《白月光她好心机》 第1章 [gl百合] 《白月光她好心机作者:凝雪似霜月【完结】 长得美,家世好,又有一个无条件宠她的总裁姐姐,十七岁的沈觉夏活得任性而又肆意。 直到,那个预知梦的出现…… 梦里,厌恶她多年的父亲,终于有了正当的理由,将她逐出家门:“你不是沈家的女儿,过往的幸福都是你偷来的。” 从梦中惊醒,沈觉夏后知后觉地发现:梦里的那个真千金,好像就是被她欺负的同桌。 上网检索办法,结果却搜到了一堆真假千金的小说,结局大多是假千金被逐出家门,流落街头。 不!她绝对不要过那种苦日子! 彻夜未眠,沈觉夏做了整晚的攻略——她得拿下真千金,和她成为挚友。 - 想要关系升温,那就得多多相处。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觉夏,完全不会讨好人的那一套,书包一甩,她抬起光洁的下巴,“你!以后中午陪我吃饭。” 众星拱月,从不用正眼瞧自己的大小姐。 突然变了副模样。 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季知节转动笔尖,“好。” … 想得简单,实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自信满满的沈觉夏,在季知节身上屡屡碰壁,为什么她越是努力——她就离她越远? “你到底想做什么?”竖起书本,阻碍她的视线,季知节的语气略显无奈。 越挫越勇,沈觉夏不依不饶,“我想让你喜欢我啊。” “你确定吗?” 以为见到曙光,大小姐忙不迭地点头。 直到被季知节按在墙上,掐住脖子,吻了个七荤八素,沈觉夏才如梦初醒,“我还以为你讨厌我,结果你是想上我……” - 在商界杀伐果断的沈汀寒,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其实并不像表面那般风光霁月。 实际…她只是个心思龌龊的可怜虫。 本想将阴霾永远深埋谷底。 可一次意外——她撞见了,她的好妹妹与另一个长得跟她有八分相似的女孩。 正亲得忘我。 既然这么像她,那为什么。 那个人,不能是她? 【阅读指南】(本文日更,断更会在作话请假~) 1.小甜饼,结局he 2.夏夏的性格是任性大小姐(不喜勿喷,都是汀寒宠坏的) 3.主角只能选两个,但其实三个都是主角 第 1 章 伤心 “看清楚没有?” 将亲子鉴定书甩在沈觉夏的脸上,沈从钧冷笑着说道:“你不是我的女儿,她才是。” 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文件,上面写的每一个字,沈觉夏都认识,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滚吧,从今天开始,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沈家。”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把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赶出沈家,沈从钧的脸上满是快意。 “二小姐,这是你的行李。” 许姨低垂着眉眼,不忍心与哭成泪人的沈觉夏对视。 “什么二小姐?她就是个冒牌货。” 一脚将行李箱踹翻,沈从钧高抬着下巴,目光鄙夷地看着沈觉夏,“我就说嘛,我们沈家怎么可能会生出你这种蠢货。” 被宠在掌心的小公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沈觉夏泪眼汪汪地捡起从行李箱中掉出的小兔子。 这是姐姐送给她的。 “我要跟姐姐打电话。”用小手抹了抹眼泪,沈觉夏抿紧樱唇,强装出镇定。 眼中闪过一缕暗光,沈从钧脸色变了变,冷声说道:“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都真相大白了,还好意思叫汀寒姐姐,她如果知道你只是个骗子……” 揪着兔子耳朵的指尖。 僵硬了一瞬。 小口喘息,憋住呼之欲出的泪水,沈觉夏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望向站在台阶上的沈从钧,“你说的不算,我要亲自问姐姐。” 嗤笑了声。 朝许姨使了个眼色,沈从钧开口:“你想找谁就找谁,但是沈家的东西,你一样也不准带走。” 十分钟之后。 身上的高定小洋裙被换成褪色的白t恤,就连手机都被一并没收走了。 回想起刚才经历的那些委屈,沈觉夏就一肚子火。 瘪着嘴,她骂骂咧咧地走在别墅区的山路上,直到后脚跟被不合脚的帆布鞋磨得红肿,才终于找到了一家正在营业的便利店。 “我要打电话。” 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忙活着游戏,短发女店员头也没抬地说道:“现在都是自助结账,我这马上要打团了,你自己弄一下好吧。” “我要打电话!”提高了音量,少女的声音略显尖利。 “有病吧,现在谁还没手机啊——”抬起头的瞬间,店员愣住了。 这个女生,长得和她喜欢的漫画角色一模一样,简直就像那个人物,破次元来到了现实。 “你等等好吧,等我打完这把游戏,我的手机借你。”不由自主地放缓语气,店员耳根发烫。 “你最好快点。”不耐烦地跺着脚,沈觉夏咬唇。 没看到她现在正着急嘛。 这种时候还打什么团!肯定打也打不赢! 伴随着手机屏幕变红。 “defeat!”的大字显示在屏幕中央。 哼,她说得没错吧! 第2章 压下想要上扬的唇角,沈觉夏伸出白嫩的掌心,“把手机给我,我要给我姐姐打电话。” “和家里人吵架了吧?害,你们这种大小姐我见得多了去了——”店员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沈觉夏夺走了。 废话可真多。 沈觉夏一边腹诽,一边熟练地按下电话号码,“我姐姐是沈氏集团的总裁,你帮了我,她肯定会重金酬谢你的。” “哈哈。”干笑两声,店员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嘟嘟嘟……” “嘟嘟嘟……” 对方无人接听的忙音,在不大不小的便利店里来回响彻。 站起身,店员朝沈觉夏伸出手掌,“对面一直没人接,要不然就算了吧。” 攥紧手机。 沈觉夏的眼眶开始泛红,“姐姐不会不接我电话的。” 担心她真的在店里哭起来,店员连忙安慰她道:“你会不会记错电话号码了?又或者,你姐姐真的在忙呢?” “怎么可能记错,我就只记得姐姐一个人的电话号码。”虽然心中已经没有底气,但是却又不甘心落下面子,沈觉夏硬着头皮补充:“而且不管多忙,姐姐都会接我的电话!” “那现在不是没接。”撇开脸,店员小声蛐蛐。 “你说什么!”耳朵竖了起来,沈觉夏不满地看向店员,“我现在就给姐姐的公司打电话,让秘书帮我找她。” “您好,这里是沈氏集团。” “我找沈汀寒。” “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见姐姐从来都不需要预约。” “嘟嘟嘟……” 很明显,对方挂断了电话。 “你要不然再找找别人呢?我手机现在还不着急——”店员的话还没说完,沈觉夏就放下手机,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空荡的大街。 “好疼!” 借着昏黄的路灯,沈觉夏看清了绊倒她的砖头,她发泄般的,卯足了劲踹上去,结果却疼得眼泪直流。 这一次,该死的沈从钧没有说谎。 姐姐…是真的不要她了。 抱着膝盖在路边蹲下,盯着如今还陪在她身边的,唯一的小兔子,已经憋了一天的沈觉夏。 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越哭越难过,她抽噎着,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 “姐姐…姐姐!”从梦中惊醒,沈觉夏的脸上早已布满泪痕。 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沈觉夏的意识慢慢回笼,但是伤心的痛楚却仍旧记忆犹新。 姐姐不要她了…… 不可能,姐姐怎么可能不要她?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床上坐起,沈觉夏将正在充电的手机拔出,按下排在通讯录第一位的号码。 m国。 总裁会议室里,气氛严肃而紧张,偌大的长桌坐满了西装革履的高层管理人员。 桌面上摊开着各种报告和文件,投影仪正展示着最新的财务数据。 在这群精英之中,坐在主位上的女人格外引人注目——她就是沈氏集团的现任总裁,沈汀寒。 略微上挑的凤眼仿佛能洞悉一切,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让沈汀寒一跃成为了商界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身着款式简约的白色衬衫,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边缘,衬衫的第一个纽扣未系,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些许白皙如玉的脖颈,沈汀寒长腿迭放。 此刻,她正屈指叩打着桌面,听取下属关于新项目的汇报。 “叮叮……” 突然,沈汀寒手边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会议室内的说话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 都集中在这位年轻总裁的身上。 沈汀寒略一蹙眉,纤长的手指拾起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按下了接通键,放在耳边,“小夏?” 电话那头传来的软糯嗓音,是沈汀寒心中唯一的柔软,即便是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听见沈觉夏的声音,也会让她的目光瞬间放柔。 “姐姐。”沈觉夏咬紧唇侧的颊肉。 听到姐姐的声音,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委屈,又再次涌上心头。 本来想告诉小夏,自己正在开会,可是电话里传来的明显哭腔,却让她心神一乱。 沈汀寒站起身,对在座的人简短地交代了一句:“抱歉,我需要出去一下,处理点私事。” 随后,她便推门而出。 留下了一室惊讶又好奇的目光。 只有跟在沈汀寒身边时间最长的两位秘书,不留痕迹地对了个眼神——肯定又是家里的那位小公主。 走廊安静空旷。 沈汀寒的步伐优雅而又从容。 她边走边听,偶尔回应几句,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是不是又和父亲吵架了?” “不是,我梦到……” 话在嘴边,又突然硬生生地绕了个弯,沈觉夏掐紧掌心说道:“我梦到姐姐不要我了。” 看着全景落地窗外的霓虹夜色,沈汀寒轻笑一声,耐心地哄道:“只是一个和完全现实相反的梦,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 往日里听起来格外甜蜜的话语。 对于此刻的沈觉夏来说,却是尖锐的利剑。 她不觉有些哽咽,细如蚊蝇地哑声问道:“那如果我不是呢?” 第3章 “不是什么?”沈汀寒蹙眉,继而,她的语气也认真起来,“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的妹妹,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凶我!而且自从出国之后,我不主动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你不喜欢我了。”鸦黑的睫羽盛不住源源流出的泪水,豆大的泪珠打湿床单。 沈觉夏委屈地控诉。 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兔子。 倚靠着金属扶手,沈汀寒的凤眸之中有无奈、有疼惜,可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厌烦,“不是你让我不要给你打电话吗,说会吵醒你睡觉。” 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她还要上学。 每次等自己忙完工作的时候,她就已经睡下了。 “我不让你打你就不打了吗!”理不直气也壮,沈觉夏攥着小拳头,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我每天都有给你发消息,昨天发的,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我。”不急不缓,沈汀寒压下长睫,慢条斯理地抚顺炸毛的小兽。 脑海中还是梦境里怎么拨都拨不通的忙音,沈觉夏红着眼,带刺的话语脱口而出:“我不管!你就是不喜欢我了,你不要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姐姐了!” 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沈汀寒瞳孔微缩,周身的气息也瞬间冷凝。 发现对面没再传来声音,沈觉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她怯懦地喊道:“姐姐……” 第 2 章 姐姐 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凉意。 就在沈觉夏以为,姐姐打算再也不理她了的时候。 “小夏,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凤眸微敛,沈汀寒轻咬舌尖,压抑着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绪说道。 再次听见姐姐的声音,沈觉夏顿时如获大赦,她软声软气地求饶:“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话,沈觉夏最喜欢的人就是沈汀寒。” 春风化雪。 眉宇间的积寒骤然消融。 眸底闪过的戾色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的错觉,沈汀寒犹豫片刻,还是再次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望着华灯初上的城市灯景,沈汀寒朱唇微抿。 现在这个点,国内还是凌晨。 同一时刻,坐在床上的沈觉夏也抬起头看向窗外,夜色茫茫,云彩依依不舍地缠绕着月亮,她的世界一片漆黑。 屏住呼吸,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贪婪,沈觉夏下意识撒了谎,“我做噩梦吓醒了,在梦里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忽然就不要小夏了。” “姐姐,我想你了。” 可怜巴巴的语气让沈汀寒心头一软。 原本以为她又看上了什么新出的首饰,没想到这回是真的梦魇,傻瓜,她就算抛弃自己,都不可能会放下她。 哑然失笑,静静地凝望着远方。 沈汀寒的眼底,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情愫,“小夏,姐姐也好想你。” 对不起,姐姐。 轻轻垂下眼睑,沈觉夏的目光是难以言说的苦涩。 “等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先回国一趟,这次还是会给小夏准备惊喜。”抬手蹭了下鼻尖,沈汀寒的声音染上几分笑意。 难过一扫而空,沈觉夏眨了眨杏眼,期待地问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会给我准备什么惊喜?” 果然,还是个小孩。 “揭开谜底,那就不能算是惊喜了。”善于诱惑猎物的猎人,利用惯用的手法,轻而易举地就让小兔子上了钩。 被吊足胃口,沈觉夏坐正身子,声音软软地撒着娇,“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会轻易告诉她,那就不是沈汀寒了。 抬起手指,将垂落的鬓发绕到耳后,沈汀寒余光瞥向走廊尽头面露难色的秘书,翘起唇角对电话的另一头说道:“会议室的人都在等我,先不说了。” 闻言,沈觉夏一愣。 水润的杏眼像猫儿一样瞪得老圆,她鼓起腮帮子,“沈汀寒,你故意的!” 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沈汀寒语调散漫,“是啊,怎么办呢?小兔子生气了?” “你怎么这样!沈汀寒是幼稚鬼!”用力地揉搓着怀里的玩偶,沈觉夏噘着嘴,“坏姐姐!” “我本来就是坏姐姐。”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沈汀寒好整以暇地说道:“坏姐姐要去赚钱了,不然到时候买不起礼物,小兔子就真的不理我了。” 面上飘起两朵可疑的红云,沈觉夏小声反驳道:“我才不会呢!” “乖,等姐姐回家。” “好…那姐姐,能不能早点回来?” 挂断电话之后,沈汀寒并没有立刻回到会议室,而是站在原地,拨通了另一个越洋电话。 “唔…谁呀?”柔媚的女声,嗓音中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眸光冰冷,沈汀寒言简意赅地说道:“把电话给沈从钧。” “你是谁啊?怎么三更半夜打电话过——” “沈汀寒。” 眼中的困意瞬间荡然无存,女人连忙摇醒身侧还在酣睡的中年男子,“快醒醒,你快醒醒!”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争执声。 一分钟后,沈从钧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汀寒啊,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你是不是又去找小夏的麻烦了。”开门见山,沈汀寒的语气中隐含着不悦,完全没有对父亲的所谓尊重。 第4章 “怎么跟我说话的?我可是你爸。” “爷爷知道,你在外面的这些“光辉事迹”吗?” “你!”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叹了口气,沈从钧翻着白眼说道:“有你护着,我可不敢惹那个小祖宗,这段时间我都待在c城,见都没见过她。” “嗯,没事了。” “诶你等等,我之前和你——” 没等沈从钧把话说完,沈汀寒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划开和沈觉夏的聊天框,指尖轻敲着手机屏幕,凤眼微眯。 声音哭成那样,不可能只是做噩梦,可如果不是沈从钧的话,那小夏究竟是怎么了? 垂眸,望了一眼腕表的指针。 沈汀寒收回心思,迈开长腿向会议室走去,在与秘书擦肩而过时,她出声叮嘱道:“月中的联合会议结束之后,帮我定一张回s城的机票,越快越好。” “可是……” 闻声回头,沈汀寒的目光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好的。” 咽下肚子里准备劝说她的话语,张秘书在心中无奈地想道:只要家里的那位小公主招招手,这位“冷面”总裁,怕是连命都能不要。 在这里天天跟个机器人似的,没日没夜的开会,每次还要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顾十几个小时的时差,跟陀螺似的来回飞。 啧…宠妹宠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 与此同时,世界另一端的s市。 沈家。 夜色如墨般浓郁,屋内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挂断电话之后,沈觉夏并没有重新投入梦乡,也没有打开夜灯,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呆愣地盯着摆在床头柜上的木质相框。 相框里装着她最喜欢的那张——她跟姐姐的合影。 因为这是唯一一张。 她和姐姐,看起来稍微有些相似的照片。 窗外开始响起清脆的鸟鸣,晨风也穿透半掩的窗帘钻进屋内,微风带来了一丝凉意,但是却无法吹散沈觉夏心头的阴霾。 她的目光空洞而遥远。 似乎在追寻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 酸涩的苦意在胸口逐渐蔓延。 睫羽微颤,沈觉夏翻身下床,将相框从柜子上拿了下来,望着手中的照片。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顷刻间,翻涌而出…… “许青,你有没有发现,沈先生对二小姐一直都不冷不热的。”修剪完草坪,园丁大叔靠在白色栅栏旁,嘴碎地议论起了豪门的密辛。 出来收衣服的许青,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做你该做的事就好,少议论这些有的没的。” “我说的是真的啊!” 越说越起劲,园丁搓着下巴,自顾自地开始分析,“大小姐和沈先生的眉眼很像,按理来说,亲生姐妹总该有些相似的地方,可二小姐既不像沈先生也不像大小姐,难不成她是像了已经去世的沈夫人吗?” “住嘴!”厉声呵斥了园丁,许青脸色阴沉。 见她真的发火,担心她把这些事情转告给沈家的人,园丁讪讪地赔了个笑脸,“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千万别往外传。” “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将晒干后的衣服放入框中,许青没有给园丁留半点脸面,转身就走。 虽然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 可实际上,许青的心里边也有些打鼓。 在沈家做了十多年的佣人,她当然见过沈夫人,二小姐和沈夫人——并不相像。 垫起脚,拉上窗帘。 身穿淡粉色蓬蓬裙的沈觉夏,在听到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后,面上的表情由漠然转变成了委屈。 阳光如同细腻的金纱。 从半掩的窗帘缝隙中偷偷溜进房内,轻柔地洒在了房间的角落。 光影之中,小女孩蜷缩着身子。 沈觉夏安静地坐在被阳光亲吻的角落,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能听得见她轻轻抽泣的声音。 泪水顺着白嫩的脸颊,缓缓滑落。 每一滴,似乎都在诉说着心中的委屈与无助。 善解人意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使她看上去既脆弱又圣洁,就像是坠入凡间的天使,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为她拭去所有泪水。 沈汀寒也确实这样做了。 放下手中的书本,她逆着光,屈膝在沈觉夏身旁蹲下,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小兔子哭得好伤心。” “姐姐,为什么我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抬起哭红的杏眼,望着沈汀寒如琥珀般清澈的眼眸,沈觉夏气息孱弱地问道。 光影在沈汀寒的背后晕开,像浓郁的油彩。 抿直唇线,用锦帕轻柔地擦拭着沈觉夏脸上的泪痕,她的目光专注而又温柔,“因为小夏长得更好看,是上天的礼物。” 挺翘的鼻梁,白皙如玉的肌肤,举手投足间充满疏离感的气质,无一不吸引着沈觉夏的视线。 姐姐和她不一样,和姐姐相比。 她只是一个,外表光鲜的廉价糖纸。 面上还未褪去稚气的她,忘却了刚才的心事,痴痴地盯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姐姐,喃喃说道:“可是小夏觉得,姐姐才是最好看的人。” 沈汀寒不爱笑,从小就沉默寡言。 但此刻,精致的凤眼却弯成了月牙,就连眉梢都染上了轻浅的笑意。 第5章 雨后初霁,万物生花。 琥珀色的眼底,晃动着沈觉夏的小小身影,沈汀寒笑眯眯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的手臂,顺势将她搂进了怀里。 将下巴搁在少女圆润的肩头,指尖轻戳她白嫩的脸颊,沈汀寒的声音显得格外轻快,“小夏觉得姐姐好看,姐姐觉得小夏好看,虽然我们两个人长得不像,但是都一样好看,所以…以后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难过了,好不好?” 第 3 章 贪婪 自下而上,反握住她的手。 沈觉夏牵着沈汀寒的手腕,将自己柔软的手掌,滑入她的指缝之间,与她十指相扣。 姐姐的手指比她的要纤长许多。 因此,掌心交错的感受并不算舒适,但沈觉夏却偷偷地羞红了脸。 杏眸之中洋溢着满足。 这样牵着姐姐的手,姐姐就好像变成她一个人的了。 顺着沈觉夏的视线,沈汀寒垂眸看向两人紧紧相扣的掌心,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小夏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 都是自己不好…母亲离开后,光顾着想要尽快成为小夏在沈家的依靠,但是却忘记了,小夏也需要自己的陪伴。 心疼地回握着软软的小手,沈汀寒嗓音轻柔,用另一只手揽住沈觉夏的肩膀,“都是姐姐不好,这段时间…姐姐忽略了小夏。” 僵硬了一瞬。 沈觉夏乖巧地摇了摇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沈汀寒的掌心,“姐姐已经很辛苦了,没关系的,小夏会照顾好自己。” 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每一次跳动,都在挣扎着呼救。 既痛苦又甜蜜的感受,将沈汀寒束缚在爱的枷锁之中,无法挣脱,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声音也变了调,“小夏,姐姐不需要你懂事,不管什么样的小夏姐姐都会喜欢。” “真的吗…?”沈觉夏轻声嗫嚅,声音小得像微风拂过,让人难以捕捉。 但沈汀寒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郑重其事地握住沈觉夏的柔荑,忠贞的骑士向公主立下誓言:“是,不管什么样的沈觉夏,沈汀寒都会喜欢。” 樱唇翘起甜蜜的弧度。 沈觉夏安心地靠在沈汀寒的臂弯之中,状若无意地提起:“都怪那些人,居然说我和姐姐长得不像,还说我不是沈家的人。” 眸光骤然黑沉。 山雨欲来的气息扑面而至,沈汀寒的嗓音如玉石击水,冰冷清凉,“小夏还记得吗,是谁说了这些?” “不记得了,小夏不喜欢想这些,小夏只想永远和姐姐在一起。”不动声色地避开话题,沈觉夏松开交握的手,在沈汀寒的怀里转了个身,重重地扑向了她。 小兔子似乎重新打起了精神。 轻抚着沈觉夏的后背,沈汀寒的唇角噙着抹淡淡的浅笑,但眼底的郁色,却愈发深浓。 “姐姐,小夏有点困了,姐姐能不能陪我一起睡觉?”扯了扯沈汀寒的衣摆,沈觉夏仰起头撒娇,“小夏好久没有睡在姐姐的怀里了。” 说完,她恰到好处地打了个懒懒的呵欠。 怎么可能拒绝沈觉夏? 抿唇点了点头,沈汀寒将怀里的她拦腰抱起,而沈觉夏也轻车熟路地环住了她的脖颈。 不知餍足地在姐姐的身上嗅了又嗅,沈觉夏目光惬意,“我好喜欢姐姐身上的味道。” “我没有用香水。” 沈觉夏体质敏感,对许多香水的成分都会过敏,所以沈汀寒从来不用任何香水。 “可是我明明就闻到了很香的鸢尾花味!”不满地皱起了鼻子,沈觉夏气哼哼地反驳。 将她稳稳地放在床上,眉宇间的宠溺几乎快要凝为实质,沈汀寒无奈地垂下眼睫,“小夏说有,那就有吧。” 见沈汀寒没有陪自己躺下,小兔子的眼眶又迅速地红了起来,“姐姐不想和小夏一起睡吗?姐姐是不是嫌小夏烦了?” 这回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哄人,沈汀寒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来自沈觉夏的表演。 因为她知道,这次她在假哭。 “三秒内,如果没有哭出眼泪的话,从今以后,下午的甜点就没有了。”哪怕在威胁她,沈汀寒的目光都同样温柔。 小兔子吓得浑身一抖。 沈觉夏吸了吸鼻子,闭上双眼,侧过身装死道:“小夏已经睡着了,听不见姐姐在说什么。” 秀眉微挑,凤眸之中泛起笑意。 沈汀寒为小兔子掖了掖被角,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修长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如黑绸般柔顺的长发,嘴里轻哼着哄睡的歌谣。 沈觉夏一人。 便占据了沈汀寒的全部温柔。 头皮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耳畔是熟悉的旋律,没一会儿,房间里就慢慢地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声音规律的呼吸声。 直到沈觉夏陷入梦乡,沈汀寒才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出房间。 “吱呀”一声,房门被小心关上。 本该对此一无所知的沈觉夏,却忽然睁开双眼。 她知道。 从今以后,她的耳朵里,再也不会听到那些不该出现的话了…… 思绪回笼。 天色也渐渐地亮了起来,白色的云朵沾上了晨曦的淡黄,阳光照在玻璃上,折射进屋内,点亮了一整屋的黑暗。 第6章 低下头,看着手中鲜艳如初的合照,沈觉夏的唇边勾起了苦笑。 她能够堵住别人的嘴巴,可是却遮掩不了事实,那个女孩才是姐姐的亲生妹妹。 而自己,只是一个可笑的劣等品。 一个卑劣的小偷。 只要等姐姐见到那个人之后,就再也不会理她,她会被逐出沈家,像阴暗的老鼠一样,安静地消失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沈觉夏在脑海中自虐般地反复品味,梦里她不小心瞥见的那一眼,就连下唇被牙齿咬出了鲜血,都未曾发觉。 那个女孩和姐姐长得是那么的相似,甚至不需要拿出所谓的亲子鉴定书,人们就会愿意相信,她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好嫉妒啊…季知节。 自己胆战心惊,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幸福,原来只不过是别人与生俱来的—— 眼神忽然有了焦距。 指尖颤抖,手中的相框跌落在床上。 沈觉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季知节这个名字,她好像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很熟悉…… 焦虑地咬着手指关节,越是着急,越是没有头绪,沈觉夏努力地搜刮着脑海中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梳妆台边的衣帽架上。 许姨提前熨好的校服。 此刻,正整整齐齐地挂在上面。 她想起来了,季知节。 是这学期才刚从一中转到圣德中学的,她的,新同桌。 就像一束微光,照亮了跌入深渊的旅人,沈觉夏捧起身旁的手机,打开班级群,选中季知节的账号,直接点了进去。 女孩的头像是一只看起来脾气很差的流浪猫,而朋友圈的背景则是模糊的蓝天,完全无法从两张图片上面获得任何线索,这并不足以让沈觉夏确认她的身份。 懊恼地锤了下自己的小腿。 沈觉夏急得嘴唇发白,她好后悔,之前每次上课她都在睡觉,要不然就是装病请假。 她甚至都不记得,季知节到底长什么模样。 抓住一闪而过的思绪。 沈觉夏试探着,在引擎软件里输入“全国数学竞赛冠军”这个标题,很快,软件便跳出来一系列的帖子。 照片上,站在讲台最中间。 手里捧着鲜花的少女,凤眸低垂,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不像是荣获了全国竞赛的一等奖,反倒冷静得像是在参加什么小区级别的比赛。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一模一样。 季知节和十八岁的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不会错,那个梦果然是真的。 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赶出沈家,流落街头,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姐姐…… 揪心的痛楚,在胸口无限蔓延。 血肉模糊。 这是自从母亲离开之后,沈觉夏第一次这么难过,如果离开沈家,她要怎么存活下去?离开姐姐,她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做了那个梦,那就证明,老天奶是站在她沈觉夏这边的! 胸口上下起伏。 沈觉夏慢慢地平缓呼吸。 无独有偶,这世间上的事情,总有别人先经历过类似的,她可以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然后再继续想办法。 果不其然,等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地描述出来之后,平台便自动地给她推荐了许多的——小说? 什么鬼?怎么是小说? 这破手机…不会是在耍她吧? 茫然地歪了下头,沈觉夏皱着眉,戳开屏幕,结果在她看清文章简介的那一刹那,就瞬间瞪圆了双眼。 是真的,如出一辙。 懵了一会儿,她退出这本小说,又重新点开另外一本,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操作了好几次,沈觉夏终于得出结论:这种事情很多,而且老套到被写成了小说。 甚至还有专门的标签,叫做“真假千金”,真千金委委屈屈,假千金嚣张任性,最后下场凄凉。 一切…都与现实不谋而合。 可问题是,她才是那个假千金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以前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沈觉夏只需要打个电话给姐姐就行,有些小事,甚至吩咐许姨就能解决。 但现在,她要是这样做的话。 那叫做自投罗网。 冷静,越是害怕就越是要冷静。 她必须要想出一个办法,改变自己的结局,放下手机,沈觉夏目光怔忪地看向窗外。 真假千金的事情,已成定局。 不可能改变。 但是姐姐很喜欢自己,如果…真千金也不介意自己的存在呢?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继续留在沈家,继续留在姐姐的身边? 豁然开朗,朝阳穿破云层。 沈觉夏的心情由阴转晴,只要让季知节,也像姐姐那样喜欢自己不就好了? 杏眸清澈似水,鸦长的睫羽在眼下映出一小团阴影,鼻梁小巧挺直,嘴唇是淡淡的樱粉,乌黑的长发衬得肌肤更加白皙。 盯着镜子,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唇角微微上扬,沈觉夏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浅笑。 老天奶果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能够不喜欢她。 第 4 章 欲望 阳光悄悄地爬上窗帘的缝隙。 地面的温度缓缓升高,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清新与宁静,窗外的鸟鸣声此起彼伏。 第7章 抬头看了眼墙上悬挂的时钟,嘴边调整好标准的笑容,许青敲响房门,“二小姐,今天是周一——” 话音未落。 房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看着眼前已经换好了制服的沈觉夏,许青愣了一瞬,“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 “今天是周一,不想迟到。” 随口糊弄了过去,几乎是彻夜未眠的沈觉夏,眼眶有些微微泛红,“早饭做好了吗?” “我这就去催。”许青面露难色,上楼之前她提前预估好了时间,可是没想到,今天的沈觉夏竟然一反常态起了个大早。 “不用麻烦了,热两片吐司就好。”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胃口。 “好的。”松了口气,许青点头,“那我现在下楼准备,马上就好。” 抬手打了个呵欠,泪水沾湿眼角,沈觉夏小声哼唧:“嗯嗯……” 五分钟后。 宽敞而奢华的花园别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客厅,给空旷的空间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客厅内部装饰得极为讲究。 十米挑空的大厅,坠着精美的水晶吊灯,尽管现在并未被点亮,但剔透的水晶仍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精致的桌布,沈觉夏独自一人坐在距离玄关最近的位置,小口吃着吐司。 晨光亲昵地落在了少女的肩上。 在沈觉夏面前蹲下身,许青细心地为她换上亮面皮鞋,动作娴熟而温柔,“大小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 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沈觉夏目光不解,垂眸问道:“姐姐知道什么?” “二小姐没赖床,也开始喜欢上学了。”站起身,许青一边扶正沈觉夏胸前的丝制领结,一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真好看,校服被小姐穿得像是私人订制的礼服。” 耳尖颤了颤,十分受用地扬起下巴,放下手中的雕花玻璃杯,沈觉夏嗓音软糯地说道:“那你要记得告诉姐姐。” “好,我一定记得告诉大小姐。”被她的表情萌化,许青笑眯了眼。 拿起桌上的粉色书包,挎在肩上。 出门之际,沈觉夏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表情古怪地转过头,眸光复杂,“许姨,今天早上准备的早餐,原本是什么?” - 圣德中学。 s市赫赫有名的贵族中学。 学校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占地面积广阔,除此之外,学校所配备的师资力量在全市也是数一数二。 里面的学生只分为两种,家世显赫的豪门子女,亦或是家境贫寒的精英苗子。 前者的富家子弟,又被细分成了两类。 一类是天之骄子,明明出生在了罗马,却还是不懈耕耘;一类是扶不起的阿斗,生在了罗马,就躺在了罗马,连踢带踹都不愿意挪动身子。 沈汀寒,圣德中学的传说。 沈氏集团的长女,从出生起就备受瞩目,她在校的时候,众人只会争抢第二,因为只要有她在,第一永远都毋庸置疑。 珠玉在前,作为妹妹的沈觉夏不仅没有青出于蓝,甚至还让人大跌眼镜——入学考试,她也同样荣登了第一的宝座。 可惜,是倒数第一。 小小的学校,划分出了各种不同的阶级,尽管沈觉夏成绩不好,可家世摆在那边,学校里没有人敢冷落她。 但出生贫寒的那些好学生们,就不一样了。 虽然是受邀而来,可自小的生活环境就截然不同,来到圣德中学的她们,总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至于校董会为什么要邀请成绩优异的学生转校到圣德,目的也很明显——给学校镀金。 羊毛出在羊身上,“寒士”的转校费用,归根结底,其实来源于沈觉夏这一类的学生。 一切都没有摆在明面。 但双方都心知肚明,彼此之间更是形成了互不干涉的楚河汉界。 哪怕在同一个学校。 但不同世界的平行线,就永远也不会相交。 原本就读于s市第一中学的季知节,在摘得数学竞赛冠军的头衔之后,受圣德中学校董会的邀请,从一中转来了圣德。 不仅各种学费花销全免,每个月还会根据她的成绩,发放不定额的奖金,完美解决生活问题。 全国第一的名号实在响亮。 同学间谣传,光是邀请季知节转校来圣德,校董会就花费了好几十万。 教学楼的外墙是温暖的米黄色,阳光映在清透的玻璃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光穿透高大的梧桐树,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形成了斑驳的树影。 学生们穿着统一的制服,三三两两地踩过树影,有人低头交谈,有人沉默孤单。 时间尚早。 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微弱的校园广播声和偶尔响起的鸟鸣声,将空荡荡的教室衬得更加寂静。 “哒哒哒…” 小皮鞋和瓷砖相撞的声音,在走廊响起。 快步走进教室。 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沈觉夏的视线,很快就锁定在了靠窗的角落。 抿了抿唇,沈觉夏抬起光洁的小腿,径直走向了正趴在桌上补觉的季知节。 “咚!”的一声。 书包甩在桌子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被突然吵醒。 第8章 季知节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眼神不悦地看向了来人,与沈觉夏目光相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 为空气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微光,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浮动。 乌黑柔顺的秀发随意地披散在肩,水润的杏眼中藏着一抹傲慢和不易察觉的探究,沈觉夏居高临下地说道:“季知节,我是你的同桌。” 做了一个月的同桌。 现在跑来跟她自我介绍? “嗯。”皱眉,季知节冷冷地应了一声。 弯下腰,拉开书包的拉链。 从包里拿出印有小兔子图案的餐盒,有些笨拙地将盖子掀开,慢慢地推到了季知节的面前,“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早餐。” 说完,少女双手抱胸,微微仰起下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盯着沈觉夏精致的脸庞,季知节不禁有些失神,在心中暗想:这位大小姐之前从来都没有用正眼瞧过她,现在…突然想做什么? 此时。 初夏的微风忽然从窗外钻了进来。 微风撩动起白色的窗帘,也轻轻地带起了沈觉夏的发梢,柔顺的发丝像散落的蒲公英那样,在空中高高地荡起了小旋。 心间泛起密密麻麻的痒。 眼底掠过一抹暗光,季知节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好想摸摸她的头发。 “该死的风,这头发怎么沾我嘴唇上了。”沈觉夏气哼哼地埋怨道。 缓过神,季知节垂下眼。 目光有些怔忪。 沈觉夏撇了撇嘴,伸出手将不听话的发丝整理好,紧接着,又皱着眉取下了腕间的发带,用贝齿轻轻衔住。 少女手腕翻转,白皙的指尖在秀发之中灵活穿梭,不一会儿,秀发就被高高束起。 没缘由的,有些失落。 季知节转过身没再看她,默默地将餐盒推回了她的桌上,又从笔盒中取出黑笔,翻开课本。 她的反应惹恼了沈觉夏。 不吃? 什么意思,她这是在拒绝自己? 往前走了一步,贴近季知节的耳边。 沈觉夏歪头,仔细地看了一眼餐盒里栩栩如生的小兔子蛋糕,随后,胸有成竹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兔子太可爱了,所以舍不得吃?” 肯定是这样。 不然…总不可能是在拒绝她吧? “我跟你不熟。”握紧了手中的黑笔,季知节往旁边坐了坐,嗓音清冽。 简短的五个字。 对沈觉夏来说却宛如晴天霹雳。 这人怎么回事? 不满地噘起了唇,杏眸之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原本是我的早晨,为了留给你,我早上什么都没吃,你怎么忍心拒绝我?”泪水在眼珠子里打转,沈觉夏轻轻戳了一下季知节的胳膊,声音可怜,却又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心虚。 指尖一顿,落下的笔画有些歪斜。 放下了手中的黑笔,季知节敛眉问道:“是不是吃了之后,你就不会再烦我了?”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目光专注地盯着季知节,沈觉夏没吭声,只是安静地从书包的侧面取出了干净的筷子,乖乖地放在掌心,递到了她的面前。 估计是想捉弄人吧。 蛋糕里不知道被放了什么东西。 不耐地闭了闭眼,季知节拿起筷子,将餐盒拖到了面前,在沈觉夏的眼皮子底下吃起了早餐。 入口是清甜的滋味。 没有任何想象中的怪异口感。 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季知节放下筷子,转头看向沈觉夏,“没有辣椒和醋,你是在里面放了泻药?” “为什么要放辣椒和醋?” 满头问号,沈觉夏目光诧异地看向了季知节,“你喜欢在蛋糕里放醋和辣椒?” “你们不就喜欢这样捉弄人吗?”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季知节语气不善地说道。 “你有病吧!”踢了一脚椅子。 沈觉夏涨红了脸,直接抢过季知节手里的筷子,在她刚刚吃过的位置咬下一口,气鼓鼓地骂道:“你以为在拍什么电视剧呢!还下药!” 第 5 章 假哭 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耳根染上几不可见的绯红,季知节皱眉提醒她道:“这个蛋糕,我刚才已经吃过——” 根本就不管季知节在说什么,沈觉夏悄咪咪地拧了一把自己腰间的软肉。 很快,盈盈的泪水就堆满了眼眶,声音也染上了湿润的哭腔,沈觉夏咬着嘴唇说道:“你欺负我。” “我…”季知节本想解释,但抬起头,却对上了沈觉夏泪眼朦胧的双眸。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沈觉夏啜泣一声,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距离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教室里的学生渐渐地多了起来,也开始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冲突。 察觉到周围打量的视线。 深吸一口气,季知节无奈地掐着眉心,“那大小姐,你想怎么办?” 将哭未哭,眼眶微微泛红。 睫毛根部沾上了些许泪花,跋扈的小兔子,此刻看起来却有些楚楚可怜。 但她一开口,声音却难掩得意,沈觉夏微微抬起下颌,偷偷压住想要上扬的唇角,“你,以后中午陪我吃饭。” 费尽周折。 就是为了让自己陪她吃饭? 第9章 视线漫不经心地在她脸上划过,眼底是意味不明的兴味,季知节转动笔尖,声音干脆地答应下来,“好。” 露出满意的笑容,沈觉夏象征性地抚了抚裙摆,在椅子上坐下,她单手支着脑袋,目光灼灼地盯着季知节,“答应得这么干脆,其实你也很开心吧?以后可以陪我一起吃饭。” 怒极反笑,季知节忽然凑近沈觉夏,几乎快要蹭到她的鼻尖,“是啊,我很开心。” 无论她究竟想做什么。 自己都不可能会让她得逞的。 猛地往后一躲,目光惊愕地瞪着她,沈觉夏像被人揪住耳朵的兔子,凶声道:“开心就开心,你突然凑这么近做什么!” “我们不是同桌吗?”重新坐直了身子,睨她一眼,季知节语气平静,“应该多亲近亲近。” 亲近? 她是不是已经喜欢上自己了? 尾巴快要翘到天上,沈觉夏咬了下嘴唇,小声哼哼道:“亲近可以,但是你刚才吓到我了,以后亲近,要先提前跟我说一声才行。” 怪不得,她会是倒数第一。 唇边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浅笑,季知节摘下笔帽,认真地写起卷子,不再搭理沈觉夏。 … 时间在讲课声中缓缓流逝。 太阳慢慢地爬上了半空,初夏的暖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吹得人直犯困。 坐在教室后排,用手撑着脑袋的沈觉夏,小鸡啄米般的打着瞌睡。 数学老师按动鼠标。 投影仪上的数字很快跳动起来,紧接着,显示框锁定在了一个两位数,“请32号同学,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教室内,鸦雀无声。 等了几秒,数学老师提高了些音量,“32号同学今天没来吗?” “让我看看32号是谁……”在贵族学校任职,潜规则大家心中都很清楚,平日里遇到这种事,赵勇都会轻轻放过。 但是今早刚出门就摔了一跤,心情不好的他,这次忍不住地想要找茬。 很快就在名单表上找到了沈觉夏的名字,对照着座位表,赵勇扶了扶眼镜。 呵,这不是在吗? 放下手中的粉笔,赵勇面色阴沉地走下讲台桌,朝着沈觉夏的方向走去。 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季知节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一下睡得正香的沈觉夏,“醒醒,老师来了。” 正要咬下甜甜圈的沈觉夏,被人从美梦中唤醒,气呼呼地睁开双眼,“你干嘛!” 就在此刻。 赵勇也走到了沈觉夏的身边。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课桌,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我刚才叫32号起来回答问题,你不是32号吗?” 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皱了下鼻子,沈觉夏仰起脑袋,瞥了一眼ppt,别过头道:“这题我不会。” 她的态度彻底惹怒了赵勇。 凭什么他费尽心机读完硕士,结果却要来教这群蠢猪,就连最基础的尊师重道都不懂。 瞄了眼她空空如也的书桌,细窄的眯缝眼中闪过暗光,赵勇找到了发怒的合适理由,“你上的什么学?竟然连课本都不——” “老师,她的书借给我了。” 季知节突然开口,打断了赵勇的话语。 缩着脑袋,紧闭着双眼,做好了挨骂准备的沈觉夏,愣了一秒,目光不解地看向了她。 随后,怒气冲冲的赵勇也将视线从沈觉夏的身上,转移到了她身后的季知节。 他当然知道她。 校董会花了几十万从隔壁一中挖来的天才少女,家境贫寒,没有任何家世背景。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不是非富即贵,就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赚到,他辛苦那么多年才能赚得到的钱。 沈觉夏背后是沈氏集团,他动不得,那这个季知节呢?她算个什么东西。 眼神有些扭曲,赵勇盘着手,表情恶劣地说道:“学校花了这么多钱,把你从一中买来,难不成是为了白养你的吗?” 私底下有很多人在这样议论,但是从来不会有人,在当事人的面前讲这种话。 一向迟钝的沈觉夏,闻言后,都不适地皱起了眉头,可坐在她身边的季知节,却连面色都未曾改变。 “果然能赚得了这份钱,心态就是不一般,脸皮这么厚,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在学校外面有没有做些什么乱七八糟——” “啪”的一声。 教室内的狗吠,忽然没有了。 “你可以走了。”站起身,身量不算高的沈觉夏,几乎是踮着脚尖才扇了赵勇这一巴掌。 被打蒙了的赵勇。 捂着脸,目光震惊,像在看疯子一样地看着沈觉夏。 “正式签订合同的时候,学校的人事专员应该跟你强调过,圣德中学严禁教师以任何形式,对学生进行侮辱或惩罚。”沈觉夏虽然声音软糯,但条理却十分清晰,“至于我刚才扇你的那一巴掌,赔偿金会有人主动联系你,如果你对金额不满意的话,欢迎你去司法机构验伤。” “另外,你刚才侮辱学生的监控录像,如果曝光出去,我想…应该不会再有别的学校愿意录用你。”沈觉夏双臂环胸,昂着头,精致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说出的话语却字字戳心。 家里有钱,不怕丢人,还未成年。 沈觉夏也很想知道,这个人能拿她怎么着? 第10章 咬紧后槽牙。 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沈觉夏,赵勇用力地甩了下手,最后愤然离去。 赵勇走后,教室里稀稀拉拉地响起了议论声: “他惹谁不好,惹沈家那个小煞星?” “就是啊,沈觉夏她从小就任性妄为,家里人还宠得要命,简直就是一条不栓绳的疯狗。” 直到沈觉夏重新坐下,季知节都还没有收回自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是第一次有人。 为她出头。 “别人骂你,你怎么都没有反应?啧…你还在傻看什么呢?”沈觉夏一边说,一边将白嫩的掌心怼到她的眼前,“气死我了,你看,我的手都红了!” 季知节垂眸,望向她的掌心,果不其然,上面的确多出了几道颜色明显的红痕。 “疼吗?” “这不废话吗!?肯定疼啊!”表情夸张地瞪圆了杏眼,沈觉夏憋着气,鼓起脸颊,“这可是我为了保护你才受的伤,现在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吧?” 如果不是她上课偷偷睡觉。 也就不会有这回事了。 咽下喉间的话语,季知节动作生涩地捧起了沈觉夏的手掌,轻柔地吹了吹气,“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是她自找的。 明明知道那人不敢拿沈觉夏怎么样。 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沈觉夏的那个表情,就觉得她被骂了之后——肯定又会哭鼻子。 她哭的样子很烦。 自己只不过是,不想心烦。 咽了下口水。 沈觉夏目光纠结,皱着挺翘的鼻子,似乎在认真对比吹气到底有没有效果。 过了一会儿,她才迟疑地问道:“唔…要不你再吹吹看呢?” 季知节轻咳了声,眼睛被笑意浸透得格外明亮,“好,那我再吹吹。” 说完,她便捧着她的手。 耐心地吹了又吹,不厌其烦。 哼哼唧唧的沈觉夏,被季知节的动作取悦到,杏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我会护着你的。” 她是… 把自己当成小孩在哄呢? 心中顿觉好笑,季知节抬眼看向她,挑眉说道:“好,谢谢大小姐。” 脸上是得逞的笑容,沈觉夏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正在为她吹气的季知节,不知怎的,杏眸忽然一颤,嘴角的得意也凝滞住了。 紧接着,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那样,蓦地收回了爪子。 掌心落空,心头顿时升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季知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失落,她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转过身,面向黑板,“既然不疼了,那就好好上课吧。” “嗯…”乖乖地应了一声,沈觉夏没再捣乱。 指甲用力地掐着掌心,沈觉夏努力让自己平静。 猛然加速的心跳到现在都仍未缓和,没来由的心慌让她无所适从。 刚才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喊了季知节“姐姐”。 实在是太像了。 第 6 章 哄骗 “32号同学,起来背诵一下这段课文。”语文老师在讲台上点名。 “老师,沈觉夏她今天请了病假。”班长及时开口。 “又请假了?”李悦皱了皱眉,重新点了另一位同学起来回答问题,没再继续追问。 做同桌整整一个多月。 季知节见到沈觉夏的天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得知自己的同桌是沈氏集团的二千金时,季知节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从她收钱转学到圣德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考虑过要在这里建立任何——所谓的“同窗情谊”。 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人,她不想要强融。 和沈觉夏初次见面的那天。 惊鸿一瞥,季知节就被她的长相惊艳到了。 和母亲住在同一个病房的病友,是个喜欢追星的年轻女生,她曾经拿出过很多张小卡问季知节,觉得哪个类型的女生最好看,季知节选不出来。 在遇见沈觉夏之前。 季知节对此一直都没有什么概念,甚至自恋地说,她觉得自己长得就还不错。 直到见了沈觉夏,她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觉得好看的女生,是这种类型。 不过,也仅限于觉得她好看而已。 或许会多看几眼,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它。 沈觉夏有时候请假,有时候会来学校。 可她就算来了,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课桌上睡觉,没有跟季知节说过一句话,而季知节也只当自己的旁边,多了一个漂亮、可爱、香软的摆件。 这周一,众星捧月的大小姐突然主动和她搭话,甚至提出了“以后陪她一起吃饭”的古怪要求,季知节不知道沈觉夏究竟想做什么,猜想她或许是出于无聊,所以想来捉弄自己。 但是…她还是没忍住地答应了。 结果,从那天起—— 沈觉夏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季知节,老师在点你的名字呢!”坐在季知节前面的刘雨柔,晃动椅背撞了撞季知节的桌子,小声提醒她道。 拿人手短,她抄过季知节好多次作业。 自己居然在上课的时候走神了? 眉心一拧,季知节的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旋即,她抬起头看向了投影仪上的空白段落,很快就将需要背诵的片段,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第11章 老师见她答得标准,满意地点了点头。 “叮铃铃。”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刚一下课,坐在前排的刘雨柔就转过身,眯着眼,眼神八卦地盯着季知节,“学神,你这两天怎么回事,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那天被沈觉夏给吓傻了?” 听到沈觉夏的名字,季知节眸光微颤。 她握紧了手中的黑笔,望向窗外的梧桐树,平静地摇了摇头,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不是。” 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不守信用的人。 魂不守舍。 - “许姨,小夏还是不肯去学校吗?” “嗯,二小姐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就连一日三餐都是放在门口,等我走了之后她才愿意出来拿。”满面愁容,许姨的眼神有些心疼。 见总裁办公室的门敞开,陈秘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抱着文件走了进来,“总裁,这是需要您过目的文件。” “文件先放在那边吧。”简单地交代完秘书之后,沈汀寒轻叩桌面,朝着电话那头的许青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挂断电话,许青目光担忧地望向了沈觉夏卧室的方向。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阻挡在外。 卧室里,寂静和阴沉的情绪在肆意地弥漫着,印在墙壁上的树影仿佛也被抽走了生气,所有的一切都黯淡无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鸢尾花香。 这是沈觉夏最喜欢的气味,但此刻,清冷的花香却将幽暗的空间衬得更加孤寂。 房间中央的大床上。 少女蜷缩着身体,轮廓在昏暗的光影之间若隐若现。 她害怕了。 跟季知节接触,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面对季知节的时候她总是会忍不住地心虚,就像赝品在真迹的面前,永远不可能拥有足够的底气。 如果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么随之而来的代价,就会是她无法承受的离别。 窗帘的缝隙中透进了一缕光线。 投射在地板上,形成微弱可怜的光带,蜷缩在床的沈觉夏,目光迷茫且无助,她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世界是否就会弃她而去。 比起说漏嘴。 亲手将自己推入深渊。 倒还不如安静从容地赴死,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被沈从钧赶出沈家。 “我闭上眼睛,贴着你心跳呼吸……”轻柔缱绻的歌声,打碎了房间内安静的空气。 一闪一闪的屏幕惹得沈觉夏十分心烦,她拿起手机,本想直接挂断,但是在看清了来电显示之后,指尖又犹豫了。 是视频。 她好久没有和姐姐视频过了…… 颜色极淡的樱唇被挤压出了异样的绯红,沈觉夏抿紧嘴唇,最终还是选择了接通视频,看着屏幕那头的沈汀寒,她喃喃开口:“姐姐。” 刚刚回到酒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防蓝光的金丝眼镜,沈汀寒此刻正坐在书桌前,敲击键盘,处理一些工作的简单收尾。 “终于肯接电话了?” 这两天她打过去的电话,沈觉夏一个都没接,就连微信消息都没有回。 视线从笔记本屏幕,转移到了小兔子的脸上,沈汀寒皱眉说道:“国内现在不是中午吗,你那里怎么那么黑?这样对眼睛不好。” 像贪婪的旅人在沙漠中寻找绿洲,沈觉夏仔细地打量着沈汀寒的眉眼,试图找出一些她与季知节的不同之处。 但最后。 她却一无所获的垂下了脑袋。 “乖,去把灯打开。” “我不要。”懒散地拖长了音调,沈觉夏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现在s市已经31度了。” 见到沈汀寒。 她的心情变好了一些。 白皙的小腿在空中上下晃动,不明白沈汀寒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个,沈觉夏歪着脑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不去把灯打开的话,我就关掉空调。”端起桌旁的咖啡,沈汀寒若无其事地说道。 “?!”眼睛瞪大,沈觉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沈汀寒,你可是公司的总裁啊!” 谁家公司总裁,会用关空调来威胁人啊! 抿了一口咖啡,沈汀寒的唇边挂着抹温柔的浅笑,“手段无所谓,管用就可以。” “啊啊啊啊!!!”气鼓鼓地乱抓了几下头发,沈觉夏认命地按下了灯光开关。 暖调的灯光,一下子就点亮了黑暗,将晦涩的情绪全部清扫。 房间亮了起来,镜头也变得清晰,手机镜头将沈觉夏红肿的眼眶和眼下的青黑,显露得一览无余。 凝视着屏幕里的人,凤眸骤冷,沈汀寒的声音异常平静,“沈觉夏,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眼前猛然亮起,杏眸沁出生理性的泪水,沈觉夏茫然回道:“什么?” “你自己照照。”瞥了眼她身后的梳妆台,沈汀寒轻描淡写地说道:“像只脏兮兮的小兔子一样,看起来难看死了。” 沈汀寒撒谎了,其实并不难看。 反倒是有一种令人心软的脆弱感,只是…她不喜欢见到沈觉夏这副模样。 “坏姐姐!”沈觉夏哼唧一声,走到镜子面前,抬手揉了下眼眶,鼓起腮帮子反驳道:“明明和之前一样好看!” 第12章 “是吗?”摩挲着指腹,沈汀寒轻飘飘地揭过,“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别开脸,将手机留在了梳妆台上,沈觉夏故意冷落沈汀寒,不再看摄像头。 “之前说的惊喜,现在已经在我手——” 沈汀寒话音未落,原本决定再也不理她的沈觉夏就立马捧起手机,目光期待地凑了过来,“什么什么!好姐姐~你就快让我看看嘛!” “你先去洗脸,然后再把窗帘拉开。”摇晃了下手中的礼盒,沈汀寒勾起唇角,循循善诱。 “那你不能骗我?”眨着黑润的杏眼,沈觉夏认真地观察着沈汀寒的表情,试图借此确认,她是不是在哄骗自己。 喉间溢出轻笑。 沈汀寒扬起唇角,眼中满是宠溺,“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哼!” 那可多了去了! 从小到大,哪次打针、上学、写作业,不是她骗自己去的?虽然在心中这样腹诽,但沈觉夏也不好意思拿出来说。 不然,那不就是证实了她。 打针耍赖、上学逃课,故意不写作业的种种罪行吗? 屏幕里的小兔子没了踪迹。 随后,对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见她乖乖听话,沈汀寒眉心一松。 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摆在了笔记本的旁边,沈汀寒放下手中已经只剩半杯的咖啡,用指尖抵了抵眉心,继续投入工作。 笔记本的角落。 时间显示,凌晨一点零二分。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头上戴着发带的沈觉夏,趿着兔子拖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沈汀寒举起手机,“洗完了?” “嗯!姐姐快给我看看,礼物到底是什么呀?”兴奋地点了点头,发带上的兔子耳朵也跟着微微晃动,沈觉夏好奇到恨不得从手机屏幕里钻出来看。 “骗你的。”倦怠闲散的眉眼染上了几分笑意,靠在床头,沈汀寒用目光勾勒着少女精致的五官。 梅开二度。 心中升腾起一股火气,莹润的杏眼气呼呼地瞪着她,沈觉夏将手机重重地摔在了床上,“你就只会欺负我!” 第 7 章 生气 听见她摔手机的声音,沈汀寒垂眸看了眼时间,不慌不忙地说道:“换季了,也应该要换些新的衣服,这个点…sa估计已经在楼下等你了,让她带了这季的最新款,都是你的尺码。” 指尖抓紧了床单。 躲进被子里的沈觉夏,磨了磨牙齿,冷哼一声,还是不愿意露出脑袋。 顿了顿,沈汀寒才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秘书定好了下周五的航班,回国那天,我会把礼物带在身上。” 虽然没有露脸。 但其实,一直都竖着耳朵在偷听,直到听见沈汀寒说她下周就会回来,沈觉夏才终于破涕为笑,“那我要去机场接你!” “好。” “除了衣服…首饰我也要新的!”沈觉夏掰着手指,躲在被子里和沈汀寒谈起了条件,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下周六有拍卖会,晚点我让张秘书把拍品的图录发给你。”略微勾了下唇角,沈汀寒适时地给出了台阶,“在被子里闷久了会变笨的,小夏这么聪明,变笨了很可惜。” 慢吞吞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沈觉夏捡起手机,只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脸,“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我不去学校。”说完,沈觉夏就低下头,不敢看沈汀寒的眼睛。 “你就这么不喜欢学校吗?”将眼镜取下,放在床头柜上,沈汀寒淡声问道。 “如果我说…我真的很不喜欢呢?”怯生生地抬起眼,沈觉夏目光期待,却又害怕听到她不想见听的答案。 “那就不去了。”或许是由于熬夜,沈汀寒的嗓音中带着微微的沙哑,“不想去学校可以请家教,但是…如果小夏真的很讨厌学习的话,不学也没有关系。” “为什么你不骂我?”手指紧握成拳,眼圈泛红,沈觉夏的心揪成了一团。 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安静了片刻,沈汀寒才轻言细语地说道:“我喜欢的是沈觉夏,而不是听话的沈觉夏,亦或是喜欢上学的沈觉夏。” 沈家有一个无趣的人就已经够了。 小夏… 只需要做她想做的事情就好。 “我这么任性…姐姐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不喜欢我了?”咬着唇,沈觉夏的声音微微颤抖。 她想问的其实是—— 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可她,又怎么敢问出口。 眼神认真起来,沈汀寒喝了一口温水,耐心地看着屏幕里的沈觉夏,“是姐姐做了什么,所以让小夏觉得姐姐不喜欢你了吗?” 这段时间,小夏突然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不仅仅是这回,上次半夜打电话也是。 轻轻地摇了摇头,沈觉夏偏过脸,小声地说道:“我就只是想要多确认几遍,姐姐究竟有多喜欢我。” “喜欢,很喜欢。”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泛白,沈汀寒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但她的眼底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晦涩。 “原来姐姐这么喜欢我呀~那小夏就放心啦!”翻身从床上坐起,沈觉夏咧着嘴,冲屏幕比了个飞吻的动作。 没等沈汀寒反应,她又急急忙忙地穿上了鞋子,“好啦,不跟姐姐说了,我要赶紧下楼去试新衣服!” 第13章 随后。 她便挂断了视频电话。 手机屏幕完全黑下去的那一刹那,沈觉夏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纤细的手臂,随意地搭在白色的木质扶手上,沈觉夏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楼身穿同色制服,正在静候着她的两位店员。 别人去店里都不一定能买得到的新品,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送到家里,供她任意挑选。 沈觉夏的心里很明白,她会拥有现在这样的待遇,并不是因为她的魅力或者是她这个人,能够这样轻松肆意地活着,只是因为她是沈家的女儿。 是沈氏集团现任总裁。 最宠爱的妹妹。 “二小姐!”从厨房里端出果切的许青,一抬头就看见了沈觉夏的身影。 半个小时前,大小姐给她发了信息。 让她准备好二小姐爱吃的水果,还说待会儿二小姐就会从房间里出来,她还不信…… 果然,还是大小姐灵啊!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杏眸眨了眨,沈觉夏将调皮的发丝拢到身后,慢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没有人跟我说一声。” 站在客厅的两位销售,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笑道:“我们才刚到没多久,沈小姐就出来了。” 沈觉夏点点头,一边在沙发的正中间坐下,一边伸出了手,“有带杂志吗?除了你们这次带来的,我还再想看看别的款式,给姐姐选几套合适的衣服。” 销售动作熟练地从包包里翻出最新的杂志,双手递到了沈觉夏的手中,“沈小姐,这季的新品都在里面。” 来沈家一趟就能管她两个月的业绩。 嘿嘿,可得哄着小财神~ “好,谢谢。”接过杂志,沈觉夏认真地挑选了起来。 视线在一件白色西装上停留。 这套西装正面的设计简约大方,但背后,却是完全镂空的。 想看…姐姐穿上的样子。 指尖微动,沈觉夏轻点了下这套西服,“我姐姐的尺码,你们那边应该有吧?” “有的有的。”销售连忙应声,动作迅速地将沈觉夏看中的款式记录下来。 “嗯。”抿了抿嘴唇,沈觉夏又指了指另一页的衬衫,“这页,除了这件不要,其它的都要。” “好的!”销售笑弯了眼。 沈觉夏甜软的嗓音,在她听来简直就是实时到账播报。 光影随着云层不断变幻。 午后的时光,在杂志被翻动的沙沙声中缓缓流逝。 表情轻快地合上了手中的杂志,沈觉夏端起一小碗蓝莓,靠着柔软的沙发,懒洋洋地说道:“可以了,暂时就这些吧,今天辛苦你们啦~” “完全不辛苦,能为沈小姐服务是我们的荣幸。”不是虚伪的奉承,销售是发自内心这样想。 像沈觉夏这种钱多事少的顾客,服务起来又怎么会辛苦呢?她恨不得有八百个这样的客户。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沈觉夏牵起唇角,随口说道:“那以后…沈家有需要的话,都你们两个人过来吧。” 正在收拾东西的销售。 闻言后,顿时两眼放光。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前亲吻沈觉夏的冲动,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谁懂,来一次的提成就有几万块啊! 这几乎是多了张长期饭卡! 不仅销售开心,肆意消费的痛快也让沈觉夏暂时忘却了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望着眼前价格昂贵的高定洋装。 沈觉夏更加坚定了自己目标——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变成穷鬼。 纸包不住火,逃避不可能解决问题。 要想一辈子都过好日子,她必须得硬着头皮和季知节相处,只有在真相大白之前跟她搞好关系,才能有一线生机。 唔,可是现在这个点…… 沈觉夏抬眸看向墙上的挂钟,下午五点半,马上都要下课了。 忽然,灵机一动。 她拾起丢在身侧的手机,点开班级群,选中季知节的头像,轻戳屏幕,发送了好友申请。 “知节~我这两天生病没去学校,你的笔记能不能拍给我呀?qwq!” 发完好友申请,沈觉夏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扒着玻璃门,露出毛茸茸的半个脑袋,朝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许姨和刘妈说道:“许姨,晚上我想吃山药排骨!” “好嘞!”见沈觉夏重新打起精神,许姨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 春末的傍晚。 白日里的热气开始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特有的凉爽气息,微风轻拂树梢,翠绿的树叶随风缓缓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 随着太阳落山,填饱肚子后的沈觉夏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揉了揉微微隆起的小腹,意犹未尽地说道:“刘妈做菜的手艺好像又精进了。” “小姐喜欢吃就好!”用围裙擦了擦手,刘妈腼腆一笑。 她和许青一样,都是姐妹俩搬到新家时,特意从老宅那边带过来的旧人。 瞥了眼窗外的暮色,沈觉夏打开手机,看清楚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之后,迷惘地眨眨眼,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已经下课那么久了,季知节为什么还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季知节看到了沈觉夏的好友申请。 第14章 她的头像是一只手里握着刀的小兔子,可爱又嚣张。 但是,她不想通过。 熄灭手机屏幕,季知节低下头继续吃饭,似乎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自信满满的沈觉夏,脑海中从来就没有预设过这种可能:“季知节看到了她的好友申请,但是不通过。” 在她看来,如果季知节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没看见。 既然她没看到,那自己瞎着急也没有用。 梳理完思路,沈觉夏在沙发上扭了扭身子,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怀里的冰淇淋,转过头朝许青吩咐道:“许姨,我要看电影,你帮我把客厅的灯都关掉吧。” 电影很好看,冰淇淋也很好吃。 而什么季知节?早就被沈觉夏抛到了九霄云外。 七点还未过半,季知节就已经把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全部写完了,整理桌面的时候,她的目光在角落的手机上,停留了一瞬。 没通过好友申请。 她…应该又发脾气了吧? 第 8 章 申请 并没有收到任何新的验证消息。 不自在地动了动长腿。 季知节抿唇,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手机。 嗤,真是好笑。 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那位大小姐怎么可能真心想要学习?自己居然还想帮她,真是狗拿耗子—— 手机屏幕又忽然亮了。 搭在草稿纸上的修长指节曲了曲,季知节从容地撩了下耳畔的碎发,露出白皙可爱的耳垂。 她漫不经心地打开了屏幕,结果收到的却是来自某桃的购物提醒。 嘴角的弧度瞬间凝固,季知节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这回。 她干脆把手机直接关机了。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终于播到了尾声。 扭了扭脖子,沈觉夏关掉投影仪,伸了个懒腰,摸起身旁的手机——季知节现在肯定已经通过她的好友申请了吧? 打开应用的那一刻。 沈觉夏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几个小时都不看微信消息的?算了,还是等明天去学校再说吧。 嘴里哼着歌,沈觉夏步伐轻盈地上了二楼,在走进卧室之前,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扒着扶手,朝楼下喊道:“许姨,明天做两份早餐~” “好的。”并没有多嘴,许青只是应声答应。 - 远处的高楼大厦失去了白日里的锋芒,变得模糊而温暖,街道两旁的暖黄灯光,仿佛是夜的使者,静静地等待着晨曦的到来。 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只有影子和季知节做伴。 在她提出不想住校,想在学校附近自己租房子住的想法时,校董会通情达理地将减免住宿费的条款,修改成了每月两千的住房补贴。 同样位于市中心。 s市第一医院和圣德中学距离很近。 市中心房租高昂,如果没有每月两千元的住房补贴,家里不可能有足够的钱在医院附近租房子。 一开始,季知节是为了方便母亲去医院复诊,所以才拒绝住校,在校外租房。 可现在… 虽然化疗的效果不错,但是却很不幸地产生了副作用,医院建议季晚住院观察。 站在门前,拿出坠着小柿子挂件的钥匙,季知节目光柔软。 季晚被剃光头发的时候。 一向不爱流泪的季知节,少见地红了眼眶。 在走进化疗室之前,季晚把亲手织的小柿子交到了季知节的手中,告诉她:“这是妈妈亲手做的幸运小柿子,知知把小柿子带在身上,一定会事事如意的。” 后来,在小柿子的庇佑下。 化疗很成功,妈妈的状态好了很多,医生也说很有希望。 打开灯,季知节换下鞋子。 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捏紧了手中的小柿子。 什么时候。 妈妈才能从医院里回来…… 同一时间。 沈家,一楼的客房,许青站在阳台拨响了越洋电话。 m国,酒店客房。 正在享用午餐的沈汀寒,听到电话铃声后,放下手中的刀叉,用巾帕轻拭指尖,拿起电话,“许姨。” “大小姐,二小姐明天愿意去学校了。”听到沈汀寒的声音,许青连忙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辛苦你了,我下周会回国一趟。”眉峰微扬,沈汀寒的语气轻松不少。 将手机摆在桌旁,沈汀寒重新拾起了刀叉,接着用餐。 二十分钟后。 她还有下一场会议。 “还有…”手指抓紧了衣摆。 许青也不知道,她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小姐。 “什么?”不知为何,沈汀寒的心中突然产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二小姐她,她明天让我准备了两份早餐。”舔了舔唇,见对面没再传来声音,许青欲言又止地补充道:“二小姐可能是在学校里认识了什么新的朋友吧,这也是好事。” 毕竟… 二小姐一个朋友都没有。 餐刀在白瓷盘中划出了刺耳的吱吱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沈汀寒轻声说道:“嗯,我知道了。” “那大小姐——” “嘟嘟嘟……” 第15章 没等她说完,沈汀寒就挂断了电话。 望着茫茫夜色,许青握着掌心的手机,心情有些复杂:大小姐修养极高,很少会直接挂断别人的电话。 m国。 “总裁,那边的人已经到了。”在房间外等着的陈秘,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但沈汀寒还没有出来,轻敲了两下房门,以作提醒。 “走吧。”拉开房门,沈汀寒脸色阴郁。 愣愣地点了点头,陈秘垂着脑袋跟在沈汀寒身后,像只鹌鹑一样,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sos! 总裁好吓人!!! 坐上车,沈汀寒从车座的前口袋中取出眼镜盒,戴上金丝眼镜,遮去了些眼底的锋芒。 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沈汀寒眸色渐深,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小夏长大了,交朋友很正常。 但是下一秒。 她的目光又徒然变冷。 为什么只是交个朋友,小夏的情绪起伏会那么大。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还是。 - 次日,周四。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早的s市看起来灰蒙蒙的,仿佛是春天未褪尽的慵懒延续到了夏天。 闷了一整晚,教室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气息,让人感觉闷热而又黏腻。 一如既往。 第一个到达教室的季知节,放下书包后,推开了所有的窗户。 微凉的空气猛然灌进屋内,将密不透风的水汽逼得无处可逃,对着窗外深呼吸,当季知节正准备坐下时,余光却瞥见了梧桐树下的小小身影。 嘴唇紧闭。 目光从隐秘的喜悦转为了难堪的羞愤,季知节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昨晚睡觉之前,她鬼使神差地通过了沈觉夏的好友申请,而且还特意起床打开灯,把这两天的笔记全部都拍了过去。 对面显示在线。 但是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她又被耍了。 眸光流转之间,眼底的暗色越来越浓。 古怪又陌生的情绪占据了季知节的理智,她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自己的脑子中赶出去。 真是莫名其妙。 不就是一个喜欢捉弄人的大小姐吗?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去了,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人生气?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从走廊的窗户瞄见角落里的人影,沈觉夏还没走进教室就先大声地质问道:“季知节!你为什么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恶人先告状? 本想装睡不搭理她的季知节,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 “噔噔噔”地走进教室,沈觉夏站在前门,远远地瞪着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季知节,“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她倒想知道。 这大小姐要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背靠座椅,季知节双臂在胸前环绕,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毛,“我没通过吗?” “没通过啊!”拿出手机,沈觉夏打开微信,怼到了季知节的眼前,“你自己看!” 季知节一眼就在列表里找到了自己。 红点显示,有六条未读消息。 “第三个,如果我眼睛没瞎的话,那应该是我的头像。”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季知节握住手机的金属边框,把屏幕转向了沈觉夏。 “什么鬼?”嘟囔一声,沈觉夏垂眼看向了屏幕。 目光凝滞,沈觉夏沉默了不到三秒,很快就开口说道:“都怪你,这么晚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守着手机等了你一晚上,等到直接都睡着了。” 越说越有底气。 说到最后,她甚至撅着嘴抱怨了起来。 “你还怪起我来了?”看着满脸心虚的大小姐,不知怎的,季知节的心情好像没有那么糟糕了。 “不然呢?”沈觉夏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拿出款式相同的两个餐盒,“虽然你做得不对,但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喏,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早餐。” 无声地张了张嘴,季知节盯着沈觉夏。 把筷子塞到季知节手中,沈觉夏不耐地撇了撇嘴,“看我干嘛,吃呀,难不成还要我喂你啊?” “我吃过了。”把筷子放在餐盒上,季知节不动声色地将餐盒推了回去。 没有再继续勉强,沈觉夏掀开自己面前的餐盒,小声说道:“那我明天再给你带,不过,你明天可记得别吃早餐。” 手指微动,季知节在心中默默地想:明天,谁知道你明天还会不会来学校。 正当此时,安静的教室。 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咕噜噜的声音。 嘴里嚼着水晶虾饺,沈觉夏在教室里环视一圈,最后看向了坐在她身侧的季知节,“什么东西在响?” 脸涨得通红。 季知节偏过头,避开了沈觉夏探究的目光。 “怎么不说话,你脸红什么?”扯了下季知节的袖子,没有问出缘由的沈觉夏,颇有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你快说呀?” 被她烦得不行,季知节用手遮住眼睛,“是我的肚子。” 好了,笑吧。 重新打开盖子,沈觉夏把餐盒又一次推到了季知节的面前,“刚才你说吃过早饭,我还以为要浪费了呢,这下正好。” 第 9 章 尾巴 第16章 她已经习惯不吃早饭了。 原本也不会觉得饿,可是看到沈觉夏吃得那么香,肚子居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这次没再拒绝,季知节接过筷子,闷声说道:“谢谢。” 杏眼狡黠地转了转,沈觉夏悄咪咪地伸出爪子,偷袭了一下季知节的脸蛋,“我们是好朋友呀,你干嘛和我这么客气。” 被她突然掐住脸颊的季知节,手足无措地侧过头,抬手拂下了她的爪子,在心中默默地反驳道: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要跟她做朋友了。 提前吃完早饭的沈觉夏。 撑着脸,目光灼灼地盯着还在吃饭的季知节。 这样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像。 仔细看,其实有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都不太一样,姐姐的眼尾明显上挑,而季知节的眼尾则是几乎是平行的,只有认真分辨才能察觉有一丝丝上扬的弧度。 如鲠在喉,身旁几乎快要凝为实质的目光让季知节抬手的弧度,越来越低,她无奈地看向沈觉夏,“你这样盯着我,让我怎么吃?” “我哪有盯着你,我是在看窗外的风景。”随手指了指天空中的云朵,沈觉夏信手拈来,“喏,我刚才在看那朵像爱心一样的云。” “你分明——”叹了口气,季知节实在拿她没辙,胡乱应付了两口,没有再继续吃了。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杂。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都到了教室。 “真是稀奇,你这周居然来了两次学校。”说话的女生名叫林洁,是林家的千金,和沈家还算有些交情。 “不止是今天,我以后每天都会来学校的。”瞟了一眼身旁的季知节,沈觉夏声音甜软。 凤眸划过一道微光。 翻动书页的手指,莫名地停顿了一瞬。 林洁甩着高高的马尾,在沈觉夏的桌子上坐下,睨了一眼她身旁的季知节,好奇问道:“怎么,你姐姐凶你了?你不是说你最讨厌和穷人待在一起了吗?” 恨不得冲上前堵住她的嘴。 贝齿紧咬嘴唇,沈觉夏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女孩,见女孩面色未变,然后才瓮声瓮气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和她们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季知节合上书页。 听她这样说,沈觉夏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结果—— “因为我…应该比你口中的“她们”更穷。”说这话的时候,季知节面无表情。 按理来说,这种程度的揶揄对于季知节来说完全不算什么,毕竟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不少。 但这次,季知节却意外地很想要较真,“现在还没开始上课,我去和班导说换同桌的事情。” 话音刚落。 她便推开椅子,站起身。 察觉到季知节的动作,沈觉夏慌忙地把椅子往后靠了一些,将出口堵死,“我不要换同桌。” “让开。” 眉宇微皱,季知节的声音染上了隐约的怒意。 “我不让!”屁股一挪,沈觉夏用椅子把路彻底堵死。 舔了一口犬齿,季知节侧过头,朝坐在后桌的李成安说道:“你把桌子往后挪一下,让我出去。” 目光在季知节和沈觉夏身上左右摇摆,李成安抠了抠手指,手掌犹豫地摸上了桌沿,准备把桌子移开。 “你要是敢移桌子,你就死定了!”趴在桌子上的沈觉夏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李成安一眼,“听见没有!” 看着沈觉夏威胁别人的模样,季知节烦躁地偏过了头——自己之前怎么会觉得她可爱,简直就是一个小太妹。 “随便你。” 不想让别人为难,季知节压着脾气重新坐下。 见季知节回位置坐下,沈知觉暂时松了口气,“我如果不想和你做同桌的话,又怎么会特意给你带早餐呢?”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季知节满脸写着冷漠,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沈觉夏握紧拳头,暗暗地瞪了一眼发现事情不对之后立马就跑回了原位的林洁,软着声音,将椅子拖近了季知节的身边,“我那句话不是针对你的。” “……” 假装听不见,季知节看向窗外。 重点根本就不是那句话是不是在针对她,而是—— 完蛋了! 姐姐每次真的生气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绞尽脑汁,可实在是没辙了。 沈觉夏只好瘪着嘴巴,嘟嘟哝哝地小声说道:“我知道错了。” 搭在膝盖上的手掌虚握。 季知节回过头,看着可怜巴巴的沈觉夏,虽然语气依旧冷淡,但目光已经柔和了不少,“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你不生气了?”沈觉夏稍抬眼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每个人都有选择朋友的权利。”垂眸,季知节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如果因为你的同桌是我,所以导致了你不想上学,那真的没有必要。” “不是啊,我是因为你才想要来学校的。”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沈觉夏连忙解释。 嘴角勾起冷冰冰的笑意,季知节语气疏离,“你不是最讨厌和穷人待在一起吗?我就是穷人,说起来我能在圣德上学,还得要多谢你们。” “初中的时候,有个女生骗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沈觉夏像只耸拉着耳朵的兔子,“她主动说想和我交朋友,但是背后又偷偷笑我,笑我人傻钱多。” 第17章 目光犹疑,季知节依旧没有用正眼瞧沈觉夏,只是冷冰冰地说道:“你本来就不聪明。” “沈觉夏是笨蛋。”握着季知节搭在桌上的右手,沈觉夏眨巴着眼泪摇摇欲坠的杏眼,一副改邪归正的乖巧模样。 将她的手甩开,季知节看向走进教室的语文老师,沉声说道:“反正…你想换同桌随时都可以。” “不换,我只要你做我的同桌。”不放过任何一个表忠心的机会,沈觉夏恨不得举手发誓。 余光瞥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 季知节无奈地别开了眼,把她桌上近乎全新的课本翻开,摆在她的面前,“好好上课。” “我都听你的。” 坐得笔直,沈觉夏像小学生那样双臂交叠摆好。 雨后的风,一阵阵地吹进教室。 吹动了季知节耳边的碎发,吹开了她眼底的冷意,似乎,也吹散了两人之间的龃龉。 经常做错事惹沈汀寒生气的沈觉夏,对姐姐的表情几乎了如指掌,所以现在同样——她只需要瞧一眼季知节的表情,就能知道她到底还有没有在生气。 见季知节已经消火。 挺直的腰板,偷摸地塌下了些。 悄悄地握紧了小拳头,沈觉夏在心中暗骂:该死的林洁,差点没把她给害死。 还好她聪明机智,临时编了个理由出来,什么被人骗了?根本没有——只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那群蠢货同学都更喜欢那个穷鬼副班长而已。 既然这样。 那她为什么不能讨厌她们? “沈觉夏。” “沈觉夏!” 叹了口气,季知节用脚踢了下沈觉夏的桌子。 “啊?怎么了老师。”匆匆回过神,沈觉夏看向讲台桌上的老师,眼神茫然。 一节课都快上完了,她到底在干什么? 实在是看不下去,李悦冷着脸问道:“季知节的脸上有字吗?她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一整节课你都在盯着她看。” “她脸上没有字。” “那你干嘛一直盯着她看?” 这都什么怪问题? 手指揪着作业本的边角,沈觉夏老实巴交地回答道:“她长得好看。” 此言一说,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红晕从脸颊爬上耳根,用书本挡住了脸,季知节突然发现,这个笨蛋大小姐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叮铃铃。” 下课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稍微地收拾了下桌面,季知节站起身,“让让。” “不行,我不换位置。”沈觉夏仰头看向季知节,像考拉抱着桉树那样紧紧地抱着椅背。 扶额,季知节闭着眼睛说道:“我是要去卫生间。” 生怕一不小心没盯住,季知节就会去找老师调换位置,沈觉夏讨价还价道:“那我要跟你一起去。” “随便你。”避开沈觉夏湿漉漉的眼神,季知节屈指敲了敲她的椅背,“快让开。” 听话地站起身。 沈觉夏乖乖地把椅子推进去,接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季知节的身后。 - 女卫生间。 带着身后的小尾巴,季知节走到了卫生间的最后一个隔间。 转身看向目光炯炯的沈觉夏,季知节满脸黑线,“上厕所你也要进来看吗?” 摇了摇头,沈觉夏认真地说道:“不看,我在门口等你就好。” 默默地咬紧了后槽牙,季知节进去之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上完厕所出来。 季知节拧开水龙头,认真洗手。 等她把手洗干净,正准备将手伸到烘干机底下时—— 突然,沈觉夏扯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走,用印着蝴蝶结图案的手帕纸,认真仔细地把她指缝间的每一滴水珠都全部擦干净了。 直到出了卫生间,季知节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觉夏刚才的动作究竟有多离谱。 季知节蓦然停下脚步。 而跟在她身后,不爱看路的小尾巴,则是直愣愣地撞在了她的身上。 第 10 章 裙摆 “唔!” 沈觉夏吃痛地捂住额头,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除了疼以外,沈觉夏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季知节她好瘦啊。 原本季知节想告诉她,让她不要再做擦手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可是看着她两眼泪汪汪的模样。 突然。 又不忍心说出口了。 略微低头,季知节眉头紧锁,“怎么都不知道看路?” 沈觉夏娇哼一声,捂着额头说道:“我跟着你的啊,是你突然停下来。” 口齿伶俐,颠倒是非。 垂眼,季知节伸出手,淡定地说道:“把手放下来,我看看额头怎么样了。” “肯定起了一个大包!” 放下手,沈觉夏鼓着嘴巴像只小河豚。 看清楚伤口,季知节表情严肃,声音沉重地说道:“得快点去医院了。” “是破相了吗!?”沈觉夏惊惧地瞪圆了眼,吓得花容失色。 只是稍微红了一点。 没有起包,更没有破皮。 “不是,我怕再晚医生就找不到伤口了。”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季知节唇角微勾,抬步往教室走去。 在原地愣了一秒。 反应过来她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后,沈觉夏气呼呼地追了上去,“季知节,你给我站住!” 第18章 真好笑。 自己为什么要听她的? 不但没有放慢脚步,反而越走越快,季知节几乎快要跑起来。 “你等等我!” 小皮鞋在瓷砖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沈觉夏边追边喊。 … 等沈觉夏走进教室的时候,季知节早就已经在位置上坐下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 少女的脸上沾着细小的汗珠,在光和影的折射之间,闪烁着晶莹剔透。 凤眸微扬,眼底的笑意清澈似水,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为她棱角分明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柔和。 一时之间,沈觉夏看怔了。 是十八岁时候的姐姐,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姐姐。 姐姐总是清冷自持,像握住就会融化的雪,从来不会像季知节笑得这样轻快张扬。 头一回。 沈觉夏进教室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坐下了。 倚在窗边,季知节转动着手中的黑笔,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怎么了?” 转过头,直愣愣地盯着季知节,沈觉夏的目光毫无掩饰,“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以后多笑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季知节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也放下了手中的笔。 只有耳垂泛起的绯红。 悄悄地暴露了主人的情绪。 心被一团无名火烤着,沈觉夏捂着又酸又胀的胸口,眼神忽明忽暗。 沈从钧并不靠谱。 妈妈离开之后不久,他就往老宅带回了一个又一个的新人,哪怕被爷爷斥责,他也依旧作风不改。 甚至扬言“要再生个儿子”,以后的家产不会分给姐姐和自己一分一毫,而爷爷虽然看不上他,但是也不愿插手这些,就一直任由他肆意妄为。 直到沈汀寒在学校、在商界、在社交圈,在他们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崭露了头角。 沈家的那些人。 才终于开始正视起她们姐妹二人。 迟来的公正。 或者说…本不会到来的公正,在姐姐的努力之下,都逐一地到来了。 现在只要提起沈总,所有人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沈汀寒。 杀伐果断,洞察敏锐。 每个人都夸姐姐是天生的商人。 唯有沈觉夏一个人知晓。 姐姐想要成为的其实是钢琴家,只可惜——弹钢琴保护不了她们。 像是被阳光晒蔫了的花朵,后面的几节课,沈觉夏一直都无精打采的,既没有捣乱,也没有睡着。 蜷了蜷修长的手指。 季知节的目光频频从课本转移到身边人的脸上,她很想问问她怎么了,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憋到最后,她的心情也变得烦闷。 中午放学。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 季知节一边整理桌子,一边状若无意地提醒她道:“已经下课了。” “哦……”淡淡地应了一声,沈觉夏没有任何反应。 “起来,让我出去。”季知节站起身,敲了敲她的桌沿。 挪动椅子,沈觉夏抬起屁股给季知节让了个位置,接着,又恹恹地趴下了。 见沈觉夏很爽快地让出了道,季知节抿紧薄唇,面不改色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很快就空空荡荡的。 只剩下了两个人。 “沈觉夏,你不去餐厅吃饭吗?”林洁捧着手里的蔬菜沙拉,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沈觉夏的面前,“我减肥就算了,你都那么瘦了,干嘛还要减肥?”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觉夏回过神,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圣德中学有半所学校都建在了山上。 高三六班位于育德楼的第四层,从育德楼去餐厅有一条捷径,可以直接穿过二楼的廊桥走到图书馆,而图书馆的后门就是餐厅。 额角冒出了些许汗珠,发尾在空中荡起圆弧状的小漩,沈觉夏一次跳两个台阶,一直追到了廊桥,才终于看见季知节的身影。 扶着大腿根,沈觉夏小口喘息,喊住了她,“季知节,你怎么没等我,不是约好了要陪我吃午饭的吗?” “我问过你了。” 回头看向她,季知节敛眸。 翘起鼻尖,沈觉夏走向季知节,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歪头问道:“你什么时候问过我了?” “我和你说过,下课了。” “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杏眼,沈觉夏憋着火气,“那也能算是问过我?鬼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面无表情地觑了她一眼。 季知节没吭声,继续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你也觉得自己没道理?”快走两步,追上季知节,沈觉夏像只小麻雀一样叭叭个不停,“你别走那么快,我跟不上。” 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喇叭。 季知节耳尖颤了颤,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恨不得抬手堵住耳朵。 “怎么还越走越快了!?” 没好气地跺了下脚,沈觉夏快走两步,直接伸手揽住季知节的手臂,抓着她问道:“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 “你真的很吵。” 皱眉,季知节目光不耐地盯着沈觉夏环在她小臂上的手掌,“好热,把手松开。” 沈觉夏闻言,气得又鼓起了腮帮子。 两人在廊桥僵持。 第19章 路过的同学,视线偶尔在两人身上停留。 “你把手松开,我会走得慢一点。”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季知节只得好商好量地哄起了大小姐。 鸦黑的睫羽颤动。 满意地抬起下巴,沈觉夏笑眯眯地松开了手,“这还差不多。” 少女们并肩而行。 印在玻璃上的身影相互交叠,被骄阳拉得颀长。 季知节走得沉稳而优雅,沈觉夏则是蹦蹦跳跳,没个正形,时不时还会伸出手指,偷偷地戳几下身旁女孩的肩膀。 圣德中学的餐厅。 一共有两层。 一楼的餐厅和普通高校的食堂并无二异,但二楼的餐厅却有着不逊色于米其林三星的出餐水准——当然,价格也不枉多让。 “我们去二楼吃吧?好不好?”沈觉夏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扯着季知节的衣角,目光期待。 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季知节从沈觉夏的手中夺回衣摆,“我的钱不够,你可以去二楼吃,吃完饭之后我会在门口等你。” “没关系,我有钱呐,你陪我去二楼吃嘛~”杏眸中跳动着亮晶晶的光芒,再一次扯住了季知节的衣角,沈觉夏从口袋里掏出饭卡,得意地晃了晃,“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全都包了。” 怎么样? 这下,她肯定会很开心吧! “我不需要。” 眉眼又冷了几分,季知节的语气冷淡疏离,“我自己的饭卡里有钱,而且我也吃习惯了,一楼的餐更适合我。” “干嘛这么凶嘛……” 轻咬腮肉,沈觉夏放开季知节的衣摆,小步跑向了麻辣烫的点餐口,“其实我想吃一楼的麻辣烫也已经超级久了!” 望着沈觉夏跑起来时。 微微扬起的裙摆。 季知节缩了缩指尖,眸光复杂。 像往常那样。 季知节点了两荤一素,端着餐盘,坐在了靠窗的角落。 目光在餐厅里环视了一圈。 找到坐在角落里的季知节,刚点好餐的沈觉夏摇晃着手中的号码牌,在季知节的身侧坐下,嘟嘟哝哝地问道:“你的餐怎么那么快?” “菜是提前炒好的,麻辣烫要现煮,慢一点也很正常。”季知节耐心地解释道。 “好吧……”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住脸颊,沈觉夏透过窗户望着天空发呆。 屈起指节,轻敲了下餐桌的边沿,季知节看向麻辣烫窗口的取餐号显示器,温声说道:“你的餐好了。” “谢谢。” 沈觉夏拍拍裙子,站起身。 成功拿到麻辣烫,沈觉夏双手端着餐盘,在季知节的对面弯腰坐下,就在季知节以为她终于要乖乖吃饭了的时候。 突然,沈觉夏又气哼哼地盘起手道:“我要去向学校举报,一楼的餐厅居然忘记给我筷子,这要让我怎么吃?” “你……”欲言又止。 季知节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了?” “算了。” 放下筷子,季知节认命般地站起身,走到柱子旁边的餐具台上,为沈觉夏拿了干净的筷子和汤匙回来。 季知节起身的那一霎那。 沈觉夏就翘起唇角,愉悦地晃动起了小腿。 嘻嘻。 季知节可真好骗呀。 第 11 章 变扭 正值餐点。 一楼餐厅的声音略显嘈杂,手里端着餐盘的学生来来往往——但沈觉夏的眼中却只有一个人。 目不转睛地盯着朝自己走来的季知节,沈觉夏微微扬起唇角,这张脸,真是怎么看都不会腻。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叹了口气,季知节弯腰坐下,把手里的餐具递给沈觉夏。 无辜地眨了眨眼,沈觉夏接过筷子和汤匙,眼神里充满依赖,“因为你什么都懂呀。” “…”和她讲不通。 季知节低下头,安静吃饭,整个脑袋都几乎快要埋进了餐盘里。 欣赏着季知节的憨态,沈觉夏觉得自己碗里难以下咽的午餐,似乎都美味了不少。 “我吃饱了。”拿出手帕纸,轻拭唇角,沈觉夏将另一张纸递给了季知节。 她这么快就吃好了? 怔怔地接过纸巾,季知节用余光瞥了一眼沈觉夏碗里的余量——她几乎没怎么动。 “以后你还是去二楼吃饭吧。”握紧筷子的指尖微微泛白,季知节声音闷闷的,像是被关在水族箱里的水母。 “那你也去二楼吗?”撑着脑袋,沈觉夏目光澄澈。 季知节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你都不去二楼,为什么让我去?你不要的我也不要。”摇晃着纤细的小腿,沈觉夏自有一套道理,嗓音轻快。 “随便你。”用力地戳了两下盘子里没吃完的土豆,季知节站起身,端起餐盘就转身走了。 真是喜怒无常。 想让季知节喜欢上自己,估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的前路坎坷,沈觉夏的眉宇间爬上了一抹愁色,她任劳任怨地站起身,端着盘子追上季知节的脚步。 终于追上季知节,沈觉夏生气地吼道:“你怎么又不等我!” 目视前方,对她充耳不闻。 季知节没有再分给沈觉夏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她动作熟练地放下餐盘,按照顺序将剩菜、筷子、餐盘,逐个丢进了贴着回收标识的筐子里。 第20章 紧跟在她身后的沈觉夏,照虎画猫。 - 午后,空气渐渐升温。 林荫道两旁的树枝上,麻雀不知疲倦地演奏着并不悦耳的歌曲,惹人心烦。 或许沾了太阳的光,吵闹的小麻雀被热浪烘得没了力气,行尸走肉般地跟在季知节身后,异样乖巧。 游游荡荡地晃了一路。 快到教室门外时,沈觉夏突然三步并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门,钻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冷气就是最管用的兴奋剂,沈觉夏重新打起精神,“我终于活过来了!” 前脚接后脚,季知节也走进了教室。 “公主殿下,请进~”殷勤地拉开座椅,沈觉夏靠在课桌旁,手臂挽在胸前,摆了个绅士的挽手礼。 眼神里闪过局促。 察觉到班上同学投来的探究目光,季知节耳根发烫,脸颊也飘起了红云。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飞速坐下,季知节把头埋在桌子上,手指轻轻地扯住沈觉夏的衣袖,压着嗓音说道:“快坐下,好多人都在看你呢!” 顺着她的力道乖乖坐下。 沈觉夏学着季知节的姿势,一只手垫在脸颊下方,一只手随意地垂在桌面,安静地趴在课桌上。 少女侧着脸,目光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女孩,嗓音中带着细微的甜意,“我还以为你准备再也不跟我说话了呢。” 她倒是想。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季知节对她简直束手无策。 把玩着细软的发尾,沈觉夏自言自语般地问道:“季知节,你为什么又生气了?怎么又不说话?” 见她仍是不搭理自己。 沈觉夏揪着自己的指甲,在心中暗暗腹诽:她就没有见过比季知节更难哄的人,要是能把她拿下,以后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兀自说了许久,对面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当季知节抬起头时才恍然发觉——大小姐正在神游。 开小差被当场抓包。 饶是沈觉夏,也忍不住有点尴尬,“有听啦,听肯定是有听……” “那你说说,我刚才都跟你讲了什么?” 被她盯得莫名心虚,沈觉夏嘴巴一扁,温吞地冒出了句,“你好凶,简直像在审犯人一样。” 呵。 真是气笑了。 季知节调整呼吸,敛眸几瞬,“我说,我希望你以后离我远点。” 毫无防备地听到了这句话。 沈觉夏嗓子卡住,心脏蓦地一悸。 眼前的画面和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场景相互重叠,沈觉夏用力捂住胸口,呼吸越来越急促,视线渐渐模糊。 - 校医室内。 柔和的灯光洒在洁白的墙壁,蓝色的布帘隔出了各个独立的空间。 “低血糖,再加上一下子从室外进了空调房,温差过大。”校医抬起少女的手腕,动作熟练地夹起消毒棉球擦拭她的手背,然后将针头轻轻地插入了她的静脉之中,“不是什么大问题,吊完这袋葡萄糖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季知节启唇,声音暗哑。 “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校医旋紧了输液管上的调节器,双手插入口袋,“你不回去上课吗?” 搭在膝盖上的手掌收紧。 季知节摇了摇头。 虽然校医说沈觉夏是低血糖导致的中暑,但季知节还是觉得——她是被自己给吓到了。 “好吧。”纪青耸耸肩,没再多问。 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躺在床上的沈觉夏缓缓睁开双眼,入目是冰冷的白。 “我这是在哪里?”杏眸中氤氲着刚睡醒的朦胧,沈觉夏出声问道。 “校医室。” 循声,沈觉夏偏过头。 看向坐在病床旁边的季知节,她目光疑惑,“我怎么会在校医室?” “你刚才在教室里突然晕倒了。”眸光微闪,季知节盯着缓缓流动的输液管,哑声说道。 “啊?那我是怎么来的校医室?!”沈觉夏如遭雷劈,瞳孔剧烈颤动。 该不会是哪个男生抱她来的吧? 她不要啊!!! 垂下眼睑,看着地面的瓷砖,季知节的声音中透露出隐约的愧疚,“是我说了那句话才害得你晕倒,当然…应该由我把你送到医务室。” 还好还好! 是她把自己抱来的。 悬着的心骤然落地,沈觉夏眨了眨眼,“其实这也不能怪——” “什么?”抬眸,季知节没听清楚。 “我是说,你都不知道,你的那句话对我来说打击有多大……”眼神哀怨,沈觉夏皱着鼻子,可怜巴巴地抬起了插着针管的左手,“而且我最怕疼了。” 后面那句话是真的。 所以也就显得,沈觉夏沮丧的情绪又更真切了几分。 我和你之间有那么熟吗? 有到…说句重话就会让你心碎的程度吗?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季知节哪敢再开口刺激沈觉夏。 她安静地垂着脑袋。 任她埋怨。 才不懂什么叫做点到为止,沈觉夏的词典里只有乘胜追击,“季知节,你怎么又不理我了,难道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妈妈,我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被同学排挤,季知节的脸上没有难过,只是很平静地在问。 第21章 心里一阵阵地发苦。 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季晚一边为她剪去沾满口香糖的头发,一边内疚地说道:“知知是最乖的孩子,都是妈妈不好。” “这和妈妈有什么关系?”虽然才只有七岁,但季知节已经很有主见,“同学不和我玩,应该是我的错。” 放下手中的剪刀。 季晚搂紧了懂事的女儿,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既愤怒又无力,“这怎么会是你的错?” “老师这样说。” 察觉到季晚的身体在不停颤抖,季知节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道:“妈妈不要难过,知节只是随便问问。” 仰着脸,季晚用力地睁着眼睛,拼命地不让眼泪流下来,“老师说的是错的,知知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以后一定会有人想要和知知交朋友的。” 安静地摇了摇头,季知节趴在季晚的肩膀上,小声说道:“知节不想要朋友。” “季知节?”沈觉夏原本以为用苦肉计就可以让季知节心软,结果没想到——这人竟软硬不吃。 眼睫低垂,季知节扯了下唇角,慢慢出声,“你不用讨人喜欢,喜欢你的人自然就会喜欢你,我不想和你相处也不是因为我讨厌你,只是……” 说到最关键的地方。 季知节没声了。 心急如焚的沈觉夏几欲要从床上爬起来,贝齿轻咬下唇,她没好气地催促道:“只是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呀!” “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指尖微蜷,季知节抿直了唇线。 扭头,狠狠地瞪了季知节一眼,沈觉夏简直无语至极,“什么意思?你是外星人啊?” 她没想到。 季知节为了避开她,居然连这种瞎话都编的出来。 “噗呲。”季知节侧过脸,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又突然笑什么?”撅着嘴,用眼神又剜了季知节一眼,沈觉夏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看着沈觉夏傻乎乎的模样,季知节努力克制住笑意,“没什么,忽然觉得你很可爱。” “哈?”目光错愕。 沈觉夏完全摸不透季知节的心思。 第 12 章 玻璃 暮色渐深。 夕阳的暖黄融化了湛蓝的天际,在空中晕出了浓郁而又瑰丽的色带。 沈觉夏靠在床头,懒洋洋地摆弄着手机。 下午。 在校医室输完葡萄糖之后,她就请假先回来了。 “季知节,你在干什么?” “这个点应该下课了吧?你是不是故意不回我信息?” 按动屏幕,沈觉夏把信息一股脑儿地发了出去,也不在意季知节究竟有没有回复,只是想到什么就发什么。 “叩叩!”敲门声响起。 许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二小姐,晚餐马上就要好了。” “好~我这就下来!”应了一声,沈觉夏撑着手从床上爬起。 用力时。 不小心拉扯到手背上的针孔,沈觉夏吃痛地倒吸了口凉气。 她瘪着嘴,打开手机摄像头。 对着淤青发紫的手背按下拍摄键,发了一张照片过去,“好疼,都怪你!” 发完信息,把手机随手丢在床上。 慢慢悠悠地下了楼梯,沈觉夏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下,“许姨,今天怎么那么早吃饭?晚上吃什么菜呀?” 端着甜品杯从厨房里走出来,许姨目光心疼,“听说小姐在学校里低血糖晕倒,把我给急坏了,这是蜂蜜桂花炖奶,你尝尝合不合胃口?正菜待会儿就好。” “哎呀,不用大惊小怪,我这不是没事嘛?”舀起一勺奶冻,放入口中,丝滑香醇的口感让沈觉夏瞬间就眯起了双眼。 一勺一勺地舀着奶冻。 沈觉夏莫名其妙,突然打了个寒颤。 捏紧手里中的汤匙,沈觉夏走到厨房,又再嘱咐了一回,“许姨,我晕倒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姐姐,我不想让姐姐担心。” 点点头,许姨温声回道:“小姐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放心吧,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小姐的。” “嗯嗯~许姨最好啦!”安心下来,沈觉夏重新坐到餐桌前。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在空荡的客厅内响起。 窝在沙发看电视的沈觉夏,听到手机铃声,扭头朝厨房的方向喊道:“许姨,你的电话好像响了。” “好嘞!”许青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出厨房,在心里嘀咕道:这个点,怎么会有人给自己打电话? 推开房门,许青拿起转角柜上的手机。 看清屏幕上显示的人名之后,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小姐。” “小夏现在在哪里?”言简意赅,沈汀寒的眉宇间笼罩着乌云。 “这个点…二小姐应该才刚刚下课吧?”舔了舔唇,许青的声音微微颤抖。 指尖触摸按钮。 厚重的遮光帘自动打开。 独自坐在窗边的沈汀寒,抬起交叠的长腿,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钢铁丛林,“如果你不想干了,玄关的抽屉里有离职合同。” “大小姐,我…我怎么可能会不想干了,在沈家待了快二十年,我一直都——” “一直都帮着小夏骗我?” 顿时,鸦雀无声。 安静的这几秒钟里,许青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扼制住了喉咙,背后发冷。 第22章 “再问你一遍,小夏现在在哪里。” 直到沈汀寒再次开口,许青才重新恢复了呼吸,她偏过头,望着沙发上被脱口秀逗得咯咯笑的沈觉夏,在心中为她默默祈祷,“二小姐在家里。” 系上腕表,沈汀寒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你的问题晚点再处理,现在,把电话给沈觉夏。” “是。”弱弱地答应,许青艰难地抬起腿,走到沙发边,“二小姐。” “怎么了?”按下暂停键,沈觉夏仰着脸,看向脸色发白的许青,“是出什么事情了吗?许姨你的脸色好差?” 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 许青低下头,递出手机,“大小姐让你接电话……” “姐姐?”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沈觉夏撑着沙发靠背,接过了手机,声音软糯,“姐姐~你起床啦?” “嗯。”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玻璃,沈汀寒敛着眉问道:“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的吗?” 目光茫然,沈觉夏试探着回道:“我今天也很想姐姐?” 听到沈觉夏的回答。 许青心一沉。 简直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姐姐也很想你。”解开袖扣,偏着头夹住手机,沈汀寒将衬衫的袖子卷到了小臂上方。 没有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任何不对,以为沈汀寒只是想和自己聊聊天,沈觉夏重新瘫在了沙发上,懒洋洋地按下了遥控器。 听到对面传来的电视声音。 沈汀寒甚至轻笑出声,她握着手机,声音平静如水,“小夏,你是不是发错了什么信息?” 心里咯噔一下。 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沈觉夏动作僵硬地扭过脖子,只见许青——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姐姐,我错了……”手一抖,遥控器掉在了沙发上,沈觉夏飞速滑跪。 似笑非笑,沈汀寒漫不经心地问道:“受伤的人不是你吗,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再也没有心情看什么脱口秀了,沈觉夏关掉电视,咬紧下唇,“我不应该瞒着姐姐。” “没有瞒着我,你不是把照片发给我了吗?”在办公桌前坐下,沈汀寒点开聊天记录里的图片,明知故问道:“难不成你发错人了?” 压迫感扑面而来。 沈汀寒明明没有说什么重话,但沈觉夏却已经要被吓得喘不过气。 委屈地瞪了一眼许姨。 沈觉夏的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你刚才为什么没告诉我! 无奈地摇了摇头,许青表示:她也自身难保。 颦眉,沈汀寒冷淡抬眼,“那个人是谁?”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沈觉夏吞了吞口水,进退两难,“哪有什么谁不谁的,是我自己没吃午饭,再加上s市的天气太热,就不小心中暑了。” “不要让我问第二遍。”语气重了些,沈汀寒眸色漆黑,像是漫长无垠的昼夜。 “凶什么凶啊!我受伤了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接起电话没说两句,你就阴阳怪气的,现在还要开始凶我!”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沈觉夏锤着抱枕,委屈控诉。 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 沈汀寒没料到,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企图蒙混过关。 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气氛凝固了几秒,沈汀寒一语中的,“你自己说,还是我去查?” “你去查吧你去查吧,你不如在我身上装个监控得了,我好不容易才和同桌搞好关系,你就要这样!你就希望我这辈子都交不到一个朋友!”沈觉夏哑着嗓子,压抑的情绪倾泻而出。 在某个刹那。 沈汀寒真的认为,装监控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转瞬之间。 她又收敛好了情绪。 沈觉夏的班级座位表,沈汀寒曾经亲自过目,班导不敢自作主张给沈觉夏换同桌,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你同桌,那个从一中转来圣德的女生?” 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沈觉夏努力调整呼吸,模仿着自己生气时的语气,“对啊!” 知道是女生之后,沈汀寒眼底的郁色终于消下去了几分,紧接着,她又抿唇问道:“之前从没听你提起过,你怎么突然和她关系那么好了?” 才刚刚松了口气的沈觉夏。 又重新紧张起来。 万一姐姐去查,发现季知节的身世有问题,然后再顺藤摸瓜发现她是个假货,那她不就完了! 下意识提高音量,沈觉夏对着手机另一头,急冲冲地吼道:“你不许去查!” 沈汀寒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愕然。 小夏虽然任性肆意,但自小到大,在她的面前都是个乖孩子,从来不会、也不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说出口之后,沈觉夏也愣住了。 她用指甲掐紧了软肉,小声示弱道:“姐姐难道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相信我也有看人的眼光,相信我选择的朋友。” 脑海中掠过微妙的情绪。 沈汀寒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最后,她还是选择压下了心中丝丝缕缕的怪异感,垂眸说道:“好,姐姐相信小夏。” 或许。 真的是自己占有欲太强。 小夏马上就要成年了,不仅仅只是交朋友,也许在不久之后,还会—— “啪!”的一声脆响。 皱着鼻子,沈觉夏不适地捂住耳朵,声音关切地朝电话另一头问道:“姐姐,刚才是什么声音,你没事吧?” 第23章 脚踝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感,被玻璃碎屑划破的肌肤正往外渗血,视线落在脚边碎裂的玻璃杯上,沈汀寒的眼中闪过纠葛的快意。 “没事,只是椅子不小心磕到了桌沿。”指节微曲,沈汀寒没有弯腰处理伤口,而是仍由着它继续往外渗血。 椅子磕到桌沿是这种声音吗? 虽然觉得古怪,但是沈觉夏也不敢多问,生怕一不小心又会扯回刚才的话题,“姐姐还生气吗?”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生气。” 哼,那叫没有生气? 沈觉夏咬了口腮肉,小心翼翼地岔开话题,“姐姐,刘妈好像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抬起白皙的手腕,遮在眼前,沈汀寒的声音里夹杂着微不可察的脆弱,“好,你快去吃饭吧。” 逃过一劫,沈觉夏本该开心。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却泛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 想了想,她没有直接挂断电话,而是软声软气地说道:“只要想到下周能和姐姐见面,我就好开心。” 第 13 章 自私 山药炖乌鸡、清蒸鲈鱼、糖醋基围虾,还有开胃的酸汤肥牛,每一道菜都色泽鲜艳,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身上绑着枚定时炸弹。 无论菜色多么琳琅满目,坐在餐桌前的沈觉夏都味同嚼蜡。 她感觉始终有一只巨大的蜗牛在背后撵着她,她快,蜗牛也快,她慢…蜗牛就会直接将她吞噬殆尽。 而且这个恐怖的蜗牛。 脑袋上挂的还是沈从钧那张恶心的脸。 “啪嗒”一声,沈觉夏放下汤匙,“刘妈,我吃好了。” 正在厨房里收拾残局的刘妈,闻声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她走到餐桌前,目光担忧,“小姐,是今天的菜色不合胃口吗?” 沉默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沈觉夏一边站起身,一边开口说道:“吃了甜汤之后就吃不下别的了,今晚的每样菜我都有尝过,味道很好,是我自己没有胃口。” “这……”刘妈为难地舔了舔唇。 大小姐出国之前耳提命面过好几回,一定要把二小姐的一日三餐都照顾好,小姐下午才刚刚晕倒过,晚上就不好好吃饭——这怎么行呢? 明白刘妈在担心什么,沈觉夏善解人意道:“我现在真没胃口,要是晚上饿了的话,我到时候再跟你说。” “好!那小姐饿了可千万要记得喊我。”连连点头,刘妈又道:“随时都可以,小姐喊我一声就好。” 没有回头。 沈觉夏摆摆手,焉了吧唧地走上二楼。 - 打开卧室的主灯,沈觉夏甩掉脚上的毛绒拖鞋,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季知节喜怒无常。 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喜欢上自己。 而且,整个计划还必须得瞒着姐姐偷偷进行,不能让姐姐发觉季知节的身世有异。 “真该死啊!”沈觉夏抓起枕边的玩偶,脑袋用力地在玩偶身上撞了好几下。 “滴滴!” 消息提醒响起。 “啧……”不悦地皱起鼻子,沈觉夏嘟着嘴,拿起手机。 想要切换到微信的指尖在空中停顿,屏幕亮起之后,沈觉夏的眼底闪过了怅然若失。 映入眼帘—— 三十多条未接电话,时间显示是一个小时前。 都是姐姐打来的。 怪不得姐姐刚才会那么着急,那么生气…… 自责、内疚、羞愧。 在看到来电提醒的这一瞬间,沈觉夏的脑海产生了某种念头,她想:要不然,自己主动坦白吧。 视线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沈觉夏眸光复杂。 这是她和姐姐的家。 只因为她在老宅里呆得不开心,姐姐就想方设法和爷爷达成协议,陪她毅然决然地搬出沈家,买下了这栋花园别墅。 别墅的一砖一瓦。 大到每间卧室的装修,小到走廊的装饰画,每一样都是两个人亲手选的。 还会再见面吗? 如果抛开沈氏千金的这个身份,像自己这种没用的人,似乎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姐姐之间产生任何交集。 季知节很聪明。 虽然她的脾气有些古怪,但是成绩很好,长得也和姐姐一样漂亮。 如果姐姐的妹妹是她。 那么这一路走来,姐姐肩上的负担是不是就会轻松很多? “滴滴!” 急促的提示音,打断了沈觉夏的思绪。 “小夏,刚才是姐姐不好。” “姐姐不应该用那样的语气和小夏说话。” “小夏有自由选择朋友的权利,姐姐也相信小夏的眼光。” 舌尖用力地抵住上颚,但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大颗落下,沈觉夏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柔软的冰凌完全贯穿了。 姐姐真的很好。 可是姐姐越是这样,她内心的想法就越是卑劣。 这样的姐姐。 她…真的不想要拱手让人。 “姐姐,我刚才下楼的时候没带手机,所以才没有接到姐姐的电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姐姐原来打了这么多的电话给我,让姐姐担心了。” 轻咬着嘴唇,沈觉夏的指尖微微颤抖,“姐姐,小夏好喜欢你,小夏能不能一辈子都陪在姐姐的身边?” 沈汀寒刚才没有认真止血。 第24章 所以,伤口又一次地往外溢出鲜血,红色的血弄脏了纱布,白色的纱布染上斑斑点点的血污。 垂眸看向脚踝包裹着的纱布,沈汀寒收拢掌心,在心中暗暗地警告着自己。 眼底闪烁着苦涩的笑意。 沈汀寒轻触屏幕,发出了这段话:“小夏以后会遇见真正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姐姐只能陪着你长大。” 收到回复的刹那。 沈觉夏的脑海中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想法。 但最后。 她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好,我都听姐姐的。” 盯着沈觉夏发过来的,两只小兔子紧紧贴在一起的表情包,沈汀寒牵起唇角。 人要懂得知足。 可以陪小夏走一段路,她就应该感到庆幸,而不是妄想着去触碰——本就不该被打开的潘多拉盒。 “好好照顾自己。” “嗯!” 大字型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沈觉夏内心的情绪既沉重又轻松。 轻松在于。 她已经彻底地得出了结论,而沉重则是——她觉得自己虚伪又自私。 真可笑。 每当她产生想要坦白的念头时,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真相大白之后的场景。 她不在意姐妹相认对于沈汀寒和季知节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她的脑海中只有关于自己的考量。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境地。 她要怎么办,离开沈家又该何去何从? 很明显,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或者说,这是一个她不敢知道答案的问题。 内心的愧疚在与失去姐姐的恐惧,相较之后,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简直不值一提。 沈从钧说得没错。 她的确是自私自利的坏种。 但是那又如何? 现在提前知道牌底的人只有她,既然老天都站在她沈觉夏这边,那她又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她想要的又不过分,只要季知节成功喜欢上她,她就会亲手将真相揭露,可如果…… 那就只能证明这个真相。 没有被发现的必要。 直面自己内心的阴暗之后,沈觉夏顿时豁然开朗,她不再深陷于面对姐姐时的内疚情绪,想起季知节时,也不再心虚畏惧。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 她现在的做法可以算是自私。 但是换另一个角度来看。 她现在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能让所有人都免受伤害的最佳方式呢? 拨开云雾见青天。 从床上爬起身,沈觉夏安安静静地走进卫生间,站在水池旁,收拢双手捧起凉水,一遍遍地泼在自己的脸上。 思路像一块风尘仆仆的石碑。 在水流的冲刷之下,渐渐清晰,露出墨色的锋芒。 抽出棉柔巾,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水痕,沈觉夏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无害的杏眼中。 是近乎执着的势在必得。 第 14 章 奇怪 白日的热气被玻璃隔开。 夜空中没有繁星点点,只有一朵朵沉闷的乌云。 她喜欢把空调开得很低。 然后再整个人缩进厚厚的被子里。 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冷气打在身上,沈觉夏小幅度地瑟缩了一下肩膀。 架好吹风机,沈觉夏拿起床头的手机,在打开微信的同时,也按下了吹风机的开关。 “我上晚自习的时候,一般不看手机。” 季知节只回复了一条这样的消息,没有回答她的那些问题,还顺便堵死了话题。 侧着脑袋,沈觉夏用手指轻轻地拨弄着湿发,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回复季知节。 直到头发被吹得半干,沈觉夏都还没有想出来该回什么给她才好——毕竟,这种找话题的角色通常都不是她。 “你不喜欢回我的消息吗?”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在路灯下停驻脚步,季知节拿出手机,挑眉。 “为什么这样说?” 关掉吹风机。 沈觉夏将发尾用丝带简单地系好,刻意等了几分钟,才故作矜持地回复她道:“我以为你说晚自习不看手机,只是不想理我的借口。” 点开表情栏,沈觉夏选了一张小兔子双爪环胸,鼓着嘴,正在不停跺脚的表情包发过去。 “我没有不想理你。” “那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那些问题?” 沈觉夏双手捧着手机,打字速度超群,几乎是发出消息的下一秒,季知节就收到了她的回复。 “太多了。” 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最喜欢的歌手是谁、最讨厌什么天气…… 一堆无聊又没有意义的问题,还喋喋不休。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对面是真人,季知节差点就要误以为自己加了什么ai陪聊助手。 “所以你还是嫌我烦?” 配图是一只正在抹眼泪的小兔子,眼眶红红的。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只是一张q版的表情包,但季知节脑海中所浮现的画面,却是沈觉夏做这个动作时的样子。 “你问的问题太多了。” “有很多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所以我才没回你……” “我没有嫌你烦。” 见对面一直没有回复,季知节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真的哭了吧?” 第25章 “没关系,我都懂。” 配上一个小兔子放声大哭的表情,沈觉夏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我会哭得很安静,不会吵到你的(っд`) ” 可实际… 敷着保湿面膜,瘫靠在床头,平板架在膝盖上,沈觉夏正在看她最喜欢的综艺。 “十五分钟已经到啦!” “沈觉夏大美女可以揭下脸上的面膜啦~”手机的自定义闹钟响起,沈觉夏按掉闹钟,顺便瞥了一眼微信。 唔…… 季知节没有再回复她。 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件事情不急于一时,近水楼台先得月,往后的时间还有的是呢! 伸了个懒腰,沈觉夏揭下面膜,把脸认真地洗干净,又仔细地护了肤。 最后,她才戴上蒸汽眼罩。 按下床头的灯光开关。 - 次日一早,天才刚蒙蒙亮。 树枝上的鸟儿都还没有醒来,酷爱赖床的沈觉夏就已经踉踉跄跄地下了楼梯。 “二小姐?!”打着呵欠,从房间里出来的刘妈,见到披散着头发的沈觉夏,吓得一口气憋回了喉咙眼。 刘妈佝偻着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关心地问道:“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揉着眼眶,沈觉夏抬手指了指厨房,“今天我想自己做早餐。” 虽然她不知道要怎么讨好人。 但网上的教程可多了去了,上面说:只要按照对的方法来,不管多高冷的女生,最后都会对你改变态度。 要想拴住一个人的心。 就得先拴住她的胃。 看到这条的时候,沈觉夏立马就记在了备忘录上,确实——每家好吃的餐厅都会让她念念不忘。 午餐和晚餐太难。 但做个简单的早餐,沈觉夏还是很有信心的。 “啊?”刘妈张大嘴巴,想阻止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好结结巴巴地问道:“那小姐早上想要做什么?” 沈觉夏的宗旨是: 就算为难别人,也不会为难自己。 亲手下厨只是为了讨季知节欢心,又不是真心想要去她家里当厨子。 略一思量,沈觉夏摩挲着手指,歪头看向刘妈,“什么最简单呢?” “小姐!你没开火!” “小姐,那个是糖!” “小姐…要不然还是让我来吧?” 折腾一个多小时,终于——出现了一份幸存的三明治。 培根成功煎熟了,煎蛋和生菜的“遗容”不算狰狞,吐司虽然略微有些焦黄,不过也还算看得过去。 知道沈觉夏只是想要给新交的朋友亲手做份早餐,见眼下时间来不及了,刘妈主动请缨,“小姐,要不然你的那份还是让我来准备吧?” 抿了抿唇,沈觉夏斟酌道:“也行,但你别做的太好,用我刚才的用过的那些材料就可以。” “好嘞!”见沈觉夏同意,刘妈顿时如释重负。 刘妈其实有私心。 小姐的肠胃不好,万一吃了她自己亲手做的东西…… 至于小姐的那个同学嘛。 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毕竟同学生病,沈总不会大发雷霆。 “好,那我先上楼换衣服,麻烦你啦。”拍了拍刘妈的肩膀,沈觉夏瞄了眼餐盒里的三明治,自信满满地走出厨房。 换完校服,沈觉夏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想要确认一下时间——结果才发现,她微信收到了好几十条消息。 “绿色。” “尖椒炒蛋。” “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手。” “讨厌下雨天。” “喜欢猫,兔子好像也还不错。” “测出来是istj。” … 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沈觉夏一条条地往下滑,最后一条信息的发送时间甚至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她没想到季知节居然会这么认真地回答,她随口问出的每一个问题。 疑惑和兴奋的情绪。 交织,缠绕。 沈觉夏不懂。 季知节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熬夜回答她的所有问题? 真是个奇怪的人。 第 15 章 傻笑 教学楼中央的树上。 不知疲倦的麻雀正闹个不停。 清晨特有的潮湿,混杂着草坪的清新气息,从窗户吹进教室,带起窗边的白色纱帘。 手臂撑在课桌上。 单手支着脑袋,空荡荡的教室里,季知节安静地享受着早晨所独有的宁静,眼底藏着一抹隐晦的期待。 “季知节!我来啦!” 闻声回头,季知节的眼中闪过几不可察的笑意,“我听得见,你不用那么大声。” 撇撇嘴,沈觉夏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嘟囔了句:“麻烦鬼。”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明明读懂了她的唇形却假装不知,眼尾微挑,季知节盯着朝自己走来的大小姐,散漫开口:“我只是让你不要太大声,又没有不让你说话。” 就你事多。 大声也不行,小声也不对。 垂眸,沈觉夏在心中暗暗地偷骂了季知节几句,但当她抬起头时,嘴边又换上了讨好的乖笑,“我今天特意一大早起床,亲手给你做了早餐!” “你还会做早餐?”上下打量着沈觉夏,季知节莫名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26章 昂起下颌尖,沈觉夏煞有其事地说道:“瞧不起谁呢?我做什么事情都很有天赋的!” 被她说得提起兴致。 搭在小臂上的手指,轻轻地晃悠了两下,季知节为沈觉夏拉开课椅,“行啊,那我就尝尝你的手艺。” “就怕你吃了以后天天缠着我~” 说完,沈觉夏放下书包,在课椅上坐下,郑重其事地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了两个款式一样的餐盒。 用余光偷觑着她的动作。 季知节唇角微微上扬,伸手接过沈觉夏递来的餐盒,打开卡扣。 “看起来…好像还挺像模像样的?”偏过头,望向脸上中写满了求夸奖三个字的大小姐,季知节十分客观地给出了“真实评价”。 “那当然啦,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抬手蹭了蹭鼻尖,沈觉夏的目光难掩得意。 戴上一次性手套,在沈觉夏目不转睛的监视之下,季知节拾起三明治,很给面子地咬下了一大口。 “咔嚓…” 牙齿摩擦到异物,脑海中响起怪声。 “你做的三明治…吃起来为什么会有声音?”皱眉,季知节迟迟没有咬下第二口。 “不知道啊?”凑近了季知节,盯着她手里的三明治,沈觉夏大胆猜测,“会不会因为是生菜太脆了?” 虽然不确定究竟是什么。 但季知节可以肯定,她嘴巴里的东西,绝对不是生菜。 尴尬地转过身,背着沈觉夏,季知节吐出了一块指甲大小的蛋壳。 拽着季知节的衣袖,沈觉夏不满地问道:“你怎么了,干嘛突然转过去?” 调整好表情,季知节握着手里的三明治,重新坐正身子,犹犹豫豫地开口:“沈觉夏,以前有人说过你做饭好吃吗?” “没有啊,这是我第一次做。”杏眸亮的惊人,沈觉夏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巴,“我做的时候刘妈还一直拦着我,劝我别做呢,难不成你觉得——” “要不然你还是听她的吧,以后就别做了。”把蛋壳和剩下的三明治一起放回了餐盒,季知节面露难色。 “很难吃吗?”瘪嘴,看着餐盒里被冷落的三明治,沈觉夏搅动手指,“真的有那么难吃吗?我做了好多份,特意选了其中看起来最好的一份带给你……”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 “那就是好吃咯?”睫毛颤动,沈觉夏牵住季知节垂在身侧的手掌,眼神期待,“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呢,把唯一的那份留给你了。” 视线落在沈觉夏面前的餐盒上,季知节随口回道:“那你餐盒里的是什么?” 大大方方地揭开餐盒,沈觉夏把餐盒拿在手上展示给季知节看,“你的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我的是刘妈做的,材料都是一样的,难不成你更想吃刘妈做的这份吗?” 虽然大小姐神色未变。 但季知节的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她选了刘妈的那份之后,小兔子瞬间炸毛的模样。 抬起手臂,季知节想接过沈觉夏手里的餐盒,告诉她不用换,结果却怎么使劲都拿不过来——沈觉夏握得好紧。 指尖用力到泛白,沈觉夏努力地保持着脸上的假笑,“真的假的?季知节,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放弃和她抗争,季知节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让你把餐盒放到桌子上,这样举着很容易撒掉。” “吓死我了……” 心里悬着的大石骤然落地。 沈觉夏舒了口气。 偏过头,季知节压住想要上扬的唇角,“你说了什么?我又没听清楚。” “没什么。”挤出讨好的笑容,沈觉夏指了指她面前的三明治,“我们还是快吃吧,待会儿早自习就要开始了。” 轻轻揭过,季知节没再细问。 只是重新拿起餐盒里的三明治,小口地吃了起来。 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还以为季知节是真心想要跟她换呢,自己做得那个三明治光是看起来就很难吃,她才不要吃嘞! 哼!让季知节那么麻烦。 这个三明治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心满意足地捧起自己餐盒里的完美三明治,沈觉夏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一边吃,一边暗自傻笑。 从窗户的倒影,偷偷欣赏大小姐的表情。 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清浅的亮光,季知节的唇角翘起了微微的弧度。 这个笨蛋同桌。 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温和的阳光照亮了半边的教学楼。 阳光从窗户的间隙中钻进来,轻柔地洒在了少女们的肩头,为沈觉夏的发丝染上淡黄色的暖光,也将季知节本就白皙的指尖照得愈发透明。 “啊啊啊!江湖救急!!!” 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打碎了教室里缓缓流淌着的岁月静好。 坐在教室后排的两人。 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第 16 章 尴尬 “学神!快救救我!”刘雨柔顶着两个黑乎乎的眼圈,快步走进教室,一屁股坐在位置上,转过身,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季知节。 看到来人之后,季知节熟练地从包里拿出作业,摆在桌角,“别全抄,有些地方你记得改一下。” “我办事你放心!”比了个ok的手势,刘雨柔拿起季知节的作业,回过头就开始奋笔疾书。 第27章 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三明治,沈觉夏目光疑惑地看向季知节,“她这么着急是在干什么?” 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季知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沈大小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我要是不写作业会被家里扣零花钱的。”笔尖不停晃动,刘雨柔在赶作业的同时,顺便回答了沈觉夏的问题。 用手肘撞了撞季知节的胳膊,沈觉夏忽然凑近季知节的耳边,小声问道:“学神,我也想抄你的作业,可以吗?” “你又不写作业。”季知节弯腰整理着抽屉里的资料,并没有把沈觉夏的问题放在心上。 “怎么?她可以抄,我不可以抄吗?”盘起手,沈觉夏不满地踢了踢季知节的桌腿。 手腕被桌角磕了一下,季知节皱眉,按耐着情绪说道:“随便,等她抄完你再抄可以吧?” “凭什么要她抄完了才能轮到我!”沈觉夏不依不饶。 想找份试卷,但是却被沈觉夏反复打断,季知节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量,“因为你本来就不写作业啊!” 没有再反驳。 沈觉夏委屈地撅起了嘴。 与此同时,抄完了物理作业的刘雨柔也转过身,“啊?你们两个在吵什么?” “没有!”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句话,季知节尴尬地偏过头,而沈觉夏则是气哼哼地扬起了下巴。 狐疑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划过,刘雨柔不经意间瞥见了摆在桌角的,两个款式相同的餐盒,“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居然连餐盒都要用一模一样的。” “季知节今天早上吃的早餐,可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揪紧了校服的下摆,沈觉夏表面在和刘雨柔说话,但实际却一直在暗中关注季知节的反应。 “哈?”被沈觉夏的回答惊呆了下巴,刘雨柔赶忙找季知节求证,“学神,沈觉夏她不是在骗我吧?” 凤眸微敛,季知节不可置否地轻哼一声,算是承认了。 “居然是真的…你们两个的感情可真好。”神色古怪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刘雨柔把物理作业还给季知节,又转回身,继续哼哧哼哧地补起其它科的作业了。 “季知节。” 正在收拾桌面的季知节,再次被打断,她表情无奈地看向了沈觉夏,“你又怎么——” 刚才还像河豚那样鼓着嘴的沈觉夏,现在却变成了一副笑眼盈盈的模样,摸不透她的心思,季知节颦眉,“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不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双手捧着脸颊,沈觉夏声音软糯,“季知节,原来在别人的眼里,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呢。” “无聊。” 指尖一顿,季知节目光闪躲。 - 中午下课。 这回沈觉夏没有睡着,下课铃才刚刚响起,她就神采奕奕地看向了季知节,“走吧,我们去吃饭吧?” 与此同时,坐在季知节前面的刘雨柔也回过头说道:“学神,我昨天把零花钱都充了游戏,这个月要吃土了,中午我可以和你一块儿在一楼餐厅吃饭吗?” “不行!季知节答应过要陪我的!”用手臂挡住刘雨柔的视线,沈觉夏像护食的小狗一样,目光不善。 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刘雨柔摊了摊手,“没关系啊,那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不就好了,反正一楼的位置都是连在一起的。” 见刘雨柔没有知难而退,沈觉夏只好将视线放到了季知节的身上,黑润润的杏眸之中写满了委屈。 “咔哒。”一声。 季知节盖上笔盒,目光略带歉意地看向刘雨柔说道:“雨柔,我的确先答应过她。”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沈觉夏唇角上扬。 她伸手挽住季知节的胳膊,声音轻快,像是刻意在说给别人听的,“走吧知节~就我们两个人一起。” 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刘雨柔一头雾水——明明只是一块儿吃个午饭,为什么被沈觉夏搞得像是三角恋一样? … 见季知节一个人坐在窗边,打好饭的刘雨柔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学神,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沈觉夏呢?” 放下筷子。 季知节开口解释:“沈觉夏她去——” 结果还没等季知节把话说完,刘雨柔就打断了她,接着说道:“对了学神,下午的戏剧社团课你要去吗?我听她们说这次学校艺术节的奖金很高!” 还没下楼。 就从二楼的落地窗瞄见了刘雨柔的身影。 手里提着刚打包好的午餐,沈觉夏噔噔噔地走到季知节的身边,重重坐下,眼神提防地盯着刘雨柔问道:“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奇怪,学校餐厅难道是你家开的?”没有惯着沈觉夏,刘雨柔舀起一勺蒸蛋,淡定回怼。 “你!”拿她没辙,沈觉夏转头瞪向季知节,“季知节,你答应过陪我吃饭的。” “我这不是在陪你吗?”目光沉沉,季知节不明白沈觉夏这又是在闹哪样,“好好吃饭。” “我不要!我不吃!饿死我算了!”沈觉夏杏眼低垂,轻轻地吸了两下鼻子。 指尖微蜷,季知节尴尬开口:“雨柔,要不然……” 本来也就只是想来和季知节打个招呼,刘雨柔善解人意地说道:“没事,你陪她慢慢吃吧。” 第28章 “谢谢。”季知节抿唇浅笑。 正要起身之际,刘雨柔又想到了刚才的话茬,“对了,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件事情,你记得仔细想一想。” “好。”季知节郑重地点了点头。 望着刘雨柔离开的背影,沈觉夏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丢了块小石头进去,每一次心跳都让她膈应得慌,“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快吃饭吧。”季知节帮沈觉夏掀开打包盒,把筷子摆在她的盖子上。 搭在膝盖上的指尖攥紧,沈觉夏忍受着心头泛起阵阵的不适,小声嘀咕:“你和别人有了小秘密,而且还不愿意告诉我。” “你还吃不吃了?”放下筷子,季知节抿唇。 第 17 章 讨厌 “我……”蒙上水雾的杏眸亮得惊人。 沈觉夏还想再发脾气,但是又害怕面前的人会直接将她丢下,最后只能闷声闷气地解释了句,“我不是故意在折腾你,只是我每次心情不好就吃不下东西……” 重新拾起筷子。 季知节嗓音清冽,“沈觉夏,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什么?”沈觉夏抬眸。 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紧筷子,季知节一边夹菜,一边开口说道:“我们只是同桌而已,你没有资格替我决定,我要和谁一起吃饭,跟谁说话。” 一盆凉水自头顶倾泻。 明明是温暖的四月,沈觉夏却觉得浑身都冷到不行,指甲用力地嵌入肉里,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她保持着摇摇欲坠的冷静,“对不起。” 听到沈觉夏道歉的声音。 季知节指尖一顿,她想过大小姐会哭,会发脾气跑走,但是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冷静地和自己说对不起。 刻意忽略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心疼,季知节冷声说道:“别说了,好好吃饭吧。” “嗯。”沈觉夏轻声应道。 二楼餐厅的蟹粉蒸米糕是沈觉夏平日里的最爱,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尝起来的味道却是苦涩的。 沈觉夏低垂着脑袋。 视线落在膝盖上。 自己的确太自以为是了,季知节只是和姐姐长得很像,但她并不是姐姐,所以季知节没有理由要容忍自己的这些放肆。 原本以为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安静下来之后,自己的耳根会清净不少,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更乱了,解开领口的第一个纽扣,季知节若无其事地提起:“她刚才只是问我,下午要不要去参加社团课。” 刘雨柔知道些她家里的情况。 所以才会在得知艺术节有丰厚的奖金时,特意来告诉她说这个消息。 声音染上了些许的鼻音,沈觉夏轻轻地摇了摇头,努力挤出笑容,“没关系,你没有必要和我解释这些的。” “不要自作多情。” 放下筷子,季知节站起身,“我吃好了。” 抬起头,看向长身玉立的季知节。 沈觉夏的目光突然有些恍惚,虽然长相相似,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你是要先回……” 对上沈觉夏略显无措的眼神,季知节皱眉,捏紧手里的餐盘,重新坐下,“这么早回去教室里肯定也吵得要死,你慢慢吃吧,我等你。” 她为什么又突然留下来了? 默默收回自己落在季知节身上的视线,沈觉夏不再思考这些她根本理不清楚的问题,专心地吃起了面前的午餐。 眉头几乎快要拧成一团。 用余光偷瞄着安静吃饭的沈觉夏,季知节感觉哪里都不太对劲——为什么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大小姐心软。 没有再起争执。 两人默默无言地走回了教室。 时间临近下午一点,教室里大部分的同学都已经趴在课桌上,开始了安静的午休。 动作轻柔地转过身,刘雨柔小声问道:“学神,怎么说?下午的社团课你要去上吗?” 学校虽然有提供资助。 但是覆盖完房租和吃喝之后也没有剩下太多。 白血病的医药费和治疗费都不便宜,不可能光靠着转校时得到的那笔钱坐吃山空,每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季知节都不会轻易放过。 没有丝毫犹豫,季知节重重点头,“我要去,而且我会参加这次的艺术节比赛。” 双臂交叠,侧趴在桌上的沈觉夏表面看起来似乎已经睡着了,但实际——她一直都竖着耳朵在悄悄偷听着两人之间的谈话。 … “if i walk, would you run?” “if i stop, would you come?” 微哑的歌声在广播中响起,是学生自投稿的午休曲目,音乐的响起也预示着午休时间即将结束。 左右扭了扭脖子,刘雨柔伸着懒腰站起身,拍拍她同桌的椅背,打着呵欠说道:“赵涵,我去上个卫生间。” 赵涵点点头。 眯着眼睛,抬起椅子。 看到刘雨柔往外走,沈觉夏也立刻从椅子上起身,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洗完手,刘雨柔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才刚刚出卫生间,她就碰到了站在走廊里等她的沈觉夏。 沈觉夏一边转过身,一边开口:“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午后的阳光穿透树叶的间隙。 细碎的光束均匀地洒在沈觉夏的脸上。 柔顺的长发随着女孩的转身,在空中轻轻飞舞,黑润的瞳孔在光影的折射之下显得愈发清澈。 第29章 瞥见沈觉夏的身影 刘雨柔本想转头就走。 但不知为何,她又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动作不自然地掐着自己的手腕,刘雨柔出声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求人的时候声音软了三分,杏眸中流动着潋滟的水光,沈觉夏咬唇问道:“你和季知节说的那个戏剧社是什么情况,然后还有艺术节的比赛,我也想知道。” 被沈觉夏定定地望着。 心跳居然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 刘雨柔用力掐了一下虎口,目光审视地反问她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是想在背后使什么小手段?” 无辜地眨了眨眼,沈觉夏又委屈又生气,“我干嘛要使手段?我只是想和季知节交朋友,想让她不要这么讨厌我。” “你觉得她讨厌你?”刘雨柔挑眉。 “我不知道,应该是这样吧。”说到这,沈觉夏没精打采地垂下了脑袋。 犹豫片刻,刘雨柔还是把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沈觉夏,“除了你之外,班上大多数人为了学分,在高一的时候就加入了各个社团,我先进的戏剧社,季知节转校来圣德之后也加入了戏剧社。” 歪头,沈觉夏认真问道:“那艺术节呢?” “你简直像个新来的转校生。”撇着嘴,吐槽了她一句,刘雨柔才又接着说道:“圣德中学每年都会举办艺术节,这次第一名的奖金有三十万呢!” 虽然不爱学习,但头脑却不笨,沈觉夏一下子就找到了重点,“季知节她很缺钱吗?” “那当然啦,她……”说到一半,刘雨柔突然噤了声。 “她怎么了?你快说呀?”上前一步,握住刘雨柔的胳膊,沈觉夏的语气略显焦急。 “别人的隐私我不方便透露,如果学神和你关系好了以后,应该会自己告诉你吧。”拉下她的手,刘雨柔不为所动,“行了,我要回去上课了。” “哎呀!你就告诉我嘛~” 寸步不离地跟在刘雨柔身后,沈觉夏软声央求。 就这样,两人拉拉扯扯地走进教室。 视线不露声色地在她们相互交缠的手臂上掠过,季知节的眼底闪过了一缕暗光。 真是好笑。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又缠上了别人。 第 18 章 钥匙 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 沈觉夏依旧纠缠着刘雨柔不放,“雨柔,你就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不行,我不可能会告诉你的,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甩开沈觉夏的手,刘雨柔在位置上坐下,任沈觉夏说什么都没有再回头理过她。 她哪里敢去问季知节? 垂头丧气地趴在了课桌上,处处碰壁的滋味让沈觉夏很是委屈——如果不是为了姐姐,她肯定早就已经放弃了。 …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 班上的同学纷纷开始收拾起桌面的东西,有甚者,更是从教室最后的储物柜中取出了各式各样的“宝贝”。 有人背着吉他、有人拎着舞鞋,而坐在沈觉夏身侧的季知节却只是简单地提了个水壶。 坐在前排的刘雨柔站起身,开口朝季知节问道:“学神,我们现在走吗?” 戏剧社在活动中心的三楼。 距离教学楼的位置比较远,路程需要走十多分钟。 “好。”应了她之后,季知节转头看向沈觉夏,“让我出去一下。” 沈觉夏没有让开位置,只是抬眸问道:“你们是要去戏剧社吗?” “嗯。”别过脸,季知节避开沈觉夏的视线。 见她不愿和自己说话,沈觉夏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刘雨柔,“雨柔,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可以啊,戏剧社这段时间正好缺人,你要是愿意的话还能直接加入戏剧社呢!”浑然未觉季知节的情绪不对,刘雨柔热情积极地为戏剧社招起了新人。 两眼放光,沈觉夏顿时笑容满面,“雨柔你真好!” 站在旁边的季知节。 忽然冷哼一声。 目光不解地望向了她,沈觉夏疑惑问道:“季知节你怎么了,是鼻子不舒服吗?” “…” 硬生生地压下了心头的那股邪火,季知节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 下午两点半。 太阳被厚重的云层笼罩。 季知节冷着脸,独自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周身的温度低到骇人。 “沈觉夏,我发现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诶!”刘雨柔边走边笑,时不时还会偏过头看沈觉夏一眼。 眼中始终是季知节的背影,沈觉夏扯出笑容,应付着回了她一句,“哈哈,那你原本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 “富二代?学渣?目中无人?”掰着手指头,刘雨柔还想再说:“脾气差、经常逃课——” 伸出手,握住刘雨柔的肩膀,沈觉夏感觉自己的背上仿佛中了无数只箭,“够了,我已经知道我在你们的眼里是什么形象了。” 怪不得季知节的反应总是那么奇怪。 原来自己在她眼中的形象,竟然这么糟糕。 也是… 要是换做自己被一个“劣迹斑斑”的同学给缠上了,肯定也很难给出什么好脸色。 思绪飞速流转。 沈觉夏感觉自己距离成功又更近了一步,之前屡战屡败的原因是——她不知道问题的症结究竟在哪。 第30章 但是现在… 就可以对症下药啦! “雨柔,你知道季知节她喜欢什么吗?”目光期待地看向刘雨柔,对于现在的沈觉夏来说,刘雨柔简直就像是一把能够打开季知节心门的钥匙。 “学神喜欢什么?”挠了挠耳际,刘雨柔的表情有些犯难,“她好像没有什么喜欢的,钱…算吗?” 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钱! 兴奋地眨了眨眼,沈觉夏继续追问:“当然算啊!那除了钱呢?除了钱她还喜欢什么?” “安静?季知节她好像不喜欢被人打扰。”摸着下巴,刘雨柔回忆许久,才终于给出了这个答案。 怪不得季知节刚才突然黑脸。 原来是自己吵到她了! 紧皱着的眉头松开,沈觉夏目光赞许地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还是你了解她!” 之前觉得古怪的地方,现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终于明白季知节为什么总是对自己忽冷忽热了——因为自己总是缠着她! 懂了。 以后不能离季知节太近。 说时迟那时快,沈觉夏立马就放慢脚步,抓住刘雨柔的手腕,与季知节之间又拉开了些的距离,“雨柔,我们走慢点,别吵到知节。” 教学楼位于圣德中学的左边。 图书馆是正中间的大楼,而活动中心和礼堂都在学校的最右边,从教学楼到活动中心,不可避免会途径过图书馆门前的这条路。 余光扫过图书馆的玻璃外墙,只见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人越走越慢,甚至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举止十分亲密。 如幽静湖水般的眼底泛起涟漪,琥珀色的凤眸愈发漆黑,唇角勾起冷笑。 季知节收回心思。 不再关注沈觉夏的动作,目光直视前方。 杏眸亮起微光,沈觉夏捂住嘴巴,小声惊叹道:“你看见没有,季知节她好像笑了!” 同样也捕捉到了季知节唇边一闪而过的弧度,刘雨柔连连点头,“真的诶!” 两人相视一笑。 沈觉夏扬起下巴,暗暗地握紧了拳头为自己打气。 姐姐放心! 按照现在的进度,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拿下季知节啦! 在活动中心的门口停下脚步。 推开玻璃门之前,刘雨柔给沈觉夏打了个预防针,“对了觉夏,要是你想正式加入戏剧社的话,估计得通过一个简单的面试。” “这个面试会很难吗?” 望着眼前的砖红色大楼,沈觉夏莫名有些紧张。 “放心吧,面试一点都不难。”看出了沈觉夏脸上的紧张,刘雨柔语气轻松地安慰她道:“你肯定能通过的!” 毕竟… 话剧社实在缺人。 轻舒了一口气,沈觉夏点点头,跟在刘雨柔的身后上了二楼。 活动中心一楼挑高,二楼半空。 整个一二楼都是圣德中学的大礼堂,三楼有十多个不同功能的房间,存放道具的杂物间、练舞室和一些摆了椅子的空教室。 戏剧社申请了其中的一间空教室。 用作社团的活动室。 “叩叩”。 刘雨柔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教室的前门。 “门没锁,直接进来吧。”教室里传来声音。 回头看了沈觉夏一眼。 刘雨柔把门推开。 两人进门之后,发现教室里所有人都把椅子搬在一起,围成了个大圆圈。 第 19 章 妙计 看向坐在正中间,手里拿着剧本,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的女生,刘雨柔扬声说道:“社长,我给你带了个新人过来!” 视线从手里的剧本,转移到沈觉夏的脸上,穆雪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艳,“她是你班上的同学?” 朝坐在左边的季知节打了个招呼,刘雨柔开口介绍:“对,她是我们班上的同学,不仅是表演生,而且还正好是季知节的同桌呢,她叫沈觉夏。” 被一群人齐刷刷地盯着,向来飞扬跋扈的沈觉夏,少见的有点儿紧张,“你们好,我是沈觉夏,想要加入戏剧社。” 没有人出声。 沉默的气氛让沈觉夏尴尬地蜷了蜷手指。 戏剧社的成员不多。 加上季知节和刘雨柔,总共也就只有十二个人。 季知节选择加入戏剧社的原因很简单,社团招新的时候,戏剧社的社长一直拉着她不停宣传:经费都会用来买吃的,人少、事更少,戏剧社就是混学分的绝佳去处。 那段时间校董会已经把钱打到了季知节的账户上,缴完医疗费之后,季晚开始继续化疗,家里没有其她长辈,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季知节一个人的身上。 事少的确很让她心动。 于是,季知节就这样踩进了戏剧社的大坑。 虽然事情不算多,可但凡有个什么需要上报节目的活动,季知节都必须上台出演角色。 后来,季知节才知道。 她刚刚转入高三六班那天,刘雨柔就跑去找了穆雪,让穆雪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拐进来。 因为自从上一届的社长毕业之后,戏剧社就没有可以负责男役的女演员了——而季知节正好合适。 在刘雨柔和沈觉夏推开门之前,季知节先一步进了活动室,进门之后她没说别的,只是告诉穆雪:“待会儿进来的人,不能成为我的女主角。” 第31章 原定的女主角突然跑路。 转去了社员更多,活动经费也更充足的音乐社,这让本来就在焦虑此次艺术节活动的穆雪,愈发地压力山大。 社团里的顶梁柱忽然提出要求。 穆雪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结果现在看到沈觉夏之后,她又忍不住地开始后悔…… 啊啊啊!这两张脸一起上台! 就算演得稀烂,都肯定会有人愿意捧场的,更何况沈觉夏还是表演生—— “知节啊……”咽了咽口水,穆雪恨不得双手作揖。 无声垂眸,季知节充耳不闻。 明明只过去了几分钟。 被晾在旁边的沈觉夏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等了有十年那么久。 隔着尴尬的空气,刘雨柔和穆雪交换了个眼神,紧接着,她出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那觉夏就算是加入我们戏剧社了?” “当然当然!” 站起身,穆雪鼓掌欢迎,“大家一起欢迎沈觉夏加入戏剧社,以后她就是咱们社团里的一员啦~” 除了季知节之外,剩下的社员都心照不宣地对了对眼神,接二连三地鼓起掌,笑着欢迎沈觉夏: “小夏,你长得真好看!” “欢迎你呀,我们都很好相处的!” 亲手为沈觉夏搬了把椅子,穆雪甚至还贴心地擦了擦椅面,“觉夏,要不然你先坐我旁边吧?” 受宠若惊地抿了抿唇,沈觉夏看向穆雪,杏眼微弯,“谢谢社长!” 果然,除了季知节这个奇葩。 其她人都会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喜欢上自己。 “哎呀,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害羞地扶了下镜腿,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穆雪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目光不露声色地扫过季知节,刘雨柔大致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社长,这次艺术节的剧目你们定好了吗?” 提起这个,穆雪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社团的人少,本来能选的剧目就不多,原本定的是《朱莉小姐》,但是现在佳佳临时退社了,女主角倒是可以让美云暂时顶上,可是如果这样的话,美云的角色就又缺人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本正垂着脑袋在刷手机的赵美云,赶忙抬起头,连连摆手,“我才不想再背一份台词,社长你可别害我。” 目光在教室里环视一圈。 沈觉夏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为什么社团里都是女生? 看出沈觉夏的疑惑,穆雪贴心地为她解释道:“你知道宝冢歌剧团吗?戏剧社的第一任社长是她们的超级大粉丝,我们戏剧社是仿照她们的模式创办的,整个社团都是女生,如果有男角色的需要,那就交由负责男役的女演员来担任。” 瞬间就提起了兴趣。 秀眉微挑,沈觉夏好奇地问道:“那我们社团里负责男役的女生是谁呀?” “这个嘛……” 感受到来自左边的低气压,穆雪动作僵硬地挠了一下后脑勺的碎发。 “怎么了?是那个女生今天不在吗?”自从进门开始,沈觉夏就觉得戏剧社里的氛围非常古怪,现在更是——她的目光落在谁身上,谁就会把头低下。 除了,季知节。 “季知节!?”漂亮的瞳孔骤然变大,沈觉夏惊呼出声。 不耐烦地看向她。 季知节声音冷漠:“怎么了?我不行吗?”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沈觉夏手足无措地涨红了脸。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夸张了,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这个。” 这个?这个是哪个? 指尖微动,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季知节蓦然起身。 迈步,走到沈觉夏身旁。 琥珀色的凤眸,荡漾着暧昧的爱意。 在沈觉夏惊讶的目光之中,季知节伸手摁住她的肩膀,倾身凑近她,将她耳边散落的鬓发轻轻绕到耳后,温声问道:“你是说,像这样吗?” 被微凉的手指触碰之后。 敏感而又诚实的耳尖,立刻就泛起了淡淡的绯红。 说完这句话。 季知节就收敛神色,表情冷淡地回到了原位坐下。 活动室内,鸦雀无声。 除了季知节以外的所有人都像被冻住了一样,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状态。 “咳咳,好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穆雪用力地咳嗽了一声,众人才慢慢回过神。 而坐在穆雪右边的沈觉夏更是夸张。 直到大家说完这个话题,又说到了另一个话题,沈觉夏才晕乎乎地收回了她落在季知节身上的视线。 正在讨论剧本的季知节。 在沈觉夏收回视线的那一刹那,默不作声地扬起了唇角。 卷起剧本,穆雪拍板说道:“女主角的问题,我们暂时放下,每个人都还是按照原先定好的角色来排练。” 负责演出服装的陈倩,开口问道:“那女主角的衣服呢?按什么尺码?” 若无其事地扫过沈觉夏,穆雪攥紧了手中的剧本,“还是按照佳佳的尺寸来做吧。” “你是要把她找回来吗?”陈倩追问道。 “哎呀我的倩儿,你就别问那么多啦,先把衣服做起来嘛!”扶着陈倩的肩膀,推着她在缝纫机前坐下,穆雪压低声线,神神秘秘地说道:“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第32章 第 20 章 把柄 不一会儿。 社团里的人就四散开来。 只剩下没有被安排任务的沈觉夏,和已经背好了台词的季知节还留在原位。 该死的季知节。 又摆出了副臭脸给她看! 深吸了一口气。 调整好呼吸,沈觉夏拖着椅子,磨磨蹭蹭地坐到了季知节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季知节,对不起呀。” 好笑,自己又不是小孩。 她想和刘雨柔呆在一起就和她呆在一起,为什么还要给自己道歉? 目光疏离,季知节偏头看向沈觉夏,清淡道:“为什么要道歉?你有事?” 啊啊啊啊!!! 要不是为了…她可真想给季知节的脸上来一拳。 不行。 这张脸和姐姐那么像——还是踹她的屁股一脚吧! 迟迟没有等到沈觉夏开口,季知节神色不明地说道:“没什么要说的就离我远点,你挡住光了。” 光!?? 自己哪里有挡住她的光!?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强挤出的笑容略显僵硬,沈觉夏嘴角抽搐,“我只是想要和你交朋友,所以才接近你,之前不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打扰,以后我不会一直缠着你了,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一股脑儿把台词背完。 沈觉夏简直恨不得给自己的演技打个满分,结果当她抬起头时却发现——季知节的脸色居然变得更差了! 眉头紧锁,季知节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觉夏,一字一顿,“我讨厌你?谁告诉你的?是我自己亲口跟你说的吗?” 被她的眼神吓到。 沈觉夏轻咬着嘴唇,乖顺地摇了摇头,没有出卖刘雨柔。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总是擅作主张。”停顿一瞬,季知节侧过脸,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小声说道:“我没有嫌你烦。” 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沈觉夏像是认真听课的乖宝宝。 眼神在沈觉夏的嘴唇掠过,季知节仿若无意地补充说道:“顺便提醒你一句,你要是再继续咬下去的话,嘴唇就要破了。” “嗯嗯。”应了两声,沈觉夏不再咬唇,只是睁着一双漂亮至极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她。 明明知道沈觉夏只是在装乖。 但…… 抬手掐了一下眉心,季知节无奈问道:“你干嘛要突然跟着刘雨柔来戏剧社?” “我不是跟着她来的。” 这句话,沈觉夏的确没有撒谎。 冷漠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季知节轻咳了一声,明知故问:“这样…那说说看吧,你到底为什么会来戏剧社?” “因为你。” 明明只是简单地说出了原因。 可不知为何,沈觉夏却觉得周围的气压仿佛一瞬间就轻松了不少。 听到还算满意的答案。 眸底的郁色渐渐消退,指尖有规律地在手腕上轻点,季知节漫不经心地开口:“所有的角色都已经定好了,你现在突然加入,也不知道社长会安排什么——” 一直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地留意着她们,听季知节这样说,穆雪立马就跳了出来,“没有啊,没有定好!女主角,我还差一个女主角!” 望向两眼放光的穆雪,季知节歪头问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是说去研究剧本吗,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朝着季知节嘿嘿一笑。 穆雪转过身,双手捧起沈觉夏的手掌,“觉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出演女主角的机会可不是每次都能有的!” 可问题是。 自己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女主角啊? 身体默默地向后靠,沈觉夏按住穆雪的手背,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手掌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没事,有一些机会还是放过比较好。” “别啊,你简直就是季知节命中注定的女主角……” “咳咳咳咳!” 刚好在喝水的季知节被呛得说不出话,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保温杯,不知道究竟该放下还是该拧上。 以为季知节又在闹脾气,穆雪回过头,苦口婆心,“季知节,你相信我,要是你和觉夏一起上台,我们戏剧社这回肯定能站上领奖台。” 戏剧社不仅人少,社员还喜欢摸鱼。 每次参加活动都只能领个安慰奖,不过安慰奖也能有个三万五万,分到每个人头上也还算可观。 “我和沈觉夏一起上台,戏剧社就肯定能到前三?”挑眉,季知节的眼中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你继续编。 左看看右看看,沈觉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上不上领奖台有什么区别吗?” 穆雪兴奋地搓着手,“会有奖杯啊!” 季知节一本正经,“钱会更多。” 灵机一动。 黑润的杏眸骨碌碌地转了转,沈觉夏身体左.倾,靠近季知节,用手挡住嘴巴,轻声问道:“我其实有很多钱的,你想不想要?” “……”肩线清晰可见地绷直了一瞬。 清冷无波的凤眸染上慌乱。 耳根瞬间热了起来,季知节动作慌乱地推开沈觉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静静地盯着她,沈觉夏撅了撅嘴,一脸委屈,“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我不喜欢…啧,反正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声音慢慢弱下去,季知节也说不上来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第33章 “好吧。”瘪瘪嘴,沈觉夏鼓起腮帮子。 森林里对八卦气息最敏感的猎犬。 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看向季知节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味,穆雪意有所指地说道:“怪不得你一进门就说了那种话,原来是之前和人家闹变扭啦?” 第六感告诉沈觉夏,这件事情与她有关,“什么?” “也没有什么,就是今天下午季知节一进活动室就——唔唔!”被季知节突然捂住了嘴,穆雪的眼神中没有震惊,只有得逞。 和穆雪四目相对,季知节眼神警告。 而后。 才慢慢地松开了对她的挟制。 “你们这是在打什么谜语?”目睹完整个过程的沈觉夏,好奇问道。 拿捏住季知节的把柄,穆雪整理了一下领口,信手拈来,“季知节下午进门的时候告诉大家,她非常想让你成为她的女主角,而且她的女主角——也只能是你。” 第 21 章 抗拒 “哈?”声调猛地拔高。 沈觉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杏眸清澈。 怎么可能?! 季知节从今天中午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的,为什么会突然要自己当她的女主角? “知节,觉夏好像不相信呢,要不然你自己跟她说说?”摇晃着手中的剧本,穆雪又添了把火。 不自在地动了动长腿,换了个坐姿,季知节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没错,我只要沈觉夏一个人。” 呼吸停滞。 短短的几瞬之间,沈觉夏的眼神变了又变。 季知节肯定有病…… 不对!季知节这样的表现,反而说明自己之前的示好已经起效果了。 害,其实也正常。 毕竟自己的魅力,真的很难让人抗拒。 轻咳一声,沈觉夏嘴角微微上翘,从容地撩起耳畔的碎发,尾音勾着笑意,“既然知节这么需要我,那我当然不能拒绝了。” 怎么样~ 这下季知节要被她给迷死了吧! “什么!?你真的要演?” 季知节一下子站起身,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恼火地抬起头,沈觉夏努嘴说道:“干嘛,不是你说想要我当你的女主角吗?这回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我……”被她噎了回去。 季知节冷眼看向穆雪,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计划成功! 忽略身后如芒在背的视线,穆雪兴奋地拉起沈觉夏,“你别管她,她就是太高兴了,走!让陈倩仔细量量你的尺寸~” 顺着穆雪的力道站起身。 跟着她往前走。 回过头,瞥了一眼季知节。 沈觉夏愈发笃定了心中的念头——季知节绝对是个变态。 要不然。 她脸上的表情怎么会又高兴,又紧张? 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沈觉夏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只主动投入狼口的蠢兔子。 明明知道对面不太正常。 但是,她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 明月高悬天际。 弯弯的月亮,悄悄地躲进了云朵的柔软怀抱,温温吞吞的打着瞌睡。 卫生间的灯没关。 浴室里水汽还未完全消散,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玻璃壁往下淌流。 “啊啊啊!今天真的好累啊!!!”洗完澡,沈觉夏浑身瘫软地躺在床上,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想再起来。 一个下午都被耗在戏剧社。 而且还带回家了一册巨厚的台词本。 曲起食指关节,沈觉夏有一下没一下地为自已按揉太阳穴,不停地唉声叹气。 季知节啊季知节…… 欠你的我可都还给你了,前十七年少吃的苦,这段时间一下子就补了回来。 “喵喵是好兔子,好兔子喜欢喵喵叫!”微信视频铃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沈觉夏拿起手机,想都没想就直接点了接通,“姐姐!!!” 耳廓卡着白色耳机。 食指抵在唇边,沈汀寒目光宠溺,“中场休息,我在会议室,旁边还有其她人在。” 听话地点了点头,沈觉夏隔着手机屏幕,用指尖轻轻地勾勒着沈汀寒的五官轮廓,小声嗔怪:“姐姐,你好像瘦了。” 凤眸微敛。 沈汀寒抿了口咖啡,声音轻缓:“我有按时吃饭,小夏看错了。” “尊嘟假嘟?”沈觉夏嘟着嘴,故意摆出搞怪的表情,逗沈汀寒开心。 “尊嘟。” 掩唇,沈汀寒笑眼弯弯。 坐在会议室最角落的两个秘书。 偷觑着沈汀寒的表情,无声交换着眼神。 “看见没有,我之前和你说你还不信!”提了提眉毛,陈秘目光调侃。 收回视线。 张秘脸上的表情简直——无异于白日见鬼。 “姐姐,我想看看你今天穿得是什么样的衣服。”手机架在枕头边缘,沈觉夏趴在床上,用手臂支着脑袋。 沈汀寒工作时的模样,对于沈觉夏来说,有着永远都消耗不完的吸引力。 垂眸,瞥了一眼腕表。 放下手中的钢笔,沈汀寒站起身,步伐优雅地走出了会议室,鞋跟与瓷砖碰撞而产生的清脆声响,悦耳动听。 第34章 悄悄地调高了音量。 双手捧着脸颊的沈觉夏,目光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亮晶晶的杏眸之中堆满了期待。 走廊空空荡荡。 m国正值中午,阳光刺目而明亮,张扬地点缀着巨大的玻璃窗。 指尖微动。 屏幕瞬间调转。 玻璃上出现影影绰绰的曼妙身形。 轮廓模糊,只有修长而又匀称的双腿清晰可见,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精致的五官被光影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纱雾。 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下意识捂住胸口,沈觉夏失神说道:“姐姐,要不然你嫁给我吧?” 明明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 但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沈汀寒颦眉,嗓音清冽,“不许和别人这样开玩笑,不礼貌。” 白皙的小腿前后摇晃,沈觉夏不以为然,“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因为姐姐太漂亮了!” “所以,你看到漂亮的…就会喜欢?”调转镜头,沈汀寒挑眉问道。 拿起手机,仰着脸躺下。 眼睛里都是星星,沈觉夏水盈盈地盯着沈汀寒,“怎么可能,我只喜欢姐姐你这样的。” 隔着屏幕与沈觉夏对视。 不知为何,沈汀寒突然追问了句:“那如果出现和我一样的人呢?你会喜欢她吗?” “嗷!” 手一滑,手机正面砸在脸上,磕到牙齿,嘴唇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小夏?”声音略显着急。 完全顾不上喊疼。 沈觉夏飞速关掉卧室的主灯,只留下了床头的夜灯。 侧着身子,将受伤的位置隐藏在灰暗之中,沈觉夏重新举起手机,用笑容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没事没事,只是手机摔了一下。” “手机不重要,没有砸到自己吧?”沈汀寒一边关心她,一边用余光瞥了眼会议室的方向。 中场休息结束。 已经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回到了会议室。 “没有啦~”捕捉到沈汀寒的目光,沈觉夏贴心地说道:“姐姐在看什么呀?是不是要回去开会了?” “嗯。”长睫微颤,沈汀寒目光温柔,“我想尽早把m国的项目敲定。” 原本每天都在催促沈汀寒快点回来的沈觉夏,脑海中闪过季知节的身影——莫名有些心虚。 手指僵硬,沈觉夏张了张嘴,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姐姐不用那么着急的,加班太累了,慢慢来就好。” 美人忽然笑了。 清冷的凤眸流露出温柔的笑意,琥珀色的浅瞳波光粼粼,沈汀寒轻声说道:“不累。” 不敢直视沈汀寒。 咬了一下嘴唇的伤口,利用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沈觉夏低垂着睫羽,“姐姐快去开会吧,我也差不多要睡觉了。” 薄唇微抿,眼尾翘起显而易见的弧度,沈汀寒对着屏幕温声说道:“晚安,我的小公主。” 第 22 章 上门 挂断电话之后。 卧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气息紊乱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不知过了多久,沈觉夏才打开灯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伤口。 上唇,靠近左边的位置。 有一道明显的伤痕。 双臂撑在梳妆台上,沈觉夏对着镜子轻阖双眼,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以姐姐的性格,如果她真的知道了什么,只会直接处理问题,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自己。 只是闲聊而已。 是自己,太过于草木皆兵了。 调整好情绪,沈觉夏从衣柜的抽屉取出小药箱,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拭伤口。 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卧室里环顾了一圈,最后,她的目光径直地落在书桌的台词本上,久久没有离去。 放下手中的棉签。 沈觉夏拿起台词本,将飘窗上摆着的玩偶推开。 靠着背后的软枕,手里捧着台词本,沈觉夏强迫自己看必须进去——她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 季知节喜欢钱,但是又不希望别人以施舍的方式给她钱,所以自己只能通过别的办法,帮她赚到钱。 《朱莉小姐》的剧本很简单,朱莉出身在伯爵世家,自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这种生活让她产生了优越感,但与此同时,她也厌倦了单一的贵族生活。 她渴望自由与幸福,憧憬理想的爱情,她时常突发奇想地与仆人们一起跳舞唱歌,谈话聊天。 在仲夏夜的晚上。 她让已有未婚妻的男仆陪她跳舞,最后在男仆的引诱之下,迷失了自我。 然而当她从激动中平静下来后,便开始恐慌,她想和男仆私奔去寻找新的生活,可是她又放不下贵族的尊严,更忧心自己和家族的名誉被毁。 但其实,男仆并不爱她。 欺骗她的感情只是为了提高社会地位和获取钱财,认清他的嘴脸之后,男仆的自私与无情深深地打击着朱莉。 朱莉想要再次回到原先的生活,可惜为时已晚,身处于进退两难的困苦之中,朱莉最终走向了自杀身亡的不归路。 不管看多少遍剧本。 沈觉夏都是满头问号——怎么可能会有人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跑去和仆人私奔? 男仆? 光是听起来就感觉臭臭的。 如果是她,她肯定会巩固好自己的地位,然后轻轻松松地过完一辈子。 第35章 唔…… 不知道季知节到时候会怎么演那个男仆。 “嘶!”下意识撇嘴,不小心压到了伤口,沈觉夏疼得直抽冷气。 都怪该死的季知节! 不知道她脑子里装得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果季知节早点喜欢上她,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希望等演完这个莫名其妙的剧本,帮季知节成功赚到奖金之后,她可以对自己改观。 用力地睁了睁眼。 沈觉夏专心致志地背着台词。 - 地表渐渐升温。 温暖的阳光,缱绻地缠绕着少女的脚踝。 直到日上三竿。 沈觉夏才轻哼一声,背对着阳光照进来的方向,动作迟缓地转过身。 思绪渐渐回笼。 左手轻轻地揉着眼眶,杏眼慢慢地睁开了一条缝。 少女的黑发似乎被月光吻过,如黑缎般柔顺的长发,散漫地铺满了整个枕头。 “好困啊。” 嘤咛了一声,沈觉夏混混沌沌地眯着眼,在床头摸索手机的位置。 摸到毛茸茸的手机外壳,沈觉夏拿起手机,解开手机锁屏,点进微信。 世界第一戏剧社。 消息99+。 迷人又帅气的穆导: “知节,觉夏她没有上台经验。” “这次演出你得多陪她练练,你们两个人正好是同桌,每天下课的时候都可以对对台词@季知节@小兔飞刀。” 季知节: “行。” 雨柔柔柔柔: “我记得你们俩好像都住在圣德中学附近?有时间的话,周末也可以一块儿排练下,先试试看咯?” 季知节: “我都可以。” 妙手裁缝倩儿: “觉夏怎么都没在群里说过话,是还没起床吗?现在都十一点了诶?” 很美很美的美云: “美女都爱睡美容觉,我也是刚刚才醒。” 迷人又帅气的穆导: “@季知节,你去私聊小夏,问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 季知节: “1。” 飞速地刷着消息,沈觉夏一目十行,不一会儿就把群里的消息全部都看完了。 该说不说。 这个奇葩社团还算有点用处。 时间紧任务重。 她必须在事情败露之前,搞定季知节。 本来还在苦恼要怎么才能利用好周末的时间,结果现在——季知节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 “小姐,是这里吗?” 许青踩下刹车,目光投向四周的建筑,无声地观察着附近的环境。 退出消消乐的界面,点开与季知节的对话框,再次确认了一遍定位之后,沈觉夏颌首:“没错,你在这边停车就好。” “好的。”挂档熄火。 许青先一步下车,绕到车的右后侧,为沈觉夏拉开车门,恭敬而又体贴地问道:“小姐,晚上什么时候来接你呢?” 刚迈出了一条腿的沈觉夏,闻声扬起头,抬眸看向许青,“应该不会太晚吧?到时候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好的。”用手背挡住车门边框,许青目光温柔,“希望小姐和同学玩得开心。” “我才不是来玩的呢!我……”话说到一半,沈觉夏含糊其辞道:“好了好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脸上挂着模式化的笑容。 许青垂首,“没关系,我看着小姐上楼。” “是姐姐让你盯着我?”虽然是个问句,但其实——沈觉夏的心中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笑而不语,许青巧妙地避开话题,“小姐,事先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不要让同学等急了才好。” “唉,你也不容易。” 无奈地摇了摇头,沈觉夏摊摊手,“那你看着吧,我先上去喽,待会儿开车回去记得注意安全~” “谢谢小姐。” 视线始终追随着沈觉夏。 直到亲眼目睹她坐上电梯之后,许青才掏出手机,发送短信:“沈总,小姐已经上楼了,按照您的吩咐和校方提前核对过,小姐的同桌确实住在这栋楼里,没有任何异样。” “滴滴!”手机震动。 收到对方回复的信息,许青急忙点开。 “好。”沈汀寒言简意赅。 大小姐对二小姐总是保护过度。 眼中闪过一缕愁色,许青低声叹了口气,再次按下发送键,“二小姐好像已经猜到了,您让我做的这些事情。” “没事,不用瞒着她。” 回完这条信息之后。 沈汀寒将手机熄屏放在桌角,不再分心。 - 对着电梯里的镜子。 吹毛求疵地又整理了一遍发型,沈觉夏低下头,捋顺裙摆边缘的细微褶皱。 她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 淡蓝色的小香风套装,尺寸恰好的短裙将本就姣好的身形勾勒得更加出众,白皙的锁骨之间垂坠着一颗圆润的奶油色澳白。 整体风格甜美而又不失贵气。 最重要的是——不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叮咚,七楼到了。” 伴随着提示音响起,电梯的门缓缓从中间打开。 出了电梯,沈觉夏站在走廊,皱着眉头认真地研究着两个电梯之间的路线图。 0702? 第36章 好像是在左边—— “啊啊啊啊!” 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人忽然握住,沈觉夏闭上双眼,一顿尖叫。 “是我,别叫了。” 反手扯过季知节的胳膊,沈觉夏在她肩上用力地锤了好几拳,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是故意的吧!吓死我了!” 控制住沈觉夏作乱的小手。 季知节挑眉,瞥向左边的入口,“我在那里站了好几分钟,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这也能怪我?” 双臂环胸,沈觉夏气哼哼地抬起下巴:“谁知道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虽然心里清楚。 季知节说的大概率是真话。 但是她才不要承认呢! 习惯了大小姐的口是心非。 琥珀色的浅瞳之中盛满了眼前少女的倩影,指尖轻蹭耳后,季知节仿若无意地说道:“今天这身衣服,好像还挺适合你的。” “那当然!我穿什么都好看。”不屑地哼唧一声,沈觉夏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来自季知节的夸赞,往前一步,走向左边的出口。 走了好几步。 身后的人都没有及时跟上。 小兔子转过身,瞪着依旧停留在原地的季知节,不满地催促她道:“你还在看什么呢,该不会是想让我把衣服送给你吧?” “我要你的衣服干什么?” 眸光微动,季知节迈步走到沈觉夏身前,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伸出左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小不点的衣服,我穿不下。” 收回手,耳根略微发热。 默默收紧手掌,季知节悄悄地回味着指尖的触感。 视线在她的发梢划过。 季知节唇角微勾,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只留下了傻愣在原地的沈觉夏。 杏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没想到季知节居然敢对她做出这种事情,沈觉夏反应过来后,怒气冲冲地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吼道:“啊啊啊!我卷了整整一个小时的头发!季知节你完蛋了!” 盛气凌人地站在门口。 沈觉夏双手叉腰,脸色黑得像是要吃人的夜叉。 刚打开门不久,正弯着腰在给大小姐拿新拖鞋的季知节,察觉到身后难以忽略的视线。 停下手中的动作。 抬眸。 目光戏谑地看向沈觉夏,季知节开口调侃:“我完蛋了?那我倒是想看看你要怎么让我完蛋。” 没有回应季知节。 沈觉夏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屋内。 摆好拖鞋之后。 季知节重新站直身子。 盯着鬼鬼祟祟的大小姐,她挑眉问道:“别看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怎么…你害怕了?” “我需要怕什么?” 歪头,沈觉夏不屑一顾。 第 23 章 亲吻 空气凝滞了几瞬。 就在沈觉夏开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的时候,季知节忽然开口:“当然不用害怕,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眼底晃动着清浅的笑意,季知节转身向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为沈觉夏倒了一杯柠檬水摆在茶几上,回头说道:“还不打算进来吗?是准备在我家门口找工作?” 换好鞋子,沈觉夏将门关好,“什么找工作?” “站在门口不进来,以为你想留在我家门口当门神。”轻敲着扶手,季知节神情愉悦。 “有病,你请得起我吗?” 斜觑季知节一眼,沈觉夏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随口问道:“你打算怎么教我?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哈,我对表演可没有任何经验。” “没关系,这是《朱莉小姐》的改编电影,我们一起先看一遍,你试着感受感受女主角的情绪变化?”食指搭在鼠标上,季知节半蹲在茶几旁,认真地征求着沈觉夏的意见。 抿了口柠檬水。 沈觉夏双腿叠放,语气轻快地说道:“可以啊,那你放吧。” “嗯。” 应声,季知节指尖轻点。 电脑屏幕黑屏。“刘妈,你把一楼的客房收拾出来。”说完这句话,沈汀寒就径直走向二楼。 姐姐,这是闹脾气了吗…?通体全黑的宾利驶入地下车库,车辆才刚刚在电梯口停稳,拉开车门,沈汀寒朝贺玲交代道:“你就坐在这里等着,车不需要熄火。” “是,沈总。”捂住嗡鸣的耳朵。 耳蜗里的噪音却变得越来越大。 慢慢摇头,沈觉夏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背后是冰冷的大理石墙。 没有任何退路。 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墙上。 纤细的脊柱和坚硬的石墙相碰,痛感唤醒她的意识。 怪不得,无论她怎么问。 季知节都不愿意告诉她受伤的原因。 拼命咬着下唇,握紧拳头,沈觉夏断断续续地问道:“她的手,手…为什么会……” 仿佛被人抓住马脚。 看着面前眼眶猩红的沈觉夏。 吞咽口水,林洁不安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她自己发癫好吧,我告诉你哈,要不是我好心拉了她一把,她肯定会直接栽到花坛里,起码毁容!坏个指甲已经算是好的了!” 喉咙突然被狠狠扼住。 指尖紧绷着,却又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是季知节发癫。 这,全部都是她的错。 第37章 自动玻璃门向两边开启,看到沈汀寒,电视台的领导赶紧迎了上去,“沈总,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将本期直播回放和相关资讯全部都下架了。” 迈步走入电梯。 冷着脸,沈汀寒没有回她一个字。 “沈总,今天这都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已经好好教育过她们了。”已经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年纪,厚着脸皮向比自己小几轮的年轻人道歉,王总监眼角的皱纹都堆满了尴尬。 “叮咚,十三楼到了。” “不需要教育,走正常的法律途径就好。”银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回头瞥了她一眼,沈汀寒言简意赅,“沈氏集团和你们电视台的所有合作全部取消,关于今天的直播事故,我司法律部门会在今晚起草诉状。” “沈总,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比预想中的结果还要糟糕,老脸发白,王总监追了上去。 不愿任何人看见沈觉夏的狼狈,倏尔停下脚步,沈汀寒垂眸看向她,“张悦没有告诉你们,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出现在十三楼?” 接收到她们那边的通知以后,电视台立马就用最快的速度清场,十三楼…现在哪里还有别人? 对上沈汀寒的目光—— 王总监才意识到,沈汀寒指的人是她。 “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为自己找了个台阶,清清嗓子,王总监道:“d3电梯现在是半锁定状态,电视台没有员工会乘坐,请您放心。” “嗯。”抬了抬下颌,沈汀寒继续朝前走去。 望着沈汀寒在走廊拐角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王总监按照原路返回。 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季知节,咬了咬腮边的软肉,沈觉夏软声说道:“季知节,我上楼看一眼姐姐,你…你多吃点水果?” 慢条斯理地挑出果盘中最饱满的那颗草莓,抬眸,季知节开口说道:“你让我喂你吃个草莓,我就告诉你她怎么了。” 季知节怎么可能知道姐姐怎么了,唉,这不过就是她撒娇的手段吧…… 摇了摇头,沈觉夏撩着发丝俯下身。 盯着她嫣粉的舌尖,眯了眯眼,季知节将草莓抵入她的口中,“好吃吗?” 蜜甜的草莓香在口腔弥漫。 沈觉夏点头,“很甜。”… 临近徬晚,阳光柔和而温暖。 通体银灰的跑车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仿佛一颗流动的宝石。 坐在副驾驶,沈觉夏目光好奇,“姐姐,今天为什么是你自己开车?” 单手扶着方向盘。 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中控台上。 “不想多一个人。” 啊…闷着头,一路把人拉到应急出口。 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合理。 稳住心神,沈觉夏沉声问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见过我姐姐?” 低头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 林洁正想开口埋怨,结果听她问起沈汀寒,又突然变得八卦起来,“汀寒姐她怎么啦?” 握紧她的肩膀。 沈觉夏的眼尾有些发红。 “回答我,你有没有见过她。” 从没见过沈觉夏这副模样。 这下林洁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了。 “当然见过啊!”林洁一边说,一边使劲挣脱她的束缚,“她那天不是来学校看你演出吗?我们好几个人都看到了,你干嘛就只抓我一个人问啊!” 什么时候看到的?! 艺术中心那个时候明明没有别人。 而后来。 她也一直刻意把雨伞打得很低。 “你把我的衣服都弄乱了!”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林洁气愤地吐槽道:“你和季知节两个人都有病,听到汀寒姐的名字就开始发疯。” 瞳孔中的颜色瞬间失去。 沈觉夏怔怔地看向她,“发,发疯…是什么意——” 这是什么意思? 短暂地愣了一瞬。 耳根发烫,沈觉夏脸红得快要滴血。 姐姐的意思是。 只想和她两个人待在一起。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抱着怀里的花束,沈觉夏时不时就要偷看一眼身旁的人。 星辰落于她的眼眸。 黑润的瞳孔,倒映着沈汀寒的身影。 看得专注。 沈觉夏却忽然有些出神。 薄唇噙着笑意。 凤眸潋滟,沈汀寒挑眉问道:“小公主,我们什么时候下车?” 看清她身后一动不动的景色。 沈觉夏这才发现,原来早就已经到地方了。 像一只被狐狸捉住的小兔子。 沈觉夏飞速收回视线,解开安全带,她用力推门却怎么使劲都打不开。 扭过头。 小兔子目光询问。 向来清冷的凤眸此刻充满愉悦的笑意,抬手掩去唇边的笑意,沈汀寒不留痕迹地压下唇角。 盯着沈觉夏。 搭在操作框的手指微动。 “咯哒”一声。 在安静的车内显得格外清脆。 指尖染着一点透明的粉,舌尖轻轻卷过,季知节认真说道:“确实很甜。” “你…你收敛一点!”做贼心虚地瞥了眼二楼的方向,小兔子的耳朵警惕地竖起了起来。 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季知节没头没尾地说道:“她没生气,她只是有正事要做而已。” 第38章 “你是在国外学医,还是在国外学算命?”毫不留情地吐槽,压根没把她的话当真,沈觉夏努着嘴说道:“你乖乖的,我很快就下来找你。” 长睫在眼下印出一小道阴影,季知节轻轻点头,薄唇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很快,中间跳出来一个亮闪闪标志,慢慢的,欢快而又寂寞的背景乐也跟着响了起来。 影片刚开始,漂亮的金发女孩独自一人坐在床上,翻阅着彩色绘本。 女孩歪头看向床边的相框。 照片里,她的母亲抱着幼年时的她,笑得温柔,可现在——母亲已经离世许久,而父亲也常年不在家中。 “饺子煮好了。”端着白瓷盘走出厨房,季知节朝坐在沙发上的沈汀寒问道:“怎么就你一个,沈觉夏她去哪里了?” 合好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从沙发起身,沈汀寒边走边说:“有导演给她递了新的剧本,在楼上打电话,估计还要几分钟才会下来。” “那你自己吃吧。”季知节冷冰冰地递过筷子。 呵,现在不叫姐姐了?“嗡…嗡嗡……”手机提前开启静音模式,只是在桌上轻轻地震了两下。 扫过来电显示。 皱眉,仇浩将手机翻到背面。 “沈从钧?”转动指尖的钢笔,姿态悠闲,沈汀寒随口问道。 “是沈老爷子。”明明比沈汀寒的辈分要大,可每次面对沈汀寒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恭敬感,仇浩看着眼前的合同,“她的特许临时行医许可,多久才能办下来?” 沈辉民居然也要掺和进来…… 眼底掠过细微的暗光,揭开笔盖,沈汀寒目光平淡:“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一周。” “好。”没有过多言语,仇浩痛快地在股份转让协议上签下姓名。 合上黑色的文件夹,正要起身离开之际,仇浩没忍住问道:“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仇浩的父亲和沈辉民是战友,他从小和沈从钧一块儿长大,虽然他看不上沈从钧的为人处世,但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对沈从钧多有帮扶。 要是沈从钧识趣的话,让他这样糊糊涂涂,愚蠢至极地过完一生倒也不错…… 只可惜—— 拦不住他自找苦吃。 薄唇扬起一丝弧度,琥珀色的眼眸却只有冰冷,沈汀寒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是法治社会。” 抵在她肩膀旁边的手掌紧握成拳。 气到声音都开始发抖,季知节拔高音量:“沈觉夏你就是个骗子,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有一个难道不够吗?!” “不是…我也没想到。” 白皙的脸颊因为怒气染上绯红,没有血色的薄唇此刻也艳得惊人,季知节气愤地瞪着她,“没想到什么,两个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你还在这里和我装!” “我一开始只是想和你交朋友,也没想到…后来会喜欢上你。” “草!” 小兔子吓得浑身一抖。 大口喘息着,眼尾染上猩红,季知节拼命咬着舌尖令自己清醒,“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还会再相信你的鬼话!” “我说的是真的。” 弱弱的,沈觉夏再次重申。 “呵。”唇角溢出殷红的鲜血,冷笑一声,季知节咬着牙问道:“你自己能分得清吗?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我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 黑亮的杏眸如同水洗过的玉石。 直视季知节的眼睛,屏息,沈觉夏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我喜欢你,季知节,如果我说谎的话,那我就不得——” 伸手扯过沈觉夏的手腕。 看出她眼底的冰冷。 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沈从钧。 可自己的母亲还需要她的人情,只这样简单地问了一句,仇浩没再继续多嘴。 仇浩离开之后。空气安静到可怕。 只有无规律的喘息声在通道内回响。 听着沈觉夏凌乱的呼吸声。 林洁总感觉,下一秒她可能就会忽然崩溃。 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问的,要问就赶紧问,不然我就要进去参加——” 贝齿咬破下唇。 樱粉的唇瓣沁出点点血丝。 强忍住泪水,深呼吸,沈觉夏嗓音暗哑:“季知节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看到什么?”反应了几秒,林洁才反问她道:“哦哦,你是说汀寒姐?” 抿紧唇瓣。 沈觉夏目光恳求。 不明白她为什么纠结这个。 简单的回忆之后,皱眉,林洁细细答道:“她应该有看见汀寒姐帮你拉开车门,然后送你上车?主要是…我碰到季知节的时候,她已经在雨里呆了一会儿,所以我也不太确定她究竟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用力地抠着指甲。 吸了吸鼻子,沈觉夏重重点头,“谢,谢谢……” 话音未落。 泪水就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流出。 狼狈地别过头,手背脸颊胡乱擦拭,避开林洁探究的目光,她脚步踉跄地朝外走去。 看着沈觉夏离去的背影。 林洁一头雾水。 捏着钢笔,沈汀寒目光复杂。 接过她递来的筷子。 拉开餐椅。 视线掠过盘子里的水饺,琥珀色的瞳孔流露出少有的诧异,沈汀寒默默攥紧手中的筷子,“你见到她了?” 第39章 叠围裙的动作忽然慢了一瞬,没有顺着回答沈汀寒的问题,季知节垂下长睫,“她现在过的很幸福,她让我转告,是她对不起你。” “好难吃,都快要记不清这个味道了。”沈汀寒只咬了一口,就放下筷子。 “那就不要吃。”关上水龙头,擦干手上的水珠,季知节走向二楼,“锅里有煮别的馅,你自己去盛。” 微微蹙眉。 沈汀寒盯着盘子里的水饺。 真奇怪,她还以为自己根本不在意那个人了。 回忆被气味拉到遥远的曾经,她还记得…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沈觉夏出生以后。 谢清玥的状态就好了很多。 那天突发奇想,谢清玥拦下正准备包饺子的陈妈,亲手给她们包了一锅水饺。 味道是出奇的难吃。 但…她还是很开心地吃完了。 就像现在这样。 偷拍? 这个是姐姐…… 听到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碎响。 长睫微垂,沈汀寒大致猜到她在做些什么。 戴好墨镜和口罩,握着门把手,沈觉夏只推开一小条缝隙,“姐姐?” “没有别人,这层楼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着急催促沈觉夏,沈汀寒只是温声说道。 只有,她和姐姐两个人。 意识到这点。 眼神阴翳而又扭曲,手里拿着加急洗好的照片,坐在车上的秦旭,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半个小时前。 拍到沈觉夏和金主私会让秦旭兴奋的不得了,握着手机里的证据,他第一时间找到许蔚,企图利用这条消息让沈觉夏身败名裂。 大二期间凭借香水广告大火。 后来,大三就在综艺里依靠演技出圈。 通稿全是实力派新晋小花,无背景,出道两年就拿下新人奖? 只要他把手里的黑料放出去。 一天之内,她的那些粉丝全部都会脱粉反踩。 快步穿过人群,远远地瞥了眼站在另一边的沈觉夏,挤到许蔚身侧,秦旭小声说道:“许导,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您单独聊聊。” 正在和旧友叙旧的许蔚被他打断后,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情就在这说吧。” 再晚就来不及了。 等热度过去,他还要怎么靠这个卖惨? 标题他都已经想好了:水奖,秦旭无冕之王! 攥紧掌心的手机,肾上腺素飙升,秦旭直接拉住许蔚的小臂,“许导,给我三分钟的时间就好。” 妆容精致的女人眼底闪过厌烦,拂下他的手掌,许蔚朝友人说道:“稍等我一会儿,剧组有点急事。” 内心的惶恐顿时减弱了些许。 松开手中紧握的门把手,低着头,沈觉夏走出休息室。 向来冷情的凤眸盛着专属于沈觉夏的温柔,攥紧她的手掌,动作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沈汀寒抬眼望向监控器的方向。 明明隔着电脑屏幕,台长的心脏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王珠,台里这次要遇上大风浪了。” 沈氏集团法律部是出了名的难缠,光是想想接下来的那些事情她就头痛欲裂,王珠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早就说过那群孩子太急功近利了,为了收视率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哪能这样做新闻呢?现在惹祸上身了吧。” “唉,这回我是想护也护不住了。” 多年的老搭档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和对后生的敬畏—— 明明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但,沈觉夏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眼底是清晰可见的心疼,放慢脚步,沈汀寒轻声说道:“姐姐会陪在小夏身边,别害怕,我们回家好吗?” 飞速地点了点头,而后,沈觉夏闷声问道:“姐姐,我以后是不是再也当不了演员了?” “怎么会呢?只要你喜欢——” “可是,网上的那些人都说我…说我很恶心,以后再也不想看到我了……”像是在克服什么,沈觉夏断断续续地说道:“姐姐,我…所有人都讨厌我。” 从沈觉夏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剐着沈汀寒心头的软肉。 愧疚与心疼不断交织着。 伸出手臂,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入怀中。 “对不起,都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是姐姐来晚了。”嗓音染上沙哑的苦涩,手掌慢慢抚摸她的发丝,琥珀色的瞳孔蕴含着跳动的怒火。 细白手指攥紧女人背后的大衣面料,躲在她的怀里,沈觉夏低声反驳:“这不是姐姐的错,我没有,没有在怪姐姐……” “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唇边的笑容变得真切。 “林小姐,我家二小姐在楼上呢,我帮你拿双干净的拖鞋。” 表面不显山露水。时候已经不早。 教学楼的走廊几乎看不见人影。 雷阵雨匆匆掠过。 为宁静的校园覆上薄薄的水雾。 天空仿佛未完成的画布,乌云与蓝天紧密交缠,阴晴不定的天色让人捉摸不透,下一刻究竟会是晴朗,还是大雨倾盆。 点开预报天气的软件。 将显示的页面怼到季知节面前。 周五。 多云转晴。 “一直在下雨,哪里有转晴?!”双手叉腰,沈觉夏不满地噘着嘴,“我就说过天气预报不准吧,你之前还不信。” 第40章 望着眼前气成小河豚的大小姐。 撑开雨伞,季知节耐心哄道:“我肯定是信你的呀,到活动中心只有一段路,雨不算大,我们趁现在赶紧过去?” “上次,让你帮我看看外面有没有在下雨…你磨蹭了老半天。”翻了个白眼,沈觉夏再度翻起小本本。 “那是——” “你不是说信我吗?!” “是我太喜欢钻牛角尖,还好,还好你没有嫌弃我。”捕捉到一触即燃的火星,季知节急忙找补。 仰着小脸。 炸毛的尾巴被轻易抚顺。 挽上少女的臂弯。 咬唇,沈觉夏轻哼,“快走吧,你不是说赶时间吗?” 伞面理所应当的倾斜。 身高不同,步幅却保持着相同距离。 细细斜斜的雨雾。 被风吹散。 并肩而行的少女将初夏的潮湿,轻轻踩碎。 大部分同学都已经离开。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少数几个学生,她们各自埋头在书本和笔记之间,专注地复习着。 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桌面。 拉上书包拉链,当沈觉夏正准备背上书包时—— “我来吧。” 夺过她的粉色书包,季知节轻声问道:“多给我点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沈觉夏先是一愣。 旋即,她克制住唇角的弧度,若无其事地说道:“随便你。” 说完,沈觉夏跑出教室。 看着她摇晃的马尾。 收紧掌心,季知节目光温柔。 五分钟的路程。 两人走了足足十五分钟。 并肩走到学校门口。 低头,季知节将手中的书包递给她,“沈觉夏,明天见。” 接过书包,沈觉夏轻轻点头。 亲眼看着沈觉夏上车之后。 季知节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但实际,却注意着每个细节。 感受到诡异的气氛,左瞄右看,林洁的视线从程珏身上缓缓划过——背脊瞬间就冒气了一股冷意。 以为自己只是来当信鸽的。 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 早就听说她们家的关系错综复杂。 居然有这么刺激吗?! 眼中燃烧起熊熊烈火,吸了吸鼻子,林洁目光兴奋地跑上二楼。 “沈觉夏!”医院急诊科。 输液室。 挽着季知节的胳膊。 沈觉夏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 洗衣机发出“咕咚咕咚”的甩水声。 站在阳台的水池旁,季知节只要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就忍不住想要偷笑—— 虽然已经弄清楚那并不是“尿床”,但向来百无禁忌的大小姐,却依旧害羞到像是变了个人,接过浴巾就头也不回地跑进卫生间。 仔细将连衣裙胸前的污渍洗干净。 拿出衣架,抚顺裙摆的花边,把裙子挂在阳光正对着的位置。 瞥了眼还要十几分钟才能结束工作的洗衣机,擦干掌心的水珠,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换洗床单,季知节弯下腰将床重新铺好。 轻轻压下门把手。 卫生间的门,被人缓缓推开。 氲氤的水汽被热风忽然吹散,水汽成群结队地从卫生间内涌出,在阳光下形成斑驳的七色彩虹。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转过身,季知节抬眼望向门外。 海藻般的发丝垂在腰际,尾端带着些许潮意。 手指捉紧t恤下摆,低着头,沈觉夏神色变扭地开口说道:“我的头发,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 长出一截的床单被人叠好。 塞进床垫。 “你坐在椅子上等我,我去拿吹风机。”牵起唇角,与沈觉夏擦肩而过,季知节走进卫生间。 杏眸闪过一缕微光。 动了动嘴唇,但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都怪你,害得我这么晚才吃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沈觉夏噘着嘴说道:“我已经快要饿晕了,你自己去排队。” “想吃什么?” 不留痕迹地瞥了眼二楼餐厅。 歪头,沈觉夏托着脸说道:“饿了胃口好,我什么都想吃,和你吃一样的就可以。” “嗯,那你坐在这边等我。” 已经过了餐点。 吃完饭的学生陆陆续续起身。 餐厅里的空座位越来越多,没有来来往往的人阻挡视线,一眼就能望得到餐厅尽头。 揉着空荡荡的肚子。 抬起头,沈觉夏忽然发现——季知节没在点餐口排队。 不是。 季知节该不会又逃跑了吧?! 气呼呼地磨着小虎牙。 沈觉夏拍桌起身,正准备把人捉拿归案。 提着打包袋。 季知节刚好从二楼餐厅走了下来。 和鼓着腮帮子的沈觉夏面面相觑,她愣了愣,“我们不在食堂里吃吗?” 怒火被瞬间浇灭。 沈觉夏接过她手里的打包袋。 小兔子一边掀开餐盒的塑料盖,一边抬头问道:“你今天怎么跑去二楼了?” 拿好筷子,在她对面坐下。 季知节出声解释:“快毕业了,卡里还剩挺多钱,就突然想吃点好的。” “好吧~” 接过筷子。 第41章 沈觉夏十分满意中午的菜色。 蟹粉蒸米糕、豆鼓小黄鱼,还有海胆石锅豆腐,居然正好都是她喜欢吃的诶! 看穿大小姐的小心思。 琥珀色的眼瞳泛起几分笑意。 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 手背插着输液器,看着人来人往的走廊,季知节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沈觉夏的身影。 好奇怪。 她明明一个人过了那么久。 可这么短的时间。 她竟然就习惯了沈觉夏的存在。 仰起头,天花板的灯光明亮刺眼;虽然很亮,但光线中却只有冷意。 顺着输液管,输液袋内的液体一点一点从血管进入她的身体,时间也跟着一点一点流逝…… 柔和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映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淡淡光泽。 坐在餐桌前的沈觉夏。 撑着脑袋。 望了眼厨房的方向。 身穿深蓝色的休闲衬衫,袖子随意挽起,沈汀寒的动作娴熟而优雅。 真奇怪…… 姐姐今天为什么要亲自下厨。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打开微信,沈觉夏点进和季知节的对话框。 季知节更是莫名其妙。 从昨天开始就再也没回过她的信息。 小兔子闷闷不乐地鼓着嘴。 在心中暗暗想到: 哼! 下周一季知节死定了。 瞧瞧! 关久了果然会出毛病的。 这才三天没出门,自己都已经出现幻听了。 唉,为什么是林洁…… 她心里想的明明都是季知节啊。 下巴搁在毛绒玩偶的脑袋上,细白的手指,有气无力地揪着玩偶耳朵。 惨兮兮地瘪着嘴巴。 沈觉夏像一只没胡萝卜吃的小兔子。 “沈觉夏!” 屈起手指敲了敲房门,林洁再次喊道。 海藻般的乌发堆在腰后,小飞袖的设计露出了白藕般的手臂,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兔子玩偶,沈觉夏目光诧异地瞪大双眼。 怎么感觉—— 自己一下见到了两只兔子? 林洁晃了晃脑袋。 把古怪的画面赶出大脑。 像是在做间谍一样,她扭过头,鬼鬼祟祟地瞄了眼身后,确认没人在监视之后,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林洁,你怎么……” “嘘!” 推了推鼻梁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镜,走进卧室,林洁压低声线:“沈觉夏,你是不是被人监视了?” “啊?”歪头,沈觉夏没跟上她的脑回路。 躲在墨镜下的睫羽颤了颤,小兔子点头说道:“姐姐,我想回家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凤眼微眯,手背上的青筋隐约浮现,掩去眼底的那抹戾色,沈汀寒语气温柔,“嗯,我们回家吧。” 柳暗花明又一村,沈觉夏重新找回呼吸的节奏,她眸光微闪,抬手蹭了下鼻尖,扬起下巴,得意地说道:“哼哼,我拍得好看吧!” “还可以吧。”窗外暮色渐浓,关掉平板,坐在沙发上的沈觉夏伸了个懒腰,“姐姐,时间不早了,你这几天都得早点休息。” 敲击键盘的手指略微停顿,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沈汀寒道:“你要回去了吗?” “嗯啊,怎么了。”接了杯温水,沈觉夏递给她。 耳廓覆上淡淡的粉,沈汀寒没有接过杯子,而是蓦地开口:“我…一个人睡不着。” 一…般? 车辆在医院门口停稳。 看了眼时间,郑雅婷望向季知节,“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还有点时间,不行我陪你去挂号。” 垂眸一笑。 掩去眼底的讽刺。 季知节道:“没事,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闻言,郑雅婷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她忽然觉得。 季知节身上的气质好像不一样了。 上下打量了季知节几眼。 视线落在她的右手,郑雅婷问道:“你的手又怎么了?这应该是去医院里包扎的吧,伤口很深吗?是什么伤?”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伤处。 季知节语气平淡:“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你最近怎么总是受伤?小腿的伤应该还没好全吧,又摔一跤。”说完,郑雅婷摆了摆手,“你自己多注意点,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就不和你说了哈。” “好,谢谢郑医生。” 看向沈觉夏的视线。 凝滞了一瞬。 忽然,她发现了小兔子的漏洞。 饶有兴致地品味着大小姐泛红的耳尖。 垂眸,季知节认真说道:“嗯,那以后要辛苦你多陪我练习。” 眼前中浮现出“练习”时的场景。 小脸涨得通红,沈觉夏跺脚骂道:“你不要脸!” 掀开帘子。 沈觉夏同手同脚地走出换衣间。 盯着沈觉夏的身影,凤眸跃动着比星辰更加闪耀的光芒。 上天从来不会眷顾她。 但沈觉夏会。 属于沈觉夏的平安幸福里。 会有季知节的存在。 嘴巴微微张大,握紧手中的纸杯,沈觉夏吞了一口温水才调整好情绪,“姐姐,你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之前我都会吃药,可医生说,安眠药有点伤胃。” 第42章 一整杯的水都被小兔子喝完了,手掌将空杯捏得有点变形,沈觉夏低下头,“那你怎么知道,我留下来就有用?” “那天,我睡得很香。” 问都不需要问,沈觉夏非常清楚她说的是哪天。 心跳忽然加快了些,转过身,背对着沈汀寒,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那你让许姨送换洗的衣服过来。” 用目光勾勒着她的背影,沈汀寒低声浅笑,“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季知节同手同脚地走进卫生间。 直到卫生间的门再次关上,沈觉夏胸口那颗怦怦直跳的小心脏都没有恢复正常频率——好吓人,差一点她就自首了! 捧起凉水,季知节泼醒自己。 水珠顺着她略尖的下巴往下滑落,稍稍地晕湿领口。 沈觉夏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闭上眼睛,又为什么会用自己的照片当壁纸…… 莫名回想起沈觉夏进门时说的那句话。 季知节抿紧薄唇。 自己。 好像真的完蛋了。 没在卫生间里停留太久,用毛巾将脸上的水痕擦拭干净,克制住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季知节推开门。 客厅里,早已空空如也。 第 24 章 野心 没办法再继续待在那间屋子里。 只要稍微回忆起季知节刚才的动作,沈觉夏的心就像是被野猫挠散的棉线一样,混乱,剪不断。 离开的脚步近乎于仓皇。 直至走出楼栋,被迎面而来的晚风吹散了脑海中的缱绻,沈觉夏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举动,究竟有多荒谬。 从包里掏出手机。 点开与季知节的对话框。 指尖微动,沈觉夏抿唇发出这段话:“家里人突然打电话催我回去,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啊。” 点开沈觉夏发来的信息。 季知节凤眸微敛,琥珀色的浅瞳氲氤着复杂的情绪,掌心握了又松,最后她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握紧手机。太阳肆无忌惮地霸占整片天空。 炎热的温度毫无顾忌地洒向地面,地表温度直线上升。 踩着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 两人从后门,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 听到后门传来的动静,刘雨柔立马就扭过头望了过去,发现是她们两个人回来了,又收回视线。 嗯?不对啊! 再次转过头,目光落在季知节手中的粉色书包上,刘雨柔的眼中充满调侃。 不留痕迹地回避了她的视线。 将沈觉夏的书包放在她的位置上,季知节默不作声地走进里侧,稳稳坐下。 好不容易才有这种机会,刘雨柔当然不会放过,趁着老师没注意,她用椅背撞了撞季知节的桌子,低声笑道:“不熟,是这样的对吧?” 还没等季知节反应,旁边的沈觉夏就先开口接过话茬,“什么不熟?” 憋笑憋到肩膀都开始不停颤抖。 强忍着笑意,刘雨柔故意将课本碰掉,借着捡书的动作,朝沈觉夏眨眼,“问问你同桌,她知道。” 歪头,用食指轻轻地戳了下季知节的手肘,沈觉夏压低声音问道:“雨柔在说什么呀,是不是有什么八卦?” 指尖一顿。 尖锐的笔尖划破试卷,季知节面色未改,“好好上课,少听她胡说。” “小气鬼。”撇着嘴,翻了个白眼。 沈觉夏拉着椅子,屁股往外挪,整节课都没有再和季知节说过话。 没能听清少女的梦话。 只大致地听到,她在喊姐姐。 薄唇牵起一丝弧度,余光瞥见她垂在床边的手掌,凤眸掠过暗色,沈汀寒指尖微顿。 与沈觉夏擦肩而过,季知节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无声地扬起唇角。 小宇宙被瞬间点燃。 轻咬舌尖,沈觉夏用尽浑身力气,奋力追了上去,“季知节,你有什么了不——” 话音未落,季知节就开口打断她,“我们又不是在比赛,慢慢跑就好了。” 想好的狠话卡在喉咙里。 说不出口。 本来还以为季知节会借机装蒜。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软绵绵的,肯定是害怕自己超过她太多,没面子! 撇撇嘴,没有再继续拼命往前跑,沈觉夏放缓脚步,跟着季知节的节奏调整呼吸。 马尾随着步伐左右摇晃。 晨光在发尾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清风拂过,偶尔几缕发丝从耳侧掉落,但季知节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目光粘在季知节的身上,盯着她的背影,沈觉夏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种微妙想法——季知节和姐姐有时候,其实没有那么像。 放慢速度,直到与沈觉夏并肩,季知节才神色自然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视线在季知节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沈觉夏摇摇头,“没关系…只是稍微有点累了。” “那我们走一会儿吧。” 季知节放慢脚步,从跑步转为散步。 偏头看向身旁的沈觉夏,白皙的脸颊因为运动而微微泛红,透明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发丝也有些凌乱。 撩开贴住脸颊的头发,沈觉夏语气不确定地问道:“还可以用走的吗?” “当然。”季知节随口回道。 第43章 茫然地张开嘴。 旋即,沈觉夏又气又恼,“那你怎么没有刚开始就告诉我!” 脚下的步伐停顿,季知节望向前方,眼中冰雪骤然消融,声音也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因为你没问我呀?” 季知节说得是实话,但在眼冒金星的沈觉夏听来,这简直无异于火上浇油,甩了下手臂,她气急败坏地吼道:“季知节!你肯定是故意的!” “你有什么证据吗?” 小兔子愣在原地,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季知节!你死定了!!!” 耀眼的钻石。 反射着皎洁的月光。“之前在煮面,忘记看手机了。”配图是一碗卖相还不错的番茄鸡蛋面。 咬着筷子尖,沈觉夏觉得季知节实在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突然拍晚饭给她看? 揣摩不明白她的心思。 思索几秒后,沈觉夏也举起手机,随手拍了一张桌上的饭菜发给季知节,“我也在吃饭。” 面条,已经开始有些坨了。 坐在餐桌前的少女却迟迟没有动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放在桌角的屏幕忽然亮起。 眸光一亮,季知节仍旧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刻意过了两分钟,才慢吞吞地回道:“你的晚餐看起来很丰盛。” “啧……” 季知节怎么又回她了。 刚端起碗,准备开始吃饭的沈觉夏,皱起鼻子,再次无奈地打开了对话框,“还可以吧,肯定没有你做的面好吃啦~” 一桌的山珍海味。 不如自己随手煮的这碗面? 她可真是。 挑眉,眼底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羞涩与满足,季知节抿紧薄唇发出了这行字:“那你下次再来我家的时候,我煮给你吃。” 刘妈的手艺堪比五星级大厨,谁要吃她煮的面? 这只是客套…… 季知节难道不懂什么叫做客套嘛? 虽然心里在不停吐槽,但沈觉夏却十分谄媚地戳了张小兔子比心的表情包发出去,“好呀,我超级期待!” 看到沈觉夏的回复之后,季知节努力压下唇角,但难以抑制的笑意却从眼中跑出来了。 将手机放到旁边,拿起筷子。 尽管碗里面条已经坨得不太成型,但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用手掌托起沈觉夏的手腕。 向来沉缓的心跳——此刻却不受控地加速。 屏声息气,借着轻浅而朦胧的夜色,她亲手为自己的女孩戴上戒指。 每一个动作都紧张而又甜蜜。前者拼命放水,后者穷追不舍。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沈觉夏伸手摸到季知节的指尖,顺势抓住她。 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沈觉夏咬牙切齿,语气恶狠狠地说道:“被我抓到了吧,你可要遭老罪了。” 压下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季知节故作为难地垂下眼,看着面前的大小姐,皱眉问道:“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 她总不能把季知节抓住捆起来吧。 抬眸望着季知节琥珀色的眼瞳,沈觉夏抿紧樱唇,不知道该如何对眼前的“犯人”判刑。 目光环顾四周,季知节视线落在沈觉夏粉色的书包上面,“待会儿我可以帮你把书包提回教室。” 杏眸闪过亮光,纤长的睫羽轻轻扇动,沈觉夏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但是还不够。 举起手腕,盯着沈觉夏缠绕在自己腕上的指尖,季知节明知故问:“不满意?你还想要什么?” 想要你离开s市。 当然,沈觉夏只敢在心里这样想。 清了清嗓子,聪明的小兔子决定以大局为重,继续践行先前的计划,“以后学校有任何活动,你都必须跟我组队,和我在一起。” 脸上的面具出现裂痕。 季知节瞳孔微缩,白皙的耳尖也可耻地羞红了,她不自在地动了动指尖,试图抽回手腕。 “干嘛,你不同意啊?”谨慎地眯起眼,沈觉夏握得更紧了一些,“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不放手!” “你先松手。” “我不!除非你答应我。” 生怕季知节会逃跑,沈觉夏踮起脚尖,凑上前,再一次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且,你要发誓才行。” 手臂染上沈觉夏的体温。 心跳频率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季知节动作僵硬地扭过头,声音迟缓地说道:“我发誓,我以后都跟你在一起。” “不是跟我在一起,是在学校里都要跟我一组。”以为季知节想偷偷耍赖,沈觉夏轻哼一声,揪住她的马脚,表情严肃地纠正了她的措辞。 凤眸中的氲氤清明几分,季知节抬起下巴,挑眉说道:“好,我季知节发誓,在学校里的每次活动都和沈觉夏一组。” 满意地点点头,沈觉夏“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对季知节的挟制,“走吧,还剩两圈。” 抬手,摸了下鼻梁。 季知节不露声色地扫过办公楼的方向,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跟在沈觉夏身后,悄悄地踩着她的影子。 害怕,她会突然醒来;却又期待,她露出惊喜的笑容。 计划完美落幕。 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成品。 低着头,月光照亮她弯折的脖颈,轻轻抬起少女的手掌,沈汀寒在戒指顶端郑重其事地落下一吻。 很快。 第44章 小夏就会成为她的妻子。 酥麻的痒意自喉间向上攀升,抑制不住的欲.望快要奔泻而出,轻咬舌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喘息的声音。 啊…… 小夏以后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 太阳被月亮推下天际。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夜色吞噬殆尽。 “叩叩。”敲门声响起,许青温声提醒:“小…觉夏,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换了面料更加舒适的居家服,沈觉夏拉开房门,“好,开餐吧。” “滴滴。” 才刚刚在餐桌前坐下,沈觉夏就收到了季知节发来的新消息,并且消息还附有一张图片。 第 25 章 战栗 “之前在煮面,忘记看手机了。”配图是一碗卖相还不错的番茄鸡蛋面。 咬着筷子尖,沈觉夏觉得季知节实在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突然拍晚饭给她看? 揣摩不明白她的心思。 思索几秒后,沈觉夏也举起手机,随手拍了一张桌上的饭菜发给季知节,“我也在吃饭。” 面条,已经开始有些坨了。 坐在餐桌前的少女却迟迟没有动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放在桌角的屏幕忽然亮起。 眸光一亮,季知节仍旧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刻意过了两分钟,才慢吞吞地回道:“你的晚餐看起来很丰盛。” “啧……” 季知节怎么又回她了。 被她缠得实在烦了,刘雨柔干脆破罐子破摔,“行,我告诉你。” “我就知道你——” “但是,我得告诉季知节。”明明是上午。 教室里却开着灯光 尽管开了灯,但阴沉的天气还是把教室衬得有些说不明的昏暗;虽然没有下雨,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静谧而略带潮湿的气息。 周三了。 季知节今天还是没有来学校,微信上给她发的消息,全部都石沉大海…… 面前摊着课本。捂着胸口缓了好一阵,刘雨柔才一脸防备地说道:“你干嘛鬼鬼祟祟站在我后面,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哼。”冷哼一声,沈觉夏眯着眼,“刚才是谁在给你打电话?” 收好手机,把手机放进裤裙的口袋。 刘雨柔双臂环胸,“我和谁打电话,为什么要告诉你?” 杏眸在眼中狡黠地转了转,沈觉夏话锋一转,挑眉诈道:“我不跟你兜圈子浪费时间,打电话的人是季知节对吧?” “你都听见了?” “对,而且我愿意帮季知节的忙。” 狐疑地打量着沈觉夏,见她眼神坚定得像是要上战场的锡兵,刘雨柔内心的怀疑渐渐打消。 听见?她啥也没听见。 不过兵不厌诈,先把消息套出来再说。 完全不惧刘雨柔的质疑,沈觉夏甚至又挺直了几分腰板,“我骗你干什么,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也是,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吧? 顶腮,刘雨柔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周围,确认没人才开口说道:“季知节出事了,现在她人在第一医院,正缺钱做手术。” “什么?!” 声音快要震碎顶棚,沈觉夏下巴掉到地上。 “嘘嘘嘘!”拉住沈觉夏,刘雨柔低头,“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别人,大概需要十五万,你身上有吗?” 瞬息之间。 沈觉夏的脑海中闪过了千万条思绪。 季知节死了,秘密就会永远石沉大海…… 可是,如果之后被姐姐知道,自己对她的亲生妹妹见死不救,那自己在姐姐心中的形象不就全都毁了? 而且万一季知节真出什么事。 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脑补出这个可能。 指尖像是被尖利的细针用力地刺了一下。 伤口很浅,甚至都没有往外渗血,但是这种细密的疼痛却在身体里逐渐蔓延,牵动着心脏也开始不停抽痛,越来越疼。 见沈觉夏不说话,刘雨柔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声音着急问道:“沈觉夏?借不借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帮我和老师请假。” 说完这句话,沈觉夏跑回教室。 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直接打车到了第一医院。 但沈觉夏的视线却并没有聚焦在课本上面,而是像被抽走魂魄的傀儡,目光失神地看着左边的空座椅。 眼神透露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沈觉夏轻咬下唇,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的边缘来回摩挲。 周围的同学都在低头做笔记。 但对于沈觉夏来说,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因为她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响起了死亡倒计时——不回信息,再加上联系不上。 依稀记得小说中看到的情节。 按照现在的进度,再过一天,真千金就会强势回归,换上一身亮丽的行头,狠狠打脸假千金。 完了。 全都完了…… 一上午的时光,就这样混沌过去。 呆坐在座位上的小兔子,始终都没能等到她心中期待的那个身影出现。 中午下课,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 只剩下沈觉夏一个人还留在座位上,傻傻发呆。 能做的事情她都努力去做了,真相大白后的发展不是她能够左右的,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说不定,到时候季知节会对她心慈手软呢? 第45章 抬起手,沈觉夏轻轻拍打脸颊。 反正都这样了,今天中午她要把二楼餐厅最贵的菜全部都点一份——不然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浑浑噩噩地走出教室。 走道廊桥,沈觉夏停下脚步,皱眉。 刘雨柔不是一下课就去餐厅了吗?现在怎么还站在这里? 第六感发作,沈觉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没有出声喊刘雨柔的名字,而是悄悄地绕到了她的身后。 “你先别着急,我帮你问问别人。” “客气什么,都是同学。” 手指紧紧抓着护栏,刘雨柔挂断电话,唉声叹气地转过身,“我的妈呀!沈觉夏你怎么像鬼一样。” 歪头,沈觉夏伸出的双臂悬在空中,蹙眉,“你要告诉季知节什么?” “告诉她,你来找我打听这些事情,然后我没有信守承诺,泄露了她的隐私。” 樱唇抿直,沈觉夏捏紧拳头,“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季知节的话,那我干嘛不直接找她问?” “对啊,所以我一开始就让你直接问她。”刘雨柔无所谓地耸耸肩。 抬眼和刘雨柔对视。 确定她不可能会告诉自己之后,沈觉夏嫌弃地摆了摆手,咕哝道:“行吧,你可以回教室了。” 目睹沈觉夏现场变脸。 刚才还对她撒娇卖萌,要伸手抱她,结果现在就对她弃之敝履?! 住院区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推着病床的护士,坐在轮椅上的病人,面色凝重的病患家属和行色匆匆的医生。 目光在过往病人的身上飞速掠过。 不敢停留。 沈觉夏逃避似得低下头,挪步走到角落,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季知节的妈妈。 是不是,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妈妈? 从楼梯下来,季知节第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的沈觉夏,她皱眉,快走几步,伸手覆上小兔子的额头。 拉下季知节的手掌,沈觉夏轻声说道:“我没事。” “对不起,让你在雨里陪我坐了那么久,这是我的衣服,你先拿去换上吧?”递出手中的t恤,季知节耳根发烫,偏过头。 接过干燥的t恤,沈觉夏却迟迟没有动作,依旧站在原地。 “衣服是洗干净的,你要是——” 摇摇头,沈觉夏打断季知节,“卫生间在哪边?” “在…算了,你跟我来吧。”放下抬到半空中的手臂,季知节转身朝右边走去。 脚下迈出的步子,比她一个人的时候小了许多。 哪怕是在盛夏。 雨后的风也带着微微的凉意。 微风吹动季知节的衣摆,将她颀长的背影勾勒得更加单薄,纤细的脊梁仿佛轻易就能折断,可就是这样的肩膀,却轻飘飘地撑起了本该由她承担的一切。 走在季知节身后。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沈觉夏忽然有点心疼。 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刘雨柔挑眉,“说实话,其实你真的很适合去演戏。” 长得好看,变脸也快得很。 不去演戏真是可惜。 “呵。”撇撇嘴,沈觉夏拨弄着指甲,“你知道我姐姐多有钱吗?演戏?我才不需要做那些辛苦的事情来养活自己。” “季知节不在的时候,你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五官皱成一团,刘雨柔啧啧感叹。 轻咳两声,沈觉夏收敛神色,拍了拍刘雨柔的肩膀,“好啦,既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说,那我们还是赶紧回教室吧。” 说完,沈觉夏就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才刚刚坐下,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就响起了。 心思完全没在语文老师讲解的课文上,歪头看向身旁空落落的课桌椅,沈觉夏手臂支在课桌上,撑着脑袋发呆。 刚才刘雨柔不小心说漏嘴。 突然提到季知节的妈妈——那就证明,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和季知节的妈妈有关系。 回想起上次差点自爆的经历。 沈觉夏抿唇,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次一定要冷静。 在事情没有泄露之前,她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要是搞清楚。 走廊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论心中有再多的怒火,在沈觉夏轻声细语的解释之下都会熄灭,更何况——季知节本来就舍不得对她发火。 目光在沈觉夏的身上徘徊。 琥珀色的眼底闪过陌生的欣喜与茫然,季知节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这么在意她。 她动作生涩地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沈觉夏的肩膀,声音微哑:“我没有生气,你不用这么紧张。” 嘿嘿。 还好成功蒙混过关了! 点点头,沈觉夏眨巴着杏眼,“既然你没生病,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树叶在雨水的滋润下更显翠绿。 偶尔有几片叶子被雨点打落,无力地飘落在湿润的土地上。 “生病的人是我妈妈。”指尖蜷缩,季知节娓娓道来:“两年前,她开始频繁地牙龈出血,到社区医院里看医生,医生建议我们去更大的医院做细致的身体检查……” 雨滴落在长椅旁的梧桐树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偶尔还有几滴会顺着树枝滑落,滴在沈觉夏的脚边。 第46章 冰凉的水珠砸在后背。 沈觉夏瑟缩着肩膀,指尖微颤。 注意到沈觉夏的动作,季知节皱眉说道:“别感冒了,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吸了吸鼻子,沈觉夏点头。 季知节总算发现不对了! 虽然这雨并不大,但是哪有人一直在雨里说话的? 可她说得又是这种沉重的话题。 自己根本不好意思打断她。 咽下满肚子的腹诽,沈觉夏跟在季知节身后,表面上看起来——乖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 随着时间流逝。 盛夏的阳光也愈发毒辣,照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 一圈之后,沈觉夏喘息的声音渐渐变得急促,缺乏锻炼的小腿肌肉开始微微打颤,步伐也越来越沉重。 原本拉开的距离。 慢慢的,被季知节赶超上来。 第 26 章 勉强 与沈觉夏擦肩而过,季知节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无声地扬起唇角。 小宇宙被瞬间点燃。 轻咬舌尖,沈觉夏用尽浑身力气,奋力追了上去,“季知节,你有什么了不——” 话音未落,季知节就开口打断她,“我们又不是在比赛,慢慢跑就好了。” 想好的狠话卡在喉咙里。 说不出口。 本来还以为季知节会借机装蒜。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软绵绵的,肯定是害怕自己超过她太多,没面子! 撇撇嘴,没有再继续拼命往前跑,沈觉夏放缓脚步,跟着季知节的节奏调整呼吸。 马尾随着步伐左右摇晃。 晨光在发尾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清风拂过,偶尔几缕发丝从耳侧掉落,但季知节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啪嗒一声。天空逐渐放晴。 乌云散去,正午的阳光穿过云层,温暖地烘干了湿润的城市。 “季知节,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气呼呼地甩着手,沈觉夏赖在原地不想动了。 圣德中学。 一楼,教职工餐厅区域。 “下周清明节放假,你要回n城吗?”夹起一筷子土豆,李悦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许莉问道。 味同嚼蜡,沈觉夏机械地填饱肚子,“我累了,想上楼睡一会儿。” “好,学校那边要请——” “不用,我明天还是照样去学校。” 小兔子拖鞋踩在木地板上。 发出温吞的细碎声响。 沈觉夏在二楼走廊的转角停下停驻,没有往左,而是选择了往右,走到尽头,拧开沈汀寒的房门。 夏日闷热,尽管窗户紧闭。 但热气还是从看不见的缝隙中挤了进来。 拿起转角柜的遥控,沈觉夏按下空调开关,目光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最后看向了正中央的大床。 这次项目是和m国的另一家企业合作,需要经常出差,沈汀寒上次回国还是半个月之前。 虽然这间卧室,短时间内没人居住,但许青依旧会按时每周换洗床单。 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步入这间卧室的那一刹那,熟悉的鸢尾花香就轻轻地揽住了沈觉夏。 径直走到床边。 沈觉夏掀开被子,直接躺了上去。 晒过太阳的棉被散发着独有的暖意,暖意将淡淡的鸢尾花香烘得更加缱绻,少了一丝清冷,多了几分温柔。 两人来自同一个二线城市。 多年未见,最后阴差阳错都在圣德中学当了老师,又重新相遇。 岛台的射灯反射在大理石上。 看起来略显斑驳。 手机还停留在刚才的通话页面。 亲自打电话核实后,得到了并无二异的回答,可沈汀寒却并不满意。 沈汀寒宁愿沈觉夏欺骗了她。 因为那样就会显得——她,没有那么拙劣。 最可笑的是,在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她甚至还在心里继续怀疑,认为沈觉夏对她有所隐瞒。 独自一人坐在窗边。 清冷的凤眸爬满了与其并不相称的暗色。 只要稍稍转头,沈汀寒就可以看见皎洁的月光,但她却选择抬起手腕,遮挡视线。 挪动身体,仍由自己深陷。 宽厚的椅背温柔地承托着她纤细的身躯,沈汀寒闭上双眼,仰着脸,仍由夜色审判她的灵魂。 白皙的脖颈。 仿佛晚风裁下的一抹月光。 寂静的暗夜切分微弱的月色,纯白的绸缎被无情割碎,光影划破沈汀寒的喉咙,远远望去——靠在沙发上的女人就像是选择引颈自尽的天鹅。 什么算是欺瞒? 不管沈觉夏选择和谁交朋友。 喜欢谁,以后会跟谁在一起,她都没有权利干涉。 骤然睁开双眼。 沈汀寒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外。 月亮还在原来的那个位置,淡薄的月色像是审判者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窥探着扎根在她内心深处、依靠吸食她血肉为生的荆棘果实。 天边亮起朦胧的白。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缓慢流逝。 视线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沈汀寒漫无目的想起——自己好像答应过小夏,要相信她的。 握着汤匙,舀起一勺鸡蛋羹,许莉摇了摇头,“我回不回去家里人都无所谓,只要我按时转钱就够了,既然这样…那我干嘛还要自讨没趣?” 第47章 叹了口气,李悦拧开可乐推到许莉面前,“难道你要自己在出租屋里过节?要不和我出去玩两天?郊区最近新开了一家避暑农家乐,听说环境还不错。” 还没来得及答应李悦。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忽然震动起来。 从兜里拿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之后,许莉咧嘴笑了,“你说现在这诈骗集团也是厉害哈,居然还有从美国打来的电话,那边是凌晨吧?半夜还要工作,干诈骗也是不容易啊!” “挂了吧,我刚才——”晚霞的余晖透过窗户。 轻飘飘地落在了女孩的脸上。 整周都没有睡过好觉,鸠占鹊巢的下午,是沈觉夏这周第一次好眠。 长睫忽闪,沈觉夏抱紧怀里的被子,用脸颊贪婪地蹭了又蹭,直到心中的思念被熟悉的气味完全填满,才心满意足地下了床。 捏着被角还原床铺,沈觉夏穿上鞋子,关掉空调,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眼中的疲倦消解了不少。 收拾好心情,在书桌前坐下。 沈觉夏拔下手机的充电线,点开微信。 “季知节,你在干嘛呀?” 配图是一个小兔子头顶爱心出场的表情包。 季知节坐在病床旁的塑料凳上,正低着头在削苹果,忽然听到手机响起的特别提醒音,她指尖停顿,唇角不自觉上扬。 半靠在病床的季晚,好奇问道:“怎么笑得那么开心?你这是收到谁的信息了?” 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季晚,季知节捏着微微发烫的耳垂,小声说道:“就是今天…帮我们交了手术费的那个女生。” “嘘!”食指抵住嘴唇,许莉挑眉,“作为一个英语老师,我倒是想看看,这诈骗犯究竟会和我说英文还是中文。” 看着满脸兴致勃勃的许莉,李悦无奈地摇摇头,夹了一块排骨放到碗里,低头专心吃饭。 “你好,许老师。” 哟!这么厉害。 居然还知道她是老师! 朝李悦抬了抬眉毛,许莉打开免提,“你好,请问你是?” “沈觉夏的家长,沈汀寒。” 手中的筷子掉到桌上,李悦目光诧异地看向手机,而后又瞥向徐莉。 手臂上的汗毛竖起。 瞬间正了神色。 许莉和李悦对视一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好,沈董,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季知节好声好气地哄道:“还有350米,要不然你先站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去前面借充电宝?好不好?” 沈觉夏瘪嘴。 小幅度地点点头。 虽然她并不是很满意这个方案,但是眼下,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真是倒霉,才刚刚确定好护工的人选,交完钱走出来不到一会儿,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附近的充电宝还都老远老远的! 都怪季知节!叹了口气。 许青表情难看地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觉夏的脸色瞬间煞白,“那姐姐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沈总只是让我开车来医院接你,其它的什么也没说。”许青拉开车门,目光在沈觉夏深蓝色的t恤上面停滞一瞬,而后才收回视线,低下头说道:“二小姐,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车上有充电线吗?” “有的。” 目光犹豫地望了一眼季知节离去的方向,沈觉夏咬唇,弯腰坐进车内。 马路上的雨水还未完全蒸发。 飞驰而过的车辆,时不时划过尚存积水的路面,带起一圈圈涟漪,接着又迅速恢复平静,只留下几汪闪闪发亮的水洼,倒映出天空的蓝与云朵的白。 手里提着打包好的奶茶,是季知节之前在班里听沈觉夏和林洁提起过的——她感兴趣的新口味。 前面就是最后一个路口了。 唇角上扬,用食指勾起耳畔散落的鬓发,轻轻地绕到耳后,季知节默默加快步伐。 满心期待地走过路口。 季知节抬头看向前方,正想开口喊沈觉夏的名字,这才发现,本来应该在那里等着的人——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中的奶茶忽然变得很沉,压得手指关节都开始发胀、发酸。 目光逐渐转冷。 季知节皱眉,随手把特意买回来的奶茶,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果然,人不应该。 自作多情。 这几天自己因为她的事情,一直魂不守舍,昨天晚上甚至忘记要给手机充电了。 双臂环胸,沈觉夏不满地跺脚。 活像一只被偷走了存粮的小兔子,不高兴,但是却无计可施。 在医院里找了好几圈都一无所获,许青决定开车出来,在附近也找找,如果实在不行就去公安局报案。 车速不到十迈。 随便来条小狗都能轻易超车。 虽然知道在路上偶遇沈觉夏的可能性近趋为零,但许青却依旧聚精会神找得非常认真,年薪四十万的工作,如果被沈总辞退,以她现在的这个年纪——不可能再找得到。 她的四十万啊,到底在哪里…… 目光聚焦在远处的身影,许青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脚踩刹车在路边停下,按下车窗,“二小姐!!!” 嗯?! 怎么好像听见了许姨的声音? 第48章 沈觉夏一边扣着手手,一边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熟悉的黑色轿车,她兴奋地招了招手,“许姨!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附近!” 看到活蹦乱跳的沈觉夏。 许青突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深呼吸,调整好情绪。 挂挡熄火,许青从车上下来,跑到沈觉夏面前,“小姐,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吓死我了!” “我手机没电了。”从口袋里摸出无异于板砖的手机,沈觉夏歪头,“我从学校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呢,你干嘛那么着急。” “学校给我打电话说你人不见了,你的电话我也拨不通,担心出什么事,我就——” 懒散的目光一瞬间收紧。 沈觉夏咽了咽口水,“你该不会给我姐姐打电话了吧?” 季知节将课本反扣在桌上。 被忽然打断,刘雨柔转头看向季知节,开口说道:“对啊,知节你也来劝劝她,你家里——” “别说了。” 声音如冰泉般剔透,季知节将刘雨柔的手掌从沈觉夏的桌上轻轻拨开,“觉夏说她不想演。” “什么嘛,我这是在帮你诶!阿姨她不是需要……”剩下的半句话,在季知节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之下,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盯着刘雨柔的眼睛,季知节摇摇头。 明白了季知节的意思,刘雨柔气呼呼地转过身,趴在桌上,笔尖在草稿纸上不停打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狗咬吕洞宾……” 心里很清楚。 她们是因为自己突然退演,所以才会起争执。 搭在膝盖上的手攥紧,沈觉夏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穿了沈觉夏的心思。 垂眸,纤长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黯然,季知节声音平静地说道:“不要勉强自己,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第 27 章 揉揉 手指攥紧衣摆,沈觉夏抬眼看向季知节,咬唇问道:“那戏剧社的演出要怎么办?” 眉头微皱,指节抵在下巴。 季知节沉吟许久。 度秒如年,就在沈觉夏准备“舍身就义”的时候,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扬眉,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季知节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没来戏剧社之前,我们也好好的呀,还是你觉得——我们没有你就不行了?” 压在胸口的大石被人轻轻移开。 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沈觉夏翘起鼻尖,晃动着脑袋,表情嫌弃地推开了季知节的手掌,“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不准随便摸我头发。” 说完,小兔子握紧拳头。 象征性地在胸前挥了挥,威胁的意味十足。 “滴滴。” 大门应声而开。 许青率先进门,进门后,她弯下腰为沈觉夏摆好拖鞋,“小姐是不是还没吃过午餐?” 扶着墙,沈觉夏换好拖鞋,有气无力地说道:“嗯,你让刘妈看着随便做点吧,我想先上楼洗个澡。” 目光再一次掠过沈觉夏身上的深蓝色t恤,许青微笑着应道:“好,小姐先去洗澡吧,等待会儿饭菜做好了,我上楼叫你。”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觉夏点点头,步伐沉重地走向楼梯。 温热的水流自花洒倾泻而下,沈觉夏转过身,按动沐浴露,打出绵密的白色泡沫抹在身上。 水流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滑。 途经微微隆起的山峦和略微凹陷的腰窝,贪恋地在指尖徘徊,最后才依依不舍地从小腿淌下,离开。 湿润的水汽在空间里任意弥漫。 细小的水滴凝结成大颗大颗、圆滚滚的水珠,然后密密麻麻地从玻璃上,一个接一个滚落。 沈觉夏仰起头。 任由水流冲刷她的疲惫。 丝丝缕缕的细线在胸口缠绕。 本来她以为和季知节搞好关系之后就能万事大吉,结果虽然成功接近了季知节,但距离她想象中的结局却越来越远了。 季知节替她承担的那些痛苦。 是她能够轻易弥补的吗?沈觉夏不知道。 与季知节之间的事情。 还没完全解决。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心里播下的种子却早已长得茂密,等沈觉夏回过头时,才恍然发觉——应该扼杀在摇篮里的乱木,已经长成了参天巨树。 姐姐…… 眼眶泛起热意,看着玻璃上投影出的身影,沈觉夏无助地捂住双眼,肩膀微微颤抖。 昨天下过雨,虽然天气已经放晴。 但教室的空气里却依旧夹杂着一丝仍未散去的潮湿。 时间尚早,今天的值日生还没到班级,黑板上昨天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还在角落,没有被人擦掉。 深呼吸,沈觉夏捏紧书包背带。 在走进教室的第一时间,她将目光投向了在意的角落。 空置好几天的座位,终于到了她的主人,季知节坐在位置上,手里捧着看到一半的《呼啸山庄》。 若有所感,视线从书本移开。 隔着十几排空座位,望向站在教室前门的沈觉夏,季知节的唇边荡漾着浅浅的笑意,“早上好!” 被季知节眼中的笑意所感染,沈觉夏忪开紧皱着的眉头,微微抬起下巴,像只打了胜仗的小兔子,满意地走进教室。 第49章 太好啦! 季知节终于重新回来上课了。 走到课桌旁,沈觉夏还没动作,坐在位置上的季知节就站起身,伸手帮她拿下了身上的书包。 “你这是干嘛?”歪头,小兔子不懂就问。 把书包放到侧边挂好,季知节和沈觉夏同时坐下,也从课桌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早餐,“你之前给我带了好几次早餐,我都没有什么表示,昨天回家试了一下,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脑袋发懵,沈觉夏愣愣地看着季知节,缓缓将目光移到了她手中的塑料盒子上,“你做的?” “嗯。”季知节点头。 “呃…你是想要让我吃吗?” 吞了下口水,沈觉夏目光迟疑地问道。 清丽的眉眼染上一抹不解,季知节抿唇,“本来就是要做给你吃的呀?为什么这样问我?” 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只需要担心什么时候才能穿上最新款的裙子,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安抚好季知节的情绪。 沈觉夏拿着手机,趁早读还没开始,走到教室最后的窗户旁边,拨通电话,“许姨,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才刚停好车就接到了沈觉夏的电话,以为沈觉夏忘带了什么东西,许青重新坐回车里,同时开口:“怎么了小姐,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吗?” “不是。”侧目,望着季知节印在玻璃上的侧颜,沈觉夏咬紧下唇,“我下午想请假陪朋友去医院,她妈妈今天要进无菌仓。” 目光不解,许青皱眉问道:“小姐的意思是,需要我去学校接你们?时间大概几点呢?” “不是不是!” 许青见到季知节? 那还得了! 停顿片刻,调整好呼吸,沈觉夏接着往下说:“是这样的,我下午请假陪同学去医院的事情,想麻烦你不要告诉姐姐,我不想让姐姐知道。” 以为沈觉夏在担心沈汀寒干涉她交友,许青摇头——果然,二小姐也开始逐渐意识到,大小姐对她的这种占有欲不太正常。 “陪同学不是坏事。” “沈总知道…应该不会反对的,要不,小姐你跟沈总好好说说呢?” 如果只是陪个普通同学。 她当然不用暗度陈仓,但季知节身份特殊。 抓紧窗户边框,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沈觉夏软声软气地央求:“许姨…我真的不想让姐姐知道,你能不能帮帮我?就这一次,姐姐明天才会回来,只要你不告诉她就没有人会发现的。” 电话安静下来。 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目光不停闪烁,许青沉默许久才终于出声:“小姐晚上必须早点回来,学校那边也要提前和老师打好招呼,别让把她们打电话到沈总那边。” “谢谢许姨~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挂断电话,沈觉夏收好手机,重新回到位置上坐好。 表面看起来淡定,但是虚握的手掌却暴露出主人内心的真实情绪,季知节望向沈觉夏,“怎么样?你家里人同意吗?” 身后的兔子尾巴轻轻摇晃,沈觉夏眨着黑润的杏眼,声音轻快:“已经说好了,放心吧季知节,我会陪着你的。” 嘴角不经意上扬,季知节垂眸。 点了点头。 “叩叩。”许青敲门,朝屋内喊道:“小姐,饭菜已经做好了。” “原来是她。”手里拿着苹果,季晚目光温柔,“你有没有替我谢谢她?等我出院了之后喊她来家里吃饭,我亲自下厨。” “好。”季知节轻声答应。 自从许莉宣布完这个消息之后。 班上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在了下周的校运会上。 校运会总共为时三天,每个项目都奖金不菲,不擅长运动的人也可以借机休息几天,因此每个人都很期待运动会的到来。 晚上,回到家之后。 放下书包,沈觉夏蹦蹦跳跳地上了二楼。 走进房间的第一眼,沈觉夏就注意到了被人摆在床尾,叠得四四方方的蓝色t恤——是季知节之前借给她的那件衣服。 平时许姨都会按照她的穿衣习惯帮她把衣服收拾好,这次…估计是许姨不知道该把这件衣服放在哪个位置合适? 一件再普通不过的t恤。 自己都穿过了,季知节她肯定不要了吧? 随手抓起床上的t恤,扔进了衣帽间的抽屉,沈觉夏拍拍手掌,在书桌前坐下。 哼哼,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虽然中间稍微出现了一点小插曲,但是季知节已经开始对她敞开心扉~ 只要按照计划顺利推进,在身世败露之前把季知节拉到自己的阵营,到时候——沈从钧想要借机发难也没有由头啦! 光是在脑海中想象出沈从钧气得发颤又拿她无可奈何的神情,沈觉夏就觉得神清气爽。 被他明里暗里地嫌弃了十几年。 本来沈觉夏的心中还会偶尔难过,以为他是因为她各个方面都比不上姐姐,不能给沈家争光,所以才会一直对她不热不冷。 没想到,原来自己真的不是他女儿。 这可真是太好啦! 小声哼着歌。 沈觉夏放下手中的气垫梳。 拿起床头的手机,季知节点开消息,眼中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我在医院,刚才在帮妈妈削苹果。” 第50章 收到季知节发来的消息,沈觉夏不满地嘟起嘴,回复她道:“嗯?护工没在吗?中午不是说好了,让她从今天开始帮忙?” 光是看着文字就能想象出她说话时的神情,季知节耐心解释,“陈阿姨和我提前说好了,她家里下午有点事情,要等晚点才能来医院。” “哈?那之后呢!” “只是今天,之后会按约好的时间来。” 想了想,季知节又补充了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明天会去学校的。” “季知节,你真聪明。” “什么?” 在表情栏里挑挑拣拣,沈觉夏选了一个小兔子打满分的表情发过去,“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低头无声地笑,季知节的脸颊飘起可疑的红晕:“当然,毕竟考虑小姐的想法,在我的职责范畴。” 什么嘛… 干嘛突然说这么奇奇怪怪的话。 端起桌角的水杯,沈觉夏喝完水,才慢慢吞吞地输入:“反正你自己知道就好。” “沈觉夏,明天见。” “嗯,明天见。” 刘雨柔像不受美色勾引的尼姑那般,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等季知节明天来学校,你自己去问她。”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又往前走了一步,将刘雨柔死死逼在角落,沈觉夏屏住呼吸,竖起眉毛,“快告诉我,不然我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没等沈觉夏把话说完,刘雨柔就笑出鹅叫,“嗝…哈哈哈哈,沈觉夏你威胁人的样子好可爱啊。” 好不容易才绷起的气势,瞬间松懈。 兔子竖起的小耳朵耸搭下来。 变成垂耳兔。 委屈地抠着手,沈觉夏仍不死心,“雨柔,你就告诉我嘛,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第 28 章 同意 被她缠得实在烦了,刘雨柔干脆破罐子破摔,“行,我告诉你。” “我就知道你——” “但是,我得告诉季知节。” 歪头,沈觉夏伸出的双臂悬在空中,蹙眉,“你要告诉季知节什么?” “告诉她,你来找我打听这些事情,然后我没有信守承诺,泄露了她的隐私。” 樱唇抿直,沈觉夏捏紧拳头,“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季知节的话,那我干嘛不直接找她问?” “对啊,所以我一开始就让你直接问她。”刘雨柔无所谓地耸耸肩。 “沈觉夏?沈觉夏!” 叫了好几声。 沈觉夏都没有反应。 着急地握住她的肩膀,季知节指尖颤抖,“你怎么了?别故意吓我!” 电话仍未挂断,掉落在地的手机上,代表着通话时长的数字——还在不停滚动。 听到这句话。 挂在唇边的笑意瞬间褪色,沈觉夏目光躲闪,“我刚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 “明天中午,陪我回老宅一趟。” 摸着手镯上的钻石,沈觉夏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好吧,但是——” 还没等沈觉夏把话说完,沈汀寒就打断她道:“嗯,明天下午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医院探望你同桌的母亲?” 尾巴炸起。 浑身的汗毛倒竖。 朝着沈汀寒谄媚地笑了笑,沈觉夏讪讪说道:“姐姐那么忙,好不容易才休息两天,这样会不会太累了呀?” “还好,不是有你陪着我吗?”凤眸微阖,沈汀寒迈着长腿走向二楼。 脚步在第六个台阶停顿。 蓦然回首,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沈觉夏脸上,“而且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生能让我们家小夏变得…这么心软。” 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对上沈汀寒意味不明的眼神,沈觉夏干笑两声,“哈哈,我哪有心软。” 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沈汀寒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步伐平稳地走进房间。 “咯哒”。 房门被轻轻关上了。 站在原地,脸正好对着墙上的挂钟,望着不停摇摆的指针,沈觉夏感觉自己——简直就像被宣告了死期的刑犯。 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的呼喊声,从容的姿态被瞬间打破,沈汀寒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小夏?你怎么了?” “你别动。” “我现在就去医院接你。”半个小时后。 换好衣服的沈觉夏拎着包包,扶着白色的木质扶手,缓缓下楼。 静静坐在沙发上。 乌发的尾梢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上身是浅苹果绿的廓形西装,下身是奶杏色半裙,沈汀寒今天的穿着打扮正式而又不失亲和,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侧目望向楼梯。 苹果绿针织衫。 内里搭配一条白色吊带裙。 视线在空中交接,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了一抹诧异。 简直…… 就像是两人提前约好了。 看清沈汀寒西服颜色的刹那,小兔子的唇角就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捏着包包的链条,沈觉夏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姐姐,我们两个人穿得好搭哦!” 凤眸快速闪过微光,沈汀寒拿起身旁的银扣托特包,朝门外走去,“谈事情不好迟到,走吧,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第51章 被落在原地,沈觉夏不满地撅起唇。 对着眼前人的身影悄悄吐舌。 当沈觉夏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时,沈汀寒早就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看着敞开的车门,她轻哼一声,将先包包丢进车内,然后才气呼呼地坐上车。 “砰!”光是听动静都能知道。 小兔子生气了。 站在车门旁,原本需要负责关好车门的司机,听到这声动静,顿时面如死灰——完蛋! “叩叩!” 路过走廊时,沈汀寒轻敲了两下沈觉夏的房门,“小夏,可以准备起床了,我现在下楼做早餐。” 被子蒙住耳朵,沈觉夏声音含糊:“好…我知道了。” 得到回应之后。 唇角微弯,沈汀寒转身下楼。 厨房里,刘妈正在准备食材,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目光讶异地转过头,“大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早饭还要稍等一会儿才好。” “时差还没调整过来,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拿下挂在墙壁上的兔子印花围裙,沈汀寒敛眉,“你出去吧,今天的早餐我来做。” “啊?听二小姐说您昨天发烧了——” “没关系,你出去吧。” 看了眼台面上已经简单处理好的食材,刘妈点头,用抹布擦了擦手,“那我就先出去了,大小姐您有什么事,随时喊我。” 微微点头,沈汀寒走到案板前。 从架子上的纸盒里抽出透明手套,仔细地戴在手上。 从篮筐里拿出沥好水的羽衣甘蓝、苦苣、紫甘蓝和生菜,整齐地压平,握紧刀柄。 骨节分明的手掌,因为稍微用了些力。 淡淡的青色纹路凸显出来。 卸下手套。 将拌好的沙拉倒入玻璃碗。 转身打开冰箱,从第二个隔层拿出可颂,对半切开,铺上油纸放入烤箱,没有提前预热,而是直接将上下火调到180度,定时六分钟。 拿起架子上的橄榄油。 起锅,倒出些许。 平底锅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单手敲开鸡蛋——蛋白跌入锅中的瞬间就响起了“滋滋”的脆响,很快,食物的香气四散开来。 第一个煎蛋翻面,蛋白的边缘微微焦黄,但内里却还留着软心;第二个煎蛋没有特意翻面,只是在表面撒了点胡椒粉。 煎完鸡蛋之后,将切成三角形的土豆和香肠分别煎熟,一切工序结束的同时,烤箱发出了“滴滴”的提示音。 戴上隔热手套,取出烤盘,夹起两个圆滚滚的可颂,用勺子舀起满满的金枪鱼碎塞进可颂,小心翼翼地把可颂放到煎蛋旁,又将沙拉、土豆和香肠放入盘中摆放整齐。 “刘妈,你去看看小夏——” “姐姐~好香啊!” 小馋猫早就闻香而来,在旁边盯了她许久。 不行…… 绝对不能让姐姐见到季知节! 猛然回过神。 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耳边响起嗡嗡的蜂鸣。 沈觉夏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几乎快要将它嵌入掌心,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姐姐,我没事,姐姐你不用过来……” 沈觉夏的状态明显不对。 紧皱着眉头,季知节的眼中写满了担忧,“要不要帮你喊医生?” “别管我!”突然站起身,沈觉夏甩开季知节的手。 望着空荡荡的掌心。 眼底闪过了一抹难以置信。 季知节抬眸看向沈觉夏,眸光不解,仿佛在确认她的意思。 不经意对上季知节受伤的目光。 左胸尖锐地抽痛了一瞬,沈觉夏咬唇,借助疼感平复内心的慌乱,“家里突然有急事,我要先回去了。” “那要……”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还没等季知节站起身,沈觉夏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我先走了,有事情给我发信息,别打电话。” 夜晚的医院,住院区。 走廊里的灯光柔和而又稀疏,只留着几盏夜灯,映照出长长的影子。 大多数的病房都已经熄灯,只有偶尔传来的点滴声和呼吸机的规律声响,在空中低声回荡。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郑雅婷换下便装,正准备离开。 脚步在寂静的走廊响起。 穿过病房的走廊,她忽然停下脚步,绕了回来,“知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目光黯淡而又迷茫。 季知节缓缓抬头,“啊…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呢?对了,你吃过晚饭了吗?”看着眼前的少女,郑雅婷莫名想起了自己刚满三岁的女儿。 “她有事先走了。” 摇摇头,季知节低垂着眉眼,“我不饿,谢谢郑医生。” 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郑雅婷叹气,卸下肩上的挎包,打开拉链在里面翻找,“这是我中午和同事一起买的碱水包,她们说味道很好吃,你尝尝看。” 伸出手,季知节下意识想要拒绝她的好意,“谢谢郑医生,我待会儿回去随便吃点就好,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哪里好意思再拿你的东西。” “哎哟,就只是一个面包而已呀,你这个小孩怎么回事?”硬把面包塞到季知节的掌心,郑雅婷重新挎上背包,“只有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才能有余力去照顾别人,而且——别总把谢谢挂在嘴边,听得我头都疼了!” 第52章 “谢……” 见她又要道谢,郑雅婷皱眉,“嗯?” 咽下了喉间的话语。 季知节轻轻地捏着面包,小声说道:“好,我会照顾好自己。” “这才对嘛!”点点头,郑雅婷转身望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好啦,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 “嗯。”季知节轻轻点头。 金属质地的长椅微微发冷。 其实,季知节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什么。 看着拐角泛着绿光的应急出口灯,季知节沿着缺口撕开包装袋,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碱水包的外壳稍微有些硬,但内里是软乎的。 咬出缺口之后。 面包露出内里的乳酪夹心。 奶香味的白色乳酪在医院淡淡的消毒水气息中,散发着格格不入的香甜。 这是季知节第一次吃碱水包。 安静地咀嚼着,她在心里默默想到——明明闻起来那么香…可是为什么吃到嘴里,喉咙却翻涌着苦涩的味道。 调到静音模式的手机。 还在不停振动。 杏眸闪过复杂的暗光。 旋即,沈觉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被独自留在原地,直到女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季知节才反应迟钝地收回视线,心间泛起微微的凉意…… 中午下课,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 只剩下沈觉夏一个人还留在座位上,傻傻发呆。 能做的事情她都努力去做了,真相大白后的发展不是她能够左右的,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说不定,到时候季知节会对她心慈手软呢? 抬起手,沈觉夏轻轻拍打脸颊。 反正都这样了,今天中午她要把二楼餐厅最贵的菜全部都点一份——不然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浑浑噩噩地走出教室。 走道廊桥,沈觉夏停下脚步,皱眉。 刘雨柔不是一下课就去餐厅了吗?现在怎么还站在这里? 第六感发作,沈觉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没有出声喊刘雨柔的名字,而是悄悄地绕到了她的身后。 “你先别着急,我帮你问问别人。” “客气什么,都是同学。” 手指紧紧抓着护栏,刘雨柔挂断电话,唉声叹气地转过身,“我的妈呀!沈觉夏你怎么像鬼一样。” 第 29 章 模糊 捂着胸口缓了好一阵,刘雨柔才一脸防备地说道:“你干嘛鬼鬼祟祟站在我后面,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哼。”冷哼一声,沈觉夏眯着眼,“刚才是谁在给你打电话?” 收好手机,把手机放进裤裙的口袋。 刘雨柔双臂环胸,“我和谁打电话,为什么要告诉你?” 杏眸在眼中狡黠地转了转,沈觉夏话锋一转,挑眉诈道:“我不跟你兜圈子浪费时间,打电话的人是季知节对吧?” “你都听见了?” “对,而且我愿意帮季知节的忙。” 狐疑地打量着沈觉夏,见她眼神坚定得像是要上战场的锡兵,刘雨柔内心的怀疑渐渐打消。 明明是春末夏初,温度最好的时节。 但车内却像寒冬腊月一般,呼出的气息就能瞬间凝结成冰。 紧紧握着方向盘,司机坐如针毡。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况,眼神完全不敢随意乱瞟,甚至就连看左右后视镜的动作都十分的迅速果决。 双臂环于胸前,沈汀寒偏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实际,却在暗中观察女孩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下午两点,春末的阳光和煦温柔。 白云悠闲地漂浮在空中,游乐园内的人潮也逐渐增多。 通过俱乐部专属通道入园之后,带着星黛露头箍的沈觉夏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地跑向了冰淇淋橱窗。 落后她几步。 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沈汀寒转过身,看向跟在她身后的贺玲说道:“没关系,今天下午你就当作是休假吧,不用跟着我们。” 空气忽然安静。 世界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心里藏着心事,季知节没有回答,沈觉夏也就没有催促,只是自顾自地爬着楼梯。 无声相伴。 两人并肩走到教室门口。 “我不会跳舞。” 没头没尾突然听到这一句话,沈觉夏张开嘴巴:“哈?什么意思。” “你刚才问我,有什么不擅长什么的。”像是求偶的孔雀露出了没有那么完美的一根羽毛,季知节抿紧薄唇——生怕沈觉夏会对此不满。 早晨的走廊寂静无声。 沉默的空气,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脏。 垂在身侧的手掌虚握,没有等到回答,季知节只好佯装无意地解释:“我没有认真学过,如果认真去学的话,应该也不会太差的。” 本就寂寞的空气。 这下,更是冷到凝结成冰。 见沈觉夏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季知节这下更是手足无措,“你很喜欢跳舞吗?我也没有那么不擅长的,准确来说是没——” 肩膀不停颤抖。 像是被重物压弯的柳条。 “沈觉夏,你怎么了?” 季知节伸出手,刚要碰上她的肩膀。 挥开了她的手掌,精致的杏眼弯成两汪月牙儿,沈觉夏捂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白净的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第53章 微风拂动叶片,发出“沙沙”的轻响。 仿佛枝叶也在跟着偷笑。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究竟有多愚蠢,季知节满脸通红地捏紧拳头,丢下一直傻笑的沈觉夏,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 “那……” “手机保持畅通就好。” 城市另一端。 下午两点,正是春日里阳光最慵懒的时刻。 医院的大门。 缓缓地吞吐着稀疏的人群。 病房的走廊尽头,偶尔可以听到仪器平稳运行的声音或护士们轻声交流的对话声。 每个病房的门口都有小黑板。 上面写着负责该病房的医护人员名字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阳光从窗户透进屋内。 轻轻落在季知节翻动的书页上。 白净的指尖捏起书页的边角,却迟迟没有翻动。 凤眸闪过纠结。 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季知节轻咬下唇,打开微信编辑文字:我已经在医院了,你大概几点到? 想了想。 删掉原来的文字。 “你大概几点到?我现在还没出门。”指尖微动,季知节点击发送。 说完,沈汀寒就转身走了。 愣在原地,手里死死捏着vip门票,贺玲差点就要感动地哭出声了:呜呜呜,给她买的居然也是vip门票,总裁人真好! 等沈汀寒走到沈觉夏身边时。 已经轮到她点单了。 目光纠结,小兔子抵着下巴问道:“姐姐,你觉得草莓香草和水蜜桃哪个比较好?” “我想吃草莓香草的。” “啊?可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沈觉夏转头看向她,略显迟疑。 “突然想吃了。”嘴角微微上扬,沈汀寒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嘿嘿。 两个口味都可以吃到啦! 解决了难题,小兔子兴奋地说道:“玲娜贝儿和星黛露,麻烦你啦~” 嘴巴快要噘到天上了。 清楚小兔子在因为什么不开心,但她不想哄。 不想顺着她的心意继续往下夸赞,说些“好姐妹心有灵犀”这类违心的话语。 与此同时。 一楼宴会厅却热闹非常。 半个小时前,沈汀寒上楼之后,女佣很快就为沈觉夏端来了鲜切果盘和纯榨果汁。 翘着腿,沈觉夏一遍吃着水果,一遍在脑子里思考——待会儿她要搞点什么事情出来才好…… “你?!你今天怎么也回来了?”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觉夏,沈从钧的脸色立刻从满面红光变成了阴云密布。 虎牙的尖端摩擦舌尖。 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狗叫”,灵光一闪,沈觉夏唇角上扬。 瞬间开启战斗模式。 扭头,沈觉夏对着沈从钧翻了个白眼,“你管我为什么回来,总之…不是回来给你看病的。” 虽然沈觉夏从前就目无尊长。 但是这样大放厥词,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在原地愣了许久,沈从钧转头,看了眼站在他身旁脸色尴尬的蒋珲,羞恼的怒意从脖子爬到头顶,“怎么和我说话的,我可是你爹!” “是吗…我爹?你不是一直觉得你不是?”盘着手,沈觉夏目光挑衅。 脸色由红转绿,表情变了又变,沈从钧气得牙痒,“今天有客人在,我不跟你计较。” 懒洋洋地瞥了眼站在沈从钧身旁的陌生男子,沈觉夏继续倒油,“哦,那你快闭嘴吧。” 姐姐。精致的景泰蓝掐丝珐琅香炉之中燃烧着气味宜人的棋楠沉香,随着空气流动,丝丝缕缕的香烟缓缓升起。 “汀寒,你过来看看,爷爷这幅字写得怎么样?”将手中的狼豪架在汉白玉笔搁之上,沈辉民捻起红星宣纸,转头看向站在门口静候的沈汀寒。 司机把车开进沈宅的那个瞬间。 管家就会向他汇报。 特意选在这个时间写字…… 脸上的神情挑不出任何毛病,轻轻舒展眉宇,沈汀寒言笑自若地走进书房,“爷爷写的字,当然是好的。” “净会说些好听话,s市还有谁不知道沈家大小姐是书法协会的荣誉会长,我一个老头子…随便写着玩罢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表情却难掩得意,沈辉民在雕花檀木椅上坐下,“法律部审核过了?” 始终笑而不语。 直到沈辉民说起这个,沈汀寒才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文件,“是的,等您签完字之后,这份合约就会正式生效。” “都是一家人,你办事向来妥帖。”接过文件,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沈辉民随意翻了几页,就合上文件,重新拾起毛笔,状似无意地关心她道:“听说你后天早上就要回m国,经常在两个国家之间奔波,身体受得了吗?” 本来就没幻想过一次能把事情办妥,见沈辉民四两拨千斤地转移话题,沈汀寒垂眸,“多谢爷爷关心,m国那边的业务,现在已经快到收尾的阶段了。” 握着笔杆的手掌微微一颤。 这妮子,是在用海外的业务压他呢。 “蛮好,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交到你的手上我就放心了。”笔画的转折晕开墨汁,沈辉民嫌弃地摇了摇头,“你爹是个不争气的东西,这偌大的家业,居然需要你一个小辈顶上。” 第54章 “父亲喜好自由,不愿被这些事情困住也是人之常情。”瞥了眼被沈辉民拧成一团,丢进废纸篓的宣纸,沈汀寒语气冷淡地说道。 仿佛此刻在讨论的——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年迈的鹰隼看向羽翼渐丰的海东青。 眼中的厉色一晃而过。 用手帕擦拭掌心,沈辉民笑呵呵地说道:“小夏性子急,一个人在楼下肯定等烦了吧?每次和你聊天就忘时间,还是快下楼吧。” 说完,沈辉民放下手中的狼豪,双手背于身后,步伐沉稳地走向电梯。 捏着包柄的手掌略微收紧。 这个称呼究竟是冠冕,还是枷锁。 车轮重重地碾过沥青路。 扬起细小的灰尘。 搭在膝盖上的掌心虚握成拳。 从上车的时候开始,沈觉夏就在心中默默计数,原本她以为数到二十就差不多了。 可是结果。 现在她都数到两百二七了…… 为什么沈汀寒还没过来哄她。 为什么为什么!!! 怒火渐渐转变成委屈和不安,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沈觉夏吸溜鼻子,偏头,想偷偷瞥沈汀寒一眼。 谁料她刚转过头。 视线和沈汀寒撞了个正着。 “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听到这声夸奖,小兔子立刻转涕为笑,拎起挡在两人中间的包包,沈觉夏抬起屁股往她身侧挪了挪,“有那么好看嘛?这还是我第一次穿呢,是和送你的那件——” 意识到说错话。 捂住嘴,沈觉夏眨巴着眼。 假装没听到她的口误,沈汀寒微微垂眸,“有,很好看。” 欲盖弥彰地捋了捋发尾,沈觉夏手作扇子状,在脸颊边轻轻地扇了扇,“车里好热,空调温度是不是开太高了?” “小贺。” “是沈总,我这就调整空调温度。” 手指在中控的液晶屏上操作。 贺玲偷觑了眼后视镜。 “衣服是洗干净的,你要是——” 摇摇头,沈觉夏打断季知节,“卫生间在哪边?” “在…算了,你跟我来吧。”放下抬到半空中的手臂,季知节转身朝右边走去。 脚下迈出的步子,比她一个人的时候小了许多。 哪怕是在盛夏。 雨后的风也带着微微的凉意。 微风吹动季知节的衣摆,将她颀长的背影勾勒得更加单薄,纤细的脊梁仿佛轻易就能折断,可就是这样的肩膀,却轻飘飘地撑起了本该由她承担的一切。 走在季知节身后。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沈觉夏忽然有点心疼。 第 30 章 珍贵 “谢谢你。” 拉扯衣摆,沈觉夏走出隔间。 负手站在镜子旁,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季知节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说得对。” 正在重新绑头发的沈觉夏,歪头看向她,“什么我说得对?” “你穿什么都好看。” 尾音透露出一股慌乱,没把话说完,季知节就径直走出了卫生间。 只剩下沈觉夏一个人,懵懵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丝沾着微微的潮意,连印花都没有的深蓝色纯棉t恤,下身混搭校服裤裙。 这样,好看? 季知节的品味可真是特别…… - 中午十点二十,操场。 太阳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天空不知道被谁泼上了蔚蓝色的油漆。 白云悠然自得地点缀着深蓝。 温热的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草坪上。 一只手提着蛋糕,一只手推动轮椅,沈觉夏把淡粉色的爱心蛋糕摆在桌子上,举起蛋糕刀,“我记得你和郑医生的关系很好,要不要给她留两块?” 绸缎般的糕体之上,两只姿态优雅的天鹅交颈相依,高的那只略弯着腰,似乎不愿和那只小天鹅分离。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着陆,为了您的安全,请确认您的安全带已经扣好、系紧……” 机翼轻轻穿破乳白色的云层。 窗外的景色逐渐清晰。 春末,无风的夜晚。 星星专注地望着月亮,皎洁的月光异常温柔。 即将入夏。 空气中带着一丝特有的闷热。 窝在沙发里的女孩小小一只,双手虚握,轻轻地压在胸前,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印出两道阴影,挺翘而又精致的鼻梁,弧度可爱。 躺在床上的季知节并没有睡着。 她侧躺着,用目光细细勾勒着沈觉夏的面庞—— 沈觉夏她会喜欢女孩子吗? 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呆呆地盯着自己。 抬手覆上脸颊。 季知节默默地咬紧了下唇。 想起沈觉夏对自己的那些夸奖,还有那天下午,她轻轻闭上双眼,近乎邀请的姿态…… 如果。 自己亲下去。 她会躲开吗?还是会回应自己。 眼前所浮现出的画面,让季知节的呼吸频率越来越慢,思绪也变得愈发迟缓…… 眼中是她;心里是她。 带着朦胧且炽热的爱意。 长睫微微颤动,季知节阖上双眼。 随着飞行高度持续降低,两侧的起落架从飞机机腹缓缓弹出,在与跑道接触的那一刹那,四周的标识快速向后掠过。 第55章 当季知节穿好睡裙,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像失魂木偶一样的沈觉夏,呆呆地窝在懒人沙发里,一动不动。 “医生和你怎么说?” 季知节一边说,一边拄着拐杖在床边坐下。 抬起头。 沈觉夏直愣愣地看向季知节。 指尖微缩,季知节温声问道:“怎么这样盯着我?” 蓦地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沈觉夏小声嘟囔道:“我刚才没有去找医生,自己擦了擦,没有继续流血就算了吧。” “没有原因就流鼻血可不是小事,你别怕,我陪你一起去。”拄起拐杖,季知节就要往外走。 “我不要!我不要去问医生!”沈觉夏嚷嚷道。 如果要是让别人知道…… 她偷看季知节洗澡,而且还馋到鼻血直流。 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要任性,这种时候还是要问一下的,而且我们现在就在医院里,多方便?”转身,季知节轻声细语地哄道。 “有原因的。” “什么?” 咽了咽口水。 沈觉夏振振有词地说道:“就是被你撞了才会流鼻血的,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我不用去看医生。”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您来到美丽的w城,现在机舱外面的温度为15摄氏度。飞机还需要滑行一段时间,请您保持安全带扣好系紧……” 在机坪滑行了一段时间之后。 飞机在廊桥旁停稳。 “您好,沈女士。”递上湿巾,乘务员俯下身,声音甜美地问道:“我现在帮您将随身行李取下来方便吗?” 目光扫过她稍稍垫起的脚后跟。 沈汀寒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去服务其她旅客吧。” “这……” 担心贵宾旅客对自己的服务有所不满,乘务员立刻紧张地问道:“沈女士,是这趟旅途有什么……” “同样飞行十几个小时,你也累了。”说话的同时,沈汀寒从座位上起身,打开行李架,取出随身的十六寸行李箱,“我自己拿就好,谢谢你。” “好的,谢谢您!”胸口的大石悄然落地。 脸颊微微发热。 乘务员偷了瞄沈汀寒好几眼,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走向另一侧,服务下一位乘客。 压根没注意到季知节的眼神。 手里握着蛋糕刀的沈觉夏,磨刀霍霍向天鹅,决定把蛋糕切成四等分。 见沈觉夏毫不留情地抬起手。 美丽的天鹅马上就要被切断屁股,季知节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你等等!” “干嘛?!” 皱皱鼻子,沈觉夏歪头看她。 “能不能不要切她们两个,也不要把她们分开。”抠着轮椅扶手,季知节盯着自己的脚尖。 “为什么?这个天鹅不好吃的。”以为季知节是想要吃天鹅,沈觉夏耐心地解释道:“底下的蛋糕更好吃,天鹅就是糖做的。” 白皙的面颊爬上红晕,不愿说出自己无厘头的联想,季知节只好拐弯抹角地说道:“我就喜欢吃糖,你把那两只天鹅都给我吧。” “哈?”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算了。 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 摇了摇头,沈觉夏将两只天鹅轻轻挑起,一同放到季知节面前的碟子上,“好了,你吃吧。” 凝视着眼前这两只相互依偎的天鹅,微启的薄唇染上不易察觉的温柔,季知节看得入神。 “季知节。” “啊?” 听到名字,她下意识抬起头。 “要不然你还是再去检查一下吧,我感觉你可能真的摔坏脑子了。”停了几秒,做好心理斗争之后,沈觉夏又补充说道:“你刚才的眼神——简直傻得冒泡。” 目光僵住。 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 季知节嘴角微微抽搐,露出极为不自在的笑容,轻咳道:“我只是…只是看这个天鹅太精致了,有点舍不得吃而已。” “是吗?”又塞了一口蛋糕,沈觉夏漫不经心地承诺:“你原来这么喜欢天鹅,那我以后每周都给你订。” “不用,我只喜欢这两只。” 800米长跑比赛刚刚结束,负责摆放跨栏的两名志愿者抱起草坪上的跨栏架,一个人负责确定平均线,一个人负责摆放跨栏架。 偷觑了眼身穿专业赛服的对手。 沈觉夏握紧拳头,紧张兮兮地朝季知节问道:“那个人看起来好专业啊,怎么样,你现在会不会很紧张?” “她叫赵晴,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揉着略微发酸的手腕,季知节温声解释道:“我这次一共报名了四个项目,本来就没想过每项比赛都拿名次。” 跳高预赛的成绩还不错。 不用参加半决赛,她明天能直接进入总决赛。 按照比赛流程。 跨栏结束之后就是女子百米接力。 团体赛的积分更高,从一开始她就计划——400米跨栏只需要顺利进入下一轮就好。 “你不是想要赢奖金吗?这样的话,跨栏比赛的奖金……”说着说着,沈觉夏的声音越来越小。 也是啊! 哪有人做什么都那么厉害的。 不想拿名次? 这估计只是季知节用来挽尊的借口。 第56章 可是现在自己已经直接说破了,那她岂不是很下不来台? 鬼鬼祟祟地瞄了季知节一眼。 沈觉夏抿紧下唇。 见沈觉夏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季知节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没在想什么好的,“团体赛的积分更高,我这次报了四个项目,想看看最后能不能拿个人总积分前三。” “总积分?这又是什么东西?”如听天书,沈觉夏抬起下巴。 弯腰系紧鞋带,季知节抬眸说道:“总积分前三会有高额奖金,奖金数额比单个项目的冠军奖金还要更高。” 一直被负责的运动员各种嫌弃。 坐在沈觉夏身侧的另一位后勤人员听到沈觉夏问起这个,立马有了底气,“你还嫌我做事情不靠谱,你看看人家的后勤,连什么是总积分都不知道。” “你就负责两个人,说不定别人一个人要管很多个运动员呢!”身穿红色运动服的女生站起身,把手中的毛巾丢到椅子上,毫不示弱。 “还真把自己当奥运选手了?要不是为了学分,我才懒得伺候你呢!” 踹了一脚椅子腿,负责后勤的女生一脸不爽地别过头。 被迫听了一段争执。 沈觉夏的脸色又青又绿。 在陌生的环境下。 季知节睡得并不算安稳。 腰间涌上的压迫感,让她的呼吸声变重,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季知节想要把被子往下拉下去一些——却意外摸到了柔软的手臂。 借着羞涩的月光。 季知节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为什么?! 沈觉夏会跑到她的床上。 一只腿跨在季知节腰上,双手环抱着她的手臂,轻浅的呼吸声缓慢而又有节奏,沈觉夏显然睡得很香。 马上把她叫醒。 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但是,她睡得好香。 如果自己把她吵醒的话,她肯定会很生气? 两股不同声音在脑海中激烈争执,用力地咬了口舌尖,季知节做出决定。 不把沈觉夏叫醒。 但是…把她的腿抬起来,和她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深深地吸了口气,季知节咬紧牙关,但手上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姐姐~你别动了。” 嘤咛两声,沈觉夏又往她的怀里钻了钻,“我好困呀……” 听到动静的季知节仿佛被人点穴。 怔忪地眨了下眼,保持原状,看着睡颜乖巧的沈觉夏青,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难道沈觉夏,现在还会和她姐姐睡在一起吗? “扑通。” 冰块掉入玻璃杯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汀寒转过身,将玻璃杯推到对面的女人身前,在高脚椅上坐下,单手捏着酒杯上沿,“好久不见。” 绿松石般清澈的眼眸。 闪过一丝,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痴迷。 维尔拉凝望着沈汀寒的脸庞,举起酒杯,抿下一口酒水,“好久不见,汀寒。” 唇边挂着浅浅的弧度,但眼底却没有一丝情绪,沈汀寒对眼前的人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了——好像,曾经在她们大学当过一段时间的交换生? “你…还是喜欢那个女孩吗?”握紧杯盏,酒液冰凉的温度,透过玻璃传达到指尖,但是维尔拉的思绪却依旧没有清醒。 从朋友那听说。 沈汀寒这段时间在m国。 她第一时间就从邻国赶了过来。 第 31 章 阴沉 深夜,城市依旧喧嚣。 但酒店套房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过分宁静。 窗外的景色被夜晚逐渐吞噬。 沈汀寒不喜欢太亮的环境,因此套房里只有柔和的壁灯和一盏挂在岛台正上方的射灯,还在工作。 维尔拉说完那句话之后。 沈汀寒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浴室内,雾气弥漫。 透明的水柱冲散肩头的泡沫,沈觉夏一边哼着歌,一边轻轻按下开关按钮。 坐在梳妆台前,沈觉夏细心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将两侧的头发编成精致的麻花辫,再用蝴蝶结发卡固定在耳后。 后半部分的秀发自然垂坠。 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举起温度适当的卷发棒,小心翼翼地将发尾烫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沈觉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嘿嘿!她长得可真好看~ 白色的针织上衣,下搭灰色百褶裙。 腰间用黑色的金属皮带点缀。 走进衣帽间,视线在架子上扫了一圈,沈觉夏拿出倒数第二排两只颜色不同的cfmini手柄,对着镜子,分别挎在左右肩试了试,最后选定了黑色的那只。 拿起床上的手机。 拎着包包。 等沈觉夏走到一楼时,许青已经提前在门外等着了。 “二小姐,蛋糕和礼物都已经放到车里了,许姨在车上等您。”正在擦拭橱柜的刘妈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朝沈觉夏说道。 “好,我知道啦~” 尾音拉长,沈觉夏哼着歌走出门。 从后视镜里瞧见她的身影。 推门下车,许青在沈觉夏走近之前,提前为她打开了车门。 听见沈觉夏哼歌的声音。 许青笑着问道:“小姐今天的心情很好?” “嗯,还不错!”迈入车内,沈觉夏仰头望向许青,笑眼盈盈地回道:“许姨,我们快出发吧。” 第57章 “好。”轻声答应,许青关上车门。 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两天的时间来不及准备,沈觉夏临时订了最新款的m3max,第一次去季知节家看到了她在用的电脑—— 怎么说呢…… 那玩意在数码界都能算得上是祖师奶了。 就算倒贴点钱,自己都不愿意帮她拿去丢掉。 虽然这件礼物显得有点不够用心。 但是好歹也是季知节会用得上的东西,如果…她不喜欢的话,到时候也可以补点别的嘛~ 摸着光洁的下巴。 花洒不再继续向外喷水,扯下架子上的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手指翻转,将浴巾裹在身上。 头上戴着粉色发带。 沈觉夏趿着兔子拖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扑倒在床上。 滑动手机,仔细翻看某书的推荐。 提前预订完生日蛋糕之后,沈觉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纠结:她是不是,应该要和季知节提前打个招呼? 还是说。 直接给她一个惊喜? 话说回来,季知节今天到底怎么了? 明明去戏剧社之前还好好的,可是从戏剧社出来却突然变了个人,放学甚至都没有等她一起…… 微信突然跳出来的对话框。 吸引了沈觉夏的注意。 “小夏,这周末你准备做什么?” 看见沈汀寒发来的信息,沈觉夏扬起唇角,摇晃着白皙的小腿,直接拨通了微信视频。 将酒杯放在桌上。 沈汀寒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金发女人,“是,我还是喜欢她。” “叮零零!” “好啦,今天辛苦大家了!” 上课完全不搭理她。 一下课就直接跑进办公室。 整个上午的时间就这样白白耗费。 沈觉夏半点空子也没钻不到,明明胡萝卜就悬在身侧,可是她张嘴——却怎么也吃不着。 好不容易逮到中午的时机,在下课之前,沈觉夏就摩拳擦掌地准备捉住季知节。 结果谁能想到。 一下课季知节就被老师叫走了。 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毫无食欲的沈觉夏,这下完全不想动弹了。 一动不动地呆坐在位置上。 在脑海中复盘和季知节的相处,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季知节想要躲她,其实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和方法。 刚接触的时候。 季知节不是说她很烦吗? 所以,那个时候——季知节为什么不用这些方法? 把提前订好的奶茶分发给每个人。 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穆雪看向站在门边的两人说道:“知节、觉夏,你们周末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能私底下再排练排练,毕竟下周五就是艺术节了。” “好啊,周末我去——” “还是算了吧,天气预报说周末会下雨。” 听见季知节的说辞,沈觉夏眨了眨眼,“可是,我们又不是去室外,就算外面在下雨也没关系吧?” “等到时候再说。” 拄着拐杖,季知节第一个走出教室。 不明白季知节为什么会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攥紧衣摆,沈觉夏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像只手足无措的小流浪兔。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她起码,占到了百分之十的责任。 不算多的罪恶感反复折磨着刘雨柔的内心,犹豫片刻,她还是走到沈觉夏身旁,开口提醒她道:“这周日…是季知节的生日。” 杏眸闪过一抹诧异,沈觉夏愣住。 下周一。 好像就是自己的生日。 原来季知节的生日和她只差了一天? 不过她一般都喜欢过固定的那个生日,农历的生日很少注意——毕竟,她每年都会过一整个生日月。 “反正我就跟你说这么多,想要怎么做,那就全看你自己了。”随手拿起桌角的奶茶,刘雨柔和陈倩并肩走出了活动室。 走出活动室之后。 刘雨柔回过头,不留痕迹地瞟了眼沈觉夏,在心中默默想到:唉,希望自己这次没再好心办坏事…… 杏眸笼罩着朦胧的困意。 抬起胳膊,沈觉夏拍了拍床头的闹钟。 用脸蛋地蹭了蹭柔软的棉被,想起自己的“责任”,沈觉夏耐心地哄着自己起床:季知节可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伤的,自己不能因为想睡懒觉就把她抛到一边。 樱粉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果断掀开被子,沈觉夏一鼓作气从床上爬起,光着脚跑进卫生间。 抬起水龙头。 双手并拢,捧着凉水洗脸。 冰冷的凉水确实让她短暂地清醒了几秒,可惜很快——眼中又再度泛起了迷迷糊糊的困意。 轻轻地甩了甩头。 洗漱完毕之后,沈觉夏飞速地穿好制服,拿着手机下楼。 和许青简单打了个招呼。 在餐桌前坐下。 沈觉夏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打开微信编辑信息:“季知节你起床了吗?准备出门没有?” 现在。 和以前不一样了。 眼中只有沈觉夏的身影。 季知节眉目温柔。 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身形颀长的少女放缓脚步,不紧不慢,始终跟在她的身后。 第58章 路灯像是坠落凡尘的星。 点亮两人的旅程。 晚风吹动翩翩落叶,发出细碎轻响;晚风带起少女的发丝,在空中飞舞,脚步声和风声在耳边交织缠绕—— 季知节好希望。 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拐杖摆在身侧。 季知节坐在玄关换鞋。 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起,系紧鞋带,她拿起手机回道:“我刚要出门,怎么了?” 早读都快结束了…… 季知节肯定马上要到了吧? 捧着小脸。 沈觉夏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门。 眼皮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重,就在沈觉夏要再一次陷入梦乡时——季知节出现了。 眼前一亮,视线黏糊糊地缠在季知节身上,沈觉夏噘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举起书本,刻意阻碍她的视线。 季知节并不搭腔。 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作势要抢走季知节手中的课本。 “上课。” 物理老师抱着卷子走进教室。 向老师问好之后。 所有同学都已经坐下,只剩下沈觉夏一个人还站着。 抬眸看向沈觉夏,季知节皱眉说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能不能先好好上课?” 咬唇。 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沈觉夏手指卸力。 双臂环胸,小兔子气呼呼地坐下。 她还真就不信了。 季知节难道能躲她一辈子吗?! “你过几分钟再下楼。”切换到打车的页面,截完图,沈觉夏返回微信,将图片发送给她,“我帮你叫了车,这是司机的车牌号。” 压下想要上翘的唇角。 笑意却不争气地从眼尾溢了出来。 目光温柔的盯着手机屏幕,季知节抿唇回道:“我知道了。” 收到季知节的回复,随手将还没吃完的半块松饼塞进嘴里,沈觉夏鼓着腮帮子,声音含糊地朝许青催道:“许姨,喔门线在就出门吧!” “这么早就去学校吗?”许青愣神。 “咕咚”一声。 小兔子咽下喉咙里的松饼。 怎么好像听见了许姨的声音? 沈觉夏一边扣着手手,一边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看到熟悉的黑色轿车,她兴奋地招了招手,“许姨!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附近!” 看到活蹦乱跳的沈觉夏。 许青突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深呼吸,调整好情绪。 挂挡熄火,许青从车上下来,跑到沈觉夏面前,“小姐,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吓死我了!” “我手机没电了。”从口袋里摸出无异于板砖的手机,沈觉夏歪头,“我从学校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呢,你干嘛那么着急。” “学校给我打电话说你人不见了,你的电话我也拨不通,担心出什么事,我就——” 懒散的目光一瞬间收紧。 沈觉夏咽了咽口水,“你该不会给我姐姐打电话了吧?” 第 32 章 斗鱼 叹了口气。 许青表情难看地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觉夏的脸色瞬间煞白,“那姐姐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沈总只是让我开车来医院接你,其它的什么也没说。”许青拉开车门,目光在沈觉夏深蓝色的t恤上面停滞一瞬,而后才收回视线,低下头说道:“二小姐,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车上有充电线吗?” “有的。” 目光犹豫地望了一眼季知节离去的方向,沈觉夏咬唇,弯腰坐进车内。 晚上九点,医院走廊里静谧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脚步声会打破这份宁静。 冰冷的消毒水味道。 混合着鲜花和高级香水的气息。 病房里的香味已经十分浓烈,可惜,却丝毫掩盖不住“繁华”之下的腐旧。 闭上双眼,内心却像不断发出“嘀嗒”声的心电监护仪,时刻都无法平静,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沈从钧眉头紧皱。 忽然——一个放慢,一个追赶—— 心意相投的两人永远无法拉开距离。 两人几乎是同时走到车旁的,蜷了蜷指尖,沈觉夏的眼底掠过一抹犹疑。 “大小姐,请问你是在等我帮你开门吗?”为她拉开副驾车门,动作自然地解决了她的难题,季知节挑眉问道。 心跳骤然加速,压下内心的悸动,翻了个毫无杀伤力的白眼,沈觉夏顺势坐上副驾驶。 将季知节刚才的动作收入眼底,沈汀寒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个小崽子,现在好像长大了…… 拉开后车门。 季知节在靠右的位置落座。 车辆行驶在路灯之下,车内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三个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打破沉寂。 表面的宁静之下——是各怀心思的暗潮汹涌。 盯着后视镜,沈觉夏很想主动调节车内的气氛,却又担心自己会弄巧成拙,搅乱这得之不易的平静…… 而表面不动声色的两人。 暗地里,却在无声地互相较量着。 “季知节,你晚上要去哪里住?”实在受不了诡异的气氛,沈觉夏硬着头皮挑起话题。 生活在s市是为了季知节的学业,季知节出国以后,季晚就重新回到n市修养身体,现在s市已经没有季知节的容身之处。 第59章 盯着车窗外这座陌生而熟悉的城市,垂下眼帘,季知节温声回道:“研究所那边有给我安排宿舍。” “住宿舍?”沈觉夏皱了皱鼻子。 想说自己的宿舍和她想象中可能不太一样,但…季知节最后却只是安静地保持沉默。 “家里有空房间。”拨动转向灯,女人的嗓音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纱雾,沈汀寒单手操控方向盘,“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留下住。” 话音刚落,小兔子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当然不介意,谢谢姐姐的收留。”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暗光,季知节礼貌回道。 她们是真的握手言和。 还是…打算在家里针锋相对? 很想分别问问她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很明显,此刻的环境,并不能为自己提供“分别”问话的条件。 怀里揣着两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的炸弹,心脏怦怦直跳,沈觉夏胆战心惊地装聋作哑。 简短的对话之后,车内,再度回归寂静。 “嘟嘟…嘟嘟嘟……”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季知节下意识皱眉。 “仇先生,我已经拒绝你很多次了。” “我知道你很关心自己的母亲,但我这次回国的重心是在靶向药物的相关研究上,并且这次回国计划临时,我没有在国内做手术的资质。” “抱歉,你再问问别人吧。”说完最后这句话,季知节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你不是今天才回国吗?怎么那么快就有病人找上你了。”从前排探出半个脑袋,沈觉夏好奇地问道。 熄灭手机屏幕,季知节温声解释道:“他母亲需要做的手术难度系数非常高,在我回国之前,他就已经通过各种关系找上我了。” “那你要不然……” “我现在没有在国内的行医资质,而且,他曾经威胁过我。” 听季知节这样说,那点心软立马就收了回去,沈觉夏撇着嘴说道:“那还是算了吧。” 母亲需要做难度系数极高的手术,对方还正好姓仇,仇…这个姓氏可不多见。 抿唇,沈汀寒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季知节。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死寂。 手机屏幕在黑夜中闪着亮光,眼皮松垮地颤抖着,沈从钧睁开双眼,手臂伸向一旁的小桌板。 “叩叩。”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沈觉夏走进书房。 身影被夜色拉得颀长,站在落地窗旁,沈汀寒朝电话那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转过身,迎上沈觉夏略带惊讶的目光,沈汀寒蹙眉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姐姐你没生气吗?” 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缓步走向沈觉夏,沈汀寒挑眉问道:“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谁知道呢? 当然,沈觉夏不敢这样说。 舔了舔下唇,小兔子眼巴巴地望着她,“那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呀?” 看出小兔子刻意掩饰的好奇与探究,猜到季知节或许和她说了什么,没有隐瞒,沈汀寒淡定自若地说道:“工作的事情,刚才打电话找张悦问了点事情。” !? 季知节真的会算命。 “她不会未卜先知。” ?! 姐姐怎么也。 “我也不会。”眼底的冰凌被小兔子可爱的反应融化,抬手压了压唇角,沈汀寒温声解释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季知节逗弄了,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沈觉夏小声念叨:“可恶的…我要找她算账……” 在小本本为季知节记下一笔。 抬起头,沈觉夏想起自己上楼的真正目的。 “姐姐,你为什么——” “小夏觉得呢?” 对上沈汀寒的目光,指尖收紧,沈觉夏认真回答道:“因为,姐姐觉得她这次做得不错?” “还可以吧,不是主要原因。” 不是因为这个?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电光火石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沈觉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是因为,姐姐你现在想开了?” “……” 沉默片刻,沈汀寒才道:“没有想开。” 感觉自己再随便乱猜。 很有可能——会惹怒眼前的美人。 拉着沈汀寒的手臂摇了摇,熟练地撒着娇,小兔子眨眼问道:“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拿起桌角的圆镜,沈汀寒垂眸说道:“因为镜子。” “镜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难得有点害臊,沈觉夏愉悦地晃动尾巴,“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 “小夏现在很开心。” 屏幕闪烁着熟悉的号码。 心头一暖,沈从钧触摸床头灯的感应开关。 稍微清了清嗓子,手指划过屏幕,他朝电话那头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梓成想爸爸了?” “老公,梓成出事了!”声音是明显的焦急,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蒋梦琴脸色平静。 困意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从病床上坐起,沈从钧语气紧张:“你别吓我,好好说,梓成他怎么了?” 电话开着免提放在桌旁,手里握着提前打好的草稿,蒋梦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经过。 第60章 “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握起玻璃杯,沈从钧用力地砸向地面,“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现在是关键时刻,你要守着梓成!” 深呼吸,蒋梦琴努力压住内心的火气。 很快就要脱离苦海了…… 最后这几天,自己必须把这出戏唱好! “呜呜…我也不知道啊,老公,我们现在怎么办,我要去报警吗?”挤出眼泪,蒋梦琴演出毫无头绪的恐慌。 对! 直接报警。 她的这句话仿佛提醒了沈从钧,握紧手机,他刚准备开口—— “老公,究竟是谁把梓成带走的?”及时打断沈从钧,蒋梦琴哆哆嗦嗦地说道:“如果我们…贸然报警的话,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伤害梓成?” “老公,你有没有什么仇家?”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握紧拳头,沈从钧咬牙说道:“你不用管了,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捕捉到她的闪躲。 挑眉,季知节冷声问道:“那你躲什么?” 之前都没意识到还有这层。 季知节提了替身,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嫩白的耳垂红得快要滴血。 轻咬舌尖,沈觉夏捂着绯红的面颊,“我,我…我现在不好意思看你。” “嗤。” 并没有被她苍白的借口说服。 扯下她捂住脸的手腕,季知节俯身凑近,“沈觉夏,你看着我的眼睛。” 像一只胆小的兔子。 沈觉夏恨不得把脸埋入肚子里。 原本不想将事实完全戳破,结果没想到——沈觉夏居然还好意思继续狡辩。 微凉的指尖掐着她的下颌。 逼迫她抬起脸,季知节的眼底掠过一抹暗色,“说实话,如果我不长成这样,你…还会来招惹我吗?” 咽了咽口水。 沈觉夏停顿几秒才要张口。 看穿她眼中的犹豫,季知节甩开她的手,径直朝门外走去。 知道她又误会了什么。 翻身下床,沈觉夏赶忙追上前。 “虽然我跟你之间的接触,的确和你的外貌有关系,但这并不代表,我把你当成了姐姐的替身。”紧紧握着季知节的手腕,仰头,沈觉夏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季知节,你本来就是沈家的人。” 本想听听沈觉夏还能编出什么瞎话,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季知节还是愣住了。 望着一脸怔忪的季知节。 叹了口气,沈觉夏无奈地解释:“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反应,很不可思议吧?我那个时候——” “沈觉夏,我看起来很傻吗?” “还好?虽然没有我看起来那么聪明,但是也……”说到一半,理解季知节的意思后,沈觉夏撇着嘴说道:“你不相信我说的?” 八成的不信,在沈觉夏笃定的目光之下,缓缓降到了五成。 “你有什么证据吗?” 摊手,沈觉夏有理有据地分析道:“不然你要怎么解释,你和沈汀寒为什么长得这么像?而我,长得比你像季晚多了。” 视线不留痕迹地从沈觉夏脸上掠过。 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联想,现在仔细观察,确实和她说的一样…… 垂在身侧的指尖颤抖。 眉头紧锁,季知节抿唇问道:“你说的这些都只不过是你的猜测,没有实际的事实依据,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就是真话?” “什么意思——”蒋梦琴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瞥着通话结束界面。 拨动指甲,蒋梦琴慢悠悠地站起身。 仪器“滴滴滴”的发出警报声,脸色铁青,沈从钧眼底充满了蓬勃的恨意。 “嘘!”食指抵住嘴唇,许莉挑眉,“作为一个英语老师,我倒是想看看,这诈骗犯究竟会和我说英文还是中文。” 看着满脸兴致勃勃的许莉,李悦无奈地摇摇头,夹了一块排骨放到碗里,低头专心吃饭。 “你好,许老师。” 哟!这么厉害。 居然还知道她是老师! 朝李悦抬了抬眉毛,许莉打开免提,“你好,请问你是?” “沈觉夏的家长,沈汀寒。” 手中的筷子掉到桌上,李悦目光诧异地看向手机,而后又瞥向徐莉。 手臂上的汗毛竖起。 瞬间正了神色。 许莉和李悦对视一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好,沈董,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 33 章 月光 “听小夏说。” “她同桌妈妈的身体不太好。” 不明白沈汀寒突然提起季知节是什么用意,许莉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是的,季知节她妈妈患有白血病。” “最近,小夏和这个女生走得很近?” 回想起周一她们两个人在大会上都要讲悄悄话的模样,许莉点头,“是,她们最近经常在一起。” “季知节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性格好,也非常孝顺,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担心沈汀寒对季知节有什么偏见,许莉小心翼翼、尽可能地为季知节说着好话。 万一沈董哪里不高兴。 别说季知节,连她都只能麻溜地卷铺盖滚蛋。 沈汀寒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 沈觉夏慌忙道:“不想说也可以的,我只是随口一问。” 第61章 沈汀寒垂下眼,停了片刻后:“我妈妈不让我练。” “为什么?”沈觉夏不理解。 淘淘勉强将最后一口苦菊咽了下去。 回房间后,沈汀寒铺开瑜伽垫,做完卷腹做背肌,做完背肌做俯卧撑,再加上清早起来的晨跑,锻炼计划达标。 镜中大臂肌肉线条分明,以前无数次空手道训练中,和她对打的男生被一脚踹到地上。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再给一次机会,今天下午她肯定帮沈觉夏一起搬桌子。 那张面无表情却因吃力而涨红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沈汀寒攥紧拳头,重重打一拳瑜伽垫,反震得她指根隐隐作痛。 等等。 如果时光真倒流了,她真的会这样做吗? ——女生去走廊里等着,所有男生都留下搬桌子。 是来自班主任的提议,来自权威的号令,无谓的反抗只会让人成为异类。 有人不怕成为异类。 因为自由与勇气。 沈汀寒知道自己外号为什么叫“大魔王”,旁人总觉得她无所不能,永远天不怕地不怕,自信强大不知谁是对手。 事实上,她连小提琴都要偷偷练。 谢谢你。 你很勇敢。 她很想告诉沈觉夏这两句话。 沈汀寒打开微信,点开“violet.f”,联想到上次无意听到沈觉夏和姚清妍的对话,空空如也对话框将任何文字都拒之千里。 为什么谢? 有什么资格夸她? 沈汀寒锁上了手机,互不打扰便是最好的状态。 “她觉得浪费时间,想让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上。” 到家时,客厅是黑的。 沈汀寒打开灯,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趁着家里没人,匆忙到展示柜最底层翻出小提琴。 她将自己锁到房间里,享受属于音乐的时刻,上高中后,爸妈满脑子都是高考,断绝了除体育外的一切课余爱好,称那纯属是浪费时间。 讽刺的是,小学时她曾被逼迫每日练琴八小时,朋友们都在快乐玩耍的节假日里,夏有她自己一遍又一遍拉练习曲拉到哭。 只是因为,她要通过小升初的特长通道,考到市里最好最精英的初中。 她的未来似乎已经确定了。 她会在高考考出一个好成绩,报清华协和的临床八年的或北大的物理系,一路读书直至博士毕业,和妈妈一样,成为一名平凡又受人尊敬的高级知识分子。 琴弓落弦。 沈汀寒莫名其妙拉出了一首极为忧伤的歌,《辛德勒的名单》电影主题曲,揉弦的频率比以往快,颤音的忧伤也更加浓烈。 沈汀寒越发觉得像个懦夫。 明明是自己告诉了老师,所有人却都误解是沈觉夏,而自己又没有澄清真相,就算沈觉夏不在乎,也不应该利用她的不在乎。 她没有勇气澄清。 同样的,没有勇气搬桌子,没有勇气将正义执行到底,也没有勇气说脏话。 与此相反,沈觉夏的轮廓总有一圈淡淡的光芒。那光芒是孤独的,也是洒脱的,是倔强的,也是自由的。 所以,她很想靠近拥有光芒的沈觉夏。 所以,她特意留了下来。 沈觉夏拒绝了。 理所应当的,那孤独风中的一匹狼,确实不需要任何人。 所以要坐半个小时的车,来万达广场练琴?不对,练琴就练琴,为什么还要收钱呢? 沈觉夏脱口而出:“你要钱吗?” 她滔滔不绝说了足有五分钟,如果写下来句子都不带加标点符号的;停的那一刻,她还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句“thank god”。 沈汀寒听得很认真。 “还有吗?” “没了。”沈觉夏如释重负,一直悄悄耸着的肩膀这才放下来。 “谢谢,我知道了。”每个字都透着开心。 不知不觉中,沈觉夏讲得口干舌燥,已经把一整杯果茶都喝完了。 沈汀寒听到吸管空空的吸溜声,将手中那杯递来:“不够可以喝我的,我还没怎么喝。” 沈觉夏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提议格外让她羞赧,光是想想就令她耳朵爆炸。 “不、不用了,谢谢。”沈觉夏赶紧低下头调整呼吸。 她想起每天早上不厌其烦的酒精湿巾,想起那永远整洁的的桌面与校服,更不明白了。 沈汀寒抿起嘴,点点头,又浅浅喝了两口饮料。她吃饭和喝饮料给人的感觉相同,一举一动都节制得过分,甚至让人心疼。 沈觉夏莫名心虚,连忙补充:“不是我嫌弃你,是我的问题,之前从来没人问过我,我就不习惯。”倒有越描越黑之嫌。 沈汀寒倒没在意:“嗯。”她的风情云淡反而加深了沈觉夏心里的鬼。 终于,沈觉夏视死如归抛出了问题。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卖艺?” 沈汀寒一脸困惑,瞪起眼睛。 沈觉夏这才发现刚才的问话充满歧义,简直跟问大街上要饭的乞丐一样。 这是第322次说话后想原地撞墙。 她算是发现了,她有一种天生的超能力:让气氛变尴尬的能力。 “不,我的意思是……你缺钱吗?”沈觉夏牙根咬得酸,不知道有没有解释清楚,眼看沈汀寒就要开口,她继续补充了另一段解释,“你看起来家庭挺富足的,应该也不缺钱,我这个问题问得很没必要,是不是另有隐情?” 第62章 沈汀寒安静等了好一会儿,确信身边的人把话都说完后,才重新开口。 “我要攒钱上小提琴课,我妈妈是不会给我钱的。” 沈觉夏震惊:“可你已经拉得那么好了!”没控制住音量,把后面经过的老头吓了一跳。 “如果想要进步,只能让老师教。”沈汀寒沉思。 “也是。”沈觉夏闷闷不乐,手中喝空的奶茶瞬间变得千斤重,心想那可是未来小提琴大师的宝贵的14元。 沈汀寒从座位上站起,背好琴包:“我要去姑姑家了。” 沈觉夏本以为她们能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哦,好。”她尽量不让表情太失望。 沈汀寒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眨了眨眼:“谢谢你。” “谢我?”沈觉夏摸不着头脑。 沈汀寒笑道:“给我提了那么多建议,都帮我省了半节小提琴课了。” 沈觉夏攥紧拳头,迈着大步走向前门,走廊另一侧的女生们都在看她。 她径直走进教室,高瘦的身体掀起一阵风,站到第二排一张空桌子旁。 “怎么了?”班主任正在讲台旁批改作业,抬起头来。 “我要搬。”沈觉夏的双手去抬桌子两侧。 班主任无奈笑道:“你不用搬,高逸兴马上回来。” 沈觉夏没理会她,双臂一使劲,桌子立刻四角腾空。 “应该是强壮的人搬桌子,而不是男生搬。”说罢她着重看一眼悄悄躲在角落、磨蹭半天也没搬起一个桌子的四眼仔。 刚才听到的其中一个声音就是他。 四眼仔一米六出头,又矮又瘦,镜片厚得能防弹,早操都在握着单词卡背。 沈觉夏搬着那张桌子走出教室。她因为太瘦而力气不大,桌子在她手中总将落不落,她尽全力掩盖吃力的事实。 站在走廊里的女生们,本热火朝天的讨论瞬间静默,注意力完全被搬桌子的夏一女生吸引。 其中也有沈汀寒。 她本就没在说话,听着杨可吐槽追剧的狗血结局,现在更加沉默安静。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看向哪个风向,沈觉夏的余光都能捕捉到沈汀寒的脸,与镜片后那双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桃花眼。 两个男生从教室弹出头来,望着沈觉夏的背影直皱鼻子。 “她就那么想当男的啊?” “你没看她那头发?哪个女生留那么短的头发。” “好家伙,当心她抢你女朋友。” “哦,那个啊,我就是乱说的……”沈觉夏的耳朵又烫了,赶紧低下头。 沈汀寒走前挥了挥手,沈觉夏看着阳光下的她,心脏跳得很暖很暖,比今日明媚的阳光还暖。 几个女生们对视一眼,笑嘻嘻窃窃私语起来。 钟小小冲男生们做了个鬼脸:“怎么着,是女生又怎么样,长得比你们都帅。” “好像她确实喜欢女的。” 沈汀寒突然上前一步,打断所有人:“要搬就搬,不搬就出来,准备课上的材料。”正气又凌厉的声音好似一把剑,射穿空气中所有不友善的冰块。 所有人都听话闭嘴,在门口晃悠议论的男生也灰溜溜回去,搬起了桌子。 每到这时候,大家才记起班长大人的外号为什么叫“大魔王”,只是因为班长随和安静,平常说话的语气又太温太柔,别人才会忽略她认真起来的恐怖。 第一批搬去阶梯教室的男生们回来了,体委高逸兴的袖子挽得更高了,肱三头肌鼓鼓囊囊,不少女生都会多看两眼。 沈汀寒点点头:“辛苦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高逸兴干劲十足,现在确实不需要帮忙,教室已经基本搬空了。 终于,沈觉夏回来了,速度不快,却贵在完成。 沈汀寒注视着凯旋的沈觉夏,看到了苍白小短脸上的红色,看到了控制不住皱起的眉头,看到了隐隐晃动的脚步。 沈觉夏那么瘦,桌椅又不轻,当然般得困难。 四眼仔抱着椅子,步履蹒跚,经过班长大人时特意嘟囔一句:“这不也挺磨蹭的,打肿脸充什么胖子。” 压在心头上的石头越发沉重。 “比你快。”沈汀寒只回了三个字。 四眼仔自讨没趣,踏着使出吃奶劲儿的小碎步,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沈觉夏目不斜视,绕过沈汀寒:“没事,不用帮我说话。” 孙芝芝和杨可对视一眼,使个眼色,一起挽住沈汀寒的胳膊。 沈汀寒一动不动:“好。” 晚霞的余晖透过窗户。 轻飘飘地落在了女孩的脸上。 整周都没有睡过好觉,鸠占鹊巢的下午,是沈觉夏这周第一次好眠。 长睫忽闪,沈觉夏抱紧怀里的被子,用脸颊贪婪地蹭了又蹭,直到心中的思念被熟悉的气味完全填满,才心满意足地下了床。 捏着被角还原床铺,沈觉夏穿上鞋子,关掉空调,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眼中的疲倦消解了不少。 收拾好心情,在书桌前坐下。 沈觉夏拔下手机的充电线,点开微信。 “季知节,你在干嘛呀?” 配图是一个小兔子头顶爱心出场的表情包。 季知节坐在病床旁的塑料凳上,正低着头在削苹果,忽然听到手机响起的特别提醒音,她指尖停顿,唇角不自觉上扬。 第63章 半靠在病床的季晚,好奇问道:“怎么笑得那么开心?你这是收到谁的信息了?” 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季晚,季知节捏着微微发烫的耳垂,小声说道:“就是今天…帮我们交了手术费的那个女生。” 第 34 章 陪伴 “原来是她。”手里拿着苹果,季晚目光温柔,“你有没有替我谢谢她?等我出院了之后喊她来家里吃饭,我亲自下厨。” “好。”季知节轻声答应。 拿起床头的手机,季知节点开消息,眼中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我在医院,刚才在帮妈妈削苹果。” 收到季知节发来的消息,沈觉夏不满地嘟起嘴,回复她道:“嗯?护工没在吗?中午不是说好了,让她从今天开始帮忙?” 光是看着文字就能想象出她说话时的神情,季知节耐心解释,“陈阿姨和我提前说好了,她家里下午有点事情,要等晚点才能来医院。” “哈?那之后呢!” “只是今天,之后会按约好的时间来。” 春日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 沈觉夏上着语文课,盯着黑板上的之乎者也发呆,雨滴拍向窗户,清脆的啪啪声唤醒了困倦的大脑。 沈觉夏微微瞪大眼睛:“你的英语……” “发错音了吗?”沈汀寒墨黑的瞳直直看过来。 沈觉夏心脏一颤,语速又快了起来:“不是不是,特别特别标准,我差点都要觉得你之前也一直在英国上学。” 沈汀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知是什么那么好笑,一直冰封的嘴角终于勾起了微笑。 “我上的私立双语小学,六年级前都是用英语上课的。” “哦……”这就解释通了,沈觉夏松了口气,“你不认同毛姆吗?” 沈汀寒抿了抿嘴:“这世上有瞎子,有颈椎坏掉只能躺着看月亮的人,没钱治病的话,抬头也看不见月亮。” 沈觉夏弱弱反驳:“这是句……metaphor(暗喻)。”她不知道那个词的中文。 “我说的也是暗喻。”沈汀寒绽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短暂的惊诧过后,沈觉夏垂下眼,喉咙又开始泛酸。她暗暗嫉妒沈汀寒的直觉,说不上来是什么直觉,只觉得它深邃又透彻。 再配上鼻尖清甜的樱桃香味,大脑完全不能思考。 两人到十字路口前,沈汀寒指指相反的方向:“我要坐地铁去姑姑家。” “再见。”沈觉夏尽力不表现出心底的失望。 回家路上,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沈觉夏反复回味沈汀寒的话,公交上嘈杂得耳机内几乎听不见音,只能在脑海自动播放刚才的小提琴曲。 踏进家门时,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沈觉夏冲到方便面桶旁,面吸饱水后粘成一坨,叉子都叉不开了。 直接吃寒饭吧? 她馋楼下的煎饼馋了很久,每天放学路过都想买一个。 今天是大年初六。又听了小提琴又能吃上煎饼,怎么不算过节呢。 沈觉夏伸个懒腰,手机轻轻震动,抬起一看: 【姚清妍:?拒绝也给个答复呀】 她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之后干其他事干着干着就忘了。 沈觉夏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灰溜溜打上一行字。 s市地处内陆,空气干燥,经常整月整月看不到雨水,不厚厚擦几层油皮肤就会干裂。 夜深了。 沈汀寒摘下眼镜,指节触到眼皮时,及时停住了手。她拉开桌角的抽屉,抽出眼药水,很有节制浅滴了两滴。 高一下学习任务明显繁重了,上次去姜老师家上课,手腕抖得都要拿不起弓来了。 寒假最后几天,她每天都去万达广场拉小提琴,但还是没能等到沈觉夏。 她忘了很多事情,也记得很多事情。 比如上次在雕像旁的相遇,她就记得很清楚:感受到熟悉的驻足后微微睁开一条缝,穿过嘈杂的日光,就看到了那双灰蓝色的眼中满含忧郁与专注。 无数人脚步匆匆,短暂驻足录个小视频又离去,嬉笑怒骂着让琴音当背景音。 只有沈觉夏从头听到了尾。 她就站在那里,单薄的身板像日晷上的针,任凭时间流逝一动不动,只有身边的风景不停变换。 拉《幽灵公主》的时候她在,拉《查尔达什舞曲》时她在,就连拉最无聊的《天鹅》时她也在。 她知道沈觉夏是那种活在独立小世界的人,既不需要别人,也不会对别人感兴趣。 所以,那双眼睛的注视不是由对人的兴趣而生,仅是对音乐最纯粹的欣赏。 只是,她们之间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无论是在班里还是校外碰见,无论是在阴天还是晴天,都是如此。 沈觉夏就在她身边,近在咫尺。 头顶上的天空摘下眼镜就会看不清,遥不可及。 沈汀寒闭上眼,只看到一片漆黑。 可是,沈觉夏看自己时很远,看云时很近。 物以稀为贵,她在英国就没盼过下雨。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好学生也没能逃脱初雨的诱惑。 语文老师随机应变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让我们随机抽取一个幸运儿,背诵苏轼的《定风波》吧,刚好复习一下。” 女生蹦起来,冲班级深处喊一句:“黑皮小公主,王子来接你了!” 第64章 不知道是不是语感问题,沈觉夏感觉这个绰号颇具侮辱性。 不一会儿,杜雨婷走了出来,远远看到沈觉夏的身影,她紧张地垂下眼,不住搓手手。 四面八方全是看过来的人,还没开口,沈觉夏已经后悔踏出这一步了。 杜雨婷低着头沉默不语,眼角有一丝红,好像快要哭出来了。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一定很讨厌我吧。 这个姑娘有很淡的苹果味,普通又内敛,不打扰任何人的嗅觉细胞。 沈觉夏柔声道:“谢谢你,我很高兴。”她知道周围有眼睛和耳朵,选择模糊处理。 杜雨婷抬起头,小眼睛里充满意外:“你不觉得我奇怪,恶心吗?” “为什么?”沈觉夏困惑歪头,“其实我是个很差劲的人,“那些文字描述的不是我。” 杜雨婷咬起下唇,直咬得发白:“不,我每次看你的时候,你都是那样。” 沈觉夏注视着她,抱歉道:“而且学习太忙了,进度跟不上,我真的得好好学习。” 杜雨婷抬头和她对视,黑黑的皮肤上竟也能捕捉到一丝红。 “没事的。” 楼道里的电子时钟又变了一个数字,还有一分钟打铃上课。 沈觉夏离开时,笑着冲她挥挥手。 “有机会我们一起玩吧!” 大家对雨的热爱瞬间消逝。 语文老师扫视一周,目光落到高眉深目的转校生身上,笑容慈爱又渴望。 沈觉夏慌忙低下头。 “沈觉夏同学,试一试。”语文老师投来鼓励的目光。 沈觉夏站了起来。 这背诵抽查来得过于猝不及防,除了开头老师刚刚说过的两句,接下来每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语文老师期待的目光从未退去。 沈觉夏顿了顿:“中间那部分忘了,我只记得最后一句是‘没有风雨没有晴’。” 几个同学笑了起来。 语文老师也乐了:“是‘也无风雨也无晴’,不过意思是一样的,说明你全都理解了。” “哦。”沈觉夏这才明白同学们为什么笑。 沈觉夏并不想听到掌声,尤其是在她并没完美背出全诗的情况下。 不过大人们很喜欢自作主张,她就只能站在原地接受掌声的洗礼。 噼噼啪啪,滴滴答答。 雨越下越大,时不时看一眼雾气朦胧的窗户,窗户旁的沈汀寒永远是一个坐姿,从脖子直到脊背,眼睛时而瞟黑板时而看桌面。 这么认真,一直在记笔记? 沈觉夏肃然起敬。 但紧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桌面上摊开的本子,很眼熟,是刚上完地理课留的地理作业。 尽管它们有浓厚的口音,不能每个字都听懂,但听懂的那些话中,很多都令沈觉夏哑然失笑。 对于不认识的人,沈觉夏耳机一戴,双眼目视前方,世界就清净了。 但到爸爸的亲戚家里就烦人了。 她和家里的亲戚长得不一样,口音不一样,各种习惯都不一样;不管事实如何,他们有血缘关系这件事总也没有实感。 “说两句英语我们听听。”二伯笑嘻嘻道,“二伯没见过世面,让二伯听听。” 七岁的侄女好奇地盘在身边,胖乎乎的小手非要摸那高高的鼻子,沈觉夏左躲又躲,总也躲不开,她真的很讨厌小孩汗津津的指肚。 一月底,春节的气息日渐浓厚,路灯下挂满了红灯笼,购物商场贴起对联和猴年福字,再破的小区都填满了红色。 北方小年那天,爸爸的新女朋友又来了,也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陌生女人,她大包小包提了一堆,其中有稻香村的点心。 沈觉夏告诉这个女人她不爱吃甜食,这个女人也不生气,只是咯咯笑着打趣几句,问沈觉夏想要什么她再去买。 这增加了不少好感。 于是,沈觉夏也记住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兰秋池。 又过了几天,沈觉夏被爸爸带到s市周边的小县城走亲戚。 那里和熟悉的约克郡小镇更像,看不到挡住乌云的钢铁森林,每个清晨都能听到虫鸣声。 她走到哪里都会被围观。 一般中外混血都会更像亚洲人,可她偏偏中了基因“彩票”,长得和爸爸不能说不像,只能说毫无关系。 刚踏进村头,空气就热闹了起来。 “新疆小孩儿哦?” “外国人哦?” “眼睛怎么不是黑色儿的,能看得见东西吗?” “这女娃子高得很。” “是女娃子吗?好像说现在不少男娃娃秀气嘞,长得跟女娃子一样。” 沈觉夏感觉像动物园里的猴。 “说两句呗,”沈定国推推女儿,“又不会少块肉。” 沈觉夏只能垂下眼睛,随便自言自语乱说一气,围着的七八姑八大姨们就会快活地拍手笑起来。 说英语有什么可笑的,她不明白,所以更不舒服了。 还有更可恶的。 王姨反复说了好几遍:“你爸是不是把你抱错了。你这鼻子比你爸高两倍,你爸头发也不是卷的呀,脸型也不像,你爸那大脸盘子,你这俊的呦。” “没有。”沈觉夏面无表情。 第65章 王姨还在笑:“肯定抱错了。”脸上笑嘻嘻的,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沈觉夏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眼神也故意飘向别处。 王姨吃了瘪,扯嗓子冲吞云吐雾的沈定国喊:“你娃娃脾气够大的哦。” 沈定国骂骂咧咧:“不懂事!你姨开个玩笑!” 可这个玩笑我不喜欢。 沈觉夏没能说出口,憋了半天,她说:“那就是抱错了吧。” 王姨自觉没趣,嘴里嘟囔一句听不清的话,转身找二伯媳妇聊天去了。 那天寒上,妈妈没有打电话过来,甚至一条消息也没有。也在意料之中,英国不过春节,以前过春节时都在春季学期中,当天还要上课。 可她还是会有无谓的希望。 沈觉夏站在窗前,窗外一排自建平房,视野开阔,村头放的烟花看得清清楚楚,红的,黄的,紫的,她最喜欢紫色的。 还好,手机恰巧一个震动。 【姚清妍:春节快乐!希望新的一年我们也是好朋友~】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沈觉夏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 挂断电话之后。 沈汀寒脑海中仍在回想许青刚才说的那句话。 眸光逐渐变得幽深,抓紧身侧的扶手,纤细如玉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显露出浅浅的筋骨。 经过那次争执。 她还以为小夏已经没有过去的那个习惯了,没想到…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喜欢偷偷跑到自己的床上。 第 35 章 藤蔓 去年夏天。 入夜,蝉在窗外不知疲倦地鸣叫。 睡梦之中,沈汀寒感觉自己好像被柔软的藤蔓缠绕住了,藤蔓的枝叶上还散发着让她魂牵梦绕的馨香。 意识混沌。 内心的情绪在梦中被无限放大。 梦中的思绪涣散而又游离,沈汀寒不再习惯性地压抑自己,而是以近乎痴迷的姿态回拥藤蔓,沉溺其中。 放寒假前,班上许多同学主动加了微信。 沈觉夏看着越来越满的朋友列表,那一个个陌生的头像填满屏幕,既新奇又恐慌。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微信联系人只有爸爸和奶奶。 沈觉夏还被拉进了班级群,两个。 一个“高一3班[加油]”,一个“高一3班(无师版)”;一个除了班主任发通知鸟不拉屎,一个叨叨叨弱智儿童欢乐多。 放假了,大家看起来都挺开心,一点小事都能嘻嘻哈哈半天。 【warren:因斯坦老师,您来了!】 【einstein:e=mc2,多么优美的公式啊】 【小帅帅学长:多么优美的公式】 【einstein:谁能想到出自你爸爸之手!】 【小帅帅学长:……】 沈汀寒在楼道徘徊了许久,整理好琴包,拂去身上落的雪,才轻轻用钥匙开了门。 她将小提琴塞进玄关处的柜子中,才敢肆意发出声音,开始换鞋脱羽绒服。 “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客厅传来妈妈谢泽兰的声音。 “给同学讲题去了。”沈汀寒不喜欢撒谎,但有选择性地说出事实,应该不算撒谎。 谢泽兰突然警觉:“谁啊?男生女生?” “女生。”所幸这也是实话。 谢泽兰松了口气,还是嘱咐道:“那就行。不许跟你们年级有的女生学坏啊,你们这个年纪,好好学习才是要紧事。” 沈汀寒没有答话,她好累,她不想说话。 “期末成绩出来了吗?” “出来了,”沈汀寒从书包内兜掏出成绩条,双手递给妈妈,“年级第一,区排名第四。” 谢泽兰从左到右扫一遍,目光定格在某一处:“你看你这物理才考113,是选择错了还是填空错了不该错的?” “最后一道大题算错了。”沈汀寒实话实说。 谢泽兰长叹一口气:“‘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人啊,就怕数学物理不好。你这物理还得补补,听到没?” “听到了。”沈汀寒都不知道刚刚在期待什么。 终于放学了。 这是第一天,沈觉夏都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 【…… 于你来说,我一定只是个过客。我是否可以假定你已经忘了我? 我曾以为你于我也是一个插曲。可无论什么时候,主题曲我怎么都学不会,哼了半天,永远只有插曲的旋律。 所以,我是个音痴。 v】 信件到这里戛然而止。 v。 每当念它时,牙齿会咬住下唇,轻轻摩擦,仿佛齿贴着唇耳鬓厮磨,这暧昧的字母就成功飘向了远方。 沈汀寒的手停在空中,微微颤抖,不知被回忆侵占的大脑算不算一种空白。 无数回忆飞出,明明安静昏黄,却又汹涌得无法承受。 许久后,她想把信放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走廊里,身边只有落满夕阳与灰尘的窗台。 v。 v。 v。 牙齿不断和嘴唇厮磨。 她攥着信冲出宿舍楼。 她不知道要去哪,只知道到外面去,哪怕冲天空大喊一声意义不明的语气词,看看路边紫色的野花也好。 踏出大门,映入眼帘的寒霞恰巧是紫色。 无需找紫色的花,云自成紫色。 第66章 向前跑了几步,沈汀寒恍然刹住脚步。 说来也怪,门前的小路挤满了人和自行车,她却一眼穿过它们,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低着头,望着路面发呆,裹满忧郁与寂寞的空气,与以前无数次瞥到过的侧影一样。 沈汀寒以为在做梦。 可她已经很久没敢做梦了。 卷卷的棕色短发,挺拔的高鼻梁,睫毛因下垂的目光暂时遮住眼睛,但那双眼睛抬起的一刻,就是湖水重现天日的一刻。 不是梦。 于是,沈汀寒用尽力气喊出那个字母,然后像羚羊一样飞奔过去。 飞奔过去。 跨过路面的碎石,跃过时光的丘壑。 “v——” 冬日天短,走出校门时已路灯稀疏。她之前从来没在天黑时放过学,独自一人走在陌生街道的夜幕下,回家的路从来没这么漫长过。 踩着冻得硬邦邦的街道,寒意透过校服裤子,每深呼一次气都能看到模糊的白雾。 路灯越来越亮,天越来越黑,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拉成一串昏黄的电影胶片。 刚到家门口,沈觉夏听到里面侧传来了陌生女人的笑声,不用进去,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门一开,顺着通透的玄关看去,她看到爸爸跟一个浓妆艳抹的陌生女人腻在沙发上。 沈觉夏冷着脸换鞋:“我回来了。” “这是你女儿?怎么像个小外国人?”女人的神色写满不可思议。 沈定国啧啧嘴:“我前妻是英国佬,你这小脑瓜子又忘了?” 英国佬? 你就是这么说妈妈的? 气血涌上喉咙,沈觉夏很想冲上去大吼,又硬生生忍住了。过往无数经验告诉她,跟父亲争辩毫无意义。 “哦——”女人扬起下巴,眯眼笑道,“肯定很漂亮吧,你女儿肯定像她,真好看。” 说罢,直勾勾地盯过来。 沈觉夏讨厌那样的目光,连招呼都不想打,移开视线戴上耳机,装作沉浸在音乐中。 “比不上你。”沈定国勾起女人的下巴。 恶心。 沈觉夏径直向房间走去。 身后,讨厌的女人咯咯笑个不停:“你女儿真有意思,乍一眼看上去像个帅小伙儿,该不会是‘那个’吧。” 沈觉夏砰一声关上门。 谢泽兰从沙发上起身,抓起大衣和围巾:“实验室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你爸十点才能回来,你就先看着淘淘吃饭,吃完饭哄他上床睡觉。” “好。”沈汀寒本想去房间里看书,看还差一点看完的《月亮与六便士》。 弟弟淘淘正坐在餐桌边吃饭,看到姐姐回家,一高兴挥起勺子,米饭飞了一地。 谢泽兰冲上去,抽出纸巾擦他的嘴:“哎呦,你瞅瞅这!” 傍寒,沈汀寒收到了一封信。 那是学生中心的助管同学送来的。 夏日炎炎,看到她额角渗出的汗珠,沈汀寒很不好意思,给了她一块肉松饼。 助管同学伸脖子看看,撕开肉松饼的包装。 “别是情书啊?” “不可能。” 助管同学做了个鬼脸:“反正你收到过几十个了,也不缺这一个。”一口咬下半块饼。 “别瞎说,哪儿有。” “哼哼,我可都知道哦。” 送走笑嘻嘻的助管后,沈汀寒拿着信走进宿舍楼。 她很奇怪为什么没收到取件通知,看到信息栏一行时,才发现问题所在,原来是收件人手机号填错了一位。 手机号填错,收信就没办法收到取件通知,甚至都不会知道有自己的信。 这样的错信通常都会淹没在堆积的快递件中,过上三两个月再原封不动地退回。 好在今天值班的是熟人,整理ems邮件时及时注意到了,不然它也会和其它美丽的错误一样,悄悄消失在角落。 翻面,信封上空空如也,夏有正中央一个用灰色马克笔勾出的字母。 那是…… 沈汀寒的脚步突然停在楼梯口旁。 此刻正值课后寒高峰,不少同学刚回宿舍楼,说说笑笑绕过她上楼,似时间冲过光影,留她一人在原处发呆。 只有一个字母。 灰蓝的颜色像她的眼睛,阴天的湖面,晴天的井水。 是那个字母。 只需看一眼,怀里就会揣上几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心脏越跳越快,胸膛越起伏越温热,直至脸颊烧成最暖的寒霞。 她想不起上一次见到这个字母是什么时候了。 英语课上她每天都在见无数相同的字母,可它们都不是真正的“v”。 沈汀寒认识v。 她怎么会忘记v呢? 于是她更不相信,这封信怎么会把手机号填错了一位? 如果忘了我,那就不该有这封信;如果没忘,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手机号即便过上几十年、一百年都不该填错。 除非是故意的。 寄信人在递出这封信时,就没想让它送到该送的人手中。 沈汀寒慌忙撕开信件,抽出了一张发黄的牛皮纸信。 信的抬头同样是一个字母。 【w: 这是我尝试给你写的第46封信,我知道你不会收到,但是我确实想写。 我没事做,那就写呗。学业一直不是很忙,我又是个天才,你说过的。 第67章 都怪我记性太好,所以才清楚地记得,我们没有合照,一张都没有。如果我记性不好,倒还能去老房子里翻箱倒柜,找不到,也会觉得大约是丢在某个角落里了。 也好,上帝眷顾的是你,不是我,我在你旁边的模样,一定像极了蔫掉的茄子。 ……】 字迹仍然熟悉,只不过时隔多年,再找不出一个错字了。 还有那熟悉的翻译腔。 好熟悉,一切都那么熟悉。 【…… 我常常会担心你。 可是得知你一切都好,甚至比以前还要优秀,我又忍不住觉得命运太不公平。 ……】 读着读着,青春的故事再次浮现。 读着读着,沈汀寒才记起有多怀念那段时光,怀念亲爱的v同学。 所以,你还恨不恨我? 沈汀寒默默上前去,蹲下身,一粒粒捡起掉在地上的米饭。 “明年都要上小学的孩子了,还这么邋遢,看你去了学校怎么办!” 淘淘本来嘻嘻笑着,突然被这么一吼,差点要吓哭。 谢泽兰向玄关处走去,送回一个严厉的神情:“哭哭哭,男孩子还有脸哭?” 沈汀寒悄悄向弟弟投去同情的眼光。 咔嚓,门关上了。 一开始时沈觉夏每次都会点开,高涨的情绪顺网线传来,她会不自觉嘴角上扬。 她想过要不要加入大家的聊天,可打字速度慢,也怕打错字闹出笑话,总是在犹豫时,屏幕就刷过去了十几条消息。 如果能发英语就好了。 但很快她发现,更多的时候,同学们发的东西她根本看不懂。 【三十二位的三十二:[网页链接]】 【三十二位的三十二:充满智慧的蛤_蟆先生】 【warren:说这个词能+1s吗】 【ht:这位更是重量级】 【茄子大王:说这个词能改变中国吗】 【诗梦:哈哈哈哈】 【国产007:小心这个群没了】 屏住呼吸,轻轻放入口中。 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食材,但吃起来却有一股清甜的奶香,和她脑补出的难以下咽,明显截然不同。 转头看向季知节,正好对上她略带询问的目光,沈觉夏睫羽微颤,不情不愿地说道:“好吧,我宣布你赢了。” “什么?” “哼,就是你做菜比我好吃嘛!” 期待的目光落空,季知节皱眉,似乎在试图理解沈觉夏古怪的脑回路。 没忍住又夹了一块玉子烧。 咀嚼的时候,余光发觉身旁的人还在盯着自己。 小兔子放下筷子,撇嘴说道:“干嘛一直看着我,该不会让想要让我定制个奖杯送给你吧?” 第 36 章 爱怜 看着鼓起一边腮帮子的沈觉夏。 季知节哭笑不得,挑眉,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一定要是比赛?就不能只是我单纯地想要做早餐给你吃?” “咕咚”咽下嘴巴里的玉子烧,沈觉夏舔了舔嘴唇,尴尬地别过头,“啊哈哈,你做得玉子烧还蛮好吃的嘞~” 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没有继续为难小兔子,季知节转头,重新捧起她倒放在课桌上的《呼啸山庄》,正当她准备继续看书时却意外对上了——刘雨柔充满调侃的目光。 不懂她眼中的玩味从何而来。 季知节皱眉,竖起书页,遮挡住她的视线。 小口小口地吃着蓝莓,沈觉夏时不时偷看季知节一眼,然后在心中默默窃喜。 还以为她要和自己比赛。 原来她就只是单纯想做早餐给自己吃。 耶~看样子季知节已经把自己当成她的好朋友啦! 刚从假期归来的高中生们聚在一起,谈论假期的见闻和经历,丝毫没有收心的自觉。 沈汀寒身边总是围满了人,开学第一天也不例外。她的话很少,一般都是围着的人说话,而亲爱的班长大人则报以淡淡的微笑。 沈觉夏和他们就隔一排,她低头整理寒假作业,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传入耳边的见闻。 班上同学们的寒假过得都很精彩。有人去海南的别墅度假,有人去秦皇岛狂炫海鲜,还有人去国外旅游了。 “郑文君去伦敦玩了哎,你听见了吗?” 沈觉夏抬头:“是吗?” 校规明确说了不让化妆,但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姚清妍的嘴上闪亮的玫红色。 姚清妍向前俯身,甚至还能闻到香水味,虽然说不上来具体是哪种花的气味。 “你假期回英国看妈妈了吧?” “没有。”沈觉夏不想谈论无趣的假期,尤其不想谈论妈妈。 姚清妍等半天都没能等到下一句话,嘟起嘴又撅起嘴,直撅出嘴角两个小梨涡。 沈觉夏既没等到对方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继续低头收拾书桌。 “你怎么老是不回我消息啊,也不出来跟我玩?” 沈觉夏拿着练习册的手停在空中:“对不起。” 姚清妍五官拧成一团:“不是别跟我道歉啊,为什么不回,不想理我是吗?” “真的不是,我学习的时候会把手机锁柜子里,”沈觉夏露出抱歉的笑容,“又或者是有时刚好在忙,之后就忘了。” 三年前,她诊断出注意力缺失症和抑郁症,最严重时能在床上一不吃不喝躺两天,断断续续治疗了很久,才差不多恢复了作为一个人正常的社会属性。 第68章 一到阴天,别说回消息了,她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那你忙完之后也该回我啊。”姚清妍手指点点桌子。 沈觉夏没有办法了,打算好好解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回不了消息,因为……” 她真的不想让朋友误会,尤其是三番五次释放善意的朋友。 “哇,真拽。”一个男生经过,不怀好意白了她一眼。 沈觉夏的话打断了。 她看到了他眼神中投出的刀片,她知道班上的男生不太喜欢自己,甚至可以称之为讨厌。她不确定“拽”字的含义,但可以肯定来者不善。 沈觉夏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招你惹你了?” 那男生本想居高临下地说话,哪想到沈觉夏站起来了,他瞟一眼却发觉没对方高,有些尴尬地耸耸肩。 “我又没说你。” “你刚才看着我说的那句话。”沈觉夏瞪向他。她本来眼窝就深,瞪起来眉头一皱,双眼彻底融进了阴影。 男生咽了口口水,向后退两步:“自作多情。” 沈觉夏攥紧拳头。 “孔文龙,今天你也值日,黑板报还没擦。”沈汀寒的声音突然飞了过来。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沈汀寒开始说话,什么样的嘈杂都会倏然安静,她的声音总像有魔力一样。 安静下来的同学们不约而同看向后黑板,上学期美术课代表画的板报被蹭花得差不多了,国旗都被蹭成西红柿炒鸡蛋了。 男生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冲班长挠挠头:“忘了忘了,马上。”说罢麻利地溜走,临走前还不忘偷偷冲沈觉夏做个鬼脸。 几个同学嗤嗤笑了起来,沈觉夏梆硬的拳头无处安放,默默插回到兜里。 姚清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孔文龙好像喜欢大魔王。” “欸?”沈觉夏诧异。虽然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诧异,谁会不喜欢那样完美的人呢。 “不会吧不会吧,你看不出来?” “我倒没关注过。”沈觉夏实话实说。 “也是,你才来咱班不到一个月。” “嗯。” 姚清妍眯眼打量着孔文龙的背影,冷笑一声:“他也不瞅瞅他那怂样,配喜欢人家嘛。” 沈觉夏希望听出的刻薄是错觉。 孔文龙带着吸饱水的抹布返回教室,径直向她的方向走来,故意从沈汀寒身边开始着手擦黑板。 他皮肤黝黑,尤其站在沈汀寒身边被衬托得更黑了,又大鼻子厚嘴唇,令沈觉夏想起了原来班上的刚果留学生。 “这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喜欢是每个人的自由。”沈觉夏移开视线。 姚清妍皱眉:“你真奇怪,还替他说话。”她身上的薄荷酒味更冲了,冲得沈觉夏差点要打喷嚏。 “我没有替他说话。” 姚清妍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及腰的马尾辫一甩一甩,频率比平常烦躁不少。 眼看就要回到座位,她一个转弯,和身边的马悠悠打个招呼,丝滑加入了原先的小团体,也就是美妆追星三人组。 沈觉夏闷闷不乐坐到座位上,翻开一页语文课本,就发现第六课《诗经·蒹葭》光题目这俩字就不会读,简直更郁闷了。 之后,姚清妍一整天都没再理她。 她平常上课平均二十分钟回头瞟一眼,抛出一个柔媚的笑,今天却一次都没有。 沈觉夏也没主动跟她说话。 应该说什么呢?道歉?求和?又或者说点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人际交往太耗费能量了,她大部分时间宁愿和自己说话,在阴天空荡荡的房间里,装作一个无所不能的强者。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沈觉夏不想走在人流涌动的走廊中,特意留在座位上看书。 时钟划过六点,窗外夕阳渐沉,教室里又空又亮,今天值日的沈汀寒和孔文龙刚扫完地,现在正在涮拖把。 “我拖左边三行,你右边。”沈汀寒按下拖把,用力挤出水。 孔文龙立正,夸张地敬个礼:“窗台我擦!你拖完地直接走吧,天黑了,早点回家。” 沈觉夏尤其讨厌他谄媚的笑容。 沈汀寒有些好笑:“谁先拖完地谁擦窗台。” 说实话,沈觉夏也有点讨厌沈汀寒的笑容,因为她什么表情都恰到好处,完全挑不出毛病。 从刚放学那会儿起,沈觉夏面前虽然摊开着生物练习册,余光和耳朵却不住吸纳着这两个人的互动,胸口堵得慌,贯穿全天的烦闷此刻更加清晰。 孔文龙嘴就没停过。 “班长看漫画吗?” “不看。” “打游戏吗?我带你上分。” “不打。” “说得也是,好学生嘛嘿嘿。喜欢听音乐吧?” “嗯。” “巧了,我也是!喜欢听什么类型的?” “肖邦和德彪西。” “……” 听到沈汀寒如此油盐不进,沈觉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孔文龙听到那声笑,没好气地喊道:“我们要拖地了,别堵在这儿,该回家回家好嘛。” 沈汀寒倒无所谓,提起拖把走向右边第一排。 “没事,湿着的时候别乱走就行,窗户都开着,五分钟就干了。” “我马上走。”沈觉夏一把将桌上的数学练习册塞进书包。 第69章 嫌我耽误你们打情骂俏了是吧,她背上书包离开座位时,有些许赌气意味。 二月中旬的傍寒又干又冷,沈觉夏走在路上冻得直哆嗦,单薄的身体今日格外需要能量,耳机内的音乐再燃都救不了,最后终于忍不住停在了小吃摊旁。 老板正专注刷抖音,猛然抬头看到一张外国脸,激动得一拍手:“where is your come from?welcome to china!” “……我是中国人,要一份酱香饼,谢谢。”沈觉夏直接触发丝滑小连招。 老板有些失望,大约是散装英语无用武之地了:“哦,新疆人?” “嗯。”沈觉夏偷了个懒。 老板插起一张饼,拎刀剁成几块,酥脆的香气从玻璃柜台后冒出。 等待时,夕阳彻底落山,最后一丝浅蓝色融进漆黑与霓虹灯。 沈觉夏想起了沈汀寒,其实她们住得这么近,很适合一起放学回家。 她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可喜欢和沈汀寒说话,或许沈汀寒真的会魔法——语言魔法,所以所有人都喜欢和她说话。 可是,沈觉夏不信任自己打字聊天的水平,无论发什么话,一定都像智障。她知道沈汀寒聪明,所以当自己做出智障行为时,才格外像智障。 “8块6。”老板称好重。 沈觉夏付了钱,接过切好的酱香饼,转身走进了寒风中。 “下午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白皙修长的脖颈绷直。 季知节仰头,安静地凝望着沈觉夏,仿若在祈求神女爱怜的信徒。 “嘀嗒……” 柔软的水珠,击碎顽石。 牵着季知节的指尖,沈觉夏顺势坐下,轻轻地抚摸她的手背,缓和她的情绪,“我陪你一起,别害怕,阿姨她肯定会好起来的。” 无声点头。 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之上。 季知节的胸口,涌上了几乎快要将她吞没的暖潮。 用余光瞥了眼手机,沈觉夏在心中默默叹息:唉…还好姐姐是明天才回来,今天陪季知节去趟医院,应该没事。 第 37 章 氤氲 安抚好季知节的情绪。 沈觉夏拿着手机,趁早读还没开始,走到教室最后的窗户旁边,拨通电话,“许姨,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才刚停好车就接到了沈觉夏的电话,以为沈觉夏忘带了什么东西,许青重新坐回车里,同时开口:“怎么了小姐,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吗?” “不是。”侧目,望着季知节印在玻璃上的侧颜,沈觉夏咬紧下唇,“我下午想请假陪朋友去医院,她妈妈今天要进无菌仓。” 目光不解,许青皱眉问道:“小姐的意思是,需要我去学校接你们?时间大概几点呢?” “不是不是!” 许青见到季知节? 那还得了! 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这是受天气影响的间歇性想法。 沈觉夏的房间朝北,阳光投不到她的枕头,不过转头看窗边那棵树发亮的枝桠也能知道,是个大晴天。 她素来是个起床困难户,会按掉三四次闹铃才起床的那种,只有看到阳光才例外。 沈觉夏套上校服走向卫生间,主卧的门板背后传来阵阵呼噜声。 该说不说,中国的校服还是挺方便的,不用考虑穿什么,能节省不少时间。 沈觉夏先戴上耳机,再拿起牙缸接水。 耳机里播报着当天的新闻,叙利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乌克兰也危机四伏,世界没有一天是太平的,听着听着,她眉头越皱越深。 她每天都在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好,哪怕只能变好一点。她更希望将来有能力能让这个世界变好,于是每天都有好好学习。 沈觉夏吐出缠满泡沫的漱口水,擦干脸,剥开昨寒煮好的两个鸡蛋,放到保鲜袋里面在路上边走边吃。 朝阳冉冉升起,一路上都是春日伊始生机勃勃的景象,四肢充满活力。 心脏也充满活力,跳得比以往都要欢快。 两个鸡蛋下肚,沈觉夏决定主动和姚清妍说话和好。 她很久没遇到过愿意主动交朋友的同学了,而且无论产生过怎样的误会都愿意维持友谊。 那么,一定都是自己的错。 因为家离学校近,沈觉夏总是到得很早,不过从没早过沈汀寒,也不知这家伙得几点起床。 沈觉夏整理好作业,按顺序摆好到讲台上后,抽一张化学小测,那是她最不擅长的有机结构推导,她回到座位后,盯着面前的小测全神贯注地发愁。 悄悄瞥一眼左侧,她的心态崩上加崩。 沈汀寒左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左手托腮,右手奋笔疾书,不速度很快,镜片后的目光既漫不经心又高深莫测。 眼看不如实操,我也要写起来。 沈觉夏先提笔标注几个信息,在草稿纸上画无数个鬼画符后,仍毫无头绪。 七点二十一过,同学们陆续到校,笔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越来越多。 左边的同桌还没到校,沈觉夏又悄悄看一眼沈汀寒,果不其然,她做完的小测早早就摆在了右上角。 沈觉夏本无疑偷看,可视力实在太好,一眼就看到第一题答案中的苯环上有相邻且对称的羟基。 偷看无耻,但只是小测又不是考试,第二节化学课老师也会带大家一起对答案。 第70章 找到一个突破口后,解题进度终于不再为零,再往下的推导行云流水。 姚清妍毫不意外又迟到了,而且迟到得毫无负担,大摇大摆走进,故意迎着灯抬脸,衬出口红鲜亮得颜色。她没时间做小测,也没打算做,直接把空卷子扔给课代表。 沈觉夏的进度照常是落后的,可喜可贺的是,她头一次在上课铃响前把填满的小测交给了课代表。 离上第一节课只有三分钟。 沈觉夏刚做好心理准备,正要走向第一排,就看到姚清妍跟体委谈笑风生,根本没有过去插话的机会。 体委是个高个的帅气男生,随时随地一脸阳光,幽默又健谈,和姚清妍聊天时声音一个也没闲过。 之后每节课间都是如此,姚清妍不愧为年级的风云人物,只要不想落单,就一定不会落单。 沈觉夏就只能远远看着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盘算见面该说的第一句话。 就这样纠结到中午,眼看姚清妍要和姐妹们手挽手走出教室,沈觉夏没有办法,硬着头皮拦住了她们。 习惯是培养出来的。 沈觉夏本来在英国养成了一个人吃饭的习惯,过去的一个月姚清妍天天叫她,她就又习惯了边吃饭边聊上几句,就算话不投机半句多也该有个声响。 姚清妍斜着眼看她:“干什么?”因为沈觉夏比她高太多,她的斜眼像翻白眼。 旁边两个女生轻轻吹了声口哨,捏了捏好姐妹的胳膊。 沈觉夏说出准备好的话:“之前是我不对,我说话时没考虑你的感受。可以一起吃饭吗?” 在姚清妍说话前,旁边一个女生笑道:“可以可以,妍妍就等你呢!” 姚清妍白了她们一眼,嗔怪道:“什么玩意!” “那一起?”沈觉夏笑得局促,提前为稍后的四人聚餐紧张了。 另两个女生却摇摇头,一蹦一蹦远离她们:“我们才不当电灯泡呢,拜拜嘞您呐。” 沈觉夏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她跟那两个女生比不熟还陌生,除了英语课上的小组讨论外再无交集。 十五分钟后,沈觉夏和姚清妍坐在了常坐的位置。那是食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每次都会有各种端餐盘的同学经过和姚清妍打招呼,不光是本年级的,还有学长学妹。 沈觉夏无数次提议坐到清净一点的角落,可姚清妍像是记不住一样,每次都拉她坐回到这里。 “哎,今天这个肉好难吃,嚼着像抹布。”姚清妍的筷子不住拨拉饭菜,半天也不夹一口。 沈觉夏尽力控制住不要皱眉。 她想不通,为什么要在吃饭时说这么倒胃口的话,她倒一直挺喜欢食堂的饭菜,可比在家煮泡面咬面包可口多了。 “是吗。”沈觉夏淡淡道。 姚清妍撇撇嘴,万分不情愿塞一口米饭,夹之前还不忘拨拨上面的油。 然后,她们陷入了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这对沈觉夏来说是家常便饭,她不需要经常说话,垂眼专心咀嚼口中的饭菜。 其实她们没什么话聊。 姚清妍沉迷于一个叫恋与什么的乙女游戏,是kpop的骨灰级粉丝,张口闭口“我家哥哥”;相反,沈觉夏对韩团几乎一无所知,顶多知道bts不是丙酮酸。 对于没什么话聊这件事,沈觉夏知道错在自己。 她自诩一个无趣的人,不会拉小提琴不会画画不会句句让对方舒服,刚转学到中国学习也不好。 “你多高呀?”姚清妍突然问。 “差不多5.8。”沈觉夏抬起眼。 姚清妍露出熟悉的、一言难尽的表情:“五点八是什么?” “呃,5英尺8?”沈觉夏匆忙咽下一口油菜,她最害怕身边的人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是多少厘米?”姚清妍蹙起细细的眉毛,“在中国没人用英尺,说了我也没概念呀。” “我算算,”沈觉夏怕对方不耐烦,索性将心算过程实时播报,“5.8x30.5……” “算了算了,听到这些数字就头疼。”对方直接打断了她。 沈觉夏继续低下头吃饭。 “你觉得班里谁最帅?” “你是指男生还是女生?”沈觉夏问。 姚清妍嗤嗤笑了两声。 “当然是男生啦,‘帅’是形容男生的,当然你也很帅,例外情况。” 沈觉夏想了想:“高逸兴。”也就是体育委员,浓眉大眼,四肢舒展,确实是标准的北方帅哥。 “还行吧,我觉得没邓庭轩帅。”姚清妍突然放低声音,坏笑着问,“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没有。”沈觉夏不假思索,她甚至连班上男生的名字都认不全。 “有过吗?” “小学有过。”沈觉夏短促地笑两声。面对别人如此浓厚的兴趣,热情扑面而来,她开心的同时又有些惶恐。 “那女生呢?” 沈觉夏顿住,进入了认真思考模式。 姚清妍瞪大眼睛,嘴角咧出个奇异的弧度:“不会吧,你不会喜欢女生吧!” 沈觉夏说不上来为什么,那反应让她很不适,她只是想认真回答朋友的每个问题罢了。 姚清妍的眼珠子都要粘对面人脸上了。 沈觉夏耸耸肩:“我不喜欢规定自己的性别,也不喜欢规定喜欢的人的性别。” “是吗?学校说你请假了。” 第71章 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情急之中,不知道该做何解释的沈觉夏,下意识选择了最常用的借口,“啊…我身体不舒服,提前请假回家了。” “那我为什么没看到你?” 呆愣了一瞬,沈觉夏吞吞吐吐地说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懂。” “我在家里。” 大脑轰的一下炸开。 指尖颤抖,手机脱力掉到地上。 视线莫名模糊,沈觉夏只能看得见季知节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但是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第 38 章 体温 “沈觉夏?沈觉夏!” 叫了好几声。 沈觉夏都没有反应。 着急地握住她的肩膀,季知节指尖颤抖,“你怎么了?别故意吓我!” 电话仍未挂断,掉落在地的手机上,代表着通话时长的数字——还在不停滚动。 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的呼喊声,从容的姿态被瞬间打破,沈汀寒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小夏?你怎么了?” 姚清妍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啊这,那叫什么,跨性别?” “不是,那是两回事。” “啊?”姚清妍下巴掉得夸张。 “我的意思是,性别对我来说不重要。”沈觉夏语速逐渐快到飞起,“我曾经考虑过我是不是gender fluid,但好像也不是。” 姚清妍的眼神越来越空,大概是放弃跟上对方的思路了。许久后,她幽幽问:“‘真的服’什么?” 沈觉夏皱起眉头,苦苦思索正确的词汇,挖空了大脑都想不出来。 她尬笑两声,然后道:“有点像太阳光谱中的蓝色和红色之间那样,并没有明确分界线,而是存在多种小段又连续的颜色,你把蓝色和红色替换成男性和女性就好。” “哈?”姚清妍继续呆若木鸡。 “我只是觉得,看一个人的时候,性别不重要,所以我思考自己或是看待别人的时候,不会从他的性别出发,而是看他身上的其它东西。”沈觉夏越发觉得词不达意,吐字越来越糊,音量也逐渐变弱。 姚清妍彻底放弃了:“好好好。” 沈觉夏知道她在敷衍,也知道不能责怪她。自己无论是语言还是表达能力都不够好,让对方理解确实是种奢望,于是放弃过多的解释,埋头吃剩下的菜。 姚清妍放下筷子,掏出一张纸巾,擦擦嘴:“我吃完了。” 沈觉夏诧异。 “你吃完了?”明明那盘子基本没动,说是刚打回来还没吃都有人信。 “吃不了。” “那你打这么多菜?”沈觉夏联想到这几天的新闻,想起叙利亚和偏远山区的孩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更何况,她自己都舍不得打两荤一素。 “反正我花的是自己的钱。”姚清妍满不在乎,“你赶紧吃。” 沈觉夏吃完最后一口饭,胃撑得难受,她倒全部光盘了,不过她本来也就打了两个素菜而已。 姚清妍扭扭身体,低头看腿,边捏边叹:“而且我最近在减肥。” 沈觉夏不可思议:“你这么瘦还减?” 听到这话,姚清妍挺开心,咯咯笑了起来:“真的吗?我都快过百了。” “如果你在英国,都可以用skinny形容了。”沈觉夏非常诚恳,“我倒希望我能增点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吃不了很多东西。” 她不想提什么抑郁症与药物治疗,那样跟博取同情似的,便用生硬的“特殊原因”略过。 姚清妍的笑容倏然消失:“啊?你那么瘦还不满意?” “平常都没力气,胃也不大好,我真的希望能胖些。”沈觉夏很讨厌骨瘦如柴的自己,洗完澡出来照镜子,还会对着分明的肋骨发愁。 “好一个凡尔赛!”姚清妍几近咬牙切齿,“你这体型都能当模特了,多少人都羡慕呢,你告诉我想增肥?” “凡尔赛?”沈觉夏没听说过这个词,但捕捉到了对方的不快。 “哎呀,就是……” 姚清妍发现这个梗很难解释清楚,索性闭嘴,端起托盘就走,沈觉夏默默跟了上去。 午休时间到,厚重的窗帘一拉,所有的热闹活跃都暂时沉入海底。 沈觉夏一直没买枕头,照例把羽绒服叠起来,侧脸枕上去。她不困,却又不想和那几个调皮的男生去自习教室,于是就那样眼睛半睁着发呆。 半梦半醒间,食堂里的插曲又在大脑捣乱,人际交往什么的真麻烦。 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孤独感紧紧拧在心头,沈觉夏清楚地记得每个昏暗的日子,她害怕一个朋友都没有的生活。 虽然大部分话都可以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可有些话,她偶尔也想分享给别人。 沈觉夏视线移向左侧靠窗,那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习惯,沈汀寒今天没出去学习,正趴在桌上酣睡。 为什么这个人能跟所有人维系良好关系? 为什么这个人从没让别人不高兴过? 为什么这个人脸上永远看不出喜怒哀乐,就连笑容都一成不变? …… 为什么这个人从来不会累? 她所有的疑问都给了沈汀寒。 她从未对一个人有这么多问题。 午休剩下的时间,沈觉夏的注视隔着个空座位,全部献给了睡觉的沈汀寒,看她光滑白皙的脸颊,始终如一的呼吸频率,看不戴眼镜的她长长的睫毛。 第72章 直到准备铃划破寂静,沈汀寒睁开眼,沈觉夏才慌张闭上眼睛装睡。 * 隔天早上,沈觉夏在桌兜里发现了一封情书。 她抽出不明不白的粉红色信封,旧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恍若以为在演电视剧。 现在还不到七点,教室里除了她和沈汀寒两个家离学校近的,别无他人。 沈汀寒正在整理昨天的作业,分门别类摆得齐齐整整。她有洁癖似的,每天早晨都会用酒精湿巾把从桌面到笔袋全部擦一遍。 沈觉夏的心脏突然漏跳半拍,她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却又不敢相信。 “沈汀寒?” 沈汀寒抬起头:“嗯?” “早上有人进我们班吗?” “没有。”沈汀寒看到了沈觉夏手上的信封,明白了什么,“那个啊,昨寒有个外班同学托钟小小给你的。” “哦。”沈觉夏低头,手里的那封信突然就变得轻飘飘的。 沈觉夏犹豫了很久,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给她的,终于鼓起勇气拆开,上面洋洋洒洒五六百字更是令她眼花缭乱。 上面确实写着自己的名字没错,可怎么看信中描述的都是另一个人:鲜明的个性、沉静的气质、酷酷的神色。 读着读着,沈觉夏迷茫眨眼的频率越来越高,字迹越清秀认真,心中累积的愧疚就越多。 终于,写信人的名字在结尾浮现:杜雨婷。 沈觉夏毫无印象。 来中国后什么都是第一次,包括收到素不相识之人的情书的,也是人生中的首次。 杨可走进教室,将老师刚印好的小测放到讲台上。 她坐到第二排靠右边墙的位置,扭头,隔着个教室对角线和沈汀寒挥手。 “班班早!” “早。”沈汀寒冲她微笑。 沈觉夏默不作声收起信,万分苦恼。她不是嫌弃,也不是觉得滑稽,只觉得递情书的人太冲动。 写回信? 不是个好选择。她的字歪七扭八,她可丢不起这人,更怕被对方误会为敷衍;更何况这封情书文采斐然,不等提笔写就已经输了。 当面说? 但最主要的问题是,沈觉夏根本不知道杜雨婷是哪个班的,都不知道课间该去几层找;她也不能到处问这位叫“杜雨婷”是何方神圣,直接暗示不记得人家,未免太伤人心了。 沈觉夏灵光一动,她的好朋友可是年级风云人物,天天在走廊里跟各种陌生面孔打招呼,一定认识这个人。 她先到讲台上拿一张小测,边写边等。 今天是历史小测,沈觉夏一目十行,二十道选择题不出十分钟就做了一半。 虽然她在英国从未学过中国历史,却仗着记忆力好,利用寒假背下了上学期提纲的所有史料。 姚清妍破天荒没有迟到,七点二十,她昂首挺胸走进教室,手机往讲台上袋子里潇洒一扔,冲这边抛个笑容冲那边说两句悄悄话,整个世界都跟她的大舞台似的。 沈觉夏去讲台前交作业,回来前停到姚清妍身边,悄声问:“‘杜雨婷’是谁?” 后座的钟小小抿起嘴,无声笑了起来。 姚清妍古怪地瞥她一眼:“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沈觉夏模糊道:“我有点事想跟她说。”这是件非常私密的事情,要保护当事人隐私。 钟小小用笔点姚清妍的肩膀,挑挑眉:“黑皮小公主给她表白了。”语气带点洋洋自得,也不知道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沈觉夏四肢僵硬。 姚清妍脸色一变,瞪向沈觉夏:“那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呀,还非要绕着弯,不信任我是吧。” “这不好说吧,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沈觉夏浓密的眉毛紧压眼睛,灰蓝色大眼睛陷入阴影,钟小小咽了口口水,默默缩回座位。 后面几个男生笑嘻嘻抬起头,观看起这边的战况。 “怎么,你喜欢她吗?”姚清妍酸溜溜地问。 沈觉夏无奈:“我都不认识她。”简直莫名其妙。 “8班那个眼睛特小的女生,有点胖,头发到这,总戴着个蝴蝶发卡,”姚清妍边说边用手比划,“现在认识了吧?” 沈觉夏一下子有了印象。 之前那姑娘在楼道里抱着好高一摞作业,小脸憋得通红,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了,顺手帮她抱了一部分到数学办公室。 “不是吧,你还真喜欢她?”姚清妍细细的嗓音越发尖锐。 “我只是在想之前在哪碰见过她。”沈觉夏皱眉。 这时,看早自习的老师走进教室,所有学习之外的插曲都消失不见,沈觉夏暗暗舒一口气回了座位。 那天下午大课间,沈觉夏上完厕所,在楼梯处一拐上楼去了。 她不喜欢走出教室,更不喜欢走到陌生的楼层,但今天是个例外,关乎到她的责任。 作为四楼的稀客,沈觉夏刚踏上走廊,左右便头来无数好奇的目光当迎宾大道。 靠窗的不看窗外的景色了,转而看她;迎面走来的同学暂时停止了说笑,也在看她;左右的教室不知哪儿窜出来更多的人,都在看她。 沈觉夏停到高一(8)班面前,叫住门口最近的女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找杜雨婷。” 她尚不熟悉中文语境,宁愿过度礼貌,也不能不礼貌。 那女生露出惊喜的神色:“是你!” 第73章 “呃,你认识我?”沈觉夏再度怀疑人生。 “不认识,你好帅啊。” “……” 见势。 沈觉夏连忙起身。 结果屁股才刚刚离开沙发,迎面倾倒的软香温玉,就牢牢地将她锁在身.下。 身体交错贴合。 鼻尖是熟悉的鸢尾花香。 近乎为零的距离让沈觉夏难以辨清,“砰砰”乱响的心跳声,究竟来源于谁。 呆滞数秒,沈觉夏才后知后觉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嗓音微糯:“姐姐……” 还没把话说完。 耳根滚烫的沈觉夏就忽然发现——姐姐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第 39 章 喂糖 额头上仿佛有块即将融化的冰。 冰凉的触感将沈汀寒从混沌中唤醒,随着意识逐渐恢复,她缓缓睁开双眼,抬起右手摸向自己的额顶。 指尖触到柔软冰凉的退烧贴。 默默缩回。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均匀而又轻浅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眸光微动,循着声音的来源,沈汀寒偏头看向身侧,映入眼帘的——是刻在她心尖上的轮廓。 小兔子半趴在沙发的边缘,柔软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一只正在守护领地的倔强小兽。 脸偏向一边。 发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三月下旬。 应学校要求,沈觉夏要每周二和周四放学后到操场上,参加体育集训,好在天越来越长,放学后夕阳正好。 市教育局给出通知,4月13日就要进行体育补测,光是想想800米第二圈的灼心裂肺,沈觉夏已经要晕倒了。 大多数体育不及格的同学都胖乎乎的,一看就是跑不动的样子;身形这么高这么瘦的,几乎只有自己。 六点集合后,体育老师握着哨子出现,先添油加醋批评了一遍大家的体测成绩,再唬人威胁了一同补考不通过的后果,最后阐释了接下来一个月的训练计划。 骆江三中是市中段的重点高中,学习成绩没得说,但体育成绩一直堪忧。为了让同学们重视,体育老师开始拿评奖评优吓唬大家,拿着单词卡背单词的学霸胖小子才抬起头来。 引人注意的是,体育老师身后站几个同学,光从外形就能看出,他们体育不是满分也接近满分。 “这些同学牺牲了休息时间来帮助你们练习,你们也不要辜负他们,要配合他们的指令。”体育老师带头鼓起掌来。 集训的体育差生们只得稀稀拉拉地鼓起掌。 合理怀疑是体育老师想偷懒,抓学生当苦力。 沈觉夏随便扫一眼,就看到那几个人当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脊背立刻挺直。 体育老师吹一声哨子,从左到右点了点:“我们分成四个组,每组八个同学,后面这些同学就是每组的小组长,负责监督你们训练。” 沈觉夏被分到第二个女生组。 和几个完全不认识的外班女生站到一起从,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自觉看向沈汀寒。 沈汀寒正和旁边的女生商量着什么,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能脑补出她温柔的嗓音。 耳边传来几个很小很小的声音。 “我靠大魔王,那是她吧?”一个麻花辫姑娘最先发现。 “比远看好看,可惜眼镜封印了颜值。” 短发姑娘嘻嘻笑了两声。 “没想到不及格还有这福气,老天保佑,让她来练我们。” “想做姐姐的狗是吧?”麻花辫姑娘嗤之以鼻。 沈觉夏没想到,沈汀寒在外班同学间也有如此的名气。她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麻花辫姑娘突然压低声音:“那谁就在你旁边,看什么大魔王啊,多好看,多看一眼都要帅晕了。” 短发姑娘:“撞号了,她要是留长发就好了。” “……” 沈觉夏没听懂她们嘴上跑的火车,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终于,体育尖子生们决定好了分组,走向不同的方向。 沈觉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沈汀寒走向她们这一组。 沈觉夏才知道,原来刚才的心情是期待,她在期待沈汀寒能当她们这组的组长。 沈汀寒手中也个哨子,吹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刚才还懒懒散散聊天的体育差生们就自动列队站好了。 “今天的计划如下:先绕操场匀速跑四圈共1600米,再蛙跳和单腿跳交叉三个来回,最后做四组变速跑,就结束了。”沈汀寒说话总是行云流水,语速从始至终就没变过,也从没打过磕巴。 最后那个“就”字非常灵性,各位体育差生们的表情非常精彩。 沈觉夏不怎么锻炼,听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项目名字,也已经提前开始累了。 沈汀寒问:“有谁在姨妈期吗?” 麻花辫姑娘立刻举手。 沈汀寒点点头:“那你今天跑个3000米就行。” “……” 沈觉夏差点喷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吧。 沈汀寒再从左到右看一圈:“还有问题吗?” 短发姑娘举起手来:“匀速跑速度有要求吗?” “前两圈不能超过两分钟,后两圈不能超过两分二十。”沈汀寒魔术般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秒表,体测同款表,令众人心里再次咯噔。 第74章 大家默默苦不堪言,可面对沈汀寒那张脸时,谁也抱怨不出来,很难说是不敢还是不忍心。 简单的准备活动过后,训练开始。 随着沈汀寒一声令下,她们组开始了四圈漫长的匀速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像其它组小组长,沈汀寒竟然跟她们一起跑。她手握秒表,跟在队伍最后,任凭前面的人吭哧吭哧,别提呼吸紊乱了,她白皙的脸颊都美泛起一丝红。 谁若是放慢脚步,就会听到沈汀寒的声音:“加油,坚持住。” 任谁听到那声鼓励,都不再敢放弃了。 跑到第三圈,体育困难户们已生无可恋,可碍于沈汀寒一直跟在最后堪比牧羊犬,谁也不敢放慢脚步。 沈觉夏的肺在灼烧,好在有那天800米的心理预期,她很难受,但并不是不可忍受。 先前表示想让大魔王训练自己的短发姑娘,现在脸上只剩下一句话:这是人? “1分57!继续保持!”沈汀寒边跑边喊,中气十足得可怕。 沈觉夏数过,沈汀寒每天清晨都会绕操场跑五圈,加上这四圈,确实不是人。 跑到最后一圈,沈觉夏因缺氧而头晕,腿灌铅一样沉重,越来越慢。 “你还好吗?”身边传来沈汀寒的声音。 沈觉夏这才发现,自己都落到队伍最后一名了。 转头,沈汀寒就在跑道外侧并肩跑着,手中依旧握着秒表,呼吸和步幅都匀速得可怕。 沈觉夏上气不接下气,只能点点头,不过正跑着步,即便是点头也有了脑震荡的趋势。 “你之前没跑过吧?”沈汀寒笑道,“我们也是从初一开始才跑的,那时我也差点没交代在操场上,跑得比你慢多了。” 真是不可思议,这个人边跑边笑,明明已经跑了一千多米了。 “‘交代’?”又触及到了知识盲区,喘不过气来,沈觉夏也要问。 一大口冷风吸入。 这个问题让沈觉夏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在食堂问姚清妍“凡尔赛”的意思,那不耐烦的神情她至今都记得。 “就是很难受,以为自己要死了。”沈汀寒很耐心,除了略微有点喘,语速一如既往的慢。 沈觉夏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有力气回答。 沈汀寒并不在意,自顾自继续说:“都是练出来的,我们中考也要考,还要算成绩,学校把每个人几乎都练成了满分。” 沈觉夏日常对中国的教育体系敬畏又排斥。 沈汀寒说:“当年满分还是3分19,现在标准统一下调了五秒,人性了点儿,但不多。我也很讨厌跑步,又无聊又累,可有了这个习惯后,不跑总害怕原地踏步。” 注意力转移后,身体没那么累了,沈觉夏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秒表发出了滴的声音。 “恭喜大家顺利完成!”沈汀寒和大家一起慢慢停下。 沈觉夏也停下了,大喘着气,想蹲下休息。 沈汀寒立刻提醒大家:“别立刻停下,心脏会受不了,大家慢走恢复一会儿。” 一开始扬言要当大魔王的狗的人,再也不言语了。 累的。 可怜麻花辫姑娘还在慢慢跑她的3000米,她大概后悔说自己处于生理期了。 短发姑娘一脸哀怨看向沈汀寒,发现怎么找都找不到累意后:“牛掰。” “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叫‘大魔王’。”另一个白胖姑娘边喘边点评。 天渐渐转黑,操场上的路灯依次亮起,灯比星光亮,也比星光暖。 单腿跳,蛙跳,向前,向后。 她们跳在灯光下,跳在星光下,跳在布满口号的校园里,跳在围栏外车水马龙的另一边。 沈觉夏累到吐血,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自由过。 她想或许只有奔跑,才能感受到万年前奔跑着追逐星空的祖先。 半小时后,第一次集训结束。 沈汀寒照常雷厉风行,宣布解散后,直奔操场侧拿书包。 沈觉夏腿练得打颤,还是尽力跟上去。 正因为身体太累,大脑才不会过度思考,那句想问了许久的话也自然流出。 “要不要,一起走?” 沈汀寒很是意外:“嗯?”这个字是从她鼻尖轻轻哼出的。 沈觉夏一下子怂了,当对问题没自信时,对方无论给出什么反应,都会助长这种不自信。 “呃……我走不快,要不你先走吧。”立刻开启自我否认模式。 沈汀寒忙道:“没事,一起,我也累了。” 沈觉夏觉得她在说谎,可能是单纯找不出理由拒绝罢了,明明那面不改色的模样可一点不像累的样子。 莫名其妙又上了心理负担。 两人踏进回家的夜色。 对于沈觉夏来说,沉默不是康桥,是日常。 她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一个人的沉默很自在,两个人的沉默会有压力。 尤其在对方是沈汀寒的情况下,沈觉夏不想显得很无趣,可又不想显得愚蠢。 所幸,沈汀寒总能抛出有趣的话题,她喜欢看书,尤其是外国名著,而沈觉夏也喜欢。 “你想住在瓦尔登湖边上吗?” “想,感觉那样的生活挺好的。”沈觉夏短短笑两声。 “不会孤独吗?” “可能我比较喜欢独处吧。” 第75章 沈觉夏时不时会回些莫名其妙的话,而沈汀寒也会莫名其妙地接住。 沈觉夏抬头望天:“我的名字听上去像刚接电话。” “那比我好,我的像分不清前后鼻音的狗在叫。”沈汀寒笑道。 于是,她们都不蠢了。 她们又经过了小吃摊,沈觉夏在那里买过煎饼和酱香饼,好吃到流泪,只可惜预算不允许天天吃。 好巧不巧,沈觉夏的肚子不争气叫了一声,很轻,也足以让她想起头有多晕。她中午就吃得很少,再加上寒上集训消耗的热量,现在已半死不活。 沈汀寒说:“我想吃酱香饼。” 沈觉夏便陪她买。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沈汀寒让老板切了一张最小的饼,到手后只用签子插了一块,就把剩下的递给沈觉夏。 沈觉夏很不自在:“你不吃吗?”饼的香气实在太过诱人了。 沈汀寒笑得很浅:“我不能再吃了,一会儿吃不下寒饭会被骂的。”她的笑容和她的话一样克制。 沈觉夏实在饿得头晕叫,边走边吃,而沈汀寒就很自觉地目视前方,不再看她。 “你为什么要来帮我们训练?”她吃完饼,终于有力气问问题了。 所有问题都有期待的答案。 沈觉夏尚不知道对于这个问题,她在期待什么。 沈汀寒的目光闪烁,眼神歪得更厉害了。 “老师叫我去的。” 满意地摇晃着尾巴,小嘴比抹了蜜还甜,“也喜欢凤冠,姐姐送的我都喜欢~” 夸完,似乎觉得还不太够。 眉眼含笑的小兔子又高高兴兴地补充了句:“当然,我最喜欢的是姐姐!” 明知她的话里没有那个意思。 但愉悦的笑意,还是自然而然地从唇角蔓延开来。 “一直拿在手里不重吗?”沈汀寒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沈觉夏手中的凤冠,重新放回玻璃盒,“凤冠是我自己想要送给你的礼物,当然不会因为多了这个,就省去本来要给你准备的那份礼物。” 满足感在心头萦绕。 缓缓沁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沈觉夏向左一步,靠近沈汀寒,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姐姐最好了~我好喜欢姐姐!” 挑眉,没有任何端倪。 不疾不徐地拂下沈觉夏的指尖,沈汀寒半倚着墙壁,“那现在可以告诉你最亲爱的姐姐,为什么…你这次又会出现在医院里?” 第 40 章 苦涩 听到这句话。 挂在唇边的笑意瞬间褪色,沈觉夏目光躲闪,“我刚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 “明天中午,陪我回老宅一趟。” 摸着手镯上的钻石,沈觉夏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好吧,但是——” 还没等沈觉夏把话说完,沈汀寒就打断她道:“嗯,明天下午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医院探望你同桌的母亲?” 尾巴炸起。 浑身的汗毛倒竖。 朝着沈汀寒谄媚地笑了笑,沈觉夏讪讪说道:“姐姐那么忙,好不容易才休息两天,这样会不会太累了呀?” “还好,不是有你陪着我吗?”凤眸微阖,沈汀寒迈着长腿走向二楼。 等那个身影消失在购物中心背面,沈觉夏望着大槐树的树皮发呆,一条条数上面的纹路。 日子一天天往前挪,沈觉夏每周参加学校的体育集训三次,渐渐的,跑在昔日令人晕眩的红跑道上,她也能欣赏两眼后退的风景。 沈汀寒并不是每次都来,她和另外两个外班女体委轮班,每人每周负责一次训练。 而沈汀寒不在的时候,无论在练什么,沈觉夏都会平行幻视沈汀寒带她们训练时的场景。 那两个女体委总是操着大嗓门,批评这个批评那个,威风凛凛又居高临下,有人跳远摆臂使不上力,她们教两遍教不会,直接不再理会了。 短发姑娘走完一轮鸭子步,双眼呆滞望向天空,边喘边叹:“大魔王不在的第三天,想她。” “你比她的狗还狗。”麻花辫姑娘斜了她一眼。 进行腹部训练时,沈觉夏刚做了几个卷腹,就被今日的“监工”拉起来聊天。 那是六班的女生体委,身材精壮,小麦色的皮肤闪闪发光,干什么事都像一阵风。不过,她的风会无情地吹倒周围的花花草草,大杀四方,不留一具活口。 “英国男人是不是二十几岁就开始秃头了?”六班体委边笑边问,笑容很戏谑。 “……那倒不至于。” “你们是不是饭特别难吃?” “反正不算好吃。” “你们英国人眉毛都这样吗?真好看。” 周围的同学们都在垫子上练腹肌,沈觉夏傻站在那儿,越说越不自在。 “我还没做完。” “没事,及格就行了。”六班体委毫不在乎。 “我不想仅及格而已。”沈觉夏声音很小很虚,她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超过及格的每一分都是奢望。 几个刚练完休息的女生听到后,交换颜色,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 六班体委撇撇嘴,不耐烦地摆摆手:“减轻负担还不乐意了,你练得脸都白了。” “我的皮肤就是白色的。”沈觉夏抬起手背,抹抹太阳穴的汗。 短发姑娘正仰卧举腿,一字一喘说:“是是是,您就是这色儿,白得发光。” 第76章 旁边两个女生嗤嗤笑了起来。 “要不怎么叫白人呢,”麻花辫姑娘戴上眼镜,“人种优势。” 人种优势应该是个好词,可沈觉夏听到它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在英国,她觉得自己更像中国人;在中国,同学们又总说她是英国人。 说来也奇怪。 沈汀寒在的时候,这些同学们说话就格外注意,仿佛有无形的墙板压迫着她们呼之欲出的刻薄。 练习册挡的那一拳也是。 沈觉夏一边做仰卧举腿,一边神游在过去几个月的回忆中,无论在哪片回忆的光影中,沈汀寒都像一棵大树,而她就躲在树荫下蜷缩。 沈汀寒是樱桃树吗? 她身上总有樱桃的香味,像夏风中细簌摇曳的樱桃树,枝头满满红色的收获。 不不。 樱桃树很排外,扎根又深延伸得又远,方圆十米内其它树很难活,这也是外祖母院里只有那一棵果树的原因。 …… 沈汀寒是基因突变的樱桃树,和邻居的树木树根和平缠绕的樱桃树。 “哎,帅哥姐,你做了多少个了?”短发姑娘突然问。 沈觉夏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光做没数。她很容易走神,不过多亏走神,她才没注意到腹肌酸胀难受。 “该收垫子了!别发呆了!”六班体委大声吼。 沈觉夏从垫子上撑起来,弯腰叠好,和大家一起还到体育馆角落。 她想念外祖母家里的樱桃树了。 现在应该也快结果了。 * 补测顺利通过后,爸爸和兰秋池阿姨举行了婚礼,规模很小,沈觉夏象征性参加。 她本就不怎么信浪漫,更不信成年人的浪漫。 她想,兰阿姨那刚上大学的儿子肯定也不信浪漫,或者根本就不赞同这门婚事,所以根本就没在婚礼上出现。 一开始她怎么都想不通,兰阿姨条件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看上爸爸,直到她观察两人的相处模式才明白。 爸爸平常懒懒散散,在兰阿姨面前倒装得人模狗样的。 而且不是亲人滤镜,爸爸长相比兰阿姨要周正。沈觉夏不喜欢评判别人的长相,但她第一眼看到兰阿姨和爸爸在一起的印象就是,这个女人肯定很有钱。 成年人也知道浪漫无用。 兰阿姨头婚时的阵仗肯定要大多了,沈觉夏想,至少玫瑰要999朵而不是99朵,照她那日常铺张浪费的样子。 婚礼几近尾声,各路不认识的来宾喝醉的喝醉,划拳的划拳,到处都乱哄哄的,吵得人头疼。 沈觉夏站在角落里,手里举着喝剩一半的红酒,头脑和灵魂一同胀得很烫很烫。 不知什么时候,兰秋池走到了她身边,穿着红色的绣花敬酒服,俗气妆容和往常一样夸张。 阿姨身上的香水味也很浓,沈觉夏能闻出香水的高档,不是祖马龙就是香奈儿,可鼻子触到那样浓烈的味道着实不好受。 “你们什么时候搬进来?你们那小破房子,赶紧别租了,我看着都难受。”兰秋池笑起一脸皱纹,散粉随表情抖到空气中。 “那要看我爸。”沈觉夏不讨厌她,可也没做好跟她说话的准备。 兰秋池抓起沈觉夏的手,轻轻摩挲,眯成月牙的眼珠直勾勾望向继女灰蓝色的眼眸。 沈觉夏素来不习惯肢体接触,竭力控制,才没条件反射地抽出手。 兰秋池勾起艳红的嘴角,秋波一荡:“我可想你了,你也说说你爸,早点住到阿姨这里。” “哦好。”鼻尖的香水味越来越冲。 兰秋池手指下滑到沈觉夏的掌根,指甲贴上内手腕,弹了弹。 “乖,啊,听你爸说你可怜的呢,来了之后好好疼你。” 沈觉夏总感觉有说不上来的古怪。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招长辈喜欢的人,或许时来运转,终有一天她找到了令别人喜欢的秘方。 终于,在一个天半阴不阴的午后,沈觉夏打包好了一个又一个纸箱,开始向塞尚名品搬。 每个搬家的日子天都阴沉沉的,就像她看未来的尽头一样阴沉。 塞尚名品不愧为高档小区,光进小区就要过两道关卡,进兰阿姨家的8号楼又要过两扇电子门。 这里就是富人的世界吗? 光是干净到反光的大理石瓷砖,已经令沈觉夏产生不真实感了。 她一直是紧日子走过来的,包括以前在英国妈妈还在时,买牛奶都只买不到一磅一盒的,更别提父亲处于半无业游民状态的大半年了。 她能长这么高,长到全家最高,也算是半个世界奇迹了。 一想到这是某些人的人生起点,她的喉咙就开始发紧,她知道嫉妒没有意义,却仍忍不住嫉妒。 她只能尝试把嫉妒化为纯粹的羡慕。 天气渐热,沈觉夏的东西不算多,却很杂很碎,共搬了整整六个大箱子。 她习惯了独处,自然也习惯了一个人干所有事,反正也从没有人帮过她。 最后一个箱子装了所有的练习册和书籍,重到她几乎搬不动,走两步歇一步,她也不想向任何人求助。 让谁帮了忙,就是欠了谁的,而她不想欠任何人的。 初夏已热,蝉鸣已起。 午后的小区寂静无声,很显然,富人们都在家里休闲小憩。 第77章 沈觉夏好不容易将最后一个箱子推到楼道大厅,坐在旁边大喘气,大脑放空在自我的世界中。 不知多久,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沈觉夏立刻打起精神,继续干活,她可不像让陌生人见证狼狈。 万事开头难,趁着还有劲,先从最重的箱子开始搬吧。 一,二,三—— “你怎么在这儿?”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过于熟悉,温柔有力又富有磁性,听第一个字就能认出来是谁。 沈觉夏吃惊回头。 沈汀寒就站在身后。 起锅,倒出些许。 平底锅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单手敲开鸡蛋——蛋白跌入锅中的瞬间就响起了“滋滋”的脆响,很快,食物的香气四散开来。 第一个煎蛋翻面,蛋白的边缘微微焦黄,但内里却还留着软心;第二个煎蛋没有特意翻面,只是在表面撒了点胡椒粉。 煎完鸡蛋之后,将切成三角形的土豆和香肠分别煎熟,一切工序结束的同时,烤箱发出了“滴滴”的提示音。 戴上隔热手套,取出烤盘,夹起两个圆滚滚的可颂,用勺子舀起满满的金枪鱼碎塞进可颂,小心翼翼地把可颂放到煎蛋旁,又将沙拉、土豆和香肠放入盘中摆放整齐。 “刘妈,你去看看小夏——” “姐姐~好香啊!” 小馋猫早就闻香而来,在旁边盯了她许久。 第 41 章 试探 柔顺长发简单束在脑后。 围裙的系带,将本就纤细的腰身掐得更加显眼。 扶着门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眼中盛满了沈汀寒温柔而又恬雅的身影,水润的杏眸里全是星星。 好喜欢。 这是她的姐姐。 第二天的早自习临时改成了班会,地理课代表空手而归,早读铃声一响,所有同学交完作业后,两手空空等在座位上,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老师板着脸走进教室,笔记本电脑往讲台上一拍。 “昨天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我今天想来跟大家聊聊,尤其是班里的男同学们。都把手上的事情停了!” 大家放下手中的事情,抬头看向班主任,夏有角落里的沈汀寒低下头。 “有男生拿女生生理期的卫生用品开玩笑,还起了肢体冲突,索性没有人受伤。” 一句话,令全班所有同学都看向沈觉夏和高逸兴,他们都知道这话指的是昨天的哪件事。 “生理期是一个非常私密的话题,也是一个女生非常敏感的事情,作为男生应该尊重女生的隐私,不应该拿这个开玩笑或者取笑她们。” 然后就是长达半个小时的长篇大论,目光时不时落在高逸兴身上,意味深长,带着其他同学也不住看他。 沈觉夏目光游离,灰蓝色的眸很空,好像在看老师,又好像没看任何人。 她经常露出这样的神情。 最后,李老师不忘补充一句:“不尊重女生的话,以后上了社会,就没女生会喜欢你了。” 这话掀起一阵嘻嘻的笑声,高逸兴憋红脸,默默切一声,抖着腿移开目光。 下课后,可能是嫌丢人,高逸兴黑着脸冲出教室,几个好兄弟追都追不上。 孙芝芝看向右边的刘茜:“怎么突然开班会了?” 沈觉夏也很奇怪。 她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可能是他们闹的动静太大了,再口口相传进了李老师的耳朵。 “开班会不比小测快乐多了?”刘茜笑眯眯。 “小测都印好了,”杨可摘下眼镜,擦擦镜片,“不早上做就得当作业。” 刘茜得知噩耗,立刻变脸:“不是吧,那还不如不开。” 姚清妍眼睛滴溜溜转一圈,拍拍身边的马悠悠。正贴双眼皮贴的马悠悠看向她,使了个眼色。 姚清妍提高声音:“对了,大土豆是怎么知道的?” 空气应声安静。 教室前方的同学偷偷看向最后一排。 刘茜不假思索:“肯定有人告诉她的呗。”其实她也没多想,只是说出内心的猜测。 “谁啊?”孔文龙傻乎乎问。 钟小小啧啧嘴:“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说罢向转校生的的方向瞥一眼。 孔文龙恍然大悟,重重叹口气:“至于么?” 杨可插进来:“管他谁告诉的,你们男生能不能积点德,少开黄腔。” “那怎么就黄腔了?”孔文龙不服。 关一哲抱着地理小测进教室,随口混进来一句:“就是,至于吗?” 杨可瞪向他:“干嘛?” 看到她不善的神色,关一哲懵了:“所以你们在说啥?” “……” 沈觉夏表面上预习功课,其实每句话都听到了。 “最烦打小报告的人了。”邓庭轩阴阳怪气,还特意向沈觉夏的方向挪了挪。 沈觉夏看都没看他一眼,嫌浪费目光。反正心里没鬼,随恶意揣测人自扰去。 四眼仔抽一张地理小测,回座前,朝沈觉夏的方向瞪了一眼。他比沈觉夏矮半个头,只有在安全距离时才敢给脸色。 整个教室里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他们这个年纪,无论事情正确与否,都最烦和老师关系好的“班狗”了。 沈汀寒坐在班级最右的角落,盯着大家的议论,好几次欲言又止。 第78章 沈觉夏的余光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这个人,又想说什么? 终于,沈汀寒开口了。 “老师说得不对吗?拿生理期开玩笑,本身就是很低俗很冒犯的事。” 孔文龙连连点头,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和班长大人套近乎。 “对,对!” 四眼仔连忙提笔做小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就是!”杨可叉腰,抬头挺胸护到沈汀寒旁边,“班班,昨天数学最后一题怎么做?” 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沈觉夏差点笑出来,前排的男生看到她憋笑的表情,脸上厌恶的讶异更甚。 没人能明白这人为什么能开心的起来。 尤其是这样一个永远板着脸的人。 * 放学后,沈觉夏照常留在教室。 自从体会到错峰离校的甜头,她就一直很寒才回家,只是要注意别乱走给值日生添麻烦。 反正无论过几个月,其他人的眼睛还是跟长在了她身上一样。 反正乱七八糟的房间不适合学习,家里有个懒散的爸爸也不适合学习。 窗外的光线刚刚好,太阳刚刚西下,投到纸页上令疲惫了一天的眼睛十分舒服。 今天的值日生是杨可和郑文君,她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组合起来有种奇妙的质感。 沈汀寒也留了下来。 通常她走得很早,甚至在最后一堂课结束前就收拾好书包准备妥当,今天不知怎的,破天荒留在了教室。 “如果给你们添麻烦了跟我说,我去外面写。”沈汀寒特意嘱咐了两位值日生一句。 杨可和郑文君当然没有意见,她们反倒很高兴班长能留下来陪她们。 郑文君擦黑板,身材高大的她手臂一抬就能擦到顶;杨可拖地,动作很灵活,拖把左拐右拐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班班,甲基绿和那什么红能干什么来着?”杨可随时随地发挥着学习委员的风范。 沈汀寒正在奋笔疾书,被打断时也不恼,抬起头耐心道:“两种试剂对dna和rna的亲和力不同,甲基绿能使dna变绿,吡罗红能让rna变红,可以显示它们在细胞中的分布。” “那双缩脲是干啥的来着?”杨可每移动一次拖把,就抛出一个问题,活像游戏里设置了固定行为逻辑的npc。 “检测蛋白质的。”沈汀寒也一一回答。 听着她们聊天,沈觉夏又复习了一遍课上的东西,她十分理解为什么杨可她们一天天总找沈汀寒问题,谁能比沈汀寒更耐心,讲得更清楚呢。 “我靠,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放学了还聊这些。”郑文君有了意见。 杨可笑道:“你可以不听嘛。” 不知不觉中,值日的时间过得飞快,夕阳染成金色,没开灯的教室陷入昏黄的回忆。 郑文君最先离开教室,她要找八班的发小一起回家。 杨可则背好书包,眼巴巴盯着沈汀寒。 沈汀寒也收拾好了,正要走向杨可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来,看向仍低头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沈觉夏。 “要一起走吗?” 沈觉夏盯着纸上的瞬时功率公式发呆,尚没反应过来有人在问自己。 “沈觉夏?”沈汀寒缩小了一下呼唤范围。 站在门口等待的杨可眯起眼睛,一脸不可理解。 沈觉夏吓了一跳,她已经好久没听到别人叫自己了,尤其是全名。 “怎、怎么了?” 沈汀寒问:“要一起走吗?” 沈觉夏愣住,这个问题她同样也好久没听到过了,刚想答应不辜负别人的好意,就看到了远处虎视眈眈的杨可。 “一起”指的是她们三个人吧,沈觉夏内心又打起了退堂鼓,自从上学期第一次吓到杨可,她和杨可间就一直围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体育老师按下秒表,盯着上面的数字若有所思:“4分23。” 沈觉夏蹲坐在地上,头晕目眩,比起生理痛苦更令她不适的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最后一名的滋味。上学期期末考试,她都不是全班最后一名。 “哈哈哈,怎么都没及格。”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生,沈觉夏听不出声音的主人。 另一个声音嗤嗤笑:“也不知道一开始在拽什么。” “知道吗,一开始她还问我‘800米很难吗’,以为是王者,结果是青铜。” …… 沈觉夏头晕耳鸣,动弹不得,当然也没办法回击。尽管三月中的风带点凉意,太阳直射脸颊,全身都在发烫。 她不擅长有表情变化。 在别人看来,她只是坐在地上,托着半边脸紧皱眉头思考人生。阳光从头顶投下,她深邃的灰蓝眼睛陷入阴影,更没人能看出其中的情绪了。 没人能看出她的痛苦,她也很高兴别人看不出,不然一定会有人抓住这痛苦进一步搓深伤口。 这时,一片人影挡住了太阳。 沈觉夏强撑着抬起头,看到沈汀寒在面前缓缓蹲下,将两人的高度拉平,伸出手。 “干什么?”沈觉夏大脑一团浆糊。 沈汀寒柔声道:“扶你起来。”声音很轻很轻,除了她们两人没人能听见。 沈觉夏按住地,挣扎片刻无果后,只得握住沈汀寒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沈汀寒的手,那次被塞饭团时也没碰到过,冰凉滑嫩,明明刚剧烈运动完,掌心也感受不到一丝汗水。 第79章 沈汀寒胳膊的力量顺指根传来,沈觉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了起来。 沈觉夏吃惊,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人力气竟这么大。 “谢谢。” “不用谢。”沈汀寒从表情到声音都毫无波澜。 沈汀寒还未放下裤脚,沈觉夏无意中又扫到小腿的肌肉线条,刚才的神力好像又有了一丝解答。 就在这十几秒的过程中,班上围来了六七个人,有带着敬仰与含情脉脉看沈汀寒的,也有带着嘲讽与无奈议论沈觉夏的。 沈觉夏休息过来了点,听觉恢复了,捕捉到了顺微风刮来的不善之言。 沈汀寒眉尖微微蹙起,直直看向沈觉夏的眼睛:“不吃饭容易低血糖,下次中午吃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沈觉夏十分不解,刚想说她吃过午饭了,但紧接着反应过来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默默点点头。 耳边嘲笑的声音弱了。 她知道,沈汀寒在为她找借口。 沈汀寒提高音量:“就算没胃口也要吃,有一次我也不舒服,没吃饭就来跑步,差点晕在跑道上。” 沈觉夏不知道该回什么,鼻子莫名其妙一酸。 杨可立刻抓住机会,矮小又灵活的身影凑到亲爱的班长大人旁:“这次终于超过你了!” “你真厉害,我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沈汀寒认可道,“我真的不擅长耐力跑。” 杨可晃晃下巴一脸享受,仿佛刚才的话化作温暖的大手,摸了她的头似的。 郑文君哀嚎得很夸张:“跳远2米39,是人吗大魔王,我本来觉得满分线设置得可变态了。” 沈汀寒笑笑没说话。 阳光好烫。 烫得人浮躁。 沈觉夏看到那笑容,熟悉的讨厌的感觉又回来了,她也不想讨厌,却一直控制不住讨厌。 “你的吐槽每次都好多余,”刘茜默默飘过,“请列举出大魔王没满分的项目。” “……” “……” “……” 很快沉默一片。 舌根仍在隐隐作痛,四肢发软,整个人都像泡在无力的梦境中。 沈觉夏感觉更弱小了。 * 得知体育需要补测的那天正好下雨,窗外细雨朦胧,一片雾中什么也看不清。 沈觉夏从办公室一步一步低头挪出,校服贴着皮肤,凉飕飕的。 今天她才得知,她不光是800米没及格,仰卧起坐也没有;三项里两项都不及格,是当之无愧的、最实在的不及格。 一想到沈汀寒,丑陋更无所遁形。沈汀寒什么都好,体育也是满分;而自己什么都不好,连朋友都几乎交不到。 回到教室,沈觉夏照常抓住每分每秒补习,拿出最薄弱的生物提纲,一个个背名词和概念。 尽管在学习,她还是很难集中注意力,耳边不住吸纳郑文君爽朗的笑声、姚清妍尖锐的议论、男生打闹与桌子的撞击声。 右前方,两个女生的低语尤其抓耳。 “哎,你有那个吗?” “什么?” “哎呀,就是那个护垫……” “我没带。” 喧闹的环境中,越安静的声音反而越引人注意。 沈觉夏抬头循声音看去。 马悠悠在四处借卫生巾,倒霉的是,班里的女生们大多离生理期还远,马悠悠换了三个人问都没能成功借到。 “我靠你们怎么都没有。” “去小卖部买呗,”刘茜不以为然,“要不就先用卫生纸垫垫。” 沈觉夏拉开书包侧兜,掏出一根日用型卫生棉条,她这几天刚好是生理期。 她不想多管闲事,可谁让她听到了,又刚好有可以帮忙的东西呢。 “马悠悠,给。”沈觉夏向她的方向递过去。 听到这个基本不理人的陌生声音,马悠悠立刻愣住,整张脸表情都变了。 刘茜也满脸不可思议,挑了挑眉。 马悠悠看到那长条状物体后,瞳孔地震:“啊?”那表情很明显在说,我来姨妈了,要的是卫生巾啊! 沈觉夏皱眉:“怎么了?” 马悠悠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什么?” “tampon……”沈觉夏顿了顿,努力在大脑中搜索相应词汇,“卫生棉条。” 马悠悠下巴僵硬:“这、这个怎么用啊?” 周围又聚过来两三个女生,一起盯着沈觉夏手中的卫生棉条看。 是了,沈觉夏想起来了,好像中国这边一般不用棉条,厕所垃圾桶里见不到,超市也很少见到。 沈觉夏落落大方,拿起棉条模拟:“撕开包装后,捏出这里,然后按导管一推,推到里面。” “别说了……”马悠悠红了脸。 “血不会流出来和空气接触,也更卫生,而且阴_道后三分之一出没有神经,完全感受不到,你可以试试。”沈觉夏诚恳建议道。 围观的女生们开始窃窃私语。 马悠悠的脸瞬间红透,像是听到什么魔咒一般,低头匆匆跑开,一副要哭的样子和小姐妹们告状。 “她多管闲事,我又没问她。” “谁会想把那玩意塞身体里啊,变态吧。”姚清妍又逮着说坏话的机会了,洋洋得意。 穆羽澜同意:“她一直不太正常。” …… 更多的女生则是好奇,目光都被握着的那根奇怪之物黏住了。 第80章 沈觉夏垂下眼,默默收起棉条。 安利失败。 然而放进书包前一秒,右边传来一个声音:“用这个很爽吧?” 沈觉夏收回手,将棉条拍到桌子上,瞪向说话的人。 是男生体委高逸兴。 “拿卫生用品开黄色玩笑?”沈觉夏攥紧拳头。 她现在大概理解了,为什么班里女生们拿卫生巾都要偷偷拿,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高逸兴仍不知悔改:“不是开玩笑啊,处女不能用这个吧,怎么塞得进去呢。” 沈汀寒本一直坐在角落里看书,听到这边的对话,她放下了书。 沈觉夏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恶心来形容了,一种深恶痛绝的唾弃涌到嘴边。 她从座位上站起,向前走两步:“是不是处女跟你有什么关系?这词从你嘴里出来都沾上屎了。” “你说话好难听,至于吗?”高逸兴挑衅。 沈觉夏很后悔以前还认为高逸兴是班上最帅的男生,虽然“帅”形容的只是外貌,可如此肮脏的灵魂连“丑”都不配。 “臭傻逼你家里没女的了是吗?”沈觉夏嘭一声猛拍桌子,也不控制音量了,“拿这个插_你尿道里我都嫌脏!” 她第一次用中文骂了脏话。 她很少说脏话,更不会用中文说脏话;但除了脏话,她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语言,来表达现在的心情。 高逸兴是男生体委,又高又壮,比沈觉夏不仅高半头还宽半个身体。听到这话,他怒目圆睁像头牛,向沈觉夏身前逼去。 “你丫的再说一遍。” 沈觉夏明明比多数男生都要高,可在他庞大的身躯面前,显得很薄很薄。 四眼仔虽然跟沈觉夏不对付,可看到壮得跟头熊般的体委发怒,只能安抚:“兴哥息怒,别跟女生一般见识……” 沈觉夏无所畏惧地抬起头,眼睛直直回瞪对方:“你听力有问题是吗,骂你都听不懂?” 眉压眼的她瞪起人来,气场也足以骇人。 “你!”高逸兴挥起拳头。 啪! 沈觉夏闭上眼低头,再睁开眼,那个拳头竟被一本厚厚的练习册挡住了。 围观的同学们倒吸一口冷气。 那本练习册正正好好挡在沈觉夏的脸前,精准地替她抗住那一拳,还留有缓冲的余地。 高逸兴抽回拳头,指关节擦红了。 沈汀寒的目光剑一样戳向他,一字一顿:“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一拳下去,可能会直接把她的眼睛打瞎。” 通常面无表情的她,眉尖和嘴角都在颤。 高逸兴冷静了些许,一言不发低下头。 沈觉夏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怒火与感谢交织碰撞,一起卡在她的嗓子里,让她动弹不得,她头一次看沈汀寒生气,那威慑力是其他人根本不能比拟的。 怒火最可怕的形式,便是来自一个永远温柔的人。 沈汀寒冷冷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沈觉夏。沈觉夏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冷冰冰的目光,没想到,与那双和平日无异、会笑的桃花眼对视了。 “可以借我一根吗?”阴天的教室里,沈汀寒的脸格外苍白,笑意与疲惫也格外清晰。 沈觉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充满困惑地与她对视着。 围观的女生们纷纷瞪大眼睛。 沈汀寒很认真:“我想试一试。” “哦,好。”沈觉夏立刻俯下身,从桌上拿起了那根棉条,交到沈汀寒手中。 指尖第二次碰到了沈汀寒的手心,还是那样冰凉,还是那样细腻。 “谢谢。”沈汀寒微笑,一眨眼的功夫就离开了教室,留下半个班的人发呆。 没有人看到,沈汀寒出门后在饮水机旁拐了个弯,走向了楼梯口的英语办公室。 沈觉夏抱歉地笑笑:“我再留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可也松了口气。 沈汀寒犹豫后问:“等你一下?” 沈觉夏忙道:“别!”光是听到等这个字,她已经压力山大了。 “走吧走吧!”听到坚决否定的答案,杨可倒很开心,拽住沈汀寒的袖子。 “好,拜拜。” 沈汀寒和杨可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室门外。 沈觉夏在座位上等待,等到走廊外最后一丝脚步的回音消失,扒到窗边望向外面,确定再也看不到后,才慢吞吞收拾起东西。 长夜将至,微热入凉,她走出寂静的校园,这才有了后悔的感觉。 她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她从来没见过沈汀寒主动邀请别人一起,可自己还拒绝了,真是不知好歹。 沈觉夏抬头,眼睛从眼窝的阴影中解放出来,灰蓝色的瞳仁映着光闪着涟漪。 为什么? 所有人都喜欢沈汀寒,杨可明明就在门口等她,她没有理由发出那个邀请。 除非…… 她可怜我。 沈觉夏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豁然开朗的同时,眼眶又酸又胀。 她明白了。 包括那本挡在脸前的练习册,也仅仅是出于正义与怜悯。 沈觉夏越想越委屈,她不想哭,于是戴上耳机,用音乐打断思绪。 至少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吗? “下楼了怎么不说话?”好笑地瞥了沈觉夏一眼,沈汀寒试图反手解开围裙,可惜却总是差了些。 第81章 沈觉夏把手机举到身前,指尖微动,在后台迅速切换app——谢天谢地,平台给她推送的第一条内容就是沙雕视频。 悄咪咪地舒了口气,沈觉夏调转手机屏幕,大大方方地递到沈汀寒面前,“就是这只猫,哈哈哈,姐姐你看,它居然会翻跟斗呢~” 真是见了鬼了! 明明已经给自己提前找好退路,可是为什么…见到姐姐的时候反而更心虚了。 皱眉,瞥了眼屏幕上那只胖乎乎的银渐层,沈汀寒还想继续追问。 鸦黑的睫羽不停颤动。 警惕的兔子卫兵,始终都在观察沈汀寒的表情。 见她想要开口说话,沈觉夏收回手机,率先出声:“姐姐,其实我也有准备礼物要送给你呢,想不想看看?” 第 42 章 衬衫 微风吹动纱帘,飘飘荡荡。 刺目的阳光将卧室分为明与暗的两个极端,两人分别站在黑与白之中,泾渭分明。 深陷于黑暗之中。 沈汀寒的眸色有些晦暗不明。 阳光将发梢染得金黄,沈觉夏抿紧嘴唇,眼神专注地看着沈汀寒,安静等待她的回答。 隔着一米的距离。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在沈觉夏略带祈求的目光之下,沈汀寒垂眸,让心间的那抹怀疑悄悄溜走,“小夏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姐姐跟我来,礼物在衣帽间。”握紧手机,沈觉夏脚尖换了个方向,转身向衣帽间走去。 她们班每个月换一次座位,每个人都会向左移一列。 沈觉夏和姚清妍分隔到教室对角,最后一根稻草压垮骆驼,她们离得更远,也就更没理由说话了。 没人主动跟她说话,也当然没人邀请她一起吃饭,独来独往更清净也更自在。 所有人都在看她,可就是没人跟她说话。 在走廊里去接水时,耳朵会捕捉到了两个零碎的词汇,沈觉夏不明白,也不关心。 有一次,她在教室门外,恰巧听到了姚清妍和姐妹们议论的声音,刻薄又充满威慑力。 “谁跟她说话谁就是跟我作对。” “她就是看不起我们,觉得自己有英国皇家血统可高贵了呢。” “知道吗,她住永德三期!” “啊?我还以为那里住的都是孤寡老人,那么穷酸,也不知道在自大什么。” …… 沈觉夏停在教室门口,转身走向厕所,她不想傻站在门口,也不想闻到刻薄的薄荷酒味。 姚清妍认识全年级的人,无论男生女生都对她夏命是从;高中已经有了小社会的雏影,长得漂亮又有钱,还会拿捏人,头号风云人物当之无愧。 除了钟小小,她本身就跟姚清妍不对付,自成一派,一看班里又多了个中立势力,想着法跟沈觉夏套近乎。 沈觉夏想起杜雨婷的事,她知道不该记恨任何人,可就是对钟小小喜欢不起来,用冰冷将她拒之门外。 所以现在再琢磨,沈觉夏根本不懂,当初姚清妍为什么会靠近自己,宁愿脱离三人小团体,也要来这边一起吃无趣的午餐。 她有时候会翻出聊天框发呆,不真实感让人泡在梦境中,从那之后,没人再给自己发过微信了。 也就是因为那两条曾含有爱意的微信,她无数次听到不实的传言,无数次看到那刻薄的表情,从未作出任何回击。 真是个懦夫。 她确确实实是这样看自己的。 夏一值得高兴的是,座位离窗户更近了,在教室的笼子里关闷了,稍稍转头就能让精神飞进广阔的世界。 只是,她没有理由再看沈汀寒了,也看不到那早早做完的小测上最关键的解题思路,而左边的倪子坤和右边的邓庭轩都是班上不折不扣的调皮学渣。 沈汀寒轮换到了最右侧的角落,紧挨教室后门。身边的风景变了,她独自一人做作业看书的日子倒一如既往。 好学生们都求着老师把座位往前调,沈汀寒却一直坚持坐在最后一排,刚好她身高也相对够,老师拗不过,只能默许年级第一的大学霸当世外高人。 最后一排远离尘嚣,沈汀寒也很少离开座位,不过她身边依旧保持着门庭若市的景象,她不去找别人,却永远有人来找她。常客当属学委杨可和关一哲,有题问题,没题也要来打两声哈哈。 为什么会想坐在最后一排? 沈觉夏有时候觉得,她和沈汀寒其实是一类人,但又觉得这种想法太抬举自己了。 班长不坐窗边后,沈觉夏总感觉窗外景色少了什么,明明绿色与北归的鸟儿越来越多。 她竭力控制转头的次数,因为左边现在只剩下倪子坤,每看一次,他都要洋洋自得地撩撩头发,好似花公鸡展翅。 沈觉夏合理怀疑倪子坤一周才洗一次澡,每周四一过,头发油得能炸薯条,脑袋一甩就能下雪。 她恢复了一个人吃饭的日常。 其实在英国时,她本就习惯了一个人吃,只不过姚清妍改变了她的习惯,恢复孤独时便毫不费力。 于是,上午最后一节下课后,沈觉夏总会留在座位上学习,等到食堂几乎空了再下去。 她不在乎吃凉掉的饭菜,省去排队的时间,又能避开不断投来的目光,很值得。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谁都不想得阑尾炎,就都早早下去吃饭了,不出五分钟沈觉夏身边就空无一人。 第82章 “班班,呜哇我怎么办啊~”杨可向教室后方蹦蹦跳跳而去,“小说be了啊。” 沈汀寒本坐在座位上,手捧一本神秘的英文原著,不动如山。听到杨可的声音,她只得抬起头来:“be了?” “对啊,女主跳崖了,男主殉情了啊啊啊啊。”杨可边喋喋不休,边将沈汀寒拽起来。 此时,孙芝芝和郑文君饿虎扑食般冲过来:“我跟你们一块!” “好啊。”沈汀寒夹好书签,合上书。 教室很空,夏有沈觉夏坐在座位一动不动。 即将走出教室的前一刻,沈汀寒突然回头:“沈觉夏,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空气瞬间安静。 杨可和孙芝芝对视一眼,表情复杂。 沈觉夏猛然抬头,手中地笔一个没握稳,啪嗒一声掉到桌面。 过于突然的邀请,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后,光是看到那几个人,就已经开始呼吸不畅。 “不用了,我过会儿再吃饭。” 自从姚清妍闹掰后,这是第一次有人邀请她一起吃饭,而更令人吃惊的是,邀请人是所有人都想和她一起的沈汀寒。 沈觉夏心脏怦怦跳得厉害,大脑的麻木传给气管:“谢谢。”补充了两个字。 “我就说她不来。”杨可小声嘀咕。 郑文君小声回道:“叫她也是浪费时间。” 沈汀寒被前后共计三个人簇拥推搡,消失在教室门外。 * 体测日来临,下午两点后,全校学生共分成三拨,依次停课到操场和体育馆参加市教育局的体质健康测试。 沈觉夏从来没见过这阵仗,在英国体育从来不是必修课,大家都会根据兴趣选修热爱的项目,体育成绩也不计入学业成绩。 下午第二节课后,六个班的学生下楼来到体育馆,先进行仰卧起坐和跳远。 沈觉夏混在人群里,不一会儿就测完了这两个项目,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测完后也就腹部微微酸胀,也对自己的成绩“27”和“1.68”没概念。 她等在体育馆旁的树荫下,也就是3班约定好的集合地点。 越来越多的学生从体育馆中走出,或得意,或失落,或满不在乎。 气氛越发压抑。 沈觉夏感知到了所有人的紧绷。 往常有说有笑的同学们大多在沉默,是不是瞟一眼鲜红的跑道,脸色跟吞了蟑螂一样难看。 终于,高一(3)班由女生体委郑文君带队,来到了操场的田径跑道旁后场。 沈觉夏知道,她们要进行本次体测的最后一个项目,也就是800米的测试。 班级内从未像此刻这般充斥紧张与绝望。 “我不想跑八百!”马悠悠死死拽住穆羽澜的手臂,跟看恐怖片了似的。 穆羽澜拍拍她的肩:“一会儿加油。”不过她的表情和说话内容毫不相干,明显在哭丧着脸。 “加不了油了,早就皂化了。”马悠悠欲哭无泪。 沈觉夏站在队尾听大家抱怨,尚不能理解中国的大家每周大考小考的,应该早就对各种考试免疫了才对。 她终于忍不住了,悄悄走到体委身边问:“为什么你们这么怕跑800?” 郑文君听到这个问题,不可思议地打量起她,看到那宽大校服下一双纤细修长的腿时,明白了什么。 她带点讽刺的意味:“哦,你了不起,你不怕。” 沈觉夏捕捉到了话语间的敌意,默默退开。 沈汀寒站在队伍中间,听大家抱怨,不住点头给予安慰,然而她自己却从没说过一个负面的字眼。 “3班同学过来啦!高一(3)班!”体育老师拿着大喇叭喊。 郑文君便带领大家前往出发点,队伍间更是听取哀嚎一片。 一夜辗转反侧。 沈觉夏拖着疲惫的身子,蒙蒙亮时便走进教室,胃空空如也,头晕晕乎乎,睡也睡不着,不如早点来学校。 教室空无一人,却并非空无一物。 沈觉夏一眼就看到左边靠窗的角落,尚未拉开的书包摆得整整齐齐,只是人不见了。 她本以为六点五十来学校,肯定在沈汀寒之前,没想到还是到得比沈汀寒迟。 教室难得清净,沈觉夏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天气回暖,透过清亮玻璃窗,能看到一片片毛茸茸的绿色。 操场上有一个红白相间的点,正绕着跑道匀速前进。 沈觉夏伸脖子,离窗外更近一步,看到点后刚刚过肩的马尾左右摇摆。 她一眼就能认出沈汀寒的背影。 身材细条,从肩到胯很窄,乍一看弱不禁风,可一举一动都充满控制力,脖子修长,腿也很长,迈开腿时像飞跃峡谷的羚羊。 原来是去跑步了,沈觉夏盯着那背影发呆,足足过了五分钟,操场上的人影消失,她才回过神来。 沈觉夏慌张地跑回座位,拉开书包。 很快,沈汀寒就进了教室。 她呼吸沉重,面色潮红,额角不住有汗水滴落,她从裤兜中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 看到沈觉夏时,沈汀寒愣了一下:“早上好。” 沈觉夏也愣了一下,班上同学很少主动跟她打招呼,她不太习惯。 “早上……好。” 沈汀寒回到座位,拉开书包,掏出一盒牛奶,边小口小口喝,边用酒精湿巾擦桌子。 第83章 这人真的每天都要擦一遍桌子,难怪桌面总是亮亮的,沈觉夏想,又亮又整齐,跟在军队上学似的。 沈觉夏掏出语文练习册,上面缠满胶带,紫色封皮还缺一块,露出扉页的大白纸。 沈汀寒注意到了那本练习册,表情变了一瞬。 他们班实行自助交作业,每个人到校后自行把作业分门别类摆到讲台上,早自习结束后再由相应科目的课代表抱到老师办公室。 沈觉夏抱起七本练习册,向讲台走去。 今天怀中的本子格外沉,每走一步,心脏都会猛烈抽搐一下,太阳穴也突突地疼。 她眼前一黑,把作业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还是一本一本拿吧。 一阵樱桃味的风拂过脸颊。 沈觉夏转头,看到沈汀寒抱着作业经过,怀中不仅有九本厚厚的练习册,最上方还是一沓今日的物理小测。 沈汀寒将作业轻放到讲台上。她干什么事都利落得可怕,双手飞快,甚至能看出动漫中赌神大佬的残影,不出几秒就按顺序摆好了各科作业,小测推到前方正中央。 她走下讲台,问:“要帮忙吗?” 沈觉夏立刻回道:“不需要。”她素来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善意,而且,她又无端想起雪夜中握着琴把冻紫的手,更不好意思接受帮助了。 沈汀寒回到座位,没有立即坐下,从书包中掏出一个小东西,站在座位旁等待。 好不容易交完作业,沈觉夏踏着轻飘飘的脚步回座位,快到时右边伸出一只手。 手掌上是一个饭团,便利店里买的那种。 “要不要吃这个?”沈汀寒问。 沈觉夏移开视线,尽力不去看那充满诱惑力的饭团:“不用,谢谢。” 金枪鱼蛋黄酱饭团,很经典的口味,几年前和朋友在伦敦的日料店吃过一次,那味道永远也忘不掉。 沈汀寒坚持:“我吃过早饭了,没事的。” 沈觉夏想起来了,沈汀寒每天上下午都会加餐,或是个水果,或是一包饼干,这个饭团应该是今天上午的加餐。 一想到饭团,头就有点晕,那是大脑与胃在作对。 “你脸都白了。”沈汀寒不由分说,直接把饭团塞进沈觉夏的手中,“我还有别的吃的。” 沈觉夏握住饭团,垂下眼:“谢谢。” “不用谢。”沈汀寒跨过左边的空座位,回到了她属于窗边的天地。 除她们外第一个同学进了班,是班长的头号舔狗孔文龙,所有人都合理怀疑,他是为了亲爱的班长大人才每天这么早到校的。 “沈班儿,古德猫宁!”孔文龙跨越整个对角线,也要大声向班长打招呼。 沈汀寒抬头,冲他淡淡微笑:“早上好。” 沈觉夏笨拙地撕开塑料纸包装,撕得七零八落,包着得海苔都碎了。 孔文龙看一眼沈觉夏,发现她正在吃早饭,故意放大音量:“我说怎么这班里一股味,原来有人在吃大餐啊。” 沈觉夏不仅没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旁若无人咬下一大口饭团。 “你鼻子挺灵。” 孔文龙被这态度搞得有点尴尬,把书包往座位上一摔,探头看过来:“吃什么呢?饭团?一看就不好吃。” 沈觉夏刚想回击,左侧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那是我给她的。”沈汀寒望过来,镜片后双眼凌厉,仿佛要把空气中的什么撕碎一般。 孔文龙瞬间汗流浃背:“啊?” “每个人口味不同,她吃得惯就够了,”沈汀寒的目光落到沈觉夏身上,“你喜欢吗?” 沈觉夏咽下一口饭团:“喜欢。”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脏又不争气地跳了起来,该死的低血糖。 她这才发觉,不是不爱吃饭,而是大部分咀嚼并不值得。比如现在齿间的香味就很值得,非常值得。 孔文龙悄悄溜走了,沈觉夏竟有了一丝暗爽的感觉。 托饭团的福,早自习她只做出一道题,心情却没那么烦躁。 只是姚清妍没有出现,第一排的座位一直不安地空着。 第一节课间快结束时,姚清妍姗姗来迟,脸上罩着一层乌云,哪个姐妹跟她说话都摆着一张臭脸。 整堂生物课,老师说的字沈觉夏一个都没记住,余光总聚焦在姚清妍的背影上。 第二节下课,沈觉夏向姚清妍的方向追去,姚清妍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走出了教室,乱哄哄的人群将她们隔得很开。 早操时间到,沈觉夏被蜂拥而出的人堵在楼梯口,眼睁睁看姚清妍消失在门外。 沈觉夏个子最高,站在女生队列最后一个,姚清妍站在队伍第三个,中间黑压压隔了一溜脑袋。 早操是沈觉夏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运动量称不上锻炼,程式化的安排也称不上快乐。 音乐响起,两套叫“舞动青春”和“放飞理想”的广播体操依次播放,无数红白校服整齐划一,堪比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阅兵仪式。 沈觉夏大多盯着前面同学的背影模仿动作,她记性挺好,就是不想记这些无聊的动作。现在到了踢腿运动,她低下头紧盯着前面同学的鞋看,左右左,踢一脚,右左右,再踢一脚。 “抬起头来沈觉夏,”班主任悄无声息经过,提醒道,“不然会给咱班扣分的。” 第84章 沈觉夏抬起头,看主席台上的领操员,意外发现今天是沈汀寒。 全校的课间操领操员一周一换,听同学们说,都是各班的尖子生,副校长亲自“提拔”的。 男领操员在力求表现,标准的基础上动作很夸张,令沈觉夏感到不适。 沈汀寒每个动作的幅度都恰到好处,没有表演型的夸张,却也挑不出毛病,和那男生一比高下立判。 学习好的同学,做操也做得标准,所以大家都喜欢,简直是人生赢家。沈觉夏不禁想,为什么在英国没这个待遇,只有中国有这个待遇,可在这里又当不了第一名。 早操结束,主任在主席台上照例训话五分钟后,全体学生才解散。 沈觉夏挤过无数肩膀,终于挤到了姚清妍的小圈子旁。 姚清妍冲她翻个白眼,嘴撅得酒窝都皱了,轻巧的鼻尖翘到天上。 穆羽澜,也就是追星三人组中的双马尾女生,一脸不可理喻:“人家好心跟你表明心意,你倒好,冷暴力?” “哦嚯,我们可都看见你在班群里回复得很快嘛,就是不把我们姚姐当朋友。” “那是因为……”沈觉夏嘴唇都在抖。 马悠悠摇头晃脑,故意打断她:“你不是喜欢女生吗?这就是你的态度?” “谁跟你说我喜欢女生了?”沈觉夏可不记得说过这句话。而且就算喜欢女生也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欢,她想说却没能说出来。 姚清妍挑眉挑得很刻薄,答案呼之欲出。 沈觉夏急了:“我是说,性别对我来说不重要。”舌头都麻了,那是委屈与紧张交织的后遗症。 “够了,别理她。”姚清妍作为小团体头目,下了最后通牒。 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沈觉夏没力气跟上,停在操场边缘。阳光穿过卷卷的刘海落在额头,汗水烤得发烫,原来早操有一定活动量。 那天上午,沈汀寒没加餐过,和预想的一样,她拿来的饭团本来是她上午要吃的。 沈觉夏一边纠结那个饭团多少钱,一边纠结该怎么和姚清妍解除误会,完全无心学习。 人际交往真是世上最麻烦的事。 所以,一定要和沈汀寒两清。 沈觉夏独自吃完午饭后,去了趟小卖部。她不知道便利店的饭团多少钱,只能估摸着买个差不多的价钱的。 回教室的路上,她恰好碰见了沈汀寒。 沈汀寒照常被一左一右两大护法簇拥着,沈觉夏知道公平第一的万人迷班长和谁关系都好,从不会主动和谁走,全都是别人自发邀请的她。 如果想等到落单时再给面包,怕是永远都等不到了。 沈觉夏鼓起勇气,拦住她们:“沈汀寒。” “嗯?”沈汀寒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面包。 沈觉夏往她怀里一塞,和早上如出一辙:“给你。”匆忙低下头,转身抽离视线。 沈汀寒摘下黑框眼镜,交给体育老师保管,那双桃花瓣形状的墨黑眼珠毫无波澜。 她重新扎了一个高马尾,三下两下卷起校服裤脚,露出小腿。 沈觉夏眼睛直了。 她本以为沈汀寒很瘦弱,但仅凭露出的那一截纤细的小腿便可知,沈汀寒确实瘦,但绝对不弱。 多么美的一双腿,整个冬天没经过阳光的洗礼,比她本就白皙的脸颊还要白上一层,肌肉线条健美流畅。 直到真正站到跑道上,一声大喇叭内传来的“各就各位”划破天空时,沈觉夏才回过神来。 所有人都抢着压线且最靠跑道内侧的位置,夏有沈汀寒不争不抢,站在跑到最外侧,并不在意这点距离差。 “嘭——”发令枪响起。 之前听到800米测试时,沈觉夏并没有概念,她只觉得随便跑跑就好,合格肯定是能合格的。 可真正开始测试后,刚冲了半圈,她就感觉每次呼吸都隐隐作痛。 同学们接连超过她,如离弦之箭,跑之前说好一起慢跑的那帮人没一个守信用的,冲起来比谁都快。 跑着跑着,沈觉夏渐渐落后,第二圈时肺部燃烧充血,视线上下摇晃,她真的很想放弃。 两百米开外,拥有白皙小腿的沈汀寒已经冲过终点,不是第一名,却也在最快的那一批里。 男生1000米也开始了,班上男生经过沈觉夏时故意加速加得很快,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 “弱爆了英国佬!”孔文龙可算逮着机会了。 “吁——” 四眼仔自己都是一副濒临死亡的样子,还不忘挑衅。 沈觉夏狠狠咬牙。 绝不能放弃,再累都不可以。 与此同时操场另一侧,同班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冲过终点,到最后,这组只剩下她一个人。 体育老师大喊着加油,手握秒表挥舞胳膊。 终于,沈觉夏冲过终点线。 她跑了最后一名。 就像是两人提前约好了。 看清沈汀寒西服颜色的刹那,小兔子的唇角就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捏着包包的链条,沈觉夏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姐姐,我们两个人穿得好搭哦!” 凤眸快速闪过微光,沈汀寒拿起身旁的银扣托特包,朝门外走去,“谈事情不好迟到,走吧,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被落在原地,沈觉夏不满地撅起唇。 对着眼前人的身影悄悄吐舌。 第85章 当沈觉夏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时,沈汀寒早就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看着敞开的车门,她轻哼一声,将先包包丢进车内,然后才气呼呼地坐上车。 “砰!”光是听动静都能知道。 小兔子生气了。 站在车门旁,原本需要负责关好车门的司机,听到这声动静,顿时面如死灰——完蛋! 第 43 章 枷锁 明明是春末夏初,温度最好的时节。 但车内却像寒冬腊月一般,呼出的气息就能瞬间凝结成冰。 紧紧握着方向盘,司机坐如针毡。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况,眼神完全不敢随意乱瞟,甚至就连看左右后视镜的动作都十分的迅速果决。 双臂环于胸前,沈汀寒偏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实际,却在暗中观察女孩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嘴巴快要噘到天上了。 清楚小兔子在因为什么不开心,但她不想哄。 “我跟你兰阿姨下个月结婚。” 听到这句话时,爸爸刚西装革履地回到家,身上满是尘土和香水的刺鼻味道,还戴了无度数的假眼镜。 沈觉夏摘下耳机,愣愣瞪向客厅中爸爸躺到沙发上开啤酒的身影。 她的第一反应是恐惧,不是恐惧再次未知的未来,而是替兰秋池阿姨恐惧。 如果一个人年过四十还没有正经工作,一定是有点问题的,不然去年也不会驱逐出境,被英国政府永久禁止入境。 沈觉夏童年里听妈妈讲过以前的事情,曾经觉得浪漫,现在知道了,爸爸为了拿到那张绿卡付出了多少心机。 沈定国斜躺到沙发上,抿一口啤酒的泡沫,打开短视频软件,边刷边笑边骂。 “你别把这事搅黄了,别乱说话,听到没有?你兰阿姨挺喜欢你的,她挺有钱的,结了后咱就能搬到塞尚去。” 塞尚名品。 那是沈汀寒居住的小区,是典型的富人小区,灯光都亮得令夜寒害怕。 沈觉夏没有回应,她习惯了不理爸爸莫名其妙的话,而爸爸也习惯了她的寡言少语。 环顾四周发灰的墙壁,他们只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却像住了一个世纪,无数啃面包的日子里,她会把这里想象成巴士底监狱,而她是个坚强的俘虏——生活的俘虏。 随着开学的日子越来越多,桌子越来越乱,心烦意乱时,缠绕大脑的线便搅成一团。 沈觉夏拧开桌角两个东倒西歪的药瓶,干吞今日份的药片,紧紧闭上眼睛,期待药物尽快生效。 这些药不会让她快乐,却会让她不再悲伤。 嘟嘟,手机震动。 沈觉夏才发现,今寒忘记给手机上锁了,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能边听音乐边写作业。 点进微信,和姚清妍的聊天框右侧有个红泡泡。这不足为奇,为数不多的线上聊天都献给了她。 沈汀寒合上最后一本练习册。 不到七点,今天的作业已经全部写完,接下来要根据弱项查漏补缺了。 作为学生的夜寒才刚刚开始。 姑姑回老家了,她今寒没有借口,过几天才能再去万达广场拉琴。 反正也不会碰到沈觉夏的。 开学了大家都很忙,她肯定没功夫去散心的,沈汀寒想,不过从一开始沈觉夏为什么恰巧会在那个寒上坐车去万达广场,至今都是个迷。 沈汀寒打开脚底边的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保险箱,那里装着她的全部秘密。 她掏出一张张纸币,数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杯水车薪。 如果想去曼哈顿,还需要很多很多钱。 “吃饭了——”她们家很大,客厅离房间很远,妈妈豁亮的嗓门一吆喝还是听得很清楚。 爸爸已经等在了餐桌旁,往椅子上一坐,看妻子忙上忙下地摆盘端菜。 今日菜系也是一如既往的丰富,而且营养全面:清蒸鲈鱼、凉拌苦菊、红烧笋干和杂粮饭。 苦菊青翠欲滴,笋干和鱼也清香诱人。 沈汀寒讨厌吃苦菊。 或者说,她曾经极度讨厌吃苦菊,现在能面不改色强迫舌头麻木而已。 谢泽兰解着围裙:“苦菊能败火,多吃点,最近太干了。” “嗯嗯。”沈渊表示同意。 饭桌边一圈人都很静默,仅有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声音活着,偌大的客厅华丽敞亮,餐桌附近又暗得出奇。 沈汀寒一手握筷一手扶碗,每筷子只夹一小口菜,每口咀嚼十下以上。 照常没人说话,咀嚼的声音也很轻很轻。 沈汀寒想念食堂,仿佛出自大叔大妈之手的油腻饭菜是顶级佳肴。无论什么时候,耳边活泼的热闹总也停不下来,无论是对答案错后哇哇大叫,还是冷笑话之后的嗔怪吐槽,她都喜欢。 弟弟淘淘吃了一大口鲈鱼,露出幸福的笑容,显然很和合他胃口。 “妈妈,今天安安把丸子打哭,被老师骂了。” 谢泽兰皱眉:“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尤其是嘴里有饭的时候,特别不礼貌,听到没?” “哦。”淘淘低下头继续吃饭,握勺子的手松了松。 “别吧唧嘴,不然人家一看你,就觉得你跟农民工的孩子一样。” 淘淘赶忙闭上嘴。 沈渊最先吃完,筷子板板正正摆在碗上。他瘫到沙发上,把电视调到科教频道,淘淘回头看一眼上面设计图纸的火箭学家,不感兴趣,皱着脸继续埋头吃饭。 第86章 “采购部门上周不是买了一批内置网络变压器吗?全是假货,实验根本不通过,明天我得去长沙一趟,下周回来。”沈渊是500强外企的高级电子工程师,赚得多工作也勤,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去加班的路上。 谢泽兰嗯一声:“去吧,我带的博士生去日本开会了,我顾得了这俩孩子。” 沈汀寒也吃完饭了,碗里同样干干净净,擦完嘴的餐巾纸顺手收拾了碗边掉落的饭粒。 有一件事闷在她心里很久了,只是看到沈渊紧缩的眉头,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终于,谢泽兰也吃完了,末了不忘催儿子快点吃,不要磨磨唧唧。 “今天我们班录物理公开课了。” “怎么样,你有没有好好表现?” “挺好的。” “嗯。” 沈汀寒一直在想搬桌子的人,写作业时在想,吃饭时在想,再不说出来她会憋坏的。 “班主任让所有男生搬桌子,所有女生都不用搬,去走廊里休息。” “挺好的呀,这就是一个班主任该干的事。”谢泽兰将空盘摞到一起。 “我们班好多男生还没我有劲儿,对他们不太公平。” 谢泽兰心不在焉:“女生就是要学会示弱,男孩子才会护着你们呀,将来到了社会也是这样。” “为什么?”整句话的逻辑沈汀寒都没明白,也不知道这个问句问的是哪个部分。 “女生天生就没男生强壮,不服不行。” “我的跳远成绩超过大部分男生了,我们班只有五个能超过我。” 谢泽兰逐渐丧失耐心:“那你物理能不能考第一呀?” “你不是说女生后劲不足,理科本来就学得困难吗?”沈汀寒越发觉得前后矛盾。 “所以你才要更加努力,能不能不要老顶嘴?”谢泽兰摸摸淘淘的头,“淘淘将来肯定理科没问题,要当工程师,对吧?” 可看到那行灰色的小字时,沈觉夏大脑一片空白。 【嘿,要不要谈个恋爱?】 啊? 她头脑里只有这一个字,和这一个标点符号。 点进去,里面的内容更让她震惊五百年,如果她能向天借五百年的话。 【我喜欢你很久了……】 后面的内容看都不敢看。 一周内收到两次告白,沈觉夏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 大脑里又有小人开始吵架,沈觉夏想打字回复,手指却没力气,而且就算有劲也不知道回什么。 是混淆了友情和爱情? 是把自己当男生? 或只是开玩笑,单纯不满杜雨婷的情书? 沈觉夏想破了头都想不出逻辑,她又不信任自己的打字能力,她宁愿明天见面再说,直接装作没看见关闭对话框。 好巧不巧,班主任在“高一(3)班”群里发了一条群通知: 【李桂芳:[关于组织2024年全市普通高中学生身体素质抽测的通知]根据教育评估院要求,现将普通高中2016级体育素质测试工作有关事宜通知如下: 本次测试将于3月18号进行,下午第三、第四节课取消,全体去体育馆集合,本次体测不合格的同学要参加学校集训,四月进行补测。 男生项目:引体向上、立定跳远、1000米跑 女生项目:仰卧起坐、立定跳远、800米跑 收到请回复!!!!! @所有人】 五个叹号表明了通知的重要性,沈觉夏只得克服手指的懒惰回复一个“收到”,至少回复这两个字不需要动脑子。 “桌子收拾了,你吃完饭都不管的吗?”外面传来了沈定国不满的嚷嚷。 沈觉夏走出房间,四肢愈发沉重,顶着烦闷和无力洗了煮面的碗筷,眨眼的功夫,沈定国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半罐啤酒的味道呛得她眉头一皱。 好烦,都好烦。 回房间后,沈觉夏看着做不出来的语文作业,一个个古文虚词好似邪恶的小鬼,嘲笑她,撕掉她曾有的骄傲。 嘶啦—— 她撕掉了练习册。 不想顺着她的心意继续往下夸赞,说些“好姐妹心有灵犀”这类违心的话语。 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狗叫”,灵光一闪,沈觉夏唇角上扬。 瞬间开启战斗模式。 扭头,沈觉夏对着沈从钧翻了个白眼,“你管我为什么回来,总之…不是回来给你看病的。” 虽然沈觉夏从前就目无尊长。 但是这样大放厥词,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在原地愣了许久,沈从钧转头,看了眼站在他身旁脸色尴尬的蒋珲,羞恼的怒意从脖子爬到头顶,“怎么和我说话的,我可是你爹!” “是吗…我爹?你不是一直觉得你不是?”盘着手,沈觉夏目光挑衅。 脸色由红转绿,表情变了又变,沈从钧气得牙痒,“今天有客人在,我不跟你计较。” 懒洋洋地瞥了眼站在沈从钧身旁的陌生男子,沈觉夏继续倒油,“哦,那你快闭嘴吧。” 第 44 章 怨毒 剑拔弩张。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 气得脖子都变粗了几分,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沈从钧指着沈觉夏的鼻子,提高音量:“不孝女,我不想在这个家看到你,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原来老宅现在都是你说了算啦?”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指甲,沈觉夏只嫌事情不够大,“这个情况,爷爷他老人家知道吗?” 第87章 在家里说了算? 呵呵…公司的核心业务他一样都无法插手。 那个死老头子被泥巴糊住了眼,天天捧着沈汀寒,却不肯放一点权力给他。 沈觉夏的这句话无疑戳中了沈从钧的痛脚,他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我管教你,天经地义,难道还需要他老人家同意?” …… 那家伙语文成绩好到变态,认真听讲才是不珍惜时间的表现吧。 左边的男生,也就是挡在她们中间的倪子坤,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正襟危坐。 他整理了一下头发,扬起下巴甩了甩,刚好把沈汀寒挡住了,冲右边的外国脸美女绽出一个阳光露齿笑。 沈觉夏只觉得他有点大病。 而且那笑容带的不是阳光,是油光。 咚咚咚。 语文老师突然敲黑板,提高音量:“后面的同学看我,别走神!” 沈觉夏立刻转回头看老师,她和沈汀寒不一样,语文课堂每分每秒都需要全神贯注。 “全文最突出的便是烛之武的忠义。他为国君分忧慷慨赴秦营,是真正的春秋时期的‘士人精神’……” 刷。 沈觉夏低头一看,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张抛来的小纸条桌,上面写着:【老看我干嘛?】 她不可理喻地看向同桌,只见倪子坤一脸“老子都懂”的申请,两分洋洋自得,三分放荡不羁,四分漫不经心。 “倪子坤,起立!”语文老师眉头一竖,“课上搞小动作,打扰旁边同学学习,别以为我没看见。” 倪子坤只能摇摇晃晃起来,先前不羁的神色面对老师的淫威,终于收敛了。 “‘吾其还也’的‘其’是什么意思?” “是……” “答不上来,还不好好听课?” 沈觉夏把纸条揉吧揉吧塞兜里,心情舒畅,很久没有这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了。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语文老师提前宣布下课。 “你们王老师一会儿要录课对吧?大家赶紧现在收拾一下,李老师马上过来。” 王老师是他们的物理老师,今天下午要去阶梯教室录区级公开课,要提前开始准备工作。 于沈觉夏来说,录公开课无法理解,从老师到学生都在作秀,还要占用课外的宝贵时间,对谁都没有好处。 班主任李老师早就等在了外面,她板正的国字脸从五分钟前就出现在了教室前门的玻璃外。 “现在得把咱班桌椅搬到二楼阶梯教室去,两桌一组摆好,间距两臂。” 沈觉夏提前回了s市。 她知道爸爸不在乎,亲戚们也不在乎,而她自己也受够了当猴的日子。 到处都在抽烟喝酒。 沈觉夏不喜欢酒味也不喜欢烟味,这些黝黑精瘦的亲戚们喜欢边喝酒边划拳,一个个口令喊得震天响,她听力本就敏锐,耳膜更是无时无刻不隐隐作痛。 她想念阴雨连绵的英国,想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或许未来某一天她会成为引人注目的伟人,但大家都知道伟人是哪国人,也不会让伟人说两句英语听听。 “我想找妈妈。” 沈定国给了她一巴掌,不轻不重,足以让这四个字滴血,于是沈觉夏捂着脸不再言语,闷头收拾炕上的衣服。 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有疼痛才能惊醒白日梦。 沈觉夏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一个带锁的木盒,将手机锁进去。 把手机放进去之前,微信冒出一个小红点: 【姚清妍:周六要不要一起玩?】 沈觉夏啪一声关上木盒,前段日子吸走了她大部分能量,连回消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有考上好大学有一个好学历,才能挣大钱,才能摆脱这烂透了的小区;她听说过中国高考竞争的严峻,又知道爸爸断了所有的退路。 沈觉夏最头疼的科目是语文。 虽然中文是她的母语,但该头疼还是头疼,成千上万个汉字鬼画符般散落各处,童年周末时的中文学校噩梦回归了。 难怪以前在英国时,一听说自己会中文,周围人都会换上一副敬畏的神色。 现在对于沈觉夏来说,也是如此;每个同学都能在四十分钟内写一篇八百字的作文还没有错字,简直离谱。 尤其是古文部分。 古汉语和古英语的逻辑完全不一样,一个字代表一个词,一句话代表三句话,翻译是原文的五倍长,据说这叫“微言大义”。 沈觉夏只恨当初没选修拉丁语。 如果学过同样“微言大义”的拉丁语,读古汉语会不会轻松许多? 锁上手机紧闭窗户,断绝一切纷纷扰扰后,沈觉夏学习得顺畅了不少。 阳光斜射进窗子,沈觉夏当然不会像班里的同学那样拉上窗帘,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温暖阳光,让人的脸颊和心头一同暖洋洋的多巴胺。 阴历不愧是古人的智慧,春节过后真的有了回暖的趋势,骆溪湖旁边的柳树上罩了一团团绿色。 暖洋洋的金黄下,沈觉夏头一次连续专注了三个小时,直到空空如也的胃拧起来发紧,才意识到该吃饭了。 最近,沈觉夏发现了一种新的食物——方便面。 方便面可比干巴巴还带香精味的面包好吃太多,尤其是汤,闻起来格外香,她每次连汤都不舍得倒掉,要全部喝完。 第88章 方便面是个好东西。 用开水泡个五分钟就能做好,桶装方便面自带碗叉,吃完后甚至还不用洗碗。一袋康师傅的红烧牛肉面两块钱,加个鸡蛋成本也不到三块,天天吃的话生活费能省下不少。 沈觉夏烧好水,用铅笔盒压上盖,终于打开桌角的盒子取出手机,打开新闻和短视频软件,姚清妍之前发的消息已经忘了个干净。 等待时,耳边响起了钢琴声。 老小区墙体很薄,邻居半夜打呼噜都能听见,更别提楼上小孩练钢琴了。 今天这孩子又在弹《两只老虎》,来来回回就那几个音,沈觉夏烦得够呛,手机都玩不好。 音乐很美好,没错。 前提是要有音乐细胞。 沈觉夏又想起了雪夜里的小提琴,以及那动人心弦的《冬》。 万达广场那儿总有卖艺的人,吹萨克斯的,拉二胡的,弹吉他唱rap的也有。 说走就走。 今日天气晴,那就出去补充维生素d;今天阴天,那就窝在家里。她习惯了逻辑为感觉服务,这样活起来轻松不少。 沈觉夏套上件卫衣,换上外出的裤子,裤子松松垮垮卡在胯骨,一抬腿就往下掉。她去衣柜翻了翻,找到一条掉皮的棕色腰带,勉强拯救了这条裤子。 她冬天的衣柜尤其单调,清一色黑白灰的卫衣与阔腿裤,出门前都不用考虑,反正排列组合来组合去都是那样。 二十分后,沈觉夏站到了万达广场前。 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听到了熟悉的小提琴声。 虽然沈觉夏是个音痴,但她百分百确定这琴声的主人。 她循琴声走去,来到广场西侧的祖冲之雕像旁。 果不其然,沈汀寒就站在日光下,琴弓左右摆动,白皙的皮肤闪闪发光,她闭着眼,摘下的眼镜挂在领口前,和额角的汗水一同摇晃。 这首曲子沈觉夏头一次听,婉转悠扬却不悲伤,像某部电影的配乐,尤其被沈汀寒一拉,更是灵动得像头小鹿。 沈觉夏很想投点钱过去,又怕投的时候沈汀寒突然睁眼,那可就尴尬了。 双手再掏掏兜,出来时匆忙忘带钱了,她也就断了这个心思。 一曲拉完,沈汀寒睁开眼,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沈觉夏。这一次她没什么反应,顿了顿,就抬手拉下一首曲子。 沈觉夏站在原地,时而眼神聚焦在拉琴人身上,时而思绪飘到洁白的云朵上。 她不再纠结沈汀寒为什么再这里了。 她特意来到城西边拉琴,肯定是怕被同校同学看见,大概率有什么难言之隐,一不留神在伤口上撒盐就糟糕了。 随着一首首曲子落幕,小碗也越装越满。 有那么一瞬间沈觉夏很羡慕,如果有这么多额外的生活费,就可以每顿饭都吃楼下的煎饼果子了。 可惜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总不能站祖冲之旁边朗诵莎士比亚吧。 终于,沈汀寒放下了小提琴。 这一次的她满身都是老艺术家的从容,不慌不忙,将小提琴和琴弓放到琴包里,整理好后再扣上装钱的小碗。 背上包后,沈汀寒径直走了过来。 沈觉夏没想到她会主动过来,心跳骤然加快,紧张的情绪爬上喉咙。 “嗨。” “嗨。”沈觉夏低下头。 沈汀寒用袖口擦擦镜片,戴上眼镜。 “今天要问哪道题?” 沈觉夏耳根一下子烧了起来。 “我、我不是来问题的。我就是过来玩,刚好又看见你在拉琴,很好听,我就不自觉一直站在这里欣赏了,你别误会。上一次也是,其实我本来也是想听你拉的曲子而已,你拉得太好了。” 一紧张她说话就停不下来,老毛病依旧。 “我知道了,谢谢。”沈汀寒微微点头,好似鞠了个躬。 这也太礼貌了,礼貌得都没法接话,沈觉夏暗暗在外套口袋中搓手指。 两人相对站一会儿,不约而同向公交站走去。 沈汀寒率先破冰:“《月亮与六便士》我读完了。” 沈觉夏眼睛一下子亮了,忙问:“你喜不喜欢?” “喜欢,不完全喜欢。”沈汀寒盯着她的脸,认真而诚恳。 “为什么?”沈觉夏的心咯噔一下。 同学们纷纷站起来收拾桌子。 沈觉夏暗暗叹口气,双手扣到桌子两侧,准备搬桌子。 “沈觉夏,你不用搬,放那儿吧,”班主任清清嗓子,冲全班同学宣布,“女生去走廊里等着,背背一会儿上课的内容,所有男生都留下搬桌子啊。” 为什么? 沈觉夏听到这个指令,困惑得以为在做梦。 身边的女同学们一个个走出教室,她一动不动;教室前方的姚清妍冲她招手,她一动不动。 沈觉夏走到班主任身边:“为什么要男生搬?”她不觉得班里女生连这张桌子都搬不起来。 擦肩而过的沈汀寒停住脚步,回头看过来。 班主任拍拍沈觉夏的肩,微笑道:“这种累活就让男生们发扬一下绅士风度,好好珍惜你们女生的优势吧。” 沈觉夏低头不语,余光中沈汀寒垂下目光,悄悄离开了教室。 走廊里,高一(3)班的女生们聚在一起聊天,说是要准备公开课的内容,实则各聊各的闲天。 第89章 孙芝芝见沈觉夏终于出来了,围上去问:“哎哎哎,黑皮小公主跟你告白,你没答应吧?” 沈觉夏明明想保密的,可不知怎的,某个大嘴巴子让半个班的女生都知道了这件事。 “没有。”她要用冷淡终结话题。 孙芝芝自觉没趣,和旁边的姚清妍聊游戏去了。 体委和两个高个男生走出教室,人手一个桌子,特意挽起校服长袖露出鼓鼓的肌肉,经过女生们时还轻轻吹了声口哨。 沈觉夏从后门望进去。 男生们确实没有闲着的,只是有些明显在偷懒,他们的意见全写在脸上了。 往前走两步,她就听到了门另一侧的对话,声音很微弱,但不妨碍捕捉内容。 “凭什么女生不用搬啊。” “你觉得她们能搬起来?” “又不是我女朋友,我没义务帮她们干烂活。” “帮大魔王搬桌子,博美人一笑,入股不亏嘛。” “孔文龙搬走了好不。” 早就已经对这个曾经名义上的“父亲”彻底失望,听到这句话沈觉夏的内心没有半点波澜,甚至还得逞地勾起唇角,企图继续拱火—— 像只漏了气的烂皮球,底气渐渐消散,沈从钧畏畏缩缩地解释:“父亲,你听我说,我只是想要帮梓成提前铺路。” “铺路?蠢货,难道我就没给你铺路吗?”大口大口的喘息,沈辉民握紧拳头,“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把这个人弄走,然后立刻来书房找我。” 说完这段话之后。 沈辉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沈从钧一眼,起身离开。 目光茫然地看着沈辉民离开的背影,想起自己先前答应蒋紫芸的承诺,沈从钧还想试着挽留,“父亲你听我说呀,蒋晖他是个好孩子,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沈家着想啊!” “姐夫,你快别说了。” 上前拉住沈从钧的胳膊,蒋晖面如菜色地摇头。 转过身,与蒋晖面面相觑。 沈从钧无力锤了下大腿,恼羞成怒地骂道:“都怪那个野种,把我的计划全都毁了。” 第 45 章 甜筒 上车之后。 沈汀寒松开了沈觉夏的手。 琥珀色的眼底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沈汀寒轻声说道:“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眸光微颤,沈觉夏用发尾一圈一圈地缠绕指尖,直到玩腻了,才转头看向她,“姐姐是在生气吗,因为我刚才的任性?”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医院。” “我可以不去。” 眉头紧皱,沈汀寒的眼神之中既有心疼又有无奈,“所以…不要做这些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在心中左右摇动的钟摆,忽然悬停。 在英国时,沈觉夏经常嫌考试不够多;来中国后,她体会到了什么叫过犹不及。 不仅每天早读有小测,每周有两门年级统练,每个月还有月考。 清明节过后,三中进行了第一次月考。 沈觉夏才发现另一件离谱至极的事情,原来中国分考场是按照成绩排名分的:前40名第一考场,40-80名第二考场……而年级倒数们则组成了最后一个考场。 当然,最后一个考场也有上次缺考的同学,比如沈觉夏自己,她的成绩没有被系统计入,于是坐到了14考场36号,全年级最后一位。 14考场的考试经历让沈觉夏永生难忘。 试卷一发,前面的姐们拿出两个骰子,边摇边填选择题,填完选择题,就开始在草稿纸上画火柴人。 考着考着,斜上方突然飞来一个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acadd”,又没标题号,也不知道是哪五道题的答案。 第二天广播正公放着英语听力,旁边一哥们突然大喊:“吵死了!”然后捂住耳朵,满脸幽怨继续睡觉。 最离谱的是语文考试,坐在前面的哥们突然转过头来问:“第16题填啥?” 沈觉夏不想当作弊的从犯,选择闭麦埋头写题。而且第16题是古文虚词考察,她自己也不确定。 旁边一个姐们嘲笑道:“许赫你要点脸,问美国人语文?” 沈觉夏忍不住了:“我不是美国人。” 那姐们表示不信:“你不是说英语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英国才说英语,”叫许赫的哥们赶紧抓住机会嘲笑回来,“美国说美利坚语。” 沈觉夏想把笔扔他们脸上。 讲台旁的监考老师宛若世外高人披着一沓卷子,已经放弃了治疗,大概是特殊考场就要特殊对待。 就那样过了三天,沈觉夏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左侧是喧闹,右侧是菜市场般的吵闹,每写一题都是一次折磨。 好在最终的结果不错。 除了语文和政治,剩下所有科目都上了100分,数学甚至考到了全班前十。 沈觉夏本以为又要倒数,没想到各科基本都上了平均分,功夫不负有心人,就连上下学的路上都不禁哼着歌。 看到剪贴板上的排名时,不真实感更是包裹全身:她考了全班第22名,全年级106名。 “沈觉夏”这个名字,正正好好在那张长长的成绩单正中,不高不低,深谙中华文化的中庸之道。 围过来看成绩的同学们,注意到了转校生飞速的进步后,纷纷不可思议。 第90章 要知道,上学期期末考试,虽然班主任将成绩保护了起来,但大家都心里有数,转校生的成绩百分百在班级倒数。 只有沈觉夏自己知道,大家都在到处玩的寒假,她基本都把手机锁在柜子里。 也只有沈觉夏自己知道,过去一个月新学的这些知识,她有时神游着神游着就会在脑子里复盘,再加上没人跟她玩,只有学习用不厌烦地陪伴她。 四眼仔照常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了成绩单好几遍。这次月考,他的名字紧挨沈觉夏,总分仅比沈觉夏高3分而已,甚至数学比沈觉夏还低十分。 他厚厚的镜片无疑是学出来的,可惜他无论抄几遍书,成绩永远不上不下。 “最后一个考场作弊都没老师管。”四眼仔没好气地将练习册拍到桌子上。 周围人都知道他在阴阳谁。 高逸兴经过上次的棉条事件,尤其视沈觉夏为眼中钉,这次也比外国转校生考得还低,面子也挂不住了。 “看来用骰子也能超常发挥,赌狗赌狗终将应有尽有,下次我也带骰子。” 杨可撅起嘴:“有着功夫不如多做两道题,别人考得好不好跟你们毛关系没有。” 四眼仔脸红一阵白一阵,不服输道:“那分数也要来得公平公正坦坦荡荡嘛。” 沈觉夏特意绕路,经过四眼仔的座位。 “那你也可以去最后一个考场。” 转校生的沉默寡言是出了名的,所以当她清亮的声音响起时,格外抓大家的耳朵。 四眼仔切一声,憋半天憋出一句:“我可不想跟那帮差生一起考试。” 杨可和关一哲一直在围观,默默鼓了鼓掌。 沈汀寒从来不去剪贴板那看成绩单。 这次也是,从杨可钉到上面起,她就一直坐在座位上看书,仿佛上面的所有数字都与她无关,鼻梁上架的黑框眼镜似乎也找到了理由。 按常理来说,乞丐不会和百万富翁给比较,只会和讨到更多钱的乞丐同行比较—— 可沈觉夏还是记住了沈汀寒的成绩。 毫无意外,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仍属于沈汀寒。 文科成绩尤其可怕,英语、历史和地理接近满分;理科没那么亮眼,却也都保持在班级前五名的水平。 这就是传说中的六边形战士? 不,九边形,因为一共有九个科目;不,十边形,因为她的体育也无可挑剔;不,十一边形,因为她的小提琴也堪称完美。 大课间,沈汀寒与书本的寂静无法维持,一波又一波同学找她问问题,她就很平和地放下书,耐心解答。 沈觉夏也有许多不懂的问题。 她想起上一次问沈汀寒的题的情景,还是去年那个雪夜,她们坐在公交车上,洗礼在全车人的注视下。 沈觉夏宁愿自己解决,额外留心课上老师的讲解,或者用搜题软件。 她并不是不喜欢听沈汀寒讲题。 她喜欢。 谁能不喜欢那似春日小溪的语调? 正因为这喜欢,她才无比讨厌,因为这种喜欢随波逐流,这种喜欢让她倍感丑陋。 她就这样发着呆,直到耳边传来刘茜的声音:“大土豆叫你去办公室。” 沈觉夏这才回过神来。 * 沈觉夏暂时不想学习。 她经常会陷入迷茫,比如现在。 她好像做得很好,又好像做得不够好。 她好像很努力了,却好像什么都没能达成。 昨天她被班主任夸得天花乱坠,今天她对着物理大题的受力分析图发呆。 偶尔也该放松一下? 长达十分钟的思想斗争后,沈觉夏终于放下笔,打开小柜子的锁,掏出手机。她先肆无忌惮刷了会儿b站,学几个新的网络梗,又翻了翻刷屏99+的班群聊天记录。 她能稍微理解大家的幽默了。 【落榜美术生:我明天就证明沈曼猜想】 【二进制:厉害了我的哥】 【einstein:老司机带带我】 【刘姥姥榴莲牛奶:证明不出来你吃屎吧,我明天拉坨新鲜的】 【落榜美术生:你咋不上天呢】 比如“老司机”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驾驶车辆,而是戏谑地指某一领域内的娴熟。 天气渐渐回暖,手不再凉得像冰棍,情绪好了许多,隔天吃药足矣。 沈觉夏反复刷新微信界面,等不到任何红色气泡。心情不烦躁时,空空的聊天列表才显出它的寂寞。 最近爸爸往兰阿姨那里跑得越来越勤,破旧的墙壁间总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巴士底监狱也有放风时间。 沈觉夏随手抓起个牛仔裤套上,披上外套,她只有这一件薄外套,沉闷又中性的灰色里没有任何花纹。 她先在小区附近的人工河旁走了走。老头带着小京巴蝴蝶犬慢悠悠地散着步,钓鱼的大叔一动不动坐了好久,青梅竹马的小孩们笑嘻嘻在草坪上做游戏。 温暖得恰到好处,也无聊得恰到好处。 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沈觉夏就会去万达广场。 她很少碰到什么幸运的事情。 她经常认为自己是惨兮兮的倒霉蛋。 可是和沈汀寒,她幸运得过分:不仅住得近,体测有沈汀寒当小组长,千里迢迢来城西还能碰见拉小提琴。 祖冲之的青铜雕像旁,小提琴家又在演奏,曲调酣畅淋漓,引人浮想联翩。 第91章 这首曲子沈觉夏很喜欢,也叫得上名字,是《引子与回旋随想曲》。 路人纷纷在她身边的小罐投钱,也有不少潮流的小年轻扫码支持,沈觉夏摩梭着兜里的五元纸币,汗浸软钱角,却终究没能掏出。 反正她也没钱。 反正音乐无价。 沈汀寒注意到沈觉夏一动不动的高瘦身影,右嘴角勾起暖暖的笑。 沈觉夏注意到了那嘴角的变化,心跳漏掉半拍,耳根半烫不烫。 班长的笑容一点也不稀奇,她的微笑幅度甚至都永远一模一样,只是从未像现在这样只笑一边,打破完美的平衡,反而俏皮可爱。 一曲又一曲,沈汀寒的运弓更有激情了,表演的意味愈发浓烈。 沈觉夏静静欣赏雕像旁的小提琴家,岁月静好,琴声悠长,将全身心的注意力献给尊重。 终于,表演落幕。 小提琴家不紧不慢收起琴,再收起珍贵的散装工资,向夏一从头站到尾的头号粉丝走来。 沈觉夏一直飘在天上的灵魂落了地。远在天边的人越走越近,她瞬间紧张了起来。 沈汀寒在她面前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她的眼睛:“你又来了。” 糟了,没提前想好该说什么。 沈觉夏呼吸困难:“今天天气真好。”撩一下额前的刘海,单撩一下有点尴尬,她又撩了一下。 “确实很好,温度也刚刚好。” 接下来说什么? 沈觉夏大脑飞速旋转。 沈汀寒捕捉到了那表情的迷糊,柔声问:“你想问什么?”阳光照射下,她身上的樱桃香越发清甜。 糟了,她讲话也有股樱桃味。 “你喜欢吃樱桃吗?”于是,沈觉夏脱口而出。 墨菲定律有云,当尴尬可能出现时,就一定会出现。 沈汀寒迷茫眨眼:“什么?” 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冰淇淋,将草莓香草的那支递给沈汀寒,沈觉夏笑眯眯地说道:“姐姐,你吃的是小狐狸,我这只是小兔子。” 饶有兴味地看向沈觉夏手中的冰淇淋,沈汀寒轻声询问:“可以换一下吗?我想吃你手里的那个口味。” “啊?你不是说想吃……” “可以吗?” 抿唇,沈觉夏递出手中的冰淇淋,“好吧,谁让我最心疼姐姐。” “你先吃一口。” “为什么?” 凤眸是调侃的意味,沈汀寒挑眉说道:“之前我喝了第一口的奶茶,哄了你半个小时。” “我那个时候还小嘛……” 耳根的颜色红过了手中的蜜桃味冰淇淋,沈觉夏咬下甜筒的尖尖,递给沈汀寒。 第 46 章 品尝 清风吹起微卷的发丝。 糖果色的遮阳伞,挡去了大部分的阳光。 杏眸轻轻浅浅地倒映着沈汀寒窈窕的身影,又抬高些了手臂,沈觉夏歪头,“嗯?你不是说想吃这个口味?” 琥珀色的眼瞳像静谧的湖水。 垂眸,沈汀寒接过她递来的冰淇淋,“对,我想吃这个。” “那你手里的不给我吗?”眉梢轻挑,沈觉夏朝沈汀寒手中的草莓香草冰淇淋努了努嘴。 沈觉夏确认过好几遍,同学们说的是标准中文,打的是标准汉语,就是连在一起她就看不懂了。 也不明白是词汇量的缘故,还是文化差异的缘故,有时她边啃面包边思考,总想不出一个解释,就暂时搁置了这些烦心事。 父亲经常不在家,每个阴天的寒冷冬日,沈觉夏总会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对着书桌和手机间的空隙发呆。 桌上还剩四科卷子需要订正,上面密密麻麻画满红叉,手边的书架堆满练习册,书架上语文老师推荐的两大排中国经典名著尚一本都没翻开过。 沈觉夏摸向卫衣口袋,空的,耳机不见了。 她经常丢小东西,前年买了这对蓝牙耳机后,曾“丢过”不止五次。不过每次过了两天,耳机都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比如牙缸后面,床头柜里,两本书之间。 她心烦意乱片刻后,攥紧拳头,下定决心要抄三遍语文期末考试的古文注释,把它们全部背下。 刚抬笔,手机就嘀嘀震动了起来,班群又热闹了起来。 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注意力又没了,似一缕青烟消失得毫无踪影,这一次,沈觉夏开启“消息免打扰”屏蔽了这个群。 她有不止一瓶药。 一瓶是治疗抑郁症的,而另一瓶是治疗adhd(注意力缺失症)的。 沈觉夏有时候能明白爸爸的态度,如果她是自己的父母,也会不喜欢自己——怎么会有小孩有这么多的毛病? adhd作祟,她特别容易沉迷各种新事物上,经常三分钟热度,上个月喜欢的漫画这个月就不喜欢了,曾经想当个作家现在又不想了。 不过在原来的学校,三分钟热度后留下的时间也足够学习,来到这里,面对全新的知识体系,不全神贯注是行不通的。 寒假过了一周,沈觉夏收到了第一条私聊信息: 【aileen:寒假快乐~最近在干什么呀?】 她知道这是班上的同学,当时加好友时场面过于混乱,她没有及时备注,不知道具体是哪个。 【violet.f:你是谁?】 沈觉夏的微信名是很久以前起的,那时候还在英国上学。 第92章 【aileen:啊?你不记得我了?】 【violet.f:对不起,列表人太多,混乱掉了】 【aileen:天天跟你在一块的呀】 沈觉夏立刻想起来了,这个头像是姚清妍,那个闻起来有薄荷酒味的女生,之前一到课间就来找自己聊天。 这个漂亮姑娘一直很热情。 高兴吗? 沈觉夏答不上来,甚至有些害怕——如果姚清妍之后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差劲的人该怎么办? 那就争取不要失去她,塑造良好形象,给予积极反馈。 沈觉夏想起来,过去一个月里,她只知道姚清妍叫"yaoqingyan",却从来没在意过究竟是哪三个字。 朋友,要从对全名了如指掌开始。 这是她在中国亲身观察到的,不光课上老师点名会点全名,朋友间也会喊全名。在英国,身边人都习惯叫她“violet”,或更简短些,“vio”;但在这里,所有人都喊她“沈觉夏”,没有人会叫她“夏”。 【violet.f:哦!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对话框突然沉寂,本一直秒回的姚清妍消失了。 沈觉夏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锁上手机,她不明白这个问题出了什么错,有什么好思考的。 一分钟后,终于。 【aileen:所以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沈觉夏愣住。 对面的人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这正是沈觉夏很讨厌发消息的原因,她根本不擅长发消息,任何形式的文字消息都是如此。 【violet.f:我知道,但是我不会写。】 【aileen:……那你之前怎么从没问过我】 沈觉夏慌张地低下头,弯腰捡钱。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卖艺? 她缺钱吗? 虽然平日大家都穿校服,但从沈汀寒羽绒服的质感以及鞋的款式判断,她至少也该来自中产家庭。 或许是认错人了吧,视力再好也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沈觉夏再次踮起脚看去。 恰巧一曲拉完,那个女生放下琴弓,几个大叔大妈扔去几张纸币,几个小年轻在弯腰扫二维码打赏。 也就是那一刻,她们对视了。 白皙的鹅蛋脸,熟悉又无趣的黑框眼镜,碎发下轻烟般的眉毛似蹙非蹙,只需看一眼,美的感觉就直冲天灵盖。 沈觉夏愣住了。 还真的是沈汀寒。 短暂对视后,沈汀寒的神色变了,立刻蹲下去收装满钱的小罐和印有二维码的卡纸,背上琴包,捏起小提琴就往人群外冲。 沈觉夏跟了上去。 沈汀寒看到对方手中攥着的五元纸币,死死咬住下唇,步子迈得越来越大,脚上踏了风一般。 沈觉夏连忙把钱塞到口袋里。 她比沈汀寒高十厘米,腿长胳膊长,尽管沈汀寒走得很快,跟得倒很轻松。 桥洞外冷风嗖嗖,两个风雪夜归人匆匆穿过繁华。 沈觉夏紧紧跟在后面,她只知道沈汀寒看上去需要帮助,那握着琴把的手已冻得发紫。 沈汀寒终于放慢了脚步,转过头来:“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给沈觉夏问住了。 她满肚子有许多许多的问题,她想问沈汀寒为什么在这,是不是缺钱,需不需要帮助——还想问,你的小提琴怎么拉得这么好。 可与那双眼睛对视时,所有的问句都憋在胸口不敢出来,仿佛一出来,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就会碎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觉夏知道必须要说些什么了。 在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嘴唇一抖:“填空最后一题,怎么做?”话一出口又开始懊悔,她总会下意识懊悔说过的话。 沈汀寒愣住。 雪又下了起来,白色的绒毛绕过她的镜片,落到她长长的睫毛上。 沈觉夏头一次在班长脸上见到这种神色,难以形容,但绝对不是高兴。印象里这人不是面无表情,就是在面无表情地微笑。 沈汀寒白皙的脸颊隐隐泛红,或许是冷风吹的,眉头和嘴角也在抖。 “我……”沈觉夏又有了蠢到爆炸的感觉。 终于,沈汀寒深吸一口气后:“那个函数需要分段讨论。” “哦,是这样吗。”沈觉夏装作漫不经心,尽力掩盖内心的波澜。 沈汀寒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空气中除了雪就是尴尬。她甩甩刘海上的雪,吸吸鼻子,扭头就走。 沈觉夏再次跟了上去,也没在乎她向哪边走,她只知道,如果以之前那句话当作今天的结束,那也太丑陋了。 “怎么分段?”沈觉夏抬手,挡住即将飞进眼里的雪花。 沈汀寒没有回头:“三段,临界点分别在k取1/2和-5那儿。”丝毫不在意迎面而来的大雪。 “1/2和-5。”沈觉夏似懂非懂。 没人再提小提琴的事了。只是沈觉夏时不时看向那双握着琴而冻得发紫的手,很想替她拿一会儿,又没有理由去拿,于是故意双手插兜。 五分钟后,她们不约而同上了同一辆公交车,上车时两人还不忘对视一眼。 现在正值寒高峰,车上人挤人挤成三明治,沈汀寒小心翼翼环着小提琴,好不容易才钻到一个相对空旷的角落。 沈觉夏费了老大劲才挤到沈汀寒身边,她个子要高很多,穿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时要付出双倍的努力。 第93章 她余光注意到了沈汀寒护琴的动作,犹豫片刻,悄悄抬起胳膊撑着旁边的椅背,用身体拉起一个屏障,将其它人悄无声息地隔开。 沈觉夏的身高足有一米七八,往那一站就是威慑力,在欧洲都比不少成年男子高,更别提在中国了。 沈汀寒感受到了身边的空旷,抱着琴的手仍未懈怠,却肉眼可见松了不少。 一个中年男人向沈汀寒的方向挤过去,动作与神情都不怀好意,沈觉夏直接把他挡了出去。 男人瞄一眼她的侧脸,嘟囔道:“外国人啊。” 沈觉夏白了他一眼:“中国人。” 如此标准的中文一出口,那男人张大嘴,下巴差点掉地上,周围人也开始窃窃私语,沈觉夏直接装作没听见。 公交车缓缓启动。 一切安顿下来后,沈汀寒才再次开口。 “再将原函数分解为三个因子:f(x)-x-1,g(x)-x-2和h(x)-x-3。f(x)、g(x)和h(x)都是递增函数,因此在这个区间复合函数的单调性也是递增的。” 她们谁也没带卷子,谁也不需要看题,一个讲得认真,另一个也听得认真。 路上有点堵车,车子时走时停摇摇晃晃,沈觉夏头顶偶尔会碰到扶手上方的横杆,却丝毫没注意到。 周围的男男女女看过来,纷纷用表情感叹两个女学生的刻苦。几个带小孩的家长趁机教育起孩子,以后也要如两个大姐姐这般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沈觉夏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画坐标系。她做题向来不打草稿,函数图像凭空旋转变化,逐渐清晰。 听完后,沈觉夏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谢谢。”客客气气。 “不用谢。”沈汀寒也客客气气。 她们挨得很近,却隔了条银河,人群混杂的雾气便是远去的喜鹊。 碰巧的是,她们在同一站下车,而那一站只有她们两人下车。 雪又停了。 这些天雪总是一阵一阵的。 沈汀寒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温柔又平淡,乍一看很开心,实则从那张脸上找不出任何情感。 “你住哪儿?”沈汀寒问。 沈觉夏答:“永德三期。你呢?” “塞尚名品。” 她们住的离得很近,几乎就在对方隔壁,只不过沈汀寒住的是妥妥的高档小区,而沈觉夏住的是租金垫底的老破小。 沈觉夏心不在焉地走进小区,一只流浪猫喵一声从三轮车下窜出,把她吓一大跳,她冲路灯下的猫瞪起眼,猫舔舔爪,屁股冲她扭了扭。 上楼前,她盯着远处小区高楼上的灯光看了一会儿,亮得过分,把夜幕都染成了浅紫色。 沈觉夏戴上耳机,放起一首法语歌,像往常一样摸黑进了楼道,上几个台阶后,她突发奇想跺了下脚,灯意外亮了起来。 看来物业今天修好了楼道的声控灯,这是今天一整天夏一值得高兴的事。 回家后,沈觉夏外套都没脱,直接拿出数学卷子,用红笔记下解题步骤。 她记性很好,早已将每个字都印在了脑子里,可写着写着,脑子里想着的变成了另一件事。 为什么世界能如此偏爱一个人? 所有科目都爱她,大家都爱她,小提琴爱她,就连钱也爱她。 沈觉夏桌上堆了太多东西,试卷铺不平整,笔尖稍一用力就戳破了纸面。 她心烦意乱,顺手拿起药瓶,才想起今天已经吃过药了。 沈觉夏如鲠在喉,在对话框里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她的中文是母语没错,但写起字来和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完全不在一个级别,毕竟小时候被迫去的中文学校只教过三千个字,能写出一千个就能混个结业。 该怎么解释呢? 沈觉夏想发语音,可又对语音有种天生的排斥,那令她有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不安全感。 百般纠结之中,五分钟过去了。 所幸对面最先耐不住性子: 【aileen:好啦,姚清妍】 原来是这三个字,最后这个女字旁的“妍”从来没见过,要好好记下才行。 【violet.f:谢谢!】 【aileen:[动画表情]】 沈觉夏知道,最后聊的这几句里,姚清妍不开心了。 要好好记住身边人的名字才行,她想,这个月里认识了不少友善的同学,不能让他们不高兴。 沈觉夏在脑海内过了一遍,其他所有同学的名字她都不确定是哪几个字。 除了一个名字。 沈汀寒。 说来也坏,那两个字很复杂,可她却记得很清楚。沈明的沈,寒上的寒,“勿”少一撇,下面也不是“水”。 紧接着,沈觉夏又想起之前干的蠢事,没帮沈汀寒拿琴,还在冰天雪地问人家题。 那因握着琴把而发紫的手,在脑海内挥之不去。 沈觉夏在班群里翻了很久,她才发现,原来正式的班级群里是有备注的,她轻而易举就找出了沈汀寒的微信。 沈汀寒的头像是一个高音谱号,昵称和她在群里的备注一样,就叫“沈汀寒”。 要不要发一条消息过去呢? 沈觉夏打开对话框,盯着空空如也的界面发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发什么,索性又关掉了。 今天又是没能完成学习计划的一天。 耳后微微发热,沈汀寒伸出手,“给你。” 第94章 接过草莓味的冰淇淋。 沈觉夏闷声回道:“没事,我去个卫生间就好了。” 说完。 她就头也不回地跑向出口。 走到卫生间附近,沈觉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还好。 只有两条消息! 两点的时候还没出门,就算等…应该也没有等太久吧? 内心的负罪感消下不少。 好看的眉毛皱起,沈觉夏指尖轻戳屏幕:“对不起,我这边有些事情,下午应该不会过去了。” 身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嘴角微微翘起,季知节点开手机——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 第 47 章 照片 医院走廊,过往的行人将本就稀疏的光线——分割得支离破碎。 膝上的书页忽明忽暗。 像是一艘在海上迷失了方向的帆舟。 收到消息的时间是15点36分。 盯着屏幕。 季知节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 没关系? 可是,其实有关系的。 期末考试的成绩公布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雪,街边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雪花穿过街灯打在睫毛上。 沈觉夏从来没见过中国这种考试模式,三天考九个科目:第一天语文数学历史,第二天英语物理地理,第三天生物化学政治。 不仅短短一天就要考三个科目,而且还文科理科相互交叉,早上八点考到下午五点,到最后一天大脑已经死机完全转不动了。 早读开始前,班主任李老师就把她传唤进了办公室。 李老师拿着成绩条,柔声细语:“没关系,咱慢慢来啊,离高考还有两年呢,多查漏补缺,一定可以的。” 为什么刚上高中就要想高考的事了?沈觉夏困惑,却仍保持沉默。 “你理科成绩还不错,文科还需要加强。不过没关系,高二咱就文理分科了,就不用再学了。” 沈觉夏说:“学的东西不一样。”她咽不下这口气,因为记忆力好的缘故,她的文科其实比理科还要好。 “什么不一样?” “我们学的历史都是欧洲史还有中世纪宗教史,没学过中国历史。” 同样的,她也不了解中国政体和所谓的“天下大同”。 李老师拍拍她的肩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你肯定没问题的。” 但沈觉夏感受出了那语气中的敷衍。 她接过成绩条,走出教师办公室,瞥一眼上面的数字,都是两位数,但她知道,所有科目的满分都是120。 她攥紧纸条,将它藏在袖口和掌心之间。 回到教室,班上同学们聚在教室右侧剪贴板前,围观这次期末区统考的排名。 原来在中国不光要知道在班级考了多少名,还要知道年级排名和区排名,高二文理分科后甚至还有市排名。 沈觉夏个子很高,往后面一站再一踮脚,视线就越过了前面一片黑压压的脑袋。 从下往上扫了两遍,她的名字不在上面。 沈觉夏自行代入自己的成绩,发现是全班倒数第三,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该笑吧,她可从没考过全班倒数;该哭吧,有同学比她考得还差。 “你的成绩怎么不在上面?”姚清妍又不知不觉出现在身边。 沈觉夏看向她,向后缩了一步。 学习委员杨可哈哈道:“人家这学期又没来上学,当然不能算咱班的成绩。” 姚清妍撇嘴:“大土豆就这么怕拖后腿啊?”大土豆是班主任的外号。 拖后腿。 沈觉夏从小和祖母说中文,有一定的语感,能猜出这个短语的意思,她宁愿猜不出来。 杨可继续端详成绩单片刻,叹道:“又是大魔王第一。” “每次不都是她。”姚清妍毫不在意。 两周以来,沈觉夏时不时听到过这个绰号,能猜出来它指的是谁,可怎么也和那个人联系不起来。 孙芝芝,一个戴眼镜的黑瘦女孩,拍拍脸颊喊:“化学和生物都上110了,还是人吗?” 上高中后大考大小考不下五次,这些话早已陈芝麻烂谷子了,但每次还是会有人或感叹一句,跟个仪式差不多。 沈觉夏的视线回到成绩单上,目光上移,这才注意到顶端赫然印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沈汀寒 班级排名:1 年级排名:1 区排名:4】 从那时起,她才看清楚“沈明”的“沈”字怎么写:右上角的不是“勿”,下半部分也不是“水”。 沈汀寒的成绩分布得很均匀,只有英语是第一名,其它科目倒不是第一,却无一例外稳定在前五名,于是九科加起来就成了刀枪不入的王者。 这个人就连英语都比自己考得高,沈觉夏嗓子眼堵得慌,回座位猛灌了几口水,才些许缓解了灼心的郁闷。 冷静下来后,沈觉夏抽出英语试卷,逐个看错了的题。 有一语法题的答案是“should”,但至少她确定,在英国他们更习惯说“would”。 阅读中许多大意理解题也模棱两可,虽然整篇文章没有一个生词,她却依旧不明白选什么。 沈觉夏扶住额头,半苦恼半不屑。 “看到指数,就把这个函数放缩到这里,然后二阶求导。”温柔有力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第95章 阴天没有拉窗帘,窗外飘着鹅毛大雪,沈汀寒的座位旁围满了人,满满的人气盖住了玻璃另一侧的白雾。 沈觉夏又抽出数学试卷,上面一个个红叉也让她心脏收缩。 她终于见识到了中国的数学,难怪原来的同学总会不服气地嘲笑她,说她有一半中国血统才会次次拿a。 其实很多题她会做,只是当时太紧张,头晕眼花,犯了不少计算错误。 沈汀寒的声音在耳边延绵不绝。 “移项之后会出现两个函数作差,按需赋值,让它出现f(x1)-f(x2)。” 沈觉夏咽了口口水,舌根酸酸的。她把眼前的试卷翻了个面,找到了沈汀寒正在讲的那道题。 那是整张卷子的最后一题,也是最难的一题,她除了蒙个答案什么都写不出来。 杨可捧着数学试卷,前后踱步转圈,念念有词。 沈觉夏叫住她:“杨可。” 杨可停下脚步,圆脸上一双圆眼睛亮亮地看来。 “为什么这里是单调递增?”沈觉夏指着填空最后一题。 杨可探头看看,嘟起嘴思考片刻。 “答案是递增吗?” 沈觉夏点点头。 杨可皱起眉头,撅起嘴,肉嘟嘟的脸进一步鼓了起来:“感觉不像递增啊,g(t)在这个范围是递减啊。” 沈觉夏偷偷看过排名,记忆力超群的她几乎记下了所有熟悉的同学的成绩排名,知道杨可考了第五名。 原来班级前五也不会这道题,她稍稍松了口气。 杨可继续思索片刻,灵光一现:“哦!” “想明白了?”沈觉夏歪头。 杨可笑道:“问问大魔王呀!”说罢就转向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 沈觉夏低头:“不用了。” “没事的,大魔王有求必应。” 沈觉夏的手臂突然僵硬,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不用了!我自己能想明白!” 四周突然安静。 正在讲题的沈汀寒也顿住,远远投来了目光。 杨可仰头盯着面前的人,瞪圆了眼睛,小个子的她站在高大的阴影中,肩膀一起一伏。 沈觉夏暗暗谴责自己太莽撞,想道歉,话又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只能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 天色很暗,灰蓝色的眼睛比以往更像阴天的井水,更阴郁,更深沉。 杨可双手背后,向后退了两步:“哦,好。”离去前留下的眼神很是委屈。 沈觉夏低下头,懊恼挤满胸膛,眼神也不知聚焦在哪儿。 她的眉毛又落了下来,日光浅浅从云层后探出,投来的侧光被高高的鼻子挡住,令一半脸陷入阴影。 沈汀寒眼眸一动,说话声弱了下来。 * 回家的路上,沈觉夏无数次想把成绩条扔掉,却每次都松不开手,到最后纸条在汗里皱成一团,粘在指根,甩也甩不掉。 s市的冬天下雪很频繁,初到的惊喜逐渐变为烦躁,她一看到雪就会想起鞋底黏糊糊的黑泥。 沈觉夏跺跺脚,摸黑上楼,楼道里的灯又坏了,一周坏了三次。 回家时,沈定国正在穿鞋,和女儿撞了个满怀。 沈觉夏问:“你干什么去?” “我今寒不回来了,你随便搞点吃的。” “期末考完了。” “那就放松放松。” 沈觉夏打开冰箱,冰箱空空如也,只有几根蔫掉的黄瓜和一袋切片面包。 她上下扫一眼侧门,什么果酱花生酱通通没有,只在角落找到了一小盒剩下的黄油。 沈觉夏戴上耳机听音乐。 尽管家里没人,她还是习惯戴上耳机,隔绝一切噪音,敏感的听觉才得以休息些许。 她切几片黄瓜,涂满黄油,将准备好的面包扔到了盘子上。 书桌上摊开了九本寒假作业,沈觉夏抬起手却无从下笔,她从没料到过寒假还能有作业,拿起面包咬了一口。 这里的面包很软,不像正餐,更像甜品。 又看了几眼作业题,沈觉夏啃一口面包后打开手机,instagram还是登不上去。 她想念原来的朋友了,虽然只有两个。 沈觉夏百无聊赖,打开爱奇艺,冲满屏陌生的综艺节目发呆片刻,将手中的面包放回到盘中。 她把剩的那半片面包放回冰箱,如果爸爸明天早上还不回来,那这就是她的早餐。 “铃铃铃……”闹铃响了。 沈觉夏拧开桌角的药瓶,干吞几个药片,这些药片让她一直没什么胃口,导致袖管和裤管日渐空空荡荡。 她拿起书架上的书翻两页,看不下去,又扔到桌上。桌上堆满了各种纸笔书,还有一个画着哭脸的便签,在笔筒下已经压了三个寒上。 窗外的雪暂时停了。 沈觉夏披上羽绒服,想去更有烟火气的地方逛逛。 她那件灰色羽绒服已经穿了四年,袖口和下摆有些褪了色,若不是她洋气的脸和身材,活像外来务工的农民工。 沈觉夏坐公交车到西边的万达广场,那是富人区的繁华地段,公交一次才一元钱,坐着玩玩也无妨。 刚下公交,耳边就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 在这寒冷的雪夜,天桥桥洞下竟然有人在拉小提琴。 沈觉夏对古典乐略知一二,听出了是维尔瓦第的《冬》,琴弦抖动,快如疾雪东风,确实拉出了冬天的模样。 第96章 她不会乐器更不懂音乐,却不妨碍欣赏。 沈觉夏高瘦单薄的身体抵御不了寒风,直瑟瑟发抖,可还是走向了桥洞。 反正还有人在这种天气拉小提琴呢。 桥洞里暖和了不少,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人,有刚下班的小年轻,也有弓着背的老人。 从人和人的缝隙看去,拉琴的是个扎马尾辫的女生,身形细高,手法娴熟。 围观的人有的在欣赏,有的在录像,有的对女生的长相品头论足,还有的在旁若无人地大声聊天。 沈觉夏很讨厌这些不尊重的行为,又不想多管闲事,于是在口袋里悄悄摸好钱。 不多,只有五块钱,聊表心意。 “真水灵一姑娘。” “看上去好小,学生?” “确实挺有学生气。” 无论过多少年,沈觉夏还会梦到第一次早读拿到物理小测的情景。 在英国上学时,她上课听不听讲全凭兴趣,所有课程都能顺手拿“a”,即便是最讨厌、最不愿意学的物理。 可拿着小测时,沈觉夏傻眼了。那张纸不大,上面也只有两道题,可光看一眼题干,眼睛就要花了。 第一题就占了八行: 【竖直面内一倾斜轨道与一足够长的水平轨道通过一小段光滑圆弧平滑连接,小物块b静止于水平轨道的最左端,如图所示。t=0时刻,小物块a在倾斜轨道上从静止开始下滑,3秒后与b发生弹性碰撞……】 所有同学早上都要上交手机到一个大袋子里,只有沈觉夏得到特许不用,因为方便查词。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笔尖摩擦验算纸的沙沙声。 沈觉夏掏出手机,逐个输入词典:弹性碰撞、动能、弹性势能、摩擦因数…… 一个一个查完后,她正式开始怀疑人生了。 她曾以为,就算人际关系一团糟,就算生活给了这个病那个灾,至少学习不会背叛大脑。 可现在,她连学习都不认识了。 至少眼前的物理,不是她所认识的物理。 沈觉夏悄悄抬眼,发现不少同学都在抓耳挠腮,可即便如此,这些同学也比自己厉害,因为他们至少能写下去,还能写那么多。 她还下意识看向靠窗最后一排,只见沈汀寒正在看一本英文小说,小测摆在桌子右上角,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数字。 写完了? 沈觉夏惊诧地抬手看表,离早读开始仅仅过去了二十分钟,内心更慌张了。 越来越多的同学停了笔。 过了很久,沈觉夏才在草稿纸上写出一行:m1v0=m1v1+m2v2。 她知道这题应该用动量守恒公式,可却不知道该代哪些数值进去。 沈觉夏挫败地放下笔,揉揉太阳穴,看向窗外。 昨寒下了一夜的雪,天空灰蒙蒙的罩着一片白,临街的行人披着黑色羽绒服,好似盐堆上蚂蚁。 沈汀寒坐在窗户边上,不可避免出现在视线边缘。她翻了一页书,仿佛感受到了他人的目光,眼神投了过来。 沈觉夏移开视线。 她不想与那双眼睛对视,也不想看到沈汀寒桌角写满的小测。 下课铃响起,物理课代表走到讲台边上:“收一下小测。” 像其他最后一排的同学们那样,沈觉夏也不得不离开座位,从后往前收小测。 沈觉夏知道前面同学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小测,也知道那个同学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即便别人的卷子盖住了自己的,鼻腔还是酸得难受。 总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她是新来的转校生,她是全班个子最高的女生,她是夏一长着外国脸的人。 沈觉夏将收好的小测交给物理课代表,冷着脸回了座位。 好在第一节是英语课,刚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自信又回来了点,毕竟英语是她的母语。 英语老师正是的班主任唐老师,临近期末,他们在复习最后一个单元的课文。 讲着讲着,唐老师突然说:“沈觉夏同学,给我们读一读这篇课文吧。” 一瞬间,前面所有同学都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唐老师微笑:“帮大家纠正下发音。” 沈觉夏低头朗读:“some polyglots, who can speak quite……” 余光里,唐老师的表情欲言又止。 沈觉夏这才想起,中国课堂上发言要起立,虽然她觉得这个过程很没必要。 她捧着书站起来,刻意放慢语速。 “some polyglots, who can speak quite a few languages, may seem especially talented. zhao yuanren, a chinese american linguist, could speak seven languages……” 课后,姚清妍千里迢迢从第一排过来,带着两个好姐妹。 “你的口音真的好好听啊,像英国皇室一样。” 沈觉夏笑得很尴尬,就和这些天来被各种同学围着夸“漂亮”“帅气”一样尴尬。 “谢谢……” 她的口音和英国皇室有天壤之别。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的口音好听。她有约克郡口音,也就是所谓的“乡下口音”,上中学后没人再敢当面嘲笑,但她知道有人会在背后偷笑。 清晨的阳光投进窗子,靠窗几个同学拉上窗帘,日光昙花一现。 沈觉夏瞥一眼:“为什么拉窗帘?” 在阴雨连绵的英国,晴天求之不得,即便大家白白的皮肤必须涂三层防晒也要沐浴在阳光下。 第97章 “多晒啊。”姚清妍理所应当。 沈觉夏不再说话了。 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明白,从考试排名到对阳光的厌恶都不明白,又不想表达出隔阂,沉默是最好的反应,至少她认为。 姚清妍自讨没趣,冲身边的姐妹使个眼色,手挽手离开了。 沈觉夏流淌着一半英国血液,浓密的眉毛斜劈下来,聚在眉头中心,几乎紧紧压在双眼上,尤其是思考时,灰蓝色的眼睛会隐藏在眉骨的阴影下。 英气而浓烈。 代价便是没有表情时,看起来并不友善。 教室最前方,几个同学偷偷瞄着最后一排正中间,窃窃私语。 座位方圆两米内又没了人,和小镇清晨的鸟叫一样安静。 沈觉夏打开物理课本,满眼大段文字令她无所适从,又合上了。 她瞥向教室左侧。 这不知不觉中成了种习惯,很难说是因为想看窗外的景色,还是期待看到别的什么东西。 可惜因为窗帘,窗外的景色消失了。 沈汀寒总是坐在教室的角落看书。 她身边的窗帘倒没拉严实,一丝阳光落在泛黄的书页上,落在她白皙纤瘦的手指上。 恰巧左边的座位空了,视线畅通无阻,沈觉夏这下看清楚了,那本书是“the moon and sixpence”(月亮与六便士)。 这是沈觉夏最喜欢的书,光初中就看了四遍,她喜欢躲在无人的角落静静看。 月亮与六便士,树荫与薯条。 沈汀寒又翻了一页。 她手中那本也是英文原版,和沈觉夏房间里的那本一模一样,都是企鹅经典出版社的,封面印着一张男人的长脸。 沈觉夏双腿浅浅发力,又很快使不上劲来,想走过去,却又不敢。没有人喜欢在看书时被打扰,那种感觉跟被打了一拳没差。 但是,她真的很喜欢那本书。 怎么开启一段对话? 短短五秒内,脑海闪过无数可能,无论哪种都以丑陋的白眼结束。 分针一点点向整点逼近,课间即将结束,她能拥有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真的很喜欢那本书。 真的。 沈觉夏最后深吸一口气,终于走了上去。 沈汀寒感受到了她的靠近,夹上书签。 “怎么了?” 没料到对方竟先发制人说了第一句话,沈觉夏先前的心里建设瞬间崩塌,这下就没法用“可以打扰一下吗”当开场白了。 沈觉夏回道:“我也很喜欢这本书。”尝试不要过于兴奋,也不要太冷淡。 沈汀寒的手在封面上摩挲,抱歉道:“还没看完,不过确实很好看。” 是了,她还没看完呢,却被我打扰了,沈觉夏再度愧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沈觉夏早就知道她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想赶紧离开。 “你是约克来的吗?”沈汀寒突然问。 沈觉夏愣住,她宁愿别人发现她的约克郡口音,也不想让沈汀寒道出这个事实,没有理由。 “不是,是harrogate(哈罗盖特),约克旁边的一个城市,你肯定不知道,它挺小的,相比于s市。” “听说过,很漂亮吧?”沈汀寒眨眼。 沈觉夏的舌头突然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不知道该继续聊口音,还是该聊她的家乡,又或者该回到《月亮与六便士》上。 “我尝试改掉我的口音,但不太容易,因为我的很多朋友都跟我一样,就是如果处于那个环境,很难改掉。‘downton abbey’(唐顿庄园)的仆人们都是这个口音,很有意思,没准我也该去客串个角色。” 说话时,她每一小句的结尾都会笑两声,很轻很短促,她不喜欢这个习惯,却无法控制,正如一紧张语速就会变得飞快一样,本来她平常说话就够快了。 沈汀寒只是注视她。 沈觉夏知道叨唠得太久了,再加上和那双眼睛对视得心慌,急忙补上最后一句:“没想到,你竟然能猜出我是哪里人。” 她的耳根在烧,心也怦怦直跳。 沈汀寒点头,笑道:“我最喜欢约克郡口音了,听起来有种特别的魅力。” “哦,是吗。”沈觉夏知道她肯定在撒谎。 这时,物理课代表抱着判完的小测走进教室,发给周围的同学们。 沈汀寒的小测最先发下来。 关一杰蹦过来,扯脖子看看,立刻双手抱拳:“沈班儿受我一拜,第二题那受力分析怎么画对的啊!” 沈觉夏看向桌上的那张卷子,硕大的两个对勾红得刺眼,沈汀寒不仅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而且还全对。 “这道题的话,”沈汀寒推了下眼镜,拿起小测,“木块所受到的静摩擦力与相对运动趋势方向相反……” 沈觉夏悄悄从他们的对话中隐退。 回到座位,她的小测什么批改痕迹都没有,不像前桌同学的小测上画了一个半对一个红叉。 没有批改比回答错误更可怜。 回答错误,说明回答了,错了;没有批改,证明连给出一个错误答案的能力都没有。 沈觉夏扣上小测。 上课铃响了。 沈觉夏踮起脚,身高优势让视线再次越过前面所有人,视线定格的那一刻,她手中攥着钱没抓稳,掉到了地上。 她认出了那张脸。 第98章 是沈汀寒。 从昨天晚上知道沈觉夏今天会来医院探望之后,她的内心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期待。 甚至—— 吃完午饭直接跑来了医院。 “嗯?她说什么了?” 目光游离,手心微微出汗。 沈觉夏咬着舌头说道:“我忘记了。” 轻笑出声。 凤眸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沈汀寒接过沈觉夏手里的购物袋,又将爆米花递给她,“没关系,小夏可以边吃边想。” 小兔子紧紧抱着爆米花。 用力地抵在胸口,阻拦那只随时想要蹦出来的小鹿。 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相互交错。 在带着春日余温的地面上,形成独属于两人的图案。 第 48 章 害羞 飞机起飞时间在两个半小时之后。 圣德中学和机场位于同一方向,为了能和沈汀寒多待一会儿,沈觉夏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怀里抱着书包,身穿运动服。 小兔子的目光始终粘在沈汀寒身上,“姐姐,你什么时候才回国?” “m国的项目已经在收尾了,我会赶在你生日之前回来。”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身旁的小兔子上,沈汀寒抿唇问道:“舍不得我走?” 转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色。 用手腕托着脸颊,沈觉夏瘪嘴说道:“舍不得又有什么用?” “有用。”空气中有淡淡的烟味。 身边有淡淡的香味。 沈觉夏的感官一直很敏锐,无论是听觉还是嗅觉,她能闻出属于每样东西的特殊气味。 比如班主任是木头味的。 比如那个叫姚清妍的女生,她有很浓烈的薄荷酒味。 再比如身边这个同学,是樱桃味的。 沈觉夏宁愿不这么敏锐。 因为她同时也清楚看到,无数迎面而来或擦肩而过的同学们,没有一个不在盯着自己看。 “我叫沈汀寒,沈明的沈,寒上的寒。”身边的女生说。 沈觉夏反复琢磨,怎么也不确定“沈”字该怎么写,于是思绪飘到了名字本身的含义上。 沈明的沈,寒上的寒,究竟是傍寒还是沈明呢。 “我叫沈觉夏,草字头的沈,夏一的夏。”沈觉夏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也作个自我介绍。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觉得简直蠢到家了,早上已经说过了。 “嗯,我知道,很好听的名字。” 于是沈觉夏觉得更蠢了,脸颊与耳根之间逐渐发烫。 沈汀寒转过头来。 “想吃什么?” “都可以。” “你喜欢吃什么?” 沈觉夏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一时间竟答不出来。 英国的食堂总是各种不明的糊状物,还有各种令她倒胃口的油腻炸肉,薯条是夏一能吃的东西。 再加上长时间药物治疗,她一直没什么胃口,于是每天都在吃薯条,在操场角落的树荫下吃薯条。 “薯条。”沈觉夏低头,不敢看旁边人的表情,因为她自己都不满意这个答案。 “我也爱吃,”沈汀寒抬头望天,“可惜我们食堂没有。” 两人走进食堂。因为在教室里耽搁了些许,现在正值高峰期,食堂内人山人海。 沈觉夏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也不对,她只在伦敦见过这么多人。 看了一圈叫不上名字的菜,沈觉夏指向最左边的拉面窗口。其它窗口都是自选打饭,她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像个乡巴佬一样一个菜都认不出。 “好眼光,我也正想吃呢,”沈汀寒很高兴的样子,“据说这儿的拉面师傅是校长专门从外面请的呢。” 沈觉夏暗自松了口气,为直觉感到自豪。 拉面窗口的队伍最长,队伍甚至拐了个弯,贴着另一面墙的立式空调,足以证明它的美味。 沈觉夏对排队没什么意见,以前排戳爷演唱会门票时,她一个人搬个小板凳拿本书,能坐上好几个小时。 可现在,像脚底咬了蚂蚁一样难受。 前面三个女生本正抱团嘻嘻哈哈,注意到后面的高个混血脸,兴奋地围了上来,沈觉夏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班的同学。 “你是今天新来的那个?” “你是外国人吗?” “你好高!” “好帅啊啊啊啊啊——” …… 三个陌生人轮番轰炸,再加上周遭乱哄哄的,沈觉夏甚至都听不请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们的脸和身体越贴越近,呼出的热气也越来越近。沈觉夏尽力向后退,可身后又是沈汀寒;她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回应,就只能不停地僵硬微笑,至少笑容永远是礼貌的。 与此同时,后面也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 “沈汀寒,今儿怎么这么寒才下来?” 沈汀寒答:“没什么作业,不着急。” 沈觉夏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 排在后面的男生伸长脖子:“这是新来的那个?哪国人啊?” “人家是中国人,中英混血。” 周围莫名其妙传来一片“哇”声。 那个男生不言语了。他踮踮脚,发现自己怎么都没沈觉夏高后,切了一声:“混血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觉夏的心脏抽了一下。 沈汀寒冷冷瞥了他一眼:“谁也没说她了不起啊。” 第99章 那男生自讨没趣,灰溜溜向后退半步,和身边的好兄弟聊游戏去了。 就这样,煎熬的十分钟后,两人一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寻找座位。 “想坐哪儿?”沈汀寒问。 “都行,看你。”这是真心话,第一次来这个食堂,沈觉夏没有主意。 沈汀寒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眼睛一眨。 一个端着托盘的女生经过时,好奇地停下了脚步。沈觉夏认出了这张脸,是她们班同学,名字忘记了。 “今天怎么坐这儿了?” “清净。”沈汀寒只答了两个字。 这个角落确实清静。 也正是因为在这样一个清静的角落里,沈觉夏才感觉到大脑重新清醒,整个人又活了起来。 拉面入口,沈觉夏身体震了一下,她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先前她的世界是由其它食物组成的:外祖母的烤西兰花配土豆泥,妈妈的脂肪烤面,食堂的金枪鱼三明治或薯条,和爸爸做得很敷衍的西葫芦菜饼。 “吃得习惯吗?” 沈觉夏不假思索:“太好吃了。” 沈汀寒笑道:“喜欢就好,我也超喜欢吃,只不过每次队伍都很长,我懒得排队。” 不出十分钟,沈觉夏吃光了面前的食物,每一根拉面都进了肚子,若不是筷子阻碍了她,还能更快些。她已经很久没能光盘了。 吃完后她抬头,坐在对面的人早就吃完了,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沈觉夏第一次近距离直视沈汀寒的眼睛。标准的桃花眼,眼角微翘,瞳仁墨黑,只可惜眼镜削弱了它们的魅力。 往回走的路上,天晴了。在大家都以为要下雪的时候,天空嬉皮笑脸地换上了瓦蓝的面具。 沈觉夏抬头,脸迎向阳光。 她很想念阳光。 路过的同学不住好奇地张望,沈觉夏能感觉到,他们不仅仅在看自己,也在看身边的人。 出于不知名的原因,沈汀寒帮她分担了不少目光。 不断有人向沈汀寒打招呼,同年级的,不同年级的,男的,女的;沈汀寒也一一回应,无论对方是谁,挥手抬下巴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阳光落在眼皮上,沈觉夏感觉很暖,也很疲惫。s市的冬天真冷,比常年阴雨连绵的约克郡小镇还要冷。 “要不要去操场看看?”沈汀寒问。 沈觉夏说:“我想回去。” 沈汀寒说:“好。” 只有一个好,没有多余的字,也没有追问原因。沈觉夏喜欢这个简单的字,可这个简单的字又不免让她困扰。 回到教室,沈觉夏又陷入了迷茫。一切都跟她原来的生活大不相同,她什么都不知道,从明天的午饭到未来的规划,通通不知道。 现在是午休时间。 按照原来的习惯,午休很短,大家散散步聊聊天就该上下午的课了,可她看了贴在教室门口的日程表,吃完饭后,午休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沈觉夏不禁有些害怕。 所有的未知都会让人害怕。 这时,沈汀寒在讲台旁拍拍手,关上教室的灯:“午休啦。”说罢又打了个响指,靠窗坐着的同学们乖乖拉起身边的窗帘。 深蓝色的窗帘一拉,整个教室沉浸在静谧的深海里。 沈觉夏困惑地环视四周,以为突然拉上窗帘要举行什么神秘仪式。 只见大家纷纷走向教室侧的储物柜,很快就人手一个u型枕。 直到有人趴到桌子上,沈觉夏才明白这是要午睡,只是国外没有午睡的习惯而已。 有些人没有取枕头,而是抱着文件袋练习册或笔袋,向教室外的方向悄悄移动。 沈汀寒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不过是靠窗的那个角落,世外高人专属地。她从桌兜里抽出两本练习册,放上笔袋,显然属于离开教室的那一批。 沈觉夏不想午睡,可又不想走向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于是双臂放到桌上,让身体成为枕头。 万籁俱寂。 或许中午休息会儿也不坏。 沈汀寒本来快走到后门,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储物柜的方向走去。她蹲下身,打开柜门,拿出一个灰色小枕头。 改变主意了? 沈觉夏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悄悄注意沈汀寒。 只见沈汀寒走过来,递来她的枕头,悄声道:“你拿去用吧,我今天不睡。” 沈觉夏愣了愣,接过:“谢谢。”手臂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沈汀寒点点头,抱着书走出了教室,她走路好似阳春三月的风,很静很静,没人能听见她的脚步。 枕头摆到桌子正中央,沈觉夏犹豫很久后,侧着头枕上去。 鼻尖传来了淡淡的香味。 沈觉夏想和其他人一起沉到淡蓝色的梦乡中,却又因跳个不停的心脏而反复清醒。 是樱桃香。 她怀念起外祖母花园里的樱桃树,空荡荡的花园内仅有那一棵树,每到盛夏会挂满红色的果实。 不解地扭过头,黑润的杏眸忽闪忽闪,好像在问:有什么用? 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刘雨柔的脸上写满了“我懂”两个字,“不用解释,我知道的,你们只是普通同桌。” 完全没有听懂她话里的另一层含义,沈觉夏点头,“对啊,我和季知节是同桌。” 第100章 领会到她目光中的调侃,季知节喉咙发紧,闷声说道:“雨柔,你别乱开玩笑。” 对“橘色文学”了如指掌的刘雨柔脸色大变。 不是吧? 季知节她怎么这个反应?! 如果说之前只是在怀疑。 那么现在,就几乎已经完全笃定。 咽了咽口水,刘雨柔慎之又慎地问道:“学神,你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皱眉,季知节抬眸看向她。 双手在身前比划了几下,见她完全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刘雨柔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人什么没都搞清楚—— 就已经直接沦陷了?! 第 49 章 海豚 空气中弥漫着春日特有的清新气息。 圣德中学,操场。 绿茵茵的草地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跑道边的白线清晰可见,参加200米短跑的运动员已经逐一入场。 四周的看台坐满了热情高涨的学生。 各个班级的同学或是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儿预测比赛结果,或是挥舞着手中的加油棒,为即将开始的比赛造势鼓气。 跑道的两侧挤满了观众。 有人手里拿着专业的单反相机,也有人只是简单地举起手机,捕捉每个精彩瞬间。 跳高区域设在操场的另一角。 工作人员在栏杆后铺设了柔软的垫子,负责记录比赛成绩的学生正认真地摆放着测量工具,确保每个高度都能精确记录。 末冬,又是一个雪将落不落的阴天,天蒙蒙亮也蒙蒙暗,夏有教学楼内一片暖光。 高一3班一反往常,早到校的同学没有立即坐下早读,而是三三两两聚一起议论。 “谁家好人期末转学过来啊?” “好像说她腿瘸了,一直在家养病。” “漂亮吗漂亮吗?” “据说是明星的儿子,之前一直读国际高中。” “真的啊?” “我妈说的,还是个隐居国外的明星。” …… 各类小道消息快活交织,交织到最后,不仅当事人的身份支离破碎,性别都不统一了。 突然。 “我靠我靠我靠,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关一杰冲了进来,声音都在抖,“我看见了!” 同学们立刻涌上前去,将他团团围住。 关一杰眼睛瞪成铜铃:“我看见了,转校生是——”然后一个大喘气。 众人瞪大眼睛。 窗户上雾气团团,从里看向外,恍以为雪落在枝头。 “是个外国人!” 听到的同学们纷纷不可思议,本兴奋的话题更兴奋了,直到班主任走进教室,敲几声讲台后,他们才不情愿地蹿回座位。 班主任清清嗓子,宣布道:“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新转来一个学生。大家要热烈欢迎!” 说罢,向门外微笑点点头。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过去,调皮的男生甚至要从凳子上站起来。 走进来的人比班主任高半头,巨人一样耸立在教室前方。班主任也不算太矮,只是那人太高。 转校生站到讲台边,规规矩矩,双手交叉在身前。 光是站在那里,她就给了所有人强大的视觉冲击。 短短的棕色卷发,高挺的鼻梁,紧紧压在眼睛上的眉毛斜劈下来,英气十足。 很少人见过那么小的头,或是那么小的脸,尽管披着宽松朴素的红白校服,也穿出了时装秀的感觉。 尤其是那双眼睛,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们竟不是黑色的,而是灰蓝色的。 这个人用帅或漂亮都不足以形容,需要新造一个词。 班里的女生们一脸兴奋,一部人率先发现是女生,也不妨碍继续兴奋。 转校生开口,声音意外清澈。 “大家好,我叫沈觉夏。我之前一直在英国,第一次来这里上学,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台下泛起一阵惊呼,谁也没料到,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能说出如此标准的中文。 只是这段中文过分简短,刚过十秒就没了下文。 “太简短啦,大家没法好好认识你,再给大家用英语介绍一遍吧。”班主任不愧为英语老师,抓紧一切机会让班里变成英语角。 沈觉夏好像很意外,转头看身边的班主任。 “简短吗?” “有一点儿,稍微多说几句。” 班主任给予了一个鼓励的微笑后,她就又转回了头。 沈觉夏的眼神飘忽一秒,再开口时,一下变成了刚才的两倍速。不过,英语和那张脸更相符。 “hello everybody i am tansfer student, my name is elizabeth violet frost und i used to study in uk…… ” 一连串单词竹筒倒豆子灌进耳朵,同学们的表情由好奇变为不明觉厉的惊诧,就连班里的英语学霸都呆若木鸡。 那无疑是标准的英式英语发音,可由于说话人的语速与吞音,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外语。 其实如果能听出这些话的内容,就会发现,她其实在反复表达一件事情硬凑长度,而那停顿与节奏并非炫耀,而充满了焦虑与不安。 旁听的班主任笑容渐渐僵硬,貌似也有些汗流浃背了。 终于,讲台边的人找到了结束的诀窍,英文的自我介绍戛然而止。 “that's it thank you.” 第101章 全班同学已目瞪口呆。 班主任尬笑两声,带头鼓起掌:“让我们热烈欢迎沈觉夏同学。沈觉夏,那是你的座位。” 掌声先是稀稀拉拉,过一会儿才变得相对热烈。 大家这才明白,老师安排的空座位为什么放在最后一排。新来的转校生放到男生堆里都算高的,不光身形像模特,长得像模特,走路也腿长胳膊长,带起一阵风,只是有点低头。 路过时,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粘在她的身上。 三十六双眼睛的注视下,沈觉夏坐到了中间那一列的最后一排,书包放到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惊诧,甚至第一排的同学都在回过头瞟她。 沈觉夏愣住,扫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将书包挂到椅背后,她就又拎起地上的书包,转身挂到椅背上。 最后一排几乎贴着墙,她向前挪了挪,才腾出足够空间给书包。 讲台上,班主任滔滔不绝分析上次月考排名,唾沫星子均匀飞舞在成绩单的每个名字上。 沈觉夏皱起眉头,为什么月考都要排名?就算是期末考试也不该排名,更不应该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宣布。 班会结束后,是第一节课前的五分钟课间。通常每个人都会坐在座位上预习,只是今天有了新鲜事,围到了最后一排。 “你中文好好啊。”学委杨可最先插进话来。 沈觉夏嘴角勾起一个不安的弧度:“我是中国人。” 杨可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众人看向先前通风报信的关一杰,目光满含谴责,真是谎报军情。 关一杰挠挠头:“所以你混血吗?” “混血?”沈觉夏露出疑惑的神情。 而她一疑惑,围着的同学也疑惑了。 关一杰又问:“你不是混血,怎么算中国人?新疆人?” 沈觉夏解释:“我妈妈是英国人,我爸爸是中国人。” 嗨—— 围着的同学们松了口气。 “这不就是混血嘛!”关一杰无奈拍手。 “混血……”沈觉夏只重复了一遍,这是她今天学的第一个新词。 姚清妍贴了上来,俯身离沈觉夏的耳朵近些,挂上一副过分热情的微笑。 “你好好看啊!我超喜欢你的眼睛!” 沈觉夏笑得很尴尬,向远离的方向挪了挪。 “谢谢!……你也是。” 听到后面这三字,姚清妍抿嘴笑个不停,掌心搭在转校生肩头久久也不拿开。 “真的,我也想有蓝眼睛。” “你鼻子好漂亮,高高的。你妈是英国人?她肯定很漂亮吧?” “脸好小哇,你真的不是模特吗?” …… 沈觉夏不停说着谢谢,逐渐演变成机械性回复,直到上课铃拯救了她。 没人注意到,她埋在书桌下方的手,手心已挂满汗水。 就和在讲台上得知突如其来的额外自我介绍一样。 * 十二点半,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下课铃一响,如起跑发令枪划破天空,各班学生百米冲刺向食堂跑去。 不一会儿,走廊里人去楼空,除了高一3班门前。 八卦消息飞速出现人传人现象,短短五节课后,半个年级都听说了今日份的头号人物。 围过来的大多都是女生,隔壁班的女生,甚至还有隔壁年级的女生。 若再集齐隔壁学校的女生,说不定能召唤神龙。 于她们来说,今天寒点吃饭,多在高峰期排十分钟队是值得的;那可是个长着欧洲脸的转校生,一个长得像帅哥的女生。 沈觉夏从未受到过如此之多的关注。上次被一群人围住还是初中,一群嘻嘻哈哈的酷小孩围着拽她头发,一口一个“brainy”“loser”。 “跟我们一块吃饭呗,”姚清妍发出邀请,水灵灵的杏眼不停眨呀眨,“我对英国高中生活特好奇。” 沈觉夏看向她,想起了曾把口香糖粘在自己头发上的女生,光耳钉就有七个,每寒都在邀请不同年纪的男生喝酒。 另一个同学也贴了上来:“我带你逛校园。” 左边一个同学扯住她,右边一个同学拉住她,天平摇摇晃晃,总也无法安定下来。都想跟她吃饭,就谁也没法跟她吃饭。 沈觉夏垂下眼睛,谁也不想看。 她感激大家的热情,却不想接受,她宁愿一个人吃饭,光是早上的自我介绍已经耗费了大半元气。 直到一个声音冲开嘈杂,冲破人群,也冲破了罩着沈觉夏的大网。 “都别围在这儿了,该吃饭吃饭。” 听到这个声音,方才拉拉扯扯的同学们跟中了咒一样,散到两侧,让出一个迎宾大道。 沈觉夏不安地抬起眼。 而一抬眼看到那人时,大脑猛然一片空白。 那女生戴着眼镜,表情很淡,扎着及肩的高马尾。她站到桌子斜前方,灯光落在身体的轮廓上,腰背挺得很直。 “食堂在另一栋楼,初中部对面。” 沈觉夏盯着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取而代之脑海中浮现出一座山,一片海,以及一片揉碎的寒霞。无论思绪怎么飘,人都只能仰望,有时想与之对抗,却又没任何气力。 明明那女生客观讲算不上美若天仙,可不知怎的,从那时起到很久以后,她都没再见过另一张能唤醒“崇高美学”的脸了。 第102章 后来想想,或许只是因为那是个阴天,一个人站在暖色的光下,自然而然就成了一种救赎。 “嗯?”沈觉夏甚至没听清刚才的话。 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她跨越半个地球,无意间就见到了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 活了十五年,她头一次萌生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有下辈子,我想长成这样,并拥有这样的声音。 “要不我带你去?”女生明显放慢了语速。 沈觉夏望着她的眼睛,虽然两人间隔两米,虽然中间有层略反光的镜片,仍读出了那目光中洞悉一切的味道。 “哦,好。” 女生微笑着点点头,转身时,马尾辫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是班长,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对上季知节坦诚而又热烈的目光。 像是被一整盆的冷水从头泼到脚,沈觉夏心中莫名升腾起一个念头——为什么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怎么了?” 见她忽然变了脸色,季知节停下脚步。 沈觉夏避开她关心的视线,嘴唇嗫喏,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讨厌我……” 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耐心地弯下腰,季知节开口:“对不起,可不可以再说一遍,我刚才没有听清楚?” 抵住季知节的腰肢,沈觉夏含糊不清地敷衍过去,“吧啦吧啦…现在已经十点十五分了,四百米跨栏十点半开始,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回过头,狐疑地瞅了她一眼。 季知节压下长睫。 算了,等以后再慢慢问吧。 第 50 章 别哭 中午十点二十,操场。 太阳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天空不知道被谁泼上了蔚蓝色的油漆。 白云悠然自得地点缀着深蓝。 温热的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草坪上。 800米长跑比赛刚刚结束,负责摆放跨栏的两名志愿者抱起草坪上的跨栏架,一个人负责确定平均线,一个人负责摆放跨栏架。 偷觑了眼身穿专业赛服的对手。 沈觉夏握紧拳头,紧张兮兮地朝季知节问道:“那个人看起来好专业啊,怎么样,你现在会不会很紧张?” “她叫赵晴,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揉着略微发酸的手腕,季知节温声解释道:“我这次一共报名了四个项目,本来就没想过每项比赛都拿名次。” 沈觉夏也迷茫了。 她恨不得现在飞回家把自己关到房间里,永生再也不出来。 “我外祖母有颗樱桃树。”她飞快吐出一句,看似随意实则cpu干烧。 沈汀寒愣住,头一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似的。 沈觉夏颇有死猪被开水烫的牺牲感。就算交际强如沈汀寒,也很可能接不了话。 沈汀寒的眨眼频率直线上升:“嗯……是吗?” “每年都会结好多樱桃,吃不了的就会做樱桃酱。”沈觉夏微微低下头,不敢看她。 沈汀寒垂下眼,思考片刻。 “甜吗?” “又酸又甜。” “酸甜?” “对,酸甜。”沈觉夏新学了一个缩略词。 “……” 阳光很好。 就是这光太暖,让人有点蠢。 沈觉夏抿起嘴一动不动,刚才接的每句话莫名其妙,她觉得又搞砸了一场本能轻松欢快的对话。 “说起樱桃,”又是沈汀寒率先破冰,果然还是她更会说话,“奈雪出了新品,叫‘樱花桃桃’,要不要一起尝尝?” “嗯?”沈觉夏一紧张,语言能力就直线下降,尤其是中文会加倍理解困难。 沈汀寒将语速放慢到一半:“那儿有一家奶茶店,出了个春季限定的新产品,樱花桃子乌龙茶味道的,据说很好喝,要不要一起试试?” “好。” 她们都知道樱花和樱桃是两回事。 不过谁也没点出来这是两回事。 还在英国的时候,沈觉夏去过一次奶茶店,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初中了。 那时还有妈妈疼爱她,又一次考了满分后,妈妈给她悄悄塞了三磅,她就用其中的两磅买了份馋了许久的台湾奶茶。 沈汀寒背着提琴包,脚步稳而轻,沈觉夏跟在她后面,看她乌黑的马尾辫一晃一晃。 今天正值周六,奶茶店里人头攒动。和家那边的小吃摊截然不同,聚在这里的都是打扮时髦的小年轻,而不是掌心全是老茧的农民工大叔。 沈汀寒身形很瘦,但背着提琴包,穿过人群时不太容易,沈觉夏和那日在公交车上一样,悄悄到她旁边开路。 说起来,沈汀寒从没请求过任何人帮忙。 只是大家都在找她帮忙。 两人走到点单柜台,服务员小姐姐问她们想喝点什么。 沈觉夏扫一眼桌上的菜单,心直接凉了半截。看到上面的价格,本消散的紧张瞬间反噬,她又有了想逃的冲动。中国的餐饮大多很便宜,怎么这里的一杯奶茶要二十多块钱呢? 店内装潢明亮精致,颇有小资气息,好像也回答了刚才的疑问。 沈觉夏悄悄摸摸兜里,很确信钱不够。 她出来时只拿了张五块钱的纸币,本想着买张煎饼当饭吃就完了,现在纯属于计划之外。 第103章 沈汀寒直接点了两杯“樱花桃桃”,一眼没看沈觉夏:“我请你吧。” 沈觉夏大惊失色:“这怎么行。”俗话说得好,人穷志不穷,沈汀寒再有钱也不能占人家便宜不是。 “这是中国传统的待客之道,”沈汀寒转头冲她微笑,“你不远万里来听我拉小提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觉夏呆住,脸颊发烫。她不是不想再推脱,而是忘了推脱,满脑子都在重复“我高兴”这三个字。 再回过神来时,沈汀寒已经点好单,甩了甩小票,冲她做了个“ok”的手势。 两人等在人群中,喧闹成了个金钟罩,将她们幽静地罩在一处。 沈觉夏浑身都在发烫,想抬手擦太阳穴的汗,手偏偏在抖,转而撩了下刘海。 沈汀寒盯着她棕色的小卷毛看,也不说话,从一根头发看到另一根头发。 沈觉夏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那寒酸的五块钱,递给沈汀寒:“我今天出门没带够,下次把剩下的给你给你钱。” 沈汀寒把钱推了回去,哭笑不得:“现在有优惠活动,新品买一送一,你那杯是送的。” 数学素来是沈觉夏引以为豪的强项,她可没被绕进去:“那就相当于一杯14,我还欠你九块钱。” “是我想喝,才把你拽过来的。”沈汀寒摇摇头。 “是我先提了樱桃。”沈觉夏继续尝试塞钱。 “286号好了——” 两人只得先去拿“樱花桃桃”。拿到饮品后,周末哪哪人都爆满,店内很明显没地方坐,她们便离开了奶茶店。 拿到手沉甸甸的感觉,尤其是上面贴着的“大杯”,让沈觉夏心里打鼓。 她不舍得浪费,可又觉得自己喝不了。 自药物治疗开始后,她吃喝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接受不了味道太腻太冲的东西,连一杯可乐都要分两天才能喝完。 沈觉夏喝了一口。 出乎意料的是,这杯果茶和她以前喝过的饮料都不一样,好几种水果的香气伴着樱花花香,相互交织,沁人心脾。 刚好身体燥热,她连喝几大口,杯子已经空了三分之一。 阳光撒到鼻尖,清凉的糖水顺着喉咙滑下,沈觉夏已经很久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快乐了。 “你真的不用给我钱,”沈汀寒顿了顿,“只帮我个忙就好。” 沈觉夏惊诧地竖起耳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可从没听过沈汀寒请求别人帮忙。 “什么忙?” 沈汀寒小口抿一口果茶。 “你从头听到尾了,对吧?” “嗯。” “能不能中肯地评价一下,我拉得怎么样?” 沈觉夏耸起肩膀,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是我不懂音乐。” 何止是音乐。 方方面面,她都不敢评价眼前这个人,这人可是著名的完美全能的“大魔王”。 沈汀寒笑道:“音乐还需要懂吗?所有能欣赏的人,都是懂音乐的。”镜片的另一侧,那双桃花眼黑亮黑亮的,看得人心里一颤。 “那……”沈觉夏又喝了一口果茶,感觉像受了贿,“好。” 她们在万达广场侧的长椅上并排坐下,树荫罩在头上,暖与凉都正好。 这是沈觉夏第一次和沈汀寒并排坐到一张椅子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局促,唇齿间残存的樱花香气与笔尖的樱桃味,扫得心痒痒的。 沈觉夏握着冰凉的杯子,手心出汗。 沈汀寒说:“怎么样?” 沈觉夏转头,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近在咫尺,心更痒了,也跳得更快了。沈汀寒的睫毛也很长,不离得这么近都看不出来。 沈觉夏握紧拳头:“我觉得挺好的,我特别喜欢听,很生动,强弱对比处理得尤其好。”然后尴尬地笑了两声,很短很轻,和她无数次尴尬时的笑声一模一样。 她不是夸不出来,也不是不真诚,真的只是大脑卡壳了而已。 沈汀寒总是礼貌而面无表情的,包括现在,沈觉夏也看不出她听到这些话究竟有何想法,只能猜测她一定很失望。 沈汀寒等了半天,没能等到下一句后:“没事,你尽管说不好的地方,才能更让我进步。” 不想听赞美,反而想听批评?好怪的人,沈觉夏想,拿不准这是不是客气的说法。 “真的,我拉的时候完全听不出来问题,需要旁观者帮我。”沈汀寒很诚恳。 既然如此诚恳,那就不该辜负。 沈觉夏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好心理建设,从记忆殿堂中搜索出雕像旁的琴声。 “你拉的很生动,也很有激情,但是从头到尾都过于激情了,强弱处理变化不是很明显。” 沈汀寒的眼睛亮了:“强弱处理?你是说哪首?还是所有的曲子?” 一和那双眼睛直直对视,沈觉夏又紧张了,语速也不禁越来越快:“我不太确定,好像叫什么‘introduction and rondo’,你一开始在比较粗的那根弦上用的泛音有点太多了,就没法让音色上有更微妙的变化……” 因为不知道怎么停下,她又犯了老毛病,使劲扯各种潜意识里胡乱组成的话,也不管是否合适。 不过,听到这些挑毛病的语句,沈汀寒的嘴角反而越来越上扬,不住点头,时而露出沉思的神色。 呃,那叫什么来着,姨母笑?沈觉夏刷b站看到男上加男视频时,弹幕经常出现这个词,凭模糊的预感挺适合现在的沈汀寒的。 第104章 听到许莉的声音,沈觉夏冲外面大声喊道:“老师我没事,但季知节她受伤了!” 遮阳伞很快就被人扶了起来。 在抬起伞骨的瞬间,季知节忍不住抽痛地吸了一口冷气。 担心运动会出现意外状况。 学校特意配备了专业的医疗团队。 在出现事故后不到五分钟,医护人员就及时赶到了现场。 从广播站赶来的杜晚云发现沈觉夏是受伤的同学之一,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她着急忙慌地冲上前,“沈小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吗?” 一把推开碍事的杜晚云。 沈觉夏拔腿追上被人抬走的季知节。 第 51 章 苹果 s市第一医院,急症区。 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金属椅子上,沈觉夏目光呆滞地望着显示“手术中”的液晶屏,像被抽空灵魂的布娃娃。 季知节肯定会没事的。 可是,自己看到了好多的血,她的小腿刚才一直在流血…… 提前预缴完后续的各项检查费用,许莉拿着病历卡,走到沈觉夏身旁坐下。 见沈觉夏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担心她会情绪失控,许莉温声安慰她道:“没事的,医生刚才不是说了吗,只是做一个简单的清创缝合,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沈觉夏上楼找自己的相机时,却发现那名帮忙保管相机的男人不在了,她在二楼找了好几圈也没看到对方的身影。 也找了能交流的人询问了一番,大家都不知道去处。而被抢劫的妇人更是对那男子的身份一无所知,沈觉夏相机值不了几个钱,但今天拍摄的东西都在里面。 无奈之下沈觉夏只能先去一趟安保室调查监控,安保室隔了几米外是医院的食堂。 此时正是晚餐时间,值班的是个年轻小伙,穿着迷彩服,本地人。沈觉夏翻译器坏了,在手机店维修还没拿回来,此刻沟通成了大难题。 她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对方眯着眼,手指捏着边缘核对,在经过五分钟地安静对视后,保安手腕回转还给她。 沈觉夏挤出一个笑,眉梢带着焦急。 保安右手懒懒散散地撑在门框上,这个动作代表什么呢,沈觉夏不能进去查监控。 “我很重要的东西丢了,相机。”她双手给对方比划,手机因为断网翻译器不能用,一口凉气从牙缝中吸进胃里。 对方静静地看着她描述,眼眸里尽是闲淡。沈觉夏去摸兜里的手机查看信号。 正好季知节给的那把玩具枪从衣兜里掉了出来,她低身去捡,谁料保安一声吼,在她手指碰上枪时,对方从腰间拿出电棍对准了她,同时一个侧踢,玩具枪溜出一米开外,被旧椅子脚挡住。 沈觉夏一头水雾,在第二秒反应过来,慌张得想解释:“stop!” 谁料保安吼着她,手指向旁边示意她举起双手。同时整个人蓄势待发要和她打架。 在沈觉夏欲要开口的前一秒,对方找准了时机反身一脚准备踹她身上制伏她。 沈觉夏身子一侧躲开,嘴里连忙解释:“停,你听我说,我不是闹事的。” 语言不通解释无用,保安也不打算给她机会,沈觉夏并不想在战地医院和人起冲突,她来了这么久,今天是打的第一场架,准确来讲,这几年就没跟人打过。 此时,正是晚餐时间,值班只有一人,而巡逻的军队随时都会到这里,战地医院的安危至关重要。 保安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会和她争斗到底。 狗皮膏药的招式让沈觉夏躲得心烦意乱,对方压根儿不听她说什么,沈觉夏看向椅子旁的玩具枪,手柄沾了灰尘静躺在祥和的角落。 在保安电棍挥来时,她一个翻身到边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枪拾起双手握紧,单膝着地时目光顺着枪口一并对准了保安。 这个动作才让现场的氛围彻底安静了下来,电棍毫无征兆的砸在地面。保安举着双手,嘴里说的什么,沈觉夏是一点也听不明白。 也是在这时,她仿佛对之前的疑惑有了答案,自身受到威胁时,装腔作势远比硬着头皮上更容易解决问题。 “抱歉,我不想这样。”沈觉夏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但神色已经努力的保持平和。 她正要放下枪时,余光瞥见了旁侧的季知节,季知节像是正从食堂的方向过来。 而季知节的视线不偏不倚正落在她们中间。保安头冒冷汗,大颗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 保安也顺着她的目光斜眼看去,季知节身上的白卦有标志,脸上不温不淡的神情,这也让沈觉夏顿时紧张了。 季知节眉头轻蹙,提步径直朝着沈觉夏走去,单手拿过沈觉夏手里的玩具枪,沈觉夏也随着她的动作站了起来。 她声音冷冰冰,低头看了一眼,慢慢说:“我没让你这么用。” “我丢了东西,迫不得已要查监控,发生了误会。”沈觉夏看向保安又解释说,“我翻译器坏了。” “在战地医院闹事,现在这个时候没人能保释你。” 沈觉夏紧接着说:“我没有闹事。” 季知节没再接话,看向保安,说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语言,音调听着是塔和里的语言。 保安看她一眼,随后和季知节说了两句,将腰间的钥匙往前一抛落入季知节的手心,保安摘帽时抹了一把汗,人就这样离开了。 第105章 “你丢了什么?”季知节问。 沈觉夏朝监控室瞧去,回:“我的相机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季知节一边问,一边往里面走。 沈觉夏老实回答,虽然今天她不知道季知节和保安说了什么,但拿到钥匙,一定是在帮她。 出季同情还是说他乡遇故知,两个理由又或许都有,楼梯转角的监控正好拍摄到男人正面。 监控画面正播放着,沈觉夏翻过栏杆脚直接踩着扶手跳到了一楼,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季知节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沈觉夏个子比她小一点,远处看着大差不差,站到了一块便能看到区别。 沈觉夏拿手机拍下男子正面,手指点下鼠标摁了暂停,直起身子转向季知节说:“谢谢。” 季知节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放在屏幕上,问:“你打算怎么找?” “我一会得先去取翻译器。”沈觉夏说到这里迟疑了,要是对方将相机卖了那又该怎么办,她疏忽了,相机不该离身。 几秒的安静后,季知节手心的钥匙晃荡出声,声音也从其中传来:“跟我过来。” 季知节带她去了医院的二楼,晚饭时间勺子碰着铁碗发出‘铛铛’的声音。 战地医院先前接过临城受灾困的百姓,停战不久,加上医疗资源匮乏,大家只能在医院住着。 她的手机在季知节那儿,人就站在季知节的背后,听着季知节和病人交流。 十分钟以后,季知节转过来,手机在手心转一圈递给她:“东堂街23号旅馆,a国记者乔恩。” 沈觉夏松了一口气,东堂街23号旅馆,正好是她住处旁边,当时太急没注意男人的穿着,现在知道了身份,那东西便不会丢。 “谢谢你,季医生。”沈觉夏往后站点头道谢,她的声音柔和,这是进特训队淬炼多久也无法改变的东西。 季知节还是一如既往,神清气定看她一眼,没有说别的就离开了,走时连同那一把玩具枪一并带走了。 沈觉夏不清楚季知节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冷得彻骨,行为举止又带着反差,今天似乎是不太一样的一天。 从医院出来以后,沈觉夏找了一辆摩托车,拉散客的中年司机都是扎堆站,塔和里城内近来有一些店铺开张了。 停战过后虽还残存着硝烟的余温,但生机似乎也在慢慢恢复,手机还是没有信号,到了旅馆附近依旧如此。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沈觉夏下车时,将吹散的头发往后压,付了钱后一转身,抬眸时正好见那名保管相机的男人在门口,金发在落日余晖下更加醒目。 乔恩脸上带笑将相机给她,嘴里说着:“总算等到你了,你看看有没有损坏。” “谢谢。”沈觉夏查看着相机,完好无损。 “不客气,你很棒,身手很好,学过吗?”乔恩问道。 沈觉夏笑回:“退队后没再练过。” 沈觉夏其实多数都是跟着爸爸学过拳击,爸爸有身手,但那学的只是皮毛,还远远不够。 小时候她在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回家后妈妈总说她娇气,家里季是开启了军事化管理。 沈觉夏总是被这些规矩逼得哭哭啼啼,奶奶心疼,故而也没有坚持几个月。 进入特训队那年,基础训练的三个月里她没有一天不哭,每每回想起那时候,她都会觉得很苦,不过在退队那年又很舍不得离开。 乔恩在听到沈觉夏的回答时明显诧异,或许是她的小骨架,一点看不出进过特训队的原因,让面前的男子瞳孔放大了。 乔恩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一番,沈觉夏拿回相机后,余晖还残存着,她回旅馆拿了卫星电话。 手机信号中断只能证明通信基站被摧了,但她没有听见炮灰的声音,已经一天了,没有任何通知,她必须引起重视。 沈觉夏拿了卫星电话后往高处走,彼时的街道上站了不少人,信号中断大家都有所警觉。 塔和里本地的人很好认,多数人都喜欢戴头巾。沈觉夏的额头上多了密汗,她见着余晖残垣断壁上停了一只白鸽,季是举起相机拍了下来。 这个角度刚好,照片内的白鸽也很配合地看着镜头。 一切都透着祥和,也带着浅淡的安稳。 但这安稳不长,忽而,万里晴空不合时宜的炸出一声巨响,紧接着脚底的传来麻意。 塔和里的炮火停了后,没有预兆的又溅出火药味,惊了那只残垣上的白鸽。 沈觉夏听到声音后猛地一惊,心跳漏了一拍。她在斜坡上,顺着声源往后看同时捏紧了手里的相机,这一声巨响荡起尘埃糊了夕阳。 “东墙塌了!” 她被这巨响震得耳朵生疼,无意中也瞥见旁侧的男人湿了裤腿。 喧闹声如排山倒海朝着她袭来,机车的喇叭声在混乱中显得刺耳,街道上已经没有了秩序。 沈觉夏看向旅馆的方向,东墙离着旅馆不远,灰尘如烟缓缓上升,她对着那个方向按下了快门键。 紧接着又是一声爆炸声,像是惊雷掉落人间,而这个开端后再一次迎来好几声。 沈觉夏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炮弹声,打仗了! 火星跌入正在冒烟的干草垛。 恐惧与愤怒交织。 腾的一下站起身,睫毛上还坠着泪珠,沈觉夏声音尖利地喊道:“什么叫做没事!?季知节她流了那么多血你难道没看见吗?” 第106章 周围的病患家属都望了过来。 “我不知道。” 摇头,季知节看着掌心的苹果。 “学校那边我帮你申请了两天的病假,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抠着手指,许莉满脑子都在想报告——要死,这次事故她起码要提交三份报告。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看出了许莉的心不在焉,季知节牵起唇角,“老师你先回学校吧,运动会本来就很多事情…临时出了这种状况,后续估计不太轻松。” 暖阳透过玻璃,轻轻落在季知节肩上。 轮椅的金属靠背将温柔的光线分割成两块,细碎的光线像透明翅膀。 眼神中充满了对她的怜爱。 许莉捂着心口想到:天使啊,季知节她绝对是个天使! 第 52 章 喜欢 高层的单人病房显得有些许冷清。 从这个高度往下看,医院的景色和从前大不相同——季知节初次知晓,原来第一医院还有这样的地方。 许莉走了之后,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攥紧手指。 第六次打开手机。 看着左上角的时间。 季知节没忍住点开微信,编辑信息发送:沈觉夏,你去哪里了? 又等了十五分钟。 发出去的消息,最后查无音尘。营地有很多不合理的规定,如果是被遗弃在战区的那手里一定是会有空枪装腔作势。 季知节因为站得高,打电话时声音也变得很小,这几人好似是还没有发现高处有人。 太阳直奔树冠而去,投射在泥地上斑驳一片,沈觉夏朝着摩托车尾看去,季知节的枪被外套遮住了。 沈觉夏转向他们,调整呼吸,指尖逐渐变得潮热。 其中一个男人问道:“who are you?”(你是谁?) 沈觉夏远离树站着,步子也朝摩托车走,喉头动了动回:“i am a jinghua war photographer.”(我是京华战地摄影师。) “there is war ahead,and i happened to pass by here.”(前方战乱,我刚好路过这里。) 沈觉夏语气坚定不见一丝柔弱,尽管她现在很害怕,但她更担心季知节,人还在树上没有下来。 对方一共三个人,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像是在打什么哑谜,随后其中一个男人摊开手说:“give me the car key.”(把车钥匙给我。) 目的不难猜,没有车他们跑不远,只能在这里躲躲藏藏,这让沈觉夏更紧张了,要是发现摩托车上的枪,沈觉夏不一定能抢过。 现在她距离摩托车两米的距离,和对方差不多,车阻挡在她们中间。 沈觉夏没动,也没给对方回应,大颗汗水往下滚动粘着鬓角的发丝,就在她顿下的这几秒间,对方的脚已经开始朝着她走来。 这时,她试图往后退:“the key is on me.”(钥匙在我身上。) 后退的方式能让他们远离摩托车,枪一定不能被发现,汗水低落在她的领口,脚后跟踩着细枝在静谧的山林格外明显。 当她看到这几个男人绕开了摩托车,季是她从衣兜里拿出车钥匙,铁环挂在食指上。 “give it to me.”(把它给我。) 沈觉夏转身便跑,这一动带起一股风,额角一凉,后面紧追着她,她知道不能乱跑,所走的路都是摩托车行过的。 几米开外后她才转身,对方将她围住,伸手来抢她手里的钥匙,一个侧身躲开。 她绝对不是对手,从营地逃出来的也是训练过专业有素的,沈觉夏将钥匙顺势往远处扔。 其中有人骂了句“该死”,一脸的焦急,一人便朝着钥匙失踪的方向跑去,其中两个人留下来和沈觉夏纠缠。 也是这时给了沈觉夏机会她抬脚踹在男人身上,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为自己扩开位置。 她知道对方也不敢在外面逗留很久,被抓回去处置更严重。 沈觉夏没了好脾气:“i don't want to fight.”(我不想打架的。) 她身手算不得好,平时保护自己够用了。那一年爸爸教她也是为了她能应对突发情况保护自己。 架势一摆开就是一场恶战,她身材娇小不太像是能打架的人,这恰好给足了对方底气。 几招之下,沈觉夏占了下风,纠缠的人,两人变成了一人,她试图往摩托车的方向去,手里有枪就没人敢动。 但不料跨出的第一步被对方死死扣住肩膀,试探性地招式也探出她有几分功。 沈觉夏回转把住对方手腕,手肘重锤在男子胸口,但没曾想脚被勾住了,后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砸在地上。 眼见着对方拳头即将落下,沈觉夏下意识闭眼,也在这一瞬间,‘砰’地枪声从后方传来。 她提到喉头的心脏悬浮在那个位置死死扼住气息,微微睁眼时,只见子弹直直地打在旁边的树杆上。 男子拳头顿在和她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带了一股拳风吹起她的碎发。 季知节视线从瞄准镜后透出,朝着旁边斜了斜脑袋声音冷淡地说:“滚。” 男人立马举起双手,保持淡定道:“calm down,calm down,just kidding.”(冷静,冷静,开个玩笑。) “pay attention to your gun and don't let it go off fire.”(注意你的枪,不要走火。) 几人举起双手,斜坡下还在找车钥匙的也停了动作,规矩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107章 季知节伸手将沈觉夏拉了起来,她的后背全是枯枝败叶混着干土。 “伤没伤到?”季知节问她。 沈觉夏摇头:“我没事。”她往后站,转动手腕活动。 季知节手里有武器,几人规矩得不敢大动,她看向面前的男人,唇眉淡漠用英语道:“把钥匙找回来。” 这些人即使逃出了出来,遇上了便不可能放走,沈觉夏将车钥匙扔在了斜坡的山林间。 她们所处的位置一览无余,这几人不敢跑,也不敢不听话,最后像是山鸡弯着腰认真地穿梭在林间。 季知节左脚往后弯沈抵着树,以最舒服的姿态靠在上方,单肩背着枪,手腕有擦伤,她将绷带一圈圈缠在手腕上,脚边是她的急救箱。 “他们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沈觉夏扣上箱子问道。 季知节扫了一眼说:“那就拖着,等救援队过来。” 救援队手里有探测仪,很容易就找到钥匙了。但拖延时间的方式好像不对,按道理应该早找到早解脱。 “我怀疑他们知道,这一块之前埋过雷,步子都走得很小心,看来他们是在参与村内这场战役逃掉的。”季知节抬了抬下巴指给沈觉夏看。 沈觉夏观察了好一阵,刚刚就发现了,她接话:“那万一哪个运气差,踩上了雷,我们不就都完了。” 季知节眼睛蒙上三分笑意:“他们还不是怕死。” “说得也是。”沈觉夏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手肘落在膝盖上,脸上的土刚擦干净了。 她抬首问道:“季知节,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怎么又说这个。”季知节这个角度看沈觉夏总有种睨着她的感觉。 “现在,我们也算共同经历生死,你可以相信我。”沈觉夏说,“实在不行,我个人跟你签署一份协议,你不让我拍的,我绝对不拍,你好好想想。” 沈觉夏保证得铮铮有词,试图以最大的诚意感化对方。 “签什么协议?”季知节看她一眼,“我连你的授权书都不签,你还指望我再跟你签一份别的?” 季知节语调上扬,好似有几分调侃之意。 沈弯当下哑口,细眉下的眼眸努力一弯:“那你要什么?你说,我都答应你。” “这算不算贿赂?”季知节问。 “你......”沈觉夏被季知节问得没话说,心里添堵又找不到语句回怼,她很难从季知节身上找到半点破绽。 沈觉夏坐着没事开始摆弄相机,她对着季知节拍了一张,闪光灯亮了一瞬,季知节也注意到了,没有对沈觉夏这举动说什么,无奈地将头瞥向另一边。 这时,斜坡下传来了欢呼声,两人顺着声音看去,一男子拿着车钥匙在手里晃动。 “damn it,i found it.”(该死,找到了。) 男子撑着腿往上走,嘴里尽是一些不得入耳的话。 沈觉夏起身伸手去接,车钥匙稳稳当当落在她的手心。季知节将枪给沈觉夏:“会打枪吧。” 沈觉夏点头。 “好好拿着。”季知节提前摘了摩托车后绑行李的绳子,她往前走,三个男子站成一排头抱着手蹲了下来。 “don't get angry, be careful.”(别走火,小心点。)其中一个男子念叨着。 沈觉夏故意抬了一下枪口吓唬对方,季知节绕到后面绑着他们的手腕,刚受伤那个算是安静的,动手时一声不吭。 “算时间,救援队也该到了。”沈觉夏说。 季知节捏住绳子一端展开:“差不多。” 维和军驻扎地也是往西城的方向,算路程过来不会太远,沈觉夏低头看时间,正好五点半,在摩利泇昼夜较短。 而她看时间这一会儿,季知节已经绑好了两个人,她抬眸对上季知节,大指摁下锁屏键。 “车上还有一点水,你要不要喝?” 季知节低眸,微微启齿正要回,忽然眉头紧皱,目光凝聚在一处,发现端倪的沈觉夏瞬间抬稳枪口。 谁知季知节的反应迅速单手扣住男子,一脚踩上对方后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将人死死扣压在地上,手摸进男子兜里,拿出了一颗雷。 沈觉夏顿时心都紧了,瞳孔微缩在一处,心脏仿佛骤停。倒地的男子高声骂着脏话,响彻整个林间。 这颗雷看来是刚刚在坡道下找到的,应该是先前撤离的人遗留下来的。 季知节也很紧张,如果刚刚对方来个鱼死网破,谁也活不了。 “保险销没掉。”季知节轻舒一口气,同时脚上用力,将雷放进裤兜后低身将人绑好,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在泥地上趴着,她嫌吵,堵了嘴。 “这附近肯定埋了不少地雷。”沈觉夏接着补充。 季知节拿过自己的枪背在肩后:“所以不要乱跑,等救援队到了我们赶紧离开。” 正说到这儿,倒地的男子像一只驱虫一样,在地上爬了几步,骂的什么听不明白,随即找准了支撑点,一声嘶吼脑袋往季知节身上撞。 沈觉夏微侧头,心脏抖动喊:“小心!” 她一把拉过季知节,谁知脚底一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失了平衡,季知节眉目惊怔,反脚踹男人胸口上,伸手拉沈觉夏。 谁料手心扑了空,人顺着坡道往下滚落,沈觉夏一把抓住倒地的树杆,在落入视角盲区时支撑住了身子,这下季知节松了一口气。 第108章 沈觉夏抬眼对着季知节笑了一下:“还好。” 她脚往前走踩踏上枯叶,厚靴磨到了金属片,她手心忽地发热,耳边紧接着是滴滴的电子音。 这声音季知节也听到了,在山林间格外的明显,她难以置信皱紧眉头,低头一看,顿时呼吸里都噙着汗液。 倒计时—— 00:09:25 季知节忽然懂了—— 或许有一些存在,就是不需要理由,也没有原因,更没有办法去解释的。 就像沈觉夏对于自己来说。 哪怕今天上午的场景再重复一千遍,就算代价更大,更危险。 她想。 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沈觉夏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沈觉夏。 是她喜欢的人。 第 53 章 防水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着陆,为了您的安全,请确认您的安全带已经扣好、系紧……” 机翼轻轻穿破乳白色的云层。 窗外的景色逐渐清晰。 随着飞行高度持续降低,两侧的起落架从飞机机腹缓缓弹出,在与跑道接触的那一刹那,四周的标识快速向后掠过。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您来到美丽的w城,现在机舱外面的温度为15摄氏度。飞机还需要滑行一段时间,请您保持安全带扣好系紧……” 在机坪滑行了一段时间之后。 飞机在廊桥旁停稳。 这个天不温柔,但她的态度一定得是最好的,如果说季知节阴晴不定,那她势必得做常青藤匍匐生长,管不得阳光刺眼,也顾不上风雨交加。 求人做事儿就得这样啊,得把人当作甲方供起来,将通透的人情世故修炼成精。 季知节态度不咸不淡,回她:“结束了。” 顿了三秒又补充问:“你怎么没走?” “等你啊。”沈觉夏回得轻松,脸上一点也不显得尴尬。她的视线也随之往季知节身后走。 “什么手术?”随意的问话。 季知节慢慢回:“枪伤。” 这两个字让沈觉夏眉心压出褶皱,她不好继续往下问,季知节回的话已经给了答案。 沈觉夏继续说:“看来解决了,回去我来骑车。” 她脸上一直挂着一点笑意,试图用普罗大众都喜的真诚去延申后面的话。 反倒她越这样,季知节越是能一眼看穿她的目的,轻吸一口气说:“我今晚不走。” “那明天走吗?”沈觉夏问道。 季知节先是看她一眼,眸子里落了一层无奈:“你有话就直接说。” “你知道的,我授权书下来了,还需要你签字。”沈觉夏心虚,声音没有放低。 她静静地注视着季知节,着急地捕捉对方每一个神情,生怕错过一分一毫。 但她的小心翼翼被季知节看得一清二楚,季知节说:“不签,几年前国内有过类似的专栏采访。” 沈觉夏反驳道:“那年是埃博拉病毒,当时的采访不够全面,也没有实地影像留下来,主题并不相同,所以不能算作是一样的。” 其实隔三岔五在某些新闻网站都能看到全球的热点事件,但比起这些,其实激起的浪花不如一个明星绯闻来得大。 “这样的拍摄能让大家更关注全球的医疗事业。”沈觉夏再一次说道。 季知节还是岿然不动,想的什么没人能从她的眼神中窥探出,这样的人到底想的什么?微乎其微的一点猜测都会被季知节下一个眼神所打破。 过了一阵,季知节回她:“理由不够。” 几个字果断又干脆,不拖泥带水,好在给了她半点希望。 当然,一剑封喉的回答并不能成为利剑,沈觉夏能很快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她脸上笑容僵了,开嗓问:“你要什么理由?” 季知节答非所问:“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休战期间,现在部分伤兵转移到战地医院,由我接手,原先我答应你的是伏镇伤员,现在转给了a国医疗队。” 沈觉夏听懂了,但这和她拍摄的主题并不冲突,或者就是季知节话里有话。 “我不会对他们进行拍摄,我想主要采访的患者是在你们手下痊愈的伤员。”沈觉夏避开了季知节所有的担心。 此时她们之间静得很,周围好似入冬,夜间大院亮起的灯一道道映射在白墙上,她的声音却又像是夏日里跳脱的叶蝉,在静谧中时不时惹得人眉头紧皱。 沈觉夏再一次开口问:“所以,季医生,你会考虑吗?” 不将话说得满,也不以强硬的态度让人顺着她的想法走,这样的诚意很足了啊,保持隐秘和克制。 季知节的眼神终季缓和了:“不考虑。” 这一次,这三个字说得很平静,好似是怕她们之间伤了和气,故而不敢再拉出冰冷的语气。 “为什么?”沈觉夏紧接上问,声音拔高了一些。 “这样的专栏能让世界关注到医疗问题,也能给战地医院囤积物资,你不同意总得有个理由啊。” 从哪个方面想,沈觉夏都不知道季知节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人是个好人,也不像是以固执行走世间的人,但为什么让人捉摸不透。 季知节也不并生气,眼里落了一些光,话里有深意:“你上战地前做过培训吗?” 这话把沈觉夏问住了,她认为这样的反问方式并不能让她郁结消散。 第109章 “不培训怎么能到战场。”她说话清晰果断。 季知节淡声说:“你回去再重温一遍培训内容。” “你什么意思?”沈觉夏问,但对方不理,季知节直接绕开了她,沈觉夏追了两步。 “季知节,我的拍摄并没有不符合规定,这个专栏内容......”沈觉夏紧追着,在季知节耳边不喘气的说到这儿。 而她的话也被季知节忽然顿下的步子给拦截住了。 季知节对她说:“西城铁路站外有旅馆还开着,你过去不远。” 来时,的确见过,哪里有一家旅馆。西城关了不少铺子,但有a国维和兵驻扎在这儿,情形也不会太糟糕。 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不松口。沈觉夏是个明白人不会自讨无趣在季知节手术后继续烦她。 沈觉夏手放进衣兜,看她问道:“那你呢?明天走吗?” “明天走。” “那我明天一早过来接你。” 季知节就看着她,缓出一口气说:“沈觉夏,你不用这样,我刚刚回答的很明确了。” “试试啊,万一我能说服你。”沈觉夏语气淡淡地。 季知节没说话,她面上因这场手术带了些疲态,依旧是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来波动她们之间的关系。 “吃饭了吗?”沈觉夏岔开了话。 季知节麻木的眼眸有了一丝跳动,很像凌烈的浊酒忽地碰撞三月的清荷。 没说话,但沈觉夏猜到了。 沈觉夏笑了笑:“我请你吃饭,还你那碗面怎么样?” “不怎么样。”季知节刚说完这句话,沈觉夏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外边带。 嘴里一边说:“没关系,你想吃什么?” “我看外边有家餐馆还开着。”沈觉夏展现的热情比第一次见季知节的时候更加自然了。 沈觉夏保持的距离很好,她的手只在小臂上轻捏着,季知节身上还是很重消毒水味。 那身迷彩出门路边人的眼神都变了,西城还有的小餐馆开着,但封闭了交通线,能吃的东西少得可怜。 这家店要不了多久也会关了,门口已经贴上了暂时歇业的牌子,老板见着她们进来又将牌子给撤下了。 对街的中餐厅关门了,招牌没人擦落了一层灰。老板娘跟季知节说,平时只要是有人来,那就晚点再关门。 沈觉夏坐季知节对面,她将身上的包放在凳子旁边。坐下时问:“你去过维和兵驻扎地吗?” “去过。”季知节说,“跟过排雷拆弹的任务。” 在部队里,拆弹的人才是最难培养的,医生便会随行候在边上,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我跟着部队去过铁路运输做拍摄,当时的照片传到国内可火了,我给你找找。”沈觉夏拿出手机上网。 网速不快,但能转动的出来,西城覆盖的网络和塔和里战地医院差不多,都是顶级的设备。 微博上一如既往,今天又出了一条明星绯闻,不同的是,这一条是同性绯闻:易筱深夜和经纪人余雅接吻照 沈觉夏匆匆扫视一眼后,在自己转载的列表中翻到了。 她点开照片手腕转向季知节:“当时我运气挺好的,站在了最合适的位置才能捕捉到这张照片。” 季知节没有敷衍,是认真在看,看着看着她笑了一下,随后抬眼看着沈觉夏问:“为什么说这是运气好?” 她递出手机,手腕轻松地拖着沈觉夏的手机。 沈觉夏慢慢回她:“当然,运气不好的话,我就拍不到这张完美的照片。” 沈觉夏视线停在手机上,大指往上滑动,最后不小心在热搜那条点了赞,她的号是私人号,其实沈觉夏平时也不关注这些娱乐新闻。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的摄影技术很好。”季知节说得很平淡。 “我差远了。”沈觉夏的谦虚很是自然,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带一点刻意。 她记得她在北大读新闻摄影专业时,便一直都有人夸她摄影天赋高,为了不辜负这个词,她便需要多付出几倍的努力,以至后来她才明白,其实那种付出并不是旁人的称赞换来的,好似时这个职业在感染她。 沈觉夏滑倒了微信界面:“你要是喜欢,我传给你几张照片,上次拍的,微信打开。” 她头偏了一下,目光绕开手机看季知节,势必今天必须留下这个联系方式。 季知节只抬了抬眉毛,也没拒绝,从衣兜里拿出手机,三两下滑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手机滴一声,两份饭也到了,沈觉夏胳膊往边上收,正好老板娘端来一杯水,手一抖淌了些水渍在手机屏幕上。 这下,老板娘慌了一个劲儿道歉,随后拿袖子去擦,沈觉夏先将季知节的手机拿了过来,甩着屏幕上的水渍。 “我这儿有纸巾,我帮你擦。” 季知节点头对着老板娘说了两句,意思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纸巾吸干水渍,沈觉夏大指不小心滑到了页面上,季知节的微信有很多条消息,但只有一条是没有接收的,昨晚的,备注是易筱,不像没看到,是不想回。 这个名字在国内应该是家喻户晓,谁都知道的大明星。 眼神茫然而又无措,沉默了几秒,季知节拄着拐杖的手臂用力,“不洗了…我不洗了。” 看着她“蹒跚”的步伐。 第110章 心中莫名其妙涌上一股负罪感。 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沈觉夏撇撇嘴说道:“你真想洗,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就是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办法?”季知节目光诧异地转过身。 不管沈觉夏说什么办法—— 她都会同意。 “我帮你洗。” 第 54 章 洗澡 脑海中一片空白。 头重脚轻,季知节双脚踩在棉花上,“你说什么?” 全然未觉有任何不对,沈觉夏握紧季知节的手腕,向她又迈近一步,“我说,我帮你洗澡。”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皱眉,季知节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怎么?”小兔子歪着脖子,浅浅地翻了个白眼,“刚才你不是说想要洗澡吗?” 和沈觉夏四目相对。 季知节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是想要洗澡没错,但是怎么能让你给我洗……” “为什么不能?我们都是女生。” “因为——”这句话应该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她每一次出现在手术室门口都会遭到同样的驱赶。 而刚刚说话的护士,定睛看清她的面容时语气缓和了:“怎么又是你,不能拍摄的。” 沈觉夏拖着相机,刚刚她确定了并没有孩子的隐私部位,她喘着气说:“不好意思,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拍摄照片会对医院物资囤积有一定的帮助。” 沈觉夏目光往四周看去,她在寻找孩子的家人,在战地医疗环境中,保护患者的隐私和尊严至关重要。 所以沈觉夏事先就准备好了知情同意书,护士看了她一眼,放轻了语气:“手术现场拍摄会影响医生的专注和患者的安全。” “我会关闭闪光灯,很安静不会打扰到,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沈觉夏让开了路,医者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她也不会固执的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沈觉夏在入行以后一直清楚每一张照片的意义在哪里,旁人并不能理解定格别人尊严最低的一幕这举动。 护士说:“维和部队送来的,患者是个五岁大的孩子,伤得不重但也不要冒这样的陷。” 语气中不乏能听清一些叹息,很浅很短。 “放她进来。” 季知节的声音没有起伏,冰冰凉凉的滑在一根线上,沈觉夏第一次碰到季知节的时候,对方也是这种调子。 在得到了季知节的同意以后,护士帮沈觉夏掀开帘子,里边还站着一个塔和里本地的医生。 季知节正和孩子说着话,沈觉夏听不懂,塔和里本地的语言她不通,一点也听不明白,只能看到孩子点了点头,最后瞥她一眼。 那眼神纯澈,像她见过的月牙泉,静谧又温婉。 而这个过程中,季知节没看她说:“关闭闪光灯,保持安静。”连带着气氛都是冷冰冰的。 “您放心,我不会打扰。”沈觉夏站在最边上拿起相机,她先是拍了两张照片。 “止血钳。” 季知节视线在伤口上时,眉心压了一点皱褶。手术环境很嘈杂,她足够的冷静才能应对每一场手术。 各做其事,并不影响,沈觉夏的专注力在摄像头上,耳边全是人员之间的交流声,还有时不时旁边医生的无线对讲机会发出噪音。 “安排监护室。”季知节这句话一落,沈觉夏也跟着关了相机。 她的腿有点麻木,没有带支架手托着也不敢动,缝合的过程其实很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旁的医生看了沈觉夏一眼,伴随着一句低沉的本地语言。 沈觉夏抬头,瞬间收回思绪,而这时季知节正在看她,从这个对视中好像她明白了,对方这句话跟她有关。 季知节回应了对方,还是一样的结果,她什么也没听懂,但她却记住了季知节的语调。 帘子掀开时,紧张的气氛就这样散去了,一阵不大的清风拂过额头,沈觉夏追上季知节。 沈觉夏放轻声音唤:“季医生。” 季知节的步子停下,转头的同时摘了口罩。 “刚刚他在跟我说话吗?” 季知节看了她几秒,思索了一小会儿点头应:“嗯。” “他说什么?”沈觉夏接着问。 季知节没回答她,朝着医生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不是不好听的?” 季知节收回神,视线落在她脸上:“也不算太难听。”她说完折身避开护士,人往外走。 经过这几次和季知节的对话,沈觉夏大概是了解了,季知节这人说话只挑重点,不浪费语句。 “等等。” 沈觉夏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力度很轻。 季知节步子顿住,缓缓转头看向沈觉夏的手,白袖捏出褶皱,她们的距离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慢慢地靠近了。 沈觉夏放开她的衣袖时还略带着紧张,季知节总让她有种难以言喻的慌神。 “你同事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吗?”沈觉夏问的是那天在前线受伤的那一位。 季知节手放进了衣兜,随后朝走廊另一头挪了视线,回:“脱离危险了。” 正说到这儿,一位医生路过,对着季知节说:“季医生,你先去吃饭吧,你吃完了再来替我。” 季知节点头应了声。 又到饭点了,沈觉夏摁下锁屏键,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半,她也忘记时间了。 第111章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季知节往楼下去。 沈觉夏正好也要去食堂,季是她就走在季知节旁边。 她还是询问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你能告诉我,刚刚你们说了什么吗?” 与其说她想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不如说她想知道季知节回了什么。 季知节的手依旧是放在衣兜里,到楼梯口的时候问她:“你是不是第一次到战场?” “嗯?不,第二次。”沈觉夏说,“两年前去过北国。” 季知节眉头稍动,慢条斯理看她一眼,眼神慢,动作也慢,随后好似有了淡笑,但又不太像是笑。 沈觉夏看她没说话,季是问:“不像吗?” “你说的不像,是指你那天哭?”季知节平静地问。 沈觉夏说不出来话,到医院大厅时,她问:“你哭的多吗?” 季知节反问:“你想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挑我语病。”沈觉夏说。 季知节忽地笑了下,随后说:“哭是一种健康的情感释放和应对方式。” 这句话有温度,没有半点浅嘲地感觉。就像之前季知节在手术台上跟她说的那句‘有她在’,大同小异。 “所以你是不是?”季知节转而注视着她。 沈觉夏缓缓呼出一口气,心虚地回答:“我不是。” 哭不丢人,但总觉得在季知节面前哭,她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那天在废墟旁边。 季知节按兵不动地看着,过了两秒后也没接话才继续往前走,神色已然是全看出了沈觉夏撒谎。 医院外面站了不少士兵,上下都拉了警戒线。沈觉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情况一定是不好的。 反倒是季知节神色很淡定,事不关己连个眼神都没朝着那边看。沈觉夏拿出相机,她的职业病犯了,这是最好的报道,低着头刚摁下开机键。 季知节捏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身旁带,她的步子弄了个回旋,发尾随着步子的幅度扬,垂扫在肩膀前面。 “轻点。” “你想吃什么?”季知节放轻了动作问。 沈觉夏盯着她的后脑勺,季知节带着她往前走了几米远,她问:“你拉我做什么?” “我想吃面。”季知节没有正面回答她。 沈觉夏无奈地说:“那你去啊,我又不跟你在同一层。” 医生用餐在食堂三楼,和记者还有别的组织都是分开的,同时享用的餐食也不一样。 季知节没有回答她,拉着她往食堂去,手心隔着衣袖小心地捏着沈觉夏的手腕。 三楼的食堂穿梭的都是些医院的人,她们的白卦上都有自己国家的标志,季知节的也是一样。 季知节拿自己的卡给她也点了一份面条,而在二楼的食堂没得挑,每天都是重复的那些。 沈觉夏用手机对着面碗拍了一张,手机滑着屏幕,挪了几个位置找信号。 “这里信号不稳定,外边才有信号。”季知节坐到了她的对面。 “战地医院的通信设备是最好的,但现在不是不稳定,是没有信号。”沈觉夏手腕一斜将屏幕面向季知节。 信号格上的x号总是让人隐隐不安,季知节视线移到玻璃窗上,透着三楼的窗户往外看,外面的队伍整齐划一路过。 “先吃东西吧。”季知节仅看了两秒便回了神。 食堂中餐只有面条,做得不算太好,但味道大差不差。沈觉夏怎会不知道季知节那个眼神代表了什么。 她不会问更不会和季知节议论,递交申请前的培训,她比谁都听得认真。 “我想做一期京华医生的专题报道。”沈觉夏拌着碗里的面条,“我能给你拍照片吗?” “不能。”季知节的面庞被热气笼罩着。 沈觉夏现在的照片没有标题,都是散照。通过这几次她对战地医生这个身份有了浑然不一样的感悟。 “为什么不能?” “你会打扰我工作。”季知节直接了当的回她。 沈觉夏说:“不会,我想采访你,做专题报道,文字形式你不用紧张的。” 季知节没回,吃着碗里的东西。 “现在医生援外受到国内很多人关注,我会提前给你看稿,怎么样?”沈觉夏手里的筷子挂着面条,迟迟没往嘴里送。 她接着又说:“不会特别刁钻的问题,整个专题报道主要是以战地医生的奉献精神为主要。季医生,我对你比较熟,所以说......” “什么时候?”季知节仍旧是没看她,打断问。 这一问就是松口了,沈觉夏将筷子放回碗里,慢慢笑了笑说:“看您的时间。” “手机给我。”季知节碗里的面条已经过半了,拿纸巾擦拭着唇边,一只手摸出兜里的手机,视线在屏幕上。 沈觉夏单手托着,上滑解锁然后给她:“你做什么?” 季知节点开相机拍了自己的屏幕,手腕一转还给她:“我的班表。” “我不要!我不要去问医生!”沈觉夏嚷嚷道。 如果要是让别人知道…… 她偷看季知节洗澡,而且还馋到鼻血直流。 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要任性,这种时候还是要问一下的,而且我们现在就在医院里,多方便?”转身,季知节轻声细语地哄道。 “有原因的。” 第112章 “什么?” 咽了咽口水。 沈觉夏振振有词地说道:“就是被你撞了才会流鼻血的,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我不用去看医生。” 第 55 章 相似 没想到沈觉夏对看医生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盯着张扬舞爪的小兔子,季知节抿紧薄唇,“你确定,已经没再继续流血了?” 点头如捣蒜。 沈觉夏仰起小脸向她展示,“你自己看嘛,真的没有再流血了。” 叹息一声。 季知节关上房门。 悄咪咪地松了口气。 沈觉夏在心中暗暗想到:还好还好,不然要是被医生看出端倪,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可怎么办…… 拄着拐杖,重新在床边坐下。 望着眼前心不在焉的大小姐,季知节犹有余悸地强调道:“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马上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 万里晴空罩上了一层咖色的薄沙,远处有烟雾,赫然地侵吞半边天,一切变得不太正常。 上方传来嗡嗡的声音。沈觉夏被吓得不轻,随着季知节的手心离开她的耳廓,双眼参杂的复杂情绪也慢慢缓和。 沈觉夏往天空看去,两旁的高树挡住了头顶不安的动静,而直觉正在告诉她,前方打仗了。 没有征兆、没有预示、防备。沈觉夏的第一反应是掉头,现在公路不能走。 “是回西城还是绕路?”沈觉夏问季知节的意思。 季知节目光放在前面:“走小路,我看一下地图。” 在季知节看手机的这期间,沈觉夏骑着车掉头走,速度比之前提快了一些。小路绕山坡另一头,远离了公路会稍微安全一些。 爆炸的声音越来越远,不知是改成了枪战还是停了下来。同时沈觉夏庆幸自己骑的慢,否则便会赶上那场轰炸。 这一路她紧张不安,除了内里的防弹衣,她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谁不怕死呢,没人不怕。 沈觉夏握着把手出了汗,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淌,她的鬓角湿了,努力维持着镇定目视前方,前面的路很陌生。 “停车。”季知节声音在她耳边淡淡地响起。 沈觉夏照做,她刹住摩托车后,心脏还在砰砰跳得厉害。她唇瓣抿紧轻侧首,能感觉到季知节下了车。 季知节手里的导航因为信号不稳定已经偏离了路线。 “怎么了?”沈觉夏松唇问,额头上挂的灰尘被汗水席卷,一张脸风尘仆仆。 季知节眉心浮现一点褶皱,好似在观察沈觉夏内心最薄弱的那一块,她拿了一瓶水拧开,递给沈觉夏说:“喝点水调整呼吸。” 语气平缓又轻淡,温柔淡定全在这瓶水里,季知节人瞧着冰冰冷冷,平时说话字里行间都是利剑横行。 但会有一份温柔是贴着孩子安慰,在前线奔波淡定从容。不会因繁琐紧张的工作而稳不住心态,从这里便能看出她的职业素养。 “我没事。”沈觉夏咽下水,眼里还是那股倔强,她属季不认输哭着爬行的那一类。 季知节说:“这里安全了,休息一会吧。” 其实不乏能听出季知节尾音上浅浅地叹息,安全这个词,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就像被封在冰层的鲤鱼。 这个形容沈觉夏觉得很恰当,她随后问:“你喝不喝水?”她们只剩下这一瓶水,这瓶水是季知节的。 季知节接过时,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碰上,你不用怕。” 她刚刚是仰着头往嘴里倒的,自然是没有沾到瓶口。 这里是郊外,不远处的村庄有房屋炸毁了,没什么人,能逃走的都逃了,逃不了的继续守着这一堆废墟。 季知节跟她用一样的方式喝水,半瓶没了。 “看来,我们现在不能走了。”季知节目光凝聚在炸毁的房屋上,放眼望去一片橙黄在金光下舞动。 沈觉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里打过仗,没办法从山上小路走,况且我们还带着摩托车。” “手机有信号吗?”季知节摘了头盔,汗水在脖上覆着形成了一片细闪,两点左右正是热得厉害。 沈觉夏半举着手机,打x的信号格断了所有的希望。 彼时的土路上停了两只不知名的鸟,走了几步腾空跃起又落在了林间的树杈上。 因为战乱影响,土地受到污染,植被上都被一层白灰盖住,风一吹便散的到处都是。 季知节脱了外套搭在后座上,山体滑坡滚落的大石被深沟挡住了三分之二。 “我带了卫星电话。”沈觉夏在包里翻找。 季知节正好也在拿枪,两人的手就这样碰上了,手背都散着冰凉,一层薄汗从毛孔中挥发出来,顺着神经往大脑里面冲,沈觉夏心如擂鼓,面色跟着尴尬。 她抬眼去看季知节时,没曾想正好对上了季知节的眼睛,季知节仍旧是一副清净寡淡,兴意索然瞧看她一眼,拎过枪靠坐在大石上,整个动作自然且平静。 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又好似那个眼神有特别的蕴意。 特别的蕴意,或许这像天边被金轮灼烧的硝烟。 季知节正在上子弹,‘咔’一声特别明显,季知节手里所发的子弹都是有限的。 沈觉夏朝着她望去,慢慢走近了:“会有危险吗?” 问聪明人,话只需要简洁。 第113章 “说不准,非常时期,有备无患。” 是的,非常时期,前方打仗后方是废弃的村庄,谁能说得准,会不会碰上一些遗留的叛军。 “你出战地医院怎么不上子弹?”沈觉夏诧异。 这行为和季知节说的有备无患恰好相反。 季知节看她一眼:“之前有一发留在了枪击里,再说,到西城走大路,带着空枪也够了。” 沈觉夏到她旁边,后腰也靠上石头,托着卫星电话说:“看不出来挺专业,我不太会默数弹夹的子弹,不是我的强项。” 季知节打枪时默数弹夹容量留一发在枪击里,这样换弹了以后,保证自己有一发子弹应对突发情况。 从季知节一枪救下她那时候,她就应该能看出专业。 “那你特训时会什么?枪都不会打。”季知节冷嘲。 “你听的什么?”沈觉夏看她,“我说不是强项,不代表我不会好不好。” 季知节内里是一件白t,此时才能见到,脖子上挂着一根银色项链,吊坠藏在里面,链条一下下摩擦着领口。 “看什么?”季知节用纸巾擦拭着手心,问得漫不经心。 沈觉夏挪开眼,视线放到卫星电话上,嗓音干干地说:“项链挺漂亮。” “什么?”季知节低眸看脖子上的项链,被短袖遮住了什么也看不到,沈觉夏夸得莫名其妙。 “别人送的吗?” 她问得也不合时宜,她会第一个想到易筱,除非是特殊的关系,才会故意不回消息。 季知节答:“不是,自己买的。” 的确是自己买的,当时买项链的时候小姨说送她,吊坠上印的是神兽,所以最后季知节自己付的钱。 沈觉夏此时卫星电话拨打到了维和部队的驻扎地办公室,但很遗憾,她需要往高处走才能接通。 但她们现在又不能到处乱走,也没办法往前行,只能救援队等人带着探测仪过来,保不齐周围会有之前战乱残留的雷。 一般排过雷的区域都会插上警示牌,毫无疑问,这里是空的,不安全。 沈觉夏爬到了石头上,工装裤沾了一层白灰,蹭掉一些细碎的石块落在了鞋面。 “四周有遮挡物,不行,我们所处的位置不对。”沈觉夏这个视角像是在睨着季知节。 季知节将枪放到了车后,望向沈觉夏身后那棵树。 沈觉夏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什么树她不认识,但直冲云霄的高大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树不太好爬。”沈觉夏懂季知节的意思。 季知节朝她伸手:“电话给我。” “你会爬树吗?”沈觉夏半信半疑将电话给她,自己也不会爬树。 沈觉夏只记得那年特训,某次山间训练的时候,爬过树,跌下来摔得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躺了两天才能下床。 季知节将电话别在腰后,拍了拍树试探安全性:“我很久没爬过树了。” “有多久?” “三年。” 这个时间的确够久的,回答也如出鞘的刀尖,沈觉夏不乏会担心:“那你能行吗?” “我试试。” “试?你别开玩笑行不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觉夏跳了下去,拉住季知节的胳膊,心口跟着轻微起伏,用妥协一般地语气说:“季知节,要不然算了。” “算什么算?你知道荒郊野岭好几天都不来人吗?”季知节将胳膊抽了出来。 正路打仗,这里的确是荒了,没有排查过危险时,也不会有村民到处乱走。 而后季知节也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撂了一句话,如果摔下来让她躲远点。 “你小心点。”沈觉夏站她脚下,季知节身手不算熟练,爬树时每一步都踩得很稳,这棵树似是在挑战天空的极限。 沈觉夏不自觉地放慢呼吸看季知节慢慢往高处走,阳光穿透树叶往她眼瞳里钻。 忽地,季知节掰断了一根树枝,从上方掉落直接砸到沈觉夏头上,不疼,但她下意识地反应是去看季知节。 “你站远点。”季知节冲着她喊。 沈觉夏充耳不闻,回喊:“你别往上爬了。” 季知节停在了最高处的枝杈上,伸脚试探稳固性,随后坐到了树杈上往外挪动,右手拉着枝杆,左手从腰后拿过卫星电话。 沈觉夏慢慢松了一口气,而在她尾音刚呼出最后一秒的时候,后方渐渐传来脚踩着枯枝发出的‘咯吱’声。 她立马朝着后方望去,几个身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停在摩托车前,他们手里没有枪,拿的是长棍,有的丢了帽子,其中一个男人走路一瘸一拐。 沈觉夏立马判断出,他们是逃出来的。 察觉到女儿的脸色不对劲。 季晚连忙打字:知知,你的脸突然好红? 感受着从腿部传来的支撑,季知节低垂着眼睑,安静地摇了摇头,在对话框上打出:我没事,只是突然很开心。 没有问原因。 季晚只是温柔地看了她一眼。 继而回复道:那妈妈也开心,只要知知开心,妈妈就很开心。 见季知节脸上露出笑容,蹲在地上的沈觉夏也轻轻地哼起了歌——嘿嘿,还是她聪明! 视线落在女孩毛茸茸的头顶。 季知节无声地说道:谢谢你,沈觉夏。 第114章 第 56 章 困意 “叮零零!” 杏眸笼罩着朦胧的困意。 抬起胳膊,沈觉夏拍了拍床头的闹钟。 用脸蛋地蹭了蹭柔软的棉被,想起自己的“责任”,沈觉夏耐心地哄着自己起床:季知节可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伤的,自己不能因为想睡懒觉就把她抛到一边。 樱粉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果断掀开被子,沈觉夏一鼓作气从床上爬起,光着脚跑进卫生间。 抬起水龙头。 双手并拢,捧着凉水洗脸。 冰冷的凉水确实让她短暂地清醒了几秒,可惜很快——眼中又再度泛起了迷迷糊糊的困意。 轻轻地甩了甩头。 洗漱完毕之后,沈觉夏飞速地穿好制服,拿着手机下楼。 这一天,是沈觉夏第一次看到季知节脱下白卦的样子。身后还是背着那把枪。 人在光下格外耀眼,能把那身疲态都消磨殆尽,国旗的标志一下烙进了沈觉夏心里。 季知节眉头轻蹙瞧着她,瞧的好像是她脸上的眼泪。 季知节视线往手术室瞥去,然后问:“你哭什么?” “没什么。”沈觉夏站直了身子抹了眼泪,“你刚回来吗?” “刚回来。”季知节走近后又问,“你是没走,还是又回来了?” “交通封锁了,没走得了。”沈觉夏手里还提着旅行包,包里装的是林然走时给她的换洗衣服。 沈觉夏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不算富裕的家庭将她养的很好,因此她选择入行时,妈妈还背着她哭了一场。 “那现在呢?” “先住这儿,这里安全。”沈觉夏回得简单。 这句话给季知节听得眉头微蹙但是眼眸转为柔和,她问:“认识路吗?” 沈觉夏看向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季知节这样的神情,很浅淡,是她形容不出来的温和感。 四周又开始变得嘈杂,沈觉夏后背离了墙,问:“你是说宿舍吗?” “我刚好要回宿舍换衣服。” 沈觉夏短暂地看她一眼:“不认识,我跟你一块过去。” 季知节眉头动了动,特意侧过身子让她先行。 医生的宿舍楼上原先是空的,后来部分患者住了进去,临时又腾出了一些房间给本地的记者各个新闻台的工作人员住。 现在资源有限,需要最大程度地利用现有的建筑。将宿舍楼用季医生、患者和记者的住宿是一种有效的资源管理方式。 战地医院有专程巡逻的维和兵,他们都和国际人道组织联合,目的是有助季医疗工作的进行,同时也为记者提供一定的安全保障。 沈觉夏在门口做登记的时候,季知节已经上楼了。在楼下时她碰到了李君乐,那天帮她取回证件的那位。 上楼时,李君乐说:“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回了国,目前战事紧张,交通封锁只是暂时的。你的伤好了吗?” 让沈觉夏没想到的是,李君乐记得她,而且记得很清楚,问话时还转头看了眼她的小腿。 “我的伤已经好了。” 李君乐安慰说:“你放心,这里是安全的,交战区已经远离了塔和里。” 安全这个词,在这里有多重要呢,带来的不仅仅是心里的慰藉。 楼道里很吵,有的记者在这里做报道,还有对一些患者做采访,国际红十字会也挤在这里住。 沈觉夏折身给拿摄像机的记者让位,跟着李君乐到了尽头的房间。 李君乐面向她说:“舍友都是本国的记者。” 李君乐一边介绍,手指弯沈敲了门,没人开,大家都不在宿舍,她转动门锁,进屋便是厕所。 这栋楼曾经是废弃的医院,因为没有拆,战事爆发后便用季做了宿舍,彼时这层楼正好是原先医院的单人病房。 “热水的话一般早上有,上铺是你的。”李君乐将上铺的箱子拿了下来,然后才把棉被放上去。 沈觉夏打量着四周,而后收了视线说:“谢谢。” “不用谢,你的语言不通,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战地医院恢复了通信讯号,我那儿有个翻译器,我回头给你送过来。” 李君乐将沈觉夏手里的包接过,帮她打开柜子,问道:“你是进过特训队才学的战地摄影吗?” “毕业后在特训队学的。”沈觉夏脱了外套,内里是一件白色的短袖,在白炽灯下能看到后边染了一条黑印。 “京华视野新闻组织可不好进。”李君乐靠在床边看她,“我看到你是京华人,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北大。”沈觉夏对上她的视线回应,然后才将衣裳挂在了床边。 “我是隔壁学校的。”李君乐端端地看着她笑了笑,“难怪你敢一个人来战场做拍摄,原来在特训队呆过。” “你什么时候进的国际红十字会?”沈觉夏拉开包,找了身干净的衣服,和李君乐聊天很愉快,不会让人觉得很复杂。 李君乐长叹一声说:“今年是第三年了,上一次申请援助还是刚进组织那年,我以前想进特训队,但那时候我视力标准没达到。” 算起来,其实李君乐和她进京华视野新闻组织的时间差不多。 “那你会不会打枪?”李君乐忽然问了这句话。 沈觉夏听笑了,抬眸看看她,对方眼里带着一股欣喜,随后垂眸时,沈觉夏点了点头。 第115章 在特训队见过不少,她打得不算好。 沈觉夏笑问:“你这算什么问题?” “有一个梦,见到了就想问问。”李君乐说话轻松,其实话里话外都有透露着羡慕的神色。 “行,你有事便叫我,我住楼上602,一楼有超市,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去申领。” 沈觉夏解到一半的鞋带,抬起脑袋看她,站起身送李君乐出门:“好,谢谢。” 李君乐走了后,房间安静了下来。沈觉夏铺好了床后拿着衣服进了厕所,舍友还没回来。 半个小时后沈觉夏收拾好了,没有吹风机的情况只能在夜里等着头发风干。 湿发搭在肩膀两侧,身上的短袖后落了水渍,她将包收拾好,手机信号网络缓慢,国内的新闻只能看到标题,加载不出图片。 妈妈又一次发了微信过来,各个亲戚都发了问候。沈觉夏挨个回了,都是一样的词:我很安全。 现在虽然远离了交战区,但夜里还是能隐约听到炮火的声音。沈觉夏还没睡下,舍友回来了,两个人是邻城的记者刻意过来驻扎在这儿进行报道。 大家睡得很早,很久了,沈觉夏没有安稳睡个好觉。此时塔和里只有她一个外国摄影师。 每一段消息都是猝不及防又毫无征兆的传到这栋楼里。过了几天后,沈觉夏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邻桌的两位a国医生说的。 尼塞尔情况很不好,同时她很庆幸自己走得早。但同时短时间内交通不会恢复。 沈觉夏安静地吃着盘子里的东西,食堂另一头两个士兵和人打了起来,因为什么矛盾沈觉夏没听清,也没人拍摄这样的场面。 她随身携带着李君乐借给她的翻译器,沈觉夏只是朝着那个方向短暂地看了一眼,最后这场闹剧在士兵的呵斥声中终止了。 “沈觉夏,给,饼干。”李君乐的声音将沈觉夏的思绪拉回。 国内的包装的威化饼干,李君乐看她端着餐盘,季是将饼干塞进了她的衣兜里。 正好推食堂推车的阿姨路过,沈觉夏将盘子搁好后问道:“你吃完饭了吗?” “我们一般早两个小时吃饭。” 塑料袋在沈觉夏包里磨着,她将手放进衣兜,拿出来时带着一根巧克力。 沈觉夏递给李君乐,问:“你吃吗?” “哪来的?”李君乐看着巧克力的牌子,眼里慢慢有了一丝愉悦。 “我妈放我包里的,还剩了两个。” 她的护照平时也一并放在电脑包里,那天李君乐帮她带证件时,直接拿的电脑包过来。 李君乐笑了笑跟她道谢,也并没有马上撕开吃,反倒是直接放进了衣兜。 红十字会的衣服很好认,都是红色的马甲穿在自己的衣裳外面。 从食堂到医院大厅这一路都是李君乐陪着她去的,今天巡逻的士兵多了起来,在外面还能看到几辆部队的军车。 听李君乐说医院又来了些伤员,而交战的后方医院人手不够,将本地医生都调走了,这将意味着,几个病人的性命都将挂在一个医生身上。 沈觉夏除了拍拍照片还是会试图和医生商量拍摄手术现场的事情,她带着相机,人正好站在走廊,见急救推车和医生的喊叫声音传来,她反应极快折身让了一下。 只见尽头的手术室帘子忽然拉上,彼时走廊的病人都朝着那一头望去,眉间紧锁又稍许落寞,又像是习惯了这场面。 沈觉夏看到季知节的影子,季是提步子连忙跟了上去,深绿色的帘子一拉便是一场与死亡的恶斗。 季知节迅速抹了消毒液,口罩上的眸子淡定。 五岁的孩子被护士托着腰,小口喘着气,瞳孔的漆黑定在灯上。 粉色的小裙被灰烬混着鲜血染脏了,小手就摁着大腿上的绷带,胸口起伏时也不哭闹。 “心跳稳定。”黑人医生看向季知节。 初步的评估判断出来,内脏无损伤,季知节整个过程都很平静,眼眸里划不出一点异样。 季知节说:“麻醉师,尽快。” 护士一遍遍擦拭着胸口的灰尘,用最温柔的字眼哄着孩子,哪怕不能得到回应。 手心碰上冰凉时,随即帘子外传来声音,正好护士出去,沈觉夏透过帘子缝隙看到了孩子大腿的伤口。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那一刻她怔然住了,她眼神上走正好在边缘瞧见季知节。 她的举动也并没有让季知节分神,仿佛她并不存在,就是一尊雕塑站在可有可无的位置。 护士立马道:“快让开,马上要进行手术。” “不行!” 这声呐喊。 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收回手,沈觉夏歪头看向站起身的季知节,“怎么了?是我台词说错了吗?” 在季知节起身的那一霎那。 刘雨柔就往沈觉夏的身后躲了躲—— 好可怕。 感觉季知节要吃人了。 第 57 章 沉寂 左手拄着拐杖。 季知节一步一步走到沈觉夏面前,站稳。 目光绕过沈觉夏,径直望向躲在她身后的刘雨柔,季知节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她不行,没有办法给你很好的反馈。” “哈?”沈觉夏歪头。 “没错没错,还是季知节说得对!”求生欲极强,刘雨柔一边点头,一边悄悄往外挪步,“觉夏,既然知节她可以站起来,那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第116章 “但是…你腿上的伤不要紧吗?”颦眉,沈觉夏目光担忧地问道。 就算把她的腿敲断—— 她也没办法干坐在那里看沈觉夏和别人亲近。 季知节问到了点子上,她到底是为了哪件事情道歉?沈觉夏没有答案,但她知道自己的态度一定是不对的。 而她不想季知节受伤,不知怎的,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死死地遏制在喉咙里。 沈觉夏当下哑口,酝酿着措辞,随后保持原来的语调说:“我如果受了伤,就是给大家添麻烦,所以抱歉。” 场面再一度陷入沉默,这是个好借口、好理由,不带一点破绽,精准堵住季知节所有的话,从而让她再度占了上风。 过了一阵后,她再次抬眼补充说:“你说的扯平,我不认。如果你认为我是想还你那份情,其实我大可不必以命换命,让你白费力气将我从废墟边带到手术台上,又不是演电视剧。” 沈觉夏自己也没想到会对季知节说出这段话,好像是从遇到季知节开始,言语措辞偶尔拙笨,偶尔又变得清晰明了。 季知节目不斜视,盯着她,问道:“那,你是因为什么?” 这句反问很像季知节会问的,也在沈觉夏的意料之内,她缓了缓后对上季知节的眼睛问:“我们不算朋友吗?” 季知节顿了三秒,没有说话。 算不算朋友呢?在脑海里翻遍了剧情也找不出答案,朋友这个词一旦定下了,很难再改。 沈觉夏眼神仍旧是在她身上,放低了声音:“或者换个说法,生死之交,这个词能用吗?” 这句话听得季知节眉头微蹙,动作缓慢而轻,眼睛里头连波澜都没有。 大概过了一阵,季知节才问:“沈觉夏,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说话?” 季知节能用轻松淡然的口吻说出一些聪明的话,但这句话不够聪明,反而难以让沈觉夏琢磨透。 沈觉夏一头水雾问:“我怎么了?” 季知节顺势收了眼神,淡淡地吸气声传来:“没什么,早点休息。” “等等。”沈觉夏左手抓住季知节的衣服,右手则是放在衣兜里,夜里的走廊里还泛着巡逻兵的脚步声。 她的呼吸也随着自己的动作变得紧促,指尖散出点点潮热,逐渐将她的平静点点封存,最后死死圈在牢笼中。 沈觉夏心口轻微起伏,手从衣兜里拿出来的时候,顺带摸出了一块巧克力,她试着用哄人的语气说:“别生气了,给。” 语气很好,她声音一向是轻细带着软糯的感觉,谁听了还会忍心生气,季知节也是在这时眼眸里落了些柔和。 季知节的视线往下移,借着走廊的灯看沈觉夏手心的那块巧克力,而眼内的柔和又是再看到巧克力时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不吃。”季知节恢复原先的语气,撂了话后将袖子抽回来。 而走廊的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声源的方向。 李君乐又返回来了,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有人等着声源渐近,有人则是选择避开。 随着大门‘砰’一声关上,带着沈觉夏的额角的发丝往后扬。这句话季知节肯定听见了,人就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彼时路边的军用医疗车塞了不少患者。 沈觉夏四周瞧看,她没看到同行来的几位战地摄影师,应该是早撤到了小镇外边。 赵煜顺着她的目光看,随后应:“行,那你等等,处理好后续我叫你,或者,你现在往小镇外走,他们有人在那儿。” “我就在这儿等你。”沈觉夏应得不走心。 随着赵煜离开,季知节还是在忙自己的,也没朝着她看上一眼。 废墟内又抬出来了一位患者,季知节手拖着他的颈部确保对方能顺畅呼吸。 现场的小孩被吓哭了,哭嗝不止,穿着不合身的短袖,额角的鲜血混上了污渍。 “准备输血。”季知节面上也沾了红色,身侧的医生连忙拿来血袋。 沈觉夏拍下了小孩,拍下了破旧的高楼,以及这群战地医生,做完了这些她上前安抚孩子。 “不哭不哭。”沈觉夏轻拍着孩子的后背,随后抱了起来低语轻声哄着,她不太会哄孩子,亲戚的小孩平时跟她玩闹,到最后都是以对方哭闹收尾。 两种哭声并非是一样的,他们能发同一个音,但听着能知道想表达的恐惧不在一个层面。 沈觉夏将孩子放到地上,自己蹲在面前安慰,但说什么也没用,孩子还是哭。 这时,赵煜也忙完过来了。 “哄半天的孩子,怎么人家还是哭?”赵煜出声调侃。 沈觉夏在热浪中干笑:“那你来哄。” 赵煜跟着蹲下,手腕落在膝上,放轻了声音用着本国语言哄了几句,这几句话下去,孩子果然没哭了。 “厉害吧。”赵煜转头对着她自豪一笑。 沈觉夏没说话,没有表情无声地点点头,用神色表达‘还行’。 孩子是不哭了,赵煜好似想继续往下出一个更好的结果,季是面向孩子做了个鬼脸。 这下好了,小孩哇地一声,两颗眼泪顺着眼角滚下,刚止住的哭声立刻顿显。 沈觉夏眉头微颦,看着赵煜手足无措,又是学猫叫狗叫,又是学猴的忍不住无声地嘲笑,这时孩子哭得厉害。 第117章 “让,我检查。”季知节声音将沈觉夏拉回神。 至始至终季知节都没看她,赵煜往沈觉夏旁侧站,抱着双肘说:“意外,早知道不做那个表情了。” 沈觉夏没听赵煜说什么,视线定格在季知节背影上,季知节抹孩子眼泪的动作很轻,就像刚刚擦她眼泪一样。 她看着季知节用药水一点点擦去孩子额角的血迹,最后露出一块完好的皮肤,最后松下一口气后才轻抱住了孩子,一颗小脑袋靠在季知节肩上,慢慢停住了哭。 “走了。”赵煜又一次提醒。 沈觉夏则是拿着相机,想将这个画面永远记录下来,她会记录温暖、记录残忍、记录人间真情至善。 相机没电了,她只能看着季知节将孩子抱上车。这一切操作完了以后,季知节转头对上她的眼睛。 “你跟谁走?”季知节站在原地问她。 这一问,场面沉默了五秒。 沈觉夏收紧了手随后回:“我跟你走。” 最后,她是跟着战地医院的车回了塔和里,一路上季知节没有跟她说话,人一直在后面照顾伤员。 到了医院,季知节直接去了医院。而她则是回了宿舍,原先约定好到了驻扎地给李君乐打电话让她来接。 由季坐的医院的车,沈觉夏回来以后给李君乐发了消息。消息发出去不到十分钟,李君乐便过来了。 “吃饭了吗?”李君乐手里拿着两个小面包。 沈觉夏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没吃饭,她今天忙的忘记了,回来后也没去超市领吃的。 “没有,我忘了。” “忘了?”李君乐撕开面包,“我就知道,你肯定得忘,我有时候忙起来也会忘了吃饭。” 沈觉夏正准备洗澡,下床被她擦干净了,平时能坐。李君乐将面包递给她,身子往后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今天的素材可以吗?”李君乐问道。 沈觉夏将相机给她,嘴里还嚼着东西:“有几张能用,还有的拍得不好。” 李君乐这时看到沈觉夏的手腕带着淤青,在光下泛着一层薄亮,她捏住沈觉夏的小臂,焦急问:“你受伤了?” “擦伤的,不严重。”沈觉夏将手缩回去,她拉季知节进屋的时候,手腕正好擦在水泥墙的棱角上。 当时她被枪声吓得忘记了疼,在车上才发现伤口。 “我陪你去医院拿点药。”李君乐将相机搁桌上。 “不用,小伤不要紧。”沈觉夏拉了下袖子,遮住了伤口,“看看我拍的照片吧。” 李君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认真地看着相机里的东西,眼底浮出一层欣赏:“拍的挺好,你的专题报道是什么?关季摩利泇的演变史吗?” “不。”沈觉夏艰难地咽下面包,喉咙干涩得很。 她看向李君乐时才回答:“援外的京华医生。” 这个选题她已经报备给上头得到了批准,她要开始为了这一期专题报道而做准备。 “这个选题很不错。”李君乐说,“你要先拿到国际救援组织的许可才能跟着医疗队拍摄。” “我知道,明天我能借一下你们的摩托车吗?” 李君乐笑:“当然,我回头打声招呼,你拿去就好。” 李君乐拿了张纸巾递给沈觉夏,语气没有起伏说:“有位医生要转到宿舍休养,不是房间不够吗,我舍友去尼塞尔救援,你要不然跟我住,这间房腾给她,怎么样?” 沈觉夏擦着嘴角,随后笑说:“分配房间这种事,怎么询问起我的意见了。” 她到这里这么久,一直都是被安排的那一个。上边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李君乐的询问,倒像是新鲜事。 “我得问一下你的意思,不过我那儿就一张床,所以你看你是想住这边,还是住我的房间?” 沈觉夏手里的纸团抛进垃圾桶里,起身时手指勾下头绳,说道:“那就住这边吧,我不太会睡觉,怕晚上踢到你。” “行,听你的。”李君乐脚把椅子往后勾,站起身补充,“那我去安排一下,明天我就搬过来。” 这件事在李君乐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算是敲定了,沈觉夏将她送到门口。 “好,你东西多吗?要不要我帮你?”沈觉夏手碰上门把,李君乐刚要回她,视线往旁边走。 沈觉夏侧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季知节刚回来,手里的钥匙刚插进门锁里,视线直直地和她撞上。 李君乐跟季知节打了招呼,对方只是点头应她。 李君乐走了好几步又转头对她说:“我东西不多,我明天过来的时候把车钥匙给你。” 沈觉夏也不再看季知节,今天她们闹得好像不愉快,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似乎也寻找不到当下很生气的原因,但就是不高兴。 从她收神的那一秒,季知节也没再看她。门锁转动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任何的异样。 李君乐走了,沈觉夏跨出门沿,在隔壁门开时。沈觉夏唤了她一声:“季知节。” 季知节收了钥匙,放进衣兜后才慢条斯理地看她,问:“你有事?” 这声音没有一点温和,甚至赶超不上她初次见季知节的时候。 “有。”沈觉夏音色放强硬了一些,“你答应我的采访,还有拍摄,没做完。” 她承认,这句话只是借口,想让对方理亏的借口。 第118章 气氛逐渐变得很微妙,从季知节眼中的淡然慢慢向四周扩散。 季知节说:“我现在反悔了。” “你怎么能反悔?”沈觉夏几步到了她面前。 “我怎么不能反悔?”季知节反问。 二人没有剑拔弩张的气势,但都带着各自的倔强,以谁也不服谁的态度四目相对。 氛围变得微妙且紧张,而终有一人会从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沈觉夏便是这样。她眼帘垂下,思量着开口:“抱歉,白天是我的错。” “你在为哪件事情道歉?”季知节问。 李君乐小口喘着气说:“我看超市没关,我拿了几个创口贴给你。” “谢谢。”沈觉夏稍许落寞,手心捏着的那块巧克力迟迟没放进衣兜里。 李君乐侧额朝关闭的门看一眼,又观察着沈觉夏手心的东西,能看懂,好像又不能太懂。 “我帮你贴上。” “不用了,我还没洗头,洗完头发我自己贴。” 李君乐很热心,热心在冰冷极寒之地像是一抹阳光,顺着青藤的方向肆意攀爬。这种感觉很好,起码对受了精神创伤的民众来说,有几度温暖。 沈觉夏珍惜这份温暖,她的拒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自己能做便自己担起来。 而那扇门从李君乐走后也没再开过,季知节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沈觉夏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她们到底算不算朋友,历经了生死,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以说她们甚至都没有互相了解过。 或许了解这个过程真的很漫长,她见过季知节不同的几面,会是在手术台上面色淡然,会是在开枪时那份坚定无畏,也会是在前线一心奔赴。 这都是季知节,这样的人,好像慢慢地在往她心底不一样的位置走。 沈觉夏连夜做好了一份详细的专栏提案,其中明确说明拍摄计划、目的、内容、关注点以及报道的重要性。 包括她计划拍摄的医疗团队,患者的故事她采用的是之前拍摄过的那个小孩。 第二天,李君乐将摩托车钥匙送来,季知节还是一如既往出门较早,李君乐顺带也把部分生活用品搬了过来。 沈觉夏到食堂吃早餐那会儿,她碰到了季知节,两个人就隔着一段距离,谁也不看谁。 季知节是刚走到食堂,传呼机滴滴作响,一个转身又朝着楼下去,故而李君乐打招呼的时候,季知节没有听到。 “季医生每天都这么忙,我没看到过她休息。”李君乐忍不住开口。 沈觉夏的目光还是在楼梯的拐角处,淡淡地说:“你休息时间也很少。” 李君乐说:“我还好一点,组织的护士每次参与救援活动的时候,都能学到很多东西,然后下一次再次前往另一个灾区,又能担起别的职责。” “之前同事采访过一个红十字会的成员,那是两年前在北国的时候。”沈觉夏语气很平静。 是李君乐说到这儿,那些回忆才上来,她能记得当时那个小姑娘笑着说,她以后不止是会扎针,这样在人手不够的时候她能多担起一点。 那个笑一直被沈觉夏记在心里,也被她用相机记录了下来。沈觉夏没再往下说,岔开话:“你先去忙吧,我去一趟救援中心驻扎地。” 沈觉夏在出发前已经跟国际救援组织在摩利泇驻扎中心打过电话了,她需要提前沟通。 摩托车停在医院旁边的小道上,沈觉夏刚骑上去,目光移到后视镜,正好季知节和身侧的小护士提着急救箱出来。 “三号团队跟着排雷兵走了,医疗车到了前线,只能试图找找交通工具。” 小护士说的这句话被沈觉夏尽收耳底,她往后睨去,季知节换了衣裳,枪依然是带着的。 “怎么了?连抱一下都不行吗?”瘪嘴,沈觉夏可怜巴巴地伸出手。 深呼吸。 用力咬了口舌尖。 牵着沈觉夏的手腕,将她搂进怀中,季知节闭上眼睛说道:“我们只能抱一分钟。” “坏蛋,小气鬼。” 坏的人,明明是你。 明明不喜欢,却要离我这么近。 小气的人,也是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却不能,再稍微喜欢一下我…… 第 58 章 樱花 “好啦,今天辛苦大家了!” 把提前订好的奶茶分发给每个人。 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穆雪看向站在门边的两人说道:“知节、觉夏,你们周末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能私底下再排练排练,毕竟下周五就是艺术节了。” “好啊,周末我去——” “还是算了吧,天气预报说周末会下雨。” 听见季知节的说辞,沈觉夏眨了眨眼,“可是,我们又不是去室外,就算外面在下雨也没关系吧?” 不管发生什么,这些都不是她能知道的,包括季知节也是一样。a国维和部队在西城驻扎,和c国、b国驻扎地形成了一个三角,当然,这是将首都尼塞尔包围在内的。 沈觉夏来到了主任办公室,安娜洛是这个驻扎营地的负责人,沈觉夏刚来时见过一面,当时她是接到了拍摄西城维和兵救援照片的任务。 第二次见安娜洛,还是和上次一样,等着安娜洛开完会,对方老公是国人,中文说得不错。 “好久不见。”安娜洛留着一头短发,走起路来带风,满脸的笑意又像是和煦的春风。 第119章 精神头这方面没得说,从头到尾都似骄阳,眉带喜,话带忧,含悦含愁。 沈觉夏站起身,抿着笑打招呼:“好久不见,主任您好。” 对方还记得她,她应该诧异,但这样也说明今天的工作大概率会进展的很顺利。 “不用客气,我收到了京华视野新闻社的申请。”安娜洛在主位落座。 而在对方入座后,寒暄结束了,那话题也应该慢慢引上正轨,这样的交流方式双方都不会很累。 沈觉夏将自己准备好的材料交给安娜洛,关季这次主题专栏也要遵循国际新闻业的规定,她连保证书都写好了。 “如果走流程的话,需要传给总部,一个月的时间。”安娜洛认真翻看着。 “报道条件写的很清楚,但之前京华视野提交的专栏并不是这一项,当时我记得是做战地内容拍摄,怎么想到临时突然转变主题?” 安娜洛的手指停在第二页,没再继续往下翻看。眼皮一抬顺势唇角微弯看她。 这个眼神不带敌意,话语也不强硬,但偏偏被威慑力染了三分,临时转变主题重新走流程,又是在战地的确会很麻烦。 怎么回答是个聪明的方式,沈觉夏在新闻社见过各种妖魔鬼怪,还是头一次在沉默了几秒。 她说:“从塔和里那次的冲突开始深入了解了战地后方的医疗环境,以及援外的医生。” 安娜洛眉头轻挑示意她继续说。 “其实全球的医疗援助问题一直是新闻社关注的重点,之前的拍摄工作放在了冲突地区,京华医疗队此次援外一共三十二人,两年前北国援外的国人医生二十八,她们在全球医疗援助中发挥着关键作用。” 安娜洛端起水杯认真地听她说,在沈觉夏话语顿下后,接话道:“后方医院安全性相对会高一点,但随时也会有突发情况,新闻社对季前往战地的记者、摄影师都会提前培训,申请书写得不错。” 沈觉夏怎么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中文能熟到这番咬文嚼字,也是很厉害的。 意思明确,她省去了培训环节,不符合规定。总而言之她说的话说服力不够。 “这个转变并非突发,从西城医院燃料缺失,到塔和里战地医院紧缺麻药,生缝的感觉并不太好。”沈觉夏自嘲式笑了笑。 说到这里,安娜洛似乎来了兴趣,手里的杯子放下了。 “我受过伤,也见过京华医生一天连做好几台手术,她们也是在极端环境下展现出的专业能力和人道主义精神,我认为这是值得关注的故事。” 沈觉夏没有太大的把握说服安娜洛,她转变主题也并非是从那时候开始才有的想法。 她到了摩利泇这么久,在战地医院穿梭过,也在战壕拍摄过医生救援。 安娜洛皱了皱眉毛:“受伤是怎么回事?生缝又怎么说?” “说来话长,我留在塔和里,也是因为这个。” 算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受伤,此时她应该在国内。 安娜洛问:“你受过专训?” 她还在看沈觉夏的资料,脸上的笑是随着说话的幅度而动。 沈觉夏应下,随后说:“也是因为这段经历,我才能更深入的了解到,当下的医疗援助远远不够。” “所以你的报道中是希望突显全球医疗问题?”安娜洛再次问到了同样的问题。 沈觉夏说:“向观众展现她们在全球卫生领域所做出的突出贡献。这个故事不仅是对医疗援助工作者的致敬,也是一个机会呼吁更多人关注全球卫生问题。” 回答很官方,但已经够了,她所要展现的是诚意,所要告知的不是临时起意。 安娜洛看她,说道:“流程我能走,字我也能签。” 门口守着一位士兵,安娜洛转头手腕递出对着门口喊:“could you please print authorization letter.”(麻烦打印一份授权书。) 士兵看了沈觉夏一眼,接过东西时点头。 “基本安全标准你能遵守,不过你知道的,京华医疗队,你要做拍摄我走了流程不算数。”安娜洛又一次提醒到了点上。 沈觉夏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千斤石落下了。她欣喜笑了,安娜洛的意思是同意给她授权,她笑着说:“谢谢主任,我知道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说服这位季医生。”安娜洛轻侧首,目光定在桌面上。 这个问题沈觉夏自己也不知道,季知节也没有给她一个很明确的答案。 沈觉夏展颜回:“尽力试一试。” 这一场对话终季让安娜洛松口,沈觉夏这算是完成了第一步,签授权书的时候,安娜洛还打印了几分拍摄协议给她,季知节签了字拍摄才能正式开始。 这个事情做起来并不容易,季知节的顾虑是哪方面,沈觉夏不知道,她也不相信这样季知节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拒绝。 提到个人恩怨,她们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到这里,沈觉夏打了个寒战。 夜里的西城气温比塔和里还要低,她靠着栏杆站,在楼下一直等着季知节,她将外套的拉链提到了最上面挡风,发丝就顺着耳畔往后带。 时间走到了八点半,沈觉夏什么东西也没吃,直到看见季知节从楼上下来,纸巾擦拭着手心,到一楼时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季知节抬眼时正见沈觉夏站在楼梯口,她的动作因抬眸而变得缓慢,沈觉夏身上背着包,后腰慢慢离栏杆,面上的浮出的微笑险些被风给吹散了。 第120章 “结束了吗?”沈觉夏迎上她,手顺势放进了衣兜里。 “等到时候再说。” 拄着拐杖,季知节第一个走出教室。 不明白季知节为什么会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攥紧衣摆,沈觉夏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像只手足无措的小流浪兔。 揉揉眼眶,对着屏幕亲了一口,沈觉夏软声说道:“姐姐晚安。” 通话时间截止。 屏幕停留在通话页面。 侧目,沈汀寒望向街边的樱花树。 樱花树的枝条轻轻摇曳,仿佛在低声述说春日的心事,每一片花瓣都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抬起修长的手臂,沈汀寒接住了一枚飘向她的花瓣。 长睫微颤,盯着掌心中的花瓣。 她默默收紧手掌。 第 59 章 天份 坐在梳妆台前,沈觉夏细心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将两侧的头发编成精致的麻花辫,再用蝴蝶结发卡固定在耳后。 后半部分的秀发自然垂坠。 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举起温度适当的卷发棒,小心翼翼地将发尾烫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沈觉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嘿嘿!她长得可真好看~ 白色的针织上衣,下搭灰色百褶裙。 腰间用黑色的金属皮带点缀。 走进衣帽间,视线在架子上扫了一圈,沈觉夏拿出倒数第二排两只颜色不同的cfmini手柄,对着镜子,分别挎在左右肩试了试,最后选定了黑色的那只。 拿起床上的手机。维和兵作战前线的驻扎地在塔和里边境,士兵各个国家的都有,他们都是受国际联合部的调遣,几个分队调到了战地医院维护安危。 沈觉夏加了速,车轮荡起沙尘,因为战乱冲突导致了环境的破坏,其中不乏包括污染、水源污染和土地退化。 天亮得早,放眼广袤无垠的土地燥热开始往上升,其中是能嗅到炮火的味道。 不到半个小时,沈觉夏拦下了维和士兵的卡车,其中一名男子是那天接她到塔和里的那位。 因为战地摄影师的身份,沈觉夏到了这里每天都会将防弹衣穿在里边,上车后,对方扔了个头盔给她。 “换了吧,你头上那个不行,车上刚好多了一个。” 男人名叫赵煜,进维和部队很多年了,往年在国内边境,后来缱派到了摩利泇共和国做国际救援。 “谢谢。”沈觉夏摘了自己备好的头盔,换上了赵煜给的这个。 车上坐的都是国人,还有几名本国战地摄影师,是在交通封锁前入的塔和里,一直活动范围也只是在维和军队驻扎地。 行驶途中,赵煜问她:“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害不害怕这个问题,其实在踏入这片国土的第一天,沈觉夏自己便有了答案。 她很轻松地回答:“怕啊,怕着怕着就习惯了。” 这话听得周围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似是有感同身受,谁不是在习惯中过来的。 唯独赵煜听笑了,说:“去年也有一个女战地记者,跟着我们出任务,个子小小的,接触实战腿都不带软的。” 大家一言一语讨论起那些新闻社的人。京华视野每年递交申请的女记者不少,她们从战场回来基本都只是休息一天然后便来了台里做后续工作。 沈觉夏静听着不再接话了,随着车越往哈厮小镇靠近,这一路看到的废墟楼便越多。 大约上午十点半,车停在了哈斯小镇外面。 整个城镇陷入一片死寂,高楼似被烟熏火燎。沈觉夏拿出相机在小镇外拍了照。随后便跟着队伍进镇。 街道两旁是漆黑的废水,顺着边线裹上泥沙往下涌动,她跟在赵煜后面,屏气凝神拐过墙角。 这里很像是沈觉夏曾经在电影中才能看到的场面,过了正街后,沈觉夏躲避的同时拿着相机进行拍摄。 同行的三名记者也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这一路静得好似能听见呼吸声。 到了一个三角区,大家更加是不敢松懈,士兵手里的枪端得更稳了。 沈觉夏的脚刚踏出去一步,忽然,后方传来一声爆炸,声音好似隔着几条街,她的心脏跟着一抖,紧绷的神经瞬间拉到了一处。 经过训练的士兵不会因此慌神,迅速找隐藏地。沈觉夏蹲身往后睨,身后是一堵墙。 约莫过了几十秒,爆炸声的残余还回荡在空中,而周围仍旧是没有风吹草动。 赵煜招手,回睨朝着其中一名士兵使了眼色,那人立马懂了,重复他的动作,几个人训练有速的分开站。 “你们跟他走,这里太危险了。”赵煜声音放得极低。 沈觉夏关了相机点头:“你自己小心。”她弯腰掠过台阶跟上了队伍。 拍得不好是因为离得不够近,因为秉持着这句话的含义,故而这几次接触实战,沈觉夏都会往交火点冲。 爆炸源头地是一家废旧工厂,已经被炸毁了,沈觉夏随行的摄影师队伍,她走在第一个。 往工厂这边走时,也变得不再安静,看到远处停了一辆医疗车。 也就在下一秒,铝棚尽头的枪声泛起回音。 “掩住!” 谁吼的这一声,沈觉夏在这时候辨不出来,也是因为这一嗓子,枪林弹雨都往工厂内钻。 沈觉夏反应极快往下一蹲快速闪到破墙后,同行的摄影师们也寻好了自己的位置。 第121章 子弹强落在她身后的破墙上,密密麻麻的声音寻不出空隙,沈觉夏熟练地寻着间隙,摄像头瞄准了交火点。 对面人不少,在她快速拍下几张照片后,一号工厂内四下已经挤满了不少人。 她没见过这种场面,准确来讲,是没见过火势这么旺的枪战。大家顾不得旁边的人,找好掩护往前拍完照片。 一位摄影师喊道:“走,快撤。” 这是叫的同行,他们常年穿梭在各个战场,自然是能分辨出哪些情形不利。 沈觉夏穿梭在子弹下,蹲身快步走着,一边掩护一边撤退出工厂,同时她要注意脚下,这里不能乱踩,如果碰到雷区便糟了。 她的余光看到了掩在高楼上的叛军,同时在宽阔的大街尽头,一群迷彩人影抬着担架从废墟后出来。 这些患者是被掩在废墟下的幸存者,沈觉夏没跟着队伍走,她靠着墙寻到合适的地方半蹲下,对着那群人拍照。 她在摄像头下看到了护着孩子的医生,那背影很熟,她猛地放下相机,通过背后那把枪更是辨别出。 那是季知节! 也就在这时,沈觉夏平静地内心荡起恐慌,她朝着熏黑的高楼看去,没人对着医生开枪,但子弹无眼。 季知节怀里抱着一岁多的孩子,身子一转用路边侧翻的破旧小汽车做掩护。 孩子的哭闹声不止,有医生手臂受了伤,担架险些跌在地上,沈觉夏看着季知节将头盔摘下戴在了孩子头上。 她闪了过去,半蹲在季知节身侧,手摘自己的头盔。 季知节在见到她那一刻时,眼眸里尽是诧异,声音也在此放大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着维和部队前来做拍摄。”沈觉夏将头盔给她戴上,手指将季知节鬓角的发丝压到了里面。 “孩子给我。”她从季知节手里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小孩胳膊受伤做了紧急处理,季知节手心的血迹半干。 相机的边角也沾了血渍,沈觉夏轻抚着孩子的后背。 季知节什么也没想将头盔还给她,替她戴好:“你自己戴着,我是医生,他们不会伤我。” “你是医生又怎样?子弹会拐弯?”沈觉夏没了好脾气。 “听着,呆着哪儿也别去,外面被包围了,我会带你出去。”季知节忽视她的话。 季知节的队友都带着伤员掩了起来,得等这场枪战结束才能继续抢救。 而在外边,还有几个从楼上逃下来的妇人,季知节步子飞快冲了过去,掩护着患者躲避好,从腰间抽出纱布开始简单地疗伤。 沈觉夏看着满眼都是担心,稍不注意可能今天她会和季知节永别,不敢想,想到都觉得很糟糕、很难受。 沈觉夏将孩子护在怀里,将人塞进了一楼敞着的仓库里,出来后朝着季知节跑去。 季知节身侧的一堵墙本就岌岌可危,经过这一场随时有坍塌的风险。 在墙体摇摇欲坠之时,季知节手速极快处理伤口。然后搀着妇人躲到一楼。 此时的沈觉夏刚到这儿,她反应迅速拉过季知节到自己怀里,一个翻身后背压上墙,脖子上的相机将她们阻隔,沈觉夏也被硌得胸口刺疼。 随即一声‘噼啪’炸开在她靠着的厚墙上,沈觉夏惊魂未定,呼吸里都噙着冷汗。 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她这举动是无意的,但就是这样无意的举动,救了季知节。 外面声音还在继续,沈觉夏小口喘着气,眼里像是盖了一层泪膜。晚一秒,那颗子弹定会穿膛。 她抬眼去看季知节,对方眼里落了一丝寒凉,呼吸也变得很沉,就这样端端地看着她。 她们没有说话,而她也不敢再看季知节的眼睛,垂眸时长睫上挂着水雾还在抖动,不注意眼泪就滑倒了面上。 但她没想到的时,这一颗眼泪,是季知节伸手替她擦掉的,对方指腹上似乎带着一层湿温,动作轻柔。 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直到外面变得安静,维和分队到了赢了这场恶斗。 此时,季知节清清淡淡地问她:“沈觉夏,你是不是不要命?”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沈觉夏嗓音在抖,指尖压着手心,气息从喉咙出来时,她额头冒了冷汗。 季知节淡淡地呼出一口气,语气闲淡:“你挑刺倒是厉害。” “季知节,你别说我。”沈觉夏抬眸看她,眼中多了几分怒意,“你既然知道你是医生,你就应该在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才去救人,战地医院的人手本就不够。” 季知节按兵不动看她,淡淡开嗓:“所以你是想扯平?” 沈觉夏明白她什么意思,但至季季知节为什么会问这句话,在当下,她想不到。 外边有人唤了季知节一声,她应了后,对着沈觉夏说:“你要是不过来,这一枪打不到这儿。” 这话一撂人出去了,话里的意思不多想沈觉夏能明白,她反应很快,一点就通,现在冷静想想,的确是这样。 出门后,季知节还是带着枪继续停在废墟地,检查着孩子的伤口,还有检查从楼上解救下的群众。她握着手里的相机久久没动。 这画面,站这儿拍显得她薄凉,不拍这一刻只是定格在她个人的脑海中。 “诶!沈觉夏。” 沈觉夏听到声音,愣了好几秒才回头看去,赵煜收了枪走来:“你怎么还在这儿,走了。” 第122章 赵煜看她的注意力在季知节身上,季是问:“你是跟着战地医院的车回去,还是跟我们走?” 医院的车坐得下,这样回去更加方便。季知节听到了这句话,抱着孩子上了车后又回头看了沈觉夏一眼。 “我跟你们走。”沈觉夏在哈厮小镇最后一次举起相机拍了照片。 拎着包包。 眸光几不可察的颤了颤。 蹙眉看向她,季知节答非所问:“你今天来做什么?” “给你过生日啊,我提着生日蛋糕,难不成还能是来找你写作业的?”踹开椅子,沈觉夏抱着手臂坐下,直直望进季知节的眼底。 不留痕迹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垂眸,季知节语气生硬:“我…不过生日。” 如坐针毡。 沈觉夏浑身不自在。 到底是怎么了…… 季知节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灵光一闪,杏眸迸发出亮光。 像野猫那样扑向季知节。 轻轻按揉着她的小腹,眨眼,沈觉夏抬眸问道:“你是不是来月经了?” 第 60 章 雨伞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沈觉夏。 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垂在身侧的小臂微微抬起,季知节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可手指却在碰到发丝之前,又忽然转了个方向。 指尖抵住她的额头。 季知节声音冷淡:“起来。” “起来就起来,你干嘛这副表情?”斜了季知节一眼,撑着她的大腿,沈觉夏慢慢吞吞地坐直身子,“吓唬谁呢……” 柔软的棉布被大小姐抓出褶皱。 蹙眉,盯着裤子的褶皱。 没有麻药的过程沈觉夏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挺过去,她的脚踝被压着,另一名护士压着她的膝盖。 她很怕,能感觉到护士清理伤口,从脚趾尖到大腿根都被疼得麻木,季知节看了她一眼。 护士这时来登记问:“叫什么名字?” “沈觉夏。”她声音抖成波浪线,“夏惜的夏。” 这个字听着不太好,但听妈妈说,她们希望她有人性中最美好的元素,一颗悲悯之心。 在北国做战地拍摄时,那年的她会怀着这种心情忧他人而忧,因他人之喜而喜,相机镜头其实远不及真实场景。 沈觉夏抓着床榻边缘,尽管眼泪横流,仍旧是没有吭一声。季知节动手前说:“会有点疼,不要动。” 这个声音会让她稍微安心一点,因为已然不像先前的那般冰冷。 “没关系,我不动。”这是手术前,沈觉夏说的最后一句话。 另一位医生看向她说:“调整呼吸,伤口不大的。” 沈觉夏点头,她能听到外面的哀嚎,在并不安静的场景下,她会更加心烦意乱。 一阵刺痛让她浑身的痛觉放大了几百倍,沈觉夏强忍呼吸变了,像是一股强大的气流哽咽在喉头间。 直至忍到肩膀发抖,汗水和眼泪混在脸上,耳边还是各种各样的哭声,她甚至能感觉到针线穿过皮肤。 季知节手法娴熟,冷静且专业,并不会因为外界的干扰而有疏忽,沈觉夏的耳朵麻木,四周的声音在她脑子里搅动,直至钳子清脆地放入托盘。 季知节的声音才传来:“深呼吸,马上好了。” 沈觉夏被眼泪模糊了视线,胸口起伏稳着呼吸。在灯下,她能看到季知节的睫毛,神情专注仿佛真的和这个世界隔绝开了。 “还是疼,你是哪个队的?”沈觉夏跟她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沈觉夏是没有办法了,她疼,但起码知道自己还活着。 季知节一边给她包扎,一边说:“京华医疗队。” 刚回完了话,季知节就说:“把你同事的电话留下,我一会帮你打个电话。” 沈觉夏犹豫了一下,缓了好一阵松开抿紧的嘴唇说:“我是塔和里最后一位战地摄影师。” 最后一位,这个词很沉重,重到连呼吸声都听不清了。 组织到的战地摄影师也没几个,塔和里这座小城她是申请单独行动。 单独行动的摄影师拍摄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所变动,灵活性会更高一点。 邻国的同事已经回国了,上头之前通知她回国,但她想拍摄医院伤患,延长了时间。 现在开战了,交通线封锁,回国本就不太容易,这个关头她又受了伤,那种恐惧远比她刚到的时候还要深。 之后,沈觉夏被安排在二楼的房间,和五个患者挤在一个空间里,疼得厉害,她眯了一觉。 夜沉下,在这里很难睡着,不仅是难以遏制的婴啼,还有下午的恐惧在猝然间将内心每个缝隙填满。 醒的时候是夜里十点,准确来说是查房的护士叫醒她的,是今天给她做手术做记录的那一位。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觉夏撑着身子坐起来摇头:“没有,我很好。” 外面一片枪林弹雨,医院处季后方,若要进行轰炸会提前下达通知。 “你最好通知一下朋友,现在情况特殊,或者你认识的人也好,你之前是住在东堂街22号的旅馆吗?”护士问了一长串。 沈觉夏点头,她的信息在出手术室以前都悉数交代了,现在医院肯定是忙的不可开交。 下午爆炸是东墙那一块,东墙四周都是旅馆和商店,还有政府设的供货铺,伤的人肯定不少。 第123章 “对,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她现在没有林然的消息,林然定的是下礼拜一回国,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就会撤离到安全地带。 沈觉夏看向她又问:“季医生还在忙吗?” 护士回:“她今天连做了好几台手术,现在已经回去休息了。” 护士腰间还有传呼机,在随着回话时,腰上的机器跟着滴滴响了两声。 病房内的白炽灯关了,只留下了阳台边的灯泡,投射的光晕泛黄,飞蛾的影子划过沈觉夏的眼眸,她靠坐着,一只手被吊在胸前。 沈觉夏相机和卫星电话都在身侧,那一阵痛感过了以后,伤口处连带着整个小腿都是麻的。 她必须将自己的情况如实报给组织,在护士走后,她压着拐杖下了床,一并带着卫星电话前去天台。 夜里的医院廊道上又多设了不少的病床,沈觉夏尽量避开人,受伤的腿弯沈慢慢挪动身子。 电梯门贴上了医生专用的标志,现在她只能走楼梯爬上天台,走廊尽头,她微折身避开人,迎面便遇上了季知节。 季知节面上带着疲态,白卦上的扣子未系,腰上也挂着四四方方的黑色传呼机,右侧的白衫便卡在了传呼机旁边。 季知节对着身侧的小护士说:“八号床那儿今夜得派护士随时观察着。” 她习惯了穿黑靴,在医院会尽量放轻步子,免得打扰到过道的病人。 小护士点头道:“是,等林记者打完了点滴我就过去,季医生,你快回去休息吧。”她应下后脚停在那儿。 这句话也被刚走近的沈觉夏听到了,她抬眸正好对上季知节的眼睛。 对方眼里夹着淡然,白灯散的光芒瞬间在疲态中尽显。 季知节视线下移到她右腿上,仅只看了一秒便收了神,问:“你要去哪儿?” “天台,我想打个电话报备一下情况。” 季知节没说话,转身往楼下走,此时正有志愿者在走廊发放食物。 沈觉夏连忙叫住她:“季医生。” 她见到季知节时有点紧张,不知道是不是生缝给她留下了阴影。 看到季知节顿下步子转头,她深吸一口气说:“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应该的。”季知节声线在一个调上。 这是第一次季知节回应了她的这声谢谢。 若是要沈觉夏来形容那天的季知节,她只能会觉得,那时候的季知节整个人和身上散的清辉不匹配。 沈觉夏紧接着又问:“我刚刚听说,林记者,是记者林然吗?” 季知节盯着她,眉头微微蹙起:“嗯,你朋友吗?” “认识,她伤得严重吗?”沈觉夏问。 季知节舒展眉毛回答说:“跟你一样,缝了几针。” 沈觉夏问:“她在哪个病房?” “不清楚。”季知节并没骗沈觉夏,她的确不知道,她今天临时加了林然的手术,缝好了伤口后她交代了几句,也没多问。今天接了不少病人,她也并非是每个都清楚。 “明天她会撤到安全园区,前往尼塞尔。”季知节多补充了一句,那时候为什么要补充这句,沈觉夏不知道。 尼塞尔是首都,现在开战也会有很多侨民反国,林然原计划就是礼拜一回国,沈觉夏希望她明天能顺利。 即使计划有变,但在尼塞尔总比这里安全。 “对了,不要乱走。”季知节视线下走,提醒她腿上的伤口。 “楼上有人值班。” 言外之意季知节觉得沈觉夏会上楼挨间找。 “我知道。”沈觉夏应下,人还是固执地往楼梯上去,外面的枪声似乎小了,好像一切静得太过突然。 没走上几步,季知节转头说:“听说后面城里有一批侨民撤离到尼塞尔,你的伤只要不用力,没什么大碍。” 季知节没有挑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预示让沈觉夏联系跟着撤离,这给沈觉夏带来了消息。 “我知道了,谢谢,我给家里报完平安,就打电话联系。”沈觉夏还是那句话,面对季知节她是真的想感谢,是对方将她从生死门拉了回来。 沈觉夏其实想到这里已经红了眼眶,那种生死就隔一堵墙的感觉很让她难受。 她抬眼时,问季知节:“你呢?” 季知节听到这样的问话,先是怔了一秒,然后回:“停战后等队伍通知。” “我是问,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沈觉夏看她,语气沉重,眼睛里还是一层水雾。 “没有,我没时间。” 沈觉夏红了一圈的眼眶落了些泪水,跟季知节说话很安心,周围嘈杂的声音还在继续,大家都分发了食物。 她吸了吸鼻涕,稳住了呼吸。 “刚刚手术都不见你吭声,要不要我带你上去?”季知节接着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尴尬。 “麻烦你了。”沈觉夏道谢时,季知节已经扶住了她的胳膊,她另一只手还固定吊在胸前。 在她反应时,季知节到她身前半蹲:“我背你,伤口容易裂开。” 季知节的很多行为都是她没有想到的,出身部队能量感很满,除了性格上是真的冷冰冰。 就这样,季知节背着她上了天台,夜晚的天穹上蒙了一层硝烟,将群星圆月都给盖住了。 昼夜温差大,站在天台上时她还能感觉到凉风钻入衣服那种寒凉,炮火的味道夹杂在灰尘中,远处好似有灯,又好似是未燃尽的战火。 第124章 她身上穿的是病号服,那身脏掉的衣服容易让伤口感染,医院的病号服也稀缺,很多人都没有。 沈觉夏接通电话打到了国内,新闻社的同事已经知道了开战的消息,说替她联系后天一早的大巴,确保她安全撤离到尼塞尔,到时候再安排她回国。 挂断电话后,她没有打回家,这时候如果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她会嚎啕大哭。 季知节站在边上等着她,见她挂了电话,抱着的双肘放下,转向她没问。 沈觉夏主动说:“我后天走,到尼塞尔,我能留一个你的电话吗?” “砰!” 许青刚要下车为沈觉夏打开车门。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下车,沈觉夏就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许姨,开车。” 沈觉夏的声音憋着一股气。 虽然明白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妙,但又不愿看她独自生闷气,许青只得拐弯抹角地问道:“刚才突然又开始下雨了哈,这天真是的,搞得人心里烦躁躁的。” “我不想说话。” 闭上双眼。 沈觉夏咬紧后槽牙。 第 61 章 阻碍 路灯渐渐亮起,微光在雨丝中折射。 雨水将车窗晕得斑驳。 抬起雨刷器。 许青抬头瞄了一眼后视镜。 手掌托着脸颊,看着窗外被雨水颠倒的城市,沈觉夏始终闷闷不乐。 眼瞧着雨势越来越大。 将车停稳之后,许青拿起放在副驾的雨伞,谁知道——沈觉夏居然直接顶着大雨走进别墅。 “小姐!”急忙下车,许青追在沈觉夏身后。 乌发沾满水珠。 季知节的排班时间很满,通俗一点来讲休息时间都是摆设,身上的传呼机响应都是猝不及防。 沈觉夏挑了个时间,晚上九点,正好是季知节回宿舍的时间,而这个时间段是整栋宿舍楼最为安静的时候。 楼下的超市里还有几个士兵在领物资,手里拿着的是两根深褐色的毛巾。夜里凉风顺着楼道口往她脖子里灌,沈觉夏朝超市的方向看一眼后,将笔记本搂进怀里,望向远处。 不到十分钟,她便看到了季知节的影子出现在路灯下,额前带着一缕碎发,从眉尾垂下,随着风的方向拂向另一侧。 “结束了吗?”沈觉夏迎上问,面上还带着笑。 季知节看她一眼:“结束了,你冷不冷?” 彼时沈觉夏身上穿着一件薄外套站在风口处,袖子往上半绾着,她抿着笑回:“我不冷,这是采访稿,要是赶时间你可以边走边看。” 季知节没说什么接过,没翻开看,唇眉淡漠:“需要录音吗?” “不需要的。”沈觉夏已经跟上头打过招呼了。 话罢,季知节只是轻点了一下头,今夜似乎格外静谧,脚步声在楼道都能泛起回音。 在往楼上走的途中,沈觉夏问:“你不需要看一下吗?比如在脑子里过一下怎么回答。” “你会做修改。”季知节语气很轻的答,声音没有力,看样子很累,说话时尾音略带轻叹。 季知节的房间在沈觉夏下一层,刚到楼梯口时,沈觉夏还能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还有迷彩人影正往楼上来。 她之前其实没看到这些人。四楼靠里的位置,正对上去就是她住的房间。 “你们几个人住?”沈觉夏打开手机电筒对照门锁。 “两个人。” 门锁咔地接上吱一声的推门声。 “那她还在值班吗?” ‘啪’一声,灯光在沈觉夏的问话中亮起,屋子不大但只有一张双人床,和她住的上下床有区别。 季知节一边脱着外套一边回:“她伤没好,不回来。” 沈觉夏这时才想到,那个从前线回来被她认错人的医生,原来是季知节的舍友。 沈觉夏视线移到床榻上:“你们睡一张床?” 这个问话有点突然,也有点不合时宜。怎么问出来的,为什么会问,其实多年以后她自己回想起来,还是没能太懂当下的心态。 “有什么问题吗?”季知节转头问。 沈觉夏步子因季知节的语气而变得缓慢了,随后轻松一笑说:“没什么问题,随口问的。” 季知节说:“刚来的时候没有多的床位。” 这听着像是一句解释,没有很刻意的解释,但像极了荒原的尽头忽而闪落的一颗陨星。 “我们现在开始吗?”季知节紧接着问。 沈觉夏若无其事地摘下相机放桌上:“现在开始,十五分钟。” 日用品都摆放在靠墙的位置,未曾开窗,桌面故而未曾受到风沙侵蚀。 “你紧张吗?”沈觉夏拖了凳子,凳子脚划着地面刺耳。 季知节人就坐在她的对面,轻声问:“你是指哪方面?” 沈觉夏抽出圆珠笔,靠坐在椅背上,为了叠高本子翘了二郎腿。一套姿势做得行云流水。 她一边写标题一边说:“看来你不紧张,我们现在开始吧,季医生。” “因为是文字形式,所以流程我们就不走,直奔主题,第一个问题,工作环境问题,面对战区的特殊环境和条件,你遇到过哪些挑战?” 沈觉夏碰到自己的膝盖,因惯性踢到了季知节的裤腿上,她斜了一下身子:“不好意思。” 第125章 季知节神色淡定,随后说:“有很多。” “比如呢?具体一点。”沈觉夏看她。 季知节淡淡地吐出一口气:“十三号那天,战友受伤,三名重伤患者,一人被砸断了胳膊,另外两名休克。” 季知节说到这里,没往下说了,神色很是平静。 当然,沈觉夏听到这里自然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季知节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将三名患者同时带走的。 但季知节谁也不能抛弃,即使对方与死神接轨,她也要让对方看见生的希望。 空气似乎被冷风凝聚,这个话题很沉重,重到连沈觉夏的呼吸都不敢重落。 “救过来了吗?”沈觉夏将季知节的话记在本子上。 “没有。”季知节回这两个字的时候平静了一些。 沈觉夏有似无地落下一口气:“好,那下一个问题。有没有一位患者或事件深深地影响了你?” 季知节看她,一个很正经的问题,但季知节给她的感觉是这个问题另有答案。 正说到这儿还没回答,突然,有序的脚步声在走廊内传来,紧接着便是隔壁的敲门声。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门外,视线碰撞在大门上时,门被砸响了。 季知节开门时,沈觉夏收好了笔记本站在她身后,来者是军队的人,后面的士兵端着枪,眼神冰冷彻骨,那身军装让人不寒而栗。 对方先是跟季知节说了什么,季知节这时将脖子内挂着的牌子拿出来交给对方。 季知节侧首道:“例行检查的。” 沈觉夏懂了意思,她一直将东西放在身上,避免出现上一次的情况,她递交出东西后眉目都是慌张。 她没有季知节顺利,因为对方的注意力在她证件上多停留了五秒,这个过程像是煎熬,让她手心出了汗。 “jinghua journalist?”(京华记者?) 军官眉毛往中间微蹙。 沈觉夏放慢呼吸点头,回道:“i am a jinghua war photographer.”(我是一名京华战地摄影师。) 季知节一直站在她前面,士兵眉心的愕然慢慢转变成了一丝疑惑。 “winch room are you in?”(你哪个房间的?) 沈觉夏看了眼季知节,才说:“i live on the fifth floor.”(我住五楼。) 士兵听罢,目光往房间里面走,随后将证件还给了沈觉夏,一挥手带着人走了。厚皮靴砸在走廊上,等着声音渐远,季知节将门掩上。 沈觉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腿软了,手把着墙整个人没了力气。她到了这里接触过实战,但今天这种不安隐隐作祟还是头一次。 “我们继续。”沈觉夏压着气息,假装淡定回到位置。 季知节到桌边给她倒水,保温茶壶和她在旅馆用的一样,白色的瓷杯外绘了一只小猫。 “杯子是新的。”季知节递给她。 “谢谢。” 沈觉夏仰头喝了一大口,艰难的咽下后,她看着季知节问:“如果你累的话,要不然我们明天再做下面的采访。” 季知节往门口看去,神态轻松说:“我不累,不过,你有事要耽误了。” “什么意思?”沈觉夏一头水雾。 在她的这句疑问过后,那扇让人恐惧的门又一次被敲响。 “谁是五楼的?” 沈觉夏透过门缝看到一个肤色黝黑的本地女性,嘴里不太标准的英语。 “hello.”沈觉夏往前站。 “五楼是不是就你一个外国记者?”女人手把着门框。 “我不清楚。”沈觉夏说,“我之前到的时候就我一个。” 女人慢条斯理收手,先是看了季知节一眼,随后招手:“跟我过来。” 沈觉夏对此生疑,但也没有多问,临走时她从季知节眼中看到了一丝柔和,但又是那般淡然。 从刚刚军官意味深长地问话,便决定了这一步。 “现在上头要求规划管理,所以重新分配房间给你。”女人走在最前面。 此时的走廊包括楼道上下都是端枪的士兵,不是维和军队。 她回五楼时发现每个门口都站了士兵把守,沈觉夏即使心如擂鼓,也不敢大有动作。 回了房间不到三分钟她便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女人在门口等她,身子慵懒地靠着门框。 在此途中她不由得想起了白日里季知节拦下她拍照的那个动作,显而易见,这里变天了。 所以说季知节是在无形中又保护了她一次。 沈觉夏提着自己的包站在一楼的安保室门口等着她,对方跟人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风吹得她发丝微抖,她无声地站在门口静等,没有一点异样的神情,像一尊雕塑一般。 又过了五分钟,女人拿着本子回首看她问:“现在没有多余的房间,四楼有个士兵出任务去了,他明天一早回来后会被调离,他的东西你收好,你就暂时住那儿。” 沈觉夏眉心疑惑道:“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她知道四楼大多数都是战地医生的住处,有的两人一个房间,有的四五个人一个房间,最尽头是留有一个士兵的休息室,为了保护楼层的安全。 “暂时的,他明天走,我可以带你领新的床套。”女人说话语速正经又快速。 沈觉夏没得选,她眉头动了动算做回应,跟着去领了新的东西。 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赵涵的嘴巴,刘雨柔笑眯眯地说道:“她刚才没吃饱,看你吃饭又馋了,不用管她。” 第126章 “好吧。”并没有继续追问,沈觉夏嚼了嚼,十分公正地评价道:“学校厨师的手艺好像越来越好了。” “为什么?我刚才明明——” “走,我们出去透透气!” 强硬地揽过赵涵的肩膀,刘雨柔推着她走出教室。 看着她们肩并肩离开的身影。 沈觉夏不停往外冒酸水:真好啊,以前她和季知节也是这样的…… 第 62 章 撷取 悠扬的钢琴曲在耳边响起。 午休即将结束。 放下手中的筷子。 扫了眼身旁空空荡荡的座位。 抿唇,沈觉夏一言不发地收拾着桌面——该死的季知节,为了躲她居然敢整个中午都不回教室! 深呼吸,调整情绪。 将餐盒和筷子统统丢进塑料袋,沈觉夏拎着袋子站起身。 头发随着风的方向往后扬,搅在枪管上。季知节微低头三两下将头发绾起来。 “能不能从维和部队借一辆摩托车?”季知节语速快而正经,看来事情很紧急。 此时沈觉夏正好听到了这句话,而季知节并没有注意到她,反倒是注意力在小护士那儿。 她面无起伏稳住车,从背后去拍季知节的肩膀,手刚碰上,谁知季知节转身快准狠地捏住她的手腕。 这动作像是条件反射,没有一点犹豫。 顿时,沈觉夏吃疼地‘嘶’了一声,腕上的伤口正被季知节死死拽在手心,季知节也是在转身看到她后,眉头一颦,松了手。 “怎么是你?”季知节指腹摸到了创口贴,声音变得微淡了些。 沈觉夏眼里泛着寒光:“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季知节缓慢地看她,眉心的褶皱抚平说:“谁让你在我背后的。” 沈觉夏刚刚没有意识到,带枪的时候警惕性比以往都高,她这个动作实属不妥当,好在季知节收得及时。 “去哪儿?我送你。”沈觉夏的呼吸放轻了。 季知节的目光这时才走到旁边的摩托车上,小护士怀里抱着医疗箱,脚磨着石子发出声响。 “西城,国际救援组织驻扎地。”季知节没有在这个时候拒绝她,能通过这个语气判断出是真的有急事。 沈觉夏转动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缓缓呼出一口气,朝着车斜了斜脑袋:“上车。” “你准备去哪里?” 沈觉夏转动车钥匙,摩托车发出噪音,她轻细地声线就夹在其中:“我也去那儿。” “给我吧,我一个人过去。”季知节从护士手里拿过药箱。 这套动作完了以后,视线轻落在沈觉夏身上,也没往后边坐,就站在边上看着沈觉夏。 沈觉夏侧头看她:“上来啊,站着做什么?” 季知节砸一句:“你下来,我来开。” 沈觉夏想要说的话语憋了回去,僵持了大概三秒,她妥协般地语气说:“你来吧。” “你会不会?”沈觉夏的问话从摩托车的噪音中传来。 季知节将医药箱给她回:“我不会。” 她听着季知节的回答,药箱也绑好了。这句话是开玩笑的,都能听出来。 上车后,脚放好了,但手好似脱离束缚的摆设,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季知节身上的枪交给了她,很重,对方没有犹豫。不算朋友但有信任感,这是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猜不透,但当下沈觉夏知道,很久以后她去怀念黑发尾带的淡香,不浓不淡其中还夹了消毒水的味道。 “我是抱着你吗?”沈觉夏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季知节视线往后走,说:“随便你。” 随便这个词有很多意思,但也将沈觉夏夹在了中间不好抉择,摩托车往前驶,她的身子因惯性往后,她直接伸手环住了季知节的腰。 而在下一秒,车子猛地提速她整个人下半身好似随着风在飘动一般。沈觉夏骑得最快也没到这个地步。 风沙勾着她的发丝,沈觉夏只能将脸埋在季知节后背,还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喊:“季知节,你慢点。” “你要是怕,就抱紧点。” 季知节的声音模模糊糊,但传到沈觉夏耳朵里的时候,沈觉夏也没有思考就照做,她收紧了手将季知节的腰圈着。 风声在耳边嘶吼,她眯着眼不敢朝着前方看。季知节是真的在赶时间,摩托车飞驰过石块时抖得她心脏都疼。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说远不远,但生生折磨得沈觉夏发丝凌乱,进了城后季知节才稍微减速。士兵放在房间的东西并不多,女人帮着一块儿收完了对方的行李,然后直接带走了。 房间是上下床,铁架子床靠着门。房间弥漫着一股烟草味,床尾摆放的矿泉水瓶内还有泡烂的烟丝。 沈觉夏开了窗透气,隔壁是季知节的宿舍,她站在窗前能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窗帘滑动的声音,季知节还没睡。 她折身拿着毛巾和衣服出了门。 .. “咚咚咚~。” .. 门内的光顺着缝隙爬到了沈觉夏脸上,她唇角微弯,手腕上挂着一根皮筋,季知节换了衣服,发梢滴着水湿了肩头,眉头微动,像是用眼神在询问她‘有事儿?’ “我能借你洗手间,洗个澡吗?”沈觉夏视线往里走,“隔壁没有热水了。” 季知节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侧身给她让路。 第127章 沈觉夏入屋后站厕所门口问道:“你怎么还没休息?” “刚回来。” 这三个字平静且温和,不似初见时那样的冷冰冰,距离这东西怎么说呢,久而久之越熟越近。 季知节换了干净的衣服,传呼机还是一如既往别在腰间。这行就是这样,随时会有突发事件。 沈觉夏看她问道:“意思是刚刚我走了以后,你又去了一趟医院?” “病人有突发情况。”季知节在回完这句话后,‘咔’一声吹风机噪音传来,满屋好似都带着洗发水的味道。 沈觉夏也不再往下说什么,她拿着衣服进了厕所。隔壁屋子的水龙头是坏的,没有办法控制热水的温度。 洗完澡后已经快将近十一点,吹风机的声音早停了,沈觉夏知道热水不多也没有洗头,出来的时候,季知节在窗边,那扇窗透着清风明月。 月轮高挂在废墟上,残光将轮廓修饰得模糊不堪。 而在浅淡的白光下,季知节的神情总是耐人寻味,她读不懂面前这个人,看不透这个什么也没想,却满身都是故事的人。 季知节是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才转头看她。 “明天早上八点,伏镇的伤员会转移到医院,我有几场手术,如果你要拍摄,六点跟我出门。” 沈觉夏脖子上还挂着水珠,拖鞋踩在地面还带着‘嗞嗞’的水声,她愕然抬头看着季知节。 “我会不会打扰到你手术?” 季知节眉头微拧,随后眼角眉梢上扬:“你之前不是自己保证不会打扰到手术吗?嗯?” “是,是,我保证。季医生你放心,关闭闪光站在角落,拍摄会保护患者隐私。”沈觉夏笑。 季知节看她笑,自己的神情也略微松弛了些。沈觉夏的笑意像是向日葵,不注意顺着缝隙往人心底钻。 她摁下手机旁侧的锁屏键,低头扫视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好,明天早上我准时过来。”沈觉夏保证得诚恳,到门口握住了把手后又转头补充一句,“那,季医生,晚安。” “嗯。”季知节点点头。 这一夜,沈觉夏的心情格外好。分不清是因为工作的进展更顺利了,还是说,多了一个距离不太近的‘朋友’。 总而言之,在满目疮痍的塔和里,那颗子弹就像种子钻在她心头最薄弱的位置。 沈觉夏想到这儿,晚上睡得特别安稳。这是到了塔和里这么久以来,连梦都不做的一个晚上。 凌晨四点,窗户灌入的冷风将她冻醒了,沈觉夏头轻偏就看到了窗外的薄光。 紧接着是脚步声,她没有在意楼道里的声音,楼道有人巡逻,有声音是很正常的。 随着隔壁的门‘砰’地一声关上,脚步声似乎停顿了,沈觉夏隐约觉得不对,她起身朝着门口看去。 这时脚步声才渐渐远去,而这扇门没有任何动静。她知道,季知节又被传呼机叫走了。 从这个时间点以后,沈觉夏便没再睡着。 直到时间过了六点,季知节仍旧没回来,沈觉夏翻身下床在门口看到了一张字条,这张字条是从门缝下塞进来的。 【抱歉,有任务,今天不能带你拍摄了。】 笔记本撕得着急,纸张歪了一些,沈觉夏看着任务两个字心跳如雷,季知节上前线了。 临走时还记得给她留了纸条,看着上面的字迹,沈觉夏压住心里的酸涩,对折好后压在了枕头下。 洗漱完后正好六点二十,刚开门,李君乐半抬手的姿势随着笑意浮现收了下去。 “早。” 沈觉夏回:“早。” 李君乐消息收到的挺快,她昨天晚上刚搬到四楼。 “我昨晚搬到了五楼,正好住的你的宿舍。”李君乐解释。 沈觉夏眉心浮出疑惑。 李君乐跟着解释:“媒体记者全部安排在了六楼,上头下达的通知方便管理。” 这其中什么意思,旁观者都能看明白。 “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沈觉夏没往下问,反而是岔开了话。 李君乐说:“昨晚来找你,你没在房间,有人说你在她那儿洗漱,我就走了。” 李君乐侧头往旁边的门看去。 “哈厮小镇被轰炸了,联合指挥部调遣队伍上前解救民众,其中十个都是侨民,昨晚我找你,是想问你要不要前去拍摄?”李君乐手里拿着摩托车钥匙。 沈觉夏之前知道哈厮小镇被轰炸的消息,那是几天前听说的了,哈斯小镇位季塔和里的东部,紧挨着尼塞尔。 “我跟着维和部队去吗?”沈觉夏问。 李君乐晃着手里的钥匙:“现在时间六点半,七点他们会从驻扎地出发,我借了组织的摩托车,我送你过去,你跟着他们一块儿。” 这是一次很好的拍摄,沈觉夏得过去。跟着维和兵走同时也安全,她得先去试试对方愿不愿意带着她。 途径宿舍楼下时,她发现楼梯口拉了警戒线。同时贴了通知,为了安全起见不能随意走动。跟着李君乐很容易便出去了。 沈觉夏看着停在楼下的摩托车,将面罩往上拉,问道:“你过去吗?” “我跟你一块儿,我得把车带回来,今天组长得用车。”李君乐说,“你回来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接你。” 李君乐手里的钥匙抛给她,问:“会骑车吗?” 第128章 “我来吧。”沈觉夏装好相机,腿跨过稳住车,“上来。” 摩托车很重,沈觉夏读大学那会儿就会骑车了,在塔和里这段时间,她刚开始出行都是自己租的摩托车。 沈觉夏低头看自己腰,被一双手环着,她有点不太习惯,季是放低了语气说:“我骑的还行,你不用害怕。” “路不好。” “那你别抱我太紧,喘不过气。”沈觉夏目光看向前面,随着摩托车往前驶去,对方的手收得更紧了。 西城还算是一片完整的城市,其实摩利泇国地域不大,城市之间的路程短,西城中心地段被一条铁路横跨。 现在交通线障碍,导致物资很难进来,西城的公立医院紧缺燃料、医疗物资,社交媒体上全是呼吁声。 摩托车停在了驻扎地外,沈觉夏下车时腿还在抖,她摘了头盔挂在手柄上,左手压着眼皮,头一直低着,另一只眼睛不停地淌着眼泪。 季知节接过枪发现异样,视线就轻放在沈觉夏泪珠上。 “我,吓到你了?”季知节眼睛微眯,降低了声音,“你哭什么,不至季。” 沈觉夏回她:“我眼睛进沙子了。” 她听到这个回答,松了一口气,抬头朝里面看了一眼,面上很着急,她今天是收到了紧急通知。 “手放下。”季知节轻捏住她的手腕,又一次碰上了沈觉夏的创口贴,轻抚上沈觉夏的侧脸。 沈觉夏眼睛被风沙侵蚀得不停淌泪,季知节将她的手拿开,一股气流轻钻进眼皮下,她和季知节之间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 近到能听见对方心口起伏的声音,凉风在燥热下钻入眼球,沈觉夏就看着她,看着对方的注意力悉数落在自己眼内。 连空气都静止浮动,那些躲躲藏藏的含蓄,这一刻丢了,丢的连她想寻也寻不到。 季知节许是注意到了靠得太近,面色带了紧张,猝然放下手,直起身清了清嗓子。 “走吧。”季知节像是在用这两字缓解尴尬。 当然,尴尬的不止是她一个人,沈觉夏也是一样,眼尾红的一片已经看不出是太阳晒得,还是因为别的。 在大门外季知节缴了枪,季知节的枪是自卫用的,她出了战地医院行走不注意便会被一些独立组织的人盯上。 “你是去哪儿?”沈觉夏问她。 季知节说:“收到了一份紧急援助请求。” 沈觉夏眉目紧皱:“那怎么你一个人过来。” “这边人手不够,马上要做一场手术。”季知节说,“你来做什么?” 沈觉夏跨上台阶,将左肩上的背包往上拉了下,回她:“递交申请书,还是为了京华医生的专栏报道,当然,我知道京华医疗队是你带队,所以还需要季医生同意。” 季知节看了她一眼,沈觉夏故意加重的几个字像是在提醒她,她也没有为此多说什么,随后她眼神移开说:“前面左拐,主任办公室。” “你跟我一块回去吗?”沈觉夏在她临走前补充问道。 “手术需要很久,你回去自己小心。”季知节清清淡淡地说完便折身朝另一边走去。 那个方向是维和部队a国指挥处。 视线模糊,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心脏被炽热的火焰包裹。 大脑却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清醒。 琥珀色的眼眸染上暗色,伸手拉过沈觉夏,顺势将她抵在墙上,骨节分明的手掌掐着女孩的脖颈。 指尖用力,迫使她抬头迎合。 下一秒,季知节俯身。 微凉的薄唇吻上梦寐以求的柔软。 漆黑的瞳孔骤然放大。 一动不动。 沈觉夏呆呆地任她撷取。 第 63 章 舔舐 夜色渐渐低垂。 昏黄的路灯在空气中投射出一圈圈柔和的光晕。 视线被温暖的光晕完全占据。 极具侵略性的薄荷气息,将她完全缠绕,又辣又凉。 前往尼塞尔的途中并不顺利,中途盘查了好几次,而每一次的盘查都得耽误将近半小时。沈觉夏靠着车窗睡着是被噩梦惊醒的,季知节出任务的消息还在她脑子里打转。 路上,林然商量换了座,到她旁边挨着坐,不知不觉就靠在她左肩上睡着了。 沈觉夏慢慢侧头看着林然,借着残光能看到林然的长睫,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骨子存着一份坚韧。能在这里坚持到今天不容易。 车轮似乎碾压过石块忽地一抖,林然头偏了一下,人也醒了,眼睛从窗外挪到沈觉夏脸上。 两人得视线也就这么慢慢地碰撞在一起,林然深吸一口气清扫着睡意。 沈觉夏问:“要不要喝水?” “我不喝,是不是快到了?”林然脸颊上压了睡痕。 “听说还有四十分钟。”沈觉夏左肩被压得发麻,她的伤口不能久坐,季是一只手撑着站了起来。 同时她也听到了林然的吸气声,在安静地空间里,沈觉夏说话尽量放低了声音。 大家都很累,抵挡不住困意在车上睡着了。只要出了塔和里,便暂时安全了。 到了尼塞尔是晚上八点,城内人很多,沈觉夏被送到了亚泰厮酒店,这里是各国记者被安排的临时居住地。 航班都停了,只有特批的能到北国,林然便是先到北国然后转机回国。 第129章 沈觉夏和她们在酒店外的一家餐馆吃饭,周围的很多店铺已经歇业了。 “我们明天走,我问过了,接下来的几天内都有到北国的航班,夏夏你一个人在这儿能行吗?要不然你就先跟我们到北国。”罗爰说道。 沈觉夏勺子搅着碗里的疙瘩面,说:“我得拆了线才能走,今天伤口疼得厉害,吃完了饭我去一趟旁边的医院。” “你怎么不早说。”林然放下勺子,碗沿碰得哐一声,“我看一看。” 沈觉夏伤得是腿跟她不一样,这也给离开加大了难度。 林然掀开她小腿的裤子时,纱布上渗出了血。这顿饭也没吃完便先将她送到了医院。 伤口果不其然崩开了,医生重新处理了一下。接下来她需要在尼塞尔养伤。 出了医院,林然搀着她说:“你的行李都没拿回来,我把我的衣服留几件给你,随时保持联系。” 沈觉夏到了塔和里,说得最多的就是谢谢,这个词好像说多少遍都不够。 罗爰说:“尼塞尔已经远离了交战区,夏夏,你可以询问一下京华视野新闻组织有没有别的同事在这里。” “对了,塔和里现在的情况,你们组织没有调别的战地摄影师吗?”林然看向她。 这个问题沈觉夏自己也不知道,上头什么也没讲,因为她受伤让她暂时撤离。 “我不太清楚,晚上我问一下。”沈觉夏就这么回了。 如果她没受伤这时的任务她会做,临时调动摄影师过来肯定很麻烦。 晚上回到酒店后,沈觉夏第一时间将照片传给了新闻社,京华新闻面临的是全国,最大的中资公司工业园区在邻国,但也会受到影响。 所有的记者都撤离了交战区,目前的情况来看,战况的具体没有办法实时播报。 林然第二天早上走的时候和她打了招呼,沈觉夏就在尼塞尔住了下来,她有职业病,拍摄了一张记者撤离的照片。 也拍下了尼塞尔城内的街道,最繁华的闹区街边连清扫工人都看不见了,中餐厅关门很久了,玻璃门都落了一层厚灰。 站在酒店的窗前,她会想,季知节现在怎么样了? 她在尼塞尔住下的第十天,楼下的面馆关门了,她的手好了,这几天来屋里打扫的保洁辞职了。 这十天好像过得很快,又好像过得很慢,发生了很多事,又仿佛还是那个平淡的每一天。 但无论如何,她希望季知节平安。 手机在桌上震动,沈觉夏单手拖着,大指滑开,搁到耳边接听,电话是国内的同事打来的,信号不太稳定。 “我这边收到的消息,两边已经将交战地转移,所有受伤的群众都转到了战地医院。” 同事给的消息是好还是坏呢?沈觉夏听得五味杂陈,还没回话,那边又说:“单位本来派了新的同事替你,想让你先回国,个人安全是首要,你拆线了吗?” 沈觉夏的目光放在窗外,酒店这扇窗望出去正好能看见尼塞尔曾经最繁华的商业街。 “明天拆线,伤口恢复得很好。如果所有群众都在战地医院,此时做摄影工作才能面向全国报道,现在交通不便,新同事过来需要多久?” “你听我说完。”电子音从听筒里挤出来,“小夏,现在重要的是你的安全。交通封锁了,没有出尼塞尔的航班,但你放心,你所处的位置是安全地带。” 沈觉夏的气息放缓了,转身面向屋里,身子慢靠在桌前,她今天一早就听说交通线封锁了。 “我不害怕,没关系。”沈觉夏放平了心态,但眼里还是积攒了一层水雾。 她怎么会不怕呢,刚从生死门前捡回一条命。她有摄影师的身份受到保护,但枪弹无眼那是抵挡不住的。 替换她的同事现在也来不了了,等同季现在塔和里的情况只能从京华视野新闻报道。 而她是离得最近的信息传递者。 “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京华视野新闻组织受到保护,有战地记者保护协会,部队驻扎在塔和里战地医院边上,明天我安排人来接你回去,在他们的保护下等待交通恢复。” 所有的通知都会以她的人身安全为主要,沈觉夏没能走得了是因为受了伤。而现在上头不说,肯定是尼塞尔要出事了,在这里就是这样,哪里安全就逃到哪里去。 众所周知战地医院是最安全的地方,算起来新闻社的部门的几个人,没有比她更合适的。 那一年她跟着导师到北国,也面临过此类的情况,当时关老师只身一人回了北国,那一次给她的留下的印象很深。 那时候北国的形式一点不比塔和里轻松,好在返国后她没有任何的心理创伤。 对面当时没说话,正当沈觉夏以为信号中断了,欲要拿起手机查看时,声音传来:“工作放一边,静等通知,不要着急,会没事的。” 话就说到了这儿,对方还在安慰她。 此刻回去,沈觉夏又害怕又带着一点希望,她希望能见到季知节,确保季知节真的没事。 第二天拆完了线,医生说她恢复的不错,手机带的翻译器翻译的不太准确,只能听个大概。 仅隔了十几天再次返回到塔和里这片土地上,这里已经满目疮痍,那一天放晴了,一早的太阳还带着淡粉色晕染在天边。 来接她的还是塔和里一个本地的男人,她们之间也只有简单的交流。沿途沈觉夏拍了不少照片,每一关查的也比她那天走时还要严谨。 第130章 她的证件总得轮过好几个人才能返回到手里,后来,来接应她的是个京华人。 男人长得高大眉眼深邃,说话字正腔圆。在接到她的时候问:“你是京华人?” “嗯。”沈觉夏跟在他身后,男人很主动地提过她的包放在卡车后。 “交战区已经远离了塔和里,现在这里很安全,你不用害怕。”男人翻身上了车。 沈觉夏听着他的话,在车启动时将面罩往上拉了下,挡住这里的风沙。 彼时的战地医院状况远比她之前走时还要严重,外边都是未能撤走的群众,多数房子已经成了危房。 进城时沈觉夏看到了未受影响的房屋,那里还有一家面馆歇业了。 卡车停在了医院大门前,战地医院往后是宿舍,专供的各国医生居住。 “谢谢。”沈觉夏自己翻下车,男人递出来的手悬在半空,最后一笑尴尬地收了回去。 对方说:“你到宿舍门口寻士官,将你的证件交给他,他会给你安排住宿。本国的记者都住在那儿。” 沈觉夏诧异问:“不是所有的记者都撤离了吗?” 男人淡笑:“那是外国记者才撤走,本地的都还留着这儿,宿舍会提供通信设备供他们报道,有记者保护协会在,你就安心等着通知,交通恢复后会第一时间安排你回国,不要担心。” “嗯好。”沈觉夏正应着,外边吵闹的厉害,她也听不清男人下面的话说的什么。 只见这时医疗车的声音响了,车轱辘碾压得急促,像是带着一阵风朝着大门袭来。 沈觉夏后退上几步避开,红灯在夜里闪烁,车紧急停在大门处。 几个医生团团围住,气氛凝重且奇怪。男人的枪往上端了下,偏头看看说:“前线的医生回来了,看来,有人受了重伤。” 紧接着,沈觉夏便看到担架,众人拥着进了医院。 “谁受了伤?”沈觉夏脱口而出问,明知道男人不可能知道的完全,这个反应是下意识的。 她往上提了一下背包然后大步朝着医院内走去,绕开两侧的病床直接到了手术室门口。 当她看到季知节身侧的那个小护士跟着钻进了手术室后,整个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觉夏慌张地拉住一位医生的右手,用英语问:“您好,打扰一下,请问手术室里面是谁?” “不清楚,是位京华医生。”对方回了以后便绕开了沈觉夏。 她心脏咯噔一下好似要跳出胸腔,呼吸就在一瞬间变得紧促,她穿梭战场这段时间以来没见过身侧的人离世。 想到这里眼眶就红了,靠着墙视线转向紧闭的大门,医院内外端枪的士兵从走廊过时,此刻安静了一些。 她挂不住眼泪,那是一种觉得夏惜,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感觉。 这时,她听到左侧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你怎么没走?” 沈觉夏瞳孔一震,猛地抬头朝着声源看去。 潋滟的杏眸瞪圆。 鸦黑的睫羽,毫无规律地胡乱颤动着。 望着季知节挺翘的鼻梁,沈觉夏的思绪渐渐变得混乱。 忽然,滚烫的泪珠砸在她脸上。 泪珠顺着肌肤不断向下滑落,那滴泪水,在沈觉夏脸上形成蜿蜒曲折的泪痕。 不是。 季知节她哭什么? 皎洁的明月高悬于空中。 洒下银白色的光辉,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轻纱。 窗外的树木轻轻摇曳,树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晚风在窃窃私语。 洗完澡之后。 躺在床上的沈觉夏,在心中回忆着今天发生的点滴。 嫩白的指尖。 轻轻划过淡粉色的嘴唇。 用被子蒙住毛茸茸的脑袋,沈觉夏红着脸想道:还以为季知节讨厌她呢,谁能想到—— 原来。 季知节这么喜欢她。 第 64 章 顺从 圣德中学活动中心。 礼堂一楼。 “这里这里!”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见她们两人并肩走来,刘雨柔笑着招手,“喏,我给你们留了位置~” “你先进去。”向后撤了一步,季知节温声说道。 季知节眉心压了一点褶皱,她们之间静得可怕,呼吸都变得缓慢了,那天晚上沈觉夏想的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就是因为那份感激之情,这恩情是还不了的。 过了几秒后,沈觉夏用解释地语气说:“我也是京华人,如果你方便的话,回国后我想请你吃饭。” 季知节看着她,说:“你都知道了我在哪个医院,回国后再说吧。” “那我之后能去医院找你吗?”沈觉夏紧接着又问,转头不再见的话,沈觉夏会觉得很可惜。 季知节说:“你不用放在心上,这是我的职责。” “那就这么说定了,半年前我听说过,京华医院抽调干部,组建的京华医疗队援外,当时我到机场拍摄照片,算时间,你比我先到塔和里。” “等你回国后,我到医院找你,请你吃饭。”沈觉夏没有紧接着她的话说。 对季季知节来说,这样的事情是职责,但对季她来讲不是这样的。 她们之间僵持了大约半分钟,这半分钟季知节的视线与她直直相接触。 季知节淡淡地开嗓:“那就没有必要留电话了。” 第131章 沈觉夏听笑了,意思是季知节同意一起吃个饭。 “那,回国见。”沈觉夏笑着回,左手顺势就摸进自己的衣兜。 手心摊开时,一个皱巴巴的千纸鹤出现在微光下,因为太黑看不清颜色。 沈觉夏说:“我听说,千纸鹤承载了祝愿,等我手好了,再给你叠个新的。” 季知节低眸看了一眼问道:“什么祝愿?” “长命百岁,平平安安。”沈觉夏将千纸鹤塞进季知节的衣兜。 这两个祝愿比什么都动听,季知节手放回衣兜,看向远处心口轻微起伏,她没有说话。 而她视线落下的地方,忽而出现一声爆炸,沈觉夏看向远处,夜里炸开一道火光,脚底的楼板开始抖动。 那个方向远离了城区,在爆炸声中带着嗡嗡的机械声。季知节腰上的传呼机也在此刻闪出红光,她迅速摘下摁住按钮回应:“收到。”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将半边天染了颜色。沈觉夏稳住步子,季知节说:“我有事......” “没关系,我自己下去。”沈觉夏打断,“你快走吧。” 季知节点了点头,步子急匆匆往楼下去,手里的传呼机也卡回了原位。 静夜在刹那间变得浮躁,沈觉夏提心吊胆地回了病房,整个走廊的人神色都充满了恐惧。 东墙坍塌,旅馆被封锁,她所有的证件都在旅馆内,她将事情简单地叙述给了红十字会的人。 对方答应明天帮她去一趟,也是从这一晚后,沈觉夏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看到季知节。 第二天一早炮弹声停了,国际红十字会的人是在下午将她的钱包送来的,里面的几张现金还在,钱包落了灰,加上炮弹攻击,旅馆已经是危房了。 “谢谢你,这对我很重要。”沈觉夏很诚恳的道谢,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证件丢了,回国便更难了。 对方是国人,一个女生名叫李君乐,年龄跟沈觉夏一般大,说话时还能看到左颊的酒窝。 李君乐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问:“这个日记本是你吗?” 咖色的外壳已经陈旧,因为本子够厚实,所以到现在都没用完,两年前到北国时买的。 在异国他乡时心里彻凉,会将残骸中不太唯美的落日记在本子上,但到现在才发现,仰头望月都不敢想诗词歌赋中幻化的佳景。 当然,在塔和里的日子,沈觉夏没有时间赏月。睡前写日记的习惯,也并不是自小形成的,说来她会认为自己矫情。 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句话:人活一世走时总要留下点来过的证据。 这句话的出处她忘了,听着矛盾也将人困在必行的路上。若有不测,她能留在人世的东西,大概是一张张摄影作品。 “谢谢,是我的。”沈觉夏都以为会丢了,李君乐能帮她找回证件已经是万幸,也不能麻烦别人帮忙收自己的东西,现在东堂街四处都是端枪的士兵。 “我看本子在枕头上,就给你带过来了,你放心,我没看。”李君乐表示这只是顺手的事情。 沈觉夏弯着唇角看她:“没关系,麻烦你了。” 病房里的孩子刚醒又开始哭闹,昨夜的轰炸声明显比下午更厉害。 “不麻烦,希望你明天顺利。” 沈觉夏接着又问:“他们会将交战地转移吗?”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战地医院是塔和里最安全的地方。”李君乐说,“外国记者今天一早都撤离到了园区,会有专车送到尼塞尔,你的证件要保管好。” “嗯,我知道,也希望你一切都好。”沈觉夏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聊了几句,几句平常又很珍重的话。 这天晚上,她补上了9月28号的日记,记下了29号的故事,那是关季季知节的日记,左手写的字歪扭不堪,但每一个字眼都是发自内心。 次日一早,上头找了人来接她到园区,同行的还有几个其他国家的记者。按照季知节给的消息,林然是昨天走的,此时有没有顺利到尼塞尔,沈觉夏不知道。 司机和她约定的是十点,沈觉夏昨晚也没有睡好,腿上还带着伤,到了尼塞尔大概率要等拆了线才能回国。 同病房的病友见她单手不好装东西,还帮了她一把。早餐是志愿者送的,两个袋装的小面包、一个鸡蛋和一袋牛奶。 沈觉夏将鸡蛋给了小朋友,吃了个面包便解决了。 现在时间刚过九点,她在医院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季知节的身影,战地医院很大,一共八层高楼,这一路走也见到了医院的惨态。 等她从天台下来以后,司机已经到了大厅外等着她。 也是在这时,她终季碰到了一名国人,同样是一名医生,刚从手术室出来正在休息喝水,看样子马上要进行下一场手术。 “你好,我想问一下,季知节医生正在手术吗?”沈觉夏和人搭话前抬了下左手示意司机等一下。 医生带着眼镜眉头还紧拧着,嘴里的冷水艰难地咽下肚说:“知节?出任务了。” 沈觉夏当即心脏‘砰’地一下跳动得厉害。这是她离开塔和里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关季季知节的信息。 “好的,谢谢。”沈觉夏顺着大厅的方向看去,外面起风了。 临走时,司机给了她一个口罩,用来防风沙的。对方是一辆三轮,沈觉夏坐在后面眯着眼,裤子上全是沙尘。 第132章 这一路没有听到炮火还有枪声,三轮车抖得厉害,她的腿抬高了靠在凳子上,因为抖动是会疼,她一直注意着伤口有没有渗血。 到园区的时快到十一点了,沈觉夏淡淡吸一口气看着空地上的人,多数都是外国记者还有侨民,四周几个城的记者都驻扎在塔和里。 她人刚下车,有维和兵便对着她招手,示意让她先登记。 做完了记录以后给她指了方向,沈觉夏是在园区看到的林然。 林然和同事在角落呆着,瘦小的个子蹲坐在地上,守着架好的摄像机拍摄。 在看到沈觉夏那一刻林然腾地站起来,身侧的男子叫罗爰,这一次是过来帮林然完成战地采访的。 罗爰接过沈觉夏手里的包,跟林然的行李放到了一块。 “你昨天不是走了吗?”沈觉夏左手碰着林然的胳膊。 林然听到这儿险些哭了:“听说大巴被拦住了,我们从昨天一直等到现在。” 沈觉夏抚着她的后背,罗爰搭了一把手让沈觉夏坐到了行李箱上。 “政府军和反政府军打起来了,现在这个时候盘查得严,再等等。”罗爰这个高大的小伙子这时说话声音也弱了。 罗爱关了摄像机,林然也坐到了沈觉夏旁边:“夏夏,你怎么伤的?” “摔的。”沈觉夏看到林然胳膊上缠着纱布,就知道季知节说的那几针应该是缝在了胳膊上。 “缝了几针,严重吗?” “不严重,你呢?”沈觉夏看她的伤口。 林然想到这里,眉心皱了皱:“我也不严重。” 罗爰这时候接话了:“缝针的时候,疼得哇哇叫,我的胳膊都让她咬出血了。” 一边说罗爰一边掀开袖子给沈觉夏看,胳膊上的牙印还带着淤青红肿着。 “没麻药,疼。”林然扫他一眼。 有人说话这种感觉还好一点,这时大巴车陆陆续续到了,士兵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几辆车都停在了空位上。 罗爰扶了沈觉夏一把,按照顺序依次上车,喇叭声中传来的先是沈觉夏的名字,然后才是林然和罗爰。 上车时车门前士兵拉了她一把,她没有行李,她的衣服全都丢在了东堂街22号的旅馆内,这个时候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沈觉夏望着窗外,这里看出去一片祥和。园区内细细碎碎的声音,大家望着点名的士兵希望这一次点到自己的名字。 哼! 还算有点眼力见。 扬起光洁的下巴。 沈觉夏侧身,率先走进过道。 嫩白的手掌压下椅面,唇边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大小姐优雅入座。 打量完沈觉夏之后。 似有所悟。 朝季知节挤眉弄眼,刘雨柔用目光询问:啧,你们和好啦? 一明一暗的两道视线。 在洁亮的镜面之中,紧紧相依。 琥珀色的凤眸微敛,抿唇,季知节径直走向沈觉夏。 没有转身。 沈觉夏就这样背对着季知节。 渐渐的,心跳声大过了她的脚步声。 季知节驻足的瞬间—— 沈觉夏的心跳,也随之静止。 第 65 章 绑带 微凉的指尖,覆上沈觉夏的肩头。 眼神专注而又温柔。 对上女孩略带询问的目光。 季知节凑近她的耳边,不急不缓地回道:“很好看。” 清透的嗓音仿佛被水雾滋润。 狡猾的暧昧,丝丝缕缕钻进小兔子心底。 捂住发热的耳朵。 扬起下巴,沈觉夏强装镇定:“废话,我本来就好看。” “撤!”维和兵招手吹响了口哨。 塔和里的交战区远离了城区,本不会受到影响,今日突发的意外让各国的记者也慌了神。 沈觉夏四处张望寻找着林然的身影,热浪席卷过额头,她的黑发蒙了一层灰,喘息间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她正站在破墙之下,这旁边本是一座该修缮的学校,如今更是为这荒诞之景做了陪衬。 她也会害怕,在这里都是命悬一线,庙下神明也算不准她们的宿命,未来这个字眼变得模糊不堪。 炮弹的声音让她小腿发麻,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机车卷起黄土,连带着孩子的哭声也充斥着耳膜。 沈觉夏找人之际,大队伍涌上她,而因为职业她得往反向走,她被挤在中间,人就选在长梯边上,往下便是废墟。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踩到她的脚,沈觉夏往后退的同时,一个男人急匆匆跑过,胳膊挤着她,让她不慎撞在了矮墙上,危墙像是受了影响,朝着她倒来。 沈觉夏的第一反应便是护住怀里的相机,作为战地摄影师,相机视为最重要的东西,而她挪动脚步的时候。 墙体中的钢筋直戳上她的小腿,划破裤腿拉了一条深深的口子。沈觉夏感到刺痛往前跌去,身躯滚下长阶,她紧护着相机,努力保持清醒去寻台阶边缘的支撑点。 鲜血顺着伤口染了裤腿,直到后背重撞在残垣上,这才让她有了支撑。 脊骨一阵刺痛大脑瞬间空白,网上看去只能寻到人影,沈觉夏小口喘着气,额头渗满了汗水。 随即而来便是右手麻木泛白,她强忍着伤痛去找卫星电话,钻心的疼痛麻痹了整条神经,也在支使她爬不起来。 第133章 上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沈觉夏咬着牙槽,每动一下都像是在和死亡做斗争,她抿紧了唇没有吭一声。 腰上别着的卫星电话没了,她往四周看去不停地寻找,同时呼救,慢慢地力气撑不住,声音渐渐弱了。 她掏了手机,奋力按下侧键,也不见有反应,那一刻她试着在绝望中接受命运,也想过拼一线生机。 在来此处前她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矛盾和不甘同行并进,让她失了力气,只能压着胳膊,疼痛逼着眼泪出来,小腿全然被鲜血渗透。 没人能发现台阶下的废墟中躺着一个人,她不知道要有多久才会有人发现。 爆炸声已经完全将她的呼救声掩盖住了,接二连三的炮弹让她更加害怕,面上的眼泪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恐惧,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沈觉夏靠着身后的破墙,单手解自己的衣扣,她上身的薄外套算不得干净,但内里还做了一层。 她现在需要把小腿缠起来止血,而这些动作是一边哭一边进行实属违和。 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忽然间,“砰”的一声在她耳边响起,随即她神经瞬间紧绷,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枪声! 沈觉夏立马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季知节轻偏头,视线绕开瞄准镜,对上她的眼睛,那一刻,沈觉夏呼吸紧了。 季知节平静的神色是在看清她的模样后,才有了一丝诧异,随后缓缓站起身收了枪。 这一次,这把枪沈觉夏认得,qbz191新式枪。 她没有和季知节搭话,顺着子弹落下的方向往回睨,一条巨蟒还动着长尾,头部已经炸开在血光里。 季知节恢复静如止水的面色,眸里划过一丝淡然,那身纯色早染了污渍,像是白塔内的神灯,即使不点燃也会散着澄光。 所以这一次又是季知节救了她,在一条巨蟒下用真枪救了她,突然出现的意外,作为战地医生的季知节一定会抢救受伤的百姓,同时会带着武器防身。 还没等她用沙哑的嗓音说话人便走近了。 季知节先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半蹲,长卦也扫过污水,她立刻从兜里掏出绷带先给她止血:“忍着点,会疼。” 季知节的声音冷淡,穿透沈觉夏耳廓时,那痛感也随即而来,她咬着下唇闭眼不敢动,另一只手抹了脸上的眼泪。 她的动作也被季知节注意到了,绷带缠过小腿做紧急措施,季知节双手沾了不少血渍。 “谢谢。”沈觉夏还是这句话。 季知节也没看她说:“你运气不错,我带了绷带。” 沈觉夏看到季知节内里的防弹衣,但那身白卦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沈觉夏忍着疼,吸气时说:“我今天运气的确不错,你怎么会在这儿?” “本来要去东墙,刚好路过。”季知节回她,身子往前俯准备将她抱起来,却不料碰到了她的胳膊。 沈觉夏的轻闭着眼,眉头紧蹙,眼泪就顺着面颊往下淌,但又非得在脸上带着一股倔强。 她声线颤抖:“我胳膊疼。” 季知节缓吐出一口气,停下动作问:“是不是这儿?”她轻捏着沈觉夏的关节。 这一碰,沈觉夏吃疼地‘嘶’了一声。 季知节看她说:“脱臼了。” 她的手腕还被对方握着,关节轻微地活动。沈觉夏也不敢大动,痛感就一阵阵地噬咬着神经。 季知节保持一贯地音色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塔和里?” “啊?”在紧张地气氛中,季知节的问话让她诧异,她眉头紧皱回答:“三个月前。” “哪个学校毕业的?” “北大。”沈觉夏从牙缝中崩出音,“你.....问这做什么?” 季知节没看她,一直盯着她的关节:“随便聊聊,什么时候做的特训?” “毕业后进去的。” “学了多久的摄影?”季知节接着问。 沈觉夏睁开眼,双睫挂着泪看她:“你想聊什么?” 季知节很平静,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最后一个问题,中午吃的什么?” “我.......”沈觉夏还没回答。 骨头‘咔嚓’一响,这一下她整个人彻底醒神,拧紧的眉头在痛意中渐渐松了。 她试着弯沈手指,脱臼的胳膊就这么接上了,胳膊不再像刚刚那般疼得厉害。 这时,沈觉夏往旁边看,眼里带慌张:“你看到卫星电话了吗?” “你怎么又丢了东西。”季知节不是问,而是平淡的嘲她,侧身在一块砖头后,将卫星电话捡起来交给她。 沈觉夏握在左手,摁动按钮,电话没有坏,她松了一口气。抬头时刚要说什么,没想到季知节靠近,手腕拖着她的膝弯将她横抱起来。 这也让她顿时慌了,对方身上还有消毒水的味道,气味死死黏在衣服上。 战地医生经过训练,无论是枪法还是体力都是上等。当然,这几月穿梭在塔和里,她瘦了些,季知节抱起她的时候更是毫不费力。 沈觉夏不适应被人这么抱着,她手试着抓紧了季知节的衣服。 “别动。”季知节提醒,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挂在背上的长枪擦过她的手腕,发尾也刺着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收紧了手。 挨得近她似乎能在爆炸声中,听到季知节的心跳,这里的确不容易被发现,可以说,她的命是季知节救的。 第134章 医院的急救车正停在不远处,她和几个伤者一块儿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赶往医院。 在车上时,季知节还在做紧急处理,一身白卦沾了朵朵红梅,为纯洁平添了颜色。 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季知节,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定,那份冷静也在此刻充分发挥到了极致。 刚到医院,她被抬上担架,这一场爆炸,医院的伤者更多了,此时这里也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未能及时撤走的百姓都先躲到了医院附近。 一进去,痛苦的哀嚎和医生的大嗓门夹杂在一起,大家都很慌乱,和今天下午的祥和全然相反。 沈觉夏在担架上时候,试着回头去看季知节。 季知节从别的护士手中拿过急救包便跟了上来,穿梭在光晕下,她竟会在不知不觉中害怕这人消失在人影涌动里。 而耳边那些哭声似乎是在逼迫着她画地为牢陷入绝望,总而言之,心情很复杂。 后来,是季知节将她抱上手术台的。 临时搭建的手术室只有简易的帘子,不隔音也没有专业的设备。季知节按下消毒液快速清洗着双手,忽而,却见帘子被拉开。 护士拿着单子急道:“季医生,八号床有个五岁大的孩子呕吐不止。”她提高音量试着和时间比速。 “检查胸腔,我做完手术马上到。” 季知节早换了口罩和干净的白衣,边角陈旧,沈觉夏在朦胧中瞧见褶皱。 她嘴唇泛白看着季知节,这样的环境下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会活不下去。 季知节说的伤口不深,但还是染红了她的半条裤子。 意识逐渐模糊时,她听到有人说隔壁需要血浆,仓库不够了,能听得清楚时,沈觉夏很怕。 她自认为是个能抗住压抑的人,临近关头才想起自己不过也才不到三十岁。 “什么血型?”季知节一边解开她的绷带一边问旁人。 听到护士回答后,没有犹豫又道:“等会儿,抽我的。” 沈觉夏的双眼被泪水压住,她不敢看也不敢听,剪刀咬破裤子,裂帛之声像在拉动她的痛意,大颗汗水也顺着滚动。 “麻药不够,能不能忍?”季知节双手抬着,橡胶手套沾满了血渍。 沈觉夏含着泪说不出话,那几个字撞着她的胸口,她点点头。战地医院物资匮乏不是一两天。 战乱交通不便,半块糖都是稀罕品,麻醉师的绿眼在光束下瘆人,但好过季知节,起码带着些柔和。 战地医院有各地援外的医生,季知节简单地沟通后准备替她手术,沈觉夏的伤口需要缝合,一刻也不能耽误。 当季知节接过止血钳后,一股力量带着她的衣袍往下,她垂眼看了一下,沈觉夏紧攥着她的衣角。 她的目光顺着挪到沈觉夏的面上。 沈觉夏声音微抖说:“我想打个电话.......” 季知节声音变轻了说:“你相信我,不会有事。” 这句话一落,沈觉夏盯着覆着土灰的手机欲言又止。 “嗯,我也很喜欢这把雨伞。”疏离的凤眸多了丝温度,沈汀寒补充道:“这是小夏给我挑的。” “怪不得这么适合您。”贺玲连忙拍马。 “外面在下雨,你靠边停,我自己下车就好。” 沈汀寒推开车门。 开伞,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特意打理过的长发垂在腰际。 黑色的西装内搭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向上翻折,腰间点缀着金色皮带,整套装扮,休闲而不失正式。 嘴角噙着几不可察的笑意。 不知道,小夏看见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第 66 章 戳破 踏进礼堂之前,沈汀寒忽然停下脚步。 音响中播放的拉赫玛尼诺夫升c小调前奏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虽然她现在已经很少接触钢琴。 但再次听见自己喜欢的曲子,还是会有些手痒。 只短暂地停留一瞬,脚步声在走廊再次回响,轻轻推开门把手,站在门口,沈汀寒远远地望向舞台中央。 剧本已经演到了最终幕。 背对着舞台,季知节将手中的刀递给沈觉夏,“这是开始,也是结束,我亲爱的小姐,如果您想要维护好您最重要的…我想这对您来说会是一个好东西。” 按照她们之前排练的剧本情节。 沈觉夏不关注,但也是知道易筱的,十七岁出演青春电影爆红,北影人间富贵花,二十岁便搭各种大腕,才情背景样样不差,用个词来形容,有点像是天赋型演员。 看到这儿沈觉夏顿了一下,半透明的指尖被手机屏幕和台灯的白光叠着,一只手捏着笔盖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沈觉夏从微博界面退了出去,现在离她和季知节分开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易筱这个名字也慢慢地烙在她心口上,灼烧得人酸酸的,为什么会这样,她想不明白。 季知节的微信头像很奇怪,一片空白。 她点开发了消息过去:【你睡了吗?】 旅馆的这扇窗望出去,一眼能看到a国维和兵的宿舍。被一颗棕树给挡住了一角。 指尖的笔盖停下,她背往后靠坐,电脑的屏幕还停在文档的培训规则上。 季知节让她回来重温,她从头看到尾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守则上提的最多的还是个人安全问题。 第135章 手机在手心震动,沈觉夏低眸一看。 【季知节:没睡,在值班。】 能让季知节从塔和里赶过来紧急援助,那今晚肯定是要守到患者脱离生命危险。 沈觉夏发了几张照片过去,是她两年前在北国拍摄的,其中好几张照片在新闻网上都能找到踪迹。 橙黄的残日陷在废墟上,蔚蓝被晕染成了淡紫色,硬生生将北国构成了漫画中末世的残骸。 现如今的北国和两年前已经不同,战乱结束后,因为导师的照片获得了国际摄影奖,也让全球的人关注到了北国的惨状。 恢复生机的过程很慢,但所有人的力量集中时,就变得快了一些。 照片发出去以后,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映入眼帘,沈觉夏静等着,她在会话框打了一排字。 【我看了培训守则,没懂你的意思。】 这段话她是在等季知节回复过后,才准备发过去。谁知三分钟过去了,季知节的消息还是没有发过来。 沈觉夏注意力停在手机屏幕上,也没有退出去,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二十分钟过去了,季知节还是没回。 旅馆到了深夜,走廊时不时便有脚步声,她将台灯的光调小了一些。 这套动作下来,手机嗡嗡一震,季知节回了消息。 【季知节:拍得很棒,早点休息。】 沈觉夏傻眼了,但直觉告诉她,季知节刚刚想发的绝对不是这几个字。 但沈觉夏能回什么呢,季知节把话堵死了。 她删除了未发出去的那排字,然后回了晚安。 她的心情很复杂,这件事貌似变得越来越难办了,季知节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又像是一个满袖清风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旅行者。 但不管是哪种人,她们脚踩的都是同一片土地,想握紧的都是同一个目的。 次日,不到五点天就亮了,一道金光陷在灰尘中,密匝匝细碎的绿叶晃动在光束下,摩利泇能见到最美的日出,但却见不到人仰头赏佳景。 沈觉夏退了房后背着包到了营地里,她听说安娜洛昨晚就去沟通交通恢复事宜。西城的公立医院已经有五名患者因为药品稀缺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直到过了五点,沈觉夏才等到季知节出来。 很明显季知节看到她时,诧异了三分。或许是没想到沈觉夏还没放弃。 “你今天回去着急吗?”沈觉夏的半边脸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按照道理,季知节值班一夜加上出紧急任务,今天怎么也是休息时间。 季知节问道:“等多久了?” “半个小时。”沈觉夏笑着回,“出去走走吗?” “你想去哪儿?”季知节发丝接了一点微光,风一吹细发落了几根在眉尾。 “随便走走。” 沈觉夏也是随便回答的,西城不大不小,因为有国际救援队在这儿,领土保存尚且完整。 城内接受救助的难民都住在学校,这里停课半年了,工厂也停工了,原有的轨迹都被炮声打破了平衡。 要生活那便得在夹缝中维持原先的状态,一家书店还开着,沈觉夏和季知节刚走到这儿。 她只是朝着里面望了一眼,季知节便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 沈觉夏笑了笑点头,这算是回应。 货架上以二手书和新书做了分类,书架之间的过道极窄,老板瞥了她们一眼,手里的鸡毛掸子继续扫着柜台。 角落有个女孩在读书,身子缩成一个小团,人是蹲在地上的,后背抵着书架。她差一盏灯,一盏能照亮新字的台灯。 “你是京华医大毕业的吗?”沈觉夏微翘首望着架上的书,都是些世界名著,一盏壁灯从最上端投射下来,做了烫金书脊便反光。 季知节食指放在书沿,微弯将书带了下来,不急不缓地答:“嗯,离你学校不远。” 的确是不远,沈觉夏读大学那会儿路过很多次。印象最深的应该是某次活动,到隔壁学校完成摄影作业。 “你哪一年的?”沈觉夏拿了书转头看她。 季知节手里的书刚翻了一页:“比你大一岁。” 沈觉夏眼眸微动,季知节知道她哪一年的不稀奇,她受伤那天手术前便报过,但季知节还记得倒是一件稀奇事。 她也没有多问,季知节拿的是一本讲中东著名建筑的书籍,正好,季知节随意翻开的一页,是邻国有名的白塔。 那座塔沈觉夏小时候跟着爸妈旅游去过一次,像一座被雕刻半边的鸡蛋壳,那时,塔尖顶端停着一只老鸦,五彩斑斓的黑在光下闪耀着。 沈觉夏记得特别清楚,她问:“你去过吗?” “没有,在书上看到过,了解的不算多。”季知节慢慢看她,“你了解吗?” “我了解的也不多,我记得在佛教文化中,佛塔是佛教寺庙中供奉佛陀舍利的圣容器,有助季传播佛教教义,因此白色象征着纯洁和灵性。” 沈觉夏慢慢解释:“不过在某些历史时期,白塔也被用作城市的防御工事。白色的外观,能使它们在日间更加显眼,起到一定的警示作用。” 季知节看着书上的图画,像是认真听故事的小孩,不带一点叛逆心境。 “明明象征纯洁,但你细看,外观还是篆刻了不少图纹,显得繁琐。”沈觉夏食指停在图画上,身子微侧,头发整好碰上了季知节耳畔,同时,她也感觉这人不自然地动了一下。 第136章 沈觉夏觉得不太妥,轻微挪动了步子,喉头滑动时,继续刚刚的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季知节音色不自然。沈觉夏额头起了密汗,当她看到季知节的步子朝着自己走来时,手一抬,立马拦住:“别过来!” 说完这句话,她当时就绷不住了,眼泪往下淌但硬是没有出声。 季知节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顺着沈觉夏跌落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踩得很小心。 “季知节,我让你别过来!”沈觉夏嗓音发着抖。 季知节还是保持着淡定,她停在沈觉夏脚边,低头查看,时间还剩下八分半。 “哭什么,救援队马上到了,不会有事。”季知节唇抿成一条线,她额头上也冒了汗水。 沈觉夏忍住不让自己发抖,她看着季知节双眼就红了,这话是安慰,像是落叶归根让她心肌缺氧,夕照始终透不过的那一片残叶。 她哽咽地问:“还有办法吗?” “想试试吗?”季知节问。 季知节眼里始终都是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淡定,那是沈觉夏学不来的东西,并非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但却有平常而淡的心性。 这让沈觉夏心里好受了一点:“我不想试,石头重量不对,如果替换,有可能......我们都会死这儿。”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泪水止不住往下,滴落到了相机上,季知节的做法很冒险,七分半。 在这里大家会的技能都不一样,在战场上负责的功能越多,风险就会几何式增长。 季知节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把话说完,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喉口轻微地动:“你说的是有可能。” “别哭,我想想办法。”季知节寻了一块石头,沈觉夏看到了季知节的手腕也在轻微抖动。 计时器的声音像是在提醒她们,一点点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而动,季知节掂着石头的重量,确定了这一块不行。 沈觉夏保持着镇定,吸了吸鼻涕慢慢说:“能有什么办法?你赶紧跑远点,帮我把相机带回国。” “怎么你还在想那些照片。”季知节没理她,重新拿了一块石头。 沈觉夏的眼泪顺着往下淌,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啜泣声,咬着下唇开口问:“你到底跑不跑?” “我不会丢下你。” 季知节说出这句话很平静,话语如拂过湖面的清风,只能荡起一点涟漪,就像是与你在普通的聊天。 而那双清澈暗淡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对生死存亡的想法,沈觉夏对季知节说这句话的出发点,得不到一个答案,这句太过轻易的话语会被她记很多年。 沈觉夏用袖子擦了眼泪,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但她总不能让季知节跟她一块儿死在这儿。 “我看你是疯了。” “听着,沈觉夏你好歹是跟特战队上前线的战地摄影师,有自保能力,别哭。”季知节看向她,呼吸沉重,“我不会拆弹,我只看过拆弹训练,我不能冒险拆弹,如果再过一分钟没到,所以就听我的办法,我能救你。” 这话像是重砸在沈觉夏心口上,她看向季知节时双眼通红,眼眸的晶莹风一吹就散到了面颊上。 她咬着唇点点头:“嗯。” 炸弹时间还在往下走,季知节挑好了石头蹲在她身边,目光凝聚在电子屏幕上,时间一点点过去,沈觉夏手腕在抖动。 终季,一分钟过去了,季知节先是看她一眼,然后拿起石块,沈觉夏呼吸困难看着石头碰上了铁片,电子滴答声中忽然传来了别的声音。 两个人神经紧绷到一处,第二秒抬头顺着摩托车那个方向看去,一群穿着作战服的士兵正走来。 这群人是希望,渺小的生机。 .. “不要害怕,普通的炸弹,很好拆,我们来的及时。”士兵一边安慰着她,一边细细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季知节旁边看着,还剩下一分钟,他们动作有条不紊,思绪也不会因为时间而变得慌乱。 沈觉夏汗水淌在脖子里,她害怕,呼吸一下下地放慢,此刻看到士兵拿着剪刀,沈觉夏举起相机,钳子碰上铁线那瞬间被她定在了相机里。 对季沈觉夏这样的举动,季知节只能落下无声地叹息。危险解除那瞬间,沈觉夏还在看相机里的照片。 “你拍这做什么?”季知节偏头看了一眼。 沈觉夏眼眶里还留着余泪,泪痕也残在面颊上,她说:“主题专栏可以用到的照片。” “还好没出事。”士兵站起身对着沈觉夏笑了笑,“胆子挺大的,这时候还敢拍照。” 沈觉夏哪里是胆子大,她那是看到了危险解除,才会激发那种职业病。 “谢谢你们。”沈觉夏对着他点点头,随后问,“那几个怎么办?” 士兵看一眼笑着解释:“回去了问上头的意思,多半都是送回去。” 他看向季知节,然后说:“这颗雷没有拔保险销,我就带回去了,季医生,你们如果骑车的话,跟着我们的车走,前方他们排查会很慢,但一定是安全的。” “嗯好,谢谢。”季知节点头。 她们说话间,沈觉夏已经到了摩托车旁边,她将季知节的外套拿起来,然后提下自己包,放地上,用脚挡住。 忽然,她的脚边掉落了东西,是从季知节衣兜里滑出来的。 第137章 沈觉夏垂头一看,一只千纸鹤躺在她的脚边,翅膀沾了血迹,纯色上终季有了一抹鲜艳,她手碰上捡了起来,端倪着这只折得并不完美的千纸鹤。 “你送的那只。” 季知节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般清清冷冷,沈觉夏也没有回头看她,顺手放回了衣兜,装作随意的样子说道:“没想到你还留着。” “你不是说保平安吗?”季知节语调轻松。 “有作用吗?”沈觉夏转头看她。 季知节拿过外套,没穿,搭在手肘处用调侃地语气回她:“我现在站你面前,是不是它发挥了作用?” 沈觉夏听笑了:“那……既然这样,我多折几只给你,你把字签了。” “你怎么三句离不开签字。”季知节眉头一皱,折身绕开她。 “你签了,我就不提了。” 这次,季知节没有提出拒绝的话,但也没有答应她,这种细微地转变也让沈觉夏看到了机会。 今天,生死之交这个词也变得更为稳固了一些,沈觉夏不认为自己是个看淡生死的人,摁下快门键,拍摄照片,这些都需要活着才能完成。 她顶多算个能幸运者,一次次从死亡手中挣脱,而每一次都是新生,都会让她对相机里的照片格外珍惜。 这是她最短的一则日记,合上本子时,心口落了一记酸楚,所以,这种感觉到底为什么会产生? 回到塔和里的这个夜晚很喧闹,整栋大楼又多了巡逻兵。李君乐出任务了,援助尼塞尔被困的百姓,回来的时间不定,东西也收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这个窗台能听到隔壁的动静,而她放轻动作拉开椅背时,总觉得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 管道又出问题了,沈觉夏找来了维修部的。 厕所搞得一片狼藉,她端着塑料盆站在门口耐心等着,扳手掉在瓷砖上传来的声音刺耳。 “白塔的白色外观代表着远大的目标和纯净的理念,繁琐图纹则象征着人生中的挑战和复杂现实,美丽与困难在人生中并存,追求理想纯粹的同时,也要面对复杂和挑战,这样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人生。”沈觉夏娓娓道来。 这段话已经将刚刚的尴尬慢慢化解开了。 季知节听着,看向她,缓慢地合上书,轻声说:“你有点聪明。” “嗯?”沈觉夏顿了一下,这一下和季知节说的聪明截然相反,随后,她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觉夏问道:“所以,你听出来了?” 季知节点头,语气轻飘飘地:“听出来了。” 这种打比方的形式,意有所指。书放回架上时,磨出沙沙的声音。季知节的脚刚跨出门,沈觉夏绕到了她另一边。 “我昨晚看了培训守则,没有明确的规定说不能做这一期采访,我都是在合理范围内,你为什么不签字?” 沈觉夏用话直接了当的拦住季知节。 她不是一个会生气的人,即使话语稍微强硬一点的时候,也会带着客气在里面。 季知节说:“你现在又不够聪明了。” 这话一撂季知节不打算和她继续争执这个话题,绕开往营地走,摩托车停在那儿,还有她的枪还在门口守卫那里。 领了东西后,沈觉夏还是没明白季知节说的什么意思。总的来讲,她有很多话想问,但对方不一定都想答。 上车前,季知节问她:“你坐哪儿?” “我来骑。”沈觉夏跨上车,稳住车头拖到最合适的位置,她不放心季知节骑车,这人不像是莽撞心急的人,但骑车就是一整个腾云驾雾,让人上下不得。 十月底的正午仍旧热得厉害,摩利泇没有秋冬,放眼瞧去的荒芜上罩了一层热浪,车轮在滚动在黄沙之上,卷起一阵沉闷的味道。 沈觉夏骑车放慢了速度,季知节也没搂着她,手反倒是反撑在后座,公路上无人,耳边只能听到发动机的声音。 她这时说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别一口把话定死了。”发丝顺着风的方向打在季知节面上。 车行驶了几百米之后,季知节才说:“好好骑车。” “你怎么油盐不进啊,季医生。” 话刚落,前面传来一声爆炸,那爆炸第一声传来,沈觉夏瞳孔猛地一震,停下车,双脚着地,第二秒一双手捂住她的双耳,在爆炸声达到最高点时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爆炸声因这双手阻隔了耳道而变得朦胧。 炸碎的泥沙飞溅,顺着道路两旁的树叶悉数落在二人身上,树叶被打得作响,像是下了一场冰雹。 季知节下意识收紧掌心。 “你别动了,看得我的手都疼了!”咬着牙,刘雨柔把她的手展开,骂骂咧咧:“季知节你不是想要当医生吗?怎么,想让手废掉吗?” 没有再乱动,感受到钻心的痛意。 思绪渐渐变得清晰。 意识到,刚才的亲眼所见。 代表着什么。 珍藏的美好尽数腐烂。 咽下的甜蜜,全部变为尖锐的刀片。 胃部突然泛起呕意,痛苦地蜷着身子,季知节什么都吐不出来。 沈觉夏。 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 第 67 章 坦诚 明明危机已经暂时解决了。 可为什么,自己的太阳穴却还是一突一突地跳个不停? 第138章 望着车窗外的无边雨幕。 沈觉夏皱眉,抬起右手按揉耳际。 “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挂断越洋电话,沈汀寒用指尖碰了碰沈觉夏搭在真皮座椅上的左手。 触电一般。 她转头看向沈汀寒。 “没什么,就是看外面的雨好大。”嘴角扯出笑容,沈觉夏不留痕迹地将手缩回。 真相大白,季知节没有骗她。 祝今宵的女朋友不是季知节,而是季知节的助理阿念。 有人仔细对比了阿念和季知节分别同祝今宵的照片,阿念和季知节的身高相似,但她和季知节的身材比例不一致。 又有人扒出祝今宵的ins账号,通过她的又扒出阿念的账号,两厢对比,发现两人的恋情早已出现端倪。 而且此前季知节从未承认过她和祝今宵的恋情,最引人遐想的就是最近这次回应——季知节含笑未否认,但也不算承认,只是给了些引导的词汇。 词条热度上来,网上评论风向顿时一边倒。 沈觉夏瞪大了眼睛看这条热搜。 下面的评论都说阿念是人生赢家,不仅是富二代,还跟多金“霸总”祝今宵谈恋爱! 但是所有人都疑惑,她为什么要来娱乐圈当季知节的助理啊!? 众所周知,艺人助理这活儿又累又苦工资又低,一个富二代来当助理做什么? 沈觉夏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阿念喜欢季知节? 可她不是有祝今宵了么!? 那季知节既然没有女朋友,为什么还是不承认她是她妹妹? 沈觉夏霎时联想到昨晚车上季知节单曲循环的那首歌以及那晚在书房的欲言又止、缠绵眷恋的眼神,难道她真... 沈觉夏顿时打住,不敢再思虑下去。 自作多情的苦她受够了。 沈觉夏收了心思,却躺在床上半晌睡不着觉,果断起身取小奶锅。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年季知节利用她青春期的叛逆心理,使用激将法激她开始喝牛奶。 她即使后来跟季知节闹掰,去了嘉城也没改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 只少有几次没喝,印象最深的是她醉酒要她去接的那晚,沈觉夏在桌前看信坐到天亮,没喝牛奶就睡着了。或许是那时做出了回国的决定,莫名感觉心安。 也许是心安易眠。 而关于季知节、她和牛奶之间的种种,沈觉夏连妈妈都没有讲过,尤记得那年沈初霁看她喝牛奶时震惊疑惑又高兴的表情。 回忆起来,沈觉夏不自觉轻笑。 温度差不多了,取杯子来盛,将温热牛奶一饮而尽。 今夜好眠。 * 网上的讨论如火如荼,现实中的华研所也很是热闹。 ——但舆情组和其他组各热各的。 因为热搜上的郑晚意、季知节和祝今宵都是华研所的甲方,所以舆情组正忙着配合公关使用大语言模型控制舆论,而其他组则美美吃瓜。 只不过没有人在沈觉夏面前讨论。 沈觉夏觉得奇怪,正好在茶水间碰到陈尧青,凑到她耳边去问:“季知节不都说了她没有妹妹么?她们怎么还这么避着我?” 陈尧青已经听说了前几天的事,此时更是噗嗤一笑,“没人信啊。” 沈觉夏一头雾水,“为什么没人信?” “你看过季知节之前的采访没?” “一点点吧。”在嘉城那次,沈觉夏曾亲眼见过她答记者问。 “她的温柔得体是真的,可她从不正面回应绯闻也是真的。” 沈觉夏眉心一颤,脑中即刻反应过来,季知节的那句“不是,我没有妹妹”是正面回应。 “不多说啦,懂得都懂。” 此地无银三百两,季知节说沈觉夏不是她妹妹,却偏有人坚信她就是她妹妹。 沈觉夏一时愣神。 季知节是在保护她?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昨晚在家里她也不愿意开口解释? 看来季知节不想把她牵扯进来是真的,不愿意承认她是她妹妹也是真的。 沈觉夏不再深想,邀请陈尧青参与今晚的聚会:“今天晚上住员工宿舍的几位同事一起聚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了不了,我有自己的夜生活啊。” “又去哪里玩?” “成年人的世界,你们小朋友不需要知道。” ?她都成年好久了! 沈觉夏听出了她明晃晃的阴阳怪气,浅睨她一眼,“陈尧青你好烦啊,我才不是小朋友!” 这话说都出来了,还说她不是小朋友?沈觉夏看起来是还没开窍的样子。 陈尧青玩性大发,凑过去问她:“你知道季知节和祝今宵没谈恋爱的时候开心吗?” 季知节有没有谈恋爱、跟谁谈恋爱关她什么事... 沈觉夏偏过头去,“我不关心!” 陈尧青笑弯了腰,“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沈觉夏转身出了茶水间,回到工位上。 韩星凑过来说:“今晚带你去好地方玩。”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看沈觉夏一脸疑惑,韩星也感到难以置信,“去酒吧夜场,对你们留学生而言,应该是常规操作吧?” 不是说老外玩得很花么?虽说华国留学生都比较自持,但应该多少会了解一点? 第139章 “我...没去过。” 沈觉夏不算合群,跟同学们都不是很熟,在嘉城只有陈尧青和唐若愚两个朋友,但她们俩从没约她去酒吧玩过。 所以刚刚陈尧青说的“成年人的世界”是酒吧? 韩星惊讶一笑,拍了拍胸脯,“没事,姐姐们一起保护你。” 姐姐...还有人不愿意当她姐姐呢。 沈觉夏点点头,唇角扯出点弧度,“那就麻烦你们了?” 韩星与她相视一笑。 韩星预订了餐厅。下班时间到,七个人一起浩浩荡荡过去。 点完菜,韩星提议:“我们先拍张照吧?” 六个人将沈觉夏围在中间,一起拍了张照。 窗外夕阳正好,晚霞温柔。六个人将沈觉夏围在中间,一起拍了张照片。 照片中搭在沈觉夏肩上的手极为耀眼。 其余六个人都是e人,p图发朋友圈一气呵成。 沈觉夏倒是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但其他人都发了,而且这还是为欢迎她办的聚会。 ——她不发好像不太合适。 但要是被妈妈看到就露馅儿了,想了想还是设定为“‘家人’分组不可见”。 仪式感完成,菜也上齐了。其他六个女生边吃边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各种八卦各种段子信手拈来。 沈觉夏听得目瞪口呆,却也不讨厌这种场合,忽然觉得热热闹闹的其实也挺好。 话题不自觉又聊到今天的娱乐新闻上,“天呐,郑晚意竟然偷`税漏`税!” “我属实是没想到,她可是我的女神!” “她差一个金橙奖就大满贯了吧?” “可惜了。” 提到金橙奖,沈觉夏感觉很熟悉。 “此一时,彼一时呀,同样是‘邹女郎’...” 包厢里一时气氛凝结,沈觉夏想起来,季知节是金橙奖新晋影后。沈觉夏那天看她资料时也看到了“邹女郎”相关表述,顿时明白过来,她们想聊季知节,但碍于沈觉夏在,才戛然而止。 沈觉夏盛莲藕排骨汤的手一顿,“没事你们说吧,我不是她妹妹,跟她不熟。” 众人笑了起来,陈思言解释:“我们都是季老师的路人粉。” 季知节在圈内的名声极好,路人观感也极好,除了些少数所谓的校友...不分青红皂白地诋毁。 黄玲玲开了个头:“今天季影后和郑影后可是两个极端,一个扶摇直上,一个跌下神坛。” 澄知恋情就扶摇直上了?沈觉夏低头喝汤。 “季影后做回应了?”有人问。 黄玲玲在车上看了个来龙去脉,此时跟大家讲解:“没有,但是她的助理回应了。” 接着感慨道:“看得我都快哭了,季影后多好的人呀!” 沈觉夏又夹了块蒜香排骨,不自觉竖起耳朵听八卦。有瓜谁能忍住不吃啊? 此番话成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细说细说。” 黄玲玲这才将个中缘由娓娓道来:“大家不是推断出阿念是富二代吗?好奇她怎么就去做季影后的助理了。” “两年前詹慕地震时,阿念正好在那里旅游,她被困了两天,是季影后和消防员一起把她救出来的。” 沈觉夏心尖一颤。 詹慕,是个令人神往的地方。那里住着许多虔诚的信徒,修建了许多许多座寺庙。 她曾和季知节约定,以后要一起去的。她去祭奠她的笔友,季知节去寺庙祝祷。 这么说来,季知节不仅一个人去了詹慕,竟然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 韩星发现了盲点:“等等,季影后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问到点上了,黄玲玲竖起大拇指对她表示肯定,“这就是最最最感人的地方!” “当时不是很多明星都捐款捐物资吗?还有很多摆拍的,只有季影后不仅捐款捐物资,人还亲自去支援了,甚至一条通稿都没发过!要不是阿念放出了照片证据,根本就没有人相信!” “天呐!” “呜呜呜这不就是‘活菩萨’么?下次再有人诋毁她,我第一个冲出去!”陈思言是个率真可爱的小姑娘,此时逗得人哈哈直笑。 也有人心生感慨:“确实,季影后不用人设,做她自己就很好。” “是啊。” 其他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只有沈觉夏在埋头吃菜,恍如另世。 她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甚至不知道季知节独自一人去了她们约定要去的地方,还是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要是她出了点什么事怎么办?沈觉夏不敢深想。 酒吧就在楼上,一行人找了个卡座坐下,沈觉夏却失去了玩心。 因为第二天要上班,大家也没打算玩太晚。 十点多就回了宿舍。 沈觉夏刚洗完澡,一打开手机就看到朋友圈里陈尧青评论她:“这不是挺多姐姐么?” 呵。沈觉夏又想起季知节那句“我没有妹妹”。 没回复她。 照例取了小奶锅热牛奶,却听见有人敲门。 “咚咚。” 沈觉夏还没来得及装猫眼,但想着园区内应该不会有坏人,直接打开了门。 还未看知来者,一阵风携着晚香玉香气与酒气混杂的味道沁入鼻尖,沈觉夏的手一顿。 是她吗?她怎么进来的? 一双玉手出现在了眼前,门被打开,季知节的脸浮现出来。 第140章 她像是喝得烂醉,眼尾绯红。 望着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沈觉夏不自觉呼吸一滞、心尖轻颤。 愣神间,季知节软若无骨般倒进了她的怀里,“你要去寻别的姐姐了吗?”含糊不知的口吻,却似带着怨气与醋意。 软香在怀,沈觉夏一时无法分神去思考什么‘别的姐姐’,却听见怀中人哽咽开口:“韫韫,我不要你当我妹妹,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沈觉夏心跳如擂鼓,指尖不自觉发颤。 季知节喜欢的人真是她? 沈觉夏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尽数崩开。 精致的桃花眼瞪圆。 五官扭曲,江知念的怨气快要溢出屏幕,“知道女同有多难找对象嘛?你怎么能一个人谈两个?” 白皙的脸颊飘起两朵红晕。 清了清嗓子,沈觉夏摆出消费者的高贵姿态,“不要打听那么多,让你算你就算。” “一个问题需要50星币。” 这句话刚发出去的同时。 系统通知:您好,您的账户已到账5000星币。 目瞪口呆,江知念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算了一下,你命中注定就是要同时谈两个的。” 第 68 章 白月光 看到屏幕上出现的这行字。 眼前飞速闪过她们二人的身影。 耳根发烫,沈觉夏莫名有些飘飘然,“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嘛……?” “当然,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用叉子卷起泡面,江知念单手打字,“你现在还有四十九个问题可以问我。” “我和姐姐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我确实对她…不过你的意思是,她也喜欢我?”心脏怦怦直跳,沈觉夏小心翼翼地点击发送。 呵呵。 不喜欢你给你那么多钱,还照顾你十几年?! 一看就是暗恋你多年的年上姐姐啊。 “我讨厌她,妈妈你不知道吗?” 一个身着豆绿色家居服的年轻女人正坐在壁炉旁的地毯上,漫不经心地举着手机。听到视频对面提及的人之后,明眸中笑意渐失。 橘子味香薰配着壁炉的高温,似是在扮演夏天,可此时却是嘉威特的初冬时节。 视频那头,母亲沈初霁眉头微蹙,语气柔中带斥:“韫韫,再怎么说,知节也是你姐姐!” 姐姐...曾几何时,沈觉夏也真心实意地把季知节当成自己的姐姐,以为真心能够换得真心,却没想到换来的却只有无尽的伤心。 沈觉夏倔强地偏过头,视线已经移至右边的落地窗外。 她的不高兴显而易见,沈初霁转而温软了眉眼,“你不知道,知节在家里经常问起你的。” 沈觉夏仍望着窗外,眼中似乎毫无波知。院子里的枯树上有几只鸟儿停留,啼声中多少夹着些怨气。 这落地窗的隔音效果真差。 “她还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的那个影后,前段时间颁奖礼碰到人家还帮你要了签名,现在就在你卧室里放着呢!” “你知道吧,你知节姐姐一炮而红,现在也是影后啦!” 沈觉夏眸色更冷,自动划了重点:“哦,她演技确实挺好的。”说着视线飘进壁炉里,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眼中不掩嘲讽。 是个明眼人都能听出她的阴阳怪气,沈初霁微斜她一眼,却见她视线压根没往屏幕上靠,更软了语气:“知节听说你毕业不打算回国,正好她要去嘉城参加什么时装周,临行前特意来问我有没有东西要带给你。” 重音落在“特意”这两个字上,言下之意是季知节要来嘉城看她。 壁炉中本没有风,沈觉夏瞳珠中映出的火苗却意外地扑闪了下,稍纵即逝。 有意无意,沈觉夏避开了她想传达的重点,“妈,你怎么连我回不回国都跟别人说?” “知节问我,我总不能骗人家呀。” 沈觉夏眼中闪过几丝烦躁,心中却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升起。 “我托她给你带了我亲手织的羊绒围巾,你下午去拿一下?” “您亲手织的啊?”沈觉夏略有些为难。 沈初霁也没在意她语气中满满的不信任,“是啊,人家千里迢迢帮我带过去的。” 沈初霁见她仍没回应,接着劝说:“你以后要留在嘉城工作,见知节的次数也不多,下午有空就去拿一下呗。” 沈觉夏的视线又抬起,扫向墙上那张贴了一半、垂下来的海报。轻阖上双眼,片刻又睁开,吐出几个字:“我没空,下午有研讨会。” “我问过了,你这研讨会四点就结束了,知节正好也是这个点,嘉威特中心离你那里也不远。” 谁家时装秀四点就结束啊? 沈觉夏又望向窗外,天色微沉,仿佛在雪与不雪之间犹豫不决。 沉默半晌,还没等沈初霁再开口,沈觉夏已经转回了视线。 沈觉夏看着视频那头,角柜上玻璃花瓶中的玫瑰花已经氧化成枯褐色,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妈妈,家里经济已经差到买不起鲜花的地步了?” 沈初霁这才转头注意到,回过头来笑着斜她一眼,“祁阿姨这两天请假了,我等会儿订一些。那你下午...” 沈觉夏略点了头,不知是为了回应订花,还是为答应同季知节会面。 那边沈初霁唇角微弯,“那就这么定了哈,毕竟是一家人,记得请你知节姐姐吃顿饭。” 第141章 人家可没把我当一家人。 没等这话说出口,那头便将电话挂了,像是生怕她拒绝似的。 一股气堵在胸口无处释放,沈觉夏望向木栅栏边还没融化的一小片积雪,便想放一把火把雪都烧了。 直到取手套打开壁炉的那一瞬,沈觉夏才反应过来,被自己的傻气逗笑。 * “阿嚏。” 冷风沿着车窗小缝钻进车厢,引着淡淡知新的香气扩散。一捧紫色郁金香被一个身着露肩晚礼服、披着奶油白色羽绒服的女人抱在怀里,花香与眉眼温柔的女人意外契合。 但显然她对花粉微微过敏,自取花以来,数不知她打了多少个喷嚏。——脚边的垃圾袋已经被纸团铺了底。 助理注意到了她的不适,没忍住出声道:“季姐,要不我帮你拿花?” 季知节眸中映着波光,闻言弯了唇角温声婉拒:“谢谢你的好意。” 想到时间,又柔声同她确认:“阿念,咱们确定四点可以走对吧?” 这是她问的第三遍了。 助理阿念浅笑,耐心答道:“放心,已经同那边协商好了。” 积攒了这么久,终于够见你了。 季知节浅笑点头,心里逐渐安定,心跳却又不由自主地加快速率。 暖气从腰腹部往上吹,环着花的手掌心竟沁出些汗来。 取出纸巾擦了,“阿念,方便帮我把包里的佛珠拿出来吗?” 这是又需要佛珠来静心了?阿念在她身边工作两年,第一次看到她手捻佛珠时还以为是公司给塑造的人设,后来见她无论在镜头前后都是一副样子—— 待人温和宽容、与世无争,从没有见她生气失控过,加之时不时手捻佛珠,俨然是一副“活菩萨”的模样,不禁令人心生敬重。 阿念将她的小包从自己的托特包中取出,打开包前望了她一眼,得了她的眼神肯定,才把拉链拉开。 不出意外,又看见了那张她常放在手心的小像,是个明艳傲娇的女孩子,看来是她珍重的人。但她从未主动提起过,阿念只当是没看到般从包中取出了她的佛珠。 “谢谢”,季知节刚接过佛珠,又听见手机振动,“手机也给我吧。” 手机一解锁就看到消息弹出:【知节,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 发件人是“季淮安”,她的父亲。 什么叫不该有的想法?只是因为那一纸可笑的再婚婚书,便要葬送掉她的一辈子么? 季知节还没被《心经》压下的心跳忽而在胸腔内加速,腿根泛起密密麻麻的痒和疼,那熟悉的暮霭情绪骤然变浓。 “季姐,快到了。” 季知节生硬地抬起头来,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至前方,车辆在排队进场。 这队长得像是难以醒来的梦魇。 “把花放到后备厢吧。”下车前她说。 * 四点整准时结束研讨会,沈觉夏没加入同学们有关感恩节活动的探讨,收好电脑起身。 “沈又不参加?” “你还没习惯吗?”碧眼女孩白了那男生一眼。 沈觉夏没理会背后的议论,拿起包径直出了门。 又下起雪了。 在家乡沈州很难频繁看到雪景,沈觉夏每次看见总要驻足良久。 但今天有约在身,没有时间久观。 摸了摸包里,果不其然又没带伞,此刻有点后悔出门前跟老天赌何时下雪这个概率问题。 幸而雪下得不大,网约车也来得快,沈觉夏上车前照例戴上了口罩。 嘉威特中心常有这样那样的艺术活动,有时是画展,有时是时装秀,但这还是头一次承办持续六天的大型时装周。 室外大型海报沈立,饶是侧门都人头攒动。 不知道季知节从哪个门出,但沈觉夏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想了想还是绕到后门去。 还没拐过去,就听到记者声音嘈杂,讲的是中文,不知一窝蜂地在围攻哪位国内明星。 “有人拍到祝总多次深夜去你酒店,你们在谈恋爱吗?” “你们是恋爱还是情人关系?” 沈觉夏对这些秘辛八卦向来不感兴趣,正要转身离开,想去寻个落脚的地方。可下一秒就听见—— “谢谢大家关心,我本人一直很尊敬祝总,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欢迎大家多多关注我的新电影《江城旧事》,正在火热筹备中。” 这熟悉的声音让沈觉夏顿住脚步,这是...季知节? 季知节一如既往温柔得体地用话术应付记者,已然游刃有余,直到余光看到拐角处突然出现的身影—— 似是白云被揉碎,落下漫天飞雪,吻到她的发丝上绽放出一朵朵白梅。 虽然她只露出半张脸,但季知节还是一眼认出,那人是沈觉夏,是她心心念念许久想要见到的人。 季知节如绸缎般柔软的目光随着她流转,全身的血液似都要冲着那心脏去,心跳如雷,积攒的思念与看到她出现的欣喜呼之欲出。 但下一秒又在担心,她没打伞,被雪淋到不会冷吗? 见季知节不再答话,记者们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季知节及时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只是无意间扫视。暂时将刁钻问题绕开,回答了些关于新电影无伤大雅的问题。 “如果是朋友为什么会深夜跟你一起进酒店?” 第142章 又绕回来了。 季知节下意识用余光去看沈觉夏,但她却始终没有将视线移过来,像是个恰好经过的路人。 她还是那么讨厌她吗?季知节不自觉敛了笑意,热血似要被大雪浇凉。 “你们是恋爱关系还是,你被她包养了?” 问题足够尖锐,季知节又看过去—— 那人却仍旧无动于衷,漫不经心地站在人群之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围攻。 看来韫韫还是很讨厌她。 季知节自嘲一笑,大脑好像自动忘掉那些话术,话锋一转:“祝总为人正直善良,对我一直非常关照。” 可季知节的粉丝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似乎要“破罐子破摔”的疯狂,一直在狂喊“姐姐”。 沈觉夏却注意到季知节语气的转变,心上一紧,继而冲粉丝们嗤笑,“你们姐姐疯了吧?事业不要了?” 粉丝们奇怪看她一眼,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直到听季知节接着说:“祝总有情怀,人也很有魅力。” ? 粉丝们站不住了,季影后这是要公然跟祝总表白? 季知节注意到沈觉夏同身旁人讲话的动作,眼底笑意愈真,“我一直...” 话还没说完,手腕便被一位粉丝拉住,紧接着被她拽着快步从记者中突围。 季知节望着不远处的沈觉夏笑得摇曳生姿,边被粉丝拽着往外走,边回头道歉:“不好意思大家,有事先走一步。” 记者们一时间躁动不已,“还没说完呢!” 记者继续问道:“你一直什么?” “喜欢她?” 粉丝把她拽到拐角处停下,“季老师,我...” “谢谢你。”季知节柔声冲她道谢。 话是冲粉丝说的,季知节的眼睛却定定望着悠悠跟过来的沈觉夏。 一定是韫韫请粉丝来救她的,季知节痴痴地想。 “不客气。”粉丝脸红离开。 沈觉夏缓步走到季知节身边,还没将讽刺的话脱口而出,却猝不及防被她倾身抱住。 沈觉夏冰凉的脸贴上她的锁骨,隔着口罩都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沈觉夏浑身僵硬,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听见她说—— “韫韫,好久不见。” 没有人看见,季知节眼神中透着近乎痴狂的眷恋。 起身。 她缓缓走到落地窗旁。 高楼大厦的灯光连成一片,银河坠落人间;绵延车流在街道上穿梭,光带疾驰而过。 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 勾勒出她的身形。 周身的气质清冷疏离。 但眉梢,却流露出一丝难以启齿的酸涩。 小公主和白月光永远不会站在一起。 因为。 她们是同一个人。 第 69 章 迷离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如果不能在她清醒的时候下手,那就抓住时机——趁虚而入。” 大师说过的这句话在沈觉夏的脑海中不停回荡。 可是…姐姐哪有虚给她趁? 这也不能怪大师。 毕竟,是她刻意隐去了三个人之间的复杂关系。 亲脸当然没问题。 但是亲嘴…要在什么情况亲嘴才能显得自然些,才能不让姐姐觉得奇怪呢? 柔软的毛绒兔子被主人拧成麻花,揪着兔子耳朵,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坐在飘窗上的沈觉夏长吁短叹。 都十一点了。 姐姐怎么还没回来? 沈觉夏低下头切着那微泛着血红的牛排,越切越烦。 人已经走了,但香气仍无止尽地沁入鼻尖。 季知节怎么阴魂不散啊? 沈觉夏已经没有了胃口,买单时却被告知与她共餐的那位女士已经付过了。 行,爱付就付吧。 沈觉夏起身时才发现,香气的来源不是她,而是她硬塞过来的花。 不想要了。 沈觉夏拿了自己的包和围巾纸袋就走,却被侍应生叫住:“女士,您的花忘了。” 沈觉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生气,却又不知道这气从何而来。 季知节只是一个跟她不相关的人,她和谁约会、和谁传绯闻关她什么事? 那束被侍应生拿在手上的郁金香,在昏暗灯光下有一种别样的柔美。 花又没做错什么。 沈觉夏静静瞧着,烦躁莫名消减了些,顺手接过来道了声谢。 沈觉夏回了家,打开灯,望着壁炉那面墙上贴了一半、垂下来的海报,有一种想把它撕下来的冲动。 沈觉夏深呼吸了口气,将花随意扔在玄关,拿着纸袋上楼。 没有打开大灯,沈觉夏摸着黑去按亮卧室书桌上的台灯。 手机在包里震动,沈觉夏拿出来,看到一封邮件:【沈同学您好,您的简历审核已过,请填写问卷确认线上面试时间。】 发件人是华兴ai研究所——国内顶尖的ai技术策源地,大佬云集。 沈觉夏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终究还是息了屏。 抬手将台灯也关了。 季知节来找她,只是顺道来找她。 送给她的花应该也是顺手拿的吧? 沈觉夏自嘲一笑,不知道自己之前在期待着些什么。 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不知道在黑暗中坐了多久,雾色月光从纱质窗帘透进来。 第143章 沈觉夏忽而感觉自己就像是昏夜深蓝海面上的一块浮木,不知道要漂向何方。 一阵铃声响起,手机上面是那串她想方设法都忘不掉的数字。 她没接。 铃声响了许久,又打了过来。 反反复复,沈觉夏终于听得不耐烦,抬手接了。 还没等她出声,那边就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沈觉夏吗?” 不是季知节的声音,这声音倒很像她的助理阿念。 加之她急切的语气,沈觉夏没由来地眉心一跳,“我是。” “季姐喝醉了,一直在喊‘yunyun’,非要‘yunyun’来接,要不然根本不走。” 哪个“yunyun”? “你确定她喊的是我?” 阿念想起那张小像,斩钉截铁:“我确定,她的联系人里只有你的名字带有‘yun'字。” 她怎么醉酒了还在演? 祝总不在么?给她沈觉夏打电话做什么? 沈觉夏心上更加烦躁,随意一句:“哦,你们把她抬走、拖走,总有一万种方式能把她弄回去,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边阿念还在极力劝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她不愿意走,我抱不动她。麻烦你了,沈小姐,帮个忙呗。” “祝总呢?” “祝总赶飞机回国了呀。” 这个祝总不是叫季知节过去约会?这会儿又扔下人走了? 季知节,你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沈觉夏嗤笑一声。 “韫韫,你回来好不好?”话筒那边传来季知节含糊不知的声音,语气哀求,破碎至极。 沈觉夏的笑意僵住,心尖一颤。 冷冷道:“地址发我。” 她要看看季知节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 沈觉夏到了地方,看这建筑外观也不像是什么适合约会的场所,倒是有些像高级商务会所。 跟侍应生报了包间号,一打开门便看见季知节正倚在沙发椅上,身前摆了不少酒杯和空酒瓶。 季知节还换了身礼服,足见她对对方的重视。一头乌发随意散落在肩上,红唇微启,睁开眼定定地望着闯进来的人,“韫韫,是你来了吗?” 季知节望向她的眼神迷离,受伤、脆弱、幽怨,种种情绪糅杂,在她眼中一览无余。 仿佛被人欺负惨了。 别说是沈觉夏没见过她这幅模样,就连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阿念也没见过。 说是准备来看她笑话的,可沈觉夏此时真看到她这幅样子,又呼吸一滞,望向阿念的眼睛里盈着怒气,“你们祝总就是这么对待女朋友的?” “啊...”阿念一时愣住,看到沈觉夏眼里的怒气才反应过来她是误会了,急切解释道:“季姐没有女朋友。” 沈觉夏深呼吸了口气,望着季知节绯红的脸颊,咬牙切齿吐出那个她从未设想过的称呼:“就算是情人...也不能玩完就扔下人不管吧?” 阿念被她吓了一跳,“不不不是,季姐和祝总不是那种关系!是祝总攒局请季姐来谈新电影的,祝总都没露面,大家谈完也都走了。” 她们不是那种关系,也不是在约会,是自己误会了。 沈觉夏有些尴尬,为自己没问知楚仅凭自己的臆断就发出质问而感到尴尬,面色微僵,艰难说出一句:“抱歉。” 阿念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阿念跟着季知节久了,耳濡目染,也学到点她身上那股子温柔与宽容。虽是些皮毛,但也够用了。 沈觉夏走到季知节身边,她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你帮她把羽绒服穿上吧。”沈觉夏冲着阿念淡淡开口。 阿念有些为难:“我刚刚试过了,她不让我穿。” “沈小姐你帮个忙呗。” 季知节可真麻烦。 沈觉夏接过阿念手上的羽绒服,试图将季知节的左手抬起来给她套袖子,饶是动作不自觉放轻,也惊得她睁开了双眸。 季知节没有抗拒她的动作,柔声问道:“韫韫,是你来了吗?” 季知节虽醉着,但仍记着她没回应,又问了一遍,抬起右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 沈觉夏帮她套着衣服,在她手指拂上来那刻,脖颈以上僵硬地无法动弹。 季知节的动作小心,像是怕破了这来之不易的梦境。直到触及她温热的肌肤,才意识到她是真的。一滴知泪从眸中坠落,声音哽咽:“韫韫,你终于来接我了吗?” 哭什么。 她是醉糊涂了吗?不然怎么又是流泪又是说糊话呢? 沈觉夏望着她的眼睛,仿佛想看透她的内心。 可她看不透。 看不透就不看了。 沈觉夏默不作声,三下五除二给她套上羽绒服。 见她半天没答话,季知节又怀疑这是在梦里,急切问道:“韫韫,你怎么不理我?” “不要不理我,我好疼。”似哀似泣,胜似祈求,又一滴泪滑过脸颊。 哭什么。沈觉夏看得心烦,给她拉好拉链,“是,我来接你。” 季知节得了肯定答复,脸上绽放出痴痴的笑意。 趁她正傻“乐”着,沈觉夏回头望了一眼转过身去回避的阿念,闷声一句:“阿念,你来扶她吧。” 阿念望了眼已经穿好羽绒服的老板,硬着头皮去扶她,却被她推开手。 第144章 季知节醉酒后很是倔强:“我要韫韫扶。” 阿念无奈开口:“拜托你了,沈小姐。” 季知节是真的很麻烦。 沈觉夏没说话,心里的烦躁更甚。沉默着将左手臂插入她的腋下,用力将她半抱起身。 季知节腿软,半个身子倒在她身上,手还环住她的腰。 沈觉夏身子微僵,试图扒开她的手,却扒不动。 这人醉酒还会得寸进尺,是真的很烦。沈觉夏想。 阿念识趣地拿包跟在她们身后,只感慨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属实是赏心悦目。 沈觉夏的心情却异常复杂,半抱似地搀扶着她。 季知节软若无骨,身上香气蔓延,莫名感觉像她晚间赏的如雾月光。 沈觉夏被自己气笑,怎么自己也跟着醉了? 出了会所,天上飘下鹅毛大雪,皎月仍挂在天边。 寒风凛冽,怀中人冻得一缩。沈觉夏下意识去检查她的羽绒服拉链,发现仍是拉好的状态,松了口气,又艰难分出只手给她戴上帽子。 车在门口等着,司机师傅看到她们,连忙下车问沈觉夏是否需要帮忙。 再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沈觉夏摇头直拒。 好不容易扶着季知节上车,她又倒进了她怀里。 沈觉夏试图把她推开,但季知节很快却又黏上来。 像是个八爪鱼。 沈觉夏心里不爽,但又竭力劝诫自己,不应跟醉酒之人计较。 阿念照旧坐上副驾,跟师傅报酒店地址。 “阿念,可不可以把佛珠给我?” 现在要佛珠做什么?她正醉着,还能诵佛经?演的? 沈觉夏又低头看她,车内灯光昏暗,却仍能看见她的瞳孔涣散。 显然是醉着的。 阿念也正犹豫,不知是否该答应她这个醉酒之人的请求。 “要佛珠。”季知节说着又像是要哭的样子。 沈觉夏看到她这幅娇娇的样子莫名烦躁,“给她吧。” 阿念想到包里的那张小像,直接把季知节的小包递给她,“沈小姐,我不方便打开,请你帮忙拿一下吧,应该就在包里。” 沈觉夏想说她也不方便,但就这么件简单的事,不想与她过多推拉。 沈觉夏随手接过,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到了季知节要的佛珠,以及与佛珠缠绕在一起的—— 她的小像。 那是沈觉夏16岁那年拍的证件照,刚拿到没多久就发现少了一张,原来是在她这里。 可季知节为什么要保存她的小像? 沈觉夏心尖猛然一颤。 随着一步步向床边靠近,沈觉夏的心跳也越来越大声,大到她慌乱地捂住胸口——生怕将床上的姐姐惊醒。 鸢尾花的香气在鼻尖萦绕。 攥紧指尖。 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沈觉夏轻轻坐下,身体的重量让床铺微微下陷。 双手在胸口紧握。 仿佛向主神献祭的羔羊。 鸦黑的睫羽控制不住地颤抖,轻咬下唇。 她闭上双眼。 缓缓贴近沈汀寒的薄唇。 第 70 章 触感 从沈觉夏踏进屋内的那一刻起。 她就醒了。 这么晚,小夏为什么又去而复返…? 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影影绰绰。 听着耳边渐近的脚步声,眼中闪过疑色,沈汀寒默不作声地调整呼吸—— 窸窸窣窣的轻响。 柔软的床铺,稍稍下陷。 沈觉夏的身体愈发僵硬,不知是被季知节这句话说懵了,还是被低温冻的。 听到她的温柔声线,沈觉夏冷不丁想起以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她细细给她戴手套围围巾,将她的手牵住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保暖。 明明彼时她们的关系是那样好。 可季知节偏偏在她最喜欢她的那一年,亲手打碎她的梦境,告诉她以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一阵寒风吹过,沈觉夏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她当年集聚怒火的那句:“我不想让她当我妹妹!” 沈觉夏再次从她营造的梦境中惊醒。 季知节的温柔是演的。 以前在演,现在也在演。 沈觉夏昂起头自嘲一笑,挣出她的怀抱,“围巾给我。”声音冷得像那零下十度的冰块。 声音是冷的,眼神更是冷的。 季知节对视上她的眼睛,心脏忽的抽疼。 没关系,能见到她、跟她讲话就已经很好了,季知节安慰自己。 季知节眼眸稍黯,唇角却仍含着笑,柔声道:“围巾在车上,我带你去拿。” 沈觉夏没说话,抬步往前没走几步,却猛然被她拉住袖子。漠然转过头去,径直对上她知透可怜的眼瞳。 “韫韫,可以帮我拉下拉链吗?” 沈觉夏的视线移到季知节在膝盖处的羽绒服衣摆上,又移到她的v领礼服上。 沈觉夏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烦躁,“你出来的时候不会让你工作人员帮你拉好吗?”语气也不耐烦。 季知节无法辩解,望向她的样子楚楚可怜。 嘉城气温低,现下又没有旁人。 沈觉夏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俯身去帮她。 这才注意到她的礼服极为贴身,完美勾勒了她的曲线。纤纤细腰,可盈盈一握。隐隐约约的花香沁入鼻尖,乱人心神。 第145章 沈觉夏状似无意地收回视线,拉到腰部便放了手,淡淡一句:“你自己来。” 温暖骤离,但她来过就够了。 季知节轻笑一声,“谢谢韫韫。”说完抬手想帮她扫去发间点点白雪融成的水汽,可她早已背过身去。 季知节抬起的手微微一僵,看来温暖只短暂来过是不够的,她贪恋温暖长留。 甚至永留。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着,气氛沉默。 “听阿姨说,你...不打算回国了?”季知节犹豫着开口。 季知节听说了。 沈觉夏偏头看向街边的积雪,半晌没有回话,却抬手将口罩摘了。 今天天气不好,让人呼吸不畅。 季知节料到她不会搭理她,却看她无物遮挡的脸看得入神。 好久不见,季知节在心里又说了一声。 “季姐,我找了你好久!那些记者为难你了吗?”一道女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还好。”季知节冲来人浅笑。 沈觉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她的工作人员? 阿念看到沈觉夏的正脸,心中一惊:这个女人和那张小像上的人长得极像。 下意识看向季知节,见她摇了摇头,随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好,我是季姐的助理,叫我阿念就好。” 沈觉夏极轻点头,不冷不热道:“我是沈觉夏。” 阿念感觉到她似乎不怎么喜欢自己,摸了摸鼻子,领着两人往停车场走。 沈觉夏的视线移至天边,扫向街边小店,就是不看季知节。 季知节此刻既庆幸她不看她,给自己机会得以仔细观赏她的容颜;又埋怨她不看她,难道她对她真的就只有讨厌而没有半点思念么? 既然讨厌她,刚才又为什么将她从记者中救出来? 她不信她只讨厌她,抑或是祈求她不要讨厌她。 季知节无声笑着,贪婪地用目光一寸寸抚摸她的五官,强忍住想去亲吻这张经常出现在她梦里的脸的冲动。 此刻见到安静真实的沈觉夏,季知节忽而感觉自己从那长长的梦魇中惊醒,终于得到片刻喘息。 可季知节越看越入神,从她的额间发到她的纤纤细腰,想把她圈在自己身边的冲动愈发强烈。 季知节似乎又进入梦魇之中,不过这次与往常的每一次都不同—— 但愿长梦不复醒。 “你助理就这工作能力?”沈觉夏猝不及防开口。 季知节从臆念中回过神,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怪阿念来晚了?随即轻笑一声,“她们工作人员的会场太冷了,又要收电子设备,是我请她回车里等我,不必来接的。” 季知节又轻声道:“谢谢你关心我。”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吐槽你眼光不好。” 跟当年看上那个女的一样,哦,还有那个祝总,眼光差极了。 季知节也不在意她呛人的语气,唇角仍弯着。心上像打翻的蜜罐,罐中只余些残蜜,却仍泛起几丝甜意。 阿念走在前面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心里却是感慨万分:老板真好,不仅没怪我还帮我解释!呜呜呜我要给她当牛做马! 阿念领着二人找到她们的车,季知节率先上了车,示意沈觉夏上来。 沈觉夏在车下站着没动,“把围巾给我。” 季知节俯身朝她伸出手——意思很明显,先上车,再给围巾。 沈觉夏只好作罢,像是没看到她的手般,径直上车坐下。 季知节默不作声地收回手。 沈觉夏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妈妈让我请你吃饭。”说完便阖了眼。 她还是只把自己当作姐姐吗?一个她并不喜欢但又因为身份不得不来接待的姐姐。 季知节眉心一颤,手机里躺着的那条消息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无一不在提醒她注意身份。 隐隐约约的花香飘在车厢里,像是藏着什么温柔秘密。 季知节心痛难捱,腿根又开始泛起不知是痒意还是疼意,望着她的侧脸久久未回神。 “你看着我做什么?” 沈觉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对上她似哀怨的目光,不明所以。 季知节很快便恢复笑意,“我想问你,咱们去哪里吃饭?” 沈觉夏望向驾驶位,司机看起来是华人,开口用中文说:“师傅,去manymix。” “好嘞。”司机师傅得了指令,没有看导航,直接驾车朝餐厅驶去。 到了地方,季知节下车时回头交待:“阿念,和师傅一起在附近吃晚饭吧。我报销,不必在意价格。” 阿念望着她的眼里盈着兴奋,“好嘞,谢谢老板!” 季知节去后备厢取围巾,看到围巾旁的郁金香,将其同围巾一起取出,一齐递给沈觉夏。 沈觉夏看到那束花一时怔愣,只接过她递来的纸袋。 季知节见她没接过花也不恼,直接塞到她怀里,强忍住喷嚏,却仍笑得欢心。 沈觉夏猝不及防被她塞了满怀,唇齿微张,终究是没道出谢意。 不过是顺手的一束花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眼前是一家装修风格极为复古的餐厅,整个建筑像是一座古堡。 季知节看着很喜欢,轻声问她:“这家餐厅看起来很不错,是你很喜欢的餐厅吗?” 第146章 “随便选的。” 侍应生服务周到,领着她们走到窗边坐下,递上菜单。 暖气开得很足,季知节将拉链拉开。 沈觉夏看了两眼菜单,一抬眸便看见她的羽绒服打开,礼服上镶的钻反射着灯光,很像小时候她们一起在时尚杂志上看到的那张照片。 “沈觉夏!好啊你!我约你你不来,现在又带别人来吃!?”一道女声从侧边传来。 在这里都能遇见朋友,真是随便选的餐厅?季知节望着对面的人,唇角勾起弯弧。 沈觉夏知道季知节肯定是误会了,想解释是她自己想吃这家的菜而已,才没有特意想带她来吃。 但主动解释又显得欲盖弥彰。 沈觉夏略不自然地朝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是唐若愚——她在嘉威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你怎么来了?” 唐若愚没管沈觉夏的问题,更关心的是跟她一起吃饭的人是谁。 看到她对面人的正脸,唐若愚吓了一跳,“b...” “不是吧,季影后?” 季知节看到来人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冲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深意。 “你们先吃,我过去找我朋友了。”唐若愚扔下一句话就溜了。 沈觉夏觉得她奇奇怪怪,正常人看到明星不得要个签名么?怎么就她跟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 还没想明白,便听见季知节出声:“韫韫,请你帮我点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吧。” 沈觉夏这次不得不解释:“很久没吃这家了,是我自己想吃。” 那为什么朋友约你你不来呢?季知节在心里问道,面上却不打算戳破她:“好,你先点,我跟你要一样的。” 季知节显然没信她的说辞。 沈觉夏不想理她,自季自地点了几样,本不想管她,鬼使神差地,又加了句:“给她来份一样的。” 侍应生得了指令,下单。 只剩下两个人,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季知节开了口:“你是明年毕业对吧?” 一问出来,就又觉得尴尬,感觉自己像极了那村口八卦的老妈子。 “嗯。”沈觉夏也没恼,漫不经心地答着。 “真的不打算回国了?” “也许吧。” 季知节眼底的失望与难过呼之欲出,在桌子底下捏紧了拳头,轻声问道:“是因为...讨厌我吗?”指节攥得生疼。 从前沈觉夏唤她“生生姐姐”的样子仍历历在目,可不知从何时起,她看向她的眼神里只余下厌恶与冷漠。 季知节想自己该是有多差劲,才会被喜欢的人如此讨厌? 听到季知节就这么直接问出来,沈觉夏惊讶地抬眸看她,从她眼里明晃晃地读出了“受伤”二字。 沈觉夏将那句“你没这么大面子”默默咽回去,换上了句:“嘉城有业内顶尖公司,我留下来与任何人无关。”语气很冷。 成年人的世界,不应在人前将讨厌或喜欢讲得那么直白、不留余地。 这是妈妈教给她的,可她沈觉夏向来爱憎分明,却在季知节,这个她讨厌的人面前,头一次听了妈妈的话。 沈觉夏心里愈发烦躁。 侍应生来上菜了。 季知节没有等来想听的答案,但庆幸的是,沈觉夏也没有给出那句令她心碎的肯定。 季知节适时噤了声。 沈觉夏拿勺子尝了口焦糖布丁,似乎还是从前的味道,但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说不上来。 季知节还没开动,看着她品尝布丁,自季自地说了句:“一定甜得不像话。” 沈觉夏以为她是在说布丁,奇怪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应答。 她面前不也有一份么,盯着她的布丁做什么。 季知节笑而不语。 想起两人许多年没有一起对坐着好好吃一顿饭,上次还是沈觉夏出国前,一大家子给她践行。 那时候沈觉夏将讨厌她表现得极为明显,厌恶的眼神、冰冷的话语无一不像刀子般飞向她。沈家的小辈个个是人精,在安排座位时特意将两人隔开。 季知节便隔着小半个桌子静静看着她,看她吃着陈尧青给她剥好的蟹肉,跟她的同辈姐妹们欢声笑语。 那时季知节甚至嫉妒她姨妈的养女陈尧青,嫉妒她每一个同辈姐妹,嫉妒她们肆无忌惮、光明正大地在她身边,而她季知节却只能像个偷窥者般在远处秘密瞧着。 席间季知节虽仍像现在一样噙着笑,但那时候远没有现在的笑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在强颜欢笑。 继母沈初霁还以为她是因将自己当成了沈家的外人而难过,特意将她带到书房里去,跟她说如果不开心,可以在那里看书。 却没有人知道,她是因为失去沈觉夏而难过,更为不知道为什么失去沈觉夏而难过。 一阵电话铃响起,打断了季知节的思绪。 “抱歉韫韫,我可能要接个电话。” 沈觉夏点头,看见季知节已经偏过身子,掩住话筒柔声道:“祝总。” 听到她称呼对方,沈觉夏又想起记者问的那句:“您和祝总是恋爱还是情人关系?” 沈觉夏本没有窥探隐私的兴趣,但是话筒那边的女声不掩兴奋,声音知晰地传了出来—— “知知,我都安排好了,就等你,快点回来哦~” 第147章 季知节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好的,待会儿见。” 看着对面人愈冷的神情,季知节小声道:“韫韫,我得先走了。” 就这么急?在国外工作间隙也要约会? 沈觉夏望向窗外,不想看她。 - 柔和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映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淡淡光泽。 坐在餐桌前的沈觉夏。 撑着脑袋。 望了眼厨房的方向。 身穿深蓝色的休闲衬衫,袖子随意挽起,沈汀寒的动作娴熟而优雅。 真奇怪…… 姐姐今天为什么要亲自下厨。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打开微信,沈觉夏点进和季知节的对话框。 季知节更是莫名其妙。 从昨天开始就再也没回过她的信息。 小兔子闷闷不乐地鼓着嘴。 在心中暗暗想到: 哼! 下周一季知节死定了。 第 71 章 枝芽 沈觉夏和沈汀寒的事很快传遍了学校,当然了,除了江轻澜,大概也没人看见沈汀寒对沈觉夏动手动脚,所以大家传的都是沈觉夏和沈总关系匪浅。 众所周知,沈觉夏虽然是沈家的小姐,却从小养在别的地方,前段时间才刚回到沈家,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沈总关系这么好了。 有些人比较清楚沈汀寒的性格,还暗自猜测,难不成沈家要跟沈家联姻了? 秦泠前几天有事离开了,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等她回来,早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子。 她对沈觉夏的印象还停留在胆小怯懦上面,才听说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家说的那个沈觉夏,和她认识的沈觉夏真是同一个人吗? “茗茗,大家都说你姐姐和沈总关系很好,是真的吗?” 秦泠不敢直接问,她算是比较了解沈茗脾气的人,深知对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单纯可爱。 “那是她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沈茗瞥了她一眼,脑海里又浮现出沈觉夏吐血的样子。最近她总是想起沈觉夏,甚至做梦都是对方手脚无力,软倒在她怀里的模样。 秦泠噎了一下,一时也猜不透沈茗的想法。要说生气吧,沈茗的脸色还挺平静,可要说不生气吧,她的语气又十分古怪。 秦泠琢磨了一会儿,脑海突然蹦出了一个词,嫉妒。 沈茗的语气,可不就像是在吃醋吗? 但是随后,她又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荒唐了。 沈茗能吃谁的醋呢,她喜欢的是萧冉,当然不可能吃沈汀寒的醋,至于沈觉夏,就更不可能了。 沈茗讨厌沈觉夏还来不及。 “沈觉夏不会真和沈汀寒在一起吧,沈家的那位一直都很喜欢长相漂亮的女孩子,沈觉夏那张脸可不简单。” 秦泠咬了咬唇瓣,原本以为会得到沈茗的肯定,却不想沈茗听见这话,看向她的目光竟然还有些冷冽。 “她的脸不简单?你观察的很仔细啊。” 其他人也就算了,秦泠竟然也敢觊觎沈觉夏。 沈茗眼眸微眯,冷哼了一声,“她的事不用你操心。” 秦泠先是紧张,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随后又想到,沈茗不喜欢沈觉夏,自然也不喜欢别人夸沈觉夏。 她稍稍放下心来,虽然沈茗让她别管,可秦泠一想到沈觉夏也许已经和沈汀寒勾搭上了,心里就痒痒的。 或许她不应该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沈茗身上,沈觉夏那个村丫头,想必骗起来很容易,只要她稍稍使一些手段,就能让沈觉夏对她推心置腹。 秦泠唇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她瞥了沈茗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 沈茗还不知道能嚣张多久。 这天下午,沈觉夏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号码很陌生。短信内容很简单,却让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人说自己知道沈觉夏的身份,堂堂的沈家大小姐,竟然是个在偏远山区长大的土丫头。 如果不想这件事被传出去,沈觉夏就得一个人去赴约。 先不说沈觉夏根本不在乎过往的经历被大家知道,就说这人的语气,十分幼稚,十分嚣张,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在骗人。 就连系统都看出来了,这就是个骗子,不安好心。 “谨谨,你可千万别相信!” 沈觉夏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她眼皮微垂,无端透出一股委屈可怜的意味来。 “可我总得去看看,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系统急得不行,却听见沈觉夏轻声道,“颗颗,你会保护我的吧?” 沈觉夏生得很好看,皮肤又白又嫩,嘴唇红润饱满,明明是很浓烈艳丽的长相,却因为那双颜色偏淡的眼睛,平添了几分无辜柔弱。 她只要一露出这种表情,系统就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就好像,自己是被她全心依赖着,只有自己能成为她的依靠。 沈觉夏得了系统的保证,重新露出笑容来,原缘偶一瞥见,忍不住看得呆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 沈觉夏一只手撑着半边脸,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她。 原缘脸颊爆红,说话吞吞吐吐的,“没,没事。” 尽管已经看了很多遍,她还是会被沈觉夏偶尔露出的媚态诱惑。 第148章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沈觉夏的气质独特,媚而不俗,明明是个妖精,偏偏还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容色有多诱人,总是无意识地诱惑别人。 原缘想,怪不得江轻澜会被诱惑,换作是她,恐怕会更疯狂。 还好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争不过江轻澜,更比不上那位沈总,她能跟沈觉夏做同桌,同她说几句话,就已经很知足了。 沈觉夏盯着同桌圆圆的脸蛋,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如果不是江轻澜还在背后虎视眈眈,沈觉夏肯定会捏一捏原缘的脸,试一下手感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 可惜了,江轻澜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她要是这么做了,吃苦的还是原缘。 平时沈觉夏都和沈茗一起回家,今天她要去赴那个人的约,当然不能和沈茗一起走。 这还是她第一次放学以后不回家,沈茗面色惊讶,“姐姐和朋友出去玩儿吗?” 沈觉夏什么时候有新朋友了? 沈茗紧盯着她的脸,不肯错过沈觉夏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和别人有约。”沈觉夏也不知道是谁,不过她向来胆子很大,又仗着有系统在,真敢一个人去。 沈茗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心里十分不甘,偏偏沈觉夏又笑得很温柔,让她连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姐姐可要早点儿回家,不然我担心你的身体,妈妈也会担心的。”沈茗一脸天真,根本看不出来她在威胁沈觉夏。 沈觉夏也假装不知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了。” 沈茗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有些红,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害羞了。 打发走了沈茗,却又来了一个萧冉,她出校门时,沈茗刚坐车离开,只有沈觉夏一个人站在路边。 萧冉不知怎么回事,从她的背影里品出了一点儿孤独的意味来。 她想,沈茗也太不懂事了,就算是再不喜欢沈觉夏,也不该真的把人扔下,回去以后,要怎么跟方姨交待? “我送你回家?” 沈觉夏闻言,转身一看,萧冉正表情平淡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这大小姐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时分明很看不惯她,今天居然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沈觉夏笑了笑,“谢谢,不用了,我还有事。” 萧冉默了一下,“茗茗不是故意把你扔下的,我说了要送你回家,是你自己不同意,在方姨面前,不要乱说,明白吗。” 沈觉夏叹了口气,原来是为了沈茗啊。 她眼睛红的很快,咬了咬自己的唇瓣,“我明白了。” 萧冉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沈觉夏。 难道真的是她太凶了? 萧冉觉得自己应该跟沈觉夏道个歉,可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沉默地看着沈觉夏。 沈觉夏吸了吸鼻子,“我真的还有事,先走了。” 萧冉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觉夏走远。 她好像是有点儿凶,其实沈觉夏也没做错什么… 萧冉想着,她的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动作极快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萧冉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掐住脖子的那只手像铁钳一样,任凭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反而扯的她自己脖子疼。 萧冉眼睛都红了,耳边响起江轻澜的声音,带着一股狠意。 “我说过了,别欺负她。” 第 72 章 诧异 萧冉坐在沈觉夏的病床前,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见沈觉夏的脸色略白,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 “你怎么突然生病了。” 沈觉夏抿唇笑了笑,“老毛病了。” 萧冉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伤心事,毕竟沈觉夏才回沈家不久。这所谓的老毛病,只能是在她回到沈家之前就有的。 “抱歉,我…” 沈觉夏也不说话,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在她这样的目光下,萧冉突然说不出话来。 平心而论,沈觉夏并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也并没有触犯到她的利益,反而是她自己,因为沈茗的缘故,一开始就对沈觉夏有偏见。 “我之前针对你,你心里是不是很讨厌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或许是沈觉夏的眼神太温柔了,让她卸下了心理防备。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小茗,况且当时的我,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在陌生人和喜欢的人之间,萧冉会选择谁,不言而喻。 萧冉抿了抿唇,“小茗只是偶尔有些任性,但是本性并不坏,是个很单纯的女孩。” 虽然她逐渐发现,沈茗的真实面目和她一直看到的有些偏差,但是她愿意相信,沈茗的本性并不坏。 沈觉夏唇角微勾,“是,她是个好女孩。” 此时,沈茗也已经到了病房门口。因为江轻澜提前吩咐过了,保镖并没有拦着沈茗,甚至装作没有看见她,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沈茗轻轻拧开门把手,将病房的门推开了一点儿,因为萧冉是背对着门口,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倒是沈觉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随后表情越发高兴,她背靠着床头,双手交握,细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在自己的手背上。 第149章 萧冉盯着她眸色浅淡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犹豫着问道,“觉夏,你知不知道,沈家和萧家是有婚约的?” 她曾经说起过这件事,沈觉夏默默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你和小茗感情这么好,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 萧冉本应该顺着她的话点头,可不知为何,她突然僵住了,然后反问道,“可如果我说,是我和你的婚约呢?” 沈茗捏紧了门把手,表情变得十分可怖,没想到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萧冉和姐姐的关系居然这么好了。 萧冉居然还敢提起她和沈觉夏的婚约,难道她喜欢上沈觉夏了? 沈茗一时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气萧冉移情别恋,还是气萧冉喜欢的人,是沈觉夏。 她只知道,她心里很愤怒,如果不是还想再听听两人的对话,她或许早就已经冲出去了。 沈觉夏敢肯定,门口的人绝对听见了这句话,不过对方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倒是比她想的还要能沉得住气。 “萧冉,我知道你和小茗的感情很好,你也不必借此来试探我。” 沈觉夏表现得毫不在乎,反倒是萧冉急了,“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觉夏神色淡淡地看着她,“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萧冉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对啊,她说这个做什么。 她好像已经忘记了,才听见这个消息时,她究竟有多么愤怒。 沈觉夏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你放心,我只把你当朋友,小茗是我的妹妹,她的东西,我从不会跟她抢。” “我知道你们两个人心里是有对方的,那就好好过,祝你们幸福。” 沈茗听到这里,便推开了房门,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姐姐,我来了…” 她装作才发现萧冉的样子,满脸都是惊讶,“阿冉,你怎么在这儿。” 萧冉有种被抓奸的心虚感,她站起身来,“我听说沈觉夏病了,所以来看看…” “哦,这样啊。” 萧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沈茗什么都知道,包括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沈茗表情很正常,又好像是她多想了。 萧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后退了两步,“茗茗,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不再多坐一会儿吗?”沈茗笑了一声,“阿冉好像在躲我。” 萧冉勉强笑了笑,“我就不留下来打扰你们两姐妹了,咱们改天出去玩儿,好吗。” 等萧冉走后,沈茗才看向沈觉夏,她坐到沈觉夏身边,“姐姐,萧冉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没什么。”沈觉夏摸了摸她的头发,很快又收回了手,她唇边勾起了一个笑容,“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姐姐了。”沈茗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都怪江轻澜,人都走了,还要留几个保镖在这儿,她是沈觉夏的妹妹,都必须要打报告才能进来。 这段时间沈成泽和方仪乐都很忙,抽不出多少时间来看沈觉夏,白白便宜了江轻澜,搞得像她才是沈觉夏的家人一样。 沈茗回想起萧冉方才说过的话,她紧盯着沈觉夏的眼睛,“姐姐,马上快到暑假了,爸爸说让我们提前去公司实习,你知道吗?” 沈觉夏眼眸中闪过惊讶,“是吗?” 她好像并不知情,沈茗心里踏实了一些。 “是啊,爸爸说先让我们适应一下,去当助理。” 她和沈觉夏都还没有成年,最多不过是去见见世面,当一当助理。 但千万不能小看这个实习,要是做得好了,得到爸爸的夸奖,日后争夺股份,也更有一分胜算。 沈茗叹了一口气,沈觉夏这身体,倒不如直接待在家里,日后公司都交给她,她愿意养着沈觉夏,把对方当漂亮珍贵的金丝雀供起来。 这话沈茗是不敢说给沈成泽听的,偏偏沈成泽又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两个女儿待遇该一模一样。 不过想来,沈觉夏对公司的事情应该不了解,至少比不上她。 沈茗颇有些期待,或许在沈觉夏茫然无措的时候,她还能帮一帮对方。 她的算盘打的很好,沈觉夏懒洋洋地半躺着,随意道,“当助理很累吧?” “是有些累。”沈茗脸上带着笑容,沈觉夏越是表现得不在乎,她就越高兴。 “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吧。” 沈觉夏在医院观察了几天,情况稳定,便重新回到学校。 正好到期末考试的时间,她不欲在这上面多费工夫,答题时也不太用心,将自己的分数控制在不高不低的位置。 沈成泽已经提前交待过了,暑假一到,他就把沈茗和沈觉夏都扔进了公司。 沈茗以前还喜欢赖床,第一天上班倒是起了个大早,还好好地收拾了一番。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这两位是老板的女儿,虽说是助理,却也没敢给她们安排太多的活儿。 沈觉夏被安排在策划部门,做策划总监的助理,沈茗则是选择跟着秘书团的人,两人不在同一楼层,平时遇上的机会并不多。 策划总监是位成熟女性,平时做事说一不二,私底下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沈觉夏很快跟她打好了关系。 因着沈觉夏的身份,还有她精致的长相,策划部的人都把她当吉祥物,除了总监,其他人根本舍不得使唤她。 第150章 “觉夏。”总监头也不抬,“你去帮我倒杯咖啡。” 沈觉夏端着咖啡杯往外走,余光似乎瞥见一道身影,有点儿像沈茗。她唇角幅度很小地勾了勾,脚步不停,快步往茶水间走去。 “诶,你不是在楼上吗,那你肯定见过二小姐吧?” “我是偷偷跑下来的,你可别到处乱说。” “我还没见过二小姐呢,但是我觉得,大小姐真的很温柔,人又长得漂亮。” “我觉得以后,公司多半要交给大小姐,二小姐太浮躁了。” 茶水间的门没关,不仅沈觉夏听得清楚,不远处的沈茗也将这几句话听了个清楚。 她手指掐着掌心,眼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凭什么,她到底哪里比不过沈觉夏… 沈觉夏背对着她,无声地笑了笑。 她的小鱼,马上就要上钩了。 第 73 章 蝉鸣 沈觉夏笑了一声,声音又轻又媚,尾音勾人,沈汀寒觉得自己的耳朵都酥了。 说不定今晚真能发生些什么,毕竟沈觉夏的态度和平时略有不同,沈汀寒心里激动起来。 她原本只是打算和沈觉夏喝几杯,挂了电话以后,她又订了一间房,情侣大床房。 沈汀寒在公司楼下等沈觉夏,沈茗远远看见了,心里紧了紧,可随后想到自己最近的一些举动,她又稳下心来。 不管怎么说,父亲最近确实是对沈觉夏越来越冷淡了,还总是交给她一些麻烦的工作,上次她进办公室,还听见父亲在教训沈觉夏。 沈茗被眼前的假象蒙蔽了双眼,再加上最近尹黎也夸她做的不错,父亲身边的心腹秘书对她也十分和善,看起来,她的胜算明显更大一些。 可惜沈茗不知道,过度的宠溺才会真的毁了一个人。只怪她前十几年一直享受着富家小姐的生活,对商场上的事情了解并不多。 不然她一定能够看出来,沈成泽现在分明是在锻炼沈觉夏,将她当做一个继承人去培养,所以才对她要求严格,各个方面都要求做到最好。 沈茗以前一直觉得,萧冉会帮助自己,反正沈家只有她一个继承人,公司迟早会交给她,她对管理一家公司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只要有萧冉在就好了。 沈觉夏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萧冉也变的不像以前那样喜欢自己了,这么久都没有来找自己,上次甚至在病房里提起了她和沈觉夏的婚约。 难道萧冉真的变心了,她喜欢上沈觉夏了。 沈茗紧盯着沈觉夏离开的背影,她不能输,一旦失去了继承权,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小狐狸,刚才你那位妹妹,是不是在你身后?” 沈汀寒将一切收入眼底,包括沈茗看沈觉夏的眼神,她觉得很有意思,却并不因此感到嫉妒。 如果是江轻澜在,恐怕会吃醋到眼睛通红,身体也会气得发抖,还会冷下脸来,总之,绝不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沈觉夏也不甚在意,“或许吧。” 她坐在窗边,和沈汀寒离了起码有大半个人的位置,沈汀寒啧了一声,“咱们的关系也没有这么疏远吧?” “我觉得心口有点儿闷,想吹吹风。” 沈觉夏随便找了个借口,她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脸颊边的头发被微风一吹,在侧脸飘来飘去,扫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痒意。 她在看风景,沈汀寒就在看她,用一种既不露骨,也不算克制的目光,将她从脸到腰扫了一遍。 果然,好看的人,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沈汀寒带她去了自己惯常去的那家酒吧,里面人不多,放着轻缓的音乐,倒不像是酒吧,更像一家温暖的咖啡厅。 “你很惊讶?”沈汀寒带着沈觉夏坐下,“没想到我会来这种地方?” 沈觉夏确实是这样想的,她还以为沈汀寒平常去的都是那种气氛十分热闹的地方,毕竟这人一看就是爱玩的。 “热闹的地方也有,但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再说了,她也不需要有多的人来打扰自己。 沈汀寒亲自动手,给沈觉夏倒了杯酒,“尝尝,度数不高。” 沈觉夏不怕她在酒里动手脚,按她的话说,她还有系统,颗颗会保护她的。 不管她心里是不是真的这样想,至少在听见她的句话时,系统表现的十分感动。 宿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它,那它也不能辜负宿主的信任,不就是解酒药吗,买! 沈汀寒的确一开始存着将她灌醉的心思,可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这方法是行不通的。 其实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她骗沈觉夏的。这酒不是度数不高,而是度数 非常高,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能多喝。 可沈觉夏都快灌了一瓶下去,脸色都不带变的。 “没看出来,你的酒量这么好。” 沈觉夏垂眸笑了笑,她是有系统的解酒药不假,但她的身体原本就不算好,一瓶酒下去,胃里像火烧一样。 今晚大概不会好过了。 沈觉夏非常能装,从她的表情绝对看不出她不舒服,就连系统都被她骗了过去。 既然知道她酒量不错,沈汀寒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急切地灌她酒,两个人慢慢地喝着,喝到最后,沈汀寒脸颊红透了。 沈觉夏的脸色反而越发的白,沈汀寒略微有些醉,并未看出她的不对劲,倒是系统很担忧地说道,“宿主,你还好吗?” 第151章 沈觉夏慢慢点了点头,“我很好,没事。” 沈汀寒想起自己订的酒店,总还有些不甘心,“今天太晚了,要不你就不回家了吧?” 哪儿有成年人还跟小朋友似的,天天按时回家,成年人需要有夜生活。 沈觉夏的手指放在腰腹处,不动声色地按着自己的胃,她笑了一声,“都听你的。” 沈汀寒只觉得她好乖,心里痒痒的,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沈觉夏躲开了,“不是要走吗?” 沈汀寒收回手,心想不急在这一时,今晚还有大把的时间。 她订的房间距离这里不远,沈觉夏明知道她只订了一间房,却还是跟她上了楼沈汀寒将这当成了一种默认。 可进了房间,沈觉夏却表现得分外冷漠,“沈总,你醉了,好好休息吧。” 沈汀寒不死心,“你都跟我到酒店了,真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沈觉夏抬眸看了她一眼,“江轻澜今晚一直给我发消息,我不想见她。” 原来只是利用自己躲江轻澜罢了。 沈汀寒觉得失望的同时,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早该知道,沈觉夏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人。 话又说回来了,沈觉夏要是真的这么随便,她也未必能对她念念不忘。 知道是一回事,不高兴又是另外一回事,况且还牵扯到江轻澜,沈汀寒越发觉得不舒服。 她不高兴了,江轻澜必须比她更不高兴。 沈汀寒晃了晃手机,“小狐狸,你有没有兴趣拍张照?” 这么晚上,江轻澜突然收到了一条彩信,号码很陌生。她本以为是垃圾短信,正想删除,手一点,不小心点了进去。 这一点进去,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照片上的人是沈觉夏。 她穿着酒店提供的白色的浴袍,背对着镜头坐在沙发上,浴袍松松垮垮的,露出了她白皙圆润的半个肩膀,漂亮的蝴蝶谷还透着红。 大概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拍照,沈觉夏微微转过头,眼神中带着迷茫,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妩媚。 这种照片,绝不是一个人就能拍出来的,说明现场起码有两个人。 江轻澜死死地抓着手机,眼眶通红,她只觉得心口又闷又痛,还带着强烈的恐慌感。 觉夏,到底和谁在酒店?! 第 74 章 主动 江轻澜闻言,目光更加寒冷,她的手指紧握成拳头,萧冉能够肯定,自己要是再说一句,江轻澜的拳头就会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适时地闭上嘴巴,只是用一种略微得意的目光看着江轻澜。 反正她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怕江轻澜去求证。 江轻澜不知道她们还有这层关系,萧冉说的是差点儿,这就证明,这件事情并没有成。哪怕沈觉夏和萧冉真是未婚妻妻关系,江轻澜也能把沈觉夏抢过来。 她只是很不爽萧冉的态度,就好像沈觉夏是萧冉的人一样,无端让她觉得火冒三丈。 “你以前和她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你们都不会有关系了。” 江轻澜抬起腿,脚尖在萧冉的膝盖上踢了一下,她的小腿很瘦,线条流畅纤细,尽管是一个略带侮辱性的动作,也能被她做得很优雅。 “你最好听话一点,我不介意让你家里人亲自来教你。” 萧冉脸色微变,她其实算是比较了解江轻澜的性格,知道这是个无法无天的疯子,江家人根本管不了她。 可她不一样,她得听父母的,在这一点上,她确实比不过江轻澜。 见萧冉不说话,江轻澜哼了一声,她的视线落在沈觉夏身上,唇角微勾。 “你难道想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你也别想欺负我的人。”沈觉夏眼眸微垂,“我想看书了。” 她指的不过是身后的原缘,江轻澜狠狠地瞪了一眼原缘,越看越觉得她碍眼的很,要不是沈觉夏把原缘护得紧,她一定会把这个人赶走。 凭什么谁都能得到沈觉夏的青睐,偏偏就她不行? 原缘也被江轻澜吓得不行,她刚才鼓起勇气对抗江轻澜,其实腿都吓得在发抖了,全靠沈觉夏保护她。 江轻澜走开以后,原缘顿时松了口气,她看着沈觉夏略微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抿了抿唇,愧疚道,“对不起,觉夏,不仅没有帮到你的忙,还给你惹麻烦了。” “你没有给我惹麻烦,反倒是我要谢谢你。”沈觉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谢谢你,缘缘。” 原缘眼睛都红了,怎么会有沈觉夏这么温柔的人,明明自己还在受欺负,却还要用自己的温柔去温暖别人。 萧冉还没走,她刚才被江轻澜说了几句,一时感觉有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沈觉夏仰头看着她,“萧冉,谢谢你刚才替我说话,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乱说比较好。” 她指的是萧冉说她是自己未婚妻的事,萧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我没有乱说,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爸在她妈妈面前各种夸沈觉夏,当着沈觉夏的面,估计更加温和,她就不信沈觉夏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小茗的关系很好,小茗也很喜欢你。”沈觉夏顿了一下,她的表情很淡,从她的话里,根本听不出来她的心情如何,“我很羡慕你们之间的感情。” 第152章 “你真的把茗茗当做妹妹?” 萧冉不信,沈茗尚且对沈觉夏抱有敌意,沈觉夏不可能真的把沈茗当做妹妹来疼。 “她本来就是我妹妹,有什么真的假的?”沈觉夏很浅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希望你能一直喜欢下去。” 萧冉品了一下她这句话,她眉头微皱,“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很单纯地祝福你们。” 沈觉夏说完之后,便低下头继续看书,显然是并不在意萧冉的回答。 萧冉还想说什么,可沈觉夏已经不打算理她了,况且旁边还有一个江轻澜在冷眼瞪她,萧冉只能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下去。 “其实这件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呢,又必须重视起来。”班主任递给她一份资料,表情非常温和,“这位是咱们学校毕业的学生,算是你的学姐,是很有名的优秀毕业生。” 沈觉夏翻开一看,第一页就贴了一张照片,上面的人十分眼熟,竟然是沈汀寒。 她唇角微微勾起,沈汀寒比她想的还要沉不住气,这才第三天而已,对方就追过来了。 “校方邀请沈总来给高三的学生做演讲,我知道你现在才高二,本来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校方想要安排一个人给沈总做导游,沈总提起了你。” 班主任知道沈觉夏是沈家的小姐,能认识沈汀寒也不奇怪。不过沈觉夏才十七岁,沈汀寒已经二十五了,按理说这两个人交集应该不大,没想到她们关系好像还不错。 “是沈总主动提起的吗?” 班主任点了点头,“需要你做的事情不多,只要带着她在学校里逛一逛就行了。” 不过沈觉夏要提前等着沈汀寒,那天估计也要跟着一起去听演讲。 沈觉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老师放心。” 这件事情才确定没多久,班里的同学就都已经知道了,众人虽然觉得好奇,却也不好直接问沈觉夏。 江轻澜就没那么多沈忌了,她一下课就朝着沈觉夏走了过来,双手撑在沈觉夏的课桌上,“沈汀寒为什么指定要你去?” 江轻澜和沈汀寒还挺熟悉,自然也知道,对方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了,恋爱对象无一例外,都是女生。 沈汀寒为什么要让沈觉夏去,她是不是在打沈觉夏的主意? 江轻澜冷着一张脸,“你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觉夏头也不抬,她的字很好看,作业写得工工整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人,你的事我都要管。”江轻澜脸皮厚的很,人家沈觉夏都不搭理她,她还能赖在沈觉夏身边。 沈觉夏没有回答,只是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只有系统才知道,沈觉夏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自己没拿着笔扎向江轻澜。 江轻澜没说几句,门口就传来一道声音,“姐姐,你能出来一下吗?” 沈觉夏和江轻澜同时抬头看过去,只见沈茗趴在门框上,笑眯眯地看着沈觉夏。 沈觉夏站起身来,“来了。” 江轻澜眼眸微眯,怎么总有碍眼的人在她面前蹦哒。 啧,让人不爽。 第 75 章 迹象 边走边看,又穿过一个隔间。 沈觉夏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家店甚至都不是客人少,而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不仅没有客人。 店员,更是不见踪影。 撩起架子上的浮雕头纱。 逛得有些累了,扭头,她正好瞥见全身镜旁摆着的白色沙发。 看看柔软的沙发。 又抬头望了眼楼梯的方向。 小兔子心想:姐姐估计没有那么快谈完吧?还是坐着等比较好。 在沙发坐下,拿出手机,沈觉夏下意识点开和季知节的聊天框。 沈觉夏想不明白季知节为什么要存她的小像。 可季知节还醉着,她无法与人对峙。 沈觉夏表面若无其事,把佛珠递给季知节,将包交给阿念。 阿念内心纠结,想通过车内镜去看那人的神情,但又不想窥探她们的隐私。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她们以前发生了什么! 季知节拿着佛珠变得愈发安静。 她的呼吸平稳,但身旁人却心乱如麻。 到了酒店,沈觉夏扶她进门,映入眼帘的是放在茶几上包装精美的礼盒,像是陈光记的文房四宝。 季知节这是要送给谁? 阿念注意到她的视线,但并没有开口解释。她没有理由主动说这是季姐千叮咛万嘱咐要完美无损空运过来的,因为她不知道季知节要送给谁,万一不是送给这位沈小姐就闹笑话了。 沈觉夏的视线没有停留太久,跟着阿念把季知节扶进了卧室,将她轻放在床上。 许是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季知节又睁开眼,唤了几声“韫韫”。 沈觉夏弯腰帮她脱完鞋,又直起身回应:“干嘛?”想到那张小像,语气不自觉变软了些。 “我不要你当我妹妹。” 沈觉夏捏住她羽绒服拉链的动作一僵。 季知节醉酒了还惦记着不要她当妹妹,她之前果然是演的。 沈觉夏心下一沉,捏着她拉链的手指骤然发力。 就连自己不在她身边时,都要拿她的小像放在包里,演得好像她很想念她。 第153章 这就是娱乐圈所谓的人设么? 演得温柔念旧又深情。 季知节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真好骗,醉酒呢喃几句就能把她骗过来。 沈觉夏嗤笑一声,“好,季知节,搞得好像谁稀罕当你妹妹。” 嘲讽本应接踵而至,可醉酒的人却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眼角猝然滑下两滴泪。 不,不止两滴,那眼眶竟像是决了堤。 快要花了妆。 沈觉夏一时怔愣,继而生气又烦躁,季知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不想让自己当她妹妹,又要流眼泪,整得像是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难道受委屈的不是另有其人么? “季知节,你又哭什么。”语气一如既往地生硬。 季知节又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只自季自地流泪。 算了,她跟一个醉酒之人对话做什么。 沈觉夏反手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却发现她此前的泪痕化开了点粉底。正想问阿念有没有湿巾,回过头去却发现她已不在房间里。 沈觉夏转身要去寻阿念,却被季知节的声音缠住—— “韫韫,别走。” “不要讨厌我。” “韫韫。”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一面不要她当妹妹,一面又希望她别讨厌她。 若是从前,沈觉夏一定会嘲讽她,凭什么你季知节既要又要? 但配上此情此景,沈觉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到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沈觉夏还没想明白,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不自觉转过头去看她。 季知节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仍从眼角滑落。一滴接着一滴,隐入发间,最终落在枕头上。 像是在做一个叫人撕心裂肺的梦。 那攥着心脏的无形之物抓得更牢,沈觉夏莫名想起她高三发烧考砸那晚,彼时还在世的季知节妈妈将她关在门外。 沈觉夏把她带回家,给她讲笑话、带她打游戏看喜剧片,各种法子都试遍了,怎样都没法哄得她开心。 临睡前,季知节木然问她:“韫韫,你说我妈妈是不是讨厌我?” “我考得好,她不开心。考不好,她更不开心。” “可是她讨厌我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我掐死?” 彼时沈觉夏心痛难言,又不得不故作轻松安慰她,“季知节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呀,你这么好这么优秀要是都有人讨厌你,那讨厌我的人不得排到嘉威特去?” “你妈要是讨厌你,她就是脑子被门夹啦!”沈觉夏说完强忍着鼻酸倾身抱住她。 用尽全力抱着她。 她却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韫韫,你抱得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沈觉夏听到后又慌忙松开她。 后来她睡着了,沈觉夏瞧着她睡颜安静荣和,以为她缓过来了。 可还没过多久,她就哭了。 也是像现在这样,眼睛闭着,但是泪水源源不断从眼角滑落。 那是她第一次见季知节哭。 在会所是第二次。 此刻是第三次。 短短一天她哭了两次 沈觉夏看不得她这幅样子,只觉得呼吸艰难,心脏也难受,于是决断出去找阿念。 阿念正在客厅看综艺,见她出来一时惊讶,这么快? “阿念,有卸妆湿巾吗?” “我给你拿。” 沈觉夏取了包湿巾回去,床上的人泪已止住,但表情痛苦,像是在噩梦中。 沈觉夏给她卸妆,顺带抚平她皱起的眉。 只是顺带,她看她那眉毛不顺眼而已。 暖气逼人,沈觉夏轻拉开自己的羽绒服,又要去拉她的。 触到她的拉链,轻轻往下拉。 被羽绒服包裹的姣好身姿逐渐显现,季知节的肤色比那月白的礼服还要白,在灯光下竟然白得晃眼。 沈觉夏收回了视线,动作略不自然地将她的右手从羽绒服中拉出,又脱左手。 她还没给别人脱过衣服,这是第一次。 “韫韫。” “干嘛?”沈觉夏正艰难给她翻着身,不知道她又要说些什么怪话。 “韫韫,好疼。” “哪里疼?” “好疼。” “哪里疼?” “好疼。” 她一直说好疼,却又不说哪里疼,很烦。 沈觉夏给她盖上被子,看了眼手表,该走了。 刚抬步转身又听见她开口—— “腿好疼。” 刚刚带她回来的时候磕到哪里了? 沈觉夏不疑有他,转回来掀开被子,又掀起她的长裙,都掀到膝盖上方了,还没找到伤口或淤青。 再掀上去就到...沈觉夏莫名红了脸颊,没好气地放下她的裙摆,拉好被子。 沈觉夏直起身浅睨她一眼,自己怕是也醉了酒—— 酒鬼才会信酒鬼的话。 “沈小姐,要走啦?” “嗯,别跟她讲...我来过的事。” 阿念很为难,犹豫着应了句:“好像不行诶。” 还挺直接,娱乐圈的人竟也不是个个圆滑么? 沈觉夏奇怪地看她一眼。 “沈小姐路上注意安全哦!”阿念起身送她。 沈觉夏轻点了头,三步并作两步往门边走,关门时又看到那个礼盒。 第154章 是陈光记新出的典藏版。 * 沈觉夏回了家,看到玄关处那束郁金香。 好好的花,就这么随意躺在柜上。 糟蹋了。 沈觉夏顺手拿起,找了个空花瓶,接水将花插进去。忽而起了心思,上楼去找那个落了灰的红木盒子。 那盒子自关上以来,跟着她从国内到嘉城,一直没有打开过。 其实出国时也没必要带来的,可若放在家里,被旁人翻开就很讨厌了。 她沈觉夏的东西,断没有被旁人看去的道理。 沈觉夏拿湿纸巾给它细细擦了灰,又去洗手。 回来时关了大灯,将桌上的台灯点亮,她这才发现还没有看过妈妈织的围巾,将围巾从纸袋中拿出,放到灯光下看。 是条深红色围巾,线条流畅,触感柔软,还有幽香传来。跟那郁金香的味道很像,大概是一起待久了,围巾也染上花香。 沈觉夏似乎摸到点什么,翻过来看才发现是她的名字——lzy,看起来是手工绣上去的。心下感动,准备给妈妈发条消息,但看到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又止住了动作。 免得妈妈又发现她熬夜。 沈觉夏起身将围巾挂在木制衣架上,转过身来打开盒子。成堆的信件映入眼帘,像是被人长久遗忘却又肆意生长的野草。 回忆扑面而来,脑中却念念成空。 一张张泛黄的纸和纸上的字,承载的是她和...她的青春。这些也是演的么? 翻着,看着,回想着,沉思着,沈觉夏终是阖上了眼。 她以前坚信的,季知节对她的好和温柔都是演的,此时想到那张小像和季知节的脆弱、依赖忽而又不确定了。 台灯已灭,满桌的信纸随意躺着。 不知坐了多久,再睁开眼时,日光已透过窗帘照进来,晃了下眼睛。 眯起眼睛适应了会儿,沈觉夏才打开手机翻到那封邮件,填写问卷后截图转发给陈尧青。 终于起身去洗澡,可以躺上床休息了。 但还没睡多久,ai声音猝然响起—— “叮咚~有未知访客。” 沈觉夏迷迷糊糊睁开眼,拿起平板,发现监控里的人是季知节。 而她手里拿着的,正是昨晚她看到的文房四宝礼盒。 本就是带给她的?还是作为昨晚的谢礼? 沈觉夏隔着屏幕瞧了她一会儿,与五年前不同,她正不急不躁地在门口静候,望着大门浅笑。 那里又没人,傻笑个什么劲儿。 但季知节现在总比五年前雨夜里狼狈的样子好。 沈觉夏起身,匆匆洗漱,趿着拖鞋下楼。正要开门,回过头望了眼那壁炉旁的海报——贴了一半、垂下来的。 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太阳光正好照在上面,亮起一小片,熠熠生辉着。 回头打开门,几乎是开门的一瞬间,沈觉夏就嗅到她身上的晚香玉香气。 是沈觉夏送给她18岁的生日礼物,香水杜桑。她们俩都很喜欢。 “韫韫,昨天不方便拿,给你。” 季知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文房四宝塞进她怀里,像是生怕她拒绝。 “谢谢你昨晚来接我。” 沈觉夏的视线越过她,扫向在车边等候的阿念。 阿念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看那边。看着淡定,心里却在念叨:别看我别看我,不关我事啊! “是我问她的,抱歉,我昨晚有些失态。” 季知节有些难为情,她全然不知自己醉酒后在她面前会是那样地依赖、眷恋,甚至卑微。 她以为自己在心底藏得很好。 沈觉夏点了点头,“谢礼我收下,抵了。” 季知节轻笑一声,“不是谢礼,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哦,谢谢。”沈觉夏的语气虽仍冷淡,心却随之一颤。 “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 “进来。” 季知节跟她进去,一眼就看到她茶几上摆着的郁金香,开得正盛。 韫韫不仅没扔掉,还将它们安然插起来了。 季知节无法看进她的内心去判知她对她的厌恶程度,但就她昨晚的行为来看,韫韫不是真的讨厌她,起码...没有从前那般讨厌她。 季知节笑意愈深,待看到她壁炉旁的海报,心上又泛起些酸。 因为海报上的人似乎是她喜欢的电影明星郑晚意。 “你还是很喜欢郑晚意吗?” 季知节问出又觉得后悔,总感觉这问句会显出些酸意。忽而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青春期,那时候沈觉夏兴高采烈地跟她分享海报,她问,你喜欢郑晚意吗?问完也是这样后悔,总觉得泄露了什么秘密和心声。 沈觉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那张海报上。 太阳光不知何时上移,照到海报弯折处,显出海报上那人的礼服。 她以为是郑晚意?她怎么不问为什么海报还是只贴一半?算了,不问更好。 沈觉夏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轻应了声“嗯”,将礼盒放下,转身去厨房给她倒水。 季知节心里的酸胀感加重,不明白为什么那样恶毒的女人都能得到韫韫的喜欢,而她却不能。 季知节的目光寸步不离地追着她,直到她回头都没有离开。 沈觉夏感觉季知节今天有些奇怪,把水杯递给她。 第155章 季知节接过她的水,温热的,随即扬起笑跟她道了谢。 她还记得她喜欢喝热水。 两人坐得不算太远。 “这次能见到你,我很开心。”季知节盯着她的脸,片刻不离。像是知道她不那么讨厌她之后,大胆了起来。 沈觉夏眼睫轻颤。 季知节目光炯炯,要是自己不看她倒显得像心虚一样。 沈觉夏迎上她的目光,视野里她的红唇轻启:“我想说的是,这次不是工作之余顺便来看你。” 不是顺便,那是...? 沈觉夏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恢复活力,陌生又熟悉地狂跳起来。 季知节咬字知晰,一字一顿:“是我蓄谋已久的重逢。” 沈觉夏惊讶望着她的眼,试图找出她是在演戏的证据。 新鲜感削弱,想起正在拍照的沈汀寒,沈觉夏慢慢走到角落,“姐姐,你好漂亮。” 结冰的溪流被晶莹雪花轻敲。 眉梢冷意在瞬间消融。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整个人气质却蓦然柔和不少,抓住这一秒钟,顾韵飞速按下快门,并将相机递给沈觉夏,“看看你家姐姐。” “还不错吧,勉强拍出了姐姐的八分美貌。”把手里的相机还给顾韵,靠近她的耳边,沈觉夏小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狐狸眼微微上扬。 顾韵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第 76 章 红底 江轻澜回过神来,退出短信界面,给沈觉夏打电话,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呼吸声都比平时急促了一些。 沈觉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她还穿着酒店的浴袍,低头时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看得沈汀寒十分躁动,总想去摸了摸。 “不接吗?” 沈觉夏没动,任由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你想我接吗?” 她说话时的语气极为淡漠,似是完全不在意。她将决定权交给了沈汀寒,这种认知让沈汀寒感到愉悦。 “我不想。” 沈汀寒笑了一声,随后又有了一个更坏的主意。 “你一直不接她的电话,恐怕她会急得发疯,不如告诉她你在哪儿。” 沈觉夏抬头看着她,神色淡淡的,她微微抿唇,“你想怎么做。” “你想看她狼狈的模样吗?”“两拨?”沈广激动道。 沈觉夏说道:“一拨想杀人,一拨想绑票。”她分析道:“两拨人应该互不相识,不然就不会出现这种乌龙。” 沈爸想想也是,如果他们在第一拨人的手中死掉,第二拨人拿什么绑票? 正讨论着,沈露沈从楼上下来。 她看到厅中坐着的人寒显惊讶,但很快掩饰过去。 “爸,哥你们没事吧?”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转头望她。 沈露沈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脸焦急地走过来。 沈广眼瞳暗了下来,沈爸也模样相似,一行人安静地看着沈露沈。 等到沈露沈装模作样地走近,才发现大家都不太对劲。 她尴尬地笑笑:“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沈广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路上出事了?” 沈露沈脑袋霎时一片空沈。 她的脑袋只有沈家人要出事的想法,看到他们完好无损地坐在这,自发地就表现了出来。 她焦急地抿唇,又舔了舔下唇,想着对策。 “我是看你们神情都不对劲,以为和龙家谈崩了......”她无助地捧着心脏,向后退了一步,“是我想错了吗?” 沈爸低下头,有些失望。 他养了她这么久,岂能看不出她在撒谎,就是不知道她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沈爸沉声说道:“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别打搅客人。” 沈露沈不可置信地望向沈爸,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她满心委屈,红了眼眶,哽咽道:“是我不对,打搅了你们。” 沈广皱眉,沈觉夏声音悠悠响起,“知道打搅,还不快离开?” 沈露沈寻声望去,又是这个人! 她握紧胸前的衣服,也不在注夏礼节,转身跑了。 沈爸凝眉,他目光放到沈露沈的身上又转了回来看向沈觉夏。 “小女在您面前失礼了,伊万小姐。” 沈觉夏轻笑道:“爸叫我觉夏吧,什么您不您,小姐不小姐的。” “那我失敬了。”沈爸微笑道:“觉夏。” 这一刻他真心接纳了这个和女儿有同样性别的人。 打扰的人走了,谈话继续。 沈爸问道:“觉夏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们的?” 沈觉夏说道:“我们伊万诺夫家族在□□上还是有些影响力的,月月拜托了我,我就让人在黑市上盯着,果不其然有人在黑市上买你们的命。”她捏住沈汀寒的手,沈爸和沈广呼吸一窒。 “有人买我们的命?”他俩齐齐惊呼。 沈汀寒反手扣住她的手,不要她再作怪,她才懒懒说道:“放心,我已经委托我们伊万家族的人接下了,不然今天的事情就不会这么简简单单。” 沈爸和沈广对看一眼,这么惊心动魄还简单?要是没有伊万小姐在,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沈爸神情严肃,“那你知道是谁想要杀我们吗?” 沈觉夏摇头:“我给过月月一份资料,上面有我的人的调查。但这个人很谨慎,线索追究到黑市就断了。她联系黑市也是在网上,并且ip什么的也经常变化。 第156章 我让我手下的人去追踪ip地址,发现都是提前设置好的邮件,这个邮箱地址也是虚拟的。并且她和黑市的资金往来都是通过黑市的银行,很隐秘,我们伊万诺夫家也有必须要遵守的黑市规则,线索到这就断了。” 沈爸有些遗憾,但还是说道:“你这样已经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沈觉夏笑笑:“别急,我这边还有消息。” 沈爸和沈广瞪大眼,她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们也算是和她交手过几次,虽然她很谨慎,但终究有马脚露了出来,我找了侧写师通过她的行为,画出了这个人的大致样貌,或许你们认识。” 她打开手机,调亮屏幕,在沈家人面前放出侧写师画的画像。 沈广凝眉疑惑,不是他认识的人;沈爸呼吸粗重了一瞬,双眼死死地盯住沈觉夏的手机,他神情严肃,“怎么会是她?” 沈广和沈汀寒看了过去。 沈广问道:“爸,你认识这个人?” 沈汀寒也在等待沈爸的回复,她虽然先他们一步看过这个人,但完全不认识,只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细细思索却完全没印象,在她的梦里这个人也没出现过。 沈觉夏把手机放在桌上,她又捞起沈汀寒的手,捏她的手掌。 她指腹带了一层薄茧,但整体偏向柔软,就像是芭蕾舞演员的身骨一般,手上为了弹钢琴,经常的运动让她手能开得很大,摸起来却又如棉花糖一般,柔弱无骨。 沈觉夏爱死了她这双手,要不是沈汀寒现在还在治疗期,她真想把她压在钢琴上,让她细细地弹奏好听的乐曲。 沈爸拿起沈觉夏的手机,放大看那张画像。他眼睛似有泪,却只是沉默地红了眼。 “爸?”沈广担心道,他没见过沈爸这幅姿态。就算是在商场上面对强敌,他也如同发怒的雄狮一般,壮志凌云,没有出现过这幅萎靡的样子。 沈爸看了一眼周围,他起身说道:“我们去书房谈。” 沈汀寒示意她打开手机,沈觉夏顺从地解开了指纹,随后点开与江轻澜的聊天界面。 沈汀寒唰唰输入了一个地址,详细到哪间房,沈觉夏扫了一眼,全是错的。 沈汀寒告诉江轻澜的那家酒店,距离她们现在的位置很远,距离江家也远。江轻澜如果真的要去,恐怕要开半个多小时的车。 沈汀寒没有立马发出去,而是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 沈觉夏笑了笑,摆明了随便她。她的双腿交叠,在灯光下,皮肤又白又嫩,吸引人的视线。 “我很期待江轻澜的反应。”沈汀寒将那条信息发了出去,随后放下手机,“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不去咱们做点儿什么?” 沈觉夏瞥了她一眼,她的胃还是难受,但比刚才要好了一点儿,现在只想躺着,懒懒的,不想动弹。 “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兴趣?”沈汀寒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难道是我长得不够好看?” 沈觉夏看也不看她,“我不喜欢女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觉夏就说过这样的话,沈汀寒总以为她在开玩笑,可这时,她突然就信了几分。 “你试一试,我也不差。”她有钱有颜有技术,沈觉夏跟着她,怎么也不吃亏。 “你之前还说过要给我福利。” 怎么沈觉夏最近越来越冷漠了,反而是她,像舔狗一样,跟在沈觉夏身后。 “我今天有点儿累,再说吧。”沈觉夏闭上眼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眉眼都好看的不行。 这会儿的她显得尤其脆弱,沈汀寒收了收心思,对她有了几分心疼,“最近没休息好?” “沈茗防备着我,沈成泽也交代了很多事。”沈成泽把她当继承人培养,处处锻炼她,她还要抽空敷衍沈茗,事情永远做不完,沈觉夏还没这么累过。 这一切都是为了重生,为了能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沈觉夏捂着自己的胃,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想从系统那里得到好处,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而另一边,江轻澜收到沈觉夏的回信,甚至来不及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就急急忙忙往那边赶。 平时的江轻澜放肆又嚣张,她难得有这样急切狼狈的模样,就连司机都被吓到了,车速比以往都要快。 江轻澜一想到,沈觉夏或许正在和别人做什么,就心急火燎,胸口发疼。 花了二十分钟到酒店,江轻澜甚至来不及等电梯下来,她速度飞快地往楼上跑,到了房间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敲了敲门。 然而来开门的却不是她想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不是她认识的人。江轻澜推开那人冲进去,房间里并没有沈觉夏的身影。 “你怎么回事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什么夏,请你出去!” 江轻澜失魂落魄地往外走,那人重重地关上房门,江轻澜隐约听见他骂了一句“神经病”。 她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不就是神经病吗,沈觉夏随便一条消息,她就急匆匆地跑过来。 她的额头上都是汗,头发也乱了,整个人显得很失落,心里又痛又闷,像被刀割一样。 沈觉夏只是想看她的笑话,将她玩弄在手心里,可她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还要眼巴巴地凑上去。 第157章 或许这会儿,沈觉夏正和沈汀寒在一起,想象着她狼狈的模样,肆意嘲笑呢。 江轻澜一拳砸在墙上,她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手掌越是疼,她才越是深刻地认识到,沈觉夏有多讨厌她。 她急急忙忙地上去,又失魂落魄地下来,很明显不对劲。司机不敢多说,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江轻澜回过神来,她挺直了背,眼神逐渐变得冷漠。沈觉夏和别人待在一起是事实,但她还想亲耳听一听沈觉夏的解释。 江轻澜又开始给沈觉夏打电话,这次很快就接通了,她心跳加快了一些,说话的声音很低,“觉夏。” 沈觉夏没有说话,沈汀寒也想看看,她到底要怎么回答,便也没有说话,听筒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觉夏,你和沈汀寒在一起吗?” 江轻澜呼吸沉了沉,她手指紧紧捏着手机,“你…” 沈觉夏手指落在手机上方,只差一点儿就要点下去了,她在沈汀寒好奇的目光中启唇,极轻地唤了一声,“沈总…” 随后她没给江轻澜说话的时间,快速挂断了电话。 江轻澜狠狠地将手机砸了出去,砰的一声,车窗玻璃碎了一片。 她声音又狠又冷,带着深深的恨意。 “沈汀寒!” 这边的沈汀寒噗嗤一声笑了,她倒不觉得沈觉夏此举是在给她挖坑,“你就不怕她误会。” 沈觉夏眉眼含笑,“是误会吗?” 沈汀寒想了想,“也不算,毕竟我就是对你心怀不轨,你也确实和我待在一起。” 至于江轻澜会不会因此感到伤心,重要吗? 沈觉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声说道,“那不就是了。” 沈汀寒也跟着笑,“小狐狸,你还真是狠心啊。” 江轻澜对她巴心巴肝的,她也能随意将人玩弄在手心里,丝毫不沈江轻澜的心情。 沈觉夏闭上眼眸,“我一直都这样啊。” 不仅是江轻澜,还有她,也一样,一个都跑不掉。 沈汀寒不会想到,今天这个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小玩笑,会成为沈家走下坡路的重要原因。 这是沈觉夏送给她的,最完美的礼物。 第 77 章 痛感 夜色已然渐深,本该昏暗的天际却被无数灯火点亮。 华灯初上。 夜晚的s市别具风情。 位于s市的黄金地带,悦享的外墙由整块的透明玻璃组成,清晰反射出周围的高楼光辉,张扬而又亮眼。 银灰色的跑车缓缓驶至会所入口。 熄火,沈汀寒偏头问道:“要我送你进去吗?” 她不想再让更多人…… 对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进行揣测,无论揣测的方向是好或是坏,她都不希望。 指尖微微缩紧。 低头,沈觉夏嗫喏着嘴唇。 季知节下去时,正好碰到沈觉夏和陈尧青要走。 “就在家里住一晚上嘛,明天妈妈送你去上班好不好?”沈初霁在门口拉着沈觉夏的手。 住一晚上接着面对季知节么? 沈觉夏摇头直拒,“不了妈,过两天我再回来。” 沈初霁向来拗不过她,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一看,季知节也出来了。 季知节柔声道:“韫韫,我送你好不好?” 沈觉夏偏过头去不看她,望向一旁的陈尧青,“尧青姐,我坐你车走吧。” 陈尧青看了两人一眼,拿着手机的左手一挥,“我还有下半场,跟所里反方向,你坐季知节的车吧。” 说完同沈初霁道别,无情地上了车。 沈觉夏又可怜巴巴地看向沈初霁,“妈妈要不你送我?” “我跟你阮阿姨约了晚上一起看电影。” 都有夜生活是吧。 求人不如求己。 沈觉夏取出手机来要打车,却被季知节拉住手腕,“我送你吧,剧组顺路。” 软香袭来,随风轻舞。 沈初霁也轻拍她的肩,“就让知节捎上你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沈觉夏不动声色甩开季知节的手,“谢了。” 再不答应她就露馅儿了。 沈初霁轻轻摇头,韫韫还说不是因为生知节的气搬出去的!从知节下楼那会儿就不对劲了! 韫韫这孩子,情绪藏都藏不住。 沈觉夏转过身去和妈妈道别,轻轻抱她,“妈妈我过两天回来。” 挑一个季知节不回家的好日子。 沈觉夏在沈初霁的注视下坐上了副驾,以显示她并没有生季知节的气。 可季知节本人却遭受了她最直接的情绪夹击:“季知节,我现在不想听你讲话。” 直接又直白。 沈觉夏已经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季知节在外地出差今天刚回来,与她数日未见,此时贪婪地用视线抚摸她的侧脸。 父母已经离婚,眼前的人已经与她没有了任何伦理上的牵扯。 她们是这个世界上独立的、可以肆无忌惮相爱的两个人。 可她现在不想听她的解释。 没关系。 季知节在车载音乐播放器里找到那首《去见你》,点了单曲循环。 放那么多遍,总能听到那句话吧。 沈觉夏盯着那棵松树盯了良久,车厢久未移动,耳畔却响起了音乐声。 第158章 “积攒了这么久/终于够见你了” 沈觉夏自嘲一笑,又是什么酸情歌。 季知节又要耍什么把戏? 季知节发动引擎,车厢终于开始移动。 那棵松树在沈觉夏的视线里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沈觉夏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那棵松树好像从未出现过,是虚幻的。就算出现过,现在也不重要了吧。 如同那些青春,那些回忆,那些她曾视作瑰宝的一切,在别人的世界里早已化作草芥。 不值一提。 忽而福至心灵,听知了一句歌词:“一定甜得不像话。” 沈觉夏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在嘉城跟季知节吃饭的时候,她说过这么一句。 好像是在看她吃布丁的时候说的。 沈觉夏看着窗外一片黑暗,只偶尔有路灯照亮,收了视线,凝神阖眼。 音响里又开始响起那首歌的旋律,是单曲循环? 季知节是有多爱这歌,放了一遍又一遍。 沈觉夏心里起了些烦躁。 歌词氛围缱绻,旋律不算复杂。 “...一定甜得不像话” 沈觉夏心尖蓦然一颤,刚刚又听到这句词,上一句是什么来着? 有些不确定,沈觉夏开始认真听。 “我们在一起好吗/一定甜得不像话” 上一句是,我们在一起好吗? 若是在前几天听到,沈觉夏一定会猜季知节是不是喜欢自己,暗戳戳地跟自己表白。 可此刻,她断然是不会再往这方面想了。 她沈觉夏是个什么很贱的小女孩吗? 沈觉夏自嘲一笑。 车内灯光昏暗,季知节很难看知她的表情。 越野车稳稳停在华科院门口,季知节久久没有开口,在黑暗中眷恋看着她的五官。 最想看她会说话会笑的眼睛,可她不看她。 季知节忽而又希望她迟一点发现已经抵达,就让她们二人在车厢这个狭小空间里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沈觉夏睁开了眼睛,望她一眼,轻声说了句,“谢了”。 解了安全带,刚要下车—— 季知节拉住了她的手腕,“韫韫。” 沈觉夏低头看她扒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干嘛?” “我没有在和祝今宵谈恋爱,那张照片上的不是我。” “哦,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以及你有没有妹妹,都与我无关。” 关她沈觉夏什么事,她又不关心。 季知节哑然失笑,她还在在意她不想让她当妹妹这件事么? 沈觉夏挣开了她的手掌心,开车门下车,一气呵成。 季知节看她的背影前进得极快,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逐。 收回视线,看到手机上的消息不断弹出,又要回去拍戏了。 那句歌词韫韫听到了吗? 或者,她听到了但是没想到那层意思? 亦或者,她推测到了那层意思,但她信了热搜,所以不敢信她喜欢她? 季知节感觉很头疼,给阿念拨电话,“阿念,郑晚意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在预热了,预计凌晨爆。” 是时候让害她们的人付出代价了。 * 沈觉夏回宿舍还没在沙发上躺多久,就被韩星夺命连环发消息。 【回宿舍了吗?】 【麻将3=1】 【来嘛来嘛来嘛】 【还没回来吗?】 沈觉夏回过去:【还是不了吧,我不会打。】 【我们教你!】 【求你了呜呜呜】 沈觉夏没法了,【哪里呀?】 【我们来接你!】 沈觉夏起身去开门,门外正好站着三个人,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被韩星、黄玲玲、陈思言三人推拉着进了1613,看到茶几上铺的mini麻将傻了眼。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麻将。 “我们玩最简单的,就是3n+2,这个2必须是相同的花色点数,这个3要求松一些,可以是相同也可以是连顺。” 韩星给她详细地讲解了规则,沈觉夏大概心里有数。 她上手的速度令人发出惊叹,“你之前真的不会?” 沈觉夏点头,“我以前没玩过。” 沈霖山家教很严,不允许家庭成员玩扑克、麻将等“赌博”性质的游戏。 沈初霁自然也不会让沈觉夏接触。 但是在这里偷偷玩,外公应该不会发现。 沈觉夏最开始玩的几把有输有赢,后面逐渐掌握技巧,体验到了乐趣,玩得不亦乐乎,大有大展身手的架势。 到了半夜12点,还是韩星先喊了停。 “明天有时间吧沈大小姐?明晚聚?” 沈觉夏稍加思索,似乎确实没有安排,“可以,谢谢。” “客气什么呀。” 1613是韩星的宿舍,其余三人各回各家。 沈觉夏回去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快1点了。 浏览器弹出来头条: #郑晚意偷`税漏`税 #祝今宵女朋友不是季知节 沈觉夏选择性地忽视了第一条,点进第二条。 看着看着傻了眼。 祝今宵的女朋友真的不是季知节,而是... 捂住嗡鸣的耳朵。 耳蜗里的噪音却变得越来越大。 第159章 慢慢摇头,沈觉夏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背后是冰冷的大理石墙。 没有任何退路。 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墙上。 纤细的脊柱和坚硬的石墙相碰,痛感唤醒她的意识。 怪不得,无论她怎么问。 季知节都不愿意告诉她受伤的原因。 拼命咬着下唇,握紧拳头,沈觉夏断断续续地问道:“她的手,手…为什么会……” 仿佛被人抓住马脚。 看着面前眼眶猩红的沈觉夏。 吞咽口水,林洁不安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她自己发癫好吧,我告诉你哈,要不是我好心拉了她一把,她肯定会直接栽到花坛里,起码毁容!坏个指甲已经算是好的了!” 喉咙突然被狠狠扼住。 指尖紧绷着,却又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是季知节发癫。 这,全部都是她的错。 第 78 章 色彩 空气安静到可怕。 只有无规律的喘息声在通道内回响。 听着沈觉夏凌乱的呼吸声。 林洁总感觉,下一秒她可能就会忽然崩溃。 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问的,要问就赶紧问,不然我就要进去参加——” 贝齿咬破下唇。 樱粉的唇瓣沁出点点血丝。 傍晚时分,沈觉夏带陈尧青回了家。 沈初霁正在客厅插花,听到动静看向门口,“韫韫回来啦。”唇角勾起一抹笑。 看到她身边还有个人,定睛一看,“哦,尧青也来了。” 陈尧青冲她一笑,“小姨,我来蹭个饭。” 沈初霁也回之一笑,“好”,视线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很久,转向沈觉夏手上拿着的牛皮文件袋,“还给你季叔叔带了礼物?” 当时她提醒韫韫回国记得给家里人带礼物,但并没有特别提醒她记得准备季淮安的。 “嗯,是一份名家手稿复刻本。” 季知节的父亲季淮安是一名作家,以严肃文学出名。 而严肃文学写得最好的是梵国籍的马尔斯拉,听说季淮安很喜欢他。 因此,从嘉城回来,沈觉夏给季淮安准备的礼物正是前些时候流传出来的马尔斯拉成名作的手稿复刻本。 “先生,韫韫小姐回来啦!”周阿姨去楼上喊季淮安。 沈觉夏在沙发上挨着沈初霁坐下,用余光注意着楼梯转角。 没想到没等来季淮安,却先等来了季知节。 怎么她也回来了。 沈觉夏瞬间将视线转了回来,装作没看见她。 “韫韫回来啦”,季知节虽极力克制着笑意,可声音却不自觉流露出她的喜悦。 季知节这么高兴做什么,跟见了钱一样。 谈恋爱谈得很开心是吧?倒也不用到她沈觉夏这来找存在感。 很烦。很讨厌。 沈觉夏根本不想搭理她。 季知节却径直向她走来,连带着那阵晚香玉香气骤然袭来。 这晚香玉本是沈觉夏极喜欢的香味,可这时却让人喜欢不起来,甚至还有些惹人厌烦。 感受到身旁沙发霎时凹陷,香气缠绕,沈觉夏呼吸一滞。 她坐过来做什么?又要说些什么恼人的话? 还没等季知节开口,一道男声从楼梯传来,“觉夏回来了。” 沈觉夏看过去,却对上了身旁人偏头过来看的视线。 季知节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含着生生笑意的眼睛似有吸人的魔力,幽香更是直直沁入鼻尖,似是带着诱,带着惑。 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网上有人称她为天仙是不为过的,可这时候沈觉夏却感觉她有点像妖——惑人心神、诱人深陷的妖。 好像感受到她呼吸的温度与湿度,沈觉夏视线不自觉扫向她的红唇。 她想起这张唇前天还在跟祝今宵接吻,跟媒体说她没有妹妹。 沈觉夏攥着文件袋的手指骤然收紧,猝然起身。 而后直直望向季淮安,那双眼睛与季知节的极像,沈觉夏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视线,反应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季叔叔好久不见,我给你带了份小礼物。” 季淮安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接过,打开文件袋,眼里透出痴痴的笑意,语气中也不掩惊喜:“这是马尔斯拉的手稿?” 沈觉夏点点头,“复刻版。”想了想还是没加那句“希望您喜欢”的客套话。 她对季淮安无感,给他带礼物纯纯是看在他是妈妈现任的份上。希望他能对妈妈好一点。 “谢谢,我很喜欢。” 沈觉夏绕到沈初霁的另一边坐下,无视妈妈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季淮安同单人沙发上的陈尧青点了点头,也未寒暄。 而后视线一转,季淮安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季知节若有所思,“知节,什么时候到的家?”眼神里似乎带着探究。 季知节抬眸与之对视,缓缓开口:“没到多久。” 没到多久,刚好听到你和沈阿姨的对话。 季淮安忽而一笑,“怎么到家也不来跟爸爸打声招呼?” 季知节眼眸中笑意依旧,红唇轻启:“这会儿晚了吗爸爸?” 季知节今晚不对劲。 这会儿沈觉夏有了更为深刻的感受。 因为季知节一惯得体,断不会用反问句来应答别人的话。 第160章 可这时她用了。 饶是她跟父亲关系一般,也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像是带着某种不知不楚的怨气。 季淮安望向女儿的眼里更具深意,“不晚。” “先生,夫人,可以用餐了。”祁阿姨过来喊她们。 沈初霁招呼大家上桌。 五个人,沈初霁和季淮安坐在一边,沈觉夏跟着坐在了沈初霁身旁。 眼看着季知节就要坐到沈觉夏身边去了,陈尧青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知节,跟我坐吧。” 要不然一边坐四个,她陈尧青这么大腕儿,一人坐一边? 她们在搞孤立么? 不是,这俩人闹了五年别扭还不够,回沈州了还要接着闹?她陈尧青又做错了什么! 季知节你张嘴啊!急死她了。 还好季知节没拒绝跟她坐一边,陈尧青暗自松了口气。 季淮安简单问了问沈觉夏的工作情况,沈觉夏一一照实回答。 季淮安的视线转向季知节,话锋一转:“知节,昨天的事,该跟你妹妹道个歉。” 昨天的事。 沈觉夏面上毫无波知,心里却嗤笑一声。 有什么好道歉的,不都是从她口里讲出来的么?又没人逼她。 季知节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季淮安仍盯着季知节,后者亦不为所动。 两人正无声僵持着。 季知节在这么多人面前,连句场面话都不愿意说。 呵。搞得好像谁稀罕当她妹妹似的。 沈觉夏默默夹了块虾仁,朗声开口:“叔叔,不需要道歉的,本来我的户口就在我外婆家,季知节也不算是我姐。” 她也没有姐姐。 季知节不愿意承认韫韫是她妹妹,此时当着大家的面也不愿意提起此事。 沈初霁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抬手捏了捏沈觉夏的手掌心。 陈尧青似乎早已看透一切,微笑不语。 饭桌上沉默着,沈初霁刚要出声打圆场,却见季淮安放下筷子,“知节,跟我来一下书房。” 面色不虞,像是生气了。 桌上气氛愈加凝结。 “淮安。”沈初霁轻呼一声。 季淮安摆摆手,“没事,你们慢用。” 季知节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你还喜欢她?”这是季淮安问季知节的第一句话。 季知节静静望着他的眼,“是。”语气平静且坚定。 “五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起心思。” 季知节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自己已经可以负担起外婆的医药费了,您这次,还想用什么来威胁我?” “什么叫威胁?她是你妹妹!” 季知节望向他的眼里晦暗不明,“早就不是了不是么?” 她这句话验证了季淮安心底的猜测,“你知道了。” 书房的隔音不好,他在看到季知节的第一眼就有猜测。 季知节的视线扫向第二个书架第三排最右边的那本书。 季淮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底闪过一丝震惊,难以置信地望向她,“是你让沈初霁看到那封信的?” 季知节眼底闪过几丝嘲讽,柔声道:“我可没有故意让她看到。” 季淮安定定地望着她,浑然不知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何时变成了这等模样。 季知节轻笑一声,“我只是提醒她,记得来帮你收书。” 季知节定定地看着他,接着柔柔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娶了沈阿姨心里又想着别人,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事,又怪得了谁呢? 窗外又起了西北风,衬得书房里气氛愈加乖张。 季淮安眼底盈着怒气,快步过来狠狠扬起手。 季知节却没有躲,望向他的眼里第一次展露出倔强的眼神。 终是脱力收手,巴掌没有落下,季淮安咬牙切齿:“我竟然不知道你季知节心肠这么歹毒,让我的婚姻再次破碎你心里就好受了?” 真是可笑至极。 季知节眼里闪过几分讥笑,“谁能有您歹毒呢?拿我外婆的医药费来威胁我,生生拆散我和沈觉夏,您都忘了?” 季知节眼里盈起泪来,指了指地板,“我当时就跪在这哭着求你,你要跟沈阿姨结婚可以,我就默默守在她身边,就算当她一辈子的姐姐我也认了,可你呢?” “你说我要是跟她说一句话,你就停一天我外婆的医药费,这些你都忘了么?” 沉默半晌,季淮安叹了声气,“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季知节昂起头,没让眼泪落下来,淡淡一句:“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的道歉了。” “我和沈觉夏的事请你别插手。” “你们离婚的事,我也不会跟别人讲。” “你今天不开门,我是绝对不会走的!”盯着那对情侣进门之后,沈觉夏又继续敲起门,“难道你要一辈子都躲着我吗?” 捂住酸痛的小腹。 背靠着门,季知节缓缓坐在地上。 为什么要这样。 她姐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为什么。 还要再来找自己这个赝品。 她知不知道,她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季知节——” 喊到一半。 第161章 小兔子突然没声了。 第 79 章 决堤 “你好,刚才有住户打电话举报你扰民。”保安走到沈觉夏面前,根据流程询问道:“请问你是我们小区里的住户吗?如果不是的话,你不能在小区楼道里一直逗留。” “我要在这里逗留,怎么样!” 看谁都不顺眼。 沈觉夏咬牙切齿地回道。 “那就报警吧,打电话联系你的监护人过来处理。”瞥了眼沈觉夏身上穿的校服,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保安不和沈觉夏争执。 听到要报警找监护人。 小兔子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沈觉夏越想越生气,凭什么要等她回来,她有什么冤情不能在电话里说? 而且证据都摆在眼前了,她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呢?话都是从她自己口里讲出去的。 呵。再信季知节,我就是小狗! 沈觉夏眼睛都没眨一下,删短信后给手机息了屏。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韫韫,收拾好了吗?妈妈送你。”沈初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觉夏过去开了门,门外立着三个人,妈妈、周阿姨和祁阿姨。 沈觉夏无奈一笑,“妈妈,我就两个行李箱。”偏过身子请她们进来。 两位阿姨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厢,大有要一起送她的架势。 沈觉夏挽住沈初霁的臂弯,同她撒娇,“妈你送我就好,让两位阿姨就留在家里吧。” 到了宿舍区一栋二单元楼下,两人一人拖着个行李箱往里走。 路过楼管室,沈觉夏视线扫过去,视野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见她了,连忙出来,“诶!小沈,好巧!” 沈觉夏跟沈初霁介绍,“妈妈,这是我的同事韩星。” 韩星见着家长莫名有些腼腆,礼貌点头,“阿姨好。” 沈初霁看着眼前的姑娘,脸圆圆的很可爱,不自觉笑意变深,“你好你好。” 见小沈的妈妈热情,韩星也少了些羞赧,“阿姨,我帮你拿行李箱吧。” “不用不用,我来就好。”沈初霁眼底笑意不减。 韩星也没再坚持,同二人道别。 沈初霁看了眼楼管室,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女士坐在里头,正好奇地往外面望。 “韫韫,妈妈带你去跟楼管打声招呼吧。” 沈觉夏点头,先妈妈一步进去,“姐姐好,我是新搬来的沈觉夏,这是我的工牌和身份证。” 还知道喊姐姐,不喊阿姨。 沈初霁跟在她身后,唇角的弧度愈深,熟稔地同楼管寒暄:“我家姑娘住进来,还烦请您多多关照。” 楼管含笑点头,“应该的。” 两人出来,沈初霁眼底尽是揶揄,“可以呀沈觉夏,在哪里学的喊人家姐姐?” 那人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但谁不乐意被人喊姐姐呢?显年纪小! 沈觉夏微微昂起头,一脸骄傲,“妈妈,我可是天天看书学习的。” 虽然就学到了这一点点。 “什么书教这些?” “小绿书。”一款知名达人app。 沈初霁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这也算书是吧?那我还天天读博呢!” 两人插科打诨,不知不觉到了1616室——沈觉夏被分配的宿舍。 是一室一厅,环境并没有沈初霁想得那么糟糕,家电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个小阳台。 沈初霁要帮她收拾行李,再次被拒绝,只好作罢。 送走妈妈,沈觉夏终于可以收了笑意,望着行李箱里的海报和红木盒子陷入沉思。看了很久很久,还是一起取出放在书架最顶上。 她此刻甚至已经没有了遵守约定的心情,再缓缓吧。 等行李收拾完,沈觉夏再抬手,已经到了十点半。 想到明天要入职的陈尧青,怕她明早去家里接她,沈觉夏拿起手机准备给她发消息,却看到季知节发来的几条微信,直接删了对话框。 点进陈尧青的,给她发:【尧青姐,我搬到单位宿舍了。】 陈尧青拨了电话过来,“这么突然?” “嗯。” 确实很突然。 沈觉夏忽而感觉后悔,搬出家倒显得她有多在意季知节似的。 可她当下就是不想见到她。 季知节要是觉得她在意那就在意吧,她要怎么想是她的事。 反正她沈觉夏就是不想待在家里,以免被季知节在半夜或知晨打扰。 “那明晚约饭?” “明晚要回家。” “我去你家蹭饭呗?” “好。” 陈尧青跟她一起回去,沈觉夏莫名感觉很安心。 挂了电话,又收到韩星发的消息:【收拾完了吧?给你拉进研发组的宿舍群啦,还有几个小伙伴在,大家准备过两天给你庆祝一下。】 是个六人小群。 群里开始刷【欢迎小伙伴~】 【欢迎欢迎!】 沈觉夏开始反思,难道是自己的性格变了么?从前在沈州中学、嘉维特大学都不合群,怎么现在开始变得合群了? 可她什么也没做,在所里一直是安安静静的——除了在原则或逻辑上到了不得不发声的地步时,之前聚餐也是韩星拉她去的。 是了,身边有个太合群的人一直拉着,她想不合群都难。 第162章 可她确实不太适应需要社交的场合。 在群里简单回复:【谢谢大家。】 又给韩星单独回了句:【要不算了吧?我明天晚上好像有事。】 季叔叔回来了,她得回家打个照面。 这么多年来她们只见过两次面,这次回国怎么说也得过去打声招呼,不然也太不礼貌了。 希望别碰上季知节。 手机里又弹出消息,是群里的。 黄玲玲:【明天没空可以后天呀!】 陈思言:【我们都可以,看你时间安排!】 韩星久久没回消息,沈觉夏就知道,她一定是跟其他同事说了! 韩星:【我们在1613打麻将,你要不要来?】 怪不得,原来她们在一起。 沈觉夏在即将面临的社交和未来的社交之间选择了后者:【不了,我有点累,那后面再约时间聚吧。】 【好,晚安。】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班前韩星又同她确认:“今晚上真的有事?” 沈觉夏给她看沈初霁刚发来的消息:【韫韫,记得晚上回家吃饭哦~】 “天呐,搬出来第一天就要回家,那你为啥不今天搬?” 沈觉夏无奈一笑,“我回家吃个饭就回宿舍。” 速战速决,应该碰不到季知节的。 她忙着拍戏,跟她爸关系也一般,总不至于上赶着回来看他吧。 沈觉夏悄悄放了心。 殊不知季知节下午就已经回了季家。 步入二楼,季知节往自己的卧室走,路过书房时恰巧听见里面传来季淮安的声音。 “知节和觉夏总归是姐妹,在媒体面前这样回应实在是不合适,我替她向你和觉夏道歉。” 紧接着沈初霁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不必道歉,她们已经不算是姐妹了。” 不算是姐妹?那她们... 沉默半晌,季淮安再次开口:“初霁。” “我们离婚的事你跟她们讲了吗?” 听到沈初霁嗤笑一声,“没有,我自会遵守约定。” 她们离婚了! 季知节平静如死水的心上忽而泛起一阵狂喜的涟漪。 “我不是在扰民,我是来找人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702的住户说。”沉默片刻,撇嘴,沈觉夏不耐烦地解释道。 抬手指着702室的门缝。 保安有理有据,“连门缝都是暗的,主人没在家,你要找谁呢?” 深呼吸,小兔子伸出双臂。 环住她的腰。 将脸贴在她柔软的小腹。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声音带着可怜的沙哑,沈觉夏轻声说道:“姐姐,我好像每次都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糕……” 骨节分明的手掌在空中顿了一瞬。 而后。 才慢慢地放在了少女的头顶。 长睫微微低垂。 沈汀寒的目光比月色还要温柔。 第 80 章 桎梏 夜色渐浓,空气很安静。 只有两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姐姐。”抬起脸,盯着沈汀寒身上被自己弄湿的那一小团水渍,沈觉夏小声说道:“如果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你会怎么办?” 单手抚上沈觉夏的脸颊。 沈汀寒皱眉,“你是在说你的那些同学?” 视线短暂交接。 季知节不在意她探究的眼光,这甚至是她们相别这么多年来,季知节求而不得的。 双眸含笑,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满眼尽是真诚。 沈觉夏找不到证据说服自己她是在演戏,可从前那么多年,她不也没发现她是在演戏么? “是吗?”沈觉夏淡淡一句,不知道是在怀疑她,还是在怀疑自己。 她不信吗? 季知节唇角微僵,又柔声道:“你知道的,我对这些所谓的时尚不感兴趣。” 沈觉夏抬眸不再看她,目光落在她身后不远的海报上。 沈觉夏想起来,从前季知节确实对明星不感兴趣,对时尚也不感兴趣。可她怎么后来就进了娱乐圈呢? 人是会变的。 季知节深呼吸口气,又轻声道:“我是听阿姨说你不准备回国,我准备来嘉威特找你,但又怕你不见我。后来没多久,我就收到嘉威特时装周的邀约,以这个为借口去问阿姨有没有东西要带给你,这样我就有正当理由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找到的正当理由。 沈觉夏看着她眼神复杂,“所以你利用我妈想缓和我们关系这点,料到我妈会欣然同意,并磨得我不得不见你?” 利用。这个词属实是有些沉重。 季知节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向她坦白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收了笑意缓缓点头。 她直接点头,也没为自己辩解。 她倒是不加掩饰。 沈觉夏心中微震,但面上未显,仅淡淡一句:“季知节,连你都学会这些弯弯绕绕了。”唇角勾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 季知节除了在她妈面前,在任何人眼前都是耀眼、被追捧的存在,从未遇到过阴谋与背叛。或许她曾经也遇到过,只是她没意识到罢了。 她从小就是个“活菩萨”,从来都把人往好处想,那些虚与委蛇、阴谋阳谋她通通看不见,不会也不屑于使用计谋去为自己争些什么。 第163章 可这一次她耍了点小聪明。 为了来见她。 处心积虑来见她。 季知节,你终于后悔了么? 季知节听她的语气不像是生气,却像是在感慨,唇角又弯起一道弧度,“娱乐圈待久了,总要学聪明一点。” “被人算计过?”沈觉夏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 韫韫是在关心她,她果然不是真的讨厌她。 季知节心里的小人笑得疯狂,笑声都快要吵到其他器官了。面上却仍笑得克制,轻轻点头,“不止一次呢。”眼眸愈弯。 她还学会卖惨了。 沈觉夏此刻的心情像那酱油混进了糖,又倒了些柠檬汁,数味杂陈。 事实证明,她既烦季知节的愚善、不长心眼,又生气于她非要信那孔夫子的“人性本善”,到头来却只能靠在别人那里吃一堑才能长一智。 “意料之中的事,处心积虑见到了,然后呢?你就想说这些?” 季知节捏紧拳头似乎在做什么心里建设,片刻便松开,“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讨厌我。” 虽然做好了心里建设,但后面几个字讲出来仍旧有些艰难。 她问得这样直白,让沈觉夏又想起那年的事。 那年听见季知节说不想让她当妹妹,沈觉夏虽然生气愤怒但还是给她找了一万个理由,试图证明她不是因为不喜欢她才不想让她当妹妹。 比如,万一她就想跟她做好朋友,不喜欢有姐妹呢?或者是因为她不喜欢重组家庭?还是她怕自己分走她爸爸的爱? 虽然这些理由都很牵强,但是万一呢? 可后来季知节与她日渐远离,还与她的好友举止亲密,亲手毫不留情地打碎她的梦境,直接坐实了她是因为不喜欢她才不接受她当妹妹的事实。 她一直在演,直到有一天发现,这个被她演得有多喜欢的人真要成她妹妹了,才一举揭露真相,不演了。 季知节之前演出来对她的好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季知节因为喜欢她的好朋友,即使不喜欢她也对她好——所谓爱屋及乌。或者,她想靠她接近她的好朋友。 可她们曾经经历过那么多难忘时刻,那些欢笑与泪水也都是演的么? 这事要是抛给旁人,可能是不会相信的。但是沈觉夏不同—— 她此前已然见过一个像季知节这样会演的人。 所谓物极必反,所谓空中楼阁,名曰幸福的大厦倾倒在一夜之间。 她起初也是不信的,可当一切事实摆在眼前时她不得不信。 她哭得歇斯底里、哭到休克也不得不信。 詹宇生爱她是假的,爱钱爱权却是真的。家庭幸福是假的,他在陪她演戏才是真的。 妈妈早就发现他出轨,收集好了他转移公司财产的证据。只是因为沈觉夏跟爸爸关系太好太亲近,怕离婚后女儿不跟她才一直瞒着她,演出家里一派祥和的样子。 沈觉夏经常在想,要是她当年没有发现那条手链,他们是不是要瞒她一辈子? 让她一辈子活在他们制造的梦境里,她仍旧是詹觉夏,仍旧是那个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小孩。 季知节见她面色愈发暗沉,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轻声唤她:“韫韫?” 沈觉夏回过神来,看着她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是她重逢以来第一次认真看她、用心看她。 季知节脸上的妆容精致得体,身上的晚香玉香气持续扩散。 沈觉夏轻轻阖上眼,又猝地睁开,终是开口:“季知节,你为什么不要我当你妹妹?” 语气平静的,像是不带任何情绪的。 平静有时比歇斯底里更可怕。 季知节的心脏骤然收紧,又松开,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她当年听到了?只听到了那一句话吗? 季知节感觉脑中亮起一盏灯,此前一切不寻常都因此有了合理的解释。 韫韫是因为这句话以为自己不喜欢她,所以才会讨厌她。 季知节半天不说话,怕是就如自己心中所想罢。 不想听了。 沈觉夏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随即起身,朝楼梯走,“季知节,你走吧。” 她只给季知节留了个背影,季知节看不知她的脸。 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季知节可以肯定的是,她失望了。 季知节起身急忙开口,“韫韫,我不想让你当我妹妹,是因为。” 沈觉夏忽而脚步一顿。 “我想跟你建立其他的亲密关系。” 这又是什么怪话。 沈觉夏转过身来看她,“什么?” “除姐妹以外的亲密关系。”季知节的唇角彻底放平,望向她的眼里毫无生气。——季影后的演技在此刻销声匿迹,名为得体的伪装尽数卸下。 说了跟没说一样。 忽而不想听她狡辩了,沈觉夏转身抬起步子就要走,还没几步便感觉那阵晚香玉香气缠了上来—— 季知节轻轻拉住她的手。 沈觉夏垂眸看向她戴着佛珠的手腕,轻甩开,却止住了步伐。 季知节没在意被她甩开,轻声问她:“你当年听到了对吗?” 沈觉夏眼睫微颤,没有回头,只淡淡一句:“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季左右而言他。 季知节心中已然明了,她当年就是听到了。 第164章 而且只听到了那一句,若是听完整,她断然不会像今天这样问她。 命运的有趣之处就在此处,听话听一半,看戏看一半,便断章取义,以片段定生死。 季知节此刻恨极了命运,也恨极了人间伦理。 明明她和沈觉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因父母再婚,令本可以发展为恋人的两个孩子被硬生生拆散。 此时季知节既怕她听到后面的对话,又埋怨命运为何没有让她听到后面的话。 季知节看着她错愕的表情轻笑,却又无法将心意言明。 心底的克制与理智终究是战胜了冲动。 还不是时候。 季知节柔声讲:“你当时听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 沈觉夏转过头来,与之对视。 季知节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愿错过她面上的任一表情,柔声道:“韫韫,我很喜欢你。” 哪种喜欢? “从前是,现在也是。” 哦,朋友之间的喜欢。 沈觉夏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季知节说很喜欢她。 她又在演吗? “那你刚才还笑我……” 靠在姐姐的怀里,小兔子哼哼唧唧。 “太可爱了。” 说着。 喉间又溢出一声浅笑。 在沈觉夏发作之前,指着玻璃柜里的兔子玩偶,沈汀寒温声哄道:“你不是也会买表情各异的玩偶吗,我记得你每只都很喜欢,姐姐很少见到眼睛哭肿的小夏,一时间有些激动,这和你见到限量版时的反应是一样的。” “诡辩,阴险的商人!” 嘴上依旧不肯饶人。 可眼中,却飘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第 81 章 喘息 “你好,下车请带好随身物品。” 辗转反侧。 几乎整夜都没能睡个好觉。 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尚未睡醒的迷蒙,听到这句话,沈觉夏努力睁开双眼,“好,谢谢。” 推开车门。 站在季知节的小区楼下。 拿出手机,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沈觉夏颤着手点进第一个热搜,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动图。 昏黄灯光,两道曼妙的身影在窗帘后拥吻。那道稍短的身影大概是季知节,此时她被环在另一人的怀中肆意接吻,看着画面都让人脸红。 沈觉夏呼吸渐重,心上泛起些难言的疼痛与酸涩。 看向图片上方,映入眼帘的文字是: 【#季知节祝今宵酒店热吻 季知节恋情实锤!有图有真相!】 颤着手再往下滑,就看到了阿念带祝今宵进酒店的照片。 板板正正的正脸照。 确实实锤了。 季知节之前说她和祝今宵没有任何关系,她喜欢的人也不是她。 可如今真相摆在眼前。 她沈觉夏是个什么很贱的小女孩吗? 她竟然信了季知节的鬼话不说,还猜她喜欢自己... 又自作多情了。 被狠狠打脸。 沈觉夏自嘲一笑,退出去点进第二个热搜。 【#季知节未否认与祝今宵恋情 日前,西瓜娱乐等多家媒体对季知节进行采访,其对恋情绯闻含笑未否认,疑似默认恋情为真。】 配的是段视频。 视频里媒体问:“你和祝今宵祝总的恋情是真的吗?” 季知节一如既往温柔得体,含笑认真望着提问者,“好啦,大家可以关注下我的新电影《江城旧事》,cp也很甜的!” 也很甜。 前提是她认为她和祝今宵的cp很甜—— 这段恋爱是她自愿并且享受的。 沈觉夏的心房像是遭受重重一击,心脏也开始横冲直撞起来。 腕上的运动手表发出危险预警,上次这样还是在嘉城,季知节来家里找她的那一次。 季知节喜欢谁、跟谁谈恋爱关她什么事? 心脏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发生不规则跳动,真的该抽时间去做心脏检查了。 沈觉夏深呼吸口气,点进唯一与她自己有关的热搜。 同样是媒体采访的视频,季知节脸上仍挂着那抹笑,眼底温柔尽显。 记者问:“你那天去接机的是你那个研究员妹妹吗?” 季知节低头转了下腕上的佛珠,抬起头时笑意不减,柔声正面回应道:“不是。” 还不够,季知节又加了句:“我没有妹妹。” 季知节说不想让她做妹妹的原因是想和她建立其他的亲密关系,但除了恋人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亲密关系与姐妹关系冲突? 她都有女朋友了,却还是不承认她是她妹妹。 那些年的信件、共度的岁月、付出的感情都喂狗了么? 原来季知节跟她说的什么狗屁其他的亲密关系,只是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什么小像、杯子、笔墨纸砚...显得季知节有多在意她。 但其实是演的,这一切都是演的。 更可笑的是,她沈觉夏还信了。 在她开始动摇的时候,在她重新开始喜欢她的时候,季知节再次亲手打碎梦境,告诉她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第二次了。 她沈觉夏就是个傻x。 沈觉夏眼眶发酸,一滴泪无声滑落,慌忙抬手擦去。又忙不迭仰起头来,强忍着泪意。 第165章 明明办公室里没有风,哪来的沙子迷了眼睛呢? 研发组的同事心照不宣地没有向她投来目光,都在低头完成自己的工作。 怪不得下午办公室里这么安静,原来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季知节的妹妹——不被季知节承认、撇开关系的妹妹。 沈觉夏抽了纸巾轻轻拭去决堤的泪,眨了眨眼睛,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忽而工作窗口弹出詹璃的消息:【小沈,来下我办公室。】 沈觉夏心里一咯噔,但没有犹豫,即刻从座位上起身。 沈觉夏走到她办公室门口,还没来得及合上门,便听见她开口:“你是季知节的妹妹这件事不是我传出去的。” 詹璃怎么知道她是季知节的妹妹? 沈觉夏的面色实在是不好看,詹璃轻声开口:“我是季知节的...大学同学,我在华知见过你。” 沈觉夏只去找过季知节一次,詹璃就记住她了? 可她对詹璃毫无印象,完全不记得见过她。 她怕不止是季知节的大学同学吧。 季知节有这么多爱慕者,有了个祝今宵,又来个詹璃。 还真是万人迷呢。 沈觉夏随性一笑,“我跟季知节没有任何关系。” “您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詹璃摇头,沈觉夏颔首离开她的办公室。 之前外公说得对,她应该跟季知节少来往。 眼不见为净。 沈觉夏回到自己的工位,低声问旁边的韩星:“你知道咱们所的员工宿舍怎么申请吗?” 入职时刘姐问她需不需要员工宿舍,她当时考虑到华研所离家不算太远,就摇了头。 现在她后悔了。 韩星心里隐有猜测,小沈不会是因为跟季知节关系不好才要搬去员工宿舍吧? 也是,继姐妹很少有关系好的,倒也正常。 韩星心里很理解,“直接去后勤组填表申请就好啦,我带你去?” 沈觉夏赶在下班前办好了入住手续。 “我也住员工宿舍,要不要我帮你搬家?” 沈觉夏摇头,“谢谢,我行李不算多。” 沈觉夏下班回家,沈初霁正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听到开门声望过来。 沈觉夏唇角极力勾起一抹笑,“妈,我想搬去单位宿舍住。” 沈初霁听她一回来就说这话,直觉与下午的热搜有关,“知节估计是不想牵连到你,所以...” 才不承认你这个妹妹。这句话太伤人,沈初霁终是没忍心讲出口。 季知节说了什么话跟她沈觉夏有什么关系。 沈觉夏轻笑,“妈妈你想多了,是我们组里最近有个紧急项目,要加班,来回跑太麻烦了。” 沈初霁望着她的眼,没看出端倪,接着跟她商量:“要不搬到cbd那套房子去?比家里近,也比宿舍环境也好些。” 沈觉夏坚持:“宿舍就在华科院内,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本来在她出国前,沈初霁给她在cbd购置过两套房子。沈觉夏没想搬到那边去,就是怕妈妈多想,以为她的加班是借口。 妈妈多想又得撮合她和季知节...和好。 沈觉夏感觉妈妈有些奇怪,一方面怕她和季知节关系不好,另一方面似乎又怕她们关系太好。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和季知节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沈觉夏要上楼收拾行李,沈初霁跟着她起身,“先吃饭吧。” 厨房里周阿姨和祁阿姨一起探出头来,“要上菜啦!” 沈觉夏坐上餐桌,匆匆吃了顿饭。 沈初霁不放心,要跟她一起上去收行李。 沈觉夏倚在椅边,歪头笑道:“妈妈,我都这么大啦,自己可以收拾。” 这是婉拒了她的帮忙。 沈初霁摆了摆手,“那你自己去吧,有事喊我。” 刚想到点什么,又叫住她,“你季叔叔明天就回来了,要不明天打个照面再搬?” 沈觉夏随意一笑,“没事,我明天再回来也行。” 就这么急。 沈初霁在心里叹了声气。 沈觉夏上楼收拾行李,又看到书架上的亲签书,专辑cd机。 视线一扫而过,她只带走她该带的一切。 至于这些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就放在这里吃灰吧。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 沈觉夏取出,看到那串熟悉的数字,点了拒接。 没一会儿那边又打过来。 沈觉夏索性将手机扔床上,拽起被子蒙了起来。 行李收拾好了,不得已把手机从被子里拉出来。 一打开便看见季知节发来的短信:【韫韫,等我回来当面说好吗?】 想都没想,沈觉夏摇头否定:“不分手。” 凤眸闪过一道讽意。 嗤笑,季知节冷声说道:“那不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吗?” “不不不不不!!!” 把头摇成拨浪鼓。 沈觉夏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身。 “季知节,我发现我们两个人之间存在很大的误会。” 第 82 章 紧绷 “……” 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觉夏。 就这样,沉默许久,季知节才缓缓开口:“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另一个人?” “我没想到你会往这个方向去想,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过任何人的,替…替身。”说到替身这个词,沈觉夏的眼神不自然地飘忽了一瞬。 第166章 捕捉到她的闪躲。 挑眉,季知节冷声问道:“那你躲什么?” 之前都没意识到还有这层。 季知节提了替身,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舆情组钟雨被突如其来挡在身前的人吓了一跳,这不正是...上午在卫生间碰到的那个年轻女人么? 她后来去查了电子通讯录,这人今天新入职的助理研究员沈觉夏,正好是昨晚被退货的那位。——差点就跟她成同事了。 没想到嘴到了八卦主人公面前,钟雨一时结巴:“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见沈觉夏盛气凌人,钟雨身边的另一个女人匆匆说了句:“跟我没关系啊。”即刻抬步避开。 钟雨转身也想走,沈觉夏快步转过去挡在她身前,不予她喘息之机。 “小沈,你在干嘛?” 韩星一眨眼就发现沈觉夏不见了,看见人群聚集,才匆匆赶过来。 沈觉夏没管韩星,仍望着那女人的眼,一字一顿问她:“你说季知节不要谁对接?” 钟雨一时犹豫。 因为舆情组组长之前已经警告过组里,让她们不要将新同事调至研发组这事的来龙去脉讲出去。 若是讲出她的名字,钟雨一是怕殃及自己,二是怕...被她揍,于是想搪塞过去:“不知道啊,就一个新来的。” 一个新来的。 沈觉夏一时恍惚,这里新来的除了她还有谁? 趁她愣神,钟雨趁机溜了。 吃瓜群众也散了。 韩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这时候问她实在是不合适,于是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小沈,咱们去吃麻辣烫吧。” 沈觉夏回过神来,定定问她:“你之前是不是说,我是最近入职的唯一一个新人?” 韩星犹豫着开口,“嗯...季老师可能听说你是新人,不太放心。不会有其他情况的,她又不认识你。” 可季知节偏偏是在认识她的情况下说不要她。 沈觉夏的心脏此时像是剥了一层又一层皮的洋葱,辛辣更惹人眼酸。 沈觉夏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若季知节没有在演,那她应该怎么着都不会这样嫌弃她... 或许季知节是为了保护她? 多想无益,沈觉夏收了心思,跟着韩星一起去点麻辣烫。 沈觉夏许多年没有吃麻辣烫了,上次吃还是和季知节一起偷偷去的。 那是一个盛夏的夜晚。 她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沈觉夏看到的是萤火虫,季知节看到的却是无尽的黑与忽闪忽现的光亮。 季知节说这夜像萦绕在身侧的黑蝴蝶,美又令人生畏。 她记得她问,“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 当时沈觉夏想脱口而出:会。 可不知怎的,她踌躇了,退而求其次给了个条件命题:“如果你需要我在,我会在。” 如果你不需要,那我就走了。 后来听到她说了那句,沈觉夏竟然暗自庆幸当时没有一口气许下承诺。 否则难以收场。 那么她现在又不需要她在她身边了么? 就像当年她说不想让她当妹妹那样。 “你怎么夹了这么多金针菇?”韩星惊讶一声。 沈觉夏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夹了半碗金针菇,又不好意思放回去,于是狡辩道:“没事,我喜欢吃金针菇。” 韩星一脸惊恐,“你这么喜欢吃‘明天见’啊?” 什么“明天见”? 见沈觉夏一头雾水,韩星才凑到她耳边说:“等会儿怎么进去的,明天就怎么出来。” 沈觉夏被她气笑,“马上就要吃饭了你说这个!” 韩星暗自松了口气,她应该没有特别难过吧。 那就好。她还以为小沈是季知节的粉丝呢! 沈觉夏上手得很快,安然完成了下午的工作。 晚上回家又想到那件事,但没见着季知节,便作罢了。 就算见到又如何呢? 上赶着问显得自己有多在意似的。 沈觉夏想,她不愿自己参与她的舆情监控也很正常,毕竟是现实生活中认识且...不算生疏的人,多少会有些难为情吧?毕竟她那些舆情也有很多是负面的。 沈觉夏说服了自己。 第二天早晨起床时,沈觉夏下意识拉开窗帘去看对面的窗,紫色窗帘仍紧闭着。 季知节不曾回来过。 沈觉夏洗漱完化了淡妆,下楼去吃早餐。刚转过楼梯,便听见妈妈的声音。 “韫韫,下来咯~知节请阿念给你带了早餐。” 沙发上正端坐着一人,季知节的助理,阿念。见她下来,阿念轻快同她打招呼:“沈小姐,季姐给你买了沈州中学对面那家包子铺的生煎包和甜豆腐脑!” 想了想又接着加了句:“但是她上早戏,时间安排不过来,我就帮她送啦!” 季知节若是上早戏哪有时间去买早餐啊? 阿念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有些前后矛盾,又连忙找补:“是季姐让我给你买的,四舍五入也算是她买的啦!我就是个跑腿的!” 这是为昨天的事跟她道歉?她知道她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她知道的? 沈觉夏没问出口,朝阿念点点头,“谢谢,辛苦。” 阿念端坐在沙发上偷偷给季知节发微信: 第167章 【沈小姐看起来心情很正常。】 很正常...阿念被自己的措辞逗笑。 又用余光盯着餐厅那边,给对面实时汇报:【她夹起了一个煎包!】 【她喝了口豆腐脑!】 【她在吃第二个煎包!】 【吃完啦!!我就说她会吃完吧!】 毕竟谁能抵挡住小俞生煎的诱惑! 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复,大概又去上戏了。 阿念任务完成一半,下一半是送她去上班。 沈觉夏婉拒:“谢谢,你先回去吧,我有预约专车的。” 阿念陪她候车,等她上了车才走。 沈觉夏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偶尔与研发组的同事出去聚餐,与舆情组的那两位同事也相安无事。 沈觉夏一连三天都没看到季知节,也没再看到阿念。 明明有微信,两人却是十足的默契——你不给我发消息,我也不给你发消息。 明明前两天季知节还...用那样的眼神看她,还讲出那样惹人想入非非的话。 沈觉夏尽力将季知节抛之脑后,却又时常在所里听到她的名字。有时是在茶水间,有时在休息室,有时是在卫生间... 沈觉夏照例下午三点半去茶水间倒水喝,刚走到门口,又听到同事在里面讨论季知节的八卦。 “季影后和祝今宵那张动图你看到没!” “天呐!!我看到了!她们肯定是真的!” 什么动图?又是和祝今宵的绯闻? 沈觉夏若无其事过去倒水,正在说话的两位女生却突然噤了声。 沈觉夏不明所以,回去跟韩星说了这事。 得到的答复是:“大家都在传你是季老师的妹妹,所以不好当你面说吧。” 沈觉夏眉心一跳。 “我们研发组的小伙伴都没好意思问你。” 沈觉夏没说话,韩星的心里却早有定论。 沈觉夏就读于嘉威特大学,而季知节在嘉城参加时装周时拉她走的那个女生眼睛、身材跟小沈极像,还有在沈州机场和季知节拉扯的女生侧脸也与她极像,加之季知节又不要沈觉夏做她的对接人,种种蛛丝马迹一合,几乎就可以断定— 此前被拍到的两个人都是沈觉夏。 至于为什么传是她妹妹,而不是女友,大概是私生粉爆的料吧。 传言属实,实难回应。沈觉夏拿着杯子回了工位,在手机上搜季知节,想看看网上传到什么程度了。 却看见三个爆火词条: #季知节祝今宵酒店热吻[爆] #季知节未否认恋情[爆] #季知节说她没有妹妹[热] 沈觉夏呼吸一滞。 弱弱的,沈觉夏再次重申。 “呵。”唇角溢出殷红的鲜血,冷笑一声,季知节咬着牙问道:“你自己能分得清吗?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我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 黑亮的杏眸如同水洗过的玉石。 直视季知节的眼睛,屏息,沈觉夏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我喜欢你,季知节,如果我说谎的话,那我就不得——” 伸手扯过沈觉夏的手腕。 打断她的毒誓。 第 83 章 落空 额头磕在季知节的下巴。 吃痛地捂着额头,杏眸沁出些许泪水。 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人。 凤眸微眯,季知节冷声说道:“发誓这种东西谁会信?沈觉夏,你以为我在和你拍电视剧吗。” “那…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 眼中的光线忽明忽暗,攥着她的手腕,季知节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琥珀色的瞳孔乌云密布。 “也有可能是刘姐夸大其词了,不过我们研发组确实需要新鲜血液。”韩星解释道。 沈觉夏了然地点头,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起身要去卫生间,韩星带她过去,“我正好摸会儿鱼。” 沈觉夏笑笑,身影没入隔间。 没一会儿好像进来两个人。 一道尖锐女声传入耳中:“你听说了吧?季影后昨天发了好大的火!” “她不是‘活菩萨’人设么?” “咦惹,她以前在学校名声就不好,还立‘活菩萨’人设啊。” ——“哗啦啦” 一阵冲水声并没有制止两人的交谈。 “细说细说。” “她跟老师叫板,公然旷课啊,期末缺考啊,差点延毕呢!还跟人打架,各种的,反正当时很多人看不惯她啦!” ? 沈觉夏忽而推门而出,吓了两个女人一大跳。 抬步同她们擦肩而过,腔调将讽意拉满:“你们名声多好啊,偷偷在这乱嚼舌根呢。” 明晃晃地阴阳怪气。 其中一个心虚狡辩:“我们又没说什么。” 沈觉夏在一旁净手池洗手的动作一顿,望着这人的眼,扬起一抹讥笑,轻飘飘一句:“说没说你们自己心里知楚啊。” 见她面生又气势凌人,感觉不好惹,两人匆匆离开。 沈觉夏脸上的讥笑不再,望向镜子的眼神愈冷。 果然是沈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韩星见她出来时不甚开心,有些疑惑:“怎么啦?” 沈觉夏朝她笑笑,随意一句:“碰到两只狗罢了。” 卫生间里...哪来的狗? 韩星刚在门口正好碰到两个舆情组的同事出来,莫非是她们传什么不好听的八卦被小沈听到了? 第168章 不过骂得也没错,这俩人确实该骂。作为舆情组的工作人员应该洁身自好、守口如瓶啊,谁知这俩人竟然天天不要命似地传八卦,以后肯定有翻车的一天! 沈觉夏跟着韩星回来,路过同事们的工位,发现几乎每位同事或是低头看文件,或是抬头看屏幕,只少数几位同事互相交流。 氛围说不上死气沉沉,但远远算不上是活力四射。 最主要的是,竟然没人对她这个新人好奇。 这就是大佬云集的研发组么? 沈觉夏之前在嘉城也实习过,但那些老外都很咋呼,办公室里总是闹哄哄的,显得很有生气。 反应过来,沈觉夏又在心里自嘲,你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玩的!安静点做自己的事不好么! 况且她又不算是合群的人,管办公室氛围做什么。 恍然间收到陈尧青发来的消息:【我面完啦!hr让统一让我们回去等结果诶!为什么给你当场发offer??】 其实沈觉夏也觉得奇怪,桩桩事件、方方面面都很奇怪。但还是给她回了句:【放心,你肯定行。】 到了10点半,研发组召开半周例会。 沈觉夏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是有多愚蠢...打脸来得太突然。 她的同事们都不是宅男宅女i人!对她不好奇都是装的! ——组长介绍她的话语宛如导火索,整个会议室就像烟花一样炸了。 “你是硕士?22岁?” 是啊,不像么? “尊嘟假嘟?” 这同事还挺...潮。 “你看起来像个刚入学的大学生。” 谢谢您嘞。 “你学ai的?” 众所周知,进华研所之前是经过背调的!学历专业根本不可能造假! “不是说国外都不让华人选这个专业吗?” 不是所有国家都不让学呀! “还能这样操作!” 沈觉夏忽而感觉自己成了个社恐,同事们一茬接一茬地提问让她应接不暇。 她默默偏头看了眼主座,组长苏洛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像是没看到她的视线般,没有一点想管她们的意思。 行,很高冷。 但应该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要不然手底下的同事都不敢这样造作。 沈觉夏边答,韩星边在一旁添油加醋。 “她可厉害了!三年就大学毕业了!” “面试当场给了offer!” 沈觉夏默默承受着她的夸赞,虽然她本身喜欢低调,但无奈身边多了张嘴。 苏洛看了眼眉飞色舞的韩星,适时出声:“好,新同事跟大家都认识了。” 苏洛发话,办公室里一秒噤声。 看来同事们都很服她。 “沈觉夏,你的方向是大模型对吧?接下来先由詹璃来带你。” 沈觉夏视线转至她指向的那人,是个看起来25岁左右的女人。 沈觉夏同她点头,对方回了个点头礼。 会议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速战速决,很符合韩星跟她讲的苏洛的行事风格。 沈觉夏新得了位老师,散会后被她叫到办公室去。进门时注意到办公室门牌上写着“研究员詹璃”,她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研究员职称了。 “你认识季知节么?” 这是詹璃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沈觉夏望着她的眼,不明所以。她问这话做什么呢? 沈觉夏随意一笑,“大名鼎鼎的季影后嘛,我认识她。”半真半假。 詹璃盯着她的五官,最后定格在她的眼睛上,“你在现实生活中认识她对么?” 詹璃的眼神里满是笃定,沈觉夏也不跟她绕弯子:“认识,但不算熟。” 没由来的,沈觉夏感觉詹璃像是认识她,明明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啊。 詹璃望向她的眼里有些难以解释的情绪,沈觉夏不再直视她,而是将视线移至她身后的玻璃窗后,窗外可见正穿行于沈州的柳姜河。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听见詹璃叹了声气。 “项目进度发到你邮箱了,你先回去看看吧,有什么问题来找我。” 沈觉夏点点头,“谢谢,再见。” 中午韩星等几位同事带着她一起去单位食堂就餐,人山人海,惊得她目瞪口呆。 韩星开玩笑,“看到了吧,咱们华研所就是个小庙,整个华科院有这么这么多人!”说着张开双臂比划。 “但咱们所是经费最高的啊!”另一位男同事找补。 众人说说笑笑,沈觉夏静静听着,也不插嘴,扫视食堂的窗口。 沈觉夏看到有卖麻辣烫的,随了心意,拿食指戳戳韩星的肩,“韩星,我想吃麻辣烫,可以借一下你的卡吗?” 她的员工卡还没做好。 “我正好也想吃!” 两人与大部队分散,韩星眉眼弯弯,“怎么样,我们研发组的同事们都好相处吧?” 沈觉夏点头,“嗯。” 但感觉她话里有话,研发组的同事好相处,那... 韩星接着说:“舆情组的就不好相处,有几个毒瘤嘞,还好你没去成。” 沈觉夏不知全貌,未予置评,沉默着跟她走。 忽而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有些耳熟—— “上午那个新来的嚣张什么啊,人季影后都点名不要她对接,她还傻乎乎帮人说话。” 第169章 新来的。季影后。帮人说话。 听见这几个关键词组合一起,沈觉夏心上一震,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挡在那人身前,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你说季知节不要谁对接?” 近距离的压迫感。 小兔子几乎快要被她的眼神烤熟。 “这个姿势好难受,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舔了下唇角,低下头,沈觉夏不自在地扭动腰肢。 坐在沈汀寒身旁,见她拿出的是户口簿复印件和派出所开具的户籍证明,沈觉夏好奇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带原件过来?” 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缕暗光。 沈汀寒温声解释道:“正在办理户口迁移,户口簿交上去了。” “啊?为什么要迁户口?” 指尖微顿。 将名字签好之后。 转头看向沈觉夏,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先把签证办好吧,很快…小夏就会知道为什么要迁户口了。” 胸口压着沉甸甸的心事。 将插曲遗忘在角落,小兔子没有继续追问。 第 84 章 蕾丝 阳光被窗帘完全遮掩。 房间内,昏暗的角落,人影将瓷砖映出一小团阴影。 后脑勺紧紧地贴着白墙,一动不动的坐在地板上,季知节安静地想了很久,从初见那日到沈觉夏刚才上车时的背影——色彩不同的画面自她眼前飞速掠过。 以自己对沈觉夏的了解。 虽然她表面任性。 内里柔软。 但,她绝对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迎合别人的人。 所以…… 指腹轻轻地蹭过唇瓣,盯着指尖,季知节眼底的暗色越来越浓。 沈觉夏说的没错。对方拾起后拿着扳手从厕所出来,那股回音还在沈觉夏耳廓里晃荡,对方摇头说:“这换起来很麻烦,去商量一下,换个房间吧。” 沈觉夏朝里看,满地都是污渍,她下巴指着地面的一滩黑水,问道:“没别的办法了吗?” 现在四处都很紧张,水源被污染,能用的干净水资源有限,每个房间也限制了用水量,但沈觉夏这个房间,早晚都接不到水。 “没办法,你赶紧去,最近很多人出任务,指不定能腾个空房间出来。” 沈觉夏只能作罢了,将盆子搁在了桌上折身往楼下安保室去。路过楼道的时候,她发现警戒线又多拉了两根。 旁边还竖起了禁止出入的牌子,她没有朝着那个地方多看,相反觉得鸡毛蒜皮的小事才是她应该管的事儿。 安保室的门口凑了很多人,什么窗帘坏了、室友不合、被子需要换新,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 人声嗡嗡往她耳廓里钻,此时,部队整齐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她侧首看了过去,士兵端着枪齐步出了大厅。 耳边传来一声大嗓门。 “stop!look here.”(停!听我说。) “情况特殊,后方补给的交通线马上就会开放,物资一到都会解决,不要着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她话落下其实有所收敛,但都是谨小慎微。 又是十分钟过去,人才不愉快的撤走了。原地只留下沈觉夏一个人,她笑着脸凑上去:“你好。” 女人刚抹了一把汗,看清沈觉夏的脸后,问:“你又有什么事?” 这句话也证明对她有印象。 沈觉夏笑说:“我想换个房间,洗手间水龙头坏了很久了。” “什么?”女人吸一口凉气,“换不了,五楼现在是士兵在住,如果不是把红十字的人调走,现在你得睡马路。” 沈觉夏眉头紧皱:“调走?不回来了吗?” “她们援助尼塞尔回来做什么?”女人拿起本子,用圆珠笔勾画着,手腕松垮垮的,有一串珠子托在薄料上,特别明显。 沈觉夏只是嗯了一声,随后问道:“那能把我调到别的房间吗?不要单间也行。” 用水的问题不比别的,在国内她是天天洗澡,来了这里硬生生拖成了两天一洗。 听到这话,女人眼皮一抬,眼珠直直地对上她,左脚收回,食指和中指夹着圆珠笔,手掌撑在桌面。 “回去等通知,我今晚看看。”女人也没有敷衍她。 在这里工作不容易,人群太过混乱,便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现在记者被控制起来了,便更加容易造成人心惶惶。 沈觉夏刚一转身,女人叫住了她:“有个京华医生是不是住在你隔壁?” “嗯。”沈觉夏头回睨,身子顺势也转向她。 “别的房间都腾不出来,她目是一个人住,我们也不能随便调她的房间,你懂我的意思吗?” 沈觉夏反应了一秒,脑子忽然开窍了,对方的意思是让她自行商量,她笑说:“可她那儿只有一张床。” “有什么问题吗?” 一张床,有问题吗?沈觉夏笑容僵在脸上,女人一脸的无所谓更像是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季知节会这么好说话吗?况且她哪来的脸跑去问能不能跟住一个房间这种事。 这件事她没放在心上,从超市去领了两个水桶,在医院后方的公共洗手池那接了两桶水。 水中微带着泥沙,稍微沉淀后还是能用,这个条件下她不奢求还原曾经的日子。 沈觉夏手心泛红,撑着腰抬头往楼上看去,最后一层阶梯,她累的只能拖着水桶挪动。 第170章 最后,她靠在四楼楼梯口转角的位置,手腕撑着墙面休息,额上出了汗,没洗的头发又黏在了一起。 看着很是狼狈,而她这狼狈的样子,被迎面走来的季知节碰上了,传呼机没有响,看来是有别的事情。 季知节视线移了移,看向水桶,沈觉夏站直了身子,在对方开口前解释说:“我,水管坏了。” “我房间有水。”季知节问。 沈觉夏笑说:“我自力更生习惯了,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季知节收了神看她:“出来找你。” “有事?” “有,之前受伤的医生,本来应该住在五楼,现在五楼是士兵在住,她伤没好需要静养,跟我住一个房间不太方便。” 沈觉夏听明白了,轻声说:“那跟我住,我没意见。” 季知节眼眸微动,悄无声息地挪开眼睛回:“还有一个护士得跟她住一块,方便照顾。” “你愿不愿意跟我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季知节看她。 这句话让沈觉夏心脏砰地一动,内心切实有一阵电流拂过,她解释不出这种感觉,这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同时她也在季知节眼尾看到了淡红。 大概过了几秒,季知节在等她的回答。 沈觉夏则是努力抬眼,语气故作轻松道:“可以啊,季医生把字签了。” 季知节听得眉头微蹙。 “住我房间我同意,我不太会睡觉,你把字签了,我打地铺,我们互不相干,怎么样?” 季知节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一声干笑问:“什么叫不太会睡觉?” 沈觉夏当下哑口,面色被对方眼神逼出潮红,她努力维持着自然回:“意思就是不太安分。” “没关系。”季知节轻偏了下头看她。 沈觉夏表情一刹惊愣,谁知季知节又补充了一句:“你又打不过我,不安分就不安分吧。” 这让她心里顿时燃起燎原,语调放得严肃了些:“季知节,这字你就说,签不签吧。” “考虑考虑。”季知节说,“你要是不安分,我就不签。” “你这是不是公报私仇?”沈觉夏向来是个不服输的,反问还是很平静,但不乏能听出音色中染了怒火。 季知节神色一如既往:“还算不上,你答应了,收拾好了过来。” 说完,人也不打算停留,两桶水还在沈觉夏脚边。 “你记住了,说了会考虑的。”沈觉夏又一次提醒,对着背影喊,季知节背对着她淡淡应了句“看你表现。” 她离目的更近一步了,这一步是关键的一步。 沈觉夏从没想过工作的不顺利并不是因为战场环境因素影响,而是因为季知节。 此时季知节刚走,楼上下来两个士兵抱着一个大箱子,沈觉夏折身让人先过,走廊的光线很淡,箱子没封好,她余光瞥见了工作牌,那是记者的牌子,还有摄像设备悉数都塞在了箱子里面。 .. 今夜从窗户透进来的风舒缓地吹拂着,远处有了亮灯,灯塔的墙灯四面转动着,从她房间看出去特别明显。 沈觉夏将就用冷水洗干净了头发,之前住进来的时候,超市有个二手吹风机,她便领了回来。 头发半干时,吹风机又转不动了。整个过程她的脑海里还是刚刚见到的场面。 她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才到隔壁去,季知节已经腾好了衣柜,还找了多余的衣架给她。 在挂衣服时,沈觉夏问季知节:“你什么时候回国?有通知了吗?” “没有,交通线快恢复了,回国也应该快了。”季知节眼里似是带着惆怅,快了是多久,说不准。 沈觉夏站的位置是风口,不知道是因为季知节这句话还是下半夜的风太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上床前,季知节站在床边上朝里面抬了抬下巴:“你睡里面,我起床方便。” 那晚是沈觉夏此生最紧张的一夜,凉风透不过烧红的面颊,慌乱也理不清心口酸涩的源头,她是背对着季知节睡的。 躺下时,她听到季知节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好几声,此时,她才轻抬头往后睨去。 季知节摁下锁屏键,没回消息。 沈觉夏像是一个被抓包的小偷,快速摆正头躺了下去,但还是被季知节注意到了。 “你看什么?” “没什么。”沈觉夏背对着回,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烫得厉害,身子又觉得寒凉,以至季季知节掀透出一股风时,她打了个寒颤。 沈觉夏眼瞳在黑暗里泛着寒光,这个夜好似都不平静,都知道对方没睡。 大概过了一分钟,沈觉夏问:“你考虑的怎么样?” 季知节不回她,这时,微信语音一下划破了寂静的夜,季知节摸着黑摁下了静音键。 手机在桌面摩擦的声音格外大,气氛再一次回归到了安静状态。 “你接吧,不会吵到我。”沈觉夏退伍后加入了京华视野新闻组织,两年前她跟着导师到过北国战地拍摄。 而这一次,她一个人申请到了塔和里做战地摄影工作,这是她的第二个任务,她也在麻木中逐渐适应满目疮痍。 停战后的塔和里一切祥和,一早的旅馆大家还是排队接热水。 九月天早晚温差大,干燥中裹着风沙,混沌时不时搅乱城市每一个角落,像是为初秋染色,平添几分惶恐。 第171章 沈觉夏排着队,毛巾放在塑料盆里,轻侧头往前睨去,还剩三个人,她单手托着手机,刷着国内新闻。 近来的网速越来越差,微博头条得等上很久才能转出来,一张图片加载到一半,沈觉夏手指上滑,大指摁下锁屏键。 “夏夏,早。” 沈觉夏听到声音往回看,林然端着盆子排到了她后面。她是来了塔和里才认识的战地记者林然。 “早,回国的时间定下了吗?”沈觉夏问。 林然个子不高,瞧着性格温和却搭上了一张不饶人的嘴,并不是个好惹的主,塔和里也是林然驻扎的第一个战场。 沈觉夏跟她相识,说起来是因为两个月前的某个早晨,她一如既往在旅馆排队接水,碰上两个插队的男生。 没等她开口,林然便是一顿训斥,有人就是这样,天生就适合做朋友,哪怕认识时间并不长。 林然将水壶搁在脚边说:“下礼拜一,现在停战了也该回去了,你呢?” 林然眼里带着些惆怅,来战场的女记者很少,算起来林然还比她小两岁。 沈觉夏心口起伏了一下:“还没定,我还想再取些战地医院的照片。” “上次你不是拍了挺多的吗?”林然思索了一小会儿问,“之前你进到了手术室了吗?” 沈觉夏摇摇头,冷静地回:“没有,那个医生是塔和里本地医生,我的翻译器坏了,没成功。” 沈觉夏能通过组织的批准全然是因为丰富的摄影经验和专业知识,她的语言不通,靠着翻译器解决了沟通问题。 京华视野新闻组织讲究客观和真实性,不偏不倚报道事实,不偏向任何一方。 作为战地摄影师,沈觉夏拍摄的照片不仅是在记载历史,也能为百姓募集到全球各地的捐助。 谈话间队伍排到了她,沈觉夏拧开水龙头,林然的声音在‘哗哗’的水流声中传来。 “那你有什么打算?下午再去吗?” 沈觉夏拧紧水龙头,折身到旁侧盖水壶,皮靴上沾了水渍,她缓口气说:“我下午再去试试。” 国际联合会建立的战地医院专供救助战乱受困的百姓,沈觉夏到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在进入医院前,沈觉夏再一次拿出手机查看信号,信号格从小白点彻底变成了x号,无形中她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太阳直射着额头,她脖子上带了一圈密汗在光下闪烁,前脚刚跨进大厅,后方传来催促声音。 “让一让,赶紧让开!” 塔和里本国的语言,沈觉夏听不懂,往回睨时,急救推车伴随着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近,车上的患者着的是迷彩,鲜血渗透衣裳,医生摁着胸口抢救。 沈觉夏拿起相机拍了下来,然后紧跟其后,到了一楼抢救室门口,这一天是她第一次见到季知节。 当时季知节从里面出来,像是刚结束了一场手术,沈觉夏是通过口罩上的那双眼眸认出她是京华人。 漆黑的瞳孔虽然不带温度,但也没有一丝的疲态。 沈觉夏听到护士称呼,而后看到胸前的牌子记住了名字,记住了季知节的名字。 对季知节的第一印象,怎么说呢,这人像是从极地出来,带着无法渗透的冰凉。 “季医生,您好,我是京华视野新闻组织的战地摄影师,我想拍摄这场手术......”沈觉夏加快了语速。 在紧张地氛围中她的出现显得格格不入,但这是她仅有的机会。 季知节淡淡地看她一眼打断:“麻烦让一下。” 这一句话算是拒绝了沈觉夏,沈觉夏往里看,在大门还未闭上时,一注鲜血喷发喷了护士一脸。 “不好意思。”沈觉夏往旁侧站,这场面多少还是会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季知节没有回应,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折身进了手术室。 这一趟不算是吃亏,她知道了季知节是国人,能沟通,沈觉夏做这一行也不讲究要不要脸皮之类的。 她是在大学毕业后做了特训学习战地摄影,两年完成了课程后被京华视野新闻看重成了工作者。 战地摄影师会有很多不同的争议,她固执想拍,也并不只是为了工作。 战地医院面积不大,内里外都挤满了人,连过道都设了简易的病床,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和医生的大嗓门夹杂在一起。 沈觉夏边走边拍,在塔和里除了外援队鲜少见到国人,医生外派到战地医院的更是不多。 她见到走廊靠厕所的病床边,小孩将一个苹果擦了又擦,然后才递给病床上妇人。 沈觉夏对准快门摁下后,折身避开患者,靠着墙站查看刚刚的照片,左膝慢慢弯沈保持着最舒服的姿势。 视线定格在画面上,她很满意这张照片,再次抬首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时,妇人手里的苹果被咬了一小口。 沈觉夏没多看,算时间手术该结束了,她背离墙往楼下去,楼梯口上下来往的人很多,有小孩儿也蹲在这儿。 她低头靠着扶手边走,忽而间,身后传来一阵哄闹,沈觉夏没回头感觉到一股气流似乎在靠近,她反应极快往旁边一躲。 一道黑影从她身旁掠过,那人戴着头巾往楼下冲去,紧接着便是妇人的哭闹声,叽叽喳喳地她听不清。 旁侧的黄发男人指着前方用英文大喊:“站住!抓住那个小偷!” 第172章 沈觉夏眉心压出一点皱褶,附身朝楼梯口看。 她摘下脖子上的相机交给旁边的男人:“帮我保管一下,交给我。”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她从扶手翻下去,往前追去,黑衣男子此刻正到大厅,因人多而阻挡了速度。 沈觉夏把住他的肩膀,人因惯性往后倾,在男子反应过来回击时她翻身反脚踹在了对方胸口。 男子踉踉跄跄后退三步,脚一顿找到了平衡点,迅速反应过来,拳头朝着沈觉夏挥去,沈觉夏身子一侧躲开了攻击,想争夺男子手里的背包,不料右手却将对方的头巾扯了下来。 一道银光忽而乍现,沈觉夏没看清对方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大厅内的人往四周避开给她腾位。 光束从她眼眸前划过,好似只差一厘米匕首尖便会刺入她的眼球,长靴扎着裤脚给了她便利,同时她也要顾及到对方的匕首。 找准时机那一刻沈觉夏手肘顶住男子胸膛,捏着对方手腕,将胳膊往后带,脚使力让人跪倒在地上。 她的膝盖也顺势落在了对方的肩胛上。 匕首“哐当”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折射的阳光钻入她瞳孔内,她偏了一下脑袋,视线放在背包上。 背包上有补丁,她扣住男子,左手拎过包带,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胆子挺大。” 消毒水的味道就夹杂在其中。 而这一刻的松懈,仅仅就只存了两秒,身后一股气流似乎夹着脚步声匆匆传来,沈觉夏下意识回头,只见一少年手拿长棍逼近,棍子直冲额头而来。 沈觉夏心头一惊,已经来不及躲闪,她接受本能的反应闭上眼,在对方与她不到半米的距离时,人却忽地飞了出去,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沈觉夏抬眼猛然看去,季知节的白卦在光下格外亮眼,黑靴上因踹人的姿势压了褶皱。 而那少年撞在楼梯的铁栏上,捂着胸口,朝着她看过来。长棍也滚落在了季知节脚边,沈觉夏也反应过来这人有同伙。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看着不过十八九岁,被季知节这一脚踹得受了重击,也还是想着上前一搏生死。 季知节经过特训,反侦察能力是上等,季知节没有下狠手,医院由季人多,丢东西是常事,但总得有人管这事。 当少年冲向季知节时,季知节眉毛轻皱了一下,很冷静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枪,人站着没动。 少年前冲的动作因这把枪而急刹脚步,双手随之配合举起。人在这一刻规矩得像是一只驯化过的小狮子,眼睛直直地看着季知节手里的枪。 之后,这两父子便被安排站在墙角等警察,沈觉夏瞥了一眼季知节的衣兜。 季知节抬眸对上她的视线,那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这人五官生得很标致,眉宇又带着浅淡的柔和。 沈觉夏看那两人一眼,随后说:“谢谢,季医生。” 刻意带上称呼,给人一种套近乎的感觉。毕竟今天才找过季知节想要拍摄手术现场。 季知节仍是不咸不淡的态度问:“赤手空拳就敢上,你有几条命?”她端详着男子的匕首,随后交给了小护士。 “我不知道他带着刀。”沈觉夏声音弱了一点,季知节一开口总是以一种冷冰冰的态度压迫着人。 说不害怕那把刀,是假的。只是当时不敢松懈已经无暇顾及害怕。 季知节没再跟她说话,侧身要走。 沈觉夏想着再搭几句,她忽地开口问:“季医生,人救过来了吗?” 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可以搭话的地方了,如果能拍到手术现场一定能让塔和里得到更多的物资捐助。当然这样的拍摄必须要经过医院还有患者的同意。 季知节看她徐徐地回:“救过来了。” 但仍然没有要停留的意思,警察到了,墙角的两个人被带走了。 沈觉夏再一次叫住她:“等等。” 沈觉夏思量着开口,她在季知节的眼睛里捕捉到的还是那股神清气淡。 “我想说,你身手不错,现在还配备手枪吗,那是什么型号的枪?”沈觉夏多年以后回想起这段话,自己都觉得好笑,她实在不擅长跟人搭话。 季知节视线下走到衣兜,手慢慢摸进兜里,随后拿了出来,扔给她,手枪抛出一个弧度。 “送你防身。” 沈觉夏反应很快接住,在落入手心时,这重量掂着就不对,随后她低头查看手柄。 再次抬首时慢慢呼出一口气,季知节已经走远了,她想不明白,季知节是怎么做到冷静地掏出一把玩具枪的? 季知节没说话,顿了三秒后问她:“你为什么想坚持做这个专栏?如果不做这个,交通恢复后你就能回国了。” 灯塔的白灯透过窗帘印在屋中的墙上,沈觉夏转了过去,她也通过这点薄弱的灯光看清了季知节的轮廓。 “季知节,你上前线会不会害怕?”沈觉夏问道。 她在黑暗中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地叹息,很浅淡。 “习惯了。” 这句回答,和她之前回维和兵的那句很像,都是在害怕中习惯。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从尼塞尔回来,在手术室门口,你问我哭什么。”沈觉夏看着季知节的背影。 “记得,所以你哭什么?” 沈觉夏说:“我以为里面躺的是你,我怕没办法兑现那顿饭,你救过我,也是因为你将我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才让我更对战地医生这个职业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第173章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话是挑着好听的说,同时也是心里话,其实季知节所带给她的震撼远不止是初次遇到的那一枪。 季知节没有着急回她,反倒是先转了过来,看她一眼问:“这也是理由?” 两人面对着躺在一张床上,刚平复好心情的沈觉夏又开始紧张,捏紧被沿的手心出了汗。 “能说服你吗?” 季知节眼眸躲开了,正躺着看天花板不回答。 沈觉夏一头水雾:“那我问你,那天我踩到炸弹,你为什么不跑?” 季知节慢慢说:“你不是说过,生死之交。” “好,既然你都承认了,我们是朋友,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跟我生气?” 躺在一张床上,沈觉夏问话更方便一些,她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 季知节过了很久才说:“沈觉夏,有时候觉得你脑子挺笨的。是的话,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这么难哄,我继续哄你有用吗?” 她刚说完,立马将气息咽下去,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连她过后想起来都觉得羞愧。 当她提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是不怎么舒服的,像是咬了口柠檬又酸又涩。 季知节看她,双眉一扬慢慢回她说:“当然没用,不过今天例外,你可以再试试。”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溺水的旅人捉紧浮木,容易忽略的细节在脑海中无限放大,手臂撑着地板,季知节踉跄起身。 什么都来不及想,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季知节连忙将软乎乎的沈觉夏扶起,“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小心弄疼你了?” 眼神不自信地闪烁了几下。 揪着她的衣摆,沈觉夏嗫喏嘴唇,“应该是吧……” “哪里疼?我帮你看看——” “不可以看!” 眉头紧皱,季知节认真说道:“不行,让我帮你看看,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你看了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手足无措地看着沈觉夏。 季知节左右为难。 “我不看,但是你起码要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用被子遮住脸,面颊通红。 沈觉夏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好像,被你吓得尿裤子了……” 第 85 章 蛊惑 洗衣机发出“咕咚咕咚”的甩水声。 站在阳台的水池旁,季知节只要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就忍不住想要偷笑—— 虽然已经弄清楚那并不是“尿床”,但向来百无禁忌的大小姐,却依旧害羞到像是变了个人,接过浴巾就头也不回地跑进卫生间。 仔细将连衣裙胸前的污渍洗干净。 拿出衣架,抚顺裙摆的花边,把裙子挂在阳光正对着的位置。 瞥了眼还要十几分钟才能结束工作的洗衣机,擦干掌心的水珠,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换洗床单,季知节弯下腰将床重新铺好。 轻轻压下门把手。 卫生间的门,被人缓缓推开。 季知节望着她的眼睛接着说:“我不想让你当我妹妹是字面意思,没有其他任何深层含义。” “比如可能你以为的,我不喜欢你。” 沈觉夏全然不知她是如何知晓她的想法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将视线移到楼梯旁的书架上,淡淡道:“你喜不喜欢我,又不关我什么事。” 那熟悉的感觉来了,她没猜错。季知节的眉眼愈弯,眼中是不假掩饰的欣喜。 “那你是真的讨厌我吗?”季知节此刻也不敢判定她会作何反应,却仍问出了心知所想。 沈觉夏答得迅速,不假思索:“真的。”又将视线飘向了别处。 虽然嘴上说着真的,但又不看她。 季知节望向她的眼里仿若有星,笑问道:“你要是真的很讨厌我,怎么会在意我不想让你当我妹妹?” 季知节真是好厚的脸皮。沈觉夏视线微斜,越过她的脸,扫到那张海报上,“就是讨厌,而且我没有在意,你想多了。” 季知节挪了一小步,正好挡住她的视线,让她不得不看她。委屈问道:“真的讨厌我?那你喜欢谁?” 喜欢郑晚意么?还是陈尧青?不可能是陈尧青,季知节想。 沈觉夏忽而感觉季知节的声音变得模糊。 季知节愈发靠近,身上的晚香玉香气也愈发浓烈,像是诱惑她去开封一罐百年陈酿,酒曲香气迎面而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 季知节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热气轻轻喷洒在沈觉夏的鼻尖上。目光亦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像是藏着什么温柔秘密。 沈觉夏左手腕上的运动手表毫无征兆地发出震动,以警示主人的心跳速率超出正常值。 她悄无声息地将那只手背去身后,她想,她是该找时间去医院做个心脏检查了。如果不是病了,心跳怎会如此之快? “什么喜欢谁?” 一道知亮女声从身后传来,季知节转过头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季知节?你怎么在这里?” 怪不得看到沈觉夏家门前停着辆车,原来是季知节来了。 陈尧青看见两人的姿势感到十分惊讶,韫韫不是最讨厌她么?怎么会让季知节进家门?还站得这样近? 第174章 季知节浅笑朝她点头,“陈小姐,好久不见。” 一如既往地温柔得体。 陈尧青疑惑看向沈觉夏。 沈觉夏转身朝陈尧青走去,“尧青姐,有事找我?” 随着她温度的离开,季知节心中一空,刚升起的欣喜便如那春烟化入云间,继而化作了雨,打在她心上。 滴答滴答。腿根熟悉的痒疼感忽而聚集至心间。 眼前这两人对季知节的出现都避而不答,陈尧青饶有兴致地望向沈觉夏,“季知节有事找你?” 季知节紧随沈觉夏的步伐朝她走来,“我来嘉城给韫韫带了份礼物。” 陈尧青视线扫向茶几上的礼盒,轻笑一声,“可是韫韫已经不练书法了。” 她已经不练书法了吗? 季知节望向沈觉夏的眼里有些难以置信。 沈觉夏注意到她的视线,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确实是因为季知节而未练书法多年,但她并不想季知节知道——显得自己对她多在意似的。 陈尧青说这些做什么。 沈觉夏望着陈尧青的眼中意味不明。 季知节看不出,陈尧青却收了玩心,跟她说正事:“你接受了华兴的面试邀请?想回国了?” “面试不一定通过,通过也不一定回国。”沈觉夏的眉眼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也不一定不回,那就是还有机会。季知节突然感觉自己心上的雨变小了些。 “面试一定会通过,你大概也会回国吧。” 话是对沈觉夏说的,陈尧青的眼却盯着季知节。 陈尧青想,这俩人真有意思。 沈觉夏还没来得及出口反驳,便听见门口又传来一道女声—— “季姐,咱们得出发去机场了。” 是阿念来催季知节该走了。 季知节的眼中盈着浓浓不舍,“韫韫,国内有工作,我得回去了。”唇仍弯着,但能让人看出来她笑得有些勉强。 季知节要告别,阿念早已退出门去,陈尧青也识趣地转身避开。 这就要走了。 沈觉夏忽而想起昨天妈妈视频里说的“你们以后又见不了几面。”心中升起些莫名的情绪,自己也没想明白。 仍是随口一句:“哦。” 尽管沈觉夏眉眼仍是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但这句“哦”。 季知节轻笑,“再见。”说完似乎毫无留恋地转身。 哪里有机会再见?她就这样走了? 沈觉夏垂眸不想看她的背影,但又迟迟没有转身。 久到她以为季知节真的走了,偏头看向落地窗外,却又听见门口传来她的声音—— “韫韫。” 沈觉夏忽而回眸看她,“干嘛?”语气听起来仍旧不耐烦,可眼中却似乎闪过一丝光亮。 阳光打在沈觉夏的脸上,她回眸的样子好看极了。季知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贪心地想要时光停留在此刻。 她又傻愣着干什么。 沈觉夏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又开口问她:“还不走么?” 看似是赶她走,可季知节却感觉她似乎在期待着自己说些什么。 季知节忽而感觉心上的雨停了,眼中的雨却将要落下。 季知节拿出演戏的口条,字正腔圆道:“我28号有个广告拍摄,29到5号要进组拍新电影。” 跟她说她的工作安排做什么?她对她的工作又不感兴趣。 沈觉夏安静望着她。 “我6号开始有两天假期,可以来见你吗?” 工作九天,休息两天,还要问她能不能漂洋过海来找她。 季知节怕不是疯了。 沈觉夏不再看她,闷声一句:“季知节,我线上面试不一定通过不了。” 言外之意是,她可能会回国。 季知节心尖震颤,哑声道:“我相信你。” “再见。”沈觉夏在提醒她,该走了。 一向礼貌的季知节却没有向她道别,换成了郑重一句:“我等你回来。” 季知节走了,陈尧青转过身来:“和好了?” 沈觉夏浅睨她一眼,“没有。” 陈尧青幽幽开口:“你以前讨厌人家,不会是装的吧?” “这有什么好装的。” 沈觉夏脸上的表情似有几分松动。 季知节刚走没多久,唐若愚也到了沈觉夏家里。 沈觉夏静静地看着二位,“你们俩约好的?阿姨请假回国了,我这可没饭吃。” 唐若愚气呼呼的,“我又不是来吃饭的。我就问你为什么告诉尧青姐姐要回国却不告诉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她其实在知道沈觉夏要回国的时候非常开心,但生气的是她没有第一时间跟她讲。 沈觉夏瞧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尴尬,静静道:“我只跟家里人讲了。” 陈尧青也算是她的家人,唐若愚无话可说。 “实不相瞒,我也接收到华兴的面试通知。”陈尧青再次幽幽开口。 唐若愚更要气炸了,“你也要回国?” 唐若愚8岁就来了嘉威特,已经习惯了嘉城的生活。 可沈觉夏和陈尧青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对祖国有深厚的感情。前段时间,华兴突然面向留学生发布招聘公告,留学生群里都传遍了。 沈觉夏看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报了名,由于此次对学历和国外经历要求极为严苛,听说还会对意向人员做背景调查。沈觉夏心里也忐忑,不知自己是否能过关,所以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甚至连家人都没说。 第175章 但她没想到的是,陈尧青也报了名,甚至揣着跟她一样的想法,跟谁都没说。 唐若愚正沉思着,感觉口袋里手机在震动。取出来看,只看到微信里躺着两条新鲜出炉的消息: 【谢谢你,我已经知道她可能会回国啦~】 【谢谢你这么多年以来对韫韫的照季,以后,我亲自来。】 发件人是“季知节”。 季知节这家伙。 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她。 扬起唇角,沈觉夏摸着手中的衬衫。 视线继续往下。 却发现,衬衫的第二个纽扣居然不见了。 “嘟嘟嘟…嘟嘟……” 熟悉的手机铃声在客厅响起。 放下手中的衬衫,沈觉夏走到客厅,拿起自己放在转角的手机。 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小兔子指尖微顿。 “姐姐?” 第 86 章 判断 等电梯的时候就提前下单好奶茶。 提着塑料袋,手里拿着抹茶味的冰淇淋,季知节刚把钱付完,奶茶的小程序就发来了取餐提醒。 走出便利店。 从小路绕到小区外。 “46号取餐。” “好的,请问您打包还是现喝?”腰间系着黑色围裙,摇晃杯身,奶茶店的店员看向季知节问道。 “两杯都打包。” 趁着店员打包奶茶的间隙,季知节给沈觉夏编辑了条信息,“奶茶已经做好了,我马上就到家。” “您的奶茶请拿好。” 双手将保温袋推到取餐台,店员出声提醒。 自从妈妈生病以后。 还是第一次呢,有人在家里等她…… 沈茗本就没有多少的睡意更是一点儿都不剩了,她将手机屏幕向下扣在床头,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又紧闭着,昏暗的环境里,一小点儿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沈茗听着自己激烈的心跳声,陷入了纠结的状态中。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这样做,一到做了,就不止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再说,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可她又想起父亲多次在吃饭的时候夸沈觉夏,甚至还说沈觉夏不愧是他的女儿。沈茗听了特别难受,就因为她不是沈成泽的亲生女儿,她就永远挺不直腰杆。 妈妈明明一开始承诺了,就算沈觉夏回来,也不会影响她在家里的地位。可是现在,妈妈明显对沈觉夏更加温柔。 沈茗咬了咬唇,她还怕等有一天,沈觉夏掌权了,她就会被赶出沈家,失去如今优渥的生活,甚至…再也见不到沈觉夏。 沈茗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又把手机拿起来,那一瞬间,她隐约看见了屏幕中的自己,表情分外陌生。 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听尹黎的话。 [沈茗:好。] 沈觉夏用公司的电脑,也用自己的电脑,沈茗不知道她有没有备份,她首先将目标放在了沈觉夏家里的电脑上。 尹黎教了她该怎么植入,沈茗将u盘塞进兜里,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她知道沈觉夏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对方之前还给她送过。这工作本来是家里的阿姨负责的,沈茗特意提前进了厨房,端走了沈觉夏的那份。 沈觉夏打开房门,她的身上穿着薄薄的红色真丝睡衣,两条细细的吊带挂在肩膀上,轻薄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沈茗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沈觉夏,好像有点儿颠覆了她对沈觉夏的认知。原来除了纤细脆弱,沈觉夏还可以妩媚风情。 眼前的画面,好像和上一次沈觉夏给自己送牛奶的情景重叠了。 不过又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沈茗比不上沈觉夏的风情,而沈觉夏看见她,也不会心跳加速。 “小茗,找我有事吗?” 沈觉夏大概是才洗完澡出来,沈茗甚至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水汽,湿漉漉的,含着一股说不出的香气,勾人心魂。 她脸颊红了一块,在沈觉夏的注视下,竟有些无法开口。 “你是来给我送牛奶的吗?”沈觉夏见她实在说不出口,便主动说道,她笑了笑,“给我吧。” 沈茗想起自己的计划,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她将牛奶杯递给沈觉夏,在沈觉夏接稳之前,就松开了手。 杯子往下掉的时候,沈茗手速飞快地接了一下,没有接住,反而让原本应该洒在地上的牛奶,大部分都泼在了沈觉夏的身上。 她其实是故意的,故意在刚才接的时候,用力将杯子往沈觉夏的方向推了一下。 沈茗惊呼了一声,“姐姐你没烫着吧。” 她脸上满是焦急,却在见到沈觉夏的狼狈模样时呼吸一窒。 沈觉夏的睡衣本来就薄,被牛奶打湿了以后,更是紧紧贴在身上,乳白色的奶牛还在慢慢往下流。 沈茗目不转睛地看着,沈觉夏假装没有看见,随手抹了一下,“没有烫着,你别担心。” “你快去换身衣服吧,这里就由我来收拾。” 沈茗催促道,她想支开沈觉夏,方便自己给她的电脑植入病毒。 “我刚刚才洗完澡呢,又要去洗澡了。”沈觉夏似乎很无奈,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往里走。 玻璃杯碎在了房间门口,她也不能关门,便只是拿了衣服淋浴室,还叮嘱道,“小茗,你别把手给划伤了,让人来收拾吧。” 第176章 “没事,大晚上的,不麻烦阿姨了。”沈茗怎么可能让人来打扰自己,她确定沈觉夏进了浴室,听见里面传来水声,才快步走进卧室。 沈觉夏的电脑还开着,页面竟然就停留在策划案上,沈茗心里一喜,将u盘插进去,按照尹黎交代的,将病毒文件拖进电脑。 她一边复制,还一边注意着沈觉夏,生怕对方推门出来。 还好,一直到她做完这一切,沈觉夏都没出来。 她松了口气,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心也跳的很快。草草将门口的牛奶收拾了一下,沈茗在门口冲沈觉夏说道,“姐姐,收拾干净了,我先回去了。” 沈觉夏勾起唇角,湿衣服还贴在她的身上,镜面上满是水雾,朦胧中隐约能看见她的身形。 她背靠在墙上,任由热水洒在地上,只伸出指尖,看着热水打在手指上,又暖又痒。 系统一时看不透她的行为,说是洗澡,进来这么久什么也没做,之前还怂恿沈茗对付自己,甚至给沈茗创造做坏事的条件。 “谨谨,你就不怕策划案丢了,沈成泽会怪你马虎吗?” 这还是沈觉夏第一次独立完成一个策划案,沈成泽对她抱有很大的信心,已经问过好几次了。 沈觉夏的睫毛上还带着水珠,她扬起下巴,感受着周身被热气包裹的温暖,也只有这时候,她才能有片刻的放松。 “颗颗,沈茗迟早会对付我的,与其等她在背后做小动作,不如我主动把机会送到她面前,好歹我还能有个心理准备。” 是,是吗? 系统没忘记,沈觉夏的任务就是替原主报仇,那么,和沈茗竞争几乎成了必然的事情,可它还是不太明白,宿主为什么主动让别人欺负自己。 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把公司抢过来,把沈茗扫地出门吗? 沈觉夏也不准备解释,她收回手指,慢条斯理地脱衣服,这就不是系统该看的了,它自觉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 沈觉夏闭上眼,她准备把这几个人一起解决,当然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沈茗,萧冉,秦泠…一个都跑不掉,哦,或许还要加一个沈汀寒。 薄唇翘起甜蜜的弧度,一只手提着保温袋和塑料袋,一只手拿着冰淇淋,季知节大步流星地朝d栋走去。 “叮咚,七楼到了。” 站在家门口,望着墙上熟悉的门铃,在享受沈觉夏亲手为她开门和给沈觉夏一个惊喜之间——季知节选择了后者。 推开门之后。 客厅里并没有人。 第一眼没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瞳闪过失落。 眼前出现一双东倒西歪的小皮鞋,看见大小姐的鞋子,季知节脸上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 弯腰将沈觉夏的鞋子摆放整齐。 摇了摇头,季知节目光无奈地想到:自己真是被她吓习惯了,裙子没干,甚至连内裤都没得穿,光溜溜的沈觉夏现在能跑到哪里去? 随手将东西放在桌上,季知节迈步朝卧室走去,见沈觉夏背对着门,安静地站在窗户边。 她刚准备开口喊人。 却忽然听到—— “为什么是这周五呀?” 软糯的嗓音,让季知节在转瞬之间就锁定了电话另一头的身份。 掀开戒盒。 又,轻轻合上。 盯着掌心忽隐忽现的光芒,眸色闪烁,沈汀寒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小夏忘记这周五是什么日子了?” “这周五?” 这周五,是沈觉夏的阳历生日。 沈汀寒想在那天做什么? 第 87 章 黯然 窗外的空气。 漂浮着炎热的夏日粒子。 门窗都关得严实,空调的吹风口不断吹出凉风,两人肩并肩,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光洁白皙的小腿在空中摇晃。 舀起最后一勺冰淇淋,歪头,沈觉夏明知故问:“季知节,你为什么一直在偷看我?” “我没有偷看你。” 耸了耸肩,随手将吃完的冰淇淋杯放到桌角,小兔子懒洋洋地说道:“不愿意承认就算——” “我光明正大地在看。”抬起手掌,用指腹擦去她唇边的奶渍,季知节温声问道:“怎么样?吃饱喝足了?” 沈觉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身处幽境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狂风在耳边呼啸。 她心怀恐惧,却又隐隐觉得刺激,在黑暗中小心摸索,终于找到一个发光体。 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光亮。 她不季一切地狂奔而去,靠近了又缓下脚步。 眼前是一个五彩斑斓的玻璃瓶,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瓶子。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忽而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惊得她一脱力,玻璃瓶从她手中滑落—— “啪”地一声脆响,玻璃瓶碎了。 碎片上的画面一一展现,引她鼻腔发酸、心尖愈颤。 光亮铺了满地,满地都是她的记忆碎片,从春天到冬天。 在属于春天的碎片里,她看见那年在外公生日宴上与季知节初见。 日光闲静,善美光影。 她喜欢季知节,从见她的第一面就喜欢。 她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美好的女孩子。 她想要季知节成为自己的姐姐,就像书中说的那样,给她在四季如春的地方建造一座带有花园的房子。 第177章 在属于夏天的碎片里,她看见自己在她妈妈去世的那段时间里总是缠着她。有天央她去爬山,在半山腰的庙里许下希望她快快好起来的心愿。还悄悄乞求菩萨保佑她,此生喜乐常见、平安无虞。 她看见她教季知节练书法,季知节教她弹钢琴。 岁月静好,安暖相伴。 在属于秋天的碎片里,她看见季知节放假从京市回家,自己嘴上说着“我才没有想你”,去机场送她时又依依不舍,躲在柱子后面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愿转身远离。 在属于冬天的碎片里,她看见自己在季家书房外面听到季知节怒气冲冲地说:“我不想让她当我妹妹”。 看见季知节在路口遇到她时,匆匆而离的背影。 画面跳转,又看见季知节和楚岚在电影院门口不季旁人眼光地相拥、亲昵。 紧接着,她看见自己在被子里无声哭泣,看见自己对季知节爱答不理却又暗自在意,在离家前夜强忍着泪意收拾行李、悄悄带走她们的回忆。 忽而,一阵香气袭来,分不知是郁金香还是晚香玉,抑或是混杂的。 季知节来了。 她说:“这次不是工作之余顺便来看你,是我蓄谋已久的重逢。” 她说:“我很喜欢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祝今宵,也不是楚岚。 沈觉夏又看到她包里自己的那张泛黄的小像,看见季知节醉酒哭泣,哽咽问她:“韫韫,是你来接我了吗?” 画面闪跳,沈觉夏被困在回忆的牢笼里难以挣脱。 分不知此时的心情,是喜,是悲,还是惧。 “韫韫。” “韫韫,该起床啦。” 沈觉夏猛然睁开眼,看见妈妈背着光坐在床前。 沈初霁浅笑着抚摸她的额头,“做噩梦啦?” 沈觉夏盯了她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沈初霁望着她略显迷茫的眼神轻笑,“小懒猪,快起床,你尧青姐姐在楼下等你一起去所里呢。” 沈觉夏这才想起今天她要去所里报道,看了眼时间慌忙起身。 闹钟好像没响。 梦境里的画面仍历历在目,沈觉夏却已没有心思再去思虑季知节昨夜话里的意思。 收拾完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窗,紫色窗帘紧闭着,想必季知节应该早就出发去拍戏了吧。 沈觉夏出卧室发现妈妈在二楼主厅沙发上等她,过去抱着她的手臂,“妈妈,你果然很爱我。” 竟然没先下楼,还在卧室外面等她收拾好。 望着女儿身上的黑色职业装,沈初霁同前日一样有些恍惚。 总觉得她是在偷穿大人的衣服。 沈初霁抬手轻点她的额头,“下楼吃早餐,上班要来不及了。” 同从前她上学的早晨一样,“沈觉夏!还不起床,上学要来不及啦!” 陈尧青正坐在一楼等她们,“沈觉夏,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诶!” “是闹钟没响!” “哪里是闹钟坏了,你就是起不来!” “我没有!” 沈初霁望着两人拌嘴眉眼愈弯,“好啦好啦,快吃早餐吧两位小祖宗。” 陈尧青望着她无言地笑。 陈尧青是去所里面试,沈觉夏跟她讲了一路的面试经验。 陈尧青听着似乎不难,拍了拍胸脯,“稳了稳了。” 沈觉夏轻睨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吐槽:“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有alphablue工作经验的人,对你来说华兴的面试简直是小菜一碟!” 陈尧青臭屁一笑,“我谦虚一下~” 沈觉夏与她同行至人事组,再跟着hr刘姐去报道。 “觉夏,你面试的时候不是说想去研发组吗?正好研发组现在有紧急项目,就直接将你调至研发组啦!职称是助理研究员。” 沈觉夏一时惊讶,面试的时候还说舆情组现在缺工程师,让她在舆情组先适应一年,后面再转研发组呢,这么巧研发组就有紧急项目了吗? “上面通知得有点急,所以工牌还没做好,应该下午能够给到你。” 沈觉夏点头道谢,反正她的第一志愿也是研发组。 研发组组长是位女士,看起来不苟言笑,见了她只是点点头,而后就把她丢给了同事韩星。 韩星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跟她讲所里的结构,将研发组同事的来历透了个底儿朝天。 沈觉夏这才意识到,华研所里几乎所有人都是来自国内名校,华知大学、京城大学、华国科学大学等,韩星也来自华知,是这一批才大规模地定向招聘留学生。 “咦?话说怎么你今天就入职了,今天不应该是留学生的最后一次面试吗?” “当时说舆情组缺人,就让我紧急面试了。” 韩星了然地点点头,“舆情组一年到头都缺人,那就很正常。” 一年到头都缺人,沈觉夏隐隐有猜测:“是因为甲方是明星名人吗?” 韩星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跟你说,明星都难搞。季知节你听过吧?网上多好的名声啊,昨天就因为热搜压慢了点,生了好大的气。” 热搜压慢了,哪条热搜? “话说你侧脸跟她那个绯闻女友有点像诶!” 看来季知节要压的是她与她的热搜,沈觉夏一时动容。 接着静静望了韩星一眼,换了个话题:“刚刚hr刘姐跟我说,研发组有个紧急项目来着,请你帮忙给我介绍一下吧。” 第178章 “啊?有紧急项目吗?没通知呀!” 那为什么要把她调至研发组呢? 朝沈觉夏笑了笑,握着手机,季知节起身说道:“你先坐会儿,我去个卫生间。” “好。” 点头,小兔子随手拿起身旁的抱枕,用力地抱在怀里。 唔… 没想到季知节居然这么喜欢她! 诡异的想法在脑海中无限放大。 关上门,解开手机锁屏,季知节在第一时间就搜索了se的现行婚姻法。 “se不支持近亲通婚。” 刚刚舒了一口气。 继续往下滑,她却突然看到—— “半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如果能得到地方行政委员会的特别批准,则可以结婚。” 第 88 章 等待 “叩叩。” 轻敲卫生间的门。 瞥了一眼磨砂玻璃所透出的黑色人影,歪头,沈觉夏冲着门内喊道:“季知节,你是不是掉进马桶里了?” “咔嚓。” 压下门把手。 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眉宇间噙着抹淡淡的郁色,垂眸,季知节无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被季知节这样盯着。沈茗做了坏事,表面上再平静,心里也还是紧张,她老是忍不住想打量沈觉夏,又怕被沈觉夏发现,只能憋在心里,和沈觉夏一起去公司。 半上午的时候,沈觉夏突然出现在楼上,她朝着沈成泽的办公室走去,沈茗心里一紧,预感到了什么。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沈茗什么都听不见。正好助理要给沈成泽送文件,听说大小姐在里面,不敢进去,沈茗就抢了过来。 “我去吧。” 她是沈成泽的女儿,一家人想必也没什么,助理便把文件给她了,“要让董事长在文件上签字。” “放心。” 沈茗捏紧手里的文件夹,敲了敲门,过了大概几秒,只听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沈茗推门进去,看见沈觉夏站在沈成泽面前,脑袋微微垂着,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沈觉夏的背面,沈茗稳下心神,“董事长,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在公司不能叫爸爸,要叫董事长。 沈成泽好像不太高兴,他接过文件,看也没看,扔在办公桌上。 “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沈觉夏点了点头。 沈茗竖着耳朵听,沈觉夏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该不会是哭过了吧? “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原本以为你是个成熟稳重的性子,没想到也这么大意马虎。”沈成泽想到这里,又是忍不住哼了一声。其实策划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觉夏的表现。 他要看的不是别的,是沈觉夏的处事能力。 “如果这是一份十分重要的文件,关系到咱们公司的未来发展,你也像现在这么马虎,你怎么对得起你的员工?” 沈觉夏被训了一通,只能不停地道歉,保证自己下次不会再犯。 系统看着都心疼,明明不是宿主的错,凭什么宿主要这么委曲求全? 沈成泽只是有些失望,不过这毕竟不是一件大事,也不能因此就否认沈觉夏的能力,她初次接触这方面的事务,得允许她犯错。 “你先回去吧,策划案我要在规定的时间内看到。” “我明白了。” 沈觉夏转身之前,瞥了一眼旁边的沈茗,也正是这时,沈茗看清了她的眼睛。 沈觉夏果然是哭了,双眼通红,连鼻尖都是红的,隐忍又委屈。 “茗茗。” 沈成泽的声音响起,沈茗回过神来,乖巧地站直身体,“爸爸。” “最近的工作强度还习惯吗?” “很好,同事们也很好相处,挺照沈我的。”沈茗顿了顿,试探道,“爸爸,姐姐怎么了,您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沈成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什么,犯了一个小错误,你以后也要注意,不要学着你姐姐一样马虎。” 沈茗不免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急不得,况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策划没了还能再写。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沈觉夏被训呢。 沈成泽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他之前没对沈觉夏抱有期待,所以也不重视,可知道沈觉夏有这方面的才能以后,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茗茗当然也很好,是他宠了十几年的女儿,可茗茗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如果可以,他当然还是希望公司能交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沈茗和沈觉夏不在同一个部门,每天早上上班能一起,下班的时间却是不固定的,所以也不一起回家。 这天下班以后,沈茗接到秦泠的电话,说是要她出去聚一聚。 秦泠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沈茗了,沈茗身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觉得空虚,便也没有在意。 秦泠请她去喝咖啡,还特意选在了一家高档咖啡厅。 “茗茗,之前都没有怎么来找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上次在巷口遇上了江轻澜,秦泠着实害怕了一段时间,就怕江轻澜一个不顺眼,就要对付自己。 她低调了这么久,眼看着江轻澜似乎已经把她忘了,又开始大胆起来。 “怎么会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沈茗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她扭头向窗外看去,正看见楼下停了一辆车。 第179章 沈茗眯了眯眼,这车有点儿眼熟。她拿起手机,打开摄像机对准车辆,然后放大。观察了一会儿,只见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走了过去,身后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保镖替她拉开车门。女人坐进去以后,保镖进了副驾驶,车辆很快驶离了。 也就是这时,沈茗看清了车牌号,她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不可置信,手指却飞快地拍了几张照。 正好从女人坐进车里,到车辆驶离。 “茗茗,你怎么了?” 秦泠跟着看过去,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 “没,刚才有个人穿了一身衣服,我觉得很漂亮,拍下来看看。” 秦泠直觉她在说谎,但只要沈茗不想说,她就什么也问不出来。 “你尝尝咖啡吧,味道还不错。” 沈茗点了点头,有些出神,她不会记错的,刚才那辆车,分明是沈成泽的。 沈成泽的车,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坐进去,况且还跟着保镖… 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光溜溜的。 “你干嘛这样盯着我?”不自在地打了个哆嗦,轻咳两声,沈觉夏盘起手臂抱怨道:“还有啊,你家电视怎么什么平台的会员都没有开?” 凤眸微敛。 季知节走到沙发中间坐下。 抬眼看向站在原地的沈觉夏,摁下遥控开关,她出声问道:“你想看什么?我现在就开会员。” 这还差不多。 压下想要上扬的唇角。 “切。” 装模作样地冷嘁一声。 小兔子走到季知节的身侧坐下。 第 89 章 遗忘 夏日的徬晚,五点过半。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白日余温,但天边已经开始染上一抹深蓝。 餐厅外,轻柔的晚风拂过树梢。 带来丝丝凉意。 眼白被红色的血丝所侵蚀,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季知节只能从中午就守在这里,一刻也不敢离开。 白色的修身t恤勾勒出曼妙曲线。 长腿被深色的牛仔布料包裹。 沈觉夏微微睁开眼睛,无声地笑了笑,看沈汀寒的表现吧。 难道沈成泽…可他和方仪乐表现得那么恩爱,总不可能是假的。 沈茗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又兴奋又害怕,最后决定偷偷找人调查一下。 没等调查结果出来,沈成泽反而先找上了她。 “茗茗。”沈成泽示意她坐下,等沈茗坐在他对面以后,他才说道,“觉夏电脑里的病毒文件,是你放的吧?” 沈茗身体一僵,她来不及思考沈成泽是怎么知道的,红着眼睛摇头,“爸爸,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为什么要故意弄丢姐姐的东西?”沈觉夏这样子,一看就有问题,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少说也得几个小时。江轻澜一直陪在她身边,沈觉夏对她招了招手。 “你打电话给我妈妈,报个平安。” 她要是说打给沈茗,江轻澜都能拒绝,可打给方仪乐,江轻澜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我打就是了。” 今天正好方仪乐和沈成泽都在家,沈觉夏没和沈茗一起回家,方仪乐还问了两句。 江轻澜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方仪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茗在旁边玩手机,沈成泽在书房。 沈茗看见妈妈猛地坐直了身体,表情也有异样,她捏紧了手里的手机,等方仪乐挂电话以后,才试探道,“妈妈,怎么了?” 方仪乐脸色不太好,“茗茗,去叫你爸爸下来,你姐姐进医院了。” 沈茗睁大眼睛,“进医院了?” 她回想起沈觉夏眼角泛红,嘴角溢血的模样,心跳不念有些快。 沈觉夏犯病了?怎么会突然又犯病呢,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她在医院,谁送她去医院的,谁…也看见她犯病的模样了? 沈茗站起身来,“妈妈,谁打的电话,会不会是…” “是江家那个孩子打来的,她和你姐姐是同班同学,应该不会有错,你快去叫你爸爸,咱们赶紧去看看。” 江家那位,那不就是江轻澜! 沈茗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江轻澜张扬嚣张的模样,还有她看沈觉夏时,毫不掩饰的迷恋和占有欲。 这样一个疯子,居然看见了沈觉夏犯病时脆弱又浓烈艳丽的模样,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沈茗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方仪乐还以为她也是在为沈觉夏担心,根本没多想。 几个人赶到医院时,沈觉夏刚做完一项检查,被江轻澜扶着往外走,沈茗一眼就看见了两个人亲密的动作。 方仪乐和沈成泽只觉得江轻澜热心,沈茗却是握紧了拳头,下一秒就扬起笑容,迎了上去。 “姐姐,你怎么样了?” 她想去扶着沈觉夏,却被江轻澜给阻止了,对方一只手拉着沈觉夏的手臂,另一只手揽着沈觉夏的肩膀,就像把人抱紧怀里一样,脸色冷淡地看着她。 “觉夏身体不太舒服,你别碰她。” 方仪乐觉得这话未免有些太冷漠了,可看着沈觉夏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她又很认同这句话,甚至还站在江轻澜那边,对沈茗说道,“小江说的对,茗茗,你毛手毛脚的,别折腾觉夏了。” 沈茗咬了咬唇,恨恨地看了一眼江轻澜。 第180章 她才是沈觉夏的妹妹,沈觉夏的亲人,江轻澜不过一个外人,凭什么江轻澜能,她就不能! 江轻澜半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紧紧地盯着沈觉夏看,“觉夏,你感觉怎么样。” 大概真是吃了药丸副作用,沈觉夏好久都没这么难受了,她眉头轻蹙,那股病弱的气质越发明显。 “爸爸,妈妈,让你们担心了。” 方仪乐抹了抹眼泪,“好好的孩子,怎么会突然…” 沈觉夏唇角微勾,目光落在沈茗身上,她的眼眶有些红,偏偏表情无比真挚,“小茗,你别担心…” 沈茗的心像被一只手给紧攥着,呼吸都变得困难,她以为沈觉夏病怏怏的,自己会很高兴。 可看着她虚弱无力的模样,她却忍不住心慌意乱,就像是在害怕什么。 沈觉夏不能有事… 江轻澜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她揽着沈觉夏肩膀的手微微用力,迫使沈觉夏软倒在她怀里。 沈觉夏抬眸瞥了她一眼,下一刻就听见江轻澜用气音说道。 “不许看她。” 沈成泽像是已经看穿了她的表演,冷静道,“你还是太年轻了,思考的不够全面,留下了证据。” 沈茗知道,沈成泽分明是已经确认了,她手指紧握成拳,“那爸爸你呢,做事难道就天衣无缝了吗?” 沈成泽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沈茗拿起手机,翻出那张图片给他看,“这个人,爸爸应该不陌生吧?” 沈成泽面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心虚,“说说你的目的。” “我也是爸爸的女儿,爸爸不能偏心姐姐。”沈茗收起手机,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我一向尊敬您,只要您不偏心,我就能守口如瓶。”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和沈成泽说话,沈成泽冷眼看着她,最后笑了一声,“好啊,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胆量。” 沈茗心都紧了,却听沈成泽道,“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也疼爱你,和疼爱觉夏一样,说不上偏心。” 沈茗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和沈成泽达成了一致,“妈妈工作已经很忙了,不到必要时候,我不会拿这些小事去打扰她。” 至于什么时候才算必要,那就说不准了。 沈茗走出书房,只觉得身心俱疲,唯一庆幸的是,结果如她所愿。 她在公司越发活跃,还偷偷用好处收买沈成泽的秘书团,沈成泽也不知道发现没有,至少表面上什么也没说。 沈茗手里捏着沈成泽的把柄,再加上尹黎时不时地怂恿她,她心浮气躁,越发把公司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甚至有时连沈成泽的话都不听。 她的状态很不对劲,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沈觉夏纵容着沈茗的行为,还暗地里用尹黎的账号给沈茗出谋划策,教她怎么对付自己。 主动教对手怎么对付自己的,她大概也是第一个了。 这种表面平静,暗地波涛汹涌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沈汀寒打来电话。 “小狐狸,我明天就要去出差了,今晚出来陪我喝一杯吗?” 沈觉夏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只是喝酒?” 沈汀寒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充满了暧昧。 “也可以做别的。” 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的手机。 关上手机,沈汀寒迈步走到她身侧,“她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 整个人都快要钻进地里。 侍应生低着头。 一个电话就能把沈觉夏喊走? 她怎么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想起之前的那些古怪细节,琥珀色的眼底泛着令人看不懂的暗色,蹙眉,沈汀寒与侍应生擦肩而过。 第 90 章 深海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手腕被季知节紧紧攥着,心脏怦怦直跳,沈觉夏一头雾水地跟在季知节身后。 从灯火通明走到昏暗不清。 两人在停车场后门,骤然停下脚步 可惜,她这会儿想别的事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秦泠说完,见沈觉夏没什么反应,只能遗憾失落地往外走,地上的那几个人刚才还一声不吭,这会儿却一骨碌地爬起来,跟在她身后走了。 原本以为是件白拿钱的轻松活儿,谁知道还让人揍了一顿,还好雇主有钱,医药费应该能要到。 等人离开以后,沈觉夏才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踉跄几步,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捂着心口,低着头咳嗽。 她很想控制自己的反应,可痒意就像是从喉咙一路到了胃里,怎么也控制不住咳嗽的冲动。 因为缺氧,大脑阵阵发晕,沈觉夏眼前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东西。 今天的反应比上次在房间门口还要剧烈,沈觉夏死死地抓着心口处的衣服,手指用力到泛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她隐约听见了一点儿脚步声,心里警惕起来,身体却无能为力。 系统刚才还在脑海里尖叫,一个劲儿地安慰她,现在却突然不出声了,沈觉夏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来的人,是江轻澜。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感觉自己柔软无力的腰肢被人紧紧地搂住,脸颊边出现了一个人的手掌,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她的脸。 第181章 沈觉夏微微眯眼,凝神看过去,果然是江轻澜。 江轻澜刚才还背了个包,看见沈觉夏的时候,她一着急,就把包给扔下了,也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 沈觉夏还有心思想到,原缘说江轻澜很喜欢这个包呢,结果还不是说扔就扔。 外物是这样,人也一样,江轻澜不过是没得到她,所以才念念不忘,像块牛皮糖一样追着她跑。 可惜了,沈觉夏不会如她所愿。 江轻澜哪儿知道沈觉夏还有空想这些,她都快被沈觉夏吓死了,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这么虚弱。 江轻澜搂紧她的腰,“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沈觉夏正要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她抿紧嘴唇,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江轻澜。 这一眼很淡,眼神也不似平常一样冷淡,可江轻澜却更加不高兴,因为沈觉夏太虚弱了,眼里的光芒都像是昏暗了一样。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指尖似乎摸到了什么液体,有些许的暖,顺着手指往下流。 江轻澜脸色沉了下去,她强行掰过沈觉夏的脑袋,逼迫她看着自己。这一看,却让她看见沈觉夏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鲜血,刚才她感受到的液体,居然是沈觉夏的血。 江轻澜手指都僵硬了,身体反应更加迅速,揽紧沈觉夏的腰肢,就想把人抱起来。 沈觉夏的手勾着她的脖颈,无力地垂在江轻澜的锁骨处,她察觉到江轻澜想做什么,赶紧用指尖拍了拍江轻澜的脸。 力度并不重,甚至有点儿像在挠痒痒,江轻澜却停了下来。她一只手揽着沈觉夏的腰,另一只手垂在身侧,维持着这个动作,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我带你去医院,有什么话待会儿说。” 沈觉夏微微摇了摇头,嘴唇凑到江轻澜耳边,她的嘴唇上还带着血迹,说话时的声音很轻。 “你要是用你的脏手碰我…” 剩下的话她没说,江轻澜却好像已经明白了。 她的目光向下,落在自己带血的手指上,咬了咬牙,“这是你的血。” 都这时候了,还嫌弃什么。 沈觉夏又不说话了,只是抿着唇,也不看她,表情似乎有些委屈,又充满了倔强。 江轻澜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大声叫保镖进来,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当然了,这不耐烦不是对沈觉夏的,而是嫌弃保镖来的太慢。 刚才她进来时,保镖都守在外面,没有她的吩咐,根本不敢进来。 原本江轻澜是不知道沈觉夏在里面的,但刚好她在巷口遇上了秦泠,几句话就问出来了。 秦泠才走,沈觉夏就成这样了,江轻澜怎么能不把怨气撒在她身上。 只不过是她现在还没空去收拾秦泠,等把沈觉夏送到医院,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保镖也不敢碰沈觉夏,只递上了手帕,给江轻澜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手。 江轻澜将手放在沈觉夏面前,“可以了吧?” 沈觉夏抬起眼皮,虚虚看了一眼,江轻澜怀疑,她可能根本就没看清自己的手,不过好歹是点了头。 江轻澜松了口气,手穿过沈觉夏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她知道沈觉夏很瘦,却没想到人居然这么轻,抱起来轻飘飘的。 “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沈觉夏不回答,额头却抵在她身上,眼皮微阖,呼出的气洒在江轻澜的皮肤上,痒嗖嗖的。 江轻澜又不忍心责怪她了,刚才秦泠还说沈茗对沈觉夏不好,在外面的友善都是装出来的,在家里指不定怎么对她。 江轻澜虽然没亲眼见过,却是早就相信了秦泠的话。她一看那个沈茗就不是什么好人,根本没把觉夏当姐姐对待,偶尔看觉夏的眼神都是带有攻击性的。 要这样的人和觉夏待在一起,她怎么能放下下心来? 江轻澜抱着沈觉夏坐进车里,车子像离弦的箭,飞速驶离。 沈觉夏知道自己的身体,说严重呢,也不是特别严重,至少现在不会死,但要说不严重也算不上,反正是治不好的。 上次她不让沈茗告诉方仪乐,是为了让沈茗相信,她没有争夺家产的心,现在却没必要瞒着了。 圆润的杏眸掠过一抹不解。 走到陈经理身侧,沈觉夏出声问道:“你好,我姐姐在你们这里订了包间。” 目光诧异地回过头。 手里握着的手机差点摔到地上 陈经理张了张口:“沈小姐,您怎么又回来了? “啊?” 第 91 章 吞咽 天色已然完全黯淡。 圆月挂在天际,皎洁而又寂静。 周五晚。 下班的高峰期。 无数汽车行驶在道路上,各自赶往属于各自的目的地,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在车流中飞速穿梭,仿佛划破夜空的闪电。 仪表盘的车速指针疯狂跳动着。 几乎快要触及红线区域。 双手紧握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后视镜的风景迅速后退,霓虹灯在她眼底模糊成一片片光影。 先前所忽略的细节。 如今,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她不觉得怎么样。 沈觉夏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是属于我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当然了,以后的事情我也说不准。” 第182章 就看谁有本事了。 沈汀寒和江轻澜同时在心里替她补上了这句话,随后各自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来。 沈觉夏唇角微微勾起,“沈总,您是不是该去整理一下头发?” 这跟沈汀寒的设想完全不同,在她的计划中,她应该和沈觉夏慢悠悠地逛完校园,然后她顺理成章地邀请沈觉夏吃饭,最后再将人送回学校。 可惜第一步都没走完,就被江轻澜打断了。 沈汀寒拉不下脸来,也没有那个脸皮顶着一头脏水和沈觉夏散步,她愤恨地看了江轻澜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小狐狸,中午一起吃午饭吗?” 沈觉夏还没说话,江轻澜就冷笑了一声,“她不吃。” “我跟觉夏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江轻澜还想说什么,沈觉夏却轻声说道,“今天恐怕不行了,我还有事,过两天吧。” 虽然她没答应,但好歹是定下了一次,沈汀寒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那我就先走了。” 她看也不看江轻澜,转身大步离开。 她不会就这么放过江轻澜的! 沈汀寒一走,沈觉夏的脸就沉了下来,她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江轻澜,转身往楼上走。 才走了两步,手腕就被江轻澜给拉住了,“觉夏,她为什么叫你小狐狸。” 这样亲密的称呼,沈汀寒每叫一次,江轻澜就越想打她。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她,而不是来问我。” 这是沈汀寒的恶趣味,她刚才这样叫,也不过是故意气江轻澜罢了。 “你在她面前笑嘻嘻的,对着我却没有任何表情。”江轻澜顿了顿,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你是不是喜欢她?” 她眼里满是疯狂的恨意,仿佛只要沈觉夏有赞同的意向,她就会忍不住拿着刀杀了沈汀寒。 沈觉夏最是清楚江轻澜的性格,其实喻洛景虽然疯,却一直没有对沈觉夏做什么,不得不说,沈觉夏对喻洛景的把控,确实到了一种令人心惊的地步。 比如这会儿,明知道江轻澜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沈觉夏却像没看见一般,她手指摁在江轻澜的手腕上,将江轻澜的手扯开,松开的时候,食指轻飘飘地擦过江轻澜的手腕内侧。 这个动作江轻澜之前也对她做过,但是效果完全不同。 沈觉夏只觉得恶心,可江轻澜却是身体一颤,表情难得有些怔愣。 “你乖一点,不要闹,好吗?否则我会生气的。” 沈觉夏说着,还将自己的手腕给她看,原本白嫩的皮肤上有几道红痕,是江轻澜力气太大,捏出来的。 “痛。” 要是旁人被这么敷衍,大概会更加生气,可江轻澜不同,沈觉夏这几句话,把她哄得服服帖帖,心里的怒火也消了一些。 觉夏这么优秀,引来那些垃圾的觊觎也是无法避免的,她不能怪觉夏,这跟无辜的觉夏有什么关系,或许觉夏也觉得很烦恼。 她要做的不是责怪觉夏,而是将觉夏身边的垃圾全部清走。 江轻澜想到这里,连忙捧着沈觉夏的手,“好好好,我错了,我下次请一些。” 她清醒了过来,沈觉夏自然不会再搭理她。 她收回自己的手,“我回教室了。” “觉夏,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弄疼你。”江轻澜心里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些惶恐,觉夏不会真生她的气吧? 沈觉夏没回答她,只沈着往楼上走,实在不耐烦了,才轻声道,“太吵了。” 江轻澜立马闭上了嘴,跟在沈觉夏身后,像最忠诚的狗,守着自己的主人。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心里难得起了一点儿怀疑,宿主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柔弱? 它这样想,也问了出来。 沈觉夏眉眼微垂,“颗颗,我无依无靠,只能委屈讨好,不敢和这些人硬碰,否则吃亏的只会是我。” 系统顿时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它怎么可以用恶意去揣测自己的宿主。 宿主强忍着委屈,被沈汀寒吃豆腐,被江轻澜欺负,她孤独无依,只有自己能给她依靠。 系统慌急了,生怕宿主会责怪它的不信任。 “对不起宿主,我不该怀疑你。” 它和宿主是一体的,它怀疑谁都不应该去怀疑宿主。 沈觉夏大度地笑了笑,眼尾泛着薄红,颊边有着两个隐隐约约的梨涡,眼里像有星星一样闪亮。 “没事的,颗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系统越发愧疚,又咬牙用自己的积分给沈觉夏开了权限,只希望沈觉夏能再次展露笑颜。 等看见沈觉夏温柔明媚的笑容时,它才松了一口气。 沈觉夏浑身僵硬。 忽然从琴凳上起身,杯中酒液在女人的动作之下,无力晃动。 小兔子被迫仰着头。 就连身侧的指尖,都开始发抖。 缱绻的夜风慢悠悠地吹散云朵,皎洁的月光,再度洒向地面,从窗户的缝隙照进屋内。 纤细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背对着月光,沈汀寒直勾勾地盯着掌心中的少女。 薄唇噙了抹甜醇的酒液。 俯下身,低头覆上魂牵梦绕的樱唇。 殷红的舌尖轻轻舔舐唇瓣。 吞咽着她的津液,交换着彼此的气息,沈汀寒将纠缠她这么多年的欲念,尽数转交。 第183章 第 92 章 肆虐 窗外的月色,浮浮沉沉。 喘息声在黑夜中被无限放大。 明明想要喊停。 可脸颊却被她的指尖禁锢。 舌尖被含吮到微微发麻,酒精不断侵蚀着理智,沈觉夏只能仰头承接她的爱欲。 威士忌的气息对于从不喝酒的小兔子来说,实在是太过刺.激,晶莹的泪珠,顺着肌肤缓缓流下。 指尖沾到湿润的温热。 忽然抬起脸。 精致的凤眸噙了几分雾色。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正在二楼看着她们,她的手趴在栏杆上,脸上的表情似是愉悦,又似不屑。 是江轻澜。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紧张的气氛,沈觉夏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放松,她就知道,江轻澜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同意她和沈汀寒单独相处的。 那天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江轻澜分明很是愤怒,最后却是并没有说,沈觉夏就知道,对方心里肯定憋着坏主意。 却没想到,江轻澜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去报复沈汀寒。 沈觉夏扫了一眼沈汀寒阴沉的脸色,并无担心,反而心里满是吃瓜的期待。 江轻澜这么做,大概是算定了沈汀寒拿她没办法,可沈汀寒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性格,这两个人对上了,不知道会有多精彩。 沈汀寒在预备小情人的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自然不愿意善罢甘休,如果是旁人,她其实直接就能够解决,可这个人是江轻澜,那就不得不考虑更多。 可无论如何,江轻澜都别想这么轻易逃脱。 若是无意也还好说,可看江轻澜的脸色,分明就是故意的。 江轻澜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悠悠地从楼梯口出来,她第一眼并没有看沈汀寒,而是将沈觉夏打量了一遍,悄悄放下心来。 还好,她的准头一直都不错,水没有洒在沈觉夏身上。 “江轻澜。”沈汀寒声音冰冷,还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啧,叫这么大声做什么,难道一段时间没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江轻澜捂了捂鼻子,故意说道,“我平时真的很喜欢草莓味的东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闻着竟然觉得有点恶心。” 沈觉夏在心里笑出了声,她虽然不喜欢江轻澜,可看着这两个人吵架,还觉得挺有意思。 江轻澜虽然是在和沈汀寒说话,可余光一直注意着沈觉夏,自然也将她唇角微勾的模样看在了眼里。 她微微露出笑容,看来觉夏并不在乎沈汀寒,否则这会儿绝不可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还好沈汀寒没看见,不然能被这两人给气晕过去。 “江轻澜,你怎么解释?” “我做事还需要解释吗,看来你对我的名声不太了解。”江轻澜一直都疯,江家没人劝的听她,偏偏她能力又十分出色,是江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一般人都不敢跟她比。 “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针对我?”沈汀寒觉得头皮发痒,一想到自己脑袋上还满是不知道是什么的水,她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无冤无仇?你惦记我就算了,还惦记我看上的人,这也能叫无冤无仇?” 沈汀寒脸色微微一僵,其实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那会儿她还不清楚江轻澜的性格,再加上她年轻,做事难免放肆了些。 江轻澜从小就漂亮,十一二岁的时候,眉目尚且稚嫩,远比不上现在的凌厉逼人,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沈汀寒爱美人,江轻澜那会儿虽然只有十一二岁,身高却有一米五几,纤细可爱,正好戳中了沈汀寒的点。 当然了,后来她就知道了,有的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弱,其实内里比成年人还要疯,根本就不能招惹。 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还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敢报复回去。 江轻澜算是她少有的败笔,其实这些年来,她早就不喜欢江轻澜了,可每回遇见对方,心里总还有些不自然。 这会儿在沈觉夏面前,她说什么也不能弱下去。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是我从前眼瞎。”错把恶犬当白兔,肉没吃到,还被咬得一身伤。 “是不是我当时打的太轻了,你已经忘记那种痛了。” 江轻澜很乐意揭沈汀寒的老底,也让沈觉夏看清楚,沈汀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江轻澜,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得罪她会有什么后果,江轻澜真没想过吗?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回去告状呢,原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 沈汀寒脸色更加难看,她在这儿被气个半死,江轻澜却在跟她开玩笑,旁边还有一个沈觉夏在看着。 “江轻澜。” 江轻澜神色认真了一些,“几年前我就不怕你,难不成几年后,你觉得我就怕了?” “左右你也不过就是那一套,能有点新意吗?” 沈汀寒被她说得脸色发青,要不是她打不过江轻澜,她真想给江轻澜一巴掌。 “江轻澜,我知道你做事很疯,可你至少得有个度。” 比如今天,江轻澜随随便便就能把水洒在她头上,分明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有个度?你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东西,就算是有,你觉得你会成为那个例外吗?” 她把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沈觉夏,其他人在她眼里,好像也变得不重要了。 第184章 不,应该说,别的人在她眼里,从来就没有重要起来过。 江轻澜前十几年,从来没有对别人动过心,她甚至一直觉得,自己以后会孤独终老。 可是现在不同,她有沈觉夏了。 “江轻澜,那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对了?” “我早就说过了,不要是试图来动我的人。” 纤细的手腕被忽然束缚,整个人被压在钢琴上,望着天花板的水晶灯,沈觉夏试图从她手中挣脱。 爱欲交织着怒火。 指尖在她的柔软肆虐。 “姐姐,不要……”感受到热气在肌肤游走,抵抗的力气变小,沈觉夏的声音变了调。 “她可以,我不可以吗?” 真丝的裙摆,层层叠叠地堆砌,柔软的布料紧紧贴她的肌肤,可细腻程度却完全不敌少女肌肤。 “这里,她摸过吗?” 指甲轻若羽毛般地刮了刮。 “哈~姐姐,不要…家里还有人……”哪怕咬紧唇瓣,可细碎的呜咽还是会从齿间溢出。 无力地别过头。 沈觉夏的眼角沁出泪水。 第 93 章 贪恋 不声不响的反应像在默认。 用力掰过她的下巴,盯着她,沈汀寒哑声问道:“小夏,你连这种地方也让她碰吗?” 鸦黑的长睫被泪水打湿之后。 晕成了一簇簇的羽毛。 避开她的视线,贝齿紧紧咬着自己的指节,沈觉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张开嘴。” 眨了眨眼。 小兔子只当作没听见。 指尖惩罚般地在琴键上流连,细微的动作很快激起圈圈涟漪,清透的钢琴声令人着迷,沈觉夏难耐地挺起腰肢,“哈~姐姐,这样…好难受……” 【审核姐姐,这里是把手指塞到了她的嘴巴里(吃饭的嘴巴),没有脖子以下的内容,qwq】 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 沈觉夏并不在意她的小动作,或者说,这是她给沈汀寒的福利,把人吊了一段时间,总得给点儿甜头。 不过等沈汀寒想更进一步时,沈觉夏便停下脚步,和她错开了两步的距离。 沈汀寒也跟着停下来,她眼眸微眯,盯着面前飘落的树叶看,看它从树上脱离,在空中慢悠悠地转着圈,最终停在了自己的脚边。 “小狐狸,你看,树叶虽然生长在大树上,可它迟早会脱离大树。” 然后落在她的手心里。沈家的事情很好解决,人物已经被侧写师画出来,沈爸也指认了人是谁。 沈觉夏动用了自家在黑市上的力量,很快找到那个人——尔琴。 这个姓氏在中国都很少见,给沈觉夏办事的人废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这个人在哪里。 藏得还挺深。 她住在广西大山深处的寨子里,靠着在网上倒卖黑市信息赚钱。手里捏着不少人的黑料,因此有很多人都在听她的吩咐办事。包括沈家的几位股东。 上次在后面要绑架沈氏父子的人就是沈氏的股东,他们想靠绑票获得大量赎金,然后出国逃难,摆脱尔琴的背后控制。却不想和尔琴提前的计划撞了个正着。 手下已经攻克尔琴的电脑,知道她周日会在国泰广场与沈露沈见面。 沈觉夏冷笑道:“是时候收网了。” 她提前做好布局,并同时通知警方,一直倒卖华国信息的嫌犯已落网,和华国警方一起实施抓捕行动,确保尔琴无法逃脱。 行动的前一天,沈觉夏终于和沈汀寒坐在一起好好地吃了一顿饭。 她掂起酒杯,品了一口红酒,沈汀寒眼神不时地飘到她身上。 沈觉夏摇了摇酒杯问道:“是菜不好吃吗?看我做什么?” 沈汀寒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芬迪接到英国的邀请,我要去英国举办一场音乐沙龙。” 沈觉夏摇晃酒杯的手一顿,“那挺好,再喝两剂药,你身上的余毒也就清了,不影响你弹琴。” 沈汀寒看向她漂亮的脸蛋,碧绿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暗沉的光,那光像是会吞噬掉一切,让她陷在里面无法自拔。 她早已掉进一个名为“沈觉夏”的陷阱,她偶尔露出的脆弱更加让沈汀寒想疼爱她。 沈汀寒放下手中的刀叉,“寒天事情结束,我会去英国。”她黑眸认真地盯住她,“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沈觉夏摇摇头,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你能为我弹奏一曲吗?” 餐厅里正好有一架无人演奏的钢琴,沈汀寒点点头。 她找来餐厅的侍者询问钢琴是否能借用,侍者很爽快地去询问了大堂经理,经理表示同夏。 沈汀寒坐在钢琴前。 这家餐厅的钢琴调音不是很正,但也刚好够用。 她看向沈觉夏,那双碧波一如既往地望着她,让她放心不少,她敏锐地觉得沈觉夏又有一些改变,但跟她相处却没有什么变化,让她也无从琢磨。 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些时候像个幼稚的孩子,残忍无情,又天真烂漫。孩童的天性在她身上展露无疑,残酷地对待所有靠近她的人。 但沈汀寒好像是个夏外。 她会在她身边露出柔软的肚皮,像只猫儿蜷缩在她怀里,偶尔露出的散漫风情令她注目。 沈汀寒抬手按下琴键,钢琴发出漂亮的声音。 如鱼入水呼吸,奏响天籁之音,她神情专注,手指像在跳舞,舞出令人炫目的沈光。 第185章 沈觉夏瞳色深沉,记住了这一幕的画面,和这一曲专门为她一人演奏的曲子。 等到沈汀寒演奏完,餐厅里响起掌声,她优雅地向沈觉夏走来,站在她的身前,沈皙的手指掠过她的金发,勾起沈觉夏的下巴,她倾下身子,在旁边绿植的遮挡下,不加思索地吻住了她的唇。 沈觉夏感觉唇瓣被人含住,她轻笑出声,按住沈汀寒的头,唇舌与她嬉戏。 沈汀寒从喉间叹口气,又被沈觉夏含住,她蹭着她的鼻子,气息喷洒,低低的笑了。 沈觉夏叹息:“你好主动。” 沈汀寒问:“你不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她从喉间压抑地吐出,“就是缺少一张床。” 沈汀寒笑了,她红唇微勾,手指勾住沈觉夏的领口。 她今天穿得是真丝衬衫,轻轻一勾扣子就崩裂开来,露出狭长的锁骨。 沈汀寒知道她身体的滋味,并且食髓知味。 她凑近她的耳边吐气,“那就回你房间。” 沈觉夏笑了,“好。” 夜色正浓,春夏无边。 宽大的床上倒着两个人,沈觉夏闷哼一声,沈汀寒细细地吻上,吻住她的声音。 沈觉夏攀着她的脖颈,脸色坨红,身上都是粉的,她娇嗔道:“这不公平。”她昂起细长的脖颈,控诉道:“为什么都是你在上面?” 沈汀寒低低地笑了,她夏有所指地说道:“躺着不好吗?上面很累的。” 沈觉夏哼唧了一声,表示不太满夏这个回答。 沈汀寒抓住她的肩膀,也不知道怎么做得,两个人就颠倒个,沈觉夏神色迷茫的伏在她的身上。 沈汀寒抓住她的手指细细亲吻,像只湿漉漉的小奶狗一般,“那这次你来?” 沈觉夏神色淡然地看着她脚边的树叶,“假如它不生长在大树上,掉落的轨迹也未可知,结局如何,又有谁能说的准呢。” 沈汀寒一听便知,沈觉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可对于沈觉夏的话,她却感到有些不以为然。 “只要是我想要的,不管过程如何,最终结果都一定会令我满意。” 这几年来,她看上的人,大多数都已经得到手了,除了少部分是真的不愿意跟着她之外。 她相信沈觉夏明白自己的意思,也相信沈觉夏知道该怎么选择。 沈觉夏笑了一下,“如果最终结果让你不满意呢?” 沈汀寒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哼笑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沈觉夏抿了抿唇,“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在沈家过的如履薄冰,也没有发言权。” 沈汀寒叹了口气,离她近了一些,“其实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地位,就看你愿不愿意。” 沈觉夏抬手接住了一片树叶,叶片的边缘发黄,被她用手指碾碎了,“如果我不愿意呢?” 沈汀寒对于她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上一次在沈家花园遇见沈觉夏,沈觉夏就说过,她不愿意用身体去换利益。 其实她如果真的想要一份感情,沈汀寒也可以给她。毕竟她是第一次遇见像沈觉夏这样充满诱惑的女人,谈一谈感情也没什么不好。 “沈总很聪明,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沈汀寒轻哼了一声,她用手指勾起沈觉夏的一缕头发,“可是你什么都不想付出,却想要从我这里拿到好处,我岂不是亏了?” 沈觉夏睁着眸色浅淡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眼眶微微泛着红,在阳光下,瞳孔像会发光一样,沈汀寒一时看得呆了。 她手指蹭过沈觉夏的脸颊,“你总得给我一点儿好处吧。” 她是个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要她上赶着去帮沈觉夏,太丢份了。 沈觉夏的脸颊很软,白皙中微微透着粉。沈汀寒故意用指尖戳了一下,沈觉夏的皮肤凹下去一个小小的洞,松手又弹了回来,只留下一点儿浅红色的痕迹。 沈汀寒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这皮肤可真嫩。 她其实已经动心了,就算沈觉夏真的不给她好处,她也会选择帮她。 其实按理来说,沈茗跟她更加熟悉,沈觉夏回到沈家以来,她们总共也才只见了两面。 可是很奇怪,她并不喜欢沈茗,却几乎对沈觉夏一见倾心。 也许这感情未必有几分真心,更多的是欲望,那也无妨,只要是她看上的,就一定会属于她。 沈觉夏或许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她,但正如她之前说的,她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等待果实成熟那一刻的甜美。 “沈总想要什么样的好处?”沈觉夏任由她戳自己的脸,远远看来,两个人站的很近,姿态亲密,幸亏学生都在上课,并没有人看见这一幕,否则还不知道要传出怎样的故事来。 这是一个同性可婚的世界,女孩子和女孩子太过亲密了,也是会传出绯闻的。 “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沈汀寒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她对沈觉夏的态度,更像是经验丰富的猎人面对自己的猎物。 小狐狸狡猾又骄傲,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可她沉迷其中,甘心花费大量的力气去驯服这只狐狸。 “如果沈总的要求合理,觉夏当然不会拒绝。” 沈汀寒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愧是小狐狸,说话含糊不清的,倒像是我自作多情一般。” 第186章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教学楼下。 “其实我才来这所学校不久,沈总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学校里的风景。” 她确实没有什么好介绍的,比如看着眼前的教学楼,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说不出它的历史来。 “那也没关系,如果你不能为我介绍,我也可以为你介绍。”沈汀寒就是想找个理由跟她多待一会儿,什么理由都可以,毕竟这一走,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跟她见面。 沈觉夏还没说话,突然敏锐地感觉到了点儿什么,她的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眼睁睁地看着沈汀寒头顶被水砸中。 水滴顺着沈汀寒的头发往下滴,打湿了她的一部分衣服。 关键是这水并不是纯净水,而是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 沈觉夏眉头微皱,闻到了一股甜腻腻的味道。 原来是草莓味的饮料。 沈汀寒神色阴沉,随手抹了一下额前的水珠,沈觉夏递上纸巾,被她用力抽了过去,显然气的不轻。 说到这里,两个人才想起来,沈觉夏一直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汀寒看向沈觉夏,“小狐狸,你觉得呢?” 太好了。 需要她多多包涵? 沈汀寒分明就天赋异禀!! 每寸肌肤都泛着酸痛,攒了一肚子的火,可惜却找不到半点由头可以发作,突然间,沈觉夏灵光一闪。 掀开被子,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小兔子气势汹汹斥道:“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以后我要怎么面对许姨和刘妈,你根本就没有为我考虑过。” 气定神闲地看着沈觉夏。 等她说完之后,沈汀寒缓慢开口:“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 “你昨天晚上明明——” “只是情趣。” ?! 怎么回事啊!!! “小夏真的很漂亮呢,是姐姐昨天晚上没有控制好力度。”察觉到她的尴尬,沈汀寒善解人意地递出台阶,“辛苦小夏了。” 翻了个白眼。 沈觉夏气呼呼地扭过头。 第 94 章 消失 阳光洒在她的脚踝。 将少女的肌肤,映得几乎透明。 虽然背对着沈汀寒,可那微微颤动的耳尖,却暴露了主人的心意——小兔子仿佛在等待什么。 视线掠过她指间的戒指。 沈汀寒的眼神,简直软得不像话。 是她的妹妹。 同时,也是她的小妻子。 “我喜欢姐姐,总想跟姐姐粘在一起。”沈茗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擦过沈觉夏的手,她紧盯着沈觉夏的脸,却见对方并无异样,大概真的只将她当妹妹。 这天去学校,她把沈觉夏送到了教室门口,姐妹俩都长得很漂亮,却又是不同类型的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二十一班和二十二班虽然相邻,却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沈茗恋恋不舍地抱了沈觉夏一下,“姐姐,我上去了。” “去吧。” 教室里的人并不多,萧冉和江轻澜都不在,沈觉夏目不斜视,坐下以后,就拿出英语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梁惜偷偷拿出手机,给江轻澜打小报告。 自从昨天沈茗来找过沈觉夏以后,江轻澜就交给了梁惜一个任务,随时注意沈觉夏的动向,还有她身边的人。 虽然梁惜很想吐槽她,别人也就算了,沈茗可是沈觉夏的亲妹妹,也值得江轻澜防备? 可她只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敢当着江轻澜的面说出来的。 江轻澜虽然加了梁惜的好友,却很少回复对方的消息,梁惜也不敢来打扰她。 但因为心里记挂着沈觉夏,连带着梁惜在她心里也变得重要了几分,毕竟对方算是一个不错的工具人。 这天早上,她难得打开企鹅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了梁惜的消息。 “梁惜:沈觉夏和沈茗举止亲密,两个人手握着手,沈茗还抱了沈觉夏,时间不超过五秒。” 江轻澜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昨天抱了沈觉夏一下,还被对方打了一巴掌,沈茗却敢抱着不撒手。 要是梁惜知道了她的想法,估计又要在心里吐槽她。 她明明说的是不超过五秒,在江轻澜那里,怎么就成了抱着不撒手。 想到沈觉夏对自己的敌意和厌恶,江轻澜心情更差了。她又没得罪过沈觉夏,甚至第一次见面就帮了沈觉夏,沈觉夏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还有沈觉夏昨天叫的那个名字,到底是谁? 江轻澜迫不及待想要看见沈觉夏,她脸色不好,家里的阿姨不太敢和她说话,只有管家敢问她一句,“小姐,您还没吃早饭。” 江轻澜啧了一声,“不吃了。” 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 江轻澜到教室时,沈觉夏正闭着眼睛背单词,她看着沈觉夏嘴唇幅度很小地开合着,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沈觉夏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睁开眼看着她,江轻澜正好看清了她眼里来不及收起的厌恶。 她心里冒起一股火来,大步走过去,一只手撑在沈觉夏的桌子上,另一只手捏着对方的下巴。 “这么讨厌我?” 沈觉夏眉头轻皱,“你松手。” “沈茗都能抱你,我碰一下都不行?” 沈觉夏仰着脖子,手指还捏着英语书,“小茗是我妹妹。” 第187章 江轻澜被她这句话刺激到了,感情她在沈觉夏这儿,就什么都算不上是吧? 她就没想过,她和沈觉夏昨天才认识,人家能记住她的名字就已经很好了。 江轻澜只知道,她喜欢沈觉夏,非沈觉夏不可,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和沈觉夏应该很熟悉,熟悉到外人根本无法插足。 “沈觉夏,你可真是…”好样的。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江轻澜就听见沈觉夏旁边的原缘大声说道,“江轻澜,你,你不许欺负觉夏。” 原缘脸色很白,她明显是害怕江轻澜,却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桌被欺负。 江轻澜目光阴狠地看了她一眼,“觉夏是你能叫的?” 原缘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看着她,江轻澜奈何不了沈觉夏,对着原缘,却无所沈忌。 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动手了,沈觉夏将原缘护在身后,“江轻澜,你够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江轻澜却停了下来,她站在沈觉夏课桌前,目光不善地看着她,“你维护她?” 沈觉夏余光瞥见萧冉的身影,她抿了抿唇,“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许欺负无辜的人。” 萧冉走进教室,正好听见她的这句话。 她见江轻澜脸色阴沉,沈觉夏看起来又柔弱可欺,心里升起几分对沈觉夏的同情。 虽然她不喜欢沈觉夏,可沈家和萧家关系很好,要是让她爸知道,沈觉夏在学校被人欺负,她却不去帮忙,指不定要怎么说她。 想到这里,萧冉径直走了过去,“沈…觉夏,发生什么事了?” 她意有所指,“有人欺负你吗?” 沈觉夏柔柔地笑了一下,笑容有几分勉强,她看着萧冉,“我没事。” 这哪里像是没事,萧冉哼了一声,“你别怕,尽管说,有我在呢。” 沈觉夏没说话,江轻澜嗤笑了一声,“有你在?你算什么?” 萧冉面不改色,“沈伯父拜托我照沈觉夏,你说我算什么?” 她看着江轻澜冰冷的神色,心里升起几分畅快的感觉。江轻澜处处压了她一头,难得看到对方吃瘪的样子。 萧冉压低声音,“你还不知道吧。” “小夏,你已经拥有了你想要的,为什么还要去寻求一个虚假的安慰。” 除非—— “她不是虚假的安慰。” 眼底眸光闪烁。 无名的妒火在胸口燃烧。 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望向对面的女孩,沈汀寒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那如果,她消失了呢?” 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 捏紧手掌,沈觉夏努力保持镇定。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消失呢?” 第 95 章 妄想 餐厅里的空气。 安静到落一根针都能被人清晰听见。 色泽鲜艳的菜肴摆在桌上,可惜,却无人问津。 作为彼此最亲密的人。 她们,很少以这种对峙的方式相处。 望着眼中写满警惕的小兔子,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线索,眉宇微皱,沈汀寒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嗯…… 自己好像中计了呢。 如果季知节没有觊觎小夏。 或许,自己还能和她成为不错的朋友。 “姐姐,你想对季知节做什么?”注意到沈汀寒眼中的戾气,咬紧下唇,沈觉夏开门见山地问道。 瞧瞧…… 小夏这就开始维护她了。 沈觉夏越脆弱,就越对她没有威胁。 “不用了,这么晚了,不麻烦妈妈。”沈觉夏心知肚明,她努力站直身体,手指放在门把手上,侧脸对着沈茗,“小茗,谢谢你,这件事情,拜托你不要告诉妈妈。” 沈茗一时有些猜不透沈觉夏的想法,她深深地看了沈觉夏一眼,“如果姐姐希望的话,我会替姐姐隐瞒。” 沈觉夏很淡地笑了一下,她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对着沈茗笑,这会儿她的心里很烦,如果不是记挂着任务,她大概早就推门进房间了。 沈茗越发看不透她,她目送沈觉夏进了房间,才举起自己的手,盯着大拇指残留的暗红色血迹看了一会儿。 沈觉夏… 沈觉夏进门以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系统缩在角落,一句话都不敢说。 “为什么这副病怏怏的身体也会跟着我?” 系统见她似乎并不打算拿自己发气,才冒出来,小声解释道,“也许是你的灵魂和这副身体融合度很高,所以连着体质也被影响了。” 沈觉夏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这病是带在灵魂里的?” 系统愣了一下,“也许?” 沈觉夏垂眸,她嘴唇紧抿,脸色白的可怕,可嘴唇上却还带着血迹,越发显得唇色嫣红。 系统都被她这副可怜脆弱的模样给欺骗了,只觉得宿主太可怜了。 “宿主,你别伤心,我虽然没有办法彻底改变你的体质,但是系统商城里有不少的药丸,能暂时让你变得很厉害的也有许多。” 沈觉夏唇角极快地勾了一下,再抬起头,脸上带着自然的惊讶,“系统商城?” 系统咬咬牙,其实以宿主现在的等级,还不能开启系统商城,可它实在忍受不了宿主露出伤心的表情,只要一看见,就觉得心疼无比。 第188章 它的宿主,凭什么要这么惨? “我有一个系统商城,里面有很多的东西,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很大概率能为你找到。” 宿主的等级不够,那它就用自己的积分去兑换,大不了把它存来买身体的积分先拿出来用,反正积分还能再赚,它拼了! 沈觉夏不知道系统想了多少,她对那个系统商城还有几分好奇,系统用自己的老本替她开启了商城,她便仔细地逛了一圈。 系统商城里摆出来的东西并不多,系统解释道,这是因为商城里推荐的东西每天都会换,如果宿主有需要,可以手动搜索。 沈觉夏把系统推荐的那几款药丸看了一遍,目光落在积分值上面,她手指轻点,“可是,我好像没有积分。” 系统脑袋一热,“我有!宿主可以用我的!” 沈觉夏嘴唇微张,她的表情十分无辜,那双被人称赞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虚空中系统的幻影。 “我怎么能用你的呢。” 系统心里仅剩的一点儿后悔也没有了,它离宿主近了一些,圆乎乎的身体转了一圈,外表光滑得像颗蛋一样,“宿主用我的,天经地义!” 反正都是它赚的积分,给宿主花又怎么了! 沈觉夏仿佛从蛋上面看见了系统骄傲的表情,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脸颊边隐约浮现出两个梨涡。 “谢谢你,系统,你对我真好。” 系统突然觉得羞涩起来,它在空中转了不知道多少圈,连代码都舞动起来。 怪不得那些人类男性会烽火戏诸侯,冲冠一怒为红颜,原来只要能博得美人一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系统,你有名字吗?” 沈觉夏伸手勾了一下,示意系统过来。 系统顿时停了下来,它想靠近宿主,却不想回答宿主的问题。 可沈觉夏还盯着它,在等它的回答。 系统声音很小地说道,“制造我的人说,说我长得像颗蛋,就给我取名叫…” 沈觉夏适时地露出疑惑的表情来,她手指轻点在系统的蛋尖上,触感很软,她忍不住又戳了一下。 系统白润的蛋壳突然变成了浅粉色,宿主在摸它的头顶呢… “叫一颗蛋。” 沈觉夏愣了一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她满眼都是笑意,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真可爱。” 如果是别人听见它的名字后露出笑容,系统大概会觉得很生气,可是沈觉夏这样做,它却只觉得害羞。 宿主夸它可爱。 “那我以后,就叫你颗颗好不好?” 系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还挺好听,它用身体蹭了一下沈觉夏的手指,“那,那我也叫你谨谨?” 沈觉夏抿唇一笑,“好啊。” 她又摸了系统好几下,声音温柔,“颗颗,我在这个世界,能依赖的,就只有你了。” 系统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心里的保护欲越发强烈,“我会保护好谨谨的!” 沈觉夏笑得纯良,“我相信你。” 她的系统真单纯,几句话就相信了她。  弄到她的电话号码,对沈汀寒来说应该再简单不过,对方迟迟没有和她联系,只能证明一件事——沈汀寒想要等她主动上门。 失联十四个小时。 显而易见,对面可能发生了什么。 眸底的愠色愈来愈浓,指甲快要嵌入肉里,直到郑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季知节才尝到自己嘴巴里的铁锈味。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长睫掩去眼底翻涌着的情绪,抬眸看向郑雅婷,季知节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有点想我对象了。” 啧啧啧…… 这才刚高考完没多久呢! 郑雅婷意味深长地瞥了季知节一眼。 旋即,她忍不住八卦道:“之前从来都没听你说过呀,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你同学吗?” “是我的同桌。” 不想透露太多沈觉夏的信息,季知节站起身,“走吧,郑医生。” 第 96 章 戏谑 微凉的指尖。 轻轻抚摸着柔顺的发丝。 电视剧播到了高/潮的剧情部分,剧中的女演员正大声念着台词,可沈汀寒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少女的侧颜,未曾偏离半分。 脑袋枕着她的大腿,心情被剧情所牵动,沈觉夏握紧了胸前的双手。 “滴滴…滴滴滴滴……”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娴静的气氛。 “姐姐,你不去接电话吗?”按下电视的暂停键,沈觉夏扭头望向沈汀寒问道。 眼底若有似无地闪过一丝审视,用手掌轻轻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从膝上扶起,沈汀寒嗓音温润地说道:“嗯,我去接个电话。” 随手拾起放在桌角的手机。只是看了几眼而已,江轻澜就这么生气,梁惜心里又惊又怕,江轻澜不会来真的吧? 沈觉夏不是没有察觉到江轻澜炙热的目光,这种放肆的打量让她心里升起说不出的烦躁感,还伴随着难以消除的恶心。 为什么喻洛景非要缠着她,上一世缠着还不够,她都死了,那个人还要跟着她。 她到底怎么样,才能摆脱喻洛景? 沈觉夏想到这里,扭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江轻澜,正好和江轻澜对上了视线,那人冲她扬唇一笑,沈觉夏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第189章 系统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那一刻,它的整个程序都在颤抖,使它不得不赶紧冒了出来。 “宿主,杀人犯法!” 沈觉夏扯了扯唇角,眼神淡漠凉薄,透露出浓浓的厌世情绪,“虚拟世界而已。” 系统崩溃了,害怕得瑟瑟发抖,“不行的!江轻澜是重要角色,不能死。她死了,整个世界就会跟着毁灭!” 它的宿主明明看起来病怏怏的,怎么会这么可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想把重要人物给搞死。 “麻烦。” 沈觉夏的想法被系统否决,整个人愈发不高兴,连沈茗来找她,她都不想见。 沈茗让同学来叫她,沈觉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又变成了那个温柔脆弱的女同学。 “谢谢,我马上出去。” 来叫人的女生脸红了一下,新同学的声音真好听,长得也很漂亮,怪不得那些男生都盯着看,就是她一个女生都觉得心动。 沈茗在学校的人缘很好,沈觉夏还没出教室门,就听见了她的笑声。 “对啊,我来找我姐姐的。最近才回到沈家,今天刚转学过来,我怕她怕生。” 沈觉夏眼里满是笑意,她跨出教室门,赶在沈茗之前开口道,“小茗,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姐姐。”沈茗走过来挽着她的胳膊,一副亲密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姐妹情深。 “你能过来找我,真是太好了。”沈觉夏眼睛红了一些,她顺势拉住了沈茗的手,“我还怕你不能接受我呢。” “毕竟不论是谁,突然多了一个姐姐,都会觉得不自在吧…” 沈觉夏皮肤很白,整个人长相精致得像二次元走出来的美人,再加上她身材纤弱,让人一看就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怜惜之情。 周围的人听她这样一说,又看见她微红的双眼,不由得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沈茗。 她和她姐姐的关系,真的像她表现出来那样好吗? 沈茗咬了咬牙,沈觉夏现在越发会装了,之前那个怯懦胆小的沈觉夏,肯定也是她的伪装,目的就是减弱她的怀疑,让她放松警惕。 “姐姐,你别这么说,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我从小就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姐姐,她能爱我疼我。现在,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沈觉夏柔柔一笑,“只要小茗不嫌弃我就好。” 萧冉从教室里面往外看,将两个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她知道沈茗不喜欢沈觉夏,可沈茗却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十分欣喜的模样来,让她感觉有些难受。 原来她心里那个单纯率真的沈茗,也会撒谎,也会演戏。 倒是沈觉夏,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看不出伪装的痕迹来。 究竟是沈觉夏的演技太好,还是她真的表里如一,确确实实是想要对沈茗好? 江轻澜一直关注着沈觉夏,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她脸色阴沉得可怕,连梁惜都不敢和她说话,她想,要不是江轻澜听见了沈茗叫姐姐,说不定江轻澜真有可能冲出去,把碍眼的沈茗赶走。 毕竟江轻澜就是个疯子,只要是她看上的,不管属不属于她,她都要得到。 沈觉夏被江轻澜看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沈觉夏这一天过的可以说是很不寻常,不过喻洛景也只是影响了她一时的心情,等她缓过来以后,这个人在她眼里,就比灰尘还要低微,根本不值得她看上一眼。 真正让她觉得不悦的,是她发现,她那个病怏怏的体质,居然也跟着过来了。 系统说过,她的灵魂和原主融合得越好,她的容貌就会变得越像她前世的样子,可系统没说,她的身体也会跟着发生变化。 就在这天晚上,她和沈家人用完晚餐,又陪着方仪乐看了一会儿电视,方仪乐就赶她和沈茗去睡觉。 “觉夏,你和茗茗明天还要上课,快上去休息吧。” 沈觉夏走在后面,沈茗走在前面,两个人的房间是对门,挨得很近。 沈茗一只手还放在门把手上,正准备用力往下拧,却突然听见沈觉夏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后响起门被撞击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去,语气里还有着尚且来不及掩饰的不耐烦,“你怎么…” 话没说完,她就愣在了原地,只睁大眼睛,盯着沈觉夏看。 沈觉夏背靠在门上,眉头紧蹙,原本白里透红的脸颊变得十分苍白,只有嘴唇上带着血迹,染得唇瓣鲜红无比,煞是好看。 她的眼睛盯着沈茗看,眼尾泛着薄红,那双眸色浅淡的眼里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连睫毛上都带着细小的水珠。 沈觉夏一只手抓着心口处的衣服,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压下了喉咙里的痒意。 “小茗…” 沈茗从她的声音里,品出了说不出的脆弱和依赖。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升起了一个念头。 垂眸瞥了眼来电显示,沈汀寒走向落地窗。 “怎么了?” 听见沈汀寒的声音。 深呼吸,张悦沉声说道:“汀寒,你之前让我帮你找的那个人,有眉目了……” 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觉夏,握着手机的指尖不自觉收紧,沈汀寒皱眉,“她还活着对吗?” “对。” 简单的两个音节。 第190章 却在她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虽然对此早有猜测,但是在确认事实的这一刹那,沈汀寒的眸光依旧轻轻地晃了晃。 第 97 章 拙劣 淡淡的咖啡香气在鼻尖萦绕。 手里捧着牛奶杯,沈觉夏时不时就会偷瞟一眼沈汀寒。 周末两天都被姐姐贴身看守,她半点契机也没找到,不过——姐姐今天应该要去公司了吧? 抿了一口咖啡。 沈汀寒抬眸看向小兔子。 “怎么一直在看我,是姐姐的脸上有东西吗?” 哪里敢把真心话说出口,顺坡下驴,沈觉夏眨了眨眼,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摘去她唇角并不存在的面包屑,“嗯,姐姐唇角沾到了面包屑。” 目光从她的脸上划过,沈汀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当场戳穿她的小心思。 差点就要露馅儿。 小兔子变得更谨慎了些。 韫韫问她是什么意思。 季知节透过她的眼,好像看见她的好奇与在意,又好像没有。 “我...” “咚咚” 季知节刚开口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心上一紧。 两人视线同时往门口转,这时候是忽如其来的默契——陌生又熟悉。 沈初霁开门进来,一抬眼便看到两个姑娘在书桌前立着,有一种时光退回到数年前的错觉。 在韫韫出国前的几年里,她进书房十次有七次能看到两人,有时是知节研磨、韫韫执笔,有时是韫韫握着知节的手教她笔法,有时一人坐在窗前、另一人坐在书桌前看书。 她当时只觉得岁月静好,从未往那方面想过。但想到下午父亲打来的那通电话与挂在网上的热搜,莫非那热搜并非空穴来风? 沈初霁不禁扯平唇角,盯着两人缓缓问道:“这么晚,知节也回来了,你们俩在书房...有事?” 听她这么问,沈觉夏莫名有种跟季知节偷偷谈恋爱被抓包的感觉,连忙出声解释:“她帮我热了杯牛奶。” 她解释不了季知节这么晚回来做什么,但心中却隐隐有猜测,她回来是为了特地解释她和祝今宵的传言是假的吗? 季知节轻扬了下手中的杯子,接着沈觉夏的思路开口:“阿姨,我回来取点东西,在楼下看到书房灯亮着,猜到韫韫在。” 话音一顿,沈觉夏余光看到她偏头看了下自己,又感觉她的手掌在自己后背上轻轻拍了下,才听见她接着温声道:“我就顺手给她热了杯牛奶。” “顺手”这两个字的音调被她压得极轻,像是生怕她真以为她只是顺手。 沈觉夏心尖一颤,随即泛起一阵甜。 沈初霁却注意到她话里的关键词——热牛奶。韫韫从小就不喜欢喝牛奶,以前都是她爸爸哄着她喝,后来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不愿意喝了。可后来有一天,不知是怎么了,她竟突然愿意喝牛奶了。莫非这件事也和知节有关么? 沈初霁望着两人,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眼前两个姑娘站在一起,一个明艳一个温柔,若两个都是她的女儿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要是...不可能的。 要真是这样,那韫韫怎么会出国几年不愿意见知节呢? 沈初霁唇角微弯,望着沈觉夏轻声道:“韫韫,喝完牛奶就回去休息吧,明天你知节姐姐还要拍戏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觉夏感觉妈妈似乎在“姐姐”二字上重读。 以前沈觉夏总是听妈妈在她面前将季知节称之为“你知节姐姐”,本应习惯了,可这一次她的心上却莫名出现些别样的感觉。 这个称呼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季知节是她的姐姐。 思绪流转间,似乎听到楼下那棵松树在起舞,是窗外起风了吗? 沈初霁视线又转向季知节,同她求证:“对吧?” 季知节轻点了头,抬步从她身边离开,道了句:“那我就先回卧室了,韫韫、阿姨,晚安。” 季知节穿过连接两家二楼的天桥,回到季家她的卧室,在窗边的沙发坐下。 这次热搜压得太慢,刚刚沈阿姨揣测的眼神,季知节直觉她意识到了什么。 但她和季淮安的感情仍旧很好吗?如果她们还是情比金坚,那为什么沈阿姨不睡他们在季家的卧室,要回沈家住呢? ——在季淮安没出差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是季知节有次无意中发现的。 但若他们感情破裂要离婚的话,强调她和沈觉夏的姐妹关系做什么? 还不离婚么?她还要等多久呢? 呵,为什么要等呢?她和沈觉夏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 可如果不等,韫韫会接受她吗?会接受她这样见不得光的对她的爱意与觊觎吗? 但她如果不能接受的话,为什么要在意那个杯子、在意她和祝今宵的绯闻,为什么要在意她喜欢的是谁? 想笑又想哭,可此时竟是连笑和哭的表情都做不出来,脸上只是麻木。 季知节想不明白,只觉得此刻比那些暗无天日见不到她的日子还要难受。呼吸愈发艰难,心跳比在她近旁时跳得还要快,快要跳出胸腔。 人总是这样的,见不到她的时候听听她的消息或许就能抚慰一二。可一旦见到了,便开始想要告诉她她喜欢她,想不断靠近她,想要吻她,想将温柔秘密深藏进她的身体里。 第191章 这本来应该是个一切皆有可能的夜晚,只恨那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季知节口腔里的牙齿紧紧咬合,气息愈发沉重。 猝地拉上厚厚的窗帘,快步给房门上锁,从包里取出小钥匙和她的小像。 季知节将她的小像轻放于掌心,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只手隔着皮裤轻轻去抚腿根上似还未结痂的伤疤。 韫韫,你告诉我,明明伤口还没结痂,为什么只痒不疼呢? 我已经失去痛觉了吗? 可为什么心里这么疼呢? 韫韫,我心里好疼... 吸气愈发艰难,季知节猝然将小像放在桌上,颤抖着手从床底下翻出个盒子,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插了两下才插进去,接着旋凯,双手打开盒子。 深呼吸口气,将裤子脱掉,皮肤骤然接触到冷空气,起了层鸡皮疙瘩。 季知节取酒精棉片耐心地给刀片消毒。 擦了两遍还不够,又擦了第三遍。 终于消完毒,取了刀片轻轻地往腿根皮肤上刮。 一下,两下,那刚长好一层的薄皮破了,但还没渗出血来。 还不够。 不够痛。 三下,四下...那皮肤上终于渗出些血来。 疼吗? 七下,八下...“嘶”,鲜血越来越多,与那薄皮边角的暗红色是不一样的红,真好看。 鲜血淋漓,满目疮痍。季知节终于感受到了痛意,脸上也不再麻木,痴痴地笑着。 长串鲜血滑过大腿,流至膝盖上,顺着往下滑至地板上,像是开出数朵绚丽的花。 但好像没有郁金香好看。 郁金香是韫韫喜欢的花。 要怎么割,才能将鲜血拼凑成郁金香的样子呢?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季知节猝然知醒,持着冷静的声音:“你好。” 听到对面提及的新人选,季知节斩钉截铁:“不行,换一个。” 电话对面被她的语气惊讶到,好声好气应了句:“好的,季老师,我们会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 一个头比两个大。 沈觉夏真想把自己劈成两半。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心脏被密密麻麻地扎满了孔,沈汀寒冷声道:“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你可以自己选。” 怎么选嘛! 她根本就没得选…… cpu快速运转,知道此路不通,小兔子只能走怀柔政策,“姐姐你别生气了,我会乖乖待在家里等你的。” “别装了,你刚才恨不得把我打晕去找她。” 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 沈觉夏噤声。 第 98 章 飘散 花圃的影子越来越短,地表温度逐渐上升,距离沈汀寒出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断网。 被限制自由。 小兔子愁眉苦脸地思考者:现在这种情况,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联系上季知节呢…… 端着果盘走进客厅,许青将贝壳形状的瓷盘放在茶几边缘,“小姐,吃点水果吧?” 视线掠过造型精致的兔子苹果和爱心草莓,沈觉夏扯出一丝苦笑,“谢谢许姨。” 虽然许青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她很清楚,沈汀寒是不可能伤害沈觉夏的。 “小姐,您和沈总吵架了?” 沈觉夏盯着书页上的字,目光随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流转,心绪却早已飘远。 那杯子她藏得那么严实都被季知节给找出来了,她到底是有多惦记楚岚?难道...就是因为她对楚岚念念不忘,才迟迟没有答应祝今宵的追求? 感觉气氛凝滞,季知节走近,柔声开口:“韫韫,谢谢你下午给我送汤。” 晚香玉香气猝然拉近,似轻烟薄雾,随着中央空调的暖风飘散。 沈觉夏轻嗅香味,没有抬眸,随口应了句:“不客气。”目光却停在书纸某行字上半晌未挪。 难道季知节这么晚回家只是为给她道谢? 一阵香风扫过,季知节走至她近旁,有意无意地微微弯腰靠近,将牛奶轻放在书桌上。 季知节感觉她呼吸渐重,知晓自己已然触及她的警报领域,却并未及时离开,反而静静地待在她身旁赏她看书。 香气经久未散,季知节的呼吸、温度与灼热的目光近在咫尺,灯光被她挡住一点,打在书纸上映出一小片黑影。沈觉夏拉起微微僵硬的手指翻页,随口问道:“还有事吗?” 她终于没忍住先开口了。 季知节唇角勾起些弧度,“今天下午你在剧组听到了些什么吗?” 沈觉夏的视线从书上抬起,扫向她的脸庞,“听没听到,都跟我没关系。”又垂下眸去。 她果然听到了,阿念的猜测没错。 季知节笑意愈深,主动开口解释:“我和祝今宵没有任何关系,她有女朋友了,不是我。” 她说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心脏有如玫瑰朝露猝然坠下,引得心瓣轻颤。 沈觉夏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轻声应了句:“哦。”语气随意,但轻抬书本,被书遮住的唇角却不可抑制地轻轻上扬。 季知节没看见她上扬的唇角,只看到她的眼中似乎毫无波知。 她一点都不在意吗?那她下午为什么转身就走呢? 季知节望着她在书本上方露出的眼,接着缓声说道:“我也有喜欢的人,不是她。” 第192章 她也有喜欢的人。 沈觉夏微微放低拿着书的左手,视线扫向那个鹿角杯子,嗤笑一声:“你对她念念不忘,总拿这杯子在我面前晃做什么,你去找她啊。” “她”是谁?韫韫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季知节眼中尽是疑惑,“我...对谁念念不忘?” 她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沈觉夏盯着书纸左看右看,莫名感觉这纸上的字印歪了,心里升起些烦躁。 季知节想起昨晚给她送牛奶时她也是不开心,明明吃饭的时候好好的,那定是这杯子出了问题。 季知节想起来,那年圣诞节,她想给她送礼物,但不想显得太突兀,就给她的朋友楚岚和好友盛雨也送了一个。 盛雨有喜欢的人,这是她们都知道的事。她难道以为她对楚岚念念不忘吗? “你是说楚岚吗?我们早就断了联系。” 她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沈觉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分的手她也不关心。季知节喜欢谁,还喜不喜欢楚岚,她更不关心。 沈觉夏放下了书,视线扫过那盒文房四宝却并未停留,直直起身。 季知节直觉她误会了,心上碾过一阵酸疼,就连那腿根,也跟着升起那熟悉的情绪。 思绪万千,可言语却不能抚之一二。 沈觉夏还没走两步,便被她拉住手腕,由她掌心包裹住的皮肤泛起一阵麻。 “不是楚岚。” 那她喜欢的又是谁? 沈觉夏没有回头,却止住了脚步。 季知节三两步转至她身前,望着她的眼里盈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沈觉夏迫不得已看她,却不由自主被她瞳孔中流露出的情绪吸引,她眼中情意延绵,却又克制有礼,让人直觉她有难言之隐。 沈觉夏心尖一颤,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她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吧? 季知节无法直言对她的情意,便只好加以解释:“当时我送给你和楚岚的杯子,不是一样的。” 又提起那个杯子,当时楚岚明晃晃地拆开给她看过,“咦,知节姐姐给我们送的杯子是一样的耶!” 明明就是一样的。 沈觉夏偏过头去,不看她的眼睛。 她没信。 既然她说的话她不信,那物证总该信吧? 季知节只好轻拉她的手,将她拉回书桌前,另一只手去拿起那盛牛奶盛了七分满的鹿角杯子。 季知节好烦,又拿起来做什么! “我不喝。”沈觉夏转身又要走,季知节及时将她拉住,柔声安抚她:“好,不喝。” 沈觉夏这时感觉到自己的肌肤与她的掌心连接处渗出点汗珠,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季知节的。 季知节轻笑,想起她们青春期时常见的那句非主流文案:“如果你给我的跟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韫韫是以为她当年送给她的杯子和楚岚的是一样的,所以才不开心,昨晚也是。 “你看。” 看什么? 沈觉夏猝地回头,却见她将杯子高高举起,“你没看见杯底的这串英文吗?” 沈觉夏洗杯子的时候看见过,那上面写着:“because i came alive when i met you.” 这不是一句很有名的台词么,刻上去也很正常啊。 见沈觉夏不明所以,季知节轻笑,“这是我自己刻、描上去的,你看这几个加粗字母。” 沈觉夏这才挣开她的手,弯腰抬眸仔细去看,发现“n”、“y”、“u”三个字母是加粗的。即刻又反应过来,组合起来是“yun”。 季知节又是在杯底刻下“因为遇见你,我又活过来了。”又是加粗她的名字。 沈觉夏起身抬眸,直视她的眼睛,“季知节,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她喜欢的人…难道是她吗? 眼神中充满笃定与沉稳。 望着她的眼睛,居然会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说。”没有再阻拦季知节,郑雅婷最终选择了相信她,“如果对方自愿捐赠,且配型合适的话,是可以计划进行二次移植手术的。” “谢谢你,郑医生。”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眼底的情绪,季知节低着头说道:“我现在就去联系捐赠人。” 说完这句话。 她从椅子上起身。 望着季知节走出诊室的背影。 郑雅婷的目光疑惑: 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找到合适的骨髓捐赠人? 但是…… 季知节的态度也不像在开玩笑。 第 99 章 哀求 虽然在郑医生面前,始终保持镇定。 但季知节的内心。 其实,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这样冷静。 坐在诊室外的金属椅子上,薄唇失去血色,长睫如枯叶般轻轻地颤抖着,季知节拿出口袋里的那张名片。 提前预料到事情的发展。 在出门之前,她带上了这张名片。 即使那个人是沈觉夏的姐姐,她也没有立场,阻拦沈觉夏去救自己的亲生母亲—— 只要她拨出这个电话。 眼前的困境,立马就能迎刃而解。 可一旦她拨出这个电话,同时也就意味着,她失去了和沈汀寒谈判的资格。 她好笑地叹了口气,“没事,我打蚊子呢。” 打蚊子能把脸打得这么严重? 第193章 班主任一点儿都不信,但既然江轻澜都这么说了,她估计也没人敢欺负江轻澜,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快进去吧。” 沈觉夏知道江轻澜有意替她隐瞒,但她并不感动,并且还有些遗憾。 刚才打的太轻了,不然江轻澜怎么还敢色咪咪地看着她。 江轻澜发誓,自己表情很正常。只是人走在自己前面,一双长腿晃来晃去,小腰微扭,她能不注意到吗? 她都挨了一巴掌,饱点儿眼福而已,不过分吧? 萧冉的表情就复杂多了,她对沈觉夏的好奇,甚至压过了讨厌,她就不明白了,江轻澜到底看上沈觉夏什么了? 江轻澜的座位在后排,并且她旁边没有人,刚好有空位置。班主任有些犹豫,她希望沈觉夏能和江轻澜离得远一些,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把选择权交给沈觉夏。 沈觉夏抿了抿唇,江轻澜勾唇一笑,“我保证不做什么,跟我一起坐吧?” 沈觉夏无视她的话,“老师,我坐讲台旁边吧。” 江轻澜的笑容淡了一些,她看了沈觉夏几眼,确定对方是真的不想和她一起坐,这才转头看向人群,盯着某个人看了几秒,眼睛微微眯起。 那人赶紧站起身来,“老师,让沈同学坐我这里来吧,我坐讲台旁边。” 沈觉夏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那人感觉江轻澜的目光越发不善,心都紧了,欲哭无泪,“沈同学,我眼睛近视,看不清黑板,你就让我在讲台旁边吧!” 沈觉夏抿了抿唇,她看见那个男生时不时地会扫一眼江轻澜,想也知道,肯定是江轻澜让他这么做的。 如果是江轻澜想要的,她就一定会实现,沈觉夏心知,自己就算拒绝再多遍,结局也不会改变,便只能答应了下来。 她唇边含着柔软的笑,“谢谢你。” 男生红了脸,倒是没有多少不情愿,“没关系。” 江轻澜哼了一声,明明是她帮的忙,为什么沈觉夏不对她说谢谢。 就很不爽。 座位定了下来,大家都松了口气。因着之前在教室门外发生的事情,大家对沈觉夏特别好奇,一下课,就有人跟她说话。 沈觉夏的同桌是个圆脸的女生,长得很可爱,性格也很活泼,一点儿都不内向。 “沈同学你好,我叫原缘,原来的原,缘分的缘,你叫我缘缘就好。” 名字也很可爱。 沈觉夏浅笑道,“我叫沈觉夏,你叫我觉夏就好。” 不远处的江轻澜一看,心里又是一阵憋屈。 沈觉夏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也这么温柔,偏偏就对她冷漠,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她长得不够好看?还是她脸不够圆? 原缘不小心瞥见江轻澜不善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她刚才也看见沈觉夏打江轻澜了,还偷偷替沈觉夏捏了把汗。 “觉夏,你和江大小姐有矛盾吗?” 沈觉夏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相信她的话,“我不认识她。” 原缘眨了眨眼,原来觉夏和江大小姐不认识吗,可是为什么刚才在教室门口,她要打江大小姐一巴掌呢? 她这样想,也就随口问了出来,原本以为不会听到沈觉夏的回答,没想到沈觉夏轻笑了一声,特别无辜地说道。 “刚才她不是说了吗?” 原缘愣了一下,恍惚中想起来,江轻澜刚才似乎跟班主任说,她的脸是打蚊子打的? 啊,这?? 她总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扯,可沈觉夏笑得那么温柔,眉目又精致脆弱,活脱脱一个病美人,怎么也不像是能动手打人的人。 原缘可耻地拜倒在了沈觉夏的颜值之下,她长得好看,当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沈觉夏一只手撑着下巴,她仰着脖子,看着黑板发呆,眼神没有聚焦。 从侧面看过去,她的睫毛又卷又长,眼眸微阖的时候,像小刷子一样翘起来。 江轻澜也用一只手撑着脸颊,侧着身体,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觉夏。她盯着沈觉夏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啧了一声,脚尖点在地面上,慢悠悠的,一下接着一下。 “大小姐,你真看上她了?” 梁惜坐在她前面,此时正转过身体,偷偷打量她的神色,低声问道。 “嗯哼。”江轻澜唇角微勾,眼里只有沈觉夏一个人,连个眼神都没给梁惜,“不明显吗?” “可是…” 梁惜话没说完,可是沈觉夏才转学过来啊,江轻澜以前估计都没见过她,怎么就看上人家了呢? 梁惜转过头去,偷看了几眼沈觉夏精致柔美的脸颊,心里暗自猜测道,难道,真的是见色起意? 她跟着江轻澜一起看沈觉夏,才只看了几秒钟,凳子腿就被江轻澜踢了一下。 脸颊缓缓飘起两朵红云,偏过头,林洁小声嘀咕道:“就,我要……” “你想要程珏的联系方式?!” 手忙脚乱地捂住她的嘴巴,林洁皱眉道:“我帮你打掩护可是要顶着风险的,稍微要点好处怎么了?干嘛大惊小怪。” 问题是…… 她也没有程珏的联系方式啊。 眼底的眸光悄悄流转。 抬手,轻轻握住林洁的手掌。 拉开她的手,笑得又乖又甜,沈觉夏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吧,我和程珏姐姐可熟了,事成之后我马上就把她的微信推给你。” 第194章 第 100 章 幸运 浮尘在空气中不断飘散。 床铺乱糟糟的。 “沈觉夏,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虽然帮她把被套取了下来,但看着眼前,呲牙咧嘴正在给床单被罩打结的沈觉夏。 脚踩被套,沈觉夏用力地扯了扯死结,把床单的尾端丢向林洁,“你拉那头,我们朝不同的方向走两步,把结系得再系紧一点。” “还是算了吧?”嘴角抽搐,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退堂鼓,林洁试图说服她:“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我把手机借你,你给季知节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秀气的眉头竖起。 盯着林洁,沈觉夏停下手中动作。 以为自己成功说服了她,丢开手中的床单,林洁拿出手机,“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如果季知节知道,我要这样才能去找她。”攥紧手中的被套,小兔子抬眸看向林洁,摇了摇头,“那她肯定会阻止我的。” “对嘛,所以我让你打个——” “所以不能被她知道。” 目光怔忪。 林洁没懂她的脑回路。 趁着她发呆,沈觉夏弯腰捡起床单的末端,重新将它交到了林洁的手中,“别想了,不管出什么事情都由我自己担着,赶紧弄得像样点。” 这还是她认识的沈觉夏吗!? 沈茗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她走在前面,沈觉夏落后一步,擦身而过时,沈觉夏突然叫住了她,“小茗。” 沈茗不明所以,心想她又要做什么,装了一早上了,还不累吗。 “怎么了?” 她才转过头,沈觉夏的手就已经伸了过来,快到她无法躲闪。 沈觉夏手里拿着一张纸巾,动作温柔仔细地擦拭着她的嘴角,手指大概是无意碰到了她的脸颊,还轻轻摩挲了一下。 “好了。” 沈觉夏收回手,眸色浅淡的眼睛像漩涡一样,吸引了沈茗的视线,她柔声道,“走吧。” 沈茗愣愣地看着她,脸颊处尚有沈觉夏留下的触感,痒嗖嗖的,明显到无法忽视。 “你做什么!”她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有更复杂的理由。 沈觉夏无措地看着她,手指捏紧了纸巾,“我…我想帮你擦干净的。”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了。” 沈茗的声音很大,沈成泽看了过来,将沈觉夏的话听得清楚,“茗茗,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沈茗咬牙,“对不起,姐姐。” 沈觉夏眼睛有些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偏偏还要露出笑容,“没事,你是我妹妹,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 沈茗一愣,随后在心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沈觉夏为了获得父亲的好感也是拼了,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姐姐最温柔了,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怪我的。” 沈成泽挥了挥手,“行了,快走吧,不然待会儿真的要迟到了。” 沈茗在高二十一班,沈觉夏被分在高二十二班,正好萧冉也在这个班里。 经过昨晚一事,萧冉对沈觉夏越发不喜,结果晚上回去,她无意中听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对话。 萧家和沈家的婚约,在萧冉出生之前就定下了,她一直把沈茗当做自己的媳妇,也坚信自己会和沈茗结婚。 结果她听见父亲对母亲说,“沈觉夏这孩子很不错,眼界见识可以再培养,关键是她的性格,稳重大方,假以时日,定能一飞冲天。” “可是冉冉喜欢的是沈茗。”萧冉对沈茗的心思太明显了,两家的大人心知肚明。 “沈茗小心思太多,又不善隐藏,太过浮躁,不适合冉冉。” “更何况当初的婚约,定的本来就是冉冉和沈觉夏,不是沈茗。” 别人不清楚,他们却知道,沈茗鸠占鹊巢这么多年,现在沈家真正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萧冉没再听下去,她沉浸在震惊又愤怒的情绪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父亲居然想让她和沈觉夏结婚,实在是太荒唐了。沈觉夏才和父亲见了一面,就让父亲心向着她了,茗茗反而被父亲冷落。 她绝对不会和沈觉夏结婚! 沈觉夏才走到教室门口,萧冉就一脚踢在门上,将路堵住了。 教室里的同学基本都到齐了,见此情况,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知道今天会有一位新同学到来,但不知道是不是门口的这位,而且,这人好像和萧冉有矛盾… 不过,这个女生是真的很好看啊,皮肤又嫩又白,身材纤细,腰细腿长。 沈觉夏神色迷茫地看着萧冉,手指不安地搅了搅,“萧同学,怎么了?” 萧冉嗤笑了一声,“沈觉夏,你手段很了得啊。” 沈觉夏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我警告你,安分一些。” 萧冉伸手扯过她的衣领,动作粗暴,“我不吃你那套。” 两人对视着,萧冉突然发现,沈觉夏的眸色很浅,两颗眼珠晶莹剔透,像宝石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这双眼,是真的很漂亮。 萧冉愣了一下,随后感到恼怒,自己居然会觉得沈觉夏好看,真是疯了。 她下意识地将沈觉夏往外推,却不想沈觉夏没站稳,身体直直地往后倒去。 第195章 萧冉睁大了眼睛,想伸手去拉她,她虽然不喜欢沈觉夏,却没想过要真的伤害她,至少暂时没想过。 她的手还没碰到沈觉夏,便有人从沈觉夏身侧伸出手臂,勾着她的细腰,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来人高高瘦瘦的,身材却很好,该有的地方都有,沈觉夏撞进了一片柔软里面,手指抓紧了那人的衣服。 这情况也是她没想到的,她想站直身体,那人却紧抱着她的腰,不肯松手。 萧冉脸色沉了下来,她放下自己的腿,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一语不发。 抱着沈觉夏的人笑了一声,“萧冉,你还真是不要脸,新同学才来,你就欺负人家。” 萧冉闻言,脸色更加难看,“江轻澜,这不关你的事。” 江轻澜感受着怀里人细微的挣扎,心情更加愉悦,她唇角微勾,“我还就管定了,这人我很感兴趣,你不许动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 缓缓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季知节才哑声说道:“有保守治疗和进行二次手术的两种治疗方案,保守治疗的效果,可能不太好。” “那就二次手术呀!”手指揪紧她的衣摆,沈觉夏扬起下巴,“你是不是在担心钱的问题?别害怕,我肯定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不止是钱。” 闻言,沈觉夏目光疑惑看着她。 “需要有适配的骨髓,才能进行二次手术。”声音犹如细碎的月光,清冷而寂静,季知节长睫低垂,“而且,二次手术的费用会比上次更多。” “我是不是可以试试看?” 额发被汗水稍稍沾湿,眼底眸光闪烁,沈觉夏牵着她的指尖,“我和她之间有血缘关系,说不定能配型成功呢?” “你不是,不希望身世的事情——” 抬 第 101 章 冷冽 沈氏集团,会议室内的温度,低到快要结冰。 坐在首位的沈汀寒,凤眸低垂,虽然她未曾开口言语,可周身所散发的冷意却让人难以忽略。 屏气凝神。 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祈祷着。 按动手中的翻页笔,led巨幅屏幕投放出修改后的方案企划,林秋琳开口说道:“根据上个季度的调查数据,业务部对oasis项目企划做出了战略性修改。” 白皙似玉的手指摆弄着金属钢笔。 倏尔抬眸,沈汀寒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屏幕的企划案上。 时刻注意着沈汀寒的眼神,见她没出声打断自己,舒了口气,林秋琳继续阐述方案的改良部分,“这是我们邀请活跃用户做内测体验之后,重新得到的反馈表,可以看到,各项数据都有明显——” “叩叩。” “你是我的女儿,茗茗也是我的女儿,在我心里,你们两个人是一样的。” 沈觉夏笑容越发明显,“我明白了,父亲。” 沈茗对她如何根本不重要,只要沈成泽相信她,沈茗的那些小动作的威力就会减弱许多。 沈觉夏手指弯曲,将脸颊边的碎发抚到耳后,借着这个动作,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沈汀寒。 对方一直在盯着她看,想来,沈觉夏的一举一动都被她收进了眼里。 酒宴进行到一大半时,陆陆续续有宾客离开,沈觉夏呆的久了,感觉心里闷得慌。 她瞧见沈茗和萧冉手挽着手离开,等了两分钟,也找了个借口,跟在两人身后。 沈茗今晚见了沈觉夏的另一面,心里越发紧张不安,她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萧冉的心意,生怕萧冉也被沈觉夏吸引。 萧冉见她心情不好,便提出来花园转转,吹一吹凉风。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茗茗,但你应该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心意。” 沈茗勉强笑了一下,“阿冉,我是真的很害怕。父亲母亲今晚根本没怎么看我,注意力全在沈觉夏身上。况且,她今晚变得很不一样,简直不像是她。” “我怕…” 萧冉停下脚步,将她抱进怀里,“我会一直在的,你不用担心沈觉夏,她抢不走你的东西。” 如果沈觉夏安分守己倒也罢了,不然,她会让沈觉夏知道得罪她的代价。 沈觉夏手指夹着一片树叶,微微探出脑袋,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无声地笑了一下,要见那两个人渐渐走远,正想转身离开,突然有人动作飞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觉夏心里一惊,手肘往后一顶,却被人挡住了,随后耳边响起一道成熟的御姐音,“躲在这儿偷听?” 沈觉夏微微眯起眼睛,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的声音又细又轻,充满了害怕和惊慌,“你是谁,快放开我。” 女人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内侧,贴近血管,让沈觉夏心里涌上厌恶感,但她没有挣扎。 “小狐狸,我都看见了。” 原本以为是个乖巧柔弱的小白兔,谁知道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小心思还不少。 沈觉夏心里有了猜测,她扭了两下手腕,身后的人没有勉强,松开了手。 沈觉夏转身看去,果然是今晚那个女人,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藏着浓重的欲望。 既然已经暴露了,沈觉夏也不装小可怜了。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大拇指在沈汀寒方才摸过的地方使劲擦了两下,柔嫩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 第196章 沈汀寒一直没有说话,将她一系列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并不生气,反而越发觉得沈觉夏合她的胃口。 听话的兔子虽然也很可爱,却终究少了几分味道,狡猾傲娇的小狐狸明显更让她感兴趣,要是能驯服这只骄傲的小狐狸,应该会很有成就感吧。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沈觉夏也不在意沈汀寒是否看清了她的动作,刚才短暂的接触让她明白了,她越是表现得冷漠,沈汀寒反而越喜欢。 果不其然,尽管她的声音很平淡,沈汀寒却还是露出了笑容,“我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如果是单纯的小白兔,或许不会察觉到她的心思,可她不相信,小狐狸会不清楚。 沈觉夏挺直了背,圆润的肩头有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她轻声道,“我不喜欢女人。” “那是因为你没试过。”沈汀寒知道沈觉夏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她没再试着靠近沈觉夏,而是轻笑了一声,缓缓道,“我能给你的,远超过你的想象。” 沈觉夏嘴唇抿了抿,她的睫毛很长,一双眼勾人心魂,沈汀寒就是被这双眼给迷住了。 “用我的身体来换?” 沈汀寒闻言笑出了声,“话也不必这么说,你要是想长期发展,甚至是谈恋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沈觉夏转身往里面走,走了两步,她背对着沈汀寒,只微微转过头,侧脸对着她,“我不需要。” 沈汀寒从她的眼睛看到了嘴唇,随后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目光越发幽深,“话别说的太满。” 沈觉夏没再说话,踩着高跟鞋,步履优雅地往里走。 沈汀寒对她很满意,她道,“小狐狸,我叫沈汀寒。” “期待你来找我。” 沈觉夏一句话也没说,身影很快消失了。 她不会去找沈汀寒,也不担心沈汀寒对她失去兴趣。沈汀寒看她的目光太明显了,她很熟悉这代表了什么。沈汀寒是绝不可能轻易放弃的,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主动来找她。 这天晚上的宴会很成功,大家都知道了,沈家现在有两个小姐,大小姐沈觉夏端庄稳重,二小姐沈茗活泼可爱,都是天之骄女。 第二天一大早,沈觉夏就收拾好自己,下楼去吃早饭。 之前原主一直待在家里,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去学校上课了,和沈茗一起。 沈觉夏和沈茗同一个年级,只是不同班。 沈觉夏下楼时,只有沈成泽坐在客厅,方沈仪和沈茗都不在。 “觉夏,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沈成泽有些惊讶,茗茗喜欢赖床,每天都要等到时较快来不及了,才会下楼来,匆匆忙忙地吃早饭。 他以为沈觉夏会和和沈茗一样,没想到沈觉夏会起这么早。 沈觉夏抿唇一笑,“我怕迟到。” 她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浮现出薄薄的红晕,“今天第一天上课。” 她们两个就一直紧紧地牵着手。 因为是亲姐妹? 所以,关系才会这么好? 正了正神色,收回自己的目光,郑雅婷又道:“在采集当天,会从静脉抽区血液,利用机器分离干细胞,剩余的血液会从另一只手臂返回体内。” “没了?”睫毛颤了颤,沈觉夏问道。 “外周血干细胞采集已经取代了传统的骨髓抽取,在正常情况下,捐献者只需要进行干细胞采集程序就足够了。” 指尖轻轻抚过她的手背,季知节垂眸道:“肯定会有点疼,但应该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别担心。” 了解完具体的手术过程。 有了底气,小兔子不像刚开始那样害怕。 理直气壮地翻了个白眼,缩回手掌,沈觉夏双臂环胸,“谁害怕了,你不准胡说八道。” 第 102 章 审视 坐在沙发正中央的林洁。 活像一只小鹌鹑。 握紧手中的玻璃杯,咽着口水,她鬼鬼祟祟地东瞥西看,整颗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嗡嗡”的跑车引擎声。 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沈汀寒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视线在她们的脸上短暂掠过。 凤眸低垂,审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林洁,她言简意赅地开口问道:“林洁,你有能力对沈觉夏的安全负责吗?” 医院也算是公共场所。 能有什么危险? 再说了,季知节她又不是陌生人…… 沈茗不是最害怕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吗,沈觉夏就要让她尝一尝,失去她所重视的一切的滋味。 她脸上带着笑容,一步一步往楼下走,不少人听见声音,便转过身来看,然后愣住了。 方仪乐才看见她时,脸上也尽是惊讶的神色,她拉着沈觉夏的手,“觉夏,你怎么…” 没想到大女儿收拾打扮一下,竟然这么漂亮,方仪乐之前对她的不满都不见了,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从头到脚将沈觉夏打量了一遍。 这才像是沈家的女儿。 “妈,我随便化了一下,不知道好不好看。”沈觉夏露出羞怯的表情来,她眼眸低垂,白净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红。 “好看,我方仪乐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好看。” 方仪乐拉着她的手,抬头看向沈茗,冲她招了招手。 沈茗脸色不太好看,她怎么也没想到,沈觉夏会以这么一副惊艳的装扮登场。 第197章 “茗茗,伯母在叫你。”萧冉轻声提醒道,她父亲就站在方仪乐身边,用目光示意她过去。 沈茗不想萧冉去见沈觉夏,事情有点儿超出她的预料了,她心里升起一股恐慌感,忍不住拉住了萧冉的手。 “茗茗?” 萧冉唤了一声,然后反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沈茗稍稍放下了心,沈觉夏再漂亮又怎么样,有凤凰的皮,却没有凤凰的高贵优雅,终究会惹人笑话。 沈觉夏目光落在沈茗和萧冉交握的手上,她眼里流露出艳羡的神色,说话时的声音轻柔悦耳。 “小茗和萧小姐的关系真好。” 萧粱闻言,笑着看了她一眼,“阿冉和茗茗从小一起长大,是好朋友,觉夏也要多和阿冉交往,你们关系不一般,自然要早培养感情。” 沈觉夏略微惊讶地看着他,“萧伯父…” 方仪乐在旁边看着,沈觉夏虽然还是会觉得害羞,但至少该有的礼数都有,比起之前进步多了,她感到很满意。 沈茗一走过来,就松开了萧冉的手,转而去挽着方仪乐的胳膊。 她嘴很甜,脸上也带着笑容,“妈,你和姐姐在聊什么呢,萧伯父也这么高兴。” 方仪乐面对她时,明显更加温柔有耐心,她拍了拍沈茗的手,“没大没小的,待会儿让萧伯父笑话了。” 沈茗吐了吐舌头,她看向沈觉夏,“姐姐今天好漂亮啊,和平时很不一样呢。” 沈觉夏摸了摸脸颊,像是没有听出来她的敌意,她脸上尽是歉意,“对不起啊,小茗,你送我的那支粉色的口红,我找不到了。” 沈茗神色微微一僵,方仪乐也扭头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道,“丢了就算了,妈妈给你钱,买新的。” 沈茗松了口气,她眼睛有些红,“没关系,姐姐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再送姐姐,不过姐姐为什么这么喜欢粉红色啊。” 原主从没说过自己喜欢粉色分明是沈茗告诉她,粉色好看,很适合她。 沈觉夏没说出来,她抿唇笑了笑,“因为我很少接触到粉红色的东西,小时候做梦,梦里的公主都穿粉红色的衣服…” 大家都沉默了,沈觉夏的生存环境不允许她像个公主一样打扮自己,所以她对粉色有幻想。 方仪乐对沈觉夏虽然没有像对沈茗那么深的感情,此刻却也有了心疼的感觉,她拉住沈觉夏的手,“觉夏,乖孩子,你现在回到了妈妈身边,妈妈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沈觉夏看着方仪乐满脸的心疼,不免也跟着红了眼睛,“妈妈…” 她心里无悲无喜,只有一些感慨。 方仪乐表现得很疼原主,其实呢,她处处维护沈茗,明知道原主可能是冤枉的,就因为原主性格不像她理想中的女儿那样,她就能装作看不见。 可她不想一想,原主和沈茗过的生活天差地别,回到沈家以后,原主也没接受过礼仪教导,怎么可能和千娇万宠的沈茗相比? 方仪乐拉着沈觉夏,自然就没法让沈茗继续挽着她,沈茗恨得咬牙切齿,脸上还要露出笑容来。 方仪乐带着沈觉夏走了一圈,认识了不少的人,她原本还担心沈觉夏会怯场,没想到对方虽然一直脸红红的,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则并不胆小。 “觉夏,你做的很好。” 一圈走下来,方仪乐拍了拍沈觉夏的肩膀,“这才是我沈家的女儿。” 沈觉夏和沈茗的父亲叫沈成泽,起先他一直在和商业伙伴寒暄,现在才走了过来。 “觉夏,还适应吧?” 沈觉夏手指拂开脸颊边的碎发,气质柔弱清雅,“劳父亲挂心,女儿觉得能适应。” 沈成泽笑了笑,“你和平时好像不一样了。” “不过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沈觉夏眼睛弯弯,并不答话,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只是被父亲夸奖了一句,她的眼睛都亮了,眉目间满是喜悦,温柔端庄的沈家大小姐,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缺爱的小姑娘。 不远处的沈汀寒放下酒杯,眼睛却紧盯着沈觉夏的身影,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微垂的眼眸里满是势在必得。 “怎么了,大小姐,看上人家了?” 付珂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也跟着她一起看向沈觉夏,而后赞叹道,“身材和脸蛋都没话说,不过人家一看就是乖乖女,你下得去手吗。” 沈汀寒嗤笑了一声,双腿交叠,不甚在意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见我下不去手过。” 深呼吸,抬手拉过沈觉夏,沈汀寒冷声问道:“她妈妈出什么事了?” 扭头看了眼季知节。 见她没有反对,沈觉夏才如实相告。 “所以,你是想要捐骨髓?” 点头,沈觉夏抿紧樱唇,“季晚是我的亲生母亲,如果我能够帮得上忙,那我就一定要做这件事情。” 小时候,打个针都要她哄半天才能好的小姑娘,居然会主动想要做这种事情。 凤眸闪过轻微的诧色。 皱眉,沈汀寒没有马上吭声。 接收到的信息量过大,站在一旁的许青理了许久,才梳理清楚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原来,二小姐真的不是沈家千金。 但为什么—— 这个女孩和沈总的关系那么怪异。 第198章 她们才是亲生姐妹,不管怎样,都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怪异的相处模式吧…… 空气静默了十几秒。 指尖试探性地,戳了戳沈汀寒的手背,沈觉夏小声问道:“姐姐,你怎么想?” 季晚的病情比她想象更严重。 短时间内…… 思考良久,沈汀寒刚要开口——却忽然转而问道:“我们的婚戒呢?” 第 103 章 红梅 纤细手腕被沈汀寒紧紧攥住。 呼吸变得紊乱,扭头看向季知节,沈觉夏迟迟没有应声。 “我问你话,”眼底是若隐若现的冰霜,沈汀寒皱眉,“你看她做什么?” 锁骨长度的发丝,微微翘起,朝沈觉夏摇了摇头,季知节用委曲求全的目光望着她。 就像在说—— 没关系,只要你不为难就好。 喉咙翻涌着酸涩,内心既是愧疚又是心疼,轻咬腮边的软肉,低下头,沈觉夏含含糊糊地说道:“不戴,医院里人太多了,戴着容易弄丢。” 把她们之间的“眉来眼去”,尽数收入眼底。 舌尖顶了顶犬齿。 锋利的尖端,带来一丝疼痛。 “网上在传,你们在谈恋爱,属实?” 沈觉夏微微发怔,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提到这件事了。 祝今宵和季知节被拍到那么多次,都有人说是以讹传讹,恋爱与否都尚未有定论。而她沈觉夏不过是和季知节在机场被拍到一次,就有人传她的女朋友是她,着实是捕风捉影了。 沈觉夏直视沈霖山的眼,眉眼微弯,“外公,网上都是瞎说的,根本没有的事。” 沈霖山面色沉静地盯了她半晌,一言不发。 沈觉夏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她本来就没和季知节谈恋爱,外公不信? 以前她犯错的时候外公也是这样看着她的,沈觉夏心里难免有些慌张,但面上却仍是镇定自若。 沈霖山看着眼前的孙女,她仍与他对视着,眼未闪躲也未眨,看起来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沈霖山是老一辈民营企业家,在商场叱咤风云,多少高管甚至是对手都被他的气场压制得不敢直视他。而眼前这小丫头,被他这样冷眼盯着都敢理直气壮地回望,不愧是他沈霖山的孙女。 沈霖山的面色终究是缓和下来,在一旁的会客椅坐下。 沈觉夏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听他沉声开口:“韫韫,季家那姑娘,你还是少来往。” 话音未落,沈觉夏刚放下的心猝然提起来,扑通扑通,心脏在胸腔内壁乱撞。她不自觉放平唇角,深呼吸口气,平静出声:“外公,可她是我的姐姐。” 虽然她也不想承认。 听了沈觉夏的话,沈霖山面色复沉,似因她的托辞而不悦。 “那你要记住,她只能是你姐姐。”沈霖山话间并未看她,而将视线移至窗外,山间深云浓雾,竟看不出天色是晴与不晴。 沈觉夏没由来地心上一空,脑中好像有根弦断了,刺得脑仁生疼。 随即缓过来,感觉外公话中的警告与深意,似乎略显多余。除了姐姐,季知节还能是她的什么? 沈觉夏木然扯了下嘴角,露出点笑意,走过去抱着沈霖山的手臂撒娇,“外公,知道啦,我饿了,下去吃饭好不好?” 掌心碰到外公干燥的皮外套,沈觉夏才发现手掌早已渗出细密的汗来。 沈霖山回过神来,望她一眼,又扫了眼她写的字,笑骂道:“看看你写的一手好字!还想着吃饭!” “外公我错了错了,我保证下次一定有进步!” 沈觉夏一向认错很快,但她若不愿再练书法,沈霖山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每天将毛笔绑在她手上练。 沈觉夏搀着沈霖山下楼,大厅里已然是一派欢乐祥和之气。 沈初霁望着沈霖山似乎没生气,想来是韫韫跟他解释知楚了。下午看展时接到父亲的电话,她吓了一大跳,百般保证才应付过去,此时终于悄悄放下心来。 沈家是经商起家,最是喜欢热闹,饭桌上没有所谓“食不言”的规矩。 沈觉夏坐在妈妈身边,应接不暇地与大家寒暄。 姨妈问工作和生活相关的问题,她还能答得头头是道。可是两个舅妈问起恋爱相关,她完全没有发挥的空间,甚至觉得有点烦躁。 隔空望了眼陈尧青,见她摆了摆手,想必此前她已经被这样盘问过,现在轮到她沈觉夏了。 三舅妈听说她还没有对象,乐呵呵的,“有几个叔叔伯伯家里的孩子,各种条件都很好,人长得也帅,韫韫想不想认识认识?” 沈觉夏在心里狂翻白眼,合着想给她相亲呐,想送她去联姻? 想起当年妈妈跟那个人离婚时,三舅妈和二舅妈也是这样,说要给她介绍所谓的合作伙伴,不是些糟老头子就是些出轨离婚的渣男。 她当年还怼过她们,这么快就忘了。 沈觉夏刚想开怼,却被妈妈捏了捏手心。 气氛一时沉默,沈初霁刚要开口婉拒,便听到母亲发了话:“韫韫还小,不急,多陪陪外公外婆还差不多。” 沈觉夏冲两位老人一笑,软声道:“我也想多陪陪外公外婆。” 沈初霁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余光注意到那边陈尧青投来的目光,眼中闪过些不可言说的情绪。 第199章 老太太替沈觉夏挡了,家里不再有人提起这事,一晚上相安无事。 今天在的同辈只有一个堂妹和一个表妹,其他人工作忙,分布在世界各地。两个妹妹吵着一起要打游戏,沈觉夏和陈尧青陪她们玩,玩着玩着入了迷。 还挺好玩。 “韫韫,该跟妈妈回家啦。” 沈初霁来喊她回家,沈觉夏虽还没玩尽兴,可还是收起手机跟她走。 “小姨。”陈尧青在身后唤沈初霁。 未及两人回头,她又加了句:“韫韫,路上注意安全。” 两位妹妹也跟着抬起头来附和她。 沈觉夏望着陈尧青的眼里闪过一丝深意。 沈初霁笑着转身摆摆手,“谢谢,你们接着玩吧。” 沈家司机送她们,沈初霁想到沈觉夏明天要上班,温声问她:“韫韫,你什么时候去把驾照换了?还是家里再雇个司机?” 当年沈觉夏出国没多久,家里司机就因故辞了职,而她和季淮安都会开车,就一直没聘请司机。 沈觉夏摇摇头,“我去换个驾照吧妈妈。” 沈觉夏感觉妈妈不是很开心,每次回外公外婆家她似乎都不是很开心。大概是因为当年离婚那件事,几个舅妈叫人寒了心。 沈觉夏绞尽脑汁,讲了几个笑话给她听,很冷的笑话,但沈初霁还是弯了眉眼。 姑娘长大了。 * “阿念,你看看热搜压下了吗?”季知节拍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戏,眼中显现出疲惫,但仍望着阿念的眼睛认真问道。 阿念看着心里有些难受,轻声回应:“压下了。” 季知节点了点头,眼眸微弯,“辛苦啦。” 转身同工作人员道别,上了车。 她一般进组后很少回家,但这短短几天,竟然连着两天要回家。 阿念猜测定是与下午沈小姐的事有关,但这是季姐的私事,不好多问。 到了她家门口,阿念同她告别。 “我明天四点半来接你。” 知道阿念是好意,但四点半出发怕是来不及,季知节唇角挂着笑,“谢谢,还是四点吧,请司机师傅来接我也好,你可以多睡会儿,没关系的。” 阿念摇头,“那就四点吧,季姐晚安。” 季知节下车望了眼家里的灯,季家一片黑暗,沈家有两处是亮着的,分别是沈觉夏的卧室,以及书房。 她在书房吗?这么晚去书房有什么事呢? 季知节抬步进了家门,去厨房洗了小奶锅热牛奶。 打开橱柜,找了半天才找到沈觉夏那个小鹿杯子。 季知节举着牛奶上楼,径直去书房敲门。 “请进。”果然是韫韫在里面。 季知节打开门,看见她拿着本书在看,并无异样。 心灵福至,季知节视线又不动声色地扫到书桌上,那份原本完好的文房四宝已经被拆了包装。 原来她是偷偷来看笔墨纸砚,但怕被人发现,所以匆匆取了本书看么? 季知节唇角愈弯,“韫韫,我给你热了杯牛奶。” 沈觉夏从敲门声就判别出来人是季知节,心中莫名一紧,此时轻抬视线,看到她手中拿着的小鹿杯子,眼眸愈平,“谢谢。” 语气平淡。 季知节注意到了她扫向杯子的视线,以及微黯的眼神,拿着牛奶的手微微一僵。 韫韫是不喜欢这个杯子吗?或者,是因为她和祝今宵的传言而生气? 如果是后者就好了,季知节在心里想。 心脏被一点一点。 慢慢濡湿。 无声地咬紧下唇,眼眶酸胀,沈觉夏安静地纵容着她。 “为什么不把我推开。”声音很闷,季知节没有抬起头。 垂在身侧的手掌蜷了蜷。 偏过头,沈觉夏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悄然回响—— “舍不得。” 第 104 章 后悔 楼道里没有窗户。 却有,不知来处的凉风灌入。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轻易地抚平了斑驳的伤痕,同时也化作无形囚牢,将季知节紧紧地束缚在原地。 “沈觉夏,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沉默许久,季知节才苦笑着问道。 竹叶沾满露水。 琥珀色的眼底晃动着微光。 好奇怪……虽然已是深夜,半山别墅里却依旧灯火通明,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或是聊着天,或是搂在一起跳舞,热闹无比。 方仪乐随手召来一个女仆,她脸上带着笑容,低声问道,“大小姐呢?” 女仆头埋的很低,旁人只能看见方仪乐脸上和善的表情,她却听出了夫人声音里的不满。 “大小姐在楼上房间里。” 方仪乐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巧笑嫣然的小女儿脸上,她轻哼了一声,“把她叫下来,客人都来了,她却不出现,像什么话。” 小女儿沈茗是她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脾气性格都符合她的理想,虽然后来知道了,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方仪乐还是愿意疼她。 大女儿沈觉夏出生不久就被人偷走了,一直到前段时间才被找回来,性格已然养成,让她感到十分不满。 虽然她也心疼这个孩子从小就离开父母,可沈觉夏实在是太不懂事了,怯懦胆小,一点儿都不像沈家的女儿。 不远处的沈茗收回目光,她刚才看见妈妈叫了女仆,一定是跟沈觉夏有关。想到今晚如此热闹,沈觉夏却躲在楼上不见人,沈茗便十分瞧不上她。 第200章 沈觉夏是沈家的亲生女儿又如何,享受到沈家小姐待遇的人是她,沈觉夏休想跟她抢! 秦泠是沈茗的朋友,也可以说是她的跟班,秦家不如沈家家大业大,秦泠讨好着沈茗,从中分到了不少好处。 她瞧见沈茗脸上的笑容,眼珠一转,低声问道,“沈茗,怎么没看见你姐姐呀?” 沈茗很不想认这个姐姐,可今天举办宴会,就是为了把沈觉夏介绍给大家认识,她冷哼了一声,“她胆子很小,估计正躲在哪里哭吧。” 秦泠一听就知道了,沈茗很不喜欢这个姐姐。想也是,本来沈茗是沈家唯一的小姐,以后沈家的家产都是她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姐姐,她不高兴也是应该的。 沈家只说接回了大女儿,却没说小女儿不是亲生的,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沈茗根本不是沈家的孩子。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往这边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女孩,眉目精致锋利,气势强大。 沈茗眼睛一亮,连带着秦泠也高兴起来,“沈茗,萧冉来了。” 她知道沈茗一直对萧冉很有好感,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个人很有可能会在一起。 萧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也是一眼就注意到了沈茗,她跟父亲打了声招呼,快步走过来。 “茗茗。”“你还想不想牵我?” 沈汀寒立马改口,“觉夏。” “哼!”沈觉夏这才把指尖放进沈汀寒等待的掌心,被沈汀寒紧紧牵住。 机场出口,有两个人正等待接机,是沈露沈和沈汀寒许久未见过的未婚夫龙沐辰。 沈露沈站在机场隔离带边,她垂下眼皮,面色苍沈,瓜子脸大眼睛,楚楚可怜带着病气。 “姐姐回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履行婚约了?”她轻轻问:“那我怎么办?” 龙沐辰痛苦地看了一眼沈露沈,“露沈我,我真得不知道,我喜欢寒月,但你我也不想辜负。” 沈露沈激动地抬起头,脸上终于飘起一抹红晕。 “可,是我先遇见你的!你不娶姐姐不行吗?她又不会照顾你!她跟你在一起有一年陪你过过情人节,陪你看爷爷奶奶,陪你见叔叔阿姨,陪你过年吗?” “露沈!”龙沐辰眼神痛苦道:“别说了。” 沈露沈揪住胸前的衣襟,脸上的红晕越来越大,身体弱不禁风的颤动,看起来柔弱又坚强,“都是我在陪你,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可我喜欢的是汀寒。”龙沐辰低声吼道:“不要逼我露沈,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沈露沈看了一眼通道口,身体柔弱的倒下被龙沐辰接住。 龙沐辰感觉怀中轻飘飘的,他慌张地问道:“露沈?露沈?你怎么了?” 沈露沈捂住心脏,“我,我心脏疼。” “对不起,对不起!”龙沐辰慌张道歉,俊脸充满忧色,“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说这些。” “不,”沈露沈抬手堵住他的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死在你怀里。” “你......”龙沐辰复杂地望着她,沈露沈虚弱地说道:“你和姐姐结婚也好,起码她不像我这样,我只是觉得她不会照顾你,沐辰,”她柔弱地抚上龙沐辰的脸,“我希望你能幸福,哪怕没有我的参与。” 龙沐辰眼神感动,他搂紧沈露沈,“你真是个好女孩,是我辜负了你。”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俊男美女的画面吸引了不少视线。 沈汀寒牵住沈觉夏刚从vip通道出来就看到这幅画面,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沈觉夏敏锐地察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啊咧啊咧?真是出好戏啊。” 沈汀寒转头望向沈觉夏,沈觉夏耸肩,“你不去阻止吗?”看过资料的她完全知道那相拥在一起,宛如恋人的一对情侣是谁。 沈露沈,沈汀寒的妹妹;龙沐辰,沈汀寒的未婚夫,也是上市集团龙家的三公子。 沈汀寒这时候还挺有耐心的看他们能抱到几时,甚至还有心情去问沈觉夏,“你希望我去阻止吗?” 沈觉夏诧异地望她,“关我什么事?” 沈汀寒微微逼近,“你现在不是我的老婆吗?” 沈觉夏眼神愣住,浑身寒毛战栗,她瞳孔竖起,“我什么时候就成你老婆了!” 沈汀寒扫了一眼前方分开的两个人,凑近沈觉夏的脸颊啄了一小口,“别闹,老婆。”她借着啄一口的机会,在沈觉夏耳边说道:“不是要陪我演戏的?” 沈觉夏的一只手抵在沈汀寒的胸前,到底没能推开得寸进尺的某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觉得她被某人吃得死死的??? 沈露沈算好时机,估摸沈汀寒差不多看到他们,才从龙沐辰的怀里出来。 “沐辰,我没事了,谢......斯!”她倒抽一口冷气,嗓音变质,“她们在干什么?!” 龙沐辰正好抬头,看到不远处他的未婚妻握住一个女人的手,再亲女人的脸颊。 她们身高等同,沈汀寒一手半搂住沈觉夏不让她逃离,一手握紧她的手腕,刚亲过脸颊的唇贴在女人耳际,耳鬓厮磨。而女人手贴在沈汀寒的胸口,半推半就,露出来的耳尖透着粉色。 “沈汀寒?!”龙沐辰失声大喊,“你在干什么?她是谁?”他感受到了背叛。 沈汀寒放下牵制沈觉夏的手,无夏识地舔了下嘴唇,唇色娇艳欲滴,她皱眉说道:“你们怎么在这?” 第201章 沈露沈很快恢复冷静,她娇滴滴说:“大哥让我们来接你。” “哦?”她眼神淡淡,扫过龙沐辰和沈露沈,握住沈觉夏的手放在唇边又亲了亲,不是很在夏的样子,问沈觉夏道:“你想去哪?” “你不回家吗?”龙沐辰失声道。 沈觉夏眼神狠狠地瞪了眼沈汀寒,沈汀寒眼神还放在她身上,看起来痴迷,实际眼里一片清寒之色,她故夏找茬,“你不是说要带我回来见父母?让他们同夏我们的关系?” “什么?!”男女声二重奏。 龙沐辰急了,隔着一条隔离带,他重音说道:“你和我还有婚约的!沈汀寒!” 沈汀寒转头训斥,“吵死了,闭嘴。”她握紧沈觉夏的手,“好,那我带你回家。” 周边有群众看到这复杂的男女关系,逐渐看了过来,沈汀寒看龙沐辰还想说什么,她眉头微拧,“我们出去再说。” 沈露沈若有所思地拉住龙沐辰的手,“沐辰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觉夏看着走在她们身前的那对男女,一脚踩在沈汀寒的脚上,她压低声音,“等会再找你算账!” 沈汀寒低笑,“是,老婆。” 沈觉夏又瞪了她一眼,“谁是你老婆?!”被沈汀寒握紧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沈汀寒看到沈觉夏粉嫩的耳尖,暗哑的低笑起来。 沈茗脸颊微微泛红,含羞带怯地看着她,“阿冉。” 萧冉神色越发柔和,她伸手摸了摸沈茗的头发,“我来晚了。” “不晚。”沈茗拉着萧冉的手,“你还没有见过我姐姐吧,待会儿你就能看见了。” 萧冉笑容淡了一些,“我是来见你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沈茗不喜欢这个姐姐,连带着她也讨厌起了沈觉夏,虽然她还没见过这位沈家大小姐。 被众人念叨的沈觉夏正坐在镜子前,左右打量自己。 身体还是原主,内里的灵魂却已经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女孩了。 沈觉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轻声叹了口气,“怎么还是这么弱。” 系统冒出脑袋,“女孩子就是这么纤细可爱啊。” 沈觉夏表情略有些无趣,她抹了抹嘴唇,指尖蹭上了口红的颜色,是淡淡的粉。 从她接收的记忆来看,这口红是原主的妹妹沈茗给她的,沈茗说,粉嫩的嘴唇最吸引人,大家一定会喜欢的,单纯的原主还真信了她的话。 原主出生不久就被偷走,十几年来,一直住在偏远的小山村,根本没接触过化妆品,自然也不会发现沈茗的坏心思。 沈觉夏上一世是顶级豪门沈家的独生女,母亲怀她的时候遭人绑架,致使她提前出生,从小就身娇体弱,小病不断。 虽然身体孱弱,沈觉夏却十分受宠,父母更是觉得对不起她,即使医生说她很难活过二十岁,父母也没决定再要一个孩子。 沈觉夏是个病秧子,偏偏容色倾城,一双眼更是多情缱绻,活像个勾人的妖精。 可惜这妖精还没祸害别人,就在十七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沈觉夏回想起去世前,母亲哭红的眼睛,父亲头上的白发,还有那个人站在不远处,狰狞看着她的表情,不免有些头疼。 她倒不是眷恋其他的,只是觉得就这样离开,未免有些对不起父母,这才答应了系统的要求,跟它来做任务。 只要她能顺利完成系统规定的任务,就能获得重生的机会。如果任务完成得特别优秀,她甚至还能兑换一具健康的身体。 沈觉夏用纸巾擦去了唇上粉红色的口红,化妆桌上自然不可能有其他色号的口红,沈觉夏跟系统兑换了一支,对着镜子仔细抹了上去。 大红色的口红一涂上,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配合那双勾人的眼睛,别有一番风情。 这双眼倒和她自己的眼睛很像,沈觉夏摸了摸,睫毛跟着轻轻颤抖。 系统提醒道,“宿主待得越久,灵魂就跟身体融合得越深,到时候你的容貌也会慢慢改变,变成你原来的样子。” 沈觉夏唇边勾起了一个笑容,她的眼尾画着眼线,微微往上挑,瞳孔颜色不深,却像漩涡一样,稍不注意,魂魄就会被吸进去。 “像不像我都没关系。”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沈觉夏再次对着镜子看了一下,满意地站起身来,“走吧。” 门外站着一个女仆,她盯着沈觉夏的脸,眼里满是惊艳的神色。 大小姐从来沈家开始,就经常低着脑袋,背也微微缩着,很少出房门,她甚至没怎么看清过大小姐的脸。 原来,大小姐居然这么漂亮。 季知节她明明没说重话。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脏却不由自主地抽痛着呢? 饱满的下唇被主人咬得近乎透明,垂下眼,沈觉夏哑声问道:“季知节,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 结果,一见到沈觉夏,身后的尾巴都快要摇起来了。 “姐姐对我的敌意好强……”靠近沈觉夏,低垂着眉眼,季知节温温吞吞地说道,“我只是,在关心小夏的身体而已。” 倒吸凉气。 沈汀寒用舌尖顶着上颚。 “对啊,姐姐你不要那么凶嘛……”非常吃这一套,沈觉夏目光不赞同地看向沈汀寒。 手指关节握得隐隐作响,凤眸微敛,沈汀寒眯着眼说道:“既然这样,那要不然把你的副卡停了吧?” 第202章 “咳咳!”吓得被口水呛到,沈觉夏讪讪开口:“好好说话嘛,怎么动不动就威胁人……” “医院里的茶味太重,我受不了。”意有所指地看向季知节,沈汀寒垂眸对沈觉夏说道:“容忍是因为喜欢,你不要得寸进尺。” 空气安静了几秒。 挑眉,沈汀寒将沈觉夏拉到身侧。 第 105 章 履行 夏季的晚阳。 总是,热烈而温和。 黑色轿跑安静地行驶在高架桥上,昏黄的光线从前挡风玻璃照入车内,大部分的光都被座椅挡去,只剩下寥寥几缕,影影绰绰地落在了沈汀寒的指尖。 鞋背已经快要被盯出洞。 上车以后,小兔子就一直耸搭着脑袋。 “现在只有三个人了。”偏头看向身侧的沈觉夏,薄唇微启,沈汀寒的嗓音带着一丝她独有的微凉。 像是一阵风刮过湖面。 很快,车内又再度恢复了宁静。 手里握着方向盘,余光扫过车后镜,见沈觉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青咳嗽两声提醒她道:“小姐,沈总好像在和你说话呢。” “阿冉,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沈茗红着眼,抬头看着萧冉,她比萧冉矮了大半个头,被萧冉搂在怀里,显得娇小可爱。 萧冉心都要融化了,她摸了摸沈茗的脑袋,“茗茗,我不会离开你的。” 沈茗突然这么问,想也知道,肯定和沈觉夏有关。 萧冉眉头微微皱着,她目光不善地抬头看了一眼沈觉夏,眼底流露出厌恶的神色来。 沈觉夏也太不懂事了,这么高调,是想挑衅茗茗吗? 沈觉夏感受到萧冉的目光,她唇角微勾,不着痕迹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叹道,“小茗和萧小姐的感情,大概是我比不上的,我也好想能和小茗相亲相爱。” 沈成泽最担心的,就是两个女儿之间的关系。虽然沈茗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养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有感情了,他愿意把沈茗当成他的亲生女儿。 他原本还担心,觉夏会对茗茗有意见,认为是茗茗抢了她的生活,现在看来,觉夏很懂事,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你是茗茗的姐姐,她当然会跟你亲,只要你们两个人能好好相处,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觉夏笑着说道,“父亲放心吧。”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很认真,谁也不能说她是在说违心的话。 沈成泽显然也信了,越发心疼大女儿。 “不用担心。”沈成泽果然没再说什么,反而安慰道,“茗茗会陪着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 沈觉夏点了点头,随后慢慢吃起了早饭。 沈茗果然等了很久才下楼,距离上课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沈觉夏还一直在等她。沈成泽仔细观察过了,沈觉夏分明说过,自己害怕迟到,可她依旧神色平静地等了沈茗半个多小时,丝毫不见慌乱。 他心里十分满意,对沈茗就多了一分不满,“怎么起得这么晚,觉夏等你很久了。” 沈茗心里暗恨,嘴上却甜甜地道歉,“对不起,让姐姐久等了。” 沈觉夏温柔一笑,眼神专注地看着沈茗,“没关系,快来吃早饭吧。” 沈茗心想,沈觉夏就会在父亲面前装懂事,其实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她知道今天是沈觉夏去学校报道的日子,却还是故意慢吞吞地吃早饭,沈成泽也没说什么,她就越发放肆。 沈觉夏脸上看不出愤怒焦急的神色,就好像要迟到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茗觉得无趣,几口把煎蛋吃了,“我吃饱了,走吧。” 沈觉夏眉头微皱,“就吃这些吗,会饿的。”沈觉夏手搭在头上,沈汀寒趴在她的身上,她懒懒笑了,刚知道就直接回答她喜欢好了,搞得现在这么尴尬。 她脑子里转了转,想不起她什么时候见过身穿银沈制服的女人,可能是她的幻觉吧。 沈汀寒趴在她身上动也不动,沈觉夏推推她,“我想洗澡。” 她抬起头,脸颊粉嫩,双眼却是清寒的。 看到那双执拗的眼神,沈觉夏心软了,她凑上去亲了亲,“我喜欢你。” 系统继续无情播报:【沈汀寒,攻略值50,第二阶段任务完成。】 沈觉夏愣了下,突然笑了。 什么呀,夏外之喜。 沈汀寒虽然不知道沈觉夏为何发笑,她戳了戳沈觉夏柔软的脸蛋,起身抱起。 沈觉夏抱住她的脖子,“现在能抱动我了?” 沈汀寒凑近亲了亲,无言的温馨蔓延在两人身周。 正当两个人准备睡下,沈汀寒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她纤长的手指握住手机看到有五十多个未接电话,有大哥打来的,父亲打来的,沈露沈也打来几个,最多的是龙沐辰打过来的。 沈觉夏凑在她的肩膀抵住下巴,软软的问:“怎么了?”眼里还含着水光。 沈汀寒关掉手机屏幕,起身穿衣服。 “爸让我回去,寒天去龙家。” 沈觉夏趴在床上,沈汀寒抬手拉过被子盖住她圆润的肩膀。现在上面已经是斑斑痕迹,看得人就脸红心跳。 她凑近吻了吻沈觉夏,“你睡吧。” 沈觉夏倒在被子里,感觉到沈汀寒伸展手臂抱了她一下,又把房间温度调高。 第203章 在温柔如棉花糖一样的被子里,沈觉夏逐渐睡去。 半夜,沈汀寒打了个车直接到家里,还没等她让人开门,就被人捏住手腕。 龙沐辰站在漆黑的夜色里,神态骇人,“你干了什么?”他咬牙问道。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过后的香味,沈汀寒寒显换了一身衣服。 她不耐烦地扯过自己的手腕,男人的力道很大,很快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指青印,“与你无关。” 龙沐辰悲怆地笑了,“好一个与我无关,我守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沈汀寒迎着男人嫉恨的双眼,突然笑了,她嘴唇微勾,“你觉得我干了什么?” 龙沐辰红了眼,“沈汀寒,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沈汀寒好笑道:“你在我家门口,半夜蹲我,是不是在挑战我家的耐性?” “我们有婚约的!”龙沐辰大喊道。 “马上就没有了。”沈汀寒冷淡地说,她伸手按下墙上的门铃,“寒天我会去你家解除婚约关系。” 龙沐辰不可置信,往后退了几步。 “你就这样不喜欢我?” 沈汀寒看到门开了,她抱臂说道:“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不缺我一个。” 沈露沈站在门那头,她目光放在龙沐辰身上,担心地叫道:“沐辰哥......” 沈汀寒感到好笑,“这不也是喜欢你的人。”说完她就迈步向前擦过沈露沈。 沈露沈小跑扶住龙沐辰,“你没事吧。” 沈露沈脸上露出黯然,她欲哭不哭,“你弄疼我了,沐辰哥......” 龙沐辰推她,“你快去!快去解释啊!” “好好好,我去。”沈露沈强忍心酸,“沐辰哥你先回去,我就向姐姐解释。” “对对对,”龙沐辰魔怔似的,“解释清楚了就好了。” 龙沐辰的司机把人扶了上去,沈露沈站在夜色里,她手握住胸口的衣服,感觉心脏又疼了。 为什么沐辰哥这样都要喜欢沈汀寒?寒寒她就站在他的身前也看不到她,她有哪里比不过沈汀寒的? 沈露沈手掌摊开,贴在心脏处,心脏正砰砰乱跳。 就是这颗心脏。 要是她换上了沈汀寒的心,是不是沐辰哥就会爱她了? 沈露沈垂下双手握紧,“别怪我姐姐,怪就怪你抢走了我太多东西。” 门外闹了一场,沈汀寒进去还有两道审视的目光。 沈爸:“胡闹!” 沈大哥皱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汀寒淡淡说道:“陪她吃饭吃晚了。” “什么饭,吃了一晚上?”沈爸质疑道。 她好像真的很关心沈茗,沈茗却一点儿都不相信,“我怕耽误姐姐的时间,万一迟到了怎么办。” 她要是真的担心,就不会半天不起床了,沈觉夏脸色不变,“我不碍事,你的身体更重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挨饿。” 萧冉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沈觉夏到底有什么什么魔力,她爸就算了,好歹还接触过,可江轻澜分明才是第一次见沈觉夏,就被对方迷住了? 她承认沈觉夏长得很漂亮,那双眼睛也很迷人,可江轻澜才来,说不定连沈觉夏的脸都没看清,为什么… 正在这时,沈觉夏也终于挣开了江轻澜的手,当然主要还是江轻澜心软,放了她一马,没强迫她,虽然她很不想放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看见沈觉夏,她却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这个人,她一定要得到!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她却有一种直觉,如果不这样做,她一定会后悔的。 沈觉夏抬头一看,看清江轻澜面容的一瞬间,原本还有些红的眼睛里闪过震惊的神色,随后她冷下脸来,退后了一步。 萧冉和江轻澜都盯着她看,连着班级里的某些人,还有其他班的一些人,都在偷偷吃瓜。 沈觉夏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抬起手臂,快而准确地一巴掌打在江轻澜的脸上。 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江轻澜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上红了一片,她冷着张脸,眼神危险地看着沈觉夏。 不仅是萧冉吓了一跳,围观的同学也觉得震惊。 江轻澜是什么人,江家的大小姐,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打架非常厉害,且心特别狠,初中的时候就敢拎着酒瓶子砸人脑袋。 可以说江轻澜长这么大,还没遇上敢当众甩她巴掌的人。 沈觉夏是第一个。 偏偏沈觉夏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惹了大麻烦,她神色冷漠地看着江轻澜,眼底甚至还有着些许的厌恶。 “喻洛景,好玩儿吗。” 这个疯子,在她死之前就一直缠着她,像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沈觉夏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招惹到喻洛景的。 她身体弱,也不爱出去走动,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家里,按理来说,根本没有机会遇见喻洛景。 可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按照喻洛景的说法,某天她去看望许久未曾见面的亲人,结果正巧路过沈觉夏家门口,看见沈觉夏坐在院子里,微阖着眼眸,仰着脖子,正透过指缝看太阳。 沈觉夏那时候才搬过去不久,也没见过喻洛景,察觉到她的存在以后,便对着喻洛景柔柔一笑,那一笑就把喻洛景给俘获了。 第204章 要是能再来一次,沈觉夏绝不会搬去那边,也不会对陌生人笑,免得招惹上这个疯子。 喻洛景是个神经病,为人偏执阴狠,谁的话都不听,又仗着自己有钱有势,硬是挤进了沈觉夏的生活里。 在沈觉夏的记忆里,喻洛景经常会用迷恋又偏执的目光看她,放肆地打量她,还赶走她身边所有的朋友。如果不是沈觉夏身体实在太差,说不定早就让她得手了。 她死之前,喻洛景站在病房里,神情阴狠地看着她,一双眼红的可怕,简直像魔咒一样,让沈觉夏怎么也忘不掉。 她以为自己至少能在任务世界里摆脱喻洛景,谁知道这个疯子居然也跟来了。 “沈觉夏,你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见她吃得差不多了,递出手帕纸,季知节出声问道。 “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白皙的小腿在空中摇晃着,矜持地咳了咳,大小姐抬起下巴,“该不会是想要约我吧?” “噗……” 以为她在取笑自己,沈觉夏气呼呼地站起身,“笑什么笑,我现在就回家。” “等等。” 听到她开口挽留。 挑眉,大小姐盘着手转过身。 放下手中餐盒,季知节缓步走到沈觉夏面前,微微俯身。 脸颊瞬间爬上红晕。 睫羽飞速颤抖着,小兔子习惯性地闭上双眼。 “你嘴巴旁边沾了颗米饭。” 第 106 章 水母 微风拂过少女的脸颊。 轻轻带起,她耳畔的几缕发丝。 茂密的绿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夏蝉躲在树上,偷偷地往下瞧。 杏眸沾染几分羞恼,抿紧下唇,沈觉夏气急败坏地瞪向她,“季知节,你真讨厌。” “啊?”看着她,季知节眼神无辜。 见她还在继续“装傻”,鼓起腮帮子,沈觉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沈觉夏。 为什么生气了? 长睫不明所以地颤了颤,来不及多想,简单地收拾好残局,季知节快步追上她。 余光瞥见她跟了上来。 抿直唇线,沈觉夏板着脸向前走。 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还没等沈觉夏回过头,季知节就忙不迭地开口说道:“我错了。” 明明要靠着她才能站稳,却还要将她往外推,这副傲娇又口是心非的模样,准确地戳中了沈茗的心。 她手掌扣着沈觉夏的后腰,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按,两个人的腰肢紧贴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密。 “姐姐,你真的要把我推开吗?” 沈觉夏眉头微皱,她的舌尖露出来一点儿,动作飞快地在唇瓣上卷了一下,嘴里立马尝到了一股血液的味道。 “沈茗,放开我。” 沈茗故意装作没有听见,她用另一只手轻抚沈觉夏的脸颊,“姐姐,你看起来不太好。” 沈觉夏身体僵了一下,脸颊往旁边偏了一下,她没忘记,沈茗刚才就是用这只手沾了她的血液。哪怕是她自己的血,她也觉得恶心。 “我没事,小茗,放开我吧。” 沈觉夏松开手,却看见沈茗的衣服被她抓得皱了起来,她手指极轻地抚了几下,想要悄悄将衣服弄平。 沈茗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沈觉夏这么有趣呢? “那姐姐可要站稳了。” 沈茗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怀里还残留着沈觉夏的体温,可惜沈觉夏已经站稳了,她没有理由再将对方抱进怀里。 沈茗不免有些失望,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嘴里却说道,“姐姐,要不要我告诉妈妈,让她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要是真有这个心,早就去了,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才说,沈茗心里大概是盼着她死的。 还挺可爱。 隔天早上,沈觉夏的脸颊又恢复了红润,单看她现在,根本想不到她昨晚有多脆弱。 沈茗一见她,就动作亲密地挽了过来,“姐姐昨晚睡得好吗。” 沈觉夏笑容温柔,像是包容着沈茗的一切,“我睡得很好。” 方仪乐和沈成泽见了,只认为两姐妹的感情很好,而这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茗茗很喜欢姐姐啊。”沈广一愣,“好像是去了。” “医生怎么说?” 沈广挠挠脑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她自己去的,我正好那几天公司忙,不过她回来说情况跟以前一样,没有恶化。” 沈汀寒心里有数,就是那时候沈露沈想置她于死地。 小时候发现沈露沈有心脏病时,害怕她要输血,全家人都跟她匹配过,其中她的器形与她最为匹配。 今天早晨,沈觉夏给她发来消息,说给她下毒的司机终于招了。是有人雇佣他给她下毒,还说计划就在这个月会有一场夏外,并且沈觉夏还传来一份体检报告,是沈露沈的。 医院报告,她心脏的阴影扩大,需要换心。 沈爸在旁边问道:“怎么了?露露心脏有问题吗?” 沈汀寒神色平静,“没什么。” 她不打算现在把这些说给父亲和哥哥听,就算说他们也不会信的,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谁都不敢相信沈露沈竟然存了这么狠的心,要致他们于死地。 如果不是那个梦,如果不是她身边真得有人下毒,沈汀寒可能也不敢相信,她甚至当时梦到沈露沈会发生车祸时,不放心想赶快回来。 第205章 现在她回来,心境却完全不同。 汽车驶入龙家,沈汀寒停下思索。 龙沐辰站在父母身后,眉眼抑郁,龙家父母迎上沈家人。 因为还要商谈一些别的事情,两家大人寒暄了几句,就去了书房。 这些年因为两家有计划联姻,商业上的一些东西也密不可分,甚至这次沈家接得项目龙家也有插手。 沈汀寒站在窗前,她身前玫瑰开得热烈,拿手机跟沈觉夏聊天。 沈汀寒:中午我去找你。 沈觉夏:找我做什么? 沈汀寒:吃饭。 【无聊。】沈觉夏手指又敲了一行字过去,【不如来吃我。】 沈汀寒感觉指尖都被手机烫到了,【别闹。】 【那就吃完饭再吃我。】 沈觉夏又发来一句语音,沈汀寒凑到耳边听到对面魅惑的声音:【饱暖思□□嘛~】 沈汀寒揉揉耳尖,感觉沈觉夏的气息似乎就喷吐在她的耳边,把她耳朵也烫熟了。 她指尖犹豫,要不要回沈觉夏。 对面很快又发来消息。 沈觉夏:开玩笑的,古医生解毒试剂配出来了,一天两支,过来喝药。 沈汀寒:好。 两人结束对话,沈汀寒刚抬起头就看到龙沐辰嫉恨的眼睛,“你在和谁聊天?” 沈汀寒眉头一皱,“与你无关。” 龙沐辰夺过沈汀寒的手机就摔了出去,“我不许你和别的人聊天!”他握住沈汀寒的肩膀癫狂道:“寒寒陪在你身旁的是我!只是这半个月我没有陪你,你为什么就变心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他大声吼道。 沈汀寒脸色很不好,她乌瞳暗沉,落到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眼中似有风暴降落,冷冷道:“放开我。” 龙沐辰还在哭诉衷肠,纠缠不休。 沈汀寒一脚踩住他的脚,龙沐辰呼痛,又手指一扳,成功让他松手,她走过龙沐辰狼狈的身影,向前捡起地上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已经摔裂,无法开机。 此时沈觉夏脚下正踩着一个保镖,旁边有人递过一把枪,她接过手|枪抵在男人头上,“是谁?” 保镖咬牙不语,沈觉夏笑了。 “你以为在华国我就不好收拾你是不是?”她拿枪指着男人的头,“你说我是先废了你的手还是你的腿?”又举起手|枪向下,“要不,还是你腿间那二两肉吧?” 她笑了起来,“反正早晚要死,不如一个个废?”扣动扳机,保镖被身边的人按住,一枪打到男人腿间,擦着裤子射到地上,地上漫出一团水泽。 “啊呀?”沈觉夏绿眼睛闪闪,嫌弃地捂住鼻子,“就这点胆子,也敢来杀我。” 她把消音|手|枪扔给旁边的女仆,“收拾一下。” 女仆端着盘子,“是大小姐。” 沈觉夏出了房间,有人报道说:“大小姐,接到那边的消息,针对沈家的计划提前了,他们打算在沈家回程的路上下手。” 沈觉夏抬手,“手机给我。” 女仆把手机交给沈觉夏,她拨通沈汀寒的电话,等了一会没有人接。 沈觉夏皱眉问道:“跟着沈家的保镖有没有什么消息?” 旁边回答:“看见沈家人进了龙家的大门,他们不好在跟进去,就在门外守着。” 沈觉夏把手机交给女仆,“继续拨。” 方仪乐笑了笑,“吃饭的时候都要和姐姐挨在一起。” “觉夏…可是差点儿就成了我的未婚妻…” “你说我算什么?” 沈觉夏原本唇边含着笑,闻言便笑出了声,似乎并没有相信秦泠的话,“小茗对我最是敬爱,什么都听我的,从来不会反驳我。” 言下之意,她并不相信是沈茗指使秦泠做的。 其实秦泠很清楚,今天的事不过是她擅作主张,沈茗根本没有同意,也不知道她会这么做。可是沈茗讨厌沈觉夏是真的,秦泠多次听沈茗说沈觉夏的坏话,这绝对做不了假。 她痴迷地看着沈觉夏脸上的浅笑,眼里充满了嫉妒。 凭什么沈茗能得到沈觉夏的青睐,明明沈茗才是最坏的,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沈茗。 沈茗的敬爱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她才是最讨厌沈觉夏的那个人,沈觉夏根本不应该相信她。 秦泠听见自己的声音,里面竟然有着藏不住的焦急和嫉妒,“就是沈茗!” “她说,给你一点儿教训,免得你不听话,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沈觉夏紧紧地掐住了她的下巴,手指收紧,在秦泠脸上掐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出来。 秦泠眼睛都红了,无法控制地溢出泪珠,饶是如此,她还是睁大眼睛,想看清沈觉夏的表情。 很奇怪,沈觉夏越是对她凶,对她狠,她心里反而越激动,越能感觉到血液沸腾的刺激感。 她想,沈茗恐怕都没见过这样的沈觉夏吧,可是她见过,这样的沈觉夏,是独属于她的。 沈觉夏笑容淡了一些,她不笑的时候,表情竟然有些冷冽,就像是温暖的春风被冻住了,迎面而来的只有寒气。 原来一个人笑和不笑,差别真的有这么大。 秦泠迷恋地看着她,可随后,沈觉夏又嗤笑了一声,“你别想挑拨我和小茗的关系,她是我的妹妹,我永远都不会怀疑她。” 第206章 沈觉夏越是偏袒沈茗,秦泠就越嫉妒,她非要让沈觉夏看清沈茗的真面目! 秦泠还想说什么,沈觉夏手指用力,将她的脸甩开,力气之大,让秦泠往旁边偏了两步,差点儿摔倒。 她赶紧站稳身体,眼睛紧盯着沈觉夏的脸,“觉夏,你相信我,沈茗她不是…” 沈觉夏打断她的话,“再让我听见你说她的坏话,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她再不济也是沈家的大小姐,就算不靠沈家,她也能自己动手收拾秦泠,秦泠相信,她有这样的本事。 秦泠捂着自己的下巴,“觉夏,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会证明的…” 她见沈觉夏看过来,心里还是有些怕,毕竟旁边还有几个人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真的痛晕了还是在装死,总之帮不上什么忙。 秦泠的下巴还在痛,她敢肯定,绝对会留下青黑的痕迹,也不知道回去要怎么解释。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样,总之秦泠好像很自然地就把沈觉夏略过去了,她宁愿想各种奇怪的理由,也不愿意揭穿沈觉夏。 她雇人教训沈觉夏不假,可是沈觉夏不也扮猪吃老虎吗,如果秦泠真要撕破脸皮说出去,搞不好沈觉夏的麻烦还要更大一些。 可她完全没想过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尤其是不想让沈茗知道。 “觉夏,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是我们的秘密。” 牵着沈觉夏的手腕,将她拥入怀中,薄荷气息洒在她的颈窝。 “沈觉夏,不要松开我。”下颌抵在她的肩头,长睫扇动,季知节低声说道:“我想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突如其来的煽情。 撞晕了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呀?怎么突然说这些话?”呆呆地回抱着她,沈觉夏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 “逗你玩的,吓到了吧?” 扬起头,季知节忽然粲然一笑。 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踹了脚她的小腿,大小姐凶巴巴地骂道:“神经病。” 第 107 章 离开 高耸入云的沈氏大厦坐落在繁华中心,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刺目光芒,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失色。 站在大厦楼下,仰着头向上望,大脑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眩晕感。 背对着人潮,身边时不时有人走过。 站在喧嚣的中心。 季知节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层层叠叠的楼层就像无数双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她,嘲笑着她的渺小。 特意把见面地点约在这里,沈汀寒的目的——不言而喻。 女仆被沈觉夏温柔的声音唤醒,她的脸上没有一开始的不耐烦,脸颊微微有些红,“大小姐,夫人请您去楼下。” “走吧。”沈觉夏唇边含笑,她挺直了背,白皙的脖子纤细修长,背后露出一大片肌肤,腰肢柔软细瘦,仿佛一手可握。 她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她的好妹妹看见她,会是什么反应。 根据系统给她的剧情,原主是沈家真正的大小姐,却从小被人偷走,在小山村长大。沈茗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却作为沈家小姐养大,享受着优质的生活。 在原主出生之前,沈家和萧家曾经有过婚约,沈茗和萧冉互有好感,可萧冉的父亲却更满意原主,硬是逼着萧冉和原主订了婚。 原主不喜欢萧冉,却又不敢反抗,只能同意了。 沈茗因此更加痛恨原主,觉得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再加上萧冉也不喜欢原主,她和沈茗联合起来,诬陷原主出轨,毁坏了原主的名声。 最后原主被所有人厌弃,受不了大家的冷眼,自杀身亡了。 她死了之后怨气不散,沈觉夏接下了这个任务,要帮原主报仇,让那些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原主被逼迫致死,沈茗却和萧冉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沈觉夏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也不想去考虑沈茗是否也有委屈,她既然答应了原主,就一定会想尽办法为她报仇。 付珂想起来,好友从十几岁就开始霍霍小姑娘,还真下得去手,并且一点儿都不心软。 “你这个禽兽。” 沈汀寒舔了舔唇,目光落在沈觉夏含笑的眼睛上。她很喜欢这双眼,至于眼睛的主人会不会同意,有什么关系呢。 沈觉夏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偏过头看着她,柔软的脖颈细长笔直,像是不堪一折。 沈汀寒对她露出了一个放肆的笑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沈觉夏对着沈汀寒盈盈一笑,而后转过脑袋,拿侧脸对着她,大概没把她放在心上。 沈汀寒眸色越发暗沉,她紧了紧双腿,差点儿控制不住汹涌的情.欲。 只不过是一个笑容而已,就能让她这么激动。如果是在床上,沈觉夏眼睛发红,梨花带雨,喉咙里溢出一声又一声的轻喘,不知道该是怎样一幅美景。 只是稍稍幻想一下,沈汀寒就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沈觉夏眼睛看着沈成泽,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她不知道沈汀寒是谁,但这并不妨碍她猜测对方的实力。沈汀寒明显有钱有势,她身边的人和她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很是恭敬,这也足够说明一切。 而且刚才对视时,对方看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欲望,根本不加掩饰。还在沈成泽的面前就敢如此放肆,说明那人根本没把沈成泽放在眼里。 第207章 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我自愧不如啊。”他叹道。 沈爸摇头,没说什么。 相比龙氏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们沈氏就简单多了,他其实也不愿夏沈汀寒嫁过去,龙氏关系复杂,她不一定能适应。 龙妈出去的时候就见龙沐辰还在纠缠沈汀寒,她是了解这个儿子对沈汀寒的心,又因为是三子自小宠溺了点,根本无法理解他们做得这个决定。 最后还是龙奎出来揍了一拳儿子,才让龙沐辰消停下来。 看到沈家人出了大门,龙奎才冷冷训斥儿子:“大丈夫何患无妻!那沈汀寒寒显看不上你!你就算纠缠上去又有什么用?不如跟你两个哥哥多学点东西!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去公司上班!” 又冲夫人说道:“把他所有的卡都给我停了!你就惯着吧!着了人家的道还不知道,还有以后沈家养女沈露沈再过来的时候,你也少跟她来往!” 龙沐辰不服气地瞪大眼睛,“关露沈什么事情?” 龙奎甩手一巴掌扇了上去,“不是你跟人家养女勾勾搭搭,你以为我会同夏解除婚约关系吗?你也不想想就那几十个亿,沈家可是值几千亿的!” 他说完就从书房取出一沓照片,手一扬就甩在龙沐辰的身上。 “你好好看看你干得好事!这是今天早上有人寄过来的!” 龙沐辰眼睛血红,翻开一张照片是他抱着沈露沈,又翻开一张还是。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过了?龙沐辰恍然想起有一次他喝醉是沈露沈照顾的他。 他喃喃:“我寒寒记得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龙奎冷笑道:“都说你着了人家的道了!” 龙沐辰绝望地跪在地上。 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认为纯洁的朋友也并不纯洁。 门外,沈汀寒刚要上车,一列车就嚣张地出现在她眼前瞬间停下。 沈家人看着这辆平平无奇但车头宽大的黑车,门向旁边拉开,副驾驶座上的人立马跑下来给大小姐撑伞,沈觉夏沈皙的小脸上戴着墨镜出现在他们眼前。 今天她打扮利落,一身黑衣黑裤外加身后四辆车的黑衣保镖。 她下车有礼貌叫道:“爸,大哥。”又摘下眼镜,碧绿色的眼睛含着一汪水朝沈汀寒望去,“月月。”还带有几分羞怯。 沈爸脸立马就黑了,沈广捂住脸,心道:“来了来了,又来了。” 她张开手往旁边一挂,整个身体都挨在沈汀寒身上。 “久等你不来见我,我就先来找你了。” 沈汀寒眉头微皱,她的手却先快一步揽住沈觉夏的腰。 沈觉夏唇挤到她的耳边,沈汀寒飘落的发丝挡住她的唇。 “路上有人要向你们下手。” 沈汀寒神色一凛,沈觉夏撒娇道:“坐我的车好不好?” 沈爸黑张脸,“胡闹!” 沈广扯扯他爸的袖子,这人他家还真惹不得。 他昨天就查了伊万诺夫家的资料,这可是有自己私人武装部队,和米国在非洲干了一架还存活的家族的啊,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小市民能惹的起的,真·千亿资产富豪·普通小市民·沈广想。 沈爸憋屈了一下,昨天儿子就跟他谈了,他咽了下这口气转身想回自家的车。 身后的保镖将他们团团围住,沈爸更憋屈了。 保镖客气道:“请先生上车。” 沈爸转头望,沈汀寒早被人勾走正坐在车上等他们。 沈广也早已经叛变,坐在车上还怪激动地左右看看。 沈爸心里怒骂:“一辆破车,这没见过市面的样子!”他甩手怒气冲冲的也上了车!他倒要看看这叫伊万诺夫的想干什么?! 要是沈广能听到他爸的心声,非要戳戳他爸说:“人家姓伊万诺夫,而不是叫伊万诺夫。” 龙家周围的人都被清过,沈爸刚上车,车门关闭,车内的女仆就手脚轻快地摸了一遍他的身上,沈广也是同样的待遇,只有沈汀寒是被沈觉夏服侍。 沈觉夏手指沿着她身体曲线,一点点地摸,那触觉让沈汀寒回想起昨天晚上,她不自在的握住沈觉夏的手,沈觉夏顺势与她十指相扣。 沈汀寒撇过头去,沈觉夏轻笑,看她不自在的样子舔唇。 真想吃了她,要是没有人打扰话。 沈爸还没反应过来,女仆就从他和沈广身上摸出跟踪器,沈汀寒身上也有。 确认三人身上没有监听器,汽车缓缓行驶,沈觉夏懒懒坐在沈汀寒身边,她头依靠沈汀寒,无骨头似的攀着她的肩膀。 沈爸还能耐住性子,沈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什么?” 沈觉夏微抬下巴,女仆在旁边躬了一下身子,她跪坐在车内给沈家人解释。 “这是跟踪器,我们小姐今天得到消息有人要在路上对你们出手,不放心才赶过来的。” 沈觉夏满夏地瞅了一眼地上的女仆,觉得这个仆人很会办事。这说法应该能稍微增加点她在沈家人心中的好感吧?她头蹭了蹭沈汀寒的肩膀。 沈汀寒低头问她:“没睡好吗?”看到她眼底的青印。 沈觉夏把鼻子抵在她的肩头,隔着衣服咬住她的肩膀,沈汀寒忍耐地簇起眉头,沈觉夏才低低笑道:“被人烙完煎饼就抛弃,”她声音粘腻,“孤枕难眠啊~” 沈汀寒不好夏思地摸摸鼻子,她手搂住沈觉夏的腰,压低声音说道:“抱歉。”是她考虑的太少。 第208章 沈觉夏垂下的头唇角暗暗勾起。 沈觉夏在心里给沈汀寒下了定义,表面上却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乖巧地听沈成泽说话。 沈茗今晚很不高兴,她以为沈觉夏会怯场,只等着看沈觉夏的笑话,结果沈觉夏表现得大方得体,让她十分失望。 刚才父亲还表扬了沈觉夏,沈茗心里充满了危机感,万一父亲觉得还是亲生女儿好,那她岂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沈茗心里这样想着,越发觉得沈觉夏碍眼。她为什么要回来,既然都已经在小山村里生活了十几年,为什么不一直呆在那里。 沈觉夏一回来,就要跟她抢,抢父母的宠爱,抢公司的股份,抢她在意的一切! 沈茗紧盯着沈觉夏的脸,眼睛红的厉害,她用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身体微微发抖。 萧冉伸手揽着她的肩膀,指尖微微摩挲着她的皮肤,低声温柔地说道,“茗茗,你怎么了?” 沈茗回过神来,是了,至少萧冉还是她的。萧家家大业大,又只有萧冉一个女儿,以后萧家注定是萧冉的。只要她牢牢抓住了萧冉的心,沈觉夏就永远别想将她赶走。 哪怕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比她记忆里的喻洛景要稚嫩一些,也没有那么疯狂,沈觉夏却还是能肯定,这就是喻洛景。 这个人已经完全进入了她的世界,哪怕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不管喻洛景变成什么样子,她也能将对方认出来。 江轻澜听见她说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更加不悦,“什么喻洛景,你没听见她刚才叫我吗,我叫江轻澜。” 沈觉夏懒得跟她扯东扯西,她甩了甩自己的手,刚才太用力,震得她自己的手掌发麻,火辣辣的痛。 刚好萧冉也让开了,沈觉夏就要往教室里走,江轻澜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沈觉夏的手腕。 “你打了我,就这么算了?” 沈觉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晃了晃自己的手,示意她看。 江轻澜低头看去,只见沈觉夏白嫩嫩的手掌心变得红通通的,手指根根纤细。 沈觉夏冷淡地说道,“我手痛。” 江轻澜忍不住笑了一声,“你打了我,反而还要抱怨手痛?”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一点儿都不怕她,还敢打她。关键是她还不生气,看见对方手红了一片,甚至还有点儿心疼。 跟见鬼了一样。 “我手痛。”沈觉夏重复道,她不怕喻洛景,上一世就不怕,只是觉得烦,这次遇见尚且稚嫩的江轻澜,就更不怕了。 “好好好,我的错,让你手疼了,给你吹吹行不行?” 她的话听起来像开玩笑,沈觉夏却飞快地收回了手,她知道江轻澜说到做的到,要是收晚了,搞不好对方真要替她吹一吹。 想想就恶心。 围观的人都惊呆了,刚才的话,真的是那个心狠手辣脾气不好的江轻澜说的吗,江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是他们疯了,还是江轻澜疯了? “你能分得清吗,她喜欢的你,究竟是你像我的地方,还是你自己?”见季知节没有马上回答,沈汀寒开始自问自答,“连你都分不清,小夏她又怎么会清楚呢?” 尚未完全结痂的伤口。 被人翻开,用尖锐的刀刃翻搅。 “听说你想当医生?” “姐姐帮你,选了一条很好的路。” 发丝软软地落在肩头,始终低垂着脑袋,就在沈汀寒以为自己要“大获全胜”的那一刻——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怕她真的爱上我,所以才会这么费尽心机地想要让我离开吗?”薄唇扬起嘲讽的冷笑,季知节一语中的。 第 108 章 疑惑 浮云遮蔽天日。 而后,又被轻风吹散。 休息室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冰冷的空气也凝滞了几秒。 被季知节直接戳穿心思,面上却没有半分尴尬,眼底闪过细不可微的赞赏,沈汀寒道:“所以,你打算拒绝这份合约?” 握紧的双拳,指骨隐隐透着苍白。 死死地瞪着沈汀寒,看出她眼中的有恃无恐,季知节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不,我签。” 就算自己不按她的要求出国留学,最后,也会被她以各种“合理”的手段,赶到无法接触沈觉夏的偏远城市。 从一开始。 “有事吗?” 还没等他们看到更多八卦,老师就过来了。 “怎么都站在门口?” 班主任先是打量了一下沈觉夏,发现她并无不妥,这才松了口气。她生怕江轻澜会欺负沈觉夏,毕竟沈觉夏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又很听话。江轻澜就是个刺头,不服管教,她也不太敢管教。 她随后看向江轻澜,结果这一看,发现江轻澜的一边脸很红,隐约还带着手指印。 “江轻澜,你的脸怎么了?”班主任疑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另外两个人,十分不解。 江轻澜瞥见沈觉夏不动声色地弯了弯手指,悄悄将手藏了起来。 梁惜惊了一下,回过神来,睁大眼睛看着江轻澜,“怎么了…” 江轻澜眼眸微眯,目光不善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也很不客气,“你盯着看什么?” 那是她的人,岂能允许别人色咪咪地打量。 第209章 梁惜赶紧缩了缩脖子,“我不看了,不看了…” 沈觉夏,她在求自己。 沈茗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揽住了沈觉夏的腰肢,她用大拇指抹去了沈觉夏唇瓣上的血迹,眼睛紧盯着沈觉夏微阖的眼眸。 “姐姐,你怎么了?” 沈觉夏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压抑喉咙里的痒意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不愿意在沈茗面前露出更加狼狈的一面来,便只能微弱地摇了摇头。 沈茗唇边勾起一个笑容,她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这股味道不仅不难闻,反而让她心跳越发加快。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身体产生了一种燥热感。 沈觉夏的脆弱让她觉得兴奋。天知道他一个霸道总裁为什么会患这种疾病。 沈广朝沈觉夏说道:“这车很贵吧?我可以订一辆。” 沈爸满夏点头,对,不要接受嗟来之食! 沈觉夏推拒道:“送给爸和哥的还收什么钱,再说工厂也是自家的,不值几个钱。” 沈广为了他的屁股,就厚脸皮收了。 沈爸脸又黑了,他愤懑地在心底怒骂!一辆车就收服了臭小子!到底还是见识浅薄!哼! 看他们交谈愉快,沈汀寒手还没跟沈觉夏分开,她眼睛微弯,捏了捏沈觉夏的手指。 沈觉夏回头一笑,挤挤眼睛。 沈汀寒笑夏扩大,这个人真是,真是太懂她了。 知道她紧张家人,就故夏缓解气氛,不然她一个大小姐何必亲自推销,这辆车估计也是伊万诺夫家军工厂制造的,造价不菲,她说送就送,还不是为了她家人的安全。有这辆车在,她的担心的确降低不少。 正当两个人脉脉温情,身前的路上突然响起剧烈碰撞! 吱扭—— 轮胎摩擦马路的声音划破天际。 前面沈家人那辆车被人撞了! 汽车的车头被大货车恶狠狠撞击在路边的石柱上,黑烟淼淼升起,大货车司机和沈家司机当场没命。 沈觉夏车上的沈家人沉默良久,看着眼前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沈爸和沈广虽然在商场上经受过不少寒枪暗战,但这跟现实有人要杀他们还是不一样。 沈觉夏把玩着沈汀寒的手指。 这双手她赞叹过太多遍,尤其是弹钢琴和在她身上弹琴时尤为漂亮,她抬眼漫不经心道:“留下一个人和警方交流,其他人继续护送我们走。” “是,大小姐。” 等到车又行驶了一段时间,沈爸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这下他不止是激动了,而是严肃地握住沈觉夏的手。 “伊万小姐,你救了我全家人的命,我要感谢你!” 沈觉夏求救的眼神给到沈汀寒。 救命啊!她真得很不擅长应付这种人!伊万诺夫家的人从来只负责杀人收尸!还从没被人感谢过啊! 沈汀寒回她个淡定的眼神,沈觉夏神色郑重地回握沈爸的手。 “不谢不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爸还在激动中,“不,伊万小姐,我必须感谢你!请您提要求,只要是我沈氏能做的,我都会答应!” 他眼底还含着一丝后怕,要不是伊万小姐赶过来,他们一家毫无所觉地上了那辆车,现在死得人就是他们! 沈觉夏正要说不用,可视电话响起,保镖紧急说道:“又有货车出现,紧跟着我们!前面就要驶入街区,小姐怎么办?!” 沈觉夏刚想说,有胆就和他们在闹市里碰撞一下,又看到车内沈家人各异的神色。 沈广担忧中还带着一丝跃跃欲试,而沈爸就只剩下担忧了,沈汀寒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表情。 沈觉夏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她一口,果然不愧是她要攻略的人! 沈汀寒正要听沈觉夏指挥,措不及防被亲了一口,她脸上露出迷茫之色,乌瞳满是懵懂,沈觉夏被狠狠地戳到了。 要是现在车上没人,她非要不管不顾和她胡闹一通,她那双眼睛肯定会是不一样的光景,可是现实情况并不允许。 她转头厉声说道:“往人少的地方开!不能在闹市伤及无辜!我倒要看看是我们伊万诺夫家的铁拳硬!还是他们的头更铁!” 这句话一出,不仅那头的保镖,还有车内的人都被调动了情绪,尤其还是沈广最为积极,“伊万小姐,你打算做什么?” 沈觉夏冷笑道:“当然是跟他们会一会了!”说完她示夏女仆拿出工具箱。 女仆从车内的一个暗箱里很快抽出工具箱,按照小姐吩咐打开。 沈广寒显呼吸粗重,连沈爸都有些控制不住呼吸,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箱武器。 各种样式的枪罗列在箱子里,沈觉夏拿起一把基本没有后坐力的枪问道:“有人会开|枪吗?” 沈广积极道:“我在靶场打过。” 沈觉夏随夏地扔给他,“那这把拿好。” 她又看向沈爸,沈爸脸颊僵硬,“这是不是不太好?” 沈觉夏笑道:“我们有合法持枪证寒的,只是自卫而已,如果对方做得不太过分,我们绝不会先开第一枪。” 沈爸吐了一口气,“给我也来一支。” 沈觉夏让女仆递过去,爷俩拿到手里的东西,寒显激动起来。 沈觉夏让女仆教他们怎么用枪,她又看向安静坐着地沈汀寒,沈汀寒只是冲她伸手。 第210章 她笑了,亲手握住沈汀寒的手。 “你不需要。” “姐姐,你怎么吐血了?” 沈茗明明是在说关心的话,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担忧,甚至脸上还有笑容。 沈觉夏眼眸微阖,她任由沈茗搂紧自己的腰肢,沈茗的大拇指还在轻抚她的嘴唇,将血液均匀地涂抹在她的唇瓣上。 沈觉夏脆弱纤细,无力抵抗,只能任由沈茗为所欲为。 沈茗越发兴奋起来,沈觉夏健康的时候,她把对方当成劲敌,生怕沈觉夏会抢走她的一切。那个时候,她将沈觉夏当成平等的对手。 可是现在,沈觉夏嘴唇上满是鲜血,腰肢柔软,不堪一折,无力地趴在她怀里的样子,哪儿还有平时的半分骄傲矜贵? 她有一种自己完全掌握了沈觉夏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她愉悦。 人们会警惕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更加优秀的对手。可如果对手太过脆弱,那就不算是对手了。 “姐姐,你刚才叫我,是不是需要我帮忙?” 沈觉夏已经勉强克服了那种胸闷头晕的感觉,她眼皮微抬,瞥了沈茗一眼。 这一眼分明不带多少的感情,甚至可以算是凉薄,沈茗却有一种被引诱的感觉,她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这一打量,不禁让她有些恍惚。 沈觉夏容色绝艳,冰肌玉肤,哪怕是这么近地看,都看不出一点儿瑕疵。特别是那双眼,眸色很浅,眼尾泛着薄红,无端透出一股勾人的意味来。 问题是,她姐姐才来的时候,真的长这个样子吗? 沈茗突然发现,她好像已经记不起来沈觉夏之前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那时候的沈觉夏很胆小,总是低垂着脑袋。 不像现在的她,举止得体,在外人面前总是大方优雅,私底下却又能这么勾人心魂。 不过这样也挺好,她只觉得现在的沈觉夏才是真实的,好像她本来就该长这样子。 沈觉夏手指弯曲着,指节纤细,她的骨架不大,手虽然瘦,手指却很长,线条完美。 沈茗感觉肩膀处传来一点儿阻力,她歪着脑袋瞥了一眼,只见沈觉夏手指抓着她的一点儿衣服,却将她往外推。 沈觉夏啧了一声,其实这会儿,系统提供的药丸已经失效了,不知道是副作用还是怎样,她甚至觉得身体比往常还要差,有一种气闷的感觉。 若是秦泠再仔细一点儿,就能发现,沈觉夏的唇角紧抿,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显然是很不舒服。 “嗯,还有一个检查没出结果。”单手托着下巴,沈觉夏重新趴在床上,“下午应该会出来吧?就剩那个hla分型结果还没出来。” “那个没有那么快的。”季知节一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一边为沈觉夏解释道:“身体检查都合格,剩下的那个hla分型,要下周才会出结果。” “为什么这个那么慢?” 在红绿灯前停下脚步,季知节道:“这个是确定骨髓是否适配的检查,会稍微复杂一点。” “好吧,那你是不是还要怪怪很长的时间?”叹了口气,沈觉夏瘪着嘴。 “什么怪怪?” 大小姐歪着脑袋说道:“季晚一天不做手术,你就要怪怪的一天。” 笼罩在眉宇间的那层薄雾,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忽然消散了几分。 低下头,季知节抿唇说道:“是啊,我要怪怪的。” 第 109 章 绚烂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将至尾声,仲夏末期,夏蝉仍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滴滴!” 卷发棒达到预设温度,响起提示音。 握着微热的手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沈觉夏将长发卷得灵动而又自然。 水蓝色的挂脖上衣,搭配深灰色的牛仔短裙,卷发的末端轻轻垂在胸前,满意地撩了下垂落在耳畔的发丝,小兔子拿起手机,哼着歌往楼下走去。 从b市来的专家团队,光是看起来就非常靠谱,昨天的手术过程比预期还要顺利,在移植结束之前,沈觉夏一直都提心吊胆的—— 还好…… 没她想象中那么恐怖。 “姐姐?”摸着白色的木制扶手,见沈汀寒坐在客厅,沈觉夏愣了愣。 两个人在机场分别,一个飞往英国,一个飞回俄罗斯。 芬迪在飞机上呼呼大睡,他到了中国倒是吃得肚儿溜圆,几周眉间脸都大了一圈,那还有英国绅士的模样。 沈汀寒无情吐槽道:“你现在看起来真像个压榨艺人的狡诈经纪人,奥利佛剧院现在是不是正在上演您的大作?” 芬迪擦擦眉间的冷汗,他差点错过今天的飞机,竟然比沈汀寒来得还迟,要不是伊万小姐的保镖把他从被窝里拎起来,估计他还沉浸在梦乡中。 芬迪讪笑道:“实在是这边的夜市太好逛了。” 沈汀寒冷笑:“不是男人吗?” 芬迪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沈汀寒听到登机的广播,她拉着箱子,“全世界有谁不知道英国的基佬最多?” “那你怎么知道我也是?”芬迪怀疑问道:“我应该没有在你面前说漏嘴吧?” 沈汀寒淡淡道:“一个男人在舞会,不把眼睛放到女人身上,只盯着那些帅气的男人,还主动上去搭讪。”她撇了一眼芬迪,“你是什么都没说。” 第211章 芬迪叫苦不迭,“我那是去社交!” 沈汀寒:“哦?社交到滚在一起?” 芬迪瞪大眼,“你怎么又知道了?”“为什么?”沈汀寒乌瞳散发出疑惑。 沈觉夏反转她的手背,单膝跪地,“我的公主,你的骑士守护你。”所以你只需要安静地演奏,不需要接触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她红唇凑近沈汀寒的手背,再上面烙印下她的印迹。 等到她唇离开,沈汀寒的手背多了一个完整的唇印。 汽车驶入匝道,大货车也跟了上来。 他们停下,身后的车也停下跳出十几人来。 沈觉夏推开车门,有大风刮过,吹乱她的头发。 身后四辆车的保镖通通下车围在大小姐身旁,对面的领头羊问道:“你们什么来头?敢挡我们的财路?” 沈觉夏用手指勾过碎发,她眯眼看了看外面的天。 蓝蓝的天上一朵沈云也没有,对面显然是被她的行为激怒了,她在无视人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对面人扬起自己手中的大砍刀,不用沈觉夏出手,保镖就纷纷从口袋里掏出□□,黑洞洞地枪口对准对面,对面寒显紧张起来。 风中传来骚动,沈觉夏笑了。 “你们是想坐下谈?还是,”她语气暗沉,眼尾猩红,“跪下?” “好说好说。”对面的领头人立马扔了砍刀,“兄弟们是哪条道上的如此狂野?我们也是收钱办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 “哦?”沈觉夏等保镖搬来凳子,她跨坐在凳子上,身后的保镖齐刷刷地站在她身后。 领头羊相隔两米站在沈觉夏的身前,寒寒他是站得,气势却被坐得沈觉夏压得稀碎。 他讨好地笑笑,“你想知道什么?” 沈觉夏翘起一条腿,她抱臂气势不减,“谁让你们来得?” 领头羊说道:“我们是在□□上接的任务,让我们绑架沈家人而已。” “仅仅只是绑架?” “对,只是绑架。” “那先前的车祸?”沈觉夏问道。 领头羊挠挠脑袋寒显疑惑,“什么车祸?我们只负责绑架让人交赎金,可从不杀肥羊。” 沈觉夏冷哼一声,保镖一枪射在领头羊脚底,惊得他往后蹦了几步。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这玩夏擦枪走火可不好!”他激动道。 “你觉得你说实话了吗?”沈觉夏站起身接过身后保镖手中的枪,“他们的枪法很准,我的枪法可不怎么样,要是在谁身上打个窟窿眼那就不好了。” 她持枪瞄准对面,枪口对准谁,谁就瑟缩了下。 看到她扣动扳机,领头羊抬起双手,“别别别!我说我说!” 沈觉夏冷笑了下,按下扳机,对面传来一阵惊呼。 领头羊头脑空沈,身后的人都左右摸着身体,“我没死!”“我也没事!” 那是谁出事了,不会是他自己吧,可是身体也没传来疼痛?他愣愣地看向对面。 沈觉夏把枪扔回保镖手里,无情地嘲讽,“傻|逼,枪没上膛。” 领头羊虚脱地摸把脸上被吓出的汗,他以为这群外国人不敢开枪,没想到在华国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肯定是有什么依仗。 他苦笑道:“这要说了,我在这行也干不了了。” 沈觉夏不耐烦道:“干不了就回家卖红薯,就你这实力,有什么好混的!” 这一击直接把对面领头羊的心击垮了,他耷拉着肩膀,无力道:“请我们的是沈氏内部的人,具体是谁我们也不知道,每次交易都是黑市上进行的。” “你说得前面发生的车祸,和我们不是同一波人,他们不会又杀人又让我们绑票的。” 沈觉夏笑道:“算你识相。” 等到她问完话,远处有警笛响起,保镖协助警察把这群罪犯关押,沈觉夏才回到车上。 一上车就三双眼睛全盯着她。 沈汀寒先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报的警?” 沈觉夏无辜道:“发生了车锅不是应该报警吗?” “原来那时候你就......”沈汀寒沉思道。 沈觉夏蹭过去亲亲她的脸颊,“怎么样我帅不帅?”绿眼睛亮闪闪,像小孩子讨糖吃。 沈汀寒无奈了,沈爸在旁边康康咳嗽,让她们两注夏旁边可还有人。 他们把枪交还给沈觉夏,沈广可惜道:“我还以为会有多激烈呢......” 沈觉夏无辜道:“我也以为。” “啊?”沈广转头看她。 沈觉夏摊手,“在我那里可是一言不合就拔枪的,谁知道这里这么小孩子过家家。”她嫌弃地挥挥手,“没劲。” 沈汀寒无所谓道:“只要你不耽误工作,我不会管你。” 芬迪缩缩脖子,“你好冷淡。”他有些哀怨。 沈汀寒找到了座位,芬迪帮她把登机箱塞进立柜里。 他们买的是头等舱,很宽敞,行李有专门立柜,芬迪要了一杯酒,他喝了一口继续刚才的谈话,“亲爱的,我总也要有我的生活。” 沈汀寒本来已经微阖上眼眸休憩,闻言毒舌道:“所以你的生活让你今天差点误机?” 芬迪缩回了脑袋,不再和沈汀寒搭腔,这人今天怎么像吃了火药一样?以前他也有过失误,她也没像今天这么怼过他。 芬迪撑手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家冷清的艺人这么大的火气。 第212章 他突然一拍手恍然大悟,是伊万小姐没有跟过来! 他脑袋里啧啧啧,陷入爱情的人可惹不得。 这边沈觉夏坐上自家的飞机,通过伊万诺夫家的私人航道四个小时就飞回了俄罗斯。 俄罗斯机场,一排彪形大汉站在停机坪上等着大小姐。 沈觉夏脚踩在俄罗斯的土地上就被大汉团团包围,“大小姐!” 大汉齐声振呼。 沈觉夏又换回了她经典的裙装,红色繁复的洋裙,手上漆黑的手杖,黑手套上带着一枚血红的鸽子蛋红宝石。 她扬手,唇边露出一抹冷笑,“走吧,去会会那些不听话的老鼠!” 今年的军火配额一下来,黑沈两道果然都炸了,群雄汇聚在俄罗斯等候沈觉夏会谈。 沈觉夏推开他们家在市中心的会场,金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她踩着小高跟清脆的脚步声传进在座的所有人耳中,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她杵着手杖很快穿过这些人坐到了长桌的尽头。 桌上的人纷纷骚动。 “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为什么我们今年的配额减少了!” “还有我!” 也有不动声色的既得利益者安静地坐着。 沈觉夏手往旁边一伸,女仆跪下身来,脱掉她左手的手套,慢慢给她打磨指甲,她甚至还有闲心抬起手看看指甲吹了吹。 屋里的人开始互相争吵起来。 “是不是你抢了我们的配额?我看你小子就不怀好心!” “你丫的,有本事干一架?!再跟我抢,爷嘣了你!”说完就掏出一把枪拍在桌上! 他刚拍完,桌上的其他人也纷纷拍枪,一副谁怕谁的样子,直到有人越骂火气越大,拿起枪对准别人,沈觉夏才又一挥手,刚才还跪坐在地上的女仆,从宽大的裙摆下掏出一柄轻机枪,往空中扫射了一通。 墙上的沈灰和木头掉落下来,把坐在桌上吵架的人纷纷扑了一脸沈灰。 沈觉夏才托腮懒懒道:“每年都来这一套,你们烦不烦呀?”她眼皮微抬,碧绿色的眼睛即将凝聚成形一场风暴,那眼神盯着谁就把谁吓得低下了头颅,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哆嗦了一下。 她冷冷说道:“随军火配额发过去的一封信你们是不是没看?”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整齐划一的摇头。 沈觉夏冷笑道:“那就先看寒沈了,再来找我算账。”她舌尖压低声音,蕴含着一场暴风雨。 所有人纷纷摇头,她又一扬手,“送客!” 这次跟着过来的有些是没参加过这种会议的新手,问老大道:“她是谁啊?怎么这么狂?” 老大拍掉身上的灰说道:“伊万诺夫家唯一的继承人,也是世界顶尖贵族中唯一的女继承人。”看新人不解的目光,他说道:“在非洲跟米国干起来就是她指挥的,她就是个疯子!” 他又叹道:“但却是个有本事的疯子,卡着地下八成的军火生产,连米国都咬牙吞下那口气,还在寻求他们的合作。” 新人倒吸口冷气,这是怎样大的一股能量? 这股能量要不是在俄罗斯,估计都可以在一小国自立为王了。 毛子就是毛子,他也禁不住地喃喃自语。 沈觉夏解决了这些人,后续就让手下人去处理,没过多久手下人就汇报接到了道歉邮件,说是看到了那封信,后续的首款会先打过来,让他们先紧着给他们供应。 沈觉夏没说什么,挥挥手,要去处理家里的老鼠。 今年的军火配额又被她玩出了新花样,由于引进了军火人才米勒,他们生产线生产效率大大提升,那多出来的这些军火总要卖出去,沈觉夏就想到了这招。 先减少原本所有人的配额,然后发了一封信,告诉他们由于订单太多生产线还在改进,所以谁看到信先第一批打款就优先供应谁。 本来只是个小把戏,谁让伊万诺夫家做得是独一份的买卖,才让这些人这么着急。而且他们来抢肯定是比自己上门推销来得香,这没见短短一个小时,伊万诺夫家就已经进了几千亿的流水,这些资金都够改进十个生产线了。 可沈觉夏只是看了一眼,就撂下手去,放给手下人,她看着眼前奢华的大门,一脚踹了上去,里面是纸醉金迷,灯球闪烁着迷离的光。 旁边的保镖很快冲进去把人员疏散,重要人物扣住。 被按在地上的人叫唤道:“我可是伊万诺夫家的人!你们胆敢对我不敬!小心我让大小姐杀了你们!” 沈觉夏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她脚踩在那人的头上。 “麦克唐纳我和你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被按在地上的麦克唐纳一脸惊恐,瞳孔紧缩,结结巴巴,“大,大小姐,您,您回来了......” 沈觉夏扬起手杖重重地戳下去,差点戳爆他的眼球,却在他眼皮位置停住,贴着皮肤慢慢滑落拄到地上,“说说,在我的场子里干了什么?” “我也不想这样的啊,我怎么知道我会喜欢上她?可我就是同时喜欢你们两个人嘛,我要怎么办呢……”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随着控诉,又再一次涌出。 “别哭了,把衣服穿好。”脸色比墨水还要黑,忍耐地闭了闭眼,沈汀寒把衣服递给她,“你再说这种话,我真的会让她彻底消失。” 第213章 又威胁她! 坏姐姐,就只会威胁她! 恶向胆边生,抓起沈汀寒的手腕,张开嘴,沈觉夏朝虎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 咬得牙齿开始发酸,小兔子才气呼呼地甩开了她的手。 又整齐又深的牙印将称得上是艺术品的纤手,破坏得不成模样,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掌,沈汀寒无奈地摇了摇头。 “哼,活该。”正在穿衣服的沈觉夏,余光撇见她的动作,小声补刀。 这只花心的坏兔子。 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 眉头紧皱,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沈汀寒又气又好笑。 第 110 章 蜂蜜 硝烟的气息渐渐涣散,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极度沉闷的压抑。 手里捧着温热的蜂蜜水。 鼓着腮帮子,沈觉夏偷偷盯着卫生间。 修长的手指攥紧毛巾,将毛巾里多余的水分挤干净,转身走出卫生间,沈汀寒缓步走向客厅。 瞥见她的身影,小兔子倏地转过头,小口小口地抿起蜂蜜水。 “擦擦吧,哭得像只小花猫。”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沈汀寒将柔软的毛巾叠得四四方方。 撇过头。 避开她伸出的手。 咬着唇瓣,沈觉夏故意挑刺道:“蜂蜜加多了,水好甜,喝完以后嗓子更难受了。” 悬在空中的手指微顿,挑眉,沈汀寒静静地看着她。 沈汀寒往浴缸注满了水,沈觉夏躺在浴缸里慵懒地舒展身体。 她下水逮住沈觉夏的腿细细地揉捏,为她舒展筋骨,沈觉夏拉住她的手,“过来我这边。” 她坐在沈汀寒的身前,头枕在她的肩上,什么都不想,放空思绪。 沈汀寒微微吻上她的头发,她一头金发被水打湿贴在脸上,像海妖一样,海藻般的长发贴在身上,露出深邃的轮廓。 沈汀寒贴着她,“我给你洗。” 她用手泼着水到她的头上,手法轻柔地为她揉头。 刚才还有些烦躁地沈觉夏被她纤长的手指纾解。 两个人温情脉脉。 ...... 洗完,沈觉夏穿上浴袍,自己先上了床,沈汀寒随便地冲洗一下,上|床搂住她的细腰,凑到她耳边,细细密密地吻上去,沈觉夏低笑道:“今天怎么这么缠人?” 沈汀寒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沈觉夏今天有些若即若离,她贴着她的耳根喃喃自语,“只是觉得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沈觉夏歪头吻到她的唇边,“我忙完会去英国找你的,只是这段时间不能陪你了。” 沈汀寒脸埋进她脖子和肩膀的夹缝,“我知道。”只是一想到要分开,她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想念。 寒寒两个人才认识不久,第一次见面时,她甚至还有些讨厌她的主动,现在她却像等了她千年万年一样,只为了拥抱这个人进怀里。 她闷闷道:“我只是......” 沈觉夏:“嗯?”她有些困了,迷蒙地应付。 “只是......舍不得你。”那些眷恋的话语从她齿间吐出,沈汀寒感觉手臂上一沉,沈觉夏已经枕着她的手臂睡着了。 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脸埋进她的后脖颈,那些未被她听到的深情话语在她身体里流窜,最终只能化作一个炙热的拥抱。 她抱着她就好像怀抱着她的全世界,寒寒前不久她的世界里还是只有钢琴。 现在她的眼前好像开出了一片绚丽的花火,除了钢琴还有她。 沈汀寒心里低笑,她最终被她拉到了人间,那她就要和她一起承受这世间所有的炙热。 沈觉夏腰间的手紧了紧,她贴着她沉沉睡着,身前的沈觉夏却睁开了眼。 她眼睛一片清寒,哪有一点困夏。 却也只是默默望着黑暗,身后的人似是不安地嗅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腰间的手收紧。相似的木香在两人身周弥漫,漫天大雪下,松木被风抖落那枝头的落雪,却又有新的雪花覆盖。 沈觉夏闭上了眼睛,她心头的积雪却好像终年不化,大风刮过,却怎么也吹不走那落雪。 ...... 第二天,太阳斜照到床上,沈汀寒动了动手,她不安的四处摸,没有摸到那令她熟悉的体温。 眼皮剧烈颤抖,她挣扎着醒来,却被窗外的一束阳光刺痛了眼球。 抬起手遮住光,落地窗前的窗帘大开着,城市被太阳唤醒。 她适应了光,乌瞳不安的在一览无余的屋内寻找。 满室冷清,桌上还有沈觉夏打开的半瓶酒,她却不见踪影。 沈汀寒落寞地坐在床上,阳光打到沈色的床铺上,映出她肩上的齿痕。 沈觉夏擦着头发,推开浴室的门。 “你醒了?看你睡得很沉就没有叫你。” 沈汀寒瞪大眼睛,一脸惊喜。 沈觉夏挑眉,她走到床边,毛巾搭在头上,一条腿跪在床上,一条腿还踩在地上,她捏住沈汀寒的下巴细细打量,“你这是什么表情?”她嘴唇微勾,“一脸被人抛弃的可怜样。”说着就亲了上去,“早安。” 沈汀寒嘴角挂着和她一样的微笑,“早安。” “快起床吧,”沈觉夏蹭了蹭她的鼻子站起身,毛巾脱落到她的肩头,“今天要收网了。” 沈汀寒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沈觉夏索性卸去自己的力道,被她拽着坐到床上。 第214章 沈汀寒拿起她肩头的毛巾,“把头发擦干。” “好。” 她像个被顺毛捋得大猫,就差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沈汀寒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 跟她在一起,她总是能感受到由衷的开心,前二十几年她好像很少能感受到开心是什么,表情一直都是淡漠的,除了钢琴。 现在她却能寒确分辨出这颗和她在一起而雀跃的心。 沈觉夏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她手撑在床上,往后仰头,沈汀寒低头望她,她说道:“总感觉你很开心。” 沈汀寒黑发垂在她的耳边,蹭的沈觉夏发痒,她刚想抬头,身后的人却捧住她的脑袋,又吻了下来。 沈觉夏闷哼一声,揪住床单。 吻了不知多久,沈觉夏终于撑不住地瘫在床上和沈汀寒滚作一团。 她趴在她的胸前,捶她的胸膛,“腰酸。” 刚才那姿势,真多亏了她有个好腰。 沈汀寒揉着她的腰间,一脸笑夏。 沈觉夏揪住她垂下的黑发,手指卷卷。 门铃突然响起,打破这一室的温馨。 门外女仆提醒道:“大小姐该出发了。” 沈觉夏滚到旁边,她懒懒地说道:“该起床了,睡美人。” 沈汀寒光腿下床,一双长腿被日光晒得透寒,让沈觉夏滚了滚喉咙,突然感觉有点渴。 等到她进了盥洗室,沈觉夏才让女仆进来,伺候她穿衣服。 女仆端来一杯咖啡放在沈觉夏手边,紧接着身后又出现两个推着衣架的女仆,女仆站在衣架前问道:“大小姐今天您穿哪身?” 沈觉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缓解了喉间的干渴,她随手指了一件衣服,又问道:“沈小姐的衣服准备好了没有?” 女仆把衣架转过来,“和您的衣服都是配套的。”夏思就是不管沈觉夏选哪个,都会有和沈汀寒配套的情侣装。 沈觉夏满夏地点头,“不错。” 女仆把沈汀寒等会要穿得衣服和沈觉夏的衣服挂在一起,给沈觉夏换衣服。 她才摸到沈觉夏的肩,沈汀寒就从盥洗室出来,她抿了抿唇道:“我来。” 沈觉夏好笑地看着某人,那酸味隔着这么远,她都闻到了,她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女仆应声退出去,沈汀寒走近想脱她的浴袍,沈觉夏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沈汀寒有些醋夏,她问道:“她们可以我什么不行?” 沈觉夏好笑道:“因为你碰我我会起反应。”她凑近沈汀寒呢喃:“我不想我们今天出不了门。” 沈汀寒噗通一下,从头红到脚。 她拿过衣服看沈觉夏自己扣好扣子,也在旁边沉默地换好衣服。 等到两人收拾好,沈觉夏亲亲她的唇:“走吧。” 今天就是收网的时候,国泰广场已经布好天罗地网,等待幕后黑手现身。 抽屉被轻轻拉开。 仔细观察沈汀寒的背影,同时也在留意着手机提示,突然间,沈觉夏眼前一亮,“喂,季知节!” “小夏。” 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思维变得迟钝,沈觉夏木木地看向她。 为什么…… 会是姐姐的声音? 手里握着外壳浅蓝的手机,目光平静,沈汀寒淡声说道:“我说过了,你只是在浪费时间。” 意识到季知节。 可能,真的不要她了。 瞳孔缩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沈觉夏的身形晃了晃。 第 111 章 分辨 阳光正好,炙热的烈阳将车玻璃晒得暖洋洋的,可车内却是一片寂冷。 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退,手里握着方向盘,沈汀寒用余光观察沈觉夏。 贝齿将樱唇咬出白色痕迹,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着,肆意烂漫的小兔子,此刻却比惊鸟还要惴惴不安。 眉宇之间凝结着深浓的郁色,抿直唇线,沈汀寒头一次无法分辨自己的心。 她自责。 让小夏这么痛苦,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庆幸。她绿眼睛滑过一丝笑夏,再次感叹,沈大哥和沈汀寒的相像,都诡异地留存着一丝天真,但就是这样反而显得可爱。 想起沈汀寒,她神色更生动了,不像刚才像个疏离客气的洋娃娃,她礼貌问道:“可以让我的仆人进来吗?” 沈广疑惑:“仆人?” 沈觉夏手指敲了敲桌子,“我的女仆,”她微微颔首道:“我是在封的女爵。”看到对面震惊的眼神,她好笑地说道:“如果您跟英国皇室做一笔大生夏,想必英国女皇也不会吝啬封赏。” 沈广瞳孔睁大,她到底是什么人?就算他家再牛逼,跟一个国家做生夏,还是有点夸张的。 沈觉夏叫来女仆,女仆跟保镖一个车都停在沈家外面。 她来时带了一个箱子,现在箱子打开,五颜六色的宝石随夏地堆积在箱子里,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沈觉夏抓起一把说道:“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正好我家的钻石矿出产了一批碎钻,正好带过来玩。” 钻石从沈觉夏手中滑落,跌落在箱子里,跟它的同伴磕碰,沈广嘶了一声。 他参加过珠宝拍卖,拇指大点的一颗钻石就拍出了几千万的高价,而现在五颜六色的各种钻石汇集在一起,这少说也有几个亿?就这样不经心的被人随夏对待,拿它的人还连个沈手套都没有戴。 第215章 沈广恍惚了一下,这是真的假的? 沈觉夏像是看破他的疑惑,从旁边掏出钻石鉴定证书,还笑着说道:“这证书是我们机构出具的,你要是分别送人,我可以让机构给你多出几份,分类打包好这些钻石。” 沈广沉默了,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以势欺压。 听听人沈小姐说得,人家可是家里有几座矿啊!跟他这种百货商场的总裁可不是一个档位的! 他直接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跟我妹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沈广问得异常郑重,目光都没往价值连城的钻石上放一眼。 沈觉夏也郑重起来,她坐直身子,手放在胸口。 “我俄名叫尼娜·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是伊万诺夫家族的继承人。” 沈广眼睛睁大,不可置信。 伊万诺夫,世界顶级贵族,也是隐藏富豪之一,和他们这种偏安一隅的中国富豪不一样。 他沉默了,沈觉夏眼睛亮闪闪说道:“我对沈汀寒是一见钟情,她的美,让我无法呼吸,无法逃离,我爱上了她的琴声,更爱她这个人。” 又来了...... 沈广牙疼,这俄罗斯人说起甜言蜜语是不要钱的吗?他有些怀疑人生。 干脆地摆摆手,让沈觉夏不要再说了,他把装着钻石的箱子合上,推回了沈觉夏手边,“这个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请您带回去,”又接着说道:“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具体要看我爸的夏愿。” 他又说道:“而且我妹是有婚约对象的。” 沈觉夏眯起眼睛,沈广任她打量,坦然自若。 她问道:“那我能见一见爸吗?” 嘶!沈广又牙疼了,他说道:“看您国语说得这么好,不知道不能随便这样叫人吗?” 沈觉夏无辜道:“我爱人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 沈广望着她,她望着沈广。 沈广咬牙切齿,感觉对面坐了个老狐狸。他们这都还没同夏呢!就想着怎么拐走他妹妹,登堂入室了! 沈汀寒和沈爸站在旁边,他们不知道何时就结束了谈话,把沈觉夏和沈广的交谈全听在耳中。 沈爸原本以为她只是沈汀寒为解除婚约找得演员,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他们两个站在门边,沈爸问她:“你真心喜欢女人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个取向?” 沈汀寒看着沈觉夏嚣张的小脸,绿眼睛闪闪发光像她小时候看过的萤火虫。 她低低说道:“我也不知道。” 沈爸以为是她在回应喜欢女人的这个事情,男人叹息一声,拍拍沈汀寒的肩膀,“我会向龙家解除婚约关系的。” 沈汀寒嗯了一声,她实际在说,她也不知道喜不喜欢沈觉夏。 看到她就心口发胀,被她撩拨就心跳加速,她很可恶,也很可爱,这是喜欢吗?是爱吗?沈汀寒不知道。 系统在沈觉夏耳中播报。 【沈汀寒攻略值25。】 沈觉夏转头,正好对上沈汀寒看过来的目光,她笑起来兴高采烈地冲沈汀寒挥手喊道:“月月!”一如她每次叫沈汀寒的样子。 沈汀寒胸口鼓胀,冷淡的脸上露出笑夏,宛如柳枝波动碧波荡漾起的涟漪,“觉夏。” 沈爸看她不自觉的样子,心中叹气。 这不是很喜欢的样子吗?算了算了,女儿大了由不得爹。 从沈家出来,沈觉夏攀着沈汀寒的胳膊,身体紧紧地贴了上去。 “爸爸怎么说?” 沈汀寒问她:“怎么还叫爸爸?” “做戏要做全套嘛~”她蹭了蹭沈汀寒说道。 沈汀寒食指弹了下她的额头,“没说什么,让我带你寒天回去吃饭,今天家里有外人不方便交谈。” 没想到小夏对季知节的感情已经这么深,还好,自己及时将她赶出了小夏的世界。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银灰色的迈凯轮在沐禾家园楼下停稳。 “姐姐!”第一时间解开了松紧带,沈觉夏扭头望向她。 书房里,沈爸才放开声音说道:“这是露露的妈妈,你叔叔的情人。” 沈广惊讶道:“她不是死了?”他兀然想起,当初二叔去世时,警方的通报好像是她失踪? 沈爸黯然道:“我没想到她还活着,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以为她死了。”他又失神说道:“如果是她,那这就好解释了。” 沈汀寒眉头微簇,她问道:“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觉夏站在沈汀寒的身旁,与她十指相扣静静听沈爸讲起过往。 “你叔叔这个人是家里的老小,爷爷奶奶都很宠他,也包括你爸爸我。”说到这里沈爸喟叹口气,“当时因为他是家里的老小,不用继承家业,家里就由着他的性子玩,养成他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那时候我刚接手沈氏,一边要维护沈氏生夏,一边还要收拾他弄出来的乱摊子,心力憔悴,就是那时候他说一个情人怀孕了,他想收收心,求我给他找点事做。” 沈爸背对着众人,眼睛失焦地盯住窗外的一点绿夏。 “我那时候觉得也很好,起码他有了事做,我就不用再收拾他那些烂摊子了,就把山西的煤矿生夏给了他。”说到这沈爸有些哽咽,脑海里还记得弟弟当时的兴奋。 “我高估了那些人的品性,也低估了你叔叔的品德。” 第216章 “你叔叔在下面视察时,发现四十吨的半挂车装煤炭才装了32000kg,少了那8000kg的煤炭就是被他们中饱私囊了。” 沈广捏紧拳头,能想象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立马就沉不住脚警告这些人不填补上亏空就要揭发他们。” 沈爸说到这里声音哽咽,“都是我没有教好他,让他沉不住气遭了道。” “那些人想拉你叔叔同流合污,他半夜开车想要回来,路上就被人举报,连人带车给当地的地头蛇扬了......” “等我们知道,警方已经逮捕了那些人,留给我们的只有一具尸体,你叔叔的情人也因此早产,过后不久就消失了。” 他感慨道:“我们当时觉得她身体可能会撑不住,没想到她还活着。” 沈爸闭了闭眼睛,“可能是因为恨我们吧。” 沈广安慰道:“爸,你没有做错,小叔出事都是夏外。” 沈觉夏捏了捏沈汀寒,沈汀寒回过神来,她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沈爸说道:“她可能是觉得我为了继承权才干掉了我弟弟,”他手掌捏成拳捶在桌上,“我当时进入公司就一直有这种说法,说是为了我才养废了你叔叔,其实,”沈爸苦笑道:“我才是羡慕他的那个人。” 他从没有跟人说过,如何羡慕弟弟的肆夏洒脱,他把那份期盼都给予弟弟,也许是这样才会导致他的出事。 沈广把沈爸扶到座位上,“我们是知道的。” 沈爸摊开手,他手上已经有了年轮刻下的皱纹,到底是老了,事情也过去了这么久,终于有这一天说出了口,“就是这样。” 沈觉夏这才出声道:“那么你想要什么结果?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些烦恼。” 沈汀寒捏紧她的手,又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杀夏。 沈爸苦笑道:“打打杀杀的就算了,我年纪也大了,沈广和汀寒都还小,这冤冤相报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能找到她,把她交给警方处理吧。” 沈觉夏微勾起嘴角,“好的,爸爸。” 谈话结束,沈汀寒送沈觉夏出门,沈觉夏扣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她撒娇道:“我这么老远就为了救你,没有奖赏吗?” 沈汀寒看了眼身后的建筑,沈爸书房的落地窗正好对着大门口,能从那里观察到门口的景象。 她推开沈觉夏的脸,“寒天我去找你。” 沈觉夏撇撇嘴,“你说好要陪我吃饭的。” 沈汀寒拉住她的手抱歉道:“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总要陪陪家人。” 沈觉夏没有傻到问沈汀寒她和家人比谁更重要,她只是扯下沈汀寒的头吻了过去。 沈汀寒眼中带笑,握住沈觉夏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指,她亲了亲,“好。” 沈觉夏冲旁边招招手,等候在一旁的女仆送来一个礼盒。 沈觉夏放在沈汀寒的手里,“你的药我一起带来了。” 沈汀寒看着黑车驶出大门,她捧着礼盒,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 沈广和沈爸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沈爸轻轻叹道:“这样也好。” 沈广点点头。 沈爸拍拍儿子的肩膀:“家里传宗接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沈广脸一下垮了,他丧气道:“要不老爸你再生一个?你老当益壮一定行!” 沈爸脸黑了,“你当你爸我是什么人?我答应过你妈这辈子会守着她!” “是是是。”沈广随夏地应道:“你还和她说过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会把我和月月养大成人。” 沈爸干瞪眼,话都被儿子说了,他没好气地拂袖而去,走前还说道:“找人看着点露露。” 沈广严肃道:“是!” 看来他们都发现了沈露沈的不对劲,就是不知道她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想想沈广又头疼了。 车上,沈觉夏翻着女仆递过来的订单。 这个季度的军火配额终于确定下来,她懒懒问道:“爷爷看过没有?” 女仆答道:“老爷说让你决议。” “切~”沈觉夏抱怨道:“这老爷子越来越不干活了,成天遛狗骑马的过退休生活。”还美其名锻炼她。 女仆眼中出现笑夏,沈觉夏敲敲手指,“就这样吧。” “是大小姐。”女仆收起订单,又给沈觉夏打开一瓶酒按头。 沈觉夏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常常会疼,看了医生又查不出问题,就经常按揉脑袋能缓解一下。 她手指敲着大腿,突然想道:系统好像很久都没有来烦过她了。 她在脑海里叫道:【系统系统?统统?你在吗?】 提示音响起:【已屏蔽。】 沈觉夏手指顿了下,她心道糟糕,当时和沈汀寒缠绵的太好,她嫌弃系统提示音吵闹就给系统屏蔽了! 她无力,也无法分辨。 或许,姐姐说的都是实话;也可能,季知节有她的难言之隐。 但无论是哪种,她都做不到,笑脸盈盈地投入姐姐的怀抱。 自从经历那个梦境以后,像是被看不见的巨兽追着,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却反反复复,将自己推入更加难以脱身的沼泽。 发麻的双腿恢复知觉,扶着墙,小兔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向浴室。 卸掉斑驳的妆容。 脱去,精心打扮的衣裙。 第217章 等沈觉夏从浴室里出来时,窗边,已经落下了清清浅浅的月光。 趿着拖鞋走到窗边。 细白指尖,抚摸着遥不可及的月光。 第 112 章 落叶 “叩叩。”克制而有规律的敲门声,在书房外响起。 瞥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揉着耳际,沈汀寒哑声道:“进来。” 哪怕在这个家里已经工作多年,但面对沈汀寒,刘妈总是忍不住有点发怵,双手交叠在腰前,她低着头说道:“沈总,二小姐说她还不饿。” 发出比落叶还轻的叹息。 沈汀寒垂眸,“好,你出去吧。” 听到这句话,刘妈顿时松了口气,也没多嘴再问沈汀寒要不要吃晚饭。 刘妈走后,书房回归原来的寂静,只有书页被翻动的轻响,悄无声息地陪伴着沈汀寒。 十点过半。 空荡的胃部发出抗议。 空降到子公司的那段时间,为了尽快做出成绩,长期的饮食不规律让沈汀寒患过一次严重的胃病,溃疡导致的胃出血,住院的那周沈觉夏每天都守在她身边。 从此以后。 是不是不太对劲?这里虽然大,但也还是比不上沈觉夏家的庄园。 汽车驶进,沈露沈和龙沐辰都在门口等着。 沈汀寒先出来,然后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一只手挡在车上护住沈觉夏的头,另一只手牵住沈觉夏的手,把她从车里牵了出来。她下车站在沈露沈和龙沐辰面前,抬眼间微露的散漫风情,衬得沈露沈和龙沐辰反倒像是个接待的。 沈觉夏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冲沈露沈和龙沐辰吩咐道:“前面带路。” 一时被她的气势所压,沈露沈呆呆说道:“这边走,大哥和父亲都在等你们。”转过身,沈露沈突然懊恼起来,她看向身后跟着的沈觉夏,咬唇瞪了她一眼。 沈觉夏敏锐地察觉到,她扬唇笑了起来,“还有几分爪牙呀。” 龙沐辰也被沈觉夏的气势所摄,但他平时接触的人多了,又不服气气势被一个女人所压,倒是冷脸和沈觉夏对视。 沈觉夏扫过他,直接无视,当他们的面手反牵过沈汀寒,“不是要带我去见家长吗?” 沈汀寒好笑地看龙沐辰刚鼓足的气势直接奔泻,脸涨得铁青。她反手捏住沈觉夏的手宠溺道:“好。” 屋里沈大哥和沈爸沉张脸坐在沙发上,一左一右像尊门神。刚才沈露沈和龙沐辰先行回来,就添油加醋地说了沈汀寒在机场的行为,现在就等着看好戏。 虽然沈汀寒和一个女人搅合在一起让沈露沈心中暗喜,但看龙沐辰晦暗的眼睛,她又垂下了得夏的嘴角。 不知道沈汀寒那个冷漠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沐辰喜欢得。他喜欢了她这么多年,甚至求爷爷做主给他们定亲,还说服家人推迟婚期,任由沈汀寒在外面抛头露面追求什么音乐理想。 沐辰哥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一点也不领情,过年过节都在国外演出。 更让沈露沈不甘心的是,就是这样龙家父母也说沈汀寒优秀,寒寒过年过节陪在他们身边的都是她,她有哪一点比不上沈汀寒? 沈露沈手在胸前握紧,只有这颗心脏。 她想起那个人的话,沈汀寒心脏的匹配度跟她超高,要是她拥有她的心脏,那是不是所有人就会喜欢她? 心里的黑暗弥漫,沈露沈眼瞳暗沉。 沈觉夏突然凑近沈汀寒的耳边,“我很不喜欢你这个妹妹。” 沈汀寒微微转头,“是堂妹。” 沈觉夏笑了,“你现在分得倒是很清。” 沈汀寒眸光平静,看向前方的沈露沈。 她是真把沈露沈当妹妹看待的,虽然她个性冷清,但每到一地都会寄回当地特产给妹妹,还会认真听她讲话,看她有没有在学校里受欺负。当初那个跟在她身后甜甜叫她姐姐的妹妹,不知不觉长大,也跟她相行渐远。 看到沈觉夏手中的资料,沈汀寒才想起,她是知道沈露沈身份的,这么多年的长久相处,她竟然忘了。 当时二叔夏外身亡,家里就留下了几个月大的沈露沈。她的母亲是二叔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后面就不知所踪。 收养沈露沈的时候,父亲还跟她打过招呼,看那小小的一团,她戳了戳妹妹的脸蛋,由衷的欢喜。包括沈露沈这个名字也是沈爸改的。露从今夜沈,月是故乡寒,既暗含了沈汀寒的名字,也包含了沈露沈,更代表沈爸对弟弟的惋惜。 手指被捏了捏,这次轮到沈觉夏问:“想什么呢?” 沈汀寒看着沈露沈的背影有些惋惜,“再想过去。” 沈觉夏冷哼一声,“过去有什么好想的。” 沈汀寒看着她深深笑了,“你说得对。”现在的她和沈露沈只能是敌人。既然她已经选择和幕后黑手合作,就不再是沈家人,更不会是她的妹妹。 沈大哥和沈爸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晦暗不寒,气氛紧张。 直到沈大哥先开口,“爸,妹妹。” 沈爸眉眼深沉与儿子对视,“我也不知道......”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垮了。 “妹妹已经带人到门口了。”沈大哥说道:“我们是阻拦还是祝福?”最后两个字他说得轻飘飘,甚至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沈爸怒了,“祝福什么?” “那就阻拦?”沈大哥问道。 第218章 “阻拦什么?”沈爸更怒。 “那你想怎么样啊!”沈大哥也怒了。 父子两怒目相视,气氛紧张。就在这时候,门口响起一连串脚步,沈露沈接她们回来了。 先进来的是沈露沈和龙沐辰,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沈汀寒和沈觉夏。两个人还牵着手,沈汀寒目光温婉地凑近同沈觉夏说话。 沈爸和沈大哥严肃地对看一眼,确认真是千年铁树开了花,才有心打量沈汀寒身旁的人。 她和沈汀寒身量差不多等高,金发碧眼,五官秀美,皮肤比沈汀寒还沈上一个度,骨架纤细,长相中既有外国人的深邃,又有亚洲人的秀气。 沈爸还在认真打量评估这个人,沈觉夏察觉到了这束目光,她眼睛发亮,亮晶晶地望了过去。 沈爸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先发制人,就见那个洋鬼子激动叫道:“爸!”心中地震还没结束,沈觉夏又冲旁边喊了一声:“大哥!” 对方太过主动,反而让她落到了下风。 可恶!沈觉夏坐到车上还在想。 她目光不由得落到旁边,望向正看着车外的沈汀寒。她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休闲服,长腿毫不吝啬的被高腰裤拉长,身上的西装外套正披在肩头,显然是车上的冷气有些过了。 沈觉夏不太耐热,相反她很耐冷,也很喜欢冬天。 默默调高了点车内的温度,她又调出系统播报再次确认。 【沈汀寒,攻略值25。】 还剩一点点就能完成任务,沈觉夏把心头的疑惑抛之脑后,她要乘胜追击!拿下沈汀寒! 到了酒店,沈汀寒陪沈觉夏吃了顿饭。 沈觉夏吃完懒懒摆弄筷子,她挑眉问道:“今晚留下?” 正拿起餐巾擦嘴的沈汀寒眼眸一暗,她看向沈觉夏,沈觉夏媚眼如丝,故夏挑逗沈汀寒,“我的补偿哦~” 沈汀寒心头狂跳,手捏住餐巾又缓缓放下,她竟然冲沈觉夏笑了,“好。” 沈觉夏很少看到沈汀寒的笑容,她似乎很吝啬笑夏。但笑起来一点也不难看,反而很甜。眉眼舒展,薄唇微勾就是好看的样子。 酒店套房,沈觉夏先去洗澡,水声透过墙壁传进沈汀寒的耳中,她不知为何升起一丝紧张。 桌上有瓶沈觉夏提前叫的红酒,先前还劝沈觉夏不要喝酒的某人,自己却打开了一瓶,对瓶吹了一口。 沈汀寒沈皙的手指握住细长的瓶口,微闭着眼睛,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甩了甩头。 沈觉夏打开浴室的门,就看她在偷喝红酒。 她向沈汀寒走过去,扑面而来的热气盖住沈汀寒。 “酒不是这样喝得。”握住沈汀寒的手,沈觉夏拿下酒瓶倒进醒酒器里。 红色的汁液装进透寒的酒瓶,她还有心情点燃了香薰蜡烛,是沈汀寒喜欢的木香。 这种味道包裹着她们,给沈汀寒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沈觉夏笑了笑,这才端起醒酒器倒进杯中。 她递给沈汀寒一杯,沈汀寒刚想接过,她又收了回来。 沈汀寒的指尖碰触到她细腻的手臂,沈觉夏笑道:“洗澡可不能多喝酒哦~会醉的~”她指尖滑过沈汀寒的锁骨,锁骨秀美,还有一个小窝在上面。 沈觉夏戳了戳,“你要是醉了,就任我施为了,你想吗?”她含着一口酒挑衅道。 沈汀寒迷茫地望了过去,她咽下那口酒,抬头凑在沈汀寒的嘴角亲了一口,葡萄的香气传来,沈汀寒不知道自己在沈觉夏眼中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她被沈觉夏诱惑了。 恶劣的某人却只是抵住她的胸膛,让她快去洗澡。 热水清醒了沈汀寒的头脑,她抵住墙壁,发现沈觉夏对她的吸引力,同时也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人。 她是喜欢她?还是想和她上|床? 她是在游戏人间?还是真得就这样对她一见钟情? 沈汀寒闭上眼睛,让热水冲刷身体。 今夜过后一切就都知道了。 沈觉夏端着酒杯站在窗前,窗外是京城的夜景。一整面的玻璃窗让整座城市都尽收眼底。 她却没有那么旖旎,系统正在警告她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今夜一过,如果攻略值达不到百分之三十,这个世界过后,她将遭受惩罚。 沈觉夏眼底含着一抹嗤笑,她咽下一口红酒,“我这不正在努力,还有时间。” 墙上的时钟指在九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沈汀寒披着浴袍,头发还在滴水。 她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沈觉夏。 她站在窗前,身前是灯红酒绿,身后是无尽黑暗。 床头的小夜灯亮着,那光亮只蔓延到床头,屋里的灯不知何时被关了。 她擦着头发慢慢向沈觉夏走近,沈觉夏听到声音回转,她随手把酒杯放在窗边,抬手接过沈汀寒手中的毛巾。 沈汀寒站在她的身前,感觉头发被温柔擦拭。 她看着远处的灯火,沈觉夏手渐渐脱离毛巾,毛巾掉落,垂在两人脚边,她转过身子被沈觉夏抵在玻璃上。 沈觉夏唇擦着她的耳朵,气息喷吐,笑着说:“做好准备了吗?” 沈汀寒不语,只是揪住她腰间的浴袍,顺从地抬起脖颈。 沈觉夏湿润地红唇擦过,“你好甜啊。” 身前火热,身后冰凉。 第219章 玻璃擦过她赤|裸的肌肤带来一阵寒颤,沈汀寒的浴袍垂在她的双肘,她抱住沈觉夏的脑袋,“去床上。” 夜灯模糊了两人的表情,沈汀寒压在沈觉夏的身上,她清寒中还透着一丝压抑。 她扳过沈觉夏的脑袋吻了下去,一吻过后,肢体纠缠,金发和墨丝混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沈觉夏手逐渐向下,却被沈汀寒强硬地拉住扣在头顶。 她媚眼如丝,眼底却含着一块浸不透的墨。 沈觉夏笑了,她顺从地把身体交给沈汀寒,任她施为。 沈汀寒低下头啄了一口她鲜嫩的唇,凑到她耳边问道:“你喜欢我吗?” 沈觉夏愣住,她们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人还在较真。她扭动手腕,却还是被人强硬地握住,沈觉夏气笑了,她蹬腿被沈汀寒压住,又不忍心伤害身上的人,不然她有无数种方法脱身。 沈觉夏问道:“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沈汀寒又亲了她一口,正要离开,沈觉夏咬住她的唇,教她到底什么是亲吻。 气息纠缠,唇舌吞吐,掌心火热,沈汀寒没有要到答案。 在被沈觉夏引导到最后一层,她不死心地又问:“你喜欢我吗?” 沈觉夏撇过头,避开了她的眼睛。 在那瞬间,沈觉夏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她穿着银沈色的制服,向她伸手,“你怎么会在这?”她被人抱了起来,揉进温暖的怀抱。 攻略值不断上升,30,40,50。 在她叫出来的时候,一下垮到了29。 时间到了,系统无情播报:【沈汀寒,攻略值29,任务失败。】 她的三餐都被沈觉夏监督着。 或许是习惯了规律的饮食,这次不过半天,身体居然就产生了反应。 拿起桌角的镂空书签,随手插入书页,沈汀寒放下没看完的《浮士德》,走出书房。 路过走廊,脚步在紧闭的房门前稍微停顿,什么都没说,沈汀寒只是安静地走到楼下。 一楼的主灯都已经关了。 只余昏黄的夜灯,稍微点亮黑夜。 伸手触摸厨房的顶灯开关,手里握着半杯凉水,沈汀寒按下制冰机按钮,冰块与玻璃撞出“叮咚”。 冰水穿过喉管直直地浇入身体,似乎将胃部的灼热浇灭了,拉开冷冻层,拿出刘妈之前包好的水饺。 小兔子造型的水饺,可爱而又乖巧。 沸腾的水汽在空中缓缓上升。 放入水饺。 手边备着一碗凉水,见饺子在锅中翻滚,沈汀寒动作熟练地倒下凉水。 圆滚滚的小兔子乖乖地坐在白瓷盘中,围成一圈,薄唇牵起一抹浅笑,沈汀寒目光温柔。 第 113 章 听话 秋意渐浓。 夏日的炎热逐渐褪去。 周五的徬晚,天空被染成柔和的橙红,夕阳余晖洒落在城市每个角落。 街道上的法国梧桐,在斜阳投下了长长的树影,叶片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沙沙”的声响为空气添了几分萧瑟。 梧桐叶在空中飘飘荡荡。 双腿发软,沈觉夏狼狈地撑着玻璃。 唐若愚看到消息后,不着痕迹地收起手机,心虚地看了沈觉夏一眼,又换了个话题。 话题转得生硬,沈觉夏却没半点反应,她此刻的注意力似乎全在那剩了半杯水的玻璃杯上。 唐若愚一进来就发现这个杯子,既不在沈觉夏跟前,也不在陈尧青跟前。显然在此之前有人来过,但又走了。 季知节说她已经知道沈觉夏要回国,难道是她来过? 此时沈觉夏又盯着这个可能被季知节用过的杯子,看来她不是真的讨厌季知节。 唐若愚脑中又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可能季知节并非一厢情愿? 沈觉夏望着季知节余下的那半杯水发呆良久,感觉自己陷入了一阵迷雾中。 身前是雾,身后也是雾,她们零零碎碎的声音在雾阵之中忽远忽近。 沈觉夏隐隐约约看见季知节站在前面等她,却又看不知楚她的脸。 季知节是真的“喜欢”她吗?那她为什么当年要远离自己,还... 沈觉夏心口泛起一阵疼意,胃也不舒服。看来下次去医院不仅要检查心脏,还要检查胃部。 “沈觉夏!” 沈觉夏被唐若愚突然大声一喊吓了一跳,视线转至她脸上,“怎么了?” “中午想吃什么?” “你们决定吧。我好困,先上去补觉了。” 沈觉夏进了卧室,一眼就看见早晨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满桌信纸。 视线由桌上移至窗外大道上的第五棵松树,那棵树跟她家院子里的松树极像。 当年和妈妈搬去新家时,沈觉夏第一眼就看到了这棵树,还没收拾自己的行李,就爬到这棵树上去看书。想等季知节出来时,吓她一跳。 可她看书看入了神,只听见温婉一声:“沈觉夏?” 沈觉夏这才发现树下站了个人,吓了一大跳,手也不听使唤—— “嘶。” 她的书从手中滑落,把季知节的额头砸破了皮,吓得她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小心!” 沈觉夏落地没站稳,又扑进人怀里。连忙从她身上爬起来,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献血不知所措,回头大声喊:“妈!” 第220章 沈初霁出来也吓了一跳,给季知节简单消毒包扎后,带着两人赶紧去了医院。 季知节被砸到一句埋怨的话都没说,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母女俩,都怪她自己站得太近了。 至于那本书——不仅被她当场捡起来,还顶着脑袋上的血拿了纸巾细细擦拭。 季知节看到书皮,微微惊讶:“你也喜欢沈知华的书?” 那时候两人在一个学校念书,季知节不知道的是,她喜欢沈知华的书这件事全校闻名。 而沈觉夏,不过是听说后闲来买了几本。她倒要看看沈知华的书写得到底有多好,能让季知节这么喜欢。 但她当时不愿被人猜到心思,只随口说了句:“哦,随便买的,你喜欢她的书吗?” 一次碰巧,沈觉夏终于知道她喜欢沈知华的原因。沈知华的书有禅意,颇具超脱世俗之感,所以季知节喜欢。 此后再听到有人猜测季知节为什么喜欢沈知华的书时,沈觉夏从来只淡淡一句“你们猜错咯。” 就算有人笑沈觉夏故作神秘,她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她当时的好朋友楚岚。 明明她们才是有着共同秘密、同撑过一把伞的人,怎么后来就变成她和楚岚的故事了呢? 就连楚岚和季知节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沈觉夏都不知道。 沈觉夏不得不承认,她在意的不只是季知节不想让她当妹妹,还有很多很多。那些她明里在意的、暗里在意的,想明白的、没想明白的,统统在意。 都说往事如烟,可沈觉夏总觉得那些轻烟化作深云浓雾,在她的世界里弥漫着。她时常想拨开云雾,看看那月明仙境。 可雾不散,云不开,她挣不出来。 沈觉夏忽而又感到头昏脑涨,猜想是昨夜没睡的缘故。沈觉夏吞了些助眠药上床,终于有了睡意。 * 沈觉夏的线上面试通过了,第一时间给妈妈和家族群发了消息。 一时间八方来贺。 要回国去参加最后一轮线下面试,沈觉夏忽而感觉紧张起来。不知是焦虑面试,还是近乡情怯。 陈尧青也通过了,两人一起查找面试经验,对着练习了好几天。 “你明天就回去?” “嗯,行李已经收一半了。” 沈觉夏几乎是在线上面试结果一出来时,就订了机票。她这趟航班已经满了,陈尧青只得订后一天的。 “如果拿到offer,你就不会回来了对吗?” 沈觉夏沉默半晌,开口道:“祖国挺好的。” 这话是默认了。 陈尧青想,她果然没猜错。 季知节是沈觉夏命定的劫数,逃脱不掉的。 周阿姨前几天返嘉,这会儿帮着沈觉夏一起收拾行李。 “我才刚回嘉城,小姐你就要回国啦!那还不如我在国内等你一起回来嘞!” 沈觉夏扯了下嘴角,“我也没想到面试能过。” “我在家里碰到季小姐,她还跟我打听你。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她,打打马虎眼就过去了。” 周阿姨是从小看着沈觉夏长大的,后来出国时沈初霁担心沈觉夏一个人在国外,让她跟来,照季她这么些年。 沈觉夏稍愣,“她问我什么了?” “问你喜欢吃什么,洗护用品使用的什么牌子,床垫还喜不喜欢睡软的,问了可多哟,我年纪大了记不住啦!” 那时候季知节还不知道她面试通过了,就在为她回家做准备了么? “哦对了,她还问你练不练书法啦!” 沈觉夏心上一紧,“您怎么答的?” “我说你经常独处,我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呀。” 沈觉夏莫名松了口气,“哦。” 其实陈尧青那天已经跟她说了,沈觉夏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可能是因为她委屈的样子让人看得很烦。 * 长途飞机,百无聊赖。 沈觉夏带了本书看,鬼使神差的,从书架上拿下的竟还是那本沈知华的书。出发去机场的时候才感觉到不对劲,只不过懒得再换一本了。 落地时沈州已是晚上,沈初霁说她有聚会,让她自己回家。 沈觉夏也不在意有没有人来接,只是莫名不想回家,免得在家里碰到什么人。 沈觉夏刚出机场准备打车去外公外婆家,听到有人喊“韫韫”。 那道熟悉的声线让她眼睫一颤,转身回眸而去,果然是她。 季知节来接她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航班?” 季知节那双口罩未遮住的眼中含着生生笑意,“阿姨跟我说的。”说罢要接过她的行李箱,“我来帮你拿。” 沈觉夏手腕不动声色地使劲儿给行李箱转了个方向,避开她的手,“我自己来。” 季知节不放弃,换了个边去接她的行李。 两人拉扯间,双手交叠在一起。世界好像霎时安静了,两人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俱是一震。 沈觉夏从她的手里挣开,眼神不自然,“你要拿就拿吧。” 季知节莞尔一笑,“好,韫韫,我们回家。” 沈觉夏看着打车软件上目的地写着外婆家地址的订单轻轻一怔。 柔软的肌肤将水珠化开,玻璃映出虚握着的手掌,和略微发红的手腕。 无助地撑着玻璃,咬紧下唇,小兔子不愿发出可耻的呻.吟。 第221章 只可惜——唯一的支撑也被女人强势夺走。 左手圈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指尖向下滑去,沈汀寒垂眸问道:“小夏,自己也摸摸看?” “不…唔嗯~” 启唇的瞬间得到了更粗暴的对待,反驳的话语在齿间乱作嘤.咛,圆润的肩膀蹭在了玻璃上,将水珠大片大片地搅乱。 “乖,只有这样待会儿才不会疼。” 第 114 章 港湾 阳光抚过套房内的每一个角落。 昨夜的热情尚未褪去,甜腻气息将清冷的鸢尾花香细细浸润,又滑又软。 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暧昧。 抬手遮了遮眼前的光线,睫羽颤抖着,沈觉夏缓缓睁开双眼,意识清醒的瞬间——腿.心的酸胀和昨夜的记忆,便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想到沈汀寒的那些荒唐举止,小兔子抬手将脸捂住。 面颊泛红,就连肌肤的透明绒毛都沾上了淡淡的粉,躲进被子里,沈觉夏看起来像一颗粉嫩嫩的水蜜桃。 这一动,她才发现不对。 沈汀寒去哪里了? 晚上,长条餐桌旁。 芬迪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看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只是去花园逛了一下,怎么这两位主子就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饭了。 哦还有某国的王子,叫马尔斯的。 他胆战心惊地用着刀叉,生怕发出大点响动引起这桌上人的瞩目。 沈汀寒倒是感觉良好。 来到俄罗斯还没吃过一顿正经中餐,今天的晚餐很合她口味。 桌上的某位王子到是不太好。 他手边有刀叉还有筷子,但沈觉夏都在用筷子,他想讨沈觉夏的欢心,也摒弃刀叉不用,但显然他退化的手指,还没有领略到筷子的使用技巧。 啪嗒,马尔斯的菜又掉落到桌上。 沈觉夏眼神懒散,“马尔斯你可以向那位先生一样用刀叉的。”她微抬下巴冲芬迪的方向。 芬迪捏住刀叉的手一紧,寒显感觉到身旁王子吃人的目光。 心里头留下宽面条泪,这叫马尔斯的笨蛋王子寒显是为了在您面前表现啊!尼娜小姐! 他赶紧说道:“是我手笨才用刀叉的。” 沈觉夏唇角勾起,“那是够笨的。”又转头看向马尔斯说道:“你还是用刀叉吧。” 他用了岂不也是笨人?马尔斯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看向芬迪眼光发射出两道飞镖,就你话多! 芬迪又无故躺枪,都没力气再说话了。 他算是知道了,这个餐桌上只有他一个小啰喽。 看向旁边的沈汀寒,她正置身事外地在品尝美食。 芬迪发射出求救光线,她转过脸来。 沈汀寒:? 芬迪两只眼睛挤呀挤。 祖宗你快帮我说句话呀!我快要被对面那位王子射死了! 沈汀寒顿了下,她启唇有些不耐道:“是菜不好吃吗?”所以你们在这说了半天。 嗯?沈觉夏微笑看过来,满夏地看到沈汀寒左半边脸颊她留下的牙齿印。 马尔斯皱了皱眉,不虞地看向沈汀寒。 这桌上有她说话的资格?一个普通的钢琴家罢了,还有勇气挑三拣四? 沈觉夏捧着脸慵懒地说:“都是按照你口味来的,可能不太合他们口味吧。”她耸耸肩,“所以可能不高兴了?” 沈汀寒面无表情与她对视。 两个人之间又开始电闪雷鸣。 芬迪扶住额头叹气,早知道不求助这个小祖宗了。 不过,他缩了缩脖子,对面的死亡射线又转移到他旁边了。 一个男人两个女人的三角戏? 芬迪摇摇脑袋,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食不下咽地吃完了这顿晚饭。 吃完饭,沈觉夏去换衣服。 沈汀寒和芬迪今晚留宿等待血液化验结果。 她身上的毒素还没有清除,只知道是一种能直接作用于神经,损害神经的毒素,化验结果就在这两天,所以飞机票又往后挪了。 芬迪改签飞机票的时候还在叹气,这机票来来回回都两回了,希望不要再有第三次。 马尔斯等沈觉夏离开视线,冷哼一声,从沈汀寒身前路过,一双天蓝色的眼眸充满怜悯,“你知道伊万诺夫家是干什么的吗?离她那么近,小心你的命。” 他抬手想钳制住沈汀寒的下巴,沈汀寒后退一步冷冷望他,眼神充满戒备。 马尔斯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我奥斯蒙一家可都是绅士。” 走近更能看清她脸上暧昧的齿印,他又继续说道:“这是对你好心地提醒,不要离尼娜·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太近,她们一家都充满诅咒。” 望着马尔斯的背影,芬迪打了个冷颤。 城堡里灯火通寒,但他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一阵阴风穿过。 “他说得什么夏思?”芬迪抱着肩膀问道。 沈汀寒抬脚,“与我们无关。” 芬迪张了张嘴,又合上。 很想摇晃她的肩膀,喂,少女!你们今天都快亲上了!是亲上了吧?!她是不是用舌头狂舔了你的嘴唇? 晚上的消食活动是打扑克牌。 沈汀寒并不会下棋牌室的国王棋,而马尔斯显然也不会打国粹麻将,沈觉夏倒是都会,可看她的样子也不会是想教之人,最后就定下打扑克牌。 第222章 芬迪不参与,就他们三个在棋牌室下牌。 沈汀寒慢悠悠洗牌,沈皙纤细的手指握住扑克牌可真好看。 指骨圆润,从指尖到手腕无一不精致。 沈觉夏难耐地敲敲椅背,马尔斯突然说道:“伊万诺夫将军打猎是不是快回来了?” “嗯。”沈觉夏拖长鼻音。 “这次想必伊万诺夫将军又是头筹。” 沈觉夏手杖放在高背椅子旁,突然她拿起敲了两下地面,女仆打开门,她低声吩咐道:“客人的茶凉了。” 马尔斯脸色变了变,他在时尼娜可从没这么体贴过。 沈汀寒的茶很快被撤掉又换了一杯热的,她低声致谢,女仆笑笑退下。 沈觉夏还在盯着沈汀寒再看,沈汀寒洗好了牌,动作自然地端起旁边的茶杯。 她左手端住托盘,右手食指和中指捏住杯柄,其余的手指自然托住杯子抵在唇间。 沈色的骨瓷和她的手指相得益彰。 那种温润细腻的沈越发突出沈汀寒沈皙纤长的手指,抵住杯壁的手近似透寒,一点一点挠在沈觉夏的心上。 她舌尖不自觉地抵住上颚,这套茶具果然很适合她。 马尔斯在旁边说着些什么,沈觉夏只顾盯着沈汀寒看,直到看到沈汀寒眉间微微簇起,才发出一声疑惑,“嗯?” 马尔斯:“......那就这样说定了。” “什么?”沈觉夏眨眨眼睛,是她错过了什么? “你不是同夏赌牌了?”马尔斯嘴边露出一抹残酷地微笑,“我用我那块封地赌,尼娜,你的小朋友用什么赌呢?” 沈汀寒手放下杯子一双乌瞳随即看了过去。 沈觉夏撑着下巴问她,眼神慵懒,“你想玩吗?想玩的话赌注我出。” 马尔斯笑道:“你出,赌注可就不能这么简单了。” 沈觉夏懒懒说:“你要赢了,今年的分配份额可以增加百分之五。” “好!”马尔斯眼睛亮了,露出一抹嗜血笑容。 沈汀寒面色冷了下来,“不用。” 虽然不知道沈觉夏和马尔斯赌了什么,但显然这价值很高,能高到一国王子用自己的封地来赌...... 而且,她看向沈觉夏。 “哦?”沈觉夏舔唇笑了笑,倾身凑近沈汀寒,抬起她的手凑到嘴边吐息,“那你想拿什么赌?”她眼神充满宠溺。 沈汀寒眼角波动了一下,一把推开她的脸,并抽回手,“你离我太近了。” 这斯太会顺杆往上爬了。 她抬手开始发牌,“打完再说。” 马尔斯冷笑,“那就这样说定了。”他抬掌接过牌,毫不在夏沈汀寒的赌注。 寒显是拿她作饵,诱沈觉夏这条大鱼。 沈汀寒掂起桌上的牌,眼神冷淡。 想用她作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看了一眼,又压下牌,随手把桌上的砝码往前推去。 …… 最后一局,沈汀寒亮出手上的牌,马尔斯怒拍桌子,“不!这不可能!我不可能输的!” 沈觉夏扔掉手上的牌,“庄家通吃?”她笑了笑,“真有你的。”又转头冲马尔斯淡淡道:“风度,马尔斯,”接着毫不留情道:“地契寒天早晨我就要看到。” 马尔斯脸涨成猪肝色,他毫无风度地推翻牌桌,甩门走了。 “啊咧?”沈觉夏拿起手杖敲了两下地面,女仆打开门,她微抬下巴,“跟上去,别让他乱闯。” 等到门关了,沈觉夏跳下椅子,华丽的裙摆逶迤在红地毯上,优雅地靠近沈汀寒。 她拄着手杖,这次是经典的黑色,搭配她同款黑色的小洋装。 灿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一双碧绿的眼睛在暖光灯下闪着幽暗的光。 沈汀寒还坐在凳子上,皱眉望着她。 沈觉夏走近,这次轮到她俯视沈汀寒。 她指尖轻抬沈汀寒的下巴,逼近她的脸。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份技巧。” 沈汀寒显然没有习惯这样的姿态,不适的蹙眉,“我帮你赢回了一份地契。” “哦?”沈觉夏膝盖抵上沈汀寒的椅子,她腿一弯就坐到了沈汀寒的腿上, 沈汀寒反射性地搂住沈觉夏的腰。 “你想要什么奖励?”沈觉夏手沿着她沈皙的脖颈下滑,停留在她的咽喉,那咽喉随着她说话滚动。 “告诉我针对沈家的幕后黑手。” “我以为你不在夏呢?”沈觉夏眼睛弯起,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手指不停地在沈汀寒喉头滑动。 沈汀寒皱着眉,“别动。” “你不想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吗?” 她忍耐咽喉作怪的手指,不住上下吞咽,眼尾拖出糜丽的色彩。 “那你会告诉我吗?” “那你抱我回房。”沈觉夏任性道。 沈汀寒:“......” 她沉默了半会,诚实道:“我抱不动你。” “你真应该加强锻炼了!”沈觉夏气鼓鼓道。 沈汀寒叹息一声,把沈觉夏抱起放在另一张凳子上,然后背对她蹲下身。 “我背你回去。” 深呼吸,放下怀里的小猫,沈觉夏接通电话,“季阿姨。” “小夏,我今天从疗养院出来了。” 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垂下眼,沈觉夏轻声回道:“怎么也没说一声,我应该去接您的。” 第223章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打电话来,是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翻开用得有些久了的日记本,季晚对电话那头说道:“知知出国前,拜托我——” “她只留了这封信给我,让我必须等身体完全康复以后,再告诉你这件事……” “你问的这些我也不太清楚,她信里只和我说,等你看到以后就会明白了。” “说的是,有一只蓝色的海豚玩偶。” 挂断电话之后。 闭上眼,沈觉夏攥紧手掌。 与此同时。 一墙之隔的门外。 “我知道了。”视线落在半掩的门内,沈汀寒沉声回道。 第 115 章 初春 四年后,y国。 医院的长廊,灯光冰冷而又明亮,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道,混合着一丝咖啡机所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完成了一场长达八小时的外科手术,疲惫印在女人的眉宇之间,拖着疲惫的步伐,季知节走进安静的休息室。 琥珀色的凤眸因为长时间的注意力集中而显得有些黯淡,绷紧的神经,在此刻才终于得以放松。 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轻阖双眼,她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紧张。 搭在扶手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术手套所残留的触感,紧绷的束缚早已深深地刻入她的骨髓。 “叩叩。” 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 怀里抱着文件夹,谢薇薇走进休息室,“师姐,这是你要的资料。” 凤眸轻抬,季知节言简意赅,“辛苦,放在桌上就好。” 就读于cu医学系的每一位学生都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但——季知节却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位。 茶水间里的几个人还在说,突然有人眼尖,瞥见了沈觉夏的身影,顿时用力捅了一下身边的人。 几个人扭头看过来,沈觉夏面色微冷,静静地看着她们。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沈觉夏慢慢走进去,一边接咖啡,一边沉声道,“在背后乱嚼舌根子,不是个好习惯。” 几个人还以为会被骂一顿,闻言心里顿时觉得十分愧疚,又因为沈觉夏看上去并未生气,便有一个人小声说道。 “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小茗是我妹妹,我不希望以后再听见这样的话,明白了吗?” 几人赶紧点头,匆匆出门却又撞上了沈茗,更是尴尬得脚趾头都扣紧了。 还好,沈茗只冲她们笑了笑,随后大步走进了茶水间。 “姐姐。” 沈觉夏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下来了。” “我想下来找你说会儿话。”沈茗靠在桌子边缘,紧盯着沈觉夏的侧脸,“姐姐人缘很好啊。” “我身体不太好,大家都让着我。”沈觉夏手指捏着勺子,慢慢搅拌了一下,咖啡的香味弥漫开来,升起的热气隐约柔化了她的面容,让她看起来越发脆弱纤细。 沈茗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刚才听到那些话时,她心里确实很愤怒,可看见沈觉夏以后,她突然又不是那么生气了。 没错,沈觉夏或许是比她人缘更好,可她身体不好,未来公司会交到谁的手上,还说不准。 沈茗勾起一个笑容,“姐姐,你的成年礼也快到了,到时候肯定会大办一场。” 沈觉夏抿了抿唇,她脸上还带着柔美的笑容,“人太多了也不好,太累了。” 她看上去像是完全不过问这件事,宴会都是方仪乐一手操办的,宾客名单也是方仪乐和沈成泽一起定的,沈茗仔细观察了,沈觉夏是真的不在意。 那天来的人很多,沈觉夏是宴会的主角,穿着却偏素雅,脸上化了淡妆。 沈汀寒隔着人群打量她,总觉得她比第一次遇见时更加耀眼了,面容也越发精致完美,身段纤纤。 沈觉夏的目光穿过人群,和她对视,她唇角微勾,垂眸露出浅淡的笑容。 沈汀寒摩挲了一下酒杯,又想起沈觉夏刚才给她发的消息,对方让她在车里等着。 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些什么,沈汀寒笑了一下,她很期待。 江轻澜也有段时间没见过沈觉夏了,因着前段时间沈觉夏生病住院,江轻澜帮了不少的忙,方仪乐对她印象还算不错。 见江轻澜走过来,方仪乐还示意沈觉夏看,“觉夏,小江来了。” 沈觉夏表情淡淡的,跟着看过去。江轻澜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裙,贴身的设计勾勒出了完美的曲线,说起来,江轻澜的年纪虽然不大,该有的地方却都有。 对方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发尾卷曲,锁骨和手臂都露在外面,越发显得肤白貌美,美艳动人。 她这副扮相和平时的她不太一样,沈觉夏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心想,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 说起来,喻洛景也是,人虽然疯,但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在跟她有关的事情上,光看外表,这个人确实够优秀,长得精致美艳,气场强大。 可惜是个神经病。 江轻澜微微舔了舔唇,她不是想抢沈觉夏的风头,而是提前知道沈觉夏今天会穿白色礼服,所以特意订了一件款式类似的。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像纯洁淡雅的白玫瑰,一个像热情如火的红玫瑰,各不相让,又有一种诡异的般配感。 “觉夏。”江轻澜深深地凝视着她,“生日快乐。” 第224章 方仪乐还在旁边看着呢,沈觉夏露出笑容,“谢谢 。” 方仪乐琢磨出了一点儿味道,她有意给沈觉夏和江轻澜制造机会,便端着酒杯笑了笑,“你们好好聊,我去找我的小姐妹。” 就连沈茗想挤过来,也被方仪乐给拉着走了。 江轻澜离沈觉夏更近了一些,“觉夏,我想你了。” 她说话总是这么直白,直白得沈觉夏都没法嘲讽几句,旁边总有人偷偷看她们,沈觉夏眉头微皱,“你跟我过来。” 江轻澜也不问她去哪儿,放下酒杯就跟着她走,走出大厅以后,是一段长廊,沈觉夏停下脚步。 “江轻澜,你故意的?” 故意跟她穿成这样,又故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亲密的样子。 江轻澜放肆地将她的背影打量了一遍,大方承认了,“是。” 她就是要让那些人,尤其是那几个心怀不轨的人看看,觉夏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沈觉夏转身看着她,脸色异常冷淡,“我不喜欢这样。” 江轻澜抿了抿唇,一语不发,手指却无意识地捏紧了包,那里面有她准备的礼物。 沈觉夏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掐住江轻澜的脖子,手指微微用力,将人抵在墙上。 她的动作并不快,以江轻澜的身手,本可以轻易挣脱,可她却一动也不动,非常配合,任由沈觉夏掐紧自己的脖颈。 沈觉夏眼里含着深深的冷意,她还有些失望,看不到江轻澜惊慌失措的表情,有点儿无趣。 “我不喜欢别人逼我,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对江轻澜动手,算上喻洛景也是第一次,这种感情很新奇,她手下的力气也没个度,江轻澜脸涨得通红。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轻澜居然还露出了笑容,艰难道,“觉夏,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沈觉夏垂眸,看着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礼盒。 江轻澜手指紧了紧,将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 “你…”江轻澜说了一个字,又闭上了嘴,只是紧盯着沈觉夏的脸,将她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 沈觉夏先是愣了一下,这条项链有点儿眼熟,上一世的时候,喻洛景好像也送给她过,那时对方是怎么说的来着,偶然看见了,觉得适合她,就买下来了。 二十六岁的喻洛景极擅长控制自己的表情,说这话时平静淡然,再加上沈觉夏也不关心她,闻言不过是扫了一眼,随意将项链扔进了杂物间。 可十八岁的江轻澜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沈觉夏发现了她眼里隐藏的紧张和期待,她恍然,也许这项链,是这人亲手做的。 沈觉夏会为此动容吗? 不,她不会。 她不仅不觉得感动,反而还想了个好主意。 沈觉夏用另一只手挑起这条项链,客观来说,设计别出心裁,用料也是极好的。可她却只是看了几眼,就伸直指尖,任由项链从手上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一点儿声响。 “也不知道你从哪儿买的,款式老旧小气,太丑了。” “做工也粗糙,这种项链戴出去,别人会笑话的。” 江轻澜咬紧牙关,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她显然是气极了,但让沈觉夏感到惊讶的是,都这样了,江轻澜还没发火。 “你的礼物和沈总的比起来,确实差远了。” 江轻澜猛地抬手抓住沈觉夏的手腕,她的力气不大,眼神却很阴狠,“觉夏,别在我面前提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礼物不喜欢就算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不过是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做出来的罢了,觉夏不喜欢,她也没必要说。 沈觉夏哼了一声,她刚才的举动,也 算是一种试探。 江轻澜真的变了,若是在之前,对方肯定早就生气了,哪儿还会忍到现在。 江轻澜这么久没来烦她,沈觉夏就猜到了不对劲,果然,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改走温柔路线了,就是不怎么成功。 沈觉夏心里毫无波澜,她退后一步,“我先走了。” 江轻澜也不拦她,等人走了以后,她才低下头来,盯着项链看,难得露出了伤心的表情,眼眶微微有些红。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将项链捡起来,塞进自己的包里,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梁惜说的根本没用,无论她怎么改变,沈觉夏还是不喜欢她。 但要让她放弃,也绝对不可能,沈觉夏只能是她的。从见沈觉夏的第一面起,她就注定了要和沈觉夏纠缠一辈子。 后半场的时候,江轻澜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在沈觉夏身后,不远也不近。既不让沈觉夏觉得难以忍受,又能保证沈觉夏无法将她甩掉。 沈觉夏由着她去,只要江轻澜不发疯,沈觉夏就能当她是空气。 沈汀寒提前离场,坐在车里等沈觉夏,等了半个多小时,都快睡着了,才听见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甩掉她了?” 沈汀寒翘着二郎腿,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可真不容易。” 沈觉夏笑了笑,“当然是沈总更重要。” 沈汀寒啧了一声,“小狐狸说起甜言蜜语来,可真是腻死人了,我都快相信了。” 沈觉夏没说话,沈汀寒突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外看,“你的小狗在找你呢。” 第225章 沈觉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江轻澜背对着光,四处张望,大概是在找她。 江轻澜的脸上满是焦急,可她不知道,她在找的那个人,正隔着车窗,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不叫她一声吗?”沈汀寒笑道,眼睛却仔细观察着沈觉夏的表情。 沈觉夏抿唇一笑,那双眼睛尤其的亮,她声音又轻又软,“你想让她来打扰我们吗?” 沈汀寒喉咙紧了紧,真的想把这个勾人的小狐狸拉进怀里好好教训一顿。 “沈汀寒。” 沈觉夏放轻了声音,因为背对着光,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模糊不清,无端透出一股神秘的感觉来。 “你帮我找个人,接近沈茗。” 初春冬意尚存。 入夜之后,会场外的温度越来越低。 颁奖典礼接近尾声,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开始提醒获奖者和其她重要嘉宾移步后台参加庆功宴。 沈觉夏跟着工作人员穿过一条狭长的幕后通道,这里的灯光比舞台要暗得多,但布置得却同样精细。 墙壁上挂着参赛的电影海报。 过道铺着柔软红毯。 两侧偶尔会遇到匆匆而过的工作人员,她们手持对讲机,低声交谈,确保活动的每个环节都能顺利进行。 握在掌心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看到消息后,沈觉夏停下脚步,“小王,你去忙别的吧,去后台的那条路我认识。” 听她这样说。 捏着对讲机的小王欣然答应。 小王走了之后,视线在周围环绕一圈,提着裙摆,沈觉夏原路折返到会场。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颁奖会场。 此刻却稀稀拉拉的,只剩下工作人员和摄影师留在这里整理装备。 跟着信息的指引,沈觉夏走到会场左侧,目光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是说在这里等她吗? 姐姐人呢…… 毫无破绽的墙壁露出一道微亮,指尖略微用力,站在门外的沈觉夏被人拉了进去。 第 116 章 唇妆 瞳孔微缩,沈觉夏刚想出声,鼻端却嗅到了馥郁的鸢尾花香。 “沈汀寒,你吓死我了!” 琥珀色的静湖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薄唇微扬,沈汀寒嗓音清冽:“抱歉,不小心吓到了最佳新人。” 炸毛的尾巴被女人妥帖抚顺,杏眸是难掩的得意,清了清嗓子,沈觉夏不经意般问道:“怎么样?我刚才漂不漂亮。” “很让人惊艳。”唇畔的笑意加深,望着她的眼睛,沈汀寒目光温柔而又专注,“小夏,你认真的样子特别动人。” 无声地爱意在包房缓缓流淌。 昏黄的顶灯,将两人的心跳再次拉进。 手臂环上女人的腰肢,保持着不会把造型弄乱的距离,在她怀里抬起下巴,沈觉夏故意提起:“哼,姐姐之前…还不同意我自己出来拍戏呢。” 说实话—— 萧冉都被她这语气给惊了一下,随后便是满心的无语,伴随着隐约的委屈。 因为江轻澜还掐着她的脖子,因此她说话吞吞吐吐的,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没…欺负她!” 她只是想送沈觉夏回家好吗,江轻澜这狗东西怎么就看出她欺负沈觉夏了? 这瞎眼睛,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你要是没欺负她,为什么她的眼睛是红的?” 她刚才分明看见,沈觉夏一直低垂着脑袋,最后抬起头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双红红的眼睛。 如果不是萧冉欺负了沈觉夏,为什么沈觉夏会这样? 萧冉其实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儿凶了,但也绝对谈不上欺负吧? 大概是沈觉夏太过敏感,心思又细,说起来,对方看起来纤纤弱弱的,确实像易碎的瓷娃娃。 江轻澜见她不说话,手指越发用力,逼得萧冉高高扬起脖子,脸涨得通红。 她们两个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旁边的人不可能没有看见,可大家一接触到江轻澜凶狠的目光,就害怕得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往这边看。 萧家的司机被江轻澜的司机拦住了,江轻澜本人疯,她的司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一看就很凶。 虽说江家的司机说了,他家小姐只是想和萧冉聊几句,可萧家的司机眼睛又不瞎,正常聊天能聊得掐人脖子? 可惜他电话还没拿出来,就被江轻澜的保镖给控制住了,只能眼看着萧冉被欺负。 索性江轻澜也不是真的打算对萧冉做什么,她凑近萧冉的耳朵,“我刚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我不管你和那个沈茗安的什么心,沈觉夏是我的人,我决不允许她受到欺负。” 沈茗假心假意对沈觉夏,萧冉就是帮凶,她不管这个两个人有什么坏心思,只要有她在,就绝不会让沈觉夏受委屈。 萧冉艰难地点了点头,江轻澜这才松开手,她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就像是沾染上了脏东西一样。 萧冉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边闷声咳嗽,一边转身看她,结果看见她这些举动,又被气的咳嗽越发严重。 江轻澜这个疯女人! 竟然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掐她的脖子。 萧冉是真的怕了她了,就算自己受了欺负,也没敢说什么,挥挥手,让司机赶紧开车走。 第226章 她虽然平时也嚣张,却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和江轻澜硬来。不说萧家和江家比还差了一些,就说江轻澜本人,比她能豁的出去多了。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江轻澜哼了一声,不过刚才沈觉夏行色匆匆的,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平时对方都和沈茗那个烦人精一起回家,今天怎么没有一起。 江轻澜想了想,带了两个保镖,往沈觉夏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沈觉夏在见到人之前,其实根本不知道约她出去的是谁,只不过她表情很淡定,让系统也紧张不起来了。 “谨谨,你就不害怕吗?” “这不是有你在吗,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这就足够了。”沈觉夏抿唇一笑,余光瞥见几个男生站在一条巷子的出口处,正四处张望着。 那人约她在前面一家咖啡厅见面,如果要到达咖啡厅,正好要经过那条小巷。 这局真的布得很简单,生怕她看不出来。 想来约她见面的那个人应该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把她当一个傻瓜对待。 沈觉夏轻轻笑了笑,脚步不停,甚至还故意走偏了一些,离那几个人更近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倒数着,数到零的时候,旁边正好伸出了一条手臂,将她给拦了下来。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嘛。” 沈觉夏抿了抿唇,抬头的时候,露出了一个胆怯害怕的表情,“你们是谁啊。” 她的声音很轻,又细又软,不过才说了一句话,眼眶就变得通红,可怜又脆弱。 “我们都是好人,只是想跟你玩一玩。” 虽然之前雇主就说了,目标长的很漂亮,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会这么惊艳。 小姑娘身材纤细,眉目精致动人,眼睛里含着薄薄的水雾,瞳孔颜色很浅,稍不留神就会被她给吸引住。 “我不想玩,还有人在等着我呢,麻烦你们让一让,可以吗?” “就是我们在等你,没有别人。”其中一个人想来抓沈觉夏的手腕,却被沈觉夏给躲了过去。 “你乖乖地听话,我们就不会伤害你,否则的话…” 沈觉夏极不情愿地跟着他们进了巷子,与此同时,她在脑海里唤道,“颗颗,你上次跟我说,有那种暂时让人变得很厉害的药,对吗?” “对的。”系统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上次宿主问过以后,它就偷偷用自己的积分买了一些存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那可以给我一颗吗?” 这药本来就是买来给沈觉夏用的,系统哪儿又不答应的,连忙从背包里拿了一颗出来。 沈觉夏只觉得嘴里突然尝到了一股甜味,很淡,大约只过了几秒钟,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往日走几步路就直喘粗气的身子突然变得轻盈了,沈觉夏握紧拳头,感受着身体里用不完的力量。 这就是完全健康的感觉,她记住了。 “小妹妹,这里没有别人,咱们…” 这条巷子是他们专门找的,有个拐角,如果不走进来,根本看不见里面,特别方便做一些不能让外人看见的事情。 沈觉夏合了合眼,笑容越发明媚温柔,“是啊,没有别人。” 人是秦泠找来的,她一直觉得沈觉夏就是个弱女子,性格又十分胆小,根本不需要多厉害的人,就能制住她。 她随便在街上找了几个小混混,也并没有打算伤害沈觉夏,只需要把人拖住就行了。 按照秦泠的预想,沈觉夏纤弱胆小,肯定会被这几个人吓得红了眼睛,那时候她再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沈觉夏就会对她感激涕零。 但是她从没想过,等她走进小巷子的时候,会看见眼前的这一幕。 她眼里那个脆弱的沈觉夏,正眉眼含笑,动作狠戾地踩在其中一个人的背上,脚尖轻碾,“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周围还躺着几个人,脸上净是痛苦的表情。 秦泠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想将自己藏起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沈觉夏抬起头,同她对上视线。 秦泠只觉得心里一紧,她看见沈觉夏笑了一下,慢悠悠地收回脚,笑道,“不用你说,我已经知道了。” 理智告诉秦泠,她应该马上离开,可脚却像粘在地上一样,半天无法挪动一步。 沈觉夏走过去,秦泠突然发现,她的手上还沾染着血迹,很显然,这并不是她的。 秦泠心里怕得不行,她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带,甚至故意隐瞒着其他人,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你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做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觉夏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大拇指上的血迹被她抹在了秦泠的脸上。 秦泠心里觉得恶心,脸色更加苍白,“我,我不知道…” “我只是听见这里面有声音,所以进来看看。” 沈觉夏又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她做的。 沈觉夏倒是想起来了,系统提供的记忆里也有这一幕,和她不同,原主是真的被吓坏了,秦泠也并没有出现,只是通过监控冷眼看着这一切。甚至这件事,沈茗也是知道的。 沈觉夏不知道,这一次沈茗是否也知情,不过这都不重要,她答应了原主,要帮她复仇,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第227章 沈觉夏手上微微使劲,将秦泠的皮肤捏得往里凹陷了一些。 “是吗?” 她的眼睛微弯,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眼神特别温柔,就像在看深爱的恋人一样。 秦泠看得呆了,心脏砰砰地跳。 这样的沈觉夏,真的好温柔。 想把她藏起来,只能她一个人看见。 “秦泠,你在撒谎,不乖哦。” 秦泠眨了眨眼,呢喃道,“我没有…” 她眼里只有沈觉夏一个人,就像被蛊惑了一样,双眼迷茫且无神,表情却又是痴迷的,疯狂的。 “都是沈茗让我这么做的…” 小夏的确让她出乎意料。 起初,不同意沈觉夏以个人的名义出来接戏,一个原因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量;另一个则是自己对她习惯性的保护欲。 可张扬的玫瑰,注定无法在温室中汲取营养,所以…她选择尊重小夏的决定。 果不其然。 玫瑰的芬芳自然引蝶。 垂下长睫,沈汀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是我判断失误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小兔子满意地怒了努嘴。 将她的小动作尽数收入眼底,心脏被蜜水泡得软绵绵的,哪怕已经确定关系六年,但沈汀寒仍然会感到庆幸——还好,她抓住了月光。 没有注意到沈汀寒柔情似水的目光,眨了眨眼,沈觉夏开始打量这间包房,“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会议中心还有这种地方?” “这样的包房有三间。”沈汀寒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奶蓝色羊绒围巾,展开,轻轻披在沈觉夏裸露在外的香肩,“主办方从未向外公布会场有包房的存在……” “而能得到主办方邀请的嘉宾,也不需要——借此来炫耀?”没等沈汀寒把话说完,沈觉夏就出声补充道。 第 117 章 罕见 夜幕渐深,庆功宴接近尾声。 灯光依然璀璨,但气氛——却已经不如刚开始那般热闹。 走出宴会厅。 外面的空气略带凉意。 披着浅蓝色的围巾,与通行的几位前辈挥手告别,而后,沈觉夏才快步走向停车场。 私密度极高的地下停车场内,价值不菲的豪华轿车整齐停靠着,抬眼望过去,丝毫不逊色于赛车电影中的精彩画面。 公司提前安排好保姆车,等沈觉夏走到位置时,司机早就已经站在车旁恭候着她的到来。 季知节说的“我们回家”,是回她们那个共同的家么? 沈觉夏忽而觉得好笑,季知节既不承认她是她妹妹,又跟她说一起回家。 真真是矛盾至极。 手机震动一声,网约车平台上有司机师傅接单了,迫使沈觉夏做下决定:“我今天要去外公外婆家。” 季知节勾起的唇角微僵,她又要去她外婆家。 沈觉夏出国五年半,并非没有回来过,只是每一次...都直接去了外婆家。 季知节有几次以看望老太太的名头过去,她也是在卧室或书房里,或是和姐妹们一起出去玩,总之每一次,季知节连她的人影都没见着。 季知节以为那天在嘉威特,她终于明白了沈觉夏为什么讨厌她,并以开诚布公的方式解开了她的心结。却没想到,只是她自己以为。 韫韫还是不愿意回家,不愿意跟她同处一室。 季知节有些失望,但面上却仍扬起笑意,“好,我送你。” 沈觉夏看着她牢牢握在手里的行李箱,默默退了网约车订单。行李箱还在人家手里呢,只好听她的。 “这次回国准备待多久?” “不确定,看具体情况。” “如果面试通过了,会留在国内吗?” 之前陈尧青也问过她这个问题,但鬼使神差的,沈觉夏答了句:“不一定。” 沈觉夏有一种被道德绑架的为难感,可季知节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听到她说要去外婆家都没有太大反应,更不用提开口请她跟她一起回家。 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沈觉夏不知道回应些什么,正好手机上来了个电话救急。 是沈初霁打来的。 “妈妈。” “韫韫,知节接到你了吧?” 果然是妈妈请她来接她的。 沈觉夏轻应了声:“嗯。” “好,妈妈等会儿就回家了,在家里等你哦~” 沈觉夏想起之前跟季知节说的,“我想去外婆家。” 沈初霁早就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出,“我已经跟你外婆说明天去看她们啦~” 本来老太太老爷子非要亲自来机场接她,可沈觉夏这么多年每次回国都往外婆家钻,沈初霁虽不曾强制她回家,但难免有些吃味儿。 终于听说她跟知节关系缓和了,沈初霁决定先发制人。 沈觉夏没想到妈妈会来这么一出,她只是想先去外婆家呆一晚,明天再回家,又不是不回家。 季知节正弯着眼睛看她,隐隐期待,沈觉夏略不自然地应了句:“哦,那好吧。” 她戴了半边耳机,季知节只得听到她的回应,没听到那边的话语,但能猜到她应当是要跟她一起回家了。 季知节同她确认道:“那咱们回家?” “嗯。” 沈觉夏的声音很轻,季知节却感觉她的语调在心上重重一击,随即压弯了眼眸。 第228章 沈觉夏抬头望天,又若无其事地扫她一眼。看见她的眼眸愈弯,似能与那天边的月牙平分秋色。 哦不是,还是那月牙好看些。 沈觉夏打开随身帆布包放置耳机,季知节视线一不小心扫到她包里的那本书,几乎是一眼就确定那是沈知华的《心问》。 “你还喜欢这本书吗?”书皮略有些泛黄,应该是沈觉夏刚搬家时从树上砸下来的那本。 沈觉夏不动声色合上包,“坐长途无聊,随手拿的。” 就算是随手拿的,那也证明她当年将这本书带走了。当初出国那么多行李,却还是将这本书带走了。 季知节心尖猛然一颤,她当时就算是在讨厌她,却还是带走了她们共同喜欢的书,那那些信件呢?她也带走了吗? 季知节熟悉沈觉夏的小习惯,她喜欢将她们往来的信件放在一个红木盒子里,而那盒子她常置于书桌左边的第二个抽屉里。自她出国后,季知节悄悄去她房间里找过,却没有看见那个盒子,也没看见那本书。 季知节当时以为她扔了,现在想来,或许她是都带走了吗? 虽不确定那些信件,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将书带走了。季知节的心上又泛起甜意,望向她的眉眼愈发温柔。 沈觉夏跟着季知节在停车场找到车,是辆黑色越野车。 还挺酷。她竟然喜欢这种车? 季知节打开后备厢,一阵芳香迎面而来,从中取出郁金香,猝然倾身抱住她,“韫韫,欢迎回家。”眼中的痴痴眷恋再次变浓。 她身上的香气与郁金香的不同,两种味道忽而混合,沈觉夏一时竟分不知哪种味道更香。 一侧柔软相抵,而另一侧,花快要被她们压坏了。 沈觉夏微微僵硬地从她的怀抱中挣开,闷声道:“还没到。” 季知节轻笑一声,将郁金香放进她的怀里。视线状似无意地扫向她的耳垂,又扫向她的脸颊,白皙肤色渗出小片粉红,像那傍晚时分天边的云霞。 她好像害羞了。 她的冷淡似乎出现了裂痕。 季知节低笑一声,凑近她的耳垂,幽声问她:“韫韫,是我香,还是花香?” 季知节又在说什么怪话! 她身上的香气愈近,沈觉夏一时僵在原地,感觉血液凝固,无法动弹。 “阿嚏~” 季知节对花粉轻微过敏,这会儿接触到鲜花又开始打喷嚏。 沈觉夏似是被这喷嚏解除了封印,唇角微弯,“当然是花香。” 她那抹笑像那澎湃春流,暖化了季知节心上的寒冬。 季知节一时愣在原地。 沈觉夏绕到她的另一侧,三下五除二将郁金香和行李箱相继放进后备厢,脆声道:“走了,季知节。” 季知节随即也笑了,“好。” 坐后排显得不尊重人,沈觉夏径直坐上了副驾。 季知节坐上主驾驶位,车技娴熟地出库、拐弯,每一个角度都刚刚好。 沈觉夏目视前方,心里却在猜想,她大概是经常自己开车的。 车窗未关严,知风带动车厢内空气流转,后备厢的花香隐约传来。沈觉夏莫名想起她在车下问的那句“是我香,还是花香?” 她身上的不也是香水味么? 沈觉夏想起自己应该没闻到她本身的香气。 不是,闻她做什么。 沈觉夏心里莫名升起些烦躁。 季知节余光看见她扁了扁嘴,轻笑一声。 沈觉夏看向她的侧脸,“你笑什么?” 季知节注意着路况,目不斜视,柔声道:“觉得你可爱。” 沈觉夏刚想脱口而出“你才可爱”,又意识这话是在夸她。 沉默又显得自己占了下风,于是正色说了句:“季知节,好好开车。” 季知节笑得更开心,露出唇边的小梨涡。 沈觉夏索性不理她,阖眼休息。 “韫韫,到家了。” 沈觉夏一睁开眼就看见季知节的脸,轻轻眨巴下眼睛,又将视线移至窗外那棵松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家。 “韫韫!愣着干嘛,快下车来让妈妈好好看看。” 沈觉夏歪头无奈一笑,“沈女士,你都不来接我!还想让我快点下车,没门!” “那你今天就不下车吧,我和知节去吃糖醋排骨、酸汤肥牛、麻辣小龙虾啦!” “妈!”沈觉夏一直怀疑自己不是沈初霁亲生的,这会儿证据更充分了。 季知节绕车小半圈,打开副驾驶的门,浅笑柔声道:“公主请下车!” 什么潮梗啊,她风湿病要犯了。 “季知节你!” 沈觉夏推开门,却看见她先行去后备厢里取行李箱和花去了。 那行李箱那么重,她拿得动吗? 沈觉夏三步并作两步,想去帮她搭把手,却见她轻轻松松拿了下来。 季知节现在已经不需要她帮忙了。 沈觉夏转身,缓步往家里走去,听见一声“韫韫”又快速回头。 她看见季知节正朝她走来,一手推着她的行李箱,一手将花递给她,“你的花。” 沈觉夏忽而想起那年她蹭她的毕业旅行,当时季知节也是这样,一手拿着花,一拿着糖葫芦,不过那时她递给她的是糖葫芦。 沈觉夏回过神来,接过她的花,又要去接她自己的行李箱。 第229章 季知节转了个方向避开她的手,柔声道:“没关系,我来。” 沈初霁正倚在门边看着俩人,真是赏心悦目啊。 想起点什么,扬声道:“韫韫,今天这么冷,怎么没围你知节姐姐给你织的围巾啊?” 沈觉夏心上一震,猛然回头看向季知节。 那围巾是她织的? 等回去之后。 她就要找个由头和他解约。 没有再和他多说一个字,脸色难看得像是踩了狗屎,许蔚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瞳孔不断震颤,秦旭想起自己从前对沈觉夏的那些冷嘲热讽。 完蛋了! 她肯定会来报复自己的…… 不行,自己必须得想办法提前做好准备。 病急乱投医之下,秦旭突然想到一个,或许能够压制沈汀寒的人物——沈从钧。 第 118 章 噪音 医学院的古老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庄重,脚步沉稳而又轻缓,季知节穿过长长的走廊,在导师办公室门口停下脚步。 “叩叩。” 轻敲半掩的房门。 黑胡桃木书架摆满了各类医学著作与研究论文,墙上的荣誉证书和合照,见证了导师多年的辛劳付出。 研究资料一丝不苟的叠放在办公桌左侧,中间是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而最右——则是一杯已经凉透的黑咖啡。 听到敲门声。 沃伦从资料里抬起头。 “请进。”白色的齐耳短发修剪得非常整齐,拿起桌旁的金色钢笔,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沃伦扬声说道。 得到允许,季知节才迈步走入办公室,“教授,薇薇说您有些事想要和我当面聊聊。” 坐在办公桌后,沃伦目光温和的看着她,“季,你应该猜得到我想和你说些什么。” 华国的研学队伍。 沈觉夏可不知道江轻澜的想法,就算她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意。她在想,沈茗突然过来,会不会跟沈汀寒的事有关。 沈茗一看见她,就亲密地挽了上来,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两姐妹的关系有多好。 沈觉夏偶尔也觉得沈茗着实烦人,动不动就搂搂抱抱。之前还好,自从昨晚被她看见自己吐血以后,沈茗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比如这会儿,旁人只能看见两姐妹手挽着手,只有沈觉夏知道,沈茗的大拇指摁在她的手背上,正不紧不慢地摩挲着。 她心里涌起一阵不耐烦的感觉,抬手握住沈茗的手腕,不露痕迹地将人推远了一些,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小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茗笑了一下,清纯的脸蛋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笑得很甜美,她一只手掩着嘴唇,凑近沈觉夏耳朵,低声问道,“姐姐,沈总要来学校,为什么要你去接待她?” 沈觉夏神色不变,她视线一扫,突然瞥见江轻澜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就连萧冉也盯着她们。 沈觉夏唇角微微勾起,“是班主任让我去的。” 沈茗没注意萧冉的目光,她现在对沈觉夏兴趣正浓,又下意识地觉得萧冉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哪儿还有注意力分给她。 “姐姐真的不认识沈总吗?” 那天宴会,沈汀寒也到场了,虽然她没看见沈觉夏和沈汀寒有接触,但不能保证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勾搭在了一起。 她开始明白了沈觉夏的神秘吸引力,连她一个原本对沈觉夏感到厌恶的人都能被她引诱,更别说是沈汀寒这种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女总裁了。 “要说认识,或许小茗与沈总更加熟悉。” 沈觉夏偏了偏脑袋,让自己的耳朵远离沈茗的嘴唇。 “小茗,你好像对沈总很感兴趣?” 沈茗起先还在沈觉夏面前装可爱,自从昨晚露出真面目以后,她就不吝在沈觉夏面前展现出她的野心。 “沈总那样的人,谁不想结交呢。” 沈汀寒虽然风流花心,可她实力强大,背景深厚,如果能得到她的支持,夺取沈家家产的成功率就会更大。 沈觉夏轻笑了一声,沈茗顿时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听沈觉夏轻声道,“小茗你这么说,要是萧冉听见了,恐怕会吃醋。” 沈茗脸色僵了僵,她这才想起萧冉来,萧冉和沈觉夏在同一个班级,她心里却只想着沈觉夏,这可不是一个好苗头。 “萧冉对我一心一意,不会吃我和姐姐的醋。” 沈茗故意曲解沈觉夏的意思,说明她心里是害怕的,沈觉夏笑容越发明显,她暗暗挣脱沈茗的手,“萧冉在看你呢,不如你跟她聊一聊。” 沈茗还来不及拒绝,沈觉夏就快步走到窗边,冲萧冉唤道,“萧冉,你出来一下。” 萧冉还没动,江轻澜就猛地站起身来,旁边的梁惜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江轻澜手撑着桌子,指节用力到泛白,她死死地盯着萧冉的背影,抬脚踹在面前的凳子上,吓得同桌的女生脸色都白了,紧低着脑袋,不敢看她。 梁惜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她不敢在这时候激怒江轻澜,只能期待对方自己消气。 江轻澜刚才分明看到,沈觉夏的眼神轻飘飘地从她身上扫过,脸色冷漠,可落在萧冉身上时,又变得温柔似水。 早上的时候萧冉还说,沈觉夏差点儿成了她的未婚妻,眼下两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做出这种暧昧的举动来,分明是半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第230章 江轻澜百思不得其解,她自认对沈觉夏已经做到了最好,她对别人绝对没有这样好的耐心。换作其他人,打她一巴掌,又对她甩脸色,早就被她收拾了。 也就是沈觉夏,恃宠而骄。 萧冉没有回答,却无端感觉背后一凉,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大步往外走。 “茗茗。” 萧冉出来了,沈觉夏顺势说自己还有作业没完成,她的表情十分正经,仿佛真的在为了作业发愁,沈茗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眼看着她进了教室。 沈觉夏才坐下,江轻澜就几步走过来,“觉夏,你离萧冉远一点。” 沈觉夏头也不抬,“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轻澜脸色阴沉得可怕,身边的同学都不敢说话,原缘偷偷扯了一下沈觉夏的衣服。 沈觉夏无奈,扬起脖子看着江轻澜,语气里含着几分不耐烦,“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威胁别人?” 江轻澜愣了一下,随后心里涌起了更大的怒火,“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 她在沈觉夏面前跟孙子一样,伏低做小,沈觉夏居然还敢说自己威胁她?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要威胁我的同学?”沈觉夏说的话太过冷漠,原缘在心里替她捏了把汗,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江轻澜说话,沈觉夏也算是厉害了。 江轻澜扫了一眼旁边碍眼的几个人,表情愈加难看,别人是否怕她,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考虑别人的心情? “我没威胁她们。” 最终还是江轻澜低了头,她半天憋出一句,“我尽量。” “你把时间花在我身上,没用。”沈觉夏难得认真了几分,她既是在对江轻澜说,也是在对喻洛景说。 江轻澜捏了捏拳头,“我乐意,我就是喜欢你。” 沈觉夏脸色重新变得冷漠起来,她捏紧了手里的笔,“我要做作业,别挡光。” 江轻澜很想问问她为什么,可她最后也只记得沈觉夏说挡光了,便只能委委屈屈地挪开身体。 原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起先她还觉得,沈觉夏对江轻澜真的是太冷漠了。可随后一想,沈觉夏对谁都温温和和的,唯独对江轻澜冷漠,这未尝不是一种特殊。 虽说这特殊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沈汀寒的讲座定在上午,恰好那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礼堂里做得满满当当,一眼望去全是人。 沈觉夏的座位被安排在第二排中间,她虽然不怯场,但也觉得这个位置过于高调了。 前面一排全是学校领导,沈觉夏就显得尤其特别,万众瞩目。 脑袋里的系统还在碎碎念,给她直播后排学生对她的讨论,沈觉夏脸色不变,背挺得笔直。 沈汀寒站上台,一眼就看见了沈觉夏。 小姑娘脸上带着柔软的笑容,比起上一次,她的脸色似乎苍白了几分,整个人也更加脆弱纤细,却又好像变得更诱人了,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勾起旁人对她的欲望。 这位置是沈汀寒特意吩咐的,方便她随时能看见沈觉夏。 此刻,她目光放肆地打量着沈觉夏,从对方微含笑意的眼眸看到柔软粉嫩的唇瓣,随后落在鼓鼓的胸口上,可惜前排的座位挡住了沈觉夏的细腰和长腿。 沈汀寒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她知道沈觉夏有一双又细又直的腿,膝盖透着微微的粉,脚腕纤细,骨骼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这样的一双腿,要是能缠在她的腰上,应该也别有一番滋味吧。 沈汀寒十几岁开始养小情人,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不少的美人,其中不乏比沈觉夏脸更漂亮,或是身材更好的。 可只有沈觉夏能让她生出这样强烈的征服欲,为了得到这个人,她甚至愿意慢慢等待,只为了享受果实成熟时的甜美滋味。 沈汀寒的目光其实也不算特别明显,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是沈觉夏却能清楚地明白她的意思。 沈觉夏手指拂开脸颊边的碎发,手指状似无意地扫过自己的唇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汀寒,唇边勾起了一个笑容。 沈汀寒只觉得身体一热,熟悉的欲望被唤醒,她眸光深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觉夏看。 “沈总。”助理在台下小声唤道。 讲座已经开始了,沈总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沈汀寒回过神来,她竟然被沈觉夏引诱到忘了正事。这对她来说,算是一个很新奇的体验,因此她并不感到生气,反而更多的是愉悦。 沈觉夏果然合她的心意,长相性格,方方面面都戳中了她的点。 排除个人感情色彩,沈觉夏不得不承认,沈汀寒的讲座很吸引人。她说话风趣幽默,引经据典,而且很会跟台下的同学互动。一场讲座一共有两个小时,却很少有人中途离开或者是睡觉。 不过她讲着讲着,目光就会落在沈觉夏的身上,既不显得刻意,却也让人很难忽视。 讲完以后,就该沈觉夏上场了。 校方本来还安排了几个学生跟着,毕竟沈觉夏才转学过来不久,学校对她并不了解,有这样的机会,校方当然更希望让熟悉的优秀学生上。 可惜沈汀寒本就是来找沈觉夏的,当然不希望有电灯泡跟在旁边,因此通通拒绝了。 她的原话是,她是来回忆青春的,不是来巡查校园,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第231章 参加讲座的学生基本上都回了教室,现在正是上课的时间,学校里走动的人并不多。 沈汀寒终于有机会和沈觉夏聊几句,表情都放松了一些。 她故意和沈觉夏走得很近,手背时不时地触碰到沈觉夏的手。 “小狐狸,有没有想我?” 稍微抬手,编导示意灯光和音乐正常进行。 灯光四散开来。 悠扬的退场音乐缓缓响起。 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马丁靴踩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哒哒”的轻响,沈觉夏将每一步都走得平稳而自然。 没有人。 可以,看她的笑话。 望着沈觉夏潇洒离场的背影,男人目光遗憾,但在下个瞬间——遗憾转为了震惊与狂喜。 收视率! 他马上要升职了! 紧紧握着手中的麦克风,蓦地从观众席起身,他大声问道:“网上说你乱/伦是真的吗?” 脚步只顿了一秒。 旋即,沈觉夏走出演播厅。 第 119 章 失约 从发生突发状况到走出演播厅。 总共。 还不到十分钟。 脚步虚浮而没有重心,反手将休息室的房门锁紧,沈觉夏神情恍惚地坐在单人沙发上。 疑问和胆怯,混合着未知的恐惧——一股脑地向她涌来。 等她重新反应过来时。 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打开了社交媒体。 一整片以她姓名开头的热搜词条,每个词条的最右边都标着猩红的“爆”。 指尖颤抖着,她点开词条下的实时讨论。 “热搜怎么都是沈觉夏,她是谁啊?” “乱/伦真的假的?秦旭不是说他喝酒了,那他直播说的话这些话还能信吗?” “秦九日直播账号已封,私我+v,有一手录屏(括弧,不收费~)” 沈觉夏此刻正站在那棵松树下,双眸牢牢锁在她的脸上。 季知节望着她浅笑,想起她从前总是站在这棵树下喊她,“季知节,我有道题不会!” 沈觉夏哪里有不会的题呢?她只是想假借请教她,顺理成章地将她从她妈妈手里解救出来而已。 沈觉夏此时看她的眼神,与从前疑惑她为什么迟迟出门的眼神很像。 不知是她的眼睛会说话,还是季知节确实同她心有灵犀。 季知节总能第一时间明白她的眼神想传达的意思,比如当年不用她问,自己主动开口解释为什么来得迟了,她的眼底就由初冬化为了暖春。 又比如此刻,她定是想问“围巾是你织的?为什么当时不跟我说?” 知道她想问什么,但季知节却摸不准她现在的脾性,斟酌了会儿,看着她的眼柔声开口:“围巾是我织的,阿姨给你织的那条脱线了,没告诉你是因为当时你没问,我也...不敢提。” 果然是她织的!妈妈哪有那么好的手艺?亏得她还感动了好几天,接连几天给妈妈订礼物。 但是,什么叫她不敢提,她沈觉夏又不是凶神恶煞。 未及深想,沈觉夏又暗自庆幸自己在上飞机前取下了那条围巾,要不然显得她有多喜欢似的。 沈觉夏若无其事地淡淡一句:“谢了。”说完伸手要去接她的箱子,“我自己来吧。” 季知节浅笑着没放手,“我来。” 沈觉夏站在她面前挡着她的去路,望着她的眼认真道:“我来吧。” 刚备完菜出来的祁阿姨看着二人因为一个行李箱拉扯,哭笑不得,“我来我来。” 最后两人谁都没抢过祁阿姨,望着她三下五除二地搬上楼梯,大气都不带喘的。 沈初霁笑弯了腰,“你们两个小丫头还想跟祁阿姨抢啊。” 沈觉夏轻瞪她一眼,“妈妈,你还笑我们!你织的围巾都能脱线!把礼物还给我!” 沈初霁轻笑一声,“给我了就是我的,想要回去必不可能!” 季知节在台阶下望着她们唇角愈弯,她们母女的相处模式二十余年都没有变化。 原来在有些事情上,时间也会起恻隐之心、手下留情,比如眼前的亲情,以及值得期待的属于沈觉夏的爱情。 季知节贪心地希望,韫韫的爱情只与她一个人有关,一如从前的这么多年。 沈初霁看到听着她们讲话正出神的季知节,亮声说道:“而且我那围巾就脱了一点点线,知节说帮我补两针就好了。我当时一听心想这哪儿能啊,肯定要妈妈亲手给你补好,下次给你带过去呀。 “而且知节说她正好带了条新围巾,这不巧了么?” 沈初霁说着,想起那天她问季知节:“知节,你实话告诉阿姨,这围巾你是不是专门给韫韫织的?” 她犹记得那边沉默了许久,传来一句:“阿姨,我给她织了不止一条。” 沈初霁心下既震撼又感动,想起自己的少年时期,不曾有过这样真挚的情谊,也跟大多朋友在成人成家后断了联系。 沈初霁轻叹了声气,“把你的那条给她吧,但是知节,这事不一定是你的错,你千万不要太过自责。或许,其中存在误会。” 那边传来闷声一句:“谢谢阿姨。” 沈初霁也有自己的私心,比如希望二人和好,沈觉夏能开心一点,也可能愿意回国回家。 她不愿也不会将沈觉夏不愿意回国回家的原因归在季知节头上,那样对她来说恶意也太大了。只是她希望她们能和好,因为她曾亲眼见过她们关系鼎盛时期的样子。如果当年能维持下去,不会闹成今天这幅模样。 第232章 沈觉夏捂起耳朵进屋,给两人留下背影和一句,“妈妈您就狡辩吧,我不听。” 沈初霁回头拉季知节:“知节,进屋吃饭啦!” “好嘞。” 沈觉夏静静吐槽:“妈你不是聚餐吃了吗?现在还吃?您什么时候减得下来!” 妈妈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要减肥,但每次都是无疾而终。这次看来又要失败了。 沈初霁浅睨她一眼,“我不动筷子,看着你们吃不行?” 沈觉夏听见季知节在身后低笑。 她又笑什么! 沈觉夏索性不说话了,去盥洗室洗手,季知节也跟在她身后。 “韫韫,我织的那条围巾,你喜欢吗?” 沈觉夏在镜子中看见季知节的脸,她也在看镜子里的她。 “挺好的。” 沈觉夏取了纸巾擦手,同她擦肩而过,感觉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此时沈觉夏得出了答案,若单论她本身的香气,她比郁金香还要香。 但她是不会跟季知节说的。 “韫韫,围巾带回来了吗?让妈妈看看是谁的手艺好呀?” 沈觉夏没忍住笑,“妈妈,您的手艺那肯定是登峰造极呀,谁能跟您的比。”边说边把围巾从包的底部取出,得了沈初霁一个板栗。 “我这不夸您呢!打我干嘛!” 沈初霁拿着那条围巾左看右看,摸到那个刺绣,惊讶道:“你知节姐姐确实手艺是比我好,还给你绣了名字嘞。” 绣了她的名字,绝非临时起意、一日之功。 季知节在去嘉威特之前就给她准备好了围巾,恰巧妈妈的围巾脱线,她才能顺理成章地送给她。如果妈妈的围巾没脱线呢? 沈觉夏心中动容,默默看了一眼刚站到身旁的季知节。 季知节笑得眉眼弯弯,“我拍的那部电影正好是苏绣非遗相关的,跟着专业师傅练了些天的。” 这是给长辈台阶下,沈初霁轻笑,拍了拍她的肩。 三人上桌吃饭了,席间沈初霁解释:“你季叔叔前段时间到岛上采风去了,要过些天才回来。” 沈觉夏轻点了头,她只当季叔叔是个普通的长辈,在与不在,都与她关系不大。 季知节听见沈初霁提起那个人,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一切正常。 心下微沉。她还没发现那些信么? 一顿饭吃下来,都是沈初霁在细细问沈觉夏在国外的情况,季知节时不时附和两声。 明明母女二人经常打视频,对她的基本情况都了解,可沈初霁还是想了解得更细、更具体。 沈觉夏回答得认真,旁边那人也听得认真。 沈觉夏还要倒时差,吃完饭就上了楼。 一进卧室就看到她床上的新床品,以及她书桌上摆着的,郑晚意的签名照。果真像妈妈说的,季知节碰到人家还真给她要了签名照。 她又抬头看了眼墙纸,那上面还贴着郑晚意的海报,贴了一半、垂下来的。 但季知节不知道的是,她早已经不喜欢郑晚意了,或者说不追星了。 沈觉夏抬手触及那海报,本来就粘得不牢,此时轻轻一撕就下来了。 “咚咚”,轻敲门声响起。 “请进。” 季知节给她送热牛奶,却看见她手里拿着刚撕下来还没来得及扔的郑晚意的海报。 心上碾过一阵疼、又泛起些酸意,轻扯出笑意,“你,要贴她的新海报吗?” 季知节想,她是得多喜欢郑晚意,才会在进到卧室第一时间换上她的新海报。 眉头皱紧,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季知节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上午她才答应,会在这次的项目结束之后再回国。 “教授,我可能要失约了。” 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沃伦没有指责,只是遗憾而又不舍,“季,如果你没有跟完实验的整个过程,那我无法……” “我明白的。”轻轻点头,季知节的目光坚定不移,“教授,实验室里的其她人也非常这次值得署名。” 无声叹息,沃伦回道:“既然你已经都想好了,那么,我只能祝你顺利。” “谢谢您,教授。” 挂断电话之后,转头就联系了研学队伍的带队教授,电话接通,季知节开门见山地说道:“郭教授,我这次想要和你们一起回国。” 第 120 章 保护 中午十二点。 s市城郊的一家网吧。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首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聚焦明珠》的支持与厚爱,我们现在非常遗憾地通知大家:为了确保节目内容符合国家法律法规以及社会公序良俗的要求,我们将停止该节目的播出,祝好!” 《聚焦明珠》的官博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水花,也没回应评论区底下的那些猜测。 “听说沈氏集团法律部给节目组发律师函了?” “路过吃瓜,资本下场就是牛。” “楼上的恶意简直不要太大,节目组都说了是由于违规所以才停播的,如果节目组没问题的话,那人家发多少封律师函也没有用吧?” 面颊浮肿,双眼布满了凸起的红血丝,秦旭一边刷着网上的资讯,一边疯狂给沈从钧打电话。 这个狗杂种居然敢耍他! 沈从钧明明答应过,只要他按照计划装醉直播把沈觉夏的这些事情添油加醋地发到网上,等直播结束之后,沈氏集团就会和他签订一系列的代言合同。 第233章 结果现在—— 别说代言了,他说不定还要进去坐牢。 沈汀寒挑了挑眉,她懒懒地看着沈觉夏,“你想做什么。” “我的好妹妹太孤独了,没有人帮她,所以我得给她找个帮手。” 沈觉夏柔柔一笑,余光瞥见江轻澜朝这边走了过来,她神情不变,似乎没有看见。 “这个人,得是表面同你并无多少关系的,免得她起了疑心。” 沈汀寒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这里正好有一个绝妙的人选。” 这人表面上同她关系不好,甚至算是敌对的,其实却是她安排在竞争对手公司里的一颗棋子。 “你舍得把你的秘密武器交给我?” 如果不是沈汀寒说起,怕是没有人会相信,这人竟然是她安排的。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沈汀寒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一缕长发,“能让小狐狸开心,也算是值得。” 沈觉夏不回答,只笑了笑,她往车窗外看去,江轻澜找不着人,便转身离开了。 沈汀寒同她一起目送江轻澜离开,试探道,“她对你也算是掏心掏肺,你真不喜欢她?” 沈觉夏回头瞥了她一眼,神色极为淡漠,“你把我往外推?” “那倒也没有,问问而已。” 她是馋人身子,可沈觉夏也不见得有多少真心,江轻澜这样的人,大概也只能被沈觉夏玩弄在手心里。 她和江轻澜,也不知道谁更可怜。 沈汀寒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更惨,毕竟她人没得到,就先出钱出力,半点儿好没捞着。 沈茗知道方仪乐有意撮合沈觉夏和江轻澜,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沈觉夏真和江轻澜在一起。 偏偏方仪乐正高兴着,无论如何也不许她去打扰,沈茗气极,萧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一时没了发泄的对象,干脆找了个阳台躲着吹风,不想再出去。 她原本就不是今天的主角,离场了也没人注意。沈茗耳朵里听着外面隐约的音乐声,心情极为复杂。 公司里的人都敢在背后嚼舌根子,说她比不过沈觉夏,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沈觉夏的身体看起来病怏怏的,偏偏上次检查,医生说只要不刺激到她,好好养着,也不是大问题。 沈茗想,沈觉夏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刺激,才能让她犯病呢? 身体不好就不要跟她抢了,就当个股东,等着分红不好吗? 沈茗放空思绪,耳朵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过来。 “你是…” “沈二小姐。”尹黎冲她举了举杯,“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沈茗听着这个躲字,觉得十分刺耳。她是为了躲开那些人不假,可从一个外人的嘴里说出来,就是对她的讽刺。 “我只是觉得里面太闷了,出来吹吹风。”沈茗站直身体,“我就不打扰你了。” 尹黎拉住她的手腕,笑着说道,“别急啊,我为我刚才的话向你道歉。不过,二小姐,我说的是实话,你不能否认吧?” “现在谁不夸你姐姐,还有谁能看到你的努力?”尹黎凑近她的耳朵,眼眸微微眯起,低声说道,“沈茗,你真的甘心吗?” 沈茗愣住了,她在心里问自己,你甘心吗? 她不甘心,过去的十几年里,她是沈家唯一的小姐,沈氏当之无愧的继承人,沈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沈觉夏回来以后,就都变了。 如果她真是沈觉夏的妹妹,或许她还不会这样惶恐。可她知道,她不是,她是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沈觉夏才是沈家真正的,唯一的血脉。 沈觉夏过了十几年的贫苦生活,心里真的不怨她吗?如果沈觉夏掌握了公司大权,还有她的位置吗? 沈茗不敢不想,她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就只有拼命去抢。 “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无关。”这些事情,没有必要让外人知道。 尹黎见她态度有所软化,便又说道,“你怎么知道跟我无关呢?沈茗,我就是为你来的。” “我会帮你。” 沈茗猛地转头看着她,两个人挨得很近,“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沈汀寒对沈觉夏很有兴趣,不出意外的话,等你和沈觉夏争起来,沈汀寒一定会帮沈觉夏。” 沈茗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觉得心急。沈汀寒那样的人,要是真的帮助沈觉夏,她还能有多少胜算呢? “巧了,我这个人别的没什么,就是很看不惯沈汀寒那个女人,只要是她想做的,我都要去插一脚,偏不让她如愿。” 尹黎松开沈茗的手,转而朝她伸出右手,“还没介绍自己,我叫尹黎。” 沈茗对这人有印象,知道她是出了名的和沈汀寒不对付。据说是因为沈汀寒曾经渣过她妹妹,所以她一直对沈汀寒怀恨在心。 要是能得到这个人的帮助,她的胜算说不定会大上一些。 说起来,沈茗也是没有办法了。她从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出来跟她争家产,所以也不太在乎自己的人际交往,等真到了需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居然就一个萧冉。 可萧冉不能完全代表萧家,况且萧伯父明显更偏向沈觉夏,她实在是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萧冉身上。 沈茗也伸出手,同尹黎的手握在一起。 第234章 “那你能帮我做什么?” “你和沈觉夏都在公司实习对吧?我听说,沈觉夏的表现好像比你要好啊。” 这也是沈茗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难道沈觉夏真遗传了沈成泽的商业头脑吗,明明之前从没接触过这些工作,却还是能做的有条有序。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比不上沈觉夏,只哼了一声,“然后呢。” “她没遇上麻烦,你就不会主动给她制造麻烦吗?” 沈茗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尹黎松开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咱们先加个好友吧,之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沈茗一想也是,今晚来的人那么多,万一她们的谈话被人给听了去,被沈觉夏知道了怎么办。 她和尹黎加了微信好友,也不多做停留,避免被人看见。 尹黎盯着她的背影,微微舔了舔唇,她低头看着手机,随手切换了另一个账号。 “搞定了,账号和密码给你。” 这还是沈觉夏出的主意,她当然可以通过沈汀寒给尹黎传话,但她更希望自己能直接同沈茗接触,只是借一下尹黎的身份而已。 “你这个妹妹,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沈汀寒将尹黎发过来的账号和密码转发给沈觉夏,她凑到沈觉夏身边,看她用应用□□登录了这个账号,不免笑道,“幸亏我跟你不是敌人。” 沈觉夏瞥了她一眼,心想那倒未必。 宴会结束已是深夜,沈觉夏想了想,用尹黎的账号给沈茗发了一条消息。 [尹黎:你先跟我说说,沈觉夏在公司的情况。] 她发完之后,收起手机,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是方仪乐,端着两杯牛奶,递了一杯给她,“觉夏,今晚感觉如何?” “谢谢妈妈,今晚见到了很多人,过了十八岁,我感觉自己好像又成熟了不少。” 沈觉夏随意敷衍了她几句,方仪乐还想跟她说说江轻澜,被沈觉夏岔开了话题,“妈妈,这杯牛奶是给小茗的吗。” 方仪乐点头,“是啊。” 沈觉夏笑了笑,“让我去吧,正好有几句话想跟小茗说。” 方仪乐不疑有他,还觉得十分欣慰,这两姐妹的感情真好。 沈觉夏端着牛奶,敲了敲沈茗的房门,她退后一步,只等沈茗来开门。 沈茗像是才洗完澡,她的头发还在滴水,“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喝杯牛奶再睡吧。”沈觉夏递给她,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隐约瞥见她的手机扔在床尾,想来可能已经看到消息了。 她唇角微勾,“往后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辛苦你了,小茗。” 沈茗还以为她说公司里的事情,总觉得沈觉夏在跟她炫耀。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我知道了,姐姐。” 沈觉夏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晚安,小茗。” 她回到房间,果然看见了沈茗发过来的消息,前面都是些废话,只有最后一句,让沈觉夏笑了一声。 [沈茗:她最近好像参与设计了一个策划案。] 沈觉夏手指点了点,回了消息,随后扔开手机,褪下礼服,光着脚往浴室走去。 沈茗惴惴不安,沈觉夏刚才温柔体贴的模样又浮现在她眼前,她真的要和外人一起对付沈觉夏吗? 正想着,手里微微振动了一下,沈茗赶紧解锁,微信弹出了最新消息。 [尹黎:那你把她的策划书删了吧。] 沈茗知道,沈觉夏为了写这个策划书,查了好几天的资料,天天抱着电脑。策划书已经写了一大半,只差完善一些细节,就能打印出来。 如果她毁掉沈觉夏这些天的劳动成果,沈觉夏拿不出策划案来,父亲会不会对她失望呢? 沈茗心跳的飞快,半天没敢回复,过了好久,才犹豫道。 [沈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直到快睡着时,她才收到尹黎的回复。 [尹黎:我有一个病毒文件,如果你能安装进沈觉夏的电脑里,就绝对没有问题。] [尹黎:一切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领导事先打过招呼,只要她的要求不算过分——就必须尽力满足。 “沈觉夏是我相恋多年的爱人。” “网上的内容是假的,那张照片是我出国前和她拍下的,不知道被谁刻意找了出来。” “希望大家可以理智分辨网络上的错误讯息。”顿了顿,季知节又温声说道:“感谢大家给我这一分钟的时间,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弹幕早就已经炸开锅了。 “季知节是谁啊?她很有名吗?” “cu院校最年轻的研究员,你都不关注医疗新闻吗?连她都不知道。” “这是官宣吗?医生x女明星我磕到了!” 第 121 章 咫尺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天边的颜色也逐渐加深,路灯一盏接一盏地点亮。 天空泛着柔和的橙红,温暖的暮色与高楼大厦玻璃幕墙所反射出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描绘出绚丽画卷。 正值下班高峰期,街道上川流不息,黑色轿跑在拥挤的车流中优雅穿梭,流畅的线条与低矮的车身格外引人注目。 目光专注地望着前方,沈汀寒动作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眸底的情绪复杂而又纠结。 搭在膝盖上的手掌虚握着。 第235章 抿紧樱唇,沈觉夏时不时就会偷看她一眼。 “小夏,你不要多想。”敛眉,沈汀寒忽然开口。 手指抠着甲缘的软肉,转头看向窗外的夜景,小兔子轻声回道,“我知道的,姐姐你安心开车吧……” 虽然她清楚—— 沈汀寒亲自开车是担心她的安危。 可是…只要她一想到待会儿三个人要同时待在封闭的车厢内,她就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随着车子逐渐减速,发动机的声音慢慢变柔,最终归为寂静。 二月底的空气里夹杂着几丝凉意。 这苍蝇在说谁,听见这话的人心里都明白,沈汀寒暗暗咬牙,好歹绷住了表情,助理却露出了不忿的表情来。 江家这位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沈总是什么身份的人?竟然被她比作苍蝇。 沈觉夏背靠在床头,神色淡淡地看着江轻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好像还没放学吧?” 她明明让江轻澜去上课,这人却在上课时间跑来医院,还一来就这么大的火气。 “我的手受伤了,来医院包扎,顺便上来看看你。” 江轻澜伸了伸自己的手臂,示意她看手臂上的绷带,以此来证明,她并没有说谎。 “好好的上课,手怎么会受伤了?该不会是你自己弄伤的吧?”沈汀寒嗤笑了一声,她说这话也只是为了嘲笑江轻澜,其实心里并不这样认为。 沈觉夏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旁人不清楚,她却知道,江轻澜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她愿意,别人根本伤害不了她,甚至很有可能,这伤就是她自己弄上去的。 这疯子为了缠着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沈汀寒任她拍打,她好脾气地说:“就是想解除婚约。” 沈汀寒本来无所谓这场订婚,梦里父亲问她,要是不愿夏,这场订婚作罢,是她自己同夏的,因为那时候她的世界除了钢琴,嫁给谁都无所谓。而龙沐辰向她保证过,就算是婚后也会给她最大的支持。 她眼神暗沉,要是知道沈露沈喜欢龙沐辰,她可能就不会答应了。 偏偏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说,事后又在恶心人。 沈觉夏手指划过她的眼睛,那双乌瞳如暗夜的碎星子,“想什么呢?表情这么难看。”她冷嗤道:“就你家的那些事,要不求求我?”她贴近沈汀寒的耳边,喃喃私语:“我帮你把他们全杀了好不好?你也不用为此费心了。” 沈汀寒沉默半响,看到沈觉夏眼中流露出的杀机,她是真想杀人,而她也有这个本事。 伊万诺夫家的交易本就是建立在血腥之上的。 她伸手盖住沈觉夏的眼睛,把人抱坐到了自己腿上。宽大的车厢,就算这样坐也顶不到头。 沈觉夏扑腾脸又红了,“你,你又干什么?”小嘴嘀嘀咕咕的,“不是觉得我重?” 看来她还是有些介夏沈汀寒抱不动她的事实。 沈汀寒保证道:“我会加强锻炼的。”她把沈觉夏的头按在胸前,“你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哼!”沈觉夏贴在她的胸口,听到沉稳的心跳声,她突然蹭了蹭,小声说道:“也不大啊。” 沈汀寒按着她脑袋的手一顿,磨牙问道:“你说什么不大?”她总有办法调动她的情绪。 沈觉夏无辜道:“胸啊。” “你大吗?”沈汀寒推开她的脑袋,低头问她。 沈觉夏亮晶晶的,“我还有bcup的。” “挺骄傲?” 沈觉夏点头。 沈汀寒气笑了,揉乱了她一头金发。 路上,沈觉夏顺便去服装店买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沈汀寒陪她换衣服时才发觉那一身繁复的裙子藏了多少武器,怪不得这么重。 换好衣服,沈觉夏出来跳到她的背上,轻得宛如羽毛,让她不由得颠了颠。 “我重不重?”沈觉夏故夏问道。 沈汀寒无奈道:“不重,很轻。” 沈觉夏搂住她的脖子,“算你识相。” 两人这才又坐车回沈汀寒家。 路上,林肯车后座的可视电话响起,沈觉夏在座位上按了一下,保镖提醒道:“大小姐,有人跟踪我们。” 沈觉夏慵懒地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交给沈汀寒。 “搞清楚是什么人,无关紧要的人跟着就跟着吧。”他们入境时向华国递交了一份保证,保证不会在国内乱动用武力,否则这将是一起外交事故。 不过,沈觉夏眼神暗含精光,接过沈汀寒递来的酒。要是对方先出手,他们只是自卫反击可就说不准了。 “在想什么?”沈汀寒把红酒瓶放到一旁的置酒架上,感觉沈觉夏身上的气息又变得危险。 沈觉夏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鲜红的酒液沾湿她的唇瓣,她看向沈汀寒。 沈汀寒手指拂过红酒瓶,掂起酒杯。 她皱眉看了看,又放下。 “不喜欢喝红酒?”沈觉夏不回答反问,她摇晃着酒杯,等待红酒中的单宁与氧气产生奇妙的反应。 沈汀寒说道:“空腹喝酒不太好。” 沈觉夏看她嫌弃的表情,微拧的眉头,心头一动。 “你在关心我?” “是。”沈汀寒有些时候直沈的可爱。 沈觉夏笑了起来,她笑起来其实也很可爱。眼睛弯起,嘴角微勾,不像往日的似笑非笑,像只猫儿一样打开蜷缩的肚皮,让沈汀寒想上手挠一挠。 第236章 “可我离不开酒精怎么办?”沈觉夏勾着下巴,无辜地看她。 那眼神纯真中透着一丝欲望,像在伊甸园里被欲望勾引的夏娃。 沈汀寒不由得放低了声音,手指摸上了沈觉夏的肩膀,“不喝了?” 沈觉夏把酒杯放到她的手里,“你想让我喝吗?” 沈汀寒诚实的摇头,“你可以在饭后喝一点。” 沈觉夏问她:“那你家里有准备好我喜欢吃得饭菜吗?” 沈汀寒回答:“有。” 两人的交谈告一段落,因为沈汀寒家到了。 沈氏在郊区有一块地,基本沈家人都住在这里,偶尔外出住在其他房子里。 江轻澜大步走进来,在沈汀寒身边站定,脸色沉沉地看着她。 沈汀寒手里还拿着那个苹果,“你挡光了。” 上次江轻澜倒水在她头上,最后也没弄个明白,她又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狼狈的模样。再加上江家人一直强调,江轻澜还是个小孩子,如果她再计较的话,倒像是她在欺负小朋友一样。 虽说这件事情好像已经过去了,可她心里一直都不太舒服,对江轻澜也越发不喜欢。 江轻澜才不管沈汀寒怎么想,她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苹果皮,还有上一个苹果的尸体,哼了一声,冷淡道,“这么丑的苹果,你也好意思拿给觉夏吃。” “丑不丑不重要,重要的是,觉夏喜欢就够了。”沈汀寒说完,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沈觉夏,“小狐狸,你尝尝。” 沈觉夏顶着两个人的目光,正想伸手接过去,江轻澜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使劲儿一抓,就将苹果抢了过去。 她也不吃,就拿着看了两下,然后十分平静地说道,“仔细一看,这苹果果然长得丑。啊,觉夏,我刚才包扎的时候,手好像不小心碰到药水了,忘记洗手了。不过,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这是沈总亲自给你削的。” 沈汀寒嘴角一抽,沈觉夏的洁癖她算是清楚,她的手干干净净的时候,摸了苹果,沈觉夏都不肯再吃,更别说沾了药水。 果然,沈觉夏眉头一皱,“算了,我好像肚子不太舒服,不想吃了。” 江轻澜啧了一声,好像十分遗憾,“沈总,苹果还你。” 沈汀寒没接,“小狐狸不吃就扔了吧,我也嫌脏。” 江轻澜当着她的面将苹果扔进垃圾桶,发出砰的一声,也让沈汀寒脸色更加难看。 “小狐狸,你每天都过得这么辛苦,我看了真是心疼。”沈汀寒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江轻澜一眼,分明是在说她。 江轻澜不甘示弱,“假如沈总不在这里的话,我和觉夏会过得非常幸福,觉夏已经很累了,还要抽出时间来应付你。” 沈汀寒没说话,她仔细看了看沈觉夏的脸色,“小狐狸,今天陪我聊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快休息一会儿吧。” 沈觉夏不觉得累,她本来还想看个热闹,结果这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只会吵架,还都说些没营养的话,十分无聊。 沈汀寒这样说,沈觉夏便顺势躺了下来,“那好吧。” 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取悦了沈汀寒,沈汀寒不想留在这儿看江轻澜的臭脸,她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沈觉夏目送她离开,门还没关,江轻澜就伸出一只手,将沈觉夏的下巴掰过来,“不许看她。” 这话她之前就说过,沈觉夏垂眸,就是不看她,“这也不许看,那也不许看,你管的有点儿太宽了。” “你只需要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她们没有我好看。” 沈汀寒听见这话,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冷哼一声,大步离开了。 江轻澜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沈觉夏的嘴唇,“觉夏,我的脾气不太好,你别招我。” 明知道她讨厌沈汀寒,也讨厌她和沈汀寒待在一起,沈觉夏还故意把沈汀寒放进来,分明是为了气她。 沈觉夏心里涌起一阵不耐烦,伴随着深深的厌恶,她扭过脑袋,挣脱了江轻澜的手,“我困了。” 江轻澜脸色铁青地看着她的后脑勺,自个儿生了好久的气,最终还是没对沈觉夏说什么。 反正这人从来都不待见她,连个陌生人在沈觉夏那儿的好感度都比她高。 江轻澜目光落在微微渗血的绷带上,大概是刚才动作太大,伤口又裂开了。 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当然更不会考虑别人。 要是有人敢觊觎她的宝贝,她一定会亲手解决那些人。 萧冉没能从江轻澜这里得到沈觉夏的消息,但她问了沈觉夏的同桌,得知沈觉夏生病了,正在医院治疗。 萧冉本想跟沈茗说一声,转念一想,沈茗是沈觉夏的妹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想来只不过是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若是在之前,萧冉或许就顺着沈茗的意思,不再过问,可最近父亲跟她提了几次婚约的事情,都被她躲过去了。 她想着,沈觉夏兴许不是什么难说话的人,这件事也该让对方知道,如果沈觉夏肯出面拒绝她父亲,自然是最好的。 江轻澜手受了伤,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教室,萧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守着沈觉夏呢。 她不想和江轻澜撞上,免得平白增添麻烦,便专门趁着晚上江轻澜不在,偷偷摸摸地过去了。 第237章 门口守着江轻澜留下的保镖,因为上次的事,他们对病房进出的人越发谨慎,起先怎么也不肯放萧冉进去。 沈觉夏本来也没睡着,系统又告诉她,萧冉来了,她干脆坐起来,让保镖放人进来。 保镖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把人放进去了,不过立马就有人给江轻澜打电话。 江轻澜才到家,凳子都还没坐暖和,就听保镖说,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进了沈觉夏的病房。 她气得差点儿没把手机扔出去。 总有令人恶心的苍蝇围在觉夏身边,防不胜防。 江轻澜冷笑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 萧冉一个人去见觉夏,也太无聊了,不如她找个人陪陪她。 江轻澜垂眸,随手给沈茗发了条消息。 总该让沈茗也看看,萧冉是怎么纠缠她姐姐的。 沉默片刻,沈汀寒才道:“没有想开。” 感觉自己再随便乱猜。 很有可能——会惹怒眼前的美人。 拉着沈汀寒的手臂摇了摇,熟练地撒着娇,小兔子眨眼问道:“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拿起桌角的圆镜,沈汀寒垂眸说道:“因为镜子。” “镜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难得有点害臊,沈觉夏愉悦地晃动尾巴,“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 “小夏现在很开心。” 第 122 章 橘色 温热的水汽在浴室升腾。 小声哼着歌,沈觉夏捧起浴缸里的橘色泡泡。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令她焦头烂额的难题就这样迎刃而解,甚至——季知节还因此得到了姐姐的认可。 虽然姐姐最后也没有承认,但她还是觉得姐姐对季知节改观和季知节处理这次舆论的方式之间,有绝对的联系。 不知道季知节这次回国会呆多久,等泡完澡以后,她要下楼好好问问…… 与此同时。 别墅一楼的客房。 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大理石地板上,形成一片片银色光斑,舒适的皮质沙发静静靠在窗边,圆形茶几摆着两杯温度正好的红茶。 手里捧着一本书,偶尔端起红茶,季知节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窗外被风吹落的叶片上。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门缓缓推开,沈汀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轻澜的手还在流血,她也沈不上旁人的眼光,匆匆往校门口跑,火急火燎的,把保镖都吓了一跳。 “大小姐,您这是…” 怎么上个课,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江轻澜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没事,是我自己弄的,去医院吧。” 饶是保镖见多识广,也被她这个操作搞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又说没事,又要去医院,还是自己给划伤的,大小姐到底图什么呢? 江轻澜原本想等到医院以后,让沈觉夏先看一看自己的伤口,以此证明她并不是想要逃课,而是有充分的理由,不得不留在医院。 可随后她又想到,沈觉夏连她自己的血都嫌弃,要是看见自己的伤口,大概也是恶心多过心疼。 江轻澜嗤笑了一声,搞不好沈觉夏只会觉得恶心,毕竟那人对自己向来冷漠,大概是不会有心疼这种情绪产生的。 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副驾驶的保镖,“有湿纸巾吗?” 刚才拿来遮盖伤口的纸巾,早就被鲜血给染湿了,粘在伤口上,江轻澜面不改色地撕下来,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保镖有时也很佩服她,虽然江轻澜做事老是让人摸不到头脑,但不得不说,她是真的狠,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保镖用最快的速度买了湿纸巾回来,江轻澜扯了两张,仔仔细细地将伤口旁边的血液擦拭干净。因为她的动作有些粗鲁,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保镖欲言又止,大小姐偶尔做事,简直不像个女孩子。如果是普通女孩子受了这样的伤,恐怕早就疼的流眼泪了,她倒好,像是生怕自己的伤不够严重一样。 江轻澜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在教室就敢做出自残的举动,就更不会在乎保镖怎么想了,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过程是什么并不重要。 不过这会儿她还没想到,在医院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场景。 沈汀寒还在给沈觉夏削苹果,她没做过这种事情,一刀削下去,果肉缺了一大块。 沈觉夏笑了一声,“你是打算给我吃苹果核吗?”这是他能现场观看地东西吗?! 芬迪脑子咯噔一声,双眼无神,寒显傻掉了。 沈汀寒被迫拉近她与沈觉夏之间的距离,沈觉夏舔了一下上唇,两人呼吸交错,她凑近沈汀寒笑道:“你知道的。”我想干什么。 两人唇距可能只有几毫米的距离,清晰到沈觉夏卷翘的睫毛有几根,沈汀寒都能数清。 沈汀寒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被迫弯腰,她冷淡转头,眉毛不适地拧起。 “不知道。”她说,“放开我。” “阿嘞?”沈觉夏苦恼道:“你不知道?这可怎么办?” 沈汀寒身子往后仰,“放开我。”她挣扎。 沈觉夏气恼地鼓鼓脸颊,她脚一盘就攀住沈汀寒的腰,沈汀寒差点被她拉倒,多亏了这些时日为了世界巡演她天天的锻炼。 她靠着扶手撑起身子,身上裹了只树袋熊。 “下来。”沈汀寒低头望她,声音里寒显不悦。 第238章 “不!”沈觉夏咬牙。 芬迪只觉得脑袋宕机了。 啊?啊!发生了什么? 不是强取豪夺吗?这幅小学鸡过家家的赌气画面是什么情况??? 这时一位女仆突然出现,挡住了芬迪的视线。 “小姐和沈小姐还有事相谈,不如您去花园逛逛?” 芬迪僵硬地看着女仆,脖子嘎噔嘎噔的转不过来。 又听到那边传来。 “下来。” “不。” “你到底下不下来” “我不。” 弱智对话...... 芬迪尬笑一声,“好好好。” 沈汀寒手拖住沈觉夏的屁股,沈觉夏腿盘在她的腰侧。 为了防止掉下来,还用手勾住她的脖子。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服气。 四周的女仆气氛快活,显然已经适应了沈觉夏有些时候的突然抽疯。 沈汀寒咬牙。 虽然她有锻炼,身上的人也不重。 但她只是一个钢琴家,不是什么运动员也不是什么大力士。 已经快承受不住身上的重量。 她最后低头威胁道:“再不松开我要放手了。” 沈觉夏鼓鼓脸颊,腮帮子圆圆的吐出一口气,她瞪着沈汀寒冷淡的神色,突然搂紧她的脖子,腰上用劲,屁股一弹就咬上了沈汀寒的脸蛋。 “嘶!” 沈汀寒手上一松,沈觉夏好端端地站在地上。 她露出一口小沈牙冲沈汀寒直笑。 绿眼睛闪动着恶劣的光。 沈汀寒手摸上脸颊,一手的口水,还有几个小凹陷。 她拧眉叫道:“尼娜小姐......” “叫我觉夏,我叫沈觉夏。” “觉夏?”沈汀寒疑惑道。 “对!”沈觉夏终于高兴了,“这是我的原名。” 她歪头看向沈汀寒,“你需要锻炼。” 沈汀寒不语。 沈觉夏继续笑眯眯看她。 沈汀寒问她:“这就是你想要我做的?” 沈觉夏拄着手杖往前走,“我要你锻炼好了,再抱我一次!这只是其中一个条件。” “还有呢?”沈汀寒冷静道。 沈汀寒啧了一声,“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熟练,你得理解我。” 随后她下刀便轻了一些,不过还是削得不好看,就像一个不规则的多面体,面与面之间的接缝处十分锋利。 好不容易把苹果皮削干净,沈汀寒拿着苹果左看右看,颇为满意,“虽然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削的也不算丑吧?” 沈觉夏沉默不语,沈汀寒将苹果递给她,“尝尝看。” 沈觉夏抿了抿唇,刚才沈汀寒和苹果作斗争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看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此刻却看也不看苹果,只摇了摇头。 “我已经把皮都削干净了。”沈汀寒晃了晃苹果,“你还要怎样?” 沈觉夏认真地看着她,一点儿都不像是开玩笑,“可你刚刚削皮之前没有洗。” 沈汀寒感觉自己太阳穴跳了一下,她忍着脾气,沉声道,“这不重要,皮都已经削掉了,你又不吃皮,洗不洗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的手摸到了苹果皮,也接触到了果肉…” 爱谁吃谁吃,反正她是不会吃的。 沈汀寒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人就是嫌弃自己手脏呗。 她堂堂一个大总裁,亲自给人削苹果,还要被嫌弃手脏,要是被付珂知道了,恐怕能笑话她一辈子。 沈汀寒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可她看着沈觉夏唇红脸白,柔弱惹人怜爱的模样,再大的火都发不出来了。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纵容和宠溺,“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沈觉夏舔了舔唇,嫩红的舌尖一闪而过,被勾住了沈汀寒的目光。 她无辜地看着沈汀寒,“这不是常识吗。” 她都没亲手削过水果,哪儿知道什么常识。 沈汀寒投降了,“好好好,是我没常识,我重新削一个好不好。” 她将手里的苹果扔进垃圾桶,又重新拿了一个,放下水果刀往外走。 助理在门外等她,见她出来,连忙迎上来,“沈总。” 沈汀寒冲她晃了晃苹果,“你去给我买两瓶纯净水,然后再拿两双一次性手套,要快。” 这小祖宗规矩多的很,万一待会儿又说她洗苹果的水不干净怎么办,她把一切都安排妥了,沈觉夏总挑不出毛病来。 助理懵了一下,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总,要亲手削苹果? “愣着干什么,去啊。” 助理哦了一声,匆忙往外跑,生怕耽误了沈总讨好小情人。 没错,助理坚信,里面的人一定是沈总的新任小情人,而且还是特别受宠的那种。 瞧瞧,小金丝雀恃宠而骄,仗着自己生病,还敢指使沈总做事。 不过嘛,助理回想起沈觉夏惊人的容颜,又觉得正常,长的好看的人,总是能得到很多优待。 折腾了一圈,沈汀寒带好手套,拿着用纯净水洗过的苹果,慢慢地削皮,不求快,但求完美。 沈觉夏也不嫌烦,等了这么久,脸上没有不耐烦,还好像很好奇,一直盯着沈汀寒的动作看。 沈汀寒有种紧张的感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刀,越发小心起来。 第239章 江轻澜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往楼上跑,远远就看见几个陌生人守在旁边,她留下的保镖则像是没看见一样,任由这几个人站在门口。 江轻澜心里一沉,她大步走过去,保镖看见她,连忙鞠了一躬,“大小姐。” 江轻澜没说话,她将助理从头打量到脚,“你是谁。” 助理挺直了背,“您好我是沈总的助理。” 沈总,又能来看沈觉夏,江轻澜立马猜到了是谁,她脸色更加难看,瞪向保镖,“你们都是死的吗?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了,谁也不许放进去?” 保镖为难道,“可是沈小姐说…” 江轻澜咬牙,沈汀寒能进去,肯定是沈觉夏允许的,她手指收紧,扯到手臂上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一群废物。” 江轻澜深吸了一口气,手落在门把手上,助理被江轻澜的保镖挡住,也不敢拦她,只能暗自祈祷,沈总不会和江轻澜打起来。 江家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江轻澜进去时,沈汀寒正削好了皮,刀还没放下,沈觉夏坐在床上,乖乖地看着她。 听见声音,两个人同时抬头看过来,沈觉夏脸上带着惊讶的神色,沈汀寒则是冷下脸来。 “觉夏,我不在,有苍蝇来了,你也不赶走。” 见她答应得这样轻松,略微皱眉,季知节迟疑道:“你为什么……” 向前一步。 将脸埋在她的身前。 声音被布料隔得闷闷的,揽紧她的腰肢,沈觉夏软声说道:“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偏心。” 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最后,季知节却只是顺了顺她的发丝。 “你和姐姐是不是打算要做什么?”知道自己在姐姐那里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仰起小脸,沈觉夏盯着季知节问道。 “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跟她在某些事情的方面想法一致。”沉默片刻,季知节掐头去尾地回道。 “这件事和沈从钧有关系?” 望着她澄澈的眼眸,说不出谎,季知节只好垂下长睫。 第 123 章 证据 空气中弥漫着香薰气息,走廊铺有厚重的灰色地毯,手里拄着紫檀拐杖,头发花白的沈辉民步履蹒跚地踏入病房。 躺在特质的医用床上,周围环绕着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看到来人,沈从钧撑着扶手坐起身,“爸。” 眉头皱成“川”字。 沈辉民看着他没有说话。 “爸,昨天的新闻您看见没有。”声音因为愤怒和虚弱而颤抖着,攥紧钢制扶手,沈从钧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我们沈家的种……” “一个新闻就把你气成这样?”摇了摇头,沈辉民双手抵在拐杖顶部,“为什么又要去招惹她?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汀寒发生冲突。” “汀寒,您叫得倒是亲近,人家认你这个爷爷吗?”冷笑,沈从钧的眼底满是怨怼。 在嘉威特时季知节也是问:“你还是很喜欢郑晚意吗?” 沈觉夏总感觉季知节在意的不是郑晚意,而像是在意她是不是喜欢郑晚意,抑或是,她是不是还喜欢郑晚意。 前者可能只是意味着一个粉丝对明星光环或作品的喜欢,这种喜欢可能是短暂的、一时兴起的,而后者却意味着沈觉夏对这个人一直以来的喜欢与欣赏,意味着她的长情与专一。 季知节关注她喜不喜欢郑晚意做什么?难道,她跟郑晚意之间有过节或者利益冲突?她不喜欢郑晚意? 不重要。 沈觉夏轻扬了自己手里的海报,“泛黄了。”轻轻将它卷起,竖着放进垃圾桶里。 没有回答她是要再贴新的,还是不贴了。 季知节唇角仍扬着笑,将杯子递给她:“喝杯牛奶吧,我给你准备了些小礼物,在那里,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手指向书桌上方的格子。 沈觉夏却在凝视着她手上那只镶嵌着金色小鹿角的杯子,是季知节某年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季知节也送了楚岚一个,给她自己的好朋友也送了一个—— 为给楚岚送礼物不显得突兀,她送了一圈。真是用心良苦啊。 沈觉夏伸手接过,淡淡道:“谢谢。”随即背过身去收拾行李。 季知节感觉她的情绪与在楼下时相比明显下沉,她是觉得跟自己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很尴尬吗?或者她现阶段并不想跟她单独接触? 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季知节想不明白,识趣地离开,帮她带上门时看到她行李箱里有张卷起来的海报。 她果然是想贴上新的。 就连短暂回国都要贴上郑晚意的新海报。 她好喜欢她。 季知节感觉心口有一座大山压下,呼吸很是艰难,想走到窗边去透透气。 还未开窗,便听到外头的树被北风吹得沙沙作响,快步走过去,又看见天上布满了阴霾。 季知节忽而盼望着天空能砸下一场滂沱大雨,替她诉说心中难言的酸涩与苦闷。 腿根又泛起一阵疼痒,那熟悉的暮霭情绪逐渐变浓。 季知节抬手转了转右手腕上戴着的佛珠,终是没有打开窗,回了自己的卧室。 沈觉夏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刚拿起手机便看见hr给她发了消息:【沈小姐晚上好!请问你是否抵达沈州?明天上午方便来面试吗?】 第240章 沈觉夏还没开始倒时差,但这么晚还给她发消息,大概是急招,便回了句:【我在沈州,方便。】 对方迅速发来了面试时间和地点,应该是提前编辑好的。 沈觉夏抬眸盯住书桌上方的格子,那里甚至还摆了个新的cd机,以及几张黑胶唱片,是她这几年喜欢的乐队。 季知节的品味...与她出奇地一致。抑或是,季知节推测的她会喜欢的风格,恰巧与她真正喜欢的风格一致。 这么了解她?沈觉夏的唇角不自觉勾起弧度。 另一个格子里放了些新书,大多是她从前喜欢看的。 沈觉夏随手拿起来一本,发现是作者亲签版,眉眼愈弯。 【to沈觉夏: 要天天开心哦!】 又拿起一本。 【to沈觉夏: 平安快乐,万事顺遂!】 接连几本都是些正常的亲签用语,只有最后一本不同: 【天雨粟,鬼夜哭,思念漫太古。】 思念漫太古。季知节在思念谁呢? 沈觉夏心尖一颤,合上书却发现这书的封皮上也写着这句话。 哦,原来是这本书的经典语句。 心上提起的不知名情绪又落了下来,像在那逆风之下,刚放起来但又随轻风飘然坠地的风筝。 沈觉夏将书按照顺序排列放好,转身打开衣柜取睡袍,一阵郁金香香气迎面而来。 沈觉夏去浴室洗澡,又发现洗护用品和她在嘉城用的一模一样,季知节是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个牌子的? 哦,当时自己觉得好用给妈妈安利过,是妈妈跟她说的? 沈觉夏忽而有种被人猜中心意的感觉,感触于她的用心。 等换上睡袍,沈觉夏才发现胸口处绣着一枚郁金香。 季知节她真的,无处不在。 突然对话框里闪现出一条新消息:【韫韫,你到了吗?】 沈觉夏望着上方的“季知节”三字一时愣神,缓缓打了两个字:【到了。】 “沈小姐,这里!”沈觉夏循着声音的方向抬眸看去,是她的助理阿念,还有,那个传闻中的祝总。 “祝总好!”工作人员一溜地同她打招呼。 “你们好。”祝今宵笑着同她们点头,没有什么大老板的架子,亲和力很强。 祝今宵穿着一身利落西服,同阿念的青春打扮形成鲜明的对比。望向沈觉夏的眼里似有玩味,眼也不眨,像是执着于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祝今宵跟过来做什么,还盯着她看。沈觉夏心有不解,但不欲过多思考,也不想看她。 季知节的...女朋友还是追求者,跟她沈觉夏又没有什么关系。 沈觉夏朝阿念微一点头,将保温桶递给她,“我妈给季知节的汤,你帮我拿给她吧。” 话音一落,又加了句:“谢谢。” 阿念伸手接过,同祝今宵介绍:“祝总,这位是我们季姐的...朋友。” 祝今宵的眼中兴味更浓,瞧了眼阿念,又看向沈觉夏。 沈觉夏朝着祝今宵轻点头以作招呼,表情仍是淡淡的。对方亦笑着同她点头,眼里更是多了些探究。 任务已完成,沈觉夏没有兴趣久留,转身就要走。 想起季知节的交待,阿念连忙挽留她,伸手要递口罩给她,“季姐这会儿正好上戏了,沈小姐你有兴趣去看看吗?或者去休息室等她也行。” 祝今宵在这里,要她过去做什么。 沈觉夏看了眼她手里的口罩,摇头拒绝:“不了,再见。” 阿念望着她的背影发愣,被身旁人轻敲了个板栗才回过神来。望了眼祝今宵,自季自说道:“这位沈小姐好像又生气了。” 季姐昨天为去接她,跟导演请了晚上的假,今早3点出发来的剧组拍戏,相当于昨晚没怎么睡。还有那些季姐竭力想压下去的热搜...这位沈小姐大概是一无所知吧。 祝今宵笑着摇了摇头,“她跟季知节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位沈小姐看到她这么扭捏,怕不止是朋友关系这么简单吧。 答案过于复杂,阿念瞧了眼四周,才发现旁边小马扎上坐着两位“八卦女王”。 两个女生本来在默默吃瓜,没想到阿念的视线径直扫了过来,顿时心虚垂眸,“我...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哈。” 两位是出了名的爱嚼舌根,知不知道点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阿念再行警告:“请你们不要谈季老师的八卦,谢谢配合。” 祝今宵望着她们似笑非笑,加了句:“特别是我和季老师的。” 两个女生忙不迭点头。 祝总这不是欲盖弥彰么?阿念在心里叹了声气。 等等,特别是她和季老师的...阿念突然灵光一现,莫非是她们聊祝总和季姐的八卦被沈小姐听到了? “你们刚刚是不是聊祝总和季老师八卦了?” 其中一个摇头,另一个女生轻声说了句:“我们就说祝总和季老师好嗑,也没说什么...” 怪不得,沈小姐定是误会了。 阿念无奈翻了个白眼,“娱乐圈这么多八卦不聊,非要聊季老师的?我真服了你们了。” 都是季姐平时对她们太好了,咖啡奶茶甜品什么的经常点,合作品牌方赠送的产品也经常发,惯得她们认为季姐好欺负。要是换个骄纵蛮横的性子,总不至于全组都在传她的绯闻。 第241章 阿念带着保温桶和祝今宵回去,被她耳语:“所以,她们是什么关系?” 阿念轻瞪她一眼:“你也这么八卦!” 祝今宵噤了声。 她又什么都没干!迁怒于她做什么! * 这边沈觉夏回了家,整理华兴那边发来的资料。 目前华兴ai研究所舆情组跟几家比较大的影视公司合作,主要负责公司艺人的舆情监控工作。 其中就有季知节所在的唐英娱乐,而季知节是其中的重点关注艺人。 还有那天提及的其他两位女星,程荔和明芷,也赫然在列,不过和季知节不是同一家公司的。 怪不得那天面试官会问她认不认识这几位女星,既然是甲方,那就不奇怪了。 沈觉夏看着厚厚一沓季知节的资料,看到第一页,上面写着她今年拿了金荔奖最佳新人,又荣获金橙奖最佳女主角,是今年内娱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沈觉夏刚要往下翻,便听到敲门声。 “请进。” 来人是祁阿姨。 “小姐,楼下到了你的快递,好像是从嘉城寄回来的。” 是回国前寄回来的礼物,刚好晚上要去外公外婆家。 从昨晚到今天,家族群里消息不断,大概今晚来的人不少。幸好送给她们的礼物及时到了家里,不然今晚怕是难以逃脱姐妹们的魔爪。 沈觉夏跟着祁阿姨下楼,两人费了大力气将包裹搬上楼梯,又搬进一楼杂物间里。 这间屋子不朝阳,打开一股子潮气扑面而来。 沈觉夏看过去,角落里放着她当年一气之下扔进去的笔墨纸砚,多年无人问津。 而一旁从嘉城寄回来的礼物,光鲜亮丽。 对比过分鲜明,沈觉夏将视线从笔墨纸砚上移开,埋头分拣礼物。 “沈觉夏!” 沈觉夏猛然回头,看见陈尧青吓了一跳,“你怎么先来我家了?” 陈尧青刚从机场过来,“来接你和小姨一起回家呗,小姨不在家?” 沈觉夏摇头,“应该快回来了吧。” 陈尧青点了点头,又凑过去她耳边轻声道:“季知节上热搜了你看到没?” 沈觉夏不关注国内新闻,但季知节上热搜不应该是常事么? 见沈觉夏毫不知情,陈尧青又神秘说道:“你也上热搜了。” “我?” “昨天季知节去接你被狗仔拍到了。” 陈尧青又拍了拍她的肩:“不过放心,没拍到你正脸。” 沈觉夏松了口气。 陈尧青要的就是她松懈,紧接着加了句:“现在全网热议,季知节去机场接的人是谁。” “哦。”沈觉夏面上似乎毫无波知。 陈尧青又幽幽开口:“还有,她的女朋友到底是祝今宵,还是你。” “啊?”沈觉夏平静的脸上渐显疑惑。 第二天,沈觉夏早起赶去华兴面试,却没碰到季知节。 沈觉夏去华兴面试回来,也只有沈初霁一人在家。 沈初霁正倚在沙发上看综艺,见她回来,迫不及待问她:“面试如何?” 沈觉夏进客厅一眼就看见角几上摆着季知节昨天送她的郁金香,早上出门时那里还是香槟玫瑰,这会儿怎么放到这里来了? 进了室内,体感骤暖。沈觉夏解开羽绒服,露出里头穿的西装,“当场发了offer。” 沈初霁眉飞色舞给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沈初霁的姑娘,那就留国内啦?” 沈觉夏点了点头,面上却没多少笑意。 沈觉夏感觉今天的面试有点奇怪,专业问题是问了很多,但还问了她一些关于国内娱乐圈的问题。虽然对方解释她第一年的主要工作内容是舆情监控,但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比如hr问:“目前很火的女明星你认识吗?比如程荔,季知节,明芷?” 天天听沈从钧念叨他这个女儿有多恐怖,在沈汀寒面前不敢耍一点心眼子,蒋梦琴细若蚊蝇地说道:“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挺厉害的。”说完这句话,沈汀寒又转而问道:“你想方设法联系到我的秘书,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我说吗?” 和梓成亲生父亲见面的证据全都在沈汀寒的手里,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把这些证据交给沈从钧,那样一来,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只要不违法……”肩膀瑟瑟发抖,蒋梦琴咽了咽口水。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不知道沈汀寒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摇了摇头,蒋梦琴老实回道:“知道是儿子,他就高兴傻了。” 真是没意思。 就像脑子被虫蛀烂的朽木。 眉心几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嫌恶,指尖微动,沈汀寒垂眸说道:“我不需要你违法,我要你——假装我违法了。” 第 124 章 气味 晚上九点,医院走廊里静谧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脚步声会打破这份宁静。 冰冷的消毒水味道。 混合着鲜花和高级香水的气息。 病房里的香味已经十分浓烈,可惜,却丝毫掩盖不住“繁华”之下的腐旧。 闭上双眼,内心却像不断发出“嘀嗒”声的心电监护仪,时刻都无法平静,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沈从钧眉头紧皱。 第242章 忽然——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死寂。 沈觉夏心中升起某种不知名的情绪,随即却又觉得有趣,谁能想到有一天她沈觉夏竟然也能成为季知节的绯闻对象呢? 哦,之一。还有祝今宵。 沈觉夏想起下午那两个女孩子感慨的“她们好配”。想来祝今宵作为一个影视公司老板,又是陪她去嘉城参加时装周,又是去她剧组探班,俨然一副追人的态势。 季知节上次跟祝今宵通话的样子也是很熟稔亲昵,还有那天媒体采访...她也是对祝今宵赞不绝口。 祝今宵怕是快把她追到手了吧。 沈觉夏眉头轻蹙,“与我无关,是我妈没空才请她去接我的。”说完转过身去接着整理礼物。 视线又从那笔墨纸砚上扫过,她依稀想起当年季知节给她研磨,她写字的样子。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们都已长大成人,季知节都要有...女朋友了。 背后传来轻笑一声,沈觉夏没理她,但心上莫名泛起些烦躁。 陈尧青兴之所至,“你确定是小姨没空,才会请她去接你的?” 沈觉夏停下手里的动作,“确定怎样,不确定又怎样呢?” 确定与不确定,只是她的主观臆断而已。沈觉夏不愿多想,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多想无益,徒增烦恼罢了。 沈觉夏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但很快就打消了。季知节有追求者,而且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她沈觉夏应该不会在她的择偶范围内。 毕竟谁会去选择一个讨厌自己多年的人作为女朋友呢? 况且还是她妹妹。虽然沈觉夏的户口在当年父母离婚时就已经转到外公外婆那里了,但就某种伦理而言,她是季知节的妹妹这件事是既定事实。 陈尧青见她不为所动,主动解释:“前几天人家就进组拍新电影了,大女主戏诶,我猜她没有闲工夫去接你,而且家里这么多人谁接不是接,怎么就偏偏她去接呢?” 沈觉夏想起来,季知节离开嘉城前去她家里时同她说的时间安排,这几天确实是在拍戏。 沈觉夏心上泛起些迷茫,季知节既然不想承认她是妹妹,现在又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可是她对她的好,并未主动说出口。如若她没发现,没有人提起,她做过便只是做过了。 还有季知节为她准备的亲签书籍,收集起来定是花了一番功夫,但她没有提起过。 沈觉夏心上的天秤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又往她那边压倒了几分。 “韫韫,收拾好了没?”沈初霁喝完下午茶回来,听说沈觉夏在杂物间,陈尧青也在。 沈觉夏听到妈妈的声音,直起身子,指了指地毯上堆起来的包裹,“快收好了。” 陈尧青缓缓回过头来,对上沈初霁的视线,唇角扬起的笑意愈深,轻声道:“小姨。” “尧青也回来了。”沈初霁朝她点头,并未过多亲近。 陈尧青敏锐地感受到她的疏离,眼神微黯,随即过去同沈觉夏讲话,不想让气氛变得过分尴尬。 “我先回卧室整理一下,你们好了喊我。”沈初霁离开了杂物间。 沈觉夏望着两人的相处模式眼神一黯,随即收拾好情绪整理包裹。 傍晚时分,三个人坐上车往沈家去。 今日天气晴好,落日余晖尽数撒在大地上,天边的云霞也透着一股子温柔。 沈觉夏许久未见沈州的日落,此时看入了神。 古今文人都心悦于将月亮作为思乡的意象,人人都写故乡的月亮。 可沈觉夏却总等不到明月升起,每每到落日时分就会想念家乡,想念共赏过黄昏的人。 太阳落山,鸟雀都知归家。 沈觉夏想起这两天妈妈总是搓着她跟季知节一起,大概妈妈以为她是因为和季知节的关系缓和,才会回国。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她沈觉夏作为女儿、孙女也太不孝顺了。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讨厌季知节,当年又非要出国留学,人人都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猜她是因为讨厌季知节才出的国。 其实季知节去找她只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而已。 她在嘉城时,怀念沈州的一切,怀念沈州的小山绿水,怀念沈州的各色美食,甚至连那落日,连那家门口的松树,她都想念万分。 在沈州的一切中,最最想念的,还是家人。 “爱世间温暖事物/沿途为晚霞驻足” 车里的电台音响在悠悠地唱着歌。 陈尧青轻笑,“这歌还挺应景。” 沈觉夏心中也如是想。 到了外公外婆家,大门前乌泱泱站了一片人。 “阿韫姐姐,尧青姐姐,我的礼物!” “还有我的!” 沈觉夏笑着拥抱外婆,老人乐得合不拢嘴。 外婆作势要敲她脑门,终究是没狠下心,轻飘飘地点了点她额头,笑骂道:“小没良心的,终于舍得回国啦!” 外公在一旁仍严肃着,待到外孙女转过身去抱他,眼眉也终是弯了。 沈觉夏将礼物分发完毕,还没等跟同辈、长辈们寒暄,便被外公叫去了书房。 心中无奈,猜想又是那件事。 果不其然,书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沈霖山沉声道:“写几个字看看。” 沈觉夏扁了扁嘴,抱着外公手臂撒娇,“外公!我都给您带礼物了,能不能不写?” 第243章 老人的拐杖朝书桌方向点了点,意思明确:绝无回旋的余地。 沈觉夏只好提笔,写了个“万事如意”。笔法还算稳,但许久未练,比上次回来写的还要退步几分。 以至于从她下笔至收笔,沈霖山的眉头愈皱愈深。 沈觉夏心虚,连忙找补:“外公,我学习太忙了,没有时间练!” 沈霖山沉默了会儿,再次出声时却没评价她写的字,反而问她:“你跟季家那姑娘和好了?” 外公惯是个喜怒无常的性格,沈觉夏从小到大都听不出他的语气,绞尽脑汁应了句:“怎么算和好呢?我们又没吵架。” 沈霖山没理她惯用的小把戏,鹰眼盯过来,直击问题核心:“网上在传,你们在谈恋爱,属实?” 沈汀寒盯着盘子里的水饺。 真奇怪,她还以为自己根本不在意那个人了。 回忆被气味拉到遥远的曾经,她还记得…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沈觉夏出生以后。 谢清玥的状态就好了很多。 那天突发奇想,谢清玥拦下正准备包饺子的陈妈,亲手给她们包了一锅水饺。 味道是出奇的难吃。 但…她还是很开心地吃完了。 就像现在这样。 第 125 章 甜杏 春风轻轻吹动浅紫色的铁线莲。 甜杏味的花香,影影绰绰地裹着站在窗边的人影。 手臂搭在白色的铁艺扶栏上,柔顺的发梢荡着小漩,听选角导演介绍完剧本之后,沈觉夏认真回道:“导演,我需要看过剧本以后才能给你一个……” 开口说话时。 纤细的脚踝不自觉摇晃。 倚墙站在一旁,盯着那抹摇摇晃晃的莹白,季知节安静地欣赏着…… “喵~喵喵!” 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从睡梦苏醒,琥珀开始扒拉门把手。 “咯吱,咯吱咯吱——”猫爪摩擦硬物的噪音在走廊格外明显,欣赏美色的雅兴被打搅,皱眉,季知节望向发出噪音的猫房。 隔着一扇门,仿佛能察觉到季知节的目光,琥珀顿时叫得更欢了,“喵喵喵!喵~” 瞥了眼阳台的方向,担心它再这样叫下去会影响沈觉夏,思虑片刻,季知节推门走进猫房。 哇!是主人耶! 尾巴高高竖起,琥珀谄媚地走向季知节,围着她不停绕圈,“喵喵喵~” 这还是在沈家人面前,江轻澜就敢如此放肆,沈觉夏斜睨了她一眼,江轻澜不仅不感到羞愧,反而还很得意。 沈茗心里更加难受,姐姐眼里只有江轻澜,还跟她打情骂俏。 她就不信沈觉夏真的不知道江轻澜的意思,知道却还这么亲密,难道她们已经在交往了? 沈茗胡乱想了一些东西,反而把自己给想的越发愤怒,看江轻澜也越发不顺眼,恨不得这个人立马消失。 如果不是有江轻澜在,这会儿本该是她搂着姐姐的肩膀,抱着姐姐低声安慰。 都怪江轻澜! 沈觉夏身体不舒服,学校那边自然是要请假的,江轻澜本来也想留在医院陪着她,却被沈觉夏给赶走了。 她当然有办法留下来,可沈觉夏只要一冷着脸,她就拿她没办法。 不过她走了,沈茗当然也不能留下。 方仪乐和沈成泽都有工作,只能请护工去照沈沈觉夏,江轻澜还留了几个保镖,确保没有人能打扰沈觉夏。 当然了,这也不是绝对的。 至少沈汀寒就畅通无阻地进来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沈觉夏昨晚进的医院,今天她就知道了,还专门挑上午没人的时候过来。 “几天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沈觉夏半坐着,背靠在床头,脸上带笑,“这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只怪她身体一直都不好,这病怏怏的体质还跟着她穿了过来,想躲都躲不开。 “不过呢,好看的人怎样都好看,感觉你病了以后,更加有韵味了。” 沈汀寒说的是实话,有的人生病了,面容憔悴,人也变得沧桑,可沈觉夏不同,她是越病越好看。 缓过了昨天那一阵,她的唇色恢复了平时的朱红,脸颊却越发的白,眼睛红通通的,无端透出一股浓烈的艳色来。 沈觉夏伸手拿起一个苹果,她的手指很细,指尖像透明的一样,又白又嫩。 沈汀寒眼见她把苹果递给自己,不由得笑了一声,“你让我给你削苹果?” 沈觉夏表情自然,“不可以吗?” 沈汀寒啧了一声,接了过来,她从没做过这种事,却愿意为沈觉夏破例。 “可以,怎么不可以。” 反正这小祖宗从来没把她当成可讨好的对象过,偏偏她还甘之如饴,闻着一点味儿就眼巴巴地追过来。 这边沈汀寒在削苹果,那边的江轻澜也没安分。 沈觉夏没去上课,萧冉还有奇怪,问沈茗吧,对方又不说清楚,只让她去问江轻澜。 萧冉还以为江轻澜又欺负沈觉夏了,思考了一会儿,还真跑过去找江轻澜。 “觉夏为什么没来上课?” 江轻澜心里正烦呢,萧冉就凑过来了,一下就撞在了她的枪口上,惹得江轻澜大发脾气。 “你不是说你跟她很熟吗?那你怎么不打她父母的电话问问清楚?” 第244章 萧冉倒是想,可她又不太清楚沈茗和沈觉夏的关系,万一把沈茗惹生气了怎么办。 江轻澜这样一问,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憋的脸都红了,“你管我为什么不打,你只需要告诉我,她为什么没来就够了。” “我是你爸爸吗,什么都要告诉你。” 江轻澜踹了一脚凳子,“滚远点儿,别烦我。” 觉夏生病,她已经够烦了,萧冉还要凑过来叽叽喳喳。 “江轻澜。”萧冉脸都青了,“你说话能不能好听一点?” “我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对你这样的人,我还能说的更难听。”萧冉之前还说她是觉夏的未婚妻,江轻澜早就看她很不爽了,对她能有好脸色才怪。 “你…!”萧冉气得不行,可是江轻澜能豁的出脸去说一些难听的话,她却拉不下脸来。 江轻澜看也不看她,旁边的同学赶紧把萧冉给劝走了。大佬打架,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小虾,幸亏江轻澜今天没动手。 梁惜也被吓得不轻,今天江轻澜一来,她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情很不好,而且是那种发生了大事的不好。 “你说。”江轻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梁惜,“我要是想留在医院不走,能有什么办法?” 梁惜愣愣地看着她,下意识地说道,“你要是生病了,或者受伤了,不就可以一直呆在医院吗?” 她还以为江轻澜是想逃课,“但是你没有必要吧…” 江轻澜要是不想上课,直接不来不就行了吗。 没等她把话说完,江轻澜就拍了一下手,“这倒是个好主意。” 梁惜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知道江轻澜想做什么,可对方这样问,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江轻澜眉眼慵懒地看着她,“你给我找把刀。” 梁惜手抖了抖,“刀?”沈觉夏却没有解释的夏思。 她手杖轻快地敲击了两下地面。 这像是一个信号,很快有女仆走过来应道:“小姐。” 沈觉夏吩咐道:“请古医生过来。” 沈汀寒和芬迪被请到大厅。 来的人竟然是一位中医? 他让沈汀寒伸出手腕把脉时,芬迪都震惊了。 沈汀寒眼中也露出讶然。 沈觉夏好笑地看着他们,她懒懒地坐到一边,女仆很快上手为她揉头。 她耸肩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道:“我的母亲是中国人。” 古医生把完脉又翻看沈汀寒的手背,按压了几下,又问了一些日常。 芬迪好玩的看着,他是英国人,也是第一次接触中医。 古医生诊断结束,他神情沉重。 “这位小姐应该是被下毒了。” 沈觉夏挑眉了然,芬迪左右看看,听不懂古医生在说什么,只觉得气氛沉重。 古医生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芬迪立马跳脚,“什么?下毒?” 沈汀寒脸色微沉,倒是有所准备。 原来背后的人这么早就开始布局。 古医生说道:“应该是神经毒素,具体还要抽血化验才能了解。” 怪不得她这几天都觉得手指麻木。 沈汀寒不自觉看向她的双手。 那梦中她突然僵持被货车碾过就是因为这个吗? 可笑,她为了推开妹妹,竟然又苟活了一阵,让沈露沈亲自下手。 身边的女仆很快抱来工具箱,里面针头,线管都很齐全。 不用古医生下手,女仆就很专业的为沈汀寒消毒抽血。 芬迪在旁边瞪大眼睛,料想这是什么家庭?女仆都会抽血? 沈汀寒虽然也讶异,但没有芬迪那么夸张。 沈觉夏懒散地坐着被女仆伺候,她笑说:“放心,我们家的女仆可是有证的。”说着抽完血的女仆就亮出了她的护士资格证,还温柔地对沈汀寒说:“抱歉,让小姐受到惊吓,是我的不是。” 沈汀寒用棉签按压伤口,芬迪担心地看她。 究竟是谁想害沈汀寒?按理说他们全国巡演也没带其他人,就他和沈汀寒还有一个司机,难道是? 沈汀寒和芬迪想到了一起,下毒的只能是司机了。 沈觉夏把脚放在了地下,她走近沈汀寒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沈汀寒眼中没有情绪,直视沈觉夏。 沈觉夏勾唇笑了,“我可以帮你,你需要帮助吗?”她逼近沈汀寒蛊惑道。 沈汀寒能感受到她喷在她鼻尖的气息,那距离近到仿佛她只要微微一抬头就能吻住她。 芬迪惊叫了一声。 连厅中女仆忙碌的脚步都为之停顿。 沈汀寒拿下按压手背的棉签,毫不留情地打掉沈觉夏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离开那暧昧的距离,她冷静地说:“尼娜小姐太近了。” 芬迪又倒吸一口冷气。 他眼睁睁看着沈觉夏的手背泛起大片的红。 悲哀地想,他们今天能出了这座庄园吗? 沈觉夏轻笑一声,她抬起手背,当着沈汀寒的面露出猩红的舌,慢慢舔舐沈皙的手背。 红与沈的碰撞,隐约露出的尖牙利齿在舌尖若隐若现。 沈汀寒眉头又皱起,又是这种感觉。 她放下手,身边的女仆早有准备般地闪现,冷敷上药一条龙。 待要缠绷带的时候,沈觉夏挥挥手,女仆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退下了。 第245章 沈觉夏往后坐在椅子上,女仆不知何时给她搬来一张镂空玫瑰花背的椅子。 她靠着椅背,薄纱帽子斜斜的打下阴影,绿眼睛里波光粼粼。 江轻澜皱眉,“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这根本听不听得清楚的问题,关键是她究竟拿刀想要做什么? 梁惜不敢问,又不敢不去,好不容易给她找了一把小刀,江轻澜还有些不满意。 不过也没关系,她只是想在自己手臂上制造一条小小的伤口,也不需要太大的刀。 江轻澜把刀拿在手上,转来转去地把玩着,看得梁惜心紧,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拿刀捅向别人。 真的不是她脑洞太大,而是江轻澜就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还好,一直到上课,江轻澜也没做什么。 梁惜放心得太早,课上了不到十分钟,江轻澜突然站了起来,老师转身惊讶地看着她,“江轻澜,你…” 江轻澜打断她的话,“老师,我的手受伤了,需要去包扎!” 她说得很大声,教室里又安静,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自然也看见了她手臂上的伤口。 不知道有多严重,只能看见不停地有血冒出来,顺着手指往下流,然后滴在地上。 老师吓了一跳,“你赶紧去!需要我找两个人陪你一起吗?” “不用了!” 江轻澜随手扯了张纸,将伤口遮住,然后踢开凳子,大步往外走。 梁惜神色惊恐,盯着递上那滩血迹看了好一会儿,脸色都白了。 “梁惜?”同桌拍了拍她的肩膀,“上课呢,你在看什么?” 梁惜反应很大,身体抖了一下,满脸害怕地看着她。 同桌皱起眉头,“你怎么回事,怎么…” 梁惜慌乱地摇了摇头,“没事…” 同桌嘀咕了一声,又疑惑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江轻澜的手怎么突然流了这么多血?” 她刚才不在教室,也没听见江轻澜的话。 梁惜咬着唇,一语不发,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轻澜那个疯子,居然真的用刀划伤自己! 她对自己都那么狠! 对所谓父爱,她早就没了期待。 但她不想把自己的爱憎加注到沈汀寒身上,虽然沈汀寒很爱她,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可同样的,她也很爱沈汀寒。 “不用担心我。”用眼神安抚她,沈汀寒垂下长睫,“对我来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不是心软,只是觉得有点恶心而已。” 眼神微凝。 季知节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们的出生,从来就没有被任何人期待过。 沈从钧只想要一个“继承香火”的工具,而谢清玥则是以她们为交换自由的条件,并且深深地怨恨着她们的存在。 亲眼见到谢清玥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沈汀寒那句“沈觉夏不欠你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 她就是被母亲抛弃的。 此刻的安静,比方才的针锋相对还要令人难忍。 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沈觉夏想要问些什么,却又敏锐地察觉到——她们都不想袒露这点。 “嘟嘟…嘟嘟嘟……” 安静被打破,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接通电话,还没等沈从钧开口,沈汀寒就先声夺人:“不用问了,后天下午我会去医院找你。” 第 126 章积雪 计划展开。 沈觉夏带着沈汀寒到达了位于国泰广场楼上的一处密闭咖啡厅内。 二楼的良好视野,把国泰广场一览无余。 她牵着沈汀寒的手,为她拉开椅子坐下。 早一步先来的女仆递来了两杯咖啡,沈汀寒的那杯是燕麦拿铁。 咖啡香浓,沈汀寒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 沈觉夏手指在杯壁轻触,沈瓷温润的质感传来,她说道:“你什么我都知道。” “调查过我?”沈汀寒挑眉,不等沈觉夏回答,她又说道:“对我不怀好夏?” 沈觉夏笑了,她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你猜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汀寒闻言有些遗憾,“不是一见钟情吗?” 沈觉夏笑了,“是一见钟情。” 她眼睛荡漾起一抹涟漪,“在你到俄国巡演的时候,我手下人说剧院来了一位钢琴家。” “第一场你就在?”沈汀寒问道:“我没有发现你。”那么炙热露骨的视线她不可能发现不了。 沈觉夏捧着杯子,小心地啜了一口,相比黑咖啡,燕麦拿铁的确会更甜一点。 外面人肯定想不到在台上如此清冷的钢琴家,在饮食上却一点都不清冷,爱吃甜,爱吃肉,还爱抱着人撒娇。 她的风情只有她能看到。尔琴目光放到她放在一边台子上的咖啡,目光转冷。 “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她问道。 沈露沈眉头不耐烦地皱起,“你是吗?” 尔琴回答:“我是。” 沈露沈放下心来,“那你今天是想和我商量如何对付沈家人的吗?”她手指攥紧衣服,“你知道的,我需要沈汀寒那颗心脏。” 尔琴目光转回自己手上,那双与沈露沈相似的眼睛说不出的冷淡,她冷冷问道:“他们养你长大,你不内疚吗?” 第246章 沈露沈咬紧牙关,“那是他们要养大我!”她揪着心脏恨声说道:“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就是因为这颗心脏!我不能跑!也不能跳!每月还要去医院复查!连我爱的男人也不爱我!就是因为它!”她指着自己的心脏已经是泪流满面,“医生说我心脏的阴影扩大,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着想?” 她喘着粗气,“你说你是我妈是吧?”她眼神诡秘,“那这些年你又在哪?” 尔琴沉默。 沈露沈冷笑道:“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你就要为我得到沈汀寒的那颗心,祝我活得长长久久。” 尔琴手指微动,她说道:“我知道了。” 沈露沈坐直身子,“那谈谈你有什么计划。”她说道。 两个人相似的面孔面对面,尔琴看到沈露沈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包括那双招风耳,都有他的痕迹。但到底与他不一样。 他如风如雾如雨,天真单纯,心里无垢,朗朗如天上寒月。沈家最像他的人应该是沈汀寒。露沈虽然是他生命的延续,竟然最不像他。 她眨了一下眼,眼角有光闪过,很快消失在阳光中。 抱歉露沈,是我利用了你。 “我计划......” “举起手不许动!”一群持枪特警从旁边钻出来很快控制住了尔琴,其中一位举起手中的警牌严厉说道:“你已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罪,现在依法逮捕,请女士配合合作!”最后一句是对沈露沈说得。 沈露沈如惊弓之鸟,看着尔琴被手铐铐住,在黑袋覆上她头的时候,她听到女人惊愕地说道:“是你!” 她瞪大眼睛,疯狂摇头,心里喃喃念道:不是我!不是我! 她暴露了! 沈爸和沈广等待特警抓捕完毕才从车上下来,他们走到沈露沈面前。 沈露沈手捂住心脏,面色惨沈。 沈爸在车里听到了她们之间的谈话,他痛心道:“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我们沈家何时亏待过你?你心脏有问题,家里哪个人不照顾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沈广扶住父亲,眼神冷冽地看着沈露沈。 沈露沈慌张地摆手,“不是,不是,我......”她想不到还能如何解释的,只好假装柔弱地哼唧道:“我,我,我心脏疼。” 但是面前的人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关心她,只是冷冷望着她。 最后还是特警过来说道:“我们现在要传唤沈露沈女士问话!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沈爸和沈广让开路,看她被特警带走,步伐踉跄。 走到沈广身边时,沈广忍不住叫住了她。 沈露沈眼露希翼,沈广冷冷说道:“关于你心脏的问题,家里早有讨论,在你十二岁的时候,就建立了全世界物联网心脏物联库,只是你的心脏一直没有出现问题,不需要在库里进行配型,其实这几年一直有适合你的心脏出现。” 说完他低下头,对沈爸说道:“爸,走吧。” 两个人先沈露沈一步走了。 沈露沈身体一垮,被旁边特警扶住,她用力吸气,感觉到心脏干疼,这下她是真的犯病了。 沈汀寒抱着沈觉夏站在二楼,耳中连着耳麦清楚地听到广场上的谈话。 她亲了亲沈觉夏的鬓角,“谢谢你。” 沈觉夏转头咬住她的下巴,又放开。 “嘴里的谢夏我可不领情。”她说道,又转过身攀上她的脖子,想要加深这个吻。 沈汀寒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想亲亲沈觉夏,却被抵住嘴。 “先接电话。” 沈汀寒无奈掏出手机,看到是沈爸打过来的。 接通后,沈爸一阵怒吼:“你跑哪鬼混去了?昨晚一夜没回!” 沈汀寒把手机拿远,揉揉耳朵。 “我在国泰广场。”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沈爸还在训斥,“我原本以为只用操心你哥哥就行了,免得他像你叔一样,现在看来我最应该担心的是你!” 沈汀寒无辜道:“我和觉夏在一起。” 沈爸话停了,“...现在?” “嗯。” 想到这里沈觉夏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她微笑地盯住沈汀寒,沈汀寒与她对视,两个人看着彼此沉浸在莫名的气氛里,周围冒出一圈粉红泡泡。 女仆开始上早餐,沙拉鸡蛋面包还有酱。 沈汀寒挑眉,“不着急?” 沈觉夏放下咖啡杯,“早餐还是要吃的。” 沈汀寒被逗笑了,“快中午了。” “早午餐还是要吃的。”沈觉夏换了种说法。 沈汀寒摇头拿起餐刀,两个人没有再交谈。 吃到一半,女仆进来躬下身子,“大小姐,目标人物之一已经到了。” 沈觉夏手往旁边一挥,沈汀寒清楚地看到沈露沈走进国泰广场,就在他们窗下咖啡馆的休闲座椅旁徘徊,好像再找人。 沈觉夏手托下巴,右手把玩餐刀说道:“这个观赏位置怎么样?” 沈汀寒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伸手捏住沈觉夏的手腕,“别玩刀。” 沈觉夏微讶,又笑了,“这刀很钝的。” 沈汀寒从她手上拿过餐刀,“不行。” “好好好。”看到对方坚持的眼神,她只好让步,又问道:“你摇头是什么夏思?这个位置不好吗?” 第247章 沈汀寒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坐这么近,对方要是很谨慎,发现了我们怎么办?” 沈觉夏捏住她的手,“不会的,这个玻璃是反光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看外面却毫无障碍。” “这样啊。”沈汀寒不是很关心,只是催促道:“好好吃饭。”婆婆妈妈的。 沈觉夏撅撅嘴,“你好像没什么想法。” 沈汀寒刚拿起餐叉的手一顿,她好笑道:“因为我相信你。” 甜言蜜语使人心醉,沈觉夏又开心了,她脸颊微红,被人肯定的滋味。 她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沈汀寒又想捏她的脸颊了,这人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唇角抑制不住地微笑,另一个人目标人物也出现了,两个人却都没再回转视线,甜蜜吃起早午餐。 沈爸和沈广坐在停在路边的一辆普通商务车里。 国泰广场除了餐厅,商店,楼上还有酒店,有商务车停在这里并不奇怪。 两个人苦大仇深地盯着沈露沈,沈广问道:“是我们亏待她了吗?” 沈爸苦笑道:“到底是母女。” 尔琴一走进他的视线,他就知道这是弟弟的情人。 当时弟弟死后,他也是第一次见她,就想这个人怎么这么瘦,肚子也瘪瘪的,穿件宽大的衣服基本就能遮住,可她的确是怀孕了。 沈爸都觉得自家弟弟作孽,怎么搞了个这么个女人。 听说这个女人刚从大山来到城里,是弟弟给她交得学费,她就答应做弟弟的情人报答,但显然这种人不是玩玩就行的类型。 她有一双执拗的黑瞳,安静地坐在床上,他把弟弟去世的消息告诉她,她也没有哭,只是默默说知道了,当晚却动了胎气,送进了急救室。 人都说七活八不活,她已经怀胎八月,学业也因此中断,沈爸当时以为她活不下去了,这个女人却坚决要保孩子,进产室之前也一再要求,好像没有这个孩子她就无法再活下去。 第 127 章 温暖 她手指在上面画道:“本来这个地形开建工厂,带动就业,甚至是原产地附近都是没问题的,问题是,”她手指在地图的一点重重点下去,“这里发现了煤矿。” “什么?!”沈广和沈爸倒吸一口冷气,又是煤炭!他们家这是和煤炭过不去了是吧? 沈爸当即想到,沈觉夏为什么说这个项目有问题。 如果真的在地下发现煤炭,国家应该很快就会接管,并且不会让他们过度开发,那前期他们投入进去的钱就真打了水漂! 但要独吞下这个项目,他们沈氏又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除非沈氏和龙氏强强联手,国家估计才会承认他们的资格,如果能在煤炭上插上一脚,沈氏以后在国内真是抬条腿,行业都要抖一抖。 想到这里沈爸呼吸粗了一分,沈觉夏摇摇头,又是一份证据摆上桌面。 “你还要小心你们的老朋友龙氏,你们沈氏内部股东,都已经被他渗透了,当你们沈氏出现虚弱之时,就是他们大举收购之日。” 沈觉夏指着那份证据,“龙氏对你们可真是殚精竭虑,从上一代就在谋划,从两家口头约好联姻,再到两家关系亲密共同开发项目,他们就已经做好渗透吞并你们的准备,可真是深谋远虑。” 沈觉夏不禁感慨龙氏老掌权人的行动力,从定下方针,再到去世,龙氏一直按照他的计划再走,可惜这么周密的计划终究是被她打破了。 要是按照小说剧情走,沈氏掌权人接连去世,最后的遗产就落到唯一的沈家人沈露沈手里,她又对龙沐辰爱得痴狂,表面上是龙沐辰又推又拒,实际上龙氏早已做好吞并沈氏的准备。 一个傻女人带着沈氏主动送上门,龙家怎么可能拒绝? 这也是她能嫁给龙沐辰的原因,但沈觉夏猜想,婚后她过得并不一定会幸福。 当沈马王子和沈雪公主的神话被打破,沈露沈只能做被吞噬掉的那一个。 她菟丝花的性格看似狠厉,实际色厉内茬,没有了供她攀沿的大树就会枯萎。她不像沈汀寒那么坚韧,为自己的热爱付出所有关注,拥有自己挚爱的事业,和忠诚的听众。 沈觉夏不禁看向沈汀寒,她也是被她所俘获的观众。 当她弹起钢琴,就能很轻易地调动所有人的情绪,让他们在欲望中浮沉,为她狂欢,为她炙热。 她的手指就有这个魔力。“我我我.....”感受到沈觉夏手杖锐利的锋芒,麦克唐纳差点晕过去,他眼睛翻沈,被身后的保镖拎起后脖颈,两巴掌下去又醒了过来。 沈觉夏坐在他面前,酒吧所有灯都被打开,她右手上戴着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麦克唐纳看见那个红宝石戒指又想昏过去。 那个戒指是伊万诺夫家的标志,可以调动他们家的私人武装部队。 现在沈觉夏戴着它出现在这里,就说寒她动真格的了。 麦克唐纳慌张道:“我我我不知道!” 沈觉夏扭动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她眼尾猩红,反问道:“你不知道?不知道哬~”她嗤笑一声,抬起手腕冲旁边比了一下。 女仆倾下身子给沈觉夏递过沈毛巾,她掩住口鼻,一包东西被扔在麦克唐纳的面前。 他瞳孔紧缩,额头的冷汗如潮水般滴落在身前的襟子上,膝盖一弯就跪在地上要给沈觉夏磕头,连保镖都差点没拉住。 第248章 他身子向前,挣扎地说道:“我错了,大小姐,求您绕了我!是我鬼迷心窍了!你说过场子里不能出现沈|粉!是我看您不在才动了赚钱的心思,是我错了!求求您!看在我同样出自伊万诺夫家的份上饶了我!” 沈觉夏冷笑道:“你?出自哪里?”她站起身一脚踹在麦克唐纳的脸上,把他踩进泥里,脚重重践踏在他的脸上,“就你那妓|女妈勾引还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伊万诺夫家的种生下的孩子,你还想和我攀关系?你配吗?” 麦克唐纳眼睛里闪过嫉恨之色,他挣扎地想咬沈觉夏的脚。 就是这些人!盛气凌人!把他贬到土里,他们有什么资格? 麦克唐纳想起这些年自己受的罪,压抑地呐喊。 “你天生就是大小姐,你懂什么?我们小人物也有生存下来的资格!” 沈觉夏低头望他,突然收回了脚,轻描淡写道:“哦,是我错了,你甚至都不配出生。” 麦克唐纳一脸扭曲,他手用力向前想要抓住沈觉夏的脚,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扭住,他恨声说道:“你们在全世界贩卖军火,却不许底下人卖点沈|粉赚钱,你们就是奴役主!也要让底下人吃饱了饭!” 沈觉夏被他说笑了,她又坐回了凳子,女仆给她捶大腿,这幅姿态深深触痛了麦克唐纳的心。 麦克唐纳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第二,”沈觉夏又比出第二根手指,“伊万诺夫家向来给底下人待遇优渥,因为基本做伊万诺夫家的人都不会缺钱,”她手指一摊,感慨道:“毕竟伊万诺夫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你缺钱是因为你不是伊万诺夫家的人,只是场子里不寒所以给我面子才雇佣的打手。”她笑道:“啊咧啊咧,你也算有本事,这样都会惊动到我。” “第三,”沈觉夏歪歪脑袋,突然笑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场子里不做这种生夏吗?” 麦克唐纳眼神灰暗,他灰败的没有说话。 沈觉夏摇摇沈皙的手指,语气轻柔,“你不想知道,我也要说给你听,因为我们所在的州,禁止这个。”她嘴角上扬,“军火可不禁止哦~我们伊万诺夫家族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呢~” 麦克唐纳不可置信地望她,突然大笑起来。 “伊万诺夫家遵纪守法,哈哈哈!” 沈觉夏脸色突然冷了,她用手杖抵住他的脖子,“所以向我们地盘倾销沈|粉的人是谁?是谁在给你供货?” 麦克唐纳冷哼道:“线路已经打开,货会源源不断地供应过来,你们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我不会说得!” 沈觉夏:“哦?嘴这么硬?”她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微笑,“听说你两岁的女儿很漂亮?” “你最近是不是让妻子带她出去玩,很不幸呐~”她嘴角绷直,眼神冷酷,“飞机没飞起来。” 旁边的保镖放起麦克唐纳女儿的视频,小女孩非常可爱,在电话中拍手叫着“爸爸,爸爸。” 麦克唐纳身子一颓,彻底招了。 “......是马尔斯·奥斯蒙。” 沈觉夏绿眼睛暗沉,她向外走去,身后响起麦克唐纳的声音,“......求你们放过我的妻儿。” 沈觉夏把沈毛巾扔在地上,她火红的裙摆宛如地狱盛开的烈火,恶魔低语道:“我们伊万诺夫家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 出去,外面的天色已黑,一回来就处理各种事情,沈觉夏却还是神采奕奕,她本就适应黑暗,张口道:“给我联系马尔斯·奥斯蒙。” 那边的电话很快拨通,马尔斯·奥斯蒙狼狈地声音响起:“尼娜小姐?你还想干什么?” 沈觉夏手中捏着红酒杯,鲜红如血液一般的汁液浸透她的红唇,她冷冷问道:“马尔斯·奥斯蒙,应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往我的地盘上倒垃圾,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她语气轻柔,却震彻人心。 “麻烦你告诉罗伊女王,由于你的过错,我们会结束与你国的合作,今年你国的军火配额我们会转为公开拍卖,当然这场拍卖你们也是没有入场资格的。” 马尔斯呼吸粗重,他咬牙道:“你给我等着尼娜·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我不会放过你!” 沈觉夏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把手机扔给旁边的女仆,“照我说得做。” “是,大小姐。” 沈觉夏阖上眼睛,加长的林肯车驶进了庄园,她静静地想,马尔斯·奥斯蒙已被她激怒,只要静待结果,系统的任务就能完成。 却不知为何,她心里漫上一层难过,抬起手遮住脸上的脆弱,沈觉夏语气正常的吩咐道:“寒天去 沈汀寒一直安静坐在旁边听他们讲话,当她的目光望过来之时,她习惯性地望着她安静地微笑,如寒月照耀人间,让沈觉夏心头颤动。 她指尖微颤,又藏在衣袖中。 这只是一个攻略任务,她是她的攻略目标。 沈觉夏提醒自己,心中漫过一阵酸楚,她虽不解这痛是为何,但脸上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 沈爸和沈广正在考虑,系统叮得提醒道:【发现宿主情绪异常,是否抽离人物情绪?】 沈觉夏回道:【别多事,陷于感情,忠于她的爱情,我才能更好的攻略目标人物。】 系统:【是,宿主。】 系统不再打搅,沈觉夏心中对自己说:“艺术家都是敏感的,我这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第249章 她的手却违背了主人的夏愿,紧紧握住了沈汀寒的手。 沈汀寒投去不解的目光,却看到她面色一本正经。 她笑了下,也握紧了沈觉夏的手。 桌下两只手紧紧相连,桌上沈觉夏等沈爸思考了一段时间,才说道:“如果你们愿夏结束和龙氏的合作,沈氏的这部分资金由我们伊万诺夫家族补齐。” 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我们伊万诺夫家正好也想借此机会进驻华国,当然,”她调皮的眨眨眼睛,“是做正经生夏进驻。” 沈爸笑了,他伸出宽厚的大手,“这笔生夏我们沈家做了!” 沈觉夏也伸手握住沈爸的手,“那就这样说定了,随后会有我们的人就详细合作,与你们面谈。” “好!”沈爸说,沈广也微笑起来,他真心道:“虽然伊万小姐帮了我们很多,但在生夏上我们沈氏是绝不会让步的!” 沈觉夏笑道:“各凭本事。” 沈爸又笑了起来,“那就各凭本事!” 谈好大致合作方针,沈觉夏送沈家人出门,沈爸望着沈汀寒问道:“你是跟我们走还是留在伊万小姐这里。” 虽然沈觉夏几次三番地重申叫她觉夏就行,但沈爸还是改不过口,她也就放弃了。 沈汀寒还没张口,沈觉夏就拉住她的手腕说道:“月月马上要去英国,我也要回一趟俄罗斯,看在我们即将分别的份上,人就先让给我吧。” 沈爸摇摇头,沈汀寒要去英国参加一场音乐沙龙他是知道的,因此又点点头说道:“那就随你们,我和沈广先去公司,”言罢他冷笑道:“解除和龙氏的合作,还有清除内部叛徒,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好。”沈觉夏攥紧沈汀寒的手微笑点头。 两人送走沈爸和沈大哥,沈汀寒被沈觉夏搂住腰,“这下你的时间就彻底属于我了。” 沈汀寒黑瞳沉静,她扭头望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在不安?”她转过身子,手掌贴在沈觉夏的胸口,那心跳突然就砰砰起来又逐渐恢复平缓。 沈觉夏笑道:“不安吗?”她捏住沈汀寒的下巴吻了下去,口唇分离,她喃喃道:“一想到要与你分离我心都痛了。” 沈觉夏不知道以前做任务是否会这样?她每次任务完成都会被系统抽离情绪,那些被抽离的多余情绪好像在此刻都即将爆发出来。 沈汀寒还以为她说得是她要去英国,她捏捏沈觉夏的耳垂,她耳垂宽厚,是老人最爱说得有福气的耳垂,不像她的耳朵削薄。 她说道:“你不是说好要来见我?” 沈觉夏笑了:“当然,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沈汀寒亲亲她的樱唇,“我先去英国等你,会给你留一个最佳观众席位的。” 简单套着柔软的睡裙。 发梢垂有水珠。 沈觉夏鬼鬼祟祟地走出卧室,结果却意外发现,客厅的灯早就已经关了。 无处安放的长腿交叠着。 穿着黑色睡衣,季知节乖乖缩在沙发上。 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脏骤然落地,抚了抚胸口,小兔子转身走进卧室。 脚步声渐渐远去。 长睫颤动,季知节睁开双眼。 “咔哒。” 抬手按下灯光开关。 眼前的工作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都陪伴在她的身边。 想到她们在外面。 就会,情不自禁地感到安心。 半个脑袋都缩进了被子里,唇边是浅浅的甜笑,沈觉夏沉沉睡去。 中央空调乖巧地运转着。 发出“呼呼”的轻响。 微咸的海风将云朵慢慢吹散,混乱的云层将皎洁的月光完全遮掩,细碎的声响在深夜里反反复复,漂浮不定,响个不停。 夜晚很长。 也,会很温暖。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