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死了恐怖废土[无限]》 第1章 《我杀死了恐怖废土[无限]》作者:槐宋【完结】 简介: 【恐怖剧情向无限流‖大副本+很多小副本】 这是一个名为废土的世界。 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 你有没有见过,一只表面温顺平静的绵羊,黑夜里会用尖锐利齿一口咬掉人的脑袋? 你有没有想过,最安全的房间里,其实隐藏着一双血红的,随时偷窥注视你一举一动的眼睛? …… 3099年,“世界bug论”甚嚣尘上。 新闻报道中,人类失踪后离奇死亡的事件接连不断。 虞冷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只想安稳度日。 未料不久后,坠楼惨死的女同学忽然找上了门。 噩梦陡然惊醒。 虞冷大口大口喘着气。 眼前放大的面孔,却是一只红色毛发的绵羊。 绵羊一动不动,狭窄细长的瞳仁正死死地盯着她。 “恭喜你,你现在也是现实生活中失踪者的一员了。” 虞冷:“……我肯定还在梦里。” * 刚到这里的虞冷:东躲西藏,唯唯诺诺。 将不惹事奉为生存准则,唯恐鬼怪和恩怨找上门,轻而易举夺走她的小命。 别人见状对她不屑一顾,说她没什么真本事,能多次从推演线里活命,全凭运气好别人带罢了。 后来有人亲眼看到,这个“胆小怯懦”的女孩,面无表情地将一把钢尺插进一个壮汉脑袋里。 手指起落间,鲜血倏然喷溅,红白脑浆流了一地。 “啧。”少女眼神冷淡,盯着面前躺着的尸体不耐烦地拧起眉,“还得收拾干净,麻烦。” 对虞冷不怀好意的其他人:……我帮你收拾,你能别杀我吗? ∥ 【高亮:文案废,不是无脑爽文,女主慢慢成长。】 食用指南: 1.一切架空,剧情向主恐怖的无限流,废土环境私设很多,和传统意义上的废土稍有出入。封面上标注完结的是大副本,中间会掺杂各种各样的小副本,喜欢看副本的小读者跳读时可以看章节名观察。无限流和废土求生相结合。部分描写可能会让大家感到不适,画面感强的小宝们谨慎阅读。 2.女主成长型,利己主义不圣母,非传统意义上的善良好人,冷静智心狠手辣,开头没弄清楚状况比较谨小慎微,会恐惧会出错会受伤,后来会变强。 3.感情线淡薄,女主专心搞事业,强于一切男性,想看谈恋爱的小读者可以退出啦。 4.会出现让人恨到牙痒痒的配角,剧情需要,角色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所有坏人最终都会得到严惩。 5.灵感大部分来源于自己的噩梦和一些奇怪脑洞,会有大众梗,尊重原创,不要空口鉴抄。 6.无限流新人,纯写自己爱看的东西,笔力有限,可能会出现逻辑不自洽的情况,对逻辑和文笔要求很高的读者谨慎阅读。 7.娱乐性质网文,请勿上升高度。 合的建议都会看,希望大家嘴上留情,我写得开心,大家也看得开心,不喜欢左上角离开就好啦。 祝大家阅读愉快-v- 内容标签: 惊悚 无限流 悬疑推理 成长 烧脑 脑洞 主角视角:虞冷|配角 配角 其它:恐怖,惊悚,无限流,女强,废土,末世 一句话简介:一本恐怖睡前读物。 立意:积极进取。 第1章 混乱骤降 起雾了,千万别出门啊。…… 【虞冷,你在家吗?】 深夜十二点十分,躺在被窝里的虞冷忽然收到这条微信。 看到上面的备注,虞冷愣了愣。 之所以觉得有点意外,是因为这条微信来自一个许久未联系过的初中同学——徐薇。 在虞冷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徐薇是个有些奇怪的女生。 她性格孤僻,很少开口说话,一张小脸白白的,垂下来的厚重刘海几乎挡住了眼睛,总是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和表情。 她的座位在教室最后排,一个人独来独往,没交过什么朋友,算是一个边缘人。 受老师所托,当时身为班委的虞冷还主动找她聊过天,但徐薇给出的反应只是沉默,低头一声不吭,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虞冷连她的眼神都瞧不见。 后来虞冷单方面唱了许久独角戏无果,也就没怎么关注过这个人了。 看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记忆的闸门忽然打开。 虞冷回想起中考结束之后,徐薇竟然主动加上了所有同学的微信,这个举动还让她有些吃惊。 不过意料之内的是,徐薇几乎从来不发朋友圈,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谁,正如当初在班级里扮演过的隐形角色,在微信里亦如是,让虞冷一度以为这个微信号早就已经废弃。 一个几乎从来没联系过的同学忽然给自己发消息……会有什么事? 虞冷忍不住猜测。 遇到难处了,想和她借钱? 还是,这个号早就已经废弃,现在和她说话的人其实是个盗号的骗子? 沉默几秒,虞冷回复道:【我在。】 她决定看看这个人想干嘛,到时候见招拆招。 等了几秒,徐薇没说话。 虞冷百无聊赖地点进和好友陈姗姗的聊天页面,两个人都是夜猫子,经常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到凌晨。 第2章 刚才她们正围绕陈姗姗打工饭店的老板娘离奇失踪的事情讨论得热火朝天,这会儿陈姗姗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没再发消息。 “你还记得我们初中有个叫徐薇的女生么?”虞冷用语音问。 陈姗姗开着震动,收到消息很快就回复:“是不是头发很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别人和她说话特别高冷从来都不搭的那个女生?” 虞冷:“是她,她刚才竟然给我发微信,问我在不在家。” “???” 陈姗姗扣了三个问号,显然也对徐薇主动联系虞冷的事情感到有些惊奇:“她说找你什么事儿了吗,不会被骗子盗号了吧,你小心点。” 虞冷张了张口,刚要回“她还没说”,下一秒,信息通知那一栏忽然跳动了一下。 看清消息内容,虞冷眉头蹙起。 徐薇只说了一句话:【外面要起雾了,你千万别出门啊。】 要起雾了,千万别出门…… 什么啊。 虞冷一头雾水地看着这行字,还没来得及追问她是什么意思。 视线上移,陈姗姗一条接一条的新消息还在屏幕上方不停地弹动。 【接着说刚才的事儿,我那个凶悍泼辣的老板娘不是忽然失踪了吗】 【然后警察直接找到店里来了,问我们这些员工最近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店里】 【我有个特别内向的同事,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阿兰,她说那天晚上临下班的时候看见老板娘手机亮了一下,就下意识看了一眼】 【她看见了一条很奇怪的消息】 【好像是有一个人给我们老板娘发什么:要起雾了,赶紧回家,千万别出门】 【结果那天晚上,我们老板娘偏偏处剩货到很晚,好像十二点多才关门回家,当晚人就不见了,连监控都没拍到她的踪迹】 【你说奇不奇怪啊,而且那条起雾了的消息好像恐吓短信……我上下班这条路上不会出现了什么变态杀人狂之类的吧】 【和你说完这些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你人呢,怎么不回我话?】 死死地盯着“要起雾了”四个字,虞冷忽感脊背发凉。 这是老板娘失踪之前,有人发给她的警告。 虞冷又重新回到和徐薇聊天的界面,看着徐薇发来的那行字。 一模一样。 徐薇给她发的话,竟然和老板娘失踪之前收到的那条奇怪消息一模一样! 努力平静地深吸了口气,虞冷点进正不断催促她回复的陈珊珊头像,慢慢打字:【你知道徐薇和我说了什么吗?】 陈姗姗:【什么,不会是诈骗短信吧???】 虞冷把聊天截图给陈姗姗发了过去。 对面沉默良久,忽然发来一条语音,缓缓道:“卧……槽……” 真的有这么邪门? 如果不是什么整蛊人的恶作剧,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虞冷也被始作俑者盯上了? 很可能,下一个失踪的人就会轮到她。 意识到这点,虞冷再也坐不住了。 不管是不是恶作剧,又或者是什么不法组织,她都必须弄个清楚。 毕竟,这句话现在事关她的生命安全,没准还能顺藤摸瓜找到老板娘失踪的真相。 虞冷低眸盯着手机,反复斟酌合适的措辞,最后还是决定直接点,问道:【起雾是什么意思?】 然而对面答非所问,在几分钟的间隔之后,只是模棱两可地回复道:【雾里很危险,你千万不要出门啊……】 说完这句话,徐薇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接下来,无论虞冷说什么,怎么追问,她都没再回复任何消息。 下一秒,风景头像忽然变成诡异的空白,备注的“徐薇”二字也骤然变为一堆乱码。 虞冷心底油然萌生出一股凉意,试探地给对面发了个标点符号。 果不其然。 回应她的,是醒目的红色感叹号,以及需要添加好友才能发送消息的提示语。 仿佛这个微信号上一秒还在,下一秒就忽然被人注销。 究竟是恶作剧,还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虞冷的错觉,她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顷刻间骤降,隐隐约约有股逼人的寒气渗了进来。 虞冷生活在一间五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一室一厅。 此时此刻,她蜷缩在被窝里,抬眼朝外望去,客厅之中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以往没开灯的客厅……有这么暗么? 可能是心作用,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 虞冷调整了一下局促的呼吸,点进和陈姗姗的聊天界面。 对面那人正焦急地催她回消息。 虞冷:【我在。】 回完这两个字,虞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徐薇忽然注销微信号的事情告诉陈姗姗。 她只是说:【今晚我不会睡觉,如果超过半个小时没回你消息,你记得帮我报警。】 陈姗姗被她说的话吓了一跳,扣了一大堆问号过来。 【你别吓我,你要干嘛?出什么事情了!】 【回话啊,虞冷!】 咣当! 一声巨响。 死寂的夜里,虞冷死死地盯着卧室的门,下意识屏息,试图穿透黑暗,望见无人客厅里忽然出现响动的真相。 就在上一秒,有人撞了一下她家的房门。 第3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这之后,黑夜重新归于寂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虞冷感觉头皮发凉,紧紧攥着被角,胳膊上鸡皮疙瘩早已起了一片。 因为这层楼里,除了她以外,只有一户住人。 而且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单身大叔,常年上夜班,凌晨三四点钟才会回到家。 那个大叔住在电梯口,而她家在更深处,一般来讲,在这种寂静的深夜里,她家门口根本不会有别人出现。 所以,到底是谁忽然出现在门外,还刻意撞了一下门? 啪嗒,有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直觉告诉虞冷,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不是巧合。 甚至也可能,不是什么恶作剧。 因为徐薇和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现在住哪。 更何况,还有那个离奇失踪的老板娘呢?如果一切只是一场整蛊游戏,怎么可能引得警方都出动? 越细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虞冷强装镇定,点开和陈姗姗的聊天框,想把眼前的情况告诉她。 然而前面的圆形转了又转,消息却始终没有发送出去。 竟然忽然没有信号了。 怎么可能,是谁在她家门口放了信号屏蔽器么……? 虞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不能继续这么坐以待毙,如果一直在卧室躲着,很可能会被忽然破门而入。 显然,门外的始作俑者目标就是她,而且八成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暗处埋伏,随时可能做出对她不利的举动。 她要努力自保。 虞冷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找了件合身舒适的运动服换上。 她的视线在卧室扫了一圈,抄起放在角落里的钢尺甩了甩,还算顺手。 这是她兼职补课老师时为了方便画直线买的,后来开学没时间兼职,就一直搁置了。 虞冷缓慢靠近窗边,向下眺望。 夜已深,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 路边的垃圾堆旁堆满了黑色的塑料袋,有烂掉的果皮菜叶洒出来,还有一些软趴趴的不明物体,看起来乱糟糟的。 为了房租便宜些,虞冷选的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哪怕坐公交车都要步行将近三十分钟才能走到站点,出租车就更罕见了。 等等。 虞冷目光稍沉。 楼下停的这辆黑色摩托车,不是邻居中年大叔的么? 虞冷微微一愣,视线偏移,发现最右边的窗户竟然是亮的。 看来这个大叔今天提前下班? 想到这,虞冷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些。 吓她一跳,原来是那个大叔提前回来了,她还以为刚才撞门的是什么不明身份的人。 但是……话又说回来,无缘无故的,大叔撞她家的门干什么?他明明出了电梯就到家了。 还有手机忽然没信号的事,难不成也是他做的? 虞冷拿出手机刷了两下,发现刚才那条转半天没发出去的消息已经成功发送。 陈珊珊回复了两条语音。 虞冷抿了抿唇,调小音量,点开,谨慎地将手机贴在耳边。 陈珊珊的声音传入耳中,语气很焦急。 “虞冷,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先别害怕啊。” “你知道我们市今天刚发生过一起跳楼事件吗?” “刚才我看见初中同班的那个赵小云忽然发了一条朋友圈,说生命无常,当年同窗的一位初中同学就这么离开。我有点惊讶,因为我没听说班里有哪个同学死了,就私聊和她打听了一下。” 心跳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一种不好的预感蓦然升腾。 “你知道今天跳楼的那个人是谁吗?” “是徐薇!” 轰的一声! 虞冷感觉自己脑袋里瞬间闪过一道惊雷,劈得她头晕目眩。 陈姗姗的声音还在耳边回绕,焦急万分:“虞冷,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徐薇在今天中午就跳楼死了,她怎么可能刚才还在和你说话啊!” 下一秒,又是一声巨响! 砰! 虞冷猛地看向客厅的方向。 门,又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虞冷深吸了口气,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虞冷,给我开门啊,我是徐薇。” 第2章 死人复还 注意安全。 徐薇…… 门外的女人竟然说她是死去的徐薇?! 冷汗啪嗒顺着脸颊滑落,心脏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虞冷不敢轻举妄动,脑筋思绪飞快转动着。 可是陈姗姗刚才不是说,徐薇今天中午就跳楼身亡了么? 更何况,徐薇根本不知道她家住在哪,更不会有什么非要三更半夜来找她的要紧事。 所以,门外的人……究竟是谁? 砰砰! “开门啊,我是徐薇!徐薇啊!虞冷,你不记得我了么,我们是初中同学,我就坐在后排!” 一声又一声,敲门声骤然剧烈起来,在原本安静死寂的夜里那么清晰刺耳! 狭小的客厅此刻一片漆黑,外面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和女人的喊叫将恐怖氛围衬托到最大。 虞冷不敢靠近房门,更不敢贸然接近猫眼一步。 因为她忽然回想起一个曾经听说过的骇人听闻的案件。 第4章 一个女学生深夜独自在家,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试图透过猫眼看看门外的是谁。 下一秒,一道坚硬的钢丝穿透了猫眼,也直直穿透了她的眼球,霎时间鲜血淋漓。 虞冷死死咬着唇瓣,指尖飞快敲动着给陈姗姗发消息:【现在门外有一个自称是徐薇的女人在砸我家的门!一切都很不对劲!你快帮我报警!】 然而信号偏偏又在这一刻宕机,消息前的圆圈再次缓慢转动起来,迟迟无法发送成功。 冷静一点,虞冷,冷静一点。 仔细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 门后是急促砸门以死者自称的不明女人,窗外是十几层不可能跨越的高楼,虞冷进退两难。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钢尺,脑袋里拼命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紧张的汗水淌了下来。 “虞冷!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你为什么不说话!” “虞冷!帮帮我!快救救我!虞冷!虞冷!” “他追来了!他要杀掉我!开门求求你了!开门啊!给我开门啊!!!” 女人还在夸张地尖叫着。 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刺耳。 虞冷咬紧牙关,谨慎地朝门的方向小步挪动。 然而下一秒,空气骤静。 静到她轻微局促的喘息声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觉。 但绝对不是幻觉。 心跳飞快,虞冷努力保持着头脑冷静,额头沁出的冷汗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往下淌。 按照恐怖片里的逻辑,恐怖的事物还没有伤害到主角就骤然消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甚至很有可能,它们换了一条道路,在暗中缓缓向自以为劫后余生的主角悄然逼近。 虞冷回头看了眼卧室中明亮温暖的灯光,咬咬牙,下了什么决心,毅然走进黑暗中。 根据记忆,虞冷摸摸索索地找到房门,缓慢地握上门把手。 要开门吗?虞冷迟疑了。 她很清楚,门外等待她的无外乎有两个结局。 一种是,门外的东西故意消失,试图引起她的好奇心,让她主动前去查看,然后埋伏着随时等待吞噬她。 还有一种,那个东西已经换了路径,正在努力钻进她的屋内,门外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这两种,都是最有可能出现的情景。 要么生,要么死。 这是虞冷从出生以来做过的最艰难的抉择。 无论选择开门,还是留在房内的舒适区,都有一半的可能性会遭遇危险。 所以……听从第六感吧。 要是死了,那就算她倒霉,她也认了。 虞冷看了眼手机顶部,还是没信号,几个小时前还消息不断的社交软件此刻安静极了。 她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慢慢地吸了口气。旋即轻手轻脚地摁下门把手,试探着往外看了一眼。 走廊里没有亮着灯,漆黑又阴森,一片死寂。 方才那个急促砸门的女人此刻已经不知所踪。 然而最为惊悚的是,电梯仍显示停留在这一层。 看样子,那个女人,还没有离开。 那么她去哪了? 她……真的是徐薇么?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一场灵异事件,那就不能再按照现实世界的逻辑思维推。 假设刚才那个女人真的是中午已经跳楼的徐薇,那她现在很可能已经不是正常人的形态,甚至接近于血肉模糊。 她会去哪找自己? 虞冷抿抿唇,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卧室的方向。 然而下一秒,瞳孔猛缩。 因为方才还清楚透亮的窗户,此刻已经有一半面积被不明的深红色物体覆盖,材质像是一滩橡皮泥。 而那滩黑红色的橡皮泥,还在缓慢地朝窗户中心流动。 更为恐怖的是,橡皮泥里竟然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颗血淋淋的眼珠。 它扒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屋内,蠕动蔓延,试图寻找虞冷的踪迹。 目睹这一切的虞冷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感觉牙齿都在打颤。 她赌赢了。 那个东西,竟然真的顺着窗户摸去了她的卧室。 它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滩恶心的流体,再看不出原本的人形。 虞冷感觉自己的心率快逼近二百。 她脑袋短暂空白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关上身后的房门。 砰的一声,随着门被合上,虞冷站在安静漆黑的走廊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出租屋隔音不好,房间内隐隐约约传来窗台花瓶被什么东西碰掉摔碎的声音。 虞冷抿抿唇,将钢尺装进口袋,视线落在前方。 眼前的道路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黑暗中还有什么东西等着她。 除了继续往前,没有别的退路了。 虞冷深吸了口气,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 如果一直摸黑,看不清周围反而更危险,还不如让自己见见亮。 摸摸索索,总算走到楼梯口。 虞冷警觉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她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同时,虞冷忽然嗅到一丝不寻常,身体一顿。 大叔家的房门……怎么是开着的? 来不及仔细思考,能先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第5章 虞冷急不可耐地钻进电梯里,按下按钮“1l”。 然而无论怎么按,电梯门都无法彻底关上,重复地开开合合,像是出了什么故障。 “啧。” 虞冷没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她算是看明白了,桩桩件件的灵异事件,就是为了让她今天死在这儿。 虞冷打开手机手电筒,往前照了照。 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已经快要从她家门缝下流出,正努力朝着她目前所在的方向蠕动。 很明显,大叔家敞开的房门是虞冷眼下唯一的去路。 不过虞冷也有了点心准备。 按照这个剧情发展,那个大叔此刻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沉思了两秒,虞冷咬咬牙,走出电梯,猛地钻进眼前大敞着似乎在邀请她进来的房门,然后一气呵成地插上门锁。 房间里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虞冷像是从一片黑暗钻进了另一片黑暗。 隐隐约约,她听见右手边的卧室房间里传出接连不断的响亮鼾声。 像是火车的呜呜轰鸣,又有点像砍树的电锯,声音很响亮,嘈杂又刺耳。 原来大叔还在睡,还睡得挺香? 虞冷扯扯唇角,没敢轻举妄动。 她不住地看着窗户,总担心那摊流体又按照刚才的方法顺着玻璃摸过来。 印象中,电梯的相反方向尽头有安全通道出口,但是离她现在的位置太远。 而且自从搬进来,虞冷从没走过那条路,也不知道这个破烂小区有没有把一楼安全出口的门锁上。 呼噜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停了。 虞冷回过神,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在漆黑之中望向卧室,那里此刻安静的可怕。 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降临。 虞冷轻手轻脚地挪进厨房,安静掩上玻璃门,耐心等待着。 几分钟过去。 无事发生。 虞冷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紧张地透着门缝观察着客厅,虽然鼾声消失了,但一直没东西从卧室出来。 应该没醒吧。 虞冷稍稍松了口气。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发现还是没有信号的状态,谁都联系不上。 忽然,视线偏移,虞冷身体一僵。 “……” 在关闭手机的那一刻。 透过黑漆漆的屏幕,她看见身后的窗户上,糊着一层还在流动的不明物体。 它整片铺在玻璃窗上,缓慢向下蠕动蔓延,就要进来了。 虞冷脑袋里嗡了一声,下意识捡起案板上的菜刀,智让她冷静下来思考。 不行,不能轻举妄动。 不然玻璃会碎掉,那东西会更加轻而易举地爬进来,保不准还会吵醒睡梦中的大叔。 这么多邪乎的事儿堆叠在一起,那个大叔现在大概率已经不是正常人,谁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什么东西。 虞冷手脚冰凉,迅速推开厨房的玻璃门。 她打算拼一把,从这个房间里冲出去,冲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赌一条生路。 否则摆在面前的,已经是一条绝路了。 虞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拉开门锁,正准备行动。 推开门,却看到一张惊悚可怖的脸贴了上来!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没听我的话!你出门了你出门了你出门了你出门了啊!” 被摔得面容扭曲血肉模糊的女人攀在门边,血淋淋的凸出眼球死死盯着虞冷。 尖锐刺耳的叫声之后,她忽然阴恻恻地低笑起来。 脑袋嗡了一下,虞冷摇摇头下意识想后退,后背却猛然抵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面色惨白的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出现在她身后,眼神空洞地竖在原地,将她的退路完全堵住。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无路可退。 虞冷身体颤抖了几下,忽然身子一软,意识被迫陷入模糊。 迷迷糊糊间,她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耳边,电视机里播报新闻的声音正断断续续地传出来:“近日频繁出现的离奇失踪案数不胜数,请广大市民出门时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第3章 杀戮绵羊(一) 血色阴森绵羊。 虞冷是被一个陌生女人摇醒的。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前的场景重影了多次后才变得清晰。 有些木讷地偏了下头,下一秒,虞冷瞳孔骤缩。 因为此时此刻,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只绵羊。 不是普通的绵羊。 而是一只毛发蓬松,颜色猩红,体型异常庞大的绵羊。它身上的毛发像是被鲜血染过,血腥刺目,格外诡异。 瞳仁细窄而长,呈一条横线的形状,正死死地盯着虞冷,一动不动,令人脊背发凉。 一人一羊似乎在对峙着。 虞冷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脑袋里的齿轮费劲地转动起来,她试图搞明白眼前的状况。 方才恐怖血腥的一幕仍然在眼前重播回放,她是做了一个噩梦? 还是……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旁边猛然伸出! 刚才把虞冷摇醒的那个女人满脸惊惧,试图将地上的虞冷拉起来。力气之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拖拽”。 虞冷缓慢地直起身,任由女人拉着自己,她还有些迟钝。 第6章 今年是3099年。 在最近这三个月里,越来越多的人离奇消失。 可能在某个下午,某个傍晚,某个不起眼的瞬间,没有任何迹象与线索,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彻底音讯全无。 而后的随机某一天,那些早已失踪许久的人可能又会忽然出现,要么惨死街头,死状离奇,要么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蜷缩着身体,精神失常。 好朋友陈姗姗的老板娘就是一个例子。 印象中,睡前她还在和朋友谈论此事,却紧接着遇到一连串的灵异事件。 “世界bug论”甚嚣尘上,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这个世界正在遭遇巨变,像是计算机里忽然侵入了某种不知名病毒,又或是既定的程序完全朝预想之外的轨道进行,人类很可能因为这次巨变遭遇生存危机。 一切都是专家的猜测。 虞冷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些荒诞传言。 与其说不相信,其实更多的是不在乎,无所谓,心如止水。 毕竟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大学生,又不是什么天生神力的救世主,就算世界的运作真的出现了巨大的“bug”,她如蚂蚁一般渺小,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平静度日,能过一天是一天也没别的办法。 而且现实生活还一地鸡毛。 虞冷其实挺烦的,真的。 不久前,她忽然多出来一个久病在床的柔弱妹妹。 于是她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在家,学校和医院之间来回奔波。 听那些乱八七糟的新闻也纯粹打发时间。 毕竟,人类生活了这么久的世界忽然出现bug,甚至可能造成全人类的灭亡,实在是太突然,太难以置信。 然而…… 眼前这一切应该如何解释? 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又好像做了个毛骨悚然却不切实际的噩梦,她似乎凭空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点像一个牧场,又像一片草原,绿色的青草地上安静地穿插着几只红色毛发的绵羊。 它们无一不在伏头吃草,参差不齐的锋利牙齿机械地上下咀嚼着,除了刚才站在虞冷眼前那一只。 它还在盯着虞冷和女人离开的方向,狭窄眼珠一动不动,明明看不出什么表情,虞冷却无端觉得有些诡异。 “我叫林珊。”女人自我介绍,“这里是我经历的第二个推演线了。我比你早醒来十几分钟,差不多已经摸清了这里的状况……”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虞冷有点懵,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有风吹过让她觉得身体阵阵发凉。 “第二个推演线……是什么意思?” “你是刚进来的?”林珊愣了愣,了然道,“那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然后一夜之间就到了这里对吧?” 虞冷点了点头,林珊明显知道些什么。 林珊:“在你来之前,肯定看到过很多奇怪的新闻,譬如某些人离奇失踪,失踪者忽然在某一天被发现横死街头……当然,还有很多人杳无音讯,至今未被找到。” “这么和你解释吧,现在的你和我,都是现实世界的失踪者,因为我们进入了眼下这个世界。” 虞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一些,又好像不太懂。 因为这一切虚无又荒谬。 虞冷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是说,现在这个世界是除了现实世界以外的另一个世界,所有的失踪者其实都来到了这里?” “是也不是,我长话短说吧,尽量节省一些时间。”林珊叹了口气。 “类似于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有很多种,甚至无数种,而此刻我们所在的不过是随机一种,就有点像……游戏里需要通关的副本,它有设定好的背景和环境,而我们作为玩家需要找线索通关,我们把这种副本世界称为推演线,活下来的玩家统称为幸存者。” 推演线,幸存者…… 虞冷拼命试图解这些内容,但一种强烈的不现实感仍然充斥着她的大脑。 也就是说,她此时此刻,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副本中。 简直难以置信。 “时间紧迫,我来不及和你交代太多。总之你要知道,无论是哪个推演线,都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幸存率很低。在这里死去的人,尸体会回到现实,那些失踪很久后忽然出现的尸体,都是在这里死去的幸存者。而只有找线索,努力完成任务,才能在推演线里存活下来。”林珊面露紧张。 虞冷沉默几秒,忽然问:“那变成疯子的那些人呢?他们在现实里没有死,是成功从这里逃回去的幸存者么?” 林珊摇摇头:“哪怕没有死,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任务的幸存者,也会永远留在推演线的世界里。久而久之,他们就变成现实里的疯子了。” 要么变成尸体。 要么变成疯子。 虞冷已经平静接受了来到这里的现实,却不能接受自己会命丧于此,或变成疯子这件事。 她忍不住问道:“究竟怎样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去?” 林珊抿抿唇,面露颓然:“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甚至没人知道。目前所有幸存者已知的消息里,能回到现实世界的人,只有疯子一种结局。” 气氛忽然有些凝固。 林珊牵强地扯了扯唇:“不过最起码在推演线里先活下去吧,虽然未来还未可知,但总比死了或变成疯子好。毕竟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而活着至少还有一线希望。没准第五个推演线结束,或是第十个推演线结束,就能平安回家了呢。” 第7章 虞冷静了静,想起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虞冷,虞美人的虞,寒冷的冷。”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林珊,女人看着二十岁出头,披头散发,眼球下布着红血丝,衬衫上被溅上了几个泥点子,显得又脏又乱。 察觉到什么,虞冷低头扫了一眼。 她的胸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牌子,透明材质的,无法触碰,却能清楚看见上面的文字—— 【废土人员编号:0334994638】 注意到虞冷的目光,林珊解释:“这是人员编号,类似于工牌,编号独一无二,每个进来的人都会有。” “我们所在的这个大环境……”虞冷顿了顿,“叫废土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如果你能活着从推演线出去……或许会对此了解得更清晰。” “我知道了。”虞冷收回目光。 她抬头看向天空。 此刻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蔚蓝的天空上却突兀地横着四个血红可怖的大字——杀戮绵羊。 同时,在这四个大字旁边,还有一个悬挂在天际的巨大时钟,像是一轮肉眼里放大了十倍的月亮。 而且离奇的是,指针竟然是逆时针转动。 “《杀戮绵羊》是这个推演线的名字,也就是需要我们推演的故事名字。”林珊解释,“时钟会做任务的倒计时。” 说到最后,林珊咽了咽唾沫,似乎有些战栗。 虞冷看向她:“任务是什么?” “一会天上的红字会告诉我们,现在任务还没有显现,就说明幸存者还没有全部苏醒。”林珊说。 虞冷点了点头,目前为止林珊和她说了不少信息,于是她轻声道了谢。 到现在,她几乎已经差不多摸透了这个所谓“废土世界”的规则。 “废土”,也就是这个大环境,类似于一个无限游戏,不过通关方法还未知。里面的玩家,也就是他们这些幸存者,需要在推演线中努力完成任务并通关,通关的玩家才能存活。 到底怎么样才能回去。 通过规定数额的副本,还是完成什么隐藏任务,这些暂时都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很清晰,最起码她要先活着,从眼前这个世界脱身。 既然她能接触到通关过一次的林珊,以后没准还会遇到其他更有经验的幸存者,说不定就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其实说实话,虞冷对回到现实世界没什么太大期待,因为她现实中没钱,也没有亲人和牵挂。 虞冷对那个忽然出现的同父异母妹妹虞念没有丝毫感情,甚至因为要照顾她,虞冷多了一堆麻烦事。 然而很不幸的是,她那个很有钱的父亲也忽然失踪了。 大概是因为最近失踪的人太多,再加上身患重病,他提前留下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遗嘱信,让虞冷在他失踪后照顾好这个妹妹。 否则,他所有的钱全都分给那群虎视眈眈的外姓亲戚,虞冷一分钱都拿不到。 确实是个冰冷且极度利己主义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干脆地抛妻弃女。 虞冷厌恶她父亲,恨屋及乌,也讨厌那个白莲花妹妹。 明明自己亲妈是小三上位,从小到大衣食无忧什么都有,还要整天在她耳边哭哭啼啼装模作样地说父亲当年有什么苦衷,听得虞冷恨不得把氧气瓶拔下来。 结果现在倒好,还没拿到应得的那一大笔钱,她就来到了这么一个破地儿。 精神疯癫,横死街头…… 如果最后真换来这样一个凄惨结局,虞冷恐怕死都不会瞑目。 林珊说:“我比你早醒了十几分钟,提前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情况。我数了一下,这里一共有九只红色的绵羊,不远处还有一个村庄,但是家家户户房门紧闭,门前落满了蜘蛛网,看起来很荒凉。” 她叹了口气:“以我的直觉,这些绵羊虽然暂时还没有对我们做出什么攻击性的行为,却一定很危险。毕竟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做杀戮绵羊,没准我们的任务也和绵羊有关。所以把你叫醒以后,我才拉着你第一时间远离了靠我们最近的那只绵羊。” 虞冷敛起思绪,又抬头看了眼巨型时钟。 所有玩家全部苏醒,任务才会正式颁发,然而时钟的倒计时却已经提前开始,说明全部玩家醒得越早,才越有更多的时间做任务。 沉思的时间里,玩家们已经陆陆续续从草地里站了起来。 有人神色冷静,径直朝绵羊稀薄的地方走,看样子已经有了一定经验。也有人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全然陌生的环境,被诡异的绵羊吓得浑身颤抖。 离虞冷最近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满脸胡茬,没剩下几根头发。他先是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愣了愣,然后一下接一下地扇起自己巴掌。 “你在做什么?”林珊被吓了一跳。 然而那男人看都没看林珊一眼,继续沉浸式地重复着掌掴自己的动作。 虞冷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自己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也能笑出声:“你该不是以为自己在做噩梦,想靠这种野蛮的方法把自己扇醒吧?” 这话一出,男人顿住了。 他扫了眼虞冷,又看了看林珊,再环视左右,发现不少人脸上都带着无措和迷茫。 “这里是哪儿?”男人问,“什么整蛊节目组,还是大型真人秀,马上放我回家,否则我要告你们绑架。” 第8章 苏醒的玩家越来越多,眼看着任务就要发放,林珊自然再没耐心和眼前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好说话的男人重新解释一遍这个世界的规则。 林珊的目光在站起来的人脸上一一扫过,似乎在辨认什么。 终于,她眼前一亮,暗示性地拉了虞冷一把,旋即朝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去:“陈哥,没想到你也在这个推演线啊。” 被称为“陈哥”的男人不怎么耐烦地嗯了声,虞冷猜测这应该是个比较有经验,地位略高的幸存者。 看着林珊脸上浮现出近乎于讨好和谄媚的神情,虞冷没什么表情,扫了眼那位“陈哥”的胸牌。 数字很短,看样子是很早进入“废土”的人,能平安活到现在,怪不得一副倨傲的样子。 虞冷收回目光,认真观察起离她最近的那只绵羊。 除了体型庞大一些,红色毛发,瞳仁狭窄以外,其他似乎和普通的绵羊没什么两样。 此时此刻它已经不再抬头,而是和其他几只绵羊一样,低头吃草。 下一秒,这只绵羊的身体上忽然诡异地浮现出一个数字——7。 虞冷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其他绵羊,它们的身体上也都已经陆陆续续浮现出不同的数字。 1,2,3,7,8,9,10,11,12。 九只绵羊的数字各不相同,每一只都有属于它们自己的编号。 然而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些数字究竟代表什么,虞冷就听到身后的林珊惊呼一声:“任务出现了。” 天空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血字—— 任务:三天之内,离开绵羊村。 第4章 杀戮绵羊(二) 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翠绿色的原野一望无际,阳光倾泻洒下,那几只红色毛发的绵羊看起来异常诡异可怖。 它们齐齐低着头,动作统一地咀嚼着嘴里的草,像是没有灵魂的机器。 这里就是绵羊村。 处处都透露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虞冷侧头,瞥见那个被称作“陈哥”的男人一脸凝重,心底了然。 既然任务是离开这里,想必绵羊村绝没有眼前看起来的这么风平浪静。 怎么才算离开绵羊村?绵羊村的边界又是哪里? 如果……整个世界都是绵羊村的范围内,那所谓“离开”的定义岂不是很宽泛。 虞冷没有推演的经验,只在心里默默猜测着,打算看其他人先怎么办。 毕竟来到这里的人,最终目标都只有一个——顺利完成任务,从推演线里逃出去。 “我先来说一下吧,我叫陈建光,算是废土里的老人了,目前已经成功通关三个推演线,这是第四个,也算有点经验。现在这些人里,有人比我更有经验吗?”陈建光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一圈。 没人开口说话。 哪怕有些人并不熟悉他,甚至从来都没见过他,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意识到,眼前的陈建光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等了几秒,陈建光笑了:“所以,我是这里最有经验的人,也是最有把握带你们通关的人,这次听我安排没问题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有异议。 虽然还有个别人没弄清楚情况,但眼前形势明显严峻紧张,一时也没人出声质疑。 “行,那就这么决定了,男人和女人分成两组。男人有力气,负责做一些体力活,你们女人心思比较敏捷,负责找线索勘探情况。” 仍然没人说话。 但陈建光的分配……合么? 虞冷抿了抿唇,表情没什么变化。 眼下还没弄清楚绵羊村的状况,最主要的任务分明就是找线索,暂时压根不需要什么体力活。 陈建光明摆着就是把大部分事情都交给女人去做。 同时,找线索的人基本都要打头阵,在这个全然陌生,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打头阵的人完全处于最危险的境地。 林珊却像是浑然没察觉不对,嘴上答应下来:“好,就这么办,接下来麻烦陈哥多带带我们了。” 虞冷瞥了林珊一眼,一言不发。 这里一共有八个人,女性占一半。 除了虞冷和林珊,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太大的女学生,和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从始至终没说过话,安静地观察着局势,看起来不像是新人。 反而那个女学生,一脸茫然迷惑,明显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虞冷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忽然听到旁边的中年女人压低声音说:“别惹陈建光,惹了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虞冷循声看了一眼,刚巧和中年女人投过来的目光对视上。 看样子,那句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你很了解他?”虞冷低声问。 女人摇摇头,眼睛注视着前面,嘴唇却上下碰撞着,小声回答说:“只是有所耳闻。听说之前有几个人不肯听从他的安排,被他记恨在心,故意排挤在外,后来用各种手段把那些人整死了,再也没回来。” “还有这样的事。”虞冷忍不住心想,好歹毒的一个人。 中年女人不放心地说:“所以别惹他,听他的话,没准能被他带着活过这个任务。” 这个提醒似乎完全出于好心。 虞冷有点诧异,但还是十分乖顺地点了点头。 旁边那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很明显也是第一次进来的幸存者,为什么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中年女人偏要把这些话对她说? 第9章 明明从苏醒到现在,虞冷并没有什么和陈建光唱反调的举动,甚至在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试图在这个队伍中充当一个隐形人。 但这个女人偏偏注意到了她…… 虞冷下意识反思自己,莫非她脸上藏不住事,刚才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写在了脸上?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注意表情管。 陈建光不耐烦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你们几个女人在磨磨唧唧什么,还不赶紧去队伍前面找线索,时间全被你们浪费掉了。” 被他这么一骂,林珊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生怕给陈建光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急忙说:“陈哥,我们这就去……” 然而话音未落,方才那个掌掴自己的男人茫然地看向陈建光,试探道:“那个,我想打断一下,找线索是什么意思,我们应该做点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陈建光皱眉,视线移过去:“新进来的?” 男人讷讷道:“新进来是什么意思,这里究竟是哪啊,能不能让我回家?” 陈建光眉头皱得更深,没耐心和他解释,视线忽然扫向她们几个:“你们也是新进来的?” 林珊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我不是。” 中年女人摇摇头:“我也不是。” 虞冷茫然地和那个年轻女孩对视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一头雾水。 答案不言而喻。 找线索是破解谜底离开这里的关键。 正因为陈建光有经验,他才更应该明白,把这么艰巨的任务寄托在毫无经验的新人身上,无异于找死。 陈建光脸色越来越阴沉,沉默了一会,冷冷丢了句“废物”。 没头没脑被人骂了,却没人敢出声反驳。 虞冷故作羞愧地低下了头颅,然后在心里无声骂了回去,你才废物。 陈建光看了一眼旁边的光头男,两人显然认识。 接收到陈建光的眼神,光头男立马反应了过来,站出来清了清嗓子道:“我叫刘志,你们叫我刘哥就行。既然有第一次进来的新人,那我不免要提醒一句,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你们几个进来之前,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身上带的东西? 提起这个事儿,虞冷忽然想起来了,出门前带的那把钢尺此时此刻应该还装在她的口袋里。 但没人说话,她便也跟着沉默。 刘志一脸狐疑地问:“什么都没有?你们来之前不是会撞鬼么,难道身上就没拿个防身的武器?什么刀啊叉啊,哪怕是砖头铁块,打火机什么的都行。” 几个新人对视一眼,最后纷纷摇头。 掌掴自己的男人说:“来这里之前,我好像见到了自己去世的三大姑,当时因为太害怕了,我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她抓住,哪还来得及拿什么防身武器?” 年轻女孩抿抿唇,附和着说:“我……我胆子小,看见鬼的时候只想着拔腿跑了,根本没有拿武器和它殊死一搏的勇气,所以什么都没拿……” 刘志半信半疑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虞冷身上。 沉默几秒,虞冷实在编不出什么像样的由。 在对方充满期待的注视下,虞冷没别的办法,只好缓缓摸向自己的口袋。 然后她眼睛一亮,忽然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热心肠地问道:“虽然没带什么防身武器,但我发现兜里有几张没用过的手纸,你们需要吗?” 刘志脸色瞬间黑下来,声音没什么好气:“我们要手纸干什么,你自己留着用吧。” 回头看向陈建光,刘志走到他旁边,失望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陈哥,这几个新人什么也没带。” 陈建光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却无端让人胆寒。 他阴恻恻的目光一寸寸扫过那个男人,年轻女孩,最后停留到虞冷脸上,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下:“你说,会不会有新人撒谎?” 刘志语气沉下:“陈哥,要不要搜身?” 指尖瞬间蜷紧。 虞冷面色如常,心底却在飞快地想着应对的法子。 既然他们张了口,管新人要这些东西,那就说明在这个世界里,带进来的防身武器一定有用武之地,甚至可能很重要。 如果他们发现了那把钢尺怎么办? 就说这套运动服太久没穿,她忘了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还是直接硬刚,无论如何都不把钢尺交给他们? 虞冷马上就把第二种方案排除掉了。 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毕竟没什么大力气,和这几个男人硬刚起来不现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更倒霉点,依照陈建光这人狠毒的行事作风,她的小命直接就交代在这了也没准儿。 忐忑的心跳声间,陈建光终于开口,声音凉凉的,带着几分不屑道:“算了,晾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 虞冷面色如常,不动声色松开了紧攥成拳的手。 好险,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这几个男人就像是占领山头的土匪,想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还是暂时避免和他们起冲突为好。 想着,虞冷不经意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却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愣在原地。 第10章 此时此刻,一股不知从哪吹来的冷风低低掠过,草原上的草七零八落地扭动着身体,毫无规律可言。 紧接着,更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 那几只原本闷头吃草的红色绵羊忽然僵硬地抬起了脑袋,嘴里一下又一下咀嚼着什么东西,若隐若现的牙齿血糊糊的,瞳仁狭窄细长,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无数道诡异的视线分明无形,却让人心底一阵恶寒。 刘志下意识后退一步,求助一般看向陈建光,结结巴巴地喊了声:“陈、陈哥……” 陈建光皱着眉收回目光:“先往前走吧。” 第5章 杀戮绵羊(三) 绵羊喜欢黑夜。…… 陈建光打头阵,走在队伍前面。 后面的人反应了几秒,连忙自觉地跟了上去。 虽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但其他人还是下意识地加快了步子,唯恐自己落后,处于最危险的末尾位置。 两侧是落满蛛网,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石墙,小路狭窄潮湿,大家已经自觉形成一排。 而非常不幸的是,虞冷目前是最后的位置。 没说什么,她只是默默跟紧前面那个年轻女生。 不一会,年轻女孩却忽然回过头,凑到虞冷身边,小声说:“你好,我叫安湘,三点水那个湘,你呢?” “虞冷。” “是于是的于吗?” “虞美人的虞,寒冷的冷。” 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安湘迟疑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冷字有什么说法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用这个字来取名的。” 时间仿佛静默。 虞冷安静地垂下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开玩笑一般的口吻说着:“可能是因为我的家人并不期待我的降生吧。” 意料之外的回答,安湘显得有几分无措。 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戳到了别人的痛处,又不知该怎么弥补,犹豫之后,佯装无所谓地打了个哈哈:“没事儿,那我以后叫你小暖吧,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冷了。” 虞冷抬眸瞥了女孩一眼。 安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这个笑话很冷吗?” 虞冷:“是有点。” 这姑娘还挺自来熟。 安湘走几步一回头,悄声问道:“对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我只记得我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看到一个几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站在我眼前,拿着斧头一直追杀我。我拼命地奔跑,它的脚步声却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怎么也甩不掉,吓死我了。” 虞冷三言两语给安湘讲了讲目前知道的规则,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并不反感这个女孩。 不过安湘话很多,给出的反应又特别夸张,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出来,虞冷逐渐没了耐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她的话。 分神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还要听安湘在说什么,虞冷有些心不在焉。 一行人往小路深处去了,两侧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不知何时,蔚蓝色的天空已经在他们谈话间杳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单调恐怖的黑色云层,好似在空中笼罩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有种让人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在这种环境的映衬下,那轮悬挂在天际的巨大时钟便显得愈发恐怖。 冷风低呜呜地吹过,声音诡异,像女人哭泣的嘶嚎。门口石阶上长出的暗沉杂草随风舞动,更显荒凉和死寂。 “小暖,是我的错觉吗?”安湘打了个寒战,喃喃自语道,“天好像一下子黑得特别快,明明刚才还是亮堂堂的,现在却像是要步入黑夜了。” 虞冷摇摇头:“不是你的错觉。” 因为她也没发现天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颜色。 明明感觉才过了十几分钟,这里的环境却像是已经从正午更迭到了傍晚。 想起什么,虞冷瞥了安湘一眼:“别叫我小暖。” 安湘:“那叫你小冷?感觉好别扭。” “要不然叫你小鱼吧,我是指水里游的那个鱼,感觉顺口多了。” 虞冷沉默几秒:“随便你。” 一个无所谓的称呼而已,虞冷懒得计较。 安湘抬腕看了眼手表:“手表上显示现在是下午六点半,但我不知道表盘上的时间和这里的时间是不是同步的。” “奇怪……” 还没等虞冷开口,安湘似乎就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指针好像转得比平时更快,这才刚过去十几秒的功夫,就已经从半点跳到三十一了。” 虞冷迅速拿出手机,点开时钟,指针转动的速度果然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安湘一下子明白过来,一边观察着前面的人,一边压低声音说:“怪不得我们觉得天黑的特别快,其实这里的时间就是比现实世界快上好几倍!” 虞冷语气稍沉:“这么说来,任务中给的三天时间期限,其实对我们而言可能只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时间的缩短,让这个未知的任务难度又上了一层台阶。 虞冷和安湘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没再说什么,安静下来,沉默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随着队伍的深入,身后的绵羊群变得越来越小,而前方的小路愈发黑洞洞,一眼望不到尽头,看不见的暗处充满未知的危险。 安湘忽然觉得有点冷,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下意识裹了裹外套,但无济于事。 第11章 阴冷像是完全贯穿到这里的空气中,让人光是呼吸,喉咙里都忍不住阵阵刺痛发凉。 一行人陷入缄默,方才还会时不时响起一些低声讨论,现在彻底因为环境的恐怖而沉寂。 过了一会,安湘忽然皱了皱鼻子,压低声音问:“小鱼,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味道,很刺鼻,又有点腥臭……像是一股羊膻味,又不全是,我感觉我要吐了。” 安湘的嗅觉比常人灵敏一些,平时最受不了任何腥味,所以她从来不碰任何水里游的食物。 然而现在这种难闻的气味几乎在一瞬间扑面而来,无孔不入,透过她指尖的缝隙进入鼻腔…… 安湘干呕了几声,眼眶都憋红了。 看了眼女孩凄惨的表情,虞冷无奈地扯了扯唇角,从口袋里翻出那几张手纸递给她,至少可以用来遮住口鼻。 虽然几乎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但好歹聊胜于无。 安湘感激地道了声谢,死死憋着的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被熏得实在受不了了。 其实几分钟前,虞冷就已经闻到了这股难闻的气味。 而且越往村庄深处走,味道越浓烈,他们正在逐渐逼近气味的源头。 然而直觉告诉虞冷,这气味的源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走了这么久了,那个陈哥怎么还没停下,不知道他要带我们去哪。”安湘小声嘟囔。 话音刚落,队伍忽然停止。 安湘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小声抱怨被别人听见了。 但隔着好几米,陈建光的耳朵应该没那么好使。 虞冷往前看了眼,陈建光停在一扇门前,视线紧盯着门中心,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 安湘看清了:“门上好像贴了一张纸条。” 她眯着眼,仔细辨认着那几个字:“这里……这里只欢迎……四个客人……” 【这里只欢迎4个客人。】 陈建光转过身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纸条说了,这里最多可以容纳四个人,是目前发现的容纳人数最多的地方。” “所以我们是得分开行动了吗?” 说话的人是孙晓明,也是刚才掌掴自己的那个男人,一路上已经被刘志带着知道了些规则。 陈建光嗯了声,脸上阴郁不定:“男女住一起也不怎么方便,就另外三个男的和我一起进去吧,你们几个女人先另找其他地方凑活一晚。” 听到他的命令,另外三个男人明显松了口气,然而林珊的脸却是瞬间煞白。 推演线里,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每一步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尽可能地活命,什么时候还在意得上男女有别? 陈建光的选择,明摆着就是把她们几个女人当成了拖油瓶,或是挡箭牌。 “都带了手机吧?”刘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先拉个群聊,大家保持联系,有什么情况随时说。” 群聊? 这个诡异的村庄里……竟然有网? 虞冷扫了下二维码,发现竟然真的能进群。 她又试探性地给陈姗姗发了条消息,不出所料,发不过去。 中年女人摆弄完手机,看了正沉思着的虞冷一眼,提醒说:“只有废土里的人可以互相联系,也只限于联系。在推演线里,手机除了一些简单的功能和联系彼此以外,什么作用也没有。” 换言之,手机只变成了一个简单的通讯工具。 不过也比设想中的情况好一点,最起码幸存者们哪怕不在一起,也可以远程交换信息。 拉完群聊后,大家改了备注,虞冷看了一眼群昵称,视线略过那个叫“孔篮”的男人。 他似乎不是新手,但沉默寡言,从苏醒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陈建光后退一步,对刘志命令道:“你来开门。” 刘志立马殷勤地把眼前这扇表面落了很厚一层灰的木门推开,不让陈建光亲自动手。 作风有点像皇上身边狗腿的太监,虞冷心想。 “陈哥……” 林珊低声开口,还想再努力争取一下,“我不是新人,我有经验,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吧,我肯定比那个新来的强。” 陈建光冷冷地打量着她,旋即轻嗤一声:“可你到底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不仅不会帮我,而且会成为我的累赘。” 林珊失魂落魄地退后几步,眼睁睁看着房门被无情合上,四个人被关在门外。 隐约之间,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还能看见孙晓明的脸上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得意和侥幸。 被当面拒绝,林珊脸色不太好,没什么情绪地说着:“这一路我仔细看了,大部分的住户都只能容纳一位客人,只有一家可以容纳两位。在推演线里落单是很危险的,所以我们公平分一下,谁和谁一组,又是哪两个人落单?” “抽签决定吧。”中年女人出声建议。 安湘犹豫了:“可是整个村子,我们都还没有走到尽头,万一再走走就又碰上一个可以容纳多人的地方了呢?” “太耗时了,我们赌不起。”林珊说,“天已经很快就要完全黑下来了,谁知道夜幕降临以后会发生什么?” 虞冷闻言抬起头。 此时此刻,天空已经往更漆黑的颜色转变。 夜晚的到来实在太迅速,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第12章 晚上注定隐藏着更多的危险,倘若她们在外面游荡得更久,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东西。 “我们应该互帮互助,情报共享。”中年女人忽然出声,“我叫陈明艳,你们叫我艳姐就行。我也不隐瞒你们,刚才走路的时候,我捡到了一张字条。” 陈明艳把手摊开,字条已经被她掌心的汗水浸湿,但字迹仍然清晰,只有短短六个字—— 【绵羊喜欢黑夜。】 “绵羊喜欢黑夜……这是什么意思?”安湘问道。 陈明艳摇摇头:“目前信息还太少,我也没有什么头绪。” 然而没人注意,虞冷的视线又移到了面前那张贴在门上的字条上。 【这里只欢迎4个客人。】 4这个数字…… 第6章 杀戮绵羊(四) 疯子。 数字4,会不会有什么更深层的含义? 那九只明显诡异奇怪的红色绵羊,身上浮现的数字分别是:1,2,3,7,8,9,10,11,12。 为什么唯独缺了“4”“5”“6”这三个数字? 这些数字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缺失的数字4,对应的会是刚才门前字条里的数字4么? 那再往后走,会不会发现容纳五个人,或者六个人的住户,分别对应缺失的“5”和“6”? 不,好像不对。 虞冷在脑海中细细推着。 如果缺失的数字都会出现在门前的字条上,那其他字条里还包含数字1和2,而这两个数字并不是绵羊身上缺失的,甚至1出现的次数很多。 难道其他字条只是个障眼法,而“4”“5”“6”分别只会出现一次,关键线索其实就在这三个数字对应的屋子里? 虞冷蹙了蹙眉,没什么头绪,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太对劲。 目前发现的能容纳最多人数的屋子,只有那一间容纳四个人的。 这个4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是…… 虞冷的脑海里又闪过另外一种可能。 4这个数字,在大部分人眼里,通常是一种不太吉利的象征,因为和汉字“死”谐音。 表面可以容纳数量最多的人数,让幸存者们觉得最安全,会不会实际上隐藏着更深的危险? 脑袋里的齿轮快要宕机,虞冷有些头疼。 安湘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扯回现实:“马上就要七点了,我们赶紧抽签决定吧?” 毕竟眼前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先找一个短暂的容身处。 虽然房屋里具体什么样还未可知,但黑夜来临,待在室内肯定要比在外面游荡更加安全。 更何况,那些绵羊还不知道会不会在半夜缓慢地爬上来。 几个人决定采用最简单的方法,手心手背。 最先筛出来的那两个人一组,剩下的那两个人自然而然就落单。 几局之后,结果出来了。 林珊和虞冷落单。 虞冷没说什么,非常认命,但林珊的脸色明显更加苍白。 这是来到推演线的第一个夜晚。 谁也不知道安静死寂的黑暗中会隐藏着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目前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房门后,会不会有更恐怖的事物埋伏着。 单独行动,无疑放大了这种恐惧。 林珊虽然有些经验,但毕竟也只通过了唯一一个推演线,而且那次运气成分占了主要,全程跟着带头领队的幸存者,做点小任务就出来了。 这是她经历的第二个推演线。 黑夜刚刚降临,在一个全然陌生的背景下,她忽然要单独行动,独自进入一扇落满灰尘的门内,前往未知的环境,换谁都会害怕。 虞冷同样抵触和恐惧。 但没办法,规则就是如此。 规则要求必须有人落单,那就必须有人落单。 无力改变,那就只能听从命运。 猩红诡异的月亮逐渐从云层中冒出头,虞冷强压下心底的恐惧说:“时间紧迫,我们尽快进屋吧。” 越拖,在外面待的越久,处境越危险。 陈明艳点点头,又问道:“你们还记得容纳两个人的那间屋子离这里多远吗?” 林珊其实记得,但没说话。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面如死灰地推开旁边那间房门,沉默无声地走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被合上。 虞冷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右侧,应该数八间左右就能看到。” 陈明艳客气地道了声谢。 虞冷礼貌性地颔了下首,没有说“不客气”的心情,也没再看她们离开的身影,径直走进前面不远处的那扇门。 老旧腐朽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上。 周围一片漆黑死寂,看不见任何光亮。 在猩红月光的映照下,前方只能隐约可见一些不明物体的轮廓。 那些轮廓一动不动地立在院子里,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一种未知的恐怖感油然而生。 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的那一瞬间,虞冷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抖。 一束光线瞬间从手机背后打出来,照亮了眼前的路。 虞冷轻轻吐了口气,谢天谢地,手电筒的功能还可以正常使用。 下一秒,她的目光往前移了移,身体顿住。 不算宽敞的院子里,一辆布满蛛网,早已破损不堪的老旧黄包车,如同一摊废铜烂铁,摆在正中间。旁边堆着一捆木柴,看颜色已经泛潮,不能再正常使用。 第13章 右手边是一间旱厕,狭小拥挤,不过两平方米左右,门前用来挡风的木板早已腐朽得不像样子,甚至隐约可见白色的蠕虫钻进木头的缝隙里。 左边看样子是一间仓库,连扇门都没有。 虞冷把手电筒往前照了照,看见几根烂掉的木板七零八落地躺在仓库门口。 看样子,这里曾经住过人。 然而还没来得及更仔细地观察,手机就忽然嗡嗡震动起来。 虞冷把通知调成静音模式,点进正在不断弹出新消息的群聊。 刘志:【在群里报个平安。@安湘@陈明艳@林珊@虞冷】 另外三个人已经发了言,虞冷便也跟着扣了个“1”。 刘志:【都活着就好,大家记得随时汇报突发情况,我先来说一下我们的发现。】 刘志:【住宅里面很破旧,看样子已经废弃好多年了,木制品几乎全都腐蚀生锈了。院子不大,总共就一间房,我们四个能勉强挤下,目前还没发现什么危险,也没什么异动。】 刘志:【你们呢?】 林珊:【我这里的情况和你描述的差不多,院子很破,卧室里只有一张窄小的土炕,窗户是纸糊的,一直在漏风,勉强能住人,目前没发现什么异常。】 陈明艳:【情况接近,纸糊的窗户全破了,几乎毫无遮挡物。不过外面的石墙很矮,站在土炕上,依稀能看到外面那条狭窄的小路。但就是天太黑了,模模糊糊只能看清一些轮廓。】 陈明艳:【我和安湘待在一起。】 刘志:【行,那就辛苦你们多盯一下那条小路,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看样子,其他的人都已经找到了暂时容身的地方。 虞冷敲字回了个“没有异常”。 她稍稍放松了心情,刚要抬脚往前走。 随着身体的移动,手电筒的光忽然晃到旁边的某个角落。 下一秒,一声凄厉的尖叫骤然划破天际! 虞冷的心脏险些跳出嗓子眼。 她身体僵直,喉间甚至隐隐溢出些腥甜的味道。 谁能想到,那个不起眼的漆黑角落,此时此刻竟然蹲着一个人! 他两眼血红,一动不动地紧紧环抱自己的双膝,以一种自卫的动作蹲在原地。在惊恐地尖叫那声之后,瞬间像是被扣去了电池,鸦雀无声。 男人没有看虞冷,甚至像是完全没有察觉有人到来。 他不再发出任何动静,红通通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的方向,视线空洞,也不知道正在看什么,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虞冷站在原地,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胸口隐隐作痛,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指尖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刚才那一声尖叫几乎令人毫无防备。 虞冷只感觉一瞬间血液逆流身体发僵,极力控制着才没把手机丢出去。 点子竟然真的背到这种程度? 那么多间屋子,那么多人,她不幸落单也就算了,偏偏选中了有人在的一间。 还是个蹲在角落一动不动的疯子,红着一双直勾勾的眼睛,诡异又瘆人。 努力平复着心情,虞冷低眸看了眼时间。 【19:01】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门外隐约响起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如今再换一个屋子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要和这个精神不正常的男人待在一个院子中一整晚,也挺危险的。 想着,虞冷在群里汇报:【我这里有个人。】 刘志:【有个人?活人?】 虞冷:【一个男人,但是不怎么正常,眼睛很红,精神呆滞,目前除了尖叫一声后没有其他反应。】 刘志:【别贸然行动,离他远点,先找个地方容身,等天亮了之后再找线索,最起码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虞冷收起手机。 不用刘志提醒,她也不会靠近那个男人一步。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疯癫起来的危险性不亚于一个杀人狂魔。 既然他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肯定是离他越远越好,免得不小心再将人惊动。 然而下一秒,难题来了。 那个疯子蹲着的位置,刚好堵在里屋的门前。如果要去里屋,那就一定要从他面前经过。 虞冷思忖片刻,果断选择放弃里屋,改变方向进了左手边的仓库。 和门板爬满虫子的逼仄旱厕相比,她宁愿选择这个虽然没有门,但还算宽敞的仓库。 进去之前,虞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诡异的男人还蹲在那里,维持着环抱动作,呆滞地盯着前方。 虞冷莫名有点不安,连忙收回视线,踏进仓库。 一股很浓的发霉味道扑面而来,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这里的环境勉强算干净,地面上堆积的东西虽然杂乱无章,但最起码都是一些正常工具。 没有什么恐怖片里常常出现的要素,例如断肢啊,人头啊之类的。 只有一些木柴和农作工具,虞冷觉得已经很谢天谢地了。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后背贴着墙壁。 这个位置不用担心身后忽然出现什么东西,会多一些安全感。 漆黑寂静的仓库里,只有虞冷的手机屏幕散发着一丝微光。 新消息弹出,虞冷下意识点了进去。 第14章 最下面的两条消息都是安湘发来的。 一张乍一看黑漆漆的图片,紧跟着一句话。 【你们发现了么?照片里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第7章 杀戮绵羊(五) 诡异的壁画。 安湘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又重新点进自己刚才发进群里的那张照片。 外面实在太黑了,一点光亮也没有,所以这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乍一看只能看见黑漆漆一团。 然而,两指摩挲屏幕,缓慢将这张照片放大。 再放大。 那片低矮的石墙之后,似乎凭空多出一个不明物体,庞大突兀地挤出了一片漆黑的阴影,挡住了视野里原本能够看见的小路。 会是……什么东西? 悄无声息地隐匿于石墙之后,又是想做什么? 安湘抬起头,和面前的陈明艳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忐忑与不安。 “要做好心准备。”陈明艳的视线不受控制的飘出窗外,移到那个东西出现的方向,即便夜色漆黑朦胧,看不清什么。 经验和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甚至很危险。 陈明艳绷直身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安湘轻声提醒道:“先离窗边远一点。” 安湘点点头,慢慢靠近炕沿,哪怕周围暂时还没什么其他情况出现,也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房屋里漆黑昏暗,一股很浓的灰尘味环绕着,墙皮早已暗沉发霉了,刚才推门进来的时候还砸下来了一块,黑乎乎一团。 两部亮度调低的手机屏幕是目前唯一的光源。 从进来以后,她们其实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过屋内的陈设。 在推演线里,手机电量非常有限,一旦关机就有可能和其他人断联,而手电筒又是耗电很快的功能,所以不到有需要的时刻往往不会轻易使用。 也不管土炕上脏不脏,安湘坐在了炕边,目光忧心忡忡地眺望远处。 那个东西还在那里,没有移动的趋势,却也没有消失。 有新消息弹了出来,陈明艳便点进去。 刘志显然已经发现了不对:【石墙后面是不是有东西?】 他们四个男人挤在一起,但目前为止只有刘志一个人在群聊里发言,想必也是陈建光授意过的。 安湘低眸,正打算在群聊里回复,忽然听见陈明艳轻轻吸了口气。 “安湘,那东西好像忽然动了一下。” 安湘身体一僵,下意识也看向那边。 不是眼花,那团模糊漆黑的阴影部分正在逐渐减少,露出了后面原本被挡住的那条小路。 也就是说,它正在缓慢地移动,向前走。 陈明艳:“那片石墙几乎就在门口的位置,现在它消失了,就说明已经从门前路过,看样子目标并不是我们这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稍稍松了口气,却也没敢彻底放下心。 没人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忽然折返,再挪回来。 安湘赶紧将这个情况汇报到群里:【那东西现在路过我们往前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他们八个人,目前总共分布在四个屋子里。 如果按照由近及远的顺序排列,下一个路过的是林珊,然后是陈建光他们四个,最后是虞冷。 林珊也知道自己处境危险,冷静回复:【收到,有情况我在群里汇报。】 危机暂时性解除。 安湘和陈明艳商量了一下,决定短暂地开一会手电筒,先观察观察屋子里的环境,看看会不会发现什么新线索。 毕竟在推演线里,弄清楚所处的环境背景发生过什么,很多时候都是离开这里的关键。 安湘点开手电筒的那一刹那,亮光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也在一瞬间,她们看清了面前爬满黑绿色霉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很诡异的壁画。 壁画不大,和一只伸开五指的成人手掌差不多。 里面画着一个人的半身,和一只被人扒了皮的,没有四肢的羊。 一双人腿站在死羊的身边,往上是有些消瘦干瘪的身体,还有一只宽大的手,正伸向被扒掉了一半的羊皮。 而四条血淋淋的羊蹄,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 这个人的脖子往上并没有被画进去,但从下半身和那只手来判断,更接近判断是一个男人。 羊尸身上花白的骨头隐隐约约露了出来,狰狞扭曲的羊眼已经变成了两个黑窟窿,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们。 栩栩如生,清晰逼真,仿佛真的有一只死羊被封在了画框里,不知道在黑夜之中悄然凝视了两人多久。 和羊眼对视以后,她们莫名产生一种就站在现场,亲眼目睹这头羊被扒皮的错觉。 她们仿佛身临其境,是这场残酷虐杀的目睹者,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一只疯狂挣扎的羊摁在石板上,然后剁掉四肢,戳瞎它的眼睛,再将皮扒下。 安湘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毛骨悚然,脊背阵阵发凉。 陈明艳的脸色同样很难看,问道:“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这幅壁画太过逼真,代入感很强,就像亲眼在看这个人在杀羊。而且你可能都不会相信,我现在竟然莫名有一种……” 陈明艳好像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几秒,安湘却轻声接上了:“愧疚和悔恨。” 第15章 看向陈明艳难以置信的眼睛,安湘解释:“我也一样,看过这幅壁画之后,心里忽然特别难受,就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我们根本不知道这幅壁画的故事是什么,但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什么一样,莫名有种愧疚与悔恨。” 她补了一句:“好像我们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稍微好心情,两人更加仔细地观察起眼前这幅画,试图从中获得什么线索。 陈明艳胆子稍大一点,干脆直接把壁画从墙上摘了下来,沾了一手的灰尘。 “看样子就是普通的画,没什么不同。”陈明艳翻转了一下,“背面什么都没有。” “难道线索和画中的内容有关系?”安湘摸着下巴,目光凝重,细细猜测着,“这只被杀的羊,会不会和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九只红色毛发的绵羊有关联?有没有可能,它其实是缺失的4,5,6里的其中一只?” 陈明艳觉得有几分道,但目前毕竟也只能胡乱猜测,毫无根据。 又盯着这幅画看了一会,陈明艳没发现什么端倪,反而被那双黑洞洞的羊眼睛盯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安湘忽地想起什么:“我们把这幅画给他们拍过去吧,大家一起探讨看看。” 在发送完照片的一瞬间,她才忽然想起,刚才看得太入迷,再加上手机一直是静音模式,竟然把那个还在移动的不明生物给忘记了。 安湘赶紧看了眼群聊,所幸林珊没什么事,几分钟前她就说那个东西已经从门前经过,并没有停留多久,接着往前去了。 下一个估计就会轮到四个人的屋子。 然而,和四个强壮的男人相比,如果那东西要选择攻击目标的话,她们几个其实更容易首当其冲。 既然连着路过两家也没发生什么事,那它估计没什么危险性,可能只是一只在小路中无意识游荡的动物吧。 安湘稍稍松了口气,始终悬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暂时落了地。 陈明艳也看见了群里的消息,严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笑容:“看样子是虚惊一场,在以往的推演线里,第一晚无事发生也是常有的事,并不奇怪。” 虽然这往往意味着,可能有更恐怖的东西想让人放松警惕,或在暗处养精蓄锐,随时准备在最后时刻将人全部吞噬。 但最起码,如果第一晚是平安夜,还是暂时值得庆幸的事。 群聊,19:24。 林珊看了画后给出回复:【好诡异的画,画面血腥又残忍,而且我盯着看了一会,总觉得胸口闷闷的,不太舒服。】 陈明艳:【刚才我和安湘研究了几分钟,没发现什么线索,但目前看过这幅画的人反应都是一样的,会很难受,甚至有种做过什么亏心事的负罪感。】 林珊:【我这里正好也有了一些新发现,是一份报纸,被很深地埋进了土炕的草席里,像是刻意被人藏起来的。】 林珊发来一张图片,陈明艳点开,放大加粗的黑色字体跃然纸上。 【一夜之间荒村惨遭屠戮虐杀,凶手非人,诡异悬案?!】 字字惊悚,让人读完觉得心惊肉跳。 安湘和陈明艳对视了一眼,又低头放大照片,去读相关新闻的小字部分。 报道里介绍得非常详细,信息量很大。 绵羊村原名并不叫绵羊村,曾经是一个贫瘠落后的小山村,村民没什么文化,只知道在田里耕种,却又年年欠收,吃不饱穿不断,祖祖辈辈都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直到有一天,仿若神明的指引,村子里忽然闯进了几只绵羊。 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总之就像是贫瘠的干旱之地忽逢甘霖,村民开始认真研究起了绵羊身上的价值。 日复一日,家家户户都逐渐靠养羊发家致富,日子越过越好。 因为靠那几只从天而降的绵羊,村子才逐渐富裕起来,村民们一个传一个,逐渐将那几只羊的来历传得有几分邪乎,说是天上怜悯众生的神明舍不得绵羊村一直这么苦下去,才派那几只羊下凡,为的就是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于是村民们虽然养羊,却对羊很尊敬。 他们会将羊的身体打得很干净,只让羊群之间繁衍,然后将有价值的羊卖出去,却从来不会在村子里杀羊,更不会吃羊肉。 然而有一天,恐怖的事情忽然发生了。 第8章 杀戮绵羊(六) 戛然而止。 在这个人人都敬畏绵羊,认为绵羊象征着和平安宁,会守护整个村庄繁荣安定的绵羊村里。 忽然出现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杀羊事件。 那是一个从村子里走出去最远的年轻男人,见过外面繁华兴荣的大城市,读过几年书,好像还去什么一线城市打过工,没赚到什么钱以后又忽然返回绵羊村。 某一天,众目睽睽之下,这个男人竟无情地将一只可怜的绵羊摁在案板上当场宰杀。 随后,他还单手拎起一条血淋淋的羊腿,大声告诉那群目光惊恐的村民们:“你们知道吗,我们绵羊村养起来的绵羊,肉质是最细腻饱满的,在市场上已经卖出了天价。那群收购我们绵羊的屠夫们,早就已经靠我们村的羊肉赚得钵满盆满了,而我们呢,每天辛辛苦苦放羊,却在给别人做嫁衣!” 他是绵羊村里第一个宰杀绵羊的人。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极其大胆,很可能会触怒“神明”的举动,并没有因此受到村民们的抵制和惩罚。 第16章 恰恰相反,从这一天开始,绵羊村里开始做羊肉买卖生意的村民逐渐多了起来。 有一段时间里,绵羊村已经彻底被刀起刀落的遍地羊血染红,到处是疯魔的屠戮与交易。 喷溅出来的羊血偶尔会不慎溅到其他待宰的绵羊身上,雪白无暇的毛发顷刻间被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一片。 曾经在绵羊村地位至高无上的神明之羊,如今只需要花些钞票就能从村民手中买到当面现杀的新鲜羊肉,而且价格高昂,多买优惠。 绵羊村,变成了杀羊村,屠羊村。 曾经穷困潦倒苦不堪言的村民们,脸上一个一个露出了微笑。 然而这场风平浪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在某一天夜里,绵羊村上下老小忽然惨遭屠戮,遍地血河,一个都没剩下。 这件事是一个要去绵羊村买肉的商人发现的。 他把车停在路边,刚一踏进村子,发现地上的泥土已经被染成了奇怪的黑红色,整片村子一片死寂,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后来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这个商人回家以后精神就不正常了,神情恍惚,谁都不,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什么“杀羊”“人脸”“血河”等等诸如此类的词汇,把他家人吓得不轻,这才报了警。 绵羊村里的所有人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都离奇身亡,死状奇惨无比。 全村饲养的那群成千上万的绵羊,也同时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不见丝毫踪迹。 这桩案子,彻底成了一桩悬案,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因为那个疯疯癫癫的商人,不少人都说绵羊村是受了什么可怕的诅咒,全村的人都被魔鬼拖进了地狱。 这份报纸的真实性有待考究,小地方的报社相对落后,为了吸引大众目光的噱头,特意夸张扭曲了真相,将事情故意往离奇的方向描述也说不定。 然而。 在读完这上面的内容之后,安湘和陈明艳心照不宣地双双陷入沉默。 林珊猜测:【所以这个村子……曾经因为从天而降的绵羊走向富裕,最后八成因为杀羊的举动而走向毁灭?】 再结合那张恐怖诡异的壁画。 十有八九,村子的覆灭是受到了绵羊的复仇。 但是那九只红色毛发的绵羊为什么还在村子里?它们身上的那些数字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发言过的虞冷,忽然在群里发了一句:【有没有一种可能,外面那个正在迟缓移动着的东西,是一只绵羊?】 是一只绵羊?! 仿若晴天霹雳,轰的一声在耳边炸开。 心猛然吊起,安湘下意识和陈明艳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安与忐忑。 虽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猜测,没人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如果只是一只没有目的四处游荡的小动物就没什么要紧。 然而……为什么不可能是一只绵羊呢? 结合这个村子发生的故事来看,实在太可能了。 一只红色毛发的,长满尖锐利齿的诡异绵羊,正依靠低矮的石墙隐匿着自己庞大血红的身体,缓慢地在他们几人经过的小路上移动着。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这座村子的村民们十有八九是被复仇的绵羊们杀死。 所以,如果外面游荡着的东西真的是一只绵羊,那么这个夜晚,或许不会如她们期待的那般宁静。 另一边。 虞冷贴着墙重新坐下来,把手电筒的灯光关掉。 因为壁画和报纸的发现,所以方才她也站起来仔细地在这个小仓库里搜寻了一圈。 很可惜,一无所获。 再加上这里实在太黑,视野很不好,能翻找过的地方虞冷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线索。 外面不仅有那个红眼疯子,现在还多了一个危险性不明的生物。 再放眼看去,面前这个小破仓库连个门都没有。 如果那个东西一旦闯入,又或是疯子忽然冲进来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那她可能连个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紧张和恐慌充斥着虞冷的大脑,她努力保持镇定,额头却还是不受控地沁出了一层冷汗,心跳飞快。 黑夜中未知的危险让人煎熬万分。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空间接近密闭,仓库的入口正对着旱厕,几乎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也观察不到那个疯子。 眼下除了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虞冷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点进群聊,群里一时竟然很安静,没人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虞冷忽然想起了自己口袋里的那把钢尺。 她摸了下口袋,确认自己的钢尺还在,稍稍松了一口气,把它抽了出来,紧紧攥在手里防身用。 有了武器在手,虞冷紧绷的身体轻松些许,但不多。 视线不经意瞥到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任务时间有限,而夜晚可能占据绝大部分时间,如此漫长的黑夜,就这么坐以待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能多找一些线索,就少几分时间紧迫带来的压力,多一丝生存的希望。 虞冷重振旗鼓,从地上站了起来,悄无声息攥紧了手中的钢尺,打算出去一探究竟。 无论那个疯子是谁,至少是他们目前为止发现的唯一一个活人,或许他会知道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 第17章 黑夜中无疑隐藏着危险…… 但如果白天,他就不见了呢? 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会永远待在那一个位置,丝毫不动地方么? 深吸了口气,虞冷缓慢地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亮起,群聊里有人说话了。 林珊:【@刘志,那个东西现在经过你们门前了么?】 林珊:【如果有情况麻烦和我们说一下,你们十几分钟没在群里说过话了。】 然而,群聊接下来陷入一片死寂。 那四个男人,就仿佛完全收不到林珊的消息一样,鸦雀无声。 刚想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虞冷的目光挪向手机屏幕,表情逐渐凝重。 林珊的语气明显开始着急:【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是你们在忙着找线索?最起码和我们报个平安吧?!】 仍然没人回复。 虞冷往上划拉了下聊天记录,分别看了一眼那个东西经过第一间屋子和第二间屋子的时间。 时间很短,都是不到三五分钟就已经从门前经过,几乎没有停留。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按照原本的这个速度,十几分钟前那个东西就应该经过她的门前了。 然而刘志却始终没有发出那个东西已经离开的信号。 他们仿佛直接从这个时空消失了一般,四个人连同四部手机,一并消失在了这未知的十几分钟里。 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现在完全顾不上回复群里的消息?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虞冷脑海里一闪而过。 难道,那东西的目标是他们四个? 可是没由,人数最多的地方,不应该是最安全的么? 而且从进来到现在,大家的行动轨迹几乎都是一样的,消息彼此共享,也没有错拿过什么信物,完全没有先盯上他们的道…… 是人数的缘故? 虞冷忍不住胡乱猜测着,难道第一晚人数最多的那一间会被攻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明天剩下的幸存者们全部单独行动呢,到时候被攻击的对象会是随机的么? 简直太乱了,毫无头绪。 光是依靠报纸上记录的那些文字来推敲,根本推不出眼下的状况。 为什么偏偏是九只绵羊,不是十只,十一只? 还有绵羊身上的数字,每家每户门前规定限制的客人数量等等,究竟都是什么含义? 任务刚开始不久,环境几乎就迅速进入了黑夜。眼下视野有限,活动范围也很受限,能找到的线索,得到的信息都远远不够。 虞冷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如同有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万分却又束手无策。 现在的情况太诡异又太危险,原本出去探索的想法被她打消。 就在虞冷犹豫迟疑的时候,群聊里忽然有人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她下意识看了眼群昵称,竟然是孔篮,那个始终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 思忖了几秒,虞冷飞快地检查了一下音量键,确认目前的通话音量是最低,然后切换成听筒模式,缓缓将手机靠近耳侧。 下一秒。 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骤然从听筒传出! “它来了它来了是绵羊是绵羊是绵羊是绵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秒钟的语音条戛然而止。 第9章 杀戮绵羊(七) 什么东西在砸门。…… 周围一片死寂。 只有虞冷逐渐局促起来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清晰。 她的目光紧盯着孔篮发来的三秒语音条,心跳砰砰响,方才那声凄厉刺耳的尖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挥之不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的“是绵羊”三个字,是不是意味着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移动着的东西真的是绵羊? 绵羊袭击了他们那间屋子!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虞冷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并不是因为担心那四个人的生命安全,而是她不确定绵羊在袭击完他们四个以后,会不会继续向前移动,最后来袭击她。 群聊里足足安静了好几分钟,才有人说话。 林珊:【你们怎么了???】 林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四个人彻底陷入了沉寂,没有一个人再出来说话,八成已经凶多吉少。 几分钟后。 林珊:【不知道那只绵羊现在走没走,@虞冷,下一个可能轮到你,注意安全。】 下一个可能轮到你。 看到这几个字,虞冷眼睫一颤,无法抑制地开始感到压力。 胸口就像忽然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等待死亡降临,永远比死亡本身要恐怖的多。 难道就这么在这里坐以待毙? 虞冷下定了决心。 哪怕是和那只绵羊决一死战,也好过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浪费时间的好。现在出去寻找线索,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虞冷深吸了口气,努力让波澜起伏的心绪平静下来,鼓足勇气向外走去。 院子里漆黑安静,时不时有草动的声音。 虞冷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机手电筒,将光束移向原本疯子蹲着的那个角落。 然而,更让人后背生寒的事情出现了。 漆黑恐怖的角落里,早已被腐蚀得不成样的石阶上布满了灰尘和泥泞,潮湿腐烂的泥土中隐隐约约还混合着黑红色的不明液体,像已经半干涸的血迹。 第18章 疯子的踪影全然不见。 在这一刻,虞冷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现在发生的一件件事在面前炸开。 比起或许会吃人的红色绵羊。 一个忽然在院子里消失了的疯子,直接将惊悚的程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没人知道那个疯子去了哪里,在什么地方。 或许,他现在正安静地隐匿在某个虞冷看不见的角落,随时等待在背后给她致命一击。 虞冷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沁出的冷汗浸湿。 无形之中,仿佛有真的有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虞冷背后,正死死地注视着她,让她忍不住浑身战栗。 不过至少,目前摆了一条明路给她选。 疯子不再守在阶梯前,她就可以毫无阻拦的进里屋看看,没准会发现什么关键线索。 毕竟安湘和林珊的线索都是在里屋找到的。 虞冷很清楚,眼前这扇门背后还有未知的危险等待着她。 或许那个恐怖的疯子,此时此刻就藏在门后,又或是缩在某一个柜子中,躲在草席下,在黑暗中窥伺着闯入者。 虞冷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的钢尺,心一沉,大胆推门而入。 年久失修的木门早已被腐蚀得快烂掉,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咯吱声,手电筒的光束刚打进去,一股子杂乱的灰尘便肉眼可见地迅速扑面而来。 虞冷皱起眉,小幅度地在面前摆了摆手,然而大批灰尘骤然闯进鼻腔,她难以抑制地掩唇干咳了几下。 还好,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动。 经过群里那些人方才的描述,虞冷已经将里屋是什么样猜得八九不离十,也果不其然。 墙皮发霉,纸糊的窗户像是被人刻意捅破了一般透着风,边缘参差不齐。 两个木质的柜子整齐地贴墙立在炕边,已经被腐蚀得不像样,顶端盖了很厚一层灰尘。 炕后那面墙上竟然还挂着一个白色的窗帘,已经被清洗得严重泛黄,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下部窝窝囊囊地堆叠着,乱作一团。 晚上的绵羊村其实温度很低,时不时还会吹来一阵诡异的阴风。 白花花的窗帘被风轻轻吹动着,布料是有些透光的材质。手电筒对准它的那一刻,摆动着的白布里竟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影。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躲在窗帘后。 扫视完一圈屋内陈设,虞冷硬着头皮走进去,给自己设了一百道疯子可能就藏在窗帘后的心准备。 但她不会傻到贸然就去把窗帘掀起来。 既然现在周围的环境暂时还算风平浪静,那她就要尽可能地节约时间,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下寻找更多线索。 如果不小心激怒了那个疯子,不说能不能顺利从他手中逃脱,就算是侥幸夺回一条小命,也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没准那个时候,绵羊已经快到门口了。 虞冷先将注意力放在了最有可能获得线索的两个柜子上。 柜子的设计很简单,是上下结构,总共只有一个抽屉和一个小柜门。 虞冷先检查了靠在最外面的柜子,抽屉里只是一些最简单的针和线,下面那层除了厚厚的灰尘和爬行着的不知名虫子什么都没有。 虞冷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打开了另一个柜子。 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没有封皮的笔记本,纸张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泛黄,第一页还有几个七扭八歪的手写体——张广才日记。 虞冷心一跳,捞起笔记本揣进了口袋。 目前周围的环境不太安全,还不是仔细研究日记里面内容的时候。 她又动作迅速地将下面的置物层检查了一遍,然而只发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摆放得很乱,像是原主人随手一塞放置的,最里面还找到了一个螺丝刀和几枚钉子。 虞冷没什么表情地将柜门关上。 过了几秒又重新拉开,把螺丝刀和钉子拿了出来,揣进了另一边兜里。 好歹也是尖锐锋利的东西,没准一会能派上用场呢。 虞冷又在周围找了一圈,地上,炕上,凡是可能藏什么东西的地方都找过了,一无所获。 目前,只剩下窗帘附近还没有找。 虞冷的目光落在了前方,微风阵阵,那片白色的布料就像是忽然拥有了生命一般,安静地小幅度摆动着。 虞冷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的钢尺,缓步接近了那扇被白布掩盖着的窗子。 越来越近。 强压着心底的恐惧,虞冷随时准备一会有什么异动,就猛然将手中的钢尺刺出。 还差最后一步。 紧盯着近在咫尺的窗帘,虞冷深吸气,猛地将它挑开! 终于看清了窗帘之后的东西。 虞冷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粗重,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虚惊一场,窗帘后并没有藏着什么人。 只是几条深红色的粗绳子,用钉起来的长钉悬挂在墙壁之上,像是没有生命的水蛇,一条条从头顶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些绳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虞冷凑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普通的绳子,尺寸略粗了一些而已,有些接近平时拔河用的绳子,材质很结实。 危机暂时解除,疯子不在这里。 虞冷吐出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能放松下来。 第19章 她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后背抵着墙,开始研究方才发现的那个日记本。 根据第一页推断,日记的主人叫张广才,听起来是一个男性的名字。 【1960.3.10 晴】 老婆竟然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真高兴啊,我们老张家终于有后了,给村里那些人羡慕坏了,一定是羊神保佑。 我们绵羊村数我们老张家养羊养的最好。我给儿子取名叫天佑,希望上天能多眷顾我们家一些。 【1960.3.13 阴】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绵羊群总是很躁动,还有几头羊忽然开始自相残杀,每天一觉醒来羊圈里到处是血。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就连我的乖儿子天佑也总是莫名其妙的哭。 【1960.3.14】 村子里昨天出了大事儿,那个不久前回村的小伙子竟然忽然自杀了!怎么这么想不开呢,该不会是因为那件事…… 一切注定要乱套了,天佑一直哭个不停,我老婆也说心里堵堵的,整晚整晚心慌的睡不着觉。 【1960.3.17】 村长说有法子了,只是这个方法实在有些奇怪,竟然要把家里大部分的羊都杀了,只让我们留下三只拴在家门口,其他家只能留下一两只…… 不管了,还是照做吧,最近村子里发生的怪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1960.3.18】 我做了亏心事,我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怪就怪家门口那只老羊忽然在一夜之间病死了,我知道我做错了,我每天晚上都悔恨得睡不着,他们家里死人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但我绝对不能!!我绝对不能把真相说出来!!如果他们知道,那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 起初风平浪静的时候,张广才还有心情标注一下天气情况,到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剩下仓促的日期记录,字迹也越来越潦草。 透过那些龙飞凤舞的大字,虞冷仿佛窥见了一个做了亏心事整夜整夜心惊胆战的中年男人,忐忑不安地在纸上记录下最近发生的事。 虞冷捻起纸张,正打算继续往下看。 就在这时,耳边倏然响起一阵诡异的声音。 像噼里啪啦的细碎脚步,毫无规律节奏可言,从院子外原本安静的小路上传了进来。 ……什么东西? 虞冷眉心一跳,轻手放下日记。 下一秒,一连串刺耳局促的咚咚声骤然划破黑夜的宁静! 有什么东西,在砸门。 第10章 杀戮绵羊(八) 我看清了。 虞冷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嗓子眼。 她飞快地将没看完的日记塞回口袋,手中捏紧钢尺,从里屋缓步走出来。 砸门声越来越大,外面的东西紧接着开始哐哐撞门,隐约还掺杂着男人骂骂咧咧的脏话:“怎么打不开啊?!难道从里面反锁了?!” 虞冷一秒认出这人的声音,有些诧异。 竟然是刘志? 在她狐疑的几秒间,那扇勉强锁住的腐朽木门已经隐隐约约快要被撞开一条缝。 虞冷几步上前挡住将门抵住:“停一下。” 刘志动作停了一下,似乎在识别声音。 “你是那个……叫虞冷的新人?” 虞冷:“是我,你们怎么样?” 她一直以为不说话的四个人已经全军覆没,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生还。 知道院子里面有人后,刘志一瞬间像是打了鸡血,更加剧烈地砸起门来:“虞冷,快开门让我进去!那东西一会儿就要追上来了!!” 虞冷:“我不能给你开。” “为什么?!其他门我都打不开,只有你这扇门有松动的迹象!你开门,快点开门啊!那东西马上儿就要追上来了!” 刘志在门外忐忑不安地大叫着,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双腿直打颤。 见对面迟迟没有给他开门的迹象,刘志绝望之余倏然愤怒了起来,直接破口大骂道:“虞冷,你想害死我是不是!!孔篮已经死了,你还想害死我?!没了我们这些有经验的老人,你一个小新人屁都不是,还想在推演线里活命?!” 听着男人异常难听的叫骂声,虞冷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可以称得上平静。 她将木门开合的那道缝隙死死抵住。 在有人进入之后,木门本身就像自己上了一道坚实的锁,如今再这么一抵,外面的人更不会闯进来的可乘之机。 “你误会了,我怎么会想要害死你?你可是有经验的前辈,说不定能带领我们所有人走向胜利。” “你知道就好!快给我开门!” 虞冷顿了下,“所以,既然你这条命这么值钱,趁着绵羊还没来,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就算再迫切,刘志此刻也稍稍冷静了。 他深知自己的命现在很有可能就掌握在对方的选择中,于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交易?” “你尽量简练地把绵羊攻击你们的过程复述一遍,复述完,我就放你进来。” “太复杂了,我一时半会说不完。这样吧,你先让我进去,等危机解除了,我就把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听着刘志商量的语气,虞冷忍不住牵了牵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她不由得怀疑,难道自己的长相这么有欺骗性么? 她看起来很像一个懵懂无知单纯好骗的傻白甜? 第20章 门外,刘志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问:“行吗?” 虞冷简明扼要:“不行。” “你……!” “我怎么了,我很好。” 虞冷冷静地说:“说不说随便你,反正现在浪费的并不是我的时间。” 刘志一个哆嗦,缓过神儿来,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憋回肚子里,他的眼中升起几分怨毒。 一个新人,可能连废土的规则都还没完全摸明白,居然就敢这样威胁他,和他谈条件? 等一会顺利进去之后,看他怎么收拾她。 虞冷双手环臂,心里门儿清。 外面现在这么安静,刘志估计在心里骂得挺难听,没准正盘算着一会进来以后怎么弄死她。 虞冷清楚,刚进来第一天就和有经验的幸存者产生冲突,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然而比起活命,一个满嘴污言秽语看起来没什么脑子的男人而已,得罪就得罪了。 只知道横冲直撞,一点脑子都不动,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静默几秒,外面的刘志忽然开口说话,想通了一般,讲述起绵羊袭击他们的过程。 “起初看见那团黑影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放在心上,毕竟它连续经过了两家都没出什么事,而我们有整整四个人,它来攻击我们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 “但是没想到……它忽然在我们门前停下了,然后开始很猛烈地撞门。它的力气很大,三两下就把门撞得稀碎,我们这个时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红色毛发的绵羊,就和我们刚苏醒时看见的那群绵羊一模一样。” “它变得特别凶猛,嘴上长满了血腥的獠牙,低吼着朝我们袭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刘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然后孔篮就被它咬死了,趁那只绵羊咀嚼的功夫,我们三个逃了出来。” 刘志迫不及待地说:“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现在你能放我进去了吧?” 虞冷脑袋里回顾着他刚才那些话,似乎获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绵羊破门而入,主动对他们发起攻击,孔篮被咬死,剩下的三个人跑了出来…… 也就是说,陈建光和孙晓明也都还活着。 中间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事,刘志言语中刻意模糊化了,虞冷也没打算细问。 因为就算问了他八成也不会说实话。 虞冷忽然想起有些关键的一点,追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袭击你们的那只绵羊,身上的数字是多少?” 刘志愣了几秒,仔细回忆:“当时光线太暗,局势又比较紧张,所以我没太注意它身上的数字。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这只绵羊进来之前,我在它身后好像还看到了一个黑影,那团黑影移动的速度很快,甚至超过了这只绵羊……但是当时天太黑了,我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刘志忽然用力地撞了一下门,语气有点着急:“能说的我都和你说了,你现在可以放我进去了吧?速度快点儿,一会绵羊吃完孔篮就要出来了!” 虞冷表情莫测:“你真的没看清那只绵羊身上的数字么?” “没看清啊!我真的没看清,看清的话我肯定就和你说了,隐瞒你干什么!你快点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啊!”刘志一边说话,一边神色紧张地张望着前面的小路。 漆黑幽深的小路里,隐隐约约多出一团诡异的黑影,正动作迟缓地往前移动着,似是正在朝这里逼近。 虞冷叹口气:“好吧,我这就给你开门。” 听到这句话,刘志神色一喜,迫不及待地推门要进去。 然而推了几下,这扇木门纹丝未动。 “虞冷,你给我开门了么?”刘志着急得音调陡然拔高,“为什么我进不去?为什么这扇门推不开?!你答应我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全都告诉你就给我开门的!” 虞冷的声音十分疑惑:“咦?不知道为什么,这扇门好像关得更紧了。难道是因为这户人家只允许一个客人进入,而现在人已经满了,所以不再欢迎新的客人?” 此时此刻,刘志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八成是进不去眼前这道门了。 他的表情有几分崩溃,骂骂咧咧道:“你他妈就是存心想害死我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没想给我开门吧?!你等着,等明天天亮,我绝对不可能放过你!” 虞冷假意撞了几下门,害怕极了:“刘大哥饶命。” 眼前这扇门纹丝不动。 虞冷语气特别着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扇门是真的打不开!趁那只绵羊还没有追上来,你还是赶紧另找一个地方藏身吧!” 绵羊就快上来,情急之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刘志不甘心地盯着这扇门,恨不得将里面那个女孩千刀万剐。 然而他只能匆匆丢下几句狠话,骂骂咧咧地跑远了。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虞冷死死抵着门的身体终于稍微挪开了一些,轻轻松了口气。 这间屋子只能容纳一个人,这是最基本的规则。 虽然不知道那个四人间为什么忽然遭遇绵羊袭击,但方才一旦让刘志进来,就属于直接明面上违反了人数限制的规则,遭受袭击的概率很可能翻倍。 “……我害死他?” 想起刘志刚才恼怒的咒骂,虞冷面无表情地扯起嘴角:“放他进来,就等于害死我自己。” 第21章 虞冷看了一眼时间,竟然不知不觉九点多了。 这里的时间过得飞快,同时也意味着,能够完成任务的时间实际上远远少于“三天”。 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不能轻易浪费。 担心刘志一会再折返,虞冷不敢再回里屋,索性直接贴着门蹲下,这样也能更清楚地听见外面的风吹草动。 虞冷不忘给安湘发消息,提醒对方不要轻易给那三个男人中的任何一个开门。 然后她看了一圈群成员的昵称,最后目光定格,给孙晓明发去一条加好友的申请。 出乎意料的是,居然秒通过。 既然有时间盯着手机,那孙晓明现在大概率是安全的。 孙晓明:【有事?】 虞冷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最后选择先表示关心:【你现在还好么?】 孙晓明显然很警惕:【你想干什么?】 虞冷:【不干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现在安全就好。】 当然不会是善心大发特意来关心他一下。 虞冷思忖,偌大的村子里危机重重,如果按照刘志所言,其他房屋的房门都难以推开,那孙晓明现在又在何处藏身? 林珊就算再忌惮陈建光,再想巴结他,肯定也不会傻到去给陈建光开门,否则和自寻死路无异。 斟酌几秒,虞冷指尖敲击屏幕:【是这样的,我刚才找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和离开这里有关,但是可能得需要你的帮助才能破解。】 虞冷:【方才绵羊袭击你们的时候,你看清它身上的数字了么?】 孙晓明不答,顾左右而言他:【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虞冷面无表情地将刚才那条消息复制粘贴:【方才绵羊袭击你们的时候,你看清它身上的数字了么?】 此时此刻。 某个潮湿阴暗,散发着一股恶臭气味的角落里,孙晓明正惊恐地将身体缩成一团,死死地盯着屏幕中虞冷发来的消息。 因为过于紧张和纠结,他的手指无意识放在嘴里反复啃咬着,肮脏的死皮和指甲尽数被吃进肚子,光秃秃的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的牙齿啃出了血。 要说吗? 要说实话吗? 男人加快了牙齿的咬速,手指几乎被啃出吧嗒吧嗒的水声。 终于,他死灰一般的眼睛动了动,抽出手缓慢地在屏幕上打着字。 【我看清了。】 第11章 杀戮绵羊(九) 毛骨悚然的遗书。…… 孙晓明:【是8,那只绵羊身上的数字是8。】 数字“8”。 虞冷看着这条消息,眉头越皱越深。 她总觉得今晚还在哪里遇见过一次数字“8”,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当然,还要排除孙晓明压根就没看清,只想随便扯一个数字从她这骗取情报的可能性。 虞冷思考的时候总是习惯性下意识皱眉,她从屏幕里瞥见自己一脸凝重严肃的表情,手指下意识抚向眉心,又将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 孙晓明:【我已经把数字告诉你了,你也应该告诉我,你获得了什么线索吧?】 虞冷摸了摸下巴:【我刚刚说的是需要你的帮助才能破解,现在我要开始专心破解了。】 孙晓明:【好吧……那破解出来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似乎并不像撒谎的样子。 其实如果孙晓明这个时候选择说谎,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 获取线索本身就迫在眉睫,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越多人知道线索,团结一心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就越大。 手机亮起,这次是安湘发来的消息。 安湘:【小鱼,你刚给我发完消息的时候,小路外面就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很响的撞击木板的声音,我猜陈建光在挨家挨户地撞门。】 安湘:【不过幸好我和明艳姐提前做了打算,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把门抵住了,而且他撞门的时候我们没发出一点声音,所以陈建光估计不知道我们在里面。】 安湘:【后来他发现没有一扇门能撞开,直接放弃了,听声音好像往草原的方向去了。】 安湘:【你那边现在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虞冷扫了一眼消息,眉头微挑。 看样子林珊确确实实没有给陈建光开门,而是用同样的方法直接把门抵住。 她三言两语将刚才发现的那些信息告诉对面,旋即关掉手机,打算继续研究那本没读完的日记。 虞冷蹲坐下来,后背抵着门,一手高举着手电筒,光线正对着平铺在腿上的笔记本,翻到未读的那一页。 【1960.3.20】 我原以为死了一个人就会结束一切了,可是为什么忽然接二连三地死了那么多人??!就连他们家门口的绵羊也一只接一只的病死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做的那件事吗……? 【1960.3.21】 天佑哭个不停,从早到晚一直在哭,眼睛都肿了。我老婆也整天满面愁容,总是精神恍惚地对着家门口的那几只绵羊祷告着什么。 我的良心一直在受谴责,我再也无法睡一个好觉,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可那件事我谁也不能说!谁也不能说!! 【1960.3.23】 村长今天忽然来我家找我,表情很凝重,吓得我还以为那件事被发现了,幸好不是…… 他说四口人的葬礼在明天举办,因为那家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所以负责主持葬礼的也是村长。 第22章 真的很对不起,那对活泼伶俐的孩子是我们村诞生的第一对双胞胎。我们村唯一的四口之家,现在原本应该平静幸福地生活着,却因为我的自私毁了…… 【1960.3.24】 真奇怪,天佑看见家门口的绵羊忽然不哭了,所以我老婆最近每天都抱着他和那几只绵羊待在一起,神奇的是我的乖儿子再也没哭过,反而稚嫩的小脸上竟然还露出了笑容,真可爱啊。 但我老婆脸上的忧虑却越来越严重,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那三只绵羊里忽然有一只病了,希望只是虚惊一场,一切赶快好起来吧。 【1960.3.25】 那只绵羊还是在一夜之间病死了。 老婆哭个不停,不停地喃喃着“我们完了”。 事到如此我只能那么做,这是我眼前唯一的路了,对不起…… 【3.26】 现在晚上根本不能出门,越来越多的怪事出现了,村里的绵羊每到傍晚就会毫无踪影,而第二天天亮又会出现在家门口。 死的人越来越多了,难道我们村注定逃不过这场劫难吗? 【3.27】 村长死了。 对不起,村长。 【3.28】 对不起…… 【3.29】 对不起,我有罪,对不起…… …… 错别字百出,几行字到处是涂涂改改,记录到最后,就连年份也干脆省下。 事情的发展明摆着越来越不对劲,这个日记的主人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知晓? 读完这一页,虞冷的心仿佛也跟着离奇曲折的走向被吊起。 她捻起纸张,翻到了下一页。 然而在看清日记内容的那一刻,虞冷瞳孔猛缩,呼吸倏地一滞。 一整页纸上,到处都是猩红的血字。 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张广才不停地重复着“我有罪”,他一遍又一遍地写,密密麻麻的血红小字在纸上挤得满满当当。 眼前仿佛忽然出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扭曲地爬向这个日记本,用染血的手指写下最后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遗书。 虞冷又往后翻了几页,也都是同样的情况。 直到这些血字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的纸张只残存了星星点点不小心渗透过来的血迹,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文字,仿佛男人的血彻底耗尽了,流干了。 结局不难猜到…… 在这个彻底天翻地覆的绵羊村里,某个角落一定曾出现过日记主人的尸体。 虞冷叹了口气,又把日记翻回第一页。 她把上面的内容再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次着重关注了一下有数字出现过的地方。 ——村子里出了怪事,村长让张广才家留下三只绵羊,其他家只能留下一两只。 ——唯一的四口之家死了。 虞冷细细地将这些信息单拎出来,眉头紧锁,一遍又一遍地读。 她的目光忽然顿住。 为什么日记开头,张广才说自己妻子生完孩子以后,村里的其他村民都特别羡慕……? 他骄傲得意的语气,就像这个孩子来之不易一般,甚至还强调了是绵羊神的保佑。 全村唯一的四口之家…… 虞冷联想到那间唯一可以容纳四个人的屋子。 而绵羊村的绝大部分屋子只能容纳一个人,就连两人间目前也仅仅发现一间。 虞冷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 屋子里容纳客人的数量,对应的很可能是出事之前曾住在里面的村民人数,因为某些原因,绵羊村的村民很难生育,所以绝大部分村民都是一个人生活,或是夫妻一起生活,但没有孩子。 刚好对应了大批量的“1”。 至于目前发现的“2”是不是唯一一个,等明天天亮以后再将这里的屋子全部观察一遍,答案一看便知。 而目前发现的“4”,不出意外就是唯一的“4”。 因为村民本身患有生育困难的问题,而这户人家不仅顺利怀了孕,竟然还孕育出了前所未有的双胞胎,所以日记里说这是唯一一个四口之家。 只是这个原本应该幸福安定的家庭忽然因为某种原因家毁人亡,而他们死亡的原因很明显和日记主人逃不开干系,所以日记后期,张广才字里行间皆是忐忑与恐惧。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 虞冷的目光又锁定回那段——【村长说有法子了,只是这个方法实在有些奇怪,竟然要把家里大部分的羊都杀了,只让我们留下三只拴在家门口,其他家只能留下一两只……】 张广才家留下三只,其他家只留下一两只。 而张广才恰恰可能是其他村民眼中令人羡慕的三口之家。 如此说来,家门口留下的绵羊数量,对应的十有八九是这家人的人数。 三口之家,门口就要拴上三只绵羊,两口之家,门口就留两只羊,一个人生活的村民就拴一只。 而四口之家,门口应该拴四只。 可既然这种诡异的方法是逃脱诅咒的一种方式,那为什么村里仍然陆陆续续有村民死掉? 张广才又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一直重复着自己有罪,觉得是他害死了那家人? 虞冷飞快地扫着日记,觉得乱糟糟的线索好像快变成一团打结的毛线。 她总觉得自己不小心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点……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23章 虞冷暂时放弃,目光又从“村里的绵羊每到傍晚就会毫无踪影”这句话上一扫而过,默默将这个信息记了下来,然后把日记每一页都拍照发到了群里。 没人回复。 但虞冷知道,现在凡是有机会看手机的人,估计都在认真研究日记本上的内容。 虞冷看了眼时间,现在竟然已经快十二点了,没想到一眨眼过去这么久。 在研究日记本的这个时间段里,她似乎并没有听见外面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如果绵羊按照来时的原路离开了,按说会经过林珊和安湘门前,她们应该会在群里发信号。 但既然绵羊并没有从原路离开,又没有从虞冷门前经过……难道它现在还呆在四人间的屋子里? 虞冷蹙眉思考着,并不敢掉以轻心。 视线扫过右手边狭窄幽暗的旱厕,又落向左侧那间黑洞洞的仓库。 漆黑荒芜之中,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隐藏在暗处,随时会扑出来。 这一刻,一件不小心被她遗忘的事倏地腾上心头—— 那个恐怖的疯子,还藏在这个院子里。 第12章 杀戮绵羊(十) 无头尸体。 四下静悄悄的。 院子深处黑不见底,七零八落的陈设模糊成一团,嗖嗖的风声夹杂着草动,听起来无端叫人慌张不安。 仓库在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探寻过,没发现什么线索。 旱厕狭小逼仄,一眼就能望到头,也不像藏有什么信息的样子。 思忖过后,虞冷决定就待在现在的位置,直到天亮。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的整个后半夜都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那个疯子也没有再出现。 除了凌晨三点多,陈明艳在群里说看见一只路过的绵羊,不过绵羊是向下走的,没作停留,看起来也没有攻击性。 天亮以后,虞冷出门了。 此时她早已将钢尺藏了起来,还煞有介事地拨乱了刘海,故作惊慌地往外看去时,遇到了同样刚出门的林珊。 不过后者看起来状态更差,双眼无神,空洞憔悴,一整夜似乎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头发还湿漉漉地紧紧贴着头皮。 林珊看见虞冷,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转而将嘴唇抿紧。 虞冷扫了她一眼,没有主动想挑起话题的意思,起身往下走,林珊却很自觉地跟在了她旁边,一言不发。 即便已经到了白天,黑夜散去,绵羊村里的一切景物都在可见范围内。 但经过昨晚那些心惊肉跳的意外之后,林珊还是觉得悬着的心落不下来,有人陪在她身边至少能让她稍稍放松一些。 有新消息弹出,陈建光让所有人前往一开始苏醒的草原那边集合。 虞冷收起手机,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很快就到了昨晚被袭击的四口之家门前。 虞冷看过去,目光一顿。 原本完好的木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摊破烂零碎的废墟,而引人注目的是,七零八落的木块边缘竟然都有一排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牙印,有几个小孔已经被彻底穿透,看样子直接被绵羊锋利的牙齿咬穿了。 没了门的遮挡,虞冷抬起头就能看到院子里的状况。 有血。 好多血。 触目惊心的黑褐色血迹呈喷射状染红了院子中间的石板路,再往后看,一条长长的血痕像是滚过油漆的车轮印,一直蜿蜒扭曲到里屋门口才消失。 不难看出,昨晚有一个人被绵羊硬生生撕扯拖行了好一段距离。 在这场虐杀里,人类是它娱乐撒泼的玩具,就像小朋友边奔跑边快乐地扬起风筝线,绵羊也边移动边兴奋地拖行着人的身体,直到嘴里的玩具血肉模糊,生机全无,它才慢慢失去兴趣离开。 林珊显然也看见了异样,脸色苍白,下意识靠虞冷近了一些。 “……你难道想进去么?” 林珊脸色很难看地说:“陈哥让我们赶紧去草原那里集合,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似乎有点危险。” 确实有点危险。 但根据日记里描述的内容,这四口之家出现的笔墨不少,屋子里很可能隐藏着什么关键线索。 仔细想了想,虞冷还是觉得应该进去搜寻一趟。 她对林珊说:“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到。” 林珊犹豫了几秒,摇摇头:“算了,我等你一起吧,我在门口不进去,你尽量快一点。” “行。” 刚准备踏进去,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然从旁边传来,虞冷偏头看了眼,是安湘和陈明艳两人。 对上陈明艳讶异的目光,虞冷随口问:“一起?” 陈明艳点点头:“我正想进去看看。” 虞冷又看向安湘。 安湘说:“我也去!” 虞冷余光瞥见一脸惴惴不安的林珊,很明显她在纠结要不要和她们一起进去。 越过这扇门就是昨晚刚死过人的地方,说不定屋子里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可若是其他三个人都进去,只留她一个人守在这条空荡荡的小路上,似乎更可怕…… 注意到一旁沉默的女人,陈明艳善意询问:“走吗?” 林珊低下眼,踌躇了几秒,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吧,你们快去快回,我在外面等你们。” 第24章 虞冷没说什么,径直走进这扇门,两人紧随其后。 正仔细观察着院子里的陈设,虞冷察觉身旁的人忽然快步凑近,悄咪咪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虞冷下意识低眸查看,毫无心准备地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羊眼。 被生扒了皮的那只死羊,正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她。 虞冷沉默:“……这是什么?” 安湘:“昨晚找到的那幅壁画啊,我怕你在手机上看不清,所以特意带出来给你仔细看看。” 深吸了几口气,虞冷闭了闭眼,心脏不受控制地接连突突好几下,把壁画塞回安湘怀里:“还你吧。” 她又没忍住叮嘱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东西千万保管好,没事别随便拿出来。” ……别随便拿出来吓人,她不太经吓。 安湘把画重新装进兜里:“好的。” 乍一看,这间院子除了比其他院子大一些以外,没有什么不一样。 一间仓库,一个贴近门口的狭小旱厕等等,整个绵羊村的房子结构似乎都大同小异。 一旁的安湘左顾右盼,从仓库门前飘过,又走回虞冷身边:“小鱼,你还在上大学吗?” 虞冷随口嗯了声。 “我也是大学生,刚上大一,今年刚满十八岁,不过我之前测过心年龄,测出来的结果是三十八岁,我当时很纳闷我的心态有那么成熟吗,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态其实很年轻……” 一说起来竟然没完没了。 宛如一个巨大分贝的鼓风机在耳边嗡嗡作响,虞冷有点凌乱。 昨天初次见到安湘的时候,虞冷下意识以为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毕竟回答陈建光问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声音很小。 然而今天,虞冷发现这姑娘话是真多。 话题很快就从东扯到西,而且语调上扬,似乎一点随时可能送命的紧迫感都没有,听得她晕头转向。 几分钟后,安湘拘谨地问:“不好意思,我的话是不是有点多了?我从小到大就有这个毛病,越紧张的时候越想找人聊天,我尽量控制,不打扰到你……” 虞冷瞥了安湘一眼,虽然被摧残了好一会,但她竟然莫名觉得安湘手足无措满脸内疚的样子有点小可怜。 于是叹口气,违心地安慰道,“没事儿,话多挺好的。” 她生硬地补了句:“……听起来热闹。” 安湘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真的吗?谢谢你小鱼,只要你不嫌我烦就好了!刚才讲到哪了来着,哦对昨晚发现那幅壁画以后,我和明艳姐可害怕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虞冷平静地听完了安湘对昨晚行动轨迹和心路历程的全部概括。 她和陈明艳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的无奈,很明显陈明艳昨晚也遭受过同样的折磨。 然而轻快的说话声在推开里屋房门的那一刻瞬间止住。 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凉气,而虞冷瞳孔骤缩,心猛地下沉。 门后,距离她们不过一米远的位置,此时此刻躺着一具姿态扭曲的无头尸体。 它的四肢已经僵直,衣服被生生磨漏,紧紧贴合在血肉模糊的皮肤上,手指如同痉挛了一般弯曲出诡异的形状,像凌乱不齐的树杈子。 根据衣着判断,正是昨晚被绵羊袭击了的孔篮。 缓了好久,安湘终于找回发声的能力,声音发颤:“绵羊……吃掉了他的脑袋?” 虞冷没说话,视线定格,走到尸体旁边蹲下。 她伸出手,摸向尸体胸前看起来明显塌陷进去的地方——果不其然,那里被掏空了。 安湘哆嗦着问:“心脏也被吃了?” 虞冷垂下眼睛,动作干脆利落地掀开已经被血液粘连起来的上衣:“没有心脏。” 意识到这种残忍的真相,安湘下意识后退一步,鼻尖竟隐隐发酸:“我宁愿用面条上吊,或者一脑袋撞死在豆腐上,也不想被绵羊吃得死无全尸。” 虞冷把掀起来的衣服放下,指尖上不小心沾上了血。 她无所谓地蹭了蹭自己的衣服,毫不在意干净整洁的运动服被蹭上了污脏。 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旁边的陈明艳忽然脸色一白,颤声说:“有可能,他的心脏并不是被绵羊吃掉的……” 虞冷怔了下,抬头望向她:“艳姐,你说什么?” 陈明艳嗫嚅着嘴唇,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复杂,轻轻吐出几个字:“也可能是人为,把他的心脏掏出来的。” “你们是初次接触推演线的新人,不太清楚一些隐形规则。比如知道你们是新人后,陈建光为什么问你们来之前身上有没有携带武器。” “因为身上携带的一切有伤害性的工具和武器,会被一起带进废土。大到菜刀斧头电锯,甚至枪械,小到匕首裁纸刀打火机,甚至一个螺丝刀,一根尖锐的圆珠笔……这些都会跟随你一起进来。” “而这些东西,别人光靠抢是抢不走的,因为他们就算把你的武器夺走了,第二天那些东西还会原封不动地回到你身上,就像认主一样。” 安湘认真听着,忍不住发问:“既然抢不走,陈建光为什么还要问我们?” 陈明艳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最普通的情况下当然抢不走,但还有更特殊的途径,可以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这些东西随你进来之后,你身上的某处皮肤会形成一块图案接近于武器的纹身,一旦别人把这块纹身从你的身上剥离下来,然后亲口吃掉,那么你的东西就永远变成他的了。” 第25章 “纹身的位置大部分会出现在胸口,不过也有少部分会随机出现在胳膊或者腿上,位置不是固定的。” “孔篮胸前被挖走的这块皮肤,十有八九就是他的纹身。” 陈明艳话音落下,整个屋子彻底陷入了沉默。 就连方才话最多的安湘也一脸震惊地失语了,喉咙艰涩,说不出一个字。 半晌,安湘低声喃喃道:“好凶残的规则……不仅要剥离人皮,竟然还要生吞人皮,这根本就是为了让幸存者之间自相残杀。” 陈明艳不可置否:“所以这里很乱,毫无公平秩序可言,更没有什么法律条文的约束。即便是没有进入推演线的幸存者,也会三天两头闹出人命。” 虞冷问:“如果吃人皮的话,难道不会有朊病毒泛滥么?” 陈明艳摇摇头:“在废土里不用担心这些。如果是进来之前就已经生病的人,来到这里以后,疾病会一直停留在之前的状态,不会恶化也不会痊愈。” “但原本就健康的正常人,在这里是不会生病的。哪怕是在推演线里受了伤,只要不致命,回到废土之后睡几觉都能逐渐恢复,就连断肢也能肉眼可见地自己长出来。” 意识到什么关键,虞冷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为什么说的是—— 回到废土之后。 第13章 杀戮绵羊(十一) 全家福遗照。…… 原以为推演线就是废土,但如今看来不全是,根据陈明艳字里行间的意思,废土更像是一个离开推演线后,幸存者们生活的地方。 “那精神呢?”虞冷忽然问,“身体上的残缺会恢复,难道不会有人在心上出问题么?” 陈明艳叹了口气:“当然会有人精神出问题,而且很不幸的是,进入这里之后,幸存者的精神世界要比平时脆弱得多,活着离开推演线精神却忽然崩溃的幸存者比比皆是。” 每天惴惴不安度日的生活原本就煎熬万分,一刻都不能松懈下来的精神就如同一根二十四小时紧绷着的线,而现在这根线失去了弹力活性,变得更加脆弱易断。 虞冷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心里压着的大石头却越来越沉:“假如一个肆意横行的幸存者组织,通过杀害新人抢夺积累具有杀伤力的武器,那整个幸存者范围内必然会引起不平的暴动。” 而很显然,陈建光就是其中之一。 斗不过,还是要暂时离他们远点儿,免得惹上是非。 屋子里就躺着一具惨死的无头尸体,而这具尸体很可能还在死亡几小时后被返回来的队友剥下了胸前的皮。 想到这些,她们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放轻,仿佛担心惊扰到什么东西,谁也没再往地上看过一眼。 安湘还把屋子里的窗帘扯了下来,盖在了尸体上。 几个人都心知肚明,眼下只剩下七人的队伍里,有多么心狠手辣的同行者存在。 就算不被绵羊杀死,那些人也无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威胁。 “我们的速度得快一点了,这里的时间比实际上要快得多,不能让陈建光他们等急了。”陈明艳看了眼手机,出声提醒。 于是她们加快速度在屋子里翻找。 不过很可惜,偌大的屋子里除了一些堆积的木柴和再普通不过的日用品外,并没有什么能称之为线索的地方。 和四口之家有些关系的,只有墙上挂着一张黑白全家福,两边是看起来很年轻的夫妻,中间夹着两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这家人实在算不上好看,再加上因为照片洗出来的时间太久,五官都已经有些模糊扭曲了,四双空洞的眼睛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镜头,看得人毛骨悚然。 当时一定不会有人想到,这张死气沉沉的全家福,最后成了他们的遗照。 照片里完全看不出张广才日记中提到的家庭“幸福”,反而更像把死去的怨气全部封锁在了这张单薄的相纸上。 沉默许久之后,后背发凉的安湘终于出声了:“事实证明,空洞的人眼比空洞的羊眼更能让人害怕……” 虞冷正不死心地翻找着可能藏匿线索的角落,听见安湘的话,便回头看了她一眼,幽幽补充:“我觉得都挺可怕的。” 安湘委委屈屈低下头:“知道了啦,那幅壁画我会收好的……” 十几分钟过去,一无所获。 那张全家福不仅诡异,而且尺寸极大,和农村常见的贴在墙上的婴儿海报有些相似,不方便携带。 她们只能空着手出去。 看见有人出来,站在门口的林珊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陈明艳摇了摇头。 林珊有些失望,不过也没说什么,只道:“那我们赶紧往下走吧,别叫陈哥等急了。” 就在这时,虞冷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儿。 如果刘志昨晚找到了藏身之处平安度过了第一晚,那他现在十有八九和陈建光待在一起。 而因为没给他开门的事情,刘志八成已经记恨在心,昨晚还说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如此看来,白天的陈建光等人其实比白天时的绵羊更危险…… 虞冷正踟蹰着要不要过去,群里又忽然多了一条新消息。 安湘低眸察看手机:“陈建光说他们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让我们赶紧下去集合。” - 第26章 一路上,虞冷脑袋里飞快思忖着对策。 如果一个人单独行动出来,避免和他们产生交集也不现实,毕竟任务还有两天的时间,躲得过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得干脆利落地想个办法,让他们不会产生对自己下手的念头才行。 不知不觉已经几乎走到了小路起点,抬眼一望便是漫无边际的翠绿草原,几只红色绵羊保持着低头吃草的动作,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陈建光黑着一张脸,不耐烦地问:“怎么磨蹭这么久才来?” 林珊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回答:“陈哥,我们……” “行了,不用和我说那么多。” 阴恻恻的目光扫过来,最后定格在虞冷和安湘身上。 陈建光眯着眼问:“你们两个,谁是虞冷?” 还没等她们开口说话,刘志已经满脸阴狠地在陈建光耳边低语道:“陈哥,左边那个。” 感受到那道恶心的视线凝在了自己身上,虞冷已经做好陈建光即将为难她的心准备。 果然下一秒,陈建光情绪不明地吐出五个字:“把衣服脱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特别是安湘和林珊,脸一瞬间就白了。 反观被点名的当事人还算冷静,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听不懂话?我他妈让你把衣服脱了,需要我让人帮你脱?” 陈建光盯着她,低低冷笑,“刘志的手可糙得很,要是他动起手来,可没有那么温柔。” 虞冷平静地抬起眼皮,没有立马做出反应。 霸道蛮横,肆意妄为,想必这就是陈建光等人平时行事作风的常态,无恶不作。 虞冷声线淡冷,忽然笑了,说话的语气竟然有几分嚣张:“是,我昨晚就是故意不给他开门的,你们能怎么样?如果得罪了我,你们以为自己还出得去?” 刘志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在好几道震惊目光的注视下,虞冷仍维持着一副不紧不慢,心平气和的模样。 没人知晓,她的掌心早已湿了一片。 不能慌,不能发抖。 要努力保持冷静,不能被人看出端倪。 虞冷毫不掩饰地将陈建光从上到下打量个遍,随即嗤笑一声,不徐不缓地开口道:“也是,我竟然忘了打狗也要看主人,这条狗的主人不怎么好惹是吧?” 她必须,比对面还嚣张。 陈建光的表情忽然变得有几分莫测。 虞冷竟然直接翻脸,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难道她有什么底牌? 虞冷不紧不慢地说道:“按来说,一个第一次进入推演线的新人,应该大部分都在你们面前言听计从,可惜我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话锋一转,语气有点得意:“就在昨晚,我掌握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目前只有我自己知道,事关能否在这里活命。” “如果你们想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举动,就比如现在,千方百计地想惹毛我,那就别指望我会把这条线索吐出来。” 虞冷语速平缓,不卑不亢,丝毫听不出任何有弄虚作假的痕迹,反而那种手握底牌的自信和轻蔑快要溢出来。 一个初来乍到没什么经验的新人,甚至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单薄少女,换做旁人或许早已经被吓得手足无措。 而她敢这么硬气地和他们谈条件,十有八九说的是实话。 陈建光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刘志毫无眼色,不屑地出声道:“你说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我们几个有经验的都还没发现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甚至还损失了一名成员,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有什么就有什么,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虞冷说得是真的。” 几道目光闻声看去,竟然是一直沉默的孙晓明给她作证:“昨晚她来问过我一些信息,说马上就要推出一条关键线索。如今看来……应该是推成功了。” 说着,孙晓明的目光不自觉染上些埋怨。 虞冷明明已经获取了线索,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把线索告诉他?他出了关键的一份力,结果现在还一无所知! 有人出来证明,虞冷的话似乎又多了几分可信度。 陈建光目光薄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着说:“如果不和我们线索共享,那你恐怕也走不出去。” 虞冷扯起唇角,完全不买他的账:“走出去?忽然来到这么一个危机四伏,随时可能送命的破地儿,有几个人真抱希望能活着走出去?大不了我们一起死,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也不算吃亏。” 陈建光眯了眯眼,似乎觉得虞冷在弄虚作假,暗自观察着她的表情:“你难道不想回家?你不在乎自己的家人?” 虞冷嗤了一声,觉得很可笑:“实话告诉你,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一个人长大,现实中的生活过得很惨、很不幸、很可怜。” 她刻意将几个关键词咬得很重,又轻飘飘地补充道:“所以,我不仅没有软肋和牵挂,而且自私、恶毒、报复心强。” 咕咚。 盯着面前漂亮脱俗的少女,刘志竟胆颤地咽了咽口水。 虞冷长得很好看,所以刘志醒来以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起了坏心思。 废土里的女幸存者往往已经被折磨得憔悴不堪,对他没什么诱惑力了,而对比之下,虞冷就像一只清纯懵懂的兔子,年轻还漂亮。 第27章 即使不是那种惊世骇俗不可方物的绝世容貌,却也至少称得上百里挑一的美人。 皮肤白皙似玉,杏眼清澈透亮,哪怕冷脸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也是温和无害,清冷又不失娇艳。 察觉到刘志直勾勾的视线,虞冷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就差直接对着他的脸吐口水。 她双手环臂,阴冷地扯出一个笑:“惹到我的人,哪怕我豁出一切,也不可能让对方好过。” “大不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一字一句,像是在阐述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然而刘志的耳边猛然响起红色警报,身体再次诡异地颤了下,竟下意识后退一步。 似乎只是离她近一点,都有被拖下水的风险。 虞冷不耐烦地瞥着陈建光:“怎么,现在还想让我脱衣服?要不要我直接把衣服拉链拉到底给你看啊?” 她看似镇定而不耐,其实心里在咚咚打鼓,不知道这一番胡言乱语有没有成功骗过他们。 要嚣张,要得意,要显得有底气。 又要藏不住事儿,沉不住气,所有心眼子都摆在明面上,不被当成什么深不可测的对手。 安静半晌。 陈建光意味不明地挤出一个笑,解释得生硬又牵强:“你也不用这么大戾气,我们又没想做别的,就是怕你初来乍到,不小心受伤了,想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伤口。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们就放心了。” 虞冷面无表情地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 逼别人脱衣服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口,他要不要听听自己找的借口有多荒谬? 不过大家彼此心知肚明,陈建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 就算现在选择让步,也不一定是因为完全相信她,而是将信将疑,有所忌惮,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防患于未然而已。 万一她手上真掌握着至关重要的线索呢? 为了给刘志逞一时之快,而承担可能付出性命的风险,二者孰轻孰重,陈建光心里比谁都拎得清。 看样子,这一页终于暂时翻篇。 刘志沉默不语,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对虞冷的报复。 然而他饱含恶意的目光却总是时不时落到虞冷身上,像暗地里诅咒宿主的巫蛊纸人。 林珊刚才都不敢大喘气,现在看局势有所转变,赶紧试探着转移话题。 “陈哥,你刚才在群里说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是哪里啊?” 被她这么一提醒,陈建光终于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们看一眼8号那只绵羊。” 众人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在红色绵羊堆里寻找数字“8”。 虞冷敛起多余的思绪,视线一凝。 找到了。 此时此刻,那只绵羊正背对着他们,低头吃草。 然而当所有人看清它的那一刻,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捂住嘴,而胆小的孙晓明直接哆嗦着尖叫出了声! 似是听见响动。 众目睽睽之下,8号绵羊迟缓地抬起了脑袋。 它浑身的毛发像血一般鲜红,又像是遇水泡发的巨人观,整整膨胀臃肿了一倍。 而更恐怖的是—— 它的头上,长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孔篮的脸。 第14章 杀戮绵羊(十二) 人脸绵羊。…… 一片死寂。 即便陈建光方才就已经发现了这点诡异之处,再看一次那张人脸,也仍然觉得汗毛竖起,脊背发凉。 此时此刻,他们所有人就如同几只被死死钉在案板上,无力挣扎,只能安静等待宰杀的羊。 第一天,孔篮惨死。 而在一切未知的今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接下来葬身羊腹的牺牲品。 很难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头颅被绵羊一口咬断的场景。 经过一番咀嚼后,他头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都被绵羊锋利的牙齿嚼得稀烂,最后吞进肚子里。 而他的脸,会在绵羊的脸上长出来。 它的身体还是绵羊的身体,血红色的绵密毛发蓬松又臃肿,脖子前伸,四只肥大的羊蹄稳稳地立在原地,叶片形状的耳朵安静地扇动了两下。 然而一张扭曲狰狞的人脸,却代替羊脸长在了羊头上。 那双眼白增多的人眼空洞无神,目眦尽裂,眼球瞪得几乎突出眼眶,像两个没电的灯泡,鼻孔同时发出老牛叹气一般的出气声。 张开血盆大口,里面竟然还是绵羊原本锋利尖锐的牙齿,迟缓又机械地上下咬合着。 多么毛骨悚然的一幕。 虞冷指尖蜷紧,耳边甚至有几分短暂的耳鸣。 昨天晚上,她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这只袭击了幸存者的绵羊,对它动向的掌握还是从群成员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 一个行踪不定的疯子,还有那幅明摆着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壁画,都让虞冷感到胆寒。 然而眼前这只长着人脸的绵羊,却给她一种截然相反的,难以言述的恐怖感。 它只是以羊的姿态低头吃草,头上的人脸无神骇然,却会在不经意的时刻因为牵动面部肌肉做出人类独有的表情。 那张属于人的嘴唇,此刻像是骆驼处于咀嚼状态中的嘴唇,扭曲地开合着,不时还有草屑和其他食物残渣从嘴里掉出来,诡异又恶心。 第28章 一瞬间,仿佛有凉气从头皮渗透进了血肉皮肤,令人血液凝固,甚至四肢僵直,浑身发麻。 安湘下意识揪紧了身边虞冷的手臂,手指无意识抖个不停。 虞冷收回落在绵羊上的目光,侧目看了安湘一眼,后者一脸惊惧。 于是虞冷拍了拍安湘的手臂,轻声提醒道:“别看了。” 安湘连忙别开视线,心有余悸般地自言自语道:“肯定很疼。” 被咬掉了脑袋,割下了人皮,最后甚至还被夺走了脸,成为一个恐怖怪物般的存在。 孔篮死亡的过程一定非常痛苦。 虞冷也觉得胸口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第一晚陈明艳发现的那张线索字条。 字条上面写着——绵羊喜欢黑夜。 如今看来,其实一开始字条就已经给了明显的提示。 当夜幕降临,黑暗蔓延整座村庄之时,面前这些看起来温顺平静的绵羊,会悄然变成暴虐凶残的怪物,拥有将人一口吞噬的能力。 天上的巨大时钟仍然不停歇地做着倒计时,完成任务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 虞冷没有忘记,今天还有几个猜想等待去证实。 任务是三天之内离开绵羊村,但目前为止,他们其实还没有完整地探索过整个村庄,甚至都还没有走到尽头,找到绵羊村的边界。 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先将整个村子的结构都了解一遍,寻找可能的出口。 陈建光的想法和虞冷不谋而合,于是队伍重新回到了那条小路上。 虞冷看着陈建光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孔篮的纹身真的是被陈建光挖走的,那他身上现在很可能携带着武器,而且说不定不止一件。 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表盘上的分针转动了十几圈之后,他们终于经过虞冷昨晚待的屋子,也就是日记主人张广才的家。 再往前,就是还没探索过的区域。 尽管现在是白天,目光所及之处明亮清晰,但一行人还是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 虞冷的注意力放在门前的数字上面。 一圈下来,结论和她的推测完全契合,安湘和陈明艳所待的那个屋子并不是唯一的两人之家。 再往后,陆陆续续还出现了好几次数字“2”,说明绵羊村里果然是一个人或两个人生活居多。 林珊显得放松了一些,因为如果第二晚是女生两两一组的话,她八成不会再落单。 小路很快就出现了尽头,村口的景象也浮现在众人眼前。 荒凉。 这个形容词一瞬间从众人脑海中跳出来。 残破灰败的墙壁旁,几块腐烂生虫的木板堆在地上,不知名的黑绿苔藓植物爬满了整面墙,零零散散还竖着几棵光秃秃的枯树,深褐色,看起来像长满了老人斑。 小路前有一块面积不算大的空地,看上去是平时供人娱乐活动的小广场,地上铺着灰白的石砖,污脏得勉强能看出本色,几个损坏的木板凳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 最引人瞩目的是,广场不远处生长着一棵巨大的老榆树。 和荒凉破败对比鲜明,翠绿的榆树叶竟繁密得不像话,密密麻麻的叶片牵连拥挤在一起,像在竞争似的,将整棵树衬托得圆润膨胀,就像一只毛发绵密的绿色绵羊。 好顽强的生命力。 陈明艳忽然压低声音开口:“你是不是也觉得……” 虞冷补充:“这棵树的形状有点像绵羊?” 陈明艳点头:“而且很奇怪,这里怎么会生长着一棵这么大的榆树?甚至看起来很鲜活,就好像,它一直有足够多的养料来源……” 虞冷的目光重新投向眼前这棵巨树。 其实有这么强大的生命力并不奇怪,因为树是终身生长的植物,而且能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存活。 一望无际的沙漠,危险的悬崖峭壁之中,甚至只是岩石上开裂的一个狭小缝隙,都可以让树在其间旺盛生长。 所以即便这个村庄落败许久,这棵树还能长得不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怪就怪在,整座村庄死气沉沉,一片绝望的枯灰色调。 而鲜明的反差之下,这棵巨树翠绿茂盛,一眼就能吸引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很难不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安湘摸了摸下巴,说:“我之前在书上看见过,有的村庄会将村子里最大的那棵树当成祖先,时不时会在树下举办一些仪式,来庇佑村民安康。” 顿了顿,安湘小声推断:“小鱼,树下会不会埋着什么东西?” 虽然只是简单的猜测,但很有道。 因为这棵树长得就很有指向性。 就差直接挂一个牌子,上面写—— 快来找我,我这有线索。 林珊思考几秒,下定决心,走到无动于衷的陈建光身边,轻声说:“陈哥,我们猜测树下埋着什么东西,但是手里没什么工具……” 陈建光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但他只是轻蔑一笑:“我也没有工具,看样子你们只能徒手挖了。” “可是陈哥,你不是有……” “嗯?我有什么?” 陈建光脸上的表情喜怒不明,意有所指道:“你们不是有个挺厉害的新人带队,有什么事儿是解决不了的?” 说完,他似乎懒得继续待在这,又或是另有打算,和刘志对了个眼神,抬起腿打算往别处去。 第29章 孙晓明连忙疾步跟上他们,在身后喊:“陈哥,等等我!” 此时此刻,就算孙晓明再糊涂也该看明白了,这是个很明显的站队问题。 即便虞冷看起来再镇定,再有把握,也和他一样,不过是个第一次进来的新人。 而手中不仅持有工具,还有丰富通关经验的陈建光明显更胜一筹,能带他活着离开这里的概率更大。 听见后面的动静,虞冷回头扫了眼,正好看见林珊一脸犹豫地望着陈建光背影。 想了想,虞冷善意地提醒道:“不跟过去?” 林珊纠结地咬着唇瓣,又看了眼陈建光离开的方向,最后咬牙道:“我还是留下来帮你吧,我也觉得树下面可能有线索。” 就算真的跟过去,陈建光也不见得会接纳她。 虞冷了然地点了点头,收回目光:“那我们找点工具,开始挖吧。” 幸好这里的村民除了放羊,有的还会干些木匠活,所以在附近的屋子仓库里很轻易就找到了一些扳手锯刀之类的工具。 肯定没有铁锹铁铲好用,但也不至于挖起土来太费劲。 开始之前,虞冷低眸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动作要尽快。” 几个女生握紧手里的工具,分散着蹲下,认真挖起大树周遭的泥土。 时间的紧迫感让她们不自觉加快手中的动作。 不知过去多久,林珊动作一顿。 手中的扳手忽然在土里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个木雕。 林珊眉心跳了一下,加快挖掘的动作,终于一点一点看清它的全貌。 是一个木雕的娃娃,体积小巧,一个手掌就能把它完全包起来。娃娃的五官因为常年被埋在土里而模糊不清,身上还隐隐约约刻着一些细密狭小的文字。 在推演线里,文字信息一般都是很关键的线索。 林珊心中大喜,忽然想到什么,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挖掘,却用另一只手将娃娃悄悄包了起来。 确认无人注意到这边后,林珊急忙把娃娃藏进了外套口袋里。 她的外套很厚实,本来看起来就有几分臃肿,再加上娃娃并不大,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揣了东西。 两个小时过去了。 悬挂在天际的太阳已经在沉没边缘,周围散发出血红色的光晕,宣告着时间所剩不多。 安湘气馁地把锯刀往旁边一丢,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累得剧烈喘着气:“手腕好疼,感觉都快得腱鞘炎了,什么都没找到。” 陈明艳也摇摇头,看起来无奈又失望。 林珊本来就有些心虚,一时默不作声,学着她们的样子把工具放到脚边,坐下来休息。 未料,虞冷忽然轻轻喊了声她的名字:“林珊姐。” “你呢,有什么发现吗?” 林珊身体一僵,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少女清冷平静的目光。 第15章 杀戮绵羊(十三) 张广才夫妻下落不明…… 论年龄,虞冷很明显比她年轻。 论经验,林珊好说歹说也是从推演线里活着走出来过的,并不是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对面那双漆黑又透亮的眼睛盯着,林珊心底无端有些打怵,仿佛虞冷的目光有洞穿人心的魔力。 林珊心跳飞快,下意识低头掩饰自己慌乱的表情。 难道……是刚才把娃娃藏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被虞冷看见了么? 她说的话是在试探自己? 看着林珊无处安放飘忽着的眼睛,脸上无措慌张的表情,虞冷愈发纳闷。 没发现就没发现,林珊怎么莫名其妙紧张成这样? 思及此,虞冷非常善意地出声安慰:“没事儿,我们大家都没……” 不料,话音未落。 林珊忽然身体一哆嗦,匆忙伸手拉开外套拉链,竟从衣服里掏出一个诡异阴森的木雕娃娃。 几道注视下,林珊指尖颤抖着把娃娃递过去,低声解释:“刚才挖到的……忘记拿出来了,抱歉。” 虞冷下意识伸手接过娃娃。 她没第一时间观察娃娃身上刻的文字,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林珊苍白的脸上停顿几秒,若有所思。 “林珊姐。” 林珊听到虞冷叫自己,心一瞬间悬起来,故作冷静地抬起眼看她:“怎、怎么了?” 却见对面的少女表情真诚,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多亏了你,不然我们真的要空手回去了。” 挖到线索,但是忘记拿出来。 多么蹩脚又毫无逻辑的借口,但没人追问,没人质疑。 安湘脸上反而像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朝林珊竖起一个大拇指:“厉害啊林珊姐,我还以为这一下午做的都是无用功,原来树下真的有线索。” 林珊局促不安地揪着手指,心里有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蓦地占了上风,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吐露实话:“其实我……” 察觉女人的身体轻微发着抖,安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十分关切:“林珊姐,你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呀?” 闻言,林珊露出一种复杂的眼神,静默了好一会,才声音艰涩地回答说:“有一点,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她连忙转移话题:“那个娃娃我也是刚发现的……上面刻了字,你们快看看。” 第30章 场面一时有些和谐,虞冷轻轻敛起笑,没有拆穿。 她伸手把木雕娃娃翻到正面,露出肚子上刻的细密文字。 虞冷眯了眯眼,很费力地辨别出几个字:“镇压法……羊……腹……” 因为在土里埋得太久,再加上字迹本身又小又乱,绝大部分文字已经被泥土腐蚀得模糊不清,只能断断续续辨别出几个还算清晰的。 虞冷把木雕递给凑过来的安湘:“你看看?” 安湘捧着木雕,认认真真盯着看了好一会,最后长叹一声,摇摇头说:“我眼睛都快看瞎了,也只看出来那五个字。” 她一边把木雕传给陈明艳,一边忍不住小声抱怨:“烦死了,要给线索就不能给全吗,和悬疑剧里刚说到关键线索就立马嗝屁的炮灰没什么两样。我有预感,木雕上的字肯定是关键信息,结果偏偏糊成了一坨屎……” 陈明艳默默抬头看了安湘一眼,欲言又止,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木雕上。 最后木雕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虞冷手里。 她们都只能看清那五个字:镇压法,羊,腹。 镇压法…… 根据字面意思推测的话,绵羊村里接二连三出现了诡异事件,或许需要镇压住什么东西才能平息。 羊,腹……又是什么意思? 绵羊肚子里有东西? 因为中间的字迹已经彻底模糊成一团,虞冷也不敢妄下定论。 假如上面刻的文字其实是在提醒幸存者千万别接触绵羊肚子,那到时候根据主观臆测行动反而要出事儿。 况且,就算线索真的在绵羊肚子里…… 又有谁敢接近黑夜里如猛兽一般凶残,能一口咬掉人脑袋的绵羊? “小鱼,已经三点多了。”安湘低头看了眼手表,同时轻轻抽了口凉气,“我怎么感觉时间比昨天还要快?” 这简直不是在加速他们离开的时间。 而是在压缩他们存活的时间。 现在收集到的线索乱七八糟,本来推起来就已经够麻烦了,更何况目前还毫无头绪。 现在直接雪上加霜,完成任务的时间更是所剩不多。 虞冷把木雕还给林珊,语速下意识加快:“我们最后翻找一下附近没探索过的角落。” 几个人分头行动,分散四处,但这次一无所获。 此时此刻,表盘上的时间显示:【16:30】 太阳已经在肉眼可见地下沉,殷红的余晖垂在天边,像被搅散的鲜红血液,缓缓拉开即将到来的绝望夜幕。 就在这时,安湘忽然看了眼手机:“陈建光在群里发消息了,他们有新发现。” 虞冷点进群聊看了眼。 看样子,陈建光他们几个去了最近的屋子搜寻情况,目前已经能够确定,门前拴着的绵羊数量对应的就是屋子里原本生活的村民人数,大部分是1和2居多。 都是一些她昨晚就推测出来的东西。 虞冷拄着下巴若有所思,下一秒孙晓明又在群里发了张照片。 看清里面的内容后,虞冷手指稍稍顿了下。 旁边的林珊忍不住惊叹出声:“好多坟啊!” 照片里的背景环境是翠绿色的草浪,长得很高,起伏不平,仿佛在随风摆动,看起来格外有生命和活力。 然而,被青草围绕在中心的,却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土黄色坟包。 大大小小的坟包从平地中凸出,十分紧密地挤在一起,一个挨着一个,像是密密麻麻堆叠簇拥的土黄色莲蓬,对视觉有极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人有点犯恶心。 坟包上还立着数不清的木牌,上面刻着死者的名字。 安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赶紧伸手退出照片页面,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救命,我密恐都要犯了……” 陈明艳:“这些坟,都是死去的村民的?” 林珊:“大概率是吧,毕竟是在村子里建的坟场。” 手机里又弹出一张新照片。 虞冷定睛一看,是两个单独和其他坟包分隔开,相比之下有几分出入的小坟包。 其他的坟包木牌上宣告着村民的死亡,而这两个坟包的木牌上却写着:张广才夫妻下落不明。 张广才夫妻…… 安湘已经反应过来:“小鱼,你发现的那个日记本是不是就是张广才写的?” 林珊:“张广才夫妻没有死,但是下落不明……他们失踪了?” “绵羊村怪事频出,在这里生活的村民们随时有生命危险,而张广才的儿子才刚出生不久。”陈明艳皱着眉头推测,“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带着孩子离开绵羊村了?” 虞冷点点头,若有所思:“不无可能。但是到了这一步,就出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她顿了顿,继续道:“绵羊村里不断死人的诅咒,是只要离开绵羊村就能躲得过么?” 众人沉默了。 答案显而易见,不可能。 如果只要离开绵羊村的范围内,就能够躲过绵羊诅咒的追杀,那么村子里就不会绝望又无助地死这么多人。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在村子里开始怪事频生之后,大部分村民的态度似乎都是——认命,惴惴不安地安静等死。 而不是想方设法离开这里。 虞冷知道她们也想到了这点,沉下声音说:“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当然,以下都是我的胡乱猜测哈……” 第31章 她停顿几秒,轻声吐出一句话:“张广才夫妻其实就在村子里。” 其余几人身体一僵,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汗毛竖起来了。 细思极恐,毛骨悚然。 在村民一个接一个离奇身亡的时候,一对刚孕育了新生命的夫妻忽然下落不明。 如果他们真的平安离开了绵羊村,那么村民们根本没必要单独为二人立出坟包,标注失踪。 很明显,张广才夫妻可能没死,但也因为某种原因留在了村子的某个角落。 永远下落不明。 思绪发散,安湘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有点恐怖,我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 林珊脸色煞白,肩膀无意识地发着抖:“如果这对夫妻还在村子里,甚至还活着……那么他们可能现在就藏在某个地方,窥视着我们。” 林珊的话直接敲了个警钟。 现在除了那些恐怖的绵羊,还要提防一对危险性未知,随时可能冒出来的村民夫妻,而这对夫妻正是当年绵羊村事件的亲历者。 他们很可能已经不是正常人。 等等。 想到这里,虞冷眉心忽然跳了一下,她想起了那个在院子里消失的疯子。 而且,那个疯子出现的位置正好是张广才家里! 难道……那个疯子就是张广才? 可是按照时间和日记上的内容推断,就算张广才生子的时候很年轻,现在也应该很老了。 而那个疯子看起来顶多三四十岁。 “小鱼,已经五点多了,太阳马上要落山。”安湘频繁注意着时间变动,忍不住出声提醒。 群里。 刘志:【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进屋子吧,我和陈哥待在一起,你们自由分组。】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刘志是陈建光的忠实狗腿,到了需要分组的关键时刻,两个人肯定会把初来乍到的孙晓明丢下。 虞冷:“我们也尽快进室内吧,至于分组……安湘,你还和明艳姐一组,我和林珊姐一组,可以么?” 安湘和陈明艳都没有意见。 林珊一愣,对虞冷主动要求和她一组感到有几分讶异,但还是点点头。 安湘和陈明艳第一晚就待在一起,彼此更熟悉一些,也多少有了点默契,不把她们拆开最好。 找到屋子进入之后,虞冷合上门,抬头看了眼天色。 最后一丝血红的残阳也已经隐去。 夜幕就要降临。 昨晚七点多大家才各自找好容身之处,而今天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就已经全部就位。 原以为能留出足够的时间在目前的环境里探索一下,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们进入房门之后,天空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再次将整个绵羊村吞没,像笼罩着一层绝望又让人难以喘息的大网。 虞冷摁开手机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18:04】 第二晚来临了。 第16章 杀戮绵羊(十四) 村子里的原住民。…… 绵羊村里的房屋构造其实都大差不差, 就连土炕旁边摆放的柜子都是一个花纹。 因为有几间屋子里有村民们做木匠活的工具,所以虞冷猜测这些木制品十有八九是村民们自己制作的。 有了第一晚的前车之鉴,虞冷时刻关注起外面小路上的声响。 这间屋子其实比安湘和陈明艳待的那间更上面一点, 如果绵羊沿着小路上来,会先经过她们, 届时她们就会发提醒的消息。 目前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说明还没有情况发生, 不用紧张得太早。但虞冷的心高悬着,莫名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安感。 在这个时候,虞冷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是孙晓明发来的。 【你在哪, 我能和你一组吗?】 盯着上面的文字,虞冷眉心跳了一下。 都这个时候了,孙晓明怎么还在组队,难道他现在还在外面游荡? 来不及多想,虞冷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着字:【我们已经分好组了, 你一个人……】 指尖顿了顿,虞冷又把末尾的“一个人”删除,继续打字:【你还是尽快找个容身之处躲好, 注意安全。】 这个时候就别再往孙晓明脆弱的心脏上戳钉子了,他应该比谁都更清楚自己已经落单的事实,只是还不甘心。 信息发出去之后, 孙晓明没再回复。 虞冷收起手机, 在里屋简单环顾了一下, 没什么特别的,炕边的两个柜子刚才就已经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她的视线转向正坐在炕边的林珊, 后者惨白着一张脸,手中紧握手机,十分惊恐地望着窗外,像是在恐惧什么即将到来的东西一样。 虞冷思忖片刻,轻声开口问她:“你看见什么了吗?” 林珊愣了下,反应过来虞冷是在和自己说话,连忙摇摇头说:“窗外什么都没有,我就是、就是有些害怕……” 她垂下眼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解我现在这种状态,我总是担心外面会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我太害怕出事。” 虞冷点头:“我明白的。” 少女眼神温柔,语速平缓,林珊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就放松了一些。 第32章 朦胧的黑暗里,林珊望向虞冷的眼睛。 人在极度紧绷的情况下,心防线总是会相对脆弱一些,更何况林珊本身就是一个高敏感的人。 在这种紧张崩溃的状态下,再加上眼前的虞冷俨然已经摆好一副随时准备倾听的姿态,林珊心底动容,开始忍不住提起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来平复心情。 “虞冷,你知道吗,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我女儿。我女儿才刚过完三岁生日,很小很小一个,因为比同龄人个子矮一些,所以总是被别的小朋友欺负。” “我是个单亲妈妈,刚结婚一年后就发现前夫在我孕期出轨,所以果断选择离婚了。我一个人将孩子照顾大,我女儿的世界里只有妈妈。好多次她从幼儿园回来,哭得小脸红红的,要我一直抱着她安慰好久才能露出笑脸,她笑的时候特别可爱……” 林珊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顶多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虞冷没料到她有一个三岁多的女儿。 下一秒,女人忽然肩膀抽动,掩面哭泣起来。 “我来这里的每一天精神都是紧绷的,我感觉我随时都在崩溃边缘,我昨晚恨不得主动走到那条小路上,让绵羊杀了我,这样我就能彻底结束这暗无天日的一切了。可我有一个女儿啊,她叫家一,寓意是家里的唯一,她特别懂事,特别听话,她还那么小,她不能没有妈妈……” 再见女儿一面,是林珊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如果没有强大的精神寄托,在这种充满未知,随时可能死在下一秒的地方,心防线脆弱的林珊或许早就选择自我了结,根本不会浑浑噩噩地坚持到现在。 她每天在恐惧中度日,甚至会因为一阵低低吹过的风声而心惊胆战,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处于警觉中,夜不能寐。 生活得麻木又痛苦。 虽然刚进来不久,但虞冷其实特别能解林珊的心情。 因为无数人忽然来到这里,却没人知道怎么离开。 幸存者们都告诉自己,至少要活着,只要活着就有离开这里的希望。 可是在这个地方,光是活着,就已经太难太难了。 大家好像都变成了一具具机械运转的行尸走肉,随时徘徊于死亡和癫狂边缘,麻木地等待厄运降临。 即便侥幸从一个推演线里活了下来,很快又要进入下一个。人类彻底成为一个个渺小的,脆弱的,永不停歇转动着,直到彻底宕机报废的齿轮。 精神还正常的幸存者要每天活在对生活的恐惧和焦虑里,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寿命还剩多少,长此以往不疯才怪。 要么成为尸体,要么变成疯子。 虞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此爱莫能助,因为她自己也是一个可怜的小蜉蝣,没有天生神力,撼动不了大树。 她只能轻轻拍拍林珊的肩膀,温声安慰:“好好活着,你一定会再见到小家一的。” 林珊哽咽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我其实……” 她终于忍不住和虞冷说了实话,“我其实原本打算把那个木雕娃娃藏起来,拿去讨好陈建光的。我希望他能看在我主动提交线索的份上带我出去,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出去。” “我知道。” 虞冷表情平和,声音冷静地说:“一个是有经验有地位的幸存者领队,一个是初来乍到的新人,你觉得他有更大的把握带你出去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木雕是你发现的,你有选择把它交给谁的自由。” 虽然如果线索被陈建光等人垄断,她们八成会交代在这。 “不过,还是谢谢你最后选择了我,还和我说了实话,其实你不需要和我道歉。”虞冷弯弯唇,朝林珊温和地笑了下。 “林珊姐,你是个善良的好人。” 虞冷很不喜欢事后问责的流程,啰啰嗦嗦讲一堆大道起不了什么作用。比起说教式的沟通,她更喜欢用正面鼓励的方式将别人打动。 林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抿唇别开了视线:“上午你威胁陈建光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 林珊停顿几秒,似乎在想合适的形容词:“但你其实……挺好的。” 威胁陈建光的时候? 虞冷思索片刻,脑袋里忽然蹦出今天早上满嘴跑火车,最后把陈建光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场面。 忽然觉得蛮搞笑的。 虽然当时她说的台词有很多地方都采用了夸张的手法,不过有些地方,虞冷其实没撒谎。 爹不疼娘不爱是真的,没有软肋也是真的,而且她确实报复心特别强。 虞冷就属于狗咬她一口,她绝对会一口咬回去报复,而且要多咬好几口让它彻底长记性,从此再也不敢招惹自己的那种人。 不过在法治社会,一切行为都受法律条文和公序良俗的制约,所以虞冷不会真的咬狗。 但在这里,如果所有幸存者中最后只能存活下来一个,那虞冷肯定会无所顾忌地杀出一条血路,豁出一切,成为唯一的胜者。 第33章 大家都想活命,甚至不惜代价,她也同样。 时间紧迫,她们终止了聊天。 林珊的脸色和缓许多,情绪不像一开始那样忐忑不安。 然而还没等安心多久,门外就忽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声响。 不是风声,也不是绵羊的挪动…… 而是人类在地面上缓慢行走的脚步声。 此时此刻,时间接近晚上七点,距离她们进入室内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黑漆漆的小路上,竟然会有人经过,而且步速听起来不紧不慢,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不是他们的人。 这是虞冷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待在室内比待在室外更安全,况且有足够时间的情况下,不会有幸存者慢悠悠地游荡在小路上。 而且听脚步声,这个人是顺着小路往上走的,也就是说它的目标八成是小广场的方向。 群聊里已经乱作一团。 安湘:【你们听到脚步声了吗?很清晰,刚经过我们门前!】 陈明艳:【现在还有人在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绵羊很可能马上就要上来了!】 刘志:【我和陈哥也听到了,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脚步声很不对劲?行动太迟缓了,拖拖沓沓,特别像……】 刘志:【<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 刘志:【很可能是村子里的原住民,大家小心吧。】 村子里的原住民。 虞冷一直盯着弹动的群聊消息,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人……会不会是张广才夫妻中的某一个? 它去广场那边又是要做什么? 这很可能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如果捕捉到这个人的行动轨迹,没准跟着它,就能发现离开绵羊村的方法。 啪嗒。 啪嗒。 脚步声逐渐经过她们门前。 是那种湿漉漉的,鞋子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摩擦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很粘连,仿佛这个人正费力地拖行着下肢前移。 啪嗒,啪嗒。 它还在缓慢地往前走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忽然砸了下来。 那东西的尾端垂到了地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里又混合了一种蛇类动物游走爬行的沙沙声。 它要去哪?它的手里拿着什么? 虞冷胡乱猜测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跳飞快。 要不要去看一眼? 会不会是第一晚的那个红眼疯子? 和林珊交换了一个眼神,虞冷朝她轻声对口型:“我出去看看。” 虞冷前脚刚踏出房门,林珊忽然跟了上来,表情害怕却很贴心地说:“我陪你一起。” 虞冷没说什么,点点头。 墙头并不高,只需要拿个什么东西垫在脚下就能看到外面。 可惜周围的环境太黑了,再加上那人的脚步声似乎已经逐渐远去,没时间现找垫脚的工具。 虞冷不假思索地蹲下:“林珊姐,你踩在我身上,我把你架起来。” 林珊没做好心准备,连忙慌张地摇摇头:“还是我架你吧,我平时经常和我女儿这么玩,会借力。” 虞冷很轻,林珊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她架了起来。 身体悬空的一瞬间,虞冷堪堪扶住房檐,下意识往前看。 不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眼前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手电筒光照声音传来的方向。 可是这个举动安全么?如果被照到的那个人发现自己,会不会忽然发狂? 来不及犹豫了。 虞冷只迟疑几秒,就轻轻吐出口气,同时迅速麻利地点开手电筒功能,抬手朝前方照去。 光线一瞬间打在了昏黑模糊的小路上,一切隐在黑暗下的场景此刻清晰可见。 下一秒,虞冷瞳孔猛缩,呼吸一滞,砰砰的心脏被吓得险些停跳。 她看见了异常恐怖离奇的一幕。 第17章 杀戮绵羊(十五) 被同化。 手电筒能照见的范围有限, 光束亮起的那一刻就像黑压压的雾霾里忽然亮起一盏微弱的灯,不被直接照到的角落影影绰绰地隐在漆黑夜色之中,添了几分阴森诡谲的气息。 冷风低呜呜吹过, 伴随着难听的嘶嚎,路边的杂草摇晃碰撞发出簌簌的声响。 一个男人就那么直挺挺地立在路中间, 缓步挪动着。 他已经从门前经过,此刻角度稍微有些偏离的背对着虞冷。 但即便如此, 也能看见脸部蔓延至耳根的皮肤已经变得青紫,加上极其不协调的四肢,整个人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虞冷……你还好吗?” 林珊眼前是一堵遮挡视线的墙, 她用双手稳住虞冷的腿, 什么都看不见。 可她清晰地感知到身上的女孩在手电筒亮起的那一刻身体僵硬了几秒,仿佛亲眼目睹了什么骇人的场景。 外面的东西,肯定不太好。 阴凉的气息阵阵侵入皮肤,林珊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压低声音, 试探地问道:“你……看清那个人了吗?” 隔了两秒,虞冷的回答从林珊头顶传来:“嗯,看清了。” 第34章 即便再努力保持镇定, 虞冷的声音却还是微不可察地泛着抖。 她的目光紧紧地粘在那个男人身上,或许是盯的时间长了,她眼前阵阵发黑。 这是一个, 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人—— “是孙晓明。” 听见意料之外的答案, 林珊脸色陡然一变, 忍不住发出惊呼:“怎么会是孙晓明?他现在还在外面,难道……已经被这里同化了吗?” 同化,好像确实如此。 虞冷不确定孙晓明现在的情况算活着还是死了, 但总之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十有八九也变不回正常人了。 他似乎彻底同化成了绵羊村里的一份子,一个没有意识,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木偶。 意识到自己声音分贝过大,林珊连忙咬住下唇,沉默了几秒后低声问:“……他怎么了?” 虞冷敛起思绪,又抬头往前看了一眼。 她的睫毛颤了颤,有些沉默,很难给林珊形容自己看到的画面。 此时此刻,那个直挺挺的男人就像中邪了一般,脖子诡异地向后仰,如同一根末端被掰折的木棍,机械地拖着腿往前走。 一步,一步,又一步。 一脚轻,一脚重。 而更为惊悚的是,他扭曲形变的脖颈上竟然紧紧缠着一圈红绳子,乍一看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身后用绳子死死勒住了他。 虞冷想起畜牧人有时会用绳索套住不听话的牲口的头强行拖拽,眼前的画面就很相似。只是绳索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将孙晓明的脖子拽歪了,甚至已经把他的头拽断。 然而无济于事,孙晓明仍然在锲而不舍地前进。 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绳子的红色显得鲜红刺目。 绳子两端从孙晓明的身体上垂落下来,身后拖着两条长长的尾巴,在地面上发出诡异的“沙沙”声,如同一条蛇在紧随其后缓慢爬行,和机械沉重的脚步声混在了一起。 沙沙,啪嗒。 啪嗒。 听得人头皮发麻。 虞冷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心率在飙升。但她还是控制着恐惧,将注意力放在孙晓明身上,争取在他消失之前观察到更多信息。 那根红绳子……似乎有点眼熟。 虞冷几乎一瞬间就想起来了,张广才家窗帘后面挂着一模一样的红绳子! 当时因为这种红绳子比普通绳子尺寸大不少,而且很结实,她还特意多看几眼。 但是孙晓明的脖子上怎么会缠着这种红绳子? 虞冷感觉脑袋里的思绪已经乱七八糟缠成了一团。 再回神,男人已经往黑暗深处走去了。 它一瘸一拐,肢体僵直,缓缓迈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再也看不见身影。 虞冷抿抿唇:“他走远了,放我下来吧。” 稳稳落地之后,虞冷把自己看到的景象给林珊描述了一遍。 因为林珊心态本来就不太稳定,又容易受到惊吓,所以比较恐怖的细节虞冷只是粗略地一笔带过,最后着重强调了一下红绳子。 “我在张广才的屋子里看到过同样的红绳子,现在红绳子又出现在孙晓明脖子上。”虞冷眉头微蹙,思考着,“中间应该有某种联系。” 林珊:“你刚才说,绳子尾端虽然垂到了地上,但中间的部分却像是有拉力一般死死地勒着孙晓明的脖子?” 虞冷点头:“这一点确实很奇怪。” 她不禁思索起来,如此明显的矛盾现象,会不会是在提醒她们什么? 绳子…… 勒? 孙晓明面部青紫,难道是被红绳子活生生勒死的? 那么他所前往的目的地莫非是…… 一瞬间,虞冷脑海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 红绳子在张广才家里发现,再结合张广才日记中所写,他做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亏心事,整天夜不能寐,在愧疚和悔恨中惴惴度日,最后因为其他村民的惨死而彻底崩溃,在日记后几页不停地重复“对不起”三个字。 为什么绵羊村里的村民一个接一个的死了,可张广才夫妻两人却是失踪? 为什么他们明明几乎不可能离开绵羊村,却到处找不到两人的尸首? 此时此刻,虞冷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两种可能性。 要么,张广才出于某种迫不得已的意图,用红绳子勒死了其他村民。 要么,张广才最后勒死了妻子和他自己。 顷刻间,仿佛有一声惊雷在耳边乍响。 虞冷原地站着,手脚冰凉,感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她抬起头,看着林珊茫然又困惑的眼睛,将自己的推测尽数说明,最后轻轻吐出几个字,是最后的结论:“孙晓明今晚去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张广才夫妻藏身之处。” 而如果能找到张广才夫妻的位置,十有八九就能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 林珊深深吸了口气,慢半拍地接受了庞大的信息量,张广才的事情令她毛骨悚然。 同时她也有些讶异虞冷的推能力,竟然能将眼前搜集到的所有线索和信息混杂交糅一起,推断出最有价值的,可能性最大的结论。 毫无保留地带她一步步摸索真相。 第35章 此时此刻,林珊甚至有点庆幸,因为如果她之前选择了陈建光的队伍,现在没准已经被人当成了弃子。 而虞冷,或许真的能带她离开这里。 林珊猛然回过神,发现虞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止住声音,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的时刻。 虞冷忽然朝她眨了眨眼,仿佛能洞穿人的心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幸好选择了我?” 林珊没想隐瞒,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因为你看我的眼神有些崇拜,我很怕你爱上我。” “……” 突如其来的冷幽默是怎么回事,林珊有点招架不住。 虞冷平静地说:“我目前确实没对你隐瞒什么线索,知道的信息我全都告诉你了。不过我也要事先说明,一切推断都是我胡编乱造瞎蒙的,平时在现实里没看过几部刑侦剧,要是最后全错了也别赖我哈。” 林珊噎了一下:“……好。” 要是全错估计就直接死这儿了,她也没机会赖谁。 短暂的开玩笑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确实因此稍稍放松了些,最起码眼前的目标清晰了,等明天天一亮就去寻找孙晓明的踪迹。 虞冷低眸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观察孙晓明竟然耗费了这么久? 林珊迅速反应过来,忙打开手机看消息。 不知道群聊里说了些什么,林珊的语气有些忐忑:“五分钟前,绵羊已经从陈建光他们门前经过……” 刘志和陈建光所在的屋子在小路最下面,不出意外是绵羊第一个经过的地方,他们已经安全了。 思及此,虞冷又发现一条规律。 昨晚七点多绵羊就已经沿着小路上来,而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绵羊却才开始行动,说明绵羊每晚行动的时间其实是随机的。 但它既然已经开始行动,是不是就意味着,今晚这三间屋子里必定会有一个它的袭击目标? 抛去第一间,目前只剩下两间屋子等待绵羊审判。 被攻击的,要么是她和林珊,要么是安湘和陈明艳。 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夜晚的绵羊俨然就是一只吃人的怪物,能轻而易举将人的脑袋一口咬下,战斗力爆表。 虞冷闭了闭眼,想象了一下第二天自己的脸皮出现在绵羊身体上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怪物。 除了人类自己以外,任何一种生物长得像人都会变得惊悚万分。 现实中有一种长相很诡异的猴子叫做白面僧面猴,通体黝黑,手指修长,面部很像一张臃肿的人脸。特别是它趴着不动的时候,尤其像一个浑身长满黑毛的人,所以成了很多恐怖故事里的原型。 还有一种叫做猴面小龙兰的植物,开花的时候花盆上就像挂着一串密密麻麻狰狞扭曲的猴脸,又很接近于做出惊恐尖叫表情的人脸,只看一眼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光是长得有几分相似就已经够吓人了,更别提动物脸上真的长出一张人脸。 虞冷身体有点打颤,赶紧停止脑补。 她能勉强接受白衣女鬼的突然正面暴击,但真的有点受不了这种完全超出现实又很恶心怪异的场景。 虞冷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心建设才继续思考。 安湘和陈明艳的屋子比她们更偏下,按顺序排列,虞冷所在的这间屋子排在最后。 棘手的是,如果绵羊袭击安湘她们,虞冷完全帮不上忙,很可能直接损失两名合作的同伴。 但如果绵羊就是奔着她和林珊来的…… 那就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想不出解决办法,虞冷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难道现在只能安静等死么? 难道真的一点破局办法都没有么? 不能就这么死在这儿,绝对不行。 虞冷抬起眼,余光一扫,忽然看见了正对着自己的仓库。 她下意识打开手电筒,试探地往里照了照,忽然发现里面有东西。 目光透过狭窄的入口,她看见仓库里堆积着几个庞大的不明物体。 模糊宽大的影子竖着摞在一起,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像是一座森然诡异的墓碑。 然而下一秒,虞冷呼吸停滞,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在那团影子下面,离门口很近的地方,正蹲着一只长着人脸的猴子。 它佝偻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双目血红,四肢着地,抬起头冲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诡异地咧开了血盆大口,涎水流了一地。 第18章 杀戮绵羊(十六) 猴子的真相。…… 本就凉飕飕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潮湿阴冷, 那股逼人的冷意直钻入虞冷的脊背,让她手脚冰凉,麻至全身。 虞冷盯着猴子所在的方向, 胸口的起伏不受控制地愈发剧烈。 她眼前阵阵发黑,四肢似乎有点不听使唤, 身体晃动了一下的同时,林珊走到身边及时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林珊敏锐地察觉到虞冷状态不对。 第36章 就在林珊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仓库的那一刻,虞冷意识到她的动作,连忙提醒道:“别看那边!” 林珊本来就容易受到惊吓, 如果看见那只恐怖的人脸猴子, 没准精神状况会大受打击。 然而已经太迟了。 在虞冷话音落下的同时,林珊已经抬起了头,目光正对着仓库的方向。 “……” 一秒。 两秒。 几秒钟过去,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安静。 林珊眨眨眼,似乎并没有受到惊吓的迹象。 她只是盯着黑洞洞的仓库入口看了一会, 没发现什么,脸上浮现出疑惑和茫然的神情。 林珊:“仓库怎么了?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虞冷微愣,重新鼓起勇气, 往前看了眼。 光线穿透黑漆漆的入口,那个摞起来的庞大影子还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然而,原本蹲在门口的那只人脸猴子却不知所踪。 它去哪了?虞冷眉头皱了皱。 “一分钟之内, 有什么东西从仓库里出来过么?” 林珊不解其意, 摇摇头说:“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一只活生生的猴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凭空消失了。 难道那只猴子并没有离开,现在仍然躲藏在仓库之中? 虞冷努力冷静下来思考,掌心却早已湿了一片。她的心脏因为恐惧而狂跳不止, 扑通扑通的声音在胸腔之内剧烈地震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 偏偏是一只长着人脸的猴子……这个破绵羊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只猴子啊?! 刚才和那双血红的眼睛对视上那一刻,虞冷感觉自己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幸亏当时指甲死死嵌进了掌心里的肉,剧烈的疼痛使她勉强保存了一丝智。 林珊的声音将虞冷从思绪中扯回现实:“你刚才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吗?” 虞冷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她眉头紧蹙,脑海中逐渐浮现出猴子那张模模糊糊的脸。 因为光线只能堪堪照过仓库入口,所以在虞冷的视野中,猴子四肢着地,身体边缘是模糊的,身上的毛发也是模糊的,只有最前方那张狰狞可怖的人脸和通红的双眼一闪而过。 绝对是一张人脸没错,但虞冷总觉得那张脸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虞冷敛起思绪,对林珊没有隐瞒,将猴子的事情和她讲了一遍。 林珊听完面露惊恐,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然我们别进仓库了,如果那只猴子还在里面,有点太危险了。” 虞冷对于危险性不可置否,她没说话,只是拿着手电筒稍稍走近了一些,在仓库门口停下。 她将手探出去,让手电筒的光线能够更集中的照进仓库里面。 这次虞冷看清了。 那个庞大影子的真面目,竟然是两个摞在一起的柜子,难怪看起来边缘很整齐,像是立着的一块碑。 虞冷沉下心,又四处看了看,没看见哪里有猴子,反而柜子后上方悬着一扇大敞的木窗。 猴子很可能已经从窗户里跑出去了。 林珊提着一颗心,不敢往里看,只好将目光对准虞冷的脸,低声问道:“你……看见那只猴子了吗?” 虞冷关掉手电筒,摇摇头:“没看见。” 林珊松了口气:“那估计是走了。” 她迟疑片刻,轻声说:“其实……也说不定是你刚才眼花了,产生了幻觉。” 幻觉? 虞冷眉心跳了一下,看向林珊,等待对方下文。 林珊接着说:“人类来到废土的之后,精神防线会大打折扣,特别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新人,推演线进行到一半就情绪崩溃的比比皆是。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幸存者眼前经常会出现一些恐怖却并不存在的幻觉,我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虞冷:“你之前产生过什么幻觉?” 林珊仔细回忆了一下:“就在我上个推演线里,那个推演线的设定比绵羊村简单一点,活动地点限制在一栋楼内,女鬼在楼中游荡,幸存者需要靠躲藏来躲避鬼的追击。”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幻觉是恐怖片里的常见桥段,但是真的很恐怖。我当时藏在一间废弃的厕所里,女鬼离开之后,我又等了好一会,因为不确定它走没走,就推开门试探地往外看了一眼……结果从对面的镜子里发现,那只血肉模糊的女鬼其实就吊挂在我的头顶,在镜子里朝我笑。” 回想到瘆人的地方,林珊咬着唇瓣,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它长得真的很恐怖,脸白白的,因为倒吊着,长长的黑头发甚至垂到了我的头顶,和我的头发融为一体,我当时一下就尖叫了起来。” “幸好当时有一个幸存者正好经过厕所,听到我的尖叫声连忙进来捂住我的眼睛,告诉我那些都是幻觉。等我缓过神,发现我的头顶其实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如果再尖叫一会,女鬼就真的要被我引过来了。” 林珊的讲述其实很简单,甚至没有过多描述女鬼的细节,只是三言两语说了一遍自己出现幻觉的过程。 第37章 但仅凭几个普通的字眼,虞冷就如同已经身临其境一般,想象到了当时的恐惧与绝望。 提心吊胆的女人,蹑手蹑脚地推开厕所门,想确认一下那个女鬼是否已经走远。 结果从对面镜子里发现,这个女鬼其实就吊在自己头顶,不知道这么倒立着凝视了她多久。 虞冷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感到头皮阵阵发麻。 沉默了一会后,她决定把之前毫无自知之明的想法收回,正面暴击的女鬼和长着人脸的动物一样恐怖,排名不分先后。 林珊此时已经从记忆里缓过来,想起方才猴子的事,她继续补充道:“所以刚才的猴子,很有可能是你精神太紧张产生的幻觉。毕竟目前为止,绵羊村的故事一直是围绕着绵羊和村民两个因素展开的,完全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猴子的事情。” “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当时看向仓库的速度其实很快了,并没有看见那只猴子,同时没听见任何异动,比如猴子跳上柜子的声音,从始至终仓库里都很安静。” 林珊越说越笃定,问:“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会是……幻觉么? 虞冷有一瞬间怀疑了自己。 从进入绵羊村那一刻到现在,虞冷的精神确实始终在高度紧绷的状态,几乎没有一刻是放松下来的。 是不是真的因为太紧张了? 要不然怎么会前脚刚想起一种长相像人的猴子,后脚面前就真的出现了一只长着人脸的猴子? 而且林珊其实说的没错,目前为止获取到的所有信息里,完全没有提及关于猴子的只言片语。 所以绵羊村里应该是没有猴子在的,即便真的有,也不应该是一只长着人脸的恐怖猴子。 精神高度紧张从而出现了幻觉的说法似乎更有说服力。 虞冷这么想着,试图告诉自己猴子其实并不存在。 然而越是给自己洗脑,怀疑的念头反而越来越强烈—— 那只猴子真的不存在么? 真的只是个幻觉么? 那诡异的四肢着地的扭曲体态,那红得似乎要流出血的双眼,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一瞬间,灵光乍现,记忆忽然和某一刻交叠。 猴子那张扭曲的人脸,竟然和前不久刚遇见过的一个人完全重合。 虞冷轻轻吸了口气,一字一句说道:“我好像……知道它是谁了。” 林珊没反应过来:“什么?” “绵羊村目前为止的所有故事线都围绕绵羊和村民之间展开,林珊姐,你说的没错。” 虞冷顿了顿,继续道:“所以那只猴子……并不是一只猴子。” “它是一个原本生活在绵羊村里的村民。” 林珊倒抽一口凉气,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音调都稍稍拔高了:“你说什么?那只猴子是村民?这怎么可能,猴子怎么会变成村民?!” 血红的眼睛,诡异的姿态。 难怪虞冷看见那张脸的第一刻就觉得它眼熟,好像不久前刚在哪里见过。 因为那只猴子根本就不是一只猴子。 仓库内部太过漆黑,虞冷距离又远,只能模模糊糊看见那人着地的四肢和类似于猴子的体态。 再加上她脑袋里刚出现过白面僧面猴,记忆的加持下,虞冷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才先入为主地以为那是一只蹲着的,长着人脸的猴子。 实际上,他是那个红眼疯子。 此时此刻,虞冷终于回想起那张匆匆扫过的面孔。 因为当时只一眼瞥过,她本就印象不深,再加上刚才出现的时候,疯子的五官和表情比之前更为扭曲,所以她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 一切线索连成一条合的逻辑链,虞冷握着手机的力度逐渐收紧。 她张了张口,刚想把这个惊人的结论告诉林珊。 却不料,林珊忽然猛地抽了口气,手机因为没拿稳直直掉落。 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虞、虞冷。” 眼前的女人止不住地打着颤,看向虞冷的眼神中满是惊惧,结结巴巴地说:“绵、绵羊经过第二间了。” “它这次的目标……是我们。” 第19章 杀戮绵羊(十七) 人体蚕蛹。 羊头上长着人脸的恐怖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今天被绵羊袭击的人就变成了她们自己。 林珊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眼眶因为情绪激动而瞬间泛红。 她抬起手又放下,似乎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来扭转这个局面, 又知道自己实际上做不了什么而感到绝望。 林珊看向虞冷,就如同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停地问:“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我现在还不能死!” 虞冷睫毛轻颤, 垂眼看向地面。 她的神色仍然镇定,轻声提醒林珊:“你先看一眼手机摔没摔坏。” 林珊如梦初醒般震了一下,赶紧蹲下检查手机。 她把手机从地上捡起, 翻过来时发现屏幕已经碎裂, 蛛网形状的裂痕从一个角蔓延。 林珊的神情瞬间紧绷,又在发现手机能够正常亮起时放松了一些。 第38章 “太好了,还能用。” 虞冷看她:“屏幕碎了没关系么?” 林珊用袖子擦了擦手机表面不小心沾上的泥土,声音还有点抖:“只要能正常使用就没关系,损坏的地方会在离开推演线之后恢复原样的, 但如果伤到主板彻底报废就真的没办法了。” 虞冷了然地点了点头:“幸好。” 说话间,外面的小路上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了不明物体拖动的声音。 响一下,停一下。 奔她们而来的生物明显体型庞大沉重。 绵羊的羊蹄仿佛在落下去的那一刻深深地陷进了泥土里, 下一秒又猛地拔出来,如此往复地往前移动。 时间紧迫,群聊里的新消息又开始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 虞冷眉头紧蹙, 心跳剧烈的同时, 分神看了眼群聊。 安湘:【我看清了!!虞冷!我看清了!!】 安湘:【这只绵羊身上的数字是11!它身上的数字是11, 我确定!!】 11。 虞冷眼前忽然闪过什么关键线索,她又想起那只编号为8的绵羊。 11和8,11和8…… 虞冷思绪如潮, 混乱的线索彻底成了一团堵塞打结的毛线。 她无意中咬起下唇,拼命思考其中的规律。 四口之家,张广才对应的三口之家,门口拴着的绵羊,绵羊数量对应着村民的人数…… 难怪之前看日记本推的时候,虞冷就感觉到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一个重要的关键点,这个信息或许和目前为止得出的推论起了冲突,但她当时怎么也没想起来问题出在哪儿。 现在她终于发现了端倪,原来这个漏洞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虞冷表情越来越凝重,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如果她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眼下的局势并非不可扭转…… 只要那个疯子还藏在这个院子里! “虞冷!你还在愣着干什么,你快点想想办法啊!!”见少女仍旧无动于衷地盯着手机,林珊急得手足无措,眼眶红得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小路上传来的移动声就如同她们的催命符,随着绵羊越来越接近,她们的生命似乎也开启了有限的倒计时,剩得越来越短。 再不采取什么措施,她们就真的完了。 她们即将葬送羊口,残忍凶猛的绵羊会毫不犹豫地咬掉她们的脑袋,夺走她们的脸皮,让她们的尸体彻头彻尾地变成一只羊身怪物。 林珊战战兢兢地想,她宁愿自己变成一个疯子! 她宁愿永远留在这里,最后疯疯癫癫,也不想被绵羊吃掉! 林珊惊觉,原来自己也不是真的想死,当绵羊逐渐靠近的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想好好活着,哪怕未来是永无止境的推演线。 她轻轻闭上眼,听着仿佛在耳边回荡的羊蹄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浮现出女儿稚嫩可爱的脸。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林珊嘴唇嗫嚅了一下。 虞冷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打算咬舌自尽?” 林珊睁开眼凝视她,眼球上爬着几条可怖的红血丝,颓然地问:“不然呢,等着被绵羊吃掉吗?” “先别这么绝望,没准儿还能活。” 虞冷看着她,声音是一贯冷清的调子,林珊却从中听出几分安抚的意味,“振作起来,你不想见你女儿了么?” 林珊迟缓地眨了下眼,似乎意识到什么,目光怀疑又复杂:“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 虞冷:“办法算不上,只是耍点小聪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由于时间紧迫,虞冷一边加快语速,一边将目光投向仓库:“林珊姐,你得和我一起进仓库。提前给你个心预警,一会可能会看见一个有点恐怖的东西,但不会致命,有我护着尽量不让他……” 话音未落,林珊已经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能活着,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又不用上刀山下火海,不用这么紧张。”虞冷看了她一眼,忙里偷闲开起玩笑,试图放松一下气氛,“就帮我摁住一个东西就行。” 但林珊过于紧绷,眼神木讷,甚至反应不过来虞冷在说什么,身体已经因为激动的情绪开始发软。 两个人进入仓库。 周围一片漆黑,即便打开了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亮仍然不足以让环境变得有安全感,反而让半朦胧半模糊的视野看起来更恐怖。 柜子后的木窗大敞开,凉风有一阵没一阵地透过窗口吹进来,裹挟着一阵阴冷之气。 林珊胆小,心里其实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非常打怵,即便虞冷已经保证尽可能不会伤害到她,但人对未知的危险心存防备是天性,很难随便放松警惕。 她心跳飞快,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而不自知:“虞冷,我、我现在该做什么?” 虞冷说:“别紧张,一会我会把这层柜子迅速拉开,听我指令。” 其实虞冷自己也有点忐忑,掌心间早已汗涔涔湿了一片。 林珊胡乱点了点头,站到虞冷身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柜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虞冷缓缓伸出手,逐渐攥紧柜门的把手。 第39章 咯吱一声! 伴随木制品因为年久失修而发出的巨响,虞冷将最下面这层柜门猛然拉开! 出于安全性考虑,她下意识摸向钢尺藏着的位置,一旁的林珊也猛地哆嗦了一下,做好了随时伸出手摁住那个“东西”的准备。 两人的动作在看清里面的一瞬间生生止住。 柜子里面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绵羊毛骨悚然的移动声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抵达小院门口。 啪嗒。 啪嗒。 羊蹄陷进泥土里又猛地抽出,如此循环往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上面还有一个柜子,他一定藏在上面,我们再来一次。”虞冷深吸了口气,飞快地说完这句话。 然而就在这时,绵羊的脚步声忽然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虞冷猛地看向门外,心脏瞬间落空一秒。 绵羊的脚步声消失,就说明它已经在门前停下,马上就要闯进来了! 林珊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晃晃,显然已经因为这场变故慌了心神。 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精神接近崩溃:“虞冷,你听见了吗,绵羊就要进来了!我们完了,我们彻底完了,我们就要死在这儿了!” “我现在开上面的柜子!” “我们完了,虞冷,我们注定要死在这儿,我们躲不过去……” 哐当!哐当!哐当! 震耳欲聋的撞门声陡然在黑夜中响起,绵羊开始对门疯狂地发起攻击。 死寂骤然被划破,气氛变得更加惊悚可怖。 绵羊的尖锐利齿将一扇腐蚀破败的木门撕碎,简直不用费吹灰之力。 林珊面如死灰,身体僵硬地望向仓库门口,她一遍又一遍重复:“我们完了,我们就要死在这了……” 虞冷深吸了口气,将注意力挪回柜子上,声音微不可察地发着抖:“我现在要开上面的柜子了,一会帮我摁住他!” “绵羊就要进来了……” “林珊!” 千钧一发之际,虞冷看着一旁陷入绝望的林珊,终于忍不住大声吼出来,“想想你的女儿,你振作起来!我们现在还没死,绵羊还没到跟前,我们还没完!” “我现在要开柜门了,集中注意力!” 为了让林珊尽快调整好状态,虞冷几乎每一句话都是声嘶力竭。绵羊村的夜晚很冷,她的额头却早已大汗淋漓。 虞冷重复:“一会帮我摁住柜子里面的人!听到没有?帮我摁住他!” 林珊身体僵直,猛然收回游离的目光,咬牙道:“听到了,帮你摁住他!” 林珊其实不知道要摁住谁,她的脑袋乱乱的,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她只知道自己可能随时会死,可能下一秒就被绵羊咬掉脑袋。 但她要帮虞冷摁住“他”。 林珊重振旗鼓,身体上的颤抖虽然控制不住,但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柜子,做好了随时伸出手的准备。 摁住他,要帮虞冷摁住他…… 咔嚓一声! 木门被撕碎了。 与此同时,令人头皮发麻的挪动声再次响起,声音更大! 绵羊已经踏进院子,正逐渐朝两人逼近。 来不及做心准备,虞冷不假思索地踩上垫高的木板,狠狠一咬牙,猛地将上面那层柜子的柜门拉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一声刺耳难听的凄厉尖叫,一个血肉模糊,姿态扭曲的人类在柜子里露面。 虞冷眼睛一亮,他果然在柜子里!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虞冷猛地抓住他胳膊表面触感粘稠又湿滑的皮肤将他扯了出来,一把将人摔到柜子下! 此时此刻,疯子的全貌终于暴露无遗。 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每一寸皮肤都是血淋淋的,如同干旱的土地,皲裂卷翘成一块块一层层清晰分明的肌肉纹,扭曲的四肢像被硬生生掰坏的木偶娃娃,完全不成人型。 他在原地疯狂蠕动,抽搐,扭曲的四肢隔几秒痉挛一下,像一只毫无目标却妄图挣脱束缚的人体蚕蛹,红通通的双目没有焦距地盯着天花板,眼球完全固定在某一个角度,不得转动。 虞冷大喊:“摁住他!!” 如同终于获得指令的机器人,林珊目睹这惊悚的一幕竟然没有发出尖叫,反而眼神一沉,猛地扑过去将疯子摁住! 两个人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分别控制住疯子的四肢,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 虞冷大口大口喘着气,来不及休息一秒,反而似有预感般地抬起头。 一团臃肿血红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仓库门口。 它进来了。 第20章 杀戮绵羊(十八) 狂暴法则。 和绵羊仅仅数米之隔, 它那双狭窄细长的瞳仁缩了缩,像黑夜中凝视猎物的毒蛇,清晰倒映出两个人的脸。 血红色的羊毛融进了身后的黑暗里, 绵羊喘着粗气,皮毛随着身体有规律的浮动。 虞冷深知, 她们和眼前这个强大的敌人之间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它是吞噬人的怪物,而她们正是活生生的美味佳肴。 心跳一旦过速, 呼吸的频率很容易紊乱。 第40章 虞冷控制住自己呼吸的幅度,紧张地观察着绵羊的动向,不敢轻举妄动。 啪嗒, 啪嗒。 目光中, 绵羊忽然抬起了羊蹄。 它径直朝两人的方向移动来,臃肿肥大的红色毛发还在狭窄的入口处卡了一下,不过很快,整只绵羊就挤了进来。 仓库原本就占地不大,还放着两个体积不小的柜子。 绵羊挤进来以后, 这里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逼仄,血红色的毛发仿佛一瞬间将这里的缝隙全部填满,让人产生一种让人喘不上气的窒息濒死感。 虞冷压低声音下指令:“拖着疯子往后点儿。” 一旁的林珊脸色惨白, 听见声音连忙说好,旋即一把拽住疯子的双臂,强忍着他皮肤上那种恶心的黏腻感, 将他往后拖行了一段距离。 虞冷衡量着绵羊的体积, 点点头:“够了。” 林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强烈的恐惧甚至让她感觉有些胃痛,气管仿佛堵塞了什么东西,不再供氧气流通。 虽然不知道虞冷想做什么, 但林珊下意识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她。 虞冷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寄予厚望,她的视线紧盯绵羊,继续说:“等会它走到柜子的位置,我们就把人丢给它。” 林珊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番意图,重重点头:“好!” 啪嗒,啪嗒。 似是看见了新鲜可口的食物,绵羊往前移动的同时,示威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利齿暴露无遗,牙齿之间还混着恶心粘稠的黏液和血糊糊的不明残渣。 恶臭味和难闻的羊膻味一瞬间扑面而来。 一步,两步。 绵羊越来越近。 就在虞冷准备下达指令的时候,她目光一凝,忽然发现眼前这只绵羊有些不对劲。 前行的羊蹄陡然停住,绵羊哆嗦了两下,喉咙中忽然发出一种异常难听的“嗬嗬”声,胸前的毛发剧烈起伏,很像嗓子里卡了什么浓痰。 变故来得措手不及。 马上就要发动袭击的绵羊猛然瞪大了突出的羊眼,身体忽然卡带一般接连抽搐了几下,仿佛运行好的程序忽然入侵了不知名病毒,整个系统发生瘫痪,停止运作。 虞冷不明状况地看着这一幕。 一分钟后,绵羊终于停止抽搐。 它进入了下一阶段的变化,浑身膨胀臃肿的血红毛发开始缩水,整只羊的体积肉眼可见地变小,就像被放进盒子里压缩了一般,不过几秒钟时间就恢复了正常绵羊的大小。 林珊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如今也被绵羊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一头雾水:“它……怎么了?” 虞冷没说话,盯着这只羊眉头紧蹙。 它伸了伸羊蹄,狭窄诡异的瞳仁在两人脸上扫过,竟然有些茫然一般,转身慢悠悠走了出去。 林珊难以置信地问:“它竟然离开了?!” 真的是离开了么?? 一瞬间,虞冷的脑袋里飞快闪过一连串相互连接的线索。 她恍然大悟,11和8……原来是这个意思! 来不及多花时间解释,虞冷迅速蹲下,抬起疯子的下肢:“现在马上把疯子抬出去!” 虽然不解其意,但按照虞冷的指令迅速做出反应几乎已经成了林珊的本能。 她弯下腰飞快地抓住疯子的双臂,和虞冷配合着迅速将他抬了出去,丢在了仓库门口。 林珊跟着虞冷松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疯子。 此时此刻,向来胆小的她看这个恐怖的血人竟然已经没有丝毫波澜。 比起血肉模糊的恐怖场景,无力扭转的濒死感更让人绝望。 林珊呼出口气:“放在这里行吗?” 虞冷:“可以了。现在退后,确保他比我们离门口更近就好。” 此时,那只缩水的绵羊已经不紧不慢地移动到了门口。 面对脚下稀碎破烂的木板,它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一地狼籍都是它的手笔,只轻轻瞥了一眼,然后觉得这些东西妨碍到了它,用羊蹄踹了一脚,最后在门口埋头吃起草。 虞冷在它身上扫了一眼,看见了数字编号“11”。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死寂凝固。 没人发出声音。 绵羊,地上的疯子,或是她们两个……全都诡异地保持着安静。 林珊轻轻扯了一下虞冷的袖子,似乎想张口说些什么,但虞冷马上看了她一眼,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 林珊不说话了,顺着虞冷的目光看向门外。 过了几秒,熟悉的啪嗒声骤然响起。 是绵羊移动时发出的沉重羊蹄声,一声声清晰刺耳,正逐渐朝这里逼近! 然而那只11号绵羊仍然在门口惬意地吃着草,一半身子还在她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怎么会? 明明绵羊就在她们眼前,怎么会还有羊蹄声?! 终于意识到真相,林珊瞬间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一只血红臃肿的身躯挤了进来。 又一只绵羊! 一只和刚才那只缩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绵羊! 它踏着沉重的羊蹄,流着涎水,径直朝离它最近的食物走去—— 第41章 那个疯子。 虞冷眯了眯眼,轻声问:“林珊姐,你看清它身上的数字了么?” 她同时摁开了手机屏幕,看了眼屏幕中间显眼的时间—— 【00:01】 刚过十二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她方才的推断,刚进来的这只绵羊身上的数字应该是…… 12。 “是12!虞冷,它身上的数字是12!”林珊十分激动地说道。 伴随着林珊的声音,绵羊猛地前扑,咔嚓一声咬在疯子身上。 疯子抽搐了一下,身体瞬间软下来,没有任何挣扎,乖乖地沦为绵羊之食。 绵羊一口咬断他的脑袋,脖颈连接之处的不明肌肉组织被它像芝士拉丝一般拽出老长。肥大狰狞的羊嘴抖动了一下,让刚进嘴的食物顺利卡到喉咙的位置,旋即开始迟缓温吞地咀嚼起来。 鲜红的血液从它嘴里淌下,落到地面上,一滴滴,同时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嘎嘣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分外刺耳。 羊脸上没有表情,可它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吃得越来越香,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美食里,并没有对另外两人发起攻击的意思。 这一个人就能让它吃饱。 毕竟它的羊脸面积有限,只能勉强长出一张人脸。 林珊听着绵羊咀嚼人头的声音,腿有点发软,但她的精神状态其实比刚才好了不少,只是有点头皮发麻。 就像有些人看着别人撕死皮的时候,也会切身感觉有点疼和难受一样。 看着疯子的头被绵羊一口吞进肚子,林珊有点膈应,有点反胃,很想扶着墙干呕几声,但远没有刚才绝望濒死时的那种深深的恐惧。 看了眼一脸镇定的虞冷,林珊心下了然:“所以你早就猜出来绵羊身上的数字代表它们狂暴的时间点了?” 虞冷扯起嘴角。 因为情绪起伏,加上疯子其实有一定重量,一番忙碌过后,虞冷脸色苍白了几分,但不算太憔悴,反而有种坦然和平静。 “其实没多早,刚才看见11号绵羊在十二点缩水的时候才隐约意识到,也只是猜测。” 根据刘志第一晚亲眼所见的描述,那只绵羊袭击他们之前,隐隐约约有一个更快的身影超过了原本那只绵羊,而最后袭击他们的那只绵羊编号为8。 虞冷迅速回忆了一下,安湘在群里说看见黑影的时候是七点多,那个时候编号为“7”的绵羊应该正处于狂暴状态,而后来八点刚过,狂暴的“8”号绵羊迅速取而代之超过了原本的“7”号。 而今晚绵羊十一点多才出现,出现的这只绵羊身上又恰好是“11”号。 再加上那张字条:【绵羊喜欢黑夜。】 一切都对上了。 这里的时间过得飞快,所以虞冷总要时时刻刻注意时间。 她当时没想到,编号“8”对应的其实是晚上八点。 按照这个规律,绵羊身上的数字难题迎刃而解。 “1到3,7到12,一共九个数字,再结合日记中出现的关键信息,绵羊每天晚上都会离奇消失,第二天早上又会重新回到原位。” “晚上七点以后,绵羊会随机在某一整点时刻出现狂暴状态,截止到凌晨三点。在此期间的九个小时内,对应数字的绵羊会出现狂暴,其他绵羊恢复正常,就像一场接力赛。”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晚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陈明艳说她看见一只平静往下走的绵羊,看起来没有攻击性。 因为凌晨三点以后,绵羊的狂暴状态已经终止,它们又变回了温顺安静的绵羊。 虞冷停下来,看了林珊一眼,后者满脸震惊和茫然,正在努力接收大量的信息。 虞冷:“我说明白了吗?” 林珊眼神木讷,点头如捣蒜:“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或许是因为已经没有生命威胁,林珊竟然难得放松地和虞冷开起玩笑:“你怎么发现了这么多信息,我们真的是同一时间进绵羊村的?” 虞冷笑笑:“一些小聪明而已,也有很多运气成分在。” “你不要谦虚了,虞冷。” 林珊眼神认真,轻轻拍了拍虞冷的肩膀:“你比陈建光厉害太多了,真的。你知道么,那个人在废土里无恶不作,能侥幸活命全靠依附手下的聪明队友,实际上他自己没什么头脑。要是推演线里就他自己,估计早死了。” 虞冷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全靠他的队友?难道进入推演线可以组队一起?” “是也不是。” 林珊颇有耐心给她解答:“等我们出去之后,推演线里加上好友的人可以选择互相绑定,绑定之后能够大大提升两人进入同一推演线的概率,但并不是百分百的。” “所以陈建光绑定了一大堆手下,完全靠概率取胜,至少保证每次推演线里都有他的人。” 虞冷眉头一挑,恍然大悟:“还能这样。” 看来关于废土世界的规则,她还有太多东西没弄清楚,需要时间慢慢摸索才行。 “虞冷,你知道么?在这个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舞刀弄枪,空有一身力气的人。这么和你说吧,十个新人里至少有五个会随身携带武器,至少有三个都会选择锋利刀具,真要硬碰硬的话非死即伤,有什么用呢?” 第42章 林珊轻声说:“真正缺的,是会动脑子的人,这才是领导者应该具备的能力。” 虞冷垂眼笑了下,没说什么。 她敛起思绪,看向那只正嘎嘣咀嚼着的红色绵羊。 “对了,虞冷,我还有一点不太清楚……” 林珊忽然问:“你怎么会想到利用疯子当替死鬼这件事?” 虞冷身体顿了一下。 第21章 杀戮绵羊(十九) 告密者。(二合一)…… 为什么会选择利用疯子来当替死鬼? 虞冷思忖片刻, 抬起眼睛说:“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漏洞。” 时间追溯回他们来到绵羊村的第一晚,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门的数字上面。 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里只欢迎x个客人】 字里行间暗示的意味太过明显,所以看到这条信息的幸存者当然下意识地以为, 上面规定的数字就是屋子里所限制的指定人数,或者最大人数。 但如果……这条线索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呢? 当虞冷仔细研究完张广才的日记本后, 她最后总结出了两个推断: 1.门口拴着的绵羊数量等于绵羊村覆灭前屋子里生活的村民数量。 2.字条上欢迎的客人数量,也等于屋子里生活的村民数量。 之所以得出第二点结论, 是因为四口之家的门前恰好贴着“4”,并且又是唯一一个“4”。 而其他门上贴着的数字往往是“1”和“2”居多,恰好又完全对应上绵羊村里的村民大部分是独自生活, 或夫妻一起生活。 拥有孩子的村民是极少数, 目前得到的信息中只有两家——四口之家有一对罕见的双胞胎,而张广才夫妻生育了来之不易的儿子天佑。 难怪虞冷当时看着日记本推的时候总觉得不小心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 这么明显的漏洞,她居然才发现。 张广才家是三口之家,家门口拴着的也是三只绵羊,按来说对应的数字应该是“3”。 但门前的字条上却写着:【这里只欢迎1名客人。】 为什么第一晚的四口之家明明进入了规定数量的四个人, 却第一个遭到绵羊袭击? 为什么今晚屋子里明明只有她和林珊两个人,和门外字条上规定的数字“2”相同,却还是成了袭击目标? 因为——他们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违反了绵羊村的规则。 屋子里实际限制的人数和字条上写着的数字根本就不相符, 字条上的信息混淆视听亦真亦假。 四口之家真正容纳的人数很可能少于四个,他们无意中超过了限制人数,违反了真正的限制规则, 所以才遭到绵羊袭击。 而今晚, 虞冷和林珊被当成目标的原因可能有两种。 第一种可能性, 在这个欢迎“2”个客人的屋子里,实际上有三个人存在,明面上违反了规则“2”——因为疯子也在这间屋子里。 第二种可能性, 门外的字条上虽然写着“2”,但实际上这间屋子里仅能容纳一个人,和四口之家一样,字条上给出的是虚假线索。从她们踏进这扇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形中违反了规则。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最起码都能证明,字条上所限制的人数,“1”“2”或是“4”,其实是个混淆视听的摆设,并不等于真正限制的人数。 这也是为什么张广才家明明有三口人,而门上的字条却写着“1”。 第一晚张广才家里分明不只有虞冷一个人,还有那个疯子,两个人超出了字条的人数限制,却没有被袭击。 根据有限的信息推测,每间屋子确实有人数限制,但真正限制几个人未可知,和字条上的数字也毫不相关。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信错了线索。 这么看来,他们起初认为最安全的,能容纳最多人数的屋子,其实就是一个等待他们自投罗网的陷阱。 如果当时所有人都独自进入数字为“1”的屋子,最起码保证小于等于真正限制的人数,会不会……阴差阳错地全部存活下来? 虞冷敛清思绪,迫切地想弄明白,疯子究竟算不算客人的一种。 他究竟是一种类似于npc的存在,完全不会受到绵羊影响,还是和他们一样,也会在这个世界被绵羊吃掉? 所以虞冷大着胆子下了一个赌注。 她赌绵羊会把疯子当成食物,并且吃了疯子以后就不会再攻击她们两个。 她赌疯子的身份也在“客人”的范围之内。 绵羊在第一晚只攻击了孔篮一个人。 如果它想,它将四个人全部吃掉其实不费吹灰之力,但它只攻击了一个人。 所以在证实狂暴状态的绵羊只能攻击一个人之前,需要用疯子做替死鬼来尝试。 当绵羊一口咬掉疯子脑袋,并不再关注其他人动向的时候,虞冷重重松了一口气。 确保小命存活下来这一刻,她终于百分百确定字条上限制的人数和真正限制的人数不一样。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证实了。 话音落下,如果刚才林珊还只是有几分惊讶,那么现在她已经彻底目瞪口呆。 第43章 “你是说……门上给出的线索是假的?” 林珊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无处反驳,喃喃自语道:“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推演线里会有假的线索存在。” 虞冷:“所以我才一直不敢确定。” 林珊:“但是……如果推演线里可以随便给出假线索,那我们岂不是就像一个随时会死掉的玩具?如果推演线里的所有线索都是假线索,那我们还有生路么,我们又怎么判断获得的线索是真还是假?” 虞冷沉思了几秒,说:“如果废土存在的意义一开始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去死,那它就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它可以一开始就直接设定追杀我们的鬼无孔不入,把我们赶尽杀绝。” “或许就像一个需要通关的游戏,虽然会给你设置一定的阻碍,甚至千方百计地诱导你走向错误,让你自投罗网,但绝对不会设立死局,没有一种通关方法。” 否则张广才家的人数就应该是“1”,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漏洞。 推演线早已给出提示,只是她们发现得太晚。 如果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或者推演线给出的线索都是错误的,那么这个世界就相当于一个彻头彻尾的荒诞乐园,与逼迫他们进入一个完全密闭的容器里寻找出口无异。 “而且实际上,推演线也不完全算给出了假线索。”虞冷忽然想起什么,眸子微闪。 “你还记得明艳姐第一晚发现的那张字条么?字条上明确给出指向性的内容,绵羊喜欢黑夜,这个线索是正确的,绵羊会在黑夜进入狂暴模式并自由活动,其实已经提前给了我们预警。” “而门上的字条里写着这里欢迎几个客人。客人是什么意思,一定是屋子里限制的人数么,字条上从来都没给出明确答案,都是我们主观猜测的。” “换言之,假如客人的数量,代表着今晚会在这个屋子里死去的人数呢?人的意识具有主观能动性,我们一开始就是在根据字面意思推测,但字条上从来没说今晚进入指定人数就一定是安全的。” 虞冷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或许不是字条欺骗了我们,只是我们的推测出错了。” 至少从目前来看,报纸上的信息,张广才日记里给出的文字,都是指向较为明确的线索,推断出的绵羊村背景和发生过的故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而字条上那句意味不明的“客人”,本身就是他们靠第一直觉瞎猜的,出了问题也怨不得它是“假线索”。 林珊吸了口气,长久以来建立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上一次推演线的通关,运气层面占了很大一部分,全程林珊只需要跟着其他幸存者行动就行,几乎没接触什么推线索的环节,帮忙完成任务就出去了。 而这一次不一样。 她没有认识的人,又自以为不幸地在第一晚抽中了单独行动,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和大家一起寻找线索推。 她将获得的线索放在至高无上的指引地位,她把信息当成照亮自己离开这里的明灯,她以为线索是永远不可能出错的! 可是……人会出错。 在虞冷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四周静默,安静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林珊终于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推演线的世界有多恐怖。 斟酌万分的每一步,都可能随时会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待你落脚,沉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沉默半晌,林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感慨:“简直就是在摸黑找路啊……” 虞冷觉得这个比方很形象,嗯了声:“不小心走错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来偿还。” 林珊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发现推演线比想象中又上升了一个难度之后,她心里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反而变得有几分平静和坦然。 或许就像一种冥冥之中的心暗示。 既然活下来的概率越来越小,甚至几乎必死无疑,那么无法扭转结局的死亡反而没什么值得忐忑的了。 像是能洞穿林珊的想法,虞冷扯出一个笑,打趣说:“别告诉我,你又想咬舌自尽。” 林珊摇摇头,苦笑:“没有。” 但她泛红的眼睛里确实没有什么希望的光芒。 “就是不知道我女儿未来该怎么办,她还那么小,没了妈妈以后可能有很多事都没人教,我一想到她以后可能连卫生巾都不会用就有点不好受……” “林珊姐。” 虞冷忽然打断哽咽的她,眼神坚定。 “家一的妈妈必须活着。至少在这个推演线里,她要活着走出去。” 林珊身体一僵,泛红的双眼对上眼前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这时,有风吹起了少女耳边的发丝。 虞冷轻声说:“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虽然林珊只是和面前的女孩萍水相逢,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十几个小时。 但毫无缘由的,林珊下意识选择相信虞冷说的话。 仿佛只要虞冷万分笃定的事情,最终都会实现。虞冷说自己一定能从这个推演线里活下来,那她就一定可以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林珊迅速好自己波澜起伏的心情,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花,迫不及待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第44章 虞冷沉吟片刻,提前给她打上预防针:“就是这个办法可能会有些冒险。” 林珊此时已经无条件信服虞冷,立马开口道:“冒险我们也要去做,总比在这等死好,反正规定时间内没完成任务也会疯,还不如勇敢尝试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听到林珊志气满满的鼓励,虞冷眨巴了一下眼睛,对她的反应有几分诧异。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眼前这人怎么从蔫吧小草变成斗志昂扬正能量满满的小葵花了? 虞冷问:“林珊姐,你难道不害怕我们计划失败,或是不小心走错一步,就可能直接送命么?” “送命……就送命吧。” 林珊低下眸,一时笑得有点苦涩:“从我进入废土的那一刻开始,我早就没有自己选择生的权利了,走向死亡的路有千千万万条,活着的路却只有一条。” 狭窄的那条生路上,挤满了你推我搡的人。 人人精神紧绷,人人绝望哭喊,人人小步小步朝前挪动,像初出茅庐的新人杂技演员被逼着攀上钢丝,一旦掉下去,迎接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虞冷心情有点沉重,毕竟自己也已经是废土中的一员,前路一片漆黑混沌,甚至能不能看见明早的太阳还是一个未知数。 她百感交集,脑袋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最后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即便没有选择生的权利,也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林珊闻言愣了一下。 再抬头,虞冷的目光已经越过自己,落向了门口那只恢复原形,正低头吃草的11号绵羊。 林珊立马意识到虞冷的意图,倒吸一口凉气:“你难道是想……” 虞冷直截了当地承认:“我想对绵羊下手。” 目前推出的线索几乎已经走进一个死胡同,如果今夜仍然没有任何进展,明天白天时间会缩得更短,他们很可能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任务。 等待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永远留在这里,变成一个疯子。 要么死,要么疯,摆在面前的选择其实已经非常有限。虞冷决定再赌一把,更何况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 林珊担忧地问出口:“如果平静的绵羊不小心被激怒,会不会反而伤害到你?” 答案毋庸置疑,会。 就算目前的11号绵羊已经回归常态,只知道闷头吃草,看起来和一只普通的绵羊没什么两样,但它那副尖锐锋利的牙齿仍然能轻而易举将一个人的骨头咬碎。 没人保证,温顺平静时的绵羊不会被激怒。 虞冷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她对林珊的怀疑不可置否:“所以,这还是一场豪赌。” 镇压法……羊,腹。 即便中间隔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但羊和腹之间十有八九相关联。 目前为止,除了绵羊以外,唯一发现的原住民——那个疯子,已经倒在地上再无生气。他的头被咬碎,肚子已经被挖空,里面流淌出来的血淋淋的肠子,看起来并无异样。 虞冷大胆猜测,或许答案就在绵羊身上。 即使猜错了,温顺状态下的绵羊也可能对人类没有威胁,不如一试。 而现在那只处于狂暴状态的12号绵羊杀伤力极强,很明显不是合适的对象。目前最适合下手的,就是刚从狂暴状态中解除的11号绵羊。 虽然不确定绵羊会不会被激怒,但最起码温顺状态下的绵羊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这就足够了。 只要虞冷下手快准狠一点儿,保证绵羊在可能“被激怒”之前被自己杀死,那么危机就可以解除。 再恐怖的绵羊,平静状态下也不过是一只长满羊毛的血肉之躯。 虞冷不相信当一把钢尺深深插穿它的头颅之后,它还能活命。 思及此,虞冷抬起头观察起那只12号绵羊。 此时此刻,它看样子已经吃饱喝足,缓慢又餍足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肥大的羊蹄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着地面,臃肿鲜红的毛发随着身体的幅度缓慢颤动。 宽大的羊身横在门前,正好挡住两人的去路。 而就在这时,11号绵羊忽然抬起了头,似乎打算离开。 时间紧迫,虞冷压低声音对林珊说:“跟紧我。” 她们小心翼翼地绕过12号绵羊出来,幸好11号绵羊没有走太远,在附近的杂草边停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声音,11号绵羊忽然抬起脑袋,扭头瞥了她们一眼。 狭窄细长的瞳仁平静无波,甚至整张羊脸也定格在机械咀嚼时的表情,绵羊的注视只停留了短暂几秒,它就又重新低下头。 林珊紧张得不敢大喘气,即使看见绵羊已经把目光移开也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低声问:“它刚才是不是在看我们?” 虞冷点头,答案很明显:“是,在看我们。” “它不会知道我们要对它下手吧?” “不知道。” 但不管这只绵羊是否知道她们的意图,虞冷都不会让它活过今晚。 说着,虞冷轻轻拉下外套拉链,将口袋里藏的那把钢尺取了出来。 钢尺全长二十五厘米,做工很结实,持起来还算顺手。 林珊眼睁睁看着虞冷“变出”一把武器,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把即将脱口的问题咽回肚子里。 第45章 不该问的别问,林珊时刻提醒自己。 虞冷一边调整着手拿钢尺的姿势,一边侧目看了林珊一眼:“被鬼追的时候顺手拿的,一直藏在衣服里。” “啊?”没想到虞冷竟然会主动和自己解释,林珊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收起自己惊讶的神态,将注意力放在绵羊身上。 有了刚才一起控制住疯子的经验,林珊现在打配合已经越来越顺手,非常自然地问:“用不用我帮你摁住它?” 虞冷点头:“那最好。”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靠近毫无防备的绵羊。 11号绵羊仍然置若罔闻地吃着草,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反应,甚至还能听见它嘴里咀嚼东西发出的清晰口水声。 在林珊扑过去猛地禁锢住羊身的同时,虞冷眼眸微眯,咬牙将高举钢尺的手狠狠落下。 刹那间,噗嗤一声。 鲜血四溅。 - 另一边,漆黑模糊的屋子里,刘志局促不安地望着窗外,左右踱步。 “陈哥,明天基本上就是任务限制的最后一天了,我们怎么办?” 陈建光坐在炕沿,脸色阴郁,没说话。 刘志完全没发现陈建光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越说越着急:“前几次推演线是我们运气好,章哥每次都和我们在一起。这次没有他,我们找到的线索根本就是一团乱……” 章哥全名章谭之,是陈建光队伍里最聪明的人。基本上有他在的推演线,不仅能顺利通关,而且存活率还很高。 章谭之的推很少出错,找线索的能力也很强,所以很多幸存者都求着和他绑定,只为能多争取几分和他进入同一个推演线的机会。 毕竟只要在推演线里看见章谭之,就十有八九可以顺利存活。 听完刘志说的话,陈建光冷笑一声,表情不辨喜怒,看着他的目光阴恻恻的,意有所指道:“你和他关系倒是挺好。” 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不快,刘志连忙悻悻地说:“再好肯定也好不过陈哥您啊。谁不知道整个团队里您才是统领全局的人,章谭之也就算能比别人机灵点儿,不还是心甘情愿在您手下做事?”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刘志在心里十分瞧不起眼前的“领导者”。 整个团队里,有没有陈建光这号人物都可以照常运转,但如果没了章谭之的存在,那上上下下肯定要乱套。 章谭之就相当于一个稳定军心的定海神针,很多主动来投奔陈建光的人,实际上真正投奔的也是章谭之,偏偏陈建光靠毒辣暴虐的手段坐稳了一把手的位置。 刘志对此恨铁不成钢。 章哥不仅性格好,而且十分受欢迎,却丝毫没有想夺取权利成为老大的意思,甘心听凭陈建光差遣,为他做事,一点野心都没有。 即便如此,也有很多人清楚,陈建光其实一直都很忌惮章谭之。 就算现在没有夺权的意思,不代表以后没有,永远没有。 只要有这个叫章谭之的人存在,那陈建光的地位就永远有动摇的可能。 兴许是刘志拍马屁拍得太明显,陈建光心情一下子坠入低谷,脸色阴沉一倍,看起来极为不爽,似乎在爆发边缘。 刘志暗叫不好,张了张口下意识想找补。 未料,陈建光忽然转怒为笑,声音沉冷:“你们是不是都他妈以为我没了章谭之就狗屁不是?” 他胸口起伏,平静后摁开手机,给刘志看上面的内容。 刘志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是几个小时前别人发来的消息。 【孙晓明】:我看清了。 【孙晓明】:她们在树下找到了一个木雕,木雕上好像有字。 第22章 杀戮绵羊(二十) 生剖。 黑夜里, 巨大的噗嗤噗嗤声分外清晰刺耳。 肆意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地面,这只起初还剧烈挣扎的绵羊终于逐渐没了动静。 怕绵羊没死透,虞冷目光凌冽, 一只手死死地勒紧怀中的羊头,另一只手起起落落又接连朝羊头捅了好几下。 直到绵羊的身体彻底没了反应, 随着钢尺的捅进和抽出,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虞冷终于停止动作。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额前发丝有些凌乱,垂眸看了眼已经被捅烂的羊头,缓缓松开了手。 因为失去支撑力, 绵羊早已瘫软的身体一歪, 咣当一声砸到了泥地上,鲜血从羊头下汩汩流出,形成了一小滩红色的汪洋。 虞冷轻喘着气,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羊尸。 她的脸被黑夜衬托得有几分苍白,攥紧钢尺的那只手还在轻微发着抖,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太用力,还是情绪太紧张导致的。 此时此刻,虞冷脊背笔直地站在黑夜里, 手持那把被鲜血染红的钢尺,高高束起的马尾因为方才大幅度的动作有些松散,懒洋洋地顺着脖颈垂了下来。 虞冷感觉已经没力气张口说话, 她思绪放空, 满脑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成功了。 成功杀死了11号绵羊, 在它伤害自己之前。 她还在呼吸,她的心脏还在跳动,并没有出现什么棘手的意外, 她还活着。 虞冷看了林珊一眼。 林珊刚才一直半蹲着帮她摁住绵羊的身子,整个前半身离她很近,所以脸上也溅上了不少血点,此时正坐在地上歇气,看样子累得不轻。 第46章 绵羊体积不小,挣扎起来很有劲,两个人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它控制住。 如果没有林珊的帮忙,杀掉这只绵羊肯定不会像刚才那么顺利。 虞冷敛起思绪,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在绵羊尸体旁边半蹲下。 视线扫过那双毫无生气的羊眼,平移,最后定格在绵羊鼓起来的肚子上。 里面会藏有东西么? 虞冷伸出手触碰,隔着一层血红色的羊毛捏了捏,皮毛太厚,摸不出来什么。 这时,一旁的林珊忽然出声:“你的武器用完后赶快擦干净收起来,不要一直暴露在外面,容易被别人盯上。” 听见林珊的提醒,虞冷很听话地先暂停手中的动作。 她垂眸盯着钢尺看了几秒,又瞥了一眼自己身上已经从纯白色变成红白相间的运动服外套,索性直接用没溅上血的衣角包住钢尺一端,细细地把它擦干净了。 把钢尺收起来以后,虞冷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羊尸身上,思索着要不要干脆徒手把羊肚子剖开。 非必要的时刻,武器和工具尽量避免暴露在外,虞冷在附近巡视了一圈,最后捡了块一角有些锋利的石头,打算直接采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把羊肚子划开。 林珊很主动地帮虞冷固定住羊身,虞冷简单目测了一下角度,不假思索地抬手将石块砸下。 噗嗤一声。 绵羊肚子上的皮肤很快被割出一个大口,里面粘连着的血肉模糊的肠子缓缓顺着坡度流淌了出来。 虞冷这个时候恍然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似乎比之前强了一点儿,最起码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也只是稍稍犯点恶心,没到直接呕吐出来的程度。 她眉头微蹙,终于做好心建设,刚准备把手伸进它的腹腔之内细细摸索。 这时,身后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突兀的脚步声,声音细碎毫无章法,听起来不止一个人。 虞冷的心猛地突突了一下,她没有回头,而是强忍着滑腻粘稠的触感,飞快地在羊尸腹腔内抓了几把。 面前的林珊闻声抬起眼,骤变的脸色说明了一切。她不安地看了虞冷一眼,后者似乎没什么反应,正半蹲着在羊肚子里飞快摸索。 林珊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低头恭恭敬敬地对着来人叫了一声:“陈哥。” 果然是陈建光和刘志两人。 毫无疑问,他们就是奔着线索来的。 虞冷有些纳闷,怎么来得这么巧,刚把绵羊杀死他们就到了,莫非是有人给他们传信了? 陈建光没有回应林珊的话。 更贴切的形容是,此时此刻,他和刘志两个人都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 旁边的门缝里隐隐约约传来绵羊咔嚓咔嚓的咀嚼声,清晰刺耳。正前方的漆黑小路上,站着两个浑身是血的人。 而最瘆人的是,那个原本漂亮干净的小姑娘,此时头发凌乱,脚下一滩血红,正半蹲在一具头被砸扁的绵羊尸体前,两只手整个伸进了绵羊的腹腔之内摸摸索索。 随着她的手部动作,不断有鲜血和粘连的器官如同被海水拍打上岸的贝壳一样,顺着羊尸肚子裂开的缝隙往外流,啪嗒啪嗒的,湿漉漉地砸在地上,砸出一朵朵血花。 好诡异的场景。 一时间,两个早已见惯生死的男人竟没人敢往前一步。 刘志更是眼睛瞪得像灯泡,眼球都快要凸出眼眶,不受控制地往下吞咽唾沫,心底打起退堂鼓。 虞冷她还是正常人吗? 如果继续往前走的话,该不会一会躺在地上的就变成他们自己了吧? 就在刘志浮想联翩,惊魂未定的时候,那个始终背对着自己的虞冷忽然从羊腹中抽出双手,缓慢地扭过脑袋朝二人看来。 少女面无表情,乌黑的发丝凌乱垂下,半边脸还溅着没来得及蹭掉的鲜红血迹,凝视着他们的眼神就犹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阴冷万分,仿佛下一秒就要找贸然闯入的两人索命。 刘志牙齿打颤,忍不住离身边的陈建光近了一些。他从未如此需要过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起初看不顺眼的陈建光,现在都变得无比有安全感。 “陈、陈哥……我们还过去吗?”刘志声音发抖,“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她那边也不一定会有重要线索,别到头来把咱俩的命都搭进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特别忌惮地偷瞄着虞冷的表情。 陈建光脸色阴沉如锅底,不屑地轻嗤道:“一个瘦弱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可怕的,继续往前走。” 但实际上他自己心脏也在哐哐直跳,之前从未见过这种骇人的场景。 虞冷站得远,听不清二人在低声私语什么。 她一边慢条斯地用衣服擦着手,一边纳闷地盯着刘志打颤的双腿,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难道是那只狂暴绵羊要出来了?他看得貌似是自己这边。 虞冷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顺着刘志的目光回头看了眼,什么都没有。 林珊如临大敌,压低声音说:“他们肯定是奔着这头死羊来的。” 虞冷点头:“十有八九是。” 她低眸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两只手,犹豫了几秒,再次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摘掉发圈,重新把松散的头发绑了起来。 第47章 垂落的头发哪里都是,不仅遮挡视线,掉进衣领后摩擦脖颈还很痒,不太舒服。 十几秒的功夫,两个男人已然走近。 陈建光的视线先是在虞冷血淋淋的衣服上停留几秒,然后缓缓移向她脚底下那具已经血肉模糊的羊尸:“这头羊是你一个人杀的?” 虞冷已经练就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本领,她看了一眼羊尸,声音颤抖地回答说:“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 虽然不知道陈建光信没信,但她绝对不能主动承认,不然接下来的问题就会围绕“你用了什么方法”“你使用了什么工具”展开,到时候她的钢尺或许就藏不住了。 虞冷庆幸自己刚才下手比较狠,已经把羊头捅得血肉模糊烂作一团,看不出十分明显的使用武器的痕迹,反而更像是拿脚边的石头胡乱砸上去,把羊头硬生生砸烂的,破了好几个血洞。 陈建光闻言蹙眉,又多看了羊尸几眼:“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虞冷害怕地后退一步,假装回忆,实际上面不改色地满嘴跑火车:“我发现它的时候,它的羊头上全是被咬穿的痕迹,我猜是屋子里那只有攻击性的绵羊把它咬死了。” 陈建光:“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虞冷大大方方承认:“掏绵羊肚子。” 刘志追问:“绵羊肚子里有东西?” 虞冷眼神茫然:“今天我们在树底下发现一条线索,提示我们绵羊肚子里很可能藏着破局之法,只是我还没摸到,只摸到一串滑溜溜的肠子。” 说着说着,虞冷又想起刚才那种黏腻温热的触感,有点犯恶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的细微反应没逃过刘志的眼睛。 刚才那点忌惮早已烟消云散,刘志在心底万分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白天装得那么野那么狠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一个看见尸体只会哆嗦的小姑娘么?该不会,白天的模样也都是她强装出来的吧。 果然,到了真正关键的时刻,还是要依靠他们来完成。 瞥见刘志变化多端的表情,虞冷非常贴心地退后一步,问道:“要不你们再接着找找?我觉得线索就在绵羊肚子里,不然它怎么会死得这么巧合,在我们获得相关信息之后忽然死掉?” 陈建光陷入沉默,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一分钟后,他侧头,对刘志命令道:“你去找找。” 刘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陈哥我不能……” 陈建光语气不耐:“别废话,赶紧去。” 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刘志只能不情不愿地在羊尸前蹲了下来,强忍着恶心慢慢探出手去。 他一边在心里不停歇地咒骂着陈建光,一边咬牙在羊尸腹腔里四处摸索着,几分钟后,忽然身子一僵。 他摸到一个东西。 第23章 杀戮绵羊(二十一) 缠绕寄生虫。…… 找到线索的激动心情一瞬间侵占了刘志的大脑。 他猛地抓住羊腹中摸索到的异物, 一边抽出手,一边大声说:“陈哥,我找到了!” 空气骤静, 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流淌。 其余三人鬼使神差地陷入了沉默,全都错愕地盯着他手中拽出来的东西。 惊恐万分之余, 林珊终于颤抖着找回发声的能力:“你要不要看看……你手里抓着的是什么?” 刘志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指缝间正在溢出来的, 竟然是一团已经打结的白色绦虫。 他紧紧抓住了虫子的中部,绦虫两端的头尾像是垂下来的面条,在半空中疯狂抽搐蠕动, 竹节一般的节环分外恶心, 正努力地攀着他的手指往上爬。 羊绦虫经常寄生在一些反刍动物的小肠内,所以刚死的绵羊肚子里会有绦虫并不稀奇。 可是刘志兴高彩烈地抓着那一大把绦虫抽出手时,群魔乱舞的绦虫正飞快伸缩着身体,虫身舒展到老长又猛然回缩,视觉冲击力极强。 虞冷并不惧怕一般的飞虫, 那种黑色带翅膀的小虫飞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可以面不改色地伸手弹掉。 但她最恶心这种软体的,蠕动的, 身上布满密密麻麻横纹的虫子。 没有翅膀,没有肢体,甚至看不见眼睛和嘴, 分不清头和尾, 只知道毫无章法地蠕动爬行, 而且一旦出现就是密密麻麻一大片。 随着刘志瞬间惊变的脸色,那些白线一般的绦虫已经开始缠绕他的手指,一圈又一圈, 像是有人拿着线团在一圈圈缠绕零散的丝线。 虞冷深感反胃,自己的眼睛好像被污染了。 那些寄生虫仿佛能够穿过人类的皮肤毛孔,在皮肉骨骼中不停繁殖,在每一寸细胞中生根筑巢,将人类彻底侵占为饲养它们的人体巢穴。 林珊轻扯虞冷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刘志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他怎么忽然不动了?” 虞冷强忍着恶心,将目光落在刘志身上。 在发现自己抓的是虫子的一瞬间,刘志原本满脸惊惧地想把手上缠绕着的虫子甩开,然而那些虫子就好像底部长了吸盘一样的触手,牢牢地扒在他的皮肤上纹丝未动。 刘志甩着甩着,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小,到现在几乎完全停下。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催眠,双眼空洞地盯着那群正顺着自己皮肤表面爬上来的虫子,虫子越来越接近他的脸。 第48章 虞冷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旁边已经有人径直朝刘志走过去,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 为了让刘志能以最快的速度清醒过来,陈建光用了狠劲儿,掌心隐隐作痛。 孔篮已经死了,在这个推演线里,陈建光的帮手只剩下刘志一个,他不能再眼看着刘志送死。 脆响之后,刘志猛得一哆嗦,眼神终于有了焦距。 他在这一刻猛然回神,发现爬得最快的那只绦虫几乎马上就要探进他的鼻孔,还有好几条攀上了他的耳朵,正准备从外耳道钻进他的身体。 刘志瞬间在原地跳起霹雳舞。 他接连吱哇怪叫好几声,东抓一把西抓一把,终于把身上那几条虫子都扯了下来。 刚被甩到地上,那群虫子又像疯了一样往刘志身上爬,他只好手忙脚乱地往下踩,陈建光在旁边伸脚帮他踩,虫子速度很快,总是从他们的鞋下穿过,场面一时间有些滑稽。 最后还是虞冷和林珊参与进去,一起帮忙,才终于把那些虫子全部踩死。 刘志脸色灰白地坐在地上喘粗气,还在后怕。 如果他方才没有及时清醒,真让那些虫子钻进了自己的身体,后果可能不堪设想,他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刘志抬起头,望着一脸阴晴不定的陈建光说:“刚才谢谢你,陈哥,如果没有你扇我那一下,我可能就死了。” 陈建光力气很大,所以刘志脸上还挂着一道清晰红肿的巴掌印,他脸颊很疼,但他知道陈建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管陈建光是出于何种目的,救了他是事实。 陈建光脸上扯出一个分不清真心实意的笑:“应该的。” 这个时候的陈建光看起来戾气比之前少了点,像是带了层伪善的面具,虞冷当然不会对这个假象信以为真,只是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耐心演起来。 假如孔篮还在,或是陈建光身边有比刘志更得力的助手,那么刚才的情况下他愿不愿意以身涉险去救刘志还两说。 想起刘志之前支支吾吾的阐述,虞冷猜测,没准孔篮就是个可怜的替死鬼。 这时候,刘志终于回想起正事,看向虞冷的目光审判而又怀疑:“那些虫子就在绵羊肚子里,为什么你把手伸进去就没事儿?” 虞冷坦言:“我没发现绵羊肚子里有虫子。” 她说的是实话。 刚才虞冷在绵羊肚子中仔细摸索,摸到过肠子,或是其他器官,但确确实实没有摸到什么蠕动着的条状物。 或许是刚才绦虫藏在某个位置还没有爬出来,也可能是刘志直接暴力抓取的行为激怒了它们。 刘志没再对刚才的问题继续深究,他打量着虞冷,忽然问:“既然我们都没摸到线索,那线索在哪?难道……你们在树下发现的那个木雕有诈?” 虞冷眯了眯眼睛,察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挖到的是一个木雕?” 刘志一愣:“什么?” 虞冷:“我刚才只说我们在树下发现了一条线索,但从始至终都没提,那个线索是一个木雕。” 所以,谁给他们告了密? 刘志傻眼,没想到自己不小心顺嘴自曝了一些细节,求助地看向陈建光。 陈建光轻嗤,说道:“你不用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线索本来就应该共享,难道你们原本还想隐瞒我们不成?” 虞冷:“没有啊,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就像你被绿了,肯定很想知道绿你的人是谁吧?” 这个比喻……陈建光嘴角抽搐。 林珊脸色煞白,生怕自己引起怀疑,小声说:“虞冷,不是我。” 虞冷嗯了声:“我知道。” 她把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幸存者名字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最有可能的那个人上—— 孙晓明。 安湘是初次进入推演线的新人,完全没必要在不清楚实际情况的局势下轻易站队,陈明艳很明显也没有想和陈建光一伙的意思。 林珊可能性则更小,她没有由在已经和自己坦白一切的情况下通风报信,如果陈建光此时将线索垄断,对她来说没有丁点好处。 所以只可能是孙晓明。 八成是孙晓明在她们挖线索的时候又悄悄返了回来,然后看见她们挖到了木雕,为表衷心选择给陈建光通风报信。 身边的人暂时还信得过,虞冷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从小到大,虞冷能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所有遭遇的坎坷都是她咬牙自渡,无人伸出援手,她也不太需要。 所以虞冷不是一个会随便对别人交付真心的人,也不会因为短短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相信某个人。 哪怕直到现在,她也没完全地将同行的几个人当成可信的队友,只是她们利益方面暂时还没起冲突,刚好又有共同的敌人,所以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而已。 假如这个推演线里最终只能活一个,那肯定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49章 虞冷没觉得这种短暂的“同事”关系有什么问题,因为她也是同类人,愿意不择手段达成目的这类人。 她不相信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不相信会有真正的友情,更不相信这两者中的某一种如丝线般一扯即断的脆弱感情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的生命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她千辛万苦让自己长大,同时也会用尽一切去守护。 虞冷敛起思绪,看向眼前的男人,打着商量:“既然我们都没从羊肚子里发现什么,那要不我们先散了?” 陈建光忽然问:“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 虞冷抬起眼皮,面露不解。 陈建光咬咬牙,终于豁出去了:“任务时间已经明显不够,我们合作吧。” 合作? 虞冷闻言挑眉,有些诧异,没想到陈建光这个时候竟然会主动低下头选择和她们合作。 在第一晚来临之前,他还信誓旦旦自己是最有经验的领导者,趾高气扬地认为女人只是一个累赘,觉得她们没有男人有力气,还想利用她们来找线索。 但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女人,刚亲手杀死一头令他恐惧万分的绵羊。 她们手里掌握了更多更有效的线索,即使没有他的帮助估计也能安全离开这里。 陈建光悲催地发觉自己已经处于劣势。 孔篮第一晚惨死,孙晓明杳无音讯,十有八九也已经凶多吉少,仅凭他和刘志两个人的赢面实在太低。 他就算再有骨气,也没有大不了鱼死网破和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勇气,人生苦短,他还没活够啊。 不得已,陈建光只好选择下下策,被迫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恳求说:“我们合作吧,我身上有能用得上的工具和武器。” 虞冷盯着他,静默几秒,忽然意味不明地扯起嘴角。 她侧目,看了眼瞠目结舌的林珊,问:“合作么?” 林珊反应过来虞冷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结结巴巴道:“合、合作吧?” 就算再讨厌一个人,林珊也狠不下心把他们孤立出去,眼睁睁看着两个大活人走向死亡似乎太过残忍,她做不到。 虞冷点点头,又在群里询问安湘和陈明艳的意见。 虽然陈建光问的人是虞冷,但在团队任务中,线索是大家合力找的,是否选择共享虞冷一个人说得不算。 得到另外两人许可之后,虞冷不再废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是一只带血的木雕。 林珊看清后惊呼:“这只木雕居然和我下午挖到的那只长得一模一样!” 虞冷嗯了声,目光落向掌心:“只不过这一只,是我刚才从绵羊肚子里摸到的。” 第24章 杀戮绵羊(二十二) 进入永夜。…… 刚才在绵羊肚子里摸到木雕的时候, 虞冷担心被那两人察觉异样,还没来得及仔细察看木雕肚子上刻的文字,原本打算等陈建光和刘志离开以后再研究。 先下既然已经短暂达成合作的共识, 也就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了。 更何况陈建光至少也算是一个幸存者组织的头目,身上携带的武器和工具估计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东西。 虞冷想过, 她们几个现在得到的线索远比陈建光知道得多,即使没有他们的协助, 也不会影响正常的进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管合作只是暂时的,短暂的风平浪静也总比明枪暗箭要好。 假如第一个推演线里就和他们彻底翻脸, 即使真的平安离开这里, 未来或许还要平添不少麻烦。 虞冷对此心如止水,就当多了两个廉价劳动力吧,也没指望他们两个的脑子能给团队带来什么增益。 见虞冷若有所思,刘志连忙说:“我们是真心想合作的。” 虞冷点点头:“我知道。” 她收起思绪,简单陈述了几句接下来的计划, 第二天以寻找张广才夫妻藏身的位置为主,但没再说别的。 有所保留,才能确保陈建光有所忌惮, 不敢轻易对她们下手。 虞冷目光探究地看向陈建光:“你身上都有什么工具和武器?” 陈建光身体顿了顿,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回答:“一个梯子。” 虞冷有些诧异,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梯子?” 是那种有许多阶梯, 可以供人攀爬到高处的梯子? 那玩意儿体积那么大, 也能随身带在身上? 陈建光嗯了声,抓住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胸口前梯子形状的纹身。 这是虞冷第一次看见幸存者身上象征着工具和武器的纹身, 一个很清晰的黑色梯子图案,已经深深地长在了皮肉里,看不出任何异物的凸起感。 目前为止,虞冷连自己的纹身什么样都还没看到过,颇有几分惊奇。 既然是真的梯子,那它怎么和陈建光一起进来?虞冷心中的疑惑愈发加深。 按照苏醒时间,她和林珊是前两个苏醒的幸存者,陈建光在两人之后,根本没有临时把带进来的梯子藏起来的时间。 似是看穿虞冷的疑虑,陈建光解释:“工具可以隐藏在纹身里,随时存取。” 第50章 林珊十分惊异,对这个信息闻所未闻。 众人的注视中,陈建光抬手轻抚胸口的纹身,纹身被触碰后,似有若无地闪烁了一秒。 紧接着,一个银白色的工具梯倏地从天而降。 啪的一声,刚好落在他们站立的缝隙之中,堪堪没有伤到人。 见状,虞冷眸光微闪,忽然有几分安心。 既然梯子这么大型的工具都能放得下,那么她的钢尺岂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隐藏起来? 只要她还活着,就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武器被别人发现或抢走。 不过更让她好奇的是…… 虞冷看向陈建光,笑了下:“我有个疑问,单纯是我自己好奇所以想问,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你被鬼追的时候是怎么把梯子带进来的?” 话音刚落,虞冷骤然想起还有别的可能性。 万一陈建光是靠吃掉别人的人皮才得到这个梯子,这个问题岂不是就相当于当着杀人犯的面问凶手是谁…… 空气安静半晌。 陈建光看了虞冷一眼,张口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到这里之前是一个高空作业的工人,当时我正在高空中干活,鬼顺着我的梯子爬了上来。” “当时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我挣扎的时候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去,顺势拽倒了梯子,之后它就跟我一起进来了。” 虞冷了然。 所以源自一种阴差阳错的巧合,陈建光在进入废土的一瞬间刚好误打误撞碰到了梯子。 原以为能带进来的武器不过大同小异,顶多就是什么一些刀具,匕首,或是砖头之类比较常见顺手的东西,搞不出什么新鲜花样,虞冷确确实实被眼前这个有些猎奇的工具梯惊到了。 还是想象力受限,工具也可以千奇百怪。 既然有了梯子的存在,没准就会有更加匪夷所思的东西,比如微波炉,冰箱什么的。 既然陈建光可以在摔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拽倒了梯子,有没有可能会有幸存者在被鬼追赶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倒了冰箱?一不小心拽翻了微波炉? 原以为自己的钢尺挺有攻击性,现在对比之下,虞冷发现自己的武器是那么的普通,没有任何亮点。 锋利度没有匕首刀具强,握太紧的时候甚至还有点硌手。 虞冷开始有点嫌弃自己这把钢尺了。 回过神来,虞冷问:“武器呢?” 既然他说的是自己有工具和武器,那肯定还有别的武器,总不会是这个梯子吧? 陈建光抬起胳膊,露出另外一块漆黑纹身。 还没等虞冷辨认出那是一个什么图案,陈建光就已经把手抚上去,下一秒,他的手中凭空多出一把菜刀。 高空作业总不可能带菜刀去了。 虞冷没再多言,心知肚明,这把菜刀十有八九是陈建光从别人身上夺过来的。 对陈建光有了基本的了解,虞冷又把注意力转向刘志,谁想还不等她开口问,刘志就已经主动坦白:“我没带武器进来。” 虞冷眉头一挑,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 一个没有武器,看起来脑子也不怎么好使的人,陈建光会允许他和自己绑定,成为自己的队友? 刘志表情莫测,交代道:“我之前是一个跆拳道老师。” 听见他的回答,虞冷惊讶之余又有几分好笑:“你会跆拳道?” “嗯。”刘志脸色铁青,不情不愿地交代,“只不过是教小学组的,会一点。” 但不多。 虞冷想起刚才刘志为了扯掉身上的绦虫满地跳霹雳舞的场景,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是个跆拳道老师。 不过这样也能说得通了,虽然没有武器傍身,但刘志是一个有些拳脚功夫的打手,关键时刻没准能充当陈建光的保镖,他愿意接受刘志也并不奇怪。 或许是因为他们和虞冷之间的主次地位已经明显调换,这两人无论是否出于本意,都不由自主地收敛了身上的嚣张戾气,甚至主动和她们坦白情况。 有一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屈辱感。 虞冷对此很受用。 这才对,既然没什么能耐就消停一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虞冷收回目光,拿起手中的木雕,先是给安湘和陈明艳两人拍照发了过去,然后细细端详起木雕肚子上刻的字。 为了看得更清,身边几个人不由自主地靠她近了一些。 上面的文字比白天从土里挖出来的那个更清楚,刻着:【羊尸复还,血海骤降,安息可止,切忌活体献祭。】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如有触犯,取下祭品。】 开头十二个字明显交代了绵羊诅咒的降临。 林珊下意识将关键信息读出声:“切忌活体献祭?” 虞冷点头:“既然线索给到这儿,那十有八九,绵羊村里有村民触犯了这个规则,活体献祭了。” 而他们接下来需要做的,就应该是最后那四个字——取下祭品。 诅咒降临整座村庄之后,所有村民都慌了阵脚,没有人愿意安静等待死亡,所以逐渐有人病急乱投医。 第51章 正如张广才日记中所写的那样,村长开始用一种很奇怪的方法来阻挡厄运,让村民门口拴上指定数量的绵羊。 可惜似乎并没有成效,村民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活着的人心底的恐惧一天一天加深。 直到有人误打误闯触犯了更深的禁忌。 活体献祭。 联想到这里,虞冷已经将张广才夫妻下落不明的原因猜到了十之八九。 如果真的是失踪,为什么全村的人还要为两人立两块墓碑?因为他们是为了村子而死。 张广才夫妻很可能就是活体献祭的人。 这是一个指向性非常明确的任务,接下来他们应该找到张广才夫妻的藏身之处,或是活体献祭的位置,将祭品取下。 安湘和陈明艳不在,虞冷在群里和她们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现在就开始行动,不再浪费一分一秒。 今天白天的时间比昨晚消耗更快,按照这种情况推测,天亮以后时间或许还会加速,留给他们做任务的时间没剩多少了。 几分钟后,小路上出现了安湘和陈明艳两人的身影,所有人都在门前汇合。 眼前又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环境实在太黑。 推演线里手机会正常耗电,再加上手电筒的功能本身就耗电较快,他们又需要时常点开群聊和大家取得联系,所以目前所有人的手机电量已经不容乐观。 不开手电筒看不见,开了手电筒手机电量坚持不了多久。没有光亮,取而代之的就会是一片彻底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那时才更令人绝望。 前往小广场的途中,他们决定全程只开一个手电筒,大家轮换着站最前面,每人几分钟,只要暂时能看清眼前的方向和路就行,保证必要的电量损失最低。 时间差不多了。 陈明艳关掉手电筒,下一个轮到安湘。 就在安湘点开屏幕的瞬间,她的余光忽然瞥到什么东西,有些惊诧地啊了一声。 林珊心中一紧,忙问:“怎么了?” 安湘抬起头:“你们有人注意到吗,现在已经快凌晨五点了……” “昨天早上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天就已经蒙蒙亮了,最起码不用借助手电筒就能看清东西。为什么现在马上要到五点,这里还是这么黑……和午夜无异?” 闻言,众人心里瞬间咯噔一声,下意识抬头看向漆深的天空,却只看见一片虚无的黑暗。 杂草摇曳,阴风哭嚎。 他们这时才惊恐地意识到一件事—— 被寄予希望的白天很可能不会到来了。 此刻,他们进入了永夜。 第25章 杀戮绵羊(二十三) 群羊狂暴。 没有白日, 就意味着没有更加清晰的视野。 没有白日,就意味着在仅剩的为数不多的时间里,所有人都要在黑夜中摸索前行, 依靠手机手电筒那点微弱可怜的光芒来确认方向,防止迷失。 任务的最后一天时间, 难度进一步升级。 唯一庆幸的是,安湘的发现很及时, 否则大家就会一直指望手机那点仅存的电量勉强撑到白天。 现在情况有变,他们需要依靠这几部电量不多的手机来支撑他们做完所有任务。一旦失去唯一的光源,等待他们的基本上就只有死亡一条路了。 没有人再说话,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毕竟能多节省一分一秒的时间,就会增添几分生存的希望。 黑暗里,他们窸窸窣窣节奏不一的脚步踩在湿漉漉的泥地上。鞋子浅浅陷进去又拔出来,柔软的脚感像是踩着一个人富有弹性的皮肤,很奇怪。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身后的那条小路忽然传来一种更为奇怪的声音。 啪嗒,啪嗒。 似乎也像噼里啪啦毫无章法的脚步,走走停停, 和他们的脚步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不细听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最前面的安湘正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地面,还在吐槽:“这地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黏, 踩进去像是踩上了一坨橡皮泥, 明明没有下雨啊。” 陈明艳:“的确比刚才更湿滑了, 大家多加小心。” 一行人走出许久,虞冷忽然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脸色一变:“先停一下。” 众人脚步纷纷停住。 林珊茫然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无需虞冷出口解释, 诡异之处在他们所有人脚步停止的瞬间,昭然若揭。 此时此刻,漆黑死寂的黑夜之中,除去他们有些局促的呼吸声外,忽然又多了好几道参差不齐的脚步,从他们身后传来。 它们节奏不一,一脚轻一脚重,正密集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前进,声音从很远的地方蔓延。 林珊脸色白了白,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好像数量不少。”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去路。 虞冷回过神:“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在路上,虞冷已经简单把目前推出的结论和所有人说了一遍,所以到达小广场之后,大家的第一任务就是寻找孙晓明途径这里的痕迹,争取尽快找到张广才夫妻活体献祭的位置。 第52章 阴风刺骨,视野漆黑。 手电筒微弱的光亮只能勉强保证队伍不偏离方向,但可见度非常有限,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光源的环境里只能勉强看到几米内的情况,而且还模模糊糊的。 安湘有些近视,本来在光线稍低的地方就看不清东西,现在黑暗的环境使情况更糟,她需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 小路上窸窸窣窣的脚步越来越清晰,那些不明生物步速稳定,正缓缓朝这里逼近,不出意外最多再过去二十分钟就要到了。 而这里的二十分钟,也就只能算现实中的四五分钟。 时间非常紧迫,推演线几乎已经给他们提前开启了最后的倒计时。 很明显,如果他们没能在那群东西抵达这里之前完成任务,那么等待他们的结局即将会非常凄惨。 虞冷心跳加速,听着那些瘆人的脚步不自觉地也有些紧绷。 不过,既然最后的倒计时机制已经提前触发,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现在的方向其实是正确的,只要找到张广才夫妻活体献祭的位置并取下祭品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虞冷敛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加快语速道:“大家各自分头行动,尽可能寻找张广才夫妻活体献祭的位置。” 六个人一瞬间分散开,刘志和陈建光径直往下走去了更远的坟地方向,剩下四个人在小广场周围探寻。 几分钟过去,她们一无所获。 所有的一切都和白天看起来一模一样,除了地面上的泥土已经变得湿哒哒,表面最稀的一层有些接近非牛顿流体,出现形变也很快就会融成平面,找不出丝毫孙晓明曾途经这里的痕迹,他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没有提示,就说明只能盲找。 事态愈发胶着,又过了一会,他们开始浮躁了。 他们在所有可能藏有东西的地方翻来覆去,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十几分钟过去,小路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近到仿佛已经和他们待在一个空间内。 陈建光和刘志的身影出现在夜色里。 陈建光表情阴沉地摇摇头:“我们没时间把所有的坟都刨一遍,只能简单观察个别,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密密麻麻的坟包实在是太多,数都数不清。 如果活体献祭的位置真的是坟地,那完全就类似于纯靠运气拆盲盒,规定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把每一个坟包都详细检查一遍,于是又面临死局。 真的是一个无法逆转的死局么? 虞冷松开手里刚捡起来的石头,忽然停住动作,转身回望。 小路的方向仍然黑漆漆的,什么东西都看不清,然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啪嗒”脚步却愈发响亮,仿佛就在耳边。 手电筒光照的可见度有限,他们只能听声音判断位置,现在那些东西很可能已经出现在小路的尽头,就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只是他们还未发觉。 如同一只在黑暗里迷失了方向的羔羊,全然不知猎人已经从身后逼近,等后知后觉意识到危险时,已然太晚。 来不及了,这次真的要来不及了。 虞冷眉头紧蹙,胸腔之下不受控制的心跳声发出震鸣,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死亡的气息离她很近。 林珊心素质比之前好了许多,哪怕她此时此刻已经脸色苍白,满头虚汗,仍然强装镇定地翻找着墙壁上的爬山虎。 但林珊没敢回头,生怕自己看见什么更为恐怖的场景。 她手指颤抖,病急乱投医,盲目地将满墙的爬山虎一个一个掀起来,时不时还会有栖息在叶片之下的漆黑小虫被惊扰到,飞快地从她的手指间穿梭而过,头上延伸出两只摇头摆尾的细长触角。 向来沉稳的陈明艳也罕见地有些慌:“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安湘格外平静地关掉了手电筒,面如死灰:“人必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既然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局面,我决定在自己死亡之前给世界留下一封惊天泣地的遗书。” 没有进展,任务没有丝毫进展。他们紧绷着精神翻找太久,根本没发现任何一个位置有异样,眼下除了放弃,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几乎已经踏进死局的时刻,在死亡即将降临之际,安湘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齐耳短发,竟显得无比坦然。 她声音轻微地发着抖,这是人对于死亡先天的恐惧,但她的表情很平静,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字,一边说:“就是希望那些东西能给我一个痛快。我应该没和你们提过,我的痛觉天生比别人灵敏,哪怕是手指不小心划伤一个小口都会比其他人疼痛无数倍,死没关系,只要死前别让我痛苦太久就行。” 有人正慌慌张张毫无头绪地四处翻找,有人已经平和地接受了命运,开始给自己写遗书。 虞冷心乱如麻,站在原地仿佛被定格,乌黑的高马尾长发随着徐徐吹过的风缓慢飘动。 她轻咬下唇,安静地闭了闭眼,绞尽脑汁在脑海中思考推演线是否还给了他们别的提示。 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落下。 真的是一个死局? 真的是让他们在有限的时间内随意盲找? 张广才夫妻活体献祭的地方最可能在哪,推演线真的没有给他们任何提示么? 第53章 千丝万缕的线索仿佛正一层层抽丝剥茧,脑海里有无数条代表信息的银白丝线,正逐渐汇聚,拧成一团,对准一个极其细微的孔。 第一晚,她在张广才家发现了一本至关重要的日记,由此很多线索都是围绕张广才家展开,村里里发生的怪事也能随着日记里的日期一天天连接起来。 第二天,她们发现了提示线索的木雕,所以晚上她们选择对绵羊下手,成功剖开了绵羊肚子,发现了另外一个明显提示性的线索木雕。 进展到这,丝线开始进入没有方向的死结。 木雕让他们找到祭品,可是目前为止他们根本没发现活体献祭的具体位置。 张广才夫妻的位置还可能和什么有关? 虞冷胸口起伏,将最近发生的所有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对了,孙晓明忽然出现在小路里,他前往的位置很可能就是活体献祭的地方! 虞冷猛地睁开眼睛,与此同时,那些脚步声几乎已经近到了他们眼前。 刘志手忙脚乱,慌乱中连忙将手电筒的方向对准声音传来的位置,终于在下一秒看清了正朝他们逼近的东西。 全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竖起来,刘志忍不住发出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是那九只绵羊!!” 前两晚,每个小时只会出现一只狂暴绵羊。 而在推演线的最后阶段,像是触发了一个结尾冲刺的保护机制,九只绵羊此刻已经全部进入狂暴模式。 走在最前面的那两只绵羊脸上,还长着孔篮和疯子两人血淋淋的人脸,浑身血红臃肿的毛发隐在黑暗中,迟缓地抖动着羊身。 而它们身后的夹缝里,已经挤满其他绵羊紧挨过来的红色毛发,场面异常毛骨悚然。 陈建光咬紧牙,终于本性毕露,死死地盯着虞冷,急不可耐道:“我这么相信你,你倒是赶紧想想办法啊!!” 听见这话,林珊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看了一眼明显在沉浸思考的虞冷,直接怒不可遏地帮她怼了回去:“没看见她已经在想了吗,你催什么催啊,就你一个人着急?!” 陈建光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挨骂这一天,火气如煤气罐瞬间被点燃:“你他妈……” 虞冷忽然出声:“别吵!” 众人瞬间安静,目光齐齐看向她。 尤其是陈建光,几乎一瞬间屏息凝神等待她说话,目光充满期待与哀求。 虽然只是一个新人,虽然这两天两夜就是虞冷迄今为止对推演线的所有经验,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少女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虞冷深吸了口气,抬眼道:“我知道张广才夫妻活体献祭的地方在哪了。” 第26章 杀戮绵羊(二十四) 你的死期到了。…… 除了目的地可能相同, 孙晓明和张广才夫妻之间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关联点—— 他们都拥有一模一样的红绳子。 一开始,虞冷根据孙晓明的死状猜测他是被红绳子硬生生勒死的,由此推测张广才夫妻很可能也使用红绳子勒死了别人, 或者勒死了他们自己。 但假如不是勒死的呢? 有没有可能是吊死的? 能藏匿尸体的地方不多,几乎都被他们找了个遍, 除了一个地方——那棵繁茂翠绿的老榆树。 而那颗榆树,刚好是一个上.吊的绝佳地点。 这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了。 虞冷隐隐对这个答案有几分把握, 到现在为止他们把广场附近都搜寻遍了,唯独没有仔细探索这棵老榆树。 它太高,同时太过枝繁叶茂, 密密麻麻的翠绿叶片像一层网罩将整体的枝条树干包裹住, 只站在树底下仰头观望的话,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但越是如此,虞冷就越坚定自己内心的猜测,谜底很可能就在树上。 事不宜迟,虞冷看向陈建光, 飞快地说:“我们现在需要你的梯子,麻烦你帮忙把梯子支在树下面。” 陈建光一愣,下意识反问:“你想干什么?” 他傻站着纹丝不动。 虞冷:“按照我说的做。” 绵羊已经逐渐逼近, 马上就要到他们眼前。千钧一发之际,哪还有多余时间给他们事无巨细地解释到位。 等她解释完,很可能没来得及行动就已经命丧羊口。 同样是被骂, 但陈建光在虞冷面前就不敢反驳。即使不知道对方的意图, 也只有乖乖照做的份儿。 毕竟, 眼下自己这条珍惜的小命正掌握在别人手里。 陈建光憋黑一张脸,表情阴沉,闷不作声地把梯子取出来放到树底下。 梯子顶端刚刚好穿进树叶, 只要爬上去就能看清树里的景象。 听着身后令人毛骨悚然的绵羊脚步,林珊硬着头皮问:“下一步怎么做?” 虞冷没回答,视线飞快地在其他人身上扫过。所有幸存者里个子最高的人是陈明艳,目测至少一米七左右。 虞冷说:“明艳姐,现在需要你帮个忙,爬到梯子上面看看榆树叶里是不是藏着什么。” 陈明艳不假思索地点头:“好!” 这时候刘志忽然自告奋勇:“让我上吧,我不怕危险。” 第54章 虞冷无情地说:“你太矮了。” 刘志也就长得还算壮实,身上有点肌肉块头。但他现在脚上穿着厚底运动鞋,身高刚和一米六五的她勉强平齐。 谁给他的自信主动请缨去代替一米七以上的陈明艳,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陈明艳不带丝毫犹豫地顺着梯子爬上去,她的动作很敏捷,几秒后就到了梯子顶端。 刘志顿觉难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牵强地解释:“我也有一米七……” 本来时间紧迫就烦,虞冷不爱搭腔,心里腹诽,他要是穿个高跟鞋,再垫俩增高鞋垫,没准真能够上一米七的个头。 此时,陈明艳已经费力地把上半身挤进茂密的叶片里。 她点开手电筒,抬手往前一照。 光线亮起的瞬间,一张青紫恐怖的脸忽然贴了上来! 那张脸就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几乎是脸对脸! 难以形容的腥臭直扑面,陈明艳瞳孔骤缩,一阵反胃作呕。 几秒间,尸体慢慢悠悠荡了回去。 陈明艳脸色苍白,愣愣地盯着眼前这幕骇然的场景,缓了好半天。 茂密翠绿的叶片里,竟然藏匿着三具悬挂在树之间的腐烂干尸。 其中两具全然陌生,但陈明艳一眼认出,离她最近的那具尸体正是昨天还见过一次面的孙晓明。 陈明艳强压下恐惧,开始认真观察。 三具干尸死状相同,脸色青紫铅灰,身上表皮已经皱巴巴地萎缩,无数道堆叠起来的皮肤蜿蜒扭曲,如同久经风吹日晒被硬生生沥干水分的风干肠。 没有眼睛,脸型上圆下尖,五官扭曲变形,鼻骨之上挂着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像被鬼怪吸干了魂魄精气,看起来分外瘆人。 往后看,三条细长的红绳子紧紧地系在树干上,绕过干尸的脖颈,牢牢地将它们三个吊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风的原因。它们干瘪青紫的下肢还在半空中荡啊荡,脚板旋转,毫无章法,甚至每隔几秒两具尸体的脚还会撞到一起,发出轻微的“啪叽”声。 啪叽。 啪叽。 有点像两本书轻微扣在一起发出的声音,音量不大,却响得很频繁,对听者而言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 陈明艳心跳过速,已经开始感觉眼前阵阵发黑,视野模糊。 她扶着枝条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牙齿打颤。 这一刻,她忽然忘记了自己现在在哪,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直到树下传来虞冷的声音,猛然将陈明艳扯回现实:“明艳姐!” 安湘跟着喊:“明艳姐,你快说话呀,上面什么情况!” 没听到陈明艳的应答,虞冷猜测,陈明艳十有八九目睹了恐怖的场景,所以一瞬间精神陷入剧烈起伏波动,激发了大脑宕机的保护机制。 虞冷有过相同的感受,在她误以为蹲在那的疯子是一只长着人脸的猴子之后。 陈明艳身体颤了颤,猛地回过神,视线又落回面前的几具尸体。 好可怕。 刚才有一瞬间,她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短暂陷进失忆和恍惚,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飞速好心情,陈明艳连忙提高音量传递信息:“树上有三具吊死的尸体,孙晓明也在里面!” 果然,虞冷心中一喜。 她没有猜错,张广才夫妻活体献祭了他们自己。 那么祭品——就是树上那几具尸体! 与此同时,绵羊的羊蹄声已经近在咫尺。刘志和陈建光两人心惊胆战地往前跑了十几米,都担心自己成为第一个惨遭啃食的倒霉蛋。 虞冷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说一点都不害怕是假的,现在身后那九只绵羊都处于狂暴状态,杀死他们太轻而易举。 她深吸了口气,大脑飞快转动,继续下指令:“明艳姐,想办法把那三具尸体从树上摘下来!速度要快!” 没办法,即使下一秒就可能葬身羊腹,也要继续硬着头皮做任务。 只要任务没做完,那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一听到指令,陈明艳就立马开始行动。 她已经清楚地听见树下传来的绵羊脚步声,深知其余几个队友已经身处险境,所有人都在指望她一个人。 事情很棘手,那三条红绳子在树上打的是死结。 陈明艳下半身站在梯子上,一边保持平衡一边努力伸出手去够,只能勉强触碰到最外面那条吊着孙晓明的绳子,里面两具需要她爬树钻进去才能解开。 虞冷一瞬间也意识到问题,徒手硬解太浪费时间。 她马上想到陈建光那把锋利的菜刀,用菜刀割开绳子肯定比手动更快。 然而虞冷扭头一找人,发现陈建光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 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虞冷胸口发抖,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遇见脑子有病的人总是很难保持高素质。 不知道他们两个跑哪去了,虞冷只能一边给陈建光发消息让他回来,一边想别的办法。 手电筒的光照中,为首那两只人脸绵羊已经能够看清轮廓。 第55章 于是树下的三个人不得不开始调整位置,走动起来,以免被绵羊追上。 几分钟过去,孙晓明的尸体砰地一声从树上砸下,只几秒间就被发疯的绵羊吞没。 刚解开第一条绳子,陈明艳的手指被粗糙的红绳子磨得起泡发疼。她来不及休息,将身子探出一些,扒住树干,开始靠近第二具干尸。 万幸的是,这条绳子没有刚才那么难解,虽然死结但绑得很松,不到三分钟就解开了。 第二具尸体砰然坠下,再次被绵羊吞没。 林珊发现要点:“绵羊在吃尸体的时候好像不会攻击我们。” 安湘盯着不远处的羊群,胆战心惊地说:“但是这群饿死鬼吃得很快,不到两分钟就能吃完一具尸体,吃完马上就要来追我们了!” 这时,陈明艳忽然从树上探出头说:“需要一个人上来帮我一下,最后一具尸体绑得太紧了!” 林珊咽着唾沫,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刚才捡的木棍:“虞冷,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和安湘就行。” 安湘点头:“放心!” 虞冷也不犹豫,飞快地绕过羊群,顺梯子爬了上去。 她小心地扶着树干钻进叶片,缓缓靠近陈明艳所在的方向,终于看清问题所在。 最后这条红绳子绑在一根极其粗壮的树干上,绳结连续系了两次,徒手解开的难度进一步升级。 陈明艳叹了口气:“系太紧了,根本解不开。” 虞冷:“没事儿,你已经很厉害了。我们换下位置,我想凑近观察一下这条树干。” 两人交换了位置,虞冷一手扶着旁边的粗树枝,一手拿着手电筒,认真地观察起这根树干上诡异细密的纹。 她发现了端倪。 有一条碎裂的纹路,正好顺着绳子下坠的那条线延伸开来。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这根树干直接折断? 虞冷绞尽脑汁,忽然回想起自己除了那把钢尺,身上还有其他工具。 第一晚寻找线索的时候,除了那本日记,她还在柜子里找到了一根螺丝刀和几枚钉子。 拿出那些工具,虞冷对准树干上那条裂缝,动作利落地将那几枚钉子钉进去。 第一枚。 第二枚。 随着异物的逐渐深入,树干的裂缝开始有了撕裂的痕迹。 同时,树下传来急促的奔跑和追逐声,为了躲避绵羊追击,林珊和安湘迫不得已跑了起来。 绵羊已经吃完那两具尸体,转而对视野范围内的猎物发起攻击。但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袭击树上两人的迹象。 意识到这点,虞冷迅速朝她们喊道:“快上树!” 绵羊不会上树,攻击不到高处的猎物。 听见虞冷的话,两个人绕着小广场溜了一圈,找机会赶忙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只差一步,绵羊气急败坏,开始撞击树下的梯子,还在梯子上的安湘见状连忙抬脚爬上树。 绵羊彻底束手无策,在树下对着她们发出低吼警告,最前面那两只人脸绵羊竟然还发怒似的吊起眉梢,嘴里不停地往下流涎水。 虞冷无暇分神关注其他,咬着牙将最后一枚钉子钉进了裂缝。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 绑着绳子的那根树干瞬间连根折断,带着那具荡来荡去的尸体,砰地一声砸了下去! 干尸瞬间被绵羊群吞没,寂静的黑夜里骤然响起骨头被扯裂的闷响。 祭品终于全部被取下,任务完成。 虞冷不敢松气,紧张地等待接下来的变动。 “铛——!” 连绵不绝的钟声骤然在空中响起。 陈明艳眼睛一亮:“完成推演线的任务才会出现钟声,我们成功了,离开绵羊村的出口应该已经出现了!” 最外侧的安湘最先发现异样:“树下出现了一道透明门!” 林珊喜不自胜:“就是那道门,只要穿过去就能离开这里!” 此时此刻,绵羊群正专心啃食着地上的干尸,注意力没放在这边。 那扇生门离它们有一段距离,暂时还很安全,短时间内跑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胜利就在眼前。 她们一个接一个轻手轻脚地爬下梯子,落地之后飞快地冲向那道门。 虞冷又在最后一个。 前面的陈明艳已经一脚踏进那扇门,转瞬间消失在原地,她也马上就要够到门的边缘! 就在这时,虞冷听到身后有人歇斯底里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虞冷没有回头,脚下生风,竭尽全力地奔向生门! 然而就在即将进入那扇门的一瞬间,她的腿上忽然多了一道重力! 砰! 不知从哪出现的刘志忽然从侧面飞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将她从门内扯了出来,目光怨毒道:“陈哥你先走!这死丫头今天别想离开这!” 意外来得措不及防。 虞冷视线短暂模糊一瞬,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膝盖硌到了地上凸起的石块,钻心的疼痛从一个尖锐的点逐渐蔓延。 原来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离开。 他们就藏在不远处,安静地等着她们完成任务,坐收渔翁之利! 第56章 虞冷脑袋发昏,胳膊死死支撑着地面,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可是刘志手劲太大,粗糙的手指紧紧握住了她的后腿,让她根本站不起来,甚至下肢动弹不得。 抬起头,陈建光表情狰狞地提着那把菜刀缓步逼近。 他笑得阴冷,一字一句地说:“虞冷,你的死期到了。” 第27章 杀戮绵羊(二十五) 永远杯弓蛇影。…… 不远处, 是疯狂撕扯干尸的绵羊群。 脚下有人面目狰狞,牢牢抓着自己的双腿。 与此同时,手持菜刀的陈建光正一步步缓慢走近, 一脸扭曲地说要杀了她。 所有惊险刺激的buff直接叠满,恐惧紧张之余, 虞冷甚至觉得有几分荒诞可笑。 为了杀掉自己,这两个人竟如此大费周章。 见虞冷已经没有反抗的意思, 刘志冷哼一声,高高在上地睨着她,大发慈悲地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虞冷摇摇头, 温吞回答:“没有。” 语毕, 她礼尚往来地问:“你呢?有什么遗言吗?” 刘志:“?” 虞冷:“我猜猜,你的遗言应该是希望下辈子长到一米七吧。” 刘志暴怒,脸一会红一会紫,掐着虞冷的手指逐渐加大力度。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虞冷忍着痛, 没再说话。 她不动声色的同时,暗暗观察着刘志身后的那群绵羊。有几只已经意犹未尽地从羊群中挤出身体,断肢从它们口中垂下, 随着咀嚼的幅度缓慢颤动。 看样子,干尸已经快被吃完了。 吃完嘴里的食物,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们了。 虞冷收回目光, 开始轻轻尝试着活动自己的小腿。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没再反抗, 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刘志逐渐降低了警惕性,也可能单纯是因为他累了,他手上的力度稍微放松了一些。 被他紧握的位置没有刚才那么酸胀, 但还是没有移动的空间。 十几秒过去,陈建光走到虞冷跟前。 虞冷抬眼望着他,面上故作镇定,实则心脏瞬间悬起。 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善茬,甚至比刘志要心狠手辣得多,手里八成握着不少人命。 如果他此时二话不说,直接将手里的菜刀劈下来,那虞冷将毫无转圜的余地,小命直接葬送在这。 最煎熬最困难的推演线阶段都已经活着挺过去,没曾想竟然栽在了其他幸存者手上。 此时此刻,虞冷心里只涌起一种念头,那就是后悔。 后悔明明许多次都已经站在陈建光身后,却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直接一钢尺捅死他,给了他们对自己下手的可乘之机。 明知道这两人自私恶毒,明知道他们心底绝对会对自己不服不忿,因此记恨。 虞冷对此早有心准备,却以为他们最起码在所有人活着离开推演线以后才会动手。 她实在高估了他们。 居高临下地站在虞冷面前,陈建光唇角扯起一丝阴冷和轻蔑的笑,刻意报复她似的,又将第一天白天他说过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把衣服脱了。” 生门已开,现在虞冷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也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除了那张年轻漂亮的脸。 来到废土以后,陈建光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所以下手之前,陈建光打量着虞冷的脸蛋,忽然觉得就这么让她死了怪可惜的。 场面一时安静。 陈建光投来的目光缓慢地上下打量她,带着明显的侵略性,不怀好意,像在打量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 虞冷心里顿时溢出一股反胃感。 她对这种目光很熟悉。 之前去做家教兼职的时候,那家的男主人,也就是她学生的爸爸,也会在女主人去上班的时候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直到某天下课之后,男主人忽然将她堵在学生卧室,当着孩子的面开始无所顾忌地动手动脚。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虞冷原本想忍让,奈何被牢牢攥住了手腕。最后她实在没忍住,直接一脚踹向了对方的要害。 随着男主人痛苦万分地捂裆倒地,虞冷也由此彻底结束了自己的家教生涯。 而眼下这么漆黑恐怖的环境,身后不远处就是那群凶猛残暴的绵羊,被分食的干尸留下一地残肢断臂。 陈建光满脑子仍然只有那点恶心的动物本能,露出一口因为常年抽烟而被尼古丁熏黄发烂的牙,朝她低笑。 虞冷一言不发,实际上她的忍耐程度已经到了边界,被陈建光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皮肤表面好像有无数蚂蚁在爬。 强忍着不适,她的目光透过刘志看向身后那群绵羊。 此时此刻,为首的那两只人脸绵羊已经抬起头,将脑袋扭转过来,对准他们所在的方向,隐隐有了发起进攻的趋势。 小羊啊小羊,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陈建光和刘志的注意力目前全放在她这边,这两个傻缺以为生门打开就已经万事大吉,全然不知真正的危险其实还没有离开。 在两道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下,虞冷调整了一下撑地的姿势,从地上直坐起来。 第57章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指,落在了衣服拉链的位置。 终于妥协了吗? 刘志眼神一亮,难以抑制地吞咽着自己的口水,期待着女孩快点将拉链拉下。 此刻在他们眼中,虞冷身上的外套仿佛是一枚珍珠蚌的外壳。 他们期待着珍珠蚌可以迎接他们的窥探而亲手打开自己的保护壳,将最柔软最诱人的部分主动呈上。 这枚珍珠蚌之前高不可攀,牙尖嘴利,转眼却沦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任他们宰割,这是一个多么舒爽的故事结尾。 刷——! 虞冷毫不迟疑,直接将拉链一拉到底。 当时因为正窝在家里准备睡觉,所以她运动服里只套了一件藕荷色的单薄睡衣。 是一件舒适贴身的长袖,领口位置很高,并不暴露,但耐不住她纤瘦的身形还是若隐若现。 他们眼睛看直,甚至忘记了说话,下移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她脖颈以下的部分。 每一寸目光都那么恶心,散发着一股无形的臭味,令人反胃作呕。 见虞冷忽然停下动作,陈建光眼睛半眯,警告般抬了抬手中的菜刀:“继续啊。” 刘志紧跟着附和:“如果给我们看高兴了,没准还能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 然而虞冷忽然扯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她笑得很好看,夜色中衬得皮肤更白,漆黑的发丝自脸颊两边垂下,看起来像是一块脆弱的玉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刘志无端觉得这个笑容让他的脊背发凉。 虞冷微笑着问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还有什么遗言吗?现在许愿一米七的身高兴许还来得及。” 刘志愣住,没头没脑的。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的少女脸色骤变,猛地从衣服里抽出一把钢尺,抬手落下,毫不犹豫地狠狠插.进他的肩膀之中! 噗嗤一声! 钢尺直直刺穿他的血肉! 钻心疼痛瞬间袭遍全身,刘志下意识松开手,摔倒尖叫:“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敢捅我!你竟然敢捅我?!” “不止敢,我还敢捅第二下呢。” 虞冷看准时机,将钢尺拔出,又噗嗤一声猛地插.入刘志另一边肩膀,然后强忍着膝盖传来的尖锐疼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陈建光没料到事情忽然迎来惊天反转。 等他回过神来时,虞冷已经跑到安全距离,停在生门前,她没有马上进入那道门。 虞冷轻轻喘着气,紧张刺激的心情还没退去,仍觉后怕。 幸好没人注意,她身上的运动服外套是双面的,可以正反两穿。 为了不引人注目,虞冷一直把钢尺放在里面那层的口袋里,每次要取用,都需要先把衣服拉链拉下来。 刚才当着他们两人的面,拉衣服拉链的动作太突兀,容易让人起疑。 虞冷正因为自己没机会掏出武器而一筹莫展,没想到下一秒陈建光就命令她把衣服脱掉。 如有神助。 虞冷看着他们,脊背挺得很直,手中紧攥的钢尺末端啪嗒啪嗒地往下滴着血。 她看着刘志捂着肩膀在地上拼命打滚的场景,咧嘴笑了,露出的小白牙整齐好看。 “怎么叫得声音那么小啊?” 虞冷煞有介事地掏了掏耳朵,一抬头,和满脸阴沉的陈建光对上眼,幽幽问道:“刚才不是狗叫得挺、大、声的么?” 陈建光脸色黑得要滴水,声音怒不可遏:“你有武器?你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虞冷眨眨眼,没有否认。 原本只想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跟着队伍做任务,然后从推演线里离开,虞冷很怕主动招惹是非,被人记恨。 却不曾想,遇到的这帮人全是废物。 虞冷是一个把命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人。 她从小在苦楚里长大,如同无所依靠的浮萍,在烂掉的土壤里挣扎着生根发芽,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活到现在。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是她自己,最能依赖的人是她自己,最关心她的人是她自己,她只有她自己。 所以敢对她下手无所谓,记恨她也没关系。 但只要虞冷还有一口气在,没死成,那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咬牙反击,让那个试图中伤她的人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永远忌惮,永远后悔莫及,永远杯弓蛇影。 虞冷没什么情绪地盯着陈建光,之前那抹慌张无措的神色已经全然不在。 她垂下眼,目光扫过因为疼痛而满头大汗的刘志,轻轻挤出一声嘲弄的嗤笑。 色字当头一把刀,这句话果然不错。 现在,这把刀已经化成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刺入了他的皮肤血肉,转化为痛不欲生的嘶吼哀嚎,一定令他永世难忘。 “好好享受吧。” 虞冷平静地说:“被当成猎物是什么滋味。” 说完,她转过身,不假思索地踏进那扇透明门,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陈建光错愕地收回目光,地上的刘志仍在痛苦万分地打着滚,血流如注,顺着他捂住伤口的指缝流出来,淌了一地。 第58章 “陈哥我好疼啊!你救救我!你想办法救救我啊啊啊!” 陈建光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他又听见了熟悉的羊蹄声,不远处的绵羊已经黑压压地朝他们逼近! 生门距离他们不过五米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可刘志在地上翻来覆去,似乎连正常站立都困难。 他哀嚎着,朝陈建光爬过去:“陈哥!陈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陈建光盯着他,沉默半晌,忽然问:“门就在那,你能自己爬过去么?” 刘志大脑一空。 下一秒,陈建光竟然抬腿越过了他的身体,径直朝那扇生门走去。 陈建光这是要放弃他? 这怎么能行?! 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刘志强忍剧痛,猛地前扑一步,死死抱住陈建光的腿! “陈哥!我是你的队友,你不能放弃我!我站不起来,动不了了,你赶紧想想办法带我一起走!求你了,求求你了!” 然而陈建光满脸阴翳地抽出腿,猛地一脚踹在了刘志身上:“滚,要死别拉上我一起!” 说完,陈建光转身踏进生门,头也没回。 而刘志瞳孔猛缩,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扑上来的绵羊咬穿了脖子。 再无生气。 第28章 废土篇01 双头人。【补充绵羊村推演…… 窗外灰蒙蒙的, 漆黑不见底,像是起了雾。 张广才的妻子忧心忡忡地关上窗户,对丈夫说:“今晚别出门了吧, 最近不太平。” 张广才坐在椅子上,垂头抽着旱烟。 细长的烟卷夹在他两指之间, 火星快烧到嘴边,吧嗒吧嗒响。 张广才抬头往炕上看了一眼, 白嫩的婴儿睡在襁褓之中,正含着自己的指头,睡得十分香甜。 怕惊扰到自己的儿子天佑, 张广才将声音压低说:“没想出去。” 现在村子里的这个情况, 大晚上敢离开家门一步,除非他们活够了。 张广才面庞黝黑,胡茬已经许久未刮,看起来十分憔悴。 妻子拉过椅子坐到张广才旁边,满脸愁容地说:“家里那头老羊看样子快病死了, 我今天早上过去看,嘴里全是白沫,再这样下去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说着说着, 妻子掩面啜泣起来。 自从村子开始频繁出事,她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偶尔睡着了, 也会因为做噩梦满身大汗地惊醒。 在梦里, 她总是看见一群长着人脸的红色绵羊, 在小路上朝他们家走来,令人毛骨悚然。 更为恐怖的是,那一张张人脸都是邻里邻居的熟悉面孔。 它们表情木讷而狰狞, 彻底变成了一群流着腥臭涎水的怪物,獠牙尖锐锋利。 妻子抽噎道:“而且你听说了么,小萍半夜悄悄离开村子,想离开这儿,结果第二天死在村口,整个身体都是碎的,东一块西一块……” 张广才看了儿子一眼,提醒道:“好了,别哭了,我会想办法,别把我们天佑吵醒了。” 妻子说:“还能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没看明白?是那些死去的绵羊在报复我们村子,我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对抗!” “早知道当初就阻止那个人杀羊了,要不是我们杀羊,村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当初当初,说当初有什么用,事情不是已经这样了。” 张广才声音沙哑,又把烟屁股放在嘴里狠狠吧嗒两下,随手丢到地上。 妻子叹了口气,把烟屁股从地上捡起来,扔进柜子旁边的桶里:“说几次了,别随地乱扔。” 张广才冷笑:“命都快没了,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这几天死的人越来越多,村里健康的绵羊越来越少,没准厄运下一个就会降临到他们头上。 绵羊村原本并不是这样的。 若干年前,村子虽然贫瘠,但村民们淳朴憨厚,平时吃饭也要聚在一起,日子穷苦,但也还算有滋有味。 直到一群踏进村庄的绵羊出现,村子彻底天翻地覆。 这些绵羊的毛发纯洁无瑕,厚而蓬松,可以和天上的白云相媲美,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么干净漂亮的羊毛。 而且令人震惊的是,繁衍出来的羊羔甚至更漂亮。 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富贵。 逐渐,村子越来越繁华,村民的生活也越来越好。 饭桌上从前甚至看不到油水,养了羊以后,吃腻大鱼大肉,偶尔才换几道清淡的菜。 村民们对自己饲养的绵羊十分敬重。 虽然贩卖羊毛和羊羔,但从来不会在村子里溅上一滴羊血。 正是因为这群绵羊,他们才能有今天这样幸福的生活。 绵羊就是他们村子的守护神,上天看他们村子太苦,才派这些绵羊来拯救他们。 没有绵羊,怎么会有绵羊村的今天呢。 然而这和平繁荣的局面,终究被一道飞溅的羊血撕得粉碎。 那是一个见过大世面,最后不甘于打工,刚回村的知识分子。 他把所有村民都叫到广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宰杀了一只绵羊。鲜红的羊血霎时间飞溅出来,离得近的村民衣服上多多少少都被喷上了几滴。 第59章 有人骇然地问:“你干什么?” 知识分子笑着说:“你们知道么,那些城里的屠夫靠着我们村卖出去的绵羊早已赚得钵满盆满,羊肉利润是羊毛的十倍还多!而我们,明明有这么珍贵的资源,却不懂得好好利用。” 十倍利润,实在太诱人,在场的所有村民脸上都浮现出有些动容的表情。 准备阻止他杀羊的村长,也慢吞吞把腿收了回来,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村子可以更富裕,甚至变为先进村。大家就是太善良太实在了,不忍心做羊肉买卖,可是善良有什么用呢?善良没办法当饭吃。城里的屠夫靠我们村子的羊肉变成了大富翁,而我们却还住着这些可怜的小土房。别人只认识绵羊村出去的绵羊,可是有谁关心我们绵羊村呢?” 知识分子眼神一狠:“既然没人开创这个先例,那恶人就由我先当。” 说罢,他一砍刀下去,生生剁掉了一颗羊头。 血淋淋的羊头从案板上骨碌下来,顺着斜坡,一直掉到村长脚边。 村长低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开。 他的喉咙滚动两下,问道:“怎么做?” - 屋子里只亮着一盏油灯,大部分角落都黑漆漆的。 妻子的话打断了张广才的回忆。 “家里那只快死了的老羊,你赶紧想想办法吧。” 张广才回过神,脸上的表情被阴影盖住。 喉腔里还有残留的烟味,经久不散。 他眼神一沉,说:“我知道了,没有人比我们儿子更重要。” 同样的事情既然之前做过一次,自然就不会惧怕再做第二次。 第二天凌晨,张广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院子里那三只消失的绵羊,如今已经回到羊圈,低头木然地吃着草。 唯一有些区别的是,它们又自相残杀过,草里全是红褐色的血。 病入膏肓的老羊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脑袋不动,身体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快要不行了。 张广才深知留给他实行计划的时间所剩不多,如果今天没能成功,他们恐怕没有第二次机会。 这只老羊很难撑到明天。 村子的清晨很冷,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味,还混杂着一丝古怪的腥味。 路过老刘家的时候,张广才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老刘孑然一身,是个脾气很大的老光棍,前几天刚死。 听说身体被莫名其妙分了尸,身体在炕上,头挂在门口。 张广才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还能看见地上刺目的血迹。 对不住了,老刘。 张广才默念了几句,目光继续挨家挨户地寻觅。 这次他的目标是那个姓丁的光棍,他家只有他自己。 然而,就在经过某扇门前的时候。 张广才的脚步倏地定住。 因为有一只绵羊就站在门口,看起来是一只未长大的小羊羔。 张广才看着这只羊的时候,羊的眼睛同样也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张广才。 张广才没有马上行动。 他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整个人像被放在油锅里烹煮,煎熬万分。 这家一共有四口人。 那对双胞胎年纪还小,平时见到人会主动问好,很有礼貌。 一人一羊安静对峙着。 张广才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迈开腿,决定往下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他就愣住了。 往常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老丁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起得这么早,正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抽烟。 这条路是下不去了。 实在没了法子,张广才只能转身,咬牙抱起那只小羊羔跑起来。 小羊羔十分温顺,一动不动地被他抱在怀里,还把脑袋搭在他的胳膊上,像是早就知道张广才为什么而来。 回到家以后,张广才将那只老羊处死,把羊尸丢进土里埋好,又把刚偷回来的小羊羔塞进了羊圈。 这样羊圈里就有三只年轻的羊了,最起码还能撑一段时间。 这天晚上,张广才再度失眠。 有几分钟,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没睡好产生了幻觉,竟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天亮以后,张广才从村长口中得知了四口之家的死讯,无一人生还。 送走村长,张广才的心狂跳不止。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竟然哆嗦着。 他一边安慰自己妻儿没事就好,一边忐忑地打开羊圈,想看到那三只绵羊好好的,能安心一些。 然而张广才一瞬间愣在原地,浑身发颤。 昨天那只刚抱回来的羊羔此刻已经奄奄一息,躺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浑身伤口,毛发被鲜血染红,打结成一团。 而另外两只成年公羊,无动于衷地吃着草,嘴边的毛发染上了暗红色。 之前那只老羊被它们欺负,现在刚抱回来的羊羔竟然也差点被它们咬死。 张广才木然地站在羊圈口,放在门上的那只手哆嗦得越来越厉害,甚至敲出了啪嗒的响声。 他忽然想到,村长家有一只差不多大的公羊。 第60章 - 几天过去,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 天佑不肯睡觉,成宿成宿地啼哭,怎么也停不下来。 张广才表情近乎恍惚地说:“村子里已经快没有羊了。” 比起被羊杀死的人,或许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命要更多。 即使死亡的到来被千方百计地延后,张广才还是清楚地感知到,他们躲不过。 每天晚上,他总能看见一团猩红的影子站在他们窗前,扒着窗户往里看。 妻子头发凌乱,怀里抱着啼哭不止的儿子,没有精力去哄。 她喃喃自语:“能不能结束这一切?到底能不能结束?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非要我们死绝了才能被它们原谅吗?” 漆黑的屋子里,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 隔着一扇窗,他似乎又看见那团诡异的影子站在外面,窥视着屋内的一切。 这是一个怎么也甩不掉的必死诅咒。 诅咒。 张广才一怔。 若干年前,他曾听村里的老一辈讲过一个可怕的传说。 村子里的那棵老榆树是有灵性的,能够庇佑村子安康无恙。 假使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怎么也过不去的坎,可以求榆树替你解决。 而唯一感动榆树的方法,就是“上供”。 于是那个夜晚,村子里多出两道诡异的人影。 人影手里拖着一条长绳,摇摇晃晃往榆树的方向走去。 沙沙。 沙沙。 绳子在地上拖行。 而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一群颜色猩红的绵羊。 【推演结束】 - 虞冷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股不知从哪飘来的,刺鼻难闻的恶臭味。让她差点误以为自己仍身处绵羊村的永夜,没有离开。 她现在在哪?已经从推演线里出来了么? 林珊她们人呢?看样子这里只有她一个。 虞冷没敢轻举妄动,在黑夜中摸到了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亮起,虞冷看见几分钟前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她忽然注意到手机右上角的电量已经从原来的橙红色15%,变成了绿色满格。 虞冷心里有了底,既然手机电量已经自动回满,那她十有八九已经从绵羊村离开了,现在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虞冷点开消息,是陈明艳发来的。 【虞冷,你现在从推演线里离开了么?】 【听我说,新人第一次进入废土后,出生地点是随机的,所以你现在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你已经从第一个推演线出来了,但是危险远远没有解除。】 【废土现在所处于黑夜时间,安全区以外的地方几乎没有人造光源,如果你幸运地出生在安全区附近,那就暂时性命无虞,马上找到幸存者培训基地,门口会有人接应你。但如果你发现所处的环境一片黑暗,那就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黑夜非常危险!我再重复一次,黑夜非常危险!会有无数种恐怖的东西开始活动!不要相信你接下来见到的任何一个人,不要靠近任何一种生物,保护好你自己!你现在尽量想办法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等待天亮,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我之后再和你说!】 【收到请回复。】 虞冷眉心跳了一下,手指缓缓移向屏幕,敲字回复:【收到。】 陈明艳向来冷静镇定,即使在十分恐惧的时候也很少明显地表露出来。 但她现在却给自己发了这么长一段话,甚至使用那么多语气加强的感叹号,虞冷觉得陈明艳仿佛就站在自己旁边,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发出警告。 与此同时,虞冷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既然绵羊村的推演线已经结束,那么她和陈明艳之间基本上就不再有利益合作,属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陌路人关系。 陈明艳完全没必要在意她接下来是死是活,为什么愿意主动告诉她这些? 虞冷一瞬间想到陈建光的队伍。 废土里没有法律条文的制约,也不用受道德层面和社会良俗的约束,秩序估计十分混乱。 为了更好地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大部分幸存者都选择抱团组队,有所依靠,尽可能避免一个人行动。 陈明艳不想她出事,是希望在废土中继续和她组队合作么? 虞冷敛起思绪,决定暂时不再探究这个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想。 更何况从目前为止的相处来看,陈明艳人不错,最起码素质很高,处事谨慎,也很有责任感,如果能和她成为队友不是什么坏事。 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需要一定时间来慢慢摸索适应。如果此时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幸存者主动愿意带她了解规则,哪怕未来有什么需要她帮助的地方,也不失为一种合作共赢。 虞冷沉下心,将目光回归眼前。 眼下还有更棘手的情况等待她处,最起码得先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前往安全区。 陈明艳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她说现在是废土的黑夜时间,黑夜非常危险,甚至为了让虞冷重视起来,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第61章 那就说明,废土也有昼夜交替的规律。 只是黑夜降临之后,这里会出现恐怖的东西,又或者说,隐藏在深处的东西会逐渐在黑暗来临之后开始活动。 屏幕上那点微弱的光源杯水车薪,除此之外,虞冷什么都看不见。 要不是她带了手机,她都会以为自己变成了一个瞎子。 虞冷不确定白天下的废土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和现实世界一样么?也会有天气变换,季节更替,有生存在这里的动植物,有河流有山川有风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她从睁眼到现在,没感受到一丝一毫风的气息? 虞冷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在室内? 某个安全区以外的建筑内。 陈明艳话里提到,安全区以外的地方几乎没有人造光源。 由此判断,这个被称为安全区的地方应该是一个还算稳定的人类栖息活动地。 安全区以外,八成就是未经过开发的危险区域。 虞冷忽然想起一部很久之前看过的影片。 那部影片主要讲的就是天灾来袭,地球上的生物遭遇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在灾难过后,幸存的人类聚集在一起,重新选择了一个还算安全平坦的区域,建立新的人类文明。 而铁丝网之外的世界,植物疯长,动物变异,被感染的人类变成了恶心的怪物,到处是一片天昏地暗的地狱景象。 虞冷面无表情地看下来,觉得那不过是一部平平无奇的灾难科幻片,心里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甚至觉得有几分好笑。 毕竟世界平静地运转这么久,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异象,更别提会有几乎毁灭整个星球的天灾。 当时虞冷还有闲心和朋友吐槽,电影里丧尸怪物的服化道太过草率,白色大直径美瞳直接滑片,假发之下的黑头发还不小心漏了出来。 匆匆看个热闹之后,电脑关闭,大家就又回到各自的工作生活轨道中,没时间再臆想其他。 怨气特别重的时刻,虞冷也萌生过让世界赶紧毁灭的念头,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再上学,以后也不用上班。被迫做不感兴趣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浪费她有限的生命和时间。 人死了以后就可以不用再惦记怎么挣钱,怎么活着,岂不是少了很多烦恼。 然而现在,身处一片死寂的黑暗。 虞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忽然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果然,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之前拥有过的东西,瞧不上的东西,其实是最好的。 相比于眼前这个充满未知恐惧,随时可能丢掉小命的诡异世界,她还是更愿意回到原本那个死气沉沉但平静坦然的生活中去。 最起码是死是活,出门赚钱还是在家待业,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自己选。 虞冷抿唇,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手电筒。 就在这时,通知栏闪烁,陈明艳又给她发了新消息。 陈明艳:【你现在在哪,在安全区吗?】 虞冷回复:【运气没那么好,我在一个很黑的地方,似乎很空旷,但我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环境。】 陈明艳:【你现在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标志物,或者环境有什么特点,我好判断一下你大概在什么位置,离安全区远不远。】 虞冷回了个“好”字。 陈明艳不放心地提醒:【如果出现什么异动,马上关掉光源躲在角落里保持安静!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注意安全!】 虞冷攥紧手机,抬头直视着眼前的黑暗。 短暂迟疑之后,她点开了手电筒。 光线瞬间充斥出来,或许在黑暗中待久了,虞冷有些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 手电筒可见度并不高,但只观察周围环境的话也勉强足够了。 虞冷猜得不错,她的确在一栋密闭建筑内。 眼前的空气里漂浮着肉眼可见的灰尘和不明碎屑,碎屑反重力地缓慢向上浮动着。 虞冷眉头轻蹙,打量起周围。 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一间废弃的病房,离她不远处的位置整齐地摆放了三张病床,病床周围的隔断帘被拉上了一半,所以里面朦朦胧胧,看不清具体什么样。 天花板上趴着几只叫不出名字的红虫子,眼球凸起,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长满倒刺的脚紧紧地吸附在墙壁上。 地面瓷砖已经暗沉发黑,很难看出本色。 虞冷低眸,把自己看到的场景详细给陈明艳描述了一遍。 这会估计在忙,陈明艳没有马上回消息。 等待期间,虞冷皱了皱鼻子,发觉那股恶臭味似乎忽然变浓。 她的视线扫过周围,试图寻找气味的来源。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最远处那张病床的隔断帘摆动得有些奇怪,每隔几秒就会微不可察地膨起一部分,然后又迅速缩下去。 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活动着,时不时会不小心碰撞到隔断帘。 虞冷站在原地,手指发抖,没有走过去看。 因为她不确定帘子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生物。 如果有,万一那生物听觉灵敏,很可能刚听见她的脚步声就忽然袭击过来,到时候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62章 虞冷试探地把手电筒往上抬了抬,光线直照到那边的帘子。 等了几秒,没什么反应。 难道它对光并不敏感? 虞冷低下头接着寻找,发现脚边就放着一个空管注射器。 虞冷纠结着要不要把注射器丢过去,以试验那东西是否会察觉周围的声音变动。 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猛地出现一只手,紧紧地捂上了她的嘴! “嘘,别发出任何声音,跟我来。” 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声。 虞冷渐渐停止反抗,任由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拉着自己。 她们脚步放得很轻,从病房门走出去,离开了这个房间。 走廊上仍然一片漆黑沉寂,那个女人见虞冷没有大声尖叫的意思,慢慢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没有吓到你吧,我很怕你忽然发出声音,所以只能这样带你出来了。” 虞冷摇摇头,同时打量着面前的人。 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孩,看着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 女孩衣服整洁,头发齐齐地挽在白色的护士帽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两颗大葡萄,长得清秀漂亮,很容易让别人对她产生好感。 她自我介绍道:“我叫丁娜,是这里的一名护士。刚才你也看到了,病床上有个东西,不出意外那是一个正在进食的双头人。它们是极其残暴的变异种,嗅觉和听觉灵敏,如果你刚才真的把那个注射器扔过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虞冷捕捉到关键词:“双头人?” “对,就是字面意思,它们是一种人身怪物,由人类变异而来,但是有两颗头,其中一颗头可以隐藏。所以有的双头人很善于伪装,会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来接近其他幸存者。” 解释完,丁娜打量着她:“不过,一般的幸存者可不会傻到只身前往这里,你是新来的?” 虞冷点点头。 丁娜了然:“我就知道,幸存者们往往都对我们五院避之不及,怎么会主动前来,只有运气不好的新人会出现在这里。我带你出去吧,这里地势错综复杂,你一个人走很可能会迷路,没准还会碰到隐藏在暗处的双头人。” 好意难拒,虞冷轻声道了谢。 她一声不吭地走在丁娜身后,其实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 譬如“五院”为什么有这么多危险的双头人,这个叫丁娜的护士却似乎一直待在这里,衣着整洁,看样子丝毫没受影响。 她也是幸存者的一员么? 就在这时,虞冷脑袋里忽然没由来地响起一声警告—— “不要相信接下来遇到的任何一个人。” 不好的预感倏地腾起,心跳频率陡然开始加速。 虞冷安静地抬起手电筒,看似体贴地帮丁娜照亮眼前的路,实则不动声色地,将光线对准了女孩的后背。 下一秒,在丁娜后脖颈上,虞冷看见了一颗如长蛇般盘起了脖子的人头。 和头上那双扭曲人眼对视上的一瞬间,前面的丁娜忽然停住了脚步。 第29章 废土篇02 它发现她了。 见丁娜忽然停下, 虞冷掌心早已湿了一片,但脸上仍面不改色地问道:“怎么了?” 丁娜回头看了虞冷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第二颗头逐渐膨胀起来的缘故,她扭头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用力, 连带着眼睛都突出了几分。 这下彻底没了刚才的温柔假象。 丁娜的眼球上肉眼可见地爬满了红血丝,像是交叉密布的红色荆棘, 缓缓从眼皮底下疯长了出来,缠绕在她的眼珠上。 丁娜咧开嘴笑了一下, 问道:“没什么事儿吧?”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但虞冷强装镇定,飞快地答了一句:“没事啊。” 丁娜点点头:“没事就行。” 她又云淡风轻地扭回了脑袋, 脖颈处像是生涩的发条, 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 下一秒,那颗盘起了脖子的头颅自她后颈的皮肉中猛然钻出,狰狞扭曲的人脸上布满恶心的绿色粘液。 它似是有自己独立分离的意识,有些调皮地朝身后的虞冷吐出一截舌头,粉白的舌头很长, 似浮动摇摆的水草,上面长满了细细密密的脓包,每一个脓包上还有凸起的白头, 像人类脸上熟透的痘。 虞冷强忍着恶心反胃的不适感,默默移开目光,同时脚下放慢速度, 试图逐渐和丁娜拉开距离。 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默。 丁娜安静地下着楼梯, 没再说话, 虞冷自然也不可能和一个变异双头人主动搭话。 万一不小心说漏嘴,或是触发了什么敏感词,自己可能就要被她吃掉。 不过虞冷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 丁娜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对她下手。 如果只是为了杀掉她,丁娜其实在刚才捂她嘴的时候就有机会行动。 当然,丁娜现在带路的终点也绝对不会是出口。 这个诡计多端的双头人一定是想利用她做什么事。 迎接她的,大概率是一个天罗地网般的圈套。 虞冷意识到,得赶紧找个合适的借口远离丁娜身边。 谁知刚下到一楼半,走在前面的丁娜忽然毫无征兆地猛然扭过脑袋,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看! 第63章 虞冷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慌张之余有些不明所以。 幸好丁娜没想做什么,只是纳闷地发问:“你怎么走得这么慢,一点也不着急离开这里么?我告诉过你,这里很危险的。” 它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和缓温柔,反而多了几分尖锐刺耳的沙沙声,仿佛后面那颗头上的脓包已经长到了它的喉咙里,挤满它的声带。 它浑然没察觉自己已经异变成一个怪物,还在尽职尽责地扮演好“温柔小护士”的人设,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如果不快点离开这里,双头人一会很可能会发现你!你才刚进废土第一天,难道想被双头人吃掉?” 它一边说话,一边喉咙里发出收音机短路般的杂音,听起来像是一个雌雄莫辨的机器。 虞冷抿唇,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平稳,回答说:“不好意思啊,我吓得腿疼,走不快。还有一件事……”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丁娜皱紧眉头,声音尖利:“你怎么了?” “我忽然想上厕所,很急。”虞冷问,“你可以告诉我厕所在哪么?” 丁娜沉默几秒:“现在时间很紧迫,你可以回到安全区再上。” 虞冷:“我实在憋不住了,再走几步就要出来了。你告诉我厕所在哪,我速去速回,很快的。” 丁娜思忖片刻,终于妥协:“一楼没有厕所,唯一的厕所在二楼,你得先回到楼上,然后左拐……算了,我带你去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虞冷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找到,你站在这里等我就行。” “好吧,小心双头人。” 它血淋淋的眼珠子忽然飞快地转了转,然后尖着嗓子补充道:“对了,双头人的弱点是它第二颗头上的眼睛,如果你迎面撞上了双头人,到了实在不得已的时候,可以试试攻击它的眼睛。” 虞冷刚要上楼,闻言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丁娜一眼。 四目相对,它露出了一个微笑,血糊糊的牙齿间挂满了肉末。 而从它脖子后延伸出来的那颗头颅,如同一个被拴起来的氢气球,缓慢摇摆着升了起来,也对着虞冷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虞冷心直突突,飞快道了声谢,连忙往楼上走。 中途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 那个穿着护士装的双头人还待在一楼半的楼梯间里等她,后长出来的头颅被长脖子支着悬在半空,似乎膨胀了不少。 到了二楼,虞冷按照丁娜告诉自己的方向,先左拐。 确定自己已经不在它的视线范围内,虞冷深深地吸了口气,放缓脚步,开始观察这家医院的结构。 虞冷路过几间病房。 病房的门虚掩着,有吭哧吭哧吃东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双头人在进食。 虞冷低眸看了眼手机,这么长时间过去,手电筒一直开着,竟然没有消耗一格电。 看样子,在废土里,手机的电量会保持满格不变。 虞冷悬起来的心稍稍放下一些,最起码暂时不用担心光源的问题。 她从口袋里抽出钢尺防身,以免遇到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比如一只藏在暗处的双头人忽然跳出来袭击她。 这时,通知栏忽然闪烁起来,陈明艳终于回复了。 【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五院,是一家废弃的精神病疗养院。所幸这家疗养院离安全区不远,从正门出来直走,估计步行十分钟左右就能看见安全区的门了。】 步行十分钟。 虞冷心里有了底,这家疗养院和安全区之间估计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漆黑的走廊一片死寂,虞冷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开始盘算应该如何从正门离开。 这家疗养院的规模并不大,一共只有两层楼,唯一可上下楼的楼梯间有丁娜把守。 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 难道从楼上跳下去? 虞冷很快将这个想法打消,太危险了,难保不会受伤。 而且从二楼跳到一楼,发出的动静肯定不小,双头人对声音敏感,很容易引起它们的注意。 一时间陷入僵局,虞冷进退两难。 她开始担心丁娜会发觉她离开的时间太久,上楼来找她。 就在虞冷绞尽脑汁思索该怎么离开这里的时候,陈明艳又给她发了新消息。 陈明艳:【疗养院门前是一片树林,但晚上的树林非常危险,有很多变异的动植物都在夜间活动,所以当前不是一个出门的好时机。】 陈明艳:【我建议你暂时先躲在疗养院里,等天亮以后再出发。】 看完消息,虞冷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不少。 目前为止,光是遇见一种双头人就已经够恐怖了。 如果现在出门,途径那片黑压压的树林,没准还会碰见什么双头猴子之类的东西。 谨慎斟酌之后,虞冷决定在疗养院里待到天亮。 紧接着眼前出现一个问题—— 丁娜在发觉她迟迟未归后肯定要上来寻她。 二楼一共就这么几个房间,几乎每一个病房里都传来了奇怪的吭哧吭哧声,不用想也能猜到,房间里肯定有恐怖的变异物种。 第64章 虞冷不可能一直待在空旷的走廊,所以目前最要紧的是,她得赶紧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藏身。 思及此,虞冷在手机上问:【还有多久到白天?】 陈明艳:【早上六点以后太阳才会缓慢升起,变异物种从活跃状态陷入沉寂也需要一定时间,所以最起码六点半以后才算安全。】 虞冷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她需要在这家全是双头人的废弃疗养院里至少待够三个小时,躲藏的同时还要躲避丁娜的追击。 虞冷叹了口气,她已经没有其他去路。 现在她没机会下楼,即使成功出了门,八成也会葬身外面那片恐怖莫测的树林。 眼下只剩下躲藏起来一条路。 虞冷心底一清二楚,在这里存活的难度实在太大。 疗养院里没有光源,唯一的指望就是手中的手机,手电筒可见度有限,看不清太远的地方。 置身于恐怖的黑暗中,虞冷仿佛只拿着一根微弱的火把。 楼梯间忽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虞冷心脏悬起,加快脚步往走廊尽头走去。 她知道丁娜肯定会先去厕所找她,所以还能再拖延一会时间。 虞冷下意识放缓呼吸,仿佛担心惊扰到什么东西。 她举着手电筒,照过房间上的每一个门牌。 病房207,病房208,病房209…… 培养室。 虞冷目光定格,又看了眼对面房间的门牌。 除去培养室,紧接着就是病房210。 整个二楼,最与众不同的房间就只有这间培养室。 就在这时,走廊里忽然回荡起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你不在厕所!你在哪儿?!!” 丁娜已经将厕所隔间都找了个遍,结果发现厕所里根本就没人,她竟然被虞冷骗了。 巨大的愤怒之下,它的尖叫声掺杂的“沙沙”声更大,像是短路的电流,一瞬间无比嘈杂刺耳。 虞冷心脏狂跳,来不及仔细思考,一只手已经拉上了培养室的门! 然而下一秒,周围空气骤静,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丁娜身体一动不动,身后伸出的那颗头颅比原先膨胀了两倍不止,长满脓包的五官几乎快要撑破脸皮。 它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看的是走廊尽头的方向。 它发现她了。 第30章 废土篇03 疗养院的惊天秘密。…… 扑通、扑通。 隔着一段幽长漆黑的走廊, 时间仿佛静止。 即使只能看见一个接近人形的扭曲轮廓,有那么一瞬间,虞冷觉得自己已经和丁娜的四只眼睛对视。 虞冷悬着一颗心, 紧紧握着门把手,没敢轻举妄动, 掌心早已汗涔涔湿了一片。 它会忽然冲过来么? 虞冷不敢放松,紧张地观察着局面。 十几秒后, 丁娜忽然缓缓侧过了身体,跟随它一起旋转的还有身后那颗飘荡的头颅。 似有若无的注视感消失了,丁娜正对着病房201那扇门, 下一秒, 它推门而入。 望着空荡荡的走廊,虞冷吐出口气。 谢天谢地,丁娜暂时还没有发现她。 此时此刻,它已经开始从病房201寻找起来,正准备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筛查她。 按照这种情形, 虞冷无论躲进哪间病房,都迟早被它揪住。 更何况病房里还有其他双头人,没准比丁娜更危险。 虞冷咬牙, 一把拉开面前培养室的门,走了进去。 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轻手轻脚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门中间是一块长方形的雾面玻璃, 随着“咔哒”一声, 玻璃后彻底陷入漆黑一片。 虞冷把手抬高了一些, 开始观察这间培养室。 光线刚照亮空旷的房间,眼前的东西立马映入眼帘,虞冷的心倏地颤了颤。 眼前摆放的这几个东西……是棺材? 培养室里怎么会有棺材? 虞冷眉头轻蹙, 持着手机缓缓靠近最前面那个长条状的物体。 原来不是棺材,而是一个大型培养舱,形状乍一看和棺材有点像,顶层覆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罩。 看清玻璃罩里面的东西,虞冷呼吸一滞,心跳猛然加速。 竟然是一个死去的双头人。 估计已经死很久了,它的皮肤青灰萎缩,身上密密麻麻插满管子,接近三公分长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皮上,但仍然可以辨认出是一个男性双头人。 不过奇怪的是,它的脸是正常人脸,安详地阖着双目,没有任何异变的症状。 如果忽略那颗从它后脖颈里长出来的头颅,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在安睡的正常人。 培养舱上贴了张字条,上面写着它的信息。 【实验体:路远】 【实验结果:半成功】 【最终存活数据:已于24小时后死亡】 半成功……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容貌接近于正常人类的双头人,竟然是一个实验体? 隐隐意识到什么,虞冷惊觉,自己似乎正在逼近这家疗养院里隐藏的秘密。 第65章 虞冷开始观察第二口培养舱。 这次是一个叫安妮的女性,它和路远一样,身上插满管子,看样子也是一个实验品。 只不过它的外形有些恶心,和外面的丁娜有几分相像,每一寸五官都已经彻底异变,脸部长满密密麻麻已经瘪下去的脓包,瞪着凸起的空洞血眼,死不瞑目。 身侧那颗寄生出来的头颅比它原本的头大了一倍,此时毫无生机地耷拉着长脖子陷进培养舱里,头发稀疏,后脑勺对着虞冷。 【试验体:安妮】 【实验结果:半成功】 【最终存活数据:48小时后忽然发狂,智全无,已于72小时后死亡】 一个个文字扫过去,虞冷的心越来越沉重。 她飞快地来到了第三口培养舱旁,已经做好即将看见一个恐怖双头人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第三口培养舱里什么都没有。 舱内的垫子沾染了大量的不明粘液与血迹,厚厚的玻璃罩已经全部破碎,碎片散落一地。 里面的双头人从培养舱里跑出来了么? 虞冷望向最上面贴着的那张字条。 【实验体:丁娜】 【实验结果:成功】 【最终存活数据:保持人类智已超过一周,并未察觉身体异变,顺利存活。】 轰隆——! 看见那两个字的一瞬间,虞冷耳边仿佛闪过一声惊雷! 这是已经是最后一个培养舱。 丁娜……竟然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体。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家疗养院培养双头人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走廊里再次传来略显匆忙的脚步声,丁娜已经从病房201里走出来,开始筛查下一个房间。 时间紧迫,虞冷在这间培养室里飞快搜寻了一圈。 和现实中的实验室有点像,壁纸地砖清一色的灰白色调,培养舱之后就是堆放着各种实验药剂和仪器的试验台。 再往后,是一个类似于嵌入式停尸间的地方。 墙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大抽屉,看尺寸大小推测,应该是用来堆放双头人的。 虞冷没在墙边逗留太久,简单观察一圈之后,她重新回到起点,发现刚进门正对面的位置有一张办公桌。 一个蒙尘的笔记本正安静地躺在桌面上。 封皮是打印出来的铅字:【变种因子实验记录】 虞冷拿起笔记本,目光在桌子上扫了一圈,随手触碰了下桌旁台灯的按钮。 有些意外的是,台灯外壳上布满灰尘,甚至还有大大小小的黑色爬虫,但它竟然还能正常亮起。 一瞬间,暖黄色的光线将桌子周围照亮,漆黑安静的培养室变得十分有安全感。 担心显眼的光亮引来什么东西,虞冷把充电式的台灯从桌子上取下,靠着门边的墙壁蹲坐,开始翻阅手中的实验记录。 记录员叫小宁,看字迹,这本笔记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记的。 这个笔记本十分厚重,大约三厘米宽,简单翻了翻,几乎每一页都写满了字,而且已经快用到最后一页了。 时间紧迫,没有足够的时间把日记全读完。 虞冷只能快速地翻阅,从目录中简单了解每一步实验的课题,然后一目十行地浏览实验从头到尾的发展进程。 目录标题一:【变种因子】 目录标题二:【基因异化】 目录标题三:【人类临床试验】 目录标题四:【双头变种】 目录标题五:【新型双头变种研究】 根据里面的记录,虞冷逐渐对实验的经过有了清晰的了解。 五年前,这家疗养院的负责人分派下来一个任务,让实验员小宁开始着手研究一项新发现。 那是一个最新发现的变种因子,从树林里异变的活体生物中提取出来,从试管中观察到,这是一种浅绿色液体。 小宁试图从很多种方向着手研究,但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她找不到新型变种因子的适用领域。 直到有一天,一只老鼠爬上实验台,不小心撞翻了实验试剂。 发现桌上一片狼藉后,小宁愤怒地抓捕始作俑者,却意外发现,这只老鼠的脖子上竟然长出了一颗新头。 它拥有两颗脑袋,鼠眼扭曲到鼻子两侧,嘴里不断发出威胁的尖细叫声,像是一只恐怖的畸形鼠。 小宁对这个发现颇感惊奇,立马上报给负责人。 然而不会有人想到,接下来,负责人竟然交给了小宁一个令人震惊的任务—— 把这个可以让生物长出两颗头的变种因子,尝试应用到人类身上。 疗养院里的精神病人基本已经被家人抛弃,疗养院的大门已经有半年之久没为前来探望的家属敞开过了。 于是,那些精神病患者自然而然地成了第一批实验对象。 不出所料,在临床试验之后,那些注射过变种因子的患者都从脖颈后长出了第二颗头。 可惜危险的是,这些双头人彻底变成了没有人性的怪物,不再拥有任何人类的智与本能,甚至还咬死了好几个可怜的医务人员。 这让领导人感到失望愤怒和不满足。 第66章 于是课题五出现了。 他们决定研究一种新型双头人,既拥有惊悚狰狞的怪物外表,分长出两颗头颅,看起来明显区分于常人,又能保持人类的思想和智。 然而,目前所剩的精神病患者几乎全是重症,即使是未经注射变种因子的情况下,也处于疯癫痴傻的状态,无法和其他人正常进行交流,也就检验不出实验的成果到底如何。 经过一番商讨,小宁和负责人最后在疗养院里选定了三个最适合被当成新一批试验对象的人。 一个是疗养院里唯一的男护工路远,一个是疗养院里学历最高的混血文员安妮,还有一个,是疗养院里新来的实习小护士丁娜,她不仅年轻漂亮,而且与人为善,最受大家欢迎。 路远平时有健身的习惯,肌肉线条明显,身体素质高于常人,因此他抵抗住变种因子的侵蚀,继续保持人类智的可能性很大。 安妮是疗养院里唯一一个博士毕业生,她谈吐有礼,说话总会动不动引用一些古诗词,行为举止有一种高知女性的优雅。 而丁娜,她既没有极强的身体素质,也没有特别优秀的履历。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刚从护校毕业,回到家乡实习的小护士。 丁娜二十一岁。 她长得漂亮,为人处事温柔妥帖,而且活泼爱笑,像是一朵生命力旺盛的向日葵,总是能带给别人开心积极的正力量。 甚至有时候患者忽然病发癫狂,有丁娜在他身边,也能很快地将心情平复下来。 所以,正因为丁娜是这样一个温和善良的人,即使她未来成为一个恐怖狰狞的双头人,十有八九也不会主动伤害他们这些无辜的研究者。 一个连蚂蚁都狠不下心踩的小姑娘,怎么会选择杀人复仇呢? 更何况,他们做的明明是好事啊。近些年来,人类生存难度越来越大,如果经过实验变异以后人类力量能明显增强,不是更有利于自保么? 幸运的是,这个实验最后成功了。 然而结果令所有人都很意外,这三个人中,最不起眼的丁娜竟然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体。 她拥有了狰狞丑陋的新面孔,失去了辨别自己外表的能力,在她眼中自己惊悚的面容和常人无异,同时还能保持人类的思维和智。 实验结束后的很长时间里,变成双头人的丁娜甚至还穿着那身纯白色的护士服回到了生活正轨中,每天推着小推车穿梭在疗养院的楼层之间,兢兢业业地照顾病人。 实验已经成功,记录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扉页夹着所有实验体的照片。 虞冷目光定格,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丁娜还穿着那套护士服,一只手拿着束鲜花,另一只手摆出一个剪刀手的手势,朝镜头笑得那么甜。 此刻,虞冷的心情忽然有些难以言喻。 她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淡薄,对不会影响自己利益的人事物往往事不关己,懒得施舍半分关心注意。 然而盯着眼前这张生命力极强的照片,虞冷很难将这个漾着两颗小酒窝的漂亮女孩和那只双头怪物联系在一起。 培养室里一片死寂。 不知何者驱使,虞冷抽出了这张照片,笔记本合上的声音极轻极浅地在房间里响了下。 许久之前,疗养院里忽然出现了一群丧失智的变异双头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生活又忽然回到正轨,疗养院里只剩下走来走去的病人和医护人员,但丁娜潜意识里仍保持着对双头人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双头人。 虞冷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绝对不能让丁娜看到这张自己原本模样的照片。 万一让她回想起什么,事情肯定会变得更糟。 虞冷把手里的台灯和笔记本放回桌子上,心情有些沉甸甸。 台灯熄灭。 整个房间只剩下手电筒一种光亮。 黑暗袭来,虞冷后知后觉有些疲惫。她打算先找一个隐秘的角落躲藏,顺便捋一捋目前得知的信息。 然而就在不经意抬头的一瞬间。 对面的玻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了一张扭曲的人脸! 丁娜狰狞的五官满满地挤在玻璃上,脓包溢出的黏液顺着玻璃滴滴答答淌下来。 她凸出的眼球死死地盯着虞冷手里的照片,尖声问道。 “你手里……拿着什么?” 第31章 废土篇04 再见。 因为眼球凸出, 如同两个深灰的灯泡,丁娜的两颗眼珠已经紧紧贴在了玻璃上。 她艰难地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声音发哑, 又问了一次:“你手里……拿着什么?” 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虞冷手上,她已经看见了那张照片。 兴许是激起了什么回忆, 丁娜的情绪显得很激动,她身后那颗脑袋随着身体的剧烈起伏而左右摇晃, 长满脓包的舌头露在外面,蠢蠢欲动。 下一秒,只听见咔哒一声。 门锁掉落。 虞冷和丁娜相对而视, 中间只隔了几米的距离。 整间培养室只有这一扇门, 因为担心有什么生物从这里跑出去,唯一的窗子被紧紧封着。 第67章 眼下已经没有其他去路。 丁娜暂时还没有要发狂袭击虞冷的征兆,只是表情有些狰狞吓人,虞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继续和她周旋。 还没想好怎么措辞, 丁娜忽然迟缓地抬起脚朝她走去。 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种很难闻的恶臭味扑面而来,丁娜脸上的脓包还在往下滴着不明液体, 似乎是气味的来源。 虞冷打量着丁娜的神情。 此时此刻,丁娜已经彻底看不出人形,整齐挽在护士帽里的头发凌乱地四处垂落, 就连身上那套纯白色的护士服, 也已经被膨胀出来的脖子撑裂。 或许是因为虞冷没有及时回答她, 丁娜眼珠子转了转,又换了下一个话题:“你为什么来这儿?你刚才不是告诉我,你想上厕所么?” 虞冷说:“我迷路了。” 丁娜抿了下干裂的唇瓣, 身后那颗悬起的脑袋还在摇啊摇,她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埋怨:“我早说过你可能会迷路,可你偏偏执拗地要一个人上来,我担心得一间间病房找你,幸好你没有被其他双头人吃掉。” 怎么到了现在这种局面,丁娜的话听起来还是在关心她? 虞冷有些复杂地盯着眼前的双头人。 她咧开嘴,似乎想朝虞冷友善地笑一下,却无意间张开了血盆大口,口腔里满是脓包,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虞冷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 刚才她之所以急切地想从丁娜身边离开,是因为担心丁娜对自己别有所图,想利用自己完成什么阴谋。 但一切推测,都要以丁娜知道自己是双头人这件事为基础。 可是从她们遇见到现在,丁娜似乎真的没想过要攻击她,哪怕虞冷提出独自上厕所,丁娜也只是有些不放心地妥协了。 如果真的想做什么坏事,丁娜一开始就不会让虞冷有离开她视线范围内的可乘之机。 所以,直到现在,丁娜其实仍没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双头人。 她的骨子里还流淌着恐惧双头人的鲜血,她清晰地记得疗养院里第一次出现双头人的恐慌。 所以她在病房发现虞冷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伸出援手,防止虞冷不小心发出声音,从而引来双头人,招惹麻烦。 在丁娜的视角里,她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小护士,没有任何改变。 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离开这。 为什么那些幸存者们都对这里避之不及,为什么之前遇见过的所有人看到她都会惊慌失措。 为什么在疗养院被废弃之后,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这狭小的两层楼之间,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丁娜一开始和虞冷说,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踏足这个地方,可她却不得不永远与双头人为伴。 或许,在遇见双头人的时候,丁娜也会下意识躲藏起来? 思及此,虞冷正了神色,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丁娜。 迟迟没等到她回到楼梯间,丁娜才会上来寻。 在发现厕所里没有人后,丁娜下意识以为自己遭遇了危险,所以才匆忙地一间间病房寻她。 这个叫丁娜的女孩,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帮她逃出去。 果然啊。 即使在成为一个有独立意识的怪物之后,她还是那个丁娜,没有变。 虞冷轻轻吸了口气,忽然问:“丁娜,你今年多大?” 丁娜闻言愣住,就连身后那个漂浮的脑袋都不动了,两颗头似乎在一起思考:“二十二?还是二十三?记不清了,我好像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了。” 久到她连自己的年龄都忘记。 虞冷接着问:“你既然知道出口在哪,就没想过离开这里么?” 丁娜一怔,停顿几秒说:“我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丁娜有些仓促地别开了脑袋,“总之我不能离开这里。” 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丁娜转身向外走去:“时间不早了,我们已经耽搁太久,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吧。” 虞冷连忙叫住她:“等一下,我现在还不能走。” 丁娜回过头:“为什么?” 没了揣测与忌惮,虞冷直截了当地说:“外面太黑了,我有点害怕,等天亮以后我再走。” 丁娜沉思了会,最后说:“好吧。” 她们现在还待在培养室里,虞冷不确定丁娜看见这几个培养舱后会不会想起什么来。 她略显迟疑地试探道:“你还记得这里是做什么的么?为什么叫培养室?” 丁娜愣愣地盯着周围看了眼,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像我这种实习护士是没有权限踏足这里的,之前门口甚至还有专人把守,根本不让闲杂人等有踏足的机会。” “不过……” 丁娜忽然压低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是听同事说的……据说,那些双头人就是从这间培养室里造出来的。” 虞冷眉头一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丁娜就严谨地纠正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哈,这个消息不能保真,更没有玷污我们疗养院名誉的意思。况且,一个精神病疗养院,制造双头人这种恐怖的怪物做什么,我就是随便和你说说,你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哦。” 第68章 不再尖叫呐喊,丁娜正常说话的时候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已经比刚才柔和不少。 更何况,虞冷脑海里还残留着对丁娜原本模样的印象,即使她现在的容貌和怪物无异,虞冷也忽然觉得没那么吓人了。 丁娜说话的时候仍然像一个灵动的小女生,讲八卦的时候甚至不忘记伸手掩唇,小声提醒虞冷不要往外说,模样莫名有些滑稽可爱。 只可惜,虞冷没有传谣的机会。 等她离开这里之后,这个疗养院里除了丁娜,已经不会有别人了。 见场面一时陷入沉默,丁娜弯唇笑笑,主动开口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虞冷回过神,朝她友善地笑了下:“你叫我小鱼吧。” 丁娜比划着偏旁部首:“小鱼?鱼是……” 虞冷说:“水里游的鱼。” “原来是这个小鱼,带尾巴的。” 丁娜陷入回忆:“我家以前还养过两条金鱼,可惜都被我家里那只坏猫吃掉了。有一天下班回家,我发现鱼缸碎了一地,里面的金鱼不知所踪,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家那只大肥猫正在阳台边懒洋洋地晒太阳,嘴里还叼着一条金黄的鱼尾巴!” 或许是因为声带里长了脓包,丁娜忽然间说了这么多话一时有些不太适应,话音刚落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越咳越严重,直到最后扶着墙,生生咳出一口绿色的不明粘液。 丁娜盯着地面上的粘液,无端发起呆。 虞冷不知道刚才还活泼开朗的丁娜为什么忽然沉默,正想开口询问,丁娜忽然喊了她一声。 “小鱼。” “嗯,怎么了?” 虞冷走近她。 丁娜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朝虞冷看过来。 她轻声问:“我最近时常失忆,甚至好像开始出现幻觉了。” 虞冷心一紧,不动声色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丁娜低头,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用自己尖锐锋利的指甲划过手臂,一道巨大的伤口从中开裂。 紧接着,伤口中猛然涌出绿色鲜血,一滴滴顺着皮肤砸了下来。 “我感觉我的脑子很混乱,有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我有很多疑问,但是身边又一直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丁娜停了停,问道:“一个正常的人类……会流出绿色的血吗?你的血也是绿色的吗?” 虞冷一怔,意识到她的意图,忽然感觉心底有个地方发酸。 谨慎思忖过后,虞冷决定撒一个谎:“正常人的血液就是绿色的呀,我的也是。” 如果想起真相,丁娜的余生只会更加痛苦。 就这么让她永远的茫然下去吧,永远别记起那些回忆。 丁娜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样啊,那就好,我还是一个正常人就好。”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六点。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疗养院里窸窸窣窣的双头人终于陷入沉寂。 整栋疗养院里一片安静。 此时,丁娜后脖颈上的那颗头颅开始逐渐缩水,比昨晚最大的时候小了一圈,脸上的脓包也在逐渐消退。 估计等阳光彻底洒下来,她就又会变回那个漂亮的丁娜。 她的一生或许都将在数不清的异变中度过,白天盲目地在无人的楼层间打转徘徊,晚上顶着恐怖的外形和怪物们共处一室,无数个昼夜都是这么熬过来。 或许丁娜其实知道真相?或许不知道。 虞冷不想再探究这些细枝末节。 丁娜把她送到疗养院门口,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为她打开大门。 “再见,小鱼,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丁娜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身后那颗拳头大的头颅轻轻浮动,也像在道别。 虞冷微笑着说:“再见,认识你我也很开心。” 敛起思绪,虞冷正视眼前的路,终于踏出这道门。 直到身后的丁娜忽然喊了一声:“小鱼。” 虞冷脚步一顿,转身回望,却看见与她隔着一扇铁门的丁娜肩膀轻轻颤抖着。 泪珠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落。 她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长得吓人吗?” 一瞬间,虞冷猛然愣住。 透过温暖的阳光,眼前的“双头怪物”身影逐渐模糊抽离,化成漫天碎屑随风而去。 虞冷看见的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美丽女孩。 她扬起两颗小酒窝,水汪汪的眼睛清澈透亮,正安静地注视着虞冷,忐忑不安地等待她的答案。 虞冷弯唇,声音轻快地说:“当然不,你很漂亮。” 听见这个回答,丁娜如释重负,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个更为明媚的笑脸。 眼泪被阳光照射得好似晶莹剔透的珍珠,一串串,啪嗒啪嗒砸下来。 “谢谢你,小鱼。”她抬手擦干眼泪,轻声说,“再见。” 再见。 第32章 废土篇05 血腥一幕。 每个人的一生里都会遇见很多人。 这些人形形色色, 步履匆匆,在社会中扮演着大同小异的身份,然后被苦难推着前进, 很难能找到一刻停下来,喘息歇脚。 虞冷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自己曾在路边见过一个卖水果的老人。 第69章 他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跪在中年城管面前双手合十, 低声哀求,脚边是散落了一地的苹果。 当时他们身边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有的人窃窃私语, 指指点点, 有的人忙着高举手机直播录像。 而穿着校服的虞冷,只来得及匆匆投去怜悯的一眼,就从人群中穿流而过。 因为她还要去奶茶店打工赚钱,而晚自习老师压堂,她已经要迟到了。 最后, 虞冷还是因为晚到了半分钟被扣掉两百块钱。 她愤恨难过,但不会因此记恨店长,因为她迟到是事实, 即使是不可抗力。放学压堂与否,和店长没有丝毫关系。 每一个世界有每一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生活在其中的人就仿佛处于一个阶级分明的巨型金字塔里。 少数人处于金字塔顶端, 衣食无忧, 过着奢靡的生活。 而无可奈何的是大多数。 同为底层的人, 或许彼此之间会感同身受,会同情对方的命运,却没办法互相拯救。 就像虞冷和丁娜之间的关系。 虞冷心疼丁娜的遭遇, 真心希望这个善良可爱的女孩能拥有一个好结局。 可现实是,丁娜是新型双头人实验的成功实验体。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余生将在不断重复的异变中一次次从黑夜孤单地守到天明。 虞冷有心,却无力将丁娜从悲苦结局中拉出。 在这个名为废土的世界里,生死由天,虞冷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虞冷也遇见过共情力很强的女孩,她会因为亲眼目睹的人生疾苦而伤心落泪,甚至在黑夜里辗转反侧,惴惴难眠。 她是一个好人,但虞冷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完全失去这种名为“共情”的情感,因为世界上的苦难实在太多,多得像天上的星星。 或许人类连为自己流下的眼泪都流不完,却还要分神共情别人的遭遇,最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平添许多无谓的痛苦。 想了很多,虞冷终于将眼眶里无端涌出的热意忍了回去。 她不知道丁娜是不是还站在身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虞冷蜷紧手指,狠下心,再没回头。 走出几百米,虞冷看见了陈明艳提到的树林。 是一片黑压压的红松林,松针的颜色很深,乍一看像是红墨水的颜色。 手机轻微震了一下,虞冷低眸看了眼,是陈明艳。 为了能第一时间接收到消息,虞冷已经将静音模式调成了震动。 陈明艳:【你从疗养院里出来了吗,情况怎么样?】 陈明艳:【白天的红松林几乎没有什么危险性,凶猛的生物基本已经休眠,你直接往前走就行。】 陈明艳:【对了,一会在安全区门口会有人拦住你,对你进行搜查,这是外来新人的正常登记程序,你把身上的东西给他们看一眼就行,不会扣下。】 虞冷回复“好”,关掉手机,转而看向前面。 知道白天时的红松林不算很危险后,虞冷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碰到地。 她加快脚步,决定一口气穿过这片树林。 走到半路,虞冷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了一种很奇怪的“沙沙”声。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发现头顶上方竟然垂下来一条蛇尾巴,花纹黄黑相间。 而诡异的是,这条蛇的尾巴尖上,竟然长着一只瞳仁很窄的眼睛。 它的尾巴尖摆了摆,逐渐朝虞冷凑过去,似乎想用那只眼睛仔细观察一下这位不速之客是谁。 但虞冷没给它机会,飞快地收回了目光,加快步速继续前进。 这一路上,虞冷还见到了长着两个鼻子的猴子,和一只长腿尖腮,体积接近一辆卡车那么大的巨型蜘蛛。 幸好是在白日,它们都很懒散,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动都懒得动一下。 几分钟后,虞冷终于看见了一座十分雄伟的铅灰色建筑物,高高的围墙延伸自两边,无穷无尽,看不到边界。 最中间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旁有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在把守。 “站住。” 短发女人拦住虞冷,一边打量她,一边问:“你是什么人?” 虞冷把胸前的废土名牌给她看,自我介绍道:“我是新来的幸存者,刚结束第一个推演线。” “你是从哪过来的?” 虞冷沉默几秒:“五院。” 短发女人眉头一挑,正视她:“五院?那可不是个安稳地方,新人很难存活,里面应该有很多变异双头怪吧。听我同事说,还有一只双头怪穿着性感护士服,善于伪装成人类,只可惜我同事当时没把它杀死……” 虞冷眉头紧皱,冷着声音将话打断:“对我——你有什么要问的么?” 女人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从虞冷胸前那串长长的编号上扫过,拿起手中的本子开始记录:“姓名。” “虞冷。” 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虞冷了然:“虞美人的虞,寒冷的冷。” “废土人员编号……” 女人扫着胸牌,一边碎碎念,一边把数字记录下来。 第70章 “接下来我们要对你进行搜身,这是新人进入安全区的正常流程。” 虞冷点了下头,这些程序陈明艳已经提前知会过她。 女人走到虞冷身边,开始摸索她的衣服里有没有装着什么东西。 发现那把钢尺后,女人只是简单看了看,就又放回到虞冷原本的口袋里,在本子上做记录。 女人努努下巴问:“裤子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吗?” 虞冷一边摸口袋,一边下意识想回答“没有”。 然而她身体顿了下,竟然真的摸到一个东西。 看穿虞冷的反应,女人朝她和善地笑了笑:“拿出来看看?” 虞冷把那张薄薄的纸片抽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的视线再次落到照片里那个女孩的笑脸上时,指尖有些发颤。 虞冷:“一张我朋友的照片。” “可以了,感谢配合。” 或许是遇见过太多惹是生非的新人,女人明显松了口气,嘴角扬起,甚至还悠闲地随口说了句:“照片上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果然啊,好看的人都喜欢一起玩。” 虞冷没说话,又看了眼手中的照片,将它放进了胸前的口袋。 女人把门打开,抬抬下巴,示意虞冷可以走了。 她出声提醒:“进门以后直接去找幸存者培训基地,门口会有人接应你。对了,像你这样的小女孩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这里的很多男性幸存者都像没吃过肉的饿狼。” 字里行间的暗示意味太过明显,虞冷立马懂了她的意思,点头道谢。 走进安全区,虞冷下意识抬起头,看清眼前的景象后,身体愣住。 有那么一瞬间,虞冷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 这里……真的是幸存者们重建的安全区么? 没有想象中的高楼林立,没有想象中的川流不息。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漫漫黄烟,断壁残垣。 大批大批建筑物的残骸静静地横在黄沙之上,钢筋混凝土七零八落地堆叠在一起,摞成一座小山,仿佛这里刚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灾难。 凹凸不平的废墟之中,大大小小的土灰色横梁横七竖八地斜立在地上,搭出一条条狭窄的通道。 短发女人在身后喊:“走零一号通道,直走就是幸存者培训基地。” 虞冷转身看她:“谢谢。” 离她最近的通道编号就是01,虞冷直接走了进去。 光线一点点消失,虞冷觉得自己脚下踩着的就是钢筋混凝土堆积起来的废墟,两边墙壁形如钢铁。 她始终奔着最远处的光点前进,直到最后,终于看清尽头的光亮。 虞冷走出通道。 然而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眼前的场景,她的胳膊肘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是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正佝偻着自己矮小的身体往前跑,撞到人头也没回,嘴里正神经质地念念有词什么东西。 回想起之前得到的信息,废土里很多幸存者都会精神崩溃。 想必,那个男人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意外让虞冷大跌眼镜。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然跑出了一大群人,为首的那个将男人压倒在地。 下一秒,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穿了男人的心脏! 噗嗤一声,男人的头耷拉了下来。 这时有人说了句:“肖哥,他好像死了。” 被称为肖哥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把刺入对方胸腔的匕首抽出,紧接着,另一个人主动跪倒在尸体前,将尸体胸口处那块黑色的纹身生生剜下来,双手恭敬地给肖哥呈上。 众目睽睽之下,肖哥接过那块人皮,旋即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鲜红的血液沾了满嘴,还在顺着嘴角往下淌。 好血腥的一幕。 虞冷站在原地,清楚现在并不是一个往前走的好时机。 自己形单影只,看起来又手无缚鸡之力,实在太容易被当成下手目标。 对方人多势众,还掌握不少武器,和他们硬碰硬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趁还没人注意到这边,虞冷安静地退回通道。 周围环境昏暗,钢铁管道内的空气阴寒发冷,没待多一会,虞冷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已经竖起来。 但即便如此,和刚才那幕相比,虞冷也觉得这个狭窄的地方十分有安全感。 虞冷安静等了会,打算等那些人离开以后再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兴奋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出:“肖哥,我刚才在隧道口看见一个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好像是新来的。我亲眼看到她躲进隧道里了,咱们要不去找找?” 话音落下,虞冷后背凉了一片。 下一秒,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骤然自外面响起。 他们正在朝她逼近。 第33章 废土篇06 蠕动的尸体。 啪嗒, 啪嗒。 那些人已经快要走到隧道口的位置,离视线里能够看见虞冷的距离近在咫尺。 虞冷心跳飞快,警惕地向后移动, 同时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想找找看有没有适合躲藏的地方。 第71章 隧道狭窄而长, 路面凹凸不平,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 稍有不慎都会在其中崴到脚。 若是在这条隧道里被那么一群人追逐,虞冷跑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危险一触即发,离她最近的脚步声几乎已经到门边。 然而还没等打头阵的男人把头探进来, 意外忽然发生了。 虞冷只看见一个飞快的影子忽然从隧道口前一闪而过, 伴随着奇怪的低吼,将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扑倒在地。 虞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茫然。 她暗自猜测着,难道是又来了一个打算使用偷袭战术,从而夺走别人武器的幸存者么? 可是来人似乎只有一个, 另外一只队伍人数众多,贸然闯进来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虞冷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谨慎地站在原地观察, 注意外面的动静。 意外猝不及防,男人忽然被扑倒之后,队伍里的其他人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 他们没有刻意控制说话的音量, 所以声音很大, 每一个字虞冷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靠, 吓死我了,这个人从哪儿来的啊?!” “估计又是一个精神崩溃的疯子吧?” “别废话了,赶紧救肖哥!陈智霆, 你赶紧把这个疯子拉开!” 此时此刻,肖峰的手臂被这个扑上来的疯子死死咬住,动弹不得。 他的牙齿咬合力很强,像是饥肠辘辘的野兽终于嗅到了美味的食物,无论其他人怎么拖拽打骂,就是不啃松口。 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啪嗒啪嗒淌到了地上。 不是疯子的血,而是肖峰被咬伤的手肘流出的血。 叫陈智霆的男人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身体哆哆嗦嗦,眼神纠结,迟迟不敢上前一步,惊恐道:“啊啊啊我不行,我害怕这个疯子也咬我!” “我服了,真他妈是个怂货!你能不能想想清楚,是你的贱命重要还是肖哥的命重要,你一点儿也拎不清?别磨蹭了,赶紧上去把那个疯子拉开吧!” “赶紧去啊陈智霆,你还犹豫什么!肖哥,我们马上就来救你,你先别着急啊,再挺一会!” 队伍里的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都把矛头对准了最懦弱的陈智霆。 陈智霆是他们当中个子最矮的人,平时做事慢吞吞的,遇见什么危险总是躲在最后,很没出息。 让他顶着被疯子咬伤的危险去救肖峰,那基本不可能。 然而有些微妙的是,虽然其他人众说纷纭,语气急切,却一时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帮助这个口口声声无比尊敬的“肖哥”。 他们很少看见肖峰有这般狼狈的模样,被一个精神癫狂的疯子狠狠摁倒,被人咬住手臂,上半身动弹不得,连个掏出武器的机会都没有。 平日里,肖峰总是仗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多对他们颐气指使,他的性格喜怒不定,常常莫名其妙大发脾气,让他们感觉伴峰如伴虎。 要不是看肖峰身上的武器比别人多一些,还算有点用,最起码关键时刻能大发慈悲地帮上他们什么忙,谁会心甘情愿地给他当牛做马啊? 他们早就看肖峰不顺眼很久了。 他们忍不住想,但凡他们来这里的时间比肖峰早一些,夺来的武器再多一些,到时候居于领导地位的人还说不定会是谁呢。 难得看见肖峰如此狼狈的惨状,这些人面露焦急,手足无措,仿佛担忧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把疯子拉开。 大家都围观着这个场景,脸上难掩幸灾乐祸,甚至暗中鼓励这个疯子争点气,最好能直接把肖峰咬死。 给肖峰当牛做马这么长时间,结果战利品回回只归肖峰一个人所有,到头来他们连个毛也没捞到,这谁能愿意。 等肖峰死了,那些东西他们就平分,然后各奔东西。 隧道里,虞冷细细地听他们话中的内容。 聊天声还在继续,好不悠闲。 “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疯子的模样好像有点奇怪啊?” “我靠,他的眼睛里怎么全都是眼白,一点黑色都没有,好恐怖!”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一周前在新人基地附近,是不是也出现了一个这样的疯子?有人关注过吗,那个咬人的疯子最后怎么样了啊?” “听说被当街打死了。不过最后好像还发生了点灵异的事儿,那个疯子当时被一个拿着砍刀的幸存者拦腰砍断,当场倒地。换做一个正常人被腰斩,是不是肯定没气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个疯子的上半截身体和下半截身体竟然在地上蠕动了起来,像是一条虫子。”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儿出现了。他的上半身开始往后蠕动,他的下半身往前蠕动,截断的地方逐渐拼接在一起以后,这个疯子竟然复活了,身体扭曲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听到这,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卧槽,这是真的假的啊?有这么吓人?” “不知道,反正我听到的版本是这样。不过我觉得真实性有待考究,毕竟一个大活人被拦腰砍断身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第72章 “这要是真的,那刚才被我们杀死的冯文俊一会还不得在地上蠕动起来啊?” 冯文俊就是刚才不小心撞到虞冷的男人,现如今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说到好玩的地方,这些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将肖峰围了一圈,却都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闲聊着不相关的话题。 胳膊上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肖峰死死咬着牙,迟缓地抬起另一只胳膊,试图触碰胸口处的纹身。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这群人平时对他低声下气,像有多忠心一样,结果到了关键时刻全他妈是废物,一点都指望不上。 不过是他的走狗而已,这群狗心里肯定盼望着他能早点死吧! 肖峰越想越气,努力地移动着另外一只被压麻的胳膊。 等他一会抽身,看他怎么处这群不中用的走狗。 然而下一秒,肖峰的胳膊上忽然落下一股重力,啪得一声砸回了地面上。 变化来得太快,肖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甚至忘记了反抗自己身上的那个疯子,缓慢侧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胳膊。 以及他胳膊上,狠狠踩着的那只脚。 这个刚才还毕恭毕敬,主动将剜下来的人皮双手递到他眼前的人,竟然能因为一个小插曲转眼就翻脸。 肖峰怒不可遏,声音分贝陡然加大:“孙聪,你他妈想死是不是?你疯了?!” 方才怂恿陈智霆出去帮忙的那个男人叹了口气,低眸看着他,语气有点无奈:“没办法啊肖哥,大家都是为了活命,你只手遮天的时间够久了。给你当这么长时间佣人,这皇帝怎么也得换我们当当吧?” 这个队伍内讧了。 一群不靠谱的人类聚集在一起组成的沙盘,一旦遇见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本相毕露,消散无形。 虞冷目光一凛,现在正是一个离开隧道的好时机。 那些人都忙着眼前的事儿,完全把隧道里的她忘记了。 刚才出隧道的时候,虞冷已经看到了那个离她大约两百米远的巨大建筑物——幸存者培训基地。 既然所有新来的幸存者都要先去那里培训,再加上门口有专人接应,那么这个基地应该还比较安全。 幸好虞冷很擅长短跑。 如果忽然从隧道里离开,那些人反应不过来,最后追不上她的概率几乎有十成,她有这个把握。 现在对于外面那些人来说,满身武器却不得不任人摆布的肖峰,比她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小姑娘更有诱惑力。 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肖峰身上,自然不会有人第一反应先抓跑开的她。 外面还在传来悠闲的对话。 “哎,接着刚才的话题,虽然两段被劈开的身体蠕动着拼接起来这件事有点胡扯,但你们再仔细一想,这里是废土啊,什么怪事都有,说不准是真的呢?” “况且你们现在再看眼前这个疯子,他的眼球全是眼白,身上的皮肤一块一块的,不是和之前那个疯子一模一样?” 说完,孙聪忽然猛地意识到不对劲。 “等一下,这他妈该不会是什么传染病之类的东西吧?” “应该不会吧?废土里人这么多,最近半个月也只有这两个人出现了类似症状。如果是什么新型传染病,早就一大堆人得了。” 趁他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虞冷沉下心,已经做好心准备,一咬牙猛地跑出了眼前的隧道! 她没有回头,死命朝着幸存者基地的方向跑去。 然而就在她窜出隧道的一瞬间,那群人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 一开始,虞冷还以为是自己的出现让他们感到意外。 可是她的身后并没有传来任何追赶的脚步声,有些安静得过头。 耳边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 没有人在追她。 跑出五十米,虞冷的步速一点点减慢。 身后还是那么安静,一片死寂。 有一个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叫嚣,提醒她往后看,看看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 虞冷还是回了头。 很快,她终于明白那群人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不远处那具原本一动不动的尸体,忽然诡异地原地抽搐了几下,然后迟缓地,在地面上蠕动了起来。 它猛地抬起头,凸出的眼球上全是眼白。 第34章 废土篇07 七日鬼哭。 起死回生, 身体蠕动,全是眼白。 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分明是尸体异化的征兆。 眼看着那具蠕动的尸体直奔最近的那群人, 虞冷猛地扭过头,拔腿就跑, 不在原地多停留一秒。 情况开始脱离控制。 身后传来了几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虞冷心脏扑通直跳, 跑得更快,脚下生风。 一分钟后,虞冷在基地门口停下。 兴许是一时半会没新人进来, 门口坐在椅子上的瘦高男人正懒洋洋打着瞌睡, 头一点一点的。 虞冷轻微喘着气,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抬眼观察。 眼前的基地是一个规模十分庞大的建筑物,透过正门可以看到里面幽深复杂的结构。 第73章 这是先进来的幸存者们建造的么? 虞冷心里升起几分困惑。 或许是被脚步声惊醒,瘦高男人忽然睁开眼睛朝她看来。 男人睡眼朦胧, 打量着她:“新来的?” 虞冷点头:“是。” 男人推过来一张表格:“填一下,然后我带你进去预言。” 预言? 听见这个词,虞冷眉头一挑。 她以为所谓的幸存者培训基地是给新人上课的地方, 就像某些岗位需要岗前培训,这里也是让经验丰富的幸存者给新人传授一些知识技巧。 但预言……听起来就不是上课。 虞冷没说什么,低眸看了眼表格, 无非是一些姓名年龄之类的问题。 虞冷拿起旁边的笔。 触感不对, 虞冷多看了几眼。 她就说这个地方怎么有笔, 原来是一种可以在纸上留下黑色划痕的树枝,有点像可以写字的黑炭。 虞冷一项项填好,视线忽然在“随身武器”那一栏停顿了下。 她抿唇, 写了一个“无”。 果不其然,男人拿起表格看了眼,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连刚才热情的语气都一下子冷淡不少,淡淡道:“走吧,我带你去预言的地方。” 虞冷点头道谢,男人走在前面。 她看见男人把那张刚填的表格在身前悄悄揉成了一团,然后以为没人注意,随手将纸团扔到了角落。 对他来说,武器那栏填了“无”的表格,就是一张废纸。 虞冷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不出所料,这张表格不是什么新人登记,因为十几分钟前虞冷刚在安全区门口登记过一次,陈明艳也没提到这里还有二次登记的事。 门口和这里离得这么近,如果不是刚才的意外,其实几分钟路程就能到,完全没必要再调查一次相同的问题。 这个表格,十有八九是男人自己加上去的,估计有什么小心思。 建筑内的走廊错综复杂,虞冷紧紧地跟在男人身后,生怕不小心跟丢了路。 她语气平静地和这个男人套话:“大哥,我想问一下,安全区是绝对安全的吗?” 听见前面的称呼,男人回头看了虞冷一眼,他对这个称呼挺受用,语气好了点:“相对安全吧,幸存者之间挺乱的。” “我看安全区外有很多异变的生物,安全区内的幸存者也会有异变的风险么?” “不会,安全区顾名思义就是安全的区域,目前一切异变的生物都进不来,幸存者自己只要不接触异变的动植物也不会发生异变。至少我进废土好几个月了,从来没听说过有正常幸存者异变的事儿。” 男人推开一间门,说:“到了,就是这里。” 虞冷跟着他走进去,以为自己即将看见一间复杂的密室。 然而和想象中大相径庭,推开门以后,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天空。 这间房间的构造十分奇特,没有天花板,一抬头就是灰白色的天空。 一个金属质感的不明仪器立在地板中间,通体铜黄色,一个衣柜那么大,正前方整整齐齐地凸起着十个圆盘状的按钮,十个数字刚好是从从零到九,右侧还有一个手臂那么长的拉杆。 “看见这个东西了么?”男人说,“这间房间名为预言屋,这个机器就是预言机,可以预言你接下来的推演线。” 看来什么时间进入什么样的推演线,是可以提前从这个仪器中预知的。 虞冷问:“整个废土里只有这一台预言机?” 问题一出,她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她的废土人员编号已经很长一串数字,而绝大部分幸存者都生活在安全区里。 如果每个人都轮流预言一次,这个房间门口估计在排很长的队。 果然,男人回答:“不是,预言屋哪里都有,但位置不固定,一般是随机出现,只有这里的预言屋位置始终不变。” “随机出现?” “对,随机出现。你可能回到住宅区,刚推开自己家的门,就发现门后并不是自己的家,而是一间预言屋。预言是有强制性的,被选中进入推演线的幸存者必须至少提前一天完成推演线内容的预言,如果你没有提前预言,预言屋就会主动找你,强制你完成预言。” “如果没预言呢,后果是什么?” 男人莫名地冷笑了一下:“没有预言的幸存者没有进入推演线的入场券,但被推演线选中却没有成功进入的幸存者,会直接被这个世界抹杀,在推演线开始当天暴毙。” 换言之,如果试图反抗进入推演线的命运,会死得很惨。 虞冷脊背发凉。 她努力让自己往积极一点的方向去想,至少有这个预言机的存在也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不会毫无防备地忽然进入推演线,能提前做好心准备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虞冷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庞大复杂被称为“幸存者培训基地”的建筑是之前的幸存者们建造的。 第74章 但是预言屋的机制很明显和这个废土世界融为一体,是不可逆的。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根本没办法人为建造出来。 虞冷沉默几秒,问男人:“大哥,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张景贵,叫我张哥吧。” “张哥。”虞冷明知故问,“我们所在的这个培训基地是幸存者们建造出来的么?” “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在这个鸟不拉屎资源紧缺的贫瘠之地,哪有足够的材料的建造这么大一个建筑物?又有谁会那么好心?” 张景贵说:“安全区里的一切都是废土里生来就有的,是自带的。那些安全区边缘的高墙,门口通往各个地界的隧道,以及这个巨大的建筑物,都是原本就存在于废土中的东西,只不过进来的幸存者越来越多,大家逐渐约定俗成,选择这里当成幸存者培训基地了。” 他顿了顿,清清嗓子继续说:“就连我们这种长年累月在基地门口接待新人的接待员,也并不是什么强大的管者,和你们一样都是最普通的幸存者。我的同事换得非常快,因为隔几天就会死几个人。我们只不过是合起伙来成立了一个帮助新人尽快适应情况的志愿者组织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废土里的生活实在危险乏味,没有工作可以做,基本上清晨睁眼就开启了时刻担心自己会死的一天,睡前还要担心自己在睡梦中被人暗杀,一日复一日,部分比较好心又闲得长毛的幸存者们便自行组织建立了一个志愿者小队,给自己找了点工作干。 这么说来,刚才在门口负责新人登记的短发姐姐应该也是其中一员。 虞冷了解到这个情况,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开始她以为这里是类似于核心机构一般的存在,比如集中了最有手段和本领的幸存者,或者收藏着关于这个世界的超多情报,又或者某些高层拥有什么可以拯救世人的超能力。 结果并不是。 所谓的守门人,新人接待员等等,都只是苦中作乐自发工作的普通幸存者而已。 没准她现在拿出钢尺随便一捅,眼前的瘦高男人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让虞冷感到奇怪的另有其他。 废土这个世界竟然给幸存者们生来建立了一个安全区。 它一方面强迫这里的幸存者进入永不停歇的恐怖死亡游戏,一方面竟然好心地给幸存者提供了一个平时以供聚集生活的安全地界? 实在匪夷所思。 思及此,虞冷叹了口气。 算了,她这只小蜉蝣暂时还没有质疑眼前这个庞大诡异世界的资格,一切存在必然有它的道,她只需要思考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够了。 更何况这个安全区起码能让人类过还算正常的群居生活,不用在外面那个异变叠生的世界里做野人。 敛起思绪,虞冷朝面前的张景贵笑了笑:“张哥,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好几个月,一定经历了好多个推演线吧。” 既然推演线危险而无休止,那张景贵活到现在,应该有几分本事。 未料,张景贵竟然摇摇头:“我从进来到现在,一共就只经过一个推演线,就是刚进废土必经的那一个。能否被推演线抽中完全凭运气好坏,像我运气比较好,每周都主动预言一次,但天空从来都是一片空白,也就是推演线没有选中我。” 他叹了口气,面露惋惜之色:“但我有一个一起进来的朋友,他就是运气不太好,刚结束第一个推演线来到安全区,结果就预言到了马上要进入第二个推演线。” “……他再也没回来。” 难怪陈建光只经历了三次推演线就被认为有经验,原来推演线的选中完全是随机的,所以陈建光进入那么多次推演线又每一次都存活下来才显得那么难得。 不过既然如此,虞冷又有一个地方不太明白。 既然被推演线选中的概率本身极低,那为什么还有很多人希望和厉害的幸存者绑定,争取进入同一个推演线? 假如原本没有被选中,只有另一个人被选中,但却因为绑定的关系阴差阳错把自己也带了进去,不是更不值当么? 莫非还有其他隐情? 房间一时有些安静。 虞冷纠结着要不要象征性地安慰张景贵一下,但他伤感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 张景贵:“所以不用太担心,这里的幸存者成千上万,推演线不是经常会有,即使有也就只选中零星几个倒霉蛋,被抽中的可能性很小,我还见过在这里生活一年多都没被选中过的人。” 想到什么,张景贵不再多言,示意虞冷走到那台预言机前。 张景贵指导:“先输入你的人员编号,记住,要把整个手掌都贴在数字圆盘上面才能输进去,输完以后拉下右边的那个拉杆。” 虞冷操作,张景贵就站在旁边看热闹:“我只教你怎么使用预言机。一会你输完编号以后,天空上什么都没有,就说明你没被推演线选中,下次你再遇见预言机就知道怎么操作了。记得想起来就去预言一下,预言最早可以提前半个月知道推演线的信息,越早知道就越早提前做好准备。” 第75章 输完最后一个数字,虞冷走到拉杆旁边。 张景贵说:“对,确认没输错以后往下拉就行。预言只能预言自己,预言不到别人,所以如果你输错了数字编号,天空也会显示一片空白。不过你也别太紧张,我最近接待的几百个新人里一个预言到推演线的都没有,这件事本身就概率很小……” 视线里忽然闯进什么,张景贵话音骤停,周围一瞬间变得死寂。 他猛然将身体站直,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天空中忽然浮现的四个血字。 ——《七日鬼哭》 第35章 废土篇08 血泪女人。 和上一次的《杀戮绵羊》相比, 《七日鬼哭》四个字直接透露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很明显,这一次的直接危险来源并不是什么异变的动物,而是鬼。 沉默许久以后。 虞冷将目光收回, 脸上没什么表情,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悲催的现实。 她就说刚才往预言机旁边走的时候右眼皮怎么一直在跳, 果然,等待她的没什么好事儿。 见张景贵仍然盯着天空的方向瞠目结舌, 迟迟没有反应,虞冷没忍住,幽幽出声问:“张哥, 被推演线选中的人是我, 你怎么表情这么惊悚?” 闻言,张景贵身子一僵,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不好意思啊,这还是我进入废土以来第一次看见推演线的预言, 所以有些吃惊。”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居然这么倒霉。 可惜了, 这才刚从第一个推演线出来没多久,还这么年轻,长得也漂亮…… 思及此, 张景贵语气里不自觉染上几分同情:“没事, 你也别太难过了, 世界上还是有奇迹存在的,万一你就活着出来了呢?人生在世,一定得有希望, 有希望才有无限可能,你千万不要绝望啊。” 虞冷:“……” 这真的是在安慰她吗? 虞冷没说话,张景贵还以为少女已经伤心欲绝,张了张口正想说点什么。 虞冷忽然抬起眼,指了指天上的血字,问他道:“话说回来,天上怎么只显现了四个字,难道预言机只能预言下一个推演线的名字么?” 她还以为会给什么提示信息之类的内容,但现在已经几分钟过去,天上还是只有那四个血字。 光知道一个推演线名字能有什么用? 听完虞冷的问题,张景贵身躯一震,忽然想起什么来。 他转身后退一步,退出预言屋的范围内,然后在虞冷茫然的注视下,伸手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 一瞬间,张景贵消失在视线里,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虞冷自己。 或许是因为刚才房门开着,再加上正上方还能看见天空,环境并不密闭,所以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地方。 然而现在,虽然只是关上了一扇门,但虞冷仿佛一瞬间就和外界隔绝开来。 她身体紧绷,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周围的环境异常安静,无端多了几分未知恐惧即将降临的压迫感。 虞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她不知道张景贵为什么忽然把门关上,但这个举动应该和推演线的信息有关。 难道预言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继续显现更多信息么?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东西。 它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像是没有方向的纸飞机,左一下,右一下,最后缓缓飘落到虞冷的脚边。 好像是一张照片。 虞冷做了几秒钟思想准备,弯腰将照片捡起。 刚翻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乎铺满整张纸的漆黑长发。 照片里是一个穿着灰衣服的女人。 她的头发好长好长,毛毛躁躁,从头顶一直垂到了脚踝的位置。有一绺头发从额头向下,挡住了女人的一只眼睛,她只露出了一只眼睛,眼球布满红血丝,目光空洞地望着照片外,面无表情,虞冷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和她对视。 女人的脸很白,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露出的那半张脸上有一道刺目的长刀疤,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耳后根。 虞冷光是看着这张照片就感觉后背生寒。 下一秒,照片里的女人忽然眨了一下眼睛。 虞冷的心瞬间突突起来,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心情,又重新观察起这张照片。 女人一动不动,没有眨眼。 虞冷想起之前听别人讲过类似的鬼故事。藏在壁画中的鬼有时会趁主角不注意的时候眨眼睛,然后瞳孔缓慢移动,紧紧追随着主角离开的方向,最后再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笑,看起来惊悚可怖。 是因为听过这些东西,导致她受到了影响,再加上精神太过紧张,所以出现幻觉了么? 还是……照片里的女人刚才真的眨眼睛了? 虞冷蹙起眉头,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照片里的女人。 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虞冷眼睛发涩,终于控制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的同时,她看见照片中的女人也跟随她眨了一下眼睛! 第76章 女人睁眼的速度比虞冷略慢一些,所以虞冷这次清清楚楚地看到女人对她眨了眼睛。 虞冷掌心紧张地出了汗。 这张诡异的照片是下一个推演线的提示么?女人眨眼究竟想和她传达什么? 总不可能只是为了单纯吓吓她吧。 就在虞冷以为这个“三二一不许动”的游戏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的时候,女人再次朝她眨了眼睛! 这一次,女人眨眼开始频繁起来。 她的身体一动不动,不停地眨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球被眼皮覆盖又马上显现。她眨眼的速度越来越快,睫毛飞快扇动着,像是飞虫濒死时拼命扇动的翅膀,又像年久失修闪烁不定的灯泡。 随着眨眼的频率逐渐快到看不清眼皮,女人的脸开始有了变化。 就像一帧一帧连贯起来的定格动画,女人每眨一次眼睛,脸上的神情都会有一丝微妙的改变。她平直的嘴角逐渐向下扭曲,眉毛一点点竖起来,形成了一个很标准的哭脸。 最后,她的眼睛里流出两行鲜红的血泪,在这张以灰白黑为主色调的照片里格外清晰刺目。 照片停留在女人流出血泪这一刻就不再改变。 是结束了么? 虞冷又等了一会,确认照片真的不会再动了。 担心错过什么线索,虞冷即使十分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女人的变化从头看到尾,生怕漏下关键一幕。 确认一切结束以后,她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胸腔里那颗心脏还跳动得飞快,感觉刚亲身观看了一部恐怖短片,还是强制性观看那种。 然而就在虞冷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抬起头的一瞬间,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虞冷身体猛然愣住。 这是……什么情况? 她明明上一秒还在预言屋里,丝毫没有察觉周围的陈设有什么改变。 但现在,她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虞冷脚下踩着花纹单一的光滑大石瓷砖,瓷砖上流淌着一种不明的黄色液体,看起来湿漉漉的。 而她的眼前,站着照片里的那个女人。 虞冷指尖轻微发颤,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一动不动杵在原地,和女人四目相对。 女人现在是初始的模样,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最起码还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瘆人的鬼。 她距离虞冷只有一米的距离,布满血丝的眼珠凝视着虞冷。 下一秒,女人倏地咧开嘴,嘴角扯起的弧度几乎和脸上那条扭曲的刀疤重合,似乎想笑一下。但这个笑容不仅不太友善,而且有几分刻意表演的痕迹,很僵硬。 女人张了张口,声音艰涩,带着几分希冀道:“你终于来了,我的朋友。” 朋友? 虞冷眉心跳了跳。 在说谁,是在说她么? 现在是什么情况,角色扮演?她需要扮演这个女人的朋友? 虞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女人忽然浑身颤抖,在恐惧什么东西一般,猛地向后望去。 她身后什么都没有。 女人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警觉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合上卫生间的门。 虞冷这时才发现,她们处于一间潮湿昏暗的卫生间里。 “我们说话得小点声,千万不能被它发现。”女人压低声音,又走回虞冷身边。 ……它是谁? 虞冷在心里胡乱猜测起来,这个“它”,会是《七日鬼哭》中的鬼么?难道现在有一只鬼在附近游荡? 虞冷不敢轻举妄动,见女人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复,她只能谨慎地开始斟酌措辞。 然而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虞冷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她张开嘴,发出另一个女人的声音:“现在情况怎么样?” 温柔又成熟,和她原本的声音大相径庭。 大脑瞬间嗡了一声。 虞冷难以置信,她的口中为什么发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面前的女人咬着下唇,摇摇头说:“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最近甚至开始出现幻听的症状,记性也变得很差。对了,我和你自我介绍过我的名字叫翁红梅么?” 虞冷:“你已经和我说过三次了。” 翁红梅不好意思地抿唇:“对不起,我最近很糊涂……” “没关系。”虞冷似乎很不耐烦,“你不是必须在它返回来之前结束一切么?节约时间,赶紧说说你的情况吧,你都幻听到了什么?” 翁红梅陷入了沉思,无意识地啃咬起嘴唇上的死皮,声音极低地阐述起来。 “那是一个晚上,我刚做完饭,打算躺在床上休息一会,于是点进了手机里的小说软件。” “我实在太忙,已经很多年没看过小说了,这个小说软件还是我在浏览器搜索其他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手滑下载下来的。反正都已经下了,我就点进去,想随便找一本小说看,于是翻啊翻,忽然看到一本封面漆黑的恐怖小说。” “这本小说名字叫《鬼哭》。” “我从来没看过恐怖小说,之前也对恐怖小说不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鬼使神差地在这本书前停留了很久。” 第77章 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事,翁红梅的眼睛无意识往外突出,身体轻微颤抖起来。 翁红梅死死地凝视着“虞冷”的眼睛。 “于是我点进去了,我点进了这本小说。” “我翻到第一页,看到了小说的第一句话。它说:我猜,你现在一定躺在床上看小说吧。” “我想它说得真准,这是什么心学之类的知识么,于是好奇地往下看。这本书的第二句话是:我猜,你也一定还没发现……” “你面前的天花板上,有一双眼睛,已经盯着你看了很久。” 第36章 废土篇09 恐怖小说的主角。 话音落下, 虞冷扮演的这个人身体忽然一僵,于是虞冷也切身感受到脊背阵阵泛起凉意。 就像有人正对着她的后背吹风。 翁红梅这个时候停顿了几秒,不再说话。 而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个空档,虞冷却鬼使神差地抬起头, 看了一眼天花板。 卫生间的装修是淡蓝色的棚顶天花板,还印着一些花纹图案, 很好看。 天花板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虞冷重重松了口气,后知后觉有几分可笑。 怎么自己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 这只不过是一本恐怖小说为了吸引读者阅读兴趣搞得小手段而已。 大部分人在看小说的时候基本都躺在床上, 所以这种话会潜意识增强读者的代入感, 从而增加恐怖性。 悬着的心缓缓落下来,虞冷平静地问:“然后呢?” 翁红梅没说话。 她死死地盯着虞冷身后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瞳孔缩了缩。 虞冷再次紧张起来,呼吸开始有些困难。 她的身后……有什么东西? 虞冷做足思想准备, 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还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被拉上的酒红色浴帘,如同拍证件照时的红色背景板,牢牢地将后面的浴室遮挡住。 虞冷松了口气, 声音不自觉带上几分恼怒:“翁红梅,你刚才在看什么啊?” 翁红梅身体震了一下,似乎才从意识中回过神, 眼神茫然道:“……我刚刚怎么了?” 虞冷:“你刚才一声不吭, 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看, 吓得我还以为我身后有什么东西……” 翁红梅面露抱歉:“对不起啊,我这个人想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眼神发直,但没有特意盯着你身后看, 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 虞冷满腔怨言,但翁红梅态度那么诚恳,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继续吧,你读完了第二句话,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翁红梅眼神定格,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十几秒后,翁红梅缓缓张了张口,接着刚才说到的内容继续。 “看到第二句话,我忽然觉得血液上涌,浑身发凉。我下意识将手机挪开,试探着看了一眼天花板,但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也是,这只不过是一本恐怖小说而已,天花板上怎么会真的出现一双眼睛呢?” “于是我接着往下读,这个小说的主人公出现了。” 翁红梅舔了舔嘴唇,瞳孔似乎在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病又严重了,所以出现了幻觉,或者真的是一种巧合……这本名为《鬼哭》的小说,主角竟然叫翁红梅,不仅和我同名,而且每一个字都对应的上。” “我当时很震惊,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客厅里忽然传来了杯子被打翻的声音。” “我没有管,接着往下看,当时我的状态很奇怪,完全沉浸的阅读模式,整个人都像被这本恐怖小说吸进去了。我不停地往下读,一个字一个字扫过,世界变得十分安静,仿佛只剩下我自己。” “然后我发现,这本小说里的翁红梅,和我一模一样。” 翁红梅眼球忽然转了一下,视线猛然移到眼前的虞冷身上,她的情绪变得有几分激动。 “你能明白么?小说里的翁红梅和我一个年龄,家庭成员的名字也和我的家人一模一样,那几乎就是我!存在于一本恐怖小说中的我!” “看到这里,我开始发觉不对劲,于是我退出这本恐怖小说,关掉了手机。我想我一定是病了,病得不轻,竟然幻想出一本以自己为主角的恐怖小说,这实在太奇怪了。” 翁红梅咽了口唾沫:“你知道么,当一个人感到恐惧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给自己心里暗示。那本小说里写道,午夜十二点以后,会有一个恐怖的东西敲响翁红梅家的门。” “所以我虽然一边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只是一本小说的情节而已,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一边却又忍不住想……真的都是假的么?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开始到客厅吃饭,这时候菜已经有点凉了。我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十二点只剩下不到十分钟时间。” “我很快地吃完饭,没有洗碗,重新回到房间里,然后关上了卧室的门。这时候我又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十二点来临,还剩下三分钟。” “我的心情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我告诉自己,既然小说都是假的,那往下看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于是我点开那本小说,开始继续往下读。” 第78章 “结果出乎意料,下一章竟然只有三个字……” 翁红梅满脸惊惧,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嘴唇,揭晓答案。 “它来了。” 就在这时,卫生间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扑通巨响!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踢翻了外面的椅子。 虞冷正沉浸在翁红梅的阐述之中无法脱身,忽然听见这个声音,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感觉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翁红梅眼睛瞪得老大,陷进恐惧之中,又惊恐地重复了一遍:“它、来、了。” 虞冷感觉自己快被逼疯,忍不住问:“什么它来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下一秒,外面又响起一阵毫无章法的脚步声。 有什么东西,正一步一步地,朝她们这里逼近。 听见异响,翁红梅猛地伸手捂住了满脸惊恐的虞冷的嘴,她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目眦尽裂,提醒道:“嘘!不要出声,千万不要出声!那本书上说,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请置之不!” 虞冷:“……” 她的嘴巴被翁红梅的手紧紧捂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听完对面的话后,刚才的躁动逐渐冷静了下来,虞冷点点头。 脚步声这时经过卫生间门口,幸好没有停留太久,很快远去。 翁红梅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外,说道:“它现在估计去卧室门口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来。” 虞冷有些狐疑,小声问:“你怎么能确定?” “书上说的,书上还说了很多东西。” 翁红梅好心情,再次讲述起来,这次她的语速变得很快:“在看见那三个字以后,时间刚好到了晚上十二点。书上说十二点的时候会有人敲我家的门,结果外面马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这次确定,这本恐怖小说或许真的不只是一本小说那么简单,它是一本预言书,它会预言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同时给你提示。” 听到关键字眼,虞冷脑海中的弦立马绷紧。 她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如同能够目睹一切的上帝视角,但已经不自觉地融入到了紧张的氛围之中。 眼前像是放映着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vr电影,除了声音不同,身体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来自虞冷自己的身体。 身体里的人和虞冷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什么提示?” 翁红梅摇摇头,语气有些可惜:“我的手机在躲藏的时候弄丢了,没办法给你看。书上给了很多条提示,我没有一条条全部记下来,就类似于……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请不要开门这种规则,只要不去触碰规则,就没有危险。” 虞冷问:“你接着说,门被敲响以后……发生了什么?” 她没发现,自己已经逐渐不去催促翁红梅迟迟没提到幻听的事情了。 她开始没由来的感到恐慌,迫切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然而翁红梅没有回答。 她直勾勾地盯着虞冷背后的方向,眼神空洞,又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一片死寂。 虞冷的额头逐渐沁出冷汗。 她下意识伸出手,摇了摇翁红梅的肩膀:“醒醒,你又走神了!快说话啊,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翁红梅的身体没有反应。 就像虞冷之前从别人口中听说过的恐怖故事那样,翁红梅的身体保持僵直,一动不动,像是被死死固定在墙壁上的画框。 而她漆黑的眼珠子却诡异地缓缓平移,看向了眼前的虞冷。 翁红梅忽然问:“你带手机了吗?” 虞冷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带、带了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翁红梅伸出手:“如果你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请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虞冷轻咬下唇,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 翁红梅低眸鼓捣了一会,大约两三分钟后,她又把手机还给虞冷。 虞冷下意识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漆黑的封面。 封面上血淋淋地写着两个大字——《鬼哭》。 虞冷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她发现自己终于拿回了身体的使用权。 面前的翁红梅笑了下,指引道:“你点开下一页。” 虞冷沉默几秒,选择听她的话,点开下一页。 第一句话立马映入眼帘: 【我猜,你现在一定在很紧张地看这本恐怖小说吧。】 虞冷的心脏陡然悬起,呼吸颤抖着,下移视线,看向第二句话。 【我猜,你也一定还没发现,你面前站着的女人,已经发生了变化。】 指尖停顿。 虞冷缓缓地抬起了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翁红梅嘴角的弧度已经缓慢向下流动,如同一尊被融化的蜡像。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频繁地眨动着,速度诡异,定格动画般一帧一帧闪过,和照片上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 预感到什么,虞冷马上往后点了几页。 果不其然。 这本恐怖小说的主角……现在变成了她自己。 第79章 第37章 废土篇10 诡异住宅区。 周围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整个世界陷进了一片天旋地转中。 紧接着,面前的翁红梅咧开嘴,朝虞冷微笑了一下, 眼里淌出两行鲜红刺目的血泪,正好对应上照片里的最后一幕。 虞冷眼前发黑, 手脚冰冷,身体不听使唤, 一种没由来的眩晕和恶心倏地升腾起来。 等虞冷缓解了不适,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预言屋内, 手里还拿着翁红梅的那张照片。 预言结束了。 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 虞冷觉得后背仍然在丝丝冒凉气。 她不再看翁红梅的照片,随手将它放进衣服口袋。 原来,所谓的推演线预言,竟然是以这种形式来展开,像一部恐怖电影的预告片。 虞冷点开手机, 看了眼应用列表。 刚才在预言里,翁红梅给自己下载的那个恐怖小说软件已经全然不见。 看样子就相当于做了一场预知梦,但梦里发生的事情不会被带进现实。 除了……心阴影。 虞冷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狂跳不止的心脏仿佛在她的身体里弹射。 虞冷忍不住想,以前她在学校跑完三千米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过这么快的心跳…… 咔哒一声, 预言屋的门被推开。 门外的张景贵没有马上进来, 而是谨慎地将头探出, 问道:“预言出现了吗?” 虞冷:“嗯,已经结束了。” 张景贵松了口气,边往里走边说:“预言出现了就好。看来我同事之前告诉我的规则是真的, 只有预言屋里剩下被选中的幸存者一个人时,预言才会开始。” 张景贵忽然愣了一下。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竟然这么快?” 虞冷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 但当虞冷抬起头,顺着张景贵的目光看向天空时,她沉默了。 四个大字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一行小字: 【推演时间:3天后】 三天…… 她才刚结束上个推演线不到一天,而且大部分时间还待在一个漆黑恐怖的精神病疗养院里,目前为止几乎一刻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现在又要马不停蹄地开启下一个副本。 虞冷有些无语,生产队的驴有她这么累吗? ……好吧,可能比她累点儿。 虞冷反复默念“心如止水”,抬头盯着张景贵,平静地吐出一口浊气。 “张哥,除了预言屋的事情,我还有什么需要学的么?” 张景贵一愣,没料到虞冷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回答道:“没了。” “那我就先走了哈,谢谢张哥。” 说完,虞冷抬腿就要从预言屋走出去,不料张景贵忽然将她叫住。 “等一下,妹子,要不我们两个加一下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我们也能互相帮帮忙。” 说着,张景贵开始掏手机。 虞冷脚步顿住,回头看了张景贵一眼,瘦高的男人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精明与得意,似乎确信虞冷会答应他的提议。 毕竟,一个初来乍到的柔弱女孩,正需要一位有经验有能力的引路人。 未料,虞冷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将目光收回,继续往前走:“不麻烦了,谢谢。” 这男的看着挺废物的,没什么利用价值,她也不需要对方帮衬。 张景贵:“……” 虞冷很快就从培训基地出来。 她下意识往来时的方向看了眼,刚才那群男人已经不见,就连被疯子扑倒在地的肖峰也没了踪影,只剩下一滩鲜红的血迹。 此时此刻,铺满黄沙的路面上显得有些空荡荡,没什么人影,格外死寂荒凉。 陈明艳几分钟前给虞冷发了消息,让她从培训基地出来以后,通过07号隧道前往住宅区。 陈明艳住在k区三胡同一楼,从左往右数第七个房间。 时间紧迫,虞冷没忘记废土世界有正常的昼夜变换。此时原本高高悬起的太阳,已经开始有了逐渐下沉的趋势,她的速度要快一些才行。 虞冷从07号隧道出来。 来这里的一路上,虞冷没遇见过多少幸存者,偶尔能看见三三两两的身影在路面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原来大部分的幸存者都待在住宅区。 刚踏出隧道口,眼前的景象立马映入眼帘。 是一排排破旧不堪的筒子楼,外墙是一种木板被深度腐蚀的蓝黑色,看起来还泛着湿气,仿佛这里刚下过一场雨。 层层叠叠的筒子楼整齐排列,密密麻麻地向后延伸,看不清边界。 而每一个楼层中间,都挤着正在行走的幸存者,熙熙攘攘,十分杂乱。 有点像现实中一些破旧厂房的员工宿舍,因为年久失修,居住的员工人数又多,所以显得异常拥挤。 虞冷脚步停住,下意识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在这一瞬间,很多幸存者也同时低下了头,朝虞冷投去目光。 第80章 就连某些大门紧闭的房间内,甚至能依稀看见一张张贴上来的人脸,扒在玻璃窗户上。 无数道目光如弓箭一般射来,所有人都在打量着她这个外来者。 虞冷怯生生地左右望了一眼,收回目光,手指局促不安地搅紧在一起,看起来很胆小。 她注意到每一个筒子楼前都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标注着几区第几胡同,离她最近的这栋筒子楼是b区第四胡同。 事不宜迟,虞冷开始顺着牌子寻找陈明艳所在的k区第三胡同。 一栋栋筒子楼走过,随着虞冷的脚步,身边经过的幸存者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将目光投向眼前的陌生女孩,眼神意味不明。 这些人在观察她,打量她。 虞冷想,住宅区内的秩序估计很乱套,其他幸存者们会警惕也属正常表现。毕竟他们不确定自己是否携带了什么武器,对他们这些人究竟有没有威胁。 筒子楼的区域按照二十六个字母划分,每一个区域都有七个筒子楼。 从b区第七胡同路过以后,下一个就是c区第一胡同。 按照这种排序,k区第三胡同估计还要走很远。 虞冷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她总觉得筒子楼之间的空气中泛着几分阴冷的气息。再加上许多人都在暗中观察她,密密麻麻的目光令她有些芒刺在背。 同时,虞冷心里腾起一丝困惑。 虽然一共二十六个区,每个区域有七栋筒子楼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这些筒子楼,放在现实世界,也顶多是几个小区的容纳量。 废土里面的幸存者成千上万,多到数不清,这些筒子楼仍然远远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更何况在幸存者培训基地里,张景贵并没有提及住宅区的事情,更没有告诉她应该如何获取自己的住所。 所以这些筒子楼的所有权是如何分配的? 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虞冷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在经过e区第六胡同的时候,虞冷忽然听见一楼的某个房间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紧接着,一群男人非常混乱地喊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虞冷一时没有听清。 虞冷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了一眼,她的目光瞬间定格。 透过玻璃窗,男人表情阴狠,正用手紧紧地捂着一个女人的嘴巴,像是要把人生生捂死。而面前的另一个男人,举起随手捡的木棍,毫不犹豫地捅进了女人心脏的位置。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 女人头一歪,很快就没了动静。 始作俑者松开手,任凭尸体扑通一声滑到了地上。他们兴奋地手舞足蹈,夸张地喊叫着,甚至相拥而泣:“我们有家啦!我们终于有家啦!我们再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啦!” 场面之残忍荒诞,令人啼笑皆非。 虞冷收回目光,快步往前走,心里一阵恶寒。 原来,筒子楼的所有权并不是靠某种手段或途径公平分配的。 是要靠“抢”来的。 谁的手段更狠,谁能成功“抢”到房间,谁就有地方住。 难怪筒子楼的过道间挤满了人,家家户户却都房门紧闭,只能靠着玻璃窗来观察外界,因为里面的人根本不敢出来。 如果踏出一步,后果可能不堪设想。轻则失去住所,重则失去性命。 而过道里的那些幸存者们也压根不是住在筒子楼里的人。 他们身上无一不揣着尖锐利器,挨家挨户地观察窥视,每一天都来这里踩点,随时做好了出手杀人的准备,为自己争夺一丝有地方住的机会。 如同一群虎视眈眈,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饿狼。 想起方才那些投来的诡异目光,虞冷倏地明白了。 他们是担心自己这个新来的幸存者也将成为筒子楼抢夺战中的一员,又或者横插一脚,分一杯羹。 这里……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乱。 十几分钟后,虞冷终于看见了k区的牌子。 找到第三胡同,从左往右数到第七间。 虞冷发现陈明艳十分谨慎地在窗户挂了一件白色的破衣服,完美地起到了窗帘的作用,将窗户挡得严严实实,所以外面的人看不清屋内的情况,有效避免了其他幸存者的偷窥。 仔细一想,每天醒来发现自己家的窗户上贴着一张张人脸,即使外面的人进不来,也挺让人毛骨悚然的。 想必住在一楼的陈明艳也深受其害。 虞冷沉下心,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假装经过的幸存者们。 这里是k区,离隧道口已经有一定距离,越往深处,人就越来越少。 前几个区域的筒子楼里,不少人熙熙攘攘堵在过道中间,像是节假日在参观什么著名景点,出不去也下不来。 而现在k区附近的这几个筒子楼间,只有零星几个幸存者经过,他们步速缓慢,神态自得,悠闲地仿佛只是出门丢个垃圾而已。 但在虞冷望过去的一瞬间,许多幸存者立马和她对上了眼,视线短暂碰撞后,那些人扭过了脑袋。 第81章 这些看似路过的人,实际上都在偷偷观察她。 只要陈明艳给自己一开门,这群人马上就会像嗅到肥肉的饿狼一样,不要命地奔过来。 虞冷低眸,点进和陈明艳的聊天界面,缓缓输入道:【我到了。】 然而三个字还没发出去,虞冷余光察觉到什么,迅速抬起头。 面前的玻璃窗上,那件白色的旧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掀开。 一个堆满皱纹的猥琐苍老的脸,此刻正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盯着虞冷流口水。 虞冷身体僵住,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这里……不是陈明艳的住处么? 他是谁? 虞冷手指蜷紧,强装镇定地朝老头身后看去。 她看见了好多好多血。 还有一具躺在地上的女人尸体。 第38章 废土篇11 同伴。 看见尸体, 虞冷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很快她就发现端倪,地上那个人并不是陈明艳,而是一个陌生女人, 明显比陈明艳矮了不少。 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虞冷耳边忽然传来噗嗤一声! 眼前贴在窗户上的老头两眼一翻, 身体瘫软,顺着玻璃滑了下去。 而他身后站着的, 正是陈明艳。 看见虞冷,陈明艳朝她笑笑,放下手里那根还染着血的凳子腿:“来了。” 虞冷沉默几秒:“……嗯, 来了。” 而且来得挺巧, 正好撞上杀人现场。 陈明艳:“筒子楼后面有个我特意凿开的小门,那边一般没人,你可以从那绕进来。” 虞冷点点头。 她绕到筒子楼背面,很快就发现了那块隐约凹陷进去一块的小门。 虞冷把小门推开,看见门把手下面挂着一道垂落的锁。保险起见, 这里平时应该会上锁,陈明艳特意为她解开了。 虞冷垂下眼,把门合上后, 顺便上了锁。 筒子楼的外形实在残破不堪,仿佛只要来阵大风就能吹垮。虞冷还以为房间里也是如此,有地方落脚就已经不错。 但出乎预料, 房间内其实很干净, 地面甚至看起来像水泥材质, 墙壁和棚顶刷了一层灰漆,很结实。 如果不是在废土,虞冷甚至会认为这就是一片比较偏僻的, 人为建造的筒子楼。 可它却是由废土而生。 虞冷忍不住纳闷,这个名为废土的世界究竟因何存在? 它真的只是一个区别于现实,有自己独立运行轨迹的平行世界么? 还是说……它其实和现实密不可分,或许会和现实中的世界一起消亡? 想到这,虞冷下意识抬起手,抚摸了一下眼前的墙壁。仔细闻,甚至还能嗅到一股潮湿的劣质油漆味。 “你来得正好,辛苦帮我处一下这两具尸体。” 陈明艳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冷回过头,发现陈明艳站得很直,手里正拖着那个老头的一条腿。于是老头的尸体呈现一个诡异的扭曲倒立姿势,被她单手从地上提了起来。 虞冷沉默了一下,旋即乖巧地走到陈明艳旁边,弯腰握住另一具尸体的一条腿。 虞冷问:“把它们扔哪儿?” 陈红艳拖着尸体往前走,一边回答她:“就丢到外边就行,明天天亮以后,尸体会被这个世界自动清,丢回现实世界。” 虞冷了然,跟着陈明艳一起把尸体丢到了小门外。 清好尸体,她们又检查了一下小门上的锁,确保无误后,回到房间内。 虞冷抿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明艳姐,刚才那是……?” 陈明艳正慢条斯地擦着手上的血迹,闻言朝她看过来:“你是指那两个人?这个说来话长,那个女生是我在第一个推演线里遇见的,因为我帮过她一次,所以和她加上了好友,那个老头是她爷爷。” “未曾想,进入安全区之后,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上了我。在得知我在住宅区拥有了住所以后,她竟然想带着她爷爷搬过来和我一起住,还试图道德绑架我,说我不答应她就是不懂得尊老爱幼。” 陈明艳对这些事已经见怪不怪,所以阐述得十分平静:“我没同意,于是这个女生开始神出鬼没,每天带着她爷爷在我家附近徘徊,甚至深更半夜看见我睡着以后故意往我窗户上丢石头。” “就在刚刚,你来之前,她又带着她爷爷出现,跪在我家门口鬼哭狼嚎,说我抢了他们的住所。”陈明艳把毛巾随手放在一边,“废土里的人哪有闲心管这些事?他们连自己都自顾不暇,早就不爱听这些有的没的了。” 虞冷猜到了接下来的情况:“所以你就处了他们?” 陈明艳点头:“对,这一次我把他们爷孙两人放进来了。我被他们缠了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我每天晚上都会被他们故意捣乱的声音惊醒,实在没别的办法,我只能一次性解决了他们。” “那个女生进来的时候很得意,先让她爷爷坐在我的床上休息一会,然后对我说我终于想通了,我觉得很可笑。” 第82章 陈明艳低头,看了眼地上染血的凳子腿:“所以……既然狗皮膏药的气味太呛人,那就直接把它们扒下来扔掉,以绝后患。” 虞冷一时没说话。 她有些吃惊,原来陈明艳对幸存者下手也这么果断。 在绵羊村的推演线里,陈明艳大部分时候都惜字如金,只选择默默做事,非必要时刻不会开口说话,原来是在隐藏锋芒。 陈明艳顿了顿,目光有些探究地看向一旁的虞冷:“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有些残忍?或者……我失去的只是几十天的睡眠,而他们失去的可是珍贵的生命啊?” 虞冷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没想到陈明艳看着很严肃一个人,还挺有幽默细胞。 “不会。” 虞冷摇摇头,语气非常诚恳地说:“单凭你刚才那些描述,我觉得他们挺该死的。实不相瞒,在现实世界里,我经常想把那些打扰到我睡觉的人都杀了,法治社会不能随便杀人,但在这里可以。” 陈明艳赞同地点点头,说道:“我一开始也很难狠下心对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下手,但在这里,不敢动手的人只有被别人践踏的份。” 陈明艳补了句:“我只对贱人下手。” 虞冷一抬头,和她对上眼,两个人都憋不住笑了出来。 虞冷忽然想起什么:“如果你介意别人和你住在一起的话,我待在这儿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我房间还算大,等过几天带你去抢一张床。” 陈明艳毫不避讳用“抢”这个字。因为筒子楼里,一个房间只配备一张床,如果想要更多的床,可不就得从别人那抢过来。 “我不接受那个女生的请求,一是因为她带着那个很猥琐的老头,那个老头一直很不安分。二是因为那个女生有点圣母,差点因为救一只路过的野猫把我们所有人都暴露在怪物的视野之下,我怕和她住在一起,她迟早把我害死。” 陈明艳停了停,看着虞冷,语气不自觉温和了一些:“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很聪明,而且有谋略,和你待在一起会让我更安全,所以我想和你组队。” 好人卡来得措不及防。 虞冷怔了怔,想说点什么开玩笑的话,发现竟然无从辩驳。 思忖过后,虞冷只默默说了句:“明艳姐,你眼光真好。” 在这个全然恐怖陌生,充满灰色地带的废土世界,能有陈明艳这样一个同伴,其实也还不错。 最起码她们还没有利益冲突,陈明艳暂时值得自己信任。 虽然虞冷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保护同伴周全,但她会尽力,最差也不能拖人后腿。 敛起思绪,虞冷问:“明艳姐,这个房间也是你抢过来的么?” 陈明艳沉思片刻:“也不算吧,当时我正好路过这边,没想到忽然有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推门出来,想把我强行拖进去。他没料到我是学散打的,力气比常人大,三两下把他解决之后,这个房间自然而然归我了。” 虞冷眼睛瞬间亮了:“散打?明艳姐,你好厉害。” 陈明艳也不谦虚,点点头:“拿过全国冠军,确实有点本事。” 虞冷忍不住想,这样看来,她还是比较幸运的。虽然没有捡到什么宝贝,但也算被宝主动捡到了。 想到这儿,虞冷又想起那个糟心的推演线。 发觉虞冷的情绪变动,陈明艳问:“怎么了?” 虞冷摇摇头:“没事,就是命比较苦,三天后要进一个新推演线。” 听到这个消息,陈明艳一向平和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些许吃惊:“三天后?新推演线?不应该啊,被选中进入推演线的概率极小,我来废土半年了才进入第二个推演线,这个间隔已经算快的了,你竟然两个推演线连在一起?” 虞冷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自己命苦。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这么倒霉,好事儿肯定都在后面。” 毕竟好心态决定女人一生。 想起什么,虞冷问:“对了明艳姐,你这里有卫生间么?” 陈明艳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一下,缓缓问道:“你想上厕所?” 虞冷没打算隐瞒她,直言不讳道:“不是,我身上带了一把钢尺,但我目前还没发现纹身在哪儿。我已经检查过了,纹身不在胸前,我打算脱衣服找找,毕竟不是得触碰纹身才能随意调动武器么?” 既然已经决定和对方成为伙伴,武器这东西就应该彼此之间知根知底,这样才能更好地打出配合。 果然,陈红艳表情缓和了一些:“原来是这样。废土里的人不用进食,也不会产生上厕所的欲望,所以如果你刚才和我说你想上厕所……” 虞冷眉头一挑:“会怎么样?” “我会把你赶出去。” 落下这句话,陈明艳起身,站在那件白衣服前,把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窗户上。 “虽然没有厕所,但你可以直接在房间里脱,不会有人看见的。” 闻言,虞冷干脆利落地拉下外套拉链,脱下外套。 里面是一件长袖睡衣,撩起来翻找也很麻烦,虞冷索性把睡衣也脱掉,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吊带。 第83章 这次虞冷一眼就看见,纹身在右侧锁骨的位置,黑色长条状,和钢尺的外形很像。 虞冷又把衣服一件件穿起来。 幸好纹身藏得不是太深,伸手就能够到。不然如果长在后背上,到时候把手伸到背后去触碰纹身,动作会显得有几分刻意奇怪。 一转身,虞冷发现陈明艳竟然很主动地背对着她,给她留足了隐私。 虞冷的声音不自觉染上笑意:“明艳姐,我好了。” 陈明艳转过头,问:“找到了么?” 虞冷点头:“找到了,在锁骨上。” 陈明艳主动交代:“我只有一根训练时用的绳子,一米多长,虽然不是什么锋利的武器,但关键时刻勒死个人还是够的。” 虞冷了然,又倏地想起陈明艳刚才说的那句“抢床”,忍不住和她开起玩笑:“没事儿,以后我带你去抢更厉害的武器。” 陈明艳一愣,旋即失笑,说了句行。 她看了眼时间,问道:“你介意晚上和我睡一张床么?如果不适应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抢床?” 虞冷摇摇头:“暂时先不用,等我活着从第二个推演线回来再说吧。” 陈明艳陷入静默。 几秒后,她倏地冒出一句:“虞冷,我不想失去我刚获得的同伴。” 虞冷怔住,抬眼看向陈明艳,此刻后者正一脸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虞冷弯起唇角,轻声承诺道:“你放心,明艳姐。你的同伴……一定会努力活下来。” 第39章 七日鬼哭(一) 悬空岛。 距离推演线开始还有三天时间, 虞冷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废土内的幸存者没有吃喝拉撒的生需求,所以一直待在房间里基本上是安全的。只不过大部分幸存者的精神状况都比较紧绷, 长时间待在一个密闭空间内,会极大增强精神崩溃的概率。 然而对虞冷来说, 这些没什么可担心的。她心态比较好,早在第一个推演线里就已经接受了进入废土的现实, 既来之则安之。 更何况,这个温暖舒适的小房间,环境比阴冷恐怖的绵羊村好上太多, 虞冷很知足。 她一连睡了几天觉, 身上的疲惫感终于减轻了一些。 毕竟推演线的名字叫《七日鬼哭》,任务时间很可能就是七天。整整七天,能在推演线里睡一个好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得尽可能抓住补充睡眠的机会。 转眼到了第三天晚上。 虞冷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从床头拿起运动服外套穿上, 安静地拉上衣服拉链。 这件当时被绵羊血染红的运动服,在第二天天亮以后就变成了原本的纯白色,看起来很干净, 和新的一样。 陈明艳看着她,忽然说:“虞冷,等你从推演线回来以后, 我们绑定怎么样?” 虞冷闻言一愣, 意味不明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我们绑定以后, 会提高进入同一个推演线的概率吧。” 陈明艳点头:“对,但其实是好事,如果我们真的进入同一个推演线, 也好有个照应。” 虞冷思忖片刻,最后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算了,我运气不好,被推演线选中的概率很大,可能会连累到你。” 陈红艳:“两个推演线连在一起,这可能只是一次概率极低的巧合而已。你不要因此感到负担,我心里有数,也做好了心准备。” 虞冷语气不可置否:“这件事以后再说。” 她垂眸,顺手将钢尺放进锁骨处的纹身。 此时是十一点五十分,距离零点到来还有十分钟。 就在这时,虞冷忽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信息没和陈明艳说过:“明艳姐,你在安全区待了这么久,见过这里的尸体发生异变么?” 陈明艳有些困惑:“尸体发生异变?目前还没见过。” 虞冷:“我见到了,在我来废土的第一天,当时那个人正好死在我面前,我确定他已经死透了。大约十几分钟后,这具尸体忽然开始蠕动,眼黑全无,皮肤上出现一块一块的分层,像是……一条蠕虫。” 陈明艳眉头蹙起,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你说的这些症状,我最近好像从哪里听说过……这件事情很严重,如果尸体开始发生异变,那就说明安全区已经不再安全。” 虞冷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这些事情只能等她从推演线里活着出来再考虑,毕竟虞冷接下来要面对的世界全然未知,充满危险,很可能比那些异变的尸体还要恐怖得多。 倒计时五分钟。 虞冷索性又倒回床上躺着。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陈明艳,忍不住提醒道:“明艳姐,我不在的这几天里,你尽量离尸体远一点儿,发现什么异常赶紧跑,注意安全。” 陈明艳笑道:“行,我知道保护自己。” 虞冷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没话找话,开始和陈明艳闲聊:“明艳姐,你结婚了么?” “没有,我连恋爱都没谈过。我对男性不感兴趣,自私自大还盲目自信。” 谈到这个话题,陈明艳忍不住提高了分贝:“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敢相信,之前竟然有几个男教练和我说他们不喜欢整天出去抛头露面的女人,让我退役以后就赶紧回家做家庭主妇,这样才好嫁人!嫁人?!他们算什么东西啊对女人指手画脚,我直接给他们踢到太平洋里喂鲨鱼。” 第84章 此时想起那些往事,陈明艳是真被气得不轻,甚至加上了肢体语言。 陈明艳继续说:“要不是在法治社会,但凡听见谁嘴里冒出来女人怎么怎么样很难嫁出去这种话,我直接照着他们鼻子就是邦邦两拳。3099年了,怎么还有很多人喜欢给自己裹小脑,他们是把发育不全的小脑当成荣耀么?” 虞冷被逗得弯弯嘴角,接茬道:“明艳姐,你说得对,可惜我的拳头还不够硬,等我以后慢慢把力气练起来,我给你打下手。” 陈明艳睨她一眼,失笑:“算了,那样太危险,你就给我当军师,遇见危险站我身后就行,我保护你。” 零点越来越近,陈明艳其实也想借此转移一下虞冷的注意力,逗她开心,缓解她的焦虑。 然而虞冷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忽然说:“明艳姐,你真好。”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我保护你”四个字。 哪怕是欺骗,也没有过。 从小到大,虞冷就像是一棵摇摇晃晃,从石缝里艰难挤出身体的小草。家庭支离破碎,她和母亲被驱赶出门,流离失所。 后来,母亲精神病发,虞冷听见过的最多的话就是那些歇斯底里的尖叫与埋怨——“我现在所有的苦难都是你带给我的”“我究竟为什么要带上你这么一个拖油瓶”。 其实答案很简单,没有任何一份工作愿意接受一位精神状态剧烈波动的精神病人。 那个被称为“妈妈”的人,还需要年轻的女儿想办法独立赚钱,来负担母女两人的生计问题,以及一个月一缴的高昂医药费。 幸好虞冷很争气,成绩名列前茅,奖学金的名额里永远会有她的位置。 不上课的时候,她出去当家教,做兼职,很多家长都喜欢她这种听话乖巧还成绩好的学生,因为她的能力其实不比一些老师差,学费却比专业老师便宜很多。 可即便如此,母亲还是不满意。 她心安得地接收着虞冷的转账,享受虞冷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她从始至终,都不爱这个女儿。 虞冷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做到怎样的份儿上才能被人认可,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绳索,围着她的每一寸皮肤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让她喘不过气。 后来虞冷终于明白,人的成长其实并不需要爱来做支撑。 因为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还是将自己好好养大了。 这个曾困扰过虞冷许多年的难题,随着她思想的成熟迎刃而解。她不需要任何一种情感的羁绊与依托,她只应该靠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在听见陈明艳说出“我保护你”这四个字的时候,虞冷竟然有些鼻尖发酸,她平时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她甚至差点脱口问道,明艳姐,你说这些是不是在骗我。 但虞冷一瞬间猛然清醒,将那些话咽了进去。 她深知,人活在世上,本就应该降低对别人的期待,因为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值得依赖,更值得相信。 咔哒一声。 零点终于到来。 周围的世界瞬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虞冷仿佛进入了一个暗无止境的永夜。 她抬起脚,茫然地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行走。 她感到有些恐慌,大声问:“有人吗?” “有人吗——” “人吗——” “吗——” 看不见的尽头中,清楚地传来她声音的回声。 虞冷忽然停下脚步,眉头轻蹙,伸手抚上胸口。 此时此刻,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她的体内孵化。那东西剧烈颤动着,弹跳着,碰撞她的每一处血肉神经,逐渐抽丝剥茧,仿佛要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 “噗。” 虞冷俯下身,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她迟钝地垂下眼睛,抬起手,却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在做噩梦?还是……她真的要死了? 就在这时,虞冷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嗡嗡声,像是有人正拿着鼓风机对着她的耳朵吹风。 在这嘈杂的声音里,一种雌雄莫辨的声音隐藏其中,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它混入了高频率的噪音,语速极为缓慢,虞冷甚至能想象到说话的这东西嘴巴正一张一合,只不断重复着两个字。 虞冷眉头一皱,仔细辨认,它在说什么? 默…… 什么默? 滋滋——滋滋滋——默—— 滋滋——日滋滋滋——默—— 虞冷终于听清了,缓慢将这两个字重复出声:“日……默?” 在她精准说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电流音瞬间关闭,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这一次,黑暗尽头出现一个光点。 虞冷下意识朝光点的方向走去,发现立在那的是一扇发光的透明门,那扇生门。 虞冷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下一秒,她一脚踩空,整个人犹如从高空直直坠落般,陷进了一种极为不适的眩晕和失重感。 第85章 头晕目眩。 睫毛颤了颤,虞冷迟缓地睁开眼睛。 她从草坪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肌肉发酸,像是刚剧烈运动过。 那个声音说的“日默”……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细想,虞冷突然瞥到自己脚下躺着一个人。再往旁边看,零零散散还躺着好几个昏睡不醒的人。 虞冷意识到,她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二个推演线。 虞冷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他们身处一座悬空的岛屿。 眼前是一栋占地很大的平房,看起来有几百平米,外表平平无奇,窗户被彻底封死。 除了这座平房,整座岛上什么都没有。 虞冷往后看,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想起刚才经历的那种恐怖失重感,虞冷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下一秒,她似有预感般抬起头。 果然,天空上写着四个血淋淋的大字——《七日鬼哭》。 而在这一刻,那个巨大的时钟圆盘,开始滴答滴答地逆时针转动起来。 倒计时开始了。 第40章 七日鬼哭(二) 生存守则十二条。…… 任务要等所有幸存者醒来以后才会显现。 事不宜迟, 虞冷决定先摇醒她脚下的这个女人。 十几秒后,女人终于悠悠转醒,捂着脑袋坐起来问:“头好晕啊……我这是在哪儿?” 女人睁开眼, 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陌生环境,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她看着虞冷的眼神立马变得十分警惕:“你是谁?这里是哪?!” 看样子是新来的。 虞冷耐着性子给女人解释了一遍现在的情况。 谁知, 女人完全不相信自己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她猛地站起来, 情绪激动地说:“我不管你们绑架我是为了什么,现在马上放我回家!我要回家!” 看见这种情形,虞冷无言, 感到有些头疼。 早知道刚才接着装死就好了, 这样的话,给新人讲述规则这等苦差事就不会落到她头上。 虞冷不再折磨自己,没会情绪激动的女人,接着起身,摇醒其他幸存者。 幸存者一个接一个地醒来。 所幸, 除了有一个男人十分惊恐以外,其他人相对而言都比较平和坦然。 虽然刚到一个新世界,难免对未知的推演线有些忐忑, 但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早已做足了心准备。 在所有人全部苏醒后,天空上终于浮现出几行血字—— 【任务:进入房屋并成功存活七天, 在七天后答对最终问题。】 最终问题…… 虞冷心里咯噔一声。 看样子, 这个所谓的最终问题只有在第七天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也就意味着, 一旦他们进入房子之后,不仅需要躲避危险,努力使自己存活, 还要尽可能地收集信息和线索,来应对最终问题。 毕竟,没有人知道最终问题是什么。 如果最终问题回答错误,即使他们七天后活下来了,任务也还是会走向失败,他们将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方才惊慌失措的女人仿佛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踉踉跄跄地奔向那个茫然的男人,喊道:“老公,你……你也被他们绑来了!” 原来这两个新进来的中年男女,是一对夫妻。 虞冷眉心跳了一下,平静地将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她懒得多说什么,毕竟别人的死活和她有没关系。 “我刚刚听见你和那个女人解释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忽然在虞冷耳边响起,语气很平静:“她不相信,也就没必要再继续浪费口舌。” 虞冷侧目看了女生一眼,后者似乎只有十五六岁大,身材薄如纸片。 其实虞冷方才就注意到了这个女生。 她五官清秀,戴着一个金框眼镜,垂下来的头发是自然好看的栗棕色,皮肤却白得不正常,嘴唇干裂苍白,透着一股很浓的病气。 见虞冷看过来,女生很主动地自我介绍道:“我叫江思乐,思考的思,欢乐的乐,你呢?” “虞冷。” 江思乐笑笑:“你的名字真特别。” 虞冷敷衍地点了下头说:“你的名字也挺顺口。” 这次进来的幸存者一共有七个人。 除了她和江思乐,还有两女三男。 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他们话不多说,先迅速地拉上群聊。 除了那对新人夫妻。 女人叫王兆云,男人叫王永春,两个人一看见彼此就立马紧紧地拉在一起,不愿意相信其他任何一个人,也不愿意主动加入群聊。 场面一时间僵持。 江思乐表情平静:“要不然不管他们了?” 这时,那个叫徐天娇的女生自告奋勇道:“我去试着和他们说说吧。我有接待新人的经验,在幸存者培训基地干过几个月,应该可以帮助他们尽快适应这里的情况。” “行,那就辛苦你了。有时候遇见这种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新人真是没办法,耽误大家时间,唉。” 说话这人叫胡频,长得瘦高,衣衫整洁,看着文质彬彬,气质有点像教师。 第86章 站在胡频旁边的膀大腰圆的男人,名字叫张铁牛,说话时带着一种不知名的地方口音,虞冷总是听不清他说话。 但他的性格和名字不太相符,目前为止很安静,并不是什么咋咋呼呼的人。 徐天娇点点头,朝那对夫妻走去。 距离越来越远,虞冷只能看见徐天娇的嘴一张一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几分钟后,王兆云竟然吐了口气,挽着王永春的手臂走过来。 王兆云说:“既然我们同命相怜,都是被绑到这里来的人,那我们愿意相信你们一次,和你们合作,一起逃出这里。” 胡频朝她笑笑,不动声色地推了下眼镜,说:“那真是太好了。” 时间有限,虞冷淡声转移话题:“大门上好像贴了一张传单。” 江思乐:“走吧,我们去看看。” 没有人在意这对夫妻是否已经认识到自己严峻的状况,也没人关心他们到底明不明白进入废土的概念,他们只希望这两个人别拖队伍后腿,这就足够了。 一行人朝大门走去。 凑近一看,原来门上贴着的并不是一张传单,而是一条条罗列下来的规则。 徐天娇下意识把首行居中的加粗标题念出声:“……七日生存守则?” 虞冷目光一沉,走近几步,为了把上面的字看得更清楚。 白纸红字,一共整整齐齐地罗列了十二条规则。 虞冷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1.进入房屋之后,请时刻遵守红字规则。请注意,红字永远是正确的,蓝字有时可以相信,看见黑色字体请无视。】 【2.进入房屋之后,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半是安全时间,期间你可以在房屋里自由安全活动,但如果忽然听见外面有敲门声,请无视它。】 【3.卧室内大概率是安全的,如果你遇到危险,请立马返回卧室。】 【4.安全时间内,如果你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请无视它,那是你产生的幻觉。】 【5.在任何时间段内,如果看见有红色信封从你的卧室门缝塞进来,请立马按信封里的指令照做。】 【6.晚上十二点以后,请尽量待在卧室里,不要轻易离开房间。如果你听见奇怪的声音,请置之不,因为此刻它可能就守在门外。】 【7.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你发现卧室门的门把手正在自己转动,请立马关闭一切光源并保持沉默,不要让它发现你的存在。】 【8.晚上十一点五十到十二点期间,如果听见砸门的声音,请立即出来一个人给它开门,不要询问外面的人是谁,不要拖延过久,它会发疯。】 【9.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不小心和它对视,请迅速闭眼并缩到角落,不要睁眼,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几分钟后它会自动离去。】 【10.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你在卧室门口忽然听到水声,请无视它。】 【11.晚上十二点以后,请尽量不要独自前往卫生间。】 【12.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你在卫生间里发现了四肢爬行的人类,请立马关上卫生间的门并返回卧室。切记,请千万不要将它惊醒,请千万不要将它惊醒,请千万不要将它惊醒。】 一片死寂。 看到最后,虞冷只感觉头皮发麻。 即使还没有推开眼前这扇门,还没有看见房屋内具体什么样子,她已经预感到这七天的时间绝对不会好过。 光是这十二条意味深长的守则,就足以令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王兆云这时才把最后一条守则读完,声音颤抖地问:“四肢爬行的人类……是什么意思?我们真的会遇到四肢爬行的人类么?那不是只有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举动么?” 没人回应,所有人心里都很沉重。 王永春眉头皱得很深,虽然他一向相信科学,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发问:“你们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这里真是一个邪.教组织建立的血腥整蛊节目?你们真的和我们一样都是受害者?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 王兆云接着问:“而且半夜十二点以后不让上厕所,万一我们内急憋不住怎么办?整整七天,我们不可能不上厕所……” 王永春快速地扫视着面前的守则,说起来没完:“还有,这里面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你们发现没?一会说什么一切遵守红字,一会说什么按信封里说的做,我们到底听哪个?” 真是妙语连珠。 虞冷平静地拿起手机给守则拍了张照片,对二人的质疑置若罔闻。 不知道里面还会不会出现这些守则,多做一些准备总是好的。 徐天娇语气温和地说:“永春哥,你说得很对,但我们又不是节目制作方,我们怎么知道矛盾的守则应该怎么处呢?” 王永春问:“那我们怎么办?” 江思乐听不下去,面无表情地走到最前面:“我开门了。” 吱呀一声,铁门被推开。 这一刻,刚才还喋喋不休的王永春竟然奇迹般地噤了声。 他们一个接一个,谨慎地越过门槛。 无人注意,在所有人全部进入房屋的一瞬间,身后的铁门悄然拢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第87章 然后砰得一声关紧。 走在排尾的王兆云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拉门,结果她使劲拉了好几下,铁门纹丝未动。 王兆云惊慌失措地说:“完了,门锁上了!” 徐天娇看了王兆云一眼,此刻竟然还有心情安慰她:“没事,兆云姐,我们在这里坚持七天就能离开这里。” 王兆云哆嗦着嘴唇,不再说话。 虞冷抬眸,目光在这栋房屋里简单地扫了眼。 比想象中好一点,不是全黑环境。 客厅上方吊着一盏年久失修的白炽灯,光线昏黄黯淡,勉强不至于让他们摸黑,但边边角角都照不到,聊胜于无。 就在这时,徐天娇忽然道:“出现了,守则里提到的红字!” 正前方的地板上,忽然出现一个红色的大点,紧接着笔触延伸,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言字旁。 这些字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的出现,就仿佛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此刻正拿着血笔,伏在地上书写。 【请新来的朋友们分散进入七个房间,每个房间仅能容纳一人,严禁多人共用一个房间,违反规则的朋友会受到惩罚,谢谢配合。】 胡频蹙眉:“这条规则的意思是,我们被强迫分开,必须开始单人行动了?” 江思乐:“就是这个意思。” 就在这时,王兆云忽然哆哆嗦嗦地尖叫出声:“你们快看,地上又多出了一句话!” 众人闻声朝地上看去。 多出来的这句话七扭八歪,明显和刚才不是一人所写。 它写道—— 【我的朋友,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那么迫切地盼望你能到来,请你救救我。】 第41章 七日鬼哭(三) 藏尸。 他们一共有七个人, 因此最先出现的那行红字里开头说的也是“新进来的朋友们”。 可是新出现的这句话……却用了“你”。 徐天娇盯着地面上的红字,喃喃道:“请你救救我……难道写字的这个人在和我们求助?” 虞冷低眸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目光瞬间定格。 明明刚才还是艳阳高照, 时间最迟也不会超过下午两点。 可是现在手机上明明白白显示着: 【22:15】 见虞冷盯着手机出神,一旁的张铁牛也将手机抄起来看。 看见时间后, 张铁牛眉头紧锁道:“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这时,胡频忽然道:“不太对劲。” 江思乐看向他:“什么?” 胡频有些紧张地说:“你们注意到了么?这么大的一个房子里, 竟然一扇窗户都没有……” 被他这么一提醒,其他人开始张望起来。 偌大的客厅之内,铅灰色的墙壁将四周完全密封, 不说窗户, 连一丝缝隙都瞧不见。 这个房子的内部接近于“h”形结构,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颗栩栩如生的鹿头,鹿头的一侧鹿角已经被折断,断口处凹凸不平,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而那双黑洞洞的鹿眼, 此时此刻正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们,整颗鹿头在朦胧的光线中看起来分外逼真瘆人。 两边是狭窄拥挤的走廊,通往卧室, 刚好处于头顶吊灯的光照盲区,一直延伸到黑暗尽头。 正前方的墙壁外侧还有一个明显的小隔间,隔间的门上有一块长方形的磨砂玻璃面, 看样子就是守则里提到的卫生间。 一瞬间, 一种昏暗密闭的恐怖感油然而生, 死亡的气息将这里深深笼罩。 这座房子到处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息,装修风格华丽却看起来很压抑,黑压压的墙壁让人喘不过气, 像某种连环碎尸案会发生的案发现场。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被关进这个没有窗户的房子里,犹如密封笼子中无路可退任人宰割的小白鼠,完全无法预知即将会发生什么。 很多时候,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因素往往来源于人类的想象。未知的恐怖,才是最恐怖的东西。 王兆云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身体剧烈发着抖,王永春的表情也很难看,身体靠在墙壁上强撑着。 江思乐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进卧室吧。” 毕竟守则里说了,卧室是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环境,等时间再晚一些,这里就不一定会出现什么。 眼前一共有七间卧室供他们选择,左边走廊通往四间,右边走廊通往三间。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不同,张铁牛便问:“我们是抽签决定,还是随便挑选?” 胡频说:“看着都一样,又没有序号,随便挑一个吧。” 虞冷此时已经将周围的环境观察了个遍,听见随意挑选这四个字,她连忙道:“我选左手边最里面那间。” 江思乐看了虞冷一眼,若有所思道:“那我要右手边最里面那间吧。” 最后一番挑选,留给王兆云和王永春两人的就只剩下左右两边最外面那间。 这两人还沉浸在茫然与恐惧中,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参与合作,什么时候应该开口发言,什么时候应该为自己争取合适的利益。 第88章 虞冷没什么表情地将目光从夫妻两人身上收回:“我先回卧室了。” 她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乍一看,这七间卧室似乎没什么不一样,但其实它们有一个特别显著的差别。 距离卫生间的远近不同。 守则里提到,卫生间里可能会出现四肢爬行的人类,说明十二点以后的卫生间非常危险。 两条走廊是两条直线,越靠里面的卧室最起码从距离上离卫生间越远,也就相对更安全。 而剩给王兆云和王永春这两间卧室,恰好就是离卫生间最近的两间。 虞冷打开手机手电筒,径直往前走。 王兆云惊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公,现在怎么办啊?这里这么危险,我们真的要分开行动吗?” 王永春也很忐忑,强装着冷静,语气不耐烦道:“不然呢?红字里不是说了多人共用一个卧室会受到惩罚?他们都已经走远了,咱俩也赶紧各自进卧室吧。” 虞冷走到自己的卧室前,转动门把手要进去。 这时,住她隔壁的张铁牛走了过来,忽然朝她笑了一下,露出一口黄牙:“这里这么危险,害怕也很正常,如果遇见什么事可以来敲我门。” 虞冷握着门把手的力度逐渐收紧,只感觉胳膊上的起皮疙瘩起了一片。 她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推门走进去。 刚一进漆黑的卧室,虞冷便条件反射般摸上墙壁,很快,她摸到一块方形的开关。 啪的一声,灯竟然正常亮了起来。 温暖昏黄的光线瞬间充斥整个卧室,比走廊和客厅明亮不少,安全感一下子蹭蹭涨。 虽然这里还是没有窗户,难免让人觉得压抑和窒息,但光凭光线明亮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人满足。 虞冷低眸把手机手电筒关掉。 她这时注意到,手机的电量已经从原本的100%掉到97%。 在推演线里,手机的电量会开始正常损耗。 和全然漆黑的绵羊村不同,这里条件好一点,如果手机只用做和其他幸存者联系的通讯设备,这七天应该能正常撑过去。 虞冷随手合上身后的门,观察起眼前的房间。 和普通卧室没什么区别,这间卧室该有的家具基本上全都有,装修风格很豪华,主色调金灿灿的,床单一角还绣着一圈波澜起伏的金纹。 这家人一看就特别有钱。 虞冷平静地坐到了眼前这张两米长的大床上。 两秒之后。 虞冷由坐着转为躺着,并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在躺下去的一瞬间,后背和床的表面完美地贴合在了一起,高质量的床垫自动迎合上人体的曲线,丝滑万分。 虞冷感觉到身下的被褥是那么的舒适柔软。 原来……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平时住的床!怎么可以这么舒服!她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这一躺,让虞冷活着离开废土的念头更加坚定了。 她决定,等她回到现实并拿到那一大笔钱以后,她要买六张这么舒服的床,然后拼接在一起,形成一个超级巨无霸大床! 她要整天在上面翻来覆去,跑来跑去,跳来跳去,做后空翻,做仰卧起坐,然后累了再随便挑一张美美入睡。 怪不得之前总是做噩梦,原来她是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 疲惫的思绪在这张舒服的大床上得以短暂的放空。 虞冷舒舒服服地眯着眼睛,目光缓慢地聚焦到天花板。 天花板。 虞冷心里咯噔一声。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 照片里,那个面无表情的长发女人,此时正用死灰一般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翁红梅。 难怪来到这里以后,虞冷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关键点,她竟然把翁红梅给忘了。 这个推演线对她来说并不应该全然陌生,她刚经历预言,清清楚楚地和翁红梅交谈过。 而翁红梅,一定是很关键的一环。 虞冷看见天花板才想起这件事。 还有那句:【你面前的天花板上,有一双眼睛,已经盯着你看了很久。】 似有预感,虞冷迟缓地将手机掏出来,翻到最后一页。 果然。 一个封面全黑的软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机里。 预言的最后一幕,翁红梅借走她的手机,并给她下载了这个小说软件。 不出意外,点进去应该就能看见那本名为《鬼哭》的小说。 指尖停留在软件上空,迟迟没有落下。 虞冷目光扫过屏幕右上角,此时已经接近十点半。 守则里说,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半是安全时间,现在距离安全时间结束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虞冷手指一动,点进软件。 和预想中一样,那本名为《鬼哭》的小说就放在书架上,而且是书架里唯一一本书。 虞冷沉思几秒,没有马上开始阅读,而是先进入旁边的书城。 第89章 看见眼前的页面,虞冷瞳孔一缩。 滚动的推荐栏里,铺天盖地,竟然全都是《鬼哭》两个字。 搜索框上是《鬼哭》,好文精选是《鬼哭》,今日推荐也是《鬼哭》。 整个软件里,一共就只有这一本小说。 虞冷不再犹豫,点了进去。 牛皮纸的阅读背景下,密密麻麻的红字一瞬间跃然纸上,看起来清晰刺目。 这本书的第一句话是:【我猜,你现在一定在很紧张地阅读这本恐怖小说吧?】 同样的文字虞冷已经看过两遍,所以没什么意外,接着往下看。 有些奇怪的是,这次这本书的第二句话不再是以“我猜”开头。没有翁红梅看见的那句“天花板上有一双眼睛”,也没有她当时看见的那句“眼前的女人已经发生了变化”。 而是:【我的朋友,你别紧张,这只是一本恐怖小说而已,没什么可害怕的。】 这句话的语气很奇怪。 就好像真的有一个人站在你面前,在和你心平气和地讲话。 然而还没等虞冷放松警惕,她目光下移,粗略地看了眼下面的文字。 小说接下来的内容开始全然失控。 第三句话:【这本书中即将讲述的故事,关于一个叫虞冷的女孩。】 预感到不好,虞冷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简单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往下读。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虞冷忽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子里,和她同行的还有另外六个人,我们在此不过多对她的同伴进行赘述,毕竟主人公只有虞冷一个。】 【此时此刻,虞冷正坐在其中一间卧室的床上,低头看小说。她看得是一本名为《鬼哭》的恐怖小说,主角的名字竟然意外和她同名,虞冷逐渐感到有些紧张,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包围着她。】 【虞冷看得是那样全神贯注。她低着头,紧紧攥着手机,几乎已经完全被故事中的情节吸引了,所以没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她的呼吸声都那么微不可闻。】 【房间里真安静啊,一片死寂,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静得有些诡异。】 虞冷头皮发麻,下意识从床上站了起来。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还在继续。 【虞冷开始感到有些不安了,一种强烈的恐惧充斥着她。】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绝对不会想到……在这间温暖舒适的卧室里,某个角落,正藏着一具尸体。】 第42章 七日鬼哭(四) 唯一的时钟。 看见最后一句话, 虞冷耳边瞬间闪过一声轰鸣。 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她的眼前炸开,让她眼前发黑,有些头晕目眩。 卧室里藏着一具尸体? 书上说的……是真的么? 虞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然而恐惧感骤然压迫,令她大脑一片空白。 虞冷下意识远离床边。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小片空地上, 没有再触碰卧室里的任何家具。 现在是十点四十分,距离安全时间段结束还有几十分钟。 如果守则里的内容真实可信, 那么至少在这剩下的几十分钟内,虞冷不会遇到危险,或者威胁她性命的东西。 尸体…… 尸体是死的。 虞冷感觉自己稍微冷静了些。 她轻轻吐出口气, 低下头, 目光重新落到手机屏幕上,打算看看后续有没有给出更多提示,或者告诉她尸体的具体位置。 然而很奇怪,无论虞冷接下来怎么触碰屏幕,页面始终定格在最后一句话上, 无法再继续翻页。 是小说结束了? 还是说……小说后面的剧情其实还没有更新,所以她现在才看不到。 目前为止,虞冷已经弄明白这本名为《鬼哭》的小说究竟起到什么作用。 预言中翁红梅也提到过, 小说里的剧情会提前告诉她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内会发生什么事,并且按照翁红梅说的话来看,几乎无差。 所以, 最后这句话提及的尸体很可能是一个危险警告。 从预言里发生的事情推测, 这具尸体绝不只是被藏起来那么简单。很可能十一点半刚过, 就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虞冷抬起眼睛,警惕地重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虽然表面上暂时风平浪静,但这间卧室现在绝不安全, 甚至蹊跷万分。 趁现在还有几十分钟的安全时间,虞冷当务之急应该先把这具尸体找到,以免待会出现什么意外。 视线在偌大的房间内扫过,虞冷眉头蹙起。 可是……尸体会藏在哪呢?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群聊里有人说话了。 王兆云:【现在有人在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也没说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群聊一时陷入冷清,没人会王兆云。 虞冷回复:【怎么了?】 她不确定王兆云是不是和她一样发现了恐怖小说的端倪,又或者,有了什么新发现? 王兆云:【其实也没什么,我还没弄清楚那些规则。房间里空荡荡的,就我一个人,我心里有些没底。】 第90章 王兆云:【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半是安全时间,那十一点半以后是不是就危险了啊?】 徐天娇:【对。】 王兆云:【既然这样,我们有什么可以应对的措施吗,难道就待在房间里等死?】 徐天娇:【按照目前的规则来看,只要不去主动触犯那十几条守则,按照红字上说的做,应该不会有危险。】 江思乐忽然道:【那可不一定。】 徐天娇沉默了一会:【你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江思乐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既然你不是新人,肯定已经经历过这个推演线的预言了吧。目前为止,你发现自己手机里已经多出一个小说软件了么?你有点进那个软件看过么?】 徐天娇不出声了。 想必她和虞冷一样,也因为紧张忘记了经历预言的事情,这会研究小说软件去了。 王兆云刚进来,自然不明白预言是什么意思,有些没弄明白状况:【你们说的小说软件是什么东西?】 王兆云:【我刚才看了一下,我的手机里也忽然多出一个黑漆漆的不明软件。我现在需要点进去吗?点进去安全吗?】 隔了一会,徐天娇才回复她:【兆云姐,你点进去看吧,不用担心。只要还在安全时间段内,不去触犯规则,应该就没有什么危险。】 徐天娇:【@江思乐,你应该看完《鬼哭》里面的内容了吧?我想,其他人应该也看完了?我建议大家彼此之间情报共享,看看所有人的小说内容是否相同,如果相同,我们可以一起商讨解决方法。】 王兆云:【我不敢点进去。】 王兆云:【万一我还没看完,安全时间就结束了,怎么办?】 徐天娇:【不会的,兆云姐,你别太紧张。小说篇幅应该不长,总共没有几个字,很快就能看完。更何况距离十一点半还有几十分钟呢,时间肯定来得及。】 王兆云忽然陷入沉默,十几秒以后才出现。 【你在说什么?几十分钟?现在不是还有十分钟就要到十一点半了么?】 虞冷此时正安静地关注着群里讨论的动向。 看见王兆云发的最后一句话,她心里猛然咯噔一声。 下一秒,同样潜水的胡频和张铁牛也被炸了出来。 胡频:【还有十分钟?什么意思?我这里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四十四,难道你的时间和我们不一样?】 张铁牛直接甩了一张图片,是手机主页面的截图。 上面的数字时间十分醒目:【22:44】 虞冷看了眼屏幕右上角,她和胡频他们一样,都是十点四十四分。 所以……是王兆云因为某种原因搞错了时间? 虞冷不自觉咬起下唇,目光紧张地盯着群聊,生怕遗漏某个关键消息。 下一秒,王兆云忽然拍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背景是王兆云所处的卧室,装修十分华丽,乍一看金灿灿的。 而图片正中间,是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圆形时钟。 时钟里的数字是黑色罗马数字,有些偏哥特风,扭曲又夸张。但即便如此,虞冷还是立马辨认出来,指针指向十一点二十分。 竟然是十一点二十分?! 意识到某种可能性,虞冷感觉有一阵凉意瞬间侵入后背。 王兆云的消息还在继续,不间断地弹出。 王兆云:【虽然我手机现在也显示十点多,但是那些规则不是基于这个房子建立起来的吗?无论是安全时间还是危险时间,是不是都应该按照房子里对应的时间为准?】 王兆云:【还是我猜错了?我怎么有点糊涂?】 虞冷深吸了口气,迅速敲字:【不,你是对的。】 江思乐也已经反应过来:【现在的时间应该就是十一点二十。】 这个房子竟然给他们设立了陷阱,而他们直到现在才发觉。 守则里的内容往往要通过时间来具体判断,从而对危险未雨绸缪,进行规避。 例如,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半是安全时间,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可能会有“东西”敲门,而十二点以后将正式进入危险时间。 判断现在的时间安全与否,他们完全依赖于手机。因为除此之外,他们身边根本没有其他可以观测时间的工具。 除了王兆云。 七间卧室里,只有王兆云那间拥有时钟。 而时钟是房子里原本的设施,显示的时间才应该是这个房子里真正的时间,也就是守则上真正对应的时间。 他们发现得太晚。 而问题就出在,但凡他们早点把卧室的陈设描述出来,像绵羊村第一晚所有人汇报里屋情况那样,或是对着卧室拍张照片,都能早点发现时钟上的端倪。 可大家进入卧室以后,不约而同地发现这间卧室是那么正常,正常到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分享。 他们下意识地以为七间卧室都一样。 所以王兆云其实一进门就看见了墙壁上挂着的时钟,甚至因为发现安全时间已经所剩不多而惊恐万分。可是她并没有着急把时间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她以为所有人的卧室里都有时钟。 第91章 王兆云怎么也不会想到,知道准确时间的人竟然只有她自己。 此时此刻,虞冷的掌心已经汗涔涔湿了一片。 按照这种情况,安全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十分钟,六百秒。 房间里现在还藏着一具没被发现的尸体。 这该从何找起? 就在这时,张铁牛忽然冒出一句:【这个卧室,现在还能更换么?】 然而还没等别人回复,张铁牛就已经回答道:【好吧,我的门上浮现了一行红字,卧室一经选定不能更换,而且安全时间段内出入他人卧室也不被允许……】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情都涌上几分复杂。 卧室无法再更换,也不能随意进入,而王兆云的卧室是唯一一间有时钟的卧室。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几天内,他们需要尽可能地帮助王兆云活命。 如果王兆云死了,他们就无法再继续得知准确时间,危险难度会进一步提升。 胡频:【@王兆云,你看完你手机里的那本小说了吗?讲了什么,和我们分享一下吧。】 江思乐:【现在只剩下十分钟时间,别说王兆云,你们自己房间里的事情处完了么?】 江思乐:【书上说我的卧室里现在藏着一张嘴唇,我得先把它找出来。】 张铁牛:【我的房间里藏着一块长满头发的头皮。】 他们一开口,其他人便也纷纷开始汇报。 徐天娇:【我的房间里藏着一对眼球。】 胡频:【我是一只手……】 王永春迟迟没说话。 虞冷停顿几秒,回复道:【我是一双腿。】 徐天娇:【兆云姐,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徐天娇:【如果好找的话,我们肯定会尽可能地帮助你。】 等了足足几十秒,王兆云才出现。 她截了一张图过来,粗略一看,能看到里面的羊皮纸色阅读背景。 没有多想,虞冷点了进去。 然而在看清楚内容的一瞬间,她的心脏猛地下坠。 上面一共只有两句话。 第一句。 【房间里一片死寂,王兆云看得是那么入迷。】 第二句。 【此时的她还全然不知,在这间温暖舒适的卧室中,其实正隐藏着一名杀人犯。】 第43章 七日鬼哭(五) 残缺人彘。 咔哒, 咔哒。 时钟里生锈的指针响个不停,发出的声音生涩又难听。 指针的每一次响动,都在加深王兆云心底的恐惧。 她的手指已经颤抖到难以控制, 短短一行字删改好几次才终于顺利发出。 【书上说的是真的么?我现在所处的卧室里……真的有一个杀人犯?】 发完这句话,王兆云立马惊恐地抬头, 张皇环顾四周。 这间方才觉得还有几分舒适温馨的卧室,转眼间快变成一座危机四伏的坟墓。 王兆云大脑发空, 难以冷静,无论看哪里都觉得是那个杀人犯的藏身之处。 她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眼看着时间所剩不多, 指针很快就要指到十一点半, 王兆云进退两难。 她不敢离开卧室,跑到空无一人的走廊,那太危险。 可是,和一个神秘的杀人犯共处一室,谁又能受得了? 王兆云十分焦灼,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有人发来消息。 王兆云哆嗦着划开屏幕, 宛如拾起一根救命稻草。 徐天娇回复:【兆云姐,你先别慌,保持冷静, 先在卧室里找一个武器防身。】 与此同时。 另一边, 虞冷已经开始翻箱倒柜。 转眼又三分钟过去, 安全时间只剩下五分钟左右,她必须尽快在房间里找到那具尸体。 可越是着急,就越寻不到眉目。 两分钟过去, 虞冷几乎已经把这里的家具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那张大床没有从头到尾检查过。 她方才特意敲了一下,床底板实心,不是空心,下面藏尸的可能性应该不是很大。 虞冷重新坐回到床上,打算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然而就在她落座的一瞬间。 一声诡异的闷响忽然传进她的耳朵。 噗咚。 声音是从床下传来的。 可虞冷刚才检查过,床下留出的缝隙极窄,只有五厘米左右,几乎不可能把一具完整的尸体塞进去。 虞冷的身体忽然僵住。 等等…… 完整的尸体? 这具尸体一定完整么? 其他幸存者的卧室内藏起来的东西分别是眼珠、头皮、肢体之类的器官,而她得到的信息只有“尸体”两个字。 残缺的尸体……也是尸体。 想到这儿,虞冷手脚冰凉,忽然一阵恶寒。 她迟缓地站了起来,又重新坐回床上。 噗咚。 又一声闷响。 像某种重物忽然受力落地的声音。 虞冷忽感一阵头皮发麻。 她这次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绝对是一具残缺的尸体,就藏在床下。 第92章 难怪虞冷觉得这个床板的构造很特别,并不是那种十分坚硬的材质,而会自动贴合上人体的曲线,具有弹性,所以她刚才躺上去的时候才觉得很舒服。 可她那时浑然不知。 当她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有一具冰冷的尸体正在和她背靠背。 倒计时最后两分钟。 虞冷得快速想出一个办法把这具尸体清掉。 如果不处,这具尸体在危险时间到来之际将后患无穷。 来不及犹豫,虞冷马上开始思考对策。 她先是半跪在地板上,把手伸进去,发现这招行不通。 视角有盲区,她只能胡乱摸索,除了灰尘没碰到任何东西。 这说明尸体离她很远。 虞冷又重新坐回床上,根据噗咚声辨别尸体所在的位置。 床是紧紧挨着墙角的。 而听声音,这具尸体刚好卡在床板最里面,角落的最深处。 时间紧迫,虞冷直接把床上的丝绒被全都丢下床,然后掀翻床垫。 到最后,床上只剩下薄薄一层床板。 虞冷抬起手,轻抚纹身,手中一瞬间多出一把钢尺。 下一秒,钢尺嵌进床板。 虞冷咬牙,猛一用力将这层床板撬了起来。 看清床下的景象,虞冷瞬间愣在原地。 饶是她已经在绵羊村副本勉强适应了血腥的场景,也还是不免被眼前的场面吓到。 这是一个被砍断四肢的人彘。 因为被狭窄的床板反复挤压,人彘中间的躯干部分早已血肉模糊,扭曲成诡异的弧度,碎肉沫堆叠在一起。 人彘顶端的那颗头颅此时大头朝下,勉强耷拉在脖子上,头皮已经被硬生生扒去,花白的血肉就那么暴露在外,已经隐隐有了氧化发黑的痕迹。 难闻的气味一瞬间扑面而来。 虞冷皱了皱鼻子,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她强忍着恶心,飞快看了眼时间,直接上手抓住人彘的头,把它从床下拖出来。 人彘一动不动。 它早已死透,双眼只剩下两个血洞,脖子始终维持着低头的动作,因为已经尸僵。 卧室内的温度实在过于温暖,尸体表皮已经腐坏,干皱的皮肉中隐约可见钻来钻去的细白蠕虫。 虞冷低头,正好看见有一条虫子爬上了她的手指。 她忍不住干呕,手下的动作却没停,硬生生将这具尸体拖到了门口。 推开门,一把将尸体丢出门外,迅速关上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时间来不及把尸体丢得更远一些。 不过,可以不用再和它共处一室,虞冷已经谢天谢地。 虞冷背靠着门,飞快将手上爬行的蠕虫抖掉。 她掌心发湿,胸腔之内的心脏震动极快,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人彘的惨状。 从进入废土到现在,虞冷已经亲手杀过一只绵羊,甚至还把手伸进过绵羊尸体的肚子里。 毋庸置疑,和刚进来时相比,她的胆量已经提高不少。 可是刚才,当虞冷看见那具死状如此凄惨的人类尸体时,她的潜意识还是十分抗拒,抵触,难以接受。 情绪一瞬间陷入剧烈的起伏波动。 虞冷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保持冷静。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人彘的事。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指腹莹润发亮,黏糊糊的,是刚才那具尸体皮肤上流出的类似于尸油一般的液体。 虞冷沉默地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打开手机。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不知道其他人都处得怎么样了。 刚点进群聊,王兆云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是一条语音。 想起之前孔篮的那声惨叫,虞冷深吸了口气,做好心准备,还是选择将语音点开。 剧烈的喘息从听筒中传出,王兆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抖。 她说:“我刚刚……杀人了。” 虞冷眉心跳了一下,飞快回复:【谁?那个杀人犯?】 估计上一条语音发出来的时候,王兆云就已经在录第二条语音,所以王兆云的第二条消息和虞冷几乎是同时发出。 点开语音,王兆云压抑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得知我所在的卧室里藏着一个杀人犯后,我很害怕,我真的非常害怕,直到现在我的手指也还在剧烈颤抖,根本没办法打字,只能给你们发语音。” “为了自保,我的第一反应是赶快寻找一个武器,毕竟以我现在的能力很难和一个杀人犯抗衡,所以我开始翻箱倒柜。” “很快,我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根鞭子。” “没有藏起来,就放在抽屉表面,我刚拉开床头柜就看见了这根鞭子。我知道说出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这根鞭子仿佛就是专门放在那,等待被我使用。于是我拿起了它。” “它的材质很特殊,像我上学时老师用来抽打我们的树条,我随便甩了甩,这根鞭子就嗖嗖地响了起来。” “我一开始没想到这根鞭子有什么用,但我忽然转念一想,这根鞭子可以当成绳子。只要我的动作够快,趁那个杀人犯不注意,将它牢牢绑起来就行,这样它就没办法再伤害我。于是我拿着这根鞭子,在卧室里到处寻找杀人犯的踪影。” 第93章 “后来,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只剩下最显眼的衣柜。”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如此显眼庞大的家具放在最后,但或许是我的潜意识在提醒我,这个衣柜的大小刚刚好……用来藏一个活人刚刚好。” “我心里太清楚,如果我的房间里真的有一个活人,那最有可能藏的地方就是这儿。” “于是我缓慢地走近那个衣柜,把耳朵贴在了衣柜的门上。” “呼吸声……” “我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属于人类的呼吸声,它在衣柜里。”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如此冲动,好像一瞬间所有恐惧都消失不见了。我不停地给自己洗脑,我和这个衣柜里的人只能活一个,如果它活着,我就活不成了。” “我一开始只想绑住它的,我原本真的只是想绑住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我猛地一拉开柜门,突然不受控制了一般,立马用鞭子勒住了它的脖子。它好像没想挣扎,又似乎没反应过来,在蹬了几下腿后,很快就没有反应了。” “它的着装很奇怪,身上裹着一圈白布,从头蒙到脚,根本看不清五官,像是停尸间的尸体。但我确定,在我勒死它之前,它还活着。” “它、它现在已经被我丢出卧室了,丢在走廊上,我不敢再打开卧室门。我其实也不太确定它是不是已经彻底没气了,我刚才没敢把白布掀开,摸它的鼻息。” “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 停顿几秒,王兆云颤抖着吸了口气:“杀人犯已经被我杀死了。但、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在这个地方杀人应该不用坐牢吧?我才是被绑架来的受害者啊!” 她的呼吸十分粗重,声音压抑,说话时已经拖上了几分哭腔,前言不搭后语,听起来已经恐惧到极点。 然而。 随着语音条的结束,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半。 群里很安静,没人出声。 无论是收到消息也好,没来得及看群聊也罢,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无暇再顾及其他。 危险时间来临。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随时可能送命。 虞冷站起来,用手抵着卧室门,警惕地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按照守则上的内容,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可能会有东西砸门。 而这时,需要出来一个人,穿过漆黑的走廊,给外面那个东西开门。 虞冷谨慎地将耳朵贴到门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她其实很害怕真的听见什么异样。 然而走廊里很安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 又等了十几分钟,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维持这个动作太久,虞冷的脖颈开始隐隐有些发酸。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心里猜测着,第一晚或许不会有东西来砸门了。 然而下一秒,虞冷身体忽然一僵。 一种很奇怪的声音,极其轻微的,从门外传出。 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有点像……身体在地上摩擦拖行的声音,响一声停一声,很不规律。 是什么在爬动么? 虞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可是现在,外面只有两个东西。 两个不应该会移动的东西。 人彘,以及那个杀人犯的尸体。 第44章 七日鬼哭(六) 奇怪的声音。…… 虞冷简直不敢想, 如果刚才她没有在十一点半之前将人彘找到并丢出卧室,会有什么恐怖的事发生。 没敢轻举妄动,虞冷仍然竖耳倾听着走廊的动向。 窸窸窣窣。 爬行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那东西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虞冷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只要没有奔着她来就行。 想起什么, 虞冷重新拿起手机,点进那个黑漆漆的小说软件。 《鬼哭》里的内容仍然卡在尸体部分, 没有往下更新。 不知道这应该算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 虞冷身体靠着门,轻轻喘气, 忽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点开群聊, 发现已经有人听见走廊里传来的异响,正在讨论着。 徐天娇:【有人听见了么?就在刚刚,差不多正好十一点半的时候,走廊里好像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徐天娇:【我还特意贴着门听了一下,那道声音由远及近, 而且传来的位置很低,就像……有人在地面上蠕动爬行一样。它爬过我的门前,又继续往前移动了。】 胡频:【我也听见了, 只不过那道声音没有经过我这里,离我越来越远。】 隔了几分钟,张铁牛忽然冒头:【我来了, 刚把那块长满头发的头皮处掉, 没空关注走廊, 也没听见你们说的声音。】 张铁牛:【这块头皮太隐蔽了,我怎么找都没找到,谁能想到它居然藏在衣柜夹层里。】 张铁牛:【还是十一点半的时候, 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扭头,发现一大片瀑布似的黑头发从衣柜里漫了出来。】 张铁牛:【幸亏只是普通的头发而已,虽然看着恶心了点儿,但没什么攻击性,我很快就顺着头发找到了那块头皮,现在已经踩烂了。】 第94章 虞冷眉头微蹙,仔细回忆七个人所在的位置。 左侧四间卧室,由里到外分别是:她、张铁牛、徐天娇、王永春。 右侧三间卧室,由里到外是:江思乐、胡频、王兆云。 张铁牛因为忙着处那块头皮,所以没有听见声音。 徐天娇听见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她的门前经过。 胡频听见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 而两侧的卧室,刚好是互不交集的两条直线。 所以,既然两边的人都听见了动静,就说明无论是那个被她丢出去的人彘,还是王兆云刚刚亲手勒死的杀人犯,都已经在十一点半来临之际复活。 此时,它们正缓慢地朝走廊外的方向爬行,不知目的地是何处。 虞冷将目光落回卧室,眼前,那些柔软华丽的丝绒被散落一地,杂乱不堪。 而被掀起来的床垫之下,是人彘残留下来的肉沫血块,干成了黑红色,异常恶心可怖。 虞冷想了想,毕竟还要在这里待上七天,她总不能一直在地上待着。 她沉下心,走过去把翘起来的床垫安放好,又将乱七八糟的被褥捡起来,重新铺上。 虞冷坐着休息,又看向卧室门。 这道门没有门锁,从外面轻轻旋转门把手就能轻而易举将它打开,这是虞冷现在最担心的事。 她担心深更半夜会有东西闯进来。 手机嗡嗡响起。 竟然是刚才一直没有发言的王永春发来一条语音。 虽然能听出他极力克制着音量,但由于情绪激动,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是不小:“真他妈见鬼了,我一不小心在卧室里睡着了!” 虞冷陷入难言的沉默。 睡着了。 难怪王永春刚才一直没出声,她还以为王永春遇见了什么事脱不开身,或者仍然对他们保持怀疑,才不愿意主动交流。 竟然是睡着了。 其他人估计也被王永春的行为无语到,没人会。 几分钟过去,只有王兆云回复他:【老公,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你赶紧看一眼手机里多出来的那个小说软件,上面会提示你房间里有东西,你赶紧把东西找出来!】 王永春又回了条语音。 他的音量压得很低,背景音还能听见他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似乎正处于一个十分空旷的地方:“我现在哪有空回卧室找什么东西,我已经从房间里跑出来了!” “刚才我在床上睡得正香,忽然有一只冰冷的手伸进被子里抓住了我的脚!我低头一看,那竟然是一只单独的,血淋淋的手!” “我吓了一跳,脑子里什么也没想,马上就从卧室里跑出来了!” “那只手现在还在我的房间,我不敢回去,现在待在外面。”王永春停了停,打了个寒战,补充道,“走廊里现在有点冷。” 走廊?! 想起刚才的杀人犯,王兆云一瞬间惊恐万分,来不及打字,马上给王永春发语音:“老公,你赶紧回去!走廊里现在有更危险的东西,比那只手恐怖一千倍一万倍!你快回去!!” 她的语气太过强烈,分贝陡然拔高,听得王永春一阵胆寒。 来不及多想,王永春当即掉头往回走。 然而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横在地面上。 王永春脚步停住。 他紧紧地盯着那个东西,难以抑制升腾起来的恐惧,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 他看清了。 那竟然是一具在地上蠕动爬行的尸体。 它的全身被白布裹着,包括四肢,像一只没有脚的蠕虫,艰难而又扭曲地向前方匍匐。 王永春不敢上前一步。 他哆哆嗦嗦地举起手机,对着那东西的方向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 “好像不是人!它好像不是人!它现在朝我这边爬过来了,我应该怎么办?!它就堵在过道的地方,我如果要回房间必须要经过它!可是我……我不敢!” 虞冷伸手点进照片。 因为光线昏暗,再加上王永春的手机像素不太清,虞冷只能依稀看见地上趴着一个长条状的,白花花的影子。 王永春的精神快要崩溃。 他不敢往回走,也不敢前进,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具木乃伊一般的尸体离他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群里终于有人回复。 虞冷:【从它身上跳过去。】 看见消息,王永春错愕了瞬,惊恐之余,忽然腾起一种被人戏耍的恼怒感。 “你这个时候还有空和我开玩笑!那可是鬼!那不是人!你让我怎么从它身上跳过去?我活腻了吗我跳过去!” 虞冷思忖几秒,决定现在关掉手机。 放弃助人情结,尊重他人送死。 另一边。 王永春死死攥着手中的手机,掌心已经紧张到出汗。 王兆云焦急道:“老公,要不然你就听虞冷的话吧,既然它现在只能在地上匍匐,说不定真的没办法攻击你!” 胡频:【守则第三条,卧室大概率是安全的,遇到什么危险请立马返回卧室。你现在除了从它身上跳过去,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第95章 胡频:【这时候不回卧室,就是在送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即使心里再抵触。再恐惧,王永春也只能照做。 他深吸了口气,旋即大喝一声,猛地起跑加速,从那具白色的身影上一跃而过。 安全。 他成功了。 然而因为太紧张,王永春落地的时候一不小心崴伤了脚。 他疼得直往回抽凉气,不敢回头看,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卧室赶。 几分钟后,虞冷看见王永春发来的消息。 王永春:【到卧室了,谢谢啊@胡频。】 虞冷没什么表情地扯起唇。 也算捡回一条命。 虽然她对王永春的死活并不关心,但既然跳过去这个简单粗暴的方法都成功了,就说明尸体的攻击性现在还不是很强。 也就是说,对他们生命暂时还没有威胁。 虞冷悬着的心踏实了一些。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距离十二点来临还有十五分钟。 接下来的这十五分钟将异常煎熬。 虞冷一直贴在门边听声音,生怕下一秒外面就会有砸门声响起。 直到王兆云在群里提醒:【十二点了。】 这半个小时已经结束,并没有人砸门。 然而,虞冷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在十二条守则中,以“十二点以后”为前提的占了大多数。 也就是说,严格意义上讲,在十二点以后,这个煎熬的午夜才刚刚开始。 白天有持续很长的安全时间,所有人可以到时候轮换着休息,虞冷决定接下来的一整晚都保持精神高度紧绷,随时做好迎接危险的准备。 在无所事事的时间中,她又重新搜查了一遍这间卧室。 王兆云的房间中藏着一个杀人犯,比较特殊,所以她的卧室内刚好挂着唯一的正确时钟。 相比之下,虞冷房间里藏着的人彘其实也不太一样。 虞冷没忘记,即使熬过这七天,还有一个最终问题在等着他们。 只迎接房子里的危险并不足够,她还要尽可能多的收集相关信息和线索。 和刚才的紧迫仓促不同。 这一次,虞冷检查得更加认真仔细,全方位进行了一次地毯式搜索。 她搜遍每一个角落,最后终于在衣柜最下层找到一个摄像机。 虞冷重新坐到床上,鼓捣着将这台摄像机打开。 一阵雪花的沙沙声之后,画面闪动几下,忽然出现了一张女人惨白的脸。 似乎在调整角度,女人停顿片刻,往后退了几步,露出全脸。 竟然是翁红梅。 此时此刻,画面中的她披头散发,神情恍惚,看起来精神状态十分不佳。她的嘴唇向下垂着,眼球表面爬满红血丝,正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沉默半晌,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今天是我出现幻听的第一天。” “刚才,我睡得正熟,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 “那个声音沙沙的,很轻,又很刺耳。像是窗外有树叶在沙沙晃动,又像是有什么人在我耳边翻书。” “可是,我的房间里没有窗户,家里除了我也没有第二个人。” 第45章 七日鬼哭(七) 死亡录像。 说完最后一句话, 翁红梅的眼睛又开始发直。 她视线空洞,一言不发,仿佛在透过这台摄像机和面前的虞冷对视。 虞冷意识到, 翁红梅的思绪又飘远了。 在预言里,翁红梅也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总是说着说着就不再吭声。 虞冷耐心等了会,半晌, 翁红梅的眼珠终于转了一下。 她蹙着眉,咳嗽几声,脸色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苍白无比:“周围的人不相信我, 他们说我听见的声音都是幻听, 说我的病又加重了。” “好吧。”翁红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疲惫,肩膀耸动两下。她的脸有一半被垂下来的长头发挡住,所以虞冷也分辨不出她此时是不是在哭。 “我妥协了,一切都是我的幻听,就当那些恐怖的事情, 恐怖的声音根本就不存在吧,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反正也没人相信我,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我。” 翁红梅迟缓地抬起手, 挡住了她的脸。 画面定格于此,接下来翁红梅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见状, 虞冷还以为录像已经结束。她刚要伸出手把摄像机关掉, 画面忽然又沙沙闪动起来。 似乎在卡顿。 等画面恢复后, 翁红梅那张惨白的脸忽然在镜头中放大。 “我的朋友。”翁红梅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与痛苦,嘴唇一张一合。 “我已经没有别的希望,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你会相信……人能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么?我有一种预感, 我的生命将在七天之后终结。” “可我不想两手空空的离开,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想把我死亡的真相告诉所有人,告诉他们我不是一个疯子,我翁红梅并不是一个疯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为什么?!” 第96章 翁红梅很难控制自己冷静。 说着说着,她情绪开始激动,无比愤怒,音调陡然变得尖锐刺耳。 她干裂的嘴唇因为夸张的开合而撕开一个伤口,鲜血顺着她的唇瓣往下流。 翁红梅蛮不在意地抬起手,用手背擦去嘴上的血。 虞冷看见,翁红梅的手臂满是青紫,满是狰狞恐怖的伤。有的结了痂,有的还在往外渗血,甚至还有一片密密麻麻的牙印。 有的精神病患者会在病发的时候无法控制地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翁红梅痛苦的时候咬伤了自己。 虽然翁红梅一直强调自己没病,强调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但目前为止,她表现出来的状态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 她的精神早已溃败,连维持正常情绪稳定都困难。 翁红梅盯着镜头说:“今天是第一天,接下来的七天里,我会在这台摄像机中记录下自己最近的状态。如果七天之后,甚至还没到七天,我的记录忽然终止了,那就说明我已经出事了。” 沉默几秒,翁红梅不再出声。 就在虞冷以为她又开始放空的时候,女人忽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扬起一个瘆人万分的弧度。 伤口撕裂,鲜红的液体瞬间从她的嘴唇上往外涌。 这一次翁红梅没有再管。 她翕动着嘴唇,声音带着几分渴求。 “我的朋友,我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我的生命将走到尽头,我的怨恨将成为这里的枷锁。如果你有幸发现了我遗留下来的东西,请帮我找到真相,告诉他们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翁红梅……是一个正常人。” 最后,翁红梅说出一句令虞冷无比耳熟的话:“我的朋友,请你救救我。” 虞冷心脏猛然下坠。 这句话,她太熟悉了。 在预言里,翁红梅对她的称呼是“我的朋友”。 在他们刚进入这栋房子的时候,后来出现的那行红字也说的是“我的朋友,请你救救我”。 和翁红梅口吻一模一样。 她在摄像机里说,她的怨恨将成为这里的枷锁。 所以按照这种情况推测,后面那行求助一般的红字,应该就是翁红梅留下的。 虞冷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 至少也算获得了第一条线索,她的心里应该开心才对。 但或许是受翁红梅情绪,以及她话里那些云里雾里的内容的影响,虞冷竟然觉得心情有几分沉重和压抑,喘不过气,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勒住了她的脖子。 虞冷挺直脊背,做了几次深呼吸。 这次好受了点儿。 她站起来,贴着门边听了一会动静。 确定没什么奇怪的声音以后,她才又重新回到床上,继续探索这台摄像机。 第一天的录像到此结束。 虞冷退出页面,调试了一下,发现正如翁红梅所说,后面还有连续几天的录像记录。 点进去,翁红梅惨白的脸又浮现出来。 或许是因为虞冷已经要把这张脸看习惯了,最开始的视觉冲击消减不少,到现在她竟然觉得翁红梅已经没有原先那么吓人。 她的头发还是很乱,看背景似乎正坐在自己的床上。 “今天是我出现幻听的第二天。”翁红梅缓缓开始阐述。 她痛苦地抓了一下头发,紧接着环抱双膝,在床上蜷缩起来,看起来极度缺乏安全感。 “因为半夜时不时响起巨大的砸门声,我现在神经衰弱严重,晚上睡不好觉,总是反复醒来多次。” “刚才我终于睡着,却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我梦见有人将我锁在了一个棺材里,让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我太害怕了,不小心在漆黑压抑的棺材中哭出了声,下一秒,我听见棺材外面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幸运的是,我被这个声音惊醒了,恐怖的梦到此结束,但噩梦还远远没完。” “因为我发现这个玻璃破碎的声音并不是来自梦里,而是来自现实。” “在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听见客厅里响起了水杯被打翻的声音,紧接着,杯子似乎掉到了地上,如同从天而降的玻璃瓶摔碎到地面,一系列声音持续了好几秒,在黑夜中那么清晰刺耳。” “我的朋友,你知道么?”翁红梅说,“对于一个神经衰弱的人来说,安静时刻下忽然听见突发巨响是一种煎熬的精神折磨。所以在听到这个声音以后,我心跳加速,心慌不已,缩在床上缓了很久。” “太真实了,一切都太真实了,听见这个声音而导致的躯体化客观存在。我的耳边在嗡嗡作响,耳鸣很严重。” “可我一转头,发现我的床头柜上放着我的水杯,它是我临睡前拿进房间的,我半夜醒来总会有些口渴。” “它就那么安静地立在我的床头,它安然无恙。” 翁红梅空洞地盯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唯一一个水杯。整个房子里,应该就只有这一个水杯。” “所以……打碎的声音从何而来?” 翁红梅局促不安地把手指放进嘴里啃咬,这是一种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会出现的下意识举动。 “我不敢出去看,不敢确定那个声音究竟是不是从我客厅里传来的。如果是假的,这或许证明我之前听到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是真的病了,病的很严重。” 第97章 “可是如果是真的……那又该怎么办?” 翁红梅表情露出疑惑和茫然:“如果客厅的地板上真的出现一堆来历不明的玻璃碎片,那是不是说明……家里现在不止我一个人?” “今天就记录到这里吧,我决定在卧室里待到天亮,对我来说,卧室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她一边伸手要关摄像头,一边喃喃自语地说:“希望明天早上,那些玻璃碎片能自己消失,不要被我看见。” 画面变黑,第二天的录像也终止。 虞冷猛然从录像里的内容中抽身,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自觉代入到了翁红梅所在的情景中,此时此刻手脚冰凉一片。 虞冷后知后觉,她现在坐着的这张床和翁红梅录像中的床一模一样。 她就在翁红梅的卧室里。 时间紧迫,虞冷点开第三天的记录。 沙沙的雪花之后,画面中仍是黑屏。 虞冷眉头轻蹙,以为摄像机出现了故障,刚准备去调试,翁红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今天是第三天了。” “你现在或许看不清我的脸,因为屏幕里此时漆黑一片。这是正常的,我的朋友,摄像机没有坏,我就现在藏在黑漆漆的衣柜里,伸手不见五指。” “实话说,我现在的意识开始有一些恍惚。我不确定自己听见的声音究竟是幻听,还是真实存在的。” “我一边给自己洗脑,那些声音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一边又没办法欺骗自己的耳朵,那些声音就实打实的出现在我身边,传进我的脑袋,流遍我的神经。” “我今晚听见的是脚步声,就在客厅里。” “太清晰了,那个声音实在太清晰了。是那种……沉甸甸的脚步声,很沉重,听起来来自一个男人。”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现在就在我的卧室门前走来走去,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钻进了衣柜里。” 说到这,翁红梅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在这短暂的静默中,虞冷的身体忽然僵住。 因为从翁红梅的背景音中,她也听见了走来走去的脚步。 啪嗒。 啪嗒。 联想到翁红梅前几天听到的那些怪声,虞冷的心猛然一沉。 原来不是翁红梅幻听。 而是真实存在的。 此时此刻,正有一个男人在翁红梅家中走来走去。 第46章 七日鬼哭(八) 门开着。(500营养…… 第三天的录像结束了。 当即, 虞冷感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她不是当局者,却立马意识到翁红梅当时处于一种怎样的恐怖处境当中。 可是翁红梅的意识却开始模糊,逐渐摇摆不定, 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幻听了。幸好人类的本能让她在遇见危险的时候还是选择第一时间躲起来。 虞冷将脚步声和那个被王兆云杀死的杀人犯联系到了一起。 翁红梅在开始“幻听”之后,有预感自己会在七天之后死去。 会是这个杀人犯将她杀死的么? 虞冷敛眸沉思, 尽可能将这件事情还原。 假如,这个杀人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潜入到翁红梅的家里, 并藏了起来。 他会在白天有意识地避免在翁红梅面前出现,只有当夜晚来临,他以为翁红梅睡熟之后, 才会开始活动。 他不知道, 翁红梅其实已经被他的声音惊醒过很多次。 杀人犯在客厅走来走去的时候,只与他一门之隔的翁红梅,其实清醒着。 翁红梅惊恐万分地瞪着眼睛,真真切切地听见奇怪的异动,却不确定这声音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翁红梅很可能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这个杀人犯共处一室了很多天。 联想到这, 虞冷将唇线抿得平直。 她对这个叫翁红梅的女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和怜悯,虽然翁红梅只是一个推演线里的npc。 但虞冷切身想了一下,假如她自己的房子里藏着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会在每晚她熟睡以后在房子里自由活动,她也得被吓死。 而可怜的翁红梅还以为是自己生病了。 虞冷收起思绪,目光重新垂落到手中的摄像机上, 她还有几个录像没看完。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虞冷忽然有些心悸, 忐忑难安,完全静不下来心。 虞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群聊。 很安静, 没有人说话。 或许这也能代表着一种平静,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发现什么异样。 虞冷心烦意乱地站起来,又坐下。 那种没由来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的风平浪静只是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假象。 虞冷随手点进小说软件,进入《鬼哭》的正文。 她无意识地触屏,心里在思忖别的事。 然而没想到的是,眼前昏黄的牛皮纸页竟然随着她的触碰开始往下翻动。 小说更新了。 虞冷身体僵硬了几秒,心直突突,对接下来全然未知的剧情十分抵触。 她的视线在卧室内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手机上。 第98章 屏幕中,红字清晰显眼。 【虞冷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女孩,她竟然发现了卧室内藏有一具尸体。可是问题来了,偌大的房间中,尸体会藏在哪呢?】 【虞冷惊慌失措地开始在卧室内搜寻。】 【桌子下面?没有。衣柜里?也没有。会藏在床头柜中么?虞冷到处翻找,将卧室翻得一团乱,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此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半,安全时间所剩不多,虞冷一无所获,心中恐惧极了,手指不停地发抖。】 【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看向了面前的床。那具尸体……会藏在床板下么?】 【恭喜虞冷,她这次终于找到了尸体,并在最后一分钟将尸体扔到了门外。】 【虞冷悬着的心放下来,这下她觉得终于安全了。可是她仍然有些后怕,因为卧室的门锁不上,外面的东西轻而易举就能闯入。为了避免遇到突发危险,虞冷决定睁眼到天亮。】 【可她实在太困太累了,她坐在床上,重新点进那本没有看完的恐怖小说,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但最后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沉沉睡去。】 【虽然这是一张藏过尸体的床,可是真的好舒服啊……】 小说就此停在这里。 虞冷沉默地关掉了手机。 和上一次在小说末尾看见藏尸那句话相比,虞冷现在其实相对轻松许多。 因为睡觉与否,她可以自己决定。 更何况经过刚才那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件,虞冷现在虽然有些疲惫,但其实很精神,睡意全无。 她坐在床上,选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准备一口气将摄像机里的录像看完。 眼前暂时安然无事,那么就应该充分利用这段时间,越快收集到更多信息越好。 今晚宁静,不代表接下来的六天夜里都是平安夜。 虞冷点进第四天的录像。 这一次,屏幕内没有出现翁红梅的脸,反而画面有些摇晃,翁红梅将镜头对准自己卧室的门。 “今天是第四天。”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语气虚浮,“我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的时间所剩不多了,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我。” “我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怎么死,死状是安详还是凄惨,但我现在已经觉得无所谓。毕竟,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痛苦,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我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反正人总有一天会死,病死或意外,或早或晚。所以我现在对死亡十分坦然,甚至有些期待。” 翁红梅似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背景音沙沙响了几下。 镜头稳定后,翁红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手脚乏力,甚至连举一会相机都觉得累。人总被关在封闭的屋子里果然还是不行,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几乎就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见过太阳了。” “不说废话了,我得赶紧记录下自己今天的状态。最近记性越来越不好,刚发生过的事情转头就会忘。” “今天的幻听也是在深夜出现,卧室门口忽然出现了诡异的水声,淅淅沥沥,像客厅里下起了雨。我特意整晚没睡,根据最近几天幻听的规律,总觉得一到深更半夜就会有奇怪的声音出现,所以这次干脆不给它惊醒我的机会,我直接安静地等着它来。” “现在你可能什么都听不到,因为水声已经停了。刚才一听见声音我就马上去找相机,结果记性不好,竟然忘记自己已经把摄像机放到了手边床头柜里,傻傻地在衣柜中寻找半天。持续十几秒的水声,在我刚下床的时候就已经停止。” 说到这,翁红梅打了一个哈欠。 “我实在太累了,记录完就准备睡觉。我的反应变得很迟钝,现在已经和一个废人无异。假如真的有什么恐怖的怪物存在,那就干脆来杀死我吧,我不怕它。” 沙沙几声后,画面恢复黑屏。 翁红梅的录像戛然而止,整个卧室瞬间死寂万分。 显而易见,翁红梅的态度越来越平和。 她笃定自己会在七天后死去,字里行间已经失去了存活的希望。 水声。 虞冷还在回忆翁红梅话中提到的信息。 她点进手机相册,翻到拍下来的十二条守则,目光将一条条规则从上到下扫过,最后定格在第十条。 【10.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你在卧室门口忽然听到水声,请无视它。】 虞冷皱着眉,将其他守则重读一遍,又着重看了眼第四条。 【4.安全时间内,如果你听见了奇怪的声音,请无视它,那是你产生的幻觉。】 联系翁红梅留下来的录像,虞冷忽然发现这两条守则都有很明显的指向性——幻听。 这座房子里的人很可能会出现幻听的症状。 至于十二点以后,卧室门口出现的水声,很有可能和翁红梅听到的一模一样。 虞冷的思绪开始打结。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杀人犯为什么要在深夜往翁红梅的房间门口浇水。 是什么诡异的仪式? 还是说……这个房子本身就有问题? 第99章 想起什么,虞冷重新点进翁红梅第四天的录像。 这次,她听见了很关键的一句话:【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几乎就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见过太阳了。】 那件事发生以后…… 是什么事? 虞冷细细思索着,将各种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最后灵光一现。 搬家? 假如这座房子本身就有问题,那么翁红梅搬到这里以后,发现家里怪事频生,精神状态也因此越来越差,一切刚好能对应上。 就在虞冷绞尽脑汁思索的时候,悬在头顶的灯忽然闪了闪。 紧接着啪的一声,灯光彻底熄灭。 此时此刻,卧室内陷入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一丝微弱的光。 意外来得太突然,虞冷猛然一颤。 下一秒,走廊外骤然响起了巨大的砸门声! 咚咚! 咚咚咚! 寂静的黑夜里,一瞬间响起了密集的鼓点,每一次心惊肉跳的巨响都犹如生生砸在虞冷心上! 虞冷脑袋一团乱。 不是说只有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才可能出现砸门声么?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为什么还会有砸门声,难道守则是错误的?! 虞冷连忙点开手机,想看看其他人说了什么。 一片安静。 没有人说话。 就仿佛这世界中,只有虞冷一个人能听见这恐怖的噪音。 啪嗒,啪嗒。 事情还没完。 下一秒,沉甸甸的脚步声骤然逼近,淅淅沥沥的水声同时在卧室门口响了起来! 翁红梅提及过的一切幻听内容,此时此刻都在虞冷耳边出现。 虞冷感觉自己快疯了。 她极力抑制住升腾的恐惧,却在一瞬间猛然睁开了眼睛! 仍然漆黑一片。 可周围如此安静。 虞冷马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还盖着一层被子,那个没看完的摄像机此刻就安安静静地放在手边,没人动过。 这是……? 虞冷一头雾水,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 她迟钝地点开自拍功能,发现屏幕中的自己竟然睡眼朦胧,刘海还翘起一撮,看起来有些刚睡醒的凌乱。 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多,换算成这里的时间,现在已经至少凌晨四点了。 无数条未读消息一时间纷纷涌上,群聊里已经乱作一团。 虞冷刚点进去,甚至没看懂他们在讨论什么。 虞冷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 她竟然……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睡着了。 而且睡了好几个小时。 卧室内的灯甚至还是关闭状态。 她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入睡,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不是一直在研究翁红梅的录像么? 虞冷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虞冷忽然预感到什么,迟缓地点开手电筒,往前方照去。 此时此刻,卧室的门,是开着的。 第47章 七日鬼哭(九) 你听见了吗。 黑夜里, 虞冷浑身紧绷,死死地盯着卧室的门。 这道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一条缝隙,整整三个拳头那么大, 刚好够一人通行。 虞冷呼吸愈发局促,心脏剧烈地狂跳, 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紧,呼吸有些困难。 这一刻, 巨大的恐惧将她深深笼罩。 门……为什么会是开着的? 她记得很清楚,这扇门明明已经被她关紧了!现在为什么会是开着的? 虞冷思绪混乱,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此刻, 她觉得这个房间危机四伏, 或许已经有什么东西趁她睡着之后藏了进来。 虞冷的承受能力就快到达阈值。 其实方才在卧室内寻找尸体的时候,她就已经万分煎熬。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既想快点将尸体找到,却又害怕刚打开柜子就掉出一具尸体。 现在,虞冷又一次被推上这种恐怖的境地, 眼下,虞冷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在她睡着的时候, 有什么东西进过她的房间。 所以……是谁从外面把门打开了? 它离开了么? 如果没离开,它现在又藏在哪儿? 沙沙。 就在这时,死寂的房间中, 忽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虞冷的身体瞬间一僵, 那声音却还在继续。 沙沙。 沙沙。 虞冷抬起头, 同时将手电筒往上照,这声音很像是从头顶传来的。 可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沙沙。 声音还在响,可虞冷就是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声音, 音量不大,却在静谧的房间中异常清晰刺耳。 一瞬间,虞冷眼前倏地闪过翁红梅那张惨白透顶的脸,以及她在录像中提到的那句话。 “那个声音沙沙的,很轻,又很刺耳。像是窗外有树叶在沙沙晃动,又像是有什么人在我耳边翻书。” 翁红梅第一晚幻听到的声音,不就是这个声音么? 简直一模一样。 虞冷试图搞明白现在的状况。 第100章 所以……她现在也开始幻听了? 沉默中,虞冷攥紧手中的手机。 她目测了一下和门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四米。 只要能先把卧室的灯打开,让室内亮堂起来,情况就会好很多。 人如果长时间待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哪怕没有发生这些怪事,也会下意识的自己吓自己,更何况现在这种惊悚的局面。 虞冷调整呼吸,做好了行动的准备。 下一秒,她鼓足勇气,猛地从床上冲出! 虞冷脚下不停,直奔墙壁上的开关,同时她抬起了另一只手,准备顺手将大敞的房门关紧! 然而就在她手指马上碰触到门把手的一瞬间,那道漆黑的门缝中猛然闪过一只恐怖的眼睛! 这只眼睛乍一看全是眼白,乌黑的瞳仁如同白纸中的一个小黑点,瘆人异常,不知道在黑暗中凝视了虞冷多久。 啪嗒! 随着一声脆响,温暖昏黄的灯光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门被合上,灯光亮起,那道不明来源的诡异沙沙声也随之消失。 虞冷的手此时还死死摁在门上,没来得及松开。 她俯下身,大口大口喘着气,明明只是跑了几步远的距离,却仿佛一瞬间被抽空所有力气,身上直冒冷汗。 那只恐怖的眼睛又浮现眼前,虞冷忍不住胡思乱想。 在她熟睡的时候,这只眼睛是不是也在黑暗中凝望着她? 有光真好。 不过是简单开了一个灯而已,可她却像被一片温暖的光晕怀抱笼罩,躁动不安的内心竟然得以平静安抚。 虞冷起身,飞快地从床上拾起那台未看完的摄像机,旋即回到卧室门前,靠着门蹲坐下。 她现在心有余悸,不敢离开这里一步,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从背后推门而入,只有这样用身体抵着才能多几分安全感。 虞冷低眸,先点进群聊。 她简单地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原来其他人和她一样,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床上睡着了,只不过苏醒的时间参差不齐,或早或晚。 刚才那些大量未读消息,就是先醒来的几个幸存者在讨论这件怪事。 只不过从他们话中的内容来看,那些人似乎并没有经历虞冷刚才经历的一系列诡异事件,他们十分幸运,醒来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虞冷知道自己听见看见了多恐怖的一幕。 想到这,虞冷有些头痛地抓了把头发。 明明总共七间卧室,明明大家同样莫名陷入沉睡,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鬼盯着吓? 这算什么?算她倒霉? 可能因为刚从睡眠中醒来,也可能是刚从剧烈起伏的情绪中抽身,虞冷的大脑一片混沌。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了二者之间的联系。 虞冷垂眸,看向脚边的那台摄像机。 是不是因为……她选中的刚好是翁红梅的房间? 所以,她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翁红梅曾经在这里亲身经历过的。 虞冷平静地吐出口气,心凉了半截。 只是第一天就恐怖至此,接下来的六天她要如何度过。 谁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已经切身有所体会。 难怪翁红梅前言不搭后语,难怪她的精神状态如此崩溃。长时间待在这样一个房子里,没有人会不疯,虞冷都快疯了。 她压下心里的躁动和恐惧,深呼吸几次,努力保持平静。 平静状态下最适合思考,过于恐惧的时候,虞冷容易将事情想偏。 好心情,虞冷从地上拿起摄像机。 这次她决定一口气将剩下的录像全看完,提前做好迎接未来几天的心准备。 沙沙的雪花屏映入眼帘,虞冷安静地等待翁红梅的出现。 然而还没看见人影,虞冷最先听见的,是翁红梅极力压抑却频率极快的喘息声。 她正极度恐惧着什么东西,大口大口喘着气,喉管中仿佛卡着一口浓痰,抽气声中时不时还会混进一声尖锐的抽鸣。 终于,画面一转,翁红梅将镜头对准了她自己,一张惊恐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虞冷看出,翁红梅此时蜷缩在一个昏暗的角落,背景的墙壁脏乱不堪,布满暗黄污渍。 翁红梅整个人难以抑制地发抖,啃咬着放入口中的手指。 她的头发已经打绺,乱七八糟地从颊边垂下,黑色的长发和惨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一时间画面竟然有些诡异。 明明记录到第四天的时候,翁红梅的语气已经那么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坦然,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一夜之间变得如此疯癫憔悴? 看到这种情景,虞冷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等了半晌,翁红梅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的表情极为恍惚,陈述道:“今天……今天是第五天。今天是我出现幻听症状的第五天。” “我要疯了,我真的快要疯了。” 镜头忽然晃动了一下,翁红梅似乎把面前的摄像机摆到了某个可以支撑的架子上,所以虞冷看见了她缩回的双手。 翁红梅忽然不再说话。 第101章 她沉默地用手捂住脸,肩膀止不住地哆嗦,看样子在抽泣。 过了会,翁红梅的情绪缓和一些,慢腾腾将手移开,露出了那张空洞麻木的脸。 虞冷以为她要开始讲第五天的故事了。 可翁红梅却忽然冒出一句:“我的朋友,你究竟什么时候来救我?” 此时此刻,翁红梅的眼睛正盯着镜头,所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看着虞冷的眼睛说。 虞冷的心倏地颤了下。 翁红梅接着道:“我想,我真的是病了,我一定是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没有人能来救我。” “我怀疑自己现在连七天都很难撑到,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死,不想再多活一天。” 她顿了顿,转而喃喃自语:“怎么又开始说这些了,反正也只剩下最后两天,我不说这些了。” 翁红梅轻轻吸了口气,目光发直,陷入回忆。 “今天是我记录幻听的第五天。”一样的话,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我会产生困意,但我无法入睡,有时候甚至能连续闭上好几个小时眼睛,但仍然保持清醒状态。” “可今天不一样。” “晚上十点,我如往常一样觉得有些犯困,于是不抱任何希望地上了床。脱鞋,盖被,一切都如同设定好的机械程序,我无比麻木,确定自己今晚也无法安睡。” “可我睡着了。”说到这里,翁红梅音调拔高了一些。 “你能相信么,我竟然睡着了,我睡着了!我刚闭上眼睛就立马不省人事,没有任何过渡。我睡得那么熟,那么香甜,甚至好像还做了一个梦,梦的什么我记不清了,但我彻底进入了深度睡眠。” 然而,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翁红梅平静的表情忽然出现一丝裂缝。 她瞳孔震颤,五官变得有些狰狞。 “然后……是一声尖锐刺耳的婴儿啼哭。” 翁红梅陡然瞪大双眼,满目怨恨,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就快凸出眼眶。 她机械地翕动着嘴唇说:“在我睡的最熟的时候,客厅里,忽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啊——!啊——!” 翁红梅张开嘴,竟然学了起来。 她的声音变得无比凄厉,表情扭曲地模仿着听见的婴儿啼哭声,分贝越来越大:“啊——!啊——!啊——!” 尖叫戛然而止。 在虞冷心脏狂跳的这一刻,翁红梅惨白的脸毫无征兆地贴了上来,面容陡然放大! 她诡异地咧开嘴角,轻声说:“嘘,我的朋友,你仔细听。” “婴儿的啼哭声……你听见了吗?” 第48章 七日鬼哭(十) 红色信封。 翁红梅的精神濒临崩溃, 说起话来疯疯癫癫的。 在前几天的录像中,她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波动的情绪,及时调整状态。 而此时此刻, 屏幕里的她已经和疯子无异。 不得不说,翁红梅模仿的婴儿啼哭声很像, 甚至可以称得上一模一样。 翁红梅本身声线就比较尖,再把口型张大, 声带位置压低,伴随着狰狞扭曲的表情,婴儿嚎啕刺耳的哭叫声接连不断地从她嘴里传出。 就好像……她的肚子里有一个活生生的婴儿。 虞冷之前去医院照顾虞念的时候, 也曾听见过类似的哭声。那么刺耳尖锐, 如同一种高分贝的声波,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听得让人心慌。 “啊——!啊——!啊——!” 房间的沉寂被这种令人后背生寒的啼哭声划破。 虞冷听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片,伸手关了录像带。 安静下来了。 一切终于安静下来。 虞冷轻轻抬起手, 抚平紧皱着的眉心,她的思绪被翁红梅模仿的啼哭声扰得一团乱。 录像里出现的内容完全在虞冷意料之外,通过之前的推, 她原以为这次的幻听内容会和杀人犯有关。 再加上翁红梅第四天的状态已经趋于稳定,语气很平静,更接近于一个正常人, 虞冷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突发状况。 虞冷确实有些被吓到。 缓和过来后, 虞冷开始回想翁红梅前几天的幻听内容。 第一天晚上是奇怪的沙沙声, 第二天是摔碎的杯子,然后是男人沉甸甸的脚步,以及卧室门口的不明水声。 这一次, 是婴儿的啼哭。 怎么会这样? 虞冷眉头紧蹙,思路完全打断。 信息仿佛走进一个死胡同,虞冷找不到这些声音之间的必然联系。 假如这次的啼哭同样不是翁红梅幻听到的,而是真实存在。 那么……啼哭的婴儿又从何而来? 对了。 虞冷倏地想起一个被她忽略的点,那就是翁红梅的家庭成员。 翁红梅结婚了么?她生没生过孩子? 这个啼哭的婴儿……会不会是她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个念头刚涌起,又被虞冷打消。 到目前为止,录像里的内容可以很明显地看出,翁红梅是独居。她不止一次的提到过,家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才会因为家里可能多出一个人而感到恐惧。 第102章 也就是说,翁红梅单身独居。 按照这种情况推测,啼哭的婴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座房子里。 为什么? 虞冷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这个婴儿到底是幻想还是真实存在,如果真实存在又是从何而来?难道那个杀人犯还是个人贩子,专门拐卖婴儿? 眼下没有实际性的线索,虞冷只能发散思维乱猜,得出的推根本站不住脚,实在生硬又勉强。 虞冷沉下心,重新拿起一旁的摄像机。 应该还有最后两天的记录,虞冷打算一口气全看完,没准连起来会有什么新发现。 点开录像,安静的房间里骤然响起翁红梅急促剧烈的喘息声,紧接着,是一种喉咙里传来的抽鸣。 虞冷目光一顿,忽然意识到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秒又是熟悉的画面,翁红梅将晃动的镜头对准自己,露出一张惨白到极致的脸。 沉默过后,翁红梅声音颤抖地开了口:“今天……今天是第五天。” 第五天。 怎么是第五天。 虞冷皱眉退出,继续摁动右侧按钮,发现屏幕没有任何变动。 第六天和第七天的录像没有出现,显示屏里的录像仍然是第五天。 也就是说,录像到第五天就已经结束了。 虞冷不放弃,开始摁动左侧。 她从头到尾数了一遍,发现摄像机里一共就只有五条录像,确实没有最后两天。 所以,翁红梅为什么没有继续往下记录? 疑问一个接一个地腾起,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扑朔迷离。 既然翁红梅笃定自己七天以后会死,并决定记录下自己最后七天的状态,那就不会忽然停止记录。 除非……出了什么事。 难道翁红梅在第六天就死了? 还是说,因为某种情况,翁红梅没办法继续做记录。 虞冷盯着眼前的摄像机陷入沉思。 除去最糟糕的情况,翁红梅第六天的时候已经死亡,其实还有很多种可能性。 比如说,第六天晚上,翁红梅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不稳定,她躯体化严重,手抖得根本没办法拿起相机,所以才没有完成接下来的记录。 或者……摄像机当时不在翁红梅手边。 第六天晚上,翁红梅很可能听见了什么更为恐怖的东西,或者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因为过于恐惧躲了起来,根本拿不到这台摄像机。 虞冷有些烦闷地将摄像机关闭,随手放到一边。 目前唯一能获取信息的渠道也已经闭塞,她有几分沮丧。 就在这时。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忽然从她身后的走廊传出,声音很轻,似乎刻意放慢了速度。 而走廊离她不过一门之隔。 啪嗒。 啪嗒。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男人的脚步。 这是……翁红梅第三天晚上幻听到的声音。 虞冷身体绷紧,心脏狂跳,难道自己又开始幻听了?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生存守则中的某一条。 【6.晚上十二点以后,请尽量待在卧室里,不要轻易离开房间。如果你听见奇怪的声音,请置之不,因为此刻它可能就守在门外。】 这算不算奇怪的声音? 此时此刻,它会不会就站在门外,等她自投罗网。 虞冷死死抵着门,不敢回头。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亮了,群聊里有人说话。 徐天娇:【有人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了么?离我好近,好像就在我的卧室门口!】 张铁牛:【声音不大,我也听见了。】 徐天娇:【听起来是什么东西在独立行走,难道那具尸体站起来了?!】 就在他们激烈讨论的时候,虞冷发觉,外面的脚步声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看来,它的目标并不是这里。 王兆云:【啊啊啊怎么办,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了!】 王兆云:【它好像朝我这边来了!】 盯着群里的消息,虞冷脑海里的思绪飞快转动。 莫非外面的东西在寻找目标? 它的目标是王兆云,还是同一条走廊里的其他人? 就在所有人紧张不已胡思乱想的时候,群里忽然多出一条显眼的消息,是王永春发来的。 他说:【是我。】 江思乐:【?】 徐天娇:【???】 王兆云:【老公,外面那个人是你??】 王永春:【是我啊,我要去上厕所,实在憋不住了。】 王永春:【真是怪事儿,本来一点感觉都没有,我都要睡着了,忽然来了一阵很强烈的尿意,我差点直接他妈尿出来。】 王永春:【你们听见的应该是我的脚步声吧,我在往厕所走。】 虞冷的心猛然下沉,两条规则迅速在脑海中跃出。 【11.晚上十二点以后,请尽量不要独自前往卫生间。】 【12.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你在卫生间里发现了四肢爬行的人类,请立马关上卫生间的门并返回卧室。切记,请千万不要将它惊醒,请千万不要将它惊醒,请千万不要将它惊醒。】 第103章 而且,虞冷记得很清楚。 废土里的幸存者……是不需要上厕所的。 所以,这个推演线会想方设法强迫你独自前往卫生间,除非你能忍受一切直接尿在卧室里。 另一边。 王永春的心已经要提到嗓子眼。 他一边蹑手蹑脚地在黑暗中摸索,一边发消息道:【走廊里又冷又黑,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门,又说:【我已经到卫生间门口了。】 江思乐:【守则里不是再三强调晚上十二点以后不要去卫生间么?你真是一点都不怕死啊……】 嘲讽的意味太过明显,王永春看见有些恼怒:【那我内急憋不住了,我难道要像只畜生一样直接就地解决?这里有卫生间我为什么不用?】 他振振有词:【更何况,守则里不是给出了解决方法吗?我如果遇见什么危险,到时候按照守则里的内容照做不就行了!】 其实王永春走到一半就已经后悔了。 他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走廊里,听着自己脚下沉甸甸的脚步声,胳膊上的汗毛竖起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心作用,王永春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脚步声又已经被其他人听见,他如果这个时候临阵脱逃,未免显得太不是男人。 王永春心里打着鼓,轻手轻脚地推开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里没有灯,一片漆黑,他只能拿着手电筒照明,缓慢地往里走。 几分钟过去,王永春没再说话。 王兆云已经着急得快哭出来,一直在群聊里艾特王永春,反复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又过去几分钟,王永春终于出现:【行了行了,别催了,你男人还活着呢,没死。】 王永春:【厕所里太黑,我刚才忙着解裤腰带,没来得及看手机。你们放心,我什么也没碰着,也没看见什么四肢爬行的人,现在已经安全往回走了。】 走廊里果然重新响起似有若无的脚步声。 王永春接着说:【就是有一点比较奇怪,马桶后面有一个红色的长帘子,拉得很严实,似乎刻意挡住了什么东西。我上厕所的时候,那个帘子好像还在动……】 王永春:【我没敢乱碰,也没敢把那个帘子掀起来看看,反正就是提醒你们一下,一会如果你们也想上厕所,记得离那个帘子远点,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王永春:【我到卧室了。】 没想到王永春竟然能从卫生间平安回到卧室,虞冷有些意外。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今天晚上是平安夜的可能性比较大,估计不会有人伤亡。 虞冷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些。 在门边蹲了太久,虞冷后知后觉腿有些麻,站起来简单舒展了一下身体。 她的动作倏地顿住,缓慢地看向眼前的门。 为什么? 既然王永春已经回到卧室了。 为什么……她还能在走廊里听见脚步声? 啪嗒。 啪嗒。 声音不轻不重,却仿佛每一声都在虞冷的心上打鼓。 脚步越来越近,明显已经路过徐天娇和张铁牛门口。 它是奔着她来的。 下一秒,声音陡然在虞冷卧室前停住。 随着沙沙轻响,下面的门缝里忽然被推进来一张红色信封。 在信封被完整地送进来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除了虞冷,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守则第五条:【在任何时间段内,如果看见有红色信封从你的卧室门缝塞进来,请立马按信封里的指令照做。】 虞冷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滞,眼前隐隐发黑。 她俯身将信封从地上捡起,手指颤抖地从中取出信纸。 映入眼帘的,是两行歪歪扭扭的红字。 【我的手机不小心在卫生间里遗失了,请帮我找回它。】 第49章 七日鬼哭(十一) 满墙血字。 很明显, 这是一个不容推卸的强制性任务。 眼下除了按照红色信封上的指令照做,虞冷别无他法。 她不想知道违背守则的后果是什么,她也赌不起。 虞冷轻轻吸了一口气, 心跳如擂鼓,随手将信纸对折, 放入上衣的口袋中。 现在,她必须只身前往卫生间, 找回翁红梅遗失的手机。 卫生间。 那是一个在十二点以后可能会出现怪物的地方。 虞冷握着门把手的力度逐渐收紧,心中抵触的情绪正逐渐生根。 除了恐惧之外,还腾起一种颇深的怨念。 废土该不会是在故意搞针对吧?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倒霉过头。 咔哒一声, 门开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对面雪白的墙壁, 在朦胧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惨白无比。 走廊里一片漆黑,一眼望去,能依稀看到客厅鹿头的方向传来的微光,可那边的光照不到这里。 明明这座房子四周封闭, 密不透风,可刚一开门,虞冷就立马感受到一种阴冷的气息朝她袭来, 脊背直发凉。 第104章 此时此刻,走廊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还好, 那些蠕动着的东西不在这儿, 虞冷松了口气。 她踏出去的时候还顺手合上了门。 虞冷后知后觉, 自己这番举动没有意义,卧室门上并没有锁。 一步,两步。 虞冷缓慢地在漆黑中行走, 整个幽深的长廊里只有她一个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虞冷很快就抵达了卫生间门口,这一路十分顺利,什么危险都没有碰到。 除了转弯处的那颗栩栩如生的鹿头看起来有几分瘆人,刚才虞冷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那双黑洞洞的鹿眼。 余光里似乎还有那颗凸出显眼的鹿头,虞冷轻轻吐出一口气,移开了目光。 卫生间的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 虞冷刚凑近,一股似有若无的恶臭就瞬间扑鼻而来,有点像是……尸臭的气味。 虞冷沉下心,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她下意识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试图寻找灯的开关。 找到了。 虞冷心中一喜,连忙摁下去,然而想象中的光明并没有降临。 咔哒咔哒。 仍然没有反应。 看来灯的开关已经损坏,无法正常使用。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寻找翁红梅手机的过程中,她只能用手机的手电筒来照明。 光线亮起,虞冷终于勉强看清了卫生间里的环境。 卫生间面积很大,至少有十几平方米,白色的马桶后面挡着一层深红色的帘子,仿佛刻意遮住了后面的什么东西。 脚下是花纹单一的光滑大石瓷砖,颜色花白,瓷砖上浮着一层很恶心的淡黄色固体,像是某种沉淀。棚顶是淡蓝色,花纹很漂亮,看起来价值不菲。 和虞冷在预言中看见的环境一模一样,当时她就在这里和翁红梅交谈。 想起预言中的内容,以及最后一幕,翁红梅逐渐融化的血泪哭脸表情,虞冷忽感头皮发麻,努力将注意力转回眼前。 她的任务是找回翁红梅遗失在这里的手机,现在还是赶快做任务吧。 在这里磨蹭的时间越久,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大。 思及此,虞冷迅速敛起多余的思绪,开始在卫生间里寻找起来。 几分钟过去,虞冷已经找了一圈。 除了红帘子后面,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一无所获。 既然如此,手机十有八九就是在帘子后面。 看样子,这个任务的根本目的就是让她把帘子掀开,让她看到帘子之后的东西。 虞冷眉头紧锁,将视线落到离她一米远的红帘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种暗红色,虞冷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一种恶心与眩晕感涌了上来。 帘子后面……会是什么? 人彘?杀人犯的尸体?还是……守则中提及的,四肢爬行的人类? 虞冷抬起手,轻抚纹身,手中立马多出一把钢尺。 虽然不知道这把钢尺有没有用武之地,但现在毕竟有防身武器在手,安全感一下子多了不少。 深吸了口气,虞冷缓慢地触碰到帘子一角,旋即猛然将它掀开。 看清眼前的景象,虞冷瞳孔猛缩。 血,好多血。 深红色的血液满得几乎从浴缸里溢出,血滴甚至还在嘀嗒嘀嗒地顺着浴缸边缘往下淌,在花白的瓷砖上溅出一滴滴血花。 嘀嗒。 嘀嗒。 而目光缓慢上移,浴缸旁边的墙壁上写满歪歪扭扭的血字。那些血字有大有小,有的还被墙皮晕染开来,但无一例外地都在重复三个字——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声声疑问,字字泣血,密密麻麻的血字连成片,几乎将整面墙都填满。 在这一刻,虞冷脑海中倏地浮出一个画面。 一个女人在这满是鲜血的浴缸中垂死。 她没有挣扎,一动不动,而她的皮肤已经被浸泡的惨白臃肿。乌黑的长发在血水中上下浮动,逐渐缠绕上她的躯体。 见到这种情景,虞冷呼吸一滞,一瞬间仿佛有一只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无法喘息。 而那台被遗失的手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浴缸旁边的置物架上,早已等她许久。 虞冷猛然回过神,一把拿起架子上的手机,转身往外走去。她步伐飞快,脚下生风,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明天还有足够多的安全时间可以四处探索,但眼下绝对不是一个适合长久逗留于此的好时机,还是先把小命保住最要紧。 回到卧室后,虞冷迅速关上身后的门。 靠在门上轻轻喘息着,虞冷心跳声砰砰,努力平复着自己躁动不安的情绪。 她活着回来了。 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虞冷到现在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事情的发展要比她想象中顺利太多,她原以为这次的强制任务至少也会吓掉她半条命。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虞冷调整好心情,低眸看向手中的黑色手机。 第105章 虞冷试探着长摁开机键,几秒钟后,屏幕亮起,翁红梅没有设置锁屏密码,所以很轻易就能解锁。 壁纸是默认的背景,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虞冷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这部手机似乎已经被格式化了,除了一些系统自带的软件,什么都没有。 虞冷眉头轻蹙,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按照预言里的发展,翁红梅的手机里最起码应该有那个小说阅读软件,这样才能对应翁红梅阅读过《鬼哭》的内容。 但是没有。 手机里什么都没有。 还以为能从翁红梅的小说剧情中获取什么信息,虞冷有些失望。 她叹了口气,又随便摆弄了几下,脑海中忍不住细细思索,红色信封究竟为什么让她找回这部手机? 如果这部手机没用,那么这个任务就没由存在。 思及此,虞冷的目光在一行行默认软件中扫过,最后定格在“相册”两个字上。 相册里……会有什么信息么? 果不其然,虞冷点进去后,发现里面有几张模模糊糊的照片,还有两个视频。 按照视频的日期和时长来看,这两个视频应该就是翁红梅最后两天的记录了。 和她猜的一样,到了最后两天,翁红梅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再接触到那台摄像机,所以只能选择用手机录像。 事不宜迟,虞冷马上点进第一个视频。 视频开始播放了。 寂静。 无比的寂静。 如果不是屏幕下方的进度条在自行移动,虞冷几乎都要以为屏幕陷入了卡顿。 这是在录什么?翁红梅为什么不说话? 虞冷紧张地盯着手机,眼睛一眨不敢眨。此时屏幕上几乎是全黑,但她生怕自己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骤然在背景中响起。 沙沙沙,沙沙沙。 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翁红梅似乎在拖动什么东西。 模糊的黑暗一直持续着,紧接着沙沙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 虞冷不明状况地盯着屏幕,心脏猛然吊起,无端升腾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这个空档,虞冷点进视频右上角的具体信息,结合摄像机里那些录像的时间,这就是第六天的内容没错。 虞冷心底的困惑越来越深,她忍不住猜测,翁红梅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为什么画面如此漆黑模糊?为什么她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句话都没有说。 听不到开头那句“今天是第六天”,虞冷竟然莫名有些不习惯。 她耐心地等待着,等录像里的翁红梅忙完自己的事情,开始汇报她第六天的情况。 然而等了许久,直到那个沙沙声已经停止,翁红梅还是没有说话。 虞冷蹙眉,视线下移,发现进度条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走到了尾声。 之所以奇怪的沙沙声停止,是因为这条视频已经结束。 ……什么情况? 难道这个视频并不是一次记录,而是翁红梅误触不小心拍下来的? 虞冷抿抿唇,又将这个视频从头看了一遍。 沙沙。 沙沙。 整个画面都是漆黑一片。 光线有时会微弱变动,但像素很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看样子,虞冷是别指望能从画面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沙沙。 沙沙。 虞冷将音量键调大,反复去听这个沙沙声。 翁红梅在忙着做什么? 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这一刻,某种可能性跃上心头,虞冷的大脑轰然宕机。 她明白了。 录像里,并不是翁红梅在拖动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被人拖行着的,正是翁红梅自己。 第50章 七日鬼哭(十二) 笼子缝。 因为手机在翁红梅口袋里, 而翁红梅正被人拖行着,所以屏幕上才会显示模糊漆黑一片,偶尔会有几次光线变动。 翁红梅为什么不反抗, 难道她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怀揣着问题,虞冷点进最后一个视频。 这次视频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第七天。 也是翁红梅记录的最后一天。 刚一进去, 熟悉的漆黑画面便映入眼帘。 虽然看不清具体环境,但虞冷能很明显地察觉到画面变动。 也就是说, 录像的人现在正拿着手机在黑暗中前进,并不是像第六天一样有什么东西将镜头挡住了。 一些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传出,但整体上十分安静。 虞冷耐着性子往下看。 一分钟过去, 画面里仍然是寂静的黑暗。 就在虞冷以为又将是一个从头沉默到尾的录像时, 一个空幽的女声忽然在背景中响起。 紧接着,画面稍微明亮一些,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出现了。 她只身站在走廊中间,背对着录像的人,嘴里似乎正哼唱着某种不成调的歌。 看到这个场景, 虞冷眉头紧蹙,胸口处忽然有几分压抑,心中的不安与忐忑愈发强烈。 这个女人是谁?翁红梅? 第106章 现在给她录像的人又是谁? 想着想着, 虞冷脑海中倏地腾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房子里只有两个人。 难道……现在正拿着手机给翁红梅录像的人,是那个杀人犯? 难道翁红梅第六天的时候没有死,杀人犯并没有杀掉她? 好荒谬的推测。 虞冷沉下心, 目光紧紧地盯着屏幕。 啪嗒, 啪嗒。 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 红衣女人的身影同时一点点放大,很明显这个录像的人正在逐渐朝女人走去。 他们距离缩短的同时,虞冷也终于听清了女人哼唱着的歌谣是什么。 “笼子缝, 笼子缝,笼子中的鸟儿心好疼。” “笼子缝,笼子缝,无边的黑暗将笼蒙。” 笼子缝? 虞冷目光一顿,默默将女人哼唱的歌词记了下来。 屏幕里,红衣服的女人站在走廊中一动不动。 她背对着镜头,口中哼唱歌谣的语速越来越快,乌黑长发如瀑,直直地垂到地面上,萧瑟的背影异常瘆人。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翁红梅,八九不离十。 啪嗒啪嗒。 拿着手机的人几乎已经走到翁红梅跟前。 而此时此刻,翁红梅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背后有人走过来一样,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那几句重复的歌词。 “笼子缝,笼子缝,笼子中的鸟儿把眼瞪。” “笼子中的鸟儿……摔死了。” 听见最后三个字,虞冷心中一震。 笼子中的鸟儿心好疼、把眼瞪、摔死了。 第六感告诉虞冷,马上就要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翁红梅还在唱,她的声音疯疯癫癫,又尖又细,像是恐怖片里精神失常的唱戏女人。 “笼子中的鸟儿做噩梦,笼子中的鸟儿心砰砰。” 唱着唱着,翁红梅的音调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刺耳,甚至还非常贴合歌词的带上了一些哭腔,边哭边唱。 就在这个时候,翁红梅的歌声骤然停止,空气一瞬间陷入死寂。 安静。 好安静。 只剩下录像的人极力放慢的脚步声,啪嗒啪嗒,那么微弱,却又那么清晰。 随着“他”的靠近,女人在屏幕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就在这时,红衣女人的头颅忽然偏移了一下。 她缓慢而又生硬地扭过脑袋,仿佛是刚被赋予生命的机器,硬生生将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朝镜头的方向看来。 与此同时,她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问道:“我是谁?” 听见这三个字,虞冷身体倏地一僵。 “我是谁?”她还在问,声音却越来越阴冷。 “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 翁红梅肩膀颤动,忽然由尖叫转为嚎啕。 她的哭声是那么凄厉刺耳,身体不停抖动,此刻和一个怨念深重的红衣厉鬼无异。 尖利的嚎啕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也透过屏幕直直传进虞冷耳中,让她一阵头皮发麻。 就在这个时候,虞冷才看清,原来翁红梅身上穿的并不是红色的衣服,而是一件被鲜血染红的衣服。 她的头皮已经整个从她的头上剥离,黑发混着鲜血黏糊成一团,如同帽子般七扭八歪地扣在她的头顶。 鲜红的血液顺着头发嘀嗒往下淌着,从裤腿流到地面上,脚下已经积成一滩血河。 翁红梅抬起头,眼下流出两行刺目的血泪。 她一边哭,一边接着哼唱起来,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头,仿佛在注视屏幕外的人。 “笼子中的鸟儿问——” 翁红梅声音一顿,忽然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 “……你的身后站着谁?” 视频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虞冷身体瞬间紧绷,猛地回头望了一眼。 幸好,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堵墙而已。 虞冷的视线落回屏幕上。 七日鬼哭。 无端的,她忽然想起推演线的名字。 莫非,七日鬼哭这四个字,对应的就是第七天时,变成女鬼的翁红梅发出的哭声么? 所以,七天以后,翁红梅真的死了。 虞冷思绪打结,感觉自己脑袋里的齿轮异常卡顿。 到目前为止,七天的录像她已经全部看完。 然而每看完一段录像,眼前都会摆出一大堆谜团。 这些谜团就如同盘根错节的丝线,剪不断还乱,虞冷找不到这七天的录像中有什么联系。 除了……翁红梅的状态越来越差。 虞冷深吸了口气,决定先将目前已知的信息罗列出来,就如同在拼一块难度极高的拼图,得先从简单的部分一点点将碎片化拼成一个整体。 首先可以确认,这栋房子里除了翁红梅,一定还有其他人存在,因为第三天的录像中出现了男人的脚步声,虞冷亲耳听到。 其次,翁红梅大概率罹患精神疾病,而且病情在这七天里一天天加重,所以她的话并不是百分百可信。 虞冷忍不住猜测,房子里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杀人犯?他和翁红梅有没有联系?翁红梅最后是怎么死的? 第107章 第六天的时候,拖行翁红梅的人是他么?那个时候翁红梅已经死了么? 还有最后一段录像里,拿着手机的人又是谁?也是那个男人? 实在想不出,虞冷干脆不想,先放过自己。 反正现在才第一天,未来还有六天时间可以慢慢琢磨,真相很难在第一天就水落石出。 虞冷退出视频,又看到后面两张照片。 照片里模糊漆黑一团,看样子是第六天录像的时候不小心误触拍照键留下的。 所有内容看完,虞冷拿起自己的手机。 毕竟是团队合作,所以虞冷不打算把信息独揽。 她把七天的录像全都录下来发到了群聊里,给其他幸存者做参考。 发完视频,虞冷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凌晨四点二十二。 她这时想起一件事,翁红梅的手机和王兆云房间里的时钟一样,都是原本就属于这里的东西,所以翁红梅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应该也是这里的正确时间。 思及此。虞冷难得有些欣慰,她看了眼翁红梅的手机时间,凌晨五点十四分。 群聊里热闹起来,大家开始围绕录像的内容众说纷纭。 虞冷简单看了一眼,发现他们讨论的和自己目前得出的信息差不多,都是浮于表面明显给出来的结论,却无法找到七天之间更深的联系。 虞冷有些累了。 她移动到床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被褥。 小说内容没有再更新,目前得到的信息也已经进入死结。 一切都显得那么风平浪静。 在这里的第一个夜晚就要结束了。 虞冷由坐转为平躺,到最后恹恹欲睡,逐渐打起了盹。 这一晚她经历了太多,大脑一刻没得到休息,又受到了惊吓,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虞冷陷入沉睡。 迷迷糊糊中,她甚至给自己做好了未来规划。 有了这些经历,等她回到现实以后,肯定不会再惧怕凶宅这种东西。听说凶宅房价普遍很低,她打算以后租间面积大的凶宅别墅先住着,不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小区委屈自己了。 转眼几个小时过去,无事发生。 虞冷睡得很香,听见走廊里响起吵架声的时候甚至还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到脸上,完全没有起床的欲望。 然而歇斯底里的喊叫实在持续太久,虞冷忍无可忍,只能从床上坐起来。 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响起。 下一秒,一个试探的女声从外面传来:“虞冷,我是徐天娇,你在房间里吗?” 徐天娇忐忑不安地在门外等待着,她希望卧室里面的女孩还活着。 徐天娇没问“你睡醒了吗”,因为她觉得在这么危险的推演线里,没有人会心大到睡着。 直到几秒钟后,面前的门被打开,黑发少女一脸起床气地盯着她,面无表情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么?” 徐天娇的目光落到虞冷翘起来的刘海上,沉默了几秒。 “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就是天已经亮了,所有幸存者现在正准备在大厅中集合,一起推探索。”徐天娇善解人意地问,“你休息好了吗?要出来吗?” 虞冷点点头:“我随后就到。” 目送徐天娇远去,虞冷打了个哈欠,先是摸了下口袋,确认翁红梅的手机还在。 虞冷看了眼时间,八点零七,刚进入安全时间不久。 估计其他人八点刚过就开始行动了。 在柔软的床上睡了几个小时,虞冷竟然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她走出去,发现大厅的沙发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在坐着等待。 虞冷视线偏移,看见旁边的王兆云此时正在痛哭流涕,她红着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面前的王永春。 不出意外,这两人就是刚才的噪音来源。 战火仍未停歇,王兆云抽噎几下后,接着嘶喊道:“王永春,你扪心自问,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对你还不够宽容吗?你说你和女同事聊工作聊了一整晚没回家,我信了。孩子生病发烧你在外面打牌,我最后也没对你发脾气吧?我王兆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未料,王永春并无悔改之意,甚至还表情扭曲地对着王兆云吐了口口水:“我呸!如果当初不是你让我陪你给你妈上坟,我们怎么可能会来这么一个鬼地方?我之前就应该直接打死你,一口气都不该给你留!” 这对夫妻的婚姻似乎并不和谐,甚至可以称得上矛盾诸多。 两个人争执不休,声音一个比一个大,虞冷被吵得有些心烦。 她出声道:“好了,先别吵了。” 王永春正在气头上,闻言恶狠狠地瞪着虞冷说:“哪轮得到你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多管闲事!” 虞冷不怒反笑,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戾气怎么这么大,人活在世上不就得有个好心态么?换种思路想想,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可能连今晚都活不过,寿命没剩几个小时,更应该把自己珍贵的时间放在有用的地方……这么一想是不是豁达多了?” 第108章 王永春:“……” 虞冷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所以安静点儿,浪费的时间越多,寿命越短。” 王永春一时语塞,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不再吭声,自顾自坐到张铁牛旁边。 王兆云在地上闷自抽泣,面前忽然多出几张纸。 虞冷:“擦擦眼泪,干净的。” 王兆云哭得更厉害了:“谢谢你啊。” 虞冷颔首,旋即偏过头看向其他人。 她有些疑惑,这几个人的表情怎么看起来都这么凝重,昨晚不是平安夜么? 虞冷垂眸,这才发现,刚才王永春站着的那块地板上,多了几行歪歪扭扭的蓝字。 【明天天亮以后,房子里只会剩下六个朋友。】 第51章 七日鬼哭(十三) 屠夫。 他们一共七个人。 而蓝字上说, 明天天亮以后,房子里只会剩下六个朋友。 这也就意味着,今天晚上是平安夜的可能性极小, 他们中大概率会有一个人死亡。 难怪其他人表情凝重,这无疑是一个噩耗。 没人知道死的人会是谁, 说不定,那个倒霉蛋就是自己。 安静沉重的气氛中, 江思乐率先出声打破沉寂:“大家也别太紧张,守则里说的是蓝字有时可以相信,说明蓝字的内容并不是百分百正确, 百分百会发生, 今晚没有人出事也说不定。” 徐天娇附和着点头:“对,我们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大家团结一心,尽可能搜集到更多信息,为自己赢得更多存活下去的希望。” 毕竟是正能量的鼓励,胡频配合地点点头, 旁边的张铁牛一言不发,但也算默认。 这时候,坐在最外面的王永春忽然嗤笑一声, 讥讽道:“你们这好心态,我真是学不来。” 虞冷眼皮一抬,没什么表情地睨他一眼:“那今晚死的人就是你吧。” 王永春脸色一变, 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 不想活就去死。” 虞冷语气不耐, 半分平和都懒得装。 一开始在绵羊村推演线的时候,她需要忌惮陈建光的势力和武器,所以前期不得不尽可能避免和对方发生冲突。 但是王永春这人什么本事都没有, 只知道在一旁说风凉话,而且说的都是一些不爱听的,虞冷对这种人真是忍不了。 王永春张了张口,愤恨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把那些脏字咽了回去。 徐天娇见情况不对,抿了抿唇,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什么,我把虞冷昨天发到群里的那几个录像都看完了,根据里面的内容,我总结了一些东西,我先陈述一下。” 徐天娇清清嗓子,拿出手机,似乎在看备忘录里记下来的文字。 她开口道:“首先,我们可以确认,翁红梅应该就是七日鬼哭中的鬼,她如自己所言,没有活过第七天,最后死状十分凄惨,而且看样子已经变成了厉鬼。” “我个人推测,翁红梅的鬼魂很有可能还游荡在这个房子里,或许她会是我们最大的危险来源,这一点需要谨慎。一会探索的时候,我们可以针对寻找一下翁红梅有没有什么弱点,或是害怕的地方,如果晚上真的遇到她的鬼魂也可以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三天录像中的脚步声我相信大家也都听到了,翁红梅家中真的有其他人存在,由此我猜测,翁红梅幻听到的其他内容也真实存在,都是另外一个人发出的。” “我觉得,最关键的点应该先弄清楚另外一个人是谁,和翁红梅什么关系,没准这个人和翁红梅罹患精神疾病的原因有关。” 徐天娇停了停,腼腆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江思乐问:“你的意思是,另外一个人对翁红梅来说很可能不是陌生人?” 徐天娇点点头:“对,我更倾向于他们两个是认识的。” 江思乐:“好,那我也来说一下我的观点,我觉得这个人和翁红梅不认识,他是藏身于翁红梅家中的杀人犯,也就是兆云姐第一晚在卧室里找到的那个杀人犯。” “虽然翁红梅患有精神疾病,但可以看出她前几天的状态还算稳定,而且她一直重复自己独居,说明家里不应该有第二个人存在。” “徐天娇的其他观点我没有异议,不过我有几点补充说明,也是和翁红梅独居有关。她在某一天的录像中提到过,自从某件事发生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说明她一直无法离开这栋房子。比起人为,我的想法玄幻一些,我认为这栋房子有问题,一旦搬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一个人被长时间关在一个地方也很容易出心问题,所以我更倾向于翁红梅的心疾病是因为这栋房子引起的。 ” “我认为的重点是,假如那些幻听的内容真实存在,应该先弄清楚那些幻听都代表什么。也就是说,如果那些声音都是另外一个人弄出来的,那么那个人发出声音的时候在做什么?沙沙声,水杯被打翻的声音等等,难道那个人成心打翻水杯就是要惊醒翁红梅?这完全说不通。”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我们目前推测的方向都基于那些幻听的声音真实存在,但其实我们亲耳听到的只有第三天的脚步声。也就是说,我们只能确认房子里有其他人存在,但是没法保证所有声音都真实存在。假如其他声音真的是翁红梅幻想出来的呢?这么大的房子里哪来的婴儿?这都很有可能。” 第109章 江思乐略一颔首:“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到胡频身上,按照沙发上坐着的顺序,他是下一个。 胡频沉默了会,开口道:“我想说的也只有这些,没有补充了。” 张铁牛:“我也没有补充,我整晚待在卧室,基本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轮到王永春,他煞有介事地干咳了几下。 其实他连那些录像都没有仔细看完,因为他猜测其他人肯定都会认真看,完全没料到白天竟然还多出一个集中讨论环节。 但如果一个字也说不出,未免也太不是男人了吧。 况且开头那两个小姑娘还说了那么多呢,他怎么能被比下去? 王永春咳嗽几声后,目光看向徐天娇,终于说话了:“小姑娘,我先考考你,翁红梅第四天幻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场面一瞬间陷入沉默。 徐天娇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想了想后回答:“是卧室门口的水声?” “恭喜你,答对了,就是卧室门口的水声。”王永春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仿佛一个老师在欣慰自己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他接着说:“那么问题来了,卧室门口怎么会出现水声呢,正常卧室门口不应该出现水声吧,没有人会把水龙头装在卧室门口,所以水声从何而来?这里一定有问题,很大的问题,而你们谁也没有发现这里的端倪,刚才没人提过这里吧。” “还有第一天那个沙沙的翻书声,翁红梅一个人居住,房间里不可能出现翻书声,所以第一天她肯定是精神病发作出现幻听了,这些都是假的,你们刚才也没人提到这点。” 虞冷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盯着高谈阔论的王永春。 可显着他了。 没有话说也可以学别人闭嘴,非要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 王永春应该高兴,这里的幸存者普遍素质很高。 此时此刻,他还在围绕每一天的幻听内容都不太对劲而纠缠不休,原本在挺直脊背认真听讲的徐天娇逐渐低下头摆弄手机,往自己的备忘录里填充江思乐方才补充的细节。 终于,王永春说:“我讲完了。” 想象中的掌声并没有出现,反而有人松了口气:“兆云姐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永春脸色一黑,对面的王兆云还在抹眼泪,摇摇头。 虞冷坐在徐天娇右边,最后一个轮到她发言。 其实虞冷方才一直在思考徐天娇和江思乐陈述的观点,虽然二者有明显冲突,但大部分和她的想法契合。 可能性太多,有对也有错,他们不能一直用模棱两可的态度下结论,总要最后确定一个一致的方向。 虞冷沉声道:“我先讲一个和录像不相关的事,昨晚我收到了一张红色信封,任务是让我独自前往卫生间,寻回翁红梅遗失的手机,也就是最后两天录像的那部手机,信封送进来的时间和王永春从卫生间返回卧室几乎是同时。” “不过比较意外的是,我在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碰见。我原以为前一个人安然无恙,接到强制任务必须前往卫生间的下一个人一定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并没有,卫生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危险物存在。” “有一个比较关键的点,卫生间红帘子后的墙壁上写满了血字,那些血字不停重复地着我是谁三个字,而第七天的录像中翁红梅再一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考虑到七天之后还需要解答最终问题,所以我觉得到时候很有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翁红梅到底是谁?” 说到这,虞冷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考前经常押题,但没有一次押中过。 她敛起思绪,不再分心,将重点又引到录像的内容上:“这个推演线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数字,七。七日鬼哭中的七,七个参与者,七天待在这里的时间,七个卧室房间,七天录像,这些七的出现很可能不是巧合。” “在录像中,翁红梅第一天幻听到了奇怪的沙沙声,而我昨晚在房间里也听到了同样的沙沙声,大家在群聊没有提及,所以我猜听见声音的应该只有我一个。由此我推测,录像中的内容很可能和我们接下来几天要发生的事情有关,比如今天晚上,我们中的某个人可能会听见水杯被打翻的声音,明天晚上可能会有人听见男人的脚步……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推测,大家可以提前做好心准备。” “关于幻听的真实性,我们暂时无法确定,毕竟目前没有实质性证据证实幻听是否真实存在。但毋庸置疑,这些幻听的内容一定和翁红梅死亡的真相有关。” “根据目前已知的线索,我们可以先尝试推断出翁红梅的死法。” 徐天娇听后有些讶异:“翁红梅难道不是他杀吗?” 虞冷:“虽然死状很凄惨,但翁红梅精神疾病严重,从录像里可以看出她出现过伤害自己的举动,最后几天求生希望也越来越淡薄,不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江思乐站起来:“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搜集起来一切线索,到时候再一起研究。” 行动开始,所有人分散各地。 虞冷先是仔细研究了一下这里的墙壁,确认这栋房子里没有暗门存在。 第110章 对于这个结果,虞冷其实有些失望,因为这栋房子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平房,只有一层。 她原以为这里的环境会非常大,不起眼的角落里会有某个隐藏起来的区域等待他们探索,但是并没有。 这栋房子的构造和他们见到的一样,总共只有七间卧室,一个很宽敞的客厅,还有一个卫生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结构。 安全时间内不得随意出入他人卧室,所以他们无法搜索卧室区,经过一晚上时间,每个人自己的卧室其实也探索得差不多了。 留给他们寻找的,只剩下一个偌大的客厅,还有一个卫生间。 整栋房子密不透风,没有窗户,所以安全时间就仅仅是安全时间,并不能称得上是白天。 没有阳光和其他光源,他们能依赖的也只是客厅昏黄的吊灯,以及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不被照到的角落还是一片漆黑,阴森至极,总像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为了增加安全感,虞冷和另外几个女生一起搜索卫生间。 不过令她们失望了,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满墙血字和装满鲜血的浴缸与虞冷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差别。 几个小时下来,他们一无所获。 除了两点平常的发现。 整个房子里确实只有一个杯子,还有门口鞋柜中装了几双颜色不一的拖鞋。 不过,有不同数量的拖鞋,就说明这栋房子平时除了翁红梅自己以外,还会有其他人进出。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有人能从外面进来,为什么里面的翁红梅无法离开这里? 她是因为心问题不想出去,还是……被囚禁了? 想到这点,虞冷心一沉,忽然觉得翁红梅被囚禁的可能性非常大。 再加上翁红梅唱的歌谣中那句“笼子中的鸟儿”,一个被囚禁的人,可不就是笼中鸟么? 被人囚禁?还是被房子囚禁? 谜团颇深,虞冷在心里给这个疑问做上记号。 搜索完,他们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胡频有些气馁地说:“意料之外,竟然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江思乐:“我们目前得知的所有信息都是晚上获得的,难道只有晚上十二点以后才会出现线索?” 张铁牛叹了口气:“晚上?那个时候不就晚了?蓝字说今晚有人会死,难不成我们要等人死了才能发现规律?” 徐天娇:“小说的内容还没有刷新,危险时间内发生的怪事大概率是翁红梅经历过的事。而现在,和翁红梅有关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线索。如此看来,我们确实只能在危险时间里才能获取线索。” 王永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耗时间,然后等死?” 江思乐沉声道:“要不然现在各自回卧室休息吧,第一晚大家都没休息好,既然安全时间内找不到线索,也不会有危险发生,那大家就小睡一会,养精蓄锐,为晚上的恶战做准备。” 虞冷点头同意。 找不到线索,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于是所有人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休息一会。 虞冷心里捋着目前得到的信息,边往房间走边思索。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余光里看见有个人正紧紧地跟在自己身侧,没有停下脚步的趋势。 虞冷偏头一看,是张铁牛。 见她看过来,张铁牛忽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虞冷心里直发毛。 虞冷问:“有什么事吗?” 张铁牛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从卫生间里找到的那部手机,既然你已经看完录像,那手机应该也对你来说没什么用了吧,能不能把它给我?” 这算什么,伸手党吗? 真是大言不惭。 虞冷平静回复:“不行。” 张铁牛神色一僵,旋即表情莫测道:“我有武器,你把手机给我,接下来的几天我罩着你怎么样?王永春现在明显看你不顺眼,指不定想找什么时机报复你,你难道不想多一个靠山么?” 虞冷闻言一顿,一边打量着面前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边不动声色道:“你有什么武器?” “砍骨刀,异常锋利的砍骨刀,轻松就能把骨头砍断。”张铁牛嘿嘿笑了起来,这笑声在虞冷耳中却异常阴森。 “来废土之前,我是个屠夫,专门在菜市场宰杀猪肉,死在我手下的猪不下其数,所以,这把刀砍起人来同样顺手。怎么样……你考虑一下不?” 表面上在询问,实际上全是威胁。 虞冷很清楚,这把砍骨刀既可以砍向王永春,也可以挥向自己。 虞冷陷入沉默,无声地用目光衡量着张铁牛的体型。 很好,他一个人顶自己三个大。 再把钢尺和砍骨刀作对比,傻子都能决出胜负,砍骨刀胜。 在张铁牛面前,自己简直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白菜,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思及此,虞冷扯出一丝笑来,将翁红梅的手机从口袋里抽出,递给他:“那日后就拜托你了。” 接过手机,张铁牛先是很谨慎地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确认和自己手机里显示的时间不一样,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和哥说。” 第111章 虞冷点头,笑得十分真诚:“一定。” 对话结束,虞冷推开卧室门,走进去。 然而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虞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爽地轻啧了一声。 有刀了不起啊? 好吧,确实了不起。在这个毫无秩序可言的地方,武器的强度不就代表着实力么? 砍骨刀…… 虞冷眸光闪烁,她有几分心动。 第52章 七日鬼哭(十四) 砸门声。 几分钟后, 所有人都已经回到房间。 趁着时间充足,虞冷又把卧室里的东西重新翻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叹了口气, 坐回床上,有些心累。 目前获取的信息其实不少了, 但太乱太杂,想推断出什么暂时还不够。 手机屏幕亮起, 是王兆云。 她十分体贴地说:【我会每个小时给大家拍一次时钟的照片,以起到实时播报的作用,大家记得隔一会就来群里看一眼。没有播报时间的时间段内, 大家如果想知道时间, 也可以直接在群里单独艾特我。】 胡频补充:【对了,我把客厅里的水杯拿走了,所以论上说,客厅现在没有水杯,应该不存在会有水杯被打翻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如果待会有人听到异样,记得注意一下。】 其他人纷纷回复收到。 虽然手机被张铁牛抢走,但有王兆云在, 时间的事至少可以不用担心了。 整合起来的线索没有突破口,眼下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虞冷坐在床上, 心里顺着线索。 或许虞冷自己都未曾发觉, 她的眼皮不知不觉沉了下来。 半梦半醒的边缘中, 虞冷猛然一哆嗦从睡梦中惊醒。 她揉了下眼睛,发现自己待在卧室里好像变得非常嗜睡。 其实昨天晚上已经有好几个小时的睡眠了,再加上现在紧张危险的环境, 自己正常应该不会轻易打瞌睡。 为了清醒一些,虞冷把抽屉里的摄像机拿出来,决定从第一天的录像开始看,防止漏掉什么细节。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精神恍惚的翁红梅沉默半晌,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今天是我出现幻听的第一天。” “刚才,我睡得正熟,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 录像接连不断的播放下去,虞冷的眼皮仍然越来越沉。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不清,最后摄像机从手指间滑了下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虞冷终于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虞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什么,后背逐渐蔓延起一丝凉意。 她竟然又睡着了。 这一次,卧室内的灯再次自行关闭。 虞冷摸摸索索,从手边摸到手机。 果不其然,群聊里多出一大堆未读消息,虞冷直接点到最顶,时间显示大约是十个小时前。 这时候,群聊里的消息基本上都是王兆云的独角戏。 王兆云:【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大家注意时间。[图片]】 王兆云:【已经十一点半了,大家注意一下。[图片]】 虞冷丝毫没有看过这些的印象,不出意外,自己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群聊里十分安静,除了王兆云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报时,没人回复她。 或许是王兆云自己也意识到群聊里冷清得有些异常,所以几条内容相近的报时消息之后,她开始有意识地询问大家动向。 王兆云:【现在是下午两点多,你们都休息了吗?如果有人在,请回复我一下,我忽然有些不安。[图片]】 王兆云:【下午四点多了,不好意思,我刚才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特别困,眼皮一直在打架,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意每隔一个小时定了一个闹钟,便于在我不小心睡着的时候把我叫起来。但是刚才三点多的时候,我好像不小心把闹钟关掉接着睡了。[图片]】 王兆云:【居然已经七点多了,你们还没醒吗?如果有人醒着,请我,我有点害怕……】 王兆云:【我刚才又睡着了,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图片]】 王兆云:【晚上十点了,难道还没人醒吗?你们在吗?@徐天娇@虞冷@江思乐@张铁牛@胡频@王永春[图片]】 十点以后,才终于有人陆陆续续回复她。 胡频:【我刚醒。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一觉特别沉,而且灯竟然是关着的,但我记得很清楚自己压根没关灯。】 徐天娇:【我也是!我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一睁眼房间里好黑,我吓了一跳。】 江思乐:【我也刚醒,灯关着。】 看来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睡着。 虞冷看了眼上面的时间间隔,从王兆云最后一次报时到现在,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左右,所以现在应该还没到十点半。 危险时间还没到,虞冷松了口气。 同时,她察觉出一些端倪。 所有人在回到卧室后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沉睡,这件事太奇怪了。 第112章 虽然这里的时间不像绵羊村一样有明显加速,但推演线似乎用了另一种方式来缩短安全的时间,也就是让他们变得嗜睡,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陷入沉睡,从而加快危险时间的到来。 有了前车之鉴,虞冷十分谨慎,先是拿手电筒照了一下卧室门的方向。 幸好,门紧紧关着。 虞冷放下心,大胆下床,摁下墙上的开关。 啪嗒一声,房间里瞬间亮起来。 手机屏幕还在不间断地闪烁,虞冷低眸,点进去看消息。 张铁牛:【我要汇报一件事。】 张铁牛:【刚才睡醒以后,我忽然有些内急,就去了一趟卫生间。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但毕竟还在安全时间的范围内,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我就没太紧张。】 张铁牛发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忙着打字,总之没出现。 等了一会,没等到他人,徐天娇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你碰见了什么?】 一分钟后,张铁牛接着说:【也不算什么危险物吧,就是发生了一件怪事。我记得我们进入卫生间以后,为了方便观察,把红帘子卷起来放一边了,所以没了遮挡物,我们一眼就能看到墙上的字。】 张铁牛:【但是当我进入卫生间以后,我发现那个红帘子竟然又被人放下来了,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马桶后面的那面墙。】 张铁牛:【在我之前,你们还有谁上厕所了吗?是谁把帘子放下来的?】 群聊里一片安静,没人回复。 过了会,胡频问:【会不会是帘子太重了,所以自己垂下来了?我们先想想别的可能,不要疑神疑鬼。】 江思乐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们不仅把帘子打了一个死结,而且塞进了旁边的管道缝隙里,如果没有外力作用,那个帘子不可能自己垂下来。】 王永春:【所以闹鬼了,鬼把这个帘子放下来的呗,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这一刻,所有人心情都无比沉重。 然而,张铁牛接下来的消息更让人毛骨悚然。 张铁牛:【如果光是帘子垂下来了倒没什么……】 张铁牛:【最恐怖的是,帘子下面忽然多出一道很宽很明显的血痕,一直延伸到卫生间门口才消失。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外面爬进了卫生间,或者原本就待在卫生间的东西从帘子里爬了出来……】 张铁牛:【反正我当时是吓破胆了,没敢掀帘子,转身就往回走。】 所以,在他们所有人陷入沉睡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房子里悄悄活动了起来,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所以,即使是在安全时间内,房子里也藏着不明的安全隐患。 虞冷表情愈发凝重,总感觉后背在丝丝冒凉气。 群聊里一时间陷入沉寂,没人说话。 毋庸置疑,所有人都被意料之外的状况吓到了。 半晌,王兆云率先打破宁静:【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图片]】 王兆云:【你们还记得今天早上看见的蓝字吗?我们今天晚上可能会死一个人……】 危险是未知的,所有人都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哪怕明知道今天晚上会非常危险,他们现在除了待在房间里浪费时间,什么都做不了。 虞冷叹了口气,退出聊天界面。 现下她已经彻底没了睡意,于是站起来简单活动了下筋骨,舒展自己的身体。 估计是当时睡得太快,姿势有些不舒服,虞冷后知后觉脖子有点酸痛。 她在卧室里随意溜达了一圈,无所事事,最后重新拿起手机,点进久未更新的小说软件。 手指触即屏幕,牛皮纸向下翻页。 虞冷目光一顿,小说竟然更新了。 她的心跳猛然加快,深呼吸了几次,才鼓起勇气继续往下看。 这本名为《鬼哭》的恐怖小说就像她的噩梦预言书,上面准没好事。 红字剧情缓缓展开。 【虞冷终于睡醒了,她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时间刚过早上八点半,她和她的小伙伴们打算在这栋房子里仔细探索,没准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很可惜他们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只能回到卧室里休息。】 【卧室里的温度实在温暖适宜,虞冷坐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再次被袭来的睡意包裹。】 【虞冷又睡着了,这一觉让她直接睡到了晚上,当她醒来的时候,安全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今天晚上也会是平安夜吗?虞冷心里隐隐期待着。但她其实十分清楚,可能性微乎其微。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晚一定会发生什么意外。】 【虞冷的直觉向来很准。】 【就在危险时间马上到来之前,房子里忽然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 红字在这里终止。 虞冷又接连点了好几下,确认后面没有任何内容了才放弃。 虞冷眉头紧蹙。 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倒是说清楚,让她最起码有个心准备啊。 第113章 就在这时,群聊里的消息接连弹出,虞冷敛起思绪,点进群聊看了一眼。 原来其他人的小说也更新了,而且所有人的剧情几乎都一样。 这说明,这件“恐怖的事”并不是针对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而是需要集体面对。 会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虞冷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越来越精神。 十几分钟前,王兆云已经在群里通知了十一点半的来临,可是房子里仍然很安静。 小说里说的是在危险时间到来之前,难道它指的是十二点? 就在虞冷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巨响骤然划破死寂的黑夜。 咚——! 虞冷猛然一惊。 紧接着,接连不断的咚咚声从外面传出,清晰万分,一声比一声刺耳! 咚咚咚——!咚咚咚咚——! 此时此刻,有什么东西在砸门。 虞冷瞬间回想起守则第八条:【晚上十一点五十到十二点期间,如果听见砸门的声音,请立即出来一个人给它开门。】 砸门声响了。 这意味着,现在需要有一个人独自离开温暖明亮的卧室,穿过漆黑恐怖的长廊,去给外面的东西开门。 第53章 七日鬼哭(十五) 客厅里没有杯子。…… 砸门声出现后, 群聊里瞬间沸腾起来。 江思乐:【按照规则,听见砸门声以后,必须出去一个人给外面的东西开门!】 胡频:【而且守则里特别强调, 不能询问外面的人是谁,不能拖延过久, 否则那东西会发疯。】 张铁牛:【不用重复这些,规则我们都清楚, 谁去?】 接连不断的消息忽然停止。 整栋房子里,只能听见越来越剧烈的咚咚声,如雷贯耳, 如同在所有人心上打鼓。 是啊, 可是谁去呢? 就在所有人陷入沉默的时候,徐天娇忽然往群里丢了一个骰子的表情包。 骰子在屏幕中滚动了两下,最后稳稳停止,上面显示的数字是四点。 徐天娇:【不然我们公平丢骰子吧,点数最低的那个人出去开门怎么样?】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其他人纷纷同意。 和强制任务明显不同,这条守则本身不存在指名道姓,所以出去开门的这个人不需要具备任何条件。 可是没有人愿意主动以身涉险。 眼下抽签是最合适的方法, 全靠运气做抉择,很公平。 时间紧迫,其他人已经纷纷丢出骰子, 虞冷也跟着扔出一个骰子。 她的目光紧张地盯着屏幕, 心跳如擂鼓, 生怕自己的数字会是所有人中最低的。 骰子滚动了几下,最后稳稳停在六点。 见状,虞冷吐出口气, 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 幸好倒霉的运气没有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她的数字竟然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虞冷的目光仍然没有从屏幕中移开。 王永春最后一个出现,丢出骰子。 骰子滚动着,最后数字稳稳落在二点。 他是所有人中点数最低的人。 虞冷眉头一挑,这人被选中也是活该。 徐天娇:【@王永春,一会开门的时候动作尽量迅速一些,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秒了。】 王永春沉默了会,问:【怎么能是我呢?刚才不是说好了点数最高的人出去开门吗?】 江思乐:【???】 江思乐:【我们从一开始说的就是点数最低的人出去开门好吗?胡搅蛮缠这招没有用,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如果你现在不出去开门,不仅自己活不了,还会害死我们!】 王永春:【我没想和你们扯皮,我真的以为点数最高的人出去开门我才会丢骰子,不然要不是刚才看见有人丢出了六点,我根本不会参与这个抽签。】 王永春:【这样吧,我现在知道规则了,公平起见我们再丢一次骰子,这次点数最低的人出去开门。】 消息发完,还没等别人回复,王永春已经自顾自扔出一个骰子,这次他丢出了五点。 可这个时候的结果没有丝毫价值。 张铁牛忍无可忍地质问:【王永春,你就是耍赖不想去开门是吧?】 王永春大言不惭:【我想活着啊!我害怕不是很正常吗?这样,你胆子大,你出去开门啊!就是因为你没被抽中,所以你才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刚才点数最低的人是你,我看你没准比我更恶劣!】 两个人在群里言辞激烈,争论不休,但没有一个人出去开门。 徐天娇急切地提醒:【现在已经过去四十秒了!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大了!真的不能再拖了!】 王永春:【@徐天娇,你最着急,这么着急你倒是出去开门啊!光报时有什么用!】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砸门声已经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外面的东西就要破门而入。 时间越来越紧迫,也不再有人提及抽签,现在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所有人生存的时间。 虞冷深吸了口气,轻抚锁骨,手中多出一把钢尺。 第114章 这次,她不假思索地推开卧室门,疾步朝外面走去。 时间已经被他们浪费掉太多,如果再不去开门,后果可能无法挽回。 走廊里漆黑一片,虞冷提心吊胆,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没人知道门外是什么。 或许,今晚死的人就是出来开门的人,这都说不准。 可是如果不去开门,就属于明面上违反了守则。 通关游戏,一般来说不会有必死项。 虞冷加快脚步。 就在虞冷经过鹿头的时候,她的耳边忽然传来咔哒一声。 虞冷循声看去,措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是刚走出卧室的王兆云。 此时此刻,王兆云因为过于恐惧而身体颤抖,似乎是下足决心才决定自己出去开门。 见到虞冷,王兆云脸上显出讶异的神色,有些犹豫地问:“是你去开门……还是我去开?” 虞冷没什么表情:“我去开吧。” 她脚下飞快,径直朝门的方向走。 王兆云松了口气:“那我在这等你?” 虞冷:“我很惜命,所以我想交代你一件事儿。” 王兆云闻言有些紧张,谨慎道:“你先说。” 虞冷在门前停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门把手。 “一会开门之后,我是离外面那东西最近的人,我的处境最危险,所以我会拔腿就跑,一秒钟都不会多待。你现在的距离还算安全,一会等你看清楚它是什么东西以后再返回房间,可以么?” 王兆云点点头,答应道:“可以!” 还以为虞冷要交给自己什么危险的任务,原来只是远远看一眼,王兆云如释重负。 虞冷点头:“那我开门了。” 砸门声愈发剧烈,虞冷现在和外面的东西不过相隔一扇门,砰砰的动静仿佛就在她的耳边放鞭炮。 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虞冷猛地拉下门把手。 咔哒一声脆响,门开了。 大脑顷刻间一片空白,此时此刻,存活是她的唯一本能。 虞冷扭头就跑,用自己平时体测五十米冲刺的速度拔腿狂奔,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 这几乎是虞冷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不过几秒钟就已经回到卧室,关上门。 除了走廊里的瓷砖有些打滑,刚才差一点摔倒以外,一切都十分顺利。 等虞冷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时,她发觉砸门声已经停止,走廊中此刻十分安静。 大概是刚才跑得太快,虞冷完全没注意砸门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虞冷谨慎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再次确认,走廊里没有任何动静。 她不是已经把门打开了么?难道那东西没进来? 还是说……它是一种类似于阿飘的存在,行动不需要踩在地面上,所以才不会发出声音? 好像有点扯。 新消息不断弹出,虞冷低眸看手机。 徐天娇:【怎么回事儿?外面的砸门声怎么忽然停了?!】 张铁牛:【是不是我们拖延太久,那东西已经破门而入?守则被触犯,这下全完了,我们全要送命,都他妈赖你@王永春】 王永春:【我就是不想主动送死有错吗?谁知道外面会是什么鬼东西?我如果刚开门就被它杀了怎么办,你们谁能赔我一条命?你在那振振有词,威风正义,刚才怎么没见你主动去开门啊?】 王兆云:【好了老公,别吵了,大家也别吵了。刚才是虞冷出去开的门,我们暂时还没有危险。】 王永春:【一个小丫头片子都知道做人不能太自私,再看看你@张铁牛,长一身横肉有什么用,一点力都使不上!】 张铁牛:【你他妈再说?你等我明天早上把你的破嘴撕烂!】 虞冷怒极反笑,面无表情地扯起嘴角,看着群里这两人破口大骂。 有的人很有趣,在没有遇到威胁的时候道貌岸然,似乎很沉静,又会在关键时刻将所有扭曲丑恶的面孔尽数暴露在众人眼前。 第一次见到张铁牛,虞冷觉得他的寡言很难得,毕竟多说多错,明白“沉默是金”这四个字的男性太少。 然而现在,张铁牛本相毕露。 至于王永春,他压根没有面具,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让人反胃作呕。 这时候,王兆云给虞冷发来一条私信:【对不起啊,我老公这人说话不过脑子,平时因为这张嘴得罪过不少人,但他其实人不坏,根本不是说出来的那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虞冷懒得聊他,转移话题:【你刚才看见它长什么样了么?】 王兆云:【没看到。】 虞冷不悦地蹙起眉,正准备回复,王兆云紧接着发来第二句话。 王兆云:【门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王兆云:【你把门打开以后,我只看见了外面灰蒙蒙的悬崖,门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十几秒后那扇门就自动关闭了。】 王兆云:【难道……那个东西会隐形?】 隐形。 虞冷陷入沉思。 看不见,摸不着? 第115章 可是守则第九条里说:【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不小心和它对视,请迅速闭眼并缩到角落,不要睁眼,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几分钟后它会自动离去。】 如果它无法被人看见,那他们怎么知道有没有和它对视? 还是说,守则中的“它”,其实另有其物? 就在虞冷反复思索这件事的时候,王兆云在群里通知:【现在十二点了。[图片]】 最危险的时刻悄然来临。 虞冷退回相册,重新点进拍下来的那张守则,她还在思索刚才的问题。 第九条的前缀是十二点以后,小说里的危险界定也是十二点。 难道只有在十二点以后,恐怖的东西才会出现? 虞冷抿了下唇,走到床边打算休息会。 房间里十分安静,走廊外鸦雀无声。 整栋房子都处于一片死寂之中,没有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扑通声骤然从客厅里传出,紧接着是玻璃摔碎的脆响,在黑夜中那么清晰刺耳。 是杯子被打翻摔碎的声音。 可客厅里没有杯子。 第54章 七日鬼哭(十六) 墙中的女人。…… 这个异动短暂地搅碎了宁静的黑夜。 虞冷竖着耳朵, 仔细关注着走廊的情况。 然而在那个诡异的声音出现之后,外面的环境再一次陷入死寂。 虞冷看了眼群聊,确认这次不只有她一个人听见这个声音, 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水杯被打翻,最后摔碎, 分明是第二天幻听的内容。 这个情况的发生刚好符合虞冷推断出的规律:他们待在这栋房子里一共七天,翁红梅每一天幻听到的声音会按照录像中的顺序进行重现。 只不过第一天的沙沙声几乎出现在翁红梅耳边, 所以当时只有选择了翁红梅房间的虞冷一个人听见。而第二天水杯摔碎的声音是从客厅传来,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 意识到什么,虞冷心中一沉。 如果是这样的话, 第六天第七天就会变得非常危险。尤其是第七天, 他们很可能需要直面变成已经厉鬼的翁红梅。 虞冷叹了口气,旋即坦然地在床上躺下。 如今他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更何况还有危险时间段的约束,他们的一切行动轨迹都自己做不了主。 虞冷已经明白过来这点规律。 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冥冥之中都处于房子中既定的安排内。 就如同一个设计好一切轨迹应该如何运行的程序, 他们踏进这栋房子的每一步,遇见的每一件事,都是背后的“它”安排出来的。 换言之, 因为“它”想让虞冷发现卫生间里的血字,“它”希望虞冷尽快看到最后两天的录像,所以“它”才会给虞冷派出红色信封, 强制她前往卫生间。 如果单纯想置他们于死地, 那么“它”就不会让首次进入卫生间的王永春和虞冷安然无恙。 思考到这, 虞冷越发觉得这栋房子形成的根本原因或许就来自于翁红梅的某种执念,变成鬼魂的翁红梅始终在暗处操控着一切。 至于目的,大概率就像翁红梅在录像中所说的那样, 它希望进来的朋友们能够帮助它找回真相,证明它的正确。 虞冷点开手机备忘录,将目前获取得到的信息简短地用三言两语记录下来,然后她另起一行,设置加粗下划线,敲入四个字作为小标题——最终问题。 存活七天以后,并答对最终问题,才算完成推演线的任务。 虞冷想了想,觉得目前最有可能出现的最终问题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翁红梅反复提及的三个字——我是谁。 因为心疾病,或者其他原因,翁红梅很有可能对自己的个人认知产生了偏差,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所以她才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这是一个十分模糊笼统的问题,没办法单纯用“你是人”“你是精神病患者”等等诸如此类的答案来解释。他们至少需要找到翁红梅对自己存在的误区,或是产生困惑的原因,才能得出至少沾点边的答案。 第二个可能出现的最终问题,就是现在摆在所有人面前等待破解的,翁红梅口中所谓正确的“真相”。 翁红梅之所以追求真相,是因为某件事或者某种观念从她的个人角度来说出现了错误,而这种错误很可能被其他因素扭曲掩盖,颠倒黑白,从而导致翁红梅失去了信服力。 他们需要弄清楚翁红梅渴求的真相和被扭曲后的真相。 但无论是两者中的哪一个问题,都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共同点,那就是都需要弄明白翁红梅的心结。 翁红梅究竟因为什么,才会变成最后那副模样。 趁现在还算平静,无事发生。 虞冷思忖片刻后点进群聊,问道:【有人听说过名字叫《笼子缝》的童谣么?】 虞冷对童谣的了解程度几乎为零,小的时候没人教过她什么童谣,也没有人给她唱过童谣,她从来没接触过这些。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她唯一能顺口说出来的只有一句“两只老虎跑得快”。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童谣,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来的了,只记得这句话的出处似乎很久远,近些年来也许久未曾听到过。 第116章 虞冷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因为那首童谣经翁红梅口中一念,显而易见走的是暗黑恐怖风,几乎没有哪个孩子的童年中会传唱这种负能量满满的童谣。如果有,那也早就被杞人忧天的家长举报了,传唱范围八成不会太大。 虞冷耐着性子等了会,手指百无聊赖地轻叩着屏幕。 有人说话了。 徐天娇:【我依稀记得笼子缝这三个字好像来自于一个名为《笼中鸟》的日本童谣,但是具体内容好像和翁红梅在录像里唱出来的不太一样,我怕自己搞错了,误导大家,所以当时就没说这件事。】 虞冷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回复道:【但说无妨,错了也没关系。】 有了这句话,徐天娇便接着道:【《笼中鸟》的原版好像是,笼子缝笼子缝,笼中鸟想要逃出来,但是在一片漆黑的夜晚中,中间这句忘了,最后一句是背后面对着你的人是谁。这首童谣好像有点类似于丢手绢那样的小游戏,又有点像鬼抓人,其中一个小孩被选作鬼蒙着眼睛蹲在中间,其他小孩围着他传唱童谣,唱完整首以后,如果当作鬼的小孩站在你背后,下一局就换你当鬼。】 徐天娇:【不过,因为这是一首暗黑风格的童谣,所以还有一些比较恐怖的引申义。假如一首童谣唱完之后,你的背后站着那个鬼,那么你就要成为笼中鸟的替死鬼。】 徐天娇这么一说完,虞冷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发现有很多细节都能对得上。 在先前的预言中,翁红梅因为发现自己成了恐怖小说《鬼哭》中的主角而惊恐万分,但在最后一幕,翁红梅却在虞冷的手机里下载了相同的小说软件,让虞冷也成为了小说主角,这种行为很接近“替死鬼”的概念。 如果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代表着所谓的“替死鬼”,那么翁红梅的形象应该就是“笼中鸟”。 由此,一个之前尚未弄懂的问题又被引出——翁红梅究竟为何身在笼中? 她在录像中提到的“自从那件事以后”,又代表着什么事? 虞冷脑海中的思绪一时中断,看见手机闪烁,便又点进去看看其他人说了什么。 江思乐:【这首童谣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是从哪里了解到的?】 徐天娇:【我是一名幼师,平时工作中少不了要教小朋友传唱童谣,之前找资料的时候不小心误入了一个帖子,点进去以后才发现那是个专门收集恐怖童谣的帖子……】 徐天娇:【你也知道啦,每个人的潜意识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猎奇心。帖子里面的童谣其实一个比一个血腥残忍,还有什么把头颅埋在樱花树下之类的内容,总之很扭曲很恐怖,但我硬是一条条全看完了,当时一晚上没睡好觉,所以印象很深。】 江思乐:【这样,看来平时多了解一些课外知识也有好处。】 徐天娇:【确实,当时的我肯定不会想到,随便浏览的一个恐怖童谣帖子会在穿进另一个世界之后派上用场……应该算派上用场了吧?】 虞冷十分捧场地回复:【当然,你帮了大忙。】 还没有出现危险的平静时刻,短暂的聊天可以使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 手机还停留在群聊的聊天页面,虞冷抬起眼,难得闲暇地关注了一下她们的头像。 江思乐的头像是一株从花盆里长出来的嫩绿小草,徐天娇的头像则是一只奶白色的拉布拉多幼犬。 虞冷将徐天娇的头像放大,仔细观察。 图片里的这只小狗看着只有一两个月大,似乎牙都没长齐,呆憨模样十分喜人。 对狗这种动物,虞冷其实是很有好感的。之前的某个深夜,有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曾陪着她在路边坐了一整晚。 可惜当时的虞冷没有能力给它一个家,她连自己都没有家,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财力来养活其他小生命。 后来她也拿着火腿肠到同样的地点寻找过,一无所获。那个朦胧夜晚的唯一一面,是她和那只小狗的最后一面。 虞冷想了想,点进和徐天娇的私聊:【你头像的小狗蛮可爱的。】 虞冷只是随口夸赞一句。 未曾想几秒钟后,她的通讯软件忽然被徐天娇发来的小狗照片铺天盖地的轰炸了。 虞冷愣了几秒,反应好半天。 她点进照片,一张张翻过去,发现从上到下的顺序似乎是这只拉布拉多逐渐长大的过程。 从开头第一张站都站不稳的小小一只,到最后能一屁股直接把徐天娇坐扁的庞大体格,虞冷忍俊不禁,嘴角一下子扬了起来。 徐天娇:【你喜欢他吗?他叫别驰,是我一手养到大的最爱的宝宝!】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爱了。 或许是因为刚进入推演线的时候心情太过沉重,徐天娇之前说话的语气比较公事公办,但是现在一提到她的小狗,她的语气一下子就欢快起来。 虞冷:【很喜欢,他好可爱。不过他的名字挺特别,为什么叫别驰?】 徐天娇:【额这个,这个说来话长。不知道你了解拉布拉多这个品种吗?它还有一个别称叫拉不拉猪,也就是非常能吃的意思……我刚把他带回家的时候,本来给他取了一个非常洋气的英文名,叫鲍勃。后来因为他实在太能吃了,我总是在他耳边喊别吃了别吃了,久而久之发现叫他鲍勃他没有反应,但是一喊别吃两个字他就会摇头摆尾地跑过来,索性给他改名叫别驰了。】 第117章 居然是这个由,虞冷眉眼一弯。 她安慰道:【别驰也蛮酷的。】 徐天娇:【你想见见他吗?我很开心自己的宝宝被别人喜欢!】 虞冷被问得一懵,沉默几秒,问道:【我也很期待和他见面,但是……怎么见?】 徐天娇:【等白天,我们两个悄悄躲进卫生间,我把他召唤出来。】 什么?虞冷愣住。 梯子可以被带进来就算了,就连宠物也能算在武器和工具的范围内? 似是猜到虞冷的惊讶,徐天娇主动解释道:【我把别驰带进来是一场意外。几年前,因为一场突发事故,我的家人去世了,我一个人很孤单,就领养了他。他是世界上唯一真心爱我的家人,我也很爱他。】 徐天娇:【所以,当我看见狰狞恶鬼朝我袭来的时候,我没有躲,只是第一反应抱紧了挡在我身前的小狗,后来就稀里糊涂地把他带进来了,第一个推演线还是他把我舔醒的。幸好当时遇到了一个同样喜欢小狗的好心女孩,她教我怎么把他藏在文身里,我才不至于走到哪身边都跟着一个随从……】 徐天娇:【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好,废土世界里我们都没有吃喝拉撒的需求,只要没人的时候把他放出来撒欢玩一会,有事再把他藏起来就行。】 虞冷情不自禁被感染:【这样很好,至少不用担心现实世界里的他会孤单。】 徐天娇:【我也是这样想!】 聊天到此结束,共同话题很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通过聊天的内容,虞冷对徐天娇有了一定初步了解,她应该不是那种心思深沉的人,最起码喜欢小动物的女孩不会是什么坏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不知过去多久,王兆云在群里通知:【凌晨两点了。[图片]】 这个夜晚平静得似乎有些过分。 除了十二点之前的砸门声和客厅里传来的水杯异动之外,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如此安静,小说里的剧情也没有更新。 甚至比前一天晚上更像一个平安夜。 然而虞冷却不敢放松警惕。 她十分清楚,提醒他们今晚可能会出人命的蓝字并不会是空穴来风,眼下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不出所料,又过去几十分钟之后,语音聊天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是徐天娇发来的。 虞冷刚接通进去,就听见了徐天娇紧张急促的喘息声。 “大家,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徐天娇大脑一片空白,说话结结巴巴的,“我刚才收到了一张红色信封,信封里的红字让我现在独自前往客厅,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它的问话!” 徐天娇的声音里染上哭腔:“它写的是宝盖头的那个它,生存守则里的那个它!我不知道它指的是什么东西,我……我现在不敢出门!” 听见红字里的内容,虞冷的心猛然下坠。 独自前往客厅并坐在沙发上等待它的问话。 这个任务比单纯前往卫生间找回手机困难得多,徐天娇很可能会直接和“它”打上照面。 而且问话会问什么? 假如回答错误了呢,又会发生什么后果? 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因为刚和徐天娇聊过天,那时的她语气还很欢快,所以忽然出现这桩事之后,虞冷的心情也很沉重。 徐天娇说:“我现在要出门了。红字不可违抗,如果我现在不出门最后也是要死。接下来我的语音通话会一直开着,我会告诉你们我看见了什么,如果待会出现什么声音,你们在屏幕另一端或许也能听见一点。” “我出门了。” 同时,虞冷听见走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 下一秒,通话忽然终止,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虞冷蹙着眉,正不明状况,忽然收到徐天娇的私信。 为了节约时间,她发来了几条语音。 一瞬间预料到什么,虞冷了然,开始播放。 徐天娇刻意放轻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虞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上午的蓝字说有个人可能活不过今晚,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我。” “我会尽力活下来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活下来。但是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幸没活过今晚……” “我拜托你,恳求你,到时候剜下我尸体胸口处的文身,带别驰离开。你可以不养他,也不用总是放他出来,甚至可以不用把文身吃掉,只要你能把他带走就好。我不希望他最后落到别人手里,沦为一个攻击人类的工具。” “假如我死了,这就是我唯一的遗愿。” “我们非亲非故,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你一定要帮我的忙,可我还是想尽量争取一下,我拜托你,恳求你……带走他。” 虞冷唇线抿直,一行字删删改改,最后只留下一个字:【好。】 她忽然觉得陌生人的信任来得太轻易,又或者说,是对面这个女孩给自己的信任太轻易。 竟然把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托付给她,让她没法说出一个不字。 得到同意,徐天娇的语气有些哽咽:“谢谢,真的谢谢你。他很乖的,很通人性,如果你以后觉得孤单,可以让他陪着你,他一定会很听话。” 第118章 十几秒后。 徐天娇的语音通话重新在群聊里弹出。 她似乎刻意调整过心情,此时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不少:“我已经穿过走廊,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了。” “我刚才特意多看了几眼,桌子附近什么都没有,所以被打碎的水杯不存在,应该只是我们集体出现的幻觉。” “走廊里很冷,比上午凉了不少,客厅里十分安静,它暂时还没有出现。” 几分钟后,徐天娇诧异的声音传来:“它还是没有出现。” “仍然什么都没有,它没来。” 到最后,徐天娇原本有些颤抖的声线听起来都已经平静了:“它还是没有出现。” 虞冷一开始紧张地守在手机旁边等待,后来她打开了免提,躺在床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在脑海里试图捋清目前获得的信息。 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虞冷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里陡然传出了一声尖叫,猛然划破死寂的黑夜! 虞冷瞬间清醒,抄起一旁的手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天娇的声音哆嗦个不停,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虞冷将手机靠近耳侧,仔细倾听,隐约从背景里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是很细微的说话声。 此时此刻,仿佛有一个女人正贴在徐天娇的耳边,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什么。 一句接着一句,说话声逐渐清晰。 虞冷终于听清话中的内容,忽感头皮发麻。 那个女人问徐天娇:“你的身后站着谁?” 下一秒,徐天娇的惊叫陡然响起。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显然已经恐惧到极致。 朦胧漆黑的客厅中,徐天娇仍然保持着扭头回看的动作。 她身体僵硬,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术。 而她面前花白的墙壁上,一张五官十分清晰的女人的脸凸显出来,惨白的面孔已经和整面墙融为一体。 它嘴唇牵动,咧开唇角,朝徐天娇露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第55章 七日鬼哭(十七) 它的发问。 局促紧张的喘息声从手机中传来, 徐天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虞冷听见一个空灵阴冷的女声。 它问:“我的朋友,你结婚了吗?” 这是第一个问题。 即使隔着一个手机屏幕, 虞冷无端呼吸压抑,也跟着紧张起来。 开始了, 它的问话。 既然它说话的前缀是“我的朋友”,那么它应该是翁红梅没错。 所以, 守则里的“它”指的是翁红梅? 不知道为什么,虞冷觉得这个结论十分别扭。 如果“它”指的就是翁红梅,那么今晚十二点前砸门的东西, 可能会以四肢爬行的姿态出现在卫生间里的人类等等, 都是翁红梅? 可是,既然翁红梅无法离开这栋房子,它是怎么跑到外面去的? 逻辑上明显出现了一些矛盾。 想不出来,虞冷索性先放弃,敛起其余思绪, 将手机音量键放到最大。 毕竟眼下,徐天娇和“它”之间的问话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事等危机解除后再考虑。 另一边。 在听见它抛出的问题之后, 徐天娇十分谨慎,不敢轻易做出回答,冷汗一滴滴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 徐天娇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开放式, 还是有正确答案。 如果是后者, 那么她回答错误的话, 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徐天娇紧张不已,直往下咽口水,眼神下意识飘忽躲闪, 不敢直视眼前那张恐怖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徐天娇一时想不出最合适的答案,又不敢让它等太久,最后只能一咬牙选择实话实说:“我没有结婚。” 听见徐天娇的回答,女人面无表情的脸开始有所变化。 它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嘴唇上下碰撞,缓缓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的朋友,你幸福吗?” 徐天娇闻言一愣。 在确认对面的女鬼暂时没有伤害自己的想法后,她稍微松了一口气,思忖片刻,给出自己的答案:“如果你以为的幸福是家人健在,阖家团圆,那我或许是不幸的,因为我的家人已经不在了。” 徐天娇停了停,斟酌着补充说:“但如果让我自己来衡量,我觉得自己幸福。我现在拥有一份还算喜欢的工作,有一个比较安稳的住所,房东人美心善,对我特别照顾。我还养了一只很乖的小狗,有他陪着,我不会觉得孤单。我的人生追求很简单,我觉得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没沦落到天桥底下靠别人施舍,就已经很幸福了。”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见解,徐天娇呼吸发抖,紧张地吐出一口气。 她的目光移回女人脸上,一刻不敢挪开,生怕它的表情里会出现愤怒扭曲的征兆。 也是这个时候,徐天娇才仔细看清了眼前这张脸。 它额头上垂下来的黑发湿漉漉的,紧紧贴着脸皮。皮肤肿胀到接近透明,每一个毛孔都充盈着不明液体,仿佛一摁压就会挤出水。 整张脸形成一种恐怖的巨人观,难怪如此惨白可怖。 第119章 徐天娇胆子比较小,在看清这一幕后,心脏剧烈狂跳。她死死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发出尖叫将对方激怒。 “最后一个问题。” 煎熬的等待中,那张惨白的脸终于又开口了。 “你,自由吗?” 徐天娇就如同一位等待考官抛出随机问题的考生,听到命题后立马开始思考,准备作答。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问题。 它指的自由是什么? 如果是以所处的社会大环境为背景,毋庸置疑,可能没几个成年人真正自由。 上学、上班、照顾家人,有的人或许还会选择成立一个新家庭,选择生育的话又要接着照顾自己的孩子,然后再不停歇地为自己孩子的上学上班忧愁操劳,直到终老。 徐天娇仔细回想,如果是这种情况下的自由,或许只有自己六岁之前和乡下外婆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真正自由的,每天在金黄的麦田里疯跑,欢声笑语,什么烦恼都没有。 可是这种自由太稀缺了。 徐天娇没敢轻易开口,又倏地想起翁红梅在录像里哼唱的童谣。 笼子缝。 既然它认为自己是被囚禁在笼子中的鸟,难道它指的自由,其实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身体的自由? 徐天娇心脏悬起,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是自由的。” 一秒。 两秒。 女人没再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嘴角下垂,在这张明显不是正常人类的面容中做出了一个有些突兀奇怪的表情。 徐天娇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竟然能从面目全非的鬼脸中看出一丝悲伤。 它在悲伤什么?悲伤自己没有自由? 等了好一会,女人仍然保持着现下的状态,一动不动。 徐天娇心里发毛,鼓起勇气问:“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女人没有反应。 徐天娇深深吸了口气,放轻声音,担心惊扰到她:“那我回去了?” 它还是没有反应。 徐天娇十分局促地揪紧衣角,后背凉飕飕的,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多呆一秒。 既然红色信封里的任务是独自前往客厅并等待它的问话,问话结束了,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吧? 徐天娇试探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眼,那张脸还挂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 徐天娇下了决心,猛然转过身,几乎是小跑着冲回卧室。 温暖明亮的灯光顷刻间将她包裹。 徐天娇忍不住眼眶泛红,大口喘息着。 劫后余生。 “大家,我……我活着回来了。” 另一边,虞冷吐出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徐天娇顺利完成了信封任务,没有发生意外。 群聊里的语音通话到此中断,虞冷紧接着收到徐天娇发的私信。 是一个视频。 虞冷眉头一挑,刚点进去就看见一只奶白色拉布拉多的大脸,它长得很胖乎,眼睛像两颗黑葡萄似的,滴溜溜圆。 徐天娇刚回卧室就把别驰放了出来。 她一边录着像,一边把脸在小狗的头上蹭呀蹭,声音下意识夹起来,但虞冷还是听出一丝不舍的哭腔:“宝宝,我的好宝宝,妈妈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看镜头,和虞冷姨姨打声招呼。” 小狗乖乖地坐着,因为体格不小,坐起来像一座小山。它听不懂看镜头是什么意思,呆头呆脑反应了一会,旋即探出脑袋用小粉舌头去舔徐天娇的掌心,喉咙里同时发出嘤嘤的声音,似乎在撒娇。 视频结束,虞冷发觉自己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好可爱,好温暖,短暂原谅这个冰冷的世界几秒钟。 徐天娇:【对了,刚才它发问的三个问题你听清了吗?不知道这些信息对推线索有没有帮助。】 徐天娇:【而且我和你讲,它的脸看起来已经被水泡肿了,很恐怖,几乎就是悬疑小说里经常提到的巨人观。我也不太确定这是专门为了吓唬我的节目效果,还是一条提示翁红梅死法的线索……】 节目效果这个词用在这里,莫名有点诙谐,但也十分符合情景。 虞冷敲字回复:【都听清了,我先顺顺。】 虞冷退出聊天页面,点进备忘录。 刚才她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就已经边把徐天娇和翁红梅的对话简单地记录了下来。 问题没有设置标准答案,十分宽泛,所以这个任务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死徐天娇。 既然如此,这三个问题就会非常有指向性,很可能和困扰翁红梅许久的心结相关。 问题一,你结婚了吗? 问题二,你幸福吗? 问题三,你自由吗? 盯着“结婚”两个字,虞冷眉头越皱越深,她现在不得不把自己之前的某些猜测推翻。 翁红梅很有可能不是独居,而且已婚,不然它不会上来就询问徐天娇的婚姻状况。 翁红梅的婚姻大概率不太幸福。 她是被她的丈夫囚禁了? 所以,那个啼哭的婴儿就是她自己的孩子? 第120章 虞冷试图将零散的线索拼在一起。 翁红梅拥有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而且刚生下孩子不久,丈夫很可能有家暴倾向,将翁红梅囚禁,种种因素使她精神失常,从而忘记了导致她痛苦的结婚生子,以为自己独居。 虞冷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挺站得住脚。 这样一来,鞋柜里的多双拖鞋也说得通了,翁红梅的丈夫可以在家里自由进出,但是被囚禁的她不行。 往下思考,虞冷忽然觉得茅塞顿开。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翁红梅听见的脚步声,或是客厅里那些奇怪的异响,并不是来自于什么藏身于她家中的杀人犯,而是她丈夫发出的? 也就是说,七天录像中的所有幻听内容,其实都是真实存在,只不过因为翁红梅精神失常忘记了自己已婚生子的事实,所以才不停给自己洗脑是家里多出了一个人。 困扰他们的谜题瞬间解开一大半。 翁红梅的三个问题,在她自己身上的回答就是:结婚了,不幸福,不自由。 可是这和“我是谁”有什么关系? 从录像里的内容来看,翁红梅似乎只是忘记了丈夫和孩子的存在,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甚至她很相信自己,坚定自己的所见所闻是正确的。 为什么……她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还有,翁红梅究竟是怎么死的?难道就是在那个满是鲜血的浴缸里溺死的么? 虽然有了些许头绪,但疑团仍然颇深。 虞冷将得出的信息在备忘录里一一记下,顺便截图给徐天娇发了一份。 徐天娇十分捧场:【天哪!好详细的推,感激不尽!】 虞冷谨慎地补充免责备注:【瞎猜的,不一定对,仅供参考。】 徐天娇:【明白!】 此时此刻,走廊外重新归于寂静。 一切处好后,虞冷躺到床上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王兆云在群里通知早上八点。 虞冷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现在的时间差已经和第一晚的时间差对不上了。 她其实早就有所发现,在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段,手机上的时间和房子里的时间差值几乎没有改变,光凭时间差就能大致推断出房子里的时间。 但是到了晚上,这里的时间流速会变慢。 也就是说,危险时间其实比八个小时更漫长。 不管怎么样,第二晚又是一个平安夜,七人全部存活。 幸好,蓝字没有成真。 虞冷毫无睡意,大脑一直处于活跃兴奋状态,在房间里闷了这么长时间,她有些喘不过气,迫不及待想出去转转。 虞冷推开门。 也是这一瞬间,她的余光里忽然闯进一滩血红的影子。 虞冷瞳孔猛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张铁牛死了。 尸体横在走廊中央,已经断成两截。前半截身子躺在门外,后半截身子躺在门里,鲜红夺目的血河从尸体底下缓缓流出。 他大头朝上,双目圆睁,脑袋偏移的弧度正好将正脸对着虞冷的门。 所以虞冷刚一开门,就和这双狰狞惊悚的眼睛对视上。 这一刻,虞冷心里蔓延出无边凉意。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也没人知道。 黑夜中,他的尸体就这样盯着她卧室的门看了多久。 第56章 七日鬼哭(十八) 强制处死。 此时此刻, 张铁牛的尸体就在虞冷眼前,不到一米。 而其他房间十分寂静,似乎除了她以外, 暂时没有人要出来。 虞冷下了决心。 她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群聊里发消息:【等一下, 大家先不要出门!出事了!!】 发完这条消息以后,虞冷抽出钢尺, 十分迅速地在尸体旁蹲下,伸手扯下它的衣领。 虞冷眉头一蹙。 怎么没有纹身? 难道在其他位置? 来不及犹豫,虞冷心中狐疑, 动作麻利地掀开张铁牛的衣服, 目光飞快地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胸口上没有,肚子上没有…… 虞冷沉下心,直接将张铁牛的上半截身子翻过来,仔仔细细寻找。 后背上没有。 没找到。 一无所获,虞冷有些不甘。 她又重新仔仔细细将尸体的皮肤表面看了一遍, 最后目光一凝,终于发现纹身的所在之处。 在肩胛骨最外侧。 这个位置十分隐蔽,无论是将衣领往下扯还是把衣服往上掀都刚好将它挡住。 虞冷一咬牙, 干脆利落地将钢尺插进尸体的肩膀中,伴随着血肉搅动的噗嗤声,钢尺在里面硬生生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只剥离一小块皮肤实在太显眼了, 也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所以接下来, 虞冷直接狠下心将尸体肢解。 在把纹身那块皮肤剥离以后, 为了对称,虞冷又将尸体另一边的肩膀也整个割断。 为了贴合背景,混淆视听, 虞冷甚至在尸体的头皮上划了几道,一瞬间鲜血四溅,尸体黑短的头发彻底被血液浸湿。 第121章 血肉模糊之下,肩膀上那块缺失的皮肤不再显眼,整具尸体几乎已经和下面那滩血河融为一体。 这样看起来,张铁牛只是单纯死得凄惨而已,不会有人发现虞冷已经把尸体二次加工。 最后,虞冷摸了摸尸体衣服上的口袋,没忘记把翁红梅的手机一并拿走。 虞冷整套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仅用了不到两分钟。 虞冷低眸,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很厉害。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么残忍的事。 当钢尺硬生生割断尸体肩膀,将人皮完整剥离的那一刻,虞冷胸腔之内在剧烈震颤,甚至有些轻微眩晕。 原来掠夺,是这样的感觉。 身在吃人的废土,这是迟早要迈出的一步,也是必须要迈出的一步。 虞冷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复杂的情绪,选择先转身进了房间。 她暂时还没做好生吞人皮的准备。 既然卧室是相对安全的,而且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无法进入,那就先把这块人皮藏到卧室,之后再作处。 放好人皮,紧接着面临下一个问题。 虞冷垂下眼睛,盯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手刚才一定碰过尸体。 虞冷拿起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照了下镜子,发现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溅上了显眼的血点。 这里没有水,无法清洗。 虞冷冷静地点进群聊看了一眼,在她发出那句话后,已经有好几个人做出回复。 胡频:【出了什么事?!】 徐天娇:【你还好吗,我刚才好像听见走廊里有声音!】 王永春:【刚要出门,幸好你说的及时。】 她发的那条消息没有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且消息发出后就不再有动静,其他人不明状况,自然不敢轻易离开卧室,这才给了她足够多的行动时间。 大家都很惜命,如今看来也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是计划的最后一步,得想个由把她身上的血迹圆上。 虞冷轻轻吐出一口气,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 虞冷推开门,目光垂向眼前的尸体。 她半蹲下,把尸体搬到自己卧室门前,然后将双手浸到血里,做了一个虚虚握拳擦脸的动作。 这下血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面积更大的血手印。 不过不要紧,因为这是她抬手擦眼泪时不小心留下的。 一切做好之后,虞冷半蹲在卧室门口,清清嗓子,然后发出一声足以让所有人清楚听见的尖叫。 尖叫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其他的房间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能听见,但没有人敢开门。 虞冷眉头一蹙,这一声叫得没把握好力度,嗓子有点疼。 不过也正好,做戏做全套。 紧接着,虞冷发出崩溃的哭声,一边啜泣,一边在群聊里发消息:【有人能出来帮帮忙吗?张铁牛死了!】 胡频十分谨慎地问:【出了什么事?走廊里现在还安全吧?】 虞冷:【安全,求求你们快点出来帮帮我!】 伴随着清脆的咔哒声,其他人纷纷开门从卧室走出来,朝虞冷这边聚集。 看清张铁牛尸体的惨状后,来人无不倒吸了口凉气。 王兆云大惊失色,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旋即连忙惊恐地捂住嘴不敢出声。徐天娇脸色煞白的同时还顺便安慰了她一下。 胡频站在远处看着尸体,脸色十分难看。 虞冷被吓得腿脚发软,试探着触碰挡在门口的半截尸体,又情绪崩溃地抽回手,仓皇问道:“谁能帮我把这个尸体搬走,我手软了,搬不动。” 王永春巴不得自己离得远一点,闻言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胡频皱着眉走到跟前,伸手帮虞冷把尸体挪得远了些,至少不让它在门口挡路。 虞冷抽泣着,堪堪扶着门框站起来,又在脸上抬手抹了把眼泪:“谢谢。” 江思乐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虞冷悲痛欲绝,抽抽搭搭地回答道:“刚才临近八点的时候,我忽然听见有人在敲门,敲了几下之后就停了。我当然不敢开门,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所以才给你们发消息,让你们暂时先别出门。我没想到,八点之后,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我故意拖了好一会才开门,毕竟八点之后是安全时间,结果我刚打开门,这半截尸体就倒了进来……” 江思乐了然,又有些狐疑地盯着虞冷的满身血迹:“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受伤了?还是你搬动尸体时留下的?” 虞冷似是才反应过来,有些迟缓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没注意,应该是不小心蹭到的。” 这时,胡频的目光已经在张铁牛的残肢上扫过一圈,最后落在虞冷脸上,表情有些莫测:“你为什么擅自搬动尸体?” “什么?” 虞冷抬头看他,不解其意。 胡频幽幽道:“这半截身子并没有挡住你出门的去路,如果你想出来,只要跨过它就行。你这么害怕,竟然有胆量搬动尸体?” 第122章 虞冷闻言,身体一晃,眼泪更加汹涌,十分愤怒地问:“你……你难道是怀疑我?我们都是幸存者,你问这种问题是什么意思?” “是,它并没有彻底挡住我的去路,我如果想出去只要跨过它就可以了……” 虞冷伤心欲绝地垂下眼睛,一边痛心疾首地诉说着,一边脑筋飞快转动,思考着接下来应该胡诌什么由蒙混过关。 对面不容小觑,自己似乎小瞧了对手。 有了。 “开门看到尸体的人不是你!害怕的人不是你!”虞冷情绪激动,搬出王永春的经典台词,“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振振有词:“难道我就一直让这半截尸体躺在我的卧室门口?时间还剩下五天,我回来时会看见它,出门时会看见它,打开卧室的门甚至有可能撞到它,既然你觉得一点影响都没有,那你就把这半截身体搬到你自己卧室门口去!” 虞冷越说越伤心,说得像真的一样,直接坐在地上撒泼:“去吧,把它搬走吧,带回去吧!” 徐天娇见状满脸心疼,转而怒气冲冲地盯着一旁的胡频,忍不住出声维护虞冷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一个团队,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女孩哭得太伤心,胡频此时也有些后悔,怪自己不搞清楚状况就随意发问,叹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徐天娇不依不饶,冷哼道:“随便问问?你那是随便问问的态度?你刚才就差直接把我怀疑你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你不是新人了,难道这点道还不明白么,推演线需要的是团队合作,我们必须团结一心才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她停了停,接着说:“更何况你看看虞冷那小身板,还不及张铁牛三分之一大,你看看人家已经吓成什么样子了,哭天抹泪的,她有对张铁牛下手的可能吗?” 听到最后,正大哭着的虞冷没忍住嘴角上扬了一下,旋即抬起手挡住脸,用哭声做以掩饰,简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徐天娇安慰般拍了拍虞冷的肩膀。 原本江思乐心里也有些疑虑,如今尽数打消,帮着说了句话:“昨天蓝字就已经提前预警可能会死一个人的事,既然张铁牛真的死了,只能说明蓝字成真,和虞冷应该没什么关系。” 徐天娇点点头:“对啊。” 在徐天娇的世界里,喜欢她狗狗的人都是好人,所以虞冷是好人。 徐天娇见不得好人受委屈,非要帮虞冷找回公道不可,又将目光投向尸体上半身,伸手指向尸体头颅上那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而且你们仔细看,他头上的伤口和第七天录像里翁红梅头上的伤口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张铁牛应该是不小心触犯了什么规则才会死亡!” 虞冷刚好起伏的心情,正好听见徐天娇的推论,便附和着点了点头:“说得对,这件事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虽然那几道伤口正是她刚才用钢尺划上去的。 胡频被怼得哑口无言,沉默几秒,只能对着眼泪汪汪的虞冷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该怀疑同伴,以后不会了。” 虞冷宽宏大量地点点头,顺便顺成章地提出一个合要求:“没事的,对了,你可以帮我把尸体搬得更远一点吗,我看见会害怕……” 胡频没有拒绝的由,帮忙把尸体藏到客厅沙发下面,眼不见心不烦。 等一切处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为了弄清楚真相,他们聚集在张铁牛房间门口,透过大敞的门缝往里看。 王兆云眼睛尖,说道:“床上好像有一个红色信封。” 但是距离太远,他们无法弄清楚信封里的具体内容,只能初步推测张铁牛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才会被强制处死。 得出这个结论,江思乐若有所思:“不过,既然他收到了红色信封,为什么没有在群聊里和我们汇报?” 江思乐这么一说,虞冷才想起来,刚才她在张铁牛衣服里翻找手机的时候,确实没翻到张铁牛自己的手机,只找到了翁红梅的手机。 徐天娇问:“会不会是他当时无法联系我们?打不开手机,或者手机没电了,手机不在旁边?” 想起什么,徐天娇顿了顿:“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在我收到信封之前,我好像听见过走廊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只不过声音极其轻微,所以我不太确定。有没有可能是他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落在卫生间了?” 众人沉默。 最后他们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找到了张铁牛遗失的手机,证实了这个猜测。 只不过大概是因为一直开着手电筒的缘故,找到的时候,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难怪张铁牛一整晚都没在群里发过言,他们竟然没人发现端倪。 估计张铁牛发现自己弄丢手机后不久,徐天娇就出去执行强制任务了,他担心走廊里有危险,一时没敢轻举妄动,打算等过会安静了再去寻找。 却没想到,下一个收到红色信封的人就是他自己。 因为种种原因,张铁牛最终没能完成信封里的任务,触犯了规则第五条,最后被强制处死。 第123章 不管张铁牛人品怎么样,一个几小时前还活生生的同伴忽然惨死,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太好受。 他们都清楚,自己随时可能会变成下一个张铁牛。 虞冷下意识往客厅沙发的方向看了一眼。 徐天娇昨晚在墙壁上看见的人脸已经消失不见,客厅里一片沉寂,和昨天一模一样。 安全时间段的情况和前一天没什么不同,既找不到线索,又没有新情况发生,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出现噩运蓝字,最后所有人聚集起来共享了一些信息和线索后就各自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 如果能算得上有意外发生,那就是王兆云和王永春夫妻忽然争吵起来,而且吵得很激烈。 虞冷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王永春已经把王兆云整个人摁在沙发上,嘴里正一边骂骂咧咧着什么,一边狂扇她耳光。 王兆云离安全的卧室只有五米远,如果她想挣脱,或许不是挣脱不开。 可是她面如死灰,放弃挣扎,只是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声哭喊道:“怪就怪我嫁错了人,你有本事就在这里打死我!打死我吧!” 难怪王兆云的脖子和手腕上有明显的淤青,想必早已将王永春的暴力当成家常便饭。 在还算融洽的时刻,王兆云是王永春名义上的妻子。然而心情不好的时候,妻子是他最好的出气口。 虞冷压下心底的烦躁,收回目光。 卧室门口的大片血迹已经干涸成暗红色,虞冷没什么表情地推门而入。 刚才演得有些过头,她的嗓子到现在还是哑的。 回到房间后,虞冷拿出那块纹身人皮仔细看了看,确认上面的黑色形状应该就是砍骨刀没错,张铁牛没有骗她。 虞冷心满意足地把人皮塞到了枕头下面,然后躺下,打算稍作休息。 极度安静无所事事的时刻很容易产生困意,虞冷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觉睡醒已经晚上十点多。 面对卧室里的一片漆黑,虞冷已经见怪不怪。 她先是查看了一眼群聊,确定睡着的时间里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然后打了个哈欠,下床开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 转眼十二点过去,今晚没有砸门声响起。 一直到凌晨一点,整栋房子都处于一片死寂中。 虞冷却越来越不安。 她已经发现了某种规律,每次房子里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时刻,就意味着即将发生什么事。 手机屏幕亮起,有人说话。 江思乐:【我的门口现在响起了男人的脚步声。】 江思乐:【脚步沉甸甸的,一直在我门口徘徊,不出意外就是第三天录像里的内容。】 虞冷将耳朵贴在门上,估计是因为她的房间离江思乐的房间太远,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江思乐:【脚步声现在消失了,无事发生。】 就像在完成某种既定的程序,录像中的内容一定会在这七天里出现,所以他们提前有了心准备,没有特别恐惧和意外。 毕竟声音暂时威胁不到他们的生命。 他们唯一需要惧怕的,只有那些不确定因素。 比如强制性的信封任务,又或者活动在房子里的那个“它”,全都无法预测。 虞冷心神不宁地点进《鬼哭》小说。 按照规律,每天晚上小说里的内容都会更新一次。 果然,牛皮纸在她的触动下翻页,密密麻麻的红字跃然纸上。 虞冷开始阅读。 【夜晚悄然来临,虞冷待在房间里,莫名十分不安。】 【没想到刚进来两天就遇到了同伴身亡的意外,所有人都很难过。他们选择把同伴的尸体藏到沙发下面,仿佛这样就能藏起死了人的真相。】 【虞冷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试图看几页小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她仍然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晚一定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这一刻,虞冷心脏猛然悬起。 每次一出现类似的文字,就说明要有危险预告了。 她飞快地回想着守则里的内容,一边猜测着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一边往下看。 【房间里实在太过安静,静得仿佛有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虞冷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细细回忆着先前看过的那十二条生存守则,想提前为今晚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做准备。】 【虞冷绝对不会知道……】 看到这句话,虞冷心里咯噔一声。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局促,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读。 【沙发下那具被藏起来的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虞冷大脑顿然一片空白。 可危机没有结束,红字还在继续。 【卧室中的虞冷沉迷地看着手机里的小说,她全神贯注,全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 【此时此刻,距离她几米远的那扇门上,门把手正在缓缓转动着。】 虞冷呼吸一滞,猛地抬头朝前看去。 可已经太迟。 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门已经被从外面打开了。 第124章 第57章 七日鬼哭(十九) 完美女孩。 守则第七条:【晚上十二点以后, 如果你发现卧室门的门把手正在自己转动,请立马关闭一切光源并保持沉默,不要让它发现你的存在。】 虞冷十分清楚, 晚上十二点以后不会有人轻易离开自己的房间,开门的东西只会是“它”。 几乎是咔哒声响起的同时, 虞冷深吸口气,猛地冲下床将房间里的灯光关闭。 一瞬间,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虞冷笼罩。 与此同时,门口骤然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 窸窸窣窣,是衣服布料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黑暗之中, 有什么东西在朝房间里面爬。 虞冷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停地默念着守则中的“保持沉默”四个字。 她不能被它发现。 其实刚才闭灯的时候还是晚了几秒,虞冷本来有机会往门口扫一眼。 但虞冷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掌心汗涔涔湿了一片,满心只想着赶紧摁下灯的开关,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它到底长什么样。 听着逐渐接近的窸窣声, 虞冷头皮发麻,轻手轻脚地缓慢后退,直到将自己逼至墙角, 再无退路。 有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腐坏的味道,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很难闻, 让她有些反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和它拉开距离的缘故, 气味暂时没有飘散过来,虞冷借着这功夫缓了缓,方才那种窒息感终于少了一些。 眼前一片漆黑, 但偌大宽敞的房间似乎因为它的到来一下子变得逼仄拥挤。 屏息凝神中,虞冷忽然听见那东西发出了奇怪的呼吸声。 这种急促的呼吸很耳熟,很常见。 某种可能性蓦然升起,虞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蹙起眉,接着仔细辨认了片刻,最后难以置信地确认了心中那个有些荒诞的猜测。 它竟然在哭。 此时此刻,它压低音量啜泣着,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隐忍压抑的哭声,声音有些含糊,仿佛嘴巴里咬着被子,故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担心脆弱的一面被别人察觉。 虞冷在黑夜里眨了眨眼,不明状况。 眼前的场景和想象中的恐怖危机似乎有些出入。 如果光凭哭声判断,没人会认为此刻躺在床上的东西是一个怪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床上只有一个低声啜泣着的痛苦女人而已。 它是翁红梅。 不知道为什么,当虞冷意识到开门进来的大概率是翁红梅,不是某种会自行蠕动的半截尸体时,反而松了一口气。 至少到目前为止,翁红梅的意图只在于寻求,不在于杀戮。 只要不明显触犯守则,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事。 即便如此,有守则的束缚,虞冷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只是待在原地,安静地听着翁红梅的哭声,希望能从中有所发现。 过了一会,哭声逐渐变弱,翁红梅转而开始自言自语。 房间里太过安静,除了翁红梅的喃喃自语没有任何噪音存在,所以虞冷把翁红梅话里的内容听得格外清楚。 此时此刻,翁红梅的精神仿佛在崩溃边缘,她失魂落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逼迫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结束这一切?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够彻底解脱?我很快就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不爱我?逼迫我? 虞冷眉心一跳,猜测翁红梅的丈夫是不是逼着她做过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翁红梅原本很爱她的丈夫? 婚前的翁红梅可能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会迎接无边无尽的幸福,所以当她后受到丈夫的囚禁与暴力之时,落差感过强,才会格外痛苦。 虞冷思考的时候,翁红梅没有停止喃喃自语,精神有些疯癫。 她声音哆嗦,难以控制波动的情绪,状态刚有所缓和,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哽咽。 “我只是想要幸福,我只是想要幸福而已……为什么我的人生会如此痛苦?” “幸福”两个字又一次在她口中出现。 难道翁红梅口中的幸福单纯是指对幸福婚姻的渴望么? 虞冷有些不解,直觉告诉她似乎没那么简单。 空气短暂宁静几秒。 就在虞冷以为翁红梅已经说完一切时,女人空洞凄凉的声音骤起,缓慢地问出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自由明明唾手可得,对我来说却那么难?” 话音落下的同时,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整个世界如同被瞬间摁下消音键。 一时间,虞冷只能听见自己不规律的喘息声。 今晚的危机解除了? 就这么简单? 虞冷有些不可思议,半天没敢动,生怕自己掉进某种圈套。 眼下她和一个盲人无异,什么都看不见,黑暗的环境中使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虞冷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确认房间里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后,才缓慢地动了一下。 保持同一个姿势站得太久,腿有些僵。 守则里有关掉光源的提示,所以虞冷十分谨慎,不敢掉以轻心,没有马上打开手电筒查看。 第125章 她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直到膝盖忽然撞到某种坚硬的异物,提示她已经走到床边。 虞冷从床角缓慢往上摸,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什么东西。 空的。 床上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虞冷如释重负,转身去开灯。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虞冷扭头,忽然看见床上多了道很显眼的人形血印。 翁红梅消失了,但她身上留下的印记没有消失。 虞冷眉头蹙起,打算仔细观察它留下的痕迹,结果刚低头凑近,一股混合着不明臭味的血腥气瞬间扑面而来。 虞冷难以忍受地皱了皱鼻子,别开头,胃里一阵排山倒海。 这床现在是没法睡了。 虞冷任命地叹了口气,把沾满血迹的被子丢到床下,又把被单翻了个面重新铺好,让床勉强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血腥。 毕竟接下来还有好几天,她总不能在地上度过。 收拾好一切后,虞冷坐在床上,终于得空看了眼手机。 其他人的小说内容只更新到张铁牛的尸体出现异动那一段,出现其他状况的人只有她一个。 毕竟自己选中的是翁红梅的房间,翁红梅总会光顾,虞冷已经习惯。 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宁静。 接下来的一整晚,虞冷一直提心吊胆地盯着卧室门,生怕张铁牛的尸体下一秒就出现在门口。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的夜晚十分安静,无事发生。 也没人收到红色信封。 这种情况十分奇怪,仿佛恐怖的程序忽然停止运作,虞冷下意识地以为他们可能快要逼近真相。 安全时间到来以后,所有人特意先去客厅里确认。 果然,沙发下面空荡荡的,张铁牛的尸体不知所踪,只残留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迹,看起来阴森可怖。 没人知道它爬去了哪里,现在藏身在何处。 房子里的未知隐患又多了一个。 安全时间内无事可做,虞冷转过身,打算先回卧室休息。 不想王兆云忽然拿起手机挥了挥,大声道:“大家等一下,我昨晚在卧室里有了新发现。” 虞冷身体顿住,听见王兆云的话又回到沙发上坐好,等待她的下文。 江思乐问:“什么发现?” 王兆云:“昨天晚上我不敢睡觉,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所以我把整个房间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后在床头柜底下找到一沓试卷。” “试卷?” 王兆云点头:“对,就是试卷,高中试卷,标题上还写了某某高中第几次月考什么的。试卷左上角的署名是翁红梅,班级是高三二班,这应该是翁红梅上高中时的信息。” 高中试卷。 虞冷眉头一蹙,忽然有些摸不透。 如果翁红梅的心结只和不幸的婚姻有关,这里不应该出现她的高中试卷。 这是在提示他们什么? 跨度有些大,虞冷一时找不到高中试卷和翁红梅的婚姻有什么关联。 王兆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接着说:“我没上过高中,只有初中文凭,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些试卷满分是多少分。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满分是一百分,但我看翁红梅的试卷上都是一百好几十分。” 虞冷问:“兆云姐,你还记得那些试卷的科目么?” 王兆云说:“记得,我把那几张试卷拍下来了,我看看……” “物九十分,旁边标注序号一。数学一百四十一分,标注序号二。语文一百二十九分,序号一。英语一百三十八分,序号三。” 徐天娇意识到什么,瞬间瞪大眼睛:“这些序号代表的应该是名次吧?” 虞冷嗯了声,垂下眼思索。 高中时期关于考试的那些记忆仍然历历在目,她的老师也有让学生自己在试卷上写排名的习惯。 这样看来,翁红梅上学时的成绩相当不错,如果把上面那些科目综合,不出意外就是总分第一名。 王兆云把试卷照片发到群里,虞冷点进去看。 她发现,翁红梅的字迹十分美观,能明显看出来有极深的书法功底,是老师一看就会喜欢上的工整字体。 就连物试卷和数学试卷上那些繁琐复杂的计算公式,都整齐排列得宛如打印出来一样。 王兆云:“还没结束。发现这些试卷以后,我把床头柜整个挪开了,又在柜子后面发现了好几张被藏起来的证书。” 她停了停,一边翻照片一边念:“有钢琴比赛的,书法比赛的,还有什么全国高中生作文大赛,好多种比赛,全都是一等奖。” 证书照片紧接着发过来,虞冷点进一张,刚好是作文大赛一等奖的证书。 上面写道:【翁红梅同学在全国高中生作文大赛中,凭借优秀作文《家是温馨港湾》,荣获一等奖,特颁此证。】 右下角还盖着醒目的红章。 徐天娇想半天想不出头绪,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虞冷,问道:“这些东西能证明翁红梅成绩很好,而且十分优秀全能,各个领域都有所涉猎,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第126章 想起那些昨晚听到的那些痛苦质问,虞冷语气平静,轻声说:“说明学生时期的翁红梅大概率是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女孩。” 徐天娇愕然,恍然明白了什么。 虞冷将目光移到作文标题上,试图将这些信息和目前得到的线索联系起来。 《家是温暖港湾》。 如果光从作文标题推断,翁红梅的原生家庭似乎十分幸福,否则就不会用温馨港湾这个比喻来形容。 不过作为过来人,虞冷深知作文里的内容亦真亦假,可信度并不高。 因为即使来自那样一个破碎家庭的她,也曾写出过被当成优秀范文的亲情作文,把老师感动得潸然泪下,当着所有同学面宣读。 如果背后的谜底只和翁红梅的婚姻有关,那么这些优秀试卷和证书的出现就会显得有些多余。 所以,他们目前的推断出现了偏差,或是还存在不够完善的缺口。 不仅仅是婚姻,现在还需要结合翁红梅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原生家庭情况来判断。 学生时期的翁红梅是一个极其优秀的人,她没有出现偏科的现象,无论是科还是文科都拿出了傲人的成绩。 除此之外,她还写得一手好字,精通许多乐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全能女孩,用完美两个字形容也不为过。 不知为何,在这一秒,虞冷脑海里倏地回想起翁红梅最后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自由明明唾手可得,对我来说却那么难。” 第58章 七日鬼哭(二十) 窥视的眼睛。…… 第四天夜晚悄然而至。 今天晚上在卧室门口听见奇怪水声的人是胡频。 胡频十分警觉, 在出现声音之前就已经提前站在门口准备录音,所以他录下了完整的水声。 水声一共持续了十几秒,虞冷点开音频仔细听。 确实有些奇怪。 不同于泉水流动时的叮咚声, 反而十分短促,更像是有人在拿着水龙头对着他的房间门口浇水。 或许真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虞冷把手机贴近耳边, 又反复听了几遍,毫无头绪, 只能将手机放下。 “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走廊里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虞冷立马从床上站起,脊背发凉, 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是徐天娇发出的。 群聊里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其他人都在紧张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叫声那么惊恐,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安静了几分钟后,徐天娇的身影终于在群里出现。 她没有选择打字,而是发来了几条语音。 虞冷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伸手点开。 “大家别担心, 我现在没事,我还活着,我没事……” 徐天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她极力压低着自己说话的音量, 声线颤个不停,还拖上些哭腔,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 我、我现在实在太害怕了, 我双腿发软, 手麻得根本打不了字,只能给你们发语音,就连现在摁着屏幕的手都是抖着的……” 徐天娇了一下心情, 接着说:“因为昨天晚上,兆云姐在房间里找到了成绩单和证书,所以我也想再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线索。” “我决定先把床头柜移开,万一床头柜的底层或是后面也藏着什么东西呢?” “因为床头柜有些沉,实木的,分量很重,而我力气比较小,所以我背过身,全神贯注地努力把柜子推开,完全没注意身后有什么变化……” 徐天娇这时深深吸了口气,脑海里似乎回忆起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然而就在我推开柜子,不经意回头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身后的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打开了,敞开了一道门缝。” “门缝有一拳那么大,外面漆黑一片,直通着走廊……” “于是我、我慢慢地朝着卧室门走过去。” “我心里有预感,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趁我刚才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门打开了,或许那个东西仍然并没有离去,已经躲进了房间里,就藏在暗处悄悄盯着我,这些我都清楚。” “所以我一边缓慢地朝门靠近,心里恐惧又害怕,伸出手想把门关上,一边鬼使神差地朝门缝外看了一眼……” 一个语音条最多只能录制六十秒,所以第一个语音条中断在这里。 虞冷心脏悬起,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伸手点开下一条。 瞬间,徐天娇激动恐惧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音调陡然拔高,甚至有些尖锐:“我!我看到了一双恐怖的眼睛!!” “很恐怖,真的很恐怖啊。” 徐天娇咽了咽口水,声音哆嗦得愈发厉害,仿佛那只眼睛再度重现在她眼前,令她难以镇定。 “那不像是一个人类的眼睛,但又很像是属于人类的眼睛,至少不太像某种动物。它的眼睛上基本全都是眼白,黑色的瞳仁只有一个圆圆的小点……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当时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而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就透过门缝在黑暗中凝视着我!” 第127章 “我不知道它已经偷偷盯着我看了多久,我一想到自己刚才背对着那扇门的时候,门已经被推开还浑然不觉,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我仍然没有发现,我……我现在有些语无伦次,我受不了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相比于前几天做好心准备之后,看见的那具十分凄惨血腥的尸体,这种毫无心防备的恐怖窥视显然更让人毛骨悚然。 光是隔着手机屏幕听徐天娇的描述,虞冷都已经设身处地的感受到后背腾起阵阵凉意,就仿佛此时此刻,同样有人在身后窥视着她一样。 回想起第一天晚上的种种画面,虞冷觉得自己可能见过那双眼睛。 在一觉醒来,发现门却是开着的时候,那双恐怖的眼睛也曾在门缝里一闪而过。 徐天娇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当时尖叫着,浑身发麻,双腿发软,一时间忘记了做出反应,甚至连关门和逃跑都忘记,就那么隔着一扇门和那双眼睛对视了数十秒。” “我感觉那双眼睛好像忽然对我笑了一下,笑得很可怕,然后就在黑夜里消失了。” “我现在已经在床上缓了好半天,可我的手还是在不停地抖,抖得很厉害,我总感觉那双眼睛最后笑的那一下十分不怀好意,就仿佛它还会再来找我,我现在很害怕……” 虞冷犹豫了一下,点进和徐天娇的私信,建议道:【如果特别害怕,可以先把别驰放出来陪陪你。】 徐天娇此时手机不离手,收到消息后就立马回复:【谢谢关心!刚才把他放出来了几秒,揉了揉狗头就又把他塞回去了,我担心那双眼睛如果一会再次出现,我着急逃命,可能会顾不上他。】 这样也好,虞冷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晚上注定要不太宁静,虞冷心事重重,放下手机又拿起,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第一晚看见那只眼睛的那一幕。 没有人会不害怕。 虞冷心神不宁,忽然想起今天晚上还没有看《鬼哭》的剧情更新。 她长按屏幕,将不起眼的小说软件移到最显眼的主屏幕上,和短信浏览器一类的应用平齐,以至于一眼就能看见。 果不其然,刚翻到下一页,细细密密如蚂蚁般的红色小字立马跃然纸上,显然已经等候她多时。 虞冷调整好心情,往下读。 【第四个夜晚到来了,所有人都希望今晚会是一个平安夜,可女同伴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虞冷十分惊慌。】 【因为就在刚才,她的同伴在漆黑的门缝里发现了一双偷偷窥视着她的眼睛。】 【这一刻,虞冷回想起自己也曾见过同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来自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它一直藏在这栋房子里么?虞冷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她很担心自己会再次遇见那双恐怖的眼睛。】 【可是虞冷不知道的是,很快,她就要见到那双眼睛了。】 【她会和那双眼睛长久对视,眼睛的主人朝她笑着,而她却无法逃脱……】 红字到此结束。 此时此刻,虞冷心底瞬间响起了密集鼓点,拿着手机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有些颤抖。 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自己会和它长久对视,却又无法逃脱? 虞冷眼前阵阵发黑,轻轻闭了闭眼,试图缓和自己剧烈起伏的心情。 没关系,只要尽可能避免看到那双眼睛就可以,虞冷安慰着自己。 她飞快地起身下床,蹲靠在卧室门上,用身体牢牢将门抵住,确保这扇门不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 只要看不到那双眼睛,后面的剧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群聊里的消息还在继续,虞冷分神看了一眼内容,瞬间拧起眉。 王兆云:【天娇说的这件事,让我也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但我不太确定。】 胡频:【什么?】 王兆云:【这栋房子里不是有一个规律吗,如果我们睡着,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一定是关着的,所以我这几天每次睡醒看见房间里关着灯都没有第一天的时候那么害怕了。】 王兆云:【可是昨天在我睡醒之后,我下床开灯,忽然发现我的卧室门开着。那条缝隙并不大,也就两三厘米宽,我没敢往外看,赶紧伸手把门关上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当时那双眼睛是不是也藏在我的门外,只不过没被我看见。】 胡频:【你昨天怎么没说这个事?】 王兆云:【毕竟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没往门外看,房间里也没有进东西,所以我就没多想。况且我房间的门把手有点不太好使,没有卡住的地方,都不用旋转门把手,只要轻轻一推或者一拉,门就可以自由开关,所以我当时还以为门是被风吹开的。】 王兆云:【我也是才想起来这件事的不对劲,这栋房子四周密闭,不可能有风……】 也就是说,那双眼睛当时很可能就藏在狭窄的门缝里窥视着王兆云,但因为王兆云随手把门关上,没有特意往外看,所以没有发现端倪。 也算误打误撞逃过一劫。 虞冷忍不住沉思,这双眼睛在第一晚的时候窥视她,第三晚的时候很可能窥视了王兆云,而今晚选择了徐天娇。 第128章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共同点,那么这些目标有一个地方值得注意,她们三个都是女人。 难道那双眼睛的主人其实是个藏在房子里的变态,专门窥视女人?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没准第二晚它窥视的人是张铁牛,而眼下张铁牛已经死了,七个人中剩下四女两男,女性被随机选中的概率本身就不低。 虞冷又忍不住回想起小说里的预告,她想搞清楚这双眼睛选择目标的规律,这样接下来才好应对。 如果它每天晚上只选择一个目标,而且目标不会重合,那么在第一晚已经窥视过她之后,今晚就不应该再选择她。 如果这双眼睛只能依靠门缝一个途径来窥视,那么虞冷现在用身体将门缝抵住之后,这双眼睛应该就没有办法再出现。 可是真的有这么简单么? 到目前为止,小说里出现过的情节全都已经在现实中一模一样地发生了。 这些危险的预告,真的能依靠如此简单的方法逆转? 无端的,虞冷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穿破胸膛而出。 她挺直脊背,抵着门的动作更加用力一些,给自己增加一些安全感。 就在这时,门外骤然响起一串没有规律的脚步声。 啪嗒。 啪嗒。 虞冷身体一僵。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如同邀请她走进无边地狱的哀乐。 它的声音在虞冷身后戛然而止。 虞冷紧张地抿了下唇,似有所感,目光缓缓下移。 一张红色信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门缝里塞进来,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地面上。 虞冷深吸口气,将信封拆开。 上面的红字写道:【我的朋友,我现在诚挚地邀请你独自前往卫生间洗头。】 第59章 七日鬼哭(二十一) 红盆洗头。(10…… 请独自前往卫生间洗头。 在看见这句话的一瞬间, 虞冷心里蔓延出无边的凉意。 她竟然忘记了这一点。 她可以死死把门抵住,而那双眼睛也的确因此进不来。 它进不来,却能够强制性地让她出去。 卫生间…… 虞冷视线扫过那三个字, 心情隐隐有些复杂。 假如她刚才没有把门抵住,给它从门缝里窥视的空间, 会不会就没有这个强制任务了。 如果非要选上一个,明亮卧室的门缝可比漆黑恐怖的卫生间好上太多。 可惜没有如果, 眼下前往卫生间做任务是她唯一的出路。 虞冷将信封折叠好,随手放进裤子左边的口袋里,现在这个口袋中已经有两张信封。 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径直走向床头, 然后微微俯下身,将那块已经有些干皱的纹身人皮取出来。 估计是时间有些久了,原本鲜红柔软的人皮已经有些缩水,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血臭。 房间里温度不低,最起码有二十多度, 如果再不吃进肚子里,估计就要腐坏。 虞冷不知道卫生间里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如果能有一把砍骨刀在身边,最起码它的锋利程度比钢尺高上不少, 攻击性更强,光是拿在手里也能增加几分安全感。 况且,假如那双眼睛的主人真的只是普通人类, 血肉之躯, 而她即将面临无路可退的处境, 那她就大不了拼上一把,鱼死网破。 想到这,虞冷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人皮。 她不再犹豫, 直接一口将人皮塞进嘴里,人皮一瞬间鼓鼓囊囊地将她的口腔填满,脸颊也撑了起来。 肉皮的纹口感碰撞着虞冷的牙齿,她尝试着不去咀嚼,想一口气直接把它咽进肚子里。 可是她失败了,大块皮肉卡在喉咙顶端,差点将她噎住,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虞冷脸上的表情此时已经有些狰狞。不得已,她只能用牙齿咀嚼几下嘴里的皮,将整块皮肉嚼碎,以此缩小它的体积。 极其难闻古怪的肉感逐渐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伴随着一股很浓重的血腥铁锈味,这种恶心的味道在味蕾的刺激下无限放大。 虞冷胃里瞬间一阵翻腾,微微伏下身,下意识想干呕,又在反应过来后赶紧伸手捂住嘴,阻止它流出来。 一大团皮肉堵在喉咙里进退两难,虞冷憋红眼眶,生性的眼泪挂在眼尾,险些溢出。 她没有停下动作,甚至加快了咀嚼的速度,直到将嘴里那块皮肉彻底咬碎。 一口,一口,又一口…… 虞冷从开始的艰难,到后来咀嚼得有些麻木。 即使要生吞一大块生猪肉生牛肉生鸡肉,正常人都会难以下咽。 更何况她嘴里的是一块人皮。 一块由她亲手从死去的幸存者尸体上剥离下来的人皮。 终于,最后一口皮肉顺着喉咙滑下去的那一瞬间,虞冷重重咳嗽了几下,撑着床边剧烈喘息,如获新生。 哪怕她刚进入安全区的时候已经亲眼目睹过其他幸存者生吞人皮,哪怕吃掉有纹身的人皮是一个极为有效的保命手段,在换到她自己身上的这一刻,她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做好心准备。 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够快速接受自己需要生吞人皮的事实。 第129章 即使接受了,整块人皮从入嘴,到被嚼碎,最后咽进肚子里的过程也是十分煎熬,吞咽者会经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如同经历一遭极其残忍的酷刑。 虞冷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抹去嘴角的肉沫。 没办法,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既然这个世界没有可以约束幸存者行为的法律,秩序已经乱作一团,那她就需要尽快“入乡随俗”,适应这里的规则,努力活下去。 凡事都有第一次,现在第一次剥离人皮和第一次吃掉人皮她都已经做到,下一次完成只会更加顺手。 她希望自己下一次吃掉的人皮上能画着把电锯,枪械也行,菜刀也可以,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冰箱彩电总得有一个吧,这样她和陈明艳在小屋里也不会太无聊。 虞冷敛下发散的思绪,发觉胸口的某处皮肤似乎有些发烫。 她扯下衣领一看,胸前果然已经长出砍骨刀形状的纹身,黑色的图案和自己吃下去的那块人皮上长着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有些区别的是,这块新长出来的纹身颜色似乎比锁骨处那块纹身略淡一些。 虞冷伸手轻抚,试图将砍骨刀从中取出。 然而,无事发生。 虞冷眉头一蹙,直觉有些不妙,又用平时取出钢尺的方法尝试抚摸这块新纹身好几次,可砍骨刀还是没有出现。 什么情况?失灵了? 虞冷心下一沉,手指抚过锁骨,一把银色的钢尺立马出现在她的掌心。 钢尺可以正常从纹身中取用,砍骨刀却不行? 是纹身有问题? 虞冷深感困惑,但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她细想。 她只好先把钢尺放进外套口袋里,便于一会随时方便取用,然后推门而出。 门缝灯光的映照之下,虞冷低眸扫了一眼,还能依稀看见地上残留的干涸血迹,此刻在模糊中显得颜色更加暗红。 她没有过多停留,加快脚步穿过漆黑幽暗的走廊,来到卫生间门前。 门虚掩着,留出了一道拳头大的门缝。 看见这道漆黑的门缝,虞冷一瞬间就联想到那只频频出现在门缝中偷窥她们的眼睛。 虞冷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推开眼前这扇门。 沉重的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虞冷走进去,警觉地用手电筒照到每一个角落,确定地面上并没有什么四肢爬行的人类存在。 光线上移,虞冷目光一沉。 原本掀起来的马桶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合上,一个装满水的红盆,此刻正静静地立在上面。 洗头。 虞冷想起自己的任务。 她没有马上开始进行任务,而是放慢脚步,缓缓走向马桶后面那个被严丝合缝挡起来的红帘。 他们每天早上八点以后都会到卫生间把这个帘子卷起来,防止遮挡视线。 可现在帘子又被放下来了。 它的后面……挡住了什么? 会是那双恐怖眼睛的主人么? 此时此刻,它会不会就安静地躲在红帘子后,等待虞冷放松戒备开始洗头的时候,忽然现身。 手指即将触碰到帘子的一刹那,虞冷动作停住,又把手收回来。 信封里的任务是让她独自前往卫生间洗头,只要她动作快一点,草率地完成洗头,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 不管那东西现在是不是真的藏在帘子后,她都不能去管。 如果帘子后面没有东西,自然最好。 如果它真的就藏在帘子后,那么掀开帘子的一瞬间很可能会将它激怒,到时候自己还没等完成任务就直接一命归西,太不划算。 或者双方如果纠缠太久,自己迟迟未能洗上头,最终被判定任务失败,那她仍然要迎接和张铁牛一样的下场,死路一条。 这个帘子不能掀,她赌不起。 虞冷深深吐了口气,又走回红盆前。 这是一个很深的盆,目测水距,估计能浸没她的整个后脑勺,所以也会没过她的眼睛。 之前有一个帖子被顶上过热门:人在什么情况下最脆弱? 洗头这个答案仅次于上厕所,位居第二。 因为洗头的时候,人们往往无法睁眼,也就无法观察附近的情况。 虞冷之前看过一本悬疑小说,那个女生在洗头的时候不小心将泡沫弄进了眼睛里。当她冲洗完眼睛的时候,发现眼前那扇布满水蒸气的玻璃门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人脸印子,五官分明。 有人藏进了她的家,并且刚才在她洗头的时候,悄悄将脸趴在了玻璃门上看她。 虞冷不知道洗头成功是如何判定的。 但她肯定不能刚把头发浸到水里就立马拿出来,最起码需要停留个三五分钟,时间太快也可能会被判定成任务失败。 偷奸耍滑在这个时候不起作用,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虞冷转身看了一眼,为了防止空间密闭,不利于自己逃跑,她刚才进门的时候特意将厕所门开到了最大。 透过大敞着的门,她能直接看到对面的走廊,甚至还能依稀看见王兆云卧室透出光的房门一角。 待会遇见什么情况拔腿就跑就行了。 第130章 虞冷扭回脑袋,把打着手电筒的手机放到盆旁边,手电筒朝上,便于为她照亮。 她伸手摘下发圈,高马尾瞬间披散而下。 虞冷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将乌黑的长发浸到眼前的红盆里。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刺激头皮,寒凉的酥麻感传过全身。 虞冷闭着眼,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敢停歇,像模像样地将头发全部摁进水里,然后细细揉搓。 一秒,两秒。 虞冷看不见手机,也没人给她计时,只能在心里默念着数字,估测着洗头的时间。 大约数了两百多个数字后,虞冷被水冻得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再加上水盆的位置和她的膝盖差不多高,长时间的弯腰动作让她的后腰十分酸痛难忍。 虞冷一手拎起长发,从水盆中抽离,盆里的水因为她的动作在盆中左右摇晃,有些飞溅。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直起身,身体忽然僵住。 透过倒立的视角,虞冷看见身后那扇原本大敞着的门,不知何时只剩下一道拳头大小的缝。 而黑漆漆的门缝中,有一只恐怖的眼睛,正在背后死死地盯着她看。 第60章 七日鬼哭(二十二) 终止啼哭。…… 虞冷身体僵硬了几秒, 没有迅速做出反应,努力将呼吸调整到极为平静的状态,以至于看起来安然无事, 似乎并没有发现那只眼睛的存在。 她将单手攥着头发的动作变为两手,同时不断收紧手中的力度。水流顺着她的发尾淌下来, 滴滴嗒嗒流到地上。 身后那道毛骨悚然的注视令虞冷有些芒刺在背,她的指尖在轻微发抖。 在基本把发尾拧干之后, 虞冷直起身,干脆利落地用发圈将披散的头发挽起,防止湿漉漉的头发垂下影响视线。 洗头的水实在太冷, 此刻虞冷的头皮上还有些阵阵发麻的后劲儿。发尾冰冷的水珠每隔几秒滴进她的后脖颈, 让她忍不住颤栗。 虞冷背对着那只眼睛,没有转身。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握紧口袋里那把钢尺,她唯一的武器。 冷汗逐渐一点点从额头沁出。 虞冷轻轻吐出口气,做好直面恐惧的准备, 缓慢扭过头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门仍是虚掩着的。 可诡异的是,黑洞洞的门缝中,那双恐怖的眼睛不复存在。 它不见了。 虞冷心中倏地腾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下意识想拿起放在红盆旁边的手机。 就在她刚把头扭回的一瞬间,她的眼前猛地出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此时此刻,眼睛的主人就站在她面前。 它的位置几乎已经和虞冷脸贴脸, 丑陋的面部在她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伴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 它往外渗血的嘴唇中发出两声极为突兀的嘿嘿笑声。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虞冷瞬间肢体发僵,血液逆流。 求生本能在这一刻控制了虞冷的身体,她下意识挥舞起手中的钢尺, 想都没想便朝着面前这颗恐怖的头颅狠狠刺下! 噗嗤一声,钢尺没入了它的脑袋。 同时,它瘦削扭曲的躯体猛地颤抖一瞬,扑通一声重重地倒了下去。 虞冷低眸观察它,不确定这东西是否还能称得上是一个人。 光.裸的头顶没有头发,猩红的皮肤表面满是伤疤,一双恐怖惊悚的眼睛如同破旧灯泡般挂在它的面部往上,而它的整张脸皮已经被活生生剥下。血肉组织模糊地粘连在一起,泛着干涸的黑色,还伴随着浓重的腐坏味,它本应该死了很久。 它虽然了无生气,却如同一具起死回生的木偶,移动得十分机械,身体关节不时传出清脆的咔哒声,如同生锈齿轮转动发出的脆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虞冷把钢尺插.进它脑袋里的缘故,这具丑陋的身体摇摇晃晃摔下去后,并不是直挺挺一条,而是呈大字型趴倒在地。 它的四肢舒展得极开,表面干涸缺水的肌肤紧绷得快要撕裂。 虞冷一阵头皮发麻,打算迅速将钢尺从它头中抽出,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危机远远没有解除。 在虞冷伸出手时,眼前这东西忽然原地抽搐了几下,然后猛地抬起脑袋,伸出干瘦枯瘪的手指,一把抓住了虞冷的脚腕! 它还在抽搐着,整张扭曲的脸如同掉帧一般剧烈抽动,布满眼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虞冷方向,漆黑狭小的圆形瞳仁随着目标的移动缓缓平移。 它的嘴唇开合,忽然一卡一卡的,发出三个雌雄莫辨的音节:“wo,ai,ni。” 虞冷身体僵硬,一头雾水。 它又缓慢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一瞬间,它仿佛变成了一个复读永动机,口中不停地重复着“我爱你”三个字,反复抽动的身体如同被它消耗的燃料,场面十分诡异。 它的身体表面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瘦弱得就像一个纸糊人,风轻轻一吹就会散。 可它的手劲竟然十分有力,牢牢地将虞冷的脚踝攥在手里,无论虞冷怎么使劲都没有挣脱开,反而被它越攥越紧,骨头胀疼。 第131章 要不是虞冷此刻扶着墙极力控制平衡,她十有八九会被它拽倒。一旦倒下,被它控制住,到时候就真的无力抵抗了。 一下不行,那就再剁几次。 虞冷眉头越皱越深。 如果放任它继续把自己攥紧,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到时候没准整条腿都要废掉。 思及此,虞冷咬紧牙关,猛地抬起手中的钢尺,狠狠朝它刺下! 噗嗤噗嗤噗嗤。 她一刻不停,像是在拿着菜刀剁馅,手中的钢尺起起落落,每一下都是用了死劲,在可以够得着的部位将它从头到尾插了个遍。 它很固执,手还是没有松,嘴里执着地重复着那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逐渐,虞冷有些体力不支。 她转移目标,将钢尺插入这只正死死抓着她脚的手。 一下,一下,又一下。 随着次数变多,那只手逐渐被她的钢尺剁得稀烂,变成一堆碎肉。 虞冷拔出脚,终于脱离了它的控制。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想尽快离开这里。 此时此刻,虞冷身后的东西仍然不停抽搐着,嘴里发出凄厉尖锐的哀鸣:“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忽然更换了说辞,机械地将想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是否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你的伴侣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在你们的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它自问自答。 “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它开始求婚。 空气骤静,它张大嘴巴,狠狠地抽了口气。 下一秒,清楚的两个字从它口中脱出。 “虞——!冷——!” “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 令人头皮发麻的爬动声自身后响起,虞冷心底一阵恶寒,猛地夺门而出! 她大脑空白,目标却极为明确,一口气跑回卧室,就像有人在身后索命。 到达相对温暖安全的房间,虞冷身子软下来,将身体贴靠在门上,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着。 目光下移,她看见自己的脚踝上还有一个五指分明的红手印,是刚才那东西攥她脚腕时留下的。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仅知道她的名字,竟然还会说结婚誓词,和她求婚?! 虽然已经从卫生间的区域离开,但虞冷如同被施了诡异魔咒,那道雌雄莫辨的恐怖声音在她的耳边经久不散。 半晌,虞冷终于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儿。 她抬手解下发圈,将湿漉漉的长发放下来。 头发还湿着,房间里温度高,披着头发或许能干得快一些。 虞冷低眸,没忘记把今晚的所见所闻编辑成简短的内容分享进群聊。 她忍不住陷入沉思。 如果他们在这七天里遭遇的一切都和翁红梅的个人经历有关,那么这双恐怖的眼睛是不是说明,翁红梅生前也曾无数次遭遇过窥视? 再结合那东西口中念叨的结婚誓词,它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就是翁红梅的丈夫? 难道偷窥翁红梅的人……是她丈夫?! 想到这点,虞冷心里一惊,设身处地的感受到战栗。 她意识到,故事的谜底可能远没有自己原先想的那么简单,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细节藏在暗处,等待他们一层一层地亲手剥开。 在接下来的平静夜晚中,安全时间终于到来,所有人按照惯例到沙发上集合。 王兆云和王永春夫妻坐得很远,气氛有些僵硬,看样子还在因为昨天的争吵冷战。 虞冷没想其他,随意坐在徐天娇旁边。 徐天娇安抚性地拍了拍虞冷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你昨晚经历的那些事儿,光是文字描述就已经把我吓死了,你昨天肯定吓坏了吧?” 虞冷含蓄点头:“有点。” 徐天娇又想起那双恐怖的眼睛,下意识顺了顺胸口,心有余悸道:“我反正很害怕,昨天晚上时常想起它在门缝里偷窥我的场景,把我吓得心神不宁,觉都不敢睡。” 虞冷不善安慰,更何况她的情况其实没比对方好哪去,只好学着徐天娇刚才拍拍她的动作拍了回去。 “对了。”徐天娇倏地想起什么,“你昨晚在卫生间完成那个红盆洗头的任务后,还发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之后的事儿你没提,你是怎么从它手里逃出来的?” 虞冷思忖两秒,随口胡诌道:“它说完那些结婚誓词后,忽然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所以我很顺利地就出来了。” 她自然不会提及自己有钢尺的事情,将复杂的过程三言两语带过,徐天娇也没再追问。 目前获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 所有人讨论过一圈,最后归类还原出一个目前最有可能的真相。 翁红梅的丈夫不仅有强烈暴力倾向将她囚禁,而且很可能有一些扭曲变态的特殊癖好,经常透过卧室的门缝偷窥被囚禁的翁红梅,这可能是翁红梅罹患心疾病的最主要原因。 没有一个女人在被丈夫囚禁以后,多次发现丈夫透过黑洞洞的门缝偷窥自己,还能保持正常状态下的智。 第132章 遇到这种情况,疯掉是大多数。 再结合翁红梅学生时期优秀的成绩考虑,翁红梅很有可能平日里是一个听话乖巧的人,反抗意识相对较低,面对痛苦的囚禁虐待无能为力,默默忍受。 翁红梅在录像中提到过无人相信自己,很可能是她最为依赖的家人无法给她提供帮助,甚至因为某些原因不相信丈夫虐待她的事实,从而导致加重她的病情。 推到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罹患重大心疾病的患者在很多时候言行举止可能没有逻辑,甚至会出现幻觉,某些无法解释的情况或许是翁红梅因为极度痛苦臆想出来的。 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平静走完剩下的几天,将之后得知的信息一点一点来贴合推论,从而确定推论是否正确。 聚众讨论结束,所有人返回房间。 虞冷往卧室走的时候,徐天娇忍不住贴过来说:“虞冷,如果你晚上害怕的话,可以来找我聊天。” 虽然她的胆子其实比虞冷小很多。 虞冷没拆穿,点点头说:“行,谢谢你。” “对了,有个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徐天娇忽然压低声音,语气十分神秘:“你最近先别和王永春起冲突了。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他脖子上有一块很黑的印记,因为一晃而过,我没怎么看清,但那种图案和纹身很像。” 虞冷心下了然:“我尽量避着他点。” 仔细一想,这两天王永春好像确实比刚进来那会安静不少。 按照王永春那个性子,如果他真的有武器在身,估计一早就会亮出来,但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幸存者,如果没人教他规则,他应该不懂如何把工具藏进纹身。 所以,如果他脖子上的印记真的是纹身。 要么是他身上带进来的东西太渺小,不足为惧,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觉得能派上用场。 要么,是已经有人给他灌输了某些规则。 - 第五天夜晚悄然来临。 因为今天晚上可能会出现婴儿啼哭,声音或许会有些吓人,所以他们互相提醒,提前做好了心准备。 十二点五十分,尖锐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划破骤然寂静的黑夜,从客厅传来。 听见声音的一瞬间,所有人身体紧绷,立马在群里汇报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啼哭声穿透力极强,穿过空旷的走廊后似乎变得更加响亮,震耳欲聋。 房间里的王兆云听得头皮发麻,心慌不已,尝试着用手捂住耳朵,以减少噪声。 可没有效果。 啼哭声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清楚地传入她耳中,存在感难以忽视。 没人发现,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混杂在响亮的啼哭声里,正逐渐朝她逼近。 察觉到什么,王兆云颤抖着垂下眼,目光缓缓下移。 门缝下安静地躺着一张红色信封。 【我的朋友,现在请独自前往客厅,我不想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第61章 七日鬼哭(二十三) 怪物婴儿。…… 虞冷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低眸一看, 是王兆云在群聊里发起了语音通话。 虞冷心下一沉,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情况,点击接通。 刚一进去, 王兆云正好在说话:“我现在好紧张,我的手一直搭在门把手上, 但是我不敢出门。” “信封里说让我独自前往客厅,想办法让婴儿的啼哭声消失, 那我是不是会直接接触到那个婴儿?如果一会客厅里只有声音,但是没有婴儿,我该怎么办?” “我准备出门了, 一会看见什么听见什么我都会和你们说……” 王兆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握紧门把手,推门而出,离开温暖明亮的卧室。 走廊里黑漆漆的,鹿头方向隐隐传来黯淡的微光,聊胜于无。 王兆云的卧室位置在右边走廊最外侧, 所以她刚离开房间就看见了对面虚掩着门的卫生间,门缝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一刻, 王兆云忽然想起虞冷昨晚在卫生间里的遭遇,莫名紧张起来。 她的视线不敢在卫生间方向过多停留,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缓慢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刺耳的啼哭声经久不绝。 此时此刻, 就像是有一个音响宣在客厅上空, 将啼哭声开到最大音量循环播放,吵得人心里发慌。 安静的房间里,虞冷听见王兆云的呼吸因为紧张变得越来越快, 越来越局促。 江思乐加入通话,担心发文字王兆云看不到,索性直接打开麦克风,问:“看见什么了吗?” 手机里忽然响起人声把王兆云吓了一跳,空气安静两秒之后,王兆云从惊恐中回过神,连忙回答说:“暂时什么都没看见。客厅里实在太黑了,鹿头那边的灯光根本照不到角落,我还没有发现啼哭声的来源。” 江思乐没再说话,在群聊里发了一句:【好。】 既然信封里的任务是让王兆云解决婴儿的啼哭,那她的首要任务就是先找到啼哭声究竟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然后对症下药。 第133章 “等一下,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 看见什么,王兆云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沙发底下有一个婴儿的襁褓,很厚重的包裹着,啼哭声好像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襁褓里好像有一个婴儿!” 此时此刻,无论是走廊里还是王兆云通话的背景音中都同时传来刺耳尖锐的啼哭,两边声音混合在一起,听起来愈发瘆人。 王兆云忽然短促地叫了一声:“襁褓里绝对有东西,最外面那层的布料还在动!” “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有点不敢过去,我不敢动了……” 黑暗中,王兆云紧紧地盯着眼前几米远的襁褓。 最外层的布料一会撑起来,一会凹陷进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扭动着身体。 真的是婴儿么? 王兆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朝前走了几步,啼哭声越来越大。 她确定啼哭声就是从这个襁褓中传出来的。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要过去吗?我、我必须过去……” 王兆云精神紧绷,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开始自问自答。 她一边心里极度抗拒着朝那个诡异的襁褓靠近,一边不受控制地挪动脚步。 这是信封里的强制任务,她必须完成。 如果不完成,她还是会死,她必须完成。 虞冷接进通话,轻声道:“兆云姐,尽量保持冷静。我在这说话陪着你,你会稍微增加一些安全感么?” 王兆云愣了几秒:“好像确实好了点,最起码不像我一个人在战斗了,给我一种身边有人陪的感觉。” “那我说话陪着你。”虞冷语气平静,“先接近那个襁褓观察看看。” 另一边的徐天娇也一直紧张地听着王兆云的声音,如今虞冷加入其中,她便也打开麦克风,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欢快一些:“还有我呢兆云姐,别怕,只要完成任务基本上就不会有事的。” 江思乐说:“别怕,兆云姐。” 胡频没有加入语音,但他也发了个鼓励性的文字:【别紧张。】 一时间有这么多伙伴隔着手机屏幕陪在自己身边,王兆云深深吐出口气,方才那种强烈的孤独感似乎减轻许多。 在这种时刻,除了黑暗中未知的危险以外,孤立无援才是最让人无助的事情。 如果王兆云全程一直自言自语,群聊中没有一个伙伴给予回应,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恐怖阴森的环境中唱独角戏,她的心防线会更加脆弱。 王兆云有几分感动:“谢谢你们。” “既然声音的来源十有八九就是襁褓里面的东西,那我就先靠它近一些。” 王兆云鼓起勇气,一步步朝襁褓走去。 襁褓最外层的布料是红色的,在朦胧的黑暗中看起来比较接近暗红色,莫名触目惊心,刺激着王兆云的视觉感官。 王兆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胸腔内,心脏狂跳。 过了一会,虞冷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估计是王兆云太紧张,接近襁褓的过程中一时忘记开口说话。 “我、我现在已经走到襁褓跟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襁褓里面的东西似乎挣扎得更厉害了……” “它的力气很大,最外层的布就在被撑开的边缘,虽然啼哭声从这里发出,但我总觉得里面的东西不像婴儿……” 反而像某种怪物的幼体。 一个正常的婴儿,会有如此诡异的扭动幅度么? 王兆云缓缓半蹲,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扭动的襁褓,迟迟不敢伸出手。 虞冷思忖片刻,问:“襁褓多大?” 王兆云简单目测了一下,回答说:“就和正常的婴儿襁褓差不多,估计是裹得比较厚的原因,整体不到半米。” “只不过,这个襁褓十分奇怪……” “正常的襁褓应该至少露出孩子的头部,保证孩子可以正常呼吸。可是这个襁褓却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里面的东西牢牢裹住了,像是捆绑一样,一个通风口都没有留。如果里面的是一个正常孩子,这时候早就窒息了……” 可是襁褓中传来的哭声愈发尖锐,里面的东西丝毫没出现因为缺氧而逐渐虚弱的征兆,反而中气十足。 不说婴儿,哪怕是一个成年人,有时候头上只蒙着薄薄一层被子,挺个几分钟都会憋闷得受不了。 为什么襁褓里的东西却不受影响? 王兆云:“我现在要把襁褓最外层的布料解下来了。” 徐天娇紧张地提醒:“兆云姐注意安全啊,如果一会感觉有什么危险就赶紧往卧室的方向跑!” 王兆云:“好。” 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之后,王兆云颤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我已经把第一层布料解开了,里面应该还有两层。” “但估计是因为挣扎得太厉害,第二层布料已经破洞了,洞里伸出来一只干干瘦瘦的手臂,看起来是婴儿的手臂,小手很白很小。” 如果光从这只疯狂在空中抓握的小手来判断,襁褓里面似乎只是一个普通婴儿。 王兆云调整好呼吸,说:“我现在要尝试着剥离第二层布料了。” 第134章 王兆云把手机放在脚边,解放双手,保证速度更快。 “第二层绑得有些紧,不过还好……比较顺利。婴儿的另一条手臂也露出来了,它的小手一直在半空中挥动,不过目前为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就是正常婴儿的手臂。” “现在只要把最里面那层布料掀起来……应该就可以看见它的头。” 王兆云心跳飞快,冷汗早已顺着额头流下来:“我现在要掀了。” 一开始因为有两三层布料的包裹,啼哭声虽然穿透力极强,但也有些发闷。如今少去外面两层的束缚,啼哭声更加尖锐刺耳,距离它最近的王兆云耳边几乎快要听不清其他。 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虞冷跟着提了口气,屏住呼吸,安静等待王兆云说出襁褓里的真相。 空气骤静,虞冷听见王兆云的局促呼吸甚至停止一瞬。 没有尖叫,没有大哭,王兆云身体颤抖着,双目圆睁,已经到了恐惧到极点的失声状态。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露出来的那颗头,胸口起伏的幅度更加剧烈。 半晌,王兆云终于找回了发声的能力,万分惊恐地抽着气,喊道:“怪物!怪物!!” “襁褓里是个怪物!它!它长着四只眼睛!它的脸上一共有四只眼睛!!” 单看躯体,它似乎和普通婴儿无异,两只藕白的小小手臂在空中好奇地乱抓着。 可是它那张小小的白嫩的脸上,却密集地长着四只眼睛,眼睛里眼白很多,细小漆黑的圆形瞳仁滴溜溜转,分外可怖。 这四只眼睛长得毫无规律,几乎是随机分布,将它小小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唇挤到了旁边,接近耳朵和下巴的位置。 在王兆云发出短促惊叫的同时,怪物婴儿哭嚎着,四只漆黑细小的瞳仁在她脸上缓缓定格。 它在空中乱抓的手臂忽然改变方向,猛地朝王兆云抓了过去! 王兆云躲闪不及,脸颊被它狠狠抓挠了一下,鲜血瞬间从被划伤的伤口里渗出来。 王兆云大脑空白,连忙后退了一步,退到安全距离。 见状,怪物婴儿哭得更大声,更委屈了,仿佛被抓伤的人是它。 它死命地哭嚎,尖叫,撒泼,仿佛想用自己放纵的啼哭声将房盖掀起来。 王兆云擦了一下脸上的血,强忍着痛,忽然想起自己终止哭声的任务。 这下可好,哭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大。 王兆云放轻声音,像哄自己的孩子一样,慢慢朝它靠近:“乖宝宝,不哭,不哭不哭。听话……” 可王兆云一靠近,怪物婴儿就立马疯狂挥舞着小手要抓她,呲牙咧嘴。 贸然接近无疑会再次受伤,王兆云一时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少女平静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死的东西不会哭。” 她冷静地说:“兆云姐,想办法弄死它。” 通过昨晚的经历,虞冷发现这栋房子里的怪物虽然看起来恐怖,力气也大,但并不是无敌,杀不死的。 她的钢尺可以把眼睛主人的手指砸得稀巴烂,达成逃脱的目的。 信封里的任务只说不想再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但并没有要求必须用哪一种方法来完成。 眼下婴儿既然对王兆云发起攻击,不肯让她轻易靠近,那软的行不通,只能来硬的。 既然襁褓不到半米,那怪物婴儿的体积肯定也不大,即便王兆云手里现在没有武器,杀死它估计也不是难事。 得到指令,王兆云立马有了方向。 她短暂犹豫了几秒,视线扫过婴儿藕白小巧的手臂,最后落到那张狰狞扭曲的畸形面孔上。 脸颊上被它抓挠的伤口还在隐隐泛疼,还在往外渗血。 王兆云下定决心,猛一吸气,对着怪物婴儿的头部一脚踢了上去! 她反复告诉自己,她脚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而是一个恐怖的怪物。 怪物。 怪物。 怪物。 一脚接一脚,王兆云狠狠咬着牙,速度极快,刚踢下去就又把腿抬高,怪物婴儿的双手在空中拼命抓挠,却怎么也碰不到王兆云的腿。 终于,最后一下! 刺耳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婴儿的脑袋垂落到一边,鲜血糊了满脸,四只惊悚可怖的眼睛还大睁着,却没了生气。 它死了。 死了。 王兆云双手颤抖,大口大口喘息着,耳边嗡嗡作响。 手机里这时传来同伴的声音,是那个叫虞冷的年轻女孩。 她语气冷静,吐出四个字:“任务完成。” 第62章 七日鬼哭(二十四) 誓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虞冷昨天晚上把眼睛主人捅受伤的缘故, 今晚并没有出现有人被那双眼睛窥探的情况。 群聊里,江思乐艾特了一下虞冷:【@虞冷,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想和你请教一下。】 她接着说:【虽然你昨晚侥幸从卫生间里逃脱,但推演线里的怪物基本上都有攻击性, 而且攻击性未知,绝大部分情况下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们。你贸然建议兆云姐杀死那个怪物婴儿, 会不会有些冒险?】 第135章 【毕竟,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死的人是兆云姐, 不是你。】 江思乐的怀疑不无道, 推演线和废土几乎一体,对比之下人类的力量太过渺小。绝大部分情况下。推演线里出现的鬼和怪物杀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隔着手机屏幕,无论王兆云做什么,出现什么后果,即使最后死亡, 都和这个叫虞冷的女生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虞冷贸然提议杀死婴儿,是不是没把王兆云的生命放在眼里? 看到江思乐的问题, 虞冷目光顿了顿。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既然对方有疑问,那她就解答:【确实有些冒险, 不过推演线里的任务没有任何一个不冒险。】 虞冷:【如果不采取杀死婴儿的手段, 你现在还能想出什么更好的方法来终止婴儿啼哭么?】 江思乐:【暂时想不到。我只是单纯觉得你的提议很危险, 还有些自以为是,你在用兆云姐的生命做赌注。她的任务成功与否不会牵连到你,可是如果她死了怎么办?】 虞冷:【我很珍惜生命,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我也会经常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虞冷:【在提出让兆云姐尝试杀死婴儿之前,我想到了两个细节,一个是昨天晚上眼睛主人将我堵在卫生间里,它可以直截了当地杀死我,但它没有,或者说它并不具备杀死我的能力,由此得出这个推演线里的怪物并不无敌。换言之,它们的出现不是为了杀死我们,而是为了提示我们,我们最后得出了翁红梅被她丈夫长期窥视的结论。】 虞冷:【目前为止,我们基本上已经摸清这里的规律,无论我们遇见什么东西,只要不触犯守则,完成任务,行动就在默许的范围内,基本上不会有生命危险。既然兆云姐的任务是终止婴儿啼哭,我猜测无论用何种方式终止,只要能终止啼哭,就算完成任务,任务执行者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虞冷:【另一点是我乱猜的,你们注意到兆云姐信封上的文字了么,最后一句话写的是:我不想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假设这个推演线是由翁红梅的怨念产生,那么这句话具有很明显的个人情绪色彩,翁红梅厌恶啼哭声,她讨厌这个婴儿,或许她自己本身就不希望婴儿存在。所以,用直接手段处死婴儿虽然有一定风险,但是大概率不会引起翁红梅的愤怒,这可能正是翁红梅想要的结果。】 虞冷:【不过说到底,一切都是源于猜测,猜测不会绝对正确。】 虞冷:【我们都在冒险,我是,你是,每个人都是。赌对了就活,赌错了就死,没有人能找到百分百安全正确的解法,你说对么?】 江思乐沉默几秒:【我明白了。】 虞冷打字打得手都累了,刚放下手机准备休息,江思乐又忽然给她发了一条私信。 她说:【前两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张铁牛的尸体吓哭,其实是装的吧。】 看到这行文字,虞冷眉头一挑,缓慢回复:【我当时确实挺害怕的。】 江思乐问:【张铁牛是你杀的么?】 虞冷如实回答:【不是。】 她只是二次加工了一下尸体,但张铁牛的死确实和她没有丁点关系。 江思乐:【有你这个回答就够了,最后两天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一起离开这里。】 虞冷若有所思,没再回复她,随手退出群聊。 她照常点进小说软件,按照以往,这个时候小说里面的剧情应该已经往下更新了。 可是没有,小说的内容还停留在之前的页面。 也是个好事儿,最起码说明最近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虞冷坐在床上等,隔段时间就点进小说看一眼,但出乎意料的是,《鬼哭》竟然一整晚都没有更新。 这种情况很不寻常,有点像绵羊村最后阶段的永夜。 当他们的时间剩下越少,或是越逼近最后真相的时候,原有的提示规律就会罢工,类似于最后阶段的难度进阶。 还剩下两个夜晚。 虞冷完整地把目前获取的线索捋了一遍,虽然目前推出的结论在逻辑上没什么问题,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今晚出现的这个怪物婴儿,太奇怪了。 假设翁红梅的丈夫强迫翁红梅生下这个孩子的,最后导致她并不爱这个孩子,甚至厌恶痛恨它的存在,逻辑上也说的通。 可它并不是一个正常婴儿,而是一个畸形儿,长着四只眼睛,活脱脱就是一个怪物。 它的模样到底只是简单的怪物设定,为了让他们恐惧,还是在提示他们什么? 虞冷敛起思绪,点进群聊,无意中又看到胡频前几天录下来的音频,第三晚出现的水声。 她初次听见这个音频的时候,觉得这种水流声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想不到在哪里听到过。 虞冷将手机音量放到最大,又将音频重新听了一遍。 哗啦啦…… 水声持续了十几秒,逐渐微弱,最后停下。 快节奏的短促水流。 这一刻,虞冷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性,睫毛猛地颤动了几下。 第136章 她点进音频,屏住呼吸,再次听一遍。 第三遍。 第四遍。 虞冷难以置信地轻轻吸了口气,逐渐确认心里的猜测。 她长按音频,转发进群聊:【你们再仔细听听里面的水声,有人觉得这个水声熟悉么?】 半分钟后,徐天娇回复了:【我刚听的时候就觉得熟悉,但我实在想不出来在哪出现过。】 虞冷垂下眼,手指微微发抖。 这一刻,某些一直以来深藏在脑海深处,极力想要忘却的回忆又蓦然跳出。 她有些艰涩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来。 【小便。】 【是翁红梅丈夫在门口小便发出的声音。】 不是什么神秘仪式,也不是其他。 这种快水流的短促水声,是翁红梅的丈夫在深更半夜直接尿在了她的卧室门口。 很多喝醉酒的男人在回家以后会找不到厕所。他们因为喝太多酒而频繁起夜,又因为酒精作用无法保持清醒,走路的时候眼睛都是闭着的,直接把其他房间当成卫生间,尿在门口或地上,是经常会发生的事。 虞冷努力甩开脑海里腾起的那些恶心回忆。 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除了她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当事人估计早就已经忘了。 徐天娇:【我又仔细听了一遍,还真是上厕所的声音,只有上厕所会发出这样的水声。之前我们一直都猜不到水龙头无法移动的情况下水声是哪里来的,这下就全都解释的通了!】 虞冷:【翁红梅的丈夫八成有酗酒的习惯。】 虞冷:【他不仅家暴,还是个酒鬼。】 归结出信息以后,虞冷重新拿起床头柜里的摄像机。 初次看录像是在第一天晚上,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获取到什么线索,所以虞冷当时对翁红梅叙述的某些内容感到有些云里雾里。 这次她试着用知晓一切的上帝视角把录像重新看一遍,发现有些地方终于对得上了。 由于精神问题,翁红梅一直以为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第一晚把她惊醒的沙沙声应该就是她丈夫在做什么事。 第二天客厅里摔碎的水杯,大概率是她丈夫不小心打碎了酒瓶。 沉甸甸的脚步是翁红梅丈夫在门前行走,诡异的水声是喝醉酒的丈夫找错了厕所,尿在了她的卧室门口。 虞冷想起什么,又飞快地找出手机里十二条生存守则的照片。 十二点以后回家砸门的是翁红梅丈夫,可能会尿在门口的是翁红梅丈夫,卫生间里四肢爬行的也是她醉酒后人事不省的丈夫。 不小心和它对视,他们只有躲在角落里保持安静才有可能避免一次“家暴”,如果门把手忽然自己转动,也可能是醉酒后的他在试图强行闯入。 砸门声响起,拖延过久没给他开门,他会发疯暴怒。 当看见他人事不省地睡在卫生间里时,千万不能将他惊醒,否则很可能又要面临一场狂风骤雨般的毒打。 他长时间对翁红梅使用暴力,常常透过门缝窥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打骂她,侮辱她,监视她,强.奸她,最后强迫她生下自己的孩子,无所不用其极。 他不是翁红梅脑海里幻想出来的噩梦。 他就是一头活生生的,人面兽心的怪物。 虞冷心里越来越凉。 她倏地想起这个所谓的“丈夫”昨晚念出的结婚誓词,字字句句,犹在耳边回旋。 “你是否愿意谨遵结婚誓词,无论你的妻子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在你们的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 “你是否愿意谨遵结婚誓词,无论你的丈夫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都无条件地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翁红梅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不。 她不愿意。 第63章 七日鬼哭(二十五) 没有安全时间。…… 虞冷看了眼时间, 马上就要到八点了。 就在这时,王兆云忽然在群里说:【出事了!】 王兆云:【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就在马上要到八点的时候, 我房间里的时钟忽然开始逆时针转动,就像出故障了一样!】 紧接着, 王兆云录了一个视频过来。 虞冷心里一咯噔,伸手点进去。 视频里, 那个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果然正在飞快地倒着转,速度之快甚至出现了残影,同时不断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几乎就在出故障罢工的边缘。 虞冷心里陡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王兆云:【时钟在23:30的位置停下来了……】 虞冷瞬间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很可能已经没有安全时间了。 第五天晚上结束之后,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多这个时间段被直接废除,现在时间直接变成第六天晚上的十一点半。 他们很可能需要连着度过最后三天的黑夜。 毋庸置疑,推演线已经进入最终阶段。 第137章 王兆云:【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现在是危险时间,我们不能随便离开卧室了!】 徐天娇:【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吗?】 江思乐:【光等着也不行, 时间紧迫,只剩下最后两天时间,满打满算总共也就十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以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 到时候还要面临最终问题,回答错误也要死。】 虞冷眉头紧蹙,脑筋飞快转动着, 耳边忽然听见些许异动。 她问:【你们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声了么?】 啪嗒。 啪嗒。 那个脚步声又来了, 红色信封正在派发。 这一次……会是谁? 王永春:【妈的, 是我!我的门缝底下被塞进来一个红信封!】 王永春拍了一张照片过来,信纸上歪歪扭扭的红字写着:【请使用浴缸里的血,在墙面上画出我的丈夫。】 王永春:【这他妈什么鬼任务?!】 虞冷目光紧紧地盯着手机里的图片, 此刻她无暇幸灾乐祸。 显然,这个任务相当有难度。 王永春需要独自前往卫生间,掀开红帘子,然后用浴缸里的血作画。既然要画出翁红梅的丈夫,那么一定有绘画条件。 王永春很可能和当初的徐天娇一样,会直接和变成女鬼的翁红梅打上照面,它或许会给出一定绘画提示。 假如没有绘画提示,那么难度更大。如果王永春画错了,或是画的不符合条件,都可能被判定成任务失败。 王永春被选中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恰恰相反,第六天的幻听内容是拖行重物的声音,这个时候很可能是翁红梅走向死亡的关键节点。 今天的所见所闻格外重要,出现的线索或许会和最终问题有关,没准还能一并弄清楚翁红梅死亡的真正原因。 以王永春的能力,先不说他是否会乖乖去卫生间做任务,即使去了,估计也畏首畏尾,乱画一通,完全顾不上收集信息。 此时此刻,王永春仍然不愿意接受真相,一条接一条地问道:【这个任务必须得我亲自做吗?那个什么守则里,只说了必须完成信封里的任务,但是也没提必须是收到信封的本人去做啊?】 王永春:【@王兆云,老婆,你昨天刚做完强制任务,已经有经验了,这个任务能不能你帮我做?就只是去卫生间画个画而已,我是个大粗人,对画画一窍不通,你平时不是经常帮我们女儿画手抄报吗,很快的!遇到什么危险你直接跑就行了,正好你的房间离得最近!】 王永春:【我以后一定加倍对你好,我再也不打你了,真的。等我们回去以后,我就全身心地照顾好我们的小家,我再也不出去打牌了,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王永春:【如果我现在出去做任务的话,我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你全职在家,又没有收入来源,没有我……你们母女俩能活吗?】 这也太无耻了。 虞冷面无表情地盯着王永春一条接一条跳出的消息,被他点出来的当事人王兆云还没有动静,可能是不想会,也可能是还在纠结。 虞冷真挚地希望王兆云只是单纯不想搭他。 事已至此,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王永春压根就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无论是家暴还是赌.博,都是除了零次就只有无数次,一切承诺飘渺如烟,他们这种人根本不会改。 过了会,王兆云终于现身。 她问:【做任务可以替吗?会有危险吗?】 虞冷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一个膨胀滚圆的气球在一瞬间泄了气,变得皱巴干瘪。 江思乐:【守则里没说不可以,但也没说可以。我刚看了一眼守则原话,字面含义其实就是让收到红色信封的本人完成任务,代替完成有点钻空子的意思,太冒险了。】 徐天娇:【兆云姐,你要替他去??你还没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这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事!】 徐天娇:【先不说任务十分危险,假如强制任务必须收到信封的本人完成,你去了的话判定任务失败,到时候你们两个最后都出事怎么办?你想让你的女儿一下子失去两个亲人?】 王兆云:【天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几个字删删改改,王兆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没有工作,王永春是家里唯一收入来源,女儿跟着他至少不会缺衣少食。 她知道王永春不是个好丈夫,作为妻子,她比谁都了解自己受过的苦。 她还记得她和王永春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是在火车上,他一回头看见她拎着沉东西累得满头大汗,主动帮她提行李。那时候他还很瘦,长得也俊朗,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看起来是个踏实本分的人。 阴差阳错,他们的火车座位刚好相邻。 说她懦弱也无所谓,她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她和王永春的婚姻实在是太苦,苦到没什么值得回忆和遗憾,自己嫁给他以后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兆云准备拒绝他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狠下心,亲眼看着相依为命十几年的枕边人去送死。 第138章 她的脑海里总浮现两人刚在一起那天的画面,消瘦俊朗的小伙子红着脸,从背后变戏法似的掏出几朵鲜花,递到她面前,问她愿不愿跟着他。 他说以后一定会对她好,她说东他不敢往西,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尽数捧到她面前。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王永春终于又肯给她承诺,他说以后一定加倍对她们母女好,只要她肯勇敢代替他这一次。 即使代价是失去生命。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的概率实在微乎其微,可是王兆云无法不心存幻想,放手一搏。 群聊里,王永春喜不自胜:【老婆,你这是答应了?肯定可以的,守则里没说不可以就是可以,不会有事!】 王永春:【我好爱你,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肯定不舍得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等我们回去以后,我主动把存折上交,再给你和女儿多买几件新衣服穿。】 王兆云没他,而是和昨天一样,在群聊里发起语音通话,方便能和她们直接沟通。 深吸几口气后,王兆云抹了把眼泪,说:“那我现在出门了。” 虞冷盯着屏幕,拄着下巴若有所思。 对于别人夫妻俩的感情问题,虞冷心里没有太大起伏波澜,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无论结果如何都是王兆云自己选的,只要影响不到她,她懒得对别人加以干涉。 但她忽然想到有一个更安全的空子可以钻。 虞冷接进通话,问道:“有人愿意出来一起去卫生间么?” 听见这句话,江思乐几乎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守则里虽然规定收到红色信封必须出去做任务,但其实并没有规定任务的具体人数,即使在兆云姐做任务期间,我们也可以正常离开卧室。” 虞冷轻嗯了声,不可置否:“现在已经到达最后阶段,今晚出现的信息至关重要,我们可以一起前往卫生间,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江思乐:“我可以去。” 徐天娇:“那我也要去,我和你们在一起!” 胡频:“既然这样,那我们大家就都去吧,人多力量大,也就不会那么害怕。只要不触犯规则就不会有危险,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沉默一会后,王永春插嘴道:“你们都去,那我就不去了,应该也不差我一个。我在房间里给你们看着走廊,听见什么怪动静也能及时给你们汇报,你们说是吧?” 其实就是给自己胆小找由,但无人在意,王永春本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有他没他都一样。 商量好后,他们同时推开卧室门。 咔哒咔哒几声响起,虞冷向右偏头,看见徐天娇刚从房间里走出来,两人对上眼,徐天娇朝虞冷眨眨眼睛,算是打招呼。 到了卫生间门口。 “兆云姐,待会你直接进去做任务,我们几个在后面为你打手电筒照亮,别紧张。”徐天娇安慰道。 王兆云点点头。 这次她不再只有孤身一人,她的身后还有很多同伴。 指甲陷进掌心,王兆云鼓起勇气,径直走到帘子跟前,一把将它掀起来。 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浴缸里盛满鲜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想象中的恐怖场景并没有发生。 王兆云刚松了口气。 下一秒,卫生间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诡异的沙沙声。 沙沙。 沙沙。 拖行重物的声音,竟然在这时响起。 第64章 七日鬼哭(二十六) 人形模具。…… 眼前出现的场景令所有人感到心惊。 因为这一幕, 和他们预料中的截然相反。 按照他们之前对录像内容的猜测,第六天时出现的拖动闷响,应该是那个杀死翁红梅的人在地面上拖行翁红梅。 可是门缝里忽然出现的那个站立着的身体, 是翁红梅的。 此时此刻,她的着装和预言照片里一模一样, 穿着身又灰又旧的衣服,但是其他部分又有明显不同。 她的乌黑长发只到肩膀, 没有遮住全脸,两只眼球上虽然爬着些许红血丝,但看起来并不瘆人, 只是有些憔悴。 翁红梅整个人都很年轻, 不像饱受家暴摧残的精神病患者,更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学生。 因为有门挡着,翁红梅手里拽着的东西并没有完全进入众人的视线里。 翁红梅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忽然咧开嘴,惨白的脸上跳出一抹阴森的笑容:“请帮我开一下门, 我的丈夫进不来了。” 江思乐在队伍最后,离门最近。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手把门开大了一些。 毕竟在这个推演线里, 没有人敢忤逆翁红梅的指令。 翁红梅眼珠滴溜溜转,又笑了一下,说:“谢谢。” 虞冷投去视线, 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现在的翁红梅, 忽然发现很多异样, 眉头蹙起。 翁红梅露出的手臂上洁白无暇,看起来就是一个消瘦女孩的手臂,没有任何淤青和伤痕。 可是在录像中, 翁红梅的胳膊上分明有很多伤,还有刚咬下去不久的牙印,密密麻麻,几乎将她的胳膊填满。 这是怎么回事? 第139章 单纯出现了漏洞? 还是说…… 眼前的翁红梅其实并不是濒死时期的翁红梅,而是处于罹患精神疾病,出现自残行为和被丈夫家暴时期以前? 在虞冷的困惑中,翁红梅已经抬腿跨过卫生间的门槛,朝更深处的他们一步步逼近。 虞冷瞳孔猛缩,终于看清了翁红梅手中拖拽着的东西,她口中的“丈夫”。 竟然是一个空白人。 不,或许甚至不能被称作人。 它通体雪白,膨胀臃肿,长着人的四肢,可是身体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器官,脖颈之上就如同托载着一个纯白色的椭圆形海绵球,没有耳朵,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和嘴唇,也没有任何毛发。 它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未经任何雕塑的人形模具,一个可以自由上色的人形画板。 在无数道错愕的目光中,翁红梅表情如常,一边往浴缸的方向走,一边僵硬地抬起脑袋问:“哪个朋友是来帮我作画的人?” 王兆云主动上前一步:“是我。” 翁红梅的目光落在王兆云身上,表情很诡异,忽然问:“朋友,你结婚了吗?” 没料到翁红梅会忽然询问任务以外的问题,王兆云愣了一下,如实回答道:“我结婚了。” 听见这个答案,翁红梅眼珠露出的面积变大了一些。 她的语气似乎很期待,又问出第二个问题:“你幸福吗?” 王兆云如遭雷击。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思考许久,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应该是幸福的。我有一个很懂事很听话的女儿,她很心疼我,总是在我做完家务以后主动帮我揉肩……” 提到女儿,王兆云紧绷的身体放松一些,眼里泛起柔和的光,看着很平静。 未料,翁红梅紧紧盯着她,回复的语言十分犀利:“你的幸福里为什么没有提及你的丈夫?你的婚姻不能缺少你的丈夫。” 虞冷感到十分诧异。 眼前的翁红梅虽然肢体不太协调,甚至有些僵硬,但她并不像一个已经死去的鬼魂。 恰恰相反,她的面部表情和说话语气都十分鲜活,仿佛只是在某个街角不经意偶遇到王兆云,和好友平静地聊着天,讨论有关婚姻的话题。 王兆云笑得有几分自嘲和苦涩,回答说:“是的,我的丈夫不是一个好丈夫。他迷上了赌.博,有时还会家暴我,总是给我留下一身的伤,对待婚姻也不是十分忠诚。如果只论我和他的婚姻,那我确实不够幸福。” 对于一个习惯性自我安慰和自欺欺人的人而言,承认自己不幸福的事实其实很难。 这就相当于要把自己长久以来建立的虚幻乌托邦亲手摧毁,让那些类似于“他其实还爱我”“他有时候对我很好”“归根结底是他支撑起这个家”的种种谎言支离破碎。 受害者最能心知肚明,背后的事实其实根本就是——他对你不够好,他不再像当初那样爱你,这个家早已貌合神离,像是苟延残喘的火星一般,随时面临枯熄。 究竟是在靠什么强撑着呢? 究竟为什么要强撑着呢? 经历了十几年婚姻的王兆云竟然也有些不明白。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年轻悸动的小姑娘,换句话说,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资深妻子”和“资深母亲”。 可这一刻,她猛然发觉自己的婚姻是那么一塌糊涂,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苦苦维系和对丈夫敢怒不敢言的原因。 翁红梅想得到王兆云有关婚姻的答案,而王兆云的答案是不幸福。 最后一个问题:“你自由吗?” 王兆云沉默几秒,似乎想通了某些事。 她的回答不再牵强,甚至称得上铿锵有力:“我不自由,我一点也不自由!我是个全职家庭主妇,我没有收入来源,我的生活就是做饭、做家务、接送孩子、照顾孩子,有时候还要受尽丈夫和婆婆的谩骂。我的身体虽然可以行动自如,可我早就已经被一条无形的锁链绑住,我的心脏动弹不得。” “在嫁给我丈夫之前,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我幻想着有朝一日和朋友去看一眼大海长什么样,我想靠打工赚来的钱走出乡下,去见一见存在于书本中的高楼大厦。” “我……我小时候还是语文课代表,我的作文回回被老师夸奖,我的梦想原本是成为一个作家。可我最后变成了一个家庭主妇,我苗条的身体因为生育变得臃肿难看,我每天离家的最远距离就是只需要坐两站公交就能抵达的菜市场。” 眼里蓄起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王兆云身体颤抖着,伸手捂住脸。她的手指已经因为长期做家务活变得干燥粗糙,布满横纹。 她原以为自己的生活在婚姻的加持下是锦上添花,她原以为有了丈夫以后,她的未来就有了温暖的依靠,不再孤单。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儿时作文里裹挟着的那个成为作家的梦,那个未来要走出束缚去目睹山川大海的梦,都跑去了哪里? 她的人生到底是因为婚姻变得更加幸福,还是……更加痛苦? 一旁的徐天娇被感染,眼眶已经有些红了。 第140章 翁红梅的脸上露出怅然的表情,很可惜地说:“果然,大家都是这样。”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呢?”翁红梅低低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声音很轻,“婚姻就是这样痛苦啊。” 听见这句话,虞冷倏地抬眼,猛然捏紧自己的掌心。 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目前为止归结出的推论可能要被推翻。 他们很可能……又猜错了。 翁红梅咧开嘴笑笑,朝王兆云道:“问答结束,请你帮我作画吧。” 王兆云抬头,眼前这面墙早已被密密麻麻的“我是谁”三个字填满,几乎没有落笔之地。 血红的大字声声质问,触目惊心,很难有人能想象到是面前神色平静的翁红梅亲手写下。 王兆云看了看面前盛满鲜血的浴缸,茫然问:“我应该怎么画?” 翁红梅说:“我和你描述我的丈夫,你帮我画出我的丈夫。” 王兆云深深吐出口气,做好心准备,伸出手指用指尖在血里轻蘸一下,说道:“可以开始了。” 翁红梅垂下头,目光发直。 她眼神放空,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才开口:“我的丈夫……应该有一双猥琐恐怖的眼睛,他经常透过房间的门缝偷窥我。” 众人心里一惊,王兆云已经反应过来,连忙按照自己的解在墙面上作画,画出一双狭小猥琐的眼睛。 翁红梅继续道:“他应该长得很凶狠,因为他无情地把我困在房子里,还经常家暴侮.辱我。” 王兆云犹豫了一会,蘸蘸鲜血,斟酌着落下手指,画出一对倒八字的眉毛,下垂的嘴角,看起来凶神恶煞。 她不太会画鼻子,所以只在嘴的上方点了一个小点,当成画像的鼻子。 翁红梅接着说:“我的丈夫应该酗酒,或是赌.博,不良嗜好至少占一样。” “我的丈夫应该不负责任,他爱面子爱财富爱一切胜过爱家庭和妻子。” “我的丈夫还应该不忠,他会去按摩店嫖.娼,或者在社交媒体上大放厥词,恶意询问性感女孩们是什么价格,试图获取一些艳遇的机会……” 翁红梅抬起头:“你为什么不画了?” 她目光下移,十分不解地询问王兆云:“你的手指为什么在发抖?” 王兆云的精神已然有些崩溃。 她抬起手想擦掉眼泪,又发现自己满手鲜血,将手放下。 她说:“你描述的这些恶习,我的丈夫基本上全都有。” 翁红梅定定地看着王兆云,嘴唇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可是,这不就是婚姻吗?绝大多数婚姻不都这样吗?我的父母不会骗我。” 王兆云忽然哑口无言。 因为她也听说过类似的话,从家人嘴里。 在母亲被醉酒的父亲打伤之后,母亲一边唉声叹气地给自己上药,一边说:“谁家过日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翁红梅的声音将王兆云的思绪扯回现实。 她笑眯眯道:“今天的画就画到这里吧,你帮了我大忙。” 话音落下,翁红梅手中的空白人像忽然开始畸变扭曲。 它长出了毛发,肤色渐变成黄黑,五官如同浮出水面一般在头颅上缓缓升出,臃肿的身体也变得消瘦了一些,整体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这是翁红梅的丈夫。 那个一直以来家暴她,侮辱她,偷窥她的丈夫,她一切痛苦的来源。 最后,翁红梅轻轻吐出几个字:“还有一天时间,我的朋友们,请努力帮我找到真相,让我脱离苦海。” 她带着那个刚变成人类的模型无影无踪。 环境陷入一片死寂。 徐天娇咽了咽口水:“你们……听明白了吗?” 王兆云整个人几乎瘫在地板上,额头上满是冷汗,说不出一个字。 江思乐叹了口气,低声问:“翁红梅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明……我们现在找到的真相其实是错的?” 虞冷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在时间仅剩最后一天的时候。 他们再次走进了死局。 第65章 七日鬼哭(二十七) 最后一日。 房子里一片寂静, 任务完成后他们不敢在外面多待,纷纷回到卧室。 群聊里正围绕刚才发生的事情讨论得热火朝天。 江思乐:【眼下只剩最后一天,总共十几个小时, 最后一天的录像内容还得等几个小时之后才能出现,任务时间所剩无几了。】 徐天娇:【那我们现在直接推翻之前的猜测, 重新开始推吗?】 胡频:【我觉得现在这个阶段不适合讨论,我现在毫无头绪, 一点方向也没有。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们不知道之前的推内容哪部分是正确的,哪部分是错误的, 现在推的话可能仍然会出现错误, 到时候怎么办?】 江思乐:【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不讨论?】 胡频:【等第七天翁红梅提示的信息给出之后,线索收集全,到时候再集中推也不迟。】 江思乐:【可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很难保证第七天晚上会不会出现什么其他状况,万一到时候变成厉鬼的翁红梅或者其他东西忽然狂暴要杀了我们, 我们只来得及逃命,很可能没有推的时间!】 第141章 江思乐:【趁现在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们不是刚好可以提前做些准备么?】 虞冷垂眸盯着手机屏幕,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一直没有发言。 两方各执其词, 其实说的都有道。 时间所剩不多是事实, 没人保证第七天的情况仍然会和今天一样安全, 根据绵羊村最后群羊狂暴的现象来看,推演线的最后阶段忽然出现极度危险的危机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第七天的录像里, 翁红梅显然已经不是活人,精神状态极其疯癫,假如推演线在最后阶段给他们提升难度,很可能会让怨气深重的翁红梅开始杀戮,到时候他们满脑子只剩下活命,很难冷静下来思考。 但是,根据之前推被数次推翻的情况,虞冷长了记性。 她深切地意识到,最靠谱的结论只有在所有事情发生完以后才能综合得出。 既然第六天的翁红梅是正常情况下的翁红梅,而且为他们提供了不少新信息,那么第七天的翁红梅仍然有可能接着提供线索。 同,既然第六天的信息将之前的结论推翻,那么第七天出现的线索也有可能将第六天的内容推翻。 不到最后关头,他们随时可能都处于障眼法之内,仅靠眼前未收集全的信息胡乱猜测,很难得出正确结果。 思及此,虞冷敲击屏幕,表达出自己的观点:【我也觉得可以等明天之后再集中推。】 【第七天的情况的确难以估测,也有很大可能性遇到危险,但是不到最后一刻,我们无法确定第七天的线索是否还会出现反转。毕竟我们之前的推论十分符合逻辑,也能贴合当时得知的一切信息,但还是在第六天的时候被推翻了。】 江思乐沉默几秒,问:【那假如明天没有时间集中讨论怎么办?】 虞冷:【那假如我们的推论错误怎么办?】 江思乐:【……好吧,说不过你。】 虞冷慢悠悠打字:【推演线进行到现在,我们所有消息互不隐瞒彼此共享,即使不集中讨论,每个人心里基本上也都能确定一个模糊的方向了。】 【假如第七天真的面临无法联络的困境,那到时候我们就各凭本事,回答正确与否全靠天意吧。】 其实虞冷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而且还算有些把握,她只是单纯不想说。 在群里集中讨论,就意味着所有人要将自己的推论全盘托出,彼此共享,毫不隐瞒。 但有的人,虞冷不想让他活。 什么都没做,白捡一条命,有点太便宜他了。 徐天娇:【我仔细想了一下,虞冷说的其实很有道,每个人思考的角度都不一样。就像前几天集中推的时候,每次都会出现冲突的想法,然后争论一番,最后选择那个相对更为合的结果,但其实每个人的猜测都可能是对的,每个人的猜测也都可能是错的。】 徐天娇:【即使我们最后推出一个新结果,很可能我们之前那个结果才是正确的,新推论反而错误,谁都无法保证推论的正确性。】 徐天娇:【最终问题是关乎每个人生与死的大事,眼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信息基本上已经收集到十之八九,到时候回答最终问题,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王兆云:【我有一个疑问。最终问题难道不会面向所有人吗?就比如需要确定一个最终答案,如果答对所有人都能活,如果答错所有人都要死这种?】 江思乐:【不会。根据先前幸存者们的经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江思乐:【在推演线里,即使达成了短暂的团队合作,每个人也都只为自己而战,回答最终问题大概率也是自己回答自己的。不会出现所有人命运捆绑在一起,同生同死的情况。】 看完江思乐发的消息,虞冷目光停留在中间那句话上,久久没有挪开。 这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数不清的敌人,哪怕是短暂达成共识没有利益冲突的伙伴,其实也有隐藏的时限。 每个人都只为自己而战。 - 时钟指针转到八点,忽然猛然停滞,开始疯狂地逆时针倒转。 第七天晚上终于到来。 这是在这栋房子的最后一天,也是最为关键的一天。 他们提前达成共识,在十二点之后接通了群语音通话,届时如果发生什么异常能够马上打开麦克风汇报,更加节省时间。 很快,王兆云颤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翁红梅!她嘴里还在哼着歌,调子和录像里的那个笼子缝一模一样!” 在录像中,死状凄惨的翁红梅站立于走廊尽头。 虞冷侧耳听了一会,并没有从门外听见异响。 看样子,翁红梅并不在自己这边,只在另外一条走廊出现。 江思乐说:“好像已经快到我这儿了。” 虞冷有些纠结,心里正在做决定要不要出去。 变成女鬼的翁红梅危险性未知,贸然离开安全的卧室未免有些冒险。 第142章 但是今晚是最终时间,翁红梅很可能会交代更为关键的信息,如果不亲眼看见听耳听见,他们很可能错过很多东西。 王兆云的语气忽然变得惊慌失措:“为什么?!翁红梅明明已经从我的房门前过去了,我的门前现在还是有声音,而且这道声音似乎离我很近!” “好像是……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爬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虞冷猛然想起一件事,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张铁牛!” 第三天结束以后,张铁牛的尸体就从沙发下面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现在,它八成开始活动了。 江思乐:“翁红梅停下来了,她一直在唱歌,但是隔着一扇门,我有点听不清楚,如果想听清她唱什么就必须把门打开……” 而现在,翁红梅就站在她的房门后。 徐天娇:“想要获取信息就必须听清翁红梅唱歌,想要听清翁红梅唱歌就必须离开卧室!” 徐天娇深吸口气,虽然害怕,但也立马作出决定:“我现在要出去了。” 王兆云:“那我、我也出去看看。” 江思乐:“等你们快到的时候我再往外走,翁红梅现在离我太近了。” 徐天娇:“如果碰上张铁牛的尸体怎么办?” 虞冷:“到时候再看,反正它爬的速度不一定有我们跑的速度快。” 徐天娇:“……对!” 王永春仍然没有参与,在群聊里保持着缄默,同时缩在卧室里装死。 他的想法不难猜到,他已经算准王兆云不会轻易放弃他。 所以只要王兆云出去了就行,只要王兆云掌握了线索就行,反正王兆云到头来一定会把答案告诉他的,不可能让他送死。 虞冷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走到鹿头旁边的时候,正好看见张铁牛扭曲的上半截身子从卫生间里往外爬,速度不快,所经之处流下了蜗牛粘液一般的长条血迹。 它的眼珠骇人地凸起着,两枚眼球几乎已经脱离眼眶之外,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 因为爬行视角有限,它正盲目地往前爬动,并没有看见临时躲回过道里的虞冷。 浸满鲜血的衣服布料在地上缓慢摩擦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动静,逐渐远去。 越过卫生间,虞冷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走廊尽头的翁红梅。 漆黑模糊的走廊里,那抹鲜红的身影格外瘆人。 江思乐:“她现在还在哼笼子缝,我仔细和录像对了一下,歌谣的内容应该和录像中的一样,没有变化。” 除了王永春和还在房间里的江思乐以外,他们目前一共出来了四个人。 几人对视一眼,互相打气,缓慢朝走廊尽头的翁红梅逼近。 视野中,翁红梅背对着他们的身影由一个血红的小点逐渐放大,再放大,几乎和录像里的视角一模一样。 直到还剩下两米左右的距离,江思乐才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外推的房门差点碰到翁红梅血流如注的身体。 近在咫尺的地方,女人背对着他们,乌黑如瀑的长发垂到惨白的脚踝。虞冷忽然想到录像中那颗猛然扭转的头颅,脊背直冒凉气。 这一刻,翁红梅已哼到最后一句,声音拖着哭腔:“笼子中的鸟儿做噩梦,笼子中的鸟儿心砰砰……” 按照录像里的内容,翁红梅很快就要将头颅旋转一百八十度,哭叫着询问他们“我是谁”。 可是并没有。 唱完“心砰砰”三个字,翁红梅空洞凄厉的声音未停,还在接着唱。 “笼子中的鸟儿离家去,笼子中的鸟儿脑嗡嗡。” “笼子中的鸟儿下地狱,笼子中的鸟儿不安生。” 声音骤静,她忽然不说了。 她的喉咙里传来痛苦的闷哼声,她在低声哭泣。 虞冷指尖蜷紧,已经做好翁红梅扭转头颅看来的心准备。 下一秒,眼前漆黑恐怖的长发猛然被朝后翻转的双手掀开,露出那张被头发掩埋的惨白扭曲的脸! 翁红梅咧开嘴,眼里不断淌出血泪,笑得比哭还要痛苦,口中尖叫着发出嘶嚎:“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 照片里的翁红梅被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 而此时此刻,距离他们近在咫尺的,不是翁红梅的后脑勺,而是女人被长发覆盖的整张脸。 第66章 七日鬼哭(二十八) 作答。 王兆云短促尖叫了一声, 旁边的徐天娇立马反应过来,同样煞白着张小脸,抬起一根手指放到唇前, 朝她摇了摇头。 王兆云连忙惊恐捂住嘴,将头侧过, 不去看那张恐怖的脸。 虞冷指甲陷进掌心,努力保持冷静, 目光一刻也不敢从翁红梅身上移开,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细节。 翁红梅的身体正剧烈颤动着。 她双目无神,眼睛发直, 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喉咙里却不断发出痛苦嚎啕的声音,整个场面分外诡异。 她的正脸虽然面朝着他们所有人,但毫无焦距的视线却没有看他们,而是在盯看远处的什么东西。 第143章 鲜血不断从她的头顶冒出,如同殷红的泉眼, 滴滴嗒嗒地淌到脚下。 翁红梅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忽然抬脚朝他们走去。 因为脸和身体整个扭转,所以她惨白的足尖还朝着走廊尽头, 行进的方向和足尖朝向截然相反。 她不断前进,脚部的动作看起来却是在不断倒退。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到旁边,为翁红梅的行进让出了一条路。 走着走着, 翁红梅的嘴唇上下碰撞, 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哼唱起那首歌谣。 “笼子缝, 笼子缝,笼子中的鸟儿心好疼。” “笼子缝,笼子缝, 无边的黑暗将笼蒙。” “笼子缝,笼子缝,笼子中的鸟儿把眼瞪。” …… 一遍又一遍。 翁红梅挺直脊背往前走,不知疲倦地将同样一首歌谣哼唱一遍又一遍。 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单薄,竟然无端有几分悲壮。 他们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那股恐惧感消退后,虞冷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虞冷看见翁红梅走进卫生间,拉开红帘子,整个人没有一丝波澜地踏进盛满鲜血的浴缸,然后躺下,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从血里探出的那颗头仰视着天花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她咧开嘴,忽然痴痴地傻笑起来。 她大叫起来,声音响亮。 “我的朋友们,我就要解脱啦,哈哈!” “我的人生!终于要结束啦!” “翁红梅,你再也不用做疯子啦!”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翁红梅忽然倒吸一口气,整个人猛地下沉,整颗头颅也浸没在浴缸之中。 一连串动作发生得太快,他们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翁红梅就已经消失不见。 虞冷走到浴缸跟前,垂眼望去。 只剩下满缸鲜血。 翁红梅仿佛瞬间化作一滩血水,凋零,弥散,就此于浴缸中湮灭,再也没有探出头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翁红梅在他们眼前又死了一次。 她是自杀的。 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很高兴。 沉默许久之后,徐天娇打破沉寂:“结束了吗?” 江思乐:“看样子结束了。” 徐天娇眼神复杂,压低声音说:“虽然我现在有点糊涂,暂时还没搞清楚翁红梅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她有点可怜……” “我不是什么圣母啊,就是翁红梅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有点想哭。” 徐天娇叹了口气,又下意识看向不远处那个盛满鲜血的浴缸。 此时此刻,长方形的白色容器已经成为翁红梅的棺椁。 “你们说……她一定是遇到了很痛苦很无奈的事吧?” 江思乐瞥了徐天娇一眼,说的话有点煞风景:“先别心疼她了,心疼心疼你自己。先从这个推演线活着出去,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吧。” 徐天娇不爽地嘟囔:“切。” 就在这时,胡频往卫生间门外看了一眼,语气惊喜地说:“大门开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个房子了?!” 虞冷走过去,抬头一看,那道从他们刚进来就上了锁的铁门果然已经大敞开。 群语音通话一直开着,胡频刚撂下那句话,王永春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出现在客厅。 他一听见门开了就往外跑,生怕身后有什么东西追上来。 张铁牛的尸体已经爬行到墙角附近,王永春看见它,身体停顿一下,竟然鼓起勇气绕了过去,头都没回。 徐天娇说:“我们也赶紧出去吧,最终问题应该就在门外。” 七天终于结束。 他们离开了这栋房子。 最后一个人踏出门槛的一瞬间,身后的铁门再次砰的一声闭合。 感受到一阵不知从哪吹来的微风,虞冷驻足,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 活着的气息。 她终于从这个封闭的“笼子”中走出来了。 只是任务还没有结束,只有答对最终问题,才算真正地顺利存活。 胡频:“问题在天空上!” 虞冷抬起头,看见任务下面多了一行醒目的血字。 【我为何而死?】 与此同时,悬崖边缘忽然凭空出现六个写字板,写字板颜色纯白,应该是供他们写下答案的地方。 每一个写字板的正上方都悬着一个深红色的计时器,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 徐天娇嘴快,已经把问题念出:“我为何而死……?看来问的应该是翁红梅的死因。” 王兆云神色一喜:“刚才她死在我们面前,她是自己走进浴缸里淹死的,答案是不是自杀?” 江思乐摇头:“不,没这么简单。翁红梅直接死在我们面前,自杀显而易见,只写下这两个字肯定不对。答案不会直接摆在明面上,推演线的最终问题不可能这么简单!” 王兆云面露为难:“那答案应该是什么呢?” 所有人陷入沉默。 刚才虞冷就已经注意到,估计是王永春落下太多线索,什么也不了解,所以他站的位置离王兆云很近,表情随着他们的讨论不时变化,但他也自知自己没有讨论的资格,一直没敢出声。 第144章 江思乐:“这个写字板的大小能写很多东西,光写几个字肯定不行,我们估计得分析翁红梅自杀的深层原因。” 胡频:“深层原因?被家暴囚禁监视那些内容?” 江思乐:“这些是我们原先的推断,但是第六天的时候翁红梅和我们说的那些话很明显暗示了我们的猜测不对。” 胡频:“翁红梅已经死了,它是鬼不是人,难道她说的话就不能是故意为了混淆我们?” 见情况不对,徐天娇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要不然我们就按照之前虞冷说的那样,大家各自写各自的吧?” 气氛静下来,但仍然有些凝固,一时没人动作。 因为即使想法出现了分歧,他们也不敢轻易把答案写下。 这可是关乎生命的事,假如回答错误,很可能刚写完就命丧黄泉。 他们对自己的猜测没有把握。 徐天娇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江思乐,又看了看涨红脸的胡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虞冷。 虞冷叹了口气。 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到了集中讨论这个阶段。 虽然她更偏向每个人自己答自己的,可转念一想,她还没有和徐天娇的小狗见过面。 虞冷语气冷静地开口:“你们还记得以前初高中做语文阅读解的答题方法么?” 江思乐一愣:“什么?” 虞冷:“逐层分析。既然问题是剖析翁红梅死亡的原因,那就要分析浅层原因和深层原因,表面原因和根本原因,所有角度都答全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王兆云的表情有些局促,低声说:“可是我没学过这些……” “没关系。”虞冷看了王兆云一眼,给她解释,“就是所有方面都答全。” “问题是翁红梅为何而死。我们看见她自杀,但归根结底我们需要弄清楚她为什么自杀,自杀的原因才是解题的关键。” 胡频听懂了,有些不屑地问:“所以……翁红梅为什么自杀?” 王兆云猜测:“应该是被她的丈夫逼的吧?毕竟她的婚姻那么不幸福,那么痛苦……” 徐天娇没有头绪,觉得王兆云做的话有几分道,附和着说:“最起码肯定和婚姻分不开。” 虞冷:“确实和婚姻分不开,但和翁红梅的丈夫没关系。” 众人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虞冷。 虞冷顿了顿,紧接着说出下一句更让人震惊的结论:“因为翁红梅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她根本没有结婚。” “所有婚后不幸的遭遇,都是翁红梅幻想出来的。” 徐天娇眼睛瞬间瞪大,脑袋宕机,几乎没能解虞冷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你是说翁红梅根本没有结婚?她单身?!可是她明明就有丈夫,还有那个啼哭的婴儿,难道不是她的孩子吗?整个推演线几乎都在围绕翁红梅不幸的婚姻进行啊!” 徐天娇接着道:“而且翁红梅对我的三个发问,第一个问题就是问我结没结婚,如果她单身,完全没必要问我这个问题……” 徐天娇现在有点摸不着头脑,匪夷所思,但是潜意识又莫名相信虞冷的判断,一时进退两难,冰火两个阵营在打架。 江思乐若有所思地说:“详细讲讲,你怎么知道翁红梅根本没有结婚?” 虞冷沉下心,尽量简洁地给他们解释:“翁红梅的三个发问,核心点不是关心被提问者是否结婚,而是想要弄清楚不结婚的人是否自由和幸福,反之结婚的人又是否自由和幸福。” “翁红梅恐惧婚姻。” 一开始,虞冷也觉得这个推演线和翁红梅不幸的婚姻有关,直到某一个线索的出现,令虞冷有些费解。 那沓证明翁红梅非常出色的高分试卷与证书,还有那篇名为《家是温暖港湾》的获奖作文。 在围绕翁红梅丈夫和婚姻的所有线索中,这些内容出现得太过突兀,看起来似乎毫不相关。 高中生时期的翁红梅大概率还没有牵扯到结婚的问题。 所以这一点给了虞冷提示,推的时候需要结合翁红梅的原生家庭综合分析。 可是关于翁红梅家庭的提示实在太少,少到那些试卷和证书的出现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再到王兆云收到的红色信封。 翁红梅写下的那句“我不想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主观色彩实在太强,难以忽视。 很明显,翁红梅对那个婴儿持反感抵触的态度,甚至希望婴儿消失。 所以王兆云杀死婴儿的做法,被判定为成功。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因为翁红梅的丈夫强迫她生下这个孩子,才导致她不爱这个孩子。 但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翁红梅本身就讨厌孩子。在她的脑海里,啼哭不停的婴儿就是一个令人难以安生的,长着四个眼睛的恐怖怪物。 所以她根本不会选择生下孩子。 虞冷原本只是对这方面有些猜测,不敢确认。 毕竟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在满是翁红梅不幸婚姻的线索中推出翁红梅其实没有结婚的结果,实在太过大胆。 直到第六天,学生翁红梅出现了。 第145章 她手中拖拽的丈夫是一个未经任何雕饰的空白人,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她的丈夫,或是她未来的丈夫什么样。 她对自己丈夫的阐述,每一句开头都是“他应该是”,而不是“他是”。 经过翁红梅宽泛又有针对性的描述,她丈夫的脸一点点由王兆云画出,那具空白人才由此变为她真正的“丈夫”。 听到王兆云婚后不幸福,翁红梅同情又无奈地说:“果然,大家都是这样。” 她说:“绝大多数婚姻不都这样吗?我的父母不会骗我。” 她说:“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呢,婚姻就是这样痛苦啊。” 她的家庭终于又一次从她口中出现。 她执着地一次次发问同样的问题,询问结了婚的人,询问没有结婚的人,问他们是否自由,是否幸福,最后一次次验证了她心底的想法——婚姻和幸福很难共存。 * 在翁红梅的观念里,丈夫的角色很可怕,妻子的社会身份更是。 从小到大,翁红梅见过太多不同的“丈夫,但他们都有惊人相似的共同点。 他们有的拥有令人难以忍受的特殊怪癖,有的染上了不良嗜好,有的会家暴,有的对婚姻不忠,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在翁红梅无法接受的范围内。 于是翁红梅决定不结婚。 既然抗拒,那就远离,别人结婚与否她又管不着,管好自己就行。 可紧接着,令翁红梅感到震惊而痛苦的情况出现了。 父母竟然对自己的单身主义持坚决反对的态度。 他们说:“你疯了吗?现在哪有人不结婚?人长大了都要结婚!这是完整人生必须要经历的一关!” 他们说:“你看你那个出国留学回来的表姐,那么优秀有什么用,还不是因为一直没找对象回回过年被人戳脊梁骨,你大姨和姨夫他们俩都抬不起头来!你难道也想被人戳脊梁骨?你也想让我们抬不起头?” 他们说:“你不结婚不生孩子,等你老了以后怎么办!等你以后生病了,连个照顾你的子孙后代都没有,多孤单多可怜,到时候你看着你的同龄人全都子孙满堂就会羡慕了!” 他们说:“我们养你养到这么大,要是看不到你成家立业,我们死都不会瞑目!” “以前那么听话懂事的女儿去哪了?” “如果你不结婚,那我们就去死!” “哪来的什么新思想,老一辈走过的路不会出错!” “你这大学怎么上的,怎么越活越倒退?!” 于是年轻的翁红梅遇到一个解不开的难题。 她看到父母的貌合神离,看到母亲在以为她看不见的地方暗自垂泪,看到母亲一次次被父亲打骂没有还手的余地,看到每一次家庭聚餐,母亲在厨房里孤单地忙活着,象征着阖家团圆的圆桌旁却没有腾出她的位置。 即便这样,她的母亲仍然要求她必须结婚。 离家上大学的翁红梅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她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已经被所谓的婚姻“驯化”。 翁红梅觉得更恐怖了。 她不要变成这样。 她绝对不能变成这样。 彼时翁红梅没有想到,这个难题会成为困扰她一生的牢笼。 第67章 七日鬼哭(终章) 笼。 高中的某一天, 翁红梅最好的朋友苗苗在课上给她传了一张纸条。 她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往外说。 翁红梅问:什么秘密? 苗苗说:我妈发现我爸出轨了。 翁红梅十分震惊。 一边因为好朋友的坦诚而泛起波澜,一边因为她家庭出现的裂缝而感到同情。 翁红梅连忙问:阿姨还好吗, 你们没事吧? 苗苗说:没事!但我真的不解,明明我和我妈都看见那个小三发给我爸的暧昧短信了, 我妈竟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让我在家里别提这件事, 还照常给我爸烧水做饭,她怎么能忍的??! 少女笔迹清秀,最后为了强调语气连写了好几个标点。 翁红梅读完这几行字, 心上好像忽然压了一块秤砣, 沉甸甸的。 苗苗最后说:反正我以后绝对不结婚,结婚真的太可怕了,要是我最后嫁给了一个像我爸那样的人,那我这辈子恐怕都生不如死。 翁红梅斟酌再三,写写擦擦, 最后回复道:那我也不结婚了,我陪着你。 翁红梅之前没想过和结婚有关的事,她觉得这种事离目前的自己还太远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剩下的那半节课,翁红梅一直心不在焉,她的脑海里围绕“婚姻”这个命题展开了长篇大论。 她想起自己好像确实没有见过幸福的婚姻。 父母自然不用说, 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每次平静吃饭的时候都仿若暗潮汹涌。 她不知道一对夫妻之间每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架可以吵, 也不明白在外面道貌岸然被人数次称赞“好男人”的爸爸,只是因为妈妈不小心忘记给他倒杯热水就火冒三丈掀桌而起。 更不解妈妈为什么每次都不反抗,顶多红着眼睛无声瞪爸爸片刻, 然后擦着眼泪默默回到房间。 第146章 至于其他夫妻,在翁红梅眼中也没什么区别。 亲戚聊天的时候免不了聊些八卦,有一次翁红梅听见大姨压低声音和妈妈讨论,她们之前的一个初中女同学被家暴的丈夫失手打残了,这个女人居然还能继续和那个男人过下去。 大姨和妈妈无声交换着惋惜和费解的眼神,摇了摇头。 可明明大姨自己的婚姻也不幸福。 大姨夫出轨被她抓到,快五十的男人在大街上下跪认错,满声嚎啕,疯狂地掌掴自己,还扬言大姨不原谅他这一次他就去死,引来一群人围观。 大姨把这件事和妈妈私下里偷偷讲,语气无奈地说:“那咋办,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呗,男的哪有不偷腥的,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 所应当的由。 于是大姨夫出轨这件事事悄无声息蒙了尘,两人在人前蜜里调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越想,翁红梅越觉得这些事令人胆寒。 她不要结婚了。 后来上了大学,十八岁的翁红梅第一次离家那么远。 一群刚步入新环境的小姑娘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寝室熄灯以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哎,你们以后结婚吗?” 安安说:“我才不要结婚,姐一个人独美,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圆圆说:“婚姻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值得向往的事,比起结婚生子,还是发家致富更能吸引我。” 安安:“所以你就是持观望的态度呗?” 圆圆:“算是吧,虽然现在人人都念叨着不结婚,但其实哪有几个人不结婚的,等到时候毕业了,你去朋友圈一看,当初说自己单身主义的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全发结婚请帖了。” 安安冷哼:“别瞧不起人,我就不结婚!” 翁红梅插嘴:“圆圆,你别看别人呀,你得看你自己。你不能因为别人都结婚,所以你也必须结。” 圆圆叹了口气:“这么和你们说吧,我家是老传统,一直传播什么女人就要相夫教子巴拉巴拉乱七八糟的思想,我要是不结婚,我爸我妈得杀了我……” 她很小声地补了一句:“我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为了不结婚和他们断绝亲子关系,我总不能为了不结婚连爸妈都不要了。” 寝室寂静两秒。 安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 翁红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唉。” 这时她们发现小满一直不说话,于是问小满:“小满,你呢?你以后打算结婚吗?” 小满踌躇半天,不知道在纠结什么,然后微弱的声音才从床帘里缓缓传出:“其实,我刚高考完的时候,我妈就已经在给我安排相亲对象了,让我到了二十岁就立马结婚……” 安安很震惊,直接一把掀起床帘,探出头来:“什么?!” 翁红梅也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说:“可是你现在才十八岁呀!小满,你家里人为什么那么着急让你结婚?!” 小满沉默好久,轻声说:“我的出生其实是个意外,我的父母并不想要我。我有个哥哥,这两年也准备要结婚了……” 一瞬间,女孩们都懂了。 寝室里一瞬间变得很安静,翁红梅心事重重,翻来覆去,忽然听见对面床的小满床帘里隐隐传来压抑的哭声,还有吸鼻子的声音。 其实说实话,翁红梅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掀开帘子,大声告诉她们:“可是结不结婚是你们自己的人生呀!为什么你们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不了主,却要听从别人的安排?” 可是她不能这么说。 正是因为那是别人的人生,她才无权加以干涉。 小满是真的不懂这些道吗?她心里其实明镜似的,什么都懂,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经翁红梅的嘴巴说出来。 可是小满只能接受这样的人生。 除了妥协,她没得选,她连自己的降生都没得选。 - 寒假放假回家,翁红梅不清楚父母对她的婚姻有什么看法,所以她有意无意和父母提了一句,自己以后可能不结婚。 未料,像一瞬间猛窜起来的火苗,她的父母竟然少见地站在了统一战线上,持坚决反对态度,甚至异口同声地质问她:“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为什么不结婚就是疯了?” 翁红梅甚至从未如此清醒。 她说:“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结不结婚都应该由我自己选,由我自己做主!” 听见翁红梅的话,妈妈如临大敌,满脸警戒,生怕翁红梅真的一辈子不结婚。 于是她开始在翁红梅耳边不停地念叨着各种大道,什么被人戳脊梁骨,什么古老传统,什么延续香火,企图拉回翁红梅的“良知”,却让翁红梅听得耳根起茧。 而父亲更极端,暴脾气瞬间被点燃,一下子把饭桌掀翻,指着她鼻子骂:“你这大学生怎么当的!以前你那么听话,从来不敢和父母顶嘴,现在嚷嚷着什么单身主义,你真是越有文化越倒退!” 第147章 翁红梅眼泪夺眶,跑进卧室,一家人最终不欢而散。 之后的每次放假,翁红梅开始找一些兼职做,或者窝在寝室里学习,逐渐抵触回家这件事。 回家让她一点都不快乐。 偶尔妈妈给翁红梅发消息,说特别想她的时候,她才会收拾行李回家短住几天。 事情转折发生在小满的二十周岁。 她们早早就把给小满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摆在了小满的桌面上,三个小袋子包装精美,贴着各种美好的祝福语,等小满亲手揭晓。 安安送了一个名牌小皮包,圆圆送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发夹,翁红梅送了一支漂亮的口红。 小满在四个人里生日最小,是今年寝室里最后一个过生日的人。 看见礼物,她一边感动地擦眼泪,一边惴惴不安地说:“我很喜欢你们的礼物,谢谢你们。但是明年我可能还不了你们同等价位的东西,我的生活费最近越来越少了。” 圆圆帮她擦眼泪,无奈道:“这有什么。” 安安嬉皮笑脸地打趣:“好朋友之间还讲究这些?” 翁红梅亲昵地揽住小满的肩膀:“别想太多,礼物就是一份心意,你送什么我们都喜欢!” 同时,也是在小满二十周岁生日当天。 小满背着安安送的皮包,别着圆圆送的小发夹,涂着翁红梅送的口红,和那个只见过两次的,大她十岁的男人领证了。 翁红梅之前见过那男人一次,长得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甚至和小满差不多高。 两人第一次见面,男人选在一家麻辣烫店,满口粗鄙脏话,最后竟然因为嫌弃服务员态度不好,直接把小满没吃完的麻辣烫泼到了服务员脸上,把小满吓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男人并没有什么钱,但因为听说小满刚满二十岁,没谈过恋爱,头婚,所以愿意出八万八的彩礼。 八万八,刚好够小满哥哥的房子首付。 八万八,交换了小满的下半生。 结婚前三天晚上。 小满歪着头,趴在安安肩膀上,婴儿肥的脸蛋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看起来像只有十五六岁。 安安笑眯眯地说:“我刚发生活费,等过几天去参加你的婚礼,给你包个大红包。” 小满陷入沉默,忽然说:“我的婚礼不邀请你们了,你们别来。” 安安一下子火了,推开她,问道:“为什么?我们关系这么好,你居然不肯让我们参加你的婚礼?” 小满垂下眼,声音很低:“我穿婚纱的样子特别丑,你们别来,我不想让你们看见。” 她们不再说什么了。 小满结婚的前一天晚上,她安安静静地收拾完行李,趁所有人还睡着,无声离开了寝室。 翁红梅是被安安喊醒的。 刚睁开眼睛,翁红梅还木讷着,看见安安忽然扑上来,哽咽着说了一句话。 “小满死了。” 翁红梅有些迷茫,大脑还没来得及对这句晦涩难懂的话作出反应,眼泪却已经率先掉了下来。 后来她们弄到了婚礼现场的录像。 婚礼开始之前,似乎在进行某种热闹的活动,男人背着小满,顶着五彩斑斓的彩带往前走。 走了六七米,男人忽然不小心一个踉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小满从背上摔了下去。 婚纱被狼狈掀翻,刚做好的发型也因为磕到地上而变得无比散乱。 小满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坐在地上久久没动。 背景音似乎还有什么人在起哄,哈哈大笑着说:“猪八戒背媳妇,你这猪八戒也不行啊,怎么还把媳妇摔了?” 男人有点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走到小满面前,却不是为了扶她起来:“你这几天是不是吃胖了啊,这么重!” 可小满是她们所有人里最瘦小的,不到八十斤。 小满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站起来,往化妆间走去。 后来,她再也没出来。 这是小满人生里唯一一次抗争,也是最后一次。 小满的死就如同给翁红梅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她打了个哆嗦,更加清醒,也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寝室里从此少了一个人。 几个月后,一个来自其他寝室的女生因为和舍友不合,搬了进来。 新舍友性格古怪,闷声闷气不爱吭声,她们寝室再也没有热闹过。 转眼大学毕业,三个女孩各奔东西。 安安勇敢地一个人去大城市闯荡,圆圆留在家附近考编,翁红梅决定继续读书。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家里的电话来得一次比一次频繁,话题也越来越让她反感。 从一开始单纯的诉苦:“你爸根本就没有心,怎么能对我这么狠!我的胳膊好几天抬不起来了!” 到后来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谈个朋友?” “你王阿姨家儿子和你年龄相仿,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呢,是什么公司的小领导,你俩什么时候见个面看看吧。” 起初翁红梅还能用学业繁忙的借口搪塞,直到研究生毕业那一年,深更半夜,母亲又打来电话。 第148章 电话另一边,中年女人情绪激动,大声质问:“给你安排的相亲你为什么不去?” 翁红梅听见这事就烦,随口道:“太忙了,我把这事忘了。” “你是不是压根不想结婚?!你还是不想结婚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结婚,我就死给你看!你自己斟酌一下,你到底是要坚持什么所谓的单身主义,还是要我这个妈!” 翁红梅脑袋嗡嗡转,刚想说什么,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翁红梅没想到的是,母亲竟然真的做出了这么极端的事。 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手都在哆嗦,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买的票,行李都没收拾,紧赶慢赶飞回家,马不停蹄地前往市中心医院。 母亲刚被抢救回来,意识恢复没多久。一看见翁红梅,眉头竖起,冷冷地丢出三个字:“不孝女。” 翁红梅一整天没吃饭,又一直赶路,此刻扶着病床的栏杆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她唇色苍白,忍不住问:“我就想知道,我必须结婚吗?” “你必须结婚!” “可我结了婚不会幸福啊。” “结婚过日子图的就是一个安稳,两人相互扶持有个伴,什么幸福不幸福的,你看我和你爸这么多年幸福吗?” 翁红梅不再吭声。 这件事犹如一个导火索,从这天起,翁红梅开始频繁做噩梦。 每次噩梦几乎都围绕同一个场景,结婚以后。 在梦里,她被丈夫囚禁在家,彻底失去自由。有时候她还能从门缝里看见一只眼睛,那是她的丈夫在窥视她。 梦里的丈夫酗酒,每天深更半夜都会不停地砸门。梦里的丈夫家暴,总是一把扯过她的腿,辱骂殴打她。 而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她那样乖顺,一点也没想起来反抗。 逐渐逐渐,这些噩梦演变得愈发严重。 她在梦里被强迫着生下了一个孩子,神经衰弱的她被婴儿的啼哭声吵得不得消停,甚至无数次萌生过想把它掐死的念头。 直到某一天白天,在现实里,在人行道上,翁红梅听见耳边循环不断的啼哭声时。 她意识到自己正如母亲所说的那样。 她疯了。 她逐渐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对自己的生命也是,在无数个被恐怖眼睛窥视和被婴儿啼哭吵醒的尖锐梦境中,她无数次想自我了结。 她好痛苦。 于是一个念头产生了。 她决定和当初的小满一样,施以最后的报复。 还有七天就是翁红梅的生日。 她平静地回了趟家,在饭桌上和父母宣布:“我结婚了。” 母亲又惊又喜,缠着她问了很多东西,但翁红梅一句都没回。 母亲有点失望,终于问道:“那他对你好吗?” 翁红梅忽然咧嘴笑了:“对我?他平时把我关在家里,经常殴打我,就和爸爸平时对你的方式一样。” 母亲愕然,无话可说。 还剩六天,翁红梅给母亲打去电话:“他昨晚喝多了,在客厅里打碎了酒瓶,我一脚踩上去,现在脚下一直流血,我该怎么办?” 还没等母亲回答,翁红梅就把电话挂了。 还有五天,翁红梅给母亲发消息:“他每天都在我的房门前走来走去,我爸平时喝醉酒也是这样吗?” 还剩四天,翁红梅又说:“唉,他昨晚回来尿在了我的卧室门口,他总做这样的事。不过,过日子嘛,不都得经历这一遭?” 直到翁红梅出现在家里,提到自己的孩子总是啼哭不止,朝母亲请教哄孩子睡觉的方法时,母亲脸上忽然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恐惧。 她惊恐地说:“你哪来的孩子?!你是真的疯了!” 翁红梅觉得自己没疯。 她的胳膊上满是丈夫家暴时留下的伤口,她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门缝里那只窥视自己的眼睛。 每一处,都是丈夫真实存在的痕迹。 结婚前,他们就总说自己疯了,结婚后,他们还是说自己疯了。 翁红梅觉得奇怪,她觉得最正常的人就是她自己。 第七天晚上,翁红梅竟然看见了小满。 小满还是二十岁时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裙,那样清纯美好。 小满关心地问她:“小梅花,你的头上怎么全都是血?” 翁红梅觉得有点想哭:“被我丈夫打的。” “小梅花,你的头发怎么留了这么长,还穿着脏脏旧旧的衣服,你不是最爱干净吗?” “我的丈夫把我囚禁了起来,他不让我自由活动,我也不想这么邋遢。” “小梅花,你的脸色好差。” “我的孩子每天晚上都在哭,我根本睡不了一个好觉。” 小满很疑惑:“小梅花,你的脚怎么是倒着的?” 翁红梅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脚后跟果然朝前:“可能是因为我家里人总说我越活越倒退吧,所以我现在每次走路都在倒退。” 小满笑了,问:“你以前不是说自己绝对不结婚吗?” 翁红梅茫然道:“我……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第149章 翁红梅看见小满越来越远,于是翁红梅慢慢跟上小满的脚步。 “小满,你要走了吗?”翁红梅问。 想了想,翁红梅又问:“你喜欢我当年送你的口红吗?” “喜欢啊,我都没舍得把它带去我的婚礼。” 小满回头朝她笑:“我不会走,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于是手腕砰然垂下,翁红梅在浴缸中静静地死去了。 意识彻底抽离前,她忽然想起十八岁的某一天。 那时刚和父母争吵完,她躲在房间角落里,一个人偷偷哭。 她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样的话: 【有些事情真奇怪,怪到我难以解。我无数次和我的父母说过我并不是一个向往婚姻的人,也不期盼过什么儿孙满堂的人生,时代早已经变了,一个不想结婚的女孩在结婚以后是不会幸福的。】 【而口口声声为我好的人,我的父母,我最爱的家人……】 【他们却硬要逼我走向不幸福。】 第68章 废土篇12 新生。 真相揭露, 在场的所有人寂静无声。 虞冷停住声音,缓了缓,轻声道:“所以这才是翁红梅真正的死因, 也就是所谓的深层原因。” 徐天娇吸了口气,声音发颤:“难怪, 难怪那首歌谣的歌词那么奇怪。我原以为困住翁红梅的笼子是不幸的婚姻,但其实最后那四小句, 笼子中的鸟儿离家去、脑嗡嗡、下地狱、不安生,更像是被她家人施以的诅咒。” “譬如什么不结婚就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啊,不结婚永远活在别人的流言蜚语里不得安生啊等等, 笼中鸟被吵得‘脑嗡嗡’, 可这些诅咒却来自于她的至亲家人,到死才能摆脱,换种思路来看,她不正处于另一种地狱么?” 徐天娇重重叹了口气:“好可怜。” “可怜?” 一旁的江思乐出声,没什么表情地走向写字板:“我反正不太解。” 徐天娇一愣:“不解什么?” 江思乐回答:“不解困住翁红梅的点在哪啊。结婚本来就是自己的事, 想结就结,想不结就不结,即使父母强迫也不可能把她生拉硬拽地绑到民政局。实在不行, 离家出走不就得了么?” 江思乐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摇摇头,似乎深感无力:“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达成不结婚的目的, 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摆脱这种束缚, 可翁红梅偏偏把自己折磨疯自杀, 不是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么?” 闻言,徐天娇脸色变了变,有些愠怒。 她是个正义感比较强的人, 听到这种观点总忍不住想和对方辩一辩:“是啊,没人把她绑去结婚,大不了舍下一切远走高飞……你这人是不是有些太想化了?” “世界上有很多女孩存在,成千上万,多到根本数不清。或许你见过太多女孩鼓起勇气羽化成蝶,或许你自己本身就是一只挣脱过束缚的蝴蝶,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很多女孩会被一辈子困在茧里,窥不见天光。是她们不想吗?” “无数只蝴蝶,无数种蝴蝶。有人明媚自信,有人自卑内向,有的女孩只敢在仰望别人的同时悄悄低下头,而有的女孩明知道自己有破茧的可能,却还是选择最终困在壳里,安静腐烂。” “无数个女孩在无数种不同的环境中长大,变成无数种不同性格的个体,江思乐,不是每一个女孩都能拥有破茧的勇气的。” 徐天娇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到最后情绪激动,胸口轻微起伏。 王兆云在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眼神支持她。 空气安静,江思乐回头看了徐天娇几秒。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想说点什么,最后只丢下一句:“我看你才是一个想化的人吧。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有那么多闲心同情别人。” 见江思乐沉默,徐天娇还以为是自己把她说服了。 听见这句话,她气得心头一梗:“对,我随时都会死,我白莲花圣母心行了吧。要是每个幸存者都和你一样心如磐石毫无温度,那这个世界恐怕要在原有的基础上恐怖冰冷一万倍。” 江思乐在胸口比了个叉:“别道德绑架我啊。谁在乎这个世界是冰冷还是温暖,我只想活命,不需要什么虚无缥缈的温度来支撑我。” 虞冷看见徐天娇眼眶泛红,还想再反驳,连忙出声道:“好啦好啦,时间有限,还是先把答案写完再说。” 徐天娇听见虞冷的话,连忙朝虞冷走过去:“呜呜虞冷你看她……” 徐天娇恨死自己的泪失禁体质。 本来准备冷酷拽飒地怒怼江思乐一百回合,结果没想到眼泪居然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她只想冷静回怼,她根本没想哭的啊啊啊。 虞冷摸了摸全身上下的口袋,最后终于找出一张纸巾,递给徐天娇:“你们都有道,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端水大师虞冷语气平静道:“无论是蝴蝶还是困在茧的蛹,都只是按照自然界法则存在,不分孰对孰错。” 虞冷垂下眼睫,吞下喉咙里那句“虽然”。 虽然很可悲的是。 有的茧天生比别人厚,有的茧天生比别人养分少。 第150章 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争论这种话题没什么意义。 要不是回答问题有时间限制,虞冷都懒得出声打断。 江思乐犹豫了下,低声道:“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徐天娇别过脑袋:“切,本来就是你错了。” 胡频提醒:“赶紧写答案,时间只剩下七分钟了。” 他们每个人选择了一块写字板。 王兆云这时忽然发现问题:“写字板上没给我们笔,我们怎么写字?” 一瞬间,所有人都想到同一个答案。 用自己的血。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用血写字比用笔写字麻烦,动作自然越利落越好。 虞冷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放入口中,狠心咬破。 铁锈味瞬间自口腔内蔓延。 见虞冷已经开始书写,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一分钟后,王永春忽然骂骂咧咧地出了声:“我这手……我这手也不流血啊!我的手咬不破该怎么办啊!” 虞冷正组织着语言,听见王永春的声音,便分神瞥了眼。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头含进嘴里,表情纠结,硬是不敢使劲咬下去,只用牙齿轻轻地碰,怎么可能咬得破。 意外对视上,王永春看见虞冷,心中一喜:“虞冷,你快写完了对吧?你是第一个写的,肯定马上就要写完了吧?” “你一会能不能……把你的手指头借我一下?” 其他人听到这个请求身体一顿。 虞冷眉头一拧,深感不可置信,冷冷吐出两个字:“神经。”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王永春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被无情拒绝了。 没有别的办法,他低声咒骂几句,隐忍地将手指放进嘴里,闭眼和咬牙同时进行,指尖终于流出了血。 王永春眼睛一亮,连忙开始用手指在写字板上写字,结果刚写一个笔画,他提笔忘字。 “翁红梅的翁怎么写啊?哪个翁?还有家暴的暴是哪个暴?如果我写错字了,不会被判定任务失败吧?” 没人他。 王永春气急败坏,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向旁边的王兆云,一巴掌甩到女人的后背上:“劳资他妈和你说话呢!你装听不见?!” 王兆云身体一颤,强忍着背部传来的痛楚,没他,接着书写。 王永春的火腾一下子窜起来了。 他瞪了王兆云好几秒,忽然将注意力转移到王兆云面前的写字板上面。 刚才王兆云不小心没掌握好咬手指的力度,导致伤口有些大,血流频率很快。 写字板上的红字甚至有往下淌的趋势。 王永春盯看两秒,坏心眼瞬生。 他竟然伸出手,在王兆云的写字板上猛地刮蹭了一把,几行血字顷刻间糊作红红一团,再难以辨认其中的字迹。 意外来得突然,王兆云愣住,写字的手终于停下。 她呆呆地盯着自己写字板上那一大块模糊晕染的血迹,委屈蔓延,终于忍不住朝王永春大声吼道:“王永春你疯了吗?!我会死的!写字板上没有答案我会死的啊!!” 其实刚出手,王永春就有点后悔了。 但现在被王兆云这么一吼,恼羞成怒瞬间占了上风,又抬手一巴掌甩到王兆云脸上:“你和我喊什么啊,我是故意的吗?我看你才是疯子吧!!” 王兆云已经没有和他周旋的精力。 眼泪汹涌,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盯着面前一塌糊涂的写字板喃喃自语:“我完了,我该怎么办,没地方写答案了,我会死的……” 虞冷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 她随意地用衣服下摆包住不断渗血的手指,朝王兆云的方向走去。 “这么大块的血迹,写字板肯定没法用了。” 虞冷的声音自头顶飘来,语气有点可惜。 她停了停,俯下身,在王兆云耳边低声耳语:“但……王永春的写字板还能用。” 王兆云倏地抬起眼睛,看向王永春的写字板,眼里闪动着不明的光芒。 王永春提笔忘字,到现在只写了两个笔画。 在女人猛然冲过去一把推倒王永春的瞬间,虞冷及时上前,用脚踩住了王永春不断流血的那只手! 王永春表情狰狞,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难听刺耳的叫声:“疼啊啊啊死娘们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徐天娇:“虞冷,我也写完了!需要我帮忙吗?!” 虞冷点头:“另外一只手帮我摁下。” 趁王永春被控制住,王兆云牢牢把着写字板,拼了命地用手指在写字板上书写着。 指腹被磨得发平,她却浑然不觉,一个字接一个字不间断地写下去。 “铛——!” 钟声响起。 两扇挂着“虞冷”和“徐天娇”人名牌子的透明门忽然在身后出现。 回答正确的人需要走特定的门才能离开,而回答错误的人将永远留下来。 王永春不动了。 他看见王兆云在自己的写字板上已经快把答案写完,眼睛瞪得溜圆,心里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和癫狂。 他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地上,认命一般,等待自己的死刑。 第151章 直到王兆云大喘一口气:“我写完了!” 与此同时,一扇挂着“王兆云”名字的透明门缓缓自地面上升起。 虞冷和徐天娇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松开脚。 王永春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通红,仿佛已经彻底失去求生的欲望。 此时此刻,胡频和江思乐已经写完答案离开,悬浮岛上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虞冷和徐天娇递声:“你先走。” 徐天娇犹豫了下:“那你呢?” 虞冷朝她扬唇:“我马上走,回废土以后再联系。” 徐天娇点点头,一步三回头,转身从门中消失。 也是在这一刻,身后的王永春手持一把不知何时变出的小刀,疯狂地朝虞冷挥舞过来,表情狰狞:“就算我死了,你也得给我陪葬!!!” 虞冷弯唇冷笑,神色冷静,对他的报复行为没有丝毫意外。 钢尺早在她松开脚的一瞬间便已经握在手中。 这种事在绵羊村发生过一次了。 同样的教训,虞冷不会让自己栽第二次。 电光火石间,王永春几乎已经冲到她眼前! 就在虞冷已经准备好抄起钢尺时,眼前的男人忽然身体猛地一抖,整个人直直坠下,没了动静。 而他的身后。 是高举着染血写字板的王兆云。 在看见王永春要对虞冷发起袭击的时候,王兆云几乎想都没想,猛地抄起身旁那个被王永春亲手废掉的写字板,照他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 王兆云耳边忽然一静。 就连男人头上涌出鲜血跌倒的那一刻,都仿佛变成了0.5倍速,在她眼前慢放。 虞冷看了王兆云一眼,有些意外。 王兆云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后反劲似的丢掉手里的写字板,狼狈地朝王永春的方向爬过去,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探王永春的鼻息,身体一僵。 虞冷平静道:“他死了。” 王兆云满脸是泪,浑身卸了力气一样瘫倒下去。 她只想让王永春松手的,她只想阻止王永春的恶行。 可她根本,根本没想要他的命! 虞冷改变方向,朝王永春的尸体一步步走去。 王兆云只听见噗嗤一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在尸体旁半蹲,低眸,专注着手里的动作,将王永春脖子旁的人皮一点点剥下。 虞冷在心里给自己记了个数,这次大概用了十秒。 真是越来越熟练。 见虞冷转而朝自己走来,王兆云深吸口气,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你……你要干什么……” 下一秒,她的手里被虞冷塞进一块温热黏糊的人皮。 虞冷说:“吃下去,那把刀就是你的了。” 其实虞冷刚才犹豫了几秒要不要把小刀收为己用,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把砍骨刀暂时还无法使用,但无论是砍骨刀还是钢尺,都比这个不起眼的小裁纸刀厉害些。 一个人身上的皮肤面积是有限的。 这个小破刀她看不上,还占地方。 更何况,还得吃下王永春的肉,怪反胃的。 虞冷把人皮塞进王兆云手里,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站起来。 她忽然想到,王兆云如果想在现实生活中杀死一直虐待殴打自己的丈夫其实难度极大,而且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她平时经常关注新闻,妻子被丈夫殴打虐待进医院分明就是故意伤害,最后却被丈夫用“家庭纠纷”甚至“家人管教”四个字轻飘飘一笔带过。 在这里,王兆云可以杀死虐待她的丈夫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在这里,没有金钱,没有地位,没有三六九等的阶级划分,只靠自己的硬实力存活。 作为一个长时间被现实摧残的人。 作为一个悲观而麻木讨生活的人。 作为一个有些悲悯,却自顾不暇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虞冷觉得和现实相比,这个世界甚至更像一个桃花源。 敛起发散的思绪,虞冷叹口气,决定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悲泣。 “这里……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邪.教组织对吗?这就是一个独立的恐怖世界吧。” 王兆云满脸是泪,哽咽着说:“我和他结婚十几年了,十几年,我几乎没有离开过他一天。” “我是妻子,我是母亲,我是家庭主妇,我每天的任务只有照顾家人一件事,我知道自己浑浑噩噩,早就对这个社会失去价值。” “我现在……我现在又杀死了我的丈夫。” 王兆云忍不住掩面嚎啕:“我只剩下自己了,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虞冷转过身,垂眸望向她。 “这里不需要赚钱,不需要养家,甚至不需要吃喝拉撒,活着只是最纯粹的活着。” “在活着这件事上,我帮不了你。” “但是在这里,你只是王兆云,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不是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更不是一位家庭主妇,只是你自己。” 王兆云一愣,错愕地抬起头。 第152章 少女不时何时已经走近,停下,朝她缓缓伸出一只手。 蔚蓝天空的背景下,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漆黑漂亮,似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对你来说,应该也算件好事儿?”虞冷嘴角一扬,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欢快。 去日不可追,来日尤可期。 “所以,为什么要因为失去一个无能暴戾的丈夫而感到痛苦?” “恭喜你从此迎来自由的新生。” 第69章 废土篇13 尸蚯。 长久的黑暗过后, 虞冷眼前终于迎来白光。 起初是模糊的虚影,到后来逐渐清晰,如隧道穿梭一般在眼前层层放大。 虞冷动了动, 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 还保持着和进入推演线之前一样的姿势。 床边摆着一盏安全区特有的人造灯,光线昏黄微弱, 勉强将周围照亮。 虞冷下意识抬眼张望,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陈明艳不在。 她眉头轻蹙, 又侧头看了眼窗户。 透过衣服的缝隙,玻璃外的景象十分暗沉,漆黑模糊一片。 现在是废土的黑天时间。 可陈明艳不在。 虞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准备给陈明艳发消息,结果刚一点开屏幕, 大批未读消息顷刻弹出。 虞冷顿了几秒,定睛一看,发现这些未读消息正是陈明艳发来的。 进入推演线以后, 收不到同行的幸存者以外的消息,所以这七天里陈明艳给她发的所有消息,在她从推演线回来以后才显示。 虞冷在消息上扫了一眼, 表情逐渐凝重。 陈明艳:【今天是你进入推演线的第四天, 安全区开始出事儿了。】 陈明艳:【你还记得你之前和我提过一嘴, 看见了尸体出现异变的事情么?的确有不知名病毒传进安全区了。】 陈明艳:【最近几天,安全区里出现异变的尸体越来越多,而且外形特点很统一, 移动的方式都是依靠在地面上蠕动爬行,尸体皮肤表面会出现一层层界限分明的节环,眼球上眼黑消失,只剩下眼白,攻击性很强。】 陈明艳:【幸存者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我们初步猜测这种不知名病毒来自于某种异变的蚯蚓,而且具有传染性,被病毒感染的人类会在脑死亡之后发生异变,我们暂时把异变的尸体称为尸蚯。】 陈明艳:【每天都有无数个幸存者死去,尸蚯的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白天时勉强还算风平浪静,一到夜晚,尸蚯就会大批量出现。它们嗅觉和听觉灵敏,会优先攻击幸存者气息较强的地方,所以房间里人数越少越安全。】 陈明艳:【我本来给你抢到了一张床,但是考虑到尸蚯的出现,我们两个已经不适合待在同一个房间,两个人比一个人更容易被那群东西盯上,所以现在这个房间就留给你,我在z区第一胡同又找到一个房间,三楼,从左往右数第二个,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陈明艳:【安全区现在危机重重,已经不再安全了。你回来以后千万要小心,尤其在夜晚,不要贸然行动。】 看完这些消息,虞冷的心猛然下沉。 尸蚯。 当时她看见那具异变尸体的第一眼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也猜到八成是某种会寄生于人体的病毒,但她没想到居然传播得这么快,短短几天过去已经十分猖獗。 从尸蚯刚有出现迹象到陈明艳给她发这些消息总共过去七天时间,现在她从推演线出来,中间又过去三天,尸蚯的数量估计已经脱离控制。 虞冷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 比起无奈,反而更像一种无力改变的平静坦然。 废土里没有能研制出解药的科学家。 无数种异变生物,无数种病毒泛滥,即使没有尸蚯的出现,也迟早会有其他的病毒传播进来。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作为一种高等动物,竟然只有躲避逃命的份,寻不到任何解决方法。 虞冷叹了口气,有些郁闷。 如果只需要提防那些不怀好意的幸存者也就算了,现在还要面临未知怪物的入侵,真是哪里都不得安生。 只有离开废土才能结束这种生死由天的日子。 离开废土…… 虞冷晃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低眸给陈明艳报平安,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了。 发完消息,虞冷放下手机,一步步走到窗前,掀开挡着窗户的旧衣服。 还是很黑。 路边依稀亮着几盏人造灯,光线朦朦胧胧,很难看得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尸蚯出现的原因,以前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没地方住的幸存者在路上游荡,有的还会扒着别人家的窗玻璃看。 而现在,街道上空无一人。 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藏起来了。 又或者……已经沦为尸蚯中的一员。 虞冷收回视线,准备把衣服放下来。 下一秒,她的手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到窗外,眯了眯眼睛,仔细辨认。 黑漆漆的路面上,似乎蠕动着什么东西。 而且不止一只。 长条状,身上穿着颜色各异的衣服,正在缓慢地爬行。 这些东西怪异的姿态和蠕动的蚯蚓极像,爬行的时候先把整个身子弓起来,呈一个“几”字形,然后又直成一条横线,顺势往前挪一步。 第153章 尸蚯。 虞冷顿感反胃,把衣服放了下来。 砰! 小门的位置忽然被什么东西极轻地碰撞了一下。 虞冷往小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太多意外。 大概是某只路过的尸蚯。 她回到床边拿起手机,发现陈明艳刚才又发来几条消息。 陈明艳:【没受伤吧?】 虞冷:【没有,回来的非常完整。】 虞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刚才咬开的伤口现在已经愈合了,连皮都没破。 陈明艳:【现在外面的路面几乎已经被爬动的尸蚯占满。它们会随着时间进化,这几天移动速度越来越快,攻击性也越来越强,千万别轻易出门。】 陈明艳:【因为尸蚯的事儿,好多幸存者的精神都已经直接崩溃,最近安全区应该有挺多空房子,你如果有需要可以留意一下。】 虞冷回了个“好”。 在床上趴了一会,虞冷倏地想起新情况,主动和陈明艳交代:【我在推演线里得到了一把砍骨刀,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把砍骨刀好像拿不出来,颜色也比我原来的纹身浅一些。】 她低头扯下衣领,打算把纹身的图案拍给陈明艳看一眼,意外发现砍骨刀纹身原本浅淡的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深黑。 虞冷意识到什么,手指试探性地在纹身处轻轻抚过。 一把带血的,散发着难闻血腥气的砍骨刀出现在她的手中。 刀柄是木质的,整个刀身很长,呈一面扇形,十分锋利,泛着让人胆寒的银光。 虞冷随意地掂了几下,还算趁手。 她不明白,这把刀为什么在推演线里调不出,出了推演线反而可以正常取用。 手机震动,陈明艳已经给她的疑问做了解释。 【推演线里只能随机带入一种工具,所以你带着钢尺进入推演线以后,后得到的砍骨刀就用不了,相当于一种暂时锁定状态。离开推演线以后才可以随意使用所有工具。】 虞冷:【……果然可以用了。】 死废土,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破规则,工具居然还是随机带入。 多亏刚才没有把王永春那把小刀据为己有,要不然某次随机到那把小美工刀,光是剥离人皮都得半个多小时,她不如直接领盒饭。 正发着愣,又有新消息弹出。 虞冷低眸,发现竟然是徐天娇发来的语音通话。 刚一接通,徐天娇惊慌失措的声音陡然传出:“救命啊啊啊!!这地上爬的是什么东西!!” 虞冷心里一咯噔:“你在外面?” “对!!它们穷追不舍爬得好快!!我本来在安全区有个房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发现门已经被什么东西腐蚀坏了,一群在地上爬行的尸体就挤在我家门口!救命,它们要追上我了!” 隔着手机屏幕,徐天娇的呼吸十分急促,大口大口换着气,背景音还有频率极快的脚步声,明显正在极速狂奔。 虞冷:“你现在在哪?” “我!我看一眼,刚经过m区第一胡同,马上快到l区了!” 只相隔一个区,不算太远。 虞冷没吭声,陷入沉思。 外面现在太危险,尸蚯横行。 假如她出门帮徐天娇,没准不会成功,反而丢了小命。 虞冷肯定不希望徐天娇死掉,但归根结底,她自己的命更重要。 不过几面之缘而已,没有人值得她豁出性命去冒险。 思忖片刻,虞冷做好决定,开口说话,吐字清晰:“k区第三胡同一楼,从左往右数第七个房间。” 徐天娇大脑混沌,忙着逃命,一下子没懂她的意思:“什么?!” “来k区来找我。” “好像……好像有点远啊!!” 虞冷瞥一眼时间:“至少还有五六个小时才能天亮。” 徐天娇猛吸口气:“我这就赶过去!你等我!!” 说完答应帮忙的话,虞冷后知后觉有点茫然。 她是个利己主义的人,特别是在废土这种环境中,即使达成合作,也应该是在各取所需的基础上。 但徐天娇身上没有可利用的价值。 多加一个人数,还会增加对尸蚯的吸引力。 虞冷有点儿费解,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答应收留她。 算了,反正对她也不排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先把人救下来。 几分钟后,徐天娇大声道:“虞冷!我马上就到!!” 虞冷:“后面有个小门,从小门绕进来。” 徐天娇:“好!!” 十几秒过去,徐天娇忽然倒吸一口气,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骇人的场景:“等会儿!” “虞冷!那些东西现在就堵在你家门口!!至少有五六只!!” “我!我现在根本没法从那里进去!它们把门全都堵死了!!” “它们在吃门!门已经被腐蚀出一个大洞!它们马上就要从你家小门钻进去了!!” “你快出来!你现在快跑啊!!!” 第70章 废土篇14 噩梦追逐。 听清徐天娇的话, 虞冷身体猛然一僵,朝小门方向望去。 第154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扇小门底部已经蔓延进一汪透明的不明粘液, 而粘液上端被浸泡到的地方已然变得腐坏软烂,轻而易举便能捣碎。 虞冷耳边嗡的一声。 没想到尸蚯这东西竟然还有腐蚀性, 按照这种情况,无论她们躲到哪里, 只要是有门的地方,就抵挡不住它们的入侵。 集体出动,不断进化, 移速和攻击性逐渐增强, 还会分泌腐蚀性粘液…… 简直找不到缺点。 “虞冷!你快想办法从房间里出来啊!!” 手机里,徐天娇的声音越愈发急促:“我后面现在跟了一长串穷追不舍的尸体,它们爬得好快!我……我快要跑不动了!我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啪嗒。 与此同时,门板下面已经脱落一块。 暴露的狭窄缝隙里,几具扭曲蠕动的尸蚯紧紧地挨在一起, 脸贴着脸,身体贴着身体,争先恐后地想要闯进来。 最前面那只尸蚯已经把脑袋挤入一半, 满是眼白的眼珠子胡乱转动着,它没有视觉,依靠抖动不停的鼻子在猛嗅。 似乎闻到了虞冷存在的气息, 它一瞬间变得兴奋无比, 喉咙嘶鸣着将脑袋高抬, 又猛然下冲,撞进门缝。 咔哒! 早已被腐蚀的门缝这次被撞得更加残破。 几具原本叠起来的尸蚯堡垒一瞬间倒塌,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径直朝虞冷的位置爬行。 虞冷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筒子楼里每层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就是出口。 陈明艳当初为了不引人注目,方便通行自由,才想办法打通了后面的小门。 如今小门被那群恶心的尸蚯攻陷,虞冷除了从正门离开,已经没有别的出路。 虞冷猛地摁下门把手,却发现眼前这扇门竟然毫无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人使用过,某个地方好像卡住了,虞冷拼命往外撞,却怎么也推不开。 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声自身后缓缓逼近。 虞冷眼睛一闭,高举手中的砍骨刀,朝门把手的位置猛然砍下! 一声巨响过后,一道缝隙向后弹出! 虞冷深吸口气,猛地拉开门跑了出去,她没忘记将门甩上,骤然闭合的门成功将最前面那只尸蚯短暂挡住几秒钟。 这是虞冷第一次经过这条走廊。 刚从房间里逃出来,虞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骤一抬头,发现走廊里竟然站了一排人。 在虞冷打开门的一瞬间,那些本来有些恹恹欲睡的幸存者倏地朝她看来,投来的道道目光几乎发绿,像是一群久没进食的饿狼。 虞冷扫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也没提醒他们有危险,像道风一般兀自往出跑!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说话声。 “有房间了!快往里冲啊!” “都别和我抢,这个房间是我的!” “滚你妈的,先到先得,劳资都在这守了三个多月了!!!” 然而还没过几秒,杂乱的争吵声一瞬间变为阵阵刺耳的尖叫。 虞冷此时已经一脚迈出大门,听见这些声音,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句“蠢货”。 天下哪有白掉的馅饼。 大半夜有人惊慌逃出的房间,怎么可能是个安全房间,居然还争先恐后地往里挤,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匆忙间,虞冷回头扫了眼。 几条蠕动的尸蚯已经从门内溢出,那群拼命往外跑的人流中不断有人倒下,同时发出凄厉的喊叫。 “是尸蚯!尸蚯怎么会从房间里爬出来?!!” “救命!救命啊!它在咬我腿!!” “我的脸好疼啊啊啊!我的脸开始溃烂了!!!” 有了这群肉盾在身后帮自己拖延时间,虞冷很顺利地就从筒子楼离开了。 但下一步,去哪? 刺骨寒风迎面吹来,虞冷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首先不能去找明艳姐。 z区离这里太远不说,即使成功抵达,两个人也会加大吸引来尸蚯的危险性,很容易把明艳姐也牵扯其中。 尸蚯的粘液具有腐蚀性,筒子楼里的房间都抵挡不住。 可这里只有密密麻麻的筒子楼,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建筑。 虞冷脚步一慢,她发现在这偌大的住宅区里,竟然连一个合适的容身处都找不到。 她能去哪? 虞冷下意识屏住呼吸,观察起周围环境。 前路一片漆黑混沌。 在人造灯的映照之下,尸蚯扭曲的影子几乎爬满路面,数量和密集程度简直令人咋舌,几乎是一只头连着一只尾。 等等。 刚才那群人明知道晚上会有大批尸蚯出没,为什么还会选择在看起来不堪一击的走廊里藏身? 大群幸存者聚集在一起,不是更容易被尸蚯发现么? 几乎是问题腾起的同时,虞冷想到了答案。 走廊上空悬着一整排人造灯,几乎是整个住宅区里最亮的地方! 蚯蚓的弱点之一,怕光。 虞冷后退一步,对着手机提醒:“把手电筒打开,尸蚯的弱点和蚯蚓的弱点很像,尽量往亮的地方跑!筒子楼的走廊里最亮!” 第155章 此时徐天娇还不知道身后这群东西的命名,自然也不清楚虞冷口中的“尸蚯”就是正追赶她的怪物。 她一边听话地打开手电筒,一边纳闷地问:“屎球是啥!!” 沉默几秒,虞冷自动把这个问题忽略。 她警惕地观察着附近的尸蚯,问:“除了怕光以外,你还知道蚯蚓的其他弱点么?” “蚯蚓啊……等会我想想!我好像在幼儿百科全书上看见过这些内容!” 徐天娇跑得满头是汗,脚步都是虚的。 她脑袋里回荡着虞冷的话,赶紧就近找了栋筒子楼,冲进一楼走廊。 转身一看,后面那群东西爬行的速度果然慢了许多,踟蹰着不敢往里进,似乎对这里的光线十分忌惮。 徐天娇靠着墙,大口大口喘着气,喉咙里逐渐攀起一股血腥的铁锈味,她现在比长跑体测完都累。 她一转头,忽然发现除了她以外,走廊里竟然还站着不少人。 无数只眼睛,无数道直勾勾的目光,十分统一地朝徐天娇的方向看来。 明明所有人之间互不相识,大家都只是为了找一个短暂的庇护所避难才来到这里。 但在这一刻,她是所有人眼中的不速之客,没人欢迎她的到来。 徐天娇后背有点儿发毛。 她抬手,尴尬地打了声招呼,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外面……有怪物嘛不是。” 没人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瞅着她。 徐天娇抿紧唇,胳膊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下意识离那些人远了一些。 虞冷:“想起来了吗?” 徐天娇这才回过神,想起正事:“再等等我,我、我马上就想起来!” 另一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虞冷脚步飞快,说话声也有些带喘,忙着逃命:“尽量在我被尸蚯吃得死无全尸之前想起来。” “我想起来了!蚯蚓怕盐!高浓度的盐会让蚯蚓内部失水死亡!” 还没等虞冷给出反应,徐天娇已经自说自话:“但是废土里没有盐!!” 虞冷边跑边回头:“还有别的吗?!” “蚯蚓喜欢安静环境,怕噪音,怕震动!!!” 噪音。 震动。 虞冷眉头一拧,脚下生风,她实在想不出上哪弄到噪音和震动。 尸蚯的嗅觉和听觉都很灵敏,再加上刚才那群人在走廊里大声尖叫并没有让尸蚯速度减缓,所以人声的噪音肯定没有效果。 震动达成的条件更难,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帮助下,她几乎不可能使地面震动。 所以,眼下能暂时阻止尸蚯前进的只有光! 虞冷深吸了口气,猛然冲进旁边筒子楼的走廊。 仍然挤满了很多人。 也仍然无济于事。 那群紧追不舍的尸蚯仅仅停顿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更加快速地跟了上来,完全没有停止攻击的趋势。 它们就像被下了什么蛊咒,目标十分明确,只有杀死虞冷才能得到彻底的解脱。 一声声尖叫再度此起彼伏,虞冷咬牙,从拐角处拐上了楼。 楼层越往上,人造灯的数量就越少,到了三楼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黏腻的爬行声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狗皮膏药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到了这会,虞冷的体力逐渐达到极限。 她对着手机问:“你甩掉尸蚯了么?” 徐天娇:“暂时甩掉了,我刚进走廊它们就不追了,你呢?” 徐天娇沉默了下:“你怎么喘得这么厉害?你还在被追?!” 虞冷迫切地需要一个地方缓一缓,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否则按照现在这种情况维持追逐赛,她坚持不了多久。 虞冷在三楼走廊里拼命奔跑。 余光里忽然闯进一道大敞的门缝,她想都没想,迅速冲进去,将门紧紧关上。 最近尸蚯猖獗,幸存者的心防线越来越低,崩溃者不下其数,筒子楼里多出不少空房间。 一楼聚集那么多幸存者都没人发现这里,想必这间房也是刚空不久。 虞冷贴靠在门上,累得直俯身,太久没有剧烈运动过,小腿肚子的位置酸痛发胀得厉害。 尸蚯在门口打着转,还没有走。 虞冷缓了一会,呼吸逐渐通畅,下意识抬起头,想看看这个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用得上的。 也是在这一刻。 一双悬挂的脚荡进了她的视线。 虞冷瞳孔骤缩,迅速收回目光,没敢继续往上看。 意识到什么,她呼吸的频率有些颤抖。 原来房间的原主人并没有离开这里。 她把自己吊死在了房间门口。 第71章 废土篇15 咬伤。(1500营养液加…… 长久的呼吸声之后, 虞冷终于抬头往上看。 她和这具吊死的尸体困在同一个房间内,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堆积的尸蚯堵死。 咕叽咕叽的声音从门缝传出,它们正不断分泌腐蚀性粘液, 试图用同样的方式再度闯入。 虞冷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这具高悬的尸体。 惨白的小腿,再往上是一件残破不堪的裙子, 大面积的皮肤裸.露在外,布满伤口。 第156章 看着年龄好像和她差不多大。 虞冷闭了闭眼, 抬手试探着触碰,尸体皮肤甚至还有些热,尚未完全失温。 显然, 这个女孩刚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久。 虞冷没有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 她很快提起精神来, 移开视线,在房间里扫荡了一圈。 好空。 除了一张床,竟然什么都没有。 她很难想象一个人长时间面对这样的环境会发生什么状况,精神失常都还算好的,最坏的结果此刻就吊在面前。 这就是废土。 生不由己。 这时, 徐天娇惊慌的声音忽然从手机中传出:“你们要干什么?” “等一下,别抢我手机啊!” “这个地方我不能待了!” 徐天娇的声音剧烈哆嗦起来。 她被紧逼到不停后退,到最后只能推开门撤离, 拔腿狂奔:“救命啊啊啊!走廊里那群人疯了,上来就抢我手机,现在居然还要扒我衣服, 看我有没有纹身!” 这一刻。 一个荒诞的想法蓦然从虞冷脑中跳出—— 离开安全区。 从前幸存者们不约而同地来到安全区, 主要是因为这里足够安全, 虽然秩序混乱,但只要待在房间里基本上不会有异变动植物的威胁。 而现在,尸蚯彻底将这里侵占, 整个住宅区已经沦陷,和围墙以外的世界没什么两样。 这里不再是安全区,是危险区。 疯狂的也不只有那些蠕动爬行的怪物,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人类。 所有人都是疯子。 想活下去,必须远离现在这个不堪一击的文明。 这一刻,虞冷下定某种决心。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构想有些好高骛远,不太容易实现,但她还是想尝试去做。 她要远离这个无数幸存者视为家园的安全区,前往围墙以外那些未经探索的新世界。 她要重新建立一个安全区,为自己。 虞冷抿抿唇,发现双手竟然有些颤抖。 她……能做到么? 她也不太确定。 墙板因为尸蚯的撞击而剧烈震颤,虞冷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门,说话语气十分冷静。 “徐天娇。” 徐天娇正忙着逃命,累得气喘吁吁,回答道:“咋、咋啦!” “我打算离开这儿,和我一起走吗?” 虞冷清楚,她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 她需要同伴。 她需要……朋友。 果然,徐天娇沉默了两秒,旋即吃惊地反问:“离、离开安全区?!” 虞冷垂下视线,透明粘液已经从门外缓缓渗进来。 “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尊重你的选择。” 徐天娇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当然愿意啊,这里都变成什么鬼样子了!我刚才就是在想我现在的位置离隧道口还有多远,我怕自己还没等离开住宅区,在路上就死翘翘了!” 听见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虞冷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茫然,困顿……还有一丝庆幸。 竟然会有人愿意无条件地跟着自己离开。 这是一个十分冒险的行动,徐天娇语速飞快,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什么。 好心情,虞冷看了眼窗户:“现在是黑天,各种怪物出来活动,外面太危险,我们等天亮以后再出发吧。” 她想了想,接着道:“住宅区人口数量最多,十有八九是尸蚯最密集的地方,越往外走尸蚯数量应该越少,我们可以先前往幸存者培训基地待一晚。” 徐天娇:“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幸存者培训基地好像有个天台,但是特别难爬,唯一能上去的路就是横在墙上的那几根铁丝,特别陡峭,不过那群尸蚯估计也上不来!” 虞冷思忖几秒,轻嗯一声:“那就天台见吧。” 徐天娇:“我现在就往隧道方向跑,天台见。” 敲定好见面地点,虞冷沉下心,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窗户。 这里连接着外界。 透过这扇窗,虞冷能看见对面黑压压耸立的筒子楼,像是暴雨欲来前的乌云,十分有压迫感。 毋庸置疑,这个方形的小窗是她眼下唯一的出口。 虞冷不再犹豫,走到窗户跟前,拿出砍骨刀,用木质的刀柄在玻璃窗上用力敲击了一下。 咚! 窗户上没有出现丝毫裂缝。 房间里比较安全是有原因的,这里门窗材质特殊,普通武器形同虚设,外面的人几乎没有暴力破门破窗的可能性。 虞冷叹了口气,只能另寻他路。 视线在房间里扫一圈,最后落向那张单薄的木质床。 她忽然有办法了。 虞冷走到床边半蹲下,砍骨刀对准床腿,轻而易举将床腿砍了下来。 木棒拿在手里十分厚重,虞冷看向门口,门板底端已经被尸蚯的粘液腐蚀出一个一公分左右的裂洞。 虞冷走到门前。 她俯下身,用手里的木棒去蘸取溢进来的那些粘液。 第157章 刚触碰到粘液的一瞬间,木棒顶端肉眼可见地开始往下腐蚀。 虞冷神色一动,转着手里的木棒,试图蘸取到更多粘液。 看粘液附着的差不多了,虞冷疾步走到窗边,把粘液胡乱涂抹到窗户上。 果不其然,粘液也可以腐蚀窗户。 二者融合的一瞬间,窗户颜色逐渐变黑,然后慢慢萎缩,材质软烂下去。 虞冷又将这个过程重复几次,窗户表面基本上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 木棒搅动,液化下去的材质便如口香糖一般粘到木棒上,没了窗户,与外界的隔阂彻底无影无踪。 虞冷将砍骨刀和钢尺装进纹身,低眸检查了下外套其他口袋,确认没有遗漏什么东西。 然后她伸手,将外套后面耷拉着的帽子扯到前面,扣在头上,将自己整个人尽可能包裹得严实一些。 下一秒,虞冷毫不犹豫,从三楼一跃而下。 扑通。 痛意从手肘处袭来。 虞冷嘶了一声,顾不得拍拍身上的灰,动作麻利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 所幸筒子楼的楼层之间十分紧凑,虽然是三楼,但其实离地面也就五米左右的距离,不算特别高。 不出她所料,外套果然碰到了窗户周边残留的粘液,已经开始皱缩腐蚀,破出一个个小洞。 为了防止最后粘液腐蚀到皮肤,虞冷只好忍痛将外套脱掉。 这件外套是之前打折促销的时候买的,虞冷嫌它丑,平时很少穿出门,有时候在家觉得冷了才会随手套上。 从进入废土到现在,虞冷已经穿着这件外套经历了两个推演线,和它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一时要分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虞冷叹息一声,把外套丢到地上。 她身上如今只剩下一件藕荷色的睡衣长袖,单穿这么一件,寒风不断从袖口往里灌。 虞冷顾不上冷。 她简单活动了一下脚腕,有点疼,但不影响正常行动。 趁尸蚯还没有追上来,虞冷加快步伐,挤进筒子楼之间的狭窄小路。 这里平时人烟稀少,很少有人从这边走,所以零零散散仅有几只路过的尸蚯,数量不算多,屏气凝神从旁边绕过去就行,基本上不会被发现。 胡同的牌子挂在筒子楼前,虞冷从后面走,自然看不见牌子,也就无法衡量距离隧道还有多远。 根据记忆,她当时刚从隧道出来,看见的第一个牌子应该是b区第四胡同。 大概穿过几十个筒子楼,虞冷决定绕到筒子楼前面。 一直这么茫然地走下去实在太没有方向感,况且小路越往前走越拥挤,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在逐渐缩短,到后面已经只能勉强侧身过了。 虞冷掏出砍骨刀拿在掌心,屏住呼吸,准备缓慢地绕过前面那只挡住路的尸蚯。 它没有视力,体型偏胖,浑然不知自己已经爬进过不去的死胡同,身体如同一座横亘在路两侧的桥,把路彻底堵死。 虞冷轻轻吐出口气,见它毫无反应,便放慢步子朝它靠近。 刚走到它旁边,它的鼻子忽然动了动,明显已经捕捉到猎物的气味。 胖尸蚯骤然嘶吼一声,如鲤鱼打挺般抬起身子乱咬,腥臭的涎水早已流了一地。 砍骨刀刚准备砍下去,虞冷反悔,收起武器,谨慎地后退几步。 这东西的体内该不会都是粘液吧? 万一待会粘液飞溅,喷进她的眼睛里,她也只能和这只怪物同归于尽了。 虞冷决定更改作战策略。 她站在离这只尸蚯不远不近的地方,不断发出声音引诱它。 它也不负所望,努力调转肥胖的身子,朝虞冷的方向缓慢爬动。 见距离差不多了,虞冷不再看它一眼,飞快地绕过它从小路离开。 那只胖尸蚯仿佛意识到自己被耍,恼羞成怒地翻转身体扑过来,却只扑了空,彻底卡在狭窄缝隙里不得翻身。 一出来,路面上密密麻麻的尸蚯闯进视线中。 它们紧密地挤在一起,在虞冷探出身体的一瞬间,不约而同地抬起脑袋,鼻子飞快皱动,追踪着猎物的动向。 c区。 胜利近在眼前。 虞冷猛吸一口气,拔腿就跑! 简直和小时候玩的跑酷游戏差不多,遇到障碍物就迅速跨过或绕过,而她的身后正追赶着一群扭曲的怪物。 尸蚯的身体伸伸缩缩,险些打结,涎水不停往下淌,嘶鸣声分外难听刺耳。 看见隧道口了! 虞冷神色一喜,猛然钻进漆黑幽长的隧道中! 比想象中顺利太多。 这一路畅通无阻,身后的那群尸蚯也因为管道狭窄砰然挤成一团,只有零散几只身形小的钻了进来,在身后穷追不舍。 马上就要到尽头了。 虞冷咬紧牙关,飞快地朝外面冲了出去。 隧道外的路更加宽阔,到时候甩掉这些缠人的东西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就在还有三四米的时候,虞冷忽然看清有个漆黑人影挡在出口处! 那人安静地坐在隧道里,似乎听见异动,侧头看过来。 第158章 虞冷由于惯性躲闪不及,只能大喊:“后面有尸蚯!别挡路!!” 听见她的提醒,那人迅速起身后退。 但还是太迟。 虞冷额头一痛,整个人和他撞到一起,几乎可以称得上狼狈地滑出了隧道。 虞冷倒吸一口凉气,耳边嗡嗡作响。 睡衣单薄的布料早已被隧道边缘的钢丝刮破,不小心摔倒的同时,那根突兀横出的钢丝狠狠扎进了她的手臂! 尖锐钻心的疼瞬间自一个点迸发。 虞冷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最前面那只尸蚯已经伸手抓住了她的脚! 身下压着的那个人反应很快,一把推开她,拔出匕首挥去。 可还是太晚。 目光之下,那只尸蚯不要命地裂开大嘴,硬生生迎着刺去的匕首,一口咬住虞冷的腿! 刹那间,鲜血飞溅。 虞冷整个人被它拖着往后拽,单薄的衣服被凹凸不平的钢丝磨漏,触目惊心的深红液体缓慢从皮肤表面渗透,滴淌下来。 痛。 好痛。 已经没有知觉了。 额头不断沁出冷汗,虞冷疼得脸色煞白,眼前发黑,视线分离出好几个模糊的幻影。 甚至还有一些超现实的幻觉。 绿色的球形病毒从那些怪物的唾液中分泌,再顺着她的伤口流进血液,爬满她的全身上下,最后占据她的大脑,试图控制她的智,使她也成为尸蚯军团的一员。 不行。 绝对不行。 虞冷强打起精神,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粘液不粘液,猛然转身,一砍骨刀劈在为首那只尸蚯的头颅上! 刀陷进去的瞬间,她用力过猛,意识闪离,一股凉意蔓延至全身。 陷入昏迷前,虞冷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一刀砍死这个挡路的。 第72章 废土篇16 圈套。 腿好疼。 胳膊也好疼。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虞冷睫毛颤了颤, 睁开双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阴沉的棚顶,棚顶支出来的钢丝尖锐崎岖,乱七八糟地扭缠在一起。 她在哪? 身下有什么东西存在感十分突兀, 硌得她好难受。 虞冷扶着头坐起,视角变得平齐, 沉默好一会,接受了自己就躺在某条隧道中的事实。 看外面的亮光, 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白天。 她竟然没死。 被尸蚯咬着腿拖行那么长一段路,流了那么多血,她竟然还活着。 而且意识很清醒, 没有想咬人的欲望。 虞冷低眸, 先看了眼手臂上的伤。 还有一道显眼的疤,但基本上已经愈合,不再流血。 她又伸直腿,去看被尸蚯咬住的地方。 情况果然严重很多。 腿肚子上的一大块肉直接被生生咬掉,按照明艳姐之前讲的规律, 至少还要经过好几天才能复原。 痛意袭来,虞冷咬着牙尝试站起,刚稍稍一动, 鲜血就从伤口处挤出。 虞冷不敢再动,生怕自己会因为失血过多再次昏迷。 一道身影忽然闯进余光。 虞冷敏锐地抬起头,朝隧道口看去, 果然有人来了。 她所在的位置几乎在隧道最中间, 光线照不进来, 所以她只能看到人影逆着光一步步逼近,看不清对方具体长什么样。 虞冷低下头,鼓捣几下手机。 “醒了?” 那人率先开口, 声音听着是个年轻男人。 虞冷停顿几秒,几乎立马就反应过来:“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那人走近,随口应答:“嗯。” 在有节奏脚步声中,虞冷眯了眯眼,刚好对上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审视的目光。 漆黑的眼睛。 再往下,是白到近乎病态的皮肤,和不小心溅到侧脸的鲜红血迹。 两种极端颜色形成鲜明反差。 高挑身体一步步逼近她的同时,也一寸寸遮挡住后面透进来的光。 虞冷蹙了蹙眉,倏地察觉到几分危险。 这人似乎和自己同龄,又更像一个离经叛道的高中生,外套拉链大敞着,手里提了把锋利匕首,浑身带血。 虞冷瞬间想到某种校园电影里,那种专门惹事生非的叛逆学生。 一般都有反社会型人格。 果然,下一秒,这少年冷冷开口:“别盯着我。” 虞冷顿感无语,心里骂了句“有病”。 她问:“这里是哪?” “13号隧道。” “我昏迷了多久。” “不知道。”少年没有表情,低头擦拭手中的匕首,“昨晚把你扔进来我就走了。” 昨晚。 捕捉到关键词,虞冷松了口气。 那应该只是从天黑到天亮而已,最多也就过去十几个小时,不算耽搁太久。 她心里其实还有一堆疑问想弄清楚,比如她晕倒以后那些尸蚯是不是被他杀了,他又是怎么带着自己穿过层层危险来到十三号隧道的。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救她? 虞冷想到什么,立马打开前置摄像头检查自己身上的纹身,所幸两个都在,这人并没有趁人之危。 第159章 所以他为什么救自己? 虞冷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存在。 更何况,眼前这人如此傲慢疏离,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视线垂落,虞冷瞥到他手中的匕首,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你……” 她发出一个单音节,抬起眼皮直视他:“就是那个挡我道的人?” 周沉青嗯了声,承认:“是我。” “你救我……是出于愧疚?” “这倒不是。” 周沉青终于擦干净匕首,慢悠悠抬起头看她:“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才会被攻击。” 虞冷蹙眉:“什么?” “你难道没发现么,隧道附近的尸蚯格外密集,特别是当你钻进隧道以后,尸蚯数量几乎翻了一倍。” 周沉青把手伸进口袋,揪出一只在指尖缝隙里疯狂扭动的绿色蚯蚓:“毕竟,我身上携带着它们生下的幼虫,它们在嗅到幼虫的气味之后会格外兴奋。” 虞冷拧着眉,盯着他手中那条蠕动伸缩的长条生物,胃里一阵犯恶心。 她不在意尸蚯会不会繁衍,或者说这只绿蚯蚓是其他蚯蚓异变后的产物与否,都和她没关系。 废土的异变生物那么多,她不可能把所有生物的繁育变化研究个遍。 她关注的是,追赶她的那群尸蚯后来忽然暴躁发狂,是因为他兜里揣着的这只绿色蚯蚓? 周沉青接着道:“但好像并不是。” “我后来仔细回想,这只蚯蚓幼虫虽然有让那些东西发狂的作用,但并不足以引来那么大数量的尸蚯。所以归根结底,那群尸蚯的目标还是你。” 虞冷没说话,双手环胸,耐着性子等他把话说完。 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个人不具备什么乐于助人的品质,他救自己绝对有某种目的性。 “你知道么?尸蚯具有排异性。它们虽然会集体攻击人类,但不会集体盯着一个目标,一般情况下攻击同一个目标的尸蚯数量不会超过两只。” “而你的身后,却跟着那么大一群,它们疯狂地追赶你,垂涎三尺。” 周沉青停了停,落在虞冷身上的目光带着探究,缓缓问道:“所以我有些好奇,你的身上究竟带着什么东西,对它们这么有吸引力?” 听到“排异性”的解释,虞冷面色不虞。 再到后来,她的心脏猛然下沉。 强大的危机感骤然压迫过来,虞冷倏地感到一种难言的压力。 之前遇到的那些敌人都称不上是她的对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把目的性直接摆在脸上,靠武器来促成某种手段。 而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却随身携带着一只异变蚯蚓的幼虫,甚至深谙尸蚯习性,显然深度掌握这里的情况。 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如有实质。 虞冷摸不清他的底细,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搭上一条小命。 她猜测这个人在废土待的时间不会太短。 能平安活到现在,甚至有时间研究异变生物的习性,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还是不和他起冲突为妙。 虞冷不动声色,问道:“所以你救下昏迷的我,并把我带到这儿来,只是为了弄清楚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周沉青点头:“是。” “那你弄清楚了么?” “没有。”周沉青弯唇,嘴角牵出一丝僵硬的弧度,笑得让人不适。 “不然,我不会让你活到现在。” 虞冷表情不变,反而煞有介事地问:“想知道我的秘密么?” “当然。” “你叫什么名字?” 周沉青停了停,随口胡扯:“陈青。” “好的,陈青。”虞冷云淡风轻地朝他笑了下,伸手指了指隧道的出口,语气十分自然,“麻烦把我扶出去,我现在活动不太方便,等我出去以后就把秘密告诉你。” 周沉青不爽于她命令的语气,蹙起眉头,眯了眯眼睛,威胁说:“如果你敢骗我,或者耍什么伎俩,我会立马杀了你。” 虞冷听见这话没什么感觉,还有闲心反问:“如果我现在把秘密告诉你,你就不会杀我?” 周沉青思忖两秒:“我也会杀了你。” 那不就得了。 能拖一会是一会。 被少年不怎么温柔地扶着,虞冷行走极为吃力,速度缓慢。 正常人两分钟就能从头走到尾的隧道,她硬是走了五分多钟,还有十几米未完。 似乎觉得这路上的沉默有些无聊,虞冷倏地开口:“你多大?” 周沉青冷声回答:“和你有什么关系。” 虞冷不厌其烦地抛出第二个问题:“你多高?” “和你有什么……” “一米八三。” 虞冷沉默几秒,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问:“你来废土很久了吧?” “……” “你昨晚待在隧道里做什么?” “……” “你平时住哪?” 周沉青终于忍无可忍,垂眸盯着她,丢出几个字:“再说话,我会现在就动手。” 虞冷笑眯眯地说:“这不是想着和你套近乎嘛。” 三百多米的路,硬生生被她拖了七八分钟才走到头。 第160章 虞冷往外看了一眼,废土里的环境果然都大差不差,黄沙满天,钢筋混凝土四处堆落,她还以为不同隧道的环境会有什么不一样。 虞冷一脚踏出。 她转头,看着身后的周沉青笑了下,问道:“如果我现在把秘密告诉你,你还要杀了我么?” 周沉青一路被虞冷吵得心烦,听见这个问题,没有表情地低头凝视她:“我已经让你多活很久了。” “现在,说吧,你的秘密。” 虞冷薄唇轻启。 说出的话却不是他想听到的:“你了解安全区以外的路线么?” 周沉青眉头一拧。 虞冷朝他歪了歪头,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笑意不达眼底:“这将决定,我要不要让我的同伴下死手,直接杀了你。” 话音落下,周沉青反应过来什么,可已经太迟。 后脑剧烈一痛。 周沉青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可他站都站不稳。 恍惚间,他看到女孩没有表情地盯着自己,冷静命令:“再来一下,别把人打死了。” 又是砰的一声。 他直接被人从身后砸晕。 - 收到虞冷发来的消息,徐天娇极速从幸存者培训基地赶来,拿着砖头在隧道顶部蹲守,随时准备一跃而下。 培训基地几乎在安全区中心,是所有隧道的必经之路,徐天娇不需要绕太多弯就到了。 把人砸晕后,徐天娇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这人的鼻息,如释重负道:“幸好,没死。” 虞冷看向旁边的女人,小嘴一撇,蹦蹦哒哒地单脚朝她跳过去:“明艳姐,和你说件事儿,我被尸蚯咬了……” 陈明艳扶住她,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无奈:“问题不大,病毒只会在尸体间传播,活人不会感染。” “不过……这个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虞冷把刚才的经历长话短说。 之所以叫陈明艳来,是因为需要她身上的绳子把人绑住。 虞冷脚上有伤,行动不方便,只能在一旁看着陈明艳和徐天娇行动。 她俩还不认识,但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虞冷靠着隧道口,笑意逐渐敛起,若有所思。 方才的场景历历在目,虞冷特别讨厌这个男生注视自己的眼神,轻蔑而又高高在上,仿佛杀死她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 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弱了。 弱到单凭自己一个人,很难在这里生存。 这次只能算运气好,侥幸活了下来,陈青别有所图,所以没下杀手。 若是换做别人,估计早就把她丢进了尸蚯群。 运气不会每次都这么好,徐天娇和明艳姐也不可能永远守在自己身边。 她不要当蝼蚁。 她要做巨人。 第73章 废土篇17 软肋。 思来想去, 虞冷决定带着陈青前往幸存者基地。 这人明摆着知道很多信息,而她又刚好有离开安全区的打算,没准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 虞冷行动不便, 走走停停,但也只是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 其实不需要别人扶也能保持平衡。 之前让陈青扶自己,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 徐天娇和陈明艳此时已简单自我介绍过, 很快达成共识,轮换着拖动这具一米八左右的身体。 徐天娇回头,于心不忍地看了眼地上那正被死猪拖的少年, 一张脸长得还怪白净好看的。 “真的就这么拖着他走吗?地面上全是钢筋水泥, 不会直接把他拖死吧。” 虞冷扶着墙调整步态,平静出声:“拖不死,我昨晚也被尸蚯这样拖行了一大截。” 皮肤被地面硬生生磨开的尖锐痛楚历历在目,虞冷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刺痛感。 她记仇,偏要让始作俑者也体验一次不可。 徐天娇心疼地看了虞冷一眼, 转身就拖着少年往前走,不管不顾,速度加快, 地面被衣服磨得嘶啦响,颇有一种报复感。 由于意料之外的受伤,虞冷开拓新地图的计划不得不往后推迟几天, 等完全痊愈后再做打算。 以她现在这种移动速度, 离开围墙, 简直就是给安全区以外的那些怪物送饭去了。 前往培训基地途中,虞冷没忘记把自己的计划详细讲给陈明艳听,陈明艳只是思索了几分钟, 就答应跟着她离开。 安全区尸蚯横行,几乎无处踏足,大部分幸存者们的精神情况越来越疯癫,甚至频频对同伴下手,确实不能再待。 还算顺利地抵达了培训基地。 估计是因为最近动荡,门口已经没了接待员把守。 天台位置比较高,可以躲避夜晚尸蚯的袭击,但是钢梯太陡峭,对虞冷来说爬上去比较困难,再把一个昏迷的人运上去,更是难上加难。 不得已,她们只能先进入基地内部,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稍作歇息。 徐天娇明白眼前的处境,重重叹口气:“现在天台上不去,晚上又全是尸蚯,不知道这两天有多难熬。” 陈明艳不可置否,表情也有几分凝重:“我们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容身之处,我们对墙外不了解,贸然探索太容易出危险。” 第161章 虞冷低垂着眼睫若有所思,她在想这附近有没有更合适的去处。 不说绝对安全,但至少应该比这里好些。 也是这时候,手机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虞冷有些诧异,点开屏幕查看消息。 最常联系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就在眼前,除此之外,虞冷想不到还有谁会主动联系她。 脑海里闪过几个猜测的名字,虞冷低眸确认,在看见那人的名字后,表情却顿然冷却。 怎么会是他。 陈建光,他竟然没死。 不仅没死,他还从绵羊村的群聊中找到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忽然来联系自己。 虞冷眯了眯眼睛,这人找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没准是想下圈套,报当初的仇。 陈建光:【最近情况怎么样?】 虞冷眸光闪烁,正思忖着要不要回,对面似是能猜出她心中所想,自顾自发消息。 陈建光:【别紧张,我这次找你是想与你合作的,我诚邀你加入我的队伍。】 距离从绵羊村出来到今天已经过去十多天,这十多天里陈建光就像死了一样安静,偏偏这个时候邀请她合作。 肯定憋了一肚子坏水。 虞冷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但她忽然有些好奇这个所谓的“领导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思及此,虞冷敲字回复:【详细说说?】 陈建光:【谢谢你还愿意回复我。】 陈建光:【安全区最近什么情况你应该也都看到了,这个地方现在已经不再适合幸存者生存。】 陈建光:【我们决定离开安全区,去外面寻找出一个更适合幸存者居住的地方。】 陈建光:【我的队伍里现在一共有十几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武器也基本齐全,不缺武力。之所以邀请你加入,是因为我们刚好缺聪明人,而你很聪明。】 平静地看完陈建光发的几行字,虞冷一点都没感受到被夸奖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被油腻男盯上的发毛反胃。 目光在第一句话上扫过。 开局先问候,可不像是陈建光一贯的说话风格。 这些消息不是陈建光给她发的? 虞冷意识到某种可能。 现在隔着一个手机屏幕和她对话的人,大概率另有其人。 虞冷仔细想了想,比起陈建光已经被人杀死,他命令善于沟通的手下来和她交谈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她没记错,陈建光的队伍里应该不缺“聪明人”。 那个叫章谭之的似乎就是他们团队的智力担当,而且极为聪明,参与推演线存活率很高。 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虞冷细细猜测,是因为陈建光终于感受到章谭之给他带来的威胁了?所以他才不得不另寻一个聪明人,来分摊章谭之在队伍里发挥的作用,以此达到制衡? 虞冷觉得有点意思。 陈建光现在就很像那种没有实力却又敏感多疑的皇帝,他靠善战的将军为自己打拼天下,靠足智多谋的军师教自己运作团队,却又时时担心自己会从现在的位置上摔下来,军师取而代之。 虞冷对这些勾心斗角不感兴趣,更不可能答应他的邀请,但她也没有直接拒绝。 毕竟他们的目标现在基本相同,所以虞冷打算从对面这人的嘴里套些话。 虞冷想了想,回复:【这计划不错,我可以考虑一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陈建光:【我们昨天就已经出发,不过没有走太远,暂时在红松林以外的精神病疗养院稍作休整。】 精神病疗养院。 看见这个地点,虞冷表情微怔,情绪倏地波动了一下。 陈建光:【虽然这里也有怪物,但是只有零星几只,情况比安全区的尸蚯好不少,毕竟我们人多。】 陈建光:【一会我们就要接着前进,你要来吗?】 人多。 还有武器。 想到不好的情况,虞冷不可抑制地焦躁起来,忽然有些心烦意乱。 强压下那种不安,虞冷重新拿起手机,继续套话:【我还有些事没处完,今天可能不行。你们下一步准备去哪,我可以在下一个地点找你们汇合。】 陈建光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他又发来消息,直接变了个语气,似乎尽在意料之中:【虞小姐,你压根没想跟我们合作吧。】 虞冷盯着屏幕,忽然猜到是谁:【章谭之?】 对面:【你竟然知道我?】 虞冷眯了眯眼睛,一时有些猜不透。 假如陈建光邀请她加入队伍是为了制衡章谭之,那就不应该让章谭之来和她说。 虞冷忽然想起一个漏洞。 归根结底,她来废土的时间还是太短。 而章谭之早已在陈建光的队伍中颇有名望,岂是她一个刚加进去的新人就能轻易制衡。 他们实则另有意图。 但应该不是单纯为了报复。 深思熟虑后,虞冷回复:【我拒绝。】 一个彼此之间互不信任的团队,脆弱似沙盘,她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第162章 章谭之毫不意外:【真干脆啊,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虞冷:【既然没谈妥,那就没必要再浪费双方时间。】 章谭之:【我很好奇,虞小姐,你有什么软肋吗?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让你在乎的人事物,令你不得不妥协呢?】 又是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 虞冷眼睛眯起,盯着章谭之发来的消息。 这语气真令人火大,透着一股盲目的自以为是,仿佛对方握着她的什么把柄。 虞冷懒得再和他周旋:【你到底想说什么?】 章谭之:【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邀请是诚心的,我们整个团队都很期待你的加入,特别是我。听完陈哥讲述你的事情后,我一下子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章谭之:【我相信,如果你能加入我们团队,我们团队的存活率一定会翻上一倍。】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虚伪的油腻感,让虞冷想起某些漫画中的反派,决斗之前先撂下几句胸有成竹的狠话,最后却被主角打得落花流水。 很可惜,捧杀这招对虞冷不起作用。 如果他们真认为她是聪明人,就该猜到,她不会因为这几句假意的夸赞就轻易落入陷阱。 隔着手机屏幕,虞冷恨自己伸手捅不到他。 她面无表情地回复:【别恶心我了。】 章谭之:【好吧,既然你对这些内容不感兴趣,那我们说点别的。】 章谭之:【不知道虞小姐在社交方面有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呢?】 章谭之:【比如,和怪物交朋友。】 虞冷呼吸一滞,心脏倏地高悬。 她一下子就猜到章谭之想要说什么。 果然,他下一句话就是:【好巧不巧,我们在精神病疗养院里遇到了一个善良的小护士,她长得那么漂亮,却竟然是个双头怪物。】 【在它临死之前,它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小鱼?】 【更巧合的是,我们离开安全区前查了一下新人登记处的表格,发现虞小姐你,刚好是从精神病疗养院的方向来的。】 【你认识这只怪物吗?虞小姐。】 此时此刻,虞冷浑身血液逆流,手指开始发抖。 她抿着唇,敲击屏幕的用力程度甚至发出哒哒脆响。 【你们杀了她?】 章谭之:【是,我们杀了它。】 虞冷:【那你应该清楚,杀死她之后,你们就已经没有能要挟我的条件。】 章谭之:【谁说我们需要靠她来威胁你呢?】 虞冷甚至能想象到男人冷漠又得意的表情。 下一秒,对方更含挑衅意味地,发起一条语音通话。 “虞小姐,你还真是一个善良可爱的人,既能毫不犹豫的杀死一位成年男性,又能和一头怪物建立起深厚的友谊,我没见过这样的人,你着实让我有些惊异。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声线斯文优雅,语速缓慢,却让虞冷恨不得直接杀了他。 这一刻,虞冷终于明白陈建光为何对这人如此忌惮。 恶毒、冷漠、危险。 不择手段。 似乎察觉到虞冷微妙的情绪,章谭之轻轻笑了下:“不要生气嘛,我是在教你生存之道。身在废土,心太软可怎么行?” 不该有软肋。 不该动真心。 虞冷从进来的第一天就反复警醒自己。 所以和丁娜分开的那一刻,她狠下心,头也没回。 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其实两个人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不应该有什么羁绊相连。 可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的心脏却还是忍不住隐隐发疼,甚至比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都要疼。 她控制不住地想。 丁娜被这群人欺负致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她临死前喊自己名字的时候,是不是希望自己能及时出现,把她救下? “虞冷小姐,今天就聊到这里,我还有别的事要忙,期待以后能和你见面。” “哦对了,你的小护士朋友死在二楼卫生间,我的队友没控制好力度,所以它死得可能有点惨。如果你哪天刚好经过的话,没准可以为她收个尸,到时候可千万别哭鼻子。” “毕竟……这种事以后还会很多。” 虞冷垂下眼睫,握着手机的力度逐渐收紧,指节泛白。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身体因为情绪剧烈起伏而轻微发抖,声音却冷得像冰。 “你相信么,章谭之。” 她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他的名字,仿佛将这三个字牢牢刻进了仇恨的骨血中。 “如果我们将来真的有见面的那一天。” “我一定会亲手将你凌迟,为她报仇。” 第74章 废土篇18 伞女。 章谭之似乎愣了一下, 转而轻蔑地微笑说:“十分期待,虞小姐。” “我也很好奇,在这场聪明人的战役中, 我们谁会获胜?” 他刻意将“聪明人”三个字咬得很重,透着一股明明白白的阴阳怪气。 嘟嘟嘟—— 第163章 虞冷攥紧手中的手机, 一动不动地静立在原地,掌心早已冰凉。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会忽然情绪失控。 章谭之那些话明摆着就是为了激怒她,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抱着邀请自己加入的心思,而是为了报复她杀死了刘志。 虞冷垂下眼,下意识想把口袋里的照片拿出来看看, 可当指尖碰到相纸坚硬一角的时候, 却忽然停止动作,将相纸摁了回去。 她没有勇气去看女孩的脸。 如果章谭之不是为了报复自己,或许丁娜死得就不会那么痛苦。 陈明艳在虞冷接起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她不对劲,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虞冷调整好心情,平静地把她和那几人的恩怨纠葛讲述了一遍, 当时陈明艳已经从生门离开,并不知道刘志和陈建光暗中埋伏想杀死她的事。 陈明艳轻轻皱了皱眉:“所以他们假意邀请你,实则是为了报复?” “应该吧。” 虞冷脸上没什么表情, 依靠在墙边。 此时她仿佛已经被抽干了气力,说话声音很低。 徐天娇很少见虞冷这么消沉的时刻,仔细盯了少女几秒, 忽然发现不对:“虞冷, 你眼眶怎么红红的, 你哭了吗?” 虞冷一怔,语气淡淡:“你应该看错了,我坚强得很, 轻易不会掉眼泪。” “我就说嘛,一群坏人而已,怎么可能把你吓哭。”徐天娇哼哼几声,挥挥拳头示威,“谁怕谁啊,我们钢铁无敌女子军团直接迎战!一群没什么能耐的小蚂蚁而已,我们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语气挺狂妄。 虞冷扯了下唇,一语道出现实:“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暂时可能还打不过。” 徐天娇愣了下,讪讪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然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们应该不会像你在绵羊村一样搞偷袭吧,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虞冷她的反应被逗笑,嘴角一弯:“你真是能屈能伸。” 徐天娇还挺骄傲:“保命要紧,我刚才就是过个嘴瘾。” 说完,她倏地想起什么,接着道:“不过陈建光他们几个确实有点本事,我虽然才来废土几个月,但是早就从别人那听说过他们的恶名。当时在培训基地接待我的是个小姐姐,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离a区远点,他们几乎占了a区第一胡同的一整栋楼,无恶不作。” 虞冷:“他们现在已经离开安全区了。” 说着,虞冷想起关键点,看向陈明艳问:“明艳姐,你知道顺着红树林那条路往下走,经过精神病疗养院以后,下一个标志性建筑是哪里么?” 陈明艳思索几秒,摇摇头:“不清楚,我认识的幸存者里刷新到墙外的人不多,最远的也就是精神病疗养院了。” 这时,一道凉薄的说话声忽然响起。 “是活死城。” 虞冷循声望去,地板上躺着的那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此刻正轻蔑地看着她们:“竟然连活死城都不知道。” 虞冷挑了下眉,缓步走到他面前,饶有兴致地问:“那活死城往下呢?” 周沉青哽住,冷哼一声别开脑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虞冷看破,轻轻啧了一声:“真让我失望,听你刚才的语气,还以为你懂得挺多呢。” 周沉青眉头一拧,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十分嚣张地说:“我进入废土两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安全区外,如果要论废土,你绝对找不到第二个人比我更了解。” 虞冷半蹲下,与他视线平齐:“这么厉害?那你都知道什么,说出来听听。” 周沉青沉默几秒,忽然冷笑:“我当然不会告诉你。” 听见这句话,徐天娇双手环胸,在旁边切了一声:“哦哟哟,都被绑起来了,还挺有骨气呢。” 虞冷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紧不慢地说:“小弟弟,我劝你认清现实,你现在的命在我们手里,你有说不的资格么?” 周沉青语气十分笃定道:“你们不会杀我。” “如果你们想杀我,估计早就动手了,不会留我到现在。你们应该需要我给你们提供情报吧?” “还有。” 周沉青满脸厌恶地别过脑袋:“别叫我小弟弟。” “小弟弟。” 看他不服不忿又什么都做不了的吃瘪模样,虞冷又补了几句:“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 周沉青:“……” 虞冷盯着他,忽感索然无味。 她随手抚过锁骨,下一秒,钢尺出现在手中。 她平静地提起钢尺,指向周沉青的脸:“话不要说得太满,你还是尽早认清现实。是否需要你,决定权在我。” 少年被牢牢绑着,浑身不舒服,闻言慢悠悠调整了一下姿势,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就凭你?你看着没比我大多少,估计从来没有杀过人吧?我就是不答应帮你,你敢动手杀我么?” 话音未落,脸上忽然传来尖锐痛楚。 周沉青愣住。 银光自眼前一闪而过,下一刻,温热的红色液体从伤口间涌出。 第164章 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汇聚成流,啪嗒啪嗒,滴到了胸前的衣服上。 周沉青低眸看了眼胸前的血迹,眯了眯眼,重新略带审视地看向眼前的女孩。 虞冷没什么表情地凑近,掀起周沉青衣服下摆,直接把他的衣服当抹布,细细将钢尺上的血擦干净。 周沉青脸上并无惧怕,只是有些意外:“你居然真敢动手。” 虞冷抬眼:“你以为我逗你玩呢?” 周沉青静默两秒,不得不承认道:“是我小瞧了你。” 虞冷:“你有现在这种处境,也是因为小瞧了我。” 毕竟在废土生活了两年,要不是他当时以为自己毫无本领,不会那么轻易地卸下防备,扶着她走出隧道,也就不会有被她们暗算的机会。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小子眼高于顶。 他和她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留着他还有点用,换做别人,早把他杀了。 周沉青:“你想知道什么?” 虞冷发问:“既然你之前一直待在安全区以外,为什么忽然回来?” 周沉青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毫无杀伤力地冷着一张脸,回答说:“因为听到安全区有尸体出现异变,所以我过来调查异变的原因。” 虞冷点点头:“那调查结果呢?” “和你们猜得差不多,感染源就是异变蚯蚓的病毒。估计是有人进入安全区的时候,把毒蚯蚓带进去而不自知,最后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病毒大规模扩散。” “你口袋里那只蚯蚓幼虫,有什么用?” “它们嗅到幼虫的气味会兴奋,会焦躁,但它们的本能不会攻击自己的幼虫。” 言外之意,携带那只蚯蚓幼虫,可以有效避免尸蚯的攻击。 虞冷:“你知道的变异物种很多?” 周沉青抬抬下巴:“还行吧。” 虞冷挑眉,忽然对他产生了几分兴趣。 她原本打算从眼前这个人嘴里尽可能多套出点信息,直到套不出为止,然后把他杀了。 但看样子,他对这个地方的确了解不少。 在其他幸存者被大批尸蚯袭击虐杀的时候,他可以揣着尸蚯幼虫大摇大摆,随处找地方休息,完全不用担心被尸蚯攻击。 虞冷有些复杂地盯着周沉青,若有所思。 察觉到她直勾勾的视线,周沉青冷冷地说:“别盯着我。”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虞冷不免有些好奇:“你有目光恐惧症?” 周沉青睫毛一颤,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别过脑袋:“我对女生的目光过敏。” 虞冷顿感无语,这次不需要憋在心里,大喇喇吐出两个字:“有病。” 周沉青眉头一蹙:“你居然骂我。” 虞冷睨着他:“你有意见?” 周沉青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还被牢牢绑着,只好忍气吞声道:“不如这样,我用它们的幼虫和你交换,你们放我离开,这样你们就可以不用再担心被尸蚯袭击了。” 想起那条蠕动扭曲的绿色蚯蚓,虞冷忍不住皱眉,恨不得这辈子都别拥有它:“我要只破蚯蚓干什么。” 周沉青脸色黑了黑,轻嗤一声:“我身上有点价值的东西只此一样,多少人想从我手里抢都抢不到。你们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只此一样,虞冷才不信。 她叹了口气,忍不住凉凉吐槽:“在废土待了整整两年,浑身上下就混到一条蚯蚓,你这混得也太惨了,还好意思说出来。” 周沉青脸色变了又变,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辩驳,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白着一张脸,漫不经心往后面一靠,所幸破罐子破摔:“反正在这个破地方我也活够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虞冷:“你叫什么?” “不是告诉过你,陈青。” 说完,周沉青抿着唇安静几秒,本想刻意忽视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最后还是顶不住回答:“周沉青。” 虞冷满意于他的听话:“周沉青,我们合作怎么样?” 周沉青掀起眼皮:“合作?” “我们现在打算离开安全区,重新找个地方容身。既然你了解这儿,你觉得我们应该去哪?” 周沉青眼睛一眯,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回答道:“去活死城吧,活死城可是个好地方。” 虞冷爽快点头:“行,到时候你带路。” 周沉青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咬牙切齿地问:“我现在被你们绑着,怎么给你们带路?” 虞冷仍然微笑:“这个简单。” 听见这句话,周沉青还以为她们要给自己松绑,心中一喜。 下一秒,眼前的少女倏地举起不知道从哪搞的砖头,哐当一声砸在他的脑袋上。 徐天娇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昏了,没死,还有气儿。” 虞冷点点头:“把他手绑上。” 让他能走,但没有机会下手。 徐天娇蹲下,一边把周沉青的手牢牢绑在一起,一边问:“我们不是问到路线自己去就可以吗,为什么要让他给我们带路?” 第165章 “他挺机灵,如果明知有火海,他不会主动往里跳。” 徐天娇眨眨眼睛,没明白:“啥意思?” 陈明艳无奈地解释:“他的手被绑着,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他没有反击的能力。所以让他给我们带路,为了自保,他肯定会选择一条相对安全的路。” 徐天娇了然。 虞冷看了眼手机屏幕,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我们待会就出发,先去几百米开外的精神病疗养院休息一晚,那里现在应该比住宅区这边安全。” 徐天娇:“等这个人醒过来就走?” 虞冷:“预言屋刚好就在这附近,我们待会先去预言屋查一下,确定最近有没有什么推演线需要进。” 达成共识后,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周沉青,另外两个人前往预言屋。 所幸预言屋离这里并不远,拐几个弯就到了。 几分钟后,虞冷抬起头,看见徐天娇和陈明艳从走廊深处走来,朝她摇了摇头。 虞冷站起来:“那我走了。” 陈明艳出声安慰:“别太紧张,上次应该就是一个巧合,这次基本上不会再有了。” 徐天娇听不懂,问道:“紧张什么啊?” “虞冷上次两个推演线连着,中间只相隔三天。” 徐天娇倒吸一口气,看着虞冷的眼神颇为惊异,还有点怜悯:“居然这么倒霉!” 虞冷:“……” 抵达预言屋门前,虞冷伸手推开门。 熟悉的空旷房间,熟悉的铜黄色金属仪器,熟悉的圆形数字圆盘…… 虞冷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坦露的天空。 种种一切,都促使她回想起之前那些不太美妙的回忆。 事不宜迟,虞冷走到预言机跟前,看似平静地将自己的数字编号输入进去,实则掌心早已汗涔涔湿了一片。 拉下拉杆。 虞冷紧绷身体,抬起头往天上看。 谢天谢地,天上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往这里走的路上,虞冷心里总悬着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这次还会被推演线选中。 虞冷轻轻吐出口气,视线不经意一瞟,身体猛然僵住。 输错了。 她的编号开头三个数字是033,可预言机上显示的数字却是032。 她竟然因为太过紧张,输错了数字。 虞冷轻咬下唇,硬着头皮将上面的数字清空,重新对照胸牌,仔仔细细把编号输入进去。 这次她特意确认了编号没出错,伸手拉下拉杆。 虞冷心里没底,忍不住胡思乱想。 应该不会有的。 被推演线选中的概率极低,即使刚才没显示是因为输错了编号,这一次天空上大概率也是一片空白。 虞冷忐忑地,迟缓地,抬起脑袋。 下一秒,她浑身血液逆流,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术,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片红色闯进视线。 那是两个清晰巨大的猩红血字,安安静静悬在半空,无声地对虞冷展露出无边恶意。 怎么可能。 虞冷指尖发抖,恐惧和震惊骤然占领大脑。 缓过来后,气到尽头甚至想笑。 连续三个推演线,她该不会就是那种热血漫画里的天选之女吧。 按捺住乱七八糟的思绪,虞冷看向天空中的那两个血字。 ——《伞女》 第75章 废土篇19 不要抬头。(推演预告)…… 几分钟前, 徐天娇邀请陈明艳和虞冷建立了一个新群聊,名字叫钢铁无敌女子军团。 虞冷已经接受即将进入第三个推演线的残酷现实,低眸拿起手机, 准备把这件事在群聊里和她们汇报。 下一秒,她胳膊忽然一凉, 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窖。 眼前的预言屋转瞬间被一片黑暗替代,像电影院开始播放影片前的全场熄灯。 意识到新推演线预言即将开始, 虞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耐心等待着。 这场黑暗持续了很久,久到虞冷的手脚被冻得几乎有些发麻。 终于, 漆黑一点点如潮水般退散。 虞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看清眼前的东西,身体忽然一僵。 她自己的脸。 这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虞冷愣了几秒,很快就意识到是预言里的“自己”正在照镜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虞冷试探着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处于不听使唤的状态。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 虞冷对此没有太意外,新推演线的预言似乎都是以第一视角观看预告片的形式展开,她一般扮演的是预告片里的某个角色。 此时此刻, 这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虞冷也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虞冷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照过镜子,顶多就是出门前随便扫一眼。 现在情势使然, 她不得不一动不动地盯看着镜子中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脊背腾起几分凉意, 有种发毛的感觉。 终于,“虞冷”动了。 她抬起手,眉眼哀愁, 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 第166章 虞冷有些茫然。 她在做什么? “你在这里干撒子嗦?我找了你好久嘛!”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方言,语速很快,听起来比较年轻,应该是个小姑娘。 她的语气有些抱怨,脚步声在身后逼近。 “虞冷”回过头,看向眼前剪着短发的女孩,眉头轻蹙,一边摇摇头,一边用手指生硬地比划着:“我听不太懂。” 这个声音和她的原声有些相似,只不过更温柔清甜些。 虞冷仔细打量着走近的女孩,生怕会遗漏什么线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短发毛毛躁躁,参差不齐,看着像是手生的人剪的。脸蛋倒是白净可爱,长得很清秀。 “我说……” 女孩换成生涩的普通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找了你好久,你在这里,干嘛?” “虞冷”放下手中的镜子,站起来:“没干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孩见“虞冷”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瞬间露出恼怒的表情,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你忘记啦,我们前天晚上说的话。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她指指自己:“我,囡囡,还有你,我们三个一起去那边探险……” “虞冷”沉默了几秒,犹豫着问:“芸芸,我们真的要去吗?” 芸芸闻言急了:“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们了吗?你要反悔的话,我就,告诉爸爸……” “别告诉你爸爸!” “虞冷”轻咬下唇,有些焦急地打断她:“我去,我陪你们去还不行么?” 芸芸满意地笑起来,伸手拽她:“走吧,囡囡已经在门外等着嘞。” “虞冷”被芸芸拉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虞冷终于能通过她转换的视角观察起周围环境。 残破。 这是虞冷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词。 漆黑残破的狭窄屋子,墙角坠着沾满昆虫残骸的蜘蛛网,不时还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深黑色爬虫一闪而过,匆匆钻进墙缝。地面是漆黑的水泥地,覆着厚厚一层污垢。 也许不能被称作屋子,这里更像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小草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还混着排泄物的恶臭。 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茅草,十有八九是供她休息的地方。 而木柜上立着的那根蜡烛,就是这个小草棚里唯一的光源。 虞冷心里闪过一个猜测,难道是拐卖? “虞冷”的普通话很标准,听不懂芸芸说的方言,显然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而芸芸明显是本地人。 被芸芸拉着,“虞冷”只能不情不愿地往出走。 虞冷这时才发现,两个女孩都赤着脚,没有穿鞋。 囡囡和芸芸的五官长得有点像,都剪着一头短发,只不过囡囡的短发比芸芸更短些。 一见到她们,囡囡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把手中的东西一把塞进两人怀里:“拿着嗦,家里没得红伞,我特意用鸡血染的,差点子被家里人发现。” “虞冷”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看,是一把湿漉漉的红伞。 估计是鸡血还没有干,木质伞柄拿在手里黏糊糊的,“虞冷”沾了满手的血。 芸芸提醒:“说普通话,她听不懂。” 囡囡翻了个白眼,又缓慢重复一遍:“我,拿鸡血染的。” “虞冷”抿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语气温和地说:“有时候也能听懂一点,你们不用管我。” 芸芸看了眼沾到手上的鸡血,有点嫌弃,问囡囡:“你哪来的伞?” 囡囡语气得意:“自己做的,咋样?” 芸芸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牛的噻,我们赶紧出发。” 天快要黑下来了。 “虞冷”胆子小,即使被两个女孩夹在最中间,也不免有些害怕。 她又低声问了一遍:“我们……真的要去吗?” 囡囡瞥了“虞冷”一眼,用生涩的普通话说:“当然要去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芸芸冷哼一声:“别管她,她就是个胆小鬼,我们可不是。” 囡囡:“阿耀那小子早就去过一次嗦,啥子都莫发生,我们不能被他瞧不起。” “虞冷”还是很担忧,忍不住问:“可是,如果伞女的故事是真的怎么办?她专抓我们这些十五六岁的女孩,才不会抓阿耀,如果我们真出了事……” 囡囡轻推了她一下,语气不耐:“不会出事的嗦,不会!” 芸芸晃了晃手里的红伞,不明白“虞冷”到底在害怕什么:“就算伞女真的出现了又能怎么样?故事里不是说了么,如果看见伞女,只要撑起红伞,就不会出事。” “虞冷”还是惴惴不安,可两个小伙伴都已经这么说,她只好闭嘴,悄悄捏紧手中的红伞,谨慎地朝附近张望。 虞冷看得出,这是个荒凉偏僻的山村,但又和绵羊村截然不同。 绵羊村是个彻底覆灭的村子,无人居住。 而这里充满烟火气,荒凉但拥挤,茅草屋密密麻麻将周围堆满,烟囱里还冒着热乎乎的黑气。 第167章 天空阴沉沉地压下来,好似要下雨。 三个女孩赤着脚经过长满杂草的地,脚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更显阴森幽寂。 “啊!” 囡囡忽然尖叫了一声。 “虞冷”没反应过来,芸芸已经快步走到囡囡旁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囡囡摆摆手,嘴里用方言骂了句什么,说道:“没得事,脚掌好像被划伤了。” 说完,她弯下瘦小的身子,整个人几乎都埋进了半米高的草丛里,寻找起来。 芸芸拍了囡囡一下:“快点子撒,天就快黑喽。” 芸芸纳闷,自言自语:“奇了怪了,天怎么黑得这么快?” “虞冷”站在原地,从两个女孩身上收起目光,不知所措地看向周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晚要发生什么事,心始终高悬着,无法安稳。 囡囡已经从杂草里发现目标,咬牙用力,拔了一株黑草出来。她转而把黑草放进嘴里嚼烂,吐出,躬下身子,将嚼碎的草泥尽数抹到脚心的伤口上。 囡囡疼得直抽气,又低声骂了句,把头一抬,说:“我们走吧。” 三人成行,径直穿过这片半人高的黑草地,来到稀松寥落的村口。 芸芸问:“囡囡,你记得路不?” 囡囡点头:“跟我来,应该在这边。” 囡囡打头阵,又领着她们穿过村口,爬下石墙,最后挽起裤腿,淌过一条十米长的河,来到一栋废弃的厂房前。 “旧工厂,应该就是这儿。” 芸芸一直待在村里,很少出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建筑物。 虽然这栋建筑物已经废弃,破旧得不成样子了。 芸芸伸手指指,忍不住感慨:“要是这几层楼都是我家的该多好,那我家就是大别墅。” “虞冷”低声解释:“别墅和工厂不是一个东西,这里不能住人。” 芸芸脸颊红了又白,最后冷冷说:“是啦,你上过学,有文化,见过大世面了不起嘛,那你一会就站在四楼吧。” “虞冷”身体一僵,脸色瞬间惨白:“不、不行……” “好了,我们赶紧上楼,别等一会天彻底黑了,到时什么都看不见,就真容易出事儿了。” 说完,三个女生拿着红伞,往楼上走去。 地面白白旧旧的,阶梯上全都是灰,她们刚一脚踩上去,就飞起一股呛人的白烟。 囡囡皱眉:“地上有虫,小心别踩到。” 厂房极为空旷,说话的声音在这里传出了清晰的回音,显得有些空灵。 囡囡站在二楼拐角处停下,芸芸和“虞冷”继续往上走。 到了三楼拐角处,芸芸也停下来,伸手把“虞冷”往前推了下:“快走吧,到楼上喊我。” 这里光线不好,又有宽大的围墙挡着,越往上,环境越黑。 “虞冷”透过缝隙往下看,已经有些看不清站在二楼的囡囡了,即使囡囡穿着一身显眼的白衣服。 “虞冷”揪紧衣角,低声说:“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去。” 芸芸脸色一变,伸出腿,挡住她下楼的去路:“不行,都已经到这了,你不能中场退出。” “虞冷”哆嗦着问:“要是真出事儿怎么办?而且四楼……听说伞女最常出现的楼层就是四楼。” 芸芸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最后无奈叹口气,说:“真拿你没办法,那你站在这儿,我去四楼,好吧?” “虞冷”踌躇了一下,点点头。 芸芸头也不回地转身往楼上走了。 芸芸光着脚丫,每上一级台阶就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叽”声。 “虞冷”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视野里,芸芸远去的身影越来越小,到最后那微弱的“啪叽”声也彻底消失。 好安静。 静得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虞冷”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跳砰砰响。 这时,头顶传来芸芸大声的叫喊:“我到四楼了,可以开始了!” 作为旁观者,虞冷不知道她们在玩什么游戏,透过这双眼睛,她只能看见一片昏暗狭窄的楼梯间,楼梯尽头掩埋在黑暗里。 眼前一黑,“虞冷”将眼睛闭上了。 芸芸问:“你们将眼睛闭上了没有?!” “虞冷”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闭上了。” 囡囡在底下回应:“我也闭上了!” 芸芸说:“好,现在我们保持安静,谁也不准说话。等我们在心里数完四十四个数字以后,就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怕两人听不清,芸芸的声音是喊出来的,层层楼道里传出巨大的回音。 几秒之后,一切平息,楼梯间内陷入一片死寂。 三个小姑娘分别蹲在二楼、三楼、四楼的楼梯拐角,紧闭双眼,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 一、二、三…… 虞冷下意识在心里数起来。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就在虞冷刚查到三十五的时候,她的头顶忽然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是芸芸在问:“我怎么听见有脚步声,你们谁偷偷上来了吗?” 第168章 没人说话。 “虞冷”大脑顿然宕机,后背被冷汗浸湿。 如果楼下的囡囡要上楼,必然会经过三楼。 可囡囡从始至终都很安静,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所以芸芸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囡囡。 “虞冷”感到无比恐惧。 出现的那个人是谁? 这时候,芸芸的声音已然更加尖锐,颤抖着问:“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了,到底是你们谁在装神弄鬼吓唬我?” “虞冷”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蜷缩成一团,身体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她听见芸芸的声音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局促的,剧烈的,清楚万分的喘息声。 “虞冷”感觉自己的恐惧已经到极限。 她不敢睁眼,说话的语气带着哭腔,大声道:“囡囡,芸芸好像出事了,你、你快上来看看,我不敢去……” 几秒钟后,楼下传来一声窃笑。 紧接着是铜铃般的“哈哈”声。 囡囡憋不住笑意,大声嘲笑:“胆小鬼嗦,被我俩骗了!我和芸芸特意商量好来这里吓你!还装什么文化人,连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都不知道撒。” “虞冷”一听这话,意识到自己被耍弄,愤怒的心情一瞬间将恐惧取代。 她猛地睁开眼睛,扒着楼梯扶手往下看。 “你们两个幼不幼稚!你们太过分了!” 囡囡正同样抬头望她,看见她探出头,便吐舌做鬼脸回应。 轰隆——! 天上骤然闪过一声惊雷。 紧接着哗哗声渐起,倾盆大雨如瀑布般涌下,来得没有任何征兆,“虞冷”的衣服很快就被淋湿了。 “虞冷”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可无济于事,衣服已经彻底湿透。 她只能满脸气愤地说:“下大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没有人回应。 整个楼梯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虞冷”火气一下子窜起来,扒着栏杆往下看,大声问:“我说你们幼不幼稚,同样的把戏还想……” 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周遭短暂亮起的这一秒钟里,“虞冷”呼吸一滞。 她看见楼下的囡囡正僵硬地维持着抬头看的动作,目眦尽裂,嘴长得老大,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楼梯间暗了下去。 “虞冷”牙齿打颤,忍不住开始害怕,被雨淋湿的身体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做好心准备,循着囡囡的目光,迟缓地抬起头朝楼上看了眼。 又一道闪电闪过,狭窄的楼梯间在滚滚雷声中再度亮起。 “虞冷”退了一步,瞳孔猛缩。 此时此刻,穿着白衣服的芸芸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边缘,摇摇欲坠。 她整个人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表情呆滞,眼神空洞,手里死死地捏着那把被鸡血染红的红伞。 扇形的伞面帮她挡住了一些雨,可她的衣服还是已经湿透,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体上。 雨势太大,那把红伞上面的鸡血逐渐被大雨冲刷褪去,逐渐露出本来的黑色。 芸芸看见了什么东西。 她撑起了那把被她们当成护身符的红伞,试图抵挡“它”的靠近。 可没有人能想到,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红伞会变成黑伞。 而黑伞没有任何作用。 闪电过去,黑暗铺天盖地袭来。 明明楼梯间里一共站了三个女孩,可现在却仿佛只剩下了“虞冷”自己。 这一刻,“虞冷”感到无边的无助与崩溃,早已经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哭。 她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伞,一边扒着栏杆往下看,一边急切地压低声音唤道:“囡囡,囡囡……芸芸出事儿了,我们怎么办?” 模糊的黑暗中,她看见楼下的囡囡张大嘴巴,一边疯狂摇头,一边极力想和她表达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囡囡的喉咙里只能发出恐怖的“嗬嗬”声,像忽然被什么东西掐住,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 哗哗哗——! 雨势越来越大。 囡囡还在不停地给“虞冷”做手势,可她的声音彻底淹没在雨声之中,“虞冷”看不清她的嘴型,也听不清她说的话。 终于,在雨声短暂的消逝里。 “虞冷”听见她说—— “不、要、抬、头。” 不要抬头。 “虞冷”剧烈哆嗦了一下,死死地低着脑袋。 可一瞬间,她却如同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控制住,不自觉地想把头往上抬,试图看一眼芸芸现在的情况。 在她抬起脑袋的一瞬间。 一具扭曲的身体哐当一声从她面前直直坠落!! 几乎是脸贴着脸。 “……”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安静,眼前的画面仿佛开了慢速播放。 芸芸瞪大的眼球突出眼眶,身体下坠,正绝望地望着自己,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把褪色的红伞。伞柄捅穿了她的喉咙,纯净无瑕的白衣服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 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芸芸已经自眼前飞快闪过,在一楼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隐约还有骨头被撞烂的声音。 第169章 砰——! 她死了。 第76章 废土篇20 一滴泪。 尸体在眼前闪过的这一刻无异于突脸。 虞冷脑袋嗡了一瞬, 紧接着听到尸体撞到地面上发出的那一声巨响。 明明只是四楼,而不是十几层楼,可光听声音却感觉尸体的骨头血肉全都被摔烂了。 虞冷动了一下, 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下意识抬起头,一个恐怖的红影在四楼拐角处一闪而过。 一切在此定格。 紧接着世界被黑暗笼罩, 再缓过来时,虞冷已经安全回到预言屋内。 虞冷垂眸, 双手仍然保持着方才麻木冰凉的状态,仿佛仍处于森寒的楼梯间中。 奇怪,明明除了最后那个模糊红影, 几乎整个预言她都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伞女”长什么样。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却油然而生, 似乎是大脑对未知危险性的天然预警。 虞冷看了眼天空。 【推演时间:12天后。】 虞冷松了口气,还好是十二天,小半个月,不用连轴转。 虞冷悲催地发现自己对倒霉的接受程度已经越来越高,居然因为推演时间不是个位数而谢天谢地, 有种苦中作乐的感觉。 实际上没人比她惨。 好心情,虞冷离开预言屋。 没想到,陈明艳和徐天娇知道她紧接着面临第三个推演线后, 表现得比她还惊恐。 俩人早在群里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炸开锅了。 陈明艳蹙着眉,表情十分沉重:“像你这种情况太罕见了,推演线的参与人员随机挑选, 被选中的概率极低。别看陈建光算上绵羊村已经参与了四个推演线, 他来废土三年了, 被选中的概率还算高的。” 徐天娇也是一脸费解,忧心忡忡地说:“我也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幸存者连续进入推演线,更别提你连着被选中三次。” 虞冷此时已经心如止水, 语气甚至有些平静,半开玩笑道:“可能是我被废土针对了吧。” 陈明艳看了虞冷一眼:“没准真的是。连着两个推演线还可以说是运气不好的巧合,但连着三个,概率就相当于你连着中了三次彩票的终极大奖,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还是在你身上发生了。” 虞冷瞬间陷入沉默。 怎么同样是极低的概率,她一次也没有中过彩票呢? 不知道想到什么,徐天娇忽然美滋滋的:“要是真的中彩票就好了,我要拿钱给我和别驰买个大房子。” 虞冷瞥她一眼,这还有个开始做美梦的。 陈明艳叹了口气,看向虞冷:“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有没有想过,连着三个就能连着四个,推演线本身就危险重重,即使你幸运地离开第三个推演线,很可能马上又要面临第四个。” “虞冷。”陈明艳停了停,看着虞冷的目光有些复杂,轻声问,“有没有可能,你被选中进入推演线的概率本身就比别人高?” 不是因为倒霉,也不是因为巧合,而是因为虞冷被抽中的概率远大于其他人。 虞冷忍不住陷入沉思。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毕竟如果真的用“倒霉”来解释,她确实有点倒霉过头了。 可是如果真的按照明艳姐所说,自己被选中进入推演线比别人更高,又是因为什么? 虞冷蹙着眉,忽然想起一件之前被她忽略的事。 那就是和周沉青的初次相见,他怀疑她身上携带了什么东西,才导致大批尸蚯把她当成目标,对她发起攻击。 其实一切有迹可循。 譬如明明徐天娇冲进光线明亮的走廊就可以使尸蚯望而止步,而以同样的方式,跟着自己的那群尸蚯却紧追不舍,硬是涌进明亮的走廊,非要杀死她不可。 可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兜比脸还干净。 难道自己真的体质特殊? 虞冷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 就像现实中有的人天生比较招引蚊虫,她可能天生招怪物?只不过在进入废土以后这种体质才显现? ……太扯淡了。 比起天生招怪物体质,天生倒霉圣体似乎更能说得通。 虞冷垂下眼睛,敛起多余的思绪,叹口气道:“暂时想不明白,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毕竟,即便真的体质特殊又能怎么样? 除了接受和应战,似乎也没有别的应对方法。 她不是电视里那种会魔法的仙女,拥有变个身就能净化世界的能力,使残忍的一切归于平静。 她更像一块浮木。 在这偌大莫测的世界之中,她如蜉蝣般渺小,似浮萍般飘摇。 能反抗的能力太小。 陈明艳安静了一会,忽然旧事重提:“虞冷,我们绑定吧。” 虞冷一怔,抬起眼。 徐天娇吐了吐舌,迎合着说:“如果你不嫌我笨的话,我也愿意和你绑定,毕竟在推演线里,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嘛!” “如果你以后在推演线里又遇到陈建光那种人,有我们在身后,你就不会再形单影只了,我们都是你坚实的后盾,看谁敢欺负你。” 虞冷睫毛颤了颤,飞快把脑袋扭过去:“我不会和你们绑定。” 第170章 她补了句:“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闻言,徐天娇有点失落:“虞冷,你是不是怕我会拖你后腿,我关键时刻还是很聪明的!实在不行,到了危险的时候,你可以不用管我……” 虞冷听不下去,视线一抬,转移话题道:“周沉青醒了。” 周沉青此时已经恢复意识,额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令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下意识低头,发现自己身体上的绳子已经松绑,只不过双手却被牢牢捆住。 虞冷朝周沉青抬抬下巴:“脑子没坏的话,试着走两步。” 想起是眼前这个少女用砖头砸晕了自己,周沉青冷冷吐出几个字:“下手真狠。” 虞冷点头,无动于衷:“以后下手只会更狠。” 周沉青唇瓣动了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视线扫过虞冷漆黑的眼睛,停顿两秒,又不再作声。 他试探着调整姿势,几次尝试站起来,都失败了。 双手被控制住,光是用腿从地面上站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周沉青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语气平静:“来个人扶我一下。” 徐天娇:“我去吧。” 周沉青眉头一皱,还挑上了:“不要你,我让她扶。” 说着,他看向虞冷。 虞冷靠着墙,安静俯视周沉青,面无表情。 腿上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每痛一秒都会让她想起那条被他挡住的路。 这人居然还好意思命令她? 虞冷睨着他,冷冷吐出四个字:“爱起不起。” 周沉青吃瘪,也没表示出生气,重新将目光转向徐天娇。 徐天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边动作粗暴地给他拉起来,一边吐槽:“事儿真多,还挑上了你。” 见周沉青站起来,虞冷说:“走吧,离开安全区。” 趁天还没黑,他们得尽快穿过红树林,抵达精神病疗养院。 到安全区门口的一路畅通无阻。 估计是因为病毒侵袭,门口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了,外来者可以随意进出。 能够预见,这里的秩序会越来越乱。 不管怎么样,离开安全区都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徐天娇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列:“出发。” 红树林里面的树木十分密集,颜色深红,似乎比前几天茂盛不少,不时有好几条粗大的枝条从上空垂下来,挡住去路。 陈明艳一边小心地从缝隙中穿过,一边提醒:“注意点,树干上分泌的粘液具有粘性,会把衣服粘住。” 话音刚落,周沉青忽然淡淡“啊”了一声。 他在原地驻足,侧头,望向虞冷:“我的衣服被粘住了。” 虞冷烦得要命。 她走过去看了眼情况,周沉青衣服后面已经被树干粘成一团,八成拽不下来了。 虞冷抿着唇,抽出砍骨刀,目光在周沉青衣服上留连片刻。 看着锋利的砍骨刀,周沉青心底忽然腾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虞冷砍了过来。 周沉青睫毛抖了抖。 想象中的痛意并没有袭来,反而后背一凉。 周沉青偏头,虞冷已经把他后背上那块和树干紧紧粘连的衣服砍了下来。 他的外套现在彻底变成了一件性感露背装,后背上白皙的皮肤大块裸露,十分不堪入目。 周沉青:“……” 虞冷盯着他裸露的后背看了两秒,莫名有点想笑,嘴角下意识牵动了一下。 好丑,像个变态暴.露狂。 周沉青抬起视线,缓慢地吐出几个字:“我的衣服……” 虞冷确认他已经脱离树干的束缚,可以正常行动,于是没再管他,径直往前走。 周沉青跟了上来,又重复一遍:“我的衣服……” 话音未落,他毫无防备地被虞冷伸手推开,因为脚下没站稳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十分狼狈。 虞冷正忙着一脚踢翻刚窜出来的巨型昆虫,没空和周沉青周旋,不耐地啧了一声:“墨迹什么,难道还想让我赔你一件新的?” 周沉青嘴唇动了动,正准备说话,虞冷忽然眉头一皱,举刀挥向他。 周沉青下意识闭上眼,听见耳边啪嗒一声。 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 周沉青垂下眼睫,地面上那条长满黑黄斑点的剧毒蟒蛇已经被砍成两段,细长的身体还在顽强扭动着,看起来分外恶心。 虞冷抬眼:“你又要说什么?” 周沉青屈辱地闭上嘴,什么也没说,径直从她旁边路过,背影十分萧瑟。 虞冷回头看了一眼,徐天娇身上没有武器,只能勉强躲避异变生物的袭击。 她想起周沉青身上有匕首,便出声叫住他:“等一下。” 周沉青脚步一顿,停下了,但没回头。 虞冷走到他身边:“匕首借我。” 周沉青一声不吭。 虞冷:“小心一会再遇见变异生物我不救你了。” 周沉青:“……左边口袋。” 虞冷没什么表情地低下头,把手伸进他的口袋,很快就摸到了那把冰凉的匕首。 第171章 她抽出手,注意到异样,诧异地瞥了周沉青一眼。 周沉青已经忍无可忍,咬牙吐出几个字:“拿了东西就快走,别总盯着我看,没礼貌。” 虞冷后退,丢下一句“莫名其妙”,转身把匕首递给徐天娇。 脸这么红,该不会真的对目光过敏吧? 这人真是有点毛病。 虞冷把钢尺借给陈明艳,确保三个人手中都有可以自保的武器。 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艰难地杀出红树林,庞大的建筑物出现在视野之中。 徐天娇:“这里就是五院吗?” 虞冷轻嗯了声,走进去。 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阴冷空旷的一楼大厅一片狼藉。 双头人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早已没了生气,干涸的绿血流了满地。 徐天娇第一次见双头人这种生物,觉得它们脖子上的第二颗脑袋十分狰狞可怖,下意识离虞冷近了一点。 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陈明艳的目光在那些尸体上一一扫过,沉声说:“看起来刚死没多久。” 徐天娇一抬头,发现虞冷已经往楼上走:“唉,怎么走那么快,等等我。” 周沉青平静扫了虞冷一眼,若有所思。 转眼到了最后一级台阶。 虞冷径直走到卫生间门前,抬起手,踌躇两秒,轻轻把门推开。 看清眼前的场景,虞冷胸口骤然产生一种压迫的感觉,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好多绿色的液体,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洗手台,拖了很长一道。 像是被人生生拖过去的。 虞冷轻轻吸了口气,缓步往里走。 那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孩就缩在墙角,身体紧紧蜷成一团,双眼紧闭,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液染成绿色。 她的脸还是那样漂亮动人。 她曾是这栋疗养院里最鲜活的人。 现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生命体征了。 虞冷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她,一时竟然连靠近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视线偏移,她一怔。 旁边的墙面上,写满了绿色的字。 那些绿色早已深深沁入墙皮中,黯然失色,显然已经写下很久。 小鱼。 小鱼。 全都是“小鱼”。 虞冷不明白,仅仅一面之缘而已,丁娜忘记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会记住自己。 虞冷缓慢地摸向口袋。 这个动作她曾重复过无数次,只有这一次,她成功将那张照片拿了出来。 虞冷垂下眼,望着照片里那张脸。 女孩穿着洁白护士服,手捧鲜花,笑得那样鲜活可爱。 虞冷一点一点将手中的照片捏紧。 她望向脚下,故作平静,眼中却倏地砸下一滴泪。 第77章 废土篇21 变异怪鱼。 这里的土壤因为被长时间污染已经变得坚硬万分, 越深层污染越重,土壤里还可能栖息着某些不明生物。 虞冷没办法将丁娜的尸体埋葬,只能在病房内找了一块干净被子, 让她永远安静祥和地沉睡。 疗养院里的双头人已经被杀光,病房内有不少病床可以供人休息。 不管怎么样, 这一夜要远比被尸蚯追逐平静太多。 因为要看着周沉青,她们轮换休息。 凌晨三点多, 虞冷坐起来和陈明艳换班。 估计是因为最近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陈明艳很快就睡熟了。 虞冷无事可做,安静倚靠在病床边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周沉青一晚上也没怎么合过眼, 但他挺精神。 凝望虞冷片刻,周沉青忽然极低地咳嗽了一声。 虞冷看过去,周沉青朝门外抬了抬下巴,示意虞冷出去,他有话要说。 虞冷离开房间, 将门轻轻虚掩。 周沉青倏地开口:“你叫虞冷?这名字挺奇怪。” 虞冷没有和他做详细自我介绍的念头,轻啧一声,不耐道:“有事说事。” 打听她名字干什么。 周沉青沉默片刻, 忽然说:“活死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比现在的安全区安全,你如果想去, 最好深思熟虑再做打算。” 没想到周沉青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 虞冷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点头:“我知道。” “你去活死城真的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的安全区?”周沉青眉头轻蹙,漆黑的眼睛盯着虞冷,咬字很重地强调,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虞冷没说话,安静地盯着他。 视线相撞间,周沉青神色一怔,觉得自己似乎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她知道活死城危险,但她一定要去。 周沉青扯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自从进入废土以后,他的生活数年如一日,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每天不是在杀人就是和异变生物打交道。 但现在,这潭死水忽然泛起了些波澜。 他竟然产生了久违的好奇心。 活死城万分凶险,可她却偏偏选择活死城。 这个女孩不怕死? 她去那里究竟想要干什么? 第172章 虞冷靠着墙壁,掀起眼皮,一眼看穿周沉青眼里的探究欲。 她问了句:“日默这两个字,你听说过么?” 周沉青思忖片刻,摇摇头:“没。” 虞冷垂下眼,若有所思。 周沉青下意识细问:“是个地名?” 虞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周沉青:“……” 走廊里透着几分阴冷的气息,空气寒凉,虞冷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她开始思索正事,这几天应该先从哪抢件外套穿。 一直单穿着这件睡衣也不是个办法,废土晚上温度低,实在是有点冷。 周沉青捕捉到虞冷的细微动作,出声说:“我可以把外套给你。” 虞冷看过去:“?” 周沉青抿抿唇:“作为交换,你把真实目的告诉我,没准我还可以帮你。” 听见他的话,虞冷忍不住笑了,目光意味深长,将周沉青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她双手抱胸,脸上的讥讽之意几乎溢出来:“我说,你这人真是有点奇怪,好歹在废土生存了两年多,不说聪明,也至少不应该太蠢。” 虞冷竖起一根手指,在周沉青眼前晃了晃:“第一,我如果想要你的外套,早在把你砸晕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抢过来。之所以没抢,是因为你的口袋里装着那条蚯蚓,我觉得有点恶心。” “第二,你现在的身份是俘虏,俘虏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第三……” 虞冷停了停,语气有些耐人寻味:“你是贵人多忘事?你的外套都已经变成性感露背装了,就算你好意思给,我也不好意思穿啊。” 周沉青陷入沉默。 他这才想起白天在红树林发生的那些事,破烂的衣服已经不能再穿。 虞冷打了个哈欠,懒得在这里继续和他说废话。 她随口问了句:“活死城离这里远么?” 周沉青抬起眼,竟有些乖顺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步行三四个小时,不算远,但也不近。” 虞冷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周沉青接着说:“中间需要徒步穿过一条几十米长的河,最深的高度会没过你的头顶。” 虞冷一顿,转过身:“这条河是必经之路?” 周沉青嗯了声:“也可以绕远路,但恐怕天黑都到不了。” 虞冷想了几秒,点头:“行。” 一条河而已,总会有法子过。 转眼几个小时过去,天刚蒙蒙亮,他们出发了。 三个人都不认识路,所以周沉青走在前面带路。 虞冷拿着砍骨刀守在旁边,谨慎地观察周围,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经过了一小片丛林,狭窄小路瞬间宽敞不少,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几米宽的大桥,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侧悬空,没有任何围栏阻挡,桥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水,浑浊的液体仿若桥两边延伸出来的黑色丝绸。 虞冷低头望了眼,眉头轻蹙。 被严重污染的黑色水面之上,不时浮出了几颗奇形怪状的鱼头,鱼头上长着密密麻麻又死气沉沉的眼睛,有的时候还会露出一条怪异畸形的尾鳍。 桥面其实很宽,材质像是钢筋混凝土,踩上去很结实,走在中间基本不会有掉下去的危险,但徐天娇还是忍不住双腿发软,紧紧贴着陈明艳身边走。 这座桥一眼望不到尽头,没人知道终点在哪。 万一走到一半,这座桥忽然坍塌,他们直接掉进水里,基本上连生还的可能都没有。 徐天娇忽然轻轻吸了口气,声音颤抖:“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刚才好像在一条鱼的身上看见了一张人脸……” 陈明艳从水里收回目光:“你眼睛没花,我也看到了。” 徐天娇:“我数了一下,现在水里一共浮出了七颗鱼头,都在看着我们……” “救命,好多眼睛,我密恐都犯了,好恶心啊。” 听见徐天娇的话,虞冷又朝水面看了眼。 果不其然,几颗庞大的鱼头接连从水里探出脑袋,如同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一个接着一个。 密密麻麻的惨白鱼眼多到数不清,正直勾勾地望着桥上的他们,眼神贪婪,似乎把他们当成了食物。 因为异变的缘故,这些怪鱼的体型明显已经超出正常水平,大小不一的鱼头中,最大的鱼头目测和一个瑜伽球差不多,最小的也接近于一个篮球。 可以想象,藏在水下的鱼身会有多大。 徐天娇下意识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说道:“鱼头好像越来越多了,都在盯着我们。幸好它们是鱼,不是什么癞蛤蟆。” 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周沉青听见她的话,轻嗤一声道:“它们是两栖动物,早就已经进化出四肢了。” 话音刚落,那些怪鱼忽然从水中直直冒出,像是有电梯正拖载着它们上升。 它们佝偻着扭曲的身体,乍一看竟然有些猥琐,像是在河边光着身体野浴被人发现的老汉,长着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虞冷一阵恶寒,下意识加快步速。 几秒后,它们的身体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第173章 这些怪鱼通体漆黑,鱼尾并没有完全退化,四肢齐全,而且胳膊和双腿十分细长,像是进化后的蜘蛛腿,极其不协调地装在它们肥大的鱼身上。 它们开始窸窸窣窣地往岸边移动,四肢在水中不停划行着。 而更诡异的是,它们身体虽然在动,脑袋面朝的方向却没有动,满是眼白的鱼眼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仿佛生怕到嘴边的猎物跑掉。 徐天娇牙齿打颤:“它们是要来抓我们吗?” 虞冷回头,见徐天娇还盯着那些怪鱼,赶忙大声提醒道:“快跑!” 下一秒,距离岸边最近的变异怪鱼已经上了岸,漆黑的四肢在地面上飞快地爬行着,直奔几人而来! 周沉青双手被绑,自然跑不快,很快就落在了队伍最后。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不慌不忙,甚至有些平和,似乎料定自己不会出事。 虞冷一回头就看见周沉青不紧不慢地落在最后,最前面那条怪鱼已经要追上他。 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虞冷猛地转过身,一把拉住周沉青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跑。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虞冷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 桥面上撒满细细的砂砾,被他们踩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直到那群姿态怪异的怪鱼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周沉青轻喘着气,看向一旁的虞冷,忽然扯起嘴角,吐出两个字:“果然。” 虞冷瞥他一眼,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走到前面去查看另外两人的情况,根本没空搭他。 “这些异种鱼种一般情况下不会对人类发起攻击,它们只会在遇到危险的必要时刻反击。虞冷,你身上果然有某种会引起这些生物发狂的东西。” 虞冷脚步停住。 她回头看他,问:“沿着这条路直走,能走到活死城吧?” 没料到虞冷在这时候忽然提出这个问题,周沉青顿了几秒,回答:“能。” 虞冷点点头,改变方向,径直走到周沉青身前,将他手上的绳索解了下来。 事情的发展彻底游离于周沉青意料之外。 他垂下眼睛,盯着已经解开束缚的双手,眼神有些困惑,还有些错愕。 虞冷看着手里的绳索,语气平静:“到此为止吧。” 周沉青睫毛抖了抖,倏地抬眼看向虞冷,似乎没解她的意思。 虞冷将目光移向他的脸,没有丝毫波澜地问:“你知道怎么解开这条绳索,对么?” 第78章 废土篇22 森蚺。 周沉青表情没什么变化, 语气沉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虞冷轻笑:“别装了,周沉青。” “方才那条怪鱼快抓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你手上的动作了。” 即使他当时似乎是想帮助自己, 但虞冷完全没觉得感动,反而心里窜起一股火, 怒极反笑。 她完全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帮助,单凭她自己一个人完全有能力躲开那条怪鱼。 更何况如果不是周沉青, 以她的速度根本不会被那只鱼追上。 周沉青自知亏,安静垂下眼睛,没吭声。 虞冷耐心尽失, 懒得和他继续周旋, 语气稍沉:“周沉青,我现在放你离开,已经很大度了。” 她被尸蚯袭击留下的腿伤还没有痊愈,刚刚又为了躲避怪鱼不小心扯开了伤口,小腿仍在隐隐作痛。 周沉青漆黑的眼睛盯着虞冷, 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抿下唇,什么也没说。 虞冷随手把匕首丢进他口袋里, 转身要走。 周沉青忽然出声:“我也要去活死城。” 虞冷脚步一顿,望向他。 周沉青:“我们正好顺路。” 虞冷眉头一蹙,分不清他说得是真是假。 周沉青:“这条路是通往活死城最近的路, 等抵达目的地后, 我会自行离开。” 他说得真挚, 倒不像是谎话。 既已至此,虞冷总不好强迫对方故意绕远路,于是不再说什么, 点头道:“可以,但路上你尽量离我们远点,我不太信任你。” 听见她答应,周沉青略一扬唇角,主动走在队伍前列带路。 他不设防地将脆弱的背部暴露给她们,以示坦诚。 徐天娇还是有点不安心,压低声音问道:“这小弟弟到底可信吗?” 虞冷抬头,看了眼周沉青的背影:“不可信。” 徐天娇也觉得如此:“那我们要不要一会偷偷干掉他?我们可是钢铁无敌女子军团,三打一,总不会打不过一个弟弟吧?” 话音刚落,周沉青头也没回地开口:“我听见了。” 徐天娇:“……” 虞冷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好笑,弯了下嘴角,不紧不慢地说:“先留他一命。” 毕竟对废土了解得多,没准这一路能发挥什么作用。 过了桥以后,前路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黄沙地,地天相接,昏黄一片,看不清边界。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这里的风力忽然越来越大,原本只是轻飘飘的微风,到后来吹得直接将他们外套掀起来。 大风席卷着漫天黄沙而来,吹得一行人晕头转向。 第174章 虞冷看了眼周围,发现东南西北已经彻底被黄沙包裹。 在这种环境里,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徐天娇频繁地眨巴着眼睛,最后忍不住伸手去揉,有些龇牙咧嘴地说:“沙子吹到我眼睛里了,我现在睁不开眼睛!” 刚说完话,徐天娇又嘴巴一闭,用手捂着:“我嘴里也进沙子了!” 陈明艳无奈地回过身,朝徐天娇伸手:“拉着我走吧。” 徐天娇顺势抓住陈明艳的手臂,她眼睛酸痛得有些睁不开,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前。 狂风大作,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虞冷低头一看,衣领上已经堆满细小的黄沙砾。 她试探着拍掉几次,但几秒钟后又会有新的沙砾被吹上来,她索性放弃了。 虞冷用手挡在眼前,以此挡住这些扑面而来的细小沙砾,旋即顶着风,几步走到周沉青身边,想询问他确定方位的方法。 周沉青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虞冷定睛一看,到嘴边的话又停住。 他的手指上正立着一只深绿色的甲壳虫,头部延伸出的细长触角不时调整着方向。 见虞冷走近,周沉青抬手,方便她看得更清楚:“这是向北虫,它们的触角永远指向北面,和指南针的作用有些类似,只不过方向相反。” 盯着这只紧紧扒着他手指的小昆虫,虞冷眉头一挑,觉得有点诧异:“它居然不会被风吹跑?” “它有四足,足上长满倒刺,可以用来保持稳定。” 虞冷目光在这只迷你小昆虫上停留,这是进入废土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惊叹这里异变生物的神奇。 当然,那些恶心人的尸蚯和变异鱼除外。 她竟然没想到,生物的异变可以不只局限于坏方向,还有很多生物能充分利用,借此成为人类的工具。 周沉青忽然意味不明地看向虞冷。 虞冷将视线从昆虫上移开,猝不及防和周沉青对视上,一眼看穿他的意思。 沉默几秒后,虞冷敷衍地随口夸了句:“你懂得挺多啊。” 周沉青抬高下巴,喉咙里轻轻嗤出一声:“嗯,毕竟在这里整整研究了一年半的异变生物。” 虞冷纳闷道:“你没被推演线选中过?” 周沉青随口回答:“进推演线的概率不是很低么?被选中了应该才算稀奇事儿吧。” 虞冷:“……” 不爱听。 看见什么,周沉青目光一沉:“丛林快要到了,过了这道丛林就是活死城。” 虞冷闻言抬头往前看。 一条绿线模模糊糊地横在远处,八成就是丛林的边界。 沙漠竟然连着丛林。 虞冷意外了两秒,对此接受得十分坦然。 毕竟是在废土,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四人顶着黄沙,艰难地朝丛林方向走去。 路上风沙太大,徐天娇不停地揉眼睛,流了满脸眼泪,忍不住叹口气说:“我眼睛里现在估计全是沙子,又痒又疼。丛林里应该有河吧,我一会去清洗一下。” 周沉青表情不变,淡声提醒道:“水里全是寄生虫卵,如果你想让自己眼睛生虫子,不妨试试。” 想象了一下虫子从自己眼皮里往出爬的恐怖场景,徐天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再提这茬。 很快,他们走到了丛林边界。 这片丛林和红松林截然不同,外面的叶片更大更茂盛,像是帐篷顶,呈现出一种神秘的莹绿色,看起来竟然有种瑰丽的美。 旁边都是高大密集的树木,长得严严实实,只有中间有道狭小缝隙,勉强可以挤进去一个人,显然是前人开拓的小路。 刚挤进去,虞冷立马感受到这里的空气潮湿且冷,那种冷意森寒,从脚底直逼头顶。 密密麻麻的莹绿色叶片尽情舒展着身体,将天空挡得严丝合缝。这些叶片奇形怪状,毫无规律可言,看起来甚至有种虚拟的塑料感,不像真的。 土壤湿软,每走一步鞋子都会陷进去一截。 此时此刻,徐天娇终于从眼睛的不适中缓过来,待看清眼前景象后,忍不住惊叹道:“好漂亮啊。” 确实很漂亮。 如果用诡异莫测四个字来形容红松林,那么这片丛林便是摄人心魄。 这里没有任何一棵低矮灌木丛,一棵棵粗大的棕色树干从土壤中直直挺拔出来,变成一栋栋植物构建的高楼大厦,高耸入云。 每一片垂下来的绿色叶子都像一把撑起的雨伞,有的颜色偏深,有的叶片接近于半透明,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晶莹剔透的不明液体悬在叶片底端,快要滴下来。 树干旁边还长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巨大蘑菇,每个几乎都长到半人大,丰满膨大的菌盖高抬着脑袋,正直视着他们这些入侵者。 一切种种,几乎只在科幻片里出现过。 见徐天娇盯着旁边紫色的蘑菇入神,虞冷出声提醒:“小心,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未料,徐天娇竟然痴痴地笑起来,没有反应。 虞冷心底倏地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周沉青看了徐天娇一眼,又将目光移向那棵紫色蘑菇,了然道:“这种蘑菇的孢子具有迷幻作用,会无形散发到空气中,你的朋友显然吸入过量了。” 第175章 虞冷叹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徐天娇的肩膀。 徐天娇身体哆嗦了一下,眼神变得清明:“我刚刚怎么了?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虞冷接着往前走去:“离那些毒蘑菇远点。” 徐天娇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中了招,愤恨地瞪了那棵艳丽的紫蘑菇一眼,乖乖跟在虞冷身后。 一种诡异的“嗡嗡”声忽然由远及近,声音很大,有点像无人机飘过头顶。 虞冷循声看去,居然是一只巨大的变异蜻蜓。 它通体发绿,丑陋的畸形五官变得十分清晰,如同一艘小型太空船,扇动着翅膀从几人头顶慢悠悠飞过。 在它经过的时候,光线居然如同被乌云遮住的太阳一般暗下去几秒。 察觉到什么,陈明艳飞快地看向前方:“土里有东西!” 话音落下,前方平坦的土壤里竟然拱起一个弧形,紧接着这道弧形不断向前冲刺,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周沉青:“离远点,别挡它路。” 几人连忙让开,土里的东西并没有钻出来,反而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 过了一会,徐天娇试探地踢了一下那东西留下的小土包,里面是空心。 徐天娇看向周沉青:“这又是什么东西?” 周沉青摇摇头,对于不太确定的生物,他也不会胡乱解释:“或许是巨型蚯蚓吧,也可能是某种变异蛇类,它很少从土里钻出来,我没见过它的真貌。” 徐天娇:“那你怎么知道见到它要给它让路?” 周沉青继续行进,语气轻描淡写:“我倒是见过挡它路的人直接被它拖进土里,最后被吃得渣都不剩。” 徐天娇:“……” 小心翼翼地在这片丛林里走了十几分钟,河水流动的声音逐渐清晰入耳。 虞冷意识到,十有八九是那条深度会没过她头顶的河。 她原以为这条河和现实中的那些河差不多,但当她看清后,她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是一条边界毫无规律的河。 不像方才桥下那些水,颜色黑得瘆人。 这条河里的水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河水颜色,有些发绿,也有些浑浊不清,较浅的位置能看清河底,还能依稀可见某些生物在水底移动。 虞冷抬头,在几十米远处看见了河岸。 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徐天娇已经利落地挽起裤腿,脱掉鞋子,当即就准备下水。 周沉青瞥她一眼,悠悠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条河里应该生活着一条巨型森蚺。” 巨型森蚺。 徐天娇身体反应比脑子快,迅速把脚从水里抽出,溅起一片水花。 “那我们怎么过河?”她忍不住问。 既然有森蚺在里面生存,那他们肯定就不能生生淌过去,不然岂不是请它吃自助餐。 周沉青抬抬下巴:“像你刚才那样,走过去。” 第79章 废土篇23 以后见。 虞冷凝神盯着眼前的水面。 浅层还算清晰见底, 再往里,更深一些的地方基本已经变成浑然一体的绿色,完全看不清里面有什么生物存在。 河是必须得过的。 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加快前行速度, 减少在水里浪费的时间,避免被那只巨型森蚺发现。 商量好对策之后, 几人试探着下水。 河水寒冷刺骨,像是液态的冰, 虞冷小腿很快就有些没知觉,肢体发木。 身体因为处于寒冷中下意识发起抖,虞冷咬着牙, 接着往深处踏去。 徐天娇在水里走了几步, 无奈叹了口气,又回到旁边窸窸窣窣把鞋穿上:“算了,我还是不脱鞋了,不管怎么样鞋上都会溅到水,我实在没空分神关注它。” 踩到什么, 陈明艳往前踉跄了一下。 她勉强保持住平衡,飞快出声道:“有些地方有淤泥堆积,小心别摔倒。” 虞冷闻言, 更加谨慎地注意脚下。 周沉青个子高,再加上已经有了几次过河经验,相比之下从容得多。 他回过身, 望向虞冷, 不紧不慢出声提醒:“中间位置水流湍急, 小心别被冲走。” 虞冷嗯了声,示意自己已经听见。 她抬头,看了眼几十米处的河对岸, 发现自己几乎还处于起点,乍一看根本没走出多远。 在这样的冰水里停留时间过久,除了会被冻僵以外,还有一个很大的风险,就是身体可能会出现痉挛。 到时候想过河就更难了。 虞冷不由得加快动作,在水中努力保持着平衡,一步步结结实实踩下去,抵抗着河流的阻力往前走。 身后忽然传来“哎哟”一声。 虞冷回头一看,徐天娇整个人几乎已经倒在水里,正艰难地从水中爬起来,河水没过了她的胸口。 幸好此时水位尚浅,徐天娇还可以触底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徐天娇重重地唉了一声,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满脸烦躁,吐槽道:“淤泥实在太滑了,这路真的好难走。” 她此时整个人还泡在水里,呈一种半平躺的姿势,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第176章 陈明艳离徐天娇最近,艰难转过身,伸手将她从水里拉了起来。 徐天娇顺势站起:“谢谢明艳姐。” 见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虞冷稍稍放下心,收回注意力。 就在这时,有某种滑溜溜的细长生物忽然轻轻擦过了虞冷的脚踝。 就像有人拿着一根树枝,用尖锐一端轻轻划过了她的皮肤。 虞冷身体一僵,下意识低头望向眼前的水面。 又深又绿,什么也看不清。 耳边被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填满,冰冷刺骨的河水将她的身体紧紧包裹,虞冷原本整个人有些发木。 忽然被这东西一触碰,反而头脑一下子清醒不少。 应该不是森蚺,而是某种细长鱼类,森蚺的体型不会这么小。 思及此,虞冷开口:“小心,水里有东西,别被吓到。” 徐天娇:“这河里什么都有,刚才我还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螺壳,硌得疼死我了。” 虞冷不再闲谈,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脚下的淤泥,淤泥软滑,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 越往前走,水越深。 很快,河水的高度逐渐升到虞冷的小腹。 因为水压的作用,虞冷的呼吸逐渐有些吃力,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虞冷深刻意识到,他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脚下骤然悬空,水最深的地方到了。 虞冷深吸口气,索性整个人如游鱼般钻进了冰冷的水中,依靠漂浮和游动朝前俯冲。 冰冷腥咸的河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铺天盖地涌进她的鼻腔。 虞冷憋着气,身体被水波推着走,时间久了,眼前倏地腾起一种极深的眩晕感。 一种强烈的濒死感袭来。 不能溺水。 需要呼吸。 虞冷努力保持头脑清醒,双臂在水中快速划动,同时拼命将头探出水面换气。 一整套动作极其消耗体力,虞冷很快就感到有些体力不支。 不能停,要一直往前游。 等经过水位最深的位置,就能触底了。 外界的一切声音似乎都在模糊中被隔绝,虞冷憋着气,整个人浸入冰冷的河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又一次踩到底。 把脑袋露出水面的一瞬间,虞冷仿若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呼吸着。 黑发湿漉漉的从额前垂下,虞冷低眸,身上的藕荷色睡衣早已紧紧地贴在身上。 身后似乎传来一些异响,虞冷下意识回头望去,目光骤然一凝。 出事了。 此时此刻,徐天娇正费力地在水中扑腾着,她艰难将脑袋探出水面,接连呛了好几口水,脸色煞白无比。 陈明艳已经进入深水区,自顾不暇。 相比之下,周沉青显得淡定不少。 他刚离开深水区,头发也被打湿了一些,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状态,平稳地从徐天娇旁边经过,水位刚没过他的胸口。 这人甚至有闲心抬起头,确认一眼虞冷所在的位置,朝她慢悠悠扯起个笑,却丝毫没有对身旁这个正在溺水的人伸出援手的想法。 虞冷和那双漆黑的眼睛短暂地对视上。 她看穿了少年眼底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只觉得后背发凉,指尖一点点蜷紧。 此时此刻,即使虞冷的脚底已经能触及河底,但水深仍然控制着她的身体,让她根本无法自如地保持平衡,在水里自由活动。 以她现在羸弱的体力,原路返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别提成功将徐天娇救上来,虞冷甚至有可能还把自己这条小命搭进去。 现在,能帮得了徐天娇的,只有周沉青一个人。 难怪周沉青明明是所有人中最有过河经验的那一个,却故意走在队伍最后,想必一切困境都在这人的预料之中。 他分明是故意的。 虞冷动了动唇瓣,张口想说话。 可由于河水的压力,再加上自身体力不支,连吐出一个字都有些困难。 虞冷抬眸看了周沉青一眼,咬紧牙关,转身加速朝河岸方向前进。 很快,水位终于由脖颈降到腹部,喉咙中那种近乎被人死死掐住的感觉消失了。 虞冷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恰好微风吹过,那阵自脚底永上的寒意被无数倍放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冻住。 虞冷顾不得先上岸,在终于拥有发声能力后,连忙朝周沉青的方向大声喊:“快救她!” 此时此刻,徐天娇脸色惨白,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明摆着快耗尽全身力气。 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人命,虞冷不能坐视不管。 听见虞冷的声音,周沉青的身体在水中稳稳停住。 他似乎对虞冷的请求感到有些意外,一反往日沉默寡言的常态,不紧不慢地问:“你是在求我帮忙么?” 周沉青语速很慢,一点也不着急救人,甚至有些浪费时间的意味在。 他站在水中,和虞冷之间有一段距离,懒洋洋地用目光睨着她,仿佛又恢复到第一天初见时的情景,他用她的命相要挟。 第177章 只不过这一次,是用别人的命。 虞冷视线略过周沉青,看向他身后的徐天娇。 女孩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浮沉,正目光绝望地望着她。 周沉青是现在唯一能救徐天娇的人。 再不救人,徐天娇就会死。 虞冷目光沉静,坦然道:“是。” 不管怎么样,救人最要紧。 周沉青点点头,也没刻意为难:“行啊,那你要记得,欠了我一个人情。” 人情。 虞冷一愣,有些意外。 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人要的竟然是这个? 周沉青此时正好在徐天娇旁边,离得不远。 他伸出胳膊,一把抓住徐天娇胡乱扑腾的手臂,直接将她整个人硬生生拖出了深水区。 到了不会危及生命的地方,周沉青不耐烦地松开手。 徐天娇终于获得自由,此时有些眼冒金星,还没完全缓过来,不小心在水里趔趄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忍不住干呕。 方才不小心呛了太多水,现在胃里难受的厉害,特别想吐。 虞冷又看了陈明艳一眼,确认所有人都已经成功度过深水区,便转身往岸边走去。 徐天娇艰难地爬到岸边,倒在地上弯着身子疯狂地咳嗽了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们相信不,我刚才都已经看到活的天使来接我了,她问我要不要跟她走,她能带我在天堂里吃香的喝辣的……” 就那么一小会儿溺水的功夫,出现的幻觉还挺多。 虞冷调整着呼吸,随手拧干衣角的水。 身上湿漉漉难受得厉害,又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只能先忍着。 看来换衣服的计划得提前一些了。 陈明艳此时也已经从河里走出,全身湿透,身体剧烈起伏,表情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明艳:“我们运气好,没碰上那只巨型森蚺。” 徐天娇愁眉苦脸地扎着披散的头发:“但也有人运气不好,差点被淹死。” 周沉青走过来,正好听到两人的聊天内容,喉咙里轻轻嗤出一声冷笑:“你们当然不会碰上那只森蚺,因为这条河里根本就没有森蚺。” 徐天娇愣了一瞬,明白过来:“你骗了我们?” 周沉青坦然地嗯了声,丝毫没觉得这个恶作剧有多恶劣。 虞冷盯着他,表情莫测:“为什么?” “因为,过了这条河就是活死城。” 周沉青睫毛一动,直直朝虞冷看来:“我和你承诺过,到了活死城,我就会自行离开。” “一别两宽实在太没意思,你总得欠我点什么,我以后才好来找你要。” 周沉青弯起嘴角,竟然真的遵守诺言,慢悠悠朝旁边那条小路走去。 他丢下一句话。 “以后见。” 第80章 废土篇24 坦白。 徐天娇想说点什么, 但毕竟自己的命又确确实实是被周沉青救下来的,如果不是这个少年,自己估计已经被河水冲走了。 她抬起头, 往周沉青消失的方向看了眼,确认的语气说:“他已经离开。” 虞冷嗯了声:“我们接着往前走吧。” 活死城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她的视野里已经能看到一片高大漆黑的城墙。 就在这时,陈明艳倒吸了一口凉气, 轻轻嘶了一声。 小腿处传来一阵尖锐痛意。 陈明艳低头一看,一条黑漆漆的软体动物正死死地扒在她小腿肚子的位置,头部一陷一陷, 似乎正在吸血。 虞冷眉头一皱:“是吸血水蛭。” 陈明艳下意识伸出手, 捏住水蛭软滑的身体,作势要将它撕下来。 虞冷连忙制止:“不要强拉,水蛭吸血的时候吸盘会吸附在皮肤上,如果强拉有可能使吸盘断在伤口里。” 徐天娇看了眼陈明艳腿上那条蠕动的水蛭,胃里一阵犯恶心, 索性扶着一旁的大树干呕起来。 陈明艳从来没见过水蛭这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处,闻言停下动作, 问:“那现在怎么办?” 徐天娇已经呕吐了会,听见询问便回头道:“我之前在儿童科普书上看到过,被水蛭吸上以后, 可以用手或者用鞋底使劲拍打它, 它会自行脱落。” 虞冷点点头:“这东西危险性不明, 还是尽量不要用手触碰,反正鞋子已经湿了,用鞋吧。” 徐天娇胃里的不适此时已经缓和不少。 她擦擦嘴, 朝两人走过来,非常主动地脱下鞋,说:“用我的吧,我的鞋是平底鞋,效果更好。” 陈明艳顺手接过她递来的鞋,鞋底对着小腿,试探着拍打了两下。 因为受到外界刺激,水蛭黏糊糊的身体忽然剧烈收缩,原本细长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短胖,但仍然没有脱落的趋势。 虞冷摇摇头,飞快拍了几下手给陈明艳示意:“速度太慢了,需要快速不断地击打。” 陈明艳弯着腰,有些艰难地稳住身体。 她是右撇子,所以用右手拿着鞋,但被水蛭吸附的部位在左腿,动作使不上力。 徐天娇主动请缨:“明艳姐,我来帮你吧。” 第178章 陈明艳点点头,将鞋子还给她。 虞冷走到陈明艳身边,献上自己的肩膀:“站不稳的话可以扶着我。” 陈明艳顺势扶住虞冷的肩膀。 暂时脱离威胁生命的河水之后,气氛似乎一下子轻松活跃了不少。 陈明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面前的两个女孩,弯弯唇。 她倏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今天是我进入废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 虞冷抬眸,眼中不自觉带笑,问:“为什么?” 陈明艳:“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会在这里一个人孤单地死去。没人认识我,没人关心我,也不会有人在乎我是生是死。如果我死了,恐怕天地为家,不会有人为我伤心难过。” 她停了停,半开玩笑道:“但现在我有你们了。” “假如我死那天,最起码你们会为我伤心吧?” 虞冷不爱听这些生生死死的话,闻言瞥了陈明艳一眼,低下头去看徐天娇的动作:“我可不会,我生性凉薄,不在意别人的死活。” 陈明艳一愣,听到她又补了句:“所以明艳姐,你千万别死。” 虞冷垂着眼睫,脸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情绪却明显没有方才高涨。 徐天娇嘴巴一撅,盯准那只水蛭,嘟嘟囔囔地说:“明艳姐,以后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进入废土以后我现在听见死这个字就应激。我们可是钢铁无敌女子军团,咱三就在这里搭伙过日子呗,大不了同生共死,走一步算一步。” 陈明艳失笑:“行,没准我们真有从这里离开的那一天呢。” 徐天娇:“我要开始拍了,力气会很大,可能会有点疼,明艳姐你忍一下。” 陈明艳:“好。” 徐天娇咬紧牙关,飞快地用鞋底击打那只恶心的水蛭,动作之快甚至只能看清虚影。 耳边像是放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光是听起来就很用力,陈明艳眉头紧紧皱着,额头滴下的水珠也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终于,那只水蛭实在受不了这种强烈的拍打,伸缩着身体,从陈明艳腿上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徐天娇瞅准时机,狠狠用鞋底将这只水蛭拍死。 啪! 移开鞋子,地面上只剩下一滩被暴力砸扁的黑乎乎虫尸。 陈明艳如释重负,长长呼出一口气,看向自己已经有些红肿的小腿:“终于结束了。” 徐天娇嫌弃地看了眼鞋底被蹭上的水蛭尸体,到河边把鞋重新涮洗了一边,慢吞吞穿上。 趁这个功夫,虞冷抬头往前看,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叶,隐约能看见那片漆黑的墙面。 “我们接着走吧,活死城就在前面不远了。” 脚下的土壤被她们踩得啪嗒响,越往前走,两边的树木逐渐变得稀疏。 徐天娇一边伸手拨开挡住视线的叶子,一边顺嘴问:“你们说,假如有一天我们真的从废土离开了,我们还会拥有在这里的记忆吗?我该不会把你们两个忘了吧?” 陈明艳说:“如果你把我忘了,我就也把你忘了。” 徐天娇闻言跳脚,急了:“不准!我谁也不忘,我会永远永远记住你们,把你们的名字深深刻进我的脑袋里,烙在我的心脏里,你们也不准忘掉我!” 虞冷被她的反应逗笑,肩膀轻轻耸动。 “虞冷,明艳姐,你们说到时候我们离开了,把这里的事情往外讲,会有人相信吗?” 徐天娇把挡路的树枝踢开,小嘴喋喋不休:“假如身边没有人相信我,我会不会时间一长就把这些事情忘了,假如所有人都说我做了一场噩梦,我会不会真的以为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我会不会以为这些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啊?” 陈明艳:“不会没人相信你,我和虞冷都可以为你作证。” 徐天娇不满意地哼了声:“我是说别人,没进入废土那些人,他们会不会以为我疯了,在胡言乱语?” 说到这,徐天娇面露惊恐:“他们该不会把我关进精神病院吧!” 陈明艳笑着说:“我和虞冷绝不会袖手傍观。” 虞冷补刀:“然后我们三个一起被关进精神病院。” 她们对视一眼,想象了一下那个滑稽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不远处,有一只膨大的紫色蘑菇长在树下,徐天娇杯弓蛇影,十分谨慎地绕开了它。 或许是因为离开废土是这里所有人共同的向往,话题一旦提起就很难收住。 徐天娇已经开始美滋滋地畅想未来了。 “我觉得等我活着从这里出去,我肯定已经变得很厉害了,能够独当一面,到时候我就辞掉幼师的工作,去当野外求生博主。正好自媒体这个行业一直火着,一人一狗野外求生,岂不是很有噱头?” “这个主意不错。” “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 陈明艳:“我打算开一家女子散打馆,专门教女性散打,顺便普及一些防身术。” 徐天娇疯狂点头:“我肯定第一个支持,到时候我去照顾你生意,咱俩还可以合起伙来拍一期视频,我给你打免费广告!” 第179章 陈明艳伸手和她拉勾:“那说好了,苟富贵勿相忘。” “虞冷,你呢?” 突然被问到,虞冷陷入沉默。 她似乎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更确切的是,从进入废土的那天起,虞冷拼尽全力只想在这里活下去,却从来没奢想过活着离开这里之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死水一般的现实,似乎也没什么可改变的地方。 看穿她的惘然,徐天娇笑着打了个哈哈:“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咱们三个全是成大事儿的人!” 虞冷弯唇笑笑,点头说好。 “对啦,咱们现在都已经这么熟了,平时就别直呼大名了,显得怪生分的,还容易暴露个人信息。”徐天娇思索了会,“你们以后叫我娇娇。” “娇、娇。” 虞冷语气温吞地重复了一遍。 娇娇本人打了个寒战:“要不……还是换一个?这个昵称不够高大威猛,好像还有点腻人。” 陈明艳:“娇娇,我觉得挺顺口的。” 徐天娇:“那就这么叫吧,叫我娇娇,我周围的亲戚朋友都这么叫我,这是我小名。其实我奶一开始给我取的是骄傲的那个骄,马字旁,但我妈妈觉得我可以永远做家里的娇气包,即使是女字旁的娇也没关系,所以干脆用了女字旁的娇。” 思及伤心事,徐天娇睫毛颤了颤,垂下眼,眼眶有些泛红。 谁想到,世事难料,如今再也没有家人将她捧在手心里了。 虞冷轻轻拍了拍徐天娇的肩膀,说:“以后你就是我们掌心里的娇娇。” 徐天娇破涕为笑,假装受不了,其实表情可美了:“你好肉麻哦。” 虞冷弯弯眼睛:“你们以后就叫我小鱼好了。” 徐天娇眉头一扬,抬起手做了一个游动的动作:“小鱼,这个名字可爱!” 陈明艳:“你们还是按照以往叫我明艳姐吧,我都已经听习惯了。” 徐天娇吐吐舌:“正好我也叫习惯了。” 潮湿稀松的土壤逐渐变得坚硬,到后来更替为水泥地。 从丛林尽头那道被树叶挡住的小路钻出去,眼前闯进一面及其宏伟磅礴的黑色墙壁,长无边界,单从外面看,甚至像一座城堡的城墙。 徐天娇停住脚步,抬头打量着眼前的高大建筑,面露惊异:“这就是活死城?” 虞冷:“应该是。” 徐天娇:“怎么都是墙,连扇门都没有,我们怎么进去?” 话音刚落,徐天娇定睛一看,不远处的墙面底端不知何时被打通了一个狗洞,刚好够一个人穿过。 徐天娇沉默几秒:“我们该不会要从这里钻过去吧?” 虞冷已经率先蹲下:“能进去就不错了,娇娇。” 徐天娇耳朵一红:“我还不太适应你们叫我小名,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虞冷:“娇娇娇娇娇娇娇娇。” 徐天娇:“……现在适应了。” 见虞冷已经从洞口钻进去,徐天娇俯下身子紧随其后,毕竟眼下也已经没有别的去路。 短暂的逼仄之后,眼前迎来光亮。 虞冷抬起头,下意识眯起眼睛。 这个地方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光凭活死城这三个字,她还以为是那种荒无人烟的阴森密闭之地,但眼前的情况截然不同,甚至有些现代化。 这里像是一座遭遇过巨大冲击变故的破败城市,眼前是一片平坦宽阔的柏油路面,更远处能看见连绵不绝的高楼大厦,路面上甚至还躺着三三两两横倒的废弃车辆。 离她最近的那块车玻璃满是裂痕,好像碰一下就会碎。 虞冷站在原地,等待另外两个人进来。 她终于发现了这个地方的古怪之处。 和外界那些更贴近废土的环境相比,这里更像是一块凭空刷新出来的新地图。 围墙之外,植物疯长,生物变异,世界彻底被诡异动植物占据。 而围墙内,竟然是一片空荡荡又看不清尽头的庞大城市,充满现代人类文明。 一种强大的割裂感倏地从心底腾起。 明明都是在废土中,她仿佛钻的不是狗洞,而是一个神秘隧道,短短几秒钟就从一个世界凭空穿梭到了另一个世界。 徐天娇爬了进来,顺势将后面的陈明艳从地上拉起。 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徐天娇整个人呆住,缓缓吐出两个字:“我……去……” 她愣了足足十几秒,瞠目结舌,终于找回发声的能力:“好久没看见过这么现代化的城市了。安全区那几栋破筒子楼破烂不堪,总让我感觉是电闪雷鸣的时候被雷劈出来的,被风一吹就会倒。” 说着,徐天娇走到离她们最近的那辆破车前,吹了吹上面落的厚厚一层灰:“竟然还有车,可惜我没考驾照。” 虞冷提醒:“别靠太近,这里应该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风平浪静。” 陈明艳伸手把徐天娇拉回来:“毕竟现在是白天。” 徐天娇不情不愿地从那辆车旁边离开:“好吧。” 大道宽阔,一行人谨慎地往前走。 虞冷扫了眼路两旁的高大建筑物,她总觉得这里应该还藏着很多其他幸存者,只是暂时还没捕捉到他们的踪迹而已。 第180章 毕竟这座城市实在太大了。 “我们今晚要在这里找地方住吗?”徐天娇好奇地左顾右盼,“下一步去哪?” 虞冷安静了几秒:“下一步,想办法从这里穿出去。” “啥?我们来到这不是为了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吗,为什么要离开?”徐天娇有些搞不懂了。 虞冷抿了抿唇,想对她们坦诚,但一时不知道从何解释。 “你们听过日默这两个字么?落日的日,缄默的默。” 她语速平缓:“我要寻找的,其实是这个叫日默的地方。” “对不起……现在才和你们坦白。” 第81章 废土篇25 人脸。 第一次听见日默这两个字是在进入第二个推演线之前, 虞冷沉浸在一片漆黑的虚无之中,耳边传来滋滋的电流音。 而日默两个字,刚好不清不楚地混杂在电流音里, 虞冷艰难才分辨清楚。 虞冷仍然清晰地记着那时候的感觉。 恐惧。 窒息。 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她的身体里凭空跳脱出来,撑爆她的血肉肌肤, 尽情生长。 经历过这一遭之后,《七日鬼哭》的推演线紧接着开启。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 虞冷时不时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 有的时候是有个女人在她耳边说话,似乎靠得很近,甚至耳朵上还有温热的吐息。 虞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熟悉的虚无, 头顶如同被蒙住一块黑布,将她与眼前的一切隔绝。 有时候她又忽然置身于一栋黑漆漆的庞大建筑之中,眼前摆着数不清的棺材。 关于梦境的记忆零零散散。 虞冷平时很少做梦,即使做了梦也很难记住里面的内容,基本刚睡醒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 直到某一次梦境里,那片漆黑的世界中心忽然聚焦了一个诡异的白色光点。 光点缓慢地闪烁着,变幻莫测, 时大时小,却是黑暗中唯一的白。 虞冷的注意力很自然地被它吸引。 她抬脚往前走,努力接近光点, 试图搞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却后知后觉地发现, 自己如同走进了一个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隧道,始终在原地踏步。 明明她一刻也没有停。 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光点仍然不远不近地在那里闪烁, 根本没有拉近距离。 虞冷索性选择放弃。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也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既然无法靠近那个光点,那就干脆等这个梦自己醒来好了。 未料,在她决定放弃靠近光点时,光点却忽然朝她袭来。 放大,再放大。 越来越近。 眼前的光点随着距离的拉近,四角逐渐延伸,变成了一块奇怪的长方形纸片,密密麻麻的文字写在上面,还有五彩斑斓的画。 纸片移速很快,移动的时候带着一阵风。 躲是躲不掉了,这东西很明显就是奔她而来,虞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终于,虞冷看清这个正不断逼近自己的巨型纸片。 居然是一张地图。 因为还有一段距离,虞冷只能看到地图上描绘的各种奇怪符号和文字。 它还在往前移动。 虞冷快速扫了眼,看见了安全区三个字。 目光下意识上移,略过一片画风略显诡异的红树林,直接定格到“活死城”。 活死城,什么意思? 彼时虞冷感觉有些云里雾里。 随着地图的靠近,上面的字迹终于清晰可见,但因为体积太过巨大,细节却越来越难看清。 来不及将上面的所有东西都研究明白,虞冷的目光只匆匆捕捉到右上方最显眼的两个黑色大字—— 日默。 这两个字她却牢牢记住了。 之前虞冷曾在那滋滋的神秘电流音中听见过这两个字,如今她隐约意识到,日默很可能是废土中的某个地点,和上面写着的“活死城”一样。 短短几秒钟内,眼前这张巨型地图已经从她眼前穿过,飞快朝后驶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次梦醒,虞冷没再将它当成一个普通的梦。 趁还没忘干净,她将这两个关键地名记在了备忘录里。 “活死城”在红树林上面。 最远处的尽头画着那个叫“日默”的地方。 然而虞冷并没觉得这个梦有多靠谱,也不认为那张庞大而又复杂的巨型地图会和废土真实相关。 毕竟她才刚进废土没多久,不可能会未卜先知,梦到废土的地图全貌。 然而就在周沉青告诉她疗养院往下是“活死城”时,轨迹开始发生改变。 虞冷猛然意识到,那个梦或许没那么简单。 她十分确定,自己来到废土以后,基本所有的时间都待在安全区内,接触到的幸存者非常有限,在此之前应该从没听说过活死城这个地方。 所以也不存在无意中听说过,留下残存记忆才会梦到它的情况。 备忘录里会显示记录的时间,那里昭然若揭,她梦到活死城比从周沉青口中听到活死城三个字更早。 第181章 虞冷这时惊觉,那张地图很可能真的是废土地图,包括那个叫做日默的地方,大概率也是真实存在。 至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预知到废土的地图,虞冷无从猜测。 没头没脑的事情已经发生太多,虞冷习惯一件件接受,暂时还没能拥有找到谜底的能力。 但她很清楚,既然日默这两个字被反复提及,那里就绝对隐藏着什么秘密。 万一呢? 万一真的能找到答案呢? 更深一层,虞冷不敢再往下想。 “所以你的意思是,废土的地图曾经在你梦里出现过?” 安静许久之后,徐天娇的神情有些恍惚:“这也太魔幻了吧。” 陈明艳表情复杂:“确实奇怪。” 虞冷叹口气,轻声道:“就是因为太奇怪,所以我之前从来没和你们提及过这些事,我解释不清其中的缘由,也不确定未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陈明艳低下眼,若有所思。 虞冷抿唇,接着说:“但我保证,绝对没有利用你们的意思。我不知道日默是什么地方,眼前的主目标仍然是寻找一个更适合居住的避难所,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她只是猜测,或许那里会给出答案。 徐天娇绞尽脑汁想了好久,忽然冒出一句:“我知道了,小鱼,你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女。” 虞冷有点懵:“嗯?” 徐天娇伸手拍拍虞冷的肩膀:“咱们之前不是就发现不对劲了么?你的体质好像确实有点奇怪,之前能使怪物发狂,现在又能提前预知废土的地图,冥冥之中很可能是这个叫日默的地方在召唤你啊小鱼。” 虽然说得有些中二,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再加上接连被推演线选中,这件几乎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在自己身上降临,虞冷觉得事情的走向逐渐开始荒诞,脱离控制。 陈明艳表情凝重,问道:“在进入废土之前,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么?比如某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事。” 虞冷回忆片刻,最后摇摇头。 虽然生活十分坎坷,但她确实没经历过什么怪事,苦得很现实。 陈明艳喃喃自语:“奇怪……” 徐天娇好奇地问:“明艳姐,你是想弄明白原因?” 陈明艳点点头:“小鱼看起来就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学生,没什么特别。如果真的有某种特殊任务,我想不通小鱼会被废土选中的由。” 徐天娇倒是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有有据地解释:“可能是被随机选中的呗。我以前看过类似的小说,神明会随机挑选几个有潜能的年轻人赋予他们超能力,让他们拯救世界,没准小鱼就是被随机选中的那一个!” 听见徐天娇的话,虞冷没忍不住扯起唇,有些好笑:“那我的超能力被谁吃了?” “额这个……” 徐天娇这下说不出来了。 她想起小鱼被尸蚯咬穿腿部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有接连不断的推演线考验。 如果真是天选之女,那这过得也太惨了点,完全没有金手指可言。 陈明艳问:“所以你现在是打定主意要去寻找那个叫日默的地方?” 虞冷嗯了声:“我觉得那里不简单。既然它反复出现,我想先试着找到它。” 徐天娇笑嘻嘻地附和:“说不定那里会是个平静美好的新安全区,我跟你去!” 虞冷朝她眨眨眼睛,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陈明艳。 陈明艳无奈地点了虞冷脑袋一下:“我们是一个团队,信任是最基本的,如果遇见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所以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记得提前和我们说。” 虞冷弯唇:“我知道啦。” 其实本来也没想隐瞒,只是想找个更合适的时机开口,毕竟梦境什么的,听起来就虚无缥缈,连她自己也十分没底。 万一日默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存在呢? 万一费个大劲做的只是无用功呢? 担心希望会落空,虞冷甚至已经做好了和她们分道扬镳的准备,但没想到明艳姐和徐天娇愿意继续和她在一起。 虞冷抿唇,心底发酸,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陈明艳将话题扯回:“所以下一步,我们离开活死城,按照你记忆里的方向往下走?” 虞冷:“寻找日默是最终目标,我们估计得先在活死城待一段时间,这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她顿了顿:“我暂时说不上来,可能还得多做几次梦,慢慢把乱七八糟的线索连接起来,才能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 说完,虞冷抬起头。 在这荒无人烟的死寂城市之中,似乎只剩下她们三个活人。 徐天娇说:“既然如此,趁天还没黑,我们先找一个适合落脚的地方吧,这几天总得有地方过夜。” 寻找落脚点确实是现在的燃眉之急。 几人不再聊天,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刚才似乎是在偏僻的郊区,走了半个小时后,周围的建筑逐渐紧密起来。 虞冷警觉地朝四周张望,这里处处都是人类生活过的痕迹,但是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第182章 活死城。 这个名字,肯定不会是什么寂静之地。 陈明艳:“我们尽量进室内,会相对安全些。不管怎么样这里都是废土,到了晚上不一定会出现什么东西,很危险。” 毕竟线索还没有集全,所以不急着赶路。 天色渐暗,她们找到了一间大敞着铁门的不明建筑,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森寒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 徐天娇搓了搓胳膊,打量着周围的家具:“感觉像个办公室?到处都是灰。” 这里很宽敞,错落的电脑桌将这里摆满,桌子上有的摞了厚厚一沓资料,表面浮了一层灰,看样子已经落败许久。 虞冷随手拿起一本资料,简单翻了翻,就是最普通的财务报表,上面的字迹很清秀,是手写,没什么不对。 如果真要找出哪里奇怪,那就是这个地方和现实中的办公室实在太相似,太逼真,几乎是原封不动照搬过来。 像一个平行世界。 现实中的某些建筑被一模一样地复制粘贴了过来,却因为无人打而蒙尘,莫名有几分诡异的瘆人。 仿佛一夜之间,在这里上班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充满人气的地方,却没有人存在。 陈明艳这时已经仔细检查过一圈,从最后那排电脑桌走过来:“安全性还可以。外面天也快黑了,要不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虞冷没什么意见,徐天娇也觉得可行。 她们把电脑从桌子上推了下去,将几个桌子拼凑到一起,合并成一张大床。 徐天娇皱了皱鼻子,没忍住被灰尘刺激得打了个喷嚏:“睡是能睡,就是有点脏。衣服还湿着,躺上去就像抹布擦灰一样。” 陈明艳瞥徐天娇一眼:“能睡就不错了,都已经用河水洗过澡,还追求什么干净。” 徐天娇垮着张小脸,叹气:“唉,也是。” 安静几秒,徐天娇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又瞪大,睫毛忽闪忽闪地看向她们两个:“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危险,我可以把我的宝宝放出来吗?” 陈明艳不知道宝宝指的是什么,有些困惑。 虞冷解释:“是她的小狗,一只拉布拉多,叫别驰。” 陈明艳更惊讶了:“小狗?” 知道陈明艳不了解宠物也能被带进来的规则,徐天娇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 虽然有些意外,但陈明艳也很期待,点头:“可以。” 她还蛮喜欢狗狗,所有温顺的小动物她都喜欢。 得到允许,徐天娇手指抚过纹身。 下一秒,一只奶白色的毛茸茸大狗出现在原地,虞冷还没看清它的真貌,它就已经撒着欢朝她跑来。 徐天娇大喊:“别驰!你妈妈在这!” 大胖狗听到声音紧急调转方向,又开开心心地朝徐天娇跑过去,差点把她撞翻。 虞冷和陈明艳都是喜欢狗的人,蹲下身子和别驰玩了一会,摸了摸它软软的狗头。 小狗能感觉到人类的善意,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撒娇声,还伸出小粉舌头舔两人的掌心。 黑夜逐渐笼罩。 担心有什么突发危险,徐天娇放它出来玩了一会,还是将它装回了纹身里。 此时此刻,外面的光线已经像是被什么吞噬,一点点暗沉了下去。 进出的铁门关不紧,但门把手上挂着一道坚硬的锁,钥匙就插在锁孔上。 把门锁上以后,能留出一道一指宽的缝隙,但基本上也没什么东西能进来。 徐天娇试着躺在桌子上,骨头被硌得生疼,又坐起来。 虞冷放不下心,守在门口听外面的动静。 呼呼的风声。 “别听了,估计没什么东西,早点睡觉吧。”徐天娇朝虞冷招招手。 虞冷点头,转过身,刚准备往桌子那边走。 下一秒,身后的门锁忽然被撞击,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视线里,徐天娇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后,表情逐渐蔓延上一种恐惧。 虞冷僵硬地转过头。 一张狰狞血腥的人脸瞬间闯入视线! 它没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球在眼眶中半掉不掉的耷拉着,正紧紧贴在玻璃上,盯着她看。 紧接着,又是一张脸。 第三张脸。 几秒钟过去,窗户上已经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脸。 此时此刻,隔着一扇门。 无数“人”正站在门外,扒着玻璃往里看。 第82章 废土篇26 枯白的手。 徐天娇颤抖着声音问:“那是……什么鬼东西?” 虞冷后退一步, 紧盯着面前贴满人脸的玻璃,确认外面那些怪物暂时只是贴在门外盯着她们,没有强闯进来的趋势, 稍稍松了口气。 那是一群很接近人类的物种。 它们同样拥有头颅,五官, 四肢,甚至背过身去就和一个站立的人类一模一样。 可它们的五官却那么狰狞可怖, 满脸鲜血,有的眼珠已经从眼眶中脱落,半掉不掉地耷拉着。 嘴里还发出一种难听的嗬嗬声, 像是嗓子里卡着黏痰。 虞冷猜测:“可能是丧尸一类的东西?” 陈明艳皱着眉, 同样在不远不近处打量着聚集在门前的那些怪物,听见虞冷的话,神色更加凝重。 第183章 “如果真是丧尸的话,那情况恐怕有些棘手,我们得小心这种病毒会传染。” 虞冷思忖片刻, 说道:“电视里演的那些丧尸片多少有些参考价值,丧尸病毒往往通过咬人时的唾液和血液进行传播,源头基本上都是某种自来水厂或是食物工厂的污染, 我们没有吃喝的需求,这一点应该不用担心,不过还是要尽可能离它们远些, 别被意外感染。” 陈明艳忧心忡忡:“但愿这种病毒不是依靠空气传播, 不然我们都得在这送命。” 虞冷不置可否, 如果真是依靠空气传播的病毒,她们谁也跑不了。 因为没有窗帘遮挡,那些丧尸大批量地聚集在门外, 恶心的脸皮始终贴在玻璃上,盯着屋内这三个活生生的食物。 她们尝试背对着玻璃,努力忽略那些瘆人的“嗬嗬”声,但仍然无济于事,忽视它们的存在实在太难。 虞冷闭着眼,希望自己能快点进入沉睡。 然而除了那些叫声,丧尸的身体时不时还会碰撞在一起,或是撞击到铁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噪音此起彼伏,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这一夜自然无人安眠。 到了后半夜,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平息,外面的天也已经蒙蒙大亮。 陈明艳一个小时前就醒了,见虞冷睁开眼,便主动交代情况:“天快亮的时候那些东西就已经逐渐散去,刚才我往外面看了一眼,没看到它们的踪影,估计白天它们可能会统一藏匿在某个地方,夜晚再出来活动。” 虞冷往外面看去。 透过玻璃,街道已经恢复了昨天刚来时的那种荒凉与死寂,空荡荡的。 陈明艳:“你昨晚梦到什么了吗?” 虞冷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可能是因为环境太差,没太睡熟的原因,我昨晚并没有做梦。” 那些带着预知性质的梦并不是每天都有,很大程度上由她的睡眠质量和运气决定。 显而易见,虞冷昨晚的睡眠质量和运气都不怎么好。 事情没有进展,就说明要在这里待的时间更久。 徐天娇揉了揉睡眼,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把别驰叫出来和它玩。 大白狗无声地舔了舔她的掌心,用脑袋顶她的下巴,徐天娇抱住它毛茸茸的头,把脸埋进去狂吸。 今天得换个地方住了,不然晚上还将迎来同样的场景,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一直不睡觉,就意味着虞冷一直无法做梦,她们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就相当于没有意义。 她们得找一个四周密闭,尽可能与外界隔绝的地方。 徐天娇把别驰收回纹身,站起来说:“趁天刚亮,我们赶紧出发吧。” 三人离开了这个短暂的庇护所。 原以为这里很大,找一个四面封闭的空间是一个很轻易的事。 但仔细找起来才发现,这里的绝大部分建筑居然都是材质透明,内外互通,清晰可见,到了黑夜十有八九还会被丧尸围满。 几个小时后,她们才终于找到一间还算密闭的屋子,看着是家废弃的超市,只不过所有货架都是空的。 估计是为了挡住什么东西,也可能是先前来到过这里的幸存者布置下来的,绝大部分玻璃上都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刚好可以抵挡丧尸的视线。 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危险,三人决定这几天先暂时住在这里,如果有突发情况再作处。 晚上很快就降临,丧尸血淋淋的面孔果然被阻挡在黑布之外,她们就连那些“嗬嗬”的叫声都没有听见。 超市被蒙住之后,丧尸无法找到她们的踪迹。 根据这种情况,可以初步推测出丧尸锁定猎物很可能是依靠视力,也可能会有听觉发挥作用,但并不是追踪什么气味。 还好,没有那么棘手。 最起码现在的白天和晚上都是安全的,暂时不会有生命威胁。 几人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补补觉,难得安逸。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密闭的超市里,但她们白天可以去附近转转看看能否收集到什么信息,晚上天快黑了再回来。 毕竟是没有光源的地方,黑漆漆一片,正适合睡觉。 没有外界因素的影响,虞冷很轻易地进入沉睡,终于开始做梦。 可惜那张具有明显指代性的地图再也没有出现过。 梦里的东西很奇怪,是一个绿色的,发着光的东西,每当虞冷想要靠近它的时候,就会忽然醒来,以至于后面几天的梦她只能远远地观望。 然而相隔实在太远,虞冷只能看见闪烁的绿光,但并不足以辨认出光芒的源头。 转眼几天过去,这些断断续续的碎片才终于构成一道完整的链。 幸运的是,这个发着绿光的东西就藏在活死城的某个角落。 不幸的是,发着光的东西只有在晚上才能看清楚。 如果虞冷想要在活死城里找到它,不仅要将这偌大的城市翻个底朝天,而且十有八九,行动时间还得是天黑以后。 只有在黑夜里才能看见发光的地方,而黑夜里丧尸横行,危机重重。 第184章 如果必须天黑以后出门,无疑是下下策。 她们不甘心,又浪费了几天时间,试图依靠白天宽裕的时间将这个东西找到,但一无所获。 眼下只有黑夜里寻找一条路。 此时,距离虞冷进入《伞女》推演线只剩下两天时间。 徐天娇蹲坐在地上,一边揉搓着别驰毛茸茸的狗头,一边有些气馁地说:“小鱼,你的梦难道就不能直接告诉你那东西藏在哪儿吗?这么大个活死城,不说黑天了,就是在白天里找,没个十几天时间也够呛找得完啊。” 虞冷对这种情况心知肚明。 她忍不住皱眉沉思,这废土真的是让她在这座城市里用笨方法纯找么? 一点提示没有给? 那要找到猴年马月去才可能找到。 更何况晚上的活死城丧尸密布,她不仅要寻找那微不可察的发光体,还要穿梭在丧尸群之间,稍有不慎便会白白送命。 有那么一瞬间,虞冷开始怀疑自己梦境的真实性。 会不会是因为之前出现过一次地图,所以她开始对自己的梦产生依赖性,有没有可能之后的梦其实都是假的? 似是看穿虞冷的犹豫,陈明艳语气稍沉:“找是一定要找的,接连多天梦到同一场景本身概率就不高,试着找找总归没有损失。” 闻言,虞冷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问道:“明艳姐,你就这么相信我的梦,甚至比我自己还相信。你就不怕到时候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陈明艳挑眉,回答说:“我不是相信你的梦,而是相信你。你想做成的事,一定有你的道。” 虞冷:“……”突然有点感动。 徐天娇点头附和:“之前吧,我在这里唯一的目标就是活着,睁开眼想我今天一定要活下去,临睡前想明天我也要努力活下去,然后一天又一天,就这么混日子。” 她停了停,目光落在虞冷身上,笑眯眯地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我们有任务在身,有目标前进,我感觉我的生活一下子就充满了干劲和希望。” 虞冷笑了,点头说:“你说得对。” 有目标总比没有目标好。 她之前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悲观的人,但不可置否,长时间和一个乐观积极的人待在一起,生活态度确实会受影响,心情也会随之变好。 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管怎么样,人总归是要往前走的。 - 虞冷仔细回忆着自己梦中的细节。 绿光出现的位置周围似乎并不是一片虚无,而是隐隐约约有某种建筑的轮廓。 她抬起手指,轻轻勾画轮廓的形状。 那个形状,似乎更像是……一个圆? 难道藏在一个圆形的建筑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标志性似乎很明显。这里的建筑的基本上都和现实里的高楼差不多,四四方方,有棱有角。 所以圆形的建筑应该很好辨认。 虞冷把这个发现简单给她们讲了一下,可以先在白天的安全时间寻找有圆形轮廓的建筑,锁定一个大致范围,等到晚上再去看是否有绿光。 徐天娇拍拍屁股站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吧?” 虞冷沉默了几秒,忽然道:“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陈明艳看了她一眼:“你说。” “前几天寻找的时候,我们每天都会趁天黑之前返回这里,所以每次寻找的范围都差不多,毕竟时间有限。我打算今天和你们分头行动,出去以后尽可能往远的地方走,所以天黑之前大概率回不来,随便找个地方度过晚上,白天再接着找。” 徐天娇:“你的意思是,我们今晚不回这儿了?” 虞冷:“是我自己,你们还照常回到这里休息。” 徐天娇一愣,有点不满:“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和你一起行动?” 虞冷看了徐天娇一眼,本来想说晚上太危险,停顿片刻后道:“不是不愿意,只是分头行动,你们在这附近找,我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徐天娇撅撅嘴,不再坚持:“好吧,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虞冷点头,看向陈明艳:“假如两天以后联系不到我也不要着急,等我从推演线离开,一定会第一时间给你们发消息。” 和两人分开,虞冷沿着这条大路径直往前走,远离了已经有些熟悉的环境。 她迫切地想在天黑以后确认一件事。 夕阳渐渐沉落,虞冷没急着找一个庇护所藏身,反而从高楼上了天台。 这是一个完全开放的地方,但丧尸一般情况下爬不上来。 果然,几十分钟以后,黑暗彻底笼罩了整座活死城。 距离她几米远的地面忽然凭空出现裂缝,一只扭曲枯白的手从缝里伸了出来。 第83章 废土篇27 小偷。(2000营养液加…… 紧接着, 那只枯瘦的手扒住裂缝,一道血淋淋的身体便从这道缝隙里爬出。 虞冷紧紧扣住手里的砍骨刀,表情十分冷静, 对眼前的场景早有预料。 果然和之前的尸蚯和怪鱼差不多。 她的体质的确特殊,不仅能够使怪物发疯, 而且还会影响怪物的刷新位置。 第185章 就像现在,此时此刻, 有一只丧尸刷新在了她的面前。 即使这是一个丧尸根本爬不上来的天台,因为自己的存在,它还是出现了。 幸好丧尸就是丧尸, 没有什么脑子。 三两下将它解决, 虞冷把没有动静的尸体从天台上踹下去,有些嫌弃地盯着砍骨刀上的血和粘液。 不知道上面会不会有残留的病毒,还是先不碰了。 虞冷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天台下面倒是因为尸体砸地的巨响吸引了一群丧尸,天台上没有再出现新的。 未料, 下一秒,楼下居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好像是一只丧尸从楼上摔下来了!我特意看了眼,已经摔成了一滩肉泥, 血肉模糊的。” “奇怪,一般情况下丧尸不会出现在那么高的地方啊。” “难道天台上有人?” 虞冷缩回脑袋,同时后退几步, 避免下面的人发现她的存在。 “我刚才抬头看了一眼, 上面好像没人!” 声音短暂安静了两秒, 就在虞冷以为那几个人已经回去的时候,他们又说话了。 “这只丧尸头部的伤口非常整齐,明摆着就是被某种武器割断的。” “你的意思是, 它是被人为杀死的,从天台上掉下来并不是失足?” “不出意外,这附近有人。” 虞冷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右侧的台阶,那里的门此时虚掩着,是通往天台唯一的入口。 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骤然响起,那群人很明显正准备上天台查看。 虞冷低头看了一眼,如果从这里跳下去,非死即伤。即使没有死,行动受限,十有八九也会被那群丧尸吞没。 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在活死城遇到其他人,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对方持有武器,人数众多,恐怕打不过。 虞冷深吸了口气,她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是一个铤而走险的方法。 她只能祈祷自己这时候能运气好点,不会被对方发现。 几分钟后,那道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脚步声停顿几秒钟后,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孩摇摇头:“我就说嘛,天台上根本没有人。” 紧接着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群人没有发现异样,往楼下走。 此时此刻,虞冷的手已经酸痛无比,听他们离去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才轻手轻脚地从门框上跳下来。 谢天谢地,她赌赢了。 上来的那个人只是透过楼梯口远远看了一眼,没有上天台仔细搜寻,所以也自然没有发现门框上还站着一个人。 门框极窄,担心被他们发现,虞冷还往后缩了缩,一个不注意就可能从上面掉下去。 幸好是虚惊一场,虞冷闭了闭眼睛,心跳飞快,有些后怕。 刚才但凡有人在下面抬起头看一眼,就能发现她的身影。 终于运气好了一次。 不清楚对方底细,虞冷不打算和对方起正面冲突,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 在废土这个地方,独自行动的人就如同一只案板上待宰的牲畜,其他抱团的幸存者都是虎视眈眈的野兽,群狼环伺,虞冷不得不防。 又在上面停留了十几分钟,等到人声彻底消失,虞冷才谨慎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下到一半,虞冷抬头望去,街道上已经站满眼神空洞的行尸走肉,它们的视线没有焦距,行走起来极为僵硬,身体的皮肉东一块西一块,要掉不掉的样子。 之前被尸蚯追逐的回忆历历在目,虞冷轻轻叹了口气,一会很可能要重现那个画面。 她还没有被丧尸追过,不知道它们的速度如何,如果丧尸发狂以后会像尸蚯一样加速,以虞冷现在的体力可能跑不过。 虞冷有些纠结,一直待在这里很可能被另一群幸存者组织发现,现在下去无疑又会被丧尸追赶,她的处境真是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虞冷怔住。 她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某栋建筑的二楼窗户里,似乎正隐隐泛着绿光。 她费尽心思寻找的东西,此时此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楼不下也得下了。 虞冷攥紧手中的砍骨刀,一节一节下了台阶。 未料意外再次发生。 就在她马上要下到一楼的时候,那群人似乎已经走到门口,再次开口说话。 “奇怪,小周哥,你看前面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啊?” “我也看到了,要不要过去瞧瞧?反正我们有避尸虫,不用担心被丧尸攻击嘛!” 听到“小周哥”三个字,虞冷眉头一蹙,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十几秒之后,她听见少年平静开口。 “行啊。” 虞冷唇线抿得平直,她没有猜错,居然真是周沉青。 真是冤家路窄。 看来他平时并不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也有自己的团队。 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恐怕会被这人记仇,更何况她现在还是独自行动,此时暴露在他们面前绝对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可是看样子,他们也是奔着那道绿光去。 第186章 假如被他们先得手一步,那最近几天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虞冷想起刚才那个男生说的话,他们有避尸虫,不用担心被丧尸攻击。 现在那只深紫色的避尸虫被最前面那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男孩捏在手中,假如她能拥有一只避尸虫,就可以在活死城中横着走。 “小周哥,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你说的那个人真的会往我们这边来吗?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啊?” “张小黑,笨啊你,我们这里不是离开活死城的必经之路吗?除了入口,如果她想离开活死城,肯定会经过我们这儿!” “张小白,谁准你打我脑袋的!我就是随口问一嘴!” 透过楼梯的缝隙,虞冷能看到前面那两个矮个子的小男孩长得似乎有点像,穿的衣服也是一个颜色,大概率是亲兄弟。 虞冷正沉思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视线里忽然闯进周沉青的身影,她迅速往旁边躲了躲。 张小黑说:“反正我们一共就三个人,带一只避尸虫应该就够了吧?” 张小白:“另外两只我给放箱子里了,不知道那一公一母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繁殖。” “箱子你上锁了吗?” “费劲巴拉地上什么锁,这附近又没有别人,丧尸总不可能会偷我们虫子吧。” 张小黑又挨哥哥一拳,嘟嘟囔囔地往前走:“这么稀有的虫子,上个锁好歹多一层保险嘛。” 脚步声逐渐远去,虞冷在心里飞快思索着对策,决定先暂时放弃寻找那道绿光,和他们分开行动。 显而易见,他们比她更了解活死城的构造,即使现在就绕路出发,自己也几乎不可能比他们更快到达。 还不如趁这个功夫忙些别的。 虞冷刚才目测过那道绿光到这里的距离,再加上寻找的过程也会浪费一定时间,一时半会他们应该回不来。 最近的庇护所离这里还有十多米,中间需要在丧尸群中穿行。 虞冷果断改变方向,从一楼跳下来,立马从虚掩着的那道门缝中摸进去。 她的动作很轻,防止有什么陷阱,或是还有其他人存在,可以及时脱身。 没有人。 虞冷心里有了猜测,周沉青团队应该一共就他们三个人。 虞冷很快就看到了张小黑口中的那个箱子。 虞冷一步步走近,没有马上打开察看,而是原地观察了几秒之后,用钢尺试探着敲了敲箱子外壳。 无事发生。 虞冷用钢尺在箱子附近划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机关以后,这才放心地将它提起来。 眼下不是仔细研究的时候,虞冷飞快离开了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箱子里有那什么避尸虫的缘故,周围的丧尸似乎自动给她让开了一条路,就像现实里闻到某种难闻的气味会自动避开一样。 这一路果然畅通无阻。 张小黑和张小白在二楼搜寻了好几圈,一无所获。 明明在外面能很明显地能看见里面有绿光闪烁,进入建筑内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张小黑垂着脑袋往回走,非常失落。 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周哥看起来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来到这边只是为了走个流程,完全不在意找到与否。 从街道出来,张小黑远远地就看见一楼围了一圈丧尸。 张小白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情况?箱子里有避尸虫,按道丧尸不会在我们门前聚集。” 周沉青看到这种状况,反而眉头挑起,平淡无波的眼睛里倏地多了几分波澜。 张小黑立马反应过来什么:“我们的虫子该不会被偷走了吧!” 他捏着避尸虫,疯狂地往一楼跑去。 闻到不喜欢的味道,丧尸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 张小白是没让张小黑将箱子上锁的始作俑者,如今虫子很可能遭窃,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张小白小心翼翼地瞥了周沉青一眼,表情十分内疚。 周沉青语气平静地开口:“不出意外,箱子应该已经丢了。” 果不其然,一分钟之后,张小黑哭嚎着跑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们的箱子不见了!” 张小白脸色一变,整张小脸都白了。 他甚至不敢看周沉青的表情,十分愧疚地说:“小周哥,对不起……” 周沉青并没有生气,反而弯起嘴角,扯出个笑:“不要紧,既然丢了东西,就把小偷找回来。” 他把手伸进口袋,一只绿色的虫子爬上他的手指,正是之前在沙漠里帮他们辨认方向的那一只。 张小白眼睛一亮。 向北虫有个特点,雄虫和雌虫之间一旦交.配,二者便会互相吸引。 一旦两只虫子产生一定距离,相隔过远,向北虫的触角便不会再指向北方,而是会优先指向配偶所在的方向。 只有雌雄两虫待在一起,互相闻到彼此的味道,它们才能正常工作。 所以,现在这只向北虫的触角,指向的就是箱子所在的方向。 张小黑擦干眼泪,破涕为笑:“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把我们的宝贝虫子找回来!还有,等一会抓住了那个可恶的小偷,我要把她喂虫子!” 第187章 张小白没说话,抿抿嘴唇,对周沉青更加崇拜了,心里暗暗发誓要做小周哥一辈子的小弟。 自从认识小周哥以后,他们终于不再是任人欺负的无头苍蝇,不仅有人保护,还跟着小周哥认识了不少废土生物。 以前动不动就会被怪物和其他幸存者折磨得浑身是伤,眼下生存已经完全不是问题。 事不宜迟,他们马上顺着向北虫触角指向的方位去找。 为了防止敌人跑远,张小黑脚步很快,咬牙切齿,显然已经恨极了那个素不相识的小偷。 不知走了多久,向北虫的触角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这说明它已经感应到了雌虫就在附近,两只虫子之间靠抖动触角来互相召唤。 小偷就在周围! 张小黑拿着虫子四处感应了一会,最后确认箱子十有八九就在眼前的这栋建筑中。 张小黑退后一步,似乎打算暴力将门踢开。 周沉青忽然出声:“等一下。” 张小黑诧异回头:“小周哥?” “你动作这么大可能把小偷吓到,万一她逃跑了怎么办?” 话虽如此,周沉青却动作飞快推开了眼前这道门。 所有人沉默了。 幸运的是,丢失的箱子就躺在门口,安然无恙。 不幸的是,这里空无一人,小偷似乎早就已经跑远。 周沉青眼睛一眯,一直平静的表情终于产生了几分裂缝。 他在箱子前半蹲下,伸手挑开它。 两只避尸虫已经全然不见踪影,只剩下那只绿色的雄性向北虫,似乎感应到自己的配偶就在附近,还在疯狂抖动着触角。 张小黑难以置信地叫出声:“居然让她给预判到了?!” 张小白无法冷静,崩溃地抱住脑袋:“向北虫找起来很容易,丛林里一抓一大把,但最珍贵的避尸虫居然全被她拿走了,一只都没给我们留!这个可恶的小偷!!” 周沉青垂下眼睫,看着箱子里那只没用的雄虫正顺着自己手指往上爬,努力寻找雌虫的样子分外可笑。 周沉青面无表情,手指却轻微一动。 只听见啪叽一声。 他生生捏死了那只雄虫。 第84章 废土篇28 落空。 另一边。 看见那三个人出现以后, 虞冷终于松了口气,蹲下将自己的身体藏起来。 她就知道,方才那只向北虫的触角指向忽然出现问题, 一会指向左一会指向右,肯定是他们在通过某种方式寻找她。 幸好她刚才没贪心, 把那只向北虫留在了箱子里,这才有惊无险。 她刚从那栋楼离开一分钟, 他们就到了,基本上是前后脚。 一开始还只是怀疑,现在虞冷几乎已经确定, 周沉青知道她就在附近。 虞冷陷入沉思, 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两只虫子,一边猜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寻仇? 没必要吧…… 虽然她之前对他确实算不上好,但好歹也帮过他几次,都没让他死在红树林里,应该不至于让他如此大费周章布下陷阱。 而且这人怎么心胸这么狭隘, 不就是砸晕了他几次又毁了他一件衣服吗? 虞冷叹口气,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离开了这栋楼。 看样子, 他们并没有找到那道绿光,她还有机会。 虞冷低眸看了眼时间,距离进入推演线还有最后二十四小时。 虞冷没急着马上去找, 她猜测周沉青不会掉以轻心, 没准待会在那守株待兔。 时间来得及, 虞冷原路返回超市。 两人已经睡着,将门上了锁,虞冷没法子, 只能抬手敲门。 徐天娇睡得很熟,嘴里还嘟囔着梦话。 陈明艳睡眠浅,很快就坐了起来。 隔着一块黑布,她不知道外面是谁。 又敲了几下,虞冷估摸着陈明艳也该醒了,开口:“明艳姐,是我。” 陈明艳松了口气,连忙起身给虞冷开门。 夜色漆黑,泛着一阵冷意。 陈明艳看不清虞冷此时的模样,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感受到她指尖的温热,虞冷一愣,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没有挣脱开,笑问:“明艳姐,你干嘛?” 陈明艳:“没受伤吧?” 怕吵醒熟睡的徐天娇,陈明艳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还是难掩关切。 虞冷心中一暖,摇摇头:“我没受伤,这次回来是为了交给你们一个东西。” 说着,她将那两只避尸虫从口袋里揪出来,取出其中一只放到陈明艳掌心。 “这是避尸虫,拿着它的话,不会被丧尸当成攻击目标。” 陈明艳打开手电筒,看清手上这只泛着诡异紫色的虫子,表情有些吃惊。 她没想到,短短一天不见,虞冷居然获得了这么珍贵的东西。 “你从哪弄到的?” 虞冷坦言:“抢的。” “抢的???” “对,就是从别人手里抢的,这几天你们两个拿着用,行动估计会顺利很多。” 想到什么,虞冷补充道:“对了,我已经找到那个建筑,只是还没发现绿光的来源,一会我就回去接着找。按照这种情况来看,我十有八九会在外面进入推演线,具体去几天我也不太清楚,你们在这里生活多加小心。” 第188章 陈明艳张了张口,似乎想嘱咐几句,最后只说道:“你也要小心。” 虞冷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有了避尸虫在手,虞冷可以暂时不用担心被丧尸追击的问题。 虽然那群恶心的丧尸闻到虞冷的气息还会蠢蠢欲动,但可惜有心无力,它们极度厌恶避尸虫散发的气味,始终不敢靠近她一步。 倒计时十八个小时,天已经蒙蒙大亮。 担心被周沉青他们察觉,虞冷特意从建筑中间的狭窄小路中穿梭,没有走大道。 她简单搜寻了一下周边的建筑,没发现什么用得上的工具,也没发现一丝一毫其他幸存者的气息。 看样子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很快,夜幕再次降临。 凭借记忆,虞冷早早从小路绕到那栋绿光所在的建筑物附近,就等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一举拿下。 地面上开始接连出现裂缝,丧尸血淋淋的身体从裂缝中爬出,摇摇晃晃地在街道上横行。 虞冷灵活地从破碎的窗户口钻进大楼,昨晚她是在二楼看见那道绿光的,所以她径直从楼梯上了二楼。 这是一座死城,如果不是闯入的幸存者,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人类的气息存在。 虞冷用力攥紧手机,一边为自己的前路照明,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想到什么,虞冷将手电筒摁熄。 周围一片黑暗,安静得有些可怕。 按来说,在这个全然漆黑的地方,如果有光源存在,应该一眼就能看到。 为什么没有? 就在虞冷蹙眉思忖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其他声音。 “昨晚我们没找到,今天真的能发现那道光吗?” “不知道,反正我们听小周哥的话就是了,小周哥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况且如果真的是萤石一类的东西,我们可以给它做成移动光源,到时候用处可大了!” 虞冷眼神一凛,是周沉青的那两个小跟班,他们竟然又来了? “张小黑,我们老样子分工。你在一楼找,我上二楼去,一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汇合。” “好。” 看样子周沉青只派了他们两个来查看情况,自己没有来。 虞冷稍稍松了口气,那兄弟俩看起来不过是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孩而已,估计没那么难处。 楼梯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虞冷飞快地躲进了旁边的柜子。 她随手将砍骨刀抽出,手指紧紧攥着刀柄,依靠脚步声判断来人的具体方位。 上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张小白估计马上就要上来。 隔着一道缝隙,虞冷看见他并没有携带光源。 他们战术相同,摸黑是寻找光芒的最好方法。 啪嗒,啪嗒。 脚步声忽近忽远。 在二楼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张小白失望地叹了口气,将口袋里的萤石掏出来。 他低垂着头,慢慢往楼梯口走。 下一秒,身旁的柜子忽然吱呀一声脆响。 张小白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自己已经被牢牢控制住。 张小白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感受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正抵在他的脖子,不再说话。 他猜测那个东西十有八九是一把刀。 听到哥哥的叫声,张小黑惊觉异常,从楼下大喊:“发生什么事了?!” 张小白正想回答,嘴巴忽然被身后的人捂住。 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道清冷的少女音,声线压得很低:“告诉他你没事,只是差点摔倒,所以才叫了一声。” 放在自己嘴角的那只手抽离了,给他说话的机会。 张小白身子一软,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事儿……我就是……就是太黑了……我忘记用萤石……刚才差、差点摔倒了……” 虞冷:“……” 这么不流畅的一句话,但凡长脑子的人都能听出不对劲吧。 张小黑冷哼一声,语气不耐烦地走远:“切,男子汉大丈夫,差点摔倒有什么可怪叫的!我还以为出什么意外了呢!” 虞冷二度沉默,这对兄弟俩真是卧龙凤雏。 张小白哆哆嗦嗦地出声:“漂亮姐姐,好姐姐,他已经走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虞冷反而将刀柄逼得更紧,吓得张小白身体紧绷,抖得更厉害。 感觉这小弟弟要被吓得尿裤子,虞冷轻描淡写地安慰了句:“别害怕,我不杀你。” 黑夜里,张小白的一张小脸惨白得吓人,他才不信! 虞冷垂下视线,捕捉到感兴趣的目标:“把萤石送我。” 现成的移动光源,不要白不要。 张小白颤颤巍巍地将那块萤石双手奉上,举过头顶,交到虞冷面前。 虞冷满意地将它收入囊中,动作行云流水,张小白刚感觉松了一口气,下一秒那刀柄又紧紧贴到了他脖子上。 张小白虽然很害怕,但他是个有骨气的! 他不敢明面上表现出不满,但他心里正恶狠狠地骂着这人强盗! 卑鄙!无耻!强盗!小偷! 第189章 等等,小偷…… 难道这个女孩就是偷走他们两只避尸虫的小偷?! 张小白牙都要咬碎了,他多么希望能将这个可恶的小偷千刀万剐! 然而他没想到,这个小偷竟然还恬不知耻地问他:“口袋里有别的东西么?” 张小白气愤无比,说话都染上了几分哭腔:“没、没了!我这次出来只带了一块萤石,还有一只避尸虫在张小黑手上!” 虞冷想了想,有两只避尸虫已经够了,获得萤石算意外之喜。 一时间兴趣尽失,虞冷随口问:“刚刚什么也没找到?” 张小白意识到她指的是那道绿光,乖乖回答:“没有……” 虞冷点点头,松开了他。 张小白都已经在心里想好遗书的内容,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了自己,一瞬间有些茫然。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个坏女人是抢走他们宝贝的小偷,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可恶的强盗!卑鄙无耻! 虞冷抬抬下巴:“现在,直走,下楼,别回头,否则我就杀了你。” 怪不得周沉青之前动不动就把杀字挂在嘴边,看到这个小屁孩被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还挺爽的。 得到允许,张小白小嘴一抿,飞快地跑远。 楼下传来窃窃私语,虞冷依稀听见张小白正在和张小黑告状,似乎有些忌惮她,声音很小。 虞冷颠了颠手中的萤石,缓步走到窗前,用砍骨刀的刀柄一下砸碎了眼前的玻璃。 短短几秒钟,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那块碎成蛛网般的玻璃彻底坍塌,直直坠落。 估计被吓到,张小白嘀嘀咕咕的声音骤然安静。 虞冷拿出手机,低眸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还有最后五分钟。 没找到那道绿光,她有些可惜。 不过最近几天已经抢到不少好东西了,人要懂得知足。 虞冷弯起唇角,摸了摸手中的萤石,小小一块,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楼梯口再次传来清晰的脚步,这次上来的很明显不只一个人。 虞冷靠在窗边,随意抬眼望去,依稀看见几道影子。 张小白伸手指着虞冷的方向:“小周哥,就是她!她是偷了我们避尸虫的强盗,刚刚还拿走了我们的萤石!” 张小黑:“简直欺人太甚!” 借着萤石的光,张小黑看清女孩的脸,声音弱下去一秒,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跟着哥哥骂了句强盗。 虞冷一怔,眼眸微眯,盯着眼前逐渐逼近自己的身影,竖起浑身戒备。 漆黑夜色里,周沉青的声音先到,似乎带着几分其他情绪。 “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虞冷并没有着急逃走,反而双手环臂,抬抬下巴,语气沉静地说:“停,就站在那儿。如果你想和我平心静气地交谈,现在就别靠近我。” 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虞冷感受到了一抹明确的杀意。 虞冷打量着周沉青,发现他不知从哪抢来了一件外套,是黑色的,宽松修长,布料看着很舒服,很方便行动。 可惜,现在没机会抢他衣服。 虞冷没因为对方想杀死自己就感到害怕,毕竟她也敌意十足,不算什么好人。 抢走人家这么多东西,他们生气也是应该的。 周沉青弯起唇,露出的笑有些诡异,像是机器人刚被赋予生命作出的模仿,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善意。 “虞冷。”他吐出两个字,喊的是她的名字。 “你欠我一个人情。” “现在你又拿了我的东西,你欠我的,已经还不清了。” 虞冷敛起表情,冷冷地抬眼看他。 她最讨厌这种债主追债一般的说辞,像是对方比自己身高一等。 可在这种环境里,不竞争不抢夺就是死,大家明明没什么不同。 虞冷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皮笑肉不笑道:“你那小弟不是说了么,我是个强盗。哪有强盗抢了别人东西还需要还的?” 周沉青眉头一蹙,竟然从这句话中找不出破绽。 “人情呢?我救了你朋友,你应还我一个人情。” “你想让我怎么还?” 周沉青陷入沉默,貌似还没想好,目光仍然紧紧盯着她,若有所思。 就在虞冷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周沉青忽然出声:“我想到了。” 他笑得有些恶劣,语气癫狂,似乎已经开始幻想虞冷头破血流的狼狈模样。 “你也让我砸晕一次,这样我们之间就可以扯平了。” 果然是为了报之前的仇,真是斤斤计较。 虞冷相信,如果真给眼前这个精神病一个砸自己的机会,他估计能一砖头把自己拍死。 傻子才会答应。 周沉青有些兴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可以么?” 他知道虞冷已经无处可逃。 二楼下面是一片非常锋利的栅栏,从这里跳下去非死即伤,她现在只有乖乖被他抓住,答应他所有要求的份。 众目睽睽之下,虞冷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第190章 倒计时最后七秒钟。 她抬起眼皮,与周沉青撞上视线,忽然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笑得他没由来地发慌。 周沉青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虞冷说:“抓住我,我就答应你。” 下一秒,她攥紧萤石装入口袋,将它遮得严严实实。 没了唯一的光源,周沉青眼前骤然陷入黑暗。 张小黑咬牙:“这个女人在耍什么花招?!” 张小白张开双臂呈大字型:“我们赶快将楼梯挡住,别让她逃了!” 转眼几秒钟过去,他们没听到任何声音。 就仿佛那个女孩仍然待在原地,压根没动。 这一刻,周沉青心里忽然腾起巨大的危机感。 他的心脏陡然悬空,似乎预料到什么,一步步朝窗边走去。 伸手,徒劳。 她上一秒还存在过的地方,如今他只摸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周沉青难以置信,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虞冷竟然就这么在他眼前凭空消失。 第85章 伞女(一) 伞女游戏。 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一点点褪去, 像是一张正在加载的地图。 寒意直逼脊背,蔓延至全身。 虞冷发觉自己身在某个空荡荡的宴会大厅内,安静到诡异。 这里没有宾客, 没有幸存者,空无一人, 只有她自己。 抬眼望去,一片大小不一的诡异黑影瞬间映入眼帘, 立在前方不远处。 虞冷站在台阶上,俯视着那些影子,眉头蹙起。 好奇怪。 每个黑影都有一个成人大小, 但又不像人。 它们一动不动, 如同陈旧货物般七零八落地散放在地面上,扭曲的轮廓形态各异,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在没有生气的灰黑色地板和墙壁的映照之下,这些黑影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很显然,这里并不是预言中伞女出现的那个小山村。 除了她以外, 这里没有第二个幸存者。 虞冷并没有过多惊慌,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大概率和之前那次一样,废土想给她某种特殊的提示。 虞冷没有乱动, 安静观察着周围,一个人呆在这里难免要更谨慎些。 这里是哪儿? 那些黑影又会是什么东西。 出于安全考虑,虞冷下意识抚向胸口的文身, 可惜砍骨刀并没有被成功调出。 看样子没被带进来。 虞冷敛起思绪, 垂下视线, 将脚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子从台阶上踢了下去。 石子发出扑通扑通的脆响,一阶阶向下翻滚。 “铛——铛——铛——” 空旷的回音在石子落地后消失。 无事发生。 那些黑影没有反应,看来是死的。 虞冷松了一口气, 准备往下走,她想看看那些黑影的真面目。 然而离奇的事情却在这个时候发生。 那些影子竟然在虞冷下台阶的一瞬间窸窸窣窣地骚动了起来,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力,活过来一样。 虞冷的动作停下。 与此同时,那些悄然逼近的黑影随之定格。 察觉到某种规律,虞冷像模像样地向下迈了一步,果不其然,那些黑影又缓慢开始向前逼近。 虞冷:“……?” 什么东西啊。 沉默几秒,虞冷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刚才的阶梯上。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料中的方向发展,那些黑影非但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反而继续随着她的动作逼近。 也就是说,无论虞冷怎么移动,以何种方向移动,都会导致这些黑暗中的不明物体靠近自己。 不得已,虞冷只能先在原地停下,思考对策。 然而对策还没想出来,虞冷就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拧起眉,刚抚上陡然变沉重的胸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秒身子一弯,硬生生吐出一口血。 虞冷平静地擦掉嘴角残留的液体,她对突发状况的接受程度显然已经比之前强上太多。 她下意识看向地面上的血,视线在一瞬间定格。 绿色的。 竟然是绿色的血。 出现幻觉了么?她又不是双头人,怎么会吐出绿色的血? 太阳穴隐隐作痛,虞冷的大脑逐渐变得混沌,在原地蹲坐下来。 那种熟悉的不安和恐惧感再度侵袭,和当时的情况越来越像。 胸腔之内仿佛寄生了某种恐怖的未知生物,正在她的体内蠢蠢欲动,即将冲破她的身体而出。 “来找我——” 一个空幽的女声骤然在虞冷耳畔响起。 虞冷吸了口气,问道:“你是谁?” “来找我——”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更像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口中的三个字。 “来找我。” “来找我。” “来找我。” “喂,你还好吗?快醒一醒啊!” 睫毛颤了颤,眼前的画面陡然变换。 第191章 手指下的东西冰凉坚硬,虞冷意识到自己似乎正躺在地上。 眼前站着一个神色焦急的女人,正小心翼翼地观察她。 虞冷坐起身,有些迟钝地低下头观察。 刚才不小心蹭到手上的那片绿色血液现在已经消失不见,方才的种种都仿佛只是她产生的幻觉。 如今梦醒,便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了。 次数太多,虞冷对这种诡异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 第三个推演线已经开始,眼下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先通关推演线。 光凭当时的预告判断,《伞女》的危险性不容小觑。 “你终于醒了,就等你了!” 女人神情一喜,伸出手顺势将虞冷从地上拉起来。 “我叫唐百灵,你叫我百灵姐就可以。” 虞冷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女人,一边听话地点头叫道:“百灵姐。” 衣着很干净,连块脏污的痕迹都没有。要么是刚进来,还没经历过推演线和废土的洗礼,要么就是在废土生活得还不错,有些本事。 相比之下,虞冷更倾向于选择后者。 眼前的女人从容镇定,显然不是新人了。 “你不是新进来的吧。”唐百灵同时也在打量着她。 虞冷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唐百灵明显松了口气:“太好了,这次一共九个幸存者,一个新人都没有,可以省下很多解释的时间。” 这时,旁边一个女生走过来:“百灵姐,和她解释清楚了吗?” 唐百灵微笑道:“她不是新人。” 女生闻言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朝虞冷伸出手道:“你好,我叫陈素馨,接下来就请多多关照啦。” 周围早已苏醒的其他幸存者见状纷纷围过来,大家轮番做了一遍简短的自我介绍,虞冷对这些人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九个人里有三个人是一起绑定进来的熟人,唐百灵,陈素馨,还有一个叫巴渝的年轻男人。 三个人是一个团队里的成员,平时在废土也生活在一起,看着感情还不错。 算上虞冷自己,剩下的六个人都是独自进入,不过其他人都是在废土里待过一年半载的老人,相对表现得也比较冷静。 唐百灵说:“既然大家都不是新人,那进来之前肯定都通过预言对《伞女》有一个最基本的了解了。我们的目标就是……” 陈素馨把手搭在唐百灵肩膀上,笑嘻嘻地接过了话茬:“我们希望能和大家互帮互助,共同离开这里,最好一个也别掉队。希望我们九个人能团结起来,在这个推演线里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唐百灵摇摇头,露出有些纵容的笑,自觉往旁边退了两步,将中心的位置让给陈素馨。 陈素馨嬉皮笑脸地继续说:“合作的基础呢,就是线索共享。大家要把每个人都当成自己人才能共同离开这里。以前在其他推演线的时候,我们遇到过某些幸存者私自隐藏线索,最后导致很多人送命的情况,希望这种情况不要再发生,每一条生命都非常宝贵。” 其他人形单影只,本就因为进入推演线而惴惴不安,如今听到有经验的幸存者愿意领导大家,还宣扬“互帮互助,团结一心”的原则,自然纷纷附和。 三个有经验有能力的幸存者一起进来,抱团孤立其他人是其他幸存者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现在这种互帮互助的局势恰好能满足他们所需,不至于像一只乱转的无头苍蝇。 更何况在这里,本就没什么私心可言,每个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活着离开这里。 虞冷没有说什么,抬起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一栋白色小楼。 “这里是预言中的那个村子?”人群中忽然有人问了一嘴。 另外一个人回答:“看着不像啊,我记得预言里的小山村看起来落后贫瘠,路面上满是泥泞,可是这里……” 确实和预言中的画面大相径庭。 预言里出现的是一个荒芜偏僻的小村子,即使黑夜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村子大貌,但简陋潦草的屋子仍然历历在目。 几个小女孩甚至赤着脚。 然而,放眼望去,虞冷很难将目光所及的一排排自建小洋楼和那个落后的村子混为一谈。 唐百灵眉头一皱:“看来我们和预言发生的那个时间线是错过去的,眼前的时间应该已经过去多年,村子的经济都已经发展起来了。” “我奶奶家住的房子就和这些小楼很像,她也是住在乡下,之前村子很穷,但最近几年不少农民都花钱自建了小楼。” 虞冷循声看去,是那个自我介绍名为陈双的女生。 见其他人都朝自己看来,陈双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怯生生地说:“我的意思是,这里应该就是多年后的那个山村,现在的时间距离预言中的事件发生……应该已经过去很久了。” 巴渝出声:“有点儿意思。” 陈素馨看向巴渝:“详细说说?” 巴渝摇摇头,语气可惜:“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单论推演线的恐怖程度,之前那个落后的山村其实要比眼前这个充满现代化的富饶小镇恐怖得多。” 第192章 陈素馨冷笑着别开脑袋,显然已经对巴渝的莫名其妙见怪不怪:“大家别他,他这人进入废土之前是一个恐怖vr游戏的重度爱好者,恐怖电影狂热粉丝,所以有点神叨叨的。” 此话一出,队伍里那个名叫韦林的男人竟然颇有兴致地和巴渝聊了起来:“兄弟,你最喜欢哪部恐怖电影啊?” “《咒怨》,你看过么?” “我也最喜欢这部,只不过是几年前看的了。” 声音窸窸窣窣,其他人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气氛一时间竟然有些其乐融融,完全看不出随时可能送命的紧张感。 就在这时,有人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快看天空,任务颁布了。” 周围瞬间陷入死寂。 其他人都纷纷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往天上看。 虞冷跟着抬起头,目光一顿。 【任务:请于48小时内前往旧厂房,完成一局伞女游戏。】 第86章 伞女(二) 夜班鬼故事。 良久, 终于有人问:“伞女游戏……是不是就是预言里,一群小孩在楼梯间玩的那个游戏?” “对。” “……” 场面一时间有些静默,方才聊得正尽兴的人们一下子没了闲聊的心情。 每个人都需要参与这场伞女游戏, 说明每个人都有被伞女抓住送命的可能。 预言里芸芸的惨状仍历历在目,伞柄硬生生捅穿了喉咙不知道会有多疼, 谁都可能成为下一个芸芸。 在死亡面前,没人还有心思嬉皮笑脸。 唐百灵沉思了一会, 说:“既然任务时限是48小时,刚好两天时间,我们就这样安排。第一天用来收集线索, 我们尽可能地去了解和伞女相关的信息与禁忌, 第二天晚上再去进行那个游戏,这样更安全些,你们看行么?” 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这个危险的伞女游戏绝不能贸然进行。 唐百灵的安排很合,因此没人有异议。 整支队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阴沉万分, 晴转多云。陈素馨努了努嘴,努力活跃道:“不过也有好的一面啦,任务一共就48小时, 只要挺过两天时间我们就可以回去……” 说到最后,她声音渐小,索性噤了声。 因为即使活着离开了推演线, 他们也要重回废土。然而在废土中的生活压根没什么值得期待和向往, 反而在认清这个残酷的现实之后, 幸存者们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更加低迷。 似乎有些尴尬,陈素馨不再作声,安安静静地跟在了打头阵的唐百灵后面。 昔日泥泞潮湿的路面虽然没有铺上地砖, 但兴许村子来往的人多了,土壤坚硬紧实,还算好走。 虞冷往旁边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看到田野里光秃秃耸立着的灰白旧厂房。 和村子的大改造相比,这个厂房已经完全被村民们抛弃,甚至比预言中出现的模样还要残破。乍一看,到处是厚厚一层灰尘和砂砾,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人踏足过。 门前还有一块十分显眼的深褐色痕迹,似乎是干涸的血。 虞冷看了几眼,收回目光。 很快,他们来到了距离村口最近的这栋小楼前。 唐百灵脚步停住,目光透过玻璃在一楼看了看,又抬起头,不经意往二楼窗户里望了一眼。 未料这一眼,让她身子一僵。 一张恐怖的人脸,刚好在她望过去的一瞬间缩回了窗户里。 唐百灵完全没有心准备,毫无疑问会被这种情况吓到,身体小幅度地哆嗦了下。 等她鼓起勇气,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块玻璃时,那张人脸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样子,从他们迈进村口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人躲在房子里一直悄悄观察他们。 察觉到唐百灵的不对劲,陈素馨循着她的目光往二楼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陈素馨问:“百灵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唐百灵吐出了口气:“刚才有个人在二楼探出一个脑袋在盯着我们,我和她对视上的一瞬间,她把脑袋缩回去了。” 陈素馨眯了眯眼睛:“很奇怪啊,明摆着心里有鬼,这个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唐百灵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肯定知道一些线索,我们可以尝试先从她嘴里打探打探。” 十几米开外还有一栋小楼,兴许是觉得九个人都堆在这有些浪费时间,唐百灵留下了巴渝和其他两个人,让陈素馨带着包括虞冷在内的另外四个人去前面那栋小楼打探。 虞冷安安静静地跟在队尾,表现得十分听话。 唐百灵的安排和她自己的想法多有契合,眼下收集信息的重要性排在第一位,至于是谁领导,对虞冷来说其实无所谓。 很快,他们来到了小洋楼门前。 陈素馨抬起手,咚咚咚敲响了门:“请问有人在吗?” 等了一会,门内没有反应。 似乎没人。 陈素馨皱了皱眉,又不厌其烦地敲了几次,但无论她怎么敲,就是没有人出来开门。 陈双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是住在里面的村民有事出去了?房子里可能没人在?” 不是没有可能。 陈素馨叹了口气,干脆放弃,准备带着一行人回去。 第193章 然而就在她刚转过身的一瞬间,门内忽然传出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将地板踩得啪嗒啪嗒响。 陈素馨身体僵住,竖耳倾听,那阵声音又忽然消失了。 只隔着一扇门,陈素馨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们刚才听见了吗?” 被她注视的那个女孩叫马紫苏,此时点头如捣蒜:“我听见了,房子里有声音。” “也就是说,现在明明有人在家,但是他却故意不愿意出来。” 陈素馨眉头拧起,自言自语道:“这事儿很蹊跷,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陈双:“那我们还往回走吗?” 陈素馨看了她一眼,忽然改变方向,又回到那扇门前,接着咚咚咚敲了起来。 这一次,他们清楚地听到了那阵夹杂在敲门声里的细碎脚步,而且听声音,里面的人明摆着在朝他们逐渐靠近。 然而无论陈素馨怎么声称自己毫无恶意,里面的人就是不愿意出来。 最后陈素馨实在受不了了,敲门声越来越大,直接朝门内喊道:“如果您再不出来,我们可就踹门进去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粗暴的方法竟然起了作用。 只听见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紧接着一道嘶哑的男声从里面传出:“你们进来吧。” 门缝里露出的那半张脸瘦削憔悴,眼球布满血丝,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 那是一个极瘦的中年男人。 陈双小声嘀咕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对人家不太礼貌啊。” 陈素馨听见陈双的声音,回头瞥了她一眼,脸上皮笑肉不笑,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怕什么,这些人充其量只能算这里的npc而已,你还怕他们认识你不成?” 陈双胆子小,不敢再说什么。 她和陈素馨年龄相仿,甚至她有可能还比陈素馨大几岁,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胆量和这个女孩起冲突。 总觉得自己惹到她,会被报复得很惨。 虞冷最后一个走进房子,随手将门虚掩上,特意没有关实,以免待会出现什么意外,方便脱逃。 让虞冷有些意外的是,房子里面竟然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 “请坐,你们请坐。” 男人像一根弱不禁风的竹竿,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他的脸色白到吓人,面部和身体上的皮肤松弛地耷拉在骨头上,远远望一眼几乎已经看不出人样,更像一只有些病态的猴子。 男人走过来,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茶水。他拿着水壶的手是发着抖的,用力极为艰难。 “抱歉,方才一直没有给你们开门,一切事出有因。村子最近很不太平,我家又靠近村口,离……那个地方最近,所以才不敢贸然给你们开门,刚才多有得罪。” 陈素馨闻言笑了下,也不知说出的话有几分真心实意:“是我们失礼在先,应该由我们和你道歉才对。” 这时,虞冷抬起头,忽然发现了这栋房子的诡异之处。 墙壁的上空中,竟然装满了密密麻麻的摄像头。 黑色的摄像头中心泛着一道诡谲的红光,像是无数只悬挂起来的鲜活眼球,正无声无息,却又全方位无死角地凝视着这栋房子里的每一个人。 它们时不时调整一下自己的角度,发出“嗡嗡”的轻响,像是在诡异地摇着头。 这么多摄像头的存在很难不给人一种被监视的感觉,虞冷下意识蹙了蹙眉,但还是按捺住了心底的好奇心。 毕竟有人会替她发问。 果然,一分钟之后,陈素馨一抬头看到无数个黑洞洞的摄像头正盯着自己,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她一低头,发现不止天花板上有,就连茶几下面,沙发下面,甚至脏兮兮的垃圾桶旁边,都安插着不同数量的摄像头。 不说他们这些外来者初来乍到,第一次看会被吓到。 眼前的中年男人每天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几乎是24小时无死角的被这些摄像头监视,长此以往,真的不会疯掉吗? 终于,出于极大的好奇心,以及怀揣着收集线索的正当由,陈素馨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我想请问一下……这些密密麻麻的摄像头有什么用?” 男人正准备前往对面的沙发,闻言身体忽然一僵,有些诡异地扭过脑袋,朝陈素馨看来。 “是你问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 陈素馨有些害怕那双红通通的眼睛,但很快就想到他只是个npc,便镇定下来,回答道:“是,我有些好奇。” 男人盯着陈素馨,将身体缓慢转回来,将正脸对着他们。 他的脸又瘦又长,胡茬也没有刮干净,唇角的笑弧显得有些诡异:“既然如此,我想先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一个人住过吗?一个人待在房子里会害怕吗?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们会不会幻想……家里会有其他人进来?” 他顿了几秒,语气有些深长地接着说:“什么情况的发生,会让你们想在家里安装一个摄像头呢?” 陈素馨沉吟片刻,回答:“家里丢了东西?” 陈双小声说:“门前总是有坏人来骚扰。” 第194章 “或者,怀疑家里还有其他人。” 男人点了点头,笑得有些狰狞。 他转过身,在沙发上坐下,旋即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男人开口说:“这是一个会给我留下终身阴影的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们可能就再也不敢一个人住了。” 陈素馨饶有兴致:“那你可得仔细讲讲,我最爱听这种恐怖悬疑的小故事。” 男人干笑两声,不知道回忆到什么,干瘪的身体竟忽然发起抖来。 他本来身材就瘦,一发起抖,就像是全身触电一般抽搐着,看起来有些惊悚。 陈双瞪圆了眼睛,有些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男人咧开嘴,摇头:“我没事。” 他好心情,整个人端坐在沙发上,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一个人下夜班是件多可怕的事?” “那时候,村子还没有大改造,走人的路面上泥汤和着水,路两边都是昆虫和青蛙在叫。” “你们又是否能想象到……当我一个人下夜班回到家,却在监控里发现五分钟前家里刚走进来一个打着红伞的女人时……有多害怕?” 第87章 伞女(三) 午夜惊魂。 男人名字叫田鹑, 家里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村子,所以他也一直待在这,几乎没有出去过。 二十岁的时候, 镇上有座新开的化工厂急缺人手,田鹑经人介绍, 顺成章地进了化工厂打工。 那时候,在化工厂上班说出去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每个月挣得钱不算少。 但只有在这里的上班的人才知道内情,没良心的老板为了省钱,招收的工人数目根本难以承担庞大的工作量。 为了保住这份工作, 绝大多数工人们只有心甘情愿被压榨的份。 田鹑几乎每天都要值夜班,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鬼晚,离开工厂的时间往往都得在半夜十二点以后,然后一个人独自骑着自行车,穿过一条狭窄荒凉的小路, 才能回到家。 那辆自行车有些年头了,是田鹑爷爷留给田鹑爸爸的。后来他爸去田里干活不小心摔断了腿,留下了跛脚的后遗症, 再也骑不了车,只好把车给了年轻的儿子。 听到这,陈素馨皱了皱眉, 开始失去耐心:“不好意思, 所以这些和摄像头有什么关系么?” 田鹑说起话来语速很慢, 讲话又有些啰嗦,陈素馨很担心唐百灵他们那边打探消息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自己这边才刚刚开始, 落下一大截。 即便如此,陈素馨仍然维持着温和的笑意,皮笑肉不笑地说:“抱歉,我只是想快点听到紧张刺激的部分。” 田鹑骤然被她打断,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愠怒的痕迹。 他随手拿起旁边装满茶水的杯子,僵缓地抿了一口水,喉结咕咚咕咚地滚动, 直勾勾目视前方的眼神,却十分空洞。 虞冷盯着他,若有所思。 这是一个人开始感到恐惧和不安的表现。 很快,田鹑把杯子放在一边,忽然动作幅度很大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带动着沙发发出“嘎吱”一声巨响。 陈素馨有些错愕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现在必须得上楼一趟,稍后就来……” 田鹑神情恍惚,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没处完的要紧事,转身就往楼梯上走,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什么。 虞冷警觉地看向他,准备起身。 陈素馨给周围人使了个眼神,低声说:“跟上,看看他要去做什么。” 陈双和马紫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不太敢动。 虞冷轻手轻脚地跟着田鹑上了楼。 田鹑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不像正常人类,更像是一个没适应人类身体的机器,每次迈步都十分僵硬。 他的后背挺得很板正,走路的时候整个上身都不动一下,径直往前走着。 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虞冷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是陈素馨和那个叫尹飞的瘦高男人。 两个人正小心地藏在楼梯拐角,看见虞冷回头,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虞冷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田鹑消失的尽头。 没人知道田鹑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也没人能预料田鹑发现他们跟着他上了楼以后会作出何种反应。 但毫无疑问,田鹑现在做的事十有八九和线索有关。 在虞冷犹豫的几秒钟内,陈素馨瘪了下嘴,又开始不耐烦,用气声说:“愣着干什么,没看见田鹑都已经走远了吗?” 虞冷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我害怕。” 陈素馨满脸无语,一边往前走一边翻白眼:“害怕你走什么最前面啊,我还以为你有点胆量呢。” 说着,陈素馨没好气地推了虞冷一下:“闪开,别挡路。” 虞冷一声不吭地给陈素馨让开位置,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在最后。 无人注意的地方,虞冷安静取出钢尺,将武器藏在袖子里。 担心被田鹑听见声音,他们蹑手蹑脚地挪到房间门口,停住。 幸运的是,田鹑没有把门关死,一掌宽的门缝已经足够偷看的了。 第195章 房间里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不知道田鹑正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虞冷眉头一拧,忽然想起一个不小心被他们遗忘的关键细节,脸色骤变。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陈素馨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眼睛对着门缝贴了上去,正不停变换着视线的角度,试图看清田鹑在里面做什么。 “我看见他了。”陈素馨压低音量开口道。 “他好像在拿什么东西。” “现在他往旁边走了,他摁下了一个按钮,然后现在好像在等……” 陈素馨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再说话。 她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间里的东西。 田鹑面前摆放的,是无数个亮起的显示屏。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而是一个监控室。 陈素馨眨眼越来越频繁,身子开始轻轻颤抖起来,表现出极度的恐惧。 因为她在其中一个屏幕里,看见了此时此刻正在门口偷看的自己。 而房间里的田鹑这时抬起头,看向了那块显示屏。 不用想也能猜到现在情况的窘迫。 虞冷叹了口气。 她也是刚想起这栋房子里到处布满摄像头的事,即使他们上楼的动作再小心,也根本逃不过这些摄像头的监控。 方才千方百计的躲藏,其实是徒劳。 在诡异的死寂中,陈素馨甚至忘记将自己的脸挪开。 田鹑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陈素馨还没来得及抬起脑袋。 下一秒,一张恐怖的人脸骤然贴在了她眼前! 是田鹑。 他仍然微笑着,问道:“你在看什么?” 陈素馨身体一震,猛地直起身来,因为过于紧张,竟然一时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田鹑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将门拉开,表情诡异莫测:“你们为什么跟着我?” 陈素馨说不出话,尹飞求助地看向一旁的虞冷,等她想办法。 虞冷捏了捏汗涔涔的掌心,吐出口气,不动声色地笑着说:“刚才看你急匆匆地上了楼,我们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跟着上来,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抱歉,确实是我们失礼了。” “原来是这样。” 也不知田鹑信没信,他脸上仍然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既然你们这么关心,那就进来看看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秘密。” 说着,他让出一个身位。 本来就是为了收集线索,既然田鹑主动邀请,自然没有拒绝的道。 虞冷简单打量了一下环境,发现这间十分狭窄的房间里,墙壁几乎已经被大小不一的显示屏填满。 那些摄像头所能监控到的角落,通通在这些显示屏上显现。 虞冷扫了一眼,竟然从七八块显示屏里都看见了一楼沙发上坐着的陈双和马紫苏,只不过是不同的角度。 画面里,有的是正脸,有的是侧脸,甚至还有仰视的角度,就像有人躲在沙发底下仰头观察着她们,看着十分奇怪。 可以说,这些摄像头使这栋房子的每一寸角落都在田鹑的监控范围内。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们现在一定觉得我是个怪人吧。” 似是能看穿他们所想,田鹑打趣地说了一句。 但并不好笑。 无论是从田鹑离奇的外表来看,还是从这栋房子里诡异的大小细节分析,田鹑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你们想的没错,我现在的精神的确不太正常。” 没人回答田鹑的话,但他毫不介意,自说自话起来。 “不过你们别害怕,我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精神病,我也不会伤害你们。当然,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我有点像你们城里人经常说的什么,强迫症?对,就是强迫症。” “我的症状具体表现在,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次监控室的录像回放,确保在我没看监控的时间段里,家里没有进来其他人。” 陈素馨瞪大眼睛,她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强迫症。 田鹑说:“很奇怪,我知道。我现在已经不上班了,每天都闷在家里。家里被我装了一百多个摄像头,我每天都要上来查看无数次监控,这样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好了。”他说,“刚才我已经确定家里并没有进来什么其他人,现在下楼吧,我们继续讲刚才没讲完的故事。” 几人对视一眼,跟着田鹑回到一楼。 田鹑坐回之前的沙发上,喝了一口水。 虞冷注意到,他无形中攥紧了自己的手指,骨节已经泛白。 “刚才讲到哪来着,哦,想起来了,我家的自行车。” “说到这,我还要补充一点,我家是全村第一个装上监控的住户。当时我爸经常在门口晒花生,花生总是被偷,所以我舅舅就从城里带了个监控回来,帮我们装到了正对门口的位置。” “那自行车真是有些年头了,我每天晚上都骑着它回家。小路上夜深人静,还有恐怖的虫鸣声,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这些就算了,我脚底下踩着的自行车还会时不时嘎吱嘎吱响几声,总是把我吓一跳。” 第196章 “晚上走夜路真叫人打怵,不过几年下来,从来没出过什么事。” 田鹑颤抖着吸了口气,手指悄无声息攥得更紧。 “直到有一天……意外发生了。” “那是我有史以来值过的最晚一次夜班,离开工厂的时候已经快一点多了。天刚下过雨,地上湿滑得厉害,我骑车到半路,忽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影……” 田鹑当时吓了一跳。 他从车上跳下来,顺脚把车立住,朝那道躺着的人影跑去,问它有没有事。 人影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路边连个路灯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彼时手机还没有手电筒模式,田鹑只能忐忑地摸着黑。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道人影,忽然闻到了一股臭烘烘的血腥味,这股味道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愈发浓郁,直冲鼻腔。 一瞬间,田鹑立马就意识到,十有八九是出人命了。 这不是活人会散发的味道。 深更半夜忽然在路边遇见一具尸体,没有人会不害怕。 短暂的犹豫过后,田鹑一咬牙转身上了自行车,骑到离村口最近的人家寻求帮助,下车的时候额头已经淌满冷汗。 听到有人出事,一行人拿着手电筒和其他工具,跟着田鹑匆忙来到事发地点。 然而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那股难闻的恶臭味还没有消散,靠近的人都直皱眉头,方才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却不知所踪。 手电筒照过去,只剩下一把触目惊心的红伞静静地躺在地上。 田鹑表情惊变,音调陡然拔高。 “红伞!一把红伞!村里的老人说,那具尸体绝对和伞女逃不开干系,是伞女杀了她!” “从我骑车离开到我带人去找,一共不过半个多小时,可那具尸体竟然就那么消失了。深更半夜,那条路上除了几个下夜班的工人,根本不会有其他人经过,可是那具尸体不见了,竟然不见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的精神都还恍惚着,我的衣服被冷汗浸湿一片,紧紧地贴在身上,浑身就像是刚冲过一场冷水澡。”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鬼使神差地,想去看一眼监控回放。” 田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抖,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一般东西没有被偷的情况下,我很少会主动看监控,因为我操作还不是很熟练,所以不经常用。”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可能是因为太害怕了,心里莫名像悬了一块大石头,迟迟难以落地。我想着可以去看一眼监控,确定家里没有其他人在,好歹能让自己安心些,免得自己吓自己。” “于是我站到了显示屏前……” 田鹑忽然安静下来。 他的身体像触电一样抽搐,眼睛瞪得老大,目眦尽裂。 “我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五分钟前,有一个撑着红伞的女人,走进了我家房门。” “明明没有下雨,她却……她却撑着一把红伞。” “巨大的伞面挡住了她的上半身,我看不清她长什么样。我只能看见她的长头发从伞里垂了下来,双脚惨白,根本不像一个活人!” 田鹑眼球通红,精神几乎已经要崩溃了,痛苦地抓着头发。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可此时此刻,他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毛骨悚然的晚上。 “我疯了一样调时间!我不停地摁按钮,想往后看,看她是什么时候离开我家的!” “可是没有,没有啊!” “监控显示她走进我家以后,屏幕闪烁了好几下,紧接着就是我开门回家的场景!我调了好多下!好多好多下!可是屏幕中根本就没有她离开的记录!” “也就是说,她还藏在我家!根本就没有离开!!” 第88章 伞女(四) 失控的摄像头。 田鹑说话时的表情太过诡异。 因为害怕和恐惧, 他整张脸的五官几乎已经狰狞地挤在一起,颧骨突出地支了起来。 听故事的人都被他激动的情绪带入了情景,眼睛都睁大了。 尤其是胆子最小的陈双, 被吓得小脸惨白,眼神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生怕进来什么脏东西。 陈素馨的手指不自觉蜷紧。 她深深吸了口气,没忘记稳住田鹑的情绪:“你先冷静一下, 别激动,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田鹑目光发直,伸出手, 哆哆嗦嗦地从旁边拿起杯子。 他想喝一口, 水却撒了一身。 趁这个空档,虞冷立马抓住他方才话中的关键发问:“对了,您刚才提到村民们都说是伞女杀了她?伞女是谁?” 陈素馨抬眉,立马就意识到了这句话的重要性,看着虞冷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件事可以最直接的引出伞女的信息, 她居然给忽略了。 田鹑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的眼珠转动,笑了一声说:“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会不会相信这些乡野传说,一般在这种荒郊野岭的村子里, 总会发生一些难以解释的邪乎事儿。” 陈素馨着急收集线索,急切道:“我们相信,您快讲。” 第197章 田鹑咧嘴一笑, 不知从哪掏出一根旱烟, 点了火衔在嘴上, 开始吞云吐雾。 劣质尼古丁的气味一瞬间扑面而来,虞冷眉头一皱,她最讨厌烟味。 但看田鹑吸了几口烟后, 明显冷静了不少。 “第一次听见伞女的故事时,我才八岁,当时还在上小学。有一天晚上我放学回来,经过村口,看见路边围了一群人。我往里一看,看到地上有好多血。” “那是一具尸体,死状据说很凄惨,我经过的时候,已经被一块白布盖上了。要怎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当时非但没害怕,还留在原地和同学看了挺长时间热闹,当时就从围观的那群人嘴里听见了伞女这两个字。” “村里邻里邻外的基本都认识,大家都很少直呼姓名,都是用代号相称,所以我也没多想,以为伞女是某个村里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说到这,田鹑停顿了一下,两指夹着烟,又狠狠吸上一口。 虞冷低眸看了眼时间,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田鹑继续说道:“伞女根本就不是人,它是鬼!它是一个恶念深重,缠了我们村子几十年,杀过无数人的厉鬼,就游荡在村口不远处的那个旧工厂里。听说生前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作恶多端的人贩子。” 听到这里,陈双忍不住小声说:“既然伞女就游荡在工厂里,那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工厂拆了呢?” 田鹑冷笑了一下,似乎在笑陈双的想法太过天真:“你以为这个方法我们就想不到吗?我们只是没文化,但又不傻。几十年前那家工厂附近接连出了命案,查不出死因不说,死状还极其相似,脖子都被一把红伞捅穿了。当时就有很多人说这家工厂邪乎,要找人给拆了。” 陈双紧张地问:“然、然后呢?” “然后?” 田鹑又吸了口烟,松弛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眼神有些直勾勾的:“死人了呗。村里一共动过三次工要拆那家工厂,结果每次动工都会有工人意外惨死在里面,之后就再也没人动过这种念头。听说第三次村子还跟着赔了不少钱,因为当时怕工队不答应施工,村长刻意隐瞒了伞女的情况,后来工队负责人就把这些事赖在了村长头上。” 马紫苏吸了口凉气,问:“这些工人的死状也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吗?喉咙里插着一把红伞?” “是啊。” “我奶奶辈的人就知道伞女的故事了,仔细算起来,那家工厂至少有一两百年的历史,直到现在,工厂附近仍然会时不时地死几个人,这根本不可能是人类能做出的事。” 虞冷问:“伞女死之前相关的事,您了解多少?” 田鹑的眼珠转到虞冷身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忽然想起什么,表情莫测地问:“你们又是什么人?我们村子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生面孔了,你们找我打探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陈素馨早有准备,还不等虞冷开口回答,她就对答如流道:“我们是地质大学的研究生,因为你们村子傍山靠水,地环境不错,近几年发展的也挺好,所以我们就想来研究研究。” 田鹑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这样啊。” “您继续说,我们对这些故事非常感兴趣。” 田鹑:“其实我对伞女生前的事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她是个作恶多端的人贩子,拐卖过很多小孩,女孩居多。她被人抓住以后,就溺死在靠近工厂的那条河里,死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把红伞。” “后来听说,那把红伞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久后就顺水浮了上来,伞女的尸体却再也找不到了,就像是在水里凭空消失了一样。” 虞冷眉头一皱:“红伞……” 红伞已经出现多次,说不定有什么其他含义。 如果可以找对红伞的使用方法,没准关键时刻能救命。 陈素馨这些关键信息在手机上一一记录下来,想了想,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便看向虞冷道:“还有什么其他问题?” 虞冷笑了下说:“您刚才的恐怖故事还没有讲完呢。您在监控里看见有一个打着红伞的女人走了进来,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不过是不经意的一句话,方才已经缓和不少恐惧情绪的田鹑身体再次僵直起来。 虞冷注意到了这点。 无论是刚才讲自己下夜班的故事,还是从她的嘴里单纯口头提到那个闯进他家的打着红伞的女人,田鹑都会立马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表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恐惧感。 就像刚才提到伞女时,田鹑明显已经放松下来,语速平缓正常,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点上一根旱烟。 但此时此刻,他又瞪大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哆嗦起来。 “哦,对……故事还没有讲完……” 田鹑强装镇定地想将烟嘴塞进嘴里吸一口,可他的手太抖,烟灰抖得掉了他一身。 “我当时……实在太害怕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女人藏在我家没有离开,我和她正共处一室,而且最恐怖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她藏在哪。” 第198章 田鹑的身体哆嗦得更厉害了。 “那时候我家还没有建两层,就是一座不起眼的农村小平房,只不过做生意赚了点钱,所以面积大一些,装修和现在的一楼差不多,铺上了地砖,家具也换成了实木。” “我很害怕,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我几乎都找了一遍,包括床下。奇怪,非常奇怪,我确定监控里没有她出去的录像,家里也不存在第二扇门,可这个女人就是不见了。” 虞冷:“您的意思是,她进入这个房子以后,凭空消失了?” 田鹑:“对,凭空消失了!现在一晃已经二十多年过去,我家也拆了重建过一次,家里绝对不可能会藏人,但那个女人就是凭空消失了!” 陈素馨问:“那段她打伞进来的监控录像你还保留着吗?” 田鹑摇摇头:“这就是第二件奇怪的事。当时看完监控以后,我因为太过恐惧,一直不敢看第二遍,等半个月之后我父亲打工回来,我想调出那段监控给他看,却发现那段监控直接消失了。” “录像仍然保留着那天的记录,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我下夜班回家,在门口停车,甚至我惊慌失措到处翻箱倒柜寻找那个女人的一幕也被记录了下来,但唯独那个女人撑伞进来的片段……消失了。” 田鹑剧烈喘了口气,把烟头摁灭,随手扔到地上,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心问题,买了一大堆监控不说,还必须每隔一会就看一眼监控回放,这样才能安心些。” 陈双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说:“我能解。” 谁遇见这种事都会留下心阴影的。 陈素馨扫了眼手机上的记录,继续问道:“对了,我还想问问和伞女游戏有关的事……” “咣当!” 话音未落,田鹑忽然猛地直起身体,将沙发往后撞退了一小步。 陈素馨吓了一跳,不知道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剧烈。 “抱歉,抱歉……剩下的待会再聊,我老毛病又犯了,现在必须上楼一趟。” 田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步伐飞快地往楼上走:“我速度很快,看一眼监控回放就下来,我很快的。” 他瘦到病态,整个人如同一条瑟缩的竹竿,一吹就倒。 马紫苏眼神怪异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撇嘴说:“我们不是一直待在楼下吗,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进来。” 陈双叹了口气:“有心病,也能解,毕竟都二十多年的习惯了,不看一眼难以安心吧。” 他们坐在楼下安静地等待着。 陈素馨抽空起手机中匆忙记录下来的消息,虞冷背靠沙发,安静在脑海中梳方才的线索。 看起来问到很多,但实际上没多少和伞女游戏相关的线索。 唯一有用的信息还是在预言里出现,经囡囡和芸芸之口说出来的——伞女不会攻击撑红伞的人。 但真实性还未可知,毕竟芸芸最后还是死了,虽然也有可能是那场大雨把伞上的鸡血冲褪色的原因。 未确定的事情,没人敢轻易实践。 等了好半天,不见田鹑下楼,陈素馨有些急了,抬腕看时间的动作愈发频繁。 “怎么这么慢啊,话还没问完呢。” 虞冷心神不宁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种不安的预感蓦然腾上心头。 陈双惴惴不安地问:“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陈素馨蹙了蹙眉:“应该不会吧,我们这么多人一直待在一楼啊,除了我们又没有别人进来。” “要不然我们上楼看一眼?” 话音刚落,一阵诡异的“嗡嗡”声骤然在头顶响起。 虞冷抬起头,瞳孔一缩。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忽然全部转动起来。 没有规律,也没有固定的方向,像是无数个黑洞洞的眼球集体失控了一般,从左到右,再从上到下,乱转扫个不停。 嗡嗡—— 嗡嗡—— 这么多摄像头集体失控的可能性太低,明摆着是人为操控的恶作剧。 陈素馨最先忍受不了这种噪音,捂着耳朵站起来:“好吵啊!他迟迟不下来,到底在上面干什么?” 说完,她气冲冲地往楼上走,甩下一句:“我去找他!” 嗡嗡—— 嗡嗡—— 摄像头还在不断扫动着,像是活了一样。 虞冷低下头,发现脚边那个离她最近的摄像头竟然也在嗡嗡响。 振动之下,它竟然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像是一个横着抽搐的人。 太奇怪了。 总觉得不太对劲。 然而下一秒,周围忽然爆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声! 不是来自二楼的陈素馨,而是来自虞冷耳边。 是陈双。 女孩瞪大眼睛,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向了二楼的方向。 虞冷抬眼看过去,寒意骤然自脚底涌满全身。 田鹑死了。 嘈杂的嗡嗡声里,头顶悬着的那群黑眼睛仍在诡异地转动。 虞冷看到田鹑喉咙里插着一把血淋淋的红伞,身体和伞呈“个”字型被卡在了二楼的透明围墙上,脑袋朝外,扭曲的身体以一种屈膝半跪的姿态耷拉着。 第199章 目眦尽裂的尸体直勾勾地瞪着他们的方向,嘴巴张得极大,不知道死前看到了什么。 第89章 伞女(五) 伞女死在那条河里。 看见尸体的那一刻, 陈素馨的身体瞬间僵在原地。 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她的心防线其实不算低,人在废土这么久, 基本什么血腥场面都看见过。 但猝不及防看见田鹑的死状,还是难免有些毛骨悚然。 马紫苏倒吸了一口凉气, 语气惊恐地问:“刚才有人注意到么,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陈双缩在沙发上小声啜泣, 用手捂着脸。 尹飞表情十分凝重地说:“刚才田鹑上楼的时候我刚好看了眼表,从他上楼到现在,总共还不到十分钟时间。” 难怪田鹑动作出奇的慢,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下来, 估计那时候他人就已经死了。 陈素馨终于从木讷中惊醒,匆匆忙忙地跑下台阶,说:“快走!赶紧离开!这里现在很危险,绝对不能久留!” 其他几个人反应过来,连忙往门口走。 身后传来女生的哭腔, 虞冷回头,只听见扑通一声,陈双刚从沙发上站起来, 忽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哭得满脸是泪,求助地看向虞冷,哀求道:“帮帮我, 我腿软了, 走不了路。” 虞冷瞥她一眼, 脚下未停,表情颇为抱歉地说:“我背不动你。” 见少女越走越远,陈双情急之下大叫道:“不用背我!你、你扶着我走就行!” 身后似乎总有一种阴冷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令陈双脊背发凉。 可能是来自田鹑的尸体,也可能是藏在房子里的其他东西…… 陈双迟迟站不起来,更害怕了,在原地抱着腿大哭起来。 陈素馨看了陈双一眼,又看了看身旁事不关己的虞冷,皱眉道:“你回去扶她一下。” 虞冷退后一步,垂下眼睛,小声说:“我也胆子小,不敢。” 陈素馨颇为不解:“就几步而已,我们总不能把一个伙伴丢下吧。” 就几步而已。 说得倒是轻巧。 虞冷忍不住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神色很是无辜:“是啊,我们怎么能把一个伙伴丢下呢。” “那你……” “素馨姐,还是你去扶吧。你是我们五个人的领队,也是我们当中胆子最大,最有谋略,最善良的人。” 虞冷怯生生地说着话,不经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 本来她是事不关己的态度,谁爱扶谁扶,反正她不扶。 既然陈素馨这么乐于助人,那乐于助人的事儿就让她自己来。 陈素馨盯着面前的虞冷,感觉喉咙里好像忽然堵住了什么东西,上不去也下不来。 再看陈双,已经将求助的目光从虞冷移到陈素馨身上,眼泪汪汪,看起来好可怜。 陈素馨深吸了口气,下意识想要过去,然而视线一扫,陈双后上方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实在难以忽视。 在摄像头巨大的嗡嗡声中,陈素馨心一哆嗦,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陈双自然看见了陈素馨的动作,颤抖地叫道:“素馨姐?” 虞冷站在一边,神色焦急万分地催促道:“素馨姐,你快去啊,陈双已经哭得更厉害了。” 陈素馨神色如常:“我力气小,可能扶她比较吃力。尹飞,你是我们五个里唯一的男人,你去扶一下吧。” 尹飞没说什么,纵使心里万般不愿意,但还是朝陈双走去。 等陈双终于颤颤巍巍地被人扶出来,陈素馨眼神阴沉地看了虞冷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我们是一个团队,互帮互助是情之中的事,如果某些人不愿意主动帮助别人,那么等到时候遇到了危险,别人自然也不会愿意帮助你。” 闻言,陈双擦掉眼泪,也埋怨地看了虞冷一眼。 陈素馨原以为虞冷会因此有所收敛。 没想到对方接收到自己的视线后,竟毫无畏惧地回望过来,疑惑道:“大家都看我做什么,素馨姐说的是我么?我方才也被吓得腿软了,实在走不了路,陈双姐,你不会怪我吧。” 陈双的表情瞬间凝固,笑容牵强道:“怎么会。” 虞冷似是松了口气,开心地挽住她的胳膊:“没生我气就好,推演线里危险重重,我们可一定要互帮互助。” 陈双:“……”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就连陈素馨的脸色都变了又变,看着虞冷的目光有些复杂。 后者抿唇笑着,一脸毫无防备的单纯模样,让人不自觉想信任她。 陈素馨自诩很会识人,一时竟看不出这个姑娘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难道自己刚才真的想太多了么?其实虞冷根本就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 虞冷云淡风轻地别开目光,像是浑然没有察觉身后那几道灼热的视线。 “不知道百灵姐那边怎么样了。” 陈素馨这才将话题切回正题:“田鹑忽然死亡,我们获取到的线索就中断了,我猜测他的死可能和之前潜进他家的那个打伞女人有关系。不过这次至少也长了记性,下次打探情报的时候,我们直接从伞女游戏入手,避免浪费时间。” 第200章 “至于百灵姐,她还没有给我发消息,我们先到他们那边汇合吧。” 一行人刚走到那栋洋楼前,唐百灵就带着其他几个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看见陈素馨,唐百灵有些意外:“你们也结束了?” 陈素馨点头,三言两语地将方才发生的经过讲给唐百灵。 唐百灵露出了然的神色,笑了一下说:“我们这边倒是打听到挺多和伞女游戏相关的内容,不过线索有些复杂,一会再和你们说。”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巴渝,巴渝走到前面,怀里抱了一堆红伞,挨个人分发下去。 虞冷拿到伞,低眸看了眼。 做工很粗糙,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材质,但闻着有一股腥臭的味道,很刺鼻。 虞冷特意看了眼伞面,眉头轻蹙。 有些地方喷涂不均,竟然露出了原本的黑色底面,这把红伞实际上是一把后期加工而成的黑伞。 几乎是一瞬间,虞冷想起了预言中的那个结局。 骤然降临的暴雨,冲刷掉了伞面上覆盖的鲜红,也杀了人。 红伞分发完毕后,唐百灵说道:“这些伞都是这里的村民们用鸡血自己染的,遇水会掉色,所以千万别用伞接触水。每人一把,小心点使用,没有多余的了。” 估计是因为打探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唐百灵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相比之下,陈素馨年轻的脸上隐隐覆盖了一层阴霾。 陈双翻来覆去地把手里的伞研究了一遍,困惑地问:“百灵姐,这红伞有什么用啊?” 唐百灵回答:“作用很大。村民们和我说,伞女死的时候被一把红伞捅穿了喉咙,所以它现在即使变成了厉鬼也会惧怕打着红伞的人。如果遇到伞女,只要撑起这把红伞就不会有事。” 听见红伞可以保命,其他人不自觉露出笑颜,紧张的气氛瞬间放松了不少:“太好了,这不就相当于一个保命符吗!” 唐百灵笑着说:“是啊。” 陈素馨把伞攥在手中,看了唐百灵一眼,忽然出声道:“大家先别开心的太早,应该还有不好的消息吧。” 唐百灵表情一凝,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很不忍心破坏大家现在轻松愉快的氛围。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虞冷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她眉头一挑,发现陈素馨和唐百灵的关系似乎有些耐人寻味。 虽说是同一个团队的伙伴,相比之下也更为熟络,但两个人更像是一种无形之中的……竞争关系。 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和谐。 马紫苏着急地说:“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百灵姐你直接一口气说出来吧,别卖关子了。我们提前做好心准备,有什么情况也可以一起面对。” 唐百灵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完成任务的时限是48小时,所以我们一开始计划的很好,第一天用来获取线索,第二天再进行伞女游戏,这样时间安排也更合,但是现在恐怕不行了。” “刚才我得知了新线索,开始伞女游戏的前一天,也就是今天,我们需要先完成其他任务,召唤出伞女,然后游戏才能正常进行。如果伞女在游戏中全程不出现,我们就相当于做了无用功,即使所有人都存活下来,也大概率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 陈双似懂非懂,小声问:“什么意思啊?伞女不是一直游荡在旧工厂里面吗,为什么还需要我们特意召唤?如果它只有被召唤才能出来的话,那大家就都不召唤不就好了,这个村子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这和游戏的闯关机制很像,我们需要先通过第一关,才能开启第二关。伞女当然存在,但那些被伞女杀死的人并不是因为伞女游戏而死,比如那些施工的工人可能压根不知道伞女游戏是什么,他们的死亡和游戏无关。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奔着游戏去的,如果不先召唤出伞女,我们就无法开启伞女游戏,相当于过程中少了一环。” 陈双喃喃道:“我明白了,就是多了一个强制任务……” 旁边有人着急地问:“所以说了这么多,到底怎么做才能召唤伞女?” 唐百灵安静几秒,不忍地别开目光。 “午夜十二点之后,需要选三个人前往离旧工厂最近的那条河上,撑着红伞坐船。只要坚持44分钟,然后划船回到岸边,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是我记得……” “是,所以任务很危险。” 唐百灵闭了闭眼,艰涩地出声道:“伞女就死在那条河里。” 第90章 伞女(六) 抽签。 说话声瞬间消失了, 周围死寂得可怕。 陈双眼圈泛红,下意识躲在了陈素馨身后。 相比于其他人,虞冷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强制任务已经见怪不怪, 早有心准备。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手机上显示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四分, 还有不到五个小时。 陈素馨叹了口气,说:“九个人里要选三个人出去, 还要冒这么大的险,实在不好决定。公平起见,我们抽签吧。” 第201章 抽签的确是眼下最公平的方法, 没人提出异议, 让一切交给命运。 唐百灵掏出手机,提出所有人先拉一个群聊,不方便的时候也好在群里发信息沟通。 “百灵姐,我们怎么抽签?” “就采用最传统的丢骰子比点数,数字最小的三个人去做任务, 如果一样就再丢一次,选最小的那个。” 陈素馨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大家应该都听清了吧,数字最小的三个出去做任务, 这个方法很公平。我们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谁也不准耍赖,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没人有异议, 抽签正式开始。 屏幕上蹦出一个个旋转的骰子, 虞冷停顿了两秒钟, 指尖一落,也将骰子丢了出去。 她的运气实在不算好,如果押宝在运气上, 估计会输得很惨。 而这次被选中的概率整整三分之一,已经很高了。 陈双忽然惊叫出来,声音十分慌乱。 虞冷目光一扫,陈双只丢出两点。 而在她上面的三个骰子分别是两个三点和一个五点。 然而虞冷没有任何同情别人的时间。 因为此时此刻,她丢出去的那个骰子停住了。 两点。 虞冷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又睁开。 还有四个人没扔,还没成定局。 虞冷不自觉攥紧了掌心,目光紧紧盯着屏幕。 有人丢出了一个四点。 虞冷呼吸紊乱,手心已经紧张出了汗。 这次的任务十分凶险,大概率会和伞女直接打上照面,一旦被选中就是凶多吉少,甚至很可能直接成为祭品。 等等,祭品! 与此同时,巴渝丢出一点,表情十分难看。 陈素馨丢出了两点,韦林丢出最大的六点。 丢骰子结束,唐百灵同情地看了巴渝和陈素馨一眼,一边看手机,一边宣读结果:“丢出一点的人是巴渝,丢出两点的人有三个,分别是陈素馨、虞冷、陈双。按照规则,你们需要再丢一次骰子,点数较低的两个人被选中。” 虞冷唇线抿得平直,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一会再说也不迟。 情况还不算糟,她又获得了一次丢骰子的机会,没有成为板上钉钉的人选。 陈双明显犹豫着不敢丢,一个人对着手机不知道正小声嘀咕着什么,像是在祈求。 虞冷不想拖延时间,干脆地丢出骰子,点数是五。 看到点数的一瞬间,虞冷吐出口气,陈双的脸却一下子惨白万分。 别人的胜利,反而宣布着她的不幸。 陈素馨丢出三点,表情没变,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了。 唐百灵忍不住催促:“陈双,快一点,大家都在等你。” 陈双闭着眼,手指重重摁了下去。 这里的天气很凉爽,甚至称得上冷,但陈双却像是刚完成了某种剧烈活动,满头大汗,刘海不美观地紧紧贴着头皮。 她睫毛颤抖,迟迟不敢睁开眼睛看结果。 耳边,唐百灵平静地宣布:“最终人选是——巴渝、陈素馨、陈双。”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双面如死灰,身子一软,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可惜,这次没有人来扶她,甚至没有关心她。 陈双看的很清楚,眼前这些人脸上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没有,只剩下烂差事没有落到自己头上的庆幸。 那么刺眼。 什么互帮互助,都是假的,一群虚伪的人在狂欢罢了。 “这次要辛苦你们三个了。听那个村民说,岸边会有很多条船,到时候你们随便选择一条就可以,但一定要记住,打着伞上船,打着伞下船,还有,千万不要……” 陈素馨截断她的话:“不要把伞掉进水里。” 唐百灵点点头:“对,基本上记住这些就没问题了。” 虞冷抬起眼睛,语气平静地补了句:“还有,这次的任务尽量不要失败。” 陈素馨眉头一皱,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完成这次任务是开启伞女游戏的必要条件,如果你们三个失败了,就说明我们剩下的六个人中还要再派出三个人进行任务。九个人,刚好够进行三轮,如果全部失败,恐怕会无人生还。” 其他人脸色巨变,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刚才他们只顾着庆幸自己不是这次被选中的倒霉蛋,却忘记了任务可能会失败。 如果召唤失败,就说明又要抽取三个人出去,如此循环,几乎每个人都逃不掉。 三个人的死活和他们无关,但任务成功与否却关系着他们的性命,这让人如何心安。 陈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但看到其他人的表情那么难看,她的心底竟然腾起一种不合时宜的爽意。 唐百灵表情严肃地说:“我们要尽可能地保证最后进入伞女游戏的人数,第二轮和第三轮召唤还会浪费大量时间,所以今天晚上的任务,必须成功。” “百灵姐……” 所有人都看过去,陈双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自己心里的诉求说了出来:“既然这次的任务这么重要……那可不可以来个人和我换一下啊?” “我知道被选中不能耍赖反悔,我也知道抽签的方法很公平,可是我就是胆子很小……素馨姐你也知道的,我动不动就会被吓得腿软,这样根本没办法进行任务。还不如来个厉害的人和我换一下,这样也能大大提高任务成功率啊!如果一次就成,说不定最后我们九个人都能活下来呢?” 第202章 还不等唐百灵说话,陈双就又补了句:“如果大家都非要让我去,我也可以去,但这次任务能否成功可就不一定了。到时候还要你们重新抽签选人,挺麻烦的,你们说对么?” 威胁的意味很明显,但说的在。 周围的幸存者们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唐百灵手里。 如果非要换个人上,不可能有人主动请缨,现在的结果都是公平抽签选出来的,换成谁都会怨声载道。 场面陷入两难,唐百灵沉默了。 虞冷在旁边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她还挺好奇唐百灵最终会怎么选。 终于,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里,唐百灵站了出来。 她的目光落在有恃无恐的陈双身上,妥协了:“我和你换。” 其他人哗然,就连陈双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然而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飞快地说了声谢谢,也知道自己这次闹得难看,躲到了人群后面。 对于这个结果,虞冷还算满意,毕竟她真信不过陈双。 唐百灵他们本来就是熟人一起进来,有些本事,在配合上或许更默契,顺利完成任务的概率会大很多。 至于陈双,虞冷懒得放在心上,恶人自有天收。 虞冷现在对唐百灵印象不错,她喜欢正义又有责任感的人,虽然她自己不是,但她从来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不会主动添麻烦的人都是好人,愿意主动解决麻烦的人是大好人。 “既然人选已经商议结束,剩下的时间就分头行动吧。我们三个先去河边看看情况,你们自行分组,晚上十一点所有人到河边集合。” 尹飞不解地问:“你们做任务,我们也要去?” 巴渝啧了一声,冷笑道:“我们都愿意为你们赴汤蹈火,你们就在岸边观察观察情况,接应一下都不行?真让人寒心。” 尹飞自知亏,不再说什么。 没被选中去做任务已经算幸运,其他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没了唐百灵和陈素馨的领导,一群人乱七八糟地四散开来,有人自觉靠成一队,也有人选择单独行动。 时间接近晚上八点。 此时此刻,太阳已经沉落,漆黑恐怖的夜色逐渐蔓延上来,像是给世界笼罩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大网,令人喘不过气。 晚上的村落很冷,寒风吹得人心里发慌。 一行人步速差不多,前前后后走着,没差多少距离。 有很多家住户已经搬走,没多少人还住这儿,只剩下一座座落满尘土的小矮房,看起来十分荒凉。 就在这时,马紫苏神色焦急地朝虞冷走来:“前面有栋房子,灯还亮着,可能有人住。你和我一起进去行吗?我一个人害怕,不太敢进。” 虞冷一眼就看到了后面落单的陈双,心下了然,但没有拒绝:“可以。” 走到门前,虞冷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或许是因为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马紫苏不自觉想和虞冷拉近距离,同她闲聊起来:“你看着年龄不大,是大学生吗?” 虞冷点头,目光落在前方,低声提醒:“有人来了。” 啪嗒。 啪嗒。 脚步声很轻。 不一会,门内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问:“这么晚了,是谁啊?” “奶奶,我们是地质大学的学生,想来找您了解一下情况,请问方便进里面坐坐吗?” “原来是学生……”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动静,老人给她们开了门。 门缝里猛地凑上来一张恐怖的脸,虞冷下意识蹙了一下眉,很快就恢复如常,将门缝拉大,给马紫苏留出空间:“谢谢奶奶。” 眼前的老人少了一只眼睛,鼻子整个残缺一块,五官极其扭曲地皱在了一起,像朵破败的菊花。 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扑面而来,虞冷和马紫苏对视一眼,没有露出任何异常表情,走了进去。 “好奇怪哟,好久没见过生人,你们这群大学生咋子会到我们村里来?” 老人穿着一件土褐色的长衫,上面绣满花纹,极其佝偻的身体弯成了月牙形。 更为恐怖的是,她的后背上突兀地鼓起了一块大包,衣服若隐若现的遮挡下,像是正背着一个小孩。 古怪的味道几近刺鼻,马紫苏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一秒,急不可耐地要发问。 虞冷飞快拉了她一下,可已经太迟,马紫苏话已脱口:“奶奶,您对伞女了解多少?” 老人身体猛然定住。 她唯一一只完好的,灰而浑浊的眼球缓慢平移着。 “三女是啥子,哪个三哦,从来没有没听说过。” 老人一边慢吞吞地说,一边绕到两人身后,砰的一声将门关紧了。 第91章 伞女(七) 女人头。 马紫苏紧张地看了虞冷一眼, 虞冷回望,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旋即打量起周围。 老人年纪很大了, 看样子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所以这栋矮房子十分简陋, 并没有像其他村民一样进行大改造,更贴近几十年前贫瘠山村的面貌。 昏黄的白炽灯悬在天花板中间, 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正绕着灯泡飞,灯泡壁上贴满漆黑的虫子排泄物。墙皮基本已经脱落的不成样子,有几块还发了霉。 第203章 布满泥泞和斑驳的水泥地面上, 不知名的黑褐色液体已经凝结成块。 角落里堆满大大小小的废旧物品, 顶端用石头随意地压着一块红布,本就狭小的房间像是一片破旧的垃圾场,阴冷逼仄,几乎无处容身。 虞冷定睛一看,前方柜子的夹层里夹了一张黑白照片, 表面已经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奶奶,您平时一个人在家?”虞冷状似不经意地问。 老人正颤颤巍巍地回到炕边, 听见问话,便连连点头称是。 虞冷的目光在照片上扫过:“您的子女呢?是出去打工了么?” 合照上一共两个人,看起来是对年轻夫妻, 但两个人都面无表情, 似乎貌合神离。 听见“子女”两个字, 老人刚拿起的针线轱辘滚落一地,浑浊的眼球里一下子盛满泪水。 “孩子啊,死喽。” 马紫苏十分震惊:“死了?” 老人点头, 露出痛苦的表情,五官挤在一起,比划道:“死喽,都死喽,两个孩子一转身就不见了嘛。后来在河里被人远远瞅见,早已经断气,都漂起来喽。” 说着,老人哽咽起来,沙哑的声音连不成调:“才六岁,两个孩子才六岁……” 马紫苏愁眉苦脸,十分同情老人的遭遇,叹了口气。 虞冷又将视线落回照片上,若有所思。 既然老人的子女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说明照片上的的年轻男女很可能就是老人和老人的丈夫。 如果关系好,两个人不至于面色铁青,站得相距那么远。 如果关系不好,老人又为什么将它夹在柜子夹层里,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 更奇怪的是,按照田鹑的说法,伞女的故事至少已经在这个村子流传几十年,眼前的老人一直留在村子里,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存心隐瞒,便是有鬼。 虞冷思忖几秒,决定采用直接手段,径直走到柜子前,讶异道:“奶奶,这照片里的人是你么,年轻的时候真好看。” 老人没有否认,反而干笑两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粗糙干瘪的脸:“现在已经老喽,还成了独眼瞎,谁看到都害怕哩。” 虞冷笑着说哪有,顺手将照片从柜子上取了下来:“分明漂亮的很呢。” 趁这个功夫,虞冷得以仔细观察上面的人像。 虞冷目光一顿。 照片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女人入镜。 因为距离太远,女人的五官已经模糊不清,但让人难以忽略的是,她的手里正紧紧抓着一把伞。 “奶奶,您在这个村子生活很久了吧?” 老人点点头:“几十年喽。” “您看,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您认识么?” 虞冷把照片拿近,将上面的那个女人指给她看。 老人瞳孔放大,缓慢将脸凑上去,有些骇然地说:“这不是老林家的闺女么,她被人抓住溺死了。” 说到这儿,老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不自觉打起寒战,压低声音说:“说出来你们这些学生肯定要害怕,这个人专做偷孩子的腌臜事儿,后来被人逮了个现行,死的那个惨哟……” 听到这句话,马紫苏下意识伸手拉了虞冷一把,迅速反应过来。 按照这个形容,老人口中这个“老林家的闺女”可不就是伞女么? 所以,眼前的老人是伞女事件的全程见证者! 想到这儿,马紫苏不免有些兴奋。 她一边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做笔记,一边问道:“奶奶,您对她了解多少啊?” 老人抿起嘴摇头,说:“她叫林景芬,这人可怪着哩,以前见到人就闷声闷气不爱说话,平时我见她屋子也不迈一步,谁想到背后竟然干起了偷别人家孩子卖钱的恶毒营生?” 她忽然压低声音,眼球瞪得吓人:“和你们讲,我还听说她会吃小孩子的肉呢……” “吃小孩的肉?” 老人给她们使了个眼神,用千真万确的语气说:“她邻居可看到过,说林景芬半夜三更在家剁肉,把菜板剁得咚咚响……那时候你们不晓得,人穷啊,轻易连点肉星都吃不到,可林景芬却天天剁肉……” “于是有天晚上,她邻居好奇,偷偷到她家院子偷看了一眼。” 老人脸色骤然一变,语气发了狠:“这一看可不得了!她的菜板上竟然放着一颗人头!” 虞冷颇为捧场地大叫一声:“天哪,一颗人头?” 老人连忙伸出手指放在嘴前,警觉地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提防什么东西:“可小声些,听说林景芬死了以后,她的魂魄一直游荡在村子里,还经常出来杀人……” 虞冷惊恐地看向窗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奶奶,林景芬生前有什么害怕的东西么?万一我们真的碰见了她的鬼魂,我们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 老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打开屋子里紧锁的小门,走进去,摸黑在里面寻找着什么东西。 不一会,她拽出一把被染红的伞,颤颤巍巍从仓库里走出来。 “这种伞,林景芬最害怕这样的伞,红颜色的伞……” 第204章 “别人告诉我,如果林景芬的鬼魂来缠着你,你就像这样……把红伞打开……” 只听见啪的一声,老人骤然撑起红伞,站在路中间。 逼仄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更为拥挤,伞上的红色刺激视觉,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景芬先被红伞捅穿嗓子,然后才被淹进河里溺死,所以她死后,最害怕这样的红伞……” “我只有这一把,不能给你们了,但别人家兴许还有多的……” 马紫苏看出老人的担心,笑道:“奶奶,我们有。” 老人点点头,似是放下心来,不停地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她抬起脑袋,用力咬着牙,似乎是想把伞合上。 但兴许年头太久,老人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只能轻轻叹息一声,随手将伞放在一旁。 马紫苏犹豫着想上前帮忙,却被虞冷拉住。 老人坐回炕上,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掩面哭泣起来。 “我苦命的儿哦,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他们两个一直都是村里最听话的,当初怎么会一转身就没影了呢?” “我总想,兴许就是林景芬那个偷孩子的女人把我的孩子偷走了也说不定……” “她这个被狼啃了心的,竟然把他们两个生生丢进了河里,他们不会水,不敢想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哟,我丈夫也因为这事一直恨我……” 寂静的黑夜里,昏黄微弱的光线撒在老人皱巴巴的皮肤上,眼泪在面庞的沟渠中流成小河。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造成的错觉,身旁撑开的那把红伞,颜色似乎比刚才更鲜艳了些,像血。 虞冷低眸看了一下时间,轻声说:“不早了,我们就不在这儿继续打扰您休息了。” 马紫苏听懂她的意思,顺势站起来,同情地说:“您也别太伤心,照顾好身体。” 听见她们要走,老人露出不舍的目光,连忙站起来相送:“已经黑天了,你们住哪里哟?要是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在这待一晚上,天亮再走。” 马紫苏摇摇头:“我们的同学还在外面等我们呢,就不留在这儿麻烦您了,您多注意身体。” 老人连声应好,走到她们前面,啪嗒一声将门打开。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她佝偻的身体猛然停住,忽然诧异地朝旁边望去,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没关窗,我说哪里进来这么多蚊子,咬的人受不住……” 老人伸手将窗子关上,一边朝两人招招手,笑道:“去吧,我在这看着你们。” 虞冷说:“您早点进屋休息吧。” “我在这看着你们,你们年纪轻,我不放心哩,等你们走远了我再回去嘛。” 拗不过她,虞冷和马紫苏只好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马紫苏忽然忧心忡忡地说:“这个奶奶虽然长得吓人,但她好可怜,孩子都死了,这么年迈身边也没个陪伴的家人。” 虞冷莫名有些心神不宁,随口应了声:“是啊。” 马紫苏接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她年纪都那么大了……” 话音未落,一声扑通巨响忽然传入两人耳中! 虞冷身子一僵,猛地转过身,生怕田鹑的悲剧在眼前重现。 幸好,老人似乎只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并没有出事,正慢吞吞地往回走。 马紫苏松了口气,说道:“虞冷,你也注意到了吧?” “这个奶奶应该已经生病了。她后背佝偻得根本不正常,那块凸起也非常可怕,我从来没见过会有人驼背成这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我现在这个角度看去,她背上的鼓包似乎更大了,就像是背着一颗女人的头……” 虞冷脑袋里瞬间绷紧了一根弦。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老人的后背,看清那处后,心脏猛然下沉。 确实比方才大了很多。 然而还不等她们仔细思考,前方又传来扑通一声巨响,骤然划破死寂的夜晚! 漆黑的模糊中,老人身体忽然抽搐了几下,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而更恐怖的是。 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正顺着她的后背往下爬。 第92章 伞女(八) 石像。 有那么一瞬间, 虞冷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止。 从老人将她们送出门口到现在甚至还不到两分钟时间,她们没有走出多远,竟然出了事。 老人在这里生活几十年都相安无事,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马紫苏哆哆嗦嗦地拉了虞冷一把,生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们、我们现在要不要跑?” 她害怕老人背上的那个东西将目标转移到她们头上。 虞冷手脚冰凉, 努力保持冷静,定定地往老人后背上多看了两眼。 奇怪, 好像没再动了。 老人背上的那个东西,是死的。 眼前的情景和几小时前目睹田鹑身亡的情况截然不同,田鹑家装修华丽, 灯火通明, 一起行动的队伍有整整五个人。 而现在,她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里,十几米远处躺着一具看不清全貌的尸体。 第205章 脊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冷风吹过,鸡皮疙瘩骤然掀起一大片。 虞冷抿唇, 低声道:“先不跑。” 马紫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打算靠近看一眼她背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最起码她要弄清楚老人的死法是否和田鹑有共同之处,这样才好判断出老人的死因。 又吹来一阵阴风,路两边的杂草簌簌摇曳作响。 马紫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小声问:“那我不陪你过去行吗?我就站在这儿等你。” 虞冷点点头,兀自打开手机手电筒,缓步朝那具尸体走去。 她猜得没错。 此时此刻, 老人面部朝下, 身体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 四肢已经僵直,鲜血流了一地。 而一把血淋淋的红伞,从她的喉咙直接贯穿到背部。 刚才在黑暗中给他们造成后背有东西在动的错觉的, 是猛然插进老人身体里,又缓慢弹回自然位的红伞。 伞女,当着自己和马紫苏的面,杀了人。 意识到这点,虞冷退后几步,像是忽然有一只手死死地掐着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 马紫苏连忙走过来,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虞冷摇摇头,轻声道:“没事。” 话虽如此,虞冷却不自觉地看向周围。 没人。 那些幸存者们方才还在附近,现在已经半点影子也看不见。 寒意如同细细密密刺来的针孔,自脚底涌向全身。 所以……刚才那道令她如芒在背的阴冷目光,来自哪里? 马紫苏胆量有限,方才虞冷走过去拿手电筒照尸体的时候她就没敢看,现在更不敢直接问虞冷发现了什么端倪。 她拉紧虞冷的衣服,一边提防地四处张望,一边问:“我们……还往里走吗?” 虞冷:“回去吧。” 下坡的路只有一条,她们必然要经过那具尸体。 马紫苏求助地看了虞冷一眼,默默从里面的位置走到外侧来,离尸体远点是点。 经过老人的屋子,虞冷下意识扭头往里看。 也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发现。 方才被老人关上的窗子,此时此刻竟然大敞着,无数只黑色小虫正颤动着翅膀扑向屋内悬挂的白炽灯。 窗户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 虞冷不敢细想。 或许方才伞女杀死老人之后,就站在离她十几米远的屋子里,隔着黑漆漆的窗户凝视她。 - 另一边,唐百灵三人沿着河边走了半天,除了零星几艘小船以外,没有发现异常。 河水深而浑浊,是一种很怪异的绿色。 一旁的陈素馨鼓捣了几下手机,忽然表情有些凝重,提醒道:“百灵姐,你看一眼群聊。” 唐百灵抬起头,诧异地掏出手机。 刚才还一片死寂的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刷上了满屏的消息。 唐百灵有静音和给群聊设置免打扰的习惯。 之前在某次推演线里,她因为无端响起的手机提示音差点送了命,从此杯弓蛇影。 群里消息很多,但都是陈双一个人发来的。 陈双:【你们在哪啊?我一转头你们就全都不见了,只剩我一个人在小路上,有点可怕。】 陈双:【群通话已取消】 陈双:【我知道我今天做的那些事的确不太地道,但你们也不应该群体孤立我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尽可能互帮互助么?群里除了我以外还有八个人,你们全都不回我消息是什么意思?还有你,@马紫苏,你故意甩开我去找虞冷组队的时候我看到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截了当地和我说出来吧。】 陈双:【奇怪,是我的信号不太好么??我这里显示消息发出去了,你们都收不到?】 唐百灵不自觉皱起眉,抬眸看了眼消息发来的时间,最早的一条是三分钟前,也就是说陈双这些消息的确是刚发到群里。 但看陈双的语气,似乎已经被冷落了很久。 陈素馨:“你再看一眼私聊,陈双刚给我发了一句在吗,我回复她以后她就一直不说话了,我猜测她这句在吗可能也是很久之前发的,只是我现在才收到。” 唐百灵沉默了两秒,退出群聊界面,果然发现了陈双名字右侧的红点。 她点下去,待看清屏幕后,手指瞬间悬在空中,脸上腾起错愕。 满屏未接来电,满屏叹号与求救,都是一分钟前刚发过来的。 陈双出事了。 唐百灵将通话回拨,手指有些发抖。 嘟嘟—— 嘟嘟—— 忙音响了许久,对面没人接听。 唐百灵手指飞快滑动,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扑通扑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迫切地想知道陈双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陈双:【百灵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因为今天的事情生气啊,我和你道歉,对不起。人都是有私心的,我不想死是事实,但胆子小没什么能耐也是事实,我不想拖队伍后腿。】 陈双:【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请你回我一句话,哪怕让其他人回我一句都行,我不想一个人走,我真的很害怕。】 第206章 陈双:【好吧……你们可能都在忙,没空看手机。百灵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一会如果发现什么线索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会私藏,请你收到消息也第一时间回复我。】 陈双:【这些消息……我应该发出去了吧?】 到这里,陈双不再发文字,而是发了几条语音,每条语音都有五十多秒。 唐百灵将音量放大,同时点开第一条语音。 刚点开,一阵非常明显的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就骤然从手机里传出,听起来十分急促,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将它们惊动。 陈双这时开始说话,声音有些抖:“百灵姐,刚刚我路过了一片树林,林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特别大声的扇动翅膀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胆子小,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就跑开了……希望你别觉得我没用哈哈。” “前面有一栋房子,里面灯亮着,但有些奇怪,门也大敞着,像在欢迎我进去一样。” “我有点害怕,一个人不敢进,已经走过去了。我有自知之明,要是我又遇到刚才像田鹑……那样的情况,我肯定又要在里面被吓到腿软,这次身边没人扶我,我还是一个人在外面随便走走吧,等时间快到了的时候再和你们汇合。” 陈双停了停,接着说:“这里又冷又黑,我一边打着手电筒一边往里走,但还是看不清周围有什么。” 这条语音播放结束后,会自动跳转到下一条未读的语音。 然而奇怪的是,这次陈双的状态十分不对劲,呼吸急促,明摆着已经恐惧到极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伞女的原因,这里很多户人家为了辟邪都在门口摆了一座半人高的白色石像,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石像,栩栩如生,就像一个侏儒活人站在门前……很、很吓人,我不敢看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作用,这些石像的眼睛明明是白色的,连瞳仁都没有,可我总觉得它们在盯着我看。它们、它们的脑袋好像都稍微旋转了一些角度,脸朝向我……” 陈双染上哭腔,颤抖地继续说道:“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如果不仔细看,乍一抬头,路两边就像是站满了密密麻麻穿着白衣服的侏儒人,它们全都死死地盯着我,我又有些腿软了。” “我不敢再往前走,真的很可怕,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到这些石像,但我现在就一个人,无数双花白的眼睛盯着我,我受不了了,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我尽量不去看那些诡异的石像,我这就回去,这就往下走,希望待会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死寂漆黑的夜色里,陈双步履匆匆,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一片。 她已经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去往旁边看。 可即便如此,她的余光里却还是闯进无数道花白矮小的影子,怎么也甩不掉。 这些白影形影不离地跟着她。 明明是用来摆在门口驱除邪祟的东西,可是这一刻,那一面面模糊浑浊的人脸轮廓变得如此扭曲可怖,鲜活狰狞。 如同已经被厉鬼浸透,彻底沦为邪物。 陈双胳膊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拼命地往前走,最后步调越来越快,几乎变为小跑,疯狂地想要甩开这些东西。 啪嗒,啪嗒。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刻不停。 直到猛一抬头,浑身血液瞬间冷却凝固。 几分钟前还畅通无阻的小路拐角处,此刻立着一尊花白石像。 第93章 伞女(九) 水中脸。 咕嘟, 咕嘟。 唐百灵看着手机屏幕,眉头越皱越深。 她实在猜不到陈双给自己发这条语音的时候正在做什么。 声音有点像煮粥,白粥在锅里冒泡, 就会发出有些类似的呼噜声。 满屏的求救显然是陈双极度匆忙和恐惧的时候打出来的,“救救我”三个字好几次被她打成了乱码。 与此同时, 陈双还发来了好几个简短的语音条,时长都是一秒或者两秒, 唐百灵点开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仿佛陈双只是手滑,不小心点到了录制。 唐百灵确认手机已经是免提, 而且已经将音量调到最大。 然而无论她怎么听, 手机里仍然是一片安静。 直到点开最后一个两秒语音条,也是陈双给唐百灵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咕嘟咕嘟声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唐百灵觉得很奇怪,靠近耳朵反复听了好几遍,都没能听出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不得已,她只好陈素馨和巴渝叫过来一起听, 企图破译其中的真相。 可惜还是失败。 陈素馨其实不怎么喜欢陈双,无论是胆子小还是拖后腿,陈双都不是一个合格的队友, 甚至远远达不到及格线。 但大家到底是一个团队,九个人一起进来,其中一个成员忽然出事没了消息, 难免让人着急。 陈素馨叹了口气, 指尖敲击屏幕, 飞快编辑好一段话,准备发到群里,让其他幸存者多注意一下陈双的踪迹。 就在这时, 一条消息忽然弹出。 陈素馨目光一顿,即将点击发送的指尖倏地偏离了原本的落点。 第207章 是尹飞发了一张照片。 很显然,这张照片是开了闪光灯拍的,拍摄者按下快门的时候应该手抖了一瞬间,导致照片的像素有些模糊。 但一眼望过去,仍然能清楚地看到路的中间躺着一个女人。 陈双。 她仰面朝天,死不瞑目,喉咙上插着一把颜色猩红的伞,伞柄倾斜。 再往后,长长的拖行痕迹整整延续了一大段,黑色的泥里混着血,还依稀能从中辨出几道刺目的红掌印。 这一秒,看见这张照片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尤其是唐百灵。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紧盯屏幕,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终于明白最后那条语音里的咕嘟声从何而来。 那是喉咙已经被伞捅穿的陈双想要发出求救,喉管被血充满时发出的声音。 咕嘟。 咕嘟。 她竭尽全力地想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朝自己的同伴求助,却只能绝望地听见自己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 唐百灵闭了闭眼,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手机,骨节用力到泛白。 恐惧,无助,还有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蓦然纷至沓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填满。 召唤伞女的任务甚至都还没有开始,他们队伍中就已经出现了第一个牺牲者。 这一次是陈双,下一次会是谁? 思及此,唐百灵迅速调整好心情,在群里说道:【烦请大家现在就到河边集合,我们短暂开个会。】 - 虞冷下来得早,给他们简单扼要地讲了讲从老人那得到的信息。 唐百灵心情沉重,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思来想去,索性直接将陈双给自己发的那些求救短信递给她们看。 马紫苏快速浏览完,仔细想了想,只觉得疑点重重:“好像有些奇怪,我们无论是上去还是下来,都没有看见过哪家哪户门前有什么半人高的白色石像。但依照陈双的描述,石像却几乎遍布门前,到处都是……” 虞冷扫了眼屏幕,给出补充:“陈双在看见白色石像前还曾提到过一个细节,那就是她经过了一片树林,之后石像才从她口中出现。我们没走出多远,还没碰到她说的这片树林,石像可能在后面。” 唐百灵揉了揉发张的太阳穴,叹气道:“石像的事情先不纠结了,如果一会没人看到,明天白天我们再去找村口那栋楼的大婶家问问。” 虞冷点头称好,不再多话,沉默地站在一边。 陈素馨偏头看了她一眼,后者微微垂睫,像是在发呆。 实际上,虞冷压根没空发呆。 她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三个死者的共同点,努力想清思路。 才刚进入推演线几个小时,就出现了多人死亡的局面,绝对不容乐观。 如果再不弄清可能导致伞女杀人的原因,他们随时会陷入死亡的危机里。 可是突破点在哪? 眼前获取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根本不足以支撑起推。 无论是田鹑,老人,还是死前声称看到了一堆白石像的陈双,死亡环境各不相同,几乎完全不具备触发某种共性条件的特点。 虞冷掏出手机,随手打开相册,跳出来的第一张就是她方才偷拍的老人年轻时和丈夫的合照。 虞冷一直想不通,田鹑和老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死? 他们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几十年,熟悉伞女的故事,战战兢兢地生活,始终没有出事。 偏偏都死在今天。 究竟是一场巧合,还是两个人在今天同时触发了被伞女杀死的条件? 难道是讲述伞女生前的故事? 虞冷叹了口气,毫无头绪。 稀稀拉拉等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半。 推演线还没开始多久,团队里就死了人,每个人都心惊胆战。 但作为领队,唐百灵需要稳住大家的信心和凝聚力。 她仔细讲了讲陈双出事前的那些细节,精确到每一个字。 最后,她还没忘记叮嘱大家注意安全,尽量和其他人组队,不要一个人独自行动,以免和这次的陈双一样,联系不上其他人。 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陈双并非是自己想要落单,而是被人故意落下的。 白天出了威胁唐百灵换人这档子事以后,他们难免对陈双产生反感,生怕自己被拖累,所以干脆避而远之。 但绝对没人能想到,陈双的代价竟然这么惨重。 很快就到了晚上十二点。 负责召唤伞女任务的三人走到河边,费力坐上了最近的那只小船。 这只船明显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使用过,上面的蓝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船板上还覆了厚厚一层灰。 伸手稍微碰一下,整只船便如同生锈的摇篮一般,嘎吱嘎吱地摇晃起来。 但和其他几只中间已经快要被虫蛀到镂空的小船相比,眼前这只最起码还能勉强坐人,不至于刚上船就掉进水里。 任务要求三个人必须撑着红伞上船,撑着红伞下船,待在河上的全程也不能把伞拿下来。 于是新问题很快就出现了。 第208章 伞面很大,船的容积却很小,三个人已经坐得分散很开,却还是十分拥挤,伞挤着伞,几乎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 光是暗的,船是晃的。 船下的河水浑浊不见底,水面上浮着一层厚厚的绿苔,时不时能闻到一股难闻的鱼腥味。 偶尔还能看见水里像有什么东西飘过去,带起小幅度的水花。 这幅画面如果是在白天看见都会引起人一阵恶寒,更别提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瘆人的冷意直往骨头里钻。 陈素馨伸脖子看了一眼脏水,胃里有些翻腾。 她没有忘记,这条河里死过人。 当初伞女就是溺死在这条河里,而且尸体还平白消失了。 水底下指不定藏有多少具被水草缠住的尸体,十有八九都已经被泡成巨人观的状态,应该不会浮起来吧。 陈素馨忍不住胡思乱想。 岸上的尹飞打了个哈欠,叫苦连天地埋怨道:“这大晚上的,让我们这些没事人找个地方休息不行吗,非得留在这给他们当保镖?” 唐百灵下令,其余五个人负责留在岸上望风,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起到一个及时提醒的作用。 旁边的人看了尹飞一眼,没会他。 尹飞自找没趣,蹲坐在地上眯眼休息起来。 任务正式开始。 离船头最近的马紫苏帮忙解开了拴系小船的红绳。 刚一松绑,小船就被水流带动,晃晃荡荡地朝河中央漂去。 还没过两秒,小船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中间位置的陈素馨紧张地惊叫出声,连忙扶住两侧。 唐百灵回头提醒:“往前面坐坐,我比巴渝轻很多,重量得保持平衡!” 闻言,陈素馨连忙换只手撑伞,身体小幅度地往前挪了挪。 果然稳了不少。 眼看着自己离岸边越来越远,船下的水也越来越浑浊,陈素馨的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她低声问:“百灵姐,我们只要在水上待满四十四分钟就行了吧?” 唐百灵嗯了声,说:“我刚才已经打开计时器了,等时间一到,就让岸上的人拉我们回去。” 陈素馨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任务是召唤伞女,如果任务完成,伞女很可能会在附近出现。 没人知道四十四分钟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也没人知道伞女究竟会从哪儿冒出来。 陈素馨忐忑不安地握着伞柄,另一手堪堪扶着船沿,不自觉又往水里看了一眼。 这次,她在水里看到了一张脸。 第94章 伞女(十) 游回岸边。 陈素馨的手指正紧紧抓着船沿, 身体始终保持着低头向下看的姿势,一动不动。 像是被钉在了船板上。 好半晌,唐百灵终于觉察出不对, 试探地喊了一声:“素馨?” 陈素馨身体一抖,缓慢地回过头, 脸上已经惨白万分。 她哆嗦着嘴唇,一只手紧握伞柄, 另一只手往船下指了指。 “百灵姐,我在水里看见一个人。” 唐百灵身体一震,像是没听清楚陈素馨说的话, 缓慢重复着确认:“你在水里看见了一个人?” 陈素馨十分僵硬地点点头, 表情恍惚,明摆着被吓得不轻。 巴渝闻言一惊,连忙往水面上看了一眼。 河水漆黑浑浊,里面什么都没有。 唐百灵轻声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太紧张看错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错。” 陈素馨忽然情绪失控, 手中红伞颤抖,音调陡然变得尖锐无比:“我看得一清二楚,一张白花花的人脸从水底下浮了上来, 我还和它对视了。一张人脸,那么清晰的一张人脸,我怎么可能会看错?” “你先别激动,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唐百灵叹了口气:“你还是冷静一下吧。”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陈素馨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几分钟后, 陈素馨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剧烈起伏的胸口也平和不少。 “百灵姐,我没看错, 真的没有看错,刚才水里真的浮上来了一张人脸。” “而且还是一张女人的脸,我确定!” 陈素馨满脸都是冷汗。 她现在闭上眼睛,满脑子全是刚才看见的那一幕。 船下是漆黑浑浊的水,一张惨白人脸忽然出现,直直地浮了上来,离她越来越近。 头颅以下的身体,看不见。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下巴尖尖的,乌黑长发像蜘蛛网一般扩散开,涌动漂浮着。 它的嘴角如同被硬生生割到了耳后,张开的嘴里被黑色的沙子堵满。 后仰九十度角的脑袋,就像硬生生把自己的脖子掰断了。 “我有一种预感……” 陈素馨顿了顿,低声说道:“水里的那个女人,就是伞女。” 伞女就在眼前这片黑漆漆望不见底的河里,甚至可能,就在他们的船下。 三个人都沉默了。 唐百灵咽了咽口水,努力平静地说道:“即使伞女真的就在我们旁边也不用害怕,那个大婶说了,只要撑起红伞就不会被伞女攻击,我们三个都撑着伞呢……” 第209章 可是话虽如此,唐百灵攥着伞柄的力度却越来越紧。 巴渝没吭声,目光频频望向水面,显然也如坐针毡。 岸上。 虞冷集中注意力,正一刻不停地望着水面,忽然听见旁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噜声。 马紫苏有些无语,小声道:“是尹飞,他竟然在草丛里睡着了。” 韦林善意地拍了拍尹飞的胳膊:“兄弟醒醒,这里危险,先别睡了。” 尹飞非但没有睁开眼睛,反而还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是要等他们在水面上待够四十四分钟吗,时间那么长,等到了四十分钟的时候你再叫我。”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那就二十分钟以后再叫我……”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恐怖的尖叫! 尹飞猛然睁开双眼,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不堪,满身是草。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刚才是谁在叫!” 虞冷飞快地往后看,竟然看见一个影子正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这边跑来,离他们越来越近! 同时,她的嘴里还在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正高呼着什么,拼命朝他们挥手。 可距离实在太远,说话声音的清晰度被自动减弱,一个字也听不清。 直到某一秒。 虞冷终于听见那个人在尖叫什么。 她在说—— 快走。 “快走——!!!” 骨瘦嶙峋的女人满脸慌张与恐惧,踉踉跄跄地朝这边跑,情绪已经接近崩溃,音调越来越尖:“快走啊!!你们快走啊!!!你们知不知道坐船到这条河上是会死人的!!!” 女人满脸脏污,头发毛躁地打了卷紧紧贴在头皮上,诡异的走路姿态就像一个精神失常的女疯子。 疯子的话是不可信的。 没了领队,尹飞拍拍身上的土,自作主张地站在其他人前面,冷冷盯着她道:“你说清楚,会死人是什么意思?” 女人一伸手,死死地薅住尹飞的衣领,脑袋却猛地转向了水面上的那艘船,眼球几乎要突出眼眶:“他们在水上待多久了?有没有待够四十四分钟?!有没有!!!” 尹飞被她勒得喘不上气,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表情狰狞的使劲将她的手指掰开:“松开我,你神经病啊!” 虞冷叹了口气,走到女人旁边,语气安抚地说:“你放心,他们没在水面上待多久。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着急,和我们慢慢说。” 听见那三个人还没在水面上待多久,女人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嘴里却还是在不停地重复:“让他们回来,让他们回来!他们会死的,召唤出伞女以后他们会死的!!!” “我知道你是好意。”虞冷平静道,“但你总得告诉我们为什么。” 女人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虞冷,神情有些恍惚。 下一秒,她身体一抖,忽然捂着眼睛跌坐在地上,崩溃地大哭出声,几乎可以称得上嚎啕。 等哭累了,她才断断续续地介绍道:“我叫秦菲,是一名来自地质大学的研究生……” 虞冷一怔,无意识和旁边的马紫苏对上了视线。 这下遇见真地质大学的研究生了。 秦菲拖着哭腔,说:“和我一起同行的朋友全都已经死了,四个人的队伍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 马紫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菲:“三个月前,我们学校组建了一只四人的勘探小队,将这个村子设为了勘探目标。” “车子把我们送到半路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司机嫌村子偏僻,路还狭窄,不爱送,让我们自己走上来。我们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到这里,结果很快就发现了很多地方都不太对劲……” “这里人烟稀少不说,好几栋房子门都大敞着,看起来有人类生活的痕迹,但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试图拜访了几家看起来有人住的屋子,也没人来开门。” “因为一个人影都没看见,我们只好随便找了个地方落脚,打算先休息,等第二天白天再去找当地的居民了解情况。” 秦菲停了停,表情里流露出一抹恐惧:“结果就是这天晚上,忽然出事了。” “深更半夜,我被一阵尖叫声吓醒,往旁边一看,发现我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和我睡一张床的女生不见了。我出去寻找她,发现她正趴在阳台上伸头往外看。” “兴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她忽然扭头跟我说——菲菲,下面站着一个女人,还在和我说话。” 说到最后,秦菲声音一静,似乎故意模仿着当时那个女生慢吞吞的语气,却听得其他人毛骨悚然。 马紫苏忍不住问:“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她说的那个女人我们谁都没看见。队伍里除了她还有三个人,我们三个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可是什么都没看见,底下根本就没有人,可她坚持自己看到了。她还和我们说,那个女人交代给她了一个任务,让我们必须完成。” “任务就是,午夜十二点以后,选三个人到这条河上打着红伞坐船,而且要待够四十四分钟,等四十四分钟以后才能回到岸上。” 第210章 “我们当时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我们的勘探工作里也没有帮助村民完成任务这一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生就像着了魔一样,不停地告诉我们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如果不她,她就会疯疯癫癫地一直在我们耳边念叨。” “最后……因为实在受不了她的哀求,再加上年轻人难免有些猎奇的心,我们答应了。” 秦菲颓然地坐在地上,眼球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说话的声音也很虚浮,有气无力的。 方才大叫着提醒他们的那几声,似乎已经用尽她的全部力气。 秦菲继续说:“在原定计划离开这里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来到了这条河边。我们猜拳确定哪一个人留下,最后我输了,只能留在岸边看着他们坐船离我越来越远。” “四十四分钟真的很漫长啊,尤其是我一个女生单独留在这里,身后每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把我吓一跳,所以我只能频繁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一直没出什么事……” “直到第四十四分钟,任务马上结束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秦菲微微睁大眼睛。 “那个变得很奇怪的女生忽然举着红伞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水里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过去,她的身体和脑袋就已经全都沉进水里消失了,只剩下一把撑开的红伞还在水上漂着。” 回想起那个恐怖的画面,秦菲的身体忍不住打战:“船上的另外两个人吓坏了,连忙跳进水里往岸上游……”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马紫苏诧异地问:“这个时候河里不是更危险吗,为什么他们会主动往里跳?” 秦菲愣了一下,露出有些奇怪的眼神:“……这不是任务的要求么?” “四十四分钟以后,参与任务的人需要跳进河里,游回岸边,任务才能结束。” 第95章 伞女(十一) 闭环。 完成任务以后需要游回岸上。 而伞女, 大概率就藏在河里。 听到秦菲的话,马紫苏的表情忍不住一变。 他们为什么不知道这个规则? 假如这个规则是真的,那么如果秦菲没有及时出现阻止, 他们在四十四分钟以后直接把船拉回岸上,会不会被判定成任务失败? 马紫苏不敢细想, 简直太惊险了,他们差点损失三个伙伴。 虞冷问:“这些规则都是你朋友说的?” 秦菲:“对, 就是那个奇怪的女生说的。我们压根没看见她口中的那个女人,也没听见任务和规则,都是她复述给我们的。” 虞冷点点头:“你接着说, 另外三个人下船以后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 虞冷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过去二十五分钟,还来得及。 秦菲的眼眶一瞬间红了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他们拼命地往岸上游,但是最后全都被一只惨白的手拽下水了。我只看见他们在水底下拼命挣扎,可是最后, 谁也没浮上来。” 尹飞脸色一变,着急忙慌地大叫道:“那还在等什么,赶紧叫他们三个回来啊, 这个任务是会死人的没听到吗?!” 韦林如梦初醒,正准备朝船上那几个挥手给信号,忽然被身旁的虞冷抓住。 虞冷盯着他, 声音冷静:“不行, 现在不能叫。” 尹飞情绪上头, 忍不住朝虞冷大声吼道:“我说你这个人有没有团队意识,现在耽误的是他们三个活命的时间!那可是三条活生生的命,容不得一点耽误, 你懂不懂啊!” “尹飞哥,你先别激动,我知道你担心百灵姐他们三个,但虞冷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你先等她说完,我们再一起商量嘛。”马紫苏怯生生地劝说着。 虞冷早已被质疑惯了,懒得分给尹飞半点眼神,而是面向其他人耐心解释:“召唤伞女的任务是必选项,完不成这个任务我们就无法开启伞女游戏。眼下任务已经进行到一半,我们不应该贸然把他们叫回来,而是要想办法尽量让他们顺利完成任务。” 其他人沉默了一会。 韦林最先出声打破沉寂:“虞冷说的有道,就算现在把他们三个叫回来有什么用呢?这个任务迟早都得完成,现在回来也还是要去,而且这个任务本身就是高风险的,我们谁都清楚。” 马紫苏点头附和:“对,目前任务都已经进行一半了,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尹飞不依不饶,仍然持反对态度:“那他们的命怎么办?不要了吗?” 虞冷看向他,幽幽道:“现在知道善良了,刚才选任务成员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主动站出来。” 尹飞被戳中心窝子,脸一会红一会白:“你……” 虞冷没他,接着说:“既然无法终止这个任务,我们就应该努力提高任务的成功率。现在上岸规则出现矛盾,任务时间还剩二十分钟。二十分钟,足以去村口大婶家再将规则仔细询问清楚。” 第211章 韦林自告奋勇道:“让我和姚回轩去吧,我们两个已经去过一次,熟悉路。” 虞冷:“路上小心,快去快回,时间来不及了就在手机上沟通。” 两个人很快就打着手电筒消失在夜幕中。 尹飞在旁边冷哼一声:“如果不是怕这边出现什么意外,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去。” 言外之意,并不是他不敢去,只是单纯想留在这里望风而已。 虞冷低眸,看向正坐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秦菲:“那三个人死之前有什么细节么?” 他们的死亡很可能不是单纯因为坐船到了这条河上,而是和其他死去的人一样,误打误撞触犯了伞女的某种禁忌。 秦菲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有些沮丧地说:“我当时非常害怕,只顾着尖叫求助,并没有关注什么细节。” 虞冷:“你说他们都跳进河里往岸上游,那他们的红伞呢,随身带着?” 如果是这样,他们的红伞毋庸置疑会碰到河水,上面的鸡血很可能被冲刷掉。 “红伞……” 秦菲想了想,最后睁大眼睛说:“我记起来了,当时忽然出现那么恐怖的情况,谁还想着带伞啊。他们压根顾不上拿伞,随手一扔就跳进河里了。” 听到这,虞冷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他们出现意外并不是无迹可循。 规则里三令五申一定要打着红伞回到岸上,而这几个人却中途弃了伞四散而逃,出事大概率和违背规则逃不开干系。 如果能够遵守规则,全程一直打着红伞,或许就不会出现这些意外。 毕竟这里的人都说。 只要打着红伞,就不会有事。 虞冷看向秦菲:“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秦菲一愣,回答道:“很久,久到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时间,这里信号很差,联系不到外面,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就是一块没用的破铜烂铁。” 马紫苏:“你没试过沿着来时的那条小路走出去吗?” 秦菲绝望地说:“当然试过,我试过无数次,我们来的时候那明明是一条可以通往外界的山路,可是这次不管我怎么走,就像形成了一个闭环一样,我永远都会回到原点,一抬头就能看见这个村子。” “关于伞女的事,你了解多少?” 秦菲眼神茫然地问:“伞女?那是什么?” 虞冷目光一顿。 秦菲的状态不像演出来的,也没有欺骗他们的由,看来她是真的对伞女一无所知。 马紫苏大吃一惊:“你竟然不知道伞女?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难道就从来没向其他人打听过这些事儿?” “其他人?哪有什么其他人?” 秦菲的表情更奇怪,甚至有些惊恐:“除了你们,我在这个村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碰见过。” “村口那几家不是都住着人吗?我们今天刚去拜访过,你怎么会一个人也碰不到?” 秦菲身体猛地镇住了。 她肩膀忍不住轻轻颤抖,缓缓抬起脑袋,一字一句地说:“村口那几家……不是都已经死了么?我朋友淹死之后,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结果亲眼看见他们的尸体吊死在二楼窗户里,腿还在晃来晃去……” 马紫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虞冷目光一凝:“你刚才怎么没提?” 秦菲眼神飘忽,低声解释:“毕竟死了人嘛,多晦气啊,而且我觉得这些人的死和这条船没什么关系,所以就没和你们说。” “但我真的没撒谎,从来这个村子到现在,我真的一个活人都没见到!一个都没见到!” 她见到的都是死人。 虞冷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秦菲,盯得她心里发慌。 秦菲红着眼睛,实在扛不住心压力,这才抽抽搭搭地将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我确实是故意隐瞒你们的,但我没有恶意,我怕你们知道这些事情以后会恐慌,然后丢下我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们带我走吧,求求你们,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秦菲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虞冷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 马紫苏察觉到新消息提醒,拿起手机看了眼:“是他们两个在群里说话了。” 虞冷低眸,点进群聊。 韦林:【不知道为什么,房子里明明亮着灯,但就是没人来给我们开门。】 韦林:【姚回轩已经在砸门了,我们再等一会,如果实在不行就直接踹门进去。】 马紫苏说:“奇怪,既然亮着灯就说明房子里有人,而且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里面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出门才对。” 又过了一分钟,群聊里跳出新消息。 马紫苏急不可耐地点进去,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韦林:【我们把门踹开了。】 韦林:【那个大婶已经死了,尸体就躺在离我们一米远的门口,脖子上插着一把红伞,地上全都是被拖行的血迹。】 韦林:【我们刚才鼓起勇气摸了下,尸体还有温度,应该刚死不久。这里现在太危险了,我和姚回轩马上往回走。】 第212章 读完韦林发来的消息,马紫苏满脸忧心忡忡。 “现在又死了一个,而且死得很蹊跷……虞冷,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婶死了,规则就没处去问。 他们到底应不应该相信秦菲口中的新规则,让唐百灵三人游回岸上? 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韦林和姚回轩两人也快要回来了。 虞冷深吸了口气,轻声说:“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船上。 唐百灵抬起头,忽然看到岸上那几个人影在朝自己拼命挥手,似乎想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见她看过来,最前面的那个人使劲晃了晃手中发亮的东西。 手机。 唐百灵瞬间意识到岸上的人有消息要传达,稍微动了动,有些费力地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 看清群里发来的消息,唐百灵的脸色白了几分。 她在脑海里深思熟虑,最后终于做下决定。 游回岸上,赌一把。 他们三个人都会水,巴渝和陈素馨的水性甚至比自己好很多,之前她差点被河水冲走,还是巴渝游过来救了她一命。 游回岸上这个决定下得很艰难。 因为一旦遇到什么意外,大家都跳进水里自顾不暇,拼命往岸上游,被落在最后的一定是她自己。 巴渝和陈素馨还没来得及看手机,自然也不知道事情出现了新转折。 唐百灵迟疑着,正准备将这个决定说出来。 陈素馨忽然满脸惊惧地看向她的身后:“百灵姐,你后面好像有东西。” 第96章 伞女(十二) 怪谈。 唐百灵猛地回头看去。 漆黑的死水风平浪静, 里面什么都没有。 唐百灵缓过神,牵强地笑了下:“素馨,你可能是太紧张了。” 陈素馨脸色惨白:“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唐百灵重新好心情, 把新的计划告诉他们二人。 听见这个骇人的计划,陈素馨表情更难看了:“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们待会要跳进河里游回去?” 唐百灵:“只能这样了。” 巴渝皱着眉,十分不可思议:“而且我们游泳的时候, 还要带着这把红伞,还得尽可能地保证它别沾到太多水?” 唐百灵叹了口气,她也很害怕, 她也无可奈何。 “这把伞如果遇水掉色, 在伞女游戏里就不能再用了。” 这把红伞看似平平无奇,却很可能在伞女游戏里救他们一命。 所以他们要努力避免红伞碰到水,这是他们上船之前就确定好了的。 如今人已经坐到船上,时间也过去了一大半,他们再无退路, 却忽然被告知回到岸上的方式竟然变成了游回去,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砸下来。 在这条深不见底,不知道死过多少人的河里, 他们连自身都难保,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分给一把雨伞。 岸上。 虞冷低眸看着刚才设下的倒计时。 还有最后五分钟。 旁边的秦菲还在哭哭啼啼,不停地哀求他们离开的时候把自己也带走。 马紫苏一向自诩有耐心, 也不由得被她哭得心烦。 他们出不出得去都还是个未知数。 最后一分钟。 三十秒。 十秒。 虞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时钟的指针。 直到滴滴声响起, 虞冷猛然往前方看去。 只听见扑通三声, 船上的人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中。 小船一时间没了承重物,摇摇晃晃地漂浮在水面上。 马紫苏焦急地看着前面:“怎么办,水好像很深, 我现在连他们在哪都没看见!这种情况下还要在水里顾及红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不携带红伞,他们很可能会因触犯伞女的禁忌而死。 如果一定要带着红伞游回岸上,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游泳是个四肢并用的体力活,特别在这种环境下,几乎是体力和精神的双重压迫。 红伞几乎是必须被舍弃的东西。 虞冷紧紧盯着水面,大气都不敢喘。 周围的人都努力地把打着手电筒的手机探到前面去。 可兴许是距离太远,他们只看见了水面上飘荡的那只孤零零的小船,硬是没找到水里的人影。 就在这时,马紫苏忽然惊喜地叫道:“你们快看那边,水上是不是浮着两把红伞!” 虞冷朝马紫苏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两个圆弧形的伞面在水上艰难地浮动着。 陈素馨手里紧紧握着伞柄,也顾不上伞已经扭曲成怎样的姿态,拼命划着水。 不知道河水里浸泡过什么东西,现在她整个人沉入水中,那股难闻的腥臭味似乎又加重了。 冰冷刺骨的河水流进她的鼻子和耳朵,陈素馨越是努力控制,就越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不受控制地想要呼吸一口。 陈素馨逐渐感到体力不支。 她艰难地摆动着手臂,脑袋埋进水里的时候,不自觉睁开了眼睛。 一张惨白恐怖的人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到了她的面前。 第213章 正冲着她笑。 “……” 有那么一瞬间,陈素馨几乎忘记自己在哪。 周围的水声,尖叫声,还有岸上那些加油打气的声音,在这一刻通通被摁了消音。 巨大的恐惧之后,陈素馨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想张嘴尖叫,可是她的喉咙里并没有按照预想的那般发出声音。 咕咚咕咚。 她接连吞下去好几口冰冷的河水,甚至被呛得咳嗽起来,又咽下去几大口。 喉咙和鼻腔内一时间充满腥臭的液体,陈素馨忍不住想干呕。 她瞪大眼睛,四肢摆动的姿态开始变形。 她想求救,可是她的手臂和腿肚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剧烈痉挛起来,发麻的抽痛感令她动弹不得。 陈素馨绝望地意识到,死神正在逼近她。 不,她不想死。 她要活着。 陈素馨屏住呼吸,手里仍在死死攥着那把红伞。 她努力把视线从眼前的鬼脸中移开,想要往前看。 就在这时,一个奋力游动的身影跳进她的视野。 那个人离她只有一米远。 一米远。 陈素馨咬紧牙关,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前面那个人的后腿,借力往前游去。 而身后那个震惊与绝望交织的面孔,在无力的挣扎中飞快地沉没于水下,像被什么东西拖进了无边地狱。 - 岸上的人早早就在离她们最近的地方等待接应。 韦林踏进水里,把早已体力不支的陈素馨拖到了岸上。 陈素馨精疲力竭,一动不动,安静地躺在地上,五官已经被湿漉漉的头发盖住。 下一秒,唐百灵也被人拉了上来。 她眼神已经涣散,手里还死死地抓着那把红伞。 刚上岸,唐百灵腿脚一软,砰得一声跪在地上,四肢着地,不住地干呕,呕出来好多脏水。 尹飞诧异地往她身后看,水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还有一把孤零零的红伞,漂浮在水面上。 “怎么少了一个,巴渝呢?巴渝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听见这个名字,唐百灵眼睛红通通地抬起头,泪流不止。 其他人心里有了答案,面面相觑,不再追问。 陈素馨怀里还抱着那把伞,此刻绝望地躺在地上,忍不住恸哭出声。 唐百灵打了个哆嗦,忽然朝陈素馨冲过来,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你怎么有脸哭!巴渝死了,不都是因为你吗?!” 其他人被这幅场景吓了一跳。 原本还想制止这场冲突,在听见唐百灵的话后,他们全都陷入沉默。 陈素馨哭到身体颤抖,不停地说着:“可我能怎么办,那种情况下我能怎么办,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是想活着啊……” “你想活着,巴渝难道不想活么?陈素馨,我当时就在你们身后,我看的清清楚楚!你把巴渝拉下水的全过程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你扪心自问,巴渝救过我们多少次,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么能!” 陈素馨强撑着坐起来,两手支地,死死地瞪着面前愤怒的唐百灵:“如果你是我,你不会这么选择吗?如果你马上就要死了,而眼前只剩下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你难道不会死命抓住吗?” 唐百灵无比痛心地闭了闭眼,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滑下来:“可我不会用别人的命换我的命。” 陈素馨嘴唇颤抖了几下,旁边投来的那几道怪异的视线令她芒刺在背。 这一刻,所有屈辱被无限放大,心底早已深埋下去的暗黑种子疯狂地扎根生长。 “唐百灵,你现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质问我,不就是因为你喜欢巴渝吗?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还会在乎吗?” 不知想到什么,唐百灵嘴唇一白:“我怎么会不在乎……” “你在乎?你会在乎?” 陈素馨像是听见了什么绝世笑话,眼泪顺着笑容的纹路流下来。 “你们都不知道吧,那个因为私藏线索最后害死了不少无辜幸存者的人就是她,唐百灵!” 陈素馨目眦尽裂,猛地伸出手指向不远处面如死灰的唐百灵,声声质问道:“你当时因为自私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却因为巴渝的事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我!唐百灵,别人怎么说我都行,但是你!有这个资格吗?!” 唐百灵的眼泪簌簌往下淌。 深藏许久的心结在这一刻以一种屈辱的姿态被翻出,暴露在众人眼前,一览无遗。 周围其他人看唐百灵的眼神都变了。 唐百灵情绪陡然失控,大吼着辩白:“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刚进废土,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隐瞒一个线索后果会这么严重!我如果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害死那么多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把那张字条瞒下来!!” 陈素馨冷冷地盯着她:“可你害死了那么多人是事实啊。唐百灵,你手上永远沾着那么多条人命,永远洗不干净。” 唐百灵捂着脸,崩溃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可是没有人敢靠近。 第214章 面前的两个人,一个刚杀死了自己最亲密的队友,一个曾不小心害死过多条人命。 趋利避害是人之天性,这两个人中无论哪一个,都难以再让人信服。 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唐百灵仓促地擦了擦眼泪,说:“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难以继续承担领队这个职务了,从现在起我自动卸任,你们可以推举出一个新的领队,我绝无怨言。” 尹飞在旁边冷嘲热讽:“你说你长得挺像个好人,怎么能干出这么恶劣的事呢,真让人恶心。” 唐百灵一声不吭,任由他奚落。 尹飞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虞冷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时间有限,我们别在这些和推演线无关的事情上纠结太久。” 尹飞作出很夸张的表情,明摆着拱火不嫌事大:“她们手底下可都沾着人命,你难道不害怕自己会被她们背刺?” 虞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我手底下也沾着人命,你可要小心。” 尹飞确认不了她话中的真实性,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褪去,不敢再出声。 马紫苏看情况不对,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既然现在四十四分钟已经过去,我们该怎么确定任务有没有成功?” “你们说的是旧工厂的事情吗?” 虞冷看向忽然出声的秦菲。 秦菲怯生生地举起手:“虽然我不认识你们口中的伞女,但这个村子里确实有些怪谈传闻,我来之前在网上做过功课……你们要听吗?” 第97章 伞女(十三) 周四法则。 秦菲:“这个村子是一个恶名昭著的鬼村, 在怪谈贴吧里很有名,和这个村子有关的帖子经常被顶成热贴。” “之前有很多个探险队前往这里直播冒险,结果都无一例外的失联了, 从此这个地方就被传得更加邪乎。” 尹飞不解地问:“既然你们知道这个村子很危险,为什么还要来勘察?” 秦菲垂下头:“勘察目标是导师决定, 我们压根没有选择权。了解这个村子的情况之后,我们也主动找导师商量过更换目标的事, 可是导师让我们相信科学,坚定唯物主义,不要相信这些封建迷信, 我们也没办法。” 马紫苏难以解:“这导师怎么想的, 难道那些探险队在这里失联的事情也是封建迷信?” 秦菲摇摇头,表情有些苦涩:“我们导师不仅不相信,还说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吸引游客弄虚作假制造出来的噱头,借此对我们冷嘲热讽一通,说我们蠢, 这么假的消息也相信。” 马紫苏一时语塞:“……好吧。” 秦菲接着说:“网络上的那些传闻主要围绕村子里的一个旧工厂,就是旁边这个。听说之前有一个女人惨死在间工厂里,碾碎的尸体成了工人们砌墙的材料, 所以她的鬼魂十分不甘,一直游荡在工厂里找人索命。” “她死了之后,工厂里怪事频生, 很快就破败下来。村子里的负责人也曾几次找施工队想把这个闹鬼的废弃工厂拆掉, 可是每一次都会有人惨死在里面……” “久而久之, 恶名就传了出去。” 虞冷安静听着,若有所思。 到底是网络传闻,里面的东西亦真亦假, 并不完全可信。 就比如关于伞女的死法,网上传的就和他们目前了解到的截然不同。 马紫苏迫不及待地问道:“然后呢?” 秦菲神色有些抱歉:“我了解到的其实也不是很多,当时就只匆匆看了一眼,大概记下来七七八八,不一定说的都对。” “但是这个村子里有一个尤为出名的冒险挑战,叫做楼梯游戏,还有很多人称之为打伞游戏,指代的都是一个东西。” “我了解到的楼梯游戏规则是这样的,这个工厂一共有九层楼,每个人在准备阶段需要站在其中一层楼的拐角处,然后蹲下,闭上眼睛,在心里倒数四十四秒,四十四秒结束之后游戏正式开始。” “游戏全程很短,只有十分钟。十分钟之内所有玩家必须待在楼道里,离开拐角的时间不能超过五秒。十分钟以后游戏结束,存活的人视为游戏胜利。” “游戏开始以后,玩家的位置并不是一成不变,可以上下楼,但是每个楼层的拐角处只能站一个人。打个比方,如果你楼上有人,你就不能往楼上走,如果你楼下没人,你可以选择去楼下的拐角,变更位置。” 马紫苏:“只有十分钟?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 秦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前为止,贴子里所有参加过这个游戏的人全都失联了。” 言外之意,参加这个游戏的人,无人生还。 马紫苏:“……” 姚回轩好奇地问:“在游戏里我们会遇到什么?” 秦菲坦言:“我不知道。来到这里以后,我没有主动靠近过这家工厂,更别提进行楼梯游戏。” 韦林:“还有其他规则吗?” 秦菲想了想:“没有了,我知道的几乎全都告诉你们了。” 虞冷抬起眼,问道:“楼梯游戏为什么也叫做打伞游戏,这个游戏和打伞有关?” 如今村里的村民接连惨死,他们能从原住民口中获取线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215章 能从秦菲口中顺藤摸瓜了解到更多,自然最好。 被这么一问,秦菲一怔,像是忽然记起什么:“对对,我忘记和你们说雨伞的事情了。” “这个游戏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打伞。听说那个女鬼生前最害怕的东西就是红色的伞,所以来到这冒险的人几乎每个人都会带一把红伞。这个楼梯游戏也被称为胆小鬼游戏,第一个因为害怕打起红伞的人会被笑称为胆小鬼。” “可是都说打伞会防鬼,来到这里的人却还是全军覆没了……” 秦菲停了停,小声说:“所以我觉得打伞辟邪也不是很靠谱。” 说到这里,秦菲猛然睁大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你们怎么问这么多和楼梯游戏有关的事情,难道,你们打算玩这个游戏?” 没人回答她。 但沉默,其实已经是回答。 秦菲满脸不可置信,音调陡然拔高,劝说道:“你们……你们千万不要想不开,这个游戏真的会死人的!我不是在和你们传播什么封建迷信,也不是在故意吓唬你们,这里不干净,我的同伴都已经死了!!” 说到最后,她已然带了哭腔。 秦菲不明白,明明楼梯游戏那么恐怖那么危险,明明因为好奇心死在里面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为什么还是有人明知火坑往里跳? 尹飞:“你以为我们想吗,我们还不是没有办法!” 秦菲:“……没有办法?” 尹飞张嘴就要解释推演线。 虞冷抢先一步说:“我们和你一样,都是无法离开这里的受害者。这里有一个传闻,如果路上遇到了鬼打墙,怎么也走不出这里,就说明已经被女鬼盯上了,只有完成楼梯游戏才能离开。” 秦菲愣了愣,满脸绝望地看向其他人,求证道:“这是真的么?只有完成楼梯游戏才能离开?” 马紫苏抿了抿唇,有些不忍,但还是顺着虞冷的话往下说:“对,楼梯游戏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秦菲喃喃自语道:“原来……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这个恐怖的村子里徘徊,是因为我没有参加楼梯游戏……” 秦菲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似乎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问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参加楼梯游戏吗?” 还没等他们答复,秦菲就连忙说:“你们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场面陷入诡异的沉默。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个准信。 秦菲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失落,把头垂了下去。 虞冷问:“我们商量一下可以么?” 听见这句话,秦菲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可以,当然可以。” 马紫苏飞快地把虞冷拉到一边去,其他人紧跟着过来。 尹飞怒气冲冲地说:“我不同意,不能随便加一个不清不楚的人进来!” “由呢?” “由?就是不能随便把她加进来啊!你们看她的状态,披头散发的跟个疯子一样,谁知道她说的话可不可信?” 虞冷看了他一眼,“我同意把秦菲加进来。” 话音未落,尹飞红着脸驳斥道:“我发现了,你怎么总喜欢和我们唱反调,不搞特殊你就难受是吗?” 虞冷:“?” 有病吧这人。 马紫苏露出无语的表情:“尹飞哥,你先听完虞冷的由再下定义也不迟。” “听完她的由?上一次就是听信她的由,我们团队才死了一个人,如果刚才相信我,早点把他们三个叫回来,巴渝现在肯定还活着,就不会死了!” 马紫苏:“尹飞哥,巴渝的死和虞冷扯不上关系……” 气氛僵持不下。 一直保持沉默的唐百灵忽然出声道:“虞冷,你继续说你的由。” 虞冷把尹飞视作空气,继续说:“工厂一共有九层楼,每个人要站在某层楼的拐角处,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最快能联系到的就是楼上楼下的人。我们现在一共剩下七个人,但是加上秦菲就是八个。八个人,我们可以只空一层,尽可能保证大家的楼上楼下都有人。” 马紫苏瞬间明白了虞冷的意思:“我们可以让秦菲站在最顶层。” 虞冷点头。 她语气平静地说:“如果没人主动,我愿意站在第一层。” 尹飞冷笑,像是看穿了虞冷的小伎俩,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主动要站在第一层,不就是为了出意外的时候方便你自己跑走吗?” 虞冷面无表情:“游戏全程都需要站在楼梯间内,方才的规则你没听到么?” “听到了啊,可是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跑走。” 虞冷凝视他几秒钟,启唇道:“既然第一层的位置这么好,那我就让给你吧。” 尹飞语塞。 第一层虽然离大门最近,但同时也最危险,因为正好处于开头。 顶层和底层,都是最危险的地方。 尹飞面红耳赤,只好结结巴巴道:“我懒得和你一般见识,你爱站哪站哪。” 他们知道,虞冷说的没错。 在那个空旷而又漆黑的楼梯间内,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最快能帮上忙的就是楼上和楼下的人,有什么消息喊一嗓子就能传达。 第216章 每个人都有离开自己位置的五秒钟时间。 五秒钟看似很短,但实际上能做很多事情。 沉默了一会,韦林说:“我同意把秦菲加进来,不管怎么说,秦菲目前为止告诉我们不少有用的信息,我相信她是个好人,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唐百灵:“我也同意。” 马紫苏连忙附和上,陈素馨也没有异议,到最后只有尹飞一个人脸色难看地离开了队伍。 少数服从多数,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得知自己可以一同参与楼梯游戏后,秦菲非常高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那你们看一眼日历,我们就选最近一天的周四进行,我的手机坏掉了,看不了。” 虞冷眉头一蹙,捕捉到关键词:“周四?” 秦菲点头:“对啊,楼梯游戏必须在周四凌晨才能进行,你们……不知道这个规则吗?” 周四。 预感到什么,虞冷心里咯噔一声。 马紫苏马上拿出手机,低头一看,脸瞬间白了。 她哆哆嗦嗦地说:“今天……就是周四!” 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明天凌晨进行楼梯游戏,今天白天继续调查和伞女有关的信息,推测伞女的禁忌究竟是什么。 可是现在就是周四凌晨。 如果秦菲说的是对的,那么明天凌晨的伞女游戏就无法进行。 推演线这是将他们逼上了死路。 除了现在进行伞女游戏,他们根本无路可选。 如果只能在周四进行伞女游戏,那么三个小时之后,凌晨四点一过,他们的任务就已经彻底宣告失败,到时候连后悔都来不及。 他们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虞冷的脸色难得有些阴沉。 明明时间任务给了48小时,可是按照这种情况,完成任务的时限其实只有几个小时。 太赶了,甚至连收集信息都不够。 这一次,推演线的难度进一步加大了。 马紫苏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张了张口,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沉甸甸的压力瞬间落到每个人肩头,他们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虞冷看向旁边的唐百灵,轻声问:“百灵姐,你怎么选?” 唐百灵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被问到,抿抿唇说:“当然是尽快开始游戏。我们不知道周四的规则是不是真的,但我们不可能拿命去赌。” 是了,她精准概括到每一个人的想法。 没有人想现在就开始这个很可能会在里面送命的游戏,可是他们赌不起。 马紫苏低声嘟囔:“早开始早结束吧,这里这么危险,最差的后果不就是一死么?在废土生活这么久,我早就对生死看开了。” 尹飞刚才一直蹲在人群外面,听见有变动又悄悄走了回来。 他黑着脸说:“你对生死看开了,我可没有,你们想死别拉上我。” 马紫苏早就对这个动不动没好气抬杠的中年男人失去耐心。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忍不住朝他暴喝道:“那你明天自己一个人来行了吧,有人逼你和我们一起吗?!到底谁在乎你的想法?谁在乎??!” 尹飞被吓了一跳,噎了噎,仓促说道:“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和你们一起。” 马紫苏恶狠狠瞪他一眼:“和我们一起就把嘴巴闭上!到现在什么作用没有,还一堆废话,真招人讨厌。” 尹飞:“……” 实话说,虞冷看热闹看得很爽,但眼下的时间已经不容浪费。 剩下的两个多小时异常宝贵。 虞冷看了眼唐百灵手中的伞。 伞的材质本来就脆弱易碎,如今又泡了水,早已经掉色的七七八八,几乎就是把黑伞。 察觉到众人忧虑的目光,秦菲自告奋勇道:“我知道哪里有红伞。” 陈素馨没精打采地坐在旁边,听见秦菲的话,立马来精神了。 “我的伞也坏了,你能带我去吗?” 秦菲看了看陈素馨,又看了唐百灵,神色一时有些为难:“可是那个地方一共只有两把伞,我肯定要拿一把,这剩下的……” 陈素馨脸上刚扬起的笑瞬间凝固。 她扫了唐百灵一眼,阴恻恻冷笑了下,重新坐回原位,意有所指道:“算了,我怎么比得过她啊,我一条贱命哪有她肩上背的那么多条人命值钱。” 唐百灵脸白了白,轻咬下唇,牵强地朝秦菲笑道:“你带她去吧,我的伞……还勉强能用。” 唐百灵都已经这么说,秦菲不好再掺和什么,只能点点头:“好吧。” 十几分钟后,秦菲带着陈素馨取伞回来。 除了雨伞损坏的唐百灵,剩下的七个人都人手一把红伞。 红伞就像是一个护身符,虽然不知道具体能发挥多大作用,但至少紧紧攥住能让人安心些。 现在工具也齐全了,一行人安静地走向不远处的工厂。 马紫苏问:“铁门锁上了?” 兴许是因为这里之前出过太多事,供人进出的铁门已经被一圈钢丝缠住。 队伍最前排的韦林试探地用脚踹了一下,生锈的铁丝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217章 没了外面的束缚,铁门猛然弹开。 门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像是一个恐怖巨兽张开了大嘴。 韦林鼓起勇气,最先走进去,后面的人紧随其后。 虞冷在末尾,是队伍最后一个。 刚一踏入,阴冷的气息瞬间自脚底往上涌,如同置身冰窖,让人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前面的人打开手电筒照明。 马紫苏说:“这里好像就是第一层,楼梯在前面,还完好无损,其他地方已经被扒得不成样子了。” 虞冷停住脚步:“我站第一层。” 马紫苏回头看了虞冷好几眼,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加油打气,只拉拉她的手,小声说:“我就在你楼上,如果害怕就喊我的名字。” 虽然她的胆子比虞冷还小,但最起码也能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 虞冷弯唇笑笑:“谢谢,快上楼吧,你前面的人已经走远了。” 马紫苏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等马紫苏走远以后,虞冷抬头往上看,才发现自己的猜想大错特错。 根本就看不见。 两层楼之间虽然只有几米的距离,可前面的人上楼后,整个黑洞洞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她自己。 什么都看不见。 十几秒过去,楼上传来马紫苏的声音:“虞冷,我到楼上啦。” 虞冷下意识出口回应,忽然看到地面上闪过几道白光,是楼上的马紫苏在拿着手电筒往下照。 马紫苏说:“虞冷,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你就像把脖子撅折了一样,抬头望着我看。” 听到这句话,虞冷的脊背瞬间凉了一片。 她动了动嘴唇:“我没有看你,也没有抬头。” 第98章 伞女(十四) 游戏开始。 楼梯间内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一颗猩红的头颅就夹在把手的间隙里,抬头望着马紫苏。 马紫苏手一哆嗦,手机直直地砸落在地。 手电筒莹白的光线扭曲了一瞬, 最后稳稳定格在墙壁上空,一动不动。 空气陷入诡异的死寂。 马紫苏手脚冰冷发麻, 动作迟缓地将手机从地上拾起,却不敢再像刚才一样往下照。 虞冷几乎立刻拿手电筒往周围照了一圈。 没有多出一个人。 “虞冷, 刚才在下面看着我的人,不是你,对吧?” 还不等虞冷回复, 马紫苏开始自问自答, 明摆着被吓得不轻:“你的头发不是红色的,脑袋也不可能是红色的,可是我刚刚看过去的第一眼,那张脸真的特别像你,仔细一看那颗头忽然又变得面目全非, 满脸都是血,还在往下淌,到底是什么东西……” 马紫苏神情恍惚, 嘴里念念有词,后背紧紧贴靠在栏杆上,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红伞。 空气阴冷潮湿, 弥漫着一股发了霉的怪味。 黑洞洞的楼梯间内回荡着极为清晰的回声, 像是说话的人在拿着话筒, 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虞冷不小心将胳膊贴靠在栏杆上,被冰得缩回了手。 “虞冷?虞冷?!” 楼上,马紫苏喊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而焦虑。 虞冷心一紧, 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应道:“我在。” “你还在就好。” 马紫苏松了口气,声音带着起伏得颤音:“我刚才喊你,你没答应,我还以为你消失了,你还在下面就好。” 估计是刚才发生的事给马紫苏留下了心阴影,她现在惴惴不安。 这里一共有九层楼,每层楼只允许站一个人,即使是两人之间最近的距离也要隔着一层楼,几乎和单人行动无异。 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难免会感到害怕。 虞冷叹了口气,低眸看向不断震动的手机。 群里有人在说话。 唐百灵:【一会等秦菲到达八楼之后,我们全程打开语音通话吧。】 唐百灵:【大家距离太远了,总不能一直靠扯着嗓子喊来沟通,没有情况的时候大家可以闭麦,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开麦在群里说,这样更快捷更方便。】 没人有异议,这确实是一个好方法。 很快,唐百灵发起群聊通话。 虞冷点进去,加入通话的人数陆陆续续往上涨,最后所有人都进来了。 熙熙攘攘的嘈杂声过后,七楼的尹飞出声:“她已经到了。” “她”指的是没有手机的秦菲。 秦菲到达八楼,就说明所有人都已经在拐角处准备就位。 群里每个人都汇报了一下自己所在楼层的位置,游戏即将开始。 “所有人闭麦,我再重复一下规则。需要先在自己所在的拐角处蹲下,闭上眼睛,默数四十四秒,四十四秒以后我会在群里说话通知大家。” “现在,大家蹲下,闭眼。” 虞冷乖乖照做,原地蹲下,闭上双眼。 蹲下的时候,虞冷后背下意识贴上旁边的栏杆,靠近实物能让她更有安全感。 栏杆上冰冷的温度透过衣服渗透进她的身体。 第218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里比刚才更冷了。 骤降的温度,令虞冷忍不住打起寒战。 每个人都闭麦以后,整栋楼静得像一潭死水。 楼梯间里的另外七个人仿佛一瞬间都消失了。 一、二、三、四…… 虞冷开始在心里默数。 四十四秒,甚至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但此时此刻,却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如此漫长与煎熬。 啪嗒。 啪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虞冷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绷起后背,谨慎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有人在朝她靠近。 现在才数到二十多秒,连一半时间都没过,绝不能贸然睁开眼睛,否则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三十秒,三十一秒,三十二秒…… 它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这一次,虞冷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个东西的气息。 它就站在自己背后,甚至只要稍微挪动一下都可能碰到它。 虞冷的心脏猛然吊起,扑通扑通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恐惧感铺天盖地袭来,将她笼罩。 时间还没有数到第四十四秒,就说明严格意义上讲,游戏还没有正式开始。 虞冷不确定身后的这个东西会不会在游戏没开始前就伤害她。 万一它忽然在背后对自己发出袭击,她甚至无处可逃。 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 在数到四十四的一瞬间,手机里同时传来唐百灵提醒的声音:“时间到了,大家可以睁开眼睛了。” 虞冷猛地睁开眼睛,扭头向后看。 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刚才的种种,都是她因为过于恐惧而产生的幻觉。 额头渐渐沁出冷汗,虞冷如同溺水的人忽然浮出水面,胸口飞快地起伏着。 察觉到危险靠近的同时,虞冷几乎屏住了呼吸。 这时,马紫苏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虞冷?虞冷你还在么?” 她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虞冷嗯了声:“我在,怎么了?” “我、我现在好害怕,我总感觉黑暗里有人在盯着我……” 说到最后,马紫苏泣不成声。 虞冷:“别害怕,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和我讲。” “刚才闭上眼睛以后,我忽然感觉到有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符合实际,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很明显,我说不清楚,就像有人站在我面前死死地盯着我。” 马紫苏咽了咽口水:“然后,我听见了脚步声。” “那是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不是在上楼也不是在下楼。它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我这层楼的,然后一步一步朝我逼近,直到在我面前停下。” “它没有动,但我知道它就站在我眼前,我甚至……甚至还能听见它的呼吸。”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它就站在我面前。” “我吓坏了,差点想睁开眼睛,但我忍住了,硬生生挺到第四十四秒。可是奇怪的是,我一睁眼睛,那道恐怖的目光就忽然消失了……” 马紫苏顿了顿,轻声问了一句。 “你说,会是伞女吗?” 刚才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会是伞女吗? 这一刻,虞冷的心脏抖了几下。 在这个工厂里,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现在他们身边,似乎只会是伞女。 “游戏现在已经开始了。” 虞冷飞快好心情,沉声说:“只要挺过这十分钟就可以结束了。” 就在这时,唐百灵急促的说话声忽然从手机里传来。 “所有人都在通话里报个平安,我刚刚听见了一声男性的尖叫,但我不能确认是谁!” 陈素馨的语气有些绝望:“是尹飞,他就在我楼上,所以他的声音我听的很清楚。” “发生什么事了?” 陈素馨说:“我不知道,刚才四十四秒还没结束的时候他就忽然尖叫起来了,等时间结束我喊他的名字时,他已经没动静了。” 唐百灵深深吸了口气:“现在有人能联系到尹飞吗?陈素馨,你再喊他几声。” 陈素馨喊的声音很大,虞冷在一楼都能听见。 十几秒后,陈素馨叹了口气:“还是没动静,我刚才用手机手电筒照了一下,好像没在七楼看见他。” 群聊里忽然陷入一片死寂,没人说话。 忽然出了这样的意外,没人会不担心。 安静了十几秒后,唐百灵忽然说:“陈素馨,你能上楼去看一下吗?” 陈素馨似乎很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唐百灵:“按照规则,每个人可以离开自己的位置五秒钟。五秒钟足够了,你不用完全上到七楼,就大致看一眼他在不在就可以。” 陈素馨的呼吸有些急促,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第219章 唐百灵试探道:“陈素馨?” “我听见了!” 这一次,陈素馨的声音里带着火气:“唐百灵,你倒是使唤人能耐,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一共就五秒钟时间,五秒钟!我要上楼查看尹飞的情况,还要再下楼,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规定时间内我没回到自己的位置怎么办?” “谁能替我承担这个后果?你唐百灵吗?你到时候替我死吗?” 没人想到她的语气会忽然这么激烈。 唐百灵那边静了静,低声说:“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你……” 陈素馨不吃这套,冷笑一声继续说:“你别又装出这幅大善人的模样!什么好事都被你做了,显得像我在咄咄逼人一样。你就是随便动动嘴皮子,真正上楼的人是我!冒险的人是我!” 说着说着,陈素馨情绪上头,分贝就有些不受控制。 秦菲一直听着两人争吵,最后吸了口气,扒着楼梯道:“不要吵了,我可以下楼去看一眼!” 世界安静了。 陈素馨没再吭声,安静地关上了麦。 唐百灵没有拒绝:“那就辛苦你了,有什么情况你喊一声我们就能听见。” 秦菲:“我没有手机,所以需要六楼的姐妹配合我一下,帮我用手电筒照一下七楼,可以么?” 这么简单的任务,陈素馨没有再拒绝的由,匆匆说了句行,就又把麦闭上。 秦菲吸了口气:“那我现在下去了。” 陈素馨把打着手电筒的手机抬高。 秦菲心里一边数着秒数,一边脚步飞快地走下楼去。 在微弱昏暗的光线中,缓慢地往下看了一眼。 秦菲:“……” 她看到了一具直挺挺的尸体。 尸体的脖子上,插着把红伞。 第99章 伞女(十五) 规律。 秦菲远在八楼, 又不在群聊,虞冷根本听不清她说话。 思及此,虞冷只能将听筒音量调到最大。 不知道为什么, 这次听筒里出现的人声断断续续,就像是信号忽然出现了问题。 陈素馨语气非常激动, 言辞激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六楼传来的模糊尖叫和听筒里的人声完全重合, 听得虞冷脑袋嗡嗡响。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忽然发生这种事?!!” “我们搞不清楚原因就随时会死,你们到底懂不懂现在问题有多严重?!” “刚才倒计时结束之前,游戏甚至都相当于没开始, 这个时候就死人了, 我们接下来的游戏还怎么进行?!” “还有站位问题,我们一开始把秦菲拉进来不就是为了让她站顶层吗?现在我上面没人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调整一个保证我安全的新方案啊?” 虞冷面色微冷,攥着手机的力度紧了紧。 这下她全听明白了。 不出意外,七楼的尹飞现在已经死了, 而且死在四十四秒结束之前。 虞冷立马想到,尹飞很可能和她们一样,都听见了那阵奇怪的脚步声, 但是他并没有安静地数完四十四秒,而是采取了某种行动,却误打误撞触犯了伞女的禁忌。 虞冷蹙眉, 忍不住思索起来。 会是触犯了什么? 在数秒的过程中睁开了眼睛? 睁眼会不会就相当于游戏犯规? 听筒里, 说话声还在继续。 唐百灵低声说:“你冷静一点, 其他事情我们可以再商量,你先不要着急。” 然后唐百灵加大音量,似乎是和秦菲说话:“你不要多想, 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带你进来也是真心想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刚才陈素馨相当于当着秦菲的面把他们利用秦菲的意图说了出来,闹得双方脸上都很难看。 陈素馨踌躇不前时,是秦菲主动提出下到七楼去看,现在陈素馨忽然说出这种话,简直是不过脑子。 在陈素馨眼中,秦菲和田鹑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为他们服务的工具人而已,当然不值得考虑和尊重。 但是即便秦菲不是幸存者,只是一个永远留在这里的npc,她也是一个有感情有头脑会思考的npc,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人就会产生情绪。 秦菲听到陈素馨刚才说的那些话,难保不会觉得气愤和失望。 他们一起进入伞女游戏,也走完了启动游戏的流程,八个人已经形成了一个默认合作的团队。 一旦队伍隔阂加重,就会走向分崩离析,团队合作分裂成个人战,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唐百灵说:“我知道你们都很害怕,忽然不清不楚地死了一个人没有人不怕,但是眼下争吵根本无法解决问题,大家都尽可能保持冷静,有什么想法我们慢慢商量行么?” 兴许是因为刚才陈素馨的语气实在不算好,此时唐百灵说话也带了点不耐烦。 每个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特别在这种随时可能送命的关头,没有人还顾得上抽出精力去照顾其他人的情绪。 陈素馨自知亏,直接闭麦。 第220章 唐百灵叹了口气,加大分贝,对已经回到楼上的秦菲说道:“现在尹飞死了,你愿意下到七楼来吗?八楼上下楼层都没有人,可能不太安全。” 不知道秦菲说了什么,但大概率是拒绝了。 唐百灵说:“那好,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就在这时,陈素馨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你尊重她?她要是一直待在八楼,我怎么办?” 唐百灵:“那你想怎么办?强迫她下楼?腿长在人家身上,你能管得了人家怎么走么?” 陈素馨静了静,忽然退出语音通话,改为在群里打字。 陈素馨:【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你不是惯会做好人么,你不是能言善辩么?你要是好好和她说说,她应该不会拒绝你的请求吧。】 唐百灵轻嗤了一声,似乎是被气笑了。 但她并没有因为赌气就直接说话回怼,而是很智地同样用打字回复,防止被秦菲听见。 唐百灵:【我凭什么帮你。】 陈素馨:【你什么意思?你想和我撕破脸是么?你忘记你身上背负的那么多条人命了?当时离开那个推演线以后,谁都厌恶你,憎恨你,只有我愿意接纳你,给你一五一十地讲规则,你现在忘恩负义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陈素馨:【就算你现在对我有什么意见,你也活该受着,因为这些都是你欠我的。要是没有我陈素馨,你能当那么长时间领队?你能有今天?】 唐百灵:【现在时间紧迫,我没有功夫和你吵架。】 陈素馨:【你以为我就想和你吵架?我在和你好好说!就算你对我再不满,你也得认清这个事实,我们才是一伙的,秦菲她是外人!你现在帮着一个外人来侵犯我的利益是什么意思?】 陈素馨:【就算秦菲她活下来了,她也就是一个出不去的npc,我们才是一伙的你懂不懂啊?】 陈素馨:【我又不是让她去死,你就是说点好听的话劝她下一层楼怎么了?】 唐百灵深吸了一口气,没在群里回复。 虞冷简单扫了眼聊天记录,又看向群通话的人数标识,陈素馨已经重新加入进来。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几秒钟。 就在虞冷以为这场“大战”终于歇气时,唐百灵说话了。 “秦菲,要不然你还是下到七楼吧,我们离得太远了,沟通上可能会出现障碍。” 马紫苏叹了口气,低头和虞冷说话:“没想到百灵姐还是妥协了,明明陈素馨人那么坏,百灵姐为什么还要帮她?” 虞冷随口答:“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念及到之前陈素馨帮过自己的情分,也可能是被陈素馨说服了,觉得秦菲到底是一个npc,命不如陈素馨的值钱,这些都说不准。 人性本来就很复杂,虞冷懒得细猜。 这是其他人之间的纷争,只要不牵扯到她的利益,就和她无关。 不知道秦菲最后做了什么选择,总之喧闹的楼梯间里终于短暂的安静下来。 兴许是刚才的纷争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现下恢复了安静,虞冷才后知后觉脊背有些发凉。 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内,只有手机丁点大的屏幕闪烁着莹白微光。 周围一切都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相比于其他人,虞冷的位置其实更危险,因为面积更大。 其他楼层的拐角处仅有几平米供人落脚,所以无论出现什么突发情况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她身在一楼,整个空旷庞大的楼层都在她的身后。 如果黑暗里藏了什么东西,虞冷甚至难以察觉。 转眼两分钟过去,时间还剩下八分钟。 现下安静得有些诡异。 虽然暂时没出现什么情况,虞冷的心却越悬越高。 越是这样,就越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全员闭麦的语音通话忽然被打开,一阵异常嘈杂的怪声忽然响了起来。 几秒之后,唐百灵问:“谁的麦不小心打开了?” 没人说话。 但麦里的杂音却越来越大。 虞冷低眸看了眼每个人的头像,发现显示了麦克风标识的人是陈素馨。 现在这些杂音,是陈素馨发出来的。 唐百灵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不耐烦地说:“陈素馨,麻烦把麦闭一下。” 奇怪的是,陈素馨这次没有再和唐百灵争吵。 噪音很快就消失了。 虞冷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发现噪音消失是因为陈素馨退出了语音通话。 但新的群消息却一条接一条地蹦了出来。 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虞冷点进群聊天页面的时候,已经猜到估计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即便做好心准备,看清陈素馨发来的消息,虞冷呼吸一滞。 陈素馨:【怎么办,楼上好像忽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人!我现在不敢出声!】 陈素馨:【刚才我听见楼上有奇怪的声音,就下意识拿手电筒照了一下,结果没看见秦菲,反而看见了一个红通通的影子!那个影子成人大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我怕被它发现,迅速把手电筒撤走了,没敢细看!】 第221章 陈素馨:【但那个影子全身通红,绝对绝对不可能是秦菲!】 陈素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秦菲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既没说话也没大叫,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 陈素馨:【秦菲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 陈素馨:【现在我楼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伞女杀人会不会是按照从高到低的顺序啊!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 因为太过恐惧,陈素馨打错了好几个字。 没人回复。 但看见消息的每个人都忐忑难安,毋庸置疑。 摸不清伞女杀人的规律,就说明埋藏着一个定时炸弹。 如果真如陈素馨所言,伞女杀人是按照楼层从高到低的顺序一个一个杀,那他们恐怕谁都逃不掉。 过了一会,唐百灵回复了。 唐百灵:【我不要求你必须上楼,但你的位置离秦菲最近,试探着喊她几声可以么?最起码我们要确认秦菲现在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几秒过后,陈素馨好心情,重新加入群通话。 虞冷听见她声音颤抖地喊了声:“秦菲?秦菲你在吗?” 音量很低,但没人纠错。 有尹飞先例在前,谁都已经猜到了最糟糕的结果。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就在这时,秦菲的声音竟忽然从话筒里传出,语气茫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第100章 伞女(十六) 九楼。 听见秦菲声音的这一刻, 虞冷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燃烧。 相比于认为秦菲被杀,现下秦菲没死这件事其实更令人震惊。 陈素馨难以置信,声音都尖了:“你……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秦菲莫名其妙地说:“我当然活着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素馨深吸了口气, 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她问:“你不在七楼?” 秦菲嗯了一声:“我在八楼。” 陈素馨:“你刚才不是已经答应我们下楼了么?!” 秦菲:“我确实下楼待了一会,但是那具尸体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就在我旁边,我看到有点打怵, 所以又悄悄回去了,对不起啊。但是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死了?” 看来秦菲并没有注意到楼下多出一个人影, 她不在群聊, 自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种种。 虞冷陷入沉思。 秦菲在八楼,七楼只有死去的尹飞。 刚才秦菲下楼的时候那道红影子八成还没出现,不然秦菲不会那么平静。 也就是说,这道影子实际上并不是奔着秦菲去的,它的出现是因为死去的尹飞。 所以那道红影子是伞女么?它杀人以后会停留在那个楼层? 游戏大概率不会存在死局, 一定有他们尚未察觉的破解之法。 这些被伞女杀死的人,到底是因为触犯了什么禁忌而死? 田鹑、老人、陈双,还有刚死的尹飞, 究竟有什么共同点? 虞冷绞尽脑汁,想到太阳穴疼痛发胀,仍然毫无头绪。 手机里, 唐百灵沉着道:“陈素馨,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 尹飞死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比如有没有发出某种异常的声音?” 陈素馨离死亡太近,已经被吓破了胆,方才那股胡搅蛮缠的戾气彻底不见踪影。 她说:“我当时太紧张了, 耳边全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一个声音!” 唐百灵迫不及待地问:“什么?” 陈素馨说:“是一阵非常轻微的啪嗒声,但是很快就消失了,我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也不确定是不是尹飞发出的。” 啪嗒声。 虞冷有些失望。 十有八九和她们情况一样,听见的是那阵靠近的脚步。 而且光凭借这个啪嗒声,根本判断不出什么来。 局势几乎陷入白热化,他们止步不前,只能忐忑不安地在黑暗里等待。 等待命运宣判谁更幸运,谁更倒霉。 等待……被处死。 唐百灵安抚道:“大家先不要太紧张,在这种情况下冷静是排在第一位的,我们先冷静下来,再慢慢想解决办法。” 话虽如此,但死神都几乎已经快走到每个人面前,不恐慌几乎是可能的事。 “这样吧,现在每个人都把麦打开,干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在群里汇报,哪怕是往哪个方向挪动了一步,站起来或蹲下了,都要汇报。” “我们要尽可能地推测被伞女杀死的条件是什么。” 所有人听话地把麦打开。 但到底人多,即使没人说话,手机里也还是会传出一阵嘈杂的噪音。 这时,不知谁问了一句:“伞女还在七楼吗?” 这个问题只有陈素馨能回答。 陈素馨说:“我不知道,我不会上去看的。你们说我自私我也认了,但现在这种情况有多危险你们不会不知道,我不可能去冒险。” 韦林:“就像刚才那样用手电筒照一下也不行吗?” 陈素馨斩钉截铁地拒绝:“万一我被它发现了怎么办?出现的后果谁来承担?” 第222章 韦林:“好吧。” 说实在的,他们也害怕,所以倒是能体谅陈素馨的不情愿。 然而现在无法确定伞女是否还待在七楼,他们心里都没底。 时间还剩下七分钟。 这时,陈素馨忽然说了一句:“我想到了。” “秦菲!秦菲!” 陈素馨又在喊八楼的秦菲。 秦菲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问怎么了。 陈素馨说:“我们还有一件事求你帮忙,你现在能再下一趟楼吗?” 秦菲语气稍重:“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你们一直不肯告诉我,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们今天刚认识,我没有你们自己人关系好,你们最起码也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吧?” 陈素馨犹豫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安静了几秒,似乎在措辞,想好了以后继续说:“刚才我们在群里讨论了一下,认为尸体上插着的那把红伞没准可以继续使用,刚好百灵姐手上没有伞,所以想请你帮忙把尸体上那把伞取下来。” 听完陈素馨的话。 马紫苏刻意咳嗽了几声,示意虞冷闭麦,小声嘀咕道:“你说她为什么要对秦菲撒谎?” 虞冷轻哂,笑意不达眼底:“估计是担心秦菲知道真相以后不敢下楼。” “可是这么欺骗秦菲,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万一伞女没走,待会真的出人命怎么办?” 虞冷扯了扯唇,不想发表个人看法。 马紫苏义愤填膺地说:“陈素馨这种人真可恶,一开始装得有模有样,从害死巴渝之后就彻底原形毕露。如果把她的心剖出来,估计都是黑的,我最恶心这种人。” 虞冷没吭声,将手机贴近耳边,仔细听秦菲的声音。 两人正在僵持。 陈素馨嗓门越来越大:“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我们都愿意带你进入游戏了,你就连下个楼都不愿意吗?” 秦菲:“我不是不愿意帮,只是觉得现在太危险了。刚才你们让我下楼的时候,我不是下去了吗?” 陈素馨:“可你最后又偷偷上去了啊。我们现在不求你帮什么大忙,就是把伞拔出来然后扔给我而已,就这点小忙你都不愿意忙?” 秦菲:“可是那是被鬼杀死的尸体啊……万一我把伞拔出来,鬼盯上我了怎么办?” 陈素馨有些崩溃:“你现在手上不是有伞吗?如果遇见什么意外你打伞就好了啊!” 秦菲不吃这套:“你手上也有伞,你为什么不上来?” 最后还是没有谈妥,这一次秦菲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冒险。 陈素馨气急败坏,脸颊发热,低声骂了句什么。 群里叹息连连。 陈素馨攥紧手中的红伞,轻咬下唇,鼓起勇气说:“算了,那我上去看一眼吧。” 听见她的话,虞冷有些意外。 太阳还能打西边出来? 唐百灵语气很好地说:“你愿意上去就太好了,注意安全。” 虽然两人不对付,但陈素馨毕竟也算为团队做贡献。 六楼。 陈素馨鼓起勇气,缓步朝楼梯靠近:“那我现在往上走。” 陈素馨低眸,犹豫着抬起一条腿。 然而她动作停住,还没等落下,就又缩了回去。 她还是不敢。 楼上那么危险,她为什么要为其他人冒这个险? 陈素馨动了动嘴唇,假装急促地说:“我……我正在上楼。” 她选择了撒谎。 陈素馨抬起手机,飞快地朝刚才看见红影的方向粗略扫了一下,什么都没看见,就马上把手机放下来。 举起手电筒的那一刻,陈素馨心跳加速。 她很害怕那道红通通的影子会出现在白光里。 现下她终于放下心来,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轻喘着气说:“伞女已经不在七楼了。” 最起码它不在刚才的位置。 七楼一共就那么大,应该是离开了。 马紫苏忐忑地说:“伞女离开,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韦林道:“总之不会是好事。” 整个楼梯间一下子陷入沉寂。 虞冷唇线抿得平直,仔细琢磨这几个死者的共同之处。 一定有突破点,为什么她就是想不到。 时间又过去一分钟。 无事发生。 窸窸窣窣的响动一直未停。 忽然,有一个空旷的女声传出来,在喊陈素馨的名字。 好像是秦菲。 她问:“陈素馨,你上楼了么?” 陈素馨回应:“没有啊,我还在六楼。” 秦菲沉默了一会,说:“那我怎么听见……楼下有人在走?” 陈素馨后背发凉,瞬间打了一个激灵:“你是说七楼?你应该听错了吧!” 七楼,压根没有活人在啊。 秦菲也有些害怕了,低声说:“你仔细听听。” 陈素馨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但她什么也没听到。 陈素馨说:“会不会是你太紧张听错了?” 秦菲有些怀疑自己,讷讷道:“声音现在又没了,可能真是我听错了吧。” 第223章 楼上应该没有发生所谓的“起死回生”,陈素馨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的心又猛然提起来。 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 “秦菲……” 陈素馨颤抖地说:“有没有可能,你听见的脚步声并不是从七楼传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楼上?” 楼上。 秦菲的身体瞬间发麻,令人胆寒的凉意从脚底直往身体里钻。 她胳膊上的汗毛竖起一片。 九楼根本没人在。 啪嗒。 啪嗒。 那阵奇怪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秦菲手指发抖,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入眼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脚步声是从九楼传来的。 虞冷的手机里,陈素馨还在说话。 她的语气有些诡异的,竟然带了些幸灾乐祸:“秦菲,你怎么没声了?” “脚步声就在你的楼上对吧?” “假如你刚才听我的话,换到七楼来,你现在也不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陈素馨平静的说话声陡然变为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砰的一声! 陈素馨没了动静。 第101章 伞女(十七) 劫后余生。 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唐百灵急切喊陈素馨的声音愈发急切,可是根本没人回应。 陈素馨十有八九已经出事了。 就在这时,陷入死寂的楼梯间里忽然隐约响起了一阵女人的啜泣声。 声音很大, 带着难以名状的恐惧和痛苦,听着是从楼上传来的。 漆黑狭小的楼道之内, 这阵诡异的哭声无疑放大了所有人心中的骇人与恐怖。 虞冷离得太远,只能听见头顶传来哭声的回音。 马紫苏呼吸颤抖, 小声说:“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哭声好像有点耳熟?应该不是伞女,反而更像……” 唐百灵反应了几秒,忽然道:“好像是秦菲的声音!” 思及此, 唐百灵深吸了一口气, 鼓起勇气朝楼上喊道:“秦菲,是你么?!” 哭声停了停。 几秒之后,女人抽抽搭搭地说:“是我。” 秦菲没有出事,她还活着。 事情的走向愈发扑朔迷离,让在场的所有人开始猜不透。 明明方才那阵诡异的脚步声是从秦菲楼上传来的, 明明遭遇危险的人应该是秦菲。 可是出事的人,却是身在六楼的陈素馨,两个人之间甚至还隔着一层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百灵强压下心底的恐惧, 问道:“秦菲,刚才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秦菲没有回答,只是楼梯里再次响起那阵恐惧的哭声, 她在哭。 唐百灵:“秦菲, 你先冷静一些, 我知道你害怕。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逆转不了,只能尽可能减少接下来发生的意外。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行么, 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没准能推测出触发死亡的条件。” “百、百灵姐。” 一阵失魂落魄的男声在这时忽然插了进来。 是五楼的姚回轩。 他声音哆哆嗦嗦地说:“我楼上,现在好像有人。” 陈素馨已经死了。 所以他的楼上不可能会有活人。 眼下情况百出,方才短暂的风平浪静已经不复存在。 唐百灵的声音也少见的开始有些慌乱:“你楼上怎么会有人?” 姚回轩:“只是有些轻微的响动,现在……现在好像安静了。这个工厂废弃了这么久,也可能是老鼠呢?或许是老鼠经过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吧……” 姚回轩说的话无疑是在自欺欺人。 这个时候听见奇怪的声音,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老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大概率……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此时此刻,虞冷的表情愈发凝重。 第一个死的人是七楼的尹飞,紧接着八楼的秦菲遇到怪事,死的人却是六楼的陈素馨。 如果伞女真的是按照从上到下的规律发起攻击,那除了秦菲,他们几个谁都逃不掉。 秦菲为什么没有被伞女攻击? 如果能找到秦菲没被攻击的原因,很可能就能找到成功通关这个游戏的关键点。 时间紧迫,虞冷下意识咬起唇瓣,尽可能不将注意力放在手机屏幕中心的那个时钟上。 在需要沉下心思考的时候,越是关注剩下的时间多少,反而会越影响心态。 现在眼前只摆了几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他们猜测的,伞女杀人的规律是按照从七楼开始从上到下,秦菲的八楼位置很幸运的逃出了伞女的攻击范围。 第二种,尹飞和陈素馨的死是因为两个人都误打误撞地触犯了伞女的禁忌,两个人的死亡只是因为违反规则,和楼层无关。 可是条件究竟是什么?伞女又会在什么时候或是什么情况下开始杀人?杀人是毫无规律的么? 这些都无从得知。 虞冷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第一种的方法,或许可以逃到没人的九楼去。 第224章 可是如果这样,那就最多只能有两个人活下来,而且还是在牺牲掉秦菲的情况下。 伞女游戏会是这样的游戏吗? 如果真的只有八楼和九楼的人能够存活,那么这个总共九人参与的推演线,从一开始就设定了存活人数最多只有两个,另外七个人必然被牺牲。 虞冷垂眸,陷入自我怀疑。 限制存活人数的推演线究竟是否成立? 还是她想偏了,其实存在所有人共赢的解法,只是她还没有找到。 虞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越来越疼。 就在这个时候,姚回轩忽然道:“百灵姐,我决定上楼看看。” 虞冷眼睛一眯,立马猜到什么。 唐百灵吃惊地说:“你现在要上楼?楼上不是很危险吗?万一那个东西还没有离开怎么办?” 姚回轩:“我已经做好心准备了,我就上楼看一眼,不然我的心一直放不下来……” 韦林忽然出声:“然后就不下楼了是吧。” 姚回轩佯装不懂:“……你在说什么?” 韦林冷笑:“难道不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想去九楼吧。按照从上到下的原则,我们几个都有可能是伞女下一个目标,眼下也就只有前往九楼可能逃过一劫。” “姚回轩,虽然我们只认识几个小时,但你这种行为未免也太自私自利了吧?我们都想活着,你一个人把我们所有人丢下是怎么回事?” 姚回轩那边陷入沉默,只传来一阵局促的喘息声,还有上楼梯的脚步声。 韦林越听越来气,大声威胁:“你非要上九楼,想把我们其他人丢下也行,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我们团队的人了!” 姚回轩还是没说话,听筒里传来的脚步声速度越来越快。 有几秒,秦菲的哭声甚至能清楚地从他那里听到。 八成已经路过八楼,马上就要到九楼了。 韦林吐出口气:“百灵姐,我们把他踢出去吧!” 姚回轩忍无可忍地出声,好像哭了:“我想活命怎么了?难道我就必须和所有人一起团灭才能称得上是好人吗?上个九楼我就是坏人吗?” 唐百灵:“好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能不能别像小学生吵架一样吵来吵去,都现在这个时候了搞什么分裂!团结最重要,我们只有团队协作才有可能离开这里,到底还要我说几次?” 手机里不可开交,乱作一团。 一楼的虞冷还在皱着眉头想办法。 楼上的马紫苏病殃殃地扒着栏杆,频繁叹气,说:“虞冷,我们是不是离不开这里了?” 虞冷看了眼时间:“把剩下的三百秒挺过去就行。” “五分多钟,伞女想把我们几个杀死绰绰有余,我们到现在也还没弄清楚伞女杀人的规律。” 马紫苏说:“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很难。” 虞冷现在确实没什么心情安慰马紫苏,毕竟她自身都难保。 她的额头早已沁出冷汗,汗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淌了下来。 她不停地想,伞女杀人的规律到底什么? 难道姚回轩上了九楼以后就绝对不会出事了么? 难道没抢到九楼的他们几个,必死无疑么? 虞冷觉得应该不至于死路一条。 这个游戏大概率存在一种更优的解法,可以让所有人都渡过难关。 虞冷低下头,对着手机单:“姚回轩,你详细问一下秦菲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姚回轩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虞冷还愿意请求自己的帮助。 他说了句好,然后隔着栏杆和楼下的秦菲说话。 “秦菲,你刚才都看见什么了,可以详细告诉我们吗?” 秦菲精神恍惚:“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姚回轩:“你再仔细想想,你现在为什么哭?是因为害怕?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虞冷觉得这样不行:“姚回轩,你能看一下秦菲现在的状态么?” 姚回轩:“我照一下。” 女人的尖叫下一秒从楼上传来,姚回轩很无奈地说:“她现在缩在墙角,把红伞打开了,披头散发的样子,头发都把脸蒙住了,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虞冷:“她把红伞打开了?” 姚回轩:“对,她现在死死地抓着那把红伞,整个上半身几乎已经罩在伞里了。” 按照村里人的说法,伞女死前被红伞捅穿了喉咙,所以它最惧怕撑着红伞的人。 秦菲现在忽然莫名其妙地把红伞撑起来了,是不是说明,她刚才遇见了伞女? 秦菲表现得那么恐惧,肯定是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难道打开红伞真的能逃过一劫? 那陈素馨的死是不是就意味着,伞女虽然不会攻击撑起红伞的人,但是并不会抵消这一次攻击,而是随机选中其他人发起攻击。 陈素馨的死……帮秦菲抵消掉了? 虞冷眉头越蹙越紧。 会是这样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要所有的人都撑起红伞,或许就能卡这个bug,让伞女无法对任何一个人发起攻击。 第225章 可唐百灵没有伞。 虞冷想的心烦意乱,这些猜想的思维太发散了,根本就立不住脚。 假如猜错了,这个过程中又误打误撞地触犯了伞女的禁忌,没准还要多死好几个人。 如果伞女杀的就是撑起红伞的人呢? 那到时候他们就会…… 这一刻,虞冷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有一个近乎诡异的可能性跃上她的心头,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从进入村子到现在,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们伞女不会杀死打着红伞的人,如果遇见伞女只要撑起红伞就不会有事了。 可是所有告诉他们这些的人,都死了。 预言里的女孩,田鹑,还有那个老人,这几个人都是村子里的原住民,在伞女的阴影下活了这么多年,深知红伞可以抵御伞女,可还是死了。 只有一种可能。 红伞,根本就对伞女没有用。 甚至很有可能,撑起红伞,就是伞女的禁忌。 尹飞死的时候,脖子上插的那把红伞是他自己的。 照片里,陈双尸体周围并没有其他红伞,说明十有八九她脖子上的那把红伞也是她自己的。 田鹑上楼以后的行动他们没有看见,但虞冷记得很清楚,那个老人当着自己和马紫苏的面撑起了红伞。 陈素馨在尹飞死前听见的那个轻微的啪嗒声很可能并不是脚步,而是尹飞撑伞的声音。 既然被红伞杀死的人脖子上插的红伞都是他们自己的,就说明所有被伞女杀死的人,死前都打了红伞。 这一刻,虞冷忽感豁然开朗。 蛛丝马迹竟然一瞬间连接成线,如此清晰明了。 他们怀疑了各种情况,唯独没有怀疑红伞才是杀死那些人的元凶。 伞女千方百计地制造假象,使他们恐惧,令他们恐慌,从而迫使他们主动撑起红伞。 而一旦撑起红伞,伞女就会立刻来索命。 可是其他都对得上,只有一点,虞冷现在还没弄清楚。 为什么秦菲撑起红伞以后还活得好好的,死的人却是陈素馨? 一开始唐百灵就在群里说了,一切行动都要在群里报备,而且当时陈素馨的尖叫声那么突兀,几乎没有打伞的时间。 八楼的秦菲撑起了伞,死的人却是六楼的陈素馨。 虞冷语速飞快地对着手机说:“谁现在能去看一眼六楼。” “你想干什么?” “看一眼伞女在不在六楼。既然尹飞死后,伞女在七楼停留了一段时间,那么现在陈素馨死了,伞女很有可能待在六楼。” 唐百灵说:“我去吧,我站在五楼往上看。” 十几秒后,唐百灵低声说:“六楼果然有一个红影子,但是看不真切,好像站在对角那里,背对着我。” 是伞女。 它果然下了一层楼。 虞冷说:“好,百灵姐,现在你回到四楼,确保五楼没有人在。” 唐百灵:“你现在是猜到什么了吗?” 虞冷坦然:“我不太确定,但眼下没别的办法了。” 她深吸了口气,声音冷静道:“游戏时间还剩下两百多秒时间,接下来,请大家听清我的话!”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绝对、绝对不要撑起手里的那把红伞。” “不要打伞!我再重复一遍,不要打伞!” “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 轰隆——! 外面陡然传来一阵森森巨响,将虞冷后面的声音完全遮盖住。 打雷了。 这个场景和预言里的有点像,是下雨的前兆。 等雷声过去,虞冷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她低头一看,手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黑屏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从虞冷心底升腾。 每次快要到达推演线边缘时,难度都会进一步加大。 现在,真正的伞女游戏开始了。 一阵闪电骤然劈了下来,连带着漆黑的楼梯间都亮白了一瞬。 这种情况实际上要比完全的漆黑死寂还要恐怖的多,滚滚的雷声让环境变得嘈杂,所有人一时间陷于喧嚣里,失去了和外界的交流。 虞冷忽然发现一件事。 这样的场景,马紫苏怎么没有害怕? 她似有所感,抬起头望了一眼,楼上的马紫苏竟然不见了。 又一道闪电劈来。 虞冷仰起头,迅速扫视上面几个楼层。 空无一人。 拐角处极为狭窄拥挤,如果有人在的话不可能连影子都看不见。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消失了。 整个楼梯间,只剩下虞冷自己。 虞冷抬起手背,拨开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努力保持冷静。 不知道为什么,在剧烈狂跳的心跳声中,她忽然想起了陈双临死前说的那些白色石像。 石像究竟是否真实存在? 还是说,那些“看起来很吓人”的石像,只是为了驱使他们主动撑起红伞的把戏? 闪电又一晃而过。 这一次,虞冷看见楼上某层楼里出现了一道红通通的影子,正背对着她。 那道影子纤细瘦弱,个子却很高,像是一条红线,直直地贯穿了两层楼之间。 第226章 虞冷立马意识到,专属于她的“石像”开始了。 希望其他几个人能够牢牢记住她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要撑起红伞,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保证剩下的所有人都存活下来。 四楼的唐百灵,是最危险的人。 因为撑一次伞,不仅可能使伞女杀死撑伞人,而且还很有可能让伞女……下一层楼。 雷声越来越大,毫无规律的巨响像是没有节奏的鼓点,听得人烦躁又心慌。 伴随着闪电一次次晃过这栋漆黑的楼道。 那个鲜红的影子一层层闪现下来,离她越来越近。 眼前每一次亮起,虞冷都会发现它离自己又近了一点。 扑通扑通,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虞冷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一个恐怖段子,是不小心目睹了杀人犯杀人之后,杀人犯发现了目击者,然后抬手一层层地数目击者家住在几楼,旋即走进了单元门。 当时看完,虞冷就切身想象了一下,觉得目击者肯定很绝望。 现在的情况,好像有点像。 虞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道红通通的影子一层楼一层楼地往下,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快到眼前。 可她却无处可退,哪里都去不了。 现在这种情况,虞冷几乎已经确定,眼前发生的种种应该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只是单纯吓唬她,想让她撑起手中那把伞。 但还是挺瘆人的。 应该不会突脸吧,虞冷抿抿唇,有点忐忑地想。 哗的一声,外面忽然大雨倾盆。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重新修葺过,这次楼顶竟然没有漏雨,只能听见楼外面传来哗啦啦的雨声。 寒意透过脊背渗进来,虞冷头皮发麻,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手机。 轰隆——!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周围短暂亮起的这一秒,虞冷深吸口气,最后一次往楼上看去。 那道红色影子竟然消失了。 楼梯间又恢复了最原本的模样,空荡荡的。 虞冷抿紧唇瓣,下意识想低头看一眼距离游戏结束还有多久,这才想起手机已经黑屏了,无法正常使用。 虞冷始终悬着一颗心,不敢松懈。 她总觉得伞女不会就那么轻易地放过她,肯定在憋大招。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徐徐吹来一阵风,紧接着是一个女人阴冷空幽的声音。 “救、救、我。” 虞冷的身体瞬间绷紧,肩膀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 伞女果然没有消失。 此时此刻,它就站在自己身后,贴着她的耳边说话。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它像是一个机器人,机械地围绕着设定好的程序,不停重复着“救救我”三个字。 终于,虞冷闭了闭眼睛:“你想我怎么救你?” 她轻声说:“撑起这把红伞,能救你一命吗?”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伞女机械重复的语言没有变化,可是它的语气却明显兴奋地加速起来,像是在催促虞冷行动。 虞冷吐出口气,缓缓将红伞拿到胸前。 下一秒,在伞女飞快重复的噪音里,她咬牙,狠狠撕烂了手中的红伞。 “铛——!” 钟声响起的一瞬间,万籁寂静。 一切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虞冷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忽然发现眼前明亮,马紫苏正泪眼朦胧地趴在栏杆上哭。 “时间到了。” 马紫苏笑着举起手中的手机晃了晃,小脸却惨白万分,胳膊软绵绵地往下耷拉,看起来整个人已经被吓到虚脱。 “十分钟已经过去,我们成功了。” 余光里有什么东西闯了进来,虞冷侧目,看见身旁浮出一道生门。 她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其他人呢?” 马紫苏没吭声,身体哆嗦了一下。 虞冷心一咯噔,迟缓地抬起脑袋,往楼上看。 从三楼开始,几乎每一层楼的栏杆里,都夹着一颗脖子被红伞贯穿的脑袋。 第102章 存活篇01 快跑。 有那么一瞬间, 耳边像是响起了轰隆隆的惊雷。 唐百灵的头塞在栅栏之间,喉咙下鲜血灌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 三楼的韦林半截身体从楼上耷拉下来, 下半身已经僵直,全然没了生气。 马紫苏满脸骇然, 惊恐万分地捂住嘴,下意识脱口道:“怎么会这样……” 虞冷心情沉重, 将目光移开。 是啊,怎么会这样。 马紫苏的眼泪顺着眼眶流出来,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哆哆嗦嗦地问:“虞冷……只有我们两个活下来了吗?” 然而, 还没等虞冷开口说话,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忽然从楼上传来。 是姚回轩。 他高举着一把撑开的红伞,颤抖着扒住栏杆往下看,探出一半的身子:“有、有人活着吗?” 马紫苏脸上一喜:“是姚回轩!他还活着!” 话音未落,马紫苏意识到什么, 脸色瞬间难看。 第227章 闪电一闪而过的空档,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姚回轩手中撑着一把红伞。 暗红色的扇面将姚回轩的上半身笼罩,离得太远, 男人脸上的表情蒙上一层灰色的阴影。 马紫苏记得,虞冷刚才分明多次重复过——不要撑伞。 不要撑伞。 为什么,姚回轩还是把伞撑开了。 虞冷淡淡出声:“你也发现了?” 马紫苏难以置信。 此时此刻, 姚回轩显然已经发现她们两个, 正跌跌撞撞地从楼上下来。 虞冷道:“刚才我之所以反复强调不要打伞, 是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打伞可能会触发两个条件。” 虞冷目光平静地说:“要么,伞女会杀死撑伞的人。要么, 撑伞会随机触发伞女下楼,使伞女杀死楼下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撑伞的人是八楼的秦菲,死的人却是六楼的陈素馨。伞女杀死尹飞之后停留在七楼,在秦菲撑伞之后下了楼。” “一开始我不敢确定,毕竟伞女下楼这件事只发生一次,找不到普遍规律,只能尽可能规避。所以我才让大家尽量不要撑伞,最起码只要不撑伞,就能最大概率规避风险。” 虞冷停了停,目光流露出些许遗憾和无奈。 “但是很明显,有人被无辜牵连。” 在推演线里这种事情似乎经常能遇见,身不由己,被人拖累。 或许唐百灵和韦林真的听了她的话没有撑伞,却被楼上撑伞的其他人间接杀死。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在恐惧的时候下意识撑起了伞,做出自杀行为,这些都说不准。 但虞冷觉得,至少唐百灵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不智的人。 在推演线里,所有人完成任务的目标相同,所有人的生命紧紧相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而每个人的生命,又确实如昆虫一般脆弱,轻易就会死去。 这一次她又侥幸活了下来,只是因为她误打误撞选中了一楼,而伞女下到的最低楼层是三楼,抛不开运气成分使然。 下次呢? 她还会这么幸运么? 马紫苏:“姚回轩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现在站在八楼的拐角处一动不动……” “是秦菲!她还活着!她现在正站在姚回轩面前说话,但是……” 马紫苏说话声骤停,因为她发现秦菲的状态很奇怪。 那片从头上垂下来的黑乎乎的影子,是秦菲的头发? 她的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还没来得及深思,楼下的虞冷忽然碰了碰她的手。 “下楼,我们离开这儿。” 马紫苏答应了声,连忙从楼梯绕下来,问:“我们不等姚回轩了吗?” 虞冷抬头,往楼上扫了一眼,旋即兀自往门的方向走去。 见状,马紫苏也顾不上等姚回轩,匆匆忙忙地问:“虞冷,等出去之后我还能和你见上面吗?” 虞冷模棱两可地说:“看缘分吧。” “……什么缘分?” “我们都活着,就能见到面。” 话音落下,虞冷一只脚踏进生门,最后的说话声淹没在哗哗雨声里。 _ 推演线的时间流速和废土同步,现在废土已经天亮了。 虞冷回到了原地,后腰抵在窗边。 背后的窗户玻璃碎裂一片,凸起几块,稍有不慎便会被刺伤。 几个小时过去,周沉青应该已经离开了。 虞冷呼出口气。 幸好他没有一直带着小跟班守在这里,否则要从那个疯子手里逃出去还真要费点力气。 虞冷准备起身离开,下一秒,她身体定住。 一偏头,对上角落里一双黑沉沉的,有些癫狂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虞冷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周沉青缓慢从地上站起来,带着极大的压迫感,一步步逼近她,眼睛里隐约可见红色的血丝:“你果然会回来。” “这几个小时我一直在思考,这个世界里,怎么会有人忽然消失呢?” 周沉青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笑弧,越靠越近,不紧不慢地说着:“然后我终于想到了答案——推演线。” “十二点准时消失,是进入推演线的特点。既然如此,只要你能从推演线活着离开,只要我一直守在这里,我就一定能等到你。” 虞冷后退了几步,面不改色地问:“我很好奇,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抓到我就只是单纯为了折磨我?” “原本是因为好奇。” 周沉青盯着她,把玩着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动作稍顿:“现在,我只想杀了你。” 简直是完全没有逻辑的一句话。 虞冷太阳穴跳了跳,本能想逃离,口中吐出两个字:“疯子。” 眼前这个人的脑回路根本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解,扭曲又病态。 早知道之前有机会就应该快点解决他,而不是硬生生将这个定时炸弹留到现在。 虞冷抬眼,一边悄无声息地盯着他的步幅,一边思忖要如何在不激怒他的情况下脱身。 第228章 周沉青说:“是啊,我就是一个疯子。” “进入废土的两年时间,有三百一十四个死在我手上,死之前发出尖叫的有九十二个,被吓到失禁的有三十三个,悄无声息死去的五十六个,当然,是被我毒死。” 周沉青一边说,一边露出奇怪的微笑,并不让人安心,反而异常诡异。 他彻底撕碎了之前伪善的面具,将自己内里深黑色的心脏袒露给眼前的人,毫不避讳。 像是电视剧里的某个反派角色,在干掉别人之前,在对面奄奄一息无力挽回的时刻,在耳边说出最后的真相。 虞冷没有多少意外。 她早猜到周沉青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但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周沉青病得不轻啊。 在废土这种地方,人的身心多多少少都会扭曲化。 特别是长时间在这里生活,亲历太多死亡,见过太多鲜血,甚至习惯杀人之后,便会觉得生命微不足惜。 杀过三百多个人,恐怕手法已经不是一般的老练。 这一刻,虞冷心里竟然腾起一种久违的,名为胜负欲的兴奋。 她真的很想见识一下,自己和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杀人狂魔相比,到底谁更胜一筹? 思及此,虞冷好奇地问:“你是见到人就无差别攻击?” 她的语气平淡缓和,丝毫没有紧张之意,听起来就像和朋友闲谈。 周沉青说:“不是,只杀不顺眼的人。” 虞冷扯起嘴角,眼底泛着寒芒:“是吗,那你看我哪里不顺眼?” “也没有。” 周沉青随意转了下手中的匕首,像是太久没杀过人,想再试试武器还趁不趁手一般,微笑地看着她:“反而,我现在看你越来越顺眼。” 虞冷心里冷笑,她之前还没和这种精神病打过交道,很难解他们的思维。 她不解,颇想弄清根源:“看我顺眼还要杀我?” “正是这样才要杀掉你。” 周沉青眼神复杂而阴郁,停住转动匕首的动作。 那道紧紧黏在她身上的目光仿佛正在剖白她的思想,窃读她的内心。 “虞冷,你会害怕么?” 虞冷眉头稍蹙,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说要杀了你,可你好像并不害怕我,即使在红树林里你也比其他人冷静,似乎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恐惧。” 虞冷沉默了,这个由她倒是没想到。 其实她现在很忌惮他,毕竟没人能料到眼前这个疯子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疯事。 她只是情绪很少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下意识冷脸对她来说能规避不少没必要的麻烦。 周沉青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我特别好奇,你害怕起来是什么样。” “会惊慌失措地尖叫、逃窜、求饶么?” “会不会流泪,哭着求我,求我放过你……” 说到这里,周沉青停了停,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变深:“就和那天在疗养院一样流泪,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害怕,害怕我杀了你。” 虞冷神色毫无波澜,她基本上已经摸清周沉青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索然无味。 很可惜,在好奇心得到满足以后,她已经没有再继续同他周旋的想法。 虞冷叹了口气,幽幽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轻抚文身,利落地将砍骨刀拿在手中,低眸看了一眼锋利的刀刃。 “我还没用这把砍刀杀过人,你可以当第一个。” 周沉青脚步停住,不知对哪个字产生了兴趣,偏了偏头,朝她笑:“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用这把刀砍伤我。这样的话,我们也算势均力敌,你说对么?” 虞冷下巴一抬:“说话算话?” 周沉青无所谓地耸耸肩,将匕首丢下,朝她摊了摊手:“来。” 虞冷没动,谨慎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你身上没有放那些乱七八糟的虫子吧。” 周沉青盯着她,似笑非笑:“你可以自己来检查。” 虞冷了然,看来他是料准了自己没胆子砍下去。 她命令:“你把外套脱了,丢在一边。” 别弄脏。 周沉青不明就里,但还是听了她的话,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随手放在旁边。 一切准备就绪,虞冷攥紧手中的刀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千、万、别、躲。” 短短四个字,周沉青听出了挑衅的意味。 他像是猫逗老鼠一般看着虞冷,期待见到她佯装勇敢,最后无力垂下手,说她做不到的场景。 然而下一秒,周沉青表情变了变,下意识往旁边偏了下身体。 噗嗤一声! 刹那间,被刀口划过的皮肤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如果不是周沉青及时躲开,虞冷手中那把刀无异会刺进他的心脏。 衣服一点点被渗出来的液体染红,周沉青嘶了一声,安静地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算错了。 虞冷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怎么躲开了?” 第229章 虞冷低眸,看了一眼喷到手指上的血,有些讥讽地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同,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她攥紧手中的刀,再次朝周沉青狠狠刺去。 这一次对方提前有所准备,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因为失血和疼痛,周沉青脸色有些苍白,但手上的力气仍然能够将她钳制。 虞冷动作利落地将刀锋调转,手腕用力,咬牙将刀尖刺进他的手掌。 刀尖在肉里旋了一圈的同时,虞冷猛地抬膝一顶,将他撞向身后坚硬的墙壁。 周沉青闷哼一声,停止了反抗。 刺目的红色液体流出来,滴滴答答淌到地面,手腕上的束缚一瞬间减轻。 虞冷面无表情地把手抽出,看着周沉青踉跄了一步。 “这一刀,是你害我被尸蚯咬伤。” 又是噗嗤一声。 “这一刀,是你狂妄自大。在废土这种地方,你竟然会认为我连杀人的胆量都没有。” “这一刀,是你戏弄我们,害得娇娇吃了不少苦。” 衣服一块块被血洇湿,点汇聚成面。 周沉青面无血色,看着面前的虞冷,居然还笑得出来:“胸口、肩膀、脸……下一步是哪儿?” 乍一听平静如初,但其实声音已经有气无力,显然已经失去对她造成威胁的资格。 他的命在她手上。 虞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周沉青,你知道自己很令人厌恶么?” 周沉青弯着眼睛:“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 他抬手,摸了摸脸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声音很低:“你知道么,我经常幻想自己这样的人会死在谁手上。我想过很多死法,描摹过各式各样的场景,但从来没想过,会是你这样的人杀了我。” 虞冷眯了眯眼睛:“直到现在,你还在用这种让人讨厌的语气和我说话。” 周沉青微微后仰,肩膀抵着墙,笑着说:“对不起,没礼貌惯了。” 他闭上眼睛,妥协道:“就这样吧,杀了我。” 也算能彻底离开这个地狱了。 虞冷扫了周沉青一眼,忽然改变主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迟迟没等来死亡的他,终于睁开眼睛。 虞冷低眸,慢条斯地擦着自己手上的刀,说:“你要永远记住这个屈辱的时刻,周沉青。只差一步,你就会被自己当成猎物的人彻底抹杀。” 虞冷弯起眼睛,笑得很好看,轻轻俯下身凝视着他:“现在的你,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吧,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 “留你这一口气,就是还你的人情。” 虞冷扬唇,终于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不得不说,掌握别人生死的快意,确实不错。 对面的周沉青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唇瓣毫无血色,仿佛随时会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 虞冷笑意敛起,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将砍刀放回文身,又把染血的手指往衣服上随便蹭了下,走向那件无人问津的外套。 她看中这件外套很久了,宽松保暖,适合行动,衣服里面的口袋还可以藏东西。 检查了一下后,虞冷随手将衣服提起,准备离开。 “虞冷。” 身后传来他有些沉哑的声音:“下次见面,假如我不再骗你,你愿意……和我同行么?” 虞冷头也没回,哗得一声将外套拉链拉到顶,言简意赅:“我倒是很希望,这次见面就是永别。” - 下到一楼,虞冷看了眼手机,明艳姐没给她发消息,想来这几个小时也没有出什么事。 虞冷稍稍安心了些,视线在周围随意扫了眼,目光锁定目标。 不远处的那堆碎玻璃里,竟然埋着一块灰色的球形石头。 乍一看过去,石头的形状是个非常标准的圆,像是被圆规绘制出来的。 很奇怪。 虞冷走到碎玻璃旁蹲下,伸手想将这块石头取出。 刚探过去,指腹倏地一痛。 虞冷低头查看,手指竟然不小心被玻璃划伤了,细细一道伤口正往外渗血。 她没有在意,把石头拿了起来。 然而。 在虞冷触碰到石头的一瞬间,诡异的事情忽然发生。 暗灰色的石头表面倏地腾起一些白蒙蒙的雾气,紧接着就像是被赋予了颜色,白雾逐渐更迭为浅绿色的荧光,灰旧底色也一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虞冷眉头一蹙,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周围的世界忽然剧烈摇晃起来,远处还隐隐传来爆炸的巨响。 出了什么事? 脑袋发胀,虞冷摇了摇头。 世界开始崩裂,眼下这块地面似乎马上就要坍塌成废墟。 虞冷起身想离开,但已经太迟。 温暖的光亮骤然消失,不过几秒钟时间,她如同一瞬间坠入阴冷冰窖。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是哪? 虞冷心底腾起不好的预感。 这里看着似乎不是废土,那她在哪? 第230章 新的推演线? 还来不及细想,下一秒,一阵异常尖锐的警报声忽然从四面八方袭来。 警报如海啸般此起彼伏,声音之大让虞冷忍不住捂住耳朵。 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虞冷的手臂! “发什么愣啊,你不要命了?!快跑啊!!!” 第103章 存活篇02 捕猎者游戏。 听见女声传进耳中的那一刻, 虞冷手里被塞进一个有些冰凉的东西。 紧接着,只听啪嗒轻响,手里的东西亮了起来。 竟然是一个散发着暗黄微光的小提灯。 隔着微弱的光线, 虞冷看清面前慌忙拉着自己的是一个穿着淡蓝色校服外套的女高中生,五官稚气未脱, 大概率是新生。 虞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卡上。 果然写着高一七班,名字叫孙晓云。 孙晓云把放在自己枕头边的小提灯拿起来, 语速飞快道:“我们只有五分钟时间,还按照昨天晚上的方法,你藏在浴室最里面, 我去厕所。” 警报声实在太大, 疯狂地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像是淹没而来的海啸,铺天盖地,完全找不到声音来源。 为了自己说话被听清,孙晓云只能把脸凑近虞冷耳边:“别愣着了, 快去啊!” 说完,孙晓云一把推开寝室门,大步往外走。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很明显,这里不只有她们两个人。 看孙晓云的样子,不像幸存者, 反而更像是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 什么浴室, 什么厕所, 虞冷听得云里雾里。 她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现在是不是进了一个新推演线,但毋庸置疑,自己绝对已经不在原先的废土里。 可是, 如果进入了新的推演线,为什么没有经历任何预言?预言屋不是会强制预言么? 更别提刚才废土还是白天,离半夜十二点还早着。 虞冷脑袋里蹦出一堆尚未解决的疑云,但现在显然来不及弄清楚。 因为方才孙晓云说,她们只有五分钟时间。 五分钟代表什么?五分钟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无人知晓。 只有等眼前的危机过去,才可能有机会从女孩口中仔细了解。 虞冷提着灯走出寝室,走廊里黑洞洞的,亮着好几盏飞快移动的灯。 不难猜到,那是几个和她们一样住在这里的,提着灯的女孩。 虞冷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紧了紧,往前走去。 她们的寝室在走廊尽头,左右两边是间隔规律的其他寝室,只不过诡异的是,有的门完好如初,有的门被溅上了暗红色的血,也有的门大敞着,里面悄无声息。 孙晓云说让她和昨天一样藏到浴室最里面,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这层楼的浴室。 女生宿舍的浴室一般不会设立在楼层中间,设在走廊两端的情况比较多见。 虞冷提着灯往旁边看了一眼,左侧多出的空间角落堆着两台蒙尘的洗衣机,插座已经损坏,无法正常使用。 洗衣机对面是一条三米多长的洗手台,洗手台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方形镜子。 洗手台旁边是一扇狭窄小门,门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白纸黑字的告示,上面写着——女生厕所,男性家长或维修工人禁止入内,谢谢谅解。 孙晓云应该就藏在这里。 虞冷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现在大约已经过去了一分半钟,但走廊里只剩下虞冷手中的一盏灯还亮着,看样子其他人已经躲起来了。 时间紧迫,虞冷不再左顾右盼,径直跑向走廊的另一端。 果不其然,一扇明显异于寝室门的雾面玻璃门立在旁边。 门预掩着,下方还有几排整齐的排风口,看样子这里就是浴室没错。 虞冷打开门,刚一进去,就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她将手中的灯拿远一些,看清眼前景象,下意识皱紧眉头。 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狭窄的淋浴间里一共有六个安装着花洒的小隔间,左右两边各三个,隔间长度大约一米左右,由一个短浅的雾面玻璃隔开,聊胜于无。 显然,这里很久没人使用过。 地砖受了潮已经发霉变色,甚至有一个花洒直接从上面吊挂下来,有气无力地砸在地面上。 每个隔间外面挂着一个淡粉色的帘子,帘子脏兮兮的,时不时还能看见几只黑色的虫停留在上面,触角蠕动,或是飞快爬行,看得人心里发毛。 刺耳的警报声还在响,走廊的回音让它音量加倍,经久不绝。 虞冷不知道声音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 如果从开始到离开要一直和这个声音待在一起,虞冷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失聪。 思及此,虞冷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不知道是使用时间太短还是其他原因,手机的电量还是满格,没有往下掉。 警报声已经持续了两分钟左右,她得在三分钟之内尽快找到一个藏身之地。 虽然不知道待会究竟会发生什么,但从孙晓云的语气和表现来看,一定会有很恐怖的情况发生,所以眼下藏起来是第一选择。 第231章 虞冷的目光快速在狭窄浴室内扫过,这里的空间实在太有限。 可以这么说,如果她和其他人玩捉迷藏,第一个排除的藏身地就是这里,因为一定会被发现,甚至都不需要别人细找。 但是既然孙晓云提到了“按照昨天晚上的方法”,就说明昨天“她”同样躲在这,并且成功逃过一劫。 虞冷考虑了几秒,最后决定斗胆留下。 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眼前出现的任何信息都有可能是有关活命方法的提示。 她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先相信孙晓云的话。 虞冷眼睛闭了闭,伸手把面前的粉帘子拽下来,用力将上面的虫子抖掉。 为了通风透气,这个浴室里还设有一个小天台,面积顶多三平方米,窗户和外界相连,里面只有一个凳子横在地上。 透过窗户,虞冷往外看了一眼。 根据对面楼的窗户排列判断,她所在的这层楼是六楼,而且是这栋宿舍楼的顶楼。 忽然发现什么,虞冷目光一顿。 对面楼的一楼门外站着一个恐怖的黑影,它看着很高,手里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正烦躁地左右徘徊着,迟迟没有进入。 这一刻,虞冷心里腾起一个猜想。 这个关卡会不会是一场类似于猫抓老鼠的狩猎类游戏? 五分钟后,大门外的东西会进入楼内,进行“猎杀”。楼内的所有猎物需要在这个短暂的五分钟内把自己藏起来,躲避猎杀。 如果是这种机制的游戏,那就会设定游戏持续时间,例如多久之后还幸存在楼内的猎物获胜。 可惜现在什么消息都无从得知。 虞冷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文身。 几秒种后,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两种武器现在居然全部失灵,一个都取不出来。 也就说,她现在所在的世界,很可能既不属于废土内部,也不是推演线? 那她究竟来到了哪? 她还能回去么? 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钟,虞冷深吸了口气,躲到天台门后,用粉色帘子将自己的身体盖住。 老实说,有种掩耳盗铃的荒谬感,只要是一个长眼睛且视力正常的人走进来都能够立刻发现这里藏了个人。 虞冷一动不动在里面闷了两秒,果断将帘子掀开。 得选择其他藏身方法。 这不是单纯的捉迷藏游戏,每个人大概率有且只有一次机会,死亡即淘汰,她赌不起。 虞冷抬头,有了新发现。 六号隔间上方的瓷砖缺了一块,里面是黑漆漆的空洞,利用阳台的凳子高度刚好可以踩上去,没准能躲到上面。 虞冷尝试将两个胳膊搭在上面的平台上,借力悬空的同时,用力将脚下的凳子往一侧踢翻,以免凳子的存在太明显,暴露行踪。 上面空间不大,又挤又闷,虞冷轻喘着气,使劲把自己往里缩。 黑漆漆的水泥墙面上爬过几条背后满是横纹的千足虫,无数条同时行走的细足恶心万分。 虞冷移开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凳子正好七仰八翻地卡在墙角,看着就像是被人无意中踢倒的,并不突兀。 虞冷轻轻吐出口气,将自己别扭的姿势调整了一下,又往里面缩了缩。 以她现在的视角,六个隔间都在盲区,勉强能看到对面阳台门的门把手以上的部分。 只要“抓捕者”不特意往上面找,基本上是不会发现这里的。 思及此,虞冷低眸看了眼手中昏黄的提灯,将灯按熄。 这下子,世界彻底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如雷贯耳的巨响骤静,虞冷耳朵没有适应,甚至持续了几秒钟的耳鸣。 虞冷意识到什么,再次飞快点开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五分钟倒计时结束。 所以,这个警报声会在“抓捕者”行动之前持续五分钟,警报声停止,同时也意味着“抓捕者”进入了楼内。 想到方才在楼下看见的那个恐怖黑影,虞冷心有余悸。 现在世界安静的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黑暗中的人感官会变得更敏感,虞冷竟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呼吸声有些刺耳,存在感不容忽视。 虞冷现在很紧张,心跳飞快,连带着呼吸也变得局促。 虞冷握紧拳,用自己的指甲刺痛掌心。 痛意从手掌心放射性蔓延,却能够令她逐渐从恐惧中脱身,整个人冷静下来不少。 空气陷入死寂,明明外面的走廊还很安静,她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虞冷依稀察觉,此时此刻,有一只千足虫好像爬上了她的手背。 无数条细足划过她的皮肤往前移动,感觉很奇怪,有点痒,还有点不知道是不是心作用的轻微刺痛。 不知道游戏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闷热逼仄的狭窄空间内,虞冷汗如雨下,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沿着下巴滑落。 假如游戏结束没有提示,她肯定不能随便离开,难不成要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第232章 虞冷叹了口气。 胡思乱想间,她的身体倏地一僵,抬起脑袋。 外面的走廊中,忽然传来了一种极为沉闷黏连的脚步声。 就像是一个穿着很多衣服却被浑身浇透的人,在雨天提着一个沉重的大垃圾袋,雨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来的。 咚。 咚。 咚。 黑夜里,仿佛有一个双眼猩红的猎人提着一把恐怖的猎枪,正缓步逼近藏在深处的猎物们。 每一次落脚的沉重闷响,都听得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虞冷的心也一下子悬吊在半空中,扑通扑通地跳。 下一秒,脚步声骤静。 不知道是不是“猎人”发现了什么端倪,它停了下来。 然而,还没来得及虞冷仔细猜测发生了什么,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扑通巨响! 然后,是女孩凄厉绝望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动静消失了。 沉重脚步声再一次响起,缓缓朝浴室方向逼近。 咚。 咚。 咚。 这一次,还伴随着拖行某种东西的声音。 第104章 存活篇03 发疯的宿管阿姨。 咔哒。 浴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有些粗暴地拧开。 紧接着, 一道诡异的白光径直从外射入,将地板的角落照亮了一小块。 虞冷唇线抿得平直,因为长时间被困在这个狭窄逼仄的空间里, 脸上覆盖了一层薄汗,身体不断用力往里缩, 用力到骨头甚至有些疼痛。 此时此刻,她就像被困在一个和自己体积大小差不多的玻璃瓶里。 明明眼前就是奔向解脱轻松的瓶口, 明明自由唾手可得,她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弯腰,下蹲, 将自己整个人紧紧蜷缩在瓶子内部。 啪嗒, 啪嗒。 “猎人”拿着手电筒,缓慢地往浴室里走,手电筒射出的白光在地板和墙面上安静游移着。 虞冷知道,它在寻找自己。 有几秒,虞冷甚至清晰地看见那道白光照到了对面的门。 镜面玻璃上隐约倒映出了一个扭曲的, 黑蒙蒙的影子。 影子手里拖着一个血人,缓步逼近。 扑通、扑通。 心脏狂跳,心率直线飙升。 虞冷甚至被自己的剧烈心跳声吵得有些耳鸣。 如果进来的东西是个听力灵敏的, 那她难逃此劫。 啪的一声,“猎人”将自己手里的尸体随手扔到地上,弃若敝履。 就在这时, 它嘴里忽然念叨起一串诡异的咒语, 语速很快, 虞冷听不清具体内容,甚至难以分辨这究竟是否是人类的语言。 随着“猎人”靠近阳台门,在微光的映照下, 虞冷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一个奇怪的女人。 一身被溅上鲜血的紧身白袍,如瀑的长头发垂到脚踝,身躯狰狞细长,两条腿像竹竿一样细。 然而这样的躯干上,却竟然拥有一个极为突兀的前凸后翘的丰腴身材,丰满的胸脯和臀部像是做了后天嫁接手术,呈现出一个奇怪的“s”形。 虞冷眯了眯眼睛。 她看清女人手里拿着的武器并不是刀,而是一个顶部被削尖到闪着寒光的扫帚。 整个扫帚已经被染成暗红色,不知道杀死过多少人。 等等。 所以,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怪物“猎人”,而是一个异变成怪物的……宿管阿姨? 这栋女生宿舍楼里,女生是依靠躲藏躲避追杀的猎物,而负责猎杀学生的怪物本体,竟然是宿管阿姨? 在弄清“猎人”身份的一瞬间,虞冷一下子听懂了它口中不断重复的那些晦涩咒语。 “好多老鼠,好多蟑螂,好多杀不尽的臭虫,全都去死全都去死全都去死吧!!!” 宿管阿姨疯了。 它一边精神疯癫地咒骂着,一边恶狠狠地拧开了阳台的门,像是和这扇门有仇,简单的开门动作弄得叮当作响。 门开了。 阿姨怪叫一声,钻进去,一脚将地面的粉色帘子踢开,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 显然,猎物并没有藏在这里。 “老鼠藏在哪呢,这里一定有一只,一定有一只,我的直觉从来没错……” 宿管阿姨杵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来。 思考无果。 阿姨放弃,决定继续找老鼠。 它瞪大突出的眼球,手里的手电筒不断上抬,诡异的白光在有限的空间内一寸寸扫过,眼看着就要照到虞冷的藏身之处。 冷汗滴落。 不顾身后的墙壁崎岖肮脏,栖着很多虫子,虞冷后脑勺死死抵着墙,都快要练就缩骨功。 就在这时,白光忽然颤抖了一下。 宿管阿姨倏地大叫起来,原地崩了一米高,拿着手电筒的手满地乱扫,四肢痉挛。 虞冷原本都已经做好自己要被发现的心准备,没想到这时候竟然会忽然出现意外。 原来是地上爬过一只蟑螂。 宿管阿姨原地跳起霹雳舞,伸出又长又扁的大脚,一脚踩死了这只可怜的过路虫。 第233章 它抬起脚,蟑螂已经变成了稀碎的蟑螂尸饼,移开鞋子时还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恶心的黑色粘液。 “死虫子,都应该去死,讨人厌的老鼠和虫子都应该去死,都去死!” 宿管阿姨原本只是低低咒骂,谁料声音越来越大,说话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越来越癫狂。 它似乎要发飙了。 虞冷紧张地听着,心底腾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 一道恐怖的白光直直朝虞冷照来,正对着她收缩的瞳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陷入静止。 在视觉恢复的几秒里,虞冷看见下面正对着自己的恐怖女人露出了瘆人的微笑,两边的嘴角快扬到耳朵,邪恶的笑弧像是下一秒就要拿起电锯杀人的小丑。 “我发现你了。” 它表情不变,甚至嘴唇都没有蠕动一下,但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就是从它嘴里发了出来:“小老鼠,你竟然躲在这儿。” 虞冷脑海里瞬间响起警报声。 怪物正看着她微笑,怪物正对着她说话。 作为一个猎物,不小心被猎人发现后,应该迅速做出何种反应? 答案是——逃走。 可是虞冷迟疑了,真的要跳下去么。 先不说对方手中拿着一个尖锐锋利的武器,而自己手无寸铁,现下这个狭小的空间并不方便舒展身体,跳下去面临把脚扭伤的风险。 一旦受伤,几乎难以逃脱。 现在怎么办? 虞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恐怖女人,敌不动她不动。 阿姨手中的扫帚并不长,半米左右,如果不借助其他工具的情况下,单纯靠武器攻击,自己有可能被划伤,但并不一定致死。 然而,眼前的宿管阿姨不是傻子。 它目光短暂移开,只在周围巡视了几秒钟就发现了那个倒地的椅子。 这下它想上来简直轻轻松松。 宿管阿姨咧嘴大笑,同时搬起凳子走到洞口下方,嘴里不停念叨着:“杀死老鼠,杀死老鼠,杀死老鼠……” 虞冷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制止道:“阿姨,等一下!” 然而宿管阿姨充耳不闻,自顾自行动着,像是设定好的既定程序里没有解读猎物说话这一项。 “阿姨,你听我说!” 虞冷努力保持冷静,同时观察着宿管阿姨的反应。 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眼前的恐怖女人根本不在乎猎物临死前想对自己说些什么花言巧语,此时此刻,它脑子里只不断飘动着两个字——灭鼠。 灭鼠灭鼠灭鼠灭鼠…… 它嘴里一边默念着灭鼠的口号,一边稳定好凳子的位置,眼看着就要挥舞着血淋淋的扫帚武器站上来。 下一秒,一阵刺耳恐惧的女孩尖叫声骤然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老鼠有老鼠地上有老鼠!!” 宿管阿姨动作停住,甚至身体颤抖了一下,费力地转身摇头晃脑往地上看:“老鼠在哪儿?老鼠在哪儿?!!” 虞冷满脸惊恐,伸出手指向它身后:“在地上!我刚刚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只黑色的老鼠爬过去了!!” 宿管阿姨从凳子上跳下来,弯下身子,几乎把脑袋贴在了地上,整个人躬成桥型:“在哪?老鼠在哪?我为什么看不到?!” 趁它转移注意力这功夫,虞冷咬牙扑通一声翻下来,跳到地上。 脚踝钝痛了一秒,她拔腿就跑。 一无所获的宿管阿姨发现自己被耍了。 它嘴里发出愤怒的叫声,步伐迈得极大,细长的竹竿腿仿佛有自由伸缩长度的能力,走的一步顶上虞冷跑两步。 虞冷随手将门摔上。 紧接着下一秒,身后的门就被疯狂的宿管阿姨撞开。 漆黑恐怖的走廊里,那道犹如它森寒目光的白光已经从虞冷的小腿照到了她的后背。 虞冷用尽全力往前跑,根本不敢回头,生怕疏忽一秒钟就会死在尖锐扫帚之下。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走廊的距离十分有限,她马上就要跑到尽头了。 现在的逃跑是那么绝望而无力,即使再拼命,跑到脚掌没有知觉,似乎也只能短暂延长几秒钟存活时间而已。 最后,还是会被它抓住的。 虞冷心想,实在不行从尽头大敞的窗户中跳下去,哪怕没摔死,还剩一口气,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啪。 就在这时,一声弹棉花似的杂音在头顶响起。 紧接着,一个机械女声用感情充沛的播音腔在广播中说道:“休息时间到了,敬爱的宿管阿姨和努力存活的同学们,你们辛苦了。” 虞冷愣住,旋即狂喜涌上心头。 休息时间! 这个广播意味着,本轮抓捕游戏到此结束了。 果不其然,身后沉甸甸的脚步声越来越轻,越来越慢,像是负重前行的人一瞬间卸掉了全部重物,轻盈万分。 虞冷大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隐隐返上来一股接近鲜血的铁锈味。 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个身体诡异犹如长蛇的女人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脸色惨白瘦削的中年女人,手里的尖锐扫帚也变成了一个看不出端倪的普通扫帚。 第234章 这是游戏结束后,变为正常人的宿管阿姨? 虞冷脚步停住,打量着她。 然而,这个看起来柔弱凄惨的中年女人忽然露出了凶狠的表情:“明天,我一定会杀死你这只老鼠,你最好别躲在原来的位置等我。” 说完话,阿姨转身下楼。 一分钟之内,漆黑的走廊里多出几盏莹白的提灯,存活的学生开始出来活动。 虞冷不认得原本的寝室是几号,只能站在原地,等待孙晓云过来认领她。 不一会,其他人陆陆续续拐进自己的寝室,一个女孩举着提灯径直朝虞冷走来,看清她的脸后,语气惊喜:“你竟然还活着,太好了!” “我原本还以为,你今晚必死无疑呢。” 第105章 存活篇04 侏儒。 必死无疑? 显然, 眼前的孙晓云知道一些什么。 还未等细问,孙晓云就已经自顾自说道:“昨天你不是和我说,第一场快结束的那几秒钟, 宿管阿姨好像发现你了么?今天你还躲在原来的位置,居然没有被发现?” 昨天。 第一场。 虞冷敏锐地从话中揪出了两个关键词。 如果没有猜错, 这种类似于猫抓老鼠的追捕游戏每天都会进行,而且每天不止一场。 现在是第几场? 还要经历多少场才能结束? 孙晓云拍了拍虞冷的肩膀, 安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反正第一场已经过去了,即使刚才阿姨发现了你, 接下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你藏在哪。” 闻言, 虞冷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顺势问:“下一场什么时候开始,我想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 孙晓云讶异:“什么时候开始?你是不是被吓傻啦,同样的环节都已经整整重复六十三天了,休息时间不一直都是四十分钟么?” 四十分钟。 虞冷佯装懊恼, 伸手扶了下额头:“我随口说的,刚才太紧张了。” 孙晓云吐出一口气,主动走到前面带路, 往寝室走。 孙晓云低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算胆子够大运气够好的了,真正的胆小鬼根本连第一晚都活不过……你忘记丫丫了么?因为看到变异的宿管阿姨没忍住尖叫出了声, 死得多惨。” 虞冷跟了上去, 走在孙晓云身后, 时不时还附和一声,即使她根本不知道孙晓云口中的“丫丫”是谁。 临进寝室,虞冷特意抬头看了眼门牌号——604。 寝室面积不大, 是八人寝,四张上下铺的床挨得很近。 这个曾经有八个人的寝室,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 虞冷下意识绕开地面上那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目光在八张床上扫过,一时难以确认哪个床位是她自己的。 “喂,发什么呆呢。” 不知道同样的动作重复过多少次,孙晓云没脱鞋,直接找了个下铺盘腿而坐:“趁现在时间还算充裕,我们赶紧商量一下待会第二场的时候躲在哪吧。” 虞冷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坐到孙晓云的对面床。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孙晓云盯着虞冷的动作,陷入沉默的同时还露出了些许震惊的表情。 意识到这个床位可能有问题,虞冷身体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几秒之后,还是在这张床上坐了下来:“我就坐在这儿吧,方便说话。” 孙晓云:“好。” 说完“好”字,孙晓云却没有移开目光,仍在持续观察虞冷的表情,很努力地试图在她脸上寻找到什么。 几秒后,孙晓云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不过你还是小心点,别坐到静静的头。” 别坐到静静的头。 这张床上……有颗头。 虞冷微微偏过脑袋,身旁堆成一团的被子果然隆起得十分怪异,像是里面藏了一个皮球。 可里面并不是皮球,而是一颗头。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孙晓云的表情不算害怕,更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有些怅然若失,最后叹了口气:“再忍忍吧,忍到后天周末结算就好了。” 看似在安慰虞冷,但轻飘飘的口吻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说给自己听。 虞冷抬眼:“周末结算?” 这下子,孙晓云终于对虞冷的多次不解感到奇怪:“虞冷,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像是失忆了一样。我们不是每周都会结算一次么,结算完毕后,本周内残留在楼层里的尸体会被清掉。” 虞冷说谎不打草稿:“我刚刚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头了,可能有点轻微脑震荡,现在有点印象了。” 孙晓云紧张兮兮地说:“虞冷,你别吓唬我啊,现在寝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千万不能再出事。如果最后只剩下我自己,我肯定熬不过去。” 虞冷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眼神:“我不会有事的。” 说实话,从眼前这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女孩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感觉有些奇妙。 原来在这里,她还是“虞冷”,没有成为其他人。 进入这个世界前,有另外一个“虞冷”扮演着生活在这里的女学生角色,而且在这个猫抓老鼠的游戏里存活到现在。 第235章 为了不让孙晓云发现端倪,虞冷继续面不改色地说:“刚才真的头疼得厉害,现在已经好多了。” 孙晓云并没有因此心安,反而更加忧心忡忡:“但愿别出什么问题才好……” 虞冷稍稍垂眼,手指摩挲着提灯的提手,语气平静地将话题转回正事。 “我们继续研究第二场的躲藏策略吧。” 现在确实时间紧迫,孙晓云不再细究,正了神色,自顾自说起来。 “下一场是张瘸子。张瘸子有侏儒症,视力也没有宿管阿姨好,但他的听觉实在太灵敏了,这是最大的隐患。昨天躲在我对面的那个601的女孩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服拉链,我都没听到声音,结果三秒钟之内,她的身体一下子被电锯贯穿,我甚至都没看清张瘸子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电锯。 听到这两个字,虞冷眉心跳了一下。 电锯和扫帚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武器啊。 如果刚才那把尖锐扫帚朝她袭来,她大概率会受伤,也有可能会伤得很重。 但如果砍过来的是电锯,她会直接被劈成两半,连遗言都没时间交代。 见虞冷陷入沉默,孙晓云主动走过来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细语道:“好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害怕张瘸子,不过我们宿舍楼里应该没有哪个女生不怕他吧。一场捕杀就二十分钟,只要挺过这二十分钟就好了。” 虞冷眸光闪烁,又有收获。 一场捕杀只有二十分钟时间,难怪刚才她觉得游戏还没开始多久就已经宣布结束了。 然而,这二十分钟虽然不算长,也绝对不算短。 对于一个手持致命武器的杀人犯来说,想在二十分钟内尽可能多杀几个人实在太轻而易举。 对于猎物而言,这二十分钟又是一个不至于令人灰暗绝望的数字,只要在二十分钟之内不被找到,就可以活命。 时间设置非常微妙。 虞冷回过神,目光落回到面前的女孩身上。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可能多了解一些张瘸子的信息,没准能通过张瘸子的弱点,找到最佳藏身之处。 想起孙晓云刚才说的那些话,虞冷又演起来,作势低下头,肩膀轻颤,模样俨然恐惧到极点:“晓云,我好害怕张瘸子。” 孙晓云露出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我知道,哎,其实我光是听到他的名字都浑身打颤。谁让张瘸子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呢?” “当初要不是他带着电锯偷偷趁宿管阿姨睡着潜入我们宿舍,一楼那几个女生也不会死得那么凄惨,听说被发现的时候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满地都是血……哎,事已至此,不说这个了。” 孙晓云好心情,语气坚定地说:“总之,我们绝对不能死在张瘸子手上,他残忍暴戾,人性泯灭,连尸体都不放过。比起死在他手上,我宁愿让宿管阿姨拿扫帚把我刺得稀巴烂,最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孙晓云不知道能不能用“人性泯灭”四个字来形容张瘸子,毕竟他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几乎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又或许,他之前也不是人。 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一个披着人皮的牲畜。 说到这,虞冷已经对张瘸子有了初步的了解。 孙晓云清了清嗓子,目光有些游移,陷入思考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算上我们两个,这个楼层一共还剩下六个人,五楼的情况我还不知道,梦梦如果活着的话应该会上楼找我们。” 虽然不认识梦梦,但虞冷还是像模像样地说:“希望她能尽快和我们汇合。” 孙晓云抬腕看了眼手表:“应该快了,只要她还活着,一定会在游戏结束的十分钟内上楼找我们,毕竟她宿舍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只有我们。” 虞冷点点头,一边说着“是啊”,一边将新信息记在心里。 看来在休息时间内,活着的“猎物”可以随意窜楼层,这点没有限制。 四十分钟绰绰有余,待会或许可以下楼打探一下情况。 如果直接去一楼,说不定能隔着大门提前观察到门外游荡的张瘸子。 几分钟后,走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个娇小的女孩推门走入,压低声音道:“我来了。” “梦梦!” 虞冷抬头看了一眼梦梦,女孩脸圆圆的,个子很矮,梳着包脸的荷叶头,估计是因为躲藏的缘故,头发有些凌乱。 很可爱的长相,让人下意识觉得心眼不坏。 梦梦后怕似的抚着胸口,拥抱完孙晓云又主动来拥抱虞冷:“太好了,今天你们也还活着。” 她比虞冷矮了一大截,虞冷回抱她的时候还要微微附身。 梦梦校服外套上裹挟着一股冷意,但是她的身体却很暖和,散发着一种鲜活的生命气息。 寒暄很快就结束了。 在这种环境中,再温暖的问候都抵不过一句“太好了你还活着”来的更亲切,更惊喜。 或许这个为时几秒钟的拥抱每天都会在这里重演,短暂的几秒钟转瞬即逝,却是这里唯一的温暖。 第236章 梦梦表情严肃地说:“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一定要记住。” “不要藏进洗衣机里,不要藏在盥洗室的柜子里,不要藏在浴室里,这几个地方都是张瘸子昨天新发现的藏身处,我们楼层昨晚一下子就死了三个,现在五楼总共只剩下四个人了。” 虞冷在脑海中把这几个地方过了一遍。 她都记住了,但新问题接踵而至。 楼层面积有限,一共就零星几个能够藏身的地方,如果这些也被划掉,那么她们还能藏在哪呢? 穷途末路。 几乎无处可藏。 孙晓云点头说:“这几个地点是今天的高危场所,张瘸子肯定会优先检查。” 不知想到什么,梦梦陷入沉默。 几秒后,她忽然说:“佳佳也死了。” 孙晓云瞪大眼睛:“佳佳?她不是声称自己有秘密领地,向来藏得很好么?” “感觉是精神出了问题,疯了。刚才她本来躲得好好的,忽然就大叫一声从角落里冲出来,还说什么要结束这一切,直奔阿姨而去,整个人主动撞到扫帚上,身体被贯穿,不一会就没了气息。” 梦梦语气惋惜:“死得很可怜。” 听两个人开始闲聊,虞冷站起来说:“我出去看看。” 孙晓云:“好,别走太远。” 走廊里漆黑潮湿,虞冷提灯而立,寒意不知从哪冒出来,四面八方将她包裹。 其他人已经回到各自寝室休息,偌大的走廊中只有她自己,脚下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空旷又阴森。 虞冷大致转了转,发现离浴室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学生资料室,位置很不起眼。 推不开,门被上了锁。 虞冷绕回去,在盥洗室停下。 她随手打开洗衣机柜门,惊讶发现里面的容积小的可怜,甚至连衣服都装不下几件。 虞冷难以想象,昨天躲在这里的那个女生身材是多么娇小,又或者身体佝偻得多么痛苦,多么窒息,比她缩在浴室顶端的黑洞里要难受一百倍。 大家都在拼命活着。 但即便拼了命,也没能活下去。 虞冷把手中的灯往上提了提,黯淡的微光将她的脸照亮。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称得上恬静漠然。 虞冷清楚地意识到,这样耗下去不行。 单单和那些猎人玩捉迷藏不行。 她不仅要活着,还要想办法结束这场游戏,只有结束才能离开,才能回去。 这个猫抓老鼠的游戏到如今已经进行了几十天,即使今天躲过,还会有明天,后天…… 无休无止,永远进行不完,直到被赶尽杀绝。 不应该,不应该是一场只针对猎物的单方面猎杀。 如果结束游戏只有杀光猎物一种方法,那就完全失去了游戏的平衡,猎人从一开始就是胜者,对猎物来说活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只能等死,明天死和后天死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虞冷眉头轻蹙。 她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在电脑上玩过一种非对称性的小游戏,叫鬼抓人。 如果一局之内鬼杀死的人数超过指定数量,视为人失败,鬼胜利。 没超过指定数量则结果反之。 如果一局之内鬼杀死的人数刚好等于指定数量,那么两个阵营便会打成平局,加赛一场。 如果加赛也是平局,就继续加赛,直到两个阵营分出胜负为止。 虞冷猜测,眼下无休止的重复,或许不单单是因为猎物没有被杀光。 还有另一种可能存在。 那就是,本局游戏没有分出胜负,双方打成平手,所以明天继续。 如果明天仍然平手,那就后天继续。 一天复一天,直到有一方获胜为止,原和加赛类似。 所以,猎物获胜的方法会是什么? 首先,绝对不可能是躲藏。 虞冷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思路到此中断。 她现在对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是了解太少,目前知道的唯一活命办法,只有不能被称之为办法的“躲藏”。 躲起来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暂时只能躲起来。 被猎人发现,就会被杀死。 虞冷决定先下楼看看。 她不认识其他楼层的人,自然也没心思找一个陌生人寒暄,径直从楼梯间下到一楼。 不知道是不是虞冷的错觉,越往下走,周围越黑,越冷。 明明没有触碰到左侧生锈的扶手,但是钢铁中冰冷刺骨的温度还是透过空气介质发散着,令虞冷后背生寒。 这种感觉很怪异。 就像有人在背后用阴冷的目光凝视着她的后背。 虞冷回头往上看。 楼梯间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这种情形下,即便有人站在黑暗里盯着她,她也不会发现。 虞冷将提灯拉远,目光透过大门看向外面。 玻璃之外,树影摇曳,宽阔的平地连接着远处建筑的层层漆黑轮廓,荒凉可怖。 视野里没有捕捉到张瘸子的身影,它不在。 第237章 虞冷摁亮手机,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她当即决定回到楼上,不再浪费一分一秒。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余光里忽然闯进一块模糊的黑色方影。 黑暗之中,竟安静地藏着一块窗户,她没有注意到。 不知为何,有此发现,虞冷掌心悄无声息出了汗。 那块方方正正的小玻璃此刻封闭着,通向外界。 大门在前方,这块小窗户却在墙壁一侧,二者方向不同,虞冷思忖过后又从楼梯上下来,希望能通过这扇窗户有新的发现。 啪嗒,啪嗒。 她缓步朝窗子走过去。 同时,心脏的跳动扑通扑通加快,一种不安的预感倏地升腾起来,像是摇摇欲坠的气球。 经历过太多次贴脸,虞冷这次并没有靠窗户太近。 大概距离半米远的时候,虞冷停下脚步,将提灯拿远了些。 虞冷安静呼吸着,已经对眼前忽然蹦出一张人脸做好心准备,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她用提灯照着窗户,整个过程十分安静,外面也十分安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远处高楼林立,看不清轮廓,近处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片黑漆漆的草地,修剪得很不平整,边缘奇怪。 虞冷动作定住,目光死死地盯在某处。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倏地跳出那句—— “张瘸子有侏儒症。” 虞冷咽了咽口水,拿着提灯的手指轻轻发起抖来。 窗户下面的并不是草地,那是张瘸子的头发。 此时此刻,有一个身材矮小的恐怖男人正手持电锯站在窗下,仰头窥视着她。 第106章 存活篇05 我在说谎。 高中某天放学后, 虞冷从同学嘴里听过这样一个恐怖故事。 有一位猎人到森林里打猎,天黑后不小心迷了路,于是他走了很长时间, 终于在层层树影中发现了一栋不起眼的小房子,走进去歇脚。 屋内又脏又破, 昏暗极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猎人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墙面上挂着一幅非常诡异的画。 画中是一个红衣服的女人, 双眼好似血洞,姿态扭曲,整个人面目全非地被困在画框中, 眼珠如毒蛇般阴冷盯视着他。 第二天一早, 猎人惊恐地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壁画。 那是一扇窗户。 现在的情形和故事中所讲的场景似乎有些异曲同工。 虞冷掌心汗涔涔湿了一片,动作放轻,后退了一小步,又一小步。 冷意腾地从脚底往上钻, 袭遍全身。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个迷失在屋子里的猎人,只不过面临的情况甚至更棘手一些。 她提前发现了壁画的真相, 发现张瘸子就藏身于窗外,双方无声对峙着。 张瘸子现在应该是进不来的。 他站在窗外干什么? 虞冷正费解,外面的侏儒忽然有了其他动作。 它的个头实在太矮了, 所以它伸出粗糙的手指扒在窗边, 同时踮起脚, 十分努力地将自己狰狞的面孔贴在玻璃上,努力往里看。 在手臂搭上来的那一刻,手里的电锯不小心撞到了玻璃上, 发出清脆的咣当声。 幸好,玻璃足够坚固,没有碎。 它的动作慢而笨拙,身体摇摇晃晃,可虞冷却笑不出来。 此时此刻,侏儒原本就丑陋的五官像变形的面团般挤在一起,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缓慢游移,最后定格在面前的虞冷身上。 “咯咯咯……” 侏儒阴恻恻地笑了。 比起令人胆寒的杀人犯,它更像那只在恐怖片里出现的鬼娃恰吉,幼态矮小的身躯之上突兀地安装着一颗成年男性的头颅,四五十岁的沧桑面部露出一副格格不入的阴森表情。 它咧开嘴,发出“咯咯”的奸笑声,一口肮脏昏黄的牙齿常年在烟熏火燎中浸泡。 像是在夜半时分的死寂中不小心踩到地面上的尖叫鸡玩具,鸡鸣骤然响起的一瞬间,不会有人觉得滑稽。 只会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时候,虞冷发现侏儒竟然只有一只眼睛。 另外一只眼睛的部位已经凹陷下去,褶皱的眼皮如菊花般萎缩,里面是空的,没有眼球。 不止于此,它裸露的皮肤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刚被撑裂,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从看见侏儒真面目的那一刻起,虞冷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放松过,眼前的东西丑陋可怖,虞冷只想赶紧离开。 “先不要走,先不要走,乖乖,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看到虞冷转身的动作,侏儒急坏了,努力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浑然不知自己笑得有多惊悚。 它的声音沙哑难听,发声的同时还伴随着“嗬嗬”的尖鸣,像是喉咙里卡着一口浓痰。 虞冷眉头皱得更深。 对方的个头估计都还没到她的腰,自称“叔叔”刻意套近乎的模样俨然一头不怀好意又刻意伪装的狼外婆。 虞冷不想会,一步上了两个台阶。 侏儒在身后扯着嗓子喊:“真是没有礼貌!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你叫虞冷对吧?虞美人的虞,冷冰冰的冷,你的名字是不是这么写?” 第238章 虞冷置若罔闻,已经快消失在拐角。 侏儒急了,加大嗓门说:“我不是在吓唬你,但你现在离开绝对会后悔!我可是知道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情哦,你确定不想和我谈一谈?!” 几秒之后,少女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黑暗里。 不得不说,侏儒的话确实勾起了虞冷的兴趣。 她原以为张瘸子会和刚才几乎失去神志的宿管阿姨一样,变成一个基本没有自我意识的怪物。 没想到此刻,她竟然能和眼前这个手下惨死过无数人命的侏儒心平气和地交谈。 虞冷盯着它:“你都知道什么?” 侏儒眼珠子转了转:“我知道你现在很想离开这里,也知道你正在寻找结束游戏的办法……我说的对吧?” 虞冷牵起唇角,冷笑道:“我想,这栋宿舍楼里剩下的每个人都很想离开这里,也都很想快点结束这个游戏。” 如此笼统宽泛的话术,段位实在太低。 侏儒讪笑了一下,继续说:“如果我知道怎么结束这个游戏呢?我可以把结束游戏的正确方法告诉你,作为交换,你需要帮我一个小忙。” 虞冷:“我凭什么相信你?” 侏儒有些遗憾:“不相信我,你们就永远赢不了咯咯咯。反正我作为猎手迟早会赢,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闻言,虞冷眸光微闪。 她的猜测被不经意证实,猎物阵营果然有获胜的办法。 想到这里,虞冷轻笑了下,似乎被侏儒说的话打动。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侏儒眼珠狡黠地转动着:“很简单,只需要把你同伴藏身的位置告诉我就好,等楼层里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出去。” 见虞冷盯着自己,侏儒丝毫没有觉得心虚,反而露出一口黄牙,笑着问:“你该不会觉得我那么好心,愿意把剩下的所有人都送出去吧?我可以留你一命,但我不能什么好处都不收,用你同伴的命换你自己的命,难道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虞冷肩膀动了动,喉咙里嗤出一声笑,有些讥讽。 这个侏儒简直把她当傻子骗。 侏儒表情一变:“你真奇怪,难道不想活命么?同样的方法我试过好几次,其他人都愿意把同伴藏身的地点告诉我,只有你一个不肯答应。” 虞冷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早知道就不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她能指望这个丑东西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一个满嘴谎话的骗子而已。 长时间扒在窗户上让侏儒有些体力不支,它动了动胳膊,却把脸庞贴得更近了。 “我的确知道结束这场游戏的方法。” 虞冷淡淡掀起眼皮,已经猜到对面下一句话会说什么。 “可惜你们这群可怜的小猎物永远不会知道了。” “结束游戏对我们猎手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我们只能胜利,而你们只能乖乖等死,咯咯咯咯。” 提起虐杀,侏儒仅剩的一颗正常眼珠瞪得更大更圆,溢满兴奋。 每当想起猎物看到自己时脸上露出的那种绝望恐惧,它就浑身血液逆流,像是误食了某种兴奋剂,令它手指都在颤栗。 “至于你……” 侏儒露出阴狠的表情,旋即疯子般大笑,像公鸡在打鸣:“你刚才拒绝了我,让我很生气。所以待会上到六楼,我会先找你,再把你一片一片切开,千刀万剐。” 虞冷不想再听,将目光从它脸上移开,转身上楼。 余光里,那恶心的侏儒竟然伸出一条苍白的长舌,缓慢地舔舐着玻璃窗子。 望着女孩越来越模糊的背影,侏儒怪叫道:“祝你好运,千万不要被我抓住!” “对了,忘记告诉你,六楼已经有其他乖乖和我达成合作了哦!你最好也小心点身边善良单纯的同学们,说不定哪一个就会把你的位置告密给我,咯咯咯……” 时间还剩下七分钟。 推开门,寝室内的孙晓云和梦梦吓了一跳,看见是虞冷才松了一口气。 孙晓云狐疑地问:“你干嘛去了,怎么出去这么久?” 虞冷面不改色:“出去随便转了转。” 旋即,不等孙晓云开口追问,虞冷将话题引到正事上:“你们商量好策略了么?” 梦梦说:“我们在等你回来一起商量。” 不知道是不是虞冷的错觉,孙晓云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异,还有些复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梦梦问道:“你想好藏在哪里了吗?” 虞冷:“还没。” “对了。”虞冷想起什么,“这个楼层的资料室是一直锁着么?” 孙晓云愣了愣:“印象里从我们住进来就一直是锁着的吧,我曾经看宿管阿姨打开过一次,她换了个新扫帚出来。说是资料室,其实里面放的都是一些盆啊扫帚啊这类的生活用品,基本上和仓库差不多。” 虞冷:“宿管阿姨有钥匙?” 孙晓云点头:“对。” 看来要是想打开资料室,必须想办法从宿管身上下手,最快也得明天。 “对了,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刚刚闲逛的时候忽然看见了,想起来就问一嘴。” 第239章 梦梦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来,语气稍重地强调道:“还有五分钟,我要先回去了,你们待会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在张瘸子经过的时候乱动,你们发出的任何声音,哪怕特别微小,都会被捕捉到。” 孙晓云无奈地说:“知道啦,同样的话你都和我们说过几十遍了。” 梦梦压低声音:“自从张瘸子前几天被误打误撞捅瞎了一只眼睛,它就多了些折磨人的手段。我昨天亲眼见到它把抓到的女孩绑起来,从小腿往上一片片切开,血流了满地,把女孩痛得跪在地上求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如此残忍的手段,虞冷面色泛冷,掌心的温度仿佛在一寸寸遗失。 梦梦朝她们挥挥手:“我走了,你们小心。” 握住门把手后,梦梦并没有马上离开,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二十分钟后,我们一定要活着见面,谁也不要出事,好么?” 还以为有什么重要话要嘱咐,听见这句话,孙晓云不由得失笑:“好啦,你快走吧。” 很快,寝室里只剩下虞冷和孙晓云。 孙晓云磨蹭了一会,欲言又止,安静十几秒后支支吾吾地说:“之前你不是经常找我打听张瘸子的事吗?我一直和你说不知道,是因为那些隐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加上我怕吓到你,所以一直没有和你说……” 虞冷眨了眨眼,明白了孙晓云的意思,等待她的下文。 “现在寝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想了想,还是把那些事和你大致讲讲吧,最起码让你心里有个底。” “张瘸子之前原本是我们学校的维修工人,后来因为事故摔断了腿才当上门卫保安,这个活儿比较轻松,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坐着,不用怎么动。原本他天生侏儒症,骨子里就自卑又敏感,现在又落下残疾,估计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心就逐渐有些扭曲了。” “有次我和梦梦闲聊的时候还忽然被他抓住手臂,他凶神恶煞地问我们在笑什么,把我们吓了一跳。原来他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是蔑视,是嘲弄,是看不起,这也是他杀死一楼那几个女孩的主要原因。” 孙晓云咽了咽唾沫,继续道:“那几个女孩不过是在寝室讨论音乐课上看的一部科幻片,提到了小矮人三个字。张瘸子当时刚好经过,不小心听到,还以为她们是在嘲笑他,就抄起身边的电锯冲了进去。” 说到最后,孙晓云的声音小了很多。 想到那几个无辜惨死的女孩,孙晓云同情又怅然,可是转念一想,这几十天内已经死了几百个无辜的人,此刻她自己也很可怜。 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死亡不失为一种解脱。 活下来有什么好? 不过像一只面临宰杀又被临时反悔放回羊圈的牲畜,没人心存侥幸,只会不停地想——我什么时候死?明天,还是后天。 日复一日,被驱逐,被虐杀,惶恐不安,直到死亡真的来临。 想着想着,孙晓云有点想哭,转身背对着虞冷吸了吸鼻子。 时间到。 天花板上再度响起雷鸣般的刺耳警报,走廊里很快传来推门声和噼里啪啦奔跑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争先夺秒抢时间。 这种类似于捉迷藏机制的游戏,不仅要担心自己被猎人抓住,还要面临一个十分现实的人性问题——藏身地点很有可能暴露给躲藏的队友。 大家各怀鬼胎,彼此猜忌,即使同为猎物也难以互相信任。 孙晓云看了虞冷一眼,语气有些着急:“我先去躲了,你也动作快点。” 话音落下,她慌忙往外跑。 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里,虞冷手持提灯在寝室内巡视了一圈,正准备离开,目光忽然一顿。 墙角不起眼的地方写着一排暗红的小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写上去的。 虞冷提灯靠近,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我在说谎。 第107章 存活篇06 藏身之处。 有人在说谎, 虞冷表情凝重一瞬。 毋庸置疑,谎言的存在会让关卡变得更加棘手。 各种问题纷至沓来,她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思考。 说谎者是谁?还活着么? 谎言又是什么内容, 会不会影响迄今为止她对于这个关卡的判断? 如果说谎者就在她的身边…… 虞冷的心率悄然加快,无端的, 她察觉到一丝微妙的刺激与危险。 虞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大脑在飞快地思考。 说谎者在墙上留下文字承认自己说谎的目的是什么? 给某个人传递信息, 留下讯号? 就在这时,又一个想法自虞冷心底升腾。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四个字是之前的“虞冷”留下来的?如果之前的“虞冷”也是说谎者嫌疑人的一员, 她该怎么判断自己有没有说谎? 重重疑问毫无头绪, 像是牵连在一起的蛛网,令人焦头烂额。 刺耳嘈杂的警报声中,虞冷只好叹了口气,踏出门外。 - 很快,一片死寂中, 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骤然响起。 啪嗒,啪嗒。 第240章 像是来自地狱的鼓点,让人浑身发凉。 此时此刻, 无人看见的角落,正有一道瘦弱的身影藏在昏暗逼仄的空间里颤动不止。 她极力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双眼紧闭, 手臂抱头, 像是一只休眠期的蜗牛。 叫不出名字的黑色爬虫顺着宽松的校服裤管爬进衣领, 她却像感觉不到。 她深知这样自欺欺人的躲藏行为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会被发现的。 过了一会儿,她身体颤动的幅度愈发剧烈了。 因为她听见那阵恐怖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越靠越近,马上就要抵达她身边的时候……却倏地消失了。 她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已经被它发现。 啪嗒啪嗒,眼泪和汗水一并砸下来,她泪流满面,忐忑不安地抬起头。 面前有一张丑陋扭曲的人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侏儒举起手中嗡嗡作响的电锯,朝面前的猎物嘿嘿笑出了声。 不远处,目睹一切的孙晓云惊恐捂住嘴,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刷得夺眶而出。 女孩的尖叫声和侏儒的戏谑声里,她绝望地闭上眼睛,脊背死死抵着墙壁。 不要哭,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侏儒听力灵敏,一切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的耳朵。 直到侏儒拖着手中那具无声无息的尸体离开,孙晓云才整个人才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上。 砰! 一不小心,手肘磕到了墙壁。 墙壁下是空心纸板,所以这一声很瓷实。 几乎是顷刻间,全世界都安静了。 孙晓云的指甲悄然陷进掌心,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脸色一点一点褪到惨白。 声音太大了。 它……听到了么? 它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躲在哪里了? 孙晓云越想越崩溃,目光无助地乱扫,整个人陷进一种绝望的境地。 现在能供人躲藏的地方越来越少,她几乎每局都躲在同一个地方,侥幸一直没有被发现。 如果刚才的声音被侏儒听见了,那明天怎么办? 她还能藏在哪啊? 就在这时,头顶的广播响起,富有感情的机械音大声说道:“休息时间到了,辛苦的保安叔叔和努力存活的同学们,你们辛苦了!” 孙晓云感觉自己的浑身力气都已经被抽空,唇色惨白,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才步伐虚浮地走出去,走几步险些跌倒。 她摁亮手中的提灯,死寂的黑暗中亮起一个微弱的光点。 “晓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空气中响起。 孙晓云身体一抖,倏地抬起头,对面那盏亮着的灯越来越近。 虞冷发觉她脸色很差:“先回寝室休息?” 孙晓云点点头,一声不吭地跟在虞冷身后。 在虞冷看不见的阴影里,孙晓云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低垂着眼睛,睫毛将奇怪的眼神盖过。 两个人走进寝室,坐在床边休息。 虞冷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到现在为止,今天的两局全都结束了吧。” 孙晓云低低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旁边的被褥,显然正在纠结什么。 虞冷看了孙晓云一眼,心里想着事情,思绪有些飘忽。 她心里盘算着,或许可以在明天第一局游戏的时候,想办法从宿管阿姨手中拿到资料室的钥匙。 如果没有猜错,资料室里大概率有“猎物”能用得上的工具。 而工具,十有八九可以在第二局派上用场。 虞冷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还算可行的计划,如果运气好,一切进展顺利,兴许明天就能结束这场猫鼠游戏。 见孙晓云神色不对,虞冷又多看了她一眼。 孙晓云一抬头,正好撞见少女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孙晓云轻咬下唇,鼓起勇气道:“你——” “已经不是原来的虞冷了吧?” 虞冷睫毛轻颤,视线在孙晓云局促不安的脸上流转。 后者正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显然对这种荒谬的判断没什么把握。 毕竟自己每天共处的同学忽然变了一个人,或者被人夺舍了什么的,实在太没有说服力。 但不知道为什么。 孙晓云就是觉得,眼前的“虞冷”漏洞百出,根本就不是原先的那个虞冷。 最主要的区别是,原先的那个虞冷胆子比她还小,每次躲藏前都需要自己帮着想办法,而眼前的虞冷显然冷静许多。 如果说一个人能在一夜之间增大胆量,孙晓云是相信的。 可如果这个人一夜之间变了一种性格,甚至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事情就一定有蹊跷。 虞冷语气平静道:“你猜对了,我的确已经不是原先的虞冷。” 没想到对方居然能这么坦诚地承认,孙晓云反而倍感意外。 她原本准备了很多质问的话,比如逼问虞冷为什么不肯承认,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图,但没想到答案来得比她想象中容易许多。 这下孙晓云反而不知道说点什么,眼睛瞪大,结结巴巴了半天:“你……我……” 第241章 虞冷猜出她所想:“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孙晓云点头。 虞冷:“可以,但在你问我之前,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孙晓云无端有些紧张,下意识就答应了:“好,你要问什么?” “距离新一轮游戏还有多久?” “五、五个小时。” “这五个小时里我们可以自由行动么?” “可以。”孙晓云想起什么,补充道,“但是活动范围只是这栋宿舍楼,当然,我们也出不去。” “最后一个问题。” 虞冷凝视着她,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到目前为止,你……有没有对我撒谎?” 孙晓云的表情骤然一变,几乎可以称得上恼怒,猛地从床上站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大家都是猎物,我们一起活命不好么,欺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孙晓云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别开视线,支支吾吾道:“总之你、你不能这么血口喷人!” 虞冷微笑:“抱歉,我就是随口一问。” “毕竟我已经承认自己不是原先的虞冷了,你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警惕是情之中,你别生气。” 末了,她补了句:“我相信你。”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相不相信,只有虞冷自己知道。 从孙晓云最初发现端倪,虞冷就已经意识到伪装原来的“虞冷”并不是长久之计。她对这个世界实在一无所知,回答孙晓云的问题也是漏洞百出,根本立不住脚。 什么头有些晕,忽然记不住事情这样的由,实在是太草率了。 一个每天都在重复同样游戏的人,怎么会连最关键的游戏时间都记不住?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虞冷深感疲惫。 与其一直伪装下去,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和对方坦白自己不是原先的虞冷,双方都能轻松些。 孙晓云听到虞冷的解释,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孙晓云也明白,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有戒备心,换做是她也同样。 只不过被人怀疑的滋味并不好受就是了。 孙晓云想起虞冷刚才的承诺,抬起头,轻咬下唇说:“现在轮到我问你问题了吧?” 虞冷抬抬下巴:“你问吧。” “你是谁?” “我叫虞冷,和你原来的舍友同名。” “……也同性别。” 孙晓云问:“你是怎么进入到她身体里面的?原本的虞冷呢,还活着么?你这种行为是不是属于小说里写的那种……夺舍?” 虞冷回答:“实话说,原来的虞冷去了哪我并不清楚,我只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进了她的身体里,不清楚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原本的虞冷是否还活着。” 孙晓云“哦”了一声,低头望着自己的脚面,在想新的问题。 虽然虞冷的回答不清不楚,也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已经算很详细了。 孙晓云并不好奇所谓“夺舍”的来龙去脉,她只是随口一问。 原本的虞冷究竟死没死,孙晓云其实也一点都不关心。 “既然你们两个是一个名字,那我也暂时叫你虞冷吧,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对我撒谎。” “对了,虞冷。” 孙晓云停顿了下。 她抬头观察了虞冷几秒钟,转而故作若无其事的姿态,问出了她此刻最想问的问题。 “刚才那局游戏,你藏在哪啊?” 第108章 存活篇07 计划。 现在的情况的确迫在眉睫, 孙晓云的藏身位置很可能已经暴露给侏儒,如果再不找到新的藏身地点,她明天很可能就要面临新的危险。 一个楼层里能藏身的位置本就少之又少, 孙晓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寻找一个新位置的时间了,也不再有那个耐心。 虞冷看了孙晓云一眼, 很快就明白她的小心思。 虞冷没有直接挑明,而是问:“那你呢, 愿不愿意把你躲藏的位置告诉我?” 毫无疑问的,孙晓云陷入沉默。 是的,她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了。 万一呢?孙晓云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 万一她刚才根本没有被发现, 她还可以把那里当成最后兜底的地方, 不用再浪费时间另找藏身之处。 虞冷读懂她的沉默,轻笑了下,视线漫不经心扫过孙晓云的脸,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这下, 孙晓云哑口无言。 寝室里陷入安静,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躺在床上休息。 过了一会,孙晓云悄悄抬头, 往虞冷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黑暗里,她看不清虞冷是不是闭着眼睛,但她能听到虞冷均匀的呼吸声, 对方似乎已经睡熟了。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有事要讲?” 孙晓云被吓一跳, 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睡不着,想问问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计划?” 第242章 “你不是这里的人,莫名其妙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而且境况还这么危险,肯定很想早点回去吧。难道你打算一直留在这进行无休无止的抓捕游戏吗?” 孙晓云的语气很笃定。 虞冷问:“知道我的计划以后呢,你打算帮我离开?” 孙晓云:“对。” 虞冷:“为什么?你没由帮我。” “你对我来说是陌生人,我不了解你,如果你一直留在这儿,对我来说也很危险。” 像是早就料到虞冷会这么问,孙晓云已经帮自己想好了这个合适的由,作答得十分从容。 没想到虞冷轻嗤一声,不紧不慢地说:“看来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在觉得我对你有威胁的情况下,你第一念头想的是要帮我离开这里,而不是——杀了我。” 杀了她。 最后三个字落下的一瞬间,孙晓云的身体在黑暗中抖了抖。 她看不清楚虞冷的表情,也不知道虞冷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以怎样的神态。 感动,还是鄙夷。 孙晓云不是傻子,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她更倾向于后者。 在察觉到孙晓云即将恼羞成怒之前,虞冷平静地转移了话题:“对啦,我记得梦梦今天提及了一个叫佳佳的女孩。” 孙晓云愣了几秒:“对,她现在已经死了……你问她做什么?” 虞冷:“能不能再给我详细地讲讲她?我现在想确认一件事。” 孙晓云小心翼翼地问:“你要确认的事,和离开这里有关系吗?” 虞冷:“运气好的话,不仅能帮助我离开这里,还能彻底结束这场游戏。” 孙晓云极为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猛然一颤。 结束游戏? 她听错了吗? 在游戏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她们还会偶尔做梦,希望这场残忍的游戏能够尽快结束。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楼层里剩下来的幸存者越来越少,游戏准备阶段走廊的人影越来越稀薄,她们心里的希望火花也如同被冷水浇熄一般,愈发黯淡。 孙晓云呆若木鸡地又重新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和……什么有关?” “你没听错,我说的是结束这场游戏。” 虞冷又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刻意咬重读音:“结束。” 很快,孙晓云从愣神中反应过来。 孙晓云忍不住露出些许轻蔑和嘲弄的表情,觉得自己真是好骗。 对方不过是一个刚进来的陌生女孩而已,只经历了两局游戏,甚至可能连完整的游戏机制都还没有摸清楚,居然就敢说能结束游戏的大话。 她到底清不清楚这场游戏需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没听到孙晓云的反应,虞冷已经基本上猜到对方所想,淡然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没关系,我只想简单了解一下佳佳的近况,不需要你再额外帮我做些什么。” 虞冷缓声道:“这是一个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损失的赌注,万一我真的有结束这场游戏的能力呢?” 孙晓云仔细一想,也是。 反正现在时间充裕,虞冷想了解一下佳佳,自己也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说几句话而已,又没有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孙晓云答应道:“行啊,你想了解什么?” 今天梦梦来找她们,提及佳佳不过寥寥数语,虞冷盯着地面,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下她们谈话的内容。 “佳佳有一个秘密基地?” “没错,这件事是真的。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她的秘密基地在哪,当时她和我们说的时候也只是神秘兮兮地提了一嘴。” 虞冷:“她说这个秘密基地很安全,轻易不会被发现,对么?” 孙晓云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确实和她当时说的内容差不多。” 孙晓云露出有些复杂和惋惜的表情:“只可惜她疯得太突然,明明有那么好的秘密基地却还是想不开要自杀,死之前居然也不和我们透露一下基地在哪……”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刻薄和淡漠,孙晓云很快就正了神色:“关于佳佳,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虞冷接着道:“她主动撞到宿管阿姨身上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就是一些疯疯癫癫的话,要结束这一切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当时不在现场,都是梦梦转达给我的。” “佳佳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啊……” 孙晓云静默两秒:“我不怎么喜欢她,我和她不是一个班,但是梦梦说她和佳佳合不来,我就也跟着讨厌佳佳了,不过——” 孙晓云又话锋一转,声音弱了弱:“如果非要客观来评价,其实她是个很优秀的人,她长得很漂亮,皮肤特别白,很多同学都愿意和她一起玩。而且她的成绩特别优异,会跳舞,会唱歌,还会弹钢琴,奥数比赛也拿过奖……反正,作为一个没怎么接触过她的人,我确实挑不出她的什么缺点。” 虞冷了然。 至此,她想了解的,想确认的,都已经尘埃落定。 和她原先的猜测基本没差,佳佳的确是个聪明女孩,她主动撞到宿管阿姨身上也并不是一心求死的疯癫之举,而是另有用意。 第243章 只可惜,失败了。 虞冷轻轻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佳佳在这里可能只是一个npc,她也为这样一个女孩的结局感到惋惜。 “还有其他想问的吗?”孙晓云道。 虞冷抬眼,在黑暗里观察着女孩消瘦的轮廓。 她现在发现了,这个叫孙晓云的女孩其实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在这种充满危险与冲突的环境中,孙晓云的身上既有想尽所能保全自己的自私与敏感,又有一种鲜活的,全然未经雕琢的善良。 这种善良来自她的本心。 虞冷确实有计划,只不过这个计划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实施可行性太低,她需要有人帮助自己。 孙晓云是否值得信任? 虞冷:“没有了,我想问的已经问完了。” 孙晓云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虞冷回答得很平静:“实施我的计划。” 孙晓云没有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有些失望,又不放弃地追问:“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你很想知道?” “我想知道。” “作为交换,你需要再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孙晓云忍不住大叫:“这不公平!我刚刚可是事无巨细地回答了你关于佳佳的一系列问题,而且没有收任何报酬,你现在居然还要我回答问题来做交换?” 虞冷脸上丝毫没有被质疑的窘迫,反而心平气和地试图说服她:“这个计划可不是一般的计划,而是有可能结束游戏的计划,千金不换,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能知道,难道不是很划算?”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现在发现了,陌生人虞冷,你根本就是一个骗子。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你根本没想告诉我你的计划吧?是不是打算把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全部榨干,再毫不留情地把我丢掉?” 孙晓云刷的一声从床上站起来,控制不住音量地大喊道:“我已经完完全全地看穿你了。” 虞冷不怒反笑,安抚她:“别生气啦,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说,到现在为止我骗了你什么?” 孙晓云安静一秒,从喉咙里轻轻哼出一声,带着气恼地别过脑袋,答非所问:“这是我允许你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你想问什么,说吧。” 虞冷上扬的唇瓣慢慢敛起。 她的手虚握成拳,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食指。 “到目前为止,你有没有骗我什么?” 孙晓云一噎,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气恼道:“我骗你?这是什么问题,明明是你骗我才对吧,我骗你干什么……” 虞冷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从我进来到现在,你有没有骗过我。” 空气一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一秒、两秒、三秒…… 如果不是看到眼前有一道微微抖动的人影,虞冷都要以为孙晓云原地消失了。 终于,她回答了。 “有。” 女孩颤抖着坦白:“我……的确对你说过谎。” 第109章 存活篇08 孤注一掷。 人有时候会忽然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某一瞬间。 当听见提示游戏开始的警报声响起的时候, 孙晓云下意识抓起身边的提灯往外冲。 无数次重复的对局,无数个重复的瞬间,无数次几乎百分百重合的流程。 孙晓云已经完全适应且习惯了游戏的节奏, 甚至当头顶的喇叭刚发出一点微响的时候,也会瞬间弹射起步。 一连串肌肉反应不经过任何思考, 完全出自人类最本能的求生欲望。 所以当孙晓云发现平时行动敏捷的舍友在警报声响起后表情茫然地站在原地发愣时,她的脚步不自觉停住了。 孙晓云感到疑惑。 一个奇怪的念头紧随其后, 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虞冷的表情看起来,怎么像是对眼前的境况一无所知一样… 难道她失忆了? 刚开始孙晓云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可笑,念头刚冒出来就率先将这份怀疑打消了。 游戏进行到现在, 从来没人突然失忆过。 即使是在之前正常的生活中, 一个人忽然失忆的概率也很小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孙晓云就是觉得面前的“虞冷”和之前的虞冷不太一样。 这个茫然又愣怔的表情,不像是假的。 思忖片刻,孙晓云决定试探一下眼前的女孩。 孙晓云故意露出很焦急的神情,佯装善意地提醒道:“我们只有五分钟时间, 按照昨天晚上的方法,你藏在浴室最里面,我去厕所!” 即使眼前的虞冷没有失忆也无所谓, 孙晓云已经提前为自己想好后路。 如果谎言被揭穿,她可以说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位置,人在焦急的时候出现口误很正常吧。 但令孙晓云感到意外的是, 眼前的“虞冷”居然没有反驳。 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 就提着灯向外走。 走廊尽头, 那是浴室的方向。 这一刻,孙晓云简直心跳如擂鼓,一种接近真相的兴奋将她笼罩, 她的脸颊上甚至腾起诡异的燥热。 第244章 眼前的“虞冷”绝对失忆了,千真万确,最起码关于游戏的事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虞冷每晚藏身的位置不可能是浴室。 昨天晚上,她亲眼看见宿管阿姨从浴室里带出来一具尸体,那地方早已被划上重点危险区,藏在里面绝对会被宿管阿姨发现。 孙晓云没想让虞冷去送死。 当时时间紧迫,她只是随口扯了一个谎,来判断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 她没想到虞冷竟然真的会往浴室走。 等孙晓云意识到自己的谎言很可能会让虞冷丧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女孩单薄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兴奋过后,巨大的罪恶感很快就将孙晓云吞没。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这样的谎言和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呢? 孙晓云的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她的身体在黑暗里发抖,耳边是宿管阿姨前往走廊尽头的沉重脚步声。 啪嗒、啪嗒、啪嗒…… 孙晓云感到恐惧。 她担心听见熟悉的声音发出尖叫,害怕在宿管阿姨拖出来的尸体上看见熟悉的面孔。 所以孙晓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虞冷竟然活了下来。 她竟然能在浴室里活下来。 虞冷:“这就是你相信我的由?” 孙晓云低低嗯了声。 “这么和你说吧,最近三个星期内,藏在浴室里的学生就没有一个活下来,全都死的特别惨。” “除了你。” “这就是为什么即使你已经不是原来的虞冷,我也愿意相信你。” 孙晓云沉默两秒,睫毛颤动,看向地面:“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希望了,能结束这个游戏的希望。你不是这里的人,万一你真的能做到呢?除了相信你,我眼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番剖白还算坦诚。 在孙晓云亲口承认撒谎之前,虞冷也早就察觉到不对。 她听信孙晓云的话藏进浴室,还几乎藏进了整个浴室里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却还是被宿管阿姨发现了。 在那个黑漆漆的空间里,手电筒的刺眼白光从阳台里射进来,那么自然而然地就照到了她的身上,不费吹灰之力。 这说明天花板上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空洞根本不在宿管的盲区范围内。 导致这个结果的,只有一种可能——宿管阿姨早就在那个位置搜过无数次。 虞冷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女孩。 孙晓云知道自己亏,正低垂着脑袋,手指绞作一团。 孙晓云心里乱糟糟的,愧疚和忐忑混在一起,更害怕虞冷知道这件事以后不愿再相信她。 为了争取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她肯将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全盘托出,已经是好大一番心斗争后的结果,也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同时,孙晓云也感到后悔,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后悔。 坦白以后心里的确舒服了一些,可这和自己的生命相比无足轻重,如果因为这番莽撞的坦白失去这次机会,她以后可能就不会有机会了。 就在孙晓云因为虞冷的沉默而惴惴不安的时候,虞冷忽然开口:“我的计划执行起来会有点危险,你可能要做好心准备。” 孙晓云错愕地抬起头:“什么?”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解……” 孙晓云担心对方会错意,连忙抢答道:“不是!我愿意,我特别愿意!只是……我做了这么对不起你的事,甚至险些害你丧命,你还相信我?” 虞冷点头:“相信。” 相信,但并不完全相信。 她的计划需要帮手,到目前为止,确实没有比孙晓云更合适的人了,只能先这么办。 若是放在平常,虞冷不会给差点害死自己的人第二次机会。 这次没死是她自己运气好,如果当时游戏再晚结束几秒没准她的结局就会很惨,若是换做别人,不一定会这么幸运从宿管阿姨手中逃出来。 不管孙晓云有心还是无意,都是差点酿成大祸的始作俑者。 孙晓云自然听不见虞冷的心声,只知道眼前的女孩不计前嫌,比自己想象中好说话很多,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谢谢你。” 虞冷微微歪头,轻笑:“你愿意帮我的忙,是我要感谢你才对。” “那你现在能对我说你的计划了吗?” 虞冷颔首,缓步靠近孙晓云耳侧,低声耳语。 听着听着,孙晓云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她胸口起伏,难以置信地拧起眉,猛地扭头看向眼前的虞冷。 “你……你是说真的?你这个计划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你不会还在逗我吧?!” 孙晓云紧张地盯着虞冷的表情,直到确认在对方脸上找不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后,才惊恐地捂住嘴。 浑身血液凝固,孙晓云如同被抽干力气,跌坐在身后的床上,空洞又干巴巴地笑了几下。 “哈哈,你就是在逗我吧。” “杀死猎人这样的计划,真的能做到吗?我们可是猎物啊。” 虞冷早料到孙晓云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语气沉静:“我们也可以做猎人。” 第245章 孙晓云抬头看着她,忍不住面露讥嘲:“做猎人?哈哈哈,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们拿什么做?虞冷,我们不是用嘴说说就能把它们杀死的!” 她也不想给这个计划泼冷水。 可是太荒谬,太不切实际,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 孙晓云心中刚燃起的那点希望火花彻底熄灭了。 自己竟然会相信眼前这个只认识一天的女孩有破局之法,实在太傻了。 她就知道,游戏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结束,她可能在死之前都要永远无休无止地重复这个折磨人的游戏了。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虞冷站在孙晓云对面,声音冷静:“你还记得梦梦今天说过什么吗?前几天张瘸子被一个女生捅瞎了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到现在还是瞎的。” 孙晓云:“这能代表什么?你以为……” 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声音中止,微微张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虞冷。 虞冷:“你意识到了,是么?” “既然那个女生能捅瞎张瘸子的眼睛,就说明我们可以对猎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猎人可以杀死我们,同样,我们也能杀死猎人。” “当宿管和侏儒全部被我们杀死的时候,就是这场游戏彻底结束的时候。” 彻底结束游戏的办法,就是如此…… 此时此刻,孙晓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体外,她的耳边全是胸腔内扑通扑通的巨响,强而有力。 她的视线难以从虞冷身上移开,身体绷直,摁在床榻上的指尖微微发颤。 这是孙晓云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她原以为这场游戏就是一场不公平不对等的单方面猎杀,猎人和猎物的双方身份从一开始注定了这场角逐战的最后结局。 可明明没有任何规则告诉她们,游戏开始之后,宿舍楼里的学生就是猎物,宿管和张瘸子就是猎人啊…… 是她们自己默认了。 游戏最开始那天,这栋宿舍楼里的学生加起来总共有好几百人。 如果她们能团结起来齐心协力干掉宿管和张瘸子,以石投卵,恐怕这场游戏早就结束了吧。 孙晓云嗫嚅着嘴唇,艰难地将思绪拉回现实:“可是现在,能执行这个计划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所以我说这个计划很危险。” 虞冷垂下眼睫:“几乎是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如果失败了呢?” “失败?应该就是佳佳的下场吧。” 孙晓云安静了一会,忽然道:“下一步我们做什么?全按照你说的办。” “我已经想通了,即使不采取任何反抗措施,一直在这场循环游戏里和它们斗到死,也算是一种失败吧。” 孙晓云闭了闭眼,声音很轻。 游戏开始以来她已经失去太多朋友,同伴惨死的一幕幕如影片重播般回放,无数次都是她的梦魇。 “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想尝尝当猎人是什么滋味。” 第110章 存活篇09 杀死宿管。 计划的第一步——杀死宿管阿姨, 并从它身上找到学生资料室的钥匙。 通过第一轮的交锋,虞冷已经发现了宿管阿姨身上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它对抓住老鼠和虫子有着疯癫的偏执。 既然第一次可以利用这个弱点, 那就可以再利用第二次。 “可是我们用什么杀死它呢,我们没有任何武器啊。”孙晓云忧心忡忡。 虞冷思忖片刻:“我想到了。” “什么?” “用宿管的武器, 杀死宿管。” 孙晓云一愣,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虞冷。 视线相撞, 孙晓云难以置信地拧起眉,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蜷。 转眼休息时间过去,如雷贯耳的警报声海啸般将整栋楼吞没。 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了起来。 啪嗒、啪嗒、啪嗒。 奇怪的是, 这次宿管阿姨像是受到某种指引, 径直朝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 嘎吱一声,玻璃门被推开。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白色光束自门外射了进来,将黑洞洞的空间照亮了一小块。 宿管阿姨眯了眯眼睛,鼻尖微动, 仔细嗅闻着,喃喃自语道:“我已经闻到老鼠的气息了。” “一定有老鼠藏在这儿,一定有老鼠, 让我猜猜,会是剩下的哪一只呢?” 它一边说,一边有些吃力地从门外挤进来, 细长的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 像是一条直立行走的蜈蚣。 宿管阿姨清楚地感知到这个空间里有除了它之外的其他生物, 那只弱小的生物正在恐惧地颤抖,显然对它怕极了。 宿管阿姨的目光在逼仄的浴室中四处扫射,忽然它的动作一顿, 猛然向上看去。 它知道这只小老鼠在哪儿了。 在天花板上的空洞中,有一个女孩缩成一团,身体打颤,正恐惧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孙晓云惊恐万分,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宿管阿姨咯咯咯地笑出声。 它攥紧手中闪着寒光的扫帚,中魔一般不停地嘟囔着要杀死老鼠,眯成两条缝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第246章 孙晓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表情骇然,哆哆嗦嗦伸出手,指向宿管阿姨身后。 “老鼠!那里有只老鼠!阿姨你快杀死它!” 然而这一次,宿管阿姨没有中招,它的笑容反而加深,笑得肩膀发起抖来。 它的笑声怪异极了,声音尖尖哑哑,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动物。 “小老鼠会撒谎……” 眼看着宿管阿姨狞笑着逼近,孙晓云无路可退,脸颊涨红,不停地大叫着:“阿姨,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你的身后真的有一只老鼠!真的啊!!” 宿管阿姨仍然置若罔闻。 昨天它已经上过同样的当了,这一次不会再重蹈覆辙。 宿管阿姨伸出长长的手,手里拿着锋利的扫帚,想将天花板上的女孩戳下来。 却不想眼前突然被黑暗笼罩。 紧接着,它的世界天旋地转,一种升腾而起的拉扯感和窒息感将它包围。 意外来得措手不及,它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人袭击。 最重要的是,从游戏开始到现在,它从来没有被猎物袭击过。 猎物就是猎物,怎么会有勇气袭击猎人? 它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于是只好暂时忽略头顶那只老鼠,伸手去抓身后正死死勒着自己的东西。 “跳下来!” 就是这一刻,虞冷飞快偏过身体,同时勒紧自己手中的蒙布,那是她从阳台地面上拾起的浴帘。 宿管身后瞬间空无一物。 孙晓云闭了闭眼,来不及做心准备,从上空一跃而下用力撞在宿管阿姨身上,用蛮力将它扑倒。 咣当一声! 宿管的脑袋狠狠地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宿管阿姨大脑一片空白,它一边拼命挣扎,四肢在空中乱扑腾,一边试图接受两只小老鼠正合作袭击自己这个事实。 等它终于从眼前的黑暗挣脱出来,身体已经被人死死踩住了。 眼前有一道尖锐的寒光正对着自己。 自己最得力的武器,那把扫帚,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眼前那个小姑娘手里。 看清女孩面孔的那一刻,宿管阿姨瞬间就将虞冷认了出来,不正是昨天在同样的位置将自己耍的团团转的人么? 它难以置信地怪叫道:“怎么是你!” 虞冷攥紧手中利器,一言未发,毫不犹豫将尖锐那端朝宿管阿姨的脑袋刺下! 噗嗤! 黑色的血喷溅出来,喷了满墙,血滴汇聚在一起顺着墙面流淌而下。 怕有诈尸的情况发生,虞冷连捅了好几下,直到宿管的身体彻底一动不动,她才停手,松开手中的尸体。 这下,空气彻底陷入安静。 虞冷微微喘息着,胸口起伏,脊背向后靠在墙面上。 她的头发有点乱了,颊边被溅上了血点。 刚才有几秒钟,虞冷竟然回忆起了在绵羊村杀死绵羊的时候。 明明距离第一个推演线没过去多久,却已经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了。记忆好像越来越清晰,又像是越来越模糊。 做这种暴力的事,她已经从起初的不习惯,到现在的越来越熟练,眉头都不皱一下。 虞冷抬起眼,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孙晓云正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 准确来说,孙晓云是在望着她手中那把还在不停往下滴血的扫帚,神色警惕又忌惮。 虞冷手指微微一动,孙晓云便如临大敌地一抖,身体紧绷。 虞冷吐出几个字:“我又不会杀你。” 声音轻飘飘的。 孙晓云点头如捣蒜:“我、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当然不会杀我,你杀我干嘛,我又不是猎人,我可是从来没杀过人的……” 实际上她手指已经紧张到虚握成拳,掌心全是汗水。 不管怎么说,她之前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直面这种血腥场景,哪里受得了刚才那一幕,她需要点时间来接受。 最主要的是,虞冷的动作实在太麻利,看起来如此娴熟镇定,压根不像是一个杀人新手啊! 虞冷耸耸肩,垂下眼睫,视线飘到旁边的尸体上:“它已经死了。” 孙晓云回过神,循着虞冷的视线看向宿管一动不动的尸体:“……看来,死透了。” 她的内心汹涌澎湃,有些激动,又有些复杂。 她们居然……真的做到了。 她们杀死了宿管。 这件从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居然真的被她们办成了。 孙晓云眼神微动,忽然注意到什么,惊呼道:“虞冷,你受伤了?!” 鲜血正顺着虞冷的手臂往下淌。 一滴滴红色液体砸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虞冷垂眸看了眼伤口,仔细回忆,兴许是刚才从宿管手里抢夺扫帚时受的伤。 刚才没什么感觉,现在后知后觉有点疼。 “不要紧,小伤而已。” 虞冷朝孙晓云扯了扯唇角,说道:“看看它口袋里有没有资料室的钥匙。” 孙晓云在尸体旁边蹲下,仔细翻找着衣服的口袋,半分钟后,她眼睛一亮:“摸到了!” 第247章 她摊开手,一把钥匙安静躺在掌心中。 虞冷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眼中露出浅浅的笑意,幸好钥匙真的在宿管身上,两个人没有白忙活一场。 孙晓云转过头,问道:“你应该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虞冷摇摇头,直起身:“我们去开门。” 时间有限,先把正事做完她才有心情休息。 伴随着咔哒一声,资料室门上的锁落了下来。 虞冷走进去,孙晓云紧随其后。 一股子难闻的灰尘味钻进鼻腔,虞冷皱了皱眉,伸手摸到墙壁上的灯。 意料之中的没反应。 虞冷将提灯拿远:“找找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待会要面对的敌人是侏儒,会有些难度。” 孙晓云叹气,视线在周遭扫来扫去:“岂止是有些难度啊,它手上拿的可是锯子。” “对了,虞冷,我忽然想到我们或许可以再添一个帮手。” 虞冷看向她:“你是说梦梦?” “对,我和她关系不错,如果我们把计划告诉她,她一定会愿意帮助我们的。” 虞冷觉得她的想法有些天真,摇摇头说:“不是每个人都拥有拼上性命的勇气。” 孙晓云听懂虞冷话里的拒绝,没再坚持:“好吧。我只是觉得三个人比两个人的力量更大,有梦梦的加入没准我们的效率会更高。” “如果她不愿意呢?” “不愿意的话,就继续我们两个人行动。” 虞冷偏头看过去,语气平静:“我们的敌人不光是侏儒一个。” 所有没加入这场战斗的幸存者们,都有可能变成她们行动的绊脚石。 孙晓云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低声说:“我知道了。” 她将注意力放在寻找武器上,仔细挑拣起来。 过了会儿,孙晓云在角落找到一把趁手的钢管,在手上颠了颠,重量刚刚好,不轻也不重。 “我就用这个吧。” 第111章 存活篇10 “我们做到了。” 按照原计划, 这局游戏结束之后会先迎来一段短暂的休整。 两个人将有充足的时间商议如何杀死侏儒。 但她们没想到,头顶的广播声会来得这么突然,原本声情并茂的播音腔显然情绪有些激动—— “同学们!同学们!现在发布一个紧急通知!由于我们敬爱的宿管阿姨意外身亡, 现在楼内的秩序将由门卫叔叔代管!请大家时刻遵守纪律,谨记舍规, 努力存活!” 为了凸显重要性,广播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了好几遍:“请大家时刻遵守纪律, 谨记舍规,努力存活!” “请大家时刻遵守纪律,谨记舍规, 努力存活!” …… 广播一出, 死寂的走廊竟然难得出现窸窸窣窣的动静,看来是存活着的那几个学生听见了。 宿管阿姨死亡,一个多么令人震惊的消息。 宿管阿姨竟然可以死亡。 站在资料室里,孙晓云顿感眼前发黑,甚至双腿发软, 险些站不稳,幸好旁边的虞冷及时扶了她一把。 孙晓云无措地反握住虞冷的手,下意识用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张瘸子可不好对付, 它现在马上就要上来了,可我们还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虞冷摇摇头,很轻地说:“我们没有万全之策。” 孙晓云急了:“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就这么等死吗?” 与此同时, 走廊尽头传来了清晰沉重的脚步。 它已经上来了, 可她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躲起来。 侏儒听力极好, 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的耳朵。 它手中的电锯嗡嗡作响,噪音穿过空幽的走廊刺激着所有人的鼓膜,仿佛来自地狱的奏歌。 现在除了直面恐惧, 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可是直面它,又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呢? “没想到你们竟然杀死了那个老太婆,算我小瞧了你们!” 走廊里,侏儒一边高抬着嗡嗡作响的电锯,一边往前走,它舔了下嘴唇:“不过那个老太婆早就该死了。” “以后啊,每天的两局游戏,全都是我的主场。” “不知道这局之后,还会剩下多少猎物呢?” 它手上的电锯还在不断往下滴血,它刚杀过人。 意外来得太突然,几乎所有学生都还没准备好迎接它的到来,它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 现在,还剩下最后几个猎物没有处完。 只剩下最后几个猎物了。 这么长时间的游戏,它终于要迎来解脱。 越想,侏儒感到越兴奋,它已经急不可耐地想找到最后那几个学生,它早就已经研究过学生名单,锁定了这些目标。 咣当一声! 侏儒一脚踹碎洗衣机,可惜并没有人藏在里面。 它又转头锯坏了一扇寝室门。 “听见了么,它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孙晓云满头大汗,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用气声低低地说着。 “我听到它在踹东西,这一局它可能会把我们一网打尽!” “它现在又开始用电锯锯门了,马上……” 第248章 孙晓云忽然定住。 因为侏儒的声音停了。 虞冷大概估计了一下侏儒停住的位置,应该在盥洗室附近,离资料室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为什么脚步声和电锯声都停住了? 虞冷心里正猜测着种种可能性,侏儒震耳欲聋的放肆大笑忽然传出,响彻走廊。 “乖乖们,难道学校就只教会你们这些东西?” 虞冷踏出门外。 放眼望去,只见走廊里亮起了一盏莹白的灯。 紧接着,是第二盏。 第三盏。 第四盏。 虞冷呼吸停滞了几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几乎这一层楼所有存活的学生们,在此时此刻,全部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回答侏儒的,是少女颤抖又坚定的声音:“告诉你,我们早就已经受够了!” “这样苟且求生的狼狈日子,我们彻底受够了!” “既然你们也不是无所不能,既然你们也可以死掉,既然你们死亡也不能复生,那和我们也没什么不一样!我们同样也可以杀死你!” 听到女孩的话,侏儒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色:“就凭你们?单薄的小身板甚至不一定拿得动我手中的电锯。” 女孩红着眼眶,情绪激动地说:“可我们挥得动手里的拳头!” 只要踏出这一步,死亡就已经没什么可畏惧的。 或许早就该来这么一次“起义”,可惜还是晚了点,没能拯救之前死去的伙伴。 可是这一次,即使最后仍然难逃死亡的结局,她们也不算输。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另一端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快过来!资料室里有武器!” 女孩身体一顿,猛地抬头。 “别愣着了,资料室里有武器!” “快点过去!” 看到那几盏灯朝这边快速移动,孙晓云的眼眶忍不住泛红。 她没闲着,快速从架子上拿取趁手的武器,递给跑过来的女生们。 有人拿着钢管,有人拿着扫帚,有人只能拿最后剩下的一支钢笔,但所有女孩手里都拿着武器。 她们的武器其实是她们自己。 - 侏儒觉得这一幕有些可笑,于是站在原地没动,愉悦地欣赏着姑娘们脸上紧张的神情,还有她们手忙脚乱分发工具的场景。 它很喜欢这样的场景。 如果趁猎物们士气最足的时候,让她们目睹自己的同伴一个一个死去,肯定会伤透她们脆弱又稚嫩的心脏。 这些甚至还没有见识过社会险恶的小雏鸟们,总是喜欢在自己羽翼不丰满的时候狂妄自大,以为喊几句口号就有了通天的本领,可其实呢,她们最脆弱。 它忍不住想起了基本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里面的很多角色都在自以为是后丢掉性命。 这些小雏鸟们,竟然以为她们软绵无力的小拳头可以硬过它手中的电锯。 真是太可笑了。 于是侏儒笑眯眯地抽出耐心,等待她们将工具分发完,然后在一个个如临大敌的眼神里,缓步朝她们靠近。 虞冷倏地出声:“有没有哪首歌大家都会唱?” 孙晓云一愣:“唱、唱歌?” 短头发女生下意识回应道:“我们女校每个月开校会的时候都会齐唱同一首英文歌。” 她刚才已经从孙晓云口中得知虞冷就是刚才杀死宿管的人,佩服不已。 “很好,现在大家开始唱歌吧,就唱这首,声音越大越好。”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既不明所以又有些放不开,一时间谁也没有好意思先起头。 孙晓云脸都憋红了,她向来内向,又五音不全,每个月校会齐唱歌时她都只负责藏在人海里低头对口型。 可现在到了需要她带头的时候。 终于,孙晓云扯着嗓子喊出第一句歌词,也不管在不在调上。 “i wouldn't wanna be anybody else.” (我不想成为任何人。) 这首歌她们已经唱过无数遍,歌词烂熟于心。现在有人起了头,其他几个女生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接上。 /i wouldn't wanna be anybody else, hey./ (我不要成为任何人) /you made me insecure./ (你让我不自信) /told me i wasn't good enough./ (你告诉我我不够好) /but who are you to judge./ (可是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 女校每个月都会齐唱这首歌,没有人比她们更熟悉。 侏儒脚步停了停。 实话说,它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文艺汇演”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眼前的局面对她们来说这么严峻。 但它还是挺享受这些女孩们的歌声的。 她们的声音又脆又甜,无论发出什么声音都很悦耳。 它放缓了脚步,刻意走得很慢。 它看到,女孩们的声音越唱越大,越唱越齐。 面对自己的逼近,她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放在胸前,随时做好准备,眼中却逐渐溢出了不明的水光。 时机快到了。 虞冷拔高音调:“再大点声!” “come on!” “/who says!/ (谁说) /who says you're not perfect?/ 第249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250章 走廊恢复了死一般沉寂,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我们做到了。” 她喃喃自语,忽然很想在这一刻放声大笑。 嫌侏儒的身体太脏,她一点一点,拖着布满伤痕的虚弱身体从它身上爬下去。 可紧接着,她碰到了一根冰凉的手指。 “我们做到了。”虞冷又说了一遍。 她拔高音量,声音有些哆嗦,但还是很大声:“我们做到了!” 五个字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传来回音,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这是虞冷收到的唯一回应。 虞冷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仓皇的神色,转身向后看。 却望见了,孙晓云的尸体。 女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死死攥着手中的武器,皮肤白得没有生气。 “我们、我们做到了。” 终于。 终于。 虞冷握住孙晓云冰冷的手指,忍不住伏在她的身体上哽咽出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流眼泪? 虞冷茫然,眼睛却像是一条不断涌出水流的河。 别人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成了这场游戏的唯一胜利者,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为什么她会这么痛苦,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为什么她心里空落落的,像缺失了一块。 这群人,明明只是推动游戏发展的npc而已啊…… “孙晓云。”她张了张口,一瞬间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断断续续的词语极为艰难地组成句子,“我原谅你了,你骗了我也没有关系。” “我真的原谅你了,我一点也不生你的气。” “其实我也对你隐瞒了很多。” “如果还有下次,我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虞冷俯着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滚烫的眼泪砸在对方的皮肤上:“你不是虚假存在的,你是活生生的人。” “这个世界不是很恐怖,很玄幻吗?你现在和我说一句话,随便什么都行,我就相信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孙晓云……” 没有人回应。 虞冷忽然想起了一个朋友。 那个临死前口中还不停喊着她名字的女孩,明明只和她认识了几个小时。 广播已经开始催促:“该世界即将破碎,建议幸存者虞冷尽快拾取通关奖励,从生门离开。” “该世界即将破碎,建议幸存者虞冷尽快拾取通关奖励,从生门离开。” “该世界即将破碎,建议幸存者虞冷尽快拾取通关奖励,从生门离开。” 虞冷缓慢地,轻柔地,将女孩的手臂放好,放在身侧。 然后她扶着墙壁站起来,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踉踉跄跄地,走向眼前那扇凭空出现的门。 她的悲伤甚至还没有找到落点。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在催促她向前走了。 她必须往前走了。 第112章 废土篇29 红雨。 潮湿、寒冷、死气沉沉。 变异的黑色藤蔓盘根错节拔地而起, 外形如巨树,密密麻麻冒出的尖刺像是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令人毛骨悚然。 一场沙尘暴刚掠过, 漫天黄沙裹挟着红色雨点随风席卷,呼啸声似人在啼哭。整个天空都盖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大网, 像在漆黑的雾里熄了灯,让人识不清方向。 植物变异后, 绝大部分树木都出现了体积膨大的表现,更有甚者疯长至一个小型篮球场般大小,坚实万分。 不一会, 树洞里跨出来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 手里拿着块染血的布条。 “阿得,处干净了吗?”刘大壮问。 被称作阿得的人抬了抬头,脸上没有表情,语气也没有起伏,淡淡地说:“陈建光的尸体已经喂蛇了。” 刘大壮笑了:“这是章哥给你的第一个任务, 做的不错。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也挺敢下手。” “谢谢刘哥。” “你刚进来,有很多事儿还不了解, 哥告诉你,章哥愿意把处陈建光的事儿交给你,说明对你挺重视的, 以后重用你的时候还多着呢。” 阿得笑笑:“我在废土没什么本事, 苟延残喘而已, 能和像章哥像刘哥你们这样强大的人同行已经是我的幸运,不求重用,只求安稳。” 这番话对刘大壮很受用, 原本有些冷硬的脸色缓和不少,伸手拍了拍阿得的肩膀,笑呵呵道:“阿得啊,好好干。” 这时,树洞里又探出来一个脑袋:“阿得,章哥有事儿找你。” 阿得应了声,将两手血迹抹到衣服上,抬脚往里走。 这棵巨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通了,他们发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半树屋形态,屋内很宽敞,刚好供队伍休息落脚。 恶劣天气来得太过突然,最近一段时间天上忽然下起诡异的红雨,颜色似鲜红血水,连绵不绝,时下时停,索性他们在这里多待几天。 如果离开,恐怕暂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避雨之处。 墙上只粗暴地钉了几只会发光的荧虫,光线昏暗极了,阿得看不清背对着他的章谭之的脸。 站在章谭之旁边的男人说:“她们两个嘴严得很,到现在为止还是什么都不肯说。那个姓徐的小姑娘不管怎么还知道张口说话,那个姓陈的嘴都不张,把我们好几个同伴都踢伤了。” 第251章 一声低低的喟叹传出,旋即是章谭之不紧不慢的声音:“你们需要反省自己,是不是审问的方式不对。” “章哥,我们软的硬的都试了,她们就是什么都不说。要我看,她们两个估计压根儿不知道虞冷的什么底细。一个您都觉得有点本事的人,肯定会留点心眼子的。” 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男生忽然跑了进来:“章哥!章哥!徐天娇好像打算坦白了!” 章谭之眉头一挑,从椅子上站起,正准备亲自去看看。 下一秒,另一个男生跑进来,狠狠瞪了自己同伴一眼,又瞬间变脸,殷勤地看着章谭之:“对不起章哥,是假的,我们又被她骗了。这女人满口胡言乱语,谎话连篇。” 章谭之的脸色变了又变,眉毛跳动,像是在发怒边缘,最后竟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不打紧。” 章谭之看向旁边安静的阿得,微笑着说:“阿得,方才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现在我有一个新的任务交给你。” 阿得问:“是什么?” 章谭之的目光又转向那两个莽撞的男生,眼神示意两人将阿得带去,口中沉沉吐出两个字:“审问。” - 红雨越下越大,黑蒙蒙的天空令虞冷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 被血浸湿的衣服快干了,紧巴巴地糊在皮肤上,像是一块一块的狗皮膏药。刺骨的寒风穿透而来,浸满虞冷的每一寸皮肤,冷得她发颤。 虞冷脸色苍白,唇瓣干裂,嘴角还有溢出的血迹,高高竖起的漆黑长发在身后凌乱地飘荡。 她站立于黑暗之中,缓缓将手中之物托到眼前。 这块石头原本是灰色,虞冷就是因为捡起它才意外坠入了女校的关卡中。 如今它安静地躺在虞冷掌心,近乎刺眼的绿光如泄露的液体般从中心一点一点缓慢往外渗透,直到爬满全部。 灰色的石头变成了绿色的石头。 虞冷安静地盯了它一会,石头也只是安静地发着光,毫无动静。 所以这块石头有什么用? 虞冷拿着石头翻来覆去地摆弄。从外形上看,这东西不过是河边随地可见的一块鹅卵石,没什么特别。 就在这时,虞冷的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感,像是火焰烧到了皮肤。 虞冷嘶了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松开手,却发现这块石头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掉下去,而是安静地在半空中悬浮着。 无数诡异的细长红丝从虞冷的手指中涌出,源源不断地流进这块石头。 虞冷这时才意识到,石头在吸自己的血。 虞冷试着碰触那些窜出来的红丝,可手指却直接从红丝中间穿过。 也就是说,她根本无法阻止这块石头吸她的血。 虞冷沉默数秒,忍不住怀疑自己待会儿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好不容易从关卡中离开,这个所谓的通关奖励该不会是在变着法儿地取她性命。 寒风吹来,几乎将她潮乎乎的衣服打透。 虞冷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抬手揉揉鼻子,一低头发现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半截黑色的藤蔓,藤蔓顶部的尖儿像蚯蚓一样没有规律地摆动。 好恶心,这东西从哪冒出来的。 虞冷皱眉,脸上难掩嫌弃,结果又打了一个喷嚏。 只听见耳边“嗤啦”一声,像一块布被从中间劈开的声音。眼前这株藤蔓竟然又从地面上冒出一大截,虞冷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阿秋!”这次是假打喷嚏。 藤蔓没反应了。 “阿秋阿秋阿秋阿秋!”虞冷不信邪,又假装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藤蔓仍然没反应,尖端那根细长的柳条仍在寻觅宿主一般拐来拐去的蠕动着。 注意到石头好像有什么变化,虞冷垂下眼皮,发现眼前竟只剩下一汪奇怪的绿水,顺着前臂缓慢融进了她的皮肤,不见踪影。 还没等她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心脏忽然开始剧烈抽痛。 虞冷呼吸颤抖,疼痛令她几乎站不直,她只好弯下身子,艰难靠在墙边。 预感到什么,虞冷迎风抬头,目光穿过连绵的红雨,触及不远处接连拔地而起的巨大藤蔓。 轰隆轰隆的闷响是植物挤开地缝正在疯长的声音,又像滚滚雷声。 大批植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天而去,膨大隆起,枝叶四散,很快形成了一片磅礴壮观的高楼大厦,将活死城的废弃建筑笼罩其间。 胸口处痛得令人窒息,虞冷脸色苍白,眼睛睁大,瞳仁里倒映出植物的影子。 这些植物……因她而起,因她而生? 这个气势,几乎可以毁灭这座活死城。 感觉到疼痛似乎缓和了一些,虞冷便迫不及待地学着以前在电视上看见过的施法招数,试图控制这些巨大的变异植株。 “巴拉巴拉,变小!” “乌拉乌拉,变小!” “古娜拉废土之神,植物变小!” “芝麻变小!” 毫无反应。 甚至感觉那些如窗户一般大的叶片正在用摇摆的方式来嘲笑她。 虞冷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但她本来就是随便玩玩,没觉得这些疯长的植物真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252章 这些异象大概率是由这场来历不明的红雨引起的。 奇怪,明明时间没过去多久,现在的废土却像是已经遭受过一场天灾劫难,显得摇摇欲坠。 虞冷拿出手机随意扫了眼时间。 下一秒,她的目光却死死在屏幕上定格。 手机上显示,距离她从伞女副本出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可她明明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已经通关,为什么时间显示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这一刻,虞冷感觉有些耳鸣。 是手机出了问题? 时间绝对不可能过去这么久。 虞冷点开屏幕,大量未读消息瞬间涌进视线。 虞冷拿着手机的手开始止不住地轻颤。 她飞快地将陈明艳和徐天娇发来的消息从上到下仔细浏览,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信息中传达出的情绪也显而易见。 从对她忽然不回消息的关心,再到焦急,到最后认为她已经出事了。 陈明艳最后发过来的消息是:【这场红雨腐蚀性极强,活死城的建筑撑不了多久,雨水甚至开始从房顶渗透,我和娇娇不得不先行离开。小鱼,我们宁愿相信你是手机丢失了也不愿相信你已经出事,如果看到这些消息,请千万第一时间回复,我们会一直等你。】 时间显示是五天前。 而徐天娇几乎每天都给她发一大堆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消息,也在两天前忽然停止。 直觉使然,虞冷心底倏地腾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她的指尖开始发木,机械地敲字回复:【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复,等待的期间虞冷心神不宁。 红雨有腐蚀性,她整个人被困在这狭小的屋檐之下,抬起头就能看见鲜红的液体从屋顶渗出,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外套不小心被掉下来的雨水灼出一个硬币大小的洞,虞冷只好又往后退几步。 三分钟后,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 虞冷迫不及待地点开看,看清的一瞬间,心脏却瞬间坠入谷底。 陈明艳:【虞小姐,你的朋友们在我这里,我们见一面吧。】 第113章 废土篇30 人质交换。 地牢的门半掩着, 里面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似乎是漏雨。 男生把阿得带到门口,说道:“你进去吧, 人就在里面,祝你好运。” 说最后四个字时, 男生脸上露出了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他并不觉得阿得可以从犯人的嘴里审问出什么来。 阿得推开门进去了。 映入眼帘的是有些血腥的一幕。 墙上吊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削瘦的女孩。 她的头发凌乱,整个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 四肢被藤蔓牢牢绑着, 植物上的毛刺已经将她的皮肤扎出了血。 听见声音,徐天娇动了动,抬起头给了阿得一个冷冷的眼神。 “关于小鱼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就算再换一百个人来问我得到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劝你们不要再白费力气。” 阿得在她的面前坐下,椅子发出刺拉拉的响声。 “坦白说,我其实并不想强迫你。”阿得面色诚恳, 不紧不慢地说,“只是我刚到他们手下办事,需要先完成任务证明我的价值, 我才能留下来。” 徐天娇轻蔑地笑出声:“就算你现在成功留下来, 以后他们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了, 也会把你一脚踹开。” 阿得点头,他表现得很平易近人:“我知道,这是风险, 在废土这种地方,加入所有队伍都有风险。” 徐天娇露出不认同的表情,不屑一顾地别开脑袋:“所以,这就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小鱼的原因。你们头目叫章谭之是么,小鱼一点都不比他差,和她在一起时我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将后背交给她,我们不只是搭伙生存的队友,而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伙伴你明白么?” 还未等阿得回答,徐天娇已经语速很快地接着说:“我猜你不明白,你们这群人里没有人会明白,因为你们都是在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你们看起来是在合作,但其实你们永远不会停止彼此猜忌,这样的队伍迟早分崩离析,我想不通有什么加入的必要。” 徐天娇的嗓音有点哑了,但吐字还是很清晰,每一个字都说得坚定有力。 这样的回答忍不住让阿得产生几分好奇:“虞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徐天娇的表情柔和了些,语气仍然铿锵:“她是一个特别厉害特别聪明特别可靠的人。” 阿得若有所思地重复:“特别厉害?” “其余我不会再说了,我知道你们还是想变着花样地套我话,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她的。我劝你们也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你,那两个混球儿,还有你们那个姓章的头目,你们这样大费周章想从我们嘴里得到小鱼的消息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她说的话算不上礼貌,但阿得不怒反笑。 “有没有一种可能,或许你们两个也不太了解自己的伙伴。在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地方,你觉得真的会存在所谓的友情?” 第253章 “我告诉你,挑拨离间对我们没有用。就是因为这里如同地狱,所以友情才会更珍贵,更难得。”徐天娇有些口干,冷冷地别开目光,“反正你们不会懂,说了也是白说。” 阿得意有所指道:“真感人,你们竟然对自己的同伴深信不疑。” 徐天娇高傲地抬起头颅,朝他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是你们太可怜,就这样永远孤军奋战到死吧。” 孤军奋战到死,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恶毒最痛苦的诅咒。 - 这场雨下得太长,太久。 徐天娇睡得很不踏实,被声音惊醒后睁开眼,还是上午审问她的那个年轻男人。 阿得平静地盯着她:“你的同伴找到了。” “什么?” 徐天娇大脑有些迟钝,反应数秒后忽然睁大眼睛,连忙问:“她现在在哪,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徐天娇忽然闭上嘴,黯然神伤地垂下眼睛。 希望他们知道,又害怕他们真的知道。 阿得微笑道:“不用担心,她还活着,而且正在赶来救你们的路上。” 知道虞冷还活着,徐天娇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一颗心又提起,问:“你们要把她怎么样?” “你说的没错,她确实很讲义气,甚至愿意用自己来交换你们。” 阿得说:“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好要挟多了。” 软肋吗? 不知道为什么,徐天娇听到这句话忽然很不安,她的心里空落落的,难以形容,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流失。 她下意识叫住转身要走的阿得,阿得投来询问的目光。 徐天娇声音有些颤抖:“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阿得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交易?” “你不是想找一个靠谱的队伍么,我们就很靠谱,你放了我和明艳姐,然后加入我们队伍……” 话音未落,阿得就已经嗤笑出声,问:“你们队伍的最后一个人很快就要落在我们手里,你有什么自信和我谈这样的条件?” “章谭之这些人根本不会真心把你当做同伴,他们只会在做抉择的时候出卖你,放弃你!” 徐天娇着急了,哪怕只有千万之一的概率说服眼前的男人,她都要试试:“但我们会真心把你当做朋友对待,我们会信任你,关心你,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不会放弃你!” 阿得仍然面无波澜,高挑的身体在墙壁上投出漆黑的阴影,他的神情和他的外表一样冰冷而不近人情。 他还是微微笑着,轻声说:“如果我现在还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或许会被这样的诚意打动。可惜我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人性童话了,也并不需要朋友。” 徐天娇脸色灰败地垂下头,嘴唇比最初还要苍白。 眼前传来关门的轻响,这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 透过缝隙,徐天娇呆呆地看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身影,眼泪夺眶而出。 谢天谢地,小鱼没有出事。 可事到如今,自己终究成了她的拖累。 阿得走到章谭之面前,问道:“章哥,虞冷现在有消息了吗?” 章谭之摆弄着从陈明艳身上搜到的手机,闻言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就在这时,正巧弹出一条新消息,章谭之伸手点开,看清楚内容后,脸上露出一抹兴味的笑。 “她要求打一通语音通话确认那两个人的安全。阿得,这个任务交给你,不用和她打太久,让两个人质随便说点什么,证明她们还活着就够了。” 阿得颔了颔首,从章谭之手中接过手机。 等走到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阿得将通话拨了过去。 很快就接通了。 阿得耐心等待着对方的开场白,或激动或平静或愤懑,无论哪种他都可以想到周密的话术应付。 但他没想到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一阵很轻微的,类似于白噪音的沙沙声。 可能是藏于森林里的虫鸣,也可能是女孩的呼吸。 终于是阿得先按捺不住,启唇:“喂?” 下一秒,清冷沉静的少女音色从手机中传出,她显然很敏锐,笃定道:“你不是章谭之。” “我叫阿得,是他的手下。” 介绍完自己,有几秒钟的沉默,阿得原本压下去的好奇心再一次涌上心头。 四下无人,反正也不会有通话监控和计时,阿得随口道:“你似乎年龄不大。” 他还以为能让陈明艳和徐天娇如此信服的领导者会是一个很有阅历的成熟女人,但听对方的声音,似乎比他预想中的年轻很多。 对方态度冷硬:“和你无关。” 阿得:“抱歉。” “我要和我的朋友说话,她们两个在哪?” “我现在就让她们和你说话。”阿得朝关押徐天娇的那扇门走去。 他本想保持沉默,但一想到现在手机那头就是那个叫虞冷的女孩,又忍不住好奇她是不是真有徐天娇说得那样优秀,那样聪明。 加入她的队伍真的可以互相信任,并肩作战? 太傻了,阿得想,废土是最不能考验人性的地方。 第254章 她明知道这里大概率是章谭之设下的陷阱,明知是圈套,却还是毅然决然只身来救自己的同伴,他不认为这是聪明人所为。 等了一会,虞冷不耐烦了:“她们人呢?” 阿得抬头看了眼徐天娇,回答:“到了。” 他走近徐天娇,抬手将手机递到她嘴边,正准备说明情况,徐天娇皱着眉重重朝他吐了口唾沫,厌恶道:“滚远点!” 手机里传出虞冷的声音:“娇娇?” 徐天娇一愣,意识到电话那边是谁,瞬间热泪盈眶,扯着嗓子接连喊了好几声“小鱼”。 她恶狠狠地瞪了阿得一眼:“滚近点儿,隔那么远谁能听得见电话!” 阿得:“……” 虞冷问:“你和明艳姐现在怎么样?” 徐天娇满脸眼泪,哭唧唧地说:“我和明艳姐没有关在一起,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她了!昨天审问我的那两个混球从我嘴里得不到信息,居然气急败坏地踢我好几下,我手脚都被绑着又反抗不了,真的好疼呜呜呜呜……” 阿得淡淡地插嘴补充道:“我审问你的时候没有伤害你。” 徐天娇:“滚,你们都是一伙的,没一个好东西!”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那里没有小鱼的脸,屏幕上只显示着小鱼的名字。 “小鱼,你千万不要过来,他们这群人满肚子都是坏水儿,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啊!!” 话还没说完,阿得伸手掐断了电话。 徐天娇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将想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她本想警告他们不要动小鱼一根手指,有什么冲着她来,可想了又想,强硬的语气经口变成哀求:“拜托你们,能不能放过我的同伴。” 面前的男人低眸看着手机。 任务结束,他敛起脸上的微笑,没有表情地从这里离开。 途中,他的视线扫向手机上的备注。 虞美人的虞,冰冷的冷,原来这个名字是这样写的。 “阿得哥,你看见刘师傅了吗,章哥正有事儿找他。” 刘大壮之前是专职司机,年轻一些的小伙子一般都叫他刘师傅。 阿得回过神:“你先去休息室看看,刚才他出去了一趟,我到外面找找。” 他将发散的思绪收回,迈着腿往外走。 方才倾盆之势的血雨现在逐渐停歇,阿得走出树屋,手机忽然震动,他低头查看。 虞冷:【人质交换,不知道你们是否感兴趣?】 阿得蹙眉。 察觉身后有异响,他猛地转身,发现怎么也找不到的刘大壮居然就被绑在树后。 紧接着,他瞳孔骤缩,刘大壮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面色苍白的少女犹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脸上被喷溅的血点和皮肤底色形成鲜明对比,漆黑长发在身后徐徐飘动,刘海微湿,全身上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她长得漂亮清脱,可神色却透着一股与长相截然相反的戾气和冷漠。 此时此刻,她正手持一把砍骨刀威逼在刘大壮颈侧,感受到鲜红温热的血从脖子上流下来,人质一哆嗦,吓得尿了裤子。 虞冷蹙了蹙眉,嫌恶地移开目光。 刘大壮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求救道:“阿得,阿得,快、快救救我!这女人疯了,她要杀了我!” 似是听见声响,她抬起眼睫朝他看来。 四目相对间,世界顷刻间寂静,阿得知道这一切发生的或许有些不合时宜。 但他竟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第114章 废土篇31 我需要筹码。 刘大壮额头青筋暴起, 满脸大汗,浑身哆嗦个不停,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他不明白眼前的阿得为什么如此无动于衷, 像是被此时的情况吓傻了一样,除了直勾勾盯着他身后外没有任何反应。 刘大壮崩溃地说:“救我啊阿得, 救我!” 虞冷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锋利的刀刃顷刻间朝人质的脖颈逼得更近。 刘大壮腿一软, 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瞪圆的眼睛紧张地往下看,生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一个不满意就将自己的性命抹了去。 阿得看着虞冷的脸, 终于想起来阻止她:“你先不要激动, 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商量。” “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虞冷眼神冰冷地盯着阿得,语气不容置喙,“人质交换。” 阿得这个名字很好记,虞冷已经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就是刚才在手机里和她通话的那个阿得。 手里的人质没有戒备心,方才轻而易举就被她控制, 但这并不代表眼前的阿得一样好对付,她还要保持警惕才行。 一旦失去手里的筹码,想要实现目的就会难上加难。 阿得回答得很快:“可以, 当然可以。” 虞冷听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有些意外,她猜测对方应该还有别的花招。 果不其然,阿得继续说道:“我现在就去将你的朋友们放出来, 麻烦你刀下留情。” 在阿得转身准备踏进树屋的一瞬间, 虞冷叫住他:“等一下。” 第255章 阿得身体停住, 脸上露出友善的微笑:“还有什么事吗?” 虞冷勾起唇,不紧不慢道:“你现在进去应该不是要把我的朋友放出来,而是要去告诉章谭之, 我就在门口,对么?” 阿得面无波澜:“虞小姐多虑了,我只是想去把你的朋友们带出来,仅此而已。” 虞冷:“甚至无需请示?原来你是这么大的官,能做得了章谭之的主。” 阿得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漆黑的眼睛盯着虞冷,安静等待着对面发话,虞冷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 “你手里拿着的手机是我朋友的。”虞冷开口。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虞冷见过陈明艳的手机长什么样,甚至连磕碰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方才阿得用陈明艳的手机和她通话,现在手机显然还在他手上,没来得及还给章谭之。 虞冷道:“把她的手机给我。” 阿得看向虞冷手上的刀:“我怎么给你?” 虞冷放慢语速,命令:“走过来。” 阿得很听话地朝她走了过去。 他的手臂呈微微打开的姿势,表示身上没有什么武器,是一种完全信任全坦诚的状态,为了让虞冷放松警惕。 但可惜,随着他的靠近,虞冷手中的刀没有松半分。 明明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但双方都像是某种动物遇见了自己的天敌。 “就在那停。” 阿得停住脚步。 “把手机放在地上,然后转身,背对我。” 听到这个指令,阿得没有马上执行,他盯着虞冷的脸:“背对着你会让我没有安全感。” “我有安全感就够了。” 虞冷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只是需要筹码。” “虞小姐,你不怕我现在就进去搬救兵?” “如果是这样,你不会有活着进去的机会。” “看来你有十足的把握。” “我现在没有聊天的心情,你也别想着拖延时间。” 虞冷看得出来这个阿得鬼点子很多,现在说的每一句废话都是在浪费时间,到时候等有人发现两个同伴不见了出来寻找的时候,那才是真的棘手。 思及此,手指轻轻一用力后划,刘大壮的脖子瞬间出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虞冷刻意控制了力度,造成的伤口只是皮外伤,但看着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不断往下淌的鲜血滴到了刘大壮的脚尖。 刘大壮颤抖地快要晕过去,忍不住怪叫道:“阿得你快答应她啊!她说什么你都赶紧答应,别磨蹭了,你是要害死我吗!!” 阿得垂下眼不再说什么,只能听从虞冷的命令,将手机放在刘大壮的脚下,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 “这样可以么?”他问。 虞冷言简意赅:“前面带路,带我去找人。” 虞冷考虑过,如果让阿得将章谭之叫出来风险太大,在对方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自己将完全处于被动。 还不如现在大胆些摸进去,如果运气好,或许能在不惊动章谭之的情况下就把她们救出来。 虞冷心里清楚,后者几率很低。 章谭之大概率在邀请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准备,现在两个部下不知所踪,他很难不起疑。 刘大壮觉得自己有救了,他的眼中闪烁起希望的光辉。 因为其中一个女人被关押的地方离章哥休息区很近,到时候只要他喊上一嗓子,兄弟们就会全部冲上来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包围。 就在刘大壮忍不住异想天开的时候,耳侧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待会你最好一直保持安静,如果你不小心发出什么动静,我可能会一个失手割断你的喉咙。” 刘大壮:“……” 他连忙将决定求助的事情抛之脑后,点头如捣蒜,毕竟眼前保住小命才最要紧。 树屋里很黑,安静得不像话,像是暴雨前的寂静,三个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空旷的回音。 “还有多远?”虞冷问。 阿得回答:“前面拐个弯就是。” 虞冷语气平静地说:“你最好没有骗我。” 阿得道:“我还没有活够。” 很快,他们走到门口,阿得拉开门,虞冷飞快地用眼神确认了一下里面没有其他人。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被困住手脚绑在墙上的徐天娇身上,女孩有气无力地坠着脑袋,凌乱的头发顺着面庞垂下,遮住表情。 “把她放下来。”虞冷说。 听到有声音,徐天娇微微有了反应,但并未睁开眼。 她皱起眉,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怎么会有小鱼的声音? 是不是人之将死,已经要出现幻觉了。 徐天娇听见有人正走近自己,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阿得竟然正在给她松绑。 束缚解脱的一瞬间,徐天娇感觉到自己在瞬间下坠,旋即整个人直直地栽在地上,摔得头脑发懵。 “我靠阿得你——” 徐天娇恶狠狠地抬起头正准备咒骂,下一秒她看见小鱼就站在门口,大脑嗡一声空白。 第256章 虞冷朝她弯弯眼睛,轻声问:“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阿得看了虞冷一眼。 就在这时,原本抬胳膊都有些费劲的徐天娇忽然刷一下地就从地上站起来了。 阿得只看到一片幻影闪过,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徐天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虞冷身边,正围着虞冷叽叽喳喳地嘘寒问暖,满脸洋溢着与苍白脸色不符的幸福。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虞冷简洁地和她交代了一下情况。 意识到陈明艳还没有被救出来,徐天娇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徐天娇问:“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她现在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能帮得上小鱼的忙最好,如果没有需要她的地方,她就乖乖守在一边不去添乱,不逞强也不拖累。 毕竟现在虚弱的身体条件摆在这里,她能以走路的姿势离开就已经挺不错了。 虞冷说:“确实需要你办件事。刚才我往这边来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拐角那站着几个人,我需要你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把那几个人引开。” 徐天娇反应了两秒,朝虞冷眨眨眼,摆出一个“ok”的手势:“不就是引蛇出洞吗,简单!” 她和明艳姐是在被偷袭的情况下被他们抓过来的,现在局势转变,对方在明,他们在暗,将几个人引开而已,她有信心完成。 虞冷不放心,看着徐天娇的眼睛,认认真真重复一遍:“记住,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如果情况不对先自保,不用顾及我。” “我记住啦记住啦,你放心包在我身上!那我先过去了!” 见徐天娇走远,虞冷回过目光,看向面前正不停打颤的人质。 一路上维持同一个动作,她的手都酸了。 这个人也配她这么大费周章。 阿得眉头一蹙,看清眼前的景象忽然意识到什么,飞快地想要开口阻止。 然而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只见鲜血四溅,刘大壮绝望地哀嚎一声,旋即砰然倒地,捂着脖子在地上浑身抽搐。 他痛到面容扭曲,但嘴上仍在不停地求饶:“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救救我,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啊!” 他的身体弓起来,似乎想用爬行的姿势移动,但被虞冷一脚踹翻了。 面对着女人的咄咄逼近,刘大壮满脸惊恐与绝望。 虞冷在他身旁半蹲下,慢条斯地拉起他衣服的一角,缓慢来回擦拭刀刃上的污血。 这种人的衣服,也只能给她当抹布。 虞冷偏偏头,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刘大壮,冰冷的眼神像在凝视一具尸体:“我在来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女孩。她穿着蓝裙子,被丢在荒郊野岭的一个坑里,浑身都是被雨水灼烧的伤口。” “她的伤口腐蚀,溃烂,有虫子在里面穿梭来去,临死前最后一口气都是在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还记得她吗?” 刘大壮目眦尽裂,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但虞冷闪开了。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从血管里溜走,变冷,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死去。 阿得皱眉,语气冷下来:“你杀了他。” 虞冷抬起眼睫:“怎么了?我只承诺过不杀你,从来没说过不杀他。” 阿得说:“这让我没有安全感。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也随时会杀了我?” “是。” 虞冷说:“如果你和这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一样做过那么多亏心事,我现在就会杀了你。” 阿得底气有点不足,适时降低音量:“我没做过。目前为止我只杀了一个人,叫陈建光,据说他十恶不赦。” 意外接收到陈建光死了的好消息,虞冷多看了他几眼。 阿得接着说:“但现在死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毕竟是我的同事,你离开之后,章谭之那我恐怕没法交差。” 虞冷懒得拐弯抹角,盯着他:“有话直说。” 对方很明显有条件要和她谈。 阿得说:“我熟悉这里,可以帮助你和你的同伴们离开,作为交换——” 他错开和虞冷的视线,看向别处:“你得收留我。” 第115章 废土篇32 一门之隔。 虞冷皱了皱眉, 问:“收留你?你的意思是,你想加入我们。” 阿得说:“是的。” 虞冷考虑了一下:“不是不行,但你首先要向我证明你很有用, 我不会收一个累赘。” “我当然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累赘,不过既然话说到这,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拒绝回答。”虞冷扫了他一眼,“你现在还无权向我发问。” 阿得噎了一下, 但他并不恼怒:“好吧,可以,回到我们刚才讲的话题,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你能为我做什么?” 阿得收了收下颌:“先不说长远的计划, 如果只看眼下,我可以帮助你们脱离现在的困境。” 虞冷语气平静地说:“没有你,我也能做到。” 在此之前,虞冷认为拥有两个值得信赖的队友已经足够,她没有要接触新成员的想法。但现在如果遇到想加入她们的人, 她会仔细考虑后再做决定,并不会马上否决。 第257章 从这次陈明艳和徐天娇被控制的事件,虞冷意识到团队成员太少或许也是一个问题。出于多种因素, 她可能会时常离开她们身边,再遇到类似的问题,两人同样很难自保。 或许该给她们争点武器用……虞冷沉思, 自己也经常会遇到自身难保的时候。 比起收入新成员起到一个“人多力量大”的作用, 提升个人战斗力或许更重要, 毕竟遇见一个值得信赖的新伙伴是件概率很低的事,更何况遇到危险不能总是指望伙伴。 “虞小姐,我相信你的能力, 但你现在……”阿得想了想,将“狼狈”换了个词,更委婉地说,“已经很疲劳了,多少会力不从心。现在有个帮手可以助你全身而退,为什么不利用一下呢?” 循着阿得的目光,虞冷低头扫了眼,立即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她现在满身伤口的状态。 差点忘了,她现在的样子确实脏兮兮,全身的衣服被血浸润后干涸,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既然现在来了个心甘情愿被自己利用的人,虞冷很爽快地回答:“可以,我答应了。” 阿得有些意外,居然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他以为,至少还要多经历几轮面试,又或者来几句虚伪的表达忠心的宣誓,对方才肯放心。 虞冷看了他一眼,不多废话:“走了,去救人。” 阿得跟在虞冷身后,想靠近一些,又不敢靠太近,他斟酌片刻后发问:“虞小姐,那我现在在组织内算什么,是预备成员还是正式成员?” “别叫我虞小姐,我有大名。”虞冷回答,“看你表现。” 阿得沉默几秒后,继续道:“我听她们叫你小鱼。” 虞冷抬头,眼神古怪:“怎么,你也想叫?” 阿得默默低下头:“不想。” 虞冷不再多话,将注意力转向前方。 此刻徐天娇已经将在岔道口把守的几个人引走了,他们进入得很顺利。 看到吊在墙上的陈明艳,虞冷动作迅速地亲自用刀将捆绑住她手脚的藤蔓割断,又在她下坠的一瞬间紧紧托住了她的腰。 陈明艳冷冷地睁开眼睛,用仇恨的目光看向眼前的人,却一瞬间愣住了。 她的眼睛中有无数种情绪升腾而起,睫毛发抖,百感交集中,最后是惊喜占了上风,她眼眶红了。 “时间紧迫,出去我再和你们解释。”虞冷问,“自己能走吗?” 陈明艳摇了摇头,这是被抓以来她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为了逼迫我张口,章谭之命人隔一天就剜去我腿上的一块肉。一天后我的肉会长好,他再派人来剜。” 陈明艳苦笑了一下,费力地将自己的裤腿掀起来,触目惊心的鲜红伤口暴露无遗:“这是今天上午刚剜的,还没来得及长好,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神经,我的腿暂时是没知觉的。” 阿得之前只负责徐天娇那边,对此并不知情,听到这些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侧目朝身边的女人看去,虞冷面无表情,但脸色已经阴沉无比。 不知道为什么,阿得直觉认为虞冷心里似乎多了一些其他的计划。 这些计划恐怕会很有风险,如果不成功会殃及池鱼,而到时候,他就是那条可怜的鱼。 阿得试图阻止虞冷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行为,问道:“你认为在章谭之铲除掉陈建光后,其他成员会全部乖乖听令于他,信服于他么?” 虞冷毫不犹豫地说:“必然不会。” “可现在这里,至少表面上,所有人在章谭之面前都只有听话的份。” 虞冷抬眼,等待阿得的下文。 阿得吐出几个字:“章谭之有枪。” 虞冷眉毛猛地跳动了一下,难怪。 在废土这种地方,绝大部分有武器的幸存者们都是使用冷兵器作战,如果想在敌人面前施加有效伤害,最起码要满足一定距离要求,限制颇多。 而能够拥有枪支的幸存者,几乎就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虞冷还准备提问,阿得已经预料到般出声:“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他的子弹从何而来?” “我从别人谈话中了解过一些,但这些情报不保证百分百正确。”阿得说。 虞冷紧盯着他,不耐烦地说:“快点。” “我长话短说,子弹的来源和游戏世界的bug(漏洞)有些类似,画着手枪的人皮从人体身上撕下来之后,再重新被另一个人获得,里面的弹夹会自动填满,用光以后再重复上述操作,子弹就永远不会用光了。” 虞冷危险地眯起眼睛:“如果是这种方式,文身应该不在章谭之身上吧。” “不错,文身在一个被他控制的俘虏身上,但手枪一般在章谭之手里。如果子弹用光,章谭之会把文身从那个俘虏身上割下来,再重新喂他吃下去,新长出来的文身就可以调出满弹状态的枪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获得这把枪,我并不需要杀死章谭之,只要找到那个俘虏就可以了。”虞冷说。 阿得愣了愣:“是这样的,但没人知道俘虏在哪。” 第258章 “阿得,如果你想加入我们,首先要学会听我的话。”虞冷看着他。 阿得很上道,点了点头,沉稳地问:“现在有什么吩咐?” “把我朋友背出去,将我的两个朋友安全安置好,然后尽你所能帮我拖延时间,不要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喽啰干涉我。” 虞冷问:“你应该有武器傍身吧。” 阿得看着虞冷的眼睛:“我有。” “章谭之的休息区在哪?” “从这儿出去的右手边你可以看到三个通道,中间那个通道直走就是了。” 虞冷安静了几秒:“阿得。” 阿得已经预料到她要问什么,但还是说:“怎么了?” 虞冷凝视着他,缓慢问道:“你是否值得我信任?” 阿得有些讶异,但他很快回答道:“是的。我现在可以给你展示我的文身,告诉你它在哪,如果你需要,我愿意把文身切……” 说着,他作势要把衣服掀起来。 虞冷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带我朋友出去吧。” 阿得有些意外虞冷没有探究他的武器是什么,但他也由此感到了一丝信任,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新鲜。 至少从进入废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 “保证完成任务。”阿得撂下这句话,动作利落地将陈明艳背起来,离开了。 虞冷低头查看自己小腿处的伤口,那里原本是伤的最严重的位置之一,现在已经初步愈合,但仍然有小半块皮肉耷拉着,要断不断的样子,干涸在皮肤上,对完全恢复多少会造成阻碍。 虞冷只犹豫了几秒,就徒手将那小块皮肉撕了下来。 有点疼,她皱了皱眉头,但也比之前违反校规遭受的电击温柔许多。 受伤就这点好处,可以不断提升她的痛阈,让她逐渐对这样的小痛面不改色。 好状态,虞冷抽出钢尺藏在袖子里,谨慎地朝章谭之的休息区走去。 这一路还算顺利,唯一不巧的是虞冷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人刚从休息室出来,他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虞冷似乎要尖叫,虞冷趁对方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时砍刀捅穿他的身体,一切解决得很利落。 虞冷将尸体放倒。 既然这个人刚从休息室出来,说明章谭之大概率就在里面。 她思忖着闯入的办法,这时门内响起了章谭之阴沉的说话声。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进来说,需要打电话?” “你是说他们忽然就不见了,到处找都没找到?” “不可能,外面下着会腐蚀人皮肤的雨,他们就算跑能跑到哪去。” “你怀疑……可能有其他人挟持了他们?” 章谭之沉默几秒,忽然想到什么,语气染上兴味:“好了,我现在出去看看,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发现什么可疑人员,记得抓活的。” 说话声消失,紧接着是逐渐朝门逼近的脚步声。 虞冷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肾上腺素此刻急剧飙升,她握紧了手中的刀。 章谭之马上就要从休息室出来,而此时此刻,她就站在门外,与章谭之仅一门之隔。 第116章 废土篇33 你好,章谭之。 章谭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没有分出一丝目光看向旁边墙壁上那个不起眼的空洞。 这栋树屋说是树屋,其实就是一棵巨树,墙壁并不平整, 有很多大大小小蔓延出来的空洞。洞里一般藏着各种虫子,或是蝙蝠之类的生物。 脚步声越来越远后, 空洞上覆着的一层黑漆漆的东西如窗帘般移开了,如果有人细看会发现, 那竟是一颗长满头发的头颅。 虞冷看了眼这具发挥至关重要的尸体,动作迅速地从空洞爬出,闪身进了章谭之的休息室。 枪支是章谭之控制其他幸存者的筹码, 一旦没了枪, 他估计很快就会被其他幸存者推翻。 正因如此,这把枪对章谭之至关重要。 如果子弹不能时时都在身边,那么章谭之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到哪呢? 虞冷的视线在休息室内扫了一圈,试图发现什么。 章谭之接到那通电话,表明他现在已经初步怀疑自己就在附近, 如果发觉不对,章谭之很可能下一步就赶回来,她的速度必须比他更快。 虞冷飞快地翻找了一圈, 然而能藏人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没有任何发现。 不在距离他最近的休息室,还能在哪呢? 这个疑问在脑海中腾起的一瞬间, 虞冷脸色霎时变了变, 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 在章谭之得知自己很可能在附近的时候, 他最有可能先去做什么? 如果是虞冷,在意识到自己的敌人马上到来之时,一定会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章谭之, 会先去将弹夹填满。 章谭之离开休息室最先前往的地方,才最有可能是俘虏所在的地方! 意识到这点,虞冷继续冷静地思考,树屋里人来人往,面积有限,无论放在哪里都有被其他人发现的风险。 第259章 而章谭之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保命的家伙事落到别人手上的。 除非——藏匿俘虏的地方很安全,而且只有他自己知道。 树屋里的空洞。 - 章谭之迫不及待地前往自己的秘密地点,这里很危险,却又很安全。 平时他吩咐手下做事的时候很少让他们经过这里,更何况从外观上来看,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空洞,而这样的空洞在树屋里到处都有。 被绑住手脚的人已经被折磨得快看不出人形,他叫陈森,天生身材矮小,患有侏儒症。 当初章谭之之所以选中陈森作为目标,就是看中了他羸弱的身体,而且矮小的身材很容易转移,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文身重新在陈森皮肤上长出来后,章谭之熟练地将那块皮割下,硬塞进陈森口中,再强制性地将他的口腔闭合。 过了一会,章谭之半蹲,拍了拍陈森的脸:“把枪给我。” 陈森有气无力地动了动手指。 一声脆响后,手枪凭空出现,掉落在地上。 “换个目标吧。”陈森哀求地说,“哪怕杀死我也行,求求你放过我吧。” 被这样无限期地束缚着自由,动弹不得,沦为一个最下等的人肉工具,是比死亡更痛苦的酷刑。 章谭之听他的哀求已经听得耳根快起茧了,他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忽然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陈森的肩膀。 砰的一声。 第一颗子弹射进陈森的身体里。 伤口的位置距离心脏有一段距离,不足以将他杀死。 章谭之也根本没想让他解脱,单纯心情不好,在他身上泄愤罢了。 “别再对我说这样的话。”章谭之笑着说,“能成为我的工具,是你在废土中最大的价值。” 说完,他随手接起电话,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你说阿得也不见了?” “目前为止已经有五个人失踪,我知道了。通知其他人注意警惕,尤其要小心陌生的年轻女性,年龄在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 陈森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明明章谭之已经从视线里消失,他的眼神中却充满无边恨意。 这个世界上,如果恨意有排行榜,那么全世界最希望章谭之死的人就是他了。 - 树屋里的空洞实在太多,如果要一个一个找完实在太浪费时间。 虞冷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现在她的效率太低了,如果短时间内无法找到俘虏的藏身地,她就不得不先离开这里,保全自身。 她想成为那把枪的新主人,但她得先活命。 虞冷在空荡荡的走廊中谨慎穿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旁边的空洞中传来“咚咚”的闷响,像是什么人藏在里面敲鼓。 虞冷立马意识到,那是有人在用头撞击墙壁。 空洞里的人故意发出声音想引起她的注意。 虞冷在传出声音的空洞旁边停下,她没有马上进去查看,而是思索这会不会是某种圈套。 “我知道你听见了。” 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我的手脚都被绑着,不会伤害你,求你进来和我谈一谈。” 他用的字是“求”。 虞冷猜测,这里面应该就是那个被当成弹夹的俘虏,八九不离十。 虞冷利落地翻了进去,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我叫陈森,之所以千方百计让你发现我,是因为我猜测你是章谭之的敌人。” 陈森主动地解释道:“我刚才偷听到了章谭之通话的内容,他让自己的下属小心一个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女人。” 虞冷主动上前,掀起陈森身上的衣服,瞳孔缩了缩。 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地方到处都是伤口重新长出来的痕迹,他的身体像被无数次损坏,又无数次被缝上补丁,看着触目惊心。 虞冷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文身的位置,在他的小腹上。 虞冷说:“首先感谢你刚才提醒我,其次对你说声抱歉,这把枪我必须得到。” 虽然心有不忍,但虞冷动手的速度很快,她在陈森面前蹲下,几乎毫不犹豫就用到刀刺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手指流下。 虞冷知道这些操作应该不会殃及陈森的性命,但后者的表情却忽然扭曲异常,身体开始不停颤抖。 “你继续,不用担心我的状态,我只是有些应激。”陈森艰难地说。 虞冷割肉的动作变得更快,这能最大程度的减轻陈森的痛苦,如果因为顾惜他刻意降低速度,反而像是在上刑。 “我不抗拒你拿到这把枪,相反,我现在很开心,很幸福。” 陈森的小腹不停地淌血,但他却感觉不到疼。 他看到虞冷动作飞快地将那块皮肤塞进了口中,只觉得满足。 “我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吗?”陈森虚弱地问,“当然,你可以拒绝我。” 虞冷费力地将堵在喉咙的那口肉咽下肚,强忍住即将干呕的感觉,艰难道:“你说。” 陈森小心翼翼地说:“请你杀了我,给我一个解脱。” 第260章 “然后,如果可以,请你杀了章谭之。” 虞冷低头,打量着陈森的表情:“我可以答应你,但你真的想好了?” 陈森点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闭上了眼睛:“请你动手吧。” 找了一圈,虞冷挽起袖子,在自己的手臂上看到了新长出来的文身。 这是一个十分显眼的位置,但同时也是一个十分方便触碰到的位置。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后,陈森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 章谭之察觉到口袋里的那种异物感忽然消失了。 他暗觉不好,下意识伸手确认,却只摸到一个瘪瘪的口袋,手枪不知所踪。 章谭之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额头沁出一滴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 旁边的男生看出了章谭之的不对劲,下意识问:“章哥,你不舒服吗?” “没有!”章谭之飞快地否认。 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没了枪,一切就全完了。 “通知其他人,现在马上撤离。” “可是章哥,待会可能还会下雨,现在离开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男生满脸疑惑:“而且即便那个女人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冷兵器哪干得过您的枪啊?”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说现在马上撤离,现在立刻马上!”章谭之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巴掌。 男生被打懵,连忙捂着脸答应,但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失踪的那几个同伴怎么办?” “不用管了!现在马上走,我说马上!听不懂吗?!” 男生被吓得不敢说话了,他从未见过章谭之如此失控的一面。 章谭之腿脚发软,他千算万算,没料到虞冷竟然能发现陈森的藏身之处,而且还夺走了他的枪。 他以为那里不会有人发现的,为什么虞冷会这么快找到? 到底是谁告的密!莫非他的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虞冷的内鬼?! 章谭之来不及细想,他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快跑。 他之前就知道,无论什么样的冷兵器都是干不过枪的。 先前他以此为荣,现在他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颤抖。 失去了手枪他可以说是什么筹码都没有了,以后他该如何才能在这个团队立足? 陆陆续续有接到通知的成员出来,可出来的人数比总人数少了许多。 章谭之慌得没心思看人到没到齐,拔腿就想走,恨不得当即遁地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然而就在章谭之转身的一瞬间,他整个人被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 因为眼前正有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 虞冷拨弄了一下扳机,看着他的目光阴冷,说出一句极具有挑衅意味的开场白:“你好,章谭之。” 旁边的男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章哥,她居然也有枪。” 章谭之面如死灰地站着,一动不动。 虞冷偏了偏头,笑着对那个男生说:“不是‘也’哦,我手上这把,就是你们章哥原先那把。” 第117章 废土篇34 夺走了他的光明。 周围好几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男生瞪大眼睛,看了看面不改色的虞冷,又扭头看向身边面色惨白的章谭之, 顿然明白什么。 “闲杂人等现在可以自行离开,我和章谭之之间有几笔账要清算。”虞冷说。 其余幸存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人流开始涌动,陆陆续续有人选择离开, 还有几个站在章谭之身后没动,可能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有自己的盘算。 男生看向身边逐渐离开的伙伴, 咬咬牙决定随大流, 毕竟对面手里拿着的可是枪啊。更何况,章谭之看似比陈建光好说话,但其实性格阴晴不定,有时候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忽然动了怒。 要不是想在废土给自己找个大腿抱, 谁都不愿意到这样的人手下做事,整日战战兢兢。 “留下来的人,小心被我的子弹误伤。”虞冷说。 此话一出, 原本选择留下的人也开始权衡,几分钟后,站在章谭之身后的人所剩无几。 章谭之盯着面前的女人, 露出一丝窘迫的笑容, 认输般举起双手:“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 话音未落, 只听砰地一声,子弹在空中形成短暂的幻影,噗嗤一声没入章谭之的左臂。 章谭之表情扭曲地低下头, 渗透出来的血已经把他的袖子打湿。 第一次用枪没有经验,但也没脱靶,好歹射中了手臂,也算挺有天赋的吧? 虞冷脸上露出兴奋的笑意,重新将枪口调整了一个角度。 章谭之试图周旋:“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真的不能好好交流一下?” 虞冷歪了歪头,不和他废话,眯眼瞄准,第二枚子弹砰得一声射出。 “啊,这次脱靶了,抱歉。” 虞冷看了眼手上的枪,停顿几秒,似乎在沉思哪种角度才能射得更准。 章谭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从进入废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居然着了一个年轻小女孩的道。 虞冷忽然朝章谭之缓缓走近几步,她把对方当成了人形靶子,正在尝试拉近距离会不会提升准头。 第261章 章谭之猛地拔腿就跑。 他看出虞冷对枪的使用还很生涩,于是跑着跑着还会忽然变换角度,这种情况下,虞冷几乎很难射中目标。 这把枪的弹匣最多只能装十发子弹,在接连两发子弹都从章谭之身边穿过射到树干之后,虞冷不得不采取近战手段。 密密麻麻的黑色藤蔓筑成高墙,脚下深色的泥土粘稠又潮湿,像是融化的黑暗糖浆。 章谭之忙着逃命,鞋子时不时融进泥里,跑步姿势因为太用力而有些滑稽,耳边除了风声以外什么都听不见。 逐渐逐渐,他的脚步慢下来,想仔细听听身后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然而就在章谭之慢下来的这一秒钟里,想往后看的脑袋才刚转到一半,一把砍骨刀已经从他后背劈了下来! 章谭之被砍懵一秒,身体下意识前倾摔倒,头颅嗡嗡作响,眼前闪现出虞冷狰狞残忍的表情:“挺能跑啊!” 没把他直接劈成两半,虞冷失望极了,准备对着他的脑袋再劈一下。 章谭之很快就清醒过来,他一骨碌从地上滚过,下一秒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根钢管,“铛”一声脆响,正好抵住虞冷砍过来的刀。 刀刃伤了,钢管也断了。 虞冷见状飞快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枪,章谭之在地上抄起一块手掌大的石头,一个鲤鱼打挺,用力朝虞冷脑袋砸过去。 虞冷没有躲,因为退缩无疑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她右手扣动扳机,同时猛地抬起左臂隔挡,脑袋晕眩了一秒钟,她这次射中了章谭之的大腿。 扑通一声,章谭之腿一弯,跪在虞冷面前。 虞冷没有马上结果他,而是砰一声射穿他的另一条腿,同时左手啪啪给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瞬间把他的脸抽红了。 章谭之猛地前扑,死死搂紧虞冷的腰,想借力将她摔下去,可没想到虞冷用手肘咣咣给了他脑袋几杵子,他下意识松开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尖叫。 又是砰一声,虞冷射穿了章谭之的右臂。 现在章谭之的四肢无一完好,都埋着子弹。 章谭之意识到了,明明对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将自己杀死,可她却故意弄废他的四肢,这是为什么? 她这是要……慢慢折磨自己。 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章谭之的心跳声几乎跃出喉咙,一股铁锈味儿在口中蔓延,他紧张之下不小心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 此时此刻,章谭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离死亡有多近,他的生死全在虞冷的一念之间。 这一刻,他的自大,他的自负,他全部的自尊心,全像蒸汽一样蒸发不见。他开始感到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非要激怒这样一个疯子,后悔自己为什么明知道对方不简单还要故意招惹。 他当初究竟为什么非要挑衅? 可现在所有的后悔都没有用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给他吃。 “你当初是怎么虐杀丁娜的?”虞冷忽然停手,冷冷地问。 章谭之满身是伤,哆哆嗦嗦不肯开口,虞冷抄起石头哐一声猛砸他脑袋上:“我让你说话!” 章谭之瞬间头破血流,声音因为过于惊恐而变了调:“我就是让手下随便处了它,我没有让他们虐杀啊,我真的没有……” 虞冷嘴唇动了动:“随便处了?” 虞冷每说一句话,章谭之就不受控制地抖动一下,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他意识到,他得赶紧想办法离开,最起码和眼前这个疯子保持一定距离,他不能就在这等死! 就在这时,章谭之余光发现身侧不远有一个陡峭的斜坡,趁虞冷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他咬牙一骨碌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虞冷第一时间就抄着钢尺朝章谭之开剁,但只剁到了他的脚踝,眼前一闪,后者已经噼里啪啦地从斜坡滚下去了。 虞冷走到斜坡边,垂下眼睫,居高临下地看着章谭之身体如轱辘一样滚动,最后伴随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章谭之的身体在最低处停下了。 章谭之气喘吁吁地趴着,脸贴在地面上,能看到他的身体起伏,还活着。 虞冷表情晦暗不明地盯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地表凹陷看了会儿,然后慢条斯地把自己的武器收起来,因为用不上了。 有些可惜的是,砍骨刀的刀刃现在多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弃之可惜,不知道之后有没有法子将它恢复。 “你有本事下来啊,哈哈哈!你有本事也像我刚才那样滚下来,过来抓我啊!” 章谭之这时已经缓过来劲儿,乌龟探头般抬起脑袋,身体癞蛤蟆一样紧贴着地,怨恨又恶毒地盯着上面的虞冷。 他现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一切的一切全拜虞冷所赐。 “虞冷,我知道你恨我,你肯定特别恨我。你结交的那个怪物姐妹,它可真善良啊,不仅主动为我们带路,还告诉我们许多关于双头人的情报。它说自己不久前刚交到一个好朋友,胸前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废土编号,我告诉它我们是朋友,它就傻乎乎地相信了。” 第262章 章谭之眼球布满红血丝,近乎癫狂地大笑出声,他迫切地想在虞冷脸上看到伤心的表情,或者愤怒,或者痛苦,哪怕一丝一毫。 可是没有,从头至尾,虞冷只是没有任何表情地听着。 章谭之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他疼得抽了抽气,接着说:“我把那个小怪物耍得团团转,在它给我们开门准备送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让手下抓住了它,把它丢进厕所里一阵暴打,它临死前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章谭之露出邪恶的笑容,牙齿沾着血:“在它咽气前,我告诉它,我和你是一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虞冷仍然无动于衷,哪怕一丝面部肌肉的轻微抽动都没有。 她实在太平静了,就像滚烫的心脏变成了一潭死水,死水凝结成冰,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会让她泛起涟漪。 章谭之吃力不讨好,皱了皱眉,忽然不说了。 因为他发觉自己正在撑地的两只手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把酒精灯放在下面灼烧他,融化他。 然后这种疼痛呈现一种放射性的趋势,从手掌开始逐渐蔓延,到他的小腹,再到他的肢体。 “章谭之,我原本打算用你的手段回击你,把你绑起来,切掉你腿上的肉,再等它再生,再切。”虞冷终于开口。 “留你狗命再反复折磨最能解我心头之恨,可你一天不死,这口气就一天堵在我心口,我无法接受你活着。” 虞冷缓慢地说:“你必须死。你要死得千疮百孔,尸骨无存,在生命最后阶段的每一秒钟都度秒如年,万分痛苦。” “在此之前,我一直没想好哪种死法对你来说最合适,最残忍,可是你,章谭之,你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虞冷忽然笑了,嘴角弧度弯的很好看,章谭之看出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不再是那种出自虚伪的笑,可章谭之却陡然觉得不寒而栗。 “你以为,我不下去抓你,真的只是因为我嫌麻烦吗?”虞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你很幸运,遇见了异变猪笼草。” “你全身的血肉会被捕虫囊中的消化液一点点腐蚀、消化、分解,最后融为一滩血水,成为它的养分。” 章谭之浑身血液逆流,开始觉得身体发冷。 他挣扎着想爬走,可他的手掌已经牢牢地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想翻身,想冲破禁锢,可他根本就动不了,一下都动不了,他的身体就像被钉子死死钉住了! 章谭之绝望地抬头,瞳孔骤然缩小。 这一秒,他的上空不知何时多了一块不断往下滴粘液的巨型叶片,叶片缓缓移动,如房顶一般镶嵌下来,夺走了他的光明。 第118章 废土篇35 梦。 直到听不见猪笼草里传出来的痛苦嚎叫, 虞冷才慢慢转过身离开。 杀死章谭之对她来说,像是一块始终高悬的石头落了地。 但她心里的石头太多了,一块, 又一块。 脚下是湿哒哒的泥土,头顶时不时传来不明生物翅膀扇动的声音, 因为刚下过雨,空气里裹挟着一股泥土的苦味。 虞冷刚踩断一截枯木汁, 下一秒鞋子落地传来咚地一声闷响。 虞冷愣了愣,视线一点点抬起来。 没有天花板的古怪房间,冷冰冰的古铜色调, 立在地板中间的巨大金属仪器…… 这里是预言屋。 可是之前张景贵告诉过她, 只有即将进入推演线却还没有经历预言的幸存者才会被强制进入预言屋。 到目前为止,她经历的几个推演线在时间上基本是连续状态,而从伞女副本出来到今天,刚过去多半个月。 又要进入新推演线了么? 虞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 她忽然古怪地笑出了声。 她抬起头看向灰白的天空,不知道在对谁说话:“为什么是我?” 当然没有人给她答复,房间里静悄悄的, 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见。 虞冷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偏偏是我?” “不是说被推演线选中的概率很低吗,不是有人在这待上一年多都没再进入第二个推演线吗?我接二连三不停地被选中到底是为什么,就是想致我于死地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我到底和别人哪里不一样?到底是为什么啊?” 仍然没有人回应, 虞冷像是在说一场独角戏, 台下没有观众。 虞冷牙齿动了动,一脚把旁边的柜子踢翻,她也是有情绪的。 “我现在看明白了, 废土,你针对我。”虞冷说。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生命,有灵魂,又或者背后是否有某个类似于神明的存在操控这个世界,甚至在操控着我,但我现在需要一个答案。”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被推演线选中,我真的会认为是我运气不好,是我运气太差了,但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我是特殊的。” 虞冷忍无可忍,命令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我知道你在观察我。出来,和我说话,你想得到什么,你想看到什么,告诉我!” 这个房间没有屋顶,可是四周却传来她声音空旷的回音。 十几秒后,眼前灰白的天空上显现出一行血淋淋的红字:【你好。】 第263章 看到这两个字,虞冷的眉毛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她的心情剧烈地澎湃起来,一种名为兴奋的电流从脚底直穿过她的身体。 她居然猜对了。 废土不是一个自由发展的世界。 但同时,这也证实了另一件事,它的背后真的有某些东西在操纵。 虞冷心跳加快,但她的头脑十分清醒。 她早该想到,她早该意识到,明明之前就怀疑过安全区的某些建筑是否天然存在,如今看来,这偌大的世界其实是一块虚伪的游戏蓝图。 虞冷说:“我现在很不好,我刚解决了一个敌人,但我现在心情奇差无比。” 红字回应:【请不要生气,我一直在考虑合适的出现时机,很抱歉现在才出来和你对话。】 虞冷不多说废话,干脆问道:“你是谁?” 【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虞冷停顿几秒,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创建这个世界?” 【抱歉,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虞冷换了个问题:“那为什么是我呢,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 【抱歉,不能。】 “你可以是否换个人选?” 【抱歉,不能,这个人只能是你。】 “……好,那我问你,你需要我做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前往日默,归还心脏。】 虞冷解了一会,皱了皱眉:“归还心脏?谁的心脏?” 【请不要担心,是归还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在许多年前遗失了。】 “原来你是想求我帮忙啊,我还以为我天生命苦呢。”虞冷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十分抱歉,我只是想对你的能力进行考验。】 虞冷问:“所以,我需要在这个世界找到你遗失的心脏,然后前往日默?你在日默?” 【是的,我在日默。】 “完成任务之后呢,你会放我回家吗?” 【当然,心脏成功归还以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可以回家了。】 虞冷神色有了变化。 废土的意思是,只要把它的心脏归还,这个世界的幸存者们就可以回去,这场噩梦就会结束了。 皆大欢喜的结局。 虞冷问:“你的心脏有什么标志,或者有什么特点?” 【我的心脏是绿色的,拳头大小。】 拳头大小,那和成人心脏差不多,她还以为背后能操纵这一切的“神明”肯定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巨型心脏。 紧接着有一个新难题出现,这么大的废土,她上哪去找一个心脏? 对面似乎能读懂虞冷的心声,红字变换道:【我的心脏你现在已经找到了。请你尽快前往日默,把它归还给我。】 已经找到了? 虞冷冷静地在脑海中回想,忽然意识到,那个通关奖励的绿石头很可能就是废土的心脏! 找到心脏,任务已经完成一大半,她离回家越来越近了。 想到这里,虞冷的掌心甚至紧张到出了汗。 她在这个地方已经过得分不清白天黑夜,数不清受了多少次伤,现在终于快看见曙光了吗? 虞冷迫不及待地问出那个最重要的问题:“日默在哪?” 红字闪烁了几下。 它这次没有回答,上面的内容没有丝毫变化。 虞冷有些纳闷,耐心地又问了一次:“日默在哪?” 就在这一刻,头顶忽然响起了一阵极其刺耳尖锐的警报声,像是指甲摩擦黑板的噪音被放大数千倍,灰白的房间一下一下闪烁起诡谲的红光,世界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 虞冷下意识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刺激着她的鼓膜,她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要靠近日默!” 一个雌雄莫辨的机械音骤然响起。 虞冷身体一颤,这个声音她不是第一次听见。 此时此刻,这个声音就像是一个冰冷死机的程序,它一遍又一遍地用噪音警告着:“不要靠近日默!” “不要靠近日默!” “不要靠近日默!” 虞冷死死捂着耳朵,周围的场景一片天旋地转,她有点想吐。 就在这时,虞冷抬起头,发现红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了她回复。 【日默在你脚下。】 - 虞冷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太阳穴隐隐传来胀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这里是哪?她刚才不是在预言屋吗? 虞冷猛地从床上爬起来,缓慢环顾四周后,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里是她的家,她狭小拥挤的出租屋。 虞冷低头一看,身上那套被血浸泡过的衣服也不见了,此时此刻,她正穿着那件进入废土前和好友聊天时的藕荷色睡衣,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虞冷愣怔片刻后连忙掏出手机看消息,刚解锁屏幕,好友陈姗姗发来的通知就一条接一条地在屏幕上蹦了出来。 【不是,虞冷你人呢?这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你再不回消息我可真要报警了!】 【这不是什么恶作剧吧,你可千万别给我玩闺蜜恶搞大挑战那套啊。】 第264章 【你不会是发完那些消息睡觉去了吧?】 【算了啊啊啊万一你真出点啥事呢,我报警了啊,要是你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到时候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凶巴巴.jpg)】 扑通、扑通、扑通。 虞冷听见了自己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她往上划拉了一下,看了眼消息发来的时间,又看了眼上面两个人聊天的时间,距离她给陈姗姗发最后一条消息到现在,过去了四十多分钟。 虞冷迟钝地点进摄像头,调成自拍模式。屏幕里的人睡眼惺忪,头发凌乱,明显就是刚睡醒的状态。 虞冷扑通一声跌回床上,脑袋里乱糟糟的。 所以她刚才只是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废土,废土里的那些人,经历的推演线,还有各种异变动植物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是她梦里的东西,不是真实的? 反应过来后,一种名为狂喜的情绪瞬间涌入心头,虞冷发觉自己从未如此强烈地热爱生命,热爱现实生活中的一切。 虞冷连忙给陈姗姗报平安,对方回得很快,气得用各种持刀小猫表情包刷屏。 就在这时,虞冷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试探问:【对了,你那个失踪的老板娘怎么样了?】 陈姗姗:【你说啥呢,做梦做傻了吧,我老板娘压根没失踪啊,谁和你说的?】 虞冷手指停住,旋即快速往上面翻聊天记录。 有关陈姗姗老板娘失踪的事情竟然全部不见了,连带着后面提到徐薇的那些聊天也消失了,两个人的对话框内只有最平凡不过的家常,完全没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虞冷隐隐意识到什么,点进浏览器,搜索关键词“人类接连失踪”。 网页跳出来的只是几个比较出名的失踪案,但没有任何一篇提及到人类接连失踪,离奇死亡的事情。 原来,这些也都是梦里的内容? 原来现实世界里没有甚嚣尘上的“世界bug论”,原来人类并没有遭遇离奇的生存危机,原来废土并不存在? 可梦里的一切,也太真实了。 第119章 废土篇36 白衣服的男人。 转眼来到第二天清晨, 虞冷早早起床收拾好东西,准备前往学校。 她是走读,之前因为和几个舍友那场冲突闹得很大, 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带着行李搬出来住了。 早上的公交车人满为患, 手肘怼着手肘,上班族脸上怨气满满, 看什么都不爽。 司机一个急刹车,车厢猛晃,虞冷不小心踩到身后那个人的鞋, 连忙低声道歉, 被踩的那个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有说话。 “清大北门站到了,请在该站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注意安全。” 虞冷护着手提包,艰难地在拥挤的人体之间穿行, 最后终于在关门的前一秒挤下了车。 阳光洒在熟悉的小路上,校园中的一切都没有变,穿行而过的学生们三两成群, 脸上洋溢着轻松活泼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虞冷觉得有些恍惚。 明媚的阳光,街边的绿树, 行路匆匆的人群, 摆摊卖小吃的各种摊贩……这个世界太正常了, 挑不出任何不对劲,可虞冷竟然不太适应。 就好像仍然活在梦里一样,她有一种强烈的不现实感, 仿佛她的身体正在某处沉睡,意识却飘进了另一个伪造的梦境里。 “虞冷!” 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虞冷回过头,是同班同学朱新月,也是班级的班长。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我刚才在你身后,远远就看到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昨天没睡好?” 虞冷收起胡思乱想,笑着回答道:“是啊,昨晚熬夜了。” 朱新月观察着虞冷的表情,不一会,她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你昨晚是不是也看到那件事了?” 从这句话里听出不对劲,虞冷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朱新月口中说的“这件事”一定非同寻常。 “当然看到了,这件事热度那么高。”虞冷顺着朱新月的话说。 朱新月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忧心忡忡道:“是啊,知道我们学校发生了这种事以后怎么可能还睡得安稳,更何况我们还是学生,还得每天来这上学。” 虞冷表示赞同,又状似忽然想起什么的模样,打听道:“后来怎么样了?我当时熬不住先睡了,没关注后续。” “后来,就是警察过来把尸体抬走了呗,今天凌晨辅导员不是发布了那条路被封的通知,估计还要再调查一阵儿吧。”朱新月左顾右盼,担心说的话被人听见,“也不知道血迹有没有处,昨晚目击全程的那个女生肯定要被吓死了。” 凭借朱新月的三言两语,虞冷基本已经猜到学校昨晚发生了什么,想到那个场景,虞冷不受控地心脏狂跳。 “不过我听说,那个男生本来精神就有问题,我是听我朋友和我讲的啊,不一定是真的,据说他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说话或者为人处世什么的都是正常人,但他其实比正常人少一种情绪。” 虞冷细细琢磨着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比正常人少一种情绪?” 第265章 朱新月说:“对,他不会感到恐惧,也就是说这个人不会害怕,从小到大都没有因为任何事情害怕过。” “不会害怕,那岂不是像一个机器人?”虞冷说。 朱新月点头:“对,挺奇怪吧?不过这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可能是谣言,这个男生我之前在食堂见过他一次,看起来真的很正常,说不清他就是天生比别人胆子大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教学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量一下子密集起来,朱新月适时地打住这个话题。 虞冷一如既往选择坐在教室最后排,靠窗位置。 她翻开笔记本电脑,进入浏览器,敲击键盘,搜索关键词“清大”。 学校的网络不算太好,大概加载十几秒后,屏幕上才弹出新页面。 虞冷移动鼠标,快速浏览了几页,皱了皱眉。 基本都围绕清大的建校历史和发展成果,并没有虞冷想要的东西。 接连增加几个关键词搜索后无果,虞冷只能放弃浏览器。 这时她忽然想起自己学校在社交媒体上有校园墙,很多学生在上面投稿发帖,帖子实时更新,信息一定比浏览器上更多更杂。 管朱新月要来了校园墙的联系方式,虞冷非常谨慎地用小号申请添加。 这类账号处好友申请一般没有等待时间,只要申请就能一秒添加成功。 不一会,校园墙的管员给她发来私信:【同学你好,为了便于管以及起到一定约束作用,请将学号姓名发给我,以此证实自己是本校的学生。如果三十分钟后没有收到同学的学号和姓名,我会清除你的好友,希望互相谅解~】 虞冷扫了眼信息,三十分钟对她来说足够了。 她点进校园墙的空间,最新一条投稿是一分钟前发的,这位匿名投稿的同学发长文痛骂偷外卖贼,并恶狠狠地说下次将会特意点一份“加狠料”的外卖给偷外卖贼吃。 下一条也是一分钟前,匿名投稿的同学发出一个打上马赛克的糊图,愤怒地哀求这位同学不要在图书馆里脱鞋,大夏天的味道真的很大,硬生生把复习犯困的他熏精神了。 虞冷快速往下翻,直到看见一条投稿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多的帖子,手指才停了停,翻动速度逐渐慢下来。 【匿名投稿:大半夜的谁在寝室里高歌啊,有没有素质,不能住滚出宿舍!】 【匿名投稿:壁垒五舍五楼凌晨一点半吹头发的小姐姐哈,光听你吹头发不用睡了。】 【匿名投稿:求问知情人,刚才那件事有结果了吗?据说警车好像已经来了,我舍友扒了半天窗户,啥也没看见。】 虞冷目光闪烁,看了眼投稿时间,凌晨一点十二,是她目前为止看到的首条关于这件事的帖子。 虽然投稿可以匿名,但楼下评论的学生都是带着用户名的。 虞冷又往下翻了翻,看见了一条评论楼最长的帖子。 【实名投稿:不知道这个点有多少同学醒着,我是工程三班的张飞燕,现在我要和大家讲一件我刚才经历的极为恐怖的事情,就是刚才发生的。我已经公布了自己的班级和姓名,并且向大家保证我说的话绝对真实,不掺任何弄虚作假,哗众取宠的因素。】 【我现在的手指还在不停地哆嗦,打字非常困难,接下来我会用语音输入,可能有错字,但应该不难解。】 【大家都知道,马上要进入期末周了,宿舍没有宵禁,图书馆和自习室也是二十四小时开放,所以我每天晚上十二点多回宿舍的时候都能在路上碰见不少同学。但是今天晚上很奇怪,我往宿舍楼走的时候,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往常快到宿舍的那条路应该是人最多的,但今天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 【一开始我没在意,一边和我朋友打视频一边走,说说笑笑的,直到我开始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我的身后好像有脚步声。因为是在学校嘛,身后会有同样回宿舍的同学很正常,可是逐渐逐渐,我发现身后的脚步声和我的脚步声好像完全一致,我慢它就慢,我快它也快,偶尔会有没重合上的地方,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完全重复的,就好像……身后那个人在模仿我走路。】 【我并不是一个疑神疑鬼的人,但当时我发现这些以后真的吓了一跳,毕竟夜深人静的,周围又没有别人,我独自一个女生回去,长得也还算有些小漂亮吧,确实不太安全,所以我在极度惊恐不安之下,直接停下来了。】 【最让我有安全感的是我当时在和我朋友打视频,她那边很热闹,所以我觉得就算有坏人应该也不会挑一个正在和别人连线的人下手。我大声地告诉我朋友有点走累了,虽然这句话十分刻意,但我顺成章地停下了脚步,打算让我身后的那个人先过去。】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身后那个人也停了……】 【我一直没敢回头,因为我听那个脚步声似乎离我越来越近,特别是我非常突然的停下时,那个人突兀中断的脚步声好像就紧紧地贴着我,就在我身后,离我很近很近,我在脑海里幻想了一大堆回头会被他割喉之类的这种事,所以一直不敢动,不敢贸然回头。】 第266章 【然后这个时候,我想起我正在和朋友打视频呢,虽然我不能回头,但我可以让我朋友帮我看一眼站在我身后的到底是什么人。我一边在手机上和她打字,提前告诉她我的意图,然后故作自然地问我朋友,你来看看我今天的发型怎么样,一边把前置摄像头缓缓对准了我身后。】 【结果,我朋友说了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 晚上明明很凉快,可是张飞燕的冷汗已经快从脸颊滴下来了。 她颤抖地调整角度,微微高抬胳膊,把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身后,视线紧紧地盯着屏幕上显示自己的小框。 但她什么都没看见,身后好像只有一条空荡荡的小路。 她的朋友也是,重重松了口气:“什么啊,你身后压根没有人好不,我看你就是今天学习太累,累出幻觉了。” 可是张飞燕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 幻觉和现实,她是能分得清的。 阴风吹过,街边的树开始没有规律地乱晃,叶子发出簌簌的低语声。 张飞燕咬着唇瓣,快哭了,还是不敢说话,在手机上和朋友打字:【你再帮我看看,我还是觉得身后有人,求求你了。】 朋友说:【好吧。】 张飞燕说:【无论看见什么,有没有人,你都不要直接说话,打字告诉我。】 朋友无奈地回复“行行行”,拿她没招似的。 张飞燕轻轻吐出一口气,僵直着身体,缓慢举起手机,将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身后。 这次她把手机举得更高了,屏幕微微向下倾斜,所以视野比刚才更广阔。 朋友安静了几秒,脸凑得很近,似乎在分辨张飞燕身后到底有没有东西。 过了会儿,朋友无所谓的语气道:“好了,快回宿舍吧,我看你就是最近太累,想的太多了。” 朋友再次忘记了打字。 张飞燕微微松了口气,看来真是她想太多了。 张飞燕把手机拿下来,然而就在她低头看屏幕的一瞬间,朋友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快跑!!有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就蹲在你身后!!!】 第120章 废土篇37 死寂的夜晚。 【我当时真的吓坏了, 尖叫着拔腿就跑,可那个穿白衣服的男人很快就追了上来。我拼命挣扎,哭着甚至跪下来请求他不要杀我, 结果他忽然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他没有对我动手,只是站在我面前不停地笑, 不停地笑,笑声让我觉得很耳熟。我恐惧地抬起头, 发现他居然是隔壁工程四班的丁罗航。我们三班和四班平时在一个教室里上大课,他经常站起来回答问题,存在感很强, 所以我之前虽然没和他有过交流, 但也认识他。】 【我一瞬间很生气,怒不可遏,因为我发觉这是一个恶作剧,丁罗航在故意整蛊我,我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罗航同学, 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张飞燕颤抖着站起来,脸已经全然涨红。 尚未完全消退的恐惧,以及意识到自己被人恶意整蛊的恼怒, 各种情绪交织着涌上来,张飞燕几乎是吼出来的,嗓门比任何时候都要大。 丁罗航脸上得逞的神情不减, 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尖锐怪笑, 很难听。 他没有回答, 而是自顾自地笑,张飞燕更加愤怒了。 她走上前去用力地推了丁罗航一把,没想到直接把他推倒了, 随着重重一声砸地的声音,丁罗航人仰马翻。 他终于不笑了,扶着后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怪笑声转为虚弱的呻.吟。 【我之前就听说过有关丁罗航的一些传言,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同学也知道,据说他天生缺失恐惧的情绪,从小到大都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害怕。我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但我当时真是被吓坏了,我的恐惧情绪达到峰值,于是我忍不住骂了他,让他不要以为自己不会害怕别人也不会害怕,这种恶作剧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我仔细打量他,忽然发现他有些不对劲……我具体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传言里说,他平时除了不会害怕以外,基本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可他当时穿着一件很长的纯白色的衣服,更像是一件白裙子,一直垂到脚踝,像是一个午夜出来游荡的幽灵。】 【我问他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他反问我很奇怪吗,听别人说穿成这样吓唬人更容易成功。我意识到,原来这是一个预谋已久的恶作剧,所以我特别生气,不想再和他讲话,加快脚步往宿舍楼走。】 “等一下,张飞燕。”这时,丁罗航在身后叫住了她。 张飞燕正在气头上,不想会,丁罗航一瘸一拐地追上来,走到她身边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叫害怕吗?” 张飞燕冷笑着说:“正常人都知道。” “那你刚才感到害怕了吗?” 张飞燕问:“你现在算是什么,对受害者的受害采访?既然这样,我告诉你,我刚才非常害怕,我怕得要死,你知不知道对一个女孩来说,在这三更半夜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被人跟踪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下次开玩笑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没有底线,这一点都不好笑!” 第267章 丁罗航说:“原来这样就会让人害怕,为什么我从来都感受不到?你可不可以和我描述一下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当时我气疯了,他问的问题幼稚又让人难以解,而且我不明白我和他明明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选择我当整蛊目标,当时我觉得晚上回去睡觉肯定要做噩梦了。】 【他真的非常固执,我往宿舍走,他就一直跟着我,不停地问我关于害怕的问题,神叨叨的。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很狰狞,他的眼睛表面布满红血丝,仿佛许多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而且他的精神状态也十分不对劲,很癫狂,特别像一个……忽然发病的精神病人。】 虞冷飞快地浏览文字,正准备继续往下滑,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朱新月回头,小声提醒道:“老师抽到你回答问题了,答案就在ppt上,你照着念就行,第二行标红的字。” 回答完问题,老师刚好宣布下课。 朱新月很快就收拾好书包,凑过来问:“虞冷,一起去食堂吗?” 虞冷摇摇头:“你去吧,我暂时不太饿。” 朱新月说了句“好吧”,随人群一起离开。 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虞冷自己,她打开手机,重新点进校园墙的空间,发现校园墙几分钟前又给她发了一条私信,是五分钟后清除好友的提醒。 虞冷飞快找到刚才的帖子,把大致内容截图保存,接着看。 【我很烦,还有一些害怕,他当时的样子很恐怖,所以我一溜烟跑进了宿舍。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想跟着我,一个男生竟然试图闯进女生宿舍,还好看门的阿姨把他拦下来了。】 【上楼梯的时候我一身冷汗,我以为回到宿舍就安全了,根本没想到事情远远没完!!】 【一分钟之后,我忽然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猜到是丁罗航,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了我的号码。他让我出去见他,我不答应,他就一直发短信骚扰我,甚至威胁我,以死相逼……】 张飞燕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短信交流的弊端在于无法看到对面说话的表情,无法听见对面的语气,但如果只凭这几句话来说,张飞燕觉得丁罗航现在的精神状态一定很不稳定。 【出来,快点出来,我就在一楼门口等你,求你出来和我说几句话,张飞燕同学。】 【你在吗?我真的不会过多打扰你,我就是有几个疑问,除了你没有人愿意为我解答,你就帮帮我吧,好同学,求求你了。】 【我知道你在看,你肯定在看吧?我们平时都在一间教室里上课,你就这点忙都不愿意帮我吗?】 张飞燕开始犹豫了。 是啊,他们在一间教室上课,如果关系闹得太僵似乎也不太好,以后见面会很尴尬。 可是这半夜三更的,他这样不停地把自己喊出去,已经可以算是骚扰了吧?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万一这次答应他,以后他更加得寸进尺怎么办? 【张飞燕,你在吗?】 张飞燕回过神,咬了一下手指,还是没忍住回复了:【你到底有什么问题,在手机上问不是一样的?非要我出去么?】 丁罗航说:【如果你不出来,我就要死了。】 张飞燕难以解:【为什么?】 丁罗航说:【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不出来,我就会死。】 出于对丁罗航人身安全的考虑,张飞燕迟疑后还是下楼了。 丁罗航只要求在一楼门口见面,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她可以找门卫阿姨寻求帮助,丁罗航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外面很冷,张飞燕走出一步,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丁罗航人。 张飞燕皱眉,发消息问丁罗航在哪。 很快,她收到回复,点开手机看。 【我在能看到你的地方。】 短短一行字,一阵难以形容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来,布满全身,张飞燕浑身发毛。 同时,她觉得自己又被丁罗航戏耍了,明明是他非要让自己出来,出来了,他又莫名其妙地藏起来。 张飞燕问:【丁罗航,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罗航回:【我只是想体验一下恐惧是什么滋味,张飞燕,你有什么办法吗?】 说来说去又回到这个话题,张飞燕一阵心烦,回复:【没有!你别再缠着我了!】 【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体会过你们说的恐惧是什么滋味,害怕是什么感觉,我太想当一个正常人了!我只是想当一个正常人!我知道你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都把我当成异类,都把我当成一个怪人,我只是想变得和你们一样!】 张飞燕知道,她现在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他已经情绪上头了。 张飞燕很委屈,有点想哭。她也很烦,她也很累,她为了备考早起去图书馆学了一整天,感觉什么都没学会,半夜踩着空无一人的小路回宿舍,还要被一个没说过话的男同学整蛊,被他纠缠,甚至威胁。 她到底招谁惹谁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宿舍睡个好觉。 各种情绪蓦然涌上来,愤怒压倒智,恶意代替善意,张飞燕盯着屏幕,气冲冲地打着字:【想害怕是吗?好啊!那你就去死吧!只有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人才能感受到最深层次的恐惧,想感受恐惧那你就去死吧!】 第268章 发完这句话,张飞燕转身往门内走。 然而下一秒,她的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 沉重的,巨大的,被摔得稀烂的。 整个世界都被按下消音键。 张飞燕表情呆滞,身体僵直,手指如同触电般抖动不止。 这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听得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的声音。 是有人把行李从窗户上扔下来了吗? 也可能是大型毛绒玩具?很有可能。 张飞燕像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机器人,生锈的脑袋只僵硬地向后偏离了几度,可也只是这几度,张飞燕看到身上的白色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朵扎眼的红花。 紧接着,这几朵红花开始变异、扭曲、流动、下坠,沉甸甸地淌向地面。 滴答、滴答。 世界天旋地转,张飞燕脑袋发木,晕乎乎的。她想,可能今天真的太累了,超出了身体负荷,从而才产生眼前如此惊悚的幻觉。 直到一阵尖锐凄厉的尖叫声传出,彻底划破这个死寂的夜晚。 第121章 演员(一) 演职员表。 【丁罗航死了, 尸体在我身后。】 【他大头朝下,大片大片的血流成了一片湖泊,血还溅到了我的衣服上。】 【我耳边嗡嗡响, 几乎崩溃了,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我看到很多颗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 但我当时脑袋里只有两个字——快跑。】 【我跑回寝室,死死地关上了门, 爬上床强迫自己快点入睡,可是刚才发生的事仍然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重播。只要我闭上眼睛,就是那恐怖血腥的一幕幕。】 【然后, 我收到了一条消息。】 虞冷往下滑, 但帖子已经没有新的内容了,下面评论的绝大多数也都在问那条消息究竟是什么。 但张飞燕没有再说一句话。 就像是……留下这些信息后,她忽然人间蒸发了。 “滴答。” 清脆的水滴声响起,是手机收到新消息的提示。 虞冷点开短信,视线倏地定格。 【请于凌晨00:00独自前往那条被封锁的街道。】 发信人那栏不是手机号, 甚至都不是普通数字,而是一串包含各种字符的诡异乱码。 虞冷想起进入废土之前,徐薇给她发完消息后微信号也骤然变成了一串乱码。 等等。 虞冷眉头紧蹙, 目光死死盯着短信上的这行文字。 很明显,这是并不是一条简单的恶作剧短信,而是一条发布任务的通知, 可是给她发布任务的人是谁, 又为什么要给她发布这么危险的任务? 意识到某种可能性,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冷意瞬间如水蛇般自脚底往上窜,侵蚀全身。 废土不是噩梦,是真实存在的。 甚至, 她现在还在废土中,根本就没有回家。 那眼前这些是什么?熟悉的“学校”,熟悉的“朋友们”,熟悉的“家园”,都是什么? 她究竟在哪?另一场噩梦里吗? 虞冷手脚冰凉,甚至有些麻木。她恍然回神,发现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抠出了血,她居然没感受到一点疼。 眼前的强制任务,让她想起了之前《七日鬼哭》的那个推演线,不完成任务的人会被推演线强制处死。 那她现在是在新的推演线里么? 她是怎么进来的?又该怎么离开? 如果不执行这个任务,会导致什么后果? 反复思量后,虞冷悲哀地发现,此时摆在自己眼前可选择的,竟然只有去完成任务一条路。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深夜。 晚上十一点多,学生陆陆续续收拾东西从图书馆离开。 前往宿舍的路上碰到几个同班同学打招呼,但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虞冷是走读,此时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之前也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过。 意识到眼前的“现实”才可能是虚构的世界之后,虞冷开始察觉,目前遇到的所有人好像都像是被安装了特定程序的机器人,作用就是推动剧情。 白天最先遇到的朱新月主动提到昨晚发生的那件事,下课后同学们嘴里讨论着昨晚发生的那件事,就连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个女同学,也煞有介事地提醒她:“千万不要独自前往那条被封锁的路。” 除了虞冷之外,这里存在的所有人脑袋里只有这一件事,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发生了这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并试图通过各种渠道将这件事打碎了塞进虞冷脑袋里,让她不断加深印象。 然而,虞冷微妙地发现。 这个虚假世界注视的中心并不是昨晚发生的那件事,而是她。 这个世界,正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 有了这个意识,身后就像有无数道视线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虞冷目视前方,不自觉裹紧身上的外套,加快了脚步。 摁亮手机屏幕,晚上十一点五十四分。 由于昨晚这条路上出了人命,而且还没有调查清楚原委,学校远远地就拉起了警戒线,将女生宿舍南门前封了起来,只开放北门。所以越往这边走,人就越少。 等走到警戒线旁边的时候,周围基本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只有虞冷自己。 第269章 虞冷若无其事地在警戒线周围转了转,踩着十一点五十九分最后几秒的时间,掀开警戒线走了进去。 眼前的色彩瞬间抽空,世界扭曲了几秒钟之后,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混沌之中。 对于这种情况,虞冷已经见怪不怪了。 耳边滋滋响起一阵电流杂音,虞冷茫然地找了一下,发现这个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的,又像是在自己身后。 “虞冷。”雌雄莫辨的机器声叫出她的名字。 虞冷沉默两秒,回应:“你是废土。”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她已经将声音的主人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它承认了:“我确实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但我不喜欢废土这个名字,你可以叫我生命。” 虞冷笑了下:“生命?这个世界可没什么生命力,还是废土更贴切。” “你错了,恰恰相反,正因为人类在这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境,会面临更为艰难的抉择,生命才从而得到更深层次的激发。” 虞冷没说话,面色不虞。 它像是读懂了虞冷眼底的讽刺,并不气恼:“请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比来到这里之前更有能力,更出众呢?在经历过生死的较量之后,你现在是不是更为冷静,更加果断呢?” 虞冷轻嗤一声,声音冷得像冰:“你把我们关进屠宰场,诱导我们自相残杀,将我们当成牲畜,变着花样地夺走我们的生命,最后还想让我们这些幸存下来的人感激你?感激你什么?给了我们突破自我的机会?” “不止如此,还让你学到了很多你之前没有意识到的课题,不是吗?” 虞冷反问:“比如呢?” “比如,你在现实世界是个很难合群的人,从来都是形单影只,但你现在流下了第一滴眼泪,学会了心软,明白了什么叫感动,还竟然在这样一个你如此痛恨的世界里交到了同生共死的朋友,你变得更柔软了。” 虞冷听完,蹙了蹙眉:“变得柔软,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么?我只知道我今后会更容易受到威胁,行动会更加束手束脚,特别是在这种地方,变得柔软并不是一件好事儿吧。” “是啊,确实是,这些东西都是有利有弊的。” 虞冷不愿再和一个虚无主义的造物主拉扯这些,不耐道:“说回正事,日默在我脚下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把心脏归还给你?” “整个世界都在日默的范围之内,我管辖着生命万物,所以你所及之处都在日默。” 原来是在玩文字游戏? 翻过来倒过去,其实当她进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日默中了。 虞冷道:“那你出来,我把心脏还你,咱俩交易达成,然后放我们走人。” 它回答:“还差一些时机,但很快这个时机就要来临了。” 虞冷怒火中烧,直接被这个回答气笑了。 她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冷静问道:“那么是什么时机呢?” 它没有再回答。 眼前漆黑的世界开始一点点恢复色彩,像是遮挡的幕布被人缓缓拉开,映入眼帘的古典小屋像是西方动画片里会出现的场景。 墙角有一片暖融融的篝火,木柴被烧得噼啪响,红红的砖瓦墙壁上贴着温馨的贴画。 虞冷低头,发现自己正端坐在椅子上。 她往旁边看了看,发现小屋内整齐地摆了三排桌椅,呈九宫格形。 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八个人。 虞冷往身后扫了一眼,忽然发现睡在桌面上的这个女孩十分眼熟,愣怔间,女孩也把眼睛睁开了。 徐天娇睫毛抖了抖,旋即满脸难以置信地叫出声:“小鱼?!” 虞冷也很疑惑:“你为什么在这?” 徐天娇没搞明白状况,一脸茫然地东张西望,直到看见一个身影,她身体一僵,猛地转过头朝虞冷道:“我身后是明艳姐!” 虞冷心脏倏地下坠,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虞冷迅速将视线转移到另外六个人身上,结果,她竟然又看见了两张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她无意识地将手握成拳,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抖动,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那两张脸。 她生物学上的父亲虞正荣,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虞念。 不一会,虞正荣悠悠转醒,他比上次见面老了不少,满脸胡茬,皱纹像沟壑一样在面部蜿蜒着,很沧桑。 不过也是,距离上一次和这个父亲见面,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究竟是多少年前,虞冷也记不清。 周围苏醒的人流程基本一样,茫然地打量着四周,虞正荣挠挠脸,往旁边一瞥,忽然看见虞冷的脸,整个身子都像被定住了。 他保持着不冷静的沉默,眼球瞪着,几十秒后,才艰难堆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说道:“哎呀,小冷,你怎么也……” 虞冷打断虞正荣的话,轻轻吐出几个字:“你怎么还没死。” 再次看见虞正荣,虞冷并不痛苦,甚至没什么感觉。 她对自己父亲的恨意在许多年前曾不断累积,到达过一个峰值,突破峰值后,就像是忽然涨破的气球,里面什么都不剩了。 如果硬要说一个感想的话,那就是失望。 第270章 很失望,特别失望,虞正荣怎么还不死。 虞念看了看虞正荣,又看了看虞冷,讷讷地喊了声“姐”,但虞冷就像是没听见,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虞正荣被虞冷噎了一下,正想再说些什么,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然变大了。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桌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摞名为《傻大胆》的剧本。 虞冷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剧本封面,竟然是他们九个人的简笔画。小人身上的穿着发型和他们一一对应,每个人都在做着不同的事,画风很卡通,甚至有一种十分违和的温馨感。 虞冷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对应的小人,它穿着和自己身上一样的衣服,脸上表情很严肃,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死死护在胸前,看起来十分宝贝。 但很可惜,虞冷看不出它护着的是什么。 虞冷又仔细看了看其他的小人,有的在敲钟,有的在烤火,还有的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光根据这些动作很难判断出什么来。 目光下移,虞冷在最底下的那行小字中看到了他们九个人的名字。 这竟然是一个简短的演职员表。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所有人的身份,都是演员。 第122章 演员(二) 剧情演绎。 就在这时,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你们快打开剧本,里面有字!” 虞冷连忙翻到第一页,但奇怪的是, 她的剧本上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周围逐渐传来窃窃私语声。 “你的剧本上有字吗?” “没有啊。” “我的也没有, 问问别人的有没有字……” 徐天娇拿着剧本凑过来,低声问:“小鱼, 你的剧本上有字吗?” 虞冷摇摇头:“没有。” “我刚才问了明艳姐,她的剧本上也没字,看来现在只有那一个人的剧本里有字了。” 一时间,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最先惊呼剧本有字的男人身上。 男人意识到什么, 脸色刷一下白了,扶着剧本的手也开始剧烈哆嗦起来。 虞念问:“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剧本上写着什么吗?大家的剧本上都没有字,只有你的有,说不定这是帮助大家离开这里的提示信息。” 男人点点头,视线转移回手里的剧本上。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上面写的剧情我看不懂, 但旁边的提示说不能给其他人看自己的剧本,我就直接给大家读出来吧。” “第一幕,时间, 深夜,地点,墓地。” “姜晨光, 也就是我, 饰演傻大胆的兄长。” “夜半三更, 有人敲响了你家的门,他委托你的父亲帮忙去墓地取点东西。你是聪明伶俐的哥哥,做事向来稳妥, 所以父亲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你。” “剧情任务,请……”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姜晨光愣了愣,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请、请独自前往墓地,将包裹取回,并于凌晨一点之前返回小屋。” “后面还有一小行提示,剧情演绎失败将会受到惩罚。” 空气陷入死寂,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搞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剧情演绎是怎么一回事。 虞冷环顾四周,按照惯例,她猜测屋子里应该有提示他们任务的红字。 找到了。 “你们看前面。”虞冷提醒。 其他人循声抬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徐天娇看了片刻,恍然的“哦”了一声:“有一行红字,你们仔细看,和那块红布融为一体了。” “上面写的是……” 【任务:请所有演员根据剧本中给出的情节,完成该童话的演绎创作,并努力争取优秀演员称号。】 一时间,讨论又被激发。 “什么意思,这是让我们每个人都要在这里演戏吗?” “获得优秀演员称号是不是就得尽可能地还原剧本呀?” “可我们的剧本上什么都没有啊。” 虞冷盯着那行红字沉思片刻,忽然意识到,这里很可能就是她当时被强制进预言屋时,即将面临的推演线。 难道之前回到现实经历的那些事情,算预言? 难怪那对父女竟然同时出现在这里,且他们二人碰面丝毫不意外,他们大概率已经绑定,所以进入同一个推演线的概率大大提高了。 可是,徐天娇和陈明艳为什么也在这? 她们并没有一起绑定。 “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之后完成任务说不定需要大家共同合作,我叫孙乐乐,不是新人。”第二排的女生先发制人。 “我叫张梧。” “我叫徐原声,刚进废土一个多月……” 自我介绍过一圈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回到了姜晨光身上,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剧本上有字的人。 虞冷看了眼墙上的钟,对姜晨光说:“如果要在凌晨一点前从墓地回来,你恐怕得抓紧时间了,现在十二点十五。” 姜晨光紧张地问:“墓地在、在哪?” “前面有扇门,你可以推门出去看看。” 姜晨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座位中站了起来,缓慢挪着步子抵达门口。 他用力摁下门把手,推门一看,温暖明亮的小屋外被一片诡谲的幽黑色笼罩。 第271章 横生出的路面白白的,像是一张死人的脸,不知道通向哪里。 姜晨光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又把门关上了:“我……我不敢,你们能不能来个人陪我去啊?我一个人害怕。” “我也很想帮你,可你的剧本上不是说让你独自前往吗?”徐原声装得十分善解人意,其实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 “万一我帮了你,最后判定你任务失败怎么办?你还是自己去吧。” 姜晨光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此刻看着快要哭了:“可是我不敢,我真的害怕。咱们这么多人,凭什么让我第一个去啊,这对我一点都不公平!” 虞冷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热闹。 钟表一刻不停,此时浪费的时间都属于姜晨光,任务失败的后果也是他一个人承担,和她无关。 徐天娇在她身后压低声音:“小鱼,看群聊。” 虞冷低头,点进名为“钢铁无敌女子军团”的群聊。 徐天娇:【难怪我一开始觉得《傻大胆》这个剧本名有些耳熟,我知道这个童话故事!!】 徐天娇:【这个故事是格林童话中的一篇,名字叫《傻大胆学害怕》,讲的是一个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的人通过经历各种事情,最后学会了害怕。我之前给小朋友挑睡前故事的时候读到过这篇,但因为里面有一些情节不太合适,就没有选。】 陈明艳:【你还记得大概情节吗?接下来的剧本剧情很可能就是对应这个故事的剧情展开的。】 徐天娇:【完整的剧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能回忆起一些!开头是傻大胆的哥哥聪明伶俐,经常帮父亲做事,姜晨光现在执行的墓地任务就是哥哥负责做的,而傻大胆调皮捣蛋,还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所以别人都觉得他没有出息。】 徐天娇:【后来傻大胆独自离开家去游历,具体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我有点想不起来了,但有一个情节印象我特别深,是傻大胆深更半夜独自坐在绞刑架旁边烤火,头顶是七具悬挂起来的被绞死的尸体,结果傻大胆还不觉得害怕。当时我就是觉得这个情节很恐怖,才没给小朋友讲。】 徐天娇:【我推测,后面很可能会有独自坐在绞刑架底下的任务……】 虞冷盯着“绞刑架”三个字,眉头一皱,噼里啪啦打字:【幸运之神保佑我别抽到这个任务。】 徐天娇:【幸运之神保佑我别抽到这个任务。】 陈明艳:【这么一看,其实姜晨光这个独自前往墓地的任务还算好做的,越到后面,任务很可能越难。】 一个故事,前期的发展大部分是从平淡开始的,所以危险系数不会一上来就那么高。 越往后,越接近高潮剧情,执行任务的风险就会越高。 徐天娇:【小鱼,没想到你居然也被这个推演线选中了!】 徐天娇:【你失联以后,我和明艳姐进行了绑定,后来还一起经历了这个名为《演员》的推演线的预言。当时还在想我们两个一起进来了,你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没想到我们三个真是冥冥之中绑定在一起的三朵姐妹花!】 虞冷看完徐天娇发的信息,立马抓住重点:【你们一起经历了预言,预言内容是什么?】 徐天娇简单讲了一下,她在预言里回到了现实世界,新搬来的邻居是一个不会害怕的疯子,最后跳了楼。 陈明艳的预言也和她们大差不差。 虞冷稍稍放些心,确认了之前回到现实就是在经历预言。 姜晨光还在门口踌躇不决,眼看着时间已经快浪费了将近五分钟。 他苦苦哀求:“求你们了,来个人陪我一起,求求你们了。” 可惜所有的人都在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任务,没有人会主动参与。 就在这时,姜晨光无意中翻开了自己手中的剧本,不知道看见什么,表情赫然变得扭曲了起来。 他一边甩动手里的剧本,一边癫狂地大叫,像是范进中举一般:“太好了!剧本上多了一行字,上面说作为第一个执行任务的人,我拥有可以指定另外一个人替我完成任务的特权!” “替我执行任务的人……” 姜晨光的视线在八张脸上来回扫过,有人故作冷静,有人把局促摆在脸上,短暂的沉默中伴随着其他人紧张的抽气。 这个时刻来得太突然,也太意外,谁都担心会成为这个倒霉的替罪羊。 “就是你!” 姜晨光指向了徐原声。 徐原声脸色惨白,表情陡然变得难堪。他嘴唇哆嗦了一下,不甘心地问:“换一个吧,为什么选我啊?” 姜晨光大笑着说:“因为你刚才主动说很想帮我啊,既然现在我拥有了这个特权,那就让你帮我去吧!” 他看穿了徐原声刚才眼里的幸灾乐祸,他最看不惯这样的伪善。 此刻的姜晨光爽极了,复仇的快感遍布全身,他冰冷又期待地看着徐原声,想看到对方表情绝望地走出来。 虞冷若有所思地盯着姜晨光手中的剧本。 徐原声面如死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他牵强地笑了下,语气哀求道:“兄弟,你……你要不然再选一个吧?别选我了。我……我现在腿麻,走不快。” 姜晨光想,自己刚才也是像现在一样低声下气哀求他的,可他动容了吗? 第272章 周围传来紧迫的催促:“徐原声你还是动作快点吧,眼下就剩半个小时了,你再磨蹭一会任务就完不成了。” 催促的背后,是他们担心再多给姜晨光一些时间,或是徐原声再哀求几句,姜晨光就会更改人选。 徐原声是这个倒霉的替罪羊,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在此时的境况之下,他们这些共同催促徐原声快点行动的人,其实才是统一战线的队友。 第123章 演员(三) 最佳方案。 徐原声最后还是面如死灰地走出去了。 房门“啪嗒”一声合上, 小屋里目前还剩下八个人。 在一阵诡异的安静气氛中,虞念紧盯着虞冷的侧脸,忽然出声叫了句:“姐, 真没想到你也会在这。” 徐天娇看了看虞念,循着她的视线看向旁边无动于衷的虞冷。 徐天娇低声提醒说:“小鱼, 我怎么感觉她是在跟你说话啊?” 虞冷不以为意:“是吗?” 徐天娇开始怀疑自己:“也可能是在看我,难道是在和我说话?” 想到这里, 徐天娇朝虞念热情洋溢地笑笑:“你好,但我不认识你啊大妹子。” 虞念眼神怪异地看了徐天娇一眼:“我没在和你说话。” 徐天娇:“好的。” 等了一会,见虞冷没有要会她的意思, 虞念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 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虞冷的座位身边。 虞念抓住虞冷的手臂,使劲摇晃。 徐天娇已经惊呆了,周围的其他幸存者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虞正荣始终密切关注着两个女儿的动向,看清虞念的动作不由得皱了皱眉:“小念。” 虞念没有回答, 反而紧紧盯着虞冷的脸,很伤心:“姐……” 虞冷抬眼,终于肯施舍给她一个目光, 没有表情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徐天娇惊掉了下巴。 虞姓并不多见,现在一屋子九个人里有三个人姓虞,这个叫虞念的姑娘还跑过来叫姐, 徐天娇隐约好像意识到某种恐怖的真相。 原来那声姐不是在喊她, 是在喊小鱼。 虞念眼眶泛红, 十分委屈:“姐,我知道你一直讨厌我,你一直不喜欢我,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来到废土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们随时都可能送命,你还要生我和爸爸的气吗?” 徐天娇瞪大了眼睛,原来那个姓虞的中年男子居然是小鱼的爸爸? 这是什么罕见的情况,一家人竟然相聚在同一个推演线? 不对,不是家人,小鱼明摆着和这对父女关系不好,小鱼的仇人就是她的敌人。 想到这里,徐天娇飞快地收起震惊的表情,露出非常轻蔑和不屑的笑容,冷酷地瞪着虞念。 虞冷已经很疲倦了,身心俱疲。 她抬手轻轻揉了下太阳穴,不耐烦道:“请你回到你的座位上,不要来骚扰我。” 虞念泫然若泣:“姐!” 徐天娇重重地“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咬字刻意地重复道:“小鱼让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别来骚扰她哦!” 虞念站在原地欲言又止,还想些说什么,她扭头看了看正给自己使眼色的虞正荣,还是伤心地回去了。 徐天娇在后面悄悄观察了一会虞冷,确认小鱼脸上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以后才稍稍放下心。 对于朋友的私事,对方不去说,她哪怕再好奇也不会主动过问,只要默默地站在朋友背后给她撑腰就够了。 虞冷并没有过多在意刚才的小插曲,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姜晨光身上。 姜晨光死死盯着墙上的时钟,紧攥着剧本的手骨节用力到泛白,表情忐忑又惊惧,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虞冷神色莫测,忽然喊了一声:“姜晨光?” 不叫不要紧,这一叫,姜晨光忽然打了一个巨大的哆嗦,像是刚从噩梦中回过神,然后才想起来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虞冷若有所思地移开目光,没有再继续喊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指针很快就要指到一点,徐原声还是没有回来。 有人小声地嘀咕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那可是墓地,说不定会遇见什么恐怖的鬼魂,我猜啊,八成凶多吉少了……” 徐天娇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问:“小鱼,你说徐原声会平安回来吗?” 虞冷沉默了两秒:“不知道。” “但如果上来就死人,之后的剧本恐怕只会更难。”徐天娇说着说着,忽然把手机拿上来,点进备忘录敲敲敲,“要不然我还是先写个遗书,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我的小狗别驰,如果我死了,虞冷和陈明艳可以无条件继承我的……” 虞冷睨了徐天娇一眼,徐天娇立马自觉禁言,在嘴边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虞冷:“再说不吉利的话,我会拔掉别驰的一根狗毛。” 徐天娇瞬间哀嚎,痛苦状地抱住脑袋:“我再也不说了,好狠心的姨姨。” 还有五分钟就要到达凌晨一点,没有完成任务的演员将会受到惩罚。 第273章 虞冷继续观察姜晨光的表情,男人惨白着脸,额头已经汗涔涔了,眼神一刻不移地盯着钟。 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门被咣当一声推开,徐原声整个人踉跄着跌了进来。 “他回来了!” “居然活着回来了,仅剩三分钟就到凌晨一点,真是有惊无险。” 徐原声怀里抱着黑色的包裹,踏进门内的那一刻仿佛被卸掉了全身的力气,人仰马翻地倒在了地上。 然而还没等其他人回过神,姜晨光忽然表情扭曲地冲上前去一把抢走了徐原声怀里的包裹! 他疯癫地晃了晃手里的包裹,正对着墙上的时钟:“我完成任务了,我把包裹拿回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话音未落,姜晨光忽然身体僵直,脑袋忽然如陀螺般硬生生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咣当。 他的头颅如旋掉的瓶盖一样从他的身体上掉落下来,死不瞑目,几秒之后身体直挺挺地砸下去,顷刻间血流成河。 姜晨光死了。 整个房间陷入死寂,徐原声身体颤抖无助地缩在角落,他是方才离姜晨光最近的人,也是将一切看得最清楚的。 “任、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他为什么会死?” 徐原声露出绝望的眼神,不忍相信这一切。如果姜晨光的死亡代表着任务被判定失败,那么下一个受惩罚的人会不会就是他? 徐原声眼睛一闭,忽然手脚并用爬向姜晨光的半截尸体,将方才费劲千辛万苦才拿到的黑色包裹重新夺了回来。 墓碑上除了这个包裹,还有一行字—— 【拿走这个包裹的人,在成功回到小屋之后可以将其拆开,里面有东西能够帮得上你。】 徐原声在拿到这个包裹的一瞬间猛地扭头往回冲,脑袋里什么都不想,到最后跑得腿都软了,完全是靠肌肉记忆强撑着。 徐原声谨慎地抱着包裹,将自己调整成正对着其他人的角度,动作不太麻利地将包裹拆开,里面掉落出一张小卡片。 他低头看了一眼。 【勇敢者的过关提示:】 【1.你可以在尽可能保证演绎原有剧情的基础上对部分细节进行改编创作,不要给其他人阅读你的剧本。】 【2.请注意,优秀演员名额有且仅有一个。】 【3.竞争意识非常重要,演员可以通过协同合作或减少竞争对手等方式来提升自己获得提名的概率。】 【预祝提名顺利。】 徐原声愣住了。 他将这几条提示一遍又一遍地读,一遍又一遍地读,忽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真相,浑身汗毛竖起。 优秀演员名额有且仅有一个,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局推演线其实是一场淘汰赛,最后的幸存者只能有一个? 没有获得提名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徐原声不敢想。 可是这么多幸存者,他要怎么在这场战役中获胜呢? “徐原声,你在看什么?我看到有张卡片从包裹里掉出来了,你是在看卡片吗?” 对面传来的声音让徐原声倏地回过神,他下意识将小卡片藏了起来,笑得很牵强:“抱歉,上面说这些内容不能给别人看。” 张梧皱了皱眉:“不能给我们看,你主动告诉我们也不行?如果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你分享出来可能对大家很有用。” “是啊,有什么信息分享出来嘛。”周围有人附和。 徐原声盯着张梧,忽然想起刚才自己被姜晨光选中,要独自前往墓地的时候,这帮人也是如此丑恶而虚伪的嘴脸,催促他快点行动。 凭什么?凭什么要和他们分享? 徐原声眼神一变,笑了笑:“没什么重要信息,就是提醒接下来的演员在演绎剧情的时候要多注意安全,没有完成任务的下场……” 徐原声顿了顿,视线不自觉瞟到旁边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上,一字一句地说:“很可怕。” 徐天娇压低声音:“姜晨光死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为什么替他完成任务的徐原声却没有事?” 虞冷看破徐原声撒谎的神情,微微偏头,解释道:“因为姜晨光撒了谎。剧本上八成没有写他拥有可以指使另一个人替他完成任务的权利,他却这么做了。” “噢……所以即便徐原声成功将包裹从墓地拿了回来,但任务压根儿就不是姜晨光完成的,姜晨光相当于从头至尾就没去执行任务,所以被判定任务失败了!” 虞冷点头。 徐天娇面露复杂,小声嘟囔:“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姜晨光居然敢撒这么大的谎,他有没有想过,稍有不慎,徐原声很可能会被无辜牵连,一起受到惩罚……” 虞冷的视线落到徐原声脸上,轻声说:“是啊,侥幸心,人性的恶就是这样的。” 而此时此刻,徐原声又读了一遍小卡片上的字,惊喜地想到,知道优秀演员名额仅有一个的人只有他,知道可以想办法提升提名概率的人也只有他。 他可以趁其他人对这些信息还不知情的时候把他们都弄死,这是最能发挥他目前优势的方案,也是最稳妥的获胜方案。 第274章 至于方法…… 徐原声的目光落在第一句。 【你可以在尽可能保证演绎原有剧情的基础上对部分细节进行改编创作,不要给其他人阅读你的剧本。】 第124章 演员(四) 钟声。 姜晨光死亡, 小屋内还剩下八名演员。 徐原声把小卡片藏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叫孙乐乐的短发女孩胆子略小,忍不住问:“姜晨光的尸体怎么办, 就这么放在地上不管吗?” 短暂商量了一下后,他们用包裹上的黑布将尸体盖住了。 陈明艳善意地提醒道:“第一幕结束, 接下来应该会有其他演员的剧本上出现字迹,大家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剧本, 避免错过做任务的时间。” 虞念闻言翻开自己的剧本,猝不及防看见几行正在显现的红字,惊慌失措道:“啊, 下一个是我。” 虞正荣连忙紧张地问:“小念, 你的剧本难吗?” 虞念大致扫了一眼,读完全部内容后,稍稍松了口气:“好像还可以,我扮演的角色是执事,演绎任务是换上白色衣服, 前往钟楼,装鬼吓人,在凌晨三点之前回到小屋就行。” 虞正荣放松下来:“还好, 不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任务。” 虞念点点头,笑了一下,手指却不自觉虚握成拳, 她对自己的任务有所保留。 不仅仅是装鬼吓人那么简单。 她要把那个人吓到失足掉下钟楼。 也就是说, 这个任务其实是在强迫她杀人。 虽然旁边的小字提示她可以在保证原有剧情的基础上稍有改编创作, 但对于这个着重点出来的任务上,她不敢抱有任何侥幸心,否则姜晨光的结局很可能就是她的下场。 虞冷视线下垂, 面前白里泛黄的纸张上,几行如红墨水般的字迹正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虞冷没想到,除了虞念以外,自己也会被选中。 【第二幕】 【时间:深夜】 【地点:钟楼】 【你扮演的角色是故事主角傻大胆。善良的执事在听说了你的故事后,神秘地和你父亲商议了一个计划,你的父亲让你今晚前往钟楼敲钟,并于凌晨三点之前回到家。】 【在钟楼敲钟的过程中,你看到对面有一个虚幻的白影飘来飘去,你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却不小心将白影吓得失足摔下楼去。】 虞冷看向最底下那行小字,上面提示她可以在部分细节上进行改编创作,但是要保证主线剧情变动不大。 在原有的故事中,执事装鬼吓唬不成,反而被傻大胆吓得不小心坠楼,摔断了腿。 也就是说,她待会需要想办法让扮演执事的虞念,从钟楼摔下去。 虞冷好思绪,冷不丁出声道:“被选中演绎剧情的还有我。” 虞念身体一抖,难以置信地朝虞冷看来。 虞冷平静地回望她,嘴角一扯,笑意并没有浸入表情:“我扮演被你吓唬的那个人。” 虞念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小脸煞白。 居然是虞冷……难道她待会要亲手杀死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不行,绝对不行,她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如果因为一时心软被判定为任务失败,她会死的很惨…… 虞念忍不住问自己,你真的有这么伟大吗?伟大到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成全别人的生命? 其实仔细一想,你们姐妹关系好像也不怎么好吧。从小到大,她始终对你爱答不,根本就没有尽到一个姐姐的责任,而你作为妹妹总是掏心掏肺地对待她,关心她,在意她,却并没有得到回应,她刚才甚至都懒得看你一眼。 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做一个圣母,对虞冷那么好吗? 虞念眼神无措地乱扫,嘴唇因为用力抿到泛白,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同时蹦出来。 虞念,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你从小体弱多病,身体情况一年比一年差,进入废土后你的疾病从此暂停,这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体弱多病的人做梦都想要一具好身体,你现在好不容易拥有了这样的身体,还有爸爸陪伴在自己身边,若是换做别人面对这样的处境,谁会愿意舍弃来之不易的这些东西,将生命换给她人呢? 你没有错,只是想继续活下去而已,虞冷只是一个和自己一点都不亲的姐姐,你不愿意心软很正常,不要为难自己,想活命没有错。 没有错,我没有错。 虞念好心情,深深吐出口气,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姐姐,我们都是去钟楼,一起走吧?” 虞冷破天荒地没有拒绝虞念提出的同行请求,点了点头。 因为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身后传来徐天娇的小声加油和陈明艳提醒的“注意安全”,虞冷笑笑,推门出去。 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雪白的小路突兀地横亘在路中间,没有光源,却意外的清晰。 冷风略过一大片杂草,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她们身后呢喃某种咒语。 虞念感到害怕,下意识贴近了身边的姐姐,惊恐不安地四周看。 身边传来安静清冷的女声:“你的任务应该不止是吓唬我那么简单吧。” 第275章 虞念一抖,下意识看向虞冷的脸,可惜天太黑了,能看清的只有路,虞念看不清虞冷此时的表情。 她懊恼地想,自己此刻的反应一定是暴露了。 姐姐一直很聪明,比她聪明许多,经常像是能洞察人心一般,什么都瞒不过她。 虞念轻咬下唇,低低嗯了声:“但我不想告诉你任务是什么,可以吗?” 虞冷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答案:“随便。” 未曾料想,这短短两个字竟然直接将虞念点燃了。 虞念愤怒地说:“虞冷,你总是这样,你永远都不在意我,永远都不在意我这个妹妹。你永远是这副冷漠的模样,哪怕我想害死你也无关紧要吗?” 虞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在意你?” 虞念强忍着涌上心头的委屈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把饭盒里的几块排骨全部挑出来给你,可是你连看都没看一眼。我一直想尽办法找话题,想和你拉近距离,可你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地说过话吧?即使你那么多次来病房照顾我,当然我对你给我送饭的事情很感激,可是你每次送了饭就走,从来都不肯和我说一句话。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哪怕我千方百计地讨好你,你还是这么厌恶我,到底是为什么?” 虞念情绪激动,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她停下来的时候胸口用力地起伏着。 相比之下,虞冷显得太过冷静,她语气很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对我好,你喜欢我,不代表我需要喜欢你,这不是礼尚往来的事情。” “可是这不公平……” “我也想要公平!”虞冷打断她。 “在你享受着美满家庭,享受着不愁吃穿的日子时,我在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里照顾我那个因为被虞正荣抛弃而罹患精神病的妈妈!我每天打工赚钱,为了生计来回奔波,你带着万千宠爱来到这个世界,被当成小公主一样对待,吃喝不愁,竟然还不满足地想要我解你,甚至喜欢你,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才是真的不公平吗?” 虞冷说:“虞念,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恨你。甚至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就憎恨你,我憎恨你那个插足别人家庭的妈,憎恨一切的始作俑者虞正荣。我小时候总是安慰自己大人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只要安安静静过好自己的人生就够了,但是在看到你以后,我那些压下去的负面情绪一瞬间涌上巅峰,你告诉我,我那些糟糕透顶的生活是我应得的吗?我那么努力地把自己养大,在你享受着备受宠爱的人生时,我在被男家长骚扰,被店长找茬扣工资,被人顶替评优名额,你却来指责我……不喜欢你吗?” 说到中间,虞冷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委屈,但很快就冷却下来了。 她没想让虞念心疼自己,但虞念总该知道,何不食肉糜有多残忍。 虞念满腔话语一瞬间哽住,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者还能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虞冷原来过得这么辛苦。 半晌,虞念声音艰涩:“姐,我知道我妈对不住你,我其实一直想要弥补。我对你好也不是想要索取,我只是……” 冷风吹过,虞冷打断的声音听起来也那么不近人情:“你们一家人离我远一点,最好永远在我的世界消失,就是对我最大的弥补。” 虞念张了张口,陷入失声。 说话间,钟楼已经到眼前。 虞冷沉默地走上去,虞念在身后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拿起楼梯下的纯白色衣服,更换起来。 虞冷好心情,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眼下的任务上,她需要先上到钟楼顶部敲钟。 钟楼顶部零星插了几根火把,微弱的火光照到没有尽头的阶梯上,抬头望去,像是一条永无止境的梦核阶梯。 虞冷之前做过类似的梦,梦里的她身处一片明亮的室内水池,或是一条弯弯绕绕但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阶梯。明明终点好像就在下一个拐角,明明马上就要天光大亮了,可她走啊走啊,永远像在原地徘徊,画地为牢。 虞冷抬头看着眼前的路,终于找到了挂在钟楼顶部的钟。 大钟通体呈铜黄色,看着就有重量,中间空心,几乎能把好几个人完完全全地罩在里面。 虞冷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钟锤,用力敲向眼前的大钟。 “铛——!” 回响经久不绝,仿佛能跨越千万里。 因为离得太近,虞冷皱了皱眉,耳朵有点疼。 等钟声越来越弱后,虞冷忽然反应过来刚才为什么觉得这个声音耳熟。 他们完成推演线时听到的钟声,好像和眼前的钟声一模一样。 虞冷眨眨眼睛,又用力敲了一下。 “铛——!” 就是这个声音!完成推演线时,所有人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第276章 难道废土里有个永远守在钟楼的敲钟人,专门负责在有人完成推演线的时候敲钟? 虞冷再敲。 “铛——!” 空灵又充满力量的钟声如流水般四散开,打破了这个死气沉沉的夜晚。 四周仍然是漆黑的,火把微弱的光亮将虞冷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平台四四方方,不过六平米左右,虞冷几乎就站在钟楼边缘。 她低头向下看了眼,这个高度,如果不慎摔下去,必死无疑,不仅仅是摔断腿那么简单。 第一个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等待。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不知何时,地面上多了第二道影子。 “姐,你的任务应该也不只是敲钟这么简单吧?” 虞念站在虞冷身后,只要一伸手,她就能够触碰到虞冷的肩膀。 虞念语气莫测道:“我的任务是让你摔下楼,你呢?” 虞冷偏了偏头,提醒道:“按照剧本上的内容,你应该先站在对面,你走错位置了。” 虞念恼怒地说:“我知道!剧本允许我对部分细节进行改编创作,所以即使我走错了平台也没什么。” 虞冷没再说话,早在刚才她就听见了脚步声,钢尺已经提前藏进了袖子。 虞念接着说:“我猜,你的任务应该也是让我摔下去,对吗?” 虞冷愣了愣。 虞念的语气有些小雀跃:“你猜到我的任务了吗?我是不是终于比你聪明了一次?我之前好几次路过你的中学,每次都看到你的成绩被张贴在优秀学生展示墙上。可惜我就很笨,学什么都学不明白。” “好了,事已至此,我就不说这些往事了,我知道你可能也不是很爱听,也不太在意我。” “姐,我要开始吓唬你了,你做好心准备。” 虞念朝虞冷走近了一步。 啪嗒。 平台本来面积就小,又没有围栏,现在站了两个人,显得更加拥挤。 虞冷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手握成拳,指尖顺势伸进袖口,触碰到了冰凉的,没有温度的武器。 虞冷早已做好撕破脸的准备。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如果虞念展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敌意,虞冷会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她从钟楼上推下去,甚至不会犹豫一刻。 可是下一秒,后背骤然一暖。 虞念小心翼翼地靠近虞冷,忽然从身后很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颈窝冰凉一片,虞冷僵硬着身体,判断出虞念似乎在流泪。 “对不起啊,姐。”虞念轻声说。 虞冷没说话。 安静了一分多钟,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开始一点点抽走,虞冷竖起戒备,意识到虞念可能马上就要动手。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活。” 虞冷一怔,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像是大脑齿轮忽然停滞。 她隐约意识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等一下,等一下,或许不死人也可以完成这场游戏呢。她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她肯定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谁都不需要做出牺牲。她很聪明的,再给她一些时间! 等一下!再等一下! 在虞冷猛然转过身的一瞬间,她看到虞念红着眼眶,朝她绽放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脸。 “不要”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可终究太迟。 视线里,那个总是弱不禁风的消瘦女孩退后两步,旋即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耳边乍然嗡了一声,风声愈大,虞冷脑袋一片混乱。 她站在钟楼边缘,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看到虞念的身体急速下坠,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融于黑暗消失不见。 虞冷搞不懂,她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要这样? 你难道没听见我说我很讨厌你吗? 我讨厌你,我恨你,我对你那么差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世界仿佛一瞬间被按下消音键,虞冷出神地望着钟楼下的黑暗。 这是一个对她来说无解的难题。 从前虞冷一直以为人性很简单,轻而易举就能看破。 特别是虞念,有什么心眼总是挂在脸上,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撒谎时也漏洞百出,连伪装都不会。 就像刚才,虞念说好几次路过看到了她中学墙上张贴的光荣榜。可虞念在市中心上学,而她的中学地位置很偏僻,根本不可能存在“路过”。 虞冷破天荒地陷入迷茫和混沌,搞不懂,捉摸不透,弄不清楚。 爱一个人很简单,恨一个人也很简单。 虞念对她,究竟是恨,还是爱? 如果是恨,为什么情愿选择跳下钟楼,也不愿意推开她。 明明对虞念来说,她是一个那么坏,那么可恶,那么不近人情的姐姐啊。 可是如果爱,又是为什么爱?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 虞冷从复杂的情绪中抽离,轻轻吐出两个字:“傻子。” 第277章 可话虽如此,她却轻轻抬起手中的钟锤,在夜晚结束之前,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阵悲悯的钟声。 第125章 演员(五) 淘汰赛。 虞念死亡, 小屋还剩下七名演员。 虞正荣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痛苦地几近晕厥,望着虞冷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我没想到, 你竟然恨我们到这种地步,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虞正荣崩溃到极点, 颤抖地指着虞冷,咬牙切齿地说:“所有人都看看!看看这个叫虞冷的女孩!刚才和她一起出去执行任务的是她的妹妹, 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她为了完成任务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妹妹!多么冷血无情,多么残忍啊!” “虞冷, 你根本没有心!” 虞正荣怒火中烧, 身体止不住地哆嗦。 从始至终,虞冷都没有表情地听着,受着。 她懒得辩驳,也没有这个必要。即使为自己解释一千句,一万句, 死去的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人言可畏,旁边那个叫孙可可的女生明显露出了有些忌惮的神情,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像是生怕不小心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虞冷默不作声地翻开剧本,看似蛮不在意,垂下的掌心已然冰凉一片。 “小鱼。”徐天娇在身后轻声喊她, “你把手伸过来, 我给你一个东西。” 虞冷顿了顿, 听话地把手递过去,下一秒手背一暖,徐天娇温热的双手捧着她的, 轻轻揉搓。 虞冷睫毛轻颤,回头,古怪地看了徐天娇一眼。 徐天娇迎着她的目光,俏皮地眨眨眼,旋即咧嘴一笑,笑得像朵花儿:“不要怕啊,小鱼,我和明艳姐永远站在你这边。” 虞冷垂眼,犹豫几秒钟,轻声道:“娇娇,我问你一个问题。” 徐天娇见虞冷神情认真,以为对方有什么要紧事要和自己说,表情不自觉变得严肃起来:“请讲!” “于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徐天娇刚要张口回答,虞冷已经猜到她心中所想,“除了别驰。” 到嘴边的话卡住,徐天娇待机反应好几秒,才回答:“那应该是……我的命?” 虞冷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人生在世,只有自己的性命最宝贵。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遇到了很危急的情况,你会愿意为别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吗?” 徐天娇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回答说:“这个要分情况。我当然是愿意为家人付出生命的,如果可以以命换命,我宁愿牺牲自己让我的家人们都回来,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至于其他没那么重要的人,应该不会吧?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生命无价啊。” 虞冷点点头,看着她:“答应我,在废土中不要为了任何一个人付出生命,可以吗?包括我。” 徐天娇被这个问题问懵,心里升腾出几分不好的预感,不由得神色一紧,:“小鱼,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我们都要死了吗,我们是好朋友,你有事千万不要一个人扛,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解决……” 虞冷盯着徐天娇看了几秒,抽回手,有些无奈,心想算了。 徐天娇不甘心,痛心疾首道:“小鱼你和我实话实说,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得不到你的答案我是不会放心的!” 虞冷莞尔:“放心,没什么事,我就是随口一问,我们都不会出事的。” 想起之前同自己对话的“生命”,虞冷低声喃喃:“我们就快回家了。” 她悄声捏紧手中的卡片,骨节用力到泛白,这张卡片是方才离开钟楼时从天上飘落到脚下的。 虞冷告诉自己,一定会有别的解法。 即使没有获得提名,也可以离开这里的解法。 这次被抽中的演员是张梧、徐原声、虞正荣。 他们已经演绎到了坐在绞刑架下烤火的剧情,徐原声扮演的是烤火的人,而张梧和虞正荣扮演的角色十分令人意外,他们是七具被绞死的人中其中两具。 他们需要扮演一动不动的尸体,在绞刑架上吊着,等徐原声再把他们拆下来烤火。 三个人临出发时,虞冷看见徐原声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小卡片藏进了口袋里。 不出意外,徐原声这次会动手。 一定要获得优秀演员提名才算完成任务吗? 如果大家协同合作,一起将全部的剧情演绎完,直到大结局呢?到时候会不会所有幸存的人都能出去? 虞冷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打消。 方才的任务提示她,即使演员们没有主观恶意,剧本也会强迫演员们自相残杀。 从一开始,这场名为《演员》的推演线就是一场淘汰赛。 - 终于走到绞刑架了。 漆黑死寂的深夜里,徐原声远远就看到了五具悬吊起来的尸体,全都用泛黄的白布裹着,风一吹,硬邦邦的尸体四处乱撞,发出古怪的“砰砰”声。 绞刑架下面放着一些松散的木柴,还有一包生火工具。 徐原声清点了一下包里的工具,打火石,几根绳子,两块白布,还有一些细碎的火引。 第278章 徐原声转过身,分别发给张梧和虞正荣一人一根绳子:“来吧,你们两个是不是要把自己吊在绞刑架上?需要我帮忙吗?” 张梧块头大,一身腱子肉,抬头看了眼绞刑架的高度,拒绝了:“我先自己试试。” 相比之下,虞正荣矮小许多。 虞正荣是做生意的,平时衣食无忧,舒服惯了,即使进入废土以后也是找了个还算安全的地方一直待到现在,哪里见到过这么多尸体? 早已经被吓得双腿打颤,强壮镇定。 虞正荣像模像样地用绳子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远远够不到绞刑架的高度,旁边几具尸体的腿在他的头顶擦来擦去,触感冰冷坚硬,散发着一股死气,隐约还能闻到腐烂的味道,令人毛骨悚然。 徐原声在旁边看着,注意到虞正荣迟迟未动,便主动提出要帮忙。 徐原声笑着说:“我之前在部队待过一段时间,会打活结,知道怎么绑最舒服。你们要在上面挂一宿呢,要不还是我帮你绑吧?” 虞正荣巴不得有人来帮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太好了,谢谢你啊。” 一旁的张梧已经动作麻利地将绳子从绞刑架顶部穿了过去,开始用绳子缠绕身体,徐原声也飞快地开始帮虞正荣把绳子挂起来。 几分钟后,徐原声最后打了一个结。 他抬头看着悬挂在半空的虞正荣,善解人意地询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勒得紧吗?” 任何一个人被绳子吊挂在半空中都不会觉得舒服,虞正荣艰难地喘了口气,牵强笑道:“还行,还行。” 徐原声假装没看到虞正荣狰狞的表情,说:“那就好,你们两个多坚持一下,待会我把火生起来,时候差不多了就把你们两个放下来。” “对了,你们两个应该不能随意下来吧?”徐原声不经意地问,“要是自己下来可能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所以你们不要冒险。如果觉得坚持不住了,就用腿使劲踢踢旁边的尸体,我就会收到信号,把你们放下来。” 虞正荣听到这话放心不少,露出笑容:“谢谢你啊。” 张梧礼貌地说:“谢谢。” “应该的,咱们互帮互助,众人拾柴火焰高。” 徐原声抖了抖手里的白布,笑着说:“那现在我就先把你们两个包起来了,记住,坚持不住了就踢踢旁边的尸体,我听到声音会把你们放下来的。” 他咬字很重地强调:“千万,千万不要自己下来啊。” 绞刑架上的两人点点头,表示已经记住了。 况且他们两个又不是傻子,有同伴在下面,如果坚持不住肯定第一时间寻求帮助,谁会贸然从绞刑架上来?如果被判定任务失败,岂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徐原声先把张梧包了起来,然后拿着白布走向虞正荣,一圈又一圈,将他包成了白色蚕蛹。 虞正荣有些气喘吁吁:“原声啊,我现在觉得绳子好像有点紧。” 徐原声说:“正荣哥,你再坚持一会,克服一下困难,我争取早点生完火,早点把你放下来。” 虞正荣在白布里伸长脖子,脸开始有些红了:“好吧,好吧,那你可千万快点,我坚持不了多久……” 徐原声答应下来,然后说:“好了正荣哥,现在你们两个都是尸体,不要再说话了。万一待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就不好了。” “任务失败”是所有演员的命门,姜晨光恐怖的下场历历在目,谁都不愿意成为第二个他。 张梧和虞正荣果然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只是虞正荣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大了一些,很难忽略。 徐原声抬头看了一眼这两具“鲜活”的尸体,用一样的白布包裹着,简直和其他几具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尸体一模一样。 现在绞刑架下面只剩下徐原声一个人,他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到后背有些发凉,像有人正对着他后脖颈吹冷气似的。 徐原声打了个寒战,在头顶诡异的喘息声中,开始研究生火工具。 在部队待过是假的,出门在外,想要什么身份都是自己给。 徐原声从来没生过火,手生的很,每种工具都用来干什么就研究半天。更何况周围还时不时刮来阴风,好不容易刚有点苗头就被吹灭了。 头顶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不均匀。白布里,虞正荣的整张脸都涨红了,甚至红里发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正荣觉得绳子好像越勒越紧了,现在就像是有一只手死死掐着他脖子,根本呼吸不上来。 虞正荣开始眼冒金星,头晕眼花,这时他想起徐原声的话,艰难地伸出一条腿,踢了踢旁边的尸体。 “砰、砰砰……” 徐原声火都还没生起来,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结果一低头,刚燃起来的火星又灭了。 徐原声随口道:“再坚持一下,快好了。” 但虞正荣快坚持不下去了,他像刚剧烈运动完的狗一样大口喘着气,口唇发绀,眼球像是鼓起来的灯泡,没有氧气进入他的身体。 虞正荣费力地动着腿,使劲全身力气又踢了尸体几下,踢着踢着他就没力气了。 第279章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任务失不失败,他只知道再多吊一会,没等任务判定自己就要先死了。 虞正荣张大嘴,想求救,发出的声音却像蚊子一样微弱:“救、救救……” 一阵冷风袭来,微小的动静被吹散,全神贯注生火的徐原声头都没抬,根本无暇顾及两具尸体的死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火焰终于窜了起来。 徐原声兴奋地往里添柴,如释重负,这才想起绞刑架上还有两个人。 徐原声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敢靠近。 几秒后,他走向被白布包裹着的虞正荣。 伸手一摸,早已经冷了。 第126章 演员(六) 无人生还。 虞正荣已经死亡。 徐原声按捺住复杂的情绪, 慢腾腾走向张梧,伸手一摸,竟然还有体温。 张梧活着。 吊挂在上面这么半天, 张梧肯定很难受,但他竟然动都没动, 一直坚持到现在,徐原声挺佩服他的。如果这场推演线不是淘汰赛, 徐原声非常希望和他成为队友。 可惜了,如果张梧活下去,他就不能活。 在这里, 没有队友, 只有对手。 徐原声将其他尸体一个一个从绞刑架上取下来,按照剧本上的剧情,他要把尸体放在火堆旁边一起烤火。 等六具尸体都拖下来后,徐原声才费力地将裹成蚕蛹的张梧抱下来,张梧不轻, 徐原声累得气喘吁吁。 被扔到地上,张梧还是一动不动。他尚有气息,从白布外面能隐约看到胸口的起伏, 但似乎已经陷入昏迷,没什么反应。 徐原声没管他,蹲在火堆外面伸手烤了烤火。他的掌心出了很多汗, 冷得像冰, 连带着浑身上下都冷。 四周明亮起来, 温暖的火堆是安全感的来源。 现在摆在徐原声面前的有两个选择,救张梧,还是不救。 如果袖手旁观, 任由昏迷的张梧躺在那里,他可能过会儿醒来,也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不知道是不是火焰过旺的缘故,徐原声出了一头大汗。 他十分挣扎。 如果张梧和虞正荣以同样的方式死去,徐原声可以告诉自己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循规蹈矩地完成任务而已,他们两个运气不够好,没能在自己的剧情中活下来。 可是现在…… 徐原声的视线不自觉瞟向旁边那具一动不动的白色蚕蛹,里面是一个还在呼吸的,鲜活的人,是他的同类,是同在废土的幸存者。 同时,也是他的对手。 如果张梧得到同样的信息,知道九个人里只能活一个,会不会动手得更干脆,更决绝?此时的同情心真的不会让自己陷入另一个无尽深渊吗? 徐原声叹息一声,双手交叠捂住脸,如此为难的处境,无疑是把他架在火焰上炙烤。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钻进了徐原声的鼻子。 徐原声愣了愣,抬起头,震惊地发现火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裹着尸体的白布上。 原本不起眼的小火堆熊熊燃烧着,大片大片地燃烧着,刚触碰到白布边缘就腾地窜出去,顷刻间燃起一大片。 徐原声无措了几秒钟,这才想起张梧还在里面。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彻底来不及了。张梧身处火焰中心,噼里啪啦的焦响声传进徐原声的耳朵。 手边没有灭火的工具,徐原声现在能做的,只有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火势蔓延。 红色在瞳仁中倒映,像是舞动的丝绸。 徐原声退后几步,看着七具惨白的尸体在眼前熊熊燃烧,场景诡谲又瑰丽。 死了,全死了。 明明三个人一起来执行任务,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徐原声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可是并不是,或许确实有那么一丁点高兴,毕竟失去了两个竞争对手。 但情绪瞒不了自己,此时悲伤和茫然占了上风。 现在活下来了,然后呢? 回去把剩下的四个人都弄死,然后呢? 千方百计、拼尽全力、兜兜转转,竟然只是为了回到另一个堪比于地狱的地方? 徐原声自知自己没什么大本事,进入废土以后始终畏畏缩缩。他胳膊上的纹身被人剜了去,他不敢反抗,只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离那群可怕的人远一些,再远一些。 被伤害,躲开,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徐原声隐隐意识到,他可能回不去原本的世界了。 废土出现病毒蔓延,推演线进化出了前所未有的淘汰赛,不止是现实世界陷入困境,整个废土现在动荡不安,随时崩塌。 为了暂时回到那个恐怖的避难所,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必要? 如果真有回到现实的那一日,他又该如何背负这两条沉甸甸的人命度过平庸无能一生。 如何? 啪嗒、啪嗒。 男人安静站在原地。 火焰扭曲地燃烧,如同席卷而来的海啸,翻滚涌动。 吞没了那个一动不动的影子。 - 几个小时过去了,指针滴答滴答转动。 第280章 迟迟没有人回来,一个人都没有。 九套桌椅,九个人,如今只剩下四个。 虞冷盯着大门出神。 她忍不住想,无人生还是目前最糟糕的结果。 剧情不算很难演绎,也不存在钟楼致命的高度,三个人大概率离得很近,即使出现剧本外的危险也可以互相照应。 如果自相残杀,总该有个胜利者。 怎么会一个人都没回来? 孙可可惶恐不安地问:“他们是不是全死了?” 问完,孙可可才想起来,另外三个好像是一伙的,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落单。 一对三,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武力值几乎为零,显然没有胜算。 沉默几秒后,孙可可哒哒哒搬着自己的小凳子坐到角落,警觉地看着她们。 徐天娇一脸单纯地看着孙可可,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躲那么远,孙可可面无表情地盯着徐天娇。 陈明艳看着指向六点整的时钟,说:“再等等,或许他们要天亮以后才能回来。” 虞冷摇摇头,轻声说:“他们不会回来了。” 徐天娇扭头,错愕地看向虞冷。 虞冷垂眸看着手中的剧本,说道:“第四幕已经开始书写了。” 剧本上正在书写新的任务,这意味着旧任务已经宣告结束。 即使现在有人幸存,没有及时回到小屋,也是任务失败的。 现在只剩下她们四个,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孙可可倏地捂住嘴,盯着面前不断书写的剧本,显然也意识到上局任务的惨痛结果,忍不住哭出声。 这次所有人都将参加演绎,大概率也是最后一局了。 孙可可眼睛通红,小心翼翼地打商量:“我知道我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没什么感情,但是待会你们有什么想法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哪怕你们想让我死,我也不会反抗,当然我也反抗不过,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你们给我一个留遗言的机会,行不行?” 徐天娇:“瞅你吓的,都炸毛了。” 孙可可:“求你们了,我真的很有眼力见,如果你们嫌我烦,给我一个眼神我马上闭嘴,你们能不能别暗杀我?” 她飞快补了句:“如果实在不行,可以明杀,我绝对不会反抗,但你们得给我一个痛快,别让我死得太痛苦……” 虞冷想了想:“可以。” 虽然不能保证一定不对孙可可动手,但是明杀这个条件很好答应。 孙可可松了口气,她真的太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那现在,我们暂时是队友了?” 孙可可问完就后悔,她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慌乱转移视线,抽了抽鼻子说:“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待会要演绎的剧情吧。” 虞冷低下头,目光落到剧本上。 【第四幕】 【地点:宫殿】 【你一路风餐露宿,披荆斩棘,可惜还是没能学会什么是恐惧。】 【路过的人给你指了一个方向。他说那里是宫殿,宫殿里藏着一笔神秘的财富,然而这么多年,奔赴宫殿寻求财富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过。他告诉你,如果真的想弄明白究竟什么恐惧,或许可以到那里看一看。】 【感性与智融合,危险和诱惑并存。】 【你隐隐意识到,能否成功追寻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只差这最后一步。】 【你最终选择独自背上行囊,奔赴这最后一程。】 虞冷隐约读懂了另外一层含义。 这个任务,想必和生命口中说的那个“时机”有关。 孙可可探头探脑地过来:“我的任务是去宫殿扮演npc,负责装神弄鬼,你们呢?” 徐天娇有些惊讶地说:“哎,我也是!” 陈明艳十分意外,又重读了一遍剧本:“我也同样。” 孙可可看起来很高兴:“大家的任务都差不多,那我们到了宫殿也可以一起走啦!” 指腹摩挲着纸张,虞冷心事重重地沉默,不确定是否要把和“生命”有关的真相告诉她们。 她不想欺瞒自己的伙伴,但危急中的担忧会使人失去智,正因为她们是最可靠的朋友,虞冷才不想将她们牵扯其中。 虞冷闭了闭眼,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人的影子。 一路走来,好像拥有了很多,又好像没能留住什么,能走到今天这步已经足够艰难。 虞冷之前很少打没有准备的仗。她向来能屈能伸,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把自己藏起来,但她从不会觉得自己懦弱。 恰恰相反,能利用周围的一切保护好自己,她最勇敢。 若是曾经的她面临类似的困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利用所谓的“朋友”为自己铺路,而且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不要同情、不要悲悯、不要有软肋、不要相信任何人。 可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 废土里的生命脆弱如蚂蚁,易折如枯木,反而真情最珍贵。 如今她只要回头就能看到身后有人撑腰,无条件信任她的朋友用力推举着她,全力守护着她,毫无怨言地等待她,会因为她失去音讯而流眼泪,会因为担心连累她而放弃自己。 第281章 她也总该付出些什么啊。 虞冷睫毛微动。 在这沉默的几分钟间,有人走到她身边。 陈明艳早就察觉她的反常,眼神关切:“是任务很难?” 徐天娇大大咧咧地搂住她,明明很担心,却还是努力说着安慰的话:“哎呀,就算任务难也没事儿,我们钢铁无敌女子军团的实力可不是吹的。” 徐天娇这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她只咧嘴一笑,言语真挚:“小鱼,你别害怕,你的身边还有我们呢,你不是孤单一人。” 这一刻,也就是这一刻。 虞冷下了决心。 属于她的责任,该由她一个人来承担。 第127章 终章(一) 时机。 “我还是觉得小鱼很不对劲, 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她这样,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她不主动和我们说, 我们又不好主动去问……”徐天娇碎碎念了一路。 孙可可和她们不熟悉,插不进话, 陈明艳拉了徐天娇一下,无奈地说:“看点路。” 徐天娇看到脚下的陷阱, 灵活绕过:“哦好,谢谢明艳姐。” 陈明艳说:“既然她不愿意把真相告诉我们,肯定有她的用意。我们能做的, 只有无条件地相信她。” 徐天娇咬咬唇:“我相信她, 我当然相信她,她是个那么了不起的人,聪明又厉害,可是归根结底她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徐天娇忽然不说话了,安静了好一会儿, 才又蹦出几个字,像给自己洗脑似的:“我相信她。” 几分钟后。 徐天娇:“明艳姐……小鱼真的不会出事,对吧?” 陈明艳无奈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 我们要相信她,她不会出事的。” 徐天娇:“我相信她。” 又过了几分钟。 徐天娇:“明艳姐。” 陈明艳:“嗯?” 徐天娇:“我还是担心小鱼会出事,要不然我们给她打个电话……” 陈明艳:“……相信她, 我们不要添乱了。” 徐天娇:“好的, 好的, 要相信她。” 直到不一会,徐天娇又一次以“明艳姐”三个字开头时,陈明艳忍无可忍地扭头捏住了她的嘴筒子。 徐天娇眨巴眨巴眼睛, 含含糊糊地要说话,陈明艳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嘴唇前。 “我知道你担心小鱼的安危,我也担心,我不希望失去任何一个同伴,包括小鱼,包括你。” 孙可可默默用气声补充:“现在还包括我……” 陈明艳接着说:“但是我们没有能力,我们没有和废土对抗的能力。担忧和恐惧无济于事,我们帮不到任何人,我们能做的只有给小鱼加油,相信她。” 徐天娇睫毛抖了抖,陈明艳一点点松开手。 徐天娇吸了吸鼻子,声音艰涩:“道我都明白,明艳姐,我就是害怕……” 害怕小鱼会失败,害怕小鱼回不来。 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呢?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废土这点真不好,和朋友的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永别。意识到这点以后,徐天娇就经常盯着虞冷和陈明艳看,恨不得将她们长什么样牢牢印在脑海里,永远铭记。 因为没人知道下一次黎明来临之时,会遇见什么。 陈明艳伸手,轻柔地将徐天娇眼角的泪珠擦去,她想说些安慰的话,但百种情绪交织,最后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 “宫殿快到了,我们往前走吧。” 这是一座散发着寒意的宫殿。 灰旧石柱森然耸立,挂满蛛网和叫不出名字的黑色藤蔓,藤蔓一圈圈缠绕石柱生长,石墙如一座大山般横亘在路中央。 石柱上刻着不明纹路,如同神秘的古老图腾,既有植物的痕迹,又画着某种诡异的动物,青面獠牙,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隔着石门,里面的霉气已经扑面而来。 这座宫殿像是早已等待她们许久,她们刚走近,石门便轰然开启,前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 一瞬间,如地窖般的阴森冷意将所有人包裹,徐天娇打了个寒战。 “我们进去吧,大家小心。” 陈明艳打头阵,第一脚刚落地,整个人就如同被黑暗吞没,不知所踪。 几秒种后,三个人全部进入宫殿,石门缓缓合上。 - 虞冷握着门把手,身后是温暖明亮的小屋,前路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眼皮动了动,毅然决然地走进黑夜。 冷。 好冷。 铺天盖地袭来的寒冷,像是把她赤身裸.体地丢进寒冬,白雪落在睫毛,四肢,最后将她整个人埋没,皮肤开始发麻,泛红,没有知觉,整个头皮都刺麻麻的疼。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像是所有透光的窗口都被黑布遮住。 虞冷没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围同时传来如游蛇爬行般的“嘶嘶”声。 虞冷吸了口气:“生命。” 一阵嗡嗡声过后,机械音出现了。 “我很高兴你愿意称呼我为生命,而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难听的名字。” 第282章 “你是指废土?” “是的,我讨厌这个名字,以后请叫我生命。不过我想,未来应该也没什么‘以后’了。” 虞冷问:“推演线也是你创造出来的吧?” “生命”回答说:“当然,整个世界都是我创造出来的。从我运营这个世界开始,我日夜不停地演习我的计划,现在,完成它的‘时机’终于到了。” 虞冷抬眉:“你的计划,是指归还你的心脏?” “是啊,归还我的心脏,我毕生都在寻找遗失的心脏。” “接下来你需要我做什么?” “生命”没有感情地笑了两声,说道:“不要着急,心脏会回来的,我现在不想谈计划,只想和你心平气和地交谈。” 虞冷十分警觉,她当然不会认为对方真的只是想和自己聊聊天,“生命”一定还有别的阴谋诡计。 事实证明,它要比想象中狡猾许多。 它不是一个言出法随的神圣神明,更像是一个贪欲不断,满口谎言的恶魔。 一个恶魔主动提出和自己做交易,能有什么好心眼? 虞冷十分冷静地问:“可以,你想谈什么?” “别那么紧张,小鱼,你现在很严肃。” 虞冷皱了皱眉,抬起头,冰冷的视线扫了一圈。 虽然眼前尽是黑暗,看不到“生命”究竟在哪,但大概率目光所及皆是它的身影,它无处不在,正密切地观察着她。 虞冷:“我有名字,你还是叫我名字比较好。” “生命”愣了愣,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回答,说道:“你这样的反应,令我很伤心。” 话虽如此,它的声音只是冰冷无情的机械音,根本没有任何语气,所以当然听不出伤心,反而结合话里的内容有些轻蔑和阴阳怪气。 虞冷不以为意:“如果让你伤心能降低你对我的欺瞒,我不介意让你更伤心。” “生命”饶有兴致地问:“比如呢?你如何令我更伤心?” “比如?” 虞冷面无表情,妙语连珠:“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变异的动植物都长得特别丑,推演线也非常无聊,让我很失望,和废土两个字特别配……” “好了,请住口吧,算你狠。” 这次它的话中竟然能听出不满的语气:“当面否定一个艺术家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艺术品,全天下没有比这更恶毒的事情。” 虞冷轻嗤一声,露出讥讽的笑意:“如果要论恶毒,恐怕没有谁能比得过你。” “生命”说:“虞冷,我的耐心已经耗尽,现在不想和你唇枪舌剑了。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脏明明在你身上,我无时无刻监视你,却一直在追求一个归还心脏的‘时机’吗?” 听到这句话,虞冷的心率开始提速。 她也很想弄清楚,所谓的“时机”究竟是什么。 “你这么聪明,竟然没有猜到?” “生命”的语气有些意外,它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么长时间,你竟然都没察觉到不对?为什么你频繁被推演线选中,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为什么原本沉寂的动物遇见你后会变得格外异常,为什么你来时的路比别人危险百倍,这些你都没有意识到么?” “噢,看吧,提醒到这,你还是这么茫然。虞冷,难道你真以为这些只是所谓的考验吗?” 其实听到这里,虞冷隐隐已经猜到了那个答案。 她抿直唇瓣,垂下的指尖开始轻微发抖,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苍白,肌肉绷得很紧。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一路走来,她天真地以为种种异常真的源于自己运气太差,所以才总是遇见比其他幸存者更多的挫折和磨难。 原来从进入废土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经被“生命”盯上了。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在对方的监视之内。 这一刻,汗毛竖起,虞冷从未如此真切地解到毛骨悚然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活在它的“目光”里。 “哈哈哈,好严肃的表情,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那么此刻你也一定解,我说的‘时机’,究竟代表什么。” 虞冷声音轻抖:“是我的死亡,对么?” 她原以为自己发觉这个真相后会恐惧、会退缩、会绝望,但恰恰相反,到了现在这个境地,没有人比她更平静。 因为真正的“时机”尚未到来,她还没有死。 此刻能站在这里和恶魔交谈,一定是因为自己身上还有可谈判的筹码。 “生命”笑了:“真聪明,不愧是我心脏的拥有者。” “若干年前,遗失心脏之后,我的力量大大削弱,于是我想方设法地想将它找回。我用恶意将无数人类召进我的世界,一遍遍筛查,可是却始终没能找到我的心脏,直到……你的出现。” “我本想干脆利落地了结你,毕竟我拥有创世的力量,杀死一个人类实在太轻易。可惜让我失望的是,我的心脏竟然在保护你。因我诞生的心脏,竟然背叛了它原先的主人。” “没办法,我只能改用其他办法。比如让你频繁地进入推演线,或是让那些可怕的动物以你为食,但你比我想象中的更为顽强。” 第283章 “从你进来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想方设法地杀掉你。” 第128章 终章(二) 人类与恶魔。 “这么厉害?如果真是这样, 你本可以一直和我耗下去,我肯定活不过你。” 虞冷笑着问:“为什么又选择出来和我谈判呢?” 虞冷没有被它的三言两语激怒,毕竟对方是如此的诡计多端, 面目可憎。 她没有迷失自己,反而十分清醒, 毕竟只要双方能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谈判,就说明自己还有未知的筹码, 而这个筹码足够要挟它。 正如“生命”所言,它的直接力量无法将她杀死。 所以从它选择现身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游戏的优势方就已经转变了。 人类在恶魔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么?虞冷认为并不见得。 即便此刻她身处冰冷混沌的黑暗之中, 周围的每一片阴影都可能是恶魔的化身, 她也毫不畏惧。 如果恶魔有胆量,尽管向她伸出地狱之手。 果不其然,“生命”陷入沉默。 作为严格意义上来讲的敌对方,它当然不能将自己的劣势暴露在敌人面前,所以它只能沉默。 虞冷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钢尺, 乘胜追击:“你根本等不及,对不对?” 现在,她成了审问对面的判官, 正如刚才“生命”以不屑一顾的语气追问她。 “失去心脏后,你的能力大幅度削弱,不得不抓紧时间寻回遗失的心脏。你看轻我, 本想让我在你的圈套中死去, 却没想到我竟然每一次都活了下来, 不得已,你只能现身和我谈判。如果我没猜错,目前消耗了这些时间, 你一定又虚弱很多吧?” 人类与恶魔碰撞,血肉之躯与创世神明对谈。 明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结局,对方却先一步妥协,这种罕见的情况下,虞冷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它的实力在随着时间流逝大幅减弱。 如果不尽早拿回心脏,它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废土近期的种种动荡就是一种信号。 它已经没时间和她耗下去了。 半晌,“生命”终于开口。 它没有直接肯定她的答案,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不得不说,你很聪明,比我想象中聪明多了。” 虞冷凉凉扯起嘴角,不吃这套:“难道要我对你说谢谢?” “生命”笑了:“谢谢倒是不用,但我现在已经看不出你想同我继续合作的诚意。我必须提醒你,你会被自己的小聪明算计,迟早也会因为此刻的高傲自大走向灭亡。” 虞冷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问:“你想拿回心脏需要用我的生命来换,这样不划算的买卖,你管这叫合作?” “不不不,我当然也会给你等价交换。” “你在乎的朋友们,我会送她们回到现实世界,除此之外,在我拿回心脏后,眼前这个你们厌恶痛恨的世界将会彻底崩塌,从此人类文明再也不会遭受类似的灾难。虞冷,只是牺牲自己而已,牺牲一个人,你可以成为全人类的救世主。” 虞冷没有说话,垂眼沉默。 半分钟后,她的轻笑声从喉咙间溢出,肩膀轻轻颤抖,像是听到了一个十分荒谬的笑话。 “生命,看来即使你观察了我这么久,还是不够了解我。我不是圣人,甚至比你想象中要自私很多,我只在乎自己。成为救世主这样的奖励对我来说并不诱人,反而有些可笑。” 虞冷语速缓慢地说:“你想让我为了救其他人而牺牲自己,甚至牺牲自己去成全你,这样的事我做不到。” 整个世界陷入沉寂,“生命”像是一瞬间消失了。 黑暗如退潮般消退,虞冷瞳孔缩小,眼睛酸涩地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明。 她身处灰暗破旧的神殿中央,火光自上而下照亮大殿,周围密密麻麻摆满了竖立青棺,棺材里是无数和人类等高的石像。 有的棺材被黑色藤蔓缠绕着,有的没有。 而她的正对面,立着一个庞大的女神石像,石像高如楼阁,栩栩如生,完全不像人类文明,巨物逼仄而来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与之相比,她渺小如蝼蚁。 它拥有精雕细琢的五官,拥有身体和四肢,从弯弯绕绕的棱角中能依稀分辨出头发和衣着的形状。 最为醒目的是,石像心脏的位置缺失了一大块,像是被人生生剜了去。 石像本该没有生命,但此时此刻,它那双无神的眼正死死地盯着虞冷。 即使那双眼没有瞳仁,但虞冷知道它在看她。 “看来,你不会主动把心脏还给我了。” 石像开口说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谈判失败,它也就没有再伪装的必要。 虞冷注视着石像的眼睛,语气毫不畏怯:“我不会把心脏给你,因为这也是我的心脏。” “哈哈哈哈……” 石像大笑起来,它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放大百倍,传进虞冷耳朵里,刺痛了鼓膜。 “你不愿妥协,那你的朋友们也将跟着你永远留在这里。这是她们离回家最近的机会,你猜她们如果知道你的选择,会不会恨你?” 第284章 “她们不会!” 虞冷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她们不会因此恨我。” “小鱼!”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虞冷愣了愣,猛地转过头,看到徐天娇泪眼汪汪地朝她跑来,还有明艳姐,孙可可,还有摇头摆尾紧随徐天娇身侧的别驰。 徐天娇紧紧拉着虞冷的手,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放下心。 一路上的担忧终于解除,紧绷的弦得以放松,徐天娇憋了一口气,此刻终于舍得抱着她哭出来:“刚才我们一进宫殿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就像忽然失明了似的。我们试着大叫,奔跑,可无论哪个方向都摸不到尽头,把我吓得还以为要到阎罗殿了,抱着别驰说了半天遗言。” 虞冷被她紧紧抱着,目光不自觉看向身后的陈明艳,后者笑得很温柔,让她放宽心似的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没事。 “然后!就在我们特别绝望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像机器人似的声音,它和我们说,现在是我们离回家最近的时刻,我们很可能马上就能回家了。” 徐天娇完全被喜悦冲昏头脑,她兴奋地将虞冷抱起来:“你听到了吗小鱼,一切就要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你还记得我们当时说好的吗?我回去以后要当野外求生博主,带着别驰游山玩水,明艳姐开女子散打馆,还有可可,刚才我们一起聊天,她说自己本来就是个刚出道的小明星,唯一的梦想的就是出名……” 下一秒,耳边的人声忽然消失不见,周围的人事物像被点了暂停。 徐天娇维持着张口动作,表情定格在脸上。 “生命”问:“你们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虞冷一怔,微微侧目。 身旁,徐天娇表情空洞,目光呆滞,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回家。” 陈明艳:“回家。” 孙可可:“回家。” 除非虞冷真的是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否则,不可能不动摇。 她的朋友们做梦都想回家。 她们的愿望,全取决于她此刻的选择。 选择…… 虞冷缓缓抬起头。 就在这时,“生命”耐心地问:“虞冷,告诉我,你现在的选择是什么?这将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同时,也是你朋友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用我的心脏,来换取人类世界的和平,换取我的朋友们能够回家,是吗?” “不错。” 虞冷手握成拳,缓缓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愿意。” “生命”原以为有戏,听到虞冷的答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我拒绝舍弃我的心脏,我拒绝舍弃我自己。” “就算你用我的朋友们要挟我,我的答案也只有这一个。” 她平静无波的声音终于开始起伏,颤抖,咬字用力:“我不是圣人,我做不了救世主,我不是这块料。从小到大,我做的所有选择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着,我只想活着。” 石像完全没想到,事到如今,虞冷竟然还能坚定自己的选择不动摇。 真是铁石心肠啊,也真令它感到意外。 有那么一刻,“生命”竟然感慨她在某些方面和自己有点像。 可惜偏偏是敌对。 “虞冷,我和你注定不能共生,你活着,我就会面临湮灭。” “生命”可惜地叹了口气,解除了空间暂停。 徐天娇喜滋滋的声音瞬间继续:“到时候你给我留个地址,我去你家找你玩!我们现在真是过命的交情了,你们谁都不准忘记我,当然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 终于,徐天娇察觉虞冷的不对,试探道:“小鱼?” 然而虞冷还没说话,面前那座庞大的女神石像忽然发出了声音:“各位,恭喜你们已经进入到回到现实考验的最后一关。” “你们三位和虞冷是不同阵营,所以请仔细听好获胜方式。” “若是场上最后只剩下虞冷一个,则虞冷胜出。” “若是你们成功将虞冷杀死,则你们胜出。” “若是你们全部死亡,则无人胜出。” “胜出的奖励是——回归现实世界。” “现在,比赛正式开始,祝你们好运。” 随着规则的公布,虞冷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好像在一点一点变冷。 冰冷无情的机械音落下,世界开始地动山摇,徐天娇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被陈明艳一把提了起来。 几秒种后,周围沉睡于青棺中的石像复苏,纷纷睁开双眼。 它们僵硬地活动着身体,目光如有实质,齐齐扫向神殿中央那四个鲜活的人类。 第129章 终章(三) 死人永远不会告密,没有人…… 太多了, 这些傀儡太多了。 赤手空拳,亦或是手中拿着锋利的武器,傀儡群如同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移动、汇聚、包围,令人绝望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这么多敌人, 根本不可能杀尽啊…… 有那么一秒钟,虞冷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中。 第285章 她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现在所做的一切, 真的值得吗? 宁愿和朋友们一起拼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心脏去换取其他人的生命,这样的决断是不是太过自私, 太过冷血。 虞冷掌心冰凉, 她不服输的视线落在看热闹的女神石像上,后者察觉她的目光,微微侧头挑衅。 起伏的心情稍稍平静。 转念一想,即使将心脏交给“生命”会发生什么? 一个满口谎言的恶魔,是否真的会在她死后信守承诺, 还人类世界一个太平? 它值得相信吗? 虞冷眼睫动了动,刚想张口说话,一旁的徐天娇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 忽然莫名其妙地嘿嘿笑了一下,然后伸手要捂她的嘴。 都这个时候了,没有人不紧张。 明明徐天娇自己也小脸煞白, 此时还故作轻松地吐了吐舌头, 放松气氛地说:“小鱼, 这次轮到我警告你不要说丢士气的话啦。” 徐天娇语速很轻,认真地看着她:“没关系,不用说, 什么都不用说。我只知道我们是好朋友,是互相兜底的人,现在我们遇到了困难,钢铁无敌女子军团遇到困难要一起面对,同甘共苦,同生共死,这就够了。” 陈明艳左脚后退一步,摆出准备格斗的姿势,望着周围蓄势待发的傀儡,重复:“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孙可可吓得肝颤,眼睛闭上,深吸一口气:“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也豁出去了!” 几人脚下,毛乎乎的大狗围着徐天娇的腿转了几圈,像模像样的跟着吠了两声:“汪!汪汪!” 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 没有人把这当成是一场争胜负的游戏,也没有人想赢。她们只想拼尽全力,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朋友。 虞冷不再多言,从文身中调出武器,将砍骨刀递给手无寸铁的孙可可,还剩几枚子弹的手枪交给徐天娇。 陈明艳是女子格斗冠军,毋庸置疑是所有人中战斗力最强的一个,相比之下,另外两个女生更需要武器。 徐天娇眼睛睁得很大,兴奋地抚摸着手枪:“蛙趣,这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见,以前也只在警匪片中看见过!” 陈明艳宠溺地淡笑,提醒道:“看着点,别走火了。” 短暂闲聊的功夫,离她们最近的几具傀儡已经快移动到身前。 虞冷眼神冰冷,不动声色地攥紧手中的钢尺,力度之大令掌心泛起一条白线。 她缓缓抬起头,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也做好了筋疲力竭最后拼死在这里的准备。 恶魔的战书,既然无法拒绝,那么此刻她接下了。 “一起战斗到死吧。”她喃喃。 徐天娇跟着说:“一起战斗到死吧!” “小心!” 傀儡举着石剑劈下,陈明艳飞快拉了徐天娇一把,顺势抬起一脚将它踢翻。 “注意力集中,小心背后。” 徐天娇警觉地张望四周:“我知道了!” 涌上来的傀儡越来越多,它们的身体坚如磐石,根本无法击碎。 进攻困难,只能全身心防御和躲闪。 孙可可缩在相对安全的角落,恨不得把脑袋怼进墙里,看见傀儡接近只敢不停地蹬腿。 砰!竟然踢翻了一个傀儡。 孙可可神色一喜,士气大涨,鼓起勇气从地上爬起来,大喝一声,抓起旁边的石凳朝前方的傀儡抡去:“去死吧!” 一连串的“砰砰”声后,一大圈傀儡倒下,她自己也转晕了,艰难站稳,眼前仿佛有无数星星在飞。 陈明艳一脚扫飞两具傀儡,余光见一只石手臂从旁边伸过来,毫不犹豫地肘击回去,顺便将背后袭击徐天娇的矮小傀儡一脚踢翻。 矮小傀儡仰头倒下,两条腿无助地在空中乱蹬。 徐天娇还没来得及后怕,眼前又一把石斧朝她砍来,她吓得大叫一声,迅速下蹲险险躲过。 眼前两条石腿,徐天娇心生一计,猛地前扑将石腿抱住,顺势将傀儡扑倒,抬起手肘邦邦给了它几拳。 石头坚硬,看似重重几下不过是以卵击石,徐天娇小脸皱巴到一起,嗷嗷叫唤:“痛痛痛,痛死我了!” 然而还没等她爬起,身下压着的傀儡已经拼命挣扎出来,斧头再度朝徐天娇的头颅砍下。 “砰”一声! 一只毛茸茸的肥大身影自眼前闪过,大狗迅速将袭击主人的傀儡扑倒,然后摇头摆尾地跑回徐天娇身边,大尾巴甩啊甩,哼哼唧唧的邀功。 徐天娇迅速站起来,没工夫给别驰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随手胡乱摸了摸别驰的狗头:“好狗,做的不错。” 别驰听得懂夸奖,用大脑袋拱了拱徐天娇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嘤嘤”的声音。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而石像无数,很难破坏。 虞冷大汗淋漓,一边将跳到她肩膀上的半人高傀儡摔下去,一边咬牙用力将挡在身前的傀儡踢翻,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口,下一波傀儡已经逼近。 第286章 她将手里的钢尺撇下,钢尺旋了一圈,安静落到地上。 石像不同于血肉,面对这样的敌人,钢尺几乎无用。 踢翻,再来,踢翻,再来…… 无休无止的重复,没有尽头。 虞冷深深喘息着,气息紊乱,漆黑的头发丝被汗水吸附在脸颊上,白皙的脖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数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身后传来噗嗤一声,虞冷猛然转头,孙可可已经被一把石剑捅穿到墙壁上。 她的瞳孔扩张,容貌姣好的脸上满是伤口,四肢无力地耷拉下来。 她是要做大明星的。 可是没有时间,没有为同伴伤心的时间。 虞冷迅速回过神,表情扭曲地掐住傀儡的脖子,手臂用力,跪扑在另一个傀儡身上。 汗水一滴一滴淌下来,头颅中嗡嗡作响。 虞冷脸色苍白,动作逐渐开始发飘,双腿如灌铅般沉重,钳制傀儡的手越来越按不住。 她要没有力气了。 衣领刷一声被人提起,陈明艳的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的:“站起来,坚持住!” 虞冷抬头望去,陈明艳向来笔直的脊背微微佝偻着,面无血色,手臂上伤口无数,血如泉涌。 她们的身后,徐天娇满头大汗,唇瓣干裂,整个人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哆嗦不止的胳膊死死勒住傀儡的脑袋,胸口倒气一般剧烈起伏。 伤害无孔不入,她已经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 像是察觉到虞冷的目光,徐天娇倏地抬起失神的双眼,对视上的一瞬间,徐天娇绽放出一个牵强的微笑,筋疲力竭的她只能做口型——我没事。 她的身边,那只原本活泼爱动的大狗已经倒下,吐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肚子一起一伏,白色的毛发被染成血色。 徐天娇用力推开眼前的傀儡,以身体为盔甲,将别驰牢牢护在身下。 那一刻,虞冷仿佛听到了女孩身体落地时的轰然声响。 不止于此,还有石剑刺进血肉,穿透皮肤的声音,急促的呼吸声,时有时无的风声,藤蔓极速疯长的“嘶嘶”声…… 无数种声音被放大无数倍,在脑海中回荡、循环、萦绕,挥之不去。 虞冷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摇摇欲坠。 “生命。”她喉咙里艰涩地发出两个字。 不等石像有反应,虞冷抬头,提高分贝又喊了一次:“生命!” 下一秒,不断发起进攻的傀儡们全体定格,时间仿佛又一次被按了暂停,画面陷入诡异的静止。 徐天娇趴在地上,紧紧抱着怀里的别驰。 她惊魂未定,原本都已经闭着双眼准备等死了,听到声响后,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抬起来。 虽然没有弄清楚情况,但傀儡停止了攻击,这是极其难得的喘息时间。 陈明艳晃了晃脑袋,忽感天旋地转,整个人虚脱地倒向地面,陷入昏迷,人事不省。 虞冷转身回望,目光穿越空旷的神殿,唯一还清醒着的徐天娇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光线微弱的角落,方才还鲜活爱笑的孙可可此刻被死死地钉在墙上,了无生气地垂下脑袋,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生命”笑着说:“看来你改变主意了。” 虞冷压下眼底的恨意:“我同意了。我愿意把心脏给你,作为交换,你送她们所有人回家。” “生命”笑而不语。 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虞冷强忍住一头栽倒的冲动,又问一遍:“你能让死人复活吗?把她们复活,送她们回家。” “生命”低笑两声:“虞冷,你未免太天真了。我并不是一个商人,等价交换也不是任何时刻都有效,如今你已经没有要挟我的条件。只要我再等一会儿,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去。” 它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傲慢,像是大发慈悲一般:“现在我给你喘息的机会,不是为了和你谈判,而是把这个时间给你说遗言。尽管提吧,没准儿拿回心脏以后的我心情不错,会帮你实现一些。” 潜台词是——来吧,来感谢我。 生命的尽头,你还要哀求我。 “生命”并没有让徐天娇一并陷入暂停,因为她们已经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 死人永远不会告密,没有人会忌惮蝼蚁。 第130章 终章(四) 神之悲悯。…… 半晌, 虞冷低低地笑出声:“你真以为我没有任何筹码了吗?生命,天真的人是你。” “你的确拥有杀死我的能力,但我可以在被傀儡杀死之前, 亲手摧毁这颗心脏。” 虞冷漆黑的瞳孔里浮现出了鱼死网破的疯感,她脸上笑意瘆人, 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生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了,它倒是忘记了这茬。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 更何况虞冷是个说到做到、心狠手辣的人。 摧毁心脏这件事她绝对做得出来。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它见好就收,目前没有比尽早拿回心脏更加重要, 一味地激怒对方不会有好处。 “生命”微微俯身, 朝虞冷伸出手:“把心脏交给我吧,作为交换,我送你的朋友们回家。” 第287章 “先把她们送回家,我不相信你。”虞冷说。 “生命”笑了两声,兑现承诺的先后对它来说并无区别:“可以。不过若是之后你敢反悔, 我会亲手杀死她们。” 心中高悬的巨石落地,虞冷垂下眼睫,如释重负。 此时的她并没有对死亡将至的忐忑与恐惧, 浑身血液翻涌,她只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痛快。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 “小鱼?” 徐天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呆坐在冰冷的地面, 好像听明白了, 又好像很多地方都没有弄懂。 徐天娇动了动胳膊, 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问:“你在和它商量把我们送回家吗?” 虞冷一怔,转过身, 朝徐天娇笑了一下。 这是一个完全发自内心的笑。 “是啊。”虞冷高兴地说,“终于能回家了,和别驰一起。” 徐天娇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喜色,她语气平静地问:“作为交换,你把自己的生命换给了它吗?” 虞冷安静两秒,忽然出声:“不用担心,这些和你们没有关系。” “很多恶意原本就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因为和我生活在一起,你们被无辜牵连许多次……” 徐天娇破天荒地,第一次打断她的话:“你不要说这些,我不想听这些!” 她情绪激动,有些失态地问:“我只想知道,你在用什么和它做交换?小鱼,你和我说实话……”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徐天娇吸了口气,声音颤抖,“是你的心脏,对吗?” “失去了心脏……你还能活吗?” 虞冷没有说话,甚至近乎仓皇地移开目光。 太阳穴涨得发疼,世界天旋地转,虞冷堪堪站稳。 对她来说,这场离别可以好好说再见,已经足够幸福了。 “生命”快要失去耐心:“和你的小伙伴交流结束了吗,现在,我要把她们送回家了。” 虞冷睫毛发抖,又深深地看了徐天娇一眼,话却是对“生命”说的:“届时能抹去她们的记忆吗?” “生命”笑了一声:“可以。” 就在这时,面前那个伤痕累累的女孩忽然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她咬牙切齿地说:“用心脏换我们活下去……虞冷,谁允许你那么‘伟大’的?” 虞冷不忍地别开头,轻声说:“把她们送走吧。” “我不同意!虞冷,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我们不需要你做这种牺牲!谁允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一起面对吗?”徐天娇艰难地喘了口气,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睛里闪烁起泪光。 虞冷安静地注视着徐天娇,目光很柔和。 她已不想再解释,或再辩驳什么。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们离开吧,就停在这,已经很好了。 然而,她的视线里,浑身颤抖的女孩忽然掏出一把手枪,重重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眶涌出,流过脸颊。 那把手枪是虞冷给她的。 徐天娇笑了下,轻声问:“虞冷,你以为,只有你有牺牲自己的勇气吗?” “我死了,你就能活下去……” 空气仿佛因此变得浓稠而悲壮。 虞冷瞳孔猛缩,心脏犹如瞬间被死死攥紧,呼吸顷刻间变得艰难无比,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噪音:“不要——!!!” “砰!” 声音在空旷的神殿内回荡,声嘶力竭的尖叫与枪响重合,世界仿佛再次陷入静音。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快。 紧随而来的,是沉寂。 绝望的,死一般的沉寂。 虞冷咬着下唇,双腿发软,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徐天娇身边,耳边全是剧烈的心跳声与喘息。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虞冷眼神空洞,嘴唇颤抖不止,小心翼翼将徐天娇的身体抱在怀里,伸手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想抚摸她的脸庞,却只摸到一手温热的血。 “娇娇、娇娇……” 无人回应。 没有人会笑着回应她了。 虞冷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朝“生命”看去,病急乱投医一般,眼神哀求:“你能复活她,你能复活她对吗?” “生命”眼神同情,这样的局面令它很意外,但可惜,冰冷的机械音只给出了令人窒息的答案。 “从头至尾,我答应的只是送你活着的朋友们回家,我从来没承诺过,自己可以让死人复活。” 言外之意,死者不能复生,即使是它也做不到。 悲剧无法挽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了。 虞冷剧烈地喘息着,下唇瓣被她咬出了血。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人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像是胸口被巨石堵住。 不是最胆小吗? 不是说好不要为她付出生命吗? 为什么,为什么,扣下扳机的时候,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娇娇,你食言了,你骗我…… 终于,终于。 虞冷垂下头,抱着怀中逐渐冷下来的身体,再也忍不住恸哭出声。 第288章 细碎的呜咽逐渐转为绝望的嚎啕,虞冷肩膀剧烈颤抖,连带着整个身体都陷入巨大的起伏。 自出生以来,她从未哭得如此伤心,许多次她都认为自己没有悲伤的天赋,可现在,她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流,一滴滴顺着脸庞砸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如果刚才是麻木,那么此刻的痛苦便后知后觉被放大了千万倍,这种钻心的痛像是将她的心脏生生撕碎,每一寸皮肤,每一次呼吸,甚至全部的神经,都在灼烧她,刺痛她。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生命”冷血的声音:“看见这样的事情,我很遗憾,当时没来得及阻止她的行动,希望你不要因此怪我。” 其实它在撒谎。 刚才它有无数次机会阻止,但它没有。 它很好奇,亲眼看到朋友为自己而死的虞冷,会是什么反应? 仍然无动于衷吗? 仍然面不改色吗? 像她面对自己时的那样。 可是看到了答案以后,“它”有些失望,因为虞冷不过如此,她只是一个会悲伤也会痛苦的小女孩而已。 甚至她是如此的伤心,如此的悲痛。此刻的她脆弱不堪,撕心裂肺,竟然让它萌生出一种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摧毁的错觉。 地面忽然开始剧烈震动。 “生命”回过神来,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眼下的一切异动,并不是它所控制。 同样拥有这种力量的,只有一个人。 “生命”意识到,或许它猜错了。 因为此时此刻,虞冷已经放下了朋友的尸体,一步一步,踏着鲜血朝它走来。 这一刻,“生命”竟然没由来的感受到一丝恐惧。要知道,它从诞生那日起就基本没有感受过恐惧的滋味,因为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它的存在。 可是现在,它竟然觉得恐惧。 “生命”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强装镇定地问道:“怎么,你现在打算把心脏还给我了吗?” 虞冷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而是抬起手,轻轻抚上胸口的位置。 血肉之下,那里是一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的声音有些哑。 “如果只是单纯持有你的心脏,我似乎并不能对你造成威胁,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心脏的暂时使用人。即使你的能力随着时间一天天减退,也大可以等我死去后再把心脏拿回来,为什么如此急不可耐?” “对你来说,我可以有一百种死法,正如今天这样用傀儡逼死我,可是你却一直没有这样做,而是先和我谈判。” 听完虞冷的话,“生命”忽然感到一种强大的危机感。 一贯冰冷无情的机械音竟然有些许慌乱,着急地辩驳道:“我只是着急拿回我的心脏,不希望我的能力衰退得这么快……” 虞冷摇摇头,声音冰冷,看穿一切:“你撒谎。” “生命”如坠冰窖,哑口无言。 虞冷凝视着眼前这座荒诞的石像,因为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她的手指轻微发抖,但她的声音是如此冷静。 “真正威胁到你的并不是一天天衰弱的能力,而是持有心脏的人,会拥有和你一样的能力,甚至可以随着时间吸取你剩下的能力。” “你真正惧怕的,不是心脏,而是我。”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无数黑色藤蔓如雨后春笋从地面的石缝中挤出,如游蛇般顺着石柱和墙面蔓延缠绕,很快便将这整座神殿占满。 原来那些异变的藤蔓并不是巧合,而是能力的显现。 最后的底牌被人猜中,这一秒,“生命”是真的害怕了。 它故作镇定地说:“虞冷,请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再进行一次和平谈判好吗?我改变主意了,既然你喜欢我的心脏,那你就先用着,我们两个相安无事,互不干涉……” 虞冷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滔天恨意如洪水般泛滥。 “太晚了。现在的你,已经没有资格和我谈判。” “生命”难以控制它的惊恐,再也无法假装冷静:“你想做什么?难道想用你的能力毁灭我?我原本是这个世界的守护神,不得不使用恶意寻找我遗失的心脏,你带着我的心脏降生,用我的心脏生存,用我的心脏呼吸,你不能这么无情!” “你不是神明……” 虞冷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恶魔。” “你说我是恶魔,可若非我的辛苦运作,这个世界早已坍塌湮灭!我只是因为弄丢了心脏,控制不住自己的恶意,所作所为皆非我愿……” 情急之下,“生命”问:“如果你杀了我,你知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虞冷:“不管什么代价,我都会杀了你。” “你会代替我!你会代替我的位置,永生永世留在这冰冷的神殿之内!”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出去,就能离开吗?想都别想。你会永远留在这里,被另一种牢笼困住,拥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如果你现在反悔还能……” “生命”的声音忽然止住。 因为它的身体已经被数不清的黑色藤蔓缠绕,包裹,密不透风。 第289章 虞冷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因为你的错误,这个世界变成了地狱。作为代价,你也应该下地狱。” 虞冷将手生生伸进血肉之中,取出了那颗剧烈跳动的,绿色的心脏,那是生命的颜色。 身后的神殿开始倒塌,头顶围墙如盒子般打开,露出了灰蓝虚无的天空,灰尘席卷,无数尘埃与粒子霎时间升腾而起。 这一秒,虞冷的眼神里竟然浮现出一种神性的悲悯。 她是与恶魔敌对的人,她才是真正的神明。 “至于我的朋友,我爱的人……” 她的眼前一瞬间浮现出无数画面,有快乐的,也有悲伤的。 在这短暂回忆的几秒钟内,女神石像已经粉碎,人形头颅滚下来,滚落到虞冷脚边。 世界动荡摇晃,这将是废土存在的最后一刻,她亲手杀死了废土世界。 “我将取代你的位置,永生永世留在这里,重新用心脏运作整个世界,将我所爱之人复活。” ——正文完结——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