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教授他追悔莫及》 第1章 《分手后教授他追悔莫及》作者:三木冬【完结】 文案: 木雕师受x大学老师攻 年上差六岁/受前期怯懦真心错付清醒离开/古早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 1. 岑帆性子温和内向。 这辈子所有的勇气都给了刑向寒。 追刑向寒的两年耗尽他全部的心力。 刑向寒性子冷,在一起后: 一不公开恋情。 二眼里只有工作。 三在床上从不喊他名字。 这让岑帆不止一次觉得对方有个从未提及的白月光。 七夕。 说好的双人旅行,岑帆做足了准备,对方却不打招呼就去出差,还被逮到和女同事不清不楚。 岑帆静静看着,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拎着行李,搬回自己的工作室直播做小木雕。 日积月累,手搓了件可以动的三层漂浮城堡。 一时间名声大噪,不仅身价翻翻,还多了堆有钱懂艺术的浪漫追求者。 木雕展会上。 他的作品全被一个神秘买家,以全场最高价买走。 所有人都在猜那个人是谁。 岑帆却被抵在厕所,看着眼前如狼似虎的人,眉头微拧,声音冷得如二月寒霜: “刑教授,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欠我什么。” 对方西装不似先前那样齐整,头发乱糟糟的,扯着他不松开。 深深凝视这双日思夜想的眼,沉声道:“我们不可能结束。” 岑帆此时却觉得可笑。 扯开他的手,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态睨他:“现在并非以前。” “不是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2. 刑向寒从来寡言少语。 周围的一切不会勾起他任何兴趣。 他以为岑帆的出现不会改变什么。 起初只觉得这小孩太乖了,懂事又听话,从不给他找麻烦。 在一起试试也无妨。 但有一天,家里的乖小孩突然提出分手。 起初刑向寒只觉得他在闹脾气,没当回事。 甚至觉得自己也不一定非他不可。 可后来,属于岑帆的东西慢慢变少,他刻意偷藏的一件工装背心,也被人找理由要回去。 刑向寒无法忍了。 岑帆是他的,从两人见面的第一天起就是。 刑教授一改表面冰冷禁欲的模样。 蹲守强制祈求,逢人就挑明他俩之间的关系,不给其他人任何机会。 把岑帆困在自己身边。 一整晚的折腾。 看着怀里红着眼睛的爱人。 刑教授轻叹出声,在他颈上落下一吻:“宝宝,书架后面全是只有我能看到的照片。” “要看看吗。” 缺爱艺术家美不自知拒绝卑微受*冰冷学院派占有欲强不会表达攻 爱玩木雕的*大学教书的 - 食用指南: (1)年上差六岁。 (2)攻爱是真爱,不会表达感情也是真的。 (3)双洁双初恋,受对攻一见钟情,攻反箭头巨粗,两人只有彼此。 (4)女同事是个误会,俩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且女同事也不喜欢男人。 (5)前期渣攻贱受,纯属性格问题,没有第三者插足,追过的都被狠狠拒绝(避雷!!!!!!!) 内容标签: 都市 边缘恋歌 破镜重圆 古早 冰山 追爱火葬场 主角:岑帆,刑向寒 ┃ 配角:有男有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分手后猛躲回头草 立意:人和事都要主动争取 第1章 岑帆每次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因为刑向寒不喜欢他身上带着的木屑味。 卫生间黄灯一直亮着。 他抬头看着花洒,任由水柱从额头倾泻而下,渗进眼睛和耳朵里,微酸,再从里面一点点溢出。 旁边卫生间的门忽然开了。 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进来。 小麦色皮肤,鼻梁笔直又高挺,下颚精致的线条一直延伸到下巴,眼神像鹰一样,冷峻如冰。 给外人的感觉是充满攻击性。 岑帆下意识想抱住自己,但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还是慢慢把手放开,脸往旁边偏一点,“不是说晚上要开会吗?” “临时取消了。” 男人没多解释,只是往这边一瞥,顺手脱去自己的衣服,露出腹肌和带点弧度的流畅腰线。 岑帆看了他眼又收回来。 虽然同居五年,但每次注视这具身体还是莫名觉得羞赧。 刑向寒平常学校工作繁忙,却从没荒废对身体的锻炼,各种有氧运动从没落下。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喜欢。 “今天几点回来的。”对方问。 “七点。”岑帆接了句。 随后男人就从后面抱住自己。 这时候刑向寒的表情会变得跟往常不太一样,但依旧是冰冷的,单看脸甚至觉得只是环境温度太高,不会察觉到其他。 岑帆闭紧眼,慢慢的耳垂也变成藕粉色。 浴室的温度逐渐上升。 岑帆双臂撑着面前沾满小水珠的墙面,抬起头,能看到镜子里男人的脸。 他喜欢这个人。 喜欢了将近十年。 刑向寒手慢慢往前伸,刚要抵上他的后腰,岑帆轻声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2章 “说。”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男人独有的侵占,像个小钩子,在耳垂边细细摩挲。 这种环境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去。 两人并没有真的做什么。 刑向寒只是扯住岑帆的手,又低垂着眼,看着人在自己面前缓缓蹲下。 浴室里的温度逐渐走高。 岑帆被抱着放进浴缸,咳嗽两声,已经有些喘不上气。 男人很耐心,像是对他们原来养的一只小金毛,会拿着大毛巾从嘴巴里面开始,里里外外地帮他清理。 “可......可以了。”岑帆顺着相反的方向躲了下,低着头,没去看他,“饭再蒸锅里,你赶紧去吃吧。” 得到的是男人奖励的一吻。 刑向寒吻完以后自己站在花洒底下。 仰着头,冲掉身上细密的黏腻,等到热气从头到脚退散,又在颈上喷了点安神的古龙水。 拿着毛巾出去了。 他在做这些时候一玻璃之隔的岑帆没有多的动作。 只低头看着浴缸前边的水龙头,像在思考什么,又似是在发呆。 等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刑向寒正坐在沿着墙边的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身体微微往后靠,像是在读什么资料。 岑帆看着他说,“你怎么不先吃?” “等你。” 说是等他一起,刑向寒脸却没从屏幕上挪开,只是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偶尔在键盘上敲两下。 岑帆早习惯他这样了。 默默去把锅里的几个菜端出来,又盛了两碗汤。 一碗放自己跟前,另一碗搁对面,上面用碟子罩着,可以延慢他变凉的时间。 这些年岑帆也是这么做的。 要不是偶有传出的打字声,屋子里此时安静的像是只自己一人。 岑帆扭头瞥眼客厅里的男子,唇瓣微动,有些话堵在嗓眼多日,还是溢出口: “我想搬出去住。” 打字声停止了。 岑帆感受到客厅有人朝他这边看过来。 很快笔记本电脑被一下阖上。 刑向寒步履稳健,神情和平常无异,在他对面坐下后,喝了口汤,舀了一勺虾仁放在旁边的空碗里。 细细咀嚼后,他评价说,“味道不错。” 岑帆见他脸色没变,肩膀动了下,身体往前倾一些。 再度开口时是看着他的,“我说我想搬出去。” 这一声比刚才那句要坚定,音量也大一些,能保证传到对面人耳朵里,也能引起他的重视。 刑向寒眉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放下筷子。 两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俨然一副在实验室里和其他老师开会的模样。 “理由。”他薄唇微启。 岑帆睫毛轻颤,只觉得刚喝下的汤水异常苦涩,嘴里一番话变了又变。 最后只道:“我们的木雕室换了位置,新的地方离这边比较远,搬到......别的地方去,会方便很多。” 搬出去的理由其实有很多,但这个是最难被驳回来的一个。 岑帆很清楚。 刑向寒继续看他:“地址。” 岑帆说了个名字。 对方拿出手机看了瞬,食指在桌面轻敲几下,最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凳腿在地板划出条长长的线,很刺耳。 岑帆眼皮一直垂着,动都没动,忽地想起几年前,自己毕业以后在江城找房子。 刑向寒告诉他: ——我需要我的伴侣和我同住。 那时候岑帆只觉得幸福,大着胆搂住对方的脖子,央着人承诺,这辈子不把他赶出去。 没成想最后提出来的居然会是自己。 以刑向寒的性子,要是不同住的话,应该就不是伴侣了吧。 岑帆很清楚。 很快刑向寒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a4大小的纸,还有张名片。 语气很淡,“本来是想下个月再告诉你的,不过你可以先看看。” 岑帆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这个。 拿过来以后,看清楚里面的内容,惊讶抬头,“推荐信?” “恩。” 刑向寒,“是附近的一个私立学校,他们建筑专业正在招老师。 ” “你只是研究生,虽然江大毕业,要想一进去就当讲师比较困难。” “但可以先从辅导员做起,等以后再参加集体竞聘。”刑向寒说完后,重新拿起桌上的汤喝了口。 他动作比刚才要快,碗里的汤汁溅出来一点。 “你觉得我现在的工作不好么?”岑帆轻声问他。 “只是一个建议。”刑向寒薄唇微抿。 顿了下继续说:“将来我们要一直留在江城,这个选择对你来说更好。” 除了上课,他平常极少跟人说这么多话。 岑帆拿着又看了两遍,最后把聘书放在旁边凳子上,语气低低的,“我的性格不适合进学校。” “你都没做怎么知道自己不合适。”刑向寒不赞同地睨他。 岑帆深吸口气,很快又叹出声,“我不是你。” 在记忆里,自己这些年很少有这样反驳过刑向寒,掰着手指头算这应该是第二次。 这句话过后。 岑帆以为刑向寒要说什么。 可对方也只是把碗里剩下的汤喝完了。 第3章 岑帆做饭很好吃,也全是照着刑向寒的口味做的,往常对方边吃会边说些什么。 今天这顿饭却异常安静。 两人像是回到了学校的图书馆。 那时候岑帆天天一大早赶到刑向寒任职的学校,带水占座位,提前一点点去食堂打饭,即便是自己最重要的策展都能不参与。 为的就是能去听年轻的刑教授一节课。 那时候连他身边的朋友都看出来了,明里暗里劝过他好几次。 可岑帆当时像是被下了蛊,倔脾气一上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这个蛊持续至今。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 一顿饭吃完,刑向寒起身把桌上的碗碟放进洗碗机。 岑帆跟在他后面起身,看着他的方向刚要说话,刑向寒就开了口,“别搬了,以后我开车送你。” 岑帆一怔。 下意识抬起头,“什么......” 毕业以后他没做自己本专业的工作,和室友一块创办了木雕手作室。 期间室友的朋友、几任女友都来了个遍,经常给他们送些茶水点心,还会帮着在朋友圈里宣传。 身边人只有刑向寒没去过。 刑向寒闻不惯木屑味,也有洁癖,有时候到门口连车都不会下。 岑帆知道这些,反应过来后很快说,“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去。” 刑向寒在华大任职,从家开车过去才二十分钟,但是绕到他们的那儿,再往学校赶得两个多小时。 岑帆不想他这样。 刑向寒语气很淡,“没事。” 见旁边人还要再说,他脸彻底冷下去,背过身走到洗手台旁边,说:“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个。” 他每次这种语气就是真生气了。 岑帆站在距离不到三米的位置,看了对方一会,忽然从人身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刑向寒背上。 贴得很紧,微挺的鼻尖给压得有些生疼。 “对不起。”他说。 像是对这个人,又像是对自己,“我只是不想再麻烦你。” 虽然他们是恋人,但无论是在一起的第一天,还是现在,岑帆始终都不愿意让自己显得是个累赘。 刑向寒没回他这句,却也没扯开他的手。 岑帆搂住他脖子,把刑向寒往自己这边扯,等两人面对面了,确定他眼底的寒意散去一点,才垫起脚尖亲他。 岑帆的吻从来都是青涩的,这点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这样。 两人的距离一瞬间被拉近。 刑向寒就算是被吻着也是在看他,眼睛睁着,里面却深不见底,即便是近在咫尺都探不到任何情绪。 原本他在这个吻中稍显被动,却在岑帆刚要分离的唇瓣中—— 把人打横抱起来,走进一旁两人的卧室。 第2章 房里的气温快速上升。 两个男人似乎都带着情绪,其中一个托住另一个的身体,另一个够住底下男人的脖,为的是让自己不掉下去。 他们之间这样的次数不算少,却难有一次跟现在这样,像是滚刀从火焰中落下,把自己和对方劈成两半,再重新黏合在一起。 彻底丧失意识之前,岑帆嗓眼里带着轻喘,“喊我的名字......” 他很漂亮,颈子雪白细长,像只五官精致贵气的波斯猫,性子却乖,也非常听话,是个懂事的恋人。 刑向寒根本没心思理他这句。 只是抻住他腕子往后压,彼此都能在短时间内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不知道是第几次结束。 刑向寒低下身子抱住岑帆,换来的是他气音里的求饶。 一阵阵的,像是在撒娇。 这样是个人都会心软。 刑向寒没在折腾他。 抱着人再度往浴室里面走。 怀里的人已经睁不开眼,脸上混着的不知是汗还是泪,挣扎着,抬手搂住他脖子—— “对不起。”岑帆又说。 刑向寒知道他是在为刚才的事。 两人在一起的这些年,岑帆向来听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思。 刑向寒很满意。 他觉得伴侣之间就该这样,他也很乐意去做那个主导者,安排着人的全部,让对方完全活在自己掌控之下。 何况岑帆很乖,从来不拒绝他,也不会担心人离开。 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那要不要试试那份工作?”刑向寒勾起他下巴,让人的胸膛完全和自己的贴在一起。 近在毫米的距离。 稍微晃一下两人就会亲到一块。 起初半睡半醒的人没说话。 后来才伸出手,轻轻抓住刑向寒的衣襟,说了个:“不。” 刑向寒抱着他的手臂微收,低头睨他,面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但依旧保持这个姿势,没变。 等怀中人传出轻微的呼吸声。 刑向寒才抱着他小心放在床上,给自己和对方都拢上被子,从后面搂紧岑帆的腰。 窗外早夜深了。 夏天里的知了是最恼人的,叫声像是鼓音气,天气越热越不带停休。 床上的俩人却都没有受影响,只是紧着对方的皮肤和体温,在梦中沉睡过去。 原本岑帆以为刑向寒提出送他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等他一碗小馄饨下去,对面坐着的刑向寒却没有走,一副正在等他的样子。 第4章 立马说:“你真不用送我的。” 即便内心再高兴,岑帆也是真不想让人为自己绕那么远的路。 “没事。”刑向寒维持着一贯的言简意赅。 坐在人对面,正在吃一个三明治。 从两个月前开始,他已经不吃岑帆早起煮的各种早饭,头天都会从学校里带三明治回来。 说是同事给的。 可是以前他分明是最抗拒吐司面包的人。 岑帆把头偏开点,尽量不去看自制包装袋上的粉色爱心。 刑向寒的拇指此时正覆在上面。 吃完早餐,两人一前一后的上车。 期间岑帆又说了一次真不用,但刑向寒仍然当作没听见,把人带上车以后冷着脸让他把安全带系好。 他每次一这样岑帆就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法拒绝。 屁股在坐垫蹭两下,蹭走昨晚两人疯过以后的疼意,报出新的地址。 汽车开出去。 从内环驶到三环线。 再往这个方向继续开几公里都快出江城市了。 刑向寒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问他,“为什么这次搬到这么远的地方?” “郊区的房子租金低一些。”岑帆说。 “木雕做好以后呢?”刑向寒问人。 他平常极少关注岑帆的工作。 现在有这些疑问很正常。 “我们一直在网上接订单,有些经常合作的小店也会从我们这边进货。” 岑帆说起自己这份工作,声音大了些:“还有一些需要现场测量的圆雕,我们是先把设计图和客户对好,回来再自己做。” “不过像这种定做的客户都要求多改几次,但定金给的就会高一些。” 刑向寒除了头先提的那个问题后来没再多问。 岑帆见人一直没吭声,双手再腿上互相撮两下,也不多说了。 只是到地方以后,刑向寒往这里成片的老式复式楼多看两眼。 岑帆注意到他目光,解释道:“木雕打胚的时候声音很大,之前装了隔音墙还是会扰民,这里有地下室,可以在那完成。” 岑帆见人今天难得问了几句,看着他,语气带着期待,“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刑向寒没应他这句,但也没有要解开安全带,显然不会下来。 只是问,“今天几点结束?” 意思是结束之后他来接他。 岑帆心里难掩失落,听到人来接他又高兴了点,却还是道:“今天可能不回去了。” “你晚上要住这?”刑向寒眉头微拧。 “不是。”岑帆这句答得很快,“因为今天是第一天来这边,很多东西都要收拾,估计会忙的比较晚。” 尤其是明天还要一大早往这边赶,于情于理都是住在这方便。 刑向寒很清楚,却再次问:“几点结束。” 岑帆了解他的个性,决定的事向来都说一不二,但自己又是真的不知道得忙到多晚。 只说,“我尽量早一点,等差不多了给你发消息。” “恩。” 刑向寒应了声,也没多停留,把岑帆放下以后自己开车走了。 道路两边是细密的沙地,轮胎在上面压出两条痕迹,驶出去老远。 岑帆目送汽车离开才往木雕室里面走。 钥匙打开以后。 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扑面而来,细小的颗粒漂浮在太阳光底下,像是会飞的浮游生物。 纸箱子堆得到处都是,里面全是之前邮寄过来的木雕工具,还有原来工作坊里堆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 ......幸亏刚才刑向寒没进来。 岑帆深吸口气,把袖子撸得老高,开始上上下下的收拾。 把之前留在出租屋屋里的东西丢出去。 岑帆下来拆开个箱子,工作坊的门又开开了。 陈开戴着小圆墨镜,穿着大花衩子进来,边进还边用手在脸旁边来回扇,“呸......呸......” “都怎么干活的啊这是......真是见了鬼的。” 他们刚租下来的时候房东说包两次大扫除。 但现在看来,签合同之前承诺得很好,但显然房东拿了钱没做事。 陈开跳着脚往里面走,见窗户旁站着个人,正把一个近二十斤的磨边机从箱子里拿出来。 立马上去搭把手。 两人把东西放好后,陈开惊讶冲他:“你怎么到这么早啊?不是说等我过去帮你搬东西过来吗。” 他以前和岑帆是同学,又都对木雕感兴趣,关系非常好,毕业以后一块儿组了个木雕工作坊。 之前除了他俩还有其他学弟学妹,但这回他们下决心搬到郊区,那些人就都走了。 刚刚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我不用搬了。”岑帆额上渗出层细汗,回头看了眼其他还要收拾的箱子。 “不搬?这附近又没有地铁,那你打算以后怎么过来。”陈开道。 岑帆想了一下,问他说,“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驾校?” “你要学车啊。”陈开瞅着人说。 满脸的不信任,“之前咱宿舍一块报驾校,你直接把车怼树上的事还记得吗?我每天上你那接你都比这靠谱。” 岑帆半天没吭声,摸摸鼻子后说:“刑向寒说他每天送我。” “刑向寒?” 陈开眉头微挑。 第5章 他从来看不上这个人,在学校看不上,现在更是,也不止一次质疑过好友的眼光。 一破冷血动物有什么好喜欢的,天天跟前跟后当个保姆,别人压根不放心上,还觉得是理所应当。 “那他人呢。”陈开嘴里像是啐了口毒唾沫,往旁边台阶上一坐。 “怎么了?”岑帆扭头看他。 “还怎么了,这来都来了,屋里这么多活,不知道进来给你搭把手?”陈开往这堆狼藉上用力一指。 爆脾气全写脸上。 岑帆定定看他,转头打开自己带来的包,先喊了声“开子”,又道:“给你带了早餐。” 上午煮好的辣酱拌馄饨,旁边是冰冰的绿豆汤,全放在保温桶里。 刑向寒问起来时岑帆只说是自己要吃。 陈开知道他不想说这个,把一直挂在鼻梁上的墨镜取下来,哼出个:“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整得有些人根本不知道珍惜,随便怎么使唤你都可以。”说着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来。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但岑帆知道人的意思,刻意避开这个没说。 垂眼道:“先吃吧,吃完以后咱们把这里都收拾一下。” “行。”陈开答应一声。 说是收拾,其实更像是在工地做工。 好些大型机器都要自己组装,还得在墙板上打竹排,把刻刀凿子电锯,按照使用顺序全部挂上去。 之前做的那些磨具也得拿出来,用防潮袋套好,放在柜子里。 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重,他们工作室不仅接小木雕,还有木琴木箱的花纹定制。 岑帆虽然体态偏瘦,面色白净秀气,精致得像个女孩子,但并不弱。 搬东西的时候有时候一手一个,有时候一手俩。 等他独自把工作台的几个螺丝拧紧,从楼梯底下往小二楼搬时,陈开支着圈椅的椅背,忍不住在下边喊: “小帆你悠着点,别跟吃了菠菜似的!” “后面还想不想干了啊!” “没事儿。”岑帆在上面接了句。 其实真没事。 岑帆初中的时候小小的个子,都能跟在姥爷后面,帮着一块推车出去赶过早集,大袋的麻花炸脆拎着跟玩似的。 上大学以后,每年学生迎新辅导员都叫上他,因为他力气大,能拎得动那些箱子大蛇皮袋。 两人在这忙了一整天。 夏天天黑的晚。 “忙一天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喝酒去?完事我送你回家。”陈开问。 岑帆原本想要答应,但一想到上午有人说要来接他的,道:“我在这等等吧。” 陈开知道他说的是刑向寒。 抻抻胳膊说,“那行,我先去楼上靠一会,你走了把门随手带上,不用锁了。” “好。”岑帆应了声。 帮他一块儿搬了张折叠床出来,又把自己带过来的一个大书包给人当枕头睡。 屋子里今天还没有装灯,网线也还没来得及通。 郊区室内信号不好,岑帆干脆拿着手机和充电宝坐到房子外面。 撑着下巴,把手机里的手电筒开开。 亮亮的。 这样刑向寒只要一来就能看见他。 中午岑帆给对方发了消息,说是大概下午六点多能结束,一个小时之后收到了刑向寒的一个“好”。 刚才他又发,问对方到哪里了,但一直没收到回复。 岑帆平常很少跟刑向寒打电话,因为就算打了对方能接到的概率也很小。 一天的体力活太耗神,岑帆等得睡着了,身体歪到旁边的木杈上。 后来是被身上的痒意折腾醒。 蚊子把他脖子上咬的全是小红戳。 岑帆伸手挠了几下,才发现手机放到裤子兜里,内置手电筒的灯还亮着在。 他把手机拿出来,原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十分钟前收到条消息: [刑:学校有事。] 还没等岑帆反应。 叮咚—— 很快又多了一条。 [刑:自己打车回来。] 第3章 从会议室里出来。 刑向寒维持着同样的表情,却在拿出手机的时候站定几秒,很快又放回兜里。 会议中途他曾借口说去取资料,给岑帆叫车。 一个小时前收到回复—— [岑帆:不用了,陈开送我回来。] [岑帆:你大概几点到家,我煮夜宵。] 陈开是岑帆身边的朋友。 两人一直很亲近。 刑向寒见过对方两次,也知道现在是他和岑帆一块儿创业。 “刑教授。” 同事从后面走过来,笑着冲他,“冯院长说让你现在去趟他办公室。” 刑向寒已经准备要回去了。 往常这种延时回家的事他要和家里住着的人说声,这回他却没碰手机。 换了个方向,说,“好。” 本来这次组会已经开到快八点,等刑向寒从办公室里出来,回到家以后快接近晚上十点。 刑向寒走到门口换鞋。 忙碌的一天让他领带微松,袖口却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 屋里空调被调到合适的温度。 客厅里亮着盏小灯。 沿着墙边的沙发上,岑帆侧身躺着,手挡住脸,细细的腰对着外面。 像是睡着了,偶尔会动一下肩膀。 第6章 刑向寒站在他旁边,先是居高临下地看会。 后来弯下腰,在他微挺的鼻梁上碰一下。 岑帆其实没睡踏实。 人靠近的那一刻他就醒了,揉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下意识把手抬高点,伸出两臂。 每回岑帆这样是想让对方抱他。 刑向寒这回却没如他的愿,只是站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岑帆扑了个空。 倒也不觉得委屈,只是揉揉眼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像是今天上午目送他车远去的时候一样。 那时候对方一句“晚上来接你”,让他一整天心里都甜滋滋的。 “我煮了鸡丝粥,锅里还有几个小菜,可以配着一块儿吃。”他说。 “恩。”刑向寒脱下外套,顺手挂在后边的椅背上。 刑向寒在家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每次岑帆不管自己饿没饿都会坐对面陪着。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不会说太多话。 但一整天的辛苦让岑帆有很多事情想分享,加之今天在车里,刑向寒提起的话头,似乎也对他的工作感兴趣。 但还没等他说话,刑向寒却先开了口,“为什么不坐我给你叫的车。” 岑帆微微一怔。 反应过来后很快说,“陈开他今天要去赫本喝酒,顺道就送我回来了。” 对方还说以后会接送他,他俩一路去一路回,也不费什么事。 他刚想提这个出来。 刑向寒又道:“下次别这样了,会给外人添麻烦。” 这句话扎人心上像根小刺,岑帆抬起头,小声反驳,“陈开他不是外人,我们俩大学是一个宿舍的。” “我知道。” 刑向寒垂着眼打断,看都没看他,“宿舍只是学校为了方便管理,在没争得本人意愿之前强行划分出来。” “里面什么人都有,也不是每个都值得在毕业以后保持联系。” 他这话之前也说过。 当时岑帆怕他不高兴,当作没听见,现在却觉得刺耳。 筷子一下下戳着碗里的小米粒,轻声反驳:“你不能这样说他。” “我们木雕室做起来不容易,我不会谈客户,前期都是靠他和那些人牵头,不然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然后呢,坚持到现在又怎么样。” 刑向寒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抬头看他,“现在只剩你们两个,还要因为成本问题搬到远郊,根本不会有人去的地方。” “现在讲究量产,商家都有固定的货源和供货渠道,不会有太多人冒着不稳定的风险,找你们这种小工作室。” “这样的工作没有意义,也拿不出手。” 岑帆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刑向寒言之凿凿,像是回到课堂上,对手下学生阐明他们实验过程的无序性: “又或者说这根本不能称之为工作,没有预设,也没有规划,只是你现在年轻,靠着一时兴起和朋友的小打小闹。” 昨天还信誓旦旦说会接送他,今天就撕开那层横在两人之间的布,告诉他这样的工作只是浪费时间。 虽然岑帆之前一直有预感,现在听起来却鲜血淋漓。 抬起头的时候微微有些耳鸣,“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在做什么,怎么就知道这些我们事先都没考虑过。” “要是真的没想过,我们在那次乾雕展失败之后就不会坚持继续做这行。” 刑向寒看着他没说话。 岑帆:“还是......其实你真正看不上的是我,才会预设出这样的情况,觉得我什么都不是。” 屋里有瞬间的安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抖的,也没抬头。 最后深吸口气,在刑向寒深沉的目光里,撑着餐桌边缘站起来,往旁边二人卧室方向走。 晚上睡觉的时候。 岑帆把被子裹得很紧,像包粽子一样,根本不留半点缝隙。 半小时以后。 旁边一侧的床榻陷下去,有人从后面伸了只手进来,扯出他扎在短裤里的睡衣,掌心慢慢贴在他腰上。 岑帆下意识想往前挪点。 “别动。” 身后男人另一只手也揽上去,强逼着人退回来,后腰牢牢横在自己的腹部。 那一块皮肤很烫。 岑帆从来抵不过去,稍微松了点力道,很快被扯进身后宽阔的胸膛。 刑向寒身体侧成个弓字,两条长腿往上微折着,从后面看像是个笼子,把怀中人翻个身,面贴面地牢牢锁住。 齿关被撬开的一瞬间,岑帆下意识闭紧眼。 刑向寒的吻来势汹汹,是独属于他的霸道强势,带着无边的烫意袭来,掠夺他嘴里的每一寸湿热。 岑帆感觉自己像是缺了氧,想拒绝又根本抽不回来。 在这样的热流当中面红耳赤,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觉得掌心贴着对方的胸膛,里面像是攒了团火。 双眼睁开一点,能看到对方绝美的下半张脸,岑帆觉得胸腔里的心跳明显变快了。 真没用啊...... 当对方的手逐渐动作,褪下岑帆的睡裤时,他凭着最后那点意识,勉强往上提一下。 “别闹了。” 暗哑的男音回荡在自己耳边。 岑帆下腹一紧,很快就松了手。 顺着这个力道这个人,沦陷在对方细密汗渍带来的潮热里。 第7章 第二天,陈开的车早早停在楼下。 他怕不够招摇,还故意在底下摁响几次喇叭,生怕住在楼上的人听不见。 刑向寒刚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但也没多的反应,只漫不经心地瞟了眼,把衬衣最上面的几颗扣子系起来。 这项工作原本是岑帆来的。 但昨晚折腾的太久,害人今天起晚了。 岑帆像往常一样,起来后,只准备他和陈开的早餐,自己那份做出来的时候顺便吃了,陈开的放一次性餐盒里。 刑向寒有自己的三明治,不吃这些。 下楼前岑帆往屋里看了眼。 刑向寒走到他身边。 想起昨晚那些荒唐事,岑帆现在见了人还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是两人的第一次争执,到最后却变成对方主导,他主动咬合。 身上的气温已经不受空调控制,他们像是见不得光的野兽,拼命撕咬着对方每一根神经。 后来床单快被折腾废了,大晚上不得不起来换了套新的,旧的这个一大早拿到阳台顶上去晾。 “一起下楼吗。”岑帆抬头问刑向寒。 嗓眼因为昨晚还有些哑,张嘴的时候嘴角处全是撕裂的疼。 “不了。”刑向寒走到他旁边,低头睨他,又说,“明天别让他再来。” 这个“他”指的是陈开。 岑帆没法正面回答这个,只踮起脚,鼻尖在刑向寒侧脸上轻蹭两下。 类似幼稚的行径刑向寒从不回应。 却在瞥到他手里拎着的餐盒,还是把岑帆摁在门板上,对着这片唇使劲吮了口。 下楼以后。 陈开正坐在车里玩手机。 岑帆敲敲窗户,把餐盒拎起来点,“想现在下来吃,还是到地方再吃?” 陈开打了个哈欠,没应他这句,只朝窗户外边看了眼,语气不善,“刑向寒呢?” 昨晚自岑帆被人放鸽子他就不爽。 现在这样,明显是想找人好好掰扯一番的架势。 岑帆见状一愣,马上坐进副驾驶,把自己的安全带系好,往前示意地看看,“走吧。” “走什么走,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啊!” 陈开也是无语了,冲他说,“你昨天回家有没有说他,他怎么跟你解释的?” 解释肯定是没解释。 岑帆把身后的包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个密封瓶,跟献宝似的:“我昨天做了牛肉酱,刚好可以给你配泡面吃。” 陈开:“......” 他好歹也是个小富二代,接过去送回来的,刑向寒就值得人大老远回去给他煮粥做菜,他就只酱汁配方便面。 陈开气不打一处来,要接着再骂。 但眼见旁边这缺心眼朋友,那点气带出来又重新咽进去。 有时候跟头不自己栽,身边人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陈开一句话到跟前瘪住嘴,把牛肉酱的瓶子打开,闻一下又给他递回去: “先收好。” “还有,我不吃泡面,等会我们去附近超市买点菜,咱们那昨天不是到了个电饭煲吗,中午你得给我蒸腊肉饭。” “行。”岑帆冲人笑了一下。 这个笑是发自内心的。 不管周围人怎么看,在他眼里,现在虽然谈不上完美,但他有恋人,有远方一直惦记他的姥爷,还有能在未来共同努力的伙伴。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能够维持多久。 但岑帆觉得,要是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他都可以接受。 汽车屁股后面留下一条尾气。 刑向寒一直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车离开,等到要出门的时候,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平常不爱打电话。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却立即接起来。 对面响起低沉的男音,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刑先生,您之前一直让我们找的人,现在有眉目了。” “您什么时候方便,这边有几张照片想请您看看。” 刑向寒捏着手机的指尖动了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与冷漠相违背的情绪,沉声对那边道: “现在就可以。” 第4章 他们到木雕室的时候这里比昨天还乱。 昨晚两人走之前都忘了关窗,半夜下了场阵雨,地上堆着的几大包泡泡纸全打湿了。 泥巴混着水,一些带着叶子的树枝掉在旁边。 “咻......幸亏啊,咱们定的那批木料明天才到,要不然这赔都能赔死。”陈开瞅着这在旁边说。 岑帆点点头:“回头我们多买几个除湿袋,等木料到了以后连着箱子拿到楼上,专门隔个房间放这些。” “哦对,还有房间的温度,看有没有必要专门装个保持恒温的空调,但不能对着他们吹。” 木雕室做起来真没想象中简单。 料材大多娇气怕潮,太干容易出现裂缝,太湿会滋生细菌,还得防着虫子咬,需要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陈开“得”一声,又笑着抱怨了句,“这玩意真是比我还难伺候。” 两人开始收拾起这个满是狼藉的木雕室。 中途办网的过来了。 陈开昨天一直用流量连电脑,但郊区的网实在不怎么样,鼠标转半天转不出个结果。 没成想现在无线网一来,他们的客户也顺着网线找过来了。 第8章 对方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 找过来是想把老伴再世时留下的一把贴身木梳,用木雕手艺改成挂坠。 这要求不难做。 只是眼下木雕室还没整理完,这个客户就算是现在来了也得先排期。 “可以做吗?”陈开问旁边。 发现对方盯着这几条消息没动,又推他一下,道:“咋啦你。” 岑帆迅速回神,忙说,“哦.....没什么。” 又道:“可以做的,等会我把设计图画出来,要是他们喜欢就照着样子做。” “还需要画图吗?人也没对样式有多的要求啊。”陈开觉得奇怪。 意思是他们只需要截一段出来,剖光之后打孔穿绳就行。 “没事。”岑帆停了几秒说,又说,“我晚点把设计图纸发过去,给他们多挑挑。” “这......行吧。”陈开应了声。 他们这边的大设计师都发话了,自己这二把手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在客户那边也好沟通,说是不着急,让他们慢慢做。 可大设计师就是大设计师,半下午的时候已经画出几幅样稿,其中一个是个火车头。 侧边带着小门,推开之后里面是枚象征平安的木头圆珠。 好看是挺好看的,寓意也好,问题就是太小了。 做木雕的,看起来大件做起来费劲,实际上在这么小的上面更要功夫。 陈开盯着这看半天,“不然还是算了吧,这稍不留神就得戳到手。” “可以做。”岑帆也看着这几幅图,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做过类似的......” 那会他刚跟刑向寒在一起。 只要有空的时间,岑帆经常用木雕做些小玩意,以各种理由送他。 复杂点的带柄木头玫瑰、手机壳、手机支架,就连各种挂在腕上小玩意儿都做了一大堆。 当时岑帆对木雕不像现在这样熟练,最简单的做出来都得一个礼拜。 经常弄得十个指头全是伤,掌心上也没一块完整的。 很深,也很难看。 可送出去以后刑向寒从来不用。 不仅不用,还十分明确地告诉他,自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让对方不要再送到他跟前。 岑帆起初以为是自己做得太粗糙了。 特意买了磨砂纸和打磨用的细小刀具,把之前做的那些表面磨平,又打了层蜡,拿到手里光滑又软和。 花了快半个月的时间。 捧着送到刑向寒面前,对方却看都没看,只道: ——我记得已经明确跟你说过,不需要这些东西。 从此岑帆再也没给人做过木雕。 现在看着这几张图,等给他们的客户发过去后,岑帆选了副画得最好的,又偷摸给刑向寒发过去。 发完以后盯着屏幕看半天。 忽然有些后悔,食指用力摁在这条信息上。 三分钟过去。 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岑帆叹口气,只觉得刚才脑子绝对是没转过来。 “岑帆帆,给我把旁边的爬梯递过来。” “这里不够高!” 陈开正在给天花板换灯泡,光是站凳子上根本没用。 岑帆听到动静,马上把手机搁旁边,过去帮忙。 鹏锦国际的地下咖啡馆。 坐在位置上的男人手机响了,但他没多的反应,只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垂着眼,桌上的咖啡动都没动。 没一会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进来,手里拿着个大信封。 先喊了声“刑先生”,接着把里面拍到的照片递给他。 上面是个年轻男人,看年纪和刑向寒差不多大。 个头瘦高,眼尾往上微翘着,五官精致立体,目前是上市公司的年轻高管。 刑向寒把每张照片都认真看过,接着又从衣服内置口袋里,取出一张用纸包着的老照片。 四个角往里折着,有些泛黄,上面那层胶皮都快掉了。 看过之后。 他沉声说:“不是他。” 对方眉间微动,把其中一张拿手里看看,继续问:“刑先生,不然您再看看?或者先去跟对方见一面。” “不用。”刑向寒声音很淡,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这不是他。” 年轻人顿了下,又说,“那或者,您回去再想一下,还有什么这个人的资料能提供给我们?” 因为他们知道的,除了对方和“江城416”绑架案有关,再没其他任何信息。 而刑向寒手里的这张老照片,和之前发给他们的电子版一样,只有半张脸,而且年纪也才十几岁。 这样找起来比登天还难。 刑向寒没就着这个问题继续说什么。 只是道:“你们多费心。” 这个意思就是其他的也没有了。 鸭舌帽暗暗感叹钱难挣,面上还是标准的专业脸,“知道了邢先生,我们会再努力找找。” “辛苦。” 刑向寒走之前又给他续了一年的费用。 看着花花往里流的钱,眼前人心里那点阴霾往四周散去。 难就难点吧。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谈完以后。 刑向寒拿着信封从里面出来,把照片放到自己大衣兜里,准备开车回学校。 车窗外的阳光很刺眼,像是开了刃的匕首,直直穿进眼前的车窗玻璃。 第9章 逼得人两只眼都眯起来。 开进华大。 刑向寒下车以后手机又响一声,是院长问他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让他一会再来趟自己办公室。 刑向寒先给那边回复。 回复完才想起自己上午收到的消息。 是岑帆的。 应该是刚刚设计出来的画稿。 刑向寒定定在上面看了会,把手机放回兜里,没回复。 华大机械学院大楼。 他前脚刚他进去,后面就有人跟过来。 身材微胖,一惯的嬉皮笑脸,朝他喊了声,“刑教授。” 是冯小垒,也是刑向寒的同门师兄。 两人大学期间跟着同一个老师,对方还是冯小垒的父亲,现任华大机械学院院长。 平常对刑向寒也很照顾。 最后他俩一路保研加直博,一个进了当地研究所,另一个去国外深造两年,回来直接留校当老师。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不像你啊。”冯小垒故意埋汰人。 他的研究所最近刚好有个项目跟华大合作,近三个月两人经常能在实验室碰见。 刑向寒看了他眼没说话。 冯小垒了解他这师弟的个性,没当回事,把手里这个有点女气的包装拍他身上,“拿好了,三明治。” 刑向寒接过来以后,目光微滞,似是想到什么,只说:“明天不用给我带了。” “别啊,你师母叫我一定要给你的。” 冯小垒如意算盘打得贼响,煞有介事道:“她老人家的面包店上个月开业,你不得帮着多照顾几天生意啊。” 刑向寒瞥他一眼。 拿手机给人发了个红包。 “诶诶诶,这就对了嘛。”冯小垒得意地抬抬眼。 顺手把钱收了。 “生意照顾归照顾,以后我的这份给你。”刑向寒说着要把手里这个还给他。 有的吃还有的拿,小垒研究员脸皮再厚也不能够。 两手摊开,没接。 “不然你带给小岑,让他吃。”他说。 冯小垒是刑向寒身边唯一一个知道他俩关系的。 还不是人主动说,是他有次在刑向寒家后面的小公园,撞上对方把人怼在树干上亲。 当时吓了他一大跳,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万年禁欲男神一朝破戒,对方还是个男人。 还有没比这个更离谱的? 后来也逐渐接受了。 这两个人,一个漂亮一个俊,要真在一块儿也没啥不合适的。 说到这个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道:“哦对,是不是怕人误会啊,没事儿,下回我让你师母给换个包装。” 他家老太太少女心,现在这个太粉嫩了,花里胡哨的,带回去容易造成家庭矛盾。 刑向寒却只觉得他这话有歧义。 一个三明治而已,有什么好误会的。 他不觉得自己的决定会受其他人影响。 见递不回去,只能先暂时捏在手里,随口道:“跟他没关系。” “不用管他。” 第5章 刑向寒平常极少带岑帆出来。 两人又是在他回学校工作以后才在一起的,冯小垒不清楚他俩的情况,以为人这么说是闹着玩。 只调侃了句,“也就人小岑能受得了你这怪脾气。” 刑向寒没应他这句,问了个别的,“下周的国际产学合作会议,你去吗?” 冯小垒搁旁边想了会,“我们组长还没跟我们提,今年好像是......在m国对吧?那我大概率去不了。” “怎么?”刑向寒问他。 冯小垒这回倒挺坦诚,“害,我口语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不会放我出去丢人的,毕竟得代表国家形象嘛。” 微顿后又笑起来,“不过我也不怎么爱出国,倒时差多累啊,再说我家那位估计也舍不得让我去。” 冯小垒上个月刚结的婚,小两口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谁也离不开谁。 刑向寒看了他眼没说话。 两人一块儿往院长办公室走。 中午岑帆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岑帆:吃饭了么?] [岑帆:猫猫探头.jpg] 不到半分钟以后—— [岑帆:你看到我画的图了?] 刑向寒点开屏幕,只回复了个“吃了”,剩下的没回复。 他一直不想岑帆把时间花在木雕上,从人刚踏入这行他就不赞同。 木雕行业不稳定,尤其是现在,太容易被机器取代,还需要创造者保持源源不断的灵感。 每年放弃的人比新入行的要多。 刑向寒是个会用理性和数据分析现状的人。 在他这儿,这个行业并不适合岑帆。 但对方实在不听,他也没法强迫。 强迫一个人需要花太多的时间精力,与其这样,倒不如维持现状。 好在岑帆也没让他多操心。 即便搬了工作室,他们的生活也没发生太多变化。 到了夜晚依旧会抱在一起,在床上拼命汲取对方身上的体温。 尤其是这段时间,岑帆乖顺得像是他们刚认识,原先那些羞人的姿势他都愿意去做。 刑向寒也乐见其成。 他喜欢对方每次满脸通红,又主动迎合他的样子。 到了夜晚。 再一次从人腹部下来。 第10章 岑帆胸腔来回起伏,心跳声大得出奇,自己掌心的压痕还一直印在平躺着的男人胸膛上。 想起发生的一切,炙热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勾引。 岑帆都快不认识刚才的自己。 太羞人了。 “累么?”刑向寒大手划过他颈子。 岑帆的脖子很白很细,边上有个小窝窝,可以放下两根手指。 有时候单看他的长相,根本不会把这个人和需要力气活的木雕工连在一起。 “不累。”岑帆小声说,紧接着又咳嗽几声。 其实是累的,但他心里是真的高兴。 刑向寒没再带三明治回来,还愿意每天去木雕室门口接他。 这种事放以前是想都不敢想,连陈开最近都感叹刑向寒转性了,知道关心人。 刑向寒抚着他的脸。 岑帆顺着他掌心上下蹭蹭,把自己当成一个温顺的小宠物。 他知道刑向寒喜欢他这样。 刑向寒睨向这个漂亮的男孩,四目相交,勾起他的下巴在唇上咬一口。 他从来不是个风流的人, 岑帆是他交往的第一个男孩儿。 两人当初在一起,是因为刑向寒觉得这小孩又乖又漂亮。 从国外留学回来那天,机场上岑帆躲在大理石柱后面,大眼睛水淋淋,小心翼翼的期待,又不敢贸然上前。 他当时一时兴起就答应了,也没想未来能处多久。 结果五年就这样过去。 刑向寒不擅长和人建立亲密关系。 在他眼中,任何关系都只是暂时的,不可能持续太久。 可他现在又觉得,对方要是岑帆,一直在一块儿也好,起码每天在这种时候不会觉得寂寞。 腹部那团火再度涌上。 刑向寒大手揽住漂亮男孩的肩,让人平躺下来,枕头垫在他腰的位置,低哑的嗓音带着蛊惑: “再来一次。” 知道自己即将要经历什么。 即便身体已经完全失去力气,岑帆依旧抬起手,揽住男人的脖子,脑袋顺从地往后仰: “恩......” 两人又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房间里有空气都是烫的,之前爆发的争执像是从未发生。 去m国的前一天。 刑向寒跟底下研究生开了近半小时的会。 指导老师不在,手里的实验也不能停。 “中途遇到问题,不要一个一个问,统一整理好以后发到我邮箱。” “我回来需要看到压力传感器的完整参数报告。” 在学校他大多说一不二,不仅对底下学生这样,有时候老师之间开组会也是直言自己的观点。 不少人对他有意见,暗地里说院长偏心,但奈何刑向寒手握五篇sci和各项科研成果,让人有火也没地方撒。 这次也跟之前那样,底下学生听了大气儿都不敢出。 但里头总有个别欠的,是研一刚来的,大着胆提议:“教授,您明天都要走了,不如咱们今晚大伙一块聚个餐呗。” 本来说好五一聚的,结果现在都快放暑假了,还没见着大餐的影子。 “我今天要早走。” 刑向寒瞥了眼腕表,思索片刻后道:“你们去,吃完以后找服务员要发票。” 这话头听着像要给人报销。 所有人互相看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瞬间散了。 很快这里只剩下刑教授一个。 他也从位置上站起来。 都要走了,刑向寒准备今晚带岑帆去外面吃,顺便告诉对方自己明天出国的事。 [刑:我现在过来。] 刑向寒给对面发消息。 往常自己的信息都是秒回的,但这次却过了快半小时。 等他把车开到主路上—— [岑帆:临时有客户过来请吃饭。] [岑帆:我昨天包了馄饨在冷藏库里,冰箱还有鸡汤和炸丸子,你先垫垫,等我回来再煮。] 刑向寒眉头微拧。 请吃饭? 是只请他还是陈开也跟着一起。 他把车停路边上,给对面发消息。 [刑:位置。] 对面再没消息过来。 刑向寒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给岑帆打电话。 对面同时响起冰冷的女音。 从来没失联过的人这会居然关机了。 邢教授脸色越来越难看,挺乖一小孩现在居然胆子变得那么大。 他沉吟良久,手机往上滑两下。 看到上面显示的之后,刑向寒重新发动汽车,前方路口掉了个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此时的新时代广场。 岑帆正到处找充电宝。 他手机没电了,自己的充电宝用过几次又忘了充。 现在就是一个外界都找不到人的状态。 岑帆急匆匆的每层楼找,陈开慢悠悠跟在他旁边,看了眼手机以后道:“快点的啊,晚点咱们该迟到了。” 岑帆是真着急,找半天没找到,看向陈开,“开子,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吧。 ” “不借。”陈开摇头晃脑,对某人的意见全写脸上,“他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哪儿还全世界都围着他的转啊。” 说着又恨铁不成钢地勾住人肩膀,“人客户大老远过来请吃饭,咱不得提前点过去占位置?” “要让人家等显得我们多不礼貌啊。” 第11章 岑帆心里还惦记着回消息。 却也知道这道理。 他已经和上学那会不完全一样,孰轻孰重是能分清楚的。 毕竟这回被影响的不止他一个,还有陈开。 但去餐厅的路上,岑帆还是软磨硬泡,拿人手机给刑向寒打电话。 打了一个对方没接,岑帆又给那边发短信,说是让人先回家,他尽量早点回去。 可直到从包厢出来也没等到回复。 这次请他们吃饭的是上次那位定制木雕的老人。 老人这次是特意过来感谢的,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木匠出身,知道这小玩意做得有多用心。 这顿饭吃得很温馨。 临走时老人还说自己有个老战友,明年八十了,想再在他们这订制一个黄花梨做底,半人高的松鹤木雕。 黄花梨价格不菲,又是这么大的摆件,对他们来说算是个大项目。 陈开在旁边立刻应好,老人也不拖沓,当即就跟他们签了合同,支付意向金。 “小帆帆,咱们这是发了!” 下楼后,陈开不停在旁边说,兴奋得不行:“这一个下来咱们半年都不用愁。” 说半年太夸张,但起码他们两个月的租金是回来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岑帆跟着说。 感叹的话里全是激动。 这不仅是首笔大单,更是为他们的未来添了把信心的柴。 两人边说这个边往前走。 马路对面有辆车在他们出去的时候也开出去,还朝这边打了好几下双闪。 岑帆远看着觉得有些眼熟,但没多想。 他现在很兴奋,什么都顾不上,继续和陈开往停车场方向去。 结果那辆车直接停在入口的位置。 看清楚以后,岑帆整个愣在原地,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直到车窗下滑,露出里面人喜怒难辨的脸。 目光森然,充满压迫力,声音低沉的像是从地底传来:“愣着做什么。” “上车。” 第6章 “你......怎么来了?”岑帆看着坐在车里的人,下意识瞪大眼睛。 他记得自己没告诉对方他们在哪儿吃饭。 刑向寒没应人这句。 只平视前方,脸上还是那副表情,手指一下下轻敲在方向盘上,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 岑帆也看出来了。 不敢耽误,赶紧回头嘱咐陈开路上小心点,就要绕到汽车副驾驶那边去。 脖子一下被陈开勾回来。 “着什么急啊。” 陈开盯着车里的人,故意放大声音:“今天成了这么一大单,咱不是说好要找个地方喝酒庆祝吗。” 岑帆满脸疑惑。 他什么时候和对方说好了? 陈开根本没看他,只低头睨刑向寒,“刑教授自个儿开车走吧,等我俩喝完以后,我送小帆回去。” 刑向寒这才转过头,目光从对方搭在人肩上的手掠过。 几秒后。 解开安全带,从汽车上下来,挺阔的背裹挟着一身凉气。 但也没动,只靠在车门的位置看着岑帆。 六月的天,晚上的空气已经泛起暑气,车门一开,空调的凉风从里面溢出来,喷在外面三个人身上。 “身上钱够吗。” 刑向寒看着岑帆,低头问他。 岑帆在刑向寒下车的时候就准备要跟他走了,被这么一问立马又定在原处,看着对方刚要开口。 旁边陈开直接呛声:“刑教授这是瞧不起谁啊,喝酒而已,我怎么会让小帆帆出钱。” 刑向寒隔着夜色瞥他一眼。 三个人在原处站定,谁也没开口。 呛人的火药味儿从中间传开。 旁边有车主陆续把车开走,空气中不知是谁深吸口气。 刑向寒的袖子被人扯住。 “咱们回家吧。” 岑帆在他旁边小声说,带着晃了两下,“现在就走。” 上车以后。 岑帆原本还有好多话想说,结果刑向寒刚上车就把车里自带的广播打开。 里边播的是晚间新闻。 字正腔圆的声音从里面出来,让原本尴尬的气氛显得更为沉闷。 嗡嗡—— 岑帆手机震了两下,陈开发来消息。 [天下第一开:就这点出息。] [天下第一开:无奈摊手.jpg] 岑帆往旁边看了眼,几句话堵嗓眼还是没法说出口。 下意识握紧手机,身体往后靠靠。 到了小区门口。 岑帆跟在刑向寒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楼上走。 谁都没说话。 刚开开门。 就看到一个行李箱靠着鞋架放着。 旁边的茶几上落着一个证件包。 岑帆认得,里面是刑向寒的护照。 他盯着这个,站在玄关,身后大敞着的门都忘了关。 刑向寒进屋以后先去洗手。 洗完手从房间里出来,把手提电脑收好挂在外面架子上,看都没往后面看,也没提醒岑帆要关门。 岑帆几步走到人跟前,抬头看他,“你要去m国......是去出差吗,要去多久?” 被挡住路。 刑向寒绕开他,把行李箱的内置拉链打开,要再放些东西进去。 得不到回应—— 岑帆心里微涩,但也不多问什么,只快速走过来,压住旁边的箱子说:“我帮你收拾吧。” 第12章 往常刑向寒出差都是岑帆帮他整理东西。 四年里一向如此,除了岑帆,没有其他人能动他的私人物品。 这次刑向寒也没拦,把手里的两件衬衣递给他,自己到旁边的浴室洗澡。 听着耳边水流的哗哗声。 岑帆低头收拾,按照刑向寒的习惯,把东西按要用的顺序排列好,洗浴包里放了支雪松味的香水。 刑向寒喜欢这个味道。 直到把两边拉链拉上,刑向寒才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岑帆几乎是一下就站起来了,冲着他的方向,像是只跟主人邀功的猫儿,“都收拾好了。” 刑向寒往那一瞥。 多的不说,径直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瓶水。 岑帆跟向日葵那样,顺着他的方向扭头,人到哪儿他都跟着,“你晚饭吃了么,要不我给你下碗面?” “不用。”刑向寒直接说。 语气比他手里的冰水还要凉。 岑帆知道他不高兴,想到对方马上要走,心里难受,赶紧冲他解释:“对不起,我手机关机,充电宝也没电了。” “下次我一定提前点告诉你。” 刑向寒没应人这句,只看他。 高大的身躯,肩膀宽大挺阔,即便站着不说话也能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搁平常岑帆肯定不敢马上上前,但他心底不想让对方生着自己的气去m国。 犹豫片刻,走过去扯住他袖口。 在他手臂上轻蹭两下,“今天......我本来也没要跟陈开出去喝酒,刚才他那么说是开玩笑的,你别生他的气。” 刑向寒抬起被人扯住袖口的手,微微扬起。 岑帆以为对方是要摸他的头,顺从地把头往前抻点。 刑向寒却直接从他旁边走过去了。 卧室里。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头先他们各盖着一床空调被,后来刑向寒突然起身,使劲扯住他的手腕,沉默地把人摁进床榻。 铺天的热席卷过来。 刑向寒眼底红得骇人,神态却是冷的。 身体上的力气不断加重,根本不管底下人疼不疼。 岑帆虽然有些害怕,但也知道做这些可以缓和他们间的关系,手拂在他臂膀上,双腿顺从地向上弯折。 屋里的喘息声很快此起彼伏: “恩......那里不行。” “慢一点。” “刑向寒......别......” 岑帆咬着下唇,嘴里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到了后面。 嗓眼深处像埋下枚火种,干咳得不行。 朦胧的双眼却还是坚持看向他,也渴望从对方嘴里听到什么。 可直到被热浪吞噬的一瞬间,刑向寒都没说半句话,只死盯着他,沉默地做自己当下该做的事。 火种退去大半。 两人先后去浴室清洗。 出来后跟之前那样,一人睡一边。 屋里余热未消。 岑帆以为对方已经睡了,大着胆儿往那挪挪,手放在距离人不到两寸的地方。 因为工作性质,刑向寒经常需要国内国外的跑,原本岑帆早就应该习惯了。 “你这回去m国,得去多久呢...... ” “到时候我能去机场接你么,也许你身边会有其他人,但我可以先躲起来,不被他们发现。” 黑夜里的呢喃出声,声音低得像是对自己说,也不指望对方能够听见。 “不能。”眼前忽然传来这声。 身后的岑帆抖了下身体。 刑向寒背对着他,语气仍是冷着的,像是刚才的温存从未发生:“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床上那点热气褪得分毫未剩。 岑帆只觉得身体像被定住,感受手底贴着的不是柔软的床单,而是自己可怜的,快要剩不下的自尊。 空调温度太低了。 岑帆退回床的另一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陈开说得没错。 他的确没出息。 不然也不会在这几年,手里的冰渣子始终捂不热,疼得人裂开个口子,却在对方给点温存后立马黏回去。 缝缝补补,像个自找苦吃,又无怨无悔的受气包。 次日一早。 刑向寒睁眼的时候岑帆还没醒。 原本岑帆是定了早上五点的闹钟,说要起来送他去机场,被刑向寒半夜给关掉了。 等他洗漱整理完。 见岑帆跪坐在床榻间,睡衣遮住他屁股下边点的位置,底下两条长腿上的红印子还没完全消失。 “我送你。”岑帆朝着他方向。 虽然昨晚出了那些事,但对方要出国不知道多久,岑帆潜意识里还是想跟人多待一会。 刑向寒瞥见他眼睛下边的乌青,只说,“不用。” 又接了句,“我跟学校的车。” “哦。”岑帆重新跪坐回去。 自从住在一起之后,刑向寒再也不许他经常来学校。 虽然对外可以说两人只是朋友,单纯住在一起也没事,但刑向寒从来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那你到了能跟我打电......发消息吗。”岑帆问他。 刑向寒没应他这句。 拿了架子上的外套往外走。 提着箱子把门打开,后面很快有人追上来。 接着是冰箱被开开的声音。 岑帆还是穿着刚才那件大号的睡衣t恤,走到门边,把一个餐盒递过去,小心翼翼:“这个是我昨晚包的饭团。” 第13章 “你拿着路上吃行么。” 餐盒里的饭团一个个圆滚滚的,白米饭上贴了片紫菜,其中两个包了青椒虾仁,其他的都是土豆丝泡菜。 是昨晚岑帆收拾好行李,趁人回房间以后对着教程学的。 他现在两条腿还露在外面。 对面邻居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刑向寒眉头微拧,立马把岑帆拽进屋子,顺手从他手里把餐盒接过来。 身后的门砰一声给阖上。 颈间相贴。 岑帆被吻住了。 刑向寒叼住他舌头的,拼命从人嘴里夺取最后那点氧气。 手往他衣摆里面伸,在那平坦的腹部用力揉了把。 “晚上八点之前得到家。”刑向寒低头睨他,深邃的眸子像要把人牢牢定住。 “什么时候?”岑帆被亲的气都没喘匀。 刑向寒:“每天。” “好。”岑帆仰起脸,冲人的方向乖乖点两下。 刑向寒这才把人松开。 提着行李箱往外走。 岑帆想跟出去,被他一个眼神勒令在家。 因为刚才那个吻,自己做的饭团又被对方接受,岑帆心里泛起丝甜,昨晚难受的情绪好了不少。 岑帆闭着眼站盥洗池前刷牙。 现在才上午五点钟,但他也准备要走了。 今天没人送他,岑帆也不想这么早给陈开打电话,就准备自己坐地铁,到那附近以后再扫个小电驴。 想起之前的城际通里还有点钱。 岑帆先去卡包里面找,发现没有,觉得现在时间还够,就又在家里几个抽屉里多翻了一下。 进了书房。 为节约时间,他先把每个抽屉都打开。 桌子靠墙,最底下那个平常刑向寒都会上锁,但现在居然一拉被拉开了。 岑帆不小心抽出来以后立马就要阖上,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书架。 一个黄色的大信封突然从最顶上掉下来! 封口开开。 哗啦哗啦—— 里面的照片像是脱了线,全砸在岑帆背上。 第7章 “刑教授昨晚没休息好啊?”坐在江城国际机场的大厅里,冯院长在旁边调侃。 “哦没有。”刑向寒握紧刚买的咖啡,掩掩神色后说,“就突然想喝了。” 事实是他昨晚确实没有完全睡着。 是因为今天出差,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他说不清楚。 只知道自己昨天真的不高兴。 这种情绪甚至影响了他的睡眠,难得一次让他在面对次日工作的时候分了心。 “你就别骗我啦,我带了你那么多年,还能不了解你。”冯教授在旁边笑一下, 看着自己这多年的得意门生,“说吧你,最近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情况要跟老师汇报的?” 刑向寒知道人这么说的意思。 面上只说了个“挺好的。”,又不动声色扯开话题,“这回的议题还是数智化技术吧,单是策展都安排了两场。” “是啊,上面现在对这个很重视,学校下一步都准备开设相关学院。” 冯教授知道人这是故意说别的,咳嗽两声又转回来,“现在人工智能都知道贴近生活,你怎么也不替自己多考虑一下。” 刑向寒低头喝了口咖啡。 “哎,就我那侄女,都跟我打听你好几回了。” “她呀,刚读博回来,这些年没找对象,心里可一直都惦记着你啊。”冯教授声音放低,“为这事她妈妈都快急死了。” 要说冯院长也没那么闲,主要也是家里人催的。 何况他也是真看好刑向寒。 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比他那儿子看着靠谱多了。 也不知道怎的就没对象。 刑向寒目光平静,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冯女士优秀漂亮,任何方面都无可挑剔,值得更好的良人。” 这么说表面是在夸,实际就是明显的拒绝了。 冯院长不可能听不出来,却还是道:“你都没跟人相处怎么知道她好不好啊,不然过年来家里,咱们坐下聊聊?” 刑向寒:“我今年大概不在江城过年。” “那就年前,反正现在距离那时候还早,你......” “不用了院长。”这回没等他说完就被刑向寒打断。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目前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刑向寒性子冷,但为人处世倒也不是不懂,起码对自己的恩师是尊敬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拒绝,“您不用再替我操心了。” 人拒绝的铜铜铁铁,老教授剩下那半句话也说出不来。 心里觉得可惜,却也知道两情相悦,这种事外人不能勉强。 暗叹一声,又开始跟人说起别的。 上飞机之前。 刑向寒收到两条消息: [岑帆:一路顺风,饭团记得吃。] [岑帆:小猫挥手.jpg] 刑向寒盯着这稍显幼稚的表情包,想起岑帆今天上午看向他的样子。 饱含着最纯粹的爱意,又隐隐带着不舍。 拇指覆在上面。 [刑:到工作室了?] 岑帆此时正坐在地铁里。 本以为不会收到回复,没想到手机震了两下。 身体坐直,立刻给对方回过去。 [岑帆:还在地铁里,剩下三站就到了。] 第14章 [岑帆:小猫高兴的转圈.jpg] [刑:昨天吃饭的那个客户,上次你画的草图是给他设计的?] 刑向寒难得问他工作上的事。 [岑帆:是的。] [岑帆:老人妻子留下来的木梳,委托我们做成别的样子。] [岑帆:图片.jpg] [岑帆:好看不?] 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回过来。 [刑:今天几点回家。] 刑向寒没回复他的问题,岑帆也习惯他这样了,给那边回复。 [岑帆:晚上八点之前。] [刑:恩。] [刑:到了告诉你。] 岑帆因为这句话有一瞬的悸动。 再发消息过去的时候胆子也大起来。 [岑帆:那到时候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岑帆:按照你那边的时差,绝对不打扰你休息。] [岑帆:猫猫期待.jpg。] 那边再没回复,应该是已经上飞机了。 对方大概是这边的晚上才到,那时候m国应该才上午八点。 应该很累吧,到了那边还要倒时差...... 肩上被砸到的地方还有些疼,岑帆伸手揉着,心里默默计算时间。 刑向寒从来不说自己工作上的事。 当然也不会告诉他为什么家里会有那些男人的照片。 岑帆一直盯着手机,在地铁上差点坐过站,下来以后扫了辆小电驴往木雕室那边赶。 外边天很蓝,两边半人高的芦苇左右摇晃。 骑车在郊区的小路上,岑帆逼自己不去想照片的事,尽量把注意力放在两边环境里。 心情逐渐松下来。 只是—— 小电驴出了规定位置没法再往前骑,剩下的路只能靠两条腿。 嗯...... 还是抽空去报个驾校吧,买辆二手车开还是方便点。 岑帆心里这样想着,把车停在旁边,自己朝木雕室慢慢走过去。 出门不到七点,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点了。 陈开手里的木活做了一半,正光着膀子擦汗,闻言朝他看过来,“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电动车骑不进来。”岑帆说。 “啥,刑向寒不送你啊?”陈开眉头微皱,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 还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说过了。 “没有,他出差了。”不想人误会,岑帆赶紧说,又把手里其他几个饭团递过去,“给你。” 陈开现在腾不出手,让他先放旁边,自己一会再吃。 又左右看看岑帆,见人脸上微红,应该是刚才一路骑车骑热了,状态瞅着还行。 “我就说嘛。”陈开挺得意的,“对付这种人,本来就要给点危机感,不然他得以为自己能上天去。” 听他说这个岑帆表情变了又变。 再开口时语气认真一些,“开子,昨晚那种事以后还是别了。” 陈开不以为然:“怎么,他回去说你了? ” 岑帆想起刑向寒对他的态度,心有余悸:“没......反正先别那样了。” 他这幅样子就算不说也知道。 陈开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要管住嘴,但每次看他这窝窝囊囊还是来气。 转回去不看他,继续用热弯机给木材加工。 加了一半没忍住又转回来: “就算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你究竟看上他哪儿了,就因为人开学的时候给你带了次路,然后呢?” 有时候陈开也会感慨这段孽缘。 以岑帆这条件,刚进学校那会,身边男男女女的追求者就没断过。 甚至还有个学长,天天跑他们宿舍,给他们全寝室搬水送早餐,为的就是能把岑帆约出去。 但每次岑帆都会把钱还给人家,大半个学期徒手拎着几大箱水给人送回去。 后来被逼急了直接说自己身子有毛病,没法处。 这事儿当时整个学院都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岑帆没解释一句,只是在那些流言涌上来时,默默远离所有人。 陈开在不了解他之前,觉得岑帆太偏执,决绝到内心世界只放下了刑向寒和木雕,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也不知道。”岑帆把背上的包拿下来,默默戴好手套和防木屑的护目镜。 低声说:“可能就他了吧......” 也是后来,陈开才更了解他性格。 看起来文文弱弱,一根筋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像做木雕,因为喜欢就会坚定下去。 不像他,少爷做惯了,不想给人打工才选择出来创业。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只能故意咂人,“你以为你是那绛珠仙草啊,天生就只能跟你刑哥哥一个人处?” “别的不提,小说里那公子哥好歹长得还行吧,他呢,就一面瘫脸,能耐啥啊。” 陈开说话跟讲相声一样。 岑帆憋不住笑出声。 陈开见把人逗乐了也转回去,继续在木料上描形状,不再吭声。 他不说话岑帆也有的忙。 前天又有客户,把家里的木雕屏风寄过来,说是中间有个零件坏了,委托他们做修复护理。 工作室里接单的,除了极少数的大活,多的其实是帮人修修补补。 岑帆他们在这忙了快一整天。 中途他不止一次去看手机。 飞机上不能用通讯设备,现在刑向寒肯定还没到。 第15章 陈开抻抻脖子,抬头看向自己这窝囊朋友,“弄好了没。” “恩,过两天等油干了可以给她寄回去。”岑帆也从位置上站起来。 两人中午忙得只吃了面包,现在都有点饿。 陈开见人在收拾东西,主动说,“你今晚干脆住这吧,反正家里一个人,省得还要早上起来挤地铁。” 主要陈开明天要去家里新收的楼盘露脸,没空开车过去接他。 “没事儿。”岑帆说。 他已经答应刑向寒,晚上八点之前得回家。 说了话就得算。 陈开也懒得问他理由,又提议说,“或者干脆把东西带回家做,画图而已,不会惹到你家强迫症。” “可是......” “就这么定了。”陈开直接给人下结论。 岑帆拗不过他,回去的时候还是把数位板也带上了。 路上听陈开抱怨他们家的事: “本来那剪彩不用我露脸的,但没办法,我妈说我小姨心情不好,让我顺道过去劝劝。” “她怎么了?”岑帆扭头看他。 “还不是我姨父。”陈开满脸鄙夷,“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还在外头跟其他女人搞不清楚,乱七八糟的......” 岑帆:“是......被碰上了?” 陈开揉揉眉心,“不是。”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姨父胆子太大,直接把那女的照片放家里,被我小姨看到了。” 岑帆心里咯噔一声。 脑海里闪过那些照片,上午被砸到的地方又开始发疼。 “震惊吧。”陈开摇摇头,没注意身边人的表情。 停几秒继续说,“不过也好在他胆儿大,现在铁证如山,拿到法院去直接判他一笔。” “绝对的婚内出轨。” 第8章 “家里有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吧......也许只是普通朋友,或者是身边同事暂时放在他那里的?” 岑帆上午就是这么告诉自己。 “同事会发穿着吊带睡衣的照片吗。” “你都不知道那照片有多露骨,听我妈说差点把我姨气出心脏病的。” 陈开说的时候不断感慨。 直到汽车快进市区岑帆都没太说话。 陈开觉得奇怪,趁着个红绿灯问他,“咋啦你,想什么呢。 ” “......没有。” 岑帆看着窗外。 这条路上的东西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唯独不会变的只有街道本身。 汽车驶过大半个江城。 到家的时候八点零三分。 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岑帆站在门口,慢慢把背后的大书包放下。 拿了衣服,钻进浴室里洗澡。 习惯是很可怕的。 以前在宿舍他都是在宿舍楼停热水的前十分钟,被陈开三催四请地往公共澡堂里带。 现在岑帆每次一回家就得洗澡。 这点不管刑向寒在不在家都没变过。 带着整身的热气出来,岑帆穿着睡衣睡裤,去厨房给自己打了杯甜豆浆。 坐在餐桌前边,边喝边吃刚买回来的汽水包。 皮脆陷鲜,岑帆有时候一口气能吃五个。 刑向寒从不吃门口卖的些小吃,说里面全是地沟油,不卫生。 把最后一点黏在塑料袋上的包子喂进嘴里,岑帆嘴唇吃得亮晶晶,正想着过会刑向寒问起来该怎么说。 手机响了。 是姥爷。 老家叔叔现在肯定已经到那县城,这时候打电话肯定是来兴师问罪。 “岑小帆!” 手机对面,老爷子声音震耳欲聋,“谁又让你给我带那多钱的,啊?你这是抢了谁还是被谁抢啦!” 岑帆心道人又想多了,有些无奈地往后仰仰,轻声说,“姥爷,我这是正常工作,您知道的。” “我知道个啥!” “还让你张叔给捎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每次带票子都摸两张出去打牌,你这不是巴巴地送钱给人嘛。” 之前还觉得钱太多,现在想着可能被摸走两张又心疼了。 “张叔不是外人,之前您腿疼,也是他送您去的医院。”岑帆解释说。 林建国一挺背,冲对面吹胡子瞪眼,“我那是老毛病,下雨返潮都这样,贴两片膏子就好了,哪里用的着他!” 岑帆想了想,说,“那十一回来,我领您去银行办张卡,后面都打卡上?” “可别,我不存银行!”林建国又快速拒绝。 岑帆被这中气十足逗笑,稍微放松下来,把手机放茶几上,打开免提。 林建国其实也不是真的来问罪的。 就是太久没见面,想他家大外孙了。 岑帆是他的骄傲,也是他们县城曾经的小名人。 小学拿了奥赛金奖,是他们县里独一份,校长亲自开车给送回家,还给登了报。 更别提后来又考上江大,知名学府给他撑着,所有邻居都羡慕他。 “我国庆节回来给您过生日。”岑帆说。 林建国听着挺高兴,“好好好”了半天,片刻沉吟后又装作不经意问了个,“小刑也一块儿过来?” 岑帆心底微动,对他姥爷说,“回头我问问他,看他有没有时间。” 他和刑向寒的事,家里老爷子是知道的。 在确定自己喜欢刑向寒的第二天,岑帆就回了老家椿县。 第16章 跪在姥爷面前,抱着一定会被打死的心,向自己最重要的亲人坦白。 那时候老爷子已经到处给他张罗女朋友了。 每次回老家都邀人来家里。 岑帆这辈子都已经这样,不可能耽误人家女孩儿。 岑帆当时是抱着各种心情去的。 姥爷从不真打他。 那次也是一样,甚至连骂都没有。 只是蹲在家里阳台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那晚上被悉心照料的花死了三朵,老人眼睛也熬红了。 把一直跪在地上,最让他引以为豪的外孙子从地上拽起来: ——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 ——姥爷见见。 但那时岑帆还没和刑向寒在一起,真正见到也是五年后。 “哎呀,你们工作都忙,没时间,尤其是小刑,他们学校要是请不了假就算了。”林建国在那边直絮叨。 岑帆“啊”一声。 两人又聊了会。 因为这个电话他内心平静不少,抬头看着偶有晃动的吊灯:“姥爷……” 后面听着有话要说。 却半天没吭出来。 “大男人有什么好支吾的。” 林建国了解他外孙的性格,倔强又温吞,不想说的打死也不会说。 嘟囔一嘴后只道:“你有啥事就跟小刑说,别憋着,憋久了容易生病。” 林建国说到这个顿几秒,又嘱咐他,“你俩现在怎么样,都还好吧?俩男人在一块不容易,要是......” “我们现在挺好的。”还没等人说完,岑帆快速把话接过来,后面这半句不自觉放大: “真挺好的。” “行,挺好就行,我就是怕周围人说,影响你们感情。”林老把后面的话说完。 两人又聊到家乡那边的事。 快到老人睡觉的时间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以后岑帆有瞬间的怔神。 屏幕里有两个未接语音,都是刑向寒的。 对方应该是已经下飞机了。 他看见以后立刻给人回拨过去。 下一秒就被挂断。 岑帆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是生气了么? 嗡嗡—— 手机震一下: [刑:去酒店的路上。] 有些事情发消息比直接沟通更方便。 岑帆握着手机。 又想起陈开在他耳边说的。 ——绝对的后出轨。 刑向寒身边从来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两人刚在一起时,岑帆就做过无数次被分手的准备。 “你以后也会喜欢别人么”他曾经问过对方这个问题。 那时候两人刚在一起。 刑向寒刚回学校,很忙,发过去的消息要等到第二天才回复,电话也接不到,平常约出来见面也只能一个月一次。 经常让岑帆觉得这段关系里只有他自己。 “你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刑向寒当时这样告诉他。 岑帆再也没问这个。 但他也想过,要是对方真有了别人,他绝对不会死缠烂打。 这样三个人都难过,也不好看。 装满照片的信封被暂时搁在桌上。 一是早上岑帆着急要走,二是他想先跟人说一声。 只是编辑完成后,岑帆盯着这两排字。 不停删删减减,纠结了快半小时都没发出去。 最后只剩下四个字:注意安全。 发过去以后对面再没消息过来。 刑向寒忙起来不看手机,往常对方出差,岑帆没什么事也不敢多打扰。 他把手机放兜里,深深叹出口气。 理智和情感反复拉扯,岑帆不愿再想这个了。 回房间以后直接躺到床上。 现在这个点还太早,岑帆取了床头的书放手里,随便翻几页。 忙了一天的木雕。 翻到后面他有些犯瞌睡,枕着枕头歪到一边。 嗡嗡—— 嗡嗡—— 这次是一连串的震动声,透过床单传到旁边人耳朵里。 岑帆迷迷糊糊地接起来。 没看屏幕,一个“哪位”还没问出口,对面就响起熟悉的男音: “睡了?”刑向寒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沉。 这一下再多的瞌睡虫也给赶跑了。 岑帆几乎是瞬间就翻身起来,像今天上午对方离开时的那样跪坐在床榻上,捧着手机。 “还没。”他说。 刑向寒在那边“恩”了声。 岑帆听不出他高不高兴,先是赶紧解释,“我刚在跟姥爷打电话,聊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没接到你的。” 刑向寒应了一声,淡道,“知道了。” 岑帆没想到对方会真的再打过来,多少话到了嘴边都打瞟。 有太多想问的了,最后只剩一句,“你们那边现在几点呀?” “上午十点多。”刑向寒在那边说。 岑帆:“那等会还有其他事么?” 刑向寒:“五分钟以后跟合作学校的领导吃早午餐。” 岑帆知道他辛苦,有些心疼,问:“那你能早点回酒店吗?” “今天可以多睡会不?” 对面刑向寒似乎笑一下,说,“可以。” 两人后面也没说几句。 刑向寒对谁话都不多,现在也一样。 第17章 “明天需要做的木活不多,我想在家里画设计图。”岑帆主动道。 “恩,你可以用书房的——” 刑向寒说到这微滞片刻,想起了什么,改口说:“先别去那了,屋里光线不好,桌上还堆着其他东西。” 岑帆睫毛低垂着,顺着他的话继续:“没关系,我习惯在房间里,也挺好的。” 他这句刚出电话那边就传来声音,似乎有人在用英文喊刑向寒的名字。 后者应了一声。 岑帆立刻说,“你先去忙吧,吃完饭以后赶紧回来休息。” “好。”刑向寒在对面道。 语音结束以后。 岑帆先是坐在原地呆几秒。 又忽然从床上下来,几步走到隔壁的书房里,把已经放到抽屉的大黄信封四个角拂平,定定看了一会。 从旁边搬了个梯子过来,把信封放回书架最上面。 这里平整干净,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到房间以后。 岑帆在床上躺着,之前的睡意因为那通电话全没有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挪到刑向寒的枕头上,盖着对方的被子。 闻着里面熟悉的雪松味,他深吸口气。 强迫自己赶紧闭眼。 什么都不要想。 第9章 会议中途的午歇时间,来参加的人都齐聚在大厅里,手里端着小蛋糕和咖啡,互相交换名片。 有的熟悉一些会低声讨论刚才台上的发言。 刑向寒也端着杯咖啡,站在大厅的露台上吹风。 手机突然响了。 是远在华夏的冯小垒。 对方在那头挺高兴,“刑教授,真有你的啊,能把那群老外说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怕得罪人。” 刚才有个来自h大的年轻老师,字里行间都是其他国家和他们国智能发展的差距。 句句不提,句句针对。 刑向寒虽在h大留学两年,却半点不惯着,一上台就是: ——我国最新研制的脑机接口产品已被纳入实体清单。 ——我们同时也强调,不能把他当做一种绝对的自由创造,而是应该时刻被人约束,由人主导完成。 几句话说得那位年轻老师脸上越来越挂不住。 后来直接从第一排起身,没等刑向寒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 “你在哪儿看到的?”刑向寒问。 “网上直播啊,我们组长逼着让看的,完事还要交三千字的小论文。” 说到这儿冯小垒挺不乐意,在对面哀嚎:“我早从学校毕业了,怎么到现在还是逃不开写观后感啊......” 刑向寒没理他这个,看了眼头顶阴沉的天空,又问,“今天江城的天气怎么样?” “挺好的啊,你问这个干嘛,是不是想家里人啦?”冯小垒在那边笑一下。 顿了下又道:“哦对了,说到这个,上次你不是让我给小岑介绍学校那份工作么,最后他又没来的那个。” 冯小垒是个社牛,跟不少校领导的关系都好。 刑向寒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这个,“恩”了声,又问:“怎么了?” “他呀,上周特意跑到我办公室来,说是谢谢我这边的推荐,还说是他自己不想来的,跟你没关系。” 现社会里任何人之间都讲究契约精神,尤其是事业单位里,答应了的事擅自割掉其实并不合适。 但这即便是机会,也只是一次面试机会,不代表百分百录取。 “他可能不知道这些,以为是我给走的后门,怕自己不来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 冯小垒在那边啧啧两声,又道:“哎呀你说说你,究竟哪来的福分,能碰上个这么好的。” 刑向寒有些惊讶的挑挑眉。 在他眼里,岑帆是个只会玩木头的手艺人,什么社交规则、人情世故一概不懂。 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想到这一步。 他握在露台栏杆上的手微微收紧,对那边说,“现在有空么,帮我订一张后天上午回江城的机票。” 冯小垒一乐,“咋的啊,现在知道回去陪人家啦?” 刑向寒微顿几秒,道:“第二期的目标检测模型已经准备开始搭建了,这次选用的仍然是加速rcnn模型。” “啥?又来?” 冯小垒脑袋一抽,彻底没了八卦的心思,快速冲他道:“那我现在给你买票,你赶紧回来!” “这玩意儿没你不行!” 对面在那叫嚷嚷。 刑向寒也没跟他多聊,只简单说了几句机票的时间,把手机收起来。 会议结束后。 他没跟冯院长他们一块去吃饭,提前回了酒店。 前台正站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大美女,刑向寒一出现就朝他看过去。 她已经暗地里观察对方好多天了,人来人往的,却始终没有接近的机会。 眼见着他这次是一个人,女郎心中一阵窃喜,面上却还是秉持着专业的态度,道:“刑先生。” 刑向寒冲她微微颔首,“这里可以预约去机场的车么?” “可以的,您要约几点。”女郎道。 “后天上午五点。”刑向寒说。 一听说他后天要走,金发女郎眼眸闪过失落。 先是订好送机的车。 把指示牌递过去的时候,她特意绕到对方跟前,挺了挺自己的上半身,眉目含情,“刑先生还有什么其他需要么?” 第18章 内里春光乍现,又极具蛊惑。 她刚从学校毕业,知道这么做一定会被领班开除, 但面对这样一个充满魅力的东方男人,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哪怕只一瞬间都好。 如此靓丽的异国女郎近在咫尺。 刑向寒却从始至终都保持同样的神情,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接过来后只保持同样的表情:“没有了。” “谢谢。” 径直绕开她,往不远处的电梯走去。 手机始终安安静静。 刑向寒已经好几天没回他消息。 岑帆心里已经决定好,照片的事他不会再问了。 他要相信刑向寒,也想给自己多些信心。 两人这段关系走到现在,像跟无毒的酸刺卡在身体里,虽然疼,但日积月累,早就和血肉长在一起。 哪里是轻易能够放下的。 岑帆手在两人的对话框上下滑动,没有新消息,又忍不住翻看他俩之前的聊天记录。 “行啦你,还真当自己是望夫石啊。”旁边陈开忍不住说他。 岑帆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轻咳两声,见车窗外有些陌生,奇怪道:“怎么不先去木雕室?” 陈开嘿嘿一笑:“我听人说这附近有个新开的手作屋,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手作屋?”岑帆来了点兴趣。 陈开:“对,里头挺多新先玩意的,我想着咱们都是同行,没准能借鉴借鉴 。” 汽车停在一家古朴的门店旁边。 门店不大,一进去却能走很远,颇有种别有洞天的态势。 木雕、陶瓷,老式的木质随身听...... 全都是手工做的,琳琅满目,看得人根本挪不开眼。 岑帆自打进了这家店之后注意力全被吸走。 上上下下地转,都快要走不出去。 最后站在一个机巧装置跟前。 大概三十厘米高。 只要把东西挂在底下的挂钩上,就会牵动上面的弹簧,两个原本看向别处的木头小人会转过头,脸贴着脸。 这样的装置做木雕的都不会陌生,但平时很少见有人真正摆出来卖。 “这个可以买么?”岑帆问。 里面坐着的老板一愣。 原本是爱答不理,现在立马精神了,从最里面走出来道:“可以可以的,我现在就给您装起来。” 买到以后岑帆爱不释手。 抱着回木雕室的门口放好。 “你就打算放这儿啊?不带回去吗?”陈开问他说。 这玩意儿太成双成对,一看就是给小情侣用的。 “没事儿,就放这吧。”岑帆道。 刑向寒不喜欢家里放这些东西,他一直知道。 今天陈开得早走。 岑帆一个人在木雕室收尾, 忙完回家的时候还没走到地铁站。 嗡嗡—— 手机响了两声。 [刑:家里没咖啡了。] [刑:下班以后记得去买。] 岑帆盯着这条消息,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家里...... 刑向寒回家了? 什么时候的事? 现在吗? 岑帆盯着这消息,先是站在原地没动,确认过后立马往前走几步,到后面直接跑着去坐地铁。 刚坐下就给那边回过去。 [岑帆:你回来了!] [岑帆:我今天出来跟客户见面,不在木雕室。] [岑帆:我马上去超市,除了咖啡还有什么要买的吗,我一块儿带回来。] [岑帆:你吃晚饭了么?] 一连四句。 他都有些语无伦次。 刑向寒那边没回复,岑帆此刻却也顾不上多管。 只是想起他们那的超市最近正在整改,附近其他的店也没有刑向寒经常喝的那一种。 反倒是刚才地铁站里的便利店就有。 想到这,岑帆完全不带犹豫,赶紧下车,到对面重新坐一站回去! 他动作太快了,惹得周围人总往他这边看。 岑帆脸皮薄,此刻却视若无睹,脑子里想的全都只有一个: 刑向寒回来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 岑帆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走起路来却跟飞似的。 买了咖啡还不算,又去超市拎了一大堆菜。 刚到小区门口就远远定住。 刑向寒正在保安室做国外回归人流登记。 他身穿一件最普通的黑色立领外套,薄款西装裤,却还是难掩修长完美的身形,在进进出出的人群中格外扎眼。 裤脚上有两条折痕,应该是回国以后还没来得及换。 岑帆看着他,心脏砰砰直跳。 虽然只一周没见,却还是按捺不住内里的情绪。 之前冲的很快,现在整个人倒是慢下来,提着东西走到对方身边。 轻问道:“不是说下周才回来么?” “不高兴?”刑向寒在登记本上落笔,回头看他。 “高兴!”岑帆很快一接。 他是真的高兴。 从收到那条消息起,心里的悸动就没停止过。 每次刑向寒出差回家岑帆都是这样。 刑向寒接过他手里这大包小包,头先没说话,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道:“这几天都没在家做饭?” “啊......”岑帆摸了鼻子,想起家里空空的冰箱:“反正就我一个人,买着吃也方便。” 第19章 开门回家。 空气里很快多了另一人的气息。 原本岑帆已经准备洗手做饭,眼睛却不自觉追随着刚到家的刑向寒。 看着对方背对着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好,又坐在旁边沙发上,两条长腿搭在一起,摘下领带、手表,解开衬衣最上面一颗纽扣。 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极慢。 岑帆没敢直视他,却在偶有的几次抬眼里,呼吸都滞了几秒。 刑向寒注意到他的目光,往这边看过来。 嘴角勾出一道浅浅的弧度,向岑帆伸出手: “过来。” 第10章 岑帆走过去,跨坐在刑向寒的腿上,揽住对方的肩。 头埋在人胸膛里轻吸了口气,像每次对方出差回来时的那样。 “我想你了。” 声音又小又轻,带着少年人的真挚,大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柔中带光,湿漉漉的。 从这个角度看岑帆还是像当初那个学生,没有经过社会的洗礼,纯粹的只剩下一张白纸。 刑向寒喜欢对方每次看过来的深情。 伸手扯住他脖子,压着岑帆逐渐靠近自己,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低声问:“怎么想的?” 岑帆脸微红,挨着他胸膛的手颤了两下,欲从对方身上下去。 被刑向寒揽着腰扯回来:“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在家吃饭,恩?” 岑帆被迫重新抵着他,再开口时有些局促:“太麻烦了。” “跟陈开一起在外边吃的?”刑向寒睨着他的眼睛。 岑帆知道这俩人不对付,头往旁边偏了一点,“......就我自己。” 刑向寒把他这点拙劣看在眼里,起身的时候捞住身上人的腰和大腿,把他打横抱起来。 “撒谎。” 被仰躺着放在床上,岑帆耳尖微烧,见跟前人这如狼似虎。 有些害怕。 “饭还没做。”岑帆扯住他袖口,似是小声请求。 “不是说觉得麻烦?”刑向寒从上面看着他,嗓音依旧冰冷,眼睛底下的炙热却像是把人放在火上铐。 很快底下人就被大火困住了。 “恩......” 两手被对方用衬衣打了个结,往后边压,在浑厚的力道里,被迫把胸膛更用力地往对方的上面挺。 岑帆全程是闭着眼的。 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过分了,像是踩在云端上,稍不留神就会坠下去。 但他一直是被扯住的。 刑向寒明显没有受奔波带来的疲惫。 他全程看着岑帆,看着对方在这种情状下,逐渐失去神志,只能努力跟上他的节奏,顶上一个又一个高峰。 重逢的喜悦很快被漫天的欲掩盖。 空气里只剩下两人的气息在抵死缠绵。 最后岑帆白皙的皮肤上全是红肿。 此时已经累得睁不开眼,手臂抬起来一点都吃力,只能瘫软在刑向寒的臂弯里。 怀中人已经恹恹欲睡。 刑向寒低头看他一会,抱着人去洗手间里清洗。 期间给一品汤馆打电话,订了些吃的送过来。 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岑帆动都没动,但也不是完全睡着的。 在刑向寒要从床上退下去的时候扯住他袖口,呓语出声,“又要出差啊......” “能别去吗......” 像是在做梦。 刑向寒见他这样有些想笑,却也没回应他,把人用毛巾被盖好就走出去。 屋里的气息逐渐退过去。 一个人不比两个。 感受到旁边的温暖淡去。 岑帆皱了下眉,转身朝向床的另一边。 再度把头埋到枕头上。 期间他感觉刑向寒叫了他两声,但他实在是睁不开眼,不想喊也不想动,后来房间门打开又关上了。 长夜漫漫。 岑帆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 他在一条长长的铁轨上奔跑,周围飞速闪过无数情景,有好有坏,全是他最熟悉的。 清醒之后却任何场景都没记住。 窗外的知了叫声还没停。 岑帆揉着眼睛,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被单表面没有一丝褶皱,只在寂静的房间,往外丝丝冒着凉气。 这里只他一个人。 好像下午从地铁站到超市,再到回来,一切也只是一场梦。 岑帆立刻从床上下去。 因为动作太快,双腿又酸又涨,整个人差点没立住。 身上的疼意唤醒了他某些意识。 刑向寒是真的回来了。 岑帆心底泛起丝甜,走过去,把房间门开开。 刚想喊对方的名字,深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照片里的人都不是他。” “扩大范围找,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多久我都愿意等。” “恩,麻烦你们了。” 岑帆整个人定在原处。 外面人还在说什么,他已经没什么心思去听。 照片里的人...... 岑帆脑海里闪过书房里那个大信封。 所以刑向寒是一直在找那个人么。 对方和他是什么关系,是类似和自己这样么。 不对。 肯定和自己不一样。 在他们的关系中,即使自己现在原地消失,刑向寒也不可能像这样挖空心思地来找他。 第20章 外边人还在说什么。 岑帆已经无心去听了,几步挪回自己床上,盖好被子,盯着房间里的吊顶发呆。 没多久刑向寒进来。 岑帆想闭眼装睡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直接把灯打开,靠在门边上看他说,“出来吃饭。” 这个点吃也只是能算吃夜宵了。 岑帆一点儿也不想起来,但想着刑向寒可能一直是在等他,才又从床上坐起身。 看着桌上的几个餐盒,岑帆犹豫片刻后说,“不然我去给你煮碗面吧。” “华大每年都会来这里聚餐,比较干净。” 刑向寒推了张名片过来,又说,“这是联系方式,以后不想做饭可以直接点他们家的。” “哦......好。”岑帆应了声。 刑向寒刚拿起手机。 里面的手机就又亮了下,是谁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 岑帆以为对方是说照片的事,就想找个理由回避,刑向寒却直接当着他的面点开。 是冯小垒发过来的。 问人回没回国,接着又调侃了两句。 刑向寒没理他这个。 对面又发过来: “哦对,之前你要的那个资料,我放你办公桌的柜子里,你明天要用的话记得去学校拿一趟。” 刑向寒眉间微拧,给人回了条语音消息:“我明天有个线上会要开,你八点之前路过华大么?” “明天不行啊,我准备去趟宣城,现在已经在机场了,不然你让你底下哪个学生帮跑一趟?” 消息发到这儿就停了。 刑向寒没再给人回过去。 岑帆知道他每次出差回来,都有补觉倒时差的习惯。 刑向寒喜欢精力充沛地做事,也认为那样更容易事半功倍。 “要是找学生不方便,你明天在家好好休息,我可以去学校帮你拿回来。”岑帆说。 刑向寒抬头看他。 岑帆接着说:“真的可以,他们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我是你朋友,反,反正都是男的......应该也没什么。” 他现在能看见刑向寒眼皮下的倦容,也是真想替他做些什么,又赶紧保证:“我不会乱讲话的。” 刑向寒在对面看他。 忽然走到人身边,大手在他头顶用力揉两下,含笑说:“怎么这么乖。” 岑帆在他掌心底下抬起头,顺着这个力道左右蹭蹭。 说他乖,但过后刑向寒还是联系了个他学生。 请人第二天把东西送到他们小区门口。 次日一早。 岑帆起来的时候刑向寒还没醒。 看着旁边熟睡的人,岑帆心微动,食指从他高挺的鼻梁开始,隔着半寸的距离,往下划拉两道。 他昨天已经跟陈开打过招呼,今天不去木雕室了。 从搬工作室到现在,岑帆已经好久没休息过,再说刑向寒回来,他私心也是想跟对方多待一会。 岑帆看够了刑向寒。 坐起来,把整个家里,除了他们房间的其他地方都打扫了一遍。 又把昨天买回来的排骨拿出来解冻,预备中午煲汤。 岑帆其实以前一直不擅长做饭,是跟刑向寒在一块儿以后才慢慢学的。 嗡嗡—— 旁边手机响了。 刚接起来,对面是个男音:“喂,刑教授,我到您家附近了。” 岑帆愣了下。 这才想起昨晚刑向寒和学生说好以后,当时留的是他的电话。 岑帆立刻对那边说,“我是刑向寒的朋友,你现在到哪里了,我马上下来。” 那边人电话里微顿,很快说,“哦好的,我在名城国际......这边附近的公交站这里。” “行,那对面沿墙那块有一排座位,你坐在那边等我,我很快。” 外面太阳大。 临下去时岑帆从冰箱里拿了瓶汽水。 小跑着下楼,还没到公交车站,远远就看到个少年。 宽肩寸头,黑色t恤背后是个大的白色骷髅,此时半个身子正跨在旁边的重型摩托上,肩上的骑行包带掉了一半。 不像个学生,看起来也不太好惹。 但整条路上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 离得近了,岑帆才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现在小孩都长这么高吗...... “你是刑教授的学生?”他走上前问。 对方早就看到他了。 从骑行包里把文件袋拿出来,递过去给他,“我不是他学生,但我室友是。” 岑帆接过来,放手里看看,有些奇怪,“那你怎么会过来?” “他怵刑教授怵得慌,拿了一年的啤酒跟我换的,让我替他跑这一趟。”少年随口一接。 他语气随意,挺自来熟的,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没那么凶了。 说着还往岑帆那凑近些,“你是他学生么?看起来好小啊。” 岑帆:“......” 也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个学生说小。 “我也不是。”岑帆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看向别处。 怕人多问,快速把带下来的汽水递过去,“这个给你,麻烦你今天跑这一趟,辛苦了。” 少年没客气,接过去之后看了眼,还挺高兴:“谢了,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 说着把饮料塞进包里。 岑帆见他这样,笑一下说,“那你快回去吧,到了中午太阳就更大了。” 第21章 “这有什么。”少年闻言有些好笑,冲他说,“大男的有几个是怕晒的。” 但看着眼前这个白得反光的人。 一路跑过来脸还有点红,精致的眼尾低垂着,细细的颈上汗渍也没来得及擦。 简直像个女生。 他收回目光,又往小区里头瞥了眼,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说出口: “你跟刑教授住一起? ” 第11章 岑帆条件反射地怔愣一下。 “我......” 想起了什么之后把头低下去:“没有。” 紧接着说,“我和刑教授是朋友,也住在这个小区,今天出来就是帮个忙。” 他这反应在外人面前挺奇怪的。 就算是真的,俩男人住一起也没什么吧。 岑帆担心他多想,往后看了眼,道:“那什么......我一会还有事情要出去,你赶紧回学校吧。” 赶人的意思太明显。 少年挑挑眉,倒也没太当回事,最后只道:“行吧,我先走了。” 把包丢脚底下,戴上头盔。 紧接着一脚上摩托,快速从人小区门口消失。 长长的嗡鸣声从街头响到街尾。 等他走了以后岑帆才松口气,往小区里面走。 回到家的时候刑向寒还没醒。 岑帆把东西用塑封袋装好,放在桌子上。 走到灶台跟前,撸起袖子,在里头忙着煲汤。 莲藕和排骨一齐下了锅,碧绿色的葱花留着快要冒泡的时候再放。 茶几上的电脑“叮咚”一上午了。 岑帆昨天把电脑搬到客厅,陈放那边有什么事直接网上联系。 [天下第一开:小帆同学快看这个!] [天下第一开:我早上来木雕室,闲着没事拍了一段发网上,你看看这点击量。] [天下第一开:咱这是要爆啊!!] 岑帆先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打开上面的视频链接才知道—— 他那天忙完后没其他事,以墙上挂着的挂钩为灵感,用两根橡皮筋、一截枯树枝,一些小齿轮做了个简易的,能绕圈啄米的木头小鸡。 上午被陈开录下来放网上。 结果视频反响奇好,刚发上去没多久点赞快破千了,里头还有好些评论。 只是—— [岑帆:你怎么把我也放上去了?] 虽然只露出半张脸,是作为彩蛋出现在最后面。 [天下第一开:这不是网友们好奇嘛,我总得满足一下大伙的好奇心吧。] 单看的确带起了一波流量,多人都在问他是谁,那阵仗挺大的,快刷屏了都。 岑帆却只觉得头大,快速给那边回过去: [岑帆:开子,咱们把照片删了吧。] [岑帆:我不是很想露脸。] 陈开不当回事。 [天下第一开:咋啦。] [天下第一开:脸皮别这么薄嘛,你看看,大伙都再问咱木雕室的事,这名气不一下就打起来了?] 岑帆有些无奈,继续给人发消息。 要是他自己也就算了,他就是怕刑向寒看见。 还记得两人在一起满一年,地方电视台有个采访,是专门给高考生的一些寄语。 刑向寒不让他去,岑帆原本也是想推掉的,但后来拗不过几个同门师姐过来劝他,最后还是去了。 结果因为长得好,被人挂了放到网上,惹得好多人来他们学校看他。 被刑向寒知道以后,快一个月没联系岑帆。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直接当没他这个人。 岑帆那时候耐受度没现在高,好容易在一起之后根本接受不了冷战。 大冬天的,天天到人学院门口等着。 几年前学校的条件不像现在,没有中央空调。 为了透气门窗不能全关着,风吹进来冷得人直哆嗦,牙齿都能给冻掉。 那次岑帆出来的急,只穿了件薄毛衣,脸冻得通红,不停地在一楼楼道里搓手。 后来还是门口保安看不下去,打了个招呼,让刑教授到楼下保安室领人。 刑向寒当时看到他也有些诧异。 后来两人和好了,但是在这次以后,对方再也没许岑帆随便到学校里找他。 陈开那边过了两分钟才回复。 [天下第一开:好了不逗你。] [天下第一开:刚给你看的是之前的版本,现在这个已经把照片删了。] 岑帆点开链接。 即便是没有他的照片,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点进来。 有说可爱的,还有夸小哥哥手巧的,还有人说不一定是小哥哥的。 他自己也是没想到,这么个小玩意居然会惹来大伙的关注,不少人在里面吵着要购买链接的。 陈开的消息也不停传过来。 两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 岑帆眼睛亮亮的,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又点开那个视频。 看得太投入,连背后站着个人都没注意到。 “在看什么。”刑向寒走过来,目光恰好落在那条关于小哥哥的评论上面。 神色不明。 可能是刚起来,刑向寒脸上有平常难得一见的松弛。 黑色衬衫里边是丝质睡衣,头发也没完全梳齐整,前边有几根微微翘起来。 但神色依旧是淡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又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第22章 彼时岑帆的木头小鸡还在不停啄米。 陈开发来两个版本,岑帆不记得自己点开的是哪个,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眼见最后一秒没自己的照片才松下来。 “录这个做什么?”等到视频结束,刑向寒收回目光。 “这个是我之前闲着没事的时候做的,录下来以后放到网上,这样看到的人就会更多些。” 岑帆说到这个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他,“是不是还......挺有趣的?” 他声音放得比较轻,也怕从对方嘴里又听到什么做这个没前途,没有意义之类的。 刑向寒起初没说什么,后来绕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走过来的时候说,“短视频挣得多是广告商的钱,有时候还需要背靠大厂,很少有人能靠这个直接商业变现。” 他低头抿了口温水,继续说,“但只要是能变现的都可以尝试,不过前期成本需要控制,也不用报太大期望。” 直白的话不好听,但没再听到像之前那样的讽刺,岑帆已经很庆幸了。 从沙发上站起来:“不要紧......我们也才刚刚开始,能做成什么样以后再说。” 他眼里闪着亮光,刑向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往冒着热气的厨房看了眼,道:“等会我有两小时的会,你不要进书房,没什么其他事也别来打扰我。” “噢......好。”岑帆立刻说,接着又道:“那排骨汤等你出来以后再喝。” “恩。”刑向寒点点头。 垂眼睨了岑帆片刻,手放在他头顶的部分揉两下。 多的也没再说,拿着桌上的资料进去了。 等他进了书房。 岑帆先是在电脑跟前呆了会,又和陈开商量了一下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 聊木雕的事时间总过的很快。 陈开说他要煮泡面了,岑帆才想起自己的莲藕排骨汤刚熬好。 炖煮锅里,莲藕绵密软烂,排骨上的肉已经扒拉下来了,浓郁的化在汤汁里,连冒出来的热气都是香的。 岑帆给自己盛了碗,端到电脑跟前吃,又随手拍了张照片,给远在木雕室吸溜泡面的人发过去。 偶尔回头看眼不远处的书房。 刑向寒起来以后一直没吃东西,现在肯定饿了。 岑帆刚要拿手机看眼时间。 叮——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岑帆以为是什么垃圾短信,刚要直接删掉。 但仔细一看: [你好,我是今天上午过来送资料的,有个事忘说了......就今天我替我室友过来跑腿的事,能先别告诉刑教授吗。] 岑帆有些失笑。 看起来这么叛逆的人居然会有怕的。 他想了想,决定先拒绝对方,让他们自己跟刑向寒说。 消息码了一半,旁边电脑又响了,陈开居然打了个视频过来! 连在电脑上的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扯掉,里边声音挺大,直接外放出声,吓了岑帆一跳! 想起房间里还在开会的人。 岑帆消息也顾不上回,立马将笔记本电脑一把阖上,端着想往房间里面冲。 结果电脑连着充电线忘了拔,连着旁边的插座,搬起来的时候瞬间掀翻旁边那碗热汤! “啊——” 桌上的滚烫直接掉到他大腿上,随之是瓷器碎掉的哗啦声。 岑帆被烫得一闭眼。 先没管自己,而又是下意识去看不远处的书房。 门开了,刑向寒从里面出来。 见他这样眉头微拧,快步走过去,一把把地上的岑帆拽起来,沉声问他,“烫到了?” “没......” 岑帆摇摇头,见人还戴着蓝牙耳机,赶紧推他肩膀,想让人回去,“你先去开会,我不要紧的。” 刑向寒没管人说什么。 抱着人到旁边的独立沙发上,把他的鞋袜裤子都脱下来。 膝盖连着大腿根部的地方全红了,但因为有裤头挡着,汤汁没有全部渗进去。 刑向寒在那块红的地方摸两下。 快速和对面说了句,“抱歉,我这边出了点状况。” 蓝牙耳机没关。 对面似乎有人调侃了句什么,接着里面传来一阵其他人的笑声。 都说刑向寒家里藏人了。 今天的会是内部会,同组的几个实验室老师彼此都很熟悉,偶尔也会这样互相看看玩笑。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耳机里的声音不大不小,旁边的岑帆也听到了。 脸瞬间爆红,大气儿都不敢出。 所有人都在等个说法。 刑向寒抬头看了眼岑帆,只说,“不是。” “就一个远房亲戚,暑假来家里玩,刚没看住,不小心把汤撒了。” 接着站起来,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个烫伤膏,丢在沙发上,“药给你。” “自己收拾一下。” 第12章 线上会议还在继续。 岑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 从茶几底下的医药箱里拿了烫伤膏和棉签。 回房间,默默给自己上药。 天气热,他在家里只穿了条居家衣裤,好在裤头比较厚,虽是给烫一下,但有层布挡着,没烫得太严重。 只是—— 比起腿上的刺疼,更多是精神上的恍惚。 第23章 这种感觉,一部分是懊悔自己扰了对方开会,而另一部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岑帆跟刑向寒生活了五年。 知道对方在他和工作之间肯定会选择后者。 岑帆本来是应该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规则。 但为什么还是会难过。 大腿上的感觉从疼意变成火辣辣的的酸胀,岑帆又想起对方刚才的那句: ——只是远房亲戚。 是啊。 在外人跟前,他可以是刑向寒的朋友邻居亲戚,却唯独不会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 即便是这种隔着屏幕,看不见他本人的情况下对方也不会承认。 隐隐约约,岑帆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刑向寒对冯小垒说是临时住在朋友家。 岑帆当时躺在他旁边,累得直不起腰来,半闭着眼问他: ——我们只是朋友么。 刑向寒没正面回答这个,只是手来回在他腰上游移,暗哑的嗓音覆在他耳边: ——朋友之间会做这个?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 岑帆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就知道,这段感情是很难宣之于口的。 他可以接受刑向寒对身边所有人都闭口不谈。 毕竟以他的身份,他们俩的事其实不见光对两个人都好。 只是...... 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刑向寒也都很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们是恋人。 岑帆拢起腿,抻开双臂轻轻抱住。 鼻尖上是烫伤膏的涩呛味,浸在空气中,一点点传进他身体里。 因为上午这一连串。 锅里一大碗汤放在那儿都没人喝。 岑帆处理好伤口以后,自己先去客厅,拿了拖把和簸箕,一点点收拾地上的汤碗碎片。 又抱着电脑回房间。 强迫自己不去想,把注意力全放在木雕小鸡上。 因为只有橡皮筋做支撑,小鸡每次转一圈又绕回来,手掌大的地方怎么也逃不出去。 就想此时的他自己。 刑向寒开完会后也进来,见岑帆正靠在床头上,用数位板画图。 走过来问他,“擦药了?” “恩,擦好了。”岑帆说着,又仰起头,“下午还要开会么。” 刑向寒没应他这个,只不由分说地把电脑拿开,“我看看。” 岑帆本来想拒绝,但也知道自己架不住对方,在床上仰躺着没动。 两腿之间,面上的红色淡下去,但里头的嫩肉已经破了,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鼓鼓的红痕。 “难看。” 刑向寒看完之后皱眉说,食指还在那条上面轻碰两下。 岑帆没被这句话伤到,只是坐起来,环住他的脖子,在人颈窝里蹭两下,真心说:“对不起。” “打扰你开会了。” 刑向寒看着他腿上的伤,“既然知道打扰,为什么还要把电脑放客厅茶几上。” 岑帆气息微动,头埋在他肩膀上,又重复一遍:“对不起。” 至于为什么不在房间,是他一开始怕打扰刑向寒睡觉,书房又去不了,只能待在这儿。 后来是和陈开聊木雕聊久了,忘了腾地方。 “你放心吧,下次再不会了。”岑帆又说。 刑向寒目光从他腿间挪开。 把人从身上放下去,淡声道:“你以后工作还是去工作室吧,尽量别待在家里。” 岑帆抬头看他。 刑向寒继续说,“这样不仅影响你自己的工作效率,还会给别人添麻烦。” “好吧。” 岑帆轻声应道,默默把脸垂下去。 他平常工作都是工作室,今天在家原本也是想跟对方多待会。 刑向寒看着他的表情。 目光顿了瞬。 下床,走向旁边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铁盒子,递给他,“出差带回来的。” “你看看。” 岑帆睫毛轻颤,从对方手里接过来。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木马,两边的黑绳串着能挂在脖子上。 算不上多精致,底下印着某机场纪念品店的logo,和他们木雕室做出来的质感天差地别。 岑帆脸上却瞬间由黯转亮,像是遇到什么稀世珍宝。 “喜欢么?”刑向寒在边上问。 “喜欢!”岑帆语速很快,答应得很大声。 就跟刑向寒刚回来那天,问他高兴吗,岑帆给出的反应一样。 但这个只是刑向寒回程路上顺手买的,标准用磨具压的工艺品,设计感和做工无功无过,没什么特点。 “能帮我戴上么?”岑帆捧在手心,自己把黑绳中间的小结打开。 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有无尽渴望。 刑向寒看在眼里。 忽然伸手捞过他的脖子,用力叼住这两片唇。 岑帆肩膀微颤。 但很快也闭上眼,扶着他的腰,顺从地张开嘴巴。 舌尖互相顶着,把原本口齿之间的空气顶出去。 刑向寒压着人倒在床上,带来的小木马被他随手丢在旁边。 很快衣服被解开。 岑帆仰躺在床上,因为刚才的吻张嘴大喘气,胸口一起一伏,刚才被烫到的地方顿时跟火烧一样。 “不,不行。” 岑帆吃力地看着眼前,用着仅剩下的半点气音,“昨晚才......” 第24章 刑向寒却没听他的,只覆在人上边,神态是冰冷的,说出来的话却惹人心颤:“你今天特意不去工作室——” “不就是想这样么。” 岑帆觉得耳垂快被烫掉了,一个“不”字刚到嘴边,大腿中间又被烫一下。 后面要说的全部化作声低吟。 刑向寒睨着他,嘴边发出一声浅笑,“但是你的腿受伤了。” “所以今天只需要躺着,不用你做其他的。” 说是不用他做,可还没等岑帆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被人捉住,带着一块解开近在咫尺的拉链。 刑向寒做这些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表情。 单看他的脸会觉得和刚才开会的时候无异。 理智、冷硬,不带任何情绪。 好像这只是在满足需求,没沾染上任何和情欲有关的事。 但从岑帆的角度。 却能看见他眼底深处的渴望。 这种渴望像个无底洞,分分钟就能把两个人都点燃。 在这种情绪下,所有酸涩和不甘都会被自动忽略,有的只是尽其所能地让彼此满足,燃烧殆尽。 不管是身体还是其他什么。 岑帆不想刑向寒为了他忍着,腰主动往上抬一点,拇指在顶端摩挲片刻。 一声快速的吸气。 很快能感受到掌心当中的变化。 刑向寒低头睨他,眼里的火已经按捺不住。 岑帆知道他想说什么,脸红的快要滴出血,却还是坚持着同一套动作。 顺从的模样点燃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下一秒被人摁着趴在床上! 刑向寒根本不管他疼不疼,身体里的温度攀附到更高时,岑帆耳边只剩下一句,“放松。” “腿张开。” 屋里原本沉寂的气氛很快被热流掩盖。 岑帆脸贴在枕头里,感受着身上人的掠夺,反复麻痹自己。 维持住现状就可以了...... 其他的不重要...... 都不重要...... 原本他俩的工作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岑帆自己创业,工作状态几乎全年无休,刑向寒虽然是大学老师,有寒暑假,但现在老师不比以前。 除了带学生,自己也有做不完的课题研究。 结果好容易休息的半日,两个人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 坐在车里。 岑帆还有些没完全缓过来,大腿左右蹭蹭。 刑向寒倒是神清气爽,系好安全带以后问他,“难受?” “不难受,还好。”岑帆抻抻脖子。 其实昨天真的没什么,就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些落枕。 等刑向寒把车开出去,岑帆忽然说,“对了,今天你把我送到小板路对面那个路口就行。” “不去木雕室?”刑向寒扭头问他。 岑帆“啊”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上午约了教练练车,下午再去木雕室。” “等我拿到驾照了,找陈开买辆二手车,这样就不用你每天送我了。” 岑帆说到这个真挺高兴的,笑着冲他,“你可以在家多睡一会。” 而且虽然他开得不好,但岑然其实一直有个自驾游的梦。 车里有姥爷、有爱人、还有朋友,要是条件允许,还能再加上一只嗷嗷乱叫的小金毛。 起初刑向寒没说话。 直到把车开出小区,前面路口左转之后,直接停在路边。 转头看他的时候目光很沉,似是不解:“既然要买车,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岑帆第一反应是他之前说过了。 但可能没说清楚,又或者对方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没当回事。 “我,我以为你......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岑帆一句话结巴两次之后说出来。 刑向寒脸转回去,五指在方向盘上磨两下。 沉吟片刻后道:“创业不是,搬家不是,现在买车也不是。” “你现在这么做是在跟我划清界限?” 岑帆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想。 只是很多东西解释起来太苍白,赶紧冲他道:“我没有。” 他只是不想刑向寒这么累。 “可你现在的做法明显和你说的不一样。” 刑向寒还是这副表情这个口吻:“你这样的表里不一,会让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累。” “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第13章 浪费时间...... 这瞬间岑帆脑海里闪过很多。 刑向寒好像经常说他做的事情是浪费时间。 心像被什么割了下,很多好不容易被压下的东西从心底再次涌上,裹挟住他脆弱的灵魂。 面对这种质问,岑帆只觉得无力,却还是在坚持解释:“我真没这么觉得,只是不想一直这样麻烦你。” “但在我看来你根本不是。” 刑向寒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你现在和读大学那会不一样了,有很多自己的想法,这不是不行。” “我——”岑帆还想辩解。 对方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不过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是在挑战我的底线,而且我认为你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 “我知道的。”岑帆看着他,努力用自己的理解反驳,“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学车,为的就是不想影响你的时间。” 第25章 “我知道你注重效率,所以......” “不想影响我?”刑向寒反问他,“你觉得你现在什么都不说,等事情发生了才让我知道,就不是影响我么?” 在吵架这块岑帆从来没赢过对方。 刑向寒话很少,说出来的却刀刀致命。 让人想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岑帆咬着下唇,一句话没想清楚就说出口:“可你也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 三明治、陌生男人的照片,还有去年过年的晚上,岑帆第一次没回去陪姥爷,而是煮了一桌菜,坐在沙发边上等他。 刑向寒却第二天早上才回家,回来以后直接睡了,什么都没解释。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全都在刻这五年里,他们确定关系以后的这些日子。 岑帆心里堵得慌,内里的憋屈就这样溢出来。 车里瞬间安静了。 车窗开了条缝隙,外面有束阳光照进来,刚好打在岑饭脖子的小木马上。 随着时间过去,岑帆忽然有些后悔。 他还和以前一样,即便再委屈难受,他也根本不想和刑向寒冷着,一点儿也不想。 这种感觉像是蚂蚁在火上烤,心焦又局促,况且这还是在对方车上,想逃也没地方去,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岑帆五味杂陈,好不容易把自己安抚好,鼓起勇气,刚想去拉对方的袖子。 “这不是你自愿的么。” 刑向寒目视前方,一句话直接撕开个口子。 岑帆伸出的手瞬间停在原处,眼睛朝着一个方向,连陈开上午发来的消息都忘了回。 后来两个人都没说话。 刑向寒把车开出去,这方向是去小板路的,到位置以后,他把车停在练车场门口。 可直到下来岑帆精神都带着恍惚。 开车门的时候甚至连安全带都忘了解,被扯着衣领拽回来,下巴瞬间卡出条红痕,逼得他“嘶”一声。 刑向寒却跟没看到一样,只是在人出去以后,淡声道:“今晚自己回来。” 说着把车开出去。 背后是训练场的大门。 已经有教练正扯着嗓子,在里头挥汗如雨。 岑帆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见。 耳边只剩下那句: ——这不是你自愿的么。 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诅咒。 这一切都是他自愿,所以即便他们之间存在着任何矛盾,他也不能有丝毫反抗。 岑帆揣着这样的心思,往后边练车的方向去。 从这天起。 岑帆几乎每天都是自己去木雕室,再自己回家。 他没让陈开知道这些事。 刚好最近木雕室也忙,所以每次岑帆都是等陈开先走,等对方没影了才自己骑小电驴去赶地铁。 又一次上午十点才到。 陈开从电脑后边探出头,随口道:“怎么今天也这么晚啊,不是说上午不去练车么。” “没,今天去看考场了。”岑帆说。 陈开眨眨眼,立刻领悟过来,上前勾住他肩膀,“我们小帆帆终于要拿本儿了,爸爸很欣慰。” 岑帆把人扯下来,有些无奈地说,“还早着呢......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考过。” “哎没事,考不过就下次呗。” 陈开一直挺信奉这个的,见岑帆有些发白的脸,又说:“瞧你这,都累瘦一圈了,被学车折腾得够呛吧。” 岑帆顿了一下,低头说,“还好。” 陈开以为自己说到点子上了,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要我说你也不用给自己那大压力,现在去哪儿打车都方便。” “再说你家里不有个现成的司机么,不用白不用。”陈开说起刑向寒就没好话。 岑帆在对方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已经没接话了。 因为在家里,他和刑向寒开始了他们之间最长一次的冷战。 虽然他们住在一起,也还睡在一张床上,但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交流。 这么多年了,岑帆了解刑向寒。 对方只要想冷着一个人,就能把对方当做不存在,任何动作和行为都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岑帆想起这些就很难过。 暂时不想从陈开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故意扯开话题,“之前那个客户要的设计图画好了么?” 陈开说,“哦......那个我早画好了,还没给人发过去呢。” 因为岑帆的松鹤木雕需要的时间较长,还要抽时间研究机巧装置,后面几个小的全部都交给陈开。 陈开复杂的弄不了,一般小猫小狗还是在行的。 “你要不要看看?”陈开说。 转移话题以后,岑帆快速应好,到人电脑旁边坐着看。 中午吃饭的时候。 陈开去楼上拿电饭煲。 岑帆刚把丹顶鹤的脑袋做出来。 摘下手套,趴在桌子上,盯着手机的屏幕发呆。 因为说不上话,他这段时间只好不停给刑向寒发消息。 [岑帆:你在干嘛呢?] [岑帆:吃饭了吧。] [岑帆:暑假学校人还多么。] [岑帆:我们今天又发了个小视频到账号里,挺多人喜欢的。] [岑帆:你要不要看看?] [岑帆:理理我.jpg] ...... 天天在干嘛,吃饭了没的,说久了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其实就是想让对方别生气了。 第26章 岑帆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人格分裂,心底麻木的长出一片废墟。 明知道对方不会回复,可只要挨上屏幕,身体条件反射地就会打开两人的对话框,根本不受他自己控制。 华大的北门食堂。 刑向寒的手机再次震了声。 他放下筷子,拿起来看一眼。 对面冯小垒撑着下巴,瞅着挺认真的,笑问他:“吵架啦?” 刑向寒没接他这个,当着人面把手机揣回兜里。 结果下一秒又响了。 冯小垒在对面看着乐得慌,在这头调侃,“哎不是我说,不想看你直接关机啊,或者调成静音。” “这拿来拿去的不累啊。” 冯小垒一直嘻嘻哈哈,没个高级研究员的样,这么说就是故意的。 刑向寒听出来了,也没看手机,拿起旁边的筷子继续吃饭。 冯小垒早看出人这几天心情差。 每天做实验都黑着张脸,语气也不算好,刚坐下来就审判他们的项目研究报告,几张纸批得一无是处。 把底下那些学生吓够呛,个别女生暗地里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到后面干脆请假不来了。 “怎么了你,跟我说说。”食堂这个点没多少人,冯小垒冲他说。 刑向寒只一句:“吃你的饭。” “哎呀,我这不是关心你吗,省得你那些学生总跟我絮叨。” 冯小垒这方面很有经验,“你听我说,对象都是要哄的,尤其像小岑这种比较内向的,你就该——” 刑向寒抬头睨他:“你又知道了?” “咋?你还不相信我啊。”冯小垒哼出声,“我当年追你嫂子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痴情,什么都豁得出去。” 刑向寒瞥了他眼,没继续吃,端起餐盘往外边走。 冯小垒在人后边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真不听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刑向寒没回头,也没应他这句。 学校的下课铃响起,下了课的学生全都往食堂里边挤。 刑向寒今天回去的比较早。 他的车快没油了,跑不到江城郊区,要去就得先回家拿储油卡。 到门口才发现门没反锁。 一进来就能看见桌上摆着的几个菜。 岑帆坐在旁边,听到开门声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两手交握着放在下边。 刑向寒看到他也有些惊讶,“你——” 一句话还没出,屋里站着的人就走过来,冲他轻声解释,“今天木雕室的活做得快,我就提前回来了。” 刑向寒低头睨他一会,没说什么。 既然都这样了,油也没必要非今天加。 他换了鞋,准备去旁边卫生间洗手。 没几步路突然被从后面抱住。 那双手先揽在他腰上,接着又在他腰窝里画了两圈,继续慢慢往下,停在他腹部下来点的位置。 刑向寒低垂着眼,看着放在自己裤头的那双手,站在原地没动。 可后来那双手就僵硬地杵在那。 指尖是抖的,试图想解开上面西装裤的纽扣。 但可能是太紧张了,反复试了好几次,怎么也解不开。 后来直接放弃,手刚要从人身上拿下去,却被刑向寒一把拽回来,抵在后面那堵墙上。 距离一下被拉近。 两唇相距不过分毫。 他们太熟悉对方的呼吸了,淌出的热流死死纠缠在一起,喷在彼此脸上。 岑帆本来是主动的,但一想到他们这几天的相处模式,身体还是下意识往后缩了瞬。 刑向寒盯进他眼睛里,几秒后松开手,转过身去: “不愿意做就别勉强。” “你要是真有你说的那样独立,我反而更能看得起你。” 第14章 客厅里只剩下岑帆一个人。 他呆坐在餐桌边上,失神地盯着桌面,上边的几道菜已经没了热气。 空荡的二居室。 两人本就不多的温存荡然无存,刑向寒刚回来给他的那些宠溺关心,似乎都随着这些天的冷意不复存在。 眼见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岑帆用力怔了下,想要把眼里溢出的酸涩全压回去。 但已经来不及。 想到刚出门的男人随时都会回来。 岑帆捂住嘴,拼命压住自己的呜咽声,却因为使得力气太大,嗓眼里本该吐出的气变成无数个哭嗝。 心脏疼得直抽抽。 事实是,直到现在岑帆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知道刑向寒的习惯,知道他不允许的范围有很多,他也愿意去道歉,去哄,可为什么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好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到对方那儿只剩下犯贱。 岑帆肩膀频繁怂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把那点哭腔全部憋回去。 到旁边洗了把脸。 岑帆拿起桌上的碗筷,麻木地放到手里轻轻捏着。 面前摆着的菜,全都是刑向寒平常最喜欢的,每次吃到嘴里都会随口夸两句。 可实际上岑帆也分不清这些话是真是假。 因为这些菜从来都不是他自己喜欢的,即便做得再好也尝不出味道。 定定看了会后。 岑帆放下筷子,静静地趴在桌上。 贴着脸的手臂已经湿了,他叹口气,俯在上面轻蹭两下。 第27章 “你真的喜欢过我么。” 他问出声,像真的再讨一个说法,又似自言自语。 但岑帆知道,也许这辈子都等不来一个答案。 从这天以后。 刑向寒连晚饭都不在家吃了,每次都是在学校吃完再回家。 他似乎变得很忙。 即便是回了家也在打电话,电脑不离手,家里安安静静,有也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深夜。 岑帆睡着之前他还没进屋,醒过来的时候对方早早地就走了。 “不睡觉么?” 路过书房,岑帆见里头的灯都是亮的,鼓起勇气站在门口。 刑向寒先是抬眼看他,后来走上前。 当着他面把门关上了。 岑帆被关在屋外,整个人怔了下,后来才有些恍惚地回到房间。 虽然屋里有两个人,但生活中却始终像是只自己一个。 甚至比一个人在家的情况还要糟糕。 岑帆连续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就连陈开都看出不对劲,明里暗里问了他很多次,都被人随便几句给搪塞过去。 这天早上起来鼻子有点堵。 岑帆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着窗外的大雨有些愁。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眼见着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岑帆今天其实可以不去木雕室。 但下午和客户约了时间,得把已经做好的松鹤木雕送过去。 他穿着拖鞋往房间外边去。 走到客厅的时候愣了瞬。 刑向寒这段时间一直早出晚归,今天这个时间居然破天荒的没有走。 岑帆看到他有些惊讶。 虽然同处一个屋檐,自己却已经很久没像这样见过这个人。 他揉揉太阳穴,去厨房煮了两碗鸡蛋面出来。 热乎的面上了桌。 岑帆走到沙发边,努力朝男人露出个笑容,“一起吃点吧?” 刑向寒抬头睨他。 这回倒是没有直接拒绝,走到餐桌旁边坐下。 再一次面对面吃饭,岑帆有些恍如隔世。 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鸡蛋面见了底,岑帆才鼓起勇气,“今天你能送送我么?”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雨太大,从他们这去地铁站的路有条沟没修好,这会肯定淹了。 刑向寒朝他挑挑眉,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不是自己可以么。” “可我没车。”岑帆小声说。 虽然拿到驾照,但经过上次,他哪里还敢再提买车的事。 并且两人住一起,他没车的事刑向寒不可能不知道。 还没等对方开口。 底下响了几声汽车喇叭,随后岑帆的手机也响了。 是陈开。 刚接起来对面就大咧咧,“走吧小帆帆,下这么大的雨我都特意的过来接你。” “感不感动?” 他声音挺大,能传到手机外边。 岑帆下意识抬头去看刑向寒。 后者还是那副表情,从面上来看和之前没有丝毫区别。 直到岑帆回应了那边,电话挂了,刑向寒才开的口,“这几天都是他来接的你?” “什......”岑帆没反应过来。 还没来得及解释,对方却已经把外套穿上,背对着他冷笑一声,“所以你说的独立就是换个人对吧。” 说完也不听岑帆还要说什么。 直接走了。 门“砰”一声被关上。 桌上的碗没来得及收,摆在刑向寒面前的那碗面还剩了一半。 看着桌上的东西,岑帆眼睛微颤,又慢慢垂下来。 下楼以后。 岑帆坐进车里,扭头问陈开,“怎么今天突然过来了?” “我来附近的银行办事,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刚好捎你一程。” 陈开冲人一乐,接着又调侃说,“咋,是不是打扰到你和你家刑教授一块儿出门了?” 要是以前岑帆肯定不会说实话。 这次他扭头冲车外,看着水珠贴着车窗往下淌,摇摇头说,“没有。” 接着又道:“开子,谢谢你过来接我。” 他平常偶尔也会这样郑重的跟人道谢。 陈开装着浑身一哆嗦,也没太当回事,“你早上花椒吃多了吧,怎么这么肉麻。” 岑帆也跟着笑了下,盯着汽车的前窗出神。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能反复把覆在上面的水珠一下清干净,但时间久了又会重新布满。 到地方以后。 地上的泥泞全部堆起来,汽车没办法再往前开。 两人只好从上面下来,一路跑着去木雕室。 这雨算是江城入夏以后最大的一场。 幸亏昨晚他俩把门和窗户全部锁死,屋子外面搭了防水挡板和雨罩。 里面的木料都没有打湿。 岑帆本来早上起来有点头晕,现在淋了雨更是。 但也还是强撑着,把做好的丹顶鹤用箱子装起来,又去研究机巧装置。 上次那个小视频火了,他又做了两个简单的,但效果都一般,要想把账号往后做还得多花些功夫。 只是折腾一上午,岑帆的头疼得更严重了。 到了中午连陈开带来的鳗鱼也没吃两口,到后面直接咳起来。 陈开看不过眼,只说道:“你电话呢,我给刑向寒打电话,让他现在接你回去。” 第28章 “不用。” 岑帆接的很快,一把扯住陈开的手,快速道:“他,今天有个实验要做,别打扰他。” “那怎么办。”陈开想了想,把带进来的雨衣披上,冲他说:“那你在这等着,我出去买点药。” “没事儿。” 岑帆戴着口罩,把人拽回来的时候又往外头看眼,“这天气不好出去,别到时候两个人都病了。” “反正现在也没那种很急的订单,我也没发烧,多喝点热水就行。” 陈开不赞同他说的,到最后还是出去了,找附近有人的地方去问。 结果真让他顺了两包回来。 不过不是其他的,就那种泡水的小儿感冒冲剂。 “你先凑合着喝喝,兴许能舒服点。”陈开说。 岑帆点点头:“谢谢。” 喝了冲剂。 中午又睡了一觉。 岑帆起来以后虽然太阳穴里面还有点发酸,但人精神了不少,也不怎么咳了。 到了下午雨逐渐变小。 由于岑帆现在身体没完全好,木雕只能由陈开一个人送过去。 帮着一块儿抬到车上后。 岑帆还是不大放心,冲他:“你一个人真的行么?不然咱还是多请个人吧。” “请啥啊请,现在人工费这么高。” 陈开虽然是富二代,以前花钱大手大脚的,但自从和岑帆出来创业之后就收敛很多。 “这么个东西我能搞得定。”他说完这个之后扭头看岑帆,“你确定刑向寒一会要过来接你?” 岑帆“啊”一声,没再说这个。 推了下他肩膀,“你快去吧。” “行,那我先走了啊,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陈开说。 岑帆:“恩。” 等他车离开以后,岑帆才回到这间木雕室。 完成个大活,现在他整个人放松下来,脑子里面空了,里面像是给什么抽走,得靠其他东西补上。 岑帆想起自己第一次做的木雕小狗,头和身体都做反了,被人嘲笑是只水耗子。 但木雕握手里久了能够熟能生巧,人心却不是。 要是一开始就被戳得满手是血,即便花了再久的时间,碰上以后还是一手血,滴到地上已经变成黑色。 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地铁上的空调一直开得很足。 岑帆握着地铁车门旁边的扶手。 他只穿了件短袖,把背包抱在前边挡风。 因为刚才从木雕室一路走到地铁站,之前那两包冲剂的药效早就已经过去。 岑帆脑袋又开始发胀。 先是整个人都靠在地铁车门上。 到后面脸都白了,撑着旁边的扶手,靠着后边缓缓蹲下来。 周围人有的看到了,忍不住冲他: “嗳帅哥,你怎么啦?” “看着像是低血糖吧,你们有没有身上带吃的了?” “这马上要到站了,你快给你家里人打电话啊!” ...... 大伙七嘴八舌,却没有一个真的过去伸手。 岑帆什么都听不见了,好容易才从兜里掏出手机,靠着仅有的意识给刑向寒打电话。 一连串的嘟音,对面根本没人接。 正要再给陈开打过去。 但此刻身体发软,他什么也看不见。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好像有人扶住他肩膀,把他整个人往上拔一下。 “你没事吧!” 听着有些耳熟,但怎么也想不清对方是谁。 这时候地铁停了。 岑帆不知道自己说了个什么,眼前一黑,顺着这股惯性整个栽下去! 第15章 医院的临时病房。 齐铭煊看着躺在床上,脸白得像纸一样的男人。 心道幸亏今天没骑摩托出来。 齐铭煊也没想到今天在那儿会碰到他。 起初他只是坐在旁边斜对角,远远瞧着人有些眼熟,但不完全确定,也没想要上前打招呼。 后来见人倒在地上才赶紧过去。 把人托着往车厢外面带。 护士进来给他输液。 齐铭煊在旁边站了会,等人吊瓶吊上以后才说,“医生,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现在可能暂时走不了。” 女护士是个新来的实习生,看到这张俊脸有些害羞,没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朋友很虚弱,一会针挂到哪儿也看不见,你要走起码得等到他醒了。” 齐铭煊:“......” 虽说这样做是应该的。 可他们根本算不上朋友,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提后来自己给对方发短信,根本没收到回复。 他也想过给人家里打电话,但岑帆那个手机在地铁上摔坏了,现在整个一黑屏,机都开不了。 护士交代完就红着脸出去了。 齐铭煊先是在旁边站着,后来才拉了个凳子坐下。 划拉两下手机,又忍不住去看床上的人。 这看着好像比他们第一次见面还瘦。 其实那次他就觉得这人挺好看的。 直到现在,虽是闭着眼,但光是这样都掩不住精致秀气的样貌,皮肤很白,脸上连一个毛孔都看不见。 像是哪儿来的小少爷,掌心连着指头却结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茧,又像是专门做粗活的。 第29章 齐铭煊身边朋友不少,却没一个像他这样。 纯粹的像张白纸,皱紧的眉宇又像是经历了很多。 医院的空气全是消毒水。 岑帆是被这股味道冲醒的,睁眼的时候下意识想动动,感觉自己手背正被什么东西扯回去。 很凉。 醒来的时候头顶天花板,眼见上边的白炽灯四个变成一个。 岑帆意识逐渐回笼。 他这是在哪儿...... “你醒了?”旁边的青年开口。 岑帆先是一愣,后来吓得要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又因为脑袋里的混沌重新躺回去。 “你是......” “不记得了吧。”齐铭煊对他的反应并不奇怪,只说,“要不是我,你在地铁上估计得烧晕过去。” 岑帆眼睛眨了两下,侧着头看他,好一会才想起来:“你是刑教授的学生?” “我不是他学生。”齐铭煊重复了他们见面时的第一句话。 到病床前边,把床摇起来点,又冲他,“坐起来,把药喝了。” 岑帆先是没动。 等到水杯递过来,整个人都滞了瞬。 赶紧没让对方喂他,接过来道:“我自己可以的。” 齐铭煊本来也没打算要真的喂,东西递出去以后就站起来。 见岑帆吞了药片,把杯子放嘴边,小口小口地喝,喝完以后还用拇指在唇边轻轻蹭了下。 齐铭煊看在眼里,不禁在心底啧了声。 怎么跟个女人一样...... 齐铭煊不知不觉盯了他许久,反应过来后挪开视线,咳嗽两声道:“你还记得你哪个朋友的电话?” 岑帆先是一怔。 后来快速意会过来,就要去扯摆在旁边的书包。 齐铭煊知道他要找什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下地铁之前这个就摔坏了。” 岑帆赶紧接过来。 在顶上那个键用力按了下,又试图把背后掉出一半的电池装回去。 但没用。 额上立即渗出一层细汗。 齐铭煊在旁边看着,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现在几点了?”岑帆去看旁边漆黑的窗户,抬头问他。 齐铭煊瞥了眼腕表,“十点过五分。” “十点......”岑帆在嘴里咀嚼了一遍,自言自语了声:“是晚上十点么?” “废话,难不成是早上啊。”齐铭煊怀疑他脑子真被烧坏了。 岑帆没应他这个,见隔壁病床的护士走过来,忙把人叫住,“护士,麻烦这个吊瓶的滚轮能调快一点儿吗。” 对方走过来看看,道:“你这个已经不算慢了,要更快点手明天起来估计会疼。” “没,没关系的,麻烦您了。”岑帆立刻说。 等人走后。 齐铭煊在旁边看他,“你是有什么急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告诉对方手机坏了的时候,眼前这个人像是彻底呆住,灵魂都不在他身上。 “哦没有......”岑帆盯着滴壶里不断落下的小水珠,轻道:“就是得早点回家。”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齐铭煊问。 刚才他在包里找岑帆身份证的时候看到过,知道对方不是本地人。 岑帆“啊”一声,多的也不再说了。 打完针以后,两人从医院出来。 由于药水渗进他身体里的速度突然变快,心跳跟着也快起来,走在路上胸口都有些发慌。 齐铭煊不理解他这样做的意义。 却还是道:“我送你回去。” 反正那个小区他之前也去过,那条路还记得。 岑帆立马回绝:“不用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其实人特意送他来医院,于情于理他都该表示点什么,但他现在真的赶时间。 他已经和刑向寒那样了,哪儿还能这么晚不回家又找不到人。 “那个医药费还有路费,我现在一块儿给你吧,今天真的多谢你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岑帆边说边拿出钱包。 齐铭煊瞥见他微微下垂的眼角,月亮的光照在上面,把原本瘦削的病容晕出一点点亮。 “那先加微信,费用我算清楚了跟你说。”他道。 这样做也是合理。 只是岑帆现在手机坏了没法加,便说:“那你记一下我号码,等我手机修好了......” “我知道你手机号啊。”齐铭煊挺自然地一接,“之前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么。” 岑帆微愣:“哦......这样啊,行吧。” “那我先走了。” 看着人上车。 等对方离开后,齐铭煊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出学校。 脑仁一抽。 他自诩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也是没想到为了这个,居然连等了两年的摩托车赛都没去看。 汽车停在小区门口。 岑帆从上边下来。 他现在烧还没完全退,走起路来想快也快不了,但还是跑两步歇一脚,始终没停多久。 刚到楼栋底下就有人从上面下来。 对方家居服还没来得及换,衣领子翻到旁边,底下穿着拖鞋,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看到楼底站着的人愣了一下。 岑帆也看到他。 刚才在地铁上那种无助的感觉迅速回笼。 往前走几步,不到半米的距离,轻轻向前一扑。 第30章 手抓着对方侧腰上的衣服不松开。 刑向寒没像前几天那样不理他,伸出手,把人牢牢禁锢在中间: “去哪儿了?” 森冷的神情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松动,却又迅速被掩住,转而被身体底部那层最严重的怒意替代。 “我发烧了,刚打针回来,手机也摔坏了。” 岑帆说这些还怕刑向寒不信,把手抻平,让对方去看上面泛青的针眼,小声道:“你看看这个。” 刑向寒看着他没说话,只在人手背上轻摁了下。 好久没抱到这个人了。 岑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酸,又有些想哭。 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襟,小声道:“你有事要出去么?不然你先去忙,我......” “闭嘴。”话没说完就又被冷声打断。 刑向寒深沉的像是一座死火山,表面看和平常无异,却随时都会爆发。 起初只半搂着他。 后来觉得这样上去太慢,直接扯住岑帆的胳膊,把他整个人半拎起来,拖着往楼上走。 楼道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 岑帆躺到床上时下意识想抬手抓他袖子,临到半空中又没抓出去。 刑向寒先给人量了体温。 因为打了退烧针,36.8。 站在旁边问他,“想不想喝水?” 岑帆:“不用......” 刚才送他去医院的人给他倒了几次热开水。 想到这儿岑帆忽然才意识到,他好像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屋里窗户被关上。 岑帆往被褥里缩一下,闻到自己身上的木屑味,立马想起什么。 赶紧撑着床榻坐起来,去柜子里找换洗的衣服。 刑向寒正在外边给人煮粥。 听到动静后折回来,见刚裹在被子里的人正半蹲在衣柜旁边,底下还光着脚,好容易压下的怒火又涌上来。 眉头死拧着,语气算不上好:“你又要做什么。” “......我准备去洗个澡。”岑帆回头道。 刑向寒深吸口气。 一把扯住他胳膊将人拽回床上,完全忽略了对方手上刚扎过的针眼。 岑帆疼得一皱眉。 “发烧不能洗澡,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么?”刑向寒沉声冲他。 从下午回家等不到人,他一贯的冷静自持全没了,连组里晚上的文献讨论都没心思,提前叫了结束。 刑向寒需要自己身边人的绝对服从,对他提出的要求不能有任何反驳。 乖顺听话守规矩,别给他惹麻烦。 这样的顺从才是刑向寒想要的。 而非像现在这样—— 和以前相比,现在的岑帆变得太独立了,总是在他的掌控之外。 要不是仅存的那点理智,刑向寒都快忘了自己上次情绪不受控制是什么时候。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从二十年前就不喜欢。 而让他变成这样的人就在眼前。 岑帆没想到对方会生这么大气,赶紧道歉:“对不起......” 刑向寒看着他没说话。 岑帆又稍微坐起来点,扯住刑向寒底下垂着的手:“对不起,我本来也没想麻烦你。” 在他这儿就是自己晚回来又找不到人,给添麻烦了对方才这么激动。 刑向寒先是没回应。 后来看着自己被扯住的手,淡声道:“现在说这个有意思么。” “自从我们认识以后,你给我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岑帆一怔。 一个猜想浮现在脑海中。 慢慢松开手,用极低的声音道:“你是说,我当年追你......还是说现在住在一起,让你觉得我是个麻烦。” 窗外有东西打在窗台上,淅沥沥的。 似是下雨了。 刑向寒冷笑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你觉得呢?” 第16章 屋里只剩下岑帆一人。 他现在已经退烧了,刚自己起来摸了两颗消炎药吃。 盯着房间的天花板,岑帆两手轻轻抓住底下的床单,维持着一个平躺的动作,不左右转动一下。 这瞬间岑帆想到了很多。 想起自己追人的那段时间,又想起他们在一起之后,他始终像个黏人的废物,永远跟在对方身后。 岑帆曾经问自己究竟喜欢对方什么。 从一开始的悸动,到后来鼓起勇气踏出的第一步,又到现在,剪不断的关系。 这可能变成了某种坚持,带着偏激的执念。 从自己的角度,只是荷尔蒙作祟,情感上头的一次勇敢。 可对方看来,自己不就是个麻烦么。 谁都不喜欢死缠烂打,包括以前的他自己。 虽然已经深夜了。 岑帆又喝了药,此刻却完全没有睡意,逐渐地侧过身,去看旁边,床铺另一侧的位置。 那里没有人。 原本在家都不跟他说话的人现在也不愿意跟他睡一张床了。 岑帆把手往前抻抻,放在旁边的枕头上。 是不是该结束了。 有些事情本来一开始就该想清楚的。 岑帆眼睛睁了大半个晚上,直到窗外的天边露出白肚皮,才实在没法承受住药力。 脑袋越来越重,后来眼皮向下沉着,沉沉地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第31章 直至深夜房间门才从外边开开。 刑向寒刚才一直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里的一个程序从头到尾地跑完。 等到自己心绪全部平复下来之后他才回了房间。 工作可以让暂时麻痹神经,理智回归,很多东西不用再考虑得多么清楚。 有些话说就说了。 刑向寒从不后悔。 反正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做,做什么,床上这个少年都会承接下来。 过段时间还会跟先前一样,重新黏到他身边。 刑向寒在床边站了会,伸手去探岑帆的体温。 不发烧,却冰凉像是蛇的皮。 空调已经关了。 刑向寒拿了床毛巾被,搭在对方身上,接着又自己睡到岑帆的旁边。 想像过去那样把人揽进怀里。 睡梦之中,岑帆却不像过去那样,感受到熟悉的热源后,直接顺着他的胸膛靠过来。 而是更加用力的缩了下身子。 像是睡得不安稳,欲往更远的地方挪去。 刑向寒眉头微拧。 用了点力气,把对方的腰完全固定在自己怀里。 怀中人先是左右挣了下,嘴里发出一声抗拒的嘤咛,后来才在这股力道当中败下。 看似和以前一样,但肩膀那块始终是蜷缩着的,像是进入睡眠又不得不敌方天敌的小动物,没有片刻放松。 刑向寒就这样抱着对方。 直到实验室的学生给他发消息,问他到了没,上午的组会需要准备什么资料。 刑向寒在师生中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即便头天没睡觉都不影响他第二天准时出现在实验室。 [刑:会议改在明天下午。] [刑:今天我不去学校,你们下午两点之前把实验参数整理一份发我邮箱。] 发完后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枕头底下。 屋外有阳光打进来,被窗帘隔着却也晒不到人。 这窗帘是岑帆周末专门去家具城挑的,在那儿蹲着挑了一整天,买到了里边的最厚款。 遮光性很好,特别适合经常出差的人补眠用。 刑向寒睁眼以后旁边的岑帆还没有醒。 眉头始终紧皱着,似是睡不安稳。 刑向寒先低头看着他,原是想坐起来,后来还是重新躺下去,正要继续陪人睡会。 砰砰砰—— 外面的门被用力敲了几下。 随之是一句带着怒意的:“刑向寒!” 这声音太大。 刑向寒下意识捂住旁边人的耳朵。 但岑帆明显还是被吵醒了,但也只是迷迷糊糊,没完全醒神。 嘀咕出一句,“怎么了?” “没事。”刑向寒往外头看了眼,回身过来冲他道:“我叫了外卖,刚送过来了。” 岑帆点点头。 重新躺回枕头上,闭着眼,往刑向寒相反的方向挪了两寸。 刑向寒没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 下床。 走到外边把门开开。 陈开正站在门口。 脸色不太好,见人刚开门就要往屋里闯。 被刑向寒一胳膊杵到外边。 “这是我家。”刑向寒看着他,目光深沉,反手把家里门从外边带上,“陈先生请注意分寸,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你家?你是不是忘了这也是岑帆的家?” 陈开怒瞪着这个人,见他这睡眼惺忪的模样就来气,“我昨天给他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没人接,你居然还有心情休息?” “他在睡觉。” 刑向寒还是这幅表情,“陈先生可以等他睡醒以后再过来,或者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转达。” “谁他妈要你转达。” 陈开本来脾气就不算好,尤其是早就对这人一肚子意见,“刑向寒,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停几秒又道:“岑帆这几天精神都不好,你别告诉我你跟他住一起都没发现。” 刑向寒想起他俩这几天的状态,没说这个。 只道:“他昨天发烧了。” “什......又烧起来了,明明我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陈开觉得奇怪,想起什么之后冲着他说,“你昨天没去木雕室接他?” 刑向寒被他这句话问住。 事实是他已经快三周没去接人了。 最后只道:“这跟你无关。” 陈开先是看着他,很快明白过来,唏嘘了声:“难怪啊......” 刑向寒神色一如既往地没变,“陈先生。”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和岑帆是什么关系,你都不该在我家门口闹事。” “好歹自己也是个成年人,没必要跟小孩子分帮结派一样,弄得所有人都难堪。” 他这话丝毫不给人面子,陈开嗤了句,“刑教授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啊,逮到机会就喜欢教训人。” 手撑在旁边的楼梯扶手上,用力敲了两下。 先是没说话。 过了快五分钟又接着道:“刑教授,其实有个事我一直想提醒你。” “岑帆是个很执着的人,无论是对木雕,还是对感情。 ” “当然这个感情,有可能是追逐,也有可能是放弃。” 刑向寒抬起头,第一次正眼放到陈开身上。 “他现在对你是死心塌地,但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想清楚。” 第32章 陈开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到时候就算你死在他跟前,岑帆他都不可能回头。” 期间有人从楼上下来,见这剑拔弩张的,奇怪地看了他俩一眼,又往底下走。 刑向寒先是没说话,后来眼底逐渐散出寒意的冷意,似要把对方的气焰吞噬:“你似乎对他太关心了。” 陈开冷哼一声,“当年我被开水烫到腿,人天天楼上楼下地背我上课吃饭回宿舍。” “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吧。” 也是因为那次,陈开才对这个内向腼腆的青年彻底改观,感觉自己之前觉得这个人是患有自闭症,不会说话的偏执怪胎。 那就是瞎了他的狗眼。 从此陈开主动和他接触,视对方为自己最重要的兄弟。 刑向寒听他的没说话。 陈开见人半天连个屁都不放一个,也不跟人客气,指着他的鼻子:“我警告你刑向寒,就我俩这关系,要是他......” “你们在说什么?”身后的门开了,岑帆站在那里揉眼睛。 他刚才还是醒了,只是脑袋还没完全清醒,知道外边有人再说话,但听不清对面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是谁。 眼见着外头有些愣神,“开子?你怎么来了。” 陈开先没说话,只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确认他没啥事才没好气道:“我怎么来,当然是开车来的啊!” 很快又道:“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昨天,急死我了。” 岑帆知道对方着急,赶紧解释说:“我手机坏了。” 接着又把昨天晕倒在地铁站,被人送到医院的事情说出来。 事情不长,他只简单说了几句,在场的另外两人却都听沉默了。 刑向寒先是低头睨他,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堵在嗓眼。 为什么不找他。 其实这件事刑向寒应该比对方更清楚。 岑帆当时给他打了几通电话,刑向寒都看到了,只是他当时即便看到都当做没看见。 他经常这样对岑帆。 早习惯了。 “你今天去我那儿住。” 陈开揽过他脖子,根本不去看对面讳莫如深的脸,“刚好我家刚到了两盒上等的野山参,给你补补身体。” 可还没等岑帆开口,刑向寒走过来说,“他需要静养。” 陈开不以为然:“在你这能静养的好么?” 看了眼自己这朋友,随口道:“不然你让小帆自己选,到底是去哪边。” 刑向寒没动,放在人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岑帆先是瞥了眼肩膀上的手。 呼吸滞了瞬。 又冲着陈开:“开子,你先回去吧,等我明天过来再跟你说。” 陈开见他脸色不算好,也没再多劝,心里也知道他的答案,刚那样问就是故意的: “行,那你先养身体,回头我给你把山参带木雕室去。” 岑帆冲他笑一下:“好。” 人走以后。 刑向寒带着岑帆进了屋。 两人一块进去的,刑向寒手放在他背后,把人轻轻推着往里走。 “一会想吃什么?” 岑帆抬头看他,似是有些不解。 刑向寒带着人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眼,声音听起来也没之前那么冷了,“我今天不去学校。” “在家陪你。” 说着从旁边拿了个毯子,盖在岑帆腿上。 温和体贴,细致入微,好像昨晚觉得他是麻烦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一切似乎回到他们冷战之前。 岑帆先是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碗刑向寒刚切好的水果。 等对方要重新进到厨房。 岑帆忽然站起来,轻声把人叫住:“刑向寒。” 他眼睛里面全是空的,起身的时候,腿上的毛毯掉到地上: “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17章 刑向寒回头看了他一眼。 目光漆黑深沉,似乎和之前的淡漠又不完全一样,内里的情绪只闪过一瞬。 他底下的双手握紧又松开。 先去厨房,把刚煮好的粥端出来,接着是盛在酱油醋碗里的荷包蛋。 “你现在的任务是休息。” 刑向寒声音和刚才无异:“其他的先别想。” 岑帆目光停留在他手指上。 这是他这么多年里第一次看刑向寒做饭。 但只一瞬,岑帆就挪开视线,努力睨向他的眼睛,“我是真的有话想跟你说,你能先坐下来么。” 要说的内容也没多少。 但这么多年感情了,岑帆不想这样的太随意。 刑向寒已经坐到他身边,把盛满粥的碗端起来点,放在嘴边轻吹一口,淡道:“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可是......” “小帆。”刑向寒忽然开口,声音比之前用力,带了点震慑的味道,“你现在还病着。” “不要惹我生气。” 岑帆一句话噎在嗓子眼。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深邃的眸子厚重坚定,只看着他一个人,里面全写着不容拒绝。 岑帆心微抖。 张开嘴,任由刑向寒喂到他嘴巴里。 最普通的稀饭。 五年了。 这是对方第一次为他做这种事,岑帆本来应该感到高兴,此刻却觉得这白粥十分涩口。 第33章 很难真的咽进去。 “需不需要放糖?”刑向寒在旁边问,语气比之前温和些。 岑帆摇摇头,垂着眼睑道:“这样就可以。” 被喂着吃完一碗粥。 刑向寒又把鸡蛋捣碎,一口口喂他吃,“你每次吃鸡蛋都喜欢这样。” 岑帆目光微顿,有些奇怪地抬头,“可你之前不是不许我吃油炸的么。” 刑向寒托着小碗的手没停,“我不许有用么。” “你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 岑帆被对方一句话给说回来,还没等他再开口,又听到耳边的人继续:“以后这些事我不管了。”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岑帆抬头看他。 刑向寒却没回视过来。 喂完以后起身,把桌上的碗筷放进厨房的洗碗机。 等客厅全部收拾好,岑帆被人抱着回到房间。 刑向寒知道他早上被吵醒,没睡好,但刚吃完就睡其实对身体不好。 先给人盖上辈子,又把岑帆的那个枕头垫高一些,把自己那个塞进他怀里。 岑帆每次一个人坐床上总喜欢抱着刑向寒的枕头。 他先是低头看了眼,手没有收紧,却在刑向寒要起身的时候及时拽住他袖口。 刑向寒回头:“要我陪你?” “不是。”岑帆冲着他方向快速道。 有些话他从刚才开始就想跟对方说,本来是犹豫的,现在被人这样一弄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都难过。 刑向寒睨着他这副欲言又止。 深吸一大口气,从床头柜上把昨晚的药捏手里,冲他道:“先吃药。” 接着又说:“吃完药再睡一觉,你睡得时间太少了,现在脑袋不清醒,说什么都是错的。” 岑帆下意识抬头。 刑向寒已经准备把他的嘴捏着张开些,欲要把药丸喂进去。 他这样岑帆立马慌了。 把药瓶接过来,小小声说:“我自己来。” 吃了药。 刑向寒扶着他身体,让他平躺在床上。 接着把屋里的窗帘全部关好,自己翻身上床。 自从那天的争执,岑帆已经好久没和对方挨这么近了。 感受到背后那股热源。 岑帆下意识动了两下,轻声开口,“你不用陪我的。” 身后的人没应。 岑帆咬紧下唇,上半身整个蜷成一团,手在睡裤两边握紧又松开:“那个,我想......” “别说话。” 刑向寒伸出手,从后面牢牢捁住他的腰:“我昨晚一晚上没睡,上午又被你那个朋友吵醒。” “太困了。” 岑帆一下给这个噤了声。 先是没说话。 后来侧躺在床上一动没动。 岑帆不动刑向寒就从后面抱着他。 刑向寒本来已经没了睡意,现在这个点他本应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把收到的实验参数放程序里跑一遍。 但现在只是这样抱着,却让他觉得满足,身体的一部分像是被填满。 好像只有抱着这个人自己才是完整的。 浓浓的倦意席上来之前,这念头一出就被刑向寒彻底剁碎。 三十多的年纪。 他居然还会这么幼稚。 本来世界上就没有谁真的离不开谁,即便有也只是暂时的,而且不会持续太久。 他只是太困了。 临睡着之际。 怀中人突然抽动一下肩膀,接着是持续不断地一连串猛烈的抖动。 刑向寒眉头微皱,先是拍了下岑帆的屁股,后来又问:“怎么了。” 见对方没反应,又把人硬扯着转过来。 面对面。 看到他的样子有些诧异,“怎么哭了。” 岑帆眼睛通红,脸上全是泪水。 为了不让身后人听见,他先是自己捂住嘴,后来又一口咬住被子的一角,底下睡裤的裤头快被他揉烂了: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刑向寒低头看了他一会。 忽然伸出手,扯着他后脑勺把人带进自己怀里,“别哭了。” 这种就是不哄没事,一哄就哭得更凶,这点无论大人小孩都一个样。 但岑帆不是因为这个。 他已经憋得够久了,而这种委屈又和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纠缠在一起。 刑向寒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上次哭成这样,还是他执意要把两人养了三个月的小金毛送走。 送出去的时候岑帆看起来还没事,陪着小狗坐在车后面,各种幼稚的叮嘱。 回来路上却没崩住,握着金毛最喜欢的那颗网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头还疼么?”刑向寒手覆在他额头上。 探了瞬体温,眼见人哭得直抽抽,眼睛都肿了,又问,“想不想吃汽水包?” “我下楼买。” 岑帆脸全部贴在他衣襟上,摇摇头。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很难看,鼻涕眼泪都蹭在刑向寒睡衣上,对方肯定会觉得他太脏,也不好洗。 岑帆把脸抬起来了些,双臂伸到被子外面。 这次刑向寒没拦着他。 岑帆转回去,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又抽了几下。 十分钟以后才逐渐平静。 第34章 刑向寒一直没睡,就看着他。 等到房间里传来极轻的呼吸声,才凑上去,把被子从岑帆的头顶拉下来。 里面的人睡得眼皮全肿起来了。 被子盖过的地方,在脸上压出两条很深的印子。 看着他,再怎么有睡意现在都睡不着了。 刑向寒又陪着躺了会才起身。 先走到卫生间洗澡,又把睡衣睡裤脱下来丢到洗衣机里。 滚筒呼呼作响。 刑向寒出来坐在书房里,靠在椅背上。 昨晚的代码跑完了。 运行的程序被写出来,刑向寒检查了两遍,给冯小垒发过去。 对方应该是在做实验,半小时以后回了个电话。 “今天怎么不过来啊?” 刑向寒随手敲了两下键盘,道:“家里人生病了。” “家里人?阿姨啊......诶等等不对。”冯小垒自言自语一阵,很快意会过来,“你说的是小岑吧。” “他怎么啦?” “没什么事。” 关于他们的事刑向寒不想多说,只道:“你上次带到学校的那盒糕点在哪买的? ” “糕点?哦,你说牛乳冰糕对吧。” 这东西冯小垒上次给他带了一盒。 刑向寒不吃甜,从学校带回来放家里,结果没几天盒子就见了底。 “就胜利路旁边的那个三元站台。” 冯小垒回忆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你得早点去,他们家每天排队的人都很多,一般下午四点就买不到了。” 刑向寒看眼时间。 没再跟冯小垒闲聊,挂了电话以后就准备到门口取车钥匙。 出门之前先回了趟房间,确认岑帆还在睡着。 这才往外面去。 汽车的胜利路旁边停下。 店门口早就大排场龙,除了将近一米九的刑向寒,其他都是化着精致淡妆的年轻女生。 排队的时候眼睛总不自觉往他这儿瞟,又互相小声讨论几句: “这人长得好高,是哪里来的模特么。” “看着不像啊,现在模特脸都这么臭?” “哎呀,这叫高冷,懂不懂啊你。” ...... 刑向寒神色平平。 买了一整盒糕点以后,又去附近商场挑了个手机。 岑帆的手机昨天就坏了,现在就是一个外界都找不到人的状态。 除了他。 刑向寒握着这个已经坏掉的手机,若有所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营业员走过来,“先生。” 见人没反应,又喊了声,“先生。” 刑向寒回神。 掩住眼睛底下那抹深沉,问他,“都办好了?” “是的,需要现在帮您激活么?”营业员问。 “可以。”刑向寒说。 手机激活以后,营业员本来应该接着交代注意事项,屏幕突然弹出两个短信提醒。 不能窥探顾客隐私,他立即把手机递出去:“您先看看。” 刑向寒接过来,原本只准备粗略地扫一眼。 消息都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还难受么?好友申请给你发过去了。 ——我学校离你们小区不远,要是身体还难受,身边又没其他人,可以跟我说。 第18章 “怎么突然换手机号啦?” 陈开接到人以后,把车直接开出去 昨天过后他还是不放心,一大早把车停楼道底下。 刑向寒陪着一块儿下来的,看到他也没说什么,岑帆要上车他也没拦,光看着。 “之前那个手机在地铁站摔坏了,就换了个新的。”岑帆解释说。 “换手机就换手机呗。”陈开还是无法理解,“用了那么久的手机号,这样你不麻烦啊?” 岑帆握着这个新手机,把被钢化膜压出的几个泡泡挤出去。 其实他也觉得奇怪。 刑向寒回来的时候也没多解释,只说是买手机的时候商家送的。 不过他之前那个手机号,创业那会给各种地方留过号码,正规的民办的都有,老给他打骚扰电话。 换一个也好。 “没事儿,反正我要联系的也不多,之前那些客户也都有他们的微信。”岑帆道。 陈开“啊”一声,也没太当回事,只说:“反正你方便就行。” 岑帆说到这个脑海里瞬间闪过什么。 但这几天生病,外加和刑向寒之间的情绪起伏太大,想不起来了。 他往后靠靠,又去看窗外飞速而过的建筑物。 忽然说,“本来昨天我是想提分手的。” “什——” 陈开惊! 一个急刹车差点撞树上。 后来赶紧倒退,往前边开了段距离,拐了个弯以后把车开到三车道,严肃冲他: “刑向寒打你了?” 岑帆:“......” 有些无奈:“他非要打我我才会想分开么?” “不然呢!” 陈开更夸张地一吼,“你知道以前宿舍里的人咋说你吗,他们说就算人把你杀了,你都能为了保护他自己写遗书 。” 这已经说得够讽刺了,但当时还有更过分的。 陈开听到以后直接动拳头上去。 以前他们宿舍的关系不算好。 四个当中的另外两个高中的时候努力过头了,好容易考上名校就不想学习,天天抽烟喝酒打游戏。 第35章 但自尊心又强。 见岑帆这种小地方出来的,却能在一众天子骄子里脱颖而出,院长看重不说,年年国奖都没落下。 总忍不住心生嫉妒,捏着这点说他。 岑帆听了陈开的话,沉默片刻后轻道:“我一直不太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你知道的。” 陈开把头发往后一扒拉:“我是知道啊,但你......” “我只是觉得,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和平常一样的早晨。 他这句话像是一雷惊蛰始。 陈开似乎看清了好友埋藏多年的执念,不禁想起自己昨天在门口和刑向寒对峙,犹豫片刻说:“其实......” “强迫一个不喜欢的人喜欢自己,这不对。” 岑帆伸出手,抓了抓斜在自己胸口的安全带,继续道:“而我已经这样十年了。” 陈开扭头看了他眼,心里暗叹一声,把之前想说的咽回去。 只道:“那你昨天跟他说了么?” “没有。” 岑帆摇摇头,往旁边窗户偏了点,像是对陈开,又是对自己: “很多道理我都懂,有些话在心里也想了无数遍,都到嘴边了,可我总想着离开他以后我该怎么办。” 陈开在旁边刚要开口。 “其实不能怎么办。”岑帆自嘲一笑。 接着话头继续:“我还是我,还是会像今天这样,白天跟你一起去木雕室,晚上可以去路边摊上小酌两杯,过着和现在没什么区别的生活。” “但我就是做不到。” 那些好与不好的,在脑袋里像是过山车一样,冲上落下,跑了一个又一个来回,最后停在最初始的地方。 岑帆:“我太没用了。” 车里一下安静下来。 认识这么久,陈开是第一次听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岑帆往往是做比说的多,极少像今天这样当着其他人的面,详尽剖析自己的内心。 赶上个红绿灯。 陈开叹口气,伸手拍拍多年老友的肩,“你不是没用,你只是舍不得。” 毕竟那是一个被有轴劲儿的男生,爱了快十年的人。 陈开虽然一直看不上刑向寒,也无数次希望他们直接断了。 但心底又是真的后怕,怕人想不开,走不出来就抑郁了。 “听歌吗。”陈开问身边人。 “恩。”岑帆点点头。 靠着后背闭上眼。 车里放的是首轻音乐,舒缓的旋律全落在人心上。 到了木雕室。 这几天活不少,陈开在一个小木琴上刻花纹。 忙到下午两点都没吃上饭。 刻完之后把木琴用珍珠棉包好后,一屁股坐地上,“要不是咱这儿刚起步,真是想再招几个人。” 岑帆手里的机巧装置研究到一半,擦了下额角的汗,先说了个“没事” 后来顿几秒又问:“不然在网上发个招聘?” “就等你这句话了!”陈开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抱着电脑屁颠颠到楼上去。 他们这儿楼上信号比楼下好。 岑帆回头看了他眼,先把手套摘下来,用旁边电饭煲下了两碗面。 先给陈开送过去,自己吃完以后接着在忙。 期间刑向寒给他发了消息: [刑:今天结束以后再木雕室等着,我过来接你。] 岑帆看了一眼,快速给那边回复。 [岑:好。 ] [岑:我等你。] 要是在那些事之前,刑向寒发这个过来岑帆会很兴奋,会跟心里掺了蜜一般甜。 可他现在看着,心里虽然也高兴,但已经不似之前那样了。 两人忙到半下午。 陈开从楼上下来,冲着他道:“忙完以后收拾收拾,咱们去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岑帆抬头。 陈开“啧”了声,“一般发烧医院都是开几天针的,你别告诉我你付了钱都不知道。” “我......”岑帆先是愣一下。 很快想起来! 那个送他来医院的男生,自己的车费医药费都没给对方! 而他自己换了手机号,之前的注销了,人找不过来。 想到这,岑帆瞬间连活都顾不上做,去够旁边桌上的手机。 果然。 短信干干净净,微信也没有加好友的消息。 岑帆骨子里不愿意欠对方,赶紧把手里做了一半的木雕收起来。 对陈开说:“我们现在就去吧。” 他俩到医院的时候。 岑帆先没去门诊部门,而是趴在一楼的登记处。 像昨天他晕倒的那种情况,医院有时候会登记陪诊人的个人信息。 负责的护士在键盘上敲两下。 很快看向他:“目前没有您昨天的送诊信息。” 怎么会...... 岑帆有些诧异,头抻过去点,继续道:“不然您在帮我找找,我是昨天下午......大概六点钟的时候被送过来的。” “晚上快十点离开的医院。” 医院大厅每天人来人往,病人都接待不完,护士们的对他这情况也不会多上心。 但还是又查了一遍,把屏幕转过去,“您自己看看吧,这边真没有。” 岑帆往屏幕上看一眼,还想再说什么。 被陈开拦住了:“你赶紧去打针,先别管这个了。” 第36章 “他不是知道你家住哪儿吗,如果是真的要钱肯定会找过来的。” 理是这个理,主要现在除了这个也没其他办法了。 岑帆只能先听陈开的,去输液室。 大厅内人很多,除了小孩的哭闹,多的是独自过来打针的大人。 刑向寒到的时候,这里只剩下岑帆一人。 原本陈开也在这的,但他不待见刑向寒,一听说对方在路上就随便找个借口遁了。 “饿么。”刑向寒坐到他旁边。 他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是两个奶黄包,还有昨天没吃完的半盒糕点,“要不要吃?” 岑帆心里有事,现在也没什么胃口,道:“还是回家吃吧。” 昨天从外面回来刑向寒就有点怪。 对他依旧照顾,话却比出门前还少,晚上也没回房间睡觉。 刑向寒把东西收起来。 坐下来后捏捏岑帆正在打针的手背,问他:“凉么?” 岑帆摇摇头。 他说不凉,刑向寒还是去楼下,买了个鲸鱼形状的暖水袋,放在岑帆手心底下。 大夏天其实用不着这个,捂着烧,还有些不舒服。 但岑帆没提,只盯着这个小鲸鱼发呆。 后来又收回目光,瞥了眼旁边的刑向寒。 对方腿上放着台笔记本,正低头给一篇论文批注解。 他在做任何事都能很快陷入专注,完全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只是太冷了。 岑帆有些怕他这样。 想了很久,还是朝着他方向:“那天在地铁上帮过我的人,就是送我来的这家医院。” 刑向寒敲键盘的动作没停,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岑帆顿了几秒,又说:“他昨天帮我付了医药费,我想找机会还给他。” 刑向寒把电脑屏幕往下压压,朝他看过来,“你准备怎么找。” 岑帆打着针的手在热水袋上轻刮一下,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他的学校,他跟你一样,也是华大的。” 还没等说完就被刑向寒打断,面无表情的脸又冷了几分,“华大学生这么多,我不可能一个个的去找。” “不用你,我的意思是......” “你现在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又怎么去管别人。” 岑帆想说得全噎回去。 电视里的动画还在放,周围小孩的哭声和笑声杂糅在一起。 除了他们这儿。 安静得跟没有人似的。 两人这些天一直没说话,现在冷着岑帆也快习惯了,看着裤脚,偶尔摩挲两下手里的热水袋。 直到护士过来给他换了瓶药水。 刑向寒才突然开口,“你跟他之前就认识?” 岑帆愣了瞬,答道:“不算认识,就是......”对方曾经来小区送过资料。 还让他别跟刑教授说。 要是平常,岑帆没必要听对方的的请求,可人前天才把他送医院来,他现在说不出口。 “你知道他的学校,他也知道我们住在哪。” 刑向寒随手把文件保存好,扭头睨他,“那个男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问的有些古怪,岑帆起初没往那方面想。 只道:“我们没关系,那就是个路过的好心人,看到我晕倒才把我送医院来的。” 刑向寒却根本不听他说,一把阖上电脑,“或者我换个问题,前天你那么晚才回家,是怎么突然发起烧的。” 岑帆一怔,掌心的暖水袋掉在地上。 还没等反应过来,刑向寒又道,声音比手背上的针眼还要凉: “是跟他在一起之前,还是在一起之后。” 第19章 输液厅里的小孩哭闹声不停。 岑帆却觉得一震耳鸣,这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痛苦中夹杂着微颤,似是不解:“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跟那个人接触以后才发烧的,为什么?” 刑向寒只看着他:“你自己知道原因。” “我知道什么啊?” 岑帆整个人转过来:“你说清楚。” 刑向寒深吸口气,丝毫不顾及他还在打针,沉声道:“你现在的反应,到底是因为自己,还只是想袒护那个男人。” “我袒护谁啊。”岑帆不可思议,声音都结巴了,“我,我这几天都没睡好,心一直堵着,那天淋了雨才会突然发烧。” “不信你问陈开。” 刑向寒停了几秒,道:“以你们俩的关系,他难免不会帮你说话。” 岑帆原本纯粹的大眼睛颤了两下。 伴着对他浓重的失望和无尽委屈,下了结论:“所以你觉得我和他是那种关系,对么。” “你觉得我做的出来么。” 岑帆气得直抖,说这个的时候声音比之前还大了些,另一只没打针的手紧握成拳,牢牢地贴在大腿上。 刑向寒看着他,原想说的话停在嘴边。 身子微动,把腿上的电脑放到一旁,侧过来对他,“你想多了。” 岑帆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笃定到连自己听着都难过,“可你就是这个意思。” 他可以接受对方生他的气,气他手机坏了,气他那么晚才回家,气他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但岑帆真的接受不了,对方会因为这种事怀疑他。 第37章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 原坐在对面也在打针的一个女生朝他们看过来。 刑向寒先是只看他。 接着从袋子里拿出件外套,披在他身上,语气倒不像之前这么冷淡:“别说了。” “好好打针。” 岑帆现在却没有半点心思。 只觉得一盆凉水浇下来,从头到脚都是冷的,除了委屈和气急,就是想赶紧逃离这里,逃开身边这个人。 这么多年的争执,岑帆总是下意识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要先去道歉,即便对方再怎么样都得忍着。 这次是第一次产生如此想要离开的念头。 但现在针眼连着吊瓶,他走不了。 岑帆用力闭了下眼睛,把里面快要溢出的温热摁进去。 狼狈的往凳子另一边挪点,尽量和身边人保持距离。 又过了四十分钟。 护士过来帮他拔针。 棉签摁上的同时岑帆就站起来,速度之快差点吓了人护士一跳,下意识,“哎”出声。 “对,对不起。” 岑帆冲对方轻道,接着也不看刑向寒,直直朝输液室外面冲出去。 原本摁在手背的止血棉掉在地上。 他现在却什么也不愿多管了,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找个没有人的位置把自己藏起来。 连下两层电梯。 直至快到大门的时候,忽然被不远处,正在前台值班的护士叫住。 “岑先生,您之前问我的那个陪诊人的信息,这边查出来了。” “您可以过看看。” 岑帆一愣。 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刚要往那边走。 下一秒胳膊就被人拽住! 刑向寒似乎一直跟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扯着他的时候大臂直接揽住他肩膀,把岑帆整个人囊在自己身下。 岑帆先是微愣,很快疯了样地扭动肩膀,不停想从他手下出去,嘴里发出闷闷的气音:“你放开我......” 刑向寒完全无视他的反抗。 出医院大门以后,直接把人扛起来放肩上。 旁边有保安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刑向寒也没多解释,被对方拦住,目光只很淡地道:“这是我弟弟。” “他疯了,我带他回去。” 每天来医院的什么人都有,保安见刑向寒这不凡的装束,倒也见不怪不怪。 很快让出条路。 外边似乎刚下过雨。 顶上的月亮带着雾气,像四周散出蒙蒙的光,带着悲天悯人的情绪看着大地。 岑帆是被丢进车里的。 刚坐下他就挣扎着想出去,被刑向寒摁回位置上,旁边的安全带完全绑在他身上,从后边系了个结。 “嘶......” 安全带压在颈间的小木马上,岑帆白皙的皮肤瞬间被压出条红痕。 他还想解开下车。 刑向寒很快坐进来,从后面把岑帆扯住。 咔哒—— 车门被从里面锁死。 岑帆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先是呆坐在原地一会,后来往右边移,直到自己半个身体都贴在车窗上。 刑向寒没立刻开车出去。 岑帆原本抓着小木马,后来松开手,把安全带紧紧攥进手心,看着车窗上自己空洞的眼: “你到底想做什么。” 车里没人答他。 外边的黑印在车窗上,把里面两个人都印得很清楚。 岑帆看着里面他爱了十年的人,忽然觉得,他们这么多年的时光要只是一场梦该多好。 梦醒以后。 他躺在江大宿舍楼,晒着太阳,等陈开喊他一块去教室上课。 即便已经这样了,面对旁边这个人,岑帆还是下意识解释: “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人。” “你要是还不信,可以去查昨天地铁站的监控,或者去问刚才那个护士,就该知道我是怎么发烧的。” 这两句说完他便不再说了。 刑向寒先是没吭声,后来掰着岑帆下巴,把人扯过来,逼迫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刚才不该乱跑。” “我没乱跑。” 岑帆心里难受,别扭地想挪开脸,又被对方掰着扯回来,只能说:“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 “去哪儿待,是去找那个人?”刑向寒从上往下地看他,手上的力气变大,明显也是给带出了情绪。 深沉的,说出口的话异常残忍:“找到以后,你今天晚上还打算回家么?” 往人的死穴上捅刀也不过如此。 岑帆感觉自己猛抽一下,一股恶心感从胸口漫上来。 想吐。 随后自己的裤子被人扯下来,一只大手覆在这上面 感受到那人即将要做什么。 岑帆握着松紧带的手松开了,像是重症病患放弃治疗。 屈辱困惑,带着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 “你非要这样对我不可么......” “放我出去!” 岑帆被人遏制住,抬头瞪着这个人,眼神都变了。 他力气大,真要硬起来刑向寒不一定能扯得过他。 只是在车里这么个小空间,还是能靠自己宽大的上半身把人禁锢住。 接着又解开自己的裤子...... 岑帆先是挣了两下,又抢到主驾驶位,想去找车门的解锁键,被刑向寒更加用力地扯过来摁住。 第38章 “别闹了。”耳边男人的声音低沉,带了点温和。 腿上的动作却没停。 细密的疼渗进岑帆的大腿间。 岑帆嗓子里的声音变成尖叫,就像刚才对方口中那个疯子,一下下砸在刑向寒背上,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 “你说得对行了吧,我不回去了,我不跟你回去了刑向寒,我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找个人。” “去哪里都比待在你身边强,啊......我不回去了,真的不了,你放开我。” “放我走,我求求你,别这么对我!” 他又哭又吼,像条鲶鱼一样拼命扑棱,无助又彷徨,是刑向寒从没见过的样子。 动作微顿。 刑向寒放在人肩上的手用力收紧,深吸口气又重重叹出来,“抱歉。” “我不该不相信你。” 岑帆手放在对方肩膀下来点的地方,微微定住,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十年了。 他从没从对方嘴里听到过这两个字。 一时没意会过来,鼻腔里的酸涩更甚,手上的捶打的力气再度加大。 刑向寒把他们两人的裤子都拉起来。 手覆在岑帆后脑勺的位置。 上下轻抚着。 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对他,“你说的那个帮过你的人,我找到他以后会把医药费给他。” “你别闹了。” 窗外的月光再度打进来。 岑帆想把头偏开,却被对方强行摁在胸口。 他先是挣了下,见挣不开,后来也放松了。 埋进去,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直至回到家。 岑帆脸上的泪都还没干,走几步都要抽一下。 进了屋连鞋都忘了换,拿起外边挂着的衣服钻进浴室。 温热的雾气逐渐蒸腾。 岑帆坐在浴缸中间,任由周身的温水慢慢涌上来,一直浸漫到他的脖子。 眼皮越来越沉。 他睡着了。 这次他又梦到了那条长长的铁轨。 但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周围的景象全消失了,变成单一的白色。 岑帆在这条路上走了好久,他感觉自己是在找什么,中途好多次想喊出声。 但喉咙像是被东西堵住,说不出口。 他在这儿走了不知多久,一辆火车突然从他身后驶过来! 响彻天际的一声鸣笛,火车头朝他身体直接捻过去! 啊—— 岑帆一下从浴缸里坐起来。 顶上水龙头已经关了,他没有溺水,只是因为身体过度放松,喉咙里呛了好几口水。 旁边门被敲响,刑向寒的声音出现在外边,“好了么?” 还没等岑帆抬头。 浴室门被从外面打开。 刑向寒走进来,从旁边取了条大毛巾,把正在出神的人包裹住。 里里外外地擦干净,抱到他们卧室的床上。 刑向寒低头看眼岑帆,将他头顶上的几根毛捋平,站起来说,“我去煮点吃的。” 岑帆还在想刚才的那个梦,全程没说话也没反抗。 像个没有思考能力的陶瓷娃娃。 只是等到对方出去以后。 他低头看眼自己手上的针孔。 拿着手机下床,犹豫片刻后打了通电话出去。 那边过了三秒就接通。 岑帆走到房间的飘窗边,又回头往门的方向看了眼,轻声道: “阿姨您好,我是上次说要来看房后来又没来的岑帆,之前您说的那个房子,现在租出去了么?” “嗯......对,要是没租出去的话,我想下周五过去看看。” 第20章 当刑向寒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岑帆正坐在飘窗上往下看。 因为才从医院出来,他脸色还是有点白,靠在上面的时候,月光一打,像是和外边的月色完全融为一体。 宽大的睡衣套在身上,即便领口再小都能露出半个锁骨。 他似乎瘦了很多。 刑向寒站门口睨了会,见这人半天没反应,像是根本不知道他来了。 “出来吃饭。”刑向寒说。 岑帆这才回神。 从飘窗上下来,踩着拖鞋走到卧室外边。 外头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金黄色的汤汁里游着几个大虾,各卧着一个荷包蛋,葱花飘在上边。 看着卖相不错。 “你会煮面?”岑帆抬头看他。 “国外留学的时候练出来的。”刑向寒已经坐过去,拿起旁边的筷子,“不过也只学会了这个,没你会的多。” 岑帆在他对面坐下,眼睛微微垂下来,“多练练就会了。” 刑向寒没听出他的意思。 只是往自己嘴里喂了口汤,又朝岑帆的方向看过去,“味道怎么样。” 岑帆也跟着吃了口,拇指楷掉嘴角的汤汁,轻说,“挺好的。” 时隔快一个月。 这是他们那次冷战之后,第一次对坐着吃饭。 但也都没说话。 刑向寒一向话少,岑帆也是难得地保持安静,餐厅里很快只剩下吃面条的声音。 晚上躺在床上。 两人先是隔了一个枕头的距离。 但很快身后的人贴过来,嘴唇抵着他颈子。 岑帆想起刚才两人在车里,有些慌乱地缩了下身子:“我不想。” 第39章 刑向寒往后退开了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一下被捉住。 这次岑帆用了点力气,两腿往前蹬,身子更加用力地蜷在一起,“真的不要。” 语气里带着决绝。 刑向寒没再动他,仍坚持从后边牢牢抱住他的腰。 岑帆现在没法忍受这样的怀抱, 可还没等他开口,刑向寒把人扯着转过来,舌尖互相抵着,把他要说的话全部堵回去。 岑帆被逼得无处可逃,下意识闭紧眼。 用力去咬对方的舌头! 刑向寒却像感受不到疼。 混着血腥的舌尖从他齿节退出去,很快停在他的耳尖,从上到下轻微地来回扫荡着他耳垂。 岑帆一愣,整个身体左右猛抖一下。 嘴里下意识发出两声轻喘。 不再似之前那样的害羞情念,全是细微的惊恐和抵抗。 身上的人没察觉出来,只是重新拥住岑帆的那一刻,暗哑的嗓音贴着他耳窝: “你是我的。” 空气里的水渍声戛然而止。 看着怀里的人。 刑向寒嘴角勾出抹浅笑,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往不远处的浴室走去。 等身边位置一空。 岑帆才从刚才的劲头里缓过来,手贴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这不是刑向寒第一次直白地表达这个。 两人刚谈恋爱那会,岑帆经常会在这个时候追问一句,那你喜欢我么。 每次对方就会用沉默来回应他,或者在这种事情之后,继续抱着他的腰: ——为什么你会对这种事这么执着。 ——都是成年人了,别总问一些幼稚的问题。 ——先去洗澡,洗完再上来。 ——趴过去,再来一次。 ...... 很快男人从浴室里出来。 把岑帆揽进自己怀里,手搭在他被子上,像平常他每次都会做的那样: “睡吧。”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 很多事情从表面看是被掩在最底层,只要谁没先踏出那步,似乎一切就会保持原样。 刑向寒是个不喜欢变化的人。 所以几天之后,岑帆还是收到那条信息。 [刑:图片.jpg] 是一则银行转账信息。 刑向寒已经找到那个帮助他的男生,并把钱还给对方。 岑帆松出口气。 刚想发消息问问更详细的,却在想起两人之前的那些矛盾又停住了。 这几天他俩的关系似乎回到了从前。 刑向寒白天送岑帆去木雕室,晚上接回来一块在家吃饭,到了床笫之间的时候他们依旧会抱在一起。 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岑帆已经很难从这种事情当中感到幸福。 只是心里有根线一直扯着,随时都会断掉,却又狼狈地立在原地,摇摇欲坠。 岑帆现在拿到驾照了,但他暂时没了买车的打算。 一是被刑向寒看着不让,二是他现在手里不算宽裕。 尤其是后面租房子又是笔开销。 陈开听说他要租房的时候有些惊讶,连手里活都撇下了,扭头冲他:“你真决定了啊,准备跟刑向寒摊牌了?” 岑帆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不想直接面对这个,只道:“就想有个自己的空间。” “这样做什么都能方便点。” 很多事情岑帆无法立刻下决心。 只是那天在车里,他除了难堪委屈,也是忽然意识到,当自己和刑向寒发生矛盾,整个江城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种感觉像是彼此共同的一个家,又像是寄人篱下。 “那你干脆直接住这儿呗,租房的话花钱还麻烦。”陈开又建议说 岑帆之前也想过这个,但还是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这种住下来就是长住了。 先不说木雕室里很多生活设施不完备,主要这边一直是陈开付的租金,他买的装备。 真要住虽然人肯定不会说什么,但岑帆还是会觉得不好。 而且也很难跟刑向寒解释。 “也是......咱们这儿连个冲澡的地方都没有,不然我也住这了,省得整天跑来跑去。”陈开叉腰在这儿看看。 岑帆笑道:“你住不惯的。” 陈开摸了摸下巴,也笑一声,“也是,少爷我万金之躯,哪儿能住在工地里。” 这里的确像个工地,空气里各种木屑到处飞。 角落里从门边沿着墙过来全是混凝土。 和房东约好以后。 岑帆手里活做得很快,提前点走了。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拆迁户老太,这辈子啥都缺,就是房子多。 见到人以后。 先是领着岑帆在离他们木雕室不远的两个房子看看。 价格便宜,采光也好,但一些电器要自己添置,还都限电,晚上八点以后就没电了。 岑帆拿不定主意。 他白天都在木雕室,晚上回来正是要用电的时候。 阿姨注意到他的表情,主动说: “我还有一套房子,是以前我妹妹的,但就是远了点,条件比这里的都要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来都来了,岑帆也不想这事儿一直拖着,道:“好的阿姨。” 结果没想到对方说的远会是这么远! 第40章 靠近市区,对面就是华大...... “这个房子旁边挨着地铁,而且生活也方便,不想自己做饭就直接去食堂吃。” 岑帆表面没立刻说什么,心里却觉得无奈。 这根本不是食堂的事。 到了楼栋底下后说:“阿姨,我还是算了吧,华大离我的工作室太远了。” 阿姨不以为然,“哎哎哎,远一点怕什么嘛,这里有直达的地铁,年纪轻轻的就当锻炼身体了!” 岑帆:“......” 对方盛情难却。 岑帆最后也实在推诿不过,跟着人一块儿上楼。 原只想随便应付几句就回去。 没想到这房子确实不错! 价格合适,只一室一厅,但阳台空调洗烘一体机,该有的都有的,家具还都是统一的大地色,窗明几净,十分温馨。 他在这走了一圈,还真就除了距离无可挑剔。 岑帆还在这儿里里外外的看,底下一群年轻人从楼栋里进来,一步两个台阶往上走。 其中一个抱着篮球,手在上面转了下。 路过这屋的时候见门大敞着,随意往里看眼。 结果刚好跟里面的岑帆对上焦。 目光微顿,两个人同时都愣了下。 手里转了一半的篮球掉到地上,被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从后面接住。 接住的时候还顺嘴问了句,“认识啊煊哥?” 岑帆看到对方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下意识瞪大眼睛,“你怎么......? ” 这俩互相对着。 齐铭煊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他,原也要说什么。 但想起什么之后,脸上瞬间又闪过些复杂,视线游移片刻后收回来: “不认识。” 说完从朋友那把球重新截回来,继续往楼上走。 岑帆愣在原地没动。 房东没把他俩反应放心上,只当是认错人了,还主动给岑帆介绍:“这小孩是华大的,最近才在这租的房子。” “我跟他的房东也熟,要是你也住,你有什么事还能直接找他!” 岑帆往那男生的背影看了眼。 回头就道:“阿姨......那个,今天辛苦你了,这房子我暂时不租了。” 说完以后又到楼底的超市。 挑挑拣拣半天。 十分钟后提了两大袋水果上来,递给房东,“这个给您。” “然后......能麻烦您帮我把另一袋给刚才那个男生么。” 原本房子没租出去有些失落,现在见这满满一大袋子心情也好不少,把两份都接过来: “行,阿姨帮你,要是你后面还有需求可以再找我。” 岑帆立刻说:“行,那就拜托您了。” 齐铭煊一直站在窗户旁边。 看着人走了。 阿姨给送上来的水果他也直接丢给他们。 几个朋友围一圈吃水果,正在商量等去会露营的事。 见他们这儿的主心骨心不在焉,忍不住一脚够过去:“想什么呢煊哥,装深沉啊。” “煊哥,副班他们几个可都到了啊,咱拿了东西就能走!” 齐铭煊没理他们,只抬头看了眼。 窗外阳光渐沉,离他们这儿最近的一片云变成暗灰色。 说了个:“你们在这等着。” 接着三步并做两步下楼。 把一直停在楼底下,许久没动过的重型摩托骑出去。 第21章 岑帆刚出小区就下雨了。 他最近也是太寸,在外面走一路总能赶上下雨。 岑帆用书包遮住头顶,快速往对面的地铁站跑过去。 嗡嗡—— 手机响了。 [刑:在哪里。] 岑帆一愣,赶紧加快速度,到地方以后手在衣服上擦两下,给对方回消息。 [岑帆:华大对面的地铁站。] [岑帆:今天接了的客户在这边,现在已经聊完了,准备回去。] 他不敢说租房的事儿,又得回消息,遇上这个只能跟对方说慌。 手机那头沉默了会。 [刑:等着。] 岑帆看了之后想发消息拒绝,他人都到地铁站口了,直接坐回去就行。 临了信息又没发送出去。 他现在很多事情已经不太会反驳了。 虽然以前也不会,但现在更多的是一种身体记忆里,避免冲突的麻木。 岑帆站在地铁站口,看着不断落下的雨水发呆。 因为下雨,地铁站口聚集着不少前来拉客的电动车。 但当一辆鲨鱼头,黑红相见的重型摩托车停在那里时,还是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当对方从摩托车上下来。 岑帆愣住。 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站在原地没动。 齐铭煊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见他这副惊讶的模样也没当回事。 直接走过去,从车里拿出一把折叠伞,递给他:“拿着。” 怀里突然被塞了把伞,岑帆一怔,赶紧给人推回去,“我都到这儿了,回去很方便的。” “那地铁口又不挨着你家,我又不是不知道。” 齐铭煊挺自然的语气,又低下头看他,“忘了你之前发烧的事儿了?” 岑帆和人僵持不下,突然想起一会刑向寒来了,不能给对方看见,但莫名其妙多把伞又不好解释。 他暗叹一声,执着地把雨伞推进对方怀里,又道:“真不用,一会有人过来接我。” 第41章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往马路那头看看。 本以为对方听他这么说就会走了。 结果这句过后,齐铭煊脸上忽然闪过丝怪异,冲着他道:“是你那个对象吧。” 岑帆惊讶,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你怎么......” “哦,没什么。” 这句过后齐铭煊也没逗留,雨伞褶吧褶吧揣进工装裤口袋里,道:“当我多管闲事。” 随手把头盔戴上。 抬脚走了。 嗡呜—— 摩托车在马路上掀起一遛长烟,后来直接前方路口掉了个头,又左拐进入下一个道口。 这动静不小,惹得地铁口其他等雨停的人朝他看过来。 岑帆先是站在原地没动。 等到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过来,他有些局促,只能往后边扶梯的方向看看,默默站进去一点。 刑向寒的车二十分钟以后才到。 远远看到以后,岑帆小跑地冲进雨里! 夏天下雨跟下开水一样。 空气里弥漫着蒸汽,灰蒙蒙得一大片雾,但并不凉。 只是汽车开出去。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象,岑帆有些奇怪,“不回家么?” 刑向寒开车的动作没变。 “有个电影不错,今天刚上映。” 岑帆微愣,想了一下,轻声道:“还是不去了吧。” 他今天做一上午木雕,又跟着房东跑了大半个江城,现在脑袋重重的,有些发困。 再说最近发生的那么多事,他很难再和刑向寒去那种地方。 刑向寒瞥了他眼倒是没反驳,但是车的路线没变,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往前开。 看着越来越陌生的窗外。 岑帆默默叹出口气,靠在后边的椅背上,闭上眼睛。 汽车停在恒隆商城的地下停车场。 刑向寒先下了车。 岑帆跟在他后边,下了车以后刻意隔了段距离,没有挨着对方站。 刑向寒也习惯对方这样的跟随。 临近七夕。 影院除了他们还有好多情侣。 刑向寒提前买的套票,套餐里包含了可乐和爆米花。 这都是给岑帆的,刑向寒从不吃这些东西。 岑帆看着比他脸还大的爆米花桶,忍不住对刑向寒道:“不然退了吧,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刑向寒还是那副表情,“不想吃就扔了。” 岑帆没再吭声。 这是部公路电影。 讲的是一个人生活失意,看淡了人世间的辛酸,独自一人去旅行的故事。 演员的演技和内容都很好。 岑帆看得挪不开眼。 但看着看着,自己的下巴就被人捏着带过去。 岑帆一瞬间想抵住对方的胸口,但一只手还捧着爆米花,使不上力,影院里也不能太大声。 “别动。”刑向寒在他耳边低语。 岑帆手一松,很快被人捉住。 带着可乐味道的吻,舌尖互相抵着,上面那排牙齿从前到后地细细扫过去。 吻完以后,刑向寒在他耳边低声评价,“太甜了。” 岑帆被亲得快要岔过气去,只分开一瞬就坐回来,舔了两下嘴唇,低声道:“会被看到......” 先不说周围人,影院里的监控正对着,他们在做什么后台一清二楚。 刑向寒在他旁边,先是在人唇角上咬一口,接着又道:“那就做一些看不到的......” 他不管天气多热都会带一件外套。 衣服盖在腿上的时候,岑帆下意识夹紧双腿。 影片的音效是治愈舒缓,但再和缓也抵不过身体里面的实感。 岑帆一直咬着下唇,忍住不发出半点声音。 后面电影放了什么根本没精力看。 他想走。 但左边是死路,右边被人挡住又走不了。 刑向寒来这儿似乎不是为了看电影,比起他俩这段时间在床上,今天做得这些似乎更让他觉得刺激。 一切停止时。 电影也结束了。 岑帆后面已经半摊在位置上,在旁边有女生让他挪开点位置,他身体往后挤挤都有些吃力。 等到他们这排都走空了。 刑向寒主动牵着他站起来。 原以为是直接下到停车场。 刑向寒却继续往商场里面走。 岑帆走在他旁边,再开口时嗓眼有些干,“不回家么?” “外面吃了再回。”刑向寒说。 岑帆微怔,两人已经好久没来商场吃饭了。 先是没说什么,后来在一个电梯口停住,扯住对方的衣角,“还是先回去吧。” “我,我底下......不太舒服。” 他说到这个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真的不舒服,像是发炎了,有点痒。 刑向寒扭头看了他眼,也没再强求,直接坐了下到停车场的电梯。 到家以后刑向寒点了餐食。 岑帆自己到茶几底下拿了棉签和药膏,往房间最里头去。 刚关上门刑向寒就从外边进来。 空气里是药的味道,岑帆下意识扯住衣角,想要把腹部底下的那点地方遮住。 刑向寒坐在他旁边,朝他的方向挑挑眉,“我们都这样多少次了,还怕我看么。” 裤子被脱下的一瞬间。 岑帆偏开脸。 第42章 淡淡的微凉从腿间散出来,垂着头,余光里能瞟到眼前这个人的脑袋。 对于两人的关系,岑帆现在真的说不上来。 刑向寒对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凶了。 没那么冰冷,甚至还有点温柔。 而这样的温柔是建立在上次那场巨大的争吵之后。 这是五年里他们的相处规律,为数不多的抗争里,他低头妥协道歉,两人和好,然后下一次对方又会变成之前那样。 周而往复,像是无解的死循环。 等人拿着药出去,岑帆抬头去看窗户里的自己,所有的循环看似结果都会相同。 但只有他知道,这次是不一样的。 嗡嗡—— 手机震了两声。 房东阿姨给他发来消息。 [岑先生,这边考虑的怎么样啦?] 岑帆有些犹豫。 今天看到的房子没一套是完全合适的。 岑帆给那边回复以后,在屏幕上左右摩挲。 深吸口气又叹出来,最后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再等等吧...... 就当是给自己再留一点儿时间。 夜已深了。 时间是越拖越长的。 七月份过去了,距离暑假结束已经不到一个月。 这段时间刑向寒虽然也是天天去学校实验室,但不用上课,时间比之前宽松不少。 他每天都会去木雕室接人。 有的时候来早了,就自己坐车里面办公,等岑帆上来。 所以今天他难得一次没去,冯小垒还觉得奇怪。 他把吊龙放进锅里涮涮,又去看旁边八百四十八一只的濑尿虾。 双眼微眯:“今天这刮的是什么风啊,你居然请我来鼎鲜吃饭?” 这里依山傍湖,环境好,食材新鲜,每天只接待五桌。 价格当然也是贵的要死。 “我跟你说啊,咱可都是带编人员,一共就那么点工资,吃饭什么的得多注意,被别人知道不好。” 冯小垒说是这么说,筷子还一直往火锅里头涮。 刑向寒夹起一片嫩牛肉放碗里,淡道:“冯院长给的餐券。” “蛤?”冯小垒眨眨眼,差点从位置上蹦起来,“啥,这玩意儿我爸连我和我姐都没给,光给你?” 事实是这只是一张八折券,但对于这里的物价,大多数人连打了八折都吃不起。 刑向寒没接他这个,他本来今天的确有事儿想问他。 “那你怎么不带小帆帆过来吃?上次咱们一块儿吃饭,感觉他还挺喜欢吃海鲜的。”冯小垒问。 说是上次,其实就是他撞见两人接吻,后来死乞白赖地跟着混了顿海底捞。 刑向寒顿了几秒,只说,“下次吧。” 他这样不咸不淡,冯小垒以为他俩还闹呢,禁不住道,“你俩啥情况啊现在,这都快过去一个月啦。” “不会还没和好吧。” 刑向寒没正面回应。 手在面前的珐琅锅上碰一下,等服务员路过的时候示意可以往里多加些水。 冯小垒早习惯他这幅死样子。 也没再说什么,只从外套兜里拿出两张旅游体验票: “这我朋友开的度假村,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本来我想带我媳妇去的,但她临时有事走不开。” 冯小垒把票推过去,一阵挤眉弄眼,“还没几天就七夕了,你带小帆一块儿去呗。” 第22章 刑向寒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清甜的莲子香。 小砂锅里炖着东西。 光是这样闻着都觉得精致。 他嘴角微勾,走上前,从后面抱着穿着围裙的男人,低声道:“在做什么。” 岑帆注意力全在这碗莲子羹上,被抱住的时候背部一僵,下意识挺直了,轻声道: “刚吃完海鲜,喝一碗这个肠胃会舒服些。” 刑向寒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吃海鲜。” 岑帆:“昨天晚上你让我把鼎鲜的餐券放在你包里。” 这地方陈开带他们木雕室的人聚餐去过一次,岑帆当时看到菜单就傻了,那价格实在贵得离谱。 后来陈开提出再去他就没同意了。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对这个人似乎太放心了,不知不觉让对方随意触碰自己的东西。 还这么自然。 这样的没有边界感原会让他不能接受,但在岑帆这儿似乎就不一样。 刑向寒大手拂过他的颈子,像在逗弄一只本就乖巧的小动物:“你喜欢海鲜么?” 岑帆熬羹的手没停,眼皮微顿了瞬:“还好......” “那下次我们也去那儿吃,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刑向寒说。 岑帆有些惊讶他说的。 要是之前自己大概率会很高兴,现在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道:“不,不用的,那里太贵了。” 停几秒后又接了句,“要实在想吃可以去海鲜城,那边比较便宜。” 刑向寒没应这个,手在他肩膀上轻捏了下,“没事,只要你喜欢就好。” 岑帆垂着头没说话。 后来才在刑向寒食指的力气中抬起脸。 散着清香的厨房里。 两个人接吻了。 刑向寒起初只是浅吻。 但这些天,只要是两片唇凑到一起,岑帆都会下意识后退一些。 第43章 情到深处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完全顺从地张开嘴。 而是非要等到齿关撬开,舌尖顶到最深处才能勉强动情。 他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刑向寒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两臂撑在人后面的灶台上,拖住对方的后脑勺,逼迫人仰起头,接受着他所有的一切。 期间岑帆麻木地回应着。 好容易找到一点空挡,往后仰了下身子,慌乱地去看旁边的灶台,结巴道:“那个......羹要干了。” 羹不可能干。 刑向寒亲过来的时候就顺手把火关掉。 “专心点。”刑向寒贴着他的耳朵,“我在亲你。” 下一秒岑帆就被抱着坐到厨房的桌子上。 旁边离他最近的一个调料盒掉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但两个人现在都顾不上管。 刑向寒一如既往地占据主导,先是亲他,后来又挪到他颈间,细密啃咬,在那个小窝窝里留下两排齿痕。 大手伸进人衣服里,在那细细的腰侧用力抚了把。 岑帆一向经不住他的撩拨。 很快感觉自己像是一汪淳淳春水,很快瘫软在对方怀里。 两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刑向寒低头去看怀里的人,见这粉红,嘴角微勾,在他耳边轻呢出两个字。 岑帆一怔。 眼睛都瞪大了,下意识想要拒绝。 刑向寒那样却根本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直接把人从桌子上抱下来。 桌上的东西全被挪到一旁。 两人换了个姿势...... 屋里荡出一股细密的热流,阵阵喘息声从里面涌出来,夹杂着不同人的情绪。 一个是抱着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无法快速割舍的心情。 另一个则是跟之前一样,为所欲为,满足自己身体的需要。 一切结束后。 刑向寒抱着人进了浴室。 他这次没丢岑帆一个人在浴缸里,而是等人先躺好后,自己也坐进去了。 从后面抱着他,大手停在他后背两侧的位置。 因为刚才的事,岑帆现在还有些不好意思,把肩膀往中间挪挪,轻声道:“你先出去吧。” “我自己来就行。” 刑向寒没听他的,从后面搂住他的腰,低声问:“想不想去哪里旅游。” 后者一愣,转过头看他:“旅游?” “恩,马上要七夕了,最近也不怎么下雨。” 刑向寒捏了下他胸口的位置:“那地方环境挺不错的,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去那儿看看。” 这句话在人内里荡出道涟漪。 岑帆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身体直接坐直了,冲着他的方向:“真的吗。” 又有些不放心:“学校那边......” “本来暑假就不用天天去,时间比较自由。” 刑向寒低头看着他,把人捞到自己两腿之间,“想不想去。” “想!”岑帆快速道。 自从读书出来,他就没去哪里正经玩过。 为数不多的几次去外地也是参加木雕展,不然就是小时候跟姥爷回老家。 但自出了那件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小木马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之前沉了半截在水里,现在因为坐直的身体浮起来一些。 “是去哪里呀,要出省么?”岑帆轻声问。 刑向寒低头玩着岑帆的手指,把他整个人往自己这扯一些,“不用,就在附近,那里挺大的。” 不能去远的地方有些可惜。 但岑帆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我可以做计划,哦......对了,还有些东西要提前买,酒店不一定都方便。” 刑向寒见原本有些恍惚的人,回过神来,两只眼睛里像是被光点亮了。 一边一颗小星星。 干净纯粹,带了抹他这个年龄的人里少有的天真,颈上刚刚被咬出的淡粉色却又带出一抹情念。 似是害羞,又是种极致的反差。 刑向寒对旅游不感兴趣,他读书的时候就跟着学校去很多地方开会考察过。 “计划什么的晚点再说。” 刑向寒绕过他的后颈,把人拉得离自己更近点,在他唇角上亲一下。 两人在浴缸里坐得极近,彼此现在是个什么样都一清二楚。 岑帆脸瞬间就红了。 不可思议地朝他看过来,“你——” 刑向寒手伸到前边,挤了一泵沐浴露在手心里,拍拍他的屁股,“乖,趴前边去。” 岑帆还在想他们第一次要去外地玩。 心里还没完全转过弯来,已经被人抻住了脖子,下巴抵在浴缸边缘点的位置。 浴室里的雾气逐渐蒸腾。 水汽和两人的汗交在一起,贴在门框上,凝成无数颗晶莹的水珠。 顺着边缘流出一串下来。 这样的动静比刚才在厨房里更甚。 等到再次结束。 岑帆已经累得完全睁不开眼了,半梦半醒之间,嘴里还呢喃出个:“......不要。” 刑向寒把人抱到床上去。 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又用毯子将人裹好。 见人眼睛紧闭着。 刑向寒先是在旁边看,后来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眼,直接接起来道:“恩。” 闲聊了几句后。 第44章 刑向寒往睡着的岑帆那瞥一眼,走到飘窗旁边,看着窗外:“我现在还不到三十五,暂时没有那方面的打算。” “恩,到时候再说。” “好的,等爸回来在一块儿吃饭。” “我一个人回去。” 他说完这些又折回来。 把落在岑帆鼻尖上的一根头发捻开,拿了柜子里的资料出去了。 门被关上。 屋里静悄悄的,原本应该熟睡的人却睁开眼。 失神的大眼睛微颤两下,之前隐在里面的那点亮光荡然无存。 很多事情其实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但真的触碰到,还是会觉得难过。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岑帆只要心里有事就会变得很忙。 只是忙起来的那股拼命劲儿,陈开在旁边看着都有点害怕。 忍不住冲他,“怎么啦你,” 早上不到七点就到了,饭也就啃一个带着防腐剂包装的小面包,中午睡都不睡地继续做在窗边雕木头。 都连轴转俩礼拜了,雷打不动。 岑帆掩去眼底那点情绪,道:“我和刑向寒......我们下周要去旅游,我想着这几天把后面的活多赶赶。” “旅游?去几天啊。”陈开觉得新鲜。 “两天。” “嚯,我当去半个月呢,那有什么好赶的啊。”陈开无语。 岑帆蹭了下额头,手套上全是木屑:“我这几天也要再找找房子,还是想趁现在有时间定下来。” 这两天他又去看了几处房子,但不是位置不好就是价格不合适,总是找不到合适的。 陈开:“又要找了啊,我听你这几天没提还以为你没这想法了。” “就......没关系,反正先看看吧,也没有很着急。”岑帆头转回来。 一下说想赶紧定下来,一下又说不着急 陈开觉得他太拧巴,临了又没说出去,只道:“成吧,你别太累,反正目前这就咱们俩人,没事儿。” 岑帆“啊”一声,继续专注在手里的木雕上。 很多事情不去想就能够暂时当他不存在。 在结局到来之前,岑帆想留给自己充裕点的时间,这样到最后不至于太狼狈。 晚上趴在床上。 岑帆盯着条短信发呆。 [岑先生,不好意思,您下午看的这套房子已经租出去了。] 这房子是他好容易有意向的,没想到没等付定金就被其他人抢先。 听到门口有动静下意识收起手机。 他动作不快,刑向寒注意到了,直接问他, “谁的消息?” 岑帆放在手机上的指尖微动,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些,“是姥爷。” “他问我十一国庆要不要回去。” 刑向寒坐在床边,扭头看他,“那你回去么?” “回的。”岑帆道。 刑向寒“好”一声,也没说要不要陪他一起。 不过现在他不说反倒让岑帆松口气。 等刑向寒坐上来。 岑帆过来了点,双臂环过来,主动揽住他的脖子。 在上次那件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主动过。 刑向寒眉头微挑,手放在他的腿上。 岑帆却保持这个姿势没变,只环着他,在人耳边轻声道:“这次出去,咱们好好玩。” “不要想其他事情好么?” 第23章 刑向寒挑眉看他,“这么想去?” “想的。”岑帆把脸贴在他身上,轻轻点两下。 他这样像是只乖巧的小宠物,一门心思跟在自己主人身边,看似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也不会反抗。 刑向寒捏着他的颈子,拇指停在上面左右摩挲。 “那就听你的 ” 这句话说出口深沉悠远,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 岑帆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低垂着,里面含着浅浅的期待。 他是真的高兴。 也因为心里惦记着这个,岑帆一天比一天去工作室去的早,除了接些木雕修复的活,之前的机巧账号也得更新。 里面每天都有粉丝催更,评论区活跃得跟过年一样。 但今天陈开比他到的还早。 电脑连着麦克风,正在视频跟前一本正地说话。 上午有好几个线上面试的。 陈开挑来挑去,要不然就是他看不上,要不然他看上了,对方提出的薪资太高。 除去五险一金和吃住,比他和岑帆拿到的都多,外加上三十几天的年假。 说是艺术家得定期去外边找灵感,费用还得公司报销。 岑帆在楼下忙木雕。 偶尔上来的时候见陈开抓耳挠腮,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禁说:“要是技术过硬,想工资高一点也没事。” 陈开“别”一声,又叹口气:“不完全是工资的事,就这些人招进来就都跟请了群活爹一样,太难伺候。” 岑帆想了想:“要是有没经验的也可以先招进来,我带他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开叹口气,“不过现在愿意从零基础开始学木雕的人太少了。” 岑帆坐在他身边没说话。 其实他当年选择走这条路,除了周围几个志同道合的,其他基本都不理解,包括当时带自己的硕导。 “但真的木雕师傅倒是不急,花多点时间还是能找到的。” 第45章 陈开停了几秒,又说:“咱现在就是缺一个网络运营,我打算远程找一个,全职兼职的都行。” “现在这个是趋势,要是天天就窝在这埋头苦干,谁能知道我们啊。” 岑帆坐在原地,指着自己问:“这个我可以做么。” 陈开:“......” 瞥了眼这社恐电脑癌自闭症儿童。 思来想去不想打击人,只说:“这个还是得精通电脑的人做。” 他打开后台的一摞简历:“你看,像这种学生想做兼职的也可以考虑,收费不太贵,还暂时不用考虑住宿。” 他说着说着,右下角面试请求的视频又打进来。 陈开立刻打手势让岑帆先出去。 听筒里,对面的声音响起,“老师您好,我是今天上午给您发面试申请的,我——” 岑帆已经走到楼梯口。 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停住,往后面看了眼。 等了半天没再听见,陈开已经接过话茬,对着麦克风侃侃而谈。 岑帆目光滞了瞬,接着往楼底下走。 木雕室的业务越来越多。 学校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刚把车停到超市门口,旁边刑向寒的手机又震了两下。 是一个参数结果出了问题。 “不然我自己进去买吧,你在这忙一会?”岑帆说。 汽车的后座放着刑向寒带出来的电脑。 “也好。” 刑向寒往身后一瞥,又冲他说,“你去吧。” “嗯。”岑帆朝他点点头,往前边超市的入口去。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旅行,岑帆在货架上看到什么都想买。 最后不止是买了他们路上要用的,连好多家里快用完的囤货也顺道一起,有的没的买了一大堆。 一手一个大包拎着去停车场。 找到那辆熟悉的车,站在车窗外边。 刑向寒应该是在开会,戴着耳机,手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没停,不时对着麦克风说句什么。 岑帆先是站在外边等了会,又试探地敲了下窗户。 叩叩—— 刑向寒皱着眉,抬眼朝他一瞥,似是责怪。 岑帆立马意会过来,像以前一样不敢在打扰他。 拎着东西往后退走几步。 坐在停车场里,靠近公共厕所的一条长椅子上,把买来的两大包东西抱在怀里。 握着手机出神。 偶尔抬眼去看不远处的停车场标识。 后来等到不远处的车朝他打了两下双闪,岑帆才赶紧往那边去。 把东西放到后座上,打开副驾驶的门。 刑向寒往后看了眼,东西太多,有几个刚放上来就掉到地上。 “很多东西酒店都有,不需要你现在买。”他说。 “没关系。”岑帆说,抬手搓搓鼻头,“好不容易来一次大超市,反正这些东西家里都是需要的。” 刑向寒有些无奈。 但见人这样也没说什么。 两人回了家。 岑帆先把东西放好,洗完澡之后又去厨房做了几个菜。 吃完以后趴在床上做旅游攻略。 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风景特别好,可以烧烤露营垂钓,还有一大片的香草园。 据说是香草冰淇淋的“故乡”。 到了那里不仅可以体验香草提取,还有很多平常品尝不到的,类似香草牛排、香草啤酒之类。 岑帆看到这些的时候就有些按捺不住。 从包里把随手的小本子拿出来。 半大点地方,密密麻麻的旅游攻略写了大几页纸。 刑向寒一回来就去书房了,一旁的打印机在不停运转。 他最近手里的事情突然变多,忙起来就分身乏术,顾不上其他事。 在他这儿没有任何事情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最忙的时候,旁边手机响了。 原本刑向寒工作的时候其他电话都会设成静音。 除了这个。 刑向寒几乎瞬间把手机握紧了,电脑里的东西都忘了保存,站起来。 “刑先生。” 对面那人很从容:“我们发了封邮件给您,您看看照片里的人是不是您要找的那个。” 刑向寒没挂电话,把手机放到旁边桌子上。 点开私人邮箱。 看到照片的时候完全定住。 屏幕上的男人,身材高瘦,眉眼处有轻微的上挑,鼻头和下巴全是尖的,所有照片都穿着一身极显身材的紫色西装。 这张脸即便过去这么久,刑向寒仍然一下就认出来。 尤其是脖子上那颗痣,深褐色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刑向寒食指划过桌面,再开口时声音都变了,“他在哪里。” 这反应就是有门。 电话那头立刻接茬,“这个人现在在宣城,在当地最大一家的酒吧当酒保,回头我把地址发给您。” 刑向寒:“现在就发给我。”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 书房里静得出奇,旁边的打印机许久没有动静,只剩下待机状态下偶尔的“滴滴”声。 刑向寒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 回房间的时候岑帆已经睡了。 睡着之前还特意给人在枕头边留了盏小夜灯。 手里握着的自制攻略挡在他眼睛上。 刑向寒先过去,把遮在岑帆脸上的攻略拿下来。 第46章 上床之前把灯灭了。 他心里有事,一晚上都睁着眼,也没像之前那样抱着岑帆睡觉。 次日一早。 岑帆还坐在床上揉眼睛,见刑向寒已经把他们要用的行李箱拿出来,正从衣柜里拿了两套换洗的衣服放进去。 奇怪地问他:“不是后天才出发么?” 刑向寒头也不回,“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多,我需要住到学校。” “这样啊......”岑帆跪坐在床上,目光还有点涣散,朝着他的方向开口,“那旅游,咱们还去么。” 刑向寒先是扭头看他。 见人看着还没睡醒,没完全睁开的眼睛里却已经涌起些失落。 像是一只住在邻居家的小狗,盼了几天主人能来接他,却没等到。 “去。”刑向寒抬手把他蓬起来的几根头发捋平,“到时候你先去高铁站等我,我们在那会合。” 岑帆原本黯淡的神情一点点亮起来,立马说,“那我去帮你收拾东西。” 接着就要从床上下来。 “不用了。”刑向寒及时把他拦住,“一共也没几样。” 说着已经把行李箱两边的拉链阖上。 他要走的时候,岑帆也跟着下床,跟在他后边走到门口。 刑向寒先是回头看了他眼,后来又扯过他的肩膀,咬在他下巴上。 “诶——”岑帆下意识一缩。 刑向寒低头睨了他会,多的也不再说,直接走了。 屋里又只剩下岑帆自己。 他这几天活赶得差不多了,但有几个稿子需要去跟客户核对。 岑帆先去见客户。 对完稿子,对方又非要请他吃饭。 最受实在推脱不过,折腾来折腾去,弄得晚上快八点才回。 回来以后家里没人。 岑帆匆匆洗漱完,准备把两人昨天穿回来的衣服裤子洗熨好挂起来,再继续做之前做了一半的旅游攻略。 只是,刚准备把刑向寒换下来的裤子放进洗衣机。 口袋里头有个钢制的小凸起。 刑向寒学校实验室的钥匙还在他西装裤口袋里! 自从放了暑假,学生数量没之前多,每天早晨刑向寒去实验室都会带上。 何况他这两天还要住在那儿。 想到这里。 岑帆把钥匙握手里,立马给人打电话。 对面响了两声被挂断。 岑帆又打了一次过去,冰冷的女音从对面响起。 刑向寒关机了。 第24章 “先生一个人么?” “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喝一杯吧。” 尔多酒吧的吧台。 男人一身休闲的黑色外套,随性性感,高贵的五官像是由天神打造,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埋藏着的细长三角皮肤。 来酒吧的,极少有这个年纪里身材还能保持得这么好,几乎一坐下就吸引到周围男性女性的注意。 “不必了。”男人头也没回,象征性地抬了抬手,“我有约。” 他手里的一杯威士忌还是满的,没有任何喝过的痕迹。 女人被拒绝倒也不遗憾,毕竟这是酒吧,大伙都奔着一个露水情缘,好肉也不止眼前这一块儿。 “那帅哥慢慢喝,要是有想法再找我哦。”她朝对方眨眨眼。 笑了一声就走了。 男人没说什么,食指在玻璃杯上敲了两下,像真的只是来这喝一口闷酒。 周围人来人往。 没多久,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从外面进来。 坐到男人旁边,朝他的方向,“刑先生。” “您要找的人在503包厢。” 刑向寒表情未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他手里,“多谢。” 鸭舌帽赶紧接过来:“应该的。” 又秉着诚信负责一条龙的态度,“我今晚在门口那儿开了个台子,刑先生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好。”刑向寒道,抿了口面前这杯酒,对着面前的调酒师,“我一会回来。” 说着从吧台上下去。 往里面方向走。 这酒吧的包厢很多,尤其是最里面那几个,但一般情况下是不让人随便进的。 被拦住以后,刑向寒随手递了五张红票子,说是去里面找个朋友,几个服务员互相看看就让了。 503包厢门口。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两个人再说话: “别玩不起啊!” “都说了你得罚三杯洋的,懂不懂规矩啊你!” 站在他对面的人道,“抱歉吴总,主要我这儿晚点还要上班,到时候喝醉了领班还得扣我工钱。” “那今晚就别出去了,好好留在这陪陪我和吴总。” “就是说啊,你那点钱算个什么,不如今晚跟我们去酒店,咱们三个......” 砰—— 刑向寒推门而入。 原本坐在里面耍横的几个男人朝他看过来。 其中一个挺着啤酒肚,正在把手伸向面前这个比他还高一点的酒保裤子里。 看向他的时候眉头一皱,“你又谁啊?” 刑向寒盯着那个被抓住的男人:“我认识他。” 其中一个朝他瞥了眼,手还搭在酒保身上,故意往人脸上摸了把,明显不想放人: “认识又怎么样!” “你看着也不像啥生意人啊,就这还想英雄救美啊?” 第47章 刑向寒看过来,倒是没对他们的行为有多大意见,只声音很淡,“你们今天在这里的花销都记我账上。” “但人我得带走。” 一听这话,里头两个人都互相看看。 虽说他们对外都自称什么总,但也只是图个虚名,长夜漫漫,怎可为了个这样的人放过这种机会。 但面子肯定得维护好,“你说真的假的。” “就是啊,你有这个钱吗你。” 刑向寒看着他们,没正面回答这个:“要是只你们两个人喝觉得太亏,也可以把其他人也叫过来。” 停几秒又道:“我在五号吧台,桌上留了半杯洋酒。” 这一听像要来真的,其中一人立刻反应过来。 拍拍酒保的屁股,“快,给我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拿过来,拿十......哦不对,二十人的量!” “好的。”酒保点点头。 瞥了眼站在门口的刑向寒,立刻出去了。 他出去的时候刑向寒就走在他后边。 不到半米的位置。 步履沉着,像是跟着,又像是和这件事无关。 却一直盯着他。 酒保没走几步就定住,等到刑向寒跟上来才继续走,边走边道:“谢谢您先生。” “一会我会给他们拿一瓶不贵,但很烈的那种酒,他们就闹不动了。” 刑向寒没说话。 酒吧里的灯光很昏暗。 从旁边看,隔得再近都只能看到一个虚影。 酒保没等到回复,又往旁边睨了几眼,趁着前边一个空房间,扯住刑向寒的手臂,把人整个拽进去。 手搭在他的肩上。 和刚才的清冷高傲不同,他抬起脸,一双桃花眼里全是魅惑,“其实我刚才进去之前就留意你了。” 刑向寒低头看他,目光落在人颈间上的那颗小痣上。 注意到他视线,酒保嘴角微勾。 他之前其实根本没注意到刑向寒,也不喜欢男人,但往往这种更容易发展成大客户。 何况这个人的条件,不管是吃到嘴里,还是被他吃,他都不觉得自己会亏哪儿去。 “我一向不做下面那个,但为了你,我可以换换。”他媚眼如丝。 大着胆往人扣子的中缝伸。 只是在距离不过分毫的瞬间,手腕被人截住。 刑向寒先是低头看他,没说话,接着一下打开身后墙上的白炽灯开关。 刺眼的光照过来,一刹时把两张脸映得格外清楚。 酒保一愣,看着眼前这张脸。 刑向寒往前半步。 俯视他,一派高深莫测:“不记得我了?” 不管对方记不记得。 这张脸,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他都不会忘。 现在终于逮到人,他多久都能跟对方耗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 自从那天以后,连着两天岑帆都联系不上刑向寒。 刑向寒工作的时候本来就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即便是手机关机也很正常。 只是他们订了今晚九点的高铁,还有不到五个小时就要出发了。 “还不接你电话啊?”陈开在旁边问。 岑帆“啊”了声,把中间的行李箱夹紧,又拨了个出去。 仍然显示关机。 陈开在旁边看着他:“不然你给他同事打个电话问问?” 岑帆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还是......先算了,等后面到了车站再说。” 想起对方这几天忙碌的样子,兴许是实验室真的太忙。 晚点在高铁站就能碰见。 手里的两个摆件还没修复完,岑帆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戴好手套和护目镜,继续专注手里。 他们在这忙了一整天。 陈开原本是要陪他,但他今天跟朋友约了喝酒。 “确定不要我送你?”陈开说。 “恩,没事儿,我这边还有一点就做完了。”岑帆在一个木钟刻上数字十二。 抬头道:“到时候我自己过去就行。” 虽说这里去高铁站不远。 但有了上次的教训,陈开现在真不敢把他一个人丢在这。 主要因为刑向寒那边又一直找不到人。 陈开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咱们现在就走,你到那以后去候车厅坐着等。” 岑帆听了他的话有些犹豫,手搭在面前没刻完的数字上。 陈开把东西拿过来,继续劝他:“这个留着给我弄,反正你后天就回来了,人客户也没着急催。” 而且他一个人拿着行李箱,背着他们两个人的包,也不方便挤地铁。 岑帆看了眼自己的手机,道:“那好吧。” 高铁站晚上人不少。 岑帆告别陈开,自己往候车厅里走,找了个位置坐下。 继续去看手机里的攻略。 一弹出来就是目的地的实时天气。 这几天阳逻镇都是晴天,高铁一到那儿就会有酒店的车过来接,完全不需要操心。 岑帆坐在位置上看着,后来又频频往候车厅外面看。 距离这趟车距离检票没剩下半小时。 岑帆先是坐着等,后来实在没忍住,又走到候机厅外面,来回踱步,心里越等越着急。 给刑向寒打了几个电话都关机。 发的消息也一直没人回。 眼见他们的站台已经有人过去排队,人越来越多。 第48章 岑帆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还是给冯小垒打过去。 冯小垒听他说的还挺意外,道:“你先别急。” “我这几天都没在华大,你等等啊,我给他学生打个电话,一会再回给你。” “恩好,麻烦你了。”岑帆说。 冯小垒那边刚挂了电话,不远处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摔倒了! 周围没有大人,正趴在那儿哇哇大哭。 岑帆赶紧过去把她扶起来,拍掉人腿上的灰,问她:“有没有事?” 小女孩没应他这句,只哭。 后来对方家长来了,先是在小女孩屁股上用力拍了下,喊了句,“跑哪儿去了你。” “急死姨妈了知不知道!” 接着又对着岑帆不停道谢。 小女孩被抱走了。 再次拿起手机,屏幕上有两通冯小垒的未接电话。 岑帆立马给人回过去。 那边几乎下一秒就接通,冯小垒直接喊出声:“刑向寒他根本不在学校啊!” “他学生说,他这几天都没去实验室。” 什么...... 岑帆一怔。 直接愣在原地。 左右两边全是进进出出的人。 与此同时,头顶的广播响起:“旅客们,由江城开往阳逻镇方向的高1647次列车,现在停止检票。” “请未及时进站的旅客到售票处办理相关手续......” 岑帆一直握着行李箱的手松开了。 这一刻,无数句话从他脑海里闪过: ——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那就听你的。 ——你现在是想去找他么? ——我先住到学校,到时候去高铁站找你。 ——你现在的工作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一个远房亲戚而已。 ——他疯了,我带他回去。 ——刑向寒他根本不在学校啊! ——他这几天都没去实验室...... 很多事情一开始就不该发生。 声音从厅里传到厅外,岑帆脑海里却只剩下四个字。 该结束了。 第25章 冯小垒在那边还说了个什么。 岑帆已经听不到了,他把手机收起来,托着行李箱往候车厅走,坐在离门最近的那排椅子上。 大厅的广播还在陆续: ——检票口开始检票 ——检票口停止检票 整一排的人几乎全走光了,连他对面的人也一样,纷纷去进站口排队。 最后这里只剩下他一个。 岑帆在椅子上不知道坐了多久,飘忽的视线全是空的,盯着面前这个行李箱出神。 不知道多了多久。 面前被送上来一朵小小的花,中间花瓣掉了一半,但是淡粉色的,很可爱。 “大哥哥。” “你没事吧。” 是刚才那个摔在地上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正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从下往上地抬头看他。 岑帆目光顿了一下又迅速回神。 回过来的时候才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流出来。 立刻用手捂着,用力左右蹭了两下。 下一秒衣角被小女孩扒住,奶声奶气的,“大家说总揉眼睛眼睛会飞走哦。” 接着朝他脸上吹了两下,甜甜地一笑,“这样就可以啦。” 岑帆眼睛睁大了一圈,鼻翼里弥漫出更多的酸涩,在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又收回去。 掌心微紧,捧起眼前这多小红花: “谢谢你。” 他刚说完,一个年轻的妇人也走过来,手里捧着两杯热茶。 看到自家外甥女又去找陌生人聊天了,刚想开喊,见对方是那个帮她的人又迅速顿住。 赶紧走过来。 岑帆看到她,也站起来说,“您的车还没来么?” “本来是想带着去看她姨父的,结果人突然回来了。” 妇人说到这个有些不好意思,看岑帆一个人,旁边还大包小包的,也有些奇怪:“你今天也不走?” 岑帆“啊”了声,掩住眼里的神色:“我今天应该也不去了。” 妇人见他这样也没多问缘由,只说,“那要是这样,我们家车就在高铁站门口,先生如果不嫌弃,我们捎你一段。” “就当是谢谢你刚才帮我看着甜甜。” 岑帆听了这个立刻拒绝,“不用的,我一会坐地铁回去就行。” 女人担心他不放心,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和工作证,“这些是我的证件,您要是心里还有顾虑——” 还没等她说完,底下的小手也扯住岑帆的衣角,左右摇了两下:“哥哥,我和姨妈都是好人。” 岑帆垂着眼看她,蹲下来,摸摸还不到他膝盖高的小脑袋,“哥哥知道你们是好人。” “但哥哥今天有点事,得自己回去。” 说完也没再跟他们多说。 朝眼前的妇人点点头,拿起椅子上的东西就走了。 冲着这道瘦削的背影,小女孩牵起妇人的手,轻声说:“姨妈,这个大哥哥......刚才好像哭了。” 妇人先也是看着,后来把小丫头从地上抱起来,“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你哥呀?” 被抱着的那个想了想,嚼着小嘴,上面还留着刚才吃过薯条的番茄酱:“我觉得他比表哥好看!” 第49章 地铁晚上十一点就停运了。 岑帆刚好赶上最后一班,这里和刚才候车厅一样,因为实在太晚,整个车厢里只有他自己一人。 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岑帆再次对那个号码打出去。 没关机! 这次居然通了! 听到对面熟悉的男音,岑帆一口气冲到嗓子眼,忽然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 话到嘴边却只剩下: “你这几天是不是不在学校......” “你在哪儿呢?” 即便已经把心里所想压到最低,但在面对对方,这个问题几乎脱口而出。 电话里出现一段时间的沉默。 沉默到岑帆都以为对方没听清楚,刚想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一遍。 “这次不去了。” 对面男人深沉的声音响起,像是地铁窗外无尽的黑色,“自己回来。”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更没有道歉。 岑帆一瞬间噤了声。 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里只剩下一连串长长的嘟音。 岑帆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直到地铁的下一站,他的心却异常的平静。 窗外划过熟悉的地标。 ——本次列车即将到站,华中大学站,请各位乘客提前准备下车。 这是最后一趟地铁。 下去以后今晚就上不来了。 岑帆拖着行李箱,背着两个人的包,下了车。 出站台以后对面就是华大。 这地方他实在太熟悉了,在那几年里,甚至比他自己的学校逛得还熟。 只不过他已经有快五年没真的进来过。 夜里的学校已经没什么人。 岑帆从南门进去,接着从进去以后开始,把里面所有自己跟在那人后面的几年里,走过的地方全部再走一遍。 那时候校内有很多校园巴士,校园卡付一块钱就能上去。 岑帆不是本校的学生,没法上。 就自己骑自行车,从门口开始,到食堂、操场、山道,一直到机械学院门口。 这里大路小路层层叠叠,每年都被本校学生吐槽最容易绕晕的学校。 但到了现在,即便是天黑的看不清建筑,岑帆闭着眼睛都能走通。 而在这条路上,岑帆似乎也把十年里,自己心里全部的所想所念,也都跟着重走一遍。 第一次枫树下的表白。 第一次在操场上给人唱歌。 第一次吃完午饭跑了大半个学校,去买对方想喝的那杯咖啡。 ...... 不知不觉走到那家咖啡店门口。 这家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已经在这开了快十年。 但这个点还在外面喝咖啡的人极少,所以从玻璃窗外,可以把里面为数不多的夜行人看清楚。 岑帆原是想进去喝杯热茶。 却在看清里面时,整个定在原处。 他等了一晚上的人。 此刻正坐在靠进窗户的位置上。 他对面坐着一个短头发的女人,两人对坐着,各喝各的东西,偶尔抬头互相说句什么。 远远看着像是一对情侣。 岑帆怔在原地。 五年前,机场上对方答应了他的追求,两人一起回了华大,来的就是这家咖啡厅。 一杯咖啡一杯牛奶,吃了同一块桃子味的冰淇淋蛋糕。 过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在刑向寒对面的人却换了。 岑帆隔着玻璃看他,突然很想冲进去: 问他还记得要一起去阳逻的事么! 他们不是说好了么! 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让他目睹到这一切! 他明明已经很听话了...... 这几个问题在他脑子里轮番轰炸。 到最后岑帆却连咖啡厅的门都没进去。 不是跟以前那样害怕刑向寒生气,而是真觉得没必要。 该结束了。 岑帆再次告诉自己,最后往那看了眼,把手里的箱子往上拎拎,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夏天的风让空气都是热的。 被汽车载着,往更远的地方驶去。 咖啡店里。 服务员为这里唯二的客人送来两个打包好的蛋糕,“二位慢用。” 冯颜娜接过来,抬手递了张卡过去,把刑向寒刚要付账的手截下来:“你都照顾我妈那么久生意了,这顿我请。 刑向寒瞥了她一眼,没拒绝。 两人一块走到店外。 冯颜娜自己开车来的,酒红色u9超跑,和她的短发一样犀利:“咱俩不顺路,就不送你了。” “你不回家?”刑向寒随口问她。 “我妈自己开蛋糕店,要知道我在外面买肯定得说我。”冯颜娜揉揉眉心,接着一扬手,“走了。” 刑向寒朝她抬抬下巴,“恩”了声。 两人告别以后,刑向寒也回了家。 临到门口的时候像往常那样先敲两下,接着喊了声:“小帆。” 没人应。 难道是还没回来? 刑向寒皱皱眉,用钥匙把房门开开,室内铺面的热气从里面出来。 屋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刑向寒眉头微拧,给岑帆手机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应答,只一句冰冷的女声。 对方关机了。 由于是新手机,很多东西还来没来得及装,所以刑向寒也无法确定对方的位置。 第50章 他把买回来的蛋糕放冰箱。 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双手在膝盖上摩擦两下,去茶几底下找烫伤膏。 虎口处有一处烧伤,是被打火机烧出来的。 简单处理完以后。 刑向寒先去浴室洗澡。 接着半靠在客厅沙发上,扯过旁边的毛毯盖着。 一路的奔波有些疲惫,但刑向寒没回房间,就靠在这儿,手背紧紧盖着眼皮。 这一趟并不顺利,他没有把对方抓住,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 刑向寒这辈子从来没失败过,也没想到居然会栽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 迷迷糊糊。 再度睁眼的时候,外边的天露出半边白。 光打在墙上的钟上,居然已经快上午四点! 刑向寒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里边房间去看。 里边没人。 玄关上也没有岑帆的鞋。 认清对方彻夜不归的事实,刑向寒眉头拧得死紧,几步走到门旁边,刚要换鞋。 门开开了。 岑帆拖着箱子进来。 刑向寒看到他,立马把人拉到跟前,上下打量,确定他没什么事后。 “怎么现在才回来?”没像上次那样发脾气,但语气也算不上好。 岑帆却没立刻回他。 走进来以后弯下腰,慢慢把鞋脱了。 接着往客厅里走,把这个家里,从客厅到房间,再到阳台,每个角落都走一遍。 瞥了眼沙发上揉成一团的毛毯,又回身看他: “自从我们俩在一起,从来都是我整晚整晚地等你,所以这次我想你也能等我一次。” 刑向寒没理解他说的。 拧眉看他:“什么意思。” 岑帆随手把毛毯叠成之前的豆腐块,手放在上面轻拂两下: “刑向寒......”用一种最寻常的,是每次刑向寒很晚回来,他都会用的这种语气: “我们分手吧。” 第26章 屋里一瞬间静下来。 窗外的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帘子半关着,灯也没开,彼此的脸互相都看不清楚。 这样对岑帆来说更好。 他走到玄关,把一直待在外头的行李箱握手里,“行李也不用怎么收拾,反正都在这儿了。” 这样的动作太明显。 好像他只要转身就能离开。 刑向寒低着头,手在底下想伸出去,临到的一瞬间又落下来。 “理由。”他深吸口气。 十年了,岑帆能听出来,对方此时并不高兴,但有些事早就不能拖了。 是他贪心,心里那点偏执舍不得放手,想要在刑向寒身边停留得更久一点,想实现自己一直想跟人去旅游的梦。 但梦就是梦。 虚无缥缈,本来就不该存在于现实里。 岑帆突然很感谢这一次对方的行为,把他彻底打醒。 “不合适。”他说。 “什么不合适。”刑向寒上前一步, “我们。”岑帆滞了几秒,重复道:“我们不合适。” 他这句在对方那儿就是个笑话,刑向寒无法理解,“五年前合适,五年后就不合适了?” 到后面语气也变得严肃:“你已经二十几岁了,做事情能不能成熟一点?” 岑帆后半句堵在嗓眼。 先是跟平常那样撇开脸,却又回过来,在刑向寒的情绪里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 “是。” “人和人相处本来就是需要时间的,有的人几天,有的人几个月。”岑帆深吸口气。 手在底下抓住的自己裤管:“而我花了十年。” 刑向寒看着他,半张脸埋在窗帘的阴暗里,死气沉沉,随时就会有暴风落下。 “你是在怪我么?”怪什么刑向寒没明说,但他可以解释。 岑帆却摇摇头,“在和人的相处当中,我从小就比别人迟钝,所以花的时间也比别人多。” “这不能怪你。” “那还有哪里不合适?”刑向寒还是无法理解。 在他这儿就是自己没有陪对方去旅游,所以岑帆才会闹脾气,才会说出这种没过脑子的疯话。 刑向寒定定睨他,气势上往后退了半步,“阳逻镇。” “你要是想去,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岑帆抬头看他。 刑向寒伸出手想要拉开,被后者躲开: “我们俩从来都不是去不去的事儿,我只是......不想一直跟在你后面,当一个毫无自尊的枯木。” 至于很多两人之间的其他事,那些需要被解释的东西,说不说其实都没必要。 柴刀落地,木头的根都没了,谁又管茎秆上被蛀出的那几个穷窟窿。 起初岑帆以为这件事提出来很困难,但现在真的说出口了,却发现比想象中容易,除了心里一抽一抽的酸涩,还有在那一眼之后,自己还是无法继续直视这个人。 “我从今天开始就不住这儿了,这里剩下的东西,我会找一个你不在家的时候再过来收拾。” 岑帆强压下这种感觉,往屋里看一眼,继续道:“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刑向寒后来都没怎么说话。 只是在岑帆说到麻烦的时候抬起头,“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外面一束暗光打进来,岑帆也看向他。 “在我这里,不管是谁,说出来的话就得算,我不会去留一个想走的人,因为这样做没有意义。” 第51章 “我也不会蠢到去接受一个曾经离开过的人回头,回头草不好吃,我不会给自己添堵。” “所以你以后要是后悔了,想——”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岑帆打断:“我就是因为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些话才一直拖到今天才说。”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们并不合适。”岑帆说到这里的时候用了点力气。 像单是身体,又像是从内心深处里边,反复不断地告诉对方,又告诫自己。 刑向寒噤了声。 看着这个人说完以后,撑开行李箱的把手,往家外面走。 门开开的一瞬间,刑向寒突然上前一步,把已经半开着门板用力压回去。 “砰”的一声,吓了站在旁边的岑帆一跳。 疑惑地抬头。 他不觉得都到这一步了,以刑向寒的性格,还有话要对他说。 当然更不可能是在留他。 刑向寒不喜欢自己,面对这种事接受起来应该更坦然,或者说应该终于松了口气。 “你还有什么其他事情么?”他抬头问。 眼里的纯粹带出好奇,好像真的已经接受他们分手的事实,把自己只当做是这里的一个过客。 而他这幅样子在刑向寒眼中极其刺眼。 他盯着底下这个看似柔弱的青年,撑住门板的手握紧,力气大到一瞬间像是要把门槛捏碎。 后来却还是往旁边走,从门这边让出一条路,转身坐回客厅: “你走吧。” “别让我再看见你。” 岑帆握着行李箱的五指轻顿两下,点点头道:“好。” 说完便离开了。 很多东西在心底矛盾了几年,反反复复,考虑各种各样的情况和可能性。 但真要分开其实还不到二十分钟。 十年的感情,几句话就全都结束了。 实际上,岑帆从刚才到现在身体都是抖的。 下楼的时候他的速度极慢,一直到小区门口都在用全部的意志力撑着身心。 可直到小区外面。 眼前一瞬间还是被模糊。 他最近哭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男人真是不应该。 远处的太阳已经缓缓升起。 岑帆拖着行李箱,走到小区外边的一排小花坛,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身后只留下道长长的背影。 正如他自己说过,不管这件事发不发生,他还是他,除了又变回自己一个人。 但他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们俩分手这事,最高兴和最气急的那个都是陈开。 知道自己好友准备在木雕室二楼打地铺。 他实在憋不住气。 刚到工作室,蹭蹭蹭几步跑上楼,冲他骂咧:“哎不是,你俩这回分开,那姓刑也都不表示一下么?” “表示什么?”岑帆正搬过一个绷子床,把头尾两边的铁架子放下来。 头也不抬说:“我现在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只能先在这凑合一下,以后的房租咱俩一人一半。” “我缺你那点房租吗!”陈开只觉得无语。 “你都伺候那神经病......哦不,跟刑教授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也没说送你点东西啊。” 也真是被气的,自打知道岑帆一个人被落在高铁站他就窝火。 气都没往地方撒。 岑帆没把他前半句当回事,只道:“也没说分手一定要拿人东西吧。” “怎么不行,我还送了我前任一辆车呢。” 陈开一屁股坐他旁边,说到这个,嘟嘟囔囔还挺委屈,“那次分手还是她提的!” 岑帆:“......” 默默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没事儿。” “反正都这样了,只要以后咱们自己把日子过好就行。” 劝着别人没事儿,岑帆自己其实也没好哪儿去,脸白得吓人,大夏天手脚都是凉的。 他昨晚在小公园的躺椅上坐了一晚,一夜没合眼不说,白天刚到木雕室就上上下下地收拾。 好容易把他们这满是灰尘的小二楼劈出块可以住人的地方。 今天晚上除了岑帆,陈开也破天慌地说要睡在这儿。 两人打包了烧烤和啤酒。 坐在木雕室二楼。 岑帆咬了一口烤馒头片,酒却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陈开惊讶,笑着杵了他一拐子,“你这明显没以前能喝啊。” “本来喝多了就不好。”岑帆说。 自打住在一起,刑向寒不许他带着酒味回家,他已经好久不知道酒是这个味道。 “还难受么?”陈开问。 “还行吧,我再也不想像过去那样一味地自我感动。”岑帆说,“我和他都不高兴。” 陈开没再说这个,聊起昨天跟朋友喝酒:“他们说我们这个账号好好做肯定有前途。” “毕竟手艺活这个赛道,不像其他人那样卷,回头我再去见几个专门做这个的前辈。” 岑帆刚要开口。 “哎你就别去了,你又不擅长应酬,就专心给咱把木雕做起来。”陈开把他的话打断。 完了又说:“哦对了,我前两天招了个运营,下个月要来咱们这儿看看。” “是专门做这个的?”岑帆问。 “没有,华大的在校大学生,挺懂电脑一小伙子。” 华大—— 第52章 如今听到这个岑帆还有些恍惚。 目光顿了下,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陈开把他这反应看眼里,拿自己啤酒罐子在他那上面浅碰一下,“别想了,都会过去的。” 岑帆“啊”了声。 两人喝到后面都有些上头。 岑帆喝得比以前快,啤酒里的水汽从鼻子里喷出来,接着猛咳两声,罐子掉到地上。 胸前的衣襟都试了,连带着胸口挂着的小木马也一起。 这分明是一个最普通,没有任何特色的出口纪念品,按照岑帆自己的眼光可能根本看不上。 此刻却被他放在衣服里边,紧贴着他的胸口。 “啊啊啊啊,我是天下第一大帅哥。” “小柔,小柔我好想你啊!” “喝,我还能喝!” “姓刑的你个臭傻逼,以后别让我在路上碰见,不然......嗝,我见你一次,打你......嗝,一次。” ...... 陈开搁那撒酒疯。 他真是少爷体质,刚醉没多久就喊着这儿难受那里不舒服,脖子上抓的全是红痕。 木雕室目前住人的环境还是差点。 岑帆撑着醉意,把人扛下楼,给陈开叫了个代驾,嘱咐对方要把人送上楼。 等到他的车走远,岑帆才收回视线。 把手机塞兜里,慢慢往回走。 第27章 “文献综述引用的都是十年以前。” “我不觉得这是一个读了两年研究生的学生会犯的错误。” 会议室里,刑向寒坐在前面,把一份刚写好的论文搁在桌上。 被评判的学生两手放在腿上,摩挲片刻,替自己小声解释,“因为这篇课题前天才给我,我还没来得及——” “不要找理由,这是你需要解决的事。”刑向寒在这篇综述上划了一道长长的斜线,把这块内容全部杠掉: “下一个问题。”刑向寒继续说。 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同时咽了口唾沫。 中央空调吹着,他们却面面相觑,底下的凉垫都觉得烫屁股。 会议结束后。 所有人的东西全被打回重做。 从实验室出去,其中一个把眼镜摘下来,额上的刘海往上扒两道,底下全是汗,“我真服了,老板这是吃枪药了?”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哎,早知道我就不该听我学姐的,好死不死干嘛选他当导师。” “我倒觉得他这两天才变成这样,听说昨天当众指出一个算法问题,一点儿面子都没给那个年轻老师留。” “啊,那不是得恨死他了......” 外头这群人讨论得火热,有的哭有的笑。 快中午了,一块往食堂走。 刑向寒坐在会议室里。 先是在电脑里编出个公式,接着发邮件,让人整理出一份今天的会议纪要,晚点发到他手机上。 手机安安静静。 自那天以后,除了学校的事再也没其他消息进来。 刑向寒坐在原位上,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定坐着。 又把手机拿起来。 还没等他做什么,里面弹出一个电话。 是他母亲。 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 “向寒啊,你爸爸上周回来了,之前你老说你没时间,今天好不容易星期五,回家吃个饭呗。” 刑向寒拒绝的话已经到嘴边,拇指摩挲一下手机背面,道:“好。” “哦对了。”女人顿了一下,继续道:“甜甜她说想吃你们学校附近的深炕小土豆,你过来的路上给她带一份。” “记得多加点番茄酱!” “知道了。”刑向寒道。 挂了电话后。 刑向寒往办公椅上靠靠,瞥了眼手机,直接把屏幕摁灭,从位置上站起来。 下楼以后原要往北食堂走。 到了楼下刑向寒却先走到一楼。 “今天上午有人来学院找我么?” 负责收发的大爷往他这看了眼,像前几天那样探出头,“冯院长来过一次,知道您在会议室里忙就先走了。” 刑向寒点点头。 接着转身就要离开,被身后人叫住,“刑教授!” 大爷在这工作了大半辈子,对学校老师的事都特别上心,“我看你这段时间每天都过来问,是出什么事了么?” 他古道热肠,拿出教育晚辈的那一套,“要有什么就跟学校说,院长看重你,肯定会给你帮忙的!” 刑向寒闻言微动,脸上却还是那副表情,旁人看不出任何变化,道:“没事。” 又说:“谢谢您,我先走了。” 到了晚上。 刑向寒去买了份炕土豆。 驱车赶往江城中心。 过了江以后,再往前开,左拐进一条沿江大道,不远处就能看到联排的别墅,靠近江边的还有不少高档住宅。 这是江城最繁华的地段。 寻常人只要路过都忍不住往里边看看,或者停下来拍张照片。 进去的时候需要刷卡。 刑向寒把卡递出去,门卫核实过后立刻朝他鞠一躬,抬手示意里面的人把大门打开。 回到家以后。 刚到门口就有保姆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穿着真丝居家服的妇人从楼上下来,脸上带着不受生活所累的松弛。 见到他以后立刻露出笑,走过来把他衣服两边扯扯,嘴里念叨着:“又瘦了。” 第53章 旁边的小丫头躲在她大腿后面,刚才模拟训练过,现在见了人不叫也不行了,奶声奶气一句:“表哥。” 刑向寒先低头看她,又去看自己的母亲,“爸呢?” “他在书房,之前出差从拍卖行拍下个玉石,现在天天对着看呢。”江美云说到这个还挺无奈。 但许久没见儿子了,也是真想得慌,“拉着人往餐厅中间去。” “今天家里阿姨做菜,我在旁边打下手,都是你爱吃的。” 桌上两分钟前就上了菜,确实都是按照刑向寒的喜好。 食材新鲜精致,味道也好。 刑向寒夹了几筷子,尝到嘴里却觉得和平常在家里吃的不一样。 刑立平从楼上下来就坐在主位上,目光沉稳郑重,但是经岁月沉淀之后也变得温和,少了些严肃。 看向旁边这个和自己长相有三分相似的儿子,“最近学校还很忙吧?” 刑向寒:“挺好的,院长对我很照顾。” “那就好,回头公司要是有合适的项目,到时候会跟你们合作。” 刑向寒捏筷子的手微顿,开口说:“您公司现在主要做的是食品安全,这方面华大不是强项。” 旁边甜甜土豆咬的嘎嘣脆,不时抬头看他们一眼。 刑立平本来还有话要说,听他这样又收回目光,只道:“也是,那这些以后再说吧。” 几人坐在一起吃饭。 父子俩都属于话少的,餐桌上也就江美云张罗着说几句。 饭后旁人送了水果上来。 江美云见刑向寒面前几道菜没吃多少,主动问,“是饭菜不合胃口么。” 刑向寒擦擦嘴,把餐巾叠好放回桌子上:“味道很好。” “我来之前和院长在食堂吃了点。” “这次不饿那就下次再回来,上次你回家里吃饭已经是去年的事儿了。”江美云在旁边抱怨说。 “恩。”刑向寒应了声,表情没什么变化。 江美云乘胜追击:“那就下周,下周咱们一块......” “刚开学没多久,现在手里事情还多。”刑向寒打断道。 “是事情多,还是因为心里不想回来。”刑立平在旁边开口。 语气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一个父亲正常的询问。 餐桌上的气氛沉下来。 江美云牵着甜甜出去了,临走时扯了下自己老公的袖口,示意对方跟儿子好好说。 旁边的甜甜叫嚷着想接着吃土豆。 餐厅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刑向寒面上平静无波,往嘴里放了块切好的西瓜,接上他那句话:“您想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 刑立平放在桌上的手微顿,似在犹豫。 半晌才道:“都过去二十几年了,你还在找那个人是吧。” 刑向寒没说话。 这反应在人跟前就是默认。 “那件事是我和你妈妈对不起你。”提起过去,刑立平脸上掠过愧色。 但事关自己儿子,他不得不管,看着他说:“但我还是不希望你过得太偏激,要是只为这个活着,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 “到时候不仅是你,连你身边的人也会跟着担心!” 刑向寒起初没想继续说这个,听到这个却开了口:“我不会被影响。” 在他这里,只有自己影响别人,他从来不会被人影响。 也不会因为这个改变自己的做法。 刑立平看他这样子,默默暗叹口气,后来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你的房间已经打扫过了。” “床单被套都是新的,你在这住一晚上,明天吃过早餐再回去。” 刑向寒说:“我回家。” 他每次这样刑立平都不理解,“这里也是你家,煮饭打扫卫生都不需要你操心。” “你回去了不也是你一个人住么?” 刑向寒放在桌上的手顿了两下,不似先前那般从容,但还是道:“我习惯了。” 从位置上站起来。 临走之前他去和江美云打招呼。 江美云心里虽然也不太乐意,但还是送他去车库。 甜甜原本躲人躲得远远的,这回却跟出来,把手里剩下的半袋土豆递出去,“这个给你。” “为什么。”刑向寒低头看她。 “因为是你买的。”甜甜虽然面上心里都怵他,但做事情非常有原则,“所以要一人一半。” 刑向寒不会跟个孩子多说什么。 但被扯住腿,还是从她手里接过来。 甜甜任务完成,跑了几步路又扭过头,朝他这边做了个鬼脸,一脸的小傲娇。 土豆已经有些凉了,竹签还剩下两根干净的。 刑向寒从不碰这些东西。 但可能是里面本来就不剩几个。 他先是看着,后来往嘴里喂了个小的。 甜辣里带着土豆本身的香气,味道陌生又熟悉。 汽车开回小区花了快五十分钟,剩下的几个土豆也被人吃光。 刑向寒走进楼栋里,原本只是正常地上楼,可临近自己那层,能隐约听到上面有些动静。 他先是定在原地。 接着身体比脑袋反应快,一步四个台阶往楼上去! 连旁边的扶手都没碰一下。 门口站着一个小哥,背后背着牛奶箱。 见他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愣了下,还要敲门的手落在半空中,对他道:“先生,我是来回收牛奶空瓶的。” 第54章 家里订了每日的鲜牛奶,瓶子需要定期回收。 之前这件事一直不是刑向寒在做。 他先是看着对方,反应过来后定定神,低声道:“稍等。” 接着往前边走,把屋门开开。 里面漆黑一片,刑向寒换了鞋原本要直接往里,却摸到玄关上的另一把家门钥匙。 灯开以后。 屋里明显跟之前不同。 之前还只是一个行李箱。 现在从客厅到卧室再到洗手间,里面空了一半,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全部都没有了。 第28章 “咱这车选的不错啊。” “瞧瞧这座椅,这质感,这小空调,啧啧啧,不愧是我眼光。” “哎哎,这后头再往底可以调到最低,躺着都没啥问题。” ...... 陈开在旁边翘着二郎腿,上了车嘴巴就没停过。 这些岑帆一句没应,两手握着方向盘,盯着前边的车窗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昨天刚提的车。 原是想买辆二手的,但都说新手不建议上来就开二手车。 最后岑帆咬咬牙,买了辆十万出头的suv,刚上牌照,开着把原来放在刑向寒屋里的东西搬回去。 “刑教授够有钱的啊,刚我看他屋里好多那种玉石手表,有的比我的都贵。” 陈开觉得奇怪,“不过他干嘛非要住在这儿啊,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小区,离他们学校又远。” “不知道。”岑帆摇摇头,“可能他喜欢吧。” 刑向寒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以前岑帆经常需要去揣测对方心思。 现在就不用了,喜不喜欢也跟他无关。 岑帆握紧方向盘的手上下摩挲,等到眼前的绿灯亮起,再把车重新开出去。 到地方以后,两人一块儿把车里的东西往屋里搬。 陈开又去车里拿路上顺回来的盒饭。 岑帆坐在椅子上吹空调,两腿并在一起,盯着手机出神。 屏幕显示两个未接来电,那时候他正在开车,没接到。 这是他搬出来以后对方第一次找他。 是有什么事情吗? 岑帆拇指放在手机屏幕上,原本想当做没看见,但他今天回去了一趟,留了钥匙,还把家里自己的东西全部搬走。 那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于情于理也该跟对方说一声。 但他不想打电话,犹豫片刻编辑了条消息。 [岑帆:怎么了?] 半天没发出去。 不远处的陈开在那儿招呼:“岑帆帆,过来吃饭啦,饿死我了快!” 岑帆应了声,压下心里那点情绪。 把手机揣回兜里,不再去看。 有些断就得断干净。 他就是太优柔寡断,才让这本就不该存在的关系维系了这么多年。 一晚上岑帆都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事儿,靠着底下的玻璃窗做了一晚上木雕。 他做的专心。 不知道一辆车就停在他们木雕室外面。 正透过窗户看他。 看着他把手里的东西做完,拿着手机对着拍,拍好后抻抻手臂,才揉着脖子往小二楼去。 男人就这样远远看着。 之前他也来过很多次,却极少把车开得离大门这么近。 等到屋子里的灯全部关了,他在这儿等了快二十分钟,手从方向盘顶端往下滑了两次,才又把车开出去。 桃塬酒馆。 冯小垒老早就到了,给提前占了座位,酒水饮料小吃全部安排好,就等着人来了付钱。 结果约他出来的那个愣是晚了俩小时才到。 看着人在斜对角坐下。 冯小垒把对方前边的杯子倒满,“我说师弟,你这约爽的,得罚多少杯才够啊。” 刑向寒没理他这个。 只把面前的杯子提起来抿了口,接着又去看舞台上的人唱歌。 吉他手已经弹过一轮了,周围偶尔传来一小阵的欢呼声。 刑向寒先是跟着听歌,等到两首歌过去后又端起酒杯。 这回再没端着,直接一仰而尽。 “心情不好啊。”冯小垒在边上问。 刑向寒淡道:“没有。” “少来,你这几天什么样可都在业内传开了啊。”冯小垒说。 “还有那次研讨会,你当众批评我姐,可把她气得够呛,这几天没少在爸面前抱怨你。” 他从小被冯颜娜追着屁股打,偶尔见人吃次瘪心里还挺乐呵,但该护还得护:“她可是你大师姐,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 刑向寒:“她二次建模的参数一开始就选错了,要是等到后面才发现,推倒重来需要的时间更多。” “那你私底下跟她说不行,亏的人还在宣城帮了你。”冯小垒继续道。 刑向寒抬头看他:“你姐跟你说的?” “是啊,就准你说人家,人家就不能跟她亲弟弟抱怨两句?” 说到这儿冯小垒又想起来,“不过你去宣城干啥啊,还非得选在跟小岑出去玩的日子,害得人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刑向寒没再说这个,只把面前空了的酒杯添满。 “回去你解释没,人没怪你吧。”冯小垒又问。 刑向寒抬头看他,眼里比之前多了层情绪,语气却是疑惑的:“我为什么要在乎他怪不怪我。” 第55章 冯小垒一句话在嗓眼里打了个转,问他:“你俩吵架啦?” 刑向寒把衬衣领子往下一扯,没正面回答这个,过了几秒后道:“没有。” 冯小垒:“......” 他信他个鬼,没有还这个点叫他出来喝闷酒? 刑向寒一直知道分寸,所以他从来不会多喝,但这次喝得比之前急,也烧钱。 五千多的勃艮第,没多久已经下去大半瓶。 冯小垒在旁边看着,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就这副德行,不让人从后面推一把根本不行。 “行了别喝了,你去,给前台说一声,让送俩大披萨上来。”冯小垒冲他。 刑向寒:“你这个点吃披萨?” “我打包不行啊,你嫂子爱吃。”冯小垒说。 刑向寒瞥了眼后起身。 趁着人过去,冯小垒摸摸下巴,拿对方手机故意拨个电话出去,开了免提以后放桌上。 岑帆刚烧了两壶开水,准备一会洗澡。 看到手机突然弹出的来电显示一愣。 犹豫半天才接起来:“喂?” “小岑,你们家刑教授喝醉了!”冯小垒在那边装模作样。 自己演得贼带劲:“你现在有时间不,我发个定位给你,你等会过来一趟,把人带回去呗。” 岑帆愣了一下。 过了半分钟才想起要回话,“可我已经不住那儿了。” “不住那也过来帮哥个忙行不?他真醉得挺厉害,哥一个人实在抡不动。” 岑帆顿了一下,睨向小二楼的窗外,那里从大地到天空全是黑色的。 半晌才道:“抱歉冯老师,我们已经分手了,他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冯小垒完全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在那边呆了瞬,“分手?你俩啊......” “对,所以我现在过去不合适,不然我叫个代驾,让他过来帮忙搭把手,再把你们送回去。” “可是——” 那边刚嘀咕一声,很快电话对面传来声闷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到桌上! 接着是冯小垒略显慌乱的声音,“哦......没事没事了小岑,那你早点休息,咱们下次有机会见面再聊啊!” “恩,好。”岑帆在这边应了声。 挂了电话。 岑帆先是原地坐了会,把手机摁亮又熄屏。 反复几次以后,就收起来,像前几天那样,拎着开水瓶进卫生间洗澡。 结果刚进去。 就见他们排气扇底下的平台上,缩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狸花猫。 看着还不到两个月,正缩在排气扇旁边瑟瑟发抖。 岑帆先是抬头去看。 又伸出手臂,声音放得极轻:“要下来么?” 小猫有些害怕,犹豫地不敢迈腿。 岑帆也不催,耐心地在底下默默等着,手臂一直伸着没收回来。 狸花猫先是有些警惕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先迈了只小前脚出去,来回几次,确定对方没有恶意才把身子也送到人手心。 岑帆收获了一只狸花猫幼崽,心里也高兴。 “你要跟我作伴吗。”岑帆把小狸花猫抱怀里,轻问。 “咪......”狸花猫张开小嘴。 从天而降一只猫,岑帆澡也顾不上洗。 先是煮了鸡胸肉,撕成一丝丝地喂,又倒了些温水,一块儿喂给狸花猫喝。 期间他又看了两次手机,对面安安静静,再没消息过来。 原本野猫是不让一捡到就上床的。 但岑帆一直都是一个人,看着小猫往他胸口里钻,仰着脑袋冲他喵喵叫后,还是没忍下心。 最后半大点地方,一人一猫一起睡了。 自从搬出来以后,岑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睡个好觉。 从脸到脖子都暖烘烘软绵绵的,也没做噩梦。 一觉睡到大天亮。 只是醒来以后空气里一股的馊味。 狸花猫尿了...... 从被褥到床榻全是他画的地图,密密麻麻一大片。 他本猫倒是一脸无辜,缩在枕头旁边,歪着脑袋看过来,肚子咕噜噜的。 似是又饿了。 岑帆:“......” 起来以后先把狸花猫抱着放下床,把床上的被褥丢进洗衣机,又去一楼拿了点昨天剩的鸡胸肉上来。 因为这里目前就他一个人住,这么早周围也不会有什么人。 岑帆全身只穿了个大裤衩,光着上半身,正站在木雕室门口的晾衣杆前,把刚洗过的床单挂上去。 虽然是洗过以后,但中间那片颜色还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一大片深色印子。 岑帆盯着这个,正在想该怎么处理。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摩托声,先是往前边开,绕了一圈又转回来,停在他后边点的位置。 “你好,请问这是c7栋十口木雕工作室么,我——” 青年摘下头盔,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 岑帆听到动静也回头。 大眼对大眼,两个人同时愣在原地。 空气里只剩下风的声音,有点凉。 对方先是从车上下来。 眼见这白花花的身体,他咳嗽两声,指着人后边的床单,欲言又止: “这你尿的么......?” 第29章 岑帆一愣。 先回头看看,反应过来后立刻说,“不是,是我家猫尿了。” 第56章 他现在还光着上半身。 进屋的时候随手捞了件短袖套上。 齐铭煊一直跟在他身后。 先是看到门口挂着“十口木雕室”的牌牌,又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体。 虽然脸和腰都跟个女人一样,手臂却是有肌肉的,凸起的线条从大臂上顺下来,不算多流畅,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足够了。 “你条件挺好的,回头我教你健身吧。”齐铭煊站在他后面。 岑帆刚把短袖从两边扯下来,没懂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只道:“不用了,感觉我现在也没多少时间健身。” “健身要不了多久的。”齐铭煊说完以后,见角落里放着个大行李箱,问他说,“你住这儿啊?” 岑帆“啊”一声,心虚地没往后边接。 想起两人这三次,他不是在刑向寒家就是在找房子,看起来像是居无定所。 齐铭煊其实有很多想问的。 一小团毛绒绒忽然挪到他脚边,抬起头小声地冲他:“喵。” 岑帆想要把小猫抱过来。 齐铭煊已经先行一步,把狸花猫抱起来放怀里,认真看看以后说,“你这是野猫吧。” 岑帆:“是。” 齐铭煊:“野猫得打疫苗,不然挨着睡容易长虱子。” “恩,我是打算今天就带他去的。”岑放说。 齐铭煊把小家伙放手里掂掂。 狸花猫还有些怕生,没待多久就扭着小屁股,上半身冲着岑帆的方向。 岑帆立刻接过来。 齐铭煊看着眼前这俩,开口说,“我带你们去吧,刚好我骑车过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家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岑帆目露喜色。 养宠物的,附近有家合适的医院是再好不过。 两人一猫原打算开车去。 但一上车狸花猫就想出去,之前还害怕地不敢出声,现在就是不停地嚎叫,声嘶力竭,挣扎地想要下车! 这么小一只在闭塞的环境都容易应激,任凭岑帆怎么安抚都没用。 “坐我车吧,我后面刚好载你。”齐铭煊说。 “这,他会跳出来吧。”岑帆有些犹豫。 “你抱紧点就行了。”齐铭煊已经走到自己的摩托车旁,把里面一个备用头盔递给他,“别墨迹,我骑车很稳的。” 想起这人每次骑车,不到三秒钟就瞬间没影的劲儿。 岑帆很难相信他这话是不是真的。 但还是把头盔接过来。 坐上去,手牢牢扒在座椅底下。 小猫缩在他衣服里,本来还有些害怕,但这毕竟是“露天”,能感受到九月里空气的阵阵凉风。 混着青草的香味喷在人脸上。 别说狸花猫高兴,就连岑帆也从起初的有些紧张,到后来慢慢放松下来。 左右两边地看。 身子又下意识往后仰,去看头顶的蓝天白云。 宠物医院离他们那儿真不算远,还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齐铭煊骑得不快,但十几分钟就到了。 岑帆抱着小猫进去。 小狸花猫不仅需要打疫苗,还要做一个全身体检。 大厅里很多都在卖宠物的生活用品。 岑帆挑了一些,买的时候对方冲着他,“猫窝要么?” “那个我可以自己做。”岑帆说。 等结账的时候,齐铭煊在旁边突然道:“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做木雕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岑帆把包好的东西接过来,也看向他,“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做后台运营?” “我大学是学机械的,但对这个不感兴趣。”齐铭煊挺无所谓,“而且我平常玩的那些也都需要钱。” 只是他一身名牌,以及这不拘小节的行事作风,看着也不像多缺钱。 岑帆顿了几秒,问他:“运营是远程的吧。” “远程也得来这儿看看啊,万一被骗了呢。”齐铭煊看着他说。 结果一来就撞见老板光着膀子晾床单...... 两人正说着话。 小花猫被从里面抱出来,用毯子裹住,放在温室里,要等一周才能带回去。 两人出来以后没立刻回木雕室。 十分钟前,陈开打来电话,说是今天除了齐铭煊还有两个木雕学徒要来,大伙一块儿去海鲜城吃饭。 坐上摩托以后岑帆问前边人,“你能吃海鲜不?” “我啥都吃。”齐铭煊拧了两下油门,“不过海鱼有的腥味挺重,放多了姜味道又变了。” “你可以试试北极贝,那个好吃,也不会特别腥。”岑帆在后面说。 齐铭煊往后瞥一眼,道:“知道了。” 吃饭的地方不在市区。 两人到的时候陈开已经订好包间,正站在前台点菜。 见他到俩后先感叹个“这么快”,接着往上面一指,“809包厢,另外两个已经在里面了。” 屋里坐着一男一女。 都看着都挺稚嫩,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见到他进来以后都站起来。 其中那个女生,鼻头上有点小雀斑,站起来的时候双手贴紧大腿,就差当场鞠一躬,“岑老师您好!” 她不知道进来的哪个是岑帆,干脆都冲着。 另外一个摸摸鼻子,看着也有些腼腆,“老师好,我叫徐浩,您直接喊我名字或者浩子就可以。” 第57章 小梅立刻也意识到,忙说:“我叫吴梅,老师您喊我小梅就行!” 岑帆偶尔也被客户喊“老师”,但这么郑重其事的还是第一次,赶紧说,“先坐下吧。” “今天就内部聚餐,想吃什么可以到楼下加菜。” 两人都一直摆手,说不用。 倒是齐铭煊,特别自来熟,一听说可以加菜就下楼了。 岑帆刚好也趁这个时候和其他两人说话。 原本他俩还有些局促,但岑帆性子温和,又愿意去听,并且他们三个都热爱手工木雕,没多久就聊起来。 等到陈开他们来了更是! 俩社牛带着另外仨人,把场子炒得很热。 上菜之前大伙就说开了,桌上的海鲜全都一块儿吃。 没有敬酒,没有客套,一点儿也不像其他公司团建那样局促。 “你们要是愿意,可以先住到木雕室,我现在也住在那儿。”岑帆说。 “我跟我对象一块。”小梅说到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又去看岑帆,有些好奇:“岑老师有对象吗?” 后者微怔。 拨甜虾的手顿了几秒,后来抬头朝她笑笑说,“没有。” “我目前单身。” 坐在他对面的齐铭煊往这边一瞥。 徐浩在旁边接话,“我可以住过去么,我刚来江城没多久,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可以。”岑帆朝他点点头,接着站起来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楼上。 出来的时候岑帆先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头发往后扒两下,让自己脑子轻一些。 手机自从昨天晚上就安安静静,岑帆也没想过要再打过去。 他已经和对方没关系了。 回来时他路过一个包厢。 隐约看到里面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的黑色衬衣有些眼熟。 岑帆只看了一眼就收回来。 是错觉么...... 岑帆觉得不可能。 心里装了事,下楼梯的时候一直往后面看,差点没注意前边的人。 “看路。” 齐铭煊见人都快撞上来,撑了下他肩膀,忍不住说 :“你真是做木雕的吗,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 岑帆差点撞人胸口,回过神来立刻扶住旁边的扶手,道:“抱歉。” 跟人一块儿往下走。 见他背着骑行包,疑惑道,“你要走了?” 齐铭煊“啊”一声,又道:“开哥说一块再去木雕室看看,我上午看过就不去了,过来跟你说一声。” 岑帆看了他眼,有些奇怪:“你们刚开学都不忙么?” 齐铭煊:“还行吧,反正那些实验我假期就整完了,东西交上去没什么问题,我导师也不爱管我。” 他这样很像天天吊儿郎当又天赋很高的学生。 岑帆没再接话。 陈开他们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三个人差不多已经混熟,齐铭煊也上前跟他们说话。 岑帆也要过去,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下意识一愣,犹豫着要不要接。 手机震的时间很长。 岑帆回头看了眼还在说话的那群人,独自走到旁边: “喂......” 他这一声后那边就没了声音。 岑帆捏着手机,见里面一直没动静刚准备挂断,对面就开了口:“现在回家一趟。” 岑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一瞬后轻道:“那里现在不是我的家。” 十几秒的沉默。 男人再次开口:“我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不见了。” 岑帆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块,下意识道:“应该在衣柜左下角的那个抽屉里。” “没有。” “那书房门口旁边的玻璃柜呢?” “我昨天在家找了一天都没找到。”男人语气非常笃定。 接着又道:“你那天回来搬行李的时候看到了?” 岑帆先愣一下,后来脱口而出“我没看见,那天我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走了......会不会在你学校——” “你还是过来一趟。” 男人没接他的,只说:“这个家里只有我和你。” “可我——” “你要是不过来也没关系。”男人似乎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再开口之前深吸口气:“这个涉嫌财产侵占。” “我可以选择报警。” 第30章 “你怀疑......是我拿的?” 电话那头没人应声,像是默认。 这一刻岑帆都忘了开口,心脏的周围跟结了霜那样冰冷。 他知道刑向寒说一不二,除了理性不会有其他感情,也从未把他真的当成过什么爱人。 只是他们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尤其后来住在一起,朝夕相处,即便不喜欢但最起码应该是了解的。 到头来自己在对方那儿却只是一个小偷。 岑帆拇指在手机边缘摩挲瞬,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没有拿过。” “你要是怀疑,可以让警察过来找我,我跟他们说,或者你想让他们搜我的东西,我全都配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痛的,也不理解为什么每次到了自己这儿,面对对方,那些什么自尊都可以被踩在地上蹂躏。 但这一次他宁愿选择直面,都不想让自己在这种事上受委屈,“没拿就是没拿,你想怎么查,找几个人查都可以。” 第58章 岑帆忍着心里那点疼,却没停:“我问心无愧。” 男人那边许久没有应声。 十几秒后快速吸了口气,“你是没问题,那你身边的人呢。” 岑帆立刻说:“陈开他当时就在客厅,根本没进过我们......你的房间。” “谁能证明?”男人在对面道。 “我——” “你的证词没用,警方要是真的追究起来,比起你曾经住在这,他一个外人的嫌疑其实更大。” 岑帆没想到对方会捏着这个来说,手下意识握紧。 陈开绝对不可能拿。 他可以接受自己被人查,怎么查都可以,但是陈开不行,对方本来就是无辜的,没必要跟着受这种委屈。 “我们的事情就是我们,你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岑帆把手机贴得更近一些,对着那边道:“我回来,这件事我们私下解决。” 他这句过后对面先是顿一下。 随后又冷下来:“你还挺护着他。” 岑帆没应这个,往后看了眼,说,“不过我今天还有其他事要做,等下周我忙完以后,在——” 男人直接把他后面的话截断:“你现在就回来。” “别拖着。” 电话挂断的那刻,岑帆的手直直垂下来,深深的无力感,从手心蔓延到全身。 其他几个都在那边聊天。 见人过来以后陈开问,“谁啊,还说这么久。” “一个客户。”岑帆努力压下心里那点情绪,敛敛神色,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之前一样。 冲小梅他们,“抱歉,我今天暂时不能陪你们去木雕室了,有个客户让我现在过去见他。” “什么客户啊,不然你带上他俩,让跟着一块去见识见识?”陈开提议。 岑帆立刻道:“不用。” 顿了一下又说:“是之前订老白蟾的王老板,不太好对付,再说小梅他们今天才刚来,还是先去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那行吧。”陈开往后看了眼,“那你是打车去还是我先送你回去,你再开自己车出来?” 他们这儿不是市中心,离木雕室不远。 没等岑帆开口,齐铭煊已经把头盔递出去,语气很淡:“我送你。” 旁边小梅疑惑:“你不是下午还有课么?” “不耽误什么。”齐铭煊说。 但岑帆还是推脱了,“不用,那地方很远的,等结束了我还要自己回来。” “开车什么的还是会方便点。” 齐铭煊先是看着他,接着也没再强求。 自己跨上摩托车,临走时冲他说,“你那猫别忘了。” 很快拧上油门,消失在其他人视线里。 速度比之前载着岑帆快了两倍多。 上车以后,陈开有些奇怪,“你俩之前就认识啊?” “算是吧”岑帆摸摸鼻子,“之前在地铁站帮我的那个就是他。” “就他么?嗳不是......这也太巧了吧!”陈开一脸惊讶。 旁边浩子也开口,“小齐人是挺好的,刚才说他那里还有张床,让我搬过去跟他住呢。” 岑帆往后座去看,“意思是你也不住木雕室了?” “啊。”说到这浩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第一次来江城,住肯定是想住靠近市区的地方。 “但我每天会坐最早的地铁过来,绝对不会迟到!”他又说。 岑帆没说他这个,只道:“你安排好就行。” 从木雕室到刑向寒家楼下。 这条路无论是别人载他,还是他载别人,都已经开过不止一次。 他把车停在底下。 往楼上走,刚到门口发现门半掩着,缝隙里漆黑一片,即便周围有光都不能全透进去。 岑帆进去以后,第一眼就看到里面的男人。 刑向寒坐在客厅沙发上,抬头看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较之前更瘦,身上的黑色衬衣领子一边没翻出来。 颈部的线条若隐若现,露出里面的小麦色皮肤。 岑帆已经很久没看见这个人了。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要若无其事,却很难真正做到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应该选一天看不见我的日子。”他原本计划是自己来,找到手表以后给人放下就走。 刑向寒不置可否:“没有我你进得来么。” 岑帆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没了这间屋的钥匙。 他不再说这个,手放在鞋架上,扭头问,“穿鞋套行吗?” 刑向寒:“随你。” 岑帆进来的时候刑向寒也站起来。 多余的没说,走到厨房,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 冰箱里还有一个没开封的桃子蛋糕,上个月买回来到现在已经不能吃了。 岑帆相信手表肯定在这个家里,进来以后刻意不去看对方的脸,先进了房间,从自带的卫生间里开始找。 里面还是跟之前一样。 上礼拜岑帆把他那些东西拿走,这里就只剩下刑向寒的东西。 但每一样都跟之前那样,全都靠右挪出半个空的位置,就连毛巾也只挂了一边,凉拖也留了一半出来。 岑帆先是在洗手台里里外外地找,又蹲到房间的地板上,把衣柜底下的每个抽屉都翻出来。 刑向寒就靠在房间的门框上,插着手,其他什么也不管,只看他。 第59章 “买车了?”忽然问。 岑帆“啊”一声,又准备去翻飘窗底下的榻榻米。 “车有了,那住呢。”刑向寒像是随意一问,“你不可能一直住在木雕室,之后准备去和陈开住?” 感觉后背一直被人盯着,东西又一直找不到,岑帆心里着急,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题,随口道: “可能吧,还没想好。” 他这句话刚落—— 身后的房门被关上了。 岑帆下意识回头,就见原本站在外面的刑向寒走进来。 这里此刻就是一个封闭的,只有他们两个的空间。 降下来的那片阴影把他整个罩住,空气里安静的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岑帆越待越不自在,站起来说,“我去客厅找找。” 接着就要掠过眼前这人,往屋外走。 却在经过对方的瞬间,突然被掐着后颈拽回来,丢到门板上! 刑向寒两条长腿分别抵在人腰间和□□,从后面扯起他的脖颈,逼迫人抬起头。 在岑帆震惊的目光中狠狠堵住他的唇! 岑帆先是怔在原地。 感觉人舌尖顶进来的时候,用力推开他。 抬手一巴掌扇过去! 扇出去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下,岑帆从来没打过对方,刑向寒也从没被人这样打过。 两个人都呆了。 岑帆往后退了半步,瞪着他,语气里全是不可思议:“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刑向寒没说话,只睨他。 脸上已经隐约有些刺疼,但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可以不管不顾,不去考虑别人,不去想别人。 但现在—— 此时此刻。 岑帆已经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他不想面对这个自己曾经这么喜欢的人。 原本只想好聚好散,如今却闹成这样。 岑帆一直走到卧室门口,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尽量放平语气,“你如果愿意,可以放把钥匙在冯老师那儿。” “下次我找他拿,找到手表以后放到你桌上。”岑帆说到这个微滞几秒,“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在家里装摄像头。” 刑向寒拧着眉:“你们俩很熟?” 岑帆知道人指的是他和冯小垒,摇摇头:“不熟,只是这样比较方便。” 刑向寒突然道,“你搬回来。” “直到你找到为止。” 一瞬间岑帆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他:“你不是不想看见我么。” “我是不想看见你。”刑向寒手贴在后面墙板上,睨向他: “但东西是你弄丢的,如果找不回来,对我来说就是笔财产损失,我不可能不追究。” 岑帆也回看他。 那个手表他之前也见过,没见刑向寒戴过几次,平常也都是随意放在盒子里,不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价格非常昂贵。 刑向寒现在脸色很不好,靠近下巴浮出条细细的红血丝。 是他刚才打出来的。 岑帆不去看对方的脸,气势上却也不怯懦:“我不可能回来,我也从来没拿过你的,要是你实在信不过我,也不愿意我去找冯老师。” 他深吸口气:“就把家里钥匙给我,我那辆车暂时押在你这。”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话说到这一步,已经明显是在撕破脸了,把所有的情分彻底抛开。 岑帆心里已经快没知觉,表面还在继续,“我那辆车没买多久,还值些钱,等我找到你的手表再过来提车。” “但那时候要证明我是清白的,你需要要按照天数,以车本身的价格向我支付补偿。” 两人站在对立面。 他就事论事,全都只在针对这一件事情,理性至上,根据问题提出解决办法,把一切感情因素全部排除在外。 每次遇见问题刑向寒自己就是这样处理的。 这回他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俯视这人,眼里的凉足以把对方冻死: “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冷静......” “你到底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第31章 岑帆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在思索是打条子还是押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瞬: “什么?” 刑向寒走到他跟前,手撑在人后面的门板上,低头睨着这张脸,眼底暴风骤现,“这么久还没冷静下来么?” 岑帆觉得他这句话有歧义,皱皱眉,抬头看他:“我离开以后一直都很冷静。” 并且从刚才的行为,他觉得那个不冷静的其实应该是对方。 “撒谎。”刑向寒低叱一声,“你闹脾气也得注意分寸,你以为谁都会一直这样惯着你?谁都得围着你转?” “我没让谁围着我——”岑帆起初没理解,听到这才明白过来,“你觉得我是没想清楚,提分手只是跟你闹脾气?” “难道不是么?”刑向寒盯着他不放。 语气很沉,却掩盖不掉其中的怒意。 事实是从岑帆走的那天,刑向寒从心底就没真正相信过 十年了,眼前这个人这么爱他,天天跟前跟后,凡事都以他为尊,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人是很容易变,但眼前这个人不是。 刑向寒很清楚。 岑帆原本还低着头,不想去看这张被自己打过的脸,但听到这个还是回视回去:“我不是闹脾气。” 第60章 “那你是什么?”刑向寒执拗地看他。 “我是——”岑帆一句话没法解释。 换了个说法:“可能那天我没表达清楚,我是真的想分开,从很早的时候就想。” 刑向寒拧着眉:“有多早。” 岑帆一愣。 低下头,声音放得极轻:“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认识十年了,你见过我拿这种事来闹么。” “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恩?” 刑向寒根本不听他说的,赤着眼往前一步:“是陈开,还是木雕室其他那几个人?” 空气瞬间凝结。 岑帆看着他,感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们上床了吗?” 原本已经对这段感情死了心,但对方这时候像是把鞭尸棍抵在他胸口,刺进去又挖出来,连出肉带着血。 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车里也是这样,让他这么多年的付出全都沦为一场笑话。 过了将近半分钟。 “你非得这么侮辱人么......在你这里,不管是陌生人还是朋友,我都会跟他们乱搞是么。” 岑帆抬起脸,扶住自己的胸口:“十年里,前五年是我非要缠着你,我活该,我认了。” “你问我是什么时候想放弃的,好我告诉你,五年前在机场,我偷着去看你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准备好要放弃。” “可是你却说,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那天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只是既然答应要在一起,为什么后来又那样做。”岑帆说到这胸膛上下起伏。 “为什么总是当着其他人的面说不认识我,为什么我能找到你的次数比你的学生都少,为什么你只有在床上才会给我好脸。” 想起那天从高铁站回来看到的,他痛苦道:“分明跟别人在一起的是你,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分开了,你还要拿这种话来羞辱我!” “我也是有心的,我也会疼会难过,可这几年里你有把我当回事吗!” 岑帆像是失了神志,狠狠揪住他的领子,把人往自己这边一扯,又用力推出去,“我问你啊刑向寒,你有吗!” “我们认识十年了,可我总觉得,我甚至不如一个只认识你几天的人。” 岑帆说到这已经带了些哽咽,被他强压回去,“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所以我选择分开有那么难理解么?” “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和别人上过床的证据?” 刑向寒从他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再没开口。 “要是我真像你说的那样,背着你跟其他人上了床,或者是动过半点那方面的心思。” 岑帆忍住心底撕裂的疼,盯着这个人的眼睛,一动不动,“我不得好死。” 屋里两人后来都没开口。 之前看似的好聚好散像是从未发生,那就是浮在两人表面一层虚伪的痂,掀开以后里面那层早坏了。 皮肉里的鲜血从里面奔涌而出。 刑向寒深吸口气,手还撑在墙面上,“你说的这些,只是你自己觉得。” 除了这句他没再说什么。 只沉默着。 岑帆也习惯人这样,他早就不奢求从对方嘴里听到道歉。 毕竟眼前这个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 “就当是吧。” 岑帆把人手臂扯下来,往房间外面走。 这回刑向寒没拦他,只是在岑帆刚要出门的时候,从屋里走出来,嗓音也有些哑: “那块手表是限量的,全世界只有五块,光你那辆车也不够抵。” 岑帆已经走到玄关,背对着他把鞋套脱下来。 “等我想清楚要你抵什么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感受到身后紧追不舍的目光,岑帆一句想说的卡嗓眼,握握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区外面还跟进来时一样。 这里曾经是岑帆心底在这座城市的归宿,现在他却巴不得自己从来就没来过。 他不知道刑向寒还想做什么,这个人太阴晴不定,即便已经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岑帆依旧无法看懂。 但他明白一点。 无论再发生什么,都不能因为对方改变自己的生活。 他已经被改变了十年,要是再这样,不是对方继续强逼,就是他自己先疯。 岑帆先坐进车里。 稳定情绪以后才把车开出去。 但有些事就是这么寸。 岑帆分明开车开得很稳,刚上环形公路的时候居然被后面的车追了尾! 好在对方态度还行,见了岑帆先道歉,还说可以用他们的车险报销。 这其实不是报不报的事。 刚到手没几天的新车,结果没开多久,屁股后面一个大凹陷,必须先送到修理站去。 岑帆不可能不心疼,却也只是说一句:“开车上路,这种事情都是难免的。” 确定身体没受伤后,几人一块站在等交警,填写理赔确认书,跟着拖车一块儿去维修站。 七七八八一堆事,折腾半天已经快晚上九点。 这个时候回去也没时间做饭。 岑帆打了辆车,到距离木雕室不到八百米的位置,去附近的烧烤车上买了几份土豆串。 他爱吃土豆。 煎的炸的煮的烤的都喜欢。 等串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这回是他们工作群里的人。 岑帆现在其实没什么心情说话,但还是接起来。 第61章 对面齐铭煊的声音懒洋洋,“不是说要给我开一个账号后台权限吗,要是那玩意儿不开我这边没法开工啊。” 岑帆这才想起来,立刻说,“我还没到木雕室,回去之后立马给你开。” “这么晚还没回啊?”对面齐铭煊顿了一下,听他这边有点吵,问说:“你现在在干嘛呢。” “买土豆。”岑帆照实说。 齐铭煊听着不对劲,“你车呢?” “回来路上出了点事情,送去维修了。”岑帆说。 齐铭煊无奈,“......都说了要送你。” 岑帆没接他这个。 前边老板已经把他的那份烤好,放在袋子里。 “你买的是那种炸的?”对方又问。 岑帆“啊”一声。 齐铭煊想了想道:“我们学校后门有家炸小圆土豆,下次给你带过去。” 那家店岑帆以前经常去,频繁程度是直到现在去老板都会立马认出他, “不用了,土豆味道都差不多的。”岑帆下意识说。 “差多了好嘛,他们家可是江城绝味!”齐铭煊道。 他话不比陈开少。 岑帆拿着手机走到木雕室门口。 “先不说了,我先去烧水,洗完澡以后给你把远程开了。” “你那边还得烧水洗澡?” 齐铭煊定了几秒,道:“我说,你放着我们学校旁边那么好的房子不租,是不是还因为那个分了手的对象啊?” 岑帆心里一咯噔,禁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对象的。” 其实这个问题他上回就想提。 齐铭煊没正面回答这个,“知不知道的你现在也单身了。” 接着又道:“回头找个师傅过来装淋浴,这东西很简单的,换个加压泵水就能上来,你们以后也能舒服点。” 岑帆给他这句说岔了,但还是解释了句,“之前找过,师傅说这边水压是统一的,卫生间在二楼,淋浴的水没法上去。” “你这找的啥师傅......”齐铭煊在那边想了想,道:“等明天早上我去给你换。” “你不上课么?”岑帆问。 齐铭煊:“明天周六,反正我也得跟浩子一块过来。”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岑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行,那麻烦你了。” 两人没几句就挂了。 晚上岑帆坐在电脑前,因为下午的事,他脑子很乱,现在什么都做不下去。 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先把齐铭煊后台打开,又去看他们最新视频里头的评论。 岑帆昨天做了一排木雕水豚,从小到大依次排列。 虽然不是机巧装置,但憨憨的,蠢萌的样子吸引了一大波人来看,截止现在点赞破了五千! 其中前排有个评论: ——啊啊啊,老师能出个材料包和简单的教学视频么,我想做一个送给我男朋友,他很喜欢这个! 底下回复什么的都有: ——宝宝好有心! ——又是见证爱情的一天!狗头.jpg ——怎么不让你男朋友给你做啊,像你这样对方肯定不会珍惜的! ——恋爱脑吧这。 ——女生还做木雕啊! ...... 岑帆把里边的内容都看了一遍。 下午和那人的争吵还历历在目,从回来路上直到现在,循环往复,像是梦魇一样盘旋在脑子里。 他曾经也和这个女孩儿一样,但最后结果并不好。 岑帆看完以后阖上电脑。 去楼上洗澡睡觉。 九月的天,晚上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燥热。 岑帆盖着毛巾被,翻来覆去一阵,最后还是翻身坐起来,接在这条评论底下回复。 还没等后面的消息顶上来,他锁屏关机,把手机塞在枕头里面。 翻过身,强迫自己赶紧睡着。 第32章 “岑老师你看,这样转动把手,里面的小火车就能从这头跑到另一头,顶上还能喷气出来。” “好神奇啊!” 小梅第一次参加这种木雕展,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两排全是机巧装置,我们下一步也准备尝试着做这个。”岑帆说。 左右看看后又问:“浩子呢” “又去厕所了,他今天第一次坐小齐的车,给他坐够呛,估计还在那儿吐呢。”小梅道。 按浩子的话说,齐铭煊飙车就跟不要命一样,尤其还从头加速到尾,根本不管后座人的死活。 岑帆:“......好吧。” 不过他之前坐的时候似乎没这种感觉。 没多久浩子出来了。 脚下虚浮,脸还有些白,看到岑帆的时候扬了下手,“岑老师,咳咳......好。” 岑帆从墙边自助台上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你没事吧。” 浩子接过来,摆摆手:“没......谢谢岑老师。”就是这辈子不会坐摩托了。 几人又在这走走逛逛。 小梅逛的慢,手里捧着个小本,看到什么有趣的低头记几笔,又拿出手机咔咔拍照。 浩子大学学的是公共艺术,这个展他之前来过两次,但也没有表现得多明显,该记的地方也在好好记。 这俩就跟小学生参加秋游还被要求写观后感一样。 仔细认真,巴不得把场馆里每样东西都记下来。 第62章 但其实这样有些耗时了,毕竟这个馆下午三点就要清场,岑帆几次想出言提醒,见他俩这努力劲儿又没说出去。 “怎么样,我找的学徒靠谱吧。”陈开从楼上下来。 他刚才去找馆长聊天了,这里后面还有出个展,门口还有木雕摆摊售卖,把关系搞好以后他们做什么都方便。 “挺好的。”岑帆开口,又说,“感觉他们是真的喜欢这行,而且这些天看下来,悟性动手能力都不差。” “那是,人浩子算半个专业的,小梅虽然没学过艺术,但之前在陶艺馆学了两年做陶,经验丰富着呢。” 岑帆微讶,他之前没听陈开说过这俩的经历,那要按照这样来说,他也有很多东西可以向他们学。 陈开对自己招来的人都得夸一遍,“小齐也不错啊,之前你拍那教学视频,人家昨晚剪好以后就发给我了。” 他说到这个还挺奇怪,“不过你怎么想的,居然打算录教学视频,就不怕......以后这行人越来越多。” 笑着勾住他的肩:“威胁咱俩这江湖地位呀。” 岑帆知道人是开玩笑的,只说,“我看挺多人都想学的,反正都只是些入门最基础,也没什么。” 陈开上午也看到了那条评论,底下点赞讨论数都快破千了。 都在讨论这个女生的行为到最后会不会不被珍惜。 “哎,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怕你又同理心发作,影响情绪。”他说。 “不会所有人都像我这样的。”岑帆站在一个紫色木雕前,盯着礁石中间正在打坐的小木头人:“希望她运气比我好。” 场馆一共四层楼。 从电梯下来的时候陈开提议去门口集市看看,完事一块儿去五道口吃大排档。 岑帆把这个发群里,给远在五金店的齐铭煊。 嗡嗡—— 刚发出去就弹出两条消息。 [刑:今晚开车过来。] [刑:我需要对你的车做价值评估。] 自那天以后,刑向寒快两周没联系过他,岑帆觉得他应该是找到那块手表,所以干脆不跟他说。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见着这个,岑帆心里除了一瞬间的刺疼,多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不会害怕。 只是车现在不在他这边。 那天车祸以后,原本说三天就能修好,结果修车行突然说有个配件需要其他工厂调货,得再等几天。 岑帆先给修车厂打电话,确定什么时候能修好。 结果那边几个技工师傅互相推,又找了负责的经理和厂长,电话都打到配货厂那边。 一个小时后才告诉他这两天调货出了点问题,得再等两天。 [岑帆:汽车在修理站,下个礼拜三我停在你楼下。] [岑帆:视频.mp4] 手机里只有那天事故现场的视频,汽车后面一个巨大的凹陷,后面的轮胎都爆了,里面的汽油不停地往下流。 岑帆把这个发过去以作佐证。 两条以后对面没回过来。 岑帆也不去管,继续和陈开他们在展览馆里面闲逛。 齐铭煊说他要买的东西买齐了,正在往这赶,准备来展览馆门口跟他们会合,再一块儿过去吃饭。 “他不会还要骑他那车吧......”浩子原本恢复些的脸色又变了,闻言差点干呕出声。 “又不用你坐,你跟我们一起坐小开哥的车不就行了。”小梅说。 陈开在旁边抗议,“哎哎哎,开哥就开哥,别喊什么小开,听着就不正经!” 大伙都乐出声。 岑帆也跟着笑了瞬,又走几步,停在一个两米高的木雕跟前。 这个应该算是他们这儿的镇馆之宝。 一个很大的古堡,欧式建筑的风格,又融合了华夏本土元素,周围一圈风干后的自然针木叶,底下丙烯着色过后,有的高有的低,像是一整片原始森林。 把古堡包裹其中,散发着浓郁的神秘气息。 小梅在旁边看简介,“这是一个很有名的外国设计师设计的,耗时......哇,三年,这次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参展!” “三年能做出来也很可以了。”浩子在旁边道。 岑帆也在旁边看着。 从各个角度,从上到下地去看,他读大学的时候曾在书本上看到过这个木雕,但远远不如现场看到的震撼。 看过之后,陈开提议现在去楼下集市逛逛。 这里都是大师,底下都是小众木雕室的作品,也很有意义,还可以现场购买。 岑帆还站在这个木雕跟前,道:“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去找你们。” 他还想在这多等一会。 先是站着看,后来干脆坐在靠近窗户的台阶上,从包里拿出平板,按照木雕的几个点位,自己又添上几笔。 根据心里想的全记出来。 岑帆画得认真,后来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前边,主要专注在手里的创作上。 整个人沉浸其中,越画越兴奋。 等到吃饭的时候。 大伙围城一圈,连没去看展的齐铭煊都看出他心情好。 “东西卖出去了?”他坐人旁边问。 岑帆只要有灵感眼里都有神,又主动给自己添了碗汤,“没,今天只是去看展,又没有参加集市。” 齐铭煊见人眼里带光,凑过去了点,眯起眼:“那就是......有艳遇?” 第63章 岑帆:“......” 无奈道:“这是木雕展,谁会来这儿艳遇。” “怎么不会,我室友和他对象就是在博物馆认识的。”齐铭煊说到这个顺嘴一接: “哦对,就是上次让我替他去小区拿资料的那个。” 岑帆夹菜的手一顿。 低下头道:“是么......” 齐铭煊没察觉到他的反应,自顾自说,“不过他现在挺惨的,他那导师最近大姨父来了,安排的活特多,每天我们都睡了他还通宵在底下熬着。” “他和他女朋友分明是一个学校的,现在俩人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有时候还见不着,都快谈成异地恋了。” “你不是自己租房子住么?”岑帆故意想岔开话题。 “那地方租着主要给我停摩托的,我要第二天早上有课就回宿舍住。” 说完以后齐铭煊想起什么,又冲着旁边,“对了,你跟他之前是邻居,你们是不是还挺熟的?” 岑帆从刚起喝汤的速度就变慢,闻言头也没抬,没说得太清楚:“不熟。” “就当时没什么事,顺手帮了个忙。” 齐铭煊后来也没再多问,只说了句,“那你人还挺好。” 岑帆没接他这个,继续低头吃饭。 一桌子人吃完以后,准备各回各家。 小梅是她男朋友过来接,徐浩再也不愿意坐齐铭煊的车,直接坐地铁回去。 齐铭煊也没急着走。 “你那卫生间的水阀得换,不然水压不稳定。”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个东西,“我今天去五金店顺手买了个。” 里面装的满满当当,除了个水阀,其余全是修摩托的工具。 “你把东西给我,我自己回去装就行。”岑帆说。 “你会么。”齐铭煊不信。 岑帆辩解:“我一个做木雕的装这个肯定没问题。” 陈开结完账过来,听到他说的,拆台拆得不留情面:“上次咱后门那水龙头坏了,你和浩子你俩加一块儿都没修好。” 岑帆:“......” 刚准备跟大家告别去地铁站的徐浩:“......” 最后齐铭煊还是去了。 说到底这件事还真要感谢人家。 自从人过来帮他修过,整个木雕室水压一下上来了,楼上楼下用水都方便,岑帆再也不用烧水洗澡。 他在那修的时候陈开他们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以人这动手能力,要不是审美实在太差,完全有做木雕工的潜质。 人在卫生间里忙。 岑帆在外面煮奶茶。 小花猫今天刚被接出来,虽然还有些虚,但好容易回到家还是高兴的,在他脚踝中间旁边来回地绕。 “都搞定了。” 齐铭煊穿着工装裤大背心从里面出来。 见到小花以后顺手把他捞起。 小花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就范了。 岑帆正把奶茶中间那层浮出的奶皮往四周摊,回头道:“我这刚煮好,你喝点再回去吧。” “成,我先把这旧的水阀水管都丢出去。”齐铭煊手里提着个大袋子。 抱着猫往楼下走。 先去检查一楼卫生间,见里头一切正常才继续往外头去。 只是刚一开门,一个人站在那儿。 黑色外套里的衬衣扣子最上面两颗没系,领带有一半在后边,头发也没有修得多齐整,和他平常的一丝不苟截然相反。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 齐铭煊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客厅的灯落在外边人身上,他才把对方完全看清楚,有些惊讶地挑挑眉: “刑教授?” “您怎么会来这里?” 第33章 “岑帆呢。”刑向寒看着他。 “正在给我煮奶茶。” 齐铭煊刚还有些愣神,很快恢复成之前的语气,一副主人模样,往里面走几步,“教授第一次来?要不要我四处领你看看。” 刑向寒看着他没说话。 他记得这个学生,同一个研究室老师的“得意门生”。 刑向寒对此却不在意,见他身上只一件弓字型背心,眉头微蹙:“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老板,我是他员工。” “兼职到这个点不回宿舍?”刑向寒语气很淡。 齐铭煊从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怕他,相反他一直挺反感这种自以为是,只看结果不论过程,说话做事毫无人情味。 一摊手:“华大也没规定学生非得几点回去吧。” “可我记得你们班明天下午有现代控制理论。” “这门课的学分我早修满了,老师说我不去都可以。”齐铭煊挑挑眉。 刑向寒停了几秒,开口道:“一篇c刊在华大不算什么,这门课你依旧要参加期末考。” “参加就参加呗,考试可比写论文简单多了。”齐铭煊无所谓说,想抻抻胳膊,怀里的小花突然叫了声。 往他怀里用力蜷缩了下身体 小花自从刑向寒出现以后又有些应激,人的气场有时候越小的动物感受越明显。 齐铭煊安抚地摸摸他脑袋。 小花被抱久了有些蹩脚,挣扎地要下身,回身看了他俩一眼,往楼上跑去。 “这是你们一起养的?”刑向寒突然看过来。 齐铭煊想起两人一块去宠物医院,“没错。” 第64章 接着又说,“教授,需要我上去喊我帆哥下来?” 刑向寒因为他这个称呼眼里闪过一丝不悦,道:“不必。” 他说不必齐铭煊也没多问。 一屁股坐凳子上。 岑帆端着两杯奶茶,一下来就看到底下两个男人对坐着,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几步下来以后盯着刑向寒,眉头拧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坐在他的木雕室。 自打两人在一块以后对方就从没进来过。 “你不该来。”岑帆看着他说。 刑向寒几乎是他一出现在楼梯口就睨上来,盯着人从楼上走到楼下,上下打量过后,原本曲起的五指放平。 身体不像刚进来的那样紧绷,“你车呢?” 一句话把岑帆拉回现实,想起对方的手表,他把头偏开了点:“在维修站,周三才能提出来。” 岑帆语气尽量保持平和,“不过我下周要回去看姥爷,到时候让陈开停在你小区楼下,回来以后我再——” “车为什么需要送到修理站。”刑向寒把他后面的话打断。 盯他的目光像要把人盯出个洞来。 岑帆半句话没说出去,“被追尾了。” 刑向寒听了他说的没在说话,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 两人这气氛有些诡异。 齐铭煊坐他俩对面若有所思,食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伸出手,“小帆哥,奶茶给我吧,早渴了都。” 岑帆意会过来后把装满奶茶的瓷杯递过去。 另一杯原本是要留给自己的,但刑向寒人都到这儿了,当着齐铭煊的面他不得不问一声:“你要么?” 以他的了解刑向寒不可能要。 香喷的奶茶是砖红色,奶皮上扑了一层薄薄的桂花碎粒。 岑帆煮这个花了快一个小时,最后他却没喝着,抱着同样不能喝的小花坐在旁边,默默叹出口气。 “不错,红茶就该喝牛奶一块儿煮。”齐铭煊喝过一口以后,扭头看他,“是可以开店的水平了。” 还没等岑帆开口。 对面刑向寒却道:“没你之前煮的好喝。” 岑帆一愣:“我什么时候......” 刑向寒从不喝这些甜的,岑帆一直记得。 所以在家一般都是纯牛奶直接热了喝,连糖都不会加。 “你不记得了。”刑向寒端起瓷杯又喝一口,状似无意又极其自然,“毕竟我们生活在一起很长时间。” 齐铭煊一口奶差点吐出来,“你俩......生活在一起?” 岑帆也愣了,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茬,眼睛都瞪大了。 “难道不是么。”刑向寒抬眼看他。 岑帆不说话了。 对方说得的确是事实。 只是为什么非要当着其他人的面...... 刑向寒接着前面说:“还是你——” 被岑帆冷声抢白:“就算以前是,现在也不是了。” 刑向寒捏着瓷杯定了几秒。 死一般的沉默。 刑向寒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你上次不就想要这个么。” 他这话听着像有歧义。 岑帆接过来以后还是解释一句,“那是因为你的手表,等我找到以后——” “不管因为什么。”刑向寒再把他的话打断,再次抿了口奶茶,“这都是你想要的。” 岑帆下意识去看对面的齐铭煊。 后者在那次快要喷奶以后就再没说话。 没说话也没往这边看。 只一下下把手机磕在桌上,在手里换个角度又磕一遍。 岑帆暗叹口气。 算了。 以后再解释吧。 关于两人的关系,刚在一起时,岑帆巴不得让自己身边每个人都知道。 现在他却只希望对方再也不要提起,最好也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太难堪了。 一杯奶茶桌上这两人喝了快四十分钟,完了也没要走的意思。 各自看着手机。 小花都在他怀里快等睡着了。 岑帆把他抱到楼上去,下来的时候见这俩还都没有起身,忍不住问,“你们还不回去么。” 刑向寒抬头看他,没说话。 齐铭煊倒是在这句之后站起来,“走吧刑教授,都这个点了,别影响我帆哥休息。” “你先走。”刑向寒说。 站起来把杯子拿到一楼的盥洗池去洗,洗完以后送到岑帆手上。 像每次在家的时候那样。 岑帆不想跟他接触,眼里充满戒备,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直接说:“东西放下” “你走吧。” 他现在宁愿一个人都不愿和对方再单独待在一起。 刑向寒不理解他的抵触情绪为什么突然变这么大,冲他的方向刚要开口。 旁边齐铭煊走过来,“刑教授,这荒郊野岭的,看在我是你学生的份上,让我蹭你车出去呗。” 刑向寒看向他:“外面那辆摩托车不是你的?” “这么晚骑车不安全。”齐铭煊故意站到岑帆旁边,和人从同一个角度看他,像是他们才是一起的: “万一我出个什么事,是摔了还是怎的,被学校知道刑教授您当时也在场,追究起来您也不好交代吧。” 他这句话过后,旁边岑帆不禁往他这一瞥。 第65章 现在学生都这么和老师说话么...... 刑向寒却像是完全没受影响,“这附近可以叫车。”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坐夜路车更容易出事。”齐铭煊说。 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对方学生。 刑向寒起初没说话,先是去看岑帆,见他下意识往后站过去一点,像是要站在旁边男人的身后。 感觉自己又被扇了一巴掌。 刑向寒嘴唇微抿,转身往外走。 齐铭煊走在他后边,临走时冲岑帆做了个口型: “早点睡。”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岑帆原地坐了会,直到耳边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才站起来。 深吸口气又叹出声。 把屋里的所有灯全关了,往楼上去。 汽车里两人都没说话。 刑向寒载着齐铭煊,还没到学校,只一个最近的地铁站齐铭煊就开了口,“教授,把我放这里就行。” 刑向寒也没非要送他到学校门口,临到地铁站一个猛刹。 齐铭煊纹丝不动,但也没立刻要下车的意思,只扭头看他,“刑教授要回去找我帆哥么。” “与你无关。”刑向寒摁开车门。 咔哒—— 齐铭煊手往后伸,放到自己后脑勺上,“他这几天都忙到临晚上两三点,今天好容易休息一天,能早点睡。” “你怎么知道。”刑向寒扭头。 “他那些视频都是我剪的,每次他拍完都会发过来,我当然知道。”齐铭煊自然一接。 又道:“所以我才说刑教授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刑向寒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挲片刻,沉声说:“就算是有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这回直接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空气里的压迫感铺天而来。 齐铭煊倒是没所谓。 下车以后。 双手插兜,往地铁站里边走去。 刑向寒的车没等他进去就直接走了。 原本已经准备继续往前开,临了快到交汇处,前方路口掉了个头,顺着来地铁站的方向转回去。 齐铭煊没回自己的出租房。 直接回了学校。 宿舍楼已经关了,他喊了里边栋长下楼帮他开门。 他们这栋的栋长刚好是他室友,打着赤膊下来,苦着张脸冲人抱怨说,“哎哟我说煊哥,你干嘛挑今天回来啊,明儿上午的课你又不来......” “你不是栋长吗,怕什么。”齐铭煊说。 “不是怕,就是我正跟对象视频呢,晚点我老板找过来又得忙活了。” 读了研的私底下喜欢喊导师老板。 齐铭煊想起今晚上见着的人,开口道:“你老板暂时不会管你。” “你怎么知道?”来人问。 齐铭煊没应他这个,两人一块往楼上走。 回到宿舍,除了他俩另外两个都在底下戴着耳机厮杀,听到动静后抬手打了个招呼,接着就继续投入战斗。 “他手机号你知道吗?”齐铭煊问。 “谁?我老板啊。” 对方觉得奇怪,但心里惦记女友,没多墨迹,随手截了张图给他发过去。 齐铭煊坐在自己位置上,拿手里比着看。 电话号码对不上...... 但学校老师有的会有两个手机号。 齐铭煊思索片刻。 伸出手,把已经转过去的室友耳机线扯住给拽回来,没去管人眼里的反抗,低声冲他: “你帮你老板报过账吧?” “他银行卡号多少。” 第34章 岑帆等两人走以后原是想熄灯睡觉。 问题是他想睡有猫不想睡。 小花原本在底下还困得不行,结果到了楼上又跟打了“鸡血”一样,上蹿下跳的闹腾,后来直接从上边天窗爬出去! “小花!” 岑帆喊了声。 心里一急,从床上下来后先是半个头探到窗外。 又立刻冲下楼。 把门打开以后往屋顶上面看。 “小花!”岑帆又喊一声。 回应他的除了空气里的风声,还有—— 砰! 身后的门被风吹的关上,直接给从外面上了锁! 岑帆:“......” 他进不去了。 这里的钥匙除了他自己和这儿房东,木雕室其他人手里也一人一把。 但问题就是他现在手机也锁在房间里,整个人除了全身上下宽大的短裤短袖,其他什么也没带出来! 想联系谁都联系不上,只能原地在这等明早陈开他们过来。 岑帆深吸口气。 绕着房子从前转到后,又转回来。 突然想起小花爬出去的天窗,从外面伸手进去,能把锁扣开开,可以拿到贴着墙面那把备用钥匙! 说干就干。 岑帆把旁边的梯子搬过来,从底下架好以后,确定两边全都稳定,顺着往上面爬。 但人在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就塞牙。 岑帆身高还差点,不停地踮脚往上面一够! 钥匙是拿到了,结果脚用力一蹬,梯子倒了,只剩下他半个身子卡在房廊! 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只能一脚两边尽量维持平衡,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嘶—— 岑帆深吸口气,正在想要不要喊一嗓子,看有没有人路过。 第66章 “你在做什么。” 底下突然传出人声。 距离隔得远,岑帆一开始没听清楚,但现在好容易来个人,也不管对方是谁了。 立刻说,“那个......不好意思,我这边出了点状况,能麻烦您把旁边的梯子递到我这边么。” 对方沉默片刻。 先从旁边把扶梯立起来,立起来以后也没立刻走,就在底下把两边扶着,保证不会它左右晃动。 岑帆顺着梯子往下爬。 还差几步到底,却被人从后面揽住腰,一提,整个把他从上面抱下来! 他下意识开口,“啊那个......没事的,我自己可以。” “您不用帮我,就几步台阶了。” 站定之后又冲对方,“真的麻烦你了,谢——” 一个谢谢卡在嗓眼。 看清楚后面的人后,岑帆眼睛瞪大了一圈,像是碰到什么洪水猛兽,立刻从对方怀里出来。 往后连退几步:“怎么是你。” 刑向寒见人原本从笑着道谢,到看清楚是他以后却满脸戒备。 原本担心的表情淡了些,把扶梯折起来放旁边,语气也不算好:“你希望是谁?” 岑帆没了声音。 他刚才脑子里确实没多想,觉得只要是个人就行。 隔着月色去看对方的脸,岑帆只一瞬就偏开视线,“谢谢。” 说完以后转身,径直走到自己屋门口。 把门开开,进去以后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被人一胳膊从外面抵回去! “刚才是我帮的你。”刑向寒从上面俯视看,深沉的语气给人极强的压迫感,看向他的目光是不可置信: “你就是这么回应我的?” 岑帆回身看他,“手表我会给你找到,你还有什么事情。” 刑向寒深吸口气,直直地看着他,问出先前就想问的,“刚才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岑帆:“他是这儿的员工,在这里难道不正常么?”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刑向寒皱眉,“你平常都让员工待到这么晚么。” “所以呢,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和他搞在一起?”岑帆看着他说。 眼底是死一般的平静。 刑向寒没说话。 岑帆:“不过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有些东西说了太多遍也没用,何况他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向谁解释什么。 岑帆以为这句话过后刑向寒就会走。 没想到对方深吸口气,手撑在门框上没动,“我没带钥匙,今天需要在这里留宿一晚。” 原本最讨厌的木屑的人却说要在木雕室留宿。 岑帆眉头微拧:“你不是不会带家门钥匙的人。” 刑向寒开口:“唯一的那把刚才给你了。” 岑帆:“......” 这就更不可能是对方的作风。 他走进去,从桌上拿起刑向寒给他的钥匙。 看着他说,“你自己回去,或者去附近的酒店,我出钱。” “但是你要想住在这里,不可能。” 被他扔出去的那把钥匙刑向寒没接,直接掉到地上。 岑帆这幅淡漠的样子从未有过。 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只不过因为他太喜欢这个人,一直把对方捧着放在心里的最高处,所以才处处忍让。 现在—— 都无所谓了。 刑向寒看着他,感觉左胸口猛地一抽,“我帮了你,即便你现在是对一个陌生人,也不该用这样的态度。” 岑帆扭头回视:“去年圣诞节,你忘带家里钥匙让我提前回家。” “可我人已经到楼下了,你却只让我把钥匙给你,不让我进去,还说在隔壁宾馆给我开了房间。” 刑向寒噤了声。 岑帆语气平静,像只在说平常的一件小事,“既然你可以这样对我,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你。 ” 刑向寒先是没说话,后来才开口,“那天是因为——” “不管是因为什么你也走吧。” 岑帆双手撑在桌面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等你的手表找到了我就给你放桌上,我今天累了一天,实在不想再为这个跟你争执。” 他是真的累了。 白天看展做创作,晚上又被迫“上房”,等人走了以后还得继续找小花,还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原本还有话要说,注意到人眼睛底下的乌青,后来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只临走时才道:“你的车不用开过来。” “你平时也尽量少开车。” 听到后边门被关上的声音。 岑帆心里依旧酸涩,像是有无数只蚂蚁从上面踏过,又痒又刺挠,怎么赶也赶不走。 却也是真的松了口气。 他身上的背心短裤都被露水打湿了。 换了一身,又坐在原地发了会呆。 走上房间二楼。 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自己爬回来,正缩在他被子里睡得酣甜。 岑帆垂眼看了他会。 伸出食指在他头顶轻弹两下,也跟着趟进被窝,把猫咪往自己怀里轻轻搂了搂,一块儿睡过去。 白天发生太多事。 今天晚上岑帆睡得不完全踏实。 前半夜梦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半夜惊醒之后浑身都是汗,坐起来好几次。 第67章 到后面连小花都“嫌弃”他,眨巴眨巴眼,顺着本能爬到被子外面,钻到角落里岑帆给做的木头猫窝里去。 后半夜岑帆完全是用念力强迫自己赶紧睡着。 昨晚下了会雨。 附近卖豆腐脑的小摊要晚点才出摊。 岑帆这些天起来以后都会过去,顺手买早餐回来,顺便遛“小花”。 他今天没带小花,揉着脖子自己往那边去。 结果刚出门,远远看到停在拐角处的一辆商务轿车。 那辆车岑帆实在是太熟悉,瞬间愣在原地。 现在还不到上午六点。 是早上临时过来的...... 还是在这等了一整个晚上...... 从提出分手以后,这个人的行为越来越让他看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已经分手了,还要不断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往常岑帆看到那辆车停在工作室门口会眼睛带光,兴奋地跑过去。 这回他却只一眼就回了木雕室,不带有丝毫停留。 空荡的四周。 偶有几个附近的居民,穿着人字拖从路的这头走到另一边。 刑向寒平常都会设闹钟,但今天是被车里的手机吵醒。 昨晚蜷缩在车里。 他直起来的时候脖子有点疼,手臂也没办法完全伸直。 但还是拉了下领口,把手机里的免提打开。 “院长。”嗓子有点哑。 冯院长不再像之前那样随和,严肃道:“向寒,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昨天去研发基地,校长副校长,还有其他名校研究院领导都在场,连教育局那边都来人了。” “我们学院代表就派了你一个,结果你说走就走!” 刑向寒沉默片刻,道:“我当时已经跟您打过招呼。” “你那叫打招呼吗?你那就是中途通知我一声,连个提前准备都没有!”冯院长在那边吹胡子瞪眼。 他带了对方这么多年,从本科都研究生,再到推荐人去海外留学,就从没见刑向寒这么失去理智过。 连下午的汇报都没参加,害他临时找了院里其他老师过来救急。 “今天上午一品轩喝早茶,你必须过来。”冯院长说。 刑向寒手握紧方向盘,“我今天可能也过不去。” 冯院长在那边沉默片刻,后来厉声道:“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能让你弃自己的前途于不顾!” 他身边似乎有人说了句什么。 对方收了口。 顿几秒又道:“总之,今天上午的早会你必须过来,还得好好给其他几个学者领导道歉!” 刑向寒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以后,刑向寒往后靠靠,看向不远处那栋两层楼的房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没钥匙是假的。 真的想要住在木雕室也是假的。 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跟这个人怎么样。 但只要一想到回去了,那间屋子里面只有他自己,刑向寒就宁愿在车里待一个晚上。 临走之前刑向寒先下了车,往前边那栋两层小楼走。 昨晚他在车上几乎一晚上没睡,身上的衣服沾满露水也没法换,走在路上脸色不算好,双脚却是稳的。 在外边敲门。 没人应。 他眉头微拧,又敲了几次,这回直接把旁边的门铃也摁响了,声音越来越大。 “小帆!” 刑向寒喊了一声。 屋里传来两声猫叫,多的动静就没有了。 刑向寒又喊一声,敲门的幅度变大,大到他自己都控制不了,好像每敲一次心脏都会跟着震颤一次。 “别敲了别敲了!” 路过一个刚搬来的住户,见他这疯样子,忍不住提醒:“屋里没人。” “原本住在这里的那个刚拎了个行李箱,从他们这儿后门走啦!” 第35章 “啥?” “你在高铁站??”接到岑帆电话的时候陈开才刚醒,正准备收拾收拾往工作室赶。 岑帆没说的很清楚,只道:“我姥爷想我了,前阵子一直催我回去,我想着这些天手里活不多,就先走了。” “不过我十一中肯定会回来,不会拖到最后一天。” “这么着急啊......”陈开在那边感叹出声。 又说,“好吧没事,反正离国庆节也没几天了,你之前那次又没出去玩,这回好好回去放松下。” “小花和工作室交给我们几个就行。” “好。”岑帆应了声。 刚挂电话,屏幕上闪过一个来电显示。 是刑向寒。 从地铁一路到高铁站,对方已经断断续续给他打过十几个电话。 岑帆现在看到这个名字就心悸,像刚才一样捏着手机屏幕朝下,等那边挂断以后,立刻关机,塞进后边的背包里。 前边的进站口已经开始检票。 岑帆拖着行李箱往里边走。 逃避虽然解决不了问题,却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快速恢复冷静。 刑向寒阴晴不定,他不能也跟着受影响。 电话那头再次没人接。 刑向寒站在茶室外边的阳台上,气势骇人,掌心撑着护栏,五指收紧,力气大到像要把这一条整个捏碎。 “干嘛呢你,再不进去老头儿又要骂人了。”冯小垒走到他后面小声说。 第68章 刑向寒往后一瞥。 没应。 收起手机往里头走。 冯小垒跟在他身后连连叹气。 自从那天在清吧,他对人开了玩笑以后刑向寒就再没理过他。 电话消息都不带回的,平常去办公室也总是找不到人。 这顿早茶吃得还算和谐。 临走时几个学者都轮流过来握手: “老冯你真是有本事,这刑教授果然一表人才,比我们科研室那几个光说大话不干活的年轻人强多了!” “就是啊,刑教授什么时候有时间也过来给我们指导指导,上课或者是实地都可以啊。” “目前我们在做ai视频异常检测,后面的算法可能还得您帮把把关!” “刑教授方便加个微信么,回头我们单独约。” ...... 刑向寒从小优秀到大,走到哪里都是被众人追捧的对象。 送走了这群人后。 冯院长把他叫到一边,语气不似先前在电话里严肃,对他上午的表现还算满意,见他这有些泛白的脸色,问说: “昨晚没睡好啊。” “还好。”刑向寒淡道。 “恩,既然他们都看好你,平常你也跟他们多交流交流。” 冯教授说到这瞥了眼身边的儿子,“不是我偏私,就这一点你可真不如你冯师兄。” 突然被点名的冯小垒:? 难得一次被夸,冯师兄倒也没多得意,搁旁边讪讪道:“那还是师弟更厉害,要脑子有脑子,要气场有气场。” “我要有他那个本事,早就——” 话音未落就被他老子怼回去。“你这辈子估计都难,先超过你姐再说吧。” 冯小垒:“......” 他就多余接这一茬。 几人一块儿往外边走。 冯教授还在跟刑向寒说接下来几个研究方案的事,准备要一块儿回学校。 “我先送您过去。”刑向寒说。 顿了几秒又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今天不准备去实验室。” 冯教授先是一顿,后又感叹出声,“也是,那群小崽子最近被你磨够呛,反正快国庆了,也该让他们放个假。” “不过你没那么快能休息,京大核心那边的修改意见已经下来,你先把论文改好,趁这段时间赶紧投出去。” “我知道。”刑向寒应声。 “那你别送我了,我坐咱们学校的大巴车回去就行。”冯教授说着又往旁边去看。 冯小垒接过这道眼神,顺手往刑向寒这一指,“我蹭他车。” “恩。” 冯教授点点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去停车场的路上。 冯小垒两手一摊,“你说老头也真是,我还是他亲儿子呢,每次都这么数落。” “就他这一天天的打压劲儿,我居然还能保持得这么.......哎你等等我!” “别走这么快啊!” 冯小垒正侃侃而谈,旁边刑向寒已经走出三米远了。 他往前跑了几步,忍不住在后面说,“别生我气了吧,上次是我不对,不该那样在小岑面前开玩笑。” 他是真没预料到那出。 后来刑向寒把酒杯砸桌子上,差点让周围人以为他俩是来掀场子的。 “晚上咱一块儿喝酒,这回我请行不行啊!” 刑向寒脚步微顿,回头看他,“就现在吧。” 结果大白天的。 两个原本坐在茶室里,和一帮知名学者研究员讨论ai最新算法的性能评估。 此刻却坐在公园长凳上,脚边摆了一地的冰啤。 冯小垒觉得这个人脑子进水了。 “你确定大白天的咱俩得在这喝酒?还就......干喝啊。”冯小垒看他说。 “旁边有卖饼的。”刑向寒往前边抬抬下巴,手里已经打开一罐啤酒。 啤酒配烧饼? 冯小垒脑袋一抽。 叹口气,也跟着打开一罐啤酒,但没喝,就放在嘴边。 看旁边人沉默地喝酒。 遇到这种情况,要换个人冯小垒还能嬉皮笑脸的劝一劝,什么“别搁一棵树上吊死。”、“回头哥再给介绍个好的。” 或者最简单的让人找点其他事情做,譬如工作。 可以让任何一个工作狂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但眼前这个却不行。 冯小垒其实昨天在开会的时候就看出来,因为最让这个人赖以维持的东西,看样子也已经快没用了。 一阵沉寂过后。 刑向寒忽然往后靠,偏过头看他,“我上次跟你说过,为什么要在乎他怪不怪我。” “你觉得我能做到么?” 冯小垒顿了片刻,不像之前那样只知道笑,“不用问我,也不用问其他任何人。” “能不能的现在没有谁比你自己更清楚。” 刑向寒没说话。 后来他继续喝酒。 冯小垒难得一次也保持安静,也是头回在酒面前没喝一口。 不是不想,主要等会得有个人把车开回去。 直到刑向寒快要喝晕过去,整个人歪到一边,一条腿支着撑住身体,保证自己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他喝醉酒通常不会撒酒疯,就安静地坐着,也从来不会说什么胡话,要是闭上眼肯定就是睡着了。 冯小垒先收拾这一地的啤酒罐子。 第69章 才把旁边的人扛上车,放在车的后座上。 刚要把车开出去,突然听到后边的人在喃喃自语: “分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凭什么你......” 后面说的刑向寒没说出来。 已经坐进副驾驶的冯小垒回过头,无奈地冲他:“既然如此,你就对人家好一点儿吧。” 他也是看不明白。 从他的角度,这两个人分明不是不在乎彼此,怎么好端端就分开了。 汽车开上三元北路。 国庆节快要到了,马路两边都插满了小国旗。 其实在大城市,节日的气氛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到了晚上会有喷泉灯光秀。 好容易等来长假人们要么旅游逛街看电影,要么宅在家里休息补觉打游戏,多的就不会再有了。 这点其实小地方也一样。 岑帆到的时候林建国刚睡起来,醒了以后看到他还特惊讶,几步冲人跟前,老花镜都忘了拿。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啊!” 林建国激动地不行,原本听到外头有动静还以为是张叔又要过来找他打牌。 没成想是他家大外孙回来了! “等着,我来给你下点面条,锅里还有昨晚剩下的汤圆,不是......你怎么不早点儿跟姥爷说呢!” “好歹多买点菜啊回来备着啊真是,你等着啊,姥爷这就出去——”林建国说着就要往外走。 被人一把拉住。 岑帆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用的姥爷,我现在还不太饿。” 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寿星摆件,是他老早就雕好了的。 “生日礼物。”岑帆说。 林建国眼睛都亮了,小心地接过来,捧手里细细看着,嘴上却还埋怨,“哎,这花了不少功夫吧!” “忙这个做什么,有那个时间多休息休息不好吗!” “没花多长时间。”岑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往房屋后面的储藏室看了眼,轻声道:“我想先去看看妈。” 林建国捧着寿星老的手一顿。 反应过来以后叹出声,先是把东西搁桌上,又拍拍岑帆的肩:“你这孩子,每次一回来都这样......” “去吧。” 储藏室门口镶着块黑色的布。 老式五斗柜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片,原本放着童年玩具的地方也被香炉和蜡烛取代。 照片里的女人很美,笑起来和岑帆一样。 岑帆手里捏着一炷香。 屋里烟雾缭绕,他把这炷香插在香炉上。 “妈,我回来陪姥爷和您过生日了。” “抱歉,上次有两个人过来,但这次只有我一个人了。” 岑帆深吸口气,上前轻拂面前的遗照,从头发到鼻子再到眼睛:“以后可能也只有我一个。” “但是我会好好生活,每年都会回来看您。” “我保证。”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岑帆没说。 这段时间太难过了,他不想抱怨给自己的母亲听。 就像二十三年前,他没有听姥爷的,像讲故事一样讲给自己的母亲,最后成了母亲一生的梦魇。 虽然那时候他才六岁,不理解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次见义勇为的探险,母亲却像发了疯,抄起晾衣架狠狠抽在他背上! 又抱着他哭得泣不成声,整宿整宿地失眠。 在那之后,岑帆极少再跟母亲抱怨什么。 从房间出来后。 林建国正在外面擀饺子皮,听到动静后头也不抬,“快过来帮忙。” 事情已经过去太多年,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 但这并不代表不会难过。 岑帆出来以后没提这个,洗了手,把袖子撸高走过去。 “哦对,家里没醋了,一会饺子下锅,你到门口那小卖部里买一瓶回来!”林建国在旁边说。 “我现在就去吧。” 岑帆说着就要去外套兜里找手机。 林建国在旁边头也不抬,手里的饺子皮擀得飞起。 擀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趁人还没出门立刻把他叫住: “哦对了,今天上午小刑给我打了个电话。” 第36章 岑帆第一反应是刑向寒为什么知道他姥爷的手机号。 “他跟您说什么了?”岑帆眉头微蹙。 “我打牌呢,一个都没接到。”林建国说着回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他,“应该是找你的吧。” 岑帆松出口气。 他也是没想到对方为了找他居然会把电话打到姥爷这儿。 岑帆顿了几秒,把刑向寒的手机号在老人手机里拉黑。 沉默着从包里把零钱包拿出来。 林建国把大外孙的行为看眼里,忍不住问,“你俩吵架了?” 岑帆一句话堵在嗓眼,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睛,犹豫再三后还是没完全说实话,就“啊”一声。 他性取向的事姥爷是知道的。 这辈子老人家不求什么,就总希望他身边能多个伴儿,有人陪着,起码大半生别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岑帆不说是不想让他担心。 林建国擀饺子皮的动作没停,随口道:“我看人挺好的,又是高知,你又喜欢,比你那个爸强多了。” 说到这他又想起什么,用力闭了下眼又睁开,挥挥手道:“哎不提了不提了,你快去买醋,顺道买两包黄鹤楼回来。” 第70章 岑帆已经收拾好东西往外走,临了道了句,“您现在不能抽烟。” 小镇上的人没有大城市多。 但也不拥挤,要是不考虑其他很适合定居。 刚好赶上秋天,太阳不晒,空气中的凉意让人感到很舒服,即便一直呆在室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岑帆在这过了几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悠闲日子。 有时候早上起的早,姥爷非要出去就陪着一块儿去赶赶早集,晚上回来就在平板上画画,期间没开手机。 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信息,心里也松快不少。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四天。 今天是他们账号发新视频的日子,岑帆再与世隔绝也不能什么都不管。 没开手机,只是把电脑里的工作账号打开。 999 +消息一下涌进来,大多是他们工作室群的。 陈开弄了个国庆直播,说是趁这个时候跟网友们聊聊天。 岑帆刚在群里回复了个“收到。” 齐铭煊的私聊就进来了。 [qmx:听开哥说你回老家了啊。] [qmx:怎么这么突然?] [岑帆:就突然想回来了。] 岑帆想起那天的情况还是有些尴尬,得给对方解释几句: [岑帆:小齐,我和刑教授以前确实住在一起。] 他后面的几句话还没发出去,对面齐铭煊已经回消息过来: [qmx:你都说了是以前了。] [qmx:没必要再解释,显得你好像很怕他一样。] 岑帆在这边无奈。 [岑帆:我不是怕他。] 他说到这感觉也不用再说太多。 都是成年人,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他故意扯开话题。 [岑帆:直播几点开始?] [qmx:难道你还放不下???]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又过了五分钟齐铭煊才回过来。 [qmx:半个小时以后,开哥说你参不参与都可以的。] [qmx:不过我觉得你参加效果会更好。] 这时候陈开也在群里发消息: [天下第一开:小帆帆,在家休息的怎么样啊!] [天下第一开:有没有精神来直播间玩啊。] [小梅:底下会有粉丝朋友提问,岑老师只负责说话就行,至于露脸......其实我觉得老师露肯定能吸引到更多人!] [小梅:期待.jpg] 岑帆犹豫片刻,手在键盘上碰两下。 [岑帆:好。] 岑帆以前参加过华大的周年庆直播,那时候他为了能离刑向寒更近点,以外校志愿者的身份混进来,什么都接触过一点点。 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流程。 但他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反复试了几遍麦克风,又找了两颗喉片吃,还准备把书箱里关于木雕的书全翻出来。 出来找书的时候见姥爷在打扫卫生,桌上摆了不少新鲜水果,随口问,“今天家里要来客人么?” “啊。”林建国头也不回,“晚点你张叔要带他女儿女婿过来玩。” “哦......”岑帆应了声。 拿着几本书进去了。 临开播之前岑帆温习了会,就怕等会被问到专业知识答不上来。 结果—— 直播间里真正问木雕的寥寥无几...... ——啊啊啊啊啊啊,岑老师好好看啊! ——岑老师好帅啊,我的天,谁能想到做木雕的居然是个这么好看的小哥哥! ——老师真的是做木雕的么,我之前还以为您都快四十岁了。 ——之前说出教学视频也出了,这也太宠粉了吧。 ——岑老师岑老师,小花是您捡的对不对,啊啊啊啊,老师真是人帅心善! ...... 直播之前陈开放了个狸花猫的视频合集,取名“小花撒尿记”,惹得好多网友来看。 ——岑老师有没有对象啊,我一直想找个会木雕的男朋友。 这个一出好多人在底下跟节奏。 尤其...... ——男的也可以报名吗。 ——我ip位置跟你一样,今年体大二年级,岑老师看我看我! 管理员qmx:用户[看我的肱二头肌]已被限制发言。 岑帆:“......” 忍不住在他们工作室的小群里回复。 [岑帆:是不是把摄像头关掉会好一些。] [小梅:千万不要!!!好容易涨到那么高的人气!] [浩子:就是,之前我和开哥两个人直播都没什么人看。] [天下第一开:哎哎哎,说归说,别拉踩啊。] 陈开发完以后又单独去艾特岑帆。 [天下第一开:一开始要把热度打起来,他们问的咱尽量能回复就回复。 ] [天下第一开:尽量顺着来,有什么的后面再说!] 顺着是个什么顺法。 岑帆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深吸口气,跟那边说:“我目前单身。” 工作小群除了齐铭煊都在出谋划策。 岑帆没办法,硬着头皮道:“要是将来有合适的——” 屋外传来两下敲门声。 岑帆下意识回头,以为对方是姥爷,把麦克风关了以后说,“姥爷,我现在有点事。” “一会出去再跟您说。” 外面没再出声。 岑帆又转回来跟网友聊天,这回自动跳过这个问题没答。 第71章 颜值当道。 他们这个直播间涨热度得特快。 最后以同频道排名第七的位置收尾。 之前各种木雕视频发了七八个也才三万多粉,结果今天一场下来涨到五万多。 [天下第一开:哈哈哈哈,我就说要露脸吧,看看这效果,不愧咱这木雕室室花哈。] [岑帆:这样真的可以么......] [小梅:现在是这样的!前期得先把账号流量拉起来,后面想做什么视频才会有人看!] [qmx:@岑帆。] [qmx:别多想,也是因为你木雕做的好,一开始才能吸引到他们的注意。] [qmx:至于那些找过来要私人联系方式的,别理。] [岑帆:好。] [浩子:哈哈,岑老师你没看到吧,刚那直播被小齐拉黑了多少人。] [qmx:想加房租了?] [浩子:别别别,我错了哥......那什么,我以后喊你哥行不。] ...... 群里还在说什么,岑帆已经没有多回复了。 阖上电脑以后从里面走出来,想去厨房倒杯水。 老远见林建国正在阳台上和人下棋,不时笑出声。 岑帆先是只往那看一眼。 起初以为是张叔,看清楚后一怔,快速朝那边走过去,盯着这个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刑向寒刚落下一个黑子,闻言抬起头,“我过来陪姥爷过生日。” 语气理所当然,好像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 岑帆却觉得是在和外星人对话,“我姥爷和你有什么关系?” 刑向寒还没开口。 旁边林建国站起来,“小刑给我打电话,说是十一刚好腾出几天假,就过来看看我。” 接着还小声凑人旁边:“要是吵架了就好好说,没什么的。” 岑帆皱紧眉头。 看着刑向寒的脸。 林建国已经走到厨房,问他们中午是在家吃还是去外边。 “姥爷。”岑帆在这边看着他,面上刚要解释。 刑向寒从他身后站起来,“林爷爷,中午我已经订了酒店,本来应该早点过来的,但手里的论文还没改完,带过来的东西我都放房门口了。” 岑帆立刻回头去看。 门口堆满了东西,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张叔他们送的。 “哎呀去什么酒店,就门口老张头他们家的农家菜馆子吃一顿就行,我来请!”林建国立马接道。 “好,那听您的。”刑向寒在这边说。 又转头去看岑帆。 都到这一步了,现在说要赶人也实在说不过去。 何况今天是林建国的生日,岑帆不想扫老人家的兴。 三个人后来一块儿去门口吃饭。 一顿饭岑帆食不知味,一共也没吃几口。 这家店面小,座位之间挨得很密。 加上老张头的女儿女婿,还有几个林老爷子的朋友,纷纷坐下以后,岑帆不可避免地和刑向寒肩膀手臂靠在一起。 后者好像还是故意的,身子故意向后靠,这样岑帆肩膀只能挨着他胸口,皮肤贴在一起,像是直接坐在他怀里吃饭。 岑帆如坐针毡,后来实在避无可避,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低声冲刑向寒,“出来说。” 这里一桌的长辈。 大家热热闹闹的,少他们两个小的也不碍事。 十月的天气空气里已经有些凉意。 两人都穿了外套。 这里对面原本是个很大的湖水,被政府扶持修建成了水库,面上的水汽往四周散,温度比镇上其他地方都低。 岑帆走在前边,手撑在围栏面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前边,似叹气又似真的没有办法。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岑帆是真的无法理解,按理说他们已经分开了。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牵扯反而较之前更多。 “我来陪你姥爷过生日,你不高兴?”刑向寒在他旁边道。 “可这是我家,你本来就不该来。” “那以前呢......以前你为什么总求着我陪你来。”刑向寒上前一步。 他其实这些天脸色一直不算太好,先是在车里穿着湿衣服睡了一晚,宿醉之后又一直连轴忙论文的事。 现在皮肤有些白,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以前是以前,这个原因你不会不知道。” 岑帆停顿几秒,深吸一大口气:“你把发票给我,你给家里送的那些东西回头我把钱给你。” “你我之间有必要分的这么清楚么?”刑向寒盯他。 “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你我了。”岑帆回看过去。 四目相对。 空洞的眼底似乎很难再找到任何爱意。 原本这里边装的全是他,现在也只剩黑色的壳。 刑向寒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陌生。 喉咙泛起点哑,忍不住咳嗽两声,突然道:“不管是和你在一起之前,还是之后,我从来都没跟其他人有过牵扯。” “什么......怎么突然说这个?”岑帆没反应过来。 刑向寒却执拗地想解释:“那天你在家里,说和别人在一起的人分明是我。”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结论,但我从来没有那样过,要是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可以解释。” “包括为什么之前不让你回家,我也可以说。” 第72章 岑帆一怔。 五年多了。 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刑向寒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想跟他解释些什么。 之前他以为自己永远都等不到。 只是—— “现在解不解释也无所谓了。”岑帆把头偏过去。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 “我们不会分手!” 还没等岑帆说完就被眼前人抢白。 刑向寒上前一步,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局面,两手狠狠撑住他的手臂,硬是把人往自己身体这扯过来一些。 凝着他的眼睛,坚定道:“我们不能分手。” 第37章 被抱住的一瞬间。 岑帆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反应过来以后用力挣了下胳膊,发现挣不开,干脆大腿狠狠往上面一弓,掌心向前推,用力从对方怀里出来! 出来的瞬间岑帆还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睛。 刑向寒的气场和之前相差不大,光是站在那都能给人强大的震慑,但此时人瘦了些,脸色也不算太好。 “你什么意思。” 岑帆看着他,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明明我提出了分手,你也同意了,怎么到了现在——” “我后悔了。”刑向寒上前一步。 想去抓这个人的手腕子。 岑帆再次把他的手甩开,看向他的时候眉头拧得死紧,带着不解,“为什么我们的关系都要由你说了算?” 刑向寒又伸出手去抓他的后颈,这回他用了点力气,逼得人抬起头,迫使他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因为是你先到我身边来的。” “既然是你做出的选择,这样的后果也是该你承担。” 四目相对。 岑帆的睫毛有瞬间的颤动。 整个人像是松动了些,也不跟之前那样拼命排斥他。 刑向寒以为对方这是妥协了,反手将人拥进怀里,大手搁在他腰部侧面的那个窝上里,把人揽得死紧。 即便再不想,刑向寒都不得不承认。 怀里这个人对他的影响似乎比他以为的要大。 就好像之前哪里缺了一块,真正抱到以后身体的那块部位才被补齐,全身流动的血液也变得无比顺畅,像是重新活了一遍。 刑向寒以前很讨厌这种感觉。 他一直是独立的,自我的。 让他依赖一个人,心絮被另一个人牵着走,好像离了对方就不能活,这种感觉的出现倒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可是到了眼下。 他却甘愿伸出条绳子,和另一个人牢牢拴在一起。 到死都紧紧纠缠。 他也不可能让对方离开,永远都不可能。 刑向寒此刻突然想说些什么,说些自己以前从不屑出口的肉麻话。 可还没等到他说,怀里的人突然开了口,语气比眼前水库传来的凉气还要冷: “要是重来一次。” “我宁愿自己从来都没认识过你。” 温暖散尽。 刑向寒觉得自己像被扔进面前的水库,从身体到头全部淹没殆尽:“你说什么。” 他手换了个方向,改在人脊椎骨中间点的位置,逼迫人抬起头,“你再说一遍。” 岑帆眼睛里乍一看还是空的,但里面的执着比以前更甚,像是下定了决心后这辈子都无法更改: “我说要是再重来一次,我——” “闭嘴!”刑向寒厉声冲他,满眼都写着难以接受,夹杂无边的怒意,“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你怎么敢!” 两个人都很清楚,那是岑帆对他最执着,最顺从的几年。 是他们一切的开始。 要是连那几年他都能够放弃了,那他们...... 刑向寒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低三下四求人他办不到,只能捏着这点执拗地盯他, “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不敢认么?!” “我们分手还不到两个月,你就说你后悔了。”岑帆抬起头。 直视他的眼睛,“而距离我追逐你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我为什么就不能后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坚定,却又带了点哽咽, 又突然道:“那块手表,我真的没有拿过,你要是还念着过去的那点旧情,就应该相信我。” “别提那块该死的手表!”刑向寒立刻松开手。 他们之间哪里是这种东西能说得清的。 偶有几只麻雀停在水面上。 岑帆走到水库旁边,踮起脚,身体往前抻,像是在往前一点就会掉下去。 “其实你说的那些,即便你不解释我也知道。” “你不会背着我找别人,我相信,但我也知道那不是因为你有多在乎我,只是觉得费事,找其他人会影响你的工作效率,消耗你的时间。” “你不是那种会自找麻烦的人。” 刑向寒皱着眉,刚要开口。 岑帆又道:“那天你把我赶到旁边的宾馆住,其实是因为你的父母要来吧。” 刑向寒下意识看向他。 岑帆顿了下,“我不是故意要留在那儿的,我那天没带身份证,去不了酒店,准备回来拿的时候不小心看到。” “你从不让我见你的家人,是因为你以后可能会——”他目光涣散,抬头去看无边的天空。 第73章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两个人都能隐约猜到那是什么。 “我不会和女人在一起。”刑向寒上前一步,两手扶住他的肩膀,坚定道,“你不要乱想。” “我也不会把你当成其他什么。” 岑帆被他拽着近了点。 费力地偏过头,尽量压下鼻腔里突然涌起那呛人的酸,“没意义了,你未来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被刑向寒掰着下巴给带回来,语气比他自己想象的要重:“怎么会没关系,我们——” “我们好聚好散吧。”岑帆回看过去。 这其实就是他一开始的设想。 凉风阵阵。 把眼前的水面吹起条长长的边,带着四周的水纹,一块儿消失在远方。 岑帆被再次抱住了。 他拧着眉,刚要把对方推开。 “我警告你,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 环住他的人头埋在他颈窝里,整个上半身都压在这上面,不给人丝毫机会,“不然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说这句话带出厚重的鼻音。 呼吸声都变了。 岑帆原本想像之前那样用力挣开,后来又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去探了瞬他的额头,又快速把手拿开,眉头微蹙,“你在发烧?” “不知道。”刑向寒撑在人颈窝不起身。 岑帆好像忽然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人在生病的时候喜欢说胡话,这点不管强势的弱势的都一样。 岑帆没办法。 这里不是江城,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水库边上,真要出个什么事谁都说不清楚。 他叹口气,拖着人去附近的卫生站。 岑帆个头在男人里算高的,力气也不小。 但还是架不住刑向寒一米九几的身高。 拖着人去的路上,不得不让对方半个身体都压在自己肩上。 两人慢慢往那边挪,两百米的距离硬是挪了快四十分钟才到。 县城的卫生站每天都人满为患,但今天好像是个特例,除了他们两个就只剩几个打针的护士。 挂上水以后。 岑帆全身都是汗,先去前边缴费。 又从刑向寒口袋里摸出张身份证,到旁边旅馆定了个房间。 拿到房卡以后又折回来。 环顾四周后。 递给旁边的护士,“刘姨,这个,麻烦等他醒了以后您帮我给他一下。” 他们这片区域很小。 大家之间彼此都认识,领头的护士长更是看着岑帆从小长大的。 接过来以后有些好奇,“小岑,你跟人家是什么关系啊,这看着比你大不少吧。” 岑帆低头去看病床上的人。 即便是病着都带着不容接近的气场,像个放在玻璃罩子里的古代兵器,冰冷漠然,又带着勾人接近的神秘气息。 碰到以后却是一手血。 他收回视线。 “就一个认识的人,没什么其他关系。” 说完把自己的外套穿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去路上。 因为放假过节,出来遛弯的人不少,尤其是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处还有一大片草坪,上面不少人在那儿搭帐篷。 以前岑帆还有心情坐在这晒会太阳,现在他完全没这个想法。 到家的时候姥爷也才刚到。 吃饱喝足,正靠在椅子前前后后地摇着,见状有些奇怪,“小刑呢?” “你俩不一块儿回来啊。” “他去宾馆住了。”岑帆应了一句,多的也不想解释。 怕说多了老人家担心,只道:“姥爷,之前那部旧手机您放哪儿了。” “旧手机?” 林建国被转移注意力,站起来走到置物架跟前。 翻找了一阵,又问,“哪部啊?” “就我上高中的时候,您给我拿到学校去的那个。”岑帆又说。 “上高中......哦哦哦,你去阳台上看看,就你阳台上那个带镜子的衣柜。”林建国说。 岑帆立刻回去。 他们家有两个阳台,客厅的都用来晾衣服。 靠近房间的原本很长,从他的房间可以通到以前母亲的房间。 但后来母亲的阳台全用水泥封起来。 岑帆自己平常也很少会去。 现在站在这里,整个人有些恍惚,但还是把所有抽屉都打开,耐着性子在里面翻来翻去 方块手机放在最角落。 屏幕上落了层灰,早没电关机了。 岑帆先把电充上。 老式手机虽然旧但是不容易坏,等了几分钟就能开机正常使用,连着数据线的屏幕,岑帆凭着记忆找到多年前录下的视频。 当时的视频录制时间有限制,都是几段几段拼凑一起。 模糊的方块小屏里,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正站在讲台上,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又像是民国时代里那一批最优秀的青年。 那是岑帆从没见过的气质,所以当时第一眼就被惊艳到。 他第一次去江城,误以为对方是江大的学生。 这段视频陪伴了他整个暑假,也是因为对方的那次演讲,让他萌生出继续好好考大学,不要跟母亲一块儿去死的念头。 他以为这会是他一辈子的救赎。 整个下午。 岑帆蹲在阳台的角落里,靠在身后的水泥墙上,把这些视频从第一段开始,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三十几遍。 第74章 直到后面手机频频卡顿,他才一下选中所有视频。 一束阳光打下来,落在他眼睛里。 岑帆眼睛用力闭了下又睁开。 摁下删除。 嗡嗡—— 旁边他自己的手机响了。 [刑:我不同意。] 过了两秒又来一条。 [刑:你说的那些我全都不同意。] 第38章 岑帆把刑向寒拉黑了。 对方这些话确实给了他极大的震颤。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但无论因为什么,岑帆在这段感情里已经精疲力尽,不会再回头了。 国庆长假余额已经没剩几天,岑帆准备提前点回江城。 好在后面两天刑向寒都没有出现。 应该是发现电话打不进来,气急败坏所以走了。 至于什么不分手,不同意之类,应该也只是对方的一时兴起,想清楚以后就会后悔,明白这样的决定有多可笑。 临走的这天上午岑帆又去给母亲上柱香。 说了些只有他们母子能听懂的小话。 出来以后。 林建国煮了两碗小馄饨出来,鸡汤鲜肉的,一碗放在岑帆的位置上,另一碗——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已经端坐好的男人,岑帆太阳穴像被针刺了一下,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几步走过来冲他。 后者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听到动静之后,好整以暇地看过来:“我今天上午的高铁回江城,理应来给林爷爷打声招呼。” “顺便也该过来给阿姨上柱香。” “你想都不要想。”后面这句岑帆反应明显比之前激烈。 整个人也冷下来,低声道:“你现在就走,以后别来这里,这是我的家,里里外外都是我的家人,你——” “上次是谁牵着我的手,站在阿姨面前,说下次我们一定要一起过来?”刑向寒抬眼看他。 “难道你想让阿姨失望么?” 岑帆感觉自己胸口被捅出个窟窿,手撑着桌面,低哑声音略微有些抖:“她不会期盼你这种人过去看她。” “她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像你这种只顾着自己高兴,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没有任何感情又听不懂人话的冷血机器。” 刑向寒眼底闪过一瞬的情绪,看着他:“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对。”岑帆双手握拳,不去看他的脸,“之前带你回来是我错了,回过头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停几秒又低声道:“你之前怎么样对我也就算了,现在就别想着到她面前去恶心她,给她添堵!” 刑向寒眉头微拧,原本平静无波的脸颊染上些薄怒。 林建国正在厨房里打豆浆,豆浆机的嗡嗡声隔绝了两个房间。 岑帆不想让姥爷知道他们俩的事。 坐下来,勺子放在面前的汤碗里搅拌两下,感觉自己这辈子所有的伤人话全部用到了现在。 其实他根本不想这样,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人。 “你吃完就走吧。” 岑帆低着头,深吸口气又叹出来,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发冲,“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以后不要再过来。” 刑向寒原本还有话要说。 林建国从厨房出来,见他俩这样还觉得奇怪,“怎么了小刑,坐下吃啊。” 刑向寒被一招呼,原本想说的都咽回去。 两个人互相对着吃完。 桌上就林建国说话,他主动提起些什么旁边两个小辈都会接上去。 尤其是刑向寒。 平时对谁话都少,但是对林建国会客气很多,倒也没有多亲热,全都只是骨子里该有的教养和礼貌。 “今天着急走,我下次再来看阿姨吧。”刑向寒吃完以后站起来。 “行啊行啊,等下次回来姥爷再给包饺子吃!”林建国也跟着说。 岑帆故意吃得很慢。 林建国送人出去的时候他也没站起来。 做到这个份上,很多东西已经不用问,稍微有点眼力劲儿都能看明白。 林建国回来以后冲他,“你俩这只是吵架么?” “姥爷,您别问了,解释起来也复杂。” 岑帆吃进去最后一个小馄饨,“反正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林建国心里一阵惋惜,倒也没太纠结,只是说:“噢哟,那屋里的这些东西是不是得给人送回去?” 他指的是刑向寒送来的礼物。 “没事儿,那些对您身体好,咱都留着,回头我把钱转给他就行。”岑帆说。 他有刑向寒的银行卡号,手机号转账也方便。 现在互联网打款,不用打照面的方式比什么都好。 他也不想再看见对方。 打车去高铁站。 路上岑帆一直在找之前手机里存的对方银行卡卡号。 只是没想到刚上高铁。 看着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岑帆右眼皮往上跳几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反复去看自己的车票和车窗上的座位标识。 祈祷是自己看错了。 “哎帅哥你走不走啊,后面还好多人呢。” “就是啊,你要是看不明白拿过来我帮你看看!” “别挡着其他人啊......” 后面已经有人在催促。 男人已经站起来,把岑帆面前的箱子和包都给人举上去。 第75章 他个头高,站起来头快要碰到高铁的最顶端,光是往那一杵都能让人不自觉产生畏惧。 岑帆坐下以后。 离他最近的人走过去的时候还嘟囔一嘴,“认识啊。” 列车开始往前开。 岑帆冲身边人,“你故意的?” “我没这么大本事。”刑向寒声音很淡。 他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手在上面不停地敲键盘,自帮他把行李都拿上去以后就没再说话。 岑帆心里觉得这不可能是巧合。 可现在这个时候也拿不出证据反驳。 他深吸口气。 从包里拿出平板和笔,画他们最新的一期设计稿。 两人一个改论文一个画稿子。 这样的感觉像是回到了他们原来的家。 房间里。 对方工作,岑帆就趴在旁边床上看书,偶尔拿出平板画几张图。 这样的感觉重合度实在太高。 岑帆实在受不了这种局面。 只觉得心里有一块上下梗着,很不舒服,干脆收起平板,从衣带里拿出手机。 刚拿出就有一个电话进来。 是齐铭煊。 在对面大赖赖的:“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家小花可想你了啊,这几天东西都吃不进去,觉也不睡,快相思成疾了都!” 睡不着他还信,至于不吃东西岑帆是不信的,他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猫。 “是不是家里没猫粮了?”岑帆只问。 旁边正在打字的刑向寒手有瞬间的停留。 “还真瞒不住你。”齐铭煊说到这个的时候一乐,又说,“要不要视频,仔细看看咱家猫崽子?” “我在高铁上,不太方便。”岑帆说。 “高铁?你今天回来啊,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还可以去接你啊。” 齐铭煊说到这个,那边又传来几声翻什么的声音,“哎,我下午的那场实验也没法调了,不过你几点到啊,不然你在那等一会,我——” 岑帆刚要开口,旁边的刑向寒突然凑过来,对着他侧脸靠后点的位置,“喝水么?” 岑帆一愣。 下意识往旁边转了下身体,说,“不需要。” 刑向寒又喊了列车员,“麻烦给我一杯冰美式,再加上一杯热牛奶。” 咖啡给刑向寒,这牛奶肯定是给他的。 “我说了真不用。”岑帆捂住手机冲他。 “你嘴唇都干裂成这样了,还是得喝杯牛奶润润。”刑向寒说他。 旁边列车员已经拿了两杯过来。 刑向寒接过自己的,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岑帆不想要,又不能让列车员一直在这站着,只好先接过来,又问:“这个多少钱。” 旁边刑向寒已经递了张信用卡过去。 事已至此。 岑帆最后什么都没说。 齐铭煊从刚才那句话就保持沉默。 完了又说,“你一个人回来的?还是跟谁一起啊。” 岑帆往旁边一瞥,现在他没办法界定的情况,但总归肯定不会是一起的。 “我一个人。”岑帆说。 齐铭煊:“哦......那到底行不行啊我跟你说的。” “你在高铁站等我,我晚点骑车过来,哎等等,你除了箱子还有别的么,实在不行我把我家的那辆——” “不用的,这里坐地铁很方便,我自己回去就行。” “别呀,你——” “在高铁上不要讲那么久的电话。” 旁边刑向寒打字的手没停,语气深沉却能让两个人都听见:“容易影响到其他人。” 对面齐铭煊有瞬间的静默。 岑帆看旁边一眼,也知道对方这是故意的。 “我先睡会。”岑帆对手机里说,“你也赶紧去实验室吧。” 齐铭煊先是停顿几秒,后“啊”一声。 挂了电话以后。 岑帆再不去看身边人,默默拿出眼罩戴上。 戴上以后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岑帆想屏蔽掉周围的一切,让自己赶紧睡着。 却在这一片黑暗当中,自己的左手突然被人扯过去握住。 岑帆下意识就要坐起来。 “别动。” 刑向寒的声音在旁边显得格外大。 像是贴着他的耳朵,“你要是再挣,我就在车厢里亲你。” “你可以试试。” 岑帆瞬间没了动作。 他原本想摘眼罩,可眼睛上很快也被人罩上一只大手。 底下的拇指在他掌心那块轻轻刮两下。 岑帆挣半天挣不开,又怕前后左右地人看见,忍不住低声叱道,“你是不是疯了!” 刑向寒先是没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凑到他耳边,“你还欠我一块手表。” “你说过这件事已经算了。”岑帆皱眉。 刑向寒先是握着他的手,后来拇指和食指上下轻轻摩挲,强迫人和自己十指紧扣, “可我也跟你说过。”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一句都不会同意。” 第39章 岑帆的手被人握了一路。 他中途几次想抽回来,但是身侧瞬间就会降下一片阴影。 “想我亲你?”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他瞬间不敢动了。 岑帆也没有把眼罩摘下来,因为只要一摘,他可能会因为看到旁边这张脸,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 第76章 从县城到江城全程只四十分钟,顶上有广播报站提醒。 ——列车即将到站,江口站。 高铁停靠的一瞬间。 岑帆这回再没忍着,直接把手抽回来。 快速起身。 从置物架取下自己的箱子,背上包就准备往外走。 可临了又觉得不对。 感受到旁边人的目光,岑帆往自己衣袋里摸了一阵,扭过头去问他:“我手机呢。” 刑向寒像是早就知道这个。 从位置上站起来,又从上面把自己的黑箱子也取下来,朝前边抬抬下巴,“先下车。” 这个时代没手机寸步难行。 岑帆不得不和对方一起出去。 先从站台开始,连续下了两道电梯,又拐到出站口。 出站以后走了两条长长的路,要再往前就是地铁站了。 岑帆实在受不了了,手里的箱子往地上用力一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睨他,“你到底有完没完!” 刑向寒回头,面上表情和之前没什么变化,“我车停在地下。” “我送你回去。” 岑帆:“......” 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自己怎么可能还跟对方一辆车。 “手机送你。” 这回岑帆一不做二不休,脸偏向别处,“反正这手机也是你给我买的,我现在不要了行么。”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说着就要往前边地铁站的方向走。 他手里还有没用完的城际通,转两道地铁走回木雕室就是。 却在一个拐角。 从后面被对方连人带箱子拽过去,整个肩膀被人遏制住,踉跄几步,一路扯到高铁站里的男厕所! 由于这一站下车的人不多,现在这里暂时只他们两个。 “放开我!” “你是不是疯了,有没有人啊!” 岑帆太知道对方是谁,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像是条濒死的鱼,想要拼命从对方手里挣脱出去! 可下一秒嘴巴就被人从后边捂住。 “我只是想好好跟你说。” 刑向寒贴紧他的耳朵,温热的气体一下下喷在他耳朵上。 他此刻的身体其实是抖的,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沉稳,“你说的那些问题......我都可以改。” “无论是之前不好好跟你解释,还是那些你不喜欢的行为。” “我都可以为了你去改变。” 刑向寒最后这句话用了些力气,深吸口气,做了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妥协,“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 底下人一愣。 十几秒后,挣扎地手微微垂下去。 刑向寒还准备说什么,对方却又像是发了狠,突然张开嘴,对准他的大拇指用力咬下去! 表面立刻浮出道血痕! 刑向寒疼得一皱眉,手却没完全松开,只低下头执拗地盯着他。 感受到嘴边的空气。 岑帆抬起头,“你凭什么认为,只要你说你改,我就能相信你,甚至是原谅你。” “不给我个机会你怎么能知道?”刑向寒皱着眉看他。 “我不想给!” 岑帆顿了几秒,继续说,“以前那些事发生就是发生了,伤害就在那,一直存在,不是你一句轻飘飘的说改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你不是喜欢我么?!”刑向寒这句直接吼出来,又冲他:“为什么说变就变了!” 岑帆一句话卡在脖子里。 喜欢。 这两个字对于现在的他实在太奢侈,又太低贱。 好像存不存在都可以,又好像干脆没了这个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半晌。 他把头偏开点,“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刑向寒的手放在他后颈上:“是不想跟别人谈,还只是不想跟我谈。” “都有。”岑帆抬头去看他。 刑向寒深吸口气。 两人现在的架势其实是剑拔弩张,换个地方像是会打起来。 可这里是公共场所,实在不适合他们两个说太久的话。 刑向寒深吸口气,盯进他眼睛里。 从口袋里去除一个手机,放进岑帆的胸前口袋,双手拎起他外套领子把人抬起来点: “下次别再把我拉黑了。” “不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岑帆被迫抬头去看他。 嘴角微动,轻声呢喃出一句,“什么都做得出......” “你说你会改变,就是这样在改变么?” 刑向寒微怔。 下意识松开手。 “别在自欺欺人了。”岑帆提起旁边的行李箱,往洗手间外边走,“你是不会改变的。” 临到门口时又回头道:“其实也不用勉强,你这样的条件,不愁找不到人。” 这才是岑帆最想说的。 在他那五年追求对方的过程中,已经遇见过太多次了。 岑帆拎着行李箱从厕所出来。 走出长长的一段路。 虽然刚在厕所里他看似冷静,但这一路他其实脑子都是晕的。 走在出站大厅里。 先是走错路,又不小心走到地铁出站口。 绕了一大段路又给绕回来,像是现实版的鬼打墙。 好不容易准备进站。 “大哥哥!” “怎么又在这儿碰见你哇!” 第77章 岑帆下意识回头。 居然是上次那个在高铁站碰到的小丫头,这回不止她一个,旁边还站着个阿姨,但不是上次那位妇人。 小姑娘已经跑到他腿边上。 岑帆怕人多了挤着他,不得不退到旁边,蹲下身子问说,“你怎么会来这里,又是去找你姨父的么。” “我陪我姨妈来高铁站接人!”甜甜奶声奶气的,小手互相搓两下,好像不太高兴,“但不是我姨父。” 说到这里江美云也从远处走过来。 看到岑帆“哎呀”一声。 捧着脸过来说,“居然是你,甜甜后来那几天老念叨你,没想到居然又在这碰上了!” “您好。”岑帆也微微点头。 江美云先抬头看了他会,见人提着行李箱,很快又笑出来,“上次没去成这次终于去成了?” 岑帆“啊。”一声,也没多解释,低头看了眼小姑娘,“您是来接人的?” “对,我儿子今天回来,我就想着国庆节能咱们全家一块儿吃个饭。” 江美云说到这脸上露出点笑:“我儿子应该比你大一些。” “噢......”岑帆揉揉底下这颗小脑袋,“那我就先不打扰了,祝您和家人假期愉快。” 说着又准备蹲下来和小丫头道别。 甜甜却突然像看到什么。 几步躲在江美云和岑帆两腿之间,眯着眼,朝远处努努嘴,“表哥......” 刑向寒本来已经要下去开车。 是看到岑帆才往这边走过来,看到他们站在一起有些诧异。 江美云很快也发现他儿子。 原准备小跑过去,刑向寒却先一步过来。 “您怎么在这里。”他说是对江美云,眼睛却盯着岑帆。 后者在对方出现的时候瞬间就噤了声。 心下觉得不可思议,眼睛再没往前看,放在小丫头肩上的手也收回来。 “你没看手机么,都说了要过来接你,咱们一家四口去酒店吃饭啊!” 江美云轻声责怪,紧接着又道,“哎呀你手怎么了!” 刑向寒的右手大拇指下的咬痕。 刚出来时血流不止,被他临时拿了卷卫生纸简单缠了两圈。 “没事,磕水池上了。” 刑向寒又去看跟前的岑帆,“你们认识?” 江美云还惦记着他手上的伤,但说到这个还是先解释一句,“这位先生就是上次我说,在高铁站帮了甜甜的那个。” 刑向寒挑挑眉。 岑帆却巴不得现在原地消失。 道:“阿姨,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走。 裤子却被底下小孩扒住,“大哥哥,你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好不好,我家里人都可好了!” “甜甜,不许没有礼貌!”江美云在旁边指责。 毕竟对方根本不认识他们一家人,虽然她也对眼前这个青年很有好感,但大家彼此连名字都不知道。 这样做实在太失礼了! 没想到自家儿子也突然在旁边:“一起吧。” “再忙也是要吃饭的。” 江美云不可思议地扭过头。 还没等她从震惊当中缓过来。 “不用了。”岑帆看都没去看他,只对着她说,“这是你们的家庭聚餐,我一个外人去了不合适。” 说着也没再停留,把旁边东西都拎手里。 “我先走了。” 也没再等他们接话,径直往前边的地铁口走过去。 岑帆走了以后。 刑家人也准备要走。 刑向寒的车被陪他们来机场的小阿姨帮开回去,他们三个坐刑家的私家车去饭店。 上车以后江美云还是没忍住,“向寒,你跟刚才那位先生,你们俩认识啊?” 从刚才她就感觉这俩气氛有些不对。 刑向寒在右边拇指处上下摩挲,道了句,“认识。” “哦......那怎么,刚他都没么跟你打招呼,是关系不好么?”江美云又问。 刑向寒:“不是。” “那既然不是,什么时候把人叫到家里来玩玩,毕竟上次他帮了我和甜甜,还没好好感谢人家呢。” “好。”这回他应得很快。 江美云在旁边微讶。 自家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甜甜在后面抱着个平板刷短视频,半个小身子抻上前: “姨妈,你看看,视频里的是不是就是刚才那个大哥哥!” 现在大数据就跟长了天眼似的。 江美云接过来一看,是网友晒出的一段“十口木雕室”直播视频。 看里头的人还真是! 可还没等她看多久,平板电脑突然被旁边人接过去。 自己的东西被抢走。 甜甜就算再怵她表哥也表示抗议,委屈巴巴躲在姨妈后边,“表哥你干嘛啊......这是我先发现的!” 刑向寒没理他。 专注地去看屏幕。 屏幕里的人脸上挂着耐心的微笑,这样的笑容刑向寒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现在看着居然有些恍如隔世: ‘我目前是单身。’ ‘要是将来遇到合适的,嗯,我不排斥其他人的追求。’ 这瞬间刑向寒想把手里的平板捏碎。 什么不想谈恋爱...... 都是扯谎。 第78章 第40章 岑帆从地铁站一出来就见到陈开的车。 他几步走过去。 先把背包行李箱放在汽车后备箱。 刚拉开副驾的门就看到座椅上,缩成一团的小花。 猫崽子听到动静后朝他“咪”一声,尾巴往左右两边甩。 岑帆立刻把他捞起来抱怀里,去看身边人,“怎么把他也带过来了。” “他这几天都住在小齐那儿,人说你肯定想他了。”陈开说。 岑帆把小花抱在怀里,在他头顶那块位置轻捏两下。 他是有点想这小家伙。 尤其是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让他更珍惜现在身边的,愿意一直陪在身边的这些。 “怎么样啊这几天,在家休息的好不好。”陈开在旁边笑道:“我看你这次回来状态比之前好多了。” “还行吧。”岑帆抱起小花的两只小前爪,举起又放下。 陈开往旁边瞥眼。 先是没说话。 直到汽车开到木雕室门口。 陈开突然打开车的前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 岑帆微愣。 因为这正是刑向寒那天晚上来工作室,说要留宿,他扔回去对方没接,最后掉在地上的那把。 “你看到了。”岑帆说。 “是小齐,他那天第一个到的工作室,就看到地板上的这把钥匙。”陈开说着,食指挠了下小花的头。 又扭头问他,“刑向寒来找过你吧。” 岑帆没吭声。 两人好友这么多年,他什么反应陈开一清二楚。 “我就知道......”他感慨了一声,倒也没表现得有多惊讶,往旁边瞅:“那你呢,怎么想的。” “不可能接受。”岑帆说着往后靠靠,把小花放自己腿上,“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绝对不会再错第二次。” 陈开先是没说话。 后来见人表情坚定,开口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不管人喜不喜欢你,像他这种性格的人,还是离远点的好。” 岑帆扭头看向窗外,用一种自己都分不清的语气,却还是坚定的,“他不喜欢我。” 两人走进木雕室。 刚到门口就听到天花板上的嗡鸣声。 陈开再旁边解释: “这个是我拿这次直播收益买的,有了这个除尘机,咱们这儿的环境能改善不少,你也能住的舒服点。” 岑帆边看边往里走。 进去以后浩子和小梅分别在各自的工位,去做客户新要的木雕修复。 这俩性子都有点像岑帆。 专注的都没挪窝,连自家老板回来了都没发现。 岑帆也示意陈开别打扰他们,抱着小花一起往工作室二楼去。 “我还是想租个房子住。”刚到楼上岑帆就道。 “咋啦?”陈开跟先知似的,“是不是怕那姓刑的他又来找你啊?” 在这件事情上岑帆从不瞒他,“不全是吧。” 陈开在心里把那个人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那要不这两天还是再去看看房子?” “实在不行上我那儿住呗,别墨迹了。” “我找着了,是之前看过的一套一居室,里边电器家具什么都有,门口停车也方便,开车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岑帆说。 是之前带她去华大看房的那位房东。 那个房子原本里面有人住,刚好这几天腾出来了。 虽然装修不如华大附近的那套好,但因为偏向郊区,价格会便宜很多,离他们工作室也更近些。 “成啊,那过两天就搬过去。” 岑帆目光微闪,想起今天在高铁站,刑向寒贴在他耳朵说的那些话,低声道:“我想今天晚上就搬。” 今晚搬有今晚的好。 他们工作室现在人到的齐,都不用请搬家师傅了。 但其实岑帆自己的东西本身也不多。 一辆车拖过去就可以。 那地方环境还行。 这房子确实也各方面不错,但就是在二楼,阳台的位置稍微有点低。 “岑老师,小齐租的那栋楼还有几个房子没租出去。” 浩子看半天,在旁边建议,“不然你也过来住吧,反正每天我也要来木雕室,咱们一块来一块回,多方便啊!” “你是想蹭岑老师的车吧。”小梅在旁边讪讪道。 “......才不是。”浩子立马回嘴,“我就觉得这个阳台太低了,万一有小偷从底下翻上来怎么办!” 岑帆不可能搬到华大旁边住。 开口道:“这个我回头装个防盗网就能解决,再说在这租房子的人也不是多有钱,没哪个小偷愿意冒这个险。” 他这么说浩子也没再说什么。 几人搬好家以后,岑帆为了感谢大伙,一块儿去路边吃了顿烧烤。 期间小梅拍了几张照放群里。 下一秒岑帆手机就响了。 [qmx:有吃的不带我啊!] 齐铭煊找他私聊。 [岑:你不是下午要上课吗。] [qmx:那就不能等我来了在一块吃啊......兼职就没人权吗!] [qmx:过分.jpg] 岑帆:“......” 不知道回什么,就回了张狸花猫在工作室满地打滚的照片。 他这边手机一直在响,群里却安安静静的。 旁边小梅注意到以后奇怪问,“小齐怎么老单独找你聊天?” 第79章 “他不是一直话挺多吗。”岑帆问。 “没吧,我住他那他都不跟我私聊,有什么事也都是直接发群里。”浩子说。 陈开在旁边一口串咬一半,“不是我说,你俩平常也注意点,别什么帮拿外卖,大雨天收个被子也发里头。” “不知道还以为这你俩私聊呢。” 大伙都笑出声。 岑帆也跟着笑了下。 本来以为和刑向寒分开,会让他消沉一段时间。 但现在和大家在一起,闹来闹去,即便心脏上那道口子还在,却也不像之前那么疼了。 吃完烧烤。 岑帆接到了汽车维修站的电话,通知他已经可以过来提车。 原本现在已经很晚了。 但岑帆才买的车,还是想尽快见到,连家都没来得及收拾,坐着陈开的车到维修站。 维修站还是负责的。 虽然时间耗得久,但这车看上去就和新的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之前被追过尾。 “要不我先跟车把你送回去吧。”陈开在旁边说。 “没事儿。”岑帆说。 车他还是能开的。 并且他还得先回木雕室拿点东西。 岑帆把车稳稳开出去。 往木雕室的方向走。 刚上三环路。 前边有辆车忽然变道到他前边,往前左拐之后,又往右,似乎跟他去同一个方向。 现在车长得都差不多,牌子相同的车一抓一大把,尤其从后面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但岑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这个方向这个速度。 木雕室今晚他没法去了。 岑帆故意变到三车道,减速,任凭后边的车都插他到前边去,与前面隔开一大段的距离。 到了新家门口。 刚把钥匙拿出来手机就响了。 岑帆看都没看,先进屋把墙边的灯开开。 蹲在地上收拾搬过来的这些东西。 从衣服到被子还有成捆的书,他埋头收拾,小花在屋里蹿来蹿去,几个小时已经把这儿逛得比岑帆还熟。 还没等完全收拾好。 旁边手机又响了。 岑帆这回没再躲着,直接摁了接听。 “你在哪。” 语气里夹带的怒意不比之前少,像是回到了以前,每次对方莫名其妙生气之后就会这样对他。 所以人是不会变的。 岑帆深吸口气没说话。 刑向寒在那边沉默了会,先喊他的名字,“岑帆。” “你搬家了。”这句话是肯定的,接着又道:“搬哪儿去了,是和陈开么,还是和你们那其他什么人!” 岑帆收拾东西的手没停,手机开免提放边上:“与你无关。” 那头有近三分钟的沉默。 沉默到岑帆已经准备把电话挂了。 才突然开了口,“我就让你厌恶到如此地步,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了么?” 岑帆拆书上捆绳的手微顿,感觉自己左胸口被从中间捅进去。 “是。”他说。 刑向寒在对面的表情有瞬间的狰狞。 五指狠狠收紧,“岑帆,你有心吗?”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追在别人后面过。 在他看来,这一次已经是把自尊摘下来揉碎了,捧着送到这个人跟前,到头来却换来对方对着镜头那句: ——我现在是单身。 刑向寒当时看到差点把平板从车里扔出去。 “为了你,我已经什么都不顾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刑向寒在那边冲他。 “我从来没要你怎么样。”岑帆两手握拳又松开,“不管你做到什么程度,在我这儿还是那句话,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一点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 刑向寒像是彻底没了办法。 咬着牙道:“可你拿了我的东西。” “我总得需要知道你人在哪儿!” 岑帆停了几秒,靠在身后的墙上,看着天花板:“我不会跑,我的工作室位置也不会变,只要你——” 还没说完对面就传来男人发狠的声音,带出浅藏在深处的那点委屈:“你人都能说走就走,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岑帆手贴在底下冰凉的地板:“你要是信我,就信,要是不信......” “就当是我偷了想赖掉吧,你要报警抓我,还是怎么样,都随便你。” 刑向寒那边有瞬间的噤声。 急促地一声吸气后。 他道:“这周六就来家里一趟。” 岑帆刚要开口。 刑向寒又说:“放心,你不想见我,我不出现就是。” “你先回来。” 第41章 挂了电话。 岑帆整个人贴墙靠着。 小花原本还在逛房间,感觉到这边以后快速跑过来,瞪大眼睛,站在人两腿之间抬头去看。 肉垫爪爪去擦岑帆的脸。 其实岑帆没哭。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为这个人哭了。 脸上是从额头流下的汗,湿湿的,连带着他的衣服后背也一起。 十月的天,讲个电话汗流浃背实在是不正常。 岑帆扶着墙站起来,把小花也跟着放怀里,低头冲着他的大眼睛:“放心吧,我没事儿。” 他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 第80章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任何事情都不会真正击垮他。 晚上在房子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房东打来电话:“小帆?” “住的的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的?” 岑帆刚去楼下买了俩肉包,把小花放后座,自己刚坐进车里:“挺好的。” “这边买什么东西都很方便。” “以后只会更方便。”房东阿姨应了声,接着又说,“哦对了小岑,你是不是认识上次那个小伙子啊。” “就那个你给人送水果的。” “哦认识。”岑帆立刻应声,接着问:“他怎么了。” “哎呀,那能不能麻烦你帮阿姨个忙,给他说一声。” “我找了个租户,是对小夫妻带着个孩子,每次他那摩托声一出去小孩就开始哭,后来演变成看到车停那儿就哭。” “能不能让他把车挪走。” “这种直接让租户跟他沟通就可以。”岑帆说。 在他看来,齐铭煊从来都不是那种不好说话的人。 “他那个房租里是含了停车费的,我和他房东是朋友,不太好意思去跟他扯这个。” 房东说到这儿欲言又止:“能麻烦你跟他说下么,让他把车停进学校,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都可以!” 本来岑帆以为这事儿很好解决。 结果—— 到了木雕室问起来,齐铭煊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 “学校现在不让停这种大型摩托。” “现在华大都管这么严吗?”岑帆惊讶。 齐铭煊:“一直都很严啊,所以我才在外头租的房子。” 又冲着他,“你又不住那儿,当然不知道啦!” 陈开路过他俩的时候,顺嘴一接:“那你放工作室里?反正这块地方大。” “那我每次跟朋友出去怎么办,这里离我们学校也太远了。”齐铭煊抱怨道。 小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溜达来溜达去。 听到房顶有动静就往上蹿了。 岑帆现在对小花基本放养,往那一瞥,突然想到:“我现在租的地方底下停电动车的位置还挺空的。” 陈开无语:“你那里不一回事吗,都远。” 岑帆:“那倒也是......” 齐铭煊却忽然道:“那就停你那儿吧!” “实在不行我骑我朋友那车,让他坐后边。” 岑帆微讶:“啊,那你朋友那边——” “哎呀你别管啦,赶紧下去做你那‘不倒翁’吧,广大网友还催稿呢。”齐铭煊说。 又再次趴回电脑前。 “哦......”岑帆应了声。 心里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还是没再说什么地下楼了。 陈开在齐铭煊对面那台电脑前坐下。 从这个人看到另一个。 挑挑眉,最后什么都没说。 齐铭煊效率是真的高,当天就把车停在岑帆楼底下。 鲨鱼轮廓的重型摩托在正中间,比两边的几排小电驴足足大了一倍多。 对准岑帆那间屋子,只要人一开窗户就能看见。 等人把车锁好,岑帆在旁边说,“我开车送你去地铁站吧。” 齐铭煊冲他挑挑眉:“我之前帮你那么大一忙......就送到地铁站?” 岑帆知道这回躲不过去。 赶紧改口:“送你回学校。” 刚从木雕室开回来的suv再次上路。 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 赶上个红绿灯。 齐铭煊把手放后脑勺上,状似无意道:“你车开的可比刑教授稳当多了。” 岑帆把着方向盘的手顿了瞬,扭头看他,“那天晚上他送你回去的时候,难为你了么?” “他哪能难为的了我。” 齐铭煊无所谓地一接,又说,“不过我真挺惊讶的,原来你那个神经病对象居然是他......” “神经病,对象?” “之前我不是送你去医院么,后来我给你手机发消息了。”齐铭煊说。 “他应该是当时就看到了,拿你手机给我发了短信,说跟你是那种关系,让我把银行卡号给他。” “结果我就收到八千块钱。” 岑帆一怔。 “我心想这不扯呢吗,打个针而已怎么可能要这么多。” “给你电话又打过去,结果发现怎么打都占线,应该是被拉黑了。” 岑帆完全没想到当时的情况居然是这样。 “我没拉黑过你。”岑帆说。 齐铭煊:“我知道啊,所以才说是你对象有神经病。” 他每次这态度半点不像华大的学生。 岑帆把车停在学校对面。 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劝他,“你平常还是对老师都客气点,毕竟还没毕业,很多事情都不能全由着自己的性子。” “怕什么,我这样的早就不用担心毕业问题了。”齐铭煊说。 顿几秒又冲他,“还是你怕我因为这事儿去找刑教授麻烦,故意跟他对着干?” 岑帆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我不会管他怎么样。”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那就行。”齐铭煊笑了一下, 把旁边车门开开,“走啦。” 眼见人进了学校以后越走越远。 岑帆发动油门,重新把车开出去。 其实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齐铭煊都是他一直很羡慕的一种人。 第81章 肆意,潇洒,为所欲为,好像天不怕地不怕。 但他这辈子估计都做不成他这样。 都说车随主人,齐铭煊那辆摩托车跟他本人几乎一模一样。 停在那儿也是真招摇。 一连几天,楼上楼下地看到都以为车是他的,几个半大小伙还问能不能借出去兜一圈,再给他还回来。 岑帆只能一遍遍地反复跟人解释,说这辆车不是他的。 到了周六上午。 岑帆先起来给小花留了一整天的口粮,就准备出发。 结果刚下楼。 穿着红色洋装和小皮靴,梳着公主头的小女孩朝他冲过来。 一把抱住他的膝盖! “大哥哥!” 是之前那个被叫做甜甜的小姑娘。 岑帆没反应过来,一句话卡嗓眼:“你怎么——” “表哥带我来的。”甜甜抬起小脸,脸颊两边微微嘟起来,“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在这看见你!” 岑帆先把她头上几根碎发拂平,又下意识抬起头。 刑向寒已经从不远处走过来。 他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错,宽肩窄腰包裹在这件黑色立领外套里,步履稳健,举手投足都彰显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此时此刻的姿态,早已不像之前在镇上那样狼狈。 看到他以后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你一直喜欢的,他们家的蟹粉小笼。” 当着孩子的面岑帆不好立刻给他拉脸,但也没伸手去接,只说:“我吃过早饭了。” 又一脸戒备,“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儿?” 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对方找到,那他搬这个家的意义在哪...... “别人能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刑向寒声线低沉,往四周看看又说:“你这个小区找的还不错。” “就是电动车太多了,乱停乱放,出来进去的并不方便。” 岑帆觉得他话里有话,忍不住问:“你什么意思。” 刑向寒收回视线:“没什么” 停几秒又说:“走吧,先上车。” 岑帆不可能跟他上车。 但是底下这双小手还扯着他的裤子,一口一个“大哥哥”。 岑帆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思绪。 最后蹲下来道:“甜甜。” “想不想去看木雕?” 空荡荡的四周。 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的木雕室又开了门。 岑帆看着甜甜在这里跑来跑去,看什么都新鲜,边摸边看还边对着自己腕上的电话手表,跟那边的姨妈讲话。 趁她的视线完全被那边吸引,岑帆看向身边人,语气不善:“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刑向寒神色依旧:“甜甜想见你,所以我就带她来了。” “不是说今天去你家么?”岑帆还是不理解。 刑向寒却说:“你要是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看向他的目光意有所指:“一直住在里面不出去都可以。” 岑帆深吸口气,“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那个意思。” 刑向寒保持着看着前边的姿势没变,像是注意力只在甜甜身上:“你早晚都会回来的。” 车轱辘话来回说。 岑帆发现自己怎么跟人都说不通。 原本已经想要放弃,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对方:“你以后别带甜甜过来了。” “现在小孩都聪明,要是被她发现我们之前的关系,被你父母知道了以后对你我都不好。” 岑帆以为把对方的家人搬出来会有点用。 毕竟以前这个人从不让他见自己的家里人。 没想到刑向寒只微滞几秒,就扭头看他,“被他们知道又怎么样?” 岑帆下意识瞪大眼睛。 但很快对方又换了个话题,“那小子的车为什么会停在你家楼下。” 他侧过身,居高临下地把人罩着,声音淡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暗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难过: “你们在一起了么?” 第42章 岑帆原本不想回应这个,在不在一起跟身边人已经没关系了。 但一想到齐铭煊还是华大的学生。 “没有。”岑帆说,“只是暂时放在那儿。” “那还真是能折腾,你住的地方离学校那么远,他居然还愿意把车放你那儿。”刑向寒冷笑一声: “他这研究生读得可真轻松。” 岑帆眉头微拧,“你别针对他。” 刑向寒低头睨他,语气比之前重得多,“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就已经开始这样为他说话了?” “他是我的员工。”岑帆说。 刑向寒反驳:“在所有的雇佣关系中,没有一个老板会愿意为员工做到这个程度。” 岑帆被说得只剩下无力。 深吸口气道:“反正这就是事实,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随便你吧。” “我也不在乎了。” 他这句话刚落。 手腕突然被刑向寒扯起来,整个人被往二楼拽上去! 底下甜甜听到动静后好奇地朝上一瞥。 但很快被桌上一个用木头做的猫咪不倒翁吸引。 岑帆是被扯着上搂。 当眼前这个人故技重施,从正前方把他用力拽进怀里,双臂交叉贴在他腰上。 岑帆对准他的肚子一拳过去! 刑向寒疼得闷哼一声。 第82章 手却没有松,仍旧用力搂住眼前人的腰,像是濒死的人抱住赖以生存的浮漂,抱住了就不可能放手。 被抱的那个实在挣不开,手握成拳头朝他背上狠狠砸下去: “刑向寒!” “你妹妹还在楼底下!” 刑向寒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只是全力把这个人的脸按在自己心口,声音有些哑,胸口上下起伏一瞬: “我想你了。” 低低的嗓音像是从心口传来,是他从未有过的低姿态:“从你走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你。” “没日没夜的想,就算是睡着了半夜还是会突然惊醒。” 岑帆手停在他背部上面点的位置。 刑向寒脸埋在他颈窝里,朝内用力吸了一下:“我说我想跟你重新开始,是认真的。” “等你离开以后,我才明白你对我来说是重要的。” 要换做以前。 刑向寒打死都不会把心里那些想法,原原本本地掏出来,毫无保留地摊在另一个人面前。 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计算出分辨率参数中的最优解。 但自己究竟有多想要这个人,明白这一切到底有多晚,刑向寒到现在都说不清楚。 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现在能让对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刑向寒这辈子没慌过。 如今面对怀里的人,他却开始害怕。 要是这样做还不行—— “但我不愿意,你预备怎么办。” 岑帆两臂垂下来,语气却比之前强硬很多,“强迫我么,像之前在高铁上那样?” 刑向寒没回答这个。 只执拗地抱着他,像是要把这个人狠狠嵌进自己的身体,“你说的那些,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我会一样样去解决。” 岑帆:“你不——” “可能花的时间比较久,并且还得由你来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对。”刑向寒把他后面的话打断,更加用力地抱住他。 “但我愿意跟你一起,一点点去改变。” “你不喜欢我凡事只考虑自己,这是我的性格,我没办法立刻改,但我会努力去学,只要你肯给我时间。” 这样的妥协对于以前的他是天方夜谭。 “可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时间?” 岑帆抬头睨他:“你说你每天睡不着,可你知道再跟你相处的这几年,我又何曾真的睡过一个安稳觉。” “我经常做梦,梦到我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了,有时候是被火车压,有时候是跟我妈一起从阳台跳下去......” 岑帆说到这个嗓眼发抖:“这么多年了,你要是能哪怕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虑过一下,我们之间都不会变成这样!” 刑向寒看着他,心里除了难过还有憋闷,更多的是自己挖空心思以后,却始终不被对方相信的无力感。 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没用了。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看着他。 “我想你放过我。”岑帆说。 刑向寒深吸一大口气,哀求的神情瞬间被愤怒取代:“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两个人争执不休,楼底下突然传出一声孩童的尖叫: “啊!” 他们互相看了眼,一齐从小二楼跑下去! 甜甜坐在地上,指着自己有些泛红的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小心滑倒了......” 今天有孩子来他们这儿玩。 岑帆在他们踏进之前就把一切尖锐的东西收起来。 但还是忽略小孩会自己摔跤。 地板上有个凸起的小钢珠,甜甜刚好摔在上面,膝盖上给磕出一个小血洞! 岑帆把她抱在旁边的软凳上。 拿了棉签碘酒,皱着眉给她处理。 又说,“以防万一,还是得去医院打个破伤风。” 甜甜原本就哭买,听到医院两个字就跟开了扩音器一样,尖着声音嚎叫,惹得住在对面的人都来他们门口,问是怎么了。 “她这样不打针不行。” 岑帆站起来去看旁边人,“你带她去医院。” 刑向寒看了他们一眼,出去把车开过来。 甜甜却在底下抱住岑帆小腿,两手两脚,跟树袋熊一样,“大哥哥陪我一起去。” “不然我就告诉姨妈,说这都是表哥的错。” 岑帆:“......” 不明白这样威胁有什么用。 但还是耐着性子蹲下,把小姑娘从软凳上放下来,“那是你哥哥,比我这个陌生人要靠谱。” 甜甜噘着嘴,手在底下绞在一起,“你不是陌生人。” 又抬起天真的小脸:“要是你不想见我表哥,就你一个人带我去都可以,咱们去完医院还能再去玩别的。” 岑帆:“......” 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究竟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最后岑帆还是陪着一块儿去了。 没别的原因。 实在还是这孩子太磨人, 在车上坐着,岑帆回头看了眼正捧着水豚木雕,眼睛挪都不挪的小姑娘,还是开了口: “你们平常得看紧点,这样没有防范意识,没人管就到处乱跑,很容易遇到危险。” 刑向寒:“她比你想象中聪明。” “但她这样下去不行。” 想起那天在高铁站也是这样,只是把她扶起来就敢自己主动找上门。 第83章 这样的天真很容易成为刺向她的利器。 岑帆把声音压下来,把话说的比之前重一些:“现在社会太复杂,每年都有人口拐卖案。” “虽然她身边一直有人看着,但要是自己不提高警惕,很容易......呃啊!” 旁边人突然一个猛刹! 甜甜也在后面跟着“诶哟”一声,差点把手里岑帆送她的小水豚摔出去。 正前方的车还在继续向前,后面被堵住的一溜车全都在不满的鸣笛! 有几个甚至把窗户打开:“有病吧你!” “会不会开车啊,这差点追尾啊知不知道!” “走啊,磨叽什么,开豪车了不起啊!” ...... 刑向寒停留将近十几秒才又车开出去。 赶上前边一个红灯,岑帆在旁边刚要开口,“你——” “别说话。”刑向寒突然道。 刚才那一下像是在他身体里按下某个开关,掌心不停地在方向盘上摩挲,眼神都变了。 见他这样岑帆没再多问。 三个人到了医院。 刑向寒先去排队缴费,岑帆就陪着甜甜坐旁边。 小姑娘心大,之前还哭得没完没了,到后来就好了,坐在医院的凳子上看来看去。 岑帆坐在旁边陪着。 刑向寒缴完费走过来,除了刚才在车上的一瞬间。 他现在似乎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走过来以后牵起甜甜的手,淡声道:“去打针。” 来都来了,甜甜自知躲不过去,跟着表哥从凳子上下来。 刑向寒牵着她往前走。 岑帆先是跟在他们后面走几步,临到一个路口就往另一个方向拐进去。 乘着电梯往下。 刚到医院门口,岑帆就收到刑向寒的消息。 [刑:你走了?] 岑帆先没回他这个,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汽车开出去。 直到完全看不到身后的医院,岑帆才给那边回复了个“嗯”。 停顿片刻,随手把这两条消息都删了。 回到家以后。 小花正趴在阳台上晒太阳,听到动静后伸了个懒腰。 懒洋洋地走过来,在人脚上坐下。 岑帆从头把他的毛往后边一直抻平,抻了几遍以后又往窗户外边去看。 “你说我还要搬家吗。”岑帆低头问他。 这其实是他今天上午看到刑向寒,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以前让他一直追随的人,如今见了却只想逃。 小花现在已经比之前大不少,也很通人性,朝着他方向小小地 “咪”了声。 岑帆看了眼自己的手。 刚才在木雕室,他对着那个人的每一拳都不算轻,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内心深处却还是没有半点解气。 反而因为这样的纠缠越来越堵。 可直到现在岑帆都很难相信对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反复纠缠对两个人都不好,这一点岑帆觉得对方肯定比他清楚得多。 “刑向寒。”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才是真的......” 第43章 自那天以后。 刑向寒很少出现在他眼前。 只是手机里的消息不断,说什么的都有。 出现最高的一个词就是“想他” 类似这样的话在一起时刑向寒从来没有说过,现在分开却又不停重复在岑帆耳边,叫他怎么敢信。 岑帆曾再次把他的手机号拉黑,但对方很快又会换成另一个手机号。 他根本躲不过去。 [刑:这段时间比较忙,我明天要去海市开会。] [刑:他们那边的海鱼、北极贝都非常好,我回来那天给你带过来,可以吃到最新鲜的。] [刑:想你。] 刑向寒老说要给他带东西。 对于这种消息,岑帆头先还会回复几句,告诉他说不用,也不要他带过来。 只是有些人根本不听他说的—— “岑老师,咱们这又有外卖到了!”浩子在门口喊。 他们工作室连续几周都被各种吃的淹没。 上午的手作咖啡、中午五香元的特质盒饭、再到半下午的各类寿司甜品奶茶,顿顿不落。 小梅每天都抱怨自己又长胖了。 这回也是甜点。 胖乎乎的舒芙蕾一个个被放在小盒子里。 各种口味的都有,旁边还有一小盒单独的土豆泥。 底下小花闻到味儿早来了,一圈圈地在几人脚边兜着,但他一样也吃不了,被抱着放到靠墙的台阶上。 “岑老师你人也太好了吧,每天都给我们订下午茶!”小梅感叹说。 岑帆在旁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些吃的都属他的名字,距离他们工作室又远,外送小哥跑一趟不容易,想退也没办法退。 “这些不是我订的。”他说。 “那到底是谁啊,这一天天的,也太会馋人了吧。”浩子站在旁边说。 他们几个忙活快一整天,见到有好吃的早就已经跃跃欲试。 岑帆深吸口气又叹出来,“等我先给那边打个电话。” 拿着手机就要往木雕室外边走。 还没等出去楼上就有人喊:“有什么好打的呀,” 陈开和齐铭煊一块儿从上面下来。 第84章 说这句话的是陈开,走过来后往纸袋里扒拉两下,“有人送吃的还不好啊。 “来浩子小梅,都挑自己喜欢的去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别跟你开哥客气!” 这说得像是他请的一样。 老板一发话,两个早就馋甜点的小年轻都凑上来,挑了半天,最后拿着小勺上二楼去吃。 陈开又转过身。 还没开口,齐铭煊就跟中午一样,两手往外一推,“我不吃。” 说着就朝外走。 这里除了他就只剩下岑帆。 陈开手搭人肩上,咂吧两下嘴,“咱们刑教授真有钱啊,这些天送来的东西可没一样是便宜的。” 说着自己也拆开个大福。 岑帆瞥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是说让我不原谅么。” “是不原谅啊。” 陈开摇头晃脑,吃得一嘴动物奶油:“我就觉得你之前那样分手太亏了!” “现在他好容易良心发现,醒悟了,知道该挽回了,咱们人可以拒绝,但别跟东西过不去!” 岑帆表情微顿,拿起包装袋上的甜品发票,默默记下上面的标价,开口道:“他没想挽回什么。” “对啊。”陈开把他那点心思放眼底,坐在他对面。 一副对这种死乞白赖很有经验的样子:“所以你也别总想着欠他,该吃吃该喝喝。” “你要动不动给人打钱,可能他还觉得自己有戏,你要一直不理兴许人过段时间就不会再来了。” 岑帆叹口气,想起什么之后又欲言又止,“那你对你那个学姐......” “现在在说你的问题呢,别扯到我!” 陈开像被踩到尾巴的小花,“蹭”一下站起来。 又高深莫测地看了他眼,也往楼上去了。 送来的东西最后木雕室里也就岑帆和齐铭煊没碰。 岑帆坐在四方小凳上。 正在直播做木雕。 这种对着镜头来做,起初岑帆还是有些不适应,总是忍不住抬头看眼,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专注在自己手里的活不出来。 弹幕里起初还很闹腾,后来进这里的人都把这当做是学习码字的纯陪伴。 自觉在弹幕里打卡,做目标。 只有岑帆手里的木雕做完,里面才会闹腾一会: ——岑老师的工作室具体地址在哪儿啊。 ——我上周买的那个不倒翁什么时候发货呀! ——呜呜呜,我帆帆做木雕的时候真帅! ——岑老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木雕的呀。 之前的问题都被顶上去了,岑帆只能看到最后一个。 “差不多是从大学的时候才开始做的。” ——这么厉害! ——大学就能做得这么好吗。 岑帆刚要回答。 一个用户名叫“。”的在直播间打赏了二十个火箭筒! 直播间其他人也都看见了。 ——我去这谁啊,名字还就一个句点! ——该不会是觊觎咱们岑老师的颜值! ——岑老师快跑! 这个人最近每天都会来打。 一个火箭筒代表一千块钱,他们直播间百分之八十的收入都来自于他。 岑帆觉得这个人一定很喜欢木雕,但也不至于一下打赏这么多! 下播之后,岑帆联系直播间的官方客服,说是帮忙联系刚才那个人,想把他刚做好的木雕寄过去送他。 齐铭煊路过他这里。 提醒他说,“一般这种情况只能对方来找咱们,咱们通常是联系不到他的。” 岑帆沉默了,也是他没做过这个,不知道做直播居然这么挣钱。 齐铭煊见他这呆样子有些想笑,和每次做木雕那种气定神闲截然相反。 “我说像你们这种艺术家是不是都挺反差的?” “怎么了?”岑帆抬头问。 “就反差萌啊。”齐铭煊在他对面坐下,撑着下巴道:“像你,做木雕和不做木雕像是两个人。” “我也不算什么艺术家,就只是喜欢玩木头。”岑帆说,见人坐在这里没动,又问他,“你不去吃点么。” 旁边的甜品袋里还剩下两个。 “那些不都是刑教授送来的么。”齐铭煊偏过头去。 “你怎么知道?” 齐铭煊“啧”了声,又道:“看你和开哥的反应总能看出来。” 岑帆微愣。 在他眼里对方大大咧咧的,不像观察力这么敏锐的人。 “你很讨厌他吗?” “反正就是不喜欢。” 齐铭煊说这个的时候又转回来,直直看见岑帆眼睛里:“你现在不也不喜欢了么。” 岑帆:“......” 喜不喜欢的他也说不清楚。 反正也不重要,无论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下午忙完木雕室的事。 岑帆坐在靠窗的位置发信息。 [岑帆:以后别再送东西过来。] [岑帆:你现在做的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刑向寒那边没回复,却突然弹了个视频过来。 岑帆下意识看到给挂掉。 很快那边又变成了语音通话。 刑向寒以前无论什么情况都极少给他打电话,现在打过来岑帆已经不想去接。 硬是等到电话自动挂断。 嗡嗡—— 第85章 这次又变成文字消息。 [刑:小帆。] [刑:我想好好对你,我想补偿你。] [刑:我怕这几天我不出现,会让你以为是我先放弃了。] 岑帆把这几条消息看一遍。 [岑帆:你这样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岑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做这种事情么。] 这两条过去对面再没回复。 岑帆也不会像过去那样一直等,继续去画手里的设计稿。 今天是周五。 回去路上他照旧载着齐铭煊去他住的地方提车。 每次这个人周末都要把车骑出去,不是跟一帮朋友去江边吹风夜游,就是骑到山上野营。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块儿去么?” 齐铭煊全他,“挺好玩的,我们这次还安排了烤肉和现场ktv,我那些朋友上次你也都见过。” 岑帆基本每周都要被对方吆喝一次。 “下次吧,什么时候咱们工作室团建的时候再一块儿。”岑帆说。 齐铭煊:“你就知道给我画饼,浩子那样像是会跟我们一块再骑摩托的人嘛,骑摩托车不如杀了他......” 岑帆也跟着笑了一下。 车停在楼栋两边的停车带。 齐铭煊先下去,岑帆坐在里面准备锁车。 前边手机又嗡嗡两声。 [刑:你我之间本来就没有浪费这一说。] [刑:小帆我好想你。] 小帆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好想你。 想你。 ...... 这样的话曾经岑帆有多渴望听见,现在听见了就有多喘不上气。 像是一条绵软湿热的毛巾,摸起来的触感很好,却卡在了他的咽喉,从前边到后颈,微微收紧。 岑帆现在突然很想逃离这里,找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齐铭煊已经把摩托车推出来。 半个身体已经跨上去。 岑帆远远看到了,犹豫片刻后走过去,问他,“你们出去一般玩到几点?” “不一定。” 齐铭煊看过来,身子往他这边倾斜一些,“你要是想早点,十点之前我肯定送你回来。” 岑帆头下意识往后退了点。 看着面前这个人的眼睛,下定决心后道: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第44章 “你,今天怎么骑这么慢。” 岑帆手扒在底下座位的扶手上,瞥了眼旁边飞速而过的一辆三蹦子,忍不住说。 “高兴啊!”齐铭煊大声道,语气里全是用不完的青春和活力,回过头,“这次路程比较远,怕颠着你!” 岑帆想了想说:“没事,你可以骑快点,别让你朋友一直等我们。” 齐铭煊往后瞥了眼,“那你抓着我。” 岑帆:“......” “那还是算了吧。” 齐铭煊“哈”一声,握着车头的手故意往前够了一下。 岑帆一个踉跄,手下意识抓住他后腰上的衣服。 “坐稳了!”齐铭煊直接喊出声。 车水马龙之间,一头黑红相见的大鲨鱼瞬间冲出去! 狭长的嗡鸣声从路头到路尾,在短短几秒钟里响彻整个天际! 到地方的时候。 岑帆下来的时候一脸菜色,脚步虚浮着差点坐到地上。 但比他们那儿浩子强,起码没吐。 “煊哥。” 刚下车就有一个留着卷毛的青年走过来,先喊了人一声,又冲他一扬手:“你好啊帅哥,又见面啦。” 岑帆认得,这是上次在出租房碰见,里齐铭煊身边最近的那个男生,道:“你好。” 远处的帐篷已经搭起来。 门槛周围的葡萄藤架子挂着几串小灯,正中间一排烤肉盘冒出几缕白色的烟,大多数人在那烤肉,还有几个坐角落里调吉他。 天上的星星映在远处的湖水里。 和繁杂的城市相比,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 齐铭煊带着岑帆跟这里其他人打招呼: “来,这我带过来的一个新朋友,也是我打工地方的老板。” “我车上带过来的饮料都是他请的!” 岑帆长得好,放在一堆学生里面半点不违和,好多人见他和齐铭煊站在一起,先是等人过来,后来全都主动上来打招呼。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一些小木雕,比较简单,送给你们。”岑帆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 里面装着些木质竹蜻蜓。 是他平时用些木头的边角料做的,虽然没那么精致,但很好玩,一搓能飞老远。 大伙见了都喜欢,纷纷跑到湖边上看谁飞的远。 中途卷毛过来:“谢谢你啊岑老板,那什么......你们木雕室还缺人不,不介意多我一个——” 还没等说完就被齐铭煊抢白,“不缺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说着揽住岑帆的肩往前边走。 取了个盘子。 放了几大串肉在上面,还有烤好的茄子和北极贝。 “看看是不是比今天送来木雕室的好吃。”齐铭煊说。 他这明显是想跟刑向寒杠一杠。 岑帆吃了一块以后也顺着他意思,“是挺好吃的。” 两人先吃了些东西。 齐铭煊又拉着他一块坐在椅子上,听前边两个吉他手弹唱。 第86章 一首《南泥湾》。 轻快悠扬,像是淳淳的清泉从天际淌进人间,顺着耳朵滑落到地上,溅起片小水花。 岑帆忍不住闭眼去听。 一曲过后发现旁边齐铭煊一直看着他。 有些尴尬,咳嗽两声后问:“他们也是华大的学生?” 齐铭煊还是看着他,“嗯,一个大物博士,一个机电学院的。” “不是艺术学院的吗?”岑帆惊讶。 “你不也是学建筑的吗。”齐铭煊吃了块手里的肉串,笑道,“最后还不成艺术家了。” “都说了我不是艺术家......”岑帆有些无奈,又道:“不过他们好合群啊,我还以为玩这些的都喜欢自己一个人。” “嗯......不过也有那种的。”齐铭煊说到这个又乐出来,“你呢,是不是以前在学校就跟开哥玩得好?” “其实还有一个。”岑帆想了想,说到这里眼里带了点光,声音都大了,“一个导师手下的学生。” “江城现在最大的那个流浪狗之家就是他设计的。” “这么厉害啊。”那地方齐铭煊也听说过,往旁边一瞥,状似无意道:“他是单身吗......” 岑帆摇摇头,“他有爱人了。” 两人在这聊了挺久。 不远处就有人喊齐铭煊过去打桌球。 后者原本不想去。 “你先过去吧,刚好我也想在这一个人看会星星。”岑帆说。 齐铭煊只好站起来。 临走时还嘟囔地冲他,跟怨妇似的:“就是不想和我聊呗......” 把岑帆逗笑了。 秋天的天空其实没剩多少星星。 但还是有。 岑帆抬头看着,偶有伸出手朝那一抓,什么也没抓到,又好像抓到了什么。 这里也是郊区。 但因为依山傍水,周围鲜少房屋建筑物,空气比他们木雕室那块儿好很多,好像只要在这就能找到心里那片净土。 以后一定要带陈开他们也来一次...... 岑帆心里这样想着。 刚想拿出手机,才突然想起手机被齐铭煊顺走了,说这是他们今晚出来露营的规矩,让大伙远离手机。 嗯。 没有就没有吧。 这样反而能更轻松些。 岑帆在这儿躺坐着听音乐,旁边支着把椅子,偶尔有人过来坐的时候会跟他聊聊天。 这次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 先红着脸问他这个竹蜻蜓是怎么做的,聊着聊着突然说,“你之前是不是来过我们学校,我好像见过你!” 岑帆怔了瞬。 反应过来才觉得女生应该是看错了,因为除了那天晚上,自己已经有几年没有去过华大。 但他还是说,“我之前读书的时候去过你们学校。” “真的吗!是有朋友在学校么?”对方问。 岑帆停顿几秒,道:“也不算朋友......就一个认识的人。” “嗯......那岑老板是哪个学校的呀?” “江大。”岑帆说。 “那也厉害啊!”女孩感叹说,“我当时其实挺想去江大的,但我父母说学工科更容易找工作,就去了华大。” “那你喜欢现在的专业么?” “还行吧,就是......” 女孩开始讲自己选专业的心路历程。 岑帆却不禁想起自己。 他当时选择江大,是误以为那个人在江大,但现在想想,还好自己没和对方在同一个学校。 不然现在肯定比那会更难过。 “煊哥你行不行啊。” 自从他俩在这儿聊天,某人的桌球已经打偏过五杆了,再一次输了二十块钱,卷毛实在是受不了。 把球杆丢旁边,哭丧个脸,“啊啊啊啊不来不来了,下次我要换队友!” 齐铭煊也没再玩。 把东西一搁,到旁边洗了个手。 还没等甩干。 旁边又多了颗卷毛脑袋: “哎煊哥,不是我说,喜欢瑶瑶那你就去追啊,别让人家岑老板抢走了啊!” 齐铭煊横他一眼,“别乱说话。” “怎么乱说了。” 卷毛觉得自己特在理,“不然咱们声东击西,我拉岑老板过来打两场,换你去跟瑶瑶聊几句?” 齐铭煊:“......” 一句话还没说出口。 “提我做什么?”瑶瑶正站在他俩身后。 卷毛给惊的一哆嗦,但心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立马道:“瑶瑶啊,你——” “煊哥,岑老板他有没有女朋友啊?”瑶瑶没等他问完已经对着齐铭煊。 卷毛:“......” 抬头朝他煊哥做了个口型: ——“完球” “问这个做什么?”齐铭煊头也没回。 “就......我对他还挺有好感的。”瑶瑶把耳边的碎发往后捋捋,有些不好意思: “他要是没有,我想我是不是可以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齐铭煊依旧没有看她,只在这句话后表情有瞬间的停顿,“他现在没这方面的想法。” “你别去打扰他。” 说完以后甩干手上的水,往躺椅的方向走去。 吃完烤肉看完星星已经晚上九点半。 回去路上岑帆先是抓着车座,到了一条空旷点的道路还张开双臂大喊一声! 整个人都松下来,明显还有些意犹未尽 第87章 “下次让陈开他们一块儿来,到时候我开车,就不用浩子骑摩托了!”岑帆大声说。 摩托车还在向前。 齐铭煊没多说什么,只“啊”一声。 他这样有些反常。 等摩托车停在他们楼栋底下。 岑帆从车上下来后,先没打算再提。 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还是开了口:“你怎么了。” 齐铭煊一路上都怎么说话。 现在看着站在月光底下的人,犹豫片刻,忍不住道:“我——” “我”半天没“我”出来。 最后把前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扒拉,故作轻松:“没什么。” “你早点睡。” 说完就走了。 岑帆心里还觉得奇怪,但觉得这人大咧咧的个性也没多想。 往楼上走。 开门进去以后,还没等他把灯打开。 “你回来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床边传来。 门已经关上。 岑帆一怔,下意识拿起的门后边一把长柄伞,往后退了一步,手放在背后的把手上。 这语气有些熟悉,但有些哑,他一时没听清楚。 “是谁。”岑帆警惕问。 啪嗒—— 卧室的灯被从里边打开。 男人站起来,冷峻肃穆,像是黑夜里的罗刹,高大的身躯把这间屋子衬得极小。 “你怎么会在这!”岑帆瞪大眼睛。 往后看了眼门,发现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你应该先想想,为什么要买阳台这么低的房子。”男人看着他,站起来,两指在他桌面上点了两下。 “我明天要出差,原本今天晚上本来想来找你吃饭。” “结果在底下等了两个小时也没等到。” “怕你出事还去了趟你们工作室。”他先是看着岑帆,又站在一扇窗户跟前,看着外边,“我看到你们了。” “今晚都做什么了?开心吗。” 岑帆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题。 只看着他,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这样随便闯进别人家里是什么后果么!” “后果?”刑向寒冷笑一声。 似是根本不在乎他说的。 走过来盯着他的双眼,指着后面的窗户:“那你倒是问问他,擅自把别人的东西抢走,有没有想过做这种事的后果!” “你这是强词夺理!”岑帆瞪着他。 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没完全清醒:“刑向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在他看来即便再疯狂,对方都压根不会做这种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刑向寒上前一步,狠狠捏住他的下巴,声音低入海底:“今晚开心吗?” “和那个人在一起。” 屋顶的小灯照着,把两个对在一起的脸照得发白。 岑帆看着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花了近半分钟才明白过来。 也许齐铭煊说得对,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神经病,生活了那么久,这么多年都是他看错了! 岑帆此刻没办法继续和对方待在一起。 使出全身的力气推了他一下,就要朝门外头跑! 却在临近把手的一瞬间,颈部蓦地一疼! 大头朝下,在脸快要挨到地板的时候被人从后边抱住,撑住他的身体,往后连退几步。 彻底昏厥之前—— 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男人微微狰狞,又带着倦意难过的脸。 第45章 好疼...... 空荡整洁,像是样板间一样的屋子里,岑帆睁开眼,第一反应是这里他没来过。 接着就是颈部传来的生疼。 揉着脖子从床上坐起来,他左右看看,先是怔愣片刻,又在拼命思索中猛地想起来。 晕倒之前他看到的那张脸! 这里是对方带他来的! 岑帆不容停留,先是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门、窗户全部都被锁死。 但从窗外的景象能大概判断出,这是一所独栋的三层小楼。 岑帆摸了身上一圈都没发现手机。 “有没有人......” 他先自己呢喃一声,接着跑到门边,死命地去拍门:“外边有没有人啊!” “放我出去......你这是犯法,是犯罪啊,快放我出去!” 他先是用手,后来直接用脚去踹,再后面拿起床边的椅子,对着门的用力一砸。 力量直接一气儿冲回来! 椅子被砸得粉碎。 岑帆还想继续叫门,却也被这股力量击的往后连退几步,整个人跌在床上。 他现在脑袋还没完全清醒,晕晕的,也分不清现在具体是第二天几点,但也有可能不止是第二天了。 过了不知多久。 房间门口传来开锁声。 刑向寒走进来,手里端着个餐盘,面对这一地狼藉也没说什么,只是发现桌边唯二的两把椅子都不能用了。 “是出来吃还是就在床上。”他看着他。 岑帆此刻已经没了力气。 脑袋像是镶了千斤顶,再抬起的时候需要手在床上撑着: “这里是哪儿。” “我们的家。”刑向寒说。 他这句话用了点力气,笃定的语气,像是真的想要眼前这个人相信,也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 第88章 刑向寒已经笃定要和对方生活一辈子,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理智分崩瓦解,把他完全变了个人。 他以前自以为这段感情对他不是最重要,他可以走出来,但事实证明别说走出来。 他快疯了。 自己已经这样了,对方不能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 他们是不能分开的。 岑帆却觉得此刻没有什么比这句还要讽刺。 凝神片刻。 岑帆抬起头,双目有些失焦地看过去:“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么......” 这个问题他晕倒之前也问过。 这回刑向寒依旧没回答,从旁边那个了小桌子支在床上,把餐盘里的几样东西放上去,淡道:“先吃饭。” 桌上放着几样家常菜,都是岑帆平常在家做的。 刑向寒放上去以后,上床坐到他对面,端起碗,把边上的筷子捏手里。 这样子像他们平常在家那样。 岑帆先依次去看这几样。 捏着床单的手一顿,脸偏到旁边,“这些全都是你喜欢吃的。” “但我一点也不喜欢。” 刑向寒坐在他对面。 先把碗筷搁下来,又抬头去看他,眼神专注地像在学校实验室,“那你爱吃什么,我重新做。” 屋里有片刻的沉默。 岑帆先是没说话。 紧接着突然一抬手臂,把刚端上桌的这些东西全部呼到地上! 汤汁饭菜撒了一大片床单,碗筷碎了一地! 岑帆根本顾不上这些。 房间门此时是开着的。 他几步跳下床,快速往房子一楼跑。 面前是双开的方形大门,门上镶了把大锁。 岑帆在里面怎么用劲都打不开。 听到后头的动静。 岑帆回过头,眼里寒光初露,全是对一个人的愤恨: “钥匙。” 刑向寒还是那副表情。 看着他,没回答这个,只说:“屋里太乱,你先在底下坐一会,等我收拾好了你再上去。” 岑帆感觉脑袋比刚才更疼。 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服领子,把人用力往自己这扯:“你听不懂人话是吗,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要钥匙,放我出去!” 岑帆手上的力气一点点收紧,双脚在底下死命瞪,不停用头去砸这个人。 一阵天旋地转后差点坐到地上。 下一秒就被人打横抱起,放到旁边柔软的沙发 。 刑向寒看着确实和平常无异,对付他的样子像是几天前对甜甜那样。 “你脚受伤了。” “先上药。” 岑帆这才注意,刚才自己一脚踩到地上的瓷碗碎片,划破道口子,但没有流血。 他一下失了力气,身体往后靠了瞬,却仍愤怒地盯着眼前人:“你别管我。” “别动。”几乎同时刑向寒就单膝跪在他面前。 给他的拇指一点点上药。 小心翼翼,消炎酒精用得极为仔细,生怕被人挣扎以后让对方更疼,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低姿态。 给他擦完药还怕人饿着,先把人抱着坐沙发上,去旁边厨房切了盘水果,放了几个小面包到岑帆面前的茶几。 又默默去楼上收拾卫生,下来以后接着在锅里煮海鲜面。 岑帆没有手机,被迫坐在这里看着他忙进忙出。 这种看似照顾实则软禁,其实就是慢性毒药,用迷迭香的方式折磨人的神志。 无论是谁都痛苦不堪。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当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来,岑帆开了口,忍不住冲他,“你把我关在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出口的话却还是抖得吓人,“你还知道你自己是大学教授吗。” “万一被华大知道了,你觉得你——” “他们不会知道。” 刑向寒神色依旧,“昨天我已经跟学校请了两个月外事假,期间一切教学研究都只需通过线上完成。” 岑帆抬头看他,“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 “我的工作该怎么完成。” 刑向寒放在桌上的手微顿,道:“先吃饭,你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昨天一整天...... 岑帆往窗外看了眼,眉头瞬间皱紧,回看过来:“你的意思是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刑向寒没回应他。 墙上没有时间,他旁边也没有手机,无论具体时间还是外界发生了什么,全部都要通过眼前这个人。 岑帆深吸一大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十几秒以后。 岑帆拿起桌上的筷子吃面。 现在这样,他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和精力跟对方耗。 这是岑帆这辈子吃过最慢的一顿晚饭。 快到天黑一碗面才吃了大半。 刑向寒坐在他对面:“味道怎么样。” 岑帆根本没心情去品,随便说了个,“还好。” “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刑向寒又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岑帆抬头看他。 刑向寒自然地回答,“这样下次我再给你煮的时候——” “没有下次。”岑帆看着他说。 他已经消失二十四个小时了,现在这件事必须立刻解决, 第89章 “即便你跟学校请了假,陈开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了。”岑帆看着他说,“现在到处都是天眼摄像头。” “他们想找我不会找不到。” “所以我已经帮你跟陈开说,说你要去元口市的灵山画廊找灵感。”刑向寒看着他说。 岑帆一怔。 元口市是华夏木雕的发源地,他昨晚确实在网上买了张当地画廊的票。 准备这周末过去看看。 “你......你调查我?”岑帆瞪大眼睛。 又说:“那以后呢,你准备以后都不让我回去?” 刑向寒没说这个,把桌上的碗拿到厨房的洗碗机。 吃了东西。 岑帆直到现在才有点精神去打量这个房子。 三层独栋,里面家具电器一应俱全,从一楼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一个很大的花园。 “这房子是你的么。”岑帆突然问。 刑向寒:“早些年父母买下来的。” “是准备给你结婚用的吧?”岑帆说。 其实能看得出,从这里的布局,还有一楼专门做出的隔断儿童房,都能看出买这个房子的心思。 岑帆只往那一看就迅速别开脸。 他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废物,都到这一步了,看到这些居然还会觉得难受,再一眼都不愿意去多看。 “我不会结婚。” 下巴被刑向寒掰着扯回来,“那个房间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改成宠物间,你可以把你的猫放进来。” 他顿了一下:“我们还能再养一只狗。” 岑帆微怔。 两人一猫一狗,这样的生活确实曾出现在他的梦里。 但现在—— “别再说这些空话了,根本不可能发生。” 他说着站起来。 想去看这个房子里有没有后门。 腰被从后面扯回来。 刑向寒居高临下地看他,“可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 岑帆先是皱眉。 可还没等他走出去一步,身体就被扯住底下身后的玻璃柜门上! 岑帆一巴掌过去。 这次他使了全身的力气,力道比上次更甚。 瞬间就在刑向寒脸上印出个红印! 刑向寒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先低头看他,后又扯下自己的领带,把底下人的双手绑住往上压。 接着就要低下头去吻他。 分开的每一天,刑向寒不知道有多想念像能这样亲他。 他真的很想他。 对这个人的渴望已经不容压制。 原本只是想把那些气人的话全堵回去,可等真的吻住以后就想做更多—— 感受到伸进来的大手。 岑帆瞪大眼睛。 脸起的发青,身体痛苦地扭来扭曲,两腿在底下拼命往前踢。 他的腰间和腹部都被人用腿抵住,加上两手被绑在一起,他根本无暇动弹,只能拼尽全力地去嘶吼: “刑向寒......你,你敢!” “拿出去!!!!!” 他这一声几乎是大吼出来的,带了点撕裂的感觉,像是整个人已经陷入最深处的绝望,看不到半点希冀。 以至于刑向寒动作也停住了,低头去看他的眼睛。 岑帆的眼型是标准的杏眼,温润明亮,像是春日里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含着无尽柔情和旭日里的光点。 以前刑向寒动情以后会对着上面不停啄吻。 但就是这么漂亮的眼睛。 此刻里面却半点感情都看不见,眼角那里的低垂也变成锋利的刃,对上他像是对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刑向寒。” “你别逼我恨你。” 第46章 刑向寒的动作停在那儿。 嘴唇微动,似有什么想说的又没说出口,拉好自己和对方的衣服,把绑在人腕上的领带解下来。 解脱出的一瞬间岑帆就要抬脚踢他,被人再次打横抱起。 “你脚还伤着。” 沉默地把人抱上楼。 房间刚才已经被打扫干净,床单也给换了新的。 刑向寒把人抱着放下。 走到旁边的浴室把温水打开,“这间浴室从来没人用过,里面的水等放一会你在洗。” 说着从衣柜里拿出套睡衣,干净的毛巾也摆在旁边。 卫生间的拖鞋沐浴露还有其他那些洗漱用品,岑帆一眼就能认出来,都跟他以前在家里用的那套一模一样。 刑向寒说完那些便出去了,从外面带上门。 岑帆原本跪坐在床上。 后来还是架不住身体汗渍的粘腻,下了床,走上去,去碰摆在榻榻米上的衣服和毛巾。 他本来心里对这个人只有气愤,现在却又多了层伤感。 虽然心里不太确定。 但他能隐约感觉到刑向寒是想复刻原来他们在家里的生活模式。 聊天吃饭亲吻。 甚至把两人本来要做的全部颠倒过来。 只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这段感情原本就不健康,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到了深夜。 刑向寒开完线上会议才回到房间。 见人穿着睡衣躺在被子里,安静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他垂眼看了会。 抬手脱去自己的外套,也走进一旁的卫生间。 简单洗漱过后几步踏上床,从后面把这个人完整地搂进自己怀里。 第90章 两人此时都用过同一款沐浴露,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刑向寒的脸用力埋在眼前人颈窝里,大腿弯折,身体轻轻往上弓,完全是一个保护和占有的姿态。 肌肤相贴,再度把这个人纳入自己怀中,刑向寒才觉得这几个月里,只有此刻他才是真正活着的。 “你回来吧。”刑向寒说。 “什么回来。”岑帆眼睛从上床之后一直没阖上,内里没有一丝神采。 “回到我身边。”刑向寒高挺的鼻梁抵在他后颈里。 语气早已没了之前的高高在上,不自觉带了些求。 十几秒后。 被抱住的人叹了口气,“你觉得可能么。” “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刑向寒怕抱紧了对方会闷,甚至身体还往后退了点,手却没收,“只要你说就有可能。” 他像是已经彻底失去了辨别能力的疯狗,一边执着着朝一个方向,一边又非要把决定命运的缰绳递到对方手里。 一声极短的吸气声。 岑帆像是彻底失了力气,又像是实在懒得和人再折腾。 胳膊挣了一下没挣开,收回来,再没动静,被迫在对方的怀抱里闭上眼。 就这样抱着睡了一个晚上。 从这个晚上开始,两人的生活模式似乎真的回到了之前。 只不过经常说话的那个人变成了刑向寒。 岑帆就像块木头,正常的吃饭洗澡睡觉,不会冲人剑拔弩张,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顺从。 家里的那些事现在都换成刑向寒在做。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每天晚上都抱着岑帆睡觉。 只是睡到一半手臂会经常地突然收紧,把人的腰勒出道红痕。 他们就这样白天黑夜地过了近一周。 岑帆还是受不了了。 吃过晚饭之后用力把筷子搁桌上,拉下脸,冷声冲他:“已经七天了。” “你究竟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刑向寒坐他对面,先像往常那样把他们的碗筷都放进洗碗机。 接着回头看他,“我今晚要出去。” “一会门口会有其他人看着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打招呼让他们站远些。” 岑帆:“......” “你竟然还找了其他人,你到底——” 其实岑帆想说你除了老师,你还有什么其他身份。 但其实从日常两人住在一起,岑帆就能隐约感觉到,刑向寒的家世并不普通,根本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想象的。 正因如此,他必须更得离开对方。 刑向寒直到晚上十点才出去。 出去之前他换了身全黑的衣服,戴了口罩、鸭舌帽,临走时又在床边亲了瞬岑帆的额头,拇指在上面摩挲瞬。 走进门口一辆低调的银色轿车。 开车到地方。 一幢废弃的旧时公寓。 刑向寒把车停在楼底下,瞥了眼墙上已经坏了的摄像头,往楼栋最里头走过去。 地下室负一楼。 一个男人被绑在那儿,嘴里塞着东西,额上一直到太阳穴全是血,下巴旁边那块骨头也凹进去。 上次给刑向寒递照片的人也在那,旁边还站着几个人。 “刑先生,人给你弄到了。”对方说。 “嗯,多谢。”刑向寒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里面是这次说好的劳务费。 收到钱那几个小弟也没立刻走,继续站在他旁边。 刑向寒走过来,径自蹲在这个男人面前。 从他的头发开始往下扫,又瞥了眼他颈上的痣。 他这次没跟学校出差,一是为了岑帆,二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看着这张脸。 刑向寒扯下他嘴里塞着的东西,声音低得像完全沉入冰底: “从现在起。” “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别在我面前耍花样。” 那人一双桃花眼瞪得直挺挺,半点没有之前在酒吧里的骚模样,狠戾的神色却未减,明显也是个不怕事儿的主: “呸!” “姓刑的你也不想想,那时候要不是我,你他妈的能活到现在!” “我当时就是瞎了狗眼,才会劝我爹别那么快把你打死!” 男人说到这还笑出声,眼里全是讽刺,“不过现在想想,还是你小时候比较可爱。” “性子高傲但又没什么戒备心,要不也不会我说什么就信,最后跟着我和我爹屁股后头走了。” 刑向寒面无表情的脸抬起来。 对方继续说,“那时候还真美好啊,你们几个半大点的个子,白天跟着我们出去偷东西,晚上被一群狗啃,还要——” 还没等说完脚腕就被人踩在地上,向左整个九十度,骨头一下被拧成麻花,青筋立刻从他表面上一条条凸出来。 连着里面的肉,疼得地上的人张大嘴却又叫不出声,嗓子干哑一瞬,嘴角隐约泛出点白沫。 “高辙。” 刑向寒居高临下,“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来找你叙旧的。” “还是那句话。”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不不仅是你,连你现在那个姘头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这完这句话后往后边一瞥,身后的人递上前几张纸。 刑向寒展示在他跟前:“这是你们这几年走、私的证据,” 第91章 “你现在已经不是未成年了,你觉得这些东西递上去,还能跟二十几年前那样逃脱么,加上你那个——” 他话音未落高辙立刻一吼,眼珠子快给瞪出来:“姓刑的,你要敢动小柔,我他妈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就好好回答问题。”刑向寒收回目光。 深吸口气又吐出来: “当年明明那么多人,你和你那个爹为什么偏偏逮着我不放。” 就算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刑向寒也永远记得,十岁的自己曾经被自认为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骗进了一个孩子窝。 那时候他性子孤僻,父母也不在身边,高辙是唯一一个频繁愿意走近他的人。 对方只比他大一岁。 给他吃给他喝陪他玩,还热情地邀请他去自己的秘密基地。 那时候的刑向寒孤身一人又才只十岁,很容易在心里落下印。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是人贩子的小孩。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觉得你老是一个人,从早到晚身边又没个大人,但看着又机灵,也许能帮上我们忙。” 高辙说到这眼里流出厌恶:“结果没想到最后是你去报的警。” 刑向寒先是沉默着。 手在底下握拳又松开,像是在拼命忍住什么。 半晌才再次开口:“第二个问题。” “小七在哪。” “什么小七?”高辙抬头。 刑向寒顿了片刻,“那次在八分山上,有个小孩穿上我的衣服,引开了你的视线,那个小孩在哪。” 高辙脸上第一次露出奇怪的表情,“什么小孩,不知道啊,没见过。” 刑向寒又一脚上去,“你再仔细想想。” 高辙疼得直哆嗦,翻了个白眼之后脚瘪成内八字,不停地往外干呕。 直到人松开脚 他抬头瞪了对方眼,被迫着还是开了口,“那天我追过来,看到你的那些衣服都漂在湖面上,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不过现在看来死的不是你,而是那个孩子......”他先“嘶”了声,又深吸口气,嘴角带出点嘲讽的笑。 刑向寒瞳孔微缩。 身体下意识往前一步。 被离他最近的青年拦住,“刑先生。” 他能感觉到一瞬间,眼前这个人像是起了杀心。 旁边地下室的门被风吹得前后摇摆。 刑向寒往后看了眼,又收回目光,反复几次,似是自己再跟自己较着劲。 半晌后深吸一大口气。 蹲在他面前: “去国外,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待好了,不要出现在这里,不然我可以找到你,也可以找到你身边的人。” 说着刑向寒站起来,朝旁边人点点头就要往外走。 可在快要出去的时候,被捆着的人突然跳起来,朝他的方向猛撞过去! 又瞬间被旁边几个人摁在原地。 大伙都以为他只是想逃跑。 刑向寒后腰却开始渗血。 原来高辙手里一直握着条眼睛腿,带尖的部分刚才直接扎进了刑向寒的背上! 脚边已经往下滴血。 “刑先生!” 旁边的人一慌,忙问,“你怎么样。” “要不要先去医院!” 刑向寒额头全是汗,回头瞥了眼他。 高辙显然已经是疯了,满眼带着嗜血目光,张着大嘴,指着他身上那个血窟窿哈哈大笑。 到了车上。 青年帮他开车。 一路上一直往后头看,边看边劝,“还是先去趟医院。” 刑向寒把外套脱下来,用力系在自己的腰上。 “先回家。” 接着又道:“这个人你们想办法,是丢海外还是怎么样,反正现在警察到处都在找他,他就算是在国内也跑不了。” “是。”对方道。 他把刑向寒一直送到别墅门口。 下车以后。 刑向寒忽然回头,“我受伤的事别跟你老板说。” “什么。”青年愣了瞬。 刑向寒继续说:“你老板是刑建平吧,要不是他,你们也今晚也不会一直守在那里。” 其实想也知道,以他自己的情况,按照原本的雇佣关系,对方完全没必要为他做这么多。 话都说到这一步。 青年也知道瞒不下去了,脱去自己的鸭舌帽,垂下头道:“是。” “刑少。” 刑向寒回了屋子。 屋里漆黑一片,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房里的人应该早睡着了。 他怕自己现在这样会吓到岑帆。 先把带血的衣服都丢到外面的大垃圾桶,接着做在一楼地板上,先喷消炎药,外面用纱布简单包了两圈。 虽然眼镜腿扎得窟窿不大,但伤口深,应该是戳到了最里面的血管,刑向寒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勉强把血止住。 他可以先去医院,以他的理智那样做无疑是最应该做的。 但在刚才那个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岑帆,他很想看看他,抱着他。 好像在身体产生痛意的时候,只有这样做才是对的。 上楼以后。 刑向寒低头去看躺在床上的人。 岑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闭紧眼,一动都没动,应该是睡着了。 刑向寒看了他好一会,感觉躁动一晚上的心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安宁。 第92章 他爬上去,想要把这个人轻轻拥入怀里。 却在下一秒,被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死死抵住喉咙! 他怔了瞬,巨大的黑暗让一切显得都没那么真实,反应过来后却直直对上怀中人的眼。 青年的声音格外清晰,坚定里带着利刃,是实在找不到任何出路的孤注一掷: “别动。” 第47章 屋里静得出奇,床上对着的两个人都没说话。 刑向寒下意识咳嗽两声,感觉左边胸口的地方一抽抽地疼,腰部有块衣服湿了,似是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上次他看到这个眼神是一周前,也是在这个房子里。 原本满是他的眼底爱意全无,像是已经完全失望了,麻木之后只剩下漠然,和屋里的黑连在一起。 这样的变化不是因为别的,全都是因为他。 刑向寒直到现在才真正有了实感。 “你想杀了我么。”诺大的房间里,刑向寒鼻子顶住人额头,低声问他。 岑帆目光顿了瞬,道,“没有。” 其实他做到这一步已经鼓足了勇气。 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陈开他们现在应该在到处找自己。 岑帆手里一个客户原本前天就应该去见,答应网友们的一场直播也早就错过。 这些事对他来说都特别重要,要是一直被关在这间房子里,他不敢想象自己出去之后该怎么解释。 无论是客户还是工作室里其他人。 同时他也不希望陈开真的报警。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和刑向寒两个人之间,要是真的闹上去对他们其实都不好。 “钥匙拿出来。”岑帆看着他说:“这间屋子的钥匙,还有你的车钥匙。” “要是我不给呢,你预备怎么样。”刑向寒问他。 岑帆捏着玻璃碎片的手微抖。 觉得离他的颈子太近,手又下意识往外挪了半寸。 “你不会真的怎么样。”刑向寒把他所有的反应看眼里,嘴角有轻微的抽动。 岑帆知道自己这点拙劣不可能骗过对方的眼睛。 深吸一大口气,又把手里的东西往前挪了点,“现在就把钥匙交出来。” “我不想跟你闹到那种地步,你不要逼我!” 他这句话用了点力气,没拿玻璃片的那只手狠狠掐进自己的大腿。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 身体微动,上半身突然往前挪了一步! 捏着碎片的拇指一下触到他的颈脖! 岑帆一惊。 快速把手甩开,掌心的玻璃碎片直接掉在地上! 发出“啪”的一声。 岑帆有将近五秒的怔神,忽然捏起他的衣领,冲眼前这张脸大吼出声,“你是不是疯了!” “啊我问你,你是不是疯了!” 岑帆即便是再愤怒也不会想真的杀了对方,甚至刚那一下突然的靠近都把他吓得不轻。 但正是因为这个,岑帆却觉得更加委屈。 心脏像有被什么揪起来,是真的狠不下心,又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 凭什么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这是他这些天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为什么...... 都到这一步了,明明自己才是更应该感到难过的那个。 “我想你回来。”刑向寒声音有些哑。 要是现在把灯打开,岑帆就能看到对方因为疼痛,额上渗出一层细汗。 “可我说了不可能啊。”岑帆坐在床上。 先是很难过,后来逐渐又变成无助。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 岑帆脑子里都是刚才玻璃差点扎进人的喉咙,吼叫着,心里有股气升起来,对着刑向寒的肩膀狠狠扇过去! “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我上辈子是不是真欠了你什么啊!” 又双手用力推了他一下,冲着底下嘶吼:“我们之间都闹成这样了,怎么可能回去!” “你说这些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但就是这一下,刑向寒居然直接被他推到床下。 半天都没起来。 岑帆微怔。 第一反应是对方喝酒了。 实际刑向寒酒量没有看上去的好,喝多了很容易人事不省。 出去和同事聚餐极少碰酒。 这是一个机会。 岑帆立刻翻身下床,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两手并用,伸进刑向寒的里衣夹层。 刑向寒平常出门喜欢把钥匙放在哪个口袋,这点没有谁比岑帆更清楚。 他先在这儿找,果然就从内衬的口袋找到了那两把钥匙! 却也摸到了人腰侧那里的一片湿。 是汗么...... 岑帆把手拿出来放眼前。 食指互相搓搓,觉得哪里不对,立刻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 结果入眼的就是一片腥红! 那个血洞刚才被压到又受了刺激,往旁边裂开,原本裹在上面的那块白布偏开,里头又有血珠不停往外冒! 岑帆眼睛一瞬间瞪大,“你......你这是怎么弄得!” 音调都变了:“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刑向寒看着这个刚刚还拿玻璃抵着他的人,从震惊转为无措,又变成不可抑制的担心。 从刚认识开始就是这样,即便自己再怎么样去对待,对方还是把他的身体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以至于都闹到现在这一步了—— 第93章 他还是会担心成这样。 刑向寒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见人不开口,岑帆变得比刚才更急,手忍不住在那碰一下:“说话啊,怎么弄的!”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走吗。”刑向寒却只抬起头看他,眼里是化不开的情绪,又想去捉他的手。 却被对方躲开。 岑帆先是盯着这个血窟窿,有将近四五秒的愣神。 缓过来以后。 从人裤子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递过去,语气严肃又着急:“给你家里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 只一眼就偏开脸:“我不会打的。” 他胳膊撑着地板,摩挲片刻,让自己的身体靠在墙上,继续去看他:“他们来了,你就会走的对吧。” “你能不能正常点?”岑帆因为他的话有瞬间的气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心道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人这么难磨:“你不是最理智的么,都这时候了能不能先分清楚场合?!” 刑向寒抬头:“发生了这么多事。”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继续理智吗。” 岑帆一瞬间噤了声。 的确。 自他们分手以来,刑向寒的所有行为都不可能跟“理智”挂上边。 岑帆垂头睨他片刻。 叹口气,把他的手机开机。 电话那边很快就响了。 接着传来冯小垒的声音:“怎么了你,听说你请长假了?什么事啊这么重要,连课题都不做了。” 岑帆在这边顿了下,开口道:“冯老师,我是岑帆。” 他低头瞥眼地上的男人:“对,刑向寒他出了点状况......哦不是,我们不在家那边。” “一会我发个定位给你,你方便过来一趟吗。” “嗯好。” 岑帆说完以后给他把定位传过去。 放下手机。 刑向寒眼睛瞪得通红,抬起头睨他。 岑帆蹲下来,在对方的目光里先把他腰上散开的绷带重新缠一遍,直到那里不再出血,又从旁边拿了床被子给人垫在身子底下。 “你要走了么。”刑向寒看着他说。 他很想扯住对方。 但他知道现在不行,腰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了,动都动不了,但他还是坚持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受伤么。” 岑帆没理他的自说自话,只道:“你手机快没电了。” 站起来把手机充电线也搁旁边,又从底下冰箱拿了瓶矿泉水,连带着还有原本放在茶几上的几管消炎药。 看了说明书以后,把需要的都拿出来放人跟前。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刑向寒眼睛就追着他,嗓眼微动,眼底似乎闪过一点光圈,慢慢像四周扩散。 岑帆做完这些就准备离开。 房间门被开开。 “别走。”刑向寒艰难道。 一条长腿抵在门框上,看着他的方向,剧烈的痛让他的脸不再像之前那样,语气里全是哀求: “你就算要走,起码也得等到其他人来。” “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情——” “既然知道会出事就赶紧给家里打电话,或者之前守在门口的那些人。”岑帆压着自己的情绪,声音比刚才淡了些: “他们不会不管你。” 刑向寒听了这些还要说什么,岑帆已经打开房间门,刻意不再去看他,拿了外套就往外走。 那把钥匙刚好是开底下大门的。 岑帆出去以后才知道自己的手机原来一直在对方车里。 他先把车开出去。 这里不知道是江城的哪儿,弯弯绕绕的一大堆路,两边树的间距很近,像是到了一大片原始森林。 幸亏车里有导航。 终于把车开进二环,岑帆强压着心里的情绪,找了个机会把车停路边。 手机开开,立马就被扑面而来的短信和通话提醒占满。 以陈开和齐铭煊为主。 全都是问他去哪了。 岑帆刚准备在群里发条消息,手机又响了。 是刑向寒。 岑帆其实现在不敢听到他的声音,但想到临走时他那个样子,担心他有别的状况还是接了。 开了免提放旁边。 “怎么了。”他说。 那边许久都没人应。 岑帆忽然有些急,以为是真出了什么事,准备把车开出去,继续重复了一声: “你到底怎么了?” 汽车和周围的一切都陷在巨大的黑暗里,能把人的声音放得很清楚。 “对不起。” 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岑帆一下没反应过来,刹停了,下意识问,“什么......对不起。” 刑向寒语气有些奇怪。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怎的,低低的,带了点哽哽的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现在,还有以前的......很多很多,都对不起。” 岑帆几句话堵在嗓眼,一连串的苦涩从嗓眼一点点溢上来。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最后只对着那边:“我走了。” “你多保重。” 对面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就突然听见开门声,接着冯小垒在那边喊了声刑向寒的名字。 岑帆立刻把电话挂断。 挂断之后他先是原地呆坐了会。 第94章 不知过了多久,鼻头泛酸,眼里不停地流下眼泪。 他一手捂住嘴,另一手不停地揉着眼睑。 拼命地告诉自己,都结束了。 别难过了。 不许再这么难过了。 无边的夜色能吞噬掉人所有的情绪。 等完全平复下来,岑帆重新拨通电话,没等那边开口就轻声道, “我没事。” “我现在过来找你。” 第48章 “不是我说兄弟,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吓人了?” 杵在病床旁边。 冯小垒一个头两个大,反复揉着眉心,要不因为这儿是医院他真的要喊出来,“你以为你拍鬼片呢啊?” 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看到的场景。 阴森森的三层小洋楼,和毫无生气,倒在血泊里的英俊男人。 也真是服了。 刑向寒自从醒了以后就握着手机,靠在病床后头,脸色白得吓人,抬头看他只一句话: “你要用空就帮我去趟十口工作室,看岑帆在不在那儿。” “你直接打电话不行啊。”冯小垒没好气道。 刑向寒再次把自己的手机摁亮,“我已经打一上午了,没人接。” 冯小垒其实也注意到了,说起来就是想故意往这上面扯,“哎你们到底怎么了啊。” “能在一起就在,不能就拉倒。” “至于么,还整得要死要活得。”冯小垒说。 刑向寒抬起头,手在底下微微握紧,“我们绝对会在一起。” “那你——” 他话音未落,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陈开从外边走进来。 看到刑向寒先是“哟”了一声,接着满脸的讽刺,“刑教授,没死成啊。” “那还真是可惜。” 冯小垒在旁边听这话有些不爽。 可还没等他给人怼回去,床上这傻缺兄弟却跟见了救世主一样,身体往旁边撑,连还在打针的手都没顾上: “小帆呢?” 迫切的眼神,看向他的目光再也不复之前高高在上。 陈开完全没把他这不要命的动作放眼里,只是很平淡,语气里含着幸灾乐祸,“现在知道着急了吧。”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个防尘袋,里面是一条黑色的项链,中间圈了个小木马。 他把东西递出去,“还记得这个么?” 刑向寒抬手接过来,放手里看看后,再次抬头,“这是他让你拿过来的?” “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这么廉价的东西你早忘了。” 陈开抬眼去看,“刑教授,我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些事情上又这么蠢。” “人岑帆是做什么的,木雕师,大木雕师,你给他买这种东西,不就是明摆的敷衍人么?” 他说起这个就生气,冷笑声:“结果人还当个宝一样,即便跟你分开了还保存得好好的,生怕给弄丢了。” 刑向寒两指捏在这上面,频频摩挲,半分钟后才开口,“这个我不是随便挑的。” 虽然的确来自机场礼品店。 但那是因为年前他曾经带岑帆去过一次马场,当时人很喜欢里面一匹刚出生的白色小马。 无独有偶,这匹马的名字和这个商品的品牌一样。 “不管你是不是随便挑的,人都不要了。” 陈开抻抻手臂,一副早就不耐烦的样子:“行行,东西我送到了啊。” “刑教授好好保重身体,别再去打扰他。” 说完便要离开。 砰—— 是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回过头。 刑向寒一条腿已经撑在地上,旁边挂着点滴的针眼已经被扯下来,半掉不掉的,不停往外喷着药水。 被旁边冯小垒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无语地喊了声,“你能不能老实点!” 却根本拦不住人。 刑向寒捂着自己的后腰,从床上下来,看着前边陈开的眼,执着问:“他现在还在那个房子里么?” 这些天不管是醒着还是没醒。 刑向寒腹部的疼依旧,只剩三个字反复出现在耳边。 ——我走了。 手机打过去依旧关机,连续几天都一样。 虽然他觉得像岑帆这种人,重感情信承诺,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生活过多年的地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起他就发慌,心慌身体也慌,即便打了助眠针都很难去睡一个完整觉。 躺在病床上,半夜经常突然惊醒。 刑向寒觉得自己病了。 他早该认识到,在这段感情中他究竟犯了多少错误。 只是那时候心里全是对人提出分手以后的愤恨,一心只想把对方抓回来,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管。 “我马上就能出院,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他么?”刑向寒一句话出口。 全然不顾刚才护士让人再躺两周的医嘱。 陈开本来没想答对这个,见人这幅样子还是开了口: “他走了。” “去别的地方学木雕手艺,再也不会回来。” 眼前的人刚要上前一步。 陈开继续冲他,“你也不要问我他去了哪里,我是真不清楚。” “你这次应该也体会到了,以岑帆的个性,要是下定决心想真的瞒住一个人,没有人会知道。” 第95章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一条路走到头,只顾自己不顾其他,真要回过头会发现除了自尊和那点面子,其实什么也不会剩下。 他住的这是单人病房。 即便闹成什么样也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陈开走的时候刑向寒还站在原地没动,手撑在旁边的墙上,腹部原本包好的伤口再次往外渗血。 冯小垒搁边上看着,“啧”了声,先招呼人坐下,又不得不再去外面叫护士进来。 他和刑向寒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人这样。 原本还会笑着埋汰几句,到后来是笑也不笑出来。 只说,“学校那边我去帮你请假,反正你往年那么多年假都没用过,干脆一次请完得了。” 刑向寒手上已经重新挂上水,眼睛里没有多余情绪。 “我已经请过了。” “你那算什么啊,老头那边都说了让你伤好了就回去。” 冯小垒叹口气,给人把底下床摇高一点,道:“放心吧,我来帮你搞定。” 窗外开始下起大雨。 现在已经十一月中下旬,秋冬天的江城其实很少连续下这种暴雨。 按照刑向寒的伤势,其实还要在医院再休息几天才行。 但他只躺了两天就办理出院。 出院以后还不是打车。 那天岑帆是开着他那辆车离开的,就停在他们小区里边。 他叫人把那辆车停医院门口。 自己找到以后再开回去。 坐进车里的时候。 虽然里边没人,但他像是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之前坐在这儿人的气息,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他先把车开到十口工作室,又把车开到岑帆租住的房子。 前者透过玻璃只能看到几个年轻人,后者房子已经空了,房东说这个人昨天就把东西全部搬出去。 刑向寒又给岑帆打了两个电话,都打不通。 只得把车开回小区。 刚停到楼下,刑向寒的腰侧又开始疼。 他先没上去,只靠在车里闭上眼,手抓着底下的座椅,反复调整呼吸去抑制住腰间的疼意。 眼睛闭紧又睁开,买了张明天去岑帆老家的高铁票。 岑帆是他的...... 从主动走向他的那天起就是,他不可能就这样把人放走。 做完这些以后刑向寒往楼上走。 刚到门口。 看到站在门口,和他眉眼略有几处相同的男人愣在原地。 “伤口怎么样了。”对方眼睛先落在他腰上,又开口问他。 刑向寒垂下眼,“好多了。” 又道:“您怎么会过来。” 问是这么问,但他心里一点儿也不奇怪。 刑建平深吸口气,朝前边抬抬眼,叹口气说:“先进去说吧。” 这个家他其实也只第二次来。 刑向寒垂着眼给人开门。 去厨房倒了两杯茶。 父子俩对着坐下。 还没等刑向寒开口,后者就猜到他想说的,道:“放心。” “我没告诉你妈,省得她担心。” 刑向寒没说话了。 “找到高辙了吧。”刑建平说, 刑向寒停了几秒,说,“小七没死。” 那条湖,二十三年前他报警之后就特意跟警方提过。 结果里边没有任何异常。 要是高辙说的是真的,他们没有抓到小七,那时候的小七肯定就没有死。 “那你现在放心了么。”刑建平看着他说。 十几秒的沉默后。 刑向寒低声道:“没有。” “我没办法放心。” 刑建平喝了口杯里的茶,“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别的。” “你可以帮我找一个人么?”刑向寒突然道。 他这样让刑建平有些诧异。 刑向寒从小就没求过家里什么。 从考试到留学,再到工作,也全都是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稳稳地走过来。 成年以后极少回家,也没有靠过家里半点关系。 一个小七,被他放心里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宁愿自己去找,都从来没跟他开过口。 这是他第一次对他低头。 “你居然会为了这件事找我。” 邢建平沉吟片刻,“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可以么?”刑向寒只看他。 刑建平对这个儿子一直有愧疚。 他年轻的时候性子不像如今这样收敛,上上下下得罪过不少人,怕招来仇家,就把刚出生的儿子放朋友那儿。 没想到他朋友拿了钱不做事,偷拿刑向寒的东西,却又不给吃不给穿,连人孩子丢了都没报警去找。 刑建平夫妻俩那时候忙的脚不沾地,对这些一无所知。 所以即便是刑向寒报的警,被拐来的孩子这么多,却也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家长认领,最后只能通过dna比对回家。 “我可以帮你找人。” 邢建平深吸口气,把杯子搁在桌上:“但你需要告诉我,你和那个人的关系。” 关系...... 刑向寒环顾四周,先是两手交握在一起,接着又展开平放在大腿上。 这一刻他脑海里闪过很多。 存在这间屋子里,好的坏的,甜蜜的矛盾的,一齐全部涌上来。 答案原本是触手可及,他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第96章 曾经被背叛的感觉重新涌上来,以至于握到手里又狠狠毁掉,通过各种方式频频确认对方的真心,又不肯承认。 反复几次,最后连他这个人都搞丢了。 没有岑帆的地方像一个空壳,对他没有任何用处,刑向寒抬头去看顶上的天花板,又垂下来,用力抹了把脸: “那个人......” “他是我爱的人。” 第49章 两年后。 香文艺博国际拍卖会。 厅前厅后聚集了不少人,为的就是能够亲眼见到火遍各个论坛,影响到不少木雕爱好者的,“漂浮的城堡”。 玻璃罩子里的城堡像是童话故事刻进现实。 侧边有一个滚轴,滚动之后从最底下会游出一条大鲸鱼,拖着整坐城堡整下轮动,像是漂浮在半空中 来参观的人都忍不住在这前面驻足:“这也太精致了吧,怎么做出来的啊,好神奇!” “你刚没听吗,这个是机巧装置,刚才那个木雕师已经在台上介绍过了。” “我听是听了,但感觉没太听懂啊......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木雕师真的好帅啊,好像之前我还看过他的直播!” “是啊是啊,不过好可惜,这个已经拍卖出去了,后面大概率不会再拿出来参展。” ...... “漂浮的城堡”,半小时前以三百二十万的高价拍出! 底下看客都觉得高了,毕竟这个木雕师太年轻,刚在业内出了点小名,这还是人第一次参加拍卖会。 “这......怎么着也得五六百万吧,没想到居然三百多就完事儿了!”陈开摸着下巴故意感慨。 他旁边坐着一个浅灰西装的青年。 刚满三十的年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五。 修长的身形,白皙的脸上五官精致秀气,却不失气度,眼里早已没了稚气,却还是保留住艺术家的纯粹。 离得远去看一点儿也不像做木活的,还以为是只来参加拍卖会的名门小少爷。 “这个价格已经比我想的要高了。”青年在旁边说。 “高什么高啊,你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呢。” 陈开说着,在底下一把揽住这个人的肩膀,“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啊,好容易回来一趟也不让我去接你。” “不是故意要瞒你,主要拍卖会也是临时决定参加。”他说着说着,把衬衣最上头的那颗扣子解开。 都三十的人了,他还是穿不惯西装。 领口那儿有细细的倒刺,里面那层扎的慌。 许久没见老友,陈开也是真惦记他,扯着人没松手,“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应该吧,毕竟在这里待的时间最久,离老家也近,多的时间还能回去陪陪姥爷。”他揉了两下脖子。 陈开还准备再说些什么。 他们这儿的第一排突然有人站起来。 金发碧眼,是个个儿挺高的外国人,站起来以后转过身,不停地朝他们这边打招呼。 “认识啊?”陈开说。 他刚进展厅就看到这金毛正缠着身边人说话。 “之前给我们直播间打赏最多的那个就是他。” 陈开微讶,“就他啊......” “他还在读高中,我已经把那几笔钱都还他了。”说到这里,青年无奈地捏捏眉心。 不得不也往那边挥了下手。 从位置上站起来,过去的时候,顺道拍了下陈开的肩膀:“我先去趟洗手间。” “行。”陈开应了声。 见人从他们这排最里边走出去,对一路坐在位置上的人说着“不好意思。” 温和谦恭也很有礼貌,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洗手间在楼上。 青年进去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把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扯下来, 站在洗手台前边。 他昨天晚上飞机刚落地,太久没回来,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酒店就被主办方来过来。 一晚上没合眼,他脑袋还有些晕,整个人还没缓回去,没有艺术品卖出去的高兴,现在只想赶紧回去补觉。 手上沾满凉水后往脸上扑,半个身体还弓在那。 外边又有一人进来,个子很高,从头到脚捯饬的派头很正,身上带着浅浅的古龙水。 他下意识往旁边让一下。 对方却像是没有要洗手的意思,只站在原地。 青年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拿出纸巾把额上的水擦干,又重新把领带套上。 却在抬头的那一刻,看到洗手间镜子里的人。 瞬间像是失去五感! 正前方这面镜子微微有些反光,两人一左一右站着。 这一幕似乎和两年前的某个场景重叠在一起。 镜子里的人其实一直都在看他,见人半天没说话也不催,只耐心地等在旁边,也没开口。 岑帆先是看着镜子里的人。 怔愣片刻,第一眼觉得对方和以前一样。 反应过来后往旁边挪了一步,就想低头从人身后快步过去。 却被后边叫住,“小帆。” “好久不见。” 这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低沉的,像是沉在地底,带着独属于男人的气息。 岑帆定在原处,看向他的目光仍然有些恍惚,顿了瞬还是开口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参加拍卖会。” 刑向寒仍看着他。 第97章 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领口,示意他往下看:“需要我帮你么。 ” 隔着适当的距离,没有上前一步。 岁月过去,昔日的情人站在一起,之前无论甜蜜还是争执停在两年前,取而代之的是像现在,看似平静的水波。能把任何情绪都埋在底下。 实际的关系却是连陌生人不如。 分明已经过去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但岑帆听到他说起这个,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却还是: ——眼前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对木雕感兴趣。 这些关于对方的习惯,像是刻在他骨子里,根本不需要半点思考,完全是一种下意识反应。 岑帆压下这种感觉。 低头瞥了眼自己胸口,刚才扯下的领带被他随意套在脖子上,底下那一条没翻上来,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需要。”他快速恢复冷静。 反正拍卖会已经接近尾声,他再次把领带扯下来,团吧团吧塞进口袋里,声线很淡,“祝你好运,能拍到你喜欢的作品。” 继续往洗手间外边走。 后面却传来男人平稳的声线,“谢谢。” “我已经拍到我想要的了。” 岑帆脚步微顿,下意识往后瞥了眼,最后什么都没说,低头把最上面那颗扣子系上。 继续往外面走。 回到拍卖会大厅。 现在看台上已经展示最后一件拍品,底下已经有不少看客先行离开,只剩下为数不多对这件作品感兴趣的人。 陈开事先给他发了消息,说是在外面的休息区吃小蛋糕。 岑帆努力压下心里的情绪,往后台去。 按照规定,拍卖品售出以后,艺术家需要和买方确认成交事项,签订成交确认书。 岑帆和对方办完交接手续,须臾后开口道,“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见一下这件作品的买家么?” 办理交接的是竞买中介,据对方说这件作品的实际买家今天并未到场。 “关于这个,我之后会跟我的客户转达,要是他那边同意就可以安排您和他见面。”对方毕恭毕敬道。 岑帆也朝他微微颔首,道:“谢谢您。” 全部手续办完。 岑帆再次走到自己作品跟前,用手去摸外面那层套着的玻璃罩。 外界都在传,说他只花了两年时间就创造出来,但只有他知道,其实是木雕这件事陪伴了他整整两年。 岑帆最后转动两下旁边棘爪,看着那头深鲸把城堡从底下拖起来,又轻轻放下。 在这驻足快二十分钟。 最后才收起视线,往外面走 还没到大厅,后背突然被扯进一个硬挺的胸膛! 他一怔。 脑子里浮现出刚才那张人脸,完全是条件反射的,拼劲所有力气挣开,有些话刚到嘴边! 还没等开口对方就一下跳到别处。 接着是委屈巴巴的声音: “帆,你变了。” “你之前不会这么对我的!”jecky说着蹩脚的中文,一脸难过的看他,仿佛受了什么天大委屈。 岑帆愣了瞬,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想到什么,看着他说:“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抱过来。” jecky还是那副样子。 黄色的卷毛搭在耳上,一对纯情狗狗眼,高大的身躯和俊朗的外表,笑起来像只闪闪发光的大型金毛犬: “我故意的嘛,谁叫你总是不答应我的求爱!” 他这句声音很大,惹得周围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就连正走向这边的陈开也听到了,一下子笑出声,“噗哈哈哈,这小孩挺虎,我喜欢。 ” 岑帆:“......” jecky上午看到对方和人坐在一起,心里一喜,笑着过去打招呼,“你是帆的朋友吗?” “是啊,我还是他老板。” 陈开说到这眨眨眼,哥俩好的搂住这高中生,“我们晚上要一起去外边吃饭,你要不要一块儿啊。” 还没等jecky发话。 岑帆一下把他俩的话都打断:“你们去吧。” 陈开不同意:“别啊,都跟浩子他们说好了,中午去鼎鲜吃海鲜,大伙都等在那儿呢。” 岑帆想了想说,“那晚上行么?我昨天一晚上没睡,想先回酒店补觉。” 他脸色看着确实不好。 陈开顿了瞬,道:“行吧,那不然后面再聚,反正有的是时间,回头我在群里跟他们说一声。” “你先回酒店好好休息。”说着亲切地拍了下他的后背。 岑帆也回搭了下他手臂。 jecky把他俩这互动看眼里。 先自己思考了会。 后来快要出门的时候冲着陈开,表情严肃:“陈。” “你是不是也喜欢帆。” 陈开:“......”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我直男,铁的!你这小孩有没有点眼力劲啊。” “那你刚才还抱他。”jecky皱眉。 陈开无语:“我哪儿抱了,刚才抱他的不是你吗!” “但是我被帆推开了啊,他就没推开你!” ...... 岑帆先是站他俩旁边,后来又默默往远离了近一米。 底下热热闹闹。 谁都没有注意到拍卖场二楼的贵宾休息室。 一个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 手里端着杯冰咖啡,正隔着玻璃去看。 第98章 拍卖会结束,不少前来参加的人一块儿往外,即便人来人往,他的视线却还是精准地凝在那个人身上。 脸上的疏离全部散尽。 取而代之的是眷恋和偏执的渴望,把这个背影牢牢锁在自己眼睛里。 第50章 岑帆在江城换过几个地方住。 不是租房子就是租工作室,他来江城前前后后快十二年,到了今天,终于在这块地界买下个属于自己的二居室。 “这边的硬装都装完了,现在只剩下些软装。”领着他上楼的物业一脸笑意,“先生是今天就要搬进来么?” “对。”岑帆点点头。 他的房子是米色和浅咖为主,好看是好看,但里边只有自己事先快递过来的床、马桶和热水器。 别的暂时什么都没有。 不过对他这种,能和一屋子木头住一块儿的人来说,住肯定能住。 加上他现在手头宽裕,其他的东西慢慢添置就行。 岑帆很满意。 看完以后跟着物业人员出来,注意到他的对门邻居。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毛坯房,现在居然已经住人了! “我对面住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家庭?”岑帆问身边人。 领他上来的小姐姐目光微僵,很快恢复过来:“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岑帆:“我这几天搬家肯定会有点吵,想买点水果给人送过去。” 尤其他后面搬进搬出的全是大件,肯定会影响到人家。 小姐姐先是面露难色,往后看眼,又往他这边凑近了些,“这一户住了个独居老爷爷,因为年纪大了,脾气不太好。” 停几秒继续说:“我的建议是您要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可以先不管,搬东西只要不是太晚或者太早就行。” “噢,这样......”岑帆先应了声,下电梯之前,回头瞥了对面的房子几眼。 他的几个行李箱都在车里。 原本进了新家,首先就该打扫卫生整理屋子。 岑帆却把东西放下以后开车出去。 帝博大厦。 上面十层楼都是一家游戏公司。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饭点,楼栋里有不少人出来,三三两两的,结伴着一块儿去周围吃工作餐。 岑帆站在那儿等。 远远就看到熟悉的人。 岑帆朝他扬起手,对方应该是也看到他了,但步伐却没变,气定神闲地走过来。 到人跟前把装有猫咪的太空舱递过去。 “谢谢。”岑帆立刻接过来。 小花现在已经长成大花了,看到他以后似乎也特别激动,昂着脑袋,爪爪不停在里边上上下下地挠。 原本他是一直放在工作室,但上周起木雕室重新装修,怕里面甲醛对猫有影响,就被浩子带回去。 今天是齐铭煊给他带过来。 岑帆很想现在就把大花抱出来,但明显不是时候。 抬起头问人,“饿了么,想吃什么?” 齐铭煊单手插裤兜里,脸色语气都不算好,“我们午休只一个小时,随便找点东西垫吧两口就行。” 岑帆应了声“好”。 原是想请人吃顿好的,但见人这忙碌劲儿,一周只有中午才有时间,又想起陈开说的,他们这行晚上经常需要熬大夜。 最后一块去了附近卖汉堡炸鸡的快餐店。 盛满食物的餐盘放桌上,岑帆主动问他:“你这两年过得还好么,之前工作室一块出去吃饭你也没来。” 齐铭煊随意地拆开一个汉堡,“我已经不是你们工作室的了。” “这又没什么。”岑帆在两杯可乐上插好吸管,“不是同事也是朋友,你不还和浩子是室友么,一块出来聚个餐也挺好的。” 又问他:“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么?” 齐铭煊坐在他对面。 原本正在啃汉堡的动作顿了瞬,低下头,小声嘟囔一句:“你还记得我以前什么样吗。” “什么?”岑帆没听清楚。 “哦没事。” 齐铭煊敛住神色,吸了口旁边的可乐,问他,“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我买了房子,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住下去。”岑帆说。 “还是因为刑向寒么。” 岑帆摇摇头,“不,跟他没关系。” 走的时候的确有部分是因为他,但回来绝对不是。 “其实你走以后,我找过他。” 齐铭煊手在桌上摩挲两下,突然说:“我把他打了,在学校实验室门口,还差点因为这件事被叫去喝茶。” 岑帆一怔。 差点从位置上站起来,“你......我不是跟你说过。” “你是跟我说过。”齐铭煊说到这儿,看向旁边的窗外。 眉头皱了瞬,状似平淡的语气里有些小委屈,“那七天我每天都在到处找你,从早到晚地找,连课都能不去上。” “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你的电话,你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不要去找刑向寒。” “我那是——”岑帆刚想解释。 “你就这么喜欢他么。”齐铭煊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他的。 随性的态度看起来和两年前没变。 但似乎又不真的完全一样,其中好像多了点什么。 岑帆一瞬间睁大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 刚冒出来没抓住,又觉得不太可能。 第99章 下意识道:“齐铭煊,你——” 可还没等他说完。 坐在对面的人又恢复成刚才的样子,随意自在的,往嘴里喂了根薯条:“所以你两年前承诺过的。” “要大家一块儿去露营,还算数么。” 他这话题转得飞快。 岑帆差点没反应过来,忙道:“算的。” “不过我最近在忙搬家的事,还有些工作,等这些都做完我们就过来找你。”岑帆说。 “没事儿,刚好现在天气太热,我手上的事也做不完。”齐铭煊说到这又打了个哈欠,“就算要去也得等到九月份。” 两人再没提之前的事,聊了聊彼此的工作。 从快餐店出来时,岑帆说,“虽然做游戏也挺适合你,但我之前还以为你会选些其他工作。” “比如?”齐铭煊挑挑眉。 岑帆想了想:“摩托车......制造?” 把人一下给逗乐,“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一样,运气这么好,真的能把爱好变成职业么?” “那你们现在做的游戏主要是什么方向?” 齐铭煊反应了下,头偏到旁边,“电竞摩托。” 岑帆:“......” 所以还是和摩托车有关。 两人在人公司门口分开,临走时齐铭煊又看向他,“你这次回来真不打算去找他?” 岑帆实话实说,“不会。” “我们已经没联系了。” 他当年毅然离开这座城市,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潜心研究木雕,彻底放下自己这十年。 前者他完成的不错,至于后面...... 岑帆不禁又想起那天在拍卖会上见到的人,还有拿到台面上的所有拍品。 ——我已经拍到自己想要的了。 为什么...... 以前会拒绝他做的木雕小物件,现在居然也会去拍卖行拍木雕。 这个疑惑只一出就被岑帆快速阉割掉。 两年都没联系过的人。 不管因为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了。 见完齐铭煊以后,岑帆领着大花回家。 他选的小区是个新楼盘,整体入住率不高,挺长一段路都看不见几个人。 可刚从电梯里出来,却见原本用来装快递的挂篮,里面此时放了一小盒精致的糕点,还有本书。 书里面夹着张a4纸。 [东西我收到了,谢谢你。] [我住在你的隔壁,请放心,我不会对你这几天搬家进来的事抱有任何意见。] 后边还跟了个笑脸。 画得特别规范,外头那个圈跟用圆规刻出来的一样。 岑帆下意识往他对门去看。 虽然物业的人说了,但他临去找齐铭煊前还是去楼下买了盒偏软的草莓,一袋老年奶粉,挂在人门把手上。 看起来对方已经收到了。 岑帆松口气,提着东西进去。 整理的时候才发现那张a4纸的背面还写着字。 除了小区里面快递驿站的位置,以及附近所有医院、超市,就连各个里边的物价,推荐的停车位都有。 详详细细列出的一二三四。 看起来都是对方手写的。 岑帆怔愣片刻,突然感觉这个邻居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这让他放心不少。 坐在原地看了会就起来。 拿了从超市顺回来的拖把扫帚,里里外外地打扫起这个家。 底下大花还是跟原来一样四处溜达,他已经搬过好几次家,面对新环境已经佛了,找了个靠窗的地方蹲缩在那儿。 与世无争。 厨房目前只一个电饭煲。 到了晚上饭点。 岑帆给自己下了碗面,又顺带煮了点鸡胸肉喂大花。 大花现在吃的没以前多了,但还是安静地乖乖让撸,偶尔抬起头看眼。 他头顶那里有块毛秃了,听齐铭煊说这儿是两年前就有的。 不知道是在他被刑向寒带走之前,还是带走之后。 岑帆抬手揉揉他的脑袋,轻道: “抱歉,我之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房子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自己收拾,各类电器下单了都还在路上。 岑帆有点困了。 他先去卫生间,随后把身上的大t恤脱下来,打了点洗衣粉搓了,上床之前又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 除了几条快递公司的,最底下是一串号码,是上周拍卖展结束后收到。 [欢迎回来。] 这个号码他在两年前就删了。 但即便这这样,上面这串数字还是烂在他脑子里,只一眼就能知道对方是谁。 两年里他都没收到过对方的短信。 岑帆内心一直很平静,没有刻意等待也从来没真正期盼过。 他以为自己即便收到了还是会跟之前一样,却在这一刻仍有片刻的失神。 但只一瞬岑帆就恢复了平静。 身后的床是新买的,上面那层塑胶薄膜还来得及撕。 岑帆扶着躺下来,侧身去看没有窗帘遮挡的天空。 深吸口气,沉沉地睡过去。 第51章 “江大?” “别吧还是,高老板他见了你不得埋怨死。”陈开在电话那头劝说。 “没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老师他不会计较的。”岑帆已经进江大了,正在往建筑院方向走。 他揉揉脖子,昨晚没有枕头有些落枕。 第100章 “那能忘得了嘛,在他眼里你本来要进设计院的,现在......现在虽然挣得比那时候多吧,但人肯定得埋汰你。” 岑帆觉得是陈开太小题大做。 每年建筑学院毕业那么多人,总有几个能够上高导期望的。 不可能只有他。 结果刚敲开高导办公室的门。 对方本来还拿着壶浇花,看到他以后直接把壶重重往桌上一搁,“哼”一声,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 “来了啊。” 低头去看桌上的几张设计稿,也不抬头看他。 岑帆:“......” 他跟了高导这么长时间,多少能了解一点儿对方的心思。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过去跟着看看,开口说,“线条流畅,构图也很合理,色彩搭配的层次也在。” “这个是学生作业么,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岑帆马屁拍的比以前顺溜。 高导抬眼瞥他:“能和你比么。” 见人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还是叹口气,“十几年了,我遇到的好苗子也就你和你姜师兄。” “结果你俩倒好,他起码还沾了个室内设计的边,你就直接改行了,我给你铺的路不走非得玩木雕。” 说到这里直叹气。 岑帆看了他会,默默从带来的纸袋里拿出个盒子。 里面是一盏木头做的方形灯笼,插上电源以后从中间亮起来,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巨龙正盘在半空中。 高导原本还坐着,见状忽然从旁边拿起副眼镜,几小步走过来,搁旁边仔仔细细地看。 最后感叹了一声,“挺好。” 东西都送到人心坎里,高导再想装不满意也装不住了。 其实那天岑帆的木雕拍卖他也有去。 师生七年,如今看到他这么有出息,即便不是如自己所愿,心里头其实也是真替他高兴的。 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走。” “一块儿去老桂园吃个早餐。” “好。”岑帆点点头。 一路上高导还在和他说话,问他将来的打算,是做商业木雕,还是继续提升手艺,往大师的方向走。 岑帆想了想说:“之前做那个木雕消耗了太多精力,现在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也是,设计注重感觉,频繁重复地去做一件事特别消耗你的灵气。”高导说。 两个人边说边往那边走。 食堂这个点没学生。 但中间那两排坐满了,看起来像是学校老师一块儿过来吃早餐。 “先过去打个招呼。”高导拍拍他的背。 岑帆其实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但还是跟在导师后边。 原是想闭口不言当隐形人,却在几步之后定在原地! 一瞬间觉得自己穿越了! 那堆领导老师里,刑向寒坐在人群的正中间,穿着黑色衬衣,低调腕表,面前的鸡汤小馄饨已经吃了一半。 也正朝他看过来。 岑帆当即想扭头就走,却因为身边的高导不得不跟着一起。 原来是上午两个学校的老师开会。 互相寒暄一阵,最后演变成大家一块坐下来吃。 “老师想吃点什么,我去买吧。”岑帆在旁边轻声问。 “老三样就行。”高导说。 说着已经和坐在对面一个同学院的老师说话。 他的老三样就是包子鸡蛋豆浆。 站在打豆浆的窗口前,岑帆捏着餐盘的手微微收紧。 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老师,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 虽说毫无关系的人即便碰见了也没什么,周围人也不知道他们之前认识,就算尴尬也只是他自己。 可是—— 前边豆浆已经打好了,递过来给他,“您的豆浆。” “给我吧。” 还没等岑帆恍神,刑向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已经顺手接过来,又低头示意他把餐盘放下: “你去买你的,这些我拿过去。” 岑帆一怔。 下意识回头去看,他们的豆浆是在门口打的,其他老师聊得热火朝天,都没往他们这儿看。 “不用。”他皱皱眉。 手往回缩了一下。 “你拿不了这么多的。”男人在旁边解释说。 “我就一个鸡蛋。”岑帆又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比之前重了些,“别让其他人看见。” 他这种刻意扯开关系的样子落在人眼里。 刑向寒握着豆浆的手顿了瞬,耐心说,“一个鸡蛋太少了,你不是很喜欢吃原来学校的小馄饨么?” “那也和你没关系。” 岑帆说着从对方手里快速把豆浆接过来,放在餐盘上一块儿拿走。 没多久刑向寒也回来了。 手里又拿着一杯豆浆。 只有他对面的位置是空的,岑帆避无可避,只得在这个位置上坐下。 他是江大毕业的,因为上周的木雕展火了,也被学校登在网站里,在座的不少老师都认得他。 因为高导的缘故也都主动跟他说话,“嗳,岑老师,你之前的那个木雕,我在网上看到了,做得真好。” “是啊,真的很精巧,底下那个应该是齿轮箱吧,我们有时候做实验也会用上。” “岑老师是做木雕的嘛?嗳,我们艺术学院下周刚好有两节木雕公开课,岑老师能不能过来帮个忙?” 第101章 说这话的是华大的老师。 江大这边的哈哈一笑,“什么情况,你们这是要公开抢人?” “不行吗,人岑老师早毕业了,还不能来我们学校上一堂课?”留着漂亮卷发柳老师挑挑眉。 两大名门学府叫上劲儿是谁也不“怕”谁。 旁边一直不吭声的刑向寒突然道:“给别人讲课和自己做木雕是两回事。” “嗳这有什么,本来也就是堂公开课,咱们平常也碰不到这纯粹艺术家,刚好能让学生们都见见。”柳老师还在坚持。 岑帆坐在对面有些局促,但因为这些年的经历,早不像过去那样,什么都习惯性躲在后边。 主动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这周五下午和下周三晚上。” 柳老师眨眨眼,身体往他这边探探,“你可以作为特聘教师,课时费按照正规老师的给你!” 他说完这个周围其他老师也看过来。 岑帆把这事儿应下。 虽然给人讲课不是他的强项,但刚好他现在手里没活,去学校跟些年轻的学生艺术家交流交流也挺好。 吃完早餐以后,一伙人一块儿往外走。 江大坐落在山上,周围全是高大的松树,上上下下,连绵起伏的却都是些小路。 岑帆原是站在高导身边。 走着走着身边又多了个人。 “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帮你跟华大那边说。”不知道是怕听见还是怎的,刑向寒说这句话声音很低。 低下头,脸几乎朝向他的耳朵。 一下突然被靠得这么近,岑帆下意识往旁边挪半步,直接走到底下的石子路上,道:“不用。” 他刚才躲人那一下是埋着头,这句过后脚步又瞬间加快,没注意前边有个没种树的深坑,一脚踩进去! 往前踉跄瞬,差点脸着地,被旁边人揽住腰一下给拎起来! 又改成去牵他的手,把他带到旁边的人行道上。 “你——”岑帆下意识想喊出声。 但只一瞬刑向寒就松开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两个人很快落到人群的最后面。 岑帆走在人后边点的位置。 站稳以后脚脖子突然有点酸,但他没太当回事,只道:“谢谢。” “到时候我去你那边接你。”刑向寒又说。 岑帆直接拒绝:“我知道你的学校在哪儿,就不麻烦了。” 刑向寒扭头看了他眼。 低声说:“你可以不用跟我这么见外,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那都已经过去了。”没等他说完就被岑帆打断:“以后别再提这个,对我们都好。” 刑向寒眉头微拧,不赞同地看他:“可那是事实。” 岑帆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干脆一句也不说,往前多走几步,回到高导旁边,跟其他老师说话。 刑向寒站在人群后边点的位置。 两束光穿过树杈打下来,把路边前后人的影子都打在地上。 刑向寒先是看着前边这个人,又低头去看自己方才揽住对方腰侧的手,微微握紧,深吸口气又呼出来。 树影斑驳。 地上原本隔着几人的影子,其中一个完全被另一个拢在底下。 这条路走完岑帆就准备出学校。 他今天来这儿也没其他什么事,纯粹就是看老师。 要是上午在食堂没有碰到刑向寒,他可能还会去高导办公室再聊聊天。 现在却觉得如鲠在喉,只想赶紧离开。 “那岑老师,等我这边定好几点钟再跟你发微信。”柳老师说。 “行。”岑帆冲着她。 说完也没往人群里多看,先是道别了高导,又是边上几个老师,碰上个岔路口就往前边走了。 他今天是开车来的。 车停在学校南门的停车场,但经过上午这一折腾,他现在不远处是北门,要回停车场需要穿过整个学校。 这条路他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走,没觉得有多远。 但因为刚崴那一下,岑帆开车回到小区,还没走到楼栋底下,脚腕中间就像被开了个洞一样疼! 进电梯时手里还抱着几个一路顺回来的快递。 临到家门口时没忍住。 身体一歪,两手下意识往旁边墙上一撑,怀里抱着的几个中小件全部掉到地上。 其中有个特沉,在走廊中间发出砰的一声! 第52章 岑帆下意识回头。 对面门锁着,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没有要出来骂人的意思。 岑帆原地呆了会。 先把地上的快递拿回家,又从其中一个装有茶叶的盒子里拿出一包,放到对面门口的鞋架上,在上面贴了张贴纸。 [我这几天脚有点不方便,拿快递上来的时候要是吵到您了,提前说声不好意思。] [我大概还有两周东西就都搬完了。] 贴完以后岑帆回了家。 照旧先去地上撸猫。 又把电脑打开,继续去画之前没做完的存稿。 从白天一直画到半下午。 屋外传来呼呼的风声。 岑帆现在画木雕稿都不会把手机放旁边,虽然以前也这样,但这回是直接关机了。 等画得差不多。 抻抻脖子,去床头找手机。 刚摁亮屏幕,发现里头有五个未接电话! 第102章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机又响了,上面的一串号码让他有眉头微拧。 原本想直接挂掉。 思虑片刻还是接起来。 “在家么。”男人的声音顿时出现在对面。 原本平稳的语气有些急促。 岑帆在这边顿了瞬,还是回答说,“在。” 对面先是沉默。 后来一道极短的吸气,马上又道:“你两年多没回江城了,要是平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岑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刚准备拒绝。 临了又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有两年没回来?” 跟上午一样警惕的语气。 刑向寒坐在屋子里,半个身体靠在后边的门板上。 嗫嚅片刻,手一下撑在旁边:“那天的拍卖会,你说你有一年半都在灵山做木雕,后来还出国了半年。” “我在下面都听到了。” 他这话像给人喂了颗定心丸。 “嗯,知道了。” 紧接着说:“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小帆。” 刑向寒一下握紧手机,扭头看了眼背后,身体靠上去,“你在灵山的那段时间,有想过我么。” 电话那头有十几秒的沉默。 走廊外面的风声更大。 接着传来岑帆的声音,“我们之间说不上这个。” 这个答案刑向寒并不奇怪,心里要说半点没触动那肯定是假话,但还是在这边道:“那你早点休息。” “我还是那句话,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无论是多早还是多晚都可以。”他说这句话很容易叫人起疑。 但刑向寒似乎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对面一声极轻的吸气后,没应他这句。 直接挂了电话。 刑向寒握紧手机。 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和疏远,让他这两年的刻意保持距离显得更加苍白。 像是收敛起利齿巨龙,明明多次看见无价之宝,近在咫尺,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放手,看着对方越跑越远。 不过也不用觉得委屈,因为这都是他自找的。 刑向寒抹了把脸。 回到屋内的里间,先是坐了片刻,接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穿起黑线的小木马。 这个木马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做工更粗糙些,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没磨平,摸在手里特别扎手。 也就是那次,刑向寒才意识到木雕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想起那些曾经被自己忽略的那些木雕小摆件...... 他太蠢了。 蠢得无可救药。 刑向寒捏着小木马的手收紧,拇指在上面割出条红痕,又抬起头,去看顶上的吊顶。 时间不能倒流。 但有些东西需要回去。 也必须回去的。 到了岑帆和华大约好的时间。 岑帆出来的时候先是像之前那样把门反锁,又把自己做的一份饭团用保鲜膜包好,裹着塑料袋,放在对面的竹篓里。 那天他给送出去的茶叶上贴贴纸,到了晚上就在门口发现一瓶跌打损伤喷雾。 也就从这天起,两人时不时互相串东西,今天你送我一盒糕点,明天我给你带份手作,处得跟熟人一样。 虽然岑帆从来都没见过对方,但手艺人天性里的感性,很容易因为邻里人暗戳戳的关心感到温暖。 他刚到楼底下。 底下就有车鸣了两声喇叭。 之前华大那边说要派车过来接他,结果没想到—— 看着斜靠在车门上的人,岑帆当即想掉头叫走。 临了还是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负责的柳老师发了你新家的地址给我。”刑向寒睨住他,已经把副驾的车门打开,“先上车。” 答应要去华大上课,岑帆最大的顾虑就是眼前这个人。 “我自己开车去。” 他说完就要朝后边停车场的方向走。 身后的人却冲着他,脸上还是刚才那副表情,握着车门的手却微收,“你的车没登记进不了学校。” “而且因为最近的交通管制,学校门口也不让停车。” 岑帆脚步停住。 刑向寒已经走到他身边,想要把他手里提着的笔记本电脑接过来,柔声说:“先上车。” “你今天第一天,需要提前点去教室调试电脑。” 即便一万个不想上车,岑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手却还是避开他,低声道: “我坐后面。” 他要坐后边刑向寒也没说什么。 确定他坐好以后,回到汽车前边老实给人当专职司机。 等车平稳的开出去。 密闭的空间只他们两个人,岑帆坐在前边驾驶位的斜对角。 先是看着窗外,后来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又把电脑拿出来。 准备看看昨天刚做好的ppt。 还没等打开前边人忽然道:“在车上用电脑容易头晕。” “现在还早,到了教室看也完全来得及。” 之前说要提前点走,现在又告诉他时间还来得及。 岑帆揉揉脖子,话没过脑子,很顺地接了句,“没关系。” “你之前不也经常在车里办公么,也没听你说头晕。” 旧事重提,这一出来两个人都愣了下。 第103章 岑帆再这句之后就没开口。 刑向寒坐在前边仍旧一个姿势,嘴角朝上轻轻地扯了扯,“看来你都记得。” 岑帆敲键盘的手微顿。 开口道:“不是刻意的。” “只是因为每次在这种时候,你都会怕我在车里打扰你,无论当时是什么情况你都让我去车外边等着。” 他在说这些时候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只陈述两人间曾发生过的一件小事,“所以才会到现在都记得。” 车里一下变得极静。 直到开进华大—— “对不起。” 岑帆从刚才起就没了看电脑的心思。 以前的那些事,现在再往外说其实两个人都难过,在他看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躲得远远的。 再也不要联系。 他收起电脑,扭头看向窗外,“这个你两年前就说过,现在也没必要再多提了。” 几句下来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路过一个拐角。 前边人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忽然道:“可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止两年。” 岑帆因为这句话滞了下。 还没等反应过来车已经停了。 汽车停在艺术学院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华大学生。 岑帆没等对方就径自下来。 却没走几步就被从后边扯住手臂,手里的电脑也很快被人顺走。 “艺术学院一楼的学生展品较多,需要刷校园卡才能进去。” 手里一空,岑帆立刻要抢回来,瞪着对方道:“我可以自己跟柳老师打电话,不需要你。 刑向寒:“就是她让我过来接的你。” “可你也不是这个学院的啊?”岑帆不解。 “但我可以进来。”刑向寒又说。 几句话被噎回来。 岑帆忽然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想着一会还要上课,人来人往地有的还往他们这儿看眼。 他深吸口气,认命地跟在人身边往里走。 好在公开课进展的比想象中顺利。 岑帆现在在艺术界有点小名儿,教室里不少学生还都看过他的木雕直播,一进门就认出他! 先还只是感叹,后来有几个大着胆子过来要签名: “岑老师岑帆老师,我考研的时候旁边就放着你们的直播!” “我真的好喜欢你们啊,撒尿花也好可爱!” “现在还能看到那个漂浮的城堡么?!” “我也是我也是,哦对了,岑老师下件作品打算做什么呀!” ...... 最后原本的公开课变成大型粉丝见面会! 只不过比起上课,这样的氛围似乎太闹腾了。 岑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底下学生的热情根本压不住。 他被围成一圈,带来的电脑都来不及开开! 但很快艺术学院的其他几个老师就到场了,以及走在最后,硕博士生导师,和艺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刑教授,也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刑教授的威名早传到他们设计院。 原本热闹的阶梯教室一瞬间变得安静...... 岑帆的本职工作因为不是老师,所以他的课件除了木雕的历史,多的是自己在灵山,做木雕的时候实地拍下了照片。 但正因为是这样,听起来反而更有意思。 “周围的事物,包括我们自己的经历,都能作为创作灵感。”岑帆说。 刚说完第一排就有学生举手。 “老师,之前我看您一开始放到视频账号上的那个《不断伸出的手》,想问问当时是什么灵感呀?”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那个!” 岑帆微愣。 那是他刚接触机巧装置不久。 转动滚轴,一个光着身体的小人,手会不停伸向一个被冻住的苹果,每次都死死地握住不放,却始终没法把苹果捂热。 岑帆下意识环顾四周,碰巧跟最后一排的男人对上眼。 上课的时候对方全程都看着他,手在底下撑着,炙热的眼底像藏着个火苗,很快能在人身上烫出排窟窿。 岑帆快速挪开视线。 开口道:“是之前在743画展上受到的启发,这个展每年在江城会举办一次,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下课以后。 岑帆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走。 结果先是院里的其他老师过来和他说话,后来底下不少学生都过来加岑帆的微信。 有的是单纯喜欢,还有的是趁毕业季,想问问怎么才能加入他的工作室。 之前被他和陈开撑起来的小作坊,现在居然也成了名校学生们的向往! 岑帆是真高兴,低头整理东西的动作都变得轻快。 刚把电脑收进电脑包,回头却被道身影拦住。 刑向寒原本一直站教室门口看他,见一个又一个年轻学生揣着手机上去,又兴奋地从人跟前离开,最后实在没忍住。 丝毫不顾教室里还有其他人,低着头,手撑在右边的黑板上: “既然可以加他们的好友。” “那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么。” 第53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 虽然他们此刻靠得极近,肩膀叠着贴在一起,但在外人眼里就是两个老师在说话。 但很快这间教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不用了。”岑帆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垂着眼:“我们早就没了联系的必要,彼此之间还能少些麻烦。” 第104章 “没什么麻不麻烦的。”刑向寒上前一步,执着地冲他,“我还得把你之前付的停车费转给你。” 未经登记的车辆进出小区都得掏钱,当时扫的是岑帆的二维码。 他这样岑帆不得不抬头看他。 虽然不理解对方这样做的意义,但他仍脸色如常,避开人道:“没这个必要。” 说完拎着手提电脑往教室外边走。 背影决绝。 像是已经决定要继续往前走,就再也不会回头。 身后刑向寒的脸却在瞬间变了又变。 看着越走越远的人,突然几步过去,拽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拽回来,手撑在他头顶旁边的门框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 本来这堂课因为这个人坐在最后那排,岑帆的心就没真正静下来过。 现在更是忍无可忍,用力把他的手甩开,“你要做什么!” 刑向寒握住他胳膊没松。 先是低头看他。 从他的额头慢慢往下扫,到眼睛,微微上翘的鼻梁,顺着他流畅的下颚线,再到最底下的两片唇瓣。 热烈的眸子和刚才人在上课的时候一样,细致入微,像是野兽扑食,要把底下的猎物从到头尾地舔舐一遍。 岑帆被迫和他站在这里。 先是拧着眉去看,后来就要开口。 “你u盘没拔。”刑向寒忽然道。 收回目光,松开手以后往外边走廊走了几步。 岑帆一愣。 先是去摸裤子口袋,又伸向电脑包的夹层里,边掏边往前边的展示台走。 自己的u盘果然还插在电脑上。 岑帆有些懊恼,拔下以后立刻塞进电脑包里。 回过头。 此刻从教室到走廊外边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岑帆松了口气。 临走时把钥匙拔了,给邀请他过来上课的柳老师打电话。 柳老师作为邀请他的,原本是要一直等到这堂课结束,但一楼的展厅临时出了点问题,导致她一直在那儿处理。 实在分身乏术:“真的很抱歉啊岑老师,今天真的辛苦你了,院长他们那边也特别满意。” “我今天确实走不开,等下周三我开车过来接您,咱们再和院长他们一块儿吃个饭你看行么?” 她的声音充满歉疚。 说话的时候身边又有人频频喊她,是真的忙。 “没关系,您不用放心上,本来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就已经很难得了。” 岑帆顿了几秒后说:“那您先忙,我就先回去了。” 柳老师就是操心的命,“那你知道路么?南三门门口就有个地铁站!” “知道的,您放心吧。” 在那几年里,岑帆把这儿逛得甚至比他们本校学生还熟,就算摸黑都能从这个门走到另一个,连附近的小摊在哪儿都知道。 岑帆下楼。 出来后先把教室的钥匙送到一楼,再在授课登记表上签字。 他做完这些的时候天快黑了。 家里厨房东西还没买齐。 这个点儿岑帆回去,除了给家里大花煮点鸡胸肉其他也懒得去做。 便收起心思,往学校北门的方向走。 后边这个时候已经支起两条长长的摊子。 夜市几乎是每所大学的标配。 岑帆顺着过去。 很快找到记忆里,天天一套工装服,眉心上印着枚大痣的老板 刚叫了份深炕小土豆,搭配绿豆冰沙。 旁边很快又多了个人。 刚才还在教室里扯着他手臂,现在岑帆不用看都知道对方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 岑帆往旁边站了点,原本平息下的心情忍不住又涌上来,“你跟踪我?” 还没等刑向寒开口。 前边的老板把手里土豆翻了个面,已经笑开花,“这帅哥是我店里的常客,这两年几乎天天都来。” 说着还朝刑向寒挤挤眼:“后来我跟他连微信都加上了。” 岑帆微讶。 一股怪异的感觉升上来,忍不住冲他:“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个了?” 岑帆记得以前自己每次来他们学校都会过来,但刑向寒从来不吃。 后者面色如常,“他们家土豆做得一直很好。” 刑向寒垂眸看他,“既然都碰上了,等会我送你回去吧,毕竟今天也是我送你来学校的。” 谁接谁送的两者并无关联。 岑帆偏开目光:“不用。” 老板刚把土豆装出来就去翻底下的冰盒,一下拍把额头,“哎呀帅哥,刚才最后一杯绿豆沙被上一个顾客拿走。” “我刚忙着忙着就给忘了!” “没事,直接给我就可以。”岑帆说着接过来,先付钱。 道完谢以后转身就走。 临走时他头也不敢往回看,原本只是走路,到后面速度越来越快。 他现在对那个人避之唯恐不及,心里整个拧成一块,几乎一看到对方就想逃。 其实从学校里出来,岑帆已经给柳老师发过去微信,打算把下周三的公开课推掉。 本来他的理论性就不是很强,像今天这种更像是经验的分享展示。 只一次就够了。 岑帆坐地铁回小区。 有了之前的教训,他这次买房子特意选在紧挨着地铁站的位置。 第105章 所以从出站口一出来没走几步路就能看到。 大花听到动静,迈着猫步走到他跟前。 岑帆先低头陪他玩了一会。 给他倒上猫粮。 又去旁边洗了个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竹签串起两个土豆。 外面的门敲了两声。 岑帆放下装着土豆的纸包,怕大花偷吃还找了个碗倒扣在上面。 开门以后,发现门边底下放着一个竹篮,竹篮的盖子是的磁吸扣,要用点力气才能打开。 里面是一罐绿豆汤。 上面贴着张字条: ——今天家里煮多了,刚好拿给你也尝尝。 署名是你的邻居。 应该是刚煮好,摸起来还有些烫手。 打开以后往外呼呼冒着热气。 岑帆下意识朝对面去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的姥爷。 他上前敲门。 没人应之后又敲了几声。 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岑帆也不好一直打扰人家,只好停住,继续对着那边说: “绿豆汤我收到了,谢谢您。” 说完以后提着回了屋子。 回去以后往后看了好几次,不放心,又给他们这栋楼的物业打电话。 对面听到他的意图,停几秒后道:“这个......您不用太担心,我今天还看到他了,老人家身体挺健朗的!” “就是性子比较古怪,不太喜欢跟其他人说话。” 岑帆看了眼面前摆着的绿豆汤,只道:“好吧,麻烦您了。” “没事儿,岑先生您早点休息。”对面毕恭毕敬。 挂了电话后。 岑帆搅动绿豆汤的手没停,舀起一勺放到嘴边。 豆子煮得特别软烂,入口即化,很新鲜。 但就是太甜了...... 岑帆喝着齁的慌,下意识皱紧眉头。 现在年纪大的人都喝这么甜的东西么? 虽然这个实在太甜,但岑帆还是几大口就喝完了。 喝完以后先把罐子洗干净,从冰箱里拿出些青葡萄,用温水冲过以后放进去,一块挂在对门的门把手上。 又回房间拿了便利贴贴上面,正趴在上边写字,想委婉的提出还是少喝点甜的比较好。 正在那想措辞,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帆!” “你在写什么!” jecky睁着一双大眼睛从上到下,也跟着趴这儿一块儿看。 岑帆这时候看到他有些惊讶,“你不是回d国了么?” “谁回去了呀,我,我不想回去念高中......过来跟你一起睡好不好。”jecky从后面搂住他肩膀。 他上半身很长,这样看着像是把岑帆整个人都环在自己身体底下。 岑帆费半天劲才把人扯下来。 看到走廊上横着的两个大行李箱,一个头两个大。 “又跟你爸吵架了吧?”他说。 jecky的父亲也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木雕师,那时候岑帆在灵山做木雕,看画展,刚好和对方见过几次。 后来才知道人儿子一直在看自己的直播。 “行不行嘛......唔,我真的不想那么快回去。”jecky中文说得还不是很顺溜,翻来覆去就这一句。 岑帆不可能真把人赶走,叹口气,回去把身后的屋门打开:“先进来吧。” jecky眼睛一亮,立刻连人带行李的滑进去。 见屋里有只漂亮的狸花猫,立刻捞起来抱怀里,先从头到脚地顺着撸,又倒着来一遍。 大花现在是一只成熟的“猫”,解锁高冷气质后,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喵”一声就从人身上下来。 岑帆去厨房给jecky榨了杯西瓜汁。 后者刚美滋滋的接过来,就听岑帆说,“喝完以后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来这儿接你。” jecky一口果汁呛嗓眼,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道:“不要!” 不要也没辙。 岑帆刚才榨汁的时候已经跟人父亲联系过,现在对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结果不到十分钟外边门就被敲响。 jecky一下挂在岑帆身上,“别开......我说了我不跟他走。” 他是真的喜欢岑帆。 从人开始做直播的时候就喜欢他,无论是人还是木雕。 jecky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直截了当的表达,要是对方不接受他能一直说,但他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强求,所以今晚临走前,他准备最后跟人表白一次。 双手搭在人肩上,满脸郑重地跟要宣誓那样,大声道:“帆,我想一辈子都跟你睡!” 中气十足的能一气儿从屋里传到屋外。 岑帆:“......” 知道人嘴里的“睡”不是那个意思,耐心道:“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虽然已经想到会被拒绝,但jecky还是难过:“为什么啊。” jecky母语不是英语,岑帆没法跟人解释,因为太复杂的说出来对方又听不懂。 只能先到前边去开门,准备让人父亲解释给他听。 却在开门的时候愣在原地。 走廊里的声控灯全亮了,还没等岑帆阻止。 外面的男人已经几步闯进来,站在jecky面前。 两个男人个子都高,但和未经世事的外国小孩相比,眼前这个人的气场不怒自威,像是一直蛰伏在黑夜里。 看似握紧了所有的掌控权,又拼命咬住后槽牙: 第106章 “你刚才说要跟谁睡?” 第54章 “帆啊。” jecky是真没长心,心里想到什么就说出来,没弄清楚情况又挺实诚地接了句,“但他还没同意” 刑向寒回头看了岑帆一眼。 指着旁边的人,“你今晚要留他在这儿睡?” 突然出现的人让岑帆眉头紧拧,因为在自己家卸下的防线又再次收拢,看着他说:“和你有关系么?” 他俩语速很快,旁边jecky只听懂个大概,细细打量这个人,忽然觉得眼熟,又没想起来。 “你也是帆的朋友?”他问。 刑向寒看向岑帆:“需要我告诉他么?” “不管你怎么说,我们之间都是什么也没有。”岑帆自打他进来以后脸色就不好。 想起这几次两人莫名其妙的接触,即便当着外人的面也不想跟他有多纠缠,道:“你走吧,以后别再过来。” 刑向寒眼底顿时暴风骤起。 之前一直隐忍的情绪到达了临界点,像是再往前一步就要土崩瓦解。 先看着眼前这个人。 内里涌现无数情绪,又被他强行摁下,把头发往后面用力一扒,从头到脚都带着狼狈:“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岑帆想起自己的手机之前一直在房间。 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脸偏到旁边,“有事么。” 房间里传来两声猫叫。 很快大花从房间里踱着猫步出来。 乖乖地缩在三人后边。 岑帆先回头看了眼,本就不宽敞的玄关站着他们三个有些挤。 现在一时半会谁也不会走。 岑帆暗叹一声,先对着满脸疑问的jecky,“你先坐在沙发上休息会,一会你父亲会过来接你,你就跟他回去。” “不要。” 本来求爱被打断jecky就够难受的了,现在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帆,我在家等你。” “你要是愿意回国读书,摆在工作室的那个潜艇木雕就是你的。”岑帆突然说。 jecky一愣,有瞬间的心动。 但临了还是不想就这样把人放走。 别别扭扭:“可是帆,我——”说着就想跟之前那样跳到岑帆身上。 却被前边一个人挡住! 刑向寒往他跟前迈出一大步,突然伸手摁住他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眼前的黄毛摁倒五公分,推搡着一拐! “你再敢碰他!” 他这气势实在太吓人,像是要再没人阻止,就会拽住对方的衣领,把人怼到身后那堵面墙上! “刑向寒!” 感受到身边人的变化,岑帆用力按住他的手腕,大声道:“有什么事出去说,别在我家发疯!” “他可以待在你家,而我就要出去是么?” 刑向寒执着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语气低沉的像是要把后槽牙碾碎,只觉得这种事不该发生,却又十分委屈。 “是。” 岑帆抬头看他,“你现在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我为什么要让一个陌生人待在自己家里!” “陌生人......”刑向寒嘴里就差把这三个字嚼烂了。 蓦地松开手,眼底闪过抹情绪。 再度抬头看他的时候里面是恍惚的:“那前十年对你来说就什么都不是么?” 一句话把两人这几次的伪装全部撕开。 提起过去那几年。 岑帆身体微怔,去看眼前这个人。 从进门之后的强势愤怒,到像是一只刚淋过雨的丧家之犬,精致的外表,却还是难掩内里的伤心和难过。 他偏开脸,先把jecky扶到旁边的沙发上。 低声问他怎么样。 jecky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也没真的有什么事,摇摇头说没关系。 岑帆这才回来面对刑向寒,“你要不就跟我到外面去说,要不我就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把你带出去。” 说完这句就往外走。 临了又下意识往对门看眼:“这层楼不止住我一个,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动静小点,别打扰邻居休息。” 刑向寒回头看了眼满眼惊恐的jecky,又顺着岑帆的目光往对门看。 只一瞬就收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 屋里只留下一只大花,和还没从刚才的压迫里缓过来的小高中生。 八月份的江城,外边全是暑气。 树上的知了经常会叫一个晚上,只有底下小区池塘边的风吹得人没有那么难熬。 天早就黑了,只要不刻意去看也看不清身边的人脸。 “你来我家做什么。”岑帆说。 其实他想问的还有别的。 岑帆觉得自己和对方这样频繁的接触是不正常的。 尤其他们早就分手了。 刑向寒走到他身边,和人朝着同一个方向,眼睛却是看着他的,“我觉得你不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岑帆脸偏向别处。 肩膀在空气中的热流里微微发抖。 这段时间两人的交集,以及刑向寒刚才的反应都让他觉得心慌。 对他而言两年已经不算短,足以让一个从来都视理智至上的人彻底放下。 岑帆觉得他自己都能勉强做到的事,对方不可能做不到。 不停地被拒绝。 像刑向寒这类人,怎么可能还—— “我想和你回到过去。” 第107章 隔着周围的黑。 刑向寒看着他,像是再也没法撑着表面,语气里全是难掩的痛苦和决绝。 远远地守了这么久,早就无法再继续原地等待。 有想要的就该去争取,何况刑向寒本身就不是一个甘愿等待的人。 “不是两年前,也不是七年前,而是十二年前,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岑帆脚步虚恍了瞬,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旁边人扯进怀里。 “你可以拒绝我,一次两次,千百次无数次都可以,但你不能阻止我出现在你身边,就跟以前的你自己一样。” 刑向寒双臂抱紧,不容人挣扎半点,“既然那时候我没有拒绝过你,那这回能不能也给我个机会。” “我喜欢你,换我来追求你可以么。” 我喜欢你...... 追求你...... 十二年前...... 岑帆从他第一句话之后就觉得讽刺。 现在听了却更加难受,尤其是那四个字。 “你凭什么拿现在的你跟我来比。” 岑帆抬头去看,“毕竟那时候,我是真的......”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太难受了,是他之后那几年里所有痛苦的源头: “而你现在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之前一直缠着你的人会突然离开,不能接受自己是被分开的那一个。” “这根本就不叫喜欢。” “有些东西我明白得太晚,但不代表他不存在!”刑向寒抱着他不松手,之前所有的伪装都撑不下去,下意识反驳: “我一直喜欢你,是真的。” 岑帆苦笑一声:“之前你从来不说,后来分开了,两年过后你跟我说那是喜欢,你觉得我能信你么。” 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 刑向寒舍不得放手,又怕挣多了真的会累到他,让人从自己怀里出来,手还搭在人两边的臂膀上: “你可以信我。” “就这一回好不好,就这一回。” 车轱辘话来回说,岑帆觉得怎么跟人说话对方都不听,深吸口气后道:“你这样会让觉得,也许我不该这么快回江城。” “可你就是回来了。” 刑向寒想从后面再次搂住他的腰,“我也不能再等了。” 却被人用力推了把胸膛! 岑帆往后连退几步,“我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也不想,再搬家。” 听到“搬家”这两个字,刑向寒神色微变。 像是触发到身体里的某个开关,刚想上前一步。 “我求你。”岑帆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嗓眼嘶哑:“你行行好,别再来找我了,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是真的......” “不想再见到你了。” 周围的知了声像是一瞬间离远。 他这样刑向寒更觉得难过。 甚至有些后悔。 明明已经警告过自己无数次。 分明这两年都忍过来了。 为什么临了还是会方寸大乱。 “对不起。”刑向寒定在原处,一只手狠狠掐住另一只的虎口。 他的医生曾经告诉他,这样可以快速冷静下来。 “但是你让我远离你,这一点我做不到。”后面这句话刑向寒用了点力气,睨着他:“也不可能做到。” 他这句像一鞭子抽在岑帆身上。 岑帆没再看他。 回过头,快速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到了楼栋底下。 两个电梯都显示在二十几层。 岑帆回头看了眼楼栋外,走进旁边的安全通道口。 一口气爬上十七楼! 回了屋子。 他气喘吁吁,快速从里面把门反锁上。 jecky应该已经被他父亲接走,家里只有大花守在门口,听到动静后跑过来,在他脚踝的地方盘成一团。 岑帆先低头看了会,又一下把蜷缩在脚边的大猫抱起来。 端着一起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大花这个体格早就不情愿一直被抱着了,意思两下后就从人身上下来,紧挨着他大腿旁边窝下。 岑帆往后靠靠,手背紧贴住自己的眼皮。 回想起刚才那个人,对待他没有两年前的强迫,全都是一副低姿态,好像做这些只是为了要他一个同意。 这样的刑向寒让岑帆更加无力招架。 也更加难缠。 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再跑了。 手机里。 除了几个刑向寒的电话,还有jecky发来的消息。 [j:帆。] [j:你和刚才那个人是couple么。] 岑帆低头给人回消息。 按照文字输入,把华夏语转成他们那边的文字。 [岑:不是。] [岑:一路顺风,到了d国跟我说一声,东西我会邮寄过去给你。] 还没等发过去,jecky又回了条消息。 [j:我刚想起来,咱们之前在灵山采风的时候,我好像见过他。] 第55章 岑帆一怔。 灵山...... [岑:你确定么?] [j:对,一次是在画廊门口,还有一次,我不太记得了。] [j:不过帆,我年轻,性格比他好多了,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嘛......] jecky一根筋的个性。 刚才的事没多往内里去,心里还惦记着让岑帆答应他的事儿。 第108章 [岑: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j:大哭.jpg] 十分钟没发消息过来。 结果下一句又是。 [j:那我下次来华夏你得来接我!] [岑:好。] 岑帆有些无奈,在他眼里jecky就一孩子,直来直去的也很可爱,但他俩注定不可能。 但如果真是像对方说的,刑向寒曾经去过两次灵山,那就说明这两年对方一直知道他人在那里。 比起爽朗的jecky,反复无常的刑向寒更让他觉得心累。 岑帆也想过换个城市生活,但如果刑向寒知道他在灵山,那换一个是不是大概率也会被对方找到。 岑帆叹口气。 拿了换洗衣服钻进一旁的卫生间。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以后脑子倒是没进去之前那么混乱。 他不跑了。 现在不是以前,他也不想再为这种事放弃眼下安定的生活。 第二天,岑帆早上七点就把车开出去。 他今天要去趟木雕室。 因为木雕室这段时间一直在装修,岑帆从回到江城以后就从来没去过。 两年没回来了。 刚进来岑帆都快认不出。 装修之后把几层楼里的房间做分割,分成不同区域。 修复的、外包圆雕的、视频剪辑运营、还有一个专门研究机巧装置的,中间又有一块共享茶水间。 沿着窗户边上有圈的软垫,当做会客室,楼上原来岑帆住的地方改成一个个带床“标间”,供员工中午休息。 布局专业合理,又不失人性化。 因为两年里工作室又招了不少人,陈开还把旁边一个两楼大平层也包下来,当做他们的第二工作室。 带着人里里外外走一遍,陈开冲他抬抬眼,“怎么样,是不是还挺不错的。” 岑帆自打进来就到处看看。 转了一圈以后真心道:“很不错......” 只是看到一楼大厅里的照片墙上,挂着自己那个漂浮城堡的照片,还有旁边的拍卖成交合影。 “这个也要挂上去么?”岑帆有些尴尬。 “当然了,你现在可是咱们这儿的活招牌。”陈开眨眨眼:“现在那些和咱合作过的工作室当拿你当宣传,我不得也赶紧跟上进度。”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岑帆倒不是介意他挂自己照片。 只是...... 看着墙上挂着的作品照片,岑帆轻触上去,“就是没见到实际买家。” “这事儿我也帮你问过。”陈开说: “但都没什么结果,一般中介不会泄露客户资料,主办方那边我几个熟人朋友也说不知道。” 岑帆沉默了。 理论上说,卖出作品和商品卖货一样,做艺术的都知道,决定参加拍卖会的这天,这幅作品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嗡嗡—— 手机响两声,两条短信进来。 [刑:早。] [刑:我到学校了。] 岑帆只看了一眼就收起来,随手左滑把所有消息删除。 但很快手机又响了。 对方发了张餐盘上边的鸡汤馄饨,看背景应该在华大食堂。 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发彩信了。 岑帆都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以后赶紧把这条消息也删掉。 陈开一直站在旁边。 “谁啊?” 岑帆收起手机,“没谁。” 他这一句答的模棱两可。 陈开先是没接他这个,眼见这人手机又响起来,频繁地响了一长串,最后被对方不堪其扰的关机。 终是没忍住,“昨晚你那边挺热闹的吧。” 岑帆刚把关了的手机揣兜里。 看了旁边一眼后:“jecky跟你说的?” “人小j那是关心你,怕对方真是来找你麻烦的,又怕自己去找你耽误事,就给我打了个电话。” 陈开对他从来不端着,有什么说什么:“刑向寒来找你了吧。” 这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岑帆也没瞒他,“嗯”了声。 “啥时候碰见的?你这也没回来多久啊,不会刚回来就碰上啦?”陈开看着他说。 “之前在拍卖会上就见了一次。”岑帆说。 “拍卖会?”陈开眉头微挑,明显也有些惊讶,“他是特意去看作品,还是专门为了去见你啊?” “不知道。”岑帆应了声。 要是之前还觉得对方是冲木雕去的,那现在到底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不再说这个。 “开子,新来的学徒都到了么,现在可以开始了。” 陈开知道他的意思,也不非要刨根问底,只说:“培训室在二楼,你先准备一下,一会我让小梅带大伙进来。” “行。”岑帆应了声。 机巧装置,因为之前的宣传,网店里现在订制这个的客户一下变得特别多,都没几个再买传统木雕摆件了。 他们在这儿忙了快一整天,岑帆还是最后一个走的。 原本陈开说晚上一块儿去酒馆喝一杯,但对方突然又说临时有事要先走,这里就只剩下他和几个木雕师。 不少人在论坛说起这个,都在感叹时代变迁。 小梅现在已经能独挡一面了,要领着几个学徒去拜访客户。 她先出去。 没一会又进来,走到岑帆旁边,小声说:“岑老师,外边有个帅哥好像一直在看你。” 第109章 “嗯?” 岑帆原本是背对着一楼窗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外看。 身量高挺的男人半靠在围栏上,黑色衬衫卷起袖口,露出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底下的高级皮鞋擦得锃光瓦亮。 整身的噱头和这周围这一切格格不入。 现在看到对方突然出现,岑帆已经不奇怪了。 “不用理他。”他头转回来。 小梅还有些担心,原本还想再多问几句什么,见他们岑老师已经专注在手里的木雕上,也不想多打扰。 没再多说的就走了。 岑帆原本忙到七点就能回去,却因为突然出现的人往后拖了快两个小时。 再一抬头已经晚上九点了。 那人还在外边,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这一幕有些眼熟。 岑帆记得刚搬来木雕室的第一天,自己忙完以后也曾坐在那儿,等刑向寒接他回家,都快等睡着了才收到对方的短信: ——自己回来。 岑帆叹口气。 先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背着电脑包出去。 几乎刚把门关上,坐在石头上的男人就起身,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今天累么。”对方问他。 岑帆实在没心情跟他说这个,把肩上的包往上提了点,看着他说,“你又想做什么。” 刑向寒几步走过来,“我来接你。” “我自己开了车。”岑帆皱眉。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没开车。”刑向寒看着他,“你今天忙了一整天,我过来给你当司机。” “陪你回家,就像以前的你那样。” 他这句话岑帆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又想起—— 那时候他刚跟刑向寒同居。 自己没有车,也不会开,就会坐着对方的车先去华大,在路过的地铁站下车,再自己坐地铁去他和陈开当时在市区的工作室。 美其名曰是陪刑向寒去学校,其实就是想和对方多待一会。 “那时候我不会开车。”岑帆把脸偏开。 “但你还是会愿意陪我。” 刑向寒走过来,低头去睨他眼睛:“我做错过很多......但只要你愿意,以前你为我做的那些我全都会做在你身上。” “我会对你比你对我还要好。” 刑向寒昨天回去想了一整晚。 他觉得要想让这个人相信自己,就得放下自尊,烂泥扶不上墙的傲骨,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开始做。 就像当年的对方那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也是低垂的,里面没有一丝过往的傲气,虽然气势还摆在那,却又小心翼翼。 岑帆原本以为刑向寒这幅样子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看见。 但如今看见也没用,他们早就结束了。 “我不愿意。”岑帆回过身,把兜里关了一天的手机打开,没再去看他的眼睛:“我给你叫辆车,你现在就回去。” 刑向寒见对方一再避开自己,心里说不难过肯定是假话,下意识想捉对方的手,可到最后手又没伸出去。 但还是冲着他的方向执着道:“小帆,你忙了一整天,我只是想帮你开车,其他什么也不会做。” “这样路上你也能多睡会。” 嗡嗡—— 嗡嗡—— 岑帆一句没回应他,手机刚开机就进来个电话。 立刻接起来。 “哎呀小岑,我给你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你终于开机了!” 对面传来张叔焦急的声音,“你姥爷在路上突发急性心梗,现在在你们这儿人民医院抢救,你快点过来!” 岑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你们,姥爷他......” “具体的等你来了我再跟你说。” 张叔那边很吵,没讲几句就给挂了。 岑帆原本是站着,去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林建国下午三点给他打了七个电话! 张叔也打了三个! 而他因为躲着刑向寒,手机也一直关着,所以才没有接到! 岑帆耳朵“嗡”的一声。 整个人如坠谷底。 疯了似的朝自己车的方向跑去! 被身后的人一把拽回来:“小帆,你现在不太冷静,我送你......” “滚开!” 岑帆用力甩开他的手,这回直接打在刑向寒的脖子上! 嘴里喃喃自语,“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他现在脑子很乱。 感觉整个人陷进混沌当中,怒瞪着底下这个人,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只想把几天里所有的委屈和气愤全部发泄出来: “要是因为你我姥爷出了什么事。” “你和我都不要活了。” 第56章 岑帆到达人民医院的时候,张叔正在手术室门口急得团团转。 看到他立刻几步跑上来,又急又气,看着像老了十几岁,“小岑,小岑你可算来了,急死我了要,这叫个什么事啊!” 岑帆到这儿以后也按捺不住,先是冲到手术室门口。 这里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岑帆又回头扯住张叔的手臂,先是失了控制,又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张叔,我姥爷他怎么会突然进医院?” “我记得我年初带他来医院体检过一次,分明那时候各项指标都正常。” 第110章 想起什么之后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江城?” 张叔听他这一连串问的直叹气。 抓着岑帆的衣袖把人拉到边上,“是我今天要来江城办事,林老说好久没见你了,就想拿点家里的土特产一块儿带过来。” “结果没想到刚下地铁......”张叔说到这儿大出口气,用力往地上一跺:“哎呀,那群讹人的不得好死!” “讹人?”岑帆眼睛睁大。 走廊尽头立刻有几个人过来。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看起来四十几岁,脑袋又尖又小,手里扯着个比他矮几公分的女人。 拖家带口的,见着岑帆就指着他鼻子,“你就是那老东西他外孙吧。” 他这盛气凌人。 岑帆虽然做不到他这样却也不真的惧,看着他说:“你说话尊重一点。” “尊重?” 小脑袋男人冷笑一声,“你姥爷偷东西,欺负我姐,这件事怎么算!” 岑帆一怔,还没等开口,旁边张叔直接跳出来,指着女人怒道: “分明就是她,说是中途要去厕所,让老林头在外头看着东西,结果一出来就诬赖他是偷的!” “还说什么把他们家的玉摔碎了,破铜烂铁的玩意儿,谁知道真的假的” 张叔越说越气:“两个王八羔子......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到时候看谁说得过谁!” “可以啊,报啊,人在做天在看,谁他妈怕你报啊!” 他们这边再吵,远处一护士冲他们一吼。“都安静点,不知道这里是医院吗!” 那大姐听到她这个,一屁股坐地上,低头抹眼睛,哭天抢地的,自己在那儿喃喃自语:“那老头不要脸!” “欺负我当时一个人站在那儿,当时身边没人,上来就动手动脚。” ...... 岑帆知道林建国这一辈子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先是往手术室的方向看,又对着旁边张叔,“叔,你别着急,现在到处都是天眼摄像头。” “事情到底怎么样等警察来了就能知道。” “那玩意儿没用!”张叔被气得满脸通红,五官皱在一起: “我和林老当时就找了附近一个保安,人说他们那刚好是城中村,厕所门口是一死角,什么都拍不到!” 其实也能猜到,老人家晕倒了,对方还敢一路追到医院来,加上对报警这件事这么笃定。 明显是不怕这些。 岑帆往对面那儿看眼。 那个小脑袋男人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眯得死紧。 他先不管这个,走到门口的护士跟前,“麻烦问问我姥爷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么。” “这个要等医生出来才能知道。” 门口的护士在这守一天了,对他语气也不算好:“你们家属有什么事还是到医院外边去说,别影响里边的医生手术。” 岑帆心里也着急,却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急也没用。 眼见旁边张叔从嘴唇到脖子全白了。 忙了一整个下午,先跟那群人理论,又送老人家来医院,是真累得够呛。 岑帆对他:“叔,您先去外边找地方吃饭,等会我把我家钥匙给您,您过去休息,这儿我看着就行。” 这里暂时只他们几个,说点什么都能听得很清楚。 还没等张叔回话,坐在对面的男人走过来,眼睛瞪着岑帆,那模样不像故意找茬,倒像是跟他有什么私仇: “干嘛去。” 岑帆回看向他,“回家休息。” 对方上下打量岑帆一番,冷笑一声,嘟囔了句脏的,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朝他们的方向使劲摆手, “我就坐这儿等着,你们两个和里面那个今天谁也别想跑!” 岑帆因为对方这态度有些急火攻心,走上前盯着他们:“我们已经报警了,就算要跑也不该是我们。” “哈。”对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行,那等警察来了看他们怎么说!” 事实是警察来了这件事也暂时没法真的定下。 林建国还在手术室里,由于他一时半会人还没醒,任何审问都要等被送出来,完全清醒以后再说。 警察做完双方笔录,提醒他们不要在医院闹事就先走了。 本来到岑帆医院就很晚,折腾到现在已经快晚上十一点。 他现在不怕被讹。 主要是担心姥爷的身体。 林建国身体虽然硬朗,平时也经常锻炼,但毕竟年纪上来以后,很多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岑帆坐着盯住手术室大门,两手放在腿上握在一起。 对方却有些等不住了,主动走他跟前:“我可以跟你私了。” 岑帆抬头看他。 “一口价,五百万,不然就这间病房,我天天都会过来。” “放屁!你那破玻璃值五百万?”张叔原本在旁边吃岑帆买来的盒饭,听这话直接跳起来,手里的饭飞到一边! “这是我老祖宗传下的顶级和田玉,现在拿到市场上起码得上千万,我这只要你们五百万算少的了!”对方冷道。 岑帆看出这明显是在碰瓷讹钱,一下抓住自己底下座椅:“你说你的玉值千万,我得先去验货。” “那个年代的和田玉,现在市场上都验不了。”小头男人一笑。 第111章 “那就是空口白话,这钱我也没法给你。”岑帆说。 又回头往手术室大门看眼,心里越来越急。 “不给啊?行,那我就天天来,反正那老头也不可能现在就下床。” 他两眼一眯,凑到岑帆跟前,“你不是很能挣么,几百万对你来说不困难吧。” 他这句话让人起疑,岑帆站起来,“你之前认识我?” “不认识,但你有钱么不是!” 男人说到这里像想起了什么,情绪起来了点,盯向岑帆的眼神像要恨不得把人撕碎,“都是人,凭什么你这种细胳膊细腿的就能这么自在!” “而我们连活在这个世上的机会都没有!”他身体发抖,眼睛瞪得通红,说这句话也是指着岑帆的脸。 像是下秒钟要把人眼睛抠下来! 岑帆因为他这句皱紧眉头,刚要上前一步,忽然被人扯住大臂往后一拽! 抬头朝上看,刚好对上男人深邃的眼。 “小帆。” 刑向寒低头睨他,脖子上还留着人之前扇出的红痕。 除了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后面跟了几个医院的保安。 他们这边人一下多起来,原本嚣张的男人怔了瞬,哭哭啼啼的女人也立刻噤声,躲到男人身后。 “这位是医院的刘院长,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刑向寒低头对他说。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刚好开了。 林建国被从里面推出来。 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脸上挂着副氧气面罩,完全没了往日的活力。 “姥爷......” 岑帆低喃了声,原本一直强压住的情绪又涌上来,立刻冲到病床旁边,手搭在护杆上,低头盯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让情绪外泄。 刑向寒先是看着岑帆,后来走过去,手放在他背上,“你先去陪林老。” “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岑帆现在没精力应付他,头也没抬,也没仔细回头去看,只随便应了句:“你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处理。” 刑向寒没走,朝着旁边的刘院长,“麻烦您了。” 刘院长闻言也冲他点点头,先过去看眼床上的病人,又上前和主治医生说话。 林建国被送到一间单人病房。 因为刚才出现的院长,一块陪着进来的几个护士态度比之前好不少。 自发地出去打开水,买尿盆,忙进忙出的。 岑帆和张叔守在旁边。 没多久刘院长也进来了,对他说:“不用太担心,你姥爷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主要是老年人急火攻心引起的急性心梗,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刚才做了再灌注治疗,等麻药过了就能醒。” 岑帆悬着的心在听到这个的时候终于落地,赶紧冲他,“多谢您。” “应该的。”刘院长对他也很客气,“我们这边的医生护士,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喊他们。 “哦对了,还有,我的办公室在六楼,你有拿不准,不放心的也可以直接上来找我。” “好的。”岑帆立刻说。 刘院长说完这些,先到床头去看林建国的诊断书和用药量。 又跟一直守在这里的护士长交代几句才离开。 等人一走,旁边张叔忍不住冲他,“小岑。” “你朋友他是什么来头啊,连人民医院的院长都愿意看他的面子!” 岑帆原是没说话。 后来把毛巾放进热水里,搓了两下,拧干以后,擦干林建国脸上的汗。 边擦边看向病房的窗户。 走廊的灯一直亮着,一个人正靠在上面。 背影挺拔得像尊石像,要再没人过去没准会坐上一整晚。 岑帆往那瞥了好几眼。 抿抿唇后起身,对着旁边:“张叔,我出去一趟,就在门口。” “要是姥爷中途醒了麻烦您出来喊我一声。” 第57章 岑帆一出门就看到刑向寒。 对方正坐在紧挨着他们这间病房的长凳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上面连着耳机,正在跟对面说什么。 岑帆已经想转身回去。 刑向寒却在他走出来的时候,快速收起电脑,站起来冲他,“林爷爷没事吧。” 岑帆怔了瞬。 先说了个“没事了。” 停几秒又看向他,“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先去忙,不用一直守在这里。” 刑向寒走到他跟前,往人身后的病房里看眼。 “我可以进去看看么?”刑向寒垂眼问他。 岑帆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眼,没应他这个。 刑向寒把他的表情收在眼底,薄唇微抿,又说,“要是不行我可以只待在外边,一会护工过来了我再叫你。” 岑帆摇摇头:“不需要护工,我可以自己在这守着。” 刑向寒不赞同:“你今天忙了一整天,这么晚了不能不休息。” 顿了瞬又说,“而且要是你的精力跟不上,后期身体先倒了,也没办法照顾林老。”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岑帆手搭在旁边门框。 摩挲片刻后出来点,往走廊尽头去看,又抬头问他:“刚才那两个人呢?” 刑向寒一直看着他:“保安把他们都带出去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没准后面几天那些人还会过来。” 第112章 岑帆没接他这个,直接坐到门口的长凳上。 靠在椅背上抬头往上去看。 刑向寒挨着他坐下。 手肘搁在膝盖上,过了快五分钟才道:“抱歉,害你没有接到林爷爷的电话。” “不,这回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岑帆把头发往后用力一扒拉,“要不是你,我姥爷现在可能还被堵在手术室门口。” “谢谢。” 刑向寒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我说过,你我之间本来就不用那么客气。” 岑帆没接他这个,目视前方,完全没偏头看他,“还有,我之前在木雕室不该那样对你,抱歉。” 他的语气是缓和真诚的,再没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 却也说不上多热络。 刑向寒看向他:“要是你愿意,这件事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不用。”岑帆摇摇头,“我自己解决。” 说完就站起来,恢复成之前疏离的语气:“你回去吧,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这间病房的钱一会你发给我,我转到你手机上。” 说完要转身回去,手腕却被身后的人抓住。 这回刑向寒没再松开。 坚定的语气里却也不强势,带着点祈求,嗓眼微哑,“小帆。” “接受我的好意对你来说就这么难么。”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刑向寒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挫败过。 而让他变成这样的,又是他拼命想追回,必须要带在身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可以。 这一刻他真的很希望有那种变大变小,能让对方变成自己,或者自己变成对方的,天天揣在身上就能带走。 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岑帆被他抓住也没像之前那样用力挣脱,却还是说,“我不想欠你。” 刑向寒还准备说什么。 岑帆又道:“你知道一开始,他们诬赖我姥爷偷他们的东西,我当时心里除了气愤,还想到了什么。” 刑向寒看着他的双眼,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溢出来。 “我当时想到了你。” 岑帆看着他的眼睛,“你也曾诬陷我偷了你的东西。” 刑向寒一怔,下意识松开手。 嗓眼里涌起股腥甜,又被他强力压下,看着对方的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所以在你眼里,我跟那些人一样是么?” 他神情太落寞,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但又觉得完全不该到这个地步,又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我不是这个意思。”岑帆扭过头,没再看他。 医院的走廊不适合人一直站这说话。 刑向寒松开手以后,看着眼前这张脸还准备要说什么。 嘴唇动了动。 过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 把凳子上的电脑拎手里,往前走几步,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病房门口。 岑帆一直等着他离开才重新进去。 其实自己刚才出来,只是想跟人道谢,但可能是憋闷的太久,心里想的那些话赶话的就这么全说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 经过这次之后对方绝对不可能再过来了。 岑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往病房里边走。 林建国还没醒,但手指动了几下,面上的气色也比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好,应该是药起作用了。 他的带过来的东西,除了家乡挖出的莲藕、红薯,行李箱里装着的是母亲的日记。 岑帆之前拜托人给他寄过来,没想到林建国直接带来了。 张叔这次是陪着来江城的,但他原本今天下午是要去银行办事。 收拾完东西,岑帆把家门钥匙拿出来,“叔,你先上我那儿歇会,明天周六,银行上午都是九点半开门。” 张叔哪能一个人住他那新房子,立马说,“没事儿,我住我哥那儿就行,人已经给我打一下午电话了。” 他说完这个又顿几秒,忽然有些愧疚地开口,“小岑。” “过来的火车上,我扯着林老多聊了几句你作品挣钱的事儿。” “估计被他们听见了,想着你有钱才找过来。”出门在外不能轻易露富,露富之后就是漏财。 张叔一脸后悔,都想给自己一耳瓜子:“我也是这会儿才意会过来,给你和林老都添麻烦了。” “叔,您别这样说,今天您辛苦了一天,要说添麻烦的应该是我。” 张叔后来直叹气,又在床边上坐了会才离开。 岑帆一直把对方送到这层楼的电梯口。 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的病床旁边多了个小床。 护士又送来枕头被子。 “我没有要加床。”岑帆奇怪。 “哦,是刚才和刘院一块儿过来的先生让支的。” “还有这个,他说您每天晚上都会喝一杯热牛奶,我帮拿过来了。”护士说着把一杯温热的牛奶搁旁边桌子上。 又客气地冲他,“给您放这里可以么?” 人都端着拿来了不好再推回去,岑帆拒绝的话卡在嘴边,最后只道:“可以的,谢谢。” 等人走后。 岑帆先是坐在林建国病床上。 老人中途醒了一次,半睡半醒之后又睡着了。 能看到略微起伏的胸口,面上传出的一点鼾声。 一般能正常睡着就说明没事了。 第113章 岑帆松口气。 手机“嗡”了两声。 [我这几天都在医院旁边的酒店,有任何需要就喊我。] [明天早餐我给你们带过去。] 岑帆先愣了下,照旧回复了一个“不用。” 发过去以后又觉得自己其实无论说什么都没用。 暗叹一声,把薄毯拿过来,靠在紧挨姥爷床榻旁边的凳子上。 闭上眼睛。 不知道因为姥爷就在自己身边,还是因为别的。 岑帆分明今天在医院经历了很多事,人又是半靠在冰凉的椅子上。 后半夜却睡得很沉。 一晚上连梦都没做,再度睁眼时整个人快出溜到地上去。 旁边的病床是空的! “姥爷......” 岑帆呢喃一声,立刻从位置上起来,往病房外面去。 长长的走廊。 穿着病号服的林建国,双手撑在助步器上,走一步歇一步,一点点往前慢慢走。 刑向寒在旁边一直陪着。 两人已经走到尽头,岑帆看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往回走。 林建国看到岑帆的时候咧嘴一笑,朝他这边扬起手臂。 岑帆远远去看他们,滞了片刻后还是走上前,忍不住冲林建国:“您现在需要静养。” 结果老头不当回事,抻抻脖子,“没事儿,我感觉我就是昨天突然大脑缺氧,醒了以后就想下地活动活动,主要也是想去洗手间。” 岑帆见林建国精神不错,心里松口气。 面上却还是道:“医生说了,您就算是活动也不能那么快下床,毕竟昨天才动的手术,还是得赶紧回床上休息。” “知道知道,这就回去了。”林建国抻抻脖子。 对旁边的刑向寒,“小刑啊,刚才谢谢了,剩下这段路我自己过去。” 说是这么说,但老人最后还是被扶回去的,毕竟刚做完手术,谁的身体都不是铁打的。 岑帆把老人扶回床上坐着。 低声说了几句才出来。 只隔了一晚上。 病房的走廊上仍是这两个人。 刑向寒应该是睡了一觉,精神看着好多了,看向他的目光比昨晚更澄澈,似是偏执的笃定。 岑帆有些茫然,“我不是说了......” “吃早餐么?”刑向寒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 里面的生煎包,以前在刑向寒小区门口就有卖。 岑帆直接拒绝,“不用,我一会去医院食堂买粥。” 他不要刑向寒也不勉强:“那家店旁边还开了几家面馆,还有一个也是专门卖小土豆的。” 刑向寒停几秒继续说:“什么时候回来?” “看是这家店,还是华大后门的那家好吃。” 他这句话的意味太明显。 岑帆不可能听不出,皱紧眉头,“我不会因为你做的这些跟你回去。” “我知道,我本来就不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 刑向寒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 他落下的眸子太深,里面像是涵盖个黑洞,藏匿进无数情绪,压在人身上却像是背了一座大山。 岑帆很难再继续和人待在这里,下意识往后边病房看眼:“现在姥爷精神好多了,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 这明显是在赶人走,对面的男人却自顾自地,“不想你这么累是真的,想和你回到过去也是真的。” 刑向寒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何况眼前这个,他宁愿放弃自己都不愿意放弃他。 在眼前人微微睁大的眸子里,低下头去:“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也需要时间去想,但这一回——” “多久我都愿意等。” 第58章 岑帆看着他微微有些怔神。 先是没说话,后来才皱着眉道:“你这样做是在浪费时间。” “放在你身上的从来就不是浪费。”刑向寒说, “我是说我的时间。” “我已经不在乎你怎么样了。”岑帆再次抬头,这一回是直视他的眼睛,内里平静无波,里面的情绪掩得极好。 刑向寒原本还有话想跟他说,此刻胸口处却像是被捅了一刀。 鲜血淋漓。 到最后又不得不自己堵回去,“那我就守着。” “直到你答应我的那天为止。” 他往前走几步,似乎想到什么又扭过头,看着岑帆,语气轻得像是浮在空中,“那个手表——” “对不起,我当时不该用那种方式硬逼你回来。” 他眼底难掩的落寞和后悔,是刑向寒从未有过的神情。 岑帆用力咬了瞬下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们都没必要再说这个。” 说完以后他再没看刑向寒。 转身回了病房。 林建国靠在床上,不停揉着自己的小腿,间接还咳嗽两声。 脸色变得又有些白,但精神还可以。 岑帆叹口气,给人倒了杯温水放边上,把床摇上来一点,拍着背给人顺气:“都说了让您别随便下地,现在又难受了。” “没事儿。”林建国说着往后仰仰。 朝门口看眼后道,“小刑走了吧。” 岑帆“啊”一声,没再说这个。 起身把林建国的被子往上掖掖,问道:“早餐想吃什么,我下楼买。” 第114章 “就一般的粥啊,鸡蛋的就行。” 林建国活动了下脖子。 看了眼他大外孙,忽然说,“刚我是自己去的洗手间,走到一半恰好碰到小刑了,他就捎带了我一路。” “您还是自己下的床?”岑帆眉头皱得更厉害。 “哎哎哎,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林建国身子还病着,说到这个的时候用了点力气,“我不想让你有压力。” “因为人小刑帮了我,你就好像该怎么样一样。” 林建国看着他说,“你就顺着你自己的意思就行。” 岑帆目光顿了瞬,手在人被单上抓一下,抬头问,“他之前去家里找过您么?” 这其实也是他那两年里担心的,害怕刑向寒会打扰到姥爷。 “嗯......就你刚去学木雕那段时间,曾来过咱们家一次,不过什么都没说,送了点东西就走了。” 岑帆没再吭声。 林建国把他的表情放眼底,顿了瞬后轻道:“帆帆啊,你和小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就只是单纯的不合适。”岑帆道。 林建国了解自家外孙,倒也没就着这个再说什么,只道:“没事,之前姥爷别的不怕,就是怕你将来孤单。” “不过后来又想想,其实人这辈子吧,要真能一个人把日子过好,也清净。” “嗯。”岑帆应了一声,伸手揉了下林建国的手臂,“咱们都能过得好,其他人影响不了我们。” 林建国先是拍拍他的手背。 下一秒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身体往病床前边坐直了点,冲着岑帆:“对了,那两个人呢。” “什么?” “就那一男一女,说我偷他们东西的那个!”林建国明显是才想起来。 之前还一脸温情地说清净就好,现在就想赶紧找人算账! 要不是因为现在在医院,自己卧病在床,林建国多半会拿出年轻时候炸鬼子的架势,撸起袖子就冲出去! 可还没等岑帆开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陈开。 这人极少这么早打电话,岑帆先接起来。 “你在哪儿呢!”那边传来陈开近似吼的声音。 岑帆被他这动静弄得有些奇怪,立刻道:“我在医院,怎么了?” “不管你人在哪儿,现在都赶紧回家!” 陈开那边语气越来越急:“把门关好,手机也关上,谁的电话也不要接!” 岑帆:“什么意思?” 陈开在那边顿了下,又道:“我发你个链接你看看!” 岑帆眉间微拧,举着手机走到病房外边。 坐在长椅上看。 链接点进去。 页面加载出来,是昨天他们在医院争执的视频! 不知道被谁拍了传到网上,还刚好是那段刑向寒进来,后面带着一众保安,正对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人。 要是光看这一段,明显就是以多欺少,富家子弟联合医院领导,要把两个进城务工的普通人赶走的画面! 转发量都破了十万,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这不明摆的以多欺少么,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无法无天? ——干脆全抓起来判个几年。 ——这都什么人啊。 ——这个人好像是个搞木雕的,之前做的那个展我好像去过。 ——没准是找人代做的呢,现在有钱啥不能干啊。 ——我真服了,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艺术家! ...... 岑帆一怔。 昨天他们这动静是不小,人来人往的,也没注意到底是被谁拍的,完全没想到居然被这样断章取义地挂网上! 陈开发了条语音消息。 [天下第一开:你赶紧回去,这里头也就你算半个名人。] [岑:可我姥爷还要在医院住几天,我走不开。] [岑:而且我们没有做什么,发生争执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不超过半小时。] [天下第一开:林爷爷那儿一会我过去。] [天下第一开:你赶紧走,这群人,还有那些个什么营销号可吓人了,免不了要去医院找你麻烦。] 岑帆直到挂了电话都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回到病房以后。 林建国看出他脸色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岑帆犹疑半天,最后还是道:“我,我工作室有点事,可能得先走。” “那你赶紧去!”林建国不疑有他,给人把放床边的包挪过来,塞人怀里。 “可是您的早餐......” “哎呀我这没事儿,一会请护士帮我跑一趟就行,你先快去忙你的,甭管我啦。”林建国又说。 他这么说岑帆也只能赶紧走。 岑帆出了病房。 先去找了趟护士长,又去医院六楼找了趟刘院。 其实岑帆真不愿意麻烦别人,这么做明显是在承刑向寒的情。 但现在他要提前走,医院情况不可控,他不得不这样。 “行,回头我让保卫部那边再增加几个人,也会安排人在你们那层轮值守着,你放心回去。” 岑帆立刻应“好”。 道了谢以后离开医院。 医院每天人进人出。 岑帆怕路上被人看见,从医院后门,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回了小区。 这个点路上都没什么人。 第115章 原本岑帆手机一直是关着的,但进了家门以后。 还是没忍住把手机开开。 微信不停在震。 之前说好的两个客户都退单了,估计都是因为那个视频。 现在互联网上假的剪辑两下都能变成真的。 岑帆刚给他们回过去,陈开也发来消息。 [天下第一开:我已经到医院了,这里管挺好的,暂时没啥事。] [岑:工作室呢?] [天下第一开:那边我今天关门了,让大伙都别过去,等过几天再说。] 工作室每天活都做不完,这停工两天肯定得耽搁不少事。 岑帆感觉自己的心脏全揪在一起。 [岑:抱歉,都是因为我。] 陈开那边立刻回复。 [天下第一开:没事儿,] [天下第一开:反正这段时间大伙都辛苦了,就当是趁这个时间放个假。] 陈开过了会又发了张照片过来。 图片里,他正在和林建国,护士长,三个人一块儿斗地主...... 斗着斗着还问候他一句。 [天下第一开:视频里边那个是刑向寒吧。] 岑帆正在木雕论坛里看自己的差评。 里边不少人再猜他身边站着的人是谁,和对方是什么关系。 他只看了两条就关了。 比起单纯诋毁,岑帆更不想看见这些人把自己和对方连在一起。 而在他刚从医院驶回家的那条路上,刚到学校的刑向寒此时正在往医院赶。 他原本今天要去实验室。 中途收到冯颜娜推给他的视频,问说里面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上次说的。 刑向寒“嗯”了声。 “挺好看的啊,下次把他带来呗,岄岄的酒馆再过两个月就开张了,大伙一块认识认识?”冯颜娜在这边说。 “再说吧。”刑向寒随口一接,搁在方向盘上的手握紧又松开。 想起上午岑帆一心想把他推开,估计等会也很难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 说来也讽刺,以前人就在他身边,他瞒着密不透风,没想过让其他人知道,也觉得没必要。 结果这两年里,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人了。 那个人却不愿意了。 刑向寒暗叹口气,继续开车往医院的方向去。 他到的时候里面人还围着老爷子玩卡牌。 听到动静后陈开第一个回头。 挑挑眉。 没多久又转回来,当没看见。 刑向寒也只看了他一眼,就走到林建国跟前,直接问:“林爷爷,小帆呢。” 林建国作为长辈还是给他面子的,道:“帆帆他有事先走了。” 这副样子估计是还不知道网上的事情。 刑向寒意识到这个。 从病房里一直看到外边的走廊,应了声“好”后就准备离开。 陈开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使唤人,眼见对方走到门口,突然道:“邢教授。” “把旁边桌上那包肉脯给咱拿过来。” 桌上摆着林建国特意从老家带过来的土特产,一包包的全部摞在一起。 要只陈开一个人刑向寒能直接当做没听见。 但眼下还是先过去。 原本是在这堆东西里找肉脯。 却在找到以后—— 发现底下塑料袋里压着一个厚本子。 绿色封皮,明显有些年代。 封面上写着林成茵,岑帆母亲的名字。 底下是用蜡笔描出的两个字: 小七。 儿童体,圆不溜秋的,像是两条彩色毛毛虫。 第59章 “干嘛呢你,磨磨唧唧的,还不如我自己来。” 陈开见人半天都没动静。 没坐住。 过来以后见刑向寒手里捏着本子,像是要往里边翻,立刻皱眉: “你在看什么!” “小七......” 刑向寒像是完全听不到旁边陈开说着,捏着本子的指节微抖,两步走到病床跟前,对着林建国,“小七?” 林建国还在摸牌。 抬头的时候扶了扶老花镜,从他手里接过来,“啊。” “这个是帆帆的小名,他小时候就叫这个。” 刑向寒站在原地没动,整个人像被定住一样,撑住病床脚的横梁。 倒是陈开过来的时候问了句:“怎么想着叫这名儿啊?” “之前他妈妈带他去看科幻电影,里边有个小玩意儿就叫这个,但后来等他大一点就不叫了。” “这样啊......别说还挺适合他。” 两人的对话刑向寒一句也没听进去。 耳朵嗡嗡作响,内里涌起的思绪在身体揉杂成一股绳,拧紧在一块,连同他的骨头,在身体里死死打了个结。 绳子中间站着个人。 是他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候,忽然冒出来的,像奶团子一样的小孩。 顶着满身的草屑,一脸单纯地抬起头: ——大哥哥,你们在玩捉迷藏哇? ——人贩子......是什么意思呀。 ——你放心哇,这地方我可熟悉了,把你的衣服给我,我去引开他! ——真的没关系,相信我,你赶紧跑,山下我姥爷就在那里,你去找他! ——别拽着我啦大哥哥,我先去啦! ——咱们在山脚会和! 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第116章 当时的那个小团子看着没有五岁,奶声奶气的,身量还不到他的肩膀。 却能在那样的时候,把他从地狱里拽出来。 以至于这么多年,刑向寒都一直再找高辙,把整个华夏翻过来倒过去,全是为了知道当年那个孩子究竟活没活着。 “刑教授,你可以走了。”陈开已经拆开一袋肉脯,几步走到他边上。 即便知道好友没有真正放下,陈开都挺看人不爽的,当着病房里其他人的面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也别总想着来找他,人不乐意见你,你这样不停低往跟前凑,只会给他添堵。” 刑向寒仍旧没理他这个。 只执着地盯着林建国,急促地像是要证明什么,两臂在底下微微带颤,又费尽心力稳住身形。 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抖,“爷爷。” “岑帆小时候,曾经去过八分山么?” 问出口的瞬间,刑向寒觉得这是自己离过去最近的一次。 半空中像是悬着把大刀,随时就要落下。 他以前不愿意面对,是觉得这个肮脏不堪,是他人生中最可耻,最羞于拿出来的一段过往。 可现在—— 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当年那个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和如今让他再也放不下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林建国听到他这么问有些诧异,原是不想说这个,可眼见着前边这个男人—— 几步路都走不稳,目光涣散地看着他,整个像要彻底崩盘了。 心道这件事都过去二十几年,顿了瞬,把手里的日记本翻到其中一页,递过去给他:“你看看最底下这段吧。” 娟秀的三排小字,这一页的页脚被卷了一半起来。 没有什么比一个母亲对孩子的记录还要详尽。 医院马路边总有麻雀搁这儿歇脚。 突然的。 一辆汽车从中间飞速驶过,围成一堆的小麻雀刹那间全散开了! 岑帆抱着大花睡了一觉。 昨晚虽然睡得沉,但时长摆在那里,早上起得又比较早,还是得再补个回笼觉。 岑帆现在已经锻炼出,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能吃饭睡觉。 网上的言论还是那些。 雕塑论坛里已经开始扒岑帆的个人信息。 但不知道是谁在起作用,很多人除了他们工作室的位置,其他什么也扒不出来。 岑帆上午接到两个骚扰电话,还有一串怎么应都没人答对的敲门声。 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虽然这是好事,可按理说他一个普通人,创业那会儿在各种公立的,私立的地方留过个人信息。 真要扒起来应该不难才对。 是刑向寒吗...... 想起对方在江城拥有的别墅,还有能轻易请来人民医院的院长。 岑帆感觉自己头更痛了。 工作室的群一直弹消息出来,问他现在情况好不好。 木雕室扩大,里面的人已经从最初的他们五个增加到二十六个。 岑帆统一回复了没事。 叮咚—— 小梅单独找他。 [小梅:岑老师,像这种热度网上没几天就会消的,你放心,也不要把那些恶评放心上。] [小梅:我也给小齐发消息了,但他好像没看见,要是他在没准能直接把后台视频删了。] [岑:嗯,我还好,没多想。] 之前齐铭煊给他弹过视频,主要也是看大花,后来听他说是要到外地出差段时间,好像还是封闭式的。 等忙完那阵再回来找他露营。 [岑:他最近工作挺忙的,别找他了。] 对面那边先是没回复,后来又发了个。 [小梅:那天晚上,在咱们这等您的那个男人,视频会不会是他拍了发到网上去的!] 这明显是把对方当做可疑人物。 岑帆顿了下,给那边回复。 [岑:应该不是。] 画面里有刑向寒自己,那就不可能是他。 但岑帆忽然想起来。 那要是这样,华中大学,或者刑向寒家里人估计都看到了,他们两个人在医院里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 他们会怎么想,如今他和刑向寒的关系自己又该去怎么解释。 岑帆正对着电脑发呆。 外面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原本盘缩在窗户边上的大花往那看一眼。 岑帆担心又有人找过来。 一句话没回应,当家里没人。 外边敲门声先滞了瞬,但很快传来男人熟悉的嗓音:“我刚从医院那边过来,拿来了你老家的特产。” “送完我就走。” 岑帆一怔。 这才想起上午他走得急,那些姥爷带到江城的东西,还有母亲的日记都放在病房里没带过来。 听到声音后站起来,走到玄关以后低声道:“你放门口吧。” “过会我出去拿。” 门外的人先是没说话。 后来才道:“你出来拿,这些吃的东西不好放地上。” 都是些真空包装的特产有什么不好的。 但岑帆此时还是不想和人多磨,等来等去影响邻居休息。 犹豫片刻,从里面把门开开。 结果刚一开门,忽地被用力拽进对方硬挺的怀中! 先愣了瞬。 反应过来了狠狠往前推一把,推不开,拼命挣扎以后只能待在人怀中朝冲对方怒斥:“你又要做什么!” 第117章 往常刑向寒还会说些什么。 这次他却一动不动,像是生来只会抱住他这一个姿势,低沉的,把脸用力埋进眼前这人的颈窝里。 一遍遍确认怀里这个是真实存在的。 是活生生的,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 深深地像是依赖到了顶点,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像是只要抱到了就绝对不会再松手,贴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 “让我抱会儿。” 刑向寒和上午的状态不太一样。 他的气场依旧是深沉的,坚定的不容任何人拒绝。 但他极少发出过这么低落的声音,又像是真的很可怜,哽咽的语气里,拼命去祈求生命中的另一个人。 这瞬间岑帆甚至都忘了要去挣扎,但没多久就抵住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你放开我。” 两个人再没像刚才那样抱在一起。 刑向寒手却仍搭在他肩膀上,垂着眼睛看他。 现在分明是夏天,但他的手腕却是冰凉,指尖的地方白得吓人。 岑帆抬头看他,一句话没过脑子就问出声:“你怎么了?” 问完他就开始后悔。 瞥了眼门口置物架上的两大包,低声说,“东西都送到了,你回去吧。” 刑向寒先是定定看他,后来两手垂下来,似是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但又不完全。 盯住他不放,一连串的快速说出来,话赶话的,像是让对方,但更像是让自己放心: “姥爷那边会有医生在那儿轮班守着。” “警察已经介入了这件事,澄清公告很快就会放到网上。” “网上的视频我会找人来删,那些评论也会控制,你不要害怕,没人能找得到你。” “这几天你还不能出门,但是你的生活也不用担心,我都会帮你安排好。” 岑帆之前就猜到是他做的,现在知道以后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刑向寒说没人能找得到他,殊不知岑帆最不想被找到的人就是刑向寒。 现在是法治社会,即便平时出门是该小心一点儿,他也没有多害怕,但刑向寒这样做,确实为他的工作室减少了损失。 只是这种不得不承情的感觉,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些视频一时半会是删不完的,里面除了我还有你。”岑帆顿了瞬,又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离我远一点。”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不会介意被其他任何人看见。”刑向寒看着他脱口而出。 笃定的语气,完全是身体里的下意识反应。 一道极快的吸气声—— 岑帆靠在身后的门板上。 嘴角露出点苦笑,有些无奈,带着深深地不解:“刑向寒,你,我都有点搞不清楚你了。” 心里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连带着这几天的一起,他看向对方: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第60章 “分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巴不得跟身边所有人说你不认识我。” “为什么现在分开了,你却又变成了这样。” 这是他们再次见到,岑帆第一次提到他们以前的事。 “以前是我的错。” 刑向寒继续看着他,语气变得着急: “我之前犯下的那些问题,我会改,真的会改......我也是真的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在乎你。” 在乎到即便知道岑帆就是小七,心里却没半点欣喜。 反而是因为想起当时年纪还那么小的岑帆,让他陷入无尽后怕。 他没事...... 幸亏他没事...... “你说想让我们回去,是因为对你来说,以前的那些是值得留恋的。” 岑帆说这句话时,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难过,也是他连续几天的想法。 原本躺在茶几底下的大花跑到他脚边,在他脚踝的地方重新窝下来。 “可对我来说那是痛苦,是好不容易终于能够逃离的地方。” 岑帆:“你为我做的这些,我根本没能力还你。” “我没让你还,我只是——”刑向寒急着还想说什么。 岑帆没让他继续说:“我什么都不能承诺你,更不能接受你。” “我甚至最该做的就是离你远远的,即便看到都该当做没看见。” “但你现在做的这些,让我在这种时候,嘴上不停地拒绝你,又不得不去承受你的这些好,会让我觉得我自己特别的......” 那个词太难听。 岑帆没有说出口。 掌心贴着后边的门板,深吸口气后重新看向他: “你,就当看在那五年里,我为你付出的那些,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不要再来缠着我了。” 空荡的走廊只他们两个人。 刑向寒先是没说话,像是在想什么,双眼抬头看向他又垂下去,反复几次,似在衡量又似纠结。 无数思绪凝成利刃,把原本拧在身体里的那根绳子勾断。 重新看向他的时候突然笑了下:“陈开说得对。” “你决定的事情很难再回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岑帆垂着眼没去看他。 脚腕往旁边够了瞬,和底下正抬头张望的大花贴在一起。 还没等他开口,刑向寒又道:“但这点我也是一样。” 第118章 岑帆一怔。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想要的必须得得到,无论是工作还是其他任何事,只要是我想,就不可能脱手。” “这一点无论是什么都没有意外。” “所以你可以拒绝我,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但让我放弃你,我做不到。” 刑向寒说到这儿眼睛有些发红:“死都做不到。” 岑帆下意识抬头去看。 “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你耗,我会用我余下的时间全部来补偿你。” 刑向寒偏头睨他:“你这辈子合该就是我的,从你第一次主动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原本这些话说出口应该是自信从容,可他却只一眼就收回来,低垂着眼眸,没再去看旁边。 即便再次把人捞进怀里,也只敢手肘停在他后颈上。 “刑——”被抱的那个下意识要抗拒。 “嘘。”低哑的嗓音回荡在耳边。 “抱歉,你现在什么都别说可以么,什么都别说,我只抱一会就走。”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分明最强势的就是他,可如今听着反而有些可怜,好像他才是受尽委屈的那一个。 为什么会这样...... 岑帆双臂挣了一下没挣开,慢慢垂下来:“你说我是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才离开,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对我,弥补之前的伤害。” “可我要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了呢。” 像是一把刀从喉咙里捅进去。 刑向寒能明显感觉心脏的位置被揪起。 身体抖得比之前更厉害。 其实在他知道岑帆就是小七,这种感觉就出现过一次。 像是全身血液倒流,明明八月的天,却觉得一道冰柱从头刺穿到脚心,全部都是冷的。 刑向寒考虑过很多。 岑帆因为自己伤心难过,不接受他,更不愿意原谅他,却从来没考虑过对方可能已经不爱他这个事实。 刑向寒内心那唯一一点自信,都来源于,即便对方心里再恨,但有一块地方起码还是热乎的。 那块和他自己现在的全部一样。 可万一岑帆要是不再像之前那样,那他还有机会么? “你不会不喜欢。”刑向寒更加用力地抱住他。 “为什么不会呢。”岑帆手指在底下掐住自己的大腿: “其实这两年里,我也曾经想过,也许那几年对你只是人性当中的那点劣根性,得不到所以才特别想要。” “就跟现在的你一样,不断地被拒绝才会觉得不甘心,但这其实都不是喜欢,顶多只能算是年轻时的冲动。” “可我们现在都不年轻了,而且那个时候,我其实从没有真的了解过你。” 岑帆说这些时候抬头去看天花板,分不清是在说自己还是别人: “哦对了,我之前在灵山的时候,就碰见过和我一样,爱做木雕的人,我们经常一起......” “你别说了!” 刑向寒像是受了刺激,只抱了一瞬就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隔着几拳的距离看他。 “别再说了!” 本就失去骄傲的脸上全是挫败。 岑帆站在门里面静静地看他。 本以为对方说完这个就会走,手已经放在准备关门的那个位置上。 眼前的人却突然抬头,睨向他的眼睛:“我也会做木雕。” 接着向前一步,用一种极轻,像是身体最里边发出的声音,“我以后也可以陪你做木雕,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什......”一瞬间岑帆以为自己听错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掌心微收。 刑向寒说完以后只深深地看向他。 坚定不移,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直接窥进人的内心。 “别开这种玩笑了。”岑帆避开他的视线。 又道:“你做不到的。” 他这样刑向寒心里也很难受,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对方也不会信。 偏开脸,像是再也不想听到他说的拒绝话,语速飞快:“你这些天还是先待在家里吧。” “公告声明大概明才能登上去,还要和警局的人协商,需要的东西我会买了放你门口,不打扰你。” 岑帆只觉得自己之前那些话都白说了,“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自说自话?” “我听见了。” 刑向寒直接承认了这个,停几秒后,难过地一抹脸:“但现在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早点休息。” 他说完这些。 往后退了几步,往电梯的方向去。 门外边很快只剩下一人一猫。 电梯响起的时候。 大花原本好奇地要往那边走,刚迈出半个猫步,被岑帆一把抱回来,连着门外的几大包东西,一块儿带回屋子里。 袋子里除了姥爷拿来的特产,还有很多新鲜的水果蔬菜,屯在家里一周的口粮肯定就都够了。 姥爷现在买不了这些,那东西就都是刑向寒买的。 屋里的门被从里面反锁。 岑帆先是呆着站立一会,又靠着身后的门板往下滑。 到最后直接坐到地上。 大花从他这个腿爬上去,又从另一边的膝盖上下来,两只爪爪去扒拉摆在旁边的食品袋。 岑帆第一次没心思拦他。 第119章 感觉回来江城还不到两个月,却比他那两年在灵山做木雕还要累。 只要想起那个人说的,他整个人就身心俱疲。 事到如今。 岑帆不得不承认,刑向寒做得这一切,一次次地道歉求和,反复不停地放下身段向他示好。 他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很正常。 十年的付出,伤筋动骨,每根神经都被磨成细丝的线,哪里是那么快就能够轻易放下。 但这种感觉更多的是种恐惧,是一朝被蛇咬,不敢越雷池一步,却又不得不因为对方的这些行为再次触底。 像是一颗心震颤过后,又反复横跳。 岑帆从来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小时候经历让他不可能变成那样,但就是懦弱了这一回,后边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修补。 刑向寒下楼以后没有立刻走。 先去了趟物业,让他们这段时间多注意岑帆家走廊的摄像头。 虽然刑向寒平常也可以守着,但他可能也做不到时时刻刻都盯在那儿。 叮咚—— 手机里收到条转账信息。 他买的那些东西,被连同病房的钱一块儿打给他,接着是条短信: [网上的事陈开已经在处理,你不要再管了。] 分得清清楚楚。 这段时间两人的对话多半就是这样。 “刑先生,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小区物业的经理在旁边冲他。 “哦对,上午有几个不是我们小区的人,举着手机支架想要进去,都被门洞底下的保安给拦住。” “好。” 刑向寒握紧手机,先盯着那个摄像头 见原本重回屋里的少年,像往常那样,往对门门上的竹篓里放了个三明治,又写了句什么才回去。 收回目光后,给物业转了笔钱。 刚上任没多久的经理眼睛都亮了,面上还故作矜持:“今年的物业费您已经交过了。” “这是预交明年和后年。”刑向寒直接说。 这回别说经理,连周围几个新来的小丫头也瞪大眼睛。 他们也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一天之内买好房,又预先支付那么多的物业费。 “谢刑先生支持我们工作!”对方笑开了花。 刑向寒没应他这个,又把手机摁亮。 找到他和岑帆发信息的页面,正在想给人再回个什么,屏幕里又跳了两条消息出来: [冯小垒:老头发火了。] [冯小垒: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下午都赶紧回趟学校!] 第61章 [冯小垒:严肃.jpg] 刑向寒抿抿唇。 收起手机以后往小区外边走,小区栅栏外头站着几个人,注意到他以后都朝这边看过来。 刑向寒换了条路。 先去楼底下取车,再从小区北门开出去。 周六下午。 这层楼里只有冯院长的办公室灯是亮着。 刑向寒敲门进去的时候里边没人。 原地坐着等了会,拿着保温杯的冯院长从外边进来。 见了他以后也没多惊讶。 把杯子往桌上一搁,随口道,“实验做完啦?” 刑向寒:“我今天上午没去实验室。” 冯院长抬头瞥了他一眼,又问:“那之前的超声无损检测呢。” “我已经交给夏老师他们组去做。”刑向寒说。 顿了瞬道:“我觉得以我现在手里的科研项目,总的数量已经达到了院里对我这个评级老师的要求。” 其实不仅是达到,他做的完全已经超过了既定规范。 但对于某些情况是远远不够的。 冯院长先没应他这个,只说:“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将来。” “院里又招了几个年轻老师,s大留洋回来的博士后,二十七岁就在trans上发表了三篇论文,跟你当年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只能说学校眼光独到,本来年轻一辈的就该比我们那时候强。”刑向寒从善如流。 冯院长一拳打到棉花上。 见人这从未有过的随性,心里有气又没地方出。 半晌才道:“可现在上面都在讨论,你们同一批进来的谁能在学院走得最远,最远能到什么地步。” “原本板上钉钉的事儿,但你要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将来!” 他这意思已经太明显。 于公那本就是刑向寒应得的,于私,谁不想自己的门生能在学校里有一席之地。 于他们彼此都有益。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两人说的什么都没被第三个人听见。 刑向寒食指在桌上轻敲两下,抬起头道:“院长。” “如果我说我放弃呢。” 一瞬间屋里静得出奇。 端着保温杯的老先生眼睛不自觉瞪大,一口茶直接喝进去,烫的嘴角往旁边扯两下: “你说什么?” 刑向寒没接这个,明显就事默认了。 “哎不是......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啊,跟你师兄学的,还是你师姐?”冯院长一个头两个大。 他这辈子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培养的一对儿女,一个整天嬉皮笑脸的没留成校,一个留了又非要辞职去开什么酒馆。 现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门生又这样。 “你究竟是认真的还是怎么样?是嫌学校给你的待遇不够好么。” 第120章 “学校对我很照顾。”刑向寒说。 “那你这是为什么啊。”冯院长不理解。 刑向寒两手交握在一起:“我只是觉得,之前耗费在工作上的时间太多,想腾出些精力去做其他事。” “你现在的研究工作是周期性的,等到这两个月结束以后,后面会轻松很多。” 他语重心长,“现在学校不像我们那个时候,都是末位淘汰,等后边那些年轻人起来了,你要再没有突出的研究进展——” “我不觉得我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刑向寒抬起头:“但要真是按您说的,那个时候我也会有其他选择和打算,这点我考虑的很清楚。” 冯院长感觉自己血压又上来了,左右看看没有降压药,发现都没有后叹出口气,暂时不想再看见他。 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刑向寒没再多说什么。 撑着膝盖从座位上站起来,点点头就准备往外走。 “你可以把进度适量调慢点,但是该做的还是得做。”刚到门口,身后传来院长无奈又妥协的声音。 像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 刑向寒回过头:“是,您放心。” 从办公室出来他先去趟实验室,和手下几个学生开会。 交代完这些之后。 又在里面忙到快晚上七点才出来。 虽然已经不算早,但这样的工作量在以前的刑向寒面前跟早退一样。 后面连着几天都是这样。 除了有早课,刑教授都晚出早归。 问题是周围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真正到开大会的时候,对他的态度还是跟之前那样捧着。 没辙。 即便来了新人,真要比起硬实力还是跟人差了一大截。 这天邢教授下午四点就撤了。 刚出来就接到冯小垒电话,在对面故作严肃:“等会再来趟人民医院啊,看看人被你气成了啥样。” 刑向寒只一瞬就皱着眉:“老师病了?” “这可你说的,我没说啊。” 冯小垒先搁那边一乐,又道:“骗你的,你老师这辈子大风大浪啥没经历过啊,哪会为你这点事气病。” 刑向寒没接他这个,步伐只顿了一瞬,继续往停车场方向走。 冯小垒知道人最近在忙什么,搁那边滔滔不绝,“我跟你说啊,想把人追回来呢,就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还有,咱姐可说了,你这臭脾气也得改改,不然这以后在一块儿了还是容易闹心。” 刑向寒已经坐进车里。 “得先在一块才行。” 他这语气挺低沉的,冯小垒听着也不奇怪,毕竟当年那场面实在是不能算小。 “你俩这几天还有联系没?” 刑向寒想起每次碰上后对方拒他于千里的态度,费力地摁两下眉心。 那天在走廊,岑帆口口声声一句“我只是不喜欢你了”把他们之间所有的链接全部砍段。 当时他听到以后心里除了气愤就是不可置信,巴不得当场把他那张惹人的嘴彻底堵死。 这样就再也不用听见那些他不想听的。 但后来想想,这又怎么样呢。 无论现在还是以后,无论对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必须在一起。 “现在有没有的不影响以后。”刑向寒现在只能说这个。 应完这句话就把车开出去。 汽车停在沿江街派出所门口。 之前那一男一女就是被送到这里,因为聚众闹事拘留五天,这五天里需要配合警方调查。 可没想到刚到这里。 “和解了?”刑向寒皱眉。 “对。”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察告诉他,“刚才双方都来人了,签了和解协议书,对方也支付了医药费,给了补偿。” “他一个人来的?”刑向寒继续问。 “哪个......哦对,那位瘦高的青年是一个人来的。” 刑向寒越过他往里边看看,问说:“他现在还在里面吗?” “刚走没多久。”对方道。 刑向寒立刻追出去。 开着车,从警察局顺着往小区方向找。 在那么长一条马路上找人比登天还难,但这个点其实人不多,而且通往岑帆家的方向就只这一条路。 刑向寒车开得很慢。 结果就在一家卖自助盒饭的门口,看到了拎着食盒,正站在付钱窗口处排队等着的岑帆。 即便带着口罩帽子,刑向寒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 这几天刑向寒天天到人屋子门口送东西,虽然不是以自己的身份,而且每天在走廊的监控里也能看到岑帆。 分明是看了十年的人,到头来却又觉得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快速把车停在路边。 朝他的方向过去。 这速度快到像是要插队,惹得站在队伍后边的几个人都“啧”了声。 岑帆看到他也有些惊讶,皱着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下意识觉得对方跟踪自己,但没问出口。 刑向寒没应这个,只问:“怎么突然就和解了?”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警察局。 即便不想跟他一起,也可以叫其他人陪他一起过来。 这条队刚好轮到他了,岑帆收回目光,先付了盒饭钱,淡声答道:“事情解决以后就可以和解。” 第121章 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刑向寒停几秒后,继续看着他道:“那一会你坐我的车回去吧。” “我可以自己回去。”岑帆直接拒绝。 刑向寒已经猜到他会这样,心里涌起阵难受,但还是坚持道: “还是我送你吧,车里开了空调,挺凉快的,这样你也不用一直带着口罩,捂着难受。” 岑帆眉头微皱,拎着盒饭的手躲开对方,这回用了点力气:“我说了不用。” 说完以后再也不管他。 扭头就走。 刑向寒看着他的背影,此时也不管自己那辆车了。 就跟在人后边一起走。 岑帆坐公交他也坐公交,下来以后进了旁边的地铁站他也跟着进去。 同样的方向,却又始终隔着段距离。 不近不远。 不会打扰到对方,但也不至于跟丢。 但实在耐不住他这个人本身就有极强的存在感。 从地铁站出来,岑帆最后还是没忍住,扭过头冲他:“你还想做什么!” 刑向寒跟在他身后,不能明摆着说是为了送他回家,眼见人这样,顿了片刻道: “他们为什么突然同意的和解?” 岑帆原不想说这个。 但又不想一直被这样赖着,只能说:“我去了之前我姥爷和他们争执的那个公共厕所,正对着的有一栋筒子楼。” “我每家都去问过,那天刚好有户人家在上面晒衣服,目睹了全程,也愿意出来作证。” “你一个人去的?”刑向寒皱眉。 “对。” “其实我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岑帆说到这里顿了瞬。 抬头看他:“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其实一直只会玩木头,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刑向寒先是一怔。 后来很快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过,我只是担心你。” 他眼底的失落太明显。 岑帆原本这几天脑子就乱,现在根本不想看见眼前这个人。 “怎么想也不重要了。”岑帆垂着眼睛。 扭头要再次离开。 “小帆!”刑向寒却下意识想从后边拉住他。 一辆重型摩托突然横在两人跟前! 路上的轰鸣声吓走一溜刚想在这停落的鸟,上面的人把头盔摘下来。 虽然面前有两个人,他却只盯着岑帆,嘴角咧开个弧度:“岑老板去哪啊。” “要不要捎你一段?” 第62章 “齐铭煊?” 岑帆看到他以后惊讶,“你不是在出差么?” “早出完了。”齐铭煊活动了下脖子,手上还拖着那个头盔,看着他继续道:“走呗。” 岑帆一句“我小区就在前边”卡嗓眼,回头瞥了眼紧贴着自己的男人,冲对方,“好。” 说完就要接过来。 却被旁边人一下捏住手腕。 对方把他的腕子完整地包裹在自己掌心,却也不敢用太大力,里边浑厚的热流不断地从内里涌出。 把岑帆往自己的方向扯了瞬:“你要跟他走么。” 岑帆现在只觉得难受,他其实谁都不想跟,此时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是。”岑帆迎上他的目光。 眼见对方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停几秒后道:“不可以么?” “还是你又想像之前那样控制我,不让我跟其他人接触?” 刑向寒面上浮出抹受伤,只一瞬就松开手。 先是低下头,又瞥了眼旁边正在看热闹的齐铭煊,底下另一只手握拳以后又轻轻张开: “我没这么想。” 这句话他在几分钟内重复了两遍,语气一次比一次重,像是岑帆一直在曲解他的意思。 “那就这样吧。” 岑帆背过身再没看他,从齐铭煊手里接过头盔。 一边戴好一边跨上他的车。 齐铭煊原本搁旁边看戏,在人坐到他身后的瞬间,忽然转过来,当着刑向寒的面帮人调节下巴上的系带。 岑帆下意识瞪大眼睛。 齐铭煊当没看见,弄好以后头往旁边故意偏了点:“好了。” 油闷再次轰上了天! 摩托车从人行道的斜坡一路冲到大马路上。 岑帆抓紧底下的扶手往后靠。 可即便是靠得再后,还是能看到车头右边的反光镜里。 男人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独立的身形,像是那条路上始终只有他一个人,却看不清任何表情。 “别看了。”前边的齐铭煊突然回头。 在两边过去的风中听不出情绪:“你老看他不如看看我,是谁刚把你从那儿解救出来的?” 岑帆被抓包以后装作咳嗽了两声。 收回视线后说,“不是故意的......” 齐铭煊往后又瞥了眼。 没出声。 摩托停在他们这栋楼底下。 人来都来了,岑帆不可能就这样让齐铭煊回去,也是才注意到他双脚前边放着的冰盒,上边摞着个大骑行包。 里边鼓鼓囊囊,塞满了东西。 “你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岑帆再次讶然。 齐铭煊“啊”一声,绕到前边把盒子提起来,“这次去北市出差,他们那边的北极贝特别好,就给你捎带了些过来。” 第122章 岑帆接到手里。 两人一块儿进家门。 齐铭煊说的是真的。 盒子里的那些北极贝,个头大还新鲜,旁边一圈都用冰块保着温,刚一开盖子能闻到股海水味。 这么好的东西配盒饭实在是太浪费。 岑帆把顺回来的盒饭放冰箱,回头道:“那下午就吃这个吧,我再炒两个菜,冰箱里还有昨天剩下的鸡汤。” “都行。”齐铭煊直接坐人沙发上。 大花早溜达到他旁边了,被他一把抱起来放怀里,玩闹得很热乎。 但没多久齐铭煊就到厨房里边给人打下手。 他也是个会做饭的,切菜捣蒜样样手拿把掐,没多一会配菜主菜全部准备好,只剩下炒了。 眼见两个菜下锅,齐铭煊道:“下次来我家呗,你这边条件太限制了,去我那里还可以做铁板烧吃。” “你不是跟浩子一块住么?”岑帆问。 “那房子从我出差以后就丢给他了,我现在住我自己家那边。” “跟你父母一块儿?” “就我自己一个人。”齐铭煊没接着这个往下,换了个话题:“不过浩子应该也不会住那,他快结婚了。” “结婚?”岑帆惊讶。 齐铭煊“啊”了声,又说,“人姑娘长得还挺漂亮,之前在路上碰见过一次。” 说到这个岑帆忍不住往旁边看眼。 认识这么久,似乎从没听这个人说起自己谈过什么对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谁都没提刚才在路边发生的事。 几个菜上了桌,中间是一锅新鲜的鸡汤。 齐铭煊给自己盛了碗,“这汤不错啊,就味道淡了点,” 岑帆正把一个北极贝放嘴边,有些烫口,但味道很好,浸入嘴里都是鲜甜的。 “年纪大的人喝不了太重口的。”他说。 齐铭煊差点一口汤喷他脸上,不高兴地冲人:“你说谁年纪大啊?” “对面的,邻居。”岑帆抬头解释了句,又拿起桌上另一个北极贝。 这回往上面多淋了点醋。 “你和邻居关系这么好啊,还互相串吃的。”齐铭煊有些意外。 “嗯。”岑帆点点头,完了又道:“也不能算好吧,我都没见过他。” “你没见过你就敢吃他给的东西??”齐铭煊瞪大眼睛。 现在小学生都没这么缺心眼的吧。 岑帆:“......” 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咳嗽两声后说,“我明天要去医院接姥爷,后天得送人回小板镇,真要去的话得再等等。” 齐铭煊刚一进门就在说大伙后天一块儿出去露营的事。 “那没事啊,反正组长给了我三天假,时间我自己定。”齐铭煊说到这儿又去看他:“刚出院能坐那么久车么?” “老人家住不惯城里,非说要回县城住。”岑帆说到这儿直叹气,但也知道自己殴不过去。 他们吃完饭已经快晚上九点。 齐铭煊非要留在他这里住。 “大花都在我那住那么久了,我留你这儿一次也不碍事吧。”刚从浴室出来,齐铭煊裹着一身热气,杵在墙上道。 岑帆正把吃剩的碗放进洗碗机,闻言随口接了句“没事儿。” jecky那次是没办法,没有多余的枕头被子,留不了人。 现在这些都买齐了,之前陈开喝多了也曾经来他们家睡过。 “那就成。”齐铭煊笑了。 先是站在客厅里看他。 目光从岑帆后颈往下扫,到他的肩膀,再慢慢往腰下面走,一直到大腿两侧。 弯腰的时候,上衣往上,可以从里边隐约看到细细的,不是非常明显但很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觉得自己起初觉得对方像个女人的看法非常错误。 岑帆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继续站在冰箱跟前。 他这边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 两边的储物柜,靠近冰箱的地方刚好是个往里九十度的角,手只要撑在两边就能把中间那一块圈住。 齐铭煊原本站在原地擦头发,又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还没走到。 岑帆突然回过头。 见他出现在这儿有些惊讶,又转回冰箱,翻了半天,从里面拿出罐运动汽水,冰镇地直接怼人肩上: “是在找这个么?” “啊?”这一冰倒是把齐铭煊冰醒了,接过来时都差点没拿稳。 下意识又道了一遍:“啊。” 岑帆被他这反应逗乐了。 从厨房里出来,想起什么之后又回过身,“这饮料是不是就之前那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的?” 齐铭煊拿手里看了看,也跟着笑出来:“是。” 岑帆也给自己拿了罐,两人坐在餐厅里一块儿喝。 既然要睡那肯定得先收拾。 好在现在是夏天,大男人哪儿都能睡。 “这个客厅的沙发可以拆开当沙发床,然后旁边的客房里也有一张小床,但没这个大。” 岑帆又喝了一口后问他,“你看你想睡哪儿。” 齐铭煊先是往两边都看看,突然一句:“你房间能睡么。” 岑帆先愣了瞬,很快又道:“能,要是你想睡我房间,那我就去客房睡。” 他那个刚好是个双人床。 齐铭煊远远看着,结果脑子一抽,低声来了个:“那要是刑向寒来,你也会去客房睡么?” 第123章 一句话砸过来没谁能接。 半天两个人都没说话。 隔了会岑帆才低声说,“我和他已经不在一起了。” “我以为你知道。” 说完后站起来。 齐铭煊看着他这样,自己很快回过劲儿来,立刻也起身道:“对不起啊。” “我刚不该突然那么问你。” “没事。” 岑帆摇摇头,已经走进客房,把支在最里边的那张小床拿出来。 齐铭煊还准备要说什么,兜里手机突然响了。 原没打算要接,看了眼还是走到窗户边上: “夏教授,嗯对,我在江城。” “可我去年就毕业了,不然您让您手底下那几个......” “一定是现在么,嗯,行吧行吧,那我马上过去。” “大概半小时左右吧。” ...... 几句话说完后齐铭煊表情明显有些烦躁。 岑帆刚把枕头从柜子里抱出来,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有个数控机器,刚买回来的时候是我安装调试的,现在里面有个参数要改,得我过去一趟。” “现在么?”岑帆问。 “对。”齐铭煊说到这个实在无语,又嘟囔了嘴:“按理说他们自己调也不难啊。” 两人说着说着。 岑帆就把人送到楼下。 眼见着原本已经准备休息的人现在又骑在摩托车上。 “那你今天晚上还过来住么,是不是住华大旁边会方便点?” “不知道,我也不确定,具体要等到了那边再说。”齐铭煊揉揉眉心。 完了又看向他。 先是没说什么,后来脸往人那凑近些,认真道:“刚才抱歉啊,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和人道歉。 岑帆也是真没跟他计较。 本来想直接说没什么大事,后来还是锤了下齐铭煊的肩膀,道:“知道了,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行。”齐铭煊说。 停在他们楼下的摩托车被骑走了。 岑帆一直看着。 直到对方拐出小区,他才回自己家。 原想着出来进去不会超过十分钟,岑帆只穿双拖鞋就下了楼。 却在电梯开门的瞬间,被一股力量从外面一把扯出来。 抵在旁边的大理石柱上! 一股呛人的酒味从上往下倒灌! 救命—— 走廊里的声控灯恰好是关着的,岑帆根本看不见后面,想喊但喊不出声! 他感觉有人从后面用力抱住他,一只手还牢牢捂住自己的嘴。 岑帆胳膊肘拼命往身后顶。 直到对方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了句什么。 岑帆一愣,下意识停止挣扎。 却被更大的恐惧控制。 紧接着脖子一凉,两道锋利的齿尖直直刺进来! 第63章 “当年,是你救了我,就该你把我捡回去......” 尖利的刺痛从他的皮肤渗进去。 火辣辣的,好像整条血管都被叼在对方嘴里,齿尖像是淬了毒,合拢的瞬间带出男人强烈的占有欲。 岑帆给疼得一下咬住嘴唇,眼前瞬间涌上层薄雾,艰难地让自己回笼,道:“你,放开我!” 但根本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像是发了狠,心里一团火烧起来,刺着自己,只能对着他的脖子拼命发泄! 可等到他真的松开他,温热的掌心却瞬间覆在他后颈上,去触碰那刚才的咬痕。 低下头,闷了句他这几天经常说的,“对不起。” 他声音有些颤抖:“你可以咬回来,你想怎么对付我都可以。” “但就是不能叫我放开。” 他这句刚说完就被人用力地推了把。 一下撞上挂在墙面的消防栓! 开关的尖抵在刑向寒背上,疼得他瞬间皱眉。 岑帆也注意到了,下意识想去拉对方,伸出去的手却又在一瞬间被收回。 刑向寒艰难的往旁边挪了半寸。 靠在身后的墙上,隔着几拳的距离看他。 他喝酒从不上脸,表面看着还和之前一样,状似冷静自持,但岑帆只一眼就能看出他喝醉了。 “你不该来我这发疯!”岑帆覆住颈上那个齿印。 刑向寒抬起头:“为什么。” 岑帆没答他这个。 看着眼前的醉鬼,往后连退几步。 直至摸到自己屋的门把手上。 趁对方正侧身往墙上贴,快速插进钥匙,拧门的时候时刻注意身后的男人。 在开开的时候瞬间闪进屋内! 大花原本听到动静还往门这边走,被他这突然进来的一下弄懵了。 愣愣地定在原地。 岑帆从走廊到屋内一直憋着口气。 进屋以后。 才发现额上全是汗,颈子的齿印隐隐泛着酸疼。 他低头去看摸过侧颈的手指。 干的。 没流血。 岑帆回身去瞥身后的防盗门,心里除了安定更多的是复杂。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像防着强盗那样去防这个人。 大花愣半天也回过来,几步踱到自己主人身边,围着他两只脚里里外外的兜圈,抬起头小声地:“咪。” 岑帆低下头,托着大花两边的爪子起来,轻声问:“要搬家么?” 第124章 他这几天其实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回灵山。 但每每都被搁置。 把一套房子装成这样的小家,在自己住进来,看似比单攒钱买房要容易,但真的去做其实是脱了层皮那样艰难。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何况...... 从两年前的经历到现在,岑帆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实在没法摆脱。 距离没用,那就只能靠时间来补。 即便岑帆现在有些相信对方嘴里的那些“喜欢”、“改变”,应该是真的。 但他都不觉得刑向寒会真的如自己说的那样,要在他身上耗一辈子。 可能时间是会比预想的要长一些,但绝对不会和“永远”扯上勾。 岑帆现在有的也是时间,不怕跟对方耗。 只是这个过程自己会很痛苦而已。 他叹口气。 从门边走到客厅。 去给大花准备猫粮,准备等晚一点给自己热点牛奶,洗个水果,再给对门老人家也送点儿吃的。 这几天他在家没出去。 对门给送什么他吃什么,从土豆饼,到蒸好的牛奶小糕点,白灼虾。 对方像是知道他爱吃什么,全搁着他的喜好来。 但今天齐铭煊的话提醒了他。 虽然两户人经常互相串东西,但他从来都没见过对方。 想到这,岑帆下意识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对面去看,却看到本应该走了的人,此刻正坐在外边走廊的地上。 一条腿弓起来半曲着,另一条直接伸到他的门洞这边,上半身甚至还靠在对面房子的门口。 身上的酒气连他这边都能闻得到,又何况是一直住在对面的老人。 此刻岑帆也顾不上别的。 把屋门开开,直接对着地上的男人,“你快点回去。” “你这样容易影响到其他人!” 地上的人纹丝不动,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个。 岑帆站在门口抿抿唇。 还是走过去。 蹲到他旁边冲他,“我打电话给冯老师,让他接你回去。” 说着要回屋拿手机。 刚站起来。 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抬手,从侧边环住他的脖子。 头埋进他颈窝里,没了刚才的咬他的架势,这样环过来的时候像是卸下了周身所有气力,带着醉意的语气: “当年,是你救了我,你就该把我捡回去。” 这句话刑向寒之前就说过,岑帆当时就当他是在撒酒疯。 他从来都没救过他。 现在抱过来,岑帆自己心里也是难受的,脖子上的咬痕又开始疼,此刻也只能问他:“你到底走不走?” 刑向寒不会走的。 有了这个人像是有了支点,刑向寒迷瞪的眼往旁边一瞥。 半个身体就全部压在岑帆身上! 这个人将近一米九,突然半倒下来,就跟一座山那样,还不能直接把这个人放倒就走。 岑帆走也走不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再这样干耗下去,非真的把对门老人家逼出来不可。 岑帆无奈地叹口气。 终是没狠下心。 撑着这个人的手臂站起来,半拖着走进自己家里。 刚把满身酒气的男人扶到沙发上,原本在吃猫粮的大花忽然回头,跳了一下,往他这边看看,就要凑上来。 岑帆皱皱眉,立刻把他抱开:“你不能一直在这里,会醉到你。” 大花却很执着,先拿鼻子上去嗅嗅,又当人面抻了个懒腰。 这熟悉的样子,岑帆疑惑,“你认识他?” 大花抬起头,又小小地朝他“咪”了声。 岑帆现在也没空管这一人一猫的渊源。 先拿自己手机给冯小垒打电话,对面一直占线。 不知道是有事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把他拉黑了。 岑帆只能去找刑向寒的手机。 在人外套里兜摸了个遍,原本只在口袋外边,却意外从里面的夹层掉出个东西。 绳子上串着小木马。 但不是之前送给他的那个。 岑帆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是自己手工雕刻的,上面的边都没磨平,握在手里还有点扎手。 却被他一直放在内衬口袋,最贴近身体的地方。 是其他人雕的,还是...... ——我也会做木雕。 ——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之前刑向寒说的话重新浮在耳边。 岑帆抿抿唇,不再去想这个,把木马放回去,又从人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 想接着点进去,却发现刑向寒换了手机密码。 之前那个不对,他又想了几个数字,但试了几次都没法开开。 “你试试0516。”原本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开口。 岑帆手机差点没拿稳。 扭过头就对上男人深邃的双眼。 刑向寒眼睛半睁着,专注地看着他,明显还没完全醒酒,但起码已经不是真的还醉着。 岑帆没输这个,直接把手机塞回他手里。 起身倒了杯水放茶几上,淡道:“醒了就赶紧起来吧,我现在给你叫个代驾,一会让他把你送回去。” 刑向寒先是从沙发上坐起来。 往后边卧室看眼。 见里边一个小床都被搬出来,收回目光之后又垂下眼,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原本是要留他在这里睡么?” 第125章 这个他肯定指的是齐铭煊。 “我要留谁在这都和你没关系。”岑帆说。 两个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外面知了声越来越大,岑帆原以为还要继续和人掰扯。 刑向寒却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用给我叫车了。” “我自己回去。” 眼见他走到玄关。 岑帆站在后边看他,两只手背过去,一只掐着另一只,咬了瞬下唇之后道: “你真的不要再来了。” 停几秒又说:“自从我们俩再次碰上,你除了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其余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做的这些,不仅我也累,你自己也累。” “就这样吧。” 刑向寒身形在门后虚恍片刻,不知是醉的还是其他什么。 回头瞥他一眼,后面是扶着墙出去的。 直到门关了都没再说一个字。 岑帆先是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兜里手机响了。 嗡嗡—— [qmx:俩学弟今晚突然接了个大活,我得留下来帮忙。] [qmx:晚上先不过去了,明天可能也没法陪你去接姥爷。] [qmx:烦躁.jpg] 岑帆给那边回复。 [岑:好,没事,你先忙吧。] 发完以后走到旁边的浴室,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脸好像又瘦了些,颈子上那个咬痕有点破皮。 岑帆刻意避开这里不再去看,深吸一大口气,简单洗漱完就回了房间。 第二天要早起,不管发生什么今晚都得早睡。 岑帆逼自己睡着。 但中途还是失眠了。 三点半就清醒,醒了以后翻来覆去地实在睡不着。 到后来干脆只盯着房顶的天花板,发呆了快四个小时才从床上下来。 脸没洗牙没刷,随便抓了件短袖套上就匆匆往楼下赶。 出了电梯以后一步三回头,发现只有他和几个晨练的人。 心放下了一半。 结果刚到住院部楼下。 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岑帆当即愣在原地。 和昨晚不同,对方早没了醉态,黑色衬衣的袖子微微挽起,露出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裤腿从上到下没有一丝褶皱。 “你姥爷现在的情况,出院最好坐这种保姆车,这样能舒服一些,也更利于后边恢复。” 刑向寒走到他跟前,说的时候还是看着他,面色很淡,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之前吃过林爷爷做的几顿饭,他出了事我本来就应该过来帮忙。” 岑帆原还有话要说,又注意到人身后宽敞舒适地保姆车,斟酌片刻后问:“有发票么。” “有。”这回刑向寒没藏着掖着,“这边租车是实时付费的,一会司机会打电话过来,回头我把单子发给你。” 说完这个刑向寒也没多停留。 就跟昨天晚上一样,什么都没说地就先走了。 他这样岑帆倒是把心放回肚子里。 先去给林建国办出院手续,又租借了三个月以上的轮椅。 老爷子性格活泛,虽然住在单人病房但完全没闲着,跟对门隔壁的都混得很熟。 坐轮椅出来的时候,一溜病友给一块儿送到住院部门口! 司机已经到了,见着岑帆就是一句,“请问是刑先生么?” 岑帆先愣了瞬。 很快就道,“我姓岑。” 对方也没觉得奇怪,继续道:“行,那岑先生先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帮着把老爷子抱到车上的独立座椅上。 车里宽敞舒适,独立座椅可以完全放下来,平躺着腿能完全抻直,对于刚出院的人的确比那种小汽车舒服多了。 林建国却不放心,刚还高兴地和病友打招呼,等车开出去又对着外孙,“帆帆,这车是不是还挺贵的啊?” 岑帆给人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扯扯,“没事儿,咱坐得起。” 坐是坐得起,只是到了地方,岑帆和司机先一块儿把老人家送进家。 下来结账的时候—— “不是我的手机号预约的就不行么?”岑帆皱眉。 司机盯着手机,“对,因为这里是小程序里下的单,不是本人我没办法核销。” 他见人面露难色,主动提出:“您和帮您叫车的人应该熟悉吧。” “不然跟他打个电话问问?” 第64章 岑帆现在是宁愿加钱都不想打这个电话。 但也知道不行。 刚拿出来,屏幕却弹出一条微信好友的申请。 备注写着对方的名字。 上面的头像,从原本的全黑,变成华大操场上的两个人影,个头矮的那个手里拿着根竹签,顶部串着两个小圆球。 岑帆只一眼就能猜到这是什么。 旁边司机看到了立刻说,“小程序也行,只要他那边能把权限转给你,这边你就可以直接付款了!” 岑帆视线定格这个头像上。 只一瞬就瞥开视线,加了对方好友。 那边几乎是下一秒就通过。 还没等发消息过去,对方很快就把付款链接发过来。 付了钱之后。 司机走了。 岑帆盯着这个突然多出来微信好友,准备再次删除。 叮咚—— [刑:到家了么。] 第126章 岑帆手指先停在那儿,还没等发消息过去,屏幕又闪了两下。 [刑:送姥爷回小板镇上也可以坐这个车。] [刑:我帮你联系好,到时候还是像刚才那样你自己付款行么?] 请求的语气,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岑帆在这边顿了顺。 [岑:不麻烦了,我有司机的电话,到时候可以自己联系。] [岑:你头像是什么时候拍的。] [你撤回一条消息] 岑帆发完这个之后就后悔了,心里想着对方没有看见。 [刑: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刑:那天晚上你也拍了很多其他照片,现在还有么。] 岑帆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个。 [岑:都删掉了。] 刑向寒那边再没回消息过来。 岑帆先是低头看了会,直到屋里传来姥爷的喊声,他才什么都没说的把手机收起来。 堆在眼前的太多了,全部看不见了心里才会清净。 八十几平米的屋子里。 林建国支棱着轮椅,腿上放着大花,从这个房间溜达到另一个,又溜达回来,去阳台上对着岑帆养的那两盆白茉莉指点几句。 岑帆一直跟在他后面,“您今天刚好出院,不然还是先在这边多待几天,现在这样回去了也只能卧床休息,” “那哪儿能一样了,咱们那起码街坊邻居都熟悉,大伙轮流地来家里折腾,多热闹啊。”林建国不以为然: “再说你每天工作这么忙,我在这你还得分神照顾我,累不累啊。” 岑帆:“我这几天不忙,也可以在家陪您。” 林建国摆摆手,一副看穿他的样子,“行啦别说这个,我还不知道你啊,整天脚不沾地,恨不得比那孙猴子还忙。” 岑帆一时没法接茬。 其实是真不忙,因为上次在医院被人拍到,手里本来的两个木雕单子丢了,即便发了声明也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找他。 听陈开说是被一个叫华源木舍的截了胡,连带着还有他们工作室其他几个项目。 岑帆现在不说是不想姥爷知道,扯出个别的,“那这几天我先让张叔搬过去住,您现在身边真不能没人。” “行啊,别说你张叔现在啊,真的比年轻那会靠谱多了,这次还真的是靠他,要不我一人在那儿真的没法弄。” 林建国继续搁那边絮絮叨叨。 岑帆蹲在地上给老人整理东西,偶尔抬头接两句话。 心里却半点放不下来。 姥爷这个样子。 他晚点还是得去趟大超市,多买点补品给老人带回镇上。 收拾好东西。 岑帆先去准备两人的午饭。 厨房的垃圾桶还有之前剩下的两大包垃圾。 岑帆先拿下去倒。 上来的时候发现门口又被放了下几个盒子! 上面贴着张字条: [家里年轻人送来的,我吃不了这么多。] [给你送了一点。] 不是那种大的礼盒,全都是些小包装,整齐地放在精致的铁盒里,从底下摞到上面。 看着普通,但仔细去看却全是补血养气的中药材,可以单独煎着吃,有的还能直接和排骨汤鸡汤一块儿煮。 就上面几个牌子,岑帆以前陪陈开去买过,一点点都贵得吓死人,当时人就是买的这些给自己家里。 这东西他说什么都不能要。 揣手里端起来,去敲对面的门。 和平常一样,怎么敲都没人应。 这回岑帆却没放弃,主要也是东西放屋门口很容易丢,到时候他们俩谁都说不清楚。 岑帆给物业那边打电话,说明意图后。 那边沉默片刻,忽然道:“那这样吧,我把对面那户人的电话给您,您给他打一个过去?” “好。”岑帆说。 对面报了串数字。 电话挂断后岑帆立刻给人打过去,边打边在对门门口踱步,不时往屋里头看眼。 可好久都没人接...... 从外边也听不清对面屋里的动静。 一时没其他办法。 要是之前岑帆会暂时搁手里,准备等后面联系上对方再给人还回去。 但他这次直接提着去了一楼值班室。 拜托守门的保安等到1702回来以后把东西给他。 他觉得对方不可能一直不出门,这样做虽然会破坏掉他们之前互相串东西的关系,但起码他自己能够心安。 中午吃过饭以后岑帆让林建国睡在自己房间。 他先自己在外边收拾了会,又久违地和陈开通了个电话。 “北盛集团新投资了个茶室,现在要在门口做一个双龙戏珠的木雕壁饰。” “这两天陆续找了几家工作室再聊,我下周也准备过去跟他们聊聊,” “听说华源现在也在跟那边谈,这回咱们必须争取过来!”连续被截胡几个项目,陈开现在心里怨气大着呢。 说起这个用力咬紧了后槽牙。 岑帆在这边沉默会,“我明天要陪姥爷回去,后天就能够回来,我可以去跟他们谈。” “你确定么?到时候可免不了要喝酒。”陈开说。 “没事,之前和拍卖行沟通也是我自己,我可以的。”岑帆在这边说。 陈开没吭声,其实内心也是更想他去。 毕竟工作室里,他和小梅浩子虽然也有技术,嘴上能掰扯几句,但在木雕界的名气完全赶不上岑帆。 第127章 由他去肯定十拿九稳。 “行吧,到时候我把地址整理好,还有王总的个人电话,一会都发给你。” “好。”岑帆应了声。 下午他去小区附近的商超。 先去买两罐奶粉,又去里面一楼柜台处挑各种补品保养品。 林建国现在身体还在恢复期,吃进嘴里的肯定是要多注意。 岑帆正对着手机去查里边成分。 旁边一个营业员突然小声朝前边道:“哇你们看那里,那对小情侣也太养眼了吧,感觉像从电视里出来的。” “哇是哦,我站这一上午了,都没见到过像他们这样的。”她这一喊,原本还在给岑帆介绍补品的小姑娘也感叹出声。 岑帆不经意往那一瞥。 先没想怎么样,却在看清楚以后微愣,像被几根钢钉定在地板上。 刑向寒穿着上午在医院的那套衣服,表情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他旁边站着的短发女人,刚好就是自己提分手的前一天晚上,坐在刑向寒对面的那一个。 两人手里提着几大袋子东西,有说有笑的,正在收银台那里结账。 旁边几人还在议论: “那男的好帅啊,也就只有像这样的大美女才能配得上。” “就是说啊,你看他们买的那些,什么红枣,桂圆,该不会是女的怀孕了吧。” “不会吧,这看着挺瘦的啊。” ...... 岑帆原本还准备在挑一些,现在把眼下这些拢手里,低着头,拎着放在前边柜台上,轻声道:“您好。” “我可以结账了。” 拎着东西从店里边的小门出去。 岑帆快步走向停车场。 坐上自己的车,岑帆握着方向盘,却没有立刻踩紧油门,只是身体往后边靠,脸一直冲着窗外。 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什么还是在等什么。 其实根本不用躲,他也不应该再去想这个。 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即便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早晚也会有其他人站在彼此身边。 像对方那种条件,这不是迟早的么...... 外面有人陆陆续续地把车开离停车场,接着很快又有新的车开进来。 岑帆回头看眼自己买的这些东西,最后才把车开出去。 回到家以后。 岑帆先去了趟一楼值班室。 “抱歉岑先生,这边1702的住户一直没有回来。” 对方是个新来的保安,看向他的时候有些为难,“要不,这些东西还是岑先生您先自己拿回去吧。” “毕竟这么贵的东西,放在我这儿万一弄丢了我们也没法负责。” 东西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上 岑帆拎着叹出口气。 电梯到达十七楼。 门开了岑帆只一下没反应过要出去,直到快关上才一下扒住门栏。 他们最近这部电梯经常出现问题,每次开了不到几秒钟就会突然关上。 进家门之前先往对面去看。 看着一直关闭着的防盗门,岑帆面色复杂。 走上前敲了两下,可想而知的没人回应。 回到家也是自己一个人。 林建国是真闲不下半点,睡个午觉起来就自己转着轮椅去小区里边溜达。 还顺带捞走了窗台上的大花。 其实有大花跟着岑帆还真能放心不少,大花智商很高,岑帆一直怀疑他是属边牧的,还会跳起来去开家里的防盗门。 岑帆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做两人的晚饭。 快到下午五点。 岑帆刚准备给林建国打电话。 外面突然传来老人的声音:“小帆,这个电梯的门帮姥爷抵一下,他这个是怎么弄......” 话还没说完。 猛地传来电梯关门“砰”的一声! 接着是轮椅倒地的声音! 岑帆手上还戴着处理肉末的手套,听到动静后,根本来不及摘,立刻冲出去。 有人却比他更快! 老人旁边出现一个男人,已经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还没等岑帆反应过来,对方怎么这个时候会忽然出现在他家门口。 却注意到他家对面的门大开着! 走廊的风从窗户一直吹到电梯口。 第65章 “对不起对不起刑先生,岑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是我们的责任。” 物业经理站在他们面前,鞠躬道歉都快鞠成驼背了。 他身后已经有人在修电梯。 男人穿着居家短袖和凉拖,头顶上的发丝有些上翘,周身气场却丝毫不减,“这还只是刚好被我撞见了。” “要是老人这回真出了什么事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么?” “是是是,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差点害了这位爷爷,下次有任何异常直接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一定马上过来解决!” 这时候电梯也修好了。 物业经理带头进去试给其他人看。 后来又领着其他人一块道了次歉,见人再没说什么了才讪讪离开。 走廊此时就只剩他们三个。 岑帆从刚才就注意到几个物业工作人员对刑向寒的态度。 瞥眼对面大敞着的门,即便再不愿意去承认也没办法。 抿抿唇,最后硬着头皮过去推轮椅,低声道:“姥爷,咱回家。” 第128章 刑向寒这个时候也走过来。 弯下腰,对着林建国关切问,“您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我还好,刚那就是被吓一跳。” 林建国知道自己这性子给人添麻烦了,即便是电梯本身的问题也还是不好意思: “哎哎,我这就是在医院待太久了,好容易出来,一时没忍住了,哎......瞧这事儿闹的,以后不会了,啊。” “您只要没事就行,以后想去哪儿都可以喊我们。” 岑帆却听不下去,两手握紧轮椅后边,边推边冲旁边人道:“我姥爷再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 说完把老人送回家里,从里边把门关上。 走廊风很大。 马上要入秋了,但现在秋老虎当道,空气中残余的暑气和湿热闷得人浑身难受。 对面的门先是关上,后来又被开了。 刑向寒还站在那儿,靠在墙上,听到动静后朝他看过来,像是知道岑帆这个时候会回来。 岑帆手里提着上午对方送来的东西。 重新放在对面门口。 “那些是给林爷爷的。”刑向寒说。 “你别一直拿我姥爷说事。”岑帆回看过去,“之前是房车,现在又是这个,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他现在已经快麻木了,语气称不上愤怒,但还是带着深深地无奈,又不得不去承受。 刑向寒收回目光。 没再说话。 “你一直住在这里?”岑帆问。 其实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这样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明明底下有人守着,刑向寒每次还可以这样随意进出他们这栋楼。 什么友好善良的邻居老爷爷全是假的。 从头到尾只有这一个人,那些东西全都是对方买来的。 就像刚才他在超市里看到的那样。 刑向寒其实没想用这种方式被人发现。 再度开口时深吸口气,“小帆,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 “可你这样做是在逼我走!”岑帆盯着他: “你每次都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管我怎么想,我跟你说过无数遍的话你也能当没听见。” “你嘴上说尊重我,但其实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岑帆靠在身后的大理石柱上,“又或者说,你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我怎么想全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这样说对我不公平。”刑向寒从他的第一句话就想反驳。 忍了半天后看向他:“我从来就没逼你现在一定要答应我,你现在再怎么抗拒我,我都可以接受。” 刑向寒深吸口气,“要说唯一的,那就是我无法容忍你站在别人身边,杀了我都不行,我在努力去学着对你好,就像以前你——” “你不允许我,可你自己呢!” 岑帆贴着后边墙面的掌心微微握拳,“一边和别人走在一起,一边又扯着我......” “凭什么还要来指责我,我们明明已经没关系了啊!” 走廊里有片刻的安静。 刑向寒先是继续隔着走廊去看他,几步走到他跟前,垂眸去睨他的双眼:“什么别人?” 岑帆先是一愣。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瞳孔微缩,下意识想往后退。 却被一双臂膀挡住。 刑向寒两只手摁在他左右,围成个中间只有他们的小圈,没再去管对方究竟看到了听到了什么。 只坚定不移地去解释:“我只有你,不会有其他任何人,不管现在还是将来,这一辈子都只会是这样。” “你现在恨我,抗拒我,不想我在你身边,我也不会任何的怨言,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但我只能在你这里,而你将来也只能是我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垂着的目光未有丝毫变动,像是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眼底能放下的只有岑帆一人: “我说过会一直等你,那就是一直,我这辈子除了工作,没对什么如此强烈的执着过。” “只有你。” “你是我全部的底线,我不可能放开你,永远都不可能。” 岑帆先是在他的双臂中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却只一瞬间就偏开脸:“让我回去。” 刑向寒松开手。 却在人要进屋门的瞬间,扯住他手臂,把人狠狠扯进自己怀里,大手试探了瞬怀中人的耳垂。 在人瞪大的眼睛里低下头,“好好休息。” “有任何需要就喊我,我一直在。” 刑向寒做完这些就松开手,转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眼见对面开了的门从里边关上。 岑帆觉得自己心里说不出有多复杂。 各种情绪搅在一起,像半圈麻绳越搅越紧,最后全变成难掩的苦涩。 回到自己屋里。 林建国正跟大花一块坐这边包馄饨,闻言探了个脑袋出来,“回来啦?” “啊。”岑帆应了声。 刚买回来的皮和馅放桌上,准备要包的馄饨已经被他姥爷包了一半。 一个个整齐地摞在保温盒里。 岑帆看着这些馄饨,心里有个角被掀起来,忽然道:“姥爷。” “我跟您一块儿走吧。” “不是本来就要一起么,还有你张叔。”林建国说。 岑帆停几秒后道:“我是说长住,我陪您住好不好,还可以照顾您。” 第129章 林建国包馄饨的手没停,“那江城的这些东西呢,都不要了?” 岑帆先是没说话,后来在人跟前摇摇头。“我不知道。” 林建国心里猜到一星半点,但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除了他俩分手,他大外孙每次回家对人小刑都是夸,把人捧得跟个男神似的,其他的从来都不提。 报喜不报忧,跟他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样,林建国每次想帮点忙又发现自己没地方抻手。 只能在家多包点外孙喜欢的薄皮馄饨。 “你要是没法说,姥爷可以帮你跟小刑聊聊。”林建国试探道。 岑帆摇摇头,“不用,我可以自己处理好。” 因为其实真要说也没法说。 岑帆现在心里比谁都乱,每次乱成这样就只想逃,但其实是逃出去了心里那块又没法真的搁下。 只会在漩涡里越搅越乱。 到了第二天。 岑帆自己联系了保姆车在楼栋底下等着。 张叔也到了,先跟他们一块在屋里吃了碗鸡汤小馄饨。 出门的时候他还在说,“小岑就别去了,我一个人跟保姆车陪着回去就行,你都忙这么几天了,刚好在家歇歇。” “没事儿。”岑帆摇摇头。 反正他暂时手里没有其他事,一块跟着回去也能散散心。 出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往对门看眼。 又极快地收回来。 几人坐上保姆车。 “刑,哦不,岑先生。”司机还是上次那个,冲他的时候差点又喊错名字,“这导航里的地址是对的不。” 岑帆:“是的。” 张叔在旁边听一耳朵,先在车里到处摸摸看看,不禁抻个脑袋上去: “小岑啊,那个刑先生,是不是之前来医院给咱帮忙的那个?” 岑帆“啊。”了声。 “哎哟,那不得了啊”张叔眼睛都亮了,“这种朋友咱们得留好了,以后家里要是遇到个什么事还能找他帮帮忙。” 没等岑帆开口,前头躺着的老爷子一巴掌扇人头顶,“帮什么帮啊,咱又不是没手没脚,怎么就什么都找人家!” 说到这林建国自己也叹了声气。 不说别人,就他这身体情况,这些天大大小小已经沾了人家不少情了。 岑帆看出他姥爷的心思,手在人肩上捏了两下,说:“没事儿。” 司机原本正在开车。 今天高速也堵,一长段路放眼望去全部是车。 “您是今天一天必须得往返么?”他回头去看岑帆。 “对。”岑帆点点头。 他后天约了北盛集团的王总,从江城到小板,走高速大概三个小时,一天的来回时间肯定够了。 司机先想了会,忽然道:“我建议您要是有事,不然前边休息区打个车就走。” 说着指着车前边的显示台: “刚才突然收到气象局发的通知,后面二十四小时可能有雷雨,我怕我车开过去今天没法再把您送回来。” “雷雨?”岑帆一下坐直身体。 立刻往前边去看。 原本早上天还很亮,结果刚上高速就变得阴沉沉的,屏幕上果然也显示着雷暴预警。 运气这么差么...... 岑帆看着前边,半天都没说话。 林建国已经帮他把地上的包拎起来,直接给人下决定:“小岑,一会你就下车,赶紧回家去!” 张叔在旁边也跟着劝:“是啊小岑,前边刚好是休息区,你打个车回去,现在才刚上来,左右也就不到一个小时。” 这种时候即便在不情愿也得同意。 临下车前岑帆跟姥爷交代了几句。 接着就往下找车。 运气不错,刚到休息区就碰到个出租车,正好也是要去江城市区内的。 上车没多久车外就瓢泼大雨。 岑帆一直盯着外边的雨。 风越来越大,哗啦啦把周围一切吹得左右摇摆,像是要把地上的树整个连根拔起。 地上的粉尘也被刮起来,雾蒙蒙一片。 简直像现实里的世界末日! 司机倒还挺好说好,路上总是劝他没事,一直告诉他再往前一段路就下高速了,很快的。 他们也确实下了高速。 只是刚爬上鹦鹉洲大桥,前边路上一个巨大的水坑,四周猛地溅起来一下打在车窗上! 砰—— 一声巨大的,像是爆胎后的声音。 出租车熄火了! 第66章 “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手机,怎么啦?”冯小垒坐人对面,正挨个把食堂餐盘里的花椒籽全挑出来。 上午江城发了暴雨预警。 刑向寒一直在冯小垒任职的江晟制造研究所,这里进实验大楼不让带手机。 他出来以后给岑帆发了无数条消息,短信微信都有,但对面都没有回复。 “走吧,先回你实验室,把剩下那点弄完。”刑向寒冲对面说。 “回什么回啊,现在外边雨还大着呢,等小下来再说。”冯小垒道。 刑向寒根本不管他说什么。 端着空餐盘从人对面站起来,往回收清理处走。 “哎等等我啊。”冯小垒原本还坐着没动,见状右眼皮猛跳三下,赶紧也从位置上站起来,跟在人后边。 两人在实验室忙到快下午两点,把最后几组token化的字符全部整理出来。 第130章 冯小垒累得摊在位置上,还在电脑跟前揉眉心。 刑向寒忙完以后已经走出去。 到外面找到手机。 看了眼司机的消息后立刻给人回电话过去。 那边接通以后就是汇报,“刑先生,这边已经把老人安全送到了,岑先生因为暴雨预警中途下了车。” 外边雨还没停。 劈里啪啦全部打在实验楼墙壁上,听得人心一颤一颤的。 刑向寒内心震荡得却比外面雨还大,明显已经快压不住火,厉叱道:“你们让他中途下车??” “是啊,我看后面马上有雷暴,担心岑先生今天回不了家,就让他赶紧先回去。” 司机听到他这语气预感不妙,马上道:“我看县城都已经放晴了,江城现在是又下起来了么?” 刑向寒:“......” 心道他到底是从哪儿找的这么有“经验”的司机。 强压制住心里的怒意,逼自己冷静下来后,冲对面说,“从你那条路下来以后是直接到鹦鹉大道么?” “对,只有那一条路。” 刑向寒没等对方还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连楼里自己的电脑都没拿。 往研究所停车场的方向走,顺道扯上从楼上下来,因为一个通宵刚准备回去补觉的冯小垒。 后者原本骂骂咧咧。 一听说是岑帆可能堵大桥上立刻也严肃起来。 这个天能直接把车轮淹进三分一,此刻压根没车愿意往鹦鹉大桥上开。 上桥以后。 路边停着一溜汽车。 有的是抛锚了,有的是直接卡在水坑里,原本车里的人还不知道在不在里边,是坐其他车跑了还是怎么样。 周围水汽冲得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前边雨刮器不停左右摇摆。 冯小垒往前瞥了眼,冲着刑向寒,“不然直接报警吧,找救援过来。” “你觉得现在警察赶得过来么。”刑向寒一边说着,一边先是往车窗前边看,又伸手从车后座上拿了把雨伞。 “那怎么办......喂,喂你要干嘛!”冯小垒的声音跟在后边,半个身子探出去,又被外面的大雨逼得重新坐回来。 旁边这个人却已经冲进雨里! 刑向寒只打了把黑伞下去。 外面的雨跟下刀子一样,刚出去没几秒,刑向寒从头到脚全部被浇湿了。 他跟没感觉一样,沿着人行道,从排头第一辆车开始,一辆辆地往人车窗里边看,一直看到后边。 鹦鹉大桥是盘旋向上,上面的车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刑向寒还在往前边不停地走,边走边拿手机打电话。 其实这样来找人是最不理智的,但他此刻像是疯了,脑子里根本什么都装不下,全是岑帆困在大雨里出不去的画面。 靠着这股力量走在雨里。 被后边披着俩车用垃圾袋,匆匆赶上来的冯小垒一把拽住,“你冷静一点!” 周围雨和风的声音太大,想要输出全靠吼,“赶紧回去,都这个点了,人小岑说不定早就到家了!” “我们来的时候我回了趟家,他家里没人。”刑向寒沉声说。 “他家?那不你家么。”冯小垒先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惊讶道:“合着你搬人隔壁去了啊??” 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 刑向寒也被他刚才那一声喊得恢复理智,也知道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冲对方:“先回车上去......” 两人往车里走,一上去冯小垒就从后边给人把毛巾顺前来:“赶紧擦擦吧你。” 刑向寒来的时候先回了趟家,拿了毛巾保温杯,是担心岑帆被雨淋了会冷。 结果现在全用在自己身上。 但他现在擦不擦没区别,从外到里全湿透了,裤脚还在不停往下滴水。 “你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啊?到时候你们学校问起来我该咋交代。”冯小垒说。 他也真是服了,认识人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简直是疯了,跟不把自己命当回事一样。 哦不。 两年前见过一次,比现在更吓人。 刑向寒没应他这个。 给附近交管局打了电话。 头先两个没人接,接着又过了快二十分钟还是没打通。 眼见周围雨越来越大,冯小垒是真坐不住了,在旁边劝道:“走,咱先回去,没准人刚没到家,现在都到了呢。” 刑向寒扭头看他一眼,方向盘两边的手握紧后又松开。 滞了片刻,拿起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净。 握紧方向盘,前边掉头,往来时的方向开出去。 外面雨还在下。 车里广播也在说,这是江城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雨,持续时间长,预计要到晚上七点才能结束。 城里到处都淹了,这场雨从开始下到结束接近小半天。 而两小时前。 岑帆站在客厅的玻璃窗前边,先是有些局促,后来直接在边上的榻榻米坐下来。 “姜丝可乐煮好了啊,趁热喝。”齐铭煊头上顶着块毛巾,走过来的时候把水杯搁茶几上。 “谢谢。”岑帆说。 他也没想到手机停电之前他能接到齐铭煊的电话。 对方原本打来是问他姥爷的情况,知道他被困在路边立刻把家里那辆“老爷车”开过来接他。 第131章 齐铭煊自己家刚好在鹦鹉大桥附近,两人就直接过来了。 “你身上还好吧,要不我借你两套。”齐铭煊上下打量他一番。 “还行,就鞋子里边湿了点。”岑帆说。 齐铭煊往那一瞥,把他摆在门口的鞋放进鞋柜底下。 那里有个抽屉可以自动烘干,鞋子里里外外没多会就能干。 岑帆好奇地走过去:“现在都这么先进啊......” 齐铭煊:“那是,我这里的东西基本都是智能的。” “还是你们年轻人会过日子。”岑帆感叹说。 齐铭煊不想人拿年纪说事,立马回道:“哎哎哎,少装老成啊,你不也就比我大四岁么。” 岑帆笑了声没说话。 齐铭煊家的厨房比他家那个还大,中间一个长方形岛台。 是专门做铁板烧的地方。 两人中午在这里烤肋排,又把生蚝放边上一起烤。 “你今天不上班?” “下那么大的雨,组长让线上办公。”齐铭煊在流汁的生蚝上撒满蒜蓉,放到岑帆面前的碗里。 接着说:“像我们这种工作,电脑有电再加跟网线,哪儿都能去。” 他这么一说岑帆倒是想起来。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问说:“你这里充电的地方在哪儿?” 他手机刚跟人打完电话就没电关机了。 齐铭煊随手一指,“你旁边那就有。” 岑帆从包里拿出数据线,立刻连上手机。 现在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得问问姥爷他们到了没有。 结果刚开机。 微信动静大得连他们整个岛台都在震。 一排留言从上到下地全部排下来。 除了张叔给他发的,自己和林建国安全到家的信息,其他全部都是—— [刑:你们到了么?] [刑:今天在镇上住一个晚上再回来,晚点江城有暴雨。] [刑:你现在在哪里?] [刑:小帆,你在鹦鹉大桥上对么?] [刑:不要这个时候还躲着我。] [刑:我很担心你。] ...... 这些几乎都是同一个时间发过来的,接着是隔了十几分钟的: [刑:你看看你周围有没有建筑物,先躲进去。] [刑:你手机带充电宝了么。] [刑;要是快没电了就给我打电话。] 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还有里面二十几通的未接来电和语音。 嗡嗡—— 又收到两条。 [刑:如果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什么都可以。] [刑:我不会去打扰你,只要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安全的。] 岑帆眸光微动,盯着手机屏幕有片刻的失神。 对面齐铭煊切了块羊排,状似随意地放在他手机前边点的餐盘上:“尝尝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好......”岑帆思绪一下被打散。 齐铭煊边吃边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我找了些咱们一块儿去露营的几个地方。” “你看看,是想去山上,还是湖边,上山可以看日出,要是湖边,烧烤什么的就很方便,我听说有个新地方还有马场。” 手机里的照片是人实地拍的,都很好看。 上次跟着一块儿去露营岑帆就玩得挺开心,这次熟人局估计更是,而且全都是些之前没去过的地方。 但眼下岑帆是真的没多少心思在这上面。 只说,“时间你和陈开定吧,我这边应该都可以,就看他们那边的时间。” 聊到这会已经下午三点多。 齐铭煊自从把人接回来以后一直没工作,这会还有代码要跑。 但还是开车把人送到小区楼下。 冲他的时候眼睛亮亮的:“那就说好了啊,咱们下个月十八号就去。” “行。”岑帆点点头,“一块儿去。” 得到应允,齐铭煊冲他笑了一下才离开。 岑帆坐电梯上楼。 钥匙刚插进去,对面屋子的门忽然被从里边打开。 刑向寒从一大步从里边迈出来,因为太快衣服还被门把手刮了一下。 看着他,“你没事吧。” 他身上的衬衣因为刚淋过雨,上面全是水地贴在身上,从后背到肩膀都是一大片深渍。 岑帆因为他这幅模样先是愣了瞬,后来才开口:“没事。” “噢......”刑向寒撑在门板上的手收回来,像是彻底放了心。、 眼睛盯着他不挪开分毫。 顿了瞬又道:“那你快进去休息吧,这雨目前还不确定下到什么时候,你今天最好都别再出门。” 其他什么也没问。 岑帆先是回看着他。 十几年了,他从来没见过刑向寒这么狼狈过。 想到人刚才给他发的那些消息,手伸进兜里,下意识握紧里边的手机,神色复杂地朝他看过来: “你上午去鹦鹉大桥了?” 第67章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内里涌起无数情绪,连带闪过岑帆这些天对他的控诉,没正面答对那个,只说: “我给你发了消息。” “我看到了。”岑帆手撑在门板上,停顿几秒后道:“但以后还是别发了。” “我不会回应你。” 刑向寒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刚才的鹦鹉大桥上。 冰凉的雨水钻进身体里,黏在皮肤上像是成片的倒刺,扎的人又冷又疼,低头去找又什么都没找到。 第132章 其实他刚才在阳台上都看见了,是那个人送的岑帆回家。 即便他觉得他们不会分开,也一直这样告诉对方,告诉自己。 但不代表看见了不会难过。 身体的冷意让他心口的地方也结成块,但嘴角还是艰难地往上扯了扯:“你赶紧回去吧,洗个澡好好睡一下。” “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岑帆觉得现在最需要休息的应该是眼前这个人。 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去,滞了片刻后开门进屋。 原本蹲守在阳台上的大花只一瞬就跑过来,被他拦腰抱起后一块儿往屋里边走。 刑向寒靠在门边上。 直到耳边完全听不见对方的脚步声,才慢慢回到自己家。 开门进去。 岑帆进家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收拾完以后坐在电脑前,准备今明两天画出那副双龙戏珠的概念稿。 虽说现在这种大多都是酒桌上定,但真要去了,手里有点东西更能事半功倍。 岑帆今天在家忙了快一整天。 外面雨从他到家以后又大了起来,说是晚上七点会停,现在快八点了却还没有半点要止住的意思。 噼里啪啦打在地上听得人心烦。 岑帆以前做事情不会受周围环境影响,但可能是年纪长了几岁,做作品又需要对周边事物有一定的敏感。 最后逐渐就变成这样。 到了十点才把今天的稿子画完,费力地抻抻脖子。 打印出来以后放进文件袋里,才想起自己没吃晚饭。 “咪......”大花挪到他脚边。 大尾巴扫荡了一下又自己跳窗台上去了。 岑帆给大花倒了点水,又把冰箱里几个馄饨煮出来自己吃了。 正在用手机去看论坛里其他人画的草图。 手机屏幕忽然一闪。 他顿了瞬后接起来,“冯老师?” “嗳小岑,能帮个忙不?” 冯小垒在那边语气听着挺着急,“我手里这个建模参数临时要改,得刑教授那边来弄。” “我跟他打了一天电话都没人应,你能帮去他家看看么?我知道你俩现在住隔壁。” 岑帆先是一愣,很快又道:“可我现在不方便过去。” “我知道,这不是没办法嘛,不用你做什么,你就敲个门,跟他说一声,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就成。” “就当帮冯老师个忙行么。”冯小垒在那边继续道。 这要换个人岑帆肯定会一口拒绝。 但当年他俩的事,冯小垒前前后后被折腾得过来帮过不少忙。 岑帆到现在都对对方有些不好意思。 只好道:“我现在过去,你等一下。” “好!”冯小垒在那边道。 岑帆刚把门开开。 却看见正要去找的人,此刻正站在他房门口,正在把一个三层保温饭盒,连着保温袋一起挂在他家门上。 突然开门对方可能也没反应过来,愣了瞬,收回视线后又重新抬头看他: “我做了夜宵,用香蕉和牛奶蒸的一些小点心,你吃了以后晚上更容易睡好。” 门开都开了。 岑帆举着手机的手还停在那,头微微往旁边偏,先把手机递过去,“冯老师找你。” 刑向寒看着他接过来。 掌心大小的屏幕,两人的指尖一触即分。 走廊很快响起刑向寒公事公办的声音:“对,我知道。” “直接替换掉就可以。” “不难做,我明天上午再过来。” ...... 后面冯小垒还说了句什么,刑向寒目光飘忽一瞬,最后划过门边上这个人,只说了句:“会的。” 刑向寒说完以后把手机还给他。 岑帆先接过来,后来又对着屋门口:“东西你拿走吧,你现在给我我也不会吃,一直放着就浪费了。” 刑向寒手搭在他门上,“只是一些小糕点,都是按照你喜欢的口味做的。” “这没有区别,我之前能接受是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对方是你。” 岑帆抬头去看他,“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住在我隔壁,我也许不会那么快把东西都搬进来。” 可能是上午刚淋过雨。 刑向寒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强势十足,一错不错地去睨他的眼睛,里边除了坚定还多了抹受伤: “你已经厌恶我到这种地步了么。” 岑帆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现在心里也疼,又或者说这种疼是两年前的延续,却又不得不狠下心: “不是厌恶,是觉得没必要再去想我们俩之间的事情。” “同样的话我已经跟你讲过很多遍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相信,做什么都一意孤行。” 刑向寒隔着段距离去看。 他自己脸色其实不算好,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身形微动。 他其实回到家就有点低烧。 睡了一整个下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天冻好的牛奶蒸上。 但这回刑向寒没再勉强他,把已经挂在门把手上的保温饭盒取下来,拎在自己手里。 “我不逼你。” 他深吸口气,太阳穴往里拧了两下,说出和之前同样的话,“但不管你怎么想,愿不愿意去想,我都不会放弃。” 他深深地看向他。 岑帆没法承受这样的眼神,什么都没说地要回自己屋子。 第133章 却在开门的一瞬间。 大花忽然从屋里跑出来,矫健的四肢,瞬间蹿进对面刑向寒的屋子里! 岑帆一愣,脚没刹住就要追过去。 被旁边刑向寒一把扯住手腕,用力拽回来,速度快到像是不能让人再往屋里一步: “我帮你抱出来。” 他说完这句就走进去。 现在猫狗都不好抓,尤其是天天被好吃好喝供着的,早就恃宠生娇。 可不到五分钟大花就被人托着带出来。 小爪子蜷缩着搭在人胸口,看起来乖得不行。 岑帆接过来以后还觉得奇怪,但也没就着这个说什么,只道:“谢谢。” 抱着大花往自己屋里走。 走的时候能感觉刑向寒一直站在身后看他。 岑帆当做没注意,只是回到屋里见刚下地的大花又跑到门边,忍不住把他拉回来,低声数落: “你还是我的猫么?” 大花抬起脸,无辜地“咪”了声。 岑帆只当他是昨天出过门今天就又想出去,揉揉他小脑袋就站起来。 和北盛集团约的是在下午。 负责来沟通的是王总的秘书,不喝酒,就坐在茶室里聊设计创作,原本这个双龙戏珠就是要做在这间茶室上面。 对方看了岑帆带过来的手稿非常满意,拿着反反复复地捏手里欣赏,赞叹出声,“画得真不错。” 又说,“也是没想到岑老师今天会亲自上门,还带着设计稿,我还以为您只会派一个助理过来呢。” 岑帆:“您过奖了,我这次也是受工作室陈总委托,想跟您这边合作。” “哎呀,其实我们当时的首选也是你们陈总的工作室,但您当时......网上有些不太好的言论。” 对方说到这个面露难色,“后来华源又主动找过来,也是像这样,带着设计稿登门,画得虽不及您这个,但也算是有诚意。” 岑帆心往下沉了点,又问:“那您这边是已经定下来了?” “还没有。”对方道:“王总那边还在考虑,毕竟这间茶室是用来送给他刚刚大病初愈的妻子,需要更慎重点。” 岑帆考虑片刻。 忽然说:“如果是这样,双龙戏珠可能不太合适,选用的木材也不应该是我现在跟您展示的胡桃木。” “可以再给我点时间么,我回去画一副别的设计稿,到时候可以两幅图一起给您老板看看。” “可以啊。”对面立刻应道,停几秒后又说:“不过时间最好是这周五上午之前,因为下午两点我就要去和王总汇报了。” “没问题。”岑帆说。 两人达成一致。 临走之前岑帆对着整间茶室拍了几张照片。 出去以后先给陈开打电话。 那边听了他说的有些犹疑,“周五?这来得及么。” “没关系,我赶一赶就行。”岑帆说。 那边默了片刻,很快道,“岑帆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之前网上的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别拿这个捆着你自己。” “咱工作室现在业务挺好的,上半年积累下的活早够我们干这一年的了。” 陈开说是这么说,但岑帆清楚对方是在安慰自己。 他看过浩子的朋友圈,人上周还在那儿抱怨客户钱少还难搞。 “真没事儿,刚好我也挺久没画图了,现在也该练练手,不然手一生,再想重新捡起来也很难回去。” 回家以后。 岑帆熬了几个大夜,不出门也不下厨,吃饭头先几天还会叫外卖,到后来全部都靠泡面来解决。 大花倒是每天都有加餐。 但天天被人关在房间外边,不让进屋门一步,只能委屈地蹲在门口喵喵叫。 岑帆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儿 ,集中全部精力都在这张画稿上。 中途有次他实在没忍住家里的餐盒味。 把茶几上这些全部用垃圾袋一包,准备快速丢到一楼的垃圾桶再回来。 站起来的时候却有些头重脚轻,闭着眼睛,先去洗手间凉水呼了把脸。 却在开门的时候被走廊外的阳光晃了下。 差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被人从前边一把扶住肩膀,手里的垃圾袋直接掉到地上。 第68章 岑帆一怔。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帆,你这几天都在家里么?” 刑向寒低头看着他。 家里一直装着两道门之间走廊的监控,他知道对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出门。 想问又不敢去问。 只能时刻关注着隔壁,生怕人在家里出了什么事。 但他现在说的话岑帆一句都听不进去。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把稿子画好这一件事,所有的构图设计都反复在他脑子里,其他任何人都不想见。 尤其是眼前这个。 他往旁边退了一大步,在刑向寒的手再要伸过来时一把挥开,“别,别碰我......” 开口的时候岑帆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应该是因为连续几天都没喝水。 刑向寒一直注意着他的状态,被挥开也不敢再重新扯回去,但人没走,就站着定定看他,“你状态不好。” “好不好的跟你也没关系。”岑帆把地上的垃圾袋重新揣手里。 想走过去,却感觉门口这个人像座山一样,堵在那儿,让人有路也没法走。 第134章 “我现在很忙,稿子周五就要交了,今天是真的没心情跟你说话,你......”岑帆说这个的时候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脑子身体里都只那一件事,根本不愿意跟除了这个以外的有任何牵扯。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 后来深吸口气又叹出声,从他手里把两个垃圾袋都接过来,“这个我帮你拿下去,你快进去忙你的吧。” 临走时又说,“你现在先喝点甜的再开始,效果会更好。” 说完还没等对方回神,已经往不远处电梯的方向走。 岑帆先是看他。 直到电梯门关上才重新回了房间。 刚才出门那一下导致他现在精神没法快速回笼,盯着桌上的稿纸大脑一片空白。 越想不出来越着急,越着急越什么都画不出。 岑帆干脆走到厨房,吊着精神,从冰箱里随便拿了瓶什么。 是几天前买的蜂蜜牛奶。 细密的甜浸在嘴里,丝软绵滑。 糖分填满脑子里缺的那块儿地方,身体也变得比之前有力气。 岑帆一口气把这瓶全部喝完,在阳台上站了会,吹吹风,又有思路了才立刻回到房间。 顺着思路走。 心里想的内容逐步跃然纸上,直到把面前这张大纸慢慢填满。 忙了几天几夜,真正画完已经是周五上午八点。 岑帆又熬了个大夜,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眼花。 看了眼手机上之前约好的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 立刻什么也顾不上,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把画小心装进专门的卷轴里,就准备要出门。 他现在状态不好开车。 只能先到了楼下再叫车。 刚开门,走到电梯的时候,有人正好从电梯里出来,看到他的时候立刻上前:“要去哪里。” “我送你。” “不用。”岑帆才熬了个大夜,即便人之前帮了他,现在对他这语气也没办法多好: “我今天要去见客户。” 刑向寒先是垂眸睨他,过了几秒后沉声说,“你们约的几点。” “十点,但我至少要提前半个小时到。”岑帆说。 “你就现在这个样子去,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刑向寒看眼手机,“倒不如先回去,洗个澡,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把车停在这栋楼底下,等你收拾好以后我们立刻出发。” 岑帆此刻根本没工夫管他说的,心里本来就为合同的事忐忑,现在更是,只能抬头冲人,“你非要这样不可么。” 刑向寒注意到他眼底的厌弃,心里有个地方疼了瞬,却还是坚持他自己的, “是,你要是不回去,我就一直在这儿站着,你想走也没办法。” 岑帆抬头睨了他瞬。 感觉嗓眼里有什么东西冲上来,却又只剩下实在是没办法的无可奈何。 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只能转身回了屋子。 砰一声把屋门关上! 屋外的电梯不停地上下轮动。 刑向寒盯着屏幕的数字,等到听见远处屋里有动静快速摁下上来的按钮。 再度出来时是十五分钟以后。 岑帆已经换了身衣服,因为洗澡,脸上精神看起来确实也比之前强,眼睛也不像刚才那样红。 岑帆看向他:“我不坐你的车。” “外面的车进不了小区,坐我的现在是最快的。”刑向寒说。 他的车刚好就停在他们这栋楼的门口。 站在电梯里。 岑帆还想说什么,兜里手机忽然响了。 是对方发来的条消息,说是已经往这边过来,问他到哪儿了。 岑帆先给人回过去。 [岑:我这边马上就到。] 真到了楼栋底下,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坐进对方车里。 刑向寒开车一直很稳,即便今天速度比平常快也都是非常稳定。 九点二十就把人送到地方。 岑帆现在精神比刚从家里出来好不少,但这几天趴着赶稿,太阳穴又酸又涨,脖子到肩膀全部都是疼的。 全靠交稿这件事吊着一口气。 下车的时候匆匆对刑向寒:“谢谢。” 说完也不管对方说什么,拎着装有稿件的卷轴往茶室里走。 结果没想到除了秘书,王总本人今天居然也到场了! 看到他最新的两幅图,尤其那副全新创作出来的木雕设计,简直爱不释手。 整体是一棵华山松,从底部一直到顶上结着松子,半高的地方是卷帘云,刚好和茶室两边的群山屏风呼应上。 “木雕的雕身主要用黄花梨,上面用些小叶紫檀做点缀。” “黄花梨本身的香气可以改善睡眠,紫檀木接触久了也能让人面色红润,对身体恢复很有益处。” 岑帆说着,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两块木材样料,放在桌上,“您可以摸在手里看看。” 王忠全原本这回过来还有些犹豫。 他其实一直都对十口工作室印象很好,和陈开之前也合作过几次。 这次选择华源不为别的,主要因为对方的老板是奕家的独生子,刚从外面留洋回来。 自己也算看着人长大,所以才想卖他个面子。 但眼前这个,都还只是初稿,可无论精细程度还是设计创意,都要比他们那个好百倍。 第135章 王忠全除了做生意就爱好做木雕,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偏私。 手在桌上敲了两下,郑重抬头,“岑老师。” “咱们现在来看看合同吧!”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顺利。 出来的时候岑帆脚步都有些虚浮,手撑在茶舍前边的玻璃门上。 一直跟在王总旁边的秘书看眼里。 主动上前对他,“岑老师,要不要叫辆车送你回家。”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岑帆说。 毕竟现在还在人地盘上,他不能太露怯,也实在是给的时间太少,这几天熬得太厉害。 尽量稳住身形,跟对方点点头后就往前边走。 茶室门口不远处就有一个公交站,岑帆慢慢往那儿去,却感觉脚有千斤顶,脑袋连着脊椎的地方也越来越沉。 还没继续走几步里,岑帆就放弃了,想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叫辆车。 却在往前的一步略微踉跄,被人从后面一把抱起! 再度抬头,刚好凝上对方讳莫如深的脸。 岑帆下意识想皱眉,却发现自己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只能道:“你怎么还没走......” 刑向寒先是垂着眼睨他。 胸腔里涌起了怒意,又被他尽数压下,只能沉着脸,什么都没说地就把人拽怀里,让对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 丝毫不管岑帆和周围路人怎么想。 再度坐进对方车里。 岑帆手臂往后抻,让自己的身体慢慢坐直,感觉车在动,往旁边一瞥才发现眼前都是模糊的,只能凭着潜意识: “去哪里......” “医院。” 安静的车里,男人深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开口的时候状似和之前一样深沉,内里引去了担心和气急,对他的时候其实是柔和的,却又不容人有半点反驳。 岑帆心里有部分特别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对方在一起。 但靠在身后的座位,还是抵不住大脑里的倦意,沉沉地睡过去,陷进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椅背里。 睡得比这几天在家里还要沉。 刑向寒把人带到医院。 先挂号。 把人抱到病房的床上躺着,全程都没脱手。 没多久医生给挂上水,跟他交代岑帆的病情。 “眩晕症?”刑向寒皱眉。 “对,一般经常久坐,有脊椎病的人更容易犯这个毛病。”负责这个的医生冲他。 低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脸白得像张纸一样的岑帆,说:“他这应该不是第一次犯了。” “这个病很严重么?” “其实在年轻人里面挺常见的,但也需要引起重视,每天都得活动脖子和腰,不能一坐就坐几个小时不起来。” “等到年纪大了,很有可能脖子抬不起来,后半辈子只能靠矫正器生活。” 刑向寒把他说的这些一一记下,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谢谢医生。”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他和岑帆。 刑向寒坐在人旁边。 大手捋过他额上的碎发,往两边顺顺,试探到点汗,又拿了纸巾给他一点点往外拭。 万般小心的,像是对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已经忘记上次看着人睡觉是什么时候,来的路上心像是悬在空中,半天没法落下,只有现在这个时候整个人才真正踏实。 刑向寒觉得自己像是被劈成两块,其中只有躯壳还在自己这里,剩下连着血肉和心脏,全都捏在这个人手里。 他觉得岑帆牵动着自己所有的神经线,任何动静都会让他震颤,变得草木皆兵。 手背划过他微烫的侧脸。 内里除了无法抑制住的心疼,还有对这个人全部的渴望。 心尖微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住他的手指,拇指一寸寸轻抚他的下唇。 病房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敲了两下。 接着是一道讽刺的声音,“幸亏我来了。” “刑教授还真是喜欢趁人之危。” 门被推开。 一身绿色亮片正装,喇叭裤,像是刚登台走秀回来的陈开从外边进来。 第69章 刑向寒看到对方并不惊讶,因为是他打的电话叫人过来。 现在只一瞥,走到病床旁边,从包里拿出份合同,“这个是今天他刚带回来的,你拿回去再让你们法务看一眼。” 他每次这支配人的语气听得人怪不爽的。 陈开冷笑一声。 接过合同后看都没看,先走到床边,试探地去碰了下岑帆额头,见没有发烧才松口气,冲旁边道: “刑向寒,我不是你的学生,也没他那么好脾气。”陈开对这个人的讨厌从来都直接挂脸上。 半点不客气:“这里有我就可以,你赶紧回你那学校吧,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耽误不起你们这种搞科研的。” “我今天不去学校,就留在这儿陪他。”刑向寒声音很淡。 陈开还有话要说。 却在要出口的时候被人打断,“出来说。” “他已经连轴转好几天了,现在脑袋还是晕的,你别吵醒他。”刑向寒说完这句就往病房外边走。 陈开呆立在原处。 看着对方背影,有种莫名的被屈辱到。 默默“啧”了声,回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还是跟出去。 第136章 结果一出来。 刑向寒不复刚才在病房里,“低眉顺眼”的模样,恢复成之前的面无表情,染上层不好接近的霜: “你走吧。” “这里有我就可以。” 陈开:“......”差点被他给气笑。 合着叫他出来就是特意要说这个? “凭什么?”陈开挑挑眉。 “是我送他来的医院。”刑向寒看向他。 陈开不屑地开口:“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你自己死性不改,分明都分手了,还天天缠着人家不放。” 即便岑帆平时提得再少,他们那点事陈开心里一直跟明镜似的,“死缠烂打这种事真挺丢人的。” “你这样做不是在博取他的原谅,而是在害他,害他好不容易从十年里走出来,又被你给拉下水。” 这些话陈开藏挺久了,好容易逮到人了完全是不吐不快,“你要真放不下他,就该尊重他的想法。” “别一天天缠着人家不放,搞得像他真欠了你什么似的。” 这句话过后,刑向寒有接近半分钟没说话。 陈开都以为自己把人说动了。 想转身回到病房。 对方却突然开口:“为什么这一单要丢给他一个人来做?你们木雕室没有其他人么。” 陈开一愣,“那是因为......” “他在元口市每天需要做的,几乎也是像这样从早到晚的连轴转,而且这样转了快两年。”想起刚才医生说的,刑向寒语气比刚才要重。 直视进对方眼睛,“现在精力和体力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再接一个这么大的设计。” 陈开原本很占理的面上忽然流露出些愧色。 岑帆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但他们工作室,从原本的风生水起,到忽然一下失掉了几个大项目,逼得他太想把这一单给做成了。 其实除了网上那些舆论,还有他们招来的人,有的还是太年轻了,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上工作室的进度。 “这件事是我没考虑清楚,后续木雕雕制会都由我们这边的人来做,岑帆帆只需要后期审图就可以。” 陈开垂头丧气,想起什么之后又觉得不对,警惕地冲他:“你怎么对他在元口市的事情这么清楚?” 刑向寒没应他这个。 侧过身去,往前只走了几步,半路又顿在原处,“无论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我对他都是认真的。” “不管你们怎么说,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放手。” 刑向寒说完这个就又进去了。 病床上的人还没睁眼,眉头却紧在一起。 刑向寒覆手过去,轻轻去揉人两边的太阳穴,又从旁边拿了棉签,沾了点温水后一点点擦在他唇上。 直到人表情完全舒展开,整个人放松下来,才重新给岑帆量了遍体温。 他一直坐在这里没走。 中途自己学生给他打了个电话。 刑向寒走到病房外边,简单交代了几句。 回到病床的时候有医生过来换药,提醒说:“这个药打进去,病人醒了以后得赶紧带他去洗手间。” “好。”刑向寒应了声。 岑帆气色看起来好不少,背上汗也发出来了。 但没完全醒。 半眯着眼,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刑向寒立刻凑上去,对着他的时候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是想去厕所么,我带你去。” 给他打的两瓶药水,一个是嗜睡另一个是利尿,两个劲儿往不同的地方使,特别折腾人。 岑帆后来是被人抱去病房的自带厕所。 但他进去之后没让人跟,头一直在摇,摩挲着要从里边把门关上, “等等,我帮你把这个挂好。”刑向寒立刻说,把人还在打针的药水瓶挂在洗手间里。 岑帆却像是已经忍不住,闭着眼睛,扎在裤子里的衣服已经被扯出来。 露出细细的腰。 因为身上刚出了汗,上面挂了点水渍,在天窗的光晕下有些反颜色。 刑向寒只在上面停了一瞬就被迫挪开。 岑帆已经把门从里边关上了。 刑向寒站在外面,手放在门上,“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里面也没人应,明显是还没有完全清醒。 陈开进来的时候。 刑向寒正把人从洗手间里边抱出来。 陈开还以为对方好了,喊了句,“岑帆帆?” 后者迷迷瞪瞪睁开眼,瞥见人身后刚进来的陈开,下意识说了句,“你怎么穿成......” 一句话没说完又陷入沉睡。 刚办完事,从楼下买了水果和牛奶上来的陈开:“......” 他就不该这时候回来。 要不是今天在家里老人的八十大寿上当主持,他也不乐意穿得跟个儿童节似的。 “法务那边已经看过了,合同没问题。”陈开对着刑向寒,“等他完全醒了你跟他说一声吧。” 刑向寒没应这个,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把人抱回到病床上后,只专注地把岑帆衣服两边拉下来,扎进裤子里,盖好被子后,轻轻拭去人额上的汗。 陈开把他这些动作看眼里,表情复杂。 斟酌片刻还是走过去:“你是真的喜欢他么。” 刑向寒坐在床边上,把人打针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掌心底下托着。 第137章 陈开当没看见,“我还是觉得你们不合适。” “合不合适不是全由你说了算。”刑向寒总算开了尊口。 只是听着挺气人。 陈开也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往床上的人脸上看了眼,叹出口气,“也不知道他究竟看上你哪点。” “不是他看上我,而是他自己太好了,我舍不得放手。”刑向寒说。 “我也就这个意思,你真当我夸你啊!”陈开翻了个白眼,在病房里又不能大声说话。 只是走上前,看着病床上的人,“既然知道好,你当初就应该对人好一点,不该仗着人喜欢你就为所欲为。” “谁不是爹声娘养的啊,凭什么要被你这样欺负。” 刑向寒握着人的手微收,拇指在他虎口上轻搓两下。 眉宇紧拧着,内里两股情绪在拼命拉扯。 最后才道:“我会改,要是他愿意,他可以把我对他做的那些错事也全对我做一次。” “我绝无怨言。” 话到这一步,陈开现在也懒得再继续和人说了,只挖苦了句:“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先坐在病房靠窗的地方玩手机。 等到护士进来,问了几句,确认人真的没事才准备走。 合同签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主要陈开也实在受不了病房里,某人那含情脉脉,呵护备至的劲儿,好像这样做就能抵消什么似的。 “刑教授,我劝你最好别趁着人睡着再做什么出格事。”陈开说。 “不然这不是什么照顾,而是犯罪。” 刑向寒背对着他没说话。 岑帆是直到快晚上七点才醒。 醒了以后肚子鼓鼓囊囊,想上洗手间。 这回自己从床上撑着坐起来。 刚要下地的时候腿发软,被人从前边抱着一下给坐回床上去。 “小心。” 刑向寒刚打了壶开水进来,掌心还带着温热。 见到来人,岑帆原本从完全放松一下变得紧绷,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大花。 脸往旁边偏开。 照顾了他一整天,刑向寒知道此刻对方想做什么,主动提醒:“窗户旁边就是厕所。” 这句话以后岑帆才隐约记起,今天在床上,自己好像每次是被人抱着去洗手间,还被抱了很多次。 条件反射就说:“这回我自己去。” 刑向寒:“行。” 岑帆扶着床下来,站起来以后慢慢往前走。 刚那一下可能只是没站稳,其实打了针以后就舒服多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眼前天旋地转。 刑向寒就在他身后半米的位置。 岑帆很想让对方别跟上来,但几次回头都没说出口。 直到进了厕所,有了个属于自己单独的小空间才放松下来。 靠在里面的门板上。 过了二十分钟才出去。 刑向寒正在把他床上的被子搬到椅子上。 看到他出来以后道:“我给你换了个薄点的毯子,现在这个太厚了,你盖着热。” 岑帆只一眼就认出这个薄毯是以前他们家里的,放在一进客厅靠墙的那排沙发。 当即道:“我不要这个。” 他拒绝刑向寒也不勉强。 把薄毯收起来,放在带来的一个小行李箱里。 接着又问,“晚饭想吃什么,馄饨怎么样?听护士说他们医院这个味道还不错。” “我现在还不饿。”岑帆说。 “好,那就等会。”刑向寒又说。 岑帆其实特别不想对方这样。 这样来讨好他,好像真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沿着床榻另一边坐下,岑帆扭头去看他,“我现在能回去么?” 刑向寒:“明天还要再打一天针,今晚最好留在这里观察一晚上。” 怕他不适应又说,“要是不想住院,我去帮你问问,能不能先回去,明天上午早点再过来检查。” 岑帆手往后抻。 底下的垫絮很软和,应该是病床底下还铺了别的。 足见人的用心程度。 “多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今天这一单估计也谈不成。” 刑向寒还有话要说。 岑帆又开口,这回没再看他:“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一个人住在这没什么问题。” “把医院的发票给我以后,你就可以先走了。” 第70章 刑向寒身形只顿了片刻。 很快弯下腰,把床上的床单也给人换了块新的,原本放在旁边凳子上的东西也都放在桌上,方便人上上下下。 收拾完以后才看向他,“我跟学校请假了,这几天都没其他事,你现在身体刚好一点,身边不能没人。” “我不需要。”岑帆把他后边的话打断,但这句明显缓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试图和人讲道理: “我长这么大,从来都不想欠谁。” “尤其是你。” 岑帆从第一句话起就是低着头的,他身体还没好全,说出来的话实际半点气势都没有,只剩下委屈: “我没法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你这些好,接受以后,要我还跟之前那样对你,会显得很没有良心,好像特别对不起你。” “但你要是让我就这样把以前那些事都放下,我又是真的做不到。” 岑帆说到这里,往病床的边缘又挪了半寸,双腿分开,头往底下埋。 第138章 直到整张脸都埋在两手之中,弓着腰的身体蜷缩在一块儿。 他这样像个无助的孩子,明明照着正确的方向走,却走得异常艰难。 刑向寒隔着一个病床的距离。 后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半跪下来,一条腿的膝盖顶在地上,往上点的角度去看他,“我没让你放下。” “那些事的确发生了,你可以一辈子都记得 。” 岑帆目光微动,放在脸上的手下意识松开。 却很快被人扯住,握在掌心,“而且,就算我帮了你,你依旧可以用你想对我的任何方式来对我。” “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刑向寒说这个的时候,眼里是浓重的愧悔。 他情绪极少外露,永远都是一副表情,但这么近的距离和角度,仍叫人一眼就能看穿。 岑帆即便看到了也当做没看见,转向别处,“你没有欠我什么,以前那些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还在病着,他的脸和底下的床单一样苍白。 气色明显也不算多好,再开口时的语气里带了些求,“现在我已经不会再这样了,你能不能也别这样。” “我们可以当朋友,虽然做不到像我和开子那样,但你要是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我......” 我半天没能我出来。 最后只能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尽量帮你。” 虽然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那一天。 话到这一步就这样了,这是岑帆目前能为对方做到的最大一次退让。 其余他没法答应,不管是因为其他,还是为了他自己。 “不能。”刑向寒还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却扯着他一只手放在嘴边吻了瞬: “抱歉,只有这件事我没法答应你,我跟你也不可能有除了爱人以外的其他任何关系。” 岑帆因为对方口中那个“爱人”怔愣一瞬。 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反应过来后咬住下唇,往旁边去看:“你这是在逼我。” “所以你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恨我,拒绝我,可以把这些事做得理所当然。”刑向寒真挚道:“不用有任何负担。” 即便隔着这么近跟他说。 岑帆还是很难把眼前这个人跟“受虐狂”三个字连在一起。 “那要是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呢。”他忽然说。 挣开他的手以后,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和语气放平,心却有块被揪起来:“你知道的,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有些东西能刺激到他的同样也能刺激到对方。 刑向寒眼底果然起了变化。 像是暴雨前的黑夜,乌云滚滚,连着整片天都在震颤。 “可以。”刑向寒忽然说。 又在对面人睁大的眼睛里,重新把他的手握住:“但在这之前我就会把你关起来。” “不止你,这次我也会在里面,到那时候会有一条绳子捆着我们,我们永远都没法分开。” 他说的每句话都踩在岑帆心上。 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抖,“你不会的。” “你可以试试,试试让一个人压抑太久,疯起来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刑向寒说到这的时候没有话里的近似威胁,倒是有些苦涩。 带着近乎无奈的哀伤,抬手捏了瞬岑帆耳尖的碎发,像是对他也是对自己,“你让我别逼你,你也别逼我,行么。” 岑帆往后退,一瞬间躲开了他的手:“你走吧。”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他抗拒的念头太明显。 刑向寒也没再继续纠缠,站起来。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出门前还是扭头往他这儿看,“别太勉强自己,有任何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我二十四小时都开机。” 岑帆没接他这个。 直到后面传来关门的声音,他也没觉得真松口气。 因为赶稿带来的疲惫感再度涌上来。 几步路慢慢挪回病床上。 先呆在上面躺了会,又去盯空荡荡的天花板。 已经睡了一整天。 岑帆现在大脑非常清醒,很精神,但又不是那种精神,像是大水褪去的空无一物,什么都没剩下。 护士进来送了碗虾仁馄饨,说是有位先生让送的。 岑帆原本已经想要拒绝。 临了还是接过来,放到架在床榻之间的小桌子上。 先只吃了两个,又喝了口汤,热乎乎的能把整个胃壁都填满。 到最后一整碗就这样下了肚。 吃完以后。 岑帆也有力气给陈开打了个电话。 后者只一秒就接起来,语气听着挺兴奋,“醒啦?” “啊。”岑帆应了句。 很快陈开又说:“合同的事都走完了,现在浩子正带着人去茶舍那边量尺寸,下周三准备开工。” 岑帆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日期定下来。 心里也高兴。 “行啊,到时候我也过去,他上边有个横梁有点难弄,等我——” 还没等说完就被人打断,“你给我好好休息!” “你以为自己是钢铁侠啊,刚出了医院就能飞上天去?!” 岑帆还有话要说。 陈开继续骂骂咧咧,骂他的时候同时也是冲着自己,“还是这地球全都围着你,没了你就不转了?” 第139章 岑帆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先是愣了瞬才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停几秒又想起什么,道:“要是不需要我就不去了吧,刚好这段时间是挺累的。” “这就对了嘛。”陈开在那边大赖赖的,又说:“也对咱们新招来的这些小朋友有信心,他们能做好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 岑帆环顾四周后问他,“开子,你今天来医院了么。” “来了啊。”陈开知道他要说什么。 顿了瞬又道:“我的想法你知道的,一直就是别走回头路。” “他现在对你好不代表以后,别没想清楚,心一软就答应了,到最后受伤的还得是你自己。” 岑帆:“我知道的。” 他本来也没打算答应对方什么。 正像之前说的,他们俩顶天做个见面以后能好好说话,不会动不动就吵架,最普通的,互相认识的人就可以。 但说归说,他知道这不可能。 他和谁都可能做到这些,唯独刑向寒不可以。 十月份的天,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凉了,岑帆在床上坐了会,忽然想去楼下走走。 刑向寒留了件自己的外套在这儿,岑帆只一眼就瞥开。 穿好鞋子以后往外走。 结果刚开门,就看到本应该离开医院的男人,正靠在他们病房门口,还没人肩膀高的长椅上。 手臂插在一起,闭着眼睛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他这个样子特别像在公园长凳上,盖着报纸睡觉的流浪汉。 岑帆先是愣在原地。 到最后终是没走出去,转身回到病房。 刑向寒靠在椅子上睡了一晚,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自己的外套。 立刻坐直身体。 往病房里面去看。 先试探地敲门。 结果门是半掩着的,一敲就开了。 病床上是空的,没其他人。 刑向寒眉间微拧。 立刻问路过的护士,“这个病房的病人呢?已经退房了吗。” 负责这间病房的护士每次看到刑向寒都脸红。 被问起来说话声音也不太大,也跟着走进病房,“还没有,我看他刚刚还在的呀,是不是出去了?” 她话音刚落。 走廊的尽头,岑帆提着两个纸盒走过来。 见刑向寒站在他病房里,先愣了瞬,后来还是走上前,主动冲对方,“一起吃点吧。” 他手里真的拎了两份餐盒。 岑帆却已经走进病房,把中间小桌子上的东西清干净,又搬了张椅子过来,上面很快被放了包子和小米粥。 这瞬间刑向寒以为眼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定定在原地站了会才走到他对面坐下。 上次跟人一块坐下来吃早餐是上辈子。 眼下这场景刑向寒想都不想敢想,却还是把他的身体放在第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么?” “好多了,等会有医生过来查房,给我量个血压就能走。”岑帆说。 刑向寒先是看着他。 微滞后轻声去问:“那等会坐我的车回去好么?” 岑帆刚把桌上的包子拿起来,低低道了声:“好。” 刑向寒桌上的手因为激动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一整晚半睡半醒的倦意,还有两年里对他的无尽思念,迅速被席卷而来的狂喜取代。 喉结滚动,忽然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小帆。” 可他刚开口,旁边的青年忽然又道:“但其实我跟你不顺路。” 岑帆握紧手里用来舀粥的塑料小勺,垂着眼睛,避开旁边人略带期盼的目光: “我这几天不回家。” “你把我送到离这最近的地铁站就可以。” 第71章 ——各位尊敬的旅客,列车即将到达,八分山站。 ——请各位旅客带好随身行李物品,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岑帆看着车窗外,站牌背后是熟悉的景象,目光微顿,身后的背包往上提了提。 林建国说他五岁那年就没回来过。 但其实不是。 长大以后,岑帆几乎每年都会回来一次,就连离开的那两年里,所有人都以为他一直待在元口市。 但其实也来这里住过两个星期。 他一下地铁就赶过来了。 先去火车站附近吃了碗八分山炒米粉,接着才准备坐车,继续往山上去。 他这次回来不为别的,也不为任何人,只是早上在病房里睁开眼,就突然很想回来看看。 八分山跟他上次回来没什么变化,但和十几年前比却变了很多。 沿着山腰修了一条盘山公路,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有老人小孩。 但十几年前,这里其实很少有小孩,甚至有段时间所有人都不来了,这里成了一座荒山。 现在却也成了个旅游点。 “确定这就行撒,还是再往前边开点?”司机师傅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 “不用,就这就行。”岑帆道。 付了钱以后往车下去。 但从这儿一直到山脚还有些距离。 岑帆先往前走了几步,又把身后的包放下,从里面拿出一个日记本,上面写着母亲的名字,和他自己的小名。 小时候母亲经常从这个路口开始,牵着他的手,领着一块儿往山上面走。 第140章 那时候他经常一蹦一跳的,手里捏着风筝。 岑帆就这样往上走。 路过很多山野间的花草,树木,还有延山上新修的健身器材。 周围人三三两两往上爬。 但只有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直到山顶都没停下,继续往最上边那个陡坡走的人。连着坡是一片平地。 很陡。 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即便是后来有人在这修了护栏也没多少人敢真的往上走。 “娃娃别上去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一个刚从上面下来的老爹爹冲他。 “没事儿。”岑帆应了声。 上去以后。 直到那个熟悉的秋千才停下。 这里其实算是他和母亲以前的秘密基地,现在秋千早没了,只留下两根丑丑的桩子在那里。 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岑帆坐在其中一个桩子上,先抬头去看天。 定了会,又把手里的日记本打开。 从第一页往后开始翻,里面记录的全是母亲林成茵从婚前到婚后。 经历和心里的变化全在里边。 明显是一个对婚姻憧憬的少女,从失落,到失望,再到绝望。 有风从山顶吹过。 周围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稀薄,不少人上来以后,低头去看这儿不算多美的风景,便匆匆离开。 直到再没有其他人。 岑帆忽然阖起日记本,把它整个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低声喊了句:“妈。” 又说:“我很想你。” 这句话那时候林成茵也抱着他喊过,当时岑帆回抱住她,不止一次地去拍她的后背,告诉她他一直在。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回却再没人能抱住他了。 岑帆说这个的时候目光微凉。 缓缓神,迷蒙的眼睛往前边去看。 正前方的草丛忽然动了动,里面像有一团白色的东西露出的两个眼睛。 岑帆愣了瞬,下意识想往那边去看。 却在刚往前一步的时候,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扯回去! 瞬间被拖进一个绵长的怀抱。 “小帆!” 抱住他的人声音在颤抖,像是从心底去害怕,连带整条手臂也变得很重,像一长条铁链,“你要做什么?” 岑帆回头。 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太多次,导致他现在连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都不想问了。 暗叹口气。 不远处的草丛,那只打滚的野兔子从山上一路跑下去。 他拍拍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低声道:“你放开我。” “我没有想不开。” 腰上的手只放开一瞬又重新揽回去。 身后的人明显用了力气,头贴在他肩膀,根本不让怀中人有一丝一毫离开他的可能性。 岑帆原本还想要挣扎,但眼见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没使劲挣。 两人抱了快有半分钟。 后来岑帆还是受不了了,胳膊用力往后拐了一下。 回过身。 对上那张满是疲倦,又带着万分难过的脸,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像是比他还要绝望。 岑帆刚想说的话全部咽回去。 抿抿唇,把林成茵的日记本放回背包里。 背着系在身上,直接越过面前这个人。 往山下走。 他一走身后的男人就快速跟上,站在跟他隔了两个台阶的位置。 岑帆头也没回,就跟身后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刑向寒按照他说的把他送到地铁站,没多说也没多问,那时候岑帆还以为对方已经放弃了。 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有。 也许是因为才从医院出来,上山的时候还行,结果下去的时候眼见迷瞪了一下,膝盖有些发软。 但不影响走路,只是比较慢。 刚好这段路下来的人又很多,每次路过他,觉得挡路,都会忍不住地“啧”一声。 可后来几个就没有了。 刑向寒走在他身边,把他的手腕牵起来,“我拉着你走。” “不用。”岑帆皱皱眉,从人手里钻出来,“我自己可以。” “上面这一段太陡了,等下去以后我就不扯着你。”刑向寒说着又把人拽回来。 他这句刚说完就有一个妈妈牵着个孩子,从他们侧边小心的绕过去。 人上人下的又在半山腰,岑帆没法在这个时候和对方争执。 只能先这样了。 两人继续往下走。 刑向寒先是只拽着他手腕,后来又半握着把他的手牢牢牵在掌心。 好像只要握住就代表这个人已经回到自己身边一样。 而他自己,其实自从踏上这座山,心里就无法平静。 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来,之前那些回忆全涌上来,握着对方的五指也越收越紧。 “冷么?”刑向寒问。 岑帆一直被他握着,握的手心都出汗了,到头来只能闷出一句,“还好。” “怎么突然想来这里?”刑向寒又问他。 “没什么,就想过来看看。”岑帆说。 刑向寒想起人刚才拿着的日记本:“阿姨也来过这?” “嗯,不过五岁以后她就不带我来了。” “为什么?” 岑帆想了想,觉得现在说这个也没怎么,“之前帮过一个因为捉迷藏快要输了的小哥。” 第141章 后边的人步调微顿,再要开口的时候嗓子有点哑: “只是捉迷藏么?” 因为是在下山,刑向寒站在他后边点的位置牵着他,岑帆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他这么说只应了个: “是。” 其实捉迷藏和不带他来山上不矛盾。 刑向寒却没问这个。 手上的力气微收,两人直到下山以后都再没说一句话。 到半山腰岑帆就没再让他牵。 从旁边找两根枯木棍子做拐杖,一步步稳稳往下走。 但再稳刑向寒都在后边紧贴着他。 手始终垂在两边,只要对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能从后面把人扶住。 再一次后背贴着身后人的胸膛,岑帆皱着眉回头: “你别离这么近。” 刑向寒把手收回兜里。 但其实近不近的,两人都已经到山脚了。 岑帆刚走下来的时候脸色还好,可等再往前多走几步,脚步虚浮,虽然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走路都困难,但也没有多好受。 刑向寒一直在后边看他。 见状立刻从后面撑住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带带:“又难受了?” “坐会就行。” 岑帆把他的手拍开,自己走到不远处的躺椅上坐下。 从包里拿出医生给的药,还有一瓶矿泉水。 刚准备吃药。 旁边多了个保温杯。 是刑向寒从他自己的电脑包里拿出来的,“喝点热的。” 岑帆只一眼就偏开,就着矿泉水把药吃了。 吃完药就闭上眼,往椅背后面靠靠。 吃了药以后整个人舒服多了。 很快旁边坐下来一个人。 “你今晚最好别坐火车。”刑向寒在旁边说,“从江口站下来以后还得打车,你现在身体吃不消。” “我本来就没有要今天回去。”岑帆说。 他来的时候已经订好酒店,原本就准备在这待几天再回去。 换个地方也换个心情,他自己身体怎么样他很清楚。 但现在...... 岑帆瞥了眼旁边的人,觉得自己事先准备好要续住几天的计划得暂时搁置。 可真到了地方以后。 别说续订,他连今天的都没订成功。 岑帆不敢相信,把手机里下单成功的页面推出去,“可是我已经下单了。” “是这样,因为您当时下了单没有及时付款,所以这边后台已经自动取消。” 前台小姐姐一脸歉意,“希望您能谅解。” “那我现在可以重新订么?” “嗯......目前房间都满了,因为现在是节假日,国庆节这边好多人。” 岑帆才想起今天是十月三号,正是旅游高峰期。 也难怪八分山上的人比之前还要多。 岑帆沉默了。 走到酒店外边,拿出手机,去搜附近的旅馆民宿。 找了一大圈,又默默去查今天从这儿回江城的火车票。 八分山市是个小地方,到江城一天统共也就一趟车。 这相当于是把他架这儿了。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刑向寒一直站旁边看他。 见状走到他身后,迟疑片刻后道:“我来的时候就订了两个标间,离这家酒店不远 。” “要不要去那边睡一晚?” 第72章 岑帆现在是真觉得有点后悔。 心里也知道没办法,面上却还是接了句:“不用,我自己再找找。” 他说要找找后者也不勉强。 先说“好”,直接坐在人身后的长椅上等着。 岑帆找了半天,总算准备去附近的一个网吧凑合一夜。 背上包就往前边走。 两人像刚在八分山上那样,刑向寒跟在他后边几步远的位置。 亦步亦趋,像是怕人丢了。 见人站在一家洞穴网吧跟前,眉头皱了瞬,但没说什么。 网吧这地方,岑帆只以前读大学的时候跟陈开他们来过两次。 刚进去,一股呛人的烟味从里面出来。 匆匆往里扫眼,几乎每台机器旁边都摆着吃了一半的泡面盒,各种薯片饼干袋子丢得到处都是。 环境比原来他们学校对面那家差多了。 只留在这打会游戏还行,但要真的进去住岑帆有些犹豫。 前台服务员还挺热情,见他背着个大旅行包,主动说:“您这边是要包夜么?” 岑帆还没开口,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经先行一步,手搭在人肩上,对着他们说,“不用了,谢谢。” 两人从里边出来。 岑帆又默默去了几家网吧,连k歌房、足疗馆都进去问过。 但里头环境大差不大,都是待一下还行,一晚上真不如他满是木屑的工作室。 原本下山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现在折腾几趟以后天都要黑了。 再次从门店出来以后。 刑向寒开口问,“还要再去下一家么?” 他今天耐心十足,人要去哪儿他都跟着,一家家地陪着问陪着找,没有丝毫怨言,也没再提自己提前订酒店的事儿。 也就是因为这样岑帆才有些犹豫。 看向他,“......你确定是订了两间房么?” 后者立刻顺着他的话往后,“是的。” 说完还把手里的订单信息给他看。 第142章 岑帆捧手里仔细看,确认是两个标间。 但看着也只剩下这两个,其他房间都满员了。 看完以后。 岑帆默默把其中一个标间的钱转给刑向寒。 他这样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 刑向寒手机“叮咚”一响,也知道是人给他转了账。 他看都没看,先把岑帆一直背在后面的包提下来背自己身上,又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车以后。 岑帆又就着矿泉水吃了次药。 他现在是越来越后悔,感觉自己比家里姥爷还不靠谱。 人好歹出院以后是下楼溜达,他倒好,稍微好点儿就直接赶火车了,完全没想到自己身体吃不消的事儿。 难道这就是年轻气盛么...... 岑帆先去看窗外,又低头看自己的手,还没想明白旁边就传来道声音,“别想太多。” “你现在才三十出头,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太考虑其他。” 像是自己的内心被对方窥见。 岑帆两手在腿上摩挲片刻,忽然开口:“可你以前不是说计划比什么都重要么?” “我早就不是了。” 刑向寒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看向窗外以后,又把目光放回在他身上,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后边非常清晰,“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 他这句话像是一个钩子,岑帆在这后边里睁大眼睛。 又下意识往前边去看。 前排司机听广播里的插播音乐听得飞起,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还跟着在那儿打节奏,根本不管他们后面还说了什么。 直至到地方以后才回过身,说出除了头先那句“去哪儿”以外的第二句话: “二十块。” 没等岑帆掏出手机,刑向寒已经递了张现金过去。 握着人手臂从里边出来。 岑帆见状也只能收起手机,一直跟在对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酒店。 这酒店算是八分山里相对高档的,但真要到江城市其实是最普通的那一种。 没有电梯,底下吃饭的地方也只摆了几个小茶几。 两人进去以后,刑向寒把自己身份证递出去。 “姓刑。” “订的今天到明天两个标间。” “好的,您稍等。”对面接过来以后先查了一下。 很快又说:“上一个房间的阿姨还在打扫,要不先带你们去另一间看看?” 站着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见。 两间房本来就是挨在一起的。 刚走楼梯上去。 离他们最近的那间房,刚到门口,里面突然传来声甜腻的叫嚷,还有一连串男人粗壮的嗓门: “爽不爽?” 两道声线互不相让的此起彼伏,还有激烈的碰撞声。 光是听着都让人面红耳赤。 走廊外边。 清洁阿姨推着车,正靠在墙上玩手机,显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领他俩上来的酒店经理面露尴尬。 看了眼手机,见里面的人的确是已经到了退房时间。 但这时候谁都没法进去。 经理先站在门口,又扭过头,来回地去看刑向寒和岑帆: “现在这里暂时只有一间房能腾出来,另一间得......得再等等。” “或者,要是二位不介意,我们可以把标间里这张大床换成两个小床,现在这个房间我把钱退给您,再给你们送个晚上,还有明天一早的餐券行么?”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岑帆定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开口。 旁边刑向寒已经道:“不用了。” 说完对着旁边轻生说:“小帆,你先进房间休息,我在外面等着,等他们清理完以后我再进去。” 这房间都是人家订的,岑帆立刻接道:“要不还是......” 砰—— 他话音未落,旁边屋里又是一声,像是杯子砸到地上的声音 “......” 外面四个人当即都想掉头就走。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岑帆觉得任何人都不能怪,要怪也只能怪他当时太任性,非得选这个时候上八分山。 都是成年人,也该知道这个时候怎么做才是合理的。 呼出口气。 岑帆对着酒店经理:“麻烦您帮我们再加个床吧。” 对方立刻应声,又不停地跟他们道歉。 所以最后闹了一大圈。 两人还是住到了一起。 岑帆坐在靠门的那张床上,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他其实没带多少东西。 除了内裤就是睡衣,简单的一些日常洗漱用品。 但是现在,岑帆没想洗澡了,晚上就准备穿着现在的衣服睡觉。 “是下去吃还是让酒店把吃的送上来?”刑向寒在旁边开口。 岑帆此刻是背对着他的。 即便两人今天快在一起一整天,晚上还要在同一个房间睡觉,岑帆都还是没法就这样完全面对他。 刑向寒看出他的心思,薄唇微抿,对着他说,“就下去吃吧,这个房间太小了,味道不容易散。” “你先下去,我手里还有点事,忙一会再过来。”他说着已经拿出电脑。 岑帆本来也是这个打算,听他这么说更是松出口气,立刻道:“好。” 第143章 说完从包里把自己手机充电宝都拿出来,往房间外边走。 这家酒店的餐厅比房间靠谱。 岑帆一天下来除了早餐的稀饭,就只吃了碗炒米粉,又是上山又是满处找住的地方,早就饿了。 坐在餐厅里吃了不少。 吃完以后没立刻回房间,先是在外边街上逛了几家店消食。 回来以后坐在楼下靠窗的位置上,连着充电宝看手机。 工作群里有人发消息,说是尺寸量好了,正式开工之前王总那儿要请大伙一块儿过去吃个饭。 这种开工仪式,算是做木雕壁饰前的老传统了。 岑帆在里边回复了个“好。” 退出去以后,在手机里随便找了部将近三小时的电影。 在底下看。 看到晚上快十一点,估摸着人快睡下了才往楼上去。 正在上楼。 一对男女互相搂抱着从楼上下来,男人手臂横在女人胸口,覆在耳边说句什么,又在她吊带衫外的裸露锁骨那儿亲一口。 很快女人也跟着笑出声。 两人丝毫不顾及周围的眼光,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除了刚才突然撞见。 岑帆再没往他们那看一下,低头回了房间。 屋里灯是开着的。 床上没人,旁边的浴室里传来洗澡的声音。 他们酒店不是磨砂玻璃,卫生间都是封死的,但门锁不上,从里面露出一条浅浅的缝。 水声和人声都非常清楚。 蒸腾的雾气混着人的体温,从缝隙里溢出来。 “回来了?” 岑帆刚坐下,里面的人就问了句。 他先“恩”一声,怕对方听不到又朝着那边,“回来了。” 很快浴室里就只剩下水声。 这样房间的布局有些像他们原来家里的房间。 岑帆的床连着卫生间,里面的所有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先只坐在床边上,后来直接上床,把被子掀起来盖住整个身体。 刑向寒洗完澡出来以后。 就见床上的人裹得跟个粽子一样,只露出两只眼睛对着手机,不禁提醒,“洗完澡再睡能舒服些。” “不用了。”岑帆埋在被子里开口。 刑向寒先是站在他床边,一边看被子里的人一边擦头。 后来又坐回自己那张床上,把放在枕上的电脑拿过来。 耳边又都是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岑帆听着这个声音有些恍惚,但总共也没持续多久,不到五分钟刑向寒就对着手机:“明天上午九点前发给我。” 阖上电脑。 把旁边那盏小灯也关了。 两人今天四处奔波了一整天。 尤其昨晚,一个在病房外半睡半醒了一晚上,另一个虽然睡得多,但刚才吃了药,此刻不可能不困。 黑夜可以激起人的睡意,却也可以把人的感官无限放大,即便是再轻浅的呼吸声都能放得很明显。 岑帆先是捂着被子,又把身上的被子扯下来一点。 侧躺到床边。 后来觉得有点热,只捏着背角盖住自己腹部,把脚伸出去,身体换了个方向。 再转回去时,不远处床上的人忽然开了口: “睡不着?” 第73章 岑帆先是想装作没听见。 闭着眼睛睡了会,但发现没什么用。 身体朝着卫生间的墙,可心里有块地方从下山以后就一直这样干顶着。 在他看来,这段时间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部都已经说尽了。 但没有用。 现在绞尽脑汁后只剩下一个问题,“你家里人喜欢木雕么?” “什么?”能感觉隔壁床上的人朝他转过什么。 岑帆放在被头的手微微收紧,“你可以让家里长辈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摆件,我用黄柏木帮他们雕出来。” “这种木雕,放在家里一是可以观赏,二是黄柏木能驱赶蚊虫,像你家里不是还有个小朋友么,这种对她也比较好。” 岑帆还记得那个叫做甜甜的小女孩,曾经在高铁站上给了他一点点精神支柱。 和他刚上高中的时候,刑向寒对他的影响一样。 那时候岑帆觉得他是自己人生中划开的柴火,无论是生命还是生活,只要想起对方,自己都能被迅速点燃。 从光源到光亮,再到熊熊烈火 可燃烧到现在,两个人除了一地的灰烬真的什么都没剩下。 刑向寒其实在床上一直没躺下。 先是半坐着,后来又直起身体看他:“你都还没答应我,就已经开始给我的家里人准备礼物了?” 岑帆被他这句话一激,心里像被根尖针扎了瞬,手里的被子往下用力扯住。 整张脸全露出来。 语气里除了一整天倦怠更多的是无奈,连着所有复杂的情绪全在这时候给一块激出:“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除了木雕,我不知道我自己还能给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们都分开了,怎么还会发生这么多事,可我之前可以一个人的,为什么到了现在好像又变得什么都得靠着你不可。” “我会在想,自己是不是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离了你就不行的废物,可我明明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岑帆后面这句话完全是闷在被子里。 第144章 他没有哭。 但就是情绪一直顶在上面,急得直喘气,开口的时候身体裹着被子微微发抖。 半晌。 床榻边上坐过来一个人,大手放在他的被子上。 从上到下地拂了两下。 再度开口的时候嗓音也有点哑,不似之前那样调侃,状态明显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不是你没了我不行,而是我离了你不行。” “是我缠着你,非上赶着要跟着你,所以才有了这些能待在你身边的机会。” 夜里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 却因为隔得近,像是烙铁直接烙在彼此身上。 岑帆翻身过来。 在黑夜中看了对方一眼。 刑向寒半低着头,两臂撑在他身体的两端,专注地双眸把他牢牢锁在里边,难过的表情后边隐匿着自己欲图侵略的念头。 经过雕琢的五官在黑暗中禁欲又立体。 每次对方做出这样的表情就是想要吻他。 他偏过头去,忽然道:“你知道,我妈当年为什么会跳楼么。” 他们认识的十年里。 岑帆从来没跟对方说过自己家里的事。 岑帆的父亲和林成茵算半个发小,当年高考没考上,去开大货车,运货送货挣了些钱。 那时候刚巧赶上林建国转业,家里开支一下没跟上,林成茵读大学的钱就是人家挣出来的。 所以毕业之后她非要跟人结婚,林家两口子虽然心有顾虑,但都没拦着。 “这些我都是从日记里看到的,我妈她从来没跟我说过。”岑帆说这句话的时候往旁边看了眼。 刑向寒从旁边给他把日记本拿过来,给人放怀里抱着,自己从上面半搂着他,轻问:“后来呢。” “他们......结婚以后头两年应该还行,可有次出货突然被别人举报,说是车里有违禁物品。” 岑帆没回头看他,“听我姥爷说应该是被谁坑了。” 自那以后,岑父便天天就在家里抽烟喝酒打麻将。 后来岑帆出生了,他觉得家里有个小孩太麻烦,干脆很多年不回家。 再回家就是掐住林成茵的脖子,把人锁进屋子里,家里的所有的现钱,两张银行卡全部都被抢走。 “我妈说,那天她以为自己会死。”岑帆说。 覆在他身上的那只大手用了点力气,“你当时也在那么?” “我那天刚好中考。” 岑帆在被子里深吸口气,“姥姥那段时间肺结核,姥爷每天都在医院陪着,当时就我妈一个人在家。” “那笔钱是我妈当时存了给姥姥治病用的。” 也就是那天以后,林成茵为了给家里人治病到处借钱,连旷了几天工,到最后工作也丢了,姥姥也没了。 “你别看我姥爷现在挺乐观的,那时候他每天都不吃饭,也不睡觉,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理。” “周围邻居天天来我们家砸门,就担心我们一家人想不开。” 刑向寒覆在他被子上的手微缩,后来直接躺下来,从后面抱住他,低声道:“别说了。” 岑帆像是没有听见:“我妈去世的那天,我本来是要跟她一起去的。” 感受到横在自己身体上的手迅速收紧。 岑帆仰起头,重重地叹息一声:“刑向寒,我觉得我其实跟我妈挺像的,她是恨我爸,可她宁愿自己死,都不敢去找我爸,也不愿意报警。” “而我也是,我是恨你的,可即便你都那样对待我了,我那天见到你躺在病房门口,还是会难受。” “你和她不一样。”他这句刚落下就被人急促地打断。 刑向寒这次没再隔着被子,微颤的手伸到他的腰上,把他用力摁进自己胸膛,笃定道:“我也和你的父亲不一样。” 他语气越到后面越急,“真的不一样,你别乱想。” 岑帆:“可到了现在,哪怕你只是出现在我面前,都会让我觉得,你将来也会用那样的方式来对待我。” 一把巨大的利刃从天而降,把这段关系狠狠割开。 “不会的。” 刑向寒明明是抱着他,却觉得一瞬间自己怀里像是空了,他只抱着一团毫无实物的空气,分明被填满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想起上午在山顶看到的那一幕,恐惧和无措再度把刑向寒紧紧裹住,久久缓不过来。 只能低低冲他:“我爱你。” 从后面把他全部都揽进自己怀中,头埋在人后颈上,嘴唇不停地落在上面,每落一下都要开一次口: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爱你。” ...... “我爱你。” 刑向寒这一晚上对他说了无数声“对不起”和“我爱你。” 一声比一声喊得痛苦,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在发抖,抵在人后颈里的眼睛,从一团浓重的黑到全部化开。 岑帆感觉自己的脖子全湿了。 后边的人却还是在坚持:“我离不开你,我也是真的爱你,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一点点都不会。” “你相信我,你不是你妈妈,我也不是你的父亲。”他像是彻底失了神,不停地去重复同样的话,声音却还是沉着的: “我爱你。” 导致这样的状态让岑帆逐渐觉得有点不对。 第145章 但眼下他心里也不好受,搬出过去的回忆,已经是在他心上挖出个口子,为的就是想让对方知道—— 他即便心里还有他,也不可能真的回去了。 岑帆现在不能再继续贴着这个人,只说:“你回去睡吧。” 但刑向寒像是听不见了。 还是抱着他不撒手,嘴里仍然在重复刚才那些话。 哽咽的语气。 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停下来,但双臂仍是抱他的一个姿势,双腿往里弓,像是做了个死扣,不知道是锁住对方还是拴着自己。 夜深了。 整个城市都进入深度睡眠,有的人独享一张大床,有的人抻抻腿都能踢到另一个。 剑拔弩张的必然是仇敌,而相依而睡的却不一定都是恋人。 岑帆是后半夜才睡着了,兴许是药劲儿起来,即便身体一直被人抱着,还是没抵住身体里自带的困倦。 第二天醒过来。 看眼手机才发现居然已经是上午十点。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 岑帆醒醒神。 坐起来以后才看到手机里的两条消息。 [刑:酒店的早餐是凉的,热的我都给你买好了放桌上。] 除了这条以外再没别的。 岑帆怔愣片刻才从床上坐起来。 下了床以后走到前边。 这个酒店没有桌子,只是和电视机连一块长长的脚架。 上面放着几个餐盒,有馄饨,还有虾饺,餐盒几个面上都贴满了暖宝宝。 昨天晚上情绪发泄得太厉害。 岑帆先去洗漱,洗漱完收拾好以后去下楼退房,顺手拿了个酒店的面包揣身上。 刑向寒给买的早餐他送给昨天帮他们忙前跑后的客房经理。 坐上回江城的火车。 看着沿途的风景一直往后倒退,速度从匀速变得越来越快。 连着满满的回忆,好像也能随着外面的风景完全过去。 岑帆昨天是第一次见到刑向寒哭。 起初还不太确定,直到背后胸膛间抽搐的感觉太明显。 还有半夜,对方应该是以为他睡着了。 下床以后绕到他面前,从前边含了瞬他的下唇。 咸咸的。 连带着人嗓眼里的呜咽一起,喷在他眼睑上。 想起这段时间两人的接触,表面看是刑向寒一直再往上,但事实是只有岑帆自己知道。 说到底还是他纵容的结果。 即便再不愿意,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刑向寒,爱也好,恨也好,总归是像他自己说的。 只是看到人睡在病房门口就会心软,甚至萌生出一些不该有念头。 所以不得不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告诉对方,也提醒自己他们不可能。 永远都不可能。 车窗外的风景还在往后移动。 岑帆抻头看了会,忽然感觉一束光照在他眼睛里。 有些刺眼。 他双臂搭在面前的小桌子上,俯下身。 深深地埋进去。 第74章 这天以后岑帆再也没有见过刑向寒。 虽然之前两人住对门他也没察觉到过,但偶尔能听见走廊里的声音,家门口的小玩意和吃食也从来没断过。 手机现在安安静静,自从那天在酒店里,早上人提醒他记得吃早餐,就再也没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被物业通知过去领东西。 小区每交一次物业费,都能免费拿到一壶油和一袋米。 “岑先生,可以麻烦您跟1702的说一声不,让他也过来拿一趟,他这些东西都积在这有段时间了。”物业经理冲岑帆。 当初骗他说对门住个老人家的时候一脸真诚,现在暴露以后也还是一脸真诚。 跟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这几天都没碰见他。” 岑帆顿了瞬,忽然脱口而出:“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 “打了,都打好几个了,1702一直关机。”物业经理满脸愁容。 这时守在他们楼栋底下的保安从外边进来,随口一接,“那1702住的那帅哥好像搬走了。” “搬走?” “是啊,前几天我看他叫了个货车过来,把一个挺大的东西放上去了,这连着几天我也都没看见他。” “那他现在住的那套要卖么。” “迟早的事儿吧,不过那先生一看就不是穷人,有几套房子挺正常。” “也是。”物业经理说到这有些可惜,毕竟没谁能像刑向寒那样,一次能交几年的物业费。 眼见岑帆一直站在原地没走。 立刻说,“哦,岑先生,您这边拿了东西以后,登记完就可以先回去了。” 岑帆先是愣了瞬。 反应过来后点点头,提着米和油往回走了。 坐电梯上去。 电梯开门的时候他先下意识往自己对门那儿看,只几秒后就快速收回视线。 那天在酒店,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决绝。 都到了这个份上,要是还像之前那样继续缠着他,那就真是不要脸不要皮,把自己的自尊心放在地上踩。 其实岑帆心里从没有把对方和自己的父亲放在一块儿。 那就是个人渣,刑向寒不是。 但对方也绝对不是那种,被人用这样狠绝的方式推开以后,还愿意继续和他纠缠不清。 第146章 刑向寒这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事。 岑帆进门以后反复告诉自己。 这样挺好的。 就应该是这样...... 大花这几天变得懒懒散散的,见门开了也不知道要上来迎,就呆在窗台边,伸了个懒腰。 小手一撑,与世无争。 他在那儿待着安静,岑帆把油和米放厨房,给自己做了杯香蕉牛奶,拿了本书到客厅,靠在窗边的独立小沙发上。 这是一个比较冷门的作家写的,也是岑帆非常喜欢,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的孤本。 可真的捏在手里却半天没看进去。 先从第一页开始看,又跳到前边的目录,找了几个感兴趣的慢慢往后看。 直到大花从窗台上跳下来。 “砰”的一下撞倒紧挨着的一溜花架子,岑帆才被这一声弄得如梦初醒。 先把花架扶起来。 又重新坐到沙发上。 书里的内容似乎又能看进去了。 这一看就看到下午五点多。 到了时间。 岑帆揉揉脖子,准备跟往常一样先去做晚饭,再给大花网上挑点零食玩具。 嗡嗡—— 外边手机震了两下,应该是微信发的消息。 岑帆已经拿起案上的刮皮刀。 听到以后立刻放下,往房间里边走。 是陈开。 [天下第一开:明天中午十二点,锦江酒店吃饭,别忘了啊。] [天下第一开:哦对了,这次华源木舍的老板也要过来,你到时候穿抻头点,别浪费咱这好底板!] 岑帆看到这个以后先是顿了两下,后来有些奇怪: [岑帆:华源那边这次也要参与木雕壁饰么?] [天下第一开:谁知道呢。] [天下第一开:反正合同签了,做好以后钱肯定是能到位的,不怕他们要不要做。] [岑帆:行。] 说完公事以后那边总算想起要关心一下他这大病初愈人士。 [天下第一开:你这几天休息的怎么样,心情好点没。] [天下第一开:头还晕么?放心那天咱不喝酒。] [岑帆:不晕。] [岑帆:喝也没事。] 至于心情,岑帆觉得自己现在说不上好,更多的其实是复杂,因为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情绪。 该有什么情绪才是对的。 岑帆聊完以后继续去做饭。 做自己的,做大花的。 搓出来几个专供大花的鸡胸肉丸子,放在他的猫咪碗里。 这个猫咪碗是个大骷髅头,是大花对着他当时的搜索页面自己选的,很符合他如今的霸气形象。 大花霸气是真霸气。 到了晚上岑帆才发现刚才砸花架子上那一下,爪子肉垫垫那儿有点儿肿。 但他本猫像是毫无察觉,照样该吃吃该走走。 只是跳起来的时候不像先前那样灵敏。 岑帆先给他擦了点药,眼见着又有些放心不下,担心猫咪骨折,还是把大花抱起来,放进太空舱里。 开车送到离他们小区最近的那家宠物医院。 岑帆把车停在这附近,领着大花进去找医生。 大花在车上的时候一直都挺乖的。 没想到被对方医生抱住的时候,突然有些应激,在人两只手里钻来钻去,像是在不停地想要拼命挣脱。 嘴里发出异常尖锐,像是婴儿哭泣的声音,差点把人医生手套上划破个口子。 岑帆被他这样有些吓到,先赶紧安抚怀里的大花,边安抚边冲对方,“抱歉啊,他之前挺乖的。” “没事儿。”医生倒是对此见怪不怪,“应该是对我有些应激,因为之前给他打退烧针的其实就是我。” “退烧针?”岑帆有些微讶。 他不记得之前有带大花来过这家宠物医院,也没有打过针。 岑帆看眼手里,问说,“他之前来过这么?” “对啊,之前有位先生,抱着这只猫来我们这儿看过,当时这只小......哦大猫,浑身湿透了,说是带过来检查一下,顺便洗个澡。” “我还以为他这个是在外面捡的流浪猫,结果他说这个是朋友养的。” 他们每天接手过的病患小动物,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只,主要因为大花的样子特别像只丛林野豹,所以才特别记忆犹新。 岑帆一怔。 忽然想起当时刚搬过来没多久,门都是大敞着散气味,他搬家具,整理东西,大花那时候也跟着他进进出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淋了雨,还被送过来打针。 岑帆觉得自己太失职了。 早知道应该先完全收拾好以后再把大花接回来。 心里揪了一块儿起来,赶紧让医生把一脸抗拒的大花带进去检查。 先是基础检查,再是拍片子。 折腾了快半个小时。 好消息,大花没骨折。 坏消息,他得再打一针消炎药。 被针折腾过的大“豹子”需要再保温箱里观察两小时。 岑帆先是坐在外边等。 直到医生出来以后才走上前。 问说:“您这边有那个,当时送他来医院人的联系方式么?” “有的,我们这边对送小动物过来的人都会做信息登记。” 他说到这个的时候迟疑片刻,又说:“不过......您这个时间比较久了,可能得多等一下。” 第147章 “可以,麻烦你了。”岑帆立刻说。 说完坐在大厅里的小沙发上等。 这家宠物医院靠近市中心,比原来他们工作室附近那个条件要好很多。 时间过得太快,那时候在木雕室,大花连浴室台都不敢下,现在却已经能冲着外人嚎嚎叫叫了。 岑帆不禁又想起上次大花从容地出他们家们,跑进对面家里。 又被对方乖顺从容地抱出来...... 岑帆内里微收。 不会那么巧的...... 而且那个人这么讨厌这些小动物。 这时医生远远地在前台冲他,“岑先生,这边查到了!” “是那位先生留下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岑帆立马走过去。 在看到名字的时候呼吸有瞬间急促。 先沉默片刻,接着一句话没过脑子就问出口,“您确定是这个人么?” “没错的,那天刚好是个下雨天,没几个人来宠物医院。”医生说着,手在底下键盘上摁了几下。 后面就出现了送过来宠物的特征和当时症状。 有了这些不信也得信。 岑帆回到大厅,后来连沙发也没坐,就站在窗户边上,看了半天手机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直到出了宠物医院。 抱着昏昏欲睡的大猫出去都没说话。 回到家以后。 岑帆把大花放在毛绒毯子上。 自己先洗了个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原本还没怎么想,到最后还是打开和刑向寒的聊天页面。 上面最后一条消息仍停留在几天以前。 岑帆端着手机: ——是你之前送了我家的猫去宠物医院么? ——你当时带我的猫去医院,他的出诊费是多少,我把钱转给你。 ——给猫看一次病挺贵的,我得把钱给你。 ...... 一句话颠过来倒过去地输入了好几次,半天都没发出去。 到最后岑帆收起手机。 深深地叹出口气。 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不发消对他们彼此都好。 而且对方明显也没想和他再有联系。 岑帆这边刚定下心。 手机屏幕亮光一闪,一条消息停留在上边 [刑:发生什么事了。] 可还没等他看清楚。 这条消息发过来没两秒—— 屏幕一闪,对方的电话很快又追着打进来。 第75章 岑帆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提醒亮起后熄灭,等一会以后又再次亮起。 但这次没过两秒就被那边主动挂断了。 叮咚—— [刑:抱歉,你现在应该不想接我的电话。] [刑:我现在不在江城,临时到外地出差,两周以后就回来了。] [刑:但我的手机一直带在身上,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刑:你想我么。] 最后这句被对方撤回,很快改成一句。 [刑:我想你了。] 发完这些以后再没了信。 五分钟后又发了张图片过来。 上面只有一只手,掌心捧着个小小的雪球,身后的背景看着像是他所在地研究所的大门门口。 那儿看着应该是在很北的地方,十月份居然就已经下雪了。 岑帆先是盯着这个雪球。 一句没给对方回复。 只是到了晚上,从衣柜里拿了件后些厚点的外套出来,又给大花的垫子底下加了层绒毯。 和王总他们吃饭约在中午。 原本岑帆上午想多睡会。 结果到了第二天,陈开一大早就把车停底下,非说他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不行,一定要带人去捯饬一身新的。 去商场的路上,岑帆还是没法理解,“去个开工宴而已,以前又不是没跟客户吃过,不用这么夸张吧。” “哎呀你不懂,先敬罗衣后敬人,你信不信今天华源木舍那姓奕的,绝对能打扮得比咱俩都像样。” 陈开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两下,“再说,你要长成浩子那个样子我也就懒得嚯嚯你了,都长成这样了不得利用起来?” “镇场子不说还能驱邪。” 岑帆:“......” 不懂他这一套套都是跟哪儿学的。 但他也能理解陈开对华源的敌意,到最后也没说什么。 人要他干嘛他干嘛了。 两人到的时候,精致的西装店里除了几个导购没其他人。 岑帆是第一次来。 倒是陈开明显是这儿的常客,坐下来以后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放在嘴里啃一口。 拍拍身边人的后背,“给他挑一身合适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导购是个人精。 见状立马先“暧。”一声,又立刻对着岑帆,“您来这边选选。” 岑帆从来没在衣服店被这样对待过,但经过这几年也稍显从容,点点头道:“麻烦了。” 他的脸虽然儒雅秀气得像个大学生。 但常年做木雕,身上该有的力量感还是都有,薄薄的肌肉包裹在衣服里,腰的部分微微往里收,底下的两条腿笔直修长。 尤其是剪裁得体的西装上了身,矜贵里透露出一丝疏离,又带着艺术家本身,不食人间烟火的道骨谪仙。 陈开再旁边满意地连连称赞。 第148章 连带几个导购,还有些人路过这里,也被这道光景吸引,禁不住被勾着也到这家店里驻足,在挂着的那排西装里挑挑拣拣。 最后岑帆选了一套浅灰色的西服,领带配了深蓝色。 “啧啧啧,不错啊。”陈开走到他边上,先自己赞叹一声,又从后边撞了下他肩膀,“感觉怎么样?” 岑帆对着镜子前后看看,又把面前两道衣摆的连襟往下拽拽,认真说,“好像是比你之前穿来医院的那套好看。” 陈开:“......” 当即炸毛:“我那是个意外,咱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说完陈开也给自己挑了一套。 即便再了解陈开的性格,像他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挑衣服的行为岑帆还是没法理解。 直至到了锦江酒店。 岑帆才发现这不仅是他们壁饰开工之前的开工宴,华源木舍的人几乎全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在业内享有名气的木雕家。 他们已经坐在包厢里边。 相反浩子,小梅,还有跟在后边的几个新学徒,都站在外边没有进去。 陈开到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冲浩子,“咋不进去。” 没等人开口,小梅已经忿忿道:“里面那些人架子大着呢,我们刚进去,还没多久就在那阴阳,说是位置不够,坐不下这么多人。” 说完又朝着岑帆,忍不住说:“岑老师今天这身真好看!” “听他在那儿鬼扯。”陈开一脸鄙夷,又看了眼手机,立刻说,“王总跟他夫人已经到了,咱先过去迎一迎。” “等等一块儿进去。” 岑帆先朝小梅和其他人笑笑,又冲陈开:“行,我跟你一起。” 王忠全他们到了。 除了他们,原本包厢里的人也出来迎接,大伙再一块儿重新进去。 刚坐下,王忠全的夫人看向岑帆,面上眼里全都是欣赏,“岑老师真是一表人才啊。” 顿了瞬又说:“我对你设计的那个壁饰很满意,到时候真的要麻烦你,和你的这些同事们多费心。” “应该的。”岑帆立刻接道。 两人碰了碰茶杯。 也是有了王夫人这句话,再坐的人都对他们客气不少。 不管真心假意,表面上也都跟着恭维了几句。 除了坐在最北边的一个人,对方是刚跟王总他们一块儿过来的。 从头到脚一身的名牌,看起来年纪比岑帆还小一些。 陈开刚小声在他旁边说,这个就是华源木舍的现任老板,奕闻卓。 这顿饭吃到一半。 岑帆站起来主动对他,“奕老师,久仰了。” 对方漫不经心地一瞥,也意思意思地抬起茶杯。 放到嘴边没喝又放回去,“岑老板的确年轻有为,是我们这些后辈学习的楷模。” 陈开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岑帆:“只是王老板不嫌弃,这个花的时间也比较长,做出来的刚好能入两位老板的眼。” “倒也没必要这么妄自菲薄。”奕闻卓接了句,语气听不出喜怒。 又道:“我听说岑老师最新的一个艺术品,第一次参加拍卖就拍出了三百多万的价格,还是挺有商业价值的。” 这句话表面听是夸。 但在场的其他人,有的人一辈子连艺术拍卖的门都没摸到。 也就是这句过后,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旁边陈开一拧眉,刚要开口。 岑帆已经把手里这杯茶喝完了,又朝奕闻卓那儿抬了下茶杯, “那次主要也是我运气好,刚巧碰上了对上眼缘的收藏家。” 他不是多会说话的人,此刻也只能道:“谢谢奕老师,听说奕老师的作品刚入选乾雕展,希望日后有机会能一块儿学习。” 乾雕展是所有木雕师梦寐以求,能把作品挂在那儿的地方。 岑帆自己的作品被那边接连拒了几次。 奕闻卓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说:“客气。” 他这句话刚落下。 饭桌上又有人举起茶杯,“哎呀,都是艺术家,有的人喜欢玩收藏,有的单纯图一乐,只要作品是好的,本质上就没有什么分别。” 一顿饭吃得还算圆满。 华源木舍其他人除了一开始架子大,等到奕闻卓和王总他们到了以后都还挺守规矩。 出来的时候,浩子负责开车送小梅他们回家。 岑帆直接坐陈开的车走。 车开出去的时。 两人原本谁也没说话,岑帆靠着椅背闭眼假寐。 “累啦?”旁边人问。 “还好。”岑帆应了一声,想起什么之后又说,“听齐铭煊说,这次露营的时间又得往后推推?” “是啊,今天一大早就见那小子在群里嚷,他也是真惨,大学的时候想去哪去哪,感觉看谁都不顺眼。” “现在天天被他们组长差遣,还没法反抗。”陈开说到这有些唏嘘,又往旁边一瞥,“你俩现在联系还挺多啊?” “还行。”岑帆说,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你们俩挺像的。” 陈开:“......” “别冤枉人啊,他和我可不一样!”他立马叫出声,又意味深长的往旁边看一眼。 陈开经常这样突然大呼小叫,岑帆听一耳朵也没当回事,只道: “开子。” 第149章 “你说我之前做的那个木雕,是不是不该拍卖给个人,而是应该去跟艺术馆谈收藏比较好。” “还是受影响了吧。”陈开在旁边问。 “没。”岑帆往后靠靠,去看路边一些熟悉的门店,“就觉得,起码以后想起来的时候还能回去看看。” 陈开起初没说话。 先把车拐出去,迟疑片刻后忽然想起什么: “刚才坐在王总身边,那个穿黑色套头衫的那个,好像之前拍卖会他也去过,当时还在二楼加价拿下一件拍品,挺有实力的。” 岑帆也想起来,刚才奕闻卓提起来的时候,对方替两人圆了几句腔。 “刚才我跟他换了张名片,回头约出来吃个饭,聊别的的时候顺道问问他知不知道你那件拍品的买家是谁。” 岑帆先是没说这个,等车完全开离酒店才开口道:“谢谢你了开子。”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有运气的就是能有身边这个朋友。 陈开倒是完全没当回事,听他这么说也只随口道:“这有什么啊,小事一桩。” 他把车开到人民医院大楼底下。 “需要陪你上去么?”陈开问。 “没事,我就过来拿点药就走。”岑帆说。 距离上次打针已经过去一周了。 时间到了得定期复查,他这次还想再开一点防眩晕的药放家里。 毕竟一个人,出了什么事不会每次都能被人送医院来。 复查出来的结果还行。 岑帆除了买治疗颈椎的药,又被医生劝得买了个小点的艾灸盒。 以后每天要绑在脖子后面热敷。 开了药以后岑帆准备去楼下拿药,却在下楼的时候,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应该也是本院的医生迎面碰上。 打照面的时候对方就多看了他两眼。 岑帆本来没太当回事。 结果刚从扶梯上下来,对方却很快追到他后边: “你好。” “请问你是刑向寒先生的朋友么?” 第76章 岑帆先是愣一下。 一个“不是”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冲着他解释:“因为我之前见他送你来医院,所以想着也许你们两个认识。” 岑帆顿了几秒,抬头看向他说:“是认识。” “那你这边要是看到他了,记得提醒他有空给我打个电话。” “您是他的朋友么?” “不是,我是他的医生。”对方说。 岑帆一愣,心觉有些奇怪,但还是道:“这个您可以直接跟他打电话说的。” 说到这个医生有些无奈,“我打过了,但刑先生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他说这个的时候脸上全是担忧。 岑帆的姥爷和他自己来的都是人民医院,面对这样的请求不好直觉拒绝,只能说:“好,要是我碰见他了就跟他说。” 接着又问,“您贵姓?” “我姓吴。”吴医生说完以后看了眼腕表,接着冲他,“那就先这样了先生,我还约了其他病人,得先过去。” “好,您忙。” 看着对方匆匆离开的背影。 岑帆先是往前走几步,又想起刑向寒跟他说自己的手机一直带在身上。 可刚才那位医生和小区里的物业,怎么感觉好像都完全联系不上他。 岑帆觉得别人打不通他也不可能打通。 本想等人出差回来再说。 可出了医院以后。 耳边响起对方医生说的那些话,迟疑片刻,还是从兜里拿出手机。 [岑:刚才我去医院取药碰见了你的医生,姓吴,他说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发完以后岑帆就去医院门口坐地铁。 手机里安安静静。 从地铁到回了家都没收到回复。 岑帆起初还会拿起来看两眼,后来也没多去看。 只是刚进家门。 刑向寒像是打了个语音过来,响几声挂掉以后,这次换成了电话。 岑帆停了几秒后接起来。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刑向寒那边就单刀直入,“你什么都不用听他的,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岑帆正在拿钥匙的手微滞,下意识开口道:“什么?” “我是说,我一切都好,不像他说的那样,现在医院都喜欢把一点点就扩得很大,你别听这些。” 刑向寒的语速很快,他电话那边似乎有人还再催他。 但他根本不管。 一定要让人听他把话说完,接着还很快走到个安静的地方。 岑帆反应过来,对着那边:“吴医生没有跟我提过你的任何事情。” “只是让你回来以后给他打个电话。” 北风顺着手机听筒,从这头吹到那头,两边一块儿沉默下来。 电话对面半天没听到回音。 岑帆把手撑在门上,耳边除了风声,还有一门之隔里边,大花拼命挠门的声音,“你......” “我想你了。”刑向寒突然道。 暗哑的声线落在人耳尖。 他这句话昨天也发给过他,但真的听见却是和手机里收到消息的感觉不一样。 岑帆触在屏幕上的指尖微颤。 到最后一句话没说,略带慌乱地把电话给挂断了。 他刚才其实是有话想问他。 也幸亏对方打断了,不然到最后谁也说不清楚。 第150章 进了家门以后大花就上来抱住岑帆的脚踝,抱完以后几小步跑出去,去挠隔壁刑向寒的屋门。 他这么主动,很难怀疑除了那次送他去医院,这一人一猫有没有在背地里勾勾搭搭。 岑帆太阳穴一紧。 上前把大花拖起来抱住,先是手指搓搓他脑袋,又指着后边的门,“记住了,这个门以后不许过来。” 又警告说:“我们跟他没关系知道吗?” “眯。”大花仰起头小声地叫了声,两边脸都鼓起来。 岑帆:“......” 深吸口气又叹出声,把大猫抱着身体给端回去。 后面几天他每天都能收到刑向寒的消息。 对方像是把他的微信当作日程打卡表。 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和谁一起去的实验室大楼,第二天准备要做什么。 全都会固定在晚上十点发给他,还经常配上他们去了哪里的照片。 有时候是酒店,有时候是食堂。 岑帆头先对那长溜消息一条都不会看,直接左滑删除。 但对方每次怕来的照片特别多,能把他们整个聊天屏幕给占满。 刑向寒不是多会拍照的人,每次拍东西镜头都没法聚焦,稍微偏一下就能拍到别的地方去。 只不过这次—次—— 岑帆在他照片里发现人身后的那张床上,有件工装背心特别眼熟。 忍不住保存之后把那件背心圈起来,给他发过去。 [岑: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这件分明是他的,每次做木雕的时候都会穿。 两年前分手,从刑向寒家搬出来以后就一起带走了。 [刑:那天在医院,你里边穿的就是这件。] 岑帆:“......” 想起那天他从病床上起来身上确实只一件病号服。 岑帆有些气恼。 [岑:你这是偷。] [刑:是。] [刑:你可以告我。] 对面人理直气壮。 一件穿了十几年的背心,没有人会这么无聊来管这档子闲事。 岑帆觉得跟这个人怎么也说不通,心里有气儿也没地方出。 干脆不说了。 把大花抱起来从头到尾的撸,又顺着毛重新给撸回来一遍后。 把手机放去充电,自己拿着睡衣裤去卫生间洗澡。 回来的时候手机一直亮着,屏幕里全是对方发来的消息: [刑:生气了?] [刑:我只是想身边能带一点你用过的东西。] [刑:要是你介意,我洗干净以后再还给你。] [刑:好么.jpg] “......” 屏幕里的一只老鹰两翅膀交叉放着,一脸严肃地朝着他这边鞠躬,上面飘出两个字:“好么” 上面的字和这个老鹰的脸形成巨大反差。 一瞬间岑帆以为是对方发错了,但接着屏幕里又跳出各种老鹰表情包。 吃饭睡觉搓澡。 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儿找来的,仔细看这上头犀利的眼神还真有点像刑向寒。 [刑:理理我.jpg] 老鹰绷着脸在那儿点头哈腰。 [刑:小帆,早点休息。] [刑:晚安.jpg] 岑帆什么都没给人回过去。 又左滑一键删除。 手机那边再次安安静静。 之前他可能还没意识到,但现在来看,自己那天晚上对刑向寒说的话,可能多少还是起了点作用。 唯一的问题是,即便起了作用,对方看起来也只听进去那句。 ——看到你睡在病房门口还是会难受。 当时岑帆也是真没端住,内里最深处的念头话赶话就这么说出来。 他坐在床上。 直到后面睡着了在梦里都在懊恼。 懊恼自己,为什么每次情绪发泄出来就没办法及时收住。 想到什么说什么。 非得在人面前露怯。 但事实是,发这些给他的人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游刃有余。 两千多公里以外的北方。 有个人先是站在酒店落地窗边上,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又反复去看手机。 发消息怕打扰对方休息,不发又担心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其实这地方刑向寒起初根本没想来。 但跑这一趟,寒假就能把跨年那个时间腾出来。 而且他知道岑帆现在很抗拒他,现在往人跟前硬凑只会让对方更加反感。 可真隔得远了,又诚惶诚恐,心里牵着对方,只要稍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会后怕。 三十六岁的人了,经历了这么多,到头来竟然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男人深吸口气。 原本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 此刻却盯着手机。 一边把挂在门口的大衣穿上,一边拨通个号码: “刘所长,是我,我现在过去把下午没做完的那组流体实验做了。” “嗯,对,明天上午就回江城。” 华夏的最北边,十月份下雪在正常不过了。 不正常的是这个点还有人从暖气充盈的酒店里出来,裹紧身上的黑色大衣。 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很长的脚印。 这天晚上有人在实验室里一晚上没睡,有人在屋里睡了也没睡好。 岑帆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醒了以后闭着眼睛先去趟洗手间。 第151章 刚想回去补一个回笼觉。 却发现手机屏幕又是亮着。 瞟到里面十分钟前收到的信息,岑帆先只愣在原地,后来彻底清醒。 半天没反应过来。 良久才给那边回复: [岑:我没有抄袭。] [天下第一开:你肯定没抄啊,绝对是论坛里那些人乱说的。] 陈开在那边快给气炸。 [天下第一开:也不知道是谁在带节奏,回头等我扒出来一定把他家祖坟刨了!] [岑:北盛集团那边怎么说?] 陈开那边过了将近十分钟才回的消息。 [天下第一开:哦,那边你放心吧,合同都签了,不会因为这件事不跟我们工作室合作的。] 他说是这么说。 但岑帆知道,木雕论坛里都闹成这样,对这件事肯定有影响。 他不敢耽误。 立刻把电脑打开,找到其中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他在元口市拍到关于他灵感来源的照片,还有他查阅过的所有资料书籍。 他把这些材料整理好以后全部给陈开发出去。 准备由工作室登声明,起诉那些诬告他抄袭的人。 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光的角度不同,角度越偏,投射出来的阴影面积越大。 论坛里现在说什么的都有。 全部都骂他是“抄袭狗”、“滚出木雕界”,还有说之前的拍卖会是假的,根本不会有人花几百万买一个新手的作品。 之前那次被恶意碰瓷,岑帆即便是看到了都能不太往心里去。 但是抄袭...... 岑帆实在看不下去,默默阖上电脑。 走到厨房,将冰箱里,陈开之前放过来的几听啤酒开开。 摞了几排摆在茶几上。 大花在旁边喵喵叫,被岑帆抱起来端着送回房间里去。 人可以喝酒但猫不能。 这是只属于成年人的放纵...... 屋里屋外。 刑向寒刚从电梯里出来就闻到一股酒味。 眉头微拧。 碰巧这个时候对面的门打开。 岑帆提着一大袋空了的啤酒瓶子,看到他以后,怔住,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帆?” 刑向寒皱眉,原本想现在就上前扶他,“怎么喝这么多酒。” 但他手里提着行李箱,还有一大袋乱七八糟的东西,担心这样冲到跟前会把人伤到。 准备把箱子和提着的东西先放回去。 却在转身的一瞬间。 衣角忽然从旁边被人用力攥住! 眼前的青年此刻眼睛通红,不知是醉还是委屈,只盯着他,嘴里只剩下两个字: “别走。” 第77章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刑向寒在他这句话里目光幽深。 可说完这个。 岑帆像是立刻反应过来,只一瞬又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脸偏到旁边,“没什么......我喝多了。” 拎着手里一大袋的空啤酒罐子要往电梯走。 味道太大了...... 他受不了,家里猫也受不了。 还没挪出去被人从后面一把扯回来,挨着对方胸膛的瞬间,一只大手很快扶住他的侧脸往上抬,低头睨他: “怎么喝这么多酒。” 这句话他刚才也问过,但这次明显比刚才染上些情绪,嘴里的热气喷在他脸上。 收起之前那所有服软,强势的,像是两人之间天生的掌控者,只一个动作就能让对方彻底臣服。 岑帆醉得满脸通红,脑袋晕晕的,看着眼前都有些重影,开口却不自觉顺着他,“心情不好。” “为什么。”对方问。 岑帆半睁着眼抬头去看他,又瞥了眼对方门口放着的行李箱。 因为被诬蔑抄袭,还因为...... 他没办法说,最后缓缓嘟囔出一句:“不为什么。” 刑向寒继续盯着他,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心里已经又软又疼,低头在他唇上亲一下:“先回屋里休息?” 忽然被吃豆腐。 醉鬼眉头皱了瞬,但仍旧扯着对方的手臂没松开。 像是湖里的人明明会游泳,却还是要抓住眼前的浮漂。 刑向寒低头瞥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试探地覆在他唇间:“要我抱你回去?” 后者在他这句话里迷茫地抬起头。 像是动画片里头顶巨大问号的萌娃娃,听到对方的问题,有些疑惑,可都把答案送到眼前了却还是不知道。 刑向寒也不管他知不知道。 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对方家里边走。 门被从里边关上。 走廊上,除了一大包空啤酒罐子,还有刚被从北方带回来,一个行李箱,和一堆密密麻麻的实验计划书。 屋里的酒味较屋外更甚。 刑向寒站在门口换了双备用拖鞋,进去后把岑帆抱着放进他房间的床上。 本被关在房间里边的大花听到动静就跟过来。 先是抬头去看岑帆,皱皱鼻子。 又低下身子在刑向寒脚边绕来绕去。 刑向寒和大花的主人一样,没有被他的刻意讨好收买,直接弯腰把他抱起来,放在隔壁的客房里。 从外面把门关上。 回到房间。 刚才在走廊没注意,实际岑帆衣服上也全是酒,因为酒的冲劲儿,混着汗渍的衣服一块儿都黏在他身上。 第152章 手里没了能握住的东西。 岑帆刚上床就下意识地去扒里边的被子。 被人扯着手拽回来,接着是熟悉的男人声音,“小帆,你不能就这样睡觉。” 岑帆被下定了指令。 呆呆地坐着看他,脸上落下点委屈。 眼睛鼻头都因为酒变得通红,安静的样子看着跟被数落的小学生一样, 但再这样也没办法。 入秋的天气,带着一身的酒睡觉那肯定不行。 刑向寒捏捏他的右脸,捏完以后凑上去,这次是商量的语气,“我帮你换衣服好么。” 岑帆还原地坐着。 刑向寒已经从柜子里找了套干净的睡衣。 先将人原本挂在人身上的脱下来。 从白色的肩膀缓缓往下,停落在他细致流畅的腰身下边,从后边看像是一个巨大的v字形。 这具身体刑向寒以前抱过、摸过、亲过无数次。 但如今光是看着,腹部里边像是蹿着一团火,从中间往四周烧,瞬间烧至全身。 温热的毛巾擦着人身上的汗。 酒意未散,岑帆薄薄的皮肤上浮出些淡粉色,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又是他本身太过漂亮的骨相。 感受着指尖一寸寸触及到的皮肤,刑向寒喉结滚动。 用了全身的定力才把那团邪火压下,目光越来越暗,多余的却什么都没做,只一门心思地帮人擦拭身体。 分明这样的动作已经细微到了极点,但被频繁抚摸身体的人却不是没有一点感觉。 手臂搭在人肩上,在他怀里轻轻发颤。 怀中这个是真的醉了。 被搭着的人却只觉得万般折磨,再开口时嗓音带着暗哑:“小帆。” 语气里含着点警告:“别勾引我。” 这句话过后引来的是青年歪着头,睁开眼睛看他。 好像是故意的,又尽显无辜,看上去完全没懂他的意思。 他这样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刚上大学,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纯净的少年跟张白纸一样干净,勾的人想染指上那片雪白。 四目交接的一瞬。 刑向寒俯下身子,把岑帆额间乖顺的刘海往上掀,压着人狠狠堵上他的唇瓣。 舌尖顶进来时,被压住的人只推诿了一瞬,但很快就顺从了,松开齿关,两臂勾住上边的挺拔的脖子,鼻尖往对方脸上拼命去嗅。 混着的酒气烧的愈烈,彼此吻得难舍难分。 刑向寒感觉自己也有些醉了,手已经从他的额头游移到怀中人的背部,停在人脊椎上边点的位置,又接着往下延伸。 “嗯......” 怀中人剧烈的抖动一下。 只在他们分开的时候,能清楚看清楚彼此眼里都暗含着什么,那是一颗微弱的火种,却能在顷刻间彻底燎原。 他们上过无数次床。 刑向寒只一眼就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的吻已经是他意志力松懈之后的产物。 他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要是两年前,他们刚分开,被这样的目光看过来他会当即把人绑在床上。 无论他愿不愿意都会让人彻底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现在—— 刑向寒很清楚要是真这么去做,岑帆只会更恨他。 他们这段关系也不可能再回去。 感受着两人身上的热气。 刑向寒把人放平在床上,只脱下自己的外套。 先是从后面抱着他。 又在怀中人闭着眼,一声声的嘤咛之中,把原本紧在人裤腰里的全衣角抽出来...... 带着潮意的黏腻沾染在空气中,又顺着两人的汗渍全部淌下。 “小帆。” “宝宝。” 手上的动作没停,刑向寒没控制住的在他耳边,反复的喟叹出声: “我爱你......” 一顿发泄之后。 怀里的人从起初的轻喘,到最后脸上全是潮红,身体却逐渐平静下来。 刚才换的衣服白换了,擦过以后干爽的身体再次又黏又湿。 刑向寒自己还干挺着。 先憋着口气,把岑帆直接带到浴室里清洗。 清洗之后用大大的毛巾从里到外地擦干,再重新抱回床上。 陷进柔软的床榻里。 一切处理好后。 刑向寒坐在旁边看他,手忍不住地从他的侧脸划过下巴。 轻轻挑起,垂眸去看刚被自己吻过的痕迹。 拇指抚平上面的齿痕后,他站起来,往屋里浴室的方向走。 伺候完对方又来安抚自己。 发泄之后刑向寒直接洗了个澡。 他换洗的衣服都在门口的行李箱里,但他根本无暇去拿。 光着身子再次回到床上,此刻两人身上是同一种味道的沐浴液。 从后边把眼前人小心揽进怀中之后。 刑向寒一扫之前彻夜待在研究所的疲惫,臂弯里的力道不自觉放大,在人颈间用力吸了口,叹出声。 又说了一遍那五年里,自己最羞于启齿的那句: “我爱你。” 次日清晨。 岑帆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头疼。 太阳穴里像在被无数只蚂蚁啃食,挣扎着翻了个身,朝着床的另一面,窗帘里边的一束光打进他眼睛里。 刺眼的光亮逼得他一下眯起双目。 第153章 身体怔了片刻,昨天醉酒之后的那些回忆逐渐回笼。 原本还停留在大花叼着他裤脚不松开。 他把猫抱回去。 先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喝酒,喝到后边虽然已经陷入醉意,却还是坚持要把一地的空酒罐子拾掇拾掇,丢出去。 然后...... 岑帆手背贴在自己眼睑上,脑子里闪过些什么。 猛地坐起来! 立刻往自己床旁边的方向去看。 男人覆过来的手,还有自己困在酒劲儿里控制不住,主动凑过去迎合的双唇,一件件全刻在他脑子里。 偏偏这个时候厨房里传来打豆浆的声音。 一个人出现在房间门口,侧过身子问他:“睡得怎么样。” 岑帆看着他没说话,嘴唇微抿着。 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得不到回应刑向寒也不说什么。 只笑了一下:“早餐很快就好了,现在洗漱完就可以吃。” 岑帆还是没说话。 等人出去以后又愣了许久。 半天才默默从床上下来。 面对外边的不速之客,即便他现在有无数个理由把人赶出去,可当下却真的没办法责怪对方一句。 因为昨晚是他主动的。 岑帆用力摁摁眉心。 挫败的先去洗漱。 整理好以后穿得整整齐齐,像是随时就要出门的样子从房间里出来。 大花正安静地窝在地上吃猫粮。 听到动静后回头看一眼,但只一眼又重新窝回去。 桌上已经摆着丰盛的早饭。 新鲜的紫米粥,荷包蛋还有刚煎好的香肠。 要不是亲眼所见,岑帆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桌上这些会是此刻屋里这个人做的。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你冰箱里没鸡蛋了,就买了些回来,还有你一直喜欢的汽水包,放在锅里两边煎熟了就可以吃。” 刑向寒走过来,手从后边搭在他肩上,语气温和里带着点宠溺,“趁热吃吧。” 岑帆身体僵硬了一瞬。 把面前的椅子拖出来,坐下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躲开放在他肩上的手。 很快刑向寒也在桌子的侧边坐下。 给人盛了碗粥。 主动说:“看味道怎么样。” 又从旁边给人碗里夹了个包子,“你之前喜欢的,他们家蟹黄包。” 他这副殷勤的模样落在人眼睛里。 岑帆先低头往自己嘴里喂了口粥,暖糯的口感陷进他喉咙,一直流到心口。 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好吃不好吃。 心里不停挣扎,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忽然朝旁边看过去:“你开个价吧。” “什么?” “昨天晚上,是我喝多了。” 岑帆放在碗里的勺子无意识搅几圈,咬了瞬下唇又松口,“所以你开个价钱,我们之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停止。 厨房里豆浆机也停止运行,只剩下提示音里的“滴滴”声。 旁边的男人先是惊讶,再到不可置信。 之后连带满腔盛怒,站起来,看向他的眼里除了气急更多的还是委屈: “小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第78章 滚滚怒意顷刻间席卷上来,隔着段距离都能察觉到身边男人的憋闷,岑帆有一瞬间心里有些后悔。 只能低下头,不再看他,尽量把所有的情绪都掩在里边,“你之前不是说,我想怎么对你都可以么。” 他说到这个顿了两下,“还是说当时你只是说说而已,心里其实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 把对方曾经坚定许下的承诺再扔回去,就是在这段亲密关系里反将一军。 刑向寒的确这么说过,也想过醒过来以后,岑帆会对自己的抗拒。 但事实真的发生了。 刑向寒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昨天晚上也许就不该这么仁慈。 就应该早早拿根绳子把人绑起来,狠狠地占有他,把人弄累了,精疲力竭到即便是想跑都跑不了。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刑向寒不怕其他任何。 什么面子,什么这个他年纪里应该有的成熟克制,他通通都能置之不理,只要能把眼前这个人完全变成自己的。 他什么都愿意干。 可此时此刻,看着因整晚的宿醉后,神态恹恹,又略带苍白的脸。 刑向寒感觉自己,因占有欲作祟后的戾气渐渐消散,只剩下软化过的心脏,和里边淡淡的心疼。 他先是看着他,接着就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看过来的时候语气有些无奈: “小帆,你就是天生来克我的。 ” “什么......唔。”没等岑帆说完。 刑向寒已经捏着他的下巴,把自己舌尖顺着他湿热的口腔整个顶进去。 带着他本身的强势霸道,来回在他嘴里不停扫荡。 他们在晨间接了个略带苦味的吻。 岑帆被迫抬起头,原以为对方只会做到这一步,却在被人捧住后脑勺,想要加深的一瞬间用力阖上齿关! 这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两人的齿关很快都渗出血,深浓的血腥味很快在唇瓣之间划开。 下唇那块肉是最有痛感的。 刑向寒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先退出去一点,停留在他唇角的位置,再重新伸进去。 第154章 从前边揽住这个人的后颈,把两人嘴里的血一点点舔干净以后吞进肚子。 岑帆后来被吻的快要没法呼吸。 不知是被血腥味呛的还是因为其他,半瘫软在对方怀里,被迫抬头去接受人强势的吻。 唇瓣分开的时候。 岑帆用力推了对方一下,却也因为这个双腿发软,整个人差点跪到地上。 被人拖着后背抱回到椅子上。 刑向寒和他鼻子互相顶着。 拇指小心锴去他唇边的血渍,在人耳垂上轻捏了下,半个身体都覆在上边,“我先走了。” “你慢慢吃,有任何需要就来喊我。” “我一直在。” 直到人出去以后。 坐在凳子上的岑帆都没完全缓过来,撑在凳子两边的手微微发抖。 即便已经是不停地喘着气,上下浮动,却还是难以抑制住胸腔里狂跳的心脏。 刑向寒说走是真走了。 他也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要给对方时间。 其实刚才那个吻不在他计划之内。 但心上人说话太气人,他到最后实在还是没能克制住。 刑向寒回到自己家。 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接起来那边语气非常不客气,“现在坐在一楼的律师是你给我们找的?” “是。”刑向寒道。 昨天岑帆心情不好他能看出来。 上午趁人睡着的时候在网上查了一下,入眼的就是说他抄袭,还扯到之前那场拍卖会。 “他是我大学同学,目前是佑天事务所的律师,主要负责侵权、知识产权。”刑向寒说。 陈开那边本来还想说什么。 听到这句之后立刻顿住,再开口的时候咬紧了后槽牙:“够可以啊刑教授,佑天那边的律师都能被你找过来。” 佑天是江城最大的律师事务所,但排期很紧,基本有点经验的都需要提前预约。 陈开从昨晚联系到现在,那边都只用“即将受理”四个字来打发他。 “是。”刑向寒淡道。 “行......吧,我马上去跟他聊这事儿。”陈开揉揉眉心,想起什么后接了句,“哦对了,我查过这些帖子的来源。” “说不定和上次到处传播那个碰瓷视频的是一伙人。” 这些他原本没准备和对方说,但上回就是刑向寒找人压的热度。 刑向寒进屋之后随手把钥匙丢到茶几上,道:“我会找人查清楚。” 陈开依旧看不上他,但多个帮忙的人也乐得自在,没拒绝,“行,等晚点我去看看岑帆帆,别把人整抑郁了。” “他很好。”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刑向寒开口,像是故意的,“昨天喝了点酒,但是睡得很香。” “你已经去看过了?”陈开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大叫一声:“你俩怎么又在一块儿啊,还喝酒?” 陈开如临大敌:“他喝还是你俩一块喝啊。” 刑向寒觉得没必要跟他交代自己和岑帆都做了什么。 无视对方的质问,直接挂了电话。 回到房间。 都是同一栋楼,他屋内的布局跟岑帆家一样,但隔壁的书房里却不像他原来那个家一样,只有冰冷的电脑和资料。 桌上的玻璃底下全是岑帆的照片。 陈开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对岑帆在元口市的那两年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刑向寒从来就没有松懈对他消息的获取。 那两年,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去元口市小住,其他时间也找人在那儿看着。 但只是照片还是完全比不上真人。 想起昨天安静待在他怀里的人,他下意识舔舔嘴唇,里面还能感受到一点点刚才的血腥味,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对方。 刑向寒现在做的这些事,全都是那几年里所有思念和欲望的结果。 忍了、盼了这么久,绝对不会因为对方说的几句话退缩。 而一走廊之隔。 人刚出去岑帆就去洗手间漱口,把嘴里的血渍,连同对方的味道一块儿洗掉。 洗完以后呆站在盥洗池前边。 镜子里,他脸颊两边带着点红,唇上还留有一个明显的齿痕。 现在这个家里,尤其是他房间的每个角落,岑帆只要看过去,就会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和刑向寒在床榻间耳濡厮磨。 像是回到了分手前,亲密得像是一对从无隔阂的恋人。 他抿抿唇。 拎起外套就往外走。 他现在不能待在这了,好像多待一秒都会被里面的氛围吞得半点不剩。 岑帆把车开出去。 他现在急需一件事情让自己冷静。 论坛里还在讨论他抄袭的事情,岑帆到的时候,陈开刚把律师送走,忽然一下看到他还挺惊讶。 立刻走到人车窗边上,敲敲后问:“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会?” “已经休息够久了。” 岑帆没多解释,说着从车里出来,跟人一块儿往工作室里走。 里边除了几个做木雕修复的,其他工位上空了一多半。 “他们都去忙王总那个茶舍了。”陈开说着拍拍他胳膊,“别太紧张,都跟你说了没事儿。” 岑帆悬了一上午的心这才放下来点。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往四周看看。 其实他这次回了江城很少过来,一是走了两年,这儿虽然还挂着他的名字,但怎么说也不是他的了。 第155章 二是木雕室变化太大,人去人往,有的他连名字都没记住别人就走了,很快又有新的加入进来。 岑帆忽然想起齐铭煊之前说的,不在这工作了,连出去吃饭都不好意思跟着一起。 其实人和人的关系非常脆弱,稍微远一点,即便在同个城市,彼此的联系很容易就会断开。 他之前以为所有人都会是这样..... 岑帆先是盯着窗外,后来随手拿起旁边的木料和刻刀。 放在手里。 不到两个小时就做出个小猫头鹰。 陈开从楼上下来。 “声明已经发出去了,明天上午律师那边会发公函,起诉那群在网上的营销号。” 岑帆把雕好的猫头鹰放边上,“第一个说我抄袭的人是谁?” “不知道。”陈开想了想,“好像是个外网的账号,浩子,还有......其他几个熟人也都在查,早晚会揪出来。” 他故意绕开刑向寒三个字没提。 岑帆也没就着这个多问,只是说:“之前经常看到有艺术家的作品被曝抄袭。” 停几秒又说:“可没想到这一回会落到我头上。” “害,一般是关注越多的人更容易沾上这些破事儿。”陈开朝好友抬抬下巴,“这说明你出名了。” 说完这个又扯了个别的,“昨晚着急的没睡好吧?” 岑帆一提到昨晚脑袋就一怔。 定定神后道:“还好,只要别影响王总那单就行。” “影响不了。”陈开说。 看着对方,其实想就着这个继续问问人现在的情况,但兜里手机突然响了。 陈开只一眼就揣在手里出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 人一走,岑帆收拾收拾也准备回去,该面对的早晚还是得面对,大不了以后他早出晚归,不在门口碰到对方就行。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岑帆回去之前得先去趟超市。 家里这段时间缺斤少两的,大花的鸡胸肉也快吃完了,得再进点货。 岑帆到门口的时候把冲锋外套穿上。 和木雕室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去外边找陈开。 陈开出去接电话本来是跑着去的。 回来的时候却是看着手机,走得特别慢。 被忽然从木雕室里出来的岑帆撞见的时候还愣了下,到了他跟前欲言又止。 他这样岑帆心里一紧,立刻问:“怎么了?是不是王总那边......” “跟王总没关系。”陈开收起手机,脸上有些惊讶。 但惊讶过后又全都是恍然大悟,看着他说: “你知道......上次在拍卖会上,是谁买的你那木雕么?” 第79章 “你没事儿吧......” 回去的车上,陈开坐在副驾驶频频往旁边去看。 他今天刚好没开车,好不容易有次让岑帆送他回家的机会。 结果这人车开得倒是很稳,可路上一句话都不说。 跟不在这个地方一样。 陈开天生话痨,没人陪他说话得憋闷死,前边一个路口忍不住冲他,“要不我来开?” 岑帆这才有点反应,摇摇头后道:“没事儿,你累一天了,闭眼休息会。” 陈开:“......” 这回也没抗住,抬手捏捏他肩膀,“怎么了你......哎呀,人有钱要买就买,反正我一直没觉得他只是个大学老师。” “你看他天天开那车,那人际关系,不会因为这几百万怎么样的。” 他纯粹以为岑帆是在担心这个。 结果到了地方,下车之前旁边人突然开口,“今天我看到论坛上,有人说那场拍卖会是假的,我当时没忍住在下面回了几句。” 不仅他回了,陈开这两天也没少在里头回复,此刻没听出他里边有什么问题,只问,“怎么了?” 岑帆顿了下,淡声道:“没什么,你快回去吧。” 他看上去和之前一样。 陈开也没就着这个多细聊,道:“行,那你回去路上开车小心点。” “好。” 岑帆把车开离陈开他们家。 原本开过来的速度稳稳当当,真的往家里开,岑帆自己却提了近一倍速。 他从来没有把车开得那么快过。 脑子里只想快点见到刑向寒。 想当面问问对方,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用心雕琢了两年,回过头买下来的人究竟是真的冲这个木雕,还是冲着...... ——你们说他那个木雕会不会是自己人买的啊,为的就是给他搏出名。 ——必然啊,你说他就是个新人,除了皮囊好看一点还有什么,我感觉说不定就是他后边哪个大金主买的。 ——我也觉得,这什么漂浮的城堡啊,跟个低龄玩具似的,就这样还是抄袭,哪能跟传统木雕比啊! ——哎,现在木雕市场都是被这群人搞坏了。 ...... 脑海里闪过这些。 岑帆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目光却异常专注。 开进小区以后。 再最前边那条路,往里拐就是他们那栋楼底下。 岑帆刚准备拐过去。 却突然发现那个路口,刑向寒和冯小垒一块从里边出来,旁边还走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短发的,岑帆已经见过对方两次。 此刻她正和一个穿着呢子大衣,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手勾着手,不时冲着旁边两个男人说句话。 第156章 四个人,三个颜值一个赛一个俊,此刻同时从里边往外走,俨然两对情侣从小区里一块儿出来,正商量着晚上去哪儿吃饭。 岑帆忽然定在原地。 他知道刑向寒认得他的车,下意识想在头先一个过道拐进去。 但已经来不及。 车窗外,对方已经朝他这边看过来, 岑帆自知躲不过去,但他毕竟人在车里,去哪儿都是一脚油门的事儿,干脆也不躲,继续顺着那个道口往里开。 先开到楼栋底下。 回到家。 冰箱里面,最底下那两层空荡荡,侧边只有几个鸡蛋和一大袋水煎包子。 还都不是他买回来的。 从木雕室出来,岑帆自打听到那个消息以后脑袋就全是懵的,都忘了要去商超买东西的事情。 鸡蛋和包子。 其实这样对付一晚上倒也没什么。 只是—— 大花从窗台上蹦下来,难得地溜达到他脚边上,屈尊降贵地叼着人脚脖子,眼睛往旁边的骷颅头里抻抻。 上午给盛的猫粮只吃了几口。 显然,吃惯了肉的猫,这些已经很难满足他的胃口。 岑帆低低看了他一会。 知道现在即便不想去超市也不行了。 俯身揉揉大花的脑袋,从玄关处拿了把钥匙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手机微信弹出条消息。 是齐铭煊。 两人最近经常发发消息,但大多都是对方先给他发。 [qmx:领导不当人,今天又要留下来加班了。] [qmx:你在干嘛呢?] [岑:准备去超市。] [qmx:那敢情好啊,我们公司对面刚好新开了个大商超,我也准备过去逛逛。] [qmx:一起呗。] 就准备去小区里边超市的岑帆:“......” [岑:你不是要加班么?] [qmx:逛完回来再加,我刚好去那看看,买杯咖啡什么的,坐这实在太困了。] [qmx:痛苦.jpg] 岑帆知道他天天这工作强度,恨不得比国家领导人还忙。 替人叹口气。 [岑:成,我现在过来。] [岑:开车过去大概半小时左右,你吃饭了么。] [qmx:没呢。] [qmx:这不是等着岑大老板请客么。] [qmx:嘿嘿.jpg] 岑帆看到这个没说什么,只给那边回复了个“好”。 刚好现在他也没心情做饭。 站在外边等电梯,没想到门一开,原本结伴一块往小区外边走的四个人忽然从电梯里出来。 刚好和他撞个正脸! 岑帆一怔。 其他几人看到他却不惊讶,冯小垒先笑嘻嘻打了个招呼,说:“小岑。” 后边跟着另外两个女生,先看向他,又瞥了眼刑向寒,脸上都带了点探究。 “要去哪?”刑向寒已经走到他跟前,低头去睨人的眼睛。 语气深沉专注,像是其他人都不存在。 当着那么多人岑帆不好不回应,只说,“去吃饭,还要再去一趟超市。” “去超市好啊,刚好咱们一起去,我们本来也说去那儿拎点酒水再去吃饭。”冯小垒在边上插话。 岑帆没想到会这样,立刻道:“我已经和人约好了。” “和谁。”刑向寒皱眉。 岑帆现在其实有话想问他,可现在这个情况也问不出口,干脆只说:“朋友。” 刑向寒垂眸看他没说话。 眼见这俩气氛不对。 冯小垒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哎哎,那要不叫上你朋友,咱们也好久没见了,正好一起......” 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女人一棒槌脑袋。 差点给拍到地上去。 “你认识人家嘛就非要拉着一块吃?何况人小哥俩早就约好了,有你啥事啊!” 对方一甩利落的短发,半个身体全挂在旁边女伴的身上,笑着走过来,朝岑帆抬抬下巴: “我叫冯颜娜,我看你年纪比我小,直接喊颜姐就行!” 岑帆对上对方满脸笑意的脸。 想到的是两年前,对方和刑向寒坐在咖啡馆里。 嘴唇微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冯颜娜见他这呆样子有点想乐,摸摸下巴,先是凑过去仔细去看他的脸,又瞥眼旁边臭着脸的刑某人。 脸上从惊艳过度到嫌弃。 “啧”了声,暗地里摇摇头,一副暴殄天物的模样,“真是可惜了......” 岑帆还没理解她这句话。 冯颜娜已经从旁边女伴的口袋里拿出张名片,递给他:“初次见面,当姐姐的没什么东西送你。” “喏,这里是我俩新开的酒馆,里面餐品挺多的,你来以后第一顿给你免单!” 话音刚落就被刑向寒无情打断,“他现在不能喝酒。” “我那又不止有酒。”冯颜娜翻个白眼,完全没把这人当回事,朝着自己女伴的耳朵,轻柔道: “是吧岄岄。” “嗯。”被她扒着的女人气质清冷,即便是被人这样扒着,语气也很淡然。 但也对着岑帆笑笑:“刚开业没多久,欢迎来玩。” 东西都他递到眼前。 岑帆接过来以后,放手里看看,随即也朝他们的方向,真诚道:“谢谢,等后边有时间一定过去。” 说完后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刑向寒,又快速收回目光: 第157章 “那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 “行,注意安全哦小帅哥!”冯颜娜热情地朝他扬扬手。 岑帆也冲对方笑一下。 进到电梯里边去,站定以后压在旁边的关门键上。 门关的瞬间,刑向寒一直看着他的方向。 手在底下握拳,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拼命忍耐什么。 岑帆当做没看见。 心一直吊在半空中。 刚才在走廊,面对另外三个人,他看起来很正常,可直到电梯开始往下降,才觉得整个人好像回落在地。 从头到脚都安定下来。 此刻他没空去想那个女人和刑向寒之间的关系。 刚才心里只是想逃。 岑帆和齐铭煊约在对面商场的餐厅。 和上次来吃的快餐不同,这次岑帆专门选了家铁板烧,里头各种肋排,海鲜,什么样的都有。 “你这整得我都不想回去加班了,就想搁这儿一直吃。”齐铭煊在旁边说着。 却还是很大方地点了份烤羊腿,又在北极贝后边那儿打了个勾。 岑帆主要觉得人上次开车去桥上接他,这顿得请他吃点好的:“来这吃耽误你一会加班么?” “不耽误,我们那个本来就是越晚做效率越高。”齐铭煊说着已经把手里点好的菜单递出去。 这个点铁板烧这儿没什么人。 中间一个长长铁板,前边有师傅拿了食材以后当场给他们现做。 齐铭煊先是仔细去看人做的。 完事覆在人耳边,小声说,“这手法感觉还没我做得好。” 他靠得很近,凑过来的时候像是叼住人的耳朵。 又自觉往后退了点距离。 岑帆没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只说:“估计是新来的吧。” 很快烤好的肉被端上来。 正吃着饭,岑帆兜里手机“嗡”了两声。 [刑:你晚上跟谁一起吃饭。] [刑:不是陈开,是齐铭煊对么。] 岑帆只一眼就把手机摁灭。 但紧挨着手心很快又亮起来。 旁边坐着的齐铭煊瞥见以后,眉宇几不可察的蹙了下。 先是没提这个。 等到结账的时候才冲他,“刑教授现在还缠着你啊?” 岑帆就连付钱的时候手机都在不停弹消息。 他没应这个。 意思就是默认。 见他不说,齐铭煊却有些不高兴: “不是我说,你们俩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啊,这明明都分手两年多了,还放不下么。” 岑帆现在脑子很乱。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自己,怎么想刑向寒。 从椅背后边把外套穿上,又把对方的也拿起来,递过去:“走吧,不是还要去超市买咖啡么。” 他这副淡漠的样子好像这只是他自己的事,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齐铭煊看在眼里却忽然有些火大。 但再火大他也不会把脾气撒人身上。 只是接过外套以后,胡乱地一裹,把自己从脖子到屁股全部裹住。 先是往外走。 等快要进超市的时候忽然回头。 状似不经意,眼睛却看着他: “嗳。” “你有没有想过,和其他人在一起试试?” 第80章 岑帆头先跟在他后边,还在想这孩子怎么突然生气了。 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俗话不是说,要想彻底放下上一段感情,最快的办法就是在身边找个最顺眼的。”齐铭煊咂咂嘴。 岑帆:“......” 满脸疑惑:“俗话是这么说的么?” “哎呀,你别管是怎么说的了。” 齐铭煊被打岔以后,到后边语气都要变了,到了嘴边的急促被他压回去:“所以你到底想不想。” 岑帆沉默了会。 在他的目光中摇摇头,“目前没这个想法。” 即便他之前和刑向寒说,他们俩身边迟早会出现别的人。 但事实是这段感情已经让他抽筋扒皮,身上的每节骨头都像被敲碎后重装回去。 他根本不可能,也没心思去和别人再在一起。 “我现在就只想一个人,把我自己,还有姥爷都照顾好,再去研究木雕,至于其他的先不想了。” “有合适的也不行么?”齐铭煊追问。 “我觉得就算是有,现在这个时间点也不合适。”岑帆低着头,认真说,“这样对对方也不公平。” “可要是那个人根本不在乎这个呢?!”比起先前的询问,齐铭煊这句话明显起了些情绪。 定定站在原地没动。 说出来以后自己也愣了下,收回目光后道:“唉不是。” 他这样让一直走在他旁边的岑帆有些奇怪。 不禁问他:“你是想找对象了么?怎么忽然对这些那么感兴趣。” 齐铭煊:“......” 看向对方没什么变化的脸。 转过头去,“算了没什么。” 说完这个,随手从离他最近的货架上拿下两包咖啡,垂着眼道:“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点事,得赶紧过去。” “先走了。” 也不去管身后的岑帆,拿着速溶咖啡往收银台那里走。 可之前他们明明说好要一起挑挑后面去露营要用的东西。 第158章 岑帆很快变成一个人在超市。 齐铭煊的个性,经常不安常理出牌。 但今天似乎又有些太反常了...... 工作会榨干人的精气神,他挑完东西以后,主动给人发消息。 [岑:我还在超市,你要是还有什么东西想买的,可以跟我说,我买好以后送到你们公司前台。] 岑帆发完这条消息就在超市里边逛边等,可直到在这儿兜了快两圈都没收到回复。 靠近收银台。 旁边的冰柜里摆着熟悉的运动饮料。 岑帆拿了几罐放购物车,却在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念头从心里头出来,可等他伸手去抓又没抓住 出门以后。 见手机里还是没收到回复,他干脆不去想这个。 先提着几大包东西往地下停车场走。 刚把车从商场负一楼开出来。 等经过一个环形公路以后,却从后视镜里发现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 正紧紧地跟在他的车后边。 他直行对方直行,他左拐对方也左拐,路过前边弄堂的时候也是一前一后地先后穿过去,开到珞甫路上。 这很正常。 毕竟两辆车最终要去的地方是一样的。 岑帆抿抿唇,原不想多管,到了前边却还是变道,踩了点油门以后在最后两秒快速通过面前的红绿灯! 把其余的车远远甩在后边。 从这个路口开始,那辆黑色轿车一直再没跟上来。 到了小区。 岑帆先把车停好,提着东西回家。 先给大花准备口粮。 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有两屉卫生纸还在车里,没拿上来。 岑帆先下楼,下去的时候电梯里刚好有个人在听广播。 他手里拿着手机,听到的内容直接外放。 “一小时前, g1502江城城区近珞甫路发生多起车辆追尾事故,截至目前,事故已造成一人死亡,十几人受伤。” “消防队员陆续赶到,事故原因还在调查当中。” 岑帆当时只听了一耳朵。 可到了楼下,忽然想起什么。 拿手机去查刚才的行车记录仪,看清楚以后立刻重新坐电梯上去。 冲到他们家对门门边,不停的用手拍门,边拍边喊: “刑向寒!” “刑向寒你在不在!” 他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和害怕。 岑帆知道从珞甫路到他们家,开车不到二十分钟肯定到了,绝不可能会拖这么久。 敲门没人应。 岑帆又坐了趟下去的电梯。 他现在脑子是空的,所有的行为都已经不受身体支配。 好像是被两根木偶线牵着走,完全不知道自己等会要干嘛,想干嘛。 他穿着拖鞋到自己车旁边。 刚把车门拉开,忽然被从旁边一把拽住胳膊: “小帆?” 男人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明明离得近,但又像是他出现的幻觉。 见他没反应,对方又开口:“这么晚还要出去么?” 岑帆盯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原本要质问的话全都不记得,只看着他,嘴唇微微张开又快速阖上。 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刑向寒没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只是耐心解释:“车没油了,我上一段路顺着去了趟旁边的加油站。” 接着有些担心,手放在他腰上,低头问:“怎么了?” 岑帆被他这突然的靠近弄得如梦初醒。 眼睛一瞬间睁大。 立刻躲开腰上的手,缓过神,把自己车的后门打开。 边开边说:“没什么,我抽纸忘拿了,下来拿一趟。” 他的动作很快,像是在拼命掩饰什么。 完了之后又有些后知后觉,背对着他道:“你以后不要再跟踪我。” 刑向寒一直靠在车门看他。 岑帆下来的时候只穿了件长长的家居t恤。 弯下身体在车里,腰线微露,很轻易的就能看到里边平滑的肌肉线条,白得反光。 那个地方他昨天才抱着摸过。 刑向寒薄唇微动,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人身上。 道:“我可以不跟着你,除非是你和那个人在一起。” “我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岑帆说完这个,刚要把车门关上。 忽然被人从后面拖着腋下抱上去。 整个人全部跌进汽车的后座,没等他反应过来刑向寒也上了车。 车后座的门被“砰”一声关上! 很快他车的后座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刑向寒上车以后,单条腿跪在他双腿之间,从前边把他的手腕往后压。 “你要做什么?!”岑帆不可置信地喊出声。 对方却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道,眼里除了认真还有他压抑了一晚上的忍耐: “小帆。” “离那个齐铭煊远一点,我就这一个请求。” 岑帆挣扎着要起来,但他的车顶实在太矮,被这样抻着一点活动空间都没有,只能说,“他是我的朋友,就像陈开......” “陈开可以。” 刑向寒说到这很快接上,低头去看他的眼睛,沉声说:“但那个人不行。” 岑帆被他压的快要喘不上气,拼命抬起脸,去看对方:“在你警告我之前,你得先回答我。” 第159章 “我拍卖会上的木雕,是不是你买下来的。” 刑向寒先是一愣,后来才在对方的目光下微微抿唇,“你知道了?”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其实在陈开告诉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 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岑帆有些茫然,“你为什么要这样?” 说到这又侧过身去,苦笑一声后说,“果然,论坛里的那些人没说错,我这个作品的拍卖结果就是假的。” “为什么会是假的?”刑向寒不知道他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先是垂眼睨他,又捧着对方的脸把人转回来: “我喜欢你的作品,拍下来自己留着不行么。”他说。 岑帆直接从后座上坐起来看他:“你到底是喜欢那个木雕,还是......” “想要你和喜欢你做的东西有冲突么?”刑向寒不理解,停几秒又道:“你以前亲手做了很多木雕给我。” “当时是我没有珍惜,我很后悔。” 岑帆因为这句话呼吸有瞬间的停滞,再开口时嗓音有点哑,嗓眼像摆塞了块柠檬,“这两个不一样......” “在我这儿就是一样的。”刑向寒掌心捧着他的脸,低头看他:“我太想要了,不想让给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他的语气不容反驳。 岑帆眼眶微红。 “你永远都这么强势,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不知是想起以前自己做的那些木雕,还是因为眼前人这些话。 又或者是因为今天晚上忽然发生的一个意外。 心里巨大的难过,还有那么多年的委屈全部迸发出来,说话声都带着哽咽。 刑向寒没想到说起这个他会突然这么激动。 从侧边抱住他,赶紧在人耳边轻哄:“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让你伤心了。” “而且你还加价了一百多万。” “是,因为我怕被其他人抢走。”刑向寒手在他背上不停轻拍着: “而且你应该也看到了,那天在拍卖会上,除了我,有多少人在竞价。” “所以根本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只是因为你的木雕做得太好了,即便没有我也会被别人带走。” “给自己多点信心好么。”刑向寒专注地睨他。 “可你以前也说过,我做的这些,是在浪费时间。” “以前我是个混蛋。” 刑向寒又说,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以后不会了,相信我好不好。” 两人后边基本都是这样。 一个说一个哄,几句话像是怎么也哄不完。 岑帆不说话了。 主要他现在这样有些狼狈。 原本是想来质问,结果质问到最后自己居然哭了,而且还被对方一直抱着。 冷静下来以后才发觉这样不对。 用力推了下刑向寒的胸口,挣扎地要出去,脸也冷下来,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你放开我......” 他现在完全清醒了,是真的需要对方放开他。 刑向寒不愿意了。 今晚的岑帆看上去太乖了,感觉比昨天醉酒的时候还乖。 他想要一直抱着。 这时候他手机响了。 刑向寒只拿在耳边听了一瞬。 先是面露惊讶,再低头去看岑帆,眼里原本因为对方今晚和齐铭煊在一起的幽暗褪去,从中间一点点亮起来。 不等对面冯小垒还在那感慨生命无常,已经把手撑在椅子上,缓缓往前伸,像是要把人重新摁倒: “宝宝。” “你原本以为我出了车祸,所以今晚才要出来找我的对么。” 第81章 岑帆双目一瞬间睁大。 撑了下对方的胸膛直接坐起来,垂着头,额上的刘海挡住他的眼睛,“不是。” 他抿抿唇,尽量把声音放平,“我刚才说过,只是下来拿一趟抽纸。” “撒谎。” 话音刚落就被对方接过去,刑向寒扶着他的肩膀,逼得人抬头去看: “要只是拿抽纸,为什么一下楼要去拉主驾驶的门?” 岑帆放在座位上的手一瞬间握紧,再开口时,之前的哭腔被硬憋回去,也依旧不去看对方的脸: “我出去有点儿事。” “什么事?” “去超市。”岑帆说到这顿了两秒,尽量把心里那团气提起来,低声道:“刚才买东西的发票忘了拿。” 合情合理,却再度被人无情拆穿: “既然是去超市,为什么只穿着睡衣和拖鞋就跑出来了。” 刑向寒说这些的时候仔细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触角探出口地尝试,转了一圈,又慌慌张张地蜷缩回去,换上防护的外壳。 他凑上去,想再度轻抚他,“小帆,别折磨我又折磨你自己。” “你心里其实是有我的。” 真话。 却诛心。 撕开那层扒在外边的保护皮,退无可退后,在名为感情的死角当中奄奄一息,又必须把自己缝缝补补,重新站起来。 岑帆直直地看向他。 此刻他鼻头还是红的,眼角还残留着刚才没完全擦干的泪,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开口以后,嗓眼里的决绝: “你非要这样逼我不可么,逼我承认心里有你,放不下你你才甘心,才觉得你终于赢了是不是......” 第160章 岑帆的声音已然是抖的,说到最后化作一声慨叹。 车里原本的旖旎散去,外面的风顺着缝隙吹进来。 在车窗上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刑向寒也在他这句话里怔了一瞬,皱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放不下你。”岑帆又说。 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中回看回去。 “很正常,毕竟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可那个时候你根本不认识我,我们相隔的也不止是两个学校这么远。” 他说这句话,像是把他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事情说出来,嗓眼里的气跑了一半出去: “那个时候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刑向寒在他这句话后面噤了声。 半天才抬起头,“你说得很早,是有多早。” “高一,我去江大看到了你的演讲,当时还以为你是江大的。” 岑帆手往下抓了抓,什么都没抓到,后座上本来有一块软软的毯子,因为刚才他们两个人掉到地上。 顿了下又说:“幸亏你不是。” 刑向寒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注意力全在刚才他说的“怎么活下来”上边。 心里一疼,上前用力捁住他肩膀:“都过去了,要是你愿意,以前那些难过的事我都能帮你分担。” “你是愿意,但我不愿意啊。”岑帆在他臂弯里用力摇摇头: “就像这个木雕,你买下他,是想弥补我们之间缺失的那几年,也很容易就能填补你的心,让你觉得安慰。” 他说到这个肩膀不停颤抖,越来越激动:“但那是因为我才是我们之间,一直不断付出的那个人。” “这对你来说是个念想,可我光是想起来,就只剩下你每次拒绝了那些木雕之后,留给我的冷漠。” 岑帆深吸口气,“我承认,我是心软了,特别是这段时间,我每次看到你心里也确实不是没有一点感觉。” “但这种感觉每次出现以后,都会提醒我,我又要回到过去的那十年。” 这句话之前在八分山底下的宾馆里他也说话。 但那个时候他更多的是想到母亲林成茵,而非他自己。 现在真的说到自己身上,岑帆语气变得越来越重:“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 “我爱木雕,我喜欢出去旅行,我特别想和我的猫我的狗待在一起,我的人生真的不是全部都围着你转。” “你要是非让我这样的话,那其实是毁了我。 刑向寒在他这句话之后,左侧胸口猛烈地缩在一起,身体摇晃,下意识想从前边抱他,被岑帆用力锤开。 他这回力气比之前哪一次都大。 刑向寒的手腕内侧一下砸在车窗边缘,很快印出一道红痕。 他没去管,上去抱住眼前,跪坐在后座上的青年。 这回他用了点力气,不让对方挣开。 神情再也不复刚才的高高在上,却还是坚持着自己所说,执拗地冲着他, “我不会伤害你。” 颈间传来男人温热的呼吸,还有一声声近乎深沉,反复的承诺: “你将来想做什么都可以,要是需要我,我就陪着你,要是不需要,我就远远看着你,不打扰你。” “即便是关在监狱里的那群人都能有取保候审的机会。”刑向寒声音变得发颤,脸仍然埋在人颈间。 周身气场未变,说出来的话却是真的让人难过:“你不能因为那些......说不要就不要我了。” 岑帆却还是摇摇头,用力抽了一下鼻子。 推开他。 又把对方刚才披在他肩上,刑向寒的外套取下来,两边对折齐整后放旁边。 中途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 啪嗒一声,但眼下谁也没去在意。 “不是我不要你,也不是我心里没你,而是我真的不敢再要了。” 岑帆说到这个以后,嗓眼刚被压下去的哽咽又提上来: “我什么都不敢了。” 车里的空气一下变得稀薄。 滚烫散去,两人似乎回到了刚分手,彼此之间剑拔弩张的时候。 互相对立着,好像这几天的温存从不存在。 刑向寒坐在椅子上,之前还聚焦在瞳孔里的光源,顺着四周散去,残留在里边的只剩下个黑色的洞。 岑帆没再看他,从汽车另一边的车门上下来。 脚底踉跄了瞬。 往楼栋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 岑帆把门从里边反锁,先靠在后边的门板上。 接着才走进自己的房间,身上的睡衣是沾了不知是泪还是汗。 他现在这个时候却根本不想管,仰面倒在床上,脸深深地埋进顶上的枕头里。 其实刚才在车里。 刑向寒像是能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他,愿意为他低声下气,又轻轻去哄,好像他说什么都可以。 被抱住的时候,岑帆有一瞬间是真的想回抱住这个男人。 好好哭一顿闹一顿,把自己一面委屈,又是真放不下他,爱他的这件事全抖出来。 成全了对方,又是成全他自己。 可那样的画面实在太美好了,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岑帆因为艺术,骨子里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但小时候的经历又让他成长得比谁都现实。 刚才把心里的所有想法发泄出去,有点累。 第161章 岑帆呼出口气。 在床上不知待了多久才起来,拿了套新的睡衣走进洗手间。 大花最近又变得爱吃嗜睡。 岑帆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床脚边上睡着了。 房间里因为这淡淡的呼噜声多了些活泛。 岑帆坐上床。 刚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枕头边上手机里又响了声,应该是收到一条消息。 他没看。 直接闭眼睡觉。 从这天起。 连续几天岑帆都早出晚归。 有时候是去书店看书,看画展,有时候是背着大花和平板电脑,去江城的几个湿地公园里找灵感。 每天都做自己喜欢的事,他现在整个人似乎轻松了很多。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会做梦。 雕塑论坛上依旧血雨腥风。 但已经不是针对岑帆,而是一个叫“y”的惯抄。 y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ip地址也根本不在海外,就在北市的一个小镇上。 律师这边也在继续跟进。 “我这边刚对他们发起诉讼,他们那就委托律师主动联系我,说是想跟你们这边私下解决。” “私下解决?”岑帆一愣。 “对,说是愿意删帖,发文道歉,至于赔偿问题,都说愿意按照我们这边的条件来定。” “岑先生有什么想法?”对方律师对他非常客气。 旁边陈开刚要开口。 岑帆忽然说,“我可以,不私下解决么。” “您的意思是继续起诉?” “对。” 律师看了眼手里的资料,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行,我了解了,回去以后我会发邮件,告诉对方我们的决定。” “谢谢了,这次真的要感谢你。”岑帆说。 三个人一块站起来。 对方也冲他笑笑,“您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 把人送走以后。 “可以啊小帆同学,我刚才都以为你会直接私了。”陈开在边上拍拍他肩膀,一副儿子长大的语气: “嗯嗯嗯,还是长大了,知道如今社会的险恶。” 岑帆回看了他眼,顿了瞬只说:“这件事和其他的不一样。” 要是污蔑别的,他可能会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抄袭,这两个字已经触碰到他这么多年里坚守的底线,而且他不想在这么优柔寡断。 不仅是这件事,还有别的。 陈开眼见人表情凝重。 主动说,“行啦,今天也算是解决了个大问题。” 说着又往一楼他们这儿的工作间探探头。 “咱们木雕室正好大伙都在,浩子在外面定了位置,是一家新开的酒馆,据说里边环境好,能吃饭能喝酒还能听歌。” “晚上什么都别想了,一块儿去放松放松。” 岑帆现在听不了喝酒两个字,只说,“能不喝酒么。” “行啊,也没说非要喝,到时候喝得死醉明天谁干活啊。”陈开故意扬起下巴,把‘资本家’三个字拿捏得死死的。 人都这么说了,岑帆便道了个:“好。” 想起什么之后又说:“那也叫上齐铭煊吧。” “咱们一起去。” 第82章 工作室开车过来的有三个人。 岑帆以前总是那个蹭坐的,现在也能载着一车子人往酒馆的方向去。 他车里都是女生。 四个女生凑到一起话就没掉到过地上过,副驾上一个波波头不停和身后人说话:“我还没想好呢,但他真对我挺好的。” “挺好有什么用,你们才认识那么几天,还是得多花点时间考察考察考察 。” “就是啊,现在哪个男人在追你的时候不装一下啊。” “害,我觉得还是一个人过比较好,多个人在身边只会给我添乱。” ...... 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完全忘记车里还有个真·男人,岑帆。 也是他平常的脾气太好,又不怎么说话,所以大伙才有恃无恐。 小梅清清嗓子,冲他们,“咳咳,你们说话都注意点儿,也不是全天下男人都这样。” 说到这的时候车里四个女生都看向主驾驶。 岑帆:“......” 无奈地笑了一声,道:“没事,你们接着说。” 前面路段三道并成一道,又刚好是下班的点,路上实在是堵。 岑帆继续把注意力都放在开车上。 车里安静了一瞬几人又再次说起话。 酒馆开在一个夜市旁边,但是进去之前要做车辆登记,拿打卡牌。 快到地方的时候。 岑帆先把车临时停在路边。 让女生在车里等着,不让他们下来吹风。 眼见着俊朗的青年站在那儿,波波头扒在窗户感叹说,“当岑老板的女朋友肯定特幸福。” “哎哎哎,刚才是谁说干脆一辈子单身的。” “可是岑老板不一样嘛,你说说他啊,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还有才华。” “是啊,不过也没听他提过什么女朋友哦。” “梅姐怎么啦,东西掉了?要不要帮你一块儿找。” 小梅旁边的一个女生见人已经弯腰在那挺久了,主动说。 后者却很快坐直身体。 在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掩住脸上的不对劲,道:“没什么,应该不是我的东西......” 第162章 刚巧岑帆也回来了,继续把车往前边开。 找停车位找了快二十分钟。 下车以后,几人远远能看到那家酒馆。 店面不大,临着墙上画了个大大的生蚝,旁边写着“生蚝吧”三个字。 这虽然是家酒馆,但也卖海鲜。 而且隔音效果也特别好,贴着门站着都听不见里边有吉他手在唱歌。 波波头他们已经互相扯着自拍。 陈开和浩子那两辆车的人还没到,岑帆先领着大家进去。 里面的装修比外面看上去非常别致,纯复古的设计,几面墙上放得全是书,角落里还有一台巨大的留声机。 里面放的不是流行乐,都是些老歌。 还没等他开口,原本站在吧台上,正在那侃侃而谈的短发女人就看过来,先是惊讶,后来又笑出声: “嗳,是你呀。” 岑帆也没想到在这能碰到对方。 说起来人上次确实给了他一张名片,说是开了家酒馆。 那张名片到现在都还在他的口袋里。 冯颜娜穿着一身黑色背带裤,耳朵上带着两个大银环,嘴唇红得跟喝了酒一样,脸看上去却很精的神。 岑帆先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又说,“我之前不知道这里是你开的酒馆,是和其他人一块儿出来团建。” 还记得之前冯颜娜跟他说,第一次来这儿要给他免单,但他们现在乌泱泱二十几号人,哪能白吃人家这么大一顿饭。 冯颜娜跟有读心术似的,很快看出他在想什么,笑道:“没事没事,你一个人来我给你免单,一群人打对折就好了。” 说着已经带着人往里走。 岑帆报了浩子的名字,冯颜娜说对这个人有印象,是预定的两排大桌子。 刚坐下。 冯颜娜就拉过一个路过这儿的一小哥,冲他:“黑子,这我朋友,回头他们这桌记得多照顾着点。” 说完手指在他们桌面上敲敲。 又笑着冲岑帆,“这里的生蚝,各种海鲜都不错,你看着点,有什么需要直接喊他们就行。” “蘸料自取,要是端上来的蒸过头了,味道不好,还可以重做。” “谢谢。”岑帆立刻说。 “没事儿。” 冯颜娜说完以后,朝他飞了个吻,踩着一双恨天高飞快地走了。 被喊做黑子的小哥给他们端上柠檬水。 人刚走,旁边的波波头就没忍住,没让她梅姐拽住就问出口:“岑老板,刚才那个是不是你女朋友呀?” 岑帆一口水差点呛到,立刻说,“不是。” “是么,感觉她好飒呀。”波波头感慨一声。 是挺飒的。 岑帆每次看到她就忍不住会想到刑向寒。 按理说因为两年前,还有之前在超市碰见,他看到对方应该会觉得很别扭。 但是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没多久陈开浩子他们也到了。 除了齐铭煊。 他说他不过来。 [岑:今天又要加班么?]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齐铭煊再没给他发过消息。 岑帆也没主动给对方发过,现在这是第一条。 结果那边几乎秒回。 [qmx:生气.jpg] 岑帆:? 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一直不太擅长和人建立长久的关系,唯一一次和刑向寒还弄成现在这样。 连陌生人都不如。 要换个人他压根不会问,但齐铭煊在他这儿跟陈开一样,都是非常重要的朋友。 [岑:你怎么了?] 对面再没回复。 陈开他们那边已经玩嗨了,在那丢骰子吃生蚝,谁点数大就吃几个。 岑帆喜欢吃生蚝,不用丢骰子都能一直吃。 正对着面前的盘子,刚在几个圆圆多汁的上面淋了点醋。 旁边坐下来一个人,是小梅。 她现在已经和刚来木雕室不一样,胆怯少了,多的是成熟干练后的自信,尤其是穿上工装,俨然一位优秀的女木雕师。 但此刻她却迟疑不决。 先是手在桌上摩挲片刻。 最后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瓶子,像是下定决心。 对他说:“岑老师,我刚在你的车上,发现了这个。” 右佐匹克隆片 是专门治疗睡眠的。 岑帆自己失眠的时候去医院看过,医生当时给他开的也是这个药。 但那已经是几年前了。 “岑老师,我知道我乱拿你的东西不对。” 小梅说到这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这让岑帆忍不住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过还是有话直说: “但你要是生活里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就跟我们说。” “你对我们有知遇之恩,只要是我们能帮上忙,我和浩子,还有陈老板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她说到这个的时候郑重且认真,也是真的在担心他。 岑帆理解她的想法。 先把手里的药瓶拿在手里,又放在桌上。 沉默片刻后道:“我没什么事,这个也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嗯。” “这样啊,那,那就行!”小梅立刻说,整个人明显也轻松下来。 岑帆却再次把药瓶握手里。 这个药有副作用,所以他当时从医院回来,即便是再痛苦的时候,一共也就吃过两次。 第163章 可手里这瓶居然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这个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车里,而最近这段时间唯一一个上过他车的...... 盯着这个,岑帆又不自觉想起之前在医院碰到的,那位姓吴的医生。 “今天不吃北极贝,改吃生蚝啊?”一道声音从他头顶降下。 岑帆下意识收起手里的药瓶。 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对方有些惊讶:“你不是不来么?” “嘁。” 齐铭煊没立刻答他这个,但还是扯了个凳子紧挨着他手臂坐下。 跟负气似的:“有吃的谁能不来。” 岑帆没有因为他这话反问不高兴,还有些怀念,说:“你和以前真的没什么变化。” “看来你还真记得我之前的样子。” 齐铭煊挑挑眉,拿起旁边的柠檬水放嘴边,“我还以为你脑子里只有......你那些木雕。” 他这句话中间停顿了几秒,像是一开始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岑帆没往心里去。 只是问他,“你那天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他没说具体哪天,齐铭煊却很自觉地接了个,“没啊。” “真的?” “嗯。” 岑帆把他这表情看眼里,见人不想说他也不会执着地去追问,就“哦。”了声。 结果引起身边人的不满。 齐铭煊皱起眉:“就这啊。” 岑帆疑惑扭头,“怎么了?” 齐铭煊:“......” 把岑帆刚刚拿起的生蚝夺过去,倒进自己嘴里。 来酒馆可以不喝酒,但一帮人坐在一起总要闹出点动静。 大伙轮流转空酒瓶子,输了的上去唱歌。 几乎所有人都轮一遍。 岑帆也上去唱了首歌。 比起其他人鬼哭狼嚎,他显得要正常的多。 干干净净的青年坐在那儿,外套脱下,身上只穿了件天蓝色的衬衫。 一束光打下来,把他的脸照得很清楚。 明明周围很热闹,岑帆今天身边也聚集着不少人,但此时此刻他坐在那儿,淡漠中又有些孤单。 与世隔绝,好像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岑帆不会弹吉他,纯粹是对着话筒清唱。 一首“误闯”。 唱出来的时候他眼底像是带了细碎的光。 可能是这家酒馆的音响设备太好了,唱到后面很容易真的让人动情。 他闭着眼睛,像是沉进去,在心底流动的所有情绪,都顺着音调里的旋律全溢出来。 齐铭煊只往那看一眼就转身,到后边的吧台上点了杯酒,坐在那儿没起来,刻意不往舞台上面看。 陈开原先也在听歌,后来也坐到后边的吧台上。 岑帆长得是真好。 先不说唱的怎么样,光是往那一坐就已经足够能吸引到很多人。 周围有不少人在录像, 冯颜娜录完以后,嘴角上扬,先给她家岄岄发过去。 又想起一人。 她和对方极少聊天,忘了是什么备注,找个名字又在列表里找挺久。 这回她不仅拍了岑帆,还把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一块儿拍进去,其中有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正拿着手机站旁边,两头看看,眼神热切。 像是等着要微信号。 [娜娜不那:视频.mp4] [娜娜不那:上点心吧,你家小帅哥挺受欢迎的。] 第83章 吴医生办公室。 刑向寒刚结束完一个疗程,睁开眼睛的时候对方医生开口: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刑向寒先是平躺地头往后仰,先是抿唇微思,后来才道出一句:“不太好。” “哪方面不好?”医生道。 刑向寒静默片刻。 半晌才开口说,“我晚上依旧没办法睡着。” “一整天呢?” “只能入睡两个小时。” “那两个小时里会做梦么?”对方又问。 “会,但时间都比较短。” 吴医生循循善诱,“是你人为的要醒过来,还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刑向寒顿了一下。 想起什么以后淡道:“是每次他离开我了,我都会醒,醒了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你说的那个他是指岑先生吧。” “是。” “下次治疗的时候可以请他也过来一次。” 刑向寒先是手背贴在眼睑上,蹭了两下,“他不会过来的。” 说完这个以后他又看过去,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点坚定的挣扎:“也不能让他知道。” 这句话是对着吴医生说的。 后者把眼镜摘下来擦擦,一惯专业的态度:“你之前的经历,让你时刻保持着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 “而这种应激也维持到了现在,你和岑先生的关系上。” “以前的事在我这都过去了。”刑向寒低声反驳。 “很难过去,这种应激,像是你心里的扣,就像你因为过去的事,对之后接触过你的所有人都有阴影。” “而岑先生是打破过这种应激的,但同时又给你带来了一种新的应激反应,这种反应目前只和他有关。” “这样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脱敏疗法,所以我才会建议让他也过来。” 刑向寒还没说话。 吴医生又道: 第164章 “而且你也不能一直像这样总是强制自己清醒,时间久了,可能会引起脑细胞坏死,您的各项神经功能都会受到影响。” 刑向寒先是躺着,后来直接从治疗椅上坐起来,低着头的表情像是什么也没有想,却还是说: “我不会让他来的。” “这件事也和他没关系,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非要这样吴医生只能叹口气: “那我再给你开点温性的药,你回去先吃两副,要是还没有办法改善,下次我会帮你申请针管治疗。” “嗯,谢谢。” 刑向寒应了一声,从位置上起来。 治疗室外。 整条医院的走廊上,空气里全夹带着阵阵凉意。 刑向寒先是靠在墙上没动。 他现在总算明白在学校里,为什么那么多研究者会在手里实验推进不下去的时候到外面抽根烟。 治疗室里是不让带手机的。 直到回到车上,刑向寒打开手机屏幕以后才看到了那个视频。 酒馆的小舞台 岑帆一个人坐在上面,抱着话筒正在清唱那首歌。 周围聚集了很多人,可刑向寒现在眼里能看到的只有他。 形单影只的那么一个,坐在椅子上,抬头的时候空洞的双眼已然穿过酒馆的墙,一直看到外边。 看到他这幅样子,刑向寒此刻就想杀了他自己。 他想现在把药吃了。 但又记起自己还在开车,只能先给那边发消息。 [刑:他还在那里么?] 那边很快又回了张照片过来。 刑向寒看了一会,手指在方向盘上滑动两下,后来才发过去: [刑:帮我照顾好他。] 接着把车换了条车道,加速往那边驶去。 酒馆里。 岑帆已经连续拒绝了三个来加他微信的人。 两男一女,其中的那个女生还是帮她师弟要的。 位置上其他人都在搁那吃瓜。 波波头一把扯住她梅姐的肩膀,“哎呀呀,我之前是真没看出,原来咱们岑老板这么受男生欢迎。” “其实一直都是,之前来看直播的男生也不少。”小梅轻声说。 这时又有一个男生过来。 阳光帅气,现在分明是秋天,他身上还穿着个运动短袖短裤,从人刚唱完歌回到位置上,他就已经过来三次。 这回他没说要微信,而是知道他们这群人是做什么的,还说自己对木雕也很感兴趣,想加入他们工作室。 岑帆去洗手间了,他就扒着陈开,还有浩子他们几个人,但话里话外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兄弟,你挡着我的道了。”齐铭煊从后边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语气不善。 “哦......哦抱歉,我主要是想离几个老师近一点,多讨教讨教那些木雕是怎么做的。”对方看到他以后立刻说。 这茶言茶语落到人耳朵,齐铭煊嘴角微抽。 直接把这对方衣服领子扯过去:“你过来。” 酒馆里的人声此起彼伏。 他低声对着人耳朵说了几句话。 那人也在这句话里,眼睛迅速睁大。 先看向岑帆空下来的位置,又看看齐铭煊,恍然大悟后立刻道:“对,对不起!” 说完以后灰溜溜地离开。 其他人都惊讶于这一变化。 岑帆回来以后见周围人都忘他这边看,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 齐铭煊先应了声,后边不在说这个,垂眸注意到这个人的脸,应该刚才唱的时间太久有点泛红,主动问: “想不想回去?” “现在么?”岑帆抬头看他。 实际上他不想回去,今天待在的这家酒馆很舒服,比起他那个家,还有每次面对刑向寒那一堆的问题。 现在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 齐铭煊像是看出来了,主动说,“要是不想回去,可以骑车带你去这边兜一圈。” “你骑摩托来的?”岑帆有了点兴趣。 “嗯哼。”齐铭煊说。 说完这个还回头看了眼,打了个招呼。 陈开注意到他们说的,也摆摆手,示意他们想去就去。 再次坐在摩托车后边。 齐铭煊这次明显提了速,岑帆先是抓住座椅下边的扶手,没忍住又直接抱住眼前人腰,但只一瞬间又松开。 他们在酒馆对面的湖边上绕着骑了快两圈。 准备从车上下来的时候。 岑帆第一次体会到失重的感觉,除了这个,还有个就是—— 爽! 在湖边飙车,感受风从脸上划过的时候,身体都轻盈了,好像灵魂都得到了解放。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 齐铭煊感受到他的情绪,朝后边笑了一下,问:“感觉怎么样?” “很好!”岑帆大声道。 下车的时候,齐铭煊从旁边扶了他一下。 两个人手臂勾着手臂,下车的时候岑帆一个侧身没站稳。 被人从下面托住了下腰。 一瞬间脸挨得只差几毫米。 这个角度从后边看两人贴的很近。 “没事儿吧。”齐铭煊低声问他。 “没事。”岑帆立刻接说。 两人从一起在车上,到了车旁边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 第165章 可还没走几步,远远就能看到个人影。 酒馆门口,自己的车旁边,一个人正站在他的车门边上看着他们。 虽然四周无光,岑帆却还是只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 下意识拢紧了身上的袖口。 对方没像之前那样突然冲上来,只是隔着浓重的夜色里,盯着他们。 三个人就这样站定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到后面刑向寒走到他面前。 先是定定低头看着,后来轻轻吸了口气。 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岑帆身上: “冷么?” 他垂着眼睛,里面似乎有什么波纹在里边攒动,少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很沉。 岑帆看着他没说话。 刑向寒又说,“跟我回去吧。” 他这回语气里多了请求,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低姿态此刻正暴露在谁面前。 全程也没往旁边看过去一眼。 岑帆先是定定看他。 后来才把披在自己肩上,对方的外套脱下来,连同一直在口袋里的药瓶递过去。 “你的东西掉到我车里了。” 刑向寒先是愣了瞬。 原本想要否定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最后却只看着他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吃这个药么。” “不想。” “你吃不吃,又或者你生没生病的都和我没关系。” 岑帆只顿了一瞬,很快仰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你要是心里有病你就去医院,不要来找我,也不要跟我说这些。 ” “我不会治病,也根本帮不了你。” 他说完这些以后。 刑向寒先是站在原地没动,后来脚步虚浮,整个身形像是左右晃动了一下。 嘴唇张开又重新阖上,眼睛看起来也有点红。 第一次在和岑帆的对视中偏开脸,额上的细汗顺着侧脸淌下来,过了半天才开口: “现在已经很晚了。 “夜里天气凉,你回家注意安全。” 他说完这些以后没做停留。 转身离开。 刑向寒个子很高,贴在地上的背影也被他拖得很长。 很快小酒馆门口就只剩下他们俩,还有那些进进出出的其他客人。 齐铭煊一直站在旁边看他。 但身边人把脸上的表情一直掩饰得很好,没法判断出心里到底难不难过。 他只好主动开口,“你还好吧。” 岑帆先是没回应,后来才在齐铭煊的目光中回神: “还行。” 他没有欠对方,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对方也没有欠自己什么。 今晚岑帆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跟着陈开去对方家里的客房睡。 去之前先把酒馆里其他人送回家。 回家路上,陈开一边开车,一边说,“早就让你来住了,每次你都推三阻四的,搞得像是多大的事一样。” 岑帆只顺着他的声音笑笑。 他的车暂时借浩子开了。 陈开通常话一出口就收不住,继续道:“和刑教授说清楚啦?” “你看到了?”岑帆说。 “不是看,是他刚来的时候进酒馆了,还问我们你在不在,那架势跟要来抢人似的。” 陈开说到这里有些想笑:“没想到最后自己灰溜溜地走了。” 他笑着笑着就有些收不住话: “不过不是我说啊,你们这三角恋也够复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仨拍电视呢。” 岑帆本来没想理他的。 闻言却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忽然抬头道: “什么三角恋?” “就你们仨啊。” 陈开说完没觉得什么不妥,刚把车停楼栋底下。 他住的是大平层。 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底下乌压压一群人,其中那个为首的走过来,对着他们。 “两位。” “奕老板有请。” 第84章 楼下这些人来者不善。 只是陈开住的明明是高档小区,小区门口的保安亭两小时轮岗,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进来的。 “现在?”陈开皱眉。 “对。”为首那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双手抱臂,语气也不太客气。 “你们知道现在几点了么。”陈开真觉得现在的经历跟拍电影一样。 顿了下又说,“还有,是他想见的我们,这么晚了凭什么要让我们跑一趟,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那人嗤笑一声,明显不想继续和他废话,“你们要是以后还想继续接那些商用木雕的单子,最好就老实下车。” 陈开还要开口。 岑帆却已经从旁边副驾上下了车。 站在人面前,脸上无一丝惧怕。 抬头直视对方的脸,“上次有幸见过奕老板,但很可惜当时没机会交流,理应来说我早该过去拜访。” 他看了下腕表,又说:“只是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现在过去打扰实在不合适,怕影响老板休息。” “不如等到明天,华源木舍现在名气这么大,每天肯定门庭若市,到时候我会提前和你们那其他人预约。” “也劳烦您回去帮跟奕老板问一声,看那时除了我和陈老板,我们那里其他木雕师有没有机会也一块去华源观摩。” 岑帆说到这里回头往车里的陈开那看眼,“毕竟华源和奕老板如今是业内标杆,所有人都想借这个机会过来学习。” 第166章 一番话找不出任何漏洞。 看似还是去见面,却已经把摆在底下的私人邀约,变成了明面上,两个木雕家之间的相互学习切磋。 以华源现在在业内的名气,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 陈开先是在车里吹了声哨子,后来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对面人脸青一阵白一阵,眼见着面前这看似弱不禁风,实则面上全是坚定的儒雅青年。 他后边个小弟没端住,直接冲他喊, “少废话,我们老板现在就要见你。” 他旁边一个人也小声道:“就是啊,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不知道背地里怎么样的。” 岑帆先是往后看了眼,又把目光放在眼前这个,“现在确实不太方便,而且这里是公共场所,要是在这站的太久,很容易影响到其他人,。” 像是配合他说的,后边的楼栋里刚巧有个人提着两袋垃圾从里面出来。 见外面这阵仗很快又缩回去。 奇怪地朝外边打量。 对面人还要再说,为首那个穿西装的已经开口,“知道了。” “你说的这些我会告诉我的老板。” “谢谢。”岑帆说完以后,点点头。 回到了身后的车上。 陈开原本打算把车直接停楼栋底下。 经过这一遭只能继续往小区里的地下停车场开。 在车里却真觉挺解气,爽利得不行,冲身边人笑道:“可以啊岑小帆,玩得一手好捧杀!” 岑帆却没有刚才在车外的镇定自若。 回头往车后边看了眼,说: “回去以后还是先给这里的保安打个电话,问清楚今晚是怎么回事,也顺便给他们提个醒,我担心这些人后面还会再找过来。” 而且,他们虽然来的是陈开的小区。 话里话外却全是针对他。 这就说明对方一直在跟踪他们。 岑帆到了人家里。 陈开在给人收拾客房的时候。 岑帆先是坐在飘窗上边往下看,拿出手机查了下邮件,扭头问,“今年江城的乾雕展是几月几号?” “乾雕展?”陈开给人拿被子的手一抬。 顿了下才说,“其实吧,我前两天才收到他们今年的邀请函,说是希望我和你一块儿过去。” “但当时我就给拒了。” 至于原因,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 当时大学毕业没多久被邀请参加世界顶级的木雕展,两人都太年轻气盛。 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 最后做出来的东西,每个到跟前的人都嘲讽一遍,有人甚至拿着水彩笔在木雕外边的玻璃罩子涂满: “工艺品!” “猥琐!” “滚出去!” “去死!” ...... 最后闹得满城风雨,当时原本十几个人的木雕室也只剩下他和陈开。 “你想好了?” “是。”岑帆点点头,“不过这次就以我个人的名义去参展,不要带上工作室。” “所有的工序我都可以自己做。” 陈开先是看着他,见人眼底坚定。 道:“行。” 岑帆本来打算自己租工作室,被陈开一句“再见外信不信我揍你。”给怼回去。 不过最后报名岑帆依旧是拿自己的名字去报名。 为了能一直保持专注,他带着工具资料,还有那些从医院里开回来的药,搬到陈开家。 大花也被他暂时寄养在之前的宠物医院。 华源那边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再也没找过来。 好像跟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 从这天起岑帆手机关机。 谁也找不到他。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基本都猫在省图书馆里查资料,又或者带着平板和笔去火车站,随便坐上一列火车。 车开到哪儿他就在哪下。 一走就是好几个礼拜,去记录当地的风土风貌和人情。 坐长途车是最容易激发灵感的,他现在脑子里全被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占据,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 视野开阔以后,甚至比在元口市那两年里还要自由。 这回他去的地方比较远。 回来的时候江城已经元旦了,从小区进门以后就是两排红色的小灯笼。 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提溜着一提新鲜的骆驼奶。 到了陈开家楼下。 看到靠在门边的人,岑帆身体下意识定住,眉头拧紧。 浑身比外边的风还要冰凉。 “小帆。”刑向寒走到他面前。 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自打分开那两年多以来,这是他们俩连续没有见过面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刑向寒身上的黑色大衣长到脚踝,上面结了层厚厚的白色,不知道是霜还是什么,脸冻得看上去没有一点温度。 像是在这等了很久。 刑向寒垂着眼睛,把捅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嗓音里全是沙哑:“小帆,今天跨年。” “你能陪我一起吃个饭么。” 他这幅样子看上去很可怜。 岑帆此刻看着却只觉得可笑。 以及...... 自己住在陈开家的事,又被对方知道了。 岑帆握紧手里的骆驼奶,不发一语,直接绕开他,往前边电梯的方向走。 感觉到自己提着东西的手被从后面抓住。 第167章 岑帆回身的时候直接一拳过去! 把人打得偏过头,很快嘴角就溅出点血。 “这是别人家楼下,你要闹能不能别在这闹!”岑帆回瞪着他。 刑向寒一下被打得靠在墙上。 胸口先是剧烈地上下起伏,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满是错愕,似是完全没想到这一拳会是眼前这个人打过来的。 后来才在眼下的现实里悲从中来,喉咙里有股甜腥溢出来,被他用力吞回去。 低下头,半天才道出一句:“我只是想帮你把东西提上去。” 岑帆先是看着他,后来很轻的笑一下:“你自己相信你刚才这句话么。” 刑向寒脸上此刻全是痛苦。 表情被打得狰狞一瞬,看向他的时候又拼命忍住什么,“......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了么?” 他头抬起来一点,像是期盼,可能也是他第一次这样,语气有些生硬: “你还记得么,我们之前说好的,每年过年都要一起过。” “你记错了。”岑帆回头瞥了他一眼,“那时候分明是我在自说自话,而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没什么用,随便就能舍弃的,废物。” “我没有!”刑向寒上前一步,执拗地冲他,“小帆你还不理解么,你在我这里,早就比我自己还要重要,我怎么可能——” “像今天这种时候,我能想到的是你,也只有你。” 岑帆没顺着他说的,只道:“你从来没把我的话当回事过,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让我跟你一起过年?”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刑向寒一怔,忽然整个上半身都往边上斜靠着。 一只手掐住另一只的虎口,牢牢盯着他,半晌才难过道: “你还是不相信我爱你,对吗。” “你说你爱我,可自从我们再次碰上,你的所作所为,表面上是为了我,其实都是为了你自己,又或者说......” 岑帆深吸口气,偏头看向他,“也许,只是为了让我跟你上床。” “我要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继续住在陈开家么?” “你是在威胁我?” 刑向寒在他凝重的眸子里低下来,“没有,我尊重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尊重。” 岑帆暗叹一声,“你说你尊重我的工作,可尊重的方式就是花一倍多的价格把我做了快两年的木雕买下来。” 他没再看他,继续说:“但这么做只是为了补偿你自己那么多年的缺憾,是你为了让我回心转意的筹码!” 很多东西被人一直藏着掖着,但也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被挑明。 “你以为我会很感激你么,并不会,与其这样,我宁愿送给一个真的喜欢,不夹带任何私心的其他人。” 刑向寒没说话了。 脸上那一拳被砸的地方,刚开始还只是冲击,现在却已经逐渐变成细密的疼,火辣辣的。 可对方嘴里的话明显比这个还要令他痛苦。 “这些我也是在火车上才想明白的,但其实也正常,因为你就是这么个人。”岑帆停了几秒,继续道: “你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你自己。” 楼栋外似乎下雪了,冰冷的风从楼外吹进来。 吸进一口空气里的寒气,刑向寒看着他,眼眶发怔:“这就是我们的问题么。” “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止这一两件。”岑帆站在宽敞的楼栋大厅里,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还有很多很多,都在过去的那几年里,需要我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给你听?” 岑帆说完这个以后,走过去,把地上一桶密封好的骆驼奶捡起来。 没再回头看他:“不好意思。” “我没这么闲。” 他前脚刚走进电梯里。 屋外一闪。 原本靠墙坐在地上的人忽然冲过来,死死压住电梯侧门。 低头去睨他的脸。 岑帆平静地回视过去。 一电梯门之隔,两个人对看着。 面上全是对对方的不妥协,彼此互相较着劲。 到最后,电梯外边的人松开手,垂下的眼底空无一物: “新年快乐。” 砰—— 屋外传来鞭炮冲到天上的爆破音。 门缓缓关上。 第85章 岑帆回到家里的时候陈开还没回来。 他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冰箱,又把两个人在阳台上刚晒干的几件衣服收下来。 几件衣服全干了。 捏在手里除了干爽,还有因为空气里的湿冷,附着在上面冰水干透以后成了褶皱的寒纸,让人感觉到有些割手。 而此时此刻,站在楼栋底下的男人。 比这手里抱着的这些还要让他觉得心凉。 岑帆只一眼就收回来,把带回来的骆驼奶分装倒进一个个小罐子,放到冰箱。 刚放进去外边门铃就响了。 接着是大咧咧地叫门声。 岑帆走上前,确定对方是谁后,疑惑地把门打开,问他,“你今天怎么来了?” 而且从他刚进家门到现在不超过五分钟。 齐铭煊不以为然。 拎着东西进来以后,帮着一块儿把桌上这些往冰箱里放。 嘴上没停,“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说到这又朝他笑一下,“我已经提前和开哥说好了,今年元旦跟你们一块儿过。” 第168章 岑帆先是有些惊讶。 后来才在对方理所当然的神态里开口,“但是你开哥晚上也需要回家吃年饭。” “今天是元旦,又不是除夕,算下来一共也只放三天假,之前读书的时候不都是跟一帮同学出去玩吗。” 人这么说岑帆没法反驳。 他自己其实也是因为只一天假,以及乾雕展迫在眉睫,没法回去陪林建国。 况且老人家是真不需要他陪—— 手机视频里。 看着姥爷他们那边乌泱泱一大片人,中间几排大圆桌上盛满了吃的,炸藕夹肉圆子几大盆。 后边除了麻将桌还有个连投影仪的麦克风。 岑帆陪他家老爷子刚聊两句,人就嚷嚷着去唱歌了。 后来岑帆手机就在那放着。 他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齐铭煊在陪林建国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姥爷子逗得一乐一乐的。 视频结束以后,岑帆忍不住冲他,“你都说什么了?” 齐铭煊还挺保密,冲他眨眨眼:“没啥。” 陈开下午去家那边吃饭还没回来。 岑帆自己也是在火车站吃了才回的。 此刻正站在厨房,给他们这里唯一一个空着肚子人煮海鲜面。 齐铭煊穿着拖鞋过来。 状似不经意道:“刑教授上来过么。” “没有。”岑帆摇摇头,又忽然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回头去看,“你看到他了?” “啊。”齐铭煊没刻意隐瞒,道:“其实,你俩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在站在楼栋旁边的自行车道上。” 岑帆手里的动作一顿。 再开口时声音听不出情绪:“当时怎么不进来。” “怕影响你发挥。” 齐铭煊走到他边上,顺手把他手里几个刚洗过的虾接过来,掐头去线,丢进锅里。 岑帆顿了一下开口,“我和刑向寒结束了。” 早该像这样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来,却被他拖到了现在。 “我知道啊。”齐铭煊道。 岑帆话音刚落,突然想起陈开嘴里提到的那个“三角恋”。 还有两人现在并排站在一起,肩膀几乎全部贴着。 严丝合缝地没有半点距离。 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上来。 岑帆忽然觉得此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可还没等他想到,对方已经朝他看过来: “岑老板,我不行么。” 齐铭煊说这个的时候语气不似先前那样带笑,看着他的时候目光也没有挪开半寸。 “你不行什么?” 岑帆下意识回头去看,触碰到对方以后,又快速低下头,内里有些慌乱。 恰好这个时候锅里的面已经熟了。 他把火关掉,准备从旁边取出一个碗。 “先吃饭吧。” 他话刚说完,旁边的五斗柜上撑住条手臂。 唯一能出去的那条路被彻底封死。 齐铭煊低下一点头去看他,高挺的鼻梁横在他眼睛下边些的位置,语气不容置喙: “别躲我。” “上次我问你,能不能接受其他人,你说不能,我知道,是因为你还没放下刑教授。” “可你现在分明已经放下了,那为什么就不能考虑考虑别人?” 齐铭煊没具体说非要他考虑谁。 但都到了这一步,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他对这个人,要说第一次见面就看上,一下就到了后来跟前跟后的黏糊,那肯定不可能。 齐铭煊身边朋友很多,每一个都比岑帆和他认识的时间长。 可要是对对方没有一点感觉,他也不会在那天以后白白惦念他两年多。 直到现在看到他。 齐铭煊目光压得很沉。 一瞬间岑帆都有些恍惚。 透过对方的表情,他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他自己。 那时候自己对刑向寒执着,一是喜欢,二是源于每次面对自己的追求,对方一直模糊不清的态度。 “我现在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就算没有刑向寒,我现在也不会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岑帆暂时压下心里的震惊,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越过他。 从底下的碗柜取出一个大碗,把锅里煮好的面盛进去。 端到桌上。 齐铭煊其实不奇怪他说的。 可此刻心里要说完全不失望那肯定是假话。 坐在桌边上。 把一大碗面吃完以后。 他先自己拿着碗去洗,洗完之后擦干,随手甩干手上的水。 “我先出去一下。” 放下筷子以后就走了。 门被从外边关上。 岑帆往那看一眼,从头至尾没阻拦也没问他要去哪儿。 心里除了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逐渐冷静。 但早该发现的。 齐铭煊对他和对别人的态度,其实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岑帆现在心情很复杂,当即想直接回自己家。 忍不住拿出手机。 [岑:晚上不回来么?] [天下第一开:对,要陪长辈喝酒,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天下第一开:小齐还在那里吧,你俩看看电视就早点休息。] [天下第一开:孩子乖.jpg] 第169章 陈开都这么说了,岑帆也只好先给那边回复。 [岑:好。] 陈开收留他在这边住,他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他拍了很多照片,手稿也有整整一大摞,打印下来以后按照顺序都放在文件袋里。 资料整理好。 后面将近半个月的木雕雕刻工作,岑帆决定还是回工作室打地铺。 他拿了平板出来继续画设计稿。 画到一半齐铭煊回来了,手里拎着个袋子,里边是两瓶不同牌子的眼药水。 扔到他面前茶几上。 岑帆刚从高原回来,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现在眼睛是有点红,接过来以后看看上边的说明—— 立刻道:“谢谢。” 又很快抬头看他。 齐铭煊先是杵在旁边。 见他手里还在忙设计稿的事,抿抿唇,提起沙发上自己的背包,往隔壁的一间客房里走。 临走时还冲他:“有什么事就喊我。” 他语气和平常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岑帆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说了个,“好。” 看着隔壁一间紧挨的客房阖上门。 岑帆收回视线。 洗衣机又有衣服洗好了。 他取出来,把里边的衣服晒在阳台上。 寒气阵阵。 从这个角度依旧可以看到这栋楼楼下,可现在底下漆黑一片,唯二的两盏路灯也灭了。 什么都看不见。 次日一早。 屋里两个原本就不住在这个屋子的人都起来,去给即将要回来的陈开买早餐。 电梯里。 岑帆主动喊了他一声,“齐铭煊。” 后者扭头看他。 岑帆滞了片刻,又问,“今天想做什么?” “不知道。”对方先是抻抻脖子,食指拇指同时摁了下两只眼睛。 昨晚明显没有睡好。 漫不经心道:“去年这个时候我应该是跟朋友骑摩托。” “今年呢?” “今年他们都忙。”齐铭煊说。 刚毕业的大学生没几个闲的,也不可能在像以前学校里那样随性。 昨晚的雪终是没完全下下来。 地上光秃秃的,也没有任何银装素裹的痕迹。 所以一道身影立在那会显得很清楚。 对方还是穿着昨天那套衣服,脸上被打过的地方变得比昨天还要红,又因为空气里的冷气,上面一圈全变成青紫色。 岑帆盯着这道身影蹙眉。 肩头突然一重,一只手搭上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身边这股力道带着一块往前走。 直到站在这个人面前。 “早啊,刑教授。”齐铭煊随意道。 刑向寒目光掠过他放在岑帆肩上的那只手,肩膀微动。 “你们在一起了?” “这不是很明显么,刑教授知道还问什么?”齐铭煊朝他挑挑眉,语带嘲讽。 刑向寒像没听见一样,往前走了半步。 低下头,只盯着岑帆,再度开口时嗓眼有些哑: “你们在一起了么。” 他现在看上去的状态很差,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紧锁目光里带着偏执的执拗,像是对方只要说是,他整个人连同每根神经都会在瞬间全部断裂掉。 感觉自己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岑帆往旁边看了眼,犹豫再三没有拿下来,朝着他的方向: “你走吧。” 他这反应像是默认了。 而且昨晚两人共处一晚上之后,上午又一块儿从楼栋里出来。 难免会让人多想。 看上去他们三个当中,如今刑向寒才是那个外人。 刑向寒忽然想起两天前。 冯小垒实在看不下去他从早到晚待在实验室里,陪院长出去喝酒喝到胃出血,回来还接着继续做流体实验。 把他从里边拽出来: ——‘你这身体不要了啊?’ ——‘可他如果身边有了别人呢,你还准备像现在这样,继续破坏人家的感情?!’ ——‘当小三好玩??’ “我,搬回老房子了,不打扰你,你要是想回去住就回去吧。” “比起别人家,自己的家住得会舒服一些。” 刑向寒说到这,从口袋里拿出把钥匙,递给他,坚持道: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自己开门进去看看。” “看里边的东西是不是都没有了。” 第86章 岑帆没去接他手里的钥匙。 也没看他。 只是偏过头,看向这条路的尽头,那里有几株快要落完叶子的枇杷树。 最后低声道了句:“谢谢。” 淡淡的语气,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谢谢不知道是在谢什么,是谢对方终于放过了自己,还是谢别的其他。 刑向寒因为他这句话身形滞了瞬,再开口的时候,嗓音外面包裹了一层薄薄的哑,却还是冲着他坚持道: “你还是去看看吧,这样你也能放心。” 啪—— 齐铭煊巴掌扇到他手腕上。 钥匙应声而落,在地上弹了一下又停住。 “刑教授既然都搬走了也没必要再过多纠缠,一个空房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齐铭煊讥讽一笑,朝他的方向:“还是你其实是想用这种方式,先把人骗进去,再像两年前那样,把人关起来?” 第170章 刑向寒原本只看着岑帆,扭过头的时候眼神里的炙热骤减。 淡漠得没当回事,看过来的时候像是看一团空气,好像这个人完全不存在。 齐铭煊感受到他的轻蔑。 胸腔里瞬间燃烧出股怒意,连同昨天晚上刚被拒绝的挫败感,让他急于想在这种时候找回自尊。 “刑教授,你以前做的那些事还需要我跟你说么?” “别以为两年过去,你做的那些事就能不存在,非法囚禁,真要查起来,你觉得华大那样的学校还能容得下你?” “你再优秀又怎么样,到时候别说你现在的地位,还有学校,冯院长的脸面,可全都被你给毁了,你担得起这个么?” “齐铭煊。”岑帆忽然开口。 说完这个以后偏过头,眸子是淡淡的,也不去看他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走吧。” 说完以后胳膊碰了下齐铭煊的肩膀,看起来很亲密。 后者领会过来。 先是抬眼回敬了一瞬刑向寒。 手臂勾住的地方收紧,故意让岑帆一下往他身侧靠上去! 勾着继续朝这条路的尽头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 从楼道到小区门口这条路笔直狭长,只要一回头就能把刚才走过的地方一眼看过去。 齐铭煊以为身边人会回头去看刑向寒。 但岑帆没有。 走出来就是走出来了,头都没有回,走到一半就把齐铭煊的手从肩上拿下来。 可正是因为人没有回头,他才更拿不准。 走完了第一个拐角后冲他,“心疼了么。” “什么?” “刑教授啊。” 岑帆顿了瞬,开口道:“没有心疼,我只是觉得,以前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不想一直陷在里边。” 齐铭煊又问他:“你是不是怪我?” “怪你什么?”岑帆抬头去看,在触到对方脸上的情绪瞬间明白过来,回神后道:“你是在帮我。” 齐铭煊先是没说话。 后来才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把岑帆原本刚睡醒以后,不太齐整的头发揉得更乱: “我没有再帮你,准确来说我是在帮我自己。” 两个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片刻的沉默在他们之间。 岑帆郑重地抬头看他,“对不起。” 他不会这种时候留有半点余地,其实像刚才那样,虽然是齐铭煊故意的,但自己那样做其实是在“利用”对方。 这样不对。 “没什么好抱歉,这都是我自愿的。”后者看上去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把一直甩在外边的手插回外套兜里,又说: “而且你现在是单身,我喜欢你,想追求你,这应该不算多过分的事儿吧。” 他这样说的岑帆微微蹙眉,站在原地没动,隔着点距离看他,认真道: “可我没办法回应你。” “没让你现在就回应啊。” 齐铭煊无所谓的耸耸肩,“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除非你后来又找到比我更好的。” 岑帆还是皱眉:“你真的没必要这样,你身边应该有很多喜欢你的。” “别人我管不了,也没有人能左右我的决定。” 齐铭煊说到这个。 往后退了几步,重新一把勾住他脖子,继续带着往前走。 出了小区以后朝前边扬扬下巴,“前边就是开哥说的那家店吧,说是只有前多少多少才能买到的绝世龙虾锅贴。” 门口大清早的已经大排长龙。 岑帆顺着他方向看过去,见这条路已经把马路占了一多半,恍惚地点点头,嘴里“啊。”一声。 齐铭煊已经笑出来,很自然地开口: “走,排队去。” 在这之后他像是变回了之前那样。 该聊什么聊什么。 只是队伍排了一半,会从旁边拖个凳子,让岑帆坐在那里等,自己站着排队。 后边陈开也到了,打着哈欠,抱怨家里的三姑六婆折腾人,三个人一块儿坐在店门口吃锅贴。 吃完以后。 岑帆把自己的东西搬回了家。 他觉得自己前半生除了做木雕,也就是搬家这种事做得最熟练,自打从学校出来以后已经连续换过五个地方。 进了家以后。 发现门背后的篓子里被放了一把钥匙,和上午见到的那把很像。 想也知道是谁的。 岑帆当做没看见。 不过正如对方说得那样,从这天起,他再也没在这栋楼里看到过刑向寒。 手机也安安静静,对方也没发消息过来, 好像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那些接触从未发生过。 倒是齐铭煊。 似乎真如自己说的那样开始“追求”他。 每天“早安”“晚安”,还经常约他出去吃饭,被拒绝了也不说什么。 第二天继续。 岑帆有些头疼。 但是他暂时没其他办法,只能尽量减少回复消息的次数。 而且他自己现在也忙。 距离乾雕展的参展期只剩下不到四个月。 岑帆除夕只回老家陪林建国吃了顿年夜饭,给母亲上香,又匆匆赶回来,继续去做手里的木雕。 期间陈开来找过他一次: “律师那边官司打赢了,对方还赔付了两万多块钱,只是......那时候能在网上煽动那么大舆情,绝对不止y组织里那几个人。” 第171章 “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 岑帆只要手里有的忙就根本没心思看论坛,但听他这么说还是抬起头:“你有什么想法。” “你不觉得华源晚上来找我们的时间点太巧了么,刚好是在那边向我们提出私了被拒绝的同一天。” “嗯。”岑帆想了一下,继续说,“他们这次也会来参加乾雕展。” 陈开看着他的表情,抬手捏捏他肩膀,“你也别有太大压力,乾不乾的反正现在业内都认可你了。” “咱们重在参与。” “嗯,放心吧。”岑帆点点头。 他这次做的,和之前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被鲸鱼高高托起的城堡截然不同。 是群像。 一条烟火气的“街”,但这条街上被雕成纵向的楼阁。 每层楼都有很多很多小人,楼上楼下的抻着脑袋闲聊,最顶上坐着,翘脚举茶杯的生意人,底下除了跑腿的商贩,多是些牵着小孩的大人。 乍一看没什么,却道尽了人间百态。 参展之前。 展位需要自己布置,每个参展人还要交差不多两百字的作品小篆。 岑帆怕人多,当天去的比较早。 从展会上回来以后,把车开回小区的时候,遇上一个红绿灯。 前边的斑马线上,一个男人闲庭信步,手里牵着一只闪闪发光的......大金毛。 金毛犬笑起来憨憨的,走几步路又回头朝后头看一眼,嘴角裂开个弧度。 那只金毛看上去有些眼熟。 岑帆没去看人,目光只盯着前边这只大狗。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滴—— 绿灯亮起。 后边有车鸣笛叫了一声。 岑帆这才反应过来,继续把车往前边开。 刚到自己家楼下。 远远地看到底下停着辆大摩托车,上面的人半倚靠在那里。 看到他车的时候朝这边挥挥右手。 岑帆把着方向盘的手顿了瞬。 往那看过去。 齐铭煊似乎很执着,但他又偏不能用对刑向寒的方式来对待他。 岑帆刚把车停好,还没解开安全带车门就被人从外边开开了。 齐铭煊笑着冲他,“懒得做了,想找你讨口饭吃。” 岑帆愣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 边下车边说,“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我敢说么,你老是躲着我。”齐铭煊道。 岑帆:“......” 没接这茬。 他不说齐铭煊也不问,两人一块往外头走。 吃完以后人也不走,扯着对方去附近超市,说是要买之后露营要用的装备。 “大冬天的还能去露营?”岑帆奇怪。 “现在都二月份了,马上开春以后就能出去玩。”齐铭煊道。 其实超市里专业露营用到的东西挺少。 齐铭煊说是这个,其实饮料零食咖啡买得最多。 两人四手满满当当地从超市里出来,唯一和露营有关的是人背上背的帐篷。 岑帆往那一瞥,问说:“可以等乾雕展结束再去么?” “当然可以。”齐铭煊说。 “到时候叫上陈开。” “嗯。” “还有小梅浩子他们。” “行。” “帐篷一顶是不是不太够?” 齐铭煊:“......” 脸往他跟前凑:“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单独出去玩?” 岑帆:“......” 他现在确实不太愿意,准确来说他现在看到齐铭煊都觉得别扭。 奈何后者看上去却毫无察觉。 自然地把岑帆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一只手拎着四个购物袋,另一只自然地搭在人后背上。 “放心吧。” “不勉强你。” 他们俩现在这样靠得很近。 路过一片绿化带,忽然从旁边蹿出一只半人高的金色大狗! 先是往岑帆身上扑。 被身边人眼疾手快地挡住以后,两只前腿抬高往前伸。 用头去顶齐铭煊的屁股! 第87章 齐铭煊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被突然从后边顶了也没太大发应,腿绕到另一边后皱着眉回头去看。 可还没等他作反应,旁边人已经半蹲下来。 和面前这只大狗平视。 这只狗的眼睛是琥珀色的,见他靠过来立刻把脑袋贴上去,后边的尾巴像个大蒲扇一样疯狂地左右摇晃。 岑帆盯着他的脸,见侧面有颗黑色的小痣,不确定问: “奶茶?” 大狗听不懂奶茶是在叫他。 却还是回应地很快,摇头晃脑地,不停用头去拱他的肚子的。 “是你以前养的么?”齐铭煊看懂了,在旁边问。 岑帆蹲在地上没动让他拱,又忍不住伸手,在这毛绒绒的金毛脑袋上来回摸摸,半晌才开口说: “我不知道。” 超市门口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方便这一人一大狗杵这叙旧。 岑帆往旁边去。 面前的拉布拉多也跟着他一块儿,两条前腿向上抬,蹦跳着往旁边去。 “奶茶。” 这次喊他的人不再是他。 超市更旁边的一条林荫道上,刑向寒手里提着一袋狗粮,先是站出来,再几步走到他面前。 奶茶早听见自己主人动静,还没等人完全出现就奔过去。 第172章 在对方腿边转了一圈。 刑向寒先是看了眼前边的岑帆。 蹲下来,在奶茶身上小心绑上一条牵狗绳,绑的时候头也没抬: “不好意思。” “刚才还没拴住他就跑了。” 这牵狗绳分明是一出家门就得系住,怎么可能遛到一半才想起要拴脖子上。 明显就是故意的。 齐铭煊从人出现以后脸色就不算好。 看着这条大狗对两个人的亲密,可能而知他们之间的关系。 站起来以后看着他: “刑教授现在是什么意思?” 刑向寒从头到尾都没把注意力放他身上。 只是系好牵狗绳以后,领着走到岑帆面前,把手里的绳子递给他,说,“想跟他玩一会么。” 岑帆看着这个有些犹豫。 他很想奶茶。 奶茶从狗妈妈那里刚生出来没多久,就被他和刑向寒抱回家。 照顾到三个多月的时候,被眼前这个人强行送走。 到现在看到了不可能不想他。 岑帆又蹲在那,双手捧起奶茶的脸,和他鼻子顶着鼻子,站起来之前又拍拍他脑袋。 最后回头对着齐铭煊,“我们走吧。” 说完以后从人手里把两个手提袋接过来,自己拎着。 这回他还没走到停车场就回头了。 忍不住看向身后。 奶茶很乖,见他走了也一动不动,蹲坐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这边。 岑帆只一眼就被旁边人提醒,“第一排就是的。” “噢。” 因为他们这次买了不少东西,岑帆是直接开车出来。 刚要进主驾驶,就被旁边的人拎到副驾上坐着。 齐铭煊坐上去以后系好安全带,面无表情道:“看你魂不守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孩子丢了。” “.......什么孩子。”岑帆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没过脑子就顺着解释一句,“奶茶是我之前养的狗。” “我当然知道那是狗。”齐铭煊给他说回来,语气有点冲。 很正常。 他每次遇到刑向寒心情就不可能好。 继续专心开车,但开到一半又变回之前的样子,有一搭没一茬地跟岑帆说话。 到了地方停好车。 先帮他把东西拿上楼,完事才说自己还要回公司加班,先走了。 他这模样像是受了打击。 岑帆眼见着人离开,才默默松出口气。 大花现在还在宠物医院,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 狸花猫虽然天性高冷,但骨子里的独占欲,上次还因为岑帆多看了两眼小区里其他流浪猫,激动地喵了一天。 要是知道他今天抱了别的动物那么久,应该会很不高兴。 岑帆今天是真的没忍住。 毕竟太久没见,最后一面只记得自己在车上,陪着把奶茶一块送到城郊的农场,亲手交给他的新主人。 下次不能再这样。 岑帆告诉自己,那早就已经不是他的狗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岑帆的木雕已经被送至乾雕展的后台。 除了他的,还有个人,其他工作室的也被送到这里。 这里放展之前一般是不对外开放。 岑帆他们只要是进去的人也都不允许人带手机,展品外边都是用木板把几个面都订上,其他人暂时也看不到。 岑帆来的时候,正在往自己的玻璃罩子里放置两盏小小的射灯。 乾雕展大多是在省美术馆最顶上两层。 相当好的位置,可他的展区却被安排在一楼靠墙的角落。 是补展区,对面就是厕所。 这里的光线是整个场馆里最昏暗的,也就是外面那层玻璃罩把他显得像个展品,不然任谁来了都看不见。 “哟,岑老师。” 奕闻卓从远处走过来。 他穿着和上次一样的黑色西装。 细长的眼角上是副银色边框眼睛,见人正在往玻璃罩子里面铺满棉纱,挑挑眉。 “奕老师。”岑帆注意到他以后也立刻起身,“好久不见。” 对方没提之前让人去找岑帆他们的事,岑帆自己也没说。 奕闻卓面无表情,走到他展台前边,目光掠过展品介绍的那几行小字,眉头微蹙,状似无意道: “这些怎么都是岑老师自己在做,你们工作室其他人呢?” “这个展今年就我自己参加。”岑帆说。 “就你一个?” “是。” 奕闻卓面上闪过丝诧异,但很快就有抹轻蔑从里边出来。 他今天来这儿原本也没想跟他多搭话,但碰上了还是又说了一句:“这是乾雕展,不是商展,也不是拍卖会。” 他现在的表现和那天当着王总王夫人,表现出的修养截然不同,“我劝你想清楚,现在退展还来得及。” 岑帆皱眉,“奕老师的意思是,只要是个人作品都不能参加展会么。” “当然不是。”奕闻卓看向他的目光凛冽了几分:“我只是告诉你,要掂清楚自己的斤两,别弄得跟几年前那样——” “把好不容易捡起来的名声全败光了。” 岑帆沉吟片刻,看着他:“奕老师要是不嫌弃,明天也可以过来看一起看看。” 奕闻卓冷冷一笑。 第173章 这时刚好有个木雕师爷走过来。 同时看到他们俩了,先打招呼:“岑老师。” 又去拍奕闻卓的肩,话却是对着岑帆说的: “我刚好约了展馆的馆长,还有奕老师,其他几个木雕师们一块儿吃饭,岑老师要不要一起过来。” 奕闻卓表情不自觉地狰狞一下。 “我就不去了,手里还有好多事没忙完,你们去就行。”岑帆说。 他这句话还没等说完奕闻卓率先走了,临走之前瞥了他那个展位一样。 等人走以后。 岑帆在展厅一气儿忙活到了快晚上。 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只需要明天上午六点过来,把板材拆开,木雕放进去就可以。 从展馆离开以后。 岑帆走到自己车前边,上车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恍了一下。 他下意识回头。 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岑帆心里奇怪。 车开回去的时候还是频频去看后视镜,发现后边也没有其他车跟着。 暂时把心放下。 可是下车以后,往楼栋里走。 还没到后边就传来奔跑的声音! 他刚一回头。 大金毛直直地站起来去够他的腰,不停地朝他吐舌头。 “你怎么又来了?”岑帆蹲下来。 这次他不只是和奶茶顶鼻子,直接双臂环过去,把大狗狗整个上半身都攮进自己怀里。 奶茶不停地舔他的脖子,后边尾巴摇得飞快。 很快他现在的主人来了。 站在他们后边,目光深邃,又柔和得不可思议,“最近还好么?” 岑帆猜到他会过来。 蹲在地上没动,只让背后的大书包一直对着他,低声道:“挺好的。” 岑帆其实现在看上去很狼狈。 忙了一整天,脖子上挂着的名字牌都买来得及摘,灰头土脸的,毛衣里还全是汗,手上几条被木箱划出的的血痕。 事实是,艺术家一直都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样光鲜。 他们大多数时候只能是这样。 刑向寒看着他,真心道,“恭喜。” 岑帆不知道对方这个词里指的是什么,但还是开了口:“谢谢。” 站起来,把背后的包往肩上提了提。 低头和奶茶道别。 刑向寒却没想就这样放他走,走到他面前: “小帆,我这周要去出差,奶茶能在你那儿暂时待几天么。” 岑帆肩膀动了动。 见底下奶茶颜色的大狗朝他继续摇尾巴,大眼睛里全是期待。 岑帆俯身摸摸奶茶的头,回看对方:“等晚一点,我会给你推荐合适的宠物寄养机构。” 他这句话刚出。 刑向寒就默默牵起拴狗绳,把奶茶拉回去。 在这憨憨狗头上轻轻拍两下,表情淡漠,“别看了。” “他不要你。” “你别乱说。”岑帆皱着眉看过去。 说完以后才意识过来狗听不懂人话,窘迫地收回视线。 “你不就是不要我们了么。”刑向寒不以为然,看向他的表情带着无辜。 岑帆说到这有点生气:“当初是你非要把他送走。” “可我现在又带回来了。”刑向寒说到这,垂着眼睛,也不知道说的是谁:“不过你那里或许已经容不下他。” 岑帆:“......” 参展在即,他现在真没多的心思和他说话,就要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人突然又说,盯着他的手,“累么。” “还行。”后者把双手插进兜里。 刚要回去。 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小个子男人。 衣服长到脚踝,大晚上还戴的着副墨镜。 他先看看岑帆,又看向刑向寒,明显愣了瞬。 半晌反应过来。 指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对方,“是岑先生吗。” 岑帆也顺势低头去看胸前的名字牌。 点头说是。 对方立刻道:“哦,我本来是要跟您打电话说的,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您。” 他说到这个的时候往后边指了下: “您有一个快递在c7单元门的后门。” “因为体积有点大,我们这边人手不够,您方便现在跟我过去签收一趟么。” 他说到这又笑一下:“您要是不方便,可以先签收,我明天找人帮您抬上去。” 第88章 岑帆第一个反应是快递站弄错了。 奇怪问:“你确定是我的么?” “对。”小个子点点头,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快递单号,道:“我看是洪湖县那边寄过来,自寄。” 洪湖...... 姥爷? 岑帆忽然想起来,林建国之前确实说要给他寄点家那边的土特产,湖里的那些莲藕、山药,随便凑一块儿都能有个十几斤。 “我知道了。”岑帆点点头。 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塞进背包里。 两边都背上以后,往楼栋外边走。 他刚迈开腿旁边人也把大金毛拴在楼栋门口,很快跟上来。 “我帮你。” 岑帆皱眉回头,“不需要。” “你累了一天,现在拿不了这么重的东西。”刑向寒说。 他说岑帆累,但他自己看上去也没好到哪儿去。 第174章 棱角分明的脸更加瘦削,头发也没多齐整,眼底乌青微露,就连一直跟在身边的奶茶都看着比他欢实。 “没必要。”岑帆摇摇头。 临走之前,摸摸站在身侧的大狗头,低声道:“拜拜。” 说完跟着小个子往外走。 刑向寒本来还是想跟上去,却在触碰到对方眼角处的淡漠后止住脚。 站定在楼栋门口外边点的位置,再次看着岑帆从他面前离开。 显而易见。 这个人已经不需要他了。 岑帆从楼栋里出来,跟着对方往c7栋后边走。 小区里的驿站一般都在b字区,第一次换到这个临近后门的位置。 出了小区大门以后继续往前走。 “换地方了?”岑帆疑惑。 “啊。”小个子头也不回,“因为您的快递是自寄,其他的都送完了,就差您这一单了,直接放小区外边。” 他这句话有歧义。 “意思是物流现在也分自寄和商寄?”岑帆问。 这回小个子没有接话。 岑帆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他才回头,但也只说了个:“这两天快递公司人手不够。” 这小区是新修的。 尤其是临近后排这几栋,四周没亮灯也没有人,新来的住户目前鲜少往这几栋楼搬,一般车也几乎不往这开。 更何况是他现在已经出小区了。 远远看着。 外面停着的不是那种专门拖快递的皮卡,而是小型面包车。 四周漆黑一片。 岑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顿时警惕起来。 他没再跟着继续往前走,只说:“现在太晚了,我明天再过来签收。” 岑帆这句话刚落下就要往回走。 刚迈出一步。 身后的小个子忽然飞奔过来,手里的毛巾一把捂住他的鼻腔! 刺鼻的气味灌进全身。 铺天的困意和昏厥席卷上来,岑帆立刻明白那毛巾里的气味究竟是什么。 逼自己睁大眼睛,却感觉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一样,意识开始涣散。 朦胧之间。 岑帆闭着眼摩挲,从身后背包的侧边拿出把雕刻刀,第一刀狠狠扎向自己的大腿,逼自己保持清醒。 第二刀对准身后一直捁着他的小个子男人! “啊!!!!!!” 剧烈的疼痛袭来,身后的人被迫松开手。 岑帆得以从里边逃出来,踉跄几步,把自己的书包扯下来,用力丢到小个子的身上! 一边往回跑一边掏出手机,想给人打电话才发现嗓子有点痒。 但脚底下还是虚得。 这时候不远处的面包车又下来两个人,一边拽住岑帆一条胳膊。 救命—— 岑帆张大嘴巴。 却觉得有东西堵住了他的嗓子,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远处忽然传来两声狗吠! 刑寒原本是站在原地。 眼见着岑帆和那个人离开有些古怪。 思虑片刻后还是跟上去,结果刚出小区,就看到岑帆被人捂住嘴,正在往后边的面包车上面带! 瞬间全身上下的血液全部凝滞。 脑子里什么都没剩下,几步冲上去! 在人把岑帆手脚绑起来,扔进车门的一瞬,死死用手撑住,一条长腿绕过车门,直直踩在前边驾驶室的门槛上。 “放人。” 刑向寒盯着车里这两个。 眼底寒光乍现,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声音低沉的像是从地狱传来,好像对方要是不按照他说的,地球即将走向毁灭。 但眼前这三个人,能愿意接这活的就是不再怕的。 主驾驶上的那个冷笑一声; “直接开车!” 岑帆已经半失去意识的身体猛地抖了瞬。 刑向寒眼疾手快,撑着身体跳进车里,扯住门口那个正在往腰上摁伤口的小个子衣领。 可是车已经发动了。 往前的冲力太大。 刑向寒整个人都被车拖着走,另一条腿的膝盖直接甩出去! 从后面看像是整个人已经被面包车拖在地上! 这样下去非残废了不可! 岑帆本来快要彻底失去知觉,半睁着眼看到外面,眼睛瞬间瞪大。 也不管自己现在什么样,冲了一半的身子出去,“刑向寒,你放手!!!” “叫你放手你听到没!” 又因为刚才的药,嗓子全哑,这两句话说出来,从头到尾能听见的只有一个“放”字。 车里和车外的人像是都疯了。 岑帆眼前全是模糊的,眼泪和鼻涕全都混在一起。 先是歇斯底里,后来直接跪在地上。 他们这个车其实是半封闭,从岑帆的角度看不到外边,但他有一种感觉,刑向寒人就在那。 这时坐在副驾上的一个人往外看了眼,忽然道: “老大!” “会他妈死人的! 一阵急促的吸气声。 汽车一个猛刹,接着就要继续往前开。 岑帆原本还坐在车里,感受到车门拉开的时候。 不顾还在移动地车,立马跳出去,朝刑向寒一扑,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很快滚到旁边的绿化带里! 车里还有人要下来。 但紧接着后边是警车长长的嗡鸣声。 第175章 为首那个开车的面露狰狞,“你他娘的还报警了?” 刑向寒膝盖那里已经疼得快没有知觉。 衣服领口却半点不乱,神色依旧是冷的。 臂膀一伸,把刚才抱着他冲下来的青年死死挡在后边。 几个人先是看着他们。 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忿忿地全部回到车上。 没有车牌号的小面包在这条街扬长而去。 ——你怎么样,怎么样......你。 ——哪里难受。 ——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岑帆已经哭的语无伦次,但他想说话也说不出,嗓眼卡得生疼,又因为刚才冲起来的情绪完全喘不上气。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看着眼前这个,裤管那里从膝盖开始往下全都是破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一幕太残忍,距离他的生活也实在遥远。 像假的一样。 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刑向寒被人拖着从地上拉起来。 其中有个警察看到地上人的脸,先是愣了下,又往人跟前看看,惊讶地瞪大眼睛: “刑家人?” 刑向寒没管他说的,只抬起头,执着地朝着岑帆的方向。 从远远看到救护车。 岑帆拽着他袖口的手停在那,跪坐在地上。 像一尊石化的雕塑。 知道他有话要说,才用衣袖使劲抹了把眼睛,把双耳凑过去。 却在听他说完以后,身体有瞬间地颤抖,低下头震惊地看向他。 刑向寒说完以后。 还没等送进救护车就闭上眼。 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院还有很长一段路。 岑帆也晕过去了。 后面发生了还什么,有多少路人在尖叫他都听不见。 只是—— 他觉得自己又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一片混沌。 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刺进他的身体,是彻底晕倒之前,男人对着他的耳朵: ——乾雕展,不要害怕。 ——当年在八分山上,谢谢你救了我。 冬日里原本滚烫的身体冷静下来,又发了身汗出去。 “大哥哥!” 稚嫩的声音在他旁边喊了声。 岑帆从梦中惊醒。 再度睁眼,看到的是清一色的白。 岑帆手上打着吊瓶。 听到声音以后,下意识往旁边去看。 小孩子都长得快,眼前这个原来还没他膝盖高的小女孩已经抽条,扎着马尾辫,出落得亭亭玉立。 但一对圆不溜秋的猫眼倒是和以前一样。 “甜......甜甜?”岑帆不确定道。 开口的时候发现嗓子还是又干又痒,却已经可以发出声了。 “嗯,姨妈让我不要喊你,可是我看你好像很痛苦,所以没忍住。”甜甜说。 岑帆先是看着她。 后来一瞬间从床上坐起来,大声道:“刑向......你表哥呢。” “表哥他没事的,你放心。”甜甜立马在旁边安抚。 岑帆不信。 刑向寒倒在马路边上,腿上全是黑色的血,从车上一直流到旁边的绿化带。 可事实是他现在自己大腿上也缠着绷带。 是当时他为了清醒过来,用雕刻刀扎的,不深,但还是留下个浅浅的血窟窿。 “甜甜,帮我把鞋拿过来。”岑帆说。 “可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动!”甜甜皱眉道。 她这句话一出,病房的门忽然被从外面开开。 一个男人站在那。 英俊肃穆,身上的黑色大衣里面只一件马甲,脸上虽有岁月划过,却仍旧抵挡不住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像是大学里的老教授,又像是一名成功的商人。 原本岑帆还只有一个猜测,旁边的甜甜已经开口:“姨父!” 喊完以后,跑过去主动去牵住男人的手。 岑帆先是看过去,又不自觉在对方的眼神中低下头: “对不起。” “他是为了救我。” 只要是正常家庭,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会容忍伤害自己孩子的人。 不论直接还是间接。 岑帆说到这就偏开头,不再去看。 在这短短几秒以内,他已经决定好,无论发生什么,这一次他都要从刑向寒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预想而来的责怪没落下,头却忽然被从上面摸了两道。 “没事就好。” 刑建平目光柔和,低低地看着他,像是从书卷里走出来的老人。 接着又问,“这段时间,我儿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岑帆没想到对方会忽然说这个。 微怔住后,半张着嘴没说一个字。 只摇头。 对方却已经自顾自的:“哎你说说他......年纪比你大了那么老些,还做出这些事。” “真是不像话。” 第89章 岑帆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变。 用现在仅有知道的来消化对方说的这些,一下抓住身上的被子,又松开。 半晌才道,“您,知道我和他的事情么。” 完了又补充一句,“我和他以前的事。” 刑建平看着他,把一直扒拉他大腿,眼睛溜圆的甜甜抱起来。 小丫头被抱着非常不高兴,撅着小嘴,可怜巴巴地往病床上看过去:“我想和岑帆哥哥待在一起!” 第176章 她这是第一次喊人全名。 也就是说。 刑向寒的家里,应该是真的都知道他们的事了。 小姑娘被抱到外面,交给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保姆。 很快刑建平折返回来。 摘下眼镜。 随手把病房的门从里面关好。 他坐在紧挨着床的椅子上,把手机设置成静音,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表现出对他的尊重。 内敛的表情,问出的问题却是一针见血,“孩子。” “你和向寒,你们是恋人的关系对么。” “现在已经不是了。” 岑帆立刻说,又在对方看过来的眼神里,垂下脸,开口时声音清晰:“我们之前是在一起过,但那都是两年前,都已经过去了。” “我们将来不会在一起,也不可能在一起。” 刑建平把他这两句话放眼底。 先是缄默片刻,很快两只交叉的手换个方向,对他说:“不用紧张,也不要这么快下结论。” “向寒他,性格从小就不算多好,沉默寡言的,就连平常在家里对我和对他妈妈都不怎么说话。” “按理说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应该轮不到我来说这些。” 刑建平说这个的时候抬头睨了眼病房的吊顶,“只是因为二十几年前的那件事。” 岑帆已经收回目光:“您说的是,那起绑架案?” “对,他已经跟你说过了么。”刑建平看起来有些惊讶。 “没说多少。”岑帆道。 准确来讲,他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 心里除了讶异,多的是震惊。 一时完全没法把那时候看上去比他还瘦的少年,和如今的刑向寒联系在一起。 “他这几年其实一直都在查那个绑匪的儿子,为的是想知道,当初那个救了他的小孩,究竟现在还活没活着。” 刑建平叹口气,“当年的事,其实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做到位,那时候我太想挣钱了,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根本顾不上他——” “让他在和人相处的过程中产生了很大的缺陷,做事情容易走极端,也不会表达,在这里我跟你道歉。” “但这只是我作为家长的,他的那个道歉应该由他自己跟你说。”刑建平又说。 岑帆从对方刚才那句话就抬起头,“他其实跟我道过歉。” “哦,那你怎么想的?”刑建平专注地看过来,像是真的在问他的意见。 岑帆犹豫片刻,刚才还豪言壮语说要和对方再也不见,可现在被如此真诚地注视着,好像心里有任何一点点违背就会被看出来。 半天才道出一句,“我不知道。” 他这么说刑父也没多问。 只是把眼镜重新戴上,比起刚才的柔和,此刻多了些认真: “没有想好的事就慢慢想,我儿子之前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他都跟我说了,所以你做任何决定都是应该的,我作为他的父亲不会干涉你们的任何事。” “当然,要是以后有缘分,我们刑家上上下下,也都绝对不会阻挠。” 他话里有话。 岑帆听懂以后心里有些复杂。 刻意不再说这个,只道:“谢谢您,没有因为今晚这件事责怪我。”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刑建平说完以后又看着他:“是我该谢谢你,你曾经救过我儿子的命。” 岑帆停了几秒,道:“您是因为这件事,才说出刚才那段话么。” 刑建平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从位置上站起来,拍拍他肩膀,“不。” “是因为他足够爱你。” 有时候“爱你”这两个字,对方本人开口,和从其他人嘴里听到的感受完全不同。 好像是无意中被烫了一下。 烫出个窟窿,又逐渐往周围化开。 从一个小小的洞,变成个乒乓球大小,又扩散成一大片。 “我想去看看他。”岑帆低声说。 刑建平挑挑眉,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儿子,“大腿骨折,但没有断,打石膏打上几个礼拜就好了。” “你别担心。” 岑帆想说没担心,又实在说不出口。 因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刑建平把这别别扭扭的小年轻放眼里。 感觉对方比自己儿子可爱多了。 没忍住又摸了下他脑袋,从旁边站起来,往他床顶边上看了眼,到外边叫护士进来给他换药瓶。 坐在床上。 岑帆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刑向寒。 但终究是没问成。 他刚换好吊瓶,就撑着腿下去,因为一条膝盖上缠着绷带,他只能被人搀扶。 单脚跳着往对方病房里走。 刑向寒早就结束手术,人此刻就躺在他一走道之隔的病床上。 江美云一直陪在人身边。 她态度和刑建平一样,甚至因为是女人,会更感性一些。 看到岑帆以后眼眶一下就红了。 把他的头扯过来抱在肩上,轻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岑帆很久没有被一个女人,像这样的抱住。 很暖,却还是有些发怔。 有些别扭地扭过头,去看躺在床上的男人,“他......” 江美云注意到他的视线,也看过去,“刚才刘院长过来看过了,说是打了麻药,现在只需要等醒过来就可以。” 第177章 江美云说完以后又看向他,关切问,“你怎么样了?腿还疼不疼。” “我还好,不太疼。”岑帆说。 他当时扎自己的时候收了力道,况且,他以前做木雕,不小心被木雕刀划到的次数数不胜数。 岑帆盯着睡在床上的人。 和之前相比。 刑向寒真的瘦了很多,此刻躺在床上,脸白得跟张纸一样。 看着此时的他,岑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像有个地方已经痛得无法呼吸。 很苦很酸,内里原本压抑回去的温热又涌上来,很快润湿眼球。 他用力把眼睛睁大。 旁边的江美云其实也难过,尤其躺着的这个还是自己儿子。 但年轻时遭得那些罪,并不会让她和普通富太太那样,一点点事都扛不住。 “小帆。” 她把手搭在岑帆背上,认真说,“你先回病房休息,明天不是还要参加那个什么木雕展么。” “向寒醒了以后我跟你打电话,别累着自己。” ——我可以留在这陪他么。 不切时宜的请求,岑帆卡在嗓子眼半天没说出去。 到最后低头看了眼他,还是先回到自己的病房。 这天晚上岑帆一夜没睡。 中途又起来去隔壁看了几次。 刑家夫妇两个毕竟年纪大了,刑向寒又早就度过了危险期,他们就带着甜甜,移步去临近的一家酒店休息。 病房门口有刑家的保镖轮流守着。 他们每次看到岑帆也没说什么,反而很客气,每次都会自觉地让开条路。 实际上岑帆每次都没进去,只在门口站着。 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到了早上。 岑帆虽然没睡觉,但现在毫无困意。 凉水洗了把脸,他该换衣服换衣服,该联系人联系人,准备出发去乾雕展。 当他一手杵着医拐,正在电话里跟滴滴司机商量着进医院大楼时,被江美云一句“我们家车就在底下!”给冲回来。 刑家人像是故意的。 他们自己平时出门都是坐宽敞舒适的低调suv,结果这回送他去木雕展,从家里直接开出一辆飞行员款的限量迈巴赫。 全球一共只有五辆。 岑帆不太懂车,坐进去的时候还没多少感觉,只觉得腿可以伸的很长。 真的到了展馆门口。 陈开梅子他们已经到了,见他拄着拐,立马冲上来扶他。 虽说身体为重,但见到了还是忍不住得呗两句,“小帆帆,你发迹了啊,从哪儿搞的这么贵的车。” 岑帆没说这个。 只问陈开,“木雕已经放好了么。” 他现在腿脚不方便,这种事只能由木雕室里的人代劳。 “放好了,浩子在里头守着呢。”这次说话的是小梅,又有些担心:“岑老师,你的腿没事儿吧。” “没事,就看着吓人。”岑帆宽慰她一句。 已经支着医拐往上台阶。 还没到门口。 远远就见浩子正站那儿冲他们疯狂挥手。 今天来看展的人不少。 本来展厅在顶层,可来的人却不约而同,全都堵在馆里一楼的男厕所门口! 对着他的名为,“生活”的展品,三百六十度疯狂拍照,边拍边去看,嘴里全是赞许! 原本还要去楼上的参展的人,也都被吸引过来的,吸引过来的人又带动下一波。 “这人流量跟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都没什么人往楼上走了!”浩子对着他们疯狂挤眉弄眼。 岑帆都快看愣了。 主办方远远见到他,先喊了声“岑老师”。 又殷勤地搬了个凳子,让他坐在人群正当中解说。 起初岑帆还有点紧张,手搁在腿上缠着绷带的位置。 但没多久,他就把自己做这个作品的初衷,想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娓娓道来。 “用这种雕刻方式,可以打破‘距离’、‘景清’、‘远景虚’。” “每个小人物的脸,主要用的是竹丝镶嵌贴片,可以呈现出散点构图,大家看上去也会更精细点,尤其是在这里。” ...... 所有人都在安静聆听。 其中不乏前来参展的其他木雕师,还有扛着摄像头的记者。 跟着他的手势和话频频点头。 “奕老师。”负责展厅的经理偷摸凑到人身边。 “你看,这边能不能把岑老师的作品搬到楼上,要不其他老师的作品都没机会被看到了!” 奕闻卓靠在拐角的墙上,看着他这边,语气非常差: “乾雕展的事为什么要来过问我?” “额......”对方愣了下。 这不是您要求的么? 可还没等他继续接着劝。 外面忽然走进两名身穿便衣的警察。 他们绕开门口数人,以及一排闪光灯,径直走到奕闻卓面前。 先出示自己的证件。 接着道:“奕先生,据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您涉嫌一宗故意伤人案件。” “请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协助调查。” 第90章 每年乾雕展结束,会留至多两项展品在省艺术馆展览两到三个月。 而岑帆的作品,被艺术馆申请永久收藏,从狭窄的厕所边边,挪到了三楼靠墙正中间的黄金展区! 第178章 来这儿的人一出电梯门就能看见。 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能在国家级工艺协会占据一席之地。 藏品收藏需要的流程很多。 岑帆签完名字以后,对旁边人道:“开子,剩下的你去帮我谈吧。” “行。”陈开刚应付完一个客户,因为上午有记者把他们的事报道出去,他手机里现在的客户接都接不完。 “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还得再去趟医院。”岑帆说。 “还去?不是说等换药的时候再说么。” 岑帆停顿片刻,握着医拐的手一下子收紧,再开口的时候意有所指,“医院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人。” 陈开看着他,先是没说话。 等把人送上门口那辆一直静候着的迈巴赫,抻了下他的背,开口道: “想做什么就放胆去做吧,是你的就该是你的,能拿回来的东西就拿回来,别让自己后悔。” 岑帆已经坐在车里。 闻言扭头看他,在陈开坚定不移的神色里微怔,眼底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变得清晰: “我知道了。” 迈巴赫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岑帆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身体前倾,对司机师傅开口,“能先送我回一趟家么。” “是,岑先生。”对方恭恭敬敬。 车开进小区的时候。 门口的保安,还有出出进进的人都忍不住往他这边看。 等岑帆杵着医拐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更是。 岑帆当做没看见。 他受着伤的那只脚半曲着,扶着医拐自己往电梯门边摸过去。 到了家门口。 门口的那个竹篓里,还有刑向寒留过的一把钥匙。 多年的相处告诉岑帆,这个人从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什么东西,或者执着地让他去自己家。 只是那时候他不想理会,这把钥匙对方放过来以后,岑帆就没动过,也不会有心思去管。 此刻他却拿起这把钥匙,走到他们家对面门口。 插进去以后,却发现门打不开。 只好重新把钥匙捏在手里。 除非换锁,同一栋楼的家门钥匙形状不会差得特别大。 可手里这把光是看着都和他自己那把完全不同。 摸起来却有些熟悉。 岑帆盯着看了许久。 忽然把钥匙握紧,杵着拐往一步步往电梯里走。 他这次走得很及时,像是前面有什么吸着他,促使他越走越快,到后面整个人都快飞起来。 医院的病房。 岑帆到的时候,刑向寒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手机里是刚才在乾雕展,坐在凳子上侃侃而谈的青年。 刑家人出事。 病房里一小时前还人满为患,但床上的人完全清醒以后,脸上带着点倦容,多的是身体里散出的威压和一贯缄默不语的态度。 醒来以后除了换药,就是和手下学生打电话,除了这些眼皮都不抬一下。 本来想趁这个时候巴结刑家的人一个个都走了。 可当岑帆进来,刑向寒却立刻收起手里的东西,看到他扶着医拐的样子,眉头微拧,身体下意识朝前。 旁边保镖极有眼力劲儿,立刻拖了个凳子过来示意岑先生坐下。 转身出去了。 病房里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 “还难不难受。”刑向寒向他伸出手,关切至极的语气,好像对方才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 岑帆看着他,从他的脸看到他被绑起来的膝盖。 半天才闷出一句,“还好。” “吃过饭了么。”刑向寒又问。 “吃过了。” 岑帆说完这个买再开口时嗓子有些哽咽,像是被塞进一片刚被挤出汁的柠檬: “我有话想问你。” 发酸的语气,开口却是郑重的。 刑向寒听他这也说,目光也变得比之前认真,两手交叉放在被子上,“你说。” “为什么要给我这把钥匙。”岑帆手一直抻在大衣口袋里,攥着钥匙,外面那层都被他攥出汗了。 刑向寒看到这个有些惊讶。 “问你呢......你不是说,把你们家都搬空了么,不是说已经放弃了么,那为什么还要把它给我?” 钥匙是用来开他们以前那个家的门,那个他们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岑帆说这个时候表情皱成一团。 刑向寒心里拿不准他的意思,但眼见着刚才在展览会场意气风发的青年,此刻却泪流满面,嘴里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声。 这回刑向寒再不顾自己腿上的伤,一把拉住岑帆的手腕,把人扯到病床边上,深深摁在自己怀里。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走。” “如果可以,我愿意牺牲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回到十年前,我不让你等,不让你受那些苦,那些罪。” “这回换我来追你,换我天天去江大堵你,换我来做你为我做过的那些事。” “让我好好补偿你,用我下半辈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来补偿你,好不好。”刑向寒说的时候声音极轻。 像是再要重一点会把怀中的人吓跑。 两个人抱在一起。 难得的一个没敢使劲,另一个没有拼命睁开。 病房里连空气都是海水味儿。 “上次我去八分山的山顶上,草丛里有只兔子被你吓跑了。” 第179章 岑帆看着他,鼻头发酸,泪水顺着眼滑下来,“下次你和我一起,我们一块把兔子找回来吧。” 他说完这句之后想撑着人胸膛把人推开。 下一秒又被揽着腰带回来。 “什么意思。” 刑向寒只愣了一下,就立刻抬起他的下巴,拭去他脸上那两道泪痕,嗓音里全是不可置信的哑。 执拗道:“小帆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刚才这么说的意思!” “为什么让我跟你一起去八分山。” 岑帆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想躲开对方的视线:“你之前不是也去过么......”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刑向寒继续看着他。 他表面看上去似乎和之前无异,但只要仔细去看,能发现他手腕是抖的,胸腔里的起伏在他的强压下微微轻颤。 是不分虚幻现实的恍惚。 是至宝失而复得的喜悦。 深邃的眼睛像是要把他这个人印在自己眼里,“告诉我。” “我——” 岑帆只说出一个字就变成哭声,被人压着后脑勺凑近他的唇瓣。 温热的呼吸含住以后轻轻吮吸,很快就有细腻的水渍声在两片当中流出。 岑帆只挣扎了一瞬就妥协了。 分明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流,两只手却已经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上半身也从床的边缘往中间坐。 不知是谁的一声轻喘。 男人的声音落下来,一如既往的强势,带了点请求的哄:“乖。” “张嘴。” 岑帆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没有反抗。 很快软进对方的怀里。 等到一股湿热从他齿尖里伸进来,顶到他的舌根。 “唔唔唔......” 岑帆忽然皱眉,像是还是不太适应对方突然这样,手下意识往前推了一下。 察觉到他的拒绝,眼前的男人立刻松手,却还是执着地抱着他的腰,低声问: “不舒服?” 岑帆一只手还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撑着底下的病床,呢喃了句:“上午讲了太多话了,嗓子有点干。” 刑向寒温柔地碰碰他的喉结。 从桌子上拿了杯水,放到他嘴边,“喝一点。” 岑帆接过来,先是抿了点,又喝了几口,到后面一口气全部都喝完了。 心里那团火逐渐平复下来,粉色的唇珠很快也变得水润润的。 刑向寒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 细心地问了句,“还要不要?” “不要了。”岑帆摇摇头。 刑向寒覆在他腰上的手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肩膀。 胸膛只隔不到三寸。 两个人又重新吻回去。 他们这个病房是封闭的,只有半扇窗户的窗帘掀起来。 门口保安都自觉站在离那儿两米开外,背对着病房,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再次分开以后。 岑帆觉得不能再离这个人太近,想要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却被人往里边又拽了一下。 “躺一会。”刑向寒扶着他的肩。 两只手又分别勾到他的腰和小腿窝上,像要把人打横抱上床,一时分不清究竟谁的腿伤更严重。 “你小心一点!”岑帆忍不住说他。 “你看起来很累,上来睡一会。”刑向寒说。 岑帆后来实在瓯不过去,只好按照他说的,脱了鞋子以后跟人上了床。 两个人面对面地躺在一起。 岑帆昨天一晚上没睡。 早上在乾雕展全凭着一口气吊着,现在好不容易躺着,头顶的倦意落下,盯着这张脸却又舍不得去睡。 绞尽脑汁只想到一句,“晚上吃什么。” 吃你。 刑向寒把心里想的摁下,拉着他的手:“想吃你煮的面,又想给你煮面吃。” “你现在没办法煮。”岑帆指出来。 “回去就煮。”刑向寒扯过被子,把人摁在自己胸口,“以后天天给你煮。” 后者先是努力往上抬抬眼。 又迷迷瞪瞪出一句,“不信......” 但还是把脸往人胸口里埋。 刑向寒没把这个放心上,只是用手遮住他的眼睛,轻柔道: “睡吧。” 岑帆是真的累了。 说睡很快就睡过去。 刑向寒没拿手机,也没看别的,就在旁边紧紧地守着他。 一刻也没阖过眼。 害怕只要闭上,再度睁开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他白日做梦。 怀中人根本就没回来。 私人病房很安静,中途连换药的护士都没来打扰。 倒是刑建平进去过一次。 保安没敢拦。 老先生看到床上的两个人愣了下。 熟睡的那个毫无察觉,旁边那个没睡的整个人却冷下来。 没管进来的是谁,扯过被子,把怀里穿着齐整的青年遮了个严严实实。 俨然一个保护的姿态。 刑建平:“......” 默默从病房里退出去。 还没走几步,手机亮了一下。 [谢谢您] 是刑向寒发来的消息。 刑建平忍不住道出一句:“.....不像话。” 但又非常感慨。 其实两年前,在刑向寒一直住着的地方,对方第一次在他面前坦白自己和岑帆的关系。 第180章 刑建平当时是不接受的。 虽然自己儿子从不带女朋友回家,他不是没察觉过。 但那时候刑建平真的没法接受他去喜欢一个男人。 之前给刑向寒找的那位心理医生,一开始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让对方矫正自己儿子的心理取向。 他觉得只是幼年那次绑架刺激到了刑向寒。 结果年底刑家聚餐,有个世家名媛一直跟他聊天。 后来又找了自己的姑母过来和他说话。 一向对这种事置之不理的刑向寒,却当着所有人的面: ——‘我一直有爱人。’ ——‘他是男性。’ 当时候刑家最德高望重的七舅爷直接一拐杖抽过去! 刑向寒不能还手,被打得直接跪到地上。 但很快他就又站起来。 ——‘要是你们不接受他,这个地方我以后可以不来。’ ——‘挂在刑家名下的所有财产,你们只要拿出自愿放弃协定书,我现在就可以签字。’ 他说的时候是看着刑建平的。 这句话要换个人大家都不会当回事,但说这个的人是,平常寡言少语却一言九鼎的刑向寒,而他要放弃的是整个刑家。 那时候刑建平就知道,没用了。 这个儿子,这辈子的爱人只会是那一个。 也是唯一的一个。 第91章 “刑先生,您现在不能提前出院。” 护士站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个伤情未愈男人有些无奈。 后者却仍然坚持。 “我已经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按照腿骨修复规律,剩下的时间回家调养就可以。”刑向寒说。 手里递给对方一大摞,关于他这个情况后,最好的康复和调理方法的学术论文。 逻辑清晰,思路清楚。 不知道还以为人是学医的,明显有备而来。 负责这间病房的小护士一个头两个大。 接过来以后匆匆扫两眼,很快叹出口气,“那您先在这等一等,我去请刘医生过来跟您说。” “谢谢。”刑向寒对她说。 护士满脸黑线地出去,刚好岑帆迎面从走廊进来,手里拎着一份刚打包回来的鸡汤小馄饨。 看到他这样立刻就知道,“又想出院了?” 他一进门刑向寒本来躺着的身体坐直,脸上的冰全化了,朝他伸出手:“今天食堂人多么?” 接着又道:“都说了让其他人去买,你非要自己去。” “没事,反正我现在空余时间还多。”岑帆把馄饨放桌上,想起刚才护士的神情,忍不住问:“你怎么总是想着出去?” 刑向寒拉过他的手,从交握变成十指紧扣,“不想你一直待在医院。” 他很想岑帆待在自己身边,巴不得两个人从早到晚都待在一起。 但同时他也不想让人真的天天在这儿。 虽说他这间病房已经比其他的条件要好,但医院这地方还是能别来尽量别来。 “我没事的。”岑帆说。 已经把旁边的馄饨碗打开,放在人跟前的小餐桌上。 “反正我现在晚上都是回家睡,只有早上这个时间才过来。” 刑向寒拉着他的手没松开,专注道: “所以我也想回家睡。” 岑帆:“......” 原来这个才是原因。 他耳尖微热,把袋子里的小勺儿拿出来,搁在碗上冲他,“先吃。” 刑向寒吃东西的时候和没受伤之前一样。 慢条斯理。 只是多了个毛病,非要和岑帆牵着一只手。 一日三餐都是这样,有时候医生过来换药的时候也这样,但只一次之后,岑帆就在两个小护士窃窃私语里再也不敢了。 起初岑帆还会买两碗上来,后来被牵习惯了,干脆自己那份在食堂吃,只把刑向寒的餐食端上来。 “你这是什么毛病呢,以前也不见你这样。”他忍不住说。 刑向寒先是没应这个,拇指在他以前被木雕刀割出来的划痕上轻轻摩挲。 直到一碗馄饨吃完。 刑向寒示意让外边的人把空碗拿到外面丢掉。 把岑帆扯过来坐在病床边上,温柔的声音,可又坚定的跟宣誓一样:“实在是不想跟你分开。” 岑帆在这样的语气里抬起头。 对上他的视线,只觉得心里有无数情绪涌起。 两个人其实到现在还有很多没说清楚,那天冲到病房,岑帆脑子有过思考,但其实更像是一次苯基乙胺加速上脑。 会发疯地想跟对方在一起。 但岑帆很清楚。 冲动是真的,放不下也是。 即使把全部的生活都用木雕填满,他还是经常做梦梦到那天晚上,这个人倒在血泊中,毫无生气的样子。 猛地从床上吓醒。 坐起来以后再也睡不着了,无论是几点都睁着眼直到天亮。 陈开昨天来他家的时候问他,说要是没有这场车祸,他还会不会原谅刑向寒。 岑帆以前会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 但这件事就是发生的。 他没办法改变,也无法不去正视自己的内心。 “想什么呢。”刑向寒发现人心不在焉,握着他的五指微微收紧,把人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 岑帆看着对方的眼睛,心里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在想你车祸那天。” 第181章 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很轻,即便只有几个字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后怕。 刑向寒先是睨着他,后来凑过去含了下他耳垂,覆在旁边低声道:“别怕。” “没有下次了。” ——咳咳 病房门被敲了两下。 冯小垒拎着个大果篮,见里头人一直勾着手在说话,本着不当电灯泡的原则,一直老老实实站在走廊上。 结果看着这情况,真要站他得站到明儿早上去。 只好硬着头皮进来。 事实是刑向寒早就看到他了,扯着人的手没松,往旁边分了点视线,“怎么了。” “来看看你呗。”冯小垒把果篮搁桌上。 摸着下巴走到人边上,“听说你被一辆大货车拖出二里地,从坡上滚下来,倒地以后还吐了两升血 。” “没想到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人是故意往夸张了说。 岑帆从他第一句话开始,就默默拿出个苹果准备削皮。 刚把水果刀的刀锋亮出来,就被刑向寒接过去: “先别碰刀。” 自从岑帆上次用木雕刀划伤腿,刑向寒就对他这个看着非常严格。 又冲冯小垒,“大学的时候不都学过动摩擦系数。” “嗯哼?” “意思是在路上不慎被车拖行,可以紧贴车门,双腿离地,减少和地面的接触就不会轻易被甩出去。” “你都知道还受伤?”冯小垒撇撇嘴。 “因为我腿长。”刑向寒说。 短腿星人冯小垒:“......” 没再说这个,只道:“老头的意思呢也简单,假学校会给你放,但是不能超过一个月。” “我申请的是三个月。” “三个月真不行,你也不看看现在,几个动态实验没了你都成啥样了,你那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又谁也不服谁。” “那是他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刑向寒又说。 旁边岑帆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请这么久。” 按照医生说的,刑向寒差不多再休息一个多月就可以正常行走了。 “不是说要去找兔子。”刑向寒看向他。 岑帆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立刻道:“我那就是顺口一说。” “顺不顺口的我都要陪你。”刑向寒扯过他的手,当着外人的面浅亲一下,“之前答应过你的。” 岑帆在这一亲里睁大眼睛。 他俩这浓情蜜意的,冯小垒在旁边实在待不下去。 反正话已经带到了。 后边怎么样他也管不了,准备要走。 临走前想到什么,对岑帆,“哦对了小帆,我姐说他们那酒馆下个月有个大活动,你要有时间就再过去一趟呗。” 停几秒又说:“那天你去了以后,酒馆的流水翻了一多倍!” “不去。” 话音刚落就被床上那个打断,“我们没那个时间。” “人是你师姐,你就不能有点助人为乐精神啊?” “我上次带她去见她现在的对象,已经是很帮忙了。”刑向寒说,“她自己都说一直欠我和小帆一顿饭。” 冯小垒护短不成反被呛。 最后实在没待住,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等人走后。 岑帆有些惊讶,“颜姐,她有对象吗?” “啊。”刑向寒大手把他两只手都握住,漫不经心道:“之前在我们家门口,你也见过的。” 岑帆一愣。 他上次就见过两男两女,排除掉不可能的两位男士。 那就只剩下...... 见人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刑向寒有些想笑,“怎么这么惊讶?” “可是我之前还以为——”岑帆说了一半没说完。 “以为什么?” 有了之前那些教训。 刑向寒现在对他每次的欲言又止都很敏感,把他的手握得很紧: “小帆,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隐瞒我,我也不会再瞒着你,你想问什么我都会说。” 他态度极度真诚。 岑帆只能在这个时候开口,“我之前还以为你们俩是那种关系。” 接近十秒的沉默后。 刑向寒捏捏他的鼻子,语气万分无奈,“你是傻瓜么。” “我要是真的很聪明,就不会出现在在这里了......”岑帆嘟囔一句。 他这句声音很小,却还是被对方听见。 刑向寒被他这委委屈屈,又没办法的样子看眼里,心里顿时软成一片,把人带着摁到自己肩上: “跟你聪不聪明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嗯。”岑帆点点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下:“都是你的错。” 他最近时不时会做出这种类似撒娇的举动,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反应过来以后想退出去,被人摁住后背。 刑向寒坐在原地任咬,手放在他脖子上边的点的位置,轻揉两道,“出院以后回来住吧。” 岑帆手微顿,思索片刻后在人怀里摇摇头,“我那套房子刚买了没多久。” 意思是他现在还不想跟人回去。 刑向寒没说什么,只是仍旧维持着一个抱他的姿势,低声道:“那就听你的。” 可等到出院那天。 岑帆才发现“听你的”三个字根本不作数。 第182章 刑向寒几天以后办理出院手续。 奇怪的是,出院这天,本来还天天来这看他的刑家人一个两个都不来了,连保镖都没有。 只有岑帆,还有门口等着的司机陪他出院。 旁边医生万分叮嘱:“刑先生现在身体虚弱,腿上伤着的地方不能沾水,上床下床都需要有人在身边。” 刑向寒往旁边看一眼。 岑帆立刻说,“我会照顾他的。” 所以到了最后,岑帆还是得搬到刑向寒住的地方去。 也就是两人之前的房子。 坐在车里,刑向寒先送人回家拿东西。 看到旁边的人面色比他还要红润,岑帆不禁小声抱怨:“我感觉你现在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 “不可以。”刑向寒说完以后,把身边人扯着横抱在自己怀里。 丝毫不管自己还伤着的腿,高贵的像一只恹恹欲睡的阿尔法狼,“但是你不用费心照顾我,只要我能一直看到你就可以了。” 到地方以后。 岑帆本来想让刑向寒就坐在车里等着。 被对方一句“我想陪你。”打回来。 刑向寒现在真是离不开他哪怕一秒。 他先一步从车上下来。 本来伸只手进去想去扶人下车,忽然注意到楼栋里站着一个人,正在往他们这边看。 刑向寒眯眯眼。 忽然改了主意,在人出来的时候,从侧边揽住岑帆的腰。 把人压在车门上亲吻。 远远地,能看见岑帆一只手先撑在车门上方。 另一只轻轻推拒对方。 但很快就被人反手握在手心中,食指在他手背上不断轻抚。 像是勾引,又像蜡油灼在人心上。 被压着的那个本来还在拒绝,却也在对方的挑逗中丢盔弃甲。 仰起头,轻轻扶住上面这个人的手臂。 第92章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轻喘。 尤其是后背被人抵在车门上的这个,手扶着对方的身体,头往后仰又弯下来一点,“小心你的腿。” “没事。”刑向寒抬手拂去对方唇边的银丝。 往后看了眼。 原本站在楼栋口的男人消失了。 两个人一起往楼里走。 “以后别在外边这样了。”进电梯的时候岑帆说。 “怕被人看?”刑向寒低低问。 “不是。”岑帆顿了片刻,又道:“万一被你学校知道了不好,怕影响你。” “不用想这么多,华大每年的科研,课业多得做不完,没有人会闲的没事去管我的私人生活。” 事实是学校每年都会做背景调研。 评先进、评职称,除了老师手里的科研成果,还有个人生活、婚姻状况,全在学校研究范围之内。 但这些刑向寒都没有说。 电梯停下,发出“叮”的一声。 两人下去以后,岑帆对着他,状似无意道:“可你以前不是说这样会影响你么。” 刑向寒对他翻旧账的行为特别坦然,第一时间承认错误,“我也说过以前的我是个混蛋,你可以当他已经死了。” 岑帆一怔。 抬头的时候刚好撞进这个人深邃的眼窝里。 片刻后才挪开,嘀咕一句,“什么死不死的......” 刑向寒被他这幅样子逗笑。 抬手揉揉岑帆的脑袋。 家里的门刚开开,大花就从里面跑出来。 他已经被从宠物医院接出来了,摇着尾巴分别蹭蹭两人脚脖子,又去扒拉刑向寒缠在腿上的绷带。 岑帆也是见这一幕才忽然想起来,朝着身后的人。 “哦对了,奶茶,那天过去以后有没有人管他,是不是跑丢了!”他说到这语气变急,也是怪自己居然忘了这个。 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天才想起来。 身边人立刻安抚,“放心,你跟我回去以后就能见到他。” “他现在住在你家?” “嗯。” 岑帆心放下来一点,又问,“那他这几天有人喂吃的么,还有带他出去散步。” “刑家有人天天过去,放心吧。”刑向寒说。 他这句话刚落下,脚边一直围着两人的大花忽然抬起头“喵”一声,似是对他们重心偏移的控诉! 岑帆低头把他抱手里拖着。 看着他陷入沉思。 猫......和狗,好像自古以来一直不太对付。 没想到收拾好东西回家,第一次让两只动物面基。 他俩居然非常和谐! 大花胆子一直大,奶茶又生性温和。 只在刚见面的时候对彼此有些好奇,互相往对方身上嗅嗅,但很快大花就抢了奶茶的狗窝,舒舒服服地躺在里边。 奶茶本来就更喜欢客厅的地毯,也乐见其成,“汪”一声,跑到茶几边上窝着去了。 岑帆看到他们俩这样松口气,又往这间屋子最里边走。 从客厅到卧室,所有的东西刑向寒都没有挪动过,衣柜之前空出来的位置还是空着,储藏室他离开前只有靠门这边放了东西,现在依然是这样。 岑帆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之前在外面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真进来了,过去的回忆扑面而来,好的坏的,还有之前两人爆发的那些争执...... 恍惚间被人从后面揽住腰。 第183章 “回头我们去一趟房产中介,你来挑挑,我们搬到更大些的房子去住。”刑向寒轻声在他耳边。 “不住这儿了吗。”岑帆抬头。 “嗯。”刑向寒摸摸他的肚子,“我小时候住过这个小区,后来把房子买在这,是提醒我不要忘记过去。” 他说完以后去看地毯上的另外两只,“现在没这个必要了,而且这里将来住的不止我们两个,买一套大的也方便些。” 岑帆知道他说的是以前绑架那件事。 “你现在还会经常想这个么?”他轻问。 “不会,我就怕你不开心。”刑向寒看着他。 岑帆想了一下,道:“那就不着急,搬家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岑帆从不拘着要住在哪儿。 对他来说,只要现在能把以后的日子好好过就是最好的。 刑向寒现在一条腿半拘着。 回到家得换回居家服。 这些天都是岑帆在帮他换,在医院的时候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即便两个人都有感觉,但每次维持不了多久就会过去。 现在在家里。 只他们两个,屋子里似乎还保留着属于他们的痕迹。 “那个......你要不自己来吧。”岑帆刚给人把裤子的纽扣解开,就有些绷不住,脸颊发烫,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刑向寒把人脸上的窘迫看在眼里。 这回再没逼他。 只捧着他的脸亲了瞬,轻声道:“你出去休息吧,这里我自己就行。” 他话音刚落岑帆就跑出去了。 一刻也不停留,跟逃命似的。 出去以后岑帆先站在阳台,后来给陈开打电话。 那边似乎知道岑帆要问什么,刚接起来就跟汇报似的: “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那天晚上想绑你的人确实是姓奕那孙子,之前两次在网上煽动谣言的也是他。” “现在一审判决还没下来,据说他家里现在到处都在找关系求人,但就他做的那些破事,在牢里蹲几年那是肯定的。” 陈开说到只这觉得解气。 又有些奇怪,“这些小齐没跟你说么,他说是今天要去你家门口找你,顺便告诉你这些事。” “齐铭煊来找我了?”岑帆惊讶。 下意识往窗户外边看看后又说,“什么时候,我现在不在自己家那边。” “具体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可能还没去呢吧。”陈开说到这又顿两下,道:“不然你给他发个消息问问?” 岑帆怕人真的白跑一趟。 挂了电话以后立刻调出和齐铭煊的聊天页面。 [岑:我现在不住在我家那边,你别过来了。] 那边下一秒就回复,但说的不是人今天来没来过他家这件事。 [qmx:之前说好的露营还去么。] 岑帆愣了瞬。 其实即便是和刑向寒和好,都不影响岑帆和身边一大群朋友出去玩。 只是齐铭煊......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给别人一个交代。 岑帆盯着屏幕想了须臾,最后回复了个: [岑:对不起。] 刚发过去对方电话就打进来。 岑帆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出现个人。 刑向寒换好纯棉的黑色家居服,两手撑在阳台的两端,把人固定在自己之间,上半身整个俯下来一点看向他的手机: “要接?” 岑帆顿了片刻,低声道:“恩。” “那你接。”刑向寒从后面继续抱着他,在人颈窝里用力吸了一口。 “齐铭煊......” 岑帆刚把手机放耳边,对面很快就传来一句,“你在哪里。” 生硬的语气,像是在质问他。 岑帆没隐瞒:“刑向寒家。” 那边过了将近五秒,才传来一声很长的叹息:“你和刑向寒,你们俩和好了对么。” 岑帆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环住。 “是。” 那边很快又说,“你确定你想好了么,你忘了他之前是怎么对待你?你要是现在还跟他在一起,就只会重蹈覆辙。” 嘶—— 身后的人微微使劲儿,将岑帆扯进怀中的时候,一只手从前边爬到中间,又顺势钻进他的裤子里。 感受到那只手正在里边做什么。 岑帆浑身像触电一样,呼吸一颤,下意识夹紧大腿。 用力往后瞪了眼,对方才老实的把手退出去,只停在他的腰侧。 “你可以拒绝我,也可以不跟我在一起,但你不管是跟谁都不能是他。”齐铭煊没听到他这边状态不对。 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完全豁了出去: “他到现在还都要看心理医生,那就是个精神病,你改变不了他的,谁知道他将来会怎么对付你!” 岑帆有一瞬间没有开口,看表情像是真的正在犹豫。 但很快他就又没法思考。 这次他不仅是他的裤子,连后背上贴着的衣服都没能幸免。 岑帆一下子咬紧下唇,胳膊往后一拐,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自动结束通话。 “你在做什么?”岑帆扭头冲对方,语气算不上好。 刑向寒凑上去看他的眼睛,快速道歉,面上看着却毫无悔意:“生气么?” 岑帆:“......” 说生气也不全是,只是对方真的不该在他讲电话的时候那样。 第184章 抿抿唇。 从地上捡起手机,就要往客厅的方向走。 结果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人从后面拽回来。 刑向寒从人肩膀的地方向下抱着他,抱着的时候低声道: “下次不会了。” 岑帆根本不信他说的,没回应这个,只捏捏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背,“你的性子真要改改。” 刑向寒从善如流:“好。” “我和齐铭煊没什么。”岑帆又说。 “嗯,我知道。”刑向寒答。 像是一拳反复打在棉花上,岑帆有些无奈。 “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断我,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朋友,你这样做是不尊重他。” “可是他喜欢你。” “所以呢,你要怀疑我么?” 两个人互相对立着。 刑向寒把他扯过来,两个人面对面,“不说这个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做。” 岑帆现在其实不是很想和他说话,被问起来也只随便说了几个。 刑向寒亲亲他的眼皮,浅笑一声后道: “好。” 岑帆说是这么说,可当人真的拖着条病腿,“身残志坚”地站在厨房里给他做饭吃,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走过去道:“还是我来吧。” “没事儿,你点的那几样都不麻烦,我这边很快就好了。” 刑向寒说着,从锅里夹出一块刚炸好的小土豆,包裹着甜酱和孜然粉后喂到人嘴边:“小心烫。” 油滋滋的小土豆外脆里软,里面的部分像是土豆泥,入口即化。 岑帆就着他手里的筷子,咬了一口后觉得味道非常熟悉。 惊讶问:“你怎么会做这个?” 刑向寒拇指揩掉他嘴角的酱汁,放在嘴里自己细细吮了口: “不然你以为我加那个老板的微信是为了什么?” 说完以后把锅里剩下的油沥干。 剩下一堆金黄酥脆的土豆仔都被倒在盘子上,香味浸满整个厨房。 刑向寒边倒边说:“这个是油炸的,一天不能吃太多,等会意面我多煮一些,再烤个三文鱼,上面放点你喜欢的沙茶酱好不好?” “你怎么对这些这么熟练?”岑帆奇怪。 “学了两年,怎么样都能熟练了。”刑向寒说。 揽着肩膀把人带到厨房门口,不让岑帆继续对着油烟。 岑帆没走,站在原地看他。 两年对他们的改变都很大,从不进厨房的人什么菜都手拿把掐,一直没回来的家却没有丝毫改变。 任何争执出来,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其实这么长时间,两个人都不好受。 刑向寒已经去旁边切生番茄,红红的番茄,切开以后汁水从案板一下流到桌上,又顺着挡板流回去。 岑帆远远看着。 突然问他:“你现在还在吃那些药么?” 第93章 刑向寒把刀放下,手洗干净以后过走来抱他。 “担心我?” 岑帆先没回答这个,又挣扎地从这儿出来,抬头往上看, “那些药吃多了有副作用,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别吃了。” 刑向寒仍然秉持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起码表现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无比顺从:“听你的,不吃。” “要是实在睡不着就喝点桃胶牛奶,但得是八点钟以前。” “行。”身上人亲他的眉眼。 “还可以泡脚,这个也可以帮助睡眠,我之前在元口学木雕的时候经常这样。” “嗯。”身上人轻抚怀中的喉结。 岑帆:“......” 几句话被人一个字应回来,轻飘飘,毫无力道,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听进去没有。 “你到底有没有放心上?!”岑帆无可奈何,这句话比之前哪句都硬气。 “反正有你在,你说的这些在我这儿都不是问题。”刑向寒继续低头亲他。 岑帆这回没再如他的愿,躲开以后皱皱眉: “可我又不会永远待在你家。” 一个“不会”,一个“你家”。 厨房抽油烟机还在呜嗡乱转,原本低眉顺眼抱着他的男人表情微变,明显挺了下身体。 一声极沉的呼吸声后,忽然单手拖住怀中人的腰。 把他一下抱到厨房的岛台上,在对方的惊呼声中抬起头去看他: “宝宝。” “你还是想离开我对么。” 刑向寒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不复先前那般温柔,盯着他不放,骨子里自带的压迫又有初露苗头的迹象。 岑帆见状也不再复先前那样。 上半身瞬间紧绷在一起,流露出浓重的失望和防备: “你又要关我?” 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带了点轻喘,明显是被人给气的。 刑向寒静静地看他。 唇角紧抿着又松开,似乎是在和自己作斗争。 到最后他深吸口气。 从旁边又捏了块小土豆,塞到岑帆嘴里,又从前边搂住他的身体,让人趴下来,脸抵在自己肩上: “没有,我不会关你。 刑向寒低下头,脑袋在人肩膀蹭了两下,磁性低沉的嗓音听着有些可怜,“我只是想求你永远别离开我。” 嘴里带着甜汁的土豆化开,连带化开的还有刚才戒备的心。 第185章 感受对方情绪的软化,岑帆不禁摸摸面前这颗毛绒脑袋,把刚才摸奶茶留下的狗毛全蹭人头上,耐着性子对他: “不住在一起也没什么的。” “我觉得之前我们之所以有矛盾,就是因为离得太近了,现在刚刚和好,要是再住在一起很容易变得和之前一样。” “不会。” 刑向寒答对的非常笃定,软和的声线里是坚不可摧,“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再分开。”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岑帆其实心里也不想分。 刚才纯粹是身体里的条件反射,但也还是说明出问题。 “就像齐铭煊。”岑帆拿上午那件事说他。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他是我的朋友,你要是想继续跟我好,也得学会尊重他,不管他怎么想我,你都不能像刚才在阳台上那样。” “那样很不礼貌,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刑向寒在听到那三个字后目光里有片刻的挣扎。 将人抱得更紧,低声说:“我下次不会了。” 怕人不信,又强调一遍:“真不会了。” 只是即便强调了也不知道真假。 岑帆叹口气,拍拍他的背,“你先放我下来吧。” 原是想自己往下跳,却又被人面不改色的地从上边抱下来。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的还要大。 岑帆只是被木雕戳出个窟窿,到现在碰着还有点酸,结果眼前这个被车拖了一趟骨头都差点碎掉,现在居然还能单手抱他。 岑帆被抱下来以后定定神。 原是不想再说这个,可还是没忍住:“还有,我刚才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慢慢来,你见过有情侣刚和好就一直同居么?” 刑向寒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认真在思考,几秒钟后开口:“我见过有夫妻这样。” “谁?” “我的父母。”刑向寒又说。 岑帆:“......” 他总算知道刑向寒这个性究竟是随的谁。 岑帆想起上次见到的那位儒雅的老人,实在不像会是...... 顿了下道:“总之,就算是你父母这样,那也不能套用在我们身上,毕竟他们是他们,我们是他们。” 刑向寒仍看着他。 眼底的坚持退下去一些,“好,但你今天晚上留在这里可以么,你要是想回去住,明天我送你。” 岑帆先是看着他,后来睨向两人交握在一块儿的手:“好。” 到了晚上。 岑帆把客厅的那张沙发床从中间折开。 自从那天在病房里睡过一次以后,岑帆就再也没和人睡在一张床上过。 因为刑向寒从不让他在医院守夜,他自己现在也还没完全习惯。 人非要铺床刑向寒也没拦着,只是睡沙发的必须是他。 因为腿长,沙发后边得加俩软凳子,大花和奶茶也得移驾到书房里睡。 岑帆从柜子里抱着枕头和毛毯出来,放上去之后有些迟疑: “还是我睡这里吧,你现在腿还伤着。” “没事。”刑向寒说完以后,拉着人在自己旁边坐下,“其实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经常睡这个沙发。” “为什么?”岑帆看向他。 “以前我很晚回来,你每天都会睡在这里等我。”刑向寒说着,从上边把人额两边的碎发往旁边捋: “对不起,那时候是我太自私。” 岑帆感受到他面上的愧疚,也忍不住把他的手扯下来攥着,轻声道:“不提那些了。” 过去的恩怨怎么说也说不完,要真的从头纠起,他们真的没办法面对将来的生活,也生活不好。 只能想着未来如何弥补,怎样做才能让他们一起走得更远。 最后刑向寒睡沙发。 岑帆一个人住房间里那张大床。 在阳台那次以后,齐铭煊又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其中一个岑帆在厨房没接到,另一个他正在楼下和刑向寒一块遛奶茶。 虽然当时刑向寒看见也没说什么,甚至默默接过他手里的牵狗绳。 但岑帆还是选择回到房间以后再回消息。 [岑:我原谅他,可能一开始是情绪上来,但这几天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放不下他,想再给我和他一个机会。] [岑:以前那些事,有的是误会,有的不是,他和我都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岑:他太专制,而我也一直不太会表达我自己,只知道妥协和退让,客观来说那时候我们两个都有问题。] 对方先是没回消息。 等岑帆先去浴室里洗澡,洗完以后才发现五分钟前: [qmx:你不后悔么,要是他还是跟之前那样对你怎么办?] [岑: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考虑过。] [岑:但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最后一次,无论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担。] 经此一句,对方再没有发消息过来。 岑帆原本还想给他发个类似谢谢人关心的话,但他觉得齐铭煊现在不需要这个,发过去反而会让对方更加难堪。 岑帆没再回复他。 到了床上以后,把身体陷进底下的床垫。 棉絮和床单好像是才晒过,里边是太阳的味道,扑面而来全是熟悉的感觉,虽然能把人心勾起来,但也催眠。 这一觉岑帆睡得还可以。 不到十点就阖上眼,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才醒,前后加起来快睡了十一个小时。 第186章 起来以后。 岑帆揉揉眼睛,换好拖鞋以后走到房间外边。 桌上的保温罩里放着煎鸡蛋火腿,还有一小锅艇仔粥,旁边的豆浆正在豆浆机里冒着热气。 岑帆只一眼就重新罩上,又去看旁边的沙发床,上面的被子还是跟昨晚一样,平铺在沙发床上。 刑向寒每次睡觉起来,都会习惯地把被子叠好以后反着放在床脚,这一点即便是在宾馆的时候都没变过。 “醒了?” 书房里的人听到动静,从电脑跟前出来。 “你不是还要忙么?”岑帆看向他。 “吃完再忙。”刑向寒面色看着和平常无异,抬手搭了下他肩膀,带着他一块往餐桌的方向走: “先吃饭。”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下。 岑帆喝了口粥,又往对面去看。 三四眼以后,试探地问他一句,“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刑向寒朝他笑了一下:“我已经好久没睡得这么好过了。” “真的么?” “是。”刑向寒应道。 两人又都没说话。 十几分钟过去,岑帆问他,“你现在手里的事情着急么?” “不急。”刑向寒答得很快,又看向他,“有什么地方想去么,还是......现在就想回家。” 他这句话刚落下,底下奶茶摇头晃脑地跑过来,仰着脑袋,待在岑帆身上撒娇。 刑向寒走过去把奶茶赶走。 见岑帆碗里的粥没喝多少,身体俯下一点问他:“还是东西不合胃口?想不想吃楼下那家汽水包,我去给你买。” 岑帆却看着他,“你确定你睡好了?” 刑向寒还没开口。 岑帆循循善诱:“之前你让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任何事都不对你隐瞒,那同理你是不是也应该这样?” 刑向寒难得怔愣一瞬。 牵起他的手,“确实没睡,不过也是因为临时有个数据要出,也刚好今天中午可以用来补觉。” “那你现在就睡吧。” 岑帆说完以后往他书房那看看,又道,“一个小时以后我叫你,反正你刚才也说今天不着急的。” 两个人互相对看着,瞳孔里只能印出彼此的脸。 一阵静默。 刑向寒突然拉过岑帆的颈子,吻在他唇上。 这回不在像之前那样攻城略地,而是小心珍重。 细细描摹对方的唇形,又凝住他的舌尖,在上面点的地方轻吮了口,从对方微微挣扎的身体里退出去。 等到怀中人完全放松,才重新探进来。 湿热流淌齿尖。 他们之间什么都做过,岑帆却还是因为这个吻面红耳赤。 好不容易分开以后,是刑向寒专注地看着他,先应了声,“好。” 又在对方微喘的声线里,及其郑重道: “我爱你。” 第94章 岑帆最后还是没能马上回自己家。 究其原因还是昨晚一夜没睡的人太难磨,说好的现在立刻去睡一小时。 现在都过去半小时了,还是清醒着,就是不愿意睡床,只乐意躺沙发,还仍然坚持要勾着岑帆。 后者万般无奈,捏着刑向寒手指,强迫他整只手塞进被子里,按住上边不让他再拿出来,“好好睡觉。” “睡醒之后呢?”刑向寒抬头看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微微张开,“你还在么? “在的。” 岑帆第六次回答他,掖好被子不让最里边的热气跑出去,又道:“你要是再不睡,我现在就走。” 初春的江城热气没都上来。 两人手一直都是互相交握,但手背那块还是有点凉。 刑向寒是在他这句话里才老实躺好,但也没有多老实,磨磨蹭蹭,还是扯着岑帆一块儿躺下来。 沙发床睡两个人有点挤。 最后的最后—— 他们还是回到房间里那张床上。 那张他们睡过几年,烫下过无数烙印的大床。 刑向寒躺在外侧,把身边人完全护在里边。 真的躺下来岑帆才有些后悔,可被挡着也已经出不去了,食指戳戳旁边已经闭上眼的人,“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刑教授气定神闲。 问出这句以后翻个身,脸对脸的,把人往自己怀里按,扯过被子遮住两人的身体,“睡吧。” 岑帆:“......” 睡什么睡呢。 岑帆昨天睡得实在太久,现在根本睡不着。 可抱着他的那个像是真的困了,蜷缩了一下身体,跟抱抱枕一样把人往自己身体里贴,枕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上。 岑帆鼻子顶在人胸口,不是之前医院的消毒水,而是一种淡淡的雪松。 干裂冷硬,清冽至极。 刑向寒身上以前就总有这种味道。 岑帆头先还想挣挣,后来又忍不住沦陷在这样的气味里。 眷恋地扯住对方衣襟。 刑向寒睡相很好,不打呼噜,嘴唇也不会张开,但就是因为这样才不确定对方究竟睡没睡着。 岑帆抬起半边脸去观察他,直到确定身边人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放下心。 跟着也一起闭上眼,陪着睡了会。 说睡也只是迷糊。 再度睁眼时却发现刑向寒正看着他。 第187章 岑帆眉头微皱,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 才二十分钟。 立刻急了,在床上坐直起来看他,指责的语气却因为刚睡醒像是小猫挠刮板,“你刚才到底睡没睡着?” 刑向寒先是抬起头看他。 目光接触的一刹那。 忽然拉过岑帆的手腕,把人放倒在床上,脑袋顺着他的颈子埋进去,寸寸啃咬浮在表面上的一点点皮肤。 是从昨晚到现在的蓄谋已久,也是刚才看着他早就没法克制得住。 “嗯......” 细软的舌滑进来时,岑帆下意识喘了口气。 胸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 这太突然了。 可很快衣服里又多了只大手,正在里边来回游移,从底下慢慢往上,又停在他的侧腰,从上至下地一齐轻捋。 床上人的腰下意识往上抬,左右颤颤,又舒服地叹息出来。 手下意识去够对方的脖子。 被子里包裹的全是他们的欲/望。 岑帆感觉得很清楚,却还是在睡裤被完全扯下来的时候,残留的理智让他努力去拦,嘴里是无助的轻喊: “不要......” “别......” 刑向寒一直从上面俯着他,把他的所有反应都放在眼里。 底下的人此刻已经软成一滩春水,眼里全是朦胧,在这张熟悉的床上,饱含其中的深意只有彼此才知道。 明显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很正常。 来回折腾了这么久,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又太久没这样去亲近,要是想攻破,真就只差那最后一道防线。 可岑帆那两声喊得太可怜,眼角又滑出条泪痕,很浅,也很清晰。 刑向寒立刻停手。 拢住人胸前被扯开的衣襟,手捧在他后脑上一点儿的位置,不断地安抚着,嘴里反复去道歉。 急促的,是发自内心的忏悔:“对不起小帆,对不起。” “是我没管住我自己,对不起,又差点伤了你。” 他上次像这样道歉还是在八分山,那间隔音效果奇差,又有些简陋的旅馆,是他们自分开两年后第一次睡在一起。 刑向寒抱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 生怕人说出一句,要走。 被抱着的那个却没多大反应,没挣扎也没再喊,就这样静静地被人抱在怀里,侧脸往旁边蹭了两下肩膀,又打了个哭嗝。 感觉到什么之后忽然想起来,把人扯边上,拎起被子以后往下面看,嘴里没止住,“你的腿!” 做饭工作肯定不像刚才那样闹。 石膏虽然出院前已经拆了,但还靠着一道道医用绷带固定。 现在闹过一轮全松了。 岑帆半坐在他腿边,从侧面轻轻抬起来,放回床上以后问他,“疼不疼?” 刑向寒一直看着他的动作,内里揪成一团,再次把岑帆的手拽住,不让他做这些,“我没事,别担心。” 岑帆看着他抿抿唇,还是绕开这个人。 一下跳下床,跑到客厅茶几那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小医药箱。 盯着刚刚还在床上流泪的人,此时却万分谨慎地处理他腿上杂乱的绷带。 刑向寒原本揪起来的心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除了后悔更是心疼,还有的是庆幸,庆幸自己就是没放手,庆幸这么好的人还愿意重新接纳他,接纳像他这样的人。 不是因为对方一直对自己这样好,而是好的那个,优秀的闪亮的,善良的会爱人的,其实从来都是岑帆。 刑向寒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积累了太多太多的福运,所以才能在像他这样的人身边活过一回。 叫他怎样放得开,又是根本不可能舍得。 刑向寒拽着胳膊把岑帆拉上来,在他脸上轻捏两下,哑声道:“地上凉,别忙活了,等下午我再去一趟医院。” “可你不是还有数据没跑完么。”岑帆皱眉。 “给冯小垒,他最近比较闲。”刑向寒泰安自若。 丝毫不顾忌自己这半拉子腿,拉着岑帆躺到自己身上,一只手放在他眼睛上,挡住窗户外边的阳光。 另一只帮他轻轻揉着太阳穴。 想让人放松,也是想告诉自己,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片刻后开口:“宝宝,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他知道岑帆心里还有隔阂,这句话是想对方能够完全放下,但不是忘记,而是全心全意地接纳他。 他这么说着,躺着的人却明显会错了意。 也是因为刑向寒自己身体表现出的反应太大,尤其岑帆现在还躺人身上,离得近触感也更明显。 逼得他不得不多想,一下坐起来,正视对方,“那也不行,你腿上的伤还得几个礼拜才能好的!” 刑向寒先愣了下,意会到他这句话说的是什么之后笑出声,没憋住,低低的,听起来心情很好。 他基本没怎么这样笑过了,十年里岑帆也很少见他这样。 先是没理解。 直到后来—— “好。” 刑向寒薄唇微勾,探过去在他唇角上轻啄一下,哑声道,“那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 说着还在人身下摸了把。 岑帆在他这句里眨了下眼睛。 明白过来后又羞又恼,想从人身上下去。 被人扯着手往后压,在他的唇里吻得昏天黑地。 第188章 下午两人一块去医院。 医生看到刑向寒腿上乱七八糟的绷带,实在没忍住,说他:“你不是昨天才办的出院么?” “是。”刑向寒面色无异,嘴角温软的平展着,“然后今天又过来了。” 负责换药的老中医:“......” 叹口气,认命地给他腿上重新绑上。 这里不时会有其他病人进来,出来进去的,岑帆怕挡着人,小声问了句,“要不我去外面等你吧。” 被拉着手腕带回来,“就在这儿。” 不是交握着,而是把他的手都包在掌心里边。 老中医这辈子行走江湖什么没见过,他俩这关系一看就能知道,不奇怪,也不怕直言不讳: “还有,你这伤的毕竟是骨头,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有些事情也要注意节制,不要轻易激动,更不能乱来。” “知道的。”刑向寒没有否认。 被握着的那个人却一下收回手,从耳尖到脖子都红透了。 这回再没顺着刑向寒,站起来。 默默走到诊疗室外边等着。 这段时间无论岑帆还是他身边其他人,都好像跟人民医院有缘,不时来报个道,周围路过的护士有的都眼熟他。 看到了还主动打一声招呼,喊了声,“帅哥”、“又来了啊。” 他太好看了,也难怪刚才刑教授总是不愿意放人。 直到里面老中医喊他,岑帆才进去,把诊疗椅上的人扶下来。 事实是刑向寒根本不需要他,明明自己就能健步如飞。 “这都到医院外面了,你还装。”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拖着人,岑帆捏了下对方掌心。 “没装。”刑向寒不爱用医拐,一只手撑着他掌心,一步步往前走。 因为腿上挂着绷带,周围人看了也不奇怪,岑帆也不会拒绝。 上车以后。 岑帆开车,刑向寒坐副驾。 “什么时候去八分山?”旁边人突然问。 岑帆轻轻呼出口气,故意说他:“你刚不是还走不动路么?” “可是想陪你抓兔子。”刑向寒声音特别软。 他这有点“卖乖”的意思,人设都崩没了,原因也简单,怕岑帆又提回自己家住的事儿。 毕竟这里离他那儿还真不远。 但岑帆没应这个。 等系好安全带,他忽然问身边人,“小七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刑向寒下意识把小七和小帆联系在一起,以为是人撒娇才这么问的,浅笑一声,抬手兜兜他下巴: “嗯。” “重要。” 岑帆本来已经准备挂挡,可打了两下又滑回空档,油没点着,车也没开出去。 他扭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刑向寒: “那要是我不是小七——” “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么?” 第95章 刑向寒在他这个问题里止住话头。 还没等开口,旁边人已经把挡位滑到d挡,伴着车发动的声音,接着是一句,“算了没什么。” “你当我没问吧。” 背后人民医院的大门在不断倒退。 车里很安静,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趁着个红绿灯,岑帆往旁边瞥了眼,见身边人没看手机,也没干别的,只看着前面,像是在想什么。 他忽然有些后悔。 其实何必呢。 两个人刚刚和好没几天,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生活,他确定刑向寒是爱他的,而他也一样。 这就够了。 而且他就是小七,小七就是他,这个问题永远都说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揪着它不放。 事实是那起绑架,岑帆是还记得,后怕是后怕,但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儿,即便被母亲打了,也只单纯觉得自己犯了个错。 这件事对当时的他影响不大,也没想到二十几年后会来这一出。 岑帆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问。 “你的腿现在还疼么?”车开了一半他主动扯开话题。 “还行。” 刑向寒声线和来时一样,下巴朝前抬抬,“前面那个路口停一下,那边可以停车。” 岑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 很快车门被打开,刑向寒下车之前凑过去,捏过人下巴亲了口:“在这等我。” 又看着他说:“别多想。” 他语气一直都是沉的,有种浑厚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踏实。 岑帆在他的视线里点点头。 刑向寒去的时间有点久。 还好这个临时停车点此时不止他一辆车。 刑向寒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小盒点心,是之前冯小垒推荐的牛乳冰糕。 那时候他们住在一起,刑向寒不吃甜。 岑帆却很喜欢,之前他发烧了人也给他带回来过一盒。 等刑向寒上车以后,先把手里装包好的东西放车后边,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塑封的独立小包装。 拆开以后喂到岑帆嘴边:“张嘴。” 岑帆听他说的。 冰糕是标准的麻将形,方方正正,岑帆叼了一半在嘴里,剩下的得用手去接。 可还没等他伸手旁边人已经凑上去,把他嘴里剩下的另一半咬走, 等到两个人吃完,刑向寒才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这个是小帆喜欢,而不是小七。” 第189章 只这一句已经说明了问题。 岑帆在他这句话里睁大眼睛,很快底下的手就被人再次握住。 “而且那个时候我才只有十岁。”刑向寒说到这有些感慨,“当时脑子里只想着逃命,根本装不下别的。” 此时车窗外边路过的人不少,手里也都提着一盒盒精致的糕点。 岑帆先是手被他握着,后来也反手跟他扯在一起,低声道:“抱歉。” “是我钻牛角尖了。” “怪我,之前一直没有跟你解释这个。”刑向寒已经握着他的手在嘴边哈出口热气,轻轻搓了两下。 也不知道都春天了这人手怎么还这么凉。 接着又说:“这些年我的确一直在找他,我想知道他活没活着,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或者说……他的命是压在我身上的砝码。” “可能纯粹是图个心安,也是想让后半辈子的负罪感少一点。” “毕竟那时候他......你确实救了我,要不然,我要么被那群人卖了,要么被狗吃了。” 岑帆握着人的手没松开,沉默地听他说话。 “但这个仅限于知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怎么样,换句话说,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能好受一些,我不会去打扰他的生活。” 刑向寒仍看着岑帆,眼里无比坦荡:“说实话,其实我心里并不希望你是他,那段经历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没多好,还是尽量别想起来。” 岑帆却也还是陷在那一块里,抬起头,执拗地去看:“那他要是想主动来认识你呢?” “那我会牵着你的手,走到他面前,感谢他当年救了我,问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再向他郑重地介绍你。” 刑向寒扯过岑帆的脸,在人耳垂后边细细吮了口,“介绍我的小爱人。” 教授说起情话来没完没了,他真的像是把那几年中没说的,全部都在这段时间里抖落个干净。 听起来却又比一般的真实,真挚。 教授不愧是带学生的,能字里行间就让人信服,让他彻底放下心。 可当岑帆把车开进他们原来小区。 停车以后还是小小声道:“我还是很庆幸,当年是我救的你,不是什么其他人。” 说完也不看他,默默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刑向寒因为他这话笑出声。 他大衣扣子没系,下车的时候干脆把人扯怀里,裹着一块往楼栋里走。“那就说明,我们这辈子就合该在一起。” 就这样被裹了一路。 回到家也只让在客厅里坐着,刑向寒自觉去厨房准备两人的晚饭。 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 来回折腾一整天。 岑帆也不好意思提现在就回家。 干脆明天再走吧...... 事实是“明天再......”这三个字,永远是“再”不完的。 也是刑向寒太能赖。 今天说睡不着,明天又说腿有点酸,后天还提了句他一个“瘸子”遛不动奶茶,又不乐意让刑家人天天过来。 结果一天拖一天。 拖到岑帆原来的屋里的生活用品,只剩几个没用过的衣架、垃圾袋。 其他东西,从平时用的,到里边换的,都被刑向寒半哄半骗地给顺到这边。 人就算再想回去也没辙了,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倒是眼前这个卧室满满当当。 岑帆站外边门口瞅着,愣得都不能再愣。 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腰。 “在想什么?”罪魁祸首过来了。 “在想——”事实是岑帆想什么都来不及了,被人从后面抱着只能轻轻叹出口气。 推推后边人,“洗个澡去。” 刚搬了几趟东西,即便再爱干净身上都免不了一股汗味儿。 “你帮我么?”刑向寒在人边上道。 他腿上的绷带已经拆了,膝盖那处跟刮过层痧一样,比其他地方白太多,看着挺有意思。 但这句话说出来还是暧昧。 岑帆耳尖一热,往旁边侧侧身子,又推了对方一下,“快去,一会我也要冲冲。” 刑向寒又低声在他耳边,“只是冲冲?” 害人把那些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全想起来了。 那些亲密的事他们几乎天天都在做。 虽然一直都点到为止,但偶尔也有走火的时候。 昨晚在浴室的时候就是,岑帆坐在浴缸里,头靠在后边两个水龙头中间,腿张开,从他个角度只能看到刑向寒的头顶。 对方把他两只手全拉起来,往他背上放。 那几年里岑帆都没有这样过,先是害怕地往后退了一寸,终还是抵不过周身溅起的热水。 被包裹住的一瞬间。 他用力闭紧眼。 头往后边仰,其他地方却控制不住地朝前伸,又躲又伸的,折腾半天,后来还是被一股力量逼得泻/出来。 闹到最后刑向寒趴在他耳边。 轻声问了句什么。 岑帆已经抬不起头了,脸埋在人颈窝里,左右摩挲,半句话憋不出口。 太羞人了。 刑向寒本来已经用浴巾把人擦干净,准备抱着回床上。 却在他绯红的脸颊里败下来,后来实在没忍住,浴室没出出去,倒是又冲了次凉。 事儿还是那件事儿,顺序却变了。 后来整间浴室被闹得不忍直视。 第190章 弄得岑帆上午都没好意思进去,除了上厕所,洗脸刷牙都是在厨房里完成,根本不敢往那儿看。 “不行。” 岑帆这回再没纵着他,扭过头,走到厨房准备两人,还有大花奶茶的晚饭。 刑向寒也知道适可而止。 见人已经从冰箱拿出几个盒子,把准备好的土豆、排骨都倒出来。 这些都是刑向寒提前切好的,全放在保鲜盒里存着。 刑教授现在除了必要的木雕刀,其他带刃的都不让岑帆碰。 这次见人做饭又走过来。 其实家里这段时间都是刑向寒做饭,但他有时候来不及,会提前切一些放冰箱。 岑帆以为教授这回又想自己做,结果人只是从后边抱着他,在他颈窝那咬了口,低声道:“出去吃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岑帆回头。 “没什么日子,就是想跟你出去吃。”刑向寒说。 后来在家里就餐的只有客厅趴着的那两只。 他俩真的很神奇,性子都偏静,大花头两年还是猫中一霸,现在也沉稳了。 奶茶也是,打小就乖,没脾气也不拆家,顶多高兴的时候嚎两声,被大花瞥过来的时候瞬间就安静了。 岁月静好。 岑帆出去的时候在车里感叹一声,“真好。” “喜欢?”现在开车的又变回刑向寒。 “喜欢。”旁边人点点头。 他觉得生活就该是这样。 晚饭两人出去吃饭,都没去那些高档的,感觉太端着了,他俩都不喜欢。 去了华大对面那家椰子鸡。 刑向寒偶尔还是会来一下华大,忙就算了,要是不忙,取个东西或者上一堂课,还会领着岑帆。 这家椰子鸡在华大对面开了二十多年,很受这里学生老师欢迎。 清甜的汤落进碗里,鸡肉是蘸着加了小青柠的酱汁一起吃。 两个人并排坐着,岑帆刚要往碗里添第三碗汤。 旁边刑向寒提醒他,“你不是一直想吃他们家的腊味煲仔么,别一会吃不进去了。” 提是提醒了,手上却没拦。 “没事,吃的进去。”岑帆说。 两个人正吃着饭。 老远传来一声,“哟,还真是你俩啊。” 冯家三个人。 冯院长,带着一对儿女。 冯小垒冯颜娜先进来占座位,远远看到他俩,都笑着过来打招呼。 院长走在最后。 刑向寒没等三个月还是回了学校,虽然工作量跟以前没法比,但底子摆在那儿,上周刚通过一篇北核的复审。 老院长现在对人脸色也好了点:“吃饭呐?” “对。” 刑向寒先站起来,旁边的人也要跟着站被他一下摁住肩膀,只说:“老师。” 冯小垒打完招呼就去前台要位置去了,临走时朝某人挑挑眉。 师生站着聊了一阵。 冯颜娜就坐对面去找岑帆聊天。 冯院长也注意到人旁边这个白白净净的青年,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没能完全想起来。 后来干脆不去想,只道:“这家店开在我们学校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过来。” “您知道的,我一直不太喜欢甜口。” 刑向寒说完这个往旁边看了眼,状若无意,语气跟一开始看到他的那个“对”字没什么区别: “不过我男朋友喜欢。” “我就陪他过来。” 第96章 刑向寒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侧身,半挡在旁边青年的前面,和冯院长面对面。 老爷子愣了一下。 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才在这道视线里睁大眼睛,“男朋友......还是男性朋友?” “男朋友,正在交往的那种,而且已经交往很多年了。”刑向寒说。 和自家那没正形的儿子不同。 眼前这个从不乱开玩笑,尤其还是这种事。 冯院长想起人这段时间动不动就请假,工作上的事也不像之前那样上心,眼里忽然闪过些复杂。 他这辈子带过很多学生,大多资质都不差。 但刑向寒是里边最优秀的,当时就被几个同门称为多边形战士,也是难得一见的天赋型,对算法的敏锐,和实验里的严谨,只要过了他的眼就没出过错。 冯院长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把人当半个儿子对待。 也是真寄予后望。 想到这,他忍不住想越过餐桌往里面去看。 没想到被人一直护在后面的年轻人却自己站起来,主动伸出手:“冯院长,您好。” “之前经常听我的导师提起您。” 其实冯院长现在不是很想和他说话。 眼前这个青年,虽然白净,却也像个女人一样,年纪看着也比刑向寒小。 但骨子里的修养还是让他伸出手,握了一瞬之后很快松开,之后才问,“你老师是哪个学校的?” 他不觉得从他们那儿出来的,刚毕业会跟自己学校的老师搞在一起。 “江大,建筑学院的高教授。” “高教授?”冯院长眼里明显有了变化。 先是不可置信,后来上前一步,看向他的神情也变了:“是......是建筑学院高远铮么?” “对。”岑帆点点头: “几年前,我跟高导跟您在高校交流会上见过面,之后去圆珠吃饭,当时您们还坐在一个包厢里。” 第191章 冯院长看着他,难得一次半天没反应过来。 半天才有了点印象。 高远铮一生淡泊名利,却是江大建筑学院的标杆,还是整个华夏建筑学里泰斗级人物。 华夏建筑史就是他主导编撰,几个标志性的国家级纪念碑也是他参与设计建造。 “那你就是他嘴里经常念叨的那个,小岑,对么?”冯院长看着他说。 “是。”岑帆点点头。 也就这一句过后。 冯院长对人的态度变了很多。 但统共也没说几句话,明显还没缓过来。 等到冯小垒过来,说是已经定好位置,他才敛敛神色,对着刑向寒,“你师母的店到了些新品,什么时候也带岑同学过去尝尝。” “尝尝人新做的小蛋糕。” “噗......”冯颜娜在旁边忍不住乐了下。 被他爸瞪一眼。 刑向寒立刻说,“好的院长。” 冯院长往里边走。 冯颜娜也得跟在人后边,临走时看过来,朝岑帆眨眨眼:“那咱们就说好了啊。” “好。”岑帆也朝她笑了一下。 等这一块只剩下他们两个。 刑向寒拉着人重新坐下,低头握住他的手,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来,“什么说好了?” “吃完饭以后去颜姐的酒馆。”岑帆说到这语气微扬,看起来心情很好。 刑向寒私心根本不想让人去。 但见他这样也没说什么,把面前盛着椰子鸡的锅火打大一点。 直到里面重新冒出热气,他才往旁边看,“怎么刚才突然说这些?” 岑帆性子一直内敛,即便在江大读书的时候,都很少当着其他人的面提到自己老师名讳。 连刑向寒一开始也不知道。 “就,突然想的。”岑帆又给自己盛了碗椰子鸡汤,有些不好意思,又挺认真的一句: “想告诉别人,我,其实也挺好的,没比你差。” 刑向寒因为他这句话微微睁眼。 先是没开口。 后来从旁边揽住他的肩,凑到人耳朵上啄了一下,声音到后面有些轻抖,却是万分笃定:“你一直都好。” “就算不用证明也是最好的。” “嗯。”岑帆点点头,回握住旁边人的手,“我知道。” 吃完饭以后。 冯小垒得先送他家老头子回去。 冯颜娜就搭刑向寒他们的顺风车。 上车以后,她往岑帆这儿递了个东西,是一个小三明治,撕开的部分是个粉粉的爱心。 “我妈做的,尝尝?” 岑帆愣了瞬。 他记得那时候刑向寒没吃他做得早餐,每天上午拿着这个就走。 当时他还以为是华大的哪个女老师,又或者,只是有人在追他,他没有拒绝。 等人接过去,冯颜娜又笑了一下,“我妈可会弄这些了,回头带你去她那蛋糕店看看,做得挺好,都快成网红了。” 岑帆把三明治握手里,“她以前就是做这个的么?” “不是,她大学学的是生物解刨。”冯颜娜挺自然的:“所以手特别稳,给蛋糕抹油,裱花什么的都很熟练。” 岑帆:“......” 感觉好像除了冯教授,他们家的其他人都很神奇。 想到刚才冯教授对他和刑向寒的态度,那颜姐这边...... “刚才吃了太多,一会还要去酒馆,这个等回到家以后再说。”赶上个红灯,刑向寒把他手里的三明治拿过来,放进车洞里。 “好。”岑帆应了一声。 暂时把这件事放下,心里有口气从胸口一直顺下来,整个人都舒服。 时隔近三个月,又到了这家酒馆门口。 这回来的不是乌泱泱一大帮人,除了颜老板,就只有他和刑向寒。 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 古朴的设计,只是门口那儿除了几个酒保,还多了一个穿着法式连衣裙,扎了个低丸子头的女人。 周围都是来这喝酒吃饭的,冯颜娜没弄那么夸张,但也是一下扑到人身上。 对方先是无奈,后来又看向岑帆,瞥见到什么以后笑了一下,道:“来了?” “嗯。”岑帆点点头,顺便抽了一下自己的手。 没抽出来。 刑向寒从进门的时候起,就握着他的手一起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你太夸张了。”岑帆说他。 “不夸张。”刑向寒到门口拿了号牌,很自然的被服务员领到酒馆里边,环顾四周后道:“好不容易追回来的。” 他们俩都好看。 岑帆是那种清秀精致的,带着与世隔绝的脱俗,而刑向寒的五官更加硬挺深邃,身材也更野性。 其实单论这些,教授才是更容易在瞬间刺激到人感官的那个。 但他太冷了,看起来冷,性子也冷,稍微触碰到点边儿都会被冻住,而他自己也能完全当别人不存在。 等到有人往他们这边看,又讪讪收回视线。 岑帆忽然低声道:“也就我胆子大。” 他正在桌上自带的小烧架上烤一只生蚝,上面一小块奶白色的芝士正在往周边融化。 刑向寒一直在旁边看着,闻言拿过他手里的烤夹,问说:“什么胆子大?” 他要拿人也不拦,指指对方,指指自己,“我说我,和你。” 第192章 手肘俯在桌上趴下来,叹口气,“也不知道那几年是怎么想的。” 他们都知道那几年是指什么,是岑帆最鼓起勇气,跟前跟后的那段日子,也是后面所有发生一切的开端。 这些刑向寒其实不愿让人想起来,太难受,他都替人委屈,抬手捂了捂他的手背: “想听歌么。” “嗯?”岑帆还趴着没动。 刑向寒把烤好的生蚝放在人面前,轻道:“等着,宝宝。” 小舞台的光闪了一下。 上次坐在那儿唱歌的是岑帆,这回换成了刑向寒。 音乐响起的时候,里边是首老歌。 也是一首情歌。 款款的调子从里边出来,混着磁性的男低音。 刚开了个头就吸引到周围其他人。 不是说唱得有多好听,而是碎灯落下,除了周身一圈光晕,还有满眼的深情。 岑帆睨着他挪不开眼,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动了下。 好像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刑向寒的时候,那时候对方远远站在那,像一束光,只要他在那就是焦点。 是他心动的初始,又是他当时最想成为的样子。 岑帆没吃生蚝,而是轻啄了一口刑向寒杯子里的酒,又抿了几次,最后人点的那杯酒都被他喝完了。 刑向寒这首歌是看着他唱完的。 他从来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这段时间应该是他最能豁出去的时候。 一曲终了。 有个穿着粉色洋装的女人忽然走上去,正对着刑向寒说话,眼睛里满是仰慕。 后者似乎听了也似乎没听。 只是在对方说完以后他朝一个角落里抬抬下巴,也说了句话。 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快明白过来。 但也没多纠缠,说了句类似祝福的话就转身下台。 等人回来。 岑帆还维持着一个趴在桌上的姿势,看起来懒洋洋的:“你刚才跟人说什么了?” 刑向寒把手伸过去,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背,“我说我爱人就坐在那,她这样会影响我家庭和谐。” 岑帆先是愣了瞬。 后来身子往前,整张脸都埋在刑向寒的手背里。 回去的车上。 刑向寒没喝酒,可以开车,副驾上的岑帆一路上都没说话,眼睛始终都是闭着的。 头往后软软地靠着。 刑向寒以为他是喝了酒难受。 几次抬手去试他的额头,见完全没有发烫才放下心。 只是刚把车停好。 旁边人忽然凑过来,用力扯住刑向寒大衣的衣领。 拼命去够他的唇。 这方面刑向寒从不让他主动,心里不止,身体也不让,一瞬间就抓着人手往车窗上摁,回吻上去。 湿热很快纠缠在一起,粗重的呼吸声里,舌头打着圈纠缠,互相抵进对方的齿尖。 吻得难舍难分。 岑帆很快被人抱着放到腿上,因为在车里身体只能蜷缩着,两条腿勾住对方的腰,里边的薄毛衣捞至肩上。 仰着颈子,供另一个予取予求。 车里空间狭窄,刚才这些只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他们都疯了。 这些天那些接触在这面前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理智濒临瓦解的边缘,刑向寒捉住对方的手,一起放在自己的皮带上,暗哑的嗓音带着蛊惑: “醉了么宝宝?” 岑帆的酒量刑向寒知道,刚才那一杯酒绝对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怀中这个低下头。 眼角眯成一条细细的弧度,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清亮的眸子里染上的不止是水雾,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渴望,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比刑向寒还要快: “你就当我醉了吧......” 一句话往火里添了把柴。 感受着他们挨在一起的身体,刑向寒喉结滚了瞬,在人耳边轻声呢喃: “乖。” 搂住他的腰,逼得对方一下子贴近他,把人额间沾满细汗的头发往后抻: “回家。” “今晚不可能再放过你。” 第97章 两个人几乎是摔进门的。 在刚才那截楼梯上,岑帆就这样被人抱着,拖着一条手臂揽着对方的腰,另一条也和人死死扣在一起。 中途有人从楼上下来,见他们这样还以为谁被打了。 问了句要不要帮忙。 岑帆刚抬起头就被刑向寒扣回去。 回到家以后立刻被人摁在玄关的墙上,头被迫往后仰,一条腿抵在他两腿之间,发了疯地亲他。 临走时大花和奶茶钻到书房里,现在更不可能被放出来了。 刑向寒甩掉自己和怀里人的大衣,亲这个人的时候使了全身的力气,舌头快要伸进他的喉咙,像是要把他完全吃掉。 岑帆费力地抬头回应他。 裤头刚进门就被解开,他的腰被人全都握在手里,而他此时只能闭上眼,努力跟上对方的节奏。 两人亲着亲着直到房间门口,身上的衣服落了一路。 刑向寒摩挲着想去找门边上的小灯开关。 他们这个灯是暗暗的暖光灯,打在人身上特别有感觉, 他想看着他做。 可刚伸手出去就被怀中人扯回来,放在自己的腰侧,低喘的声音带了点无助,听上去有些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第193章 “别......别开灯。” 但刑向寒刚才在车里就说过了。 今晚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 他抬起怀中人的下巴,分开的唇瓣中划过银丝,沾在两个人的嘴角上,极度暧昧: “可是宝宝,我想看你。” 他这话说得非常认真,带着骨子里的血性和压迫感,是强迫的,又过于性感到没有边际。 黑暗中。 岑帆在两人起伏的胸膛里抬起头,在触碰到顶上黑暗里那立体的轮廓。 眼睛模糊了瞬,在人怀里轻轻点了下头。 啪嗒—— 屋里的灯亮了。 刑向寒看着怀里的小爱人。 眼睛红红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初春里会穿的秋衣。 不知道是不是人故意的,今天穿的刚好是一件黑色薄款,领口那张得很大,能轻易看到里边,从下巴到脖子是一条细软的弧度。 “宝宝。” “你好漂亮。” 刑向寒再度抬起他的下巴,舔舔嘴唇,低叹一声后,狠狠地堵上去。 亲吻越来越热烈。 刑向寒直接将打横抱起,一起倒在床榻间。 岑帆已经快要喘不上气儿,除了刚才在车里的那几秒,其余时候他完全都是被动的,直到对方带着他的手,一块摁在自己身上。 岑帆脸就要红的滴出血来,临了忽然又有些想退缩,看着他,嘴里细细地说,“不要。” “别躲。”男人没有听他说的。 把这几天的装乖温柔都抛之脑后,摁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在岑帆背后的脖子那里俯下身子。 那里有一个往里的小窝,上面的青筋被崩得全凸出来。 “嗯......” “嗬哈......别,不要了......” 底下人正张着嘴大声哀求,蜷缩着,汗液从脖子往背上淌,侧脸到两片唇全是殷红。 然而已经没用了。 刑向寒将人翻过来,面对面地抱着。 他对这个人的身体已经过于熟悉,知道哪里该碰,哪里该亲。 岑帆嘴里先是不住的轻喘,慢慢过度到哭声,眼角的泪顺便鬓角滑下来,滴落到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腹部。 刑向寒不想真的弄伤他,直起身想去柜子里找东西,被人一下扯住手腕。 “抱我。” 岑帆眼睛里又染上层泪,是疼,也是欲/望,勾得人根本不舍得这个时候撇下他。 刑向寒先是静静看他,后来又在他的请求中重新俯下来。 舍不得离开,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 岑帆确实是被一直抱着的。 热潮再度来袭时,他突然特别后悔刚才抓住对方的手腕。 但事已至此,只能闭紧眼。 岑帆完全是被人摁着趴在床上,张嘴一下子咬住底下的枕头。 但很快上边的人就不乐意了,扯住他的颈子往后,在他哽咽的嗓子里,重新吻住他。 两个人都快做疯了。 好像是把彼此的骨头拆开,用特殊的方式全部都缝合在一起,连着肉和血,又在对方的身体里重新长出来。 抵死缠绵。 至死不渝。 空气里的热潮褪去,岑帆是被人抱着去洗手间的。 躺在浴缸里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断了。 好像全身每个毛孔又张开,吸收着空气里源源不断的热流,整颗心都重新静下来。 很快背后坐下来一个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 两个人肉贴着肉地坐在这里。 “累么?”刑向寒一下咬住他的肩膀。 岑帆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没躲,只是手往后轻触了一下对方的脸,“还好......” 刑向寒其实刚才没有特别凶,相反,和以前比要温柔很多。 但此时,他又被从后面掰过脸。 舌尖顶进来的时候,岑帆耳边又传来一句,“宝宝。” “放轻松。” 很快身体被放平。 刑向寒俯下来,继续趴在浴缸里吻他。 温热的水从里面溢出来,撒在地上发出“哗啦”的水流声。 两个人在浴室里又做了一次。 再度从里边被抱出来出来的时候,岑帆感觉已经不是断不断的问题。 他怀疑自己快要死了。 “你太过分了。”他抱怨道。 感觉自己刚才觉得人温柔完全就是错觉。 “是。”抱着他的人大言不惭,应完以后把人连同整身的小水珠,全部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先用吹风筒给他把头发擦干净,又拿了个大毛巾过来把人完全裹住 。 裹好以后抬起他的下巴亲了口,轻声道:“我先去收拾一下房间,等弄完了再抱你进来。” 他语气又变了,和刚才在浴室里的凶样子完全不同。 岑帆觉得这个人有点人格分裂,但事已至此,只能在他的视线里点点头,“好。” 书房的门被打开。 奶茶率先跑出来,摇头晃脑地一阵,就要朝岑帆奔过去。 “奶茶。” 房间里正在收拾的人忽然一喊,声音硬冷。 刚要往岑帆身上扑的奶茶忽然掉转狗头,飞速地往房间里扑去。 大花比他矜持多了。 从里面踱着猫步出来,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确认人没事以后,几步跳到沙发的靠背上一坐。 第194章 撑着小手看窗外。 屋里的热气逐渐退散。 人和人之间,身体的接触会迅速拉近他们的距离,无论之前是什么关系,都会变得和那会不一样。 即便他们已经足够亲密了。 睡觉之前。 岑帆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却还是撑着精神喊他,“刑向寒。” “你是不是晚上都睡不着觉?” 自从那天以后,他们两个每天都睡在一起。 但岑帆知道,每次刑向寒都是在他之后睡的,等他醒了,无论多早对方都要么是在床上看着他,要么在书房里工作。 桌上摆着一桌子早餐,证明这个人每天很早就醒了。 “睡不睡得着不重要。”刑向寒不太当回事,从侧边把人捞进怀里,“抱着你躺着已经是休息了。” “那怎么能不重要呢......”岑帆不赞同他说的。 很想直接坐起来和人讲道理,但他现在真的讲不动。 好困。 身体的疲惫操控着他每一根神经。 困意的临界点。 旁边的人吻在他额头上,“睡吧,宝宝。” 岑帆朝着往这道声源蜷缩了下身体。 让他安心的力量就在旁边,好像只要待在这他就是安全的。 这一觉岑帆真的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坐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又出现了那条长长铁轨,他站在上边,整个人像被定住一样。 上一次梦见这个是在两年前,他被刑向寒误会和齐铭煊的那个晚上。 在梦中,他被迎面忽然驶过来的火车压的连渣都不剩。 可这一回,火车也开过来了,却在离他还有不到五米的位置停下。 门开了,里面有个男人狂奔而出。 不知道嘴里喊了句什么以后,扑过来,从前边紧紧地抱住他! 对方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岑帆一句没听见,只觉得被抱得很用力。 鼻尖是熟悉的雪松香。 再度睁眼。 眼皮松松的,全身上下都睡软了,像是从温水里被拖出来,很舒服,也很清爽。 岑帆撑着胳膊坐起来,满枕头底下找手机。 打开屏幕的时候愣了瞬。 下午三点。 他居然睡了快十五个小时! 手机里还有两条微信。 [刑:有事去一趟学校,但不会太久,吃的都放在保温箱里了,你起来以后就可以吃。 ] [刑:想你。]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岑帆微微愣神。 刚坐起来的时候。 奶茶忽然顶开卧室的门跑进来。 某个小心眼的主人不在家,他热情地对着岑帆肚子撒了个欢。 但很快他就又被人从后边拎出去。 刑向寒从外边进来。 他穿着外套,手里还提着电脑包,明显是刚从学校回来。 看到人还在床上坐着挑挑眉,“才醒?” “嗯。” 岑帆被他这样看也没有不好意思,仰起头笑笑,“ 睡得很舒服。” 是真的很舒服,眼睛都睡大了一圈。 刑向寒走到床边上坐下,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扯到肩膀以后把人往前带带,两个人抱在一起。 “不先去洗澡么?”岑帆拍拍他的后背。 其实这时候问这种话很容易让人多想,但他真没别的意思,主要刑向寒每天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上午学校有点事,过去了一趟,不过接下来几个小时都没事了。”刑向寒从他的头发一直抚到人的侧脸。 轻抚以后又亲了下他的嘴角,轻声道: “换衣服起来。” “先吃饭,吃完以后有个展想带你去看看。” 第98章 要是几年前,岑帆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这个人手拉手地逛木雕展。 而且—— “这一块都是华夏刚成立的时候,国家扶持发展的第一批木雕师,这次展览的全部都在这里。” “前边那里有个徽州的木雕牛腿,要不要去看看。” “哦对了,还有黄花梨。” ...... 岑帆戴着鸭舌帽,一直安静地被人牵着走,闻言忍不住抬头,“你之前来过这么,怎么这么懂这些?” “来过。”刑向寒说到这朝他瞥了眼,淡然的神色底下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不过这些不都是最基础的么?” 岑帆:“......” 就算是基础,对他一个天天待在超精密电子制造实验室的人来说,也不算是了。 见人还这么兴致勃勃地在这走。 岑帆压压帽檐,也跟着一块儿,逛这个他已经来过无数次,对里面陈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木雕展。 他现在算半个木雕界名人,刚进来的时候就老有人管他要签名,合影,还有的要加微信。 某教授不乐意,去文创店给他买了顶帽子扣着,纯白色,帽檐上还写着这个展览馆的名字,戴着跟出来旅游一样。 等从展览的最高层下来。 岑帆见他还要带他去后边几个备展区,立刻将人拽住,试探道:“咱不逛了吧。” 后者还不太理解,“怎么了?你不是喜欢这些么。” “恩,喜欢是喜欢。” 岑帆看着他,没说自己上周刚刚来过,也是实在不想对方一直陪他在这:“昨晚你太凶了,我......我现在后边还有点疼。” 第195章 他越说声音越小,也是实在不好意思。 这理由找得有些蹩脚。 刑向寒却如临大敌,皱着眉把他拽到一边,又立刻带人坐下,往后扶了把道:“不是已经擦过药了?” 岑帆:“......” “就,还是有点点酸。”他根本没脸看他。 刑向寒知道自己昨晚是真的做狠了,抬手划拉一下,说:“你在这等我,我去买清凉膏进来。” 岑帆被他划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见人都站起来了,耳尖立刻烫得跟什么一样,立刻伸手拽住他袖口,左右晃晃,“就是有点累了,咱们回去吧。” 他说得认真。 刑向寒眼里闪过丝复杂,但也没再勉强他,重新牵着他的手站起来,“好吧。” 从木雕展的大门出去以后。 门口一圈全是做手工品的集市,有的是工作室,有的是在校大学生,一个个都搭着高棚子。 周五晚上都会来这儿摆摊。 展区里那些木雕的名字岑帆背都能背下来,但是对外边这些年轻艺术家的作品,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忍不住人群里头走。 刑向寒刚从木雕展里出来,本来还没怎么说话。 可见人往市集里走,心情好像又突然变好,握着他的手都紧了些。 岑帆正低头看一个会发光的木头屏风,感受到对方的变化,扭头去看: “你怎么了?” 他觉得今天这人不太对劲。 “没什么。”刑向寒说。 两人在这逛了挺久。 岑帆几次注意到一个摊位正中间,有个挂着的小木马特别眼熟。 重点是,刑向寒已经牵着他在这里路过不下三次,每次都磨磨蹭蹭不愿意走,还老是扭头看他。 小木马之前他在人衣服兜里摸出来过,和上面摆着的这个一模一样。 两人这段时间天天在一起,又曾经一块生活过这么多年。 岑帆心里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忽然有些想笑。 他保留着刑先生的面子,若无其事地走到那个摊位中间。 先把小木马摘下来,又在摊位上挑挑捡捡,把几个做工差不多,一看就出自同一人之手的选出来。 岑帆做了小半辈子木雕,这种一眼就能辨认出。 挑完之后他故意不去看旁边人,只对着摊主,“你好,这几个我都要了。” 还没等他拿出手机,刑向寒已经把钱付了。 “好嘞!” 摊主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笑起来眼睛眯成条缝,手上帮着去拿盒子和泡泡胶,嘴里还说个不停: “哎呀,先生您眼光真好,这个是出自我们这特有名的大设计师,每样都只剩这最后一个了,再想买都买不着!” 刑向寒脸瞬间黑了。 岑帆面色如常,实际憋笑憋得肚子疼,帮着一块在小木马周围缠上泡泡胶,放在纸袋里: “恩,我知道。” 后来从这里走出去,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被旁边人一把拽进怀里。 “笑什么。”刑向寒下巴抵在他额头上一点的位置。 闷闷的,明显有些情绪。 岑帆把手里的纸袋子往上提提,冲他乐出来,“你啥时候成的大设计师呀?我怎么不知道。” “他乱说。”刑向寒抱着人不撒手。 岑帆以前给他做过很多个小木雕,他没珍惜,后来也不止一次的去找,但搬家搬的,后来他又出国,大多都找不着了。 这些木雕,是他想岑帆的那两年,路过一个手作工作室,进去学着做的。 那一次刑向寒才有的实感。 刻刀握在手里有多别捏,稍微起快了会戳破手指,起慢了木削两边的皮会翻上来,一下搓到虎口的地方,到后面每一步都会受影响。 随便一个不怎么样的小玩意都得做一天,最后还不一定能做出形来。 他把这个人经历的那些辛苦都自己感受一遍。 现在捧到人跟前,不是真的想还什么。 岑帆为他做的那些事,他没法说,也还不完。 这样做无非是想告诉对方,他之前说的那些承诺,愿意支持他的事业是真的,愿意把他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给做回去,也是真的。 “以后别做这些了,自己买自己的东西,傻不傻啊。”岑帆说他。 “不傻。”刑向寒很快道,把他手里的纸袋接过来自己提着,“我就是想让你知道。” 知道什么他没明确说,两个人都清楚。 岑帆把人的表情放眼里,脸上收敛了一点点笑,忽然拖起刑向寒的手腕,拽到展区外一个没有灯的地方。 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忽然捞过他的脖子,在刑向寒侧脸的地方亲了下。 认真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喜欢木雕,不代表你也要跟着我一起,你就做你喜欢的事情就行。” 岑帆又捧起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两下,“我们可以一起做点别的,做一些我们都喜欢的事情。” 刑向寒低下头看他。 “你不是还说要再带我去那个马场么,我们可以一起去骑马,还有电影,最近新上了个悬疑片,导演好像和之前那是同一个。” “对了,还有遛狗,在家里做饭煮火锅,这些都可以在一起。” 岑帆说起这个没完没了,也是真的想安慰眼前这个男人。 第196章 刑向寒一直没说话,直到他说了那个“在一起”,他才再度从人身上俯下来,语气依旧是凉的,听在岑帆耳朵里却有些委屈: “我确实对这些没兴趣。” “没兴趣就别做了。”岑帆捏捏他的耳朵,“别勉强自己。” 岑帆说这些只是想安慰他。 可真的到人心里又成另一个意思。 看完展以后已经是下午六点,刑向寒领着人去了家餐厅,是一家有些考究的私房菜馆,带包厢的那种。 而且还没有菜单,都是厨师根据应季的新鲜菜,做什么就吃上来。 半包裹着的包厢里,四边的帘子全都可以拉上,饭菜送进来以后,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到里边。 岑帆被人拖着两边腋下,抱在腿上的一瞬间,差点喊出声。 临了就只能小声道:“怎么了突然?” “没忍住。”刑向寒抱着他,一只手已经顺着人后背伸进去,“从你刚才在外面说的那些话就忍不住了。” 岑帆以为是刚才那些感动到了对方,刚要开口—— 结果这个人却在他耳边:“你不是说,要做一点我们都喜欢的事情?” 岑帆先是在这句话里愣了下。 接着感觉到身上那只大手,从他的衣服后边伸到了前边,在腰上用力揉了把,又有要继续往上的趋势。 赶紧锤了下他的肩,脸已经红成个柿子,轻声抗议:“可我说的不是这个!” 刑向寒握住锤他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口,又凑近了点看他,“那你喜欢我这样对你么?” 他们这一块是整个餐厅最靠里的位置。 两个人双唇不过毫米,刑向寒专注地抬头看他,手在他腰窝里蹭了下,眼睛里的炙热从中间往两边慢慢扩散。 他想要。 岑帆低下一点点头看他,喉结微滚。 四目相交。 两个人接吻了。 很快刑向寒就抱着人往下,十指紧扣地扯过他的手,俯下来,压在底下坐着的榻榻米上。 他们明明最亲密的事都做过,而且也接过无数次吻。 可每次亲到一起还是会失控,就跟小年轻的初吻一样,是初尝情事的滋味,又在火炕里横冲直撞。 两个人的衣服领子都开了,刑向寒头埋在他的胸口,舌尖围着圈打转。 被灭顶的欲念吞没之前。 岑帆挣扎地在底下,往餐桌那边捏了下头,艰难道:“再不吃就要凉了......” 刑向寒扯着人的手没松,凑到人耳朵边上。 “打包,带回家吃。” 最后这么好的私房菜馆谁都没享受到。 刑向寒一手提着几个打包盒,另一手裹着身边的人从里边带出来。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们始终是牵着手,手里的热源从一个过度到另一个,稍微分开的时候掌心里全都是汗。 等到了小区。 还没上楼就在车里来了一次。 车里被用来垫在底下的软垫都脏了。 全是毛也没法洗,只能等下车以后拿到一楼楼道边上的垃圾桶。 岑帆已经累得挂在人肩膀上,撑着身子,半耷拉着裤头,在人腿上轻轻喘气。 这太荒唐了。 按理说他们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根本不可能把事情做成这样。 但他忘了“小”别胜新婚。 分开那么久,刚开了闸,只要贴一下蹭一下,能种感觉很快就能来了,身体里的那些流氓念头想止都止不住。 岑帆累得快要不行,眼睛发红,但依旧坚持看他,“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刑向寒懒洋洋的,手指滑过他的裸背。 “你那两年里,除了工作,其他时间都在做什么?”岑帆又问。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问过一次,这个人没说。 刑向寒欠起身子,看着怀中被他紧紧抱着的小爱人: “嗯……” “书房里有只有我能看到的照片,要看看么?” 第99章 这回岑帆是被背上楼的。 还正好又遇见上次那个以为他们打架的邻居,对方这次看到他们也愣了下,从其中一个看到另一个: “你们......” 岑帆脖子上那几个小红戳太明显,还有刑向寒一下从前边护住他脑袋的动作。 都太暧昧了。 对方“你们”完以后,顿时噤了声,快速往楼下走去。 回到家以后,岑帆有些无奈,“刚才你不该那样的,他肯定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刑向寒不以为然。 反而更加用力地把人抬了下,没让他下来。 直接把人往书房里背。 之前这里被大花和奶茶占领。 但自从刑教授重新在这儿办公,这俩不出意外都被赶到阳台,又单独把一个小储物间收拾出来给他们活动。 现在这个时候这俩又都在阳台溜达。 岑帆刚往那儿看一眼,就被人整个带进书房。 这里还是跟之前那样。 空气中有股冷冽的感觉,以前这里到处规整的像个没人来过的样板间,现在多了点人气,还有股狗味儿。 刑向寒把人抱着放进自己柔软的电脑椅里。 在他唇边轻啄一瞬:“等我会。” 自己把书架上从上到下两列书一本本地下下来。 这个书架岑帆之前就注意到,和以前比起来,书多了很多,中间还有一扇锁着的柜子。 第197章 有了过去那次教训,虽然后来知道那是刑向寒在找他,但岑帆平常还是极少来这个书房,也从来不问这个。 直到这次—— 书架里,每本书的后边,连着这个中间柜子,贴着依旧是照片。 但这次全部都是他。 背景在元口市,有他在山上背着包采风,还有他跟着几个老师傅一块打着赤脚,坐在树下学木雕,还有搁店里吃阳春面。 连jecky的背影都被人拍进来好几次。 “刑教授。” 凑过去看半天,岑帆才缓过来,故作严肃地往旁边瞥眼,叹口气道:“你又犯错了。” “嗯?” “你这是侵犯了我的肖像权和隐私权。” “那你要告我吗。”刑向寒低下点头看他。 岑帆还盯着这些照片,看半天以后轻咳了声,挺认真的:“考虑一下。” 又问他,“你那时候经常去元口市么?” “对。” 刑向寒没再隐瞒,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时不时会去一下,寒暑假也会在那儿小住。” 他这句话岑帆听到的重点不是“小住”,而是,像他这样的工作狂也会有寒暑假? 后者看出他的意思,笑了一下以后道:“我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忙了,每年那几个月的假期都会空出来。” “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刑向寒从侧边紧紧搂住他,“什么写生,看展,还是做木雕,我都跟你一块。” 岑帆心里像被灌了两大勺子蜂蜜,却还是在这样的怀抱里抬起头,“那些我都可以自己去,你还是应该做你自己的事。” 他以前就是太什么事都以这个人为尊了,岑帆不想现在刑向寒也为了他这样。 “没什么应不应该。”刑向寒握起他手放在唇边亲一口,低沉的声音在人耳边,“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这幅样子实在深情,又带着他一惯的沉稳坚定,不像是随便说说,倒让人深信不疑。 是个人都顶不住。 岑帆也有些受不了,不好意思就着这个话题继续,拿了个别的说他,“那你也不该把照片挂的到处都是。” 刚说完就被人一下抱到在桌子上。 很快男人俯下身子,两条长臂把中间这人牢牢困在中间,煞有介事道:“宝宝,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而且你一走就是两年。” 听着还怪委屈的,有种秋后算账的意思,但也知道自己没理,所以话里只剩下委屈。 被困住的那个左右看看,小声辩解,“可这是书房。” “之前放在卧室里的,但就是怕吓着你。”这人挺有道理,顺着他这句话继续,“但是你人都在这里了,所以......” 还没等岑帆反应过来,就被人正对着面给抱起来。 身体一下往前倾,两条腿下意识扶住对方的腰。 在他的惊呼声里,是这个人半威胁的口吻,“所以就再来一次吧......” 书房里做事不方便,刑向寒把人抱出去。 很快回到卧室的床上。 “真......真不行了,刚才在车里的时候才......唔唔唔。” 岑帆刚开口就被人从上面堵回去。 很快刚系上的衣服扣子又被挨个解开。 房间里的热气全涌上来,本来奶茶听到动静想往他们屋里蹿,看见什么之后又一下蹿出去,跑大花边上窝着。 来是不可能真的再来一次的。 从昨晚到刚才,再折腾一次有些人该不舍得了。 虽然没做到那一步。 但该亲的,该蹭的真的一样没少做,岑帆还被人“逼”着在他底下来了一次,弄完以后只觉得涩口,嘴差点阖不上。 腥...... 刑向寒先是抱着他去漱口,又用热毛巾帮他一下下地擦脸。 完了后揉揉他的下颚,心疼之余有些后悔: “下次还是我帮你吧。” 岑帆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面上一热,咳嗽了几声后说,“别了吧还是。” 这种事不管是对方帮他,还是他帮对方,都有点拿不出手。 实在太羞人了...... 两个人折腾到半夜。 后来谁也没精力去扯别的,一快洗了个澡就准备睡觉。 初春的江城越来越暖和。 卧室的大床早就只剩下一床被子,两个枕头。 他们一直是抱着的。 直到早晨。 岑帆刚睁开眼睛,觉得身体软绵绵的,像是浮在云朵里。 他这段时间睡眠一直都好。 难得的是今天刑向寒也还在。 一手还枕在他脖子底下,另一条臂膀横在他们的被子上,像盖着又像是搂着,自己居然也还在睡。 岑帆看着他眨眨眼,先是悄悄从人怀里出来。 见对方只是皱了皱眉,接着翻了个身自己睡过去,鼻尖还传出阵阵轻鼾,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岑帆忽然有些惊喜。 在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又亲了他的额头一瞬才下床。 这段时间早餐都是刑向寒在做。 味道好,营养搭配均衡,每天还都不重样,把人伺候得妥妥帖帖。 看着空荡的厨房,岑帆忽然有些犯懒。 “干脆出去买水煎包吧......” 他嘀咕一声,顺便牵了正在阳台趴着的奶茶下去遛弯。 小区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有的也牵了狗。 第198章 狗见狗,难的走。 岑帆只好在底下多陪了一会,才扯着依依不舍,还在和其他狗狗继续“团建”的大金毛,一块儿去门口买汽水包和豆花。 刚买了早餐回来。 还没进去。 远远见着楼栋底下,穿着拖鞋,头发睡得有点翘的刑教授。 他脸上依旧是冷的,却还能看见面上那抹不易察觉的慌。 上次见他这样,还是自己两年前发烧,一个人晚上从医院回来的时候。 两个场景重合在一起。 这回岑帆提提手里的东西,笑了一下:“吃么?你的那份豆花没加糖。” 刑向寒先是隔了几步路,定定地看他。 后来不顾这人来人往,直接冲过去,从前边狠狠将人扣进怀里,声音还带着刚起床以后的沙哑: “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这句话说得很用力,明显是真起了情绪,抱过来的时候使劲闭了闭眼。 同样的情状下。 这次担惊受怕的其实还是他。 岑帆鼻子忽然有点酸,但他手里提着东西,没办法回抱住这个人,只能用侧脸蹭蹭他的肩膀,耐心安抚道: “不会的。” “不会走。” 书房里那些照片最后还是被拿下来了。 岑帆用两块核桃木做了个巨大的相册,专门放这些照片。 只是放进去以后,发现还有很多腾出来的地方,他就准备拉着刑向寒一块再多拍些。 先是在家拍。 岑帆弄了个三脚架,又拿出刑向寒摆在柜子里的照相机,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另外两只不太配合的生物。 两人一猫一狗拍了不少,连带着搞怪特效的定格动漫都做了好几组。 刑向寒不爱拍照。 这个照相机之前刑建平给他拿过来,他就一直放着没用。 但在旁边人问他,“好不好看”的时候,刑向寒还是一把扯过他的腰,将人完完整整地抱在怀中,慢慢道: “好看。” 他这敷衍的实在是太明显,但岑帆现在也没精力指出来,就抱着他的相机在那儿看。 好像玩艺术的最后都会喜欢上摄影。 岑帆以前拍的少,手机里除了木雕就是一些用来取景的素材,每次取完都导进电脑里,但大多除了导的时候其他都没怎么看。 “我们去别的地方拍拍吧。”岑帆坐起来点回头看他,眼睛里像是镶了两颗最纯粹的碎钻。 刑向寒无所谓这个,更不在意去哪儿,只在人侧脸上轻刮一下,“都听你的。” 出去旅游的事一般不能拖,越拖越出不去。 刑向寒请好假,和人一块儿坐在车里 因为路途遥远,怕大花奶茶在路上受不了,岑帆想了很久还是没带上,给暂时放到木雕室那边。 放过来的这天刚好陈开也在,看到他的时候故意扬了下眉毛,只问了一个问题,“高兴不?” “嗯,高兴。”岑帆说。 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时候能比现在还高兴,也很幸福。 陈开却不怎么高兴,说他,“之前我还跟刑教授说,说你这性格的人啊,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回头。” “你看这脸给我打的,比我前女友那一巴掌还疼。” 岑帆:“......” 没有纠正他这不当的比喻,只笑说,“回来给你带礼物。” 他们这次准备先回老家看林建国,林成茵,爬一次八分山,再一块儿去阳逻镇转转。 阳逻镇是他们两个之前说好要去的地方,也是在那次之后,两个人分开了,兜兜转转了整两年。 这一次他们想重新捡回来。 岑帆也是没想到自己以前设想的,开车自驾旅游的事情真的能够实现。 头天兴奋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坐在车里就有些昏昏欲睡。 “困了就睡会吧。”刑向寒给从家里拿了毯子,现在正披在人身上。 “怪你。”岑帆掀开一只眼睛看他。 “嗯,怪我。”刑向寒认错认的很快。 确实有他的原因。 不然明明香喷的两人,为什么临了又去卫生间洗了次澡。 他们坐在车里,出小区之前依然是互相扯着手。 岑帆躺得挺好的。 想起什么之后忽然坐直了,撑着大眼睛去看旁边人,“咱们先去一趟江大吧。” “怎么突然想回学校了?”刑向寒一边问问题,一边前边路口掉头,已经把车往主路上去开。 岑帆没有具体说原因。 只是坚持看着窗外,路边两排的风景越来越远。 一束光打下来,两边大树的斑驳全都打在地上,像是卡带按下重启键,又一步步往后退去。 青葱岁月熬尽了,去年冬天一过,重新长出枝干、树叶,长出来的肯定和之前不一样,可看着却还是能想起些什么。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正如当年。 江大一进去体育中心的那个礼堂,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