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揣了我的崽》 第1章 《死对头揣了我的崽》作者:令歌【完结】 简介: [亲一口就老实了的嘴贱攻x心态崩溃偶尔病弱攻限定版刺猬受] 顾之淮一句玩笑话,破破烂烂被废了武功的死对头慕与安就真的被敌国皇帝送给了他。 顾之淮怒不可遏,死对头都这样了,他要是和死对头打起来那就是胜之不武。 真该死啊! 但很快顾之淮发现,那死气沉沉的死对头只有到了他的面前,才会有些生气。 于是顾之淮嘴贱,一遍又一遍去招惹死对头,后来要被贬,他也是嘴上不饶人:“本来心情很差,但一想到你也要跟我一起去,我就高兴。” 可盯着死对头白皙的脸,他心里怎么有点不对劲。 这突突突的是什么死动静! …… 皇帝赐婚让顾之淮与慕与安成亲,为的就是让顾之淮没有子嗣,不能争权夺利。 顾之淮:谢谢我也没有打算争权夺利。 但在某一日瞥到死对头吐到惨白的脸。 顾之淮:? 啊,不是吧?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轻松 古早 he 主角视角顾之淮互动慕与安 其它:死对头,生子 一句话简介:死对头变老婆文学 立意:会有一束光照亮你 第1章 第一章 真的把慕与安送给他了…… 十二月,迎来一场初雪之后的上京,滴水成冰。 云王府内,顾之淮刚刚练习完一套枪法,他随手将长枪递给身侧的小厮,就在庭院里坐了下来。 他穿着单衣,竟然也不觉得热,炉上温着的热茶他不喝,偏爱喝一边的冷茶。 从小就跟着他的云乐看着这一切,眉心猛跳,在顾之淮还要喝第二杯冷茶的时候,将他拦了下来,云乐无奈道:“世子,珍惜珍惜自己的身子吧。” 顾之淮哼了一声,到底没再伸手去碰那冷茶。 他坐的是躺椅,此时往后一躺,优哉游哉地闭上了眼睛。 “世子,你还睡得着啊?”看他这个样子,刚刚安静没一会儿的云乐又开始喋喋不休。 顾之淮眼睛都没睁,他反问:“为什么睡不着?” 他朝都不用去上了,活该他睡觉! 顾之淮不想搭云乐,翻了个身。 云乐向着顾之淮的方向走了两步,不依不饶:“朝堂上都快吵翻天了。” “他们吵他们的,我们睡我们的,河水不犯井水,多好。”顾之淮闭着眼睛说瞎话。 沉默了半晌,云乐才小心地问:“您是在和陛下置气吗?” 顾之淮忽然起身坐了起来,捂住了云乐的嘴,他一本正经道:“这种话是可以乱说的吗?” 云乐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表达他的意思:看来真的是在和陛下置气。 “我哪有那本事啊,我只不过在朝堂上多说了一两句话,皇叔就要把我禁足,我要是和他置气,皇叔还不砍我的头啊。” 顾之淮笑嘻嘻地说着这大逆不道的话,眼睛里面都是冷意。 瞧着自家世子这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云乐急得团团转。 偏偏顾之淮视而不见。 顾之淮又懒洋洋地躺了下去,双手垫在脑后,发愣地盯着天空,天上一朵云也没有,这两日应该不会下雪了。 这可不是好事,他的禁足在明日就结束了,要是不下雪,他就不能拿雪天路滑的借口不去上朝了。 回过神来,云乐居然还在着急。 顾之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云乐看向顾之淮,顾之淮安慰他:“不会成真的。” “什么?” “我说我在朝堂上的那些荒唐话,不会成真的,难不成那林国真能将慕与安送给我?” 虽然他在慕与安手上吃了不少苦头,他做梦都是在慕与安面前狠狠出了口恶气,但要是林国真将慕与安送到他梁国的云王府里来,他只会觉得林国皇帝疯了。 那可是慕与安啊,年纪轻轻就武功高强,没有打过一次败仗。 林国是败了这一次,那是因为他们中途换了将领,倘若他们让慕与安回来,顾之淮想,他不一定能胜得了慕与安。 谁会把战神拱手让人。 他说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得胜之后的嚣张,顺便再过过嘴瘾。 班师回朝的这几日,朝堂上一直在吵这件事,觉得顾之淮意气用事。 他们明明能用这一次林国的战败去换取更多的利益,却被顾之淮一句要慕与安,打乱了计划。 连一向疼爱他的皇叔,都在趁此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他。 顾之淮想笑,怎么他们一个两个都以为林国皇帝会舍得将慕与安送给他们梁国。 林国皇帝要是真干得出来这事儿,那他们林国离亡国也不远了。 …… 一觉睡到下午,夕阳西下,大片大片灿烂的晚霞铺满整片天空,屋檐下的冰凌被照的如同琉璃一样。 顾之淮忽然想起,第一次被慕与安挑下马的时候,慕与安意气风发,身后的晚霞也如这般耀眼。 那一幕,和他初次被人打败的耻辱,一同刻在了他的心里。 “世子。”云乐从长廊上跑过来,停在顾之淮面前说:“您去看看吧,宫里来人了,说是您要的礼物到了,陛下特意命他们送过来。” “礼物?” 到这里,顾之淮都以为是皇帝随手赐下的什么小玩意儿,想借此和他破冰。 第2章 他又不是傻子,打一巴掌再给点甜头,他那皇叔还拿小时候这一套哄他呢。 但当顾之淮看见厅堂里面那个半人高的被红布遮着的东西的时候,他有些摸不透他这位皇叔的心思了。 内侍已经离开了,玄影立在边上,顾之淮问:“没说什么?” 玄影摇了摇头,“放下这个就走了。” 云乐问:“世子,是阴谋吗?” 不善言辞的玄影也看向顾之淮,显然他也以为是阴谋。 “无论是不是阴谋,陛下给我什么,我都得接着。”顾之淮轻笑着开口,皇叔也不叫了。 皇家哪里来的血脉亲情。 云乐不安道:“那要把红布揭开吗?” “嗯。” 顾之淮拽住红布的一端,一用力,红布滑落,红布底下竟然是个笼子。 而笼子里,还有个人,这人穿着一身红衣,仔细看,有点像是嫁衣的样式。 “这……”云乐目光茫然,给世子送这个干什么。 玄影则目光凌厉,手放在剑上,随时准备出鞘,保护顾之淮。 钥匙就挂在笼子上,顾之淮用钥匙开了笼子的锁,他跨步走了进去,云乐让他小心。 总不能是刺客吧?顾之淮不着调地想着,他和高位上的皇帝还没到你死我活的时候吧,心里却没放松警惕。 笼子里的人就连他进去,也没任何反应,乌发掩面,顾之淮伸手拨开他的头发,这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额头上还在往外渗着冷汗。 这些都不是最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 顾之淮的瞳孔瞪大,他不可置信,这人居然是慕与安。 那个在马上曾经两次打败他的慕与安,何其风光,如今居然成了这副样子,还被关在了笼子里送给他。 血液涌动,顾之淮心脏狂跳,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喜是怒。 顾之淮抬起了慕与安的下巴,先感受到的是一阵侵入肺腑的冷意,接着就是颓然的死气。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一点,此刻却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又松不开手,仿佛连他的手都一并冻住了。 “慕与安?” 慕与安皱着眉,还是昏睡着,只是整张冰冷的脸,有意朝着热源贴了贴。 顾之淮:“……” 慕与安醒过来要是知道贴了他,会一剑把他捅死吧。 但在他被捅死之前,他应该要更担心另外一件事—— 慕与安快要死了。 担心这样的慕与安直接死了,顾之淮将人抱了起来,他是从卧房里直接出来的,身上也没披个披风,慕与安不会被冷死吧? 顾之淮发愁的时候,有眼力的云乐十分自觉地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递给了顾之淮。 顾之淮没接,他道:“你去取。” 云乐:“?” 顾之淮调整了一下慕与安的姿势,让慕与安整个人都窝在自己的怀里,暂时利用自己充当热源。 云乐:“?” 世子看看这里啊,披风!特别特别新特别特别暖和,还是他新做的呢! 好在厅堂转过去的那间房里就有一件披风,顾之淮将慕与安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又让玄影去将他房间里的地龙烧上,炉子也添几个。 等到顾之淮抱着跟个冰坨子没什么区别的慕与安进到他的卧房的时候,里面温暖的如同春天。 顾之淮将慕与安放到床上,转身就要出去,云乐问:“世子,您去哪儿?” 顾之淮冷着脸:“进宫。” 云乐余光瞥见顾之淮的动作,提醒道:“陛下不让带兵器入宫。” “我是例外。” 云乐愁眉苦脸:“您的例外被陛下取消了。” 这也是皇帝给他的惩罚,让他不要仗着是王府的世子,他的侄子,就肆意妄为,忘了自己人臣的本分。 顾之淮冷了脸色,他拿着枪转身,他是要慕与安没错,现在林国皇帝也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真的把慕与安送来了。 但不是这样。 他要的是活蹦乱跳的慕与安,不是这样死气沉沉的慕与安。 林国皇帝这是诈骗,他要去找他们算账。 这样的慕与安,就算是顾之淮能够一雪前耻,那也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 顾之淮越想越气,现在就想抓着林国皇帝的领子吼,把那个在马上的慕与安还给他。 “世子,人醒了。”顾之淮还没走到门口,云乐就喊住了他。 顾之淮将枪放下,三两步走到床前,果然见床上的人睁开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蒙着一层迷惘与混沌,像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林国和梁国的风俗天差地别,就连这屋子里放的东西都不一样。 慕与安当然认不出来这是哪里,顾之淮死死箍住了慕与安的手腕。 慕与安的皮肤白,就这么被顾之淮粗糙的手掌磨红了一点。 他拧着眉,目光落到顾之淮的脸上,逐渐清明,他有些惊讶,出口的声音沙哑:“顾之淮?” “是我。”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慕与安的眼神变了,他还是原来那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但清澈的眼眸里,涌动着他们之前对阵时的狠厉与杀意。 如同一只杀气腾腾的鹰。 顾之淮突然就兴奋了,他抬手捏住慕与安的下巴,“原来你还是那个慕与安。” 第3章 第2章 第二章 “我是要折腾慕与安,又不是要…… 顾之淮的力道像是要生生将他的下颌骨捏碎,慕与安皱着眉:“松开。” 只可惜他现在浑身无力,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半点力道都没有,根本起不了震慑的作用。 顾之淮仍旧目光灼灼地盯着慕与安,仿佛慕与安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他要看个够才好。 “我说了,松开。”慕与安撑着身子好不容易往后退了一步,被顾之淮气得咳嗽了起来。 咳嗽让他惨白的脸多了几分颜色,待到咳嗽停了之后,屋子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骨瘦如柴的身体,起伏的胸膛,惨白的脸,任谁都看的出来慕与安的身子不好。 云乐劝道:“世子,你先将人松开吧。” 不然冻没冻死,等会儿被自家世子气死了。 顾之淮没听,他仍旧看着慕与安,手底下的触感并不好,硌得慌,他问:“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的语气平平无奇,没有嘲讽,也没有幸灾乐祸,仅仅就只是想知道在慕与安身上发生的一切。 听的慕与安有些恍惚。 他耳边那些嘈杂、让他厌恶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他抿着唇,唇也是苍白一片。 慕与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始至终平视他的,居然是顾之淮。 可慕与安也没有蠢到,要对顾之淮交付一切的地步,他坦然道:“我的武功被废了。” 说完,他直直看向顾之淮,想要看看这一次顾之淮会是什么反应。 顾之淮直接从床边跳了起来,反应比慕与安还要大:“你的武功被人废了?” 慕与安的手收紧,他垂着眼帘道:“是。” 顾之淮问:“谁干的?” 听起来像是要把人撕碎。 慕与安眸光晃荡,还没开口,顾之淮又道:“你的武功应该我来废,是谁捷足先登了!” 云乐:“……” 世子说的这是人话吗? 慕与安可能也觉得这话不中听,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顾之淮怔愣道:“我把他气死了?” 云乐扶额:“还是先让常先生过来看看吧。” 常先生原来是个江湖郎中,从前被顾之淮的父亲云王所救,就一直留在王府里,当个府医,后来云王夫妻过世,顾之淮说他的恩情已经偿还完了,他还是选择继续待在王府里。 方才顾之淮将慕与安抱起来的时候,云乐就让人去请常先生,只是常先生偏爱甜食,冬日里的糖葫芦是他的最爱,今日出去买了,府里的人一时没找到。 才耽搁到慕与安又晕了过去。 …… 常先生在屋子里为慕与安诊脉,顾之淮站在屋檐底下,忽然伸手将那入夜之后变得不再耀眼的冰凌掰了下来,扔在了院子里。 冰凌砸到地上,断成两截,顾之淮跟着眉心一跳,觉得烦躁。 云乐掀开厚重的帘子,从屋里出来,他一向怕冷,一边搓着手,一边走过来,垂首在顾之淮身边站定。 “常先生说他是体弱,又受了风寒,心绪起伏太大,体力不支,这才晕了过去。” “嗯。” “常先生还说,这位的情况必须要用上好的药材与补品,好好养着。” “我养他干什么?”顾之淮不大高兴,那日慕与安将他挑下马,他可是吃了满嘴的沙子,还颜面扫地了。 “世子,”云乐的声音小了下去,“常先生这么说的。” “……还有吗?” 云乐摇了摇头:“没有了。” 顾之淮看着地上的冰凌,过了一会儿才问:“他的武功真的被废了?” “是,”云乐更小声了:“好可惜。” 顾之淮没训斥云乐,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想了想,手撑着柱子道:“上好的药材和补品,都给他送过去,再给他找个过得去的小厮。” “好。” 可顾之淮又不太甘心,“吃的给他送最难吃的!” 云乐:“?” 云乐支支吾吾:“这样不太好吧,万一病情又……” 顾之淮听不进去,他沉着脸问:“知道了吗?” “知道了。” 云乐低着头答应着,心里却在埋怨顾之淮,知道他胆子小还这样吓他。 云乐办事利索,当天晚上就往顾之淮在的凌云阁拨了个小厮过去。 世子没说,人要安排住在哪里,慕与安就还是住在凌云阁,搞的顾之淮回不去了,随便找了间屋子躺下就睡。 半夜,慕与安醒了一次,小厮余庆举着烛台过去,照亮了慕与安仓皇的眉眼。 他怯生生地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来凌云阁也算是往上升了,只是他摸不清这位公子的脾气,云乐又什么都没说,余庆只好自己试探。 “我没事。” 慕与安声音有些冷淡,配上他如玉的脸,如同冰雪做就的人,余庆担心是个不好伺候的主,问慕与安需不需要什么。 慕与安什么都没要,又躺了下去。 余庆想,这位公子虽然冷漠,但看起来不是个不好相与的。 后半夜,慕与安仍旧睡的不好。 他没睡好,顾之淮也没有睡好,他向来是不做梦的,这一夜却三番五次地梦见了慕与安和沙子。 他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天还没亮,顾之淮就起了,看见回不去的凌云阁,顾之淮更生气了。 第4章 长枪落在凌云阁了,他就拿了根棍子,在院子里舞得虎虎生风,天将明,云乐捧着朝服过来。 顾之淮不想上朝,云乐只好派人去告假,礼数周全了,可云乐还是发愁。 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后面的玄影冷声问:“你愁什么?” 云乐的魂都要被他吓掉了,他捂着胸口转身:“世子不去上朝,又要被陛下训斥了。” 玄影没有出声,他抱着剑,满脸都在说:那怎么了? 不要说世子不上朝了,就是世子以后要谋反,估计玄影都是这个样子。 云乐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先去凌云阁里,看看慕与安的情况。 慕与安起了,只是还很虚弱,他靠着枕头,余庆将杯子递给了他。 喝了两口温水,慕与安问:“外面那是什么声音?” 余庆答不上来,实际上,他都没听见有什么声音。 为难的时候,云乐进来了,他立在不远处道:“世子在院子里晨练。” 慕与安每日晨起,也是要练两个时辰的。 是从哪一日开始不练的? 这样一想,慕与安顿时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火烧似的苦楚,额头上渗出冷汗,又咳了起来。 咳的惊天动地,眼前一片白茫茫,只依稀看见有一道影子进来。 那道影子不像云乐那么有礼,径直到了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慕与安极其讨厌别人的触碰,但诡异的是,他竟然平静了下来,对上了顾之淮的一双眼睛,他声音发颤:“滚。” “这不是很好,”顾之淮的眼中出现一抹玩味:“方才还要死要活的,现在直接好了。” 废他武功的药性被压制了下去,对顾之淮的怒气占了上风。 他就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顾之淮,这个梁国的将领面前狼狈。 慕与安端的是林国最常见的君子骨,顾之淮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慕与安,比缠绵病榻的慕与安要更鲜活。 他要的就是鲜活的慕与安。 将人气了一遭之后,顾之淮就提着自己的长枪出去了,他进来原本就是为了拿长枪的,只不过看那咳嗽的人满脸绝望,才往他跟前凑。 顾之淮在院子里舞个没完没了,路过的云乐想,怎么之前没见世子如此勤奋。 他抱着手里的嫁衣继续朝前面走,被顾之淮拦了下来。 “怎么了,世子?” “你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是慕公子脱下来的嫁衣。”云乐担心顾之淮看的不够清楚,还贴心地将嫁衣抖落开。 慕与安的身形要比云乐高上一些,云乐怕嫁衣沾到地上的灰尘,还踮起了脚尖。 跟个宝贝一样。 嫁衣金线繁复,一看就是用心织造的,可上面有些地方金线滑丝,仿佛是穿着这件嫁衣的人用力挣扎过后的痕迹。 顾之淮看着就不爽,林国给慕与安穿这件衣服,简直是其心可诛。 他让云乐收起来,问:“你要怎么处置?” 云乐正在叠嫁衣,头都没抬:“送去洗。” 顾之淮不解:“洗它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总不能扔了吧,”云乐苦恼道:“到时候,也不知道世子你的罪名会不会又加上一条。” 顾之淮:“?” “我什么罪名?” 云乐掰着手指算起来:“不去上朝,搞砸与林国的和谈,还有扔了林国的嫁衣。” 好啊,好啊,这桩桩件件,给顾之淮气笑了,长枪往地上一杵,顾之淮不容反驳道:“不许洗,给我烧了!” 世子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云乐期期艾艾地捧着嫁衣,只能让人烧掉。 他刚刚交代好,拿着长枪转过长廊不知道要去哪里的顾之淮又回来了。 云乐道:“世子,衣服已经让人……” 顾之淮环着手告诉云乐:“我是要折腾慕与安,又不是要跟慕与安成亲。” 云乐:“?” 没人提成亲啊我的世子! 第3章 第三章 和你成亲 一大早,云乐就哭丧着脸站在顾之淮的面前,“世子,宫里来人了。” 这是顾之淮借口身子不爽,不去上朝的第三天,碰巧昨儿个下了雪,府里还在扫雪,顾之淮就更加怠懒了。 他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没什么意思,除了在凌云阁,将慕与安气的面红耳赤的时候。 顾之淮掀起眼皮,问:“来做什么?” “来传旨的。” “哦。” 顾之淮起身,和云乐一起到了厅堂。 来的人和上次不一样,上一次只是宫里的几个小内侍,无足轻重,这一次来的却是皇帝身边的亲信陈公公。 往常顾之淮还要与他客套几句,如今直接往地上一跪,等着领旨。 “世子,是口谕,陛下想要午后与您在承轩殿相见。” “臣遵旨。” “陛下还说了,要您带着赐下的那份礼物进宫。” 顾之淮皱着眉,陈公公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世子不要再跟陛下置气了,陛下子嗣单薄,一向是拿世子当亲生孩子照看的,您这样,多伤陛下的心啊。” 这样的话,顾之淮听的不少,在他班师回朝被禁足之前,他都是相信这些话的。 顾之淮面色冷淡:“我知道了。” 第5章 陈公公望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拱手道:“那奴才这就告退了。” “嗯。” 云乐将人送进去,回来的时候,顾之淮还坐在那张雕花椅上,云乐着急地问:“世子,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要见世子也就算了,怎么还要见慕与安。 顾之淮忽然笑了,漆黑的眼眸静静盯着屋顶的横梁,他轻声道:“皇叔这是,又想收拾我了。” 听见顾之淮这样说,云乐心内惶惶,可除了在原地一咬牙一跺脚,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顾之淮倒是心态良好,他进了凌云阁,打算亲自告诉慕与安这个好、消、息。 凌云阁烧的炭火足,顾之淮进来的时候,身上的冷气顿时被这屋内的暖意烘散了。 他一顿,才接着往里走。 慕与安正在喝药,余庆拿着托盘,垂着脑袋站在床边,听见动静,他们两个同时朝他看过来。 顾之淮才发现,慕与安的眸子是琥珀色的。 顾之淮从小就讨人喜欢,他的性格也好,但真的生起气来的时候,漆黑的瞳孔盯着人眼都不眨的,让人觉得渗人。 被这样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没了渗人,却多了几分不近人情,顾之淮觉得,方才散下去的冷气,卷土重来了。 哪这么厉害。 慕与安只看了一眼,就垂眸继续喝完了药,药的苦涩让顾之淮皱了皱鼻子,他刚在床边坐下,就看见搁碗的案边,放了一碟子糖。 顾之淮不假思索地摸起来一颗,往慕与安的唇边塞。 慕与安来不及反应,那颗糖就挤进他的唇齿,让他的舌尖尝到了甜意。 顾之淮也不好受,他的指尖被慕与安抿住了,周围还沾着一圈糖霜。 就这么一会儿温情的时刻,等到慕与安缓过来之后,就厌恶地看着顾之淮。 顾之淮今天没心情逗他,开口就是:“原来慕与安慕将军是这等没良心的人。” 慕与安眼睛瞪圆了,他有一双漂亮的杏眼,这个样子有些可爱,糖卡住了,他咳嗽了两声,冷声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逗了他两三日,顾之淮再熟悉不过,这是又要发脾气了。 “怎么?”顾之淮往他面前凑,“要骂我?” 慕与安握紧了手,嘲讽道:“骂你都是轻的。” “哦,要打我?”顾之淮瞥向他的手,挑衅道:“还能打人吗?” 一声脆响,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慕与安的力气很小,打人跟猫抓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被慕与安这样一打,顾之淮心中的戾气都少了几分。 被打还有这样的效用?顾之淮摸了摸自己的脸,冷眼去瞧慕与安。 慕与安抓住盖在身上的锦被,指节用力的发白,他悲哀地发现,他并非表面上那样无懈可击,他还是怕的。 他现在落到顾之淮手里,就跟羊落入狼群里一样,毫无反抗的机会。 顾之淮本来就有疯病,这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他。 “午后跟我进宫。” 顾之淮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他去找了面镜子照着,脸稍微红了一点,慕与安的手掌怕是更红吧。 顾之淮去而复返,进了凌云阁,就直奔床前,将慕与安握紧的手掌掰开,果然红了一片。 他抬头,与慕与安的目光撞到一起。 从前,顾之淮就纳闷过,同样是领军打仗,他晒的不能再黑,跟个煞神一样,反观慕与安,在日光下,仍旧白的耀眼。 绣花枕头,顾之淮这么评价。 后来被慕与安挑下马,他就老实了。 此时近距离地看着慕与安,慕与安这脸也生的很好看。 绣花枕头! 慕与安被顾之淮看的睫毛轻颤,他恼怒道:“你想要再吃一巴掌吗?” 啧,顾之淮又老实了。 …… 午后。 慕与安一切由云乐打点,雪白描兰的外衫外面罩着一件墨色的大氅,乌发由一顶白玉冠束起。 顾之淮越看越觉得这件墨色的大氅有些眼熟。 和慕与安一起上马车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不是他的衣服吗? 他的衣服自然是不合身,慕与安从头到脚都被包在那件墨色的大氅里。 云乐也没办法,只有这件与慕与安最为登对,世子都要跟人家成亲了,穿一穿他的衣服,世子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被他的衣服包着,慕与安身上仍然有独特的香气,就如他身上描绘的兰花一样,兰花本就清幽,这盆兰花像是养在雪地里的,又增添了些清冷。 王府离皇宫不远,顾之淮和慕与安下了马车,便被领路的内侍,直接带去了承轩殿。 承轩殿是云王还没有封王时住过的地方,但顾之淮一年也没来过几次,他和皇帝通常是在临华殿见面。 也许皇帝选在这里召见他,本就大有深意。 他逃避了这些日子,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臣参见陛下。” 顾之淮对着皇帝行礼,慕与安同他一起跪下,烧了地龙的殿内,慕与安的膝盖还是生疼,其中可能有跪在梁国皇帝面前的缘故,慕与安心内苍凉。 皇帝先让慕与安起来,又亲手扶起顾之淮,“阿淮这样,就是与朕生分了。” 顾之淮笑了笑,说了不敢,顺势站了起来。 第6章 整个内殿窗明几净,殿内焚着龙涎香,之前的一切痕迹都已经被磨平。 “你就是慕与安?”皇帝看向慕与安,上位者的威压轻描淡写地落到了慕与安的身上。 慕与安不卑不亢,“是。” “朕听过你的名字。” 只要有慕与安在,哪一次他梁国不是接连战败,可这样的战神却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皇帝心中不觉得可惜,帝王和将帅之间的猜测什么时候停止过,他这一次,不也是为了处置顾之淮吗? “草民的名字,不堪入耳。” 皇帝的眼神变得微妙:“赐座。” 视线看向顾之淮的时候,皇帝又是满脸慈爱:“阿淮,这是你父亲之前所居的宫殿,朕让人收拾出来了。” “陛下是要感念父亲?”顾之淮随口问。 “朕当年和你的父亲,关系是最好的,可是阿淮,”皇帝的声音骤然冷下来,“你父亲唯独做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顾之淮不以为然。 “你父亲要和朕争。” 皇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当年你父亲就是想要这个位置,今时今日,你也想要吗? 这样的试探,顾之淮不可能看不出来,顾之淮站了起来,他道:“陛下以为,臣也想要和您争?” 内心不难过是假的,顾之淮叫了这么久的皇叔,那些情分如今已经被抹杀在皇权之下。 “阿淮,你是梁国最杰出的将领,没人能比得上你,可你不知道收敛,总是少年意气。”皇帝也很为难。 顾之淮仍旧在笑,“陛下,那要怎么办呢?” 皇帝从高位上走下来,拍了拍顾之淮的肩膀,“阿淮,你应该要成亲了。” 顾之淮不知道,刚刚还在剑拔弩张,怎么就转向了成亲。 “阿淮亲自向林国要的人,阿淮难道不满意吗?”皇帝笑着问他,语言底下,却掩藏着天底下最毒辣的恶意。 顾之淮和慕与安同时绷紧了身子,顾之淮问:“陛下,您要我娶他?” “是啊,阿淮不用为难,阿淮若是不想要以世子妃的礼节娶他,当个侧妃也是可以的。”皇帝考虑周全,根本不管慕与安的死活。 慕与安骤然觉得恶心,那种燃尽肺腑的灼烧又来了,慕与安额头上冷汗连连,眼前一片大雾茫茫,他几乎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他只是在什么都看不清的处境下逐渐变得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慕与安喉头翻滚,他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被钉的死死的,没有还手的余地。 “阿淮难道不喜欢吗?”皇帝狠心问,今天这件事不成也得成。 顾之淮一直在战场上,但皇家的这些肮脏手段,他也并非不知道,他娶了慕与安,就等于断绝了子嗣,他就是想和皇帝争,也没办法。 这样凛然的恶意将顾之淮摁死在了原地,顾之淮转过脸,看见了慕与安。 他是见过慕与安的绝望的。 人怎么会绝望到这种地步,慕与安不能再下一次深渊。 “既然如此,”顾之淮唇边噙着不着调的笑,“那就是世子妃吧,皇叔不是说,这是我亲自要来的人吗?” 无声的刀光剑影之间,皇帝却因为这句皇叔顿了一下。 他不是生来就是这么冷血,这个时候顾之淮叫他皇叔,讽刺的意味居多。 皇帝声音哑了哑:“阿淮,朕会下旨。” “臣叩谢陛下隆恩。” 顾之淮拉住慕与安冰冷的手往外走,到了殿外,他伸手在慕与安的脸上拍了拍,慕与安怔愣地问:“怎么了?” 看着他的那双永远不屈的杏眼正在缓缓渗出泪水。 顾之淮伸手抹了一把,低声道:“先别哭。” 滚烫的眼泪砸在了顾之淮的手上,顾之淮恍然了一瞬,整个人包着慕与安往外走。 上了马车,慕与安才清醒过来,顾之淮盯着他红肿的眼睛问:“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知道。” “什么?”顾之淮不太相信,方才整个人还是神游天外,怎么这会儿就知道了。 慕与安直愣愣看着顾之淮,刚刚哭过的眼睛清晰地映进了顾之淮的影子,慕与安道:“和你成亲,做世子妃。” 他说这话一点儿感情也没有,魂魄还在外飘呢。 “高兴吧?”顾之淮故意气他,伸手,又在他脸上抹了一把。 弄巧成拙,慕与安好不容易停了的眼泪继续往下掉。 顾之淮拎起袖子给他擦,整张脸都被顾之淮蹭红了,顾之淮勾着唇,没个正形道:“原来你会哭啊。” 慕与安气得现在就想杀了顾之淮,一想到他已经没有武功了之后,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 遭逢巨变,这是慕与安第一次哭。 哭到一半的时候,他有些发愣,正如顾之淮说的一样,原来他会哭。 慕与安怔怔盯着指尖上晶莹的眼泪,吸了吸鼻子。 “哟,小鲛人儿,眼泪化成珍珠了。” 慕与安:“……” 他不太想搭顾之淮,转过了身。 马车刚好在拐弯,一个不稳,慕与安跌进了顾之淮的怀里,后背靠上了顾之淮的胸膛。 心脏的起伏被慕与安感知的一清二楚。 顾之淮将他转过来,问他:“高兴了?” 第7章 慕与安的手指蜷缩,“你要娶我,你高兴吗?” “高兴啊。” 是假话,但慕与安心上的枷锁竟然少了些。 顾之淮继续说:“娶个鲛人回家,谁不高兴。” 慕与安有些生气,却被顾之淮抱住了,他靠在顾之淮的肩头上,听见顾之淮说:“我们不是在对阵的时候就绑到一起了吗?缘分都是天注定的,没办法。现在只不过是换一种绑法。” 顾之淮是在安慰他吗? “不接受也没办法,”顾之淮松开他,又成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再哭一会儿吧。” 慕与安:“……” 第4章 第四章 “不要用把自己撕碎的方式来劝…… 云王府。 云乐早就在门口巴巴地等着了,玄影跟他一起,抱着剑靠着柱子。 听见车轱辘声,云乐焦急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缓和,下台阶的时候,还差点跌了一跤。 胳膊被玄影拉住,玄影道:“不是扫了雪吗?” 云乐面容扭曲,说真的,他的胳膊快要被玄影给掐断了。 玄影松开手,和云乐一起迎到车前,顾之淮和慕与安一同下车,胳膊腿都是全的,云乐放心不少,虽然不知道皇帝到底怎么为难了他们,但人还好好的就成。 猝不及防看见慕与安红肿的眼睛,云乐惊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笨成这样,”顾之淮敲了敲云乐的脑袋:“哭的呗。” 云乐低下头嘟囔:“我当然知道是哭的,我问的是为什么哭嘛。” 大步走在前面的顾之淮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扶着慕与安的云乐,他道:“云乐,本世子要成亲了。” “什、什么?”云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陛下赐婚,没办法。”顾之淮耸了耸肩。 云乐感到一阵晕眩,抬头去看的时候,世子连影子都没了。 云乐头更晕了,他扯着脖子吼:“世子你倒是说说,你要和谁成亲啊!” “和我。”慕与安轻声道。 啊??? 云乐侧过头发现,慕与安的脸色白的跟那屋檐上的雪一样,先别管心里的兵荒马乱了,云乐想,他先赶紧安顿好慕公子吧。 进了凌云阁,慕与安的脸色总算是好些了,一直等着的余庆将慕与安手里的暖炉另外换了个,重新塞到他的手里。 云乐正在拨弄炉子里的炭火,他忍不住抱怨:“皇宫里都不烧炉子的吗?” “烧了,”慕与安的两瓣唇也没什么血色,“心冷。” 这下云乐和余庆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云乐直起身,他盯着慕与安的脸看了一会儿,“我让厨房煮两个鸡蛋过来。” 撩开厚重的帘子,云乐搓了搓手,往厨房去,中间路过祠堂,发现顾之淮在祠堂里跪着,蒲团都没有,双膝就这么砸在地板上。 云乐的膝盖已经开始疼了。 但他只是路过,并没有进去劝。 自从王爷和王妃死后,顾之淮但凡郁闷了、伤心了、遇到过不去的难关了,都会去祠堂里跪着。 至于什么时候起来,那要取决于这一次的事情有多大。 这一次,怕是要跪上一整夜,到时候,世子的膝盖还要不要。 云乐端着鸡蛋回来的时候,果然看见世子还跪在祠堂里,他的背挺得笔直。 世子惯会插科打诨的,也会偷懒,可唯独在祠堂的时候…… 这样想着,云乐拿着那两个鸡蛋,远远地叫了声:“世子。” 顾之淮声音沙哑:“云乐,你知道规矩的。” “我是知道,可您再这样下去,您那双腿还要不要了,王爷和王妃也会心疼您啊……” 云乐一口气说了好多话,说的口干舌燥,看见顾之淮动了动,他满心欢喜:世子这是要起来了吗? 顾之淮吐出一个字:“烦。” 云乐:“……” 顾之淮摆摆手,让云乐快走。 “世子……”云乐欲言又止。 “你要去做什么?” 云乐觉得有希望,终于不是说他烦了,“去给慕公子送鸡蛋,他的眼睛肿的不能看了。” 云乐一面说还一面晃了晃那两个鸡蛋,尽管他明白,顾之淮背对着他,看不见。 “娇气。” 云乐:“……” “绣花枕头。” 云乐:“……” “哈哈哈哈哈哈。” 云乐:“……” 完蛋,世子疯了。 云乐把这件事告诉给慕与安,慕与安淡然道:“你们家世子不是一直有疯病吗?” 云乐:“???” 他怎么不知道,云乐一着急就手足无措,他从小跟着世子长大,世子是从什么时候得了疯病。 云乐去问玄影,玄影也不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倒是又扯了云乐胳膊一回。 因为疼,云乐冷静下来了,又噔噔噔跑去找常先生了。 …… 入夜之后,慕与安没什么胃口,清淡的白粥只被他吃下去半碗,余庆将碗筷收了,慕与安问:“顾之淮还跪在祠堂吗?” 余庆出去打听,回来告诉慕与安:“世子还跪着呢,我听他们说,世子恐怕要跪上一整夜。” “他之前也跪过?” “不清楚,但都说世子就是这么个脾气,连云乐都劝不住。” “他的毅力倒是挺大的。”慕与安冷声说了句,就是将这份毅力用在折磨自己上,用错了地方。 第8章 余庆摸不着头脑,估摸着慕与安要休息了,他去将床边的灯都点上。 这几日余庆也发现了,慕与安睡的地方越亮堂,他就越不会做噩梦。 做小厮,最重要的就是要会察言观色,余庆可不想被赶出凌云阁。 慕与安起身了,却是往外走,余庆忙问:“慕公子,你要出去?” “嗯。” 余庆看着他消瘦的脸,想起府里的人提起过,慕公子原本是个武将,那本该是个跟世子一样魁梧的人吧。 余庆去拿灯笼和披风,跟着慕与安往外走,慕与安问:“祠堂在什么地方?” 余庆领着慕与安往祠堂走,路上下起了雪,在连绵的风雪中,慕与安看见了顾之淮。 祠堂只点了几盏灯,被风吹的摇摇欲坠,灯火明暗间,顾之淮一动不动。 余庆小声问:“世子这是怎么了?” 问话的功夫,慕与安和余庆已经来到了祠堂门口,慕与安道:“跪晕了。” 余庆:“……” “跪晕”的人轻笑一声,“谁跪晕了?” 余庆站在祠堂外,慕与安独自进去了,他在顾之淮面前站定,巴掌脸上的杏眼定定看着他,顾之淮还在笑,“你也要跪祠堂?为之尚早吧。” 毕竟他和慕与安还没成亲,只是皇帝的圣旨已经到了,天子一言九鼎,这件事没办法收回了。 顾之淮好像一天不说浑话就不舒服,一边嘚瑟,一边将自己折腾得鲜血淋漓。 慕与安问他:“你这是做什么呢?” “看不出来吗?跪祠堂。”顾之淮挑眉,伸手拉住了慕与安。 慕与安没站稳,直直往他怀里跌,只能手撑在顾之淮的肩膀上借力,勉强稳住了自己。 作恶的是顾之淮,倒被慕与安身上的冷香扑了个正着。 慕与安体弱,不过是这么一会儿,就在顾之淮的耳边喘起来了。 慕与安站直之后,顾之淮抬手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那股冷香还在,钻进了他的心里,他不耐烦道:“快走吧,我要再跪一会儿,祠堂里风大,别把你冻死了。” “你在这儿跪死了,你猜皇帝是笑还是哭。”慕与安的声音里仍旧有喘息,顾之淮偏偏听出了挑衅。 慕与安在挑衅他。 有点意思,顾之淮舔过唇,抬眸看向慕与安:“皇叔肯定是要为我哭的。” 就算是装装样子,皇帝也会哭,这么一想,顾之淮的心更冷了。 “笑的时候更多。”慕与安的一双杏眼里,跳动着狐狸的狡黠。 顾之淮看着这几分狡黠,竟然神思一恍,也许这样的慕与安,才是真正的慕与安。 慕与安有多厉害,他是领教过的,那样厉害的慕与安,不可能只有一种样子。 那个病体沉疴的慕与安,只不过是将这样的慕与安打碎了才得到的。 顾之淮本来心如死灰,仿佛胸腔内的那颗心都不再动了,但就在眼下这一刻,居然浮现了怒气。 慕与安难道都不生气吗? 相反的,慕与安就这样拥着披风,波澜不惊地瞧着跪在地上的他。 顾之淮的气势弱下来:“我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这样对他,他知道皇帝薄情,可有朝一日这份凉薄落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能怎么办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叔侄情分粉碎。 慕与安拉过一个蒲团,在顾之淮身边坐下,下巴陷在披风上的那一圈绒毛里,慕与安轻声道:“我又何尝想的明白。” 祠堂外的风雪好像都停止了,只有慕与安一个人的声音,分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情绪。 只是一听,就觉得胸中的愤懑跟着翻涌,最后只剩下如死一般的寂静。 手中握着一把灰烬,风一吹,雪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慕与安这个人一样。 慕与安被林国舍弃了,又被林国皇帝送给他,骤然之间,命运天翻地覆。 顾之淮去看慕与安,慕与安没什么反应,他就那么无知无觉地歪头盯着顾之淮。 对阵的风沙,卷着云王府里的风雪,不休不止。 慕与安才应该是那个更想不明白的人吧。 顾之淮不认为自己要比慕与安更惨。 可现在两个倒霉的人坐在一起,不是比惨的时候。 顾之淮心中翻涌,忽然伸手,揉了一下慕与安左眼下的那颗小痣,周遭的皮肤跟着泛红,慕与安眨眨眼睛。 这一次慕与安空洞的眼中,没有眼泪掉下来,他问:“顾之淮,你想明白了吗?” 顾之淮拢了拢他的披风,笑着告诉他:“不要用把自己撕碎的方式来劝人。” 第5章 第五章 “世子妃是在关心本世子吗?”…… “还跪吗?顾世子。”慕与安向后躲了躲,拉开了与顾之淮的距离。 顾之淮一愣,慕与安就这么把破碎的自己拼好了,好像不知道疼一样。 他扯出来个笑:“不跪了,世子妃亲自来劝本世子,本世子还跪什么。” 又是那副轻佻样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慕与安冷声道:“继续跪着吧。” 他从蒲团上站起来,向外走的时候,被顾之淮拉住了。 方才顾之淮只是拉住了慕与安的袖子,此时没有那些布料的遮挡,直接扣住了慕与安的手腕。 第9章 顾之淮皱了皱眉,慕与安裹在披风里,却没有一点儿暖意,还不如他这个跪在祠堂里吹了几个时辰风的人身上来的暖和。 肌肤相贴,慕与安正在不受控制地汲取顾之淮的那份热意,慕与安想把手抽出来,奈何顾之淮抓得紧,他只好问:“你要做什么?” “本世子站不起来了,劳烦世子妃扶本世子一把。”顾之淮没脸没皮地对着慕与安笑,手从慕与安的手腕到了慕与安的掌心。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慕与安用力,顾之淮原本都已经站起来了,但他高估了他这双跪久了的腿。 麻木酸痛,什么难受来什么,直接又给顾之淮压倒了。 他和慕与安还牵着手,这么一倒,慕与安就跟着倒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护住慕与安的头,也不知道慕与安到底砸到了什么地方,他一声闷哼。 慕与安也没好到哪里去,趴在他的心口上艰难地问:“你没事吧。” “你说呢?”顾之淮没有力气,却是又摸了摸慕与安的后脑勺。 慕与安的后脑勺圆圆的,他摸到了就不想松手了,有些心猿意马,殊不知,早就遭慕与安烦了。 “顾之淮,你的疯病又发了?”慕与安咬紧牙关骂他。 要是顾之淮再不加收敛,恐怕又要有一巴掌落下来了。 顾之淮转过脸,就看见慕与安苍白的脸上起了些红晕,是被他气的? 他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慕与安骂他疯病发了,顾之淮心里居然还挺高兴的。 云乐来送饭,在祠堂门口看见这一幕发出惊呼:“世子、慕公子,你们……” 余庆站在一边的长廊上,他有心不去看祠堂里发生的一切,听见两个人摔倒的动静,才跑了过来,他愣在原地,结巴道:“这、这是怎么了?” 显然是眼前的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 “还不快来扶人。”顾之淮没好气道。 两人连忙将慕与安和顾之淮扶起来。 云乐问:“没事吧?” 顾之淮看向云乐放在边上的食盒,“送了什么?” “厨房做的。” 云乐随便装了点,不过既然世子都愿意起来了,云乐道:“我让厨房重新做?” “嗯,送到凌云阁。” 顾之淮整个人都跟开窍了一样,终于不再执着惩罚自己了,云乐心里一高兴,顾之淮说什么他都没听明白,只是连声应了,顾之淮和慕与安走了之后,他才后知后觉—— 世子刚刚说送到哪里? 这男子与男子没有成亲之前,就同房,合乎礼数吗? 看来以后还有的查呢,有没有史书给他查都是个问题,云乐两眼一黑。 …… 顾之淮拿着筷子,盯着眼前的一桌菜,他问慕与安:“你吃过了?” 慕与安坐在灯下翻着书,嗯了一声。 顾之淮迅速往碗里夹了些菜,堆得高高的,走到了慕与安身边。 慕与安坐在罗汉床上,手捧着书靠在摆放在上面的一张矮几上,顾之淮看了看,竟然就这样端着碗,在慕与安脚边的那张踏凳上坐下了。 慕与安眉心一跳,他放下书,“你做什么?” “怕打扰你看书,就在这里坐下了。” 慕与安疑心顾之淮是故意的,他的疯病一天要发几次,也没人知道。 顾之淮这个样子,慕与安哪里还看的下书,索性将书搁置了,盯着顾之淮。 眼中时不时地浮现一些情绪,大抵还有对顾之淮吃相的几分不满。 “你在军营里,不是这样吃饭?” 慕与安答的很快:“不是。” “矫情。” 慕与安眼皮子都没掀一下:“我是行军打仗,不是饿死鬼投胎。” 顾之淮一噎,他没想到慕与安说起话来这么呛人,打量了慕与安半晌,最后道:“行啊。” 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之后也不提军营里的事情了,他才刚刚告诉人家不要把自己撕碎了来劝人,现在总不能是他主动去戳人家的伤疤吧。 顾之淮总算是老实吃饭了,慕与安重新捧起书看,他拿的是本诗集,诗集什么的,顾之淮从来不看,酸不拉几的,他才不喜欢。 只不过现在跟着慕与安多瞧了两眼,瞧的最多的还是烛火下,慕与安的那张脸。 烛火摇曳,乌发雪肤,美的好像天上的月亮。 吃完饭之后,顾之淮想起云乐那两个鸡蛋,凑到慕与安面前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没那么之前那么肿了。 顾之淮将烛火都挡住了,慕与安抬眸,对上了顾之淮的眼睛,黑的发亮,极具侵略性。 慕与安一顿,整个人往后撤,连双手都背到了身后,担心顾之淮又来扯他的手。 顾之淮看他这个样子,一阵失笑,他问:“扯疼了?” 没道啊,他知道慕与安的皮肤很敏感,一不小心就会红,因此圈住慕与安手腕的时候,他特地留了力道。 他伸出手,“我看看?” “不用劳烦顾世子了。” 慕与安垂着眼帘,眼下的那颗小痣让顾之淮看的心痒痒,他要是现在去碰的话,慕与安一定会和他翻脸的。 祠堂里的只是意外,只是两个倒霉蛋的惺惺相惜。 现在这点子惺惺相惜过去了,他和慕与安说到底还是半生不熟的仇人。 慕与安不肯把手拿出来,明显是防备着他,顾之淮换了话题:“鸡蛋有用吗?” 第10章 慕与安一怔:“什么?” 顾之淮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里,没那么肿了。” 慕与安没在意这些,只是发现顾之淮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虽然说不上讨厌,但总是有些别扭。 他又往后缩了缩,半张脸都到了阴影里,随口答:“有用吧。” “那我的膝盖可能也要用鸡蛋滚一滚。” 顾之淮撩起自己的裤腿,褐色的肌肤上,已经浮现了不少青紫。 他的双腿十分有力,即便现在只是这么坐着,肌肉也很扎实。 慕与安只扫了一眼,就不再看了,“这个用鸡蛋不行。” “什么?” “顾世子要想这双腿还保得住的话,赶紧请大夫吧。” 慕与安只想赶紧打发顾之淮走,顾之淮却问:“世子妃是在关心本世子吗?” 大概是今天晚上被顾之淮捉弄的有些烦了,慕与安从阴影处出来,眉眼冷淡:“我盼望着守寡。” 好毒的一张嘴。 顾之淮回到房间,恰巧云乐领着常先生过来了。 常先生看了看顾之淮的膝盖,这些年顾之淮时常这样自伤,他处起来已经得心应手,给药膏的时候,虽然知道顾之淮不会听,他还是劝道:“世子,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会落下病根的。” “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也不改。”常先生吹胡子瞪眼,提起药箱就要走,反正这样跟顾之淮置气的事情,他也干了不下几百次了。 “常先生,”云乐拉着常先生的袖子,鬼鬼祟祟地转过身,小声提醒:“还有疯病。” 常先生回头,没搭脉,开口就是:“世子看着哪像有病的样子。” 云乐瞪大了眼睛,急得在原地跺脚,常先生就算是生世子的气,也不能出卖他啊! 这下算是完了。 常先生走了,云乐也想快速溜出去,却被顾之淮叫住了。 云乐心道不好,乖乖转过身,顾之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云乐,又说我什么了?” “世子,我给你擦药吧。”云乐眼疾手快捞过桌上的药膏。 “犯不着。”又被顾之淮抢了回去。 顾之淮不喜欢旁人给他上药,云乐都已经习惯了,不过看着顾之淮自己给自己上药的样子,他心中忽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世子,要是慕公子来给你上药的话,肯定会不一样吧。” 第6章 第六章 果子 次日一早,慕与安病倒了。 云乐告诉顾之淮之后,顾之淮马上一瘸一拐地赶到了凌云阁。 云乐扶额,真不知道世子是去关心人的还是去看戏的。 常先生比顾之淮来的早,顾之淮进来的时候,他刚刚给慕与安搭完脉,余庆站在边上认真听着医嘱,冷不丁地看见了顾之淮,身子一缩。 府里除了云乐、玄影、常先生这样时常跟顾之淮打交道的人,剩下的都有点怕顾之淮。 毕竟顾之淮声名在外,就算是不拿长枪,也能一拳捶死一个小厮。 在云王府里做事的人都深知这一点,谁都不敢造次,因此王府里分外和谐。 常先生正奇怪呢,一转头,也瞧见了顾之淮。 一瘸一拐,蹦跶的那叫一个欢,还健步如飞呢。 世子这是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常先生心里不高兴,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对着顾之淮和慕与安就是一顿数落:“早说了不要跪祠堂,多爱惜自己的身子,现在好了,一个着凉发了高热,一个成了瘸子。” 顾之淮:“……” 怎么府里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嘴毒。 “常先生,我还没瘸。” 顾之淮为自己辩驳,被常先生瞪了一眼,常先生想起来什么,着急忙慌地走了。 顾之淮看的兴起,问:“常先生这是怎么了?” 云乐道:“南北街上有家新果子店开张,要不是慕公子病了,常先生这会儿已经在排队了。” 所以常先生过来,心里一直憋着火呢,就担心自己抢不到了。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喜欢甜食。”顾之淮恨恨道。 云乐:“世子,你倒是当着常先生的面说啊。” 顾之淮没吭声,要是当着常先生的面说,常先生是真的会给他两巴掌。 父亲母亲走后,常先生成了他唯一的长辈,原本还有个皇叔…… 不想了,顾之淮一想就来气。 顾之淮揉揉脸,去看慕与安,慕与安醒着,也朝他看了过来。 “哟,是醒着的。” 顾之淮朝着床边走,一瘸一拐的没注意,被床边的脚踏绊倒,差点就在慕与安面前跪下了。 他手扒着床沿,气得咬牙切齿。 慕与安脸色苍白,见状脸上添了一丝笑意,他哑声道:“世子不用客气。” 顾之淮一屁股在脚踏上坐下了,笑吟吟道:“世子妃病了,这都是本世子应该做的。” 云乐有心提醒世子,慕公子如今病着,不要刺激他,但看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还挺好的,他和余庆双双退了出去。 慕与安正想开口,喉咙有些发痒,咳得面红耳赤,一双杏眼浸在水里,无声地看着顾之淮。 “这是又要掉小珍珠了?” 嘴上打趣着,顾之淮也没闲着,他伸手将慕与安扶起来,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手指按了按慕与安的眼角。 第11章 慕与安扭过脸,不让他碰了。 这可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顾之淮回到脚踏上坐着,他想起云乐昨天的那句话,瞥了一眼慕与安的手,慕与安十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是双分外好看的手。 但这双手的主人可不愿意给他擦药。 再说了,慕与安这个样子,就算是会给他擦药,也是有心无力。 探向慕与安的额头,慕与安似乎没预料到顾之淮的这个动作,怔怔看着顾之淮。 慕与安身上都是冷的,只有额头滚烫,顾之淮注意到慕与安的反应,觉得有意思,没急着收回手,反而在慕与安面前挥了挥,“世子妃烧糊涂了?” 慕与安眨了眨眼睛,琥珀色的眼睛无端有点勾人,他问:“顾世子身上的伤如何了?” 轮到顾之淮怔住了,他没想到慕与安会主动提起他的伤,心脏跳动着,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顾之淮将裤腿撩起来,两个膝盖上都有一片淤青,有些骇人,他不着调道:“是有些疼。” 他期待着接下来慕与安会说什么,为了不错过慕与安脸上的任何表情,他甚至往前凑了凑。 慕与安唇瓣一碰,淡然道:“顾世子何时变得这么矫情了?” 顾之淮:“……” 顾之淮怀疑自己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慕与安扬了扬眉,“我说世子矫情。” 顾之淮这下总算是知道了,慕与安很记仇,他说出来的话,搞不好那一天就会落到他自己的身上。 顾之淮不甘心,正打算呛回去,忽然发现慕与安的鼻尖有点红,从鼻尖往上,顾之淮看见了慕与安的那颗小痣。 再然后,慕与安的整张脸都被顾之淮收入眼中。 室内寂静,一时没有人开口,只能听见外面的风声与雪声,慕与安喃喃道:“这个天气,果子铺也开张吗?” 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对,垂眸盯着自己握住被子的手,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发着颤。 顾之淮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慕与安这样问,显然是听见了他和云乐的那些话。 他道:“上京的冬天总是在下雪,上京的百姓已经习惯了。” 雪天里出行,也成为了他们生活里的一部分,再大的风雪,总是要活下去的。 慕与安还是低着头,他应了一声。 顾之淮的心痒痒的,他忽然想知道更多,他问:“林国呢?” 慕与安僵住了一瞬,顾之淮笑着道:“世子妃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 这样说着,顾之淮心下却有些懊恼,他怎么就去揭了慕与安的伤疤。 慕与安缓过来之后才道:“林国的冬天,没有这么冷,有时也会下雪,院子里的红梅迎着风雪绽放……” 目光和声音都带着怀念,顾之淮仿佛被带到了林国的冬天里,只是慕与安说着说着就不再说了。 他吸了吸鼻子,整张脸都因为发热而带着些红。 帘子被掀开,是余庆送药进来了。 药被余庆提前放凉过,这会儿的温度刚好适合入口,慕与安端起碗,将那苦涩的药尽数咽了下去,就像是咽下那些命运的跌宕起伏。 等慕与安放下了碗,顾之淮塞了颗糖到他的口中。 慕与安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连方才灵动的眉眼都蒙着一层死气。 顾之淮半开玩笑地问:“这药有那么苦吗?” “嗯。”舌尖抵着糖,慕与安心里的苦涩还没有被压下去。 顾之淮捧住慕与安的脸,低声安抚道:“苦着世子妃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在慕与安的心上飘了一圈才从慕与安的耳朵出去。 脸有些发热,慕与安推开了顾之淮,指尖滚烫,慕与安的手情不自禁地蜷缩了起来。 吃过药之后,慕与安的眼皮异常沉重,应该是药里面放了几味安神的药材,慕与安沉沉睡了过去,中间顾之淮摸了摸他的脸,发现烧退了。 顾之淮松了一口气,从凌云阁里出去,云乐在长廊上和玄影说着话,去买果子的常先生满脸笑容地捧着手里的果子,看见顾之淮的时候,笑容顿时没了。 顾之淮:“……” 顾之淮主动走到常先生的跟前,他问:“这果子好吃吗?” 提到果子,常先生笑眯了眼睛:“自然是好吃。” “甜吗?” 常先生警惕地抱紧了纸袋子,“世子,你想要干什么?” 生怕顾之淮来抢他的果子的常先生,最后还是给了顾之淮一块尝尝。 顾之淮不喜欢甜食,咬了一口,果然甜的发腻。 搞不懂常先生为什么会喜欢吃,也不怕牙齿坏掉,天天买,还天天这么开心。 顾之淮一顿,脑子里回想起慕与安说过的那句话。 他并非是想要要吃果子,只不过是在当时的环境里,生出了几分向往。 对于慕与安这样心如死灰的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向往。 …… 慕与安醒来的时候,发现顾之淮还守在他的床边。 慕与安心中一动,之前被顾之淮触碰过的地方又开始发烫了。 扶着慕与安坐起来,顾之淮捞过放在一边的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甜甜的香气扑面而来,顾之淮弯了下唇,“世子妃看看,喜欢吗?” 第7章 第七章 捧在怀里怕碎了 第12章 慕与安微不可见地眨了一下眼睛,果子跟刚出锅的一样,热气腾腾的,连他这副恍若常年浸在冰水里的身躯都感受到了热意,慕与安道:“喜欢。” 得到这样的回答,顾之淮眉开眼笑:“尝一个?” “好。” 慕与安从被子里伸出手,虽然烧退了,但他浑身还是无力,手伸到半路上就急急往下坠。 慕与安心中一跳,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接住了。 因为用力,顾之淮的手上青筋浮现,也不知道要缠着慕与安的手做什么,白的白,黑的黑。 顾之淮瞳孔一缩,似乎是被这一幕刺激到,下意识地又用力了。 “世子。”慕与安不得不出言提醒。 顾之淮笑了两声,将慕与安的手松开,手指关节被磨的有些红,顾之淮的心情更加微妙。 他好像认识到,都是男人,但慕与安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 他低头去看怀里的点心,缓了缓才道:“世子妃仔细脏了手,不如由本世子代劳?” 慕与安没拒绝,点了点头。 顾之淮拿起其中一个红梅形状的果子,递到了慕与安的唇边。 慕与安乖乖地张开嘴咬住,鬼使神差的,顾之淮又将手往前递了递,手指碰到了慕与安的唇。 顾之淮呼吸一窒,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触感,有一瞬间,他的心痒痒的,抓耳挠腮,直想做点什么。 慕与安恍然不觉,小口小口地吃完了,顾之淮捻了捻手指,他问:“还要吗?” “不要了,多谢世子。” 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顾之淮会为他买回来,还是整整一盒。 慕与安心中微动,只是那异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快到慕与安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谢我做什么,”顾之淮挑了挑眉:“反正我们是要成亲的。” 提起成亲,顾之淮再没有之前的错愕,反倒心头滚烫,是了,他和慕与安是要成亲的。 两个男人成亲……好像也没有那么坏嘛。 顾之淮从没有想过成亲的事情,可论起他与慕与安的婚事,慕与安是他混不吝地开口,向林国皇帝要来的。 也不怪皇帝,他的好皇叔,想要用慕与安断绝了他夺位的心思。 这门婚事,兜兜转转,倒成了顾之淮自己求来的。 顾之淮的脑中忽然出现一个可能,滚烫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开口就问:“是因为我,林国皇帝才对你痛下狠手?” 所以慕与安病体沉疴,慕与安掉下来的眼泪,其实都应该算在他的头上。 顾之淮搓了搓手背,直到那块儿皮肤泛红,他冷眼瞧着,那是慕与安眼泪滴落的地方。 慕与安还在想成亲的事情,他和顾之淮是被梁国皇帝强扭在一起的,以后估计也长不了。 关于成亲,他和顾之淮都要早做打算。 成亲对于慕与安来说,原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情,他上阵杀敌,早就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 却没想到,突然就与顾之淮绑在了一起。 顾之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初见端倪,可成亲…… 慕与安呼出一口气,觉得有点难办。 乍然听见顾之淮这样问,慕与安有些想笑,只是他努力扬起唇角,还是觉得万般困难—— 他笑不出来。 慕与安沉声道:“我被夺兵权,喝下废掉武功的酒,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言外之意是,早在顾之淮兵临城下之前,他就被林国皇帝舍弃了,他是枚弃子,这跟顾之淮没有任何关系。 指甲陷进掌心里,直到被顾之淮掰开,慕与安才看见掌心里已经有了不少的血印子。 顾止淮一面朝慕与安的手心吹气,一面不满道:“哪里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你不是要跟我成亲吗?” “顾世子。” 顾之淮抬头看向慕与安。 虽然顾之淮一动不动地盯着人,漆黑的眼眸总是会让人感到发冷。 但此时,顾之淮目光真诚坦然,灼热到了让人不能直视的地步。 慕与安避开顾之淮的目光,“即便成亲了,你和我,也没关系。” 听完了,顾止淮就想甩开慕与安的手,忽略掉心中的悸动,其实他也不想和慕与安牵扯上关系。 现在的慕与安打又不能打,抱在怀里都怕碎了。 顾之淮的心中天翻地覆,慕与安也不太好过,麻木的心涌起一阵涩意。 顾之淮轻嗤一声,“谁要和你有关系,娶你……” 顾之淮上下打量着慕与安:“我还觉得你娇气呢。” 慕与安:“……” “顾世子……” 顾之淮凑到慕与安面前,慕与安一怔,顾之淮轻笑着开口:“知道知道,又要变成我娇气了。” 顾之淮阴阳怪气道:“娇气,娇气,我是娇气。” 顾之淮这是……疯病又发作了? 第8章 第八章 好像也并非没有可能 直到顾之淮第二日去上朝,他心中的那口怨气还没散。 自从皇帝为顾之淮赐婚之后,皇帝与顾之淮的关系就到达了冰点。 赐婚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但他们都是有眼睛的人,这几日看也看出来了。 顾世子哪里像是来上朝的人啊,他就是来走个过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偶尔被陛下点名,也只是象征性地敷衍一两句。 第13章 前两日,顾世子甚至是一瘸一拐来上朝的,有不少人在心中猜测,顾世子这是被陛下罚了。 尽管顾世子浑不在意地说他是在自己家祠堂跪出来的,但没有一个人相信,这肯定是顾世子和陛下商量好的托词。 而且,就算是在祠堂跪出来的,顾世子为什么要跪祠堂? 他那长枪虎虎生风,可是连屋顶都能捅破的,云王和王妃都已经不在了,谁敢强迫顾世子跪祠堂。 除了…… 朝臣们心中有些唏嘘。 今日,皇帝主动提及了赐婚的事情,朝臣们恍然大悟,纷纷看向顾之淮。 同情的、幸灾乐祸的、凉薄的,各种各样的情绪五花八门,精彩纷呈。 这可不是普通的赐婚,男子与男子成亲,陛下这是在断云王府的根基啊。 同底下的暗潮汹涌不同,皇帝倒是真的很高兴,“阿淮的亲事就是国事,礼部要好好操办,选个好日子。”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臣知道。” 看见皇帝挥手,他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借着衣袖遮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安排完了,皇帝看向顾之淮,他问:“阿淮以为如何?” 顾之淮正憋屈呢,慕与安要跟他没有关系,他能如何,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阴阳怪气:“陛下觉得好就好,臣能做什么主呢。” 皇帝脸上的笑容一僵,“阿淮……” 顾之淮抬起头,“陛下,难道臣说错了吗?” 反正他也是烂命一条了! 皇帝有意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阿淮,等你成家之后,也该袭爵了。” 袭爵??? 不少人竖起了耳朵,陛下这是把云王府和顾世子往死路上逼啊。 “陛下是在提醒臣?”顾之淮似笑非笑,怨气比鬼都大。 朝臣们倒吸一口冷气,离顾之淮近的,悄悄往旁边挪了一寸,唯恐两人之间的战火烧到他们身上。 他们也不是皇亲国戚,只有一条命,经不起造啊,朝臣们叫苦不迭。 皇帝抿着唇不说话,顾之淮往地上一跪,他的膝盖还没好全,跪下去的姿势有些僵硬,他双手交叠,头伏在手上,“臣谢陛下提醒,臣一定会恪守人臣的本分。” 皇帝并没有在金銮殿大开杀戒,顾之淮全须全尾地从殿中走了出来。 下了台阶,在石狮子的暗影处,顾之淮被陈公公拦住了。 顾之淮停下来,他笑着问:“怎么了,陈公公?” “陛下想请世子一叙。” …… 顾之淮午后才从宫里回来,云乐告诉他,袭爵的旨意已经传来了。 这本该是好事,王爷和王妃都走了快十年了,顾之淮袭爵,意味着云王府总有柳暗花明的好时候。 但婚事和袭爵放到一起,就连脑子迟钝的云乐,也琢磨出来一点不对劲的味道。 可他也只能猜测,皇帝是不是在给他们云王府脸色看。 事实上,真相比云乐的猜测严重多了。 婚事要大操大办,不是皇帝看重云王府,而是皇帝想要众人都知道,顾之淮娶了一个男人做世子妃。 成亲之后,顾之淮就要袭爵,意味着,云王府这一脉,从此断绝了。 顾之淮没去跪祠堂,云乐松了一口气,但没过多久,他就瞧着府里的人往顾之淮的房间里送了两回酒。 还是出了名的烈酒。 云乐:“……” 自家世子这都是什么癖好,又是跪祠堂又是酗酒。 他跑进顾之淮的房间,鼓起勇气,在他耳边低语道:“世子你这样,慕公子怎么会喜欢你。” 顾之淮皱了皱眉:“不喜欢我算了。” 云乐:“?” 眼见着这边劝顾之淮是没戏了,云乐又进了凌云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告诉了慕与安这件事。 慕与安问:“他喝酒?” 慕与安昨日才退了烧,现下脸色仍旧很苍白,浑身上下都冷冷的,恍若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乐动了动手指,觉得有一捧雪从自己的指缝掉了下去,又冷又麻木。 云乐心想,这不是完蛋了吗?难道慕公子不喜欢喝酒的男人? 绞尽脑汁,云乐找补道:“世子他也不是喜欢喝酒,他就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慕与安冷声道:“我受到了打击,就从不喝酒。” 云乐忍不住瞥向他苍白如雪的脸,慕与安已经垂下眼帘,一页一页翻着手里的书。 凌云阁内静悄悄的,但还不到一刻钟,慕与安就走进了顾之淮的房间。 他盯着瘫坐在地上的顾之淮问:“顾之淮,你不想和我成亲?” 那声音听起来飘渺幽远,顾之淮动了动手指,竟然没有抓住,他抬眼,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慕与安。 慕与安弯着腰,神色冷淡,他又继续说:“不想也没办法了。” 他老是这么说,顾之淮不太高兴,年轻的身体内,却是一颗苍老的心。 顾之淮抓住了慕与安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心滚烫,一瞬间融化了慕与安身上的冰雪。 慕与安被这份热意惊到有些茫然,眼中缓缓浮起雾气。 顾之淮还抓着慕与安的手不放,他还得寸进尺地贴上了慕与安的手背。 慕与安一惊:“顾世子,你在做什么?” 一颗心狂跳,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身躯摇摇欲坠,又控制不住地跌进了顾之淮的怀里。 第14章 顾之淮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托住他的脑袋,幽冷的兰香涌入他的鼻尖,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扬眉道:“世子妃?” 慕与安扭过脸:“还不是。” “你知道吗?”顾之淮的声音里带了点委屈。 慕与安心中一动,他问:“什么?” 顾之淮脑袋埋进慕与安怀里,“皇叔道貌岸然的,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既然已经要承袭爵位了,就万万不能再胡闹了。” 慕与安一哽,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心口被顾之淮这样贴着,竟然有些发热,慕与安伸手推了推。 顾之淮看他,双眸清亮,“你推我干什么?” 慕与安顿了顿,“你说我干什么?” 想不出来,顾之淮接着说:“皇叔还祝我夫妻和顺,白头到老。” 梁国的皇帝可谓阴毒,他和顾之淮要怎么夫妻和顺、白头到老。 他这是拿刀子在扎顾之淮的心啊。 慕与安叹了一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伸出手,“先起来吧。” 顾之淮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扣住他的手往前一拉,慕与安一个不稳,被顾之淮抱了个实打实。 慕与安整个人都在顾之淮的胸膛上磕了一下。 他脑袋有些发晕,听见顾之淮说:“我想。” 他本能地问:“想什么?” 顾之淮吸了吸鼻子,语气有点幼稚:“想和你成亲。” 慕与安愣在原地,心中翻来覆去都是皇帝送给顾之淮的那八个字—— 夫妻和顺,白头到老。 好像也并非没有可能。 第9章 第九章 成亲 顾之淮睡了一夜,头疼的快要裂开了,他龇牙咧嘴地坐起来,努力回想昨天下午发生的一切。 当他想起他对慕与安说过的那些话之后,发现也不算过分,又躺了回去。 端着醒酒汤的云乐目瞪口呆,直到发现世子是真的不打算起来了之后,他伸手去推:“世子、世子。” “烦!”顾之淮不高兴了。 要是余庆在这儿早就被顾之淮吓死了,但偏偏云乐不是余庆。 他咬了咬唇,接着推:“世子,你至少要把醒酒汤喝了再接着睡啊。” 顾之淮老老实实地喝完了云乐端着的那碗醒酒汤,云乐自小就跟着他身边,性子乖软,却十分地固执。 顾之淮要是不喝了醒酒汤,他估计会被云乐烦一个上午,他挥挥手,“下去吧。” “世子,宫里下了旨意,说是这半月你都不用去上朝了,安心在家里准备成亲。” 闻言,顾之淮笑出声,笑声让转身的云乐一顿,他头皮发麻,分辨不出来世子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是有了疯病? 顾之淮则懒洋洋地靠在床边,他双手垫着脑后,煞有其事道:“陛下这是被我气坏了。” 云乐眼前一黑,他哆哆嗦嗦地问:“世子,你、你在朝堂上,顶撞陛下了?” 顾之淮看着他,不置可否。 云乐出去的时候,那叫一个发愁啊。 顾之淮睡了个回笼觉,中午用饭的时候才起来,用完了饭,他背着手站在回廊上,盯着凌云阁内的一草一木。 路过的云乐:花花草草招惹世子了? 顾之淮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将云乐招到近前来,问:“宫里的旨意是怎么说的?” 云乐仔细回想:“大抵就是礼部会准备好一切,成亲的事情不用世子操心……” 云乐越说越有底气,他全都想起来了,扬声道:“世子只要等着成亲就好了。” 树枝抖了抖,被惊的落了一些积雪。 云乐:“……” 顾之淮挑眉问:“一切都不用我操心?” 云乐点头,刚刚才犯了错,他现下十分克制。 “那是我成亲,还是陛下成亲呀?”顾之淮嘴跟淬了毒一样,脸上却是明晃晃的笑容。 云乐着急:“世子,你不要胡说八道。” “嗯,”顾之淮悠悠去院子里转了一圈,“云乐,你找人去请些泥瓦匠、花匠之类的人回来。” 云乐奇怪:“世子,做什么?” “将凌云阁翻修一遍。” 云乐的眼睛亮了亮,迎新人进来,院子本来就是要翻修的,一来是为了体现他们的重视,二来也能算作是两情相悦的心意。 看来世子并不排斥这一桩婚事。 云乐笑着道:“还是世子想的周到。” …… 顾之淮拿着工匠给他的图纸,去找慕与安,掀开帘子,顾之淮就看见慕与安立在他那武器架的旁边,伸手握住了那支金色的长枪。 慕与安肌肤胜雪,被那金色一衬,更是白的晃眼,无形之中,又添了几分贵气,连他身上的病气都少了些。 顾之淮一愣,帘子落下去,发出响声,慕与安收回了手,转身瞧见顾之淮,他的脸色更加不自然了。 “世子妃在做什么?”顾之淮笑嘻嘻地开口,缓和了屋子里的气氛。 顾之淮没有问刚才的事情,慕与安松了一口气,他反问:“世子来做什么?” 顾之淮坐到慕与安的对面,将手中的图纸抚平了给慕与安看。 慕与安低头看着图纸,他瞧得细致,眉眼低垂,睫毛偶尔一颤,顾之淮捻了捻手指,忍不住问:“看的怎么样了?” 他想,如慕与安这样的做派,无论什么东西到了他的眼前,他都会细细看一看的。 第15章 那他呢? 这么一想,顾之淮又往慕与安的面前凑了凑,摆放在床上的那方矮几并不大,顾之淮的上本身都快要压在矮几上了。 慕与安抬头,差一点就磕上了顾之淮的额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问:“是凌云阁?” “是。” 慕与安抿了抿唇:“凌云阁是世子的地方,世子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唇瓣被慕与安抿的有些发白,顾之淮心猿意马:“我即将与世子妃成亲,我的,不就是世子妃的?” 他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轻佻,更何况那日慕与安说的清楚明白,他和顾之淮没有关系。 慕与安手指蜷缩,可现在要他再说一遍那样的话,慕与安居然有些犹豫,拒绝的机会就这么过去了。 顾之淮看他妥协了,趁热打铁地问:“花匠也来问我了,你可有什么喜欢的花草?” 他兴致盎然,俨然是在操心成亲的事宜。 慕与安一顿,才注意到他和顾之淮离得太近了,几乎要脸贴着脸,顾之淮的呼吸拂过慕与安的颈侧,慕与安绷紧了下颌,他道:“我会写给世子。”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和顾之淮这么纠缠下去了。 “那好。” 顾之淮吊儿郎当地起身,临走之前,也伸手摸了摸那支长枪,依稀就在慕与安刚刚碰过的地方。 余庆过来将凉掉的茶倒掉,换了杯热茶,这些事情他都是做惯了的,慕公子体弱,要小心伺候。 但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慕与安的脸,惊讶地问:“慕公子,你是觉得热吗?” …… 凌云阁焕然一新,院子里栽种着几株从别处移栽来的红梅,刚移栽没多久,枝头的花还在开,慕与安出去,猝不及防看见那艳丽的颜色,心里一惊,他好像没有在纸上写红梅。 只是因为他提过一句,所以顾之淮就为他费心找来了? 慕与安在回廊上赏梅的时候,顾之淮正站在凌云阁外,抬头看着上面的三个字。 凌云阁是他亲自定下的,他当时想什么来着。 顾之淮摸了摸下巴,想了又想,要建功立业,不做依靠王爵之位的废物。 大丈夫当怀有凌云之志。 去他的。 顾之淮道:“我要改个名字。” 云乐和玄影一左一右地站着,云乐问:“叫什么?” “淮安阁。” 云乐先是一愣,后面喜出望外,称赞道:“世子这个名字取的好。” 顾之淮看了他一眼:“陛下亲自赐婚,我当然要放在心上。” 云乐噎住了,玄影适时出声:“世子说的是。” 玄影板着一张脸,云乐费劲巴拉地捏了捏手,最好是! …… 十二月二十八,离新年还有两日,云王世子大婚,云王府上下喜气洋洋。 不管是朝中重臣,还是皇亲国戚,都来了云王府道贺,就连陛下身边的陈公公都奉了陛下的旨意,送来了一块匾额,上书永结同心。 顾之淮刚和几位皇子虚与委蛇完,回过头笑着将这块匾额收下了。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顾之淮只是冷眼瞧着。 这些人都不是为他云王府来的,他们很会审时度势,皇帝想要这场婚事热热闹闹的,他们便全都甘当陪衬,为这场婚事添砖加瓦。 谁要是选错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顾之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嗯,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 云乐从大门那边跑进来,开开心心地告诉顾之淮:“世子,我听见喜乐声了。” 他声音不算小,许多人都听见了,顾之淮往门口走,他们也跟着一起凑了上去。 皇帝的意思,慕与安虽住在王府里,但成亲不是儿戏,需要从另外的宅子出发。 那宅子是皇帝特意赐下的,与云王府一南一北,要到云王府,需要横穿南北大街。 他要让所有上京的百姓都知道,云王世子风光迎娶的,却是一个男人。 别的人不管,反正云乐和常先生是高兴的,两个人挨着站在一起,玄影在他们旁边,云乐更是翘首以盼—— 不管云王府未来会如何,但在眼下这一刻,总是美好的。 喜乐越来越近了,伸长脖子的云乐看见了迎亲的队伍,他兴高采烈,拉着玄影,“快看。” 玄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花轿越来越近了,穿着喜服的顾之淮走下了台阶。 喜娘开口,轿夫们压低轿子,顾之淮一手掀起帘子,一手去拉慕与安,将红绸塞进慕与安的手里。 感受到慕与安在细细发着抖,顾之淮低声安慰了句:“别怕。” 说完,牵着慕与安往前走。 慕与安盖着红盖头,脸被挡住,可是光看他的身形,也能知道,他虽是个男子,但恐怕也是个大美人。 走动间,裙摆摇曳生姿,看的有些人三分眼热。 拜了堂之后,慕与安就被送入了洞房。 凌云阁——慕与安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凌云阁已经变成了淮安阁。 凌云阁离正厅有些远,正厅的那些喧闹传不过来,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冷清,余庆守着慕与安,寝房里面大变样,到处都是红通通的,就连床帐也换成了红色的。 余庆低声问:“慕公子,你冷不冷?” 慕与安摇了摇头,听见门的方向传来声响,他问:“谁来了?” 第16章 “是我,”云乐的脸红彤彤的,他道:“世子妃,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听见云乐这么叫,余庆才恍然,他也应该改口了。 云乐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世子等会儿就过来了。” “好。” 托盘放在慕与安伸手可及的地方,慕与安没动,他的心突突地跳着,焦躁、不安快要淹没了他。 他就这么和顾之淮成亲了? 慕与安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的境遇都已经这么差了,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慕与安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握紧又松开。 入夜之后,顾之淮就过来了,余庆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之淮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慕与安面前的托盘,还有坐得端正的慕与安。 慕与安恐怕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动都没动。 “世子妃?”顾之淮唤了一声,故意逗他。 他去拿挑盖头的秤杆,将盖头挑开,突如其来的光,让慕与安不太适应,他缓了一阵子之后,才抬头看向顾之淮。 今日既是成亲,那些人便在慕与安的脸上上了妆,他目光茫然,脸却绯红,就这么定定看着顾之淮。 被慕与安这样看着,今日的那些不顺心,全都被顾之淮抛到了脑后。 顾之淮伸手,撩开凤冠上垂下来的珠帘,慕与安的眸光也跟着晃了晃,待到将凤冠取下来,顾之淮才笑着问:“不认识我了?” “顾世子。” 他问,慕与安就答,乖的出奇。 “顾世子,今日喝酒了吗?” “没有,一口都没喝,”不明白慕与安为什么这么问,顾之淮挨着慕与安坐下,“问这个做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 大约是顾之淮喝醉了之后的样子给慕与安的印象太过深刻,今日又是成亲的日子,慕与安担心…… 慕与安不说,顾之淮也想明白了,他一张嘴没个把门,张口就来,“不喝酒,我也会说那些话,我说给世子妃听听?” 顾之淮还没开始,嘴就被慕与安用手指堵住了,慕与安身上的冷香让他轻飘飘的。 他不合时宜地想,云乐让他闭嘴只会在原地着急,不像慕与安,会抬手…… 这手如果落在他脸上又会是什么滋味? 第10章 第十章 谁说他不喜欢男人 顾之淮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想起来了,他是被慕与安甩过一巴掌的。 只不过慕与安当时在病中,那巴掌甩在他这张皮糙肉厚的脸上,跟挠痒痒似的。 倘若是从前的慕与安给他一巴掌,那他可有的受了,过不了多久,这张脸便会肿的跟个猪头一样。 可是顾之淮舌尖抵上齿关,他想,他还是敢的。 说不定还会捧着慕与安的手,让他当心伤了自己的手,可能还会没志气地吹上一吹。 顾之淮骤然瞪大了眼睛,他一拍脑袋,终于从慕与安身上那勾人的冷香当中清醒了过来,他这都是些什么癖好。 “顾世子。” 顾之淮循着声音看过去,没了凤冠珠帘的遮挡,慕与安的脸映入他的眼中,他的眼神清明,好像是过了刚开始的茫然劲,又恢复到之前冷心冷情的样子。 ……也不全然是冷心冷情,慕与安同他一来二去斗嘴的时候,不是还有些生动吗? “怎么了?” 顾之淮大大咧咧地问,起身从桌上的托盘里取来了合卺酒。 倒酒的声音响起,慕与安如坐针毡地抿了抿唇,顾之淮这个时候才看见,不止那顶凤冠,慕与安交叠的手上也有两只金镯子,就连发尾上坠着的小环也是金子做的。 金子衬得慕与安整个人熠熠生辉,顾之淮一个不小心,酒就倒多了,从边缘漫了下来。 慕与安越发警惕了。 顾之淮将酒递给慕与安,慕与安伸手接了,手太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涌现,两个人的手交到一起,慕与安垂眸,喝下了这杯与顾之淮的合卺酒。 他方才还问顾之淮有没有喝酒,却是忘了成亲夜,还是要喝合卺酒的,即便他们两个都不想要成亲,可做了这些事情之后,竟然也有了一种会携手同行的错觉。 而成亲夜,除了喝合卺酒之外,还有…… 杯子被顾之淮放了回去,发出声响,顾之淮盯着绷紧了脊背的慕与安,故意道:“既然已经喝了合卺酒,那接下来就该是洞房了。” 果不其然,慕与安如临大敌,他强装镇定,抬起脸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顾之淮:“顾世子,是真的想与我洞房吗?” “嗯,不然呢?”顾之淮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慕与安的脸色一白,“顾世子难道真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怎么了?他顾之淮喜欢男人也要喜欢得人尽皆知。 但慕与安的脸色越来越白了,顾之淮担心再逗下去,他就得去请常先生来了。 新婚之夜就闹出这样的事情,一是不吉利,二是对慕与安不好,三是常先生肯定会板着一张脸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顾之淮老老实实地坐在慕与安的身侧,口是心非道:“不喜欢。” 慕与安心里的石头放下了,“既然不喜欢,我与顾世子,就没必要洞房。”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把我从房里赶出去了?”顾之淮似笑非笑地问。 慕与安眉心一跳:“这是顾世子的凌云阁,我无权赶顾世子出去。” 第17章 话是这样没错,可顾之淮听着怎么这么像慕与安在阴阳怪气呢。 也幸亏他是好脾气,还笑着告诉慕与安:“这里不叫凌云阁了,被我改成淮安阁了,一切事宜,由世子妃做主。” “什么?”慕与安皱了皱眉,身上的配饰叮铃作响,他心中涌动着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像是那日在雪地里看见红梅一样。 猝不及防,毫无预料,快要失去慕与安的掌控。 “淮安阁。”顾之淮又重复了一遍,当时没有细想,现下听来,这个名字还怪好听的。 慕与安的手缩在了袖子里,紧紧抓住了衣袖的边缘,露出来的指节泛着过度用力的白。 远处的龙凤花烛突然颤了颤,发出噼啪的响声,顾之淮道:“不如先睡觉吧。” 沉默了一瞬,慕与安道:“好。” 他脱了鞋,拖着一身繁复的嫁衣就要往喜床里面去。 顾之淮见状拉住慕与安的手,慕与安下意识道:“顾世子想反悔?” 顾之淮气笑了:“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身上这么多的首饰,不累吗?” 慕与安早被身上这些坠的习惯了,他被人套上这些的时候,心中想着,梁国皇帝恐怕不止要羞辱顾之淮,对慕与安这个曾经敌国的将领,他也看不惯。 顾之淮先将慕与安皓腕上的两只镯子取下来,又将慕与安发尾上的金环,头顶束发用的金钗取了。 顾之淮看着这一托盘的琳琅满目,感叹道:“皇叔对我还挺好的。” 慕与安没接话,素手搭到嫁衣繁复的盘扣上,他试了试,盘扣没解开,反倒将手指磨红了。 慕与安有几分泄气,想当初…… 他不能想,他一想浑身就发冷,心脏仿佛被人扼住一般难受。 慕与安缓过来一口气,另外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慕与安一怔,顾之淮费心对付着这嫁衣上的盘扣,根本没看他。 顾之淮气性也是大,解不开,他便想着直接扯开好了,他有一身的力气,倒是真的将盘扣扯开了,只是慕与安的胸前的布料,也被他揉得乱糟糟了。 什么布料啊,这么不经折腾,顾之淮扔下盘扣,去看慕与安。 慕与安上了胭脂的脸更红了,就连眸中都蒙着一层水雾,好像已经被顾之淮欺负了个够。 顿时,顾之淮哪哪都烫,身上跟着火了一样,他不自在地别过脸:“睡吧。” “嗯。” 等到慕与安躺下去,回想起慕与安刚刚的样子,顾之淮小声嘟哝:“谁说我不喜欢男人的。” 这道声音太小了,加之慕与安也没缓过来,他根本没有听见。 他唯一感受到的只有身侧多出来一个人,心跳狂热。 “顾世子。” “怎么了?” “没什么。” 顾之淮却像是猜到了,他笑了一声:“担心我的疯病又发了?” “倘若你真的发了疯病,我也没有办法。” 啧。 慕与安怎么还这么扎手啊,就像是雪地里盛开的一朵玫瑰,又冷刺又多。 顾之淮一顿,忽然记起慕与安早已经不是什么盛放的玫瑰了,他早就萎靡了下去,花朵、刺、根,全都走向了腐坏。 这些花是开给他看的,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刺。 撑得了一时,却万万撑不住一世的。 可顾之淮看着慕与安的背影,他心里竟然起了念头,偏要慕与安开的灿烂。 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顾之淮转过身,瞧见那一盘子的金银首饰。 背后的呼吸有些急促,慕与安还没睡。 于是顾之淮开口道:“世子妃,不如明日我拿这些首饰去为你打个别的什么吧?” “承蒙世子美意,我不需要。” 顾之淮却在想,金的好,金的好看。 慕与安少与人同床共枕,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他撑着坐起来,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有人掀开层层叠叠的床帐,余庆站在慕与安面前,他道:“世子妃你醒了。” “嗯。” 皇家的成亲仪式繁琐不堪,昨天折腾了一天,但慕与安睡得好,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到底还是要有喜事的,余庆笑了笑,“世子妃想吃些什么?” 慕与安的目光穿过余庆,他看见,昨天天还没黑就点上的龙凤花烛,到这时还没熄灭。 余庆侧过身,也瞧见了那对龙凤花烛,他轻声告诉慕与安:“成婚之时的龙凤花烛,就是要一夜不熄的,也算是个好兆头,世子妃和世子一定可以长长久久。” 余庆张口就来,慕与安低着头没说话。 余庆大抵也知道了,慕与安不喜欢听这些话,他歇了再多说两句讨个好彩头的心思,转而道:“世子妃,我扶你起来吧。” “好。” 慕与安到了床边,昨天取下来的那些首饰还在小案上的托盘里面摆着,凤冠也压在上面。 昨夜睡前,他依稀听见,顾之淮要拿这些打个别的东西。 慕与安无所谓,但顾之淮竟然没拿走吗? 云乐进来的时候,余庆正在为慕与安束发,云乐扫了一眼,发现只有慕与安和余庆两个人,他问:“世子呢?” 慕与安摇了摇头:“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云乐在原地跺了跺脚,“这个世子!” 第18章 他不会是昨天晚上就不在吧。 云乐出去了,才发现以往悄无声息落在他身边的玄影也不见了。 玄影虽然冷淡,但不是世子那么爱胡闹的人,难道是玄影陪着世子出去了? 云乐离开淮安阁,走在小道上,忽然抬头看天,天上的云团压的极低,也许再过几个时辰就要下雪了。 上京的冬天一向风雪不断,特别是临近新年的时候,只有昨日,万里无云,是个晴天。 大概是菩萨保佑。 …… 慕与安用完了饭,拿着此前没有看完的书继续看,余庆往炉子里添着炭火,慕与安问:“世子回来了?” “还没有,云乐也不知道世子去哪儿了,世子妃,你要是担心的话,我再去问问?” “嗯。” “问什么?” 顾之淮从外面进来,肩头沾了些雪花,只是一入室内,那些雪花很快就融化了。 “世子,”余庆行礼之后道:“是世子妃担心……” “世子妃担心我啊。”顾之淮笑着接过话头。 慕与安否认:“不是。” 他说不是的功夫,顾之淮喝完了一杯茶,他打量着慕与安,比起昨天那身红彤彤的嫁衣,慕与安今日这身太素了一点。 没了金子衬托,就连原本消下去的病气都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顾之淮问:“是不喜欢金子吗?” 慕与安头也没抬:“金子谁不喜欢?” 他和顾之淮呛声都快成为一种习惯了。 “那这里的那个金环呢?”顾之淮勾起慕与安的发尾,柔软得仿佛绸缎一样,竟然让顾之淮有点爱不释手。 他,云王世子,正宗的皇亲国戚,虽然快没了,但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世子一大早去做什么了?” 慕与安将书合上,不答反问,发尾从顾之淮手里滑下来,顾之淮去看那本书,便又知道这是从他那书架子上拿下来的。 顾之淮道:“去取东西。” “什么东西?” 顾之淮将他搁置下的那个锦盒拿过来,摆到矮几上,锦盒很长,占了些地方。 慕与安摸不清顾之淮的想法,顾之淮却催促他:“打开看看。” 打开锦盒,慕与安看见,里面居然是一把剑,手指微微动了动,慕与安垂下眼帘,在他眼睛底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攥紧手,问:“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新婚礼物。”顾之淮眨眨眼睛,半开玩笑道。 被他这样的语气一说,“新婚礼物”四个字带来的旖旎,转眼烟消云散。 慕与安没吭声。 顾之淮将里面的剑取出来,递给了慕与安,慕与安不伸手,他便将慕与安的手扯过来,撑开他的手指,要他握住这把剑。 慕与安不肯,顾之淮就松了手,剑往下落,慕与安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握住了这把剑。 纵使他再抗拒,身体上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剑身很冷,冷意侵入慕与安的四肢百骸。 慕与安从不知道一把剑会这么冷,他胸腔内的那颗心仿佛都被冻的失去了知觉。 顾之淮坐到他的对面,“三日前我就同那掌柜说好了,今日才到。” “这把剑虽然比不上你惯用的那把,但也不错,”他的声音平稳,整个人却像是在邀功一样离慕与安越来越近,“世子妃要是喜欢的话……” “喜欢。” 顾之淮听着有些高兴。 慕与安又道:“可是喜欢有什么用呢?” 顾之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按住慕与安想松开的手,“我说有用就有用。” 慕与安意味不明地看着顾之淮。 “那些,”顾之淮伸手指了指那一堆金子,“是皇家给你的,冷冰冰的。” “而这个,”两个人的目光一同落到剑上,顾之淮道:“是我送给你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 “你真被男人迷住了?”…… 成亲后的第三日,年三十晚上,宫中一如往昔举办了宴会。 顾之淮带着慕与安一出现,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他们大多因为审时度势,在顾之淮成亲的那一日,去过云王府,也见过慕与安从花轿里出来。 但那时隔得太远,没几个人看的真切,何况眼神再好,也不可能隔着一张红盖头瞧见慕与安的脸。 因此对于慕与安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们都有几分好奇。 慕与安是林国人,林国人较之梁国人,会秀气一些,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暴露在他们眼底。 慕与安长身玉立,青色衣袍外面罩着一件勾了金线的月白大氅,有如一块在月光下温润如初的玉。 偏生这么一块玉,却被顾之淮那个混不吝的云王世子握在手里,这岂不是在暴殄天物? 周围人的目光蠢蠢欲动,顾之淮视若无睹,牵着慕与安的手,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就在几位皇子的底下,顾之淮依稀记得,去年他也是这个位置。 慕与安垂眸打量着面前的两只杯子,顾之淮挑眉问:“紧张?” 慕与安摇了摇头,他气定神闲道:“要是皇帝突然开罪于我,世子也要当心。” “什么意思?”顾之淮饶有兴致地问。 慕与安继续道:“因为我与世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19章 顾之淮听了这话眉开眼笑,恨不得给慕与安鼓掌:“好一个一荣俱荣……” 顾之淮还没说完,殿中传来喧闹声,是几位皇子到了。 这几位皇子,小时候就被顾之淮收拾过,长大之后因为顾之淮谁的拉拢也不接受,如今新仇旧恨凑在一起,他们几个,都看顾之淮不顺眼。 那日的成亲宴,皇帝想做戏是一回事,他们其实更想看看顾之淮是如何倒霉的,还能讨父皇的欢心,何乐而不为。 “顾之淮?”走在前面的二皇子本来是要从台阶上去,却冷不丁地看见了携世子妃出席宴会的顾之淮。 他当即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顾之淮。 皇帝还没有立储,皇子们都有机会,但机会最大的,却是这位二皇子。 一来他由中宫所出,二来得皇帝看重。 他也是与顾之淮结怨最深的一位。 现下顾之淮被皇帝猜忌,云王府也早就不是从前的云王府了,但顾之淮嬉皮笑脸的样子,仍旧很可气,“二皇子。” “哟,寻常时候不都是一口一个兄长吗?现在不叫了?”五皇子也笑意盈盈地过来,想要凑一凑这份热闹。 顾之淮从善如流道:“兄长。” 五皇子脸上的笑一僵,他比顾之淮要小,顾之淮这一句不是在叫他,却是故意在反驳他。 真是可恶。 五皇子语气不善:“少来,你还在这里攀关系呢,要知道父皇他……” 五皇子忽然顿住了,方才一直低着头的慕与安抬起了头,属于林国人独有的风光,就这么掠过了两位皇子。 “你你你你……”五皇子都结巴了,气急败坏的他干脆咬了咬舌尖,嘶一声之后,他弯下腰问:“你就是慕与安?” “是。”慕与安不卑不亢,对上了这位少年皇子的眼睛。 我的天啊,五皇子顿了顿,“你……” “陛下到。” 五皇子脸色一白,上了台阶,着急忙慌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紧赶慢赶,终于赶在皇帝进来前,和大家一起起身。 一道明黄色身影由远及近,一步一步上了这殿中最高的地方,“今日只是家宴,众位不必拘礼。” 皇帝看向顾之淮与慕与安,他特意提了一句:“阿淮,你与世子妃刚刚成亲,你总应该照拂一二。” “是。”顾之淮乖乖应了。 皇帝以为顾之淮又要拐着弯给他找不痛快,却没想到,顾之淮坐下之后,真的听从了他那句话,好好照拂慕与安。 慕与安皱了皱眉,他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在做给皇帝看吗?” “没有啊,我在关心自己的世子妃啊。” 说话间,顾之淮又夹了一片水晶肘子放进慕与安面前的碟子里,“这个好吃,你尝一尝。” 慕与安拿他没办法,也不知道他十句假话里面,有没有一句真话,低头吃着东西。 顾之淮放在碟子里的东西,都会被慕与安吃的干干净净,慕与安用餐时姿态优美,顾之淮支着下巴看着,难怪慕与安上一次会被他的姿势埋汰到。 这样想着,赶在慕与安吃完之前,他又夹了菜放了进去。 “不用了,余下的,世子吃吧。” 慕与安病了许久,胃口早就大不如前,吃了这些也就够了。 宫宴上的东西不吃也是浪费,顾之淮大快朵颐,自然也错过了,夜宴上的那些刀光剑影。 宴会结束之时,皇帝又想单独找顾之淮一叙,被顾之淮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夜里天寒,臣需要陪着世子妃回府。” “阿淮你……” “不是陛下说,让我对世子妃多加照拂的吗?” 皇帝一梗,最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出了大殿,众人才发现,外头已经下起了小雪,外间自然不如殿内温暖,顾之淮细心地将慕与安那件大氅上的带子解开,重新系了。 大氅边上那一圈绒毛拥着慕与安的脸,风一吹,就有些痒,慕与安掩在大氅底下的手动了动。 顾之淮曲起手指,在慕与安的脸上蹭了蹭。 痒意得到缓解,慕与安却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又被顾之淮拉住了。 顾之淮问他:“怎么了?” 脸上还带着粗糙指腹摩挲过的感觉,慕与安别过脸:“没什么。” 两人一齐往宫门走,身旁跟着两个内侍打着伞,小雪下着,红色的宫墙只被照亮那一片,多数在阴影里成了飘渺的影子。 到了宫门,各家各府的马车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上面写着姓氏,前面的都是那几位皇子的马车,顾之淮带着慕与安走过去的时候,五皇子忽然挑开了马车的车帘。 他被风雪糊了一脸,不高兴地叫住了顾之淮。 顾之淮站定,问他:“怎么了,五殿下?” 他跟顾之淮见面往往是唇枪舌剑,此时顾之淮一句五殿下,倒让他一愣。 五皇子猫着身子,目光在慕与安和顾之淮两个人身上来回游移,停在慕与安脸上的时候要多一点。 顾之淮将慕与安挡住了。 五皇子:“……” 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人。 五皇子怒气冲冲地问:“顾之淮,你真被男人迷住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世子妃可真好看啊 不想搭五皇子,拉着慕与安转身就要走的顾之淮在五皇子的这一句话中顿住了。 第20章 五皇子霎时有些得意,生气了吧顾之淮,接下来估计就是来揍他了,虽然莫名其妙挨一顿揍,但至少证明了,顾之淮他没有被男人给…… “嗯,我被男人迷住了。” 五皇子面容呆滞:啊哈? “顾之淮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方才慕与安正用他那双琥珀色眸子盯着他,睫毛轻颤,像是某种浅色蝴蝶,听了顾之淮的话之后,他眼睛快速地眨了眨,就这么扭过头了,露出来的耳廓有些发红。 这是气的,还是羞的? 顾之淮笑嘻嘻地继续说:“怎么了,喜欢男人怎么你了,爷就是喜欢男人,就是被男人迷住了。” 五皇子:“!!!” 他已经从一开始的呆滞,变成了现在的惊恐,倏的一下钻进了马车里,活像见鬼一样,催促着车夫快走。 车夫摇了摇头,自家小皇子这真是又菜又爱玩啊,挥动马鞭,五皇子府的马车在顾之淮面前绕出去,很快就跟顾之淮拉开一段距离。 五皇子悄悄探出头往后看了一眼,顾之淮还在笑着跟他挥手。 什么惊悚画面。 “快走快走。” 说完之后,五皇子又哭丧着脸:“顾之淮他不会让王府的马车来追我吧。” 外头的车夫,其实是皇子府的暗卫想了想,回道:“世子应该不会。” 毕竟世子没有自家小皇子这么无聊。 听见暗卫这样说,五皇子放心了,他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那就快回府,不是还要吃饺子吗?” “好。” 那边,五皇子的马车渐渐看不见了,这边,顾之淮也带着慕与安上了自家马车。 慕与安刚刚坐下,手里就被塞进来一个手炉,慕与安神色一动,到底没有把手炉推出去,想起刚刚的事情,他道:“世子未免也太拼命了。” 顾之淮搓了搓手,“小五胆子小,这件事估计能让他记好几天。” 慕与安将手炉递给了顾之淮,见顾之淮一愣,他勾着唇道:“没道让世子冷着吧。” 顾之淮挑眉:“世子妃要是关心我,可以直说。” 慕与安垂着眸,不说话了,耳廓还有点红。 顾之淮抿了抿唇,没要手炉,他又不冷,他那是兴奋上头了。 到了府门口,顾之淮先跳下车,再去接慕与安,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慕与安刚刚在马车上烘出来的那点暖意,这会儿已经被风吹散了,顾之淮有意用自己宽大的手包住慕与安,说了一声:“总算是到家了。” 家? 慕与安抬头看向高悬在府门的牌匾——云王府。 这是顾之淮的家,他已经没有家了。 云乐从里面出来,他高兴道:“世子和世子妃回来了。” 顾之淮问:“饺子煮好了吗?” “煮好了煮好了,就等着世子和世子妃回来。”因为冷,云乐一边跺脚一边捂手,脸上仍旧是笑着的。 待进了厅堂,慕与安才发现,所有云王府的人都在这里了,他们的脸上都有和云乐一样的笑容,仿佛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是在自己的家里过新年。 尽管这不是自己的家,慕与安的心头也有了说不出的暖意。 余庆将一碟饺子放到慕与安的面前,他笑眯眯道:“世子妃,吃饺子。” 慕与安点了点头,他吃了一个,饺子是刚出锅的,还热腾腾的,他正吃着,忽然人群里传来惊呼声。 “哈哈哈,世子,今年我是第一个。”云乐跑到顾之淮面前,献宝似地给顾之淮看手心里的一枚铜钱。 顾之淮看了一眼,“先去许愿。” 王府里的饺子里面会包十几枚铜钱,这是许愿铜钱,谁吃到了谁就可以许一个愿望,第一个顾之淮会发赏钱。 慕与安没有家人,新年的时候,他都会让将军府的人回家,因此那几日,将军府格外冷清,从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慕与安有些恍惚,牙齿咬到了硬物,他吐出来,赫然是一枚许愿铜钱。 顾之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轻声道:“呀,世子妃也得到许愿铜钱了。” 他往慕与安面前凑,“世子妃要许什么愿望?” …… 之前的小雪已经停了,但下了一两个时辰,现下王府上下一片白茫茫,雪地里摆放着一些烟花。 慕与安站在回廊上,看顾之淮手中有火星子——他正捏着火折子,要在新年钟声敲响的第一时间点燃烟花。 云乐和慕与安站在一起,他嘟囔了一句:“世子和玄影就是胆子大。” 他伸长了脖子想看,又害怕地将耳朵捂住。 慕与安看着第一簇烟花飞上天空,在夜幕下炸开,恍若流星四散开来。 他看的出神,连顾之淮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他都不知道。 “世子妃喜欢吗?” 慕与安低下头,怔怔看着面前的顾之淮,眼眸中仿佛还存有刚才烟花的灿烂,将顾之淮的心神都勾走了。 顾之淮低声说了句什么,慕与安没听清,他问:“什么?” “我说,”顾之淮抬手搭在了慕与安的肩膀上,促狭一笑道:“世子妃还挺好看的。” 他这样轻佻,换了往常,慕与安早就跟他呛起来了,顾之淮也发现,只有在他面前,慕与安身上才有点生气,于是他总是不遗余力地逗着慕与安玩。 第21章 可他这句话却是真心的。 烟花下的慕与安,可真好看啊。 慕与安朝顾之淮走了一步,白皙的脸就在顾之淮眼底,慕与安问:“好看?” 他认真盯着顾之淮,就像是在向顾之淮寻求一个答案。 顾之淮下意识地点头,余光瞥见慕与安皱了皱眉,手比脑子快,伸手捂住了慕与安的耳朵。 慕与安脑子更糊涂了,反应过来之后对顾之淮怒目圆睁:“顾世子。” 世子妃凶他了,还挺吓人的。 恶向胆边生,顾之淮又捏了捏慕与安的脸,跟慕与安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他看见慕与安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茫然,没人跟慕与安说过新年快乐。 等烟花放完了之后,顾之淮又说了一遍新年快乐,这一次慕与安听的真切,大氅下的手按了按心口,他总觉得心脏跳的有些快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不把我当人看不就好了…… 睡了一夜,慕与安早上起来,听见外面的声音,下意识地问:“外面在做什么?” 没了武功,慕与安的听觉却异常敏锐,仔细听,外面的庭院会有一种沙沙的声音。 他以为身边的是余庆,抬头却对上一双黑亮的眸子,一顿,才发现是顾之淮支着脑袋盯着他。 他和顾之淮成亲有几日了,这几日一直是同榻而眠。 慕与安多少有些不自在,被被子里的暖意熏出来的脸离顾之淮远了一点。 顾之淮挑眉:“世子妃这么怕我?” “我不习惯跟人同榻而眠。” “不把我当人看不就好了。” 气得慕与安没了声音,他从来不知道敌方的将领是这么个秉性。 一朝与他绑定在一起,慕与安又觉得不是什么坏事。 好坏参半。 顾之淮这才答:“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他们眼下正在扫雪。” 顾之淮睡在外侧,他先下了床,活动活动手腕,慕与安紧随其后。 长发披散开来,慕与安撑着枕头的手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移开枕头,从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红封。 他将红封抽出来之后,直接问:“这是什么?” 红封鼓鼓囊囊的,里面应该放了不少东西,不然也不会被慕与安隔着枕头感觉到。 “大抵是许愿铜钱带来的赏钱。”顾之淮随口道。 慕与安怎么会相信这一套,肯定是昨天晚上他睡过去之后,顾之淮趁机塞在枕头底下的。 慕与安捏着那红封愣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去看挂在墙上的那把剑,天光照到那剑身上,带出凛然的寒意。 “世子妃怎么了?” 红封已经被慕与安捏的有些发皱,慕与安说了声谢谢,将那个红封又塞回到了枕头底下。 顾之淮欲言又止,回头看见慕与安的指尖透着些红。 那红封掉色? 跟那胭脂一样,将乌发雪肤的人,恍若罩在了霞云里。 顾之淮撇过脸,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美人的人,可就是…… 等到慕与安换好了衣服,顾之淮问:“世子妃,要出去走走吗?” “世子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走吧。” 两人刚刚踏出房门,云乐就迎了上来,云乐今日穿了特意为新年裁制的新衣,红彤彤的,显得他这个人喜气洋洋。 说了声新年好之后,云乐看着顾之淮和慕与安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世子,我给你们准备的新衣服呢?” 还没等顾之淮开口,云乐已经将他们两个往里面推了,催促他们去换一身衣服,进去之前,顾之淮看见,就连玄影都套上了一件红色的衣服。 颜色和他冷肃的脸色毫不登对。 玄影也是不情不愿的,偏生云乐说这样能给云王府带来好运气—— “你也不想云王府接下来还是这么倒霉吧。” 这哪里倒霉了,世子刚好可以大干一场,但云乐还在喋喋不休,玄影最后还是换上了衣服。 裁制的新衣不是大红就是大紫。 顾之淮穿紫色有点显黑,但慕与安穿紫色正好,好像什么颜色到了他的身上,都能让原本就有一张美人面的人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云乐捂着嘴偷笑,顾之淮进屋又换了一件红色的出来,往外罩了一件墨色的大氅,那红色才没有那么打眼了。 初一,开张的铺子并不多,慕与安看着远处的果子店,问:“那是常先生常去的那一家吗?” “嗯,”顾之淮从善如流道:“也是我买的那家果子店。” 慕与安没有后续了,顾之淮让马车停了过去,店里的小二见是云王府的马车,包了两盒,送到了马车上。 一盒被顾之淮放下,准备带回去给常先生,常先生昨天没吃到许愿铜钱,心情差极了。 另外一盒,被顾之淮直接打开,热气氤氲了慕与安的脸,慕与安最后尝了一个,他问:“世子不吃吗?” 顾之淮道:“我不爱吃。” 继续往前走,开着的店铺,那更是寥寥无几了,最后在一家杂货铺前停下来。 顾之淮又买了一把匕首。 那老板吹嘘这匕首是从西域来的,削铁如泥,匕首上面还镶嵌了一颗价值不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和他的世子妃好像很登对。 慕与安手里一沉,顾之淮将匕首给了他,慕与安道:“世子这是做什么,你明知道,我打不过你。” 第22章 顾之淮没放在心上,“打不过我,杀我不就行了,半夜拿着这把匕首……” 慕与安眼皮都没掀一下,“顾世子,你真够疯的。” 话是这样说,那匕首却被慕与安收起来,仿佛真的会在顾之淮不加防备的时候,对他出手。 见状,顾之淮笑了,“慕将军,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我惦记了你整整五年,慕将军不会一点儿也不记得我吧?” 见慕与安发愣的样子,顾之淮明白了。 反正摔下马的那个人根本不重要是吧,顾之淮不太高兴。 马车绕了一圈,回到王府,正门前,居然已经停了一架十分奢靡的马车。 顾之淮走到近前,看清上面的灯笼,心下了然。 这个时候还来云王府的,果然只有五皇子了。 府内,五皇子已经喝了快半个时辰的茶了,他低声嘟囔:“顾之淮不会是在给我下马威吧?” 来添茶的云乐哭笑不得:“五殿下,世子他真的出去了。” 五皇子哼了一声,“你们云王府上下要是串通一气,我拿你们也没办法。” “串通一气?” 顾之淮从外面进来,听见他的声音,五皇子下意识地一抖,还是身边的暗卫扶住了他。 “喂,顾之淮,我可是来拜年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顾之淮已经找了位置坐下,“给我拜年?” 五皇子再也忍不住了:“你和我都是小辈,我拜你做什么?” 吃亏也不是这么吃的吧。 “那……”顾之淮笑意盈盈地看着五皇子,不知道为什么,五皇子觉得身上有点冷。 一看顾之淮就是不安好心。 五皇子脸红脖子粗,不蒸馒头争口气:“我给王叔和王婶拜年也不行吗?” “行,我带五殿下去祠堂?” 五皇子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顾之淮是知道怎么恶心人的,他道:“去就去。” 王叔和王婶对他一向很好,他就是过去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 炸毛的五皇子到了祠堂,乖乖地对着云王和云王妃的灵位磕了两个头,嘴里碎碎念:“王叔王婶,我来看你们了……新年快乐,记得收拾顾之淮。” 五皇子出去之后,看见顾之淮也郑重其事地跪在了祠堂的蒲团上。 他的背挺的笔直,却有点孤寂。 刹那间,小皇子的鼻子就有点酸,等顾之淮出来,眼眶红红地往顾之淮的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 小皇子扭捏道:“送给你那位世子妃的。” 顾之淮将手掌打开,一块莹白的玉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第14章 第十四章 “世子妃拿我试刀?”…… 顾之淮把那块玉递给慕与安,慕与安没接,而是奇怪地问:“五皇子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顾之淮一脸所当然:“因为你是我的世子妃啊。” 慕与安蹙眉,顾之淮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点白,他不怕死地问:“你又发热了?” 说完,他又啧啧道:“看来世子妃不太适合出去啊。” 刹那间,眼前寒光一闪,要不是顾之淮眼疾手快,现在那把匕首已经割到顾之淮的脸了。 往后退了一步的顾之淮假模假样地捂着胸口,盯着那寒光闪闪的匕首道:“这么快世子妃就用上了?” 但其实慕与安不可能伤到他的,只是出鞘就已经让慕与安累了个够呛,慕与安将这把匕首拿出来,纯粹是想试一试。 顾之淮方才还欠揍的脸色明显变得古怪起来:“世子妃拿我试刀?” 慕与安已经将匕首重新收起来了,宝石甚至晃了一下顾之淮的眼睛,他波澜不惊道:“一切都是世子的意思。” 顾之淮想起自己说过的那些混账话,让慕与安可以半夜捅他,现在慕与安不至于半夜捅他,但会拿他试刀。 顾之淮的脸色更加古怪了,从半夜捅他,到拿他试刀,前者是不是要比后者严重一点。 想到这里,顾之淮顿时连连点头:“嗯,是我的意思。” 怀里揣着匕首还在喘气的慕与安:“?” 他警惕地看着顾之淮。 顾之淮又道:“这块玉也是我的意思,世子妃要吗?” 等到慕与安将那块玉收起来,顾之淮才慢条斯地告诉他:“几位皇子虽然都和我不对付,但小五——” 顾之淮笑了一声,听不出来刻薄的讽刺,反倒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他脑子不好。” 慈爱破碎,从里面溢出来的是满满的嫌弃。 但在慕与安的直觉里,顾之淮与五皇子的关系并不差,云王府门可罗雀,五皇子却还愿意冒着风险,初一到云王府来。 要么就是五皇子真的脑子不好,要么就是五皇子惦记着云王府的情。 慕与安更偏向后者。 只是顾之淮这边与皇室的牵扯,要比慕与安更厉害,毕竟他自己就是王府的世子。 也许处在旋涡中心的顾之淮即将被皇室围猎,但看顾之淮似乎打算…… 慕与安看一眼顾之淮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他似乎打算什么也不做。 慕与安想起一件关键的事情,他问:“顾世子,你手里的兵权呢?” 兵权那是何等要紧的事情,顾之淮一面剥着橘子,一面毫无保留道:“我禁足之前,皇叔就收回了我的兵权,说要让我冷静几日。” 第23章 顾之淮虽然混不吝,是这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霸王,但那不代表,他没脑子。 他当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除了交出兵权,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云王府已经成了独立的势力,背靠皇帝,但皇帝不再可靠的时候,云王府就只能孤立无援。 说完之后,顾之淮以为慕与安多少会安慰他几句,就像是上次冒着风雪也要跑到祠堂来劝醒他一样,但慕与安看了他一眼:“顾世子,依照你的脾气,没人在你这一边,也是常事。” 美滋滋等待安慰却反倒被泼了一盆冷水的顾之淮:“……” 慕与安说完这些话,似乎是累了,他背后被余庆贴心地放着软枕,此时靠着上面,缓缓合上了眼睛。 看着这一幕,顾之淮问:“世子妃也不是真的累了吧,是想赶我走吧?” 被顾之淮识破,慕与安也没慌乱:“这是世子的凌云阁,我能让世子去哪儿。” 顾之淮将橘子丢进口中,哼了一声:“让我出这个屋子。” “世子多想了。” 说完,慕与安的头一偏,像是刺猬收起了浑身的刺,准备休息了。 “世子妃,还有一件事,”顾之淮往前,滚烫的呼吸打在慕与安的颈侧,“世子妃问这些,到底是想打听呢,还是想关心我这个走投无路的人呢?” 慕与安睁开眼睛,“因为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可顾之淮看慕与安这只漂亮的蚂蚱自从被送入王府中之后,就不想活了,哪里还愿意跟他一块蹦跶。 将另一半剥好的橘子放在矮几上,顾之淮道:“挺甜的,世子妃尝一尝。” 顾之淮忍住戳慕与安脸的冲动,从屋子里退了出来,撞上云乐,云乐看他心情还不错,这才与他同行了一段路。 慕与安睁开眼睛,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矮几上的橘子,空气里蔓延开橘子的香气。 …… 新年之后,各家各府都在筹备宴会,帖子像雪花一样到处飞,就连云王府都收到了不少宴会帖。 云乐捧着那些宴会,心里觉得奇怪,这些达官贵人,之前不是还把他们云王府当成瘟疫避之不及吗?连沾都不敢沾一下,如今却明目张胆地让府里的下人来给他们送帖子。 这群人,肯定有鬼。 但进了淮安阁,云乐却有些为难,慕与安在最中央的那个大屋子里,他身子弱,屋子里常年烧着地龙,点着炭盆,但自家世子,却是在边上的书房里,大冬天的也穿着单衣,不知道在书房做什么,一整天都可以不出来。 按说,这些内宅下的帖子是要交给府里的女主人处置的,但慕与安是女主人吗? 他是除了顾之淮之外,这王府上下的另外一个主人,但他是从林国来的,根本不清楚梁国的势力,恐怕会被这群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吧。 云乐硬着头皮,将那一堆帖子送进了书房。 书房大约是被顾之淮勒令过了不准进去,地上到处堆着世子那狗爬一样的字,从小看书就头疼的顾之淮此时居然捧着一本书在看。 云乐将那些帖子放到了书案上。 顾之淮随手拿起最顶上的那张帖子,“安国公府?” 云乐怕顾之淮不记得,小声提醒:“他们家的小公子前年被你打断了鼻梁。” “尚书府?” “秦尚书的二公子被你一脚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将军府?” “我听说自打世子你打了程将军之后,程将军到现在也没从床上爬起来。” …… …… 顾之淮一连将书案上放的帖子看完,最后一个是二皇子府,既然到了最底下,那就说明二皇子府是第一个递帖子的。 关于世子与二皇子的过节,那可是多到数也数不完,估摸着世子应该记得,云乐没有再出声。 顾之淮将那帖子往旁边一扔,他漫不经心道:“这哪里是宴会啊,这分明是要收拾我。” 从前上面有皇帝压着,现在谁都知道皇帝跟顾之淮陷入了僵局,于是一个两个都打算对付顾之淮了。 这些帖子上面,都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那世子,”云乐问,“你要去吗?” 顾之淮眼睛亮了一下:“为什么不去?” 云乐总觉得世子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又像是去打人的。 第15章 第十五章 疯疯疯狗? “世子妃觉得,我应该去谁府上呢?”顾之淮一面和慕与安说话,一面还将那些帖子都雨露均沾地转了转,像是真的拿不准主意,头疼之下才来问慕与安。 慕与安神情恹恹,不知道是烦顾之淮还是烦这堆帖子,他喝了一口茶:“世子做主就好。” “说起来,世子妃也算是这王府里的另一位主子,世子妃总不能什么决定都不做吧。” 慕与安抬头,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顾之淮的一张笑脸,盯了半晌,顾之淮的脸都快笑僵了,慕与安才慢吞吞地从那堆帖子里找出来一张,指尖点在上面,他道:“世子既然问我了,那就去皇子府上吧。” 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顾之淮低头去看,慕与安挑出来的那张,赫然是二皇子府的帖子。 这堆帖子之中,要说什么打断鼻梁,从楼梯上踹下去,那都是小打小闹,唯有二皇子,是真的跟顾之淮积怨已久,二皇子恨不得扒顾之淮的皮,喝顾之淮的雪。 第24章 顾之淮漫不经心地叩了叩那张帖子,脸上笑容没变:“那就去二皇子府上,好好热闹热闹。” 慕与安还端着茶,茶香氤氲,他道:“嗯。” 他心里却想着,这一次宴会恐怕没那么容易。 …… 到了二皇子府宴会的那一日,云乐跟着顾之淮,玄影和余庆跟着慕与安。 毕竟二皇子不是好惹的,还是要在世子妃身边放一个能打的,免得世子妃受了欺负。 一进了皇子府,顾之淮和慕与安就分开了。 皇子府很大,前面还需要有引路的人,慕与安三人穿过外宅,明显已经到了内宅。 今日天气好,各处亭台楼阁,包括湖边的水榭,却也都围了一层保暖的帘子,里面放置了炭盆。 不少人在里面说着话,慕与安忽然脚步一顿,玄影和余庆都跟着他停了下来。 余庆从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他心里也害怕,还是鼓起勇气安慰慕与安:“世子妃,不用怕,要是、要是……世子会过来的。” 余庆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底气,这可是内宅,世子一时半会儿赶的过来吗? 慕与安其实没想那么多,要是顾之淮真打算这样戏弄他的话,他就将事情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让顾之淮引火烧身,所以才选了二皇子府。 只是…… “咦,”远处有一道人影快速赶了过来,等到了近前,五皇子才扭扭捏捏道:“表、表嫂。” 连顾之淮都没大没小直呼其名的五皇子莫名羞涩了起来,乖乖地喊着表嫂。 余庆不认识这个人,正急的满头大汗,沉默寡言的玄影突然出声:“世子妃,这是五殿下。” 余庆松了一口气。 慕与安能猜出来,他顺势唤了一句:“五殿下。” 五皇子伸手挠挠头,道:“表嫂不用这么客气。” 五皇子伸长脖子看了看那几个地方,看一个他排除一个,到最后,所有地方都被他排除了,他嘟囔道:“那些地方,好像都不适合表嫂你去啊。” 慕与安点点头。 顾之淮早就交代过玄影,让他随便找一处空着的地方,他只想让二皇子脸色铁青,而不是让自家世子妃难堪。 却没想到他考虑周全了,中途却杀出来了一个五皇子。 五皇子直接道:“那不如,表嫂你跟着我吧?” 慕与安一顿:“可以?” “怎么不可以。”五皇子拍了拍胸口,尽管是在二哥的府里,但他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带着慕与安穿过假山,一行人又上了二楼,忽然要进去的时候,五皇子又踌躇了,“就是、就是……” 慕与安不解,“五殿下,怎么了?” 五皇子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他道:“表嫂你看了就知道了。” 五皇子将门推开,里面都是他的狐朋狗友,这上京城所有能够与皇子一起玩的富家公子都在这里了,连二皇子的长子也在这里。 大家听见推门的声音,知道是五皇子来了,他们平日里混在一起,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不然被人捕风捉影告到陛下哪里去,有他们好受的,纷纷起身行了个礼。 等到直起腰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五皇子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上下裹在厚实的大氅里,只露出一张和这严寒的上京城格格不入的脸,仿佛是盎然的春意,不过脸色苍白,添了几分春寒独有的清冷。 一时之间,这满屋子的喧闹忽然就停了下来,扔枚铜钱下去都能听见声音。 五皇子皱了皱眉:“都愣着做什么,这是本皇子的表嫂,云王府的世子妃。” 他刚才还觉得喊一个男人做表嫂,未免不太像话,如今却是越来越顺口了。 “原来是这样。” 二皇子的长子顾昭迎了上来,二皇子与五皇子年岁相差甚远,顾昭虽比五皇子小一辈,却看着和五皇子差不多大,面色沉稳,有时候甚至胜过五皇子。 顾昭给慕与安也行了个礼,一屋子很快就跟刚才一样热闹了。 只不过慕与安坐在离他们稍远的位置,跟前单独放了个炭盆,他们大抵都知道如今云王府的处境,各玩各的,有眼力劲儿地都不会去慕与安面前晃荡。 五皇子怕慕与安觉得没意思,往他手里塞了个九连环。 他们这些人玩的花样也多,有的在下棋,有的在写字,更有甚者,聚集了不少人,竟然在这室内投壶射箭,也亏得这处阁楼足够宽敞,怕是一早就预备着,给他们用来玩的。 一时风平浪静,但总会发生意外。 毕竟那被顾之淮一脚踹下楼和被顾之淮打断鼻梁的人,也在里面,凡是云王府的,他们都要针对。 他们才不管来的到底是顾之淮,还是顾之淮这家伙的世子妃。 “世子妃?”秦良笑嘻嘻地走到慕与安面前,挑衅道:“一个男人当世子妃,顾之淮还没被羞辱够吗?” 慕与安道:“应该是够了。” 实际上顾之淮根本看不出来一点儿被羞辱的样子,常常笑盈盈地把“世子妃”这三个字挂在嘴边。 秦良一愣,反应过来怒火中烧:“你们云王府都是这个样子吗?” 慕与安仍旧淡然道:“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 “有意思,顾之淮难道没告诉你吗?” 慕与安听着这句话,想着果然是顾之淮为了戏弄他,可他还没开始搞事,秦良就咬牙切齿道:“从楼上摔下来之后,我就成了整个上京城的笑话。” 第25章 这件事啊…… 关于顾之淮和这些人有什么过节,慕与安都是知道的,还是顾之淮主动告诉他的,就在选帖子之前,不然慕与安也不会选了与顾之淮仇怨最深的二皇子府的帖子。 “行了,秦良,”五皇子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到,他过来站在慕与安的身前,“那次要不是你先出言不逊,顾之淮也不至于教训你。” “五皇子是觉得,秦良是活该?” 谁啊,这么讨厌,在这里挑拨离间,真是烦人! 五皇子本来忙着熄灭秦良的火,说这话的人,无异于火上浇油,五皇子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是顾之淮的仇家啊,顾之淮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那人是安国公府的大公子,家里的老四被顾之淮打了,估计也盘算着给弟弟报仇呢。 秦良果然气到脸都红了,只是还没丧失智,知道挡在慕与安面前的是五皇子,他道:“五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二公子,”顾昭一出声,几乎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端庄的少年快步走到秦良与五皇子中间,“难道是想在皇子府动手吗?” 秦良攥紧了拳头,显然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顾昭看了一眼,笑着道:“还真要让尚书府和云王府对上吗?” 秦良脸色更不好了,五皇子也听出来了内里的端倪,“阿昭,别在这里胡说。” 等会儿越帮越乱,真的打起来了就好了。 这些人都是和顾之淮一样的混账,不敢打皇子,但对他身后的慕与安动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五皇子转过身,尴尬道:“表嫂,我们还是先下楼吧。” 慕与安已经看透本质:“五殿下,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五皇子顿时急了:“本皇子要下去,谁敢拦我?” “五叔叔,不会有人拦你的。” 五皇子回头,见他的侄子笑得阴恻恻的,这是阿昭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吗? 五皇子看了周围一圈人,有的事不关己,有的爱莫能助,有的跟顾昭一样在笑……哦,那是秦良和安大公子啊。 为了报复顾之淮,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成变态了。 五皇子牢牢护住身后的慕与安,正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响。 五皇子懵了,看见慕与安从大氅里面伸出来一只手,正拍在旁边的那方桌子上。 这动静不小,许多人都被吓了一跳。 慕与安道:“顾之淮之前是仗着皇帝的恩宠,才敢胡作非为,可如今没了恩宠,岂不更是一条疯狗?” 五皇子呆滞:疯疯疯狗啊? 慕与安继续:“疯狗那可是见人就咬的。” 慕与安的声音仿佛更为这只疯狗增添了一丝凛然,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关于顾之淮的肆意妄为,他们心里都是清楚的。 秦良奇怪地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世子妃。” 言外之意是,你猜他跟我有没有关系。 秦良嗤之以鼻,他就不信顾之淮还真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世子妃说的是。” 疯狗来了,秦良不寒而栗。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世子妃指哪儿咬哪儿 不止是秦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楼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顾之淮,就站在那里,他一一扫过众人的脸,还煞有其事地评价了一句:“好热闹啊。” 秦良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在顾之淮开口的时候,他居然听见了狗叫声,顾之淮越往这边走,他就越觉得顾之淮会张嘴咬人。 这样的事情顾之淮又不是没有干过,慕与安的那些话一句一句地往秦良身上砸,皇帝都管不了顾之淮了,还有谁能制止顾之淮? 顾之淮停在了秦良面前,秦良的心都凉透了,他环着手,关切地问:“秦二公子,许久不见,你的伤势如何了?” “好、好了。”秦良惨白着脸,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是吗?”顾之淮围着秦良走了一圈,独属于顾之淮森寒的气势,快要将秦良冻坏了,顾之淮道:“看样子是好了,不过,秦二公子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之淮伸出手,懒洋洋地朝他上来的地方一指:“秦二公子怎么不在那里?” 三言两语就将秦良吓破了胆子,秦良直接尖叫着飞速离开了二楼,生怕慢一步,顾之淮又会将他从楼上踹下去。 上京城好不容易才忘记了这件事,秦良不想成为第二次笑柄。 顾昭冷眼看着这一切,心想秦良果然是没用的东西,秦尚书已经决定和父亲站在一起,可他儿子都是这个胆量,秦尚书保不齐就会在关键的地方出现纰漏。 顾昭预备之后将这件事情告诉给父亲,一抬头,就对上了顾之淮的眼睛。 黑得发亮,带着深不见底的玩味与残忍,顾昭也是一愣。 他从小就被父亲带在身边,也见过几次顾之淮,但顾之淮这样明确恶意的眼神,他从没见过。 疯狗吗? 疯狗只有在旁人动了他的东西的时候才会发疯,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无差别发疯,恨不得将这楼里的每一个人都咬一口,除非这些人都得罪了他。 顾昭看向已经置身事外的慕与安,他甚至老老实实地坐在炭盆旁边,顾昭一顿,顾之淮阻隔了他的视线。 第26章 顾之淮挥了挥手,和他一起上来的云乐,就去了慕与安身边,云乐还做了个口型:世子妃别怕。 慕与安垂眸,他也没想到顾之淮会过来,而且来的这么巧。 顾之淮和顾昭还在对峙,顾之淮道:“几年不见,阿昭长这么大了啊。” 围观的五皇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顾之淮不是在夜宴的时候,就见过顾昭了吗,哪里来的几年不见? 但直觉告诉他,他现在最好当个鹌鹑,要知道,他最怕狗了。 想了想,五皇子挨着慕与安坐下,自发地给慕与安剥橘子,如今天气冷了,橘子一箱又一箱地往上京送,恰好慕与安旁边的小桌子上就摆着一盘。 剥着剥着,五皇子缩了缩脖子,顾之淮千万别看到他。 “表叔叔不应该在前厅和父亲一起说话吗?”顾昭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父亲不想和我说话啊,我才刚刚开了个头,他就差点把杯子捏碎了,这皇子府里的东西金贵,兄长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顾昭皱了皱眉,他们给云王府下帖子,打的确实是鸿门宴的主意,父亲在顾之淮身上吃了太多亏,如今顾之淮失势,他们肯定是要讨回来的。 但他的父亲也不是将什么都摆在表面上的人,顾之淮一定说了让父亲难堪的话。 顾之淮还在继续:“既然兄长不待见我,我就来找世子妃了,毕竟我与世子妃刚刚成亲,正是如胶似漆,恩恩爱爱的好时候。” 顾之淮说着说着,回过头,看了慕与安一眼,五皇子正在给慕与安递橘子,被顾之淮抓了个正着,五皇子的手一缩,橘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五皇子被顾之淮吓得要死,去看慕与安,却见他神色自若,还分了橘子给他身边的小厮和护卫。 啊,五皇子想,顾之淮这一次居然是来真的,他晕乎乎的脑子里全都是如胶似漆,恩恩爱爱这几个字。 顾之淮不大高兴,人群中出现一道声音—— “既然世子与世子妃这么恩爱,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唯恐碍了世子的眼,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了,比秦良走的还要快,有他带头,人都跟着他跑了,最后只剩下顾昭,还有那边给他的世子妃剥橘子的五皇子。 顾之淮找了个位置坐下,手里拿了个橘子在盘,顾昭一看孤立无援,也走了。 下楼的时候他还一直想着,这些人全都不中用,他的父亲一个都不可以信! “那个,我……”五皇子扭捏地指向自己,他一连剥了三四个橘子,手指都已经有点黄了,察觉到顾之淮看过来,他忽然又有了勇气,“顾之淮,你不要嚣张,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是……” 五皇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楼梯口走,沿着楼梯下去的时候,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顾之淮:“……” 没了小五,顾之淮主动挪到慕与安身边,慕与安手里拿着橘子,嘴里也塞着橘子,顾之淮笑眯眯地问:“世子妃,橘子好吃吗?” “好吃。” 哪怕是嘴里有东西,说的话不清楚,他也不会放过呛顾之淮的机会。 顾之淮:“……” 他将手里的橘子朝前递了递:“本世子这里还有一个,世子妃要吗?” 那橘子被顾之淮盘了许久,慕与安面露嫌弃:“不要。” 顾之淮一梗,差点把橘子捏碎了。 …… 来的时候,他们这是一辆空马车,回去的时候,却是满满当当的,活像是来皇子府打劫的。 慕与安想起夜宴时候,二皇子的盛气凌人,他问顾之淮:“你做了什么?” 才能在皇子府连吃带拿的。 哟,世子妃终于打算他了? 顾之淮特意要了一箱橘子,箱子被打开,马车上的矮几上摆了不少,顾之淮正在剥橘子,闻言道:“兄长是体面人,我不一样,我是无赖。” 慕与安点点头:“世子说的不错。” 他看着乖乖的,说出来的话倒是毫不留情,顾之淮将剥好的橘子递到他的面前,“吃橘子吗?” “常先生说我过满则亏……” 那橘子已经被顾之淮塞到了他的唇边,慕与安只能顺势咬住,顾之淮一顿,笑着道:“世子妃这不是……” 他的指尖没有及时撤回来,反倒被慕与安咬了一口。 顾之淮蹭着上面的齿痕,气笑了:“世子妃怎么还咬人呢?” “我不是还拿世子试刀了吗?” 如今那匕首,还揣在慕与安的袖子里,他当时想着要是搬出顾之淮的名头还不够的话,他就拿着这匕首,也能震慑一二。 “我倒是不知道,世子妃如此伶牙俐齿。” 对方将自己挑下马的时候,他还以为慕与安是人狠话不多的人物。 慕与安皱了皱眉,没开口,顾之淮发现他的异样,直接将他的手拉了过来,方才拍桌子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眼下整只手掌已经红肿了。 顾之淮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沉声道:“世子妃方才不是还很威风吗?” 顾之淮是个粗人,他自以为自己检查的力道已经足够小了,但还是听见慕与安嘶了一声。 顾之淮马上道:“疼了?” “世子不说废话了?” 真是,浑身上下,就只有这张嘴最硬,顾之淮摸了摸身上,他是个武将,一向随身携带着伤药。 第27章 摸到一瓶,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千金一瓶的药就这么被他洒了半瓶下去,慕与安眉心一跳,也不知道是因为顾之淮的败家,还是因为旁的…… 洒完了药,顾之淮又在马车上找了块手帕出来,为慕与安包好。 云乐几个没和他们在一起,下车的时候,云乐眼尖瞥见慕与安的手掌被包的跟个粽子一样,他直接冲了过来,担心地问:“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余庆犹豫出声:“不会是在阁楼上受了伤吧?” “啊?这还得了,快去请常先生。” “好了,”顾之淮叫住云乐和余庆,“他没事。” 云乐再次看向慕与安的手,小心翼翼地问:“这真的没事吗?” 顾之淮不高兴了:“这我包的,能有什么事?” “哦。” 云乐突然明白了,世子妃为什么会伤的这么重了。 玄影在最后,清点这一次在皇子府获得的战利品,他道:“世子,这些东西,都送进淮安阁吗?” “是啊,世子妃喜欢吃橘子,当然要送进淮安阁。”顾之淮阴阳怪气,走在前面的慕与安都没。 顾之淮三两步追上去,“世子妃不说我是疯狗了?” 他笑了笑,“为了脱身,世子妃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 “世子难道不是吗?” 那些如胶似漆的胡话,不比他说的要严重多了。 顾之淮拉住慕与安完好的那只手,他道:“世子妃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以后世子妃看谁不顺眼,我就上去咬人,如何?” 慕与安沉默了半晌,他问:“顾世子,还没玩够吗?” 第17章 第十七章 再多骂两句 “秦尚书,秦尚书,”顾之淮将尚书府的门板拍得震天响,“秦尚书,你有本事下帖子,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果不其然又吃了闭门羹,临走之前,顾之淮还踹了那门一下,吓得里面几个顶门的人瑟瑟发抖。 顾之淮碰了一鼻子灰,回到马车上,转着秦尚书亲自给他们王府下的帖子,他不解道:“秦尚书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染恶疾,不能见人了?” 非被他扯着一起来的慕与安,慢悠悠道:“可能是怕你把尚书府也抢了吧。” 顾之淮一顿,帖子摔在了矮几上,“也?” 他明知故问:“我还抢哪家了?” 一直听着的云乐默默道:“世子,自从你从二皇子打劫回去,而国公府一时防备不及,被你钻了空子之后,其他人已经对我们王府敬而远之了。” 他们生怕顾之淮又盯上他们,将府里值钱的东西一并拉走。 要知道,安国公都已经到陛下面前去告状了,顾之淮还是我行我素,无法无天,陛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还敢惹这个疯子啊。 虽然府中钱财多的是,但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给顾之淮这个疯子。 担心世子听了这话不高兴,云乐找补道:“许是他们终于知道我们王府的厉害了吧。” “厉害谈不上。” 慕与安看了顾之淮一眼,在顾之淮察觉到的时候,又别过脸,顾之淮故意往慕与安旁边挪了挪,他笑着道:“总不能叫世子妃平白无故地跟着我出来受冻吧,这样吧,我出钱,请世子妃去明月楼,好不好?” 顾之淮都这样说了,慕与安哪里还能说个不字,他点点头,顾之淮拍了拍马车,他扬声告诉外面赶马车的玄影:“去明月楼。” “是,世子。” 明月楼是上京城的第一大楼,楼内珍馐无数,传闻陛下吃了明月楼的佳肴,也是赞不绝口。 明月楼的掌柜和顾之淮有交情,纵使是达官贵人也要挤破头才能抢到的雅间,掌柜专门为顾之淮留了一间。 听说顾之淮要来,掌柜早早地就等在了楼前,顾之淮露面,还没来得及和掌柜打招呼,整个人又往马车的方向一转,站在脚凳上,伸出手,等着慕与安出来。 掌柜是知道这位人物的,不是说和顾世子是死对头,两个人水火不容,怎么…… 掌柜的思绪凝滞了一瞬,突然觉得他这明月楼,被顾之淮手里攥着的那颗明珠照的熠熠生辉。 掌柜了然,在这样的美人面前,哪里还有死对头的事情,顾世子不往下陷才怪呢。 “顾世子,世子妃。” “嗯,我是楼里的常客,还要劳烦林掌柜亲自出来接吗?” 林玄知笑的过了头,甚至有些谄媚了:“世子哪里的话,世子来之前,又去抢了哪家?” 顾之淮啧道:“我不是去抢劫的。” 拿走他们愿意给的东西,怎么能够算是抢劫呢。 “是、是。”林玄知侧过身,领着他们往里走。 雅间在二楼,一推门,慕与安就一怔,屋内燃着炭火,那些本该在暖春出现的花,居然在这明月楼的雅间里开了起来。 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却是春意盎然,花香怡人。 顾之淮一直注意着慕与安的反应,自然没错过他进来的表情,两个人的大氅拖了,搭在一边,等到两人都坐下了,顾之淮才为慕与安解释:“这都是林掌柜的巧思,雅间分为春夏秋冬,夏天的那个雅间,我记得,此时恐怕还有荷花锦鲤,要不然这明月楼为何引的那些人趋之若鹜。” 顾之淮说了一堆,慕与安嗯了一声,顾之淮问:“世子妃难道不喜欢?” 第28章 亏他想着带慕与安到这里来看看。 “喜欢。” 顾之淮愣了愣,说着喜欢的人,仿佛已经被这雅间的花香熏得醉了三分,眉眼盈盈,眼波流转之间,竟然连锁骨上都带了些惹眼的粉色。 顾之淮一时看的失了神,摸摸下巴,轻咳了一声。 雅间的门被推开,明月楼奉菜的小厮鱼贯而入,看着这些,云乐的眼睛都亮了亮。 他是来明月楼吃过饭的,但一年也就那么一两次,他眼巴巴地看着,早就馋的不得了了,却还道:“等会儿给常先生他们也带一些回去。” “好,”顾之淮拂着衣袖,往慕与安的碟子里夹了些鱼肉,笑得那叫一个殷切:“尝一尝。” “嗯。” 顾之淮乐了,又往慕与安的碟子里夹了不少东西,慕与安也不呛他了,专心致志地吃着饭。 只是顾之淮发现,他最先夹给慕与安的鱼肉,被慕与安埋在了最底下,一口没动。 顾之淮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他问:“你不喜欢吃鱼?” “世子还要操心我的喜好?”慕与安反问,不动声色地用筷子,将那鱼肉埋的更深了一点。 顾之淮想笑,他将上扬的唇角压下去,一脸所当然:“我操心世子妃的喜好,不是应该的吗?” 顾之淮仔细想了想,他与慕与安同桌吃过不少饭,慕与安吃饭的时候很安静,视线只落在他自己的碗中,连吃饭都这么老实,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来一张利嘴来。 像是天生就来克他的。 慕与安也没什么喜好,厨房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席间没有鱼的原因。 慕与安停了筷子,他道:“我不爱吃鱼。” 顾之淮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什么?” 慕与安皱了皱鼻子,像是闻到什么难闻味道的小猫:“有腥气。” 嫌弃溢于言表,顾之淮突然想起上次那个橘子。 “那我夹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慕与安突然就生气了:“顾之淮,你有病吧。” 被骂了一顿的顾之淮:“?” 他看着恼羞成怒的慕与安,心里出现了一个可能,对于慕与安来说,顾之淮那是好心,他总不能扫顾之淮的兴。 为死对头都考虑得这么周全啊,顾之淮的心口被戳了一下,软软的,摇摇晃晃。 他支着脑袋偏头看着慕与安,那样子活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慕与安将自己的碟子移远了,担心顾之淮知道他讨厌鱼之后,故意往他的碟子里放鱼。 这样的事情,顾之淮又不是没干过。 瞥见慕与安的小动作,顾之淮噗嗤一声笑了,慕与安皱眉:“你笑什么?” 顾之淮道:“我不会往你的碟子里放鱼的。” 慕与安:“……” 他面色不太自然,带着一些被戳破后的尴尬,仍旧坐的端端正正,似乎在和顾之淮僵持,等到那些菜都撤下去之后,慕与安才松了一口气。 窗子底下摆着一张小桌,放了两把椅子,这是想着客人们吃完饭,要是觉得闷了,可以看看屋外的风景。 不过眼下屋外正是冰天雪地,风卷雪花。 顾之淮才刚刚将窗子打开,就有雪花被风吹进来,顾之淮用东西将窗子撑住,揉了揉脸,他问慕与安,“世子妃要过来看看吗?” 慕与安坐在花丛中,仿若美人端坐莲花台,听见顾之淮的声音转过头的时候,花枝刚好扫过慕与安的脸。 慕与安冷声道:“不了。” 冷淡的眉眼在花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为什么不过来看?” 大抵是他没事找事,慕与安终于恼了,张口就是:“顾世子的皮厚,经得住风霜。” 顾之淮笑呵呵的,也不生气,他居然希望慕与安再多骂两句。 第18章 第十八章 感觉自己一只手也能握住慕与…… 从明月楼回来的第二日,顾之淮拎着之前送给慕与安的剑,兴冲冲地要和慕与安练剑。 慕与安靠着软枕在看书,这些日子,他几乎将淮安阁里,顾之淮的藏书看得差不多了,但好在,顾之淮这两日到处抢劫,又抢了些新的书回来。 顾之淮说完,慕与安慢条斯地看了看他和剑,又慢吞吞地收回目光,“我不去。” 连成亲夜看见剑的心潮起伏,都已经在这些日子消散了。 顾之淮倒拿着剑,往慕与安跟前凑了凑,慕与安顿时往后缩,顾之淮想去按他肩膀的手,拍在了那张矮几上,他问:“你为什么不去?” “我比不得世子,已然是个废人了。” 慕与安武功全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刀剑。 顾之淮直气壮道:“就是因为废,才要多练啊。” 这话不止慕与安听不下去,就连一边站着的余庆也觉得莫名其妙的,“世子,既然世子妃……” 余庆刚刚开了个头,就被顾之淮瞪了一眼,余庆不敢说话了。 最后慕与安硬是被顾之淮扯了出去,今日没有下雪,院子已经被打扫出来了,要不是慕与安脸色太难看了,还挺适合切磋的。 顾之淮不知道又从哪里找来一把新的剑,担心慕与安的身体,顾之淮甚至让云乐将常先生请来了。 慕与安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脊背绷的笔直,看见这一幕的云乐小声提醒顾之淮:“世子,不要太过分了。” 第29章 “我能有多过分……” “世子妃要是真的对你动手,你也不要生气。” 说完,云乐就飞快溜走了,生怕战火会波及到他,瑟瑟缩缩地站在玄影和常先生身后。 顾之淮:“……” 无语! 常先生昨天吃了云乐从明月楼带回来的佳肴,一直笑眯眯的,那么好吃的佳肴,值得他给顾之淮一个好脸色。 他摸着胡子,倒是很乐观:“可以试一试。” 慕与安被灌下去的是一种废掉经脉的药,这种药不止让他无法运功形同废人,还会让他的身体变差。 耽搁了这些日子,就连常先生都回天乏术了,但活动活动,还是有好处的。 顾之淮看向慕与安,他问:“听见了吗,世子妃?” 慕与安从没这么厌恶过一个人,枉顾他的意愿,逼迫他拿起他再也不想碰的剑,慕与安的手发着抖,厌恶到了极致,他身上也在发颤。 顾之淮不以为意,反而轻佻一笑:“世子妃既然这么讨厌我的话,那就用手中的剑杀了我。” “我是会杀了你。” 慕与安双手握住剑,用力朝着顾之淮的方向刺出一剑,刺了个空,他眼前是顾之淮放大的笑脸:“慕与安,我就在这里。” 慕与安不甘心地又刺出一剑,依旧没刺中,手中的剑却因为脱力,掉到了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浑浑噩噩的慕与安终于因为这响声回了神,他皱眉问:“我刚刚干了什么?” “世子妃,你刚刚要杀我。” 慕与安冷声道:“那也是你自找的。” “是,是我自找的,”顾之淮站在慕与安的面前,所有弱点都暴露在了慕与安眼底,“那世子妃还要杀我吗?” 这一次,是慕与安主动捡起了地上的剑,而非是顾之淮硬塞给他的。 顾之淮挑衅道:“觉得如何?” 慕与安茫然道:“很冷。” 顾之淮一顿,他问:“什么?” “好冷,感觉自己的手快要被冻僵了。” “慕与安?”顾之淮握住了慕与安冰凉的手,热意源源不断地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到慕与安的身上。 慕与安终于有了些暖意,他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他眨了眨眼睛,再次刺出一剑,差点划破顾之淮的衣袍。 顾之淮看着自己的衣服,脸黑了又黑:“慕与安,你刚刚是不是在玩我?” 慕与安目光平静:“不是世子要我重新握剑的吗?” 好,很好,顾之淮气得咬牙切齿,两个人过招到日头高悬才停下来。 说是过招,但其实是慕与安不断用剑刺顾之淮,尽管还能看出来慕与安的招式,但速度和内力都跟不上,顾之淮总能轻易躲开,两三次之后,慕与安就会握不住剑,剑掉到地上,捡起来、杀顾之淮、掉落、捡起来,周而复始。 结束的时候,顾之淮挑眉问:“世子妃,真这么讨厌我啊?” “嗯。” 慕与安气都喘不顺,却还在回应顾之淮,顾之淮脸上的笑一僵,烦躁地挥挥手,让余庆将慕与安扶进去。 看了这么久的常先生沉着脸进去为慕与安把脉。 “怎么样?”顾之淮站在门口小声问,手里还拿着两把剑。 常先生叹一口气:“你刚刚不是也看见了,他整个人不太对劲。” “武功没得治,这也没得治吗?” 疑难杂症都难不倒的常先生说:“我尽力而为。” 顾之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他撩开帘子进去,见慕与安揉着手腕,他问:“怎么了?” 慕与安不吭声,余庆道:“世子妃的手腕有些酸。” 他本来是想帮忙的,但慕与安不太愿意,此时顾之淮进来了,他站到一边,给顾之淮让出位置。 顾之淮这个人就是蛮干,他才不管慕与安愿不愿意,直接将慕与安消瘦的手腕握在手里,揉完这只揉那只。 他将慕与安的手放下的时候,看见慕与安两只雪白的手腕上,都有了一圈红痕,活像是他故意压出来的。 顾之淮越看越心火旺盛,手悄悄试了试,感觉自己一只手也能握住慕与安的两只手腕。 慕与安咳嗽了两声,他才敛眉垂首,给慕与安倒了杯热茶,“世子妃这就是好久没练了。” 慕与安没他,他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继续说:“其实世子妃也不必放在心上,你看看我,被皇叔排挤,不一样活的好好的?” 慕与安抬眼,唇边出现一个浅淡笑意,顾之淮以为是他的话起作用了,却听见慕与安说:“世子不跪祠堂了?” 顾之淮:“……” 他往前,盯着慕与安的脸,气不过道:“毒蔓延到你的嘴了?” 慕与安舔了舔唇:“世子说笑了,我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顾之淮一愣,慕与安脸色苍白,但唇却是红艳的,此时往上面添了一点水意,顾之淮看着看着,直想在自己身上挠一下,他胡乱说着话:“说来说去,皇叔防着我,就是担心我会争权夺利,他以为我没有孩子了就会安分……” 恐怕顾之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慕与安却听的很清楚—— 孩子? 慕与安想起来一件事,整个人如坠冰窖。 第19章 第十九章 图谋不轨 顾之淮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他担心一停下来就会暴露他的心虚,他不要再想着慕与安的唇了,他应该想点别的什么,譬如慕与安喜欢的红梅——那梅花能有慕与安的唇瓣红吗? 第30章 又或者慕与安琥珀色的眼睛……他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手…… 啧,顾之淮不耐烦地动了动,却感受到自己的手边一重,这才发现慕与安整个人都栽倒了下来。 顾之淮下意识地撑着慕与安,他迅速走到慕与安那一侧,将慕与安揽住,他低头问:“慕与安,你怎么了?” 慕与安抬眼看他,目光中的痛苦与绝望重重地砸在了顾之淮的心口上。 顾之淮沉声道:“余庆,快去请常先生过来。” “是,世子。” 顾之淮觉得怀中的慕与安像个冰坨子,他轻声问:“慕与安,你冷不冷?” “冷。” 慕与安循着热源,后背贴上了顾之淮的胸膛,顾之淮将慕与安环住,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单手包住慕与安的一双手,慕与安现在蜷在他怀里,很乖,连顾之淮戳他的脸,他都不会偏头,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顾之淮急得抓耳挠腮,是他刚刚说了什么胡话,刺激到了慕与安吗? 可他也没有说什么啊? 不知道怎么做慕与安才能好转的顾之淮只能牢牢将慕与安抱住,慕与安的样子越来越糟糕了,鬓发湿透,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他嘴唇翕动,说了什么顾之淮听不清,顾之淮往他唇边凑,听见他说—— “不、不喝,我不喝。” 他声如蚊呐,很突然的,顾之淮的心脏跟着绞痛,慕与安这是被灌药魇住了? 顾之淮忙道:“不喝,你不喜欢喝,就不喝。” 但没什么作用,慕与安还是在喃喃着不喝,甚至在顾之淮怀中挣扎了起来。 顾之淮不知所措的时候,瞥见了矮几上放着的茶杯,他用力将茶杯往地上一掷,恶狠狠道:“他都说了他不喝听不见啊,我将杯子摔了,看这下还怎么喝。” 骂完之后,顾之淮又朝着门口道:“怎么常先生还不来,实在不行把那倔老头直接扛过来。” 后面这句话是给玄影说的,但要被扛的人也听见了。 常先生站在门口,一脸不虞。 而顾之淮怀中的慕与安此时也有了反应,他怔怔看着顾之淮,迷茫的眼中清晰地倒映出顾之淮的影子:“顾世子?” 顾之淮顾不上跟常先生赔罪,他看向慕与安,脸上白的都快没有血色的人冷声问:“你抱着我干什么?” 顾之淮缓和了脸色,他混不吝地开口:“我刚刚图谋不轨来着。” 他上下打量着慕与安,发现慕与安的魂回来了,这才放心,哪怕是慕与安让他滚,他还是抱着慕与安不松手。 慕与安只能脸色不自然地继续窝在顾之淮怀里。 常先生把完了脉才跟顾之淮算账:“原来我是倔老头?” 顾之淮眼神飘忽:“也许我说的是您老人家,您听错了。” 常先生一甩袖子,愤愤不平道:“我要去祠堂找王爷王妃告状。” 常先生每次都来这一招,顾之淮乐得自在:“那您快去吧,我怕等下您就没有这么生气了,您说是不是?” 常先生:“……” 常先生:“哼!” 目送常先生离开,慕与安虚弱道:“顾世子,能把我放开了吗?” 顾之淮手欠去捏慕与安的脸,被慕与安偏头躲过了,他笑着道:“世子妃莫非也要去祠堂,告我的状?” 说归说,在慕与安从袖子里掏匕首的时候,顾之淮还是把慕与安松开了。 慕与安的手心里也出了不少汗,才刚刚抓到匕首,匕首就从他的手里掉到了地上。 “世子妃又要拿我试刀?” 顾之淮将匕首捡起来,卷起袖子将匕首擦了擦,递给了慕与安,慕与安声音沙哑道:“多谢。” 顾之淮却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慕与安脸色一僵,他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我图谋不轨,也不记得?” 慕与安体力到了极限,他缓缓往矮几上一靠,轻声道:“顾世子要图谋的话,就……” “诶,你不能……” 顾之淮上前,慕与安已经昏睡了过去,顾之淮将慕与安抱到了床上,他盯着慕与安的脸琢磨:“就什么?就随便图谋?” 昏昏沉沉的慕与安大概不舒服,突然翻了个身,他乌发散乱,半张脸都陷进了枕头里,顾之淮看的失了神,他低声道:“这张脸,确实可以让人随便图谋。” 顾之淮伸手,给慕与安拉了拉被子。 慕与安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上午才醒,余庆将准备好的吃食直接端到了床边。 大约是昨天挥剑消耗了太多力气,慕与安握着勺子的手隐隐发着抖。 余庆担心道:“世子妃,不如……” 顾之淮冷不丁地出现:“不如什么?” 余庆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往旁边一跳,“没、没什么。” 顾之淮看着慕与安用力到发白的手,将他手中的碗抢了过来,慕与安道:“世子没吃饭?” “就是要抢你手里的。” 顾之淮舀起一勺粥,估摸着凉了,送到慕与安的唇边,将粥都喝光了之后,慕与安挑眉道:“这下,世子还要怎么抢?” 顾之淮一梗,他没来由地骂:“幼稚。” 慕与安一脸“你有什么办法”,嚣张至极。 第31章 顾之淮眼前却浮现的是昨天那个说着不喝,破碎到极致的慕与安,他心里一闷,有种针扎似的痛,“我今天大人有大量,不和世子妃计较。” 慕与安:“呵。” 喝完了粥,就该喝药了,顾之淮端着药碗,先看了慕与安一眼,他问:“要喝吗?” “要死吗?” 慕与安说话的时候,眼皮周围的肌肉抖动,顾之淮后知后觉,慕与安是想对他翻白眼。 虚弱但嘴毒。 慕与安喝完了药,顾之淮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个蜜饯,他道:“甜一甜,省的把自己毒死了。” 慕与安:“……” 慕与安:“有时候甜蜜的毒药,才更加危险。” 顾之淮捻了捻手指,心不在焉道:“说的也是。” 第20章 第二十章 祸害遗千年 养了两天,慕与安终于缓了过来。 但关于他那日究竟是被什么魇住了,慕与安只字不提。 顾之淮还是会拉着慕与安出去练剑,慕与安的症状倒是没有上次那么明显了,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顾之淮拐走了。 每当慕与安挥剑,顾之淮总是会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又古怪又莫名其妙。 慕与安忍无可忍,收剑的时候,趁着顾之淮过来,重重地用剑身拍了拍顾之淮的手背。 慕与安自己倒是恨的咬牙切齿,一看顾之淮的手背,连个红印子都没有,慕与安不可置信,顾之淮这身皮肉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顾之淮本来想发难,慕与安脸上的震惊让他得了趣味,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还挑衅地在慕与安面前挥了挥手:“世子妃,要不要再试一试?” 慕与安冷淡道:“顾世子,我不信你的手是铁做的。” 顾之淮一脸的得意:“世子妃大可以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慕与安双手握着剑,不像是要试一试,倒像是要将顾之淮活生生砍死。 云乐跑过来大声道:“世子,你吩咐的东西都已经搬上马车了,还要些别的什么吗?” 慕与安的手一顿,他问:“顾世子要出去?” 云乐帮着慕与安将剑收起来,一旁的余庆眼疾手快地往慕与安空荡的手中塞了个暖炉,云乐道:“世子想带世子妃去大觉寺祈福。” 慕与安皱了皱眉,他绕过云乐,站到了顾之淮的面前,“我不去。” “世子妃为什么不去?” “我不需要祈福。” 顾之淮笑了一声,视线在慕与安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停在慕与安那张脸上,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都病成这样了,还不需要祈福? 等会儿别病死了。 慕与安的嘴毒,顾之淮的眼睛更毒。 读出他意思的慕与安问:“我去祈福,顾世子去做什么?” 顾之淮吊儿郎当地往石桌上一坐,睁着眼睛说瞎话:“驱邪。” 云乐和余庆齐齐出声:“啊?” 顾之淮支着腿,手里抱着剑,“我去驱邪,世子妃去祈福。” 云乐着急道:“世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难怪他总觉得他们王府冷气森森的,这跟世子有没有关系。 慕与安认同道:“世子说的有。” 他低声同云乐说:“也许回来之后,顾世子的疯病就好了。” 云乐居然可耻地心动了,他犹豫地问:“真这么有用?” 慕与安点头。 于是云乐更加欢喜地去准备了。 奢华的马车内铺上了厚厚的毛毯,说是准备世子与世子妃去寺里要用的东西,但多数都是为慕与安布置的。 顾之淮一进来,就脱了身上的大氅,大大咧咧地往慕与安身侧一坐,体温仿佛突破布料,传递到了慕与安的身上。 慕与安要往旁边挪,被顾之淮扣住了腰,他问:“世子妃要去哪里?” “哪里都好,我不想跟顾世子坐在一起。” 顾之淮无话可说,也不知道慕与安是怎么发现的,直来直去,比拐弯抹角更会让顾之淮生气。 顾之淮没松手,他提醒道:“等会儿常先生和云乐都要上来。” 慕与安这才不动了,顾之淮的手陷进大氅里,一时之间旁人也看不出来。 马车行至中途,顾之淮发现慕与安的鼻子红了,浑身上下好像冒着热气,还挺稀奇的,他问:“觉得热?” “嗯。” 慕与安自己将大氅解了,没了大氅的遮挡,慕与安纤细的腰身径直暴露在顾之淮眼底。 顾之淮盯着那截腰身,反而胆子小了,担心慕与安恼羞成怒甩他一巴掌,没再往慕与安身上贴。 大觉寺前,今日来上香的人仍旧络绎不绝,寺前的马车像一道绵延不断的线。 顾之淮撩开车帘,感叹了一句:“佛祖真是忙啊。” 顾之淮是不信神佛的,但想着慕与安那日被魇住的情形,他只好也来烦一烦佛祖了。 玄影停好马车,几人顺着大觉寺前的台阶往上爬,待到了殿前的那片空地,顾之淮意外地挑了挑眉,他看见了大觉寺的住持,灵空禅师。 灵空禅师像是特意等在这里的,云王府与大觉寺并无深交,若要真的论起联系,那就是顾之淮的母亲是个信佛的人,为大觉寺添了不少香油钱。 灵空双手合十,“顾世子,常神医,这位想必就是世子妃了吧?” 第32章 灵空面相和蔼,顾之淮道:“正是。” 顾之淮又问:“难不成京中一来人,住持便要亲自来迎,这几日住持岂不是分身乏术?” 灵空道:“老衲是特意来迎顾世子的。” “住持还不知道我在京中已经失势了?”顾之淮饶有兴致地继续:“现如今,在上京城,我云王府,已经是人人避之,谁雨我云王府交好,那是要得到陛下的厌恶的。” 他将事情渲染得很严重,灵空却摸着胡须笑了笑:“权谋争斗老衲可管不了那么多,佛门本就是清净之地,但世子与世子妃……” 住持话锋一转:“顾将军与慕将军,乃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老衲有什么由不来迎接。” 慕与安心中一怔,慕将军这个称呼太久远了,慕与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被顾之淮捏了捏。 住持又道:“本寺中的平安符一向很灵,世子可为世子妃求一道。” 住持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和陪着他来的徒弟,先行往前走。 顾之淮没有料到住持会说这样的话,任凭他和慕与安有多少的战功,到头来,都是利益的牺牲品。 却在佛门这里得到了认可。 不过……顾之淮回过味来,他拧眉看着慕与安:“住持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有血光之灾吧?” 慕与安已经抬步往大殿走,顾之淮摸了摸鼻子:“好无礼的人。” 回头看,云乐居然躲在玄影的背后偷笑,顾之淮作势要收拾他,玄影提醒道:“世子,佛门重地。” 顾之淮收回手,看看云乐,又看看玄影,笑得玩味。 到了大殿,住持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一行人跪在佛祖面前的蒲团上,住持道:“只要虔心祈求,我佛自会护佑。” 慕与安合拢双手,他没什么要求的,只是心无旁骛地在满殿神佛面前磕了三个头。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道平安符撞入慕与安的眼帘,顾之淮拽着系着平安符的红绳。 见慕与安怔愣,顾之淮将平安符塞到了慕与安的手中,他道:“世子妃好好拿着,保平安用的。” 慕与安艰难地眨了眨眼睛,顾之淮竟然真的为他求了平安符。 顾之淮问:“不知道世子妃有没有为我求什么?” 慕与安摇了摇头:“没有。” “是吗?”顾之淮也不觉得意外,他捂住胸口,“世子妃还真是伤我的心。” 慕与安缓缓瞥向他捂住胸口的那只手,目光在他健硕的胸膛游走了一瞬,他低声道:“祸害遗千年。” 顾之淮乐不可支,世子妃这是不是在祝他长命百岁啊?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是来引诱他的 从大殿里出来,天色已晚,大觉寺后院禅房很多,吃完斋饭之后,灵空留他们在这里小住一晚。 领路的是个小沙弥,提着手里的灯笼,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约莫是入夜的缘故,白天还很热闹的大觉寺骤然安静下来,栽种了很多花木的后院更显清幽。 云乐走着走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还是玄影拽住他的胳膊,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施主们,就是这里了。”小沙弥站在一排禅房前双手合十。 常先生笑呵呵道:“多谢小师父。” “那就请施主们在这里安心休息。” 小沙弥提着灯笼渐行渐远。 顾之淮和慕与安肯定是要一间禅房的,云乐看着那些树的影子,硬是从其中幻想出来了张牙舞爪的妖怪,要和玄影一间房。 常先生一个人睡一间,他乐得自在,还告诉云乐:“这是佛门重地,怎么会有妖怪。” 云乐咽了咽口水,“常先生你看看这些树影子,像不像是妖怪?” 常先生回头看了一眼:“妖怪?我看倒是可以入药。” 落在云乐的耳朵里就成了常先生疯了,居然都要抓妖怪入药了。 顾之淮拍拍云乐的肩膀,“那不是妖怪。” 云乐瞪圆了眼睛道:“那是鬼?” 顾之淮:“……” 顾之淮:“什么鬼胆子这么大,佛祖面前也敢放肆。” 云乐嘟囔道:“那肯定是道行很高的鬼啊。” 玄影听不下去了,和顾之淮说了一声,将云乐扯走了。 云乐走了之后,周围更加安静,常先生也摆了摆手,走进了自己的房中。 如今天气冷,禅房内都放置了炭盆,顾之淮将门合上,余光瞥见慕与安正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关节上有一点被冻出来的红。 顾之淮走过去,问都没问就将慕与安的手握住,他道:“世子妃难道不怕鬼?” 慕与安已经习惯了,手里暖融融的,他眼皮都没掀一下:“世子睡在外侧,鬼来了,第一个要抓的也是世子。” 顾之淮觉得在寺庙里谈论鬼就已经足够荒诞好笑了,看慕与安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倒真的觉得他会被鬼抓走了。 顾之淮搓了搓手,又继续给慕与安捂手:“世子妃放心,鬼要是真的抓住了我,我一定会拉着世子妃的胳膊,死也不放手的。” “我有平安符,恶鬼退散。” 瞧瞧这话说的,恶鬼退散? 顾之淮低头看向慕与安的腰身,平安符能防恶鬼,防得住色鬼吗? 倘若真来了色鬼,指不定会把谁拖走呢。 第33章 慕与安皱了皱眉,想起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不高兴地将手抽出来,合衣躺到里侧,双手交叠在腹部,再往上的胸口,就放着顾之淮给他的那道平安符。 顾之淮学着慕与安的样子躺下,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张床太小,他的长手长脚都施展不开,一不小心就会碰到慕与安。 慕与安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尽力往墙边靠,忍耐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就这么不想跟他接触? 顾之淮气笑了,手直接环住了慕与安的腰,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顾之淮顿时舒服了。 不管怎么样,先抱了再说。 “顾之淮你……” “我怎么了?你我已经成亲,不要说抱着你睡,就是我想圆房,那也是可以的。” 提到圆房,顾之淮的心头抢先荡开一片涟漪。 他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慕与安骂他,去看慕与安,发现慕与安浓密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像是真的担心顾之淮会在这里跟他圆房。 顾之淮讪讪道:“我说着玩的。” 慕与安冷声道:“世子可要小心。” “什么?” 慕与安一双通红的眼盯着顾之淮,“小心别被鬼抓走了。” 顾之淮被慕与安看的一愣,不老实地循着慕与安腰身摩挲了一圈,他心猿意马:“抓走就抓走吧。” “你……” 慕与安背过身,面向了墙壁。 …… 睡了一两个时辰之后,顾之淮被身边人发出的动静惊醒了。 顾之淮皱着眉去推慕与安的肩膀:“慕与安、慕与安?” 见叫不醒慕与安,顾之淮下了床,将一直点着的烛台捧到慕与安面前,照亮了慕与安苍白的脸。 他拧着眉,似乎还没从噩梦里脱身出来。 慕与安在王府里的时候也会做噩梦,但顾之淮发现,只要屋中点的蜡烛够多,慕与安就会一夜安眠。 有光照着,慕与安拧紧的眉毛渐渐松开。 顾之淮心下狐疑:真这么有用? 却差点被蜡烛燎到头发。 顾之淮蹑手蹑脚地回去放烛台,忽然听到院子外扑通的一声,慕与安睁开了眼睛,坐起来问:“怎么了?” 顾之淮不以为意道:“可能是鬼来了吧。” 旁边的屋子传来开门的声音,顾之淮出去的时候,云乐哆哆嗦嗦地问:“是不是有鬼?” 玄影已经在院子中间的那口井前查看了,云乐又怂又担心玄影,他道:“玄影,你不要离井那么近,万一掉下去的话……” 玄影漠然道:“我会爬上来。” 云乐想了想玄影湿淋淋地从井里爬出来的样子,恨不得拔腿就跑,这还是玄影吗? 这是水鬼吧。 顾之淮靠着长廊上的柱子问:“玄影,如何了?” 玄影沉声道:“打水的木桶掉进去了。” 顾之淮打趣云乐:“还觉得有鬼吗?” 云乐不信邪:“木桶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进去,一定是被……哎哟。” 云乐捂着自己的脑袋,顾之淮打完就走。 他推开门,桌子上的烛台被涌进来的风吹着,火苗摇摇晃晃,最后熄灭了。 顾之淮暗道大事不好,慕与安还没开口,他就道:“世子妃,本世子在这里呢。” 慕与安应了一声。 顾之淮从身上摸出火折子,将蜡烛重新点燃,就看见慕与安披着大氅,坐在床边,那模样,仿佛是在等他回来。 他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嘴上却不饶人:“世子妃是不是想着,本世子怎么没被鬼抓走?” “嗯,”慕与安道,“顾世子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 顾之淮咬紧了后槽牙。 他将蜡烛放好,一边往慕与安的方向走,一边道:“没有鬼,只是……” “只是什么?”慕与安偏了偏脑袋,露出他被垂下来的头发挡住的那半张脸,他仰头看着停在他面前,却不说话的顾之淮。 顾之淮正对着这样的慕与安出神。 他浑身燥热,舔了舔唇,意图缓解那份干燥。 谁说没有鬼的。 那容貌昳丽,眼眶通红,乌发散乱的鬼,不正老实端坐在床前吗? 是来引诱他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貌美寡夫 因为闹鬼,云乐一晚上没睡好,他还梦见身侧的玄影变成了水鬼,湿漉漉的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腿,一看就是要把他拖去当水鬼…… 安慰玄影不是这种人,云乐才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他顶着眼下的乌青去找顾之淮,发现顾之淮跟他一样,眼下的乌青比他还要严重。 云乐疑惑地问:“世子,你不是说没有鬼吗?” 顾之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世上本没有鬼。” 云乐更疑惑了:“那……” 盯了慕与安一晚上的顾之淮:“世子妃怎么能算鬼呢,世子妃是为了我来的!” 云乐:? 世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云乐摸不着头脑,玄影强硬地拉着云乐到了昨夜发出声响的那口井边。 云乐一脸惊恐,他小声道:“我不当水鬼不当水鬼……” 玄影:“……” 玄影:“没有水鬼,你自己看看。” 云乐捂着眼睛不敢看,但他不看,玄影就不让他走。 玄影冷声道:“你不看,回去还是要做噩梦的。” 第34章 他可不想再被当成水鬼。 玄影铁面无私,云乐只好战战兢兢地朝井中看了一眼,“咦。” 掉下去的木桶已经被玄影捞了起来,云乐看见的是清澈的井水,仿佛散发着甘甜的气息。 这确实只是一口普通的井而已。 云乐胆子大了,说话更是嚣张:“也没那么吓人嘛。” 玄影都不想听! 顾之淮打量着井边的两个人,他问:“世子妃要不要也去看看?” 慕与安面无表情:“世子才应该过去看一看。” “什么?” “世子被鬼迷了心窍,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吗?” 顾之淮心道,迷住他的鬼近在眼前,他又何必跑去看那口什么都没有的井。 慕与安一抬头,就看见顾之淮笑嘻嘻地盯着自己,和他昨天晚上的眼神如出一辙。 慕与安扯着顾之淮的袖子,将顾之淮带到了井边,顾之淮探身出去,慕与安问:“看清楚了吗?” 顾之淮点点头,世子妃在井中的倒影,他看的一清二楚。 ……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灵空没有出来相送,昨日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徒弟告诉顾之淮:“寺中来了贵客,师父抽不开身,便叫我过来了。” 灵空不为权势所动摇,能被他看作贵客,而且必须要亲自陪在身边的…… 恐怕只有当朝的皇帝。 顾之淮眯了眯眼睛,他是带慕与安来这里祈福的,并不想看见皇帝。 顾之淮道:“有劳师父。” 说完,他就和慕与安一起下了台阶,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世子。” 陈公公毕恭毕敬地拦住了顾之淮,顾之淮明知故问:“陈公公今日怎么没陪在皇叔身边?” 陈公公道:“陛下如今就在寺内,他听住持灵空禅师说,世子和世子妃也在这里,特命奴才过来,请二位过去,老奴还以为世子已经离开了,幸好赶上了。” 陈公公说着,作势在额头上擦了擦汗。 看来这一趟,不去也要去。 顾之淮让云乐他们先去马车前等着,他和慕与安则回到了寺里。 …… 皇帝已经礼佛结束,正在大殿后的房间里休息,灵空为皇帝奉了茶,垂首站在他的身边。 茶气氤氲似乎将这位帝王的眼睛熏得更加浑浊。 灵空暗自叹气。 顾之淮和慕与安一进来,皇帝就放下了茶杯,他眼睛一亮:“阿淮来了。” 顾之淮也挤出一个笑容,“臣携世子妃,拜见陛下。” “何须行如此大礼。” 虽是这样说,但皇帝却没有让顾之淮和慕与安起来的意思,顾之淮只好老老实实地在地上跪着。 只不过是多跪一会儿,他不在乎,但他悄悄去看慕与安,慕与安跪得笔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得罪了皇帝。 “朕偶然来此,不曾想,阿淮也在这里,如今阿淮已经娶妻,相信不日就要生子,已然是成家立业了,云王府也可以交到阿淮的手中了。” “生子”两个字更像是对顾之淮的讽刺,顾之淮无动于衷,慕与安的脸色却白了白,他的手掐进掌心里,慕与安只能努力压抑住自己,不要去想那日发生的事情。 这些话,皇帝之前就说过,顾之淮脸上看不出来喜怒,他顺着皇帝的心意问:“陛下以为什么日子合适?” 皇帝没想到顾之淮这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道:“刚好灵空禅师也在这里,不如请灵空禅师占个好日子?” 皇帝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毕竟是高坐龙椅掌生杀大权的帝王,天子的威严让室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帝心深似海,是最难揣测的。 但这一次却不难,灵空取了东西回来,皇帝探究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灵空禅师,你当真明白了朕的意思了吗?” 看似是询问,实则是威胁。 灵空禅师神色未变:“陛下乃天子,陛下的意思,就是天意,与上天的意愿契合,一定能为顾世子选出一个好日子。” 灵空这一番话正中皇帝的下怀,皇帝心满意足。 佛法再深奥,顾之淮再厉害,都应该听从他的,为他所用。 “陛下,二月初十,就是顾世子承继云王爵位的日子。” 不到一个月了,皇帝颔首。 微服出来的皇帝,很快便在亲卫的保护下,离开了这里。 顾之淮将慕与安扶了起来,他道:“我这位皇叔,不会是已经对我起了杀心吧。” 灵空听见了这样的话还能目不斜视,他取过一旁的签筒,“世子与世子妃不如求一只签?” 顾之淮玩味道:“要是抽到了下下签,住持不怕我将这里拆了。” “世子既有这个本事,那能拆的,便不止这里。” 顾之淮听出灵空的话大有深意,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灵空手里的签筒拿了过来。 他和慕与安各求了一支签,顾之淮将两支签都握在手里,他看了一眼,笑容里多了些真诚:“都是上上签。” …… 亲眼看着皇帝的车架离开了,但顾之淮和慕与安还没回来,云乐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问玄影:“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玄影侧目道:“我杀进去看看?” 云乐按住他抱着的剑,被他吓到声音都在颤:“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第35章 常先生也在这个时候添乱:“我倒是觉得,玄影可以进去看看。” 玄影往前跨了一步,云乐拼命拉住了他的袖子,常先生这才补充:“不过不要带剑,毕竟是佛门重地。” 云乐:“……” 台阶上下来两道人影,云乐跑过去,他紧张地问:“世子,陛下说什么?” “陛下没有发难。” 但皇叔的耐心也不多了。 上了马车,顾之淮强硬地将慕与安的手拽了过来,翻过他的掌心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带血的月牙印。 顾之淮常年在战场上拼杀,什么样的伤没见过,但看着慕与安的手,他还是面色一沉,故意问:“世子妃是指望着我会心疼吗?”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慕与安开口问:“什么?” 顾之淮顺着慕与安的手,将慕与安整个人都扯到了自己面前,他盯着慕与安颤动的睫毛,不以为意道:“我还以为是苦肉计呢。” 慕与安皱眉问:“什么苦肉计。” “世子妃将自己作弄成这副模样,可不就是苦肉计。” 莫名其妙,慕与安心内的火却越烧越旺,他不耐道:“常先生,顾世子的疯病又发作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常先生睁开眼睛,只用了望闻问切中的望,他就下了结论:“我也没办法。” 云乐听着慕与安的话,更是吃惊:“世子妃,你不是说世子在寺里祈福之后,疯病就会好吗?” 慕与安丝毫不顾及顾之淮还在这里,他冷声道:“大抵是好不了了。” 那语气跟顾之淮没救了一样。 顾之淮似笑非笑:“世子妃,本世子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呢。” 慕与安看也不看他。 顾之淮得寸进尺,“难道世子妃想守寡?” 慕与安却认真思考起来,心内的火仿佛让他的眼睛都烧了起来,“你们梁国,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 慕与安这样一问,顾之淮的气顿时消了大半,“那倒是没有,慕与安大概只能跟我顾之淮锁一辈子了。” 慕与安不自在地挠了挠手,另一只手上也沾染了一些血迹,顾之淮将他按住,幸灾乐祸地问:“痒了吧?” 慕与安觉得顾之淮好蠢,“还没结痂,怎么会痒。” 顾之淮恨得咬牙切齿,撕了自己的里衣下摆,云乐眼睁睁看着世子将世子妃的手包成一个粽子。 云乐欲言又止,他算是知道上一次的粽子是怎么来的了。 他三番五次想插手,世子都异常凶狠,云乐只得作罢,他告诉自己,粽子其实也挺好看的。 常先生在回府途中就下了车,说要去买新鲜出炉的果子,云乐在寺里被闹鬼吓着了,也想吃,索性跟着常先生一起去了。 车内转瞬就只剩下慕与安和顾之淮两个人。 底下垫着毛毯,慕与安却似有所感,觉得自己如坐针毡,估计是顾之淮嘴里又要没什么好话了。 顾之淮问:“慕与安,你知不知道自己会梦魇?” 沉默良久,慕与安点了点头:“嗯。” 他很快又道:“世子放心,我要是在梦魇的时候杀了你,清醒之后,会给你上香的。” 顾之淮:“……” 好一张利嘴。 “这样我就守寡了。” 顾之淮:“……” 这样貌美的寡夫会引来多少人的觊觎啊,顾之淮咬着后槽牙。 顾之淮看着慕与安蜷缩起来的掌心,他轻声问:“那你要是打了我一巴掌,该怎么算呢?” “我再给世子一巴掌?” 顾之淮:“……” 玫瑰都是有刺的,慕与安这么漂亮的玫瑰也不例外。 顾之淮轻声道:“慕与安,我以前总以为,你的梦魇是因为药。” 慕与安身子绷紧了。 “可能是因为被灌下废武功的药的缘故,但我今天发现,可能不是这样。” 慕与安握紧拳头,戒备地看着顾之淮,顾之淮离他越近,他就越担心他已经发现了自己隐藏的秘密。 下意识的,慕与安的手碰到了顾之淮的脸,啪的一声。 顾之淮抚着脸,表情不太对劲。 有什么地方隐隐冒着兴奋—— 他又被慕与安打了。 直到回府前,车内都寂静无声。 玄影将马车停了下来,他敲了敲车框,隔着帘子道:“世子,世子妃,到了。” 顾之淮嗯了一声。 他从怀里摸出在大觉寺得到的上上签,塞到慕与安的手里,慕与安别扭地看向他,准确来说,是看向他的脸。 慕与安正在无声地检查,顾之淮的脸有没有被他打坏。 顾之淮有些想笑,就慕与安那点力气,给他挠痒痒都不够,但他没说,担心又招来一巴掌。 他这世子妃虽然没有力气,但气性格外大。 顾之淮道:“上上签,宝贝着呢,拿着。” 慕与安迟钝地去看那两支签,回过神的时候,顾之淮凑到了他眼皮底下。 慕与安屏住呼吸。 没成想,顾之淮叹了一口气说:“以后掐我不成吗?我不是皮糙肉厚吗?” 慕与安愣住了。 原本以为顾之淮要挖掘他的秘密,他都做好了和顾之淮鱼死网破的准备,但顾之淮却对他的秘密并不感兴趣,反而让他掐他。 这种感觉很陌生,慕与安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突然,他鼻子一酸,连手都颤抖起来。 第36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讨世子妃的欢心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顾之淮却一早出去了。 直到黄昏也没回来,云乐在院子里发愁,世子不回来,谁陪世子妃去看灯啊。 常先生骂他脑子一根筋,他们这些不是人啊? 云乐这才恍然大悟,世子不回来就算了,他们也可以陪着世子妃去看灯啊。 慕与安不大想去,常先生干脆在他面前吹胡子瞪眼:“嫌弃我这老胳膊老腿的?” 慕与安被常先生说的有些局促,他道:“没有。” 他身上的病,全靠常先生,才能好得这么快,因着他梦魇的毛病,常先生更是有好几日闭门不出。 慕与安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他仰起脸道:“我陪您去看花灯。” 常先生这才满意了。 一行人用完饭,坐上马车,余庆是第一次看花灯,之前上元节的时候,他都没机会出府,眼下很是兴奋,撩起车帘往外看。 夜幕降临,南北大道上,到处都是花灯。 从各色各样的花灯里面透出来的光照亮着一张又一张百姓兴高采烈的脸。 几人下了马车,除了玄影之外,还有一位从没露过面的暗卫暗中跟着,保护他们的安全。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不知道何时,到了明月楼下,明月楼前也有一盏巨大的花灯,那花灯是比着明月楼做出来的,犹如一座小型的明月楼。 在里面点上烛火,跳动的花苗缓缓上升,会将明月楼的每一层都照亮,不少百姓都停在明月楼前看热闹。 明月楼的雅间内。 赶了一天一夜路的人抱怨道:“顾之淮,你真是火做的吗?” 靠在窗户边上的顾之淮回头,从外头吹进来的寒风让他端正俊朗的五官锋利了几分,顾之淮道:“怎么?” 那人搓了搓胳膊:“你不冷,我们还冷呢。” 顾之淮无动于衷:“冷着。” 这可把裴青河得罪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林玄知想拉他没拉住,他冲到顾之淮面前,哼声道:“从前还以为你小子是个热心肠,没想到是个冷心冷情的家伙。” “青河,别跟阿淮置气了。”程宴将剥好的橘子递给裴青河。 “听说顾之淮在上京城被孤立了,我才紧赶慢赶地赶回来,结果……” 裴青河说着说着就来气,一屁股在顾之淮旁边的那把椅子上坐下。 “我没有被孤立,小五不是还同我玩着吗?”顾之淮道。 三人一致想,五皇子怕不是被你威胁的吧。 顾之淮看着坐在下首的裴青河,他又道:“你是因为我回来的?” 裴青河正在吃程宴给他的橘子,闻言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难道不是陛下传旨?” 裴青河一时词穷,“……那我是不是回来了?” 程宴和林玄知都走了过来,林玄知道:“是啊,世子,裴公子也是担心你。” 裴青河皱了皱眉:“林玄知你这是什么话,你何时跟我们几个如此生分了?” 林玄知摸了摸鼻子,扭捏道:“我毕竟是个商人,同你们还是要保持距离。” 裴青河呵呵两声。 林玄知:“……” 他们几个说话的时候,原本懒洋洋靠着窗台的顾之淮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一个人。 “瞧见谁了这是?”裴青河嘟囔一声,也扒着窗台往外看。 底下浩浩荡荡看灯的人中,有一人,即便被淹没在人群里,却也有出尘绝艳的气质,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 裴青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国和梁国截然不同,那边好山好水,养出来的人多半这样。 他见过不少林国人,都是这个样子,他揶揄道:“这就是两次都让顾之淮吃了暗亏的人啊?” 程宴迟疑道:“是慕与安?” 林玄知探头探脑,“当真是世子妃啊。” 顾之淮成亲的时候,裴青河还在边境,程宴跟着父亲去了南边,两人都没有见过慕与安。 如今他们两个一个今日才到,一个昨日刚回,两人都对顾之淮的噩梦十分好奇。 特别是裴青河,简直要将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 顾之淮没他们,捞过旁边的披风,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程宴看向裴青河,裴青河看向林玄知,林玄知摊了摊手。 他在信中早就说了,顾之淮被他的世子妃迷住了,程宴和裴青河还不相信。 这下好了,眼见为实。 三颗脑袋一齐盯着底下的慕与安,又在慕与安看上来的时候,同时往底下缩。 余庆问:“世子妃,怎么了?” 云乐也在慕与安边上:“是不是看见世子了?” 慕与安摇了摇头。 云乐遗憾道:“要是世子知道世子妃在找他的话,他一定会出现的。” 慕与安否认:“我没有找他。” “啊,是吗?”云乐面露茫然:“那世子妃你刚刚在找什么?” 慕与安:“……” 慕与安:“没什么。” 云乐挠了挠头:“那是我误会……世子?” 慕与安顺着云乐的视线看过去,顾之淮正过来。 他停在慕与安面前,宽厚的背遮挡住了花灯的光,慕与安被罩在暗影里,顾之淮勾着唇问:“世子妃在找我?” 第37章 慕与安再次否认:“我找世子做什么?” 顾之淮弯下腰,手搭在慕与安的肩膀上:“世子妃能跟我做的事情不少,比如,一起看花灯?” “世子不在,自然有旁的人和我一起看……” 明月楼前太多人了,此时明月楼的花灯已经全部亮起,没什么看头了,人潮一起朝外移动,顾之淮被推搡着靠近了慕与安。 顾之淮看着慕与安瞪大了眼睛,再近一点,他就要贴着慕与安的颈侧,他努力站稳,牵住了慕与安的手。 慕与安像是忘记了反应,后知后觉感受到手心里的温度,他想将顾之淮的手甩开,顾之淮却握得牢牢的。 顾之淮低声道:“会走散。” 那边玄影也拉住了云乐和余庆,常先生对明月楼的灯不感兴趣,他们刚刚就分开了,另一个暗卫跟着。 顾之淮拉紧慕与安的手,护着慕与安往外走。 全程在楼上看戏的三人:哇哦。 裴青河道:“顾之淮这下算是完了。” 顾之淮护着慕与安站在了一处屋檐下,慕与安睫毛轻颤,问顾之淮:“可以松手了吗?” 顾之淮直气壮:“这么多人,万一下次来不及反应怎么办。” 慕与安脸都气红了,骂顾之淮是无赖。 花灯映入慕与安的眼睛,将慕与安原本就漂亮的浅色瞳孔照的如同琉璃一般,流光溢彩。 顾之淮盯着这样一双眼睛,手下意识地就握得紧了点,想将这样易碎的琉璃紧紧占有。 “嗯,我就是无赖。” 顾之淮不痛不痒,慕与安别过了脸,没看见余庆和云乐,连玄影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慕与安道:“他们不见了。” 顾之淮和慕与安站在一起,环顾了一圈,“可能是走散了,但玄影跟着,不会出事。” 手心传递的热意顺着血液流淌到了心脏,慕与安嗯了一声。 顾之淮问:“世子妃还想要再看些什么?” 没入人群顾之淮不会松手,但站在这里,顾之淮也不会松手,慕与安想着,还不如下去看一看。 “前面有个猜灯谜的。” 慕与安现在说什么,顾之淮都会下意识地点头,“那就去看看。” 猜灯谜的摊子不少,经过第一家摊子的时候,慕与安没有停下来,顾之淮跟着他往前走。 一连经过十几个摊子,慕与安终于选定了。 顾之淮抬眼望过去,这家摊子也没什么特别的,顶多是花灯的样式有些特别,精致小巧,似乎更偏向林国的风格。 顾之淮想,林国有温润的玉,还有精致的花灯。 如今玉被花灯照着,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顾之淮心痒痒。 但慕与安似乎被灯谜难住了,他拧着眉,又看了那灯谜一遍,认真思索着。 顾之淮对这些灯谜才是真的一窍不通,但此时此刻的他:看看吧,万一会呢。 顾之淮盯着那一排字,突然笑了一声,慕与安奇怪地看着他:“你猜出来了?” 顾之淮点头,又安慰道:“是梁国特有的,所以你猜不到。” 顾之淮将答案告诉摊主,摊主笑眯眯地去取对应灯谜的花灯了。 那是一个小兔子花灯,做的惟妙惟肖的,眼睛地方还特意用红色颜料点了,顾之淮将花灯递给慕与安,慕与安道:“多谢。” 顾之淮仍旧拉着慕与安的手,在慕与安掌心捏了捏,他道:“讨世子妃的欢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我不能伺候世子妃?”…… 慕与安侧过头,盯着顾之淮的侧脸,一时怔了,连回话都忘了。 周围人潮汹涌,顾之淮将慕与安往怀里拉了拉,慕与安被披风外侧那一圈白色的绒毛拥着,也像是一只兔子。 顾之淮低头看了一会儿,发现慕与安的眼睛里浮现疑惑,他才道:“我讨世子妃的欢心,讨错了地方?” 顾之淮嘴角噙着笑,在花灯的照耀下,意气风发,慕与安一只手提着兔子花灯,另一只手被顾之淮拉着。 慕与安察觉到手心里出了汗,湿滑黏腻,他急着将手抽回来,却眼睁睁看着顾之淮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披风上蹭了一下。 顾之淮不见得有多宝贝这件披风,但慕与安却是更加茫然了。 忽然,他琉璃般的浅色瞳孔一转,无端带了些羞恼,再亲密的人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可顾之淮却…… 慕与安对上顾之淮带笑的眼睛,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顾之淮无辜地望着他,见他不说话,还上手捏了捏慕与安的脸。 很软,手感很好。 他心花怒放地问:“世子妃,你说是不是?” 慕与安转过头,被顾之淮粗糙手指捏过的脸还残留着异样的感觉,慕与安觉得整张脸都烧了起来,他道:“顾世子,还是擅自珍重的好。” 说完,他快步往前走,顾之淮就被他带着走,两人一头扎进了人海里。 城楼上,开始点花灯了,无数盏花灯升起来,光点越飞越远,到最后,竟然如同点缀在夜幕之上的星星。 周围的人那么多,说什么的都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掺杂在一起。 顾之淮侧过头,安安静静站在他身侧,抬眼看着天空的慕与安映入他的眼中。 那些人和声音都在这一瞬消失了,顾之淮的眼中只剩下慕与安,他的耳边也只能听到慕与安身上传来的细微声响。 第38章 应该是慕与安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在他的胸腔内回响,引得顾之淮心潮涌动。 “世子妃。”顾之淮轻唤。 慕与安看向他,他的眼睛里没了星河,正正好落进去一个顾之淮,慕与安问:“怎么了?” 顾之淮扣住慕与安的手,笑着道:“没什么。” 慕与安抿了抿唇,这样的顾之淮奇怪极了。 …… 一行人一起出去,到最后,却是分了三批回来的。 玄影带着云乐和余庆最先回来,云乐顾不上喝水,他兴高采烈地和余庆说:“今年的花灯真好看,明年还要去看灯。” 余庆高兴地点头,他早被上元节的花灯晃得脑子都晕了。 他们修整了一会儿,常先生和玄奇也回来了。 常先生似乎和玄奇闹了不愉快,常先生一边走一边和玄奇吵架,等两人到了眼前,云乐才问:“怎么了?” 常先生气道:“顾之淮的暗卫差点把我这身老骨头拆散了。” 玄影看向玄奇,玄奇无奈道:“我要是不扯的话,您不就走散了吗?” 玄影附和,冷声道:“走散了,那可不就是骨头散了这么轻了。” 常先生:“?” 听起来很像是威胁。 玄奇道:“影哥说的有。” 常先生:“……” 跟你们这些不尊老爱幼的人拼了! 不远处,顾之淮和慕与安正提着一盏兔子花灯过来。 云乐道:“哇,世子妃的这盏花灯可真是好看。” 他一面说话,一面摸了摸那兔子花灯,要不是里面点了蜡烛,云乐差点就要以为这是一只真的兔子了。 “那当然,”顾之淮一脸得意:“这可是本世子赢下来,特意送给世子妃的。” 云乐看看顾之淮,又看看慕与安,跑到了玄影的身后偷笑。 顾之淮扫了一眼堂屋里的人,他道:“都回来了吧?” 玄影道:“世子,都回来了。” 顾之淮注意到常先生一脸不忿,他好奇地问:“常先生这是怎么了?” 玄奇还以为常先生会跟顾之淮告状,但常先生一声不吭地走了。 不要问他为什么不跟顾之淮告状,因为顾之淮比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更不尊老爱幼。 要是知道他骨头散了,顾之淮不嘲笑就不错了。 …… “兔子灯放这里?” 因为赢了一盏兔子灯给慕与安,顾之淮如今志得意满,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慕与安早就不耐烦了。 他敷衍道:“嗯。” 听出慕与安的不耐,顾之淮在慕与安身侧坐下,他贴心地问:“累了?” 都快要到子时了,被顾之淮盯着,慕与安打了个哈欠。 顾之淮脸上露出欠揍的轻笑,想上手去捏慕与安的脸,被慕与安偏头躲过了。 慕与安冷声道:“世子想做什么?” 玫瑰花身上的刺出来了,顾之淮没有继续挑衅,手伸向慕与安胸前的披风带子,“世子妃既然累了,那就早些安寝吧。” 看向顾之淮不安分的手,慕与安皱眉问:“这样的小事,世子也要做?” 顾之淮反问:“我不能伺候世子妃?” 本来就在解衣服,如今被顾之淮这样一说,室内的气氛更加旖旎难辨。 慕与安神色古怪道:“我不需要世子伺候。” 晚了。 顾之淮已经单手解开了慕与安的衣带,慕与安心头一跳,忙按住顾之淮的手。 慕与安的手有些凉,却让顾之淮身上更热了,心头的火找不到出口,顾之淮目光灼灼地看着慕与安,将慕与安的手扣住了,继续解披风之下的外衣。 慕与安慌张道:“顾之淮,我是不会和你圆房的!” 顾之淮脑子空白了一瞬,圆房,什么圆房? 就在这个时候,顾之淮整个人被慕与安往外推了一把,他一个踉跄,竟然真的跌在了地上。 倒下去时,顾之淮试图借力,还将床边的那个小柜子掀翻了。 噼里啪啦的一顿响。 顾之淮:“……” 听见动静的余庆推门进来,看见房内的情形,又讪讪地出去了,还贴心地将门关好了。 顾之淮支着腿坐在地上,慕与安看也不看他,连外衣都不脱了,爬进了最里侧。 顾之淮摸了摸鼻子,有心想为自己辩解,后来想明白了,那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他辩解个屁! 顾之淮拿着慕与安的披风,走到架子旁边,将披风搭了上去,一阵清幽兰香冲向了他的鼻尖。 因为他不喜欢香味,府里鲜少用香料熏衣服,那这兰香,就是长在慕与安身上的? 不敢去慕与安那边确认,顾之淮怀疑慕与安真的会给他一匕首。 顾之淮顿住了,慕与安刚刚怎么不把匕首拿出来? 是被他吓得慌里慌张,所以忘了? 但慕与安不像是会被轻易吓破胆的人。 那是因为什么? 思索间,顾之淮的鼻子已经凑到了披风底下。 那味道让他舒服极了,顾之淮猛吸一大口。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世子竟是狗 慕与安是被热醒的。 他身上的外衣里面有着厚厚的绒,是云乐特意请裁缝专门为他定做的,担心慕与安会着凉,屋子里更是一直烧着炉子。 第39章 慕与安伸手摸了摸额头。 顾之淮感觉到他的动作,眼睛还没睁开,就道:“不喝,滚,滚远点。” 慕与安:“……” 听起来熟能生巧,难怪他这些日子陷在噩梦里的时候,总是能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 慕与安略微动了动,顾之淮马上扣住了他的腰,往他面前凑,“本世子在这里,谁敢动世子妃。” 慕与安都有些无奈了,顾之淮的手犹如锁链一般箍紧了就不松开,慕与安伸手去推顾之淮的肩膀,“顾世子,顾世子?” 一连唤了两声,顾之淮才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慕与安不由得怀疑他是故意的。 一般做将领的人,在睡着的时候都会格外警惕,顾之淮不至于连这么点警惕性都没有。 正想着,顾之淮笑眯眯地看着慕与安:“世子妃,怎么了?” 慕与安皱着眉:“松手。” “世子妃要做什么?” 慕与安又重复了一遍:“松手。” 慕与安这是生气了,不止他的耐心即将告罄,顾之淮还看见他的眼中写满了对他的戒备。 顾之淮松开了手,心里却在想,他今天有对慕与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慕与安至于这么防备他吗? 他是什么坏人吗?顾之淮越想越气,有种真心都被狗吃了的感觉! 慕与安起身下了床,隔着垂下来的床帐,顾之淮看见慕与安正在脱衣服。 顾之淮:“……” 他好像明白原因了。 慕与安穿着雪白的里衣回来,顾之淮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慕与安越过他重新到里侧的时候,雪白的里衣被带着向上,露出一截惑人的腰身。 顾之淮目光滚烫,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挪开,他问:“好了吗?” “嗯。” 屋子里常年点着灯,倒不是有光顾之淮睡不着,他侧身背对着光源,慕与安将被子拉到下巴部分。 顾之淮轻笑一声:“世子妃这是在防着我?” 回想起他之前做的,顾之淮有些脸热,可他嘴欠,话向来不过脑子。 “世子要是想做什么,岂是我可以防住的。”慕与安淡然道。 慕与安这样倒让顾之淮愣住了,他盯着慕与安白皙的脸,默不作声,往被子里一钻,闷头睡觉。 第二日,慕与安先醒。 他转头,一眼看见了特意被顾之淮放到柜子上的兔子灯,灯笼里面的蜡烛已经燃尽,那只小兔子就安安静静地伏在他们床边。 慕与安唇角出现一抹浅淡的笑容。 他想伸手去摸那兔子灯,发现腰间又被顾之淮箍住了。 这应当是个老习惯,只是慕与安之前从没发现。 照道来说,他和顾之淮是被迫成亲,没有任何感情,为什么顾之淮最近表现的就像是…… 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夫夫一样。 慕与安摇了摇头,这不太可能。 也许只是顾之淮的伪装而已,可他又能为顾之淮带来什么呢? 忍下心中的揣测,慕与安选择叫醒顾之淮。 推了推,半梦半醒的顾之淮反而在慕与安颈间蹭了蹭,蹭完之后,又埋首在慕与安颈间用力闻了闻。 ……好像一条大黄狗。 慕与安都可以感受到颈间那属于顾之淮灼热的气息,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昨天晚上说出那样的话,是他相信,顾之淮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但现在,慕与安有些不确定了。 …… 顾之淮是被冰醒的,匕首锋利的刀锋照亮他的脸,顾之淮按下慕与安的手腕,“大早上,世子妃就打算谋杀亲夫?” 慕与安冷淡地看着他,手一直在试图抬起匕首。 “世子妃,到底……” 顾之淮注意到慕与安散乱的领口,露出来的锁骨甚至有些红。 顾之淮咽了咽口水,他干的? 慕与安冷声道:“顾世子,你是狗吗?” 看着慕与安的脸,顾之淮还挺想汪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反倒把他的心给吃黄了…… 云乐在外间扣门,顾之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慕与安好了衣服,还用披风将慕与安裹的严严实实的。 云乐进来,察觉到室内奇怪的气氛,他问:“世子与世子妃刚刚在说什么?” 慕与安道:“说狗。” “狗?咱们府里有狗吗?”云乐奇怪地挠了挠头,“不过世子妃要是想养狗的话,王府里也不是不可以。” 慕与安将匕首收起来,朝前一指:“不用了,已经有一只了。” 云乐茫然地看过去,就看见了世子的那张脸。 云乐:“!!!???” 世子什么时候变成狗了? 这可能是世子和世子妃之间的情趣吧,云乐也不好过问,顾之淮倒是不高兴地问:“怎么了?” 云乐一抖,将手中的帖子递给顾之淮,“裴将军回来了,还给咱们府里下了帖子。” 慕与安处处跟顾之淮作对,他当即轻嗤一声,“竟然还有人给你下帖子,不怕家里被搬空了?” 云乐解释道:“裴将军曾经寄养在云王府,和世子一起长大,他跟世子是好友,世子是不会抢他家的。” 云乐看向顾之淮,本来是要顾之淮确认一下,但顾之淮欲欲跃试。 第40章 云乐:“……” 是、是的吧? “前些日子给世子妃抢的橘子,世子妃吃着还喜欢吗?”顾之淮问。 他打量着慕与安的脸,都说吃多了橘子脸会发黄,可他的世子妃,这张脸,一如既往的白皙。 这难道不是天赋异禀? 反倒把他的心给吃黄了。 …… 裴青河给顾之淮下帖子,并不是想见顾之淮,他和程宴那日在明月楼,虽然是看见了慕与安,但看的并不真切,今日是想再看一看。 商人林玄知,也赫然在应邀之列。 今日的宴席全由明月楼承包,裴青河阴阳怪气道:“林玄知,你今日不说身份有别了?” 林玄知乐呵呵地笑着,“承蒙裴将军看重。” 裴青河:“……” 林玄知提醒道:“如今京城的权贵,多多少少都有些躲着顾之淮。” 主要是顾之淮动不动就抢劫,搞的京中人人闻顾之淮色变。 “也不全是吧?”裴青河朝前努了努嘴,“小五不是来了吗?” 五皇子走到裴青河跟前,不情不愿地叫了声:“裴哥哥。” 裴青河哈哈大笑,手搭在程宴的肩膀上,他道:“还有这一位呢。” 五皇子在裴青河的笑容里,脸都憋红了,“程哥哥。” 就知道捉弄他,早知道他不来了。 当年这几个都是在云王府中一起玩的,五皇子当时年纪最小,叫他们几声哥哥无可厚非,但如今他都长大了,再这样称呼,五皇子心中难免不自在。 旁人都叫他五殿下,他们一口一个小五,五皇子心里气急了,但也只敢哆哆嗦嗦地喝茶。 裴青河打发人去看看顾之淮和慕与安到了没有。 五皇子登时起身,他问:“你还请了顾之淮?” 裴青河还没说话,五皇子就自问自答了:“是了,是了,你和顾之淮是一丘之貉,肯定是要请他的。” 裴青河正想骂五皇子,什么叫一丘之貉。 但见五皇子直接在原地踱步,上次橘子的事情,算他跑的快,现在要是撞见了顾之淮,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算账呢。 五皇子想跑,但已经晚了,那沿着回廊走过来的,不正是顾之淮与他的世子妃? 世子妃仍旧姿容胜雪,他旁边的顾之淮……也算是个人。 顾之淮道:“看上什么,等会儿我们就直接搬回府里。” 慕与安淡声道:“世子何时干上这打家劫舍的勾当了。” 顾之淮:“……” 又是狗又是土匪的,府里还挺热闹的。 顾之淮一把摁住了五皇子,他勾着唇问:“小五想去哪里?” 五皇子脑袋发晕,脱口而出:“我去给嫂嫂剥橘子。” 说完就发觉顾之淮摁住他的手加大了力气,五皇子瘪了瘪嘴,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高低肩。 如今这季节,到处都是橘子,裴府里也有好几箱,顾之淮拿起一个橘子,慢条斯地剥了皮,修长的手指又将里面的橘络一一剔除,这才递到慕与安面前。 慕与安只能接住。 他其实没那么喜欢吃橘子。 但橘子的芳香怡人,光是闻着就能让人食指大动,何况他眼前的这颗橘子,面上的橘络都被剥离,看着好像一颗橙色的宝石。 慕与安轻轻咬着,橘子的汁水溢出来,沾湿了他原本有些干涸的唇,顾之淮收回目光,又开始剥下一个。 裴青河和林玄知对视一眼,原来那拿惯了长枪的手,也可以为世子妃剥橘子呀。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成王爷与王妃了 顾之淮一连剥了好几个,一股脑地全都塞进了慕与安的手里。 裴青河看得眼皮直跳,“行了,等会儿还有明月楼的佳肴呢。” 现在吃橘子吃撑了算怎么回事。 裴青河说着,就要伸手从慕与安的手中拿几个橘子出来,被顾之淮虎视眈眈地盯着。 裴青河:“……?” 不是吧连他也要防着? 顾之淮眼神未变,裴青河只好将手收回来。 顾之淮自己将慕与安手中的橘子拿走了。 裴青河翻了个白眼,他和程宴无声地交流—— 怎么办,我觉得顾之淮有病。 青河,忍一忍吧。 顾之淮突然插话进来:“又在说我的坏话?” 才刚刚老实了一会儿的五皇子揉着半边肩膀道:“他们都没有张嘴,怎么说你的坏话,顾之淮你讲讲道……” 被顾之淮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五皇子又老实坐下了,这公道话不适合他说。 顾之淮解决了橘子,才道:“总而言之,以后或贬或升,你们都不要管。” 五皇子竖起耳朵,刚刚不是还在说橘子吗?怎么现在一下子到了朝政了。 裴青河可没打算按照顾之淮的话做,他问:“万一陛下想杀你,我们也不管吗?” 顾之淮不以为然道:“那也是我的命。” 裴青河一下子火了,他站起来,冷声问:“别告诉我,你顾之淮要信命?” “原本是不信的……” 顾之淮看向慕与安,可能他们几个说的都是要事,慕与安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心不在焉地听着,手里捏了张帕子,正擦着手。 察觉到顾之淮的目光,他道:“我对你们的争斗不感兴趣。” 第41章 顾之淮凑到他面前,“你的夫君牵涉其中,你也不感兴趣?” “夫君”两个字砸在了慕与安的心间,慕与安垂眸,看着几乎伏在他膝上的顾之淮,顾之淮的眼睛很亮,更像是某种犬类了。 他期待地看着慕与安,想要得到他的回应。 慕与安顿了顿,没之前那么冷淡了,他低声道:“我也帮不了你。” 他自己都是如履薄冰,活过一日算一日。 慕与安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顾之淮握住了,慕与安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看见顾之淮摇头摆尾。 他的脸发烫,手往后撤,低声警告:“顾之淮,松手。” 顾之淮这才站起来,骄傲道:“我命里就是带世子妃。” 裴青河:“……” 原来顾之淮说的命,是这个命? 顾之淮又道:“皇叔短时间内杀不了我。” 裴青河一拳捶到了他的肩膀上,咬牙切齿道:“开席。” 他跟一个满脑子世子妃的人在这里争辩干什么! 裴府与明月楼隔着两条街,但揭开食盒,热气与香气扑面而来。 程宴道:“玄知费心了。” 裴青河不依不挠:“说不定是某个商人用来巴结我们的。” 顾之淮刚刚给慕与安盛了一碗汤,听见这话,他挑了挑眉:“还有这事啊,林玄知你居然公然贿赂。” 林玄知两头为难,只好笑了笑:“这也不算是贿赂吧?” 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就连一向正经的程宴也在自顾自地吃。 林玄知:“……” 席间,顾之淮问:“你们什么时候离开上京?” 裴青河含糊不清道:“要听陛下的旨意。” 程宴点头。 林玄知默默发言:“我开春了就要离开一趟,去采买货物。” 裴青河抬起头:“其实我都不知道陛下召我回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顾之淮微微一笑,“杀鸡儆猴,好让你们裴家老实一点。” 程宴接过话头:“阿淮说的有道,恐怕也是想警告我们这些与阿淮交好的,不要再与他往来了,不然……” 所以对云王府不闻不问是最好的。 五皇子:“那你们还在一起吃饭?” 而且,他们这旁若无人的样子,是一点儿都没有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就不怕他转头和父皇告状吗? 裴青河一脸认真:“吃完这顿饭就散伙。” 五皇子:“!!!” 他又问:“你们可以不闻不问,那我可以对顾之淮落井下石吗?” 四张脸一起看着他,就连慕与安都望了过来。 五皇子手中的筷子抖了抖,他克制住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 …… 二月初十,由大觉寺灵空禅师选定的吉日。 顾之淮身穿当年属于他父亲的锦袍,站在大殿外的台阶下,仰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帝。 陈公公手里拿着让他袭爵的旨意,在圣旨展开的时候,顾之淮已经自觉跪下了。 初春的季节里,台阶仍旧是凉的,冰冷刺骨,但对于跪惯了祠堂厚石板的顾之淮来说,算不了什么。 他的背挺得笔直,宣读完圣旨之后,还被旁边人扶了一把,有人向他道喜。 他看向裴青河和程宴,两人俱是像之前和他商量好的一样,一脸的冷漠。 这份冷漠可能不是装出来的,袭爵不意味着就是好事,他们心里都清楚。 当初说着要落井下石的五皇子,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欣喜,他在为顾之淮高兴。 就是因为五皇子心性纯真,比不上他的几位兄长,才会被早早淘汰出储君的争斗中。 顾之淮朝他做了个鬼脸,他就恨得牙痒痒,知道打不过顾之淮,干脆侧过身不看了。 顾之淮有些想笑。 皇帝拾级而下,站到顾之淮的面前,顾之淮道:“陛下。” 与顾之淮的疏远,让他不太高兴,他拍了拍顾之淮的肩膀,“你父亲也可以放心了。” “是,承蒙陛下一直以来对云王府的看重。” …… 顾之淮回到府中,府内张灯结彩,都是为了恭贺他,连慕与安都换上了一身时兴料子,衬得他整个人很鲜亮。 他倚在栏杆上,仰头看着今年新开的花。 云乐一声世子回来了,慕与安转头,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 顾之淮顿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还是不要去祠堂罚跪了,否则又要被世子妃骂了。 顾之淮站在栏杆外侧,立在慕与安身后的云乐笑着道:“方才是我叫错了,如今不是世子,而是王爷了。” “就你嘴甜,我准备好的赏钱,发下去吧。” 云乐欢天喜地地去发赏钱了,大家都围着他,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边。 顾之淮压低慕与安方才看过的花枝,花枝斜斜停在慕与安的头顶,垂下来的花瓣拂过慕与安的脸。 花上的露珠沾染到慕与安的脸上,慕与安登时也染上了几分花的颜色。 顾之淮低声道:“王妃。” 慕与安抬头看他,眼中还残留着对他的羞恼,比冷漠的时候要动人。 顾之淮想,这一场阴谋,也并非没有值得高兴的地方。 顾之淮眼里被花下的慕与安填满,他又唤了一声:“王妃。” 第42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都听王妃的 顾之淮袭爵之后,原本在他成亲之时,对他避之不及的人,纷纷带着礼物到王府里来恭贺他。 但他们都扑了个空,顾之淮不在,一问才知道,他带着王妃出门踏青去了。 这是慕与安第一次和顾之淮骑马出门。 担心他冷,慕与安被顾之淮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脊背贴着顾之淮的胸膛,还能感受到顾之淮沉稳有力的心跳。 慕与安并不好过,上头闷,腰身更被顾之淮箍得难受。 “顾之淮。” “嗯。” 慕与安一叫顾之淮的名字,顾之淮就马上俯首,耳朵贴了过来,慕与安不继续说了,他还催促道:“王妃说吧,我听着呢。” 慕与安:“……” 他在顾之淮怀里动了动,顾之淮加大了箍住他腰身的力度,慕与安皱眉道:“闷。” 顾之淮这才将披风解开,露出慕与安一张被热意熏腾得有些红的脸。 顾之淮的大手蹭了蹭慕与安的脖颈,他问:“冷么?” 慕与安还是不高兴:“勒。” 顾之淮只好讪讪松了几分力度。 “顾世子不必迁就我,我自己会骑马。”慕与安冷声提醒,顾之淮已经成了王爷,慕与安还是习惯叫他顾世子。 听着有些悦耳。 顾之淮没皮没脸地往慕与安身上贴,“是我非要与王妃在一起,都是我的错。” 慕与安被噎住,哼了一声。 低头,顾之淮将缰绳塞给了他。 慕与安许久不骑马,但他当年都是在马上征战,熟悉的感觉涌来,慕与安立时操纵着缰绳让马向前奔腾。 风扬起慕与安凌乱的发丝,顾之淮仍旧搂着慕与安的腰,觉得这样的慕与安意气风发,正是最好光景时的模样。 两人早就出了城,城郊有一片杏花林,慕与安不认识路,顾之淮给他指路,往往是贴在慕与安的耳边说话,慕与安的耳朵有些痒,毫不客气地给了顾之淮一手肘。 顾之淮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一夹马腹,两人便冲进了杏花林中,惊起一阵杏花雨。 杏花落在慕与安肩头,又被顾之淮温柔地拂去。 慕与安忍不住道:“云乐说了,今日有许多人上门,都是为了恭贺你的。” 顾之淮不以为然,“王妃担心我?” “担心你让我什么时候守寡?” 顾之淮:“……” 寡夫这件事过不去了是吧。 顾之淮沉默了半晌,摸了摸鼻子,还是为慕与安解释道:“他们以为我成功袭爵之后,陛下就会重新信任我,其实不是这样。” 慕与安也明白,他故意气顾之淮:“你死了之后,我能再嫁吗?” 顾之淮将慕与安抱紧,“我就是做鬼,也爬上来骚扰你,让你不得安宁。” 慕与安笑了一声,顾之淮听着他的笑声一顿,慕与安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羞赧地低下头,只露出通红的耳朵。 顾之淮握住慕与安的后颈,让慕与安抬起头,他低声道:“我可能就要滚出上京了,王妃既然喜欢花,就趁此机会多看看。” 顾之淮难得正经,杏花自两人头顶缓缓飘落。 但慕与安却突然想起那日在栏杆边,看见的那一枝花。 他恍然未觉地咬了咬唇,被顾之淮卡住了下颚,顾之淮皱眉问:“你这是什么习惯,不是掐就是咬的?” 慕与安不太自在,“那我咬你?” 顾之淮真想这么说,被慕与安戳破之后,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心中却欢喜得很。 但没等他将脸凑过去,慕与安就泼了冷水:“我不像世子,我不是狗。” 顾之淮:“……” 心中的火苗被浇灭了,顾之淮没好气道:“你是蛇!” 真想撬开慕与安的嘴,看看毒牙到底长哪里了。 慕与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继续去赏杏花了。 …… 二月二十,离顾之淮成为云王不过十日,皇帝宣顾之淮进宫,随便找了个由,就将顾之淮打发出了上京。 那些意图与顾之淮交好的人顿时诚惶诚恐,而当事人顾之淮跟个没事人一样。 回府的路上,有阿婆挎着小篮子沿街叫卖杏花,顾之淮骑在马上,竟然将一篮子的花都买走了。 慕与安今日没在外面赏花,而是在室内喝药,他喝完药的时候,顾之淮刚好说完始末,他淡淡扫过顾之淮带回来的那一篮子杏花,问:“那顾世子呢,难道很高兴吗?” 顾之淮盯着慕与安殷红的唇瓣,“本来心情很差,但一想到你也要跟我一起去,我就高兴。” 慕与安眼睛都没眨,只是很认真地问云乐:“你们家世子这疯病,不用每日喝药吗?” 云乐心想,你们拌嘴就拌嘴,不要把火引到他身上来啊,云乐怂道:“我去问问。” 而后就溜之大吉了。 …… 慕与安习惯早睡,顾之淮同他一起睡了这么久,他什么时候睡,顾之淮就什么时候睡。 一想到顾之淮如今是被贬,慕与安还有些担心,他一动,顾之淮就跟了过来。 打量了一会儿,慕与安又躺了下去。 顾之淮不像是等着他来安慰的样子。 但慕与安半夜醒过来,在烛光的映照下,发现顾之淮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一直都没睡。 第43章 慕与安问:“顾之淮,你在做什么?” 顾之淮握住他的手,关心道:“你是做噩梦了吗?梦见我了吗?” 慕与安烦得很,直接沉默了。 顾之淮往他面前凑,一脸的欠揍:“真梦见我了?打我一顿出出气好了。” 说完还抹了抹慕与安的额头,乖乖地向着慕与安摊开手。 慕与安:“……” 顾之淮并不将被赶出上京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他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睡不着之后,想着慕与安夜里会做噩梦,他就索性起来盯着慕与安。 正当他以为慕与安会感动的时候—— 慕与安忍无可忍:“顾之淮,你有病就去治。” 顾之淮心里一乐,看着慕与安白皙的脸,乱糟糟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他笑着道:“都听王妃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不是,慕与安真愿意亲他啊…… 云乐在第二日才知道自家王爷被勒令三日之内离开上京, 虽说是去上任,但明眼人都清楚,皇帝是想把顾之淮支出上京。 上京城内, 谣言满天,说顾之淮有可能一去不回。 云乐期期艾艾地站在顾之淮面前,顾之淮耐心等着,但云乐一个字也不说, 他索性敲了敲桌子,扬声问:“做什么?” 云乐抽噎一下,这才道:“王爷, 你可一定要带上我呀。” “我不怕死的,”云乐突然表决心, “就是死, 我也要和王爷死在一起。” 那叫一个豪情壮志。 顾之淮问:“真不怕死?” 这一问又将云乐积蓄起来的勇气击散了,他小声道:“怕的, 可我自小就跟在王爷身边, 我是要和王爷共进退的。” 云乐还在继续:“你不能、不能因为我笨, 就把我扔在王府里。” 顾之淮听了这话直笑, “你还知道自己笨?” 云乐一噎,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说话了。 “行了, ”顾之淮扔给云乐一块锦帕,“你们都算是我的家人, 我去上任,自然要带着家人。” 云乐的眼睛亮起来, 他激动道:“家家家人?” “嗯。” 云乐欢天喜地地走了,他就是这样,伤心来得快, 走得也快。 云乐走后,常先生也来了。 他板着一张脸道:“我虽然是把老骨头了,但你要是不带着我,我就去……” 顾之淮笑着接话:“就去祠堂,告我的状,是吧?” 常先生哼道:“没错,你可别想撇下我,万一你受个伤,除了我这样的良医,还有谁受得了你的脾气!” 顾之淮:“……常先生说就说,不要揭我的底。” 常先生一甩袖子,摆明了要和顾之淮抗争到底。 顾之淮拿这样的倔老头没有办法,但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常先生也是要带上的。 带在身边,总比在府里遭受未知的危险要好。 除了云乐与常先生,还有玄影,这几个都是他亲近的人,没了这些人,王府也不会遭到为难。 剩下的暗卫,他会在王府里留一部分,再往林玄知、裴青河、程宴那边放一部分。 顾之淮转头,看向自己的另一位家人,慕与安正靠着枕头,书页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小兔子花灯和顾之淮昨天带回来的杏花都放在床边。 顾之淮无端觉得安逸闲适,他凑到慕与安的身边,非要和慕与安同看一本书。 慕与安按着书页迟迟不翻动,顾之淮问:“王妃还没看完吗?” 慕与安一贯的嘴毒:“我只是不习惯和人同看。” 顾之淮无辜道:“可王妃不是说我是狗吗?” 慕与安:“……” 上赶着当狗的人,慕与安还是第一次遇见。 感受到慕与安的无语,顾之淮话锋一转,“王妃怎么不问问,我要不要带你?” “无论你去哪儿,都会要我跟你一起的。”慕与安已经看透了。 明明就是把他昨日说过的话换了一种说法,顾之淮居然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他偏头去看慕与安,慕与安长睫轻颤,顾之淮噗嗤一声,他环住慕与安的肩膀,“王妃,你是在紧张吗?” 慕与安试图将顾之淮的手抖下去,没成功,那手像长在他身上的一样,只要顾之淮想,慕与安的任何地方,那只手都能去。 挣扎之下,慕与安耳朵通红,他恼怒道:“我紧张什么?” 那手又识趣得很,只要察觉到慕与安生气了,就乖乖地收了回去。 肩膀后面骤然失去了热源,慕与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 启程那天,上京城难得被薄雾笼罩,一头扎进冷雾里的人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眉毛和头发都一并湿了。 五皇子在城门等着,他心道这雾可真是奇怪,伸手摸了摸被沾湿的脸颊。 雾里传来马蹄的声音,云王府的马车到了,顾之淮骑马走在最前面,他生怕顾之淮故意看不见他,连忙挥了挥手。 顾之淮到了他面前,勒停了马,他佯装惊讶道:“小五?你怎么来了?” 五皇子想翻白眼,“顾之淮,你就算是演戏,我也拜托你演的好一点。” 演的这么烂,真当他是个蠢的? 五皇子满是嫌弃,顾之淮失笑,这才问:“你怎么在这里?” 五皇子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没有可疑之人之后,他才低声道:“裴青河、程宴在十里之外的长亭等你。” 第44章 顾之淮挑眉:“你是来给他们传消息的?” 五皇子立时在马上正襟危坐,“那当然了,不然我来干什么,要不是他们两个一再请求本殿下……” 五皇子还抱怨了一句:“真是的,把本殿下当什么了,信鸽吗?” 顾之淮点点头,“那还真是辛苦五殿下了。” 一被顾之淮这样称呼,五皇子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他忙道:“别说了。” 顾之淮又问:“既然如此,五殿下为何不在王府门口等着?” 五皇子正得意呢,闻言脱口而出:“不是说送人要在城门口才足够有……” 五皇子越说越小声,他看着顾之淮带笑的脸,脑子里轰然一声,完蛋,中计了! 五皇子磨了磨牙,顾之淮还是一如既往的诡计多端。 五皇子声如蚊呐地找补:“刚刚都是我胡说的,我才不是特意来送你们的。” 顾之淮似笑非笑:“我知道了,我会告诉裴青河和程宴,你不叫他们哥哥的事情的。” 五皇子:“!!!” 他着急道:“喂,顾之淮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就连马车都从五皇子身边疾驰而过,五皇子顿时觉得自己吃了不少的沙子。 顾之淮想声音远远传来:“小五,多谢。” 马车的车帘被扬起,在瞥见慕与安脸的那一刹那,五皇子计上心头,他大着胆子道:“嫂嫂,等你回来,我还给你剥橘子。” 说完,他就害怕顾之淮回来揍他,一缩脑袋,骑马走了。 顾之淮确实想回去揍小五,但才刚刚开始,哪有走回头路的道,他心下气闷,原来是一马当先,现在和马车齐头并进。 走了一会儿,慕与安突然撩开车帘,给顾之淮递了一个剥好的橘子,他认真道:“顾世子舟车劳顿,橘子可以用来解渴。” 离得太近了,顾之淮可以清楚地看见慕与安眼中的狡黠,他的王妃就是故意配合着小五刚刚的话来气他的。 愤怒至极的顾之淮将那个橘子囫囵吞了下去。 慕与安关切地问:“世子还要吗?” “我说要,王妃就会给我剥吗?” 慕与安点点头。 顾之淮低声道:“看来王妃心情不错?” 慕与安挑了一下眉,“与世子携手同游,当然心情不错。” “既然如此,”顾之淮朝慕与安伸出手,他笑意盈盈道:“王妃何不出来?” 慕与安:“……” 直到被顾之淮抱着坐到马上的时候,慕与安才发现,他挖坑将自己埋进去了。 慕与安不太高兴,顾之淮将一件带着兜帽的披风往他身上披,好了之后,又将帽子给慕与安戴好。 帽子周围围着一圈绒毛,迎风扫过慕与安的脸,慕与安想要伸手,两只手都被顾之淮抓着,和他一起握着缰绳。 真,携手同游。 “顾之淮!” 出城路上会经过他们前几日看过的那片杏花林,顾之淮和慕与安一马当先,已经入了杏花林中。 慕与安回头的时候,纷纷扬扬的杏花从他的头顶飘落,顾之淮被这样的慕与安惑到,他忍不住离慕与安更近了一点,他心猿意马地问:“怎么了?” 顾之淮的目光滚烫,慕与安不自然地垂眸道:“痒。” 最后那兜帽被取了下来。 出了杏花林,顾之淮扭转了马头,和慕与安一起回望,马车落后了许多,除了车轮的声音,他们还能听见云乐叽叽喳喳在和玄影和常先生说着什么。 有他们在身边,这一场凄惨的上任,仿佛演变成了一次兴之所至的出游。 顾之淮勾了勾唇,和慕与安继续往前,两人在十里长亭看见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裴青河和程宴。 出乎顾之淮的意料,居然还有林玄知。 三人见顾之淮到了,纷纷策马过来迎他,三匹马围着顾之淮与慕与安打着转。 顾之淮问:“林玄知,你怎么回来了?” 林玄知抹了一把额头,他笑着道:“我这不是特意赶回来送你的吗?还好赶上了。” “你的货呢?” 林玄知不好意思道:“我虽然是个商人,但还是能有些财力,雇些伙计为我所用的。” 一旁的裴青河听不下去了,给了林玄知一拳,恶狠狠道:“回头就将你的家底都偷光。” 林玄知更加扭捏:“欢迎裴将军来偷。” 裴青河:“……” 为什么长大后的他们,全都不是正常人。 好在程宴伸手过来,拍了拍裴青河的手背,看着程宴那张君子端方的脸,裴青河忽然觉得又有救了。 程宴道:“在城门送你,太过惹眼,我和青河、玄知就商量了,在这里等你,让小五传话给你。” “其实不来送我更好。” 裴青河翻白眼道:“难道真让你一个人凄凄惨惨走啊?” 说完之后,裴青河看向顾之淮怀里的慕与安,还有后面紧赶慢赶赶上来的马车。 好像顾之淮也不是那么凄惨? 程宴道:“阿淮,总也是我们的心意。” 林玄知也道:“我们都在上京等你回来。” 裴青河:“你小子要是不回来了,我们就去把你抓回来。” 顾之淮哈哈大笑,五人一起策马向前。 送到不能再送的地方,另外三人一起停了下来,望着顾之淮一行人在天光中渐行渐远。 第45章 原先笼罩的薄雾已经散尽,头顶是云卷云舒,顾之淮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慕与安轻声问:“你不难过吗?” 顾之淮吊儿郎当地问:“王妃想要看我哭?” 慕与安转头看向顾之淮,顾之淮的脸上仍旧带着张扬,他道:“你会哭吗?” “会啊,”顾之淮收紧箍住慕与安腰身的手,下巴抵在慕与安的肩头,他道:“王妃要是想要我哭的话,我现在就能哭。” 慕与安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轻轻点在顾之淮的眼角底下,顾之淮控制不住地眨了眨眼睛,两个人都愣住了。 慕与安的手往回缩,被顾之淮握住了,顾之淮在慕与安刚刚点过他眼角的指腹上摩挲。 慕与安垂着眼帘,觉得手心都在发烫,“顾之淮我……” “哦。”顾之淮这才不紧不慢地松开。 慕与安一顿,他是这样的意思吗? 他羡慕顾之淮有这样多的朋友,顾之淮并不孤独,而现在,他开始想要汲取顾之淮身上的热意。 慕与安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他怎么会贪恋来自顾之淮身上的温暖呢? 在慕与安怔愣的时候,顾之淮又大着胆子握住了慕与安的手,慕与安轻轻发着颤,熟悉的鼻子发酸的感觉涌来,这一次慕与安没有控制住,豆大的泪珠砸在了顾之淮的手背上。 顾之淮一愣,自己真哭了? 接着就望到了慕与安的一双泪眼。 啊,原来是王妃哭了啊。 顾之淮的心脏顿时揪成一团,比他自己哭的时候还要难受,慕与安的难过是悄无声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就会砸下来,可他又睁着一双清明的泪眼,淡漠、固执,不愿让人亲近。 顾之淮将这样的慕与安团吧团吧抱住,恨不得将慕与安整个人都勒进他的骨血里。 找不到帕子,顾之淮拎着袖子,小心翼翼擦过慕与安的脸。 慕与安的脸被蹭红了,他闷声道:“我没事。” 也可能是在顾之淮面前哭,太丢脸了。 顾之淮没有贫嘴,他只是柔声道:“我知道了。” 余下的时间,慕与安和顾之淮都不说话了,顾之淮紧紧抱着慕与安,试图将慕与安凉下来的心逐渐暖热。 …… 晚霞洒在身上的时候,顾之淮他们到了第一家驿馆。 里面的驿卒听见马匹嘶鸣的声音,很快就从驿馆中赶了出来。 顾之淮翻身下马,再将慕与安接下来,将这匹马交给驿卒。 云乐和常先生也下了马车,玄影正将套在马身上的绳索解下来,马车停在院子里,驿卒将两匹马牵到后院,喂了草料。 这家驿馆的人并不多,除了顾之淮一行人之外,就只有两三人,忙前忙后的,也只有两个驿卒。 一个在后厨,一个在前院。 刚刚那个牵马的驿卒此时回来,满面笑容地凑到顾之淮面前,问:“上官要吃点什么?” 顾之淮注意到,驿卒问的时候,旁边桌子上的三个人,也竖起耳朵在听。 有人还望了望他们的马车。 马车没有云王府原先那般奢华,朴实无华,但恐怕瞒不过有些人的火眼金睛。 顾之淮对驿馆并不陌生,但眼前这家驿馆处处透着古怪,他扬声问:“有什么?” 驿卒道:“有鸡有鸭,都是我们自个儿养的,还有一些菜蔬,也是我们自己种的。” “那就一样来些吧。” 吃完饭之后,顾之淮一行人上了楼,依旧是玄影和云乐一起,常先生单独一间房,顾之淮和慕与安一起。 那驿卒看见顾之淮揽着慕与安走进去的时候,还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安慰自己,梁国人素来豪放,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在顾之淮他们上楼之后,原本在楼下坐着的三个人,也陆续上楼了。 顾之淮透过窗子看见,有人暗中和下去的那个驿卒交换了眼神。 这几人也住在楼上,但他们的房间都在楼梯右拐,那三人回房的动作出奇一致,都是在楼梯口顿了顿,往他们这边打量了好几眼。 俨然一副等夜深了就把他们几个都宰了的样子。 顾之淮回头,刚刚驿卒送了热水上来,慕与安正拧了帕子擦脸,模样很乖。 慕与安上午虽然只掉了几滴眼泪,余下,他都尽量憋着,但如今眼睛还是红红的。 顾之淮想起那个小兔子花灯,原本是要一起带上的,但花灯这种东西太过脆弱,一不小心,纸张就会出现破损。 思来想去,顾之淮最后还是将花灯留在了王府里。 再说了,他眼前不是已经有了一只兔子了吗? 慕与安都快要擦完了,眼底突然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还勾了勾,慕与安的目光上移,眼中映入顾之淮那张桀骜不驯的脸,顾之淮道:“我给你擦。” 慕与安将帕子团成一团,扔进了顾之淮的手里。 顾之淮失笑,他在慕与安身侧问:“王妃的气性怎么这么大?” “面对流氓,任何人的气性都大。”慕与安冷声道。 顾之淮觉得无辜,他今天只是抱了抱慕与安,摸了摸慕与安的腰而已,怎么就成流氓了。 慕与安说完就转身,准备往床的里侧爬,爬到一半,脚腕的地方忽然传来阻力,他回头一看,顾流氓单手覆盖在了他的脚腕上,手指修长,一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就将慕与安拽了出来。 第46章 慕与安弓身在床上坐着,脚腕仍旧被顾之淮禁锢着,他试探地动了动,就察觉到顾之淮的那只大手有往上移的趋势,都快要逡巡到他的小腿了。 慕与安顿时身子一僵,不敢动了。 他无措地咬了咬唇,问:“顾之淮,你要做什么?” 顾之淮道:“王妃今日骑马骑了这么久,我担心王妃的皮肉被磨破了。” 慕与安:“!!!” 他难得有些着急:“没有。” 说着说着,他还上手推了顾之淮一把。 顾之淮恍若一座小山一样,岂是他可以推动的,顾之淮在原地不动如山,仍旧笑盈盈地盯着慕与安看,“王妃不是说我是流氓吗?” 顾之淮真是有仇当报,慕与安也不惯着,他单手按在自己尚未解开的衣带上,抬眼问:“从什么地方开始?” 顾之淮一怔,“什么?” 慕与安格外冷静,“我是问,顾世子想从什么地方开始检查?” 检查? 查什么? 怎么查? 被这样的慕与安震惊到,顾之淮一连往后退了不知道多少步,他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他原本是闹着玩的,眼下真的思索起来。 久不骑马的人,伤的肯定是腿肉,轻易只是磨红,重则可能会磨破。 慕与安是……磨红了吧? 他紧张得都开始胡说八道了,“我只是随便看看,要是王妃允许的话,嗯……” 但慕与安早就在里侧合衣躺下了。 顾之淮:“……” 王妃刚刚是不是在耍他? 也怪他不争气,机会到了眼前都抓不住。 顾之淮气闷地往床上一躺,多数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睡到一半,顾之淮又担心慕与安会冷,窝囊地将慕与安揽进自己的怀里,大概是骑马累着了,慕与安已经睡熟了。 他睡着之后,闭着眼睛,没有了锐利的目光之后,苍白的脸反而会显露出几分脆弱。 有贼心没贼胆的顾之淮也只敢摸摸慕与安的脸。 …… 因着那三人的鬼鬼祟祟,顾之淮本就很警惕,在窗外响起动静的时候,他翻身坐了起来。 他们屋里没有熄灯,可以清楚地看见窗外站了三个黑影,他们应该都明白,顾之淮是领头的,只要解决了顾之淮,余下的就容易多了。 慕与安也醒了过来,顾之淮示意他噤声,慕与安乖乖点头,想了想,拉过顾之淮的手掌,在他手心里写下皇帝两个字。 顾之淮摇了摇头,他觉得应该不是皇叔,皇叔心机深沉,就算是要杀,也要等等再杀。 不然他刚刚出上京城,就死在路上,任何人都会联想到和皇帝有关。 更何况,外面的这几个人,实在是比不上皇叔身边的那些侍卫。 从窗口探进来了一小截竹管,对方准备吹迷烟了,顾之淮手比脑子快,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则覆盖住了慕与安的脸。 慕与安朝他瞪着一双清亮的眼睛。 外面的人觉得差不多了,从窗子翻了进来,刚刚落地,就有两人被顾之淮制住了。 另外一人发现同伴双双失手,惊慌失措之下,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朝着床上的慕与安靠近。 与此同时,慕与安也将匕首拿了出来,短兵相接之间,他看见眼前白光一闪,原来那人还有一把匕首,他双手都会使刃,本就是打算趁着慕与安不注意,再暗算他的。 慕与安异常冷静,依照他目前的身体,肯定是没办法躲过这一次攻击的,他只能将对自己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下意识的,慕与安就想伸手去挡。 本该划伤他胳膊的匕首,却被顾之淮接住了,顾之淮一脚将那人踢飞,慕与安看见顾之淮身上那件黑色的布料出现一片濡湿。 慕与安心里一惊,顾不上喘息,就抓住顾之淮的手摸了摸,摸到一手黏腻的血。 顾之淮居然还笑着叹息一声,“把自己的手弄脏做什么。” 白皙的手上红得夺目,看起来比他的伤势还要令人担心。 玄影带着云乐和常先生破门而入,门板被玄影踢得摇摇欲坠,玄影去处那三个人,身后的云乐和常先生往顾之淮和慕与安身边跑。 看见慕与安一手的血,云乐几乎登时就哽咽了,他小心翼翼地虚虚围着慕与安的手,带着泣音问:“王妃,你没事吧?” 慕与安摇了摇头:“这都是顾之淮的血。” “什么!?” 另一边,常先生已经将顾之淮胳膊上的布料割开,他仔细看了看,道:“不严重,就只是普通的划伤。” 精壮的胳膊上,一条长长的血痕,但对于顾之淮这种常年受伤的人来说,确实不算严重。 顾之淮道:“常先生,你把包扎的东西留下来吧。” 常先生哼了一声,骂了他两句,倒真的给他把药箱子留下了。 玄影将那三个人提了出去,和楼下的驿卒一块儿绑了关进柴房里,兵荒马乱的一晚上过去了,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顾之淮和慕与安两个人。 顾之淮的胳膊还裸露在外面。 他打湿了帕子,却是先去擦慕与安手上的血。 顾之淮只用一只手,却擦得格外仔细,一根一根手指,连指缝都探了进去,慕与安轻轻发着抖,脸都红了一半。 顾之淮端详着,直到变成一双如玉的手,他才罢休。 第47章 慕与安瞥了一眼常先生的药箱子,他问:“顾之淮,你是不是想要我给你包扎?” 顾之淮轻笑道:“我的意思有这么明显吗?” 他一边说,一边还将自己的胳膊,往慕与安面前凑了凑。 那伤口并不狰狞,只是还在往外渗着血。 常年在军中,慕与安也会处一些基本的外伤,他轻手轻脚擦拭着伤口附近的血。 顾之淮一动不动,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慕与安问:“顾之淮,你不疼吗?” 顾之淮的脸顿时皱在一起,他道:“疼,疼死了。” 慕与安:“……” 顾之淮的演技实在是太差。 清干净附近的血迹之后,慕与安开始往伤口上面洒金疮药。 这一次没有他提醒,顾之淮也可怜兮兮道:“疼,王妃我好疼。” 慕与安没好气道:“忍着。” 顾之淮:“?” 为什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慕与安的包扎技术要比顾之淮好得多,顾之淮看着胳膊上的那个漂亮的结,他问:“我这一次救了王妃,王妃会感谢我吗?” “顾之淮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可以绑架我,我不会因为这些就……” 慕与安不再继续往下说了,顾之淮的眼神,与那天晚上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的时候如出一辙,亮得出奇。 慕与安居然不忍心说下去了。 鬼使神差地,慕与安问:“你想要什么?” 明明慕与安只是一脸平静地问他想要什么,顾之淮就觉得仿佛有羽毛轻轻从他的心上扫过,一阵细密的痒意蔓延开来,搅弄得顾之淮很烦躁,手握成拳头又松开,直想抓住什么。 他想抓住什么呢?顾之淮恨不得下床去踱步。 没过一会儿又开始胡思乱想,觉得他眼前的王妃真是好看,这样好看的王妃,是他的。 恍然之间,顾之淮仿佛又回到了与慕与安对阵的时候,他输给慕与安之后,回到营帐大发脾气,不光光是因为慕与安让他丢脸了。 他一直记恨慕与安,也许两人之间结下的不是梁子,而是缘分? 他从未惦念一个人这么久,午夜梦回都想着潜入林国,将慕与安绑来梁国。 可当慕与安真的来了梁国,顾之淮反倒没有那么高兴了。 他更想他和慕与安是在马上见面,而不是慕与安被锁在笼子里,他在外面看着。 心脏泛着难受,是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他心疼慕与安。 顾之淮恍然大悟,他攥紧了慕与安的手,没羞没臊道:“我想要王妃亲我。” “顾之淮,你在想……” 没等慕与安说完,顾之淮又继续胡搅蛮缠,“你我是夫夫,方才为夫救了你,难道都不值得一个吻吗?” 顾之淮绞尽脑汁,试图说服慕与安来亲他,不光慕与安觉得他莫名其妙,就连顾之淮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可好像只要慕与安亲了他,盼望着慕与安骂他,盼望着慕与安心里多装他一点点,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了合的解释。 顾之淮注视着慕与安的那双眼睛很亮。 要是不亲的话,顾之淮的疯病还不知道要发作到什么时候。 只是亲而已,就当是咬了狗一口。 慕与安咬咬牙,蜻蜓点水一般,亲在顾之淮的唇上。 感受到那份温热的触感,顾之淮瞪大了眼睛,他一个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那张能言善辩的嘴,此时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了。 不是,慕与安真愿意亲他啊? …… 玄影连夜审问了那五个人,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顾之淮道:“山贼在驿馆踩点?” 玄影点头:“此处驿馆坐落在云山下,云山上有一伙山贼,专门盯着来驿馆投宿的官员下手。” 收到驿卒的消息之后,他们会先派两三个人下来看看,如果可以下手的话,他们就会通知山上。 这一次是这三个山贼看顾之淮一行富庶,想着私自吞了,没想到就这样栽了。 要不是他们三个起了贪恋,真来了一伙山贼,顾之淮和玄影还不一定可以应对。 顾之淮常年行军打仗,只知道山匪猖獗,却没想到已经猖獗到了这个地步,他问:“他们不怕东窗事发?” 玄影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抢的都是被贬出上京的人。” 被迫滚出上京的云王顾之淮:“?” 他忍不住想笑,去柴房看了看。 那几个人大概已经被玄影收拾过一顿了,特别是那个打算暗算慕与安,却意外伤了顾之淮的人。 看见同伴的惨样,几个人在顾之淮进来的一瞬间,就哭天抢地,两个驿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声说他们都是被威胁的。 顾之淮听着,突然问:“那为什么不报官?” 两个驿卒的哭声戛然而止。 顾之淮冷笑一声,“我瞧你们嘴都是好的,连句暗示的话也说不出来吗?” 驿卒不接话了,连为自己叫屈都不敢了。 那两个山贼也是,他们打家劫舍,多少还是有点眼力的,晚上的时候没看出来,现在才发现这人身上的杀气很重,可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几个人俱是脸色煞白。 离这个驿站不远,就是云州了,顾之淮让玄影带上这几个人,届时交到云州刺史的手里。 第48章 处好一切之后,顾之淮上了楼。 门板昨天晚上被玄影踢坏了,现在关不上了,只是凑合半掩着,他径直走进屋内,慕与安坐在床边,瞧着脸似乎有点红? 顾之淮往慕与安跟前凑,慕与安警惕地看着他,“顾之淮,你又想要做什么?” 顾之淮不由得回忆起夜里的那个吻,他笑嘻嘻地伏在慕与安膝上,得寸进尺道:“王妃要是还愿意亲我一下的话……”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慕与安瞪了一眼,慕与安道:“休想。” 昨天晚上讨要吻成功的顾之淮当时跟个傻子一样,好像脑子都不会转了,现下缓过神来的顾之淮看着却是脑子活络,一边嘴欠,一边不停地往前挤。 慕与安真怕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就跟昨天晚上要检查他的腿是否被磨破了…… 他方才看过了,只是有一点红。 顾之淮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快要凑到慕与安的小腹了。 温热的腹部被人蹭着,就算是同床共枕的夫夫,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慕与安一时又气又恼,按住顾之淮的肩膀就咬了上去。 顾之淮的一身皮肉仿佛是铁做的,慕与安腮帮子发酸,才听见顾之淮嘶了一声。 慕与安不解恨,又咬了咬。 顾之淮在慕与安的头顶叹息道:“王妃是想要我的命啊?” 等到慕与安将人松开,顾之淮就这么把衣服拉开了,古铜色的皮肤映入慕与安的眼中。 肩头上一排牙印,还在往外渗血。 顾之淮非但不生气,还认真地打量了起来,他调笑道:“原来王妃的毒牙长在这里啊。” 第30章 第三十章 手拉手 赶了一天路, 一行人在黄昏时分到达了云州城。 其间停下来休息吃东西的时候,慕与安还为顾之淮的胳膊换了一次药。 慕与安换药的时候,原本窝在马车上的常先生和云乐顿时都表示想要下车走走。 很快, 车里只剩下慕与安和顾之淮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大概是因为早上咬了他,慕与安这一路上都对顾之淮不咸不淡的,顾之淮正因为昨天那个吻,心里美着呢, 慕与安纵使是横眉冷对,他也不在意。 但现在,顾之淮不由得担心王妃会不会对他下狠手。 但慕与安动作麻利, 顾之淮甚至没感受到多少疼痛,药就换完了, 崭新的纱布覆盖上去, 慕与安打出来的结跟昨天一样漂亮。 顾之淮想,他低估慕与安了, 慕与安不会公报私仇, 即使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他的心里仍然有一杆秤。 能不能这杆秤上都是他? 顾之淮痴心妄想之后, 张口就夸:“王妃的手比我的巧。” 慕与安装作没听见,药箱合上之后, 他问:“世子的肩膀要不要看看?” 胳膊上的伤,顾之淮都没放在心上, 更何况是肩膀上,那处只剩下一些麻痒, 早就已经不疼了。 慕与安不知道顾之淮在想什么,他又问了一遍:“顾世子真的不看看肩膀了吗?” 坏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顾之淮这才发觉,慕与安忽然拔高了声量, 这是故意要让云乐他们也知道,他被他咬了一口? 顾之淮低低一笑:“王妃总骂我是狗,可是先咬人的是王妃呀。” 顾之淮的目光落在慕与安的脸上,他继续道:“王妃莫不是想说,你我都是狗男男,天造地设?” 人、人怎么说出来这样的话,顾之淮一直在刷新慕与安的下限,慕与安将本来要扔出去的旧纱布扔到了顾之淮的脸上。 顾之淮还在笑,慕与安都气到快要头顶冒烟了。 顾之淮有张有驰,一见慕与安真的生气了,连忙温声哄着。 下去走了一圈的云乐和常先生回来,发现车内的氛围有些奇怪,要给王爷换药是王妃主动说的,他和常先生都没想起来。 云乐只觉得王妃可真是心疼王爷,但现在怎么成了、成了……王妃想要咬王爷一口一样。 府里也没有养狗啊,王爷和王妃这都是在哪里染上的恶疾? …… 云州城虽然比不得上京城,但城门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想来应该是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的景象。 顾之淮从马上下来,准备牵着马入城,却在城门口,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去年,云州刺史进京述职,与顾之淮在宫内见过一面,顾之淮还认得他,他显然也还认得顾之淮。 带着身边的人高高兴兴地迎上来,他毕恭毕敬道:“顾王爷。” 这个称呼对于顾之淮来说还有些陌生,但也不至于不习惯,顾之淮扫了一眼刺史和他身边跟着的人,他问:“刺史是刻意在这里等我的?” 云州刺史张乐中等身材,五官并不出众,但一笑起来,就如同庙里的弥勒佛,他笑眯眯地忙道:“哪里哪里,顾王爷要去林州,必然要从云州过,顾王爷到了我云州,我云州是……” 阿谀奉承的话顾之淮听得多了,但在失去了皇帝的宠信之后,他没想到,还能听见这样的奉承话。 他压低了声音道:“刺史难道还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 张乐一顿,他明显是听过的,但他仍在笑,还努力安慰起了顾之淮:“顾王爷,人都有陷入低谷的时候,只要你想,你就可以重新回到上京。” 顾之淮在心里腹诽,他是想回去,但皇叔恐怕不会同意。 第49章 他们在城门口耽搁的时候,慕与安他们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看见慕与安,张乐的眼睛又是一亮,“这就是王妃吧?” 云州好像不太避讳这件事,顾之淮更惊讶的是,他和慕与安成亲的事情,居然已经传到了云州。 这其中要是没有人煽风点火助长流言,顾之淮是万万不信的。 顾之淮替慕与安答应了:“嗯。” 他将慕与安拉到自己身后,示意玄影将那几个人带到前面来。 张乐吓了一跳,他指着地上的人说:“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之淮原本平静的眼睛忽然带了些鹰的凌厉,他道:“云州附近山贼猖獗,刺史难道不知道?” 他这样问,就算是不知道,张乐也得装作知道的样子,他连忙点头,又说在云州最好的酒楼摆下了接风宴,和稀泥一般,指望着将山贼的事情赶快揭过去。 盛情难却,再说,顾之淮本来也不是客气的人,顾之淮和慕与安欣然赴宴。 玄影则带着云乐和常先生去了刺史为他们安排好的住处,他们带来的那几个人都已经被刺史一声令下关进了大牢里。 赶了一天的路,顾之淮他们有车有马,山贼和驿卒却是什么也没有,早就累糊涂了。 要被关进大牢里了,几个人还喜极而泣,连声说着大牢好啊大牢好,他们想要坐牢! 衙役:“……” …… 席间,顾之淮和刺史重提起云山山贼的事情。 慕与安低头吃饭,顾之淮往他碟子里夹了不少东西,偏偏避过了鱼肉。 云州的特色就是鱼,云河里面出产的鱼最是鲜美肥嫩,天下闻名,席面上除了有清蒸鱼、红烧鱼之外,还有鱼丸汤,以及鱼羹,没有鱼的菜肴反而很少。 倘若不是故意避开的话,一不小心,就会夹到鱼。 顾之淮不光没给慕与安夹,就连他自己,都没碰。 慕与安想,他只说过一次,顾之淮就记住了,心脏里泛起温热的感觉。 但顾之淮和张乐说了什么,慕与安也并非是全都没听,他会时不时地抬起头,面向顾之淮微微颔首,示意他在听。 顾之淮心中一动,是因为跟他这个夫君有关,慕与安才这样的吗? 但其实慕与安只是关心云山,不想那些山贼再继续祸害旁的人了,而后再顺便哄一哄顾之淮,省得顾之淮之后又无取闹。 他不想再咬顾之淮一口了! 总而言之,这顿饭除了张乐,另外的人都吃得很开心。 张乐快要被顾之淮问得汗流浃背了,那伙山贼占山为王已经有些时日了,去年有官员到他这里来告状,他派了些人出去,无功而返,再之后,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了。 谁知道会被顾之淮遇见,这真是踢到铁板了。 顾之淮虽然没落了,但好歹是个云王,他还是皇帝的血亲呀,谁都不能肯定他永远翻了身,万一这一次被贬出上京,也是皇帝计划的一环怎么办。 张乐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那张永远笑呵呵的脸现在都有些苦大仇深,他看着顾之淮,心思忽然活络了起来,他试探道:“不如就请顾王爷领兵去清缴山贼?” 顾之淮正有此意,但他格外谨慎,“可以吗?我是去林州上任的,也许并没有这样的权限……” 张乐听得都有点想骂人了,但为了将这块烫手的山芋赶紧甩出去,他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了,王爷愿意带兵,是我云州之福,我一定会为王爷杜绝任何后患。” 顾之淮这才答应,张乐终于松了一口气。 几人在望云楼前分开。 张刺史给他们安排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顾之淮和慕与安打算走回去。 慕与安比顾之淮先转身,顾之淮过去牵住了慕与安掩在披风底下的手。 手心里传来微末的挣扎,顾之淮不肯松手,慕与安只好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云州的夜市也很繁华,走在街上,左右两边的小贩都还在卖力吆喝,有人在卖热腾腾的米酒,顾之淮过去买了两杯—— 米酒被装在竹筒里,竹筒顶端是密封的,只留了一个可以插竹管的小口。 喝米酒的时候,还能闻见竹子的清香。 梁国没有这样精致的东西,顾之淮推测,那挑担的小贩应该是从林国来的。 林国和梁国之间有不少商贩,有时候自己的东西看惯了,看看别的东西,反而有些新奇,他们就是趁此机会来赚钱的。 慕与安应该会欢喜。 果不其然等顾之淮捧着米酒回去的时候,慕与安的眼睛亮了亮。 顾之淮喝着米酒,居然还能腾出来一只手牵慕与安,两只手掌贴在一起,很快就出了汗。 黏腻让慕与安觉得,他和顾之淮有点腻歪。 慕与安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两人经过一家鱼羹摊,摊主正在杀鱼,顾之淮赶紧拉着慕与安远离了那个摊子。 慕与安觉得奇怪,问:“你着急回去?” 顾之淮道:“你闻着鱼腥味,难道不会难受吗?” 慕与安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喜欢吃鱼。” 而且慕与安对很多味道的忍耐程度都很高。 自作多情的顾之淮:“?” 他控诉道:“我担心你不喜欢鱼腥味,连我的筷子都没沾……” 慕与安怔愣地看着顾之淮,是因为这样吗? 第50章 他还以为是顾之淮也不喜欢吃鱼。 控诉完了之后,顾之淮开始耍无赖,他满脑子都是要和慕与安亲密接触。 慕与安被嚷得不耐烦了,问他:“牵手也不算吗?” 顾之淮一顿,盯着慕与安那双清亮的眼睛,慕与安不自在地撇过头,顾之淮收紧了手,感受着手心里的温热,他心猿意马道:“算,算的。”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他竟然觉得这心跳是为顾之…… 张乐生怕顾之淮撂挑子不干, 回头去陛下面前告他的状,第二日一早,他就来了顾之淮几人的住处, 告知顾之淮,进山剿灭山贼的人,他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顾之淮带着人直捣黄龙, 但顾之淮让他等一等。 张乐茫然地啊了一声,等什么? 再等下去会不会有变数,是不是顾之淮想走…… 诸如此般的念头划过张乐的脑海, 彼时顾之淮刚好耍完一套枪法,方才虎虎生风的样子张乐看在眼里, 顾之淮现下还握着长枪, 张乐轻易不敢靠近,只好在原地焦急地踱步。 顾之淮接过玄影递过来的帕子, 擦了擦脸上的汗, 他道:“张刺史, 关进大牢里面的人, 你审问了吗?” 张乐一愣,他为着顾之淮进山的事情忙的团团转, 哪里还记得那几个人,心下暗道自己疏忽, 那几个人好歹也是知道更多内情的人。 “也不怪张刺史,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张乐感激地看向顾之淮:“我这就回去审问。” 顾之淮道:“我同张刺史一起去吧。” 张乐想了想, “也好。” …… 大牢里,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安稳觉的人被强硬地薅起来,他们茫然地睁着眼睛, 猝不及防看见了端坐在椅子上的顾之淮,几人浑身一颤,就这么被吓醒了。 张乐的面相虽然和善,但他到底当了多年的刺史,怎么可能一点儿手段也没有,当即厉声问:“你们是怎么向山上的人传递消息的?” 这样声势浩大,他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如果确认可以下手,他们会有人到半山腰的一棵树上挂绸子,山上的人看见了绸子,就会下山动手。 顾之淮在他们跟前站定,弯腰笑眯眯地问:“不对吧,驿站里面的官员有大有小,油水也是从丰厚到不值一提,你们肯定还分了绸子的颜色吧?” 顾之淮手里把玩着匕首,他漫不经心道:“让我来猜猜,红色最大,蓝色最小?” 那两个山贼脸色惨白,顾之淮就知道他说中了,他脸上仍旧带着玩味的笑,却伸手在他们肩膀上状似宽厚地拍了拍,“说不定,我以后也要落草为寇呢,咱们,也算是同行了。” 山贼:“!!!” 谁要和你是同行,你这个朝廷的奸细! …… 不到一个时辰,顾之淮就从云州的大牢回来了,他到堂屋的时候,看见慕与安在剥橘子。 云州除了鱼天下闻名,这里的橘子更是汁多味美。 但顾之淮一看见橘子就头疼,就想起小五的那句要给嫂嫂剥橘子。 休想! 他直接将慕与安手里的橘子抢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地处好,再递给慕与安,问:“还要吗?” 慕与安:“……在牢里不顺利?” 不然干什么在这里找他的麻烦。 慕与安将橘子掰开,递了一瓣到自己的嘴里。 咀嚼的时候腮帮子鼓鼓,顾之淮凑近了瞧着,忽然伸出两根手指按着慕与安的下颚,他道:“你这里……” 慕与安警惕地看着他,往后一缩,就逃脱了他的桎梏,他低声道:“顾之淮,别发疯。” 说完,还面带威胁地扫了一眼顾之淮的肩膀。 顾之淮大大咧咧地坐回原来的位置,“我是想说王妃不要再吃橘子了,吃的脸都黄了。” 慕与安不搭他,顾之淮自讨没趣,他捻了捻手指,又问:“王妃今天想不想要和我一起去抓鱼?” “抓鱼?” 慕与安想到了,应该是跟山上的山贼有关系,直接去山贼的老巢有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但那毕竟是山贼的地方,官兵对那里不熟悉,也许会折损不少的人。 慕与安和顾之淮都是曾经领军打仗的将领,他们都懂得要合运用战术,争取用最少的伤亡达到目的。 心思活络起来,慕与安问:“你打算用大牢中的人去钓鱼?” “有诱饵为什么不用呢?” “谁是诱饵?” “云王,”顾之淮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慕与安,“云王妃,算不算大诱饵?” …… 那山贼说了,要是真的出现红绸子,山贼老大就会带着人亲自下山,要是红绸子钓不来山贼老大,顾之淮会按照原计划,带着人上山。 除了那两个山贼,原先的两个驿卒也被放了出来。 得知又要回去,走一天的山路,几个人顿时腿就软了,但不走就会死。 他们这些人都是骑马赶路,比马车要快,当天夜里就到了原先的驿馆。 顾之淮将那个山贼招到近前来,他沉声道:“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山贼点头,顾之淮看向他的脸,“你这伤……” 山贼忙表衷心:“我一定会找一个好借口。” 顾之淮让玄影跟着他去挂红绸子。 这一次,云乐和常先生没有来,慕与安还抓着缰绳坐在马上,顾之淮将他抱下来,他的腰僵硬得不成样子,即便隔着面纱,顾之淮都知道,慕与安现下肯定对他怒目而视。 第51章 他不怕死地隔着面纱捏了捏慕与安的脸,笑着问:“王妃这是怎么了?” 慕与安冷声道:“顾世子是为了消遣我吗?” 带他出来,又说要伪装,往他头上戴了面纱,慕与安怀疑,要不是自己当时脸色难看,估计顾之淮还能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 “我是希望王妃可以和我共进退。” 这话一出,慕与安难得地沉默了,他扭过头,面纱被风扬起一角,露出白皙的下巴,很快又飘了下去,继续将慕与安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顾之淮握住慕与安的手,殷勤道:“王妃看不清楚,我扶着王妃。” 另一只手已经悄悄环上了慕与安的腰身。 另一边,山贼挂上红绸子之后,玄影就隐入暗处,但山贼阿大不敢乱动,这人身上有暗器,即便没在身边,也能将他一击毙命。 阿大窝在树旁安静地等着,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摇了摇他的肩膀,阿大顿时清醒了过来,他看着面前的人—— 李二! 李二一直跟着老大,老大肯定也来了,阿大往李二的身后看,果然看见了山贼老大那张狰狞的脸。 他结结巴巴道:“老、老大。” 他们没打火把,只举着一支火折子,老大皮笑肉不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跟麻三、黄四打算独吞呢。” 他继续说:“你们要是敢动歪心思,我就敢抽筋扒皮。” 阿大瑟缩了一下,道:“我们哪里敢啊,这一次的人不简单,我们才花了些日子确认。” 老大哼了一声,摆明了不信他的说辞,肯定是想要独吞,却又吃不下,这才想着让他们来。 李二突然道:“咦,阿大你怎么鼻青脸肿的?” 老大锐利的目光扫过来。 阿大转了转眼珠,谎话张口就来:“跟崔家两兄弟打起来了,这才保住这条大鱼,事不宜迟,老大我们快走吧。” 崔家两兄弟就是看守驿馆的两个驿卒,这两个人一直不太老实,不然他们也不会还要派人下山来踩点。 老大不耐烦道:“今天晚上将他们两个杀了,换成我们自己的人。” 阿大连声答应着,心里却在想,老大这是你自己找死哈,不能怪他。 一行人在黑夜里犹如鬼魅穿行,很快就到了驿馆的后院,玄影在暗中看着,这些人对山上的地形很熟悉,在山上,官兵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玄影悄无声息上了二楼,告诉顾之淮,人到了。 顾之淮点头,他与慕与安相对而坐,慕与安脸上的面纱还没有取下来,看不清楚是男是女。 外头的山贼老大神色古怪道:“夫妻?” 阿大点头如捣碎。 “就这么两个人,你们解决不了?” 阿大摇头如拨浪鼓:“我们不敢独吞的,老大。” 山贼老大心里想着,不止崔家两兄弟,阿大也不是个诚心跟着他的,等得手了通通杀了。 他低声道:“李二,你带几个人跟我进去。” …… 钓鱼进行得很顺利,山贼老大被擒住之后,山上乱成一团散沙,顾之淮带着那些官兵,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整个寨子里面的山贼都抓了起来。 清点东西的时候,顾之淮不止发现很多金银财宝,还有一些路引。 顾之淮眼底一暗,让官兵将这些全都带回去,交给张乐。 他自己则策马下山,在驿馆门口看见了长身玉立的慕与安,以及抱剑守在他身边的玄影。 看见顾之淮回来,玄影退了几步。 顾之淮到了慕与安跟前,他在马上,慕与安需要仰起头看他。 面纱被慕与安拉得下了一点,露出一双被月光侵染得更加清冷的眼睛。 顾之淮弯腰低头,他柔声道:“王妃,我带你夜游云山。” 他朝慕与安伸出手。 慕与安一搭上去,就被顾之淮握紧,大手箍住他的腰身,竟然就这样将他抱了上去。 一阵晕眩过后,慕与安已经坐在了马上,心跳剧烈,恰好他转过头,顾之淮的脸映入眼中。 有那么一瞬间,慕与安有些恍惚,他的手按在心口,他竟然觉得这心跳是为顾之淮而跳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风流世子俏王妃 等到慕与安坐稳之后, 顾之淮一手攥住缰绳,另一只手依旧牢牢环在慕与安的腰间。 慕与安的心跳还和刚才一样,他微微佝偻着腰, 不想让顾之淮察觉,思绪飘到顾之淮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上。 ……这是第几次和顾之淮这样接触了? 慕与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在离开上京城之前,顾之淮没这么热衷和他亲近, 那时的顾之淮…… 慕与安想了想,脑子里闪过顾之淮强硬地让他拿起剑的样子,那时的顾之淮应该盼着他早日恢复武功, 好和他打上一场吧? 只是顾之淮失望了。 失望两个字不知怎的,让慕与安的心颤了一下。 冰凉的手被握住, 掌心里的灼热让慕与安骤然回神, 有些心惊肉跳,他迟钝地低头, 发现是顾之淮环在他腰上的那只手顺便握住了他的手。 顾之淮是火, 身上总是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慕与安往后, 又靠上了顾之淮的胸膛,火热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慕与安进退两难, 只好看了顾之淮一眼。 顾之淮则道:“出来之前,常先生千叮咛万嘱咐, 王妃不能受凉。” 第52章 顾之淮好像总能找到借口,面纱是, 现在的身体接触也是,常先生未必就说过这样的话。 身下的马嘶鸣一声,从驿馆的大门冲了出去, 一头扎进林间。 云山草木繁盛,却并不险峻,风景独好,但因为有山贼,又离云州有些路程,渐渐人迹罕至。 林子里有小道,可以供马匹通过,两侧生长着高大的树木,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摇曳着,有时候会短暂地照亮慕与安的脸,慕与安的青丝在月光中泛着独一无二的光泽。 身后的顾之淮想,连月光都如此偏爱慕与安。 小道渐渐消失,眼前是草丛灌木,没有路了,慕与安问:“你是怎么下的山?” 马儿高扬起前蹄,越过面前倒伏的树干,进入了草丛。 这是顾之淮的战马,跟着顾之淮杀敌征战惯了,再恶劣的地形都难不倒它,何况是这小小的山路。 顺利往前走了之后,马儿从鼻子间呼出一团气,摇头晃脑,大概是在等人夸他,和顾之淮很像。 顾之淮摸了摸马脑袋上的鬃毛,夸了它两句,它才继续往前走。 “我听说战马都是认主的,”慕与安突然开口,“它怎么不把我甩下去?” 慕与安这时候并非挑刺,他只是觉得,顾之淮的态度模糊不清就算了,怎么连顾之淮的马也古怪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问完之后,慕与安立刻就想清楚了,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它的主人抱着他! 慕与安更加不自在了。 顾之淮笑眯眯道:“你也是它的主人啊。” 离开上京的前一天夜里,顾之淮跟失心疯一样,在马厩里待了一个时辰,在马的耳朵边嚷着慕与安的名字。 马听得烦了也只敢甩甩尾巴,顾之淮还煞有其事地问它记住没有。 马:? 这就有点为难马了吧。 马是通过声音来辨别主人的,不是通过名字,不过因为顾之淮和慕与安常常说话,马已经将慕与安的声音也记了下来。 慕与安回头去看顾之淮,面纱被旁边斜倚出来的树枝挂住,顷刻之间,面纱就被扯了下去。 顾之淮当然知道朦胧的面纱之后,是怎样的一张脸,面纱是顾之淮亲自给慕与安蒙上的,当时慕与安还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不满地看着他。 此时,慕与安也看着他。 月明星稀,云山的密林中,顾之淮心跳如擂鼓。 他不受控制地晃神了一瞬,瞥见慕与安的眼角有点红,他问:“也被划到了?” 慕与安一愣,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之后,摇了摇头。 顾之淮转过头,面纱在树枝上飘着,恍若一缕月光,他又道:“面纱还要吗?” 慕与安一下子就恼了,眼角似乎更红了,他道:“不要。” 顾之淮摸了摸鼻子,却并不是不高兴。 …… 云山不算高,原先山贼盘踞的山寨,如今已经一片狼藉。 那些官兵当真如顾之淮吩咐的一样,将所有东西都带走了,月光照耀下的山寨显得空荡荡的,马蹄声在其中十分清幽。 慕与安还是摸不清,顾之淮带自己过来的目的。 顾之淮突然道:“我找到了一个册子,这些山贼杀了多少人,谋夺了多少金银财宝,都是有记录的,证据确凿。” 慕与安点头,心中想,以后不会再有人遭殃了。 虽说他们只截杀官员,但谁知道在另外的地方,有没有无辜的百姓死在他们的刀下呢。 “高兴吗?” 伴随着顾之淮的问话,慕与安蜷缩在披风里面的手忽然被捏了一下。 慕与安都不知道要怎样反应,他开口就是:“高兴什么?” 顾之淮道:“回到从前。” 从前…… 慕与安不是一开始就是将领的,他最开始,只是带领着人深入州县去解决那些混乱,其中就有不少是匪患。 那样的日子已经恍如隔世。 慕与安的心尖被刺了一下,他冷声道:“少打听我。” 要是才第一天认识慕与安,顾之淮或许还会生气,他现在只会笑着说:“晚了,在你把我挑下马之后,我早将你查得一干二净。” 慕与安说话带着刀枪与棍棒:“是吗?我不喜欢吃鱼,世子怎么不知道。” 顾之淮:“……” 他仿佛看见那个硬生生不肯吃鱼就是怕慕与安讨厌鱼腥气的愚蠢的自己! 顾之淮倒也不泄气,他笑盈盈道:“现在不是知道了吗?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慕与安不太喜欢这句话,以后会有多长,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他这一辈子都要和顾之淮在一起吗? 慕与安低垂着眼帘,顾之淮身上的灼热还是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的身上。 …… 第二日晚上,张乐在望江楼摆下成功剿灭山贼的庆功宴。 在席间,他说了这件事的后续:“我们还在查实,手上没有人命的,会罚些板子,手上有人命的,那就……” 他没有说完,但顾之淮和慕与安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手上有人命的,肯定要一命偿一命。 顾之淮有些意外地看向张乐,张乐道:“顾王爷为何这样看着我,我看起来也不像是草菅人命的酷吏吧?” 他笑呵呵地打着圆场,又变成佛寺里的弥勒佛了。 第53章 顾之淮举起酒杯道:“那我先敬张刺史。” 张乐欣然跟他碰杯。 他之前听说顾之淮无法无天,还是世子的时候,尚且如此,如今成为云王要从他云州过,那还得了。 可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 王爷俊美,王妃清雅,两个都是好人。 顾之淮的酒量不算差,虽然还没有到千杯不醉的地步,但总要比慕与安好上一些。 张乐和另外一位长史想要敬慕与安,都被顾之淮挡住了。 慕与安仍旧低头吃饭,在顾之淮坐下来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撑了他一把。 顾之淮看向他—— 眼神清明,哪有喝醉了的样子。 慕与安默默将手收了回来,却被顾之淮扣住。 慕与安面色未变,暗自踢了顾之淮一脚。 喝到最后,刺史与长史都醉得差不多了,好在他们的小厮就在门外候着,不用顾之淮将两人一边一个扛下去。 两个喝醉的人开始说醉话,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言辞之间,没有提过云州的政事一句。 只是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从天上说到地下,再从地下转回到天上,最后两个人居然聊上天了。 张乐被他的小厮搀扶着,嘟囔一声道:“也不知道老路家的新本子出来没有。” 长史名叫何康,听见张乐这么问,他险些挣脱了小厮的手,咬牙切齿道:“他们家的本子好看,却出得最慢。” 张乐仿佛也深受其害,连连点头,看见何康,犹如找到了知音,要不是小厮死死拉着,两个人恐怕就要手拉着手继续把酒言欢了。 张乐身边的小厮是个机灵的,怕顾之淮和慕与安听的糊涂,便主动解释:“云州很流行话本子,到处都是写话本的高手,大人口中的老路也是写话本子的,老路的本子写得好,人却不怎么样,经常过了约定的时间好几个月了才出新本子,这才让人又爱又恨。” 解释完了之后,小厮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猛然想起什么,他的脸白了白,忐忑地问:“刺史是能看话本的吧?” 顾之淮笑着指了指他扶着的张乐,道:“就算是你不说,你们家大人也早就漏成筛子了。” 小厮松了一口气,几人已经到了望江楼的一楼。 冷风拂面,张乐打了个激灵,他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看顾之淮与他身侧的慕与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糊涂了,他拱手就道:“顾世子,云王妃。” 小厮心惊肉跳,这辈分不全都乱套了吗? 正想拦住自家大人,另一边的何康喃喃道:“这个本子我怎么好像看过,名字叫风流世子俏王妃?”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顾之淮好像对他有求必应?…… 风流世子俏王妃…… 听见本子名字的两个小厮甚至不敢去看慕与安和顾之淮的脸色, 就慌里慌张地替自家大人道歉。 磕磕巴巴的,两道声音都没合到一起,小厮和小厮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算了,等候发落吧。 两个人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 顾之淮看了看慕与安的脸,见他脸色无虞,他才道:“先送你们家大人回去。” 两个小厮如释重负, 明明扶着醉鬼,却还是走得飞快。 两个小厮离开了之后,慕与安才拧着眉问:“风流世子俏王妃, 是什么意思?” 顾之淮笑着道:“我还以为王妃不会问呢。” “你知道?” 慕与安觉得奇怪,按照道来说, 这是云州的产物, 顾之淮一向不是在上京,就是在边关, 他应该也是第一次到云州来。 顾之淮怎么会知道其中的内情。 方才还得意的顾之淮此时却有点心虚了, 他摸着下巴道:“我也不算知道。” 上京也有不少话本子, 顾之淮从小就不学无术, 学堂去得少,倒是看了不少话本。 等父亲母亲死后, 顾之淮就更加叛逆,成了除了会打仗, 其他一无是处的武将。 他看过的话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话本子的内容都差不多, 他一听这个名字就想到了。 但像慕与安这样光风霁月、仿若谪仙的人……咳咳,肯定是不知道的。 这样想着,顾之淮去拉慕与安的手, “起风了,我们先回去吧。” 顾世子开始含糊其辞了,大概是不想告诉他,慕与安也没有再问。 冷冽的夜风扬起慕与安的发丝,顾之淮于是上手,了一下慕与安的披风,慕与安想要拦住他,手与他的手搭到了一起。 两个人俱是一愣,慕与安先将手松开,顾之淮弯着眼睛道:“王妃是觉得不好意思吗?” 慕与安回怼道:“顾世子要是不在乎声名,大可继续。” 继续什么? 顾之淮怔怔瞧着慕与安的脸,继续往那披风里面探吗? 顾之淮的一颗心忽然热起来,他牵住慕与安的手,与他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比起上京,这里的百姓无一人侧目。 慕与安的心突突地跳,耳边一声巨响,他和顾之淮都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原本静谧的夜空忽然炸开了大片大片的烟花。 烟花璀璨,恍若星雨往下坠落,照得每个人都熠熠生辉,顾之淮和慕与安立在中间,成双成对。 …… 次日一早,云乐给慕与安送补药过来,这补药早上喝一次,晚上还要喝一次,常先生说了,只要坚持喝,慕与安的身体就会有起色。 第54章 事关慕与安的身体,云乐不敢大意,每日到了时辰就为慕与安送过来。 原本在府里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是余庆去做,但带的人太多有时候也会显得招摇,云乐听说,余庆没有留在府里,而是去了裴府。 神游间,慕与安已经将药喝完了,碗搁在旁边的桌子上,云乐将蜜饯递给他。 这蜜饯较之上京的蜜饯不同,云州的橘子多,就连蜜饯都是橘子做的。 有的偏酸,可以用来开胃,有的偏甜,可以用来压苦味。 云乐给慕与安的,就是偏甜的,酸的有时候太酸,除了云乐,没几个人喜欢。 云乐道:“王妃,我觉得这蜜饯真好,我们走的时候,多买一点,如何?” 慕与安点头,他问:“顾之淮决定要走了?” “嗯,王爷说了,可能就这两日了。” 他们本来就是路过云州,要不是有山贼,前两日就该离开的。 玄影不在这里,常先生在捣鼓药草,云乐闲来无事,就想和慕与安多说几句话。 他抱着手里的托盘道:“王妃昨夜回来,看见烟花了吗?” “嗯,府里也能看见?” 云乐点点下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和玄影一块儿看见的,真好看,我听说那是天佛寺放的烟花。” “天佛寺?” 慕与安让云乐坐下,云乐乖乖坐下,他道:“天佛寺坐落在云州的城郊,已有百年的历史,这一次放烟花,好像是因为迎了一尊佛像回来。” 慕与安本能地觉得不对,他不信神佛,但也从未听闻过,谁家佛寺,在晚上将佛像接回来的。 云乐看着很高兴,慕与安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原来是这样。” “是啊,王妃。” 慕与安瞧着云乐的笑脸,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他问:“你想去天佛寺看看?” 被慕与安戳破了心思,云乐扭捏道:“我也是、也是想着王爷的疯病……” 既然王妃说了,去拜佛王爷的疯病就会好,上一次的大觉寺可能是因为菩萨跟顾之淮没缘分,这一次的天佛寺说不定就…… “顾之淮同意了?”慕与安问。 云乐低声道:“我还没有和王爷说呢。” 要是让王爷知道,他还怀疑他有疯病,估计就要暴跳如雷,来揍他了。 云乐的脖子缩了缩,他可不想挨揍,但王妃就不一样啦。 慕与安明白云乐的顾虑,他拧着眉道:“可若是我,顾之淮也未必会同意。” 相反的,他和顾之淮总是掐来掐去,顾之淮就算是想去,也会为了故意气他,说自己不想去。 慕与安心头微动,觉得顾之淮真是……幼稚。 慕与安少时太冷,基本上没有亲近的朋友,他并不知道孩子幼稚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但估计和顾之淮差不多。 堂堂王爷,居然和孩童差不多,慕与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不会的不会的,”慕与安还没答应,云乐就欢天喜地地跳了起来,他笃定道:“只要王妃你说你想去的话,王爷就一定会答应的。” 慕与安:“?” 他还不及问为什么,云乐就高高兴兴地出去了,恍若一只快乐的小鸟,即将飞出厅堂的时候,他还道:“王妃,一定要说哦。” 慕与安:“……” 他心里仍旧对云乐的说法存疑,怎么会他一说,顾之淮就会同意。 顾之淮现下去了刺史府,慕与安以为,他起码要到晚上才会回来,谁知道正午的时候就回来了。 刺史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吃饭的事情需要他们自己操心,这几日都是云乐在做饭。 对面有一家烧鸡铺子,云乐每隔一顿,就会买一只烧鸡回来,云王府并不缺钱,烧鸡味道很好,云乐只是担心大家顿顿吃鸡,会吃腻。 他们刚刚将烧鸡摆上桌,顾之淮就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用纸包住的牛肉,散发着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云乐凑过来,鬼鬼祟祟地问:“张刺史给你的?” 慕与安也抬眼看向顾之淮,难道刺史和长史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顾之淮对上慕与安的目光,他道:“我自己买的,张刺史一早醒来,昨天发生了什么,全都忘了个精光。” 云乐不解地挠挠头:“昨天发生了什么?” 顾之淮问:“昨天晚上的米酒好喝吗?” 昨天晚上顾之淮和慕与安又遇见了那个挑着担子的人,顾之淮一口气买了五个,带回府里,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 云乐砸吧砸吧嘴:“好喝。” 顿时将刚才问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真好,要让张刺史忘记需要酒,而要让云乐忘记,只需要用好吃的。 慕与安和顾之淮落座,常先生姗姗来迟,身上都是药草的味道。 他们都习惯了,顾之淮不怕招骂,感叹道:“有常先生在,这一桌子都成了价值不菲的药膳了。” 常先生毫不客气地将顾之淮面前的牛肉移到自己面前来,他道:“虽然不在祠堂,我还是可以告状,只要心诚,王爷与王妃就与我同在。” 顾之淮:“……” 烧鸡一般只有两个鸡腿,这一只鸡却有五个鸡腿,顾之淮道:“云乐,你认真看了吗?” 云州物产是丰饶,但不至于出现五只腿的? 第55章 “看了啊,”云乐正咬着鸡腿,他含糊不清道:“我想着一人一个,就问老板鸡腿能不能单独卖,老板答应了。” 云乐无师自通地奉承顾之淮:“大抵也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吧。” 顾之淮:“……” 他还能管得了云州的烧鸡老板卖几只鸡腿??? 吃完饭,顾之淮说起后日启程的事,云乐一直对慕与安挤眉弄眼。 云乐自己没察觉,倒是被顾之淮尽收眼底。 几人离开后,顾之淮问:“你和云乐有事瞒着我?” 下意识的,慕与安道:“没什么。” 顾之淮身子前倾,靠近慕与安,慕与安被罩在顾之淮的暗影之下,睫毛颤了颤,顾之淮道:“还是说,王妃背着我要干什么事情?” 慕与安推了他一把,手刚好触及顾之淮的胸膛,慕与安神色怪异,将手缩了回来,“我和云乐想去天佛寺看看。” 慕与安说这话,也是存了些试探,他并不相信,只要是他说,顾之淮就会同意。 慕与安看着顾之淮,顾之淮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慕与安又问:“要是只有云乐想去……” 顾之淮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他道:“那就让玄影和他一起去。” 慕与安脸上一片怔愣,顾之淮好像对他有求必应?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挡在慕与安身前 听说顾之淮和慕与安想要去天佛寺, 张乐乐呵呵地赶过来,说愿意陪他们同去。 刺史都已经凑上来了,顾之淮和慕与安也不好拒绝, 于是顾之淮一行人,再加上一个张刺史,浩浩荡荡地往天佛寺去。 天佛寺建在城郊,虽然比不上上京的大觉寺, 但远远看过去,也是十分巍峨壮观。 此时上香的人正多,青石板铺成的阶梯上, 往来的人无数,树叶随风晃动, 闻着寺庙中散发出来的檀香, 心也随之静了几分。 张乐拾级而上,后面跟着慕与安与顾之淮, 他于是一边走, 一边为后面的两人介绍。 佛寺大多相差无几, 张乐介绍完了, 几人也已经到了寺门前的那片空地上。 穿过这道门,入目的还是数不清的阶梯, 慕与安趁着这个空隙问:“张刺史,天佛寺迎佛像是怎么回事?” 顾之淮侧目看向慕与安, 似乎是想不到慕与安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慕与安仍旧盯着张乐,他当时就隐隐觉得奇怪, 此时看天佛寺这么多香客,倘若天佛寺出事…… 这都是无辜的云州百姓,后果不堪设想。 张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说是请回来了一尊新佛, 过两日就要揭幕。” 说着,张乐扫了一眼那阶梯上来来往往的云州百姓,扬眉道:“到时候,只怕是来上香的人会更多呢。” 慕与安心中一顿,攥紧了手。 张乐有心想要顾之淮在云州多留几天,如今借口都递到眼前了,他又道:“既然王爷与王妃对天佛寺都有兴趣,不妨——” 顾之淮知道他的意思,他还没有说完,顾之淮便道:“剿灭山匪还算是情有可原,要是再在云州耽搁下去……” 他同样欲言又止,但久在<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他这样一说,张乐又何尝不明白。 他连连点头,心中感叹,顾王爷和皇帝这场戏实在是做得逼真啊。 张乐便不再提要顾之淮一行人继续留在云州的事情,到时候要是治他个延误之罪,他也受不起。 听说云州刺史到了,天佛寺的住持亲自等在了殿外。 张乐虽然不是个信佛的,但在云州十年如一日,自然也和天佛寺的住持打过交道,两人客套了几句,就往殿中走。 高大的佛像塑造得栩栩如生,一见到这样的景象,云乐比谁都跪得快,他虔诚地跪下去,一是企求王爷疯病要赶紧好,二是云王府要继续兴旺下去,三嘛,云乐在心内认真道,所有的烧鸡老板都愿意单卖鸡腿。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蹬鼻子上脸了,便小声在心里补充道:最后一条不行的话,菩萨就看看前两条吧。 而在他前面的顾之淮在问平安符。 上次在大觉寺求来的平安符还挨着慕与安的心口揣着,被他的体温烘得有了些热意。 慕与安想,顾之淮可能是为他自己求的。 他这样想,便一并想起,上次在大觉寺,顾之淮为他求了平安符,他却没有为顾之淮求,要不然这一次还给他? 省得欠着顾之淮的人情,即便他和顾之淮之间的瓜葛已经不少。 等到后面递平安符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惊讶地看着对方的掌心。 顾之淮挑眉道:“王妃是给我求的?” 白皙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平安符,这一幕牵动着顾之淮的心,顾之淮好像还来不及笑,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开心。 慕与安道:“我与王爷本是一体,自然是为王爷求的。” 慕与安的话不全,顾之淮自己补上:夫妻一体,慕与安希望他长命百岁。 不是祸害遗千年,而是给他求了平安符,望他平平安安,一直活着,岂不就是长命百岁? 慕与安要比之前更加真心实意,这个念头让顾之淮的心雀跃起来,他去拿那道符,连带着握住慕与安微凉的手,“我记下了。” 慕与安:“?” 顾之淮记下什么了,他没听出来自己在阴阳怪气吗? 第56章 看样子还挺开心的。 顾之淮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往前伸了伸,“王妃,给你。” 也许是顾之淮的目光太过灼热,慕与安不自在地别过脸,“我已经有平安符了。” “这是第二道。” “平安符有一道就够了。” 顾之淮想,不太够,就算是十道也不够,他与慕与安太倒霉了,要想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过下去,还需要更多平安符。 顾之淮决定,每每遇见佛寺,都要进去拜一拜,求一道平安符。 几人出了大殿,天佛寺内种了太多的树,檐下全是繁盛的绿意,看得人心旷神怡,却也难免令人生出几分太过清幽寂静的感慨。 顾之淮注意到,自从出了大殿,云乐就一直在看自己,那目光活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好上一点。 他是有什么隐疾吗?才让云乐这样惦记。 住持提前准备了禅房,好让他们休息,张乐则去了住持的房间。 云乐在发现这后院也有一口古井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龟缩在禅房里不肯出去了,捏着自己的平安符恨不得再生出一双眼睛来防备着。 玄影看不过去,问:“你不是知道那井里没有鬼吗?” 云乐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才小声道:“可这里是天佛寺啊,井与井是不一样的。” 他煞有其事地接着说:“鬼与鬼也是不一样的,大觉寺是没有鬼,但谁知道这天佛寺有没有鬼。” 玄影:“……” 云乐见玄影停在这里不走了,他索性将玄影扯过来,玄影仿若一堵高大的墙竖立在自己前面,云乐顿时觉得安全了。 他美滋滋道:“还是玄影最靠谱啦。” 玄影板着脸想故技重施,将云乐拽到井边,还没动,他就听见远处传来好几声惊叫,他和顾之淮都握紧了手中的剑,慕与安也捏住了袖中的匕首。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出事了? 顾之淮示意玄影先赶过去看看,接着他们才准备出门。 经过云乐身边的时候,云乐正抖着肩膀,可怜巴巴地问:“闹、闹鬼了?” 顾之淮道:“大白天的,鬼哪里敢出来。” 是哦,云乐细细琢磨,觉得王爷说的有道,不过他还是借着扶慕与安的机会,牢牢拽住了慕与安的胳膊。 他们这边一开门,那边住持的房间也开了,顾之淮与张乐对上了目光,张乐快步走到他们这边来,问:“顾王爷也听见了?” “听见了,”顾之淮本就是习武之人,耳朵不一般,他道:“在东南角。” 东南角是佛塔所在,慕与安看见住持的脸色变了变,他大概是想直接赶过去。 但现在刺史在这里,他无法脱身,只能跟着他们一行人一起过去。 难道这一次的事情,与住持有关? 待他们到了东南角的佛塔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都是周围的香客,听见声音,从四面八方过来的。 玄影趁机从人群中退出来,悄无声息地回到顾之淮身边。 不知道谁高声一句刺史来了,原本纷乱的人群迅速让出一条路来。 路的尽头,就是那座佛塔,佛塔很高,塔门前还围着不少人。 张乐正对着塔门,他已经闻到了血腥气,皱着眉往前走。 刺史来了,那些塔门前的人也没有歇了看热闹的心思,只是留出空隙,容刺史通过,但他们都还扒在塔门边上,继续往里面看。 张乐进入佛塔一层,果不其然看见里面倒着一个人。 一个死人,上半身几乎侵染在血泊里,一楼供奉的那些佛像得了这些血光的照耀,仿佛越来越灿烂了。 这个想法让张乐不寒而栗。 顾之淮与慕与安慢上一步,玄影正在同顾之淮说,里面死了人,他虽然来得比大多数百姓还要快,但他并没有瞧见凶手是谁。 猝不及防,地上死人的样子同时映入几人眼中,云乐吓得白了脸,哆哆嗦嗦地躲到了玄影背后。 常先生也轻咳一声,往玄影身边站了站。 而顾之淮没怎么想,就将慕与安往旁边一扯,自己挡在慕与安身前,高大挺拔的身躯阻隔了慕与安的视线。 血色从慕与安的眼中消失,那双好看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清亮。 慕与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前头死了人,顾之淮是担心他看见了会害怕。 顾之淮还真是小瞧了他。 他征战沙场的时候,什么没见过,再血腥的都有,何况是佛塔里面的命案。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拉顾之淮的胳膊,没拽动,顾之淮的胳膊绷紧了,肌肉突出,异常紧实,将慕与安的手指关节都磨红了。 慕与安抿了抿唇,提醒道:“顾之淮,我不会害怕。” 顾之淮没回头,只是道:“我知道你不会害怕。” 慕与安觉得有点好笑,他问:“知道我不怕,你挡在这里做什么?” 是啊,明知慕与安跟他一样,曾经也是刀尖舔血的人,不过是死个人,有什么好怕的,他为什么要挡在这里? 心思百转千回。 明知道一个人不怕,身体却比脑子更想要保护他,这是什么?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半推半就 衙役赶过来需要时间。 张乐立在烛火明亮的佛塔中, 以他多年当刺史的直觉来看,这一桩命案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第57章 张乐心中烦躁,外头的百姓又闹哄哄的, 根本赶也赶不走,直到张乐发话,再在这里看热闹的人,之后一并带回州衙处置, 那些人才慢慢散了,只留下最先的几个人。 但张乐心中清楚,天佛寺出了命案的消息肯定会传遍整个云州。 那几个人被安顿在了离这里最近的禅房内, 玄影负责问话,顾之淮本想让云乐和常先生先回去, 但他们两个都表示, 要等他们一起,便也去了那边的禅房。 佛塔内只剩下了四个人, 顾之淮、慕与安、张乐, 还有天佛寺的住持。 倘若地上那个死人也算的话, 那就是五个人。 张乐围着尸体走了一圈, 觉得这尸体的打扮有些眼熟,他蹲下来, 尸体虽然躺在血泊里,但脸却是往前扬起的。 尸体死不瞑目, 张乐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旁边的顾之淮伸手拉了他一把, 张乐道:“怎么会是老路?” 顾之淮和慕与安都听过这个名字,慕与安问:“那个写话本的?” 张乐擦了擦额头的汗,点了点头:“就是他呀, 老路这个人脾气坏,也不信佛,好端端的,他跑到天佛寺的佛塔来做什么?” 一个写话本的,与神佛全无纠葛,而且不信佛的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而且他仰着脸,分明是看着…… 顾之淮和慕与安同时往上看去,竟然发现尸体正对着的那尊佛像,是由一块红布盖起来的。 方才乱糟糟的,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尸体上,没人看见这块红布。 “这是怎么回事?”张乐跟着慕与安和顾之淮一起抬头,自然也看见了那块红布,他皱着眉问天佛寺的住持。 住持还算镇定,只是佛塔里死了人,他的脸上难免惶恐,他双手合十道:“这就是那尊新佛像,因为大殿里的佛像还没揭幕,这里也要用红布盖着。” 天佛寺肯定有问题,问题就在这新佛像上,顾之淮与慕与安虽都是武将,没有断过案子,但武将向来是粗中有细。 他们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张乐肯定也看得出来。 他沉着脸,那张弥勒佛一般的面容上,一丝笑也没有。 恰巧何康和衙役都到了。 何康越过顾之淮和慕与安,走到张乐身边。 听见死的是老路,何康惊讶道:“怎么会,我昨天还看见老路了,没好气地催他快写。” 虽然死者为大,但何康和张乐很快想到一件更难过的事情——老路死了,老路的那些话本也跟着死了。 张乐让何康带着人将整个天佛寺控制起来,何康出去了,住持也被他一并带走。 仵作有些为难:“刺史,这里离州衙太远了,尸体怕是不好运回去啊。” “先在这里看。” 仵作扫了一眼那上面供奉着的佛像,顿时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忐忑道:“可刺史,这里是佛塔。” “先在这里看他的致命伤,再运回去。” 张乐知道仵作的意思,怎么好在佛塔里面验尸,那不是冲撞了这些佛像吗? 但张乐这个不信佛的却在想,都已经冲撞了,能怎么办,这些佛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在佛塔里面杀人的凶手。 仵作很快得出结论,死者路方是被人一刀割喉致死,死的时辰,大约是今日子时末。 张乐让人将尸体运回州衙,没了尸体挡在这里,张乐伸手就想去揭盖在那尊佛像上的红布。 “张大人。”顾之淮叫住了张乐。 张乐回头,“怎么了,顾王爷?” 顾之淮站到他身边,“我来。” 顾之淮是武将,要是这佛像有机关,总比张乐躲得快,他让慕与安与张乐站到佛塔门口,才伸手揭开了红布。 没有机关,红布也只是普通的红布,顾之淮捏了捏,布料很厚实,但当他看向佛像的时候,却是瞳孔一缩。 走上前的张乐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顾之淮手掌横在了慕与安眼前。 慕与安看着顾之淮粗粝的掌心,沉默了,倒也没再想着去看。 张乐声音里都还带着几分悚然:“怎么、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佛像。” 那佛像和普通的佛像一样,并无差别,问题出在这佛像的眼睛,一般的佛像,眼神总是慈爱和善的,这双眼睛却充满了恶意与戏谑,多看两眼,居然都会觉得不舒服。 顾之淮道:“张刺史,我们先退出去吧。” 谁也不敢保证再待在这里会不会出问题。 张乐点头:“也好。” 顾之淮拉住慕与安的手,将要出塔门的时候,慕与安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那佛像的眼睛对上。 慕与安藏在袖中的手不小心被匕首割伤了,回过神来的慕与安浑身发冷。 等到他们走出了佛塔,顾之淮想着那佛像太过骇人,又走回去,将那尊佛像重新用红布盖上。 几人站在佛塔前的空地上,玄影回来了,衙役正在盘问,他们毕竟才是盘问的高手,但玄影也不是一无所获。 玄影说了一些情况,没有一个人看见凶手,他们早上来,想要扫塔,结果就…… “棘手啊,棘手。”张乐已经快要将他的胡子都扯掉了。 他都愁成这样了,还分心和顾之淮道谢,他知道,顾之淮刚刚是为了他的性命考虑。 顾之淮摆了摆手,提议去大殿里看看。 第58章 大殿里已经空无一人,寺里的僧人都被衙役集中到了一处,大殿里的佛像同样是用红布盖着。 玄影扯下红布,佛像一如佛塔里的。 张乐看那佛像一眼,都快窒息了,他气急败坏道:“审,严审天佛寺的所有人,这种东西也敢摆到大殿里来供奉。” 张乐那边准备严审天佛寺上下,顾之淮和慕与安,还有另一名衙役,去了路方的家里,玄影送云乐和常先生回去了。 路方家里就只有路方一个人,院子很凌乱,如今正值春日,万物复苏的季节,院子里的那颗大树,却死了。 衙役石林将门推开,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日光照进屋子里,屋子比院子还要乱。 随处可见堆积的书,书多是旧书,应该是从哪个摊贩那里租来的,地上桌子上甚至就连床榻上,都散落着不少宣纸,宣纸之中还夹杂了一些比较粗糙的纸张。 石林翻看着道:“老路写话本之前,穷得叮当响,写话本之后,才慢慢富起来,这些宣纸,估计就是用卖话本的钱买的。” 说着说着,石林就觉得有些唏嘘,路方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这人怎么就死了。 纸上大多是旧的话本章节,也有编成书的,整整齐齐地堆在桌子的一角,可见路方很重视这些为他带来生计的话本。 几人开始翻看那些话本。 线索还没找到,慕与安却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风流世子俏王妃。 他看得眉心狂跳,特别是那句—— “世子与这后娶进来的王妃年龄相仿,火一旦烧起来,世子就十分放肆,他将王妃压在床榻上,令他欣喜的是,王妃也是半推半就……” 压在床榻上、半推半就? 慕与安扔了话本,后知后觉脸颊滚烫,难怪这云州对男子与男子成亲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们的话本都已经进展到了这种地步,男子与男子成亲早就变得不够看了。 慕与安去看顾之淮的时候,心跳得还是很快,脑子里不断闪过半推半就。 顾之淮正坐在床榻边,认真翻着话本,慕与安想,顾之淮也是这个意思吗? 他也想与自己……而自己就半推半就地从了??? 顾之淮看书颇为费力,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起来,就叫他十分头疼,他拧着眉,感受到一道目光,抬起头,正好瞥见一个慌张转过去的后脑勺。 王妃找他? 顾之淮干脆抱着书坐到了慕与安身边,可惜,慕与安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还骂他包藏祸心,恬不知耻! 顾之淮:“?” 王妃这是怎么了? 看到日暮,几人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还剩下那些旧书,三人各自拿了些准备带回去继续看。 顾之淮与慕与安进门的时候,云乐还在发愁,他抱着柱子心有戚戚地问玄影:“那鬼不会跟着我们呢吧?” 顾之淮抬手就在云乐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云乐哎哟一声,眼泛泪光地看着顾之淮,“王爷,你打我做什么?” 顾之淮道:“那是死人,不是鬼。” 云乐直气壮道:“人死了之后,不就变成鬼了吗?” 顾之淮:“……” 好像挺有道的。 云乐撇撇嘴,从怀里摸出了在天佛寺求的平安符,小脸都快皱到一起了,他喃喃道:“也不知道这平安符还管不管用。” 天佛寺死了人,照道来说,这平安符也不能用了。 但顾之淮看向慕与安,慕与安站在霞光之中,睫毛被晕染成了金色,犹如振翅欲飞的蝶。 平安符是王妃给他求的,顾之淮攥紧了平安符,手里的就算是刀子,他也不会松手。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王妃他口是心非 用完晚饭, 时辰还早,顾之淮与慕与安各自占据了罗汉床被矮几分开的半边,翻看着从路方家里带回来的旧书。 但看得认真的只有慕与安一个。 顾之淮一看书就头疼, 更何况慕与安在这里,他的目光多数都落在了慕与安的身上。 一遍又一遍地用视线舔舐过慕与安的眉眼之后,顾之淮骤然回神。 不是,他真成狗了? 担心自己错过了什么线索, 顾之淮干脆暂时将旧书放下,专心伺候着慕与安。 慕与安换了个姿势,顾之淮马上将慕与安背后的软枕移过来。 慕与安皱着眉动了动手腕, 顾之淮立即将慕与安的手握住,替慕与安揉着。 顾之淮勤快得过分, 头疼的人变成慕与安了。 慕与安道:“顾世……顾之淮, 你不用对我如此殷勤。” 自从那日听说过风流世子俏王妃之后,慕与安再也没有唤过顾之淮顾世子, 他心中总觉得别扭。 下午慕与安又在路方家里看见了风流世子俏王妃的话本, 他更不会这样唤顾之淮了。 ……年龄相仿、半推半就。 慕与安的心又开始烧了, 他脸皮薄, 面上竟然跟着一道红了。 顾之淮瞧见了,他关切地问:“王妃怎么了?” 顾之淮还握着慕与安的手, 他向来不老实,就算是握着, 也是暗自摸着,恐怕就连慕与安手掌有多少节骨头都数明白了。 慕与安恼了, 他反问:“你不知道?” 说不定,那话本里面也是这么写的,也是这么摸来摸去, 摸到了床榻上。 顾之淮笑着看向慕与安,他的身影压近,“王妃,我应该知道什么?” 第59章 与顾之淮相处的时日久了,顾之淮这恍若小山一样的身躯慕与安也看惯了,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威压。 但随之而来的是几分急迫与渴望,刮过慕与安的脸,还要刮进慕与安的骨头里。 慕与安手心发痒,正想蜷缩起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顾之淮皱眉盯着他的指尖。 慕与安顺着顾之淮的目光,在他的指尖上看见了那道不小心被匕首划破的新鲜伤口。 本来就是小伤口,不再流血之后,慕与安就将这件事情忘了,现下…… 顾之淮摩挲着伤口周围的皮肤,他问:“这是怎么了?” 他的目光太有侵略性,慕与安只好据实已告:“在佛塔的时候,不小心被匕首划伤了。” 慕与安身上一直带着匕首,顾之淮是知道的,那把匕首还是他送的,慕与安身上的平安符和匕首,都是顾之淮送的。 这样一来,慕与安身上就有了两件与他有关的东西。 顾之淮心里正乐呢,看见那道新鲜的伤口,又开始心疼了,他道:“我去找常先生过来。” “已经夜深了,常先生早就歇下了,”慕与安顿了顿,又道:“等你将常先生请过来,我这道伤口说不定就愈合了。” 本来就不是很严重的伤口,何须劳烦常先生,但顾之淮向来执拗,慕与安也没指望顾之淮会听他说的话。 慕与安抬眸,对上的是顾之淮黑亮的眼睛,鬼使神差之下,慕与安对着顾之淮招招手,顾之淮竟然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顾之淮好乖。 心中被这个念头烫了一下,慕与安的手微微一颤,他提醒自己,顾之淮就是再乖,那也跟自己没关系。 顾之淮可不知道慕与安正在心中疯狂跟他撇清关系,他将慕与安的手抬起来,烛光映照着那道小伤口,他问:“王妃,真的没事?” 慕与安摇了摇头。 顾之淮也不怎的脑子一抽,低头含住了慕与安的那截手指。 “顾之淮,你在做什么?”慕与安瞪大了眼睛,浑身上下都臊得慌。 他用力推了顾之淮一把。 顾之淮整个人倒在地上,差点还翻了个跟头,他道:“以前,都是这么处伤口的。” 嘴唇还发着烫,顾之淮信口胡诌。 慕与安红着脸,更要命的是,不止脸上有奇怪的反应。 慕与安镇定下来,声音冷冷道:“我是林国人,这是梁国的风俗。” 他这样怼了,心中却在想,梁国真的有这样的风俗吗? 慕与安曲起手指,顾之淮是一团火,一不注意,火势就会燎原。 还是顾之淮想要再进一步,干脆将他压在床榻上? 慕与安骤然起身,围着自己刚刚坐着的床榻走了一圈。 他没发现什么问题,只好又坐下去,一面防备着顾之淮,一面继续翻看那些书。 只是心中不静,慕与安偶然翻到一本佛经,捧着读了起来,心里的躁动才慢慢平复。 慕与安看完之后,随手将这本佛经与那些他已经翻过的旧书放在一起,他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佛经? 慕与安心头一跳,他将书拿起来,问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顾之淮,“张刺史是不是说,路方不信佛?” 顾之淮思索着,张乐确实说过这么一句,他点了点头。 意识到慕与安可能发现了线索,顾之淮往慕与安身边凑,慕与安身上的兰香本该是清幽的,此时却萦绕在顾之淮的鼻尖。 慕与安将佛经拿给顾之淮看,除了这本,慕与安又在那些还没来得及看的旧书中,发现了几本佛经。 慕与安敛着眉道:“一个不信佛的人,为什么要借佛经?” 顾之淮揉了揉鼻子,他道:“确实可疑。” 就像是他,是绝不会借什么诗词歌赋来看的。 州衙离这里不过两条街,慕与安打算过去一趟,顾之淮陪着他。 路上,慕与安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 顾之淮半开玩笑道:“王妃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杀我。” 他弯下腰,他们恰好到了望江楼前,望江楼的灯光照着匕首上面的宝石,宝石散发出来的光芒,晃了一下顾之淮的眼睛。 那宝石镶嵌在刀鞘上,顾之淮将匕首捡起来,他突然一顿,问慕与安:“你为什么会被匕首划伤手?” 刀鞘是皮制的,就算是隔着刀鞘摸到刀刃,也不会被划伤,顾之淮握着慕与安的手,沿着刀刃摸了一圈,慕与安沉默了。 他仔细想了想,道:“当时,匕首应该被我拔出来了。” 匕首是慕与安防身的武器,他虽然被废了武功,但为了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快速拔出匕首,他试过好多次。 慕与安后背突然出了不少汗,在顾之淮就在他身边,并且护着他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将匕首拔出来? …… 州衙灯火通明,张乐拧着眉,坐在案桌后。 佛像的问题肯定最大,但天佛寺的僧人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唯一的知情者可能就是住持,但他沉默不语。 张乐总不能现在就对一个出家人严刑拷打吧? 案情没有进展,他看见慕与安与顾之淮时,眼睛都快亮成星星了。 救星啊救星。 张乐让人上茶。 听见慕与安说旧书里面有佛经,张乐道:“方才石林来过一趟,也说了这件事,这些书都是路方十天前去借的,五天之前,我还听老路义愤填膺地骂过那些信佛的人。” 第60章 路方还是不信佛,可为什么要去借佛经呢,十天之前发生了什么? 慕与安问:“天佛寺准备迎佛像,是什么时候?” 张乐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锋利起来,“也是十天前。” 想到路方是写话本的,慕与安又问:“路方会不会因为要写话本,为了增广见闻,才去借了佛经?” 张乐摇头:“老路对这些深恶痛绝,老路早先也不是孤身一人,他捡了个孩子,孩子被他养到五岁,五岁那年,孩子发了高热,老路本想去抓药,一个游方僧人路过,说他有法子,老路的钱被骗走,孩子也没了,从那以后,老路恨屋及乌,看见佛寺不上去吐一口唾沫就不错了。” 如此深仇大恨,这辈子可能都过不去,更没有道忽然变了性子。 慕与安将他无意之中自己拔出匕首将自己划伤的事情,告诉给了张乐,顾之淮沉声道:“我怀疑是佛像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张乐一愣,他提醒道:“但揭开佛像的时候,我们三人都在场。” 顾之淮道:“王妃素来体弱。” 张乐借着烛火看清了慕与安的脸,就连现在,慕与安的脸色也是苍白的,仿佛雪山上的一捧常年不化的雪,周身都是冷的。 张乐移开视线,“明日,我让几个云州出名的大夫去看看。” 顾之淮点头,与慕与安打算回去,张乐叫住了他们,他殷切但又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云州的大夫,也很出名。” 言外之意是,慕与安也可以去看看。 常先生虽然是江湖郎中,但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慕与安的身体暂时好不了,只能慢慢调养。 谢过张乐的好意,慕与安和顾之淮出了州衙。 屋下的灯笼发出的光亮拉长他们两个的影子,此时已经将近子时,夜市的热闹渐渐散了,周围一片寂静。 顾之淮道:“也许是迷药之类。” 这样推测,顾之淮想,明日恐怕常先生也要去一趟。 “王妃?” 慕与安捻了捻手指,问他:“什么?” 他面上并无什么不同,心中却在风卷云涌,顾之淮那样处他的伤口的事情早已过去,偏偏慕与安还记着。 只能怪顾之淮,好端端的……碰他的手指做什么!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顾之淮最想要的是他?…… 第二日。 顾之淮送常先生去天佛寺, 在路上遇见了领着几位大夫的石林与另一位衙役,几人互相寒暄了几句,继续往前走。 比起那日, 天佛寺如今萧瑟了很多,在寺门前扫落叶的僧人看着很是憔悴,见到衙役打扮的石林,整个人顿时诚惶诚恐。 石林还没问, 他就道:“贫僧实在不知寺内为何会死了人,佛像的事情,都是住持一手操办的。” 衙役们问了太多次, 他回答这些话,已经回答得很熟练了。 顾之淮和石林都不会为难一个僧人, 两人只点点头, 打算继续往里走,忽然, 顾之淮的袖子被拽了拽。 顾之淮回头, 发现是常先生, 顾之淮顿时会意, 让石林带着人先走,他留下来等着常先生。 常先生凑到那个僧人面前, 许是因为常先生方才与石林在一起,那个僧人也很怕常先生。 面对常先生打量的目光, 根本不敢抬起头,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扫把。 常先生柔声道:“小师父, 你是病了吧?” 见到僧人有些动容,常先生继续道:“不用害怕,我是大夫, 病了就要治病呀,我给你看看,如何?” 常先生声音平和,常年行医之人,又自带仙风道骨,在他慢慢劝说之下,那僧人竟然真的同意了。 等到常先生给那僧人诊完脉,开完方,那僧人犹豫着开口:“自从那日寺里死了人之后,大家便都病了。” 顾之淮眉心一跳,常先生皱着眉问:“都病了?” “也、也不是病,就像是我这样,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很紧张,我们还在手臂上,发现了伤口……” 越说,他越没有底气。 这能是什么病,中邪了还差不多。 可他们身在佛门,又都是佛门弟子,中邪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住持如今还被关在州衙的大牢里,天佛寺看似跟之前一样,但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 四大班首也不见了两个。 想着想着,那僧人便面露迷茫,天佛寺是要完了吗? 常先生看向顾之淮,顾之淮上前一步,他问:“寺里新迎回来的那尊佛像,你们可见过了?” 僧人摇摇头:“不曾见过。” 既然没有见过佛像,为何会受到佛像的蛊惑。 顾之淮灵光一闪,换了个问法:“你们经常去大殿吗?” 僧人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他道:“我们早晚,都是要去殿中诵经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顾之淮安慰了那僧人两句,和常先生一起往佛塔去。 在路上,常先生沉着脸色道:“倘若是那佛像上面真的有药物之类,那这药的效用……” “常先生,你熟悉的药当中,有没有这样的药?” 常先生点点头:“这东西多的是,传言西域最会调制,有一种叫做失觉的药……”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佛塔,塔门大开着,里面传出来一道人声—— “有点像是失觉,但我没见过,只在书上看过,无法肯定。” 第61章 石林正要问,剩下的大夫中,还有没有人知道失觉的,转头看见,方才掉队的顾之淮和他身边那个大夫到了。 石林知道这佛像的厉害,看一眼就能让体弱的人自伤,还不算厉害吗? 于是他只是将红布扯下一角,方便几位大夫检查。 常先生去看佛像,顾之淮则将刚刚发现到的东西告诉给石林和那个叫做周云的衙役。 石林和周林都很意外,他们没想到,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衙役,对方是王爷,却愿意和他们共享消息。 石林也说了些他们这边发生的事情。 他们遇见的僧人精神都不太好,符合那扫地僧人所说的,所有人都病了。 常先生一脸凝重地走到顾之淮面前,他道:“是失觉,失觉一两价值千金,我听说除了这个佛像,大殿里,还有一个更大的?” 顾之淮道:“是。” 也许这小佛像只用得上一两的失觉,那大佛像呢? 几人又赶去了大殿,这尊佛像上用的失觉更多。 谁有这样大的财力,而谁又能在动用寺里这么多银钱的时候,却不惊动住持? 恐怕只有住持自己了。 石林皱着眉道:“住持什么也不说,又不能用刑,我们拿他没办法。” 顾之淮道:“也许有了失觉这个线索,就好办多了。” 顾之淮和石林准备赶回州衙,常先生打算留下来,寺里这么多僧人,他不能不管。 常先生这样说,那些大夫纷纷都表示要留下来。 顾之淮嘱咐常先生要小心,石林让周林一起留在这里,顾之淮打算让玄影也过来。 顾之淮他们离开的时候,几个大夫正凑在一起,随便拉了个僧人,让那个僧人带他们去僧舍。 …… 就在顾之淮和常先生下山的时候,云乐和玄影陪着慕与安去了州衙。 张乐眼下青黑,看样子似乎是一夜没睡,这一夜里,谣言漫天飞,有说路方是被天佛寺的恶鬼杀死的,有说杀路方的恶鬼是天佛寺养的。 还有更离谱的,说那恶鬼不止在天佛寺杀人,它要杀光云州的百姓才会罢休。 方才他们来之前,州衙门口乌泱泱地围了不少人,如今已经都让张乐给劝走了。 张乐苦笑道:“刺史不好做啊。” “刺史大人辛苦了。” 慕与安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倘若张乐是不记挂百姓的刺史,根本不会在州衙苦熬一夜。 “都是为了百姓嘛,”张乐搓搓手,他问:“王妃此次来是?” “我想见一见天佛寺的住持,了悟禅师。” 听见这个名字,张乐就来气:“那老匹夫,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而他现在更不能用刑了,那些百姓担心一严刑拷打,住持雷霆大怒,再放一只恶鬼出来。 张乐:“……”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束手无策。 慕与安还是不想放弃:“那我可以见一见吗?我有了一些新的猜测。” “那当然可以。” 张乐也希望,慕与安可以撕开一个缺口。 整个州衙的人都对这位了悟禅师深恶痛绝,就连大牢的看守也不例外。 看守不知道来人是谁,但不妨碍他大吐苦水:“不是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现在天佛寺死了人,住持居然一点儿也不慌乱,难道路方的命不是命吗?” 慕与安道:“他可能是觉得,我们拿他没办法。” 看守一愣,慕与安看着就像个身体不好的,一阵风都能将他刮跑了,但看守却不敢小觑,他在这人身上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看守忙奉承道:“您说的是。” 住持的牢房在里面,云乐胆子小,慕与安没有让云乐一起进来,他停在住持那间牢房前。 住持正在打坐,听见声响也不曾睁眼。 慕与安并不在意,他道:“了悟禅师,你请路方,是为了让他为那尊新佛像,写新的话本吧?” 住持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直直逼近慕与安,连看守都被吓了一跳,慕与安却还在原地直视着住持。 慕与安继续道:“路方不信佛,我去问了路方周围的邻居,邻居们都说,路方今年最想要的就是为那个死去的孩子修坟,修坟需要钱,路方手中的银钱并不多,他需要更多的钱。” 慕与安还打听到,路方曾跟邻居说过,修坟的钱马上就齐了,可邻居记得,半个月之前,他明明还差得远。 慕与安特意问了邻居时间,邻居说,就在十天前。 十天前,路方去借了佛经,十天前,天佛寺迎回了一尊新的佛像,十天前,路方说他修坟的钱够了。 路方的钱,也许就是从天佛寺来的。 这也许是个很粗糙的推测,但在眼下,已经够用了。 慕与安即将接近真相,但了悟并不在乎,他那双浑浊的眼中,还隐隐有着挑衅—— 去吧,继续去查吧,真相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 慕与安转头就走,他并非一无所获,了悟的反应证明,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了悟请来路方为那尊新佛撰写话本,了悟是想更多的人都知道那尊新佛。 佛像能蛊惑人心,那么了悟就是为了…… 路过一间牢房的时候,里面有人和慕与安打招呼。 慕与安看过去,阿大笑得有几分扭捏:“您、您还记得我吗?” 第62章 慕与安仔细想了想,“你是那个山贼?” 阿大算不上倒霉,他手上没有人命,不会像山贼老大直接被秋后问斩,但他抢劫了不少人,这会儿还在牢里,他抓耳挠腮,想要戴罪立功,却没有什么好法子。 慕与安道:“你想要我帮你戴罪立功?” 阿大点点头:“也许我对您是有用的呢,云州城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知道。” 慕与安试探地问:“那你知道,天佛寺吗?” 阿大张口就来:“天佛寺?天佛寺不是迎了一尊新佛像回来,准备蛊惑更多的人吗?” 慕与安眼睛亮了亮:“怎么蛊惑?” …… 顾之淮喝了一口茶之后才道:“午夜时分,会有神灵降临,接走最想要实现愿望的人?” 慕与安点头:“阿大是这么说的。” 顾之淮笑了笑,他炽热的目光描摹着慕与安的脸,他问:“那王妃有什么最想实现的愿望?” 慕与安一顿,顾之淮竟然选择相信他,他方才跟云乐说的时候,云乐都怀疑慕与安是被骗了。 慕与安漫不经心道:“不如王爷先说一说,最想要什么?” 顾之淮混不吝地往桌子上一坐,垂眸,直勾勾地盯着慕与安。 慕与安的心跳得很快,他竟然觉得,顾之淮最想要的是……他。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男人要怎么生孩子? “王妃。” 慕与安不可置信地对上顾之淮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失声道:“真的是我?” “是你什么?”顾之淮弯着腰凑近慕与安,“我是看王妃有些失神,这才出声, 想将王妃唤回来。” 看着慕与安突然红了的脸,顾之淮明知故问:“莫非是,王妃想到了什么?” 慕与安摇了摇头,他侧过脸, 垂下来的发丝在不轻易间拂过顾之淮的鼻尖,慕与安道:“我什么都没想——” “哎呀,”顾之淮不依不挠, 他按住慕与安的肩膀,让慕与安看着他, 嬉皮笑脸道:“我最想要的是王妃, 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 啪的一声,慕与安愣住, 他刚刚好像又打了顾之淮一巴掌。 慕与安自认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 却在顾之淮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控。 莫非是顾之淮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除了他和顾之淮成亲, 这辈子两个人都要绑在一起之外, 慕与安想不出还有什么例外。 慕与安这些日子得了常先生补汤的调,虽还算不上大好, 但至少不会面色苍白,迎风就倒了。 慕与安想, 那他的力气,应该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他去看顾之淮的脸, 顾之淮头都没偏一下,仍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睛中, 还闪动着一些慕与安看不懂的兴奋。 他兴奋什么? 被打了还兴奋? 顾之淮果然是有病。 他哪里知道,他只是想顾之淮别离他那么近而已,根本没用多少力气,落在顾之淮这边,成了打情骂俏。 王妃与他打情骂俏,很好,好得很。 顾之淮主动将脑袋伸过去,他问:“王妃还要打吗?” 言外之意是,王妃还要与他情情爱爱吗? 慕与安:“……” 别说是慕与安了,就连云乐都不忍细看了,王爷在做什么啊,张刺史还在这里啊! 云乐与张乐对视一眼,云乐想跟张乐解释,他们家王爷与王妃平时在府里不是这样的,但张乐尴尬地笑了笑,自个儿转开了视线。 人家的情趣,关他什么事情。 慕与安和顾之淮那边还在僵持不下,慕与安像是突然意识到,云乐和张乐也在,整个人烧得头顶都快要冒出热气了,他揪着顾之淮的衣领,咬牙切齿道:“顾之淮,回去再发疯,好吗?” 好吗? 好的。 顾之淮摩挲着慕与安不经意从衣袖里露出来的那截白皙的手腕,整个人心猿意马,回去了之后,是不是就可以疯得过一点了? 顾之淮琢磨不清到底什么样子才是过一点,他瞥向慕与安的领口,忽然福至心灵。 圆房。 他和王妃还没有圆房呢。 等到那边的情趣结束,张乐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不可言说的氛围,他道:“了悟如今被关在大牢里,就算是有人想搞蛊惑之事,那么,谁来做这件事呢?” 而且张乐想不明白,天佛寺如今大势已去,他们还搞这些做什么。 难道背后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他记起慕与安告诉他的那些话,他虽不信佛,但与了悟也算是有些交情,了悟居然在他这个刺史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事。 要是百姓真的被蛊惑至深,他的官位倒是小事,他如何对得起云州的百姓啊。 顾之淮一面领口,一面漫不经心道:“四大班首,不是跑了两个吗?” 张乐目光一凛,“王爷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同犯?” 脸上绯色还没褪去的慕与安道:“剩下的两个不一定是,但跑了的两个……” 顾之淮与慕与安两个人异口同声:“一定是。” 张乐:“……” 他特别想问一句你们的情趣还没结束吗?但他不敢。 他顿了顿,氛围不再奇怪之后才道:“自从发现那两个人不见之后,衙役们一直在找,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存心藏起来的人,自然找不到,但我们现在不是有饵料了吗?”顾之淮笑得意味深长。 第63章 …… 阿大被石林从大牢里提出来的时候,还在痛哭流涕,难道天佛寺的事情并不能戴罪立功,反而罪加一等? 阿大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期期艾艾地向着石林道:“不是说,砍头前,都要吃顿好的吗?我还没吃呢。” 石林冷声道:“不是要砍你的脑袋。” “啊?” 然后阿大就看见了笑眯眯的顾之淮。 顾之淮拍拍他的肩膀,笑容亲切,语气熟稔:“阿大,我们又要钓鱼了。” 阿大:“。” 他以后再也不吃鱼了! …… 入夜之后,天佛寺后山。 阿大提着灯笼,顾之淮在他身后走着,风一吹,吹得灯笼摇摇晃晃,倒是增添了不少阴森之感。 阿大虽然心里清楚是弘明在暗地里故弄玄虚,但后背仍然忍不住发凉。 想起弘明自视甚高,说他和他老大都是蠢货的样子,阿大就生气,蠢货怎么了,等会儿就轮到弘明这个蠢货上当受骗,然后被砍头了。 这样一想,阿大顿时浑身的力气,他笑得分外谄媚:“顾王爷,您当心着点。” 顾之淮皱眉:“你只管带你的路。” “是,顾王爷您放心,这里可灵了,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听见阿大这样说,顾之淮的面色缓和了不少,他甚至还催促道:“那就快走。” “好勒。” 天佛寺的后山像是已经荒废了许久,分外难走,但顾之淮是个武将,阿大曾经又是山贼,走起来如履平地,两个人很快就到了阿大和弘明约定的地方。 除了顾之淮和阿大之外,弘明的面前已经有了不少人,都是目光涣散的云州百姓,见到顾之淮和阿大出现,也没什么反应。 弘明身穿雪白的僧袍,双手合十,手掌间握着一串佛珠,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被月光那么一照,还挺像回事的。 面对顾之淮,丝毫没有在阿大面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反而十分谦卑,很像是一个得道高僧,他朗声道:“顾王爷。” 顾之淮扫过那些人,最后才看向弘明:“正是本王。” 弘明装作没注意到顾之淮打量的目光,他问:“顾王爷来云州,就是为了我天佛寺来的吗?” 顾之淮笑着道:“阿大说师父无所不知,难道不知道本王是被皇帝排挤,贬出了上京城的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见沮丧之色,可见真跟阿大说的一样,顾之淮迟早会回到上京。 弘明压抑住眼中的兴奋,说了句阿弥陀福,“贫僧就算是无所不知,也无法窥探有的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贫僧这样试探,也是为了顾王爷好,倘若顾王爷心不够诚,想要的,是不能实现的。” 好话坏话都让这秃驴说了,顾之淮环着手道:“道本王都明白,师父请开始吧。” 弘明念了一大段咒语类的东西,忽然伸出双手,佛珠在他的掌心摇晃,他指向天空。 今晚的月亮分外圆,仿佛能照亮每一个角落的黑暗,与此同时,更加危险的东西正在滋生。 一尊佛像忽然从地面缓缓升了起来,仔细看,和大殿里的那尊佛像不太一样。 这尊佛像上大概没有失觉,他的那双眼睛也不如大殿里的诡谲,让人只看一眼就充满了不适。 顾之淮挑眉:“这是?” 弘明已经重新双手合十,他道:“顾王爷,你有什么愿望,尽管诚心告诉我佛。” 顾之淮不太相信地问:“只要说出来就能成功?” 弘明面色不善:“顾王爷是不相信我佛了?” “相信。” 顾之淮勾着唇轻笑,相信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像闹着玩一样。 顾之淮也学着弘明的样子双手合十,他的声音在林间回响:“佛祖在上,信徒顾之淮,如今已与一人结为夫妻,信徒身为顾家皇室中人,想要一个子嗣……” 顾之淮说着,越过佛像,看向弘明,“师父,这应该不难吧?” 子嗣有什么难的,难就难在顾之淮的这位“娘子”和他一样,也是个男子。 男人要怎么生孩子? 还要和顾之淮合作,今天晚上不能搞砸,弘明强忍着没有发作,他咬牙切齿地问:“谁生?” “自然是我呀师父,我素来疼惜王妃,舍不得他受苦,师父,这应该不难吧?” 顾之淮这番话说得诚心诚意,感天动地,谁来了,都挑不出他的错处。 但弘明气到都快要失去对表情的控制了,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在空中飘着,嘲笑着顾之淮这个疯子,开口却是:“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佛。” 阿大刚开始的时候和弘明一样傻了,注意到顾之淮眼中不加掩饰的戏谑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这位顾王爷故意的。 他一看见弘明想发火却又不能发火的憋屈样子就想笑,这个时候已经背过身去了。 这一扭头,阿大就看见趴在树上的四只小鬼,惨白的脸上红彤彤的两团,雪白的衣服被树枝挡住,几乎和月光融为一体。 其中一只小鬼还竖起指头示意阿大不要出声。 阿大忙不迭地点头,心想,他见鬼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我要,王妃就给我啊?”…… 阿大去钓鱼的时候, 顾之淮回了一趟住处,慕与安和云乐在他前面回来,他是回来找慕与安的, 却看见常先生正在院子里围着药草打转。 第64章 顾之淮走到常先生身边,他惊讶地问:“天佛寺那边结束了?” 常先生摇了摇头,他向来医者仁心,说起病情的时候, 语气总是十分郑重,他道:“天佛寺的那些僧人几乎个个都受到了失觉的侵袭,我们都没带药上山, 我和另外几位大夫商量之后,便由我和玄影下山来配药。” 顾之淮见他眉心拧着, 不由得问:“很严重吗?” 常先生的医术就是宫里的御医恐怕也比不上, 为何会一脸凝重? “失觉早在梁国立国之初,就成为了禁|药, 我只见过两次。” 顾之淮明白了, 常先生是担心, 他们这几个大夫没办法治好。 顾之淮安慰了常先生两句, 夸他是神医下凡,将常先生说得心情舒畅, 他借机问:“那要是正被失觉蛊惑,没办法清醒的人呢?” 常先生得意地摸着胡子道:“被失觉蛊惑, 犹如坠梦,你想想, 做梦的时候,哪种情况最容易惊醒?” 这个,顾之淮很有经验。 慕与安经常深陷梦魇, 要么是顾之淮将他叫醒,要么是慕与安梦到了极度恐怖的事情,就会自己吓醒。 想起慕与安大汗淋漓醒来的样子,顾之淮又有些心疼了,他问:“王妃的梦魇,真的能治好吗?” 常先生沉默了一瞬,道:“比失觉还要难。” 顾之淮咬牙切齿地腹诽,林国皇帝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药,他个昏君! 院子里只有玄影和常先生,顾之淮进了屋,瞥见慕与安正握着笔,云乐在为他研墨。 顾之淮绕过桌子,到了慕与安的身边,脸快要贴着慕与安的鬓发,他问:“在做什么?” 慕与安专心思考着,没注意到他和顾之淮拉近的距离,他抬眼道:“我怀疑路方是自杀。” 顾之淮瞥着他握笔的指尖,问:“怎么说?” 慕与安道:“佛像上有失觉,看久了会让人失去神志,路方既然是了悟请来为那新佛像写话本的,他肯定需要了解新佛像,张刺史说了,路方的话本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他愿意花时间去了解,一直盯着佛像,乃至盯两三个时辰……” 慕与安体弱,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匕首划伤,那盯着佛像看了两三个时辰的路方,还有机会摆脱失觉吗? “仵作也说了,路方脖子上那道伤口,很像是他自己划的。” 要是没有失觉,路方跑到佛塔里面去自我了断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可现在有了失觉…… 顾之淮道:“你的推测很有道。” 慕与安沉声道:“这种东西要是蔓延出云州,后果不堪设想。” 顾之淮盯着慕与安的脸,他看清慕与安那些对云州百姓的担忧,心中一动,忽然伸手环住了慕与安的腰,将慕与安整个人抱进了他的怀里。 慕与安觉得这些日子的顾之淮真是疯得可怕,他怕好脸色会让顾之淮得寸进尺,于是冷着脸道:“顾之淮,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问王妃,要不要去天佛寺?” 慕与安的腰间挂着那块五皇子送的玉,顾之淮把玩着,活像是在摩挲慕与安的腰身,那些皮肉发着烫。 慕与安艰难地眨了眨眼睛,他问:“你要带我去?” “嗯。” 顾之淮发觉慕与安关节上染了一点墨迹,正卷着袖子想要将那点墨迹擦下来,他太用力,磨红了慕与安的虎口。 慕与安不自在地将手交握到了一起,他道:“又是让我在山下等着?顾之淮,你不要以为我是你的王妃,就可以任由你摆弄了。” 摆弄? 怎么摆弄? 是扣着王妃的脚腕,还是托起王妃的手腕? 被慕与安瞪了一眼,顾之淮才回过神来,他笑着道:“我是需要王妃和我一起破除天佛寺的阴谋,这不也是王妃想要做的吗?” 慕与安奇怪地看着顾之淮。 …… 听见要让他们几个都变成小鬼,屁颠屁颠跑来的云乐顿时不干了,他委屈道:“我最怕鬼了,王爷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顾之淮漫不经心地问:“变成鬼去看戏,也不乐意?” 云乐有些心动了,他嘟哝一句:“什么戏,还需要变成鬼去看。” 玄影是暗卫,人皮面具他都信手拈来,画一些鬼脸,对他来说不算是难事。 常先生要回天佛寺看病,玄影得跟着保护他,人数不够,顾之淮又去州衙,将张乐和石林叫来。 张乐还带来不少的衙役,准备跟着顾之淮大干一场。 张乐乐呵呵地任由玄影在他脸色涂涂抹抹,这位刺史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当鬼呢。” 入夜之后,这四只鬼,还有一众衙役,就悄无声息地飘上了山,暗中蛰伏着。 云乐收回手指,揉了揉趴在树上有些酸痛的腰身,一双圆圆的眼睛里面细看还有点兴奋。 底下,弘明忍耐顾之淮忍耐到青筋暴起,他朝前一指,格外冷淡道:“顾王爷,那就请吧。” 顾之淮却问:“佛像上面没有失觉,我许的愿望,还能灵验吗?” 弘明一顿,他阴笑着开口:“看来顾王爷,是做了准备来的啊。” 弘明从那块大石头上下来,他走到顾之淮面前,月光照亮他的脸,“佛像上面没有失觉,是因为我们想与顾王爷谈笔买卖。” 顾之淮似笑非笑:“什么买卖?” 第65章 弘明的眼里闪动着狂热,他道:“越是信徒多,我佛便越能壮大,顾王爷被贬出京城,想必心中,也是十分郁闷吧?” 顾之淮道:“师父这话说得不够准确,我不是郁闷,我还想造反呢,不然我惦记子嗣做什么。” 弘明的眼睛更亮了,“那何不与我们一起。” 顾之淮嗤笑一声,弘明皱着眉问:“顾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顾之淮冷嘲热讽:“我的愿望实现了吗?你就在这里谈买卖。” 想到顾之淮的愿望是什么,弘明顿时面如土色,在心里叫苦不迭。 “既然你如此无用,”顾之淮伸手拍了拍,声音在静寂的林中分外突兀,“不如看看我这边,万一我的愿望实现了呢。” 顾之淮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树上的四只小鬼收到信号,张牙舞爪地从树上飘了下来,顾之淮盯着的那一只,径直路过了他。 顾之淮:“……” 除了树上,那些灌木丛中,也钻出来不少人。 清冷的月光下,仿若百鬼夜行。 云乐张牙舞爪地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云州百姓扑过去,在对上那百姓茫然的眼睛的时候,他还故意做了个鬼脸。 尖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做好事这是做好事,云乐在心里默念,到处飘来飘去,吓完这个吓那个,在林间飘得不亦乐乎。 直到他看见一张鬼脸。 云乐:“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啊。” 石林捂住自己的耳朵,纳闷地想,大家不都是鬼吗? 玄影给他们装扮完之后,担心吓到云乐,并没有给他们照镜子,看身边的人,云乐也是看习惯了的,但现在被月光照着,到处都是飘来飘去的鬼影,云乐觉得自己要晕倒了。 正要倒的时候,云乐被一只沉稳有力的胳膊扶住了,云乐哭着转过身,看见了玄影,他扑进玄影怀里哇哇大哭。 另一边,慕与安鬼也在尽职尽力地吓人。 “鬼啊!” 慕与安淡漠地看着他:“你连佛像都敢信,还怕鬼么。” 那人尖叫着跑远了。 慕与安被一双手搭上肩膀,慕与安正要拿出匕首的时候,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戏谑道:“让本王来看看,王妃究竟有多吓人。” 听着这道欠揍的声音,慕与安抬手将腮红抹到眼角底下,仿佛泣出了血泪,他悠悠转向顾之淮,一双眼睛无知无觉地盯着。 顾之淮心脏一缩,唇被他抿到发白,他伸手将慕与安抱住,慕与安勾了勾唇,他道:“堂堂顾王爷,也会被小鬼吓到吗?” 他是不会相信,顾之淮会被他这种拙劣的手段吓到的,那么顾之淮就是在演戏! 顾之淮这才意识到,这是假的,顾之淮恨得咬牙切齿,玄影这功夫,差点就连他都瞒了过去,他埋进慕与安堆满发丝的颈窝里嗅着,“小鬼可没这个本事。” 慕与安嫌弃地皱了皱眉,他一把推开顾之淮,问:“那谁有这个本事?” 慕与安心里有一个答案,顾之淮看他的眼神,不像是作假。 顾之淮伸手,蹭掉慕与安眼角底下的腮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慕与安道:“王妃。” 这道声音钻进慕与安的耳朵,直达心脏,慕与安攥紧了手,往顾之淮面前走了一步,顾之淮自发地将慕与安的腰环住了。 慕与安问:“顾之淮,你是真的想要子嗣吗?” 顾之淮乐了,他蹭着慕与安的脖颈,笑着道:“我要,王妃就给我啊?” 慕与安身子一僵,顾之淮揉揉他的头顶,轻声道:“本王有王妃,不就够了吗?” 第40章 第四十章 从此以后要白头到老,携手与…… 慕与安因为这句话愣住了。 画了鬼脸的慕与安也难掩那份风姿与清冷, 就这么愣在这里,还怪可爱的。 顾之淮没忍住,又摸了摸慕与安的脑袋, 他顺着慕与安恍若丝绸一般的长发继续往下摸,粗糙的手指划过慕与安后颈的时候,慕与安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察觉到顾之淮对他做了什么之后, 慕与安脸色十分难看,他道:“佛家重地,也防不住王爷的那些风流心思?” 风流顾之淮:“?” 他不就摸了一下王妃吗, 怎么能算是风流呢。 但看着慕与安气急败坏的神色,顾之淮故意逗他:“就算是佛祖来了, 我也……” 照摸不误。 但这话一旦让慕与安听见, 那就不是风流,而是下流了。 顾之淮欲言又止, 慕与安却心有所感, 省略的不知道是什么下流话, 慕与安的脸即使扑了厚厚的粉, 如今也遮不住那份绯色的蔓延。 慕与安扭过头,想要飘走, 不搭顾之淮了,却被顾之淮扯住了袖子。 顾之淮顺着袖子往下, 与慕与安十指相扣,慕与安看向他, 他挑了挑眉。 于是这只鬼,就被顾之淮这个丝毫不通佛法的人抓住了。 眼看天就要亮了,这场百鬼夜行也要结束了, 顾之淮余光瞥见,弘明居然想偷偷溜走。 顾之淮拿出慕与安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擦过弘明的脸钉在了他前面的树上。 弘明吓得浑身瘫软,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他感觉到有人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抬头,他对上了顾之淮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顾之淮虽然没有画鬼脸,但他这张脸,落在弘明眼里,跟恶鬼也没有什么分别。 第66章 顾之淮道:“师父,去哪儿啊,不谈买卖了吗?” 弘明这才想明白,顾之淮这是故意设圈套让他钻呢,弘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的阿大。 阿大装作没看见,没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不想一直蹲大牢啊! 而慕与安盯着弘明脸上的那道口子,忽然捻了捻手指上那早就结了痂的伤口,不知道想到什么,慕与安心口一阵发热。 他怔怔地去看顾之淮,顾之淮正将慕与安的匕首从树上取下来,用袖子擦干净了,插进刀鞘里,才重新塞回到慕与安的袖中。 对上慕与安的目光,他吊儿郎当道:“借王妃的匕首一用。” 他正说着话,那边玄影又绑了一个和尚过来。 玄影用力一推,这个和尚便和弘明撞到了一起。 淡薄的天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照亮慕与安那张雪白的脸,顾之淮牵住慕与安的手,两人并肩而立,顾之淮抬头道:“天亮了。” 慕与安却察觉到顾之淮将自己的手越握越紧,好像是担心他跑了一样,慕与安提醒道:“我不是鬼,不会消失。” 顾之淮冲着慕与安眨眨眼睛,手却是没松,他道:“万一呢。” 他凑近慕与安的脸,低声道:“万一王妃消失了,谁再赔一个王妃给我。” “你是顾家皇室中人,又是大名鼎鼎的顾王爷,还怕找不到一个新的王妃?” 顾之淮被慕与安这故意找茬的语气逗笑了,他说的那些话,慕与安应该都听见了,不但听见了,还记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慕与安画着鬼脸,趴在树上,努力竖起耳朵听的样子,顾之淮就想笑,他道:“王妃还真是……记仇,如果我说非王妃、非慕与安不可呢,王妃又要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 慕与安心潮涌动之下,血色急促地往脸上钻,他发现他被顾之淮撩拨得失声了。 …… 折腾了一夜没睡,慕与安几乎是困得沾床就睡着了,他醒过来之后,发现顾之淮神采奕奕地看着他,显然是在他睡的时候,一直这样盯着他。 慕与安:“……” 顾之淮那出自肺腑的话还在慕与安的耳边回响,慕与安撑着坐起来,顾之淮见状扶了慕与安一把,又在慕与安的后背垫上了两个软枕。 ……再也没有比顾之淮更贴心的人了。 顾之淮的话,再加上顾之淮的行为,让慕与安的心乱糟糟的,他问:“你不困吗?” 顾之淮道:“我刚刚从州衙回来。” “真相出来了?” “嗯。” 关于路方,和慕与安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五年前,了悟、弘明、弘光加入了一个叫做长生的组织。 这个组织在暗中利用失觉蛊惑了不少信徒,不少莫名其妙失踪的人都是因为成为了他们的信徒,在失觉的作用下自尽了。 了悟三人急于在组织内立功,刚好云州话本流行,了悟找到了云州话本写得最好的路方,想要利用路方的话本,招纳更多的信徒。 路方虽然不信佛,甚至是仇恨满殿神佛,但他当时急于给孩子修坟,缺钱,就答应了下来。 路方写话本,不止是为了生计,他是真的很喜欢话本,喜欢用自己的笔创造一个又一个故事。 因此,在话本这件事上,路方格外认真,他不仅仅去书铺租来了关于的佛经的书,还告诉了悟,要想话本得到云州百姓的喜爱,他必须亲眼见一见那尊佛像。 空洞的想象是构造不出来好的话本的。 了悟思前想后,决定让路方看一看佛像。 谁知道,路方忘记了了悟的嘱咐,被失觉蛊惑,用腰间的刀自尽了。 比顾之淮他们快一步赶到的弘光来不及处尸体,只能将原本盖住佛像的红布蒙上。 倘若路方没那么认真的话,也许就不会死了,可如果他以敷衍的态度对待话本,恐怕就不能创作出云州最好的话本了。 和路方熟悉的人,多少有几分唏嘘,慕与安也沉默了一瞬,他问:“他们蛊惑这么多人去死,是相信死的人更多,他们就能得到长生吗?” 顾之淮蹭了蹭慕与安指尖的伤口,他道:“可能吧。” 他想起一件事,又道:“张刺史说我们几个居功至伟,明日他会在望江楼摆庆功宴,希望我们五个人都去。” 慕与安被顾之淮蹭得有点痒,他长睫轻颤,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而后看着顾之淮眼底下的乌青,他想起顾之淮一夜未睡,又忙到现在,问:“你不睡觉?” “我和王妃一起睡吗?” 两人早已同床共枕多时,照来说,一起睡没什么好避讳的,但慕与安就是觉得这一句话下带着旖旎,他眼皮发烫,道:“我不睡了。” 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顾之淮耍赖拉住了他:“王妃陪着我再睡一会儿吧。” 他像只无家可归的落魄大狗,死死地盯着慕与安,像是慕与安不同意,他便不挪开目光。 但慕与安开始担忧别的事情,他怕稍有不慎,顾之淮这只大狗,就会扑上来咬他舔他。 慕与安想得周身发热,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了被子,他没什么底气道:“顾之淮,你不要得寸进尺。” “奇怪,”顾大狗歪了歪脑袋,“我和王妃一起睡,就算是得寸进尺吗?” 第67章 那他要是想和王妃圆房,算什么? 两个人在屋子里僵持不下,最终还是慕与安松口了,他冷着脸,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上来。” 慕与安还不知道他这是在训狗,因为被训的顾王爷已经乖乖上来了。 他侧躺着,看着慕与安的脸,眼里隐隐含着一种期待。 没办法,慕与安只好撤去后面的软枕,又躺了下来。 他刚刚躺下,顾之淮精壮的手臂就环住了他的腰身,头亲亲热热地挨着他的脸,合上了双眼。 慕与安扭头,睡着的顾之淮少了几分纨绔的气质,连棱角分明的五官都不再锋利。 环住他腰间的手存在感很强,让慕与安无法忽视,仿佛随着他胸膛的一起一伏,手臂上的肌肉也在跟着一起鼓胀。 算算日子,他和顾之淮已经相处了好几个月了,在这一刻,他们好像真的变成了夫夫。 从此以后要白头到老,携手与共。 慕与安原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可当他闭上眼睛,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外面春暖花开,鸟语花香,内室一片岁月静好。 …… 慕与安起来的时候,顾之淮已经在院子里打完了一套拳法,夕阳西下,他只穿着单衣,还是出了不少汗,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 门开着,云乐揣着钱和玄影一起,去了对面的烧鸡铺子买烧鸡。 成功配出治疗失觉方子的常先生心情大好地捋着胡子,他让云乐买两只烧鸡回来,准备好好庆贺一番。 慕与安看着看着,不免露出了笑容,顾之淮一面擦着脸,一面走到屋檐下,他盯着慕与安上扬的唇角,问:“王妃很高兴?” 慕与安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嗯。” 顾之淮当即被迷住了,他让云乐买三只烧鸡回来。 云乐:“?” 卖烧鸡的吴大爷一听要三只烧鸡,都快要高兴疯了,他手脚麻利地将烧鸡撕开,兴奋地问:“云乐,买这么多只烧鸡,一定是有不少客人要来吧?” 云乐:“。” 是、是的吧?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夫君。” “这一次天佛寺, 幸得王爷王妃相助,王爷有勇有谋,王妃聪明敏锐, 二位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这话说得顾之淮心花怒放,不等张乐过来,他手中的杯子就已经迎上去了,两人纷纷看向慕与安。 慕与安骑虎难下, 顾之淮道:“王妃不能饮酒,我来代劳。” 说着就要去拿慕与安手中的杯子,被慕与安躲了过去。 顾之淮:“?” 王妃今日兴致这么好, 是要喝酒吗? 张乐见状道:“这是望江楼去年酿造的梅子酒,乃是果酒, 不饮酒的饮上一两杯, 也不会有事。” 要梅子酒还是张乐特意吩咐的,主要是上次张乐和何康喝醉了, 后来听贴身的小厮说, 才知道做了糗事, 差点得罪了顾之淮与慕与安, 张乐今日索性让望江楼的老板给他们换成了梅子酒,免得醉酒误事。 听张乐这样说, 顾之淮放心了,碰杯的时候, 他悄悄离慕与安的杯子近了一点,等慕与安放下酒杯, 顾之淮又为他倒了一杯。 慕与安看着他,顾之淮道:“王妃既然喜欢,那就再喝一杯。” 顾之淮笑得殷切, 十分引人注目,慕与安嗯了一声,耳根却是红了。 而张乐已经越过他们,到了云乐和玄影的面前。 云乐虽跟着顾之淮出席过不少高门贵族的宴会,但此时在望江楼的席面上,他难免有些局促,看见张乐,他便站了起来,顺手将玄影也拽了起来。 云乐笑呵呵地看着张乐,张乐道:“若非是云乐小哥鼓起勇气,愿意拔刀相助,再加上玄影暗卫的一手绝技,决不能让那些百姓迷途知返。” 云乐瞪大了眼睛,哇塞,他居然有这么厉害嘛,想起当时因为怕鬼而尖叫,云乐不由得有点心虚,他客气道:“哪里哪里。” 张乐走向常先生的时候,云乐捅了捅玄影的胳膊肘,整个人眉飞色舞,一副等着玄影夸他的样子。 玄影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冰冷的唇吐出四个字:“是很厉害。” 云乐志得意满,感觉空气中,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对于医者,张乐素来是很敬重的,他沉声道:“这一次要不是常先生医者仁心,配出了失觉的方子,恐怕我云州……” 常先生洒脱地挥了挥手,“我们几人只是尽了绵薄之力而已,这一次计划能够成功,全赖刺史您运筹帷幄。” 几只杯子碰撞到一起。 席间慕与安提起阿大,张乐道:“阿大知道的很多,我已经打算让他留在州衙,继续戴罪立功。” 慕与安点点头,又喝了一杯梅子酒。 宴会结束的时候,顾之淮才意识到慕与安喝醉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杯果酒。 他面色绯红,但整个人站得极稳当,背挺得笔直,叫人极难看出来他是喝醉了。 顾之淮扶着慕与安的腰身,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慕与安脑袋一偏,蹭过了顾之淮的脸。 好烫! 顾之淮心中一跳,忙将慕与安整个人都揽到他的怀里。 云乐看见了,担心地问:“王妃没事吧?” 常先生在边上跟着看了一眼,他道:“只是醉酒,不碍事。” 听见慕与安没事,顾之淮道:“今日高兴,你们若是还想去夜市逛一逛,就去吧,我来照看王妃。” 第68章 既然顾之淮都这样说了,云乐拉着玄影跑了,常先生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顾之淮扶着慕与安,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 反正这里是云州,云州民风开放,顾之淮索性将慕与安拦腰抱了起来。 喝醉后的慕与安很乖巧,自己在顾之淮怀里找了个姿势靠着,顾之淮看着这样的慕与安心痒难耐,问他:“王妃,你喝了几杯梅子酒?” 慕与安缓缓伸出两根手指,顾之淮放心了,还好还好,喝得不算多。 但没等他继续问,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慕与安的整只手掌都张开了。 顾之淮声音拔高:“五杯?” 慕与安点头。 顾之淮气笑了,腾出手来捏了捏慕与安红得宛如煮熟的虾子的脸,他道:“原来王妃也是酒鬼。” 慕与安睁开眼睛直直盯着顾之淮,像是生气了,顾之淮忙道:“是我说错了,我给王妃赔礼道歉。” 没想到慕与安喝醉了,还是要和顾之淮对着干,他道:“我要是酒鬼,你是什么,哼!” 尾音上扬,仿佛猫爪子在顾之淮的心上挠了挠,顾之淮低头蹭了蹭慕与安的脸,他轻声道:“我也是酒鬼。” 慕与安是酒鬼,他也是酒鬼,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慕与安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依偎在顾之淮怀里合上了眼睛,连眼皮都在隐隐约约地泛着红。 顾之淮抱着慕与安,快步穿过人群,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今日家中没有人,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暗着,顾之淮沿着长廊走向房间,中途的时候,慕与安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在黑暗中,顾之淮的五官都不甚分明,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慕与安目光滚烫,像是要在黑暗里牢牢记住顾之淮的脸。 顾之淮担心他害怕,软声软气地哄他:“马上就进屋了。” 良久,慕与安嗯了一声,原本缩在顾之淮怀里的手,此时攀住了顾之淮的脖颈。 顾之淮逗他:“王妃今日这么喜欢我呀?” “嗯。” 顾之淮惊讶地扬眉,缠着慕与安,要他再说一遍,慕与安骂他幼稚。 顾之淮失笑,推开了房门,进了屋,他先将慕与安放到床上,接着到了灯台前,火急火燎地去摸火折子,灯台点燃的时候,升起来的火苗差点烧了顾之淮的袖子。 顾之淮慌张地将那一点火苗拍灭,一连将所有的灯台点燃,他像是忍无可忍地扑到了床边,用目光舔舐着慕与安。 顾之淮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一颗心突突地跳,瞥见慕与安的脸,他忽然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顾之淮问他:“困了吗?” 慕与安笑了一声,顾之淮奇怪道:“王妃笑什么?” 慕与安指了指他的袖口,那处有一点火苗燃烧之后的灰烬,顾之淮随手将那灰烬拍下去,袖子上,却是留下了一个黑洞,顾之淮不满道:“我还不是担心王妃。” 他这话说的有点言不由衷,他心里隐隐升腾起一种渴求,一种对慕与安的渴求。 “顾之淮。” “诶。” 慕与安一唤顾之淮的名字,顾之淮就凑到了慕与安面前,盯着慕与安的唇一开一合,慕与安在说,他有点热。 顾之淮道:“喝醉了酒当然会热。” 说着,顾之淮就伸手去帮慕与安解衣带,慕与安喝醉了酒,手指也不灵活了,顾之淮看他扯着衣带扯了许久,也没将衣带解开。 衣带解开后,顾之淮扯下慕与安的外衫,外衫松松垮垮地挂在慕与安的胳膊上,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 顾之淮明明没有喝醉酒,但他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这一幕,舔了舔干涸的唇,竟然觉得有一股热意直冲他的下腹。 顾之淮低低骂了一声,他一边拉被子,一边对着慕与安道:“王妃,安寝吧。” 慕与安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慕与安的手凉,顾之淮的手却是滚烫的,顾之淮登时就抬起头,死死看着慕与安。 喝醉酒的慕与安一举一动无不动人心扉,慕与安长睫轻颤,他轻声道:“顾之淮,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顾之淮恨不得将这样的慕与安嚼吧嚼吧吞吃入腹,他挑了挑眉问:“我想要什么?” 慕与安没有开口了,顾之淮笑慕与安是故弄玄虚,忽然,他笑不出来了。 慕与安不说话,但他微凉红润的唇碰上了他的唇。 慕与安在亲他,在他没有主动要求的时候,慕与安也会亲他。 顾之淮与慕与安只亲过一次,那一次是蜻蜓点水,羞得羞,愣得愣。 顾之淮根本不知道慕与安是什么味道的,而现在,慕与安身上的兰香在亲吻中变得馥郁,挑弄着顾之淮的心神。 顾之淮没怎么思考,就扣住了慕与安的后颈。 他像是无师自通般,亲肿了慕与安的唇,又在一室摇曳的烛光中,扯开了慕与安身上雪白的里衣。 肌肤胜雪,顾之淮试探地握住了慕与安的腰身,白色与古铜色剑拔弩张,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心猿意马的顾之淮却犹豫了,他这样算不算是趁人之危? 他虽然真的很想要和慕与安圆房,但他更希望,慕与安也是这样想的。 他想要和慕与安两情相悦,做一对神仙眷侣,而不是怨偶。 可慕与安现在脑子都成浆糊了,他能想这个吗? 第69章 “慕与安。”顾之淮松开了慕与安,他轻声唤他的名字。 “嗯?”慕与安疑惑地看着他,眼尾上挑,说不出的暧昧与旖旎。 顾之淮捧着慕与安的脸,他问:“我是谁?” 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慕与安,里面翻涌着慕与安从未见过的神采。 “顾之淮。” 那个总在他噩梦中降临的人,他们如今夫夫一体。 顾之淮也就是他的—— “夫君。”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好,夫君帮你。”…… 顾之淮一愣,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在这样燥热、急不可耐的气氛下,顾之淮竟然还有余力, 去哄慕与安再叫一遍。 “王妃刚刚叫我什么?”顾之淮坏心思地盯着慕与安已经裸露出来的腰腹。 他又在心中感叹,同样是将领,可慕与安实在是、实在是…… 他的心已经全然被这样的慕与安勾住了。 顾之淮的目光滚烫,扰弄得慕与安极不自在, 偏生这屋子里燃着十几盏灯台,烛光照亮每一处角落,不放过一丝一毫的黑暗, 慕与安就连躲都没地方躲。 “王妃……”顾之淮粗糙的手掌划过慕与安被养的有些顺滑的肌肤。 慕与安浑身一颤,呼吸也跟着重了起来, 他伸手, 慌乱地推了顾之淮一把。 醉酒的人力气大,顾之淮一时不察, 人仰马翻。 他先是跌下床, 在脚踏上没落稳, 又接着往下掉了一层, 一屁股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慕与安听着那动静,有些心惊肉跳, 酒仿佛都醒了几分,他拢了拢自己的衣裳, 说反悔就反悔:“顾之淮,我不愿意和你圆房了。” 听着慕与安字正腔圆地说这样一句话, 顾之淮哭笑不得,他明白了,慕与安还醉着。 顾之淮干脆膝行过去, 在下首握住了慕与安的手,他摩挲着慕与安的指骨道:“那可不行。” “再说,”顾之淮眼睛一瞥,意有所指道:“王妃忍得住吗?” 慕与安连耳根都红透了,他道:“都是男人的东西,有什么忍不忍得住的?” 顾之淮想笑,他没想到慕与安平时芝兰玉树,喝醉了酒却是这个样子。 顾之淮认真地问:“真的可以?” 顾之淮还没有动作,慕与安便如同一滩软泥般扑进了他的怀里,顾之淮连忙将人接住,慕与安窝在顾之淮的怀里,扯着顾之淮的衣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顾之淮。” “嗯?”顾之淮看着慕与安颤动的长睫,越发心痒难耐。 慕与安声音里都带了点泣音,“我好像忍不住,你得帮我。” 顾之淮的反应在这一刻到达了极致,他眼神晦暗不明,隐忍地捏了捏慕与安的脸,“好,夫君帮你。” 他将慕与安抱上床,木制的地板上很快就堆积了不少的衣服。 慕与安被仰面放着,明晃晃的烛火有些晃他的眼睛,慕与安伸过手臂,将自己的眼睛挡住。 落在顾之淮眼里,那就是慕与安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慕与安。” “嗯。” 慕与安闷声答应着,手臂被顾之淮扯开的一瞬间,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周围没什么可以抓的东西,他便抓住了顾之淮鼓胀的肌肉,指甲在顾之淮的胳膊上留下血痕。 顾之淮却并不觉得痛,反而愈加兴奋了。 但再兴奋,他还记得这是初次圆房,一定要小心谨慎。 瞥见慕与安的鬓发被汗渗透,顾之淮俯身下去,心疼地亲了亲慕与安的脸。 …… 室内烛光摇曳,什么时候,顾之淮都能捕捉到慕与安的反应,当顾之淮看见慕与安咬着唇,将头偏开,不看他的时候,顾之淮的心里轰然一声—— 慕与安酒醒了。 他清冷的声音如今透着沙哑:“顾之淮。” “王妃,我在我在。” 顾之淮往慕与安面前凑,他现在忍耐着不动,也很难受。 但再难受,也不能让慕与安误会他趁人之危啊。 汗淌过顾之淮的鼻尖,落到慕与安的胸膛上,顾之淮低头去看,那简直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他现在解释,好像也来不及了吧。 于是顾之淮试探地问:“王妃,你应该还记得吧?” 慕与安垂眸,似乎是不太好意思,他红着耳根道:“我记得。” 要不是他愿意,顾之淮也对他做不了这些事情,他虽然体弱,气性却烈,何况袖子里还放着匕首。 但现在匕首早就在这一室旖旎中,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想着想着,慕与安目光发飘,他放低了声音道:“你我既然成亲了,就总会有这一日的。” 这一日? 什么这一日? 他和慕与安圆房的这一日吗? 顾之淮又开始兴奋了,慕与安闷哼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身下的被褥,顾之淮看得血脉喷张,忍不住伸手过去,与慕与安十指相扣。 看着慕与安的脸,顾之淮胡言乱语地表衷心,一会儿是他以后如果辜负慕与安的话,他顾之淮就被天打雷劈,一会儿又是他胆敢不喜欢不爱慕与安的话,他顾之淮就被万箭穿心。 一句比一句严重,就差把他的真心在这个时候剖出来给慕与安看了。 顾之淮想,剖心也行,但得在他和慕与安圆房之后,他愿意把心给慕与安。 第70章 “好了,”慕与安本来就有些辛苦,这些话听起来虽然在惩罚顾之淮,但慕与安听着也不太顺耳,顾之淮低头亲了亲慕与安的耳垂,慕与安道:“不用说了,我信你。” “王妃真的信我?” 慕与安冷冷看顾之淮一眼,“倘若我不信你,此时怎么会……唔。” 慕与安难耐地缓过来一口气。 顾之淮无辜地看着慕与安,这也不能怪他啊,他看着冷脸的王妃就觉得很……带感。 慕与安忍不住问:“你还没有……” 顾王爷笑了两声,“就快好了。” 闹腾了大半夜,浑身乏力的慕与安还是提着气,踹了顾之淮一脚。 顾之淮握着他绷紧的小腿亲了亲,沐浴的时候,慕与安昏睡了过去,任由顾之淮摆弄。 …… 慕与安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过来,他浑身酸软,看见洒进来的霞光,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顾之淮一直在他的床边守着,见慕与安醒了,他快速将慕与安扶起来,又往他身后足足垫了三个软枕。 之后就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慕与安,宛如一条等待发落的大狗。 慕与安道:“顾王爷昨天晚上不是还很威风吗?” 说完,慕与安就变了变脸色,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了,顾之淮连忙端来一杯温水,他本想托着慕与安的脑袋,喂他喝了。 慕与安却不愿意,顾之淮粗糙的手靠近他的肌肤的时候,慕与安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喝了水之后,慕与安的嗓子好了许多,他看着顾之淮,顾之淮挠了挠脖子,不自然地开口:“我问过常先生了,他说可能会发烧,但我小心盯着也就没事了。” 慕与安脸上蒙上一层薄红,“你还问了常先生?” “我问的时候,云乐和玄影就在边上。” 他们三人昨日在夜市上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睡了,云乐第二日才想起慕与安喝醉的事情,想要进来看看,谁知道被顾之淮死死拦住。 云乐担心是王妃的病情又严重了,拉着玄影也围着常先生,谁知道就听到这样爆炸的消息。 云乐整个人都傻了。 慕与安将锦被握紧,他小声问:“云乐他们……什么反应?” “都挺开心的,”顾之淮往慕与安眼底凑,不满道:“王妃倒是问问我啊。” 又是常先生,又是云乐,怎么偏偏没有他呀。 他昨夜太过分了,王妃不会是生气了吧,顾之淮心怀忐忑。 慕与安淡然道:“昨天晚上顾王爷不是已经发誓,要天打雷劈,万箭穿心了吗?” 也对,他的真心早给慕与安看过了,顾之淮笑着道:“要说顾之淮,是我顾之淮对你不好,万一劈错了人怎么办。” 慕与安勾了勾唇,“看不出,顾王爷,还是个情种。” 顾之淮抵上慕与安的额头,感受着慕与安身上的温热,他道:“我们顾家,都是出情种的。” 他想了想,又道:“皇叔就算了。” 反正身在云州,天高皇帝远,皇叔也管不着他,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慕与安忽然变了变脸色,顾之淮紧张地问:“怎么了?” 慕与安表情古怪,在顾之淮的追问下,他才支支吾吾道:“我想如厕。” 说完话的时候,整张脸都红透了,恨不得重新钻进被子里。 顾之淮倒是没笑话他,只是弯腰将慕与安抱了起来。 慕与安:“?” 他小声道:“我是如厕。” “我知道,”顾之淮点了点头,恬不知耻道:“我帮王妃呀。” 慕与安恼怒道:“不用。” 顾之淮发现忘记给慕与安穿鞋了,又折返回去穿鞋,闻言,他恶劣道:“王妃昨日不是还叫我帮你吗?这么快就忘记了?” 慕与安虽然喝醉了,但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还记得一清二楚,慕与安不吭声了,羞得头顶都快冒出热气了。 顾之淮不逗他了,他将慕与安抱到净房,倒也没有真的帮他,而是在门外等着。 慕与安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绯色还没有完全消失,被霞光一照,动人心魄。 顾之淮去拉慕与安的手,慕与安的手心里还带着水意,浸润着顾之淮的心。 这一刻被皇叔排挤,被贬出上京,在顾之淮的眼里都不重要了。 只有慕与安,他的王妃,他会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最最重要。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看似是王爷,实则是慕与安…… 次日一早, 顾之淮一行人准备离开云州。 张乐带着何康,一路相送,在城门口停下脚步。 离开上京城的时候大雾茫茫, 可离开云州的时候,日光穿过云层,洒到了他们的身上。 被贬出上京的雾气已经在此刻被晒干,张乐和何康祝愿他们此后都是阳光坦途, 并真心希望,他们很快就会再见。 而那时,就是顾之淮被召回上京的日子。 顾之淮抱拳感谢, 策马扬鞭,跟在他后面的马车也是渐行渐远, 逐渐在张乐、何康的眼中消失不见。 行到一处竹林, 顾之淮下了马,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里只有慕与安, 张乐送给常先生一匹马, 他正觉得新奇, 不想回马车了。 顾之淮腆着笑靠近倚着矮几看书的慕与安, 直到眼前被顾之淮的身影遮住,没法看书了, 慕与安才抬起头,他问:“怎么了?” 第71章 顾之淮的目光往下瞥, 他欲言又止,倒是慕与安恼怒了, 他冷声道:“有话就直说,顾王爷何时成了这样犹犹豫豫的人。” 实际上,自从慕与安和顾之淮圆房之后, 慕与安就觉得,顾之淮变得有点奇怪。 他自己也有不小的变化,像是和顾之淮从同路人,成为了并肩而行的亲密爱人。 慕与安还不太习惯他和顾之淮关系的转化。 好吧,顾之淮黑亮的眼睛看着慕与安,慕与安顿时觉得顾之淮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果不其然,他听见顾之淮问他:“……还疼吗?” 慕与安当即将手里的书卷起来,砸到了顾之淮的身上,顾之淮没躲,仍旧是直勾勾地盯着慕与安。 慕与安耳根发红,知道顾之淮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性子,他细若蚊声道:“早就、早就不疼了。” “真的?”顾之淮追问。 慕与安的声音更小了,“嗯。” 顾之淮还是不满意:“可你夜里发了烧。” 慕与安火了,“顾之淮,你有完没完。” 顾之淮握住慕与安的手,挨着慕与安坐下,“我这不是担心王妃吗?” 尽管慕与安早上起来烧退了,但顾之淮还是担心,本来想迟一日再走的,可慕与安说都已经决定好了,没必要更改。 王妃都发话了,顾之淮只能和云乐一起,往马车里垫了好几床柔软的蚕丝被。 现在顾之淮坐在上面,感叹这些蚕丝被确实足够柔软。 顾之淮长腿一伸,就跟没骨头似的一样,赖上了慕与安。 慕与安动了动肩膀,他皱眉道:“你不出去骑马了?” 顾王爷将手一环,混不吝地道:“骑马没意思。” 他想了想,似乎还觉得不够,伸手抱住了慕与安的腰,蹭了蹭慕与安的颈窝,“不跟王妃一起骑马没意思。” “顾之淮。” “诶。” 听见慕与安这么叫他,顾之淮立即爬起来,乖巧坐好了。 看似是王爷,实则是慕与安的狗。 慕与安有几分无奈了,他道:“顾之淮,你不要以为我们……之后,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知道知道。”顾之淮敷衍点头。 慕与安:“……” 顾之淮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拉开了马车车窗的帘子。 这片竹林很大,他们还没有走出去,日光穿过竹林,斑驳的影子落在慕与安的脸上。 慕与安不解道:“这是?” “这是新生的光芒。” 慕与安忍不住笑了,他道:“那我就祝顾王爷以后,万事顺遂。” 他说话的时候,长睫仿若被日光照得根根分明,顾之淮握着车帘的手一紧,仿佛蝴蝶落到了他的手心里,被他用力攥住了。 顾之淮道:“那我祝王妃,平平安安?” 慕与安嘲讽道:“顾王爷还是多看点书吧。” 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平平安安是最美好的祝愿。 余下的半天,顾之淮就不出去了,他原先靠着慕与安看书,没两页就开始昏昏欲睡,脑袋一偏,干脆靠着慕与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慕与安手中的书掉到了地毯上,人蜷缩在顾之淮的怀里,呼吸清浅,看样子睡了一会儿。 慕与安睡着的时候,纤长的睫毛犹如一把小扇子垂着,顾之淮伸手过去,将要触及慕与安的睫毛时,慕与安眼皮晃动,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顾之淮停在他面前的手,问:“做什么?” “没什么。” 慕与安想了想,还是在坐直身体后,亲了亲顾之淮的脸。 顾之淮愣住了,慕与安看他反应不对,自己也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他轻声问:“不是这个吗?” 顾之淮点头如捣蒜,“就是这个。” 慕与安红着脸扭过头,掀起车帘,远方太阳正在缓缓下落,他们的马车活像是追着太阳而去的。 顾之淮道:“再有几日,就会到松县了。” 慕与安挑眉,故意问:“松县有橘子吗?” 一听橘子,顾之淮就咬牙切齿,他捏捏慕与安的脸,沉声道:“还想着小五呢。” 看着慕与安上扬的唇,顾之淮反应过来,他是中计了,顾之淮环住慕与安的腰,话锋一转,道:“松县,县如其名,漫山遍野都是松树。” 言外之意是,就算是慕与安想着五皇子,也找不到一个橘子来剥。 慕与安笑了一声,顾之淮看着他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笑意,将慕与安抱得更紧了。 慕与安道:“从前在林国,我领兵剿匪,也到过一处满山松树的村落,村里被山匪压迫得苦不堪言,我们剿灭了山匪,临走的时候,他们用松花粉做了松花糕,送给了我们。” 顾之淮心中一动,他总觉得慕与安好像变了,慕与安从前从不主动提及他的过往。 对于慕与安而言,那些过往都是惨痛的,只要一回想,就是深入骨髓的疼痛,严重的时候,甚至会让慕与安陷入梦魇。 可现在的慕与安,眼里缀着浅淡的光,向往无声无息地倾泻下来,顾之淮根本不知道松花粉还能做成糕点,可他的鼻尖竟然也涌动起了那样的芳香,连带着对松县都有了几分期待。 顾之淮后来才想明白,他不是期待松县,他是期待能和慕与安一起去更多的地方。 只要身边有慕与安在,他的心内就会一片安定。 第72章 这一晚上,他们住在驿馆。 比起云州附近的黑驿馆,这个驿馆可正式多了,还要核对文书。 即便顾之淮被贬了,但他可是姓顾,可是顾氏皇室中人啊,谁敢对他不敬。 看着对他点头哈腰的驿卒,顾之淮心里不由得起疑,皇叔将他贬出京城,应该是想收拾他,可直到现在,顾之淮都没等来皇叔安排的刺客,而这一路上,他的日子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这难道不与皇叔的设想背道而驰吗?皇叔竟然没有下密令,交代这些人。 回到楼上,顾之淮将这些对慕与安说了,慕与安道:“我也觉得皇帝的态度模棱两可,倘若他真要你永远爬不起来,那就应该是像我……” 慕与安突然被顾之淮拦腰抱住了,靠着顾之淮强壮的胸膛,他能够听见肌肉之下的心跳声,鼓噪得慕与安一阵耳热。 慕与安挣脱不了顾之淮的手臂,于是只能枕着顾之淮的肩膀问:“顾之淮,你做什么?” “你要说的那些,我心里都明白,”顾之淮声音有点发闷:“不用说了。” “顾之淮,你要是不想我说下去的话,可以用别的方式。”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慕与安说话的时候挨着顾之淮的耳朵,顾之淮耳朵发痒,他倒是认真想了想,然后道:“堵住王妃的嘴?” 慕与安根本不敢想顾之淮要用什么堵住他的嘴。 顾之淮将慕与安放开之后,将他从驿卒那里多要的蜡烛拿出来,一一摆放好点亮。 烛火在慕与安的眼中跳动,衬得他的眼睛灿若星辰。 不行,要忍耐,顾之淮如是告诫自己。 …… 又走了两日,离松县越来越近了。 常先生早在昨日就厌烦了骑马,骑马痛快是痛快,但他这一把老骨头也快在马背上颠散了。 他一本正经地告诉顾之淮:“人不能不服老啊。” 顾之淮强忍着没笑,等常先生下去透风的时候,他的笑声响彻整个马车,被常先生当场逮到。 常先生嚷着要去王妃王爷面前告顾之淮的状,他那匹枣红色的马就拴在不远处,正一脸悠闲地吃着草。 下午常先生到外面和云乐一起赶马车,倒也不是对赶马车突然有兴趣了,他只是还在和顾之淮置气,不愿意和顾之淮一起待在马车里。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他们一行人都见怪不怪了。 何况,顾之淮还要谢谢常先生,给他和慕与安独处的机会。 马车内,早就眼馋那匹枣红马的慕与安道:“我想出去骑马。” 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顾之淮这一次却道:“别出去骑马了?” 慕与安看着他:“什么?” 顾之淮强势地环住慕与安,下半身都快贴到慕与安身上了,都是男人,慕与安自然感受到了。 顾之淮目光灼灼地盯着慕与安,再一次悠悠道:“就快要入夜了,别出去骑马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但把顾之淮扇得更兴奋了…… 慕与安生气了。 今日夜里, 他们歇在一处城里的客栈,顾之淮点完了灯,往床上摸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 顾之淮觉得有些奇怪, 慕与安虽然为人温和,但向来同他针锋相对,是绝对不会在心里生什么闷气的,要是换了往日, 早就冷嘲热讽、夹枪带棒向着他过来了。 而今日,慕与安只穿单衣靠在床头,沉默不语, 长睫在他眼睛下面,投下一片阴影。 顾之淮蹑手蹑脚地过去, 将要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 慕与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顾之淮顿住了,他在慕与安的目光里看见了紧张与担忧。 担忧什么? 他都和王妃……难道也不可以再吃一回吗? 再说, 食|色|性|也, 何况慕与安生得这么好看, 如同天上的明月。 顾之淮搓了搓脸, 往慕与安身边凑,他故意阴阳怪气刺激慕与安:“王妃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忘了当时做过什么了?” 顾之淮瞥到慕与安的手攥紧了底下的锦被,手用力到发白, 顾之淮心中却没半点旖旎,他伸手拉过慕与安的手, 顺着慕与安的手指关节,摸了几遍。 慕与安的手还是凉,顾之淮便握着慕与安的手往被子里带。 慕与安似是被吓了一大跳, 身上一颤,搞得顾之淮也不知所措,两个人就这么僵住了,顾之淮问:“王妃怎么了?” 慕与安将手抽回来,顾之淮心里一空,从下午开始就沉默寡言的慕与安终于开口了,他道:“顾之淮,你是不是对我……” 慕与安咬了咬唇,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食髓知味了?” 顾之淮那脑子,面对食髓知味愣了好一会儿,才解过来,他笑着反问:“我贪恋王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就是因为顾之淮贪恋他,慕与安心中才觉得不妥,可等着顾之淮的面,他又没有准确说出这份不妥。 也许他和顾之淮在身体的接触下,变得更加亲密了,但这份亲密终究只是因为……的快意带来的。 慕与安有些茫然,那他要什么? 他因为醉酒,清醒着和顾之淮圆房了,慕与安心里并不后悔,然后呢? 慕与安心里不安,他翻来覆去地捻着手指,目光茫然,根本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他就十分焦躁,将本就有些苍白的唇咬得毫无血色。 第73章 忽然,慕与安被顾之淮抱住了。 顾之淮抱他一向抱得用力,仿佛是要将慕与安勒进他的骨血之中,让慕与安同他融合成为新的一部分。 慕与安听着顾之淮心脏跳动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心脏也与顾之淮的心脏共鸣了。 他动心了,他想要顾之淮的真心,而不是和顾之淮只是止步于身体上的欢愉。 他早就该明白的,在顾之淮说出那些誓言的时候,在顾之淮对他言听计从、有求必应的时候。 原来顾之淮也是和他存了一样的心。 慕与安还来不及吃惊,顾之淮就在他的脸侧蹭了蹭,顾之淮道:“我是不是还没说过,喜欢你。” 慕与安愣住了,周身的血液都因为“喜欢你”这三个字开始翻涌。 他孑然一身,后来又沦落至此,慕与安从未奢望过得到谁的喜欢。 顾之淮将慕与安松开,他静静盯着慕与安的脸,总算是瞧出来了一点始末,“所以王妃以为,我想和你圆房,只是贪恋和王妃在一起时的畅快淋漓?” 和心爱之人触及灵魂的接触,顾之淮自然是快意的,有了第一次,顾之淮就想来第二次。 他像是不知餍足,只知道跟慕与安讨要的狼,却没想到,让慕与安误会了。 畅快淋漓让慕与安的手指发麻,慕与安忽然羞得厉害,不敢往下听了,他低声道:“不用再继续说了。” “那可不行。”顾之淮挑起慕与安的下巴,让试图躲避的慕与安直直撞进他那双漆黑的眼中。 这双不笑时,足够让人胆寒的眼眸,此时翻涌着真心。 慕与安一看就明白了,甚至不用听顾之淮接下来的解释。 但顾之淮不愿意就此打住,顾之淮道:“万一王妃又误会了,我怎么办?” “我不……” “我要是不喜欢你的话,干什么要贪恋你呢,慕与安?”顾之淮说到最后,还有点委屈。 他拉着慕与安的手贴到了他的胸膛上,顾之淮穿着单衣,肌肉将这件单衣撑得鼓鼓囊囊。 单薄布料下的胸膛并不平坦,上面布满了顾之淮这些年来受过的伤凝结而成的疤痕。 慕与安的手心里传来麻痒的感觉。 顾之淮道:“王妃倘若还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心剖给你。” 顾之淮手上握着不知道何时从慕与安那里拿过来的匕首,雪亮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慕与安看他一脸正经,居然有些想笑,那些不安、茫然,在这一刻都散尽了,慕与安道:“剖心会死,这样我岂不是成了寡夫?” 顾之淮看着眼前的慕与安,眼角眉梢俱是动人,他心一紧,如果慕与安真成了寡夫,那可是人人都要觊觎的。 匕首当啷坠地,顾之淮扣住慕与安的腰身,他强势道:“除了我,王妃谁的真心也不能要,不然我爬也要从坟墓里爬出来,天天缠着王妃,让王妃不得安宁……” 慕与安:“……” 顾之淮越说越过分了,看他还不打算罢休的样子,慕与安赶紧应了一声,“嗯。” 慕与安的乌发散开,柔柔地披在他的背上,顾之淮轻抚,瞧见这样的慕与安,顾之淮更难受了。 他真的不能……再吃一回吗? 就在顾之淮心猿意马摩挲着慕与安腰身的时候,外头突然狂风大作,吹开了一扇窗户,刹那之间,屋内的烛火全灭,只剩下月光照出一些暗淡的轮廓。 没过一会儿,月亮也被云层挡住,在这春日夜里,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春雨。 顾之淮暗恼这场春雨来得不是时候,他先走到窗边将窗户合上,再将吹倒的烛台扶起来,取出火折子,重新点燃。 他放了两盏到慕与安的近前,火光照亮慕与安的脸,不止慕与安安心了许多,顾之淮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顾之淮起身,打算去将那些烛台一一点燃,纵然是有了两盏烛台,这屋子里还是太暗,他担心慕与安会被梦魇缠住。 但他准备向前的时候,袖子被慕与安扯住了,慕与安顺着他的袖子往下,和顾之淮的手握到了一起。 顾之淮问:“怎么了,王妃?” 慕与安道:“不用点那么多盏灯了。” 慕与安这话来的突然,顾之淮一时竟然没有听明白,他问:“什么?” “我说,”慕与安仰头看着顾之淮的脸,和那日夜里在长廊上看顾之淮时一样,他道:“不用点灯了。” “王妃的意思是……” 慕与安点了点头:“嗯。” 顾之淮在慕与安身边坐下,他殷切道:“梦魇好了?” 慕与安摇了摇头:“不是好了。” 顾之淮有些失望:“那是什么?” 顾之淮心里也清楚,常先生说慕与安的梦魇要想治好,比治疗失觉还要难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 可他还是盼望着慕与安能好好的,与他在一起的日子越长越好。 慕与安轻声道:“只是试一试。” 试一试不点那么多烛火,但有顾之淮在他的身边,他的噩梦会不会消失。 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顾之淮,将慕与安从梦境里面拉出来。 也许在顾之淮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中,慕与安早就开始依赖顾之淮了。 如今坦露真心,不过是水到渠成。 第74章 顾之淮笑着道:“王妃也太看得起我了。” 但被慕与安这样信赖着,还是让顾之淮十分满足。 外头终于下起了一场春雨,雨滴击打着窗户,屋内,顾之淮和慕与安吻到了一起。 顾之淮心头的火又起来了,他看着慕与安的眼神炙热,有着燎原之势,他道:“慕与安,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不是一个吻就能好的。” 慕与安要是想停的话,就只能在现在停下来,之后,顾之淮就控制不住了,他在慕与安这里很容易失控。 慕与安用吻回答了顾之淮。 交织的呼吸在春雨里一点一点被淹没,慕与安却如同一尾突然被抛上岸的游鱼。 雨声只会让他越来越焦躁,他的指甲快要陷进顾之淮宽厚的肩膀里。 慕与安缓过来一口气,无法忽视的黏腻让他忍不住问顾之淮:“你抹了什么?” 顾之淮亲了亲慕与安的鬓发,他随口道:“是我向常先生要来的,他说你要是反复发烧的话,对身体不好。” 慕与安听完之后,羞得往顾之淮胸口里一埋。 他更渴了,渴望被外头的春雨浇透。 顾之淮感受着怀里的温热,想了想,还是托着烛台,照亮了慕与安的脸。 慕与安眼尾发红,还在越来越大的雨势里溺着,看着顾之淮饶有兴致的脸,他下意识地伸手过去。 响声微乎其微,慕与安只是挠了一下顾之淮。 但把顾之淮扇得更兴奋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等着慕与安给他擦呢。…… 次日, 慕与安是在马车里醒来的。 他一睁开眼睛,顾之淮就将他扶了起来,往他身后垫了软枕, 接着关切地问他:“醒了,饿不饿?” 手更是暧昧不清地将手放到了慕与安的小腹上。 慕与安变了变脸色,想起了昨日夜里并不平坦的小腹,他不大高兴地移开顾之淮的手, 冷声道:“顾王爷竟然还在乎我的感受吗?” “在乎呀,”顾之淮坦然道,目光旖旎地滑过了慕与安衣裳隐藏下的小腿, “倘若不是王妃……” 慕与安身子一颤,脸上发起烫, 他不好意思道:“不要说了。” 顾之淮笑意盈盈地俯身过来碰了碰慕与安的额头, 他道:“都听王妃的。” 顾之淮将在城中买来,一直揣在怀中的糕点递给了慕与安, 那糕点还是温热的, 接着又拿出水袋, 为慕与安倒了一杯热水。 车内只有慕与安与顾之淮两个人, 谁的呼吸重了,谁的心跳声更明显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 慕与安将注意力放远,他小口小口咬着手中的糕点, 竖起耳朵凝神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他问:“雨停了?” 顾之淮道:“后半夜就停了。” 怕慕与安又开始深究他为什么后半夜都还没有睡, 顾之淮又道:“这雨来得又快又急,离开客栈的时候,青石板上仍旧湿漉漉的。” “嗯。” 慕与安扬起脖颈喝了一口水。 顾之淮看着他喉结滚动, 修长的脖颈很是漂亮,干脆支着脑袋,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慕与安看。 慕与安垂眸吃着糕点,睫毛一颤一颤的,看得顾之淮有些心痒,他主动问:“这样大的春雨,也不知道松花粉还有没有了。” 慕与安有些意外:“顾之淮,你很想吃松花糕?” 他记得顾之淮根本不喜欢甜食,偶尔也只是吃一两块,要是吃得多了,便会疯狂灌水,声称自己的喉咙被甜食黏住了。 这样的顾之淮,怎么惦念起松花糕来了? 顾之淮捻了捻手指,没点破他是因为慕与安才对松花糕感兴趣的,他道:“新奇的玩意儿,谁不喜欢?” 这倒是,慕与安想了想,道:“等到了松县,也许街上就有卖的。” “是吗?” “嗯,倘若没有,我们可以自己去收集松花粉,松花糕怎么做,我还记得。” “好。” 顾之淮鬼鬼祟祟地往慕与安身边蹭,等到慕与安吃完了东西,他拿出打湿的帕子,为慕与安擦脸擦手。 慕与安不由得想,昨日夜里,他似乎是昏睡了过去,顾之淮精力旺盛,他没有一次不是昏睡过去了的,他睡过去之后,顾之淮也是这样为他忙前忙后的吗? 就连…… 慕与安的脸越想越红,顾之淮一顿,讷讷道:“又发烧了?” 慕与安极快否认:“不是。” “那怎么……” 顾之淮心下奇怪,大手覆盖到了慕与安的额头上,而后就眼睁睁地看着慕与安的脸越来越红。 顾之淮轻咳一声,讪讪收回了手,“没有发烧。” 王妃这明显是害羞了。 …… 第二日黄昏,他们虽然离松县还有些距离,但已经可以看见漫山遍野都长满了青翠欲滴的松树了。 行进一处松树林,还能闻见松树散发出来的特有的松香。 松树枝头开着松花,其中黄色的粉末就是松花粉了。 玄影在马车外问顾之淮:“王爷,今日可要找地方休息?” 顾之淮想了想,就算是他们抓紧赶路到了松县,但那时的松县恐怕也早已关闭了大门了,他们进不去,也只能再找其他的地方休息。 顾之淮道:“就在此处林中,找个靠近水源的地方。” 玄影在外面应是。 第75章 武功高强的人耳朵都很灵,很快玄影就架着马车,来到了一处溪流附近,溪水潺潺,清澈见底,云乐高兴道:“里面还有鱼呢。” 那些鱼被夕阳映照着,仿佛成了五彩的颜色,要是换了旁的人,肯定十分虔诚,不吃这鱼了。 但云乐砸吧砸吧嘴,“嘿嘿嘿,五彩鱼,肉质肯定特别鲜美。” 玄影走过来问:“想吃?” 云乐点点头,,期待地看着玄影,以玄影的功夫给他捉三两条鱼,根本不在话下。 但玄影只是将削尖了的木头递到云乐的手中,冷漠道:“想吃自己抓。” 云乐:“?” 玄影还要去做别的事情。 云乐看着溪水中肥美的鱼,撸起袖子,准备自食其力,开始抓鱼。 但这条溪流中的鱼都十分狡诈,云乐叉不到不说,那鱼还嚣张地甩了云乐一脸水。 慕与安无事可做,过来看云乐叉鱼,也被波及到了。 慕与安:“……” 他果然不太喜欢鱼。 云乐看见慕与安睫毛上的水珠,咬咬牙道:“王妃,你放心,我今日一定把那条坏鱼捉到。” 慕与安点点头,他正想用袖子擦一擦,眼前出现一道暗影,顾之淮过来了,他拎着袖子轻柔地蹭了蹭慕与安的眼睛,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慕与安还没开口,提着叉子又叉了个空的云乐便道:“都是这些鱼,王爷你可一定要给王妃报仇啊。” 顾之淮看着云乐有些湿了的鬓发,他笑着问:“是给你出气,还是给王妃出气?” 云乐一愣:“有区别吗?” 他突然豪气云天,“我和王妃都是云王府的人,这鱼欺负云王府的人,王爷你难道要坐视不吗?” 顾之淮:“……” 看样子,他确实不能坐视不。 慕与安不喜欢鱼,顾之淮让他站远了一点。 顾之淮接过云乐手中的叉子,瞥见一条游过来的大鱼,下手快准狠,顷刻之间,被叉住的鱼就被顾之淮带离了水面,高高举起。 云乐很有眼力劲儿地开始鼓掌,慕与安眼底也有了笑意。 一条鱼不够吃,顾之淮又叉了两条上来。 玄影将那三条鱼利落地处了,架在火上开始烤,他随身带着粗盐,鱼快要烤好的时候,他将粗盐往鱼上一洒,鱼肉特有的香味就被激发出来了。 慕与安不爱吃鱼,顾之淮也就跟着不吃鱼了,玄影、云乐、常先生一人一条。 常先生明显感受到了顾之淮对他的尊敬,他喜笑颜开地将鱼接了过去,笑开了花道:“这还差不多。” 但吃着吃着,他左看右看,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开始不对劲起来。 慕与安顾之淮在他的左侧,玄影云乐在他的右侧,他们两个两个一起,吃得正香…… 怎么就剩下他一个人没有伴儿了??? 入夜之后,玄影往燃烧着的火堆里面添加木柴,这火是用来防野兽的。 趁着月光正好,玄影又去做了好几个陷阱,只要周围有野兽出现,玄影就能发觉。 马车足够大,可以容纳这一行五个人。 顾之淮拥着慕与安睡在最里侧,常先生在最中间,云乐还是想要挨着玄影睡,玄影需要守车,云乐便在门边靠着。 玄影下去添柴的功夫,云乐一偏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 慕与安是最后一个醒来的,马车内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慕与安撩开帘子,云乐凑过来问他要不要吃什么东西,喝了碗粥,慕与安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他扫了一眼周围,一顿,问:“顾之淮呢?” 云乐挠挠脸:“我也不知道王爷去哪儿了。” 慕与安心想,难道是皇帝终于按捺不住了?但倘若皇帝要杀顾之淮,更不会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他们这些人不会毫无察觉。 慕与安又看了看,瞥见顾之淮的那匹战马也不在,也许是去探路了。 慕与安回到了马车里,没一会儿,他就觉得马车一重,似乎是有什么人跳了上来,慕与安抬头,一身松花粉的顾之淮撞进了他的眼里。 慕与安瞳孔一缩,随后皱了皱眉,“顾王爷还真是……” 他的眼神嫌弃到,就像是看见了一只浑身沾满泥巴的大狗。 顾之淮:“……” 他一动的时候,松花粉还会往下掉。 顾之淮这一路穿的都是玄衣,此时那玄衣上,沾染了不少松花粉,顾之淮手里还拎着个布袋子,正眉眼带笑地看着慕与安。 慕与安伸手拍了拍顾之淮的肩膀,发现他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他顿时不拍了,问:“顾王爷这是打家劫舍去了?” 顾之淮拎着那袋子抖了抖,他笑着告诉慕与安:“松树们都招供了。” 慕与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他道:“王爷还是快将这一身收拾一下吧。” 担心弄脏马车,顾之淮将袋子暂时放到了马车底下的暗格里,他脱了外衣与靴子,抖了抖身上,才钻进马车。 马车里面的格子内放有衣物,顾之淮拉开格子翻找着,看着这一幕的慕与安举着帕子道:“顾之淮,你还是先把脸擦一擦吧。” 顾之淮就连睫毛上,也有松花粉的影子,一张不算白皙的脸,此时一片黄,慕与安根本看不过去。 顾之淮双手不空,他又不想推拒王妃的好意,于是整张脸往前凑了凑—— 第76章 等着慕与安给他擦呢。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王妃可不就是很厉害吗?…… 慕与安没办法, 只好顺势将手伸了过去,也不用他动,顾之淮自己就会挨着帕子蹭来蹭去。 慕与安笑了一声, 他问:“顾之淮,你是狗吗?” 顾之淮想了想,格外真挚道:“我是王妃的狗。” 慕与安的手顿时被烫了一下,他将整张帕子都呼到了顾之淮的脸上, “你自己擦吧。” 擦完脸之后,顾之淮换上新的衣服,整个人神清气爽, 坐在了慕与安身侧。 慕与安这个时候也从顾之淮的那句话中,缓了过来, 他问:“你一个人去的?” 顾之淮点头:“嗯。” 他一和慕与安坐在一起, 就忍不住往慕与安身上靠。 慕与安隔开他的肩膀,眉眼弯弯道:“难怪顾王爷会弄成刚才那副样子。” 顾之淮盯着慕与安的脸, 心不在焉地问:“难不成要两个人?” 慕与安道:“最好是两个人, 当时村里都是夫妻……” 发现不对劲, 慕与安不说话了, 将指尖捏得发白。 “夫妻怎么了?”顾之淮挑了挑眉,“王妃倒是继续说呀。” 躲不过顾之淮的催促, 慕与安接着说:“都是夫妻一起,长时间同床共枕的人, 配合得也好。” “嗯,”顾之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慕与安:“我与王妃也是夫妻,不若我们也去试一试?” 慕与安就知道会这样,他道:“我与王爷没有默契。” “没有默契?”这就让顾之淮不乐意了, “前天夜里,王妃往我身上缠的时候,我们不是很有默契吗?” 慕与安:“……” 他没想到,顾之淮什么都往外说,再说他那时是为了借力,要是他不……他总觉得会掉到地上。 慕与安越想越恼怒:“顾之淮!” “诶,”顾之淮嬉皮笑脸地握住慕与安的手,柔声哄人,“不如我们去试一试吧?” 他这一次倒不是真心实意喜欢什么松花粉,他只是想去检验一下,他和慕与安是不是有夫妻的默契。 仿佛检验过后,他和慕与安的感情就会更上一层楼。 现在已经很好了,顾之淮之前哪里会想到,最后会和慕与安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但事关慕与安,所以顾之淮常常觉得不够。 他是喜欢慕与安,可他根本不知道慕与安对他的情意深浅,因此总是巴巴地盼望着多一点,再多一点。 慕与安被他摸得脸都红了,最后只能细若蚊声道:“嗯。” 得逞的顾之淮下了马车,将慕与安心心念念的那匹常先生的枣红马牵到马车前。 他翻身上马,在马上敲了敲马车的车框,听见声响的慕与安探头出来,看见马上的顾之淮,他一愣:“什么?” 顾之淮笑着朝慕与安伸出手,“王妃我拉你上来。” 慕与安整个人从马车里出来,他伸出手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怀疑:“真的可以?” 话音一落,他伸出去的那只手就被顾之淮拉住了,顾之淮探身过来,环住慕与安的腰,将慕与安抱上了马。 慕与安坐在马上刚刚缓过来,就听见一声马的嘶鸣,他下意识地看身下这匹枣红马。 枣红马在顾之淮手里乖得很,不吵也不闹,还偏头让慕与安摸它。 那刚刚是…… 顾之淮皱眉看向冲过来的白马,他道:“白雪,你吵什么?” 白雪委屈得在原地踱步,主人带着王妃去骑别的马,还好意思问它吵什么??? 慕与安斟酌道:“它可能是……吃醋了。” 顾之淮还是头一次见两匹马争风吃醋,他软下声音道:“白雪,我骑着小红先出去走一圈。” 走一圈? 你们是要浪迹天涯吧? 白雪不满。 于是两匹马都被骑出去了。 常先生在后面嘲笑:“哈哈哈哈顾之淮,你也会有今天。” 顾之淮:“……” 他抓着手中的缰绳,看向一策与他并驾齐驱的慕与安,问:“王妃,可以吗?” 慕与安发丝飞扬,整个人都耀眼夺目,他道:“可以。” 说完,慕与安便一马当先,越过了顾之淮和白雪,到最前面去了。 慕与安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感觉策马纵游的时候,就连呼吸都是自由的。 从顾之淮的视角还能看见,慕与安高兴地摸了摸小红的鬃毛,给顾之淮都看急眼了。 他连忙策马追上去,白雪毕竟是战马,很快就追上了慕与安,甚至隐隐有超越慕与安的趋势。 两个人你追我赶,外面的松花粉都被顾之淮取的差不多了,两个人一起往林子深处去了,他们后面是悠闲得恍若在散步的马车,几人早就约定了在官道上见,也不怕跟不上。 慕与安勒着马在原地转了个圈,他道:“就这里吧。” 顾之淮抬头,青翠的松针在他眼中晃动,他下了马,又去慕与安跟前献殷勤,他问:“王妃,你冷不冷?” 慕与安摇了摇头,顾之淮已经伸手探向了慕与安的脸—— 只是慕与安在马上,他在马下,一时没能接触到。 慕与安弯了弯腰,顾之淮摸了摸,他道:“有些凉。” “被风吹得,等会儿就好了。” 第77章 “嗯。” 顾之淮将慕与安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的披风了一下。 春光无边,两人两马穿梭在林间,收集松花粉。 忽然自慕与安脸颊边,飞过去一支利箭,钉进了慕与安身后的松树上。 顾之淮看着这一幕呼吸一窒。 慕与安安抚着受惊的小红,顾之淮赶到慕与安的身边,他担忧地问:“没事吧?” “没事。” 慕与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去摸自己的脸,指尖上染上一点微末的血迹,慕与安一顿,顾之淮道:“被擦破了,有道红痕。” 慕与安心中升上来一种无力感,他以为他可以策马扬鞭,可以在林中自由来去,利箭向着他而来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可以躲得过去—— 以他以前的本事,他甚至可以抓住那支箭,再反手给暗算他的人一点儿教训。 却原来,是会被划伤的。 顾之淮感受到慕与安的低落,他夸赞道:“王妃好厉害。” 慕与安喃喃道:“我厉害?” 慕与安将手往前递了递,好让顾之淮看清他指尖上沾染的血迹。 顾之淮心脏一缩,他见不得王妃的身上有半点伤痕,更何况是血,顾之淮拿出帕子,沿着慕与安的指尖擦了擦。 他道:“常先生那里有不少伤药,这样的伤痕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大事。” 慕与安笑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之淮哄着他,慕与安也只是一时的低落,他忽然拧着眉,关心起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是刺客吗?” 顾之淮将那支箭从松树上拔了下来,他递到慕与安的手中,慕与安仔细看了看,他道:“应该不是刺客。” 顾之淮沉声道:“肯定不是刺客。” 他和慕与安当时同时不设防,且他是背对着箭矢过来的方向,要是刺客,对他下手,比对慕与安下手,要更容易。 这林中也有不少猎物,很有可能是打猎的,只不过打猎的人,会分不清猎物和人吗? 他和慕与安骑着马,动静太大,附近的猎物早就被他们吓跑了,所以不存在是想射猎物,只是射偏了才阴差阳错擦过了慕与安的脸。 射箭的人要么是故意的,要么就是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顾之淮握住慕与安拿箭的手,他下巴往前点了点,瞳孔中都是冷淡的杀意,“王妃,你看。” 慕与安抬眸,瞧见自远处过来五个人,一人骑在一匹黑马上,余下的都跑着跟着那马上的人,他们手上均捧着猎物,而那黑马边上挂着一只箭筒,箭筒里面放着和慕与安手上如出一辙的箭矢。 就在慕与安打量的时候,那五人已经到了他和顾之淮的眼前,马上的人环着手,右手拿着一把漆黑的长弓,神情倨傲。 那人扫了一眼顾之淮和慕与安,身子前倾,十分嚣张道:“本少爷的箭呢?” 不等对面回话,他已经看见了慕与安手中握着他的箭,他的目光顺势上移,清冷的脸上添了一道红痕,有了几分脆弱,倒是显得更加动人了。 那自称少爷的人显然很意外,他勾着唇道:“松县还有这样的美人儿吗?本少爷怎么未曾见过。” 一副纨绔做派。 但在顾之淮的眼里,这人不但用箭射伤了慕与安,还敢出言调戏他的王妃,这个人已经跟个死人差不多了。 死人嘛,再会蹦哒也是要死的。 尽管慕与安清冷的样貌实在是吸引人,但他旁边那个煞星身上的杀意更让人无法忽视。 纨绔少爷一眼撞进顾之淮黑色冰凉的瞳孔中,他心下悚然,而顾之淮已经将慕与安握着箭的手抬了起来。 顾之淮没有弓,慕与安的手就是他的弓,他汇集了内力用力一掷,方才擦过慕与安脸的箭在那人脸上留下了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痕,那少爷尖叫着从马上跌了下去,对面人仰马翻,乱做一团。 而始作俑者顾之淮暧昧地摩挲着慕与安的指骨,他道:“王妃可不就是厉害吗?”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喜欢就是要做到如此地步…… 云乐他们在官道上等了一会儿, 顾之淮和慕与安才出现。 云乐兴高采烈地和他们挥手,等到了近前,他才看清慕与安的脸上有一道伤痕, 云乐心惊肉跳,他下意识地问:“这是怎么了,遇见刺客了?王妃没事吧?” 他一惊一乍,倒是把事情说了个完全, 马车里面的常先生听见也坐不住了,他钻出来,看着慕与安脸上的伤痕, 皱眉问:“皇帝真的敢对你们动手,他不怕你父亲母亲心寒吗?” 顾之淮将慕与安抱下马, 玄影在外面赶车, 剩下的人都挤在马车里,顾之淮一个一个地解释:“不是刺客, 应该是个松县当地的纨绔, 皇叔要是怕人心寒的话, 还当什么皇帝。” 常先生哼了一声, 转头在药箱里面找起伤药,云乐则乖乖地在慕与安的身边蹲着, 他忽然张大眼睛问:“那人伤了王妃,王爷, 你不会把人杀了吧?” 云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顾之淮天不怕地不怕, 向来是个敢把天捅个窟窿的性子,如今他最疼惜的就是王妃…… 云乐看一眼王妃脸上的伤痕,之前看还不觉得, 此时好像越来越红了,云乐带着哭腔问:“王妃,你疼不疼呀?” 慕与安安慰他:“不疼,只是擦破点皮。” 云乐点点头,他又看向顾之淮,其实王爷要是忍不住杀人,好像也在情之中? 第78章 顾之淮坐在慕与安身侧阴沉着脸,他冷声道:“那人还活着呢。” 云乐畏畏缩缩道:“我这不是怕王爷没法跟松县的县令交代嘛。” 顾之淮横眉冷对,“我交代什么,是那人故意谋害王妃的性命,还胆敢对王妃起了色心……” 说着顾之淮就来气,早知道就把那人的嘴巴也缝起来了。 云乐的耳朵动了动,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后面才是王爷要杀人的由吧。 常先生将翻到的伤药递给慕与安,他道:“每日涂两次,不出几日就会好的。” 慕与安道:“谢谢常先生。” “谢什么,”常先生吹胡子瞪眼,拍了拍马车,他道:“玄影,待会儿直接去松县的县衙,不能平白无故遭人划一道。” 玄影道:“是。” 马车气势汹汹地往松县赶。 慕与安莫名觉得心里一暖,他道:“只是小伤而已,何况……” 慕与安看向身边仍旧板着脸的顾之淮,“顾之淮已经为我出气了。” 听见这句话的顾之淮心中的气总算是顺了,他接过慕与安手里的伤药,用指腹沾了点,缓缓在慕与安脸上的那道伤痕上抹开。 明明他的动作已经又轻又柔了,顾之淮还是担心会弄疼慕与安,他一边抹,一边问:“疼么?” “不疼。” 顾之淮却不愿意相信,凑到了慕与安面前,轻轻吹着气,慕与安睫毛颤动,他伸手握住顾之淮的手腕,道:“真的不疼,别再吹了。” “怎么了?” “就是……痒。” 特别是顾之淮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一阵麻痒就会从慕与安的心里升起。 “痒啊?”顾之淮漫不经心道。 他故意蹭了蹭慕与安的鼻尖,向上,在慕与安的额头上亲了亲,慕与安握紧拳头,脸红了大半,幸好常先生和云乐刚刚已经出去了,否则……慕与安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擦完了药,顾之淮盯着慕与安的脸低声道:“刚才我的心好像都不跳了。” “什么?” “就是,”顾之淮缓缓形容那种感受,“比起我自己活着,我更想你活着,我希望被箭擦过的那个人是我。” 慕与安的心起了波澜,他对上顾之淮的眼睛:“我没事,顾之淮。” “不管你有没有事,我都希望,你遇到的危险,都可以转到我的身上。” 慕与安一怔,他道:“顾之淮,你不用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顾之淮笑了一声,他直白道:“王妃,喜欢就是要做到如此地步的。” 慕与安还没反应过来,顾之淮又道:“今日受了惊吓,休息一会儿吧。” 可是慕与安根本睡不着,他合上眼睛,眼前就都是顾之淮认真看着他的模样,耳边都是顾之淮说的那些话。 心脏鼓噪,不断地撞着慕与安的心口。 慕与安的手握紧又放开,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原来顾之淮这么喜欢他? 倘若今日是刺客,那刺客对着顾之淮的后背射出一箭,他会怎么办呢? 他大概也会跟顾之淮一样,惊慌失措,担心顾之淮会出事吧,但恨不得那个置于危险之中的人是自己? 慕与安呼吸一窒,他侧过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好像还没有到达那样的地步。 可是他应该给这样的顾之淮一点儿回应,就算是微不足道,也要给顾之淮。 “顾之淮。” “嗯。”一听见慕与安的声音,顾之淮就俯身下来,他知道慕与安没睡着。 慕与安伸出手,环住了顾之淮的脖颈,亲了亲顾之淮的脸,他轻声道:“多谢,顾之淮。” 顾之淮愣住了,脸边仿佛还残留着慕与安刚才靠过来时的温热。 呜,王妃主动亲他了。 …… 今日的松县县衙,可以说分外热闹。 先是徐员外急匆匆地敲响了县衙前的登闻鼓,看热闹的百姓发现徐员外家的那个纨绔少爷居然被家丁抬进了县衙里面。 “哎呀,徐公子肯定是被人打了,我可看见了,他脸上蒙着那么厚的纱布呢。” “就是说,人还是要多做好事啊,坏事做多了的人迟早都会有报应的。” “哈哈哈哈苍天有眼,终于开始收拾他徐家了,他徐家在县里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活该。” “徐员外好像就这一个儿子吧,要是……” 而之后,这在松县等同于没用的登闻鼓居然被敲响了两次。 敲鼓的人一身玄衣,浑身上下都涌动着煞气,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他的身后站着四人,老的老,少的少,一行五人,松县的百姓都没有见过,应该是从外地来的。 刚刚到了松县就横遭灾祸,也是可怜。 而里头的松县县令李昆杰才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满脸赔笑道:“徐员外,放眼整个松县,谁敢对令公子下手啊,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 徐高飞对李昆杰的回答并不满意,他冷冷看着李昆杰,“那我儿这伤,是凭空来的不成?” 李昆杰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堂堂县令,竟然如此没有地位,他讪讪道:“徐员外,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高飞不依不挠:“那李县令是什么意思?” 李昆杰道:“令公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把他当亲生的世侄啊,世侄受伤,我自然也是万分担忧。” 第79章 而徐鸿熙还在一边痛呼,一边大吵大闹:“爹,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爹,我要他们都死!!!” 徐高飞连忙握住徐鸿熙的手,跟徐鸿熙保证道:“爹知道,爹一定要他们的命。” 看着徐高飞脸上的狠厉之色,李昆杰心中冷笑,那他这个县令不如给他徐高飞当好了。 这边还没处完,那边又有人敲响了登闻鼓,李昆杰被鼓声扰得头昏脑涨,他叫来一个捕快低声问:“怎么回事?” “大人,外头来了一伙人,说是在松县外面的树林中,被人袭击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被袭击了,带他们进来。” 而就在顾之淮他们进来的一瞬间,躺着的徐鸿熙哀叫声更大了,他虽被纱布蒙住了脸,但还是露了两个眼睛在外面,架子被放在县衙后院的石桌上,因此他一转头,就看见了那个煞星。 这煞星当时的眼神分明是想杀他,他不会就是来杀他的吧? 徐鸿熙叫得跟杀猪一样,他哆哆嗦嗦扯住他爹的袖子,“爹,就是他,爹,杀了他,杀了他!!!” 他爹要是不杀这个煞星,他就得被人杀了。 顾之淮则犹如见到好友一般,语气熟稔:“哟,公子这是怎么了?” 顾之淮说着说着就往徐鸿熙那边走去,徐鸿熙:“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 徐高飞脸都气成了猪肝色,他阴沉沉地问:“就是你伤了我的儿子?” 顾之淮当仁不让,他道:“你儿子还伤了我的娘子呢。” 眼看着两拨人都快要打起来了,李昆杰赶紧让人将他们分开。 他扶了扶头顶的乌纱帽,先是看向顾之淮,“你说徐公子伤了你的娘子?” 顾之淮道:“是。” 接着李昆杰又看向徐鸿熙:“徐公子,你又说,他伤了你,是不是?” 徐鸿熙暴怒道:“是!” 李昆杰想了想,决定先处置顾之淮一行人,毕竟徐家他惹不起。 他瞥一眼顾之淮,道:“你既然说徐公子伤了你的娘子,那么娘子何在啊?” 眼见顾之淮侧过身,这一行五人都是男子,哪里来的娘子,他肯定是心虚了,李昆杰眼睛发出精光,他再接再厉:“大胆,竟敢对本官撒谎——” “大人,”顾之淮笑眯眯地牵住慕与安的手,他道:“我娘子在此。”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恶霸的娘子 看着顾之淮身侧那个虽然清瘦貌美但也依旧是个男人的人, 李昆杰气笑了。 他这个县令是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吗?一个两个,都敢骑到他的头上来,拿他寻开心。 徐家就算了, 这几个人算是什么东西! 李昆杰咬牙切齿地问:“你可知道糊弄本官是什么罪名?” 巧了,顾之淮还真的知道,他漫不经心道:“故意戏弄朝廷命官,依照大梁律, 当责一百杖,再赶出县衙。” 还是个懂大梁律的,李昆杰笑了, “你知道就好,来人……” 下一刻李昆杰就看见一张婚书怼到了他的面前, 红彤彤让他的瞳孔一缩。 在梁国成亲是会有文书的, 这张文书因为外观是红色的,又是两人成亲的凭证, 统一称作婚书。 婚书由朝廷发放, 是做不得假的。 李昆杰将那张婚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又核对了一下顾之淮和慕与安两人的身份, 居然对得上,顿时这位李大人的天都塌了。 他知道松县一个小小的县, 比不上外面的那些大州,又在这深山老林中, 到了这里,他的仕途算是完蛋了, 但怎么外面男子与男子能够成婚了,松县也从未听闻过啊。 松县这是……落后到了什么地步啊! 等等,刚刚那两个人叫什么来着? 察觉要素的李大人又重新看了一遍婚书, 顾之淮…… 他不认识,可梁国的皇室便是姓顾,李昆杰哭丧着脸,快要握不住这一张薄薄的婚书了。 这哪里是婚书啊,这是他的夺命符啊。 顾之淮好心提醒:“大人,我与我家娘子很是恩爱,还请李大人不要破坏我们的婚书。” 李昆杰颤颤巍巍地将婚书还给了顾之淮。 两边李昆杰都得罪不起,得罪了徐家,也许他会被赶出松县,但要是得罪了这位,他可能命都没了。 思来想去,两相权衡之下,李昆杰决定—— “徐员外啊,世侄的伤这么严重,你还是先将他抬回府中好好医治。” 这怎么能行,徐高飞阴鸷的眼神扫过顾之淮一行人,“莫非李大人是想包庇这些外人?” 李昆杰义正言辞道:“本官一向正直,绝不会徇私枉法,你放心,我一定会给徐家,给世侄,给你一个交代的。” 李昆杰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加之徐鸿熙一直在发抖,徐高飞只能答应下来,先将徐鸿熙抬回去,请大夫来看一看。 不过临走之前,他对着顾之淮几个人放狠话道:“要是县衙不治你们的罪,我也会要你们的命。” 你要谁的命? 你没看见对方手里抱着剑呢? 李昆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要人家的命,等会儿人家要你九族的命。 就在刚刚,李昆杰又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京中的好友同他通信,告诉了他两件匪夷所思的大事。 一是陛下居然为云王府世子和一位男子赐婚了。 第80章 二是云王府世子成婚继承爵位之后,被陛下下令贬出了上京。 男子是娘子,被贬,姓顾…… 这不是全都对上了吗? 李昆杰的手都在颤抖,等到徐高飞他们离开,确定后院都是他的亲信之后,这位正直的县令砰的一声,面朝顾之淮跪下了。 跪皇帝也不过如此吧? 云乐和常先生纷纷被他这动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只有顾之淮、慕与安、玄影还在原地,云乐心有余悸地看向地上的那道身影,不是,刚刚这县令还在对王爷发难,怎么这会儿跪下了? 这就是松县的风土人情吗? 跟上京真是截然不同啊。 顾之淮环着手,俯身看着李昆杰道:“大人,你跪什么呀?” 他这边假惺惺的,李昆杰也是叫苦不迭,他恭敬道:“下官不知王爷到此,有失远迎。”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知者无罪,大人不必自责,”顾之淮伸手要去扶李昆杰,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大人是因为本王的身份,才饶过本王的吗?” 李昆杰一愣,要搭上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看样子这事儿还没完呢,这些皇亲国戚有几个是好惹的,更何况是堂堂云王。 顾之淮冷声道:“倘若今日是普通百姓在这里和徐家对峙,大人,你又当如何?” 顾之淮虽然是皇亲国戚,却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他同一般的纨绔子弟不同。 他心里是真的知道体恤百姓的。 要是今日这里的只是毫无身份的普通百姓,恐怕这会儿已经被打了一百杖赶出去了。 顾之淮掷地有声,慕与安不由得侧目看向顾之淮。 对地上县令凶巴巴的顾之淮,一对上慕与安,眼里便只剩下了给他这位娘子的温柔。 慕与安一顿,不太自然地撇过了脸。 顾之淮牵着慕与安的手,从李昆杰的身边走过,慕与安坐到了石桌旁边的石凳上,顾之淮似笑非笑道:“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李昆杰把心一横,他凄惨地抬起头道:“王爷,你初到松县,根本不知道徐家在松县有多霸道,下官也是、也是无可奈何啊。” “哦,有多霸道?” 李昆杰便将徐家这些年来在松县做过的事情,说了个干净,只是每说一件事,这位顾王爷的脸上便冷一分,活像是要吃人喝血似的。 到最后,李昆杰已经不敢再与顾之淮对视了,他怕自己被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活吞了。 “没了?”顾之淮问。 李昆杰摇了摇头,“没了。” 顾之淮敲着石桌,他慢条斯地问:“徐家横行霸道这些年,都是李大人在当县令?” 李昆杰两眼一黑,他本来想顾之淮去对付徐家,徐家碰上真正的皇亲国戚,根本打不过,到时候他就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这招却很险,属于引火烧身,火果然是选择先烧他。 李昆杰如实交代:“除了我,之前还有一位岑县令。” “李大人身为朝廷命官,难道还怕徐家吗?” 李昆杰四五十的年纪,听了这话都快要哭出来了,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道:“徐家是当地一霸,下官根本奈何不了他,就是被活活打死的……。” 恐怕只有徐高飞才会知道在李昆杰之前那个岑县令到底是告老还乡了,还是命丧松县了。 他心惊胆战,唯恐步上岑县令的后尘。 李昆杰说着说着,忽然哭天抢地,让顾之淮救他一命。 顾之淮:“。” 他道:“真的想要本王救你?” 李昆杰也是个惯会做人的,他明白顾之淮在乎的是什么,他道:“王爷要是不出手,我松县的百姓就会一直遭殃。” 果然顾之淮的脸色冷了冷,“这倒是。” 李昆杰心中一喜:“那王爷的意思是——” “先吃饭。” …… 尽管李昆杰极力相邀,顾之淮却并没有同意住在县衙,反而是随便找了一家客栈。 松县民风淳朴,客栈老板见慕与安脸上有伤,还告诉他们,离客栈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馆,里面的大夫医术奇佳,让慕与安可以去试一试。 顾之淮婉言谢绝了,吃过饭之后,一行人都挤在了顾之淮与慕与安的房间中。 顾之淮打量着慕与安的脸,他呢喃道:“好像快好了。” 慕与安笑着让他坐下,“没那么快的。” 顾之淮坐下之后,慕与安又问:“你打算怎么铲除徐家,帮助松县的百姓?” 顾之淮挑了挑眉,他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要帮李昆杰?” 慕与安笃定道:“不会是为了他。” 顾之淮心中一动,仿佛被慕与安透过他轻佻的皮囊,看穿了他的灵魂,这就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伴侣的感觉吗? 顾之淮不由自主地握住慕与安的手,在桌子底下摩挲了起来。 一说起要怎么对付徐家,云乐和常先生都来劲儿了。 谁叫这个徐家欺负到他们云王府头上来了,还伤了王妃。 云乐两眼放光道:“我可以装鬼飘进他们家,吓死他们!” 常先生的法子保守很多:“我混进徐家的厨房,往他们的饭菜里下点泻药?” 玄影一如既往地抱着剑:“不如我直接杀进去?” 对于玄影来说,杀进去,永远是首选,要是顾之淮出了事,金銮殿他都敢杀进去,何况是一个徐家。 第81章 但这些方法都被装着一肚子坏水的顾王爷否决了:“我们不装鬼,也不下药,更不杀人。” “啊?”云乐垮着脸问:“那干什么?” “徐家不是松县一霸吗?我可是上京一霸啊。” 云乐点点头,“这倒是,毕竟上京城的纨绔之首,就是王爷你。” 慕与安感兴趣地问:“他都干什么了?” 云乐掰着指头,“反正就是今天痛打哪家公子,明天拆了哪家新建的宅院,上京城的贵族都对王爷很头疼。” 偏偏顾之淮又是皇帝的亲生侄子,身份贵重,根本得罪不起。 慕与安眼睛亮了亮,忽然被顾之淮揽过肩膀,顾之淮低声道:“你要想知道,问我就是了。” 说完之后,顾之淮挨个儿指了过去:“恶霸的管家、恶霸的大夫、恶霸的贴身侍卫,还有……” 顾之淮对上慕与安的脸,“恶霸的娘子。”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顾之淮,我没法抱你。”…… 虽然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了, 但他们这几个人肯定还是不够的。 哪有恶霸府里只有这么几个人的,一看就很假啊! 但恶霸是真的,云乐鬼鬼祟祟瞥向顾之淮。 这也不算难事, 顾之淮道:“李昆杰要我救他一命,他总要出几个人吧。” 想了想,顾之淮又道:“明日,云乐你就去打听一下, 松县可有空置的宅子,能不能只租十天。” 云乐点头,他豪气万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王爷,你就放心吧。” 说完, 云乐又不死心地问:“我们真的不装鬼了吗?” 顾之淮看向云乐, 他奇怪道:“你不是最怕鬼了吗?” 云乐顿时很感动:“王爷,你是因为我怕才……” 云乐刚刚酝酿好眼泪, 还没掉下来, 就听见顾之淮毫不犹豫地说:“不是。” 上次在天佛寺后山树林中百鬼夜行的时候, 顾之淮发现, 慕与安其实也很怕鬼。 他只是不会说,但会偷偷发抖, 甚至还会紧张得绷紧身子。 在云乐再次提议的时候,慕与安就忍不住坐直了。 但这关云乐什么事, 云乐很难过。 云乐:错付惹。 他走了出去,背影像极了一只哀怨的鬼。 常先生趁机向顾之淮要了一大笔买药材的银子, 云王府不缺银子,用在慕与安身上更要是上好的药材。 常先生心满意足地拿着银子走了,看样子是要中饱私囊。 顷刻间,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慕与安和顾之淮两个人。 方才他们都在时,慕与安还能同顾之淮好好说话,可他们一走,这屋里的气氛就莫名旖旎了起来。 慕与安的眸光随着桌上的烛光跳动,坐在他对面的顾之淮问:“真的不需要再点灯了?” 慕与安一顿,慢吞吞地摇了摇头,“不需要了,就像是顾王爷非要将剑塞到我手里一样,我总要学会成长。” 顾之淮:“……” 王妃刚刚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他啊? 这样坐在慕与安对面看他,确实是好看,但很快,顾之淮就不太满意他和慕与安之间的距离了,他挪了凳子到慕与安的身边,熟练地环住慕与安的腰,脑袋靠在了慕与安的肩膀上。 这是个异常亲昵的姿势,顾之淮在慕与安的耳边低声问:“王妃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有多纨绔的吗?现在怎么不问了?” 慕与安转过头看他:“云乐说的差不多了。” 顾之淮哼了一声,似是不满云乐抢在了他的前头,他道:“我干的那些事情,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慕与安的眼睛忽然发亮,像是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顾之淮笑着问:“王妃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些了?” 慕与安认真道:“我发现,我不太了解你。” 上京的人都对顾之淮避之不及,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来了解顾之淮的。 顾之淮心中一动,故意问:“了解我做什么?” 慕与安坦然道:“方便我爱你。” 顾之淮愣住了,王妃说要爱他,他心内一阵狂喜,要是身后长了尾巴,估计这会儿已经冲着慕与安摇起来了。 顾之淮将慕与安抱住,在慕与安的肩头蹭了蹭,忽然,他又有点发愁了,郁闷道:“居然还需要三天三夜吗?” 慕与安轻笑一声,“顾王爷当初纨绔霸道,干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事情后,大约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那个时候,顾之淮连自己要娶妻生子都没想过,更何况是这些。 而现在,王妃伸手可及。 至于子嗣,他根本不在乎。 烛光下,慕与安身上仿佛也带着一层暖意,顾之淮伸手捧住了慕与安的脸,他的眼中暗流涌动。 慕与安读懂了:今夜可以…… 不等慕与安拒绝,房间的门被敲响了,顾之淮起身去开门,发现是客栈老板,身边还跟着个伙计,伙计手里提着个食盒。 老板道:“客人们带来的松花粉已经做成松花糕了,客人们可要趁热尝一尝?” 当初进客栈的时候,顾之淮和慕与安还在想,那么多松花粉要怎么办,他们和老板打听,松县可有制作松花糕的地方。 松花糕是松县的特产,家家户户几乎都能做,包括他们这间客栈,顾之淮又另外给了他们做松花糕的银子,老板自然会让后厨加紧做出来。 第82章 只是顾之淮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顾之淮将食盒接过来,他道:“有劳。” 云乐他们那边客栈老板还会再送过去,用不着顾之淮操心,顾之淮将食盒放到桌上,揭开了盖子。 热气与松香一起涌了出来,朦胧了顾之淮的眼睛。 顾之淮伸手挥了挥,他盯着圆盘里的糕点,看着松松软软的,但应该会很甜吧。 他问:“这就是松花糕吗?” “嗯。” 慕与安点头,他拎着袖子,拿起一块,先递到了顾之淮的唇边。 兰香与松香混合在一起,居然意外的好闻。 顾之淮张嘴咬住,他从未觉得糕点可以这样好吃,险些将慕与安的手指也吃了。 慕与安白皙的手指上留下两个齿痕,慕与安举起手看着,他觉得顾之淮是故意的。 真的要再继续纵容顾之淮吗? 就算是寻常夫妻,也没有几日吃一回的习惯吧? 顾之淮细细吹着,松花糕也没有磨灭顾之淮心中对慕与安的欲念。 到最后,本来是吃松花糕,慕与安却被顾之淮抱到了床上。 火热让慕与安无法忽视。 慕与安垂着眼帘,睫毛微微发抖,目光一转,瞥到了顾之淮精壮的胸膛,沉稳有力。 顾之淮的手甚至可以直接托住他…… 慕与安的脸开始发烫,他不想再看,准备自己转过身,就被喘着粗气的顾之淮扣住了腰。 顾之淮的眼睛里全是对他的痴迷,慕与安问:“做什么?” 这样的事情无论再做多少次,慕与安都羞得厉害,谁知道顾之淮却说:“就这样看着我,不好吗,王妃?” “我……” 慕与安张了张口,发现口干舌燥。 眼前越来越亮了,慕与安看得分明,原来是顾之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桌上的灯台移到了床榻附近的柜子上,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余下他们这处是亮着的。 他和顾之淮被照亮了,顾之淮格外喜欢这样做。 看似是个纨绔世子,实则是个恶劣性子的人。 顾之淮跟他一样,之前都是惊天动地头一遭,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顾、顾之淮,我不看……” 慕与安慌张抬手捂住了眼睛,却被顾之淮伸手拂开了,慕与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里只剩下了顾之淮的影子。 顾之淮亲完慕与安,余光看见慕与安头上的发带,慕与安的衣服都是云乐置办的。 云乐前些日子,发现慕与安用发带,要比用簪子束发更加好看,特别是发带飘起来的时候,衬得慕与安整个人仙气飘飘,仿佛是从天上来的仙人一样。 他一连买了不少发带,其中就包括这根青色的。 云乐不知道的是,在他想着要怎么将王妃装扮得更出众的时候,他们家王爷也起了心思。 顾之淮无师自通,初看这根发带的时候,他就觉得,除了用来束发,好像绑在王妃的腕上也很不错。 此时青色缠住慕与安白皙的手腕,顾之淮在烛光摇曳中点头,“王妃,果然很衬你。” “顾之淮……” 慕与安才刚刚说了三个字,就被顾之淮堵住了,手也被举过了头顶,上半身被顾之淮控制住,只剩下双腿是自由的。 但慕与安也没有蠢到用腿去蹬顾之淮的地步,那样肯定会被顾之淮趁虚而入。 慕与安不知道的是,即便他不乱动,顾之淮也有的是办法。 一向垫在他后背的软枕,此时被顾之淮垫在了他的后腰和脖颈处,慕与安被迫仰着脑袋。 顾之淮眼眶通红地问:“王妃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停下来。” 慕与安早被顾之淮撩拨得兴起了,此时要停下来也不行了。 他当初说顾之淮是不是对他食髓知味了,现在想想,食髓知味的,又何止顾之淮一个人,慕与安自己,也不断在情|欲里深陷。 慕与安眼尾发红,将清冷的眉眼晕染得更加昳丽,他直直盯着顾之淮,没好气道:“顾王爷怎么不等我死了再问我?” 顾之淮笑了一声,一鼓作气,看一眼慕与安的手腕就血脉喷张,他摩挲过慕与安的手腕。 很快,慕与安的眼睛便红了,里头弥漫开水雾,他低声道:“顾之淮,放开。” 顾之淮同样难耐,他道:“王妃,现下才说放开,是不是有点晚了?” 慕与安越发焦躁了:“顾之淮,放开我。” 顾之淮温声哄着他:“王妃再等等。” 慕与安委屈落泪,“顾之淮,我没法抱你。” 顾之淮一顿,这个时候的慕与安跟喊他夫君时的语气一样,将顾之淮的心口戳得发软。 顾之淮解开了发带,慕与安环住他的脖颈,仰头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顾之淮:“……” 或许慕与安本来就打算咬他,抱他只是顺便的事情而已。 第50章 第五十章 “只要我一直赢,你就不是赌…… 次日一早。 租完宅子回来的云乐发现两件大事, 一是原本很喜欢他准备的发带的王妃,突然不想要发带了,二是, 王爷的嘴巴好像受伤了。 云乐捧着一堆发带问慕与安:“王妃,这些都不要了吗?” 慕与安也是大早上起来看见发带,血气上涌,一时被气昏了头, 这些都是云乐为他认真挑选的,哪能说扔掉就扔掉,慕与安垂眸道:“先收起来吧。” 第83章 咦, 王妃的脸怎么红了? 云乐道:“那这段时间……” 慕与安也不太确定,他道:“先用原来的?” 原来的那些东西远比发带要更丰富, 什么金簪玉簪数不胜数, 就连当初成亲时,皇帝赏赐的金环都还剩下好几个。 云乐打开那个匣子, 金光差点闪瞎他的眼睛的时候, 他突然就明白了。 王爷是恶霸, 王妃是恶霸的娘子。 恶霸的娘子可不就得穿金戴银, 再用发带好像确实不太符合王妃这一次的身份。 再说,依照慕与安的容貌, 朴素与隆重,都同样衬他。 于是云乐欣然将发带收起来, 摸到什么,他就往慕与安的头上戴什么, 务必要让温柔的王妃,看起来足够不好惹,最后给了顾之淮一个金光闪闪的王妃。 顾之淮:“……” 他勾了勾唇, 把玩着坠在慕与安发尾上的小金环,轻声道:“王妃真乃……” 扯到了嘴上的伤口,顾之淮变了变脸色。 云乐担心地看着顾之淮,他道:“王爷,要不让常先生给你看一看吧?” 谁料顾之淮根本不在意,甚至隐隐有几分自得,他道:“这是王妃咬的,越晚痊愈越好。” 王妃咬的??? 昨天晚上他们离开之后,王爷和王妃到底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啊!!! 慕与安冷冷看了顾之淮一眼,顾之淮轻咳一声:“我与王妃磕到了一起,这才……” 磕到了? 这是亲得多深入,才会磕到啊!!! 云乐欢天喜地地跑了。 顾之淮:“……” …… 徐高飞最近很烦心,先是儿子不明不白地伤了,接着又是松县出了个比他徐家还要显赫的慕家。 心烦意乱的徐高飞去了县衙一趟,却吃了闭门羹。 徐高飞难得地愣住了,自从李昆杰赴任后,就没有将他拒之门外的时候。 李昆杰想要做什么? 徐高飞又让小厮去敲门,门开了,李昆杰依旧不见踪影,反倒出来了一个与徐高飞相熟的捕快,徐高飞咬牙切齿道:“李昆杰他敢不见我,不怕我把他……” 那与他相熟的捕快低声道:“李大人他不是不见您,他呀……是被人打了。” 徐高飞不可置信道:“被人打了?堂堂松县县令,也是能随意被人打的吗?” 捕快顿时苦着脸,“谁说不是呢,可打大人的人是慕家的人,慕家的人伤了您的公子,大人正欲问责,领头的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突然发难……” 得知打李昆杰的就是那些伤了徐鸿熙的人,徐高飞气得青筋暴起,他厉声道:“他们不过是初到松县的外地人,就敢打县令?” 徐高飞虽然不把这个李昆杰放在眼里,但好在李昆杰识时务知进退,不会像那个岑鱼一样处处找他的麻烦,有时候还会为他行方便,徐家与李昆杰之间也从来没有起过冲突,徐高飞便也懒得找李昆杰的麻烦。 徐家能这样做,那是因为徐家在松县的实力深厚,可这个慕家,算是什么东西,能和他徐家相提并论吗? 捕快再一次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那些人都是从京城来的,估计是……” 捕快只能说到这里,徐高飞却有了自己的考量,他回到宅子里,没有之前疼得那么厉害的徐鸿熙正在厅里玩投壶。 他每投中一次,便要有一个家丁跪在地上驮着他,他玩得不亦乐乎,刚从一个家丁身上下来,就看见徐高飞回来了。 他凑到徐高飞的身边,眉飞色舞地问:“爹,怎么样了,那几个伤我的人是不是都被砍头了?” 徐高飞沉声道:“砍头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怎么去了一趟县衙,他爹反倒不帮他说话了。 徐鸿熙一生气,他脸上的伤口就会重新裂开,徐鸿熙心里那个恨呀,他不但要把那些人通通砍头,还要把那个煞星的娘子抢过来。 自己这个儿子向来莽撞,徐高飞想了想,又叮嘱道:“你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里养伤休息,余下的事情爹会处。” 徐鸿熙哪里肯听徐高飞的话,当天下午就带着贴身小厮出了门,就算是把县衙砸了,李昆杰也得给他一个交代。 路过一处宅子,徐鸿熙一顿。 他问身后的小厮:“这宅子里住了人?” 徐鸿熙当初也看中了这处宅子,徐高飞有意为他买下,庆贺他十五岁生辰,这处宅子的主人已死,只剩下一个老仆,可老仆说他守着主人的宅子,宁死也不肯卖给徐家。 徐鸿熙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他将老仆打得气息奄奄,被赶来的岑鱼制止,后来岑县令死了,徐鸿熙嫌弃这宅子晦气,不想要了,这宅子和老仆的性命才得以保下来。 今日…… “好啊,不肯把宅子给我,如今却给了别人,那老东西的骨头也没有几两重嘛。” 徐鸿熙有些愤怒,是被那老仆欺骗的愤怒,他眼里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恶意与火光。 徐鸿熙忽然改变了主意,县衙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眼前的机会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决定带着小厮,去找那老仆的不痛快。 不知道这一次的老仆,还会不会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岑鱼来救他呢。 徐鸿熙勾着唇,那守门的护卫见到他,问:“可是徐公子?” 徐鸿熙有些意外,他道:“是。” 第84章 那护卫笑弯了眼睛:“徐公子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家主子正等着你呢?” “你们家主子是?” “徐公子进去就知道了。” 护卫做了一个请往里的手势,徐鸿熙志得意满地问:“你们家主子真的在等我?” “是啊。” 等着收拾你呢。 护卫磨了磨牙,他是顾之淮从李昆杰那里要来的捕快之一,没少受徐鸿熙的欺压,松县的百姓都等着看徐鸿熙的笑话呢。 徐鸿熙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配合上他脸上的纱布,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这处宅子雕梁画栋,其中更有假山流水,奇珍花草数不胜数,越看,徐鸿熙越觉得不满。 早知道他当初就该一把火把这宅子烧了,送那老仆下去和他主人团聚。 转过回廊,步入一处花园,当初打他的人,还有那个老仆,都在花园中间的亭子里。 徐鸿熙咬咬牙:“原来是你们。” 顾之淮挑眉问徐鸿熙:“徐公子,几日不见,你脸上的伤可好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徐鸿熙的脸上还蒙着纱布呢,徐鸿熙攥紧拳头:“我迟早会要你们的命。” 慕与安缓缓一笑,他轻声问:“你就不怕我夫君……” 王妃叫他夫君呢,顾之淮活动了一下手腕,逼近了徐鸿熙,拍了一下徐鸿熙的肩膀,徐鸿熙瘫软在地,顾之淮道:“听闻徐公子极擅长投壶,不如我们也来玩一玩?” 徐鸿熙没想到对方竟然要和他玩他最擅长的投壶,他从地上爬起来冷笑一声:“投壶是要有赌注的,你拿什么来赌,你娘子,还是你自己?” 顾之淮轻描淡写道:“徐公子难道不知道,爱人是不能用来当赌注的吗?” 许是对方要玩投壶,徐鸿熙太过胜券在握,他的嚣张气焰又回来了,他环着手道:“我确实不知道。” 玄影和云乐布置好场地,徐鸿熙拿过一支箭,比划着道:“赌注到底是什么?” “徐公子想要什么?” 徐鸿熙恶狠狠地看着顾之淮,“我当然是想划花你的脸,再……” 徐鸿熙的目光流连在慕与安身上。 “好啊。” 顾之淮答应了下来,将箭塞到了慕与安的手心里,“娘子,就用我做赌注,赢死他。” 慕与安盯着手里的箭,目光微动。 顾之淮之前说,他早就将自己查了个精光,居然是真的。 慕与安少时没有玩伴,可投壶不需要玩伴,慕与安一个人也能玩。 慕与安低声问:“你不怕我将你输出去?” 顾之淮拍了拍他袖子里的匕首,“输了,恐怕要劳烦王妃亲自动手。” 顾之淮往前凑了凑脸,意味明显。 顾之淮眉骨处就有一道并不起眼的疤痕,慕与安手指划过那道疤痕,他道:“不是不能拿爱人当赌注吗?” 话音一落,慕与安手中的箭就落到了远处的壶中。 慕与安扬眉告诉顾之淮:“只要我一直赢,你就不是赌注。” 顾之淮静静看着慕与安的脸,自从慕与安被送进王府之后,他只见过两次慕与安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次是他即将离开京城前,带着慕与安去踏青的时候。 一次是慕与安策马扬鞭,同他去收集松花粉的时候。 而今,就在顾之淮眼底,慕与安第三次意气风发,仿佛还是那个骑在马上,耀眼夺目的慕将军。 而慕与安这一次的意气风发,却是与他有关的。 顾之淮握住慕与安的手,轻声道:“好。”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自然是要尽伺候娘子的本…… 一人十支箭, 慕与安全中,而徐鸿熙只中了八支。 毫无疑问,徐鸿熙输了, 徐鸿熙站在原地冷汗连连,一方面是害怕,他就这么和那个煞星开始了赌注,谁知道那个煞星会不会要他的命, 现在那个煞星和煞星娘子都在,夫妻搭配,杀人不累。 另一方面是不可置信, 他居然在投壶上输了,徐鸿熙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怎么会在投壶上输呢。 他愤怒地将地上的箭捡起来折断, 破口大骂道:“一定是你们换了箭,我怎么会输呢。” 顾之淮挑眉问:“徐公子是想不认账?” “你们狼狈为奸, 合起伙来坑害我, 我怎么可能认账, 我要去找我爹来。” 对, 只要徐高飞来了,就没人可以奈何他, 他们徐家还是在松县横着走。 徐鸿熙正要带着小厮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一股巨力擒住了他的肩膀,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双手便被反剪到了背后, 如同硬生生将他的手臂折断了一样。 徐鸿熙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没被纱布挡住的那半张脸,血色全无, 他看着顾之淮逐渐靠近,忍不住发抖,他那个小厮想过来救他,也被其他护卫抓住了,动弹不得。 顾之淮带笑的眼睛扫过徐鸿熙的脸,整个人看起来很霸道,可他又偏偏讲道,他道:“既然徐公子说话不算话的话,那就请徐员外过来吧。” 两处宅子离得并不远,都在松县最热闹的南街上,一炷香不到,徐高飞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徐鸿熙顿时哀嚎着让徐高飞赶快救他。 徐高飞看着徐鸿熙那张脸,这是第一次对他这个宝贝儿子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都说了,不要乱跑,就在家里好好待着,为什么徐鸿熙不听话。 第85章 不听他的话的人确实要吃点苦头,但看着徐高飞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徐高飞又心软了。 这毕竟是他的宝贝儿子啊。 徐高飞冷声问:“你们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 顾之淮笑意盈盈地看着徐高飞,却让徐高飞不寒而栗,徐家虽在松县横行霸道,但身为商人,徐高飞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他下意识地认为顾之淮不好惹。 上一次见面,只是顾之淮在刻意收敛。 顾之淮满意地收起了笑容,他继续道:“徐公子同我玩投壶,拿我的脸做赌注,如今徐公子输了,难道不要付出一点代价吗?” “什么代价?”徐高飞皱着眉问。 “徐公子要我的脸,我要徐公子的腿,不过分吧?” 这还不算过分,哪有上来就要人家一条腿的? 徐高飞却瞥见了慕与安身边的那个老仆,这个老仆也是福大命大,当初被徐鸿熙打断了一条腿,居然能苟延残喘到今日……一条腿,徐高飞意识到了什么。 他冷笑一声,“你是想为他出气?” 顾之淮老恶霸了,做这样的事情得心应手,他讽刺道:“怎么,徐员外就能够盛气凌人,还不许旁的人仗势欺人了吗?” 徐高飞确实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他目光阴鸷地问:“你仗谁的势?” 顾之淮笑眯眯道:“我自己。” 大梁云王府,还不够有份量吗?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将皇叔搬出来。 说完,他就往钟叔的手里塞了根棍子,指了指远处动弹不得的徐鸿熙,他道:“钟叔,去吧。” 真是可笑,就这么一个被他打得半死不活的人,就算是给他报复的机会,他也握不住,徐鸿熙有恃无恐,但那老仆真的向着他走过来的时候,徐鸿熙开始慌了。 “爹,爹,救命啊,爹。” 制住徐鸿熙的是玄影,拦住徐高飞的是县衙的捕快,徐高飞见过不去,厉声道:“你们还不快滚开,不怕我要你们的命吗?” 捕快丝毫不让。 而那边,钟叔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当初徐鸿熙殴打他,想要霸占主人的宅子,岑县令判徐鸿熙应该赔给他一条腿。 后来岑县令死了,他的腿瘸了,徐鸿熙却依旧气盛。 钟叔举起手里的木棍,狠狠地挥了下去,徐鸿熙直接晕了过去。 徐高飞看得几乎睚眦欲裂,他咬牙切齿道:“你们……” 竟然一时气急攻心,也晕了过去。 父子两个双双倒下了,跟着徐高飞来的小厮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呀。” 顾之淮蹲在徐鸿熙和徐高飞的中间,他告诉那几个捕快假装的护卫,“快将人送回去吧,要是死在府里就不太好了。” 顾之淮笑容和善。 次日一早。 县衙的登闻鼓都快被敲破了,包着脑袋的李昆杰才从县衙里面出来,他告诉徐高飞,县衙接不了他的案子。 徐高飞双眼猩红,“李昆杰,大梁规定,百姓敲登闻鼓,朝廷命官不得推拒,一旦推拒,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就不怕我去州衙、去京城,告你的状。” 昨日回去,大夫告诉他,徐鸿熙的腿没救了,以后就是一个废人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废人,而伤人者不需要付出代价? 李昆杰破罐子破摔,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徐员外,我不是不想帮你,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劝你,最好不要将事情闹到州衙。” “怎么,你怕了?” 谁知道李昆杰压低了声音道:“徐员外,你干的那些事情,也能捅到州衙去吗?” 徐家常常欺压百姓,登闻鼓十次被敲响,有九次都是来状告徐家的,但凡是涉及徐家,李昆杰都不予会,这其中自然有徐高飞的授意。 倘若他将这件事捅出去,最先倒霉的一定是徐家。 徐高飞的脸色犹如生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他看了看李昆杰,又看了看一旁的登闻鼓,甩袖而走的时候,居然踹了一脚登闻鼓。 登闻鼓许久不用,扑簌簌往下掉灰尘。 李昆杰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叹息了一声回到院子里。 慕与安还在翻阅卷宗,抬头看见李昆杰回来,他问:“徐高飞走了?” “是。” 慕与安昨日便过来了。 顾之淮要当恶霸让徐高飞和徐鸿熙自食恶果是一回事,徐家到底做了多少恶事,而这些恶事如同钟叔那般石沉大海的有多少又是另外一回事。 慕与安想要将徐家这些年所犯的案子都一一找出来。 李昆杰注意到慕与安的眼底乌青一片,他欲言又止道:“您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徐家做的那些事情,恐怕是再翻上一天,也翻不完,而这只是记录在案的,还有不少根本没有记录的。 慕与安道:“我再看两个时辰。” 慕与安那单薄的身子,苍白的面容,一看就是病体沉疴,松县的百姓和他毫无关系,他却愿意坐在这里,看上一整夜的卷宗。 李昆杰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心里一紧,也在慕与安的身侧坐了下来,和他一起翻看卷宗。 两个时辰之后,顾之淮来接慕与安。 慕与安起身的时候一阵晕眩,顾之淮伸手抱住了慕与安,他低声问:“有这么着急吗?” 第86章 慕与安撑着顾之淮的手臂站稳了,他道:“常先生为钟叔看了腿了。” 顾之淮问:“怎么样?” 慕与安摇了摇头:“他说钟叔伤的太久了,他也治不好,我是担心……” 顾之淮接过他的话:“担心还有人跟钟叔一样,晚上一分,就来不及了?” “嗯,”慕与安抬眸看着顾之淮,“万一有人等不及,死了呢,也是大事。” 顾之淮没有说慕与安什么,他和慕与安性子不同,可本质却是一样的,两人就是在这种吸引中,才会越来越亲近的。 顾之淮将慕与安抱起来。 慕与安紧张地抓住顾之淮的衣裳,他想自己走回去,顾之淮却不愿意松开他,他无奈地问:“非要这样回去吗?” 顾之淮不置可否,他道:“娘子要是摔了可如何是好?” 而在院子里看见这一幕的李昆杰目瞪口呆,他又想起来一件事,王妃叫慕与安,王爷叫顾之淮,可他们放出去的风声却是慕家…… 这算不算是入赘啊? …… “入赘?” 慕与安戴上了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半张脸,在顾之淮温暖的怀抱里,慕与安昏昏沉沉,有点不明白顾之淮在说什么,他探出脑袋,努力睁圆了眼睛。 顾之淮觉得这样的慕与安有点可爱,弯腰在慕与安的额头上亲了亲,而后才同慕与安解释道:“娘子姓慕,我姓顾,却是在慕家,不是入赘是什么?” 被亲得脸有点红的慕与安奇怪道:“不是你说顾姓太过招摇的吗?” 而且入赘对一个男子来说,算得上是好事吗?他怎么看顾之淮还挺高兴的。 慕与安却没想起,顾之淮在他这里,大多数时候都很高兴。 顾之淮却不答反问:“娘子知不知道入赘要做些什么?” 慕与安摇了摇头,“不知道。” 顾之淮俯身到了慕与安的耳边,他道:“自然是要尽伺候娘子的本分啦。”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王妃晚上陪我做一会儿吧…… 伺候? 怎么伺候? 要是别的词, 慕与安还不至于乱想,可偏生是这个一听就带着旖旎的词。 于是慕与安一本正经地拂开了顾之淮的手,他道:“我不需要人伺候。” 他眼睛圆圆的, 琥珀色的瞳孔在里面就像是某种漂亮的宝石一样,折射出不同的光晕,顾之淮亲了亲慕与安的眼角,他低声道:“娘子之前不是骂我是狗吗?不需要人的话, 狗需不需要?” 慕与安因为顾之淮的话愣住了,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怎么会有顾之淮这样没皮没脸的人, 为了一点儿……竟然连人的身份都不要了。 慕与安板着脸道:“狗还不能上床呢。” 如愿看见顾之淮脸上的表情僵住,慕与安挑了挑眉道:“顾王爷要遵守这一条吗?” 顾之淮吐出三个字:“死也不。” 慕与安:“……” …… 慕与安困得厉害, 沾床就睡, 顾之淮也不舍得折腾慕与安了,担心一意孤行让慕与安身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都掉了。 慕与安睡着, 顾之淮却不困。 盯着慕与安看了一会儿, 顾之淮认命地爬起来, 他走之前吩咐李昆杰送过来的卷宗已经到了。 还没看, 顾之淮的脑袋就开始疼了,但为了王妃, 顾之淮咬紧牙关,他看书的速度不算很快, 但等到慕与安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看完了堆起来的一摞。 瞥见床榻的动静, 顾之淮搁下卷宗,跑到了床边,伸手将慕与安扶起来。 慕与安头发散乱, 睡眼惺忪,他缓了缓,才清明了几分,问:“王爷在做什么?” 慕与安看向正对着床榻的桌案,顾之淮还没说,他就已经明白了。 慕与安勾着唇问:“王爷不是不喜欢看书吗?” 顾之淮伸手捏了捏慕与安的脸:“王妃固执,也将我连累了。” 嘴上说着连累,但这份连累却让顾之淮的心里美滋滋的。 慕与安也有些高兴,他道:“我陪着王爷看一会儿?” 顾之淮摇了摇头。 慕与安讶异地问:“还有那么多,你看得完吗?” 更何况,顾之淮看书的速度,本来就有些慢。 这话慕与安不敢当着顾之淮的面说,担心顾之淮一时气急,过来咬他。 顾之淮一把环住慕与安的腰,他道:“王妃晚上陪我做一会儿吧。” 做一会儿吧…… 慕与安目光呆滞,有那么一刻,他是没有明白顾之淮说的话。 “顾之淮,你在说什么?”想明白的慕与安脸通红,伸手将顾之淮推开了。 “我说,”顾之淮盯着慕与安的脸,暧昧不清道:“我伺候娘子。” 这跟刚才那句话有什么区别,慕与安气道:“你……你脑子里就这点东西吗?” “也不是。” 听见顾之淮这样说,慕与安总算是缓过来了一口气,他镇定地问:“还有什么?” “还有娘子啊。” 慕与安:“……” 他握紧了拳头,他就知道! …… 顾之淮虽然是个嘴上没把关的,什么荤话胡话都敢说,但也没耽误看那些卷宗。 入夜之后,顾之淮和慕与安合力将卷宗看完了。 许是下午睡过,慕与安并不觉得疲惫,看样子还有精力做些其他的事情。 第87章 顾之淮问:“王妃明日打算做什么?” 慕与安道:“找一找和钟叔一样当年被徐家欺压的人。” 大梁律规定,一桩案子想要被受,状纸、证人、原告,缺一不可。 慕与安想着,人越多,徐高飞便越是无从狡辩。 顾之淮看着慕与安的神色,忽然吃味道:“不如我今晚翻墙进徐家,再打徐鸿熙一顿?” 慕与安问:“打他做什么?” 顾之淮幽幽道:“出口恶气。” 慕与安:“……” 他笑着问:“顾王爷之前在上京打人,也是半夜翻墙吗?” 这样一个王孙贵族,趁着夜色翻墙,会不会有碍观瞻? 顾之淮拉着慕与安的手道:“上京没这么着急。” “……非要打徐鸿熙吗?” 顾之淮摸了摸慕与安的脸,轻声道:“王妃的脸好像好了。” “嗯,早就好了。” “既然如此,王妃等会儿没有要做的事情了?” 顾之淮这个神情,说话的这个语气,慕与安就是想不联想,也难。 不知道是不是顾之淮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耳边提起了很多次,慕与安发现,自己竟然也意动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慕与安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地,他怔怔地想,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样一撩拨,就容易出现感觉的人。 还是,他被改变了? 他到底被什么东西改变了,慕与安一时想不起来,一想他就头疼。 见慕与安捂住了脑袋,顾之淮忙伸手帮慕与安按着太阳穴,他埋怨道:“不该彻夜不眠看卷宗的,头疼了吗?” 慕与安想解释不是因为彻夜不眠,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没说。 云乐送了晚间的吃食过来,那碗慕与安每天都要喝的补汤也赫然在托盘里。 慕与安想,大家都以为这碗补汤有用,他也越来越好了,那些不该想的事情,不如就这样忘了吧。 慕与安吃完饭喝完补汤,顾之淮往他唇边塞了颗蜜饯,慕与安反应过来的时候,蜜饯外表的糖霜已经在他的嘴里化开了。 慕与安道:“补汤不苦。” “吃点儿甜的心情好。” 慕与安点了点头,他又和顾之淮商量了一下明日先去哪几家,列了一个细致的分工出来。 沐浴的时候,慕与安都还在想这件事。 沐浴完,慕与安眼前仿佛还水雾茫茫,头发披散在身后,顾之淮拿着帕子为他擦着头发。 顾之淮做这些事情做惯了,不知不觉中,顾之淮已经渗透到了慕与安的生活里,慕与安有时候一晃神,会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过没有顾之淮的日子了。 在顾之淮细致轻柔的动作中,仿佛连烛光都变得更加温柔了。 顾之淮为慕与安擦完头发之后,将慕与安往床里一塞,他就跟着躺下了。 慕与安:“?” 他推推顾之淮的胳膊,顾之淮便马上看向他,顾之淮问:“怎么了?” 慕与安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只是支支吾吾地问:“就这样睡觉了?” “嗯,王妃今日不是累了吗?” “你不……”慕与安咬了咬唇,还是说不出口,他转过身,给顾之淮留下一个郁闷的后脑勺。 顾之淮一顿,又按着慕与安的肩膀,将慕与安整个人转回来,他问:“王妃委屈什么?” 慕与安摇了摇头:“我没有委屈。” 还没有委屈呢,都打算不他了。 顾之淮俯下身,亲了亲慕与安的额头,慕与安怔怔地看着他,顾之淮道:“定是我白天说要伺候王妃,如今却没有兑现诺言,王妃生气了。” 顾之淮看向慕与安那张被养得白里透红的脸,心想慕与安从什么时候起,生气不会牵连到他了? 以往慕与安生气,顾之淮可是首当其冲头一个,慕与安浑身的刺,可现在…… 慕与安是心疼他,不冲他发火了吗? 顾之淮忽然一下子有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接着心又酸又涩,叫人手足无措。 “我没有,顾之淮……” 慕与安眼睁睁地看着顾之淮消失在他的眼前,他眨了眨眼睛,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很快慕与安闷哼一声,他整个人都惊慌起来:“顾之淮、顾之淮你在做什么?” 顾之淮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来,黑亮的眼睛直直盯着慕与安,他所当然道:“伺候王妃呀。” “我不,我不……”慕与安扬起脖颈,断断续续地道:“我不需要、需要你伺候。” “那王妃哭什么呀?”顾之淮饶有兴致地问。 他哭了吗? 慕与安后知后觉地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手背上什么水痕都没有,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顾之淮说他哭了,指的是…… 慕与安恨不得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可被子里有顾之淮。 自从靠近顾之淮之后,慕与安就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慕与安没忍住推了顾之淮一把。 顾之淮出现在慕与安的胸口上方,他笑意盈盈道:“王妃怎么了,是不满意我的伺候吗?” 床笫之间,慕与安容易害羞,根本说不过顾之淮,可他羞得全身发烫,又想要顾之淮不再说话。 慕与安想了又想,最终选择吻了上去。 他同顾之淮接吻的时候还攥着拳头,腮帮子鼓鼓,像是还在生气。 第88章 顾之淮一怔,很快回吻,他拉着慕与安的手往下,趁着慕与安喘息的时候,问:“王妃,不如你也像我帮你那样,帮我?” 慕与安眼眶红红的,俨然一副被逼急的样子,一口咬在了顾之淮的手臂上。 顾之淮:“……” 他抚过慕与安的鬓发,叹息一声道:“知道了,王妃不愿意就告诉我呀,怎么总是咬人,王妃难道是兔子吗?” 慕与安上次咬在他唇上的那一口到现在都还没好全呢,导致他们两个一出现就被常先生打趣。 这一次慕与安变聪明了,知道咬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沉欢 第二日, 按照慕与安拟定的分工,两两一组,常先生和钟叔都被送去了县衙, 顾之淮和慕与安担心徐高飞过来报复。 常先生不服气,手里捏着针道:“他敢来我就扎死他!” 顾之淮瞥一眼常先生手里的针,轻咳一声,将常先生的手腕压了下去, 常先生问:“怎么了?” 顾之淮道:“我怕先扎死我。” 常先生:“……” 告状,必须告状,顾之淮这是无法无天了。 县衙也派出去不少捕快, 李昆杰看着顾之淮与慕与安离开的背影恭维道:“王爷与王妃真是天作之合啊。” 常先生翻了个白眼,“他们又听不见, 说给我这个老头子听还不如不说。” 李昆杰:“……” …… 顾之淮和慕与安要去城外, 云乐和玄影与他们同行。 城门口此时正热闹,除了卖菜蔬之外, 居然还有卖兔子的。 那人说兔子是家里养的两只兔子生的, 实在是太多了, 想着那些富贵人家经常逗鸟, 也许也愿意逗兔子。 于是他就拎过来卖了。 兔子不少,黑的白的都有。 慕与安本来目不斜视, 看见那兔子,他冷声道:“王爷喜欢兔子, 怎么不去买两只?” 顾之淮轻笑了两声,慕与安这是还记着他昨日夜里说他是兔子的事情呢。 说起来, 顾之淮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他同慕与安耳语道:“三只兔子养得过来吗?” 慕与安方才说买两只,那还有一只是…… 慕与安顿时沉下脸, 快步从卖兔子的身前过去了,顾之淮着急哄人,也加快了脚步。 云乐逗了逗小兔子,他问玄影:“王爷喜欢兔子,我怎么不知道啊?” 玄影面无表情道:“也许王爷说的根本不是兔子。” 云乐觉得有道,顾之淮一会儿狗一会儿兔子的,谁知道他在说什么? 玄影扯了扯云乐的胳膊,让他赶紧走。 而云乐在认真考虑,小兔子这么可爱,要不他买两只? 纠结的时候,他被玄影扯走了。 玄影的手劲格外大,虽然云乐自小跟着顾之淮,也是吃过不少苦头,皮糙肉厚的,但就连这样,也能被玄影掐疼。 云乐扭曲着脸,玄影这才问:“疼了?” 云乐眼泪汪汪地点点头。 可不就是疼了吗?差点给他疼死了! 玄影不自然地将手松开,“那你为什么不说?” 云乐:“……” 他敢说吗? 玄影那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杀杀杀的人啊。 …… 关于翻查当年的旧案,进展并不顺利。 倘若慕与安和顾之淮是普通人,那些人不相信普通人对上徐家还会有活路,都劝他们不要异想天开,快些去逃命吧,徐家是打不垮的。 但要是慕与安和顾之淮说他们是县衙的人,那些人就更是心惊胆战,李昆杰纵容徐高飞纵容了太多年,县衙的人,如今已经成了徐家的走狗。 慕与安柔声宽慰,才勉强有了几家愿意信任他们,请他们进去。 顾之淮盯着这样的慕与安,慕与安从头到脚裹在披风里,同人说话的时候,会将帽子取下来,露出一张清冷,含着些悲悯的脸。 之前的慕与安破破烂烂,如今的慕与安面如冠玉,像是莲花台上端坐的观音。 也许一开始慕与安就是如此,那些顾之淮还没有在慕与安心里留下印象的日日夜夜里,顾之淮惦记着的、要打败的,也是此般的慕与安。 顾之淮再也没有打败慕与安的机会了,可他却输得心甘情愿。 顾之淮握住慕与安的胳膊,慕与安侧过脸看他:“怎么了?” 顾之淮摇了摇头,他道:“无事。” 出来的时候,原本一望无际湛蓝的天,忽然起了云,云卷云舒,变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顾之淮道:“看那朵云,是不是很像是一只竖着耳朵的兔子?” 慕与安跟着顾之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团白白的云,果真被风吹作了兔子的模样,它的耳朵摇摇摆摆,慕与安看够了兔子,便看向顾之淮,他轻声道:“你还挂念着兔子?” 言外之意是,真的有那么喜欢兔子? 虽然慕与安的神情和语气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他还是那个端庄自持的慕与安,但顾之淮就是听出来一点吃味的味道。 王妃吃味了,因为他喜欢兔子? 顾之淮想笑,他正欲揽过慕与安的肩膀解释,就听见慕与安道:“要是喜欢的话,回城的时候,就买一只。” 慕与安说话时,一双清亮的眼睛直直盯着顾之淮,直把人看得心软软。 第89章 顾之淮道:“我不喜欢兔子。” “什么?” 大可到这里就好了,慕与安却又追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 他的心怦怦跳,跳得很快,慕与安猜到顾之淮会说什么,他也在期待顾之淮的答案。 慕与安想,他还真是…… 没等慕与安贬低自己,顾之淮就道:“喜欢王妃呀。” 慕与安的心跳得更快了,那朵白云变作的小兔子仿佛活了过来一样,一直在他的心口不知疲倦地撞着。 “万一喜欢没用怎么办?” 顾之淮道:“喜欢就是要不求回报的。” 他说是这样说,但如果慕与安不喜欢他的话,他恐怕心就要碎了。 慕与安看他一眼,这一眼里潜藏着情绪起伏,慕与安没有戳破他。 慕与安和顾之淮正准备去下一家,就看见不远处,云乐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到顾之淮面前的时候,他已经累得快要躺下了,顾之淮和慕与安双双伸出手扶住他。 顾之淮问:“怎么了?” 云乐断断续续道:“玄、玄影他看见了、五、五殿下被人追杀,让我过来报信,他追过去了。” “小五?” 顾之淮心下奇怪,小五怎么会跑到松县来,他可不会以为是小五舍不得他,才特意追到松县来的。 小五的胆子小,又最听皇叔的话,皇叔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他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到城门口来送顾之淮了。 “事不宜迟,”慕与安沉声道:“顾之淮,你快去帮玄影。” 肯定不能让小五出事,顾之淮问:“那些都是什么人?” 云乐这时候总算是缓过来了,他仔细想了想,“看着好像是山匪。” “有多少人?” 云乐在云王府待的久了,一般看见追杀,下意识地就会算到底有多少人,他道:“不超过五个人。” 只是五个山匪,玄影可以应对,他让云乐赶过来,应该只是为了告诉顾之淮,小五到了松县的消息。 “往哪个方向跑了?” 云乐手一指:“那边。” 那边是离松县越来越远的密林,玄影是暗卫,密林之中,只会更方便他。 顾之淮道:“我们往那边过去。” 慕与安这个时候也想过来了,他点了点头。 三人刚进密林中,就看见了打斗的痕迹,地上还有一些新鲜的血迹,云乐惴惴不安道:“玄影不会出事吧?” “谁出事?”悄无声息从树上下来的玄影在云乐的耳边问。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乐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抓着手里的棍子就打了过去,玄影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棍子,他无奈道:“是我。” “打的就是你,你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你是飘过来的吗?” 云乐气不过,又挥了一棍子。 依旧被玄影拦住,玄影道:“五殿下和他的暗卫在那边。” 对于云乐来说,五皇子和他的暗卫就正常多了,你看看这狼狈的样子,你听听这粗重的呼吸。 一听一看就知道是人,不像玄影,跟个鬼一样,还专门来吓他。 云乐跑过去,扶住五皇子。 五皇子整个人狼狈不堪,袖子扯破了,白皙的脸上甚至还有泥巴和伤痕,看见顾之淮和慕与安就开始哇哇大哭。 抱完顾之淮之后,他想要去抱慕与安,顾之淮不让,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之淮:“……” 这算是栽赃吧? 顾之淮咬牙切齿地解释:“和我没关系。” 云乐小心翼翼地问:“五殿下这个样子,还能坚持到常先生面前吗?” 慕与安道:“那边的村子里好像就有一位大夫。” 几双眼睛一起看向顾之淮。 顾之淮叹了一口气,道:“先去找那位大夫看看吧。” 走着走着,五皇子的暗卫也晕了。 顾之淮从玄影手里接过五皇子,玄影将暗卫扛在肩头,几人快步回到村子里。 好在村里的这位大夫很好找。 大夫先看了看五皇子,他道:“吓晕的。” 又看了看暗卫,他道:“累晕的。” 波澜不惊的语气,听起来很像是神医,五皇子和暗卫有救了,云乐悬着的心放下了,云乐道:“那还需要开方子吗?” 大夫掀起眼皮道:“我开一副小儿定惊茶?” 云乐:“……” 听起来怎么这么丢脸啊! 顾之淮大手一挥:“开,开两副。” 大夫准备绕过床去开药。 草庐里面总共两张床,现在被五皇子和暗卫占着,几人就站在床的边上,大夫绕过床的时候,顺势看见了慕与安。 大夫一顿,奇怪,他怎么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有沉欢的味道。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王妃最依赖的就是你。”…… 小儿定惊茶开好了。 但大夫的草庐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他没有帮手,平时村民有个头疼脑热他一个人也就够用了,这还是第一次草庐里面挤进来这么多人…… 云乐认命地去熬药了。 玄影在后面劈柴, 大夫说他们一个熬药,一个劈柴,之后可以不收他们的诊金。 虽然云王府不差这点钱,但云乐手中的扇子扇得更加卖力了, 不过他心中却是有些发愁。 第90章 他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扇着风,一手托着腮想, 要是这药熬好了,五皇子还没有醒的话, 是不是需要灌药, 如果需要灌药的话,谁来灌呢? 如果是王爷……恐怕连五皇子的下巴都要捏脱臼了。 他去和玄影商量, 玄影认真道:“我可能也会捏脱臼。” 云乐:“……” 玄影一丝不苟道:“我们习武之人是这样的。” “你把皇子的下巴捏脱臼, 就不怕皇帝找你算账?” 玄影冷笑一声, 抱着斧头看着云乐。 云乐骤然明白了, 玄影时时刻刻都想着杀进金銮殿,他怕什么皇帝啊, 至于皇子,那更是小菜一碟。 云乐不由得郁闷, 他跟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药熬好了,云乐晾凉之后送了过去。 好消息, 五皇子已经醒了。 坏消息,五皇子好像傻了,看着根本不像自己会喝药的样子。 更坏的消息, 顾之淮将那碗药接了过去。 云乐一脸惨淡。 但顾之淮可没打算喂五皇子,他将药碗往五皇子手中一塞,也不知道是他太过凶神恶煞,还是别的什么,五皇子骤然回魂,捧着药碗乖乖地喝了起来。 喝完了药,顾之淮问:“说吧,你为什么会来松县?” 五皇子看了看这个草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夫,他低声问:“真的可以在这里说吗?” 毕竟他也是堂堂五皇子,寻常人要是起了歹心什么的……五皇子看见大夫自觉地拿出两团棉花,将自己的耳朵堵住了。 五皇子:“……” 要不要这么熟练啊! 他看一眼顾之淮,期期艾艾道:“我被父皇赶出上京了。” 五皇子年纪小,他的那些哥哥们争权夺利的时候看不上他,他的父皇疑心的时候也不会算上他,但还不至于养不起这样一个皇子,除非…… 顾之淮道:“你犯什么事情了?” 五皇子欲哭无泪,“吃了两箱贡橘,算吗?” 上京每年都有上贡的橘子,皇帝不光是会赐给皇亲国戚,连朝中的大臣有时候也会分得一些,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简直是…… 不值一提对吧?五皇子希冀地看着顾之淮。 顾之淮道:“有可能。” 五皇子:“……” 这是记仇,这一定是记仇! 早知道这么快就会再见到顾之淮,他当时就不说那样的话了。 顾之淮嫌弃道:“哪有人一下子吃两箱的。” 五皇子的眼泪把先前涂在他脸上的药膏都给冲掉了,他伤心道:“反正我已经被父皇抛弃了,我无家可归了。” 五皇子知道皇家冷血无情,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赶出上京,还被勒令没个三五年,最好不要回去。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五皇子抽噎道:“是父皇让我来找你的,他说我是废物儿子,你是叛逆侄子,我们两个正好搭伴。” 顾之淮听了这话一下子变了脸色,五皇子连忙捂住自己的脑袋解释道:“叛逆是父皇说的,你可不能打我嗷。” 顾之淮根本没有打五皇子的心思,他只是觉得不对劲,他是一枚已经被皇叔放弃的棋子。 可皇叔非但没有在路上设伏,要他的性命,还将五皇子打发来了跟他一起。 五皇子虽然不受宠,但终究是皇子啊。 顾之淮捻了捻手指,这是为什么?皇叔又在打什么算盘? 慕与安在旁边将顾之淮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道:“想不清楚就先别想了,五皇子既然已经来了,还是先想一想如何安置吧。” 五皇子笑眯眯道:“还是嫂嫂疼我。” 嫂嫂两个字跟挑弄顾之淮的神经没什么区别。 顾之淮将牙齿咬得一阵发酸之后道:“不安置,我这边也没有地方给他住。” 说完他不顾五皇子的鬼哭狼嚎,将慕与安拉到一边低声道:“王妃是不是还惦记着剥橘子呢?” 慕与安笑着问他:“记了这么久?” 顾之淮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慕与安道:“顾王爷没有把握留住我吗?” “什么?” “不然为什么吃味了?” 顾之淮盯着慕与安的笑脸,忽然将手伸进慕与安的披风里暗自摩挲,他道:“自然有把握,王妃要是想离开我,我有的是办法。” 哪怕是把王妃锁起来,王妃也不能离开他! 慕与安红着耳根,打落顾之淮心怀不轨的手,碰巧那边的大夫在此时扬声问了一句谁来帮他收拾陈皮,慕与安应了一声,只留下顾之淮一个人在原地。 顾之淮:“……” 他讨厌橘子,讨厌陈皮,顾之淮目光阴鸷地扫过五皇子。 五皇子马上安静如鸡,垂眸乖巧地盯着他的暗卫。 他听说暗七是累晕的,这么吵都不醒,那应该是很累了……顾之淮那个坏东西到底还有没有在看着他啊! 没有。 顾之淮盯慕与安去了。 陈皮晾晒在院子里,需要将已经晾晒好的一部分收起来,剩下的翻面继续晒。 慕与安将那些陈皮一点一点放进手里提着的白色袋子中,忽然他的手一顿,面上的血色瞬间隐退,慕与安苍白着一张脸看着大夫。 他听见大夫说沉欢。 他是知道沉欢的,当初被送来梁国之前,林国皇帝命太监灌药的时候,生怕他不知道这药的厉害,还饶有兴致地告诉了他名字和效用。 第91章 沉欢,世上失传已久的生子药。 即便是男人吃了这药,也能孕育。 慕与安听完之后猛烈挣扎起来,只是他之前早就被灌下废去武功的药,整个人已经是废人了,现在如同粘板上的肉,只能听候命运的发落。 他的狼狈模样被皇帝尽收入眼底,皇帝的眼里有快意。 他就是为了看慕与安崩溃,任何人想染指他的权力,都会付出跟慕与安一样的代价,都会落得跟慕与安一样的下场。 慕与安永远不会忘记皇帝眼中的兴奋与得意。 他是为了守护林国的百姓,他错了吗? 慕与安心如死灰被送走的时候,天下臣民皆心寒。 只是这些慕与安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记得沉欢。 沉欢喝起来并不苦涩,反而散发着一种幽香,但它的效用却让慕与安如同吞了一枚火球一样。 五脏六腑都在幽香中化为灰烬。 慕与安以为,他不会再想起喝下沉欢时的苦楚。 慕与安失手打翻了陈皮,他身子不稳,将要摔在地上的时候,被顾之淮接住了,顾之淮焦急地问:“王妃,你怎么了?” 顾之淮的怀抱温暖,慕与安一下子鼻尖发酸,在顾之淮的怀里蹭了蹭,他无力道:“困了。” “困了?” 顾之淮看着慕与安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觉得这两个字没有说服力,他想着也许是慕与安的梦魇之症又犯了,当即将慕与安拦腰抱起来,他对着玄影和云乐道:“我先带着王妃回去。”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就急匆匆往松县城内的方向去了。 慕与安在顾之淮的怀中昏昏沉沉,一会儿让顾之淮跟大夫道歉,一会儿呜咽着叫顾之淮的名字。 顾之淮的心堵得厉害,到最后,慕与安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意识不清醒的慕与安一个劲儿地蹭着顾之淮的心口,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好过点。 顾之淮低头吻了吻慕与安的额头,回到宅子里的时候,慕与安已经昏睡了过去。 常先生得到消息从县衙赶过来,看见慕与安的样子喃喃道:“怎么会好端端地就犯了梦魇之症呢?” 事已至此,常先生先也只能先为慕与安把脉,把完脉后,他道:“受了刺激。” “刺激?”顾之淮沉着脸色,他追问:“也就是有诱因的?” “肯定有诱因,要么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刺激了他。” 当时院子里只有慕与安与大夫两个人,顾之淮着急带慕与安回来,倒是忘了那个大夫。 他冷声道:“我去将他带回来。” “等等。” 顾之淮将将冲到门口,又被常先生叫住了,他回头看向常先生,“怎么了?胆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坑害王妃,他死了都不为过。” 顾之淮就是这么个脾气,一向护短,何况现在慕与安是他心尖上的人,一遇到慕与安的事情,整个人都跟失了智一样。 常先生想,要是有人企图利用慕与安来伤害顾之淮,那真是一试一个准儿。 他道:“你只顾着那个大夫,王妃你还要不要管?” 见顾之淮冷静了不少,常先生继续道:“王妃眼下最依赖的就是你,要是醒过来没见到你,病情加重了又当如何?” 顾之淮烦躁道:“那我……” “你应该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记住,一定要寸步不离。”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慕与安推开了他的手…… 常先生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 顾之淮自然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慕与安。 慕与安并没有昏睡多久,入夜之后,他就醒了过来。 慕与安睁开眼睛, 看见的就是顾之淮一张略显沧桑的脸,慕与安还有些发愣,顾之淮心下咯噔,他摸了摸慕与安的额头, 笑着问:“王妃不认识我了?” 语气跟快要哭出来一样。 慕与安撑着坐起来,顾之淮往他身后垫了枕头,看见慕与安抬手揉了揉眼睛, 顾之淮马上问:“王妃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慕与安没说话, 只是抬手触到了顾之淮的脸, 顾之淮顿在了原地,任由慕与安摸他。 顾之淮的脸很冷, 慕与安一寸一寸丈量过顾之淮的五官之后, 终于开口说话, 他问:“顾之淮, 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王妃还认识他! 一醒来就关心他! 顾之淮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慕与安, 委屈道:“我还不是担心王妃。” 慕与安茫然道:“我怎么了?” 顾之淮小心翼翼地问:“王妃……不记得了?” 慕与安摇了摇头。 顾之淮担心他贸然说起,又会刺激到慕与安, 还是等常先生看过了再说。 常先生来得很快,他为慕与安把脉, 又看了看慕与安的脸色,他道:“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 顾之淮将常先生拉到一边,他小声问:“真的没什么大事了?” “嗯。” “那他怎么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听见顾之淮这样说, 常先生皱了皱眉,“不记得了?” 果然非同小可,顾之淮紧张道:“会不会是病情又严重了?” 常先生摇了摇头:“有可能是诱因太痛苦,王妃无法忍受,所以自愿忘记了。” 顾之淮愣住了,能让慕与安无法忍受到忘记的地步,那这件事该有多严重。 第92章 他咬咬牙道:“我让人把那个大夫带回来。” 常先生道:“王妃折腾到现在也没吃东西,你喂他吃点东西,再说五皇子、玄影云乐都还在大夫那里还没回来,他跑不了的。” 顾之淮攥紧拳头道:“好。” 送走常先生之后,顾之淮回到慕与安的面前,他柔声问:“王妃饿不饿,想不想要吃什么东西?” 慕与安道:“我没有胃口。” 说完他担心顾之淮胡思乱想,又补充道:“就是很困,我睡醒了会吃东西的。” 这样的慕与安让顾之淮心口发软,却又又酸又涩。 看着慕与安困倦的模样,顾之淮试探道:“我陪王妃睡一会儿?” 慕与安点点头,整个人往下滑,被被子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琥珀色的瞳仁怔怔,倒有几分可爱。 顾之淮跟着慕与安一起躺下,抬手将慕与安的腰身环住,慕与安主动往顾之淮的怀里钻,在顾之淮的心口蹭了蹭。 顾之淮亲他之后,慕与安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慕与安让顾之淮想起,他带慕与安回来时的模样。 虽然慕与安已经醒了,但顾之淮还是无法放下心中的担忧,他一定会把那个大夫抓回来问清楚始末。 胆敢伤害慕与安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 趁着慕与安睡着之后,顾之淮让回来的云乐看着慕与安,他自己则是骑马出去了,恰好松县的城门还没有关,他一路顺利来到了城外,到了那个大夫的草庐附近。 草庐里面还亮着烛火,顾之淮让白雪放轻马蹄声,两个人到了草庐对面的小山坡上。 在这个小山坡上可以看见草庐里大夫的一举一动。 他似乎十分忙碌,将院子里的药草收拾好了之后,还要坐在柜台后,熬夜挑灯看医书。 顾之淮轻嗤一声,看似是个心怀村民的好大夫,但实则是个心怀不轨的庸医,慕与安就连打翻他院子里的陈皮都念念不忘,他却要狠心来坑害慕与安。 顾之淮越想越气,也不想观察了,只要他抓住那个大夫,将手中的刀剑架到他的脖子上,任凭他有什么秘密,都会吐露得一干二净。 谁会不怕死呢,何况对方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夫。 顾之淮让白雪自己去玩儿,正要悄无声息下去的时候,忽然耳朵一动,他听见了马蹄声。 那马蹄声渐行渐近,一听就是直奔这草庐来的。 好啊,可算是给他逮到把柄了,到底是谁指使这个大夫伤害王妃,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顾之淮回到原来的地方,借着草丛的遮挡,盯着下面的小路,他在这里守株待兔,却没想到来的真的是一只兔子。 那骑在马上苍白着一张脸的不是他的王妃又是谁? 顾之淮正要出去拦下王妃,可他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慕与安说他不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了,既然不记得,为什么要深夜过来找大夫? 还是慕与安其实全都记得,只是为了瞒住他? 顾之淮的脑子从没这么清楚过,他一时又气又欣慰。 欣慰的是慕与安没有事情,他的病情没有加重,气的是慕与安居然连他也骗。 王妃什么时候成了个小骗子了? 他现在要是出去的话,慕与安本来就不想他知道,有可能会转身回去。 那个时候,再想知道慕与安为什么瞒着他,可就难了。 慕与安看着很温柔,但其实比他还要固执。 顾之淮重新猫回草丛,看着慕与安翻身下马,那枣红马与慕与安早就熟稔了,慕与安一下去,不用说,那枣红马就自顾自地去吃草了。 慕与安敲响草庐的门。 深夜里在这寂静的环境下,这声音显得有几分突兀,又因为是慕与安敲出来的,顾之淮觉得这声音好像一下又一下地响在了他的心上。 顾之淮嚼着草根,心里不免生出来几分焦躁。 到底是为什么焦躁,慕与安又为什么要瞒着他? 大夫很快来开门,看见门口的是慕与安,他一点儿也不意外,而是说了句:“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呸呸呸。 顾之淮吐掉嘴里的草根,连他的王妃都敢拿捏,他看这个大夫真是活腻了。 慕与安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今夜月明星稀,借着月光,顾之淮看清了,慕与安手里拿着匕首,而匕首正抵着大夫的咽喉。 慕与安冷声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大夫低头看了一眼那把匕首,“跟我进来。” 不愧是慕与安,顾之淮习惯照顾慕与安,他怎么就忘了,慕与安曾经也是能骑马打仗的。 比起狠戾,慕与安不会输给任何人。 慕与安和大夫进门之后,顾之淮本想也悄无声息地潜进去,却没想到白天原本安静祥和的院子,却在晚上处处充满了杀机。 这个大夫果然有问题,顾之淮想要硬闯,又怕惊动了那个大夫,慕与安还与大夫在一起呢,他担心大夫对慕与安不利。 思来想去,顾之淮只好在院外等着。 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等不住了,顾之淮想着便是惊动那位大夫,他也在所不惜了。 但他忽然听见院内传来声音。 顾之淮马上隐入路边的草丛躲了起来。 木门打开,大夫将慕与安送了出去。 第93章 不知道是不是顾之淮的错觉,顾之淮总觉得慕与安的状态似乎更加糟糕了,整个人萎靡不振,就像是遭受了巨大打击一样。 枣红马过来亲昵地蹭了蹭慕与安的手,慕与安摸了摸他,勉强上了马。 慕与安要是这样去骑马的话,不出三刻就会从马上跌下来。 看着马上的人影摇摇晃晃,顾之淮心脏一紧,连忙追了上去,他飞身上马,环住慕与安的腰身,抓住缰绳,接着吹了一声口哨,白雪从山坡上面下来跟上了他们。 顾之淮对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一头雾水,但幸好慕与安没事。 “王妃深夜到此,意欲何为啊?”顾之淮在慕与安的耳边暧昧不清地问。 接着,他就觉得有点奇怪。 开始的时候,慕与安全身紧绷,那是因为慕与安以为上来的是个陌生人,后来察觉到是顾之淮,慕与安逐渐放松,却又很快紧张了起来。 顾之淮甚至能感觉到手底下的身躯细细地发着抖。 慕与安在怕他? 身后是爱人温热的胸膛,慕与安的脑海里却是那个大夫的话。 那个大夫说,沉欢一旦进入体内,谁都解不了。 那个大夫说,沉欢不仅仅是生子药,沉欢这个名字取于沉溺欢愉,被灌下沉欢的人,只要尝过一次欢愉的味道,就会沉溺其中。 即便……孕育,也不会罢休。 慕与安原本浑浑噩噩,却在顾之淮环上来的一瞬间,猛然清醒,神经刺痛。 怪不得从云州之后,他便时时意动,不光是顾之淮想要做那些事情,他也想。 他以为是他和顾之淮情意相投的缘故,却原来是他最最厌恶的沉欢的药效。 他渴望顾之淮的亲吻,渴望顾之淮的触碰,都是在沉欢的影响之下。 那些亲密纠缠骤然之间成为了刺向慕与安心口的利刃。 为什么要在他快要摆脱当初的阴影的时候,再次将他打落深渊。 顾之淮感受到慕与安推开了他的手。 顾之淮身子一僵。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王妃是真的很喜欢我啊。…… 慕与安和顾之淮沉默地回到宅子里, 云乐冲上来和顾之淮请罪,他真的只是打了个盹儿,王妃就不见了, 急死他了,玄影听说之后就去找了。 现在看见慕与安平安无事还是与王爷一起回来的,云乐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慕与安和云乐道歉,他轻声道:“是我故意瞒你, 你才没有察觉,不怪你,是我对不住你。” 云乐急忙挥了挥手, 连声说没事,多大点事情啊, 王妃还和他说这些。 慕与安轻轻点了点头, 和云乐擦肩而过。 云乐挠了挠头,他怎么觉得王妃有点不对劲啊, 状态不对, 背影也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他正想问问顾之淮, 发觉自家王爷追了上去, 看着也是郁闷至极。 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乐瞥见王妃与王爷一起进了房间,他在房外等着, 其间五皇子来过一次,说要看看嫂嫂, 被云乐给拦下来了。 他估计王妃现在没有心情见任何人。 事实证明,云乐的猜测是对的, 一刻钟之后,就连王爷都被王妃从房间里赶了出来。 云乐担心地问:“王妃没事吧?” 顾之淮道:“他需要休息。” 这更不对了啊。 王妃一向与王爷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云乐听常先生说起过, 就是因为王妃越发依赖王爷了,梦魇之症才好了许多。 现在王妃把王爷赶出来了…… “哎哟。”云乐捂着脑袋。 顾之淮冷声道:“别在这里胡乱猜测。” 说话就说话嘛,打他干什么,顾之淮问:“小五那个暗卫醒了吗?” 云乐道:“我们等暗七醒了才回来的,暗七说追他们的,应该就是普通山匪。” 毕竟五皇子衣着华丽,光是束发用的簪子都是邻国的贡品,这样的人如果被山匪看见了,确实很容易让山匪心生歹意。 云乐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脑袋,还顺便问:“王爷,你要过去看一看吗?” 顾之淮摇了摇头,他打量着面前这条长廊,压低了声音道:“抱床被子来。” 王妃不愿意与他同睡,但他也不乐意离王妃太远,他看这条长廊就很好。 云乐:“?” 害怕顾之淮再敲他一下,云乐抱了被子过来,还着人抬了张软塌到顾之淮面前。 廊上的风不算大,头顶的灯笼摇摇晃晃,暗淡的光一下又一下晃过顾之淮的脸。 顾之淮将手枕在了脑袋下,睁眼到了半夜。 估计慕与安应该睡下了,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从窗户翻了进去。 谁家王爷做成他这样,就连见王妃,都要靠翻窗户。 顾之淮叹息一声。 房间内灯火通明,顾之淮轻手轻脚靠近床榻,他刚刚在脚凳上坐下,抬头就对上了慕与安一双清明的眼睛。 顾之淮:“……” 他心下一慌,连忙问:“我吵醒你了?” 慕与安摇了摇头,他声音有些哑,“我没睡着。” 顾之淮看着他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还有眼底下的淡淡乌青,心疼地想要抱住慕与安。 却又迟疑了。 在马上的时候,慕与安不止推开了顾之淮的手,他还红着眼眶,请求顾之淮离他远一点。 第94章 顾之淮被一句话刺得心里难受,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情意正浓的王妃不愿意与他亲近了,但他知道,慕与安肯定要比他更难受。 顾之淮收回了手,他笑着问:“王妃要不要吃点什么?” 慕与安看着顾之淮的笑脸,他有些费劲地眨了眨眼睛,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很让顾之淮担心? 林国的皇帝才是始作俑者,顾之淮是无辜的,他不应该迁怒顾之淮。 慕与安轻声道:“我想吃松花糕。” 慕与安从下午到刚刚都没有胃口,此时想吃松花糕,顾之淮有些高兴,他胡乱应声道:“吃点甜的好。” 慕与安的手攥紧了被角,他突然想起,喝补汤的时候,顾之淮往他嘴里塞的那颗蜜饯。 从进王府到现在,顾之淮给了他数不清的蜜饯。 顾之淮虽然不爱吃甜的,他却希望慕与安能够吃点甜的就高兴。 慕与安的嘴里一直泛着苦味,那苦味是从慕与安的心脏涌上来的,他太疲惫了,在那个大夫那里听完了沉欢之后,他就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别挣扎了。 再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摆脱沉欢的药效。 早在他被灌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救了。 但他真的没救了吗? 他大可被丢在荒野里,却在意外之下被皇帝送给了顾之淮。 沉欢的味道和慕与安心里的苦涩搅合在一起,此时却因为面前的顾之淮杀出来了甜意。 那甜意恰无声息地冒出来,就如他眼中的顾之淮一样。 丝丝缕缕的甜意刺激得慕与安鼻子发酸,慕与安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正要去找松花糕的顾之淮看见这一幕顿在了原地。 他呼吸一窒,就连心脏都跟着紧缩。 “王妃?”他试探道。 那张向来桀骜不驯的脸上充满了不安与不确定。 顾之淮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可他就是十分焦躁,他与慕与安之间还有些距离,慕与安的那些眼泪却像是砸在了顾之淮的心上。 滚烫的,带着令人窒息的水意。 顾之淮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扑到了床前,他顾不得慕与安之前说过的离他远一点,就这么捧住了慕与安的脸。 粗糙的指腹不管不顾,一点一点蹭去慕与安的那些眼泪。 顾之淮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要王妃哭,更不想要他和慕与安的关系回到从前。 他不甘心。 明明慕与安都已经和他成亲了,他们还……怎么就能回到从前呢。 慕与安怔怔看着顾之淮,漂亮的琥珀瞳孔里面什么情绪也没有,没有厌恶,也没有喜欢。 仿佛是个漂亮但没有灵魂的瓷娃娃,任何刺激都会让这样的慕与安碎掉。 顾之淮不能接受慕与安变成这样,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低头蹭了蹭慕与安的鼻尖,伸手抱住了慕与安,哪怕是慕与安讨厌他,他也不能松手。 慕与安在他怀里沉默着,眼泪还在往下掉。 顾之淮心有忐忑地松开慕与安,想看看慕与安的反应,等来的却是慕与安扑进他的怀里。 这一扑又狠又凶,带着决绝,就像是哪怕舍弃一切,慕与安还是愿意选择他。 两颗死气沉沉的心,好像都因为这一撞而活了过来,枯木逢春,顾之淮紧紧地抱住了慕与安。 顾之淮安抚地拍着慕与安的背,“没事了,王妃,我在这里。” 两个人不知道抱了多久,顾之淮怀中的慕与安才传来声音,他道:“顾之淮,好了。” 顾之淮却不依不饶:“我是谁?” 仿佛不确认,他就不会罢休。 慕与安小声道:“顾之淮。” 顾之淮迎上慕与安的眼睛,他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答案就在慕与安的唇边,快要呼之欲出。 推开顾之淮和抱紧顾之淮在慕与安的心中反复拉扯,慕与安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道:“夫君。” 被顾之淮拥住的身躯轻轻颤着,顾之淮缓缓在慕与安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吻是温热的,带着对慕与安的爱意。 慕与安却颤得更加厉害了,沉欢如影随形。 感受着顾之淮怀里的温暖,慕与安直接崩溃了,他忍不住道:“你愿意、愿意这样,全是因为……” 慕与安隐去沉欢是生子药的内容,将沉欢的药效告诉给了顾之淮。 拿这样的药来喂给自家将领,顾之淮皱眉骂道:“林国皇帝还真是够恶心的。” 也不怪顾之淮如此厌恶,他和慕与安都是武将,武将向来是顶天立地,背地里绝对行不来这样阴暗的事情。 这个林国皇帝对自家将领都这样狠毒,跟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区别。 但慕与安为什么让他离他远一点? 骂完林国皇帝的顾之淮后知后觉,他不可置信道:“王妃不会以为我是受了沉欢的引诱,才……” 顾之淮确实可以闻到慕与安身上的幽兰香气,可即使没有这样的香气,他还是想要亲近慕与安。 慕与安不自然道:“还有我,也许我们都是因为沉欢……” “没有也许,”顾之淮打断了慕与安的话,他继续道:“我想要亲近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什么狗屁沉欢带来的狗屁香气,王妃,你难道不明白吗?” 第95章 顾之淮看着慕与安,失魂落魄道:“王妃怎么就是不相信,我是喜欢你呢。” “我没有……”慕与安下意识地就想辩解,他不想伤了顾之淮的心。 顾之淮认真道:“哪怕是蒙住我的眼睛,封闭我的嗅觉,我依旧会选择王妃。” 慕与安愣住了,顾之淮道:“倘若沉欢趋势王妃意动,现在我就在这里,我们什么也不做,王妃你愿意过来抱我吗?” 顾之淮刚刚说完,慕与安就下意识地抱住了顾之淮。 顾之淮笑了一声,下巴抵住慕与安的发顶,他道:“沉欢只能让人意动,不能让人动情,乃至喜欢吧?” 顾之淮揉了揉慕与安的脑袋,心满意足道:“王妃是真的很喜欢我啊。”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反噬 慕与安迟疑道:“所以是……喜欢?” 顾之淮笑着道:“倘若不是喜欢, 谁会做那些亲密的事情呢。” 顾之淮没喜欢过人,但现在看来,在情爱上面, 慕与安比他还要迟钝。 喜欢在前,亲密接触在后,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想要做那些事情……慕与安恍然大悟。 他被沉欢驱使着, 搞错了因果。 慕与安低着头,闷声道:“对不起,顾之淮。” 顾之淮捧着慕与安的脸, 他的眼神温柔似水,那些利刃都在顾之淮这样温柔的眼神中渐渐融化了, 慕与安的心尖微颤, 顾之淮道:“好端端的,道歉做什么。” “我骗了你啊, 我并非不记得……” “好了, ”顾之淮拦住慕与安, 他轻声道:“每个人都会有秘密, 秘密这个东西,是不用向人剖析的,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没道,两个人成了亲之后, 就要一点一点剖析那些曾经的过往,两个人鲜血淋漓, 还不一定会有好下场。 那不会是他和慕与安的结局。 他和慕与安会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慕与安沉默了,他在想, 如果以后他真的……顾之淮和他能够承受得住吗? 因为这一点点的迟疑,慕与安甚至有些抗拒他和顾之淮的情事。 那些汹涌澎湃倾倒下来之后,两颗心离得更近了,他和顾之淮确实需要情事来宣泄。 可…… 慕与安脸色不太好地拉了拉领口。 这一幕被顾之淮收入眼底,顾之淮问:“王妃还想要吃松花糕吗?” 慕与安一怔,他都已经做好了要和顾之淮……没想到顾之淮只是问他要不要吃松花糕。 明明松花糕还虚无缥缈,慕与安此时就是觉得那蒸腾的热气飘到了他的眼前,一颗心被温暖得有些熨帖,慕与安眨了眨眼睛道:“嗯,想吃。” “我去拿。” 顾之淮猛地从床边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没忍住,回头蹲下来,亲了亲慕与安的脸。 慕与安的心怦怦跳,顾之淮走后,他松开自己攥紧的手心,手心里有黏腻的汗。 出去的顾之淮很快回来,当初吃松花糕只是尝个新鲜,厨房并没有时时刻刻备下松花糕。 顾之淮倒是找到了云乐在炉子上,给慕与安温的粥,他将盖子打开,米香便飘了出来。 顾之淮将汤勺递到慕与安的唇边,慕与安乖乖咽下去一勺之后,他红着脸道:“我自己吃吧。” 顾之淮递给了他,慕与安小口小口地吃着,烛火摇晃中,他那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颤着。 虽然是有惊无险,但顾之淮知道,自己是失而复得了。 这份情绪影响着两个人,后半夜,谁也没有睡着,天光破晓的时候,两个人从刚刚打开的城门出去,直奔城外的松树林。 那些伫立在林中,枝头还带着清晨的露珠的松树,只剩下少量的松花粉。 估摸着够了,顾之淮带着慕与安回去。 于是惦记着王妃,一大早便跑去王妃房间的云乐扑了个空,连长廊上的王爷都不见了踪影,最后云乐在厨房里看见了他们。 松花糕的香气正从蒸屉里飘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云乐有点想哭,他期期艾艾地走到顾之淮和慕与安身边。 慕与安的脸上挂着云乐熟悉的温柔的笑容,云乐皱巴巴道:“王妃,你……” 慕与安道:“云乐,我没事,劳你担心了。” 云乐摇了摇头,旁边一个黑影扑了过来,他心下惊骇,顾之淮拉着慕与安往后躲了躲。 五皇子扑了个空,差点吃了一嘴的沙子。 撞进顾之淮怀里的慕与安有些吃惊,他道:“五皇子,你怎么了?” 顾之淮冷声道:“还能怎么,他这是觊觎嫂嫂,该罚。” 五皇子听了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觊觎嫂嫂,我对嫂嫂之心,犹如日月。” 顾之淮咬牙切齿道:“你是想告诉本王,你对王妃之心,有夺目之辉吗?” 五皇子:“……” 父皇说的对,顾之淮叛逆,而且还没有脑子,这样的人是应该赶出上京! 顾之淮幽幽瞥过来,五皇子怂怂地转移话题:“我们还去抓那个大夫吗?我让暗七去抓!” 顾之淮都快将那个大夫忘记了,他的眼神更加冷了,“抓。” 慕与安按住了顾之淮的手,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沉欢是林国皇帝给他灌下的,即便抓住那大夫也是于事无补。 更何况是他自己一听沉欢,就如坠深渊,跟那个大夫没什么关系。 第96章 五皇子看见顾之淮一个大变脸,他牵着慕与安的手,殷切道:“都听王妃的。” 五皇子:“?” 那他算什么? 顾之淮随时吓一吓的工具吗? 可恶!!! …… 松县迎来了一件大事,一向包庇徐家、为虎作伥的县令居然让衙役冲进了徐府,将徐高飞和徐鸿熙两父子抓进了县衙。 “徐鸿熙走不动还是被抬进县衙的,真是大快人心。” “先别大快人心了,鬼知道县太爷安的什么心,万一是和徐家联合起来准备……” 他这话没有说完,周围的百姓却都明白了。 万一是李昆杰和徐家联合起来演的一场戏呢?目的就是为了清扫所有针对徐家的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家顿时兴致缺缺,这里天高皇帝远,哪怕是皇帝来了也管不着。 “什么?皇帝真的来了?” “不是皇帝,是皇帝的侄子。” “皇帝的侄子有什么用。” “皇帝的侄子再没用,那也是皇亲国戚啊,难不成徐高飞敢骑到皇亲国戚头上去?” 这么一想也确实有道,于是不少人都去了县衙,想要看看热闹。 公堂内,徐鸿熙正在嚎叫,他的腿伤还没好,方才那衙役可以说是直接把他扔地上的。 这一扔,徐鸿熙觉得自己的腿又断了一回。 徐高飞正拉着儿子的手心痛如绞地安慰,徐鸿熙厉声道:“一定要杀了他们,通通杀了,再放一把火烧了这县衙。” “县衙都敢烧?”来人轻笑一声,蹲在了徐鸿熙面前,“之前李家的宅子,徐鸿熙,你也是这么打算的吗?” 徐鸿熙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先是不寒而栗,接着巨大的愤怒就淹没了他,要不是这个人,他不会这么倒霉,他的脸和他的腿都会好好的,是这个人,是他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目光怨毒,徐鸿熙伸出手,却掐了个空。 顾之淮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徐鸿熙,任凭徐鸿熙怎么样,都碰不到他半片衣角。 “爹、爹,你动手啊,你为我报仇啊!!!” 徐鸿熙发现他爹一动不动,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爹你……” “闭嘴。” 徐高飞本就心烦意乱,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偶然伤了的人会是皇帝的亲侄子,当今的云王。 他之前在松县是可以轻松碾死任何人,但这可是皇亲国戚,他要是贸然动手,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直接灭了他的九族。 徐高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要没被他们抓到把柄,那就会没事,徐高飞抬起脸道:“即便是大名鼎鼎的云王,也不能没有证据就断案吧。” 谁知道顾之淮听完之后笑了一声,他讥讽道:“没有证据?” 顾之淮俯身下来,黑色的瞳仁像是锁定了徐高飞一样,徐高飞只觉得死亡扼住了他的心,他的后背发寒,不会的,顾之淮不会直接杀死他的。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顾之淮可以故意惩处他和徐鸿熙,但却不会杀人,他道:“在松县,还怕没有你徐家作恶的证据吗?还是……” 顾之淮压低了声音,“徐员外有这个本事,一手遮天,将所有人都处掉?” 冷汗滑过徐高飞的额头,徐高飞当然没有这样的能耐,甚至他仗着自己在松县的身份与地位,故意留下了那些苦主的性命,为的就是让那些苦主看着他徐家蒸蒸日上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现在,徐高飞迎来了反噬。 “徐高飞,我把你要的证据带来了。” 慕与安从县衙外面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不少人,这些人有的麻木,有的充满恨意,恨不得对徐高飞剥皮拆骨。 有的脸徐高飞已经不认识了,但他很熟悉那些恨意。 这些一张一张由恨意拼凑起来的脸难得地让徐高飞尝到了恐惧的味道。 “徐鸿熙当初抢占李家的宅子不成,纵容小厮打断钟杰的一条腿,而你为了善后,杀死了当时在位的岑鱼岑县令。” “你意欲霸占朱桥的闺女,朱花不从,跳下悬崖,朱桥为了救女儿也跳了下去,父女尸骨无存。” 慕与安的声音冷淡,像是某种审判,终于落到了徐高飞的身上。 他每说一件,身后的人便跪下一个,到最后,跪下的竟然有几十个人。 他们齐声道:“请县令大人为我们做主。” 其中掺杂着血和泪,还有盼了几十年都没有盼到的公道。 慕与安也跪了下去,他背挺得笔直,掷地有声道:“请县令大人为我们做主。” 五皇子赶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王妃,好亲! 五皇子无法形容此时心中的震撼。 他之前从未在上京见到过这样的场面, 是上京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五皇子虽没有卷进权力争斗,没和他那些兄长斗得死去活来,但他不傻, 他心里也是清楚的,这样的事情,也许每时每刻都在上京的每个角落发生。 只是他还浸泡在尊贵的殿下的蜜糖里面,不知道这些事情罢了。 很奇怪, 五皇子感觉自己都从那种被赶出上京的难过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至于是什么事情,五皇子暂时想不明白。 五皇子的眼前闪过一张又一张痛苦麻木的脸, 这些没了亲人的人,他们的结局, 怎么样才能好上一点? 第97章 既然逝者已逝, 活着的人该怎么办呢? 五皇子陷入沉思的时候,明镜高悬下的李昆杰也开始宣判了。 人证物证都在, 徐高飞和徐鸿熙无从抵赖, 李昆杰重重拍下惊堂木, 他高声道:“证据确凿, 徐高飞、徐鸿熙枉顾律法,谋夺他人性命, 做出这样伤天害的事情,当秋后问斩, 以平民心。” 李昆杰前面说了什么,徐鸿熙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他只听见了“秋后问斩”。 徐鸿熙曾经一时兴起去看过刽子手杀人,手起刀落,在他们手底下, 杀人跟杀鱼一样简单。 徐鸿熙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变成一条任人处置的鱼,他在公堂上破口大骂,声音越来越小之后,又去求徐高飞救救他。 徐高飞一直很沉默,在徐鸿熙用力扯着他的袖子的时候,他终于低头看向了徐鸿熙。 他轻声道:“放心,会没事的。” 徐鸿熙的眼睛亮了亮,他就知道爹会有办法的,从小到大,爹都很会为他想办法。 只要有爹在,徐鸿熙就什么也不怕了。 徐高飞隔着袖子握紧了里面的刀,徐鸿熙不知道的是,他仰仗依赖的父亲并没有被激起半点父子亲情,徐高飞只是不想放弃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一切。 徐高飞红着眼睛,一个暴起认准了人群中的慕与安。 只要挟持他,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慕与安与徐高飞离得最近,顾之淮要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脸色一沉,就伸手去拿旁边捕快的刀。 在顾之淮飞出去的刀贯穿了徐高飞的胸口的时候,慕与安也侧身躲过了徐高飞刺过来的那一刀。 慕与安下意识地看向顾之淮,看见慕与安没事,顾之淮也松了一口气,绕过受惊的人群,伸手抱住了慕与安,他问:“王妃没事吧?” 慕与安摇了摇头,他虽然没了武功,但身体遇见危险的本能反应还在,他低头去看地上,徐高飞死不瞑目。 他逼死那么多人,其中又有多少人死不瞑目? 徐高飞的尸体被捕快抬走,徐鸿熙被关进大牢,稍后捕快就会去徐家贴封条,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了,但李昆杰还是惴惴不安。 他应该没达到亡羊补牢的地步吧? 晚饭的时候,慕与安也问起李昆杰。 顾之淮道:“我没有处置县令的权力,具体如何,要等州里。” 五皇子听了这话下意识道:“你还没有处置县令的权力啊,我看你……” 把人杀了都是轻而易举。 对上顾之淮的目光,五皇子差点噎住,他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忙道:“是应该这样,要是你随随便便处置了,刺史算什么。” 顾之淮无视了五皇子的示好并冷笑了一声,他道:“小五,你还是先好好想想,你之后要怎么办吧。” “怎么办?”五皇子所当然道:“跟着你啊,父皇都让我跟着你了,你不会不愿意吧?” 五皇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之淮的神色,最后发现顾之淮可能真的不愿意,五皇子快要哭出来了,他道:“那我怎么办啊。” 五皇子扭头看向一侧的暗七,他的眼睛亮了亮,“暗七,要不我跟着你吧。” 暗七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大着胆子问:“殿下,您将您的那些金呀玉的,收起来了吗?” 暗七突然瞥到五皇子束发的簪子,明白过来他说了也是白说,完了完了,又要被抢劫了。 一顿饭就在暗七的腹诽和五皇子的怨念中结束了。 顾之淮和慕与安回到房间,顾之淮看见桌案上铺开的画纸与颜料,问:“如何了?” “什么?” 慕与安看见顾之淮望着桌案才明白,他道:“钟叔说我天赋不错。” 钟杰之前是给主家画像的,慕与安很感兴趣,他就索性也教慕与安画像了。 顾之淮有些意动,他道:“那王妃为我画一张吧。” 画成什么样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王妃亲手给他画的。 慕与安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心里已经被顾之淮塞进来了一支画笔,慕与安斟酌道:“眼下可能还不行,我画不了人像。” 顾之淮兴致大发,随口道:“画不了人像,就画别的。” 慕与安答应下来之后,顾之淮自觉地到了一旁帮慕与安磨墨,他看着慕与安卷起袖子,手中的画笔轻轻地落到画纸上,顾之淮在想,在王妃眼里,他会是什么样子? 画好之后,慕与安挪开镇纸,将画交到了顾之淮的手上。 顾之淮看着画纸上的大黄狗愣住了,“这是?” 慕与安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不是你让我画别的吗?” 顾之淮甚至觉得这只大黄狗有些眼熟,紧紧捏着画纸边缘,顾之淮想起来了—— 每日都会有一只大黄狗挺胸抬头威风凛凛地从宅子大门经过。 云乐还说过,一只狗,怎么跟孔雀开屏一样。 所以在王妃的心里,他其实是那只大黄狗? 那他也太阴暗了吧,每日就在宅子外面盯着王妃? 顾之淮突然口干舌燥,目光不知道在慕与安身上流连了几遍。 忽然他俯身,将慕与安抱了起来。 骤然的失重让慕与安连忙环住了顾之淮的脖颈,发丝扫过顾之淮的脸,慕与安问:“顾王爷想做什么?” 慕与安已经用余光瞥见,顾之淮抱着他,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了床榻。 第98章 这两日天气热了起来,屋子里的炉子早就移出去了,慕与安却觉得心头涌起一阵燥热,身上的幽兰香气更甚。 想起这些是因为什么,慕与安抿着唇,手在顾之淮的身后收紧。 无论他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忘记沉欢,沉欢就像是横亘在他和顾之淮之间的一道天堑。 难道他和顾之淮要永远隔着这道天堑对望吗? 顾之淮感觉到了慕与安的不安,心里骂了那大夫还有那该死的沉欢一万遍。 他堂堂一个热血男儿,喜欢王妃,想要与王妃亲近怎么了,却忍了一日又一日,忍到今日,顾之淮终于爆发了,他忍不住了。 可再忍不住,顾之淮总要顾及慕与安的感受,他是想要慕与安和他一起欢愉,而不是让慕与安担惊受怕。 顾之淮将慕与安放到床榻上,慕与安手指蜷缩,顾之淮亲在慕与安的眼角底下,他问:“害怕吗?” 慕与安睫毛颤动,他轻声道:“怕的。” 慕与安蓦然一怔,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顾之淮抽身离开了,仿佛也带走了慕与安身上的所有热意。 顾之淮走得这么干脆,是……生气了吗? 慕与安更加不安,好在顾之淮很快回来。 他重新回到床前,看见的就是快要让人心碎的一幕,慕与安看起来太脆弱了,眼泪砸到手背上,却还是会抬起眼睛看向顾之淮,怔怔的,又带着些固执的意味。 看得顾之淮的心脏一缩。 顾之淮擦了擦慕与安的眼泪,他道:“王妃的嘴巴以前不是挺厉害的吗?” 顾之淮盯着慕与安的泪脸,突然觉得慕与安的眼泪更厉害,能将他的心砸出来几个口子。 顾之淮拿出他刚刚去取的东西——一块蒙面用的面巾 接着他将那张面巾系到了自己的颈后。 慕与安茫然地问:“你做什么?” 顾之淮低声道:“向王妃证明,我没有受到沉欢的引诱。” 顾之淮从始至终,都是因为眼前的人才沉沦的。 慕与安陷进了床榻里,奇怪的是,他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并不反感,反而带着一种期待。 慕与安纠结地咬住了唇,又被顾之淮分开,慕与安只能看向他。 顾之淮蒙住脸之后,只剩下一双黑到极致的眼睛注视着慕与安,里面翻涌的情欲几乎快要把慕与安淹没。 慕与安只能跟着往下深陷。 顾之淮隔着面巾,吻在了慕与安的锁骨上。 面巾的布料不算好,导致唇与肌肤相贴,却因为隔着布料带来摩挲的感觉。 慕与安不敢想这吻要是落在其他的地方的话…… 慕与安骤然攥紧了手,他眼前隐隐有些发白,被汗水覆盖住的面上却慢慢蔓延开绯色。 “顾之淮,你这个混蛋。” “不是狗了?” 顾之淮抬起身子盯着慕与安,慕与安却扯下了顾之淮的面巾,他还在喘着粗气,却又被顾之淮吻住了。 王妃骂人的嘴巴,也很好亲呢。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会被发现的! 顾之淮亲自给州里去了信, 州里很快来了人,李昆杰有功有过,却是过比功大, 松县县令的位置是肯定保不住了。 新上任的县令到松县之前,会由县丞暂代县令。 没了徐家和为虎作伥的县令之后,松县的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和乐景象。 离开的那一日, 五皇子来得迟了些。 顾之淮嘴上说不带着他,但只是和五皇子玩笑而已,五皇子算是顾之淮看着长大的, 他心思浅,要是再遇见旁的心怀不轨的人, 恐怕就性命难保了。 比起让五皇子一人带着个暗卫到处漂泊, 就在顾之淮眼皮子底下待着显然更安全。 五皇子姗姗来迟,看见顾之淮在原地等着他, 顿时很感动:“我还以为你会抛下我呢, 顾之淮。” 顾之淮却上下打量了五皇子一眼, 五皇子原本的一身华服变成了布衣, 就连头上束发用的玉簪,腕上带着的金镯子, 通通都消失不见了,顾之淮沉声问:“你又被抢了?” 估摸着抢五皇子的那些人还没走远, 顾之淮抓着五皇子的手,就要去追。 “不是被抢了。” 五皇子从顾之淮的手里挣脱出来, 装模作样地了一下头顶用来代替玉簪束发的树杈子,“我将这些身外之物都当了。” 听见这句话,顾之淮挑了挑眉:“当了?” “对啊, ”五皇子骄傲地扬起脸,“我把当了那些东西所得的银钱都给了冯县丞,拜托他将那些钱分给曾经被徐家欺压过的百姓。” “冯县丞也肯听你的话?” “他原本是不愿意的,但我说你会砍他的头,他就……” 五皇子看见顾之淮变了脸色,声音越来越小,他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躲过顾之淮的一巴掌,快速溜向暗七牵着的马,他利索地翻身上马,还顺便通知暗七:“快跑啊。” 五皇子第一个出了城门,正好追着升起来的太阳去了,万丈金光洒在他的身上。 顾之淮回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松县,也上了马,马车里,松县百姓送给他们的松花糕,正散发着温暖的香气。 …… 一行人走走停停,快要到沉县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第一次离开上京的五皇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将他之前被赶出上京的烦恼和苦闷都抛之脑后。 第99章 望着眼前清澈的河水,五皇子非要拉云乐跟着他一起下去摸鱼。 云乐本能地抗拒,他道:“殿下,多冷啊。” 虽说四月已经比之前热了不少,但光着腿下河,想想都冷,云乐才不要呢。 云乐不愿意,五皇子只得盯上他说什么都会满足他的暗七。 早在五皇子去拉云乐的时候,暗七就已经认命地开始挽起裤腿,他拄着从地上随便捡起来的一根棍子,道:“殿下我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在河里一顿忙活,到最后什么也没有,还不如去树林里摘果子的云乐呢。 云乐捧到了慕与安面前,让慕与安尝一尝。 慕与安低头,发现是红红的,一串又一串漂亮的樱桃。 顾之淮凑过来拿起一串问:“在哪儿找到的?” 云乐道:“前面的林子里,除了樱桃树,似乎还有一个温泉。” 云乐只看见被藤蔓垂下来遮住的洞口,那洞口散发着一阵又一阵的热气,很像是温泉,但到底是不是,云乐并没有上前去看,所以不太确定。 温泉? 顾之淮忽然福至心灵,拉着慕与安的手就往林子里走。 林子里的树木不算是很密,因此林间到处都是日光穿过树叶投下来的斑驳树影,人走在其中,并不冷,反而暖洋洋的。 顾之淮带着慕与安拂开那些杂草继续往前走。 慕与安问:“顾之淮,你是想泡温泉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顾之淮的态度有些奇怪。 顾之淮折断快要戳到慕与安眼睛里的树枝,他道:“我听说生在温泉边的花树,花期会很长,王妃前两日不是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吗?” 慕与安一顿,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顾之淮就记住了,“所以你是为了带我去看花?” 顾之淮有点想笑,笑慕与安的单纯,更笑他自己暗藏祸心。 顾之淮抿了抿唇,他道:“嗯。” 两人路过了云乐摘樱桃的那棵樱桃树,山洞就在樱桃树后,几百米的地方,垂下来的藤蔓将洞口挡得严严实实的,如同一道天然屏障。 倘若不是飘出来热气,这个山洞很容易就会被忽视。 顾之淮撩起树帘,热气扑面而来,慕与安跟在顾之淮的身后走了进去,这个洞里实在是太温暖了,慕与安不太适应地眨了眨眼睛,感觉睫毛上都沾染上了一层水汽。 温泉的位置在山洞的中央,像是在这个山洞内镶嵌了一颗宝石,温泉边上,开着各种各样,看起来十分繁盛的花。 慕与安道:“竟然真的有花。” “嗯。”顾之淮心不在焉地应着。 毕竟是顾之淮带他来看花的,慕与安上前挑了几支,递到了顾之淮的面前。 那些花与顾之淮棱角分明的脸多少有些不相配。 顾之淮抬眼,就连花都多了几分肃杀之意,顾之淮却突然愣住了。 水汽让顾之淮的眼前模糊一片,偏偏慕与安成了这山洞内,最引人注目的颜色。 犹如雾里看花,顾之淮心中一动,和慕与安齐齐跌进了温泉里。 慕与安手中的花也一同掉进了温泉,花瓣在慕与安周围散开。 温泉的水温正好,只是衣服一旦湿透之后,就会黏在身上,勾勒出漂亮的身体线条。 慕与安甚至能透过那些衣服,看见顾之淮肌肉虬结的手臂。 慕与安对上顾之淮灼灼的目光,忽然之间,全都明白了,他将肩膀沉到水中,浮出水面的只剩下一颗脑袋,慕与安冷声道:“顾王爷可真是好算计啊。” 慕与安的脸被热气蒸腾的有些红,顾之淮靠近慕与安,一只手环住慕与安的腰,一只手隔着衣服却快要陷进慕与安的腿肉里,顾之淮暧昧不清地问:“那王妃愿意吗?” 慕与安躲不开顾之淮的手,只好道:“我要是不愿意,顾王爷会放我走吗?” 顾之淮听他一口一个顾王爷,更想笑了,好像自从上次那个话本之后王妃就再没叫过他顾世子。 顾之淮起了坏心思,凑到慕与安的耳边道:“王妃小声些,王爷快回来了。” 顾之淮能够感受到慕与安绷紧了全身,慕与安皱着眉问:“顾之淮,你在说什么?” 顾之淮勾着唇道:“王妃不是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那王妃紧张什么?” 慕与安默不作声,脸却是更红了,他恨不得将脑袋也埋到水里去。 顾之淮没忘记那个话本,他也没忘记那个话本。 慕与安的手被顾之淮从水中带出,箍住,举过头顶,只用一只手,顾之淮居然也轻松地解开了慕与安的衣带,衣服在水中漂浮,慕与安羞耻地咬住了唇:“顾之淮……” 顾之淮心内翻涌,连带着身下都逐渐灼热,偏要装得衣冠楚楚,往慕与安面前凑,他贴心地问:“王妃怎么了?” 他明白慕与安也是想要的,倘若慕与安不愿意的话,这会儿早就跟他吵起来了。 慕与安愿意,这个念头让顾之淮心中更加滚烫,那些欲念更是膨胀了百倍不止。 慕与安的眼尾发红,他别过脸,支支吾吾道:“很、很奇怪。” 顾之淮咬着慕与安的耳垂,两个人虽然很近,但他的声音依旧含糊不清,他道:“什么很奇怪,王妃你要说清楚呀。” 慕与安知道顾之淮很坏,却没想到顾之淮居然坏到这种地步。 第100章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气红了脸,连眼皮都热到发颤,他不是没有浸在温热的水中过,有时候顾之淮也会和他共浴,但那些都跟现在不一样。 这个温泉太大,水浪会随着顾之淮的动作一层又一层地打到慕与安的身上。 ……慕与安一惊,原本搭在顾之淮肩膀上的手更加用力了,“顾之淮、不行、不能在这里……唔。” 慕与安呜咽一声,他的耳边全都是水声,甚至觉得连他的身体里都发出了水声。 每一次都和慕与安刚刚想的一样,他在水里浮浮沉沉,只能抓紧顾之淮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在轻言细语地告诉他:“王妃,会被人听到的。” 慕与安不得不分心去听其它的动静,温泉本就在林中,四月的树林热闹极了。 风吹草木的声音,群鸟歌唱的声音,那些原本习以为常的窸窸窣窣,都在此刻被慕与安放大了,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往这边靠近的人。 会被发现的! “顾之淮……”慕与安骤然失声。 顶峰之后,更多的是乏力,慕与安倚靠在顾之淮怀中,顾之淮轻抚着慕与安还在颤抖的脊背,他柔声道:“王妃,不会有人来的。” 慕与安睁开眼睛,勉强看了顾之淮一眼,他呛声道:“你这个世子,也该让位了。” 让位给谁? 那位莫须有的王爷。 顾之淮笑了一声,佯装不知,亲了亲慕与安的脸。 第60章 第六十章 “他就算是新娘,那也是我的…… 刚刚一时冲动, 顾之淮和慕与安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顾之淮让慕与安泡在温泉里别动,他生了火, 将两人的衣服烤着。 慕与安的身子都在温泉中,只露出脑袋,察觉到顾之淮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之后,更是只给顾之淮留下了一个后脑勺。 顾之淮失笑, “王妃你这样看着石壁,不无聊吗?” 慕与安冷声道:“那也好过被心怀不轨的世子盯着。” 顾之淮笑得更大声了。 烤衣服耽搁了一会儿,两人是日暮时分出去的, 回去的时候却都已经入夜了。 白日里风景不错的林子,如今被风吹着, 颇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感觉, 树叶晃动,地上仿佛鬼影重重。 顾之淮握紧了慕与安的手, 他低声问:“王妃, 冷么?” 他和慕与安出来的时候, 仗着天气好, 两人都没穿披风,如今太阳下山了, 阴森的冷气就卷了上来。 慕与安摇了摇头:“我不冷。” 顾之淮却弯腰将慕与安抱了起来,让慕与安贴着他的心口, 慕与安道:“顾王爷,我说的是我不冷。” 顾之淮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冷。” 说完, 他还得寸进尺地要求:“王妃最好离我近一点。” 慕与安的手本来收在袖子里,此时拿了出来,捂住了顾之淮的脸, 顾之淮一愣,他问:“王妃,怎么了?” 手掌底下的脸虽被风吹得有点冷,但就和顾之淮这个人一样,看似冷淡,实则心内是一团又一团的火。 慕与安道:“顾之淮,你不是觉得冷吗?” 借着林中的稀疏月光,顾之淮看清了慕与安的神色,他垂眸道:“不止脸冷,我心更冷。” 言外之意,慕与安的手不应该放在这里,而是应该穿过他的衣服伸进他的胸膛,好好给他捂一捂才是。 这样过分的要求,慕与安不可能同意,果然顾之淮刚刚说完,慕与安就竖起了周身的刺,他道:“王爷不止白日做梦,脸皮也很厚。” 顾之淮哭笑不得,慕与安不擅长骂人,能说得出来这些,就算是用尽全力了。 回到河边,玄影和暗七正在忙着烤从林子中抓到的山鸡。 云乐守在火堆旁边,看见他们回来,扬声问:“王妃怎么了?” 原本还能和顾之淮斗嘴的慕与安,顿时将半张脸都埋进了顾之淮的胸口里。 头顶传来笑声,慕与安才察觉到这个姿势不太对劲,不就刚好遂了这位“觊觎”王妃的世子之意? 慕与安从顾之淮的身上下来,云乐将烤好的山鸡用宽大的树叶包住,递给了慕与安。 顾之淮抬头去看仍旧在烤的山鸡,刚好一人一只,他和慕与安在火堆边坐下,问:“你们找到山鸡的窝了?” 五皇子举起手中的鸡腿,“是我找到的。” 顾之淮没夸他,反而问:“你抓了几只?” 五皇子:“……” 顾之淮这可就不对了嗷,哪有一上来就戳他的死穴的,五皇子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好愤怒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 云乐咬着鸡肉感叹道:“不知道沉县住的地方对面会不会也有一个烧鸡铺子。” 他真的好喜欢吃烧鸡啊。 实在不行的话,他每日和玄影上山打猎也可以啊。 常先生道:“可能没有。” 入王府之前,他游历天下,也曾到过沉县,沉县地处偏远,穷山恶水,就连松县都比不上。 常先生还曾在沉县栽过跟头。 常先生说到这里,发现刚才还在津津有味吃着手中鸡肉的众人现在都眼睛发光地看向了他。 顾之淮轻笑着问:“您还栽过跟头啊?” 知道他栽过跟头来劲了,常先生开口就骂:“顾之淮,你这是什么意思,信不信我……” 第101章 顾之淮熟练地接过话茬:“告状的时候,记得带上两只烧鸡,父亲母亲也喜欢吃。” 知道内情的人都在笑,唯有五皇子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低声问常先生:“告状有用吗?” “自然有用,我今日告状,今日晚上,王妃王爷就会给顾之淮托梦,在梦里揍他一顿。” 五皇子的眼睛更亮了,“这么灵?” 他立即打算省下另一个鸡腿,只来一个人教训顾之淮哪也比没有人收拾顾之淮好啊。 顾之淮如今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的,是该好好管教了,五皇子怂怂地低着头想着。 眼见着他们都打算去告状,连慕与安也露出了看戏的表情,顾之淮气不过捏了捏慕与安的耳垂,他问:“王妃也打算告我的状?” 慕与安倒是有这种意思,他道:“我可以吗?” “不可以,就算是真要见父亲母亲,那也得是……” 顾之淮话说到一半,慕与安好奇地探身过去,他问:“什么?” 顾之淮盯着慕与安的脸,勾着唇继续道:“求一个长长久久。” 慕与安一顿,耳根逐渐红了起来,他怎么记得顾之淮之前不信鬼神来着。 但那是顾之淮的父亲母亲,是顾之淮的亲人,说不想,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顾之淮之前执意跪在祠堂,想来也是因为已故的云王和云王妃的牌位在祠堂里吧? 顾之淮看着原本害羞的慕与安,忽然抬起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顾之淮一愣,他问:“王妃这是做什么?” 慕与安却狡黠一笑:“顾王爷神通广大,为什么不猜呢?” 他哪里猜的到。 即便猜不到,也不妨碍顾之淮记得慕与安掌心的温热,和他那一刻的神情。 仿佛他的灵魂都得到了安抚。 纵使父亲母亲要入梦来,也该是祝福他和慕与安的。 …… 次日一早。 前几日骑着他那匹枣红马兴致正好的常先生,这一次却跟在马车后面晃晃悠悠。 有那么一刻,顾之淮都怀疑常先生骑的不是马,而是驴。 枣红马不满地嘶鸣一声,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跟它可没关系,都是这个人不懂得策马扬鞭,它还是一匹威风凛凛的好马! 顾之淮转念一想,常先生为什么这么抗拒沉县,难道沉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样一想着,顾之淮的头顶骤然暗了下来,去沉县的官道上到处都是山林,他们才刚刚从一处林子出来,没走一会儿,就又进了另一处山林。 这处山林比之前的那处更密,树木高大,几乎遮天蔽日,人和马走在其中,总能感受到阴冷的感觉。 仿佛从人间到了地府。 云乐怕死了,他不停地搓着胳膊道:“这个林子不会闹鬼吧?” 顾之淮看他一眼:“之前不是还要扮鬼吗?” 云乐:“……” 扮鬼跟怕鬼不冲突吧? 而且会不会因为他扮过鬼,鬼就会更容易盯上他啊,这样想着,云乐让玄影和常先生都小心一点,还特地去提醒了慕与安。 顾之淮觉得好笑,五皇子却突然惊叫了一声,他的马匹跟着受惊,还好暗七就在边上,及时拽住了那匹马的缰绳。 顾之淮皱眉问:“小五怎么了?” 五皇子哆哆嗦嗦地指着前面,他声音发颤:“怎么、怎么这么多坟啊?” 顾之淮去到五皇子身边,顺着五皇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数不清的坟墓出现在顾之淮的眼底,也不怪五皇子害怕,顾之淮的瞳孔都微微张大。 从马车里探出头的慕与安沉声道:“看起来似乎还有不少新坟。” 是了,有些坟分明就是新立的,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这里离沉县不远,顾之淮道:“难道沉县出了瘟疫?” 除了瘟疫,顾之淮想不到有什么能一下死这么多人。 要是沉县真的有瘟疫,顾之淮就要重新考虑了,他身边的人都不能跟着他进去涉险。 常先生喃喃道:“不是瘟疫,却比瘟疫还要可怕。” 常先生沉着脸色,他以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沉县早就跟当初不一样了,没想到……却是变本加厉了。 过了坟山,重新进入阳光底下之后,所有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又行了几里路,沉县的城门已经遥遥在望。 一行人纷纷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准备进入沉县。 五皇子道:“奇怪,沉县的外面那么可怕,到了沉县,似乎还好?” 至少没有在坟山中的气氛那么古怪了,五皇子当时一直不停地起鸡皮疙瘩,后背都险些湿透了。 五皇子正说着,抬头,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他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原地,一股寒意沿着脚底攀升,五皇子抖着嘴皮却说不出一个字,直到那人移开目光。 暗七担心地问:“公子,没事吧?” 五皇子苍白着脸道:“看起来我还活着,但其实我已经死了。” 说完五皇子就直挺挺地往下倒。 暗七:“!公子……” 那人转移了目标,又盯上了撩开车帘的慕与安。 慕与安丝毫不惧,再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顾之淮单手挡在那人和慕与安之间。 那人指着慕与安道:“你是新娘。” 第102章 顾之淮:“?” 什么东西? 他冷声道:“他就算是新娘,那也是我的新娘!” 关这个人什么事情啊。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锁死了 就在顾之淮与那个神秘人僵持的时候, 沉县的县丞带着人赶了过来。 他看向那个神秘人,厉声呵斥道:“这是本县新上任的县令,你们不死道也敢冒犯吗?” 县丞说完,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笑声却是和他刚刚说话的声音一样,十分难听,他从黑袍里面探头出来, 露出一张布满沟壑的脸,大言不惭道:“县令又如何,天下都终究是我不死道的。” 顾之淮环着手看着他:“我竟然不知, 顾氏的江山,何时姓不死了?” 完了完了, 早知道他应该一直在这里守着的, 谁知道顾之淮初来乍到就会跟不死道对上啊,县丞汗如雨下, 更何况这位如今虽然是小小的县令, 但却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现在看来, 这位王爷, 是铁定被不死道的人冒犯到了。 县丞艰难挤进对峙的两人中间,他苦笑着打圆场:“顾县令, 我已在沉香楼摆下了接风宴,不如我们先去……” 顾之淮似笑非笑道:“反贼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谁还顾得上吃饭,玄影, 将此人抓起来。” 县丞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不要……” 可惜迟了,玄影已经将那位自称不死道的人双手反剪, 控制住了。 顾之淮走到那人的面前讥讽道:“看来你们所谓的不死道,也不过如此。” 那人冷笑一声,顾之淮身后传来慕与安担忧的声音—— “顾之淮,不太对劲。” 顾之淮以为是慕与安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他着急回头,就看见他们这一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从四面八方过来的沉县百姓围住了。 那些百姓或是拿着刀,或是拿着锄头,有的人手里还挎着个篮子,死死地注视着他们这一行人,那种感觉,和不死道的人身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阴森,让人骤然发寒。 虽然他们现在只是看着他们,但顾之淮觉得,只要玄影一直不放人,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他和玄影再加上一个暗七也许能从中杀出去,但难免会受伤,更何况这些都只是普通的百姓。 顾之淮转身看向那个神秘人,神秘人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有恃无恐地笑了。 顾之淮道:“玄影,将人松开。” 等到玄影将人松开之后,顾之淮上前了一下那人被弄乱的黑袍,他笑着道:“我对不死道也很感兴趣,不如……” 顾之淮伸出手,那人迟疑着,握了上去,他是可以威胁人,但眼前这人是县令,看县丞那忌惮的样子,说不定还有其余的身份,他不好将人得罪死。 不死道的人离开之后,那些原本围着顾之淮他们的百姓也散去了,县丞松了一口气,他连忙上前,“请县令往沉香楼一叙。” 看那样子似乎是打算,跟顾之淮说一说关于不死道的事情,顾之淮点了点头。 吓得手脚发软的五皇子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慕与安将水壶递给他,五皇子喝了一口,他小声问:“嫂嫂,沉县好……诡异啊。” 他怎么觉得刚刚那些人都很麻木,跟死了一样,像是从城外的那些新坟里爬出来的。 五皇子想得一阵恶寒,抱着胳膊使劲搓了搓。 慕与安道:“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也有不可触碰的禁忌,小五,倘若你之后独自到新的地方去,千万不要莽撞行事,不然就很有可能保不住性命。” 五皇子想说他可是堂堂皇子,那些人也敢动手吗? 但想起方才那些人的神色,管你是什么,估计都会被对方砸个稀巴烂。 五皇子心有余悸道:“我知道了。” “小五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出事的。”慕与安想了想,又如此安慰道。 慕与安这样郑重其事,五皇子感动死了,离了嫂嫂,还有谁把他当皇子啊! 不过五皇子凑到慕与安身边,贼兮兮地问:“嫂嫂,你是不是还有另外的意思,你也觉得顾之淮刚才太莽撞了吧?” 慕与安还没回答,车帘突然被一只手挑开,那只手强劲有力,感觉可以一次打十个五皇子。 五皇子心虚地坐回了原位,顾之淮笑眯眯地看着五皇子,他问:“小五,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五皇子:“!” 他逃下了马车,幸好顾之淮没有拦他。 顾之淮伸手去接慕与安,慕与安问:“这么快就到了?” “嗯。” 慕与安攀着顾之淮的手下了马车,两人并肩往酒楼里面走。 顾之淮问:“王妃真的觉得我莽撞了?” 慕与安有些意外,“你在马车外面偷听?” 顾之淮:“……” 他伸手揽住慕与安的腰身,垂眸问:“在王妃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慕与安这才道:“算不上莽撞,倘若有人在我林国说出这样的话,我也会怒不可遏,下令将那人抓起来。” 看慕与安说得如此认真,顾之淮突然又问起别的:“王妃,你想回林国吗?” 慕与安感觉心脏被戳了一下,林国没什么能让他挂念的,但提起林国,他还是会觉得难受,慕与安道:“我在哪里都一样。” 第103章 林国不需要他,梁国也不需要,天大地大,就算是栖息在一间草屋中,对于慕与安来说都一样。 慕与安想的入迷的时候,手突然被扣紧了,像是有一根绳子紧紧套住了到处飘泊的慕与安。 慕与安看向顾之淮,琥珀色的眸子中那些令人心碎的暗淡正在一一消失,重新焕发出慕与安应该有的神采。 慕与安道:“先进去吧,不好让县丞等急了。” “嗯。” 顾之淮与慕与安十指相扣。 县丞在沉香楼的二楼定下了雅间,等到众人落座,五皇子道:“华县丞,你不觉得你们沉县太可怕了吗?” 县丞已经知道了五皇子的身份,他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本想解释,但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声叹息,他惆怅道:“二十年前不是这样的。” 五皇子却吃惊道:“沉县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已经有二十年了?” 华县丞点了点头。 他是土生土长的沉县人,中了科举之后,便被任命为了沉县县丞,回到了沉县。 华县丞有意让沉县越来越好,辅佐县令想要大干一场,却没想到与沉县的不死道起了冲突。 “沉县一直有不死道,我小时候就听父亲说起过,只是那时的不死道还没这么可怕。” 慕与安问:“不死道到底是做什么的?” 一直沉默的常先生开口了,“其实和在云州遇见的那个叫长生的组织一样,不死不就是长生吗?只是不死道追求长生的方法更加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 “二十年前不死道追求长生就是苦修,但自从一个方士加入了不死道,就开始变了,”华县丞顿了顿,继续道:“那方士觉得人想要长生,就先要脱胎换骨,只有新娘的血,才能帮助人脱胎换骨。” 慕与安和顾之淮都纷纷想起那个神秘人说慕与安是新娘的事情,难道已经盯上了慕与安? 顾之淮皱了皱眉。 …… 来沉县的当天夜里,慕与安就失踪了。 就在顾之淮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五皇子和云乐两个人急得在堂屋里走来走去,忽然五皇子一个激灵,他哭丧着脸道:“不死道可是要取人的血的,嫂嫂不会被他们抓去……” 五皇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云乐也快哭了:“五殿下你不要吓我。” 何止是吓云乐,他说完之后,顾之淮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 顾之淮现在心内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无法冷静。 常先生道:“要是王妃真的被不死道的人带走了,不死道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王爷你……” 顾之淮突然站了起来,“我去找那个神秘人,玄影你留在这里。” 准备跟着顾之淮一起往外走的玄影硬生生停下脚步,他道:“是。” 并伸手拦住后面准备追上去的云乐。 云乐问:“王爷要怎么找人啊?” 虽然王妃常常说王爷是狗,但王爷毕竟不是真的狗啊! 玄影道:“王爷一向随身带着能够追踪人的药粉,在城门口时,他趁那人不注意,在他肩膀上洒了一点。” 原来当时王爷是在洒药粉吗? 云乐还以为王爷是要跟那人称兄道弟呢。 不过听见玄影这样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没那么担心了。 大家坐在堂屋里等顾之淮的好消息,忽然云乐弹起来,吓了众人一跳,他挠挠头道:“王爷为什么不给王妃洒点药粉,这样不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还舍得给王妃洒药粉?”常先生冷哼一声,“他没把王妃供起来就不错了。” 而此时要把王妃供起来的顾王爷刚刚找到那个神秘人的痕迹—— 一直延伸到城外,他们曾经经过的新坟。 坟山在夜间很热闹,顾之淮要找的慕与安正昏迷不醒,被他们装扮成新娘子。 在慕与安的旁边,就有一口崭新的棺材。 他们打算把王妃装进棺材里? 顾之淮与那些人打了起来,正当他的手伸向慕与安的时候,不知道何处来的锁链缠住了他和慕与安的手,接着他和慕与安一起,被锁进了那口棺材里。 就这么合葬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热烈的吻 这口棺材只是一口普通的单人棺, 挤两个人实在是太狭窄了,顾之淮费了些力气,才把慕与安抱到自己的身上, 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却担心会将棺材里的空气耗尽,一时犹豫。 想了想,顾之淮只好将火折子又放了回去, 伸手摸了摸慕与安的脸,慕与安的脸一片冰凉,顾之淮回想起自己看到慕与安时的样子。 慕与安只是被换了一件衣服, 苍白的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染得鲜红,脸却是用白粉扑了。 这哪里是人间的新娘, 这分明是鬼新娘。 越来越担心了, 顾之淮听着棺材外的动静,估摸着那些人已经走了, 他才小声道:“慕与安、慕与安。” 他推着慕与安的肩膀, 绑住他和慕与安的锁链在棺材内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 慕与安没有反应, 顾之淮的心一紧,他又摸向了慕与安的手腕, 手腕上光滑如新,没有伤口, 难道是伤在别处了? 顾之淮几乎在黑暗中摸遍了慕与安全身,他心乱如麻, 摸得没有章法,更加不知道身上的人已经醒了过来。 第104章 “顾之淮,别乱摸了。” 慕与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带着疲惫和无奈。 “王妃,你没事吧?” “我没事。” 听见慕与安说他没事,顾之淮还是不放心地将慕与安抱得更紧了,他贴上慕与安的额头,轻声道:“吓死我了。” 吓得顾之淮六神无主,就连一路跟到这里来,顾之淮都觉得自己是飘过来的,直到看见慕与安,他的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顾之淮的额头温热,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慕与安的身上,慕与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真的没事。” 慕与安说完话之后,试探地去抓顾之淮的手,结果带起来一阵锁链的声音,他下意识地问:“是什么?” 顾之淮扣住慕与安的手,笑着道:“许是那不死道的人知道你我是一对,用铁链将我们两个锁死了。” 慕与安却笑不出来,他道:“他们这是希望,你也逃不出去。” “逃不出去就逃不出去吧,和王妃在一起,我死也甘愿。” 尽管看不见慕与安的脸,顾之淮知道慕与安现下肯定是生气了,他单手窸窸窣窣地摸到慕与安的唇前,刚进入一个指节,就被慕与安咬住了。 慕与安像是存心要给顾之淮一点教训,在顾之淮的指节上留下了两道很深的痕迹。 “嘶,”顾之淮将手缩了出去,没个正形地问:“王妃咬我做什么?” 慕与安冷声道:“你都要去做鬼了,还怕我一个凡人咬你?” 听起来还气得不轻。 这话说的,顾之淮哭笑不得地揽住了慕与安的肩膀,吻住了慕与安的唇。 慕与安方才声音那么冷,可唇却是热的。 王妃表面上讽刺他,但实际上是舍不得他死。 顾之淮越发心动了,恨不得顺着这个吻,将慕与安融入他的骨血里。 棺材内的空气本就不多,慕与安想逃,却被顾之淮扣住了后颈。 这个吻和这口棺材很是登对,爱人之间的抵死缠绵,让人回味无穷。 亲完了之后,顾之淮也没撤走自己的手,仍旧垫在慕与安的脑后,他担心慕与安会不小心撞到棺材盖子。 慕与安小口小口喘着气,语气里染上几分旖旎,他问:“顾之淮,你不会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吧?” “能在人间与王妃长相厮守,为什么要去地府呢。” 慕与安似乎能看见顾之淮脸上轻佻的笑,以及那一双永远盯着自己的黑色瞳孔。 慕与安的手心发热,他勉强镇定下来,分析道:“华县丞曾说不死道要新娘是为了取血,我现在没事,有可能棺材只是一个去到取血之地的媒介。” 顾之淮附和道:“嗯,机关可能就在棺材内。” “我们分开找一找。” “好。” 慕与安抬手去摸棺盖,顾之淮则一寸一寸逡巡过棺材的底部,忽然顾之淮摸到一个凸起,他拉了拉慕与安的手。 慕与安问:“找到了?” “嗯。” 他环住慕与安的腰身,在确认无虞之后,猛地按下了那个凸起,两个人拥在一起,从一个甬道坠了下去。 顾之淮和慕与安落到了某个地下洞里,慕与安闷哼一声,顾之淮连忙举起火折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慕与安惨白的脸,额头上浮现细密的汗,接着顾之淮发现慕与安的胳膊不自然地垂着。 慕与安低头看,他不以为意道:“可能是下来的时候拧了一下。” 慕与安不小心拧到的正是与顾之淮绑在一起的那只手,方才顾之淮小心翼翼地护着慕与安,根本无暇顾及这只手。 但他不舍得慕与安受伤,下意识地偏向慕与安的手,倘若会拧到,那拧到的也应该是他的手才对,怎么会…… 顾之淮突然想明白了,必定是坠地的时候,慕与安有心顺了他的力气。 慕与安知道顾之淮看出来了,他解释道:“我的武功被废,倘若等会儿遇见不死道的人,我没办法与他们周旋,只能将这件事交给你了,顾王爷……” 慕与安越说越心虚,最后他自己大概也知道没什么说服力,干脆闭嘴了。 顾之淮则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慕与安,他问:“难道就没有旁的答案吗?” 慕与安想了想,他道:“顾王爷方才要做鬼,我担心不顺着顾王爷,可能会被顾王爷报复。” 顾之淮轻笑一声,他擦了擦慕与安脸上的冷汗,低声道:“王妃的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呢。” “什么谎话?”慕与安直直迎上顾之淮的眼睛,睫毛在顾之淮的灼热目光下,不自觉地颤了颤。 顾之淮伸出手按在了慕与安的心口上,他道:“王妃心里应该清楚。” 他确定很清楚。 慕与安嫁衣之下的一颗心脏突突地跳,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余光瞥见顾之淮试图用蛮力挣脱捆住他们两个人的锁链。 慕与安眼皮一跳,他劝道:“顾之淮你这样是不行的。”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亮光,慕与安看见顾之淮鼓起的手臂已经被锁链磨破了,红色即便是在顾之淮的古铜色皮肤上也格外显眼。 流动着滴进了慕与安的心里。 慕与安连忙拽住顾之淮的手,见阻止不了顾之淮,他就去摸他随身携带的匕首。 顾之淮正在专心致志地挣脱锁链,如果要为慕与安接好脱臼的胳膊,他需要先将他与慕与安的手分开,锁链还没挣脱,他就听见慕与安喃喃道:“不见了。” 第105章 顾之淮抬头问:“什么不见了?” 慕与安失魂落魄道:“你送给我的那把匕首。” 匕首会消失,早在顾之淮的意料之中,那些人都给慕与安换了衣服,不可能没将他身上的武器都除去,只是一把匕首,他可以重新再送给慕与安。 但现在看见慕与安这么紧张,因为那把匕首是他送他的,所以慕与安才这么紧张,王妃当真是喜欢他……顾之淮很高兴,他道:“我会把匕首找回来的。” 下一刻,锁链哗哗坠地。 顾之淮竟然仅仅凭着自己的内力与蛮力,就真的挣脱了快要有手指粗细的锁链。 慕与安怔怔看着地上的锁链,后知后觉才去查看顾之淮的手,有血顺着被锁链磨破的地方滑下来,慕与安当即卷起嫁衣的袖子擦了擦。 他低头敛眉擦得认真,慕与安的另一只手还在不自然地垂着,这一只手被他用尽全力来替顾之淮擦手臂上的血迹。 “好了。” 顾之淮按住慕与安的手,“不用擦了,我先帮王妃接回胳膊。” 慕与安手指蜷缩,他道:“好。” 接胳膊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难免疼痛难忍,顾之淮试图分走慕与安的注意力。 他一手按住慕与安的肩膀,一手握住慕与安的手腕,他笑着道:“方才王妃没有旁的答案,我却有。” 慕与安问:“什么答案?” 他其实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胳膊在他思索的时候回到原位,慕与安脸色比之前要更白了,额头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却硬是一声都没吭。 自从来到梁国后,他被顾之淮好好地护着,身子也在常先生一日一日地调养下渐渐好起来。 已经鲜少感受到这样的疼痛了。 实际上作为一个将领,这样的疼痛慕与安很熟悉。 熟悉到好像是以前的他随着这样猛烈的疼痛而在炽热地喜欢着顾之淮。 慕与安一顿,原来他跟顾之淮之间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慕与安抬起眼,茫然地看着托着他手的顾之淮。 慕与安是在想,他居然已经这么喜欢顾之淮了,神思一动,慕与安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顾之淮的衣角。 而顾之淮以为慕与安是疼懵了,感受到慕与安的动作,顾之淮低头去看,慕与安拽住他衣角的手用力到发白,霎时间,顾之淮的心口被戳的酸涩发软。 顾之淮盯着慕与安的眼睛道:“我喜欢王妃。” “我也是。” 慕与安的答案让顾之淮有些意外,他问:“什么?” 回应他的是慕与安扑过来抱住他,落在他唇上的—— 热烈的吻。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幽兰 顾之淮亲慕与安的次数不算少, 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爱对慕与安动手动脚,慕与安要是气急了, 会冷着声音骂他,但那跟甩了顾之淮一巴掌没什么区别。 顾之淮巴不得慕与安再来一巴掌呢—— 爱听,多骂。 但从来没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慕与安同意了不说, 还要过来亲他。 慕与安,亲他。 原本酸软的心口此刻像是被泡在蜜糖里一样,顾之淮也不讨厌甜了, 还美滋滋地期待着多来一点。 慕与安为人内敛,和他的张扬完全不一样, 情绪泄露的时候, 多半是顾之淮逼急了,将慕与安弄得崩溃了。 但现在…… 顾之淮舔了舔唇, 慕与安扑过来的时候太过猝不及防, 两个人的牙齿撞到了一起, 顾之淮嘴里还有血腥味, 他伸手抹了抹慕与安的唇瓣,挑眉问:“王妃这是做什么?” 慕与安正在活动自己脱臼但又被顾之淮接好的那只胳膊, 闻言他抬眸,波澜不惊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顾之淮是很喜欢。 慕与安想了想, 又补上一句:“算是对你的谢礼。” 顾之淮:“哈?” 为什么王妃每次热情之后都这么冷淡,是不好意思么? 还怪可爱的! 顾之淮上前捏了捏慕与安的胳膊, 他问:“还疼吗?” 顾之淮将火折子举得离慕与安近了些,慕与安在暗淡的亮光下颤了颤睫毛,顾之淮这才看见他那双琥珀色眼眸里浮现着一些水雾, 快要凝结成泪珠滴下来了。 顾之淮心疼地按了按慕与安的眼角,他道:“看来是疼的。” 他不按还好,这样一按,慕与安更忍不住了,泪珠滴在顾之淮的手背上,眼泪和慕与安心中的那份滚烫交织在一起,慕与安埋进了顾之淮的颈窝里。 颈间传来凉意,顾之淮抬手拍了拍慕与安的脊背。 过了一会儿,慕与安道:“先找路出去吧。” 顾之淮看着他被泪沾湿颤动的长睫,低声道:“好。” 沿着他们掉下来的甬道方向走了十几步,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两个洞口,顾之淮正在想应该走哪个洞口,就听见了从左边洞口传来的脚步声。 他将火折子收起来,和慕与安屏气凝神,在一处石柱后面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三四个人举着火把从左边洞口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来找他们的。 顾之淮趁机带着慕与安悄无声息地进了右边洞口,他们离开的时候,还能听见后面传来的疑惑的声音。 “不应该啊,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不会受伤吗?” 第106章 顾之淮那是多次领兵打过仗的人,最危险的一次顾之淮甚至从一处断崖上掉了下去。 他拼命抓住一截树藤,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对于顾之淮来说,那段甬道根本不算什么。 右边洞口幽深,走了几百米之后,可以看见一丝亮光,顾之淮知道自己赌对了,快速抱着慕与安过去。 出口被垂下来的藤蔓挡住,只余下几分月光从缝隙洒进来,难怪会这么暗淡。 顾之淮弯腰,慕与安伸手拂开藤蔓,顾之淮站在了一片被月光照亮的地方。 顾之淮无心去想这是哪里,方才慕与安体力不支,他才选择将慕与安抱了起来,此时借着月光打量慕与安—— 慕与安蜷缩在他怀里,鬓发被冷汗打湿黏在苍白的脸上,料想应该不太舒服。 还有慕与安脱臼的胳膊,虽然已经被顾之淮接好了,但顾之淮还是不放心,应当让常先生看一看。 这样想着,顾之淮便抓紧时间,准备回到沉县城内。 却根本不是难事,顾之淮又绕回到了那座坟山前,瞥见在他和慕与安被锁进棺材的地方,又多出来一座新的坟墓。 倘若一座坟墓代表着一个被抓走的新娘,那这么多新生的坟墓…… 顾之淮冷了脸色。 …… 华县丞是第二日顾之淮上任县令的时候,才知道昨日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忐忑地问:“王妃如何?” 要是慕与安真的在沉县出了事情,后果恐怕会不堪设想。 华县丞见过不少人,身上有杀气与戾气的人,他一眼就能分辨。 顾之淮恰好是这样的人。 顾之淮撩起官服后袍,往椅子上一坐,他道:“尚在府内休息。” 还好还好,没出什么事情。 只是华县丞却想不通,不死道为什么会盯上慕与安,慕与安虽然名义上是云王府的王妃,但他实实在在是个男子啊。 顾之淮眯了眯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不死道盯上的第一个男人?” 顾之淮还以为不死道盯上的人有男有女。 华县丞点了点头,他迟疑道:“恐怕是王妃身上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只要找到这一点,也许不死道就放弃王妃了?” 顾之淮似笑非笑道:“我把不死道铲除了,不死道也能放弃王妃。” 华县丞怔愣地看着顾之淮,不是他不信顾之淮的本事,只是不死道在沉县根深蒂固,连县衙里面都有不死道的人,要铲除不死道,简直是难如登天。 “县衙里面也有不死道的人?”顾之淮问。 华县丞脸上无光道:“是。” “你知道是谁?” “……是。” “你去把他找来。” 华县丞不明白顾之淮是什么意思,他提醒道:“不死道的人就像是被催眠了心智,牵一发而动全身,县令如果想处置他,恐怕要三思。” “我处置他做什么?”顾之淮笑着道:“我是想要与其结交。” 华县丞:“啊?” 可是不死道昨天晚上都打算抢你的王妃了啊! 华县丞抬头,对上了顾之淮的一张笑脸,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的顾之淮总是给华县丞一种比不笑的时候更可怕的感觉。 这位从京城远道而来的顾王爷是真的想跟不死道结交吗? 还是打着另外的主意? 也许顾之淮的出现,会成为沉县的一道生机? 华县丞心乱如麻。 …… 县衙内没有多少案子,积压的失踪案都跟不死道有关系,顾之淮想起那些新坟,将卷宗全都带了回去。 按照不死道的手段,指不定这些卷宗有一天就被一把大火烧了。 顾之淮进到房间里的时候,慕与安正披着衣服在桌案旁写写画画。 顾之淮扣住慕与安的腰身,他不满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他低头,发现是一张地形图。 慕与安正根据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将昨天晚上在山洞里走过的路线画下来。 慕与安道:“万一有用呢?” 只是他不知道左边洞口是个什么样子,否则这张地形图会更加完整。 有没有用,顾之淮不知道,但他现在看这张地形图十分碍眼。 上次他让慕与安给他画像,慕与安把他画成了一条大黄狗,这张地形图都比那张大黄狗用心吧? 顾之淮伸手取过慕与安握在手里的画笔,宣纸也径直被他推到另一边去了,他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慕与安,试图让慕与安心虚。 慕与安问:“今日在县衙不顺利?” 他一边问,还一边分心用镇纸将宣纸压住了,免得等会儿宣纸会被风刮跑。 顾之淮看见了,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最后气闷道:“王妃好兴致。” 慕与安道:“比不上顾王爷。” 慕与安扒拉下顾之淮在他腰间摩挲的手。 顾之淮盯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掌心,轻笑了一声,忽然鼻尖涌来幽兰的香气,冲击得顾之淮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好香。 王妃好香啊。 他低头,慕与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俯身凑到了他的眼底,幽兰香气侵袭着顾之淮的心。 顾之淮伸手探了探慕与安额头上的温度,他抿唇问:“沉欢发作了?” 顾之淮直愣愣盯着慕与安,慕与安的耳根红了,沉欢始终是他难以启齿的事情,无法言说,慕与安只好沉默地点了点头。 第107章 沉欢发作时,得不到缓解也没什么后遗症,但对于之前的慕与安来说,光是意动,就已经成为了一道刻在他心上的耻辱伤痕。 皇帝用沉欢就是想把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面目全非。 顾之淮及时捞住自轻自贱的慕与安,他亲了亲慕与安的脸,轻声道:“沉欢也不完全是坏事。” 慕与安已经被顾之淮抱进了怀里,闻言靠着顾之淮胸口的他抬头问:“什么?” 顾之淮蹭了蹭慕与安的额头:“正好我没脸没皮,整日想着要与王妃厮混。” 沉溺欢愉的,不止慕与安一个人。 慕与安手指蜷缩,幽兰香气让他变得越发诱人了,像是一株被露水沾染的兰花,蛊惑着顾之淮去亲近。 低头吻慕与安的时候,顾之淮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华县丞说慕与安之所以被不死道盯上,是因为他有不同寻常之处。 慕与安能有什么不同寻常? 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了慕与安身上的沉欢。 顾之淮眸光幽深,他与慕与安缠绵着,却忍不住冷笑,这沉欢带来的阴影还真是如影随形。 但只要有他在,无论是那个大夫,还是不死道,都别想利用沉欢对王妃做什么。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缠绵 缠绵至夜深。 顾之淮亲了亲慕与安的脸, 才想起他与慕与安都还没有吃东西,他倒是在刚刚的时候吃饱了,现下十分餍足, 一点儿也不饿,慕与安就…… 慕与安手脚发软,只能倚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 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察觉到顾之淮没有抱他去沐浴,他才睁开眼睛看了顾之淮一眼,轻声问:“不去沐浴么?” 他的嗓子有些沙哑, 带着情|欲晕染过后的旖旎。 顾之淮道:“先等一等。” 慕与安以为顾之淮还要再来,吓得脸色苍白, 手脚用力打算从顾之淮的怀里爬出去, 爬到一半,就被顾之淮扣住了腰, 慕与安动弹不得, 顾之淮将他重新揽回了怀里。 顾之淮问:“王妃跑什么?” 慕与安气得眼皮都沁出了几分媚色, 他道:“不跑, 是准备让我等死吗?” 反正再来一次,慕与安可受不了, 顾之淮精力旺盛那是他的事情! 顾之淮低低笑了一声,细细吻过慕与安的眉眼, 他道:“我怎么舍得。” 慕与安什么都没说,只是抬眸扫过, 除了顾之淮天赋异禀,他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顾之淮。 顾之淮扬声让云乐半个时辰后送一碗汤羹过来,才抱着慕与安去沐浴。 慕与安无力到连顾之淮的脖颈都环不住了, 只好一味地缩在顾之淮的怀里,脑袋贴着顾之淮的胸膛,耳边是顾之淮有力的心跳声。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顾之淮,本就昏昏欲睡的慕与安,还有空跟顾之淮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啊,顾之淮。” 这样的慕与安,让顾之淮的心软软,顾之淮撩开帘子,水汽让他和慕与安的眼前一片朦胧,顾之淮道:“跟我道歉做什么?” 这个时候的慕与安一般都有点小脾气,听见顾之淮这样说,他径直扭过脸,冷声道:“你不爱听就算了。” 顾之淮哭笑不得,慕与安这个样子意味着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他连忙道:“我爱听,不管王妃说什么,我都爱听。” 慕与安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身体沉入水中,被热水一泡,慕与安总觉得身上的疲惫越发重了,他有些想睡觉,被后进来的顾之淮揽到了怀里,身下有些硌人,慕与安不自在地动了动。 随着慕与安动作带起来的水浪,一层又一层地扑上顾之淮的胸膛,顾之淮扣住慕与安的腰身,眸光幽深道:“王妃,不要再乱动了。” 慕与安气道:“许你动,却不许我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 确实没有这样的道,顾之淮含着慕与安的耳垂道:“可是你动,我就忍不住了。” 慕与安身子一僵,似乎低声骂了句顾之淮什么,顾之淮没有听清,只是看着在水中的慕与安,他心念一动,道:“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一趟温泉吧。” 对于慕与安来说,他对温泉的记忆只有水。 铺天盖地的水声,周身都是水意,就连内里都不可避免地会沾染到。 顾之淮存了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慕与安不顾之淮,顾之淮却不依不饶,非要在慕与安这里得到答案,他道:“王妃以为呢?” 慕与安被问得烦了,只好抬起眼皮,冷冷道:“我不去。” 想了想,慕与安还是不觉得解气,他又道:“顾王爷要是喜欢去的话,那就一个人去吧。” 正好,可以与顾之淮嘴里的那位王爷,做个伴! 本是他用来骂顾之淮的话,没想到顾之淮了然地点了点头,他道:“原来王妃喜欢这样。” 慕与安:“?” 他喜欢怎样? 慕与安正要转过头,好好问一问,却忽然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抓住了顾之淮搭在浴桶两侧的手臂。 怎么、怎么能这么毫无征兆地就开始…… 慕与安扬起脖颈,露出来的锁骨不知道是被水汽还是被身后的顾之淮染上了暧昧的绯色。 慕与安咬着牙想,他和顾之淮明明没有去温泉,但现下,同温泉里发生的一切,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 第108章 何必去温泉,分明处处都是温泉。 顾之淮为慕与安穿上寝衣,抱着慕与安出了耳房,正将慕与安放到床上,云乐在外面敲门道:“王爷,我送汤羹来了。” 他还没说什么,骤然发觉手里一空,他低头去看,原本在他怀里的慕与安已经用锦被裹住了自己,到了最里侧,只给顾之淮留下一个后脑勺。 一个极其沉默的后脑勺。 可爱到顾之淮立时就想上前,将慕与安从锦被里扯出来。 他期待慕与安会是什么反应。 但顾之淮到底忍耐住了。 看着慕与安红透的耳根,顾之淮才想明白,慕与安大概是因为云乐要进来,害羞了。 顾之淮捻了捻手指,他对着门外的云乐道:“放在门口,我出来取。” 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云乐放下汤羹离开,不一会儿,顾之淮打开门,将还冒着热气的汤羹端了进去。 慕与安还是跟刚刚一样,背对着顾之淮,顾之淮伸手推了推慕与安的肩膀,“王妃,吃点东西。” 慕与安闷声道:“我没力气吃。” 慕与安固执地可怕,顾之淮没有办法,只好将慕与安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慕与安怔怔看着他,不太高兴地扭过了脸。 顾之淮故意道:“王妃就算是生气,也吃点东西吧。” 慕与安:“……” 乌发垂落,顾之淮拿起被慕与安扔下的锦帕,重新裹住了慕与安的头发,还隔着锦帕,揉了揉慕与安的脑袋。 慕与安刚才说的不是作假,顾之淮将汤羹端到他的面前,他打算自己试一下,刚刚拿起勺子,勺子就从他的手中掉落,碰撞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之淮噙着笑道:“王妃,我来。” 他握住勺子,殷勤地递了一勺到慕与安的唇边,慕与安看了他一眼,喝了下去。 云乐的心思向来妥帖,但有时候太妥帖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这汤羹炖得特别烂糊,慕与安越吃越脸红。 难道所有人都知道他被顾之淮吃了个痛快? 喝完了汤羹,慕与安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了力气,顾之淮重新为慕与安擦了脸,目光划过慕与安那只脱臼的手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他问:“王妃的手还疼吗?” 慕与安顺着顾之淮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他道:“顾之淮,你刚刚怎么不问这件事情?” 现在就算是体贴,也晚了吧? 顾之淮一脸认真道:“沉欢药性凶猛,就连我也难以抵御。” 顾之淮继续道:“真是太可怕了。” 慕与安:“……” 仿佛他才是那朵吃人的花。 顾之淮又问:“王妃觉得难受吗?” 慕与安这才想明白,顾之淮是故意在他面前提起沉欢的。 也许是顾之淮总是念叨着沉欢,慕与安发现,顾之淮再和他说起沉欢的时候,他不会再有心慌和焦躁不已的感觉了。 他刚刚甚至更多是对顾之淮巧舌如簧的无语,压根没注意到顾之淮提到了沉欢。 而且,沉欢好像也不会再让他如坠深渊,相反的,慕与安忍不住将沉欢和顾之淮联想到一起。 原本可怖的药物,在这一刻,竟然发出旖旎的、温暖的色彩,如同他和顾之淮纠缠的时候。 这个念头浮现的那一瞬间,慕与安想,他真是疯了。 “正好,我也是个疯子。” 顾之淮轻笑着过来吻他,慕与安从与顾之淮的这个吻中,闻到了他一直抗拒的香气。 从那个大夫告诉慕与安,沉欢有香气的时候,他就觉得很意外。 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自己身上有香气,他刻意遗忘沉欢,就连沉欢独特的香气都一并忽视了。 而现在,慕与安仔细想了想,那香气像是空谷深处的一株幽兰。 这就是沉欢带来的香气吗? 没有那么丑陋,也没有甜的足以让人目眩神晕,它就这样丝丝缕缕的,悄然侵入到慕与安的心里,逐渐和慕与安变成了一部分。 顾之淮低头,看见了慕与安怔愣的脸,他以为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常先生在听说沉欢不可解之后,他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就连这个名字他都是第一次听说。 他只是告诉顾之淮,当慕与安没那么在乎沉欢的时候,沉欢就不会再对慕与安产生影响。 顾之淮一次又一次在慕与安的耳边提起沉欢,难道适得其反了? 顾之淮轻声问:“王妃,怎么了?” 慕与安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他抬眸看向顾之淮:“我闻到了沉欢的味道。” 几乎还没来得及分辨慕与安说了什么,仅仅是听见这一句话,顾之淮的心就下意识地一紧,他将慕与安抱住,想要安慰慕与安,接着就听见慕与安说:“没有想象中的难闻。” 顾之淮没想到慕与安会是这个反应,与之前一听到沉欢就崩溃的慕与安截然不同。 顾之淮笑了笑,他道:“是啊。” 他埋首在慕与安颈窝里喃喃道:“也许就是王妃身上的味道呢。” 反正让他情难自抑、不能自拔的,本就是慕与安而已。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色|鬼退散 和县衙中那个不死道的人见面之前, 顾之淮又去了一趟那座坟山附近,这一次他是从左边的洞口进去的。 如顾之淮所料,左边洞口通向的果然是不死道的大本营。 第109章 顾之淮一面回忆, 一面道:“转过一个拐角,原本幽深的路便会变得明亮开阔,两侧放了许多火把,继续往前走, 就到了一个更大的洞中,洞中有水潭,水潭边上有石台……” 慕与安顺着顾之淮的描述, 将他上次画出来的地形图补充完善,站在一旁的五皇子拿起地形图便是啧啧称奇:“这样看上去, 这个窝还真是不小啊。” 顾之淮挑眉道:“什么窝?” 五皇子指着左边洞口通向的那个山洞道:“这不就是不死道的窝吗?” 说完之后, 他又嘿嘿笑了两声,“顾之淮, 你这一次去这个窝里打探, 是不是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死道都敢将顾之淮最宝贝的王妃抓走了, 顾之淮肯定饶不了他们! 顾之淮沉声道:“顾明瑜, 你老师就教了你这些东西?” 给五皇子吓得一哆嗦。 说话就说话,叫他大名做什么, 五皇子支支吾吾道:“那你说这是个什么?” “不死道的老巢。” 五皇子:“……” 呵。 慕与安也有些想笑,顾之淮的说法确实没有比五皇子的窝强到哪里去, 只是他刚刚勾了勾唇,就对上了顾之淮似笑非笑的眼神, 顾之淮道:“王妃笑什么?” 慕与安:“……” 咦,原来顾之淮是无差别攻击吗?五皇子悄悄探头。 就见顾之淮俯身上前,不知道做了什么, 慕与安的脸就红透了。 顾之淮柔声道:“我很快回来。” 慕与安怔怔点头:“好。” 五皇子:“?” 没劲,嫂嫂为什么不给顾之淮一巴掌,不对不对,一巴掌不够,还要算上他的一巴掌,嫂嫂应该给顾之淮两巴掌。 但事实上,一巴掌也没有,顾之淮还美滋滋地走了。 可恶。 五皇子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慕与安寻声望过去,他问:“五殿下,你怎么了?” 五皇子委委屈屈地扭过头,张口就是:“我没文化,我老师不会教。” 慕与安:“……” 他斟酌道:“能成为皇子老师的人,大多都很有学问的。” 甚至皇子即位之后,曾经做皇子老师的人,一跃成为了帝师,便成了无上的荣耀,只不过帝师的结局大多不太好。 “不太好?”五皇子感兴趣地问:“怎么不好了?” 慕与安看了看五皇子清澈的眼睛,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五皇子真相:“会死。” “会死???” 五皇子差点从原地蹦起来了,他没出息地想到他的老师,他的老师是往年的新科状元,正是意气风发在朝堂大展拳脚的时候。 要是真的死了……该多可惜啊。 诶,五皇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又不做皇帝,他担心这个做什么。 …… 顾之淮是晚饭后回来的。 云乐特意为他留了饭,看见他回来,于是将热着的饭菜在小桌案上摆开,看着顾之淮面前的碗筷,云乐想了想,又给慕与安送了一碗甜汤。 慕与安道:“才吃了没一会儿,我不饿。” “我这不是怕王妃眼馋吗?” 云乐将碗放下,一溜烟跑了,慕与安想叫他都来不及。 目光落到那碗甜汤上,慕与安忽然感受到一道旁的视线,他抬起头,顾之淮正一面吃饭,一面盯着他。 也亏得顾之淮没有被筷子戳到自己,慕与安都担心他手中的菜饭会塞到他的鼻子里。 顾之淮见慕与安看过来,他才问:“王妃眼馋什么?” 他去看那碗甜汤,不屑地哼了一声,“有本王在,王妃何须馋一碗甜汤。” 竟然是在跟一碗甜汤置气。 慕与安道:“甜汤能吃,王爷又能做什么呢?” 顾之淮不服气道:“我也能吃啊,我又能干又能吃。” “顾之淮。”慕与安咬牙切齿道:“好好吃你的饭。” 顾之淮只好期期艾艾地低下头,看那委屈劲儿,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慕与安递了勺甜汤到顾之淮的面前,顾之淮喝了,扬起一张笑脸。 慕与安:“……” 他问:“你今日与不死道那人,谈得如何了?” “他没有给我回复,只是说要问过首领。” “首领?”慕与安皱了皱眉。 “王妃也觉得奇怪吧,不死道的领头人明明是个方士,最不济应该称作教主,怎么就成了首领了。” 对于顾之淮和慕与安而言,首领这个词并不陌生,那些乱臣贼子,意图谋反的人哪个不是自以为是首领。 顾之淮只当不死道是个蛊惑百姓的邪|教,却原来是他轻看了这不死道。 顾之淮意味深长道:“看来这不死道,别有用心啊。” 吃过饭之后,常先生来了一趟,他是来给慕与安送胳膊上的伤药的,慕与安的胳膊是被接好了,但还有些淤血未散。 常先生特地嘱咐了顾之淮,要以合适的手法催动药力的渗入。 等到常先生走后,慕与安奇怪道:“常先生为什么不早将这些送来,非要等到你回来了才……” 顾之淮道:“王妃已经不需要我帮忙了?” 好端端的一番话,被顾之淮这样一说,就全然曲解了意思,慕与安道:“不是不需要。” 之前的慕与安可以说他不需要任何东西,但如今的慕与安却不能违心地说出一句,他不需要顾之淮。 第110章 慕与安想了想,伸手拉住了顾之淮的袖子,顾之淮看过去,慕与安琥珀色的瞳孔亮晶晶地注视着他,慕与安轻声道:“顾之淮,我需要你的。” 顾之淮手中的筷子都被他掰断了。 慕与安看着顾之淮手里的断筷,他问:“顾王爷,这是准备做什么?” 顾之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勾着唇道:“什么都不做。” 他早就与慕与安商量好了,至多两天吃一次,他昨天晚上才和慕与安,总不能今日就…… 他可不能在慕与安面前做一个违背誓言的人。 云乐来将那些碗碟撤走,顾之淮甚至觉得桌案都有些碍眼了,他直接将桌案搬起来放到地上,目光侵略性十足地盯着慕与安。 恨不得将慕与安从头到脚都舔舐一遍。 慕与安的心颤了颤,好在凑近的顾之淮只是打算为他擦药而已。 解了外衣的衣带,慕与露出肩膀与手臂,白皙的胳膊上淤青随处可见。 顾之淮道:“不如我拿床毛毯来将王妃裹住?” “顾之淮,你打算做什么?” 对上慕与安的目光,顾之淮心虚了,他分明什么都还没做! 顾之淮讪讪道:“我这不是怕王妃冷吗?” “我看我需要的不是锦被。” 顾之淮凑到慕与安面前不耻下问:“那王妃需要的是什么?” 慕与安扫过顾之淮的脸,朝着顾之淮勾了勾手指。 于是顾之淮便欣喜若狂地离慕与安更近,快要贴上慕与安的脸了。 慕与安道:“缺张色|鬼退散的符纸。” 顾之淮:“……” 他将手伸进慕与安的怀中,摸到了那两道平安符,他举着平安符问:“王妃这不是有平安符吗?” “不管用。” “怎么不管用了,”顾之淮死皮赖脸道:“王妃如此美貌,肯定会引来许多色|鬼觊觎,可到如今,就只有我一只色|鬼在王妃身边,王妃知道为何吗?” “为何?” “因为你是我的,我们是天定的缘分,即便是人鬼殊途,也没办法更改的。” 慕与安的脸红了红,他不自然道:“歪。” 顾之淮亲了亲慕与安的脸道:“真才对。” 将掌心搓热之后,顾之淮取了常先生送过来的药,先从肩膀开始,接着才是胳膊,滚烫一点一点侵蚀着慕与安的心。 顾之淮用了点力气揉着,不小心瞥过慕与安的脸,慕与安鼻尖红红,眼睛里面更是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顾之淮粗糙的手掌刮过慕与安的脸,慕与安的眼泪忍不住砸到了顾之淮的手背上,顾之淮舔了舔唇,他的声线暧昧不清,“王妃,你好像变得更……娇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顾之淮也不确定。 面对这样的慕与安,他哪里还忍得住。 慕与安听了顾之淮这句话果然生气了,他冷冷看向顾之淮:“你说什么?” 没有杀伤力。 反而是清冷裹着慕与安突然生出来的那一点娇,欲拒还迎地勾着顾之淮。 连慕与安自以为落到顾之淮身上的冷淡目光,都在眼下这一刻变得柔情蜜语。 慕与安看着顾之淮的眼神从痴迷到疯狂,裸露着肩头的慕与安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他提醒道:“顾之淮,你不会是想失信于我吧?” 顾之淮一顿,很好,慕与安的这句话成功唤醒了顾之淮残存的智。 顾之淮道:“我没有。” 滚烫的气息拂过慕与安的颈侧,顾之淮说的话没了说服力。 顾之淮有力的胳膊落到慕与安的两侧,将慕与安圈了进来,顾之淮蹭蹭慕与安的脸。 他声音沙哑道:“我只是打算吻你。”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小别胜新婚 慕与安不相信顾之淮, 殷红的唇瓣开开合合说出那些推拒的话,看得顾之淮更想亲了。 顾之淮拉起慕与安褪下的衣服,轻声道:“王妃现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清, 我只想亲一亲。” 慕与安险些气到失语:“顾之淮你……” 顾之淮怔怔道:“王妃好可爱,好想亲一亲。” 慕与安没办法,只能让顾之淮亲了又亲,连他不安颤抖的眼皮都被顾之淮舔了舔。 他睁开眼睛, 对上的就是顾之淮那仿若要吃人的目光。 顾之淮俯身下来,慕与安又往后面缩了缩,顾之淮笑了一声, 却只是将他从慕与安怀里拿出来的平安符放回去。 脱了外衫,慕与安只着单衣, 顾之淮的手心滚烫, 不过是一个放回去的动作,竟然连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翻涌起了热意。 慕与安情动, 身上的幽兰香气, 快要压过屋子里的药的味道。 顾之淮嗅了嗅, 他不确定道:“王妃你……” 慕与安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 顾之淮忙道:“我正打算给王妃赔不是, 这算是我赔礼道歉,不算我失信, 如何?” 能如何? 慕与安只得与顾之淮合谋。 待到慕与安回过神来,已是深夜, 顾之淮照例抱慕与安去浴桶中,看着慕与安往下沉, 顾之淮急忙将慕与安捞起来,两人面对面坐着。 慕与安任由顾之淮摆弄,他不愿意今日就只做了这样一件事情, 打起精神问:“你诓骗不死道,用的是什么借口?” 第111章 顾之淮哭笑不得:“王妃还有精力想这个?” 慕与安道:“我跟你不一样,不会时时刻刻惦记着这桩事。” 顾之淮咬着慕与安的耳垂道:“需要我提醒王妃是如何与我合谋的吗?” 慕与安唔了一声,竟然是直接埋首到了顾之淮的颈窝里,两人肌肤相贴,顾之淮都能感觉到慕与安的不好意思。 担心再这么欺负慕与安,浴桶里的水就凉了,顾之淮一面轻抚着慕与安的脊背,一面帮慕与安清。 抱着慕与安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慕与安已经合上了眼睛,眼尾的红被水汽熏得更加昳丽。 看着这样的慕与安,顾之淮才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叫做食|色|性|也。 但他要是不知节制的话,慕与安肯定会与他翻脸的。 顾之淮老老实实地抱着慕与安睡觉,睡着了的慕与安循着热源,迷迷糊糊地往顾之淮的怀里钻。 唔,可爱,还想亲! …… 三日后,顾之淮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首领。 这三日,玄影告诉顾之淮,府里府外,多了几道窥探的目光,他按照顾之淮的吩咐,没有惊扰,一切都在玄影的掌控内,想来那些目光,都是这位首领派出去的人所为。 顾之淮对不死道不放心,不死道的首领同样不能放心接纳他。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就在今日见面了。 称自己为首领的人坐在高台上,身穿一件玄色衣袍,衣袍的袖口和下摆处都用金线勾了金龙,外披一件明黄色的披风,其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顾之淮道:“你不是个方士吗?怎么人间帝王的打扮?” 那人冷哼一声,“方士做不得皇帝?那些帝王不是常常求仙问药,意图长生不老吗?” 言外之意,还不如他这个方士来做皇帝,起码为了长生,不用求别的同门了。 “是我孤陋寡闻了。” “堂堂云王,皇帝的亲侄子,生在京城的天潢贵胄,也会孤陋寡闻吗?” “这个自然,要不是我孤陋寡闻,怎么会不知道大山深处的沉县,还有不死道这样的组织呢?” 首领似乎对顾之淮的这句话很满意,此次的谈话进入正题:“我听人说,你想与我做交易?” “你既然有如此宏图大志,何不与我合作,我虽被贬沉县,但终究有个名号可用,说不定会一呼百应呢。”顾之淮认真道。 顾之淮除了这个名号,他在军中也很有声望,要是可以借助顾之淮的声势……确实对于不死道来说,是如虎添翼。 不过…… 首领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愿闻其详。” “我要你的王妃。” …… “王妃,王爷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云乐送补汤进来,看见慕与安依靠在案边,看顾之淮带回来的那些卷宗。 慕与安道:“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干吧。” “王妃,有王爷在,他肯定都会安排好的,”云乐托着腮看慕与安喝补汤,他继续道:“说不定王爷打算请你去沉县县衙,做个私人谋士呢。” 一半是因为慕与安的谋算,一半是因为王爷时时刻刻都想见到王妃。 云乐越想越觉得合,他兴奋道:“到时候,你和王爷合谋,肯定是天下无敌。” 慕与安被合谋两个字呛到,云乐手忙脚乱地给慕与安递手绢,等到慕与安不再咳嗽了之后,云乐才小声道:“不好意思啊,王妃,我下次绝对不在你喝药的时候乱讲话了。” 慕与安柔声宽慰他:“不是你的错。” 是他自己心虚,好好的两个字,怎么就被他和顾之淮变成了这样,慕与安耳根通红。 “嫂嫂,你是无聊了吗?不如我们一起上街逛逛吧?” 五皇子从门外进来,一路小跑到慕与安面前,慕与安看着他的星星眼,奇怪道:“顾之淮好像没有不准你出去吧?” 所以五皇子想要出去,也用不着拿他当借口吧。 “嫂嫂想什么呢?”五皇子挨着云乐坐下,他不满道:“我这不是想哄你开心吗?” 云乐:“!” 他忙道:“五殿下,这话你可别让王爷听见。” 不然他担心王爷半夜三更,会暗杀五皇子。 他可拦不住,而玄影……只会在王爷暗杀的时候给王爷递刀。 “知道了知道了。”五皇子摆摆手,顾之淮那个煞神,给慕与安剥个橘子都能要他的命,他心里还能没点数嘛。 “我只是有了点新发现。” 慕与安问:“什么发现?” “我今日上街,觉得沉县的氛围不太一样了,他们好像也不是人人都怀有恶意的,至于穷山恶水,更像是流言,那些百姓说,沉县的山里还会长出一种十分名贵的药材。” 既然是穷山恶水,那就应该是十分荒凉,怎么会长出名贵药材呢。 五皇子曾经在书上看见过,一般能够孕育名贵药材的地方,都是天下灵气汇聚之地。 “什么药材?” 五皇子仔细想了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听过之后就忘了,要是常先生听见了就一定会记住的,我们把他也拉去吧。” 五皇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慕与安。 仿佛顾之淮走了之后,慕与安成这府里的老大了。 府里老的老,小的小,贪玩的贪玩,也确实不容易,慕与安道:“那就出去逛逛。” 第112章 云乐站起来,“我去叫玄影。” 不然王妃逛着逛着,又被那什么不死道偷走了怎么办。 五皇子也忙道:“暗七也会跟着。” 保证一左一右,将慕与安围得跟个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到慕与安身边去。 于是他们全都出去了,府里一个人也没剩下。 那日进入沉县时,因为受了那个不死道的人的干扰,只觉得沉县内有古怪,死气沉沉的,可如今走在街上,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发现沉县还是很热闹的。 五皇子逛着逛着,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出来,不一会儿手上便捧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他还记得暗七要保护慕与安,没让暗七过来帮他拿着。 五皇子当初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当了之后,顾之淮适当给了他一些银子,他身上不缺钱。 不光是给自己买,看见什么新奇的小玩意,他会买下来送给慕与安。 栩栩如生的草编螳螂和蚂蚱,九连环……孔明锁,都被五皇子买了个全。 看着慕与安手上的东西,云乐猛然生出来一种王爷被偷家了的错觉,而且五皇子还是用王爷给的钱偷的王爷的家! 常先生与他们逛不到一处,中间去了药铺,回去的时候,却是常先生先回来,给他送药草过来的铺子伙计刚刚离开。 五皇子看了一眼常先生紧闭的房门,他道:“小七,你说常先生会不会是在屋子里捣鼓炸药,好去炸了不死道的窝?” 暗七狠狠抽了一下嘴角,他道:“殿下,常先生是个大夫。” 而且要说捣鼓炸药,恐怕不死道的方士更擅长吧? “哦。” 五皇子溜到慕与安的房间里,慕与安正在他送的那些东西,只是目光呆滞,手还在动,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五皇子问:“嫂嫂,你是在想顾之淮吗?” 啪叽一声,慕与安手中的九连环掉了,五皇子捡起来,笑嘻嘻地塞到慕与安的手里,慕与安口是心非道:“我想他做什么?” “那……” “又不是刚刚成亲的时候。” 慕与安是这样说的,等到五皇子传达给顾之淮,就变成了—— “嫂嫂说要和你小别胜新婚。” 顾之淮:“?”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王妃晕过去了! 慕与安看见顾之淮回来, 他问:“顺利吗?” 顾之淮答非所问:“我听说王妃想我了?” 慕与安本可以冷着声音否认,却偏偏在惊慌失措之下,打翻了原本在桌案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那些小玩意儿。 有的仍旧留在桌案上, 有的却是骨碌骨碌滚到了地上,最后停在了顾之淮的面前,一如慕与安不敢承认而因此纷乱的心绪。 顾之淮将那些东西一一捡起来,再放到慕与安的面前, 他问:“王妃今日上街了?” 慕与安心中的尴尬缓和了一些,他道:“嗯。” 只不过不敢看顾之淮,每当顾之淮看过来的时候, 慕与安就会避开顾之淮的目光。 顾之淮索性凑到慕与安眼底问:“王妃一个人去的?” “我们都去了。” 没办法,慕与安只好迎上顾之淮的视线, 虽与慕与安心意相通多时, 可慕与安看过来的这一眼,还是让顾之淮怦然心动。 “那这些东西是?”顾之淮拿起一个九连环, 原来王妃喜欢这些东西吗? 他是不是可以再买一些, 哄王妃高兴? “小五送的。” 顾之淮不高兴地放下了九连环。 好啊, 咬牙切齿让顾之淮的脸有些狰狞, 小五不但要给慕与安剥橘子,还要送慕与安这么多东西, 小五想干什么,趁着他没在府里的时候, 趁虚而入吗? 慕与安看一眼,便知道冷着脸的顾之淮在想些什么了, 微凉的手贴上顾之淮的手背,顾之淮回神,看向慕与安, 慕与安道:“你连小五的醋都要吃?” 顾之淮再看一眼那些东西就心烦意乱,他哼一声,“我吃不得吗?” “我从来不知道堂堂顾王爷,除了是个纨绔之外,居然还是……” “是什么?” 琥珀瞳孔对上顾之淮那一双黑得有些发亮的眼睛,慕与安突然说不出口了,他道:“你和那位方士,谈得还顺利吗?” “是什么?”顾之淮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慕与安。 慕与安的眼皮都被顾之淮看得有些发烫,慕与安破罐子破摔道:“是老陈醋成精。” 顾之淮笑了,“王妃身边又是色|鬼,又是陈醋成精,千万要小心,要是被他们两个齐齐盯上,那可就不好了。” 慕与安气笑了,顾之淮依旧十分得意,慕与安道:“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要。” “那要什么?” 顾之淮暗示的意味明显,慕与安道:“你我也不要。” “我就知道,王妃还没有绝了当寡夫的心思。” 顾之淮懒洋洋地往慕与安身边一坐,脑袋枕着慕与安的肩膀,就在慕与安的耳边唉声叹气。 真要做寡夫的话,慕与安现在就该动手了,他却神色不明地看着顾之淮,凑上去,在顾之淮那张不饶人的嘴上,亲了一口。 顾之淮:“!!!” 顾之淮被亲得老实了,他乖乖坐好,也不阴阳怪气了,顶着一张通红的脸道:“王妃好端端地亲我做什么?” 第113章 “顾王爷何不继续说?” 顾之淮摸摸脸道:“那首领倒是愿意与我做交易,只是,他有一个条件。” “什么?” “他要我的王妃。” …… 那方士不但要顾之淮将从他们这里带走的慕与安还回去,还要大张旗鼓地还回去。 四月十五的傍晚,慕与安身穿嫁衣,头戴凤冠,被束缚住手脚,抬上了一顶喜轿,这喜轿四面垂下来长长的红绸,红绸被人卷起来的时候,还可以窥见里面的容光。 喜轿由不死道的四个年轻力壮的人抬起来,云乐和五皇子一左一右,充当起了撒花的童子。 喜轿之后,除了不死道的人之外,还跟着县衙的捕快以及华县丞,顾之淮走在最前面,带着他们往城外坟山的方向移动。 “乱套了乱套了,就连县令的娘子都要拱手让给不死道!” “可我听说县令的娘子是个男人啊。” “什么男人,他就是不死道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啊?真有这样的人啊?” 这样的话,坐在喜轿上的慕与安也听不见了。 云乐和五皇子正颤着声音安抚他。 “王妃,你不要害怕,我、我们都在呢。” “是啊,嫂嫂,但凡这群人胆敢动你一根头发,顾之淮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慕与安有些想笑,他道:“好,我知道了。” 走到坟山的时候已经入夜,曾经在此处受了惊吓的五皇子眼睁睁看着某一处坟墓打开,成了一个通向地下的通道。 五皇子喃喃道:“我的天啊。” 他是不敢相信,为什么在他梁国还会存在这样的组织,要是顾之淮这一次不成的话,等他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告诉父皇,让父皇派兵,来把这些可恶的组织清掉。 喜轿没有办法进到里面,慕与安被抬轿子的人从喜轿上面接了下来,松开了他脚上的绳子,慕与安抬眼,看见的就是玄影的脸。 整个队伍进入这条通道,沿着台阶往下走。 虽然五皇子曾经在慕与安绘制的地形图上,看见过不死道的窝长什么样子,但此时此刻站在这个窝里,看着水潭两边站着的人,他还是感受到了震撼。 这些浑浑噩噩的人,全都是沉县的百姓,他们大多目光涣散,只知道怔怔看着那个高台上的人。 五皇子跟着看过去,这一眼,快要把五皇子气疯了。 龙袍是你穿的吗?给我脱下来!!! 首领见顾之淮真的将慕与安送来了,他露出满意的笑容,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朗声道:“今日,我们终于找到了能玉成我们大业的新娘了。” “好好好。” 那些百姓慨慷激昂,震得五皇子和云乐的耳膜都快要碎了。 这简直是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每个人眼中无神,却可以高声附和,所有人就像是被高台上的人掌握的傀儡一样。 高台上的人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 真的只是信仰就会这样吗? 五皇子开始怀疑,那高台上的人是不是用了点别的手段。 “为什么是我?” 在这些声音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清冷的声音,首领看向即使身陷囹圄,却依旧神色不变的慕与安。 周身气度令人刮目相看,首领越看越确定,他不是天选之人,还有谁会是天选之人? 二十年前,方士偶然到了沉县,得知沉县有一种名贵药材,叫做兰舍,取兰舍,制成兰奢,服下兰奢的人的血,再加上新娘的血,便成了长生不死药。 只是当时的沉县,已经无人会制作兰奢了。 方士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他翻遍沉县的古籍,都没能找到制作方法,无奈之下,他只好卜了一卦,得知二十年之后,会有服下兰奢的人来到沉县。 不过是二十年,只要他能长生,这区区二十年算得了什么。 他打入不死道,将原本通过为亡魂送行以积累功德最后达到长生的不死道变成了如今的不死道,为他到处收集新娘的血。 他苦心经营二十年,为的就是今日,为的就是慕与安身上的血。 慕与安冷笑一声,“你可知我身上的并不是兰奢?” 而是与兰奢同宗同源的沉欢。 沉欢早就变成了生子药。 首领脸上浮现了阴狠之色,他道:“我说是就是。” “王妃说不是,自然不是。” 顾之淮越过水潭,和慕与安站在了一起。 首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道:“顾之淮,你要反悔?” 顾之淮张口便骂:“神经才舍得把王妃给你。” “我早就知道你要反悔,”首领狞笑着,“今日你们都别想离开。” 随着首领一声令下,那些百姓逐渐向着顾之淮和慕与安这边围拢,首领道:“顾之淮,这可都是沉县的百姓,你有本事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顾之淮护着慕与安玩味道:“他们不是你的信徒吗?你还说要带着他们去长生的,现在就这样舍弃了?” 首领不以为意,“他们本来就是要为了大业牺牲的。” “哦,这样啊,”顾之淮扬声道:“都听见了吧?你们还想长生呢,人家就只是要拿你们当垫脚石而已,这样你们也愿意?” 清醒过来的百姓纷纷把愤怒的目光投到了高台上的首领身上,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吼了一声:“杀了他!!!” 第114章 百姓群起攻之。 “小七。”五皇子扯着嗓子喊。 “公子,我在!” “给我扯了他的龙袍!!!” “好。” 整个洞内就在此时乱了,首领虽然有亲信为他筑成的屏障,但在玄影和暗七这两个高手的手底下,屏障即刻瓦解,那些亲信被那些愤怒的百姓按住。 顾之淮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玄影控制住十分狼狈的首领,他勾着唇讥讽道:“这位伟大的方士,你二十年前,怎么不给自己算一卦呢。” 不然,也可以在今日倒霉的时候,做点准备啊。 “顾之淮你以为杀了一个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我死之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我!” “你还会分身术?” 首领一哽。 “王爷,王妃!!!” “知道了,云乐,我和王妃天生一对!” “王爷,王妃晕过去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这样的人,更像是动了胎气…… 顾之淮眼皮一跳, 重新回到慕与安的身边。 慕与安脸色苍白,正合着眼睛倒在云乐的怀里,不省人事。 见状, 顾之淮弯腰将慕与安抱起来,他问:“王妃怎么了?” 云乐也很着急:“我不知道啊,王妃就是突然晕过去了。” 云乐不通医术,再问也是白问。 只是常先生却没有跟着他们来。 顾之淮和慕与安之前推断出, 进入不死道的沉县百姓变成了这个样子,可能不全是不死道本身的影响,更有可能是用了某种令人失去心智的药。 他当初再探不死道的老巢, 一是为了搞清楚左边的洞口到底是通向什么地方,二是尽可能找到不死道用来控制百姓的迷药。 顾之淮当真在洞中找到了, 将迷药交给了常先生研究解药。 常先生赶在四月十五这一天研制出了解药, 但药材不够,他只配出来了十几份, 装进香包里, 由顾之淮他们佩戴着。 唯恐解药不够, 常先生到现在都还留在府里, 继续配解药。 顾之淮道:“我先带着王妃回去。” 云乐愣愣点头,忽然他眼中冒出亮光, 他攥紧拳头道:“王爷放心,此处一定不会再出乱子的。” “好。” 临走前, 顾之淮与另一边的华县丞交换了一个眼神,余下的事情, 华县丞都会处。 顾之淮刚刚抱着慕与安回到府中,正要去找常先生的时候,怀里的慕与安醒了过来。 “顾之淮。”慕与安小声道。 顾之淮低下头, 见到慕与安醒来,他满脸喜色,先抱着慕与安回到了他们住的正房。 他小心翼翼地将慕与安放到床榻上,他蹲在慕与安面前问:“王妃,还难受吗?” 慕与安摇了摇头。 顾之淮不太相信,“那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我一向体弱,可能是这一次洞穴里空气太过稀薄的缘故。” 慕与安如今都已经能眼睛都不眨地说出他一向体弱这样的话了,顾之淮有些心疼,他攥住慕与安冰凉的手,真心实意道:“是我不好,要王妃与我涉险。” “顾之淮,你说什么呢?”慕与安不太高兴,“虽是你与不死道做的交易,要把我交出去,最后却是我点的头,军营之中,军功最大,此次铲除不死道,我也有功劳,你不会是想要……” 顾之淮捂住慕与安的唇道:“好了好了,我的那份也给王妃。” 慕与安笑了笑。 只是顾之淮还是很担心慕与安,他道:“我还是去请常先生过来看看吧。” 慕与安拽住顾之淮的手,起身的顾之淮又重新蹲在了慕与安面前,他抬起头,可以看见慕与安颤动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之淮皱了皱眉,在他的记忆里,慕与安还没有拒绝过常先生为他诊脉,他道:“真的不用看一看?” “嗯,许是听见兰舍、兰奢,我……” 兰舍虽然制不成兰奢了,却可以变成沉欢。 顾之淮也没想到,在这遥远的沉县,会藏着制成沉欢的药材。 顾之淮突然有点后悔,慕与安好不容易摆脱沉欢的阴影,却在此刻又被沉欢卷土重来缠住了。 “跟你没关系。” 慕与安亲了亲顾之淮的脸,他的唇和他的手一样冰凉,却让顾之淮的心中一片火热。 看着慕与安眉眼简的疲惫,顾之淮道:“那王妃便休息一会儿吧。” “好。” 慕与安侧过身子,背对着顾之淮,在想事情的顾之淮没有注意到慕与安蜷缩着身子,双手却是合握到了小腹前。 小腹的隐痛,是在百姓群起攻之,而慕与安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开始的。 那时顾之淮护他护得很好,只是百姓太多,难免会有磕磕绊绊,那人撞到慕与安之后,便马上被顾之淮隔开了。 这对慕与安原本也不算什么。 可慕与安的小腹却多了几分隐痛。 历来慕与安都是头疼,小腹从来都没有疼过。 这一疼,就让慕与安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 沉欢,可以让男子孕育子嗣,他和顾之淮,又曾翻云覆雨不下几十次。 怎么办。 慕与安目光涣散,握紧的手松开,手心里留下湿滑的痕迹,等到他睡醒之后,就会好的吧? 第115章 慕与安昏睡过去后,顾之淮还是叫来了常先生,只是每每常先生要搭脉的时候,慕与安都会醒过来,死死握住自己的手不愿意松手。 疲惫地看一眼顾之淮,又重新睡了过去。 顾之淮不敢再让常先生偷偷为慕与安把脉了,担心这样会让慕与安陷入梦魇。 他送常先生出去的时候,还问:“是不是您为王妃诊脉太多次了,他开始讳疾忌医了?” “顾之淮,你什么意思?”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十分不满。 “我的意思是,不如我重新请个大夫来?” “呵,不是我自负,这沉县里里外外,哪里还有比我厉害的大夫。” “这倒也是。” 顾之淮虽然跟常先生道歉了,但常先生觉得顾之淮根本不是真心的,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 好在慕与安第二日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顾之淮盯着他喝完了粥,这才去了县衙,华县丞正等着他。 “县令,您来了。”顾之淮铲除了不死道,华县丞现在都快唯他马首是瞻了。 “嗯,不死道的人都带回来了吗?” “不死道的首领,还有他的亲信,都带回来了,而那些加入不死道的百姓,就……”华县丞欲言又止。 顾之淮明白,加入不死道的百姓众多,他们本来就是被迷药控制的,要是将他们全部带回来,反而会激起民怨。 顾之淮转而问:“那可记下他们的名字?” 华县丞连忙取出名册递给顾之淮,“名册在这里,多亏了玄影大人从旁协助。” 否则那些百姓仗着自己人多,就算是不登记一走了之,华县丞也奈何不得,毕竟他手底下的捕快也是沉县的百姓。 但玄影不一样。 他是顾之淮的暗卫,只听顾之淮一个人的吩咐,顾之淮要他登记名字,倘若有人不从,玄影是真的会动手杀人的。 顾之淮一边翻着名册,一边问:“山洞内,还有活着的新娘吗?” “活下来五人,找到十八具尸体。” 顾之淮道:“仔细辨别那些新娘的身份,送她们归家,找出是谁动的手,要是其中有百姓,一样要严惩。” 原来登记名字,为的是这个,华县丞道:“是,县令。” 玄影和暗七一直留在县衙里,午饭时,顾之淮又回去了一趟,他心绪不宁,有些担心王妃。 才刚刚进府,云乐和五皇子就一前一后地冲上来,五皇子道:“不好了顾之淮,嫂嫂他吐了。” “吐了?”顾之淮心思一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席间有鱼吗?” 云乐哭丧着脸道:“王妃不爱吃鱼,我从来就没做过鱼。” 说完之后,他眼巴巴地看着顾之淮,哽咽道:“王爷,王妃他会不会是得了很严重的病啊?” “常先生去看了吗?” 云乐声如蚊呐:“我去请常先生,王妃不让看。” 顾之淮的心沉了又沉,从昨日开始,王妃就很古怪,难道是不死道还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看着慕与安睡下了,顾之淮又急匆匆地赶回了县衙里,提审了不死道的首领。 这首领不肯说实话,早就被动过大刑了,他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受过刑之后,现下奄奄一息。 不管顾之淮问他什么,他都不肯睁开眼。 顾之淮将人扔到地上,他忽然冷声问:“你在等什么?” 果不其然,地上躺着的人抖了抖,尽管抖动十分微小,但还是被顾之淮捕捉到了。 “你在等体内的血发挥作用?那些新娘的血,虽然不至于让你长生不老,但返老还童,却不是什么难事,是这样吗?” “你知道就好,等我恢复到了鼎盛时期的法力……你做什么?” 首领惊慌失措地看着抵着他喉头的刀。 顾之淮面无表情道:“我准备试一试,你没了命,还可以返老还童吗?” “没了命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首领太过激动,以至于嗓音沙哑。 “那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然……”顾之淮的匕首又往里送了几寸,已经划破首领颈间的皮肤了。 “好好好。” 但顾之淮从首领那里什么答案都没得到,不死道只有控制人的迷药,迷药是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对人的心智造成一定影响。 可不会让人昏迷,乃至于呕吐不止。 这样的人,更像是动了胎气。 首领喃喃的一句话,却被顾之淮听了进去,他变了变脸色,回到府里,正好遇上吐得脸色苍白的慕与安。 旁边站着手足无措的云乐,要死了,王妃怎么现在喝粥也会吐了。 顾之淮将慕与安抱起来,慕与安还是不愿意让常先生诊脉,在顾之淮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脸贴着顾之淮的胸膛,冰凉、苍白、毫无血色。 顾之淮心乱如麻,从他进入军营,到独自领兵打仗,都还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夜里,常先生来找顾之淮。 他告诉顾之淮,沉欢的作用不止是让人沉溺欢愉,沉欢还是生子药。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顾之淮,我可能是有孕了…… 这样的人, 更像是动了胎气。 沉欢还是生子药。 两句话在顾之淮的心内交缠,顾之淮黑暗的心中,突然破出一缕亮光—— 王妃不是病了, 也不是被不死道下药了,而是有孕了。 第116章 可顾之淮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呢,王妃明明是个跟他一样的男人啊。 顾之淮一顿, 接着心痛如绞。 跟他一样的男人,却被喂下沉欢这样的生子药,不正好说明了林国的皇帝居心是如何险恶吗? 他不光是将慕与安送来了梁国, 他还要慕与安像个怪物一样,再也回不去林国。 慕与安是不是早就知道沉欢是生子药了? 因为他早有察觉, 所以才一直撑着不让常先生为他把脉, 一旦把脉之后,他有孕的事情就会被揭露。 王妃在与他亲密纠缠、耳鬓厮磨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顾之淮心中尖锐的疼痛, 逐渐变成了钝痛, 一下又一下, 让他的心都逐渐麻木。 常先生就站在旁边, 看着顾之淮的脸色千变万化,他叹息一声。 原以为云王府就此绝了子嗣, 却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又续上了。 但顾之淮和慕与安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吗? 慕与安本就身体弱,更重要的是, 慕与安是个男人啊…… 他们年轻人自会有决断的,常先生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看看慕与安的身子如何了。 常先生呼出一口气道:“王爷, 你最好还是让我为王妃看一看。” “好、好。” 顾之淮此时也回过神来,不管什么沉欢,什么有孕, 都及不上慕与安重要。 他打定主意,就算是这一次慕与安不愿意,他也必须要让常先生给他看看了。 顾之淮和常先生进入房间,房间里灯火通明,慕与安躺在床榻上,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也是紧紧拧着眉的。 顾之淮才刚刚抬起慕与安的手,慕与安就睁开了眼睛,茫然无措在看见顾之淮的那一刹那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慕与安依恋道:“顾之淮。” “嗯,”顾之淮伸手摸了摸慕与安的额头,他轻声道:“我在呢。” 另一只手却是不容反驳摁住了慕与安的手腕,意图让常先生诊脉。 “顾之淮,你做什么?” 慕与安惊慌失措地看着顾之淮,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没想到却被顾之淮牢牢按住了。 “王妃,”顾之淮轻声哄着慕与安,“先让常先生看看。” “我……” 人在极度恐慌下,脑子会骤然变得空白,慕与安张了张唇,在顾之淮的手中猛烈挣扎了起来。 这样就算是他摸到慕与安的脉象也是无济于事,常先生沉默了一瞬,他道:“我还是先出去吧。” 顾之淮烦躁地点了点头。 看着常先生出去后,顾之淮才松开了慕与安的手,慕与安很快将手缩回到了被子里,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蜗牛。 顾之淮在脚踏上坐了下来,他盯着慕与安的脸,忽然问:“手腕疼吗?” 慕与安的眼皮颤了颤,“不疼。” 好像确实是将慕与安吓坏了。 “我看看。”顾之淮朝着慕与安伸出手。 慕与安咬着唇,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手伸出来了,很像是打先锋的两根触角。 顾之淮看着慕与安白皙手腕上的那一圈红印子,低头吹了吹,滚烫的气息掠过慕与安的手腕,连那些细小的绒毛都因此颤栗起来。 慕与安受到刺激,想抽回手,却被顾之淮握住了,他示弱道:“顾之淮,别……” 顾之淮粗粝的指腹摩挲过那处发红的肌肤,他道:“我不通医术,王妃不用担心。” 慕与安抬起头,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眸静静地看着顾之淮。 直觉告诉他,顾之淮已经知道了。 可是顾之淮是怎么知道的? 他将沉欢是生子药瞒得好好的,忽然他想起常先生,想起兰舍,常先生要制那些迷药的解药,就需要用到沉县最为名贵的药材——兰舍。 常先生在外面收购了不少兰舍,慕与安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想要制作沉欢,兰舍是不可或缺的。 当时顾之淮还哄了他许久,担心他被兰舍影响到。 常先生既然已经接触兰舍了,他又是天下闻名的神医,他只是一时不知道沉欢,不代表他之后不知道。 慕与安紧张得握紧了锦被。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越是安静,慕与安就越是心慌。 滚烫的眼泪淌过慕与安冰凉的脸,顾之淮给慕与安擦眼泪,慕与安这才意识到,他是哭了。 哭得悄无声息,哭得轰轰烈烈。 眼泪做镜子,映照出慕与安内心的慌乱。 “王妃。” 顾之淮将慕与安抱进怀里,靠着顾之淮温热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慕与安才觉得自己好过了一点。 顾之淮也想明白了,倘若他不知道能让慕与安好过一点,那他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没道看着逐渐好起来的慕与安再次枯萎下去。 顾之淮轻拍着慕与安的背,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顾之淮察觉到,可能是有哪扇窗没被关严实。 担心如今正虚弱的慕与安着凉,顾之淮松开慕与安,准备去把窗子合上。 “顾之淮。” 慕与安拽住了顾之淮的手,他慌乱道:“顾之淮,你先别走。” “我只是去关窗户,不会离开的。” 慕与安不肯松开,他喃喃道:“也别走、也别走。” “好,我不走。” 顾之淮重新坐回到慕与安的身边,抬手用锦被将慕与安包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慕与安的一颗脑袋。 第117章 慕与安愣愣看着顾之淮,忽然他闷声道:“顾之淮,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慕与安虽然没有放声大哭,但嗓子受到情绪的影响,此时此刻还是哑了。 慕与安沙哑的声音让顾之淮心里一紧,他的眼眶也红了,顾之淮道:“王妃,你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了。” 原来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也可以不说的吗? 慕与安发着呆,双眼无神的样子让顾之淮看了心中更不是滋味,他从后将慕与安抱住,头枕在慕与安的肩膀上,让慕与安可以靠着他。 慕与安扭过头,看着顾之淮的脸。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慕与安颤动的睫毛,几乎可以扫到顾之淮的眼睛。 顾之淮在这里,慕与安似乎没那么害怕了,他小声道:“顾之淮,我可能是有孕了。” 慕与安这几个字说得费力,像是把每个字都嚼碎了,伴随着慕与安的心血,一点一点往外吐露的。 慕与安说完之后,周身的力气也跟着散尽了,没了支撑,他只能隔着锦被,窝进顾之淮的怀里。 慕与安纠结着去看顾之淮的脸。 果然,听见的顾之淮一点儿也不惊讶,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嗯,王妃,你想要怎么办?” 怎么办? 慕与安根本没想过要怎么办,他虽然早有预料,以他吃了生子药的身体,有顾之淮的孩子是迟早的事情。 但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慕与安手足无措,只想逃避,任由那些翻天覆地的情绪淹没他。 慕与安不说话,顾之淮就耐心等着,现在不能刺激慕与安,不管慕与安说什么,不管怎么样,他的情绪顾之淮都会接住。 这样想着,顾之淮偏过头,亲了亲慕与安的脸。 虽然只是浅浅的一个吻,也让慕与安感受到了顾之淮的柔情。 顾之淮撬开了慕与安坚硬的外壳,舔舐着慕与安柔软的内里。 最大的秘密暴露后,慕与安在顾之淮面前就毫无保留了。 很奇怪,明明是慕与安剖析自己的秘密,却感觉自己与顾之淮离得更近了。 慕与安小声问:“你为什么还愿意亲我?” “我为什么不愿意亲我,你是与我拜过堂成过亲的娘子啊,我永远都想、都愿意亲你。” 慕与安更茫然了,“哪怕我是个可以怀孕生子的怪物?” 怪物两个字让顾之淮心内刺痛,原来慕与安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 顾之淮认真道:“即便王妃有孕了,也不是怪物。” 顾之淮的态度让慕与安有些不敢相信,他低声问:“顾之淮,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抗拒吗?” “我抗拒什么?” 顾之淮将慕与安抱得更紧了,“我所钟爱的王妃,和我所钟爱的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我只当是上天给我的礼物呢,砸得我晕头转向的。” 顾之淮就在慕与安的耳边说着这些话,那些话直达心脏,抚平了慕与安心中的焦躁不安。 慕与安喃喃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我是这么想的。” 顾之淮原本环住慕与安腰的手,逐渐下移,合围到了慕与安的小腹前。 慕与安的睫毛颤了颤,他轻声道:“对不起,顾之淮。” “什么?”顾之淮将慕与安的脑袋转过来,他无奈道:“王妃怎么总是跟我说对不起呢。” 要是王妃愿意对他说我喜欢你、我钟意你这样的话,顾之淮就算是听一百遍,也不会觉得厌烦的。 “我不应该瞒着你,我不应该揣测你的想法……” “慕与安,”顾之淮叹息一声,“你应该亲我。” 第70章 第七十章 “好像大了一点。” 慕与安怔怔看着说出这样的话的顾之淮, 他茫然地问:“亲你?” 慕与安主动来亲他应该是指望不上了,顾之淮道:“我亲王妃也行。” 就在顾之淮准备亲上慕与安的脸的时候,慕与安的唇先落到了顾之淮的脸上。 顾之淮一愣, 慕与安道:“我也愿意亲你。” 听着这话,顾之淮的心被戳得软软,他眉开眼笑道:“好,王妃愿意亲我是好事。” 慕与安依偎在顾之淮怀里, 室内安静了一瞬,顾之淮摸了摸慕与安的肚子,慕与安浑身绷紧。 顾之淮看着慕与安的脸问:“那它呢?” 慕与安手指蜷缩, 他无措道:“我不知道。” “就算王妃现在不知道,也让常先生进来看看吧, 我担心王妃的身体。”顾之淮轻声哄着。 慕与安要这个孩子, 或是不要这个孩子,顾之淮都不在意, 他只要慕与安好好的, 他担心这件事会牵绊到慕与安的身体。 别的不说, 依照慕与安这虚弱的身体, 他真的能平安生下孩子吗? 可若是不要,同样伤身, 顾之淮有些焦躁。 即便顾之淮神色如常,慕与安还是感觉到了顾之淮对自己的担心, 他终于松了口:“好。” “我去请常先生。” 顾之淮起身到一半,又想起慕与安方才不愿意让他离开的模样, 他在慕与安的额头上亲了亲,安抚道:“我很快就回来。” “好。” 不再纠结肚子里的孩子之后,慕与安身上的防备也就消失了, 他伸出手,让常先生为他把脉。 常先生道:“王妃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第118章 那应该就是在云州的初次,顾之淮虽然不在乎这个孩子,常先生说的时候,却还是从心内卷起一阵不易察觉的欣喜。 常先生还在继续诊脉,他原本摸着胡子,到最后拧着眉,不笑的常先生十分威严,看得顾之淮也皱了皱眉。 顾之淮问:“如何?” 常先生道:“王妃这是动了胎气。” 触及到顾之淮不懂的地方,顾之淮道:“那些寻常的怀孕妇人,也会因为呕吐动胎气?” “不是因为这个,王妃的小腹应该不小心碰撞过,这才致动了胎气。” 这一日慕与安都待在府中,就算是顾之淮没有特别交代,云乐肯定也会好好照顾慕与安的。 那就是在不死道洞中的那一日? 他护着慕与安,但慕与安还是不小心被百姓撞到了,也是从那时起,王妃开始“病了”。 “动了胎气会如何?”顾之淮紧张地追问。 “不要紧的时候调养调养也就没事了,但要紧的时候,可能会连累母体的性命。” 顾之淮最看重的就是慕与安的性命,他心惊肉跳,抓住了慕与安的手。 常先生话锋一转道:“王妃这一次性命无忧,只是倘若还有下一次,王妃还想着忍耐过去的话,可就难说了。” 慕与安的脸白了白,他原以为捱过那阵腹痛就行了,却没想到……慕与安哑声道:“我知道了。” “那这个孩子,王爷与王妃预备如何处置?” 慕与安没吭声,顾之淮道:“如果不要的话……” “于王妃会有所损害,我会先开两副安胎药,至于要如何处置,王爷与王妃再商量商量吧。” 常先生提着药箱出去,顾之淮去拉慕与安的手,他问:“饿了吗?” 慕与安摇了摇头,他现在心乱如麻。 “那要喝水吗?” 不止慕与安一个人心乱如麻,顾之淮的心里也不太好过,一方面是因为这是他和慕与安的孩子,和他到底血脉相连,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如果不要这个孩子,慕与安也会受到影响。 慕与安还是摇了摇头。 他手心里出了汗,顾之淮拿了手帕给慕与安擦手,擦完之后,想将慕与安的手塞回到锦被里。 慕与安却握住了顾之淮的手,手心虽是出了汗,但慕与安的手仍旧是凉的,凉得让人胆战心惊。 顾之淮摸摸慕与安的手背,他问:“怎么了?” 慕与安看向顾之淮,目光从没有焦距慢慢到在眼中凝聚出顾之淮的影子,慕与安道:“我想过。” “想过什么?” “我早就知道沉欢是生子药,想过我与你……之后,可能会有孩子。” “嗯,”顾之淮后悔道:“王妃就该在最开始的时候一把将我这个色|鬼推开。” 这样慕与安就不会难受,不会耿耿于怀了。 “不是我与王爷合谋的吗?”慕与安轻声道。 要说顾之淮意|乱|情|迷,那他也是失了分寸。 想起初次那夜,慕与安的情状,顾之淮的心跳乱了一拍,慕与安继续道:“既然是我与王爷合谋,有孩子,也应该在我意料之中。” “王妃当自己是什么?事事算无遗策的方士?这样的方士,如今牢里还关着一个呢。” “顾之淮我是想说,”慕与安盯着顾之淮的眼睛,慕与安眼里的郑重让顾之淮也不敢胡乱开口了,王妃要对他说很重要的话,顾之淮忐忑不安地等着,慕与安道:“我愿意。” 轮到顾之淮怔住了,他张了张口问:“愿意什么?” “愿意亲你,愿意同你在一起,愿意生下这个孩子。” 毕竟早在最开始的时候,慕与安就做出了选择,早在他与顾之淮亲近的时候,他就是愿意的。 慕与安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了顾之淮的心上,顾之淮失神之后,猛地抱住了慕与安。 比起慕与安来说,他好像爱得太少了。 慕与安才是那个义无反顾奔向他身边的人。 “王妃我……” 慕与安嫌弃道:“顾王爷,你的眼泪蹭到我的身上了。” “再多的东西王妃都接受过了,还怕这点眼泪?”顾之淮眼睛红着,在他古铜色的脸上不是很显眼,反倒是他眼中的笑,一点一点落进慕与安的心里。 慕与安红着脸道:“顾之淮,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是不应该胡说八道……”顾之淮突然变了脸色。 慕与安问:“怎么了?” “我还是先去问问常先生,莽撞多次,喝一副安胎药够不够吧。” 说完,顾之淮就松开了慕与安,坚定地走向了门口。 慕与安:“……” …… 五月初,不死道的案子落定,慕与安的身子也大好了。 为了超度死去的新娘,以及安慰新娘的家人,顾之淮决定办一场法事。 看着那些纸钱纷纷扬扬地落下,慕与安想,不死道的首领已死,当初对新娘动过手的主谋有的斩首,有的下狱,她们应该可以安息了。 但她们原本可以好好活着,可以与喜欢的人平平安安、恩恩爱爱地度过一生。 不知道是谁叹息了一声,眼前连绵细雨不断,潮湿永远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中。 法事结束之后,雨停了,日光穿过云层,落到每个人的脸上。 第119章 顾之淮和慕与安并肩而立,抬头望着天空,雨后初晴,天格外的蓝。 顾之淮道:“没了不死道之后,沉县的沉闷仿佛都一扫而空了。” 慕与安道:“是,沉县会越来越好的。” 顾之淮嘟囔一句:“也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就生在沉县了。” 慕与安偏头看他,“也许皇帝会回心转意,召你回去。” “皇叔召我回去之前,应该先把小五召回去吧。”顾之淮看向跟着新娘家人痛哭流涕,一边哭还一边洒纸钱的五皇子。 顾之淮道:“其实那些皇子要么心狠手辣,要么视人命为草芥,倘若小五不这么心软的话,他也许会是帝王的最佳人选。” “心软未必只是坏事。”慕与安意味深长道。 顾之淮仿佛明白了什么,回到县衙之后,就给留在上京的裴青河和程宴去了信。 玄影奉命去送信,等到他走后,顾之淮才发现底下的一众捕快都看着自己。 “怎么?”顾之淮挑了挑眉,“本县令脸上有东西?” “不是、不是,”其中一个捕快诚惶诚恐道:“自从沉县被不死道变得死气沉沉的,我唯恐自己的家人会遭殃,早将她们迁出了沉县。” 顾之淮明白了,“如今没了不死道,想给她们写信,通知她们回来?” “是。” “那便去写。” 盯着他做什么? 接着顾之淮就发现,这些捕快盯着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慕与安。 慕与安如今也在县衙之内,帮着管文书。 顾之淮不高兴道:“你们盯着本县令的娘子做什么?” 低着头的慕与安意外地抬起头,那捕快大着胆子道:“我想请慕公子为我画张像,我那姑娘长到五岁,还没见过我呢。” 慕与安来了沉县之后,他画人像的功夫就见长,在县衙里的这些日子,他试着画陈年旧案的凶手,那些捕快都看在眼里。 慕与安道:“好。” 惹得顾之淮更加不快了。 他环住慕与安的腰,恶狠狠道:“给他们画了,也得给我画。”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要狗。” “知道了。” 不要狗,也有别的什么,忽然顾之淮的目光一怔,慕与安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心思,顾之淮却比了比慕与安的肚子道:“好像大了一点。”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王妃骂的真好听。”…… 这才两个多月, 常先生说过,要四个月的时候,肚子才会有弧度, 慕与安道:“你感觉错了。” 顾之淮不服气,还在摸慕与安的肚子,他道:“我哪里错了?” 慕与安看他一眼,顾之淮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摸慕与安肚子的手, 他低声道:“就是大了一点嘛。” “顾县令,我有一件事情要提醒你。”慕与安低头,凑到坐着的顾之淮身边。 猝不及防闻到慕与安身上的幽兰香气, 顾之淮早就被迷得失了神,他恍惚地问:“什么事情?” “倘若真的能看出来了, 我就该回去了。” 顾之淮心中的那点旖旎顿时散得干干净净, 这是他和慕与安一早就商量好的,慕与安如今尚且看不出来肚子, 才可以在县衙里面跟顾之淮同进同出, 顾之淮也不必受相思之苦, 但要是显怀之后, 慕与安就得回去了。 顾之淮目光坚定道:“是我感觉错了。” 慕与安冷哼一声:“顾县令,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顾之淮贴着慕与安的耳朵道:“一切都是为了王妃。” 慕与安的耳朵红了红, 余光瞥见那些竞相去拿纸和笔的捕快回来,他一把推开了顾之淮。 顾之淮:“?” 他撞到桌子, 轻咳一声,最后将桌子都给了慕与安, 看着慕与安端坐在桌子前画像,顾之淮嫉妒到咬得牙齿发酸。 偏偏慕与安还每一张都画得那么好,而他只得到一张大黄狗。 顾之淮:“……” 可恶! 慕与安不能劳心劳力太久, 每日只画五张,而顾县令滥用职权,每日都要慕与安为他画一张。 第一日,慕与安画了只猫,还是一只胖成球的大黄猫,顾之淮问他,慕与安说这猫十分威压,和坐在明镜高悬下的顾之淮十分相像。 ……行吧。 第二日,慕与安画了棵参天大树,不等顾之淮来问,慕与安就主动告诉他,一如顾之淮披甲执锐,雄伟高大的样子。 ……好的吧。 第三日,慕与安手腕酸痛,敷衍了事,随手勾勒出来几株草就给了顾之淮。 顾之淮拿着画像,慕与安正要解释,顾之淮挑眉道:“王妃放心,这张画像里面的意思,我明白。” 慕与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 下一刻,慕与安就被顾之淮圈住了,滚烫的气息扑在了慕与安的颈间,顾之淮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慕与安,他哑声道:“王妃是这个意思吗?” 什么意思? 下意识抱住肚子的慕与安往后缩了缩,他脸红心跳道:“不是。” “怎么不是?” 顾之淮将画像拿过来,指着上面的草有有据道:“一共五株,那就是五次。” 慕与安惊慌失措地看向顾之淮,五次?五次什么东西? 顾之淮在画纸上用手指画了个圈,继续道:“而且这五株草都在一张画纸上,说明是要一夜五次……” 第120章 “顾之淮!”慕与安恼怒出声,“你这些都是歪!” 顾之淮勾唇笑了笑,在慕与安身边坐了下来,他道:“王妃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但等到两个月之后……” 顾之淮的停顿意味深长。 慕与安不可置信道:“顾之淮你真的敢……” 顾之淮坦然自若地接话:“我有什么不敢的。” 慕与安对上顾之淮的眼睛,是了,顾之淮现在的眼神都已经要狂热地吃了他了,等他和顾之淮可以……的时候,顾之淮会多么勇猛。 慕与安垂下眼帘,轻声道:“我好好画,我好好画还不行吗?” 顾之淮握住慕与安的手腕,他问:“现在愿意好好画了?” “但我手腕疼,不知道能不能画……”慕与安倒吸一口冷气,软言软语道。 顾之淮顿了顿,他反应过来揉着慕与安的手腕,问:“这里疼?” “嗯,特别特别疼。” 顾之淮的手法很好地缓解了慕与安手腕的酸疼,慕与安舒服地闭了闭眼睛,却听见顾之淮轻笑一声。 慕与安睁开眼睛,不大高兴地问:“你笑什么?” 顾之淮凑到慕与安面前,慕与安想躲,却被顾之淮扣住了腰,顾之淮盯着慕与安的脸问:“王妃方才是在对我撒娇吗?” 慕与安挣扎了一下,他矢口否认:“我没有撒娇。” “但我手腕疼,不知道能不能……” 顾之淮学着慕与安的样子开口,就连语气都学了个十成十。 慕与安可能因为是林国人的关系,声音格外好听,撒娇的时候更是让人的筋骨都不自觉地酥了。 “顾之淮!”慕与安气鼓鼓地盯着顾之淮,摆明是真的生气了。 顾之淮忙道:“我好好揉。” 慕与安:“……” 他一把将手腕抽了回去,冷声道:“你别揉了。” 顾之淮却没脸没皮道:“王妃只有一只手腕酸吗?另外一只不酸吗?” 慕与安:“……” 他这一次沉默是因为被顾之淮说中了,明明拿笔的是右手,慕与安的左手手腕也不太好受。 而且右手被顾之淮揉了之后,左手也盼望着被揉一揉。 简直像是得了对顾之淮肌肤相贴的焦渴,顾之淮要是不碰的话,更是难受的厉害。 一只手幽幽地伸到顾之淮的面前。 顾之淮顿时眉开眼笑,但没笑出声,他担心慕与安又生他的气,宁愿手腕酸疼,也不要他了。 慕与安固执得可怕。 两只手腕顾之淮都照顾到了,他笑着问:“现在还疼吗?” 慕与安摇了摇头这样的慕与安很可爱,看得顾之淮心火旺盛。 如果他再和慕与安待在一起的话,怕是会忍不住。 顾之淮道:“该到你喝安胎药的时辰了,云乐怎么还不把安胎药送来,我去看看。” 顾之淮正要离开,却被慕与安拽住了手,慕与安还沿着顾之淮的手一点一点往上挪动,握住了顾之淮的胳膊。 肌肤相贴摩挲,带给顾之淮莫大的刺激。 顾之淮低头,看见的就是慕与安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 顾之淮呼吸一窒,他问:“怎么了?” 慕与安咬了咬唇道:“你就只是打算为我揉手腕吗?” “王妃希望我还做些什么?” 常先生再三警告过顾之淮,前三个月的时候,一定不能有房事,于是顾之淮如今面对慕与安的时候都十分克制。 慕与安攥紧手,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小声道:“你还没亲我。” 慕与安说这话的时候,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顾之淮,不躲不避,就等着顾之淮来亲他。 慕与安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也许是因为腹中有顾之淮的孩子,受到孩子的影响,慕与安对顾之淮的依赖比之前还要厉害。 顾之淮很喜欢慕与安对他的依赖,他捧着慕与安的脸道:“亲,怎么不亲,只要是王妃想要的,我都会给王妃。” 顾之淮俯身亲在了慕与安的唇上。 慕与安环住了顾之淮的脖颈,顾之淮亲完打算抽身的时候,慕与安埋首在顾之淮的颈窝里蹭了蹭,唇瓣开合,但慕与安说了什么,顾之淮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顾之淮只是问:“还要亲?” 王妃今日好像有点贪心。 “我是说,县令大人记得明日穿的雄姿英发些。” 顾之淮浅笑着道:“我就知道,一个吻对于王妃来说,不够。” 慕与安:“……” 顾之淮怎么突然就听不见他说的话了,他是病了吗? 揣测着顾之淮病了的慕与安,却在顾之淮再一次亲下来的时候,主动扬起脖颈,迎了上去。 都亲了两次慕与安的顾之淮抱着慕与安,却是十分可怜的模样。 慕与安问:“你怎么了?” 顾之淮委屈巴巴道:“不够。” 慕与安:“……” 他扭过脸,决定不再看这样可怜的顾之淮,他道:“你应该去找常先生。” “常先生会骂我。” 当初他去问常先生他接连莽撞的时候,常先生就把他骂的狗血淋头,骂他不知轻重,骂他不在乎王妃,骂他根本不管云王府的血脉。 他要是再去问,估计常先生骂他的话,就该推陈出新了。 顾之淮挨着慕与安近了一点,意味明显,慕与安冷声道:“我也会骂人的。” 第121章 顾之淮回想起他和慕与安的针锋相对,他笑着道:“王妃骂人的功夫,我早就领教过了。” 那真是夹枪带棒,字字句句都不会留情。 谁能想到他们之后,却会耳鬓厮磨,同床共枕,乃至盼望着共度一生呢。 顾之淮蹭了蹭慕与安的脸,他问:“王妃还要骂我吗?” “顾王爷以为呢?” “王妃要骂我什么?” “你附耳过来,才能听清。” 顾之淮看着慕与安眼中的狡黠,恍惚以为他怀里抱了一只龇牙咧嘴的狐狸。 “王妃还真是……” 就连骂人的话,都要从他的耳朵直达他的心脏。 但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顾之淮附耳过去。 却被慕与安亲了亲侧脸。 这只是一个平淡的晚上,却让顾之淮很珍惜。 顾之淮收紧了环住慕与安的手,他轻声道:“王妃骂的真好听,不如再多骂我几次?” 慕与安:“?”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讨吻 没了不死道之后, 沉县一向太平,顾之淮也乐得清闲,这一日更是做起了木工的活。 路过的五皇子目瞪口呆, 他问:“顾之淮你现在就做小孩子睡的床,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慕与安有孕之后,顾之淮尊重慕与安的意见,要是慕与安不想让除了他和常先生以外的人知道他有孕这件事, 顾之淮和常先生都会瞒得死死的。 但大家同住府中,起居都在一起,当下还好, 倘若以后慕与安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要如何解释? 说慕与安又病了吗? 当初慕与安只是动了胎气, 就将云乐吓得心惊胆战, 那几日云乐日日夜夜都在佛前祷告祈求王妃千万不要死,要真的是这样, 云乐恐怕又会以为王妃活不长了。 况且这一路走来, 他们虽然是顾之淮身边的人, 但也像极了慕与安的家人, 慕与安孑然一身,还从未尝过有家人的滋味, 既然是家人,慕与安就不该瞒着他们。 慕与安亲口将他有孕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云乐和五皇子欣喜若狂, 云乐一是觉得,太好了, 王妃不会死了,二是觉得云王府果然命数未绝。 而五皇子摩拳擦掌,顾之淮一直欺负他, 等顾之淮的孩子出生了之后,他一定要把这些年的欺负都还回去。 而后就被顾之淮敲打了。 五皇子:“……” 一向冷淡的玄影说,只要小主子降生,他就一定会好好护着小主子的。 慕与安也就不再忧虑这件事。 听见小五这样说,挽着袖子的顾之淮直起身子,他警惕地扫了小五一眼,“小五,难不成你已经买好了小床准备送给王妃做礼物?” 虽然顾之淮在笑,但五皇子莫名的后背一冷,他赶紧摇头:“我还是知道分寸的。” “是吗?” 顾之淮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小五口中的分寸指的是九连环,还是孔明锁? 如今慕与安烦闷无聊,那些原来用不上的东西,这两日被慕与安翻了出来,时时都在把玩。 要是再这样下去,慕与安对那些东西的喜欢,就该超过他这个夫君了! 而这些,都是因为小五这个始作俑者。 顾之淮想着捏碎得了,却被慕与安勒令,不准对他的东西动手动脚。 好好好,他的东西。 要不是如此,顾之淮也不至于气得出来在这庭院里做木工的活。 不就是些小玩意儿吗?小五还要去买,他却可以直接做出来,说到底,还是他技高一筹。 顾之淮的两颗眼珠子瞪他瞪得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五皇子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不是要为嫂嫂肚子里的孩子做小床,而是要为嫂嫂做些解乏的小玩意儿?” 顾之淮倨傲地点头。 可是这些丑不拉几的东西,嫂嫂真的会喜欢吗? 五皇子委婉道:“顾之淮,有些银子,还是让那些摊主赚吧。” 顾之淮冷冷看五皇子一眼。 五皇子缩了缩脖子,走了,免得等会儿顾之淮被慕与安骂,出来之后怒气会波及到他的身上。 五皇子往外走,县衙里的捕快与他擦肩而过,五皇子回头,看那捕快行色匆匆,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五皇子当即折返,准备听一耳朵。 顾之淮拧着眉道:“盗挖兰舍?” 捕快丁回点头道:“是,此事事关重大,华县丞才让我来找县令。” 兰舍可不但可以做生子药,还可以做长生不死药,顾之淮向州里说清楚了兰舍的重要性,想要由县衙统一看管兰舍。 州里同意了,顾之淮便将所有的兰舍都归进了县衙里,要想入药,首先得在县衙获得了文书,只有手拿文书的人,才有权力去挖兰舍。 这才几日,居然就有人在顾之淮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盗挖兰舍的事情。 顾之淮冷声问:“人抓到了吗?” “那人武功高强,要不是有玄影大人在场,只怕是会被他侥幸逃走。” “人如今在哪儿?” “人赃并获,被押在了兰舍林。” 顾之淮洗了手,和慕与安一起赶去了兰舍林。 还未进入林中,就看见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除了县衙的捕快之外,还有不少百姓。 顾之淮和慕与安走近了才发现,那些百姓都是被华县丞特意找来,辨认那个盗挖兰舍的人到底是谁的。 第122章 原本华县丞对沉县的人了如指掌,每一个沉县百姓的名字他都能叫出来,只是最近,不死道不复存在了,那些早年因为不死道而被迫远走他乡的人,都纷纷回来了。 不认识的脸多了,华县丞也没办法辨认,便只好请人来认人。 顾之淮问:“认出来是哪家的了吗?” 华县丞摇了摇头,“似乎不是沉县的人。” 这也在情之中。 顾之淮新上任便除了不死道,沉县百姓都很服他,顾之淮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让挖兰舍,沉县百姓就没有人再动这样的心思。 这样大的胆子,很有可能是外乡人。 顾之淮本想问问慕与安的意见,却看见慕与安与那人对视了一眼,慕与安露出了然的神情,顾之淮一顿,难道这个人是王妃认识的人? 是林国人? 不等顾之淮问个清楚,那边传来一阵喧闹。 玄影本来将剑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还用绳子束缚住了那人的手脚,可那人突然挣脱绳子,一个暴起,就要撞上玄影手上的剑。 玄影冷着脸将剑往后撤,打算先将人打晕,却没想到那人见撞剑不成,竟然拿出嘴里的布团,准备自尽。 顾之淮三两步跃到那人的面前,手按上那人的下巴,用力一拧,下巴脱臼,那人也没有办法去咬破藏在牙齿间的毒囊了。 玄影将毒囊取了出来,押着人重新跪下,方才狠辣的顾之淮凑到慕与安面前,笑得甚至有几分讨好。 他问:“王妃,这个人你认识?” 这个人应该是死士或者暗卫,慕与安怎么会认识? 慕与安走到近前端详那人的脸,顾之淮担心地将慕与安拉了回来,慕与安道:“不光我认识,你也应该认识。” “我也认识?” 那就是从上京远道而来的故人啊,顾之淮重新打量起那人的脸,那人被迫仰着头。 涂楼现在只盼着顾之淮贵人多忘事,早就不记得他了。 “我想起来了。” 涂楼:“……” 完了。 顾之淮笑着道:“你不就是二皇子府宴会那日,跟在顾昭身边的那个暗卫吗?” 当时慕与安被秦良和国公府的大公子还有顾昭围攻,顾之淮只惦记着要将慕与安从这三个人中拉出来,倒是一时忘了跟在顾昭身边的人。 要不是慕与安记性好、眼力佳,他和玄影可就都错过了。 想到这里,顾之淮转过头,夸赞慕与安:“娘子真是好记性。” 慕与安:“……” 算了,顾之淮开心就好。 慕与安低下头,遮挡住自己红了的脸。 顾之淮按上涂楼的肩头,他笑意盈盈道:“怎么,当初没咬着你们家小殿下,如今千里迢迢,也要来试探我这只疯狗,是不是一如往昔?” 涂楼自然不能回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顾之淮扬长而去,而他则被暂时关押在了县县衙里。 …… “顾之淮,你从一回来就盯着我做什么?”慕与安终于忍无可忍,被顾之淮这样看着,他连九连环也不能玩了。 顾之淮拿走慕与安手里的九连环,他道:“王妃难道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慕与安盯着顾之淮拿着九连环的那只手,他茫然道:“什么?” 顾之淮将九连环收进怀中,一脸郑重道:“涂楼既然已存死志,就算是多拉一个人去死又如何,他如此危险,王妃身怀有孕,还敢离他那么近?” 慕与安依稀记得,他为了看清楚涂楼的脸,确实离得近了些。 但没到一会儿,他就被顾之淮拉回来了。 慕与安宽慰道:“顾之淮,我如今毫发无伤。” “也不许。” “如果我有自保的能力呢?” 慕与安之前可是纵横疆场的将军,他根本不用畏惧涂楼会伤了他。 顾之淮将慕与安抱进怀里,“我担心我的王妃,还在乎我的王妃有没有自保的能力?” 顾之淮继续道:“哪怕我是个病秧子,哪怕王妃可以一人敌十人,看见王妃深陷险境,我依旧会担心。” “好了,我知道了。” 说着知道了的慕与安,却推开了顾之淮靠过来的脸。 顾之淮:“?” “担心就担心,你讨吻做什么?” 慕与安能够感觉到腰间的手正在收紧,自从他有孕以来,顾之淮好像格外没脸没皮了。 顾之淮依旧将脸凑到慕与安面前,他笑着问:“要是不亲的话,那王妃就给我一巴掌吧,权当亲了。” 慕与安惊讶道:“顾之淮你……” “王妃是要亲我,还是打我呢?” 激得慕与安的气性上来了,先是不轻不重给了顾之淮一巴掌,接着亲了亲他方才打了的地方。 亲完的慕与安看着怔住的顾之淮问:“生气了?” “王妃奖励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慕与安:“……”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顾之淮,你多少有些贪得…… “涂楼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之淮亲了亲慕与安的肚子, 他道:“二皇子府里的暗卫纵使是技不如人,那嘴也是最硬的,根本撬不开。” 他亲起来没完没了, 慕与安感觉到腹部的肌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抬手将顾之淮推开,冷静地问:“那他这边撬不开,你打算怎么办?” 第123章 顾之淮顺势亲了亲慕与安的手, 慕与安的眼皮都跟着颤了颤,偏生顾之淮像张狗皮膏药一样黏住了他,推也推不开。 慕与安垂下眼帘。 唯恐慕与安生气, 顾之淮不胡闹了,他认真道:“常先生最近不是正在翻看沉县的古籍吗?我已经让他去找兰舍还有什么用处了。” “你怀疑涂楼的目标是兰舍, 而不是你?” “要是我的话, 县衙距离兰舍林,少说也有十几里, 他何必舍近求远, 而且……” “而且什么?”慕与安凑近了些, 一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顾之淮。 顾之淮得逞, 他揽着慕与安的肩膀继续道:“他想杀我的话,在兰舍林挣脱了玄影的控制, 就应该是冲着我来了。” 当时顾之淮与涂楼离得并不远,涂楼要是有这个心思的话……慕与安担心道:“顾之淮, 千万小心。” “王妃是在担心我吗?”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上京吧,程宴和裴青河, 给你回信了吗?” “还没有,上京距离沉县千里迢迢,就算是回信, 恐怕也还要再等几日。” “你就不担心上京出事?” “上京出事就出事,”顾之淮不以为然,“从皇叔将我赶出上京的那一日起,我顾之淮就和上京没有瓜葛了。” 慕与安拉了拉顾之淮的胳膊,他道:“顾之淮,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我没有赌气,”顾之淮盯着慕与安的脸,“王妃看起来比我还要担心上京……这是为何?” 后面那一句,顾之淮放缓了语气。 上京并非慕与安的上京,算起来,上京应该算是慕与安的噩梦。 慕与安的手指蜷缩,他轻声道:“二皇子的暗卫跑到沉县来,上京又毫无消息,仿佛山雨欲来,纵使我不是梁国人,我也不希望看见生灵涂炭,梁国的百姓流离失所的场面,顾之淮,我真的很讨厌打仗。” “一个将领,却讨厌打仗……”慕与安眼中恍惚了一瞬,他看向顾之淮,自嘲道:“我这样是不是很可笑?” 顾之淮被慕与安的样子刺痛,他握紧慕与安的手认真道:“王妃怎么会可笑,林国的皇帝如此对你,但林国的百姓一定会记住你的。” 慕与安叹息道:“记不记得住都没关系,我都不希望再有战争了。” 说完,慕与安望向顾之淮,“顾之淮,你的想法跟我一样,是吗?” 顾之淮抵上慕与安的额头,他勾着唇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王妃啊。” 顾之淮和慕与安都见过血海尸山、百姓无家可归的样子,因此他们格外珍惜宁静祥和的日子。 顾之淮道:“有我在,上京不会出事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慕与安,哪怕是慕与安的眼中出现片刻的脆弱,都会让顾之淮心疼不已。 谁知道他目光灼灼,反而让慕与安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慕与安垂着头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不能看么?”顾之淮笑着问。 “顾之淮,你向来是这么看人的吗?” 顾之淮捏着慕与安的手,“我只这样看过王妃。” 其他人又不是他的真心所爱,他拿这种眼神去看他们做什么? 顾之淮从前不懂情爱,现在有了慕与安,他恨不得将所有的偏爱都给慕与安。 “那你与我对阵的时候,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顾之淮轻轻笑了一下,慕与安疑惑道:“你笑什么?” “当时我怀恨在心,每一次看你都恨不得将你从马上挑下来,跟个乌眼鸡似的。” 他笑,就是因为想到了之前的自己。 “早知道这么喜欢王妃,当初就应该多看两眼。” 慕与安被他说的心中一动,他回应道:“我也应该记住你的。” 看吧,他瞪对方都快瞪成乌眼鸡了,没想到慕与安根本就没记住他。 顾之淮不太满意捏了捏慕与安的脸,他道:“要走进王妃的心中,还真是不容易。” “再不容易,顾之淮,你不是也进来了吗?”慕与安喃喃道。 听着慕与安这近乎呢喃的声音,顾之淮觉得格外满足,他亲了亲慕与安的脸。 他准备去县衙一趟,起身就看见慕与安欲言又止地盯着他。 顾之淮主动问:“王妃怎么了?” “我……” “对着我,王妃还有什么是说不出口的吗?” 慕与安鼓了鼓腮帮子,有些纠结,最后憋到脸红了,才支支吾吾地道:“你方才、方才只亲了我两次。” “哈?” 顾之淮点了点慕与安的肚子,“光是这里,我就亲了不下三次,王妃是怎么算的?” 慕与安更不好意思了,手掌拢在小腹前,他轻声道:“那是你亲孩子的,不是亲我的。” “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顾之淮只是随便反问了一句,慕与安的脾气就上来了,他别过脸道:“不想亲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要。” 常先生告诉过顾之淮,有孕的人情绪会反复无常,当时顾之淮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慕与安这样温柔的人,就算是情绪反复无常,又能无常到什么地步去。 现在亲眼见到了,顾之淮才感受到,腹中孩子对慕与安产生的影响。 顾之淮心疼起慕与安,他轻声哄道:“我想要,好不好?” 第124章 他按着慕与安的肩膀,让慕与安回过头来,才看见慕与安一双水雾茫茫的眼睛。 糟糕,他好像把慕与安惹哭了。 顾之淮亲了亲慕与安的眼角底下,他无奈道:“这就要哭了?” “谁哭了?” 这下好了,慕与安是真的变娇了。 娇起来,将顾之淮迷得死死的。 顾之淮眨了眨眼睛,连忙道:“王妃没哭,是我哭了,我以后拿个小册子记着,好不好?” “嗯。” 慕与安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好了,回想起刚刚都干了些什么的他有些尴尬,他伸手推了顾之淮一把:“你先去县衙吧。” “好。” 顾之淮一步三回头,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看见慕与安坐了回去,顾之淮舍不得慕与安,心不在焉,却不小心撞到了五皇子。 五皇子立马弯腰点头:“对不起,顾之淮。” 却被顾之淮拎着衣领拽了起来,五皇子茫然道:“怎么了?” “我要去县衙一趟,你陪王妃玩一玩。” 五皇子:“?” 他指了指自己:“我吗?” 顾之淮没好气道:“不是你还是谁?” 顾之淮将五皇子推了进去,五皇子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对着顾之淮的背影得意地在心里道,哟哟哟顾之淮这下不担心被偷家了? 还得来求他是吧。 五皇子扬了扬手,玩乐的事情他最拿手了,他兴高采烈道:“嫂嫂,我来啦。” 但五皇子几乎每一样都被慕与安杀得片甲不留。 五皇子快崩溃了,他才发现他最拿手的事情,到了慕与安面前,就一文不值了。 慕与安安慰他:“小五,你已经很厉害了。” 五皇子看一眼九连环,这听着就像是安慰他的借口。 慕与安又道:“我比你年长,早生于世,比你厉害也是应该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估计就该是我输给你了。” “真的吗?” “嗯,所以不要为一时的输赢自怨自艾,也许有一天,你就会一鸣惊人。” “呜呜呜呜。” 五皇子很感动。 但慕与安向他伸出手,说该算清楚的还是要算清楚的时候,五皇子的感动消失了。 呵。 果然和顾之淮在一起久了,嫂嫂的底色也变成顾之淮了。 五皇子一本正经道:“嫂嫂你要小心啊,变成顾之淮,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是好事?” 顾之淮的声音差点吓得五皇子一个激灵直接跪在地上,五皇子揣着他并不多的银子,火速消失在了顾之淮的视线内。 顾之淮看着桌子上的一堆银子,他问:“玩什么了?” “谁先解开,谁就得银子,”慕与安看向顾之淮,“你要试一试吗?” 顾之淮问:“小五全都输给你了?” “嗯。” “原来王妃这么厉害。” “常常自己跟自己玩,玩得多了,也就会了。” 顾之淮抱住了慕与安,慕与安在他的怀里轻声道:“以前没觉得这些有什么,直到……” “直到什么?” “遇见你之后。” 有人陪伴,才更能对比出慕与安之前的孤独,从此以后,那些独身一人的日子,慕与安仿佛都难以忍耐了。 慕与安埋首在顾之淮的颈窝里蹭了蹭。 顾之淮问:“真的?” “嗯。” “既然这样,”顾之淮抬起慕与安的脸,兴致勃勃道:“王妃是不是该给我一些奖励?” 顾之淮还算起来了,“王妃好像要亲我很多次呢。” 慕与安:“……” 他冷声道:“顾之淮,你多少有些贪得无厌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风雨欲来 “贪得无厌的人才能有王妃啊, 要是一点儿也不贪心的人,要如何独占爱侣呢。” 倘若不是顾之淮当初生出要和慕与安永远在一起的贪心,也许他和慕与安现在还在斗嘴呢。 其实现在也在斗嘴。 只不过是嘴对嘴。 慕与安看着顾之淮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他踢了踢顾之淮的小腿,有些恼怒地问:“还不够?” 顾之淮环住慕与安的腰道:“不是王妃自己说我贪得无厌的吗?” 他自顾自地喃喃道:“既然我是贪得无厌,那当然不够了。” 慕与安:“……” 他推了顾之淮一把没推动,咬牙切齿道:“你这不是贪得无厌, 是痴心妄想。” “嗯,”顾之淮摸摸慕与安的肚子,直气壮道:“我从小就很会想。” 慕与安气笑了, 他问:“是你自己标榜的,还是你父亲母亲都这么夸你?” “要是我父亲母亲夸我的话, 那可就多了, 我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我是上天给他们的礼物……” 慕与安抬手捂住了顾之淮的嘴, 顾之淮滚烫的气息从慕与安的指缝中露出来, 顾之淮歪了歪头, 无声地问:怎么了? 慕与安拿开手, 手指蜷缩,他心虚地背到身后, 垂着眼帘道:“我怕你再说下去,就止不住了。” 顾之淮勾着唇道:“不是王妃先问的吗?” 慕与安小声道:“我也没要你说这个呀……” 这样的慕与安好可爱, 可爱到顾之淮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顾之淮在慕与安的脸上吧唧一口, 他道:“要是他们见了你的话,一定会喜欢你的。” 第125章 能养出顾之淮这样的孩子,慕与安已经可以想象到故去的云王和云王妃会是什么样子。 慕与安有些犹疑地问:“当初云王爷与云王妃, 是如何离开的?” 顾之淮一顿,“怎么想起问这个?” 慕与安低声道:“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说完,他生怕顾之淮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伤心难过,抬手,摸了摸顾之淮的脸,以作安抚。 顾之淮按住慕与安的手,盯着慕与安白皙的脸道:“当初父亲领兵在外,被围困山中,母亲跟着运粮的队伍,也进了山中,至此,他们就被困在那座山中了,次年,才被皇叔派出去的人找到尸骨,运回上京安葬。” 顾之淮的神情和语气都一如往常,慕与安分不清他是不是难过了,只好亲亲顾之淮的手,再继续问:“是与随国的那一战?” “嗯。” 顾之淮靠着慕与安的肩头,“后来随国内乱,国力凋零,被林国和梁国瓜分,就此灭国了。” 当时林国和梁国还是盟友,但就在同年五月,因为如何瓜分随国的事情没有谈拢,林国与梁国就打了起来,顾之淮和慕与安,两个同样光彩耀目的少年将军,就在这一年见面了。 慕与安怔了怔,才问:“顾之淮,你不难过吗?” “父亲要报效国家,母亲要去救父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他们虽然生下我,但他们还是他们自己,遵从他们自己的心愿,本就是情之中的事情。” 慕与安歪着头盯着他,“真的是情之中的事情吗?” “这是我长大之后,才想明白的道,我之所以喜欢去祠堂跪着,也是想着如果他们还在世上,也许就会这样管教我。” 慕与安道:“他们舍不得的。” 顾之淮眼底浮现笑意,“是,他们舍不得,所以让王妃将我托起来了。” 顾之淮认真道:“只要王妃不要撇下我就行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的命数就在王妃这里。” 慕与安对上顾之淮的眼睛,语气坚定道:“好,顾之淮我答应你,我永远不会撇下你。” 顾之淮笑着道:“王妃一诺千金。” “嗯。” 室内静谧了一瞬,慕与安不好意思地问:“你找好册子了吗?” “找好了。” 顾之淮从怀里掏出那本之前向慕与安许诺过的册子,他贴着慕与安的耳朵轻声道:“亲你,便是一个情爱的爱字,亲孩子,是一个期待的期字,如何?” 慕与安眉眼低垂道:“好。” 顾之淮去书桌上拿了毛笔过来,一气呵成写下了一个“爱”字。 慕与安茫然地看着他,等到意识到顾之淮是决定要亲他这么多次,他瞪大了眼睛,顾之淮却已经俯身过来了。 慕与安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却推不开,在喘不过气之前,慕与安没办法,只好咬了顾之淮一口。 顾之淮嘶了一声:“王妃难道是……” 慕与安盯着他:“是什么?” 倘若慕与安又与他置气怎么办,顾之淮虽然不懂男子怀孕是什么样子的,但他至少明白,总是生气总归是不好的。 他握着慕与安的手道:“改日,王妃,再给我画一幅大黄狗吧。” 慕与安疑惑地问:“好端端的,画狗做什么?” “王妃只管画。” 慕与安:“?” 顾之淮是不是偷偷骂他是狗呢? …… “县令县令,查到了。”丁回从外面进来,尽管风尘仆仆,也没遮住他脸上的兴高采烈。 涂楼被关在大牢里已经有三日了,顾之淮他们在外面也没闲着,顾之淮让丁回带着人去查,涂楼是否早就到了沉县。 但沉县的所有客栈老板都说他们并不认识涂楼,顾之淮便让丁回去邻县查。 从邻县到兰舍林,虽然绕了一点,但也不失为一条方法。 顾之淮接过丁回递过来的线索,和慕与安一起翻看着。 慕与安拧着眉道:“涂楼四月十七就到了桂县?” “是,那个吉祥客栈的老板对涂楼印象很深刻,他说涂楼去住店的时候裹着一身黑袍,将他吓了一跳,他还以为不死道的手已经伸到了他们县里。” 丁回拿着涂楼的画像去问的时候,那个老板一副了然的样子,还念叨着果然出事了吧。 却又幸好不是在他的客栈里出的事。 顾之淮问:“你去他的房间看过了吗?” “看了,收拾得整整齐齐,没什么自己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像是住了一个多月的样子,”丁回总觉得这一套莫名熟悉,他想了想,补充道:“跟做贼似的。” 不过他听县令说这人是个暗卫啊,怎么做起贼勾当来了? 顾之淮冷笑道:“他可不就是来做贼的。” 当时沉县的兰舍还可以随意挖掘,如果他真的是奔着兰舍来的,那就说明,在这一个月中,他就已经得到兰舍了,为什么还要来挖,难道是用于某种不知名用途的兰舍不够了吗? 慕与安也想到了,他沉声道:“现在就只能等常先生那边的结果出来了。” 否则他们也不知道,涂楼到底要兰舍做什么。 五日后,常先生来找顾之淮,恰巧,程宴和裴青河的信也到了。 顾之淮一边拆信一边问常先生,“兰舍还有别的用处?” 第126章 “根据沉县的古籍记载,以兰舍入药,可以让男子逆天孕育,至于长生不死药,却是无稽之谈,兰舍的另一关键用途在于,可以制成,服下的人,会在短时间失去神志,以至于昏迷不醒,最后在昏睡中死去。” “就这两个用处?”顾之淮冷声问,手却是已经将信拆开了。 常先生这几日都快将沉县的古籍翻烂了,他肯定道:“就这两个用处。” 顾之淮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他道:“阿宴在信上说,陛下已经决心立二皇子为太子。” 就算是不知道朝堂事的常先生也清楚立太子的重要性,他愕然道:“如此突然?” “是啊,”五皇子更是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父皇以为自己寿数无尽,总是不愿意放权,怎么会在此时违背本心,立太子呢?” 顾之淮看向五皇子,他问:“小五,你又不当皇帝,你着急什么?” “我是、是不当皇帝啊,但话本上不是都写了吗?皇权更迭,势必腥风血雨,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兄弟,”五皇子缩了缩脖子,怂了吧唧道:“就是这么巧,我就是二哥的兄弟,我还不想死啊!” 五皇子扑到了顾之淮与慕与安的身前,同时抓住他们两个的衣摆,他哭丧着脸道:“救命啊,顾之淮,嫂嫂,救命啊。” 顾之淮:“……” 慕与安柔声安抚道:“小五,不必担心,你的父皇还没有驾崩。” 但可能离驾崩也不远了,这边二皇子身边的人千里迢迢到沉县来挖兰舍,那边皇帝就出事了。 这其中必然会有所牵连。 五皇子擦眼泪的手顿了顿,是哦,父皇还活着呢。 父皇虽然不待见他,但不至于砍他的脑袋吧,虎毒还不食子呢。 “所以涂楼盗挖兰舍,是为了制成?” 服下,父皇才会立二哥为太子? 五皇子猛然抬起头,“刚才不是说吃、吃多了会有性命之危吗?” 顾之淮的脸色也很难看,“阿宴在信上说,陛下已经三日未上早朝。” 写信的时候是三日,信如今送到,恐怕已经有十几日了。 上京,怕是风雨欲来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好吵 室内一片沉默, 慕与安突然问:“兰舍是不是难以保存?” 他记得皇帝当初灌药之前告诉他,这药珍贵,是皇帝特意吩咐人, 从千里之外的地方取来的。 制成这药的药材更是珍贵,一旦挖出,不过半日就会枯萎,无法入药了。 皇帝当时还说, 这样珍贵的药,就算是抵了慕与安这几年以来对林国的忠心,他也对得起慕与安, 来日倘若有报应,也不会报应到他身上。 顾之淮轻嗤一声:“他骗鬼呢?” 说完之后, 他心疼地揽住王妃, 轻声哄道:“王妃不要听那个狗皇帝胡言乱语,他自己都心虚到以为有报应了。” “就是啊王妃, 我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 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呢。” 云乐胆子小, 但那个林国皇帝居然如此对待王妃, 皇帝他也照骂不误! 五皇子更是气愤道:“我看那个林国皇帝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生子药再珍贵,也比不上保家卫国吧?”常先生摸着胡子道。 而玄影面无表情地盯着慕与安, “王妃,要我去杀他吗?” 大有慕与安点头, 他现在就走的架势。 暗七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要不他也去杀人? 皇帝他还没杀过, 但多杀几次,应该就会了。 暗七兴致勃勃地举起手。 慕与安哭笑不得,却因为难得的温暖而眼眶有些发红, 他道:“多谢。” 众人再次看向常先生,常先生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思索,此时见大家看过来,他松开紧捏着胡子的手道:“兰舍确实难以保存,那个二皇子身边的侍卫,根本没有办法将兰舍送到上京。” 五皇子垂头丧气道:“难不成不是二哥干的?三哥也给父皇下毒了?” 一向没心没肺的五皇子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他们这一家还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兰舍是难以保存,但如果制成药再送进上京呢?” 顾之淮继续道:“既然那人做的成这迷|幻|药,那他就势必拿得出解药。” 如果要让上京免于兵乱,就得找到解药,让皇叔尽快醒过来。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都在找那个人,只是桂县沉县他们都找了,没发现任何线索。 华县丞道:“迷|幻|药并不能在市井贩卖,此人应该还有些别的渠道。” 顾之淮他们继续找,慕与安却带着暗七去了县衙的牢狱钓鱼。 选上暗七,是因为玄影当日已经在涂楼面前露过面了,而暗七和涂楼同样是皇家为皇子训练的暗卫,他们一定有相同的地方。 慕与安问:“都记住了吗?” 暗七沉声道:“王妃放心。” 暗七先行一步,涂楼关押在牢狱的最里面,他正想着,如何将最后一次的迷|幻|药送回上京,忽然窗外掉进来一粒石子。 涂楼狐疑地盯着那粒石子,走近了才发现,石子外面还包着一张纸条。 涂楼将纸条打开,半信半疑地发出了两声鸟叫,得到了回应。 纸条上面写,他也是二皇子的暗卫,等会儿会跟着慕与安一起进来,趁机挟持慕与安,救他出去。 第127章 涂楼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慕与安果然到了。 看着面前的人,涂楼想起第一次见这位王妃,那时他的气色远不如现在,虽是和顾之淮一样的伶牙俐齿,但更像是一只困兽的虚张声势。 离开林国,来到梁国。 慕与安实际上,还是一只困兽。 慕与安并非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个人,与那个人对上眼神的一瞬间,涂楼就知道了,他们是同类。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刚刚扔纸条的那个人。 涂楼冷声道:“你来做什么,顾之淮都得不到的东西,你以为你可以得到?” 慕与安淡然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也对,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暗七突然开口,在慕与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匕首抵在了慕与安脆弱的颈间。 要是再往前几寸,白皙的脖颈上,就该绽放红梅了。 涂楼在暗七的帮助下解了镣铐之后,直接上前将慕与安打晕了。 暗七:“!” 暗七接住软倒的暗七,活动着手脚的涂楼问:“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暗七道:“自然是为了兰舍。” 涂楼冷笑一声:“沉县百姓都知道兰舍林在何处,你大可自己去找,何必冒险来救我,你真的是主子身边的暗卫吗?” 涂楼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暗七,像是要把他的皮囊逐一拆解,看穿暗七的真正心思。 暗七丝毫不怯,目光和涂楼一样凌厉。 暗卫与暗卫之间彼此独立,见面的时候都蒙着脸,光靠长相,涂楼根本判断不出来。 慕与安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暗七道:“兰舍林是好找,但能制迷|幻|药的人呢?” 看见涂楼面露迟疑,暗七继续道:“主子交代我,这一次之后,就将那人杀了,免除后患。” 涂楼还是有些疑心,“主子明明都将这一次任务交给了我,为何还要派你来沉县?” 暗七冷哼一声,“若是我不来,你要如何,主子的大业要如何?” 涂楼沉默了。 暗七现在打心底佩服王妃,涂楼会问什么,王妃都想到了。 “还要继续试探吗?要知道我混到慕与安的身边,就已经是九死一生了。” 暗卫的口气就是这样凉薄,倘若不是因为涂楼知道那人的下落,恐怕他也不会大费周章来救涂楼。 涂楼摇了摇头。 “那就快走,迟一分,主子那边就险一分。” “走。” 涂楼走在前面,回头发现,暗七还扶着慕与安,他皱眉问:“你要他做什么?杀了就是。” 暗七眼皮一跳,“你不怕顾之淮那个杀神,杀了他的王妃,你我还能顺利完成任务吗?” 顾之淮确实很难对付,涂楼扫了一眼暗七,和他背上的慕与安,“走吧。” 两人顺利杀出县衙,丁回跑去通知顾之淮,玄影带着几名捕快,追着暗七留下来的痕迹去了。 涂楼出了沉县城门,便直奔桂县。 暗七只好跟着他走。 原来在桂县和沉县之间,有一个巨大的山洞,这个山洞要走水路进去,进到山洞中之后才会发现别有天地。 暗七看着人来人往有些惊讶,在这山洞中,居然是一处小小的市集。 涂楼进入洞中之后,并不流连,而是直接往前走,直到来到了山洞的最里面,忽然豁然开朗。 暗七往前迈了一步,才发现这位制作迷|幻|药的人的铺子,居然在一处悬崖边上,向上向下,都是陡峭的山壁,如同被一把锋利的斧头劈开,直直地插在两边,中间是一条大河。 如果是没有武功的人,怕是往下看一眼都会晕眩。 暗七能够闻到草药香,两边的石头上都晾晒了不少草药。 难怪找不到他,他在这里,谁能找的到他。 忽然,暗七感觉到背上的慕与安微微动了动,知道王妃这是已经醒了,他屏气凝神,决心更要护好慕与安。 涂楼道:“我是来取药的。” 那人看涂楼一眼,他幽幽道:“这位客人,你还没有付钱。” 涂楼往腰间摸,才想起来他自己现在都狼狈的不成样子,他身上的那些东西,全都在下狱的时候,被捕快收走了。 暗七递出一袋银子,那人伸手来拿的时候,暗七躲了过去,他道:“你得把迷|幻|药的解药也给我们。” 迷|幻|药的解药? 涂楼微微思索,忽然恍然大悟。 如果说他之前对暗七的身份还有所怀疑,那他此刻就已经认定了,暗七确实是主子身边的暗卫了。 倘若他们不顺便拿走解药,要是让顾之淮找过来,那主子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涂楼心有余悸,好险。 “解药呢?”涂楼问。 “客人要解药,那这袋银子,可就保不住了。” 暗七道:“再给你一袋,我也是有的。” 那人喜笑颜开,去了身后的茅草屋里面翻找,他将解药和迷|幻|药一齐交给暗七的时候,暗七突然发难。 玄影和顾之淮同时赶到,涂楼不难对付,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制药的人居然有些功夫。 玄影和暗七一人对付一个,顾之淮趁机到了慕与安身边,握住了慕与安冰凉的手。 涂楼和那人被制住的时候,慕与安靠着石壁站立着,青白的衣衫素净,却衬得他眉眼清冷、周身的气度不凡,明明他没有穿盔甲,但涂楼就是觉得,他这一眼,看见了昔日的慕与安。 第128章 那时的他,还是运筹帷幄的少年将军,与他身边的顾之淮不相上下。 …… 顾之淮揉着慕与安的后颈,涂楼下手并不留情,那处红了一大块。 顾之淮担忧道:“这一次劈下来的是手刀,下一次是匕首、是剑、是刀,怎么办?” 慕与安抬眼看着顾之淮这副焦躁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提醒道:“我去钓鱼,你是答应了的。” “我是答应了的,答应了就不能担心王妃?” “嘶。”慕与安倒吸一口冷气。 顾之淮这才察觉他用力太重,连忙松了松手劲,再继续揉,“如今不需要涂楼了,我非要他的命不……” 好吵。 慕与安吻住了顾之淮,顾之淮愣住了。 果然不吵了。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舍不得 次日一早, 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慕与安就察觉到,顾之淮在亲他。 准确来说, 是亲他的肚子。 光是隔着衣服亲还不够,顾之淮竟然还想将他的衣服撩起来亲。 慕与安忍无可忍地按住了顾之淮的手,他睁开眼睛,不太高兴地问:“顾之淮, 你在干什么?” 顾之淮坦然道:“王妃亲了我一夜,我心痒难耐。” 慕与安:“?” 他推开顾之淮凑过来的脑袋问:“我何时亲你一夜了?” “王妃这是不承认了?” 顾之淮顿时委屈了,像是被雨淋湿的大黄狗,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狼狈,除非慕与安愿意亲他, 他才肯罢休。 慕与安就走神的功夫, 就衣襟敞开,他这才发现顾之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哪里是想亲他的肚子, 分明、分明是…… 慕与安攥紧锦被, 咬牙切齿地踹了顾之淮一脚, 顾之淮从床上滚了下去,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仰头看着慕与安。 慕与安连忙将衣襟收拢,下了床, 发现顾之淮还是跟方才一样不清醒! 慕与安问:“顾之淮,你该不会是做梦了吧?” 慕与安与顾之淮同床共枕也有些时日了, 顾之淮好像很少做梦,更何况是一梦就是梦见他亲了他一夜。 按照顾之淮的秉性,他要梦, 也应该是梦见他和他纠缠了一夜…… 顾之淮膝行到了慕与安身边,慕与安的膝盖抵着顾之淮的胸膛,慕与安无奈,只好用脚尖踢踢顾之淮的肩膀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就是……舍不得。”顾之淮闷声道。 慕与安一愣,忽然想明白,顾之淮在说什么。 皇帝昏睡不醒,上京危矣,为了扭转眼前的局面,顾之淮肯定是要亲自回上京送药的。 这样一想,分别确实在即。 他们当时都没提,但现在这件事被顾之淮捅破,那些伤心难过的情绪便再也藏不住了。 但慕与安怎么都没想到,最先伤怀的居然是顾之淮。 慕与安低头,捧住顾之淮的脸道:“那你昨日怎么不说舍不得呢?” 顾之淮认真道:“原来还能忍耐,睡得半梦半醒,王妃又亲了我一夜,我顿时受不了了。” “顾之淮,我没亲你。” “那王妃现在愿意亲我吗?”顾之淮那双漆黑的眼眸注视着慕与安。 让慕与安幻视,顾之淮就是一个不择手段讨吻的骗子。 慕与安道:“退后一步。” 顾之淮便乖乖地退了后,他想直起身子的时候,慕与安又道:“跪着。” 顾之淮只好老老实实地跪着。 看着顾之淮的样子,慕与安回想起方才自己都说了什么之后,耳根也红了,他睫毛颤着,最后还是吻上了顾之淮的唇。 是他让顾之淮退后一步的,这才发现距离不够,他正要让顾之淮离他近一点。 没想到就被顾之淮用力一拉,整个人直接坐进了顾之淮的怀里。 顾之淮一只手将慕与安环住,另一只手扣住慕与安的后颈,继续吻着慕与安。 王妃亲了他一夜,只是顾之淮的幻想,但他亲了王妃一早上,却是真的。 像是要将慕与安的舌头都吃掉,慕与安忍不住推了顾之淮一下,顾之淮看向怀里绯红着脸的慕与安,慕与安恼怒道:“顾之淮,你干脆不要用早饭了。” 慕与安这是讽刺顾之淮,顾之淮却道:“我吃王妃足矣。” 只可惜这一次被吃的时候,顾之淮被慕与安咬了,舌尖上一点猩红。 嘶,顾之淮卷着舌头,王妃真是好狠的心啊。 慕与安要走,顾之淮拽住他的袖子,无奈道:“王妃。” 慕与安没他,从顾之淮的怀中起来,好了衣裳,去了正厅吃饭,顾之淮也连忙跟上。 他们到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在了。 这顿饭吃的沉闷,一向叽叽喳喳的五皇子和云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吃完饭之后,华县丞也到了,他们开始商量正事。 “我今日就会离开沉县,沉县的一切事情都会交给华县丞处。” 华县丞点头道:“您放心吧,县令大人。” “我这一次只身回上京就可以。” 五皇子的眼里暗淡不少,发现顾之淮盯着他,他挤出来一个笑容道:“我知道,我笨手笨脚的,也娇贵,你带着我一起,肯定会拖慢你的速度的,但你回到上京,父皇醒后,你得告诉他,我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你可不能一人独占了功劳。” 第129章 “过来。” 五皇子依言走到顾之淮的身边,顾之淮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功劳全是你的,好不好?” “顾之淮你干嘛呀,你不是坏人来着吗?” 五皇子不想太丢脸,背过身去哭了。 看着小五这么没出息,顾之淮不客气地笑了一声。 回到房中,他开始收拾行囊,慕与安在一边帮他。 顾之淮从行囊里面翻出来了两枚平安符,他看向仍旧在气定神闲叠衣服的慕与安,挑眉问:“王妃这是?” “什么?” 慕与安不明所以,即便看见了那两枚平安符,他也装傻充愣。 见慕与安这样,顾之淮故意道:“听说将平安符送人,若是不说些祝福的话,就算是再灵的平安符都会失效的。” 慕与安一顿,他将那两枚平安符接过来,双手拢住,盯着顾之淮认真道:“顾之淮,一定要平安回来。” 说完,他便将平安符重新塞到了顾之淮的手里,摆明了一定要顾之淮带着这两枚平安符上路。 慕与安是在担心他,只身回上京,如何能不凶险? 顾之淮的心被这样的慕与安戳得软软的,他将慕与安拥住,贪心地问:“就这样?” 慕与安不置可否道:“就这样。” “王妃真是生来拿捏我的。” 慕与安皱了皱眉,顾之淮这叫什么话,一低头,发现那两枚平安符被顾之淮放进了他的怀里。 顾之淮还隔着慕与安的衣衫拍了拍,他双手合十,表情诚恳,“慕与安,一定要平安等我回来。” 慕与安眉眼低垂,却是恍惚了一瞬,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衣带。 抿了抿唇,还是觉得鼻子发酸,眼里积蓄的水雾,仿佛就快掉下来了。 王妃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啊,顾之淮笑了笑,想逗慕与安的时候,慕与安先抬头,看向了他。 眼里的水光清晰可见,顾之淮愣住了。 “顾之淮。” 顾之淮连忙道:“嗯,王妃我在呢,我一直都会在。” 慕与安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他的脸滑落,他问:“你要走了,都不亲我吗?” 看着一脸认真和不舍的慕与安,顾之淮又是心疼,又是动容,他在心里骂了一万遍那该死的二皇子。 如果不是二皇子狼子野心的话,他又何必跟他的王妃分开。 顾之淮捧着慕与安的脸,缓缓亲了亲,他吻着慕与安那些碍眼的眼泪,吻得慕与安幽兰香溢出,仿佛情动。 但顾之淮却明白,这是慕与安在留他。 慕与安舍不得他。 “顾之淮。” “嗯。” 慕与安抿了抿唇问:“你今日早上说舍不得,可为什么先亲的是我的肚子?” 慕与安分外认真道:“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孩子?” …… 顾之淮下午启程,一行人将顾之淮送到了那处坟山前,才停下来。 阳光穿过枝叶,照亮那些墓碑。 如果可以,这些人本不用死的。 而顾之淮这一次去,就是为了让那些可以避免的灾祸,不再发生。 顾之淮右手牵着马,左手牵着慕与安。 慕与安有些焦虑,焦虑到随便找了些话来说。 “顾之淮你都问清楚了吧?” “嗯,那人说只要在两月之内,服下解药,就不会出事,只要皇叔没事,我就尽快赶回来。” 慕与安依旧盯着顾之淮,漂亮的眼睛眨都不眨。 “顾之淮,你把涂楼处置了吗?” “我去县衙的大牢里,用手刀劈了他几次,至于他会死还是会活,梁国的律法会决定的。” “顾之淮……” “王妃。” 顾之淮停了下来,慕与安能够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只好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顾之淮拉过他与慕与安相连的那只手,将慕与安的手在他的衣裳上蹭了蹭——慕与安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慕与安蜷缩着手指,“有些热。” “嗯,都快六月了,自然热。” “嗯。” 两个人沉默着,顾之淮主动开口:“王妃不问问我吗?” “问什么?” 顾之淮松开缰绳,抱住了慕与安,他贴着慕与安的耳朵道:“问我到底是舍不得你,还是舍不得孩子。” 慕与安能够听见他和顾之淮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震得他浑身发麻,慕声小声道:“我为什么要问?” “舍不得王妃。” 顾之淮偏头,吻住了慕与安。 慕与安的手慢慢环住顾之淮,忍不住收紧。 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直到顾之淮策马离开,那些情绪还在纠缠顾之淮的背影。 慕与安愣在原地,抬手蹭了蹭自己的唇,原来他也这么舍不得啊。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去找顾之淮。”…… 沉县的夏季格外炎热, 也格外难熬。 再一次在床上辗转反侧之后,慕与安抱着肚子坐了起来,算算日子, 顾之淮已经走了快一个多月了。 是因为顾之淮不在他的身边,所以这些日子才分外难熬吗? 慕与安不知道,他下巴抵着膝盖,他确实有些想顾之淮了, 想得心内酸涩,仿佛每时每刻都翻涌着对顾之淮的思念。 这个姿势久了之后会压迫到肚子,慕与安直起身来, 他伸出手比了比,小腹隆起明显的弧度, 要是顾之淮在这里, 肯定要对着他的肚子又亲又摸了。 第130章 ……越是想顾之淮,慕与安就越是睡不着, 他干脆披着衣服下了床, 床边挂着他为顾之淮画的唯一一幅尚可的画像。 画面中的顾之淮雄姿英发, 披甲执锐——他不记得顾之淮穿盔甲是什么样子, 因此画里顾之淮所穿的盔甲,其实是他的。 他原以为顾之淮会不满意, 岂料顾之淮满意得很,恨不得日日夜夜都把玩这幅画像。 他走之后, 云乐担心慕与安思念成疾,贴心地将画像挂到了这里。 慕与安伸手摸了摸, 平滑的画纸,他却觉得有几分硌手,就像是真的触碰到了顾之淮一般。 慕与安摇了摇头, 觉得他真是走火入魔了,顾之淮如果看见他这副样子,指不定会得意洋洋,再笑他不争气了。 笑他之前,顾之淮会抱他吗? 慕与安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户。 屋檐下的灯笼照着草木繁盛的院子,慕与安抬起头,发现今夜月明星稀,明日应该又是个大晴天。 赶路的顾之淮,会在此时此刻跟他望着同一轮月亮吗? 顾之淮会因为明日是个晴日发愁还是高兴呢? 慕与安突然一阵恍然,上京距离沉县几千里,也许这个时候去上京的路上正是狂风暴雨。 “王妃,夜深了,你还不睡觉吗?” 慕与安看过去,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云乐,云乐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原本云乐看见窗子开着,以为是王妃临睡前,忘记关窗子了,他担心王妃着凉,着急赶过来,等走到近前,才看见站在窗前的慕与安。 慕与安没哭,也没笑,只是清冷的眉眼在月光下,多了几分怅然若失,王妃这是在想王爷吧? 慕与安道:“我马上就睡了,云乐你也快去睡吧。” 云乐点点头,接着他又问:“王妃你饿不饿,我给你做莲子羹好不好,这个时候的莲子鲜得很。” 云乐的那点心思却被慕与安一眼看穿,他道:“云乐,你不用特意在此哄我高兴。” “王爷临走的时候,交代我要照顾好王妃,我哄王妃高兴本就是分内的事,怕就怕……” “什么?” “怕就怕我绞尽脑汁,王妃还是不高兴。” 慕与安笑了笑,他伸出手摸了摸云乐的头顶,“我现在就很高兴。” 云乐也跟着笑了笑,笑容消失的时候,云乐打了个哈欠,他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慕与安道:“云乐,你快回房间睡觉吧,我也要睡下了。” 说着,慕与安就打算合上窗户。 “好。” 只是玄影忽然穿过院子,快步向着慕与安走来,他冷着脸,身边还跟着丁回。 慕与安离开窗前,刚刚到门边,就迎上了玄影,他问:“县衙出事了?” 丁回道:“涂楼被人杀死了,华县丞让我来通知您一声。” 慕与安的心一沉,他道:“有劳。” 丁回走之前,慕与安突然道:“烦请你转告华县丞,让他小心。” 丁回没问原因,只是点了点头。 丁回走后,慕与安让云乐去将大家都叫起来。 正厅点上灯,五皇子睡眼惺忪地问:“嫂嫂,怎么了?” 慕与安拧着眉道:“涂楼死了。” 五皇子喃喃道:“涂楼不是早就该死了吗?嫂嫂你为什么……” 为什么脸色这么凝重,难道是要出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五皇子顿时清醒了。 “我发现,我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一件事,”慕与安抿着唇,“涂楼迟迟不将迷|幻|药带回京城,难道二皇子不会起疑心吗?一旦二皇子生疑,必定就会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王爷!” 事情败露,二皇子第一个要下手的对象,肯定就是手握解药的顾之淮,云乐急死了。 “不光是顾之淮,”慕与安看一眼外面的茫茫夜色,他冷声道:“还有我们。” 杀死涂楼的那人既然已经见过了涂楼,涂楼肯定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说不定此刻,那些人已经向着这里来了。 慕与安问:“玄影,你和暗七可有察觉旁人的痕迹?” 玄影和暗七摇了摇头。 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慕与安站起身,“事不宜迟,所有人都收拾一些要紧的东西,然后躲进暗道里。” 当初不死道把慕与安偷走之后,顾之淮就带着慕与安换了地方,还特意让玄影挑了有暗道的宅院。 不明白的、已经明白过来的,都下意识地按照慕与安的话去做。 收拾好之后,云乐上前扶着慕与安,玄影打头,暗七殿后,一行人进入了暗道。 暗道多年不用,散发着一股陈腐的味道,五皇子闻着都受不了,他去看慕与安,果然发现慕与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起来。 五皇子问:“嫂嫂,你没事吧?” 他这样一问,顿时大家都看了过来。 慕与安体弱,又是有孕之人,顾之淮走了之后便一直吐,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好转了,谁知道又遇见这样的事情。 慕与安宽慰道:“有常先生在这里,我不会出事的。” “那可难料,”常先生哼了一声,慕与安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他不自觉地就软下心肠,“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叫我,尤其是肚子。” “我知道了。” 慕与安原本弯着腰,此时缓和了许多,他直起身子,从他的怀里掉落两样东西。 第131章 云乐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王妃,东西掉了。” 他摊开手,才发现手里的是两枚平安符。 平安符无缘无故地掉落,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慕与安接过去,轻轻拍了拍平安符上沾染着的灰尘,他喃喃道:“太容易掉了。” “我帮王妃戴在颈间吧,这样就不会掉了。” “好。” 云乐拿着平安符,走到慕与安的身后,撩起慕与安的头发,将平安符戴在了慕与安的脖子上,他无声地念叨着,平安符千万要灵一点啊,他出事倒没什么,王妃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后半夜,玄影与暗七轮流守夜,几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唯有慕与安,一夜未睡。 白皙的脸上浮现乌青,分外显眼。 慕与安不止是因为他们眼下的处境睡不着,还因为担心顾之淮而睡不着。 按照路程,顾之淮如今应该已经到了京城,慕与安却没有收到顾之淮报平安的信,眼下看来,恐怕是出现了变数。 估摸着天已经亮了,慕与安让玄影出去打探一二。 玄影很快回来,他沉声道:“屋子虽然没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但我可以笃定,昨夜,起码有五个人,来到府里。” “人都走了吗?” “也许是走了,也许是在暗中蛰伏,等待我们现身。” 慕与安更倾向于后者,那些人悄无声息,也没有翻箱倒柜,明显是冲着他们这些人来的。 他们这些人有什么价值呢? 他们都是顾之淮的家人,唯一的作用也只可能是威胁顾之淮。 威胁顾之淮……慕与安的眼神一定,怕是顾之淮和二皇子正在僵持,二皇子啃不下顾之淮,便想着用他们来打开缺口。 慕与安和玄影将大家都叫醒,慕与安沉声道:“我们马上离开沉县。” 五皇子揉揉眼睛问:“我们去哪儿啊,嫂嫂?” “回上京。” 慕与安目光坚定:“去找顾之淮。” …… 上京城外的北山。 顾之淮曾经的副将岑山道:“世子,二皇子的那些人这些日子,没有之前发狠了。” 顾之淮道:“我手里有解药,二皇子大可直接将我围死在这里,到时候皇叔一死,他的阴谋便就成了,他为什么想杀我?” 岑山茫然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真相,他怕我告诉群臣真相,那他这个位置就是言不正名不顺,所以他一定要杀了我。” 岑山轻蔑地哼一声,“想杀世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顾之淮摩挲着怀里的发带,这是属于慕与安的东西,顾之淮突然浑身一震,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顾之淮咬牙切齿道:“他们去找王妃了。” 岑山虽然还没有见过顾之淮口中的王妃,但世子连日来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他很爱这位王妃。 岑山心存侥幸道:“沉县远在千里之外,二皇子的人没那么快……” “是,”顾之淮安定了几分,“就算他们去找王妃,王妃也一定能保护好自己。” 毕竟王妃当年可是运筹帷幄的少年将军,就连他都曾经输给过王妃,何况是一个二皇子。 可虽然是这样想,顾之淮还是不免担心起慕与安。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顾之淮,我好想你。”…… 七月底, 二皇子和顾之淮仍旧在僵持。 顾之淮躲在北山中,派去找慕与安的人也迟迟未有回音,怕是两个都不成了。 二皇子气急败坏拂落桌子上的所有东西, 心腹看了心惊肉跳,他犹豫道:“殿下……” “本宫杀不了父皇,难道还杀不了一个顾之淮吗?” 二皇子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狠厉,“传令给陈州, 今日夜里,即便是给本宫放火烧了北山,本宫也一定要顾之淮死!” 心腹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他劝道:“殿下,放火烧山实乃下策啊, 万一惊动了文武百官……” “谁在乎, ”二皇子那张清俊的脸上涌动着深不见底的疯狂,“只要顾之淮和父皇一死, 谁知道本宫放火烧山, 毒杀父皇, 到时候只要本宫即位, 谁敢不服。” “殿下……” “本宫不介意先杀你。” 二皇子眼里的杀意不像是作假,心腹只好道:“属下这就去。” 心腹与赶来的顾昭擦身而过, 唤了声小殿下,顾昭走到二皇子身边, 二皇子揽着顾昭的肩膀,眼中的野心被烛光照得发亮, 他道:“这天下一定是我们父子的。” 顾昭攥紧拳头。 北山外收到消息的陈州忍不住骂人。 放火烧山,那北山里面又不是只有顾之淮和他的兵,还有百姓呢。 “ 那您的意思是……” 陈州边上的人轻轻做了个不要的动作。 不要? 是他想不要就不要的吗? 他要是不放这把火, 二皇子怕是今日夜里就该把刀架到他的头上了,自从二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后,二皇子就越来越癫狂了。 以前的二皇子或许会留他一命,现在的二皇子……哪怕是血溅到他的脸上,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放火,之后会死,不放火现在就得死。 陈州又不傻,他当然是选择多活几日了。 陈州咬紧牙关道:“你和我,各带一支小队,去做这件事。” 第132章 这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好。 一直跟着陈州出生入死的人愣了愣,才点头答应下来,“好,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跟着您。” …… 即便是在燥热的夏日里,北山山中也能感受到几分凉爽,但今日,顾之淮却觉得分外焦躁。 就算是摸着怀里的发带也不能缓解他心头的焦躁。 顾之淮突然扭过头看向岑山,他若有所思道:“再过一日,解药就会失效。” 岑山被围困了这么久,他那暴脾气早就出来了,“世子,我们直接杀出去吧,死就死吧,总会有人活着出去的。” 反正比困在这里等死好啊,岑山已经按捺不住了。 “不止你忍不住了,二皇子肯定也忍不住了。” 皇叔要是真的驾崩,梁国的局势就要被改写,二皇子会担心顾之淮知道死讯,跟他破罐子破摔。 那二皇子呢? 他肯定是要先下手为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顾之淮死在北山中,那他会用什么手段? 烧山。 顾之淮目光一凛,他站起来道:“岑山,你让人去通知山顶的百姓,千万不要下山,而后和燕林整军,我们准备杀出去。” 顾之淮表情严肃,岑山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他道:“是。” 顾之淮抬头看了一眼,今夜月明星稀,明日应该是个晴日,既然二皇子如此歹毒,不如就在今夜与他鱼死网破,拼死也要杀出来一个晴日。 顾之淮系上慕与安的发带,手拿长枪,眺望不远处的上京城。 上京城中依旧亮着灯,恐怕有不少百姓正在享受晚饭后,得来不易的闲暇时光。 顾之淮抿了抿唇。 他挂念的不是只有上京,还有那个永远心系百姓的慕与安。 顾之淮你可千万不要死啊,王妃许诺一辈子都要在你的身边,要是今夜死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山脚下。 行走在北山林间的陈州道:“都说顾之淮用兵如神,这一次总不会让他预料到了吧?” 身边小队带着的火把已经点燃了这一面,可陈州看着那些火光,却没来由地心慌。 不知道是因为他放火烧山,此后一定会遗臭万年,还是因为他口中的顾之淮,真的料事如神。 他说这话,看似是在嘲讽顾之淮,实则是为自己打气,手中生了汗,陈州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重新握住了剑。 可他的一颗心仍旧突突地跳,不等陈州继续想下去,一把长枪已经贯穿了他的心口。 陈州不可置信,但看着眼前的顾之淮,还没说出一个字,就迎面倒了下去,死不瞑目,眼睛被火光照亮。 顾之淮冷声道:“留下几人灭火,剩下的人,跟着本将军,一起杀出去。” “是。” 滔天的火光中,人声亦不绝于耳。 周遭的一切混合着火光,红得可怕,此时却闯入一道青白的影子,像是清冷的月光,穿过血色与火光照在了北山上。 慕与安扬声道:“不可恋战,先攻破他们的防守,撕开缺口。” 火光映照下,那些人只觉得他们的主将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但都是因为慕与安,他们才能杀进来,没人敢质疑慕与安的话,哪怕他曾经是林国的将领,他们齐声道:“是。” 裴青河紧跟着这样的慕与安,视线却总是往他披风下的肚子上瞟,一道冷箭袭来,被裴青河面露凶光地斩断。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慕与安真的出了什么好歹,他要怎么跟顾之淮交代。 裴青河靠过去,“慕与安。” “嗯。” 又一道冷箭袭来,裴青河再次斩断之后,一把抓住了慕与安的手,他面色冷凝,说话的时候却是苦口婆心:“慕与安,太危险了。” 说完他的目光滑过慕与安的肚子,他低声道:“要是一尸两命的话……” “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慕与安目光坚定,“我也知道这里很危险,可除了我,梁国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这倒是实话,梁国可用的将领本来就不多,最好的顾之淮偏偏又被困在了北山中。 慕与安看向裴青河,“不用担心我,我也曾经是将军。” 裴青河沉默了一瞬,他问慕与安:“你难道不恨梁国吗?” “我恨梁国,但跟梁国的百姓,跟顾之淮,都没有关系。” 慕与安一路从沉县赶到上京,人看着比走的时候还要消瘦了,可就是这样的人,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合时宜的,裴青河想到,他和顾之淮,还真是天生一对。 慕与安忽然摇摇欲坠,裴青河猝然心惊,“慕与安。” 他忍不住收紧了抓住慕与安的那只手。 慕与安的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他道:“我没事,我想顾之淮想了两个月,我想今日就见到他。” 慕与安那双沉静的眼睛,忽然多了一点光芒,纵使是只有这一点点的光芒,也足以让他的琥珀眸子异常璀璨。 顾之淮不至于看不见这一颗向着他而来的星星吧? 天边的星星好像更亮了,顾之淮喘过一口气,来人意欲挑落顾之淮手中的长枪,没有得逞之后,便划伤了顾之淮的右臂。 顾之淮的一双眼睛血红。 来人骑在马上挑衅道:“顾之淮,你是很厉害,但再厉害的人,也会累的,眼下你就累了,杀不了我了。” 第133章 顾之淮轻嗤一声,“倘若是以前的我,即便是和你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你。” “现在的你呢?” “在看一个蠢货。” 那人被这么一骂,骤然变了脸色,他非要顾之淮的性命不可。 发带飘逸,被那人连着一截头发斩断。 好、好得很。 长枪与长剑相击,迸发出火光。 酣战的那人还没发现,林中的火光已经越来越暗淡了,月光照亮顾之淮漆黑的眼眸,仿佛是地狱的恶鬼,要人的性命只在转瞬之间。 顾之淮将人杀了,长枪立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背后传来动静,顾之淮提着长枪,回头的时候,人已经被杀了。 他看见了骑在马上的裴青河。 裴青河道:“顾之淮,你可欠下我莫大的恩情了。” 顾之淮敷衍地点头,“嗯。” 却不问裴青河为什么在这里,他的目光早已黏上了,裴青河身边的慕与安。 那是他在北山中,日思夜想的王妃。 他冲到马前,伸手去接慕与安,抱到慕与安的时候,他眼睛喉咙均一阵酸涩。 慕与安几乎是软倒在了顾之淮的怀里,一见到顾之淮,连日来的疲惫都涌了上来,腹中也传来隐痛。 慕与安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但他强撑着,扫过顾之淮的脸,扫过顾之淮的头上,那只剩下半截的青色发带。 慕与安道:“这是我的发带。” “嗯,临行前,在王妃的柜子里偷来的。”顾之淮想要蹭一蹭慕与安的脸,又想到他一脸的血污,王妃肯定是会嫌弃的。 顾之淮将慕与安抱紧了,却触碰到了慕与安披风底下的隆起,他眼里闪过惊喜,“王妃……” “嗯,顾之淮,它真的长大了。” 顾之淮不可置信地摸了又摸,察觉到慕与安想抬起手来环住他的脖子,他主动低下头。 慕与安勉力凑到顾之淮的脸边,亲了亲他,“顾之淮,你言而无信,我是特地来找你算账的。” 顾之淮盯着慕与安道:“嗯,王妃怎么算账我都服气。” “顾之淮。” “嗯。” “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第79章 正文完 “和王妃相亲相爱。”…… “程宴。” 顾之淮和裴青河清除了宫外的隐患之后, 便直奔宫里,在宫门口看见了程宴,裴青河急着下马, 扑进了程宴的怀里。 程宴安抚道:“青河,我没事。” 程宴看向裴青河身后的顾之淮,他笑着道:“看来阿淮也没事。” 三个人齐齐笑了一声,顾之淮才问:“林玄知呢?” “玄知还在宫里, 这一次多亏了玄知,他行商见多识广,有他在, 陛下才不至于被那药侵入肺腑。” 顾之淮沉默了一瞬,他掏出怀里的解药道:“那便由你们送进去吧, 王妃力竭昏倒, 我还得回王府去看看他。” 顾之淮说完就转过身,被程宴拦住了, “陛下醒了, 你也不见他?” “皇叔醒了?” “如果不是陛下醒了, 恐怕我和慕与安也没法带着人和你里应外合。” 顾之淮捻了捻手指,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人怎么样?” 裴青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要想知道就自己进去看, 王妃那边,你看着他没有危险才走的, 又再三交代了云乐和常先生,不会出事的。” 顾之淮被说服了, 他跟着裴青河和程宴一起进去,刚刚踏入殿门,就听见五皇子一声撕心裂肺的“父皇”。 顾之淮变了脸色, 顾不得礼数直接冲了进去,躺在床上的皇帝,形如枯槁,顾之淮目光一怔,他从没看见过皇叔这个样子。 皇帝口鼻不断溢出鲜血,顾之淮大吼道:“快去请太医。” 殿内一时都乱了方寸,唯有顾之淮镇定地从怀里拿出解药,给皇帝喂了下去,但仍旧不见起色。 赶过来的太医被顾之淮一把抓到皇帝的床前,他沉声道:“皇叔所中的乃是迷|幻|药,我刚刚已经给他服下了解药,为什么皇叔还在吐血?” 太医忙不迭地为皇帝把脉,他心下一惊,伏在地上道:“陛下体内的迷|幻|药确实已经解了,但……” “什么?” “陛下身中剧毒,怕是今夜就要……” 太医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在发颤了。 顾之淮面沉如水,他扫过殿内宫人的脸,没有在其中发现陈公公,他随便问了一个宫人:“陛下最后所食,是什么东西?” “是、是二皇子亲自送来的汤羹。” “既然是毒药,那就会有解药,二皇子现被押在何处,我亲自去审,不怕他不肯说。” 看顾之淮的样子,怕是要对二皇子用尽手段了,裴青河跟着道:“顾之淮,我和你一起去审。” 两人出了殿门,临走之前顾之淮让太医全力延缓毒发的时间,吩咐玄影去把常先生接进宫里来。 二皇子及其家眷如今被关押在一处废殿里。 看守的人将殿门打开的时候,顾之淮看见二皇子正站在窗前,抬头望着一轮月亮。 天马上就要亮了,天光出现,月亮只剩下一层朦胧的影子。 二皇子轻声道:“我还是输了吗?” 听见动静,二皇子转过头,眼中映入的就是顾之淮那张阴魂不散的脸,要不是他,要不是顾之淮,他怎么会一败涂地。 第134章 二皇子气血翻涌,忽然他的口鼻都溢出鲜血来,二皇子感觉到有热流涌动,他伸出手擦了擦,看着手背上的血迹,二皇子瞪大了眼睛。 顾之淮上前揪着二皇子的衣领问:“解药呢?” 二皇子本以为今夜一过,就会是他登基的时候,他早已经穿上了龙袍,只可惜现在那身龙袍早已经布满血污,狼狈不堪。 “你也中了皇叔所中之毒,解药呢?” 顾之淮一双眼睛血红,纵使是二皇子自己都要死了,他也不肯交出解药吗? 他怎么会中毒? 神思涣散的二皇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角落里,被皇子妃紧紧抱住的顾昭。 “顾昭、顾昭,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二皇子状若疯癫,还没走两步,就重重跌在了地上,顾之淮将他扯了起来。 二皇子越是愤怒,他体内的毒就发作越快,二皇子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睚眦俱裂地盯着不远处的顾昭,“为什么啊,昭儿,我可是你的父亲啊!” 顾昭一脸平静道:“父亲,你毒杀的,不也正是你的父亲吗?” “是你告诉我,这江山是可以抢来的。” “只要足够心狠,谁都可以不在乎,谁都可以舍弃。” 二皇子说不出来话,不知道是被这样的顾昭震住了,还是因为他体内的毒。 顾之淮没空会他们父子相残的戏码,他一直逼问解药到底在哪里。 二皇子目光涣散,用尽力气才说出最后四个字。 他说:“没有解药。” 他怎么会知道,他当时要绝父皇的退路,却一并连他自己的退路也舍弃了。 顾之淮和裴青河出去的时候,还能听见顾昭在和皇子妃说话。 “昭儿,你是做不成皇帝了,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啊,将所有人都毒死。” “昭儿,我是你的娘亲!” “谁都可以舍弃,哪怕是娘亲,父亲!” …… 顾之淮和裴青河回到殿中,常先生已经到了。 他收起银针,在起身时,告诉顾之淮:“陛下……” 常先生摇了摇头,“已经无力回天了。” 是,他们刚刚才看见二皇子毒发身亡,这毒太猛太烈,昭示着一个人想要登上皇位的决心。 五皇子伏在床头痛哭,皇帝虚弱道:“小五,你先出去,朕有话和阿淮说。” 小五抽噎着,还是乖乖起身了,很快殿内就只剩下皇帝和顾之淮。 皇帝没有再吐血,脸被擦拭干净,更显得苍白羸弱,顾之淮看着这样一张脸,他问:“皇叔想同我说什么?” “一开始,朕确实忌惮你功高盖主,当初、咳咳,你的父亲,便是如此,可谁能想到,他们夫妻双双葬身山野,你是他们唯一的血脉,朕想着悉心教导,你却一头要扎进军营里……” “皇叔,不是说两句好话,我就会回心转意的。” 皇帝笑了两声,却又咳嗽起来,顾之淮给他喂了水,皇帝继续道:“朕是要夺你的兵权,但当老二包藏祸心的时候,朕最先想到的也是你,为此朕下令,让你手底下的将士回来了一部分,又让小五去找你……哪怕是你远在沉县,也在朕的利用之中。” 皇帝目光涣散,却忍不住去看顾之淮。 “嗯,皇叔,知道你利用我,我就放心多了,清明上香的时候,我一定故意少给您烧两柱。” “你这混小子……” 顾之淮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天光照亮这座冰冷的宫城,哪怕是那些血迹已经被宫人清除掉,宫城的上方依旧笼罩着一层血光。 一层父子相残的血光。 殿内五皇子哭得几欲晕厥,还是顾之淮将他一把拉了起来,给他擦了脸,顾之淮道:“你如今是新帝了,该有个新帝的样子了。” “我不要当……” “小五,皇叔临走前,和你说了什么?” 五皇子又想哭了,他哽咽道:“父皇说,他对我寄予厚望。” “嗯。” 顾之淮跪在地上,后面的人纷纷跟着他跪下,顾之淮掷地有声:“陛下。” 那些人便跟着道:“陛下。” 梁国果真,局势大变了。 …… 慕与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就是守在他床头的顾之淮。 明明那日已经借着月光,看清了顾之淮,但慕与安还是觉得不够,想去亲顾之淮的时候,却是眼泪先砸到顾之淮的脸上。 “王妃醒了?” “嗯。” 顾之淮将慕与安扶了起来,去端粥之前,在慕与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慕与安一片怔愣,反应过来,有些羞怯地问:“顾之淮,你做什么?” “王妃不是要亲我吗?” “我……” 顾之淮将勺子递到慕与安的唇边,慕与安只好垂下眼帘,喝了一口。 趁着顾之淮不注意,慕与安伸手摸了摸额头,顾之淮笑着道:“是不是很光滑?被我亲出来的。” 慕与安:“……” “顾之淮你怎么这么无耻?” “王妃你还欠着我呢,我怎么就无耻了。” “我欠你什么?” 顾之淮展开那本小册子,只见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爱”字,看得慕与安都头皮发麻了。 第135章 “是要先亲再写,不是写了再亲!” “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 慕与安被顾之淮吻住,甜蜜与苦涩交缠,慕与安不由自主地又落了泪下来,这才发现,顾之淮也哭了。 他郑重地捧起慕与安的手,轻声道:“真好,我与王妃重逢了。” 指尖传来酥麻的感觉,慕与安眼睫颤了颤,他道:“嗯。” 喝完粥之后,顾之淮让常先生过来为慕与安诊脉,得知没什么大事,只是要好好养着,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常先生板着脸道:“顾之淮我今日就不说了,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还有比他更不省心的人。” 慕与安:“……” 常先生走后,慕与安问起如今的上京。 顾之淮道:“小五一朝翻身,真当皇帝了。” 慕与安愣愣点着头,忽然反应过来,小五要是做了皇帝,那就是顾之淮的皇叔已经……他用力抱住了顾之淮。 顾之淮蹭了蹭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担心你难过。” 顾之淮一顿,他挑着眉道:“我怎么次次都被王妃看穿了。” 顾之淮轻轻抚过慕与安的眉眼,他道:“以后不难过了。” “那以后做什么?” 顾之淮摸了摸慕与安的肚子,他道:“和王妃相爱相亲。” 正文完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