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公务员》 第1章 《天庭公务员》作者：砚栖飞【cp完结】 简介： 司命（腹黑年上）x墨昀（可爱直球） 天庭公务系统全面实行现代化后，墨昀终于盼来了遴选调动指标。 第一志愿报到天府宫的墨昀被好友拉到一边，科普天府宫大领导司命星君如何磋磨手下，最后总结一句话——求职远离天府宫。 墨昀回家就默默修改志愿，但流年不利，命犯司命。 初次滑雪，墨昀误入高级雪道，一路七仰八叉出溜滑，差点用脸刹车时撞到司命身上，被人护在怀里滚到终点。 司命看着自己衣服上被墨昀雪板戳出的大洞：“你这技术家里是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玩的？” 墨昀：“…不小心被家人踹下来的。” 墨昀和同僚聚餐，一杯下肚天旋地转。出门时碰到司命，他将人错认做亲属，红着脸抱着司命的腰撒娇：我想吃糖醋乌头鲤。 司命无奈将人抱上自己的马车，盯着墨昀水润的唇问：不是想考天府宫么？ 墨昀大着舌头：在司命星君手下工作太难了。 墨昀被调到天府宫，没过几日便举报天府宫员工职场霸凌。司命被罚，所有人都觉得墨昀要被司命记上一笔。谁知天府宫的食堂菜单被换，日常供应糖醋乌头鲤。司命开会整顿职场氛围，墨昀被司命双手拦在办公桌前。 司命：“在我手下工作很难？” 墨昀：“…也不太难。” 注：现代化天庭，私设较多 第1章 做妖不进动物园 墨昀坐在妖籍管中心的办事窗口，正同前来咨询的金环蛇精就福利洞府一事充分交换意见。 金环蛇妖苦修近千年，眼看着就要化形，结果被天人二界《已丑年成精修炼管办法》一卡，痛失成精资格，到现在只能用原型盘在墨昀对面的椅子上，一条信子吞吞吐吐，向墨昀说明自己的情况。 “我总结一下您的意思哈，就是您在没有成精许可证的情况下先摇到了九宫山的福利洞府，但福利局那边要您出示成精许可证对吗？” 墨昀听了半晌片儿汤话，耐着性子做出总结。对面金环蛇精点点头，用尾巴尖把福利洞府入住许可证往他面前挪了挪。 “这马上就要冬天了，没有福利洞府小妖我是真怕自己挨不过去，所以才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蛇需冬眠，尤其是金环蛇精这样成精就差临门一脚的，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多年修炼就付东流。墨昀十分解她的心情，但毕竟政策就在这里，他只能公事公办。 “是这样的，按照条例规定，如果没有成精许可证的话，福利洞府可以为您保留一年，但是一年之后还是没摇到号的话，我们也爱莫能助了。” 墨昀说完，金环蛇妖垂头叹气，尾巴一甩，从面前小包里掏出手绢蹭了蹭那根本没掉泪珠子的眼。 下一秒，整个管中心都听到她悲惨地嘶嚎—— “那我可怎么办呀，仙君，我这日子真的没法过啦！现在洞府地价这么贵，你们又不让我们成精化形，我在人间连工作都不好找，我号摇了几十年啊，再这样下去不如一道天雷劈死我吧！” 到底是近千年的修为，大姐这一嗓子带出来的浊气生生把墨昀连人带椅子掀出两米远。守在门口的天兵闻声赶来，见到天兵金环蛇精也不闹了，团成一团盘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墨昀见状冲天兵大哥打了个手势，大哥倒也讲情面，留下一句“不许闹事儿”就走了。 墨昀拎着椅子坐回来，掏出眼镜布一边擦拭着被毒液熏黑的镜片，一边从桌底掏出一叠五颜六色的宣传册来。 “您的心情我也解，但是现下咱这边就是这么个政策，以您的修为，要不然考虑一下移籍他地？” 金环蛇被天兵一吓，态度软了不少，脑袋支棱起来小心地看了一眼门口的天兵，确认对方对自己没威胁，这才把脑袋搭在台面上。 “移籍他地？” 墨昀戴好眼镜，把宣传册倒过来冲着金环蛇开始介绍。 “霓虹岛和天竺国其实现在都在号召人才引进，您这个根骨到了他们那儿就得是个圣物级别，直接和神明划等号，而且这两个地方也没有成精许可证这一说，灵气虽然不比咱这儿，但让您化形受香火不在话下，如果您有这个意愿我可以帮您提交资料。” 金环蛇精一双琥珀小眼盯着宣传册，没化形也看不出个表情心思，墨昀想到上面这些年严格限制各界生态平衡，只能加码劝导。 “其实政策这么规定也是为了广大众生的利益考量，就拿您的现状来说，灵气充盈的洞府确实有益修道，但您现在没号不能化形，九宫山这个地方毕竟在人界，您住进去还是有诸多不便的。就比如人界这些年信科学不信仙妖鬼神，见到没有化形的您只会觉得是个稀有物种，到时候若是您被送进动物园…” 金环蛇妖听到动物园身子一抖，明显是对那地界忌讳的很。墨昀见状接着劝—— “万一再遇到几个贪欲重的，把您捉住往黑市一卖，蛇皮蛇胆这可都是宝，您伤他们损修为，不伤他们自己遭罪。天庭这边能帮您向人界管司那里申请赔偿，但损失的修为是回不来的，如此这般得不偿失，不让您在没有许可证之前入住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金环蛇精信子软趴趴地搭在宣传册上，竖瞳向上望着墨昀，声音十分绝望。 第2章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墨昀叹气，指着宣传册。 “除此之外，现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上午墨昀磨破了嘴皮，最后终于让金环蛇精卷着一沓宣传册满意离去。午休干饭时间一到，他便同昆仑仙道学院的同窗元蘅疯狂吐槽，元蘅听完他的遭遇，筷子点在餐盘里连声啧嘴。 “所以说你当时为什么要考妖籍管部啊，这妖族种类之庞大不说一万也有八千，放着好好的月宫姻缘司不去，非要来这儿，天天都不够你麻烦的。” 墨昀想到姻缘司被累到腰椎间盘突出的师姐，拿起杯子默默喝水。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牵个红线容易，现在么…” 他话风一转：“更何况，类似你我这样的单身犬类，到那儿时间久了容易心不健康。” 墨昀一边说，脑子里一边闪过师姐酒后冲着银河声泪俱下地控诉。 “我就不信女娲娘娘当年造人的时候能想到这一出，啊？什么星座血型，什么mbti，你们知道不知道我就两只手啊，我就一个牵线搭桥的，你们毛病这么多自己找啊，找不到你们投诉我？！” 脑子里的声音还在不停回荡，对面元蘅却被“犬类”这个词点到痛处。 “你说谁是犬类呢，我是犬类它祖爷爷！” 墨昀被她喷了一身的点心渣子也没生气，实在是因为他知道元蘅这些年的不容易。元蘅和他同年参加天庭公考，顺利进了天庭水利部。供职于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座下，初到职场时因为教执专员神犬哮天的一番操磨，现下对所有犬类都没有好感。 元蘅丝毫没注意犬类的祖爷爷可能还是犬，骂完便算作解气，眼睛一瞥墨昀，又开始为他的未来操心。 “不过说起来，你在妖籍管处也有百十来年了，遴选指标也应该到了吧，有什么想法没有？” 墨昀捏着吸管搅了搅杯中的灵芝百花汇，想了想才开口：“第一天府宫吧。” “我滴个乖乖，天庭直属，热门岗位，那考试不能说是难如登天吧，题目也是极致变态。” 手里的蟠桃顿时不香了，元蘅伸出大拇指。 “啥也不说了，给你的勇气点赞。” 墨昀无奈耸肩，手指向上比了一下。 “柳宿大人的旨意。” 一提这个元蘅也萎了，“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我妈恨不得我直接考东天青龙宫里去，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两人齐齐叹气，最后决定换个话题。元蘅压低身子冲着墨昀一挥手，“附耳过来。” 看她这动作就知道是有瓜急需分享，墨昀探过身子，两人脑袋对脑袋，元蘅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才小声开口。 “我听说啊，第一天府宫的实践考核十分变态，是司命星君他老人家亲自拟定下凡历练的命簿，前几年瑶姬的那个八卦厉不厉害？” 想到瑶姬当年那事儿，墨昀不住点头。 瑶姬是王母身边得力助手，因为容貌出众性子柔媚一举成为天庭广大仙君心中“神女”，可惜天妒红颜，下凡历练的时候出了点岔子。美艳仙女变成了容貌抱歉身材壮硕的凡人。那一世她以找个美男为人生目标，本来爱美之心无可指摘，只她看上的美男子亦是个熟人，紫微宫主座贪狼星君。 却说贪狼星君长得丰神俊秀又多才多艺，自负百花丛中过却在瑶姬这里栽了跟头，苦求美人一顾而不得。为与佳人有机会共谱恋曲直接求到了司命星君那里，虽然不知是如何求的，不过总算如愿与瑶姬一同下凡历练去了，他的仙品明显好过瑶姬不知多少倍，下凡之后亦是美貌俊朗，聪慧多金。 做了凡人的瑶姬一见入凡的贪狼星君便误了终身，奈何贪狼星君下凡之后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道瑶姬是谁，两人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瑶姬苦追贪狼星君一生都没有达成所愿，而贪狼星君一辈子不愁吃穿之外更不愁桃色情缘，做了许多伤瑶姬之心的事。是以二人回来之后不仅没有功德圆满反而没了然后，瑶姬一个出了名的九天仙子憔悴异常最后请了三十年的病假才缓过来。 元蘅手指点着桌面，眼睛瞪大眉头轻挑。 “瑶姬那个入凡的命簿就是司命星君亲自拟的。” 墨昀听后双手捂嘴心道“卧槽”，吃瓜的心思一起，问题就一个接一个。 “这么变态，他们俩有过节？” 隔着桌子分享八卦多少有些不自在，元蘅直接绕到墨昀身边，两人勾着胳膊咬耳朵。 “瑶姬在王母娘娘那儿当值的时候在蟠桃会见过一次司命星君，爱慕之心立刻就泛滥到天地变色，她不是桃花所化嘛，当天就在司命星君的酒杯里下了好几滴桃花泪，我也不知道司命星君喝没喝，只是知道后来瑶姬历练回来之后就有些萎靡，职级不升反降现在到了花神那边掌管桃花时令去了。” 这故事还真是男默女泪，墨昀听后不由感叹。 “这么看来，司命星君…也是一个心如麦芒，性格乖戾的变态啊。” “对吧，要论变态程度，司命星君和那只哮天犬绝对不分伯仲，我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到底去哪儿比较好，比如说你看同样是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那个地方就平和很多，那儿也是天庭直属。” 第2章 求职远离天府宫 元蘅作为朋友十分义气，就怕墨昀考过去同自己一样被上司磋磨，热心肠地帮墨昀分析职业走向。墨昀吃了这么大个瓜，再想到天府宫那位掌宫星君，心里也打鼓。 第3章 “元蘅。” 忽然被点名，两人从讨论得如火如荼的八卦当中抽身，齐齐回头向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发现元蘅口中的变态正同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坐在他们背后那桌，神犬哮天看着元蘅笑得十分隐忍，墨昀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额间绷起的青筋。也不知道刚才两人的对话对方听到多少，他刚想问元蘅该怎么办，就见元蘅一个闪身便窜到哮天身边，笑容灿烂甜美还带着谄媚，弯腰下蹲端是一副合格狗腿的模样。 “领导您这么亲民上这儿来吃午饭呐。” 哮天额间青筋转瞬便没了踪影，笑得极为熨帖，似是十分满意对方的态度。 “本座要是不这么‘亲民’恐怕还听不到元蘅仙子你对本座这么‘中肯’的评价，这饭还真是吃得值得。” 他着重加强了“亲民”及“中肯”，元蘅嘴角抖了两抖，略微沉默了两秒，想来是此刻的尴尬溢于言表。不过她这人向来奉行“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脸皮厚起来连自己是谁都能忘得一干二净。墨昀只见她从手中变出一把折扇，对着哮天轻轻地摇了那么几下。 “三重天气候不若九重天那么舒适，您看您都出汗了。我知道领导您最是平易近人体恤下属，但是在工作上您要是不拿出严格治下的态度来我们这些个不成器的就要翻天了，这都是领导您的一番苦心，元蘅虽然用词不当，但是心里却是一直明白您的这份好的。” 饶是早就知道元蘅的功力，墨昀还是在心里直呼流批。他捂脸默默把视线转开，顺便脚趾抠地。哮天闻言脸上笑容愈发灿烂，连道三声好之后伸手将元蘅的折扇拿到自己手中敲了两下。 “元蘅你这话真是说到了本座心中，但是我恐怕其他人并不能如你一般了解本座苦心，这样吧，回去之后你写一篇剖析本座内心光明世界的文章，明日贴在南天朱雀门门口，好让大家都知道一下本座的好。” 元蘅额角沁出了汗珠，一双玉手攥得死紧，能看出来她此时已是愤懑难当，但面对领导还是要保持微笑。 “领导说得是，元蘅回去以后就提笔。” 哮天满意点头，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文章要是写出来没有署名的话总感觉像是本座在自卖自夸，会让人觉得本座不够谦逊，不如就属元蘅你的名字吧，这样从你做起，大家都能够体会本座的苦心，岂不妙哉。” 元蘅胸口深深起伏，咬着牙陪笑。 “领导说的是，元蘅也正有此意。” 哮天笑着将她的手拉起，把那折扇轻轻地放进她的掌心。 “那本座就不打扰你和这位仙君讨论天庭秘事的闲情雅致了，明早的文章本座很是期待，元蘅你可不要让本座失望。” 元蘅这下只有点头的份，墨昀喉头几滚，如芒在背。照哮天这个态度，刚才两人说的八卦大概是一句不漏地被这位神犬听去了。想到这里，他背脊忽地窜起一股凉气，哮天面带揶揄地看了看恨不得就此遁地的墨昀，又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那位俊美男子，再次把炮台转向元蘅。 “本座当年确实受玉帝所托伴于二郎神君左右与他平定过妖界叛乱，不过既然回了这九重天嘛，还是要请元蘅仙子改改口，称本座一声天狼星君才好。” 元蘅的脊梁在此刻似乎又弯了一些，墨昀脑中也全是被八卦主角听抓到自己在讲他八卦的尴尬，最后只依稀记得元蘅低气压的说了句“元蘅知错多谢星君提点。” 二人翩然离去之后元蘅僵直了片刻，随即便火冒三丈地回到两人的座位，将桌上的灵芝百花汇豪气地一饮而尽。 “什么本座本座，我看是本作才对，天天日日的作，这文章一写，我元蘅直接就成了阿谀奉承的小人！” 说完之后她便委屈地看向墨昀。 “昀昀啊，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墨昀认真仔细思考片刻，“要不…你和我一起参加天庭直考？” 下午墨昀这里又是几位妖界道友前来办业务，妖界与人间毗邻而居，事情繁杂琐碎。比起神佛仙妖，人类自古以来都更相信自己。又因诸法都到了微末时代，天庭行事也有诸多不便，故而一旦扯上了人间事，妖界管局也只能主打一个调解。 墨昀劝解开导一下午，嗓子干冒烟也没让几位道友完全满意。疲惫在看到纳珍银行的余额后急速加剧，但还要安慰自己明天会更好。只有在公务人员这一块，六届都是平等的两袖清风，两兜空空。即便是不用租住仙府，单位管饭，攒钱的进度依旧缓慢。前年他就看上的坐骑白泽再攒不到首付就要化形了，想到这里，每日必来的焦虑又重了一点。 “公务员虽然挣得少，但是稳定啊，昀昀你看你将来总还是要成家的，公务员是什么，公务员就是相亲市场加分项，而且现在人间转了信仰，你不找个铁饭碗私人宫庙说倒就倒哟~” 传音青鸟一张嘴就是他老妈的语重心长，墨昀挥挥手将青鸟送走。感叹元蘅所言不虚，还真是同一个六界同一个娘。 青鸟走后，墨昀低头看了下时辰，惊呼一声拔腿跑向螣蛇站。好不容易赶上这一班螣蛇，晚高峰人头攒动，他挤了好几站才终于等到有座。 妖籍管处原本在第一重天，但是现在一二重天被人间飞机航道和卫星占着，在那儿工作行事被人类目击多有不便，所以后来一二层天只留天兵驻守。妖籍管处也搬到了三重天，单位搬家对墨昀来讲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住在南天第七重，属朱雀上神陵光镇守之地。东三重天到南七重天距离不算近，但总比从东一到南七要方便许多。 第4章 云海澹澹，金光流转。他初见如此景色的时候还会用术法留影放到自己的云水镜账号上，现在看过去完全无感还会觉得困倦。螣蛇对于到站没有及时从它身上跳下来的人总是格外“体贴照顾”，墨昀被它灼热的鼻息喷醒之后才发现自己直接睡到了七重天。头发被热气吹得四处翻飞，他起身抱歉地举手对螣蛇先生笑笑，乖乖跳下它的背脊。螣蛇嫌弃地睨他一眼，拍拍翅膀打着旋飞走了。 一天下来话说太多不免身心俱疲，墨昀想到回家后还要面对恩爱的二老的关心，一时也不着急往家去。慢慢悠悠地往螣蛇站外走，出站口贴心的装着一面镜子，墨昀瞥了一眼之后停下脚步。镜子中的他面色惨淡发型缭乱，有几缕还直冲天际。想到自己刚才以这个造型走在站内就觉得本来就丧的心情雪上加霜，他苦笑着捏了一个沥水诀才让发丝们服帖的落回腰间。 “你们现在的仙君爱美意识这么高啊，遇到了镜子就走不动道了？” 第3章 贫富差距加剧阶级矛盾 一听这声音墨昀就直觉头大，转身果然看到荧惑骑着他的犼翩翩然落在自己身侧，他望着那身形俊美的蓝色犼身，心中感慨怪不得说贫富差距会加剧阶级矛盾。他的白泽还不知道跟哪儿去买，荧惑的坐骑像撒豆子似的遍地都是。 “舅舅，又有新坐骑了啊。” 荧惑笑着跳下来开心地拍了拍他的神兽，那犼也十分通人性的用驼似的脑袋蹭了蹭荧惑的手掌心，墨昀刚生出一点这玩意儿也挺可爱的心思就见犼兄弟浑身翠绿的鳞片赫然炸起，黝黑的小眼瞪着他，一张嘴就是一个小火球喷了过来。墨昀躲闪不及，眼看着火球要和自己的脸燃情贴贴，两方接触只差一掌的距离时，荧惑一伸胳膊将火球握进手中，顷刻间火球化为青烟飘袅消散。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墨昀弯腰扶墙屏住的呼吸这才恢复正常。 “这犼是我新抓来的，性子还有点野，对生人不是很友好。” 说着还慈爱地拍了拍犼的后颈。 “小乖，这是哥哥，不能这么凶。” 这么凶的玩意儿叫小乖真的合吗？ 不是，谁是他哥哥啊？ 墨昀心里疯狂吐槽，却不防这时那犼又向他迈了一步，想到刚才那个威猛的火球，墨昀立刻后退，谁知那犼的黑豆小眼眨巴一下，回头疑惑地看了看荧惑，在对方的眼神鼓励下又冲着他靠近一点，直到墨昀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终于忍不住冲着荧惑大喊。 “舅舅救我！” 荧惑含笑抱臂站在他们对面，一点儿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别怕，它这是要认识你。” 我可没有想要认识它的意思啊！ 墨昀怕得罪面前这位，只敢在心里腹诽。眼看它的黑豆小眼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紧张地在袖下捏好法诀做必要时的自保。谁知神兽靠近之后轻轻在他周身闻了闻，略一停顿，嘴里发出“咕”的一声便一头撞进他的腰间卖起了萌。墨昀哭笑不得，脸上表情多少有些尴尬，但犼兄释出善意他也不能太冷漠，伸鼓起勇气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它的脖子，结果犼兄弟身体一颤，直接趴倒在地向他露出了光洁的肚皮，墨昀趁机向外挪了两步，还不忘小心安抚这位。 “你乖哈，不要动。” 荧惑见他是真的怂，双手一拍，犼登时就站了起来，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跑到了主人身后。 “年岁长胆子是一点儿没涨啊，小乖多可爱，怕什么。对了，你还没坐骑吧，赶明儿舅舅给你找个…” 荧惑牵起犼一边走一边絮叨，墨昀想到他那一院子丑得千奇百怪别出心裁的坐骑们，立刻开口打断施法。 “别…舅舅，我喜欢萌一点的。” 荧惑眉毛一挑，指着犼。 “小乖不就很萌嘛，也没看出你有多喜欢。” 墨昀无语。 “那是因为我和舅舅你对萌的定义有所不同。” “也是，我就觉得你娘长相普通偏生你和你爹都觉得她是绝色美人。” 荧惑似乎是被这个由说服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很自然地对墨昀的母亲展开每日一嫌弃，墨昀只能原地尬笑，心想你这话我没法接。 南天战神荧惑其实并非墨昀的亲舅舅，他与墨昀妈柳宿女士青梅竹马将近五千余年，两人都是朱雀上神陵光座下星君。成年后他俩被陵光上神踢到昆仑书院学习，在书院时遇到了墨昀的老爹，柳宿对他老爹一见倾心。按照小说话本的发展这里应该上演一幕二龙争珠的情感大戏，但荧惑不按套路出牌，和柳宿朝夕相处五千余年非但没对对方动心半点，反而和她有了一致的审美品位，两人同时看上了出身于西方天的墨昀老爹。 柳宿女士曾经曰过，当年论起追情郎这件事，荧惑无论是从花样还是攻势上都能甩她八条大街，偏生他老爹是个一直到底的铮铮铁汉，最后都没看出来荧惑喜欢自己，还以为荧惑这一通操作猛如虎是在为柳宿女士助攻，于是欢欣喜悦地和她拜堂成了亲。此后荧惑便消失了一段时间，直到两人有了墨昀才重新出现，本来墨昀老爹想着二人兄弟一场，叫墨昀唤他叔叔。可是荧惑不愿意，说要叫舅舅，于是一声舅舅墨昀就叫了这么多年。 “行了，不逗你了。上来，我带你回家。” 荧惑翻身骑在了犼背上，说着伸手去拉墨昀，墨昀对刚才那个火球还心有余悸，见状脚尖点地，身子后倾，似是想要后退，但荧惑不给他机会逃跑，一把抄起墨昀，双脚轻轻一磕犼腹，两人一兽便开始腾云驾雾。 第5章 一时间漫天只余墨昀的惨叫…… 无论是人还是仙，对于新生事物总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墨昀自指缝间偷偷向外去瞧，发现一切安好才放松下来。荧惑回头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开口。 “昀昀想考天府宫？” 想着应该是母亲在他面前也叨叨了不少，墨昀点头。 “嗯。” “怎么想着要去那个地方？” 墨昀被问得一愣，他倒是从来没想过到底为什么要去，只是在天庭直属单位里比较之下综合考量觉得那里合适，但是说自己随便找了一家应考又太逊了，只能现编。 “因为是南天属地离家近一些，而且还有去凡间历练的机会，然后就是…去了那儿不用说太多话会写文章就好。” 墨昀编着编着还真觉得像那么回事，天府宫好像确实挺适合自己。荧惑转身和他面对面坐着，一手撑着下巴，食指还在嘴角处点了两下。 “唔，这样啊，不过我听说实践历练考评是司命星君那个变态亲自执笔，昀昀你可要想好了，我是很担心你受不了那个变态的，我看……” 荧惑张开双臂，笑得灿烂张扬。 “到舅舅这儿来怎么样？” “谢谢舅舅，但我拒绝。” 墨昀拿出自己手边的灵宝伞，将对方的拥抱和自己隔开。荧惑收回被伞骨硌疼的手臂，啧嘴皱眉。 “我那儿也不差啊，虽然你舅舅我是战神，可现下六界和平稳定也用不着你来上战场，你来了之后做个文职，只要每日高高兴兴来上班，开开心心回家去就好了。” 墨昀收伞，心里忽地不太痛快。 “这是我妈的意思？” 荧惑摇头，伸手捏了他的脸一下。 “男孩子不要动不动就拉脸，你妈生怕你到了我那儿万一哪天打起来你被抓去做壮丁，你爸更不用说。” “那舅舅你这是？” 墨昀把脸从他的手下解救出来，一边揉一边问。荧惑撇嘴，抱臂叹气。 “毕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娃，交给司命那个死变态我很不放心。” 这个答案实在过于不着调， 墨昀嘴角抽搐。 “舅舅，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还没考。” 荧惑不置可否，直起身子对墨昀伸出一只手。 “来，把手伸过来，舅舅有东西要送你。” 话题转得太快墨昀一时没反应过来，听他要自己伸手便傻愣愣地把手递了出去。荧惑笑笑，用食指在他的掌心轻轻画了一个小圈，还没等墨昀问他要做什么，就看到那个小圈亮了起来，圆心处出现了一只火红色的小虫。小虫在他手心蹦跶两下，墨昀看到虫子汗毛瞬立。想要把手抽回却被荧惑握得死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顺着皮肤钻了进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这啥呀这是？！” 见小虫消失，荧惑的手也顺势松开。墨昀大叫一声抽回手仔细去看小虫钻入的地方，但是掌心既没有伤口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他向后挪了下身子，脸上表情不甚好看。 “别这么看我嘛，我肯定不会害你。” “那你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墨昀依旧不高兴，拇指不停地揉着掌心。荧惑目光盯着他的动作，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揉啦，搓破皮它也出不来，这虫子是我鲜血所化，放入你身体里只是为了知悉你人在何处，没有其他用途？” “你还想帮着我妈监控我？” 墨昀四十米的灵宝伞已经按捺不住，晚一秒攻击都是对这出荒唐事的不尊重。荧惑扭着身子左右躲避灵宝伞，冷不防挨了结结实实一伞柄，立时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可以了啊，怎么说我也是你舅舅，再动手就不礼貌了。事出有因，除非有特殊情况，不然我也没空看你在哪儿。” 墨昀把手头动作停下，抱着伞面无表情盯向他。 “事出有因是什么因，你不说我去问我妈？” 提到柳宿女士荧惑脸上的笑也淡了，整个人正经了不少，他坐直身子，思忖了一下才开口。 “昀昀，东方天是春之国，那里的人都是日日发春的危险分子，所以你要答应舅舅，没事不要往东方上三天乱跑。” 哈？？？ 这是什么奇妙的地域偏见？？？ 即便是知道荧惑平日吊儿郎当，但是听他这么说话墨韵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舅舅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荧惑冲他翻了个白眼，墨昀这才安心，心道没错是他认识的那个舅舅。 但是…这样更恐怖了好吧？ “你这么大的官带头搞地域偏见，想提前退休？” “胡说告你诽谤啊，东方天…青龙上神和我朱雀之地向来有那么些个不对付，让你少去也是怕你出事，另外有些事情你现在尚还年幼，等到你再大一些我自然会告诉你。总之，这个虫子放在你体内百利而无一害，你真的去告你妈我也不怕。” 不知道是不是墨昀的错觉，总感觉提到东方天荧惑的眼里总有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怨气，这些年住在南天，他从没听过陵光上神与东方天青龙上神孟章之间出过什么嫌隙，不过荧惑再怎么喜欢胡扯也不是会在这种大事上面开玩笑的人，墨昀固然不赞同他对东方天的刻板偏见，但对他奇葩鬼扯不让去东方天的由更加好奇。 第6章 “就算真的如你所说，那万一，我是说如果万一有工作必须要去东方上三天的话会怎么样？” 为天庭办事，出个公差办个业务要去其他天庭属地也很正常，打工人哪来的底气拒绝。荧惑听后倒是难得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而后摸着下巴给出解决方法。 “嗯…如果非要去的话就叫我与你同去，我陪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是不会出什么岔子，因为他本人应该就是最大的岔子，哪有大领导陪着小职员去出公差的啊？！ “我是说我如果只能一个人去的话会怎么样？” 荧惑听后耸肩撇嘴。 “也不会怎么样，只是可能会做出一些比较丢脸的行为，让你悔不当初，到时候你千万别说你是我外甥就好。” 看这个状况是问不出什么正经话了，墨昀直接摆烂。 “那你不如现在就和我断绝关系。” 第4章 夏天就该穿秋裤 荧惑过来做客也有好处—— 不能永远都只有墨昀被中年夫妻肉麻二人组秀一脸，看荧惑一脸被狗粮喂饱的样子，墨昀被忽悠一路的不快立刻就缓解了大半，甚至还有些想笑。晚饭后他照例去烹茶，却在端着茶具出来时难得看到荧惑一脸严肃地和他父母说话。 “最近南九天频现异象，昨日南极长生大帝叫我过去，照他估摸着，陵光上神回归神位怕就在此后不久了，柳宿。” 柳宿女士闻言激动得差点将手中蒲扇扔出去，连声音都在颤。 “此话当真？” 荧惑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为自己倒了一杯玉露酒，抬眼看向对面二人。 “我从不拿陵光开玩笑。” 柳宿女士抓住墨昀爹的手，眼眶瞬间转红。 “我们七宿盼了上神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天了。” 墨昀爹面带笑意地搂过柳宿女士，安慰似的拍着她的肩膀，只是眼里多少有些忧虑。 “陵光上神回归神位对六界八荒都是极大的好事，只是上神回归本位之后，那我们昀昀……” 话正说到关键处荧惑抬眼看到了端着茶具站在角落的墨昀，被发现偷听大人讲话墨昀也多少有点尴尬，只能乖巧地走过为他们斟茶递水。柳宿女士表情稍显不自然，再不提陵光上神的事，只转身找了个让墨昀出门去买玉露酒的由将他支开。 这么草率的由也就是柳宿女士太过激动才想得出来，不过墨昀知道他们说的这些事毕竟涉及九重天上神，兹事体大听了也未必是幸事，于是便牵着柳宿女士的麒麟出门买酒。 南方天五行属火，四季都是炎炎夏日，此时明月当空，却无夜间寒凉。银河边的菩提树上传来阵阵蝉鸣，茶花芬芳馥郁，似是要把整个南天都浸透了才罢休。墨昀拎着酒懒懒地坐在麒麟背上，权衡着是立刻回家，还是稳妥一点等他们彻底唠明白了再回去。 想了想还是觉得做自己的事要紧，墨昀将麒麟牵到树下，拘了一捧萤火用丝巾罩着，靠着树干翻开天庭直考教程读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埋头苦读被麒麟的躁动不安打断。麒麟乃瑞兽，性情温和安静乖顺，很少有闹腾的时候。但此时它不停上下晃动脑袋，前蹄也在地上刨来刨去，见墨昀抬头立刻发出焦虑的低啸，鼻子不住喷气。 麒麟状态有异，墨昀立刻起身走到它身边查看，还未等他解开缰绳，就听到远处不知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怒吼，声音所到之处地面剧烈震颤。麒麟顿时更加狂躁，见墨昀还在发呆，它索性用力扯断缰绳用嘴叼住他的胳膊将人甩上后背，四蹄一蹬立刻开跑。 墨昀被甩得眼冒金星莫名其妙，才将将稳住身形就见四周狂风大作，可怖的嘶吼一声更胜一声，再怎么懵逼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危险将近，墨昀抓起断掉的缰绳驾着麒麟在风中狂奔。只是天不遂人愿，没跑两步他们一人一骑就被新一轮的狂风迎面扇飞了出去，麒麟顿时鬃毛炸起，发出愤怒的嘶鸣。墨昀拍着它的后颈试图安慰，抬头却见一个巨大的黑红火团朝着他们的方向电光一般冲了过来。墨昀喉头滚动，心道不好，用力拍了一下麒麟屁股。 “大黑，走，快走！” 又是一阵妖风刮来，墨昀将灵宝伞召出才勉强挡住了些风势。随着那火团越来越近，墨昀这才看清它的具体样貌，火红翅膀上炽焰烈烈燃烧，翅膀下的身子形似猛虎。墨昀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嘴巴大张，用手指了它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发出了声音。 “穷…穷奇啊！！！” 穷奇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与四大神兽仁和慈爱相反，一句话形容就是黑暗和邪恶的代名词。关键是教科书里讲过这四大凶兽分别被镇压在四方天地间，就是怕它们重聚之后一起霍霍六界众生。照说这个东西就算活着也应该是化石级别的，却好死不死被他倒霉目击。 “知道它是什么还不快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墨昀顶着狂风艰难转身才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挑俊逸的帅哥，美男手执判官笔，幽黑的长发被松散地绑在脑后，伴着朱红长衫被妖风吹得烈烈飞扬，黑色长靴紧紧贴合着他的小腿线条让他腰细腿长的优点更加突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美男好像没穿裤子，即便是知道如此严肃危急的场合关注这个实在不应该，但墨昀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咬紧的唇缝间漏出了一声笑。 第7章 “我的秋裤是裸色的。” 美男警惕地盯着穷奇，在这种危急时刻不忘开口解释。墨昀捂嘴用力点头，但可能是平常的专业训练还是不够专业，忍不住就只能用咳嗽掩盖笑声，于是咳嗽声越来越响亮，间或伴随一声掩盖不成功的哈哈。 “怎么？” 美男微微侧首，剑眉微微上挑，却也不知是为了穷奇，还是为墨韵快要憋到佝偻的身形。 “没，我解，毕竟…毕竟咳咳咳…南天比较热，穿秋裤咳咳哈哈…也是应…应该的。” 墨昀被触发了笑穴一般，一句完整话都说不连利。美男却也无心去和他计较，只回过头去继续观察穷奇的状况。偏巧此时那穷奇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落在银河边的一块大石上。带着烈焰的翅膀懒散地扇了两下收回背后，它舔舔爪子，直接趴在了身下的石头上。 “趁现在快走。” 美男瞥了墨昀一眼，压低了声音。墨昀对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有较为清晰的认知，没一点纠结，抬手抱拳聊表谢意后驾着大黑脚底抹油迅速开溜。离开一段之后他忽然觉得美男眼熟，但又想不出哪里见过，大黑经过这么一场惊吓根本顾不上管主人正在想什么，四只蹄子生生倒腾出了风火轮的架势。 麒麟狂奔动静不小，那穷奇坐起身子，湿润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转瞬间双眼便鲜红似血，墨昀只来得及看到它又复挥起翅膀，再一定睛它已悬停于自己头顶上方。反应是来不及反应的，墨昀只觉得肩膀忽然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就被穷奇从大黑背扯下来带到了半空之中。 巨爪尖利，刺入皮肉，却巧妙地避开了骨头。大黑见主人被抓，立刻调转身形冲了上来，只是它与穷奇之间差了一个饕餮的身量，墨昀担心自家这头傻麒麟受伤，伸手要将它赶走，谁料这时眼前银光一闪，穷奇捏着他的两个指甲被齐齐削断，他立刻撑起灵宝伞，这才安稳落地。 穷奇被削指甲自然怒不可遏，只这怒火没冲着削它的人去，反倒冲着墨昀来了。墨昀心里苦，但他哭不出。只能一边撑起仙障保护自己，一边咬牙切齿在心中骂街。不到千年的修为在上古凶兽面前根本不够看，穷奇第三爪拍下来的时候本就薄如蝉翼的仙障在巨大的掌风之下生出了裂痕。 眼看仙障撑不住，墨昀也不生抗，索性将罩子收了运气飞到半空，本以为能够躲它一躲，可却忽略了上古凶兽的速度和反应都是一等一的。灵宝伞被它一爪子拍碎之后墨昀避无可避，只能在心中祈祷漫天神佛能保他狗命。 眼前红影一闪而过，穷奇的利爪硬是被美男挡了下来。大黑这个时候才敢跑过来，大嘴叼着主人的衣角就要拽人跑路，两次得人援手，看着美男额间汗珠，墨昀想着放他一人御敌多少显得自己有些不仗义，一时僵在原地陷入两难。 “你先走，不用管我。” 美男说完这句话臂膀用力生生将那穷奇掀了一个跟头，穷奇连连受挫被刺激得狂性大发，仰天怒吼之后疯狂振翅，翅膀上的火焰卷着疾风瞬间便将街道两侧的事物尽数罩在了火海之中。罡风猎猎，墨昀一个不稳被吹了出去，美男上前反手将他带进怀里，两人顺着狂风撞在山壁之上。即便身后有美男作为肉垫，但墨昀修为有限又损耗过多，重创带来的冲击还是让五脏六腑剧痛不止。喉头一甜，他憋不住捂嘴咳嗽，鲜血顿时溅了满手。美男见状欲为他渡气疗伤，却不小心碰触到他的血液，脸色刹那间惨白无比。 “你是朱雀？” 光是吐血已经让墨昀心慌意乱想要哭着找妈了，美男这么问他根本没仔细听。 “哈？你说我是什么玩意儿？” 穷奇恰在此时追了上来，美男顾不上重复一遍，直接将墨昀放在于崖壁横生的松木粗枝上。 “好好待着，别怕。” 不怕是不可能的，但忽逢大难能得一人如此安慰，他慌乱的心跳还是被安抚得平顺不少。 “英雄你也要注意安全！” 看着美男要再战穷奇，墨昀冲着他的背影挥手。美男没回头，也不知听没听到，墨昀只能看着空中朱红身影和烈焰火球来来回回，大黑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将他带到更远处的山顶上，他看着依旧处在恶斗当中的一人一兽，这才想到青鸟传音。 【作者有话说】 注意，这个美男是正攻 第5章 上神出关小仙遭殃 荧惑带着天兵天将赶到时，穷奇已经被红衣美男一顿收拾踹下了银河，现在也不知道漂到了哪里。墨昀趴在大黑背上，身上还披着美男的红衣，昏昏沉沉地任他牵着麒麟。 见到荧惑，墨昀这一晚上因穷奇带来的各种复杂情绪终于崩溃，一开口差点哭出来。 “你不是说有了那个虫子你知道我在哪儿嘛，怎么才来？” “穷奇所经一片火海，七重天到九重天的路都在戒严，我现在能到还是托了杨戬的关系，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隔着美男的衣服，荧惑看不出墨昀伤势如何，正准备掀开衣服查看的时候一旁静立许久的美男开了口。 “他肩上有伤，火毒入体不能见风。” 荧惑这才注意到墨昀身旁有人，两人目光相触眼中皆有嫌恶，只是当着墨昀的面不好发作。大黑见到荧惑也是激动异常，鼻子顶着他的手掌“呜呜”了半天，极像是在同他告状。荧惑挠挠大黑下巴，又看了一眼墨昀肩上残余青蓝色灵光，冲着美男拱手道，“多谢星君搭救。” 第8章 未等红衣美男说话，他又轻轻拍了下墨昀的脑袋。 “快说谢谢星君。” 只顾着自己难受，确实忘了同恩人道谢，此时得荧惑提醒，墨昀这才强忍着疼直起身子向对方行礼。 “墨昀多谢星君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 美男面色清冷，目光在墨昀袖口血渍处转了一下，便重新放回荧惑身上。荧惑看墨昀意识还清晰，似乎安心不少，竟还有余兴上下打量了一下美男。 “星君这身打扮倒甚是别致。” “你说我的秋裤？” 美男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衣着被过分关注，但墨昀看到周围的诸位天兵大哥在听到后，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抽搐。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墨昀不想气氛如此尴尬，试图为恩公缓解一二，但受伤之后他脑子不太好使。 “我觉得这条秋裤挺好看的，显腿长。” 天兵大哥们默默地将头扭开，肩膀微弱地抖。荧惑抹了一把脸，顺便把嘴边的笑抹去，低头看着墨昀。 “你是真会说话。”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墨昀脚趾扣着鞋子，在心里疯狂合计着如何找补，美男倒是神色如常，抬起右手轻轻一挥，墨昀的书便从远处飞了过来，稳稳落在他的掌心。他低头看着被烈火舔去一角的书籍封面，冲着墨昀递了过去。 “要参加天庭直考？” 墨昀接过书，担心说错话只敢点头。美男没再说什么，转身交代了天兵大哥几句便驾着祥云飞走了。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墨昀把书抱在胸口，看着美男决然离去的身影，不安地看向荧惑。 “说不好。” 荧惑耸肩，牵着大黑带着墨昀向人群外走。墨昀把脸埋在大黑后颈，过了许久才终于从说错话的尴尬当中缓了过来。 “我爸妈呢？” 年纪放在这里，当着天兵和美男的面受伤哭着找爸妈总归有点没面子，现在只剩他和荧惑两个人，墨昀开始好奇爸妈去哪儿了。 “穷奇惹了大祸，你爸妈要回白虎宫和朱雀宫忙应急管办法，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之后也得赶回朱雀宫去善后。” 荧惑回身替他拉好衣服，目光里带着几分抱歉。听到父母不在，墨昀心里也挺失落，不过从小到大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他倒也不意外。只是想到刚才荧惑对恩人的态度，他又有些好奇。 “舅舅你刚才叫救我的恩人星君，他是哪宫的星君啊？” “这个嘛…” 荧惑瞥了一眼他抱在怀里的教科书，又开始不正经。 “有缘自会知晓。” 他要是不想说什么女娲娘娘再世也未必能问出来，墨昀不再他，想着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见到人，不能像今天这么丢人了，得认真地向他道谢才好。 不过，他那张脸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想了一路都没找到答案，到家之后荧惑看他躺下也匆匆离开了。墨昀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伤口疼痛在美男灵力疗愈之下倒是轻了很多，但他一闭上眼就会想到漫天的火焰和穷奇尖锐的利爪。家里没人四周静得可怕，墨昀时不时便会不自主地看向窗子，怕自己睡着了穷奇又忽然出现。这一夜的经历对他一个从小按部就班生活平顺的仙君来讲实在太超乎认知，但好在墨昀是个乐天豁达的性子，怕了没一会儿便开始安慰自己这种能够直面上古凶兽的机会谁人能有，明日上工还可以和元蘅吹吹牛。 就这样自我开解着，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松缓，等他再睁开眼，窗外已经是金光万丈彩霞千里了。 撑着身子爬起来，墨昀看清时辰才发现自己已经迟到一刻有余，长久形成的条件反射让他本能地从床上弹起来，但五脏六腑每一个都告诉他“不，你起不来”。疼痛直窜天灵盖，他倒在床上，半天只有进气，五官皱在一处。 柳宿女士推门进来的时候墨筠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胸口，见到她墨昀开始委屈。 “妈，我胸口可疼。” 平日里他和母亲喊痛，柳宿女士一般都会抱臂看表，开启大招读条——“老子数到三”，今日却难得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墨昀看着柳宿女士眼眶红了，走过来坐到自己身边，伸手摸着他的脸，语带心疼。 “我们昀昀受苦了。” 这种展开墨昀还没见过，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实在是他记忆里柳宿女士很少为他的事情落泪，为数不多的泪珠子全都用在了怀念闭关中的陵光上神身上。平日里柳宿女士在朱雀宫不说是让人闻风丧胆也是无人敢惹，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这也是为啥她指哪儿墨昀就考哪儿，一点不敢违背柳宿女士的由。 “啊不是，妈我没事儿，你哭我害怕。” 墨昀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柳宿女士看他这么手足无措更感心酸，如此循环往复，墨昀老爹进来的时候柳宿已经哭成泪人，墨昀坐在她对面慌得一批，就差给自己母亲磕一个了。 “爸，你听我解释。” 眼看着自己老爹撸起袖子面色不善，墨昀急得恨不能挠墙。谁知老爹昴宿同志一把把他抱进怀里，一开口声音也跟着带上哭腔。 “昀昀，是爸爸不好。” “不，昴宿，昀昀，是我对不起你们两个。” 夫妻俩一唱一和，墨昀被父母忽如其来的愧疚感砸得头晕目眩，劝完老爸劝老妈，最后实在是蚌埠住了。 第9章 “求求你们别哭了，咱仨到底谁才是伤员啊？” 相拥落泪的夫妇俩动作一顿，柳宿女士推开昴宿同志，手指捏诀将自己脸上的泪痕吹干，身子挺直气场立刻切回了从前精明干练的柳宿星君模式。 “昀昀，妈妈这些天可能会比较忙，陵光上神出关了，我和你舅舅都要伴在她左右，上神出关对于六界来讲都是大事，你爹那边也要回白虎宫去做准备。假已经请好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休息的同时考试不要荒废了，今日开始你想考哪儿就考哪儿吧，只是有一点，东方天的那些个天府你不能去。” 柳宿女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就把六界八荒最爆炸的新闻说了出来，顺便把墨昀安排得明明白白。墨昀脑子里只剩下“陵光上神出关”这几个大字，根本没来得及考虑自己的求职方向被柳宿女士做了重新规划。 “陵光上神出关了？！” 只有提到朱雀上神，柳宿女士才会切到温柔模式。她抬头望向九重天，语气虔诚带着激动。 “是啊，等了六千多年，上神终于出关了。” 墨昀其实一直不太解父母这一辈对四方上神的敬仰，对于他们这个世代的仙人来说，这四位仿佛是活在传说当中，无人见过他们真身。他曾经问过荧惑，荧惑也只是说他们这些未经过战祸的天界子民不知从前惨烈，自然不知四神风华绝代。 天界史上初见四神记录是在祖神盘古开天辟地，母神女娲造人之后。祖神力竭归墟，六界初定，天地间因无明确的秩序而混乱不堪，为了创造秩序，四神辅佐父神伏羲母神女娲征战六界，自此神族力量慢慢强大，上古时期人的寿命也不像现在一般短暂，神族将知识传授给人，开智的人类感激并信仰神族，各地都可见供奉神的庙宇。 若事情如此和谐发展也可称得上是一段美谈，但在战争中一直处于下风的魔族却不愿遵循神创造的秩序，他们利用了贪欲，分化了人神二族，人想要取神而代之，于是便有了共工撞断不周山，天降大雨，人间的大难成为魔族的飨宴，母神不忍看到自己创造的人类消亡，于是找了五彩石补天，玄武一组长老甘愿献出四足支撑天地。 补天之后母神也力竭归墟，父神带着其余四神将魔族镇压之后自己化作封印封住了魔界入口。四神分别镇守四根玄武柱撑起的四方天地，自此之后天下太平。 时间到了墨昀他们这一辈，少说也有十几万年。他们自然不知道过去没有秩序的天地间是什么样子，也不知四神征战六界如何神武。只是单纯地认为这种虔诚和敬仰源自他们的身份，毕竟现在天地六界当中，也只有他们是从鸿蒙到现在硕果仅存可以被称为神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晚点应该还有一章 第6章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借钱 大事当前，父母能留出的关注也十分有限。柳宿女士和昴宿同志走后，墨昀躺在床上盯着他们留下的药膏发呆。 “昀昀，这次也是我和你爸爸疏忽了，以后我们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再遇到这种意外，上神听说你受了伤，专门送了药过来，一会儿你上完药就好好躺着，饿了的话叫大黑出去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柳宿女士离开前的话还在耳边环绕，但家里又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作为“留守儿童”，这样的话已经听过无数次，但要一个人养伤，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寂寞。 上神的药膏确实神效，伤口在药膏的沁润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剩下周边一圈淤青还在，不碰也不会觉得痛。 身体上的不适消除，精神就活泛很多。墨昀起身坐在书桌前，目光在架子上的应考全书上转了一圈，支着下巴手指轻敲桌面，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先不复习，难得工伤休假，他要好好养精蓄锐。正琢磨着是要睡回笼觉还是出门祭五脏庙，传音的青鸟就一个猛子撞到了窗纱上。 其实天界也曾经想要效仿人间来个类似手提电话之类的传音专用物件，但是西王母不是很乐意。 “我的青鸟们失业了，天庭准备如何安排再就业问题啊？” 于是手提电话这个议题直接被取消，是神仙就要用青鸟！ 青鸟被撞得有些头晕，站起来之后翅膀捂着脑袋摇晃了两下，然后冲着墨昀不满地吱喳了两声，墨昀连忙起身开窗，小青鸟三蹦两蹦跳到他的书桌上，一张嘴发出元蘅的声音。 “哎昀昀，你怎么还没来吃饭，今天饭堂做了糖醋乌头鲤，我跑着过来才抢到最后两份，你赶紧过来啊，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啦。” 听到“糖醋乌头鲤”，墨昀也忍不住口中生津，虽然天界食堂皆下品，但是乌头鲤鱼分外香。食堂轻易不做这道菜，每次一出必被抢空，墨昀心里暗骂穷奇误人，偏偏要在做糖醋乌头鲤的前一天现世。 “今天我没去妖籍管处，在家养伤呢。” 墨昀扫眉耷拉眼，对于吃不到极品料十分怨念。 “你怎么啦，我的个乖乖，昨儿见你还好好的，半夜睡觉掉床底下啦？” 元蘅的声音含混不清，一听就知道已经在大快朵颐了，墨昀忍着馋虫和她大致讲了下昨晚的经历，对面忽然“啪”的一声，墨昀被震得皱眉把脑袋远离青鸟。 “我去，昀昀，今天晨报上写被上古凶兽不幸击伤的南七天市民是你啊？我的妈耶，我第一次离社会新闻这么近，你还好吗？伤得重不重？” 第10章 元蘅话落，传音的青鸟兴奋又新奇地眨眨眼，绕着桌子蹦跶着上下打量他。嘴上虽然还做着本职工作，行为上已经开始进入吃瓜模式。墨昀不自在地挠了下鼻子，心想这种容易引起仙人不安情绪的新闻为啥没有适当地往下压一压，还真就见报了。 “那个裸色秋裤的仙君是谁你问了吗，是有多好看，这是典型的英雄救美啊，你就没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墨昀被她的关注点无语到翻白眼。 “仙子姐姐，我当时受着伤还见到了活体穷奇，吓都吓蒙圈了哪顾得上留联系方式。” 青鸟扑腾着翅膀不停摇头，看起来对墨昀的不作为十分不赞同。墨昀立刻掐诀，半空中出现一个彩色小框，上书“是否对此次传音青鸟进行投诉”，青鸟立刻站直身体，再不敢动。墨昀伸手将小框挥散，那边元蘅还在滔滔不绝。 “这不是看你没事儿嘛，你听你声音多正常。再说你舅舅是朱雀上神身边的战神，他老人家勾勾手指，你就真的是死透了也能还阳。不过穷奇这样的上古凶兽能被那个轻易美男踹下银河，这道行怎么着也能和荧惑星君大哥平手，你就不好奇他究竟是谁吗？” 昨晚的一切发生太快，墨昀根本来不及想这些细节，天上被唤作星君的仙人也是一抓一大把，荧惑不告诉他，他好奇也没用。 “舅舅只说他是星君，也没明说是谁，大概那位星君没自报家门他不好随意透露吧，那么能打可能是哪位司战星君，日后有机会让舅舅领着我去拜会谢恩也可以。” “你可真够淡定的，那么一个美男就这么放跑了。” 元蘅听到美男基本就已经放弃了作为天庭公务人员应有的修养，化身花痴一大朵，在对面扼腕叹息。墨昀脑子里还想着糖醋乌头鲤，对她的遗憾完全无法共情。不过很快元蘅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同墨昀说起应考的事来。 “对了昀昀，我听人说天权宫今年报名仙人可能爆表，第一天府宫那边因为司命星君太过严格，上了岸的前辈们在缘来境之中一顿血泪控诉，搞得那边很少有人敢去报名的，你今年如果真的要报天府宫说不定有门儿。” 缘来境取义有缘来相会，是天权宫造出的一方幻境，幻境之中人人都以青雾遮身掩面，幽冥城黄泉水改变声调。本来是个可以尽情对天界各项规章制度直抒胸臆的幻境，时间久了杂七杂八什么事儿都有人分享，现下反而关于天界规章看法的声音渐渐没落，反而各方八卦，杂谈甚至交友成了主流。 墨昀偶尔也会去境中转转，听听应考经验或者是六界野史轶事，元蘅是缘来境深度用户，关注的东西多了，消息也自然更加灵通。 但这个消息对墨昀来讲也是喜忧参半，报名人数少竞争压力小是不假，但是考中了司命星君真如传闻中那么严格的话，状况可能要比在妖籍管处还糟心。 墨昀犹豫着要不要趁柳宿女士放宽要求的档口换个岗位报考，那边元蘅吃完了东西准备接着回水利部上工。墨昀忽然想起昨日哮天要她写的文章，顺口问了一句，谁知道这是点燃了焚山之火。 “提起这个我就火大！我今天因为那篇‘歌功颂德’的文章被好一群人在背后指点调笑，甚至于文书部的那群长舌妇们竟然说我看上了那条疯狗！我爹今儿晌午前还特地请了青鸟过来问我怎么回事，说贪狼星君品行高洁地位尊崇，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仙籍攀得上的关系，我当时就想问候这群长舌妇全家！” 元蘅人还在食堂声音语气刻意收敛不少，但足够表达她的愤懑绝望，墨昀替她掬了一把同情泪，想到对方是为了给自己分享八卦才遭此劫难不免也有点歉疚。 “别和她们一般见识，你先去应卯，改天休沐我请你吃顿好的再去织女街逛逛，没什么是美食和漂亮衣裳解决不了的。” “你说的这话深得我心，那就先这样，明儿你要是来了我再和你细说，真心气人。” 通话结束，青鸟原地蹦跶两下，墨昀从抽屉里拿出两条灵虫放在它身上的小锦囊里，青鸟发出一声愉悦的脆鸣，双翅摆了个作揖的动作，扇了扇翅膀飞走了。 一通传音下来，墨昀心中只记得糖醋乌头鲤，他起身牵了大黑出去找吃的。 七重天是天界实现现代化效果最显著的地方，而天界现代化建设也只局限在三到七重天。七重天之后越往上的神仙活得越复古，他们每日更愿意和丹炉仙鹤一同生活，鲜少下界感受新时代的气息。荧惑每次说起上三天都满脸的嫌弃，说上三天食古不化吃枣药丸。 灶神街两边都是美食店，正逢午时用餐高峰期，街上十分热闹。大黑这样的坐骑型神兽不能入内，所以墨昀只好让它在街道外的驻兽场等着。驻兽场也提供人性化服务，可以为坐骑选粮，墨昀囊中羞涩，在灵芝和仙菇中毫不犹豫地选了更实惠的仙菇，想着家里还有柳宿女士准备的高级混合营养仙草，偶尔吃顿粗茶淡饭应该没啥。 大黑自然是不服的，它看着食槽里的仙菇，皱眉凑近闻了闻之后嫌弃地将头扭开，墨昀心虚但嘴硬。 “这个仙菇新出的，对麒麟身体特别好，你不吃我告我妈说你挑食啊。” 柳宿女士是最好的杀手锏，大黑叼起一根仙菇，囫囵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吞完还做作地抖了一下。墨昀要走时它直接拿屁股对人，前蹄不住地跺着地面，看来对他意见不小。 第11章 晌午的气温不是盖的，墨昀捏了个清心诀才凉快不少，他一家家招牌看板看过去，没有一家提供糖醋乌头鲤，正认倒霉准备随便凑合一口时，转身没留神和后面走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墨昀连忙后退道歉，对方“嗯”了一声，又问，“你伤好了？” 这没什么感情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听来耳熟，墨昀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对方竟是昨夜从穷奇手中将自己救下的恩人。 “见过星君，昨夜得星君相救不胜感激。” 美男今日依旧是一袭红衣，只不过这身红衣上面带着天界直属机构的玉带和绣印，墨昀喉头滚动，心想救他的果然是个大佬。 “也是，你小小年纪就根骨清奇，今天好全了也不奇怪。” 美男没会墨昀的谢意，一句话说得莫名其妙，说完转身就走。墨昀挠头，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不太明白这么奇怪的人是怎么做上天庭直属负责仙君的位置的。 但再奇怪也是救命恩人，墨昀感叹着他的“个性”随便走进一家小店，刚点了一碗银河仙虾面就见对面坐了个人，顺着对方红衣玉带望过去，墨昀再次尬住。 “恩公，真是有缘。” “不是缘分，我忘带钱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买一份饭，日后我会还你。” 美男说完也不等他回答，直接翻开菜单，墨昀收回手，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惯常不欠人钱，你且放心。” 似是以为墨昀不愿帮忙，看菜单的间隙美男抬头看了他一眼，墨昀闻言立刻解释。 “不不不，我不是担心这个，本来恩公你救我还未曾表示，这顿饭应由我来请。” “仙君客气。” 美男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眉目也跟着柔软多情许多，看着端叫一个赏心悦目。墨昀还没来得及被美色所惑，就见美男修长的食指在菜单上快速点击，一道道银光紧跟着飞向厨房。 第7章 百科查得很好建议别查 墨昀没想到美男点菜如此大手笔，一手摸进袖中，直到确定荷包的厚度和重量应该够付饭钱才放下心来。两人座桌子不大，几道菜就已经摆得满满当当，厨房那边还不时有菜品飞到他们这桌上空，慢慢地就排成了一排，美男并不在乎头顶有多少菜品没地方落地，拿起筷子就着各色菜肴风卷残云。墨昀低头看看自己的面，再抬头看着全店客人投来的惊讶眼神，默默起身准备将对面空桌子拽过来拼到一起，不然漫天悬置的盘子和厨房新出的餐撞在一起，每个人的衣服都无法幸免。 刚走没两步，人就已经连同桌子一起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拽了回去，两张桌子被拼到一处，天上的菜肴也都稳稳落地，墨昀本人也坐回原地。美男还在用餐，这一会儿一桌子的饭菜就下去了一半，墨昀没见过如此饭量的仙人，但担心他会噎到，于是一边赞叹着“恩人好法力”，一边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 美男放下筷子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下。 “你们上学的时候先生没有教过你们移物么，自己去拿不累得慌？” 墨昀被噎了一句，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先生自然教过如何移物，但灶神街不是每个店家都欢迎随意使用仙法的客人，美男身上穿着上九天的衣服，随便如何也无人敢管，但像他这样的普通仙众在人家的地盘随便使用仙法搞不好要遭白眼的。 莫名其妙被当作差学生，任谁心里也不会愉快，美男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指了指桌子上的立牌。墨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立牌上书【本店不限仙法使用】。 不知道还好，知道后更郁闷了。好在美男也没有再教育他的意思，墨昀拿起筷子开始解决自己的那碗面，一时间他们这一桌也只剩下筷子轻触碗盘的声音。 “你知道天府宫的工作内容吗？” 墨昀一口面还含在嘴里，听见他开口茫然抬头，完全不知这位大佬为什么忽然发问。美男倒也不急，向后靠着椅背。 “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 墨韵点头，直接一口吞面。美人无奈一笑，眉头轻挑。 “你这个小仙君倒也真是实在，嚼都不嚼就咽了。” 那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大佬面前不能失礼，即便心中鬼火乱冒，墨昀还是稳住心神，认真回答问题。 “天府宫主人命运气数，其中主座司命星君主天子寿命和相爵禄之位。” “百科查得挺好，但是把天府宫的工作讲得太过简单。” 美男点头，瞬间化身面试官，莫名其妙被拉入情景演练的墨昀只能望面兴叹，得他如此点评心里条件反射般开始回想面试技巧里对于负面评价的解决办法。美男拿起桌子上的牙签筒，将它转过来倒过去几次之后才开口提示。 “官方的东西谁都会讲，有的时候白话既是实话，实话既是考官想要听的话。” 白话在面试技巧里是减分项目，墨昀刚想反驳，就见美人放下手里的牙签筒，对他抬了抬下巴。 “为什么想去天府宫？” 他就是出来吃顿饭，怎么忽然就变面试了？墨韵一边疑惑，一边重新组织语言，美男要了杯热茶脑袋左右轻微摇晃吹着杯中升腾热气，看墨昀一副审慎思考答题思路的样子，耐心告罄。 “实话。” 实话就实话，墨昀直接一个摆烂，眼神慢慢飘向邻座，只是声音因为不自信而越说越低。 第12章 “因为觉得气运簿像话本，每日可以看话本写话本，比在妖籍管处轻松。” “哦，挺好，面试那日你就这么说即可。” 美男将茶饮尽，眉梢嘴角弯弯翘翘都是融融暖意，好似这才是面试满分回答。墨昀自然不信他说的鬼话，但是对方毕竟有恩于自己，面上的客气和尊敬还是要顾及的。 “多谢星君提点，晚辈定然铭记于心。晚辈吃好了，这就准备回去，星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星君若有需要晚辈的地方，我自当全力以赴。” 出来吃饭遭遇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墨昀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起身要走的时候美男再次喊住他，墨昀背对着美男的脸皱成一朵菊花，转身的瞬间又变作公式化的微笑。 “恩人还有何指教？” “该我谢谢你替我付饭钱，考试加油。其实我也不建议你考天府宫，毕竟司命星君心眼儿是真的不大，如同仙君这样实诚的性子去了，只会苦不堪言。” 美男说着轻轻拍了拍墨昀肩膀，在墨昀未做出反应前翩然离去。墨昀愣在原地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对司命星君心眼儿小的这个描述他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凝神屏息在脑中搜寻了一阵之后墨昀汗毛乍起冷汗瞬时而下，这话不就是他和元蘅在食堂八卦被抓的时候自己说的嘛？！他一直觉得这位美男眼熟也是因为当日哮天身边站着的那位俊美仙人就是救他狗命之后又调侃他一整顿饭的恩人！ 难怪他面对这位恩人的时候心里总会有若有似无的尴尬和羞耻，原来是被他瞧见过自己的窘状。墨昀甚至不敢深想这位恩人对司命星君的描述如此敏感是因为什么，只能在心里不住安慰自己，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肯定不是司命星君本人。 他刚把自己心里疯狂滋生的可怕念头按下去，一出饭店对面墙上巨大的海报差点闪瞎他的眼睛，刚才还和他同桌吃饭的恩人在海报中手执气运笔，面无表情地在竹简上做批注。海报下面还特别清晰地标注了他的名号——第一天府宫主座星君司命。 那一瞬间，墨昀仿佛看到了第一天府宫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关闭，不仅是第一天府宫，他甚至觉得其他南天五宫的门也再难踏入。他今年的考试已经凉了，他本人也快凉了。就连晌午最炎热的南天空气都捂不热那颗被现实冷冻的心…… 大黑还在为口粮的事同墨昀生气，老远看到他的时候就扭过身子，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墨昀没有心思安慰他，默默走到它身边胡乱撸了一把它的鬃毛，顺便解开缰绳准备牵它回家。但大黑已经开智，脾性也定下来了，平常虽然问孙，偶尔也会有自己的小脾气。 墨昀拽了两下发现它雷打不动，只能苦着一张脸无奈去哄。 “我想回家了，你要是不愿与我同行的话路你也认得，一会儿气消了自己回去可好？” 大黑傲娇劲儿上来除了柳宿女士谁的话也不听，墨昀望着漫天彩云，只能一个人运气往回飞，然而修为有限，七重天又大得可怕，飞飞停停好久也没走出多远，他想到考了三次都还没过的御剑飞行执照，一时间挫败感更加严重。 再次力竭之后墨昀落在路边一块巨石上歇脚，身后传来麒麟蹄子踏地的声音，他转过身，果然看到大黑，只不过它的背上还驮了一人，那人红衣玉带，肤色白皙身子颀长，不用细看也知道是谁。 其实墨昀真的很想立刻就跑路，但他体力实在透支得厉害，没力气再躲，就只能看着那一人一骑落在自己面前。司命星君从大黑身上跳下来之后顺势拍了拍他的背脊，大黑十分受用地将毛乎乎的大脑袋拱进人家的手掌求抚摸，墨昀对它如此谄媚的态度看不过眼，伸手拽住它的尾巴，低声警告。 “快过来，不然以后只给你吃仙菇。” 这警告威慑力太低，大黑根本没他。欢快地在司命星君身旁蹭来蹭去，墨昀心里已经把没良心三个字刻在了这畜生的脑门上。转眼看到和大黑互动良好的司命星君，又想到自己听信八卦还说了人家坏话，被人家听到了还不计前嫌地从穷奇爪下救了他，今日他虽然对自己多有调侃，但是综上两件事情来看，司命星君并没有做错什么。 反而是他，命都是人家救下来的，只因为两句调侃就受不了委屈见人来了也不上前打招呼。 心念至此，墨昀退后一步，十分诚恳地向对方抱拳致歉。 “星君大人大量，前日是晚辈失礼在先，而星君不计前嫌救晚辈于危难，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日晚辈深知大错已成，不敢奢望星君原谅，但晚辈确实该向星君道歉，星君，晚辈错了，对不起。” 因是心中所念所感，这话说出来也十分真诚，司命听后靠在大黑身上以掌撑面，嘴角轻扬却没看他。 “我也没骗你，天府宫和你的想象确实有出入，我也只是怕你真的进来了苦不堪言，至于说我心眼小么…” 他顿了顿，目光慢慢转向墨昀，乌黑的眸子中带淡淡地看不出什么感情。 “你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无人是我，不懂我也很正常。” 说完之后他自袖中掏出一个黑色锦囊，掂量了两下之后向墨昀抛了过去。墨昀未及反应，接得慌忙。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墨昀手忙脚乱，一边的嘴角扬起，却没有半分邪气。 墨昀抓住手中锦囊，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第13章 “星君这是…” “还你的钱。” 墨昀本就打算请人吃饭，自然不会收他的钱，见他将锦囊送过来，司命摆手，“我救你是顺手，穷奇是凶兽，我也不能看他随意伤人，再说若要真的论起辈分来也是你父母或是荧惑来请我。” 即便是他这么说，墨昀依旧为难，却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道人声。 “司命。” 第8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两人背后传来一道女声，其音清冽，宛若昆仑雪山融化的冰泉，带着冷意却不令人心生退却，尤其是在这炎热的南天之上，清冷便是别样的蛊惑，让人舒爽之余，更想侧耳倾听。能够直呼司命星君名字的人不多，墨昀好奇着想要回头去看，却见司命的表情在听到这把声音时霍然变色，从难以置信到喜悦在他脸上不过转瞬之间，足以令墨昀纳罕。 他脸上居然能有这么多样的表情？ 声音的主人一步步靠近，司命却似脚下生根一般僵立在原地，一双眼定定望向墨昀身后，袖下的双手紧攥至骨节都泛了白。脚步声顿住，他的手也轻颤着慢慢松开，脸上的表情也恢复如常。 “小仙见过上…” “我随便出来转转，你无须多礼。” 女声打断司命，似乎并不想提到自己的身份，墨昀见司命这么客气，连忙低头转身预备行礼，还没等他弯腰，胳膊就被一只手握住，墨昀盯着那只手看了一眼，心中连连赞叹。 这位仙子的手是真的好看，指节修长纤细，颜色似羊脂白玉般柔滑细腻，指端莹润如同桃花一般带着幼嫩的粉。她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鸽卵大小的宝石戒指，宝石通体晶莹绯红似血，内里有一团火焰状光晕流转萦绕其间，金红色的光华漩涡般紧紧吸住他的目光，墨昀似是醉了般开始头晕目眩，脑子里一团混乱，一些奇妙的片段不断闪过。 一下是华丽的宫殿中，面前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背对他而立，男子微微侧脸，表情冷漠，薄唇开合不知在说什么，他想上前听清楚，却见男子在自己面前化作一团青色烟雾。 画面一转，他站在闪电，天空中黑云翻滚狂风呼啸，忽而一道紫色天雷从天而降，直接劈在了他身上，惊恐令他战栗，身上每个毛孔都在瞬间紧缩，他张着嘴却吸不到任何空气，想要尖叫却叫不出声。恰在此时，一个温暖的手掌贴上了他的后心，清明之气进入身体，呼吸恢复顺畅，他贪婪地将空气深深吸入体内，身子忽然困乏无力，他觉得眼前黑雾漫漫，软倒的瞬间有人自身后将他揽住，墨昀用力睁眼，只看到司命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记忆至此便模糊涣散，墨昀觉得自己身处一片幽深黑暗当中，意识和感觉都混沌不可名状，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身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缓缓下沉，探不到底。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在自己家中，天边现了暮色，床边父母与荧惑并排坐着，见他醒来三个人的表情一松，齐齐开口。 “醒了。” 无感恢复之后方觉自己如同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上湿润黏腻好不难受，口舌干燥嘴里还泛着微微的苦。墨昀借着老爹的手臂坐起来，双手搓了搓脸。 “我怎么睡着了？” 柳宿女士没说话，眼神带着躲闪。昴宿同志伸手探向他的额间试了一下温度，表情开朗许多。 “不烫了。” “昀昀你伤都还没好全，怎么就一个人跑出去了？” 昴宿同志出名的好脾气，嘴里这么问脸上却一派温和。墨昀灵台还不甚清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晕了。 但是怎么晕的…… 脑子里闪过金红流光，戒指主人的声音，还有司命星君！ 想到司命星君，墨昀把目光转向荧惑。 “我今天遇到那天救我的星君了，舅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是司命星君啊，我好像把他得罪了，这下天庭直考要凉。” 死去的焦虑开始攻击他，墨昀抱着脑袋，一张脸上只剩愁苦。 “那咱们就不考了，明日妈妈去找月老商量一下，把你调去姻缘司，你去了那里也清闲一些。” 柳宿女士将他因汗水贴在脸侧的发丝抚开，声音少见的温软，墨昀长这么大头一次听到柳宿女士要动用关系调动自己的工作，吃惊之余不忘拒绝。 “不不不，妈我工作的事自己可以搞定，我看看西方天还有什么天府可以考，这样以后下了工还能和爸爸一起回家。” “也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能安心点儿。” 昴宿同志笑了笑，虽然儿子已经成年，但他本人还是一副青年美男的样子，眉宇间带着温润气质，潺潺如泉水，细细润泽着他的家人。 “上神刚才叫我过去也提到了这件事，她希望昀昀最好还是能在南方天，今日刚好司命也在，听他的意思昀昀只管应考，其他的不用多担心。” 荧惑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声音不见素日开朗，反而带着疲倦的低沉。听他说完，昴宿同志的表情僵了一瞬，大手按在墨昀肩上，半天没说话。柳宿女士的目光在他和荧惑之间转了一圈，欲言又止。只有墨昀一脸懵逼地在他们三人中间，觉得这个氛围微妙到诡异。 “上神刚出关就这么关心我的工作？” 九重天上的神祗很少干预下界天的管，而且陵光上神出关不过是这两天的事，一出关就交代他这么个小职员的工作，墨昀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第14章 “柳宿是上神身边唯一的女星君，她自然会格外关照你们一些。” 荧惑拍拍裤子，开口为墨昀解惑，但眼神却避着他落在别处。三个人的反常表现让他莫名心浮气躁，但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好像自从陵光上神出关，他就站在了一团迷雾跟前，进退不得，只能装傻。 “上神关心我十分感动，但考试还是我自己努力。” 墨昀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更何况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去他也更心安得。见他坚持，其余三人也没再勉强，荧惑有事要先回朱雀宫，昴宿便跟着起身送他出去。柳宿女士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过一个小小的珐琅盒子，递给墨昀。 “上神闭关之前穷奇一直由她养着，这些年她闭关不出，穷奇被关在朱雀宫。这几日她出关在即，九天异象频发，下人没留心让它跑了出去，伤了你上神也有些过意不去，这才想着帮你，你不需要有压力，今天我们过来时她专门叫神农弟子给你准备了疗伤圣药，一会儿你记得把药吃了。” 想到穷奇凶悍嗜血的样子墨昀还心有余悸，听到它是陵光养的更是惊掉了下巴。 “陵光上神没事儿养穷奇玩儿，这就是艺高人胆大吗？” “别贫嘴了，赶紧吃药。” 柳宿女士用指头戳他脑门，墨昀眯眼揉了两下之后将盒盖打开，里面放着一颗棕黑色小蜜丸，散发着阵阵异香。墨昀拿起药丸在柳宿女士的注视下放进嘴里，没过一会儿他便觉得一阵清凉之气流转与自己四肢百骸，所经之处说不出的舒适畅快，就连灵台都跟着清明不少，整个人都有一种被濯然一新的感觉。 “这药好神奇。” 墨昀惊讶地看着药盒，柳宿女士笑着捏了下他的脸。 “我也要回去了，你再睡一下，身体要是好了明日就回去上工。” “哦。” 墨昀撇嘴躺下，心想着不如不吃药，还能多休息两天。 柳宿女士走后，墨昀转身看着窗外靛蓝色的天空。脑子里忽而闪过青衣男子的背影，晕倒前的记忆渐渐回笼，他开始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看到那些细碎的片段。 青衣男子他肯定是没见过，更不会认识。普通仙人渡劫雷光为蓝色，妖为白色，人为淡青色，神则是金色，只有受到天罚才会降下紫色雷光。 看起来应该是戒指主人的意识在那刻和他产生了共鸣，墨昀翻了个身，心想这个人也挺奇怪的，如此泄露老底的戒指大剌剌的戴在手上任人观赏，也不怕别人笑话。 但也不对啊，他活了这么多年，没听说过有哪位仙人曾经受过天罚。墨昀想着想着，被困意席卷，眼睛缓缓开合了两下便陷入了梦境。 梦里大雾漫天，几乎看不清前路，脚下的草地还带着湿气，墨昀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鞋袜早已被露水打湿，他身上居然穿着一件水红色长裙，裙摆上沾到的泥污墨一般在水红色的轻纱上蕴起一座青山，他不喜这些泥污，从修中掏出手帕用力地擦拭。泥垢沁入布料，简单的擦拭无法去除，反而手帕也跟着变了颜色。他无奈叹气，直接将手帕扔了，伸手拽起裙摆向前跑去。 脚步溅起的泥点子不停地甩在鞋面上，顷刻间茜色的缎面已经变成了黑色，他顾不上在意这些脏污只埋头赶路，喘息声渐渐变大，心跳也如擂鼓一般，汗珠带着湿气从额头滴入眼中，蜇痛了眼球他也只是抬手随意抹了一把，如此急奔却不知疲倦，待到终于迈出这篇浓雾时，他身上已是十分狼狈。 然后他便看到一个青衣男子背对他站着，听到脚步声他慢慢回身，见到他正脸之后墨昀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绝世美男子啊？ 美男在天界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物，面前的这个人的美不在骨肉之间，而是气质灵魂。他站在那里便如衫如柏，如那水墨画卷中的远山，如那高山上飞流直下的江河，又如江河奔流而过之后涧底的寒松。他的薄唇恍如凌了雪的红梅，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内里的眸子恍若混沌之外的虚无，幽深无尽不辨喜怒。 不知在原地僵立多久，那美男终于开口。 “你现在还是肉身凡胎，这样贸然闯入雷泽会折损阳寿。” 青衣男子的声音似北方天的初雪，一见难忘，长留心间，每一个音节都像是雪花落入掌中慢慢融化一般，温凉却让人悸动。 墨昀自己的声音，带着不甘和倔强。 “你回去了我的阳寿要来也没有用处，不如留在这里求个明白。” 青衣男子闻言并没答话，只是轻轻拢袖，一道青色的光团自他手中溢出，在墨昀的头顶慢慢散开，墨昀周身立刻便形成了一个卵状仙障。 墨昀好奇伸手轻轻地触透明的障壁，一丝似有若无的暖意像夹带着春日草木清新之气一般顺着指尖涌入他的心房。 “我是个急性子，我等不到回去的那一日，我只问你，这一世呢？你是否……” 墨昀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情绪极力紧绷，一双手在袖下攥得死紧，指甲都跟着刺入掌心肉中。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等待判决的囚徒，生怕对面的判官拖沓，将自己陷入无边等待的困境当中。 “我说过了，我的心意不会变。” 青衣男子开口，声音淡漠得如同戈壁沙丘冷寂的夜。墨昀闻言心头钝痛，紧绷的身子瞬间松垮下去。 “没关系，你等我回去，我们还有好几次机会，我不信你心硬如铁。” 第15章 他听见自己在笑，可心中却苦涩难堪至极。 青衣男子没再说话，看向他的眼里盛满了悲悯，他似乎极为厌恶这样的眼神，提步冲出仙障想要上前同他论，可当仙障撞破的时候青衣男子已化作一团青气慢慢地消散不见了。 他孤身站在空旷的大泽之中，捂着脸绝望地笑着，眼泪透过指缝滑下，落入脚下泥潭。 【作者有话说】 姨妈造访，这章写得我脚趾扣地，过后一定改 第9章 在凶兽和大猫之间反复横 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又和戒指主人的记忆共鸣一次。墨昀并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制止，戒指的主人他不认识，就算认识，也不能上去跟人讲。 “你好，能不能别让我看你的记忆。” 这么说会被人打的吧。 墨昀让青鸟躲在自己办公桌上的花盆后面，这种业务它们都是熟手，蹦跶两下就闪进隔板和花盆的缝隙之中，藏好身子便用小小的鸟喙将腿上的纸条扔出来，墨昀趁四下无人注意，快速将纸条展开，元蘅的字迹龙飞凤舞，和信息的内容一样喜庆。 “筠筠，听说陵光上神出关啦，上神出关普天同庆啊，我们有假放了！” 上神出关对天界来讲是件大喜事，早上他一起来就看到妖籍管处这边发来的文件《关于朱雀上神出关纪念日放假通知及安排》，水利部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不清楚，妖籍管局这儿从早上开始就妖山妖海，天庭每逢节庆都会有福利名额，抽到的妖精们不需要成精许可证可直接化形。上午还未过半，墨昀面前的申请表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墨昀看着外面为了节庆氛围挂起的彩灯彩带，在纸条上迅速写了句“工作太忙，饭点儿见。” “下一位！” 墨昀送走青鸟，冲外面排队妖精们喊道。 窗口前被点到的妖精已经到位，墨昀一抬头，略一愣怔。面前站着的这位像虎又不似虎，他比普通虎妖大得多，皮毛更是棕红色，背后两块肩胛骨也比普通虎妖更为凸出，一双暗红的眼中还带着金色幽光。工作这么久他从未见过长相这么特别的妖，但想着既然能通过门口的检测仙障，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您好，请问要办什么业务？” 墨昀脸上带着职业微笑，一边递调查表一边问。 “你叫墨昀？” 虎妖兄弟声音听起来像个少年，但是身量太大，墨昀面前的椅子只够他一只爪子踩进去。墨昀有些为难地看着在他面前显得过分精致的椅子，想要替他换一把却看他已经将椅子推开直接坐在窗口前。 墨昀于是向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胸牌，然后礼貌地微笑点头。 “对，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哦，就是说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哎…” 虎妖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巨大的脑袋，一边剑齿上还绑着一幅卷轴，他一边讲话卷轴一边跟着上下跃动，配上这威猛凶悍的相貌，画面多少有些滑稽。 “所以，您是…” 见他吞吐了半天不说明来意，墨昀有些紧张地把凳子稍稍后移，手指也在柜台下放到了紧急传召天兵的灵符上，只为防止他忽然发难。 “哎你别叫人别叫人，我没啥…哎哟我不会说话，是，是这样的，我是穷奇，我……” 身体反应快过大脑，虎妖说出穷奇二字的时候墨昀的手已经拍到了灵符上，咒文读条过半，穷奇着急着站起身，把剑齿上的卷轴甩到他桌子上。 “陵光让我来的，我真没有恶意，那天也不是故意伤你，我看错了人，以为你是陵光来着，要不是司命那个变态削了我两根指甲我也不会发狂，特别疼！” 他说着还把爪子拍在柜台上，指甲从肉垫里伸出来果然参差不齐。 “他弄疼我我就有点生气，后面就没控制住力道。” 情急之下穷奇的声音过分洪亮，周围众妖听得动静都把目光投向他们这里，墨昀见状连忙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穷奇也注意到有妖盯着他看，一扭头面上凶相毕露，上古凶兽的威压自是非比寻常，周围妖精们瞬间抱头鼠窜，一个个躲在角落处瑟瑟发抖。 穷奇凶完其他妖，眼中凶光慢慢散去，满意地坐回原地，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天兵大哥看到大厅里一片混乱，立刻进来维持秩序，一众妖怪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回去排队，却无人敢指认穷奇这个始作俑者。 墨昀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乖巧似大猫的兄弟，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陵…光是门口彩带上飘着的那个名字的陵光上神？” 他点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墨昀。 “你们这南方天还有其他人敢叫这个名字的？” “陵…” 惊诧之下墨昀的声音也有点高，他捂住嘴，把光字咽了回去，然后向前探身几乎挨着桌面悄声问道。 “上神她派你…您大驾光临是要？” 穷奇抬起爪子，用指甲将刚才摔在桌面的卷轴推向墨昀这边。 “喏，这是我的检讨悔过书，陵光让我过来道歉。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仙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墨昀也不知道短短两天他的生活里怎么处处都是上神倩影，本来平静的生活似乎对上这位上神立刻便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第16章 “嗯，没…没关系，我已经好了，我后面还要接待其他道友，您看您不忙就先请回，上神那里还麻烦您转达小仙多谢上神记挂，激动之情宛若银河之水滔滔不绝，若有机会得见上神定然当面拜谢。” 对穷奇他多少还是有点怕的，再加上现在身处妖籍管处，若是一句话不对这只凶兽闹起来不开心一爪子拍死一个两个，墨昀斟酌着用词，只想赶紧送这尊凶神离开。 “你说了这么多我记不住，有空你自己跟她说吧，我的悔过检讨书写了一天一夜，她说必须得你看完了签好了字我才能回朱雀宫去，反正后面的妖怪也不敢过来，你就先看看，看完赶紧签字，我也着急回朱雀宫找她呢。” 穷奇站起身子，用两根指甲将卷轴铺开，然后又“乖巧”地坐在墨昀面前，两只血红大眼满含期待。墨昀无奈，只能把目光转向卷轴。 抛开七扭八歪的字体和错别字，全篇除了“对不起”和“我错了”和悔过检讨有关联，剩下基本都是对陵光上神的控诉，墨昀看下来提炼了一下中心思想——因为打不过陵光上神反被揍，所以只能屈尊前来“求”他谅解。 墨昀瞬间对陵光上神有了新的认知——一个上古凶兽都害怕的女神。 也不知道他这个悔过书有没有被陵光上神看到，墨昀看了一眼穷奇，不禁对他拿着签字回去之后的处境生出了一丝同情。 “看完了吗？” 穷奇眨着大眼睛，见墨昀点头又把笔推到他面前，然后两只爪子并拢放在胸前，上下摇晃。 “请仙君签字，我保证以后我一定不会认错认了。” 墨昀不太适应这么个庞然大物装可怜，拿起笔置于行文末尾处，抬头问他。 “签我的名字就可以吗？” 穷奇摇了摇头，瞳孔瞬间胀大，声音也跟着变软。 “她说要签‘家长阅’。” “啊？！” 墨昀懵逼。 “啊什么啊呀，就三个字，你签了我回去交个差，你不签我走不了，后面还排了一大堆妖怪，耽搁太久你也不好交代。” 可怜装不了太久，穷奇急不可耐地用爪子点着桌面，直接耍赖。 “可我也不是您的家长啊，按岁数，你都能做我家长的家长了吧……” 墨昀心道上神是真会玩，签家长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哪有爷爷给孙子当孙子的道。 “仙君～” 穷奇的声音拐了几道弯，一个满目凶光少年音的凶兽瞪着大眼睛卖萌属实让人有点不适，墨昀直接提笔。 “我签我签，您稍等。” 看着墨昀签下“家长阅”，穷奇又指了指一旁的公章。 “她说还要盖上你的章，要不然就是伪造的。” “哦哦，好。” 墨昀从抽屉里掏出自己的刻章，沾好印泥按在自己的签名上。刻章离开卷轴的瞬间，签字和印文金光闪耀，他挡了个眼睛的功夫就见悔过书凭空化作一道白光，直冲进穷奇体内。 事情的发展太过意外，墨昀和穷奇大眼对小眼，都有些愣怔。片刻后穷奇眼睛一眯，瞳孔里火光四溢，周围的气温陡然升高，墨昀眼见着桌上公文页脚在高温之下慢慢变作黄褐色，连忙伸手将东西抢过来捏了沥水诀护在身后。 “您这是闹哪出啊？” “陵光这个老女人，居然设计我，她真当老子没能力和她作对？” 穷奇声音乖戾，空气已经开始烫人。墨昀看着周围四散奔走的妖精们，情急之下喊道。 “你别在这儿找我麻烦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热气忽然就散了个精光，穷奇老实地坐在柜台前，瞳孔胀大，前爪扣在桌上，一张嘴语气乖巧又客气。 “好哒，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啊？？？ 墨昀根本来不及反应，穷奇的表情又变了，他语气阴沉咬牙切齿。 “我靠，陵光！” 担心他再次失控，墨昀足下点地把自己推离柜台。 “我们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要不然还是先请回吧。” “好嘞。” 穷奇精分一般说完这俩字还欢快地在墨昀面前甩了甩尾巴，然后又变作阴沉。 “你等着。” 说完他语气再次明媚起来，甚至还卖起了萌。 “那墨昀我先走了，你忙归忙要注意身体哦。” 穷奇终于走了，走的时候是甩着尾巴蹦蹦跳跳地走的，墨昀默默在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完美错过了糖醋乌头鲤，今天饭堂的菜品又和从前一样虐心。 上午的事没搞清楚前墨昀不想让元蘅跟着担心，故而只同她讲了司命星君的事，谁知元蘅听后眼睛瞪大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墨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元蘅忽然回神，用手背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你的意思是…那天咱俩的话不仅哮天听到了，就连司命星君也听到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元蘅手里的筷子瞬间掉在桌子上，本人也趋于石化。 “司命星君就是那个第一天府宫的司命星君？” 墨昀点头。 “这天上叫司命星君的就那么一个人。” “昀昀，完了，这下完了！” 元蘅双手抱头，脸色都变了。 “我们都有下凡历劫的那一天，在凡间的气运命数都握在司命星君的手里，得罪了他，我…我真的是，我不想活了。” 第17章 看好友如此崩溃，墨昀也只能扯出自己都未必信的话来聊作安慰。 “往好处想，司命星君可能未必像我们想得那么…夸张，这件事应该还不至于。” 墨昀不敢再说司命坏话，只能转换用词。 “至于。” 谁知对面有人直接一锤定音，将两人希望彻底破灭。墨昀抬头看到哮天犬倚着柱子，一脸坏笑。元蘅听到他的声音，身子过点一样弹了起来，一个利落地转身就拜了下去。 “领导，又来用膳啊？” 这模样太美墨昀没脸看，但是哮天毕竟级别在两人之上，墨昀也只能起身弯腰见礼。 “见过天狼星君。” 哮天挥手，哼笑一声走到元蘅面前，矮身在她耳边问。 “水利部规约第十章 第三条是什么，你说来听听。” 元蘅表情抽搐了一下，用手抹去额角的汗渍。 “戒妄议是非，人前诚实磊落，人后沉默守诺。” 哮天双手背后直起身子点头，很是满意地笑了笑。 “记得挺清楚的嘛，元蘅，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错了。” “知道就好，明年你升迁指标下来，凡世历练本君会好好仔细地关注的，今年还请元蘅仙子谨言慎行，认真工作，不然年底考评的时候本座也会很为难，你说是不是？” 年底考评是元蘅的死穴，她哭丧着脸，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 “星君说得是，元蘅定当谨记星君教导。” “那就好。” 哮天将背后的手拿到身前轻拍两下，“起来吧，本君有事先走一步，你们两位接着吃。”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元蘅慢慢直起身子，脸色如同霜打的茄子。 “我若有明年，一定考到北方天，离这个变…” 不敢再招惹哮天这个祖宗，她斟酌了一下，才又说道，“变得十分和蔼的领导远一些，最好永远都碰不到。” 经过这两次，墨昀十分解她想换岗的心情。但毕竟一切祸端皆由八卦而起，两人商量好以后再也不在食堂分享八卦，午休时间结束后便各自回了岗位。 南方天因为上神出关普天同庆，各个单位都有三日假期。明日晚间在六重天更有庆祝活动，缘来境里其他三天的人都在羡慕嫉妒恨，自家天顶上神几万年来屹立不摇，从来没想过闭关充能，也就没有额外的假期可以享受。不过对于庆祝活动各方天的仙众们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有人甚至提前总结出了南六天夜游攻略，方便诸天仙友共襄盛举。 元蘅也忘记了午间的不悦，在各个攻略中挑拣许久找到了她最满意的游览路线，摩拳擦掌地准备和墨昀一起逛吃逛吃。墨昀经过这两天也是身心俱疲，十分期待能真正放松一下。 妖逢喜事精神亦爽，福利名额在前，大家都省去口舌之争，一个下午墨昀的业务办得行云流水，到下工的时候所有的申请表都递交完毕，墨昀在工位上抻了抻脖子，和同僚们打过招呼就去了腾蛇站。 节日在即，腾蛇身上也披着各色彩练，身上挤满了要回家的众仙家。墨昀找不到座位，在人墙当中挤上了七重天。本来天热，又挤了一路，他从腾蛇身上跳下来的身上黏黏腻腻地尽是汗水。一股清凉的水汽迎面而来，散去之后浑身干爽舒适，墨昀抬头找人，果然看到荧惑站在不远处含笑望着他。 “早就跟你说买个坐骑，非要和别人挤那螣蛇。” 今日他倒是低调很多，坐骑从犼变成了通体洁白的麒麟，墨昀跑到他面前，握着他的手坐上麒麟才问道，“你的小乖呢？” 提到这个荧惑似乎也有些头痛。 “陵光闭关六千年，说是不知道下界天变作了什么样子，所以征用了我家小乖溜达去了。” 想到陵光上神上午那通操作，墨昀觉得她能看上犼也是意料当中。倒是荧惑回头看过来，语气轻快。 “对了，穷奇今日去你那儿没有？” 穷奇精分的样子历历在目，墨昀点头。 “他过来之后说是上神让我签它写的悔过书，我签过之后又说要盖章，盖完章之后它忽然就变了。” 墨昀还在想着怎么和他形容穷奇的兽格分裂，荧惑先笑了。 “变乖了不少？” 第10章 穷奇患有夜盲症 墨昀还在想着怎么和他形容穷奇的兽格分裂，荧惑先笑了。 “变乖了不少？” “倒也不全是，断断续续一会儿凶一会儿乖的。” 脑子里闪过毛茸茸的尾巴和滚圆的瞳孔，墨昀忽然觉得变乖的穷奇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哦，这也算正常。他确实凶，当年他和他那三个兄弟四处作乱，陵光和其他三位上神为保天下太平，把他们抓了回来，其他三位上神行事比较简单粗暴，直接将他们压在天柱下面一块儿封印了。陵光心软，觉得穷奇还小薪资不问，所以把它打到服帖之后定下契约，今后穷奇认陵光为主，那些年他一直跟在陵光身边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后来陵光闭关闭得匆忙，也没顾得上交代如何处置穷奇，所以我们也只是在朱雀宫设了一方结界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和他说上神闭关，你乖乖静待佳音便可。本来他也算老实，这次是陵光出关那几日异象惊动了他，这小子冲出了结界才惹出了祸端。” 荧惑一口一个陵光叫得十分自然，根本不似在说九重天上的神明，更像是在说两位故交好友的故事，但对墨昀来讲他说的多少是有些答非所问。 第18章 “你讲的这些和他态度变来变去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 荧惑目光投向远处散漫的烟云，狭长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笑。 “陵光叫你签了什么？” “家长阅？” 不确定他问的是不是这个，墨昀尾音微微上扬。荧惑点头，手捏着半张脸掩着将出未出的笑。 “这就对了，穷奇那傻小子，被陵光哄着换了主人，自然是不服，但是契约既定他反抗不得，所以才一下凶一下乖。” “契约？换主人…” 墨昀蹙眉小声念叨，忽而抬起头一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是说陵光上神把穷奇的主人换成了…我？！” 他后一句声音太大，麒麟受惊抖了下身子，墨昀身形不稳差点从麒麟背上摔下去，荧惑伸手扶了一下才避免惨剧发生。念及穷奇发狂那晚的动静，墨昀的声音都不太利索。 “不，不是，那为啥要把他的主人换成我啊，我又没有上神天生神力，万一控制不住他闹腾起来，我…这个责任我负不起的。” “契约既定你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除非他真的不要命，不然是抗拒不了的，至于为什么把主人换成你么……” 两人说着便到了墨昀家门口，荧惑从麒麟身上跳下来，又搂住墨昀的腰，将还愣着的人抱到地面，这才接着说道，“上神行事自有她的道在，我也不好妄自揣度，不过穷奇认了你做主人以后也能护着你，好事一件你别那么紧张。” “天上掉下个上古凶兽让我做他的主人，我不紧张才怪吧，舅舅你和上神说得上话，要不你同她商量商量，给改回去？” 墨昀反应过来，追在荧惑屁股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家门。荧惑被他吵得麻烦，直接双手捂耳。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怎么了这是，一进门就这么大动静？” 昴宿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看到他们一个嫌烦一个嘴碎，不由好奇。墨昀上去把菜盘接到手里，垮着一张脸叫人，然后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你问我舅舅。” 昴宿于是看荧惑，荧惑嘴角一勾，双手交叠压在脑后，跷着腿躺在罗汉床上。 “陵光把穷奇给了墨昀，这小傻子被吓着了不敢接。” 墨昀把菜盘重重放到圆桌上，用态度告诉他爸就是这么回事。昴宿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忽然便笑了，大手摸上墨昀的脑袋轻轻揉了一下。柳宿这时也从厨房走了出来，估计是在里面听完了全程，看到墨昀便火力全开。 “上神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在，这么大的人了叽叽喳喳的，我平日里怎么和你说的，要稳重。你看你刚才的样子，活像个搭桥的喜鹊。” 柳宿女士的战斗力从来都是全家第一，尤其是事情牵扯到陵光上神，墨昀自知打不过，转身选择回屋避祸。房门快要合上的时候他听到柳宿女士又软了声音，似是在问荧惑。 “上神她…” 话未说完便被荧惑不带感情的声音打断。 “安心，她有分寸。” 荧惑说话暧昧不明，柳宿女士又每每三缄其口，墨昀坐在书桌前默默叹气。他其实不想也不能参与九重天神仙之间的事，但当这些事情牵扯到自己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资格说不。这种感觉烦闷又无望，搞得他吃饭时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昴宿看他不开心，便问起他休假这三日如何安排，谁知墨昀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穷奇说它伤我那晚是把我当做了陵光上神，我们很像吗？” 话一出口，桌上其他三人动作都是一僵，墨昀知道不觉间又问了一个得不到回答的问题，直接放下碗筷预备离开。 “我吃饱了，回房复习。” 然而这次柳宿女士并无回避，叫住墨昀开口为他解惑。 “我自幼伴在上神左右，沾了些她的气息，你是我的孩子，身上自然也有，穷奇夜盲，可能是嗅到了你身上的气息才认错了对象。当日他倒确实是收着力道，只是你修为尚浅才被他所伤，他现在还在朱雀宫面壁思过，这段时间也不会来烦你。而且有契约在前，他不能伤你。你好好复习功课，其他不要多想。” 这么说倒也合，只是… 墨昀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想，那么凶居然是夜盲症？ 但猫科动物会夜盲吗？ 回房翻了好一会儿书也没把心里那股躁郁压制下去，墨昀不想惊动家里三位长辈，直接打开窗户跳了出去，大黑和荧惑的白麒麟正闹得开心，看到他齐齐停了动作，发出带着疑问的“呜呜”声。墨昀冲他们比了个悄声的姿势，矮着身走出院子。 临近假日街上行人很多，墨昀看着满街的彩灯彩练，心底空落落的一点也兴奋不起来。他一路避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七重天主城外有一座高山，平日里仙迹罕至，墨昀一路飞飞停停，最后落在了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仙众聚在城中，郊外倒是一片静谧无声。墨昀靠着山壁坐下来，望着远处月上广寒宫，烦躁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一点疏解。 山上气温较城中更凉爽些，墨昀发着呆慢慢地便睡了过去，眼前似有浓雾一片，白雾散去之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林子当中，身旁净是参天古木，他靠着一株抱膝而坐，心里不知是在盼望什么带着说不出的焦虑不安。林中湿气重，没过一会儿他贴身的衣物便泛起潮气。 第19章 湿冷难以忍受，他搓着两边臂膀，上下牙不住打战，即便这样也没想着离开，也不知这份执着到底是为什么。 意识似还有一丝清明留存，墨昀知道自己怕是再次入了谁的梦，想要醒来却好像被什么怪力抓着，让他无法脱离梦境。 眉间睫上凝结了一层水汽，墨昀双手冰凉，只能伸到嘴前不住呵气，然后搓着手想让自己暖和一些。一道心声在此时钻进脑海，问着“怎么还不来？”他不知声音在说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你这是何苦？” 身后忽有男声出现，墨昀受惊般从地上弹起，转身之前不忘衣装，那声音十分耳熟，他转过身看到发声之人才恍然大悟——又是那个美到逆天的青衣男子。 “我在等你。” 开口声音带着冷战，语气笃定却带着一丝轻微的委屈。 大概是他此时的样子过于狼狈，这次青衣男子没有再下仙障，直接走到他身前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他的肩上。衣服带着他的体温，墨昀瞬间从心到身都暖意翻涌，甚至眼中都带上了热意。 “这次呢？你可改变心意？” 墨昀抬头巴巴地望着他，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衣袖，半途发觉手上戴着脏污，于是便收了回去。男子墨色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波澜，郁气被悲悯取代，他没说话，薄红的唇却抿成一道。 这样的眼神让墨昀难受，他望着男子瞳中映出的水红色身影，顿觉自己可笑。于是便转过身去，将心底的不甘和委屈悉数压下，咬着牙一字一句。 “没关系，还有下次，下下次，你怎么想我管不着，可你也管不到我，你答应了的。” 他咬着唇努力呼吸试图将泪水忍下，可是身后久久无人回复，再回身才发现青衣男子早已消失。 梦境终结，墨昀猛然睁开眼睛，看自己还坐在郊外平台，便立刻想要起身回家。 “怎么在哪儿都能睡着？” 天界虽无鬼魅，但忽然有人出墨昀还是被吓得汗毛炸起背脊僵直，他身子向后紧紧贴上山壁，强自镇定地问了一句。 “谁在说话？” 【作者有话说】 姨妈来了，多更不了一点 第11章 脑子不好，但能吃能打 一团晖夜自夜色中振翅而来，萤光闪亮。司命便在着萤光闪烁间自空中缓步走来，墨昀起身预备行礼，司命抬手示意不必。 “胆子怎么这么小？” “星君出现的太突然，没有准备。” 睡醒之后又遇惊吓，墨昀也考虑地位上的差别，话里带着点埋怨。司命听他的语气，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却也没在意。 “做梦了？看你的表情要哭一样。” 被不太熟悉的人看到做梦时的窘状，墨昀脸上一热，默默把视线转开。司命倒也不执着于他是否回答，手一挥平台上便出现了一方茶桌，茶桌上红泥火炉烹着热汤，司命坐下，将热汤注入茶壶，一时间茶香四溢。 “过来坐。” 墨昀本想说不用麻烦了，但看到对方已经为自己倒好了茶，只能默默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褪下工装，司命不再着红，花青色的长衫下摆绣着南天专属的火焰纹，长发披散在背后，偶尔会有一缕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在袖上，再被晖夜们振翅抓起，放回背后去。墨昀看着晖夜忙碌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两人便借着明灭萤火沉默对饮。 “身体无恙了？” 司命忽然开口，墨昀回神，这才想起前几日自己昏过去的事，顿觉丢脸，只能点头捧起茶杯假意饮茶缓解尴尬。 “那天多谢星君送我回家。” 那日醒来就在自己的房间，墨昀仔细想想应该是对方将自己送回去的，连忙放下茶杯道谢。司命听后伸手自空中抓了一朵云下来放进壶中，然后开口。 “那天你晕了之后是荧惑忽然出现带你回去的，倒也不必谢我。” 居然是荧惑？ 墨昀愣怔了一瞬，又想到自己谢错了人，更尴尬了。 “星君您今日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为了转移尴尬，墨昀没话找话。司命抬头，眼里映着萤火。 “你不也在这里？” 啊这…… 墨昀语塞，只能打哈哈，心里怪自己多嘴。 “哈哈，是啊…” “多梦是体虚的表现。” 这句话没头没尾，墨昀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说到梦，墨昀对戒指主人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他有些忐忑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手放在唇边又清了清嗓子。司命抬眼看了他一下，墨昀立刻又正襟危坐。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想着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说了，墨昀鼓起勇气，抬头问道，“星君，那我晕倒前叫您的那位仙子不知是…” “一个故人。” 这次司命回答地很是干脆，连他的话都没问完便开口。墨昀见他这样心想应该打听不到戒指主人的信息，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星君可见过陵光上神？” 司命沉默着看他，墨昀这才想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第一天府宫的主座星君自然是见过上神的。 “哈哈，我这话问得太多余了。” 墨昀用笑掩饰尴尬，司命倒是一派淡然。 “你对朱雀上神感兴趣？” 确实。 第20章 墨韵心道，但面上又不能直说。 “正逢上神出关嘛，就是好奇上神她是一位怎样的神祗。” 墨昀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多余，两人并不熟识，就连自己家那三位能和上神凑牌局的亲人给出的答案都和教科书无异，眼前这位星君又能说的多出乎意料呢？ “作为上神，她自然是一等一的优秀，不过她要不是朱雀可能会更开心一些。” 出乎意料的答案出现了！ 但这个说法未免过分大胆，墨昀不敢接着往下问，又想起自己心里另一个疑问。穷奇错把他认成陵光上神是因为夜盲症的话，那他…… “星君，你也有夜盲症吗？” 墨昀眼看着司命淡定的表情寸寸皲裂。 “夜盲症？也？” 问题问得过分冒昧就会像墨昀这样，只恨自己遁地术修炼不到家。 “不…不是，穷奇说他闹事当晚是将我认成了朱雀上神，您那天晚上也曾…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你们都看错了。” “穷奇？” 司命面色一沉，盯着墨昀半天没说话，墨昀被看的心虚，背后阵阵冷汗，正想着要不要就此告辞时，司命的表情又正常起来。 “她把穷奇给了你？” 这怎么看出来的？ 墨昀想问，但司命再次开口。 “嗯，我有夜盲症，那晚应该是看错了。” 哈？！ 一只青鸟拍着翅膀翩翩而来，墨昀伸出手，它便落在了他的手指上，还欢快的叫了两声。墨昀看了一眼司命，低声说到，“应该是我母亲。” 司命点头，默默将目光移开，墨昀冲着青鸟说了声“开”，青鸟张嘴，果然是柳宿女士。 “这么晚昀昀你去哪儿了。” “明天休息，我出来走走，一会儿就回去。” 墨昀故作轻松，说完便将青鸟送走。司命将茶桌收起，萤火便随着动作萦绕在他身边。 “天色也晚了，这便回去吧。” 墨昀点头，弯腰行礼，起身时听到司命清冷的声音。 “你身上有上神的气息，我不知它从何而来，也无法定义对你而言是好是坏，上神将穷奇给你大概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穷奇脑子不好，但打架是一把好手。” 想不到司命会同自己说这些，墨昀的身子因意外僵住。司命抬手，一串萤火飞过来绕在他的腕上。 “夜路难行，未免夜盲，带着它们回去吧。” …… 所以这是自己夜盲，觉得他人也是？ 墨昀无奈的看着手腕上闪烁的萤火手串，再抬头司命已经踏云而去。 这位星君性格是怪了一些，但人还挺好。墨昀这样想着，轻轻晃了下手腕，萤火们自他手腕飞起，慢慢在半空中变作一个灯笼模样，墨昀笑了一下，在这盏小小灯笼的明灭光晕指引下回到了自己的家。 第二日一早青鸟敲开窗户，落在墨昀床头叽叽喳喳。墨昀睁开眼还在迷蒙，元蘅的声音就跟了过来，今天六重天人多，我们不一定都能逛完，但是我规划了三条路线，你选一个。 青鸟从包裹里衔出三张纸条，啪啪啪甩在他脸上，墨昀把纸条从脸上扒下来，一张张看过去，元蘅在对面不忘交代。 “一会儿打扮的漂亮些啊，万一遇到帅气的仙君还可以来一场美妙的邂逅。” 比起仙子墨昀对仙君更感兴趣这件事只有元蘅知道，并不是墨昀有意隐瞒，家中无人问过他这些事情，没被问过，他也不好直接走到父母面前说：“爸妈，我好龙阳。” 这些年他忙着工作，也没有考虑过情爱之事，毕竟神仙的寿命久远，缘分这件事晚点也没什么不好。所以听元蘅这样说，他也只是笑了一下，并不接茬。 两人选好了路线，墨昀准时来到朱雀南街。这三日假期南街被临时改成了步行街道，此时街道两百年已经有小吃和纪念品摊位，周围人头攒动，声势鼎沸，墨昀的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元蘅到的很快，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她拉着墨昀的手两个人随着人流慢慢挪着，南方天热，路灯下方协管小仙童们便向人群里输洒着清心静气，故而两人除了衣服被拥挤摩擦的有点褶皱之外，也没热到汗流浃背。 不远处的戏台有人正表演朱雀上神勇斗魔物的歌舞大秀，两人挤了好久才站到舞台前，无人见过陵光上神模样，扮演她的仙子也带着火焰纹面具，在台上舞姿曼妙同魔物“斗”得有来有回。 可能是台下观众太过兴奋，仙子跳得忘了情，几个旋转之后她一脚踩空，眼看着就要落到台下来，四周一片惊呼声，就连元蘅和墨筠都惊得长大了嘴巴。却在此时，一道青色光晕自远处飞到仙子身后，丝带般将人拉了起来，仙子一个转身便跟着这道青光飞上半空，她动作迟疑了片刻便接着起舞，台下观众以为这是安排好的情节，不住喝彩。 青光伴着仙子身形慢慢下降，最后看她足尖落在地面便消散不见，仙子舞毕和“魔物”一起俯身行礼，元蘅兴奋得揪着墨昀袖子。 “刚才那道青色光晕真是神来之笔，我以为这是事故，没想到是个故事。” 墨昀笑笑没说话，舞台上的青光和梦境之中青衣男子的术法重合，他目光扫过舞台四周，却不见有人穿着青色。 两人一路逛吃加看热闹，很快一天便过去了。元蘅住在五重天，担心再晚螣蛇下工，于是和墨昀道别，墨昀送走元蘅，自己也跟着人群往螣蛇站去。人群中忽而有人高声惊呼，他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是六重天上放了烟火，烟花似星河，银光一团接着一团，将六重天的夜色都照在一片银白之下，墨昀就是在这片盛放的烟火里看到了梦中人。 第21章 青衣轻扬，长发如黑色锦缎一般披散在脑后，只以玉扣木簪松散的束了一道。说也奇怪，这样气质清绝的人走在路上，竟没有一个人觉得惊艳，任他这样信步闲庭地走着。 墨昀只愣怔了一刻便反应过来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追，只是觉得不能将此人错过。 但说也奇怪，他无论如何追逐，总会被忽然出现的人群挤到后面，眼看着这人就要消失在人海之中，墨昀情急之下脱口叫道—— “青衣仙君留步！” 第12章 青衣仙君留步 “青衣仙君留步！” 一嗓子叫出来，周围人群脚步暂定，要么回首要么侧身去看，被各色目光盯着墨昀顿时觉得脸热，但就在此刻，他看到青衣男子的脚步也顿住了，他没有转身，只是脸微微向后偏了些许。鼎沸人声忽然消失不见，四下静谧如同远郊之夜。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所有人的动作都停留在上一个瞬间，墨昀没空去管周围的变化，只抬脚想要走到对方近前。 他刚走出一步肩膀就被人捏住，来人稍一用力墨昀便被跟着转过身去。荧惑鼻尖上还带着细微汗珠，看着墨昀脸上还未褪去的焦急，笑得灿烂。 “这么晚还不回家？” 墨昀见到是他，心下稍安。 “我…哎舅舅你等一下。” 他说着急匆匆转过身，可那道青色身影早已不见，周围又是热闹一片，仿佛刚才的静止只是墨昀的错觉。墨昀有些泄气，回过头来对着荧惑抱怨。 “我刚看到一个人，正要找他你就把我拦住了，现在好了，人不见了。” 荧惑的目光透过他的发顶看向刚才他面对的方向，然后低头微笑。 “什么人追得这么着急？” “就是…唉咱俩边走边说吧。” 人多本就容易生燥，更何况墨昀跟丢了人，他拽了下荧惑的袖子，脚步急切地向人潮外面走。荧惑被他小孩子气的样子逗乐了，伸手打了个响指，两个人直接瞬移到了闹市之外。墨昀正想感叹荧惑术法惊奇，就被他拍了脑袋。 “现在说吧。” 墨昀躲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从看到那枚戒指开始讲起，荧惑跟在他旁边仔细听着，一张好看的脸在烟火光晕下不停变换着颜色，只有嘴角一直盈着一抹笑，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舅舅，上层天哪一位仙君喜欢穿青色的啊，我刚才看到他本想追上去问问的，被你一拽人就没了。” 墨昀讲完，嘴唇略有些发干，街边刚好有雨师糖水铺，荧惑顺手买了两杯垂云仙露，递了一杯给墨昀。饮品清甜凉爽，墨昀狂饮两大口，顿时美得笑眯了眼。荧惑晃荡着自己那杯饮料，也不着急着饮用。 “我看你是逛街逛傻了，幸亏我把你拽住了，不然要是真的巴巴跑过去，脸都要丢光。” 他说着还用食指戳着墨昀的脑袋，墨昀捂着脑袋往旁边走了两步，低头底虚的小声嘟囔。 “怎么就丢人了？” “那戒指应当是件宝物，里面带着主人的意识，不凑巧被你看到入了你的心，夜有所梦。你也知道那是段主人家的记忆，说到底那都不算是梦，你贸然上去问人家，尴不尴尬？” 那可太尴尬了…… 墨昀在心里回道，紧接着又忆起刚才在大街上那一嗓子，一时悔愧难当。荧惑叹气，拉起他的胳膊。 “走吧，送你回家。” 荧惑招来麒麟，墨昀半晌没说话，坐定之后才抬眼向他确认。 “真的很丢人吗？” “还好，不是没追上么。” 荧惑手指随意地梳麒麟鬃毛，一眯眼笑得像只青丘仙狐。 “我在，自然不会让你丢人。” 墨昀咬着吸管，望着空中不断燃放的烟火。自言自语似的嘟囔， “也不知道那个青衣仙君是什么来头。” 说完又回头看他。 “你也不知道他是谁？” “四界九天好看的神仙多了去了，我怎么可能都认识。” 荧惑漫不经心地召出仙障，麒麟带着他们穿梭在烟火当中，墨昀的瞳中灿烂夜空渐渐褪色。 “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性格都有些古怪，不然你说那个女孩子都那么可怜了他竟然一点都不心疼。” “你们小孩儿的心思真是单纯，情啊爱啊的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人家心里没有你，再可怜也是感动自己。” 荧惑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松，但眼里却带着几许阴霾，墨昀以为他想到了当年自己和他爸妈的往事，一时也有些抱歉，刚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谁知荧惑探身过来，一双笑眼带着狡黠。 “昀昀啊。” 墨韵被他双臂困在方寸间，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不由向后倾身。 “干，干嘛？” “我长得好不好看？” “好…好看啊，这不是废话吗，你到底要干嘛？” 每次他这么笑都没什么好事，墨昀心中警铃大作，一边躲一边防备着他的后手。荧惑又靠近一些，墨昀跟着后挪，没注意身子倾斜太过，重心本就不稳，手臂又在此时撑了个空，人一下就从麒麟身上掉了下去，眼看着就要从半空坠落，荧惑手臂一伸，他又被捞了回来。 “舅舅你都多大了，能不能不这么幼稚？” 瞬间失重，墨昀的心还在乱跳，看到荧惑靠在麒麟颈上笑得花枝乱颤，不由两腮喷火。 第22章 “没办法，长得好看的人性格是有些古怪的。” 荧惑笑着还用拇指擦去眼角蹦出的泪，墨昀无语，直接转身背对他。麒麟回头看这两人一眼，默默的用尾巴拍了拍墨昀的肩膀以示安慰。 “昀昀，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喜欢对你无意的人。” 笑够之后荧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墨昀回头看他依旧是那个姿势，只是神色淡然到近乎落寞，这副模样和他平日表现出入太大，墨昀想着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应该是寂寞的吧。 这么多年家人一样相处下来，墨昀忽然有些替他难过，于是转过身试着安抚孤寡老人。 “我前途未卜也无心恋爱，不过舅舅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可以找我和元蘅一起玩，明日盛典你和我们一起吗？” “跟你们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去，明日我要伴在上神左右，你们两个爱冒傻气的别再把自己给玩丢了。” 荧惑挥手白他一眼，忽而又感叹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这种老人家感叹时光易逝的样子墨昀实在顶不住。 “舅舅，你以后如果实在找不到舅父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养老的。” 他说的诚恳，荧惑听后笑得前仰后合，额角青筋都凸起几条，墨昀心道不妙，正要逃跑被人拽着后衣领提溜到面前。 “养老？” 墨昀挣扎着要跑，荧惑主打一个就不松手，墨昀想打人但胳膊不够长，就差一公分死活够不到，于是心一横恶向胆边生。 “你本来就比我老，我才六千岁！” 荧惑眉梢一挑。 “我老？你好意思说，你妈五千五百岁就知道追你爸了，你一个六千岁的身边连个目标都没有，丢不丢人？” 战火升级，墨昀这下是真的踩到了痛点，荧惑拎他如同拎小鸡，说到解恨处还拿着他晃了晃，墨昀张牙舞爪地反驳。 “丢什么人，我以事业为重，等我考上天庭直属，自然会考虑恋爱。” “笑话，刚才谁说自己无心恋爱的，再者说你这么笨，考上了也是剩下的份，到时候还得我拉着这张脸帮你牵线搭桥。” “胡说！” 两人菜鸡互啄，吵得热火朝天，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只仙鹤拍着翅膀从旁看戏，原本它还没想着打扰这舅甥俩胡闹，后来估计是看他们实在没完没了，耐心告罄终于开口。 “荧惑，你得来一趟。” 这一下有第三个声音出现，墨昀和荧惑都是一愣，手上的动作顿下来。女人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些许威严，墨昀觉得这声音耳熟，脑子里略过一遍，忽然找到了同类项。 这声音…不就是那个戒指的主人吗？！ 他刚想开口同荧惑说这件事，就看荧惑表情变得严肃，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之后拎着他领子的手也直接松开，他了一下坐姿，看着仙鹤。 “什么时候？” “现在。” 威严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无助，荧惑的表情也跟着难看起来，墨昀见状懂事的跳下麒麟，招了片云垫在脚下。 “好。” 荧惑看了他一眼，略带抱歉地道： “到家之后给我传个信过来。” 墨昀点头，在荧惑调转麒麟欲要离开的时候叫住他。 “舅舅其实你知道青衣仙君是谁对吧？” “先回去休息，明天不还要同你那伙伴出去玩嘛。” 荧惑交代完就驾着麒麟离开了，墨昀原地叹气，想了想又觉得他不回答自己也正常，记忆这事儿属于隐私，是他太过八卦了。 进门之后家中茶香四溢，柳宿女士和昴宿同志对坐于矮几前，各自处着手上的公文，他们二人如此对墨筠来讲也算日常，他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回房，柳宿女士见儿子回来，抬头问他玩的怎样。 墨昀省去了青衣仙君的事，只说玩得挺不错，昴宿同志指了指厨房。 “今日白虎宫分了蟠桃，对修行有裨益，昀昀一会儿记得吃，坏了就可惜了。” 昴宿同志说完将笔放下，又为老婆续了杯茶，墨昀点头走进厨房果然看到一盘蟠桃，个个又大又圆，粉白莹润还带着清香。他随手抓起一个咬了一口，清甜汁液滑过食道之后顿觉气海充盈，刚才因为腾空飞行消耗的修为立时就被补充完毕。 墨昀啃着桃子回到厅中，见父母二人都已经放下工作，柳宿女士看着他欲言又止，倒是昴宿同志拉着老婆的手，冲他笑得和蔼。 “昀昀，陵光上神出关之后一直想要见见你，正逢节庆休沐，你后天要是有空就跟着你母亲上九天朱雀宫去一趟吧。” 第13章 九重天不学古礼 “后天？！” 手上的桃子顿时就不香了，墨昀紧张地在原地打转。 “这么着急吗？” 昴宿同志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冲墨昀招手示意他过去，墨昀不大情愿的走到昴宿同志身边坐下，小声表达不满。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至少有个心准备。” “爸爸知道对你来说确实突然，但对于上神来讲，见你是她一直以来的期盼，当年我和你妈成后不久就有了你，上神知道十分欢喜，为你准备许多衣服玩具，直言等你出生，她要第一个抱你。若不是后来她忽然闭关，你们应该早就见过了。” 昴宿同志拍拍他的肩膀，说到成婚二字，望向柳宿女士的眼里尽是爱恋，柳宿女士则是淡淡微笑，两人之间温情流转，只有墨昀一个人被晾在要见九天神祗的惊惶里，无助又可怜。 第23章 “上神仁爱，对小辈十分照顾，昀昀你见了上神也会欢喜的。” 柳宿女士从拉丝的氛围当中抽出空来，表情和元蘅向他安利伶伦仙府旗下礼乐七子别无二致，问就是我的偶像谁能不爱。 欢喜不欢喜墨昀现在感受不到，但这一波压力是给到位了，毕竟他要见的是中级术法教科书封面那尊朱雀雕像本尊！ 上神要见见，他不想见也得见。墨昀笑得勉强，拿着啃了一口的桃子跑回房间，一关门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可救老命了，现在学习古礼还来得及吗？ 第二日元蘅叫来青鸟，说自己昨日玩乐太过，想要休息一下抱歉不能陪他一起。墨昀正埋头苦读《古礼法纪》，听她这样说心里不由感恩戴德。青鸟飞走没一会儿，缘来境在他面前徐徐展开，墨昀一愣，捏了术法走进去，发现是他前几日发出关于天府宫面试的问题有了回应。 来人留名南天星，墨昀打开他发来的回应信函，不由大吃一惊，也不知这是哪路神仙，他不过问了一句有没有人参与过天府宫面试，面试考官一般会问什么样的问题，这位南天星直接发来了考官样貌年龄性格，问题大致范围及如何作答等一长串文字，内容之详细堪称教科书级。 惊过之后自然是狂喜，墨昀将信函仔细保存起来，发了封感谢回信，在信件末尾小心翼翼地问对方是否能够同他成为友人。信一发出，墨昀便准备离开缘来境继续看他的礼法，谁知眼前弹出一张卷轴，上书“南天星已与你成为友人”。 这也太快了，墨昀感叹。 既然对方现在正在境中，不打招呼实在有些不礼貌，墨昀想着便进入方便境中友人单独对话的临仙阁，阁中不过一方凉亭，亭中摆着石桌圆凳。他刚刚走进凉亭便听到动静，回过头就见一人身穿石青长衫，正抬头看他。 “小仙多谢仙君指教，您的回信对我帮助太大了，我都不知如何感激您才好。”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南天星并不上前，脸在云雾之下看不到表情，墨昀听对方语气淡漠，顿生忐忑，正担心是不是自己突然叫对方来临仙阁过分唐突惹了对方不快，却听对方再次开口。 “你要参加天庭直考？” “是的。” 他老实点头，对方“嗯”了一声，依旧站在原地。 “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以后若有问题你可随时问我，只要我有空就会回答。” 一句“多谢仙君”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南天星便已转身离开。墨昀坐在石桌旁看着亭下潺潺流水，心想这仙君人还怪好嘞，虽然语气是冷漠了些，不过萍水相逢得人如此相助，他感激都来不及，哪会在乎对方是什么语气。 临时抱佛脚墨韵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古法究竟记住多少，昨日他捧着《古法礼记》看了一整日，最后竟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早晨柳宿女士进来看到他眼底乌青，头发散乱，还以为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修习禁术，墨昀打着哈欠坐起来，露出手臂下面的《古法礼记》，柳宿女士嘴角一抽。 “昀昀，你昨天一直在看这个？” 墨昀顺着母亲手指捧起那厚重一本，脸上的崩溃溢于言表。 “妈，这么多规矩你们是怎么学下来的？” “昀昀啊，《古法礼记》这本书…” 柳宿女士面露难色，将儿子拉起来，手掌一翻祭出清明咒为他醒盹，墨昀甩甩脑袋，确实清醒不少，再一看天色不由大惊失色。 “妈，几点了？完了我还没看明白，一会儿上了九天要怎么办啊…” “这本书在九天没用的，这《古法礼记》本来就无法约束四方天神，每个上神宫中有各自的管方式，朱雀宫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柳宿女士一招手，厚重的书立刻飞回书架，消息来得太突然，墨昀反应不及还僵在原地。 “去收拾一下吧昀昀，以后心里有事可以来问我，不必这么折腾自己。” 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犹如二百五。墨昀捂脸，甚至不知道这槽该从何处吐起。 无论如何崩溃，该去的九天也终归要去。墨昀好衣装，走出门才看到院内停着一架车，车身宽敞，骨架棕红，一看就是南天顶级淬火木制成，骨架外包裹着大红幔帐，上面绣有代表朱雀上神的火焰纹。车门处金色珠帘是一颗颗斗大的金黄蚌珠穿成，正随着车前四匹独角马的动作轻轻摆荡。 这么华贵的马车实属罕见，墨昀双眼瞪大，老半天憋出一句。 “妈，你啥时候这么富裕了？” 柳宿女士白他一眼。 “这是上神派来接你的车架，因为要到下方天来，所以不好太招摇，所以才用了这一架。” 独角马是西方世界瑞兽，鲜少引进，现在他们面前四匹皮毛油光水滑，头顶独角还在天光之下闪着盈盈珠光，往这里一站就已经招摇本身。 “对上神来讲这是普通车架？” 墨昀指着马车，心里对九重天的豪奢有了全新的认知。 “昔年旧物而已，上神从不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上车吧。” 柳宿女士面色淡定，被震撼教育震傻了的墨昀老实的跟在她身后坐上马车。独角马仰头轻咴，马车晃荡了一下便随着蹄声离开地面，不出一会儿，七重天便已在视野之外。 八重天设各种天府职能机构，因是私人事宜，马车并未进入主城，但即便是城外的景色也同下面七重天极不相同，整个天穹都似是黄昏一般散漫着金色霞光，地面彩云铺就，偶有巨石飘荡于半空，形成一方仙岛，岛上灌木丛生，仙鹤仙鸟在青绿色水洼间飞翔打闹，发出阵阵轻鸣。仙岛四面道道瀑布水流急飞直下，溅起一座座虹彩之桥。 第24章 “再往上便是九重天了。” 墨昀正惊叹于八重天的盛景，柳宿女士的声音便自对面传来。 没人告诉他们九重天上是什么模样，墨昀抬头望去，只见他们所坐马车穿过金色霞光，棉花团般厚实的云层被独角马的身子撞开，倏然自两边飘去。马车骨架也在这时自动开出一方屏障，保证水汽不会打湿乘车的人，随着车身也跟着穿过云层，墨昀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九重天。 天穹靛蓝，繁星漫布。其间点缀着紫红翠绿银蓝星云，像炸裂的烟花为此界带来缤纷色彩。马蹄阵阵带出水声，墨昀低头望去才发现脚下是一片冰蓝湖泊，水面平静无波，似是一面镜子将天穹倒映在内。 独角马奔跑速度逐渐放慢，马车也跟着缓缓停下。墨昀自震撼中回过神，扭头看向母亲，柳宿女士自腰间摘下一枚金属腰牌，随即便顺着车窗将它扔了出去，腰牌飞到半空停滞片刻，忽然便燃起火焰，火焰将金属熔化，落入湖水，变作圈圈涟漪。 水波震荡，不过须臾，车架下方湖面就变作一条三丈宽的青石车道，车道两旁每隔一段便有铜铸仙鹤灯台，灯火长明，将车道映成明黄。墨昀顺着车道望过去，就见湖心变了模样，一座巍峨宫殿正耸立其间。 宫殿建在整块白玉底座上，殿前有三层石阶，每层中间都有浮雕龙垫。石阶顶端十二根铜柱并立，将金色歇山顶撑起，宫殿后方红光直通天际，宫顶当中立着朱雀铜像，在红光映衬之下如同浴火而生。宫墙雪白，当中一面巨大铜门正向他们缓缓开启。 “昀昀，这就是朱雀宫。” 柳宿女士语气淡定，墨昀却被眼前景象震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独角马重新向着朱雀宫奔去，墨昀却不知为何在震撼当中对这座宫阙生出一丝熟悉之感，总觉得自己应该来自此处。 这念头甫一生出便被他压了下去，心里吐槽自己什么梦都敢乱做。马车在石阶下方停了下来，柳宿起身下车，墨昀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殿内一群红衣仙娥鱼贯而出，分立于铜门两侧，见了他们二人齐声高呼。 “朱雀宫恭迎贵客。” 墨昀闻言腿一软，被柳宿女士撑住。他还未来得及道谢，便看到荧惑也走了出来，他看了墨昀一眼，无奈地揉着鼻梁对两旁仙娥说到—— “都是自己人，搞这么客气再把小墨昀吓到，你们没看到他腿都软了。” 当众被戳穿，墨昀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但是在这殿外又不敢回嘴，柳宿女士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像在自家一样。 “放轻松，当在自己家就好。” 哪个好人会把上神居住的宫殿当自家用啊？！ 墨昀心里还在吐槽，荧惑手一挥，两人脚底便生出一片彩云，彩云瞬间将二人带到宫殿门口，荧惑见状还不忘抱怨。 “我就说都什么时代了，哪有人愿意步行上这么多道台阶，让她装个电梯她还嫌费事。” 还准备在爬楼过程当中舒缓紧张的墨昀没有一点防备就到了殿门口，一时身子僵直，冷汗直流。荧惑见状笑笑，用术法为他擦去汗水。 “出息。” 墨昀张不开嘴，一双眼含着抱怨望向他，这时殿内一个女声说话了。 “是小墨昀来了吗？” 第14章 有事就往肚里吞 “是小墨昀来了吗？” 这如同昆仑融雪清凉沁人的声音莫名的熟悉，这些天的回忆电光般在脑中炸裂，墨昀愣在当场，下意识的指着殿内看向荧惑。 “是上神的声音？” 柳宿女士将他的手拍开，然后拉着他往里走。 “没礼貌，上神在叫你，快进去。” 猛然被人从旁施力，墨昀脚步踉跄了一下，脑袋差点撞在门槛上，荧惑扶了他一把，墨昀抬头，看到了坐在高阶上的朱雀上神陵光。 墨昀曾听柳宿女士形容陵光上神的美，不染烟火脱于尘世，她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当年他看惯了课本上以原型表意的朱雀造像，心想柳宿女士太过夸张，天庭多美人，再美又能美到什么程度。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不由想为自己的莽撞自罚三杯。 那是一副望过去便能深深印入灵魂的样貌，骨肉匀称，多一分便太过丰腴，少一分则稍显清瘦，眉若远山有棱角却不锋利，眼似柳叶，悠长而不失神采，瞳色如琥珀金棕透明，深邃幽柔中又不乏英武之气。额间火焰纹花钿灵动又神秘，唇色樱红状若花瓣，肌肤柔腻色若高山之雪。 墨色长发被挽起，只用一根金钗固定在脑后，偶有一缕落于水红纱衣之上，两相映衬，若画中墨梅，凌风傲雪，风骨难笔拓。 “我见过你。” 墨韵惊诧于上神美貌，却见对方跃下高阶，已在自己面前，纤细的手带着那枚令他陷梦的戒指，轻轻地抚上他的侧脸。 “别这么紧张，上次见面你晕过去了，没机会同你说话，来，叫姨姨。” 陵光唇角一勾，带着温柔微笑，墨昀只觉得自己面前百花盛开，百鸟齐聚，呆愣愣地也笑了。柳宿女士看儿子这副模样，一边捂脸一边伸手掐上他的腰间。 疼痛让人清醒，墨昀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弯腰吓拜。 “墨昀见过上神。” “柳宿你看你把他吓的，到朱雀宫就跟回家一样，小墨昀不用这么客气，我同你母亲形如姐妹，当我是你姨妈就行。” 第25章 家人们谁懂啊，一觉起来九重天的上神要做我的姨妈…… 听着虽然爽，但真当面对面，墨昀再活三千年也生不出这个狗胆，他被陵光扶着起来，再想客气一下，却被荧惑出声打断。 “昀昀胆子小，第一次见面你稍微收敛些，当心吓到他。” 早知道荧惑和陵光上神没大没小，但墨昀没想到他是真敢没大没小。 “你不懂，我当年等着盼着要抱他，结果一觉睡起来，他现在这个个头…” 陵光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冲他笑笑。 “小墨昀，要不让姨姨抱抱？” 墨昀根本来不及拒绝，人就已经陷入了温暖馨香的怀抱，陵光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口中发出餍足的叹息。 “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忽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墨昀身子瞬间僵住，本能得想要退开，但想到对方的身份又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陵光上神话里意有所指，但他现在也顾不上去仔细思考。好在这样令人尴尬的局面没有持续太久，陵光放开他，墨昀顺势后退了一小步，眼睛不经意间又瞥到她手上那枚戒指，人又是一个呆住的大动作。 来到朱雀宫之后连番刺激竟让他忘了陵光就是戒指的主人，那…他看到的梦境中的回忆不就是…无意间窥见上神同他人的感情纠葛，墨昀背后一凉，心里默默为自己点蜡。 陵光自是不知道墨昀心中的天翻地覆，含笑拉着他向殿内走去。 “进来坐，我也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墨昀被拉着走出正殿，来到殿后一方院落，院中藤架上葡萄青藤缠绕，果实累累，架下摆着一张圆桌，上面茶点果物一应俱全。 一路上墨昀几次求助似的望向荧惑，都被对方用“无事，别紧张”的眼神挡了回来，此时他坐在圆凳上看着含笑望着他的陵光，只觉得如坐针毡，背脊僵直双手放在膝头，不知该如何动作。 “忽然叫你过来是我任性，本应给你一些准备的时间，但我实在好奇柳宿的孩子究竟长成了什么样的小仙君，希望你不要怪我。” 陵光似是看出了他的拘束无措，脸上的微笑转为歉意，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婉，墨昀闻言连忙摆手，动作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立刻缩了回去。 “没有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陵光抬眼，似是期待着他的回答。墨昀低头思忖应该如何正确而有礼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荧惑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才替他答道： “你叫南极仙翁那老头去见母神，他也紧张。” 如今的天界由四神与各方大帝带领的仙人众协同治，荧惑身居高位，说话便没什么顾忌，对南极长生大帝也不用尊称，倒是陵光听后脸上的和煦表情第一次消失。 “荧惑，说话注意些，别老拿人家年龄说事儿。” 柳宿女士在一旁叹气： “上神…重点不在于年龄。” “柳宿说的对，下次我见他的时候叫他稍微往年轻整整。” 陵光十分赞同柳宿女士，点着头如是说道，荧惑听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墨昀看着无语的柳宿女士，心想要不是在朱雀宫，她可能会当场就掐人中自救。 不过看到传说中英武善战的上神和母亲荧惑轻松融洽地打趣拌嘴，墨昀悬吊的心似乎稍稍放松了些许，紧绷的臂膀和背脊也逐渐松缓下来。陵光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扭头抬手，桌上的茶杯动了动，蹦蹦跳跳地来到墨韵面前，茶壶也跟着飘过来，热气腾腾的茶水注入茶杯，斟满之后茶壶还冲他点了下头。 这一杯一壶动作太过滑稽，墨昀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翘。陵光满意的看着它们，又故伎重演，让点心和骨碟落到了墨昀面前。 “你母亲说你平日喜欢这些，朱雀宫很久不开伙了，我叫他们去灶神街买了些点心回来，你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上神发话，墨昀莫敢不从，谢过陵光之后他捧起茶杯，小心的抿了一口，又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咬了一角点心，莹白的芸豆外皮混合着一点酥酪的酸，将甜腻消解，让人口舌生津，墨昀眼睛瞪大一瞬，但又想到现下的场合，因美味雀跃的欢呼被拦在嘴边，只得恭谨地将点心放下。 “点心很好吃，茶也很香，多谢上神款待。” “好吃便多用一些，你这个性子不像你母亲，倒和昴宿那小子挺一样的，当年他同柳宿在一起，来向我提亲时也是这样，紧张又拘谨，好像我……” 不知为什么，陵光的声音慢慢变低，直至再也听不到，墨昀看过去只见她嘴唇开开合合，一张嘴变为两张，人也现了重影，他眨了眨眼，发现身体忽然困乏无力，眼皮重逾千斤。 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柳宿女士担心的目光。 墨昀身子晃荡了两下，被荧惑拦在怀里。陵光伸手一挥，四人立刻便闪现于一处寝殿，荧惑将他放在床榻之上，陵光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这才抬头看向柳宿。 “柳宿，你可想好了，若我将那三颗明珠取出，不知是否会对小墨昀造成影响。” 柳宿此时也有些慌乱，他咬着拇指，迟迟给不出回应。荧惑为墨昀将被子盖好，转过头目光无奈地望着柳宿。 “不是我就奇怪，你把东西藏哪儿不好，非要吞到肚子里。” 第26章 被荧惑这么一说，柳宿也不服气，她放下手，重重地坐在圆凳上，声音却带着颤抖。 “当年上神忽然就昏了，没交代我如何处这三颗明珠，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存着些什么，但既然是上神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保管的。” “哦，所以你就把它们放到了自己家？还大喇喇的摆在桌子上当装饰？” 荧惑翘着腿，十分不赞同地反问。 “灯下黑啊，我想着孟章上神就算找也不会找到我家，谁知道他来得那么快，我不敢轻易把东西交过去，那么紧急的状况下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去藏，吃下去他总不能逼我吐出来吧。” 柳宿女士拍完桌子便背过身去，但声音听起来明显没甚底气，荧惑伸出拇指。 “你可真是个天才啊，现在明珠进了昀昀体内，朱雀血也有了，这拿出来不一定怎么着。” 儿子毕竟是柳宿的心头肉，听荧惑这么讲柳宿起身径直走到床边，蹲下身抚上墨昀的睡颜。 “我若是知道自然不会那么做，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陵光一直皱眉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见柳宿双目通红似要哭泣心中也疼，她走过去搂住柳宿肩膀，回头瞪了荧惑一眼。 “浑身上下就这张嘴最不值钱，你若真的不着急今天何必巴巴跟过来。” 被点破心事，荧惑面上一时挂不住，“哼”了一声便将目光默默移开，却也再不开口刺激柳宿。陵光回身用拇指蹭去柳宿眼角湿气，定定地望着她。 “我若归墟，这孩子便是继承我衣钵的人，我自然会保他无事，柳宿，你可信我？” 第15章 魂魄不是纸拉花 陵光表情郑重，柳宿被她所染，本来哀戚的目光转为坚毅，两人双手相握，双目相交。 “上神安心施为，柳宿自然是信您的。” “好，那我就……” 陵光的话没说完便被荧惑打断。 “那就赶紧开始吧，闭神丹效用不过半个时辰，你们两个人这衷肠诉下去，人醒了东西都取不出来。” 姐妹情深的氛围被打破，两人表情不自然的松开手，陵光没再同荧惑计较， 只将手指放在墨昀眉心处轻轻点了一下，睡梦中的墨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被这一下弄得很不舒服，柳宿想要替他将眉间隆起拂去，伸出的手却在半途被荧惑握住。 “别担心，陵光有分寸。” 柳宿点头，收回手却并不说话，陵光没空注意他们两人的动作，手悬在墨昀的额头上方向上一抓，一个带着银白光晕核桃般大小的小球慢慢自墨昀的眉心升起，凌空转了一圈之后便落到陵光掌心，陵光盯着那小球仔细瞧了片刻，顺手将它扔进身旁矮几上的螺钿漆盘。 “这里面的东西大概和我醒后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有关。” 陵光没抬头，接着去取第二颗“明珠”。柳宿捕捉到陵光话里的关键字，直起身子刚要开口就被荧惑再次拦下。 “等明珠全部取出再问不迟。” 再怎么心急也架不住荧惑所言确实有，柳宿垂首吸气，只盯着墨昀没再说话。陵光这次的行动不似方才那样轻松，抓了几次都未见小球踪影，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无心再等，咬破指尖挤出血珠，直接抹上墨昀眉心。 金红色的血迹触碰皮肤的一瞬间，便有银色微光析出，随着她手掌不断向上而慢慢露出更多，陵光见时机正好，手一翻便将小球捏在掌中，正想像刚才那般将小球扔进盘中，就见银色的球体拖着一条尾巴，陵光好奇的抬起手臂，然后屋内三人就看到墨昀的魂魄被陵光手中的小球勾出体外。 身体在沉睡，魂魄忽然离体，一张脸立刻变成了一个“囧”。在场三人皆是一愣，陵光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将手放了回去，魂魄重新入体，墨昀的脸色也好看许多。许是觉得力度不够，陵光又抹了一滴血，再一抽手魂魄第二次“囧”着出来，如此往复三回，柳宿终于忍不住握上陵光的胳膊。 “上神，再抽就要变成纸拉花了。” “抱歉，我心急了。” 陵光将手收回，眼看着银色小球重新沉入墨昀眉心，想到刚才把人家魂魄拉起放回多少有些抱歉。 “我去叫神农过来一趟。” 陵光出去之后荧惑俯身将手放在他眉心处用灵犀查看了一番，然后才对柳宿说： “魂魄都还稳，不必担心。” 谁的儿子谁心疼，柳宿握着墨昀的手，声音乏力地向荧惑解释道： “我没有怨上神的意思，这件事根源本就在我，只是…这第二颗明珠连着昀昀的魂魄，以后该如何取出？” “陵光醒后确实忘了一些东西，我这几日观察下来，她忘却的东西都与青龙孟章有关，也就是说…” 荧惑没有说完，柳宿茅塞顿开。 “也就是说，这三颗明珠里面很可能存放的都是上神同青龙上神的回忆？” “差不多就是这样。” 经年往事重归脑海，柳宿看向荧惑的目光忽然警惕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不然为什么会嘱咐昀昀不要往东方天去？” “他身上有朱雀之血，又这个岁数，我是怕孟章误会这孩子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弄明白他的朱雀之血和这三颗明珠有多大关系。” 荧惑抱臂坐在矮几旁，说着伸手将那颗取出的明珠凝在指尖转动，眼中焦躁暗现，柳宿听后也是一脸疲惫。 第27章 “我无意让这孩子继承神格，但如此下去，早晚南极长生大帝会注意到昀昀，这六千年来他频繁越权行事，到时候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终归陵光醒了，他投鼠忌器，不敢再向从前一般肆无忌惮，比起这些，孟章那里才是真的麻烦。” 荧惑将小球重新扔回盘子，拍拍手站起身，一扭头看到陵光去而复返，靠着门框不知两人的对话她听了多久。 “孟章的事情我自己会搞清楚，至于南极老头那里…你们不用顾忌我的面子，该怼怼该骂骂，有什么事我会在后面给你们兜着。小墨昀的事情你们也不必担心，我这个身子再怎么破败，多活几千年倒也不是问题。” 世人眼中四方神明不染纤尘不问凡事，但陵光却带着女神特有的母性，保护似乎成为了她的本能，即便神力流逝，生命趋近倒数，她顾虑的还是有没有将羽翼下的雏鸟护好。荧惑不想听她说这些丧气话，他不像柳宿喜欢温软安慰，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去抱怨她的任性。 “神农来这么快？” 他笑着将话题转开，仿佛没有听到陵光刚才那番肺腑之言。陵光对他这个性子也早已习惯，听后手一甩，朝他扔了个螺钿漆盒。 “这是固魂的药，神农配药需要时间，我直接去执明那儿薅的羊毛。” “玄武上神倒是大方，你不会直接用抢的吧？” 荧惑打开漆盒，看到内容物后瞳孔微缩，抬头又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陵光也无心与他虚与委蛇，走过来从他手中顺走药丸，直接喂墨昀服下。 “他素来以兄长自居，我也不过做一回妹妹而已。” 药丸服下，墨韵的面色红润许多，柳宿为他盖好被子，走过来和荧惑陵光一起围坐在圆桌旁。墨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灵台清明经脉舒畅，气海都比以往充盈。人一旦过分舒适，对周围环境的警惕性就会下降，墨昀一打眼看到柳宿女士，嘿嘿笑着说道：“妈，我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就是梦到有人跟我玩拔萝卜，感觉我魂儿都快被他拔出来了。” “噗…” 荧惑口中茶水喷出，不停呛咳，陵光瞪他一眼，递了块帕子过去。墨昀这才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寝殿里，意识回笼之后胆子就不知上哪儿去了，墨昀掀被起身，脚趾死死扣着地毯。 “上神见谅。” “无妨，我都说了把这里当你自己家就是，你母亲说你这几日复习天庭直考，应该是耗费精力太多累着了。” 陵光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中尽是慈爱，招了招手叫他过去喝茶，墨昀的尴尬突破天际，身子将动未动之时，柳宿女士挺身而出，将他从极不自在的窘境中解救出来。 “今日耽误上神许久，我和昀昀这便回去了，来日再带他过来问安。” “也好，我为小墨昀准备了些东西，荧惑你和柳宿去库房看看。” 陵光很自然的将其他二人支开，室内只余墨昀的时候她起身向外走去，边走便说道：“我送你到门口，顺便也能同你单独聊聊。” 墨昀闻言立刻跟上，两人同行一段，未见陵光开口，墨昀也不知该如何同上神闲聊，于是便这么沉默着在通往殿门的花径间漫步。 “穷奇在你那儿还算听话吗？” 陵光顿住脚步，回头看墨昀。提起穷奇，她的眼神也柔软不少，语气中带着同他一般无二的慈爱。既然话问到了这个地方，墨昀想着，鼓起勇气对陵光说道： “上神，我修为微浅，能力也普通，实在无法驾驭穷奇…兄这个级别的妖兽，还请上神更改契约，让他在您身边侍奉。” “契约即成，短期之内无法修改，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造成你的困扰并非我本意，只是有一些原因我现在无法向你说明，穷奇放在你身边对你对他都是好事，也许你们现在无法解，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同你好好解释的。”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是墨昀不懂事了，但他想到穷奇凶起来的样子多少是有些头疼，于是只能做最后的挣扎。 “那，契约我先收下，穷奇他留在上神身边可好，毕竟下方天的仙众没见过他这么高大威猛的兽类，造成误会总归不太好。” 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墨昀耷拉着脑袋，不敢同对方的目光相对。陵光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墨昀被这动作吓得一怔，瞪大眼睛看着她，陵光将他的头抬起之后便收手背在身后。 “人要抬头挺胸说话才能让听者听到，我虽有神格，但除了能力强些与你并无不同，活得长久并不意味着我说的话就全对，在我眼里你年幼也不代表你没有资格同我说你的想法。昀昀，曾经我和你母亲一样盼望你的出生，只是我身之所限隔了六千年才见到你，我经常想着若是我能看着你长大该有多好，这样你不会对我这么惧怕，说不定会像对荧惑那样同我相处。” 忽而一阵清风带起玉兰幽香，水红色纱衣随着花枝轻扬，陵光背过身去，墨昀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话初的提点鼓励和话尾的淡淡失落让墨昀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感动还是感激更多。 “我并非惧怕上神，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一个初见的长辈轻松相处，今天就算不是您我也不会太开朗，加上您又有上神光环，就更不知该如何近前了，以前听您的故事我都是当历史传说那么听过来的，一下子见到传说本人，太开朗了我怕您也会受不了。” 第28章 能说出这些，已经是墨昀的极限，陵光被他逗笑，拉着他向前走去。 “你母亲和荧惑小时候性格十分开朗，就是太开朗了，我时不时还要去昆仑学院听西王母的抱怨，他们两个皮猴我都受得了，你一个我怎么会承受不住？” 听到母亲年轻时的糗事让墨昀心情也放松很多，陵光偏过头来灿然一笑。 “柳宿说你还没有坐骑，你便先将穷奇当做骑兽好了，他跑起来速度快过麒麟不少。” 花径两边种满灌木，陵光话音刚落就见灌木枝叶一阵剧烈晃动，穷奇自丛中跳出，落到两人面前，红棕色毛发间还带着撞落的绿叶，他前身下压，后背弓起，碗口粗的尾巴不耐烦的左右摇晃，一双红眼瞪向陵光。 “我不愿意！” 第16章 说故意就伤感情了 假日转瞬即逝，墨昀的生活也恢复到了单位和家的两点一线。考试将近，他也顾不上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开始认真刷题背考点。休沐时为了提高效率，墨昀会选择去云台岛的藏书阁自习。 云台岛位于六重天西南，岛上仙气氤氲四周被银河环绕，粼粼星光映着正中八角七层高塔，雕梁画栋美不胜收。过道两旁紫阳花盛放，远处看去像是一汪紫蓝色的海。 休沐日藏书阁座位难觅，墨昀这日紧赶慢赶还是来得有些晚。他无暇观赏美景，急匆匆地向塔内跑去，刚行至门边就被一个红发少年挡住去路。红色头发多见于妖族，墨昀职业习惯作祟，忍不住抬头打量对方一眼，少年唇红齿白，生得极为俊俏。见他看过来，还咧嘴冲他笑笑。墨昀礼貌点头侧身让了一步，对方却又迈到他的跟前。 “您先请。” 和他人同频躲避这种事情常有，墨昀倒也不放在心上，抬脚又让一步，客气地开口让对方先行通过，但不知是他声音太小，还是少年耳朵不好，墨昀再一抬头便和少年凑上来的一双红瞳正对到一处。 这双红瞳多少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墨昀后退一步，在脑内检索记忆，少年咧嘴一笑，叉腰自下向上的望着他。 “换个模样你就认不出了，就这还要当我主人？” 穷奇啊……墨昀扶额，想起当日在朱雀宫见到他的后续。 到底是上古凶兽，听到有人要他当坐骑自然不开心。墨昀完全解他的不满，正要拒绝，穷奇转身大步一跃顷刻间便飞没了影，原地只剩他和陵光看着满地残叶面面相觑。 陵光挥手将残叶清走，无奈地对墨昀说道： “我这些年将他惯得有些任性，你以后多担待，若是他不听话你便受累多教他一些，他看着凶，心思却也单纯。” 单纯倒真的是挺单纯，只是要他去教穷奇，恐怕是陵光没有正确解两人之间的实力悬殊。墨昀指指自己，又指指穷奇消失的方向，看着陵光犹豫道： “上神，我教…穷奇…他…” 陵光含笑用目光鼓励他继续，被这样的眼神望着，拒绝的话便再难说出口，墨昀想了想，不再纠结教穷奇这件事，反而想到另一件事。 “那个…其实我一直好奇，上神为什么不像其他三位神尊对待凶兽那般直接镇压，反而将穷奇养在身边？” 陵光大概没想到墨昀会问起这件事，眼中讶异不过存在须臾，转瞬又变为笑意。 “我若是没有遇到母神，便也是一只在混沌无序当中不知如何自处的雀鸟而已，因为有她我才知道自己是谁，处在何处，又该去向哪里。穷奇和从前的我是一样的，比起单纯的将他镇压在天柱之下，我更希望他能够在规则之内自由的活着。” 一番话讲得墨昀无言以对，年幼时他私心里不大喜欢陵光这位上神，因为她的缺席导致柳宿女士要处更多的工作，无法经常在家陪伴自己成长。提起她柳宿女士不免伤怀，墨昀总觉得这位上神在不经意间分走了一部分母亲对他的关注和爱，但是今日听她这样讲自己和穷奇，墨昀似乎又明白了为何柳宿女士和荧惑会如此开心她能回来。 在这样漫长的岁月里，陵光不仅仅只是镇守一方的上神，更像是一个负责又可靠的家长。 “想什么呢，人都傻了。” 墨昀的回忆被穷奇在眼前乱晃的手打断，缓过神来之后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穷奇双手抱臂噘着嘴满脸的不情愿。 “还不是陵光，她叫我多同你相处，我知道你今天过来学习，就勉为其难地陪陪你。” 未等他反应，穷奇转身一边走一边说： “我提前帮你占好了座位，跟我来。” 穷奇会如此贴心还真是意料之外，座位的诱惑压倒了对他的抗拒，墨昀举步跟在他身后，一边走还不忘向他道谢。穷奇没回头，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墨昀于是闭了嘴，老实地跟着他来到座位跟前。 考试临近，藏书阁内坐满了来这里学习的仙人，室内安静到落针可闻，墨昀小心坐下，将随身携带的书本拿出来，抬头看见穷奇跟着他坐了下来不免好奇。 “你也要在这学习？” 他顾虑着旁人不敢声量太大，穷奇皱眉，耳朵动了动，似是不太满意他的音量。 “你一个成年仙君说话能不能带点儿底气，老子学哪门子，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来这破地方。” 说着他还嫌弃地四处打量了一番周围书架，他声音洪亮，一开口就将周围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墨昀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一边用食指放在嘴边。 第29章 “小点儿声啊祖宗，这是藏书阁不能大声说话。” 穷奇没好气地把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刚要凶人，瞳孔一缩，声音立刻压低了不少。 “好。” 如此状况墨昀也不是第一次见，他心下稍安，冲着周围不满的目光抱歉的抱拳行礼，然后回头再次低声嘱咐： “你要在这儿就小声一些，不要打扰到其他人。” 契约起效，穷奇听话点头，趴在桌面上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墨昀，乖顺下来的穷奇顶着一张好看的脸蛋，眼神里带着稚子般的澄澈，墨昀不忍苛责，想着有契约束缚穷奇应该知道收敛，后来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穷奇确实没有再大声说话，远处肃静两个大字在他眼里如同虚设，不张嘴依旧可以在座位上弄出不同的动静。墨昀刚阻止他用手指敲桌面，桌面就跟着他抖腿的节奏晃动起来，同桌学习的仙人望向他们的眼里逐渐升起火星子，穷奇不仅不怵，还跳上桌子作势要对人动手。 墨昀把人拦下来并叫他离开，穷奇白眼一翻，抱臂翘腿背对着他。 “不行，陵光叫我保护你，今天她本人来我也不走。” 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别说学习，他们搞不好会被藏书阁永久禁入，墨昀火速收拾了书本顶着众人鄙视的目光拉着穷奇走出藏书阁。 一个上午书一点没看，还被各种目光提示注意素质，墨昀面皮发烫，心里憋屈得厉害。外面说话没有限制，他转头想要同穷奇讲，却见这位仁兄不知何时又变成兽形，蹲在地上开心地舔着爪子。见墨昀回头，他放下爪子站起身将毛发抖顺，回头用下巴指着自己的背毛。 “都晌午了，上来，带你去吃东西。”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前几天还因为陵光的一句话破防的人，今日又盛邀自己把他当做坐骑，墨昀不知道陵光后来怎么和他沟通的，但是他本人确实没有想要把穷奇当做骑兽的意思。 “我是真心想要载你去吃饭的，那天在朱雀宫多有得罪，你走后陵光和我说了许多，我也是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这才想要来和你赔罪的，谁知道刚才又搞砸了，对不起。” 穷奇跟在墨昀身后，耷拉着脑袋语气低落，墨昀顿住脚步，扭过头看过去，穷奇抬起头，瞳孔又圆又大。 “所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一下，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到地方。” 任谁被这样一双可怜猫猫眼望着都很难拒绝，墨昀想到陵光的嘱托，觉得这也是个能够缓和两人关系的机会，点点头同意了，然后就体验了一把极限飞行。 穷奇在空中闪转腾挪，快速规避着各类骑兽，一会儿俯冲一会儿极速爬升，墨昀几次都差点从半空跌落，只能死死抓着他的背毛，一张脸被风速吹到变形，连呼吸都困难。到了灶神街时，他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几乎是从穷奇的背上滚落下来，脚踩在地面一点力气都没有，胃里更是翻山倒海，他踉跄了几步才扶上一根灯柱，弯腰干呕。 穷奇自他身后跳过来，得意地围着他摇晃尾巴。 “你这身子骨也忒差了，这种速度都受不了以后我怎么送你上下工？” 他的揶揄过分明显，墨昀再憨也知道自己是被他可怜巴巴的样子给骗了，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愠气。 “你是故意的？” “说故意就伤感情了，我平日都是这个速度，以后你若是想我做你的骑兽，还得多加锻炼。” 穷奇咧嘴，伸出爪子拍了拍墨昀的后背，他力道不重，但墨昀还是觉得胸口闷痛，气息瘀滞险些吐血。 “你看看，碰你一下都受不了，要不我先带你去神农医馆问个诊？” 见他捂着胸口不住咳嗽，穷奇眼中的捉狭更为明显，墨昀没再他，扶着柱子站直身体，捏了一个法诀把自己收拾整齐，准备去灶神街里买点能压制头晕恶心的吃食。穷奇见墨昀不搭茬，翻了个白眼跟在他身后，两人行至步行街入口，墨昀止步转身：“灶神街禁骑兽进入，你若要跟我进去便化人形再进去。” “哈？凭什么不让我以兽身进去，搞歧视啊，信不信我投诉他们？！” 穷奇以掌击地，青砖碎裂溅起尘土，墨昀这次有所防备，用仙障化作结界将两人罩在里面。 “毁损公物要进五路神局劳动改造，你想投诉就去投诉，踏入灶神街一步天兵就会来抓人，到时候我保不了你，你也不想陵光上神为了这件事去局子里捞你吧？” 穷奇听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两只前爪扭过头去。 “我不管，老子不变，陵光从来都不会勉强我化形，你也休想。” 墨昀收起结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那好，去驻兽场等我出来。” “我不…不可能不去！” 【作者有话说】 假期出去玩了一下，没顾上更新，罪过 第17章 路神局保护骑兽利益 契约发力，穷奇一身毛瞬间炸起，眼睛死死盯着墨昀，脸上带着吃人的表情骂骂咧咧地被契约控制着走进驻兽场。 墨昀并不想用契约压人，但穷奇摆明了找麻烦，他打不过只能取巧。既然陵光说他有权教育，他也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和原则试着和穷奇相处。 灶神街珍馐遍地香飘十里，墨昀被穷奇晃荡一路早就没了胃口，随便找了家点心茶楼坐了进去，这家的鲜花饼和双豆糕都是招牌，他想到陵光说穷奇嗜甜，便打包了一份放在手边，自己要了一壶清茶一边润喉一边看今日耽误的功课。 第30章 茶楼学习条件有限，但墨昀今日被穷奇这一顿磋磨也不痛快，两人以后相处不能总用主仆契约维系，就算做不成朋友，墨昀也不想给自己找一个这么强大的对头，为了实现有效沟通，得先把彼此的情绪都晾一晾，冷静了才好说话。 墨昀学到天边现了红霞才从灶神街出来，手上还拎着给穷奇准备的糕点。本以为有契约作用穷奇的脾气多少会被收敛一些，结果走到驻兽场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穷奇大爷一般躺在正中，背靠夔牛，身子两旁一边一个鸾鸟挥着翅膀为他扇风，麒麟们在角落处挤成一团瑟瑟发抖，见到墨昀过来诸兽动作一顿，随即目光箭雨一般向他飞来，含恨带怨得，夔牛仰天哞了一声，他竟从这洪钟似的声音里听出了凄婉之意。 天界各骑兽并不只是单纯的坐骑而已，给仙人充当交通工具只是为了给自身攒福报方便修炼的一种方式，如果在仙人那里待遇不好是可以向路神局投诉举报的，积累的投诉分数到了一定程度仙人会被剥夺驭兽权，像墨昀这种还没有骑兽的仙君如果被扣分则要重新考取聘请骑兽资格证，重考两次以上一样会被剥夺资格。 墨昀都不敢想象如果场中骑兽一起投诉自己，他的分数会被扣成什么样子。穷奇自然不知道墨昀心中的崩溃，只是场中诸骑兽的动静让他极为不满，他回头，眼风扫过夔牛和麒麟们，抱怨的声音归于寂静，墨韵只看到一个个抖若筛糠的身子。 “快出来！” 墨昀咬牙瞪向穷奇，穷奇反抗不得，一个箭步窜到他身边。口中带着怒火将燃的低吼，墨昀顾不上他，走进驻兽场将食槽中的仙草充满，回身抱歉地看着心有余悸的骑兽们。 “我家这位兄弟被惯坏了，脾气不太好，请诸位多见谅，这些仙草聊表歉意，大家随意取用。” 说完他不敢看骑兽们的反应，拉着穷奇快步离开驻兽场。 两人心中都有对彼此的不满，一路无话，走出好久之后墨昀先败下阵来，他将手中食盒打开递了过去，却也不看穷奇。 “上神说你喜欢吃甜食，我专门给你买的。” 穷奇脚步顿住，盯着墨昀目带怀疑的将鼻子放到食盒边上嗅了一下，舌头卷了两块点心进嘴里，咬没两下就将它们吐了出来。 “什么破玩意儿也拿给老子。” 他嫌弃的不停吐着舌头，做出恶心欲呕的样子，墨昀见状，积攒了一天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 面色阴寒地指着地上的残渣对穷奇说道： “吃了。” 穷奇没想到平日诈唬一下都打抖的人真的会命令他，眼中的茫然被契约打断，脑袋不自觉地靠近地面，点心渣子沾了尘土，他无论如何抵抗最后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将混着砂砾的残渣咽进肚子，身体恢复自由之后他自然怒不可遏，怒吼声震颤九霄，指尖利爪毕露，手上铆足了劲冲着墨昀招呼了过去。 墨昀眼见他一掌就要拍在自己身上，不知哪里来的一腔孤勇，盯着他大声喊道：“趴下！”穷奇身子瞬间贴地，但这次他似乎不想再被这恼人的契约所限，拼尽全力对抗着契约的管束，两种力量在他体内角逐，灵力如同海浪在体内乱撞，他苦撑不敌，一口血咳出，身子泄了力气瘫软在地。 凶兽之力可撼山川，墨昀没想到他会搏命反抗，站在近前也被倾斜而出的戾气卷得神魂剧震，穷奇的血就落在自己脚边，鲜红刺眼，他心中又气又难受，捂着胸口蹲下身，无奈地看着穷奇。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非要跑来捉弄我，即便有契约我也从未用它差使过你，你我闹成这样都不痛快。” 穷奇身上无力，听墨昀这样讲他奋力睁眼，双目浸满嫌恶。 “你以为我想，要不是陵光叫我过来我才不稀罕做你这毛头小子的坐骑，什么身份也敢骑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 墨昀哭笑不得，直觉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荒唐，他双手掩面，苦涩地叹道： “做你的主人并非我愿，谁也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就一个普通小仙，从没想过要做上古凶兽之主。” “那我呢？我耐着性子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她醒了，陵光她说把我送人就送了，谁考虑过我愿不愿意？！” 多年怨愤积累，一朝倾泻，穷奇情绪太过激动，契约护主本能发力，他刚撑起的身子如遭雷击，僵直了一瞬便又倒在地上，疼痛夹杂心酸，他一边颤着身子，眼眶一热竟流下两道泪水。 穷奇行为可恶但在这件事当中确实无辜，墨昀能解他的心情，他从袖中掏出手帕，伸过去想要为他擦去眼泪，穷奇落泪自觉丢人，扭开头不愿人。墨昀也不勉强，只将手帕放在他爪边轻声开口。 “你…还能走吗？” 他语气一软穷奇也没了发作的心情，费力的站起身子将手绢叼起来扔到墨昀手里。 “笑话，这点伤算什么。” 吐血毕竟不是小事，墨昀担心他的身体，让他在此地等着自己飞到神农药局买了内伤药又回来递给他，看他不情愿的将药吞下去才安心。两人坐在路边，形容多少都带这些狼狈，墨昀拍开衣摆上的尘土看着被药水苦皱了脸的穷奇，又把刚才顺手和药一起买的蜜饯递给他。 “我打小生在七重天，从未见过陵光上神，我不知道她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主人，你若愿意也可以同我讲讲她。” 第31章 收了两次契约压制，穷奇体力不济，见到蜜饯没再嫌弃，叼了两块进嘴里含着，就在墨昀以为他不会再人的时候，他起身抖落了一下毛发，开口道： “她有什么好说的，人又凶又老，但是吧…” 他重新坐下，抓子在地上踩了两下，接着道：“你们这些小娃娃肯定没见过混沌初开时的世界，世人都觉得我们凶恶，却不曾想过当时天地间混乱无序，不凶就会没命。后来天地间有了秩序你们又只喜欢那些性情温顺能驯化豢养的兽类，遇到个凶悍一点的不是扑杀就是剿灭，四根天柱撑起天地的哪一年，我们穷奇一族只剩下我一个，没有同类我只能单打独斗，后来便遇到了其他三个兄弟，开心了我们就一起欺负别人，不开心了四个人打在一起，太阳一升一落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明天该怎么活还怎么活，直到遇到四方神明，我的三个兄弟直接就被他们压在了天柱下面，美其名曰为了天下苍生，可谁想过我们也是苍生之一。” 穷奇说到这处语气愤愤，但眼神扫过墨昀，怒火又化作叹息。 “陵光和那三个老怪物不一样，她觉得压着我们也没啥用，谁还不是为了活着，关键是要让我知道规则，顺应规则，开始我哪管那个，但是又打不过她，日子也就凑活过。她总让我多交朋友，可那群听话懂事的仙兽怕我我能怎么办，我和他们混好事没有一件，屎盆子倒全在我头上，就好像我凶所有坏事就都应该是我做的。朱雀宫那时候天天有人上门告状，我以为陵光也和他们一样，怪我不懂事。” 往事让穷奇的目光慢慢柔和，语气间也生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孺慕。 “她没一味偏心别人，查清楚了还会安慰我两句，我那三个兄弟要是遇到陵光应该也不至于…” 说到痛处他不再继续，叹着气看向远方云海。 “这六千年他不在，南天有一帮老家伙担心我惹事，不让我出门，你舅舅总来陪我，我也听过你不少的事儿，其实要没有改契约这件事吧，咱俩也不用闹这么僵。上次要不是感知到陵光醒来，我也不会那么激动跑出去认错了人，就这也被那帮老家伙们念叨好一阵。” 墨昀在旁边一直默默听着，心里不由被穷奇和陵光之间的羁绊触动，长久相伴的经历说来三言两语，但感情却不会随着岁月消逝，墨昀现在能够解穷奇对自己的反感从何而来，但有些道他也想穷奇明白。 “人和人之间的羁绊不会因为契约更改产生变化，上神让你换一个主人应该是事出有因，虽然方式武断了些，但你刚才说她从不让人轻易误解你，你也应该信她不会伤害你。” 穷奇没说话，但身后的尾巴立了起来，尾巴尖左右摇晃。墨昀知道他这是把话听进去了，于是接着说：“我打不过你，也不想拿契约压你，以后只要你不做危害天界的事我保证不会轻易动用契约之力，还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 尾巴摇晃的幅度变大，穷奇起身围着墨昀打量一圈，末了嫌弃的将头扭开。 “谁要和你这么个毛头小子做朋友。” 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墨昀无奈笑笑，也跟着站起身。 “不愿意就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勉强来找我。” 穷奇哼了一声，翅膀张开直接飞了出去，墨昀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就听他别扭的声音从半空中落下来。 “明早我来送你上工。” 第18章 出题的辅导考试的 闹过一次，两人的关系缓和不少，穷奇言出必行，这几日依约前来送墨昀上下班，和上一次的极限飞行不同，墨昀的体验和通勤效率都得到了极大改善，甚至可以在穷奇的背上利用碎片时间背诵知识点。穷奇在朱雀宫做了多年的富贵闲人，对九天之下的应考压力完全没概念。见墨昀如此刻苦十分费解，这日两人在回家途中他忍不住好奇开口：“按说你家世如此也不愁吃穿用度，为了一场考试废寝忘食的是图啥？” 墨昀被问懵了，目光茫然地从要点札记上移开，咬着笔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给出答复。 “正好有遴选指标，感觉不考有点浪费。” 答案过分无聊，穷奇嘴角抽搐，不由摇头叹气。 “你这日子过得忒也无趣。” 这评价触及到了墨昀的知识盲区，他搁笔挠头：“其实我也想知道怎样生活才算是真正有趣。” “那当然是…” 穷奇说到一半，不知想起什么高扬的语调急转直下，叹道：“不过也是，你们仙人众是真的很无趣。” 话不投机，穷奇把人安全送到家便回朱雀宫去了，墨昀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心情，草草用过晚饭就打开缘来境走了进去，临仙阁中流水潺潺，竹叶轻摇。南天星坐在亭中，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卷子，见墨昀进来他也并未抬头，只是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言简意赅。 “坐。” 墨昀疾步上前，坐定之后拿出纸笔，不知对方等了多久，表情语气都带着歉意。 “抱歉让你久等。” “上次给你的答卷做得不错，只是最后一道大题还有些欠缺，我同你讲过，分析事件的时候要从历史、经济、文化、政治四个方面逐一去答，前两项你说得不错，后面两项还是要多看时事要闻，书本当中有知识点不假，但过分依赖书本会窄化认知。” 南天星并未同他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墨昀也随即进入学习状态，直起身子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答卷。 第32章 “好，我今后一定注意。” “这是今日的课题，你先读题，读好之后告诉我你的答题思路。” 上次的答卷刚刚得到批复，今日的资料便又被推到他的面前，墨昀将失分项目记录过后，又开始仔细阅读今日题干，一时间小小临仙阁变成了应考课堂，等墨昀从里面出来，时间已近午夜。他回头望着即将关闭的缘来境入口，恍然惊觉自己和南天星的相处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一对一专项辅导。前几日他实在忍不住好奇试探着问对方的职业，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对方并未回答，今日离开之前他又鼓足勇气问对方为什么会如此清楚考试的答题技巧，对方沉默良久也只是叫他好好复习。 两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墨昀心中略有些失落，但缘来境中不问来处，南天星即便不说也无可指摘。手中复习资料上还有他留下的批注，字体遒劲有力，棱角分明，同他纤瘦的身段大相径庭。 萍水相逢，能得他人倾力相助，墨昀十分感动，想着就算为了对方的这份古道热肠也要成功上岸。 墨昀这边想着用成绩报恩，哪知此刻第一天府宫中，司命正踏出缘来境，变身的法术随着脚步慢慢散去，境外文曲星君坐在榻上嗑着瓜子，见人出来他目光一亮，将瓜子扔回盘中顺道拍了拍掌中细渣。 “敢情你最近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你辅导这个境中友人的？” “不可以吗？” 司命眼风扫过一脸好奇的文曲星君，语气冷淡。文曲星君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闭着眼睛伸手揉太阳穴周围跳起的青筋。 “天庭大小考试都由天权宫负责，我一个出题的你让我来辅导考试的，大材小用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他说着脸上的表情渐渐从狐疑变得兴奋，眼神里闪着八卦的光。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行啊你，漂亮仙子仙君天天围着你打转你是看都不看一眼，合着是在缘来境中找姻缘啊，你这恋爱模式还挺新潮的，对面什么人你知道吗，仙子还是仙君，参加考试的话年纪应该不大，人家说老牛吃嫩草，你这是吃了个种子吧？” 文曲星君喋喋不休，嘴里念叨着探头向缘来境中望了过去，司命推开他的脸将入口收了，绕过他将身上的红色工装脱下来挂在衣架上。文曲星君窥探不得紧跟其后，不再开口追问，但是满脸都写着“快告诉我他是谁”。 司命被他盯着实在烦躁，最后一次将他的脸推远，无奈开口。 “受人之托。” 这答案明显难以让文曲星君信服，他抱着双臂白了司命一眼，扭开脸“哼”了一声。 “你别扯犊子，什么人能劳动你来辅导一个考生？” 司命转身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向上比了一下，文曲星君立刻住嘴，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化作疑惑。 “这人脑子不好吧，考试这一块找你不找我？” 即便二人共事多年，在脑回路的奇葩程度上司命还是自叹弗如，他伸手拍了拍文曲星君肩膀，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遴选报名开始，墨昀在天府宫和姻缘司当中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在姻缘司那一栏打了勾。也不是他对得罪司命星君耿耿于怀，担心对方打击报复，只是觉得几次交流下来司命星君似乎并不想要他这个对工作内容不够了解的小职员，就算通过笔试，面试被刷下来的可能性也很高，姻缘司中毕竟有师姐这个自己人在，如果真的能进去也好快速上手，再说给人牵线搭桥也算积攒功德。 他将自己的想法同南天星说了，对方不置可否，只说先专心应对笔试，并多拿了两套卷子让墨昀下次一并交给他。作业加量墨昀心里苦，但考试在即似乎没有由拒绝，只能含泪接下。 缘来境外文曲星君一脸懵逼。 “不是说好报天府宫吗，去月老那儿没问题？” 司命没答话，只在路过文曲星君身侧的时候扭头冲他笑了一下，文曲星君被他笑得遍体生寒鸡皮疙瘩满身，于是心中便有了答案—— 问题很大，司命很不满。 姻缘司在北方天玄武上神执明治下，穷奇得知墨昀要去那边十分不开心，唉声叹气地同墨昀抱怨。 “你选的这地方也太远了，老乌龟那里冰天雪地秋裤都得穿加绒的。” 一句话让墨昀想到第一次见司命时那条标新立异的裸色秋裤，笑意瞬时盈上嘴角，穷奇正犯愁时见他笑得一脸春意荡漾，顿时更加难受，扭过身子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墨昀脸被尾巴一扫，立刻回过神来，看着他一身厚实毛发茫然不解。 “按照你的发…毛量，在北方天不是应该更舒适些吗？” 穷奇没转身，尾巴立起来左右摇晃一下。 “我早就适应南方天的气候了，再说北方属水，我是火性，那地方和我犯冲。” 墨昀想到穷奇对其他三神的不满，心中歉意横生，但报名表已经提交没办法更改，于是走到他身边坐下，试探着提出解决办法。 “这事儿是我欠考虑，没想过你的感受，如果去北方天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接着坐螣蛇上工，陵光上神那边我也会去和她说的，你不必非要配合我。” 穷奇没说话，调整姿势接着用屁股冲着墨昀，墨昀不擅长哄人，想了半天也只能从兜里掏了块点心送到他面前。指尖被穷奇的鼻息弄得微微发痒，墨昀探头看过去，穷奇低头用鼻子嗅了下点心，随即张口避着他的手将甜品叼进嘴里，吞咽声过后墨昀才听到他说：“我可没说不愿意，既然有契约那我自当遵守，这点困难也不算事儿，大不了我多穿件衣服就是了。” 第33章 两人和平相处不久，墨昀逐渐发觉穷奇是个性格简单的兽，表面看着凶，但只要和他相处的人愿意付出善意和耐心，他最多是傲娇一下，实际很好说话。 考试日期临近，墨昀的情绪也随之紧绷起来，这几日和元蘅午休时聊着聊着就会走神，元蘅忍了三日最后终于破功。 “昀昀你这样不行，这个状态应考就算过了也是伤身，你需要放松，调整一下心态，过几天我准备和朋友们找个地方修修心，你也一起来呀。” 墨昀脑子里还转着建设新型天界社会生态秩序的方针政策，听元蘅在耳边念叨也没走心，顺着她的话头说了句“好”，结果晚上青鸟来传音时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应下了什么。 “我就不去了吧，还有两套真题没刷完呢。” 反应过来之后墨昀第一时间想要拒绝，虽说考试之前确实应该劳逸结合，但他更担心自己一旦放松就一泻千里，考试的时候更不在状态，但元蘅看他一副已经备考备傻了的样子，对自己的安排十分坚持。 “我找的这群朋友都是要参加直考和遴选的，大家一起还可以交流经验，而且这次我选的地方十分绝妙，我保证你去了身心都能得到洗涤。” 墨昀还想抵抗一下，元蘅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他安利此行的目的地，到了最后墨昀也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于是开口问道：“所以我们要去哪儿？” 元蘅嘿嘿一笑。 “雷泽！” 第19章 谁的梦境如此夸张 雷泽这个地方严格来讲并不在天界的属地范围之内，但因为属性特殊，是一块蕴灵之地，故而被隔绝在人间之外，被除魔界之外的其他四界共同管辖。墨昀听到要去雷泽，心头一拧，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个有关陵光上神的梦境，想到她和青衣男子在雷泽的对话，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但上神的昔日情事毕竟和自己无关，对雷泽的抗拒在心头流转片刻便被对旅行的期待盖过。 元蘅这次为了去雷泽专门包了一辆三驾麒麟车，见墨昀到了她从车窗探出脑袋笑着招呼他过来，墨昀上了车才看到此行其余三人。 两男一女，皆是容姿卓绝的仙君仙子，墨昀不善交际，这么多年关心亲近的朋友不过寥寥数人，但元蘅性格开朗大方，走到哪儿都能收获一群友人，担心墨昀认生，她热情地拉着他的手一一向他介绍这次的同行伙伴。 “这位清苑仙子，现在供职于西昆仑通讯属；坐在她旁边的这一位是她的道侣逢源仙君，还有这位……” 元蘅用手比着坐在对面窗边的苍衣仙君，接着道：“这位宿和仙君和我同属水利部，今年和你同期参加遴选考试，他的第一志愿是第一苍灵延生星君座下的延生处。” 同为考生，难免会生出几分惺惺相惜，墨昀点头对宿和星君笑了一下，对方向他伸出手，细长的眼微微下弯。 “总听元蘅说起你，久闻不如见面，墨昀仙君果然同元蘅说得一样清秀俊逸。” 成年后头一次被同性夸赞长相，墨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两人的手轻轻交握，宿和并不流连，很快松手，微笑着对墨昀道：“这次考试一起加油。” 墨昀点头道好，缩回的手不知何处安放，在几人当中显得有些局促，元蘅将他的手压下，接着向其余三人介绍墨昀。 “墨昀是我的同窗，现在在妖籍管处就职，时间差不多了，先出发，这一路再慢慢熟悉。” 她说罢拍拍车壁，麒麟应声带着车厢飞上天空，元蘅趁着这个档口靠向墨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宿和怎么样，我专门为你找来的，他长相家世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他也喜欢仙君。” 墨昀哪知道她存了牵红线的心思，红着脸想要拒绝，但元蘅抢先一步将他的话截了下来。 “放轻松，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你都这个岁数了，也该多接触一些优质仙君，再过几年好白菜都让猪拱走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元蘅老母亲一样嘱咐着，墨昀虽然无心恋爱，但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于是嗯嗯啊啊的也就将这一茬揭过去了。但也不知道元蘅是怎么同宿和说的，这一路上对方频频同他搭话，墨昀本身就是个慢热的性子，和陌生人相处时便有些不善言谈，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同宿和说话确实不会有负担，两人有来有回，这一路下来他的心情确实轻松不少。 墨昀对于雷泽的印象还停留在陵光的记忆里，却没想到现在的雷泽早已脱去原始的模样，变成了休闲娱乐圣地，泥泞的地面被砖石覆盖，街道干净整齐，两旁商店林立，水泽周围修建了不少度假仙府，山林前的溪流还设置了漂流项目，元蘅安排众人入住仙府之后，便带着一行人去体验漂流。 五人一舟，在湍急水流间摆荡，轻舟时不时碰撞河间青石，溅起的水花引得众人惊叫连连，备考的紧张和压力就在一声声惊呼当中悄然散去，到了终点墨昀心清气爽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宿和为众人拿来浴巾，墨昀手上拿着元蘅准备的野炊用具，一时腾不出手，便说算了，宿和于是将浴巾展开，替他披在肩头，墨昀想躲却又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对方靠过来时他的鼻尖不经意略过对方的衣襟，清冷的松香扑面而来，他不适应这样的距离，想要后退却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踉跄间对方的手勾在他的腰间，将他及时拽回。 第34章 “小心。” 轻柔的语气在他耳畔流转，墨韵面上一热，却见对方已经退开，两人维持社交距离，墨昀低头道谢，对方却笑着看过来。 “刚才是我唐突了，抱歉。” 持礼守节的人总是能博得更多好感，他这样说墨昀便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略显小气，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时，宿和伸过手将他手中的野炊工具接了过去。 “你一下浴巾，我先替你拿着。” “多谢。” 墨昀再次道谢，对方却无奈地笑了。 “你好像不是在说抱歉就是在向人道谢。” 性格如此他也不知该如何向对方解释，好在宿和也并不执着于他的回答，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野炊地点，元蘅他们早就架好篝火，一行人分工得当，很快食材就被放在火上，发出阵阵香气。 元蘅双手拿着烤串，用肩膀顶了墨昀一下，眨着眼睛坏笑。 “怎么样，我给你准备的这位够不够极品？” 墨昀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但又不想破坏气氛，而且宿和性格确实不错，于是伸手拨弄了一下篝火。 “他人很好。” “这就对了，你就应该拓展一下自己的社交圈子，这样才能有桃花入梦。” 桃花有没有入梦墨昀不知道，但晚上他确实不小心进入了他人的梦境。开始他并不清楚自己身在梦中，只觉得自己半夜醒来没了睡意，见苍穹如墨群星闪烁，便生了想要出门散步的心。林间步道两侧点缀着幽微灯火，虫儿们奋力拍打着翅膀追寻光明的眷顾。墨昀漫步其间，只觉此情此景方能让自己静神心安，不用去想考试成败与否。 忽而天空泛起青光，光晕似帘幔一般在夜幕中轻轻摆荡，墨昀初见如此美景，不由追着光晕的方向来到水边，岸边有栈桥直通河流当中，站在桥上便可将对岸山林秀色尽收眼底，空中光晕绵延，将水光山色笼罩其间。墨昀不知不觉走到栈桥边缘，却发现桥上有人先于自己在欣赏此时景色。 青衣墨发被清风带起，只见背影也能感受到超凡出尘的气质，墨昀喉头一梗，心想今年定是流年不利，不然很难解释自己为啥怎么也飞不出陵光的世界。 青衣仙君也是老熟人了，墨昀无意惊扰对方，屏住呼吸悄然后退。 “能入梦至此也算是一段缘法，此处景色正好，小友不若与我共赏。” 墨昀这才知道自己处在梦境之中，既然入梦便无法轻易脱离，他顿下脚步，没有搭话也未上前，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站在夜空之下。这方梦境安宁静谧，梦境之主也不在意他的错入，但墨昀却心生怯懦，隐隐觉得他沉静的表象之下尽是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想自己不该久留，却觉得开口即是冒犯，忐忑间听到对方衣袂碰撞带来的轻响，未及抬头便见那青色已在近前。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身负朱雀之血？”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这章字数太少了，对不起，最近刚刚失恋，真的是需要一段时间调整，这章明天我会修改再把字数补全，情之一字如此歹毒，老夫以后再不敢轻易尝试了，救命啊 第20章 极速飞往泰山府（加） 即便是提问，青衣仙君的语调都不见波澜，甚至有些淡漠，但梦境会反应主人的情绪，墨昀眼见天穹被青光笼罩，地面凹陷树木扭曲，整个空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心里不由慌得一批。梦境便如同结界，由梦境之主创造，他若无法逃离，小命恐怕不保。 空气随着空间收缩稀薄到近似真空，胸口像是被重物挤压，起伏困难，更是没有一口进气，身上冷热交替，脑袋像要炸开一般疼痛难忍。 “回答我。” 他听到青衣仙君再次开口，却记不起对方刚才问了什么，求生的本能让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作为依靠，但近在眼前的青色身影仿佛同他远隔山海，就在他一手抓空整个人要倒下时，扭曲的空间忽然破开一道裂痕，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伸了进来，弯钩似的指甲勾住墨昀衣领，将他从即将塌陷的梦境当中拽了出去。 神魂归体，墨昀猛地睁开眼，身体自床上弹起，捂着胸口不停粗喘，再一抬头发现穷奇正满屋子叼着他的物品往乾坤袋里塞。 “穷奇？” 穷奇把乾坤袋扔到墨昀面前，跑过来叼着他的胳膊就往背上扔。 “来不及解释了，坐好抓稳。” 梦境崩坏带来的影响还未消散，墨昀抹去脸上的冷汗，也不多话，把乾坤袋收进衣袖抓紧穷奇的背毛，穷奇这次也顾不上讲究飞行基本法，四足一点两人瞬息间便已跃入高空。夜风在耳侧呼啸不止，冷汗被风一吹主打一手透心凉，慌乱的情绪渐渐稳定，他将身子贴在穷奇的毛发中汲取暖意，顶着风艰难开口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穷奇抖了下身子，将背后羽翼舒展开来，除却两人初见，这还是穷奇第一次变身完全体，墨昀被他翅膀上燃起的烈焰一燎，身体暖和起来。大概是担心他被热气伤到，穷奇又收了翅膀，火焰散去，只有一颗火星子化成拳头大的明珠落进墨昀怀中，墨昀捧起明珠，顿时觉得暖意透过掌心传进四肢百骸，刚要言谢就听穷奇开口。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你有危险，反正先回南方天再说。” 说罢穷奇再次加速，墨昀抱着明珠差点没被甩出去，等到两人回到家门前，他已经被晃得七荤八素，趴在穷奇背上好半天直不起身子。 第35章 “回来了？” 是荧惑的声音，墨昀没力气起身，扭过脸颤着声音叫了声舅舅，荧惑走到两人跟前，看墨昀这魂魄分家的样子不禁叹气，扭头冲穷奇抱怨。 “他才六千岁，你飞这么快是想送他去泰山府报道？” 穷奇扭头瞥了一眼气儿还没喘匀的墨昀，抬头反驳：“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去的快他现在已经在泰山府了。这小子不知入了谁的梦，差点儿就被人封在里面。” “梦？” 荧惑微一皱眉，伸手将指尖掐在墨昀手腕上，本就不见笑意的脸又被郁色染沉了不少，墨昀被掐得不舒服，手向后缩了一下，荧惑松开手，矮身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墨昀本身脑子就在颅内乱晃，身体被挪动眼前更是天旋地转，胃一抽搐，他心道不妙，想要推开荧惑但对方却没领会他的意思，最后只能眼看着墨昀将秽物悉数吐在玄冥缎织就的长衫上。 四周狂风大作，温暖的南方天温度飙升，墨昀终于有机会从他身上滚下来，知道自己惹祸，他退后几步扶着院墙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能埋头装死。荧惑的手还架在半空，低头看了下衣料上的污渍，咬牙将视线挪开。 “穷奇！” 穷奇一甩尾巴跳到墨昀身边，脑袋自他肩膀处探出来。 “你外甥惹得祸你怪我？！” …… 墨昀被喂了定魂汤，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脑子清明一些之后梦境生变之前的情景也纷至沓来。 最近他生活中朱雀含量过高，无论是穷奇、司命甚至今日的青衣仙君都将他错认为朱雀，前两者还能用夜盲糊弄一下，但青衣仙君这种站在他身边都能被威势所慑的程度，认错人就有点儿太扯了。 而且现在想来，梦境中除了对这个人威严的抗拒之外，他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一丝哀婉萦绕不去，想到他的背影和淡漠的语气甚至会觉得喉头泛堵眼眶酸涩，似乎有很多话要同他讲但又担心开口会被对方言语所伤。 这情绪自然不是来自于他本身，应该是陵光上神梦境当中情绪影响所致，那么问题又来了，按照青衣仙君的问话来看，他没有把自己认成朱雀，那这朱雀之血又从何说起？ 墨昀思考间荧惑推门走了进来，想到刚才自己毁掉他一身华服，墨昀立刻将脸埋进沙发做鸵鸟，荧惑换了身衣服，见墨昀脸色较刚才红润许多便也不再同他计较，只走过来坐到另一边沙发上，翘脚看过去。 “别躲了，来同我说说，你这次是去哪儿玩儿了差点把自己交代在别人梦里？” 脸被埋得更深了些，墨昀的声音自缝隙中不清不楚地传了出来。 “雷泽。” 他说完之后对方沉默很久，就在墨昀还在怀疑他是否还在的时候，荧惑的声音才跟过来。 “马上就要考试了吧，没有特殊的情况还是在南天待着比较安稳。” 又是这种打着保护他但什么都不说的调调，墨昀翻身坐起来，愠气碰到荧惑的笑眼时又偃旗息鼓。 “我同你提过那个青衣仙君，今晚睡觉时我错入他的梦境，梦中他说我身负朱雀之血，穷奇也曾经……” “昀昀。” 墨昀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荧惑将眼镜摘下扔在桌子上，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 “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但这些事情牵扯到上神不能同外人道，而且告诉你也未必会让你心安，反倒是负担，你先安心备考，剩下的我会处好。” “可我…” 几次三番离谱到家的经历让墨昀淡定不了一点，他猛地起身反抗家长的独断却被晕眩带着腿软坐回沙发上，难受的捂着脸哼哼，荧惑叹气起身走到他身侧，伸出一指点上他的眉心，温暖的灵力顺着经脉流入气海，墨昀想说不用，但灵力将他的不适驱散，疲惫席卷而来，他手只抬到一半便落回胸口，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他没事吧？” 荧惑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到来的陵光，面色黑沉如水。 “我要去一趟青龙宫。” 陵光看了眼刚陷入沉睡的墨昀，抓住正欲离开的荧惑。 “昀昀需要人照顾，此事因我而起，要去也应该我去。” “去什么去，都不许去！” 柳宿和昴宿自门外进来，听到二人对话立刻上前阻止，涉及青龙宫她情绪略显激动，一句话喊得铿锵有力，陵光和荧惑一怔，扭过头异口同声：“嘘，小点声。” 姗姗来迟的柳宿这才注意到她的好大儿，昴宿走过去查看了一下墨昀的状况，回头看向柳宿示意她安心，然后便抱着墨昀进屋去了。 不用再担心吵醒墨昀，刻意收势的情绪自然也不再受控。荧惑把胳膊从陵光手中慢慢抽出，多年积蓄的怨气再难压抑，一股脑冲着她喷薄而去。 “你去干嘛，找他再续前缘吗？你知不知道当年因为你的任性，南天乱成了什么样子，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非要将南方天的脸丢尽了才开心吗？” 相识千万年，荧惑从未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陵光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为怒气，扇过去的手掌挥到半空被智叫停，紧攥成拳收回身侧。柳宿看不得陵光被怼，绕过她走到荧惑面前，利落地替她扇出这一巴掌。 手掌接触荧惑脸皮，响声清脆，荧惑的脸都跟着力道侧到一边，安顿好墨昀出来的昴宿默默把视线扭开，不忍直面荧惑的窘状。 第36章 半晌后，荧惑张牙舞爪地想要冲过去同柳宿算账，昴宿和陵光一人一边在中间拦着，荧惑指着柳宿眉毛都快要跳出脸盘子外面。 “她打我，她为了你这个恋爱脑打我嘿，我说错什么了？” 陵光推着他的胸口，阻止对方靠近柳宿，被说恋爱脑也没计较，好声好气地安抚他的情绪。 “消消气，都一家人，先坐下说话。” 柳宿的腰还被昴宿环在臂弯中被他带着往后拖，看他不服气便想冲过去再给他一下。 “打的就是你，上神惯你脾气我不惯，跟谁说话呢这么嚣张，你过来呀！” 眼看两人纷争再起，陵光直接将荧惑推到沙发上，厉声喝道：“好了！” 焦灼的气氛瞬间平静，陵光的强势也只维持了一瞬，便又温和下来。 “我的记忆不全，你想同我算账先等我把记忆都找回来也不迟，现下局势未定，四方神殿也不能再生龃龉，孟章神力在你之上，你被他伤到我现在也打不过他。” “所以呢？你去就能解决问题？” 荧惑不忿，扭开视线抱臂靠着沙发，陵光被他问住，梗了一下才期期艾艾的开口：“打不过可以骂呀，把昀昀伤成这样。” “他没伤到昀昀，是穷奇跑太快，魂魄被晃离体了。” “啊？” 陵光傻眼，柳宿听到墨昀魂魄出问题自然着急，想问荧惑又顾忌两人刚才闹的脾气，昴宿替她开口：“那昀昀…” “喂了固魂汤，刚才又灌灵加固过，睡一觉起来就无碍了，但现在还有一件麻烦事。” 荧惑用术法将脸上的五指山印子抹去，接着在三人等待的目光中抛出重磅炸弹。 “孟章好像知道昀昀身上带着朱雀之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这几天状态不太好更新比较少，我会努力多更一些的 第21章 心是真的脏 墨昀醒来就看到青鸟留下的纸条，上面元蘅问他怎么睡一觉人不见了，他想了想招来青鸟写回信，只说自己家中出了些急事，需要立刻回来一趟。元蘅那边回复很快，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需不需要帮忙，墨昀搪塞了几句之后又嘱咐他们好好放松，不用担心自己，元蘅这才放心。 白日里柳宿女士和昴宿同志应该都不在，墨昀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却意外看到坐在沙发上读早报的荧惑。 “你怎么还在？” 哈欠打到一半被生生憋回去，墨昀手放在嘴边，讶异的看着他。荧惑没抬头，眼睛还盯着今天的新闻。 “昨晚看你睡了，柳宿他们回来就没叫你，早点在桌上，吃完休息一下就去复习考试吧。” 墨昀视线转向餐厅，兜了一圈又回到荧惑身上。 “那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荧惑合上报纸扔到茶几上，起身路过墨昀的时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带着他往餐厅去。 “今天我什么都不做，你爸妈回来之前我负责帮他们带孩子。” 被勾着脖子走路太别扭，墨昀皱眉抓着荧惑的胳膊把自己从他掌控范围内绕出来，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都这么大人了，还说带孩子…你有工作就先忙你的，不用管我。” “哟，那是谁这么大人了出去玩一趟还能差点折在别人梦里头。” 荧惑揶揄地看他，墨昀走到餐桌边拉开凳子，嘴里一边叨咕一边坐下。 “那也不是我想的，哪个好人的梦这么容易就能混进去。” “这话倒是没错，以后睡前先稳灵犀，别在梦里乱串门。” 荧惑倒了一杯兕乳递到墨昀面前，又像个老妈子一样接着交代：“马上就要考试了，这次考不上又要在妖籍管处磋磨百余年，你这段时间先认真准备考试，其他的事情过后再说。” 墨昀被散养着长大，除了他的工作选择上柳宿女士曾经强势干涉过一段，其他时候三位大人鲜少关心他的学习生活，尤其是荧惑，他还是第一次听对方嘱咐自己好好学习，略忖度一下就知道这是再堵他的嘴，不让问昨晚的事。 问不出来的事墨昀也不再执着，只是觉得累，平静的生活天翻地覆，就因为自己多看了一眼陵光上神的戒指。 见他握着杯子不说话，荧惑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交代太过反常，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有些事不清楚才能安闲度日，知道了徒增烦恼负担，你年纪还小，我们只是想你轻松一点。” 现在这一桩桩一件件变故怎么都和安闲度日没有关系，墨昀欲言又止，心想先这样吧，牵扯上神无小事，要是真的问明白了确实容易惹火烧身。 但思绪这件事往往不受自己控制，晚上缘来境中墨昀学着学着便开始神游天外，南天星正在讲题，见对面的人半天没有回应，于是放下资料指节叩击桌面。 墨昀回神，连道抱歉，南天星重新举起资料，目光从书页边缘看过来。 “有心事？” 墨昀摇头：“就是这几天现实里事情有点多，一时注意力不集中。” “过虑生忧，还是要专注当下。” 南天星收回视线，点到即止。墨昀被他一说，略显羞愧地捏着双手，垂眸小声说道：“我明白，是我松懈了。” 注意力被唤回效率便高很多，今日课毕，墨昀叫住正要离开的南天星，对方回头好奇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想到自己心中所念，墨昀又有些忸怩，南天星看出他的犹豫，回过身倒也没催促，只说：“不必局促，有事不妨直言。” 第37章 “就是…” 墨昀心中斟酌一番，鼓足勇气抬眼望过去：“我想说如果这次我的笔试通过的话，就要准备面试的内容了，可能这么问有些没脸没皮，但…我还能向你请教面试的问题吗？” 问题问完他的勇气也悉数告罄，看着脚尖不敢抬头，南天星沉默了片刻，墨昀似是听到他模糊的轻叹，而后便得到了他的回复。 “面试相关非我所长。” 失落感将整颗心包裹，坠着它迅速下落。但这本就不是对方的义务，墨昀也没法开口挽留，甚至他惊讶的发觉，自己的失落并不全然来自于对方的拒绝，而是近段时间以来不知何时生出的依赖可能会随着笔试的结束变得无可依托。 “好，我知道了，也是我太…” 太什么他说不出来，喉头堵得厉害。 “无妨，那便下次再见。” 南天星看他一眼，也不执着他的下文，墨昀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自眼前消失，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文曲星君在境外目睹两人对话，见司命出来便着急的迎上去：“你没看人小孩儿那么难受，你就这么出来了？一句安慰都没有？！” 司命卸下遮挡身份的术法，闻言扭头问道：“要如何安慰？” 文曲星君扶额，气都被他问得堵在胸口。 “人家问你能不能接着辅导面试，你倒是说你能啊！” 司命不解，眉头微蹙：“我确实不擅长面试，为何要骗他？” “倒也确实，去你天府宫面试的考生好多都是哭着出来的。” 文曲星君想到司命的面试题目亦是头痛不已，但赞同过后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被带跑偏了。 “不是，人家也未必真的要你辅导面试。” “不需要我辅导为何要问？” 司命推开他，走到茶桌前为自己斟茶，文曲星君一脸无奈的跟过来，恨不能自己替他回应。 “你这颗心是石头雕的吧，人家这是舍不得你，想要你的陪伴。” 说完他又表情夸张的补充道：“你没发现吗，人家这颗种子已经发芽了，就只有你这个石头还冥顽不灵。” 文曲星君双手扭曲在胸前做着夸张的“开花”姿势，司命上下打量他一眼，并不说话。文曲星君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心里没憋好屁，抱着双臂挑眉瞪他：“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嘛？” 司命举杯轻声冷笑，“他才六千岁，你的心是真的脏。” “不是，你说我什么？” 文曲星君脸上的不服瞬间稀碎，放下手激动地指着司命：“我跟你说你注意用词啊，小心我投诉你，再说五千岁成年，他年纪小不假，但怎么说也是成年人，我心脏，是你离谱，我跟你讲将来人家小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不你了你有的哭。” 被怼了一脸司命完全不慌，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急了的文曲星君。 “哦。” 雷泽之行当日宿和便加了墨昀的联系方式，墨昀忽然消失他也曾用青鸟传信问他是否还好，这段时间也时不时会聊两句考试相关的话题，元蘅有意撮合两人，叫墨昀多主动一些，但墨昀却一直左耳进右耳出，他知道宿和是个很好的仙君，无论是雷泽那日还是这段时间的传信他都温和有礼半点不见僭越，可墨昀对他确实没有那份心思，但若说拒绝又无从说起，万一对方只把自己当做一起考试的战友，他贸然拒绝反倒让人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于是这日宿和约墨昀一起去藏书阁复习考试的时候，墨昀不做他想便答应下来。都是认真准备考试的人，两人在藏书阁交流不多，只是各自刷题，相互对照答案，宿和的主观题思路清晰，论点新颖让墨昀收获颇多，一天下来他对宿和的看法除了性格好之外又多了一个学霸的标签。 两人自藏书阁出来天空已然晚霞万丈，宿和说复习了一天应该吃些好的犒劳五脏庙，墨昀笑着同意。今日因为与宿和同行所以墨昀没叫穷奇跟着，两人乘坐螣蛇来到灶神街，宿和说有一家天竺素斋做得不错，问墨昀有没有兴趣尝鲜，墨昀对吃食不挑，于是点头答应。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天竺风格的店面，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两双眼睛一直紧盯着自己。 穷奇自灯柱后走出来，无语地看着探着脑袋往那边瞟的陵光。 “两个小孩子一起玩，你这么紧张干嘛？” 陵光表情不自然的扶着灯柱直起身子，轻咳两声试图掩饰尴尬。 “谁紧张了，我不紧张，这不是昀昀年纪小，担心他被坏小子骗了嘛，多观察一下没有坏处。” 穷奇目光被不远处橱窗中展示的点心吸引，指着那边冲陵光道：“他只是岁数小又不是真小孩儿，柳宿在他这个岁数都在你眼皮底下和昴宿牵起小手了，我想吃那个，给我买。” 陵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眼神扫过各式点心又回到墨昀走进的店面。 “这不一样，他妈就是我当年没看住嫁到监兵那个大老粗那边了，昀昀无论如何都得留在南方天，点心一会儿再买，你先和我吃这个。” 她拉起穷奇就往天竺食肆那边去，穷奇撇嘴，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离点心越来越远。 “你做个人吧，让我吃素都想得出来。” 陵光顾不上穷奇的点心，打了个响指两人就变了个模样。 “我是神不是人，都说了会买给你，再说天竺也有甜品，一会儿让你多点几份。” 第38章 “走！” 穷奇对甜品没有抵抗力，眼睛一亮不用陵光催就往食肆跑。两人挑了墨昀不远处的桌子坐下，穷奇点完餐才想起陵光今日拉着自己跟踪墨昀的事。 “就算你们商量好了轮流看着他也不用亲自跟着吧，那天过后孟章不是也没啥大动作嘛。” 宿和说起自己第一次吃到食堂的蟠桃炒月饼，差点怀疑仙生，墨昀笑着点头赞同，说自己也一样，陵光边听便啧嘴，不知是对这种创意做菜的方式不满还是对宿和逗笑墨昀的话题不屑。忽而听到穷奇提起孟章，脸上的嫌弃散去，转而变得复杂起来。 “他若是心中有惑便不会轻易放弃，我倒是也想派人保护昀昀，但你自己说，九天之下谁能打得过孟章？” 穷奇无法反驳，手撑着颧骨将目光转到墨昀身上。 “他还这么小，你把南天这么大个担子交到他手上真的能放心？” 或许是南天二字戳到了陵光心头最软的地方，她将视线收回，眸中慈爱的尽头似是浓稠不见底的忧伤。 “他是个好孩子，这事倒也不急在一时，还有时间慢慢培养。” 天竺以香料文明，虽是素斋却并不让人觉得寡淡，滋味浓郁层次多变，墨昀还是第一次尝试他国风味，新奇之外味蕾也得到大大的满足，宿和很会聊天，两人用餐完毕之后墨昀还有些意犹未尽，在他提出沿河散步时也没有拒绝。 银河水波荡漾，星光熠熠其间，晚风吹过丹桂飘香。学习了一整日，能在饱餐之后漫步放松也是一件美事，宿和看着墨昀明亮的眼，嘴角也跟着向上翘起。 “我听元蘅说你最开始想去第一天府宫，为什么最后选了北天的姻缘司？” 他的志向变换太大，宿和好奇也是正常，但他又没法说因为自己提前得罪了司命星君，担心自己面试被刷，只能笑着找借口。 “牵线搭桥也算是积攒功德嘛。” 宿和点头：“和天府宫相比姻缘司确实工作轻松一些，我的师兄在天府宫工作了一段时间实在受不了矫正命谱，最后还是去了天相宫。” “压力那么大吗？” 墨昀没有详细了解过天府宫的工作内容，现在听宿和这么说，倒生出了几分好奇。 “人世命运各不相同，往往一字之差就会谬之千里，而且诸世业障功德都会左右当世命数，所以命谱内容不仅繁杂还不容出错，往往一份命谱要反复矫正，直至绝无错处才能送到轮回司。” “原来如此。” 墨昀咬着下唇，似乎终于明白司命那句天府宫和他想象有出入是什么意思了。宿和见他凝眉抿唇，似有心事，不由关心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你好像不太开心。” 墨昀连忙摇头：“不是，就是觉得我以前想得太简单了，还好没有冲动应考，不然就算进去了也可能受不住压力。” “天庭的工作没有哪件是真的轻松，你在妖籍管处工作那么久也很厉害，我听人说过，妖籍管这些年越来越不容易，你能坚持那么多年说明实力不凡。” 虽然明白宿和只是说客气话，但墨昀依旧很受用，他转头看着宿和好奇问道：“延生处感觉也挺冷门，你怎么想到要选那个地方的？” 宿和用手指挠挠鼻梁，不太好意思地笑道：“说来惭愧，选延生处并没有特别原因，全因为我住在东方天，交通便利而已。” 不远处陵光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她指着宿和所在回头问穷奇：“你听到了吗，他是东天人，墨昀要是将来嫁了他那还了得？” 她说话间就要冲出去，穷奇这时候倒比平日智许多，拉着陵光的胳膊将人往树后拽。 “都是仙君谁嫁谁还不一定，再说你哪儿看出来这俩人是在谈恋爱的？” “不行，我得去会会这小子。” 陵光甩开穷奇，已经冲了过去，穷奇跟在她身后眼见两方就要碰面，为了给墨昀一个缓冲的机会他急中生智，一拍大腿冲着两人的方向大喊道：“墨昀！” 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墨昀和宿和都愣怔了一下，视线一转便看到水红色身影闪到二人面前，陵光目光扫过不知发生何事的宿和，含笑拉过墨昀的手。 “昀昀啊~” 墨昀见到陵光意外之下大脑宕机，心中称呼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陵光上神？！” 不远处跟过来的穷奇五官顺势皱成一团，手掌拍上脑门，捂着脸转到一边，不忍去看这尴尬一幕。宿和也被墨昀这声上神叫懵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一圈，盯着墨昀试探着问道—— “陵光…上神？” 【作者有话说】 喵的分手一次差点没完成在榜任务，以后再也不谈了，谈不了一点 第22章 表哥突发恶疾 墨昀话已出口，心里大呼不妙，顶着宿和渐渐惊悚的目光扯出一个公式微笑急中生智道：“陵光上神保佑，真巧啊姐…” 陵光的笑僵在脸上，扭头看过来：“姐？” 宿和紧绷的神色瞬间松缓，看了陵光一眼之后问墨昀：“这位是你阿姐？” 工作一段时间，对于样貌年轻的仙子们叫姐姐已经形成习惯，墨昀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没考虑辈分问题，被陵光一盯立刻尴尬到脚趾抠地。 “解释起来稍微有些复杂，但这位是我的姨妈。” 宿和愕然：“姨妈？” 第39章 陵光被这样介绍倒是显见的开心，轻轻拍着墨昀的手，十分慈爱的“哎”了一声，目光带着好奇转向宿和。 “昀昀啊，这位仙君是？” 宿和没有等墨昀介绍，十分有眼力见地冲着陵光礼貌行礼。 “前辈您好，我叫宿和，是墨昀的朋友。” 陵光笑眯眯点头：“宿和仙君啊，真是一表人才，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在哪儿高就啊？” 问题连珠炮一样砸向宿和，墨昀见对方一脸懵的样子连忙反握住陵光的手，求饶似的看着她。 “姨妈！” 那边厢宿和似乎是缓过来了，又恢复到过往温和的模样，嘴角带着笑意看了墨昀一眼，然后客气地逐一回答陵光的问题。 “现在住在东方天，今年刚满六千岁，在水利部就职。” 陵光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含笑点头连道三个好字，墨昀见她还有继续问的意思，连忙开口将话题岔开。 “姨妈今天怎么有空到这边来啊，上次也没来得及和您好好聊天。” 他一边说，一边挪动脚步让自己站在另外两人中间，陵光自然看出墨昀这是想自己不要再追问，目光扫过宿和又回到他身上。 “平常事务繁杂，偶尔也想让自己放松一下，正好穷…咳咳，你表哥想要吃点心，我就陪他到灶神街附近转转。” “表哥？” 墨昀和穷奇异口同声，但有宿和这个外人在场，墨昀也没有时间去纠结穷奇的辈分，心念电转间直接就把这个表哥认了下来。 “是啊，这位是我表哥。” 墨昀不敢抬头看穷奇的表情，用手比着对方冲宿和尬笑。穷奇莫名在陵光这里矮了一辈，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快步走到墨昀跟前，一头红毛眼看就要炸起来。 “我是你…” 没说完的话被陵光拍在后心的手掌叫停，穷奇一口气没倒过来，捂着嘴扭身咳得肩膀都在颤，宿和嘴角轻微抽搐，指着穷奇小声问墨昀：“你表哥…没事吗？” “没事，突发恶疾而已。” 陵光抢在墨昀开口之前替穷奇发声，墨昀只能跟着点头，一家三口的演技实在拙劣，宿和看出不对但也知道对方多半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拍拍墨昀肩膀对陵光再次抱拳弯腰。 “既然遇到家人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前辈我先告辞。” 见陵光微笑点头，宿和直起身又把目光转到墨昀身上。 “今天很开心，下次还可以约你一起出来吗？” 眼前还站着两尊大神，墨昀听到宿和要走如蒙大赦，此刻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见他点头，宿和温柔一笑：“那下次再见。” 墨昀脑子也没过便答道：“下次见下次见。” 三人目送宿和离开，穷奇第一个回头发难。 “陵光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啊，我这么大岁数生生让你算矮了一头，我给他当表哥…” 穷奇指着墨昀，越说越来气：“我给他当爸爸都绰绰有余！” 陵光讪笑：“事出紧急，你解一下，再说我是想到当年你我打赌，谁输了就管赢的人叫爸…唔” 穷奇跳起来捂住陵光的嘴，顺道觑了墨昀一眼，咬着牙压低声音：“你说这些干嘛，表哥就表哥好了。” 陵光扒拉开穷奇，将被揉进口中的发丝拨开。 “你说的那家点心我买好了，你回去取一下，正好我有话要和昀昀说。” 听到点心穷奇的心情大大缓解，立刻就要冲向灶神街，但走了两步不知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满眼忧虑地瞟了墨昀一眼，被这样一瞧墨昀也跟着紧张，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这样盯着自己，就听穷奇用罕见的大人语气叮嘱陵光：“这娃还小，你说话注意点，别吓着他。” 被当做小孩子看的墨昀直接哽住…… 陵光不耐烦的白他一眼，挥挥手赶人离开。 “知道了，赶紧走你的。” 该说的说完，穷奇自然没有一点留恋，一个转身就窜上高空，墨昀见他为了点心将自己扔在这儿和陵光独处，心中暗骂他没半点义气。 “他喜欢你。” 陵光走过来和墨昀并肩望着穷奇，墨昀自然以为她是在指这位嗜甜如命的大爷，想到最近二人相处和谐，他点头中肯道：“熟悉了就会发现他很好相处，性格简单又直接。” “你很欣赏他？” 墨昀怎么听怎么奇怪，按说他和穷奇相处的好陵光应该欣慰的，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陵光语气里带着丝丝缕缕的幽怨，对穷奇很欣赏倒是谈不上，但人有多面，他性格上面的一些特质确实很让他羡慕。 “我确实挺喜欢他的性格，很…直接。”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激起陵光心中惊涛骇浪，还在斟酌自己的用词是否合适。这边厢陵光似是看到已经穿着嫁衣的墨昀站在东方天冲她挥手告别，慌乱心酸卷着她的思绪，一激动老泪差点就涌出来，但毕竟作为神的威严还在，她微微侧脸了一下情绪，再扭过来时脸上又带上了长辈特有的和蔼。 “昀昀啊，你觉得南方天对你来讲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墨昀已经习惯长辈们跳脱的思维，转换话题也能很快适应，但毕竟是上神问话，他也不敢随便回答，脑子里想到南天星教导的答题要点：“政治、经济、人文、环境缺一不可。”于是他停顿片刻便开口顺着这个思路和陵光叙述了一下南方天的大概状况。 第40章 他讲得认真，陵光也听得仔细，待到答案说完墨昀已经是口干舌燥，陵光顺手掏出钱币扔进自动饮品柜上站着的金蟾嘴里，金蟾咬到钱，愉快的“呱”了两声，饮品柜打开，飘出一杯仙草蜜来。 “讲了这么久，喝点东西润润喉。” 墨昀接了仙草蜜，感激地向陵光道谢，陵光摆手示意不用客气，看着他饮下才再次开口。 “你我二人闲谈，倒也不必回答得这么正经，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边说着边将目光投向远方，英气的眉宇似是被夜色所染，带上了几分阴霾，红衣被风吹起又被清瘦身形所挡，勾勒出被岁月浸染的落寞。 墨昀将杯子抓在手里放在身侧，想了一会儿才问：“真心话？” 陵光笑了，回头看他：“自然。” “家乡嘛就是也许你会嫌弃，但无论走到哪儿心里都会有一块地方装着她的山茶飘香，轻风热浪，我记得小时候爸妈会在不忙的时候带我在院子里捉萤火虫，荧惑也会带我去看南天银河飞瀑，他们总和我讲起你，说南方天今日美景皆因你对这片土地有爱重之心，我当时还小，也不懂的其中的意思，但现在来看，就是因为大家都对故土有爱，所以才能让她越来越好。” 墨昀说完又不太自信，小心抬头觑着陵光。 “这样会不会说得太简单了？” 陵光摇头，手抚上河边玉石栏杆。 “我镇守南天这么久，似乎只关心自己的事，也没怎么认真看过这一方天地，说爱重其实谈不上，若真有爱不会忽略她这么久，以后不知还有无机会重头来过。” 她说到此处顿下来，脸上的落寞渐渐被希冀取代，一双金瞳晶亮地望向墨昀。 “不过现在还好有了你，若是你不嫌弃，可愿意替我多看看这片天地么，就当做帮我完成心愿？” 上神寿比天地，这番话却说得好似她很快就要归墟一般，墨昀听得心惊又怕问出口惹对方不快，而且这个要求也并不困难，他以为陵光只是希望自己更加热爱家乡，于是应道：“南方天是家乡嘛，我自然会多关注一些的。” “这样就好，你应该快要考试了吧？” 一句话让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想到考试压力瞬间回笼，他低头叹气，手里的杯子来回摇晃。 “还有七天。” 陵光的手伸过来，修长的指捏住他的下巴，带着他的脑袋左右轻摇。 “放轻松，柳宿说这些年在学习上你从没让他们操过心，既然考过一次，这次一定也可以，我对下界的考试知之甚少，偶尔听荧惑提过几句，现在的孩子们确实不易，我想帮忙却苦于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 太过亲昵的举动让墨昀一时不知所措，抬脸正对上陵光的笑眼，金瞳中的温柔将他心头忧虑一点点融化，墨昀呆愣地站在原地，脸上被这暖意熏出两片红云。陵光收手拍拍他的脑袋：“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现在我得去找那只贪吃鬼了，考试那天我会替你向母神祈祷。” “谢谢上神。” 墨昀还沉浸在被美人捏脸的微醺之中，听到对方的话傻乎乎的道谢，陵光笑得温和，转瞬间身形便如同被火焰灼烧的纸片，墨昀回神眼前也只剩下残余火星点点。 随着火星散去，河道旁路灯下被罚站许久的文曲星君终于呼吸自如，他回头看着同样面色不怎么自然的司命，苦着一张脸道：“好家伙这什么运气，碰到上神下界，这结界压得我半天没喘匀气。” 他说着目光扫过方才结界所在之处，略过墨昀之后立刻移了回来，像是怕自己眼花，他揉了揉双眼，再定睛望过去，一拍大腿：“我去，这不是那颗种子嘛？！” 他声音足够洪亮，墨昀闻声向这边看过来，司命拽着文曲星君瞬移至灌木丛后，文曲星捂嘴冲司命比了个求饶的手势，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他刚才一直在结界里，还啥事儿没有？” 司命松手，回身欲要离开。 “他是柳宿的儿子。” “噢—噢？” 第23章 天界本就不需要神明 司命恍然大悟，然后面色惊变，转身追上司命，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不是，他是柳宿的儿子，那你替他辅导功课是受柳宿神君所托？” 司命不语，文曲星也不在乎，自己分析道：“不对，柳宿铁面无私的，肯定不会拜托你做这种事，那是荧惑神君？也不对，他要找人早就来我这儿递话了，那还有谁…” 他合计着脸色开始泛白，最后不确定地咕哝：“总不可能是上神本尊亲自…” “是，所以你别念叨了。” 司命转身，两人差点鼻尖相触，文曲星君连忙向左边躲闪，结果因为没注意周围状况肩膀撞上了一旁的树干，司命对这个冒傻气的兄弟实在没招，扭过脸不忍看他的惨状，文曲星痛呼一声，揉着肩膀直抽气。 “你…你怎么不早说？” “太麻烦，懒得说。” 司命言简意赅，文曲星君气结，手指着他“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但很快的，他又迷惑起来。 “不对啊，刚才咱俩直接被结界罚站那么久，前面上神说了什么我没听到，最后一句可是听得清楚，她说小种子考试她要向女娲娘娘祈祷，你说这会不会是在拿话点你，让你在考试上面多给他放道水？” 第41章 六界常道文曲星君七窍玲珑心，但在司命看来这七窍可能生得过分曲里拐弯，导致每一窍都巧妙地避开了聪慧，尽往傻气里拐。 “我不是考官。” 司命叹气，文曲星君则不以为然。 “我是啊，她不是点你那就肯定是在点我，如此一来事情就复杂了，我得合计一下如何在不得罪上神的情况下维持考试的公正严明。” 他说得煞有介事，司命懒得他，绕过这人往灶神街去。文曲星纠结半天，想找他商量，一抬头人影都不见半个，只能甩袖去寻。 墨昀复习一天，饱餐一顿又和陵光谈心，回家之后疲惫异常，沐浴过后倒头便睡去了，全然不知九重天上陵光为了他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荧惑靠着软枕翘腿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陵光来回来去在自己面前兜圈子。 “昀昀还这么小，谈恋爱正常吗？” 陵光驻足，冲着荧惑扼腕道。荧惑把玩着机上灵珠，懒得抬头。 “法定结亲年龄是四千岁，他甚至超了两千岁才有点情爱的苗头，他真的，我哭死。” 见荧惑不为所动，陵光更急：“那小子是东方天的。” 荧惑吹吹指甲：“就算他看上一个凡人又如何，八字都还没一撇，你急什么？” 陵光被问住，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安静地走到荧惑对面坐下，眉宇间尽是忧愁。荧惑放下手中灵珠，坐直身子定定望过去。 “你想没想过，若是他不愿意做你的继任者该当如何？” 这问题显然是没有答案，陵光扭过脸，咬着指尖并不说话。荧惑抱臂靠着软枕，不笑的时候一张脸便显得冷峻异常，让人不敢轻易近前。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父母神归墟，妖魔横行，天地间需要你们四个来镇场子，可现在魔族被封，妖族归顺，在现在的天族眼中，你们四个如同吉祥物，你不在的这六千多年南方天依旧运转正常，你想没想过，也许神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荧惑的话过分诛心，陵光赫然回首，看向他的眼中满是惊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即便你自己没想过，其他三位应该也都想到了，七千年前天界的历史书中就再无你们的画像，美其名曰神明容貌不可窥视，现在的年轻一代只知有四只神兽镇守四方天，冗长的歌功颂德连我看了都会头痛，更遑论生在太平年代的仙人，现在仙人只知有神魔大战，却不知神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更不知魔族的可怕。” 荧惑说到最后脸上尽是嘲讽，陵光怔了一会儿，忽的笑出了声。荧惑眉梢上挑，看向她的眼里带着埋怨，陵光笑够之后随手拿起一颗灵珠扔了过去。 “每天苦大仇深的，这点事情也值得你气成这样？” 荧惑不接那珠子，任它掉在地毯上骨碌碌地滚向远处，面色平静如常，但瞳仁中已现了火光。 “魔族卷土重来已经是定数，可天庭粉饰太平根本不知阴霾将近，他们有意将你们隔绝在九天之上，长此以往这天界根本不需要神明。” 陵光不以为意，甚至还跟着点点头：“天界本就不需要神明，诸神的时代众人皆神，神便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我们存在也只是因为活到了现在，天界早就不是神主之天，难为你还将这身份挂在心里，处处替我不值。” “那你又为何执着于让昀昀继承你的衣钵，他同其他人一样觉得你…” 荧惑怎会被这三言两语轻易说服，梗着脖子反驳却被陵光打断。 “他不一样！” 似是觉得自己声音太过凌厉，陵光闭嘴，隔了一会儿才无力地道：“我并非强迫昀昀继承我的神格…荧惑，我的神力流散无法可止，但守护四方神柱是我的职责所在，现下封印松动，若是魔族倾巢而出我的力量未必能将他们再次打回暗界，但如果趁着现在还有能力的时候能以我身加固封印，便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头大患，可我归墟南方天柱总要有人去守，昀昀对南方天有感情，他会真心守护这片天地，我本就不希望他将我看做神明敬仰，故而他心中即便我是个只有造像一般的吉祥物也无甚所谓，他爱这片天地便好。”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重任加身的，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想法？” 荧惑揉着眉心，努力压抑情绪，陵光心头酸涩，双目紧闭。 “若有其他方法，我不会走这步路。” 荧惑叹气，走到她身边伸手自她身后将人罩进怀里。 “我并非偏帮哪一个人，只是事情也许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六千年你一直睡着，天界很多事情我没办法说与你听，我无意与天庭各方大帝为敌，但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将你打伤的魔君现在何处？” 他的唇贴在陵光耳后不远处，气息带出的热气落在陵光耳畔直叫她遍体生寒。 …… 时间转瞬便来到墨昀考前，他匆匆进了临仙阁，发现今日南天星并未带任何资料过来，不由好奇。 “今日不复习吗？” 南天星老神在在：“考前一日复习没有意义，不若放松身心，让自己修整一二。” 墨昀挠着后脑坐在他对面，迎合道：“好像也有道，但我还是担心明日会遇到难题。” “恐惧紧张才是难题，今日你便想想如何攻克这道难题。” 南天星将茶壶从红泥火炉上取下，为两人各倒一杯，墨昀有些为难，双手接过茶杯之后期期艾艾地说道：“道我懂，可情绪不由我心，这该如何攻克？” 第42章 “便将考试放在一边，可会下棋？” 墨昀点头，不忘谦虚：“仙道学院时修过棋道，但成绩一般。” 南天星没说话，长袖在石桌上一扫，桌面立刻变出一方棋盘，墨昀看着手边的黑子，不好意思拒绝对方好意，于是夹出一枚棋子对南天星道：“如此便请仙君赐教。” 两人一人一子，下到最后竟是平手，墨昀惊讶地看着棋局，有些难以置信。 “我竟然有这么厉害？” “是你把我的实力想得太强，我不精通棋艺，能与你下成这样也是用尽全力，你的考试也是如此，过谦不是好事，你该对自己的实力有数，你将考试想得太过复杂，心生畏惧。” 南天星将棋子放回棋奁，袖子一扫棋具消失。墨昀垂头思忖片刻，抬头冲他微笑。 “谢谢仙君，我确实轻松很多，明天我应该不会再怕了。” “如此甚好。” 南天星将临仙阁恢复原状，起身看着墨昀道：“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日考试尽全力即可，即便成绩不想也不代表你的能力有问题。” 墨昀点头，起身向他行礼：“这段时间仰仗仙君倾力相助，墨昀感怀在心不知如何表述，但日后仙君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明日的考试我会全力以赴，除了为我自己，我也一定不会让仙君失望。” 南天星“嗯”了一声，最后似是别扭似是不情愿的憋出一句“加油”，墨昀得了这句鼓励面带笑意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文曲星君这次没等到司命出来，自己进了临仙阁，看着墨昀的背影摇头啧嘴。 “多纯粹的一颗小种子啊，一句加油就能笑这么半天。” 司命无心他，但文曲星君止不住得意地向他邀功。 “怎么样，我让你说这句加油有效果吧，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额间青筋暴起，司命不想同他多言，绕着他走出临仙阁，文曲星君在他身后叽叽喳喳：“我终于想到办法了，我跟你讲，我这个办法绝对精妙，既不会得罪上神，又能保证考试公正…” 于是第二日墨昀应考时，看着考场门前大大的横幅，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横幅上曰：感谢墨昀仙君参与天庭遴选考试，预祝仙君旗开得胜！ 第24章 热搜挂一天神仙也升天 横幅前围着一小圈仙人，三三两两地指着红底白字好奇讨论。 “这墨昀是谁啊？” “不知道，怎么也得是个大人物吧，要不也不至于在大门口感谢他。” “这得是多大个人物搞这么夸张？” 被拉横幅感谢的墨昀身上忽冷忽热，胸口憋着一口气好半天都喘不上来，脚下生根一般定在原地，脑子里自己的名字来回来去地跑马灯，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嘛。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似是忽然回神，猛地回过头去，把站在自己身侧的天兵大哥都吓得一愣，小退了半步才关心道：“仙君可是来应考的，入场时间就要截止了，再不进去我们就要关门啦。” 墨昀闻言抬头看向场中日晷，顾不上向大哥道谢，如梦初醒般向考场跑去。大哥看着他的背影摇头感叹：“考个试把人都吓傻了……” 被横幅的事情一闹，墨昀脑子里一片混乱，开考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眼睛里看到的字都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蹦来蹦去，抓住了这个就跑掉那个，半点儿没入心。眼看一炷香就要燃尽，他口中泛苦手心汗湿，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 他知道这样下去一直以来的努力就要白费，到时候不仅自己难过，那些帮助过自己和一直鼓励着自己的家人朋友也会失望，但是考前变数始料未及，他根本没法静心凝神。 墨昀双手掩面撑着桌子深呼吸，脑子里忽然响起南天星的声音。 “过谦不是好事，你该对自己的实力有数，你将考试想得太过复杂，心生畏惧。” 这声音不啻于在他焦灼的心田中洒落的甘霖，墨韵的呼吸逐渐平缓，纷乱的心神也随着呼吸冷静下来，他放下手再去看考卷，乱跳的字节终于静止，心态平稳之后，外物再也不会影响发挥，专注力回笼，他奋笔疾书，答题的速度也跟了上来，待到敲钟前一秒，他刚巧完成最后一笔，考官收走他的试卷，墨昀身体放松，憋在胸口的浊气这才被他长叹而出。 虽然不知自己成绩会如何，但他已尽全力，也总算自己所学没有被浪费。 这样安慰着自己，他跟着人群走出考场，刚才横幅的事情搞得他方寸大乱，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无所畏惧，谁知一抬头门口又是一道横幅—— “恭喜墨昀仙君顺利完成考试！” 考前时间有限，关注横幅的不过零星几人，考试结束心态放松，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围着横幅叽叽喳喳地研究着到底谁是墨昀。 这种情况之下墨昀一秒都不愿多留，抱着灵宝伞抬腿就跑，迎面遇上过来接他的穷奇，墨昀想都没想拉着对方的手就向人群外面闯，穷奇被他拉得踉跄两步，以为后面有人追他，回头要看被墨昀厉声制止，契约应声响应，穷奇无法回头，心中好奇又不爽，直到两人跑出去好远才顿住步子将他的手甩开。 “你这是身后有厉鬼索命啊，跑这么着急，连契约之力都用上了。” 墨昀弯腰扶着膝头喘粗气，闻言无力地冲他摆手，穷奇抱臂看着他叹了口气，转瞬间化为兽形，走到他旁边用大脑袋拱了他一下。 第43章 “上来吧，先带你回家。” 墨昀爬上他的后背，脸贴着穷奇厚重的皮毛半天没吱声，穷奇担心地回头看他，语气放轻：“这是…没考好？” 墨昀摇头，隔了一会儿才抬起脸：“刚才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看他心情不好，穷奇也没计较：“无所谓，倒是你…没事吧？” 墨昀未及回应就看不远处一只青鸟振翅而来，穷奇速度快，它努力扇动翅膀才堪堪落在墨昀肩头。 “昀昀，你没事吧，这谁给你安排的横幅啊，这么扎眼，缘来境里都炸锅了。” 是元蘅的声音，墨昀顾不上回她，打开缘来境扫了一眼，果然头几条讨论他的名字赫然在列，他随便点开一条，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谁家考生这么大阵仗，考场门口摆这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考试一样。” “害，有背景就是好，我也想有这种待遇。”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参加遴选了，要是考上也就算了，没考上多丢人啊。” 墨昀看不下去，关掉缘来境，对面元蘅见他半天没回音，反过味儿来小心翼翼地问：“昀昀，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么多人关注这件事，要是有人知道你的背景，那你…” 元蘅没说下去，墨昀却明白她的意思，他的父母身份摆在那里，被人知道了他考得好坏与否都有人会拿他的身份说事儿，想到这里墨昀愈加烦闷，他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但在妖籍管处也十分注意不敢太过高调，就是担心遭人误解。 他性格并不开朗活泼，平日交际圈又窄，更不会与人交恶，他想不出是谁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出名。 青鸟传音时墨昀没有避着穷奇，故而对方听完通话全程，将他送回家之后罕见地安慰了几句。 “这群仙人们日子过得太好，就喜欢看热闹，你考也考了别想太多，先轻松一下。” 墨昀点头不语，穷奇安慰这几句已算穷尽毕生之力，见他面色依旧没有缓和怕他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便要留下陪伴，墨昀此时心里乱成一团，只想一个人静静，好说歹说送走穷奇，回到家便瘫倒在沙发上。 凡世大运变换在即，牵扯降世明星命簿书写，司命看着下属送过来的第三次修正稿，依旧不太满意。文曲星君恰在此时推门进来，看他还在工作不由嗤之以鼻。 “你这是辅导完了小种子就又开始卷工作，上次南极大帝他老人家叫我们过去，话里话外让我们学习你的工作精神，算我求你，别这么刻苦，给我们几个留条活路行不行？” 司命朱笔在卷轴上圈出不满意的部分，紧接着写下批复，对文曲星君的抱怨置若罔闻。文曲星君今日找他本就有事要说，也不等他抬头，从袖中掏出卷轴直接盖在司命校阅的卷轴之上。 画面上考场外横幅随风轻轻荡漾，一群仙人仰面围观，司命的瞳仁在看到横幅上的文字是猝然收紧，抬头皱眉看向面前的人，文曲星君对他已然变幻的面色全无察觉，沉浸在自己的巧妙安排当中。 “你看这排面，陵光上神一看一个不吱声，现在缘来境话题榜前十都是小种子。” 司命打开缘来境，果然话题榜全被横幅的事情占着，就连天庭遴选都在热榜之外。本就不美妙的心情在这昏招影响下雪上加霜，司命按捺着想要给他一脚的冲动开口问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上神生气南极大帝那边也不好做，这些年南天庭和朱雀宫也是表面和平，现在上神要插手遴选，我这不得找个由头堵她的嘴，这样做一来她没话说，二来也能保证考试的公平性，两全其美。” 司命被这套歪气到无语，将卷轴收了扔进文曲星君怀里，起身推开他。 “多事。” 文曲星接了卷轴还想再辩驳几句，司命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转身进了缘来境。临仙阁中并无墨昀身影，司命看着“对方不在境中”的对话框，唯有叹气。 墨昀发呆太久，不知不觉得睡了过去，等到再睁眼时天空已被暮色所染，青鸟在桌子上来回蹦跳，见墨昀醒来便张开翅膀口中发出愉悦的脆鸣。墨昀揉着眼睛坐起来，好奇地自言自语道：“怎么来传信也不叫醒我…” “它告诉我你在睡觉，我就拜托她多等一会儿。” 青鸟再次张嘴，鸟鸣变成了宿和的声音，墨昀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宿和？” “是啊，睡得怎么样？” 墨昀听到对方轻柔的笑声，想到自己不知让对方等了多久，便有些不好意思。 “等了很久吗？” “没有，但如果你再睡一会儿我就准备叫青鸟叫你起来了。” 墨昀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传音的青鸟看了他一眼很是无奈地摇头，墨昀从袖子里掏出灵谷递给青鸟表示歉意，青鸟欢快的接下来。 “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有家店我想去很久了但一直找不到陪我去的人，正好考试也结束了，你有兴趣陪我一起吗？” 宿和声音轻快，向墨昀发出邀约，但墨昀还在为缘来境中的事难受，完全没有外出的心情。也不知宿和对这件事是否知情，见墨昀不答，又笑着开口：“两个人一起不仅有优惠套餐还可以参加抽奖，而且就当是庆祝终于熬过了笔试。” 话说到这份上墨昀也不好拒绝，在家了一下仪容来到约定见面的地方，宿和一身钛白长衫，衣摆上暗绣着银色云纹，外罩白色纱衣，纱衣的两襟被一条银链固定。被以朋友小聚来讲，他穿得过分华丽，墨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简单的淡蓝长衫，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第44章 宿和见他走进，笑着将手中的一个精致小盒放进墨昀手里，不等墨昀发问他便解释道：“路过仙茗居刚好看到他们在卖定胜糕，一会儿还要吃东西，我就没有多买，就当是讨个彩头。” 墨昀打开盒子，果然看到一块樱红色的定胜糕，米粉当中嵌着丹桂，一打开便有阵阵清香扑鼻。他感激的冲宿和笑笑：“多谢，你有心了。” 宿和推荐的地方品质口味都没得说，但墨昀心里有事，对于美食便没有往日那么兴致勃勃，宿和看着他没有入眼的笑意也没问，只是同他讲着最近遇到的趣事，一顿饭下来墨昀心情放松许多，饭后同宿和在花径漫步时，宿和才终于开口提到了缘来境的事情。 “今天你辛苦了，一下子要面对那么多的声音。” 他说的委婉，墨昀顿住脚步，勉强让自己笑了一下：“你都知道了啊，也是，毕竟一天都在缘来境的热榜上挂着。” “你知道这是谁为你准备的吗？” 宿和低头看着他略弯曲的腰板，眼中带着隐隐的疼惜，墨昀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搞得，还真是…意外的惊吓。” 他苦笑着自嘲，宿和却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心让他重新直起脊背，然后才安慰道：“也许这个人是真心想要祝福你，只是用错了办法。” 他一语点醒梦中人，今日所有事都发生的太突然，他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思考，只是顺着元蘅的说法以为自己得罪了谁，此时想来，这件事还真有可能如宿和所说，有人好心办了坏事。 第25章 新场景需要充会员哦亲 从小到现在，墨昀参与过的考试不知多少场，父母和荧惑虽然会祝福鼓励，但从来不会给他搞这么大的排场，穷奇更不会有这样的脑子，也只有陵光对现在的下界不甚了解，单纯的认为这样可以让他开心。 这种好意他能够解，但确实难以承受。若是身边的人做了什么让人不快的事情，还可以沟通交流，甚至倾诉发泄，但陵光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发作不得，满腹的情绪只能自己消化。 看墨昀情绪低落，宿和也不再多言，叫了滴滴驾鹤送墨昀回家，仙鹤师傅在平台表现优异，胸前挂着五星勋章，飞行平稳不说，鹤也是一等一的热情，见墨韵苦着一张脸，脑补了一出感情戏，没飞多久就化身知心大哥，劝墨昀宽心。 “年轻人感情闹矛盾很正常，明日你给叫我过来那位小仙君一个台阶，他再哄你两句，这点事情自然就过去了。” 墨昀被师傅的脑回路逗笑，摆手道：“师傅，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仙鹤师傅回头犹疑地看了墨昀一眼，回头叹道：“那就是他不够努力，你看没看见他刚才送你的表情，哎呦，你该看看的，那入骨的疼惜，那眼中的怜爱，我一个外人看了都替你们着急。” 一整天的事情都装在心里，墨昀无心再和仙鹤师傅聊感情，只是笑笑便不再开口，师傅倒也不是个执着的鹤，乘客不说话他便在行路途中自娱自乐。他抬起爪子摇了摇翅膀下面的葫芦，就听里面说书似的响起人声。 “淮南仙君将知云仙子一把拉入怀中，眼中带着三分疼惜四分怜爱还有无尽的柔情，知云仙子推开他，目含热泪‘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 墨昀脸上三道黑线，这下终于明白师傅刚才对宿和的肉麻形容都是从哪采样来的。 听了一路狗血情爱，墨昀麻木地从仙鹤师傅的背上跳下来，师傅最后还不忘宽慰他两句：“年轻人没什么事过不去的，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又是好光景。” 点头拜别师傅，墨昀耷拉着脑袋走回家，一开门发现荧惑居然大喇喇地躺在沙发上，见他回来荧惑挪动脑袋，将手里的天庭八卦杂志扔到桌上，笑着抱怨道：“我都和陵光说了，你考完试肯定要和小朋友们出去庆祝，她非催着我快点过来。” 他起身，指着茶几上满满登登的礼盒。 “她和你妈还有事，一时走不开，但是我带来了她们的祝福。” 墨昀现在听到陵光二字就觉得头皮发麻，心里泛堵。 “上神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舅舅能不能帮我同上神捎个话，以后考试别搞这么隆重，这样做真的太有压力了。” 荧惑以为他说的是这些礼物，浑不在意地替陵光解释：“这些对她来讲不算什么，以前柳宿考上昆仑学院陵光恨不得把朱雀宫的仓库直接送给她。” 被挂在热榜上讨论质疑了一整天的压力和愤懑被这样轻描淡写得带过，墨昀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激动地打开缘来境放在荧惑面前。 “那也不必这么高调啊，这么多张嘴我该如何解释你想过没有，陵光上神人再怎么亲切和蔼，对我来讲也是一个忽然冒出来的长辈，能不能不要用她所谓的好意来绑架我，我不想用这样的方式驰名六界！” 荧惑的眼睛盯着云水镜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转头看向墨昀，眼神中的阴郁让墨昀第一次觉得害怕。 “你怎么知道这是陵光弄得，你问她了吗？” 墨昀摇头，攥着拳头让自己维持勇气。 “除了她我想不出还有别人会做这样的事。” 荧惑望着他的目光像在望着陌生人一般，沉重的叹息从鼻腔冲出，挥手将云水境关掉之后问墨昀：“你都没有找她本人确认过就这样误会她，是不是太武断了。” 第45章 从小爱护自己的长辈一下子就跳入了陵光的阵营，言语间都是回护，没有人想过自己的感受，墨昀眼底一酸，大声冲他喊道：“那不然呢，从她醒来之后你们一个个讳莫如深，什么事儿都瞒着我，一会儿让我考这里，一会儿又告诉我不能去东方天，我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被你们拉着指哪儿打哪儿，上神要见我我就要感恩戴德地去我从没想过的九重天，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之间感情有多深厚，也不想知道！” 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起来。 “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我的感受，一大堆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人事物忽然冲进我的生活，我还要被动的全盘接受。” 从小乖顺的孩子第一次情绪失控，荧惑自然心痛，但他同样看不得陵光被误解至此。 “她因为担心你有这种压力已经很小心了，上神没有后裔可言，对她来讲你就像孩子一样，今日你去考试她一人跑去女娲庙祈福，母神女娲归墟之后她十分难过，几万年来从未踏足此地，但想到这场考试对你十分重要，希望母神残神之力能够帮助你，还是去了，你可以不解她，但不能靠自己的主观意识来误解她，你的事…” 荧惑声音疲惫，耐着性子好声好气想要让墨昀冷静，但他没想过这个时候过多强调陵光的付出只会让墨昀更加抵触，于是他还未说完话就被墨昀打断。 “难道因为她做了这些我就必须感动吗？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仙人，上神的故事离我太远了，我从未想着打听也不好奇，但是我的生活就不重要吗？我的情绪就活该自己消化吗？你们太不讲道了！” 想要讲道的荧惑被这一通输出也激出几分火气，但很多事情又不知该如何向墨昀说清楚，他伸手想要拉墨昀，却被他躲开，荧惑耐心告罄，扔下一句：“那以后我不管你，一切随你开心。” 说完荧惑推门而去，只留给墨昀一个决然的背影。长这么大荧惑还是第一次冲他发这么大脾气，墨昀呆立当场，眼神茫然扫过空荡的厅堂，转瞬间心里就被巨大的伤心和失落包裹，连哭都哭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缘来境在他面前缓缓展开，墨昀看到南天星发来的临仙阁邀请，他想大概是对方想问自己考试的状况，但他此时的心绪并不适合同人交流，于是便没有回应。只是今日南天星不知为何十分执着，眼看着缘来境在自己面前开开合合，墨昀担心对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他说，收拾了一下情绪还是走了进去。 今日临仙阁也不同往日，不再是小桥流水，反化作一架画舫漂泊于星河之上，墨昀站在甲板处，听得船舱中传来悦耳琴音，不由好奇掀了帘子去望。 南天星一席银珠长衫坐于蒲团之上，纤长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琴音空灵，似有仙术般让墨昀的心绪平复不少。见他走进，南天星停下指上动作，一挥手古琴便化作茶台，他伸手比了下自己对面的蒲团，墨昀走过去坐下，看着窗外星河灿烂，开口问道：“你充会员啦，这个场景我看还得是太白金星级别才能解锁。” 画舫抚琴本来风雅，墨昀的话讲来多少有些煞风景，南天星正在清洗茶盏的手一顿，隔了一会儿才应道：“嗯。” 墨昀自知失言，但也无意解释，两人对坐安静品茶，南天星轻轻吹散盏中热气，抬头看他。 “今日心情不佳？” 一句话问得墨昀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但他也知道南天星作为一位好心肠的境中友人，不应该承受他的负面情绪，只苦笑了一下并没开口。 “方便同我讲讲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烦忧？”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看向他的眼睛又带着关心。墨昀没绷住，开口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因是缘来境中，他将自己的身份和具体事情换了说法，说到最后人趴在茶台上，难过得抬不起头。 南天星听完眉头轻蹙，问了同荧惑一样的问题。 “你似乎没有问过你的这位长辈，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出自他手。” 墨昀不语，默默把头转向另一边，南天星并不执着于他的回应，只招手唤来云朵飘入壶中煮水，又拿起蒲扇轻轻扇动红泥火炉，然后才再次开口。 “你言语间对这位长辈多有肯定，既然如此，又为何笃定是她莽撞不顾你的想法感受，与其自己难受，不如大方将自己的疑惑道出，即便她地位崇高，但如果是真心待你也不会想看到你如此难过。” 墨昀将脸埋在臂膀当中，瓮声瓮气地道：“我只是觉得没人在乎我的感受，并没有否定她的好意，但因为对象是她，我连表达不满的权利都没有。” 南天星的手轻轻盖在墨昀脑后，手掌的温度透过发丝到达皮表，墨昀怔住，热意顺着血液流到胸口，一颗心不知是被暖意烘得膨胀，跳得过分欢快，耳鼓都被暖流吹得鼓胀起来。 “并非无人在意。” 眼眶忽然也热了起来，墨昀用手背抵着眼皮，不想让湿意渗出。南天星收回手，让画舫掉头，接着叹道：“越亲密的关系越容易忽略边界，你觉得无人解又何尝不是觉得只要是亲人就一定会解你，人心即是如此，你不说便无人真正懂你。” …… 从临仙阁出来，墨昀的心情好转很多，情绪下头之后，智便重新占领高地，在横幅这件事上，他确实太过莽撞，一味地顺从自己的主观，忽略了太多细节，陵光如果真的安排横幅，至少荧惑和穷奇都该知道，昨日他们二人得知此事的反应都很意外，如此看来这件事还真如荧惑所说，是他误会了陵光。 第46章 缘来境被他收入袖中，墨昀再次站在厅堂之中，原先摆了满桌的礼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最开始流行于十字国属地的白色裱花蛋糕。 蛋糕表面用浆果酱写着“预祝墨昀考试成功”，旁边还放着一张印有松柏的贺卡。墨昀拿起贺卡打开便看到上面娟秀又不失凌厉的字体—— “我不知寻常人家如何为孩子庆祝此事，但听说你们年轻人之间现在流行送这种糕点表达祝福，祝我们昀昀旗开得胜，顺利进入姻缘司。” 墨昀看到下面陵光的签名，心里酸软又愧疚，正在此时柳宿女士和昴宿同志推门进来，三人目光相触，墨昀眼圈一红，小声冲二人道：“对不起。” 天下父母都不愿见到孩子伤心，柳宿和昴宿一边一个将墨昀抱在怀里，柳宿女士拍着墨昀的后背，轻声安慰。 “是我们一直忙着工作，没有认真考虑你的处境，你怨我们也是应该的。” 昴宿同志也道：“考试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也没有问过你累不累，还让你因为我们的身份遭人闲言，这是我们做父母的疏失，爸爸很抱歉。” 多年的委屈被父母解，墨昀的喉头堵得厉害，他摇头想说自己并非想要二位道歉，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柳宿回头冲门边招手，墨昀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才发现陵光和荧惑也走了进来，荧惑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被陵光推了一把才走过来，磨叽了一会儿才开口。 “刚才是我太过冲动，口不择言，就看在我这个舅舅看你长大的面子上原谅我一回可好啊？” 想到刚才他决然离去的样子，墨昀一吸鼻子，这下真的哭出了声。 除了孩童期，墨昀很少哭，一家人抱在一起，仔细安慰了半晌他才终于缓过来。众人一起享用了蛋糕，陵光打从进门脸上便带着小心，直到看墨昀真的露了笑脸才终于开口。 “缘来境的事情我刚听荧惑说明白，我已经叫人去处了，但是考场外的横幅并非我的手笔，说来惭愧，我对下界现在的祝仪知之甚少，即便是想为你庆祝也想不到用这样的办法，不过你放心，是谁搞了这么一出我会叫人查清楚的。” 说起此事墨昀也很惭愧，自己误会了陵光不说，还要对方来向自己解释。 “是我太过主观武断，希望上神原谅我的不敬。” 他老实地向陵光道歉，陵光微笑摇头。 “你没有不敬，倒是有一件事我应该解释给你听。” 墨昀好奇抬眼，陵光坐正身体，目光向远，似是顺着回忆落入虚空。 “当年我因为一些事情受了重伤，感受到体力不支即将陷入休眠之前将自己的记忆化作三枚灵珠留在了朱雀宫，你母亲当时为了保护这三枚灵珠便将它们存于体内，她当时正怀着你，我也不知这是天道安排还是机缘巧合，这三枚灵珠当中的两枚正在你体内。” 陵光说到这里墨昀身子一颤，惊讶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又扭头看向柳宿女士，柳宿女士握上他的手，声音略带沙哑：“是我疏忽大意，灵珠在你体内不会伤你，只是过了六千年它们和你的魂魄相连，取出还要等些时日。” 一下子知道自己体内存着陵光的记忆，墨昀不知该作何反应，脑子完全被这个消息炸懵了，陵光看他状态还好，接着说道：“我醒后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它们应该就在那两枚灵珠当中，但我担心这两枚灵珠里带着不能让他人知晓的信息，现在天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我担心有人察觉到你身上有我的气息从而对你不利，所以对你的工作生活便过分关注了些，原本我想着这些事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没想到会造成你的困扰，希望你原谅我的任性。” 同样的说辞前段时间墨昀听过一次，但灵珠之事还是给了他不小的震撼，脑中忽然闪过一片青影，墨昀张口根本不及反应。 “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去东方天？” 第26章 面试不用让人尴尬谢谢 东方天这三个字的敏感程度一如既往，墨昀看着其余四人各异的表情，惯性反思自己是不是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但转念又觉得机会难得，错过这次可能再难得到答案。于是便坐直身体，用期待的目光环顾着面前的家人们。 荧惑和柳宿同时张口，却被陵光拦下。 “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好。” 陵光冲墨昀笑笑，笑意里杂糅的苦涩让墨昀心底莫名发酸。 “我和青龙上神之间…” 陵光似是陷入回忆，语气渐低，垂首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隔了一会儿才继续给出墨昀等待的答案。 “多年前我任性不懂事得罪了他，连带着朱雀宫跟着受累，同青龙宫关系紧张。这次醒后我要处的事情太多，不想也不能和东方天再生龃龉，因为灵珠的缘故，你体内有我的气息，若是到了东方天有人因此生事，不仅你的安全没法保障，扯出旧事影响两方天的关系更加麻烦，我知道这对你来讲并不公平，所以我会尽快找到方法将你体内的灵珠取出，也会找机会同对方缓和一二，到时你便不用顾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语罢陵光抬头，慈爱又抱歉地看过来，墨昀抿着嘴，想到当时课业当中对于四神关系的描述。 传说四位神祗在四处征战的过程中配合默契亲密无间，是关系十分要好的战友和家人，多年战友兄妹反目，现在甚至连进入对方的属地都要有所顾忌。也许比起自己因疑惑产生的怨愤，陵光的内心更加煎熬。 第47章 不过…… 墨昀想到青衣仙君，再联想到刚才陵光说自己任性，该不会是陵光身为神祗动了凡心，喜欢上了青衣仙君但被对方拒绝却不放弃，这件事被青龙上神知道后见不得自己的妹妹如此伤害自己，企图棒打鸳鸯但最后却搞得自己和陵光不欢而散吧？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论靠谱，看向陵光的眼神也带上了同情。神明之爱确实沉重，没有几个人敢轻易承接，但如果青龙上神看不过去插手她的感情的话，那其他二神呢？ “这件事我明白了，以后我如非必要不会轻易踏足东方天，这次如果考试通过的话，我可能会去北方天就职，去执明上神的属地可有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先问清楚了也好做个心准备，墨昀小心的注意着陵光的表情，开口问道。 说到玄武上神执明，陵光面色轻松很多，她笑着摇头。 “北方天你无需担心，我和老乌龟的关系十分要好。” 第二日缘来境中和墨昀有关的消息便消失不见，墨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问荧惑是不是陵光找人将他的信息抹去了，说到这个荧惑也难得一头雾水。 “还没等朱雀宫出手缘来境的热榜就换了一波，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天权宫那边直接授意改的，至于为什么我现在也不清楚，但天权宫负责这次遴选考题，将热度抹掉大概也是担心舆论会影响到考试本身的公平性，总之对你来说这是好事一桩，四方天这么大的地界，仙人又不知凡几，每日都有新热点，过几个月也就没人再记得还有这么一件事了。” 墨昀点头，但更加好奇这次的横幅到底是谁搞出来的，荧惑耸肩。 “这件事说起来就更加奇妙，能问的我都问过了，就连当天考场当值的天兵都没放过，没有一点收获，那横幅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天权宫那边倒是派了个人过来回话，说文曲星君最近身体不适，待他康复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 荧惑说完放下手中的天庭日报。 “你也不要被这次的事影响，该准备面试就好好准备，以后日子还长，不能打倒你的只会让你更强。” 他说着握拳抬起手臂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墨昀看着他上臂隆起的肌肉线条，感叹到底是武将的底子，这么多年不打仗本钱也没亏一点。 …… 遴选笔试成绩发布之后墨昀看着自己的分数松了口气，笔试通过接下来就要准备面试的考题，南天星和他说过自己不善面试，墨昀也不好意思再麻烦对方，但想着向他表示感谢，墨昀还是发出邀请让对方到临仙阁一聚。 临仙阁的场景再次变换，两人坐于高台楼阁之上，仰头便可看到在银霜素裹之下的广寒宫，俯首能将凡间昔日宫廷尽收眼底。 “你解锁的场景还挺多的。” 墨昀坐在南天星对面，新奇地看着被纤云环绕的月上丹桂，南天星不置可否，一边烹茶一边问道：“过了？” “过了！多谢仙君相助，这次成绩超乎我的预期，今日冒然约你前来也是想要好好感…唔……” 南天星似是不愿听他客套，广袖一挥一颗茶点自盘中悬空而起，在空中打了个转便冲向墨昀唇齿之间，墨昀嘴被堵住，瞪着眼睛望向南天星。 “这些客气话不必着急说，自今日起便开始准备面试相关的课题，一会儿你先休息一下，过后我会把资料给你，看完之后再来实景演练。” 明明他说过面试要靠墨昀自己努力，听现在这个意思…… 墨昀连忙咽下糕点：“你不是说你不擅长面试吗？” “不擅长不代表不会，可以一起学习。” 南天星说着递过一方手帕，墨昀懵逼的接过来，南天星看他没有动作，指着自己的嘴角。 “这儿有糕点渣子，擦擦。” 墨昀老脸一红，连忙用手帕将唇周仔细抹擦了一下，惊喜地看着南天星。 “这么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复习了？” “嗯。” 司命从临仙阁出来就看到坐在自己办公室不知等了多久的文曲星君，见他出来这人又开始哼哼，指着自己不能弯曲打着石膏的右腿委屈得五官皱成一团。 “为了小种子你至于吗？” 石膏上还沾着各色花瓣，想来是这个人在神农医院又惹得医护仙子怜爱，司命唇角微微勾起，眼神也从花里胡哨的石膏上移开。 “这不是你自己摔的，怎么也能怨到我的头上？” “谁让你当时表情像要杀人，我不跑路等着被你揍嘛？” 文曲星君拍着膝头，越想越冤枉。 “我也不知道人家上神真没有这个意思，今日斗姆元君还把我叫去，说我读书读傻了，七个心眼子没有一个有用，我已经很难受了，她还雪上加霜。” 对于养母的评价司命不能同意更多，对文曲星君更是半点同情都欠奉。 “本来答应上神只辅导他笔试即可，现在拖你的福，面试也要帮忙。” 文曲星君默默把眼神转开，小声比比：“我看你辅导得不是挺开心的么。” 回应他的是司命一记冷冷的眼刀，文曲星君腿还没好，为了健康着想再不敢多一句嘴。 有南天星从旁辅助，墨昀在正式面试时也从容很多，前面几个问题顺利通顺地回答完毕之后，最后一题考官直接踩中了他的痛点。 “最后一题我们轻松一点，你既然选择进入姻缘司，管姻缘情感，我倒是想请你说一下自己过往的感情经历，哦，概括总结一下就好，我们也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意思。” 第48章 六千年母胎单身的墨昀：…… 准备再怎么充分也防不住考官临时发挥，墨昀面上保持微笑，心里想着怎么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回答考官的问题。 临仙阁的一点一滴在这时纷至沓来，墨昀轻轻呼吸，在心里了一下语言，开口正式回到：“说来惭愧，我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和谁正式交往过，但有一个人我十分感激他，考试这一路他帮助我很多，却从来没有计较过得失回报，若有机会，我很想当面感谢他的帮助。” 他回答完心里又有些打鼓，不知道这样回复算不算答非所问，考官听到他的答案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无多余表情，墨昀忐忑的走出考场，不知自己是否能够通过面试顺利上岸。 第27章 喜欢玩雪你就多玩点 不用再为考试挑灯夜战，墨昀的生活终于轻松下来。临近祖神诞生日，陵光大手一挥，要利用这七天的节庆休沐带着全家人去北方天度假。 考完试的墨昀其实对旅行兴趣不大，他只想在家里宅着好好休息。但是陵光十分热情，荧惑也从旁劝诱，直言提前考察以后的工作环境。最后就连柳宿和昴宿都出面说墨昀长这么大，一家人一起出门游玩的次数屈指可数，劝墨昀一起去。 墨昀抵挡不了亲情攻势，将自己箱底万年用不上的冬衣翻出来，收拾好和一众家长踏上了去北方天的路。 北方属水，是寒冬之地，在马车里有陵光的神力加持，墨昀并没感受到气温的变换，只能看到被积雪覆盖的地面，下了马车才终于体会到北地严寒，冷风吹来遍体生寒，他抖着身子打了两个喷嚏，荧惑在他身后下车，看他这副模样顺手往他怀里扔了个火球。 “把这珠子揣身上，保暖用的。” 暖意顺着掌心流过四肢百骸，墨昀抱着珠子，感动到鼻涕都流下两条。 “多谢舅舅。” 柳宿拿出手帕替他擦去鼻涕，回头跟昴宿感叹。 “怪不得这些年北天的人都到南天来买房置业，这温度也确实要命。” 昴宿胳膊上挂着披风，听柳宿抱怨温度，立刻将披风抖开将妻子包裹进去，一边系扣子一边叮咛。 “就算有聚火珠也要注意保暖，南北属性相克，身体一时很难适应。” 即便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照顾，柳宿女士还是心生甜蜜，一双眼含情脉脉地望着昴宿，直教一旁单衣在身的荧惑大翻白眼。 “都老夫老妻了，肉麻给谁看。” “给你看呗，单身狗。” 陵光施然从马车上跳下，见荧惑被喂狗粮，拍着他的肩膀出言奚落。荧惑肩膀一耸，抖开她的手。 “好意思说我，你不也…” 还没等他说完，穷奇从车里窜了出来，飞快的速度把荧惑都撞了一个趔趄，众人只见他跳到半空变成兽形，厚重的身子将积雪砸出一个小坑，雪粒子四处飞溅，而穷奇开心地在坑里打滚。 “是雪啊，老子已经几千年没见过雪啦！” 荧惑离他最近，冷不防被他溅了一身雪。陵光看他阴寒着一张脸死盯着撒欢的穷奇，不由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墨昀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欢快的家庭氛围，也跟着笑了起来。荧惑将脸上的雪抹掉，上前几步捏着穷奇的后颈皮把他生生从雪地里拎了出来。 “喜欢玩雪是吧？” 穷奇被捏住命运的后脖颈，四只爪子在空中不停乱抓，嘴里也不忘叫骂。 “你放开我，荧惑你这个万年单身狗，看不得别人恩爱就欺负我，你这性格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许是被这句话戳到了痛处，荧惑嘴角一勾，脸上露出个阴恻恻的笑。 “谢谢你的祝福，看在你这么真心祝愿我的份上，我一定让你玩得尽兴。” 他话音一落，拎着穷奇抬起手，大步一跨就将人扔了出去。穷奇一句“陵光救我！”还没说完就飞了出去。 墨昀眼看着穷奇变成天上的星星，连忙将自己脸上的笑收了，走到他身边想替对方说几句好话。 “舅舅，穷奇…” “怎么，你也想玩雪？” 荧惑拍着手，回身看向墨昀，墨昀立刻摇头：“不想，玩不了一点。” 陵光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白了荧惑一眼，然后搂着墨昀的肩膀带着他朝前走去。 “别他，看看我为你准备的豪华雪景套房。” 墨昀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空旷的雪原不知何时生出一条石板路，道路两旁松柏成林，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座三层楼阁，白墙黑瓦，房檐飞翘，巨大的黄铜门壁上雕着玄武纹，铜门两侧种着一排梅树，白梅凌风绽放，空气中隐隐飘来梅花幽香。 “这…刚才还…” 墨昀目瞪口呆，陵光甚是满意的点头笑笑。 “我和老乌龟说要来他这里玩几天，让他给我准备个住处，走，进去看看。” 她向墨昀解释过，拉着他的胳膊一挥手，众人便到了楼阁面前，寒梅幽香浓重不少，墨昀这才发现楼阁之后还有庭院，院内水声潺潺，还带着缥缈雾气。 “北方天温泉是一绝，老乌龟办事确实靠谱，院子里应该就有，昀昀你准备考试累了这么久，一会儿泡个汤泉好好睡一觉。” 陵光看着雾气升腾，表情语气都甚是满意。墨昀此时才反应过来陵光口中的老乌龟是谁，指着楼阁的手颤啊颤的。 第49章 “这是执明上神准备的？” “是啊，是我准备的，小墨昀可满意？”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其声温润可亲，墨昀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玄衣黑发，正踏云而来。 “老乌龟！” 陵光眼睛一亮，兴奋地喊道。待到那“老乌龟”落地，墨昀才看清他的样貌。 墨昀以为青衣仙君已经是他见过俊美的极限，但眼前这人的长相也不遑多让。不知是不是北地雨雪多，少见日光，他肌肤白皙似雪，眼型似刀锋，瞳仁青绿，眼角还带着一颗泪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蛇纹银框半月眼镜，唇薄似柳叶，深红中带着淡淡紫气。他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墨发编成一束从肩头斜搭垂落至腰间，玄色长衫内有暗金丝线织就的玄武神纹，清风一吹，纹饰熠熠生辉。 “老乌龟”冲众人颔首微笑，搂着陵光的肩膀走到墨昀面前。 “您…” 再次见到活着的上神，墨昀激动恐惧参半，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问好，“老乌龟”见他这副模样，低头伸出手，笑道：“初次见面，我是执明。” “执执执…明上神您…您好，我是墨墨…昀。” 墨昀结巴着伸出手，和对方的手掌交握，对方手掌冰凉，墨昀被冷气和上神威压震得一抖，鸡皮疙瘩瞬间窜满全身。执明松开手，墨昀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背上刺着黑色蛇纹，纹路顺着手腕绵延向上，被衣袖挡着，不知通向何处。 人说玄武上神原型是龟蛇同体，墨昀想着平常穷奇和陵光一口一个“老乌龟”，大概是这蛇早就化作刺青不再现形了吧。 “这孩子说话不太连利，是不是得找神农过来看看？” 大概是刚才墨昀说话太过结巴，执明眉头微微蹙起，语带担忧看向陵光。陵光笑着伸手捏捏墨昀的脸颊，眼神里带着“我家的娃怎么看都可爱”的慈祥。 “昀昀胆子小，上次见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时间长就好了。也怪我，这次到北方天玩没和他说你也会过来。” “哦，这样啊。” 执明了然，嘴角上扬，伸手搂过墨昀的肩膀。 “来，伯伯给你准备了一些见面礼，我带你去看。” 根本来不及拒绝，墨昀就被他拐着向楼阁内走去，他回头求救似的看向陵光，却发现对方笑着冲他挥手，似乎乐见此景。 两人身影消失后，荧惑才走到陵光身边。 “伯伯？” 陵光斜眼看他：“怎么，你吃醋啊？” 荧惑瞪她一眼，提步就要追上去，柳宿和昴宿也跟过来，柳宿女士担心地望着楼阁那边，回头问陵光：“上神，昀昀性子内向，第一次见执明上神，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陵光拽住荧惑，脸上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 “是执明要求的，你们身上都有我的气息，我自己就更不必说，这次过来也是想让他看看昀昀身上的朱雀之血到底是那两颗记忆球的问题，还是昀昀真的继承了我的血脉。” 事关重大，其余三人便都沉默下来，陵光握住柳宿的手，宽慰道：“执明不会乱来，你且放心。” 墨昀被执明带着进入大门，两人绕过玄关处的镂空屏风，走进厅堂。厅内宽敞明亮，虽然色调以黑金二色为主，却不显冷淡。最靠内的墙边装着十字国流行的壁炉，炉内木炭燃烧，哔啵作响。壁炉外的地板上铺着黑金双色地毯，一圈沙发绕着地毯摆放在壁炉周围。茶几上还放着三层盘，盘内茶点水果一应俱全。厅堂的左手边是高达一丈的书架，架上满满登登装着各类书籍，甚至还有古早竹简。再往里看去便是餐厅，一方圆桌可供十余人就坐，圆桌上摆着巨大花篮，蓝中鲜花色彩缤纷娇艳盛放。壁炉右手边摆着茶桌酒柜，茶水冒着热气，带着浓厚茶香。 室内温暖，墨昀的脸被热气烘得有些发红，执明笑着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我去十字国游览过一阵，觉得这壁炉甚是温馨，便装了一个在这儿，怎么样还不错吧？” 墨昀点头，生人面前不太敢答话，执明也不在意，一挥袖地摊上瞬间出现堆成山的礼盒。 “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送你什么好，这些你若不嫌弃就都拿走吧。” 见墨昀表情为难，他补充道：“不用急着拒绝，我保证这些将来你都有用处。” 话说到这份上，墨昀也不好拒绝，只能点头应下。 “多谢执明上神。” 执明手肘撑着膝头侧脸笑看墨昀，眼神中意味不明的探究让墨昀十分不自在，他双手摸上脸颊，小心又好奇地开口：“我脸上是有什么嘛？” “没有。” 执明笑着摇头，直起身子向墨昀伸出手。 “我听闻你体内有两颗陵光留下的珠子，介意让我查看一下嘛？” 第28章 敢与天道打赌 想到这两颗珠子的涉密等级，墨昀有点拿不准，偏头看向门边，想等陵光进来再问她的意见。 执明自然看出墨昀的犹豫，补充道：“不必担心，是陵光告诉我的，而且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这两颗珠子的事，有她在朱雀气息太浓我不好分辨，这才请你单独进来。” 既然是上神，应该没有说谎的必要，墨昀略忖度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这两颗珠子在我体内，我不知该如何取出。” 他说得实在，执明笑得灿烂。 第50章 “这是自然，所以…” 他摇晃了一下自己放在半空的手，接着道：“把手交给我就好。” 墨昀大窘，捂着半边脸将手伸了过去，两人手心相触，一道带着湿寒的冷气瞬间窜入他的四肢百骸，被冷气一激，墨昀下意识就想抽手，谁料执明反手将他的手掌握住。 “抱歉，我体质寒凉，接下来你可能会有些不适，请你稍作忍耐，很快就好。” “好。” 墨昀咬牙忍着入体寒意，眼神望向两人交握的手掌处，就见执明手背上的刺青忽然发出一道金光，蛇纹慢慢凸起，蛇身鳞片也逐渐变得清晰，墨昀眼睛瞪大，眼看着刺青化作一条黑色蛇尾，那蛇尾一甩便窜进执明的袖口，没一会儿执明的领口探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蛇头，它吐着信子将眼睛转向墨昀这边，然缠绕着执明的胳膊滑向墨昀手臂。 手臂瞬间被蛇身缠绕，墨昀甚至能感受到鳞片和布料之间细微的摩擦，从刺青变成黑蟒不过片刻功夫，墨昀头皮被鳞片刮得发麻，想要通过转移视线来规避这种不适，但谁料他一扭头刚好和黑蟒的绿豆小眼对在一处。 “久闻大名啊老铁，我是…” 墨昀没想到这条黑蟒还能说话，汗毛瞬间炸起，偏巧此时寒气入腹，也许出于自保，体内真气凝成一股热气，同寒气相遇，水火本就不相容，这两道气息在他体内甫一相撞，墨昀顿时觉得头昏脑涨，眼前金星乱冒，还没等黑蟒自我介绍完毕，他白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你吓到他了。” 执明拽过墨昀，手指在他眉心点了一下，这才将人放到沙发上，对黑蟒说道。黑蟒不服气的摇晃了一下尾巴尖。 “你当我傻，你的神力入体，他体内朱雀之力发动，这孩子身体受不了才晕了的。” 执明哼了一声，从旁取过一条毯子替墨昀盖好。黑蟒绕着墨昀爬上执明手臂，在他耳边叹道：“不好办啊老乌龟，看这样子他真有朱雀血脉，陵光那小妮子不会真的要归…” “不会。” 黑蟒顿觉失言，脑袋搭在执明肩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她上次来找你的时候，体内带着荒流之力，那玩意儿是祖神留下的坏东西，粘上了就丢不掉，刚才我可瞧见了，她的神力还在涣散，我知道你担心她，可若是别无他法，这孩子也是南方天的希望。” 执明揉着眉心，靠着沙发并不言语。黑蟒绕着他的脖子滑向墨昀手腕，毒牙轻轻刺破指尖皮肉，血珠落入黑蟒口中，它信子吞吐两下，回头看着执明。 “纯血朱雀，如假包换。” 大门在此时被推开，陵光带着荧惑走了进来，见到墨昀躺在沙发上，陵光瞳孔一缩，冲着黑蟒喝道：“老黑蛇是不是你吓到他了？！” 黑蟒被她叫得脑壳生疼，尾巴尖掏着耳孔，不耐烦地回嘴反驳。 “我长多可怕啊一吓就能晕，是你这乖宝宝体内朱雀之力和老乌龟的玄武气不对付，他年纪小身体弱，受不了这种冲撞。” 陵光闻言立刻走到墨昀身边查看，确认他真的无恙才安下心来。黑蟒绕到执明肩头，尾巴尖点着下巴。 “哎不是我说啊，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纯的朱雀之血，这娃娃该不会是你生的吧？” 陵光伸手，瞬间掐住黑蟒的脖子，黑蟒首尾乱晃，陵光一字一顿。 “你，给，我，再，说，一，遍？” “老乌龟…” 黑蟒喘不过气，哑着嗓子呼叫增援，执明睁开眼，眼神飞向陵光，陵光松手，黑蟒掉在沙发上，灰溜溜地窜回执明手臂，确认安全之后才长着大嘴冲陵光嚷嚷。 “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三日前孟章找到老乌龟，说怀疑这孩子是你们…” 执明终于开口：“执思。” 黑蟒住口，钻进执明的袖子不再露头。荧惑喉头一滚，难以置信的看向陵光。 “你们俩，你和孟章，你们还？” 陵光立刻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执明抖抖手，把黑蟒晃出来。 “你送小墨昀到卧房去。” 黑蟒“啧”了一声，窜到地上，一阵青烟过去他化作与执明一模一样的人形，伸手抱起墨昀一溜烟走了。 陵光看着墨昀的睡颜，担心地问：“那两颗珠子可有办法取出？” 执明点头，陵光瞬间放松，谁知执明下一句便让陵光如坠深渊。 “办法是有，但需要孟章帮忙。” “这是何意？” 荧惑不解， 执明叹气。 “若我分析的没错，你这三颗珠子都和孟章相关，你醒后记得所有事，唯独和孟章相关的记忆被你抹除的一干二净，想来你昏睡之前，把这些记忆放进灵珠当中，谁料柳宿不知这些珠子里是什么，错把它们吞入腹中，这才入了墨昀体内。” “那也只是我的记忆，应该与孟章无关。” 陵光垂首望着脚尖，声音低落。执明摇头：“话虽如此，但记忆里有他的气息，所以若要取出来，需要他从旁协助。” 陵光不语，似是在心里做着挣扎，执明无奈地看着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执思说你的神力还在涣散。” 陵光点头，表情较刚才反倒轻松不少。 “倒也不必担心，每日散去神力有限，即便要抽干我也要千年之久，若是没有办法止损，至少还有昀昀能继承我的衣钵。” 第51章 执明倒没有那么乐观，他招手自对面书架取了一卷竹简放在二人面前。 “荒流本是祖神遗留之物，本来在天地之外，现在落到魔族手中，这对六界都是个巨大的隐患，即便你以身加固魔界入口，早晚有一天他们也会用这力量冲破封印的，现在最主要的不是封印入口，而是将荒流驱散出天地之外，荒流进入此方天地，就说明天地间再次出现了破口。” 陵光抬头，似是想到过往曾经，面上流露出苦涩。 “母神补天的时候，难道也是……” 执明接着她的话肯定道：“我想应是如此，不然区区补天造人，应该不至于让她的神力散尽。” 荧惑皱眉听了半晌，这个时候才终于开口。 “若真的如你们所言，那祖神为什么要留下这些麻烦？” 执明苦笑，看向窗外天空。 “谁知道呢，也许他无意，又也许祖神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还存有这种灭世之力。” 荧惑若有所思，陵光却忽然笑了。 “你怀疑是天道故意为之？” 执明指着竹简：“自信点，把怀疑去了。” 陵光看向竹简，眉头在触及竹简所述内容之后蹙成一个川字。 “可它为何如此？” “那可能要先问问它为何创世。” 执明收回竹简，靠着沙发眼神疲惫。 “诸法皆到了寂灭之时，这些年我走过天竺，去过十字国，甚至连两河之地也游历过，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若这天地被它一时兴起所造，那么它想要毁天灭地，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荧惑冷笑：“如此说来，我们只要闭眼等死就好。” 执明点头：“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陵光看不得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声音拔高：“执明！” “好了，别急着同我生气，要解决的事情太多，一件一件来，小墨昀身上的两颗灵珠还是要取出来的，他虽然身上带着朱雀之血，但你的神格没在他身上之前，两颗灵珠里带的神力对他来讲也是负担，至于取出方法刚才我也同你讲了。” 执明眼风扫过荧惑，见对方面有不甘，只能好言相劝：“你醒后这么久都不去见他，本来东南二天就关系不妙，你一直避而不见，手底下那些修道上来的人只会更肆无忌惮，他们可不管你要不要效仿母神补天，依我看再过些年，不用荒流出力，他们自己就能安排弑神。” “我并非避而不见，实在是醒来之后你们同我说的过往太过…惊悚，我一时难以承受，我怎么可能喜欢孟章，这让我要怎么面对他？” 陵光抱着脑袋，似是说起这些都十分艰难。执明“嗯”了一声，道：“不仅喜欢，而且你身上还带着同天道的赌约，我估摸着，你要是再不应约，天劫这就要到了。” “赌约？” 陵光霍然抬头，眼中尽是迷茫，执明抬眉揉着太阳穴，脸上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与天道打赌也能忘了，该说你是胆子大还是一心求死？” “赌约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被姨妈折磨的欲生欲死，这周一直没更新，抱歉，这两章明天会修改。 第29章 上班要记得打卡 南北两方天一火一水，术法相克，执明上神神力入体墨昀体内两种力量就开始互相冲撞，冷热交替搞得他在梦中一会儿在雪地挨冻打抖，一会儿又在火山前被热气烘烤。不知过了多久寒意才被热气驱散，四肢百骸的血流终于恢复正常，他在融融暖意之中睡得酣畅。 耳边不知是谁在笑闹，还总有热气抚上他的面颊，墨昀皱着鼻子睁开眼，眼前白雾蒸腾，他伸手一挥这才发现自己在汤泉池中，热气熏得他眼皮还有些沉，正迷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就听旁边有人轻笑。 “终于醒啦，快看，下雪了。” 他回头，迷蒙雾气之间看到荧惑靠着一块乌黑大石也泡在汤泉之中，面前的水里还漂着一枚茶盘，上面酒壶小点一应俱全。荧惑手上捏着小酒盅，在雾气中仰首将杯中酒饮尽，酒液沾染樱唇莹润透亮，墨昀的视线往下一扫，这才发现两人上身都没穿衣，他立刻清醒，双手交叉在胸前，脚上使力带着屁股往旁边挪去。 “哟，铁铁，你醒啦，饿不饿，我叫老乌龟给你准备俩包子呀。” 抬头就见执明上神在对面坐着，手上一边一个白莹莹的大包子，其中一个还被咬下一大口。 “执明上神？！” 墨昀目瞪口呆，没想过上神会和自己共泡一池。他刚喊出声，一只木屐便从空中飞来，正中执明后脑，空中飞屐力道太足，执明直接扑进水里，只留两只手露在水面之上。 “陵光，别把什么东西都往池子里扔，清洗一次汤泉很费事的。” 这声音…墨昀循声望去，发现池边软踏上躺着另一个执明上神，他穿着黑色浴袍，手中还拿着茶盏，发现墨昀的视线，他举杯温柔一笑。 “那是我的孪生兄弟执思，平时喜欢趴在我身上，不怎么露面。” 执明解释完，那只木屐就从水池窜出，稳稳落在池边，陵光一脚深一脚浅的跑过来，套上木屐不忘冲着刚爬起来的执思骂道：“我说是谁在监兵那里嚼舌根，半天是你这条多嘴长虫，嫌自己舌头太长的话我可以帮你拽掉一截。” 执思被木屐砸得浑身湿透，头发丝海草一样贴在脸上，听到陵光认领肇事者，将两只包子塞进嘴里囫囵一吞，直接跳上岸。 第52章 “你叫谁是多嘴长虫，你这炸毛喜鹊皮痒了吧，小心我叫执明收拾你！ “炸毛喜鹊？你都几万岁了一吵架就把你哥拉出来也不嫌丢脸！” 两人说话间就扭打到了一处，陵光身长不及执思，跳起来掐住他的脖子，执思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板上，伸手抓住陵光的头发，两位年纪加起来能与天同寿的上神架打得如此幼稚，把墨昀直接看傻了，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的荧惑和执明，发现这二位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有劝架的意思，再看那边厢陵光的手指插进执思鼻孔，用力向上扳，执思一口咬在陵光小臂，两人龇牙咧嘴，一点儿没有神的模样。 “不用劝劝吗？” 墨昀小声问荧惑，荧惑正泡得舒服，眼睛半阖，瞳仁只微微扫过二人鸡飞狗跳处，便笑着将面前茶盘顺着水流推到墨昀跟前。 “见面总要打一次，不用担心，这是北天最好的馥梅饮，最适合在汤泉雪景下品尝。” 墨昀这才注意到簌簌落下的雪片，他伸出手，片片雪花接触掌心便融化不见，只剩点点清凉。雪中泡汤确实怡人，墨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馥梅饮，酒液滑润清香，淡雅不割喉，还带着雪水融化后的沁凉。 执明被弟弟和陵光吵得脑袋疼，将书扔在旁边的小几上，不用开口两人便立刻休战，一边一个坐在地上怒目相向。执明扶了下镜框，叹息从嘴边溢出。 “小孩子一样。” 执思听后冷哼一声，倒也没再恋战，闪身化作黑蛇窜到执明手上再次化作蛇纹，陵光撇嘴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响指将自己衣衫发丝好，这才注意到观战许久的墨昀。 “昀昀身体好些了吗，还冷不冷？” 墨昀摇头，一杯酒下肚，心腹太过舒润，脑袋便有些不灵光。嘴角一咧，伸出双手冲陵光傻笑。 “姨姨，抱。” …… 酒醒之后墨昀恨不能找处地方把自己埋了，好在一群家长倒也没拿他酒后丑事说笑，执明准备了一大桌子珍馐，众人围着圆桌把酒言欢，倒真有节庆家宴的温馨氛围。陵光和执思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相互搂着肩膀行酒令，穷奇抱着一根当康的肘子啃得痛快，柳宿和昴宿分坐墨昀两边，时不时给他填菜劝他多吃，荧惑与执明也碰杯共饮。 墨昀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节日体验，此时方才明白人间为何如此重视团圆。 只是汤泉温酒自然不够洞悉雪国之乐，眼见着穷奇对雪的渴望望眼欲穿，第二日执明便带着一行人来到北天最负盛名的雪游园游玩。 雪游园里有各式冰雪相关的游乐项目，柳宿和昴宿不喜严寒，选了一间茶室便过二人时光去了，陵光执明和荧惑还有事情要商议，最后只剩墨昀和穷奇来到滑雪场，穷奇玩雪根本不用工具，化作兽形在里面滚来滚去便能得到乐趣，墨昀这个从小生在南天的崽作为初学者，不敢踏单剑滑雪，为了稳妥选了双剑并行。 但滑雪这种事对他一个御剑飞行执照都没合格的仙君来讲还是太超前了，墨昀身子还没稳住就被穷奇一屁股拱到，顺着山坡就是一个出溜的大动作，霎时间漫山遍野都是他杀猪一样的惨叫，脚被固定在剑上他逃不开也甩不掉，只能双手乱晃着试图保持平衡。眼见前面一个雪堆避无可避，墨昀捂住脸，希望自己一头扎进去的时候千万别被他人看到。 胳膊忽然被谁拽住，本来就谈不上平衡的身体直接躺倒，双腿一翘这下人总算是停住了，墨昀松口了气，刚要言谢，就看自己脚上的双剑剑尖直指对方的下巴，但凡对方低头，就能戳穿人家的下颚。 “你的技术这么精湛，应该单开一个雪道，免得吓到别人。” “司命星君？” 墨昀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熟人，直接愣住，司命移开脸，把手递过来。 “喜欢雪里爬？” 被连损了两句的墨昀无言以对，抓着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想到刚才自己的窘态被他看去，墨昀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避着他的目光小声道谢。 “谢谢星君相助。” “这儿是高级雪道，你不会滑上面是怎么放你下来的？” 司命看向山顶，墨昀抖落掉自己身上的雪粒子，一动腿，身上的平衡再次被打破，直接跪倒在司命面前，脸也跟着杵进雪里。 司命：“……谢我也不需要这么客气。” 墨昀用手撑起身子，吐出口中的雪块。 “我是不小心滑下来的……” 司命：“能看出来。” 刚爬起来又在司命面前摔个狗啃屎，实在是太过丢人，墨昀没心思继续滑雪，直接坐下来研究怎么把脚上两把剑拆下来，想着一会儿干脆抱着剑爬到坡顶回去休息。 “别忙乎了，我带你上去。” 司命拎起墨昀的胳膊，一用力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来，抓着我的手。” 雪地上站立都是问题的墨昀无计可施，只能依言和对方双手交握。 “膝盖弯一下，这么僵一会儿摔倒会扭伤。” 墨昀刚弯下膝盖，后腰就被他轻拍了一下。 “腰杆打直。” 司命轻轻拽着他的手，低头看着他的滑雪剑。 “双脚向内，慢慢跟着我向前滑。” 墨昀照做，这么慢慢悠悠地跟着他向前滑行他也慢慢找到了平衡，过了一会儿司命松开手他也能在不摔跟头的情况下龟速向前出溜。 第53章 总算有点进步的墨昀抬头，嘴角刚向上倾斜一点，就碰到了雪道上略有起伏的地方，剑身受力向旁边歪斜，墨昀心中一紧，想要找回平衡但是人一着急就忘了要领，手忙脚乱地向前扑了过去，站在他正对面的司命被扑了个满怀，也想刹车奈何雪地太滑，两人齐齐摔倒，墨昀还顺便带着人家滚了两圈。 司命担心这糊涂蛋磕到脑袋，手掌一直护在他的脑后，谁知两人在雪地滚着滚着，他收势不住直接把墨韵的脸按进自己怀中，墨昀耳边都是司命有力的心跳，鼻尖是对方衣服上清冷的松柏气息，被他抱着对雪道的恐惧竟然慢慢褪去。 两人一路滚到雪道尽头，到了最后墨昀的腿缠着司命的，剑尖还不小心划破了对方的裤腿。为了御寒，他今日特地带了一件短款斗篷，兜帽在翻滚中直接盖住了双眼，司命撑起身子，看着自己腿上的破洞，无奈叹气，伸手掀开他的兜帽，墨昀自知丢人，捂着脸低头不敢言语。 “司命？好家伙我刚想说是什么笨蛋能从雪道直接滚下来，原来是你啊？” 这人声音错愕中又带着调笑，墨昀透过指缝偷偷看去，发现是个和司命差不多高的男性仙君。司命的脸色被他说得阴沉，同着墨昀又不好发作。 “过来扶人。” “好嘞。” 对方笑呵呵地走过来，伸手冲着墨昀：“来，仙君，我拉你起身。” “谢谢。” 墨昀把手递过去，借着对方的拉力站起身来，谁知这仙君一看墨昀的脸直接惊了。 “小种…嗯哼，小仙君你也来滑雪啊。” 说着目光还往司命那边瞟过去，司命站起身拉过墨昀，带着他往前走去。 “别他，我带你把雪剑拆下来。” “哦。” 墨昀老实地被他牵着往前走，脱去雪剑立刻觉得自己的腿脚重获新生，紧绷的身子都跟着轻松下来。司命也拆去自己的装备，顺便从更衣柜里拿了个小瓷瓶扔到他手里。 “今天摔这么重，回去哪里青了涂哪里。” 瓷瓶拇指大小，墨昀接过之后摩挲了一下瓶身再次道谢，司命却抱臂靠在更衣柜上垂眸看着他。 “你这个技术家人是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来滑雪的？” 提到这个墨昀不免脸热，尴尬地想着，可不就是那个“家人”把他拱下来的。 “以后这种危险系数高的运动还是找个人来看着你，六千岁就玩死自己，多少是有点对不住你这仙人的寿数。” 墨昀因为自己太菜只能老实认怼，司命见他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也收了神通，叹口气直接走人，再次将人得罪的墨昀心里愁出苦水，暗叹自己倒霉，每次丢人都有这位参与其中，他小心收拾好东西，起身这就准备回去独自emo，谁知司命又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两个杯子，见墨昀要走直接递了一杯过来。 “雪道上冻了一路，喝点驱寒。” 墨昀接过杯子，看到里面的姜片红枣，面上不显，眼里却带着十成十的嫌弃，司命好整以暇的坐在长凳上。 “不喜欢姜味？” “不太喜欢。” 墨昀老实点头，司命嘴角一弯：“那就更要喝了，不然我这条裤子白破一场。” 他说着捏起腿上被划破的布片，墨昀连忙道歉，司命把目光转开，言简意赅。 “喝掉。” 墨昀只能捏着鼻子一口接一口地把姜茶饮尽，姜味虽然恼人，但喝下去之后身体确实暖和很多。血液活络了，丢人的回忆重新攻上大脑。墨昀把杯子放在一旁，双手捏着自己脱下的斗篷，冲司命鞠了一躬。 “我学艺不精，连累星君受伤，实在抱歉，衣服…我会赔偿的。” 本来以为还得再受他一顿奚落，谁知这次司命却没计较。 “听说你考上姻缘司了？” 墨昀起身，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这茬，纳罕点头。 “挺好的，那以后就多指教了。” 指教什么？墨昀不解，司命挥手用仙力将自己身上的雪水烘干，又把散乱的头发收束整齐在脑后扎成一束，抬头看见墨昀还呆在原地不由奇怪。 “不是要回去吗，下一班缆车马上就到了，错过这班还要等一个时辰。” 墨昀如梦初醒，拔腿就跑。司命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靠着窗子举起一只手，想到刚才掌心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嘴角弧度渐生。 有了昨日雪中翻滚的经历，墨昀对雪上运动彻底生出阴影，眼看着假期将尽，他准备好好挑几件伴手礼回去送给一众朋友同僚。 北方天气候严寒，但这里的仙人倒是分外热情，两家店逛出来墨昀除了自己买的，还多出不少因为得知是南方天过来的仙人而被商家附赠的小玩意儿，被北天热情感动到的墨昀一路带笑，直到他再次看到迎面而来的司命。 “星君也来逛街啊？” 迎面相遇不打招呼太不合适，墨昀笑得不甚自然，司命的目光在他满当当的乾坤袋上一滚，正常发挥。 “挺能买啊。” “是，毕竟第一次来北方天。” “姻缘司不是北方天治下？” 司命开口就让人无力招架，墨昀挠头。 “出来玩和工作毕竟不一样，而且还要拜别妖籍管处的同僚。” 司命点头，不再说话，墨昀想要告辞，对方却直接开口：“一起逛吧，正好我也想买些东西。” 第54章 他说完也不等墨昀回答便举步走了出去，墨昀只得跟上，两人逛到一处文创店内，墨昀一眼就看上了一副书签，他拿起装着书签的礼盒仔细端详好久，脸上的笑似春日风起带出的花瓣雨，处处都是春情。 “要送喜欢的人？” 司命随手拿起一枚印石，状似无意地问他。墨昀似是被他问懵了，脸上的笑倏然消失，眼里也生出几分失落，想把礼盒放回去但在途中又收了回来，不知想到什么嘴角重新上扬。 “算是送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吧。” 他说完便带着书签去结账了，司命放下印石，心里没来由地不痛快。 谁知没过几天，这副书签就被墨昀带进云水镜，放在了南天星面前。 “这些时日备考多亏仙君从旁辅导，我这次去北方天游玩，也不知送你什么才能表达谢意，这副书签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多少是我的一份心意，请仙君收下。” 南天星洗茶的手顿住，将茶壶放了又用手帕将指尖水汽擦去才拿起礼盒。 “有劳你费心，多谢。” 一副书签对南天星的帮助来讲是真的不值一提，但墨昀想着若是对方以后每每翻开书页，看到这书签的时候能想到他，也是一种幸福。何况他今日约南天星在临仙阁中相聚除了赠礼之外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想约对方在缘来境外见面，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冒失无礼，但他还是好奇对方在现实当中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个念头在心头萦绕许久，终于在今日能借着送礼的由头鼓起勇气尝试。若是对方拒绝的话，那他也能借着书签寄情，权当是给自己一个心安慰。 “仙君，我知道我这样说会有些唐突，可是这段时日以来和仙君相伴学习我内心感激之余也对仙君你的人品十分敬仰，我想问你我可否有机会与仙君在缘来境外相见？” 墨昀一股脑将心中的话快速吐出，说完之后勇气告罄，再没力气抬头。一颗心似被无形大手攫紧，连心跳都清晰可闻，他紧紧攥着裤腿，等着对方的答复。 “境中缥缈，一切都带着朦胧之美，但现实当中没有胧云净水洗练，人也未必如你想象，有些事不必执着，有缘自有机会相见。”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一声轻叹，对方说完这句便再次沉默，墨昀忍着失落抬头，却见面前空无一人，苦涩仿佛海浪卷着他的心向下沉沦，紧绷了许久的身子霍然松垮，牙床子和眼眶子都跟着泛酸。若说第一次约人失败的墨昀心头还有什么安慰的话，那便是对方拒绝了他的心意却又没完全拒绝，书签他还是收下了。 感情之路再怎么苦，工还是得照上不误。在妖籍管处最后一日，墨昀得到不少安慰。工位上放着同僚们准备的临别赠礼，他环顾四周，得来的都是带着鼓励的笑容。 也不知是不是机缘所致，那条曾经在他这里一口浊气喷得他直退二里地的金环蛇精再次找他办业务，大姐苦等了多年的成精许可证终于摇到了，坐在墨昀对面尾巴尖都跟着开心地晃。墨昀一个公章敲下去，金环蛇精周身金光一闪，立刻变成了一位窈窕美人。美人圆眼大睁，惊喜的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随后又低头望着自己白皙的四肢，一开口激动地哭了出来。 “仙君快替我看看，我是真的修得人形了吗？” 墨昀含笑点头，从手边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美人对镜照了良久，边哭边笑。 “连哭都这么好看，几千年了，我可终于熬出头了。” 千年修炼，一朝化形，当中苦楚外人很难感同身受，但墨昀看着大姐终于得偿所愿心里也跟着高兴，想想这些年在妖籍管处接待的各种妖族，虽然时常抱怨工作辛苦，但能见证对方得偿所愿，也觉得自己这份工作意义非凡，最后一日能得这样一个圆满，他也能不带遗憾的离开了。 他满怀希望地穿过风雪，被穷奇驮着来到新的起点。 姻缘司门墙高耸，直入云霄，门口还立着两只红鸾鸟造像。见得人来，它们便似活了一般翅膀翩跹绕着门楼飞舞，接着落到石座上重新变成造像。过了门楼便进入姻缘司的广场，广场正中矗立这一棵万年古松，古松树干粗壮能够十人合围，树枝上零零散散飘着道道红线，红线的尽头还坠着密密麻麻的木牌。 古松四周是一方池塘，左边塘内龙形雕塑栩栩如生，右边一方亭台顶上凤凰雕塑展翅欲飞。它们背后大石台阶尽头便是姻缘司的办事大楼，楼高百层，通体白砖垒砌而成，大楼门上挂着圆形铜制徽章，上面浮雕是月下老人在青松之下发散红线。 墨昀还在惊叹眼前景致，身后已有人挽上他的胳膊带着他快步向前。墨昀扭头才发现拉着他的人是姻缘司工作许久的师姐，师姐脚下生风，伸手指着面前古松和池塘。 “这古松是当年月老成仙之地，左右分别是龙池凤阁，景色再好看个几天也就习惯了。再不进去就算迟到，你第一天来，得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日晷所指确实快到工作时间，墨昀收了赏景的心思，跟师姐快速拾级而上，谁知本身英姿飒爽的师姐刚一迈进楼门，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元气，周身黑雾缭绕，连挺直的背脊都弯了不少，她掏出腰牌颤颤巍巍地递到墙上的貔貅口中，然后转头似怨魂上身一般对墨昀说—— “上班，要记得打卡啊，师弟，要打卡啊师弟……” 第55章 【作者有话说】 牙疼不是病，我这几天差点被要了命，终于写到姻缘司了，我太难了 第30章 许愿不是做梦 刚入姻缘司，墨昀还没有自己的专属腰牌，貔貅铜像眼睛一转，从墙上跳到墨昀肩头，鼻子嗡动在他身上略微嗅了嗅便跳回自己原来所在处，冲他吐舌头。 “新来的，有了腰牌之后每天上下班不要忘了喂我，不然考勤出了问题别到我面前哭哦。” 墨昀点头，一扭脸师姐已经走出好远，见他没有跟上，便回过身来冲他招手，由于身上怨气过重，她又一身白衣，怎么看怎么像是凡间恐怖故事里的怨鬼叫魂，墨昀嘴角微微抽搐，抬腿正要跟上便感觉周围怨气又浓了些许，再一回头只见在他们后面进来的人都同师姐一样，没进门之前朝气蓬勃，一入门来便背脊弯曲，一副被抽干了元气的样貌。 “师姐，姻缘司这门上是有什么抽取灵气的机关吗，怎么你们进来之后都变了个人一样？” 墨昀跑到师姐身边，低头小声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师姐抬头看他一眼，拉着他上了登云梯，轿厢内同僚见面也不多言，只抬手便算作问候，轿厢关闭之后墨昀被黑紫怨气埋在其中，胸闷气短好不难受，师姐见状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一张毯子塞到他怀里。墨昀抱着毯子一脸茫然，正巧此时轿厢门开，师姐拉着他的手，声音像是凭空沧桑了几千年。 “拿着，你用的到。” 北方天气候严寒，为保仙人众的生活质量，室内都会聚火气保暖，墨昀身上还带着陵光上神给的离火珠，全然不知师姐所谓何意，但既是对方善意相赠，他也不好拒绝，只抱着毯子跟着师姐踏出轿厢，谁知脚刚一迈出轿厢门，他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卷出一个喷嚏。 这寒气不似气候所致，更像是终年不见日光阴气过重带来的透骨寒凉。 “姻缘司怨气重，聚来的火气没什么用处，你以后要注意保暖，生了毛病不算工伤的。” 师姐适时解释，墨昀用毯子把自己裹好，再看棋盘格一样的工位上方飘袅的怨气，大致明白这寒气由何而来。 怨气生阴，极寒刺骨。只是按说姻缘司负责婚姻情爱，本是积德行善，应该是聚阳气喜气，师姐对姻缘司虽然诸多抱怨，但说起自己的工作也是一脸骄傲，怎么样也断不至于阴怨缭绕，经久不消。 “师姐，姻缘司每日都是如此吗？” 第一天报到就要直面如此刺激，墨昀内心很难不动摇，师姐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要是每日如此可还得了，马上季度末要考察绩效，这几天怨气格外重些，过几天就好了。” 绩效大略是横亘在每个打工人心头的刺，不至于要命，但时不时被扎一下也不甚舒爽。身心不畅生怨气很正常，但怨气重成这个样子多少是有些骇人。墨昀裹紧毯子，对新工作的期待被怨气冲得七零八落。师姐见他被冻到牙颤的模样，同门之情发动，怨气散去不少。 “别怕，工作久了自然能适应，我先带你去主任那里报道。” 一大早主任办公室便极为热闹，墨昀跟着师姐进门，主任身材富态，身着朱红长衫，胸前两襟盘扣旁一边一个喜字凑成一双。两撇胡须长至胸口，见人进来也只是抬头扫了二人一眼，说了句“先坐”，便接着和对面的仙君就他的奖金问题展开“友好”讨论。 仙君搓着一双大手，眼含期待：“所以领导，您看我这个月的奖金…” 主任拿起桌边茶杯，一边摇头吹去浮沫，眼睛都不抬一下：“你任务都没完成，红线断了好几条，这样的成绩何谈奖金啊？” 仙君起身拉着椅子绕到主任身边坐下，伸手就要替他揉捏肩膀，主任肩膀一耸避开他的动作：“别来这些虚的，你小子有空和我磨牙，不如趁这个时间多牵几条红线完成任务指标。” “这我知道，但主任你看是不是这么个事儿啊。” 仙君收回手，对着主任在胸前比划道：“你看是不是我这红线断得越多，补牵红线的案子就越多，补牵越多，断得红线就越少，那这样来看，我手上的红线全断了就等于全没断。” 他说得煞有介事，主任一时被他的逻辑绕进去，半晌没反应过来，放下茶杯瞪大了眼睛。 “啥？” 仙君对主任的愕然全无反应，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闭环当中，自信手掌向上：“奖金拿来吧~” 主任一阵沉默，看他的眼神中慢慢带上同情，转头问陪墨昀等待的师姐：“他这样多久了？” 答案不言而喻，送走了被任务折磨到脑回路异常的仙君，主任这才有空招呼墨昀，一上午过去，墨昀腰间挂上了姻缘司的腰牌，正式被分到月老庙办事处，成为了姻缘许愿答录人。 工作内容也简单，就是把下界众生在月老庙许得愿望按照实现难易度分级，简单的优先处发给牵线办，复杂的延后，没边的直接当做无效许愿销毁。 办公室加上墨昀三男两女一共五人，除了墨昀这个新手都是在这里奋斗百年的前辈，许愿答录不直接牵扯红线成功率，这里的怨气也相对清浅。即便这样每个人的眼睑下面也不乏乌青一片，来了新人，几个前辈脸上的晦暗骤然散去，坐在门边的仙君更是直接跑到墨昀面前，一边握着他的手上下狂摇，一边流下两道热泪。 “执明上神显灵，我们这儿可终于有新人了！” 第56章 随着他话音落下，墨昀头顶忽然多出一颗金色小球，小球炸开，彩带落了他满头满脸，其余三个前辈不知从哪儿掏出金色花球，一边摇晃一边齐声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受到如此热情且特别的欢迎，墨昀心里半惊半喜，不知几位前辈何至于此，但很快地他便在前辈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声中得到了答案—— 凡间众生芸芸，许愿更是五花八门，甚至有人逢庙必拜，对着月老许愿升官发财，这些愿望姻缘司无法受，还得发到财禄司，导致本就饱和的工作雪上加霜，答录处就这么几个人，处姻缘许愿都脚打脑后跟，和上面反应了多年也没见添过一双人手，他们最后连玄武神庙都拜过了，才迎来墨昀这么一个新人，激动之下欢迎的程序也就热烈了些。 妖籍管处见识过各种风浪的墨昀本也以为答录愿望并非难事，但真正上手处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把许愿这件事看得太过简单。 姻缘这事，说到底和每人命格相关，处许愿的时候也要根据命格运势红鸾星动向综合分析实现难易度，墨昀才看了两条许愿，眉头就皱成一个川字，指着云水镜屏幕上的愿望问从旁辅导的科长。 “科长，按说这人的时运也确实到了该红鸾星动的节点，为啥这个愿望还是不予受啊？” 科长今年九千岁，生得身高腿长一表人才，刚才就是他眼含热泪将墨昀迎了进来，听墨昀发问他眼睛在屏幕上一扫，指着对方性格这一栏耐心对墨昀道：“命盘运数虽然重要，但后天性格也是关键，你看他的性格，说得好听是安贫乐道，直白一点就是不思进取还喜欢抱怨环境，再看他许愿的内容，要漂亮女孩子，不问彩礼，不要车房，还要一心爱他，为他洗手作羹汤，他自己既不想出钱，还不想出力，这牵了红线也是白搭。许愿不是做梦，哪能空手套白狼，这样的愿望直接销毁不用犹豫。” 墨昀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科长拍拍他的肩膀。 “咱这工作虽然基础，但复杂程度高，我一会儿给你几份模版，你照着慢慢摸索，然后写一份报告明天交给我。” 报告易写，但工作内容看得墨昀真真头大，模版看下来墨昀脑子里全是性格运数红鸾愿望，吃饭的时候都头昏脑胀，师姐在他对面眨巴着眼，怨气被午饭驱散，整个人看着又是那么干练。 “吃饭的时候就别想着工作了，你刚接触姻缘司的工作，觉得复杂也正常，以后…” 师姐话没说完，被食堂内的动静打断，一个仙君霍然拍案起身，惊得众人皆举目去看，他举着手中微缩版云水镜，嘴唇抖了半晌憋出一声激动地大喊—— “红线牵上啦！我指标完成了…” 他说着状似疯癫的抓着身旁仙君双肩不住摇晃，边晃边念叨：“指标完成了，红线牵上了，我自由了，我自由啦！” 声音由小及大，最后他干脆扔了餐盘高举着双手跑出食堂。墨昀看得目瞪口呆，师姐倒像是见怪不怪，回首吸了一口梅花松芝酿，指尖捏着吸管把刚才未说完的话吐了出来。 “以后更复杂的事比比皆是。” 墨昀被一个上午的所见所闻弄得心头发怵，下午姻缘司全体开大会，他对姻缘司的认知再次被刷新。 凡间沧海桑田，生活节奏不像从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现在什么都讲究短平快，姻缘也是如此，红线牵了几天就断的更是比比皆是，生活压力大，想要和人共白首的人就少，活好自己都难，别说再给自己整个伴侣徒增烦扰。 红线办主任拿着报告的手颤颤巍巍，同月老报告的时候也是底气不足。 “现在凡间网络发达，有的时候没等我们牵上红线，他们自己就找到露水姻缘，时机错过了红线牵不上啊，还有姻缘即成不能保持忠贞的人也多，外面的诱惑一勾手指这红线说断就断，我们工作人员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他们斩情丝的速度。” 主任报告完毕，注生娘娘起身发言。 “你们红线牵不起来不要紧，我这边幼童降生率直线下降，我也很难办，你们姻缘司再不想办法的话，我们庙门一倒大家谁也甭想好过。” 注生娘娘抱臂，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月老也是一脸为难。 “注生娘娘的心情我们能解，但生与不生实在不是我们姻缘司能左右的，有空还是得请您和人界管处多沟通，末法时代，咱这儿能给的影响毕竟有限。” 末法时代毕竟是仙人众心头不愿被触及的痛处，月老拿这个扯大旗注生娘娘明显不依，师姐摇头在墨昀耳边小声叹道：“看到了吧，姻缘司就是个破裤衩子，什么屁都得搂着，搂不好还遭抱怨。” 师姐用词大胆奔放，墨昀噎了一下差点笑出声，但很快的月老大手一挥，会场一片寂静。 “这个季度一结束，下个月就是凡间七夕佳节，今天我们特别请到第一天府宫的司命星君莅临姻缘司，来为我们下一个季度的关键绩效指标做一个辅助指导。” 第31章 铁锅炖大鴢 姻缘司的绩效指标要第一天府宫参与指导是墨昀怎么都想不到的，他扭头满脸问号地看向师姐，会场安静师姐不敢说话，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推到墨昀面前—— “牵红线需要天府宫命格运数做底层分析，红线牵成功也得送到天府宫审批之后才能发动效用。” 第57章 见墨昀点头，师姐拿回笔记本又写了一句推过来。 “我记得你当时不是要考天府宫，怎么转到姻缘司了？” 墨昀写下“说来话长”四个字，就看会议室门被推开，司命星君穿着红色工作服，手里拿着文件信步上台。 “感谢姻缘司邀请，说指导谈不上，但凡人命数复杂多变，还请姻缘司诸位同僚在处许愿以及安排姻缘时多注意参照命簿走线，不要为了完成指标轻易牵线，以免天府宫复核之后将姻缘驳回，影响诸位的绩效之余徒增不必要的工作量，上个月我们已经将众生命簿数据上传云水镜，诸位在可认证身份之后随意查阅，配合命簿安排姻缘红线。” 司命言简意赅，说完就直接到前排就坐，月老掏出手帕，在额头轻点几下才犹豫着开口。 “星君所言极是，但姻缘司毕竟不司命簿书写，很难体会这其中的奥妙，就说姻缘相牵这件事，您看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具体的指导意见，我们也好对症下药。” 月老是整个姻缘司的领头人，墨昀见他在司命星君面前气势不足的样子也挺诧异，遂拿起笔在本子上问师姐。 “姻缘司和天府宫不是平级单位吗，怎么月老他老人家还得看司命星君的脸色？” 师姐目光扫过司命的背影，摇头叹气，在纸上写道：“命簿大过天，因缘际会都是命势所驱，平级单位也绕不过人家一句‘与此人命簿不符’，每个月天府宫都要驳回一大捆红线，大家这几天怨气盈天，得有大半归功于这位星君的天府宫审核制度。” 没想到姻缘司的工作内容和天府宫息息相关，墨昀心里苦水渐生，总感觉自己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 “具体的指导意见已经和命簿数据一起上传到云水镜了，还希望各位同僚能认真阅读，将这份意见灵活运用到日常的工作当中。” 司命星君着重强调“灵活运用”四个字，师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墨昀抱着手臂来回搓揉，感觉会场温度被他一句话点得瞬间降低。 月老眼见场内又要横生怨气，直接宣布散会，墨昀回到工位，科长把办公室里几个人叫到跟前，重新强调了一下会上重点，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 “刚才月老下发指示，每个科室和办事处都要学习天府宫那边给的指导意见，下周统一考核，我刚才看了一下，指导意见一共五百三十七页，和我们答录处工作相关的内容虽然不多，也有一百八十二页，我知道大家每天工作内容都很繁重，但是毕竟这个意见也关乎我们工作的完成情况，还是请大家辛苦一下，抽出时间来学习，听月老办公室的意思，考核不通过的话，这个月的绩效奖金也会跟着受影响。” “将近两百页一周看完，还要考核，考不过还扣钱？” 素云仙子娥眉紧蹙，将坐在她身旁的珍黎仙君的大腿掐出一个小山，珍黎仙君痛到嘴巴大张，却不知因何不敢叫她停手，只把脸埋在另一边的驰心仙君肩膀，驰心仙君同情地看他一眼，对着科长揶揄道：“月老他老人家还真是慈爱，明明可以直接扣我绩效奖，还要给我机会考核。” 一直没说话的文庄仙子扶额叹气：“我手里还有两万个许愿签文要看，科长，你说联合姻缘司的同僚们去天府宫门前抗议的可行性有多少？” 科长指腹扫过眼下乌青处，撑着下巴无奈道：“没用的，天府宫的工作人员抗议过几次，连南极长生大帝都惊动了，司命星君一句话，让帝君他老人家直接闭嘴回宫。” “什么话？” 众人异口同声，直接进入吃瓜模式，科长伸出一根手指，清清嗓子模仿司命星君的语气。 “那就把命簿取了，让凡间众生自己书写命运。” 办公室一时陷入沉默，墨昀也没想到司命星君胆大至此，同着南极长生大帝什么话都敢往外吐。六界除了神仙二界受天道约束，其余四界众生命数皆由天府宫书写，一方面是为了平衡，另一方面…… 早期的仙人众便是凡人出身，不加限制的凡人力可通天，一旦没了命簿束缚，搞不好有一天被取而代之也说不定。 “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文庄仙子若有所思的点着下巴，随即就被科长下场捂住了嘴巴。 “小文庄啊，你这思想很危险，建议你不要随便瞎想。” “是啊，没了命簿这个基础，姻缘福禄这些就都没用了，到时候咱都得下岗，日子还过不过了？” 驰心附和，珍黎揉着大腿，脸上血色还未恢复。 “你这重点抓得是真有特色。” 科长听到重点才意识到话题跑偏，他放下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 “虽然考核不通过会扣掉一部分奖金，但是考核通过的话绩效奖金也会多发一些视作大家辛苦用功的奖励。” 涉及到真金白银效果自然立竿见影，办公室众人包括刚来的墨昀都直接跑回座位，打开云水镜查看相关内容。科长老怀欣慰地看着大家被调动起来的积极性，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今天为了迎接小墨昀，我特地准备了迎新会，当然，是答录处出钱。晚上螣蛇下班你们可以直接叫滴滴打鹤回去，处里会一并报销。” 接连的好消息让本来低迷的氛围一下变得热烈起来，文庄扭头开心地看着墨昀，“我上次参加迎新会还是四十年前，今天拖你的福啦，小墨昀！” 第58章 “晚上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定店家。” 科长边说边打开仙众点评，还没等墨昀说话，其余四人再次异口同声。 “铁锅炖大鴢！” 墨昀来自南方天，对北天饮食不太了解，自然也不知道铁锅炖大鴢在同僚心中的含金量，只对着面前硕大的铁锅啧啧称奇。 “量好大。” “不止量大，北天天气冷，晚上来一个铁锅炖大鴢，你明早起来浑身都暖和。” 驰心一边说着，一边手掌翻飞，在锅边迅速贴上六个面团，“这是贴锅饼，一会儿你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食材伴着汤汁在锅中咕咕冒泡，寒气在锅底炉灶的熏染下被彻底驱散，墨昀听着前辈们聊起工作上的趣事忍了许久还是破功，捂着肚子笑得两颊都泛红。客气的突破口一旦被打破，关系也被拉近许多，铁锅炖大鴢名不虚传，汤鲜味浓，墨昀正吃得开心，科长叫了馥梅饮来，给每人面前都摆了一杯。 墨昀还记得上次自己在汤泉一杯就晕，想拒绝但科长已经举杯站了起来。 “今天主要是欢迎墨昀加入我们答录处，以后工作上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可以问我们，另外虽然是同事，但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他说着把手放在耳边做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来，其余四人齐声回应。 “同事是一时的，家人是一辈子的！” “对喽，虽然工作十分苦，但我希望大家能够像家人一样和谐共处，小墨昀以后不用客气，把我们当大哥大姐就行。” 科长举起杯子，冲墨昀比当一下，墨昀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拿起杯子也站起身来。杯中酒饮尽，墨昀坐回去，珍黎搂过他的肩膀指着旁边的素云道：“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道侣素云，我们今年就要结契六十年了。” 素云瞪他一眼，笑着对墨昀说：“小墨昀还没有对象吧，喜欢什么样的和我说，我帮你介绍一个。” 一个个热情的声音围着他，伴着不断蒸腾的肉汤浓香，烘得墨昀一颗心温暖异常，来姻缘司之前他还担心过同事不好相处该如何应对，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在酒量这一块上面，墨昀一如既往的贯彻着一杯就晕的菜鸡精神，待到迎新会结束，他除了傻笑什么都说不出来。 科长架着他指挥着他人帮忙叫滴滴打鹤，谁知鹤没等来，等来了下午吐槽过的司命星君。谁也没想到灶神街上这么多店家，他们和司命能同时从相对的店面一起走出来。虽然不是直属领导，但主座星君毕竟也是上级，几人收敛了笑意，恭敬地同人打招呼，只有墨昀还在嘿嘿傻笑。 “大鴢真好吃。” 科长甚是无奈地把墨昀往身后藏了藏，司命微微偏头，目光绕过科长落在墨昀身上。 “喝醉了？” 科长担心墨昀失态惹星君不快，连忙解释道：“是有一点，小年轻不胜酒力，一会儿我们送他回去。” 司命点头，伸手冲科长道：“把他交给我吧，我送他回去。” 见科长一脸诧异，司命接着道：“斗姆元君和他的姨妈是至交，我同他舅舅也有些交情。” 这一顿关系砸下来，科长和其余四人直接懵了，司命走到科长身边，伸手拉住墨昀胳膊。 “喝了多少也能醉成这样？” 墨昀本来就头重脚轻，被他的力道一带，脚下一软直接扑进对方怀里。周围抽气声起，墨昀看着眼前红色衣料，又听到刚才有人说舅舅，脑子混乱之下以为是荧惑来接他，直接抱住司命的胳膊大着舌头。 “舅舅，你知道司命星君有多变态吗？” 第32章 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司命有自己的专属车驾，答录处众人看着墨昀脚步虚浮地被他拎着走到车驾旁边，临上车前还回头一张脸红扑扑的冲他们摆手傻乐。司命脸色阴沉，手放在他的脖颈后面将他的脑袋往下压，不知对他说了句什么，墨昀瞬间老实，矮身爬进车厢。司命回头看过来，答录处众人登时立正站好，脸上挂起职业微笑。 “今日有劳诸位照顾他。” “星君客气，都是同僚，应该的。” 科长将双手掩在袖中，被寒风一吹，人精神不少。司命点头，没再多言，待到车驾凌空飘向南方，素云才望着彩云留下的残影，担心道：“传闻司命星君心如麦芒，小墨昀刚才酒后失言，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珍黎替他紧了紧围脖，心里也没底：“应该不会吧，司命星君毕竟是他舅舅的的朋友。” 科长回身一言难尽地看着夫妇二人：“你们啥时候听说司命星君有朋友的，以后聚会谁都不准给墨昀喝酒。” 驰心闻言小声吐槽：“今天这杯还是你给……” 后面的话被文庄一推憋了回去，恰逢仙鹤落地，几人也收了继续讨论的心思，只是在心里对墨昀多了几分同情。 墨昀本身就不胜酒力，出门被冷风一激更是不知今夕何夕，上车之后方才的兴奋劲儿也散得一干二净，靠着车窗眼睛一闭，就眯了过去。司命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看他，良久嘴里才吐出一句话。 “逢人就说我变态？” 陷入酣甜梦境的人自然没法给他回应，司命看着他的脑袋随着车厢晃动一下下撞在窗棂上，两道秀眉随着撞击微微蹙起，饮酒之后嘴唇干涩，墨昀伸出舌尖双唇紧抿着那抹艳红才让唇上带了些水光。司命看不过他这傻愣愣的样子，起身一手挽上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膝下将人抱了起来，墨昀顺从的伸手捞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锁骨下方的软窝之中。 第59章 “老爸，我头晕。” 司命身子一僵，动作也定在原地，嘴角轻轻颤了几下才低头看他：“你叫我什么？” 墨昀自然是没法给他答案的，他砸吧了一下嘴，鬓边发丝在衣料的摩擦下被带出几缕，可睡熟的人根本不知自己失态，嘴里咕哝着：“我想吃糖醋乌头鲤…老爹…北方天铁锅炖大鴢也好吃，但我还是想吃糖醋乌头鲤……” 被动“当爹”的司命直接被气笑，弯腰将墨昀横放在座位上，束在脑后的发丝随着动作垂落，在墨昀脸上轻蹭。 “爱吃糖醋乌头鲤还要考到北方天，自己找不痛快。” 墨昀被头发蹭的有些痒，伸手想要挥开这恼人的东西，谁知他动作太大，头发被绕进指缝间，司命头皮一痛，脑袋直接被他的带着贴近他的脸，呼吸相触之间司命嗅到若隐若现的梅花酒气，他屏息把自己的头发绕出来，脸也跟着挪远。 “天府宫有司命，不敢去。” 墨昀侧过身，双手合十垫在脸下，也不知是醒了说醉话还是睡着在说梦话。司命无奈地看他一眼，直起身睨他。 “白眼狼，教了你这么久，说跑就跑。” 他声量极轻，墨昀自然听不到，嘴角一弯，接着给司命捅刀。 “姻缘司真好。” 司命坐回去，抱臂满眼嫌弃地看着他：“哪儿好？” 墨昀砸吧了一下嘴，一点顾及不了司命的心情。 “科长和家人们真好。” “好你就一直在那儿待着。” 司命把目光转向窗外，再不看他一眼，墨昀嘿嘿傻乐，还在自顾自地念叨：“铁锅炖大鴢…真好吃。” 一句话又让司命的嘴角不受控地微微扬起，他回头瞥了睡得衣发散乱的人，低声哼道：“傻瓜。” 没走一会儿车驾忽然停了下来，车门被敲响，司命起身开门，一打眼就是荧惑的笑脸。 “柳宿不放心昀昀，多嘴问了答录处一句，对方说昀昀醉酒，星君将他接走了，以你我的交情，自然不好辛苦星君，接下来的路我送他便是。” “神君客气，本是一路，顺道为之。” 司命侧身让开车门，荧惑踏进车来，见墨昀衣发散乱，眼中不悦一闪即逝，司命捕捉到了这个眼神却也没有开口多言。荧惑直接将人抱起来，脸上的笑面具似的和善却欠真诚。 “昀昀这次遴选多亏星君相助，改日我会同他父母一起上门致谢。” “举手之劳，神君言重。” “说来惭愧，陵光上神膝下无子，万年来也只得墨昀一个后裔，对他的事情难免上心了些，我也没料到她会拜托星君辅导，好在昀昀还算争气，不然我们这些做家长的还真是无颜面对星君。” 荧惑言语轻松，司命却心头一震，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后裔？” “星君早就看出来了不是么？” 荧惑凤眼扫过司命，脸上的笑随话消失一瞬又复盈起，没再看司命陡然变色的脸，他抱着墨昀转身下车。 “天晚了，不打扰星君休息，我这便带着墨昀回去了，改日再会。” 墨昀睡梦中根本不知此间之事，司命看着二人乘车离去的残云留影，默默念道：“朱雀…后裔？” 被一杯酒放倒的墨昀酣睡一整晚，想到自己战五渣的实力，走进答录处的时候多少有些抱歉，刚想感谢同僚为他叫仙鹤的恩情，就见素心仙子一脸担心地望过来。 “小墨昀，你昨天回去之后还好吧？” 墨昀尴尬挠头：“还好还好，就是我不胜酒力，给诸位添麻烦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不能喝酒的话，以后不用不好意思，直接说就行，倒是司命星君没有为难你吧？” 科长正巧举着茶杯进来，见墨昀低头杵在办公室里，小心地问道。 “司命星君？” 墨昀被问得一脸懵逼，驰心放下手中考核资料，探着头看他：“对啊，昨晚看你醉了本来准备叫仙鹤送你回去的，正巧星君从对面店里出来，说和你舅舅有些交情，可以送你回去。” 司命星君和荧惑有交情还真的是头一次听说，但明显被司命送回家这件事更让墨昀意外，脑子里一些零碎画面一闪而过，墨昀背后一凉，咽了咽口水。 “那个，我昨晚…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就是把星君当成了你舅舅，抱着他说…” 文庄手指翻飞，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个在处的姻缘签消档，素云接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 “你抱着他说司命星君是个变态。” 墨昀只觉得自己头顶炸起道道惊雷，人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科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既然是你舅舅的朋友，应该不会同小辈计较，下次见了他你道个歉就是了。” …… “所以师姐，你说我在姻缘司的好日子是不是要到头了？” 午间墨昀趴在食堂的桌子上，筷子杵着餐盘中的米饭，欲哭无泪。师姐雄鹰一般的仙子听后都嘴角抽搐，握着筷子的手抖了半晌才抖出一句话来。 “你惹谁不好惹到他的头上？” “我也不想的，饮酒误人。” 墨昀扔了筷子，捂着脸恨不能遁地消失。 “喝多少啊，狂成这样？” 师姐同情地看着他，墨昀伸出一根手指，师姐顺着展开联想。 第60章 “一壶？” 墨昀摇头，声如蚊呐：“一杯。” 师姐无语：“咱这个量就别上酒桌了，以后再出去聚餐，你坐仙童那桌。” 墨昀额头敲着桌面，悔不当初。 再怎么丢人，工作还要继续，墨昀下午坐在工位上看了诸多范例才终于摸明白了一些处许愿签的门道，回到家之后又要挑灯夜战答录处的考核资料，被工作一压，再次得罪司命的尴尬便消减不少。 一周时间说长不长，很快就到了考核当日，姻缘司十分看重这次考核，甚至请了司命过来坐镇，墨昀见到司命踏进会议室当场就觉得自己要完。考核以答卷形式进行，交卷之后司命会随机抽选几人的答卷亲自批复，墨昀抹了一把额间冷汗，颤颤巍巍地将自己还记着的内容满坑满谷地全都写了上去，心里想着千万不要抽到自己。 但也许他和司命真的气场不合，主打一手只要二人相对，他定然没有好运。 司命捏着墨昀的答卷蹙眉看了两眼，再抬头时便在满会议室的人群中锁定了墨昀。 “内容倒是很充实，但资料里写得很清楚，许愿答录要参考个人运势和大限流年综合评估，你光分析了许愿内容的合与否，没有注意到这个案例当中当事人背负因果，情债未清，即便是大运所致，这个心愿也不能满足。” 同着全姻缘司的同僚被点名批评，墨昀面红耳赤，脑袋恨不能垂到胸口，科长见状举手起立，有些为难地替他向人解释。 “星君有所不知，墨昀仙君刚到答录处一周，业务掌握还不够熟悉，今天回去之后我也会抓紧教育。” 司命点头，语气虽软了些许，但内容依旧犀利。 “一周时间对工作内容掌握不到位的话，要考虑是不是最开始对于自己要选择的职业方向就没有概念，你们作为领导也要督促下属更快更熟练的掌握工作，出错就要改正，新人不是借口。” “今日我回去一定努力学习，争取不再犯错。” 眼见科长连带吃挂落，墨昀忍不住开口，司命星君盯着他，嘴角一勾，随即将目光转向一旁脸色已经不太好看的月老。 “姻缘司掌人婚姻情缘，情之一字对凡人来讲是极为重要的人生大事，在大事上面不能争取，就不能犯错。” 自己的下属被点名批评，月老脸上也挂不住，但不占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跟着赔不是。一场考核下来墨昀面如菜色，科长被叫去月老办公室，好长时间才垮着肩膀回到答录处。墨昀心里有愧，见到科长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科长见他这副模样，面色一凛，第一次对他严肃起来。 “腰板直起来。” 墨昀立刻依言照办，科长叹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今天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科长，不是您的问题，确实是我…” 墨昀急着认错却被科长举手打断。 “听我说完。” 科长绕到办公桌后坐定，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墨昀道：“你也坐。” 墨昀沉默着坐下，双手在膝头搅成一团。 “今天这件事不能说你完全没有责任，但我还是那句话，新人需要成长的过程，教育不能揠苗助长，这点司命星君再怎么有我也还是坚持己见，考核的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这次虽然被指出问题来，但你的考核还是顺利通过了。” 墨昀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科长清了清嗓子，目光略微偏离他的视线。 “虽然是低分通过吧。” 见墨昀瞬间失落，他再次开口：“我不知你家中和司命星君的关系如何，但你也不要觉得他是在刻意针对你，月老刚才找我过去，除了说加强教育的事情之外，还和我说叫你去参加天庭直属单位的合作培训。” “培训？” 科长点头，拿起茶杯轻吹浮在水面上的茶沫，抿了一口才又道：“原本这次培训是轮不到你去参加的，一般情况下都是准备提拔并有一定经验的仙君仙子才能有这个机会，但是司命星君借着今日你答卷的由头，和月老说你们这批新人才需要培训教育，这才把这个名额放到了你的头上。” “可我…” 听到有提拔机会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墨昀本能就想推拒，但科长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拒绝。 “已经确定让你参加了，你还年轻，有机会就应该上，司命星君看似是在批评你，但实际也帮你创造了这个机会，我也觉得你去那里锻炼一下也不错，除了学习之外，也能丰富一下社交，给自己的将来建立一些人脉资源。” 话说到这份上，墨昀也不好再推拒。 “那培训什么时候开始，地点在哪儿？” “三日之后动身，为期两周，地点嘛在东六天。” 东方天？！ 墨昀心中警铃大作，想到荧惑耳提面命不能去东方天，身子立刻后撤。 “科长，东方天的话，我能不能…不去？” 答案自然是不能，科长直接一句“不能任性，要服从工作安排”就堵上了墨昀的嘴，墨昀一开门，门外叠罗汉一样的四个人没了支点，一个个滚了进来，连带着墨昀一起摔在地上，科长拍桌起身指着一地的下属，好气又好笑。 “你们这都是什么样子，让人看见了丢不丢人？！” 五个人爬起来，整整齐齐站在科长面前，素云仙子先绷不住噗嗤了一声，连带着其他人跟着笑了起来，科长无奈地看着一屋子的人，皱眉摇头。 第61章 “都滚去工作，晚上我请客，挑好地方了告诉我。” “好嘞！” 四位老员工一边答应，一边把墨昀裹在中间推出科长办公室，等到回了工位大家才长出一口气。文庄顺手录入一个合格的许愿签，然后才回头对众人道：“我就说科长不会发脾气，这么多年了他但凡有点脾气早就上去了，也不至于在答录处坐冷板凳。” “不过我倒真的没想到司命星君还能替小墨昀争取这么一个培训机会，今天他那一出，我都以为是故意针对墨昀来着。” 素云仙子手撑着下巴，接过珍黎递到嘴边的水果。驰心倒是一如既往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他搂着墨昀的脖子，笑得八颗洁白牙齿熠熠发亮。 “不管怎么说，今日小墨昀因祸得福，我们又能吃一顿，你们说挑个什么地方？” 文庄看向墨昀：“南天糖醋乌头鲤有名，北天的话青云鲢你肯定没吃过，怎么说？” 她环顾周围一圈人，在墨昀一脸茫然下和其余三人一口同声。 “铁锅炖大鱼！” 墨昀被环着脖颈，闻言低头小声咕哝：“又是铁锅炖啊。” 聚会气氛依旧热烈，但谁也不敢再给墨昀喝酒，被当众点名批评的羞耻感在铁锅炖的熨帖之下也消散不少，但很快的墨昀便开始愁如何同家里的大人们聊去东方天培训这回事。 上次担心自己结束太晚没敢叫穷奇来接，经过司命送他这一回墨昀也不敢滴滴打鹤，老实地拜托穷奇等他一会儿，穷奇听了他的烦恼，尾巴一扫。 “能感知你朱雀血的人大部分都在八重天以上，按你领导的话来说，多少是个机会，想去就去呗，你我有契约，你去培训的时候我直接住你附近，若你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我也能及时感知。” 穷奇毕竟上古凶兽，实力墨昀也是见识过的，有他从旁相助墨昀自是安心不少，只是…… “舅舅那边…” 荧惑素日笑脸迎人，但穷奇也知道他不好对付，尾巴摇晃半晌只能把陵光搬出来。 “我回朱雀宫和陵光商量一下，你等我的好消息。” 双重保障在手，墨昀也多少有了些底气，于是传音时直接就把这事跟荧惑说了，荧惑那边也毫无悬念的拒绝。 “不能去。” 墨昀坐在桌边对着手指，小声强调：“可这是工作培训，机会难得。” “就让他去吧，有穷奇在，又在东六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青鸟口中传来陵光的声音，墨昀开心的递了块灵谷给青鸟，青鸟开心的扑扇一下翅膀，在墨昀面前蹦跶了两下。 荧惑叹气，语气甚是无奈。 “想去就去吧，但是你得答应我，没事不要乱跑。” “好嘞！” 墨昀咬着嘴唇，不敢笑得太张扬，青鸟飞走之后墨昀躺在床上，想到司命在考核时的话难受之余又觉得奇怪，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神态语气有些熟悉，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却一时找不到头绪。 …… 荧惑转身一脸不郁地看着陵光和穷奇，穷奇尾巴一卷直接跳到门外。 “老子明天还要送墨昀上工，这就睡了。” 陵光瞪他一眼，啐道：“没有一点义气！” 穷奇早就跑没影了，自然听不到陵光骂自己，陵光转过头看着一脸笑意盯着自己的荧惑，立刻心虚起来，脸上的笑也跟着不太自然。 “孩子有机会就应该多出去锻炼，你老拘着他在其他三方天打转也不是事儿啊，再说东方天也那么大，怎么可能赶巧就遇到孟章，风声鹤唳不可取。” 说罢她便将目光移开，躲着荧惑的审视。荧惑这次没同她再强调事情的严重性，反倒提起了司命星君。 “你当时怎么想着让司命去辅导昀昀的？” 陵光没想到躲了半天荧惑问起这个，表情一松，抱着软垫说道：“我最开始找斗姆元君的时候她让我直接去找文曲星君，但是我去天权宫的时候他人不在，想着他们兄弟几个都差不多，就拐了个弯找了司命，不过你看他也挺靠谱的，昀昀这次高分过线，应该也有他一份功劳，你不提我还忘了，昀昀考完试到现在我还没谢过他，明日你叫人挑几件像样的送过去，权当是我的谢礼。” “这事不急，昀昀这次去东方天培训，听说也是司命和月老提的。” 陵光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双手一拍软垫：“没想到他这么看重昀昀，明日你多挑几件礼物，我亲自去谢他。” 说了半天，他的言下之意陵光一点都没听出来，荧惑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穷奇错认昀昀的时候是司命将他救下来的，他又答应了你辅导昀昀功课，现在还替他安排机会去东方天培训，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陵光歪头看着荧惑，心里琢磨了片刻，一双金瞳中慢慢闪起了星星，她扔开软枕，起身跳到荧惑面前，一脸兴奋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心悦咱家昀昀？” 荧惑直接气结，揉着眉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陵光没看出他的崩溃，兀自沉浸在这个信息带来的喜悦当中。 “天府宫在南方天，他又是斗姆元君的养子，这下我安心了，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第33章 洗浴文化了解一下 鉴于墨昀马上就要去东方天培训，答录处的一群同僚借着这个由头给墨昀准备了一场践行活动，铁锅炖这个体验了两次的活动被科长否决，几个人合计了一下之后决定带他见识一下北方天的沐浴文化。墨昀原本以为所谓沐浴文化就是简单的汤泉戏水，直至被同僚们带着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想得过分简单。 第62章 玉泉汤场在北五天的一座天然汤泉旁边，建筑古朴大气，楼高几十丈有余，楼内灯火通明，大门两边的灯笼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大大的汤字，开了灵智的猾褢1肩上搭着白色毛巾，给进场的人手中分发手链，手链砗磲小珠穿成，上面还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牌，上面写着天干及数字，墨昀带上手串，猾褢兄弟一甩毛巾，张开大口声音洪亮—— “仙君一位！” 开了灵智的异兽常见，但在汤泉做伙计的墨昀还是头一次看到，见他面上带着新奇，科长适时解释：“北方天气候寒冷，仙众外流严重，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便会聘请灵兽做些简单的活计。” 墨昀点头，还未及说话柜台上的金蟾便呱了一声，墨昀被吓得肩膀一抖，金蟾将口中钱币按在蹼下，剩余两蹼指向大厅两端。 “仙君向左，仙子向右，木屐已经备好，更衣过后便可进入浴场。” 说完它又把钱币叼在口中，重新在柜台坐定。科长和驰心拉着墨昀向左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心说道：“万幸今日人不多，一会儿搓身不用排队了。” “搓…身？” 汤泉戏水还要搓身这件事听来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墨昀扭过头疑惑地看着科长，对方灿然一笑，“这个解释起来太过复杂，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墨昀被拽着进入更衣间，一排排衣柜整齐排列，墨昀照着号码牌找到自己的衣柜，打开门之后仙障自动弹出，将他本人和外界隔开，墨昀脱下衣衫却发现柜中没有浴巾，怕人久等只能用法术捏了一片云彩包裹着自己的下半身，仙障一去，墨昀一抬头就看到对面不远处的科长一行。 “小墨昀，快，先去沐浴啦。” 珍黎冲他招手，墨昀刚要回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视线慢慢下移，略过同僚们腰部以下的地方骤然回缩，捂住眼睛转身道歉。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们还没换好。” 被道歉的三人一脸茫然，随即珍黎注意到墨昀腰间的云彩，表情微妙地看着他问道：“小墨昀，你不是打算围着这片云进去沐浴吧？” 墨昀放下手，视线避开三人，呆头鹅一样站在原地反问：“衣柜里没有浴巾，总不能光着身子进去吧？” 驰心一拍脑门：“救老命了，我忘记他是南方天长大的娃，这个活动对他来讲确实有点超前。” 他这样一说墨昀顿觉不妙，当即转身打开衣柜去抓自己的衣衫。 “要不我还是……” “没办法了。” 科长看着墨昀的背影，冲驰心和珍黎使了个眼色，二人脑袋一点，几步上前一边一个抓住墨昀的胳膊，直接将人架了起来。 “不要啊！” 墨昀双脚离地如同禽鸟踩水，嘴里叫得像杀猪一样，可同僚们哪会给他机会逃跑，科长拍上他的后心，语重心长：“放轻松，我保证经此一次，你会爱上这里。” 半个时辰后，答录处一众人身着浴衣在汤泉大厅集合，素云仙子看墨昀耷拉着脑袋，从脖颈往上绯红一片，不由好奇问自己的道侣。 “小墨昀怎么好像被煮了，红成这样？” 珍黎默默将视线移开，表情一言难尽：“别提了，纵横汤场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围观。” 素云仙子一头雾水，科长捏着下巴叹道：“以后还是一起吃饭吧，这样小墨昀轻松些。” 墨昀想到刚才自己进入浴场因为围着云彩被人围观，科长他们为避免他尴尬一人捏了个云彩围在腰间连带着备受瞩目的场景，再听科长如是说，不由心生愧疚。 “对不起科长，还有驰心兄及珍黎兄，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哪儿有这么严重，再说要是道歉也该我们来，应该提前和你说清楚的，搞得你这么尴尬，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驰心连忙摆手，文庄略一思忖便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跟着一起安慰墨昀：“第一次来这里不习惯很正常，以后咱换个地方玩。” 同僚们的包容和善意让墨昀心头生暖，不同地域之间的文化各有特色，他很快就发现除了沐浴会让人尴尬之外，汤场的其他部分堪称完美。 餐厅里四方天的特色美食一应俱全，他甚至找到了心心念念的糖醋乌头鲤。墨昀兴奋地夹了好大一块，开心地转身却不妨撞上了身后的人，餐盘一震乌头鲤直接给对方的浴衣上填了好大一块油花。墨昀连忙放下盘子一边道歉一边左右环顾找可以帮对方清的布巾。 “唉…” 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墨昀满脸愧疚地抬头，发现司命两指掐着被弄脏的浴衣，正垂眼看过来。 “星君…您怎么在这儿？” 司命接过柜台里大厨递来的布巾在油渍上略微擦拭了两下，伸手抓住墨昀手腕。 “跟我过来。” 墨昀脑子还处在巧遇司命的懵逼状态，被人拉着也没有反抗，直到两人走到更衣间门外他才如梦方醒地顿住脚步。 “星君…我…” 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司命扭头：“我要换衣服。” 衣服脏了确实应该换一套，墨昀点头，随后不解道：“抱歉弄脏了您的浴衣，但是您换衣服我跟着进去不太合适吧？” 司命眉梢一挑：“弄脏我的衣服是不是应该赔我一件。” 墨昀点头，依旧不知对方到底何意。 第63章 “是应该赔。” 司命撩开更衣间的门帘，回头瞟着他：“这不就得了，我换下来之后你拿着这件到柜台结账。” 墨昀恍然大悟，连忙道好，司命放开他的手腕，说了句“在这儿等着”便走了进去，墨昀在更衣间外站了一会儿，越想越不是滋味。 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这尊大神，上次的债还没清，这次又得罪他一回。他靠墙蹲下来，默默地用手指在地上画圈。 今年他应该是流年不利，命犯此人，以后行事得需注意，无论到哪儿先观察一下，若是司命在场他就立刻跑路。 正想着，司命拿着衣服走了出来，见墨昀蹲着，他也弯下腰来，墨昀听到动静抬头刚好同他目光相对，愣怔间对方把衣服递到他的手里。 “衣服的账就拜托你了。” “好。” 墨昀接过衣服，司命直起身脚步一转便飘然而去。被他这么一弄，墨昀也没了享用美食的心思，到柜台记了账再回餐厅同僚们都已不见，桌上白瓷鲤鱼茶宠尾巴一甩，敲着桌面开口说道：“墨昀仙君，你的同僚们此时正在汤泉区，他们让我告诉你用过餐点到那儿找他们就是。” 墨昀点头道谢，白瓷鲤鱼尾巴左右摇晃一下，重新变作静态。再次得罪司命，墨昀心里直犯愁，去汤泉区的路上恰巧挂着一面镜子，他看着镜子里耷拉着一张脸的自己，不想让同僚担心，脚步一转向汗蒸区走去。 汗蒸区域面积广，分类多，墨昀一个个牌子看过去，最后选了一间暖玉蒸厢，手刚推开门就看到司命正靠墙坐在白玉长椅上，掌心处云水镜还散着蓝光。他脚步一顿，这就准备关门跑路，谁知对方头也没抬地将他叫住。 “怎么看到是我就要跑？” 被发现自然不好再走，墨昀走进厢房，挺腰背手，姿势活像刚入学的小仙童。 “我不知厢房内有人，担心打扰到您。” 司命合上手掌，将云水镜收了，冲墨昀一扭脸：“进来坐吧，这蒸厢本就是公用的。” 在这人手上吃了这么多次亏，墨昀心里自然不愿和他共处一室，连忙摇头，手从背后抓上门把。 “我刚想到同僚们都在汤泉区，我这就过去找…” “不急，我有事问你。” 司命一句话绝了墨昀的后路，他手轻拍身旁长椅，示意墨昀坐过去。墨昀没得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长椅处，特地隔了一段距离坐下。司命双腿交叠，手肘撑着膝头将下巴搭在掌心，嘴角上弯，玩味地看向他。 “我到底有多变态？” 墨昀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醉酒那日的失言，背后立刻窜起冷汗，混着蒸厢之内的热流冷热交替，好不难受。 “对不起。” 个人造孽个人担，墨昀绞着手指，恨不能把脑袋直接埋进胸口。 “你好像一直在道歉。” 司命手指点着下巴，似是对墨昀的反应很是满意。墨昀不敢抬头，闭上眼将司命的视线彻底隔绝。 “培训的时候多看看其他人的表现，被问一句就心虚道歉怎么行？” 提起培训，墨昀又想到科长说自己的机会是司命替他争取来的，一时心中复杂难安，愧疚感激交替往复，搞得他鼻子发酸。 “我说了这么过分的话，您还替我在月老那里…” 他话未说完，司命的手掌便按在他的发顶，墨昀霍然睁眼，身子一颤随即僵在原地。司命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也不算过分，不过当面听到还是有点意外。” “对不…” 墨昀想要道歉却再次被他打断。 “只会道歉，同着别人好话一句没有。”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墨昀想想自打认识司命以来，对方救过自己，也帮过自己，自己不仅没有感念于心，反而还口出妄言，一时悔愧难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好培训。” 司命长出一口气，大掌在他发顶轻拍两下，墨昀只听得衣料窸窣，脚步声起，抬眼就见对方已经起身行至门边。 “星君，谢谢您给我的机会，我会珍惜的。” 眼看司命已经开门欲走，墨昀抬头急道，司命也不回头，抬手在半空比当了一下。 “机会是你自己争取来的，答卷做成这样，不参加培训说不过去。” 墨昀梗住，会议上被司命问到哑口无言的记忆在脑中重现，司命说完这句再没停留，举步离开蒸厢。 汤泉中文曲星君从浮盘上取了酒杯，杯壁方触唇边便顿了下来，回头问在一旁捏着点心的哮天。 “司命呢，他把咱俩叫来泡汤，自己跑没影了。” 哮天把点心放到鼻端细嗅了一下，随即嫌弃地丢回浮盘中。 “逗小种子去了，我说他怎么有闲心跑北方天来，半天小种子去了姻缘司，不过…” 哮天皱眉，似是在回忆什么，然后才疑惑地看向文曲星君。 “我记得他卧房里海报都是陵光上神，什么时候转性改喜欢仙君了？” 【作者有话说】 1猾褢（huai 二声）：山海经南山经异兽，有的资料说是熊，有的说像貉，这里设定是熊的形象 司命对陵光没有感情，哮天对司命有很大的误会 第34章 好白菜要让猪拱走了 活了近六千年，墨昀还是第一次踏上东方天的土地。饶是早就听说东方天是四天之中实现现代化最彻底的地方，但亲眼见到墨昀还是被震得久久不能言语。 第64章 宽敞的街道不似南北两方天由砖石铺就，而是类似人间一般用细碎砂石混合柏油压实，街上虽然也有骑兽穿行，但更多是由机璜制造而成的车辆，街道两边高楼方正林立，只有屋顶的飞檐还能让人看出一丝仙界特色，空中仙鹤与机械飞艇并行于云雾之间，街上的行人着装也多以简单轻便为主，只偶有一两位还着长衫长裙。 春之属地气候宜人，楼前河边桃花玉兰盛放，花香沁入空气，伴着微风让人心魂荡漾。 墨昀还在兀自感叹东方天的现代化建设，一旁同他一起来参加培训的两位仁兄已经就东方天的上层管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仁兄甲眼睛盯着街上的机璜公车：“青华帝君的眼界格局真当是四方天帝当中一等一的，你看看东方天的建设和经济发展，咱北方天不知落后多少年。” 仁兄乙见他声音洪亮，语带不忿，连忙比了一个收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能发展成这样除了东方仙班给力之外，还得头顶上神支持啊，青龙上神放权放得干脆，青华大帝没有后顾之忧，这才能够大展拳脚。也因如此，东方天的发展才能在四方天内拔得头筹。” 墨昀耳稍一动，精准捕捉到了和青龙上神相关的讯息，还在惊讶上神放权间，这两位大兄弟话锋一转，捎带脚地把南方天也纳入讨论范围。 “发展这事儿得辩证来看，朱雀上神闭关六千余年，南方天的发展也没像东天这么快啊。” “主动放权和被动给权能一样嘛，更何况南方天没了朱雀上神，还有荧惑神君和南方七宿坐镇，长生大帝处处掣肘的情况下能发展成这样也算不易了。” 母亲和舅舅被形容成“反派”，墨昀自是不服。 “荧惑神君与七宿也未阻挠南方天发展，反而很多仙众福利和建设项目也是由他们推进实施的。” 仙君甲乙讨论得热烈，没想到中途会被墨昀横插一嘴，目光齐聚于墨昀身上，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墨昀出身，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在下失言，墨昀仙君勿怪。” “仙君南方天出身，自是比我们了解更深入。” 两人接连道歉，墨昀客气了两句，但心里对二人印象大打折扣，三人一路无话，到驿站放下行李，墨昀也未等人，径自前往培训中心。 此次综合培训对象由各大天庭直属单位选派，墨昀还在找位置，肩头就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才发现许久不见的宿和正微笑着看过来。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参加了这次培训。” 确实有点久，墨昀心想，自考试引出的风波过后，他甚至都忘了同对方联系。 “好久不见，你也来培训了啊。” 宿和点头：“延生处这次新入职员都要过来培训，前几天我还想问你会不会过来，但无奈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 听到对方成功入职，墨昀亦替他开心：“抱歉，没来得及恭喜你。” 宿和摆手，邀请墨昀同坐，两人找了个中间位置坐定，没一会儿会场学员齐聚，一阵仙乐过后，会场大门开启，一众仙君腾云而来，分列于讲台两侧，为首一位正举步上前，墨昀便听到身侧两位仙君小声感叹。 “天庭果真看重这次培训，连天权宫主座文曲星君都派过来了。” “水利部的天狼星君也在，听说过几日还有八仙主持的座谈会。” 墨昀闻言定睛看去，果然见到哮天位列其中，想到元蘅在他手下苦不堪言，吐槽被抓包后还要写文为他歌功颂德，墨昀喉头一滚，默默将视线转开。 “欢迎诸位来参加这次天庭综合培训，我是这次培训的主要负责人—天权宫文曲星。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我与诸位同僚将会向各位更详细的讲解天庭各个方面发展的重点，更深入的学习玉帝思想，切实了解自己肩头责任，提高各位素质能力，力求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够结合实际发挥所长，为天庭的现代化建设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文曲星君双手撑着讲台两侧，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墨昀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权宫文曲星君，见对方面若冠玉，声音清亮，心中本来就存在的好感立刻被刷到了新的高度。随着文曲星君发言完毕，场中掌声雷动。他抬手止了掌声，又为众人一一介绍了培训导师团队及负责科目，如此这般，综合培训终于拉开帷幕。 一个上午过去墨昀的笔记上满满当当，精神被喂饱之后肚腹便发出急需满足的讯号，墨昀被自己肚子发出的叫声弄得脸红到脖子根，宿和笑着帮他收好笔记，一开口就将他的尴尬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我饿得厉害，午餐要不要一起？” 墨昀立刻点头，两人相伴来到食堂，宿和叫墨昀去取饮品，自己帮忙排队取餐，墨昀问对方想喝什么，却见他一双眼含笑盯着墨昀。 “是你挑的都好。” 这话听着多少有些暧昧，但墨昀生怕自己想太多，到了声好之后转身快步来到饮品处，挑了两杯茶饮便起身去找宿和，谁知食堂内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对方身影，正犹豫着要不要找青鸟传音时身后宿和的声音便跟了过来。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发呆？” 墨昀回身看到宿和正冲他笑，手上一边一个拎着两个包装精美的食盒。 “我买好了饮品，正想着帮你拿餐盘，结果到处都没看到你。” 宿和点头：“先坐下再说。” 第65章 墨昀领人来到占好的位置旁，宿和将一个食盒放到他面前。 “虽然食堂的餐食不差，但你第一次来东方天，我也想尽一下地主之谊。” 食盒共分三层，墨昀揭开盒盖，木片十字交叉将食盒分成四个小方块，第一格中是春茶炒虾球，第二个格子里是蟹子烧麦，第三格中是鲜椒烩兕1柳，第四格则是一道清炒鲜蔬。 四道菜品皆是东天特色，墨昀没想到对方会准备这些，抬头惊讶地看向宿和，宿和双手交叉靠在桌面，下颌轻仰：“下面还有。” 于是墨昀揭开下一层，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些。 “糖醋乌头鲤？” 宿和点头：“听元蘅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一道菜，但以前南天食堂很少做，为了这一口你们两个每次还要想办法提早到食堂排队。” “是…这样的，这个食盒是你特意准备的吗？” 这精致度怎么看也不是食堂出品的质量，墨昀动作顿住，小声向对方确认，宿和从乾坤袋内拿出两个紫檀木盒，将其中一个打开推到墨昀面前，墨昀低头看过去才发现是一对玉箸，箸柄包银，上面雕着龙凤二兽。 “培训期间不好出外用餐，培训过后也不知道你时间是否方便，所以我就擅自做主订了餐送来，条件有限你先凑合一下，以后若有时间我带你去正宗的东天菜馆。” 宿和如此精心，搞得墨昀十分难为情。 “上次在南方天也是你请客，这次你还准备这么精致的餐点，下次请一定给我这个机会请回去。” “一餐饭而已，不必看得那么重，再说我也喜欢和你一起。” 宿和目光深邃，墨昀不敢直视，笑着将目光转到食盒上面，对方如此回应，饶是墨昀再怎么迟钝也多少感受到了他言语中的微妙之处，他想着这次培训结束应该找个时间同宿和好好聊一下，若对方确实对自己抱有好感，也该同他说清楚，免得生出误会耽误对方。 不远处的石柱后面，文曲和哮天将两人互动尽收眼底，文曲星君咂着吸管摇头。 “你看看人家这追求手段，司命这老东西是真的比不了一点。” 哮天放下手中的酱兕骨，顺便将手套褪下，顺着他的目光瞟了远处正在谈笑的二人一眼。 “司命老树逢春，你这么上心干嘛？” “你懂个屁，情爱一事扰人心智，你见过他方寸尽乱的样子吗？” 文曲星君白哮天一眼，掏出云水镜。 哮天思考了片刻，摇头道：“没有。” 文曲星君一边在云水镜上描画，一边得意道：“过不久你就能见到了。” 没多时，司命眼前银光一闪，他点开文曲星君头像，对话框中就一句话。 “你的对手十分强大。” 司命不知对方在发什么神经，都没，关了对话框继续工作。 培训过没几天，来参加的学员们也逐渐熟悉起来，宿和跟墨昀一直同出同进，过去人们只当二人关是旧友故识，但随着关系越走越近，敏感些的便不难看出宿和眼神行为中的热切，周围逐渐多了些打趣二人的声音，与墨昀尴尬解释不同，宿和每每听到也只是笑笑，也不多言。 墨昀心焦无奈，终于挨到培训尾声，便准备借着请宿和吃饭的机会将话说开，谁知两人刚出门来便碰到同样出门准备在分别前再聚一回的学员们，这下两人变六人，既是要同聚便不嫌人多，呼朋唤友之后小范围的聚会变成了全员大聚。 墨昀坐在长条桌的最后尾，心中一片迷茫，不明白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酒后失言经历在前，墨昀不敢再喝，遇到来敬酒的学员便以茶代之，但总有喜欢劝酒的人紧咬不放，偏说不喝就是不把人放在眼里，正为难时，宿和举杯挡在他面前，对敬酒的大兄弟笑笑。 “他不善饮酒，这杯我替他敬兄长。” 周围呼声四起，墨昀尴尬地恨不能遁地而逃，角落处盯了一晚上的哮天抱臂发出一声哼笑。 “呦呵，英雄救美啊。” 文曲星君再次掏出云水镜，于是司命又收到他的消息—— “再不出手，好白菜就要让猪拱走了！” 司命：“？” 【作者有话说】 原来有人看文，跪谢qaq 第35章 愣着干嘛，上车！ 宿和替墨昀挡酒过后便一直坐在他身边，聚会人声杂乱，两人说话便要将嘴唇靠近对方的耳侧，于是这样的小动作看在他人眼中便似有情人当众耳语，有几个爱看热闹的仙君便借着酒意开起两人玩笑来。 “是有什么悄悄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讲啊，这几天宿和又是帮你挡酒，又是给你开小灶的，墨昀，我看你俩有情况啊？” 墨昀刚刚夹了一块鱼肉，被人点到先是一怔，抬眼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面皮薄，被这么盯着还没来得及解释脸就先红到耳尖，手一抖鱼肉也落在了桌子上。这副情状在众人看来更像是被戳中心事之后的羞赧，于是试探似的玩笑变成了起哄。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开始不过是几个人拍手起哄，没过多久长桌两侧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这夸张地展开让墨昀猝不及防，连忙扔了筷子摆手道“误会了”，可是事已至此哪会有人注意听他说了什么，墨昀扭头看向宿和，希望对方能跟自己一起摆平这场闹剧，但宿和却似乎和他并不在一条战壕，墨昀看着对方投来的深邃又带着隐隐冲动的目光，心道要完。 第66章 “墨昀，我……” 眼见宿和开口，墨昀瞳孔紧缩，心里跑马灯似的想得都是如何在不伤人颜面的情况下委婉的拒绝，正在这时，从旁插进一道声音，直接将场中热烈的氛围打断。 “哟，我说怎么宿舍里一个人没有，合着你们全都在这儿热闹呐。” 文曲星君自屏风后探出一个脑袋，见成功吸引众人目光之后他挥挥手，挪动一步站了进来。哮天跟在他身后，见到众人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主讲到场哪有人还在乎刚才闹剧，纷纷站起身来同两位打招呼，墨昀松了口气，心头暗暗感谢文曲星君的善举。 被文曲和哮天这么一岔，宿和准备好的话也没说出口，墨昀站起身之后默默退开一步，不敢再离他太近，宿和自然感受到他的疏离，伸手轻轻揉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在众人同文曲星说话的间隙弯身靠向墨昀。 “一会儿有空吗，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墨昀想要再躲，但又觉得这样有点伤人自尊，忍着胳膊上窜起的鸡皮疙瘩点头回道：“好，正好我也打算和你聊聊。” 眼看着两人再次靠近，文曲星君在同他人交际的间隙伸腿一脚蹬在了哮天的小腿上，哮天冷不防被踹一脚，身子轻微晃了一下，眼中带火地瞥向文曲，文曲脸上笑意晏晏，扭头眼珠子在哮天和墨昀那边横了一下，哮天叹气，两步迈到墨昀跟前，直接把自己隔在墨昀和宿和中间。 “墨…昀，是吧？” 墨昀刚从被起哄的难捱当中解放，又敲定了和宿和的事情，还未得喘息就见面前罩下一道阴影，他抬头看过去，刚巧和哮天的脸对上。上次见识过这位神犬阴人的样子，再加上此时他站在背光处，本就没表情的脸更加阴沉，墨昀喉头一滚，捂着胸口退开一步，警惕地看着哮天。 “星君…有何指教？” 哮天也没想过自己一句话能把人吓成这样，他被文曲支着过来，为的就是分开墨昀和他身边这个小仙君，但是来得太急也没想好要说什么，被墨昀一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盯着对方。 墨昀被他盯得后脊梁一阵阵地发寒，宿和见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正欲开口救场就听哮天说话了。 “你和元蘅很久没见了吧？” 元蘅？ 墨昀没想到憋了半天哮天是要问这个，点头之后又觉得不对劲，哮天为什么会问这个？ “你应该很想她吧？” 哮天又问，墨昀再次丈二和尚。在元蘅的叙述里，哮天就是一个能耗下属绝不内耗的大反派，如今这个反派来关心他有没有想念自己的下属，墨昀直接被他问懵了。 “是…应该想的吧？” 他边回答边不确定地看着哮天，嘴里还在向对方确认这是不是对方想要的回答。哮天“嗯”了一声，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几声。 “那你不该和她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墨昀歪着脑袋，完全不知道哮天到底要干嘛，只能复述他的话。哮天招来一只青鸟，直接将它递到墨昀面前。 “接通了，这里人多，你上外面和她聊。” 墨昀“哦”了一声，将青鸟接过来放在自己的手指上，想想又不对，看看青鸟又看看哮天。 “啊？” 哮天伸出一根手指，在墨昀肩头一怼，将人怼得脚下一动便转了方向。 “别啊了，你们许久未见，应该有很多事情要说，外面安静，快去。” 他说着就将人推了出去，墨昀还想回头，青鸟一开口，元蘅的声音便飘了出来。 “昀昀！” 墨昀带着一脑袋问号，举着青鸟向外面去了。哮天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叹气，心里腹诽文曲星多管闲事，那边厢文曲星见墨昀出门，立刻拉着哮天同众人告别。两人出了会场他不忘夸哮天执行力强，前后不到一炷香，墨昀已经和宿和彻底拉开距离。 “我看你就是瞎操心，万一小种子真的心有所属，你还让我把人家两个分开，纯纯造孽。” “你不懂，要不是确定小种子和司命互有好感我脑子有坑才过来做这恶人。” 文曲星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另一只手上折扇拍在胸口啪啪作响。哮天直接把折扇抢过来收好放进袖口，一双眼略带鄙视地上下瞟他一眼：“自己的桃花万年不开一朵，对别人的感情倒挺上心。” “你个单身狗没资格说我！走，出门在观察一下小种子。” 文曲星骂了哮天一句，抓着他快步来到门外。 元蘅听说是哮天为墨昀叫的青鸟传音，声音立刻高了八度。 “这个变态！我听说他最近相亲又失败了，大概是因此受了刺激，见不得别人花好月圆。” 墨昀闻言立刻伸出两指将青鸟细小的鸟喙轻轻合上，“姑奶奶，这只青鸟是你领导给我叫的，你声音这么大，万一被他听到你又要倒霉了。” 不远处将元蘅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哮天脸色比天色还黑，文曲星扭头憋笑。 “相亲…又失败了啊？” “……妄议上首私事，我看她这个月的绩效不想要了。” 哮天紧握着拳头，说话间就要现身教育下属，文曲星连忙将人拉住。 “莫冲动，人家也不是上班时间说的，要扣绩效你也得师出有名啊。” 哮天好不容易被按下，心里默默又给元蘅记上一笔，而那边对一切全无所知的元蘅早就已经将上司的事扔在一边，专心八卦墨昀的感情。 第67章 “我早就说宿和对你有意思，怎么样，你们两个有戏吗？” 墨昀将青鸟放在河畔的栏杆上，自己也跟着靠了上去。 “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是…” 话说到此处便顿了下来，墨昀还在想要怎么和元蘅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元蘅那边已经嗅到不对，跟着他的话头往下引。 “但是什么？” “墨昀！” 远处宿和的声音恰好响起，墨昀一惊，直起身子慌乱之下送走了青鸟，元蘅的声音便顺着青鸟翱翔在空中。 “不要在这个时候让青鸟离开啊！” 她声音不小，宿和自然是听到了，他走过来抱歉地笑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墨昀很是尴尬，摆手道无事，两人在河畔安静了许久，宿和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墨昀的名字。墨昀抬头，两人视线相触，宿和眸光似是燃起的火苗，让墨昀张皇欲逃。 “昀昀，其实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就想同你说了，我其实……” 宿和话至此处忽然被一阵呦呦鹿鸣打断，两人闻声都是一惊，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青衣仙君，周身围着两只通体雪白的仙鹿。仙君容姿卓绝，伸手抚着鹿头，仙鹿被摸十分欣喜，用脑袋拱着他的掌心，抬头不住鸣叫。 青衣仙君？！ 墨昀心中刚唤出这个称呼，心跳便不自主地乱了节奏，浑身血液不知因何迅速上涌，他只觉得四肢冰凉，脸蛋滚烫，心里喜悦和难过交替流转，最后凝成一股极致的心酸，像是上次看到陵光的戒指一般，这次他的脑中再次有了画面，画面鲜活似是将他整个人都拉进了那个世界。 他坐在一处大石上，胸口憋闷还带着隐隐地痛，身旁一只雪白仙鹿垂首用粗糙的舌舔舐着他手上的伤口，对面青衣仙君剑眉微蹙，眼中的担心裹着怒。 “你实在…太过胡来，这次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 “那我消散于这天地之间，你不就少了个麻烦么。” 他听到这声反驳自自己口中念出，对方一甩青色衣袖，转瞬间人便出现在他面前，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将脸带起。 “你可记得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这声质问实在太过诛心，他的喉咙忽然似被什么东西哽住，眼眶也跟着发涩，心酸随着呼吸自唇边溢出，他听到自己笑出了声。 “那你呢，嘴里说着不喜欢我，却在我每每遇险的时候出现给我希望，你若真的对我没有一点爱意，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好？” 文曲星君看着墨昀忽然冲向青衣仙君身侧，伸手紧紧将对方的腰环住，脸埋进对方的胸口，一边流泪一边抬头望着，嘴里凄苦地问对方不喜欢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直接傻了，指着两人的方向问哮天—— “不是，这啥情况啊，这又是哪儿来的竞争对手啊？” 哮天也是一脸茫然，随即他的鼻子轻微嗡动，眉头一皱，脸色霍然严肃起来。 “什么竞争对手，你仔细看，这青衣仙君他是…” 文曲星君闻言揉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两只招子直接瞪到铜铃大。 “这位怎么…不是，那…小种子和他怎么会？” 两人过于惊讶以至于提到青衣仙君的身份齐齐语塞，正在此时天上一道火红身影飞跃而下，眼看着就要冲向墨昀，哮天眉头一挑，脸色黑沉。 “穷奇？” 穷奇本想像上次一样拉着墨昀就跑，但这次墨昀身体并不在梦境之中，东方天他能施展的能力有限。青衣仙君一挥手，两人之间便盈起一道青色仙障， 穷奇一爪拍出，也只在仙障上留下一道涟漪。青衣男子将墨昀放上仙鹿，抬眼看向在障外咆哮抓挠的穷奇。 “别费力气了，回去告诉他们，到青龙宫来寻人。” 眼看着青衣仙君带着墨昀消失在自己面前，穷奇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了一句“孟章！”背后火翅一展，便向着南方翱翔而去。 文曲星君立刻掏出云水镜，在上面比划了几下之后拉着哮天拔腿就走。 “走，去找司命。” 于是静谧河畔只余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无措的宿和。 墨昀在看到仙鹿之后便进入了陵光的回忆当中，对于自己做了什么全无印象。回忆休止之后他的体力和精神双双告罄，直接陷入沉睡。 万年间青龙上神除了陵光之外还是头一回抱着人回来，七星首角宿本来还在替自家上神修剪盆栽，一抬头见孟章抱着一个少年回来，手一抖，直接将一根主枝剪掉了。盆栽被毁孟章倒也没在意，只一边向内殿去，一边吩咐角宿道：“一会儿或有南方天贵客盈门，你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角宿一脑袋问号，但看上神无心多言也只能垂首应下。谁知刚放下剪刀就听门口有人来报—— 第一天府宫主座司命星君求见。 青龙宫自六千年前陵光上神闭关之后便鲜有南方天仙人踏入，时隔多年迎来南天之客，角宿本还想着客气几句，谁知司命进来一张口直白又锋利。 “青龙上神何在？” 还没有哪位仙人如此不知礼数，角宿心头不悦，脸色一沉，刚要开口便听脑中上神传音过来。 “叫他进来吧。” 再怎么看不过眼也不能违抗上神之意，角宿整肃了一下情绪，淡淡道：“请星君随我来。” 第68章 内殿之中灯火通明，墨昀双目紧闭躺在一方卧榻之上，身后巨大木质屏风上青龙浮雕五爪尖利抓向四方，当中龙首须髯烈烈目光威势难挡。 司命见墨昀唇色泛白，脸色亦见灰败，立刻便上前伸手摸上他的脉门，确认只是魂魄不稳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没想到第一个来找我的会是你。” 身后孟章的声音淡淡，司命起身并未转头。 “想见陵光何必拿一个孩子做借口？” 孟章走到卧榻另一侧，打开手中一方金丝木盒，将其中药丸捏出，司命皱眉，欲要开口阻拦便看孟章抬眼看了过来。 “安心，这是帮他固魂聚气的药物。” “他的魂魄因何不稳？” 司命看着药丸在墨昀唇边融成一道青雾，顺着唇线渗入口中，没过一会儿墨昀的脸色便红润生光。孟章直起身，轻轻挥袖，卧榻上方青雾蕴出一道仙障，似是担心司命有疑问，他将落下的青丝拨回肩后，这才开口。 “这孩子体内有陵光的部分神力，因何存在我不得而知，但刚才他似是入障，引得体内这部分神力躁动，连带着魂魄差点破体而出，这道仙障也是为了帮他固魂，你可安心。” “直接让穷奇带他回南方天不是更好，何必将人带到青龙宫来？” 司命看着仙障当中熟睡的墨昀，手指在袖下紧攥成拳，孟章绕过仙障，望着门外嘴角轻轻勾起一抹苦笑。 “你也说了，我想见她需要借口。” “一个不知前事的孩子，何必将他牵扯进来？” 司命话语间隐带不满，孟章深吸一口气，又复长长吐出，转身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探究。 “你同这孩子非亲非故，是以何身份来问我这句话？” “你也同他非亲非故，又是以何身份将人扣在此处？” 司命并不接招，把话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孟章目光绕过司命看向他身后的墨昀。 “他体内有朱雀之血。” 见司命面色如常，孟章的目光便更加意味深长。 “你不惊讶，看来很早便知道这件事了，有些事情我需要搞清楚，但要搞清楚这些事我便需要先见到陵光。” 司命不欲同他多言，转身自榻上抱起墨昀。 “借口已经找到了，他入障同你有关，再留在此地不利于修养。” 孟章见他要将人带走也没再强留，只是当人经过身侧的时候忽然开口。 “天庭可以不需要神存在，但这天地间并非无神更好，她若出事并非幸事。” 司命冷笑，顿住脚步，侧过脸望着孟章。 “上神若真的这么想，也不会陪着她任性胡闹九世，第十世的命簿已经写好，若是上神改了心意，可随时找我修改。” 说罢他未给孟章回应的机会，抱着墨昀快步而去。 于是陵光带着荧惑和柳昴二宿冲进青龙宫后，便只见内殿空空如也，只有孟章独坐其间。 荧惑同着孟章从来没有好脸色，他环顾四周一圈，最后才将目光停驻在孟章身上。 “墨昀呢？” 孟章拿起茶壶，为匆忙而来的几人斟满茶水，才抬头悠然道：“刚才被人接走了，此时应是在回家的路上。” 陵光闻言转身便要离开，但行至门边眼前盈起一道青色屏障，她顿住脚步，回头疑惑地看向孟章，孟章手撑着下巴，看向她的眼里带着跨越六千年的风霜。 “他人没事，倒是诸位…有些事是不是该趁此机会说个清楚？” 墨昀揉着眼睛确认了好半天，才确认自己竟真的躺在南方天自己卧室的床上，久睡之下脑子还略有些昏沉，他掀开被子下床想要找杯水喝，结果身子晃荡之下脚趾碰到了床角，尖锐的痛感立刻将人叫醒，身子一歪他重新倒回床上，抱着自己的脚趾龇牙咧嘴地叫着疼。 门板被人轻轻扣响，墨昀也没多想，直接开口叫人进来，结果门一推开，墨昀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司命蹙眉看着蜷成虾米状抱着脚趾的墨昀：“这么大动静是在干嘛？” 墨昀惊讶间连痛都忘了，一个猛子扎起来，又被头昏搞得重新跌坐在床边。 “你…司…司命星君？！” 司命抱臂靠着门框，被他一嗓子喊得微微眯眼。 “知道你认识我，不用这么大声音。” “不…不是，我是说…你…你怎么在我家？” 司命直起身，放下手臂。 “说来话长，起来了就先去洗漱，一会儿出去吃个早饭，边吃边聊。” 墨昀先是“哦”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这还是不对劲，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可是我不是应该在东方天培训…” 他说到此处又顿下来，小声咕哝道：“对哈，培训结束了。”然后又觉得不对，抬头追着司命的背影，“我昨晚还在和他们聚会，怎么一起床就回南方天了，而且我记得我没喝酒啊…还有你…唔！” 也许是嫌他太聒噪，司命忽然转身，一根手指就这么按在了墨昀的唇瓣上，墨昀话头被截断，眼珠向下盯着那根细长的手指愣怔了一会儿，然后面色一白，立刻退后两步。司命揉着鼻梁，努力按捺心中不耐，隔了一会儿才终于无奈地张口。 “所以说让你先去洗漱，有什么想问的一会儿我都会同你说明。” 手指的触感还残留在唇瓣上， 墨昀被这种奇妙的接触搞得人有些呆滞，听对方这样讲，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张口说了一个“好”字，便再不敢看司命，老实地窜进卫生间，好半天才将自己好，衣衫整齐的走了出来。 第69章 司命的座驾还是上次那辆马车，墨昀虽然醉到不记得这茬，但不知为何本能地对这驾车有些抵触，司命当先坐了进去，见人半天没有动静，伸手将车门按着，目光也跟着投了过来。 “愣着干嘛，上车啊。” 第36章 守了个寂寞 醒后脑子钝，墨昀也没仔细琢磨自己家怎么忽然多了个仙踪罕见的司命，待到灵台终归清明坐进马车，满腹的疑惑又不知从何问起，尤其面对司命，几次吃瘪现在本能犯怵。他嘴唇发干手心冒汗，双膝紧拢，胳膊绷得笔直，一双眼睛也不知往哪儿看更妥当。 司命煮水烹茶，抬头见墨昀这副模样，不由纳罕：“刚才话那么多，现在倒变成了锯嘴葫芦，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 墨昀舔唇，心里给自己的勇气添柴加火，想开口时恰逢司命递了茶杯过来，熟悉的茶香和动作让墨昀脑子里那根久未触动的弦轻微震颤，接茶杯的手顿在半空，望过去的一双眼里也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探究。 司命见他又是一副呆头鹅的样子，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墨昀回神，司命的眼神在茶盏和他的脸上来回逡巡一瞬，墨昀连忙将茶盏接了过来。 “多谢星君。” 热气透过杯壁沁入指尖，墨昀扫了一下周围，找不到能盛放茶盏的地方，脑子短路之下举杯将热茶悉数灌进口腔，刚泡好的茶水热度非比寻常，墨昀舌头被烫得生痛，但当着司命的面又不能吐出来，于是心一横，喉头一滚直接将茶水咽了进去。 滚水入喉似一团烈火，烧得他胸口生疼。墨昀顾不上揉，双手将茶盏递了回去。 “果然好茶，多谢星君，我喝完了。” 司命接过空盏，眼中带着好奇。 “不烫吗？” 墨昀紧攥着腿边衣料咬牙摇头，司命无奈，收了茶盏重新装了杯清水过来。 “小心烫坏喉咙，泉水清凉，权当降温。” 窘状被看破，墨昀红着耳尖将水杯接过来，浅抿了一口，清冽泉水滑过食道，痛感顿时减轻了不少。司命收好茶具，靠着软垫看向墨昀。 “没什么想问的？” 握着水杯的手紧了一下又复放松，司命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下巴微微点动。 “行，那就直接去用早饭吧。” “不…不是的，我有想问的事。” 墨昀抬头，一着急口条便不太连利，司命开口干脆利落，就一个字：“讲。” “我不是应该在东方天参加培训么，怎么醒来会在我家？” “我送你回来的。” 司命低头拍拍衣摆，语气淡定异常。墨昀凝眉，脑中过着在东方天最后的那段回忆，宿和找他似有什么话要说，却被鹿鸣声打断，随后他看到了青衣仙君，之后的印象被一团青色雾气覆盖，只余混沌一片。 “那我是怎么睡着的？” 墨昀盯着杯中轻轻晃动的泉水小声咕哝，许是他的表情太过迷茫，司命直起身，翘着腿看了过来。 “上次你见到陵光上神的时候，一激动也昏了过去，昨夜大概亦是如此。” 上次？ 墨昀心念几转，想到了在灶神街和陵光初遇，被戒指影响陷入对方回忆的事，张嘴“哦”了一声又顿觉奇怪。 “忽然晕倒不是应该去神农医院么，我的朋友……” “你说那位延生处的年轻仙君？” 司命忽然开口，墨昀怔了片刻才茫然点头。 “你直接被带上了九天青龙宫，他就算想帮忙应该也有心无力。” 司命举起茶杯，语气里半分起伏都无，却在墨昀心中砸下一记重雷。 “不是，您等一会儿…” 墨昀一手伸出，一手扶额，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您刚才说…青龙宫？” 司命冲着茶盏轻轻吹气，抿了一口之后才淡然道：“没错。” 墨昀大脑宕机，僵在座位上直接失语。司命放下茶盏，眼神在他脸上停驻片刻才再次开口。 “孟章上神亲自将你带回青龙宫，大抵同你体内的朱雀之血有关。” 朱雀之血这四个字将墨昀的意识唤回，嘴唇抖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憋出来，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来回冲撞，其中一缕撞入他的灵台。曾有书上提过青龙上神一袭青衣，出门身侧有仙鹿常伴。 “孟章上神…他长什么样？” 心生之念太过可怕，墨昀只能抬眼像司命求助，司命手掌一翻，掌心处一张画卷摇曳着舒展开来，墨昀视线移转，脸色越来越白。 青衣仙君还真就是孟章上神！ 陵光记忆里一直苦求而不得的仙君身份霍然明朗，墨昀惊讶之下双手捂着嘴，双眼差点脱眶。司命不知他为窥探到两位上神的纠葛惊诧，以为是朱雀之血将人吓到，一挥手将车内软毯展开盖在墨昀背上。 “朱雀之血的事情我不便同你多言，昨日带你回来之后我已经向你父母和荧惑报过平安，一会儿用过早餐我便送你去朱雀宫。” 墨昀脑子一片纷乱，此时听到声音也只是下意识点头。司命见他不愿多言也不勉强，一时间车内只余茶香。 灶神街的清晨客似云来，墨昀脑子还懵着，只安静地跟在司命身后在人流间穿行。也没注意来往仙人投在他身上若有似无探寻的目光，司命带人拐进了街角一家小店，找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翻了一会儿菜单见墨昀还是没有声响才抬头问道：“想吃什么？” 第70章 墨昀回神，环顾一下四周才恍然自己身处何处，心中装着事他也无心挑剔吃食，只客气了一句“都好。”司命点头，手指凝了术法在菜单上点了几下，没一会儿各式餐点就排着队落在二人桌上。墨昀看着桌上满满登登的餐盘，这才想到面前这位惊人的食量，注意力被从体内两颗灵珠转移之后，他心情松快不少，食物的香气将体内馋虫勾起，墨昀拿起调羹，在粥碗中轻轻搅了两圈，刚舀起一勺要往嘴边送，就觉得四周有些奇怪，好像很多道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抬头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食客们匆忙移开的视线。 “用餐时不要东张西望。” “哦，好。” 墨昀垂眼，专注吃饭，但那种被注视的奇妙感觉不减反增，鲛珠门帘轻响，一只青鸟冲墨昀飞了过来，却苦于桌面上没有落脚之地，墨昀刚想抬手去接，就见司命长袖一挥，一股清风将青鸟带起，直接送到了食肆之外。 “那只青鸟好像是找我的。” 墨昀看着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青蓝色尾羽，回头对司命小声强调。司命将最后一只包子用完，随手拿出餐巾在嘴角轻蹭两下，这才将眼睛抬起。 “食不言寝不语。” 被礼仪压了一头的墨昀反驳不得，只能跟自己的早餐较劲，司命也真的说到做到，静静等着墨昀吃完最后一口，才再出声。 “吃完了就走吧，送你去朱雀宫。” 司命似是极爱饮茶，墨昀坐在车上看着他再次烹水煮茶，越看越觉得眼熟。 “星君…” 他开口又生犹豫，司命烫好茶盏，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墨昀刚吃完早饭，肚腹满满，实在没地方装茶水，于是伸手推拒。 “不用了，我不渴，就是想问星君您…” 话说到此处再次顿住，司命眉梢微微扬起，手上还在摆弄着茶具。 “有话不妨直说。” 墨昀拳头放在唇边，低声轻咳一下，才复问道：“敢问星君平时会去缘来境中…交…哦不，游览吗？” 他本来想说交友，但又觉得这样问不太妥当，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听上去更文雅的说法。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司命的气质动作和他在缘来境中认识的南天星十分相似。 “我没有这种兴趣。” 司命一丝犹豫都无，直接开口道出回答。墨昀松了口气，随即又暗忖自己实在喜欢乱想，以司命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耐心教人应考技巧。 见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明快，司命眼底漫上好奇。 “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墨昀表情一僵，然后迅速摆手，尴尬道：“无事，只是随便问问。” “哦？” 司命尾音上扬，墨昀正慌忙着在心中找借口时却见他将目光转向窗外。 “朱雀宫到了，主座星君拜见上神须得神宫发送会客牌牒，里面应该有人接你进去，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马车随他话音满满停下，墨昀撩开帘子果然看到外间已是星空万丈。于是收手正坐，向对方抱拳恭敬道：“多谢星君相送。” “嗯，去吧。” 司命点头，看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开。墨昀起身跳下马车，抬头就见当初来朱雀宫时的那辆独角马车停在对面，他行至马车跟前，车门打开，荧惑面色疲惫，见他在跟前嘴角轻扬，冲他淡淡一笑。 “先上来吧。” 墨昀登上马车，坐在荧惑对面，想开口问些什么却不经意间看到荧惑眼底青黑，于是便收了心思，安静的看着窗外星海。 只他不开口，荧惑倒先说了话，他伸过腿，靴角轻轻碰了一下墨昀的鞋子，墨昀被惊动，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干嘛？” 荧惑靠着软枕，似是真的累了，闭着眼睛仰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司命星君关系走那么近的？” 墨昀一脑袋问号，反问回去：“近…吗？” “他昨晚比我们先到青龙宫，待我们赶到，你人已经被他带回南方天了。” 这消息对墨昀来讲也足够让人震惊，他再回想自己同司命的对话，发现自己心里太过慌乱，根本没注意对方的说辞。 “不是你们拜托他送我回家的？” 问号在墨昀这里转了一圈溜达到了荧惑那里，两人都盯着对方沉默片刻，一开口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那他怎么知道我在青龙宫的？” “他怎么知道你在青龙宫的？” 此问自然无解，荧惑看着墨昀的目光越来越微妙，墨昀被他盯得浑身别扭，扭开脸之后撑着下巴低声问道：“你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同你说的那位青衣仙君是谁对吧？” 荧惑收回视线，向后又把自己埋进软垫当中，隔了许久才回答。 “是。” “早告诉我多好。” 墨昀小声抱怨，荧惑将手背盖在眼睛上，长叹一口气。 “你现在知道了，会因此感到开心吗？” 墨昀摇头，神色复杂地看向荧惑。 “所以…陵光上神同孟章上神是…” “孽缘。” 荧惑不等墨昀说完，直接把话接了下去，墨昀喉头一梗，吞咽了好几下才将紧张缓解些许。 “我不会被灭口吧？” 荧惑微微扭脸，手背下的眼睛睨了过来。 “你想什么呢，当年陵光这段丢人往事在上三天人尽皆知，你不过知道的比他人详细一些罢了。” 第71章 ？？？ 脸上的表情直接定格，墨昀甚至以为自己听觉出现了问题，什么叫做上三天人尽皆知？合着他自己以为替上神苦守的旧日情事，最后守了个寂寞？ 可能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荧惑起身满目同情：“你出生之后陵光闭关，青龙宫那边又下了封口令，自然也就没人再提了。” 不用担心被人灭口，墨昀心中宽慰不少，但转念一想心中疑惑再次在头顶萦绕。 “既然如此，那我为啥会被带到青龙宫去？” 荧惑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将车门推开。 “这就是接下来要同你讲的事了，来吧，随我进殿。”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还有一章or两章 第37章 一个两个，都傻得冒泡 内殿之中灯火通明，墨昀刚一迈进门就感觉一股强劲热浪扑面而来，陵光坐在一方矮几前，双眼半阖着靠在凭几上，脸色略显苍白。见到墨昀进来，她嘴角翘起，冲墨昀伸出另一只手。 “昀昀来了，快坐下。” 即便居于南方天已经适应了炎热的气候，墨昀还是被这热浪滚得难受，见他额间沁出汗珠，荧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心，清凉之气瞬间顺着胸口涌入四肢百骸，墨昀扭脸看向荧惑，对方微微摇头，墨昀便明白大略这热浪的起因不方便问，于是便老实的冲陵光弯身行礼，然后坐在了她的下首处。 “你没事就好，昨夜没吓到吧？” 墨昀知道她是在问同孟章遭遇的事，摇头道：“见到孟章上神我就…就晕过去了，后续在青龙宫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所以还好。” 陵光点头，眸中涌起歉疚：“总是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到你，不过执明那里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方法将你体内的灵珠取出，没了灵珠影响你的神魂应该会安稳许多。” 神魂不稳倒是没对他自身造成什么严重影响，但总莫名看到一些上神之间的虐恋情节确实有些困扰，听陵光这样讲，墨昀也生出几分期待。 “劳上神操心了。” 陵光摆手，又带起一股热气，墨昀被热气一扇，鼻尖又冒出几颗汗珠，陵光见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讪讪笑道：“抱歉，昨日太过激动了些，现下神力不太受控，若实在太热的话我叫他们给你拿个北天的冰髓过来。” 墨昀连忙摇头，荧惑从袖口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冰蓝色晶体扔了过来，墨昀伸手一握，寒气便顺着皮肤沁润入体。 “放在桌子上就好，贴身带着冷热相冲身体受不了。” 见墨昀听话地将晶体放在桌面，荧惑这才起身对陵光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接下来的话你同他慢慢讲。” 陵光点头，荧惑挥了挥手，墨昀没想到荧惑刚来就要走，脸上带着疑问望了过去，荧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矮身压低了声音道：“我得去找找让她熄火的办法，不然过不了几天整个南方天都得是这个温度。” 上神神力失控波及下界是很严重的问题，墨昀心里也有点慌，但想到陵光此时或许才是那个最难受的人，他只能强装淡定，点头目送荧惑离开。 荧惑一走，殿门也随之慢慢关闭，虽然有冰髓护着不觉炎热，但室内依旧带着隐隐的憋闷感，让人不是很舒服。 “抱歉，叫你过来却要让你受这热气的折磨。” 陵光撑着凭几坐直了身体，墨昀刚想客气两句就从她翻开的袖口处看到她皮肤上正在泛着红光的金色纹路，陵光见他看到了也不躲避，大喇喇地将袖口向上捋了一下。 “神力不受控就是这样，从前这种状况只有在战场上才发生过一次，但好在那时母神还未归墟，没有造成影响。” 上古往事离墨昀的生活实在太过遥远，六千年的岁月当中也没有哪次的经历能与此事达成共鸣，听陵光这样讲，墨昀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开口安慰对方。 “一定会好的，您也别太忧心。” “七宿和荧惑也这样安慰我，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如此任由神力外溢，南方天便要和我一起归于虚妄。” 陵光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纹路苦笑，墨昀却听得心惊肉跳，好在陵光似是看出他眼底恐惧，话锋一转，笑着看他。 “开玩笑的。” 墨昀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陵光却似找到了什么新奇的乐子，盯着他笑个没完。 “刚才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谁家上神会拿下界众生和自己的命一起来逗乐子的啊？ 墨昀心里吐槽，开口收敛不少：“上神这个玩笑开得确实有水平。” 陵光收了笑意，脸上多了些许落寞，她低头了一下衣摆，才又复抬眼。 “若不是玩笑的话，你又作何感想？” 墨昀一颗不甚坚强的心脏被上神逗弄地七上八下，头大不已，只无奈地看着陵光：“上神，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南方天开玩笑啊。” 陵光抿嘴，从鼻孔间呼出一声轻笑，开口一句话，让墨昀直接倒抽一口冷气。 “我确实没在开玩笑。” “不是，上神，要不你还是开玩笑吧，拿这么大事认真，多吓人啊。” 惊慌之下墨昀语无伦次，还想着自己劝两句这件事便有转圜余地，谁知陵光面上的笑意彻底被肃穆取代，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带着决然。 “昀昀，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要听好。” 第72章 被这眼神一望，墨昀心中慌乱稍歇，也跟着正经起来，陵光见他点头，捂嘴轻咳两声才说了下去。 “六千年前我曾同魔君一战，虽然最后我将他重新封印进魔界出口，但我自己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他伤我用得是来自祖神盘古残留在天地之外的晦暗之力，自那之后我神格不稳，不得已陷入沉睡，朱雀宫对外只说是上神闭关，但我醒后发现自己已经生出败相，这次神力涣散不受控制便是征兆之一，即便能够撑过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终有一天我的神力会散尽，而我本人也会归墟。” 这一句句话像是一道道惊雷劈在墨昀的身上，待到陵光话落，墨昀只觉得自己外焦里嫩，头顶还冒着青烟。上神寿命可比肩天地，父母二神若非征战与救世消耗太多也不会归墟消亡，如今作为南方天的精神象征——上神陵光就坐在自己对面，平淡地向他叙述自己即将离世，墨昀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哀戚与不甘似海浪一般拍打着心脏。 “就没有能够阻止神力涣散的方法么？” 陵光眼神变得温柔，起身走到墨昀身边跪坐下来。 “我恐怕没有。” “可你是神啊，神怎么会…” 墨昀眼眶酸涩，喉头也梗得生痛，陵光握起他一只手，在手背上轻轻拍着，似是哄孩子安睡的长辈。 “神也不是万能的，母神会有这一天，我们也会有，只是我确实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可…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墨昀惶然抬头，红着一双眼问陵光，陵光嘴角慢慢上扬，看向墨昀的眼中也有了熠熠神采。 “因为你，我看到了希望，昀昀，你体内有朱雀之血。” 陵光话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墨昀得不到答案只能在脑内疯狂联想，过去看过的一些虐恋话本的情节涌入脑中，想到父母，一颗心顿时揪痛不止，但他随即又想，一个心系下界众生的神要比他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仙人有用得多，一时悲壮之情盈满心间，他深吸一口气，凝眉在心中做出决断，手上用力，反握住陵光的手，郑重开口。 “只要我的血能救上神，那便拿去，父母那边我会好好安慰他们。但是…换血会不会痛，如果很痛的话，还是请神农他老人家给我上个麻药，这样在睡梦中牺牲，我也好受一些。” “啊？” 陵光被他一阵豪言壮语说得脸上尽是迷惑，正要同他解释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人声。 “这小傻子以为将自己身体里的朱雀之血换给你，你就能得救。” 人声来得突兀，陵光回头，就见朱红石柱后面青光一闪，孟章现了身形，向两人这边走了过来。陵光见到孟章表情略有些古怪，向墨昀身后挪动了一下，眼含戒备的看着对方。 “你怎么进来的？” 墨昀看到孟章，脑子里不期然又出现了一些只属于陵光同他的过往，但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陵光本人就在身边，他没有像昨日那般神魂不稳，昏死过去。但眼看着二神相遇，他心想着还不如昏过去更好，还免了作为灯泡的尴尬。 “你…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两位大神凑一堆，墨昀身上这点小仙气也顶不住这无穷的威压，起身就想溜走，但陵光将他拽了回去，起身挡在他面前，冲孟章狠道：“你来干什么？” 孟章伸手，掌心悬着一个青色玉瓶。 “为你疗伤。” “大可不必，你请回吧。” 陵光一甩袖，直接将玉瓶撞在墙上，翠玉在勃然的神力之下化作齑粉，内里褐色药粉也像是雾气一般飘散在内殿各处，药粉带着异香，墨昀才吸进去一口，无边睡意便似洪流一般袭来。陵光只听噗通一声，回头就见墨昀倒在了地上，她回头，袖间的手紧攥成拳，刚要动怒，脑中便混沌一片，脚步还未迈出，腿一软人便要往地上倒去，孟章此时疾走两步，将人拉进怀中，确认她真的昏睡才将人抱了起来。 “一个两个的，都傻得冒泡。” 孟章望着沉沉睡去的一大一小，皱眉无奈叹道。 第38章 全世界都在笑话我 墨昀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睁眼之后只觉得气海充盈，灵台清明，手脚不仅不酸软，还满是力量。他起身一边打呵欠，一边环顾四周，然后才发现，自己好像不在朱雀宫。 他所处的地方装饰虽然也古朴华丽，但无论是墙上显示时辰的机械钟，还是桌面上喷着雾气增加湿度的机械喷壶，都是朱雀宫中没有的东西。反而这充斥着机械技巧的地方让他想到了东方天，墨昀掀开被子跳下床，记忆也跟着动作纷至沓来。 “这里不会是…” 他兀自咕哝着，刚走到门边，大门却从外面被人轻轻推开。墨昀惊讶之下定在原地，视线刚好和孟章对到一处。 “醒了，这里是青龙宫。” 果然…… 墨昀这样想着，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才想到冲人行礼。孟章倒也不见外，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胳膊，轻声道了句“不必客气。” 想到药粉散开前的情景，墨昀再次退后两步，略有些着急地看向孟章。 “陵光上神她…” 孟章站在门边，脸上表情淡淡。 “她无事，不必担心，倒是你，可有时间同我聊聊？” 第73章 和上神对谈对墨昀来讲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又没有他拒绝的空间，于是只能点头。孟章一甩袖，两人所处场景便换了地方，此处似是青龙宫殿外广场，同朱雀宫相似，穹顶脚下皆是星河，只是天上青色光晕化作一条龙形盘踞于半空之中，偶尔还会在空中逡巡游荡。 “你我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 孟章漫步在碧玉地砖之上，说话间回头望向冲着天空青龙发呆的墨昀，墨昀被唤回神，立刻垂首跟上。 “前几次我并不知道那位仙君是您。” 墨昀老实回答，心想若是早知道青衣仙君是固守东天的青龙上神，借他几个胆子都不敢出声。孟章嘴角笑意浅淡，近乎于无。 “除了昨晚，寻常人也看不到我，你能看到应该是体内两颗灵珠的作用。” 不知该如何作答，墨昀只能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若有得罪上神之处，还请上神莫要怪罪。” “言重了，倒是上次在梦境之中应该吓到你了，身体无碍吧？” 墨昀摇头，这才想到还有差点交代在梦里这件事。话到此处便也没了后音，墨昀安静地跟在对方身后，心中还是担心陵光的状况。 “上神，陵光上神真的会归…” “不会。” 孟章似乎极为忌讳“归墟”二字，不等墨昀说完便予以否定。墨昀低头，抿了抿嘴，似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荒流之力很厉害吗？” 这次孟章倒没有急着否定，只是仰头望向星海。 “祖神之力不可估量，但有光就会有暗，万事万物此消彼长，既有荒流之力，便定然有能将其压制净化的力量。” “那就好。” 这样的答案让人心安不少，墨昀手捂着胸口，终于将心中那口浊气吐了出来。但朱雀之血被频频提及，墨昀想到陵光口中的希望，还是想知道自己能从何处帮忙。 “那我体内的朱雀之血能救陵光上神吗？” 孟章回头看他一眼，直接否定道：“不能。” 墨昀还没来得及失望，就听到孟章接着道：“镇守四方天地的神兽只有我们四人而已，陵光知道自己神格不稳的时候应该十分慌乱，担心自己若有不测则无人再能镇守南天，但是你体内有朱雀之血便证明你是她的后裔，如此若她真的神格不再，你也能够作为继任者继续保护南方天。” “后裔”、“继任者”这两个词将墨昀砸得有些懵，他还在反应这到底怎么个事儿，孟章的目光便投了过来。 “我这么说你可懂了？” 墨昀嘴角抽搐，好像明白了又好像完全不明白，于是也只能照实说：“我似懂非懂…吧？” “陵光若真有不测，你便是下一代的朱雀上神，凌驾于众生之上，如此身份你不会心动么？” 孟章身量高大修长，比墨昀高出一头，此时站在他对面，投下的阴影便将他整个人罩在其间，墨昀抬头，正看到对方带着试探的目光，那目光的尽头又似乎蕴含着隐秘的危险。被这样盯着让他极为不适，他退后一步，让身体离开对方的影子。 “我从未想过要做神明，而我心中的朱雀上神从来就只有陵光，我不知上神你因何这样问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凌驾于他人之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渴慕神格带来的力量。六界众生各有各的活法，能够做一个仙人，我很开心。” 真心话往往带着无穷的底气，墨昀声音清亮，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没有一丝退避之意，孟章闻言直起身子，嘴角微微扬起。 “是我失言。” 勇气在墨昀这里留驻的时间并不长久，说完这席话便散去不少。但墨昀也不想在东方天的神祗面前露怯，只能绷直了身体强压心底丝丝缕缕漫起的惧意。 “陵光还要在我这里修养一段时间，兹事体大我现在不能让她就这样回去，待到她神力得以控制我自然会送她回去。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你先回南方天专心工作，若是想要见陵光的话便以此为信。” 孟章说着自指间褪下一枚碧玉指环，指环在他掌中转了几圈便化作一只翠绿雀鸟，雀鸟轻鸣两声，拍拍翅膀飞到墨昀肩头，又随着孟章手指一勾重新化作指环顺着墨昀的衣服骨碌碌滚到他的手中。 “原和青鸟相似，它会飞回青龙宫为你传音。” 和陵光相处之后虽然关心亲近不少，但没什么大事墨昀也从未主动找她聊过什么，主要是他觉得神仙有别，而且他也不敢和自己敬仰的上神太没距离感。但此时孟章送了指环给他，他又不好实话实说，只能谢过对方将指环收好。 两人眼看就要走到东九天的天门之前，孟章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 “哦对了，云水镜中的事情你无须担心，我已经着人去处了。” “云水镜？” 墨昀莫名其妙，随即从袖中掏出云水镜打开，这才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又又又一次的被挂在了话题热榜之上，这次不仅是静态的图片，甚至还有动态的影像跟在下面。标题更是耸人听闻——震惊！姻缘司小仙君欲脚踏两船，与同僚暧昧，更苦恋上神！这究竟是仙品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影像播放的正是昨晚墨昀见到孟章前后的景象，昏倒之后对自己抱着孟章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无记忆的墨昀直接傻掉，捧着云水镜的手不住颤抖，抬头再看孟章的眼神都变了色。 第74章 “上神，这应该是误会，我对你…从未，也不会有那种……” 他嘴抖得话说不清楚，孟章却点头看向他胸腹当中，似笑非笑道：“我明白，应该是你体内那两个灵珠影响，刚才陵光同我说了。” 墨昀紧绷的身子这才松缓些许，反倒是孟章目光略过影像当中的另一个人，眉头微蹙了片刻。 “倒是当时和你站在一处的仙君好像确实不太开心，需要我叫人去帮你解释一下吗？” 墨昀连忙摇头：“不必了，这位朋友还是我自己去解释比较好，只不过上神…” 将云水镜关闭，墨昀面色复杂地看了孟章一眼，咬着嘴唇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您的身份的？” “我早就放权于东天仙班，叫他们自由发展，他们也确实将东方天经营的有声有色，只是有些部门过分自由，失了分寸，这点过后我会叫人处好的，影像到你我很抱歉，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可以随时找我。” 说起这事，孟章似乎也十分无奈，墨昀没想到东方天的新闻媒体还能拿上神开涮，心中苦不堪言但也算是开了一次眼。对于宿和他确实问心无愧，但这标题实在太过夸张，加上这影像当中自己的行状确实丢人，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再回到姻缘司之后的样子。 早上那些莫名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终于有了因由，墨昀扶额哭笑不得。 “放心，我会妥善处，一定不会让你的清誉受损。” 孟章声音放柔，想要安慰墨昀两句，却发现他听后脸色更加难看，恰巧此时一架马车在两人面前停下，墨昀闻声抬头，却见司命推门下车，先是对着孟章弯腰行礼，随后便伸手将墨昀拉到自己身后。 “走了，送你回家。” 墨昀还懵着，孟章却开口道：“是我叫他过来接你的，你可放心。” 于是墨昀一天之内再次坐进司命的马车，司命这次倒也没再烹茶，只是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转，墨昀被看的实在别扭，脚尖点地，稍微向车窗那边挪了下身子。 “身体无碍了？” 司命收回视线，声音同往常一样冷淡。墨昀点头，双手夹在双膝的缝隙当中，人还在为热榜的事犯愁。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墨昀一张脸青中泛灰，手虽然被两膝夹着还是止不住地抖，完全就是一副受了刺激之后还没缓过来的模样。听司命这样问，他彻底绷不住了，双手捂着脸将脑袋埋进膝头，声音嘶哑着呜咽出声。 “我太丢人了！” 这副模样实在太过可怜，司命眉头皱出一道川字，起身伸手扶上他的后心，人也蹲在他身前。 “青龙宫为难你了？” 墨昀摇头，没有抬脸，闷着声音问司命：“云水镜的热榜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司命沉默，墨昀脑袋立刻埋得更深。 “我就知道，全世界都在笑话我，只有我一个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说着说着，声音便带上了哭腔，司命叹了口气，手放到他的肩膀处将人往外推，墨昀恨不能把自己彻底团成个球不让别人看到才好，哪会顺着他的力道来，两人就这样你推我挡地僵持了好一会儿，司命的耐心终于告罄。他伸手将人罩进怀里，双手用力的环住墨昀的后背。 “要是不想抬头就这样听我说。” 第39章 我嗑到真的了 墨昀被司命这样轻声一喝，颤抖的动作也慢慢平复，司命将人再搂紧一些，在他耳边定声说道：“云水镜的事情孟章已经着人去处了，这件事本身与你无关，你也不用替他们觉得丢脸。” 司命的声量虽低，但语气坚定有力，与他相识以来，墨昀第一次得他如此正经的安慰之言，便愣怔了一刻，可脑中随即便想到素日里那些存在于云水镜中的恶言恶语，后心一冷，身上涌起阵阵恶寒，他稍一动作，司命的手便慢慢松缓，人也向后挪了几分，墨昀在他怀中抬头，眼眶中蓄满了晶莹湿气。 “我知道这件事同我无关，可被放上热榜的人是我，被仙人众指点的人也是我，旁人不会知道我因为什么抱着上神哭泣，只会认定我自不量力。” 他说着双手抓上司命的双臂，一眨不眨地望着司命的眼睛。 “可我被他们指点也无法反驳，我能同他们说我身负朱雀之血，又受灵珠影响，见到孟章上神就会神识失控吗？” 讲到这里，墨昀眼中泪水终于落下，他抬起手胡乱在脸上蹭了一把，苦笑道：“我都不敢想象有多少认识我的人看到了那段影像，又会如何想我，可我连解释都找不到借口。” “既然不是你的问题，你何须解释？” 司命伸手替墨昀撩开粘在颊边的碎发，轻声反问。墨昀耳尖烧红，被他的动作弄得呆在当场，司命见他这样才觉自己行为略显唐突，清了清嗓子之后，起身稍退了两步，然后递了块手帕给他。 “擦一下吧，鼻涕快淌到衣服上了。” 他言出法随，刚说完果见墨昀的前襟上多了一块水痕，墨昀回神立刻抢过手帕回身在衣服上蹭了两下，还不忘用力吸了吸鼻子。这傻气乱冒的样子让司命甚是无奈，他坐回座位，手指放在唇边轻笑出声，墨昀收拾完自己的鼻涕眼泪，听到这声笑刚压下去的情绪再次上涌，但他不想让人再看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只能将脸扭向一边，看着窗外夜空。 第75章 “天庭直考都熬过来了，至于因为这点事掉眼泪？” 司命又递了一方手帕过来，墨昀顺手接了，也不说话，只一手撑着下巴把自己脸上新生的泪痕擦去。 “喝杯茶补补水，省得体内水汽都被哭干了上火。” 司命把蓄满了清茶的茶盏放到墨昀对面，语气间带这些调侃的意味，墨昀依旧看着窗外，但嘴角慢慢向下瞥，整个人都委屈成了一团。 “我只是担心旁人看到我这个丢人的样子，误会我…” “误会你是个朝秦暮楚的人？” 司命举起茶盏，听墨昀开口也不抬头，只兀自轻轻吹去盏上热气，然后才接着他的话问道。墨昀点头，司命抬眼。 “可你是这样的人吗？” “就因为不是才担心……” 墨昀扭头双眼通红地看向司命，司命看着他眼中的不甘，嘴角一弯。 “既然不是，为何要担心？” 墨昀被问住，人梗了一瞬，肩膀也跟着垮了下去。 “流言如刀，不会有人喜欢被戳脊梁骨的感觉的。” 司命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放下茶杯之后手肘撑着桌子，一双眼盯着墨昀，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可我看你和你那朋友聊起我的那些桃色传闻时眉飞色舞，半点不留情面。” 墨昀没想到这一问一答，对方竟在此处等着他，想到自己过去同人兴高采烈得八卦别人，今时今日却轮到自己被人吃瓜，一时羞愧异常，双手攥着裤腿，脑袋顿时耷拉下去。 “对不起星君，我知错了。” 他这句话说得真情实意，司命低头浑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流言如刀，若真是如此，我这些年在天界早就全无葬身之地，你现在见我还活着，又何须担心自己？” “那你…” 墨昀着急求问，开口才发现自己忘了礼数，连忙换了称谓：“那星君你真的能做到对这些流言完全无视吗？” “不能。” 司命一开口，让墨昀心中的希望顷刻间去了大半，眼见他眸中又要盈满郁色，司命旋即说道：“旁人要说什么我又管不住，更何况背后说我什么我又听不到。” “那你还说不能。” 墨昀小声表达不满，司命歪头靠着手掌笑着看过来。 “眼前就有一个被我听到的刚同我道过歉，如此我还能如何？” 再次被点，墨昀不免脸热，司命也收了调笑他的心思，又递了一块帕子过来。 “把脸擦干净，六界众生，凡有灵识，被议论本就无法避免，熟识你的人知道你的本性，不会因流言误会你，同你不熟的人如何看你本也不由你控制，背后说你你听不到，当面说你你便大大方方地反驳就是，因为这些事情哭天抹泪，是日子过得太闲了么？” 苦水泡了许久的心终于流出一眼甘泉，墨昀点头，心下宽慰不少。 “谢谢星君，我感觉好了很多。” 墨昀仔细擦过脸颊，抬头郑重向司命道谢，司命摆手。 “言语宽慰有限，生活中还要你自己去面对这些流言，很多事情尚未发生，没必要提前忧虑，甚至…” 司命目光略有些嫌弃地扫过三张沾满泪水鼻涕的帕子，接着道：“为了想象中的伤害涕泪满面。” 墨昀立刻伸手将三张帕子抓了扔到地上的垃圾桶中，脸红如霞，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司命笑了一下，眼睛看向窗外。 “你到家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明日的事便留到明日操心。” 马车一停墨昀立刻起身，匆忙道过谢之后便开门跳了下去，司命也未目送他进门，直接轻扣车壁，马车凌云而起，瞬间便没了踪影。 进门之后墨昀强撑起来的几分信心再次垮台，他抱着双臂靠着屋门蹲下，心里满是对明日的担忧，司命的话不期然钻入脑中，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忧虑散去不少。 “也是，明日的事明日再难受。” 他安慰着自己，扶着地板站起身来，刚要往浴室去就听门板被扣响，元蘅的声音洪亮中带着气喘。 “昀昀，昀昀你在吗？！” 墨昀转身开门，元蘅抬眼一见到他，脸上的焦急这才缓和下来。 “你急死我了，这两天我送来传音的青鸟都被送了回来，到你家找你也没人，我还以为你因为云水镜的事想不开，要做傻事。” 元蘅抓着墨昀的手，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墨昀连忙把人让进屋内，微笑着安慰。 “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的青鸟，实在是事出有因，你也不用担心，云水镜的热榜我也不是第一次上了，不至于因为这些事就寻死觅活。” 元蘅抬头松了一口气，拉着墨昀一起坐到沙发上。 “你都不知道，这两天谁都找不到你，便全都问到了我这里，什么百年不见的同窗还有过去妖籍管处的同僚，我生怕你因为这些难过，他们却还想着从我这里打探什么内幕消息，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被我骂跑了，昀昀，你听我说，无论他们将来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里，他们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不能为了那些无聊的人伤心难过，知道吗？” 她噼里啪啦一通说，墨昀开始还蹙着眉头，听到最后整个人反倒放松下来，想来最差也不过就是成为别人口中茶余饭后的闲谈，好在身边还有元蘅这样的好友担心他的感受，墨昀心中暖融一片，笑着冲人点头。 第76章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的。” 他同元蘅保证，元蘅不确定地上下打量他几眼，确定他眼中并无异色才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昀昀，你怎么会和上神扯上关系的，还有，那影像里宿和怎么会在的？” 元蘅好奇归好奇，但语气里带着小心，问完这句话立刻双手放在胸前左右摇晃了几下。 “你要是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墨昀摇头：“说来话长，不过你要答应我，这件事我同你讲了你不能告诉其他人。” 元蘅听到有瓜可吃，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她伸出四根手指向上比着，对墨昀保证道：“我发誓，今天你无论和我说了什么我都不会外传，否则我下界考核就无法通过。” 下界考核关乎职位留存晋升，墨昀开口要拦，结果元蘅倒是实诚，将墨昀的嘴捂住。 “你是知道我的，誓言不够重我真怕自己守不住这张嘴。” 墨昀被她弄得无奈苦笑，但他也清楚元蘅并不是拎不清什么事都往外秃噜的大嘴巴，于是只将自己身负朱雀之血的事情压下，把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都同她讲了，元蘅听完长大了嘴，瞪着一张杏眼久久没有说话，这副样子墨昀倒也不奇怪，随手抽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扭头对她叹道：“我知道这些事确实有些离谱，但是……” 他话未说完就见元蘅动了，她双手捂着嘴巴，深吸了好大一口气，然后揪着墨昀急道：“快，你快掐我一下。” 墨昀懵逼，手被拽着根本没来得及动作，元蘅等不到墨昀掐她，自己伸手用力扭了大腿一下，这一下倒也真没给自己留情面，她痛得无关皱成一团，脸上却带着莫名的兴奋。墨昀刚想问她这一惊一乍地是在干嘛，元蘅自己一拍大腿，冲着天空叫到：“会疼就不是做梦，妈妈耶我嗑到真的了！” 第40章 什么都别说 什么真的假的，墨昀一脑袋问号，元蘅叫完之后掏出云水镜点了几下，然后一脸兴奋地将云水镜化作画卷展在墨昀面前。 “从我两百岁时就觉得朱雀上神和青龙上神配一脸，没想到他们俩是真的有感情纠葛，你看我在天界同人论坛中写了好几篇他们的同人文，我们还有一群同好，每年青龙上神和朱雀上神神诞日都会聚会，在各种古籍史书当中挖出他们两个喜欢彼此的只言片语当做糖点。我本以为这就是我们的意淫，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是真的！” 墨昀万万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在元蘅这里是另一种展开方式，但听到元蘅说两人是真的又实在忍不住给好友泼冷水。 “那个…他们两个虽然有些感情上的纠葛…但也不算是两情相悦吧？” “你不懂，你刚才说孟章上神特地把你接到青龙宫去，你告诉我这要不是为了陵光上神是为了什么，他超爱！” 墨昀实在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不过见好友并没有因为自己和上神的关系疏远自己，总算是松了口气，元蘅冲着画卷痴痴笑了一会儿，忽然再次四指比天。 “我元蘅在此发誓，如果将墨昀所言告诉他人我下界历练不仅失败告终，我还永堕轮回，再无法升仙！” 墨昀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随即向上看向空中：“你疯啦，发这种毒誓。” 元蘅握住墨昀的手，委屈巴巴地说：“你不懂，昀昀，你说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我兴奋了，我若不发更毒的誓，很容易忍不住在论坛里和姐妹们分享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的。” 合着毒誓是为了这个？ 墨昀白了她一眼，立刻松手，元蘅却拽着他讨好地笑，两人这么打闹了一会儿之后元蘅终于想起正事。 “那要是如你所说陵光上神的灵珠会影响你的神识的话，那不等于以后你只要见了孟章上神就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丢人的举动来？” 墨昀挠头：“其实也不尽然，按说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孟章上神，偏偏只有这次才这么丢人，还被人拍了下来。” “不过还好，你方才说孟章上神会处热榜的事，我过来的时候云水镜热榜已经搜不到你的那段影像了，本来我还奇怪，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他出手将此事压了下去，只是……” 元蘅说到这里愁容满面：“这次同上次你遴选的时候不同，有人将你的名字发了出来，有那记性好的便想到了上次遴选横幅的事情，现在好多人都说你的遴选是沾了上神的光，更有甚者说要去天权宫找文曲星君投诉要说法的。” 墨昀刚才只顾着想自己丢人的事，倒忘了上一次还有遴选考试时引出的风波，更没想到这两件事还能产生连锁反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元蘅见他这个样子，连忙搂住他的胳膊安慰道：“你别乱想，天权宫的考试评判从来没出过问题，这些人会拿这件事情出来叫嚣一定是出于嫉妒，热榜天天都会换，等过一段日子便没人再记得这些事了。” 心里纷乱如麻，墨昀不想元蘅跟着担心，只能强撑着点头。元蘅还想再安慰几句，谁知墨昀家的房门再次被敲响，元蘅见墨昀脸色不好看，便让他先坐着，自己起身去开门。门开之后，元蘅也愣了一下。 “宿和？” 墨昀听到元蘅的声音，目光跟着追了过来，刚巧和门外的宿和对到一处，宿和见墨昀坐在沙发上，冲元蘅笑了一下，低声道：“深夜来访实在抱歉，但我有些事想要同墨昀说。” 第77章 元蘅为难地看他一眼，又回头来看墨昀，墨昀这一日过得十分混乱，到了此刻才想到自己竟然把宿和忘在脑后，刚听闻一个坏消息，心里还没消化清楚，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同人谈事情，但墨昀想着事已至此，应该把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于是起身走到门边，努力冲宿和微笑一下。 “进来吧。” 宿和却摇头：“你愿意和我出去走走吗？” 元蘅戒备地看他一眼，整个人挡在墨昀面前。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在家说不行吗？” 墨昀轻轻推了元蘅一把，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对宿和点头。 “走吧。” 两人来到银河边的散步道上，宿和沉默许久才顿下脚步，回身看着墨昀，墨昀也停住脚步，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只能先捡前一日两人分别前的事来说。 “那天吓到你了吧，抱歉。” 宿和苦笑着摇头，回身看向波光粼粼的银河水面。 “其实，我是想同你告白来着，自从见你开始我便对你生了好感，后面同你接触更觉得你单纯可爱，积极进取，我本以为你对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却没想到你心中另有意中人，而且意中人还是…青龙上神。” 他语气颓唐落寞，墨昀听着心中也不太好受，宿和固然优秀，但他却从未对此人有过除友情之外的其他想法，此时宿和终于将心事说明，墨昀也不愿再瞻前顾后。 “谢谢你同我说这些，不过青龙上神与我云泥有别，我对他也没有苦求之心，你当日看到的景象也是个误会，事出有因我现在无法同外人道。” 宿和闻言面色一松，垂眼定定望向墨昀。 “那是不是说明…我还……” 他话未说完就被墨昀打断：“我和上神虽然没有关系，但我也从未对你有过别样的心思，对我来讲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和伙伴，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抱歉。” 似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回应，宿和捂着额头苦笑片刻，放下手之后又变作端方公子的模样，他点点头，向着墨昀伸出手。 “是我没有这个幸运，但有你这个朋友我依然很开心。” 墨昀伸手同他交握，抬头笑道：“我也很开心能有你这样优秀的朋友。” 话被说开，墨昀心中轻松不少，松手之后两人又前行几步，宿和犹豫了许久还是问道：“云水镜的事情你想好如何解决了吗？” 墨昀摇头，脸上漫上苦涩。宿和担心地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说道：“现在热榜已经被撤下，想来是上神那边也不想将此事闹大，我可以帮你澄清，只是现在热榜不在，我出来说明便等于重新将此事翻出来。” “你不怨我将你牵扯进来已经很感激了，不必为我做额外的解释。” 墨昀走到一处长椅旁坐了下来，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轻轻划着，宿和隔着一小段距离坐在他身边，闻言蹙眉问道：“有些人便似看到街边打架，随便凑个热闹，但你今后还要回姻缘司工作，我只是担心你被同僚误解。” 枯枝划动的动作顿了下来，墨昀也知道他的意思，但事已至此，一切却如司命所言，旁人说什么不由他自己控制，他也管不了别人的看法。 “被误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好在我的工作同人接触并不太多，想来我低调一阵子，待风头过去也就无事了。” “无论何时，若有需要我的时候你随时开口。” 宿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墨昀扔了枯枝对他笑笑。 “多谢。” 之后二人便没再说话，眼见夜色渐浓，宿和将他送回家之后顺便带走了元蘅，墨昀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明日回姻缘司上工，只能用司命的话来为自己加油打气。 他以为经过一晚的消化自己已经能直面众人各色的目光言语，但真到了姻缘司之后还是发现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 打从进门开始，就有无数道视线投注在他身上，他走过的地方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似是所有人都避他如蛇蝎，就连门口的貔貅都觉得奇怪，冲着他嚷嚷。 “打卡而已，怎么他们都躲着你？” 墨昀摇头，对貔貅道过谢便匆匆往自己的办公处所走，登云梯开门之后墨昀踏进去，回身却发现无人愿意同他共乘，墨昀强撑着微笑问站在外面的陌生同僚可要进来，却听到外间其中一人一声嗤笑。 “不了吧，我们怎么敢同追求上神的人共乘一梯，您还是请早上去，这样我们也好坐下一班。” 不能哭那便只能笑，墨昀按下关门键，靠着墙壁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待到等云梯轿厢一开门，他又是那个一脸云淡风轻的普通职员。 他刚迈出轿厢门，胳膊就被人一边一个架着往答录处走，墨昀扭头就见是珍黎和科长，正想打招呼就听科长小声开口。 “什么都别说，先跟我们回处里。” 第41章 对外唯唯诺诺 墨昀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被珍黎和科长拉进办公室，素云在他们身后把门一甩，将想看热闹的人悉数拦在门外，科长一回身，手指着墨昀点了好几下，咬牙想说什么又见墨昀臊眉耷眼的样子新生不忍，最后只能一手叉腰，一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想先饮两口来压压火气，谁知杯口还没碰到嘴唇，这火气又被窗外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点了起来，他将杯子往桌面重重一搁，一挥手明镜似的窗面立刻生出雾气，将办公室内的场景彻底隔绝。 第78章 “我叫你参加培训，你怎么还给自己整了个狗血绯闻出来？” 见墨昀不说话，他绕过桌子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文庄立刻把茶杯递了过去。 “才刚进门，你俩都喝点水，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她不劝还好，一劝科长这情绪又升腾起来，他推开茶杯抬眼瞪着墨昀。 “你的那个影像热榜上挂了一整日，月老都被惊动了，今天一早就叫我过去问你和青龙上神什么关系。” 素云本来靠着门站着，听到这里她直起身子走过来挡在墨昀面前。 “一段影像而已，而且又不是在培训期间，就算真的有什么关系，管天管地总不能管我们职员谈恋爱吧，真是吃饱了撑得，还巴巴叫你过去问，他月老有本事怎么不自己上青龙宫问上神啊？” 眼见素云将月老都一起骂了，珍黎轻轻拽了她袖子一下，得到媳妇一记白眼之后才跟着开口。 “素云说的也不是没有道，那影像标题写得那么夸张，点进去也就是墨昀本来和一个仙君说话，后面看到青龙上神上去抱着人哭而已，这也不能说明他脚踏两条船啊。” 科长闻言眉毛一竖，手重重拍在桌面上，指着夫妇二人道：“这是重点吗？！小墨昀这个性格可能是脚踏两条船的人吗？！” 驰心懵了：“那你发这么大火干嘛？天条也没规定不能和上神谈恋爱啊…” 科长白他一眼：“这是恋爱的问题吗？哎我发现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在姻缘司呆太久了，看事情就只考虑那些情情爱爱的，目光短浅！” 驰心还想说话，文庄放下茶杯，递了个“收声”的眼神过去，驰心立刻闭嘴。科长挥手赶开素云，珍黎拉着驰心把凳子揪了过来。 “有啥事儿坐下说。” 众人围着墨昀坐在科长对面，科长叹了口气，一拉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叠信封扔在桌面上。 “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姻缘司收了一堆投诉，这些还算是言辞比较温和的，还有过激的连天权宫连带着一起投诉的，月老昨天半夜直接被真武大帝叫过去问话，一晚上觉也没睡早上才放出来。” 素云拿了一个信封打开，掏出里面的内容边看边嘀咕：“这和天权宫又有什么关系…” 投诉信看完她终于明白，抬头看向科长：“他们是觉得小墨昀是走关系来的，质疑天权宫放水？” 科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用力点了三下，开口不忘奚落自家这四个护犊子的部下。 “这才是重点，都什么脑子。” 其余四人默默将目光移开，但对科长的评价十分不认同。科长靠上椅背，无奈叹气，墨昀完全没想到事情能闹这么大，垂着脑袋，满心都是歉疚。 “科长，对不起，我…” 文庄一掌拍向他的后心，力道不重，但声音很响，墨昀被拍得身子一颤。 “你道什么歉，把腰挺起来。” 墨昀第一次见她如此厉声厉色，还没来得及动就看办公室里其他人先他一步挺腰直背，就连科长都跟着坐正了身体，文庄又拍他一下，声音拔高。 “直起来！” 墨昀立刻依言照做，文庄一挥袖子，办公室的门立刻被弹开，撞到墙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外面办公大厅里的人被响声震到，一束束目光立刻就投向答录处，科长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刚想关门就被她制止。 “不许关！就这么敞着，让外面那些想看热闹的都给我听听清楚！” 科长也被文庄这声色俱厉的模样吓到了， 但毕竟身份在这里，面子还是要维持一下，他眨巴着眼坐回去，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手假意撑脸低声对文庄道：“注意影响。” 文庄根本不吃他那套，回头冲着大厅朗声道：“注意什么影响，要注意也是那些吃饱了撑的爱看热闹的八婆颠公要注意。” 大厅里众人被她这么一点，立刻对号入座，纷纷收回视线，低头慌忙地给自己找事情做以掩盖尴尬，文庄瞪了他们一眼，转头又拍一下桌子。 “小墨昀，我问你，你是通过关系进得姻缘司吗？” 墨昀摇头，文庄一手叉腰，一手将素云手里的投诉信抢了过来，扫了一眼之后再次问墨昀。 “我问你是或不是，没让你点头摇头。” “不是。” 墨昀老实开口，文庄却还不满意。 “大点声，我听不到。” “我不是靠关系，是参加天庭遴选考试考进来的。” 墨昀将声音提高了一些，文庄将信件一扔。 “大声说清楚，你是怎么进姻缘司的？” “是通过天庭遴选考进来的！” 墨昀双手攥紧，几乎是喊着将回答吐出，文庄这才满意，回头环顾了一下办公大厅，用保证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这样才对，你堂堂正正靠自己的能力考进来的，就应该挺起腰板大声告诉所有人，下班时间做什么那是你的隐私，总有那么一些闲出屁来的仙人，自己修道不精，天天眼睛盯着别人的一亩三分地，咱大度让他们看看热闹也就算了，还不知足地蹬鼻子上脸，有这个闲心北天门边上有现成的天云镜，先去照照自己是什么妖魔鬼怪，再来找别人的不痛快！” 文庄噼里啪啦喊完这一通，手一甩办公室的门跟着被重重关闭，办公室内一片寂静，众人都小心翼翼地觑着她，文庄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脸上已经带了笑，她伸手轻拍墨昀肩膀，声音又恢复到往日和蔼模样。 第79章 “遇到糟心事，只有你挺直了腰杆别人才会质疑谣言真假，你垂头丧气的，就算是假的最后也会在别人心里变成真的，就算咱真的求上神而不得也没啥好不好意思的，上神嘛，天地间就那么四位，喜欢他们不仅不丢人，我还得说一句佩服。” 墨昀听她这样讲本来满心的感动，直到她拐到了上神那处，他连忙开口解释。 “文庄姐姐，我和上神真的没关系，那是个误会。” 文庄闻言身子一怔，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说啥？没关系？” 墨昀点头，素云这时终于从文庄的气势下缓过神来，拉着墨昀的胳膊问：“是误会？” 两人这两脸懵逼的样子把墨昀也搞得不明所以，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只能点头。 “为什么啊？” 素云和文庄异口同声，墨昀这才明白两人这是遗憾自己撇清和孟章的关系，更加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珍黎摇头，手撑着下巴指了指两位女士。 “她们俩谁都没见过青龙上神真容，昨晚兴奋得聊了一晚上，就指望着通过你见一次活的上神。” 啊这…… 墨昀无语凝噎，驰心的重点向来不在重点上，直接站起身冲着文庄抱拳拜了一下。 “文庄，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勇猛，从前真是失敬了。” 文庄本被他这一拜吓了一跳，听他说完之后脸拉下来，伸手直接将人推开。 “不会说话就别说。” 驰心被推了个踉跄，但也不委屈，挠着脑袋傻笑：“就是表达我的佩服。” 文庄被他这么一打岔，也忘了问青龙上神的事情，科长眼见一群人聊起来了立刻站出来强调主题。 “好了，工作时间，聊这些有的没的像什么样子。” 他故作严肃，一群人登时收声，重新各归各位。科长看了一眼门外，直接挥手将床边的雾气挥散，看着墨昀道：“文庄说得也有道，但这件事确实对你影响不小，真武大帝都被惊动了，这件事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过去，你的考试成绩我和月老自然是清楚的，但是有人投诉，上面肯定会派人下来调查，这几天你也稍微低调一些，莫要在这个时候出错被人再抓住把柄。” 听到会被调查，墨昀心里自然不好受，科长见他低落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开口宽慰道：“天权宫那边应该会出公告证明你的成绩真实有效，但标题所述情感纠葛这个部分可能还是会有人讨论，你得做好心准备，我不知道你和青龙上神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这件事可能还牵扯到一些我不能言明的麻烦，有人故意拿这个事情做文章，你呢，无论听到什么，都要坚强一点，不要影响心情。” 墨昀点头：“谢谢科长，我会注意的。” 珍黎听出了科长话里的弦外之音，双手抱臂直接点了出来。 “办公室里都是自己人，科长你有啥可不敢说的，顶头的那些个管事的仙君不服四神宫早就不是秘密了，青龙上神放权，朱雀上神闭关，剩下会管事的也只剩白虎上神和玄武上神两位，这次小墨昀这影像一出来的时候我就和素云说了，什么感情纠葛，这就是明摆着他们要带节奏，说上神插手下界管，这样才好倒逼剩下那两位退……” 科长看他越说越激动，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珍黎不服气的收声，墨昀没想过影像还能带出这些事情来，一时有些愣怔，科长睨了珍黎一眼之后又叹道：“有道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嘴里修仙问道，心里还是争权夺利那些个破事。” 他说到此处又同情地看着墨昀：“这些事不告诉你不是对你有意见，而是知道这些除了更闹心之外对你没啥帮助，不过话既然说到了这里还是说明白些比较好。” 科长将窗子重新染雾，又在门口加了一道隔音符，让众人重新坐好，这才娓娓道来。 “原本四神镇守四方天也是为了压制魔界，但是几万年过去了，天界欣欣向荣，魔界没有响动，四方大帝自然也不想头顶上再有四方天神辖制自己的权力，早年间就有传闻说天庭上位者共议将九重天隔离出去，后来不知因何被否决了，但这件事一旦有了苗头，后续是收势不住的，尤其是东方天孟章上神放权之后，东天发展这次小墨昀你也见到了，其他三方大帝哪能不眼馋，所以你这次也是倒霉撞到了枪口上，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天权宫那边就算出了公告，这件事也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父母都在九重天的墨昀其实也隐约明白，天庭上层和神宫没有表面那么和平，但听科长将这层关系挑明之后他也跟着忧心起来，若真像是科长所言，自己的这段影像就是个由头，那搞不好自己努力考取的这份工作都有可能保不住。 大概是看墨昀的情绪不对，素云似是怨珍黎将厉害关系挑明，踹了他一脚之后开口安慰道：“也不见得事情一定会往最糟的方向发展，一来天权宫主座文曲星君素来公正廉明，二来呢，孟章上神放权已久，就算真的同下界仙君有些情感上的牵扯也很难上升到所有上神，昀昀你不用太担心，你在这里工作虽然没有多久，但你的为人我们还是清楚的。” 墨昀感激地看向素云，现下一颗心被科长说得乱跳，也只能给对方回以微笑。文庄拍拍手，起身拉着凳子走回工位，回头冲着未有动作的众人道：“都愣着干嘛，工作工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要是出事再去想如何解决，现在说什么也都是假设，反倒让昀昀更有压力。” 第80章 “对对，都先工作吧，正好这次昀昀培训也结束了，晚上是泡澡还是吃饭，你们挑个地方，处里报销。” 科长也跟着附和，珍黎和驰心一边一个按上墨昀的肩膀，墨昀想着即便到了最后自己工作有变，但能得这几位信任支持自己的同僚也是一桩幸事，心头的阴霾顷刻间散去不少，科长笑着冲他扬扬下巴，墨昀回到工位，打开工作用的云水镜，开始处里今日的许愿签。 中午用餐时间墨昀毫不意外的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所经之处皆有细小的讨论声不断，好在身边还有文庄他们陪着，不然他定然会落荒而逃。师姐见办公室里同僚对他如此，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几人围在一张桌子上用餐，倒也真的让一些本就怀疑流言真假的人智不少。 第二天天权宫便发出公告，言明墨昀的考试成绩真实有效，天权宫也绝对不会因为所谓“权势”而破坏考试的公平性。公告一出立刻就上了云水镜热榜第一，评论区自有不服的仙人，留言道天权宫自然不会自打脸承认弄虚作假，此话一出一呼百应，质疑的声音甚嚣尘上。 也因此墨昀在姻缘司的处境也跟着更加尴尬，除了师姐和办公室的同僚们，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当中多少也带上了几分轻蔑。墨昀始终谨记文庄的话，直挺着腰板目不斜视，努力让自己忽略他人视线中的不善，但恶之一性便同善是阴阳两面，若有管束便会被长久的关在阴影之中，一旦有了善做由头，便有人毫不顾忌的将恶意自阴影中放出，假借替天行道肆意伤人。 姻缘司被人造谣是收受关系户的天庭直属单位，月老为此大为光火，姻缘司也跟着出了公告，但云水镜中留言依旧不服，直言姻缘司和天权宫沆瀣一气，大有不处墨昀便不罢休的架势。天权宫为此放出了墨昀的答卷，并附上了答案叫人一一比对，但答卷一出便有人说墨昀背靠上神，答卷自然可以造假。 此话一出，上神也跟着上了热榜，且位置高居不下，仙人们众说纷纭，有维护的，自然就有质疑的，没过多时，一条名为“天界是否还需要四方上神”的词条被顶上热榜第一，将第九重天隔离于天庭之外的声音也生出了苗头。 云水镜热榜上风云四起，墨昀此时却无暇他顾，这几日来办公室里青鸟飞进飞出，一张口便道墨昀是关系户，更有甚者开口就是污言秽语，科长的眉头直接皱出川字纹，最后直接禁止青鸟进入，于是大批青鸟便在窗外徘徊，叽叽喳喳都是些攻击墨昀和姻缘司的声音。 姻缘司遭人非议，司内工作人员亦是不堪其扰，没过几日便有人联名请命，上书月老将墨昀请离姻缘司。月老将科长叫去，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最后竟吵了起来，这下连同答录处都成了众矢之的，原本针对墨昀一人的敌视蔓延到了答录处众人头上，工作上处处被挑不说，连同几人去用餐也会被食堂工作人员针对。 牵连到处内同僚，墨昀心中歉疚难安，自己写好了辞呈递给科长，结果科长把门一摔，直接将辞呈撕了扔进办公桌旁的饕餮铜像肚腹之中。 “辞什么辞，你有错吗？我们有错吗？错的是外面那些个傻子和在云水镜上不停生事的人，你这个时候辞了工作，就是让他们称心如意，这才是真正的对不起自己和我们。” 文庄赶走窗外青鸟，回头道：“自家人没有对不对得起，早些日子我们就预料到了有人会拿影像的事情带节奏，现在这个状况也没有超出预想，所以昀昀你不要有心负担，月老那边有科长扛着，至于姻缘司的这些个颠公八婆，对外他们唯唯诺诺，对内倒是好意思耀武扬威，姻缘司若是丢人也是他们丢人，不是我们。” 驰心这次再没抓错重点，他挥手送出一道符咒，没过片刻办公大厅内就响起他如狮吼一般的咆哮。 “再有人敢在老子要去嘘嘘的时候锁住厕所门，老子就让你们一辈子尿裤子，老子说到做到！” 狮吼结束，他冲着门比了个拳头，然后冲墨昀道：“莫要担心，这几日你我我们遭受的这一切我都留了证据成材料送到真武大帝投诉信箱里了，即便是你的成绩真的造假，也应该由律法裁定，无论是这满院儿的青鸟还是外面的联名请命都属于是不讲道的私刑，你若是向他们低头，那等于是给自己先定了罪。” “是啊，昀昀你放心，天兵一会儿就会来处这些恼人的青鸟，你呢认真工作，要是实在觉得累就和科长请个假，回去休息一日，然后再来工作。” 墨昀嘴唇一抖，眼泪差点喷出眼眶。 “对…” “不许说对不起！” 道歉的话刚吐出一个字便被众人齐声打断，墨昀见他们如此整齐，忍不住笑了一下，众人见他笑了表情也松缓下来，一时间小小的一间办公室成为了墨昀温暖的港湾，护着他再不被恶意所扰。 因为害怕家人担心，墨昀并未把这几日在姻缘司的遭遇告诉荧惑与柳宿他们，自从陵光身体出了问题，穷奇也一直都在九重天守着，墨昀知道他担心陵光便让他安心在上面陪着，没有叫他再来接送自己。 本来这几日都是师姐用坐骑顺便捎他回南方天，但今日她临时有工作要处，便叫墨昀用自己的坐骑先回去，但连日来自己的传闻引得周边关心自己的人都跟着遭罪，墨昀也不想再麻烦她，只说自己可以搭螣蛇回去，师姐刚要坚持人便被工作叫了回去。墨昀想着螣蛇背上人那么多，应该不会有人认出自己，便放心地找了一处站点踏了上去。 第81章 眼见前面几站都还正常，墨昀心里稍安，靠着窗望着云海打起了瞌睡，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一把推醒，他眼睛还未全部睁开就听一人带着鄙夷的声音冲着自己面门而来。 “哟，同上神谈情还会来搭螣蛇啊？” 第42章 就往这儿投诉 近段时间成日被流言所扰，墨昀头大如斗，不想在螣蛇这里惹麻烦，眼见被人认出来了，他第一反应也是收紧自己的灵宝伞，侧过身将视线转到窗外。存心寻衅的人被无视哪能就此罢休，一招手叫来两个同伴，三人一唱一和说书似的向众乘客“科普”墨昀的种种事迹。 如此宣传之下墨昀自然收获了来自全车厢的注目礼，他再想无视也困难。但此时和人起冲突对自己的处境无益，眼见螣蛇到站，他抓过灵宝伞，起身准备下车了事。 找事三人组好不容易寻到了活靶子，自然不想这么轻易放人下车，墨昀没走两步就听他们在背后大声嚷嚷。 “天庭腐败啊，那么多仙君仙子寒窗苦读就为竞争一个公务员的岗位，结果被一个关系户占了名额，偏偏还有苦说不出，谁让人家是靠着上神的门路啊。” 此话一出，戳中了不少车中人的心窝子，收获附和无数之外，投在墨昀身上的目光便带上了敌意。墨昀本不想惹事，但想到自己当年为了考试苦熬的日日夜夜，再难沉默相对。 他顿住步子，转身定定望着挑事三人组，将灵宝伞尖重重砸在地板上。 “我的工作是我自己努力考来的，天权宫已将我的试卷答案悉数公布在云水镜上，如果看不懂就找懂的人帮你来看，另外根据天庭律凭空造谣诽谤是要被封口七日的，还请这位仙君谨言慎行。” 墨昀以为搬出天庭律对方会有所收敛，但哪知这招祭出全无效果，反而给了对方由头继续发难。为首那人面带揶揄环顾左右，手指着墨昀话却说给所有车内人听。 “大家听到了吗，他威胁我，他一个目无规则法纪的人倒好意思满口天庭律，我说墨昀仙君，你要是真的这么尊重律法，怎么好意思靠关系走后门的？” “你这话说的，墨昀仙君苦恋青龙上神，可不就是靠走后门嘛，哈哈哈。” 三人中另外一人抢在墨昀反驳之前附和道，走后门三个字被他说得不阴不阳，看向墨昀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淫邪下流。 长这么大墨昀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无耻之人，脸被怒火染得涨红一片，但在一车人带着怀疑的目光下他退无可退，于是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为首那人去找天兵评。 那人见他要上手，立刻后撤，然后状若恐惧的冲车中众人喊了起来。 “哎大家看到没，他要动手了！” 墨昀见状立刻将手收回，在众人不悦的目光下辩白道：“我不是要动手，只是想带他们一起去最近的天兵驻所。” 满车的人倒也没有一边倒，但站在墨昀一边的亦是寥寥。两方在车厢内吵了这半晌，终于有乘客不耐烦道：“这是公共交通，要吵架下去吵，别耽误大家行程。” 这句话才真正代表大多数乘客的心声，他话音刚落便得到了众人的附和，更有人各瞪了墨昀和三人组一眼，望着窗外川流景象大声奚落道：“走后门的不要脸，车上找事儿的也不是啥好玩意儿，没人愿意给你们做判官，不是说要去天兵驻所嘛，还厚脸皮杵这儿干嘛？麻溜下车啊！” “是啊，螣蛇大人，这几个人在车上闹事儿，赶紧找个地儿把他们放下！” 螣蛇翅膀还扑扇着，听到有人叫它立刻回头从窗外看向车厢里面，在众人的指点下一双竖瞳终于锁定了墨昀和挑事三人，那三个人见螣蛇被引了过来，倒是消停不少，立刻换了一副表情，指着墨昀装无辜。 “螣蛇大人，我们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要冲我们动手，车厢内说话又不犯法。” “是他们诽谤在先，我并无动手的意思，只是想带他们去天兵驻所讲道！” 墨昀紧随其后，向螣蛇说明缘由，但螣蛇一个司运输的仙兽哪有心情计较孰是孰非，在它身上闹事的一律轰下车了事，一阵热气扑面，墨昀和那三人一起被吹到了车厢外面。 墨昀一身姻缘司的橘红制服被热气卷的衣摆都带上了焦色，头发也被吹成了一团鸡窝，他伸手拍散了衣角处扬起的火星子，捏了个沥水诀将自己停当，再看那三个人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没了车中人给他们撑腰，这三个人便也没了底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墨昀，脚底抹油这就要跑。 遭人诽谤，又当着众人的面被赶下车，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墨昀哪会让他们这么轻易跑掉，他展开灵宝伞，三人面前立刻生出一道白色屏障来。 “站住，和我去天兵驻所说清楚！” 三人被屏障挡住去路，回身再看墨昀的目光便更加不善，为首那人一撸袖子，一歪脸向地上啐了一口吐沫。 “怎么着，你还想动手？” 不知道三人什么底子，墨昀以一对三心里也有些打鼓，但若就让他们这么走了云水镜内估计又少不了关于自己的热闹，但他现在毕竟是个天庭公务人员，先出手有违法度，只能握进灵宝伞做防守状。 “和我去天兵驻所说清楚！” 他再次强调，却遭来对面三人一阵嘲笑。 “说你走后门一点不冤，被说两句就受不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着找天兵叔叔保护你是吧哈哈哈哈…” 第82章 抓着灵宝伞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墨昀咬牙，恨不能立刻将伞抽到对方脸上。另一手捏诀叫来青鸟欲向最近的天兵驻所飞，青鸟拍拍翅膀，没飞出多远就被一道雷劈中，一声尖厉的惨叫过后，冒着黑烟落到了地上。 青鸟是西王母的使者，贸然伤害青鸟者按律要拘留十五日以上，墨昀没想到这三人根本就是法外狂徒，正想回身查看青鸟状况就见一道雷跟着劈到自己面门前，他立刻后撤展开灵宝伞将雷挡下，再看那三人已经冲着自己冲了过来。 对方既已动手，那他再如何都算是正当防卫，稳妥起见墨昀悄悄打开云水镜，将眼前景象记录下来，然后展开结界，持伞迎了上去。 昆仑学院百年仙法修下来，防身术法功底自是不弱，但毕竟对方人多，他对付得也有些吃力。好在这三人术法并不太强，墨昀灵宝伞柄一挥击中一人面门，对方惨呼着倒地，一捂嘴吐出一颗牙来，另一人见状眉毛一竖，抓着墨昀的胳膊就咬了下来，墨昀没见过这种不讲套路的打法，剧痛之下护体仙气全开，咬人的那位直接被甩了出去，屁股擦着地面滑行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两人倒地，只剩为首一人苦撑，见同伴吃瘪他嚣张的气焰也偃旗息鼓，颤着嗓子慢慢后退。墨昀看着袖上被咬出的血痕，嘶声吸气，正要劝人停手，那人却趁着他分神的空挡略空而来。 三道闪着银光的雷电骤然劈在自己跟前，墨昀立刻后撤，躲过两道却一时不防被第三道劈中了肩膀，内里皮肉也被掀开一道好大的口子，血瞬间染红衣料。墨昀同人动手一直收势着力道，但这道雷劈得他也发了狠，灵宝伞被他一掷，于当空展开，四周狂风骤起，墨昀足尖点地握着伞柄手上捏诀，结界之内立刻大雨倾盆，雨滴被狂风卷着卷着便化作一道道冰刃向对方砸了过去，对方左右腾挪之后想再次召雷，墨昀瞅准时机将伞一收，伞尖冲着对方的手心刺了下去。 眼见手心就要被戳穿，一支判官笔横叉过来，将墨昀的伞打歪了去，这一招墨昀本就倾注全力，一下被外力所扰，身体收势不住，脸就要亲吻大地时胳膊被人拽了一下，他顺着力道向后一靠，脸便砸进了一个坚实又温暖的胸膛里。 “狠手先留着，不着急下。” 这声音…… 墨昀顺着眼前朱红前襟抬头望去，就见司命正垂眼皱眉盯着他的肩膀。 “星君？” 司命点头：“嗯，肩膀怎么样，胳膊还能动吗？” 墨昀稍微抬了一下胳膊，牵动伤口五官登时皱成一团。 “看来伤得挺重。” 还没等墨昀回话，运雷的那位倒是白眼一翻直接躺在了地上，捂着手哼哼起来。 “公务员伤人啦！有没有人做主啊！” 墨昀没想到对方这时还能不要脸的碰瓷，立刻站直了身体迈步就要上前论，但他刚一动人就被司命按了下来。 “别动。” 司命偏头企口：“你都看清楚了吧？” 墨昀这才发现身后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后面还跟着一队天兵。车门一开，哮天跳了出来，冲天兵一招手，他们立刻被团团围在中间。 “看清楚了，就算我没看清楚，你那小种…咳咳小友云水镜也都录着呢。” 哮天话说到中段轻咳两声，指了指墨昀的云水镜，然后悠闲地走到碰瓷那位大兄弟面前蹲下。 “哎，说说，你哪儿疼啊？” 碰瓷那位见到哮天，眼睛瞪大，嘴唇抖了半天，指着哮天惊道：“哮天犬…诶啊啊啊啊，疼疼疼！” 犬字刚发出个音节手指就被哮天握住向反方向掰了过去，哮天嘴角上弯，眼睛眯成两道月牙。 “我还是喜欢被称呼为天狼星君，你们没事儿别光寻衅滋事，多学点儿文化，你叫这么大声，到底哪儿疼？” 碰瓷那位指头差点被掰断，脸上血色都无，听哮天这样问颤着声音道：“腰间盘……” 哮天点头，松开手：“还有呢？” “胯骨轴…吧？” “就这些？” 哮天的目光从他腰逡巡到胯骨，碰瓷那位手抱着膝盖四脚朝天，满脸忌惮地看着他，哮天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膝盖。 “这儿也疼？” 那人点头点到一半又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都不疼。” 哮天哼笑一声，站起身俯视着他：“这种时候还用排除法啊，不疼就起来走两步？” 那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到自己倒地的同伴，再看站在司命身边的墨昀，这才想到自己碰瓷还没碰到位。 “天狼星君，他打人，他身为公务员打我们普通仙众！” “是他们先动手的！” 墨昀一着急，声音便有些发哑。眼见他一动弹肩头又涌出一股血，司命直接搂住他的腰将人轻轻拽了回来。 “螣蛇叫了天兵，已经把车厢里的事情说明白了，你还有伤，先消停些别动弹。” 司命垂首压低了声音叮嘱，温热的气息吹在墨昀耳廓处，麻麻痒痒直入心头，带得他无端委屈起来。 “本来就是他们先中伤诽谤，还出手伤人，我不过是出于自保。” “知道你委屈。” 司命手从他腰间松开，轻轻抚了下他的后脑勺，声音也跟着放柔不少。无人安慰时墨昀还能兀自强撑，一旦有人在侧，几日的委屈不甘瞬间迸发，墨昀撇嘴，红了眼眶，又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只能侧过身躲开众人的视线。 第83章 哮天瞥到墨昀如此，双指在脸前一笔当，冲司命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哄哄，司命瞪他一眼，抬手轻轻推了下墨昀的后腰。 “先带你去看伤，剩下的之后再说。” 墨昀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往下落，扭头看到自己红了的半边袖子，也没推辞，举步就要跟着司命离开，碰瓷这位大兄弟见状哪能淡定，跳起来指着墨昀冲哮天叫唤。 “他怎么走了？他不能走！他一个公务员打普通仙众你们怎么就放他走了？！” 哮天双手交叠于胸前，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大兄弟一下，哂笑着道：“哟，能喊能跳的，看来是哪儿哪儿都不疼啊，那跟我走一趟吧，公共交通内寻衅滋事、殴打天庭公务人员、哦对了还有……” 他目光带着同情略过被雷劈得焦黑的青鸟，回头对大兄弟道：“伤害青鸟除了天庭律之外，西王母那边估计会有后续追责，你准备准备，被拘留期间好好写一封悔过书，这样西王母追责时能稍微留点情。” “我不服！我要投诉！你们…你们……” 大兄弟双目圆瞪，叉着腰手指在墨昀和哮天当中来回来去。 “你们官官相护，欺负我们普通仙众，我要投诉你们！” 哮天白眼翻上天，点着头招呼天兵过来拿人，司命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大兄弟。 “知道投诉谁吗？” 大兄弟被他一问，愣住了，再抬眼对上司命的目光，霎时间觉得脚底寒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司命勾唇一笑，抬起手双指间多出一枚纸片，大兄弟被他目光震慑，低头不敢同他目光相触，司命双指一挥，纸片刀片般冲着大兄弟飞了过来，直直插入他脚边的青砖之内，大兄弟吓得跳脚后退，只听司命声若寒霜。 “人我带走的，就往这儿投诉。” 大兄弟往纸片上一瞟，人彻底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大嘴半天吭不出一声，哮天啧了一声，用靴尖踢了一下他的大腿。 “哎，怎么就坐下了，起来起来，跟我回天兵驻所做笔录去。” 上了马车之后，墨昀的情绪平复不少，只是一场架打下来，一经放松才觉得疲惫，司命取了一方干净的手帕，沾了泉水走到他面前，弯下腰，伸手欲将他肩头被雷劈坏的衣料翻开。有伤在身，墨昀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司命拽住他没伤到的那只胳膊，却不想碰到他被咬伤的地方，墨昀倒吸一口气，皱着眉抽手，司命这才注意到他袖子上带血的牙印子。 “怎么还上嘴咬人？” 墨昀将手往背后收了一下，别开脸：“谁知道他们这么不讲武德。” “一会儿去打一支狂犬疫苗。” 司命一本正经，墨昀却嘴角一弯笑出声来。 “天界哪儿来的狂犬，根本就没有这种疫苗。” 见他笑了司命的表情也松缓不少，他下巴向外一努：“咬你的那个不就是么。” 墨昀听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中肯道：“也对，万一他有什么病，我就倒霉了。” 司命嘴角微微上扬，手指轻戳了下他的额头，声音低柔：“肩膀这里的伤要先清一下，皮肉和衣料粘在一起，现在不分开一会儿到了神农医院再扯就疼了。” 想到神农医院的仙子姐姐们毫不留情的手法，墨昀喉头一滚，多少有些害怕，于是听话地侧过身，把受伤的肩膀让到司命跟前，顺便不忘嘱咐他。 “那你稍微轻点。” “我尽量。” 司命说完，手帕就点在了墨昀肩上，伤口忽然被碰，疼没多疼，但身子不自主地颤了一下。司命立刻将手帕挪开，抬眼看着他。 “疼？” 墨昀摇头，不大好意思地道：“不疼，就是……” 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司命倒也不急于等他的答案，只又开口。 “我会小心些，但疼是肯定的，你稍忍着点。” “好。” 墨昀答应之后，司命的手帕再次按了上来，这次他动作确实轻了许多，墨昀不好意思看着对方的脸，把视线移到车门处，又觉得不说些什么有些尴尬，于是开口问道：“星君怎么会在这里？” 司命动作顿了一下，回身换了一块手帕沾了泉水再次轻轻点上焦粘在一起的伤口边缘。 “顺路。” 被赶下车的时候螣蛇还没出北方天地界，天府宫在南方天，一南一北如何顺路？墨昀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司命头也没抬，拿过镊子，将第一块衣料剥开。 “公务出行，路过此处。” “哦。” 墨昀点头，又想到马车后面的一众天兵，再想问又觉得对方出手相救，他一直问这些也不太礼貌，得人相助却还没有道谢，他回头，抿嘴稍待了片刻才道：“今日多谢星君出手相救。” 司命将另一片衣料剥离，放下镊子直起身来看着墨昀，墨昀被他看得老大不自在，却又不知对方是何意，只能小声唤了对方一声。 “星君？” 司命放下手帕，从对面的柜子中取出一个药瓶，打开之后靠近墨昀。 “雷劈过的伤口太深，这是止血药，稍微有些痛，你忍忍。” 墨昀来没来得及答应，肩膀就刺痛起来，他一着急手拽上司命袖子，司命上药的动作被他制止，目带疑惑地看了过来，墨昀立刻松手，咬着牙抽气。 “太…太疼了。” 第84章 “血止不住一会儿该头晕了。” “我知道，但你等一下。” 墨昀说完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手帕，叠了两叠之后咬在嘴里，扭头对司命点头，含混不清地说：“口以咯。” 司命看他这副模样，无奈地笑了下，将一只胳膊伸到他面前，在他不解的目光下解释道：“咬牙要是不够的话，就掐我的胳膊。” 那墨昀哪儿敢啊，但司命也不等他拒绝，另一只手一抖，药粉就洒在了伤口上，墨昀疼得冷汗直冒，疼痛之下也顾不得同人客气，双手死死攥住司命的一条胳膊，疼到极致的时候还将人的胳膊当做毛巾一般拧了起来，司命也没吭气，只是眉头略微蹙了下，便就由着他去了。 痛劲儿过去智回还，墨昀立刻松开双手，吐了手帕紧张地看着司命。 “对不……” “不用道歉，也不用道谢。” 司命抽回手将药瓶放在一边，在墨昀对面坐定之后才接着道：“今日并非我救你，是你遇险自保。” 想起自己最后那欲要刺穿对方手掌的招式，墨昀摇头，没有完全同意他的说法。 “最后那一下若我刺穿他的手掌，极有可能被判防卫过当，要不是星君你及时将我拦下来，即便我没错也有可能因此被停职。” “也不用如此谨小慎微，你用云水镜录下全程，停职不至于，只是麻烦事会多几桩。” 墨昀低头，狼狈地按着牙印子，声音带着落寞。 “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麻烦了。” 司命一挥手，面前红泥火炉炭火闪烁着橘光，他将铁壶拎过来放在火炉上，见壶嘴慢慢腾起热气之后才又道：“是不缺麻烦，但要学会怎么避免麻烦。” “我知道了，今日确实是我一时冲动。” 墨昀低声认错，谁知司命笑着摇头。 “你知道什么了？” 被他一问墨昀便又委屈起来，但想着自己今日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又不得不承认：“我不该同他们动手的。” “错。” 司命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墨昀霍然抬头，惊讶的看着他。 “你的术法功底远在他们三人之上，既然打都打了就不该留有情面，对付疯狗就要一招打到他怕，你顾忌着对方是普通仙众处处留情，他的雷术可没想着点到为止，怕后续麻烦便避开要害狠狠揍他们就是了，云水镜在那儿摆着，你还担心你有无处说？” 第43章 桃色变萧瑟 神农医院里人来人往，墨昀被带到最里面的一间诊疗室中处伤口。伤口未见骨，但皮肉被雷劈过边缘焦黑，要先将死肉剪去，再用生发的仙术催生新的皮肉生长，有麻药在墨昀倒也没吃多大苦头，医师施术之后交代了一下后续要注意的事项便将收尾工作交给了护仙子，仙子进门见到司命星君，白皙的脸飘上红霞，嘴角也跟着上弯，手上还在处伤势，眼睛时不时地往司命身上觑。 司命全程盯着墨昀的伤口，似是没注意到仙子的视线，但墨昀眼看着自己半褪的半边衣服叫仙子扒得越来越低，又被司命这么盯着，多少有些脸热，表情不自在的将里衣向上提了一下。他这一动，司命的目光一转，便和仙子撞在一处。 仙子嫣然一笑，略显羞赧地将耳边碎发到耳后，司命被这笑意带动，也跟着笑了，眼波流转之下墨昀只觉得面前桃花盛放，诊疗室内处处都盈满桃色。 “请问仙子，我脸上可有伤处？” 司命这句话问得客气温柔，只这表情语气与他平日差异太大，墨昀听得身子一抖，头皮发麻，胳膊上也被带起阵阵鸡皮。 仙子还沉浸在司命眼波带来的桃色之中，摇头笑道：“仙君容颜俊美，堪称完璧，怎么会有伤处呢？” 司命点头，脸上表情急转直下，冷着一张脸道：“那还请仙子专注伤患。” 桃色变为萧瑟，仙子面色转白，迅速包扎好伤口交代了两句便匆匆离去，临行前还不忘给司命一记白眼。墨昀将里衣拉回肩头，衣带松垮他想一下，麻药未退伤着的那边使不上力，单手系带又实在不便，正为难间司命起身走了过来，见他双手向自己衣袂间伸过来，身体下意识向后躲去。 “躲什么。” 司命两只手捻起衣带，手上轻轻着力，墨昀的身子便被拽了回来，他抬头正对上司命垂眸而下的目光，眼睫轻扇略显无措地将脸侧开。 “我自己可以。” 声音自唇中挤出，弱势又模糊，司命轻轻蹙眉，似是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里衣被系好之后，他又伸手将外衫拉起来，经过墨昀的肩头时动作放轻很多，衣料摩挲过里衣，在皮肤上带起阵阵酥麻，耳鼓震动之下，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是多么慌乱而有力。他全程看着窗外，不敢同司命对视，耳尖灼热异常，喉结轻滚，紧抓着床边的手指慢慢放松，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紧张。 坐下时外衫的衣带被墨昀不小心坐到了屁股下面，司命弯下腰，脸跟着凑近，手指翻动正要将衣带抽出来，诊疗室的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 墨昀被门口响动惊到，不知司命的脸就在自己近前，一回头唇便碰到了对方侧脸，柔软的触感还带着温热，带着他的血液都跟着翻滚，绯红自耳尖漫到脖颈，他来不及躲开，眼前便飞来一道黑影。 “抱歉，手抖了一下。” 第85章 是荧惑的声音，墨昀睁开眼，这才看到司命挡在自己面前，手里还拖着一个花瓶。 “手抖不是什么好征兆，正好在医院，要么一会儿去挂号看看。” 司命一抬手，花瓶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刚好落在了门边的花架上。荧惑目光在花瓶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到墨昀身上。 “我的身体还算硬朗，就不劳星君操心了，倒是墨昀这个倒霉孩子，我这就准备接回家好好教育一下。” 听语气也知道荧惑和司命不怎么对付，他单手撑着床边站起身来，衣带没系，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两边，荧惑打了个响指，两根衣带飘起，相互缠绕成结。 “伤得严重吗？” 荧惑下巴指了下他的肩头处，墨昀摇头，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干净。荧惑目光在他和司命之间打了个来回，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来，转而脸上又带上了笑，冲着墨昀招手。 “那走吧，舅舅送你回家。” 不小心亲到了司命，墨昀又害怕又尴尬，自是荧惑说什么是什么，低头根本不敢看司命的表情，几步就迈到了荧惑身边去。孩子听话荧惑十分满意，目带得意地扫了司命一眼。 “今日多谢星君照拂，接下来就不麻烦了。” “无妨，正好我也要回去，一道走吧。” 司命声音冷了不少，墨昀以为是刚才自己唐突惹人不快，在他走到近前时还往荧惑身边让了一下，荧惑倒也没再多话，拉起墨昀，三人沉默着并行于医院走廊。 没走两步对面来了一位护仙子，推着盛满灵丹的车子小跑着向他们这边疾行而来，一边跑一边嘴里叫着“让让”，墨昀想要侧身闪避，手却被司命拉住向他那边倾，眼见得人要往司命那边靠，荧惑也伸手拉住他另一边胳膊，两边施力谁也不愿先行松手，仙子来得急收势不住脚步，墨昀躲闪不急，小车直接撞在他的肚子上，抓着他手的两人见状同时收手，墨昀捂着肚子坐倒在地，车上一个药瓶在震荡之下晃悠两下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 仙子绕过小车，蹲下身一边捡药瓶，一边查看墨昀的状况。 “都说了让一下了，你怎么还在路当中挡着。” 墨昀捂着脑袋，扶着肚子，疼痛之下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 司命俯身说了句抱歉，双手在墨昀后腰和双腿之下一抄，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荧惑来不及阻止，眼见着自家外甥龇牙咧嘴地靠进对方怀中。 “司命，他是我外甥。” “那又如何？” 荧惑连个眼神都没得到，目光冒火地盯着司命背影，在原地停驻片刻便追了上去。 “要抱人也是我这个家长来，星君何必……” “我愿意。” 两人你来我往的在走廊里斗嘴，收获注目无数，墨昀旧痛刚止又添新疼，被他们两个吵吵地止不住的烦，他伸手颤颤悠悠指了指头顶斗大一块“肃静”的牌匾，这才让两人闭嘴。 临到马车前，眼看着两人又要起争执，墨昀立刻动弹了一下身子，司命松手将他放了下来，墨昀冲他抱拳弯身。 “今日谢谢星君，我这就同舅舅回去了。” “嗯，回去好好休息。” 墨昀这么说了，司命也不勉强，将人放下之后只嘱咐了这么一句，荧惑见状总算安心，将墨昀扶上车之后不忘得意地笑看司命。 “昀昀单纯，但好在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我这就带他回去了。” 说完他也不给司命还嘴的机会，立刻跳上马车，将车门重重阖上。司命看着马车留下的云雾，开口低声叹道：“比起不靠谱的家长，他确实懂事得多。” 荧惑上了车便塞了个药盒过来：“朱雀宫的疗伤药，服用之后回家好好睡一觉。” 刚不小心亲了司命，又被人抱在怀中，墨昀脸热心乱，也顾不上问，捻了药丸就要往口中吞，谁知药丸刚放到嘴边，手上指环一亮，青光过后翠色雀鸟拍着翅膀将他的手按下。 “雷劈之伤属水，火性药物太烈不利于后续调养，你的药我已经叫人送到家中，这颗药先留着，以后若有病痛再用不迟。” 雀鸟张口便是孟章的声音，荧惑闻言冷笑：“上神何时还通了医？” 雀鸟爪子一勾，将药丸抓着放回药盒，又拍拍翅膀飞到桌上，对着荧惑道：“陵光过去受伤都是我照顾的，怎么，你不知道？” 一个两个的都在他的雷区蹦迪，荧惑脸上带笑，眼里火焰燎烧，一拍桌子雀鸟化作指环，重新套在墨昀指上。 没了目标荧惑只能冲着墨昀来，墨昀不想招惹他，立刻捂着肩膀皱眉靠着软枕哼哼。他衣衫被雷劈出一道口子，上面还带着血渍，荧惑目光在上面一滚，再大的气也只剩了道青烟，都不用风吹就能消散，最后只能板着一张脸冲墨昀叹气。 “以后离司命远点，还有那个指环，回家就扔掉。” 墨昀点头，眯缝着眼悄悄去望，见荧惑脸上没了怒意才放心靠着软枕睡了过去。 孟章果真派人送了药过来，大大小小的药品堆满了一桌子，最上面那盒还配了张纸条，叮嘱墨昀当下服用，墨昀从车上下来还迷糊着，本来不想喝但被荧惑拉回沙发上。 “先喝药再睡。” 他挠了挠脸，好奇地问荧惑：“你不是不想让我用孟章上神的药么？” 荧惑不答，直接将他的嘴捏开，将药丸倒进他嘴里，看着他咽下才松手，药丸太苦，墨昀被苦味一激，人清醒不少，着急找水，荧惑看着他冲进厨房，咕咚咕咚大口将水咽下，又不停漱口，一通忙活，眉毛一挑，靠着厨房门问道：“精神啦？” 第86章 墨昀吐出带着苦味的水，没听清他问什么，回头迷茫的看过来，荧惑脚尖一勾，“说说今日是什么情况，谁伤的你？” 放下水杯，墨昀将唇边的水珠蹭去，将今日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同荧惑说了，说完之后荧惑直起身子，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阴阳怪气。 “这司命倒比我还来得及时。” 药丸服下之后伤口处的紧绷感纾解不少，麻药退后也不见痛，墨昀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发现痛感并不强烈，便开心地走了出去，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荧惑板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似是正等着他送上门。墨昀立刻捂肩，想要故技重施，但荧惑丝毫不给面子。 “别装了，过来坐下。” 躲不过去墨昀也不挣扎，老实地走过去坐下，荧惑刚要开口，见他还是刚才那身衣服，想问的话又被咽下，皱眉赶他去换。墨昀笑嘻嘻地回房更衣，解开衣带的时候脑子里又闪过医院里司命帮自己衣衫的样子，一时面皮又开始发烫，心跳也跟着鼓点加快，他拍拍脸将那些画面赶走，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这种情状…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你换好了没？” 荧惑的声音隔着门，闷中带着几许不耐，墨昀没想到自己自言自语能被他听到，随便揪了一套衣服出来，一边脱衣一边冲着门外喊道：“就快了，别催，还有别在门口偷听。” “谁偷听了，你自己声音太大。” 荧惑反驳，但声音越来越远，墨昀叹了口气，迅速换了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在家穿这么隆重啊？” 荧惑上下打量他一眼，墨昀低头才发现自己穿的是赴宴时的正装，想到自己刚才一直分心也没注意拿了这套衣服出来，尴尬却只能强撑。 “我喜欢这套，穿着舒服。” 他坐到沙发上，假意看着桌上堆成山的药品躲避着荧惑充满探究的目光。 “神宫都这么大手笔嘛，送礼都成吨送的？” 荧惑不咸不淡地看了满登登的桌面一眼，语气刻薄：“活得久，东西自然多，不想要直接扔了就是。” 不用细想也知道荧惑为什么这么看不上青龙宫的东西，墨昀一甩手将桌上的药品腾空，荧惑瞪他一眼。 “就这点出息。” “那是，神宫出品，以后送礼多有面子。” 一句话又将荧惑说舒服了，他翘起腿，语气正常许多。 “这段时间在姻缘司受不少委屈吧？” 委屈…墨昀想到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恶意的目光，还有在他背后各种奇妙的流言，脸上的表情暗淡不少，但转念又想到答录处的同僚们还有师姐的善意，嘴角扬起，冲着荧惑摇头。 “答录处的同僚待我很好，所以我也没受多大委屈，过段时间热度一过，日子该怎样还怎样。” “所以当初你到我手底下多好，有我在也没人……” 荧惑明显不相信他的报喜不报忧，墨昀打断他，郑重道：“舅舅，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仙人一生寿数漫长，我总不能一直活在你们的庇佑下面。” “就因为寿数漫长，才…” 荧惑说到一半，话头顿住，抬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表情又严肃起来。 “不是，我就问你怎么最近我总看到你和司命处在一起？” 话题转得太快墨昀也愣了一下，脑中再次出现医院的一幕幕，心脏被这问题轻轻一捏，揪了一下，随即脸上又开始冒热气。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凑巧…吧？” “还凑巧？” 荧惑坐起身，气不打一处来：“这也凑太巧了，送你回家还帮你解困，连你的考试…” “我的考试？” 墨昀抬头，惊讶地望着荧惑，心中想的都是不会自己的考试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荧惑也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住嘴。 “你的考试没问题，只是这次云水镜公布你考试成绩，他没反对。” 这话说的，墨昀撇嘴：“就算反对，考试这事也不由天府宫做主啊。” “司命这个人城府太深，我很不欣赏。” 荧惑扭脸，抱臂总结。 “我也不…” 墨昀想说自己也不欣赏，但脑子里一幕幕与司命相关的片段闪过，他的声音逐渐降低，到最后消融在唇边。 是真的不欣赏吗？ 他心底默默自问，这个人虽然冷着一张脸，又被许多人直言变态，但他从未伤害过自己，甚至还帮助提点，即便对司命不甚了解，但他似乎也挑不出对方的不是，在舅舅面前这么大言不惭似乎有点对不起对方的善意。 话头断在最巧妙的地方，荧惑听他这样讲便放心不少。墨昀也不想同他再次讨论司命，捡了自己目下最着急的事向荧惑求解。 “是不是有人拿我和孟章上神的这段影像做借口，想要将九天隔离在天界之外？” 荧惑表情瞬间变色，转头盯着墨昀：“是谁同你说了什么？” “云水镜上看来的。” 墨昀不想出卖答录处的同僚，只扯了个借口，好在荧惑也没执着于这信息的详细来处，只阴着一张脸。 “他们没这个胆子。” “所以，这就只是阴谋论，真的没有人想要废神？” 看荧惑的脸色也知道事情没有他讲得那么轻松，墨昀试探着再问，荧惑却被“废神”二字戳中神经。 第87章 “昀昀！” 他声量提高，墨昀被他吓到，向后缩了下身子，见他如此，荧惑叹气，语气放软。 “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同你父母他们自会处，至于云水镜的事情，不日就会有结果，你的委屈也不会白受。” “我并非有意打探，只是陵光上神现在身体抱恙，我很担心有人对她不利。” 墨昀小声解释，荧惑揉着眉心，表情似是疲惫异常。 “我明白，她同你说她受伤的事了？” 墨昀点头。 “她说她是同魔君缠斗才被晦暗之力所伤，但是…魔不是万年之前就被父神封印在暗界之中了吗，如果他们能够破封印而出一次，以后就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且这晦暗之力上神尚且招架无力，要是被他们用来对付整个天界不就危险了吗？” “没错。” 荧惑抓过桌上的茶杯，两指捏着杯底，一只指头拨弄着它在手中不停转圈，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所以我才问你隔离九重天的事，没人知道魔界封印被破，四方大帝这个时候要是动了隔离九重天的心思，万一魔族卷土重来六界生灵涂炭，又得罪上神，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墨昀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抬头疑惑地看向荧惑。 “不对啊，要是这股晦暗之力这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不告诉天庭上层，也好提前做好准备呢？” 茶杯的转动随着墨昀的问题停滞下来，荧惑嘴角一弯，忽的笑了，墨昀被他这一笑弄得莫名其妙，旋即便听到他开口。 “魔界封印被破，跑出来多少人你知道吗？” 墨昀摇头，他自然不知道。荧惑放下茶杯，双手垫在脑后靠上靠背。 “陵光受伤之前，从没有人动过要将九重天隔离心思。” 没人想过…那现在…… 墨昀有些糊涂，脑子里不停地分析着荧惑的话，若有其他魔族跑出暗界，陵光上神沉睡之后天庭上层就动了隔离九重天的想法。这其中若有联系的话…是什么呢？ 想来想去，墨昀都觉得这两句话之间缺了一个关键信息，天庭上层知不知道陵光上神是受伤而非闭关，如果他们知道的话，那么将九天隔离出境自然是个昏招，但若是他们不知道的话，忽然动了要将神明隔绝的想法便有些意味深长。 “天庭上层之中有魔族奸细？” 墨昀背后发寒，压低了声音问荧惑。到了此时荧惑的表情倒是淡定许多，他拍拍沙发上的靠枕，半点没有紧张的样子。 “搞不好。” 他如此情状，墨昀又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拿自己逗闷子，但恐惧紧张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停止，真有魔界奸细的话，那陵光上神的状况是否能够保密就又是一个问题了。 “陵光上神的身体状况，他们知道吗？” 墨昀手指向上比当了一下，荧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这才开口。 “说不定。” 被敷衍了两次，墨昀终于破功，抓起自己身后的抱枕砸了过去。 “你逗我玩儿呐？” 荧惑将抱枕接住，直接搂在怀里，又带上了惯常的笑面。 “天上乐子那么多，我没必要拿你逗闷子，这两种可能都有，毕竟自作聪明的大有人在，不过阴阳两性此消彼长，没了神还有天道常在，天庭上层不想神明掣肘，自然也不愿魔族再临，只是找到帮陵光脱困的方法之前，我没有精力和他们计较。” 从前一说到两方龃龉就讳莫如深的荧惑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直白，墨昀却忽然不知如何是好，以他现在的身份，这些事即便知道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这下不抱怨我把你当小孩了？” 荧惑见墨昀耷拉着脑袋，脸上尽是愁容，矮身探头过来，从下面笑着打量他的表情，顺便不忘调侃。墨昀推开他的肩膀，荧惑借力靠回沙发上，叹道：“不是不愿意告诉你，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不过徒增烦恼。” “陵光上神的身体能痊愈吗？” 同陵光相处下来，墨昀是真的生出了敬爱之心，听到魔族有可能搞事，他便更担心陵光会被那股晦暗之力拖入归墟的境地。 “会的。” 荧惑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儿别瞎捉摸，安心睡你的，下班路上被人袭击算工伤，姻缘司那边给了三天假，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别到处乱跑，尤其不准和司命掺和到一起。” 三天的假并没给墨昀带来多少喜悦，不过他想着既然有假，自己的伤又不痛，不如趁着假期去探望一下陵光，于是便也没注意到荧惑最后那句话。 一晚上乱梦不断，一会儿是魔族封印被破，生灵涂炭，一会儿是陵光挥手冲他说再见，墨昀睡得半点儿不踏实，睁开眼也觉得头脑昏沉，精神不济。他还没起身，元蘅的青鸟就飞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冲他乱拍翅膀，墨昀点头之后青鸟开口，元蘅的声音激动又兴奋。 “昀昀，你快看云水镜！” 第44章 借调主打一个投桃报李 墨昀摸出云水镜，直接被热榜上接连不断地“爆”字闪瞎了眼，最近因为热榜吃了太多亏，他本能的抗拒里面的内容，手一抖将云水镜关掉，低头问元蘅派来的青鸟。 “又出什么事儿了？” 元蘅应该是在上工路上，背景嘈杂还带着风声。 第88章 “今天新闻太多，从哪儿说起好呢？” 云水镜流光四转，墨昀低头犹豫了片刻，还是用脚将它推得更远了些，然后冲着青鸟道：“先捡重要的说。” “偷拍你和青龙上神的那家媒体发了道歉函，承认自己利用仙人众的好奇心编纂不实新闻，现在当事记者已经被停职查看了，这家媒体本身也要停业整顿一年。” 听到这里墨昀精神一振，趴下身子伸手探过云水镜，还没打开就听元蘅接着道：“他们还说，对给你带来的负面影响和伤害也郑重道歉，也真的是搞笑，你被骂了这么多天，现在才来道歉有毛线用啊。” 顾不上回应元蘅，墨昀点开热榜第一，果然看到了东天云周刊的道歉声明，内容基本上和元蘅说得大差不差。底下的评论区倒是热闹的很，舆论反转之后被攻击的目标变成了云周刊，仙人众怒不可遏，直呼对方“无良媒体”，倒把冤枉自己和青龙上神的事情推的一干二净。 “这样一来，你身上的那些流言应该会消停了。” 说完这句，元蘅似是想到最近墨昀的遭遇，低声安慰道：“昀昀，最近你辛苦了，之后一定会好转的。” 墨昀重新倒回床上，眼睛盯着那份声明无奈苦笑。 “希望吧。” “青龙宫也发了声明的，除了说要后续追责这家无良媒体，还说…” 元蘅说到这里声音都变了调，墨昀好奇地看向青鸟，青鸟也歪着脑袋，似乎不太明白叫她传音的人为何会笑的如此变态。 “还说朱雀上神最近驾临青龙宫，两宫要就东南二天的合作展开为期一月的会谈。” 墨昀点开热榜第二条，果然看到青龙宫声明的最后一段写到了陵光。 “这是同居啊昀昀，他们的感情是真的！” 青鸟双翅一展，将自己的脑袋遮在下面，墨昀笑着递了一小袋灵谷给她，元蘅不知青鸟情状，兀自笑得开朗。 送走青鸟，墨昀从床上爬起来，好仪容之后将指环中的雀鸟召唤出来，孟章的声音温柔和蔼。 “身体可还好？” 在这只雀鸟面前墨昀不敢太放肆，双手扶膝姿势标准地坐在沙发上。 “已经没什么事了。” 雀鸟点头，再次开口：“云水镜的事后续由紫薇宫处，想来应该不会再有人借此生事，伤你的那三个人也都得到了应有的处罚，我已经叫人找了状师去负责后续的追责事宜，接下来你可以安心工作生活。” 能够不被乌七八糟的流言影响墨昀自然是开心的，但和荧惑聊过之后，他总觉得心头有一丝阴霾萦绕不去，于是在谢过孟章之后，他开口询问对方是否能够去探望陵光。 孟章答应的干脆，和墨昀约好时间之后雀鸟便重新化作指环套回墨昀指间。墨昀见时间还早，将云水镜丢到一边起身给自己准备早饭，刚端着面碗走出来就看一只青鸟在自家窗外徘徊，墨昀将青鸟让进家来，没想到一开口是司命的声音。 “怎么这么久才接？” 墨昀看了看桌上的早饭，一时有些尴尬，挠头问：“星君等了很久吗？” 司命应该是在工作当中，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之后墨昀才听到他的声音。 “没多久，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那是有点久了…… “我去做了个早饭，没注意到青鸟前来传音，抱歉让您久等了。” 和司命说话也不好边吃边说，墨昀揉着肚子，看着碗中飘袅上升的热气，不由吞了吞口水。 “还有力气做饭，看来肩膀上的伤是好差不多了。” 墨昀听到他鼻间溢出一声轻笑，似乎能想见他嘴角上弯的模样，莫名地便也跟着笑了。 “昨晚孟章上神送了疗伤药过来，用过之后确实不怎么疼了。” 他的指腹摩挲着碗壁，却被面汤的热度灼得轻抽了一口气。 “怎么了？” 墨昀甩了两下手，顺势揪住自己的耳垂摇头。 “没事，就是被烫了一下。” “没事就好，青龙宫的声明你看到了吗？” 司命的声音伴着纸张翻动的轻响传了过来，墨昀拿起筷子在碗中搅拌着散热，闻言点头。 “已经看过了，听说昨天那三个人也被…” “看过就好，接着吃饭吧。” 没说完的话被司命直接截下，墨昀愣怔间就见青鸟冲他一颔首，拍拍翅膀飞走了。 “什么啊，话还没说完呢……” 传音断得太过突然，墨昀心中多少有些不满，他撇嘴抱怨着，搅着汤碗的手下意地加了几分力，面汤溅落在他的衣服上，烫得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也顾不上想司命的传音，慌慌张张地起身去找布巾擦拭。 文曲星君一进门就看到司命挥袖赶走青鸟，刚要开口说事儿就见对方一抬头，一张脸沉得跟暴雨将至的天色一般。 “进门之前要敲门你不知道吗？” 文曲星君回头看了下身后的门，又指着自己，被问得莫名其妙。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自己在说什么？我哎，文曲星君，我啥时候找你还需要敲门的？” 司命低头，将手上的卷轴卷好放到一边。 “从现在开始。” 莫名被怼的文曲星君翻了个白眼，抱臂走过来拉开司命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大早晨的吃枪药啦，这么大火气？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不应该开心才对嘛？” 第89章 司命抬眼：“好日子？” “对啊！” 文曲星君一掀下摆，将腿交叠。 “小种子沉冤得雪，恶势力被青龙宫降维打击，这不是天大的好日子嘛？” 司命又展开一幅卷轴，顺道瞥了文曲星君一眼，声音冷淡。 “没有你在考场外面拉横幅为他加油助威，何至于天权宫还得下场声明他的成绩公正有效。” 提到横幅文曲星君心中一堵，表情不自然地把视线移开。 “翻旧账就没意思了，那不是我误会了朱雀上神的意思嘛，后续我那么卖命地替小种子洗刷污名，你是一点儿好都不记。” 司命冷哼一声，这次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凭一己之力把天权宫拉下水，这几天没少到南极大帝那边报道吧？” 被南极大帝念叨好几天的文曲星君成功破防，额头重重磕在了办公桌上，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看在我这么努力为你和小种子的未来谋划的面子上……” “想都别想。” 司命直接打断他的读条，朱笔在卷轴上用力画了一个圈。文曲星君霍然抬头，眉毛一竖。 “别的我且不说，辅导小种子考试我也有出力吧？” 见司命不为所动，文曲星站起身绕着凳子来回踱步，掰着手指细数自己的“劳苦功高”。 “而且你哪次和他‘偶遇’不是我舍命陪君子？” 司命在卷轴上再画一个圈，放下笔将双手交叉垫着下巴，抬头安静地看着他，文曲被他盯得心虚起来，小声为自己找补。 “虽然是我帮你们创造的偶遇吧…” 他说到这里眼睛又亮了起来，拍手指着司命接着道：“对啊，我帮你们创造那么多次偶遇，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眼看司命又要埋头处命簿，他直接绕过桌子拉住对方要提笔的手。 “而且你就说这次要不是我及时通知你小种子被孟章上神带走，你哪能那么快找到他的？” 司命的手顿住，文曲星君自以为看到希望，嘴角刚要上扬，手上一松，司命已经将手抽了出去。 “他在孟章那里也不会吃亏。” “那你还急急火火地赶过去，还把人送回家。” 文曲星君收回手，撇嘴啧了他一声，背过身低声吐槽。司命执起笔，一边用笔尖轻沾朱砂，一边道：“明日南极大帝约我下棋，你与我同去。” 文曲星君表情一松，扭过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他向来看重你，你帮我美言两句把这件事揭过去就罢了，我就不去了吧，省得他看见我再吹胡子瞪眼，这火气再捎带脚烧到你头上去。” 司命抬头，冲着文曲星微微一笑，文曲星立刻点头。 “我与你同去！” 麻烦事儿有解，文曲星君轻松不少，这就准备脚底抹油回自己的天权宫耀武扬威，只是行至门边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脚步顿住回头望向司命。 “对了，朱雀宫七星首井宿昨日去了我宫里，问我那里还缺不缺人，需不需要从其他地方借调几个人到天权宫来。” 朱笔顿在半空，司命没言语，文曲星扭过身来背靠上门板，微微蹙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神宫一般不太会干预天庭人事规划的，而且还是七星首井宿亲临，联系最近这些事儿，你说朱雀宫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把小种子借调到天权宫啊？” 习惯了司命不吭声，文曲星又重新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冲对方分析道：“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小种子是柳宿的孩子，这次又受这么大委屈，她肯定想让自己儿子在眼皮子底下，也方便照顾。要说小种子的成绩和考评也都不错，要借调也不是不行，就是我那天权宫今年刚招了一批新人进来，现下实在没有缺人的地方…这就很麻烦了，拒绝吧面上不好看，答应吧把他安排在哪儿呢你说？” 说到此处，文曲星君胳膊搭在桌子上，一双眼偷偷瞄向司命，司命在卷轴上写完批注才抬起头来。 “有话不妨直说。” 文曲星君白他一眼，心道：“就知道你听到小种子淡定不了一点。”然后嘴角一勾，笑得灿烂。 “你看，我天权宫前脚帮小种子证明成绩，后脚把人借调过来说不定又要刮什么妖风，不如这样，你替我在南极大帝面前说几句好听的，我呢投桃报李，帮井宿神君指一条明路，你看如何？” 司命两腮咬紧，朱笔在卷轴上画了好大一个“x”，又复放松下来。 “天权宫是无事要做吗？” 文曲星君立刻起身，双手拍了拍袖子，快步行至门边，拉开门留下一句：“明天你自己去和南极大帝下棋，就这么说定了。”之后立刻闪身出去，顺便把门拍上。 司命搁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了口气出来。 ------------------------------------- 再上九重天，墨昀心里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紧张，七星首角宿引着他穿过大殿时，他还会时不时抬头打量青龙宫的内饰。角宿人也和气，见他好奇便顿住脚步帮他介绍一二，如此到了内殿时，他对这位角宿神君印象好到爆炸。 “朱雀上神正在内殿之中休养，上神同其他两宫上神也在，我还有事要处，小仙君一人进去便是。” “其他两宫上神？白虎上神也来了吗？” 上次去北天游玩时他已经见过玄武上神执明，但墨昀没想到对他而言是陌生人的监兵上神也在，一时心中又生怯意，角宿似是看出他有些肝儿颤，适时安慰道：“小仙君不必害怕，监兵上神为人风趣，执明上神人也温和，又都与陵光上神交好，想来见了你定会欢喜。” 第90章 “多谢神君提点，我这就进去。” 话是这样说，可墨昀的脚还是粘在门口没动，正在此时，内殿的门被轰然推开，墨昀连忙闪到一边，然后就见穷奇被一只巨大的白虎用前爪捏着着后颈皮甩来甩去。 “小穷奇，几千年没见，你这功夫退化不少啊，走，和我过两招去。” 穷奇被人拿捏住命运的后勃颈自是不服，亮了爪子在空中不停抓挠，但苦于身量差异始终够不到白虎的身，只能呲牙低吼，墨昀见穷奇吃瘪，着急上前两步想要帮忙时，恰好执明跟了出来，他一打眼看到墨昀，笑道：“昀昀来了？” 穷奇听到墨昀的名字也回过头来，然后似是反应过来自己的窘状被他全程目击，表情更加凶悍。 “大老粗你给我松手！” 那白虎听到执明的声音也停住了脚步，就在穷奇话音刚落时松开了爪子，穷奇立刻便落了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站起来，也顾不上墨昀担心的目光，四爪点地，瞬间就冲白虎扑了过去，白虎盯着墨昀，一抬爪就把穷奇弹了出去。 “这是昀昀？” 白虎眼睛瞪得溜圆，黑色的瞳仁缩紧又放大。执明点头，然后嫌弃地看着白虎。 “孩子面前你这个做长辈的是什么样子？” “见笑了，见笑了。” 白虎说着周身蕴起一道金光，带出浓雾一片，雾气消散之后墨昀才看到他直立起来，身上穿着白金相间的劲装，只是四肢和脑袋还维持着虎的形态。 “都长这么高了，看来昴宿把小崽喂得挺好。” 白虎说着走过来，冲墨昀后背就来了一爪子，墨昀没设防被这一爪拍的气息紊乱，捂着嘴就咳嗽起来。 “监兵，你下手轻一点，他才六千岁！” 墨昀听到内殿里陵光愠怒的声音，虽然洪亮但少了几分中气。心中生忧的同时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只巨大的白虎就是白虎上神本神。 “这小体格不太行啊，有点儿弱。” 监兵说着送了一道神力过来，墨昀乱掉的气息这才平顺不少，他抬头冲对方抱拳行礼。 “见过监兵上神。” 监兵哈哈一乐，毛绒绒的爪子搂上墨昀的肩膀，带着他往内殿里去。 “客气啥，你爹和我都是老熟人啦，来来来进来吃点心。” 墨昀被他一带，脚下趔趄差点就摔个马趴，幸亏执明从旁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墨昀感激地看他一眼，顺便同人打招呼。 “执明上神好。” 执明冲他笑笑，转而接着嫌弃监兵。 “当着孩子的面你就不能化个人形？” 监兵把人带到椅子上坐下，顺便送了盘点心放在他面前，跟着坐在了他旁边，伸出一根爪子摇了摇。 “我这身皮毛油光水滑的，不展示出来太过可惜，再说，你不觉得我这样看着更可爱些吗？” 墨昀闻言扭头打量过去，皮毛确实油亮顺滑，但猛虎威压之下，他只觉得有点可怕…… “可爱个屁！你要是把昀昀吓出个好歹，我立刻去亲手拆了你的白虎宫。” 陵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孟章，孟章似是想要扶她，被她不着声色地躲开，墨昀见到陵光便起身跑到她身边，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不免担心。 “上神，你身体好些了吗？” “她都要去拆我家了，这精神头哪像不好的。” 不等陵光回答，监兵先行抢白道。陵光瞪他一眼，一扭头看向墨昀的眼中尽是慈爱。 “我好多了，倒是你，身体恢复的如何？” 她说着便要查看墨昀的伤口，搞得墨昀好不尴尬，幸而孟章在两人身后轻咳一声，这才让陵光收手。 “感谢孟章上神所赠疗伤药，我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 陵光回头，孟章开口，似是怕她想歪，解释道：“疗伤之外还能温养身体，不是烈性的药。” 监兵在一旁啧了几声，冲执明吐槽。 “孟章这些年真是转性了，对着陵光倒还温柔起来了。” 执明不想他，默默把眼神移开。陵光全然没在意监兵说了什么，只是拉着墨昀到一旁坐下，伸手探了他的周身，确认身体无碍才安下心来，有些抱歉地对墨昀说道：“我在这里养伤，朱雀宫不能没人，害得你受伤柳宿也不能及时回去看你，待我回去会让她休息一阵，好好陪你。” 若是从前墨昀身体不舒服时父母不在他多少还会委屈，但现在他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听陵光这样说便立刻摇头。 “我没事的，也就是受点小伤，养个两天也就好了。” “是啊，好歹是昴宿的孩儿，身体再弱也不至于…” 监兵还想再说，被执明打断：“你安静一会儿比什么都强。” 监兵一挥手：“陵光还伤着，我不同你一般见识。” 说到伤，墨昀又想到晦暗之力导致的神力散溢，目光在孟章和执明之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转到了执明那处。 “那现在找到能帮陵光上神痊愈的办法了吗？” 一句话将殿中的四位神祗直接问沉默了，墨昀想到自己体内还有两颗灵珠，又急道：“那我体内的灵珠若是取出来，能帮到陵光上神吗？”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墨昀垂首，深感无措，陵光却笑着拍拍他的手背。 “我知道你着急，那两颗灵珠等我稍微恢复一些就帮你取出来。” 第91章 灵珠入体虽然有诸多不便，但墨昀并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得脸颊泛红，开口想要解释。 “我不是……” “我知道，但是灵珠之内有我的神力，你现在还没有办法同它相融，留在体内多少是个隐患，将它取出来我更安心一些。” 陵光伸手，轻轻抚上墨昀发顶，将自己的考量告诉他，墨昀点头，想到荧惑的话又有些戚然。 “我很担心你。” 监兵听墨昀这么说，抬手在眼下蹭了两下，叹道：“这娃是个孝顺的。” 然后成功收获执明一记白眼，执明绕过监兵走到墨昀旁边，笑意里带着坚定。 “把心放在肚子里，她没有这么脆弱，当年她跟着母神收拾魔族的时候，除了孟章没人能拦得住。” 他说完袖子里金光一闪，执思探了个脑袋出来，附和道：“那确实，不过陵光你怎么年纪大了还扮起柔弱来了？” 陵光灿然一笑，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盏扔了过去，执明一偏头茶盏刚好打在执思的脑袋上，执思一声惨叫从执明的胳膊上窜下来，化了人形，撸起袖子就要找陵光干仗，陵光半点不惧，仰着脑袋，一双眼里写满了“你过来呀”，眼看两人要起干戈，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孟章往陵光面前一挡。 “别闹了，她现在神力不稳，需要静心修养。” 说罢便拉着陵光向后殿走，陵光甩不开他的手，不情不愿地跟着孟章往后殿去，一边走还不忘冲执思做鬼脸。执思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陵光回头冲执明直喘粗气。 “你看她这个样子，装不了一刻就破功。” 执明摇头，对自己的弟弟也甚是无奈，回头看见被孟章态度搞得一脸呆滞的墨昀，拍拍他的肩膀。 “以后就习惯了，这一个两个的没一个靠谱。” “是啊，我也觉得，这九重天上也就老乌龟你和我两人还算靠谱，他们俩谈个情能纠结这么多年也是有那个大病。” 执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伸手抓住执思，将他重新变作自己手上的刺青之后才略显疲惫地开口：“你觉得我是把你摘出去了吗？” 四神齐聚，闹了这么一场之后便各自回宫，执明将墨昀送回家，临行前不忘安抚。 “陵光的事不用过分忧心，我最近翻阅了很多上古杂卷，相信不日便能找到方法，倒是她现在在青龙宫呆着心里会有些别扭，你若有空便多去看看她，她心情好了也能恢复的更快。” 墨昀点头应下，执明含笑抬手，苍色光晕流转，墨昀的指上又多了一枚指环。 “这个是我的联系方式，陵光和监兵有你父母的关系在，联系也方便，任何时候若有需要都可以找我。” 执明说完便上车离开了，墨昀看着自己手上两枚指环，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咕哝。 “戴这么多，会被说招摇的吧？” 云水镜舆论逆转，墨昀以为接下来在姻缘司的日子终于会好过一点，结果销假上工第一天就惨遭晴天霹雳。 他看着手里的借调函，白着一张脸，指着自己看向脸色同样不怎么明朗的科长。 “我？借调？第一天府宫？！” 【作者有话说】 感谢点了收藏的各位亲，泪目了qaq 第45章 调令来得突然，墨昀全无心准备，苦着一张脸在工位上发呆。答录处更是一片愁云惨雾，素云将废弃的许愿签好，一并销毁，托着下巴满眼可惜的看着墨昀同文庄叹气。 “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小墨昀，感情还没培养到位呢，人就要调走了，你说咱这儿是不是风水不好，不利新人？” 文庄深有同感，点头道：“这周休沐一起去祖神庙求个清净符回来贴门上好了，净化一下风水。” 科长实在受不了办公室惨淡的氛围，眉毛一竖，大手拍上桌子。 “都给我好好工作，求什么符求符，借调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今晚一起吃个饭，就当是给墨昀践行。” 聚餐也没能将沉重的氛围变轻松，驰心还不嫌事儿大似的从旁补刀。 “虽然但是，上次小墨昀酒后失言得罪司命星君，他当时的脸色我现在还记得，这次天府宫下调令指名让墨昀过去，要真是锻炼人才也就罢了，但那可是司命星君啊，谁知道是不是借着借调的由头给他穿小鞋。” “那不至于。” “不会的。” 墨昀和科长同时开口，虽声量不同，但回答倒是相当统一。科长看了墨昀一眼，起身冲他一招手，“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完之后不忘交代其余四个人：“你们都给我认真工作，不然晚上践行宴的费用大家均摊。” “摊就摊，又不是……” 素云被科长一瞪，接下来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墨昀不知道科长要同自己说什么，临出门时抿嘴可怜巴巴地回望四位前辈，得到他们一致握拳鼓励之后才安心地跟了上去。 科长找了一间无人的会议室，让墨昀先行坐下，自己绕到角落处雕着共工祝融二神的取水口接了两盏热茶回来，见墨昀跟着站起身便凌空将茶盏送了过来，盏托轻轻旋转，带着茶杯在空中轻轻摇晃，直到落到桌面才没了动静。墨昀接了杯子，科长伸手上下点了几下。 “不用紧张，先坐。” 墨昀坐也坐得不甚安稳，面上尽是局促。 第92章 “科长，我必须要调去天府宫嘛？” 科长“啧”了一声，将茶盏推到一旁。 “怎么，机会摆在面前，你还想拒绝不成？” 墨昀不语，手指摩挲着桌面，思考着该如何正确表述自己的想法，科长叹气，要不是隔着一道桌子，手指就要点上墨昀的额头。 “你别听他们胡言乱语吓唬人，司命星君心眼儿再小也不至于针对你这么个小娃娃。” “我知道，星君不是那样的人。” 打从认识司命以来，虽然也被他调侃过几次，但凭良心讲，司命对他的帮助更多，墨昀耷拉着脑袋，声如蚊蚋。心里甚至因为科长对司命略显偏颇的评价而隐隐不悦。 “那你还顾虑什么？” 科长不解，见墨昀沉默接着劝道：“姻缘司和天府宫说起来都是天庭直属，但天府宫的级别还是比姻缘司要高的，这次借调说是变相的升迁也不为过，寻常人哪有这么好的机缘？你去了那边要好好表现，争取留下，能不回来就尽量别回来了。” 这些道墨昀并非不懂，只是刚经历过云水镜的风波，他担心若是调令的事情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那到时候除了自己会造非议，还会连累司命星君也跟着被人讨伐。 墨昀将自己的顾虑同科长言明，科长倒显得轻松很多。 “就因为是这样，你才更不能拒绝，云水镜的事情刚过，这个时候天府宫出调令也是对你能力的肯定和帮助，我不清楚你和司命星君的私交如何，但他帮你至此，你应该承情。若是你拒绝，临时换人只会让不明就里的人质疑你的能力，同样会连累司命星君，让人闭嘴最好的方式就是用你的能力来证明自己，我和司命星君都相信你，你这么别扭反倒叫我们为难。” 话说到这个份上，墨昀哪还好意思再矫情。只是墨昀念及自己最近多出的那几位重量级的长辈，心里不免打鼓，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工作调动是不是也有他们在其中“助力”。 离别难免叫人心生失落迷惘，但好在答录处的同僚们都是惯于活络气氛的人，聚餐时全无凄楚，反倒是同去日同聚时一样快悦。轻松的氛围直到散席之时才渐渐消弭，墨昀看着同僚眼中漫上不舍，眼眶也跟着泛酸。于是提起酒壶想要为自己斟上一杯敬与一直照顾支持自己的诸位，结果手刚碰到酒壶就被他们一起拦了下来。 “有话好说，别喝酒。” 驰心对墨昀的酒量心有余悸，珍黎顺手将酒壶放到远处。才上心头的凄婉瞬间就被尴尬取代，墨昀不好意思地挠头，还想说点什么答谢大家，素云却笑着将胳膊搭上他的肩膀。 “以后虽然不能和昀昀一起工作，但大家相识一场，关系也不会因为调动而消失不见，以后要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你随时开口。” “是啊，节假日你要是有空也可以约我们一起出来聚聚，毕竟家人是一辈子的！” 珍黎靠在素云肩头，顺便给文庄使了个眼色。文庄闭眼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长方形锦盒，交到墨昀手中。 “调令来得太急，我们也没时间准备，这是大家的一份心意，也是我们共同的希望，祝我们昀昀前程似锦！” 文庄说完，其余几人举杯笑道：“前程似锦！” 墨昀眼眶瞬时便红了一圈，他打开锦盒，里面装着文昌阁经典款碧玉笔。据说使用此笔笔触自然成锋，无需蘸墨亦可使用百年以上。 “这也太贵重了。” 指腹轻轻滑过笔杆，带起温凉一片。文昌阁出品的笔墨纸砚品质不凡，价格自是不必说，更关键的是数量有限，有钱也未必能买到。收到如此贵重的临别赠礼，墨昀惊喜又感动，但这东西实在太过贵重，他哪里敢收。 “在答录处大家已经帮我太多了，礼物很好，但是我不能收。” 墨昀小心地将礼盒关好，双手捧着预备递还给文庄，却被科长拦了下来。 “安心收下，这支笔是前年姻缘司评先进集体时候的奖励，一共六支，答录处一直没有新人进来，我也就把这个多出来的奖励忘在脑后了，这还是今天文庄他们讨论该送你什么礼物时才想起来的，就当是借花献佛了，不要有心负担，拿着就是。” “是啊，而且以后你去了天府宫，也用得上它。” 素云也跟着点头，墨昀这才放心，再次道谢之后将锦盒小心地收进乾坤袋中。 离别时墨昀郑重地向大家抱拳行礼，目送着所有人都乘坐仙鹤离去后，一直强忍的泪才悄然洒落。无人在侧他也不在乎形象，直接用袖口遮住双眼，吸着鼻子胸口不住起伏。 “小仙君大晚上一个人站在街上哭啊？” 墨昀一个哭音刚从唇边溢出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这戏谑的声音实在有些耳熟，他立刻收声将脸胡乱抹干，一回头正对上文曲星君的笑脸。 “文曲星君？” 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熟人，称呼唤出口墨昀才发觉不妥，连忙俯身行礼，文曲星君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笑道：“不必客气，是他先看到你孤身一人站在这儿哭，这才和我一起过来问问。” 文曲星君说着侧身让开一步，墨昀抬眼，这才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司命。才因为调令的事纠结了一天，此刻下调令的人就在对面，墨昀呼吸一滞，反倒忘了向他见礼。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第93章 文曲星君胳膊搭上司命星君的肩膀，好奇地看着墨昀。墨昀回神，目光避着司命小声答道：“马上就回。” 他说着便要从袖中掏召唤滴滴驾鹤的符纸，司命肩膀一动，文曲星君的胳膊就这么被抖了下去，在小辈面前被落了面子，文曲星君手握拳放在唇边，尴尬地咳嗽两声，又对墨昀道：“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我还有事也没法送你……” 句尾被拖长，文曲星君显得有些为难，墨昀本就没准备麻烦对方，刚要开口就见对方的目光一转，落到了司命身上。 “正好司命你也要回南方天，不如顺便送送墨昀？” 文曲星君双手一拍，蓦然间便找到了解决办法，一点儿没给墨昀拒绝的空间，直接将他拉到司命面前。 “我得赶紧走了，墨昀就拜托你了哈。” 他双手在墨昀两边肩头一拍，足见一点，顷刻间便踩上一道祥云登上半空，一边冲两人挥手道别一边朗声冲司命嘱咐道：“一定将人安全送回家啊。” 他说完，身后忽然驶来一辆两只毕方并驾的马车，车门打开，文曲星君便闪身钻进车厢，还未等车门关好，两只毕方振翅而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墨昀都没来得及打个招呼，眼前便只余车架留下的烟霞一片。 “走吧，我送你回去。” 墨昀这才听到司命的声音，淡淡的难辨情绪。此时在想拒绝也来不及了，又更何况他也有事想要问清楚，墨昀只在原地踟蹰片刻，便跟在司命身后上了他的马车。 两人坐定，墨昀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倒是司命先出了声。 “舍不得离开姻缘司？” 墨昀点头，“答录处的同僚们为人和善，云水镜的事情闹那么大他们也从来没有质疑过我，能与他们共事是我之幸。” 北方天夜寒风冽，墨昀带着聚火珠虽不觉得冷，但话音落下还是莫名其妙的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上首面前失仪形同不敬，他立刻以袖掩面，向司命道歉。 “无妨。” 司命嘴角浅浅上提，抬手轻轻滑过桌面，墨昀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哧响，便见桌角处的暖炉腾起一道青烟，乌木沉郁的香气混合着香橼的清新，伴着暖意在车厢内缓缓弥散开来。 暖香舒缓人心，墨昀放下手，五指收拢，轻轻捏了一下膝头。这细微的动作立刻被司命捉入眼底，他手指一动，墨昀的眼神还未找到安放处，膝头就覆上了一条毯子。他把手自毯子下面抽出来，抬头看过去，司命一个响指落下，车窗两旁的窗帘应声滑落，将窗子遮得严实。 “夜晚寒气重，伤未好全，应注意保暖。” 他不提这一茬墨昀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手不自觉的摸上肩头，不痛不痒的，早就没了感觉。 “多谢星君，我的伤已经无碍了。” 被记挂照顾的感觉并不陌生，但墨昀说不清为什么司命的关心在自己这处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心头血液似乎在毯子落下的时候便趋于沸腾，让他如同置身汤泉一般皮表都溢出一层薄汗，喉头甘润过后便又渗出一丝若有似无的酸。 他是对谁都这样照顾，还是只有自己才被如此对待？ 雀跃地心跳因为脑中忽然浮现的问题节奏开始慌乱，想到自己可能对司命的好产生误解，热血过处便又浮上一层薄冰，冷热交替之下只余冷寂一片。 “天府宫那边……” 墨昀想说自己到了那边一定会努力用最快的速度适应新的环境和工作内容，但是车厢内的香风暖气烘得他语速有些迟缓，听到司命耳朵里倒好像是在问他要解释。 “临近年关，天府宫缺人手。” 思绪被打断，墨昀一下子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困倦感似海浪一波一波拍击着他的灵台，眼睛眨巴两下，想叫眼皮能撑住不要落下来。 “哦，我明白的，就是有点突然，想着怎么会是我被调去……” 句尾因为困意带着粘糯，墨昀将毯子揪起来挂到肩膀上，一低头将下巴埋了进去，只露了一双眼要睁不睁地盯着自己的鞋尖。这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禁让司命想到了上次他醉酒时的情景，心下顿觉可爱便生出了些恶趣味想要逗弄一番。 “怎么，不想来？” “没有。” 墨昀摇头，下巴在毯面的绒毛中蹭得舒服，眼睛也眯了起来。 “只是担心去了天府宫适应不了工作。” “人还没去就觉得自己适应不了？” 马车平稳，墨昀的身子却被困意所扰，失了根骨一般左右轻摇，司命嘴里调侃，手心一翻还是送了个软枕塞到他背后，好让人有靠。 腰背有了支撑，墨昀安然将上半身重量压了上去，不仅没道谢，嘴一撇，脸也跟着垮下来，苦着声音小声怨道：“是你说我对天府宫的工作内容一点也不了解。” “那么久之前的一句话，也亏你能记到现在来。” 司命起身，走到他面前，墨昀被困意包裹，脑袋沙袋一般，仰头都嫌费力，睁眼也只看到司命腰带上的星纹玉扣。迷糊间将规矩礼貌忘在脑后，听对方说他便反驳回去。 “你一句话吓得我把报考志愿都改了，能不记住嘛。” “真能记仇。” 司命唇边溢出一声无奈的轻笑，伸手轻轻拍上墨昀发顶。 “身体没恢复就应该好好修养，睡吧。” 第94章 他的话似是带着魔力，墨昀只记得自己听到一句“睡吧”，眼皮就此安然闭合，人也陷入带着暖意的黑暗之中。 司命揽着墨昀的肩膀，将他的上身平放在座位上，然后又弯腰勾起他的一双腿，扶着他躺好。墨昀脸蹭了蹭软枕，找了个舒服的部分将脑袋陷入其中，呼吸均匀睡得安稳。司命的眼神在他的小动作下逐渐放软，伸手想要替他将碎发撩开，指尖却在触碰到颊边细软的绒毛时顿住。 “抱歉，吓到你了。” 他收回手，直起身来，后退两步坐回对面的位置上，暖香萦绕的车厢之中，他的眼神凝望着墨昀的睡颜，始终未转。 另一边文曲星君坐在哮天的车驾中，脸贴着车窗紧盯着前方不远处司命的马车，不断转换着角度希望能从窗帘的缝隙之中获取到一点车内情景。哮天翘着腿，扇骨不耐烦地敲击着掌心，对文曲星这花式偷窥的模样实在看不过眼。 “你好歹也是一宫主座星君，行为举止也该注意一点，帘子都拉上了，就算你是千里眼也看不到的。” 文曲星君啧了一声，十分不舍地从窗边退开，双臂抱胸重重坐在车内坐垫上，一双眼嫌弃地上下扫过哮天。 “我就不信你不好奇。” 哮天把扇子一扔，想了想又复抓回手里，手指一翻，扇柄在掌心转了一圈被他塞回袖中。 “好奇有什么用，看不着听不见，你我更没本事撬开他那张嘴。” “他这人是真别扭，别人追爱恨不能昭告天下，他这倒好，做点什么生怕小种子知道。安神疗伤固元的药香神农本人一年也就送那么几盒，他倒好意思全要了过来，我这鼻子不灵的人隔这么远都能闻到香气，也不知他这是用了多少。还有啊，文昌阁的玉笔，今年一共出了百十根，四方大帝那边都不够分，他这根还是上次和南极大帝下棋赢来的彩头，就算明着送给小种子也不是拿不出手，他倒好，非要跑到姻缘司找了个由头用小种子同僚的名义送出去。” 文曲星君细数着司命的别扭行径，哮天听完也轻哼着摇头。 “没谈过恋爱的人是这样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尽是昏招。” 文曲星君撇嘴，嫌弃地看向他的袖口，揶揄道：“你也真好意思说他，那扇子你都快盘包浆了吧？” 一句话精准扎到哮天的痛脚，他还了文曲星君一记白眼，将脸扭到一边，撑着下巴回怼：“你懂个屁。” “我确实不懂，我这儿给你们疯狂铺路，你们有一个人算一个能把通途挖出道道天堑来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墨昀这一觉睡得极为舒适，睁开眼之后只觉得气脉通畅灵台清明，只是好奇自己怎么能毫无知觉的从司命的车里睡到第二天早上。 “司命星君车里燃了固元安神的药香，抱你进来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吓了一跳，昀昀你什么时候和司命星君关系走得这么近的？” 同样的问题荧惑也有问过，墨昀也不知如何作答，只低头对付自己那份早餐。昴宿放下手中的南天早报，看了柳宿一眼，示意妻子不要多问，柳宿收到眼神也只能将好奇心压下，将餐盘推向墨昀那边。 “多吃点，一段时间没见，昀昀你瘦了不少。” 墨昀闻言双手摸上自己的脸：“有吗？我感觉还好。” 昴宿自袖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到墨昀面前。 “这是司命星君昨日留下的，说是你看完信再去天府宫报道不迟。” 见墨昀放了筷子这就要展信去看，柳宿立刻按住他的手。 “先吃饭，吃完再说。” 许久未同父母一起用餐，墨昀也不想拂柳宿女士的面子，只能将信封放下。 “可有因为调令不快？” 昴宿声音向来温柔，墨昀摇头，冲父亲笑笑。 “不快倒是不至于，但确实有点突然，我还正想问你们，把我调回南方天是你们的意思，还是天府宫那边真的缺人。” “算是两者皆有吧。” 柳宿女士叹道，随即又担心墨昀因陵光插手而不快，耐心解释道：“这次云水镜的事情是有备而来，你现在血脉特殊，上神担心你的安全，想着将你调回南方天，刚好司命星君那边缺人手，这才下了调令。” 墨昀点头，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反倒安慰家中二位。 “云水镜的事舅舅有和我大概讲过，这次调动我也没有不开心，只是答录处的同僚那里我有些不舍。而且回到南天工作，通勤也省去不少时间，也挺好的。” 听他这样讲，柳宿昴宿便也放下心来。用完早饭二人便各自回朱雀、白虎二宫。墨昀终于得了空闲，收拾好碗盘之后倒在沙发上将司命的信封拆开。 司命的信倒是言简意赅—— 休息好了再来天府宫报道，不必纠结工作内容，到了天府宫有的是人会教。 第46章 入梦不甚就永驻梦境 按照从前墨昀对领导这种生物的认知，对方在书信里客气一下，他不该轻易当真，必定要拿出一副我爱工作的态度来，立刻整装前往天府宫，以求在新任顶头上司面前搏个好印象。 但今日他看着日历上金光闪闪的“金曜日”，心里全无挣扎，直接选择在家休息到下周月曜再去报到。敢轻易选择“躺平”倒也不是因为同司命关系逐渐熟络，他任性放肆。只是同司命接触得越多，一颗心总能被对方言行引得悄然生波。 第95章 他已经记不清昨夜在车厢内神思混乱时同司命星君说了些什么，但胸腔内纷乱的心跳引起的暖热并未缓和，甚至会在想到对方的时候重新体味。 尤其是今日展信阅读的时候，明明文字不具表情语气，他的耳畔却似听到了对方带着轻笑的柔和低语。心跳漏拍之下，半边脸都跟着酥酥麻麻，哪怕他立刻将信件扔开都未消解。 他知道这样的状态十分不正常，心里隐约知道答案却抗拒着不愿细想。 在家待着无事可做不免会被混乱的情绪侵扰，墨昀从衣柜里随便揪了件长衫套上身，来到腾蛇站，预备去藏书阁查找天府宫相关的资料。 毕竟是借调，墨昀担心若是自己一问三不知会给答录处蒙羞。 工作日藏书阁人并不多，墨昀胳膊上挂着取书筐照着查到的编号找自己想要的书籍。手指滑过一道道书脊，一圈找下来墨昀惊讶地发现自己要找的书居然都不在架，正迷茫时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是在找这些书吗？” 忽然被拍，墨昀脊柱微僵，扭头见到身后之人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 “上！” 惊呼声出口才意识到这是在藏书阁中，他立刻捂嘴，眼睛瞟向四周，发现无人被他声音惊扰，这才放下心来，冲对面的人抱拳行礼，顺便将声音压低。 “上神怎么会在这里？” 孟章一手举着书，另一只手虎口张凯，一道青色结节便从他的拇食二指之间缓缓张开，直到将二人笼了进去才停止扩张。 “和你一样，前来找书。” 他抬起拿书的手，在墨昀眼前轻轻晃了一下，有了结界在外，墨昀也将声量恢复到正常程度。 “您……” 墨昀目光扫过书籍封面，接着道：“也要找天府宫相关的资料？” 孟章含笑点头，顺手将书放进墨昀的取书筐内。 “我已经看完了，这些你都拿去看吧。” 取书筐里瞬间被放满，重量增加之下墨昀的身子向一边微微倾斜，孟章伸手替他扶了一把筐子，墨昀连忙道谢，孟章却指着书架对面一张无人的桌子对他道：“可有时间陪我坐坐？” 在东方天疯狂的媒体手下吃过亏，墨昀对孟章的邀请心底生畏，心念几转不知该不该直接拒绝。可能是面上的忐忑太过明显，孟章侧过脸，笑意浅淡又温和。 “有结界在，不会有人看到你我。” 孟章说着，淡青色的结界光罩似是为了向墨昀展示自己的存在感，还应声闪烁了一下，墨昀只能以笑掩饰尴尬，跟在孟章身后走到长桌旁。 胳膊上的取书筐忽然没了重量，墨昀低头，看着它活了一般顺着自己的手臂滑落，在空中滑行片刻之后稳当地落在长桌一角。孟章一挥袖，长桌变成一张石雕茶桌，桌面中心是一方茶台，茶台四周凿出一道环形沟渠，渠中水流潺潺，赤红锦鲤在洁白碗莲的根须间摆尾。 孟章坐到茶桌跟前，轻轻击掌，一条锦鲤自渠中跃起，尾巴一拍化作一道火焰钻进茶台泥炉之中，不过须臾，壶盖便被蒸汽拱得欢腾。 水滚之后水壶自动跳下火炉，滑到茶壶边上，壶嘴轻轻敲击壶壁，茶壶一转，两壶相遇，似见礼一般壶嘴下俯。茶壶轻轻晃动壶身，壶盖便脱出来，蹦蹦跳跳地落在一旁等着水壶向体内注水。 水注满之后，两只茶杯迅速近前，像是点兵一般整齐排列在茶壶面前，被兜头洗了个干净之后，水壶又注了一道水进茶壶，二壶再次见礼，水壶飞回泥炉座上，茶香逸散。 两只茶杯旋转着各自来到二人跟前，茶壶跟着过来，斟满茶水之后又不忘行礼。 墨昀被茶具们一套行云流水又礼数齐全的动作搞得有些想笑，孟章对这一切司空见惯，只冲着墨昀抬了下手。 “这是今年东方天的新茶，名为青垂露，香气清新，回味甘甜。” 墨昀拿起杯子，放到鼻端轻嗅一下，便启唇啜饮。 “多谢上神，确实是好茶。” 茶味确实如孟章所说，清新淡雅，但墨昀平日对茶研究不多，除了一句好茶实在憋不出其他赞美。而且比起品鉴茶叶，他现在更好奇孟章要同他说些什么。 “上神怎么今日有空来南天的藏书阁？” 而且还精准选到所有他要找的书…… 后半句墨昀没好意思问出口，孟章放下茶杯，背脊直挺，坐姿优雅。 “说来惭愧，我是在查录处看到你要找的书才先行将这些都取了出来。” 啊这…… 墨昀错愕，不知他此举何意，孟章口中说着惭愧，面上却半点不显。 “我有事寻你，但陵光还在青龙宫，为防她逃回南方天，我时间有限，只能先行帮你把书备好，以此节约时间。” “陵光上神本是在青龙宫养伤，上神用‘逃’字是否有些不妥。” 墨昀本能不喜孟章的说法，也没顾忌对方的身份，指出他用词不当之处。 “就因为是在养伤，才不能由着她胡来，南方天眼下对她而言并非安全之地，若因为千年前与我的旧事耽误自己的身体，既不负责，又令人担心。” 南天不安全？墨昀紧张起来，眼睛环顾四周，背脊生寒。孟章垂眼，一双青绿瞳仁被纤长眼睫遮盖，看不出情绪，却也未给墨昀追问的机会。 “你能看到陵光的记忆。” 第96章 句尾一丝上扬都无，肯定的语气让墨昀想到那些无意间窥见的虐恋桥段，替人尴尬之余，墨昀自己也汗流浃背，只能摸着鼻尖默默将视线转开。 “我……” “你体内的灵珠应是她过往的记忆，我虽然不知道她当初为何要把记忆单独分出，但现在想来这也未必是件坏事，她同魔君交战的回忆应该也被封存在灵珠之内，若能回溯这段记忆，也许就能够找到救她的办法。” 能有办法救陵光墨昀自然是责无旁贷，但…… “我确实能看到一些陵光上神的记忆……” 墨昀开口，孟章的视线立刻追了过来，审视中带着些墨昀难以读懂的黑沉，让他徒增压力的同时也有些恐慌，实在是那黑沉之中隐隐溢出的偏执与疯狂让人难以招架。 陵光的安危在前，容不得他在此时退却。 “我修为尚浅，即便看到您所指的那段过往也未必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墨昀顶着孟章的目光，道出自身顾虑。孟章听后点头：“我知道，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目的。” “……” 锦鲤鱼尾拍击水面，水花飞溅墨昀却顾不上躲避，他看向孟章，脸上写着“愿闻其详”四个大字。 “你我曾在梦中巧遇，我会设法在梦境中重现她的那段回忆，然后再进入你的梦境之中，但我入梦你的识海灵台会因为我的威压受到影响。” 感受过一次“青龙威压”的墨昀心有余悸，手指在袖下绞紧。 “比如说？” 他小声询问，想弄明白自己这六千年的小身板能不能承受下来。 “若是不能凝神聚气，心志坚定，恐怕会永驻梦境。” 梦境本就如梦幻泡影，永驻梦境的直白说法就是身子活着，但魂魄噶了。 要说听到这里心中无惧那就是纯纯扯淡，墨昀喉头梗塞，嘴唇发干。 陵光的伤势治愈不易他是知道的，但也没想到只是去找个线索就有可能小命不保。墨昀很想大义凛然地同孟章拍板说自己没问题，但脑子里六千年的过往走马灯似的不停闪回，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也是个俗气的仙人，同仙风道骨半点不沾。 “如若担心，你可以拒绝。” 孟章见他半晌无语，适时开口想要缓解他的压力。墨昀抿着嘴没回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将心头凄风苦雨压下，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才开口问道—— “具体要怎么做？” ------------------------------------- 从藏书阁出来，墨昀婉拒了孟章送他回家的好意，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和孟章敲定入梦的细节之后他内心反倒平静了不少，只是想到有永驻梦境的危险时心中总有些焦虑不安，这不安倒也不是来自于性命不保的不安，只是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却因为一时想不起而抓心挠肝。 眼前飞过一只青鸟，墨昀担心撞到西王母的宝贝信使，向外让了一步，谁知青鸟飞出一段又追着他叽叽喳喳，墨昀茫然回头，听到元蘅叫他：“昀昀，今晚一起吃饭，就我和你，不许拒绝！” 墨昀现在自然不会拒绝朋友的邀约，经历太多事情，与元蘅再见两人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一顿饭谁也没顾上品尝美食，墨昀成为元蘅最忠实的听众，听她从工作上的奇葩经历说到最近在云水镜中和同好一起出的龙雀cp的新糖。 “所以我就说啊，青龙上神对朱雀上神是真的用情至深。” 元蘅眉飞色舞，做最后的总结，说完之后半晌没得到回应，不由好奇地看向对面，这才发现墨昀目光发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昀昀，你怎么了？” 墨昀被她点名，恍然回神，不知对她还是对自己说道—— “我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几天过年到爸妈这里，写作环境变动有点卡思路，以后会酌情修改，如果影响到小可爱们的阅读体验先行说抱歉。 另外祝大家新年快乐，2024笑口常开，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看到收藏渐长，有人留言真的是开年得到的最惊喜的礼物了，感谢大家的支持鼓励，待我回去一定认真写文！ 第47章 强是一时的 最近发生在墨昀身上的事情太多，元蘅见他表现这么反常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歪着脑袋小心询问。 “你想起什么了？” 明明是个很正常的问题，墨昀脸上的表情却变得不大自然，目光闪烁间颧上还漫出两团淡淡红云。 “昀昀，你没事吧？” 墨昀摇头，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手指局促地抠着指甲，似是在忖度如何表达。 “有件事，我想问你……” 这期期艾艾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焦，元蘅不住点头，期待着他交出下文。 “就是……” 尾音拖得冗长，话到嘴边磨蹭着不说对元蘅来讲如同折磨，她抓起手边琉璃杯将蟠桃酥酪一饮而尽，杯底重重砸在桌面上，将在犹豫之中的墨昀吓得一愣。 “快！说！” 元蘅目光带着威胁，墨昀舔舔嘴唇，开口倒是痛快了很多。 “我有一个朋友……” 元蘅：“少来这套。” 墨昀：…… “就是我想知道如果有一个人，你见不到他的时候会时不时想到他，见到他的时候会紧张，如果他接近你的话，呼吸会变得有点急促，心跳也不太对劲，脑子发木，脸还会发烫，这种情况说明……” 第97章 墨昀没说完，元蘅眼睛忽然瞪大，一个猛子站起身来，墨昀跟着她的动作抬头，看着她绕过桌子疾步窜到自己旁边，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一副老母亲对有了出息的好大儿的欣慰状。 “这种情况说明昀昀你红鸾星动了啊，来来来，快同我讲讲，是哪家的仙君？” 墨昀在听到“红鸾星动”四个字之后，脑子里便似有一座洪钟被人敲响，嗡鸣声铺天盖地，将元蘅的后话完全覆盖掉。 “你是说我喜欢他？” 手指着自己，脸上带着茫然无措，见元蘅点头，嗡鸣声忽然休止，取而代之的是来自自己心底的声音，清晰的，似醍醐灌顶，将心中迷雾撕开一道口子，让一切纷繁的思绪尘埃落定—— “这就是喜欢啊，原来我喜欢他。” 墨昀并非痴傻，早先其实就觉得对上司命时莫名其妙的反应是不对劲的，只是千年母胎单身的经历让他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意，非要有人从旁帮他一锤定音，方知自己感知无误。 知晓心意之后墨昀再次陷入空茫，对方是天府宫的主座星君，同他这个小小职员云泥之差，即便自己心动又有何用，他甚至不知对方是否同自己一样喜欢男子。 元蘅见墨昀一声反问之后便没了反应，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变为失落，心中不安，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晃动。 “昀昀，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有心上人的？” 墨昀摇头，感情这一块子，司命星君仿若绝缘，墨昀唯一听到的绯闻还是元蘅口中瑶姬一滴桃花泪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念及此处他心中一寒，心想瑶姬如斯美人也没引得司命心动半分，要是自己在他面前露出马脚，结局或许更加惨淡。 “那你怕什么，去追啊！” 元蘅不知墨昀属意的是她口中的“变态”，只单纯觉得好友应该勇敢追爱，墨昀苦笑，双手覆面。 “还是不必了，他同我…不太现实。” 信息给得太不明确，元蘅分析不出所以然，想法便天马行空起来。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墨昀，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心慌忐忑，低声问道：“昀昀，你喜欢的人，不会真的是青龙上神吧？” 这一句话倒把墨昀的愁绪吹得一干二净，他放下手，目光重归清明，无奈地看着好友。 “你年纪轻轻，怎么脑子先糊涂了，若我分析得无错，你嗑的cp应该是真的。” 元蘅眉开眼笑，转瞬间又激动起来，双手合十向空中遥遥一拜，墨昀刚松口气的档口又被她将话题拽了回来。 “我的cp现在不重要，倒是你，如实招来，到底这个人是谁，我认识吗？他什么身份？在哪里高就？今年岁数几何？怎么认识的？你不说清楚今天休想离开。”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墨昀晕头转向，但真相又太过扎心，墨昀沉吟片刻，将缘来境中与南天星的那段过往拿来搪塞。 “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缘来境中相识一场，关于他的事我确实都不甚清楚。” 虽然从前自己对南天星确实存有过一些旖旎又暧昧的情愫，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墨昀也逐渐明白，有些人确实只是萍水相逢，只要对方再无联系的想法，一切渴慕也都只剩无望。 只是他曾受惠于对方，现在拿人家来挡枪，怎么说都不太地道。墨昀心中愧疚，却也一时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默默地向祖神告罪，希望先把元蘅的盘问揭过去再说。 “怪不得你说不现实，也是，缘来境中友能在现实当中发展成恋人的少之又少，而且万一他性格上有什么怪癖，执意相求反倒是一段孽缘。” 怪癖倒不见得，只是南天星这个人喜欢烹茶，性格又不热络，这点上倒是与…… 想到这处墨昀忽然过电一般呆住，喜欢烹茶，嘴上严厉，行为却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南天星在这点上和司命星君几乎别无二致。 所以…… 他对司命星君的妄念莫非只是一种移情？ 那自己就更差劲了。 墨昀羞愧难安，恨不能以头抢地，感觉自己这些年受到的仙品操守教育白学了一遍。 元蘅对他所思所想一无所知，只当他是因为恋慕一个难以触及的人而心伤，于是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言安慰。 “没事的昀昀，既然到了现在对方也没有向你表达要进一步接触的意思，你也不要太执着，等过一段时间也许这感觉淡了也就无事了。而且下周月曜你又要去天府宫报到，天府宫别的不说，能进去的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万一你遇到更好的人，说不定也能谱出另一段佳话呢？” 去了天府宫在司命手下做事，佳话能不能谱未或可知，但他的心思确实应该清楚。这些墨昀无法向元蘅说明，只能撑起一个笑脸冲对方点头。 回家路上墨昀心乱不已，脑子里一会儿是和孟张一起入梦找线索的事，一会儿又是自己这一团乱麻的倾慕之情，再加上陵光受伤还有职务调动，他觉得自己被一堆事情压得喘息都困难。 他的生活从遇到司命那天开始好像就被按下了加速键，一大堆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事，还有见都没见过的人向他兜头砸了过来，她被砸得七荤八素还没清思路，新的事情便又接踵而至，他只能被这些事情推着向前，连反抗都来不及。 不知怎的，他又来到七重天郊外的那座高山下面，足尖点地飞上平台，刚抱膝坐下就见一团晖夜形成一道光圈，绕着他点亮了一片暗夜。他豁然回头，见司命一袭红衣被萤火染成橘黄，伴着夜风轻轻摆荡。 第98章 他一迈腿，脚下便垫上一朵云彩，撑着他的脚步来到墨昀身旁。 墨昀心事未解，此时见了他不免张皇，急着起身却撞开了围在自己身边的晖夜，萤火四散纷飞时他听到司命的笑声，轻柔似南天带着温凉的夜风。 晖夜重新聚集成环，却因墨昀刚才的莽撞略有不满，光圈围着他越收越紧，墨昀被这群小虫围在中间，略显窘迫，正想着要不要蹲下身绕过这个包围圈时司命开口了。 “被吓一跳又不疼，你们别那么小心眼。” 包围圈扩散开来，像初始时那般绕着墨昀专心照明。墨昀回身向司命见礼，还没开口唤出对方名字，胳膊就被他虚扶着直起身来。 “非工作时间，不用动辄弯腰抱拳。” 只想找个地方让自己放空，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偶遇司命，打招呼不成，墨昀便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口不言，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略微垂首恭敬地站着。 “昨日还张牙舞爪，今天倒是讲礼貌。” 司命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调侃，昨日的记忆在墨昀脑中只剩模糊一团，但在对方面前出糗太多次，墨昀又担心自己言行无状，一双圆眼低垂着忐忑向对方请教。 “昨夜我可有冲撞星君？” 司命挥手招出一张长椅，坐下之后微微摇头。 “不曾。” 墨昀心下稍安，随后又好奇地看向司命。 “那星君所言‘张牙舞爪’是？” 司命手指一点，晖夜整齐落在长凳靠背扶手边缘，他目光盯着闪烁的萤火，眸中倒映着橙黄微光。 “不这么说我担心你今日想做锯嘴葫芦，什么都问不出来就要逃回家偷着哭。” “我哭什么？” 墨昀小声咕哝着将脸别到一边，却因见到萤火辉映中司命俊逸的侧脸而面皮隐隐泛红。 “哦，没想哭啊，那你脸上明晃晃的‘想哭’二字是哪儿来的？” 脸上有字？ 双手惊慌地摸上脸，墨昀挥手招出镜子，见到脸上什么都没有，这才愕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对方戏弄了，他闭眼吸气，收了镜子之后也不说话，默默跑到一旁坐下。 “生气了？” 墨昀不语，只是摇头，本来没想哭，现在心里泛酸，喉头倒是真的有点梗。 “打算休到什么时候？” 隔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墨昀略带着沙哑的声音。 “本来打算下周月曜就去天府宫报到的。” 司命靠着长椅扶手，拳头轻轻撑在唇边，含笑看着墨昀的方向。 “那现在呢？” 墨昀吸着鼻子，将脸扭到一旁，假借挥蚊子的功夫将眼角的湿气蹭去。身后衣袂摩擦带出綷縩轻响，耳垂被丝绢碰触，麻痒瞬间遍及全身，墨昀身体微颤，一回头才见司命的手就在自己脸侧，手指间还捏着一块手帕。 “你手刚摸过地面上的浮土，用它抹泪容易花脸，手绢应该干净些。” “我又没哭。” 嘴虽然够硬，但手还是诚实地从司命手里将丝绢抽走，司命嘴角微微上弯，没有因此揶揄他，只矮身坐到他身侧。 “没哭就留着擦手吧，今天又是在哪儿受委屈了？” 长夜真是惹人烦，墨昀想着。 明明在日间能够收拾得当的情绪一旦遇到这靛蓝一片的苍穹和柔和闪烁的晚星便散漫开来，丝丝缕缕地萦绕在心间脑中，让人不设防地脆弱许多。 “也没有受委屈，就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有点招架不住。” 司命听后并未说话，只是环绕着墨昀的晖夜默默散开，留二人沁溺于夜色之中。 没了萤火之光，墨昀最后的防线也守将不住，手撑着半边脸，表情犯愁。 “我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这样也许事情来的时候我就能更从容一些，我也能为家人分忧，而不是被他们保护着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他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样一直被动地被人保护，实在是太差劲了。” 夜色遮盖，墨昀也不担心自己的窘状被人看到，眼泪滑落，渗入嘴角咸涩中带着淡淡的苦。 年轻后生在自己面前垂泪对司命来讲并不陌生，每隔一段时间总有手下在自己面前说自己不够优秀，说到伤心处眼泪鼻涕齐刷刷往嘴里淌，五官都跟着变了形状。 以往遇到这种事，司命要么赶人，要么自己躲开，并不会多加言语，实在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一开口对方更加崩溃，于人际关系和工作进展无益。 但今日避无可避，司命轻叹出声，回头正看到墨昀半边脸埋在膝头下面，皱紧的眉头下面，眼皮随着情绪轻轻颤动，泪水在那双平日里动不动就受惊等大的圆眼当中晃荡片刻便顺着下睫滚到脸上。泪痕被星光一反，便成了两道小小银河，可怜之中又带着点让人无奈的可爱。 万年在各种情绪里摸爬滚打，几乎全无所感的心今日忽然因为自己身旁这个小倒霉蛋的眼泪被揪了一下，带着让他新奇又惊讶的酸涩与轻微的刺痛，驱使着他伸出手，想要替他揉一揉那被泪水染红的眼眶。 手伸到一半，智回还。 如此唐突这小倒霉蛋又要别扭好一阵子，司命在心中叹道，手在半空换了个方向在他的后背轻轻打着节拍。 “强是一时的，帅气才是一辈子的。” 情绪崩溃时得到司命这么一句没有头脑的话，墨昀傻掉，脸眼泪都憋了回去。 第99章 “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留言的小可爱，就是说一整个感动住了，谢谢你们的喜欢和支持，今天终于找到一些写文的感觉，希望这一章没有让大家失望。 第48章 心健康更加重要 星河当空，长夜未尽，空气里漫布晚香玉醉人的浓香。晖夜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自发振翅在二人身后形成一个“捂脸笑哭”的表情符号，墨昀余光瞥到这硕大的橙黄脑袋，没忍住嘴一咧笑出声来。 司命见他视线向后，扭过头去，晖夜们立刻四散飞开，在空中变成一个摇晃的拇指。 墨昀手中攥着司命的丝帕，心中郁闷散去不少。 “这都哪儿来得口号，一套一套的。” 司命气定神闲：“陵光说的。” 墨昀嘴角抽筋，唯有点头。 “她说的对。” “你的评判标准倒也足够灵活。” 司命鼻腔轻哼出一口气，斜眼看他。 墨昀直气壮：“人总是双标的。” 见他心情好转，司命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身体前倾探过脸来笑着看他。 “哭痛快了？” 好歹也是个成年仙君，在长辈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墨昀想到这里脸一红，咬着嘴唇将脸微微别开，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很难看吗？” 他声如蚊蚋，问出口之后又觉后悔，想要捂住耳朵又觉得这样做太过幼稚，正左右为难时看到那群晖夜又变了形状。 刚才抱膝痛哭的景象被晖夜们完美复刻，墨昀窘到恨不能遁地逃窜，用力一挥手，长袖带起的风将晖夜吹乱。 身侧的人轻笑出声，晖夜们立刻组成一道鬼脸，冲着墨昀吐舌头，墨昀双手撑地，将屁股挪了个方位，背对着司命，顺便躲避晖夜的嘲笑。 “这么在乎形象啊？” 在乎也没用了，因为这下形象全没了…… “你刚才还说帅气才是一辈子的。” 墨昀心口不一，主打一个嘴硬。毫不意外的收获司命笑声x1，想着反正也没有形象可言，他直接将耳朵捂起来，闭着眼试图以此躲避司命和他的晖夜们的调侃。 司命看他掩耳盗铃似的缩成一团，弯曲的背脊上骨节微微将衣料顶出一个个圆润的小疙瘩，忽然觉得这小倒霉蛋幼稚起来也挺可爱，刚起了逗弄的心思脑子里又闪过方才他眼泪爬了满脸的模样，想着他刚刚露了笑脸，还是别把人弄哭了才好。 晖夜群组成的鬼脸被司命眼风一扫立刻做鸟兽散，老实的趴在长凳靠背上发光照明。 “别躲了，送你回家休息。” 脑中司命的声音清晰温柔，带着哄小孩似的无奈。墨昀一愣，心中腹诽：“淦，忘了他能传音入密。” “是啊，所以你心中所想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过去小孩子说粗话会被打屁股。” 又是那恼人的带着调侃的轻笑，没有通过空气传播，清晰地像是咬着他的耳朵说出来的一般，墨昀脑子一轰，直接从地上跳起来。 “就不能正常开口说话嘛。” 一转身看着司命带笑的脸，他顾忌着对方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压着声音抱怨，司命抱臂耸肩。 “你捂着耳朵，眼睛都不睁一下，我怎么让你听到？” 还真是有有据，叫他无法反驳。 马车恰于此时静静落到司命身后，他拉开车门，一回头见墨昀两腮紧咬，脸颊微微鼓起，如同炸毛的小鸟。嘴边笑意加深，眼中带着隐秘难察的悦色。 “别咬那么紧，牙不疼么，上车吧。” 墨昀这时哪会听话，松开腮帮子同司命客气起来。 “不耽误星君时间，我自己回去就是。” 司命看了一眼天色，人向后靠在马车上。 “这个点腾蛇已经下工，穷奇还在九天上看顾陵光，你叫滴滴驾鹤怕是这个月的薪酬半数都要搭进去，我送你回去免费不说，速度也快。” 钱永远是墨昀这种小职员的痛点，戳一下就能直击要害。炸毛的鸟瞬间变成落水的狗，墨昀耷拉着脑袋，一边往车厢里去，一边不情不愿地向司命道谢。 这情景让他想到多年前天庭贺新春文艺联欢的一个短剧，内容是反诈宣传，其中骗子将无辜的群众忽悠瘸了，十分得意地同道侣炫耀。 “他还得谢谢咱呢。” 骗子的形象和眼前的司命高度重合，他就是那个被忽悠瘸了的单纯群众，无计可施还得笑对司命。 “谢谢啊。” “客气。” 司命跟着墨昀进入车厢，坐在软椅上笑得如沐春风。 “星君今天怎么会在那里？”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墨昀忽然想到今日又是一次偶遇，不免好奇。司命脸上笑意转淡，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星河，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疲惫。 “太累，找个清净地休息一下。” 天府宫工作量惊人墨昀是听说过的，但是主座星君都喊累的程度还是让墨昀叹为观止。下周自己就要去天府宫报到，墨昀紧张地吞咽口水，觉得自己前路一片灰暗。 “天府宫的工作很繁重吗？” 人，大抵是不愿轻易认命的，仙人亦然。墨昀心玄吊着，想给自己一点希望。 司命回头，似乎对他的问题很是意外。 “天府宫的工作严苛繁重，下属苦不堪言已经不是新闻了，我以为你是知道这些才转考姻缘司的。” 第100章 “原来这些流言是真的？” “自然。” 墨昀眼中的希冀在司命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中消散殆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还是死了…… “你这表情……” 司命眉梢一挑，眼中漫上捉狭，似是嫌他心死得不够透彻，加码道：“新人入职会先做为期一周的封闭培训，每日从辰时开始，亥时四刻结束。培训结束之后每日辰时正打卡上工，什么时候结束要看工作分配如何，不过好多人会选择直接住在天府宫。” “住在天府宫？” 到了此时，墨昀脑子停转，发问也是机械性的顺着司命的话头引出下文。 “天府宫有员工宿舍，住宿条件还不错，你到时候可以申请看看。” 司命浅笑嫣然，墨昀却觉得这笑里藏刀不憋好屁，手抓着窗棂将脑袋靠上去，声音近乎绝望。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嘛？” “那自然是晚了。” 司命撑着下巴，有被墨昀的反应取悦到。 果然是变态…… 墨昀手指死死抠着窗棂，心里再没有那一刻如此认同元蘅对他的评价。 车速却如司命所说，又快又稳。只是墨昀现在已经被天府宫昏暗的工作环境和不要命的工作时长吓到失语，从车上下来时腿一软差点扑倒在自家院门前，司命很好心的伸手自他身后环住他的腰，这才让他免于摔倒。 “既然你如此热心工作，自己说要下周月曜前去报到，那我就在天府宫等着你来应卯了。” 杀人还要诛心，应该说不愧是你嘛。 墨昀心中默默垂泪，站直身体之后迈开两步，同司命拉开距离。 “哟，这是谁啊？” 荧惑声音一出，墨昀同司命的目光齐齐转向院内。 “是司命星君啊，最近天府宫这么闲，天天都能在其他地方见到你？” 荧惑走到两人跟前，拉住墨昀的胳膊轻轻一带，墨昀被拽得突然，脚下踉跄，眼见身形又要不稳，司命伸手想要扶他，被荧惑当中一挡，顿在半空。荧惑掌心生出一道赤色光晕，将墨昀稳住。司命表情松缓，冲荧惑拱手。 “荧惑神君。” “多谢星君送我家昀昀回来，以后他去了天府宫还免不得要劳你照顾一二。” 荧惑脸上带着假笑，老母鸡护崽一般将墨昀死死挡在自己身后，生怕司命能多瞧一眼。 “工作就是工作，谈不上照顾，墨昀聪慧，我相信他能处好自己份内的事务。” 两人目光相对，眸中精光在空中相击，势均力敌。倒是墨昀在听到司命说到自己的时候心中一动，眼前似有彩色泡泡欢悦地飘在空中。 被他夸自己聪慧，心中一跳一跳地翻涌的血液里好像都带上了几许淡淡的甜。 “那确实，昀昀自小就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 荧惑脸上带着骄傲，偏头看了身后墨昀一眼，护崽倒是护得得心应手。 “有时孩子太过懂事也不完全是好事，就比如说有一些家长就会因此忽略他们的心健康，孩子孤独无依，又担心给家长添麻烦，只能自己躲起来想办法消化情绪。” 司命的视线在荧惑身后一触即收，荧惑脸上笑意僵住，瞬间紧紧攫住司命的目光，司命也不回避，淡定地同他对望。 “能教出墨昀如此优秀的仙君，我想神君一家定然不是这样的家长。” 司命说完，再次冲荧惑拱手。 “不早了，容在下先行告辞，神君再会。” 听到马蹄声起，墨昀自荧惑身后绕出来，正对上司进入车厢的背影，似是有所感，司命回头，目光中带着夏夜难消的余热。 “回去吧，好好休息。” 墨昀点头，冲他挥手。 “多谢星君。” 眼见马车登空而上，踪迹没入黑沉夜色，墨昀才转过身，正巧对上荧惑表情不悦的脸。 “舅舅，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墨昀不想和他就司命的事展开讨论，干笑着扯开话题。荧惑扭身一边往门边去一边没好气道：“来看孩子。”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墨昀跟在他身后，低头发现自己手心里还攥着司命的丝帕，脚步顿住，双手捏住丝帕两角，仔细将它折好，一抬头见荧惑已经将门拉开，目光里带着探究，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怎么不进去啊。” 墨昀心一慌，迅速将丝帕塞进袖口，脚下生风，疾步迈进门，荧惑跟在他后头，将门重重拍上之后靠在上面。 “你很不对劲，你和我说实话，你对司命……” 被他这样盯着墨昀压力山大，一着急把实话秃噜出来了。 “这么明显吗？” 【作者有话说】 我保证，明天墨昀就上天府宫报到！ 另外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还有今天居然收到了打赏和新的留言，哇塞2024的新年果然处处有惊喜！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第49章 温柔不过三秒 话说出口便覆水难收，房间里的温度霎时降至冰点。荧惑的表情僵在脸上，瞳仁倒映着墨昀泛白的脸，神色间带着明显的惊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对司命，你……” 荧惑鲜少语塞，他抬手指着墨昀，墨昀甚至能看到他指尖的轻微颤抖，他倒吸一口凉气，懊恼自己明知他耳提面命要他离司命远一点，还能口上失守，把大实话说出来。 第101章 好在刚才他语焉不详，应该还有补救的余地。 “对司命星君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语毕他还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补充道：“就是这样。” 如此鬼话自然无法令荧惑信服，但墨昀素来不是个会说谎的后辈，荧惑拿捏不准，脸上的阴郁消减许多。 “崇拜？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崇拜的？” 随便胡诌的话自然没有什么实证作为支撑基础，墨昀被噎了一下，开始仔细回想司命星君的优点。 “比如说…他救过我，两次。” 墨昀伸出两根手指，接着道：“还有上次去东方天培训的机会，本来是没有我这个新人的份的，是他向月老举荐的我。” “你不说这个我还没这么来气，我说了多少次不让你去东方天，后来怎么样，云水镜的事他也要负责。” 荧惑刚有缓和的面色急转直下，墨昀被他颠倒是非的样子弄得也生出了几分气闷。 “之前你从未跟我具体说明为什么不能去东方天，司命星君更是不知道我体内有灵珠的事，他一番好意怎么被你说的像是故意陷害似的，你们有什么事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反倒诬陷人家一个帮我进步的人。” 墨昀说完也不管荧惑作何感想，半是逃避半是闹脾气地冲进自己的房间，换完衣服之后才开门再来到客厅。荧惑坐在沙发上，手臂向两边伸开搭在靠背上，素日带着笑的脸上阴云满布，嘴角抿成一道直线。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荧惑轻易不动怒，只因为动怒时强如柳宿女士都要忌惮三分，墨昀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惹毛了这尊大神，心里发虚，犹豫着要不要再逃回房以避开他的怒火。 “过来坐。” 没来得及做反应，墨昀就被他叫住。荧惑把手从靠背上放下来，双手手指交叉，手肘撑着膝头，身体前倾，抬头看着墨昀。 “你应该渴了，我先去准备茶水。” 能躲一时是一时，墨昀脚下生风，直接窜到厨房里，磨蹭着准备好茶具果盘，这才端着它们慢慢地走出来。 “舅舅喝茶。” 墨昀蹲在茶几旁边，准备为荧惑斟茶，谁知荧惑伸过手来将杯口罩住，墨昀斟茶的动作顿在当场，只能放下茶壶，略有不安地坐到他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我知道你不开心，你可以骂我，但我不会认错的，最多我可以为刚才的不礼貌同你道歉。” 被长辈欺瞒搪塞太多事，即便他心里能解兹事体大，也不赞成他们的处方式。 “他就这么好啊，你认识他才多久，这就护上了？” 荧惑收回手，捏着鼻梁叹气。 墨昀摇头：“我没护着谁，是舅舅你刚才确实不太讲道，而且我一直好奇，你是因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意见的？” 其实问了墨昀也没想着他能给自己答案，荧惑大概又会拿什么旁的事情顾左右而言他。但这次他明显对自己这位舅舅认知不足，荧惑嘴角一钩，眼中生出讥诮。 “这是你出生前的事了，当时陵光追求孟章而不得，头脑昏聩，向天道起誓，让她同孟章下界为人，结缘十世，若是孟章动心便要接受她的感情，若是十世过后孟章依旧不为所动，她便老实的做她的朱雀上神，守护南天直到自己归墟之日，再不动情。” “十世？！” 上神动情这件事已经有些超出墨昀的认知以外，墨昀更加不会想到陵光上神追爱竟然如此大动干戈，即便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十世算下来也要好长一段光景，更何况天道更是超然凌驾在众生之上的未知势力，向祂起誓，多少是有点不把自己的命运当回事了。 “是啊，当时她瞒着我和七宿，同孟章私下订下了这个赌约，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下界变作一个山野村女，对到山中避祸的皇子展开热烈追求了。” 墨昀：…… “那个皇子是…孟章上神？” 荧惑点头，挥挥手将自己的袖口往下荡了荡，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之后接着道：“在天界二人地位相当，孟章都不为所动，更何况人间他们的地位云泥之别，能有什么好结局？” “那自然只能惨淡收场了。” 墨昀想。 “如此经历九世，每一世他们都无缘，更别说有情了。” 说到此处荧惑笑了一下，脸上心疼苦涩杂糅，最后变成冷漠。 “你猜他们在人间九世，这命数是由谁负责的？” 他转过头看着墨昀，将茶杯放下，青瓷与檀木相触，发出一声脆响。墨昀被他口中所言旧事带着想到自己在梦境中见到的种种，恍然明了那些一次次含着不甘和压着委屈的质问都是因何而来。 思绪被脆响打断，墨昀心里被梦境中陵光的情绪所染，低落又复杂。 “司命星君。” “据说是孟章亲自找到司命，将二人十世命途尽数敲定，这已经过完的九世里，陵光无论何种身份，命途皆不顺遂，佛家云人生八苦，她便尝之余，还要忍受孟章的无情无意。” 荧惑拿了一只蟠桃在手里抛上抛下，视线看向远处，好像自己又回了当初那段时光。 “与天道定下的事自然不能中途放弃，我们心疼她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看她在轮回路上沉沦苦海，形销骨立。到了最后，感觉她的魂魄都被磋磨得变淡了不少，你母亲第一次同她发了脾气，哭着叫她放弃，但人一入障，想法便被执念痴妄困入其间，神也一样。” 第102章 墨昀静静听着荧惑回忆过往，他知道荧惑语气淡然不代表心中没有波澜，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作为安抚。 好在荧惑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安慰，蟠桃再次落入他的手掌，这次没再被抛弄起来，墨昀只见他五指收紧，直接将一颗水润丰满的桃子捏成泥浆。 “这件事说来同司命关系不大，但是他主人命簿，完全没必要让陵光的每一世都如此凄惨，实在让人难以不怀疑他是同孟章有什么暗箱操作，沆瀣一气存心让陵光吃瘪。” 原来是因为这个…… 墨昀心疼地看着被他捏碎的蟠桃，心底无声叹气。 “他与陵光上神有仇？” “就因为没有才更加可恨！” 荧惑甩手将掌上残留果肉汁水甩开，咬牙狠道：“他的养母斗姆元君和陵光还是闺中密友，他这么整人实在过分。”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墨昀跟着点头。 “确实过分。” “所以你还护着他？” 荧惑扼腕。 “我就不应该同意你去那劳什子天府宫，这样吧，明日我就重新下一封调令，你还是去我那里，这样我才安心。” 怎么又忽然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墨昀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挥手将地板上蟠桃的“残骸”收拾得当，抽了张丝帕递过去。 “云水镜的事情刚过去不久，你们一人一张调令我还说不说得清啊，舅舅你消消气，莫要冲动。” “怎么，你听完这些居然还想着去他那天府宫？你就不怕他挟私报复？” 荧惑擦手的动作一顿，眼中带火瞥向墨昀，墨昀连忙摆手。 “没有，只是我觉得司命星君不像是这种人，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 荧惑霍然起身，绕着墨昀来回兜圈子。 “我看你是被他的美貌迷了眼，他救你一次，帮你一次你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倾心相待了？” 墨昀被他绕得眼晕，拉着他的胳膊将人揪住，脑袋抵着他的手背。 “别绕了，我就是不想在这个当口横生枝节，你都说了有人存心要找四方天神的不痛快，我已经被当做由头‘名闻天下’了，这时候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盯着我，你又是我舅舅，我去你那里指不定又要起什么风波。” 他说得恳切，荧惑激动的情绪还真的被安抚下来不少。额头上的手被抽走，荧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没好气地指着墨昀。 “一个两个的，被司命那个死变态骗了还要帮他数钱！” “我只是去天府宫工作一段时间，借调又不是不能回去，再说他就算真的是个变态，天府宫的工作又不是，能有多变态？” 墨昀安慰着荧惑，完全忘记了不久前还在为司命口中天府宫的工作强度犯愁，无端自信了起来。 想到墨昀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荧惑总算没再坚持，转而提到了另一件事。 “你这两天见过孟章？” 墨昀心中一凛，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荧惑双眸转动，盯着墨昀的手掌。 “你身体里有我一滴血，我能感知到你在哪儿。” 这种随时被人盯梢的感觉让墨昀有点不得劲，双手在两臂上下搓了两下，警惕地看着对方。 “你这滴血还能窥探别人隐私的？” 荧惑清清嗓子，略有点尴尬地将视线转开。 “不能，但这滴血本身就是为了防止青龙宫的人接触你，我没司命那么变态，孟章找你什么事？” 和孟章分别之前他曾经说过，回去之后如若不安可以同家中长辈商议，墨昀当时没想过告诉家人，但荧惑既然问起，他也不想瞒着，心想也许多一个术法高强的人知道，找陵光上神受伤的线索可能也就更稳妥一些，于是便将当日孟章的提议同荧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你答应了？” 荧惑听后沉默了好久，手指捏着下巴问道。 墨昀点头，荧惑嘴角一撇，冷笑出声。 “你还真是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入梦哪有那么容易，往日你哪次入梦不要昏个一段时间，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的命是不值钱嘛？” 被他兜头一顿输出，墨昀有些委屈。 “那不是为了救陵光上神嘛。” 荧惑无语，手指在墨昀的脑门上连戳了好几下，直戳得墨昀身子向后倒。 “真把自己当朱雀了？救陵光有我们这些老骨头在，哪轮得到你一个小孩子忙前跑后，别说你母亲不会同意，就是我和陵光也不会用这种昏招。” 荧惑数落完墨昀，愤愤起身往外走。 “一个两个的都当我南方天没人了，你早点睡，我走了。” 墨昀也站起来，跟着他来到门边。 “你去哪儿啊？” 荧惑扭过头，脸上的表情阴恻恻极为慑人。 “去青龙宫。” 墨昀想拉人，却没成想荧惑半点机会都不给，一阵火光燎过墨昀面皮，他向后一躲便不见荧惑身影。他正急着不知该怎么办时，手指上青光闪烁，指环变成青色雀鸟，双翅翩跹落于墨昀肩头。 “无妨，我也正想找他商量一些事，你不必担心。” 孟章的声音淡雅如松，说完这一句雀鸟便重新化作指环。墨昀低头看着二位上神的“馈赠”，嘴角抽了两下之后将它们一起脱下扔到茶几上，心中疯狂吐槽—— 第103章 “你们这群神仙到底都有什么恶趣味啊，隐私在你们眼里形同无物嘛？” 荧惑同孟章是如何商量的墨昀自然无法得知，被二人这些骚操作一整，他也无心打探，心想着自己只要在家静等通知就好。从藏书阁借回来的天府宫相关书籍被他随意翻了两页之后也被搁在一旁，有一周的培训打底，现在看或不看都显得无所谓了。 墨昀在家好好休息了两天，月曜清晨他睁开眼，好行装，一出门便看到司命的马车在自家院门外，也不知等了多久。 似是感到他出来，马车门被从内推开，墨昀探头去望，司命举着茶杯老神在在。 “上车吧，带你去天府宫。” 墨昀踏进马车，好奇地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烹茶煮水的司命。 “星君你怎么来了？” 司命扭身从一旁的矮柜中取了一个食盒出来，放到墨昀面前。 “我刚才没说清楚么，这是早餐。” 墨昀接过食盒，想到自己刚才为赶时间狼吞虎咽吃下肚的两个包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 “那个…谢谢星君，就是我…已经吃过了。” 举着杯子的手一顿，司命点头并未多言，伸手便要将食盒抽回，墨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伸出手将食盒拽住。 “那个…我忽然觉得我没吃饱，要不我再吃点？” 司命收手，脸撇向一边，墨昀看到他嘴角微微上弯，带出一个近似于微笑的弧度，心里便也被这清浅的一道弧带着开心起来。他小心地将食盒盒盖打开，各色精致的咸甜点心被摆成一个花型，正中花蕊处放着一只瓷碗，碗中鱼糜粥洁白莹润，热气卷着姜丝葱花的香气袅袅飘入墨昀鼻端。 “这…好精致啊。” 司命放下茶杯，面容被微金的晨光拢在其间，带着情暖的柔。 “吃吧，以后去了天府宫，可能就没有能这么悠闲用餐的机会了。” 心中刚刚生出的旖旎心思在司命的话语里被扫得支离破碎，墨昀脸上三道黑线颤动不休。 温柔不过三秒，不愧是个变态。 【作者有话说】 已经在去天府宫的路上了，快了快了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感谢你们的支持，另外今天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初五迎财神，希望看文的小伙伴今年财源广进，八方来财！ 第50章 不会被告骚扰嘛 点心精致，鱼粥清甜。 墨昀本就不太饿，将粥饮尽，又用了两块点心便再也吃不下了。他小心地把盒盖盖好，将食盒挪到一边，顶着略饱胀的肚子，向司命道谢。 “多谢星君，我吃饱了。” 司命“嗯”了一声，眼睛瞟过还剩一大半的餐点，眉头微微蹙了一瞬又复松开。 “你正值青年体壮之时，吃这么少，可有去神农医院看过脾胃？” 被撑到目光发直的墨昀回想起司命惊人的饭量，嘴角抽筋。 “公务人员每年都有体检，我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饭量这方面确实是没办法和星君相提并论。” “我饭量大么？” 司命茶杯正要送到唇边，听墨昀这样讲动作便顿了下来，眼底带着诧异，似乎真的对自己的饭量没有概念。 你以为呢？谁能有你能吃啊…… 墨昀只敢腹诽，脸上客气有礼。 “能吃是福，星君福德深厚，足以与饭量相得益彰。” “几日不见，你拍马屁的功夫才是真的让人刮目相看。” 司命抿了一口茶，细细把玩着茶皿，敛眉轻笑。 墨昀心里想着哪有拍马屁往人饭量上拍的，脸上却诚挚无比。 “星君言重，我都是实话实说。” “态度很好，希望仙君以后在天府宫能一直维持这个状态。” 司命放下茶皿，不知是真的悦于墨昀的态度还是意在言外，只用潋滟的双眸看得墨昀眼神又被勾得没了偏移。 一道沁凉清爽的气息自眉间跃入体内，轻轻涤荡着墨昀的灵台，他倏然回神，目光恰好看到司命袖口残余流光。 “吃得过饱难免神思泛钝，清心静气方能保持敏锐。” 受了一道清心咒的“教育”，墨昀这才惊觉自己方才被美色所惑，犯了花痴，也不知自己的表情会不会太过露骨，叫司命瞧出什么端倪，他连忙将视线转开，抹了把脸。 “抱歉，我失态了。” 窗外云海被初升红日包裹，晕得天空橙粉万丈。车内墨昀耳尖烧红，生怕自己刚明晰的心意无处可藏。 “喝茶可以提神，还未到工作时间，犯困也无妨。” 司命将茶皿推到墨昀面前，墨昀低头去看，琥珀色的茶水较以往更浓，他端起杯子，听到司命带着笑意的声音。 “顺便还可以消食。” 感觉膝头又中一箭，墨昀悲愤地将茶水一饮而尽，浓茶苦涩，仿似他的心。 七重天地域广博，按照功能被分为四个区域，天府宫所在的政辖区在最东边的地界，因机要部门林立，需要工作证方能获准进入。 司命的马车自然免检，但今日车上多了一个墨昀，还是要向政辖门的守卫天兵递上调令文书，才能获得通行仙印。 天兵也没想到司命车里带了个年轻后生，看向墨昀的目光里便带上了几分审视，墨昀被这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却又躲避不得。天兵确认过文书，从同僚手里取了一方雕着朱雀的黄金官印，墨昀撸起袖子将手腕递了过去，印章未沾印泥，在手腕上轻轻一戳便金光四溢显出印记来，随着光晕消散，印记也跟着消失，天兵退开一步，向墨昀比了个“请”。 第104章 “有此印在身，当月仙君可以自由出入政辖区，下月初一印记消散，便要重新加印，还望仙君谨记。” 墨昀点头，方才被审视生出的不安还未消散，轻声道了一句多谢便钻回车厢内，天兵歪着脑袋追着他的背影，视线却恰好和安坐车内的司命撞到一处。 “可还有事？” 司命声音不疾不徐，但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威压，天兵垂首，弯腰抱拳。 “属下失礼，请星君入境。” 他说完这句，就听司命冷淡地“嗯”了一声，车厢门自动关闭。天兵被关门声震的身子一颤，直起身向下属招手，朗声道：“放行！” 马车重新启动，墨昀这才惊觉自己乘坐司命的马车去往天府宫不太妥当，尤其是自己身上还背着一个刚刚消停的争议，袖下手指绞成麻花，想请对方停车又不好意思开口。 “安心，天府宫有我专门驻车处，一会儿到了地方会有人领你从正门进去。” 心思被戳破，墨昀愣了一下之后霍然抬头，捂着胸口红着脸急道：“你…你又用灵台听音了？” 上次司命传音入密，他的心声就被听得一清二楚，这次自己想什么司命再次精准捕捉，墨昀很难不多想。 司命斜眼看向窗边，嘴角轻勾。 “这点小心思都写脸上了，用不着费功夫入灵台去听。” “我是怕你被人八卦。” 墨昀嗫嚅着低头扭自己的袖子，司命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瞬间清干净，墨昀眼见着食盒也被清走，嘴里发出一声轻呼，表情可惜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挺直的身子又落回去。 “食堂里种类更多，饿不着你。” 话音落下的时候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司命起身走到墨昀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到了。” 墨昀目光失落地瞥向刚才放置食盒的角落，心里默默地想：“那怎么能一样呢，是你送的。” 车门被打开，外面一左一右站着两位少年人，左边那位身着石青长衫，头戴黑色纱帽，面色恭谨；右边那位衣料颜色是鲜艳的鹅黄，头发高高梳作马尾，脖子上还挂着一道金锁项圈，两只手腕上也戴着一对金镯子，脸上带着明快笑容，看起来和左边那位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见了司命齐齐弯腰，声线也是一个沉稳一个活泼。 “星君。” “星君回来啦？” 司命点头，侧身对墨昀道：“他们两个是我座下童子，”他手指向左边石青色少年，“这是趋吉。” 趋吉抬眼看向墨昀，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司命再指向右边那位戴着金锁项圈的马尾少年，道：“这是避凶。” 避凶咧嘴一笑，冲墨昀挥手。 “小仙君早安。” 墨昀连忙弯身抱拳，冲两位行礼。 “墨昀见过二位仙童大人。” 两人也跟着回礼，起身之后趋吉淡淡开口：“我们年纪虚长仙君八千岁。” 墨昀哽住，正尴尬时避凶含笑替他解围。 “我们二人童子之身，不怪小仙君误会。所以今后直接唤我们二人名字就是。” “好，多谢避凶大人提点。” 墨昀向两位拱手，脸上带着歉意。司命迈步下车，状若无意地说道：“又没人拘着你们不能长大。” 趋吉回身，跟在司命身后，正色道：“既为星君座下童子，便该恪守身份。” “其实是我们都觉得用童子身发号施令感觉更爽。” 避凶身体偏向墨昀，手轻掩着嘴小声对他说道。墨昀偏头看着避凶，心想着二位童子性格还真是上首星君的一体两面，看着正经其实一肚子恶趣味。 “趋吉和我上去，避凶你带着墨昀从正门打卡进来。” “是。” 二人异口同声，眼看着趋吉和司命去的远了，避凶松了口气，一扭头对着墨昀笑得灿烂。 “小仙君这一路与星君同行许是不容易。” 其实并没有…… 虽然司命那张嘴有的时候会让人无力招架，但他行事却从未让他难受。 “司命星君为人磊落，对后辈也十分照顾。” 墨昀实话实说，避凶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意外慢慢变作兴奋，他拉住墨昀的胳膊，笑得似夏日烈阳。 “我就说小仙君你定然不是凡品，趋吉那小子输了，这个月我的置装费又有了！” 趋吉说着两手张开，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前襟下摆，眉飞色舞地小声念叨着。 “这次做一套什么颜色的更好呢，赤橙黄绿青蓝紫…对，绿色！” 他做好决定，一回头看墨昀表情一派茫然，连忙收整好自己的表情。 “让小仙君见笑了，我这就为你带路，请跟我来。” 避凶跳脱的性格让墨昀始料不及，眼看着应卯时间临近，他也顾不上向对方打听“置装费”和自己的关系，道谢之后便安静地跟在避凶身后，向天府宫的正门走去。 南方天的宫殿风格不像北方天那么素雅，和东方天的与时俱进也南辕北辙，红墙绿瓦对撞的底色便似南天长夏的气温一般鲜艳炽烈。 墨昀跟着避凶穿过一道满月朱红拱门，便到了一条笔直宽敞的大街上，身边行人行色匆匆，向着不远处云雾缭绕处行进，避凶挥手拨开云雾，小声怪道：“今儿也奇怪，雾气这么重，都看不见路了。” 第105章 头一次进入政辖区的墨昀自然不清楚往日是个什么模样，只管紧紧跟着，担心自己迷失方向。 好在这云雾也并非遮天蔽日，两人又走一段眼前便豁然开朗，避凶眼睛一亮，回头冲墨昀伸手比着身后笑得张扬。 “仙君请看，我身后就是天府宫的正门了。” 墨昀顺着他手比的方向抬眼去望，就见一座七楼三开间四柱的木制牌楼矗立眼前，立柱朱红，飞檐楼顶用碧绿琉璃瓦片覆盖，花板镂空雕刻着南天星象，赤金雀替则为朱雀造像，牌匾青金色相如天，当中三个大字笔锋锐利张扬写着天府宫三个大字。 穿过牌楼便又见白玉石道，两侧白玉宫灯依次排列，远处一道环形水塘拱卫着高阶之上直入云海的朱红宫殿。 高阶石道上早已没了人影，避凶轻道一声“不好”，手握住墨昀的手腕，仅一瞬间两人便来到天府宫赤金大门前。 “今日时间有点赶，可以稍微取巧作弊，今后仙君通勤还是要自行走过石道高阶，以免被人事处按迟到处。” 墨昀回头看着漫长的石道高阶，心肝具颤。 “这么长一段路，都要步行嘛？” 避凶点头，认真答道：“星君规定的，步行上殿锻炼身体的同时还可以稍微磨练心智，天府宫的工作没有耐心不行。” 好家伙，光走这条道来到门前也要一柱香的时间，看来每日起床时间还要提前，墨昀想到本就宝贵到分秒必争的睡眠时间，心中呜呼怨叹。 门前蹲守的红铜獬豸听得两人言语，脚下鹰爪在地上拍了三下，跳到墨昀跟前来。 “新来的吧，再不打卡就按迟到算了。” 墨昀被灵活的铜像吓了一跳，但有姻缘司的貔貅在前，面上倒还算淡定，避凶伸出一根手指：“还多亏獬豸兄提醒，不然我都忘了。” 他从袖口掏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铜牌递给墨昀。 “这是仙君的腰牌，每日应卯时将铜牌交给獬豸兄，到了下工时他会将铜牌交还给你的。” 墨昀谢过避凶，接了腰牌过来，獬豸急得在原地兜了一圈。 “还有功夫客气，快，今日没地方了，你把这腰牌往这儿拍。” 獬豸说着一扭身，背对二人，鹰爪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墨昀为难地看着那逛街圆润的铜臀，迟疑地问避凶：“这个部位，不会被告骚扰嘛？” “当然不会。” 避凶十分笃定，墨昀也没时间犹豫，将铜牌拍上去，只听獬豸发出一声舒爽的轻呼，铜牌立刻熔进他的身体。 “差一点就迟到了，仙君以后还是要谨守时间。” 獬豸说完，扭过身冲避凶垂下头颅，行过礼之后便跳回门边化作铜像再不动弹。 “好了，仙君，我这就带你去星君那里报到。” 避凶满意地拍拍手，正要带着墨昀进入宫殿，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带着气喘地叫声。 “避凶大人留步，出…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獬豸（xie 四声zhi 四声）瑞兽，长相同麒麟相似，是公正的象征。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给大家拜年了! 同时感谢打赏的朋友们，你们破费了，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最后我想说，千山万水都是情，点个收藏行不行qaq 第51章 都走了我干啥 天府宫的主司众生命运，命运一词说来是两件事，出生时带着的命数，和后天随机发放的运气。两件事相辅相成，左右一个对象的一生。 命数写在命簿上，从天庭交由地府，再由轮回司刻印在每个要去投胎的灵魂之上，从阴间到阳世，循环往复。 而轮回本身就像是一个庞大的积分体系，以一个要入人间道的灵体来讲，若是在阴阳二界经常行善积德，心中少生恶念，没有重大恶行记录的话，那么随机发放的运气频率也会更高，若是此人在阳世向司命星君许愿，那么达成愿望的概率也会更大。 善行会记录在这个人的功德簿上，等到一生结束的时候天府宫会根据功德簿内容再次书写命簿，确保善有善报，反之亦然。 所以命簿牵扯尘世众生功德业报，处起来必须慎之又慎，确保每一员众生的命簿都准确无误，不然稍有差池便是违背天，若天道不公，则六界生乱，谁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墨昀没想到自己到天府宫的第一天就能碰到万年难遇的大事—— 命簿出错了。 本该发给大善人的命簿被安在了歼佞宵小的人身上，两人都已饮下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方才被一位刚巧路过的判官注意到，将人拦了下来，但人间他们该托生的人家，产妇已经入了产房，箭在弦上不发不行，偏生命数已经被刻入灵魂，需天府宫同轮回司共同商议解决办法。 轮回司急得火烧眉毛，顾不上递拜贴，直接拿了通关令找了上来，阴司阴气太重，天庭阳气又盛，更加之南方天属火，这轮回司的员工被阳热之气一滚，浑身湿答答地冒水汽，搞得天府宫门前大雾经久不散，他自己也被迷雾障目，耽误了好一阵，最后才抓到一个赶着打卡的天府宫职员说清楚自己的来意。 命簿出错是一等一的大事，避凶听后脸上笑意瞬间散了个干净，一把抓住墨昀的手腕，表情凝重地一挥袖，墨昀便似一片纸鸢一般被拉扯着飘在他的身后，眼见自己面前的景物失真，飞速向后流逝。 第106章 被拽着飞的感觉不甚好受，停下来时墨昀头昏眼花，脚下酸软似踩着棉花，耳边避凶的声音也像是被拉出长音一般听不明白。 眉心处被不知是什么温软的事物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墨昀睁眼便看到自己面前是一片朱红衣料，有谁的胳膊自他腋下穿过，将他的后心向前推，他脚正软着，被这堪称温柔的力道一带，没了主心骨一般靠上那片朱红。 “你着急我知道，自己过来就是了，还把他带过来，这魂儿都在后面耷拉着，真当自己放风筝呐。” 司命的声音清晰入耳，墨昀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脸侧胸腔细微的震动。 震动？ 墨昀抬头，正对上司命俯视过来的目光，他眨巴一下眼睛，低头环视了四周一圈，紫檀书架占满了一面墙，上面放着密密麻麻整齐排布的卷轴，前面的雕花书案上丹墨似血，与卷轴上的墨色字迹一红一黑，泾渭分明。 意识到自己处于何地，又靠着何人的胸膛，墨昀登时精神起来，直起身子伸手把自己的脸和司命的胸口隔开。 “多谢星君，我并无大碍。” 避凶被刺了一句，挠头尴尬道：“事出紧急，我也是怕扔小仙君一个人在大门口他找不到路才把人拽上来的，下次注意。” 趋吉在他旁边默默翻了个白眼，冲司命拱手。 “轮回司的人就在外面，地府和人间事务处交涉过了，勉强能拖两个时辰。” 置于后心的手被收了回去，司命退开一步，低头对墨昀道：“在这儿等着。” 墨昀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你们两个，和我一起去地府一趟。” 司命一边往门口去，一边对趋吉避凶二人吩咐，两人齐齐垂首称是，一左一右跟在司命身后快步出了门。 办公室门被拍上，墨昀再次环顾一周，然后傻眼。 都走了… 那他一个人在这儿要做点儿啥？ 墨昀一个人在办公室茫然无措时，司命已经和趋吉避凶被轮回司的员工带到了地府。 避凶不喜欢下面的阴寒潮湿，抱着胳膊略有些嫌弃地躲开石壁上漫布的苔藓，被趋吉睨了一眼之后才放下手，挺胸抬头，顺便回敬趋吉一记白眼。 轮回司隶属地府第十殿转轮王治下，事发从急，带路这位兄弟从天庭下来根本来不及更衣，水滴顺着衣衫下摆淌了一路，搞得一众人碰到上前迎接的轮回司司长时对方差点以为天庭对人用了刑。 “这…司命星君，命簿放错之事孰是孰非还未曾确定，你越过我们地府擅自惩戒恐有不妥吧？” “司长说笑了，从事发到我们来轮回司前后不过两刻而已。” 趋吉淡淡一笑，拱手对司长恭敬道，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才两刻从天庭到地府，脚都快搓出火星子来了，哪儿来的时间整你的人？ 司长被噎了一下，尴尬地冲下属挥手。 “像什么样子，快去更衣。” 带路兄依言照办，司命却没功夫和他们浪费时间。 “出错的魂魄何在？” 司长侧身，伸手向内：“星君请随我来。” 大殿之中磷火幽兰，两个被搞错了命数的魂魄站在当中，魂魄无实体，但轮廓却因功德不同而显出不同的光晕。 白色带着淡淡金光的看来便是本该富贵一生的那位，却被身侧轮廓灰败泛绿的那个取而代之，注定一生命途多舛，惨淡收场。 司命越过两个魂魄，踏上台阶，司长拿出两道命簿依次展开，对司命说道：“印记已经烙在了魂魄上面，强行剥离恐怕他们的三魂七魄会出问题，如此般入了轮回也与早已定下的命簿不符。” 两道命簿南辕北辙，出错的概率几乎为零，司命视线仅在命簿上驻足片刻便蹙眉抬眼，将目光转向下首的两个魂魄身上。 白金那位似乎是此时才弄明白自己为何被带到此处罚站，半透明的脸上显出焦急。 “不是，命簿还能出错啊，那我是更好了还是不好了？” 旁边那位本来眼神躲闪，但听白金这样一说，不知从何来了底气，冲司长和司命叫嚣起来。 “是啊，你们工作出现重大失误，我是可以投诉的！” 司长听到投诉，面色一沉，阴寒之气瞬间席卷整个大殿，磷火都被这股寒气带得疯狂摇晃。 “投诉冲我叫唤没用，找城隍合适，不过我看你上辈子害人无数，到他那里恐怕还得被拉到地狱再走一遭。” 司命将灰绿魂魄的命簿随手扔到一边，全然无顾此处不是他的地盘，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地看着灰绿魂魄。 “你想诓我没那么容易！谁人不知过了奈何桥便要如轮回路，阳间我这辈子的妈还等着生我，万一赶不及她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灰绿魂魄面对地狱脸上毫无惧色，轮回司长额角青筋乱跳，袖下手掌攥到骨节都泛了白，恨不能一掌打得他魂飞魄散。 “调查得还挺详细，看来是半点没有改过自新的意思了……” 司命薄唇一勾，笑着说出下半句：“下次要动歪脑筋之前先整明白自己的命簿都写了什么，你托生的这一世，母亲生下你便难产而亡。你如今在自己的投胎路上做手脚也挺好，轮回的事情不用急，再去地狱里历练个几百年，直接去畜牲道做一只畜牲，也算名副其实。” 第107章 轮入畜牲道，没有机缘再难做人，想来灰绿这位也知道其中厉害，嚣张的气焰瞬时偃旗息鼓，他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没过一会儿便又变了个表情，涕泪纵横地趴伏在地，不住磕头。 “大人饶我一回，我一时贪心才生了调换命簿的心思，求神仙大人饶命，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司命懒得再同他废话，转过头冲司长道：“他的问题过后再审不迟，投胎有时限不能耽误。” 说到此处他又看向趋吉，趋吉点头，从袖中拿出一方药盒走到白金魂魄身旁。 “剥离印记的时候会有点痛，这是固魂灵药，你在舌下含服先不要咽下，另外耽搁你的时间天府宫会给予补偿，这点还请你多担待。” 白金魂魄看了一场大戏，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差点就和恶人命运交还，劫后逢生哪里还有意见，谢过趋吉之后又冲司命弯腰一拜。 “多谢神仙大人主持公道。” 白金魂魄的命数被剥离之后被人带着重过奈何桥去了，然而事情也不过解决了一半，司长用袖子蹭去额角冷汗，表情并未松缓多少。 “这富贵命倒是回归正途，但这苦命鬼要是无人托生……” 问题同样大条，新生之人体内无魂只能不久于世，然而命簿是个庞大的网络，关联着网上所有人的机缘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魂魄顶上，所有与之相关的人的命途都会发生偏移。 灰绿魂魄用了什么手段换命还需调查方知，但犯下如此罪孽的魂魄自然不能再去投胎做人。 司命双目轻阖，捏着鼻梁深呼了一口气，再睁眼时手放在额角轻轻一捏，就见一缕丝状物被他双指掐着从身体里揪了出来。 那丝状物脱离身体之后水母一般轻盈地摇曳舞动，没过一会儿便化作人形。 趋吉避凶看清那道人形之后面色骤变。 “星君不可啊！” 【作者有话说】 司命只是套话，我保证在这场投胎里没有一位产妇的生命受到威胁。 另外感谢收藏评论的小可爱们，今天这章有点晚了，抱歉。 昨天出门被海风呼到人魂分离，今天脑袋还疼，答应我不住海边的朋友冬天不要因为想要看海而往海边去，会被海风教做人的qaq 第52章 星君分魂一定有他的道 人形落在地上，泛着金光的轮廓轻轻晃荡，半透明的脸上五官逐渐清晰，不过须臾便显出形状。冷漠的表情和身上的红衣，俨然就是另一个等比复刻的司命。 “这是…分魂？” 轮回司长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在司命和他的魂魄之间兜了一圈，额角又开始冒汗。 “星君，咱就是说…这件事倒也不需要劳动您的魂魄出马。” 司命抬眼看他：“那你去？” “这…我…星君您看您这……” 司长表情为难，一句话磕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司命也无心同他计较，倒是避凶急着向前两步，一着急声音都高了八度。 “分魂损害元神，星君还要主天府宫的各项事务，万不可如此伤身。” 司命似是被吵到了，皱眉打断他的聒噪。 “不要吵。” 让避凶乖乖收声之后，司命扭头问司长：“刚才那个搞事的命印剥下来没有？” 司长一拍脑门：“在下这就去。” 待罪之魂就没了那么多顾忌，司长一掌贴上灰绿魂魄的后颈，五指一抓，一片红色印记便脱离魂体，悬浮在司长的掌心之中。 “星君，这印记……” 司长磨蹭着没动，心想就算是司命自己要分魂换印，这个苦命的印也不能由他亲手刻在司命的魂体上，不然将来万一被记一笔，他一个小小的地府司长哪还有前程可奔。 司命起身走下台阶，直接从他手中拽了印记过去，众人只听“啪”的一声，司命的魂体晃了晃，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后脖颈。 “就算没有实体你也该轻一点。” 魂体语带不耐地抱怨着自己本体的粗鲁，揉着脖子转向司长的方向，语气客气不少。 “时间紧急，还请司长尽快找人带我入轮回。” 解了围的司长表情一松，哪还敢再耽误，招手叫来两名鬼差，带着魂体匆匆出了大殿。 能及时纠错，不影响投胎，司长心中的大石便落了大半。司命目光转向灰绿魂魄，生剥印记苦痛不亚于断骨抽髓，司长动作利索，灰绿魂魄连叫都没叫一声便口吐白沫，翻着白眼瘫软在地。 “此魂罪大恶极，稍后我便着人将他送到判官处，此事一旦查明我定会亲自将调查报告呈于星君。”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司长到现在背后还是汗湿一片，分人一缕魂，自然不能不明不白的将事情揭过去，总得给个交代和说法。 “不需要明晰责任划分了？” 司命蹲下身，探了下灰绿魂魄的完整度，语气里带着玩味。司长被他一刺，汗颜拱手冲他微微弯腰。 “一时情急冒犯了星君，得罪之处还望星君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说原谅谈不上。” 司命起身，倾身向司长稍稍靠近，用仅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一个魂魄只因生了贪念便可轻易将命簿调换，此事可大可小，转轮殿管如何我无权置喙，但是天府宫发下来的命簿不能出错，这点还需司长谨记。” 第108章 “这是自然。” 司长身子一抖，又复举袖擦拭额角。 “哎呦司命老弟，你来地府怎么也没叫人知会我一声啊。” 门外脚步声动，趋吉避凶齐齐回首，就见一个身着金红甲胄身材壮硕的髯须大汉信不而来。 “来得可真及时啊。” 两位童子同时在心中吐槽。 司命见了这位大汉，直起身来绕过轮回司长，面上带上客气的微笑，正要拱手见礼就被他拦了下来。 “哎，你我兄弟二人何须这么客气。” 大汉手掌宽厚，握着司命的手上下摇晃，司命任他握着也不抽回，只脸上的笑意愈加浓重。 “转轮王别来无恙。” “老样子，诸事缠身脱离不得，这不我刚听闻命簿出问题就想赶过来，结果酆都大帝那边来了急件，这便耽搁了，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转轮王面上无奈，语罢偏头看了那地上瘫软的灰绿魂魄一眼。 “这是？” “便是此罪魂调换了命簿，刚才小人已将印记剥离，还多亏司命星君相助才能如此迅速将事情完满解决。” 轮回司长上前一步，弯腰恭声作答。 “如此甚好。” 转轮王呵呵一笑，顺便拍了拍司命的手。 “还多亏老弟你啊，不然这就要出大乱子了，你好不容易下来一趟，今日我做东，咱老哥俩不醉不归。” 司命跟着笑：“工作时间饮酒，地府宽松治下果然名不虚传。” 转轮王的笑僵在脸上，尴尬侧身轻轻撞了一下司命的肩膀，小声道：“这么多年没见你嘴上就不能留留情，当着我下属讽刺我，我不要面子的啊？” “你不若等到这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来，那时候更有面子。” 司命面上尤有笑意，但眼底霜寒尽染。转轮王见他如此态度，不再打哈哈，表情也认真起来。 “有些事在这里讲不方便，走，上我那儿去。” 转轮王的办公室外是一方木架悬空平台，下方正对着黄泉。 黄泉之水黑沉如墨，其间不见鱼虾青荇，反有孤魂不断哀嚎翻腾。岸边两生花鲜艳似血，与被地狱火焰映红的天色两相竞艳。 “老弟你有所不知，今日并非我有意拖延，只是…唉……” 两人围着一张石桌相对而坐，纸扎侍女鱼贯而入，将莲花状的点心和冷茶整齐摆好，转轮王不耐烦地挥手将她们赶走，一句话说到最后只剩无奈长叹。 “薛兄有话不妨直说。” 司命对冷茶不太感冒，只用手将茶杯捏在指尖轻晃，双眼低垂不知在看何处。 “命簿出错并非第一次，只是今日情况特殊，竟叫他们真的混过盘查过了奈何桥。” “愿闻其详。” 司命抬眼，转轮王看他一眼，将目光转向台下黄泉。 “这些年人间出生率下降，地府的魂魄越积越多，投胎数量骤降之下，都想投个好胎，贪腐贿赂之事屡禁不止，我曾多次上书酆都大帝，他老人家也很重视，但多次严厉打击之后也有些效果。” 司命并未回应，只静静看着转轮王，似是在等他接下来的那个转折。 “只是人间这一地界，近年来已经逐渐脱离天庭地府的辖制，倒也不是说如此不好，但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转轮王收回视线，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似是在酝酿如何表述。司命倒是听出些许门道，放下杯子问道：“你觉得是人间有人主导换命？” “是有东西主导换命，但不一定是人。” 转轮王警惕地望了四周一眼，手掌挡着嘴压低声音接着说出自己的推断。 “人间独立与天地许久，又有乙丑年斩断大部分与天地二界连接在先，人界修道之人口中所言‘换命’也不过只是‘换运’之术，但近二十年来事情就变得有些超出我预想之外了，有命他们是真敢换，而且不光是地府有他们的帮手，就连……” 转轮王伸出食指向上方比当一下。 “老弟啊，并非我蓄意挑拨或是给你们那边甩锅，但能把这事儿做得上通天下入地的，光凭一个人字…别说你，连我都说服不了。” 司命双手交叠，眉间川字只现了一下便迅速平缓，随即嘴角便向上扬起。 “天府宫若有问题我不会姑息，倒是若一切真如薛兄所言，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总要有所图谋。” 转轮王看出他的话没有被司命全然采信，语气便显得有些颓唐。 “你不信我解，刚开始我也不信，但地府再往下还压着一波蠢蠢欲动的东西，他们要的是什么，是改变规则，改天换地！” ------------------------------------- 回程路上司命似是心中有事，上了马车便撑着脸望着窗外不发一语，两道眉时不时会微微凝结，又在片刻后慢慢松缓。避凶还在为他方才在地府分魂入轮回的事情担心，又见司命如此表现，心焦地望着司命，手扯住趋吉的袖子拽了两下。 “哎，你说星君不会因为分魂出问题吧？” 趋吉也一直关注着司命的表现，但他比避凶沉得住气，将袖子从避凶手下解救出来，淡淡地道：“星君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他不会贸然让自己深入险境的。” “你这个时候拍马屁就没必要了吧，从上车之后星君一句话都没说，会不会是元神出了什么问题，一会儿回了天府宫，你手上的事先放一放，同我一道去老君那里求个保元神安稳的仙丹回来。” 第109章 “你有心了，但我无事。” 司命忽然开口，吓了趋吉避凶一跳。 “星君你在听啊，我以为你入定了才敢这么大声的。” 避凶吐了吐舌头，试图缓解尴尬。司命换了个姿势，眼中有了焦距。 “我在人间的那一缕魂魄寿数过不了70，两个月之后它便能回到我体内，故而你们不用太过担心，倒是趋吉，” 司命的目光投到趋吉身上，趋吉立刻垂首。 “帮我多盯着一点，若有什么发现及时报于我知。” 趋吉点头道是，司命又看向避凶。 “墨昀的培训由你亲自负责，带他在各司轮转的时候顺便多注意一下职员们的言行，若有言行举止奇怪的人便记下来。” “是。” 避凶恭声道。 交代完了这些事，司命想到墨昀，眉梢一挑。 “今日你走时可有给墨昀安排工作？” 这话是冲着避凶问的，避凶闻言低头别过脸去，声音发虚。 “走得突然，没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另外感谢投喂的朋友，感动落泪。 另外还是希望如果觉得这篇文还过得去的话，大家多给个收藏，非常感谢! 第53章 这里伙食真好 墨昀到天府宫的初日过得实在煎熬，上级走得匆忙没有给他安排工作，他初来乍到对天府宫也不甚了解，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该找谁去报到。 在司命的办公室干等了一个时辰之后，他实在坐不住，想要出门找个前辈问问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谁知推开门之后走廊大厅一片寂静，连人影也看不到一个。 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询问的对象，他最后只能回到原地，盼望着司命他们能快些回来。 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墨昀便起身在办公室里参观起来。 朱红窗框下六张会客用的紫檀太师椅摆成冂字形，两张椅子中间夹着一张高几，桌面上摆着三盆石斛兰，粉紫花苞似飞蝶起舞，花瓣上还带着晶莹水珠。 脚底赭石色祥云纹地毯由猼訑毛织就，松软却不粘脚，司命的书桌放置于办公室正北方，桌面两侧各摆放着叠成小山似的卷轴，想来应该是还没有批复完成的命簿。 书桌背后是一整面的紫檀书架，架上卷轴按照裱褙颜色整齐排列。另一面墙上同样的书架上则满满登登摆放着各式书籍，甚至还有报章杂志。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以主座星君的身份来说，这件办公室实在是过分朴素。 手头无事可做，又不知司命归期，墨昀本想打开云水镜畅游一番，又担心万一司命忽然回来被抓包影响不好，只能将目光投向放着书籍杂志的那片书架上。 司命的阅读取向和他相差太远，墨昀微微凝眉，手指滑过一道道书脊，最后在《南天通鉴》处顿了下来。 倒不是他对这本书本身有多大兴趣，全因他的视线被书页当中夹带的一枚书签边缘吸引了注意力。 他将厚重的通鉴从书架上抽出来捧在怀里，手指拨开书签所在的那一页，熟悉的花纹图样让他的瞳孔瞬间缩紧。 “这书签……” 他小声喃喃，好奇地将那薄薄的一片从夹缝中捏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随即瞳孔震颤着，心跳也跟着杂乱无章。 这怎么和他送南天星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那些潜藏在记忆当中隐忍难言的心动回流入脑，短暂相处的点滴纷至沓来，南天星的形象和司命莫名杂糅在一处，搅得墨昀思绪混沌又迷茫。 浓雾之中好像有一道微光引着他分析过往，但答案还未揭开就被他不停晃动地脑袋荡得涣散消亡。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去逛缘来境。” 推论还未成型就被墨昀小声否定，他将书签重新放好，把书放回架上，转过身靠着书架用力吐息。 “选书签那天司命星君也在，也许是他也买了一套一样的。” 他说完嘴唇轻轻嘟起，偏头瞪了那书签一眼，似嫌弃又似抱怨道：“就不能有点个性，非要和我选一样的……” 吐槽完司命和自己一致的审美，墨昀后脑抵着书架，双眼看着洒入室内的日光，心中又生出一阵失落。 要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一个人，那…… “不好，十分不好，停止你这种危险的想法！” 墨昀直起身子，抱着脑袋不住摇头。 他当时是怎么和司命说的来着？ “算是送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万一两个人真的是同一个，那他当时所言也太尴尬了。墨昀蹲下身，表情扭曲着任五官皱成一团，心里惴惴不安，面皮一阵冷一阵热。 “可千万不能是同一个人啊。” 脑子里想法分做正反两方，激情辩论了许久，代表不是同一人的那一派才占了上风，将本就不坚定的一人说压下，墨昀撑着地毯站起来，回身眼神避着那本《南天通鉴》，快速选了另一本《天府宫纪要》逃也似的跑回会客区域。 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一本书打发时间，但墨昀翻了几页《天府宫纪要》，心中杂念一扫而空，竟然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书中详实记录了天府宫历年大事及各次会议的要闻重点，其中有一个段落让墨昀记忆深刻。 曾经有一年人间灾祸不断，战火、瘟疫、饥荒在人世肆虐横行。但对于天庭来讲，阴阳两道此消彼长，大灾大厄便预示着世间将有耀眼的帝王星、将星再临，带着疾苦不堪的百姓走入海晏河清的新时代。 第110章 天府宫上下将帝王星，将星的命簿视作重中之重，光是相关会议就开了十几次，只为确保二人降世能为人间带来希望，结束乱世所致生灵涂炭。 也不知是当时命簿安排的重点都放在了双星上面，还是天府宫职员精力有限，没过多久，便有职员为了省事，将百姓的命簿复制粘贴直接发往地府轮回司的事情出现。 东窗事发，司命星君震怒，将涉事职员和相关领导革职查办之后，更是将人扭送到了紫薇大帝宫中革去仙籍，判入轮回永不能飞升。 有下属不服，斗着胆子问司命人之一生不过须臾数十年，轮回却是不休不止，即便这一世他们命簿被书写得简单潦草，也是因为世道如此，除了天地二界众生皆苦，那被革职的职员就算有错在线，也不至于用这么重的刑罚。 司命星君听了那人的话，叫了全体员工到天府宫门前的广场上开了一次大会。当时他一人独坐高阶之上，身后站着趋吉避凶，面色严厉地问下方众人。 “你们是否也同他想得一样？” 回应他的自然是一片寂静。 司命于是冲下首众人言—— “仙人道法越精，寿数越长，顶头四神之命更是可与天齐，故而人的一生在仙人众眼中便如瞬息，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然，众生平等，即便寿数有限，对于他们的每一世来讲，都是有且仅有一次的经历，是他们挣扎着，努力着在这世间经过的证明。 且因缘交会，因果报应，每一个选择都牵扯着累世的善恶，关乎着每个人的命运，怠慢一人的命簿便是对其他与他有因果业力牵扯的人的不公，不公则无义。 身为仙人享人间香火，却不公不义，甚至因自己的身份而沾沾自喜，觉得可以凌驾于众生之上，如此仙人慢说天界不需要，即便是人间也不会想要如此天道。 天府宫所书命簿是为了众生有公可循，能向善嫉恶。今日若还有人想法与质疑我的人一致，那便交出自己的天府宫腰牌，不要耽误他人命途，脏了众生的轮回路。” 司命言尽于此，员工们之后自然不敢再随意对待下界众生命簿，天府宫更是在此后加设校正处，只为确保每一本命簿都能书写应有的公正。 墨昀指腹滑过书页上司命最后的话，复杂的情绪似是海浪一般在胸腔内鼓荡不断。 听多了对于司命的负面评判，他可能也习惯了这位星君是严苛到变态，不近人情的。却未曾去仔细想过，若是他不以这样的标准去维护公正，也许于众生而言这世间便没有公正，没有法则，也更不需要天道，不需要神仙。 他也并非不近人情，只是这情或许太大也太重，不能被某一人或一群人所承。 心怀众生，则大爱无边。 墨昀手攥成拳抵在胸口处，勃然密集的心跳透过皮肤推挤着并拢的四指，若说从前是因自己被照顾着关怀着对司命产生了暧昧的情愫，那么现如今他的情动却更加明晰，不再宥于他的外表关心，更多的是从内心生出的欣赏与敬佩。 他确实喜欢上了司命，更深刻的，更确定的。这种喜欢因为带上了欣赏与仰慕，便让他心生欢喜的同时也生出了自卑。 一个如此平凡的他，要如何努力才能够触碰得到这颗光耀烁然的星呢？ ------------------------------------- 同转轮王一席话毕，司命带着趋吉避凶回到天府宫时天穹已被靛蓝尽染。 三人在车上才想到忘了安排墨昀，正想着他现下是如何情况时，司命推开办公室的门，已经燃灯的室内静谧一片，只有墨昀轻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畔。 墨昀趴下高几上，白净的脸下面还垫着一本厚实的书册。因为桌椅高度相近，他的腰肢侧拧着，姿势便显得有些别扭，似是被开门的动静惊扰，他双眼一睁，上身便从书页上弹起，又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腰肢僵硬，起身太急，瞬间痛到龇牙咧嘴，皱着眉手放到肋下来回搓揉。 “嘶……” 腰侧那条肌肉抽筋抽得紧，墨昀搓了好几下都不见缓解，眼睛被灯光一燎被刺得发酸，他抬手去揉，却在眯着眼躲避灯火时瞟到站在门口的司命等人。 “星…星君！” 墨昀一怔，顾不上眼睛直接起身，但睡了太久双腿也被压到麻痹，脚下一软又复倒回太师椅上。 工作初日就被领导目击自己睡觉睡到脚麻抽筋，墨昀眼睛一闭，瘫在椅子上恨不能直接就这么昏过去，也好过要清醒的面对如此社死的一幕。 “睡了多久？” 面前清风一扫，墨昀鼻端漫进一抹乌木混杂着松香的气息，司命的声音低柔，似还带着几分笑意，听来并不见怒气或不满。 也许是这语气不引人惊惧，墨昀抿着嘴心虚地睁开眼，小心地将视线向上以移，碰触到司命在灯火中被晕地温柔的眼时又立刻收回。 “星君面前失仪，我……” 头顶被轻轻压上一道力，暖意顺着头皮将他的脸一点点染红。司命屈膝，视线与墨昀齐平。 “无妨，是我的问题，脚还麻吗？” 被道破窘境，墨昀偏头躲开他的目光，用咳嗽缓解尴尬，随后身子动了动，努力的抬腿想要起身。 “应该，没…没事了。” “那好，我扶你起来。” 司命笑了一声，伸手抓住墨昀的胳膊，墨昀来不及拒绝人就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麻木将退，细细密密如同针扎，他没防备脚掌触地，酸痛立刻顺着小腿窜上头顶，抽气声一落，人便摇晃起来。 第111章 胳膊被人轻轻一拽，他又被力道带着向司命那边倒了过去，还好智尚存，墨昀咬牙稳住身形，却被针扎似的麻搞得一脸痛苦。 身后避凶看着司命在墨昀身后悬空要护的一只手，双眼瞪大扭头看向趋吉，手指在司命和墨昀两边来回晃动，趋吉却一脸淡定地伸出手来将他的手指握住，重新按到腿侧。 “什么都别问，也别看。” 趋吉说着将视线默默转向窗外，避凶哪见过司命对谁这么温柔，嘴长大差点叫出声，但有了趋吉的提点在前，他立刻捂嘴，也将视线扭到一旁。 “你就在这儿干坐了一天？” 司命见墨昀站定，松手放开他的胳膊，墨昀垂着脑袋尴尬挠头，小声道：“抱歉星君，我在外面实在没找到什么人能问自己该做什么。” 刚才睡时墨昀脸压在胳膊上，白皙的肌肤被衣料褶皱压出几道印子，红彤彤的看起来呆萌中又透着一股笨拙的可怜。 司命伸手想要去揉揉那道嫩红的印记，但手臂刚要动便顿了下来，随即攥成拳头，拇指与食指在袖下轻轻搓动，好像是在模拟碰到之后的触感。 “午休呢，也没去用餐？” 说到这个墨昀也有点委屈，心想找不到人他也不知道食堂门朝哪儿开，要不是有早上那顿饭顶着，他可能就要饿到挠墙了。 “我不知道食堂在哪儿，但也没关系，我不太饿。” 可能是要惩罚说谎的孩子，墨昀的肚子立刻应声发出反驳。清晰的“咕”声过后，墨昀彻底崩溃，捂着脸蹲了下去。 “刚睡醒，可能就有一点饿了。” 他颤着声音给自己的窘状找补，司命嘴角上扬，回头看向趋吉避凶，发现二人视线都避着自己，不由皱眉。 “去准备一下晚饭。” 二人立刻点头，争先恐后地逃离办公室。 “不是有我的联系方式么，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何必一个人在这里干等？” 司命也跟着蹲下，轻轻拍了下墨昀的后背，墨昀身子一抖，放下捂着脸的手，改为环抱着自己的膝头。 “你去处的事情那么急，万一打扰到你，那多不好。” 懂事的孩子总是惹人垂怜，但蠢萌的小孩便会让人想要逗弄着，看他着急无措。 “那今天算你旷工？” “啊？” 墨昀傻住，随即便真的如司命所愿的着急起来。 “不是，星君您今日离开时也没嘱咐我应该怎么办，能不能看在我等了一天的份上……” 一着急手便抓在司命的胳膊上，墨昀说到最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妥，连忙松手但他蹲着的姿势本就不稳，脚底麻木也没退全，松开手之后身子便往后倒，为了稳住身形他又着急着想要抓住什么，于是司命的袖角就被攥入掌心。 司命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墨昀能连续摔跤，全无防备的被他拽着向下倒去，眼看着墨昀的后脑勺就要撞到凳腿的棱，他连忙将手护在墨昀后脑，力道收势不住，司命单膝跪地，墨昀却完全坐倒，脸直接冲着司命的脸冲了过去。 “星君，餐点准备好了……” 避凶一进门，便看到司命的唇印在墨昀的额头。他倒抽一口冷气，脚底一转立刻出门。 “回来。” 司命的声音带着不悦，叫住避凶之后他低头看向墨昀，墨昀却似被定身咒加身一般没了动静，就连表情都凝滞着，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刚经历了什么。 “起来吧，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等你吃完我送你回家。” 司命脸上不知是不是被灯光所染，也带着淡淡的红，墨昀却没有心思去看对方悄然变化的脸色，他机械地站起身，目光发直全无焦点。 “好。” 然后便任由司命拉着走出办公室，直到坐到圆桌旁的矮凳上，闻到食物飘出的香气，他才惊觉自己所处换了地方。满脸茫然地看着站在圆桌两侧的趋吉和避凶，傻不愣登地开口。 “我这是在哪儿？” 趋吉避凶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在司命的目光下多嘴。司命将糖醋乌头鲤最肥嫩的腹肉夹起，放到墨昀面前的碗中，然后又抬头看向自己座下受惊不浅的两位童子。 “吃饭。” 趋吉避凶对视一眼，齐齐对司命拱手。 “星君我不饿。” “今日去地府还有公文未处。” 两人留下这句话便脚底抹油，躲避着司命含着警告的视线你追我赶地跑了。 墨昀依旧没有回魂，只是看到糖醋乌头鲤本能的开心，傻笑道：“这里伙食真好。” 【作者有话说】 救命终于赶上了 第54章 你被罚一点不亏 额头被司命的唇触碰只是不小心造成的意外，但墨昀总感觉司命的唇可能带着法术，在他的额间留下了难以抹除的印记，被下了印记的他本人好像变成了东方天那些以机璜催动的工具。 心跳每搏动一次，热气便会上涌，蒸腾着他的脑子，眼前似乎都被飘袅的烟云所笼，朦胧中带着让骨血酥麻的热。 司命准备的饭菜都是平日里他喜欢的，但食欲却第一次被另一种莫名的欲念压制着，味蕾的反应堪称迟钝。 墨昀口中含着鱼肉，正要吞下就见司命放下筷子，开口道：“今晚就不要回去了。” 就…什么？ 平淡不带情绪的一句话如同投石入水，水花溅得墨昀猝不及防，筷子从指间落下，食物被呛入气管，一口气倒不上来，墨昀捂着嘴弯腰不住咳嗽。 第112章 身体为了获得空气不断抽搐，血液上涌之下额间立刻沁出一片细密的汗珠，这样子不用想也知道尴尬又狼狈。 墨昀止不住咳又躲不开人，眼角飘红，将脑袋用力压向胸口，赧然在心中抱怨自己大惊小怪以致失态。 后心被一片温热轻轻抵住，墨昀在咳嗽的间隙斜眼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司命的臂弯之中，温热的掌顺着他的脊梁慢慢下移，清净之气便随着他的动作自肌肤渗入腠，气管被异物侵入的不适感被这股清气带走，头皮充血的紧绷也舒缓下来。 耳畔传来一声无奈的长叹，司命收回手，好心的避开视线，以缓解墨昀的窘迫感。 “腾蛇已经收工，这个时间政辖区没有飞鹤接单，我可以用车送你回去，但你回去睡不了多久明天就要起早上工，何必那么麻烦，天府宫本来就给你准备了宿舍，在这里住下更方便些。” 司命不说这些还好，但如此耐心向他解释缘由，倒真的做实了刚才他误解对方好意，念头走歪了去。 “我…我知道，就是注意力分散，一下呛到了。” 墨昀还佝偻着身子，不敢抬头，小声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伸手去够掉在地毯上的筷子。 手伸到一半胳膊被司命握住，墨昀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拦他的人，司命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二人目光会碰到一处，五指被墨昀面上没有褪去的红潮引得慢慢收紧，一双淡褐色的瞳仁轻微震颤着，幽深的目光侵入墨昀的双眼，让他瞬间堕入那片榛色的海，不见万物。 他在看我。 墨昀想着，明明被他看过那么多次，为什么这一眼会让他耳鼓胀痛，除了自己无章乱跳的心音什么都听不真切？ 他又为什么这样看我？ 像是这一刻他也只能看到我，那黑色的瞳孔尽处滚动扭曲的是黑沉带着欲念的火么？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热，口干到喉头发痒，他目光微动，想要去找解渴的水源，却在下移的过程中看到司命莹润的唇，那点微弱的水光诱惑着他，驱引着他仰起身子慢慢向能止渴的地方靠近。 明明那水润近在眼前，他却仿佛跨越千山万水才能亲近半分，他伸出手，想要确认那片莹润不是妄念带来的蜃气之幻。 “墨昀。” 四指被一只大手握住，拇指被排挤在外，可怜巴巴的搭在司命的手腕上，指腹下温凉细腻的触感让他霍然回神。 他惊慌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司命却一下子收紧力道，手指挤压之下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哒”声响。 “我……” 他的声音被司命起身的动作拦截，手被牵着放上膝头，司命慢慢松开手掌，转而握上他的肩膀。 “我在这儿你好像没办法安心用餐，今日的文书还没看完，就先不打扰你了，一会儿避凶会过来帮你安排住宿，别吃太多小心积食，明早记得不要迟到。” 掌心在他的肩头拍了两下，第二下更重些，好似脚底挣脱泥浆一般带着沉粘。 墨昀脑中嗡鸣不断，身体僵硬如石，眼前花白一片，全然忘却自己所处何地，今夕何夕。 直到关门声响，他的背脊才受惊似的微微一颤，跟着弯腰双手掩面。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好好的一顿饭被他搞成这样，墨昀胃口全无，脑子里跑马灯一样来回来去只有一句话。 “他看出来了！” 墨昀抓着脑袋，将头发揉成鸡窝状，脸色苦过黄连，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他也没想到自己自控能力如此差劲，连一个吻都不算的意外触碰就搞得他心神荡漾，这么轻易就在司命面前破了功。 他行为如此轻薄唐突，司命竟然没有将他一掌推开再赶出天府宫，只用言语点拨，大概也是看在他家人的份上留了情面。 墨昀双手将脸皮下拽，无地自容。这天府宫他一秒都待不下去，只想速速回家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装死。 他当机立断，拔腿就走，手刚放上门把，门板就被推开，墨昀躲闪不及，额头就被门板磕了个正着，他捂着额头伸手想要叫住避凶，但对方似乎没料到门后有人，将门拉回之后便用更大的力道推了过来，第一下的痛还没过去，瞬间又被第二下砸中，眼前金星四溅，墨昀白眼一翻，直接被拍晕过去。 避凶垮着肩膀从员工宿舍走出来，趋吉抬头看向楼上亮着的那扇窗，视线又复收回。 “被训了？” 避凶摇头：“还不如训我一顿。” 说完，他直起腰，学着司命的口吻：“行事鲁莽，不善观察，明日交一份检查给我。” 趋吉没说话，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他面前。 “回去照上面写的誊抄一份，明日交给星君。” 避凶抓过信封按在胸前，恨不能泪洒当场。 “好兄弟，还得是你。” 他将信封收好，又回头看了一眼宿舍入口，确认没人之后才轻轻撞了一下趋吉的肩膀，趋吉蹙眉，嫌弃地躲开。 “干嘛？” 避凶啧了一声，冲他招手：“附耳过来。” 见趋吉不动，避凶直接走到他面前，用手挡着嘴小声说道：“你和星君说话更容易些，我今日看小仙君脸色苍白鬓发散乱，怪可怜的，你找个时间含蓄地劝劝他老人家，孩子还小，该温柔一些。” 趋吉闭眼吸气，举步离开，避凶正要跟上去就听他仿佛司命亲临一般的口气：“你被罚一点都不亏。” 第113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留言的小可爱们，这章比较短小抱歉了，明天会努力更一章字数多一些的，另外感谢投喂的小可爱，让你破费了 虽然晚了一天，还是祝大家元宵快乐！ 第55章 培训就意味着考试 墨昀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内醒来，外衫不知被谁褪去，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淡青色里衣。记忆停留在司命叫他一起用饭时，后面发生了什么一概记不清楚。 他手掌拍上额头，想要将记忆唤回，却不想这轻轻一拍竟引得一阵剧痛，他“嗷”的一声捂着脑袋倒回床上，痛劲儿没缓过来就听敲门声起。 “小仙君已经起了吗？” 是避凶的声音。 墨昀赶忙跳下床开门，避凶面带微笑的站在门外，手中还抱着一个墨绿锦盒。 “避凶仙君早，快请进来。” 他侧身抬手将人请进房内，避凶将锦盒放在窗前书桌上，回身问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这算好还是不好？ 全无头绪之下，墨昀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还…可以吧，就是昨天我也没喝酒，莫非吃着饭就又睡着了吗？” 避凶脸上的笑意一僵，想到凌晨时分司命对他的交代—— “他若是想不起来就由着他忘掉，不用特意提醒。” “确然如此，想来小仙君是太过疲惫了。” 避凶偷偷觑了一眼墨昀的额头，见那里没有淤青肿胀，心下稍安又生歉疚，笑得也有些勉强。 “昨夜小仙君睡得香甜，星君不忍叫醒，便着我们直接带你回了房间，你的外衫已经送去清洗，这是星君为你准备的换洗衣物，小仙君沐浴更衣之后便可随我去用餐了。” 睡着一次被抓包还不算，人家好意备餐他又睡过去一次，墨昀心中责怪自己最近行为越来越无状，一脸紧张地看着避凶。 “如此失礼，星君应该生气了吧？” “怎么会呢哈哈哈……” 避凶摆手，笑得略显尴尬，又复安慰墨昀道：“昨日事出有因，小仙君不必担心，星君也没有怪罪于你。” 不仅没怪你，还心疼得要死。 避凶默默吐槽，看墨昀表情放松下来，眼瞳一转，为自家仙君刷起好感。 “星君担心小仙君一直饿着肚子，特地嘱咐我为你准备好了餐点，小仙君这便沐浴更衣吧。” 墨昀抬头瞟了一眼时钟，不敢再耽误时间，匆忙谢过避凶后抱着锦盒冲进浴室。 锦盒内从里到外的衣物准备齐全，墨昀擦干身上的水珠，烫着脸拎出内裤，眼神避着那片三角布料小声咕哝。 “连这个都有啊，怎么还是三角的……” 避凶还在外面，墨昀不敢让人久等，匆忙穿好衣服，临出浴室时回头照了下镜子，脸上还有淡淡的红，但刚洗过澡，这点绯色倒也不算突兀，他长长吐气，轻轻拍着两边脸颊。 “都这么大人了，争气一点，别动不动就脸红。” 有了昨日的经历在前，墨昀再不敢放松，拘谨地跟在避凶身后，见七拐八拐之后又回到昨日的厅堂，墨昀不知为何心中生出抗拒，脚步也停了下来。避凶听不到墨昀脚步，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小仙君怎么停下了？” 墨昀指着门小声问道：“还要在这里用餐吗，是不是应该去食堂更好一点？” 避凶以为他是回忆起昨晚自己用门把人扇晕，心中正酝酿着如何同人道歉解释，没想到墨昀问的是这个，心中大呼得救，双眼弯成两道月牙，直接绕到墨昀身后轻轻推着他的腰向前走去。 “食堂的用餐符印在我办公室放着，今日培训时我会交给小仙君，早餐在这里用便是。” 墨昀被推着进入厅堂，路过大门时视线不经意落到门板雕花纹路上，额头无征兆的痛了一下，脑中有奇妙的片段一闪而过，他来不及去抓便没了踪影。 圆桌上摆着同昨日一样的点心和粥，墨昀手指掐着桌子边缘，餐食和场所都不陌生，但他就是觉得坐立难安，双腿肌肉崩得死紧，张惶到随时准备弹起身子带他逃开。 在这种心境之下他哪还有心思吃饭，象征性地喝了半碗粥就连忙起身同避凶说自己吃饱了。避凶扫了一眼桌上基本未动的饭菜，想问他吃这么点真的没关系吗？但看墨昀已经走到门口，便将疑问咽下，跟着走了过去。 “既然用餐结束，那便请小仙君随我到星君那里报到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避凶看到墨昀的背脊一挺，僵了片刻之后连身子都未转，直挺挺地快步退回圆桌旁。 “那个，仙君我忽然又饿了。” 避凶一脑袋问号地看着他重新坐下，提起筷子夹起点心一整个囫囵塞进嘴里，暗自感叹他这饥饱忒也灵活。 “……小仙君慢用不急。” 墨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听要见司命就反应这么大，只是直觉抗拒这么快就要面对他。正磨蹭着不知怎么办时避凶面前白光闪烁，一道卷轴缓缓在空中展开。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带着墨昀直接走培训流程即可。” 消息是司命发来的，避凶得了信立刻回复收到，挥袖收起卷轴之后回身对墨昀微笑。 “今日星君有公务在身，小仙君不必前去报到，一会儿用完早饭直接随我进入培训就行。” 第114章 “真的啊？” 墨昀急着将口中食物咽下，胸口噎得犯堵，只能一面掩口一边捶胸，避凶将茶壶推到他近前，担心地看他一眼：“却然如此。” “那我饱了，接下来便劳烦仙君指教。” 墨昀顾不上饮茶，直接起身拱手。避凶也不傻，眼球一转便将事情大概捋得明明白白，心中不由叹道：“小仙君一磨蹭，台阶立刻就到，星君你别太爱了。” 今日时间没那么紧迫，獬豸的身上空余还有很多，墨昀将腰牌按到它的后背，獬豸蹲回门边后还满意地冲墨昀点点头。 “今日来得很早嘛，工作顺利哈。” 得了獬豸的祝福墨昀便跟着避凶来到挂着培训招牌的教室当中，教室不大，里面放着对称摆放着八张矮几，矮几对面的墙上横挂着一副展开的巨大卷轴。 “小仙君是临时从姻缘司借调而来，所以这次培训便只有你一人参与，培训为期一周，结束时会有一次考试，通过才能进入下个阶段。” 进入培训室之后避凶脸上的笑意转淡，整个人变得严肃正经起来，墨昀被他带着在前排就坐，看着面前已经放置整齐的文具资料，抬头问道：“如果考试没通过的话，会如何？” 避凶跨上讲台，转身对墨昀一笑：“那么培训期延长，直到考试合格为止。” 见墨昀表情放松，避凶话锋一转：“不过我得提醒小仙君一句，天府宫自开设培训以来，还没有人需要延长培训。” 墨昀立刻坐正，挺腰抬头直视避凶，郑重道：“我会认真学习的。” 避凶满意点头，垂首翻开讲台资料的同时身后的卷轴上墨迹慢慢变得清晰，墨昀抬眼望去才看到上面所书是天府宫的各个职能机构。 天府宫的主要机要部门由命簿司、寿禄司和香火司三司构成，其中命簿司下面又有三个处室，文稿处负责众生的命簿书写；研判处负责衡量命簿当中因果业障的设置；校正处则是在命簿书写完成之后根据研判处的指导意见进行校阅和修改，自此命簿才能够正式发往地府转轮殿，刻印在魂魄之上，进入轮回。 而寿禄司则分功德处、寿数处、爵禄处，记录众生在尘世当中积攒的功德果报，随时为今生来世的魂魄做功德加减和运势调节。 末法时代，尘世众生信仰纷繁。香火处现在便不似过去那么热门，稍显式微，但尘世当中若有供奉司命星君造像承香火的地域也会设置许愿答录处，依据许愿人的言行和许愿内容考量是否应愿。香火司其余两个部门分别是加功处办公室和减寿处办公室，其内工作人员会经常通过供奉司命星君的道观庙宇进入尘世，考量目标人员的行为，结合许愿内容，做出正向或反向应愿的意见参考，再呈报给寿禄处。 一个上午下来，各机要部门的工作内容和负责范围在墨昀脑子里你来我往打成一团，见他扶额闭眼嘴里念念叨叨加强记忆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怜，避凶忍不住出声提醒。 “这些概念性的内容并不是考试重点，更何况等到培训结束小仙君还会到各个部门轮转，故而不用这么努力去记。” 墨昀呼吸一滞，茫然抬头。 “那考试的内容一般都是什么形式啊？” 避凶垂首，笑着桌面上展开的资料。 “既然小仙君身在天府宫，自然是同命簿相关。” 在姻缘司时已经略微领会过命簿的复杂程度，再有今日培训内容加持，墨昀直接趴倒在矮几之上，用下巴强撑着桌面抬起眼，小声试探。 “会很难吗？” 避凶点头：“培训结业考试由星君亲自出题，相对复杂一些。” 下巴脱力，墨昀脸砸在桌面上，声音闷闷的。 “我的前辈们真的都一次就过了吗？” 避凶走到他近前，腰间环佩碰撞桌角发出叮当脆响。 “确然如此。” 墨昀脑袋微微动弹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双手撑着桌子起身，脸上的忧虑被坚定取代。 “既然他人可以通过，我也可以。” 他抬头望向避凶，拱手恭敬道：“今日多谢仙君讲解，接下来的课程我定会全力以赴。” 这一会儿阴云笼罩一会儿艳阳满天的情绪看在避凶眼里实在有趣，避凶的表情又恢复初见时的开朗明媚，他屈膝伸手，胳膊自墨昀腋下穿过，将人从矮几上抄起来。 “总归这才是培训第一日，经过这一周，料想小仙君一定不会在考试上出问题，走，我带你去用餐。” 墨昀现在对用餐二字已经有了心阴影，直起身后他挠了挠腮，略有些尴尬地问道：“今日午餐是去食堂吗？” 他不太想去那个昨晚今早都去的厅堂了，问就是莫名的抵触。 “若小仙君还想单独用餐，可以去今日用早膳的……” “不不不，食堂就好，食堂就很好。” 避凶话未说完就被墨昀急声打断，似是发觉自己反应太大，墨昀又干笑两声，语带歉意地找补道：“抱歉仙君，就是早前听说过天府宫食堂膳食精美种类多样，早就想见识一番，故而有点着急了。” “无妨，那我这便带你过去。” 避凶倒未多想，领着墨昀乘坐登云梯来到三楼东南偏厅，一推门果然自内里飘来食物香气。避凶从袖中掏出一枚金色符纸，放到墨昀掌心当中。 第115章 “这是餐厅门符，进去的时候贴在门上便可随意选餐，餐食不限量，但要注意不能浪费，不然剩余过多会被食堂仙姑记住报到人事处公示。” 墨昀结果符纸，点头道谢，避凶颔首微笑。 “我同趋吉还有一些事情要商议，今日便不陪小仙君进去了，下午培训莫要迟到。” 谢别避凶之后，墨昀走进食堂，取了餐盘排队时才感觉到寂寞，过去自己在妖籍管处时还有元蘅一起吃饭聊天，到了姻缘司更有一群可爱同僚陪伴，但天府宫…… 也不知以后在这里能不能碰到相处愉快的同僚。 墨昀正这样想着，便听身后有人压着声音交谈，声音不大，但他却清晰地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那个被云水镜挂了好几天的那个和青龙上神不清不楚的…叫啥来着？” “墨昀。” “对，好像就是他吧，居然是我们天府宫的，以前没见过啊。” “你知道什么，刚从姻缘司借调过来的。” “哦~” 说到激动处，两人完全没了避会，一个“哦”字，尾音带着不友善的嘲弄。 墨昀本就不安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作者有话说】 感谢点收藏的小可爱们 第56章 咱俩各论各的 墨昀曾经单纯的以为只要声明一发，热榜一撤，仙人众的注意力很快就能被四方九天各类八卦新闻吸引过去，但明显还是他太傻太单纯，才过了几天就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些个流言能泯然于众仙记忆之中。 人生地不熟的，墨昀性格里那点懦弱又占了上风。闭眼默念清心咒，想将身后不怀好意的八卦声隔绝开来。见他没反应，后边几位越说越来劲，一开心把墨昀的家人也捎带进来。 “当时云水镜里都闹成什么样了，我天天扒在上面等着吃瓜，谁想就一天，热榜关键字消失的干干净净，你说这要是后面没点关系，哪有可能？” “可不就是青龙上神嘛，俩人都抱一起了，还说没关系。” “那可不止，哎，人事处那边可跟我说了，这位墨昀仙君他爸妈可是白虎、朱雀两宫当中侍奉上神的星宿神君，撤个热榜那不是轻轻松松。” “我去，难怪不用考试能进天府宫来。你小声点，人家这身份，你得罪得起啊？” 攥着餐盘的手指越收越紧，愤怒委屈带来的堵滞感从心口延伸到喉头，他不想再听人无端针对，脚尖一动便想逃开，但脑中文庄和司命的声音依次响起，叫住了他的动作。 “遇到糟心事，只有你挺直了腰杆别人才会质疑谣言真假。” “背后说你你听不到，当面说你你便大大方方反驳就是。” 委屈被怒火压制，轰然烧上头顶，转身的动作太突然，直接让热聊的两位瞬间收声。墨昀死死盯着对面二位，在他们撑不住开始躲闪的目光下忽然嘴角上弯，笑了出来。 “二位既然笃定我背后有关系还讲得这么大声，我该说你们勇猛果敢呢，还是愚不可及？” 午餐时间在当口排队的人不少，墨昀这句话带着底气声量不低，故而众人的视线迅速向此处聚焦，墨昀将餐盘抱在胸前，用衣袖将因紧张而用力到泛白的指节掩藏在内。 八卦的两位也没想到墨昀会正面刚，脸上红白交错，却又不想在人前落了面子。 “哟，墨昀仙君这是承认自己靠关系进天府宫了？” 墨昀嘴角一歪，哼笑着将脸侧开半分，充分向对方展示了自己的不屑。 “诽谤是要入刑的这位仙君，我到贵单位工作是天府宫向姻缘司发的人事借调令，手续齐全由充分，你有意见出门右转再左转就能搭腾蛇专线去紫薇宫投诉，大可不必浪费口水造谣。” “工作的事就算是有误会，那云水镜发出来的视频里是你吧，和青龙上神暧昧相拥，还有人说……” 造谣诽谤吓退其中一人，另一个便嘴硬补上，墨昀面色一寒，举步上前，那人立刻闭嘴，墨昀却迎头问道：“说什么？杂志社辟谣了你不知道么？就算你不知道，谁主张谁举证，你说视频里的那两个人是我和青龙上神，怎么，你去问过他，他同你说是我和他抱在一起了？” 两人被墨昀问得哑口无言，墨昀封了他们两个人的口，又抬头环顾四周一圈，提气朗声开口。 “在下家世如此，不想避讳也从未张扬，但若总有人拿我家人说事的话以在下浅薄的认知，只会觉得此人是太过渴慕故而情不自禁。” 他把目光重新放到大声议论自己那二位的身上，笑得单纯无害。 “两位仙君若是不着急的话，培训结束我回家问问我母亲，看看她有没有收座下童子的意愿，这样以后咱们各论各的，在天府宫我叫两位前辈，回家二位叫我一声大哥，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他向前倾身，脸靠近对面二位，两人被他逼得上身后仰，重心不稳之下踉跄后退，差点摔倒。皆大欢喜四个字被他暗含警告，一字一顿地从口中吐了出来，手上一用力，餐盘直接被他掰成两半。 墨昀啧了一声，低头甚是不耐地看了一眼碎掉的餐盘，一挥手将它们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内，然后伸手一边一个将那二人手中餐盘抢了过来。 “以后说话注意点。” 两人餐盘被抢，愣怔了片刻之后便要冲上来论，墨昀再不给他们眼神，直接转身对着当口食堂仙姑笑道：“两荤一素，麻烦您给我双份。” 第116章 闹了这么一出，墨昀的食欲早就神游天外，但顶着各色视线他不能认输，化悲愤为食欲，硬是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将两份饭全部炫完才步履轻松地离开餐厅。 直到没人的地方他才腿一软，扶着墙壁让自己靠了上去。 “吓死我了……” 墨昀捂着脸小声咕哝，随即又笑了出来。当面反驳虽然耗费胆量，但其实还挺爽的。就是经此一役，以后在天府宫人缘怕是毁得差不多了。 “一份工作而已，也不是来交朋友的。” 他兀自安慰着自己，放下手站直了身子，向培训室走去。 避凶一进门就看墨昀埋头伏案，桌面上满满当当都是写满了注解的纸张。 “小仙君这是？” 墨昀抬头，双眼冒火一般灼得避凶一愣。 “七天后的考试，我不仅要过，还要高分通过！” 学生又奋发拼搏之心，避凶这个做老师的也十分快慰。下午的培训课程内容进行的十分顺利，到结束时墨昀没忙着去食堂用餐，反倒问起避凶天府宫的藏书殿在何处。 避凶本想带着他过去，谁知卷轴又来，避凶看了一眼内容，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他看看卷轴，又看了看墨昀：“小仙君，你今日午间在食堂……” 避凶还没把话说完，墨昀便面有急色地起身，双手抓着衣衫下摆，一低头就开始认错。 “对不起仙君，我不是有意挑起事端，骂人不及家人，我可以写检查，但我不道歉。” “……捏碎了一个餐盘。” 避凶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又听墨昀如是说，二人大眼瞪小眼，发出灵魂的诘问。 “啊？” ------------------------------------- “小仙君说自己当时太过激动，没掌握好力道，不小心就把餐盘掰碎随手扔了。” 文曲星君听到墨昀双手掰碎餐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避凶的话被打断，司命眉头微皱，抬眸瞥了他一眼。文曲星君立刻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对避凶道：“你继续，继续。”然后捂着嘴肩膀接着颤。 避凶无奈地看文曲星一眼，接着把墨昀在食堂的遭遇结合自己的调查向司命叙述了一遍。 “事情的大概就是如此了。” 避凶说完之后退后一步，和趋吉齐平，安静地站在司命对面。 司命还在批复命簿，并没有立刻回应，倒是文曲星终于止住笑意摩挲着下巴感叹道：“这小种子看着老实又腼腆的，发起脾气来还挺唬人，他把餐盘掰碎，手没受伤吧？” 司命笔触一顿，在听到避凶说没有后才又行云流水起来。文曲星君将他这一瞬间的停滞收入眼底，勾唇一笑。 “也怪这孩子长得好看，你说一个视频就让这么多人把他记住了，本来以为这天府宫的员工每天忙得顾不上八卦，看来还是不够忙啊。” 文曲星边说边摇头叹气，司命没他，抬头问避凶：“他人呢？” 避凶现在说起墨昀也带着一点为人师的自豪，他抿唇浅淡的笑了一下，十分欣慰地说道：“小仙君今日被这件事一激，学习的动力翻倍，他说要去藏书殿好好学习，争取高分通过培训考试。” “哟，还真是颗励志的小种子，有志气，就应该用成绩狠狠打那些闲人的脸。” “星君说得是。” 避凶跟着点头，脚尖立刻被趋吉抬脚碰了一下，他回头直接得到趋吉一记白眼，并附上一句传音入密。 “你傻啊，文曲星君拐着弯笑话天府宫，你还跟着点头。” 避凶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抿着嘴，再不敢有动作。 司命放下笔，手肘放在桌面上撑着下巴，冲文曲星君粲然一笑，眸中潋滟似春水波动，文曲见状心道“完犊子”，正要起身就听司命终于开口冲着他来了。 “其实我也很羡慕天权宫的工作，主座星君不用天天坐镇还有功夫四处串门，想来你的工作都被员工们分担了，明日我便叫人写一封罪己状放到天府宫门口，好教座下员工都看看天权宫都是如何做的。” “大可不必啊。” 文曲星挥手将趋吉避凶赶到一边，自己坐在司命对面，手掩着半张脸压低了声音抬眼道：“小辈面前你怎么还带下人面子的，我这不是为了你家小种子着急嘛，哎，他被欺负你就这么看着，这多好的机会啊，你去安慰一番，他再一感动。” 他收回手，靠着椅背双手一拍：“那不得对你倾心相许啊。” 司命脸上笑意瞬间消失，面无表情的冲趋吉避凶道：“送客。” 文曲星被客气地请了回去，临走时不忘抓着门回头骂两句泄愤。 “就你这样毒舌的，五百年你也讨不到小种子欢心。” 没了文曲星在场，办公室里重归寂静，避凶和趋吉分立于司命两侧，两人眼神打架打了好几回合，最终还是趋吉败下阵来，趁着接过处好的命簿的机会，斟酌着开口问道：“星君，墨昀小仙君的事，不用管管么？” 司命展开新的命簿，提笔蘸墨。 “这些事他自己也可以处的很好。” 得了这句话，趋吉还好，避凶脸上的表情就显得多少有些失望。见他有要劝的意思，趋吉闭眼轻轻摇头，避凶见状也只能作罢。 夜沉如水，趋吉和避凶被司命唤去休息，他处完最后一本命簿，将桌面干净后轻轻一挥手，桌面上方便出现了一个方形的光环，光环内里是藏书殿的景象，司命手指在画面上滑动两下，便找到了墨昀所在。 第117章 他趴在桌上，身体两侧放着两摞书籍资料，手中握着的笔笔尖还停在身下压着的笔记本页面上。眼皮挣扎着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司命目光变得温柔，嘴边溢出一声轻笑。 “气性还挺大。” 墨昀睡得正迷糊，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靠上了一面温暖坚实的墙壁，他想睁眼，但却听到有人在他耳边柔声轻哄。 “放心睡吧，不用醒了。” 这声音实在安抚人心，他脸蹭了蹭墙，嘴角弯成一道小船，安然睡去。 第二日他揉着眼睛从自己床上醒来，还在好奇自己是如何回的宿舍，一只青鸟便敲着窗户飞了进来。 “小仙君今日不忙着参加培训，上午辰时有个临时会议，全员都要参与。” 听到开会，墨昀立刻精神了不少。 “开会？是什么会啊？” 避凶沉默了一会儿，略有些艰难地回道：“是…关于如何贯彻实行团结友好的职场氛围的座谈会。” “啊？” 【作者有话说】 司命：我老婆受委屈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第57章 有兄弟他是真出卖 司命办公室。 文曲星君听完了经由趋吉传达的司命的想法后霍然起身，拍着桌子竖着眉毛。 “你说要我干什么？！” 司命悠闲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到鼻尖轻轻嗅闻茶香。 “我的意思趋吉应该说得很清楚。” 文曲星转身一甩袖子，面带愠色道：“谁爱干谁干，我不干！” 见他说话就要走，司命一抬眼，趋吉和避凶立刻两尊门神般拦在文曲星身前，文曲星后退一步，手指在趋吉和避凶面前来回兜转。 “你们要干嘛，别以为司命惯着你们我就不敢教训你们俩啊。” 趋吉避凶眼观鼻鼻观心，主打一个态度到位但坚决不让。文曲星又不能真的和人动手，扭头冲司命嚷嚷。 “不是，你天府宫开座谈会，叫我来做会议主讲算怎么回事，再说了，你喜欢小种子我前前后后也算帮忙不少吧，他受委屈你不出面让我上场算怎么回事？” 司命放下茶杯，冲趋吉和避凶一抬下巴，二人立刻从袖内掏出两张写满了文字的纸张，文曲星定睛一瞧，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捂着胸口连退数步，最后瘫倒在椅子上。 “既然清闲那便发挥一下你的光和热，昨日你的指导意见我让趋吉避凶连夜写好了，正好你要回去的话带着他们一起，也方便他们把这个贴在你天权宫的大门外供所有员工阅览。” 文曲星气滞于胸，声音低哑压抑。 “你威胁我…你为了小种子你威胁我。” 司命双手交叉架着下巴，闻言施然弯了嘴角。 “看来是答应了，那准备一下就走吧。” 文曲星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把狂飙的血压压下去，一抬头看到趋吉避凶手里的“指导意见”，立刻起身窜到他们面前将两页纸抢了过来撕了个粉碎，扔了碎片之后他扁着嘴委屈地抽着鼻子，对趋吉和避凶说道：“也就你们俩还愿意跟着他，你们睁开眼好好看看，司命星君有兄弟他是真卖啊。” 趋吉避凶没说话，目光一边一个转向旁边。司命起身绕过桌子，到文曲星君身边时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人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安抚道：“以后还是要注意祸从口出。” 避凶有事不能亲自带墨昀去会议大厅，于是找了一盏引路灯过来，小臂长的路灯蹦蹦跳跳步距有限，墨昀跟在它身后走了好久才找到地方，一推开门里面人员齐聚，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空位拿着笔记本坐了下来。 “真晦气啊。” 他甫一坐下就听到身旁有人说话，扭头就见身旁坐的刚巧就是昨日在食堂和他发生口角的那二位，靠着他的那人见墨昀回头，嫌弃地上下打量墨昀一眼，屁股向另一侧挪了一寸，还不耐烦地拍了拍袖子，好像同墨昀挨着便脏了他洁白的衣袖。 “看什么看啊。” 关系既然已经糟糕到了这个份上，墨昀也不客气，啧了一声之后翻了对方一记白眼，冷笑道：“看天看地看仙人齐聚，反正眼里没有你。” “你！” 那人一拍桌子就要闹将起来，被旁边友人拉住小声提醒一句便把头冲向友人那边。墨昀见他不再生事也不多言，心中默默给自己点赞，暗叹道：“我现在骂人还真高级。” 没过多时，门口钟声被敲响。会议大厅的前门被推开，司命星君信步入场，身后跟着文曲星君和趋吉避凶。天府宫的会议有文曲星君参与，会场内的员工们立刻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开来。 趋吉双掌相击，讨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司命在会场前高台长桌边缘坐下，文曲星坐到他旁边，嘴唇嗡动。 “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还未待司命开口，避凶招出扩音符，一开口声音清晰传遍满场。 “为了改善天府宫工作氛围，切实有力的贯彻实行‘天府宫是我家，团结友爱靠大家’这一口号，今日我们特别邀请到天权宫主座星君文曲星君来为我们详细讲解团结友爱的工作氛围对工作的正面积极影响，请大家掌声欢迎。” “咱啥时候有过这个口号？” 墨昀听到身旁那位小声同友人嘀咕，也不知友人说了什么，声音就被响彻全场的掌声盖了过去。 第118章 文曲星君起身，微笑着站到讲台前，伸出双手示意众人收住掌声，然后亲切地说道：“感谢司命星君的邀请，受邀前来我甚是惶恐，但既然今日咱们的这个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团结友爱的工作氛围，那我想我还是有一定的发言权的，接下来，就由我来为大家分享一个案例，以此让大家能够更加深切的解同僚之间团结友爱的重要性。” 然后天府宫的全体员工就听文曲星君讲了一个跌宕起伏，充斥着友情与热血的关于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和他曾经的爱犬哮天的动人故事。 文曲星君声情并茂，讲到动情处甚至红了双眼，就连墨昀在内的其他员工都忍不住被这感动人心的故事说掉了几滴泪。 一个故事讲完之后，文曲星君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收入袖中，摇头感叹道：“现下二位一起供职于天庭水利部还协管着一众天兵天将，他们的故事告诉我们，只有团结友爱，对同僚友善信任，在愉悦的工作氛围内合作，才能让工作效率大幅提升，工作的成绩也更上一层楼，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啊，排挤怀疑自己的同撩，破坏愉快友好的氛围，那会怎么样啊？” 下面有人回答道：“影响工作的效率和成绩。” 文曲星君伸手比向台下，“听懂掌声。” 于是场内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会议就在文曲星后续激励人心的一段话中迎来尾声，不得不说，经过文曲星这一段感人肺腑的讲述，他对哮天的印象改观不少，心里正合计晚上要和元蘅复述一下哮天的故事时，他的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墨昀回神，发现刚才还对他横眉冷对的身旁人正咬唇看着他。 这位仁兄大概也是被故事所感动，眼中绯色未退，脸上泪痕也没有干透。墨昀被他莫名其妙碰了一下，正好奇他又要干嘛，对方却开口了。 “我叫出岫，这是山幽。” 他说着又拉了身旁友人的袖子一把，对方表情虽不情愿但也冲墨昀点了下头。 “所以呢？” 墨昀不知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语气便稍显僵硬。出岫深深吸气，似是内心正经历一场天人交战，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我和山幽商量了一下，若你这次凭实力通过培训期的考试，我们就和你做朋友。” “哈？” 墨昀目瞪口呆，全然没想到一场会开下来这位能受感召至此，但被单方面决定是否展开友情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于是他哼了一声，语气倒也没太强硬。 “就这？不用你说我也一定能通过考试。” “你最好是。” 出岫拉起山幽，从座位的另一端快步离开。墨昀看着对方急匆匆离去的身影，长出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弯了些许。 晚上墨昀同元蘅通话，将故事分享给她之后本以为对方会和自己一样被触动，谁知元蘅听完直接笑得青鸟浑身羽毛都炸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下有热闹看了。” 墨昀一脸懵逼，甚至能听到元蘅在对面捶床发出的闷响，等她笑完之后才开口问她缘由，元蘅此时笑气入体，想到故事就能笑个半天，于是墨昀听她在那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不知道，啊哈哈哈，哮天平生最恨的哈哈哈哈…就是在人间做狗那些年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这么感动的故事，怎么到你那里反倒像个笑话。” 墨昀不解，小声吐槽着对面元蘅收势不住的大笑，元蘅笑道最后肚子都抽了筋，一边揉着一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哮天听闻此事之后的表情。 “感动？我都被他折磨百来年了，真是福报啊，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他的反应了。” 司命办公室内，文曲星君咬着指甲腿抖着坐在司命对面，像个被人来回挥舞的沙锤。司命实在受不了他这动静，抬头盯着他：“你怎么还在这儿？” 提到这个文曲星君恨不能当场哭出来，双脚蹬上椅子边缘，抱着膝盖声音颤抖：“我敢回去嘛，今日这故事讲完，哮天怕是要在这天庭下追杀令了，只有待在你这里，我才觉得安全。” “所以说你干嘛要把他的陈年旧事拿出来广而告之？” 司命揉着额角，对他的耐心即将告罄。文曲星君闻言眼睛一瞪，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 “我广而告之？我还不是被你逼的，要不是为了帮你哄小种子我何至于此，你这是卸磨杀驴啊你，说好的友情和热血呢？” “我没逼你讲这一段。” 司命笔尖在卷轴上画下一道长痕，痕迹末尾带着轻微的波浪。文曲星被他一堵，嚣张的气焰登时化作一道青烟，偃旗息鼓。 “这不是这一段最能蛊惑人心嘛，总之我今日是超额帮你完成任务了，他要是寻我麻烦，你得帮我。” 文曲星君话音刚落，就听门外趋吉和避凶带着惊讶的声音，透过大门传了进来。 “见过天狼星君。” 【作者有话说】 哮天：你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了 取名废，两个找茬仙君的名字来自家里的一副字“山幽无心云出岫，水清有意月入怀” 第58章 你唯爱小种子 文曲星君听到哮天追来此处，身子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慌忙地想要在司命的办公室里找一处能供自己藏身的地方，奈何这间办公室除了书架和桌椅连个密闭空间都没有，他目光兜了一圈之后锁定在司命身上。 第119章 “别说你看见过我。” 文曲星跑到司命身侧蹲下身，借着书案下方的抽屉掩藏身形。司命嫌无奈扶额，一句话都懒得同他多讲，但到底没有拦着。 办公室的大门被大力推开，哮天大步闯进来，愠怒和怨气写了满脸，视线在办公室内环顾了一圈之后才咬着后槽牙开口。 “文曲星在哪儿？” “坐。” 司命伸手比着对面的椅子，余光瞟到蹲在桌下的文曲星君食指放在唇边，疯狂示意司命为他保密。哮天皱眉走到桌子对面，拉开椅子正要坐下，鼻子却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他脸上的怒气稍霁，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我正到处找他呢。” 哮天话中带笑，大喇喇地在司命对面坐了下来，看了桌角那边一眼，抬手指着那处目带询问地看向司命。司命没说话，但手指在桌上点了三下，哮天得到回复笑着点头。 “你说他这个人真的是，做完好事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今日杨戬听闻他讲得那个故事，老泪纵横地叫我过去和他追忆往昔，你还真别说，这段回忆真的是历久弥新，让我感触颇多啊，还得是他，让我们老哥俩的感情又亲近许多，你都不知道，现在手下们看到我目光里都充满崇拜，多亏了文曲星啊，真得谢谢他。” 哮天这话说得颇具真情实感，若不是司命知道他的德行，高低得给他双击一个六六六。文曲星躲在桌子下面自然看不到哮天眼中怒火余烬，脚尖一点便跳了出来，绕过桌子拍上哮天肩膀。 “你我兄弟不必言谢，你知道我的苦心我就满足了。” 司命默默将目光移开，就见哮天咬着牙，脸上笑意渐浓。 “好好好，好兄弟……” 他一抖肩，抓上文曲星君那只拍在上面的手，扭着对方的胳膊将人压在桌面上。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水利部的那群小幺蛾子们笑话一整个下午，我就知道你不在天权宫肯定是躲在这儿，拿我的黑历史感动天庭是吧？” 文曲星痛得五官都皱成一团，不停拍着哮天的胳膊嘴里叫着“松手”，但哮天正在气头哪里肯松，文曲星一记不成只能把手伸向司命。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司命向后一推凳子，面上不带半点同情。 “自求多福。” 文曲星嘴巴一撇，绝望闭眼。 “我就说了怎么了？有本事你打死我！” 哮天冷笑：“没见过这么清新的要求，满足你！” 门外的趋吉避凶闭眼耸肩，身体不停地因为办公室内发出的惨叫而轻颤一下。 “不会出事吧？” 避凶听文曲星的叫声变了调，担心的问趋吉。 趋吉摇头：“天狼星君下手应该有轻重。” 良久，办公室内的闹剧终于结束。文曲星坐在会客的太师椅上，手指小心地蹭去脸上的泪痕。 “都说打人不打脸，你倒好拳拳上脸还不解气，你看我这衣服让你踹的……” 他说着委屈地拎起后腰那块衣料：“全是脚印子。” 哮天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抱胸，闻言冷笑着瞪他：“咎由自取。” 文曲星气结，喉头一梗双眼落下两道泪来。 “都是兄弟你这么欺负我，左右我今日被你打成这样也没脸再回天权宫了，我这就投了银河，让里面的鱼虾咬死我算了。” “你哭屁啊，你这体格喂得慢点儿当心那一两口肉再长回来。” 哮天没好气的别开脑袋，额角青筋跳得更加欢快。文曲星抽噎一声，把头扭到司命这里来。 “司命，兄弟这次为了帮你可是遭了大罪了呜……” 司命叹气，手指揉着鼻梁，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子扔了过去，文曲星起身将瓷瓶接到手中，打开盖子便闻到一阵清幽药香。 “哪里疼涂哪里，两个时辰就能消肿化瘀，不至于到天权宫现眼。” “你看看人家司命。” 文曲星太袖抹泪，又把瓶子塞到哮天手里。 哮天错愕：“给我干嘛？让你涂药呢。” “这里我够不着啊，你帮我一下。” 文曲星起身背对哮天，指着撅起来的屁股冲他摇晃一下。哮天下颌骨被咬得嘎嘣一声，一边点头一边道：“够不着是吧，走你！” 他抬起腿，一脚踹在文曲星屁股上，文曲星没有设防直接倒地，一个狗啃屎脸当先砸在地面上。 “你奶奶的哮天你给我等着！” 文曲星爬起来，一抹脸摸了满手的血，他眉毛一竖，问候完对方祖母就要扑上去报仇，眼见两人又要闹起来，司命将手中毛笔一扔，喝到：“好了！” 两人动作顿住，司命起身走到会客处。 “今日正好你们两个都在，说点正经的。” 三人对坐于会客处，司命将转轮王的意思转述给二人，哮天文曲星听后脸上表情皆有些沉重。 “魔界封印由四神看守，万年来都没有松动的迹象，若人间有魔族踪迹，难不成转轮王是想说…上神祂们……” 哮天手扣着桌子，说到此处又觉自己僭越，微微摇头。 “不可能。” 文曲星双眼被揍得肿若核桃，但此刻看来却不带半点滑稽。 “自然不可能，祂们四个没道在封印上做手脚，即便对天庭有意见也不会拿父母神定下的秩序开玩笑。” 第120章 “魔族如何现世眼下并不重要，我分了一道魂魄入凡，过几日我会去下界亲自确认，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还需你们二人帮我留意一个人。” “谁？” “谁啊？” 二人异口同声，等着司命发话。司命薄唇抿紧，双手紧握着座椅扶手，沉吟片刻才复开口。 “南极长生大帝。” 南方天庭最高领导者被司命拿来做观察对象，二人表情不用说自是震惊异常。 “司命，慎言啊。” 哮天眉头皱成一道川字，起身就要向外行，文曲星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莫要着急，哮天轻轻挣开文曲星的手，看着司命的目光当中也带上了几分犹疑。 “你可知你刚说了什么？我知道你对朱雀宫那位有莫名其妙的好感，但…若真有魔族出境，你不怀疑九重天也就算了，如何能把目标放在自己人身上？别忘了，你也是仙人众，不是九天上的神祇！”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重，文曲星起身拉着哮天的胳膊，顺便拍了拍他的后背，全然忘了自己此时这副模样全拜他所赐。 “你能不能不要冲动，司命的性格你我都清楚，没有实证他不会信口开河。” 哮天被他劝着坐下，但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太好看。司命倒也没有急着安抚，只松开双手，抬袖在空中一挥，半空中涟漪轻荡，一段段记载着南极长生大帝办公厅的指示文件显现其间。 “我并非怀疑长生大帝本人，但你们细想，这六千年间的指示同之前是否有哪里不同？” 哮天还在专注阅读资料，文曲星的表情却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他眨巴了一下快要肿成一道缝的眼睛，不确定地说道：“废神？” 司命没有说话，但面上的表情似是认可了文曲星的说法。文曲星咬着指尖抖腿，脑子里不知在回忆什么，哮天却愣怔了一下。 “陵光上神闭关五百年后，天界教科材料和图书再没有四神形象，以原型造像取而代之。” 文曲星君也跟着附和道：“神诞日的庆祝规模也精简很多，好像这一系列操作都是源自……” 哮天接道：“南方天。” 司命点头：“自有了天庭，四神便极少干预下界的事，两方和平相处，并无龃龉，仙人众从未真的对抗过魔族，神魔之战神族凋零，世间唯剩四神镇守封印，六千年后隔绝九天甚嚣尘上，神被隔离，对谁最有利？” 答案自不必说。 “我只是怀疑南极长生大帝办公厅里或有奇妙的东西混了进来，至于他的影响是否波及到南极大帝，还需二位帮忙确认。” 哮天面色松动，文曲星拿出药膏涂抹着患处。 “我本是北方天的星君，只近些年天权宫被长生大帝和真武大帝协同管，要说观察我还欠些火候，倒是哮天你的老哥哥同几位大帝关系都还不错，要不你……” 不提杨戬还好，一提起杨戬哮天瞥过来的眼神又带了刀，文曲星立刻闭嘴，哮天沉吟片刻，终于还是选择相信司命。 “我会留心观察，你到了凡间一旦确定要及时告知我们二人，万不可单独行动。” “你也是知道的，我经常被南极大帝念叨……” 文曲星面有难色，被司命和哮天二人目光一扫，又转了态度。 “不就是念叨两句，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你在尘世毕竟是肉体凡胎，注意安全。” “自然。” 司命拨弄一下石斛兰的花叶，“还有，”他抬眼看着两人，目光幽深：“我对朱雀上神没有莫名其妙的好感。” 哮天还在奇怪他为何反驳一句气话，文曲星倒是脑子转得快，笑着揶揄道：“知道啦，你唯爱小种子。” 司命：“……” 哮天：“哦~” 文曲星伤还未痊愈，以袖掩面，嘶声抽着气被已经气消的哮天搀着回去了。司命挥袖打开藏书殿的影像，手指滑动几下之后便又看到墨昀埋头苦学的样子。 “傻不傻，学到这么晚就为了气那两个更傻的。” 墨昀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对方口中的傻瓜，他看着堆积如山的资料，恨不能将一天掰成两天用，当初不考天府宫现在变成了他心中最正确的决定，一道命簿的注意事项他看了一个晚上都还没搞明白。 “怎么这么难啊？” 他抓着头发，脑袋里各种名词循环往复混成一锅浆糊。 “当时不是你说命簿有趣如同话本，现在知道难了？” 【作者有话说】 司命：我不反驳就是默认。 这周应该大概也许是日更，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 第59章 告诉我，我想知道 夜色正浓，藏书殿中无人的地方灯火暗淡，只有墨昀所在这一方角落尚算得明亮。 司命一身鸦青长衫，长发散落在腰间，一张俊美的脸隐没在灯火之外，微光暗影之下带着一层朦胧的柔。红色张扬，暗色沉稳，但到了司命身上却全然相反，鸦青衬得他肤色胜雪，唇色棠红，美得恣意又放纵，往日高洁庄严不再，更像是山中修炼多年慑人魂魄的妖。 墨昀被眼前美色惑去神智，嘴唇微张怔怔地看着司命，胸口被谁轻揪了一把似的，酸痒中带着一点莫名的燥热。 “怎么，见到我这么惊讶？” 司命走近，明亮的灯火便将他的轮廓勾映得更加清晰，墨昀心中那点躁动便如同燎原热火席卷全身，将他烘得一时脑热，张口便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真的很……” 第121章 “很什么？” 司命手撑着桌面，压低了身子，目光带着一丝调笑在他的笔记上流转一瞬又复落到他的眼中。 “很好看。” 墨昀同他对视，被蛊惑着吐出心中所想。司命微笑，墨昀甚至能听到他鼻息中轻溢的愉悦，思绪被牵引着也笑了起来。 “谢谢，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看的。” 司命手指翻动了一下墨昀的笔记，半点没有谦虚的意思。 “是啊，总觉得深色更……” 他的目光被司命修长干净的手指吸引，心中的大实话在看到自己字迹乱飞的笔记时溘然停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怎么不说下去了？” 司命没听到下文，收手看了过来，墨昀脸上红白流转，慌忙起身间碰得凳腿在地面上拖出好大一声响动。司命举起食指放在唇边，随即又笑了，故意压低声音道：“在这里还是小声点更好。” 耳孔都在向外冒着热气，墨昀不敢想象自己再看着司命的脸会说出什么丢人的话来，匆忙垂眼，一张脸恨不能埋进胸口。 “我忘了还在藏书殿，对不起。” “无妨，现下殿中只你我二人，可以稍微放肆些。” 司命说完拉开墨昀旁边的座位坐下：“最近可有遇到什么难处？” 墨昀摇头，被身旁响动吸引，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司命便迅速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张口，脑中飘来晃去的全是抱怨自己好色失智的大字报。 灯火轻摇，墨昀脸上的绯色被暖黄光晕晃得像被凌霄花汁染过。司命将他的局促收入眼底，嘴角笑意愈加浓重。 一犯傻就瞎说大实话，反应过来之后又像个偷啄饵饲被发现后受惊的小鸟，惊慌地飞走又要在不远处悄声偷窥，鲜活可爱却引人发笑。 “避凶说你这几日培训结束就到藏书殿学习，是担心结考成绩？” 司命将桌上摊开的书本拿起，用手指挡着翻到的那页看了下封面，又重新放了回去。墨昀点头，看着那本《命簿撰写要点参考》，面上发苦。 “我以前真的不知道要写一道命簿要考虑这么多方面，是我当初太浅薄，才说出命簿像话本的昏话。” 墨昀手捏着桌边，嘴轻微嘟着，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傻站着干嘛，哪里不清楚？” 司命抬头看他，手点着书页，墨昀抬头懵懂地同他对视一眼，耳尖又悄然泛红，旋即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之后立刻坐下，拿起自己的笔记翻了两页，指着其中一点：“这里。”说完后又拿出一纸培训资料，点着上面的内容道：“还有这个案例，这个人在尘世行诸恶事，为什么来世的命簿还能顺遂无忧？” “因为这个魂魄几世之前为临世将星，守得一方国泰民安。当地为他立了武侯祠，享香火供奉。到了这一世所行诸恶是为了向当年欠他的人讨回因果，虽功德有亏损，但积攒的香火还未耗尽，又牵扯因果业报，故而只会减寿几年，并不会影响来世轮回。” 司命看都没看资料一眼便给出答案，墨昀向前翻页，一目十行地扫过背景介绍，然后又好奇的抬头看向司命：“你都没看就知道这些么？” “好奇原因？” 墨昀点头，司命拿过墨昀手中的资料手指点在案例末尾处。 “因为，你看这儿。” 段落右下一行小字赫然钻入墨昀眼中——《丁酉年星君所著将星命簿记录抄本》 墨昀：“呃……” “命簿是我写的，培训的内容也是我出的，不用看。” 司命收回手，神态安闲地靠上椅背，墨昀尴尬地放下资料，笑得极为勉强。 “是我太粗心了。” “你好像一直都不太自信，考试也好，云水镜的事也好，在你心里你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性形成并非一朝一夕，墨昀回溯过往却找不到根源，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一个被母亲要求得好上加好的孩子，又可能是因为他的师长们经常会在夸赞父母舅舅之后又用带着遗憾的目光看着他，叹道：“这孩子还是太胆小，老实却欠乏冲劲，和他父母比起来还是……” 还是什么呢？ 他总是听不到最后的答案，但却明白后面应该是“和父母比起来差得太远”。可他从未想过要做到和父母一般成就地位，但他若是说出口便又会收获师长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要有抱负有远见”的勉励。 久而久之，他便再也不想出声，到了最后也无人在意他的想法，就连…… 就连他的父母亦是如此。 “抱歉。” 墨昀不想在司命眼中看到和师长一样的惋惜，用面对这种状况一贯的答案来应付对方。 司命皱眉，像是已经听厌了墨昀对自己的矮化和道歉。 “我没有怪你，你为什么要道歉？” 墨昀给不出答案，也不愿将自己的心事拿来同他分享，只能欠身向后挪开椅子，想要避开对方的问题。 “我去一下洗手间。” 起身的瞬间手被握住，司命微微着力便将他拽了回来，墨昀想要挣脱却感到自己的手被对方越握越紧，目光在没办法躲避，他抬眼直直望向司命，声音发梗：“我真的很急。” 司命拉着他的手按在桌子上，声音带上前所未见的冷硬：“憋着，然后回答我。” 第122章 “不说不行吗？” 墨昀眼眶发酸，忍着将要漫上眼眶的湿气，做最后的努力。 “不行。” 司命看着他，眸中倒映着他狼狈到泛白的脸色。墨昀紧咬着唇，像是努力忍耐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眼睛瞬间变红，水汽充盈其间。司命眼神中的冷厉被这抹水汽逼退，无奈地倾泄散佚，一声叹息之后他目光转柔，抓着墨昀的手也松动几分。 “哭也不行。” 墨昀把脸别开，梗着脖子强撑：“我没哭。” 司命掐住他的下巴，拇指搓揉一下他的下睑，又把指腹上的水色递到他面前。 “骗人是吧？” 墨昀恨自己没出息，但流泪这件事便像是洪水开闸，一旦落下便很难瞬间收住，无论多丢人，面子总还是要的，他不想和司命纠缠，身体向后想要摆脱司命的桎梏，但他本就侧身坐在椅子上，身后没有凭依，后背靠空人就要摔倒在地，司命松开他的下巴，手一钩便按着他的后心将人捞了回来。 墨昀退无可退，情急之下声音抬高：“你不讲道！” 司命点头，将他的控诉照单全收。墨昀气又无奈，一吸气眼泪便汹涌而出。司命手上用力按着他的后背将人罩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哄道：“这次算我不讲道，但你真的不想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 墨昀下巴垫在司命肩头，闻言呼吸停滞，司命的手罩上他的后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像是山妖摄魂时施放的诱惑法术。 “告诉我，我想知道。” 【作者有话说】 司命：非工作时间见老婆必须穿得好看 墨昀平常真的是个情绪稳定的娃，就是因为留守儿童的经历内心有点脆弱，碰到司命容易被弄哭。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开心到荡着树杈子吱哇离开~ 第60章 我的声音也可以被听到 鼻端漫布乌木与松香的气息，清幽中泛着一丝微微的苦，翻涌的情绪被萦绕的香气和背后的手安抚下来，身体两侧的手轻轻绕过司命的腰，手指在他的腰椎处勾在一起。 他知道这样做不妥，但这个时候他想抱着司命，哪怕被推开他也认了，更何况是司命先动手的。他兀自安慰着自己，挪开下巴，将眼睛埋在他的肩线以下。 “小的时候我爸妈工作忙，就会叫朱雀宫的仙子姐姐来帮忙照顾我，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但我毕竟是别人家的小孩，她们担心我磕着碰着，所以会格外小心些，我有好多不能碰不能去的地方，她们总会告诉我那些东西是危险的，不听话的话万一出了事她们也会被牵连，我不想她们因我受罚，久而久之我的胆子也就慢慢变小了。” 回忆往事并不艰难，但闭着眼睛被司命的气息包裹时会让他觉得格外安全。幼童被管束太过是会欠乏勇气和开拓之心，司命微微侧脸，垂眼看着墨昀稍显细软的发，心中萦起一丝难言的涩。 “后来我长大一些，便进了昆仑仙道学院，师长们提起我便会拿我父母做比，他们两个太优秀了，和他们比起来，我这个儿子真的很平凡，成绩好又没那么好，术法也不精，一点都不像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墨昀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声，司命的手慢慢收紧，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许。墨昀被力道带着呼吸凝滞了一瞬，却也没有似过去一般生出旖旎的情愫，心中反而轻松了很多。 “等我毕业了，母亲希望我考取公职，我不想他们失望，就去考了。母亲觉得天庭直属更好些，我便借着遴选考到了姻缘司，你问我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一时真的给不了你答案，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也没人问过我。” 司命松开握着墨昀的手，转而捏着他的肩头将人轻轻从怀中推了出来，墨昀环在他腰间的手跟着不情愿地松开，又垂落在身体两侧，垂着一双圆眼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那今日开始想会觉得太迟么？” 墨昀摇头：“我不知道。” 司命伸手托起墨昀的脸颊，拇指在他的下眼睑轻轻点了一下，墨昀这才抬眼，看着司命的双眸中带着不安和懵懂。 “那可有什么想做的？” 棠红色的唇轻启，声音温柔带着若有似无的爱怜。墨昀双手握拳垫着下颌，嘴唇印上去想了一会儿才抬头犹豫着问道：“攒钱买白泽做骑兽算吗？” 司命被他逗笑，双手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弹：“有了穷奇还要白泽？” 墨昀眼睛一眨，抬手想揉却被司命捷足先登，司命拇指轻揉上去，墨昀愣怔了一下才又说道：“不一样的，穷奇跟着我本来也是上神的意思，比起我他在上神那边更快乐，而且我看上那头白泽好多年了，天庭直属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再有五年，我应该就能接他回家了。” 说到白泽，墨昀脸上的表情又鲜活起来，司命直起身子，含笑看着他掰着指头算自己的三瓜两枣，心情似乎也被他带着隐隐雀跃起来。 “天府宫有天庭特殊补贴，你应该还能再提早两年。” “真的吗？” 墨昀算工资的手顿住，一双眼睛被特殊补贴说得闪闪发亮，司命伸手替他拨开颊边被泪水打湿的发丝，手指过处像是施了法术一般又蕴出红霞，墨昀尴尬地坐正了身体，手足无措地安静了片刻，然后又抓起笔来：“那我…我先复习。” 第123章 他说着又看司命一眼，不知在说服自己还是对方。司命眉眼带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培训的考试而已，何必这么拼命？” “不一样的。” 墨昀抓紧笔杆，喉头滚了滚：“调令是你下的，我要是没过，他们会连你也……” 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墨昀立刻收声，司命挑眉：“他们是谁？” 见墨昀又要做鸵鸟，司命没再逼他，只掐了下鼻梁，叹道：“他们没告诉你，培训考试没人重考吗？” “所以我才要努力，不能做第一个人。” 墨昀吞吐了半天，才把一句话说完整。 司命无奈地撇眼：“培训考试只是走个过场，不会有人不通过。” “啊？那为什么…避凶仙君说过不了考试要重修？” 墨昀傻眼，直觉司命是在哄人。 “不这样说怎么让他们认真对待培训。” 司命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低头抄起一本书直接扔上书架。 “走，我送你回去休息。” “哦。” 消息来得突然，墨昀还没有消化完全，傻愣愣地收拾着自己面前的笔记，过了一会儿才瘪着嘴问司命：“那我这些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算白费，你这么挑灯夜战，以后正式工作的时候大概能比别人早适应……” 他说着皱眉似是在思考，然后笑着对墨昀伸出一根手指。 “一天吧。” 墨昀手重重向额头一拍，心中流下两道气苦的泪来。 夜间静谧，鹅卵石道旁的灌木丛中隐有虫鸣。引路灯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灯火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 “宿舍住得可还习惯？” 墨昀心中还在想着藏书殿中的亲密接触，忽然听到司命这么问，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呆。司命见他没听进去，便又问了一遍，墨昀点头：“这里很好。” “被欺负了怎么不说？” 司命没看墨昀，似乎只是顺口一问，墨昀脚步一顿，好奇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真的被欺负了。” 再次被套路，墨昀已经不知道该气对方的坏心眼，还是笑自己太蠢笨。 “其实，也不算是被欺负，知道当时云水镜那些事的人，会有偏见也不奇怪，不过你不是同我说过嘛，当面被质疑就要当面反驳回去，而且昨日不是才开过会，以后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再有了。” “知道反抗就好。” 司命似是放了心，回头看着墨昀示意他跟上来，墨昀抬脚跟过去，两人衣袖相碰，墨昀偷偷抬头瞄了司命一眼，舌根忽然就漫上一丝甜味。 有人愿意听自己的声音真的很好，就好像他也能是被注意到的那一个。 “好好休息。” 司命将人送到宿舍楼下，手在墨昀腰间轻轻着力，将人向内推了一把，墨昀前行两步，回头看过来，脸上带着安然又放松的笑。 “今日谢谢你。”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但你愿意听我说，真的很感谢。” 他在心中默默说道。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回来有点晚，更新字数不太多，明天争取多更一点。 幼童期的孩子需要保护，但不能过度管束，不然真的会在开拓和胆量上受到影响（一些可能没啥用的胡言乱语） 还有审核大大，我真的没有开车，两个人连关系都还没确定，你判我违规我是真的哭死 第61章 对家粉头甚是棘手 考试的压力被司命三言两语卸去不少，墨昀沐浴过后躺下不久便陷入梦境。 梦中他似魂魄离体，视线飘在半空，看着自己趴在桌上不知因何睡去，司命走过来轻声将他唤醒，拉他起身时他脚下一软，带着司命向后倒，对方为了护着他的脑袋跪在地上，墨昀却因力道收势不住把额头撞上司命的唇。 额头上温软的触感太过真实，墨昀霍然睁眼，一颗心扑通乱跳。 “这梦怎么做得和真的一样。” 他捂着胸口喃喃自语，回头瞟见时钟指针，立刻掀开被子跳下床。 “怎么都这个点了？！” 一路狂奔来到培训室，墨昀扶着门框心脏乱跳，气喘如牛，衣料被汗水沾湿津贴着后背，粘在身上好不难受。他正要打招呼，一道清身咒兜头淋下，清风吹去汗湿，心跳脉搏也恢复正常。 “多谢避凶仙君。” 墨昀将眼前碎发拨开，拱手向人道谢。抬头却见今日站在教室里的人换了一位。 “小仙君客气了，不过我是趋吉。” 被错认成避凶，趋吉脸上并无不开心，墨昀起身走进教室，好奇问道：“避凶仙君今日不来么？” “文曲星君应劫在即，避凶同星君去天权宫商议入凡事宜去了。” 天庭公务人员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入凡历劫考核指标，目的是为了磨练公务人员的职业素养和心性，更好的服务于仙人众，考核也关乎职级升迁，故而对公务人员来讲入凡历劫也算得是头等大事，必须严阵以待马虎不得。 墨昀纳闷：“文曲星君已经是天权宫主座了，也要参加历劫考核啊？” 职级高到一定程度的公务人员基本不需要通过历劫来完成职级变动，墨昀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有误，就听趋吉淡淡道：“原本是不用的，但是天狼星君向南极长生大帝和北方真武大帝二位谏言，言曰文曲临世文昌技兴天下大安。” 第124章 “原来是天狼星君谏言啊。” 墨昀想到元蘅笑到捶床，说起哮天最讨厌别人提起他做狗的过往，心中默默给文曲星君点了根蜡烛。想来这次，文曲星君算是“在劫难逃”了。 趋吉点头，依旧顶着一张没表情的脸：“文曲星君入凡，本也是好事一桩。” “好个屁！” 天权宫中文曲星咬牙啐了一句，在自己华丽又古朴的办公室里焦躁地来回兜着圈子，座下童子倒是淡定许多，叫人送了热茶点心过来之后就识相地退了出去。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文曲星手拍在办公桌上，面红耳赤地瞪着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哮天。他难得动气，手掌下去生把桌子一角拍得粉碎，司命皱眉微微侧脸，避开了飞溅的木屑。 哮天一边揉着被响声吵到的耳朵，一边道：“两位大帝可都应下来了，你不去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还不都是因为你！” 文曲星一手指向哮天，看到对方使劲压抑着上扬的嘴角时成功破防，垮着一张脸向司命寻求安慰。 “你看看他，就一个故事，他告我状也就算了，还心狠至此，送我下去受苦。” 司命吹茶：“命簿已经拟好了，天生大材受人爱戴，阳寿尽于九十四，逝去之后青史留名，算不得苦。” “你懂什么？！下个月彩云仙子在东天花园开签售会，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票，下了凡间我哪还有机会去啊，我的命啊……” 他脚下一软坐倒在地，脑袋靠着办公桌，神情凄苦：“怎么就这么苦啊，两个兄弟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小。” 哮天和司命干脆没他，兀自聊了起来。 哮天：“这次命簿怎么出得这么快？” 司命从袖中掏出卷轴直接扔到文曲星脚边，答道：“历届文曲星的命簿都是现成的，只不过这次由他亲自去应。” 文曲星哼了一声，用脚把卷轴扒拉过来，打开逐字逐句看过去，脸上表情异彩纷呈。 “这命数是有多曲折，你看他的脸。” 哮天好奇命簿内容，司命一派淡然：“本来挺简单的，中间出了些岔子。” 哮天还想再问，就见文曲星将命簿狠狠掼在地上，跳起来疾步冲到司命面前，鼻孔大张着恨不能喷出热气。 “情劫？！” “嚯~”哮天始料未及，略怔了一下又哂笑着说道：“还有这种好事？福德深厚啊文曲星。” “福德深厚……” 文曲星咬牙切齿：“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哮天耸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不是我去应劫。” 然后又扭头看向司命：“你刚才说什么岔子。” 司命挥手将命簿抓回手中，仔细卷好递给文曲星君。 “贪狼星君听说他要下凡应劫，也到二位大帝那边递了话，说他七窍玲珑心偏生不开情爱这一窍，这么大岁数了还沉迷给偶像仙子应援。” “他好意思说我？他是彩云仙子对家祥云仙子的粉丝后援会会长，上次祥云仙子的演唱会他在第一排那应援舞跳得差劲到我都替他丢脸！” 文曲星君激动得双拳紧握：“我明白了，他这就是看不得对家有我这么个位高权重的粉丝到场支持，这是阴谋！” 哮天挑眉：“贪狼星？他和桃花仙子彻底黄了？” 文曲星抓过哮天的茶杯一饮而尽，手背抹嘴：“都黄多少年了，当年他求司命下凡本就是违规，后面惨淡收场又被司命参了一本之后就一心扎到偶像堆里……” 说起往事文曲星忽然咂摸出一丝不对：“不是，合着他这是记恨你当年举报他顺便给我找不痛快啊。” 司命点头：“所以我说出了些岔子。” “当年你不举报这事儿也瞒不住啊，再说不是月老那边先告的状嘛。” 哮天回忆着当年情形，问司命的空当用脚尖戳了一下文曲星的小腿：“我的茶，你再给我倒一杯去。” 文曲星本就对他存着怨气，被这么一戳火又上来：“你使唤谁呢？要不是你给人家递把柄我何至于此，我告诉你，彩云仙子的亲笔签名你必须给我搞到手，不然我和你没完！” “凭什么？” 哮天也来了劲：“一报还一报，我投桃报李而已，还亲笔签名…” 他瞪文曲星一眼：“你想得比做梦还美！” 两人就此吵吵起来，说话间就要上演全武行，司命叹气，将茶杯一扔，起身一手一个将两人分开。 “上次我说过，过几日我也要入凡调查魔族的事情，你应劫的事我会从旁帮你。” 他对文曲星说完又转向哮天那边，嘴角一勾，笑意未达眼底，看得哮天浑身犯寒。 “贪狼屡教不改，还要麻烦你多教导。”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给大家比心了~ 文曲星君：我追星，我骄傲! 第62章 真的不缺座下童子吗 趋吉性子不若避凶那么开朗，培训课程内容被他讲得严谨有余，趣味不足。墨昀听得眼皮打架，连掐着大腿才熬到上午课程结束。 一场座谈会开完，天府宫的职员们心有所感，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墨昀身上。几天下来，他也习惯一个人打卡吃饭，只是闲暇时没了说话的人，到底是有些孤独。 虽然没人陪，好在天府宫的菜色确实不错，墨昀开心地看着盘中的糖醋乌头鲤，从前想吃还要掐着时间冲进食堂抢的美味现在变成了每日供应，也算是一种安慰。 第125章 恰巧有人端着餐盘从他身侧经过，几人的对话就这样撞进墨昀的耳朵。 “最近乌头鲤是大甩卖嘛，食堂居然天天都有这道菜。” “谁知道呢，不限量我一会儿再去点一份。” 原来不是每日供应，墨昀将鱼肉送入口，心想趁食堂没下架，要多点几次。他正享用美餐，面前忽然“啪”的一声落下一叠资料来，墨昀被这动静吓得一愣，抬头就见出岫叉腰站在他面前，山幽跟在后面也抱着一摞资料，正抻着腰准备往桌面上放。 “你们这是？” 墨昀以为两人是要坐在这里，下意识的欠了欠身子，手端上餐盘预备让位，出岫两手上下拍了拍，冲墨昀一抬下巴：“这是历年培训结期考试的真题，我和山幽了一日，都在这儿了。” 墨昀松开手，看着桌上厚重的两沓试卷，错愕道：“你们的？花了一天？” 山幽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没好气地瞥了出岫一眼：“可不是，为了这些，昨日的任务都差点没完成，我们俩一共就睡了一个时辰不到。” 出岫的手在袖下偷偷锤了山幽一拳，轻咳一声：“你说这些没用的干嘛？” 墨昀丈二和尚，全然不知这两人到底意欲何为。但很快的，出岫给出了答案：“你回去把这些都看看，免得考试过不了丢人。” 提前知道考试通过率百分之百的墨昀沉默了，在两人隐含期许的目光下伸手捻了一张举到眼前。 “你们……” 他没说完就被出岫霸道地打断：“你别多想，我们也没有特别想和你做朋友，就是…响应号召，要团结友爱。” 他说完尴尬地看向别处，墨昀放下卷子，心里觉得二人荒唐之中又带着几分可爱，心里微暖，他脸上也蕴出一点浅淡笑意来。 “前几日我言语上对二位多有得罪，无论二位出于什么原因准备这些都是一番好意，这样吧，二位今日想吃什么，我来请客，就算聊表谢意，顺便向二位赔罪。” “还挺上道，”出岫扭着身子，傲娇地伸过手来：“用餐符给我，我可和你讲，我们俩能吃你到时候可不要哭啊。” 见识过司命饭量的墨昀表现的十分淡定，将用餐符递了过去：“二位随意。” 没多时两个人便端着餐盘坐到墨昀对面，墨昀看着餐盘中堆成小山一样的糖醋乌头鲤，问道：“二位也喜欢这道菜？” “那肯定啊，谁能拒绝糖醋口，还是乌头鲤。” 出岫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捂着嘴便嚼便说，山幽也道：“乌头鲤难抓量又少，市场里卖也不便宜，过去食堂一年到头见不到做几次，最近大概是食堂预算宽裕，天天都有这道菜，那当然要先饱口福。” 二人风卷残云，将盘中鱼肉享用殆尽，墨昀和人不熟，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叼着吸管用仙竹沥清口。 “对了，”出岫擦完嘴，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奇怪，墨昀抬头，他便立刻揪了下山幽的袖子，山幽甩了两下没甩开，白了出岫一眼之后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我们俩有事想要问你。” 墨昀松开吸管，不知道对方要问什么的情况下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想问可以，但云水镜的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是问这个只能恕我无可奉告。” “不是云水镜的事。” 出岫急道，墨昀放心点头：“那请问吧。” 预判失误，他只能用饮竹沥缓解尴尬。 “就是…那天你说的那个……” 山幽吞吐了半天也没把话说明白，墨昀挑眉把目光转向出岫，心底愈加好奇。出岫见友人半天没憋出一句正经的，嫌弃的拨开他，手按上桌延：“你说你母亲还没有座下童子，可是真的？” “噗……” 墨昀一口竹沥喷出，溅了对面二人满脸，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匆忙从袖中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抱歉，咳咳咳…实在是二位这话说的咳咳咳…让人有些意外。” “若没有的话，可否帮我们向令堂打听一下，如果想要应聘应该如何投递简历？” 山幽这时来了勇气，墨昀直接懵逼：“啊？” 良久之后，三人围坐于桌前，墨昀听完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述，终于明白他们为何会将主意打到了柳宿女士头上。 原是他二人有一位同期，名唤洛染，在命簿司下文稿处工作，负责向轮回司递送修好的命簿。三人平日里关系十分亲密，算是天府宫中难得的至交好友，前几日轮回司派人来传话，说是命簿递送的时候出了差错，导致两个魂魄的命簿被调换了。 “就是这样的，轮回司说命簿出了问题，还是司命星君亲自到地府才没出岔子，但当时这命簿是洛染负责封印递送的，当天他便被停职回家，到现在还没有收到通知回来工作。” 出岫深吸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再说不下去，一旁山幽脸色也似霜打的茄子。 “我们俩向科长打听了一下，他说命簿问题非同小可，若是星君追究下来洛染不仅要卷铺盖走人，这次过错还要记到档案上。恰逢那日你怼我们时说到令堂缺童子，我们俩也是无计可施才想着向你打听一二。” 山幽说完出岫又抬头委屈地看着墨昀：“洛染平日工作十分认真仔细，他家里条件又不甚优厚，苦读多年才考上天府宫，本以为今后前途无量，却出了这么一档事。” 第126章 “那天在食堂那你的痛处说事是我们不对，我们俩当日得了这么一个消息，替好友难过，正巧又见到你在排队，一时昏头，觉得世道不公，才出口奚落。” “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山幽一着急伸出三指做发誓状：“而且昨天我们也用心找了这几百年所有的真题，希望你能看在这些真题的份上……” “原谅我们。” 出岫说着恭敬地将用餐符放在桌上推到墨昀面前。 “今日午饭是用我们自己的符结的账。” “我们俩已经问过各自家中长辈，他们都说若是留了档案便很难在做公务人员。” 山幽小心觑着墨昀，说完之后出岫又接着道：“我们查过，上神宫中人员皆为神侍，不受天庭条例约束，而且我敢保证，洛染绝对不是什么品行不端的仙君。” 两人说到此处声量提高，言辞恳切。墨昀听后也有些唏嘘，没想到自己一时气话居然给了他们这样奇妙的希望。但无论洛染是否是个品行端正做事认真的仙君，他都没有出手相助的由。 “老实说，这位洛染仙君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但如我父母这般的神君座下从未设有童子之位，当天我也是一时口不择言，这件事恕我实在爱莫能助。” 二人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墨昀明白他们为好友奔走的心情，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正犯愁时身后传来一道人声。 “谁说他要卷铺盖走人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 第63章 神宫不是慈善组织 司命走到餐桌旁，肃着一张脸用指节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眼睛在三人脸上环顾一圈，最终落在了山幽同出岫身上。 “处结果还没出来前，两位仙君还请慎言。” 山幽和出岫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刚巧路过此处的司命听到，被他语气中隐含的警告吓得一凛，立刻起身拱手弯腰。 “星君教育的是。” 墨昀一抬眼看到司命身后的文曲星君并天狼星君，也跟着起身弯腰同三人见礼。哮天点点头，手搭着司命的肩膀，看着墨昀嘴角带上一抹了然的微笑。 “不耽误你教育下属，我和文曲星先去点餐，听说最近你这食堂里菜品质量高到吓人，我去长长见识。” 他说完便拉着还想看热闹的文曲星快步离开，文曲星走到远处还不忘回头看向司命所处，一脸遗憾。 “神宫不是慈善组织，什么人都肯收。” 司命冷眼看着山幽出岫，二人俯首帖耳，不敢吱声。墨昀见他们被训得可怜，想开口替两人稍微找补一下，没想到司命倒也没放过他。 “两个敢说一个敢听，都是人才。” 想说话的心思就像泡沫，司命轻戳一下就破了。墨昀默默抿嘴，和其他两人站到一起，姿势相同。 “今日下了工将员工手册仔细阅读一遍，明日把读后感交到趋吉那里。” 司命边说边伸手拿了一张真题，扫了一眼又扔在桌上。 “求人办事态度很端正嘛，你收下了？” 墨昀摇头：“还没来得及。” 司命点头：“算你逃过一劫。” 他又看向山幽出岫：“有求于人礼物先行等同行贿，为了朋友把自己折进去，二位真是义薄云天。” 行贿这个罪名实在太重，墨昀等三人被吓得齐齐抬头，山幽和出岫更是惊愕失色，连道冤枉。 “星君我们不是。” “冤枉啊星君，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墨昀也没想到事情能有这么大条，一着急手便搭在了司命的胳膊上。 “星君，出岫与山幽仙君原本也不算求我办事，而且刚才我也拒绝了他们，至于这些真题…也是为了响应团结友爱的员工氛围，他们看我为培训考试着急，特意利用业余时间的，原本是一片好心，并非行贿。” “哦？” 司命眉梢一挑，垂眼盯着胳膊上那只手，墨昀顿觉失态，将手松开之后背到身后，脸上写满了着急。司命的目光挪到剩余二人身上：“是这样吗？” 两人点头如捣蒜，齐声道：“却如墨昀仙君所言。” “那好。”司命嘴角上弯，眼中冷意慢慢化去：“响应号召是好事，但以后要注意方式方法。” 三人立刻拱手弯身道是，司命满意笑笑。 “接着用餐吧。” 说完便转身翩然而去。 三人长叹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松缓下来。山幽和出岫对视一眼，拱手向墨昀弯身一拜。 山幽：“多谢你刚才为我们求情。” 出岫补充：“尤其还是在司命星君面前，这份情我们记下了。” 墨昀连忙摆手，将二人扶正，挠着头赧然道：“二位客气，我也没说什么，是星君仁厚。” “原先是我们二人先入为主，听信云水镜中的胡言乱语，对你无礼刁难。” 出岫也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山幽歉疚道：“今后若你不嫌弃我们二人的话…希望我们能友好相处。” 对二人的性格人品不甚了解，墨昀也做不到心无防备，但既然对方先释出善意信号，他也不想再去计较过去的事情，于是微笑着客气道：“我初来乍到，二位算是我的前辈，以后还请多关照。” 远处的文曲星看着冰释前嫌的三人，连啧了几声冲司命比了个拇指。 第127章 “你这没谈过情的人，给心上人解起围来倒真有一套，小种子这下心里肯定想‘司命星君居然为了我一句话就放了他们两个，他对我好特别，我好喜欢’，厉害啊。” 他掐着声音，蹩脚地模仿着墨昀的心声，哮天被他这道声线恶心地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耸肩抚着胳膊抖了一下身子才揶揄道：“学着点，马上就要渡情劫了，情关难过，万一失败别跑来找我们哭。” 提到情劫文曲星便气不打一出来，他一脚跺在哮天脚背上，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神气道：“我文曲星上通天文下晓地，小小情关不在话下，等我给你涨了见识，你这个屡次相亲没结果的单身狗别来我这儿取经才是。” 哮天额头青筋暴起，手上一紧，一双筷子直接被他捏成四根，他低头看着自己靴面上的脚印，咬着牙努力按捺燃至头顶的怒气。 “这双靴子是今年春夏限定款，我给你留面子不想在这儿出手揍你，给我清干净，不然我一会儿就去拆了你的天权宫。” 哮天爱鞋九天闻名，文曲星喉头一滚，背后漫上冷汗。 “一双靴子而已，我都被你害得去不了彩云仙子的签售会了，我说什么了。” 嘴里虽然抱怨，但手上还是迅速捏了清洁咒将脚印子抹得干干净净。靴子无虞，哮天心情好了些许，重新取了双筷子，夹起一片鱼肉在眼前端详。 “下属和我说有人豪掷千金将市面上的乌头鲤供货垄断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恶性竞争，半天是你为了给‘员工’饱口福啊。” 他着重强调“员工”二字，眼底带笑看向司命，司命头也没抬：“他小孩子口味，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 “哟哟哟，这才多久，连口味都弄清楚了，怎么，不嘴硬了，还是喜欢人家吧？” 文曲星君眼睛晶亮，里面全是八卦的光。 司命放下筷子，表情不动如山：“文曲星临世的命簿由我亲自负责，我可以随意在上面填上几笔，让你在下界的生活多姿多彩，你意下如何？” “你们够了啊，一个两个的就知道威胁恐吓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我下凡渡劫已经这么惨了，还给我上难度。” 文曲星委屈得无以复加，哮天拍着他的肩膀：“你值得。” 有了山幽和出岫，墨昀今后的午餐时间终于不用孤身一人，他心里轻松不少，故而下午培训时即便趋吉的声音依旧催人安眠他也精神抖擞地坚持了下来。 金曜日的傍晚总是让人愉悦，墨昀在天府宫住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回家见朋友家人，他一边收拾着书本笔记，一边和元蘅约了明日一起出游，正要下楼打卡时避凶推门进来。 “小仙君留步，星君有请。” 【作者有话说】 墨昀：我没这么想 哮天：谁还没点爱好了？ 文曲星君：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qaq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们，这周应该也能保持日更，所以字数方面相对少一些，请大家见谅 第64章 心疼倒是及时 山幽出岫二人态度转变，墨昀欣慰快悦之余便把午餐时被司命训话的小插曲忘在脑后，现在避凶叫他过去，墨昀心中便有些忐忑，担心司命中午没有训过瘾，下工后找他接着聆训。 “仙君可知星君叫我过去所为何事？” 路上墨昀忍不住开口向避凶打听，避凶摇头：“星君并未说明。” “那星君情绪如何？” 避凶凝眉思索片刻，不答反问：“小仙君问这个是？” 墨昀言简意赅地将中午那段插曲同避凶讲了，避凶听后眉头舒展，甚至冲他笑了一下。 “原来小仙君是担心这个，”见墨昀神色略显紧张地点头，他面上笑意逐渐加深：“星君既然开口帮小仙君解围，应该不会再为了此事寻你麻烦。” “解围？” 当时他只顾着紧张，完全没时间去想司命话中含义，现在被避凶点出来脑子又有些反应断档，一时找不出头绪去分析。 “唔…不过刚才星君传音的时候声音听起来是有些不悦，却不知是因为什么。”避凶脚步微顿，若有所思道。随后又轻声交代墨昀：“一会儿小仙君你见到星君还是稍微注意些。” 墨昀本就心里没底，又被他这样一说，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连手心都汗湿一片。 结果避凶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墨昀的那点慌乱立刻消失，也总算明白司命为何不开心了。 会客处司命与荧惑相对而坐，两人面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门边传来响动，荧惑的视线刚触道墨昀便换了一副笑脸，墨昀完全没有在天府宫遇到他的预期，错愕着抬头看他。 “舅舅，你怎么来了？” 荧惑起身冲他张开双臂：“一周未见，实在想念，恰逢明日休沐，我来接你回家。” 墨昀疾步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向外避开几步，皱着眉小声问道：“你来就来，干嘛跑到人家办公室等我。” 荧惑任他拉着，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将手罩在墨昀的头顶上，回头得意地看了司命一眼，然后再转回来时便带上了几分无辜。 “本来是在门口等你的，但是司命星君亲自传音请我过来小坐，我又不好推拒，只能上这儿来了。” 墨昀扒拉开他的手，好头发之后冲司命拱手弯身：“见过星君。” 第128章 司命点点头，薄唇微微抿着，不笑的时候便给人一种冷淡疏离的感觉，几日前被他拥着的感觉还记忆犹新，见他用这样的表情望着自己心中便有些酸涩落寞，但荧惑就在旁边，他又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破，于是只能敛眉垂首想要拉着荧惑赶紧离开。 “走吧。” “荧惑神君地位显赫，杵在天府宫门口等人未免太过引人注目，云水镜的事墨昀深受其扰，现下流言刚刚平息，神君是他长辈，还是要多体恤外甥，行事低调些才好。” 司命声线清冷，将墨昀的脚步叫停，一句劝慰的话被他说来似暗含警告一般，荧惑按上墨昀的手，拉着他面对司命，唇角一勾，笑得分外妖娆，墨昀心道不好，刚要拿话截住对方，就听荧惑笑道：“星君所言有，但谣言止于智者，我本以为天府宫人才济济不会将这些市井八卦放在心上，但却听说昀昀前几日还同您手下员工因此生了些误会，一时心急便想过来看看。” 司命眉头微蹙，将视线转到墨昀身上，墨昀也十分诧异，问荧惑：“你怎么知道的？” 荧惑拍拍他的脑袋，俯身看着他：“朋友多是这样的。” 墨昀刚想吐槽他臭屁，就见荧惑的脸向他靠近，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道：“这么大的事不和我说，等回家我们好好聊聊。” 他说完便站直身子，十分无奈地冲司命叹道：“昀昀这孩子自小懂事，对我们总是报喜不报忧，陵光说你同她聊完之后才将昀昀借调过来，本以为他在此地能得星君照拂，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做家长的心疼孩子，自然便想替他撑撑腰。” 墨昀没想到自己的调令是这么来的，一时愣在当场没了反应。司命面色一冷，双眸中似有暴风过境，霜寒冷冽卷着怒气瞬间向荧惑袭来，荧惑眼中丝毫不见惧色，眼底炽焰烈烈燃烧，两道目光在空中相遇，一冰一火相持不下。 “神君这心疼倒真是及时。” 司命嘴角带着冷笑：“既然知道会有人拿他身份说事，还如此高调，想来是觉得他在天府宫过得太过安逸舒适，想锻炼他的人际交往能力。” 荧惑手勾着墨昀肩膀，皮笑肉不笑：“昀昀生来身份如此，走到今日也都凭借自己的实力，一味的谨小慎微便容易招惹一些灵智未开之人的误会，还不如大方示与人前，你说是吧昀昀？” 他尾音上扬，说完还低头看向墨昀，似乎得不到答案便不移开视线。司命也看向墨昀，目光温和之又带着几分鼓励。 “心里想什么说什么就是。” 墨昀被两道视线夹在当中，左右为难，脑中天人交战一时竟找不出既不让荧惑伤心又不叫司命失望的两全之策。 司命见墨昀用力咬着下唇，粉嫩的唇线边缘牙印清晰带着充血之后的红，到底还是不忍，叹息之后败下阵来，温声对他说道：“回去吧，好好休息。” 谁知墨昀摇头，抬头看着荧惑，郑重地给出他的答案：“舅舅，你们爱护我我很开心，但我想靠自己努力将他人的偏见消除，虽然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怀疑我靠家中关系，但不了解我的人的想法我也会学着不去在意。” 荧惑讶然，双眸震颤，想说什么又被墨昀打断：“你们今日的荣光地位也是自己拼搏所得，不该因我而被人置喙，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的家人，就同你想保护我一样。” 他说完又转向司命，恭敬地弯腰冲人行了一礼。 “我不知星君与上神是如何聊的，但承蒙星君信任将我调至天府宫，墨昀心中不胜感激，今后我也会认真工作，不教星君失望。” 说完这些他拉住荧惑的袖子，表情松缓眼中带着几许天真。 “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我好久没去灶神街了，今天正好你过来，我想吃一顿贵的。” 荧惑笑得真心实意，目光也温柔许多：“走，想吃什么随便点。” 墨昀点头，回头看着司命：“难得舅舅放血，星君可要同去？” “星君贵人事忙，还是……” 荧惑瞪他一眼，对上司命又换上一副假笑，本以为司命听出言下之意会顺势拒绝，谁知司命起身走过来，冲墨昀勾唇一笑，然后抬眼看向他。 “我确实有些饿了，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带我同去？” 【作者有话说】 荧惑：拜托，我请我外甥吃饭，你来干嘛？ 司命：我也是和我老婆一起吃饭，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怎么想吗？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比心~ 第65章 吃顿饭还要分期付款 邀月楼是南天灶神街中最负盛名的酒楼，楼高百丈，最高层的雅室可与月宫遥遥相望。楼内菜单每月更新，质量和口碑都是四天翘楚，价格自是不必多言，但即便这样邀约楼照样客似云来，每日都需排队等位，雅室更是需要提前三月预约订位方可入内。 墨昀上一次在邀约楼用餐还是他三千岁时，当时他成功晋级高阶仙术，荧惑为了鼓励他在这里准备了一桌宴席，三千年后再次登上邀约楼，墨昀依旧觉得新奇，他站在窗边，两手撑着玛瑙窗台，远眺围绕着月宫莹润闪着金光的桂树林，深吸一口气似乎都能闻到空气中隐隐带着甜味的桂花幽香。 司命和荧惑坐在桌子两端，明面上的距离并不远，但心中隔阂甚于银河。 “我听说邀月楼雅室紧俏难约，神君轻松入内，神通甚广。” 第129章 司命端起琉璃茶盏，放在眼前端详片刻，又复将茶盏放回桌面。荧惑靠着椅背姿态放松，手指捏了一颗佐茶蜜饯扔进嘴里：“神通谈不上，邀约楼是我名下产业，雅室常年留着方便家人小聚而已。” 他语气稀松平常，墨昀却一脸惊愕的回过头来：“这是你的产业？” 荧惑抓过湿巾擦去指尖粘腻，又随意将湿巾丢到一旁，抬头含笑看着傻眼的墨昀：“怎么，你喜欢啊，将来等你再大一点我把这儿送给你。” 墨昀转身靠着窗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掐上自己的大腿。 “你忽然变得好陌生啊舅舅。” 荧惑知道他是开玩笑，也没同他计较，招手叫他坐过来，墨昀目光在司命和荧惑中间绕了一圈，忽然有些为难。恰巧侍应仙子敲门入内，微笑着询问荧惑餐点该如何准备，荧惑下巴朝墨昀的方向轻轻一抬，道“问他就行。” 仙子点头轻轻击掌，半空中流光闪烁，各色菜品的样子名称便显现出来，仙子声音娇柔却不带媚态，对墨昀道：“这是本店这个月的新菜，仙君向下翻还有茶水点心，本月星河虾与银月蟹正肥美，兕乳桂花酥酪也是人气甜品。” 墨昀点头，看着各式精美菜肴陷入选择困难，不想让仙子等太久，只能寄希望于司命。 “今日星君是客人，餐点还是由星君决定就好。” 荧惑一颗蜜饯梗在喉头，咳嗽了两声便立刻收获墨昀一记带着警告的目光，老娘舅顿时心中泛苦，但当着司命的面又不好拿靴子狠狠地踹外甥屁股。 司命听墨昀这样讲，倒也没客气，抬头对仙子客气道：“除了茶水，菜单上有的都来一份。” 仙子脸上的微笑似是裂了一道，她娥媚微蹙以为自己听觉有误。 “星君是说菜单上的菜品都来一份吗？” 司命淡定点头：“你没听错。” 荧惑额角青筋绷起，咬牙笑着对仙子吩咐道：“就按星君的意思来。” 即便知道司命饭量大，墨昀也还是被他这豪奢的点法吓到，尤其今日买单的人是荧惑，长这么大他还没让舅舅如此出血，心中盘算着自己兜里那几颗金豆是否能够支付这一餐的费用，如果不够的话一会儿回去路上和他商量一下分期付款不知能不能行。 墨昀这边为自己的钱包愁到额间冒汗，司命那边倒是一派轻松，指着身边的椅子对墨昀道：“站着不累吗，过来坐。” “哦，好。” 心中记挂着余额，墨昀随口答了一句就走过去准备坐下，荧惑见状笑得青筋又绷出几道。 “昀昀，司命星君毕竟是你的上司，还是坐到舅舅身边来吧。” 墨昀动作僵住，闻言便要起身，司命按住他的胳膊，扭头表情惬意地看向窗外。 “非工作时间不必拘束，倒是桌子这么大，神君坐那么远倒显得和自己外甥太过生份，不如也坐过来。” 荧惑看向墨昀，墨昀左右为难之下只能抬首望天。 “这吊顶好华丽啊，侍应仙子姐姐漂亮又懂礼。” 司命岿然不动，最后还是荧惑认输，坐过来之后搂着墨昀的肩膀脸上笑着目带寒芒。 “哪有你懂礼啊，你说是吧昀昀？” 他说着巴掌在墨昀肩头重重地拍了两下，不痛但却足够叫墨昀明白他的不悦，墨昀只能干笑着看他，心中无奈又忐忑。 菜品很快上桌，满满登登地看得人无端就饱了三分。墨昀在三人当中年纪最小，便起身拿了公筷预备为二人布菜，一块猼訑肋排夹在筷子中间，他想着司命毕竟是客又是上司，便先转向司命，司命点头道谢，墨昀便又夹了一块要放进荧惑碗中，谁知荧惑拿手一挡，眉头微蹙。 “昀昀你知道我的，我不喜猼訑。” 墨昀放下肋排，荧惑指着星河虾：“我喜欢虾肉，但不喜剥壳。” “那我来吧。” 墨昀自知得罪了荧惑，便想哄他开心，手刚伸过去司命打了个响指，盘中星河虾瞬间壳肉分离，墨昀的筷子顿在半空，就见司命放下筷子，拿起餐巾轻蹭着嘴。 “如此，神君便可放心享用虾肉了。” 他又抬头看着墨昀：“既然是亲朋小聚，便不用在乎那么多礼数，坐下安心用餐就好，神君向来疼宠你这个外甥，应该不会计较。” 荧惑撑着脸，笑意浓重：“从前听说星君言辞犀利，看来只是讹传，在我看来星君深谙说话之道。” 这话中的阴阳怪气墨昀都听得出来，司命却从容应下，甚至嘴角都向上弯了几分：“神君谬赞，说话一道，不敢与神君相提并论。” 两人你来我往，根本没有墨昀插嘴的余地，他不知二人过往纠葛，只能埋头炫饭，一顿饭下来他食不知味，如坐针毡，只想做一只鸵鸟赶紧回家拥抱自己的床。 餐点用尽，两人表面鼓腹含和，司命起身冲荧惑点了点头。 “今日承蒙神君抬爱，能在此地享用珍馐佳宴，我还有事，便先行回宫去了。” 他说完又转向墨昀，眸中冷意被春暖消融。 “考试尽力而为，今后工作上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去办公室问我，不必害怕。” 墨昀感激地点头，跟着起身冲司命行礼：“我送您。” 司命扶住他的胳膊，神色温和：“不必麻烦，早些回去休息，来日方长。” 第130章 也许是司命的视线太过温柔，墨昀耳尖又有些发烫，司命拍拍他的肩膀，略微弯身在他耳边轻笑着说道：“一会儿我走了，多说些好听的安慰一下你舅舅。” 墨昀一怔，回头偷偷觑向荧惑，瞬间被对方眼中黯色刺得背脊发寒。 “自求多福。” 司命声音压低，气息挥洒在耳畔，搞得墨昀身上冷热交错，好不刺激。待人走后很久都缓不过神来，最后还是荧惑阴恻恻的声音才将他唤回了神。 “人都走这么久了，还发呆呐？” 墨昀收整表情，一回头脸上带上了谄媚的笑。 “舅舅，今日的饭钱我来出，就是能不能容我分期付款？” 【作者有话说】 首先，司命没有痛宰舅舅，第二他点这么多有原因的。 最后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如果有看到这一章还没有收藏的朋友，要是您觉得这篇文还可以，能看下去的话，能不能（对手指，可怜脸）求个收藏，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第66章 不想最后无路可走 天穹墨染，金桂香浓。 荧惑翘腿看着窗外夜色，手搭在墨昀的椅背上，指腹轻轻敲击着木梁，墨昀的神经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飘忽，不敢在他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贸然开口。 荧惑摘下眼镜扔在桌上，语气带着疲惫：“你兜里那几个子儿留着给自己花吧，司命出门后已经结过了。” 墨昀讶异地抬头看他，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一记白眼。 “看我干嘛，他有的是钱，不用替他心疼。” “我不是这个意思”墨昀摆手：“今天不是说好请星君一道用餐，怎么好让人家出钱。” 荧惑挑眉：“谁跟你说好了，我可没说请他，谁耐烦和他同桌吃饭。” 他说着嫌弃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不耐烦的低声抱怨：“倒胃口。” “所以我说我来做东嘛。” 墨昀小声咕哝，荧惑却忽然扭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墨昀，视线直入墨昀心底，直看得墨昀口中发干，深藏其内的那点对司命的旖旎情愫差点无所遁形。 “昀昀，司命这个人…”荧惑凝眉，似在斟酌用词：“我始终欣赏不起来，你还年轻，或许觉得他位高权重，又曾经帮过你，但你要相信舅舅的眼光，你要是对他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的话，趁早收一收，以免将来后悔。” 荧惑惯常以笑面示人，一旦不笑便知事情的严重性，墨昀不知道他因何厌恶司命至此，想问他缘由却又因为之前被他套路过而心生顾虑，对司命他确实存有倾慕之心，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处这份情愫，更无从向荧惑保证什么。 “你想太多了。” 不知如何回应便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墨昀避开他的视线，起身拍拍衣服。 “回去吧，都这么晚了，明天我和元蘅还有约，想多睡一会儿。” 荧惑倒也不急于迫他说出自己想听的答案，叹了口气之后抓过眼镜重新戴好，脸上却再没了笑容。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家门口荧惑将他放下，看着墨昀开门要进屋，他终于忍不住叫住对方走到他身后。 “昀昀，记住我的话，哪怕有一日你告诉我你心悦杨戬我都能含笑祝福，但司命不行。” 眼见荧惑说话愈加没边，墨昀也起了情绪，手指紧握着门把深深吸气。 “舅舅，你说的清楚，我也听得清楚，以后我还要在司命星君手下工作，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会很尴尬的。” 这回答似是足够让荧惑满意，消失的笑意又重新挂上俊颜，他拍拍墨昀的后背，声音也软下来不少。 “既然听清楚了就进去吧。” 墨昀点头，一脚迈入门内，动作却忽然顿住，荧惑见他下颌咬紧，似是在心中挣扎了一番，又扭过头来眸色清明的看着他，语气郑重，全然没有往日腼腆的模样。 “舅舅，即便是我将来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你不欣赏的人，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 他说完不等荧惑反应，便急步迈入房中，将门关了起来。荧惑眉梢一抖，手拍上门板。 “合着你是真的油盐不进啊，我是你舅舅，要不是为你好我何必做这个恶人？你给我开门，咱俩今日必须要好好聊聊。” 墨昀靠着门板，肩膀因为荧惑的拍击微微颤抖，他闭眼抿唇，待荧惑动作停下才侧过脸冲着门对面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同你说这些话，有些事情我不自己去做选择便永远不知道对错，哪怕将来我真的因此难过，那也只能说明我选错了路，错了我改过就是，但你们若是一直从旁相助，早晚有一日我会变成离开家就不知所措的庸人。” 荧惑的手顺着门板慢慢滑落，激动的情绪似乎也因墨昀的一句话而偃旗息鼓，最后只剩一声无奈的轻叹。 “我看着你长大，你怎么会是庸人，就因为我见过有人走错路，可能连后悔都没有机会，才想你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墨昀知道荧惑意指何人，也能解荧惑担心恐惧来源何处，心中顿时酸涩不已，终是不忍荧惑为自己着急，于是转身打开门，两人视线交错，墨昀伸手拉住荧惑的胳膊。 “舅舅，我不是她，我也没有勇气像她一般孤注一掷，说到底我本就是个平凡的仙人，即便血脉有异也做不得真神。” 第131章 荧惑气息凝滞，一双眼盯着他神色复杂难辨，墨昀不再避讳，直视着他的双眸，开口似是安慰又似是知会对方。 “舅舅，我就是我自己，不是其他什么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但一定不会殊途同归。” “你……” 荧惑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看着墨昀的目光极为陌生，墨昀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心中亦不好受，但他已经不想再用缄默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渴望家人能听到自己的心声，能解和接受自己的选择。 好在荧惑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的，他的眼神带上暖意，大手罩上墨昀的发顶，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失落。 “我知道了，进去吧。” 他的难过如此明显，墨昀胸口不由隐隐作痛，想要说些什么安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化作一句客气的道别。 “舅舅路上小心。” 浴室热气蒸腾，墨昀发丝带水地从浴缸中跨了出来，心中始终纠结难安。两个声音在脑中喋喋不休地争论着，一个抱怨自己太伤舅舅的心，另一个却梗着脖子表明坚持自己的立场总比将来变成家人眼中逆子更易接受。 两个声音僵持不下，墨昀烦闷地摇头将各种念头赶出大脑，伸手将镜面上的水雾抹出一道清晰的痕迹。镜子里的自己眼中带着忐忑畏缩，半点没了同荧惑讲话时的坚定，却便又在此时耳边又响起司命低柔慰藉的嗓音—— “我想知道。”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狼狈得像是被雨幕淋湿的落汤鸡一般。 “知道之后呢，你还会…喜欢上这样的我吗？” 【作者有话说】 司命：不喜欢那我现在是在干嘛？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些什么…… 这章字数有点少，主要感觉停在这里刚刚好。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给大家比心了~ 第67章 睡吧，做个好梦 表达自己可能会消耗勇气，但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困难恐惧。 墨昀倒在床上，想着荧惑离开前看他的眼神，愧疚之余心中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雀跃，好像关在内心深处隐秘难寻的东西终于生出一道线索，只要顺着这道线索一直追寻，就能找到那个被他刻意忽略的真实自己。 初次尝试没有失败，墨昀被这样的结果激励着，胸口鼓胀，暖意和兴奋自心脏汩汩而出。他很想要和什么人分享自己这一刻的开心，也想同人讲述这次看起来没甚出息却意义不凡的尝试。 他招来青鸟，在通讯录中寻觅着倾诉对象，排除了所有人之后他恍然惊觉这一刻的心情他其实只想要和司命去说。 他举棋不定，犹豫地看着青鸟，小小青鸟并不知他心事，歪着脑袋眼神里带着无声的催促。 “这么晚，他就算不忙也该休息了，我叫你过去可能会打扰到他。” 墨昀坐起身来，抱着枕头将半张脸埋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青鸟低声喃喃着。青鸟站在床头蹦哒两下，表示自己明白了，展翅欲飞时又被墨昀叫住。 “但今日让他掏腰包请我，出于礼貌，我是不是应该向他道谢？” 青鸟收起翅膀，解不了他的踌躇，只能在原地等着，用细长的喙自己垂落的尾翼。 “总去打扰他，他会烦的吧？” “怎么办啊？” 手臂用力，墨昀将枕头夹成两截，苦恼地将脸埋进去，声音从枕头的缝隙中传出来，沉闷之中还带着点颤。青鸟摇头，直接用行动给出答案，等墨昀从枕头中抬头换气时，房内哪还见它青色的身影。 青鸟都飞走了，墨昀的勇气也下了线，直接趴在床上数豆子，希望用睡意赶走混乱的思绪。 豆子没数几颗，墨昀忽然见到自己对面的墙上有一团团的光晕闪烁，他起身回头，就见自己窗外不知何时飞来一团萤火，光晕流转间组成一只手掌，在窗外冲他轻轻挥动。 墨昀连忙打开床，萤火队形又变，竖着一根拇指比当一下，然后倏然飞入墨昀房中。 “你们这是……” 墨昀诧异地看着他们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随即脑中电光急转，想到了司命。 “是星君叫你们过来的？” 这次晖夜们没有给墨昀答案，只是在半空中围城一道光圈，圈中荡出阵阵涟漪，水波散去之后内里景象也变了模样，墨昀探头望去，只见得司命办公室内桌边一角。 “已经回家了？” 司命声音一出，光圈中的镜头也跟着上移，墨昀看到司命坐在办公桌前，手中握着笔似乎正在批复命簿。 影像来得突然，墨昀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也因和枕头接触显得有些散乱。他毫无心准备，愣了一下之后立刻慌张地往衣柜处跑，手刚拉开柜门就听到司命轻飘飘的笑声，透过光圈散溢在房间内。 “画影是单向的，我看不到你那边的情况，但可以听到你说话，不要慌。” “原来看不到啊。” 墨昀这才放下心来，手按上柜门将额头抵了上去，手捂着胸口按着因为惊慌而跳得飞快的心。 “很失望？想被看到也可以……” “没关系的！” 墨昀一个激灵站起身，着急着大声打断司命的话，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转而压低声音：“这样就挺好的。” 第132章 墨昀转身背靠着柜门，身体下滑慢慢坐在地毯上，晖夜们翅膀嗡动，又将光圈调转方向，方便墨昀看清司命那边的状况。墨昀抬头正好和司命的视线撞在一起，他紧张地将露在衣摆外面的小腿收回，又从旁扯了条毯子盖在腰间。 “真的看不到吧？”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迎着司命的视线在光圈前挥动两下，见司命视线没有随着动作转移，这才安心。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司命搁笔，手撑着下巴，榛棕色的眸子在淡黄色的灯火映衬之下带上了一抹暖柔的亮色。宽大的红色衣袖顺着他的动作落在手肘处，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红白相映看起来便多了几分妖冶，看得墨昀眼睛发直，心跳又没了规则。 “不开心么？” 墨昀回神，连忙摇头：“没有。” 司命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是么，那怎么感觉你又在发呆。” 发呆被点破，墨昀直接梗住，目光闪烁着哈哈两声，试图用笑掩饰尴尬。 “星君怎么会突然联系我？” 他说完之后又抻直了腰板摆手：“我不是说您不能联系我的意思，就是有点突然…” 声音渐渐变小，后面的内容都被墨昀压在心里：“就好像知道我想找你一样。” “我知道。” 司命放下手，重新提笔，又拿了一卷命簿摊开。 “今日因为我荧惑神君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看，回来的路上他可有为难你？” 想到荧惑今日对司命的态度，墨昀也有些头大，于是开口试图为舅舅挽尊。 “舅舅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今天可能心情不大好，若有得罪星君的地方……” “你不是他，犯不着替他道歉。” 司命拦住他后面的话，笔尖在卷轴上描画一下，又道：“他见我很少有好心情，你习惯了就好。” 墨昀“哦”了一声之后又有些好奇：“星君你和我舅舅是有什么过节吗？” 司命抬头冲墨昀的方向笑道：“这话不是问你舅舅更好？” 墨昀将毯子拉上肩头，靠着柜门看向天花板：“问了，他没说。” “我不记得是否得罪过他，不过天庭之中不喜欢我的也不仅只有他一个。” 司命说到这里，脸上也不见苦涩，只淡淡笑着，却让墨昀心中微微痛了起来。 “不要这样说，你很好的。” 司命哼笑一声：“你又知道了？” 卧房内除了二人对话的声音便只有晖夜有规律的振翅声，墨昀听着听着便生出一点困倦感。他又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门上，兀自点头，眼睛也跟着闭了起来。 “我知道的，至少你对我真的很好。” 意识朦胧时，智总是会悄悄下线，墨昀下意识将心中所想道出，完全忘了矜持和礼数。司命眸中渐渐有了暖意，看过来的目光也更加温柔。 “这样说，以后倒不能对你不好了。” 墨昀深深吸气，人被睡意包裹着，身心都放松很多，顺着司命的话开口声音模糊地问道：“怎么说？” “可能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失望。” 这句话似乎被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但又在脑中飞快地消失，快到让墨昀来不及去抓住细细品味，但一念之间的喜悦还是让他脸上盈起甜美微笑。 “其实今天我也想告诉你，说出心中所想的感觉…真的很好。” 墨昀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司命只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睡了？” 回应他的只有晖夜振翅之声，办公桌对面的晖夜们调转队形，摆出墨昀现下的状态，司命无奈扶额。 “在哪儿都能睡着，把他送到床上去吧，动作轻一点，顺便盖好被子。” 晖夜队形又变，半空中出现一个大大的“是”字，司命看向画影传像的方向。 “睡吧，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说】 司命是有点茶艺在手的 第68章 杀猪盘了解一下 今日腾蛇大概心情不是很美妙，翅膀扇动着飞得又急又乱，乘客们随着他的动作在车厢内跌跌撞撞，墨昀更是恨不能把自己贴在栏杆上才能稳住身形。 周围有人小声抱怨着说要投诉，得了腾蛇一记白眼便噤若寒蝉。腾蛇警告完要投诉的人，尾巴打了个旋，向下加速，一车人立刻被惯性带着往前倒。被踩了几脚又差点被撞飞之后，墨昀表情未变，只眉头微微蹙起，扶着车内栏杆走到车厢最前头，伸手拍了拍腾蛇拳头大的鳞片。 腾蛇回头，青绿色的竖瞳中带着不耐，墨昀眼神空茫不知看着何处，被盯着也不见惧色。 “不好意思，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能不能麻烦您飞稳一些，刚才太晃了，我思绪总被打断。” 腾蛇瞳仁缩紧，口中发出似水煮沸的咕噜声响，热气自它齿缝中渗出来，眼看就要冲着墨昀的脸喷薄而出，周围乘客见状立刻退开，生怕自己受池鱼之殃。墨昀对腾蛇的怒火浑然不觉，伸手从乾坤袋内掏出一根平日哄麒麟大黑的仙屿灵芝递了过去。 “吃了可以补气安神，清心败火。” 腾蛇怀疑地盯着灵芝看了一眼，黑红信子吐出，轻轻舔舐了一下灵芝伞盖，青绿色的眼立刻闪闪发亮，信子一卷，灵芝便被送入口中，或许这仙草确实可口，腾蛇身体一震，复又舒展开来，火气消散，眼神温和。 第133章 它对着墨昀点点头，飞行的速度下降些许，稳定度也得到提升。墨昀拱手弯身，冲腾蛇致谢。在周围乘客诧异的目光中走到车厢中央，靠着扶手凝眉沉思。 昨夜他不知何时睡去，明明是靠着衣柜坐在地毯上和司命通话，起来的时候却好好地躺在床上，房内不见晖夜，门窗紧闭。 那深夜之中的画影传像不知是真实存在还是他神思所造的梦境。 画面中的司命俊美惑人，慵懒的声音含着浅淡笑意，自他醒来便旋绕在耳畔，将他的心湖搅得涟漪荡漾，所念所见除了司命都变得模糊一片。 元蘅许久没有和墨昀相约出行，精心打扮便耽误了一些时间，到了两人相约的地点就看到墨昀坐在长凳上，眼睛望着对面树木发呆。 “抱歉昀昀，我来晚了，你等了多久啊？” 她小跑着来到墨昀面前，气息还带着轻轻的喘，但墨昀眼皮都没动一下，对她的声音恍若未闻。 “昀昀？” 元蘅伸手在墨昀眼前摇晃了几下，这才把他唤回神，墨昀身子一抖，似是吓了一跳，抬眼看到她才放松下来。 “你到了啊，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想什么呐，这么入神，我叫你好半天你都没反应。” 墨昀的反应实在让人好奇，元蘅直接坐在他旁边，扭头疑惑地问道。 “上次…我同你说过一个人，你告诉我如果我会时不时想到那个人，见到他就紧张，心跳呼吸都不由自主，还会脸红，就说明我喜欢上他了。” 元蘅点头，表情变得兴奋起来，她搓了搓手拍上墨昀大腿：“然后呢？” 墨昀表情有一瞬间的空茫，随即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似喜似悲，还夹杂着几分酸涩，双肘撑着膝头，额头靠入掌心，声音羞赧中还带着认命般的无奈。 “我最近发现，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我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他，哪怕多和他说一句话我都会开心好久。” 两人同窗几千年，墨昀长得好看，成绩又不错，在昆仑仙道学院时也有几个追求者，但他一张好人卡发出去再加一句“现下应该专注修道”就让人望而却步。后面又有宿和的事情，元蘅一直以为墨昀不开情窍，上次墨昀说自己动心，元蘅还没来得及替他高兴，就被“缘来境”三个字搞得热情冷却。 此时见墨昀为情所惑，元蘅欣慰之余又替他着急。 “上次之后，是又发生了什么嘛？你们见面了？” 之前墨昀不得已用缘来境做借口，只为确定自己的想法，可现在他明晰了自己的心意，却又不知该如何前行，急需元蘅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墨昀点头：“见过了。” 元蘅一惊，拉住他的袖子：“好看吗？” 脑中又出现司命胜雪的小臂和潋滟的眸。 “特别好看。” 元蘅表情松缓下来，嘴里念叨着“好看就行”，又问墨昀：“那他多大？” 司命的年龄…这怎么好打听。 墨昀摇头：“不清楚，我没有问。” 元蘅“啧”了一声，似是有点不满意：“那他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司命做什么他自然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第一天府宫的主座星君。但…喜欢上司命这件事不要说元蘅，他自己都未曾想到，他担心元蘅被吓到，又觉得自己这样剃头担子一头热的情愫最后大概只能无疾而终，不想朋友跟着难过，便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同她讲。 “可能…不太方便说。” 墨昀表情遮掩又为难的样子瞬间便让元蘅想到了云水镜中刷到的几个社会新闻事件——最近常有美貌仙君仙子依靠缘来境勾引纯情仙人，见面之后用自己是“天庭涉密机构工作人员”这样鬼扯羊皮的身份假意谈情，实则骗钱。 元蘅心中警铃大作，担心墨昀没有恋爱经验，单纯好骗。 “他是不是天庭涉密机构的工作人员，所以不方便告诉你身份？” 命簿关乎下界众生命途运势，书写完成之后便会密封送往轮回司，严格意义上来讲确实算是涉密机构。墨昀这样想着，冲元蘅点点头。 “应该是这样吧。” 元蘅不知墨昀说的是司命，在心里已经给对方打上了“诈骗犯”的标签。 “昀昀，他有没有说要和你在一起的话？” 司命说要和他在一起这种事墨昀根本不敢想，他霍然抬头连连摆手：“怎么可能？他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看着元蘅眉头紧蹙，似乎对他口中的人生出不满，墨昀又替司命说起好话来。 “但他对我真的很好，真的。” 担心对方不信，他又着重强调。元蘅深吸一口气，手搭上墨昀的肩膀，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有些慌乱的眼。 “昀昀，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千万不要怕。” 墨昀被她的表情弄得紧张起来，后背绷着老实地点头。 “你说，我不怕。” 元蘅压低脑袋，视线在周围环顾一圈，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低声开口。 “昀昀，我怀疑你碰上杀猪盘了。” 【作者有话说】 司命：…… 墨昀：我的锅 元蘅：这必然是杀猪盘！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们，给大家比心了~ 第69章 快把咱妈送走 墨昀费了好大劲才让元蘅相信自己遇到的不是诈骗犯，但元蘅见他每每说到意中人的信息都三缄其口，依旧不太放心，最后也只能嘱咐他注意保护好财产。 第134章 元蘅的关心墨昀解并感激，就是她的脑洞多少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但毕竟自己隐瞒在先，他也怨不得元蘅多想。 两人来到织女街，元蘅看到新衣便走不动道，冲进店里开心地挑选自己喜欢的样式试穿，还拉着墨昀给她做参考。两人正试得开心，店门口风铃轻响，从门外走进两个人来。 当先进来的是一个紫衣仙子，肤白貌美，身材秾纤合度，墨黑的发丝间坠着金丝穿起的细碎宝石，日光一照五光十色，十分引人注目。元蘅抓着衣架靠近墨昀，在他身后小声兴奋道：“昀昀，那仙子头上的饰品是纳珍珠翠阁的限定款，没有贵宾资格是拿不到手的，这仙子来头不小啊。” 纳珍珠翠阁是纳珍天尊座下产业，纳珍天尊身为西路财神，旗下产业除了金店银楼，珠宝玉宝石之外，墨昀那点薄如蝉翼的家底也存在纳珍银行中。他对珠宝知之甚少，不过也曾听过纳珍珠翠阁中寻常一件饰品都价值不菲，正想向元蘅打听这限定款价值几何，就见仙子身后又跟进来一个人。 这人实在太过熟悉，墨昀下意识想躲，元蘅动作更快，直接从货架上扯了件衣服下来挡在面前，又揪着墨昀背对门口。 “今儿这是什么运气，怎么这么倒霉碰到他？” 墨昀用身子挡住元蘅，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元蘅，本座耳朵比较好，下次说话不妨声音再小些。” 哮天斜靠在墙上，低头用手指拨弄着衣架，冲元蘅说完这一句又对紫衣仙子笑笑。 “仙子们喜欢什么我不太懂，你随便挑就是了。” 紫衣仙子额上牡丹纹花钿微微隆起，冷着脸点点头便转身去挑衣服。元蘅被认出来不好再躲，拎着衣裳推开墨昀，脸上笑得极为灿烂。 “领导，真是太巧了，没想到能在此处与您偶遇，您看您一来，这织女街的格调一下子就起来了。” 哮天挑眉，收手抱臂：“是么，我刚才好想听你说…” 他手指点点下巴，弯下腰脸向前探向元蘅，接着道：“倒霉？” 元蘅笑容僵了一瞬，立刻笑得更加狗腿。 “怎么会呢，遇到领导我三生有幸啊。” 墨昀眼见元蘅又要吃瘪，连忙上前冲哮天拱手行礼，哮天见他到颇有些意外，目光在二人当中逡巡一圈。 “小仙君也喜欢逛女装店？” 元蘅不想墨昀被牵连，用手肘轻轻将墨昀向后推了一下。 “他是被我拉过来的。” 她回头瞟了一眼紫衣仙子，又对哮天说道：“不打扰领导和仙子，我们这就……” “离开”二字还未出口，就听一直沉默的紫衣仙子说话了。她对店员指了几件长裙，又点了两件短装长裤。 “这几件不要，剩下的都帮我包起来。” 她面色冷淡，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倨傲，此话一出，店员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笑开了花。 “仙子豪爽，我这就叫人帮您把衣服都包好送到府上。” 紫衣仙子点点头，又走到元蘅面前，元蘅不知此人身份，但见她和哮天同行，又出手阔绰，自觉不能得罪，只能屏气凝神。 “性子咋咋呼呼，品味倒还可以。” 紫衣仙子伸手拎起元蘅随便拿来遮挡身形的长裙，又对店员道：“这件也一道包起来。” 说完她转身，广袖外的纱衣拂过元蘅面颊，半点不带留恋地向店外走去。 “走了。” 路过哮天时，她侧目给了他一道眼神，哮天含笑点头，上前两步帮她推开店门。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元蘅将手中长裙往衣架上一挂，表情恹恹又带着一点愤然。 “她说得虽然没啥毛病，但我怎么听着这么不爽呢，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这么大排场？” 不等墨昀回答她又撇嘴啧了一声，摇头道：“估计又是相亲对象，虽然这仙子说话不太中听，但还是希望她不要被哮天这只疯狗糟蹋了。” 墨昀：“…你对领导的怨念还是那么重啊。” 另一边。 哮天将紫衣仙子让上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等了半晌见她一直闭目不言，终于忍不住开口。 “母亲，您这东西买的可还畅快？” 紫衣仙子睁眼，表情依旧淡淡的。 “刚才那孩子就是陵光一直念叨的那个小仙君？” 哮天看向窗外，恰好墨昀和元蘅也推门出来，两人有说有笑，完全不知车厢内自己正被斗姆元君提及。 “你说墨昀啊，是他。” 斗姆元君叹气，眼中漫上一丝同情。 “这么小的孩子，陵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提及陵光哮天便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沉默，斗姆元君一挥袖，半空中画影框内便显现出墨昀的笑脸来，斗姆元君表情柔和不少，眼神也变得欣慰起来。 “我听说司命找了陵光，将这孩子安排到了天府宫？” 哮天挠了下鼻尖，尴尬笑笑：“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斗姆元君看着画影中的墨昀，嘴角渐渐生出笑意来。 “陵光说这孩子老实腼腆，这不也挺活泼的嘛，让司命努努力，他也老大不小了，就是……” 画影的角度转了一下，斗姆元君额上花钿亮光一闪即逝。 “这年纪是不是差得太多了，可别委屈了人家。” 第135章 哮天揉着脖子将视线转向窗外，另一只手在袖下悄悄给司命传信—— “素来织女街，我一个人招架不住。” 斗姆元君担心完司命的事，又把目标放在哮天身上。 “元蘅？” 哮天表情不大自然：“您想哪儿去了，她就是一个不大懂事的下属。” “哦~” 斗姆元君嘴角轻勾，眼神里带着了然。 “我可还什么都没问呢，你又想到哪儿了？” 养母实在让人无力招架，哮天揉着鼻梁，苦笑：“母亲，要不您再多逛几家，购物使人开心，您就别操心这些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了。” 斗姆元君抬手收起画影，掌心一翻，桌面上凭空出现一叠瓜子。 “哎~” 她抓起一把，一抬脸，眼中尽是八卦。 “逛街哪有吃瓜令人开心，说说吧，你和司命都是怎么打算的？” 正在此时，车门被人敲响，司命开门迈进车厢，斗姆元君见他进来，表情更加愉悦。 “正要说你你便来了，很好嘛，这次我算是能把瓜吃全了。” 司命见礼时听斗姆元君这样讲，回头看了哮天一眼，哮天冲斗姆元君笑笑，一转眼对上司命时脸上的笑容便丢盔弃甲，他借着司命衣袍将自己挡住的当口比了个求饶的姿势，用口型对司命道—— “快把咱妈送走！” 【作者有话说】 斗姆元君在神话传说中是北方诸星宿的母亲，这里把司命和哮天都写成了她的养子，毕竟众星之母嘛，本文神话私设较多，如果和亲们的认知不同的话，那就是私设。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们，给大家比心了~ 第70章 给你们自由过了火 元蘅的小情绪很快就被购物的快乐揭过。逛到晌午，墨昀手上挂着的全是她大大小小的战利品。因着墨昀曾同她讲过北天美食，元蘅心中惦念，故而两人找了一家北天食肆坐了进去。 北天佳肴实惠量大，两个人吃得肚腹鼓胀竟然还剩下不少，正午南天气温似流火过境，两人只好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聊天算作消食解暑。 元蘅吃饱正犯困，但听墨昀问起哮天相亲的事情，顿时来了精神，一双眼晶莹闪亮，恨不能把领导糗事一股脑全都塞给墨昀。 “最开始是王母座下仙子们云英未嫁，王母头痛不已，便安排了一场大型相亲活动，四方天的直属机构都出了仙君过去，哮天这个人性格虽然很恶劣，但长得好看，便得了一些仙子青眼，但后面都没了下文。” 元蘅饮了一口灵芝百花酿，又道：“后面斗姆元君找到月老，帮她的几位星君儿子们牵线，这三十年间他见了不下百人，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月老头痛不已，听说现在在他的通讯录里，哮天的备注是‘孤身到归墟星君’，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也不知道今日的那位仙子又是哪位好心人介绍的，我看悬。” 哮天的情路不顺让元蘅份外开怀，墨昀想到刚才在店内哮天的表现，疑惑道：“我看天狼星君出手阔绰，应该不至于被嫌弃吧？” 元蘅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翻着白眼道：“你懂什么啊，那位仙子衣饰不凡，定然是见过世面的，哮天这点钱算得了什么，他是没钱吗？他是性格有问题，注定孤独终老！” 若怨气有型，那元蘅身后必定站着一个庞然大物，墨昀只能又给她倒了杯饮品，劝她莫要激动，谁知元蘅怨念即生，根本收势不住，怒气更是直冲云霄。 “你都不知道，上次他让我写那篇歌功颂德的文章，我被同僚笑话几个月不止，更有暗恋他的仙子们说我此举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在缘来境里聚会组团说我小话，说我也就罢了，他们还嘲笑我父母。” 元蘅父母都在纳珍银行工作，虽然身份不显，但家境十分殷实，但在天庭公务机构中，总有喜欢攀比家世的人，见元蘅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墨昀不用想也知道他们都大概说了些什么。 “我家世普通，但我工作到现在没出过错处，每日勤勤恳恳，我不就是八卦一些嘛，一没耽误工作，二我都没在工作时间内说，他生气我解，但也不能用这么歹毒的手段陷害我吧？” “这确实是他做得不对。” 墨昀掏出手帕好言安慰着递了过去，元蘅接过抹了一把眼睛，顺便还将鼻涕也一道蹭了上去。两人坐的长椅后有屏风，将桌与桌隔开，屏风后面，哮天刚被司命按住就听到元蘅带着哭腔的控诉，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斗姆元君挥手放出结界，盯着哮天冷笑。 “你这么大岁数了，就这么欺负人家小姑娘？” 哮天挣开司命的手，表情不太自然地解释道：“母亲有所不知，这小仙子在食堂中公然说我与司命的闲话，我不过是敲打她一下，没想到会牵扯到人家父母。” 他说完又指司命：“当时司命也在，他可为我作证。” 斗姆元君昳丽容颜漫上哀婉，揉着额角叹道：“别人羡慕我有一群优秀的孩儿，现在想来都有什么用啊，连讨人欢心都不会，我这辈子是等不到媳妇茶了。” 自家母亲什么样，哮天和司命心中都有数，两人对视一眼，选择对斗姆元君的表演视而不见。 “儿子无能。” 两人拱手隔着桌子冲斗姆元君弯腰拜道，斗姆元君见此招不能奏效，秀眉一竖，换作一张怒容出来。 第136章 “滚刀肉是吧？觉得我拿你们没办法是吧？明天我就去姻缘司亲自找月老给你们求两道红线出来，到时候牵到谁就是谁，主打一个包办姻缘，不然你们还当我给你们自由过了火！” 哮天抱臂向后一靠，彻底摆烂：“包办就包办吧，反正我也没有心上人，但司命可是心有所属，您这样乱牵线容易伤了母子亲情。” 司命斜眼看过去，哮天立刻直起身，对斗姆元君道：“反正…母亲，我同这位元蘅仙子确实没关系，她这叽叽喳喳的性子本就和我犯冲，您还是别操心了。” “犯冲？” 司命轻声哼笑，当着斗姆元君的面倒没再揭他老底，只看着斗姆元君淡然道：“母亲，今日的戏稍微有点过了。” 斗姆元君双手捧着脸，眼神带着疑惑问司命：“我情绪挺饱满的啊，是眼神不对？” 哮天手撑着额头，无奈地把眼神转到一旁，司命将瓜子坚果拼盘推到斗姆元君面前，淡定如故。 “母亲若想吃瓜，此刻不是有现成的，何必把主意打到我们这些小辈上来？” 斗姆元君剥开一颗山核桃，闻言又是一声长叹：“你说陵光啊？我想吃瓜也得找得到她人，自从她上次受伤以来，这孟章就像防贼一样把她藏在青龙宫，我想看她一眼都被角宿拦着不让进门。” 她扔下山核桃，拍了拍手上的果壳碎屑：“我等了她六千年，好不容易盼到她出关，还没高兴两日她人就见不到了，天界本就无聊，我也懒得和王母她们一道，这不只能来找你们的麻烦。” 说到此处，她又瞪对面二人一眼：“连孟章都开窍了，你们还要让我等多久？” 司命拿起坚果，仔细为母亲剥出内里果仁，最后放在一枚小碟之中送到她面前。 “母亲过去从未因为姻缘的事情同我们着急，最近只是因为太过无聊拿我们寻开心么？” 斗姆元君看着碟中果仁，慈爱地笑笑，下一刻眼中便生出几许惆怅。 “你是个聪明孩子，很多话不用我点透，陵光的身子不像我想得那般简单，她想要做什么我心中也有个大概，知音难觅，若她来日真有什么动作，我必然会从旁相助，只是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所以在这之前，我总会想要看着你们都好才能安心。” 另一边，墨昀和元蘅对自己身后所坐何人全无察觉。墨昀哄好元蘅，又不知因何开始发呆，手指捏着吸管在杯中摇晃着，直看得元蘅咋舌。 “昀昀，你陪我出来一趟，总是发呆我可要有小情绪了啊。” 墨昀回神，脸上带着歉意对她笑了一下。 “有件事，我不知如何去做，所以想得出了神。” 元蘅好奇：“什么事这么难办？” 墨昀放下吸管，双手捏着桌子很是诚恳地看向元蘅。 “若我想追求一个人的话，应该怎么办才好？” 元蘅：“？？？” 【作者有话说】 马上开始走剧情，墨昀虽然胆子小但遇到喜欢的人他真敢追2333 下周一可能要出门一趟，如果能攒出存稿我会尽量保持日更，感谢大家的收藏，给您比心！ 第71章 母子对戏全靠实力 元蘅手中的勺子掉到桌面上，发出一声“当啷”脆响。 “你真是油盐不进啊，我和你说了那么多受害者案例，你居然还想着追他？” 墨昀把自己面前没有动过的酥酪冰点推到元蘅面前，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小动物乞食一般看着她道：“真的不是诈骗，我向你保证。” 元蘅拉着脸收下甜品，嘴上不忘小声怨愤道：“骗子脸上又不会写字，到时候你找我哭我可不会同情你。” 墨昀跟着陪笑脸：“知道了，还请元蘅仙子赐教。” 元蘅挖了一勺冰酪，撑着脸思考着：“以我这么多年阅尽情爱话本加吃瓜无数的经验来说，追求一个人只要做到以下这三步就差不多了。” 墨昀抬手示意她稍等，然后从乾坤袋中掏出笔记本来：“哪三步？” 元蘅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冲着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刷存在感。要让对方从认识你到记住你，还得忘不掉你。这就需要你每日多找一些话题，或者是制造一些偶遇，培养对方习惯你的存在。” 墨昀依言记下，抬头期待着元蘅的下文，元蘅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投其所好。在找话题的过程中可以摸清对方的喜好所在，若是对方喜欢红色，那你就穿红衣，他要是喜欢听音乐你便邀他去乐坊听曲，总之投其所好，引人欢心，这才想要靠你更近。” 司命星君的爱好…… 墨昀皱眉：“我只知道他似乎喜欢茶，剩下的…滑雪和泡汤泉算吗？” 元蘅手指点着下巴，替他分析：“喜欢茶的话好办，邀他去一间雅致的茶室，品茶闲聊。滑雪的话……” 她抬头上下打量一下墨昀，眉头微微蹙起：“你不会滑雪吧？” 墨昀点头，想到上次御剑滑雪摔得七荤八素不说还把司命的衣服弄出一道口子，便顿觉难堪。 “也算是个机会，你可以邀他同去，顺便请他教你，你想啊，你不会滑雪，若对方精通便会手把手教你，这样你便有机会和他身体接触，若对方不精通滑雪，你们两人一起跌跌撞撞，那也算是能共同进步的好搭档，怎么样都不会亏的。” 第137章 元蘅到这里眼中出现憧憬，感叹道：“雪山当中，你们在大雪之下手牵着手，慢慢学步，只有靠近对方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温暖，这是何其浪漫啊？” 没有感受到半点浪漫的墨昀低头尴尬地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 “至于汤泉么，对你来说还是太超前了，这个地方适合热恋的情侣想要发生些什么的时候同去。” 想要发生些什么…… 墨昀脑中不自觉的出现司命坐在汤泉水中，浸湿的衣衫紧贴皮肤，勾勒出诱人的肌肉线条，乌黑长发摆荡在水中，他半垂着眼，俊美的脸在热气蒸腾下泛着淡淡的绯色，他举着酒盏放到棠红唇边轻抿一口，酒液自唇缝间轻轻溢出，顺着下颌滴落在胸前。 这画面端的香艳刺激，墨昀丹田窜起一道热气，将他烘得口干燥热，七窍鼓胀。 “昀昀！你怎么流鼻血了？” 元蘅惊呼着从桌上拽了好几张餐巾递给他，墨昀脑中画面墨色减淡，这才察觉鼻端湿意，他抬手一抹，果见指上染了鲜血。 “别用手抹呀，都跟你说了鼻血还上手，快擦擦。” 墨昀自她手中接了餐巾，将血擦干净，微仰着脑袋在心中暗骂自己色令智昏想入非非，竟然会意淫司命湿身的模样。 虽然这画面确实好看，但他也太不正经了，还未追求就想到这些不该想的地方去。 元蘅不知他心中描摹的艳丽画面，只当他是天热上火，连忙叫了一份莲子清心羹给他。墨昀心虚地啜饮败火羹汤，接着向她请教最后一步应该如何。 “这第三步嘛…” 元蘅表情得意，手指翻弄，小小银匙转了一圈。 “就是若即若离，你前两步走得若顺利，那么等对方习惯你的存在之后你就一改往日嘘寒问暖，忽然切断联系，若对方联系你你也冷漠回应，等到他憋不住问你为何如此冷漠的时候，你就一脸苦闷为难地看着他，委屈一点说……” “说什么？” 墨昀等不及知道答案，元蘅说了句“看好了。”便立刻进入角色，身体力行地向他展示应该如何应对。 “我不是故意这样的，只是我发现…”元蘅吞吐着，小心翼翼的抬眼望着墨昀，“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担心这样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给你造成负担，所以想着先好自己的情绪，再来找你。” 元蘅声音凄婉，还带着一丝卑微谨慎，墨昀被她精湛的演技所震，叹为观止。 “哦~” 隔壁桌三人被迫听完元蘅的追爱大法，司命扭头目光幽幽地看着哮天，笑容阴寒。 “水利部员工甚是有才。” 哮天捂脸，脚趾在靴中挖呀挖呀挖，恨不能挖出一个彩虹梦幻水利部大楼。 “太丢人了，她这都是跟谁学的？” 斗姆元君倒是听墙角听得很是开心，见两个儿子如此情状，拉下脸一边一个扔了两块果壳砸在他们身上。 “你们两个给我摆正位置，偷听本就不道德，你们拿什么立场嘲笑人家的，尤其是你哮天。” 她拿起手帕一边擦手一边嫌弃道：“你杨戬大哥为了你的个人感情问题来找我诉了好几次苦了，他说你们在凡间时你明明很乖，怎么回到天上反而还叛逆起来了？” 哮天听到杨戬，额角青筋又跳得欢快，咬着牙努力保持微笑。 “他还好意思说，他自己独身多年不愿意相亲，就把人全推到我这里，这些年我替他去相了多少次亲，我都还没说什么，他好意思诉苦？” “哎，你这样说就太冤枉他了，他见你相了那么多仙子都被对方拒绝很是着急，还问我你是不是更喜欢仙君一些，他说若是如此，他手下还有好多青年才俊，可以一并介绍给你，你看看你这位大哥竟比我这做母亲的还关心你，你不该对他生怨的。” 斗姆元君话中有话，听得哮天怒火盈天，恨不能把后槽牙咬碎：“杨戬！” 奚落完一个儿子，斗姆元君又把目标放在另一边，她看着司命，笑得倒是诚恳许多。 “你这边我现下总算不用再操心了，墨昀这小仙君我十分满意，你们将来若是能成好事，我和陵光也能安心了。” 她说完又斜眼觑着哮天：“元蘅这小姑娘同我倒是趣味相投，哎，可惜了这么好的小仙子。” 见哮天不为所动，斗姆元君接着加码：“这么有趣的单身小仙子，本君实在喜欢，过几日我就去找个冰人来，看看她和你们的兄弟有没有缘分。” 哮天身子一凛，张口欲言，司命在桌下拦了他一把，对斗姆元君正色道：“文曲星不日就要入凡，怕是有一段时日不能去母亲那里陪侍左右，这几天他若去找您问安，您多安慰他几句。” 两日后，斗府殿内。 司命和哮天刚一进殿就听到文曲星君的哀嚎，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半点同情都欠奉。 “母亲！儿子这次可遭了大难了！” 文曲星趴在斗姆元君的软榻上，锤着软垫恨不能泪洒当场，一抬头看到司命和哮天，一时更加委屈。 “他们俩合起伙来坑我，母亲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斗姆元君被他吵得头痛，招手叫来座下童子童女一边一个将他架起来。 “文曲星临世对下界是大幸，你这次下去是为自己积功德，干嘛说得和要命一样，这么大人比小童子还不如。” 第138章 “母亲有所不知，他这次下凡得贪狼星君助力，需历一次情劫，他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能忍到现在才到您这里诉苦已是不易。” 哮天眼中带着捉狭，坐到文曲星旁边，文曲星闻言瞪他一眼，抿着嘴踹他一脚，声音挤出来一般：“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 饶是斗姆元君早就被打过预防针，听到情劫二字还是免不得嘴角抽搐，憋笑憋得辛苦。 “你自小聪慧，小小情劫自是不在话下，母亲相信你一定能够顺利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 高帽戴得文曲星直接懵了，他瞪大了眼：“母亲都不为我担心的？” 斗姆元君拉住他的手，顺着他的话让自己脸上带上忧愁。 “担心，但我知道这区区小事，定然不会难到你，我这么多孩儿当中，只有你让我最放心，不仅聪慧伶俐，心思机敏，才识过人，性格又活泼开朗，你的优点母亲我一天一夜都说不完，故而我虽担心，却更相信你的能力。” 文曲星越听越美，在一声声夸赞中逐渐迷失自我，他反手握住斗姆元君的双手。 “母亲，孩儿定然不让母亲失望。” 斗姆元君笑得慈祥：“好孩子，放心大胆地去吧。” 她说完便想抽手，但文曲星握住她的手似乎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斗姆元君笑意维持不住，眼神在两人相握的手和文曲星的脸上转了一圈。 “母亲，我虽然优点如漫天繁星，但时隔多年入凡心中终究不甚安稳，想同母亲求一道祝福，母亲意下如何？” 斗姆元君嘴角抽搐，腹诽道：“臭小子，半天在这儿等着我。” 三人从斗府殿中出来，直至进了马车，文曲星脸上如沐春风般的表情便瞬间消失不见。哮天见他变脸飞快，不由揶揄道：“演技精湛啊，刚才母亲都被你唬住了。” 文曲星挥手将人推开，表情不似以往那般轻松。 “我同母亲彼此彼此，不说这些，我有正经事要同你们二人说，先去天权宫。” 【作者有话说】 文曲星：我迷失了，我装的。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今天终于可以走主线了，耶！ 第72章 恐高也得入凡 原本以为培训的结考是矗立在自己眼前的一座高山，但真正答题时墨昀才觉得自己过去几日的苦学没有白费，他几乎没有停顿地将考卷答完，避凶的视线在卷面扫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培训确有成果，小仙君做得不错。” 墨昀含笑道谢，避凶将试卷放进文件夹中，抬头接着道：“明日开始我会带着小仙君在天府宫各司轮转实习，每个处室的实习期为一月，实习结束之后各司负责人会根据你的表现做出考评，最后根据考评结果来安排你的去处，实习期间我不会在陪伴左右，但如果小仙君有任何疑问可以随时找我。” 轮转一事培训开始时避凶就曾讲过，墨昀也不意外，只是对未来的工作多少心存忐忑，避凶规整好桌上的资料，抬头看了眼时钟，又对墨昀道：“今日时间也差不多了，小仙君明日再会。” “那个…避凶仙君。” 墨昀见人要走，举起一只手低声叫住他，避凶回头好奇地看过来。 “小仙君还有什么问题？” 墨昀起身，恭敬地冲他拱手弯腰一拜。 “我确有些事想要向仙君请教，不知仙君今日下工之后可有时间？” 南天门外。 文曲星面色从容的下了马车，见不远处一行人早已等在坠凡崖边，为首一人身穿金色甲胄，掌心中托着一座小臂长的宝塔，不由皱眉回头看着司命与哮天。 “他怎么来了？” 哮天拍上他的肩膀，抬起下巴比当一下：“不光是他，南方增长天王也在列。” “文曲星临世非同小可，玉帝担心出差子，特意着李天王前来护送。” 司命踏下马车，信步上前，又对文曲星君道：“过去吧，耽误了时辰总归不好。” 文曲星面皮绷得死紧，脚上像是栓了大石，每一步都迈得格外费力。 “我还想跟你们依依惜别一番，他们在场不是看我的笑话？” 没出息的发言自然不会得到二位兄弟的回应，文曲星心中凄婉，撇着嘴硬着头皮走到李天王跟前。 “文曲星君安好？” 李天王长髯被清风吹起，见文曲星过来脸上才见了点笑意。文曲星笑得敷衍，和司命哮天共同拱手见礼。 “文曲再临，想必凡世又是一番盛景，玉帝为保您顺利入凡，特地叫我们前来护送。” “劳烦李天王了，待我回到天庭定然亲自前去府中致谢。” 文曲星客套完便懒得再开口，李天王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司命与哮天。 “司命、天狼二星君与文曲星君真是兄弟情深，入凡历劫这等小事也不忘放下手中的工作前来相送。” 司命哮天都是明白人，自然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哮天笑着搂住文曲星的肩膀。 “临世文曲的命簿乃司命所谱，他在这里本也正常，我是同杨戬大哥请过假才来的，毕竟亲情难得嘛，对了李天王，前日我还见到哪吒，他还同我说起你来着。” 李天王同小儿子感情不睦早已不是新闻，被哮天点了两句表情也变得不大自然，哮天恍若未闻一般靠近李天王，压低声音对他道：“他知道您最近上火便秘，十分着急，特地向神农求了润肠神药，想来李天王之后可以轻松畅快许多。” 第139章 说完他不再看李天王瞬间憋紫的脸色，搂着文曲星君向坠凡崖走去。 文曲星憋笑憋得辛苦，两人走远一点他才扭头问哮天：“他真的便秘啊？” 哮天耸肩：“谁知道，他们父子斗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司命跟了过来，罕见加入八卦话题。 “最近神农药局润肠药被不知名人士扫空，想来应该是三太子的手笔，还真是孝感动天。” 文曲星喜笑颜开，步伐都轻松许多，三人行至崖边，文曲星看着脚下翻滚的云雾，深深吸了口气。 “司命啊，我和你商量好的暗号你记住了吧？” 司命想到他昨日耳提面命的幼稚暗号，不由头痛：“记住了。” 文曲星抖抖手脚，给自己做最后的心里建设。 “三个多月而已，百日之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哮天无奈地连连点头，在他腰后轻轻推了一把。 “对对对，等你回来我请你去邀月楼吃大餐。” 文曲星足尖抓地，身体后仰，生怕被他推下去，回头不忘着重强调：“还有北方天的汤泉之约，西方天的蟹宴和东方天的新品机璜座驾，都由你买单。” 哮天咬牙冷笑：“我欠你的啊？” 条件谈不拢，文曲星脸色瞬间变得凄苦，吸着鼻子带上哭腔。 “都是你害的，我的彩云仙子签售会啊，我牺牲这么大，让你出点钱而已，你都舍不得。” 哮天想要踹他的心饥渴难耐，司命适时将他拦住，嘱咐文曲星道：“下去之后我拜托你的事不要忘了。” 文曲星表情立刻变得正经：“这你放心，但我的条件……” “你可放心。” 李天王缓好情绪，带着一行人将坠凡崖团团围住。 “文曲星君，时辰已到，还请您速速入凡。” 临别时刻将至，文曲星也顾不上客气，不耐烦地喊了一句“知道了”，回身蹭到崖边，脚尖探出边缘之后云海自动散开，凡世景象瞬间显现。 文曲星抿嘴咬牙，后退几步助跑着上前，眼见人已经飞出崖外，又在空中急转了方向直接扑在司命身上，手搂着他的脖子，两腿紧紧环着他的腰。 司命没料到他还能来着一手，身子踉跄一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要干嘛？” 文曲星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扭头闭眼。 “我觉得…我可能有点恐高。” 司命叹气，手抓上他的后衣领将人从自己的身上剥了下来，文曲星捂着脸，整个人抖若筛糠。司命拎着他放到崖外，面无表情的开始倒数。 “三、二、一。” “一”字一出口，他立刻松手，文曲星惨叫着直直下落，没多时坠凡崖上只余文曲星君绝望的惨叫回响其间。 “司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啊啊啊啊啊！” 哮天探头看着崖下，连声啧嘴：“又没机会做鬼，拿这个威胁谁啊？” 司命把麻烦扔出去之后便转身往回走，哮天急走几步跟上他，小声问：“你许了他什么条件？” “他若乖乖在凡间过完百日，我就安排他同彩云仙子见一面。” 哮天白眼翻上天，仅存的同情立刻消散：“还真是没出息……” 两人路过李天王，一拱手便泰然自若地离去，独留李天王一人吹胡子瞪眼。 司命一进办公室便直冲办公桌而去，只走到半路脚步忽然顿了下来，他回头看着高几上鲜翠欲滴的水仙，眉头微微隆起。 “这花？” 趋吉垂首拢着袖子，胳膊轻轻碰了一下避凶，避凶抿嘴微笑。 “是墨昀托我送来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本文，还有留言的小可爱们，给大家抱拳比心了！ 第73章 香火司份外节约用度 墨昀实习轮转第一站是天府宫的香火司，听出岫讲，过去道宗受凡间推崇，司命星君座前香火兴盛，香火司的职员承香火供奉，在天府宫地位超然，走路都带风。 “现在么…沧海桑田，各宫府的香火都盛景不再，香火司也就跟着没落了。” 早餐时墨昀在食堂碰到出岫和山幽，还有他们口中被停职的洛染。洛染唇红齿白，比起山幽和出岫腼腆许多，打过招呼之后便坐在山幽旁边，一直不怎么言语，倒是出岫听说墨昀要去答录处，一改往日傲娇，热心肠地为他介绍香火司的状况来。 “你别看香火司现在好像门庭冷落，但他们在天府宫各个职员心里地位超然，大家都把那里当做桃花源，普通职员要是调过去，能开心好久。” 山幽筷子轻轻点着肉包，说着自己也神往起来：“我要是也能去香火司就好了。” 墨昀好奇抬头：“为何会说香火司是桃花源？” 出岫抢答：“工作轻松呗，天府宫上上下下都围着命簿转，尤其是文稿处，赶上凡间盛世人丁兴旺，笔杆子都能在卷轴上搓出火星子来，香火司只需上报功德加减情况和许愿是否批准，已经是最最清闲的部门了。” 山幽跟着附和：“天府宫只有香火司不需要加班加点。” 有许愿答录经验的墨昀听他们如此说，心宽许多，却在这时，一直埋头用餐的洛染开了口。 “香火司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一句话说得三人都是一愣，齐齐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出岫先行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对哈，洛染你原先就是在香火司来着，怎么，你有内部消息嘛？” 第140章 他嬉皮笑脸地撞了一下洛染肩膀，洛染脸上表情却半点不见轻松，掐着筷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嘴唇紧紧抿着，似是在努力按捺着什么喷薄欲出的情绪。 “洛染，你没事吧？” 山幽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担心地问了一句，洛染摇头，定定地看着墨昀。 “很多小事说来可能会让人觉得我斤斤计较，以前我也这么想过，直到我跳出香火司回响起来才知道不对，香火司绝非众人口中的桃花源，那里的人也都不是简单角色，你去了之后一定要小心提防。” 洛染语焉不详，说得山幽和出岫也份外好奇，但后面无论二人怎么追问，洛染都不再多言，最后被逼到无法，只又说了一句。 “钝刀子磨人，死不了也难受，总之不要轻信于人。” 墨昀怀揣着洛染的忠告，忐忑不安地来到香火司报到，司长是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仙君。他接过避凶的介绍信，看完之后含笑端起茶杯，轻轻晃动着脑袋将水面茶叶吹开，又抿了一口。 “小仙君成绩斐然，又有相关从业经验，想来有你加入也算是我们香火司之幸，既然你在姻缘司负责许愿签答录工作，那这前十天的实习便就去答录处吧，一会儿处长会亲自来带你，不要紧张，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及时提问，我们都会帮你的。” 司长表情实在慈祥，如同家中长辈一般，让人忍不住放下心防。墨昀连忙起身道谢，司长摆手让他坐下，又笑问了几句墨昀过去工作时的经验，墨昀正说着，门被敲响，从外面进来一位年轻仙君，司长笑着伸手招呼他过来，对墨昀道：“这就是答录处的处长，名曰清玄，他为人和善且有耐心，由他来带你我十分放心。” 墨昀起身同人见礼，清玄笑容满面地拍拍墨昀的肩膀。 “答录处许久没有新鲜血液了，我手下的人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实习仙君，从昨日起他们就兴奋难当，一会儿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类似的话让墨昀瞬间想到自己第一天去姻缘司报到时的场景，他心中暖融融的，这便将洛染的话忘了个精光。 处长同司长客套了两句便带着墨昀来到答录处办公室，天府宫毕竟是南天第一宫，答录处的工作人员也比姻缘司多出一倍有余，处长一进来，办公室所有人都起身拱手向他见礼。科长笑眯眯地一挥手，手轻搭着墨昀肩头将他往前带了一步。 “这是今日到许愿答录处实习的墨昀仙君，也许从前有人已经通过一些途径听说过他的情况，但今日还是让他同大伙正式介绍一下自己。” 通过一些途径听说过他…… 墨昀不自觉得便想到了前段时间云水镜的热榜事件，但他转而又将这念头压下，怪自己太过敏感，也许对方只是随口一说，又或者是借调之后食堂同人争论的事情，不过无论是哪一件事，都让墨昀心中刺刺痒痒，说不上痛快。 不过无论过往如何，今后日子该过还是要过，墨昀拱手弯腰，行礼过后同场中众人介绍自己。 “墨昀见过诸位前辈，我初来乍到，对工作内容还不甚熟悉，望前辈们多关照，以后我有做错的地方也请大家批评指教。” “能有新人帮忙分忧我们求之不得，说批评就太见外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离墨昀最近的红衣仙子当先笑言，经她号召，众人皆点头附和，墨昀面对着一张张带着善意的笑脸，心中又安慰不少。 处长指着红衣仙子对墨昀介绍道：“这位是端礼仙子，算是我们办公室中的老人了，你的实习工作就由她来安排。” 墨昀点头，同端礼打了招呼，端礼笑着伸手环着墨昀的臂弯，将他拉到身旁。 “墨昀小仙君长得也是清逸俊秀，办公室的姐姐们啊有福了。” 她说完带着一双笑眼环顾办公室众人，墨昀被说得面皮发热，端礼的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摩挲，鸡皮疙瘩平地而起，墨昀脊背绷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对方会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处长对手下员工的反应很是满意，颔首微笑过后问端礼：“墨昀的工位安排好了吗？” 上下搓揉的手掌顿住，端礼的笑容一顿，眉宇间生出一丝愁意。 “哎呀，真不巧，几日前听说墨昀要来我就叫萌萌去上报新的桌椅文具，萌萌这孩子也是粗心，一忙起来就将这件事忘了，我临时又到仓库里找了一套过来，虽然旧是旧了点，但办公是没有问题的，就是要委屈墨昀一阵。” 她掌心微拢，轻轻捏了一把墨昀的肘心处：“小仙君不会介意的吧？” 墨昀被她捏得头皮发麻，连忙抽出手臂，借着行礼躲避这不合适的接触。 “事出有因，桌椅能用即可，我不介意。” 端礼双眼笑成月牙，回头冲身后招手。 “萌萌，你看你的粗心大意惹得墨昀连个像样的工位都没有，快过来向他道个歉。” 墨昀刚想说不用，就见人群之后钻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她一直垂着脑袋，墨昀也看不到她的长相表情，只觉得这人实在瘦弱的有些过分，松垮的衣服像是挂在她身上，脊椎的骨节透过布料清晰可见。 “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粗心了。” “前辈不必客气，我坐哪里都可以的。” 前辈向晚辈弯腰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墨昀伸手想要扶她一把，指尖还未触到衣袖就被她惊慌地躲开，端礼把手按在萌萌肩头，笑得十分和善。 第141章 “哎呀萌萌，不过说你一句，你行这么大礼，该吓到墨昀了，快起来吧。” 萌萌点头，身子微微颤抖着直起来，墨昀这才看到她的容貌。 应该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清秀仙子，长长的刘海挡着她的眼睛，墨昀只能看到她略有些凹陷的两腮和完全不见血色的半张脸。 “萌萌，你绩效一直不达标，还屡次犯错，不要觉得公务人员是铁饭碗就肆无忌惮，回去写一篇检查，明早放在我办公桌上。” 萌萌点头道好，似是不想在此处多留，回身快步穿过人群不知躲去了哪个角落。墨昀还是第一次在职场当中见到如此奇怪的人，心中好奇视线便追着她的背影略久了一些，谁料面前红云一翻，端礼上前挡住他的目光。 “来墨昀，我带你去你的工位。” 她说着又拉上墨昀的手，鸡皮疙瘩再次蹿满全身，墨昀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端礼回头看他一眼，墨昀连忙垂首微笑。 “多谢前辈。” 说是工位，墨昀看来却更像是堆放杂物的角落，端礼口中“旧是旧了点”的桌椅更加夸张，墨昀只在历史书中见过同样的形制，桌角被虫蛀坏，木屑裸露在外，用它办公效率不知几何，但衣服应该报废很快。 “哎呀你看，真是对不住，这几日就只能请你将就一下了。” 随着她的话，桌角木屑又扑簌着掉落下来，天府宫用度节约至此，墨昀心中惊叹不已。但毕竟实习身份不好提要求，他想着下工之后修补一下桌角应该也能保住衣服。 “无妨，能用即可。” 处长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墨昀转身看着端礼，恭声问她：“前辈，请问接下来我的工作安排是什么？” 端礼勾唇一笑，回身走到自己工位，墨昀不知她何意，只能跟着过去，待她坐定才终于会墨昀。 “你才刚到，这事不急。” 墨昀被她整得有些无措：“那请问前辈，我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端礼看着面前光屏，状若无意地举起桌上的茶杯，打开茶盖之后秀眉一蹙，又将茶盖盖回去。 “哎，你看我这记性，每日清晨我都要饮一杯茶的，为了等你，竟将此事忘了。” 她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墨昀，面上犯难。 “要不，墨昀仙君先帮我沏一杯清茶过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们，啾咪！ 第74章 上神的仓库是嫁妆 墨昀把铜牌按进獬豸体内，獬豸尾巴甩了两下，鼻尖凑到墨昀身前轻轻嗅了嗅，距离太近墨昀有些不适应，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獬豸一抬爪子，不耐烦地接过另一人的铜牌随意往肚皮上一按，眨巴一下嘴。 “忧愁的味道，新来的，你最近似乎不是很开心啊？” “还…行。” 大门前人来人往，有人听到獬豸的声音，抬头好奇地打量墨昀，墨昀被看得别扭，指着门内大厅对獬豸尬笑。 “多谢关心，那个上工时间要到了，我先进去了。” 獬豸铜铸的身子不方便回头，跳转身体望着墨昀疾步而去的背影，爪子又接过两枚工牌，摇头叹气。 “可别在香火司被人啃没了骨头。” 墨昀踏进办公室便见萌萌一人趴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块抹布一点点地仔细擦拭着大石地面，似是听到脚步声，萌萌身子一颤，手上动作加快。 “抱歉，我马上就做完了。” 各宫之中都有专门的洒扫人员负责清洁，更何况一道清洁咒就能解决的事情大可不必趴在地上清，墨昀震惊之下好半天没有反应，还是萌萌手不小心碰洒水盆发出的当啷声响将他唤回神来。 “前辈，我来帮你吧。” 墨昀立刻上前帮她把水盆扶好，正要用清洁咒，萌萌忽然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别！别用咒…不能用咒！” 她声音尖利，刘海在身体晃动之下被掀开一条缝隙，墨昀看她瞪大的双眼中盛满惊惶，也被吓得够呛。 “好，我不用咒，前辈您先坐一下，我帮您把地上的水清干净。” 墨昀不知道她因何忽然激动，只能先安抚对方的情绪。他伸手想要扶对方坐下，谁知萌萌立刻退开一步，缩着脖子不住摇头。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就行。” 萌萌说着便蹲下身子，捡起抹布将地上的水一点点吸干又拧进盆中。被拒绝帮忙，墨昀也不好站在原地添乱，手上捏诀将鞋底清干净，小心地绕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从乾坤袋中掏出打磨工具，预备将破损的办公桌修补一下，免得扯坏了袖子。 “没用的，那张桌子修不好的。” 萌萌的声音伴着水滴落的声响，幽幽弱弱，让人听着多少有些发怵，墨昀喉头紧张地滚动一下，回头问她：“前辈为何这样说？” 洒落的水终于被擦干，萌萌没有回答，接着俯身擦地，墨昀见她实在辛苦，忍不住又问：“天府宫中应该有洒扫人员，前辈何必亲自清洁？” “我爱干净，他们打扫不如我仔细。” 隔了好一会儿，墨昀才听到她低哑的声音，正不知如何回应时，萌萌忽然抬头。 “还有半个时辰才到上工时间，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早？” 刘海遮面，墨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这人在众人之中显得过分怪异，让人很难生出接触了解之心，但本着礼貌，他还是客气地冲萌萌笑笑。 第142章 “本来想早一些过来修补桌子，顺便……” 墨昀想到昨日端礼仙子下工时的话。 “墨昀仙君新到答录处，以后免不得要各位同僚帮衬，大家每日辛苦，有时早上连口像样的早餐都来不及用，左右你现在清闲，若是方便，可否能帮诸位同僚带份热乎的餐点过来？” 工作这么久，帮同僚带饭倒也不算离谱，更何况他来实习将来确实需要靠前辈指点，于是便应了下来。但从来到答录处至今三日间，关于工作上的内容他半点没有接触到，反倒是端茶送水跑腿帮忙做了一溜够。 倒也并非墨昀不乐于助人，只是现下工作与助人本末倒置，偏生办公室众人表现得客气又礼貌，墨昀每每提及工作便被他们用各种由支开，让他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早餐被墨昀放在保温食盒中装在乾坤袋里，墨昀掏出一个食盒放在办公室另一边和自己状况类似的工位上，然后才对萌萌说道：“前辈，这是今日的早餐，您一会儿忙完了记得趁热用。” 萌萌擦完最后一块砖，端着水盆站起身，回头看了那食盒一眼，一边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十分瘆人。 “你把他们的胃口养刁了，以后又要拿什么来填？” 墨昀愣住，就听她“哼”了一声：“以后不用为我准备这些东西，我用不上，早点我自己会去食堂。” 她说完便端着水盆出去了，墨昀回到自己的工位，一边将桌角细碎的木屑清干净，一边在脑内回味萌萌刚才的话。她说得不清不楚，但墨昀心中却隐隐知道她言下之意。 这几日实习下来，香火司却如洛染所说，并非什么世外桃源。 又是一日端茶送水，跑腿帮忙，一日下来墨昀身体还好说，心中是真的疲惫，不过还好今日还有一件事值得期待。 一出天府宫的大门墨昀便看昴宿同志站在他低调又奢华的马车旁边，父子二人许久未见，昴宿见到他脸上亦是笑意满绽，墨昀小跑着过去，刚叫了一声老爸，就听身后端礼仙子份外娇柔的声音。 “墨昀仙君~” 墨昀被她叫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回身挤出一个笑脸，冲对方拱手见礼。 “端礼仙子。” “哎呀，你总是这么客气，我都说了出了天府宫大家就是朋友。” 这种鬼话墨昀从来未听她讲过，但当着昴宿同志的面也不好拆对方的台，只能保持微笑。端礼倒是真的从不知客气为何物，直接伸手搂着墨昀的一条胳膊，眼神在昴宿同志的车驾上停留一瞬，然后又状似亲昵的摇晃一下墨昀的手臂。 “这位俊秀仙君是你朋友啊，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昴宿同志看了一眼墨昀被缠得死紧的胳膊，笑意也愈加温柔慈祥。 “昀昀，这位仙子是你的同僚？” 墨昀点头，顺势想要抽手，但端礼似乎不愿给他挣脱的机会，又捏住他的胳膊依在他的肩头。墨昀只觉身侧香风环绕，胳膊不可避免的碰上了一处让人尴尬的柔软。 “老爸，这位是端礼仙子，我这段时日在答录处实习，都是仙子带着我熟悉工作。” 昴宿同志的身份被道破，墨昀的手臂也终得解脱，毕竟当着长辈的面，端礼终归还是讲礼貌的，她表情一惊，迅速抽手冲昴宿同志行礼。 “见过神君，端礼不知神君莅临，多有失礼，望神君原谅。” 墨昀顺势往老爸身旁躲去，昴宿上前一步，将儿子挡在身后，冲端礼拱手。 “能得仙子照拂是犬子之幸，今后在工作上还请仙子多关照包容。” 隔着昴宿，端礼抓不到墨昀的胳膊，只用一双盛满秋水的明眸望着墨昀，若眼神能够拉丝，墨昀怕是已身处盘丝洞中。 “神君客气了，昀昀懂事又勤快，我们办公室全员都很喜欢他，而且他怕我辛苦，每日清晨都会为我准备清茶早餐，我听闻昴宿神君与柳宿神君鹣鲽情深，想来昀昀如此体贴也是得您言传身教。” 这话就说得有些暧昧了，昴宿眉梢轻轻一挑，微侧过脸看了墨昀一眼，墨昀正想解释，就见昴宿同志脸上笑容变淡，冲端礼又一拱手。 “昀昀这孩子被我们养得过分单纯，有时表达谢意会失了分寸，回去之后我会多加提点，毕竟工作场合还是需多注意些。” 他说完又回头看向墨昀：“昀昀啊，还不快向仙子道歉。” 墨昀知道昴宿同志是在帮他解围，连忙拱手弯腰。 “是我太过粗心，险些害仙子清誉受损。以后在工作中我一定注意分寸，端礼仙子，实在对不住。” 端礼被父子俩一顿组合拳打得猝不及防，脸上笑容险些绷不住。 “哪有那么严重啊，墨昀仙君太客气了，天色已晚，我便不耽搁二位叙话，先行告辞了。” 昴宿颔首：“仙子路上小心。” 墨昀也跟着拱手弯腰：“仙子慢走。” 送走了这位奶奶，墨昀心中紧绷的一口气终于吐出，垮着肩看向昴宿同志，可怜巴巴地道：“老爸，我不是，我没有，我发誓。” 昴宿噗嗤一笑，大手在他发顶轻轻揉了一下，十分无奈地看着他。 “我知道，上车吧。” 成年后墨昀很少单独和父亲出来吃饭，昴宿同志选了一间环境雅致古朴的水上食肆，两个人坐在画舫中飘荡在银河之上，伴着繁星波光，清幽宁静，让人不由心绪舒畅。 第143章 “谢谢老爸，为了给我送东西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墨昀看着桌上的秋仙木礼盒，冲昴宿笑得灿烂。昴宿见他的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过礼盒，眼中漫上笑意，伸手替他将各色菜品都夹到碗中才开口。 “先吃饭吧，那盒子跑不了。” 墨昀被说得有些难为情，尴尬地挠了下腮，这才拿起筷子将注意力转到吃食上来。 “你很少叫我帮忙准备什么东西，这落清秋你是要送给谁么？” 落清秋是西天名茶，西方天秋凉气爽，本不适合茶树生长，但偏生西四天有一岛屿，气候温和湿润，茶树遍布仙山，有茶道大师戏言此茶是不小心落入秋色之中，故而取名落清秋。 但即便道中茶山连绵，落清秋的产量也并不足以覆盖四方天的仙众需求，西方天之外更是千金难求，墨昀想要投司命所好，只能求到在白虎宫工作的老爸身上。 墨昀放下碗筷，顿了片刻之后才道：“司命星君喜茶，他自穷奇手下救过我，后面又帮我很多，所以我就想着送他些什么，但我能力有限，只能从老爸你这里走后门了。” 昴宿眸中讶异一闪即逝，随即便笑着点头。 “如此，确实应该谢谢他，只是光送茶叶够么？白虎宫仓库中还有一些珍品，我明日便叫人一并送去天府宫好了。” 白虎宫仓库…… 昴宿同志看着温温润润，没想到一开口如此吓人。 “那个…老爸，白虎宫仓库的珍品怎么说也是上神所有，拿出来做人情太超过了吧……” 墨昀顶着三道黑线，对老爸十分无语。 “哦，这你不用担心，仓库里的东西上神七千年前便一并送给我了。” 昴宿微微一笑：“他说当做嫁妆贺我成婚。” “嫁妆啊……” 墨昀点头，又瞬间觉得哪里不对：“你和我妈结婚，上神给你准备嫁妆？” 昴宿眼笑如月：“是啊，所以你不用担心归属问题。” 这好像…已经不单单是归属的问题了吧？ 【作者有话说】 司命不出场我也很着急，但是这一段是墨昀成长的一部分，又不能跳过，抓耳挠腮，叹气…… 我会努力让他早点出场的！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们，给大家比心了 第75章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虽然惊叹于上神的慷慨，但墨昀还是拒绝了昴宿同志的提议。 “不用了老爸，礼物太过贵重恐有行贿之嫌。” 上次出岫他们送个真题就被司命一顿教育，墨昀也不敢太放肆。昴宿点点头，倒也没再坚持，放下茶杯之后反问起了另一件事。 “你在香火司实习可还顺利？” 工作上的事情墨昀不想父母为自己操心，于是点头道：“还好，同僚们都很和善。” “刚才的那位仙子确实和善，还很热情。” 昴宿同志的笑总是份外真诚，真诚到被他含笑盯着的人不好意思说假话，墨昀尤其如此。 “老爸，如果我在工作中遇到不对劲的地方，但若提出来很像是我小题大做，敏感多疑，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 墨昀不想拿糟心事烦昴宿同志，转而问他的看法。昴宿听他这样问心中也有了大概，微微仰首。 “你不是初入职场的新人，如果觉得不对劲不必怀疑自己，你不同我细说想来有你的由。不过若要解决问题，首先不能被环境当中的情绪裹挟，若有阴谋则用阳谋来解，反之亦然。无论用什么办法，先要探明所处环境的虚实边界，再从长计议。” 墨昀点头：“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昴宿斜眼看着礼盒：“所以这落清秋是你用来脱困的钥匙？” “当然不是，老爸你想哪儿去了。” 墨昀摆手，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见昴宿又摆着一张期待着下文的笑脸，便又不自在地将眼神挪开，口中小声吞吐着似是解释似是遮掩。 “就是…单纯的感谢。” “昀昀，你这个年纪有倾慕之人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昴宿直接将墨昀的心思点破，墨昀一愣，随即捂着脸抬头：“老爸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举动表情和你母亲当年如出一辙。” 说到柳宿女士，昴宿的目光当中的温柔便被爱意包裹。墨昀肩膀垮掉，这些年狗粮吃得足够，他不想再听父亲追忆当年。 “你和我妈的故事我不想再听一遍了，求放过。” “放心，我不讲。就是……” 昴宿眼睛笑成两道月牙：“你舅舅最近同我和你母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我们只顾自己恩爱，半点不关心你的感情，我们听他唠叨好久才知道最近你与司命星君走得近了些。” 荧惑的表情语气不难想象，墨昀撇嘴：“他怎么对司命星君的偏见这么大，而且还要到你们面前叨叨这些。” “他也是关心你，至于偏见么……” 昴宿举杯欲饮茶润喉，墨昀见杯中无水，立刻狗腿地起身跑过去，替昴宿满上。 “老爸用茶。” 见昴宿抿了一口他又着急催促道：“老爸你细说偏见。” 昴宿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说起从前往事。 “原本因为陵光上神和斗姆元君的友谊，荧惑同司命的关系即便不甚亲密，但见面也会客气地聊上几句，但后来上神与天道打赌，荧惑百般阻拦无果，她还是为情遁入轮回。” 第144章 墨昀点头，又拍拍昴宿的胳膊：“这轱辘我熟，主要是偏见。” “陵光上神轮回也是需要命簿的，她身份特殊，九世命簿皆由司命星君亲笔所著，有那么几世，上神的命途艰难，受了不少苦楚，荧惑心疼，找司命星君商量修改……” 昴宿说到这里墨昀便明白梁子因何而结下，他松开昴宿的胳膊，背脊弯曲靠着椅背。 “他拒绝了是吧？” 昴宿点头：“那日荧惑气急上头，手上没有分寸，一把火将司命星君的办公室烧没了半间，其中有好些命簿也跟着被焚毁。” “嘶~” 墨昀倒抽一口凉气，捂着嘴瞪大了双眼。 “司命星君没揍我舅舅？” 昴宿摇头：“架肯定是没打起来，后续你井宿伯伯亲自押着他登门致歉，又请来斗姆元君从中说和，这才算是把矛盾化解。” “怪不得他们相看两厌。” 墨昀恍然大悟，心中却说不出的难过，为了舅舅，也为了司命，当然陵光也被捎带着难过了一点点。 昴宿说完又把手放在墨昀发顶轻轻拍了一下：“其实你倾慕司命星君这件事，我和你母亲也用了一段时间才能消化。” 墨昀心中一颤，抬头看着昴宿：“你们也不喜欢他？” 发顶大手温柔的抚弄着他的发丝，一下一下地缓解他的紧张。 “你母亲的想法我并不清楚，她知道那天在阳台坐了一晚，什么都不肯说，不知在想什么。” 柳宿女士如此表现，墨昀自然心生不安，他抬头有些可怜地看着父亲。 “那你呢？你也觉得我不该喜欢他？” 昴宿轻轻摇头，微笑着道：“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们的看法并不重要，但作为你的父亲，我觉得司命星君性格略显乖张，这些年倾慕他的人不少，被他拒绝的人更多，你要想好，你能否接受他的拒绝？” 见墨昀沉默，昴宿又道：“若你因此难过，我与你母亲自然会心疼。” “我知道。” 墨昀心中酸苦，喉头也梗得发痛。 “你看你的表情，”昴宿轻笑着捏了一下墨昀的耳朵：“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知难而退。” “那是什么？” 墨昀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带，语气带着轻微的抱怨。 “仙人命途漫漫，总会有情动之刻，就算把你拦下来也不过让你心生执念，堵不如疏，要过情关，总得自己去搏心中的答案。” “那我…可以追求他？” 墨昀抬头，眼睛里漫上带着希冀的星光点点，昴宿见他实在憨傻，不由笑出声。 “自然，喜欢就去追，如果被拒绝，就来找我哭鼻子。” “谢谢老爸！” 墨昀伸手抱了昴宿一下，昴宿被他撞得发冠都歪了不少，但表情却不见丝毫愠色。 政辖区有宵禁，墨昀不能在外留驻太久，昴宿将他送到天府宫门前，替他了一下衣服，又拍拍他的肩膀。 “工作上的事情不用有所顾忌，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我和你母亲都是你的后盾，再不济你上面是真的有人，不用怕闹得难看。” 墨昀胳膊下夹着礼盒，闻言笑了一下，挺直背脊。 “老爸放心，这些事我会自己先看着处，至于后盾嘛…等我搞清楚了你说的边界，我会亲自去拜托他们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给大家比心了！ 接下来几章，墨昀要来整顿职场了。 第76章 血别溅到我身上 趋吉将沸水冲入茶壶，顷刻间办公室内茶香萦绕，清香馥郁。司命笔尖凝滞，眉头微拢。 “这茶？” 避凶拨开趋吉，站到司命身边，一边斟茶一边道：“这落清秋是西方天名茶，小仙君知道星君喜茶，昨夜特地送来交给我的。” 司命看着杯中金黄茶汤，并未多言，避凶把茶杯端到他手边，又道：“小仙君还拜托我，千万不要告诉您这茶是他送来的。” 司命搁笔，抬眼看他：“那你告诉我是怎么想的？” 避凶弯唇一笑：“到底是小仙君的一片心意，就这么被埋没了多可惜，你说是吧星君？” “前脚答应了别人，后脚就在我这儿卖乖，你这么优秀，要不要我给你送面锦旗？” 司命脸上的笑在话音落下之后便迅速消失不见，拉着脸去够茶杯，避凶偷偷瘪嘴，又把趋吉拽到自己前面，小声吐槽。 “我看您不是挺开心的么？” 落清秋到底魅力无限，司命饮过茶，脸色缓和许多，提笔盯着卷轴内容。 “他这些日子在香火司过得如何？” 避凶刚惹人不快，不敢再上赶着回话，手在袖下戳了趋吉几下，趋吉回头瞪他一眼，斟酌了片刻才道：“香火司人才济济，小仙君倒有些被埋没了。” 这话说得极富水平，避凶送他一记白眼，借着咳嗽抒发心情：“咳懦弱！” 趋吉充耳不闻，只在心中喷他：“你不懦弱你来说。” 下一刻他的心声就被司命道破：“趋吉胆小，那避凶你说？” 避凶抠着手指，抬头望天：“答录处从上到下沾亲带故的，都是玉帝的亲眷，我能说什么呀，不过就是群狼环伺，担心小仙君绵羊一般的性子会被啃没了骨头，一个月薪俸也没几个子儿，都给人买饭用了。” 第145章 司命撑着下巴，似笑非笑：“这么担心，你的薪俸高，要不给他匀点？” 避凶被怼得胸闷气短，梗了半晌愣没再憋出一个字来，趋吉也顾不上嘲笑他，眼底透着不安：“星君，答录处的事，用不用我们二人从旁提醒一下小仙君？” “不用。” 司命放下手，眼神中带着笃定：“总要在泥塘里滚一遭才能更知清明，更何况他也不是真的绵羊。” “星君…让小仙君历练虽然是好事，但总这么历练容易把人练没了吧？” 避凶忍不住提醒，司命却没再回应，避凶同趋吉对了个眼神，跟着沉默下来。 良久，司命将手上的卷轴批复完成，才叹了一句：“他总要自己长大。” 话已至此，两人便彻底歇了催他助人的心思。 昨日昴宿带墨昀去的食肆点心做得精致，墨昀临走时薅了父亲一波羊毛，为答录处上下十几人都打包了一盒点心，用北天的冰髓镇着跟早点一道放在了大家的工位上。 萌萌依旧趴在地上搞卫生，墨昀蹲下身，双手捧着点心递过去。 “前辈，这点心是我的一点心意，若你不嫌弃便拿去随便尝尝。” 萌萌头也没抬，伸手将盒子推进墨昀胸口，声音冷硬：“我不需要，以后这种精贵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就好。” 被拒绝墨昀也不尴尬，含笑起身将点心放在萌萌的工位上。 “买都买了，前辈不想吃拿去丢了也行。” 萌萌冷哼一声，弯腰用力擦拭着地砖。 “你还真是大手笔，这次是点心，下次准备送什么，仙灵宝物？” 墨昀手上敲敲打打地修补着自己的桌子，闻言点头：“也可以呀，他们敢要我就敢告。” 萌萌冷笑一下，摇了摇头接着擦地。墨昀处好桌子，拍拍手将木屑一点点收拾干净，抬头见萌萌端着水盆要走，连忙跟了上去。 “前辈，我不能帮你清扫，水盆帮你端着总没事吧？” “不用。” 拒绝墨昀似乎已经成了萌萌的习惯，墨昀这次直接伸手抓住水盆，见萌萌手上施力，连忙道：“水再洒了就不好了，我只是帮你端盆，真不会做多余的事。” 盆中水花轻晃，萌萌双手颤了一下，抬头看了过来，墨昀看不清她的眼神，只能让自己笑得愈加诚恳。到底伸手不打笑面人，萌萌松开手，墨昀把水盆端过来，转身问她：“污水要如何处？” “跟我来。” 萌萌抓着抹布，顿了一会儿之后才带着墨昀往外走。 处好污水，墨昀跟着萌萌进入答录处的仓库，萌萌收好清洁工具之后背对着墨昀，微微弯曲的脊柱绷到颤抖。墨昀刚想关心，就听到她低哑的声音。 “别天真了，你告不倒他们的，昨日你修好的桌子今日又坏了你就不好奇么？” “好奇的。” 墨昀点头，他绕到萌萌身边，从她手中拿过抹布扔进盆里，收了笑容，很是正经地问她：“所以我想向前辈请教缘由。” 精致香甜的点心自然讨得端礼仙子一时的欢心，她笑靥如花的揭开盒盖，脸上的惊喜在瞥到萌萌桌上同款之后消融不少。 墨昀的胳膊又被她搂在怀里，工作场合如此亲密本是不妥，但她却丝毫没有避忌，甚至整个人都软若无骨似的靠了上来，墨昀忍着身上激起的一层层鸡皮疙瘩，伸手想推开她的肩膀，反倒让自己的手落入对方的掌心，端礼抬头娇嗔地看他一眼，声音恨不能九曲十八弯。 “昀昀啊，你是昴宿神君之子，出身高贵，平易近人自然是好的，但有些礼物也不是谁都好送的。” 她说完眼瞳一转，冷冷地看向萌萌。 “萌萌虽然是你的前辈，但若论起听话懂事来，半点都及不上你，你的好意也不该随意浪费。” 靠近萌萌那边的一个仙君附和道：“是啊，工作做不好，收礼倒是干脆。” 又有一人起身走到萌萌工位旁边，腿靠在她的桌子边缘，萌萌似是被他忽然的靠近吓到了，小臂撑着桌边整个人恨不能缩成一团，那人含笑拿起点心盒子，低头弯腰靠近萌萌。 “萌萌啊，你知道这一盒点心价值几何嘛？” 萌萌惊慌无措地摇头，墨昀见状想要上前解释，却被端礼死死地拉住。 “他们两人说话，你去横插一脚多不礼貌。” “这一盒点心可抵你半月的薪俸，哦不对……” 举着点心的仙君哂笑：“你的绩效扣完，怕是大半个月的薪俸都买不起这一盒点心，好意思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吗？” 萌萌摇头：“我没收，你们拿去就是了。” “一盒点心，我也没多稀罕。” 他举起点心盒冲众人比当一下：“你们谁要啊？” 自然无人回答，那仙君阴鸷一笑，手上松开，盒子摔在萌萌的脑袋上，点心洒落在桌面各处，萌萌的发丝间也尽是碎屑。 “自己留着吃，顺便长长见识。” 萌萌伸手拍着点心渣子，起身急匆匆地冲了出去，那仙君欺负完人不忘捎带上墨昀。 “我说墨昀小仙君，你的家世我略有耳闻，但能在此处供职的也都不是等闲之辈，下次真想送东西送些稀罕物，一盒点心也太配不上你的身份了。” “闭嘴！” 端礼眉头一竖，厉声喝道，那人冷笑，拍了拍衣摆又坐回工位。墨昀担心地望着萌萌冲出去的方向，举步正要追去又被端礼拉住。 第146章 “昀昀，你不用她，经常闹脾气的，一会儿就好。倒是光有点心，大家难免口干，你这便去替大家准备些茶水过来吧。” 如斯恶劣行径就在眼前发生，墨昀胸口被怒火烧得滚烫，但昴宿的话犹在耳边，他努力忍下恶心愤懑，点头应下差事，快步走进茶水间。 “你看，我说过了，你告不了他们的，若是一味反抗，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墨昀正茶具，从旁插过一道阴郁的女声，墨昀转身看着萌萌，心中歉疚不已。 “抱歉，你刚才…你还好吗？” 萌萌转身递了盒茶叶过来，帮他将茶杯摆进托盘。 “我早就习惯了，没有好或不好。” 墨昀捏着茶杯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萌萌看到了，甚至嘴角轻轻弯出一道笑意来。 “小心捏碎了。” 手指松开，墨昀回头看着萌萌：“他们这样多久了，星君他都不管么？” “从香火司盛景不再时就是这样了，他们背后站着玉帝，星君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如何，更何况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 见墨昀如遭雷击，萌萌又好心提醒道：“我听他们说过，你背靠神宫，他们不敢轻易对你怎么样，但这里毕竟是天庭下属，天庭和神宫之间亦不甚太平，左右你实习期不过一月，出了答录处，加功减寿办公室情况要比这里好许多，何必争一时之气，忍过一月万事轻松。” 墨昀放下杯子，用力摇头。 “不可以，错的东西永远都正确不了，若无人坚持正义，则阴霾会吞噬所有。我知道你是好心劝我，但就算我的血只能祭旗，至少也能让人看到这片红。” 墨昀豪气干云，萌萌却不置可否，将最后一个杯子放进托盘之后便要离开。 “随便你吧，但血别溅到我身上。” 若是从前去见司命，墨昀定然会做足心准备，私下演练到自己的表情足够自然放松才敢敲响司命办公室的门，但今日他心中抱着疑惑和愤怒，竟半点没有犹豫便来到司命办公室门前。 他举手正要敲门，办公室的门便被拉开，避凶见到是他，立刻笑逐颜开。 “小仙君来啦，快进来。” 避凶不是他解惑的目标，墨昀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星君可在里面？” “在的，进来呀。” 避凶拉着他进入室内，又招手冲趋吉打了个眼色。 “我同趋吉去办点事，你用过晚餐了吗，我叫人准备餐点，你和星君一起吃吧。” 不待墨昀推拒，避凶便拽着趋吉闪身出去了，顺便迅速将门关紧。墨昀抬头望去，司命并不在办公桌前，正纳闷时，墙上挂着的字画轻轻颤动一下，随即字画后的墙壁金光闪烁，晖夜振翅化作一道门框，司命推门自墙后踏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萌萌是个好姑娘，只是被80久了失去了反抗的信心。 司命也不是不想管，是他确实不知道80如此严重。 下章司命出场，昀昀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们，你们都是天使！ 第77章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司命褪下工作时的红袍，换上一件宽松的月白长衫，似是刚刚沐浴完毕，长发尾端还带着未干透的水汽。他本就肤色白皙，被浅淡的月白色衬着，便更显清逸。 墨昀顾不上欣赏眼前美色，直接拱手弯身。 “见过星君。” 司命看他一眼，衣带当风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顺便伸手比着对面的椅子。 “坐。” 墨昀起身拉开凳子坐下，司命将落发拨到肩膀后面，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有事找我？” 墨昀点头，未及开口司命便道：“茶很好，谢谢你。” “茶？” 恰巧外间有人敲门，司命道了声“进”之后，两名仙娥一边一个，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墨昀现在对点心多少有些阴影，见仙娥要将放着茶点的碟子摆在面前，连忙伸手拦住。 “点心就不用了，谢谢仙子姐姐。” 仙娥对他笑笑，撤回手，又为他斟了杯茶。茶汤馥郁，墨昀忍不住叹了一声：“好香啊。” 司命闻言倒是笑了：“你送来的茶，自己没尝过？” 墨昀这才反应过来这茶就是自己送的落清秋。 “星君怎么知道这茶是我……” 他忽然捂嘴，司命挥退仙娥，捏起一块茶点：“所托非人，要是你找趋吉，我就不会知道。” 墨昀尴尬地将视线转到一边，就听司命又道：“花也不错，多谢。” 手指脚趾同时绷紧，墨昀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声怨道：“他怎么都告诉你了。” 这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傻样落在司命眼中便份外可爱，他眸中悦色渐浓，放下点心擦了擦指尖。 “想送东西直接给我不是更好，干嘛要这么偷偷摸摸的？避凶要是不告诉我，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的心意？” “因为我只是想你开心，又怕直接送你你会拒绝。” 这句话只能放在心中，墨昀撅着嘴低头默默扣指甲，小声给自己找了个听来更合的借口。 “那不是怕你说我…贿赂上级么。” “哦。” 司命身体前倾，双臂交叉撑着桌面，目光捉狭地看着墨昀。 第147章 “这么听话？当时怎么教你面试作答，你非但没听，还转了志愿？” 面试？ 墨昀抬头，表情茫然地在脑中搜索与之相关的记忆，随即面上蕴出一片淡淡的绯色。 “都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啊？” “心眼儿小的人记忆力都好。” 司命逗人逗上瘾，见墨昀羞恼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心中便生出恶劣而隐秘的满足。 “我就说过一回…”墨昀委屈地伸出一根手指：“这件事就过不去了吗？” 见好就收的道司命自然明白，他看了一眼窗外粉橙烟霞，问墨昀：“吃过饭了吗？” 墨昀摇头，忽然想到自己来找司命的由，心里吐槽自己在美色面前意志不够坚定，被司命一打岔便七荤八素地忘了正事。 “星君，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要向你请教。” 他坐直了身子，目光澄明，正色道。 司命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变淡，收手向后靠着椅背。 “在答录处遇到硬茬了？” 墨昀见他直击要害，霍然抬头，诧异地望了过去。 “你知道？” 司命哼笑一声，手转动着茶杯。 “他们是我手下员工，我如何能不知道？” 所以明知他们行径恶劣，却碍于这群渣滓的身份背景，清醒又冷漠地放任他们欺凌无辜的人么？ 一颗为眼前人怦然乱跳的心瞬间被苦涩和失望席卷包裹，墨昀喉头发干，手脚冰冷，指尖颤抖着勾在一起，让自己努力保持冷静。 “他们平日的行径你也清楚？” 方才脸上因为他的逗弄生出的红顷刻褪色，化作一片惨淡的白，司命垂眸，似是也想回避墨昀眼底的难以置信。 “一帮自私惯了的纨绔子弟，行为不难想象。” “所以，星君是碍于他们金光闪耀的护身符，放任他们行为无度？” 墨昀下颌咬紧，艰难地一步步确认，不死心的想要抓住一丝希望，好让自己旖旎的幻想不被打破。但也许他的幻想本就跨越了冰冷的现实，故而也只能听到司命的一声长叹。 “墨昀，我并非万能。” 心底的希冀本就似明灭的星火，被司命一盆冷水扣下来，连青烟都见不到一丝。墨昀彻底失望，目光似北天凉夜，到了这个时候竟还能自嘲一笑。 “那我明白了，不打扰星君，我这便回去了。” 他说完便立刻起身，但血气上涌脑袋发懵，眼前金星乱冒，身形便有些晃荡，椅子被腿顶着发出好大一声响动，墨昀浑然未觉，只伸手扶住桌面，让自己站定，缓和了片刻才转身快步向外冲。 手拧动门把，大门刚被拉开一道缝隙便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生生按了回去，情绪压过智，墨昀一刻也不想久留。 “墨昀。” 司命的声音就在身后，但墨昀不想回头，只手上用力，兀自和身后那只手角力。 “墨昀，冷静一点。” 司命伸手环住墨昀的腰，声音放软，隐含无奈，将他向后带到自己怀里。墨昀被他带着退后几步，想要挣扎双手却被司命的另一只手按在胸前。 “你怎么能这样呢？” 墨昀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弱，声音里带着不解和失落。 “你知道他们行为恶劣，还放任他们欺凌地位不及他们的同僚，被欺凌的人也是天府宫的员工，也是天庭仙众之一，你这样做简直就是……” 墨昀的脑袋无力下垂，声音带颤：“同他们沆瀣一气。” “欺凌同僚？” 司命蹙眉，手上略一施力，墨昀就着力道转身同他面对面站着，失望的情绪还控制着大脑，墨昀撇过脸不愿看他，司命无奈地揉揉他的发顶，被他立刻用手拍开。 “好了，有力气同我生气，不如把你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同我讲讲，我倒真的想听他们是如何欺凌同僚的。” 墨昀退开一步，到底没再莽着劲儿向外冲，不情不愿道：“你不是说你都知道么？” 司命极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将人拉着坐到太师椅上，双手按着两边扶手矮身将人困在中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别气了，好好说我怎么同他们沆瀣一气的？” 他如此表现，墨昀心中又生犹豫，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司命见他眉头紧蹙，抿着嘴又变成个锯嘴葫芦，不想给他压力，声音放柔低声诱惑道：“说吧，我想知道。” 墨昀到底意志不坚，不厌其详地将这几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司命，司命听后眼中霜寒尽染，直起身坐到墨昀旁边。 “所以你刚刚那么激动，是觉得我知道他们如何对待那位萌萌仙子？” 情绪在讲述中慢慢平复，智回还之后墨昀亦觉得自己刚才过分冲动，于是小声问道：“你不清楚吗？” “我作证，星君虽然知道他们品行不怎么样，但他们欺凌同僚的事情是真的不清楚。” 办公室门被推开，避凶探出一颗脑袋，直接插入对话。墨昀被吓得一愣，司命拍拍他的肩，回头瞪向避凶，避凶被瞪，脑袋一缩，随后嬉皮笑脸地拉着趋吉推门大方地走了进来。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 他挠挠额头：“两位刚才的动静有点大。” 趋吉一拱手：“星君公事繁忙，对各司的内部情况只是大概了解，答录处这些年一直未有投诉状与举报信，故而星君虽然知道这些人能力一言难尽，却也不知道他们过分至此。” 第148章 趋吉避凶同时作证，墨昀顿觉自己刚才没问清楚就发脾气有些过分，于是起身对司命拱手一拜。 “墨昀方才莽撞，请星君责罚。” “发那么大通脾气，我哪儿还敢责罚。” 司命揉揉鼻梁，放下手后嘴角终是带上了淡淡笑意，墨昀见他露了笑，心下轻松许多，咕哝道：“你也没说清楚啊，我不就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嘛。” “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司命拍拍旁边的太师椅，示意墨昀坐下，墨昀刚冲人发完脾气，也不敢再造次，老实地坐过去，抬头小心地觑着他的表情。 “是我没控制好情绪，你还生我气嘛？” “该我问你，还生气吗？” 司命手撑着额角，挑眉问他。见墨昀摇头，他直起身双手一拍扶手。 “既然不气，便陪我吃点东西。被你这脾气一吓，我现在饿得厉害。” 他说完便吩咐趋吉避凶准备晚餐，墨昀欠身抓住他的衣袖，司命低头目带疑惑。墨昀抿唇在心中过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抬头很是郑重地说道—— “有件事，我想要拜托星君。” 【作者有话说】 司命：发脾气的话除了哄，也没有别的办法。 最后感谢收藏留言的天使们，收藏过300，评论也有一百多条了（虽然里面还有我的）但还是感谢大家的支持鼓励，给大家比心了！ 第79章 找不痛快就要付出代价 墨昀问完这句话，又忽然想到司命说自己饿了，担心自己说出诉求让人倒了胃口，于是不待司命回答又摇头道：“不，还是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司命挺好奇：“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墨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你不是说你饿了么，就…还是先吃饭吧。” 他刚才发脾气时动作太大，束发的丝带便有些松脱，顺着发丝垂落到颈后，司命看到之后上前靠近他，伸手将发带解了，墨昀感受到脑后的触感，想要回头却被司命按住了肩。 “别动。” 司命垂眼，目光刚好和墨昀向上的视线交汇在一处，两人距离太近，墨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乌木松香的馥郁沾染，清冷中又夹杂着令人动心的甜。他曾听说人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事物时，瞳孔会因为愉悦而放大，于是便想立刻将视线转开，但心中又抵不住司命这一眼的诱惑，就只能放任自己浸入这湖水般沉静的眸光当中，越陷越深。 丝带被重新系好，司命松手，离开时不忘帮墨昀将垂落在脸颊旁边的碎发向后捋顺，指腹轻轻蹭过墨昀的脸，带起一团桃粉，墨昀呼吸一滞，手也瞬间收紧，却见司命极为满意地看着他笑道：“好了。” 同司命对视时心跳加快已成日常，墨昀脸上热意加重，知道自己大抵是又红了脸，连忙抬手去摸脑束发丝带，想要借此掩盖自己的窘状，结果手没伸到一半又被司命捉了起来。 “刚好，别碰乱了。” “哦。” 墨昀任他握着，只觉似有蒸汽自头顶百会涌出，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司命松开手，又弯身将脸靠近他，低声道：“放心，很漂亮。” 脑中“很漂亮”三个字无限回放，心跳像是南天游乐场中的大锤游戏，伴随着司命的声音一下一下重重地砸落，带起的热气直通四肢百骸，将他整个身体蒸到酥软。 司命看他呆呆傻傻的靠着椅背，脸红似煮熟的虾子，不忍再刺激他，起身将人红脸的样子挡在身后，吩咐趋吉避凶准备餐点。两个童子早就恨不能在车底，得了令立刻就走，半点没有犹豫。 墨昀好半天才把神智从冒着粉红泡泡的天外妙境中叫回来，心里想着以后是不是也去土行孙的培训机构里报名修习一下地行术，也好让自己这尴尬到恨不得挠墙的爪子有用武之地。 餐后甜品是核桃糕和莲子银耳羹，墨昀本就没心思吃饭，对甜品更是兴致缺缺，想要拒绝却被司命开口拦住。 “专门给你准备的，莲子败火，核桃补脑。” 无端发脾气被说需要败火墨昀认了，但是…… “……补脑？” 司命点头：“动不动就发呆该吃些提神健脑的东西。” 墨昀：“……” 地行术修习需要提上日程了，这周休沐他就去报名。 吃完了饭，墨昀便想着找机会同司命说正事，司命倒是不急不缓，起身走到方才进入办公室的隐形门边，拉开门踏进去回身招呼墨昀。 “过来。” 墨昀跟着走进去，方才发觉门后是一道登云梯，门在身后闭合，墨昀抬头。 “要去哪里啊？” 司命按下按钮：“不是有事要说么，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墨昀宫斗话本上脑，直觉司命如此做是担心隔墙有耳，表情变得机警，冲司命点头。司命无奈扶额，笑着用双指轻敲他额头一记。 “以后少看那些无聊的话本。” 恰巧登云梯轿厢门开，司命信步走出去，墨昀捂着额头跟在他身后。 “你是不是又灵台听……” 司命招来马车，打开门冲他比了个“请”的姿势。 “没听。” 那自己的想法他如何得知？ 墨昀对他的回答抱持怀疑，但到底没再追问，乖乖上了马车。 两人相对而坐，墨昀刚想开口，一只青鸟飞来，用鸟喙在马车外敲了敲窗，墨昀看了一眼司命，司命直接挥手将门打开，青鸟飞进来，见到司命也是一愣，然后抬起双翼拱手弯身。 第149章 “需要我回避么？” 司命随手递了一小包灵谷给青鸟，然后抬头看着墨昀。在人家的马车里要回避也应该是自己，于是墨昀也问：“我可以接吗？” “自然可以，放心，我不会出声。” 墨昀感激地冲司命笑笑，示意青鸟可以通话，结果青鸟一开口，墨昀也傻了。 “昀昀，我是端礼。” 端礼的声音娇媚带笑，墨昀浑身一颤，声音都不太连利。 “端…端礼仙子啊，晚上好，夜晚传音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啊？” 墨昀下意识地去看司命，司命刚巧在用竹夹取茶叶，听到端礼婉转不知弯了几道的嗓音，手劲一松，茶叶瞬间便洒了一桌，墨昀喉头一滚，视线从茶叶向上，刚好对上司命带着晦暗的一双眼，顿时手心冒汗。 “没事你能找我…吗？” 墨昀看着司命，好像这句像是在向他获取许可。端礼自然不知墨昀对面还坐着一尊大佛，笑声似银铃。 “哎呀昀昀，你怎么这么可爱？”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墨昀总觉得端礼这话一出，司命的脸色更黑了。 “谢谢仙子，我妈也总这么说。” 元蘅以前曾经同他讲过，女孩子最讨厌动辄把“母亲”挂在嘴边说事的仙君，墨昀有样学样，端礼如何想他不知道，但明显的司命对他的回应应该是满意的，墨昀看到他嘴角轻扬，心中像是通关一般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方法确实奏效，端礼像是被梗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又笑道：“今天你送的点心真不错，就是我吃了肯定又要胖了，你说你该不该负责？” 司命也不忙着烹茶，双手抱臂靠着椅背，挑眉看着他，似乎也在等着他的答案。墨昀被看得额间冒汗，掏出手帕一边擦汗一边客套道：“那明日我为仙子单独准备荷叶茶，听说喝了那个窜的快些。” 端礼：“……” 直男回复让司命满意的笑了，墨昀再过一关，乘胜将话题转到工作上。 “端礼仙子，请问明日我的工作如何安排？” 端礼轻叹一口气，语气冷漠不少：“我本是想要同你说这些的，但去你宿舍找你，发现你不在，政辖区有宵禁，昀昀你去哪儿了？” 居然巧妙的避开了和端礼私下见面，墨昀欣慰不已。 “我与友人有约，会在宵禁前回去的。” “是什么朋友啊，让我猜猜，是那个对你求而不得的仙君吗？” 她说道此处，似是在回想然后又道：“我听说他好像叫宿和？” 宿和的名字被这样带着戏谑口吻提起，墨昀多少有些不快，即便他拒绝了宿和，但在这件事中最最无辜的也是他，墨昀蹙眉，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仙子，宿和仙君光风霁月，是我很钦佩的朋友同僚，他同我之间也并无暧昧瓜葛，还请仙子慎言。” “玩笑而已，你怎么还生气了？我来找你也是想在工作上多帮你一二，一番好心你不领情就罢了，还叫我注意？” 墨昀紧咬着腮，到了此刻再没有同她说话的欲望。见墨昀沉默，端礼冷哼一声：“墨昀，你别忘了你的考评还在我手里握着，同我说话该是你多小心，平日里你若听话哄着我开心，我也好在你的考评上多写几分，不然我一旦不开心了，我是无所谓，你本就流言缠身，好好想想。” 端礼说完通话便被掐断，司命打开门，青鸟行过礼便飞走了。 “她骚扰你的事怎么没听你说？” 司命面沉如水，声音里都透着凉意。 墨昀低头：“我是个男子，即便说别人骚扰也未必有人信，更何况答录处都是一伙的，他们说只是关系好没注意尺度，那到时候反倒会被说我折损仙子清誉。” “男女并无不同，权利更是均等，不应被世俗刻板偏见所束缚，即便你是男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墨昀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 马车恰在此时下降停驻，司命收起茶具开门在阶下冲墨昀抬手。 “下来吧。” 眼前是一座清幽庭院，不远处一座小山被拦腰截断，断面之上木桩交错架起一座小楼，楼底似是接着银河之水，缤纷星河水流自断面飞流直下，落入下方的圆形水池当中。水池中荷花盛放，池底被星光照得幽蓝透亮，锦鲤在其中自由摆尾。 山似环形，两边通向小楼的山道被修成整齐的石阶，石阶两侧灌木丛生，每隔一段便有一座石雕灯座，内里烛火轻摇，将石阶照亮。 司命一挥手，二人转瞬间便现身于小楼最高的亭台之内，墨昀举目望去，发现整个南方天都在自己眼中，不由惊呼：“这里景色好棒！” 亭台内只有一方石桌，司命走过去坐下，挥袖将在车内没完成的烹茶接着进行下去。墨昀闻到茶香，走过来坐到他对面，低声问道：“这是哪里？” 司命洗好茶杯，将金黄茶汤倒入杯中：“这是我家。” 墨昀环顾四周，好奇道：“你的居所不应该是天府宫嘛？” 司命将茶杯推到他面前，笑了：“邀月楼都是你舅舅的，我有几处私产不也正常？” 墨昀顿觉失言，想要道歉司命却开口引入正题。 “想拜托我什么事？” ………………………… 墨昀双手捧着茶杯，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一片澄澈与坚定。 第150章 “我想要让这些欺凌同事的人付出代价，但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也许会影响到天府宫的形象，更有甚者……” 他双瞳微微颤动，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司命见他一副挣扎为难的样子，嘴边漾开一抹笑。 “你担心影响到我？” 墨昀闭眼点头，想着横竖都是一刀，早晚都要让他知道，便又睁眼看向司命。 “是，他们背后毕竟站着玉帝，被我这样一闹，玉帝可能会因此记你一笔。” “那你呢，你就不怕他也记住你？” 司命似乎并不担心自己将来的处境，神色轻松又淡然地问墨昀。 “我也怕的，但我不过是条小鱼，而且还有我父母舅舅的面子在，他若真的心眼小到容不下我，我大不了辞掉工作回家抱舅舅的大腿，他的产业多，总有能塞我一个的地方。” “你把自己的退路都想好了？” 墨昀听司命这样问，以为对方是在责备他没有考虑自己的处境，连忙道：“这周休沐我会求见陵光上神，若是你真的因此受到牵连我会请她从中周旋，我会尽量将此事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 他说着站起身子，走到司命面前蹲下身来，自下而上望着他，眼中带着恳求。 、 “请你相信我。” 司命叹气，握住他的双肩带着人一道站起来，无奈地问：“你连帮我免责都一并想了，是笃定我不愿意掺和进来？” 墨昀摇头，反手握住他的胳膊，抬头急声道：“不是的，我知道若非有所顾忌，你不会容他们到现在，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把你也拉进来，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一点都不要参与这次的事，今晚我同你说完，你就当自己完全不知道，这样才好。” 司命看着他因着急而泛红的脸，不禁莞尔，他抬手轻抚墨昀后脑，低头问：“为什么？” 墨昀一愣，有些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隔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因为，我也想保护你。” 六界众生命途沉浮看尽，司命总以为自己心境已经超然物外，却没想到会因墨昀的出现而屡屡被拨动心弦，带着暖意的悸动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鼓膜，司命手上微微施力，将墨昀抱入怀中。 “你的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墨昀早就被这个忽然的拥抱抱懵了，根本给不出答案。好在司命比他更先回神，松手拉着他坐上石凳，自己走到栏杆处任夜风将热意吹散。 “先说你的计划。” 月白衣摆被清风吹起，墨昀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份外孤寂，他很想上前抱抱司命，但却因为刚才两人的动作不敢靠近。 他拍拍脸，将那些旖旎又暧昧的念头拍出脑外，开口将自己的想法同司命说了，司命一直未动，直到他讲完才回过头来。 “既然要闹，为何还束手束脚？” 墨昀看着他没说话，于是司命便明白他如此小心收敛全是因为想要护着他的那颗心。 “不必担心我被影响，既然决心肃清职场，那就闹得越大越好。” …… 回到宿舍，墨昀终于有时间去回味那个短暂的拥抱，不用顾忌自己面红耳赤的样子被司命看到，心跳也可以肆意地狂跳，他将自己埋进被子，一边激动地叫着一边捶打枕头。 半晌，兴奋的情绪终于平复，他伸手拽下发带，准备沐浴睡觉。谁知本来普通的蓝色发带不知何时变为绯红，下面坠着碎玉金珠，两端相撞发出泠泠轻音。 “这发带……” 墨昀忽然想到办公室内司命替他散落的头发，天色已晚他不好传音，只发了一条文字过去，问对方是不是将自己的发带借给他戴，谁知回信来得很快，墨昀挥手展开卷轴，司命的字遒劲有力。 “送你的，算作回礼。” 有了司命的默许，第二日墨昀信心满满地来到答录处，将早点放在各个工位上之后，又扭身来到擦地的萌萌跟前蹲了下来。 “前辈，可否借一步说话？” 昨晚被墨昀怼过，端礼今日再见到他态度便也不客气起来，不是嫌他递来的茶水太烫，就是嫌他送东西速度过于磨蹭，末了她素手在桌面上重重一拍，声量都提高一个八度。 “我说墨昀啊，你工作态度这么不端正，到底想不想干了？” 墨昀心中骂娘，表面上装作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住赔罪。端礼冷哼一声，吹吹自己刚染好的丹蔻。 “午时快到了，今日天热，大家懒得出去，你这就去食堂挑几样清心解暑的饮品送过来吧。” 墨昀脚下未动，端礼抬眼瞪他：“没听到我说话吗，还不快去？” “可是…” 墨昀搅着手指，装作为难的样子：“端礼仙子，这几日我一直都在做这些杂务，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接触答录处的工作啊？” “怎么，让你做这些委屈你了？” 端礼放下手，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她如此一问，答录处除了萌萌，视线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墨昀面对这么多道不善的目光，畏缩着舔了舔唇。 “没有委屈，只是我的轮转期不过一月，这都已经快要一周了，正经的工作一点都没接触到，所以才想向你请教，究竟何时……”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对我们有意见？” 端礼旁边的仙君起身走到墨昀身旁，胳膊搭在墨昀肩头，语气带着威胁。墨昀记得他名叫乌泉，于是接着弯腰行礼将他的胳膊甩开。 第151章 “我没有意见，倒是有点建议。” 乌泉冷笑，一挥手招呼着其他人将墨昀团团围住，墨昀视线环顾四周，像是被吓到般缩着脖子靠着桌延。 “诸位，这是要干什么？” 乌泉一手按在墨昀身侧的桌面上，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笔筒，倒扣着将里面的东西往桌上一撒。 “来，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建议？” 墨昀见他掂量着笔筒，想要将身体避开，却被身后一人一把推到人群正中央。他身子一晃，差点栽倒，脸色红白交错，但却不忘回答问题。 “我觉得，让我做杂务之余也可以让我接触答录处的工作，我可以兼顾。” “可以兼顾？” 乌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和身后几人对了个眼神，然后哈哈大笑，墨昀刚想点头，笔筒就径直朝他面门飞来，他躲避不及，鼻梁被砸的酸痛不堪，鼻腔一阵湿热，墨昀伸手一抹，手上竟见了血。 “你们…你们怎么打人？” 墨昀难以置信，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乌泉，乌泉诧异地看着地上摔碎的笔筒，然后抬头。 “哎呀，手滑了。” 他靠近墨昀，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墨昀拎起来，表情似是极为抱歉。 “砸疼了是不是？快，我给你擦擦。” 他说着便揪起墨昀的衣衫下摆，想要为他将鼻血擦去，墨昀伸手用力一推，乌泉踉跄后退，被同伙接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哟，推人啊。” 乌泉眉间染上戾气，一扭身挥退接着他的同伙，朝周围的人喊到：“大家可都看到了，他推我，我是不是应该向他讨个公道？” 都是一伙人，自然是连声附和。乌泉狞笑着走到墨昀近前，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随即咬牙冲了上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家里有神宫罩着我就不敢教训你！” 墨昀见他举拳要打，开口大声喊到：“打人啦，救命啊！”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墨昀却也来不及管他们，身子一侧避开乌泉的攻击，一脚伸出直接勾上乌泉的腿，乌泉一拳打空，脚下又被勾着，直接颜面亲吻大地。 乌泉吃瘪，周围笑声立刻静止，他爬起来，一口血沫啐出，地面上当啷一声，竟掉出一颗门牙来。乌泉捂着嘴惊诧地看着自己掉落的门牙，眉头一竖挥手冲一圈人喊道：“给我上！” 开始时墨昀还能依靠闪转腾挪躲避攻击，但他被包围在最中间，很快便不敌对方人多，拳头雨点似的砸在身上，有人在他腰后一踹，墨昀小腹撞在椅背，痛得弯身跪地。 见他倒下，众人的攻势更加猛烈，墨昀眼看着乌泉拨开众人，拎着一把椅子走了过来。 “在这里找不痛快就要付出代价。” 椅子被他双手举起，正要砸落时门外传来一声厉喝。 “住手！” 【作者有话说】 78被我误删了，两章合并 第80章 你真的很好 身上的拳脚渐歇，处长清玄快步走进来将人群拨开，见墨昀蜷着身子躺在地上面色立刻就变了。 “你们……” 他伸出手指着众人，唇色发绀：“无法无天！” 乌泉对处长的怒气全然不怵，直起身来喘着粗气，不服气地反驳道：“他先动手的。” 他用下巴指着墨昀，顺便又补了一脚，墨昀痛哼出声，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气若游丝。 “处长，我要举报他们。” “你还敢举报？” 乌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呵呵笑了一声，蹲下身来看着墨昀。 “你去举报试试，动静能出答录处我给你叩头做孙子。” “乌泉！少说两句。” 处长喝住乌泉，又招手叫来两人：“快把人扶起来，送我办公室去。” 墨昀没反抗，任两个人掐住自己的胳膊将他架起来，临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萌萌一眼，见对方对他轻轻点头，这才安心地离开。 两人放下墨昀之后便被处长赶走，墨昀嘴角破了一道口子，鼻梁黑青，一动弹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处长从柜子里拿出药箱，又沏了杯茶水放到他面前，笑容里带着关切。 “身子如何啊？” 墨昀一开口便扯到嘴角的上，嘶声抽着气，一抬眼委屈地像要哭出来。 “处长，今日明明是他们……” 处长抬手止住墨昀的话头，打开药箱对他道：“不忙着说事，先上药，这伤挂在脸上出去也不好看。” 墨昀抱臂扭身背过脸，愤懑道：“上药不急，我一会儿就去神农医院验伤，这件事没完。” “你们啊，年轻气盛，不过是一点小矛盾，何至于闹到要验伤的地步，上点药回去休息一下过几天就没事了。” 处长拿出一瓶药，举手递给墨昀，好声好气地劝，墨昀这个时候哪会同意，他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处长，指着自己问他：“处长你看这像是小矛盾吗？明明是他们仗着人多欺凌同僚，我不过就是问了一句何时才能接触答录处具体的工作，他们便说我不懂规矩，上来就打人。” “墨昀。” 处长面色一沉，将药瓶扔回药箱当中，手指在桌面上用力的敲了几声。 “都是同僚，欺凌这件事可大可小，你可得注意用词啊。” “他们这么多人围殴我一个，不是欺凌难不成还是喜欢？” 第152章 墨昀反唇相讥，处长极厌烦地挥手，似是不想听他再说下去。 “发生这种事你有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言行是否有问题？” 墨昀怒极反笑，呵了一声：“我有问题？我请他们为我安排工作也是有问题？” 处长一拍桌子，直接跳起身指着他高声道：“那不是你的问题是谁的问题？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光欺负你？” 墨昀挑眉，也跟着他对拍：“慢不说今日我本就占，即便我不占也不是他们随意在办公场合围殴同僚的由！” “围殴？” 处长冷笑：“谁看见了？我今日也把话放在这儿，你也别以为你父母在神宫有些许地位就可以在天庭直属耀武扬威，这天庭还轮不到神宫的势力插手！” “我今日的遭遇和神宫天庭没有关系，反倒是天庭直属机构里面有人恃强凌弱，出了事情你身为处长不仅不讲道，还偏帮恶人，就不怕头顶乌纱不保吗？” 墨昀调整了一下身形，让自己始终面对着处长，处长到了此时已然怒不可遏，他不再同墨昀废话，祭出一道禁足令直拍墨昀印堂。 禁足令朱红光晕一闪，墨昀登时便觉得身重如石，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在答录处，我就是王法，你既然不愿意听话，那就顶着这道符坐到愿意听话为止。” 处长绕过桌子，低头拍了拍墨昀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墨昀仙君，你知道为什么答录处这么多年都没有人举报成功吗？” 墨昀瞳孔紧缩，体内运功想要冲破符文禁制，须臾便大汗淋漓。处长见他这样十分得意，笑着起身。 “我有的是办法让人听话，即便你是什么柳宿昴宿的儿子，也得向我天庭玉帝俯首称臣。” 墨昀在处长办公室僵坐了一日，到了晚间才有人过来将他转移到答录处的仓库内，乌泉丢了颗牙怎能就此罢休，特意留下来给了墨昀两巴掌才大笑而去。 禁足令没有解封，墨昀便不能动，一日水米未进，口干肚饿是小，想要解决三急却全无办法，憋得一张脸青白交错，好不难受。 身上有伤加之肚腹空空，墨昀想要冲破符文禁制又透支不少修为，体力根本支撑不住，上下眼皮打了几回合便昏睡过去。 再睁眼时天空已变作靛色，眼前晖夜微光闪烁，墨昀想笑但却做不出表情，司命穿墙而入，一抬眼见到他面上顷刻间便如阴云罩顶电闪雷鸣。 禁足令被他挥袖甩开，墨昀身上一松，一口浊气终于吐出。 “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有气无力，却还因为司命的出现带着雀跃，司命几步上前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墨昀也顾不得礼貌规矩，脑袋靠入他怀中，手揪着他的衣襟。 “你是怎么和我说的？” 司命手臂收紧，死死盯着他声音因为压抑着愤怒而带着轻微的颤。墨昀额头轻蹭他的锁骨，似是安抚。 “计划没赶上变化快，他们比我想得无法无天多了。” “真是胡闹。” 司命说完举步要走，墨昀揪住他的衣襟：“等…等一下。” “先别说话，我带你看伤。” 司命眉宇间一片冰凉，墨昀伸手够上他紧蹙的眉头，将那道川字慢慢抚平。 “不能不说…先带我…” 他吞吐着将脸埋进司命的胸口，羞赧道：“先带我去一下卫生间，我…真的憋不住了。” 司命呼吸凝滞，眼中漫上痛色，声音变得轻软许多。 “好。” 到了卫生间门前，墨昀急着下地，司命松手将人放下，墨昀脚一沾地腿上便是一阵麻痒，身体立刻向后倒去，司命一步跨出在他身后将他撑住。 “我扶你进去。” 靠自己实在困难，墨昀也顾不上不好意思，红着脸点头。但到了便池前他却怎么都不肯再让司命帮忙，手推了推他的胳膊。 “我自己可以，你先出去吧。” “你确定自己可以？” 司命的气息就在耳后，吹得他面颊酥麻酸胀，墨昀闭眼咬牙坚持：“我可以。” 结果司命退开他又差点向后倒在地上，司命无奈，站在他身后伸手双手轻轻扶着他的腰。 “别害羞了，都是男人，赶紧解决去上药。” “你在这儿我……” 墨昀说不下去，脸烫得火烧一样，司命轻哼了一声：“我封闭五感，你别磨磨蹭蹭的。” 要不是现状实在不允许，墨昀定然要将人赶走才算罢休，但…… 墨昀认命闭眼，循着以往经验，力求速战速决。 水声淋漓撞击陶瓷的时候墨昀脑袋一轰，绝望地想着自己此时同死了也没甚区别了。 解决完了三急，墨昀好自己，刚一动弹人又瞬间被司命抱了起来。他惊慌的挣扎着：“还没洗手。” 司命一道清洁咒兜头而下，墨昀颤着下巴，捂着脸问：“你真的…封闭五感了？” “假的，为了哄你快点。” 墨昀心底一凉，向后倒在司命的臂弯中，心想自己还是死了算了。 墨昀一路装着尸体被司命带上马车，司命将他放在座位上，又取了条毯子小心地将他裹住，这才肃着声音对他道：“睁眼。” 墨昀睫毛轻轻扇动，不情愿地睁开眼，见到司命的脸就在眼前便惊慌无措地想要把脸扭开，谁料司命直接捏住他的下巴，眼睛盯着他嘴角的伤口，声音阴鸷。 第153章 “他们都打你哪儿了？” 指腹拉扯牵动伤口，墨昀痛得抽气，司命松开手指，又按着他的后背让他的脸搭在自己肩膀上。墨昀怔然出神时，司命轻轻抚着他的后脊，温声又问了一遍。墨昀不想叫他担心，犹豫了片刻伸手环住他的腰。 “我忘了，你先带我去神农医院验伤好不好，有了验伤报告他们一个都跑不了的。” 抚着他后脊的手忽然静止，随即墨昀彻底被他拥入怀中，司命双手收紧，却顾忌他的伤不敢用力，墨昀难得没有红脸，只安静地享受此时温暖的怀抱。 这一日虽然是他自己谋求所致的结果，但身体疼痛的时候，能有人这样抱着自己又怎么能不算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呢？ “抱歉。” 司命声音喑哑，墨昀却笑着摇头：“不要这样说，你很好的，真的。” “今天有你，真的是一日苦痛之后最大的甜。” 墨昀心底默默的想着，虽然留恋他的怀抱，但还是轻轻推开他。从袖中掏出留影符，开心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看，我都拍下来了，他们欺负我的，还有啊，你都不知道处长他有多嚣张，他居然说……” 剩下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因为司命举手捧住他的脸，嘴唇轻轻地贴上他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两章之内恶人领便当。 感谢收藏本文，投喂海星还有看到本章的天使们，还有留下评论的天使们，因为有你们我动力嘎嘎足！ 第81章 错就是错了 吻似蝶舞翩跹轻触即止，墨昀眼睫轻颤，手中的留影符一松，飘飘摇摇地落下去又被司命接入手中，放在墨昀膝头。 “非得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么？” 司命的拇指指腹轻轻触碰着墨昀唇边的伤，墨昀吃痛却没有避开，只是望着司命带着疼惜的双眸笑得灿烂。 “你记不记得我在云水镜热榜上的那天？” 他不等司命回答又接着说下去：“明明只是杜撰的消息，大家却信以为真，甚至还查到我的身份，又质疑我的成绩。我到答录处看到萌萌被他们欺负时就想，假的东西都能引起那么大的争议，那若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也许就能帮受苦的人脱困。”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且也能帮天府宫肃清职场氛围，一举多得嘛。” “所以你就以身入局？” 墨昀袖口翻开，露出一片淤青，司命小心地握着他的腕子，盯着那片青紫问。墨昀想要推下袖口却被司命制止。 “别动，让我看看。” “都是皮肉伤，我开始躲得可有技巧了，他们好多次都没打到我。” 他说着说着还骄傲起来，司命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又翻开另一道袖子，墨昀找补道：“萌萌被他们欺负那么久，不能再委屈她为了取证做靶子，刚巧那个乌泉看我不顺眼，我就将计就计，等我拿到验伤报告，再去陵光上神那里告个状，把留影符往云水镜中一放，这件事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那你呢，这么多伤，不痛吗？” 司命将他的袖子好，又去碰他鼻梁上肿起的黑紫，墨昀向后躲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着挠腮。 “这块不能碰，是真的痛。” 手转了方向，抚上墨昀的脸颊，司命的拇指指腹在他眼下轻轻摩挲着：“你可想过这样做关爱你的人会心疼？” 墨昀点头，随即笑了：“但他们也会因为我做了一件好事而欣慰，对吧？” 司命收手轻轻捏他的脸，沉着一张脸道：“任性妄为。” 墨昀嘶声抽气，但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我错了，下次……” “没有下次，以后我会好好看着你。” 司命瞪他一眼，起身去拿药箱，墨昀连忙叫住他：“等我验完伤再用药，不然证据就没了。” 见司命不，他急着起身，牵动身上的伤处，痛楚瞬间钻心，他脑袋一懵，向后倒去，司命余光扫到，立刻伸手环住他的腰，这才让墨昀堪堪稳住身形。 “躺下吧，不用药就老实呆着。” 墨昀目的达到，乖顺地点头，扶着司命的胳膊躺了下去，司命又找来一条毯子将他全身盖好，直接靠着座位坐了下来。 “明天我可以请一天假吗？” 墨昀枕着手臂，看着司命的肩膀，司命回头：“去找陵光告状？” “嗯。” 他答完，又向司命说起自己的打算：“其实主要是找孟章上神帮忙，我答应他一件事，他应该不会拒绝我，陵光上神…我担心她见到我这副样子会气到伤身。” 司命揶揄道：“担心她伤身还做让人生气的事。” 墨昀伸手用手指轻轻戳司命肩膀：“那你先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司命捉住他的手，放在肩头松松地握着。 “是我治下不严，你只管做你想做的。” 墨昀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这两日你就当做不知道我的事好不好？” “不好。” 司命转身面对他，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不好。” 墨昀瘪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浑身都疼，特别疼，临门一脚了你忍心让我的努力白费么？” 司命把他的手放到毯子下面，垂眼敛眉：“撒娇没用，昨日你和我怎么说的，今天我要是不去找你，你打算在那里一直被禁足？” 第154章 墨昀裹紧毯子，用一双清亮的眼笑着看司命：“我和萌萌约好了，到了亥时我要是没有给他传音的话，那她就会帮我联系我舅舅。” 司命挑眉，墨昀神色一慌，着急着想要起身又被司命按下，他抓住司命的胳膊，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神农医院。 荧惑看着满身药膏的墨昀，气到脸色发白，但外甥毕竟是自家的，这火气自然要司命来承受。 “司命星君，你将我外甥调到天府宫就是为了方便手下员工对他动用私刑？” “和司命星君无关，是我自作主张想……” “你给我闭嘴，别以为长大了我就不能揍你。” 墨昀开口要劝，被荧惑一记眼刀斩断后文，荧惑手指重重戳上墨昀的额头，看得司命脸色瞬间阴寒如霜。 “是我治下不严，致使墨昀受伤，神君有气可冲我来。” 司命拱手弯身，沉声说道。 荧惑冷笑：“你以为我能忘了你？昀昀伤成这样，不要说是你，南极大帝都要给我一个说法！” “舅舅！” 墨昀拽住荧惑的袖子，提高的声调在荧惑扭头的瞬间顷刻绵软下来，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眼睛一眨，眼眶立刻就红了一圈。 “舅舅我浑身上下脑袋疼，你先别忙着追责，我有话同你说。” 小时候墨昀一哭鼻子荧惑再大的火气都得歇菜，时间一转几千年过，这招依旧好用。荧惑闭眼叹气，转身就要走，墨昀拉住他，声音带着哭腔：“你去哪儿？” 荧惑甩开他的手：“我去药房问问有没有降压药！” 人一离开，墨昀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活泼起来，司命过来扶住他，却被他推着往门外去。 “趁我舅舅没回来你先走，他不是不通情的人，等我同他说完……” “墨昀。” 司命忽然叫住他，墨昀茫然抬眼：“嗯？” “是我错了。” 司命又抚上他的脸，低头用额头抵着墨昀的额：“不用替我找由，错就是错了。” “我没有替你找由。” 墨昀笑着望向他的眼，眼中澄澈清明：“天府宫有这么一群蛀虫，你应该心里比谁都恶心，但六界众生就是这样，一山又比一山高，每个人都有掣肘之时，只能得方寸自由。” 好不容易平复怒火回来的荧惑一打眼看到二人贴近的身躯，鬼火立刻汹涌乱冒。 “护士！脑溢血的药有没有，再给我加两瓶！” 荧惑把司命叫出去，两人把墨昀留在病房，不知在外面说了些什么，等到荧惑回来时，血压到底还是被稳住了。见墨昀探头向他身后望，荧惑捏着眉心按捺郁气。 “不用看了，他回他的天府宫去了。” 墨昀低头，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荧惑碍着他有伤在身，到底没再训斥他对司命太过关注。只坐到他身边，低声问：“不是有话同我说？” 墨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他仔细讲了一遍，荧惑听后笑意晏晏地望着他。 “可以啊昀昀，长本事了？” 饿了一天又带着伤，墨昀的脑子便不太灵光，以为荧惑真心夸他，刚要膨胀就见荧惑脸拉得老长，声音阴沉似此时浓重的夜。 “要不要我给你颁个奖啊？” 对付司命墨昀现下还找不到章法，但拿捏荧惑墨昀还是有自信的，他拍拍自己的肚皮，又开始装可怜。 “舅舅，饿，饭。” 荧惑不耐烦的挥开他：“少来这套，你生出来是不是给你爸妈报恩我不清楚，但肯定是来向我讨债的。” 墨昀嬉皮笑脸地凑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袖子弯腰看他：“还生气呐？我做这些事之前跟我爸打过招呼，他说你们都是我的后盾我才放手去做的。” 荧惑挑眉，假笑道：“真的吗？我不信。” “那舅舅，要不你叫我爸来，咱们当面对质？” 荧惑推着他往病床走：“去去去，好好躺着，这一晚上让你气得我降压药都灌三瓶了。” 成功拿捏荧惑的墨昀把被子一拉，乖乖躺倒。最后又不知死活地去戳荧惑的痛脚。 “舅舅，明日天亮能不能带我去趟青龙宫？” 【作者有话说】 司命：我错的离谱。 荧惑：我也错的离谱。 墨昀：我全对，嘿嘿~ 感谢收藏评论本文的天使们，给大家鞠躬啦！ 第82章 我能揍他吗 荧惑嘴上不情不愿，嫌弃墨昀舍近求远找青龙宫帮忙，但最后还是陪他一起到了东九天。墨昀以为他和荧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上青龙宫也只是摆脱孟章帮忙联系东天媒体曝光职场霸凌的事，结果角宿领着他们来到青龙宫大殿的时候，墨昀腿一软差点跪倒地上。 殿中四方天上神分坐两边，身后站着四天二十八宿，整整齐齐一个没少。 墨昀被这阵势所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殿内，伸手去拽荧惑的袖子。 “舅舅，你怎么和孟章上神说的，不是说好……” “谁和你说好了？” 荧惑白他一眼，拎着他的后领，拎小鸡似的把他带到殿内。墨昀鼻梁上的青紫还没褪干净，柳宿昴宿见他脸上挂彩，立刻便从队列中疾步走到他面前。 “昀昀！” 柳宿捧住他的脸，仔细瞧着他的伤处，心痛道：“我这么漂亮一儿子，怎么就破了相了？” 第155章 “还没破，妈你别这么夸张。” 柳宿女士的重点抓得让人啼笑皆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老妈捧着脸，墨昀还是不大好意思，伸手握住柳宿的手，将自己的脸解放出来。 昴宿看自己儿子被打，自然也心疼，但墨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冲四位上神弯腰行礼。 “墨昀见过上神。” 陵光的视线打从墨昀进来起就一直盯着没离开，眼看殿中温度越来越高，执明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你控制一下，当心一会儿再把青龙宫点了。” 他又扭头冲墨昀招手：“昀昀过来说话。” 墨昀老实走过去，执明拍拍陵光身旁的椅子，示意墨昀坐下。墨昀谢过对方刚要入座就见监兵一掌拍在几上，爪子深深嵌入桌面，木屑四处飞溅。 “你吓到他了。” 孟章拍落溅到自己身上的木屑，面无表情地看了监兵一眼。 “玉帝那小子到我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他那亲眷算什么东西还敢欺负到我神宫头上来，这么多年老子修身养性，他们便真当老子是只大猫？” 墨昀想劝监兵息怒，但明显三位上神更快他一步，异口同声道：“你闭嘴。” 陵光抓住墨昀的手腕，仔细查探了一下他的灵息脉搏眉头才略微松缓。 “你这孩子也太老实了，有人欺负你为什么不同我说？” 陵光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面上也不再似上次那般没有血色，但墨昀依旧不大放心。 “上神身体如何了？” “她能吃能睡，就是易激动，昨日听说你被打，差点就直接跑去天府宫拿人。” 执明指着陵光对墨昀道，眼底尽是捉狭。陵光瞪了执明一眼，拍拍墨昀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的身体你不必担心，倒是你，明明同我告个状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他们无法无天，专挑软柿子捏，我可以靠家人逃出生天，但以后其他人也避免不了被他们欺凌，所以我就想着一劳永逸。” 墨昀说到这里冲陵光腼腆一笑：“而且我这不是登门告状来了么，这次还要拜托孟章上神帮我疏通一下东天的关系。” 陵光疑惑：“你找柳宿说一声，南天的媒体都可为你所用，为何要舍近求远？” 不等墨昀说话，孟章便道：“天府宫是南方直属，玉帝塞人进去应该也和长生大帝通过气，在那边将证据爆出，极有可能被压下来，上次东天小报不经我同意擅自将墨昀的事放到云水镜上，也算是欠我一份人情，如此在我这里曝光更为稳妥。” 没想到孟章对自己的想法了如指掌，要不是碍于身份，墨昀简直想要给他鼓鼓掌，他点头对陵光道：“孟章上神料事如神，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司命同我说，你特地藏了留影符在身上？” 孟章又开口，墨昀愣怔了一下，扭头看他：“星君同上神说了？” 孟章微笑：“他今日一早便送了书信过来，同我和陵光赔罪之余，还将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 “斗姆元君已经将此事告知紫薇大帝，你过后把好的检举材料递上去就是，他不会坐视不管。” 墨昀都不用开口，陵光已经将他的想法付诸实际，墨昀心念一转，便知这大概又是司命信中所言。心中暖意满涨过后又漫出一丝微微的痛。 “他还是觉得自己有错。” 墨昀心中落寞地想道。 孟章走到陵光身后，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低头轻声问她：“我需要看一下墨昀留影符中的内容，你现下身体还未恢复完全，可要回避？” 陵光摇头，又问墨昀：“昀昀，你可愿意给我们看看当中内容？” 墨昀掏出留影符，符纸在空中一闪，瞬间拉长变成一道荧幕，当中从他被端礼针对到处长禁足，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柳宿看到墨昀被众人围在当中拳打脚踢，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嘴唇颤抖着发不出一点声音，昴宿想要抬手帮她遮眼，却被她将手挪开。 “不用，我得看清楚他们都有谁，欺负我的儿子，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其实被一众长辈围观自己窝囊的样子墨昀心里多少有些抵触，本能地想要逃开，但陵光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直到影像结束才将他搂入怀中。 “昀昀放心，你受的委屈来日我会让他们百倍报偿。” 墨昀本来的目的只是惩治恶人，自己倒真的不觉得委屈，反倒是一众长辈苦大仇深，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试着安抚情绪。 “其实能有紫薇大帝秉公处就已经很好了，我都是皮肉伤，上个药三天就能活蹦乱跳。” “那不行！” 监兵直接将高几拍碎，起身几步跨到墨昀跟前，一展臂毛茸茸的爪子将他和陵光一起环着带离座位。 “我神宫子弟在外不能横行无忌已经是天大的委屈，他们还这样欺负你，我一会儿就要去喷玉帝。” 他臂力惊人，墨昀被搂着腰呼吸都不顺畅，陵光更是嫌弃地吐着嘴里的毛，一边拍着他的胳膊一边骂道：“你给我撒开，身上全是你的毛！” 监兵松手，墨昀立刻捂着胸口顺气，孟章将陵光拉过去替她拍落裙角上的白色毛发。 “喷他太轻了。” 监兵抱臂，脚尖烦躁地点着地面，绕过墨昀探头问执明：“我能揍他吗？” 第156章 执明手臂纹身金光一闪，黑蟒探出头，吐着信子道：“我也想问。” “你还是先把文化学好，横行无忌都能说得出口。” 执明扶额，伸手把执思放出来，黑蟒卷着监兵的腿爬到他背上，两人对视一眼义愤填膺，同仇敌忾。 “玉帝那里的麻烦自然要去找，先把留影符的事情放入云水镜，这样也好师出有名。” 孟章清干净衣服，将留影符收了随手递给角宿，吩咐道：“尽量用最快的速度送上热榜，不然白虎上神的铁拳就要按捺不住了。” 监兵回身拍拍昴宿的肩膀，宽慰他道：“昴宿老弟，我看着你长大，你就如同我的儿子一样，孙子受苦我自然不会坐视不，你且安心，我会给你们全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昴宿嘴角抽搐：“您确实应该听执明上神的，稍微进修一下文化。” 陵光直接踹他一脚，叉腰骂道：“变着法的占我便宜，昀昀是我义子，你还想当他爷爷？” 墨昀身子一震，回头看着陵光眨巴着一双茫然大眼：“义子？” 【作者有话说】 是我的错，明天一定让坏人领便当！ 感谢收藏、评论、投喂本文的天使小可爱们，比心！ 第83章 建议严查 墨昀被留在青龙宫养伤，神宫灵药流水一般没过多时就摆了满房。要不是墨昀清楚自己的伤势，大概会被这药量吓到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命不久矣。 这一日的经历如同上天在他头顶开了倍速，他回想起来只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他莫名其妙就变成了陵光口中的义子，偏生陵光给出的由无懈可击。 “昀昀，我的身体也不知还能不能恢复，若是将来我……” 陵光没有说下去，一垂眼便落了两滴泪在衣襟上。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你忍心见我带着遗憾归墟么？” 墨昀自然不忍心，还没来得及安慰两句，陵光表情便明朗起来，好像方才泫然垂泪的模样是墨昀的幻觉。她拉住墨昀的手，笑着一挥袖，墨昀面前景致一转，两人已经站在一株巨大的参天古木之下。 古木面前摆着一张香案，陵光取了三炷香递给墨昀，自己又拿了一份，冲古木一拜。 “祖神在上，天道为证，朱雀陵光镇南天万年，幸而觅得后裔墨昀，今时今日将此子收为义子，后日必将悉心照拂教导，直至归墟。” 她拜完古木，将香插入香炉，又回头招呼墨昀。 “说词啊。” 墨昀脑子还懵着，“哦”了一声之后抬头望向古木，在陵光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开口。 “祖神在上，天…天道为证。” 他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只能一边说一边看着陵光的眼色行事，见对方点头才放心地又说下去。 “小辈墨昀常鳞凡介，幸得上神陵光青眼，幸甚至哉，今日拜上神为义母，今后会身体力行孝顺义母，直至命尽。” 他把檀香放入香炉，回身就见陵光眼眶含泪，顿觉无措，慌忙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上神，那个…您别哭。” 陵光被他手忙脚乱地模样逗笑，拉着他背向古木向前走去，一步迈出，二人瞬间又回到青龙宫大殿，陵光击掌三声，冲殿内众人朗声笑道：“自今日起，昀昀就是我的义子。” 她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封塞到墨昀手中，又冲其他三位上神招手：“我儿子，红包，快。” 墨昀被红包塞了满怀，连谢都来不及说就被送到现在这处屋内养伤，一屋子长辈们兴味津津的研究如何对付玉帝去了。 青龙宫效率惊人，日暮时墨昀打开云水镜，天府宫答录处霸凌已经在热榜第一，后面还带着一个赤红的“爆”字。 留影符中的影像经过处，墨昀的脸被一团云雾笼罩看不清样貌，和神宫相关的信息也被隐去，大众所见不过是一个新人员工被职场老人围在中间痛打的场景。 打人的员工面貌清晰，很快便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天府宫发出声明说正在了解具体状况，若影像所述状况为真会严肃处。 群情激愤时这则声明根本起不到安抚情绪的作用，仙众大骂天府宫治下不严，这时东天媒体加码放料，将霸凌者的身家背景悉数放出，牵扯到天庭高层管，讨论热度瞬间攀上新高，一时间玉帝亲眷和司命星君一同登上热榜。 墨昀着急地点开司命星君的词条，直接被第一条新闻标题刺痛了眼。 “惊！司命星君形象不保，治下竟有两套标准？！” 耸动的标题更易煽动读者的情绪，下面的留言自然充满攻击性。 “合着家世显赫的员工就能为所欲为，对普通员工就是铁面无私，严格治。” “你们不知道吗？司命星君可是南天有名的变态，得罪过他的人下界历练时的命簿都很‘精彩’的。” “我朋友就在天府宫，司命星君特别会压榨人，他加班加到哭都哭不出来。” “他们内部员工都羡慕答录处，因为事儿少清闲，看来不是事儿少，是办事的人没人敢动。” “就这种欺软怕硬，对权贵折腰的人也配做南天第一宫的主座星君？” “建议严查！” 墨昀手指颤抖着向下翻，几万条评论齐齐剑指司命包庇姑息，一颗心又怒又痛，想到司命被骂成这样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悔愧不已。 第157章 他还是太着急了，若能再有耐心一些，再计划的缜密一些，也许就能将对司命的伤害将至最低。但心中另一道声音如冷水淋身，让他无处躲藏。 “何必这么虚伪，无论你的计划如何周全他都会受到影响，你知道他会受伤，但你还是这样做了。” 他想联系司命，但九重天青鸟传音受限，没有通行令牌根本无法到下重天，于是只能推门出去，在院子里烦躁地兜圈子。 “几天不见你怎么还被人给打了？” 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墨昀吓了一跳，回头却见院内空空荡荡并无人影。 “哎，往上看。” 墨昀顺着声音抬头，这才看到穷奇正蹲在他的屋顶舔爪子。 “穷奇？” 穷奇放下爪子伸了个懒腰，尾巴一甩两下跳到墨昀面前，鼻子嗡动着绕着他走了一圈。 “没有血气，看来好差不多了。” 墨昀微微避开他湿润的鼻尖，站定之后才回道：“刚才擦了药，已经全好了。” “好了就行，下次遇到有人欺负你直接叫我，我虽然在这九重天陪陵光，但怎么说也算兄弟一场，我随叫随到的。” 穷奇一屁股坐到地下，舌头梳自己的毛发。墨昀谢过他之后忽然愣了一下，随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穷奇，穷奇被他盯得莫名后背发麻，抖了抖身子才问：“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你能自由出入九重天？” 穷奇以为他要问什么重要的事情，闻言“嗨”了一声，道：“开玩笑，我什么身份，六界任我行的好吧？” 墨昀眼睛一亮，兴奋的抓起他的爪子。 “那，能不能送我去一趟天府宫？” 穷奇爪子一抽，半点情面都不留：“不能。” 墨昀急道：“为什么啊？” “多新鲜啊，你捅这么大个篓子，司命能饶过你，带你去天府宫不是自投罗网？” 穷奇跃上假山，脸蹭着山石棱角，一边说一边舒服地眯眼。墨昀听后哭笑不得，低声道：“他不会的。” …… 天府宫。 答录处仓库内灯火晦暗，司命姿态慵懒地翘腿坐在太师椅上，双眼半阖，嘴角带着一抹嘲弄的笑意看着对面阴暗处的人影。手指一点一点叩击着扶手，每叩一下，对面的人影便抖一下，趋吉避凶垂首站在他身后两侧，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敢说。 末了还是哮天耐心告罄，嘴角抽搐着扭头看着司命。 “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第84章 踢到铁板 答录处除萌萌之外，所有员工都跪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之中，每人额间都贴着一张禁足令，一双双眼睛或惊惶或不忿地瞪向司命这处。 哮天展开扇子遮着半张脸，看着跪了满地的玉帝亲眷们，微微探过身去低声劝道：“长生大帝让我带话过来，他说到底是玉帝那边的关系，不要搞得太难看，你让他们跪了一日，这火是不是可以收收了？” 叩着扶手的指一滞，司命眼底漫上不耐，唇角一勾笑得让哮天背后生寒。扇子被用力摇晃两下，哮天靠回去把目光转向别处。 “话我带到了，你自己掂量。” “一群蠢货行为无状踢到铁板，连累天府宫和本座被人指摘一整日，你该替长生大帝劝他们早点认错。” 司命不以为意，一双眼平静无波，到了此时，连个嫌恶的眼神都懒得赐予对面这群蛀虫。哮天见他这副闲散模样，不由替他着急。 “天府宫非监察机构，动用私刑你可想过后果？” 司命嘴角弧度加深，表情依旧惫懒，只抬眼瞥向哮天：“感同身受也算私刑？” 哮天彻底放弃，手中扇子悠悠打了一圈被他收入袖中。 “你开心就好。” 影像一经爆出，舆论对司命极为不利，即便人是玉帝的关系，但玉帝身份超然，即便因亲眷生事而名声受损，也不会有任何刑罚加身，哮天想到这里又心中惴惴，忍不住悄声对司命道：“这次的事最后若是追责，你免不得要受牵连。” “既然替人收了泔水，水洒了溅到路人便要担责。不过……” 司命坐直身子，手肘拄着膝盖探身向前看着跪在阴影之中的众人，笑意渐浓。 “不过负责之前如何处这桶泔水，我说了算。” 墨昀终于磨得穷奇没办法将他从青龙宫带了下来，刚到七重天一群青鸟便向着他铺面而来，墨昀挑了一只鸣得最响亮的先行传音，青鸟一开口出岫的大嗓门就拍了过来。 “墨昀，你在哪儿？我有急事找你！” 墨昀心中还挂念着司命的状况，听他如此着急不免为难。 “是很急的事吗？我现在还有事要去处，能等……” 未说完的话直接被出岫打断：“很急，是答录处那群混蛋恶行的证据。” “证据？” 墨昀有点懵，心想证据此时不就挂在云水镜的热榜上。 “是洛染给我们的，而且他还联系了从前在答录处工作过的同僚，大家七拼八凑，将他们的过往恶行了好大一箱。” 既然还有新的证据，墨昀自然不能错过，只他现在不便在天府宫露面，便约了出岫在灶神街的一处小店见面。 墨昀刚进殿便见出岫山幽和洛染坐在店面角落处的桌子旁，见他进来三人同时招手，墨昀过去甫一坐定怀里便被塞了好大一口木箱。 第158章 山幽等他等得口干舌燥，咕咚灌了好大一杯水之后才缓过劲儿来。 “今日云水镜事情未出之前便有消息说司命星君亲临答录处，我们看了云水镜的留影才知道你就是那个受害仙君，着急跑过去想问你状况，结果找过去时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司命星君提前得知消息将人都藏起来了。” 他这样一说墨昀便紧张起来，指甲掐着箱子急切地问：“你说他把人藏起来是什么意思？” 出岫连忙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给山幽倒了一杯水才对墨昀解释道：“后来我们在答录处遇到了一位萌萌仙子，她告诉我们今日司命星君到答录处先是指使护卫天兵将他们揍了一顿，然后便将他们押到了答录处仓库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但到了下工时也没见他们再出来过。” 洛染点头，跟着道：“萌萌仙子听说我们的来意，说你将受害过程用符纸记录下来是想向紫薇宫检举，我这才联和众人将资料好准备交给你，但是我们招了好多只青鸟都联系不到你。” 听过前因后果墨昀感激之余也有些抱歉，挠头道：“我去神农医院验伤了，之后便回家养伤，一时昏睡没听到你们的传音，害你们这么着急，抱歉啊。” “那你伤得如何啊？那影像看得我心惊肉跳的，我差点就以为你要被他们打出毛病来了。” 出岫一双眼担心地上下查看，墨昀将箱子放到一边，展开双臂任他看着。 “我没事，都是皮肉伤，用药之后就无碍了，倒是难为你们还找了这么多新的证据拿给我。” 洛染眼眶红了一圈，语带哽咽地不住摇头。 “别这样说，你都不知道我们盼这天已经盼了好久了。从前也不是没人向上反应过他们的行径，但投诉状根本出不了答录处。” 他紧皱着眉目光飘远，似乎是在回忆过往。 “像这样偷偷留影想要曝光的人你也不是第一个，但影像无论放到云水镜还是缘来境都如石沉大海，连个响都听不到便没了下文，而且举报曝光的仙君仙子反而会遭到他们更过分的报复，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他们背景太大，根本招惹不起，也就无人再敢反抗了。” 洛染说完又笑着举袖蹭掉眼角湿气，目光晶莹满含希望地望向墨昀。 “虽然这样说可能你会不开心，但看到你的影像上了热榜我真的很激动，看到那些渣滓被千夫所指，就好像…就好像我多年堵在胸口的那团阴郁之气终于吐出去了。” 山幽同情地看了洛染一眼，叹道：“要不是今日这件事闹这么大，我们也不知道洛染原来在答录处过得是这样的日子，亏得我前几日还说羡慕答录处，现在想想真的是愚不可及。” 墨昀拍拍身旁的木箱，目光坚定地望向洛染，粲然一笑。 “你的气可以再攒攒，待紫薇宫调查结果发出，这群人得到惩处之后再吐不迟。” 洛染重重点头，双眼瞬间又被泪水盈满，他一边笑一边任泪水爬了满脸。 “一切都拜托你了，希望真的能等到恶人遭报应，扬眉吐气的那天。” 哮天没有心思同司命一道欣赏恶人跪地的兴致，坐没一会儿便向长生大帝复命去了。司命抓起高几上的一叠白纸，放在手中轻轻抖了抖，冷眼看着对面被禁足符控制得动弹不得的“泔水”们。 “诸位可想清楚了？这认罪陈词是写还是不写？” 避凶轻轻挥手，室内瞬间亮如白昼，一群人在阴影中跪了许久，双眼被强光刺激，酸涩不堪，瞬间便涕泪满面，司命嫌弃地啧了一声，棠红薄唇轻启。 “丑人多作怪。” 却在此时趋吉弯腰以手遮面，在司命耳边低声道：“星君，小仙君传信过来，说他…想见星君一面。” 【作者有话说】 这周日更，字数会稍微少些，还请大家见谅。 第85章 你刚才想说什么 司命来到天台就看到墨昀孤身一人站在夜色中，墨发抵不住夜风撩拨，轻轻地抚弄他纤细的颈，似是被这细微的麻痒搅乱了远眺的心情，他眉头微微蹙起，嘴唇抿成一道下弯的弧，抬手将长发归拢到背后，红色发带被手指触碰，金玉相碰，撞出叮当脆响。 他黑亮的双眸映衬着台下灯火，似瞳中银河，粲然温暖。司命心中狂躁了一整日的凶兽便在这片暖色之下被驯服，温顺地逃回心底最深处。 “一个人在这儿傻站了多久，怎么不去办公室里等我？” 司命走出阴影，进入拢着墨昀的那束光中。 墨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微微怔了一下，扭头看到司命，眸中银河一瞬耀然发亮，身体刚要向前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住，眸光暗淡下来。 “怎么了？” 司命走到他跟前，墨昀低头，双手紧紧交握在一处，声音低哑。 “对不起。” 发丝垂落，将脖颈掩埋其下，司命眸底不悦转瞬即逝，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屈于欲念伸手将他的发丝拨开，让目光肆意流连其间。 “怎么又说对不起？” 司命弯身，眉眼浮上笑意，将脸凑近，想要捕捉墨昀此刻的表情。墨昀感受到面前罩上阴影，一抬头恰好对上司命带着些微捉狭的眼眸，近在咫尺的距离吓得他瞳孔缩紧，一颗心惊慌地跳乱了节奏。 他身子后仰，想要拉开距离，但没掌握好力度，整个人都要向后倒去，司命立刻伸手，环着他的后腰将人带了回来。 第159章 这下两人贴得更近，墨昀的手抵在司命胸前，掌下司命肌肉线条清晰可辨，热气自心口轰然上涌，墨昀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烫人。 “脸怎么红了？” 司命见他脸上绯色染至耳尖，身体绷得如小鹿受惊般动弹不能，心底愉悦缓缓流淌，眸色被狡黠浸染，明知他因何脸红，但却恶劣地问出口，想要逼出他的答案。 墨昀眼睛瞪圆，双手迅速从司命胸口挪开，拍上自己双颊，目光无措地在四处乱晃。 “我…我就是……” 吞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下文，司命没听到想要的回应倒也不失望，慢慢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语气变得温柔正经。 “这下不难过了？” 他不提这茬还则罢了，墨昀脸上红晕渐渐退去，嘴角因为愧疚向下弯曲，手垂落在身体两侧。 “今天你一定很难受吧，云水镜那些人，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那样说你。” 墨昀眼眶发酸，不敢抬头看司命的表情，手抖着紧握成拳。 “我答应你要保护你的，都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 为了坚持心中正义不惜以身为饵，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却还想着分出余力来保护他。司命逗趣的心思瞬间散尽，手抚上墨昀的侧脸，拇指轻揉他的眼尾，让他抬头直视着自己。 “平日除了工作需要，我不看云水镜中内容，即便有人说我也无所谓……” 他看着墨昀的眼睛：“他们说得对，是我没有护好你。” 墨昀摇头，眼眶漫上湿气，司命见他又要开口，无奈地笑着用手指按住他的唇。 “好了，乖。这点事情也值得掉眼泪，告诉我你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墨昀接着摇头，没有安慰到司命却反被安慰，心中一拧，泪意收势不住，泪珠滑落，滴在司命手上。司命一怔，随即展臂将他拥入怀中，手轻轻按着他的后脑。 “你说想见我，就是让我看你哭鼻子的？” 墨昀抓着他的袖子摇头：“不是的。” 司命低头看着他笑：“那是为什么？” 墨昀半张脸埋在他的衣袖之下，声音闷闷地还带着哑：“我没想哭，就是忍不住，你…你等我一会儿。” “好。”司命双臂微微收紧，将人搂得更加严实：“工作服我有很多件，你可以用袖子擦鼻涕。” 墨昀破涕为笑，抬头怪怨地看他一眼：“没有鼻涕。” 司命一脸无辜：“没有就没有，我好心提醒而已。” 夜风吹拂，带来阵阵茶花浓香。 墨昀好了情绪，和司命比肩坐在天台长凳上。 “我听洛染他们说你今日将答录处的人关在了仓库？” 司命一脸从容地扭头，调侃道：“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墨昀没有他那么沉得住气，见他没有否认便有些着急，轻轻拽着他的袖子问：“玉帝那边会不会为难你？” 司命叹气，眼神变得幽深：“他现在应该忙着撤去热榜，还顾不上我这里。” 墨昀松了口气，缓缓点头，又忽然扭身看向他：“你不是说你没看云水镜吗？” 司命唇角一勾，伸手轻轻拧了一下墨昀的耳垂：“不看不等于不知道。” “那你……” 墨昀又担心他被留言所扰，司命叹气，手掌按上他的发顶。 “不用担心我，倒是你，状告得如何？” 想到四位上神义愤填膺的模样，墨昀表情又明朗开来，司命又在他眼中看到那片暖柔的星河。 “告得很成功，而且我还拿到了新的证据。” 墨昀掏出乾坤袋，冲着司命敞开口袋，指着里面的木箱对他道：“洛染他们交给我的，今晚我回去就把这些成册，明日一并交到紫薇宫去。” 司命的手滑到他的颈侧轻轻捏了一下，眼底温柔满溢：“你做得很好。” 墨昀被他一夸，脸上又漫上红霞，收了口袋静静地凝望着他。 “我…我想告诉你……” 司命眉梢微挑：“嗯？” 墨昀喉头滚动，望着这张脸，心中本来想要说的话瞬间被抛至脑后，一直埋藏在心底隐秘的欲念似藤蔓攀附缠绕着向上，滚过喉头舌尖，呼之欲出。 “我…我喜……” “墨昀！政辖区要关门了，再不走陵光找不到你我会被揍的！” 穷奇自空中落下，翅膀带起一阵风，吹得墨昀瞬间清醒。他连忙起身，尴尬地退后一步，回头冲穷奇道：“知道了，马上来。”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司命，表情极不自然地道：“那个…我得回青龙宫去了，明天我去紫薇宫交过资料，后天就回天府宫上工。” 司命点头，视线绕过墨昀看向穷奇，眼底阴寒似能让南天瞬间入冬。穷奇莫名打了个颤，疑惑地抖了抖毛。 “南天怎么忽然降温了？” 墨昀被自己刚才差点就告白的莽撞想法吓到，眼见话题结束，便回身想找穷奇走人，结果刚一扭身人就被司命拉住，他惊慌回头，司命跟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墨昀。” “啊？” 手还被拉着，墨昀逃不掉，眼神躲避着司命的视线。 “你刚才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司命：当初就应该把穷奇踹远一点的。 墨昀：好险，多亏穷奇出现。 第160章 第86章 根本不是叙旧 司命掌心暖意渗入皮肤，顺着血液涌入胸腔，墨昀心跳变得急促，脑中苦思着搪塞他的借口。好在穷奇终于等不下去，跳到墨昀身后用脑袋拱着他的腰。 “有话以后再说不迟，该走了。” 两人上次交手，穷奇不仅被消掉爪子还被踹下银河，现下看向司命的目光便不怎么友善，两次对话被打断，司命对穷奇更是好感欠奉，眼见两人视线刀光剑影，墨昀连忙将自己挪到两人中间。 “今日确实有点晚，我先走了。” 司命松开手，到底没再逼他，只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路上小心。” 墨昀点头坐上穷奇后背，穷奇回头说了句“坐稳了”，便四爪点地跃上高空，墨昀抓着他的背毛扭身下望，便见司命仰首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直到他视线被云海遮挡。 穷奇带他下来本就不情愿，现在又见到司命，嘴里念叨着要墨昀多买两盒点心，墨昀点头应下，心中却恨不能为自己刚才的莽撞自罚三缸。 墨昀尴尬地双手拽着脸颊向下拖，耳尖又被刚才司命安慰自己时轻柔的语气烘得隐隐发热。 他从未与人相恋过，故而不知两情相悦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他心中将昔年所看话本情节与和司命相处至今的点滴一一比对，便得出一个模糊又惊心的结论。 好像…司命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怎么可能，他可是司命星君啊？” 墨昀将刚刚萌芽的念头掐灭，觉得司命对他的好也许只是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可哪有长辈会对小辈又亲又抱的？他就是喜欢你。” 另一个声音又适时出现，将他被浇灭的信心点燃。 他坐在穷奇背上，就这样东风压倒西风地咕哝着，终于把穷奇给念叨得受不了。 “你这一个人坐后面小声叨叨什么呢？” 墨昀不好意思地笑笑，抚了一把穷奇的背毛。 “抱歉，我在想事情，吵到你了是吗？” 穷奇转了个弯，翅上烈焰将云中水汽烘散。 “吵倒不至于，但司命怎么你了？” 墨昀嘴角一抽，不知该如何回应，但好在穷奇也不需要他回应，自顾自地替他打抱不平起来。 “我跟你说啊，他要是欺负你你和我说，上次和他打架那是我刚跑出来体力不足，要是现在，我一个人能打三个他。” “他没欺负我。” “那你没事儿念叨他干嘛，多晦气啊。” “呃……” 墨昀挠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笑着开口。 “我遇到了意中人，想要向他告白心声。” 话题转得太快，穷奇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发出自灵魂深处传来的疑问。 “啊？” 让穷奇解情爱稍有些困难，他把墨昀送回青龙宫便急着去找点心吃了，临走前不忘提醒墨昀自己喜欢的点心铺子，叫他买全品大礼盒回来。 墨昀笑着向他保证一定送到，穷奇这才满意地离开。 答录处的人作恶多年，罪行罄竹难书。受害者的证词和影像资料堆满木箱，墨昀逐一看下来，眉头越皱越紧。正愁应该如何时，门被敲响，墨昀上前开门，居然看到门外站着孟章。 “上神。” 墨昀拱手行礼，孟章微笑着扶了他一把。 “去见司命了？” 墨昀梗住，尴尬地点点头：“……是，抱歉没有和上神打招呼就跑出去了。” “不必抱歉，青龙宫本就可以随你自由出入。” 孟章说完，视线探向墨昀堆满了资料的桌面，又问：“在检举状？” 墨昀点头，不明白这时候孟章来找自己所为何事，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直接问，只感激地看着孟章，恭谨道：“说到检举的事，今日还要多谢上神帮忙联系媒体。”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孟章走到桌前，伸手随意地拿了一张证词举到面前扫了一眼，又复放下。墨昀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于是垂首安静地等着他开口，但孟章就这么静静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墨昀：“？” 气氛实在尴尬，墨昀正想着找什么话题打破沉寂，就见孟章嘴角轻扬，终于出声。 “让你尴尬了吗？” 是有点尴尬，但墨昀不好意思讲，只能摇头道没有，孟章轻轻叹气：“抱歉，只是想借你的住处等一个人。” 墨昀纳罕：“等人？” 孟章点头：“她来了。” 他话音刚落门边便传来响动，陵光看着敞开的房门一眼，一边迈过门槛一边问墨昀：“这么晚了昀昀你怎么还没休息，而且屋门也不……” 她一抬眼看到孟章，脸上的表情顺势精彩纷呈，孟章倒是一派闲适淡然。 “你去哪儿了？” 这话是问陵光的，墨昀默默退到一边，不想成为二位视线通途中的路障。 陵光娥媚轻蹙，似是不太待见对方：“你怎么在这儿？” “找不到你，想着你应该会来看墨昀，便在这里静待你来。” 孟章耐心地解释，陵光却不耐烦听，她一挥手坐到圆凳上，冲墨昀招手，脸色一转带上慈爱的笑。 “昀昀，过来坐。” “哦。” 墨昀小心地觑了孟章一眼，老实地走了过去，陵光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这才开口道：“我找你好半天了，刚见到穷奇回来才知道你今日去了天府宫。” 第161章 本来只是偷跑出去，结果发现偷了个寂寞。墨昀不自在地摸着鼻尖，只能用笑来遮掩尴尬。 “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寝殿调息静养。” 孟章一开口就将陵光面上悦色一扫而空，陵光不耐烦的挥手：“我是有事要找昀昀。” 她说罢又像是想到什么，回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孟章：“倒是你，这么晚了来找我儿子干嘛？” 孟章微笑：“叙旧。” 墨昀、陵光：“……” 认识孟章不过一月有余，哪来的旧可叙？这借口找得墨昀脚趾扣地，总觉得自己在二人之间有点过分发亮，但又不知该如何送走两尊大神，只能保持微笑。 “那你叙完没有？” 陵光面对孟章总是欠缺耐心，这话问得便是要赶人离开了，孟章却似完全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还没，正要说话你便来了。” “哪来的正要说话，刚才他根本就是没话找话。” 墨昀心中吐槽，见陵光被噎忍不住开口：“孟章上神很担心你的身体，没找到你他很着急。” “能吃能睡，活蹦乱跳比从前还精神，有啥好担心的？” 陵光看都没看孟章一眼，转而对墨昀道：“倒是你，这次在天府宫受这么大委屈，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 墨昀摇头，怕她不信，还把袖子撸起来放她面前展示：“你看，淤青都消了，只是皮外伤。” “没事最好。” 陵光伸手摸摸墨昀发顶，笑得温柔。 “天庭和神宫现下关系有些复杂，我也不好插手太多，但你是我的希望，我不能看着你再被人欺负。” 她语气无奈，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塞到墨昀手中。 “这是我随身之物，遇危时它会护主，你把它带在身上，我也好安心些。” 墨昀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是一枚嵌着红色宝石的戒指，样式有些眼熟，墨昀凝眉回想了一下，然后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不就是初次见到陵光时，将他拉入她回忆的能惑人心智的戒指嘛？！ 【作者有话说】 一点点副cp的剧情，因为是主线伏笔，明天司命就上线。 感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给大家比心了。 第87章 一起吃点心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戒指不是凡品，墨昀正想拒绝，倒有人比他更激动。 “陵光！” 孟章目光在触到戒指那一刻面色便沉了下来，眸中阴云笼罩，似暴风将起。墨昀被他一声厉喝吓得手一抖，手中一松，锦盒差点滑落，还好陵光扶了他一把，这才免得宝物受创。 “你那么大声干嘛，看把昀昀吓得。” 陵光不悦地白了孟章一眼，顺便双手伸出捂住墨昀的耳朵轻轻揉搓了一下。孟章深深吸气，像是在努力压抑着情绪，陵光浑不在意地冲墨昀笑着，手松开后又包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拢住锦盒。 “不用管他，收着就好。” 孟章眸色深沉，墨昀自然知道这玩意儿收不得，只能先将锦盒盖好放在膝头，然后从袖中掏出另一只锦盒来。 “那个…上神，不是我不愿意收，就是……” 他抬头怯懦地看了孟章一眼，小心将盒子打开，手指着里面两只颜色各异的玉石指环对陵光道：“这是孟章上神和执明上神给我的，加上您给的这枚，实在是有点过于多了，我工作时也不方便佩戴这么贵重的饰品，所以……” 婉拒的话还未说完，陵光便拍上脑门：“对哈，满手的戒指确实夸张。” 她双指在锦盒盖子上轻轻一敲，锦盒自动打开，里面的戒指摇身一变，成了一条项链。陵光拎着金色链条冲墨昀露齿一笑：“这样就好啦。” 她说着又探身向前：“来，我给你带上。” 墨昀根本来不及拒绝，项链已经挂到了自己脖颈上，陵光拍拍他的肩膀，满意的看着吊坠上面的宝石。 “如此我也算是安心了。” 孟章终于忍不住抓上陵光的手臂，低头说了句：“我们聊聊。”便将人拽起，陵光面上生出愠气，想要抽手人直接被孟章扛上肩膀，只能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叫着“放我下来”，一边不忘叮嘱墨昀。 “昀昀，戴了就不要轻易摘下来啊。” 孟章这一手稍显粗暴，墨昀急着起身想要追出去看看情况，结果身后窗户被推开，穷奇不知何时化作人形，拎着个点心篮子跳了进来，墨昀看到他指着门外急声道：“穷奇，陵光上神她，我…你……” 穷奇一脸淡定，翘腿往椅子上一坐，手指在一众点心当中逡巡一圈，终于挑中一块咬了一大口，见墨昀还想追，手一挥带起一阵轻风将房门关了起来。 “别你你我我了，不用追，没事的。” 墨昀扭身坐到他旁边，眼神还落在门边：“真的没事吗？我看孟章上神好像生气了。” 穷奇摇头，声音含混：“他们俩都闹腾多少年了，比这更严重的也不是没有过。” 他说着眼睛不经意瞥到墨昀脖子上的吊坠，喉头一滚，将口中点心咽下：“嚯，陵光竟然把这宝贝都送给你了，看来是真的把你当儿子了。”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但墨昀也顾不上和他纠结这个，指着宝石问他：“这个吊坠是什么来头？” 穷奇又拿了一块点心，用眼神瞟了茶壶一眼，轻轻抬了下下巴，墨昀连忙为他倒茶。茶水配点心，穷奇美滋滋地眯眼。 第162章 “母神眉心血。” 母神？ 墨昀吃惊的抓起吊坠放在掌心盯着：“你说这是女娲娘娘的眉心血？” “嗯。” 穷奇点头，全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咬了一口点心才又道：“我听陵光说过一次，好像是补天的时候吧，不小心被五彩石割伤了，落下一滴，就化成这么一颗宝石，陵光说这是她的母神留在天地间唯一的念想了，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宝贝得跟什么一样，我有一次碰了一下，她一生气差点没扒了我的皮。” “那我不能收。” 墨昀听穷奇这样讲，连忙双手绕后，想要把项链解下来，谁知努力了半天也没找到锁扣。 “这怎么……” “不用摘了，既然是她给你的，应该就像我当初一样，还不回去的。” 穷奇说完把点心一扔，眸中带着不甘和落寞。墨昀缓缓收手，又为他到了一杯茶，好言安慰道：“等陵光上神身体恢复之后，我会找机会和她说这件事的，你放心。” “哼，你们真当我是皮球啊，踢过来踹过去的，将来就算陵光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再同意易主这种事！” 桌子被他拍得啪啪响，墨昀知道他不开心也没拦着，只忽然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穷奇一梗，随即挑眉：“怎么，我不能来找你吃点心？” 吃点心还要专门找个人一起的吗？ 墨昀解不了他的脑回路，心里想着母神眉心血的事情，一时出了神。穷奇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点心，连忙端起盘子扭身躲开，顺便冲他呲牙。 “我告诉你啊，这些是我的，你想吃你自己到厨房去要。” “啊？哦…我不吃，你慢用。” 墨昀被他护食吓得愣怔一下，然后无奈的冲他比了个“请”。穷奇收了虎牙，有些落寞地坐了回来，一边挑拣着点心，一边小声撑着脸叹道：“这青龙宫就这么好么，陵光怎么还不回去？” “你很想回朱雀宫啊？” 墨昀起身预备接着资料，听他这样讲不由纳闷地看过来。穷奇瘪着嘴，脸趴在桌子上。 “谁会喜欢自己兄弟的落难处啊……” 叹息中带着苦涩和无奈，墨昀一怔，小声问：“你说的是饕餮吗？他在这儿？” 穷奇双臂交叠垫着脸，眼神飘远：“喏，离青龙宫后面那座山不远处就是东天天柱，他就在那下面，以前他最能吃，我想从他手里讨块点心还得和他打一架才能抢到一口，现在没人和我抢了，点心都是我的。” 镇压凶兽对上神和众生而言是功德幸事，但穷奇……和自己的旧友永不复见，也许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惩戒。 “你喜欢的那家点心铺子的礼盒我已经订好了，明天待我从紫薇宫回来就拿给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你也可以一并同我说，我都可以买给你的。” 墨昀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想他听后好受些，穷奇“哼”了一声，将脸冲着窗边。 “蟠桃酿雪耳，超大杯，全糖不加冰。” 墨昀点头：“好嘞。” 穷奇这才不情愿地直起身子，接着吃他的点心，墨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心疼。 “穷奇。” 穷奇扭头：“干嘛？” 墨昀放下手中证词，嘴角向上：“以后除了我，还会有很多人会和你一起吃点心的。” 穷奇撇嘴：“谁稀罕似的。”但扭过头避过墨昀的视线时，脸上终究还是有了笑意。 …… 墨昀一夜未阖眼，终于将检举状写好，带着所有的证据来到紫薇宫门前。 紫薇宫司监察法度，四方天诸事无不在管辖范围之内。宫殿巍峨，庄严肃穆，紫色烟云氤氲飘摇，墨昀站在玉阶之下，表情也郑重非常。 负责受检举投诉的工作人员接过墨昀提供的证据和检举状，冲墨昀客气一笑。 “仙君放心，我们会尽立案侦查，这次证据齐备，又有仙众监督，必然不会让苦主们等待太久。” 墨昀连忙拱手弯身：“多谢仙君，如此便拜托了。” 他刚直起身来，大门内便出来一位身着青莲色的仙子，她见到墨昀眼睛一亮，指尖光晕一闪，瞬间便来到墨昀面前。 “墨昀仙君，紫薇大帝有请。” 【作者有话说】 一顿操作猛如虎，司命还是在待命，下章一定。 这几天要个远门，存稿不一定够，我会尽量保证日更，如果当天更新不了的话我会在评论区告诉大家的，感谢阅读到这里的小伙伴，给大家比心！ 第88章 你刚才吓到他了 北极紫薇大帝统御万星，又司监察，在天庭之中的地位仅次于玉帝，也是北方天的最高管者。 墨昀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领导，紧张自是不必说，但更多的是疑惑紫薇大帝见他的原因，要么是因为这件案子牵扯到了玉帝，要么就是他走得这道后门太过惹眼，让紫薇帝君本人也生出了好奇心。 他努力维持表面镇定，跟着仙子进入登云梯，轿厢门关上之后仙子扭头微笑。 “司命星君特地托我带话给小仙君。” 墨昀一愣，茫然问道：“是什么话？” 仙子长袖在面前一挥，一阵烟云散去，她秀丽的脸瞬间就变了模样。 她的脑袋变作司命的样貌，但身体还维持着原本的状态，这种头身分离的割裂感甚是诡异，墨昀吓得后退两步，靠在轿厢墙壁上嘴角抽搐着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163章 “紫薇大帝仁爱慈悲，是位和蔼的长辈，你见他不必害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顶着这样的身子发出司命的声音，墨昀心中的感动和暖意无处安放，最后只觉得怪诞。 传话完毕仙子再一挥袖，脑袋又变了回来，墨昀靠墙站得笔直，脸上的笑也挤得十分勉强。 “多谢仙子，但是这么独特的传话方式也是司命星君的意思么？” 仙子摆手，十分满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侧脸：“我觉得这样小仙君更有沉浸感，怎么样是不是如见星君本人？” 墨昀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笑以对。 一会儿的功夫，登云梯便到达了紫薇宫的最顶层，轿厢门一开，仙子欠身，伸手作“请”，又对墨昀道：“小仙君请随我来。” 墨昀踏出登云梯，眼前空茫一片唯有万丈云海，墨昀回头，登云梯的门和仙子都消失不见，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团手掌大小的云朵飘了过来。 “紫极殿中万物无形，小仙君莫怕，跟在我身后即可。” 这下墨昀好像知道这位身着青莲的仙子为什么执着于变形了…… 云海漫漫，水汽将他的衣摆袖口沾湿，贴在身上不甚舒服，墨昀只能抓着衣摆前行，很快脚下洁白的云朵慢慢发青，越走青色越深，最后化作浓丽的紫。 带路的云朵在一片紫色中驻足停下，墨昀跟着顿住脚步，正想问她是否已经到了目的地，那片云朵忽然冲他面上飘了过来，墨昀下意识闭眼，一道清亮润泽的水汽拂过面颊，他再睁眼，面前的场景又变了。 他站在一片靛蓝苍穹之下，穹顶之中繁星璀璨，脚底飘荡着紫色烟云，面前是一道门楼，墨昀找不到刚才那片云朵，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先过了门楼再说。 到了门楼跟前墨昀又觉得奇怪，两道门柱之间的空间更像是一张画布，被他靠近的气流一带，轻轻荡漾起来，墨昀好奇伸出手指在当中点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便如同被卷进漩涡一般打着旋迅速下坠。 这种感觉如同溺水，让人呼吸不得，胸口憋闷，头晕耳鸣，墨昀心中只余惊惧，手向上伸出，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在此时，眼前凭空伸出一只手，将他手臂一拽，胸口的压力散去，他终于得以顺畅呼吸，身子一软便坐到了地上。 “抱歉哈，紫薇宫的这个安保系统有点过于敏感，吓到了吧？” 身下一片柔软，墨昀低头发现自己坐在一块绒长至脚踝的地毯上，耳边传来的声音浑厚洪亮，墨昀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己在教科书上见过无数次的那张脸。 他霍然起身，迅速好衣摆，匆忙拱手弯身，恭谨道：“墨昀见过帝君，方才仪容不整多有失礼，请帝君原谅。” 紫薇大帝一身玄衣滚着金边，上面暗绣着漫天星斗，伸手虚扶了墨昀一下，随即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倒是忽然叫你过来，是不是害怕了？” 虽然画像造影见了无数次，但墨昀不得不承认，紫薇帝君本人更好看些。 “是…有一点紧张，我第一次见您这样身份的领导。” 他实话实说，紫薇大帝哈哈一乐。 “不用紧张，来，坐。” 墨昀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间并不宽敞的小厅堂之中，厅堂主位之后设一屏风，上面画着星辰图。屏风两边是两排太师椅，椅子后方是遍布满墙的书架。 这地方看着和司命办公室的会客处还有几分相似，墨昀心想也许是天庭统一定制，谢过紫薇大帝之后便乖巧地坐在太师椅上。 紫薇大帝坐在主位上，一挥袖墨昀身旁的高几上便摆满了瓜果点心，还有清茶一壶。 “你的案子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墨昀连忙欠身拱手：“帝君但问无妨。” 紫薇大帝摆手：“不用拘泥于礼数，我母亲同你义母是金兰姐妹，若论辈分你可叫我一声大哥。” 这谁敢叫啊？ 墨昀额上渗出虚汗：“帝君地位超然，墨昀不敢僭越。” “哈哈，不叫就不叫吧，没事儿，反正早晚也是要叫的，不急在这一时。” 紫薇大帝说完又对上墨昀纳闷的目光，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眼中生出几分好奇来。 “你把事情闹这么大，不担心神宫和天庭的关系因此受损么？” 墨昀被他这样一问，脸上也生出几分愧色，但对上紫薇大帝时眼中澄明，十分诚恳地答道：“担心的，但我想要是天庭因为这件事就对神宫不满便是不讲道了。” 紫薇大帝挑眉，以拳撑面看着墨昀。 “哦？你且说说天庭怎么就不讲道？” 墨昀见他脸上并无愠色，心下稍安，又回答道：“玉帝亲眷仗势欺人，本就失了天庭公务人员的职业道德，更违反了天府宫的员工守则，他们有错在先，我坚守正义，想要拨乱反正，这点与神宫无关。 我利用神宫的关系将事情闹大也是事出有因，这些年凡有被霸凌者，每每向上检举都被答录处处长及答录处员工的各种关系压下，故而这么多年来就连主座星君都不知他们欺凌压榨同僚，我不将事情闹大，恐怕还会有其他受害员工出现，而且同样是利用关系，既然他们做错事都可以明目张胆的利用背后的关系，我没有错，利用可利用的关系也不该被指责。 若天庭因为我揪出恶人而怪怨神宫插手，那便真的是…不太讲道。” 第164章 “嗯，好。” 紫薇大帝点头，随即面色一凛：“手段是很利落，但你就不怕因此遭人记恨？” 墨昀摇头：“若因担心记恨便选择无视，与帮凶何异？” 这回答还算满意，紫薇大帝的目光也温柔些许。 “云水镜中群情激愤，这件事必然要严肃处，你可想过如此司命星君也会被问责，就算如此你也坚持要告他们？” 提到司命墨昀便似被戳中软肋，背脊再难挺直，手也紧紧地扣着座椅边缘。紫薇大帝抬眼，期待着他的回答，隔了一会儿墨昀才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这件事无法避免将司命星君牵扯其中，但司命星君确实不知他们行为恶劣至此，若因此受罚实在太不公平，云水镜的舆论过后我会以检举人的身份发布声明，也会联系发动天府宫的各位同僚为星君请命。” “你想得是很想，但现实可没有这么梦幻，舆论闹得这么大，仙众们需要一个发泄口，恶人需要得到严惩，司命星君是天府宫的主座星君，无论他知不知情，都有失察之责，你这样做也帮不了他。” 墨昀嘴唇咬紧，神色怔忪，又隔了一会儿才无力地问：“是不是只有我撤回举报才能让他免于责罚？” “那不够的，还得你亲自到云水镜上澄清是自己造谣污蔑，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方能平民愤。” 紫薇大帝撇着嘴提点道。 墨昀抬头：“这不可能，我不会撤回检举状，不是因为我害怕自己变成众矢之的，是因为我没错，即便司命星君会因此受牵连，我也会努力用我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他，但……” 墨昀目光坚定地看着紫薇大帝：“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黑白颠倒亦是违反天道法。” “嗯，不错，是个好苗子。” 紫薇大帝拍了拍手，笑意直达眼底，他起身走到墨昀身边，伸手拍上他的肩膀。 “天庭有你这样的后生，以后我也能清闲许多。” 墨昀迷惑地抬头，不确定地问：“所以…刚才是帝君的考验？” 紫薇大帝尴尬的将目光转移，手摸上鼻子。 “算是吧，你也知道的，这件案子毕竟不简单，万一你中途受到威胁，一心虚跑了，那我这证人就不好找了。” 墨昀没有看到他眼底闪烁，起身恭敬地冲他一拜：“帝君请放心，我一定积极配合取证调查，绝对不会半途逃跑。” 紫薇大帝笑容发虚，眼睛瞥向屏风又转回墨昀身上。 “哈…如此甚好，甚好…啊…那什么，既然你这么有决心，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这就找人送你回去。案子的事，你不必担心，收了检举状我便会管到底。” 墨昀感激地看着他，再次弯身致谢，紫薇大帝招来云朵，墨昀被云朵一拖，转瞬便消失在厅堂之内。紫薇大帝长叹一口气，冲着屏风后面的人道：“都听到了吧？出来吧。” 司命自屏风后走出，面色沉沉地看着紫薇大帝。 “你刚才吓到他了。” 第89章 让步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紫薇大帝与司命隔着一道棋盘，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对弈于星穹之下。 司命面色一直不甚明朗，棋盘上硝烟弥漫，紫薇大帝一着不慎被杀得措手不及，将棋子一扔，抬起眼来看着司命。 “我就只是小小的吓了他一下，你倒是会疼人，下个棋而已，寸步不让的…你搁这儿给他报仇呐？” “让步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司命一开口就是道，紫薇大帝被噎得更没好气，手一拍棋盘，佯装发怒，实则将棋盘局势搅乱。 “我是为了谁啊，这不都是为了你将来的幸福？” 他痛心疾首的用拳头抵着额头，一边叹息一边抬眼偷偷打量司命，见他脸色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便再也装不下去。 “你也别怪我多事，这一来呢，他是昴柳二宿的儿子，和神宫脱不开关系，我总要给玉帝那边做做样子。” 他说完挥袖将棋子收好，又笑道：“二来嘛，母亲上次见过墨昀之后甚是欢喜，同我念叨了好一阵，我也好奇啊，毕竟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你对谁有过意思，所以就趁着这次机会见见他。” 司命“嗯”了一声，把棋盘化作茶台，紫薇大帝打了个响指，指尖生出一簇火苗，飞入泥炉之中。 “也无怪母亲会喜欢这孩子，年纪虽小，胆识足够。关键是有一颗赤诚守义的心，不错不错。”他说到此处，嫌弃的撇了司命一眼：“你小子一张嘴不招人待见，看人的眼光还算可以。” “兄长谬赞。” 司命摆弄茶具的手一顿，抬头冲紫薇大帝轻轻扬起嘴角。紫薇大帝一拳打空，顿觉无趣，话锋一转说起了正经事。 “今日一早，顶上那四位气势汹汹地去了太微玉清宫，说是要向玉帝讨个说法。” 司命手上动作未停，眼底漫上鄙薄：“玉帝好福气，一众亲眷论起捅娄子都是个中好手。” 紫薇大帝眉梢一挑，怒目瞪着司命：“哎，你什么身份，给我小心说话。” 见司命不为所动，他又啧了一声，语气放软补充道：“骂他这种事交给我这个大哥来，毕竟咱这个地位在这里，身份上不受压制。” 司命：“……” “不过神宫一出手，我这悬着的心还能稍微放下一些。”他担心地看了司命一眼，叹道：“事情闹这么大，我本来还担心你要替他背锅，现在神宫打上门，玉帝自己讨不得什么好处，我估摸着过几天他的办公室就要出声明了，如此你这里的压力也会小一点。” 第165章 紫薇大帝说完，又从袖口之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推到司命面前。 “你的惩罚再怎么轻，一两道雷火之刑是免不了的，现在你魂魄不全，受了雷火免不得要伤及根本，回去之后把这个吃了，受刑的时候总归好过一些。” 司命将瓶盖打开，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眉心微微一动，眼底诧异转瞬即逝。 “这药……” 紫薇大帝含笑看着他：“看来他家中长辈对你也算满意，即是给了你便收下，也省得你那颗小种子为你伤心。” 药瓶被收入袖中，司命抬眼：“说到刑罚，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兄长能够答应。” 墨昀递上检举状后第二日，紫薇宫在云水镜中发布声明，言曰关于天府宫答录处霸凌一事已经收到多人举报，现已立案，霸凌者已被紫薇宫控制，案件进入侦查阶段，待事实查明，会向仙众公布审结果。 天府宫紧随其后，向仙众表示会全面配合紫薇宫的检查，若真有霸凌事件，必将严肃处，对恶行绝不姑息。 两道声明一出，多少安抚了一部分仙众的情绪，但云水镜中对司命的讨伐依旧没有挺直。墨昀本想趁此机会将天府宫全体员工联名为司命星君请命的帖子发布出去，却被孟章拦了下来。 “潮水将退之时最不能心急，再耐心等几日。” 墨昀知道孟章是对的，但想到司命是被自己牵连下水，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墨昀这一梦就把自己送进了司命的办公室。 梦境之中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自己的视线穿过了避凶的身体，直挺挺地被拉到了司命身边。司命似是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墨昀被他的注视吓到，轻退两步。但司命似乎并没有看到他，视线越过墨昀。眉心微动，眸中的怪异存在不过须臾便淡去。 “星君，这……” 墨昀听到趋吉的声音，视线跟着落到他面前，趋吉手中拿着一叠资料，声音犹豫着，像是在向司命确认着什么。 司命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暗含警告，趋吉连忙垂眸，随即又道：“是太微玉清宫那边递来的信件，玉皇帝君请您看过之后明日做出答复。” 避凶就站在司命身侧，眼神投在趋吉身侧，轻触即止，一边给司命递上新墨，一边道：“玉清宫办公室的意思是，如果可能，尽量您亲自去一趟比较稳妥。” 他说完又抬眼偷偷打量着趋吉的方向，墨昀总感觉避凶的目光像是接着看趋吉打量着自己，于是下个瞬间他的视角就停在了避凶面前。 “能看到我吗？” 他抬手，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在避凶面前晃动了一下，自己也不由觉得惊奇。 “是透明的啊。” 他小声咕哝着，将手试探着向前，果然毫无意外地穿过了避凶的身体，他立刻收手，见避凶毫无反应，觉得有趣之余又冲他抱歉道：“梦中失礼，还请仙君原谅。” 避凶自然不会回应他，但墨昀便似得了趣味，视线急转，手探出去，想要在司命这里再试一次。 “梦境一场，应该不会怪我吧？” 拇指指腹贴上司命额间，轻轻揉了一下。 “皱眉虽然也很好看，但你不皱眉头的样子更美，以后不皱眉了好不好？” 司命提笔蘸墨：“知道了。” 墨昀猝然收手，语气都慌得发抖：“你能听到我说话啊？” 身后传来避凶恭敬的声音：“那我这就去向玉清宫确定时间。” “原来是在和避凶说话，那就好，不然就太尴尬了。” 墨昀松了口气，视线转移时不经意瞥见司命桌上写了一半的检查，细密的痛将心脏拧着，喉头梗得难受。 “对不起，说过要保护你的，最后还是害你被连累。” 司命的手放在纸面，五指收拢，检查立刻变成一团废纸。 墨昀：“……？”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在酒店码的，如果觉得阅读体验不太好的话，请给我一个机会，等我到家会修改qaq 下章墨昀会很勇，我保证 感谢留言评论和收藏本文的天使们，抱歉在外面没有一一回复，但真的非常感动，谢谢大家! 还有审核大大，我真的没有擦边没有开车，别卡我了，球球了 第90章 做梦不如大胆点 纸团被司命随手扔进桌边纸篓内，避凶嘴角抽抽了一下，默默退开。 司命抬眼瞥他：“怎么？” 避凶立刻摆手，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没有，只是觉得您这样做一定有您的道。” “声明发布后云水镜中的舆论处的如何了？” 司命抬头看着趋吉，示意他来回答，趋吉顿了一下，似是没反应过来，但很快的他便翻动着手中资料，从最底下抽出一张来一边看着其中内容一边开口。 “主要的批判性言论还是针对答录处的那些人，质疑星君的言论已经少了很多，另外还有一些针对您的无端攻击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等到过几天案情结果一出便会着手提诉。” “嗯。” 司命搁笔点头，又问：“受害者的信息保护呢？” 趋吉举袖蹭了一下额角汗珠，又翻了一页：“行政处一直在观察评论走向，一旦有涉及受害者信息的言论就会及时联络云水镜那边自动撤下，这点星君可以放心，他们不会受到二次伤害。” 第166章 “知道了。” 司命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趋吉将资料抱在怀里，偷偷给避凶递了一个眼神，避凶悄悄抬手，似是让他耐心等待。 两人一沉默，室内便只余烛火细微的荜拨声，墨昀在旁边听完整段对话，莫名感叹道：“这梦…好真实啊。” 他的视线在趋吉和避凶身上来回拉扯，忽然笑了：“连被司命星君欺负的样子都这么真。” 话音刚落，司命忽然抬头，表情语气透着一股不耐。 “你们两个没有事情可做了？” 趋吉有些愣怔地看着司命：“方才您不是说写完检……” 避凶眼睛一转，开口将趋吉的话头接下：“我正准备跟您说呢，我和趋吉还得去处一下明日会议的流程。” 趋吉反应过来，恍然道：“对，那星君，我们先行退下。” 司命没有说话，脸上写着“还不快走”，两个人拱手弯身，一前一后地快步踏出办公室，避凶出了门还不忘把门关严，等到门缝闭合，两个人才一边一个靠在墙上，得救一般长叹出声。 “你是傻嘛，没见小仙君一句话星君就把检查扔了，你还提？” 避凶瞪着趋吉，怨他没有眼力，趋吉翻了个白眼，回敬道：“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小仙君差点发现你在看他。” “那谁能想到他忽然魂魄离体，飘到星君办公室来，还觉得自己在做梦，我差点吓死，要不是早知道这种情况不能叫生魂发觉魂已离体，我就叫出声了，我差点把大腿掐烂，能有刚才的表现已经很牛了好不好？” 两人针尖麦芒，相互嫌弃地瞪了对方一眼之后又齐齐靠着墙捂额叹气。 避凶：“小仙君是有点能耐在身的，居然还能魂魄离体……” 趋吉：“离体还挂着星君，刚才你看到了吗，他和星君说话的表情语气，还有他的动作。” 一经趋吉提醒，避凶顿时双眼晶亮，他冲趋吉一挥手，两人齐齐扒在门上，耳朵贴着门板，都想知道办公室内后续如何。 墨昀看着趋吉避凶被司命凶得狼狈逃走也觉得有些好笑，笑完又回头冲司命撇嘴做了个鬼脸。 “你又欺负人。” 司命自然听不到他如何吐槽自己，随便从桌上抽了卷命簿展开铺在桌面上，墨昀靠着自己能穿物的便利站在桌子正中，弯腰将脸送过去，借着烛火仔细打量司命的脸。 “其实第一次你从穷奇手底下救我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墨昀一错不错地盯着司命的脸，视线从他微微上挑的眼尾一点点下移，越过他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棠红柔润的薄唇上，再也移不开。 “你真的好漂亮，眼睛也漂亮，鼻子也漂亮，嘴唇更好看。” 他忍不住伸手触碰司命的唇角，回忆起司命抱着他一起撞到山壁时的情景，眉间盛满疼惜。 “当时应该很疼吧，穷奇力气那么大，你不仅要护着我，还要分神去对付他。” 司命只专注地看着命簿，墨昀拇指在他眼下一抹，又愧疚起来。 “我当时还笑你穿衣品味，太没良心了。” 他直起身，眼神在周围环顾一圈，最终又抵不住诱惑，被拉着回到司命唇上。 “既然是我的梦，那……” 墨昀偷偷打量着司命的表情，语气犹豫着，眼底却生出一丝带着热意的雀跃。 “我放肆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他说着嘴角微微弯起，矮身双手捧着司命的脸，探过身微微嘟唇，在司命的唇上小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第一次做这样坏心眼的事，他还有些害怕，嘴唇一触即收，梦境之中他感受不到心跳，但灵魂深处涌出的快悦和欣喜让他仿佛身处云端，飘飘欲仙，触目所及唯有轻柔一片。 他闭眼回味着刚才双唇触碰时灵魂发出的震颤，心中嘲笑自己过分轻浮猥琐，但睁眼之后看到司命又忍不住给自己找借口。 “梦里我说了算，而且…我想这样已经很久了，醒着的时候守礼自是应当，梦里我还不能小小的不正经一下么？” 他低头确认了下司命的表情，发现对方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由后退两步，张惶无措地想着自己的冒犯已经被对方察觉。 下一秒司命啧了一声，将卷轴大力合上，墨昀吓得几近逃窜时才听到司命开口。 “乱写一通，读都读不下去。” “是说命簿啊。” 墨昀捂着胸口，紧绷的肩膀霍然放松。见司命又抽了一卷命簿，他胆量又肥了起来，走回去坐到司命对面，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花痴一般望着司命的脸。 “那天，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喜欢……” 他话未说完，身子却霍然被一道力量拉着飞速后退，眼前司命的办公室逐渐扭曲，最后被黑暗完全吞噬。 这过程发生得太快，墨昀只觉得胸口憋闷，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将肺中空气全部抽走，他只能用力呼吸，渴望一点新鲜空气，许是他吸气的力道太大，将他从梦境中抽回现实。 墨昀一睁眼，便看到面前陵光正一脸担心的看着他，见他醒来，陵光表情一松，叹道：“你终于醒了，刚才可吓死我了。” 与此同时，司命办公室内。 命簿不知何时被喂了纸篓，司命阴着一张脸，看向书案对面的虚空。 “还真是会让他挑时间醒。” 第167章 他沉着声音，气压低得仿似要将整座南天都浸入寒冬，也不知在说谁。 过了隔了一会儿之后，他抬手双指并拢着按在唇上，嘴角又微微扬出一泓春水。 “傻里傻气的，既然知道是做梦，还不多亲几下。” 【作者有话说】 我就说了，昀昀超勇的。 是谁想看亲亲的，你就说是不是亲了？ 感谢收藏本文的天使们，给大家比心！ 第91章 清思静心茶 霍然梦断，墨昀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偷吻司命的喜悦之中，脑子便也有些钝，见陵光蹲在他的床边还揉着惺忪的眼冲人傻乐。 “是上神啊。” 陵光点头，眼睛紧紧盯着他，似在确认他的状况。 “你感觉怎么样？” 墨昀双手捂脸，咧嘴笑得憨傻：“感觉特别好。” 陵光秀眉微挑，眼睛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尴尬起来，一边深深吸气，一边连点着脑袋叹道：“没事就好。” “上神，我跟你讲，我刚才……” 墨昀说着就将手搭在陵光胳膊上，话未讲完他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看着陵光。 “上神？您怎么在这儿？” 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梦中，墨昀立刻低头，发现自己睡衣打褶，领口还有些松垮，立刻扭身仪容，陵光见他急着掀开被子下床，连忙按住他。 “没事，你不用急，我就是……” 她想到自己刚才梦中所见，不好意思告诉墨昀真相，只能挤出一个和蔼的暖笑来。 “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刚好听到你说梦话，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她按着墨昀重新躺下，又把被子拎起来盖到他颌下掖好。又顶着墨昀懵逼的表情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胸口。 “你好好睡，我再出去溜达一会儿。” 她说完也不等墨昀反应，起身就向门边快步移动，将到门边时，她还是没忍住停了下来，手扶着门框，扭过头来。 “那个昀昀啊，”她清了下嗓子，略有些为难地接着说道：“这个年轻仙君难免火气比较旺，我能解的，就是执念过重的话难免伤身，我叫人给你配一副清思静心的饮品，你每日用过之后再睡。” 墨昀：“啊？” 陵光唇线紧抿，看着他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总之你乖，要听话，我先走了。” 她说完逃也似的出了门，门板被拍上，震得墨昀一愣。 “清思静心？” 没头没尾的话弄得墨昀摸不清头脑，他坐起身来，靠着软垫低声咕哝着，忽然眼皮一跳，手抖着抓起被子慢慢掀开，在看到自己难以名状的身体部位不太寻常的状态时，脸腾得一下就红了。手指松开，被子迅速落下，墨昀回身把脑袋撞进软枕。 “怎么就…这样了？” 他不敢相信，又抓起被子确认了一下，一张脸顿时被残酷的现实丢到九天之外。牙齿打着颤紧紧咬着嘴唇，墨昀捂脸把自己缩成一个团。 “这梦的尺度凡间话本都能写，你激动什么劲儿啊？” 他被自己的没出息打击到怀疑仙生，在床上滚了一圈之后又坐起身来。 “都这样了，要不还是一鼓作气表白好了。” 陵光被墨昀的梦境一搅，睡意全没，半是欣慰半是尴尬地溜达到孟章的书房门外，一抬头看到房门大敞，里面除了孟章，竟然还有一人。 “老乌龟？这么晚你怎么在这儿？” 即便执明已经习惯被她这样称呼，但还是为自己的称呼问题抗争了一下。 “我好歹比你年长些，麻烦你下次称呼我时用兄长或者叫我一声哥哥我也不介意。” 孟章听到“哥哥”二字，眉头细微的动了一下，似是被恶心到了，看向执明的目光便带上了几分暗色。陵光对他的眼神毫无察觉，“哦”了一声，走进书房坐到执明旁边。 “乌龟兄，这么晚，来找孟章谈心啊？” 执明额角青筋冒起，跳得甚是欢快，手臂蛇纹一亮，执思窜出来蛇吻大张，笑得几近岔气。 “哈哈哈哈‘乌龟兄’，陵光你可别笑死我。” 他学着陵光的语气，碗口粗的蛇身震得桌面茶盏都嗡嗡颤响。陵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执明懒得和两个傻帽计较，鼻梁上镜片一闪。 “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 陵光挑眉，伸手抓住执思七寸，执思笑声戛然而止，抽着气回头骂她。 “炸毛喜鹊你给我撒开！” “吵死了，你出去凉快会儿。” 陵光手上用力一挥，执思被抛到半空，黑雾一闪，直接化作人形，说话就要冲上前同陵光算账。 “执思。” 执明声音微沉，不带怒气却让执思瞬间老实，他白了陵光一眼，不情不愿地坐在她旁边，两人目光相汇，火花四溅，里面分明写着“有种一会儿别走”。 “你把母神眉心血送墨昀了？” 两人从小打到老，执明也不放在心上，只问重点。陵光收回视线，看了孟章一眼，回道：“既然收他做我义子，自然要送像样的见面礼。” “你现在状况不佳，这滴眉心血能护着你的神力不至于流散太快。” 执明还未发表意见，孟章先开了口，陵光自醒后再对上孟章，态度便不甚友善，此刻听他又要劝，不由烦躁起来。 第168章 “从前没有它的时候我也扛过来了，更何况以后昀昀会比我更需要它，再说送都送了，难不成还能要回来？” “所以你何时才能不这么任性，你是南方天的神祇，不是单墨昀一人的慈母。” 孟章语气平静无波，但青龙宫顶青气却随着这句话瞬间笼盖穹顶，靛色穹庐被青色沾染，就连执思的侧颜都被照得隐隐发绿。 “我知道自己在干嘛，不需要你来教我。” 陵光按捺着怒气，袖下的手掐进掌心。执明余光瞥到，伸手送了道清气过去，陵光松手，没再说话，但脸上表情十分难看，默默地将脸转到一边。 “孟章，我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 执明有些疲惫地靠上椅背，拉过陵光的手替她将指印抚平。孟章瞳孔缩紧，盯着她的掌心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眉心血送就送了。” 指尖搭上陵光脉门，确定陵光情绪没有波动太过，执明便收回手，又对孟章道：“<a href=https:///tuijian/honghuang/ target=_blank >洪荒起始时我们就在一起，你以为我和监兵就能看着她这么窝囊得归墟而去？” 陵光抽手，面色稍霁，低声咕哝道：“别总说得像是我一心赴死行不行，眉心血是母神留在世间唯一之物，离了我才能保证它不被荒流沾染。” 执明轻声笑笑，手轻轻按在她脑后。 “知道你孝顺，下次跟他说清楚些，省得孟章半夜把我从玄武宫拉过来做和事佬。” “是啊，我睡得正熟，他忽然闯进来，我们兄弟的命也是命，望周知。” 执思咬牙，眼神在孟章和陵光之间绕了一圈，起身站到执明身后双手环着执明脖子。 “不过喜鹊，你这第十世是个什么命格，司命怎么安排的？” 说到司命，陵光表情一怔，随即来了精神，扭头语气兴奋地问执明。 “命簿的事情先不急，倒是有一件事我想同你们商量。” 执明挑眉，示意她说下去。陵光挠挠额角，神情略显尴尬。 “眉心血跟了我这么多年，一时易主，和我的羁绊还没有剥离干净，所以…” 她斟酌了一下，又说下去：“所以偶尔会和昀昀共感，方才他在梦中魂魄离体，去了天府宫一趟。” 执明对墨昀和司命的事情还不甚清楚，闻言反问：“天府宫？” 孟章听她说到这里，心中便有了大概：“他去找司命了？” 陵光点头：“司命这孩子我看着也不错，对昀昀也很和善，我想招他做婿。” “做…婿？” 执思表情微妙，句尾怪里怪气地上扬。 执明掐着眉心：“你先等等吧，你说什么，他梦中魂魄离体？还去了天府宫？”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点阅、评论、投喂海星的天使们，给大家比心！ 四神的剧情是主线推进绕不过去的点，明天会让昀昀和司命互动起来的。 第92章 后面有鬼追你 墨昀被好吃好喝的养在青龙宫中，其间作为天府宫欺凌案的证人去过几次紫薇宫，也许是有了上次的谈话做打底，紫薇宫的工作人员待他十分和善客气，墨昀每次离开时，还会被附赠一些茶点饮品。没有工作压力和恼人的同僚，日子自然是安闲又轻松，美中不足的只有一点—— 每日睡前他都要来一杯清思静心茶，其实茶的味道不错，甚至还有助眠效果，就是每每看到它墨昀都会想到那天自己的窘状，陵光尴尬的表情在脑中不停回放，搞得墨昀再不敢想司命的事，生怕自己再梦到对方，然后某个不可名状的地方又变得不可名状。 案件调查过了半月之后，云水镜上的讨论度也慢慢下降，墨昀看着司命身上背负的负面评价逐渐减少，心中也宽慰许多。 眼见这件事引发的舆论即将平息，太微玉清宫却在此时发了一道玉帝亲笔所书的罪己诏，玉帝在诏书中言明自己治下不严，平日疏于管教，对他们的言行多有纵容，致使他们觉得可以依靠自己的关系横行霸道，而自己忙于工作，没有及时发现察觉亲眷们的行为，酿成大错，自己也不能免责，特地写此诏书向天庭仙众谢罪，更保证将来一定会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和下属，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他自己也会在下月十五亲自到天刑崖领九道雷火之刑以正视听。 罪己诏一出便在天界引起轩然大波，毕竟紫薇宫的调查结果还没公布，这道诏书横空出世，就等于玉帝亲自下场将此案做实，这下紫薇宫都不用再调查，直接定性发惩处办法就是。 而且玉帝的身份在天庭无出其右，帝君罪己，属实是头一遭。云水镜热榜直接被玉清宫承包，下面言论分成两派，一派愤怨着要紫薇宫一查到底，觉得玉帝既然承认自己有错，那就说明天庭管单位中可能还有类似事件，应该趁此机会肃清风气；另一派则列举了玉帝这些年的政绩和个人能力，觉得他只是被下属耽误，本质是个优秀的管者，应该辩证的看待此事。 墨昀在云水镜中看两派吵架许久，一抬头发现自己身边围了四尊上神，惊讶之下忘了行礼，指着罪己诏问道：“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监兵得意地靠在殿中立柱上，迅速伸出肉垫中的利爪，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气。墨昀喉头一滚，吞着口水。 “你们把玉帝揍了？” 陵光立刻给了监兵一肘子，监兵利爪回缩，站直身体，摆手道：“那没有，直接揍人太没技术含量。” 第169章 墨昀吊在喉头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心想着要是因为自己这点私心让这四位和天庭彻底撕破脸，那就太罪过了。 “如我这般周身都散发着智慧光芒的神，一般是喜欢威逼利诱达成目的。” 监兵双手伸展，闭眼微笑，然后就又被陵光踹了一脚。 “就你还智慧光芒？你全身上下连一根猫毛都和智慧搭不上边，智障还差不多。” 到底是武力值爆表的白虎上神，监兵挨了一脚下盘却依旧稳如泰山，只一双眼目露凶光。 “我看你身体不好不和你一般见识，要不然咱俩今天说什么都得练练。” 陵光自然不能服气，撸起袖子举着拳头就要上。 “练就练，我怕你？” 两人说话间又要吵吵起来，执明摇头叹气：“他们俩聚在一处我脑瓜子就嗡嗡的。” 孟章点头，却也没劝，只对墨昀道：“罪己诏是玉帝权衡过利弊之后拿出的解决办法，神宫和天庭早有嫌隙，即便没有你的事，也会有其他事情引发矛盾，这点避无可避，你无需将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墨昀感激地看着孟章和执明，起身恭敬地冲他们弯腰一拜。 “我替自己和其他受到欺凌的同僚们感谢上神相助。” 执明笑着拍拍他的发顶，低头看着他时眼中带上了几分捉狭。 “哎呀，昀昀，你看看我的耳朵。” 墨昀不知其意，老实地看过去，并未发现异常，刚想开口询问就见执明指着自己耳朵笑道：“听了太多次感谢，有点起茧。” 墨昀：“抱歉。” 执明揪着耳朵：“茧又厚一层。” 孟章眼神扫过墨昀脖颈上的金色链条，轻轻将执明拽开。 “别逗他了，外面有人等着见他，怕是再耽搁一会儿就要冲进来拿人了。” 执明挑眉，随即了然一笑。 “司命星君对下属还真是关照有加，都追到神宫来了。” 墨昀也顾不得执明调侃的语气，眼中带光。 “司命星君来了？” 孟章点头，墨昀脸上飘起淡淡红晕：“那上神，我……” 执明故作嫌弃地挥手：“去吧，别让人等太久。” 墨昀脸上的兴奋显而易见，拱手冲二人一拜，便转身急匆匆地跑出殿外。执明看着他的背影对孟章叹道：“你当年但凡能有昀昀一半积极，现在日子都会好过许多。” 孟章直接冷脸：“没人想听你的感慨。” 墨昀急着见人，一路跑到前殿，正巧碰到从殿内出来的角宿，他速度太快脚没刹住，眼看着就要撞在角宿身上，好在角宿反应够快，向外一闪，墨昀脚下节奏错乱，被门框绊了一下，身子直挺挺地扑向门内。 眼看自己要倒，墨昀惊呼一声，在身体下落时不忘双手掩面，企图保住自己的脸。但预期中的撞击并未发生，手臂被人握住，轻轻拉了一把，让他得以稳住身形，掩面的手撞进带着松木气息的胸膛。墨昀抬头，视线恰巧和司命撞在一处。 “后面有鬼追你？” 司命眉头微蹙，很是无奈。墨昀双手反撑在他胸前，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傻愣愣地摇头，手指还隔着衣料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胸口。 肌肉紧实带着弹性，让人忍不住一戳再戳。司命伸手握住他的手，敛眉低头轻啧了一声。 “胆子越来越肥，往哪儿戳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出门回来有点晚，字数稍少了一些，明天会多更一点。 感谢收藏、阅读、评论、投喂的天使们，比心！ 第94章 我看起来很穷 墨昀回神，惊觉自己方才举动太过丢人。他扭过脸，五官皱成一团，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再一抬头便换了一张带着谄媚的笑脸对上司命。 “星君身材练得太好，我一时情不自禁，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您是在哪家健身会所练的吗，这效果太好了。” 司命被他拙劣的借口逗笑，手伸过去双指轻敲他的额头。 “以后要演尽量演得自然些，这样我说不定会信你。” 墨昀一缩脖子，手捂着脑门低头抿嘴。 司命鼻端溢出一声愉悦的轻哼，手在墨昀头顶上轻轻挥动两下。 “你身上怎么在冒烟？” 墨昀一愣，随即有些慌张地将双臂抬到眼前，又扭头环顾自己周围，完全没见到司命口中烟气，便抬头好奇地问：“冒烟了吗？我怎么没看到？” 司命手捏着下巴，眼中带笑上下打量他一眼，这才道：“傻气一般人看不到的。” 墨昀：“……” 他怎么就信了司命的邪？ “星君还真是幽默。” 脸上的笑干过枯木树根，墨昀垂眼微微侧脸，毫不遮掩语气中的违心。司命抬眉：“客气了，和你比起来我还需再接再厉。” “……星君过誉。” 笑容再难维持，墨昀肩膀微颤，只能苦着脸自吞黄连，偏生这副模样看在司命眼中过分可爱，忍不住心痒，想要再多看几眼。 “我向来实事求是。” 墨昀嘴角下弯，目带求饶地抬头看着司命笑意渐浓的眼，司命抵不住他一双圆眼盛满可怜，先行败下阵来。 “上面那句话是假的。” 墨昀愣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瞳孔轻颤，嘴角逐渐上扬。 第170章 “我找的借口很糟糕吧？” 司命的目光愈加柔和：“这个时候你应该自信些，不用反问。” “哦，我下次注意。” 尴尬被司命化解，墨昀心里轻松许多，又抬头看着他问：“你怎么会来青龙宫？” 司命手掌按上他的发顶，垂眼盯着他：“我来寻人。” 墨昀溺入司命眼底那泓温柔的春泉，怔然道：“寻人？” “是啊，休息了这么多天，欺凌案已有结果，他也该回天府宫接着工作了，对吧？” 工作二字便如拂过春泉的冷风，墨昀心头旖旎浮上薄冰，人瞬间清醒。 “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司命点头，轻拍他的发顶两下：“去吧。” 墨昀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扭头怯着一双眼望向司命。 “你是…特意来接我的？” 司命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并没有回答，墨昀眼中渐渐生光，似乎得到了答案，回头之后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 收拾好东西，墨昀跟着司命走到宫门外的白玉石道边，门外停着一辆十分豪华的惊枫木六驾麒麟车，想来应该是孟章所有，墨昀眼神向外逡巡一圈，并未见司命惯常座驾，便有些纳闷的抬头。 “我们要怎么回去啊？” 司命奇怪地瞥他一眼，向前走去：“自然是坐车。” “那车在……” 墨昀看着司命走到麒麟车前，很自然的拉开车门，后面的话便被咽了回去。司命没见他跟上，回头看着他，冲车厢内扬了扬下巴。 “上车。” “哦，好。” 他快走两步，一双眼刚从车厢外部精致的祥云雕花上艰难移开，又被车厢内奢华的内饰迷了眼。 “这是谁的车啊，这个内饰加外装还有六驾麒麟兽，应该要不少钱。” 司命手在他腰间轻轻一带，墨昀便彻底踏入车厢，车门自动关闭，两侧锦缎门帘倏然滑落，车门侧边的柜门打开，茶具依次飞到茶几上，各司其职地工作起来。 另外一边的圆桌上，六层食盒自动分开，整齐排布于桌面，内里菜肴热气腾腾还带着诱人的香气。墨昀还在感叹这驾车强大的功能，就听身后司命脚步渐近。 “这是我的车。” 墨昀霍然抬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好半晌才出声：“你…你的车？” 司命随手拿了杯茶递到墨昀手里，翘腿坐在沙发扶手上，双手交叉抱臂。 “我看起来很穷？” 墨昀连忙摇头，动作一晃茶水溅到手上，烫得他直抽气，司命立刻起身抓过他的手，放在眼前查看，虎口处白皙的肌肤被热水一滚，激出一片红，司命指腹轻轻揉过红（防卡）痕边缘，无奈轻叹：“总是这么冒失。” 他食指一挥，墨昀手中茶杯瞬间消失，痛感不过一瞬，但手被司命握着，烫热便从虎口处蔓延全身，一颗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没说你穷，但…”墨昀抬头小心地觑他一眼，吞吐了一下，又小声咕哝道：“谁能想到你富得这么夸张……” 司命弯唇，笑若柔云，清浅又缥缈，手上微微着力捏了下墨昀的手，这才温声开口。 “你最近在青龙宫睡得怎么样？” 墨昀本来还好奇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但脑子里忽然闪过几日前的旖旎梦境，还有他醒后令他尴尬不已的状况，脸腾地一下红成石榴，指尖一颤，手立刻缩了回来。 “挺…挺好的啊。” 他侧过身，手指着茶几，又拿了一杯茶放到唇边以掩尴尬。 “我有点口渴。” 司命手中空空，虚握成拳落到身侧，看着墨昀惊慌的样子笑意便浓重不少。 “墨昀。” 他唤道，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墨昀却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抬手止住他的话头。 “我…我有些事想要问你，能不能…”他面上带着不安，似是犹豫了片刻，又有些急切地开口：“能不能让我先说。” 司命看着他唇角未蹭去的水色，伸手想要帮忙，但又被他轻颤的眼睫拦住，动作停滞，他收回手，手指在衣袖下轻轻摩挲着，才将触-碰的渴望压制下来。 “好。” 墨昀调整了一下身形，直面司命，用力吸了口气，又复吐出，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问道：“星君，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很想知道司命如何看待自己，若他对自己也有好感，那他也不想再按捺这颗倾慕之心；即便司命对他没有意思，说出来也算是将自己从如今模糊暧昧的状态中解脱。 想要戳破心事极其耗费勇气，墨昀双手紧攥成拳，贴在身体两侧，肌肉过分紧绷让他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司命垂首，脸上笑意散去，眼底的平静看得墨昀一颗心直往下沉。两人就这样静静对望，不知过了多久，墨昀的勇气即将告罄，眼神也开始变得涣散时，他终于听到司命的声音。 “想听我夸你可以直说，不过……” 墨昀脸颊一暖，是司命的手抚了上来，拇指轻轻蹭过他的唇角，声音温柔带着淡淡的无奈和怜惜。 “因为你很好，我要从头说起那你就要留足时间和耐心听下去。” 如此笼统的回应却比具体的内容更加叫人心动，墨昀被这话砸得晕头转向，眼中只剩茫然。 “在你心中，我这么好么？” 第171章 另一边脸也被司命的手掌覆盖，他捧着墨昀的脸，低头将额头贴上他的，暧昧的气息带着热意在两人之间氤氲流转。 “是。所以，你还想问什么？” 墨昀心跳如雷，目光失去焦点，在司命的诱惑下像是被摄去魂魄般启唇说道：“我还想问你有没有一点……” “昀昀，你在里面吗？” 【作者有话说】 一些横杠是担心被卡过审，机审的规则比较迷，容易被误伤，请大家见谅。 另外感谢投喂海星和赞赏的天使，让你破费了，非常感谢，也很感动。 一会儿应该还有一章，已经在码了 感谢收藏阅读留言评论的天使们，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第95章 上司有难 告白只差临门一脚，忽然被车厢外荧惑的声音打断，墨昀被吓得一抖，身体正要后退，却被司命捧着脸拽到跟前。 “把话说完。” 几次被搅，司命的耐心也存量不足，眸底风暴隐现，不容墨昀再退却半分。墨昀轻轻点头，刚要开口，一声巨响传来，墨昀被声响吓得闭眼，再睁开时司命已经松开手转身挡在他面前，车门直接被卸下，风灌进车厢，荧惑站在空洞的车厢外，一张笑脸让人不由心底生寒。 “哎呀，抱歉，敲得用力了些，星君没有受惊吧？” 司命下颌咬紧，声音冷淡：“神君好身手。” 荧惑不请自入，踏进车厢内抬头环顾了一下内里装潢，皮笑肉不笑。 “星君过奖，惊枫木虽然够硬，但毕竟还是木头，被火一燎也只能剩下一抔灰烬。不过是我失礼在先，星君放心，您的损失我会照价赔偿。” 即便早就知道二人之间有嫌隙，但墨昀还是被荧惑这幼稚的举动气到，他绕过司命快步走到荧惑跟前，拽着他往外拉。 “舅舅，咱们聊聊。” 荧惑按住他的手，杵在原地一动未动，眼看着司命却对墨昀道：“不急，柳宿叫我来接你，等回到家再聊不迟。” “舅舅！” 墨昀声音拔高，荧惑蹙眉，手指按压耳孔。 “我还没聋，你正常说话我也能听得到。” 眼看墨昀因着急而红脸，司命神色缓和许多，走到墨昀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即是家中有事，那你先跟神君回去，这几日我有一些事要处，你的话留着等我回来再讲。” 墨昀其实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毕竟勇气这种事不能一鼓作气便会无限衰竭，但当着荧惑他也只能带着遗憾放弃。 司命台阶铺得刚刚好，荧惑顺势将人往外拉，还假模假式地打着司命的旗号。 “你懂事一点，星君事忙，哪能总跟你一个孩子搅在一起，快和我回去，别打扰人家。” 墨昀被他拉着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直到二人背影隐没在东天青色星云之外，司命脸上的淡定才终于消失，他挥手将车门复原，顶着一张比夜色更黑沉的脸回到天府宫，一开门哮天见到他的脸色也被吓了一跳。 “你不是去接你的小种子了，怎么，吵架了？脸色这么难看。” 司命不答，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低沉的气压让哮天好奇得几欲挠墙，他忍不住起身跟过来，坐到司命对面，抖腿等着吃瓜。 到底司命更沉得住气，哮天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开口，只能搓脸叹气：“你倒是说句话呀。” “你来这儿干嘛？” 司命终于赏脸给了句回应，哮天撑着下巴的手一松，无奈的拿眼睛翻他。 “天一亮你就要去天刑台被劈了，我来陪陪你。” “七道雷火而已，还不到需要人陪的地步。” 司命压下心头火，拿了一捆卷轴出来铺开，哮天直接将手掌按在当中，司命视线被挡，神色不善地抬眼瞪他。 “那可是七道雷火，还而已？！” 哮天抓住卷轴边缘，用力一扬，卷轴被重新合上，司命也不跟他拗，双手抱臂靠向椅背，眼底不耐满盈。 “上次你因为魔族一事被玉帝罚受雷火，腿上的伤养了百年才将将恢复，还要穿那可笑的弹力裤才能保全一张皮，要不是因为这个也不用帮他安排这些废柴亲眷进天府宫，这次他们惹祸，你还要跟着再受一次雷火，你真觉得自己这身皮肉金刚不坏啊？” 哮天说起这个恨不能将牙咬碎，眼中漫上阴郁怒火，将桌子拍得山响。司命嘴角轻扬，仿佛他口中这怨种不是自己。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哮天从袖口掏出一个锦囊，随手扔在桌上。 “母亲担心你的身体，叫我把这个送过来，她特地去找执明上神要来的，戴在身上可以辟火，雷躲不过，不被火燎至少你这张皮能保住。” 司命拿过锦囊，打开瞥了一眼便放在一旁。 “多谢。” 他表现得越平静，哮天就越是愤懑难平，但想到明日他还要领罚，语气还是放软不少。 “你特意让兄长等你受过刑之后再发通告，是担心墨昀知道后会找神宫求情？” 提到墨昀，司命眼底的烦躁忽然褪散，低沉的气压也不在周身萦绕。 “他总喜欢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神宫也不能再插手太多，即便知道了也只会徒增烦恼。” 哮天啧嘴摇头：“我看他这颗种子在你心里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吧，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恋爱脑，我可听说墨昀不在这几天你天天连觉都不睡，一直熬夜到天明？” 第172章 司命懒得他，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长生大帝那边可有动静了？” 墨昀昨日被荧惑叨叨了一路，最后还是昴宿同志回家才终于让他闭了嘴，但荧惑给到的阴影太过浓重，墨昀夜间入梦都是他的耳提面命。 “你要是敢对司命动心，就休想继承我的遗产！” 梦里墨昀都在无奈，按荧惑的道行来讲，寿数可与天齐，搞不好他本人还能走在荧惑前头，也不知到底这遗产是谁继承谁的。 睡觉也不得安宁，墨昀第二天到天府宫时，连獬豸都被他的黑眼圈惊到。 “几日不见，小仙君你改行做贼啦，精神这么差？” 墨昀冲他笑笑，将腰牌按到他后背，刚进天府宫人就被拽到一旁。山幽出岫把他带到墙角处，将他罩在二人的暗影之中，墨昀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双手护在胸前，紧张地盯着两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们要干嘛？” 出岫板着脸，指着脚下地面：“今日下工不要走，就在此地等我们，有事找你。” 说完二人转身就走，完全不给墨昀细问的机会。 答录处没了玉帝亲眷，也只剩萌萌和墨昀两人，许愿签堆积如山，但司命特地关照不必赶工，按部就班处即可。 墨昀从前没什么机会接触答录处的工作，处许愿签的时候便有些困难，好在萌萌一直从旁指导，一上午过去，他熟能生巧，表情也从容许多。 午休时二人没有时间去食堂，便托洛染送了饭过来，坐在办公室内草草解决了事。 没有恶人磋磨，萌萌的腰杆挺直不少，盖着半张脸的刘海也被梳了上去，墨昀这才看清她的样貌，清秀的一张脸上，五官精致，若是不遭受这些苦楚，她本应是位智美双全的仙子，不过好在天道昭昭，恶人得惩，她今后还有璀璨的未来值得期待。 萌萌放下筷子，盯着墨昀半晌没有说话，似是心中有事，墨昀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看过去，犹豫着开口问道：“前辈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萌萌点头，第一次笑得如此自然。 “我就是忽然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我还欠你一声谢谢。”她说到此处微微停顿，又补充道：“还有对不起。” 墨昀连忙摆手：“该我谢谢前辈，若没有你们帮忙提供证词，光凭我一个人也没办法这么快就将他们定罪。” “你不必谦虚，这些年流转到答录处的人不止你一个，但只有你把他们的恶行报到了紫薇宫，虽然不知道以后答录处会是什么样，但他们走后，我第一次觉得活着也是有乐趣的。” 萌萌说着看向窗外，眼中倒映着淡金色的云海：“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除了初次踏入答录处的那天，我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她指着窗外，巧笑倩兮：“原来每日都能看到的云也能这么美。” 墨昀顺着她的手看向窗外，翻卷的云霞带着金边，让人心旷神怡。 “前辈渡过此劫，以后定然只有通途。” 萌萌回头，过往冷漠不再，神色怡然：“借你吉言，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胆魄胸襟，将来的路只会走得比我更高更远。” 墨昀不善听人夸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自嘲：“我能有这个胆子，也是托家中长辈照顾。” “你这么直接，不担心别人说你仗着神宫才……” 萌萌眼底讶异一闪即逝，话说到一半忽觉不妥，连忙道歉，墨昀摇头笑得很是诚恳。 “前辈说的也没错，这次我确实也算是‘仗势欺人’，但你看，能利用权势将自己和他人的困境解开，让后来者不再受我们受过的苦，不是很好嘛？” 他说完也怕引人误解，又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事都敢找家里的，上神的势力，能借一次已经是我之幸。” 萌萌一怔，眼眶微微泛红，她冲墨昀伸出手，语气诚挚：“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都因此受惠，以后若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你不要客气，随时开口。” 墨昀掏出手帕，快速将手掌擦干净，伸过去和萌萌握在一起。 “能有幸得前辈此言，不胜感激，以后工作上还请前辈多关照指教。” 傍晚墨昀打卡下工，想到早晨出岫的话，脚步一转便向约定之处走去，眼看就要到地方时，青鸟振翅而来，元蘅的声音带着激动地颤。 “昀昀，你快看云水镜，你的上司遭难了！” 【作者有话说】 前面章节的错别字还有描述有误的地方下周会统一修改，最近事情比较多一直没顾上，如果影响到大家的阅读体验的话非常抱歉。 感谢收藏、阅读、赞赏、投喂海星、留言评论的天使们，比心鞠躬! 第96章 七道雷火 墨昀让青鸟落在自己肩头，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打开云水镜，甚至不用打开热榜，便看到被他人转发的紫薇宫案件通报。 天府宫欺凌一案涉案人员藐视天庭律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故意伤害、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现经过审查，被判天府宫除名，永不录用。并受三道雷火之刑，入泰山府狱拘禁百年，定于下月十五施刑。 墨昀皱着眉接着往下看，在下一段看到了司命的处罚结果，司命星君因破坏员工聘用公平性又疏于管教下属品行，被罚俸五十年，受雷火之刑七道，现已执行。 现已执行？！ 第173章 脑袋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眼前昏黑一片激起金星点点，腿脚酸胀泛软，他伸手扶着墙面才能让自己站稳。 通报下方附上一段影像，墨昀手指颤抖地点开，司命一身红衣站在天刑台上，猎猎狂风卷起他的长发，泼墨一般洒在空中。天空中乌云密布，带着火焰的雷点间或闪耀，铅云被赤色火焰点染，翻滚间七道缠绕着火光的天雷自云层钻出，顺势向着司命劈了下来。 天刑台瞬间亮如白昼，墨昀只见那电光钻入司命身体，随即雷声轰鸣，他直挺的背脊被雷劈得一颤，火焰紧随其后，将他的红衣点燃，火雷交错，他的背后顷刻间便留下七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皮肉外翻，乌黑如炭，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即便是仙灵之体，也难在一瞬之间承受如此重的刑罚，司命脚步踉跄了一下，忽然捂嘴弯身，一道血雾自他指间喷出，又汩汩地顺着手背滴落在地。 他一手撑在膝头，呼吸粗重，胸口不住起伏。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地直起身来，一抬手将下颌的血蹭去，扭身一步一缓地向天刑台外走去。 影像就断在此刻，墨昀双手捂着嘴，呼吸凝滞，浑身上下冷热交替，喉头滚动，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司命受刑那一刻的样子在脑中不断重现，那七道雷好像顺着影像劈在他的心上，他佝偻着身子连退几步，腰抵着墙慢慢下滑，最后瘫坐在地。 “昀昀？昀昀！你在听吗？” 肩头青鸟蹦蹦跳跳，元蘅叫了几声都没等到回应，纳闷地小声抱怨他一句，便将传音挂掉。青鸟飞到墨昀跟前，见他手死死按着胸口，面若菜色，也不敢再讨赏，拍拍翅膀便飞走了。 墨昀就这样一动未动地坐了不知多久，心头梗着的那口气终于化作一声呜咽，颤抖着自他唇边溢了出来。 司命状况未明，墨昀根本顾不上赴约，心急如焚地跑到司命办公室，但趋吉避凶想来应该是陪在司命身边，墨昀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 他靠着门深深吸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召出青鸟来联系荧惑。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有心作对，荧惑那边久久未有回应，他又将青鸟分别送往父母身边，传音也未成功。情急之下他掏出指环联系孟章和执明，两枚指环光华流转片刻便黯淡下去，墨昀几近崩溃，抓着头发急躁地在走廊中来回兜着圈子。 活了六千年，他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无助，只能眼看着事情发生却无力阻止，想要确认对方是否安好，但这个人同自己的联系是如此脆弱，他手段用尽却依旧寻不到他的踪影。 指尖被咬到出血，他被痛感唤回智，提步正要向紫薇宫去时，青鸟飞到他身边，元蘅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昀昀，你刚才怎么就没声音了，我跟你说，今天司命受罚，哮天一天都没来水利部，我听说他是去天刑台陪司命了。” 元蘅一言既出，墨昀如梦方醒，一手将青鸟拉到面前，颤声叫道：“你有哮天的联系方式吧，快告诉我！” 墨昀从未用这样的口气同元蘅说话，青鸟忽然被人握在掌中，受惊之下忘了传音的职责，叫声凄厉地扭动身体，元蘅被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昀昀，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鸟啸尖利，刺得墨昀耳鼓生疼，他手一松，青鸟振翅飞了出去，惊惶地在远处盘旋一圈，顺着窗子飞了出去。墨昀着急地提步去追，却怎么能赶上它逃生的速度，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那青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天边。 对青鸟无礼，墨昀眼前立刻弹出一个幽蓝色的对话框，里面提示他被受惊吓的青鸟投诉，三天之内传音受限。墨昀气苦，双手用力锤着自己的脑袋，怪自己太过冲动，急中出错，自己亲手将希望斩断。 无论如何，现在找到司命才是最紧要的，墨昀调整了一下呼吸，搓着脸跑到登云梯门前，准备直接上门去找元蘅问哮天的联系方式。 谁知登云梯门一开，墨昀抬头视线便和哮天撞在一处，踏破铁鞋无觅处，墨昀眼睛一亮，一步迈了进去，也顾不上礼数直接抓住哮天的胳膊。 “司命在哪儿？” 哮天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底的不满最终被墨昀眼中的着急担心打败，化作带着疲惫的无奈。 “他托我过来找你，他身体无碍，此时正在静养，叫你无须担心。” 七道雷火入体，怎么会无碍，墨昀自然不信，张口声音都在抖。 “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去见他，让我见见他。” 哮天的手隔着衣料握在墨昀胳膊上，用力一点点将他的手扯开，眉头皱成一道川字。 “他现在需要静养，你又不是医者，去了也没办法让他康复，该干嘛干嘛，等他好了自然会回天府宫来。” 墨昀还想上前，却被他用手隔开，哮天心中挂记着司命的伤，口气便没甚耐心。 “我说了他需要静养了，你是听不懂话么？” “我知道，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他休息，我可以就站在门外，确认他无事就……” 墨昀怯懦的声音被哮天含着怒意的目光一瞪，顿在当场。哮天伸手推上他的肩膀，将人推出登云梯的轿厢。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的？七道雷火他怎么可能无事，要不是你非要整这出幺蛾子出来他何至于此？！” 墨昀被司命受刑的消息打击，身体本就无力，被哮天这样一推，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脚下一软，人直接坐在了地上，哮天的质问字字扎在他的心头，他怔然看着哮天，又痛又悔，脑中空茫，只剩无措。 第174章 “对不起，是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哮天口不择言，以后司命会还回来的。 感谢收藏、阅读、投喂海星、赞赏、留言评论的天使们，鞠躬比心！ 第97章 我知道 哮天也没想到墨昀一推就倒，脸上的愠色转淡，但依旧不太好看地迈出轿厢，冲墨昀伸过手来。 “你也这么大个仙君了，怎么弱不禁风的一推就倒。” 墨昀顾不上为自己解释，抓着他的手站起来并未松开：“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更不知道刑罚会这么严重，请你带我见他一面，确定他安好我就离开。” 他说完立刻撒手，眼里带着乞求，定定地望着哮天的脸，哮天终是抵不住他这样的眼神，只能叹气。 “走吧。” 上车之后墨昀便没再说过话，手紧紧攥着膝头衣料，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哮天瞥了他几眼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那什么…刚才我太过激动，你没事吧？” 墨昀脑中混乱一片，被忽然传入耳中的话叫醒，抬头茫然地看着对面，眼中焦点穿过哮天，不知落在何处。 哮天挠挠鼻头，指了下墨昀：“我说你刚才摔得那么重，身体无碍吧？” “没事的。”墨昀似是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脑袋左右轻摇，又复垂下。 到底是自己冲动在先，把人吓成这副呆傻的模样，哮天气消之后也有些过意不去，坐正身体之后表情正经地开口道：“刚才是我不好，对不住，还请你原谅。” “他流了好多血，我都看到了…紫薇宫发的通报。” 手上骨节用力到泛白，墨昀的肩膀紧紧绷着，低哑的声音带着颤，说着他又抬起头，眼中带着疑问。 “为什么要把他受刑的画面发出来，他已经被千夫所指了，明明不是他的错，那可是七道雷火啊。” 他双手撑着额头手肘杵在膝头，身体弯曲几近佝偻，呼吸又深又重，整个人都被痛悔压得恨不能立时没入尘埃。 哮天不忍看他如此，将视线默默转开，叹道：“是他拜托紫薇大帝这样做的。” 墨昀背脊一僵，就听哮天接着说道：“他不这样做如何平民愤，这次闹成这样，总要有人出来担责，你觉得这刑罚能落到玉帝头上吗？” “所以就该他来承受么？” 墨昀惨笑着抬头，哮天皱眉，脸色又难看不少。 “不然由谁来收尾？你是司命调来天府宫的，刚来不久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把神宫都扯了进来，他被夹在中间哪边都开罪不得，只能自己顶上去。” 他见墨昀表情不服，底气略显不足地将眼神避开：“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的出发点没错，但太急了，这件事但凡能私下解决也不会……” 哮天说到这里声音又顿住，一挥手有些不耐烦地道：“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等你见到他自己和他聊吧。” 夜间的神农医院走廊安静的落针可闻，哮天带着墨昀来到最顶层，走到一间病房前停住脚步，回头压着声音交代道：“他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你进去后别太激动。” 墨昀连连点头，目光着急地穿过门窗看向房内，哮天指节轻叩门板，将门推开之后侧身站到一边，朝墨昀扬了扬下巴。 “你自己进去吧，他知道我带你过来指不定怎么阴阳怪气，我就不去招惹他了。” “多谢星君。” 墨昀道过谢，迈步进入病房，哮天在他身后将门关好，在原地驻足片刻，长叹了口气之后悄然离开。 顶层病房多为贵宾准备，内里装修不似病院，装饰华美。墨昀无心观赏华丽的装潢，几步跨过走廊，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司命。 他双眼紧闭，身上穿着白色病服，灰白的脸上不见血气，露在衣领外的脖颈上缠满纱布，药香带着清苦萦入墨昀鼻端，带起心中酸涩，墨昀喉头一梗，眼泪瞬间落了满脸。 视线被充盈的泪染得模糊一片，墨昀抹了把脸，脚步放轻，一点点走到他跟前坐下。传说雷火劈身之痛最是难忍，雷会钻入骨骼，火则灼烧皮肉，一道劈下来便会叫人痛得神魂不稳，更遑论司命一人便受了七道。 似是被疼痛所扰，司命睡得不甚安稳，眉心处隆起川字沟壑，呼吸也逐渐变重，墨昀手抖得不像话，不知该如何安抚他的痛，只能将手伸过去，指腹轻轻拂过他的眉心，想要将那道川字抚平。 衣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司命眼睫微微颤动，墨昀骤然收手，捂着嘴将呼吸声都压到最低，生怕将人吵醒。 “不是告诉你不用担心么，怎么还是找过来了？” 司命淡紫色的嘴唇轻张，声音虚弱带着醒后独有的哑，墨昀嘴角下撇，眼泪又扑簌着落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哭，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墨昀不住摇头，双手慌乱地蹭着脸上的泪，结果越蹭越多，司命嘴角轻轻上挑，轻笑出声。 “好歹也是个大人，把脸蹭成这样。” 他手指一动，病床慢慢抬起，带着他坐起身来，伤口被牵动，他嘶声抽气，墨昀动作顿住，带着哭音开口急道：“你别动，小心伤口。” “还会说话啊，我以为你哭哑了。” 到这时司命还有心开他玩笑，墨昀想着自己扰人休息还反被安慰，心中更加歉疚，嘴唇颤动着，抽着鼻子小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冲动的。” 第175章 “唉……” 司命胸口溢出一声长叹，抬手抚上墨昀的侧脸，拇指一边蹭着墨昀眼下的泪，一边无奈地笑：“又道歉？” 墨昀握住他的手，将眼睛埋进他的手掌，湿气便顺着他的指缝溢出来。 “我不该把神宫扯进来，也不该把事情闹到云水镜里，是我任性自大，把你害成这样，对不起，我明天就……” “就什么？” 司命听他抽抽搭搭地说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收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双眼盯着他的泪眼。 “替我伸冤还是你自己要引咎辞职？” 墨昀哽了片刻，平复了一下因为哭泣而抽动不已的呼吸：“我都能做到，我真的都能做到。” 他怕司命不相信，又定声重复了一遍，结果说完之后低头看到司命袖下缠满的纱布，又掉了两滴泪下来。 “哮天带你来的？” 司命不答反问，墨昀抿嘴点头：“天狼星君说你身体没有大碍，是我非缠着他叫他带我过来的。” 墨昀不想给哮天添麻烦，谁料司命听后哂然一笑，松开他的下巴反去捏着他的耳垂，墨昀茫然不解的被他揪着耳朵，脑袋也跟着被拽着左右轻晃。 “脑子里没进水啊，怎么傻成这样？” 司命放开手，故作疑惑地逗他，墨昀捂着耳朵委屈巴巴地看过来，又碍着他有伤在身不敢反驳。 “坐过来些。” 司命冲他招招手，墨昀小声道好，双手提起凳子挪到离他更近处。司命眉梢微挑，似是不甚满意，又拍拍床板。 “坐这儿来。” 病床宽敞，但司命躺在一侧，留下的空间便有限，墨昀担心碰到他的伤处，刚要拒绝就被司命拉住手腕。 “我有事要问你，你坐近一点。” 再拒绝便有些没意思了，墨昀点头，起身任他牵着避开他的腿，小心地坐到病床上。 “你问吧。” 他又欠了欠身，让自己再往外侧挪了一些，这才看着司命低声说道。司命抬眼神情认真地看着他，并没立刻开口说话，墨昀被他这样盯着，本来就因落泪而泛红的脸又现新绯，还微微烫了起来。 “前几次你没说完就被打断的话，究竟是什么？” 墨昀一怔，眼神瞬间便慌乱起来，他又往外靠了一些，想要起身逃开但无奈手被司命攥着，最后只能将目光投向床头几柜上的茶壶。 “你渴了吧，我先给你倒水。” 司命拦住他，口气有些强势：“不急，先把话说完。” 墨昀逃无可逃，做最后的挣扎：“你还伤着，不能等你伤好再……” “不能。” 司命面色微沉，眸中隐显不悦。墨昀只能坐下，扭头看着他，手上一动，反握上司命的手，胸口上扩，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 “你我初次见面时我对你不甚尊重，你不仅没有计较，后面还救了我，我和孟章上神被云水镜流言所扰的时候，也是你一直从旁开导，甚至还将我调到了天府宫，我最开始很怕你，但现在我想说……” 墨昀抬眼，眸中似有星河闪烁，澄明又璀璨。 “我喜……” “墨昀。” 司命忽然开口，将他的话打断，墨昀正纳闷时，司命忽然直起身靠了过来，他担心碰到司命伤口，身体瞬间僵直不敢轻易动弹，谁料司命似是全然不顾自己有伤在身，双手捧上墨昀脸颊，墨昀瞳孔震颤，被这亲密的动作搞得脑中混沌一片。 “我知道。” 司命看着他，语气温柔，眸中却带上让墨昀惊诧到失语的热意。 “你……” 他来不及说出下文，唇上一暖，后面的话被司命以吻封缄。 【作者有话说】 艾玛我终于写到这里了，耶！ 感谢阅读、收藏、留言评论、投喂海星的天使们，给大家鞠躬比心！ 第98章 你注意一点 墨昀从未想过梦中所求能成为现实，瞪着一双眼看着司命微微颤动的睫毛，心跳擂鼓般地敲击着耳膜，惊诧与不安海浪一般拍击着他的思绪，让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眼下的状况，待浪潮退去，他耳畔静谧无声，胸口处忽然涌出一丝细微的甜，顺着血液卷入他的四肢百骸，带来阵阵酥麻。 司命的唇轻触即止，离开之后又亲了上来，吻带着点点湿意将墨昀的唇瓣吮得微微嘟起，明明力道不重，但墨昀却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身体软趴趴地向后倒去。 后心被一只大手罩住，墨昀这才稳住身形，司命又吻了他一下，轻微的“啵”声终于叫回墨昀神智，他瞳孔缩紧，待司命的脸移开之后双手瞬间捂住自己的唇。 “你…你……” 他说不出话，司命嘴唇勾起，笑意直达眼底。手指轻轻捏着他的耳垂，眸中映着墨昀受惊到呆滞的一张脸。 “你刚才要是闭上眼的话，我还能多亲几下。” 耳垂上揉捏的力道离开，司命拉开墨昀掩着唇的手，眼睛盯向那里，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墨昀傻不愣登的任他将自己的手拿开握在掌中，呼吸颤抖着，好像还在反应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司命又将另一只手收回，抚上他的侧脸，拇指摩挲着他的唇角，笑意更浓。 “你脸好红。” 墨昀一怔，如梦方醒，惊慌着要起身，司命却快他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拉扯的动作太大，司命伤处被抻到，眉头紧蹙，“嘶”了一声，墨昀立刻老实地坐了回去，伸手想帮他揉一下却又担心碰到他会让他更痛。 第176章 “你没事吧，我…我没注意忘了你还有伤。” 司命摇头，抬手轻轻拽了墨昀一下，墨昀哪还敢同他角力，直接就着他的力道坐到离他更近的地方，耷拉着脑袋始终不敢再触碰他的视线。 “墨昀。” 他听到司命轻声唤他的名字，回神之后他脸似火烧，反倒局促扭捏了不少。 “嗯。” 司命握住他的手，倾身过来，歪着脑袋自他眼下方处看过来：“抬头看着我。” 见他不动，司命轻捏了一下他的手，笑意带起的呼吸拍洒在墨昀颈侧，他微微躲开，眼睛却同司命的视线撞在一处，便再也无处可避。 “墨昀。” 司命再次唤着他的名字，正色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刚刚那就是我的答案。” 墨昀霍然抬头，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所以，你刚才…刚才那样是……” 司命点头，伸手握着他的后颈，将人轻轻带着靠向自己。 “我心悦你，想和你在一起，你可愿意？” 额头相抵，墨昀的目光撞进司命的眼，在对方带着期盼的眼神中瞳仁一颤，眼眶瞬间盈起湿气。 “怎么又哭了？” 司命侧过脸直接将人罩进怀里，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无奈的笑着问道，墨昀还念着他身上的伤，不敢触碰他的皮肤，下巴虚靠着他的肩膀，吸着鼻子小声怨道：“你怎么把我的词抢走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司命还是清楚的听到了他的不满，手在他后脑轻轻揉了一下，侧过脸逗他：“那要不你再说一遍？” 墨昀抹了把眼泪，直起身子摇头：“好话不说第二遍。” “好。” 司命轻笑出声，胸膛轻轻振动，眼底带着纵容。 “你先松手，碰到伤口怎么办？” 环在腰间的手卸了力道，墨昀就势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司命替他将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又含笑看着他问道：“那要和我在一起吗？” 墨昀深吸一口气，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双眼再无犹豫地看着司命，郑重开口。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将来如何，但今后我会真心待你，对你很好很好，你愿意相信我么？” 墨昀的心跳重而有力，透过皮肤清晰地推挤着司命的掌心，司命眉心微动，手撑着下巴望着墨昀长叹出声。 “你这样看着我实在是……”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墨昀顿时紧张起来，感受到他的心跳速率加快，司命勾唇一笑，被墨昀按在胸口的手顺势收拢，抓着他的衣领将人拽到自己跟前，另一只手紧随其后按在他的后背，压着他靠得更近，司命垂首，嘴唇在墨昀唇角轻触一下：“忍不住想再吻你”。 他说完后便再不给墨昀反映的时间，吻重重落在他的唇瓣。 “你的伤！” 墨昀的唇被他碾着，惊呼声变得模糊，手挣扎着想要退开，司命握住他的手反剪到腰后，将人搂得更紧，吮吻的力道加重。 灼热的呼吸在二人之间流转不休，墨昀被吻得七荤八素，到最后只觉得自己身处云端，头脑昏胀，心中被喜悦撑满，不知今夕何夕。 嘴唇被亲得充血肿胀到轻微发痛时，司命才终于满足，墨昀的心跳早就凌乱得不像话，胸口不住起伏，用力的汲取着新鲜的空气。 司命捧住他的脸，吻又轻轻落在他的眼皮，墨昀觉得痒，微卷的睫毛轻轻颤抖，刷过司命的唇，惹得对方的拇指又抚上他的嘴角。 “亲一下而已，你这么激动以后要怎么办？” 司命嘴唇贴着他绯红的耳，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温热的气息钻入耳孔，带着半边脸都跟着麻，他缩着脖子躲了一下，又抬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司命的脸，司命视线下移，墨昀终于发现他所指为何，立刻起身逃也似的冲进卫生间。 隔了好一会儿，墨昀才推门出来，脸上青红交错，视线半点不敢往司命身上落，司命见他尴尬到恨不能钻地缝，又想到刚才他惊慌逃走时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掌抵着眼睛笑出声来。 “你！” 墨昀将衣襟收紧，瞪着司命脸又烧红似石榴，半天才憋出一句没甚气势的威胁。 “再笑我就走了。” 司命捂嘴，尽量收敛笑意，又拍拍床面。 “是我过分，过来再陪我一会儿。” 墨昀噘着嘴不情愿地走过去，司命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拉着人坐下，墨昀看着他略有些散乱的衣襟，又担心起他的伤，略有些着恼地瞪他一眼。 “你身体都这样了，就不能控制一下，万一伤口又裂开怎么办？” “你担心神农？” 司命挑眉，眼底尽是捉狭，墨昀扭开脸小声咕哝道：“关神农什么事？” “他亲自看过的伤，亲一下就裂开了，说出去不是贻笑大方么？” 墨昀被他一噎，又想到刚才在卫生间中的窘态，不由气结，耳尖红的似要滴血。 “反正你注意点。” 他说完又看着司命颈间纱布，心被拧了一下般，又痛了起来。 “刚才疼不疼啊？” 司命拉着他的手，吻轻轻印在他的掌心，墨昀手一颤却没有收回，只任他握着。 “刚才光顾着亲你，没想过疼，要不再来一次我看看？” 再次被他不正经地调侃一遭，墨昀的心疼化作愠气，瞪着他眼眶又红起来，司命受不住他这眼神，败得心服口服。 第177章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这一日自看到司命受刑以来的惊惧和心痛涌入心头，墨昀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散，怔怔望着司命，喉头滚动。 “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佩佩崩了，没赶上更新，半夜爬起来发新章。 感谢阅读、收藏、评论留言的天使们，感谢大家，比心鞠躬。 横杠防卡，不影响阅读。 第99章 你和自己身体有仇？ 墨昀脸上残红未尽，脸上带着几道被泪水滚过的湿痕。身体卸力之后肩膀便垮到近乎内扣，一双盈满委屈不安的眼盯着司命，活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小狗。 司命平日里三言两语就能怼得人哑口无言的嘴现下全无用武之地，那颗早就不知悔愧为何物的心被这眼神刺得一拧，闷闷作痛。他有些后悔自己急功近利，只想着快点解决麻烦，却忘了眼前这颗小种子会因此着急难过。 司命探身展臂，想要拥墨昀入怀，但手臂刚刚靠近，墨昀便立刻捉住他的手将身子闪开。 “别乱动，先养伤。” 嘴上嫌弃，但握着他手的力道却放得足够轻，司命拿他没办法，手上轻轻着力将他一拉，墨昀瞬间扑入一片幽蓝星河，他怔然之下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模样，他趴在司命怀中，对方的手松垮地环在他的腰间，两人坐在一张罗汉榻上，四周雕花木窗大敞，纱幔随着夜风轻荡。 “这是？” 墨昀扭头环顾四周，脑子还有些懵，司命颠了下腿，借着震颤将人搂得更严实些，在墨昀额角轻轻落下一个吻，低声道：“识海之内万物皆虚，无伤亦无痛，可以抱你了吗？” “识海？” 额间酥痒顺着脸颊瞬间激得四肢涌起鸡皮，墨昀侧脸躲开他的唇，手撑在他胸口轻轻推了一下，司命也不抵抗，直接松手看着他起身哒哒地跑到窗边探出半边身体向外看去。 浮云拂面，墨昀挥手将烟云扫净，这才看清楚自己在一艘凌空漂泊的画舫上，烟云之下凡间灯火聚拢如星云，带着金黄的暖色明灭闪耀。 盛景壮美，墨昀却没有心思赏阅，缩回身板着脸瞪了司命一眼。 “重伤未愈就在识海辟景，你和你的身体有仇？” 司命眸光潋滟，手撑在炕几上含笑望着墨昀，答非所问。 “你喜欢就好。” 墨昀被他整得没招，几步迈过来抓着他的手腕就要把人拎起来。 “快回去，你得好好休养。” 司命任他拉着，身体却粘在榻上一般岿然不动，墨昀急得额上冒汗，见他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又气恼起来，甩开他的手坐到一旁，扭开脸不再看他。 “才刚向你表明心迹就甩脸色给我，不怕我伤心啊？” 司命自墨昀身后贴上来，伸出食指轻轻戳他侧脸，墨昀没好气地躲了一下却被他的手臂拦住，又被戳了两下之后终于炸毛，抬手将他的手挥开，却依旧不给他眼神。 “那你怎么不怕我担心呢？我今日看到你吐血时，心都要……” 想到当时情状他的心便如被人用力攫住，喉头哽着再也说不下去，司命见他面上好不容易生动的表情又要沉闷下去，也收了捉弄的心思，从后将人紧紧环在怀中。 “我受雷火之前紫薇帝君特地送了固元的丹药，所以我的伤只是看着重，并没伤到根本。” 墨昀回头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信，司命忍不住伸手蹭了一下他的鼻尖：“没骗你，我若是不做出重伤不支的样子，如何能平民怨？” 见墨昀垂眼又要自责，司命无奈地捏捏他的耳垂，接着道：“我早就说过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当时接受他们进天府宫，就做好了有这一日的准备，无论是不是你来检举揭发，我的惩戒都避不掉，况且由你出手我更心安。” 墨昀扭身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侧，声音被衣料所掩带着轻微的闷。 “别再有下一次了，我心好痛啊。” 声音带来的细微震颤顺着锁骨钻入心间，带着心跳也翻腾起来，爱人便是常觉亏欠，司命收紧臂膀，后悔自己为了逼这颗种子心疼瞒而不报，直到见他落泪难过才发觉自己过于恶劣自私。 “这次是我有错在先，原谅我一回可好？” 墨昀摇头并不言语，司命苦笑，大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孩子似的压低了声音：“好，那我等你消气。” 烟云偷偷钻入舱内，又被清风吹散，两人静静相拥，直到墨昀呼吸变得清浅，司命才叹气开口。 “睡吧。” 两人自司命的识海回到现实，墨昀不知何时坐在司命腿上，靠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司命抬眼，发现哮天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也不知等了多久。 他将食指置于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手臂撑着墨昀后背膝弯，生怕将他吵醒，动作轻缓地将人放到床榻的另一侧，又挥手招了一道仙障罩在他身体四周，确保他不会被二人对话吵醒，这才极为吝啬地扫了哮天一眼。 “什么时候来的？” 哮天何曾见过他如此待人，近乎无语地向上翻着双眼。 “谁知道，我进来后你们两个就这个姿势，叫你也没反应。” “那你还杵在这儿干等，不担心我回来嫌你碍眼？” 第178章 司命小心地将衣袖从墨昀手中抽出来，眼神温柔，口气倒是一如既往地冷硬。 “我贸然把人带过来，不和你道歉等你将来找机会报复回来么？” 他目光扫过墨昀，又有些尴尬地白司命一眼：“再说，人是我带来的，总得好好把他送回去，省得再被你记一笔。” 司命对他的解释甚是满意，嘴角微微上扬着看他：“你的觉悟总是在闯祸后才能达到新高。” 哮天被他不咸不淡地怼到现在，不爽也达到新高，手点着墨昀那边开始反驳。 “少来这套，我把他带过来你心里不知怎么乐呢，便宜占完了来找我麻烦，你真当我没脾气啊。” 司命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你的那个部下元蘅的渡劫历练申请是不是该交过来了，准备压到什么时候？” 哮天直接被噎得没了脾气，手拍着膝盖刚要认输，忽然福至心灵，眼睛看向墨昀那边，肩膀一耸，撇嘴开口。 “元蘅和你的小种子关系可不一般，你在她身上做文章，到时候被小种子找麻烦我是无所谓的。” 司命笑容一僵，再睁眼时眼底漫上寒霜。哮天有了依仗，腰背挺直挑衅地和他目光相对，主打一个直气壮。 正在此时，空气忽然开始扭曲，似波纹荡漾，慢慢聚拢成一道人形，二人目光一凛，齐齐看过去，人形逐渐生出颜色，化作一道半透明的虚影，文曲星一身凡间打扮，抬手看着腕上手表，表情焦急地冲司命开口。 “我时间有限，接下来的话你们俩仔细听我说。”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章发晚了，再甜一章两个人就要开始走走剧情了。 感谢收藏、阅读本文的小伙伴，给大家比心。 这周更新字数比较少，希望大家原谅。 第100章 心脏受不了 墨昀隐约记得自己被司命拉入识海，乘着画舫在云海徜徉。他靠在司命怀中，那股本就不嚣张的气焰被司命低柔的嗓音才哄一句便散得没了形状。温暖又让人安心的怀抱带着浓郁的药香，精神稍一放松睡意便卷着他沉入黑沉的梦乡。 再睁眼时画舫云海皆已不见，就连司命也不知所踪。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脚下大地震颤着，空气中热浪翻滚，眼前的景物都被热气烘得扭曲变形。天空被火光染红，环着他的一圈林木被火舌舔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皮焦黑冒着呛人的烟气。 诡谲的景象让墨昀愣在当场，眼神慌乱地扫过四野，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地面的震颤变得更加剧烈，让他几乎站立不住，罡风带起滚烫的气流迎面而来，墨昀的衣料和发丝被吹得直直向后，发丝尖端抵不住热气烘烤，没过一会儿便被燎得微微卷曲。墨昀手挡着眼睛才能堪堪抬头，就见空中飞来一只巨大的朱红雀鸟，羽翼尾端带着烈焰，所经之处一片火海。 雀鸟身形如箭，直往高空冲去，却在半途发出一声尖利的悲鸣，墨昀被这响彻天地的声音震得气血逆流，腿脚酸软根本站不稳当，五官皱作一团，捂着耳朵跪坐在地。 一声巨响过后，他慢慢睁眼，就见雀鸟不知何时已从半空陨落，将他不远处的地面砸出一道深坑。沙土四溅飞扬，呛得他不住咳嗽。 朱红雀鸟，羽翼带火。 墨昀瞪大双眼，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双臂撑起身体，踉跄着向雀鸟的方向跑去。 “朱雀…”他喃喃着，声音忽然放大，冲雀鸟唤道：“陵光上神！” 陵光摔得太重，鼻腔中发出痛苦的抽息。她挣扎着用利爪抠着土地，双翼延伸开来，试图站立起身，羽翼火焰重燃，却在顷刻间被一道幽蓝带着黑的雾气覆盖，她脖颈僵直，鸟喙张开，连声音都发不出便又倒了下去。 墨昀眼看就要到她跟前，却被瞬间腾起的沙土所阻，只能着急地用双手不停挥开眼前烟尘，陵光终于注意到他，金色瞳仁登时缩紧，抬起头来冲他发出一声带着怒气的尖啸，墨昀被啸声带起的气流一冲，身子翻滚着撞向离她三丈有余的地方，陵光叫过一声，脖颈抖了两下，一口金红鲜血自喙中喷出。 “昀昀，别过来，不要离我太近。” 陵光声音虚弱，语气温柔中带着隐隐的乞求，墨昀被她的鲜血刺痛了双眼，正要有所动作时，戴在颈上的红色宝石亮了起来，眼前空间漩涡般扭曲起来，墨昀被一股力道向后拉扯，他胸口憋闷，呼吸愈渐困难，又惊又急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好留在她的身边。 “走吧，昀昀，不要担心我。” 脱离此境时，陵光再次开口，声音带着笑意与慈爱，却叫墨昀心痛。 墨昀坐起身来，浑身都是冷汗，心脏扑通狂跳，他只能捂着胸口用力吸气，后心一暖，一道清明静气注入体内，慌乱的心跳这才平缓，神思也因此慢慢回还。 “做噩梦了？” 司命轻拍墨昀后背，跟着坐到他身边替他将额角的汗珠蹭去。墨昀冲他微微笑了一下，抬头看到马车的金顶，好奇地问道：“我们还在识海？” “不，我们在回天府宫的路上。” 耳垂被司命揉捏，微微的痒。墨昀愣了一瞬，着急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你不好好养伤，怎么就出来了？” 司命神态安然地从旁拽了两个软枕过来，又拉着墨昀一起靠了上去。 第179章 “天府宫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去处。” 软枕过分松软，墨昀腰后没有支撑，便不是很舒服，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很自然的从司命掌中抽离。 “就不能请趋吉或是避凶仙君帮你一下么？” 司命盯着墨昀的手，见他终于坐定，又把它捉了回来握在手中。 “有的事必须我亲自处，再说…” 他手指插入墨昀的指缝，同他十指交握。 “正好可以送你去上工。” 墨昀这才想起今天并非休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着装，立刻跳起身来想要仪容。 “你先松开一下。” 他晃了下胳膊，蹙眉略显不满地瞥了司命一眼。司命抿嘴，直接把人拽到自己跟前，在墨昀困惑的表情下松手，替他将衣带解开。 “干吗呀。” 墨昀连忙按住他的手，脸不自主地红了，司命抬头看他一眼：“替你衣服。” “……哦。” 误会了司命墨昀十分尴尬，但依旧不太愿意叫司命帮忙。 “我自己可以的。” 司命反手抓住他的双手，抬头静静地望着他，表情虽然未变，但墨昀总觉得在他那双眼中看到了一丝委屈，到底是自己倾慕之人，除了纵着还能怎么办？ “那…你来？” 司命嘴角上挑：“好。” 他一笑墨昀便也觉得眼前桃花盛放，满眼都是粉红花雨，一条衣带系得他浑身发麻，像有细密的电流在周身乱窜，电得他心跳又乱又快。 微微打褶的衣料被司命拽整齐，一套动作完成后他也不放人自由，转而伸手掐住墨昀的腰，抬头十分愉悦地欣赏墨昀涨红的脸。 “刚才想哪儿去了？” 墨昀不答，扭头看着窗外，恰巧此时马车停下，墨昀如蒙大赦，立刻把他的问题岔开。 “天府宫到了。” 司命点头“嗯”了一声，墨昀无视他眼底的阴沉，只想着如何规避让自己尴尬的问题。 “迟到不好，我先走了。” 他说话就要扭身离开，司命借着掐在他腰上的手站起身，将墨昀的动作拦了下来。 “等一下。” 墨昀的身子被他扭正，一双圆眼躲避着他的视线。 “抬头。” 司命语气不大痛快，墨昀不想再惹他，听话地抬头。腰间的手慢慢收紧，司命垂首，在墨昀唇上轻轻落了一个吻下来。 “好了，去吧。” 一个吻让司命的表情明快许多，眼中又见笑意。他松开手，拍拍墨昀的脑袋，终于舍得放人离去。刚刚确定心意，墨昀还不善于应对这样突然的亲密接触，心脏轻易就被挑得加速跳动。他捂着发烫的脸退开一步，一扭身疾步冲到车门边上，一边拉开门一边扭头着恼地看着司命。 “以后不要突然…我。” “亲”字因为羞涩被他吞入口中，司命抱臂侧过脸，眉梢轻轻挑起，不解问道：“为什么？” “我心脏受不了。” 墨昀说完这句话，飞快地跳下车，待司命的视线追过去，他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直到坐到工位上，墨昀的心跳也没平复下来，他担心自己这副被煮熟的模样被萌萌看到，趁着人没来从乾坤袋里掏出上次执明送他冰髓贴在脸上散热。 到底是神宫出品，效果非同一般，萌萌进来的时候墨昀裹着一条毯子，缩在工位上牙齿打战，睫毛上还凝着一层白霜。 “墨昀？” 萌萌被他没有血色的脸吓了一跳，立刻跑到他跟前：“你…没事吧？” 墨昀被自己的操作蠢到，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摇头：“没事，我缓一会儿就好。” 他抖得话都说不利索，萌萌实在不放心，烧了一壶热茶倒了一杯给他。 “你怎么搞的？” 墨昀贪恋地捧着茶杯，手掌紧紧贴上杯壁，汲取茶水带来的暖热。 “南天太热，我贪凉，就取了以前在北天工作时买的寒冰避暑，没控制好力度，就…又被冻到了。” 他说得怪不好意思，萌萌听得哭笑不得：“午休时你去食堂要一碗温补的汤喝了，一冷一热身体受不了的，不过…” 萌萌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秀眉微微蹙起：“也不怪你贪凉，今日南天的气温确实高得有些奇怪。”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开手边文件，状似无意地小声念叨：“也不知是不是朱雀上神身体有恙，以前从来都没这么热过。” 经她这样一说，墨昀身子一颤，想到梦境中陵光虚弱痛苦的样子，就连茶水溅到衣服上都未察觉。萌萌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一扭头见墨昀皱眉凝神不知在想什么，又莫名有些不安。 “墨昀，你真的没事吧？” “嗯？” 墨昀回神，放下茶杯拿着毯子擦拭衣摆上的水渍，萌萌放下文件，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昨日文稿处的三位仙君过来找你，说你本来和他们约好要见面，但到了约定的时间你人不见了，他们用青鸟传音时才知道你被投诉，禁言三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如果有事的话，你尽管开口。” 昨日他急着去找司命，早就把和山幽他们的约定忘在脑后，此时被萌萌提起，他一拍脑门，这才想到自己没打招呼就失约，就连青鸟的投诉也没有处，也不知元蘅会不会因此着急。 第180章 “我临时有事，走得太急，忘了和他们打招呼，午休时我去向他们赔个不是。” 萌萌点头，又把自己的青鸟招出来：“先告诉他们一声，我看他们昨天挺担心你的，答录处的事情刚刚解决，不要在这个时候生出什么误会，过几日你还得到他们那边轮转实习呢。” 谢过萌萌之后，墨昀写了张纸条经由萌萌递给青鸟，青鸟不情愿地衔起纸条，白了墨昀一眼之后拍拍翅膀飞了出去。墨昀无奈又尴尬，只能看着萌萌苦笑。 “没事，三日很快就过去了。” 三日虽然快，但没了青鸟传音，确实不太方便。 梦境之中的景象在他心头萦绕不去，墨昀没法安心工作，找了个借口绕到答录处的阳台上，将执明和孟章的指环都掏出来，但无论他如何施法，指环都毫无反应。 一切都过于反常，墨昀想了想，还是决定向天府宫请半天假，去找荧惑一趟。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感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鞠躬比心！ 第101章 这话不是我写的 给荧惑发出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墨昀向人事部递了请假申请，午休时刚要离开，就被山幽和出岫拦在了答录处门口。 两人被莫名放了一次鸽子，见到墨昀多少有些怨念在，墨昀也知道自己做事有些不讲究，故而一见到他们便先行道歉，他态度摆在这里，山幽和出岫倒也不好再怪他，只和萌萌一样担心他有什么难处。 “昨天我们发现你被禁言都快吓死了，你没出什么事吧？” 墨昀摇头：“昨天和朋友讲话时稍微激动了一些，不小心碰到了青鸟大人，说来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终归你人没事就好，我们没等到你，又看你被禁言，都以为你是因为举报的事情遭人报复，这一晚上到处打听你的行踪，就差去二郎神君那里报案了。” 出岫说完，心有余悸地看着墨昀：“但你这几日还是要注意些，那些人家里都是些狠角色，为了以防万一，你这段时间都不要单独一人，要出行的时候可以叫我和山幽一起。” 墨昀没想到自己着急离开会让他们如此担心，有些歉疚地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无妨。” 出岫笑着摆手，又挑眉和山幽交换了一个眼神，墨昀立刻被他们一边一个架住手臂。 “今日你可不能再放我们鸽子了，大家准备了几日，就等你这个主角到场。” 两人根本不容墨昀拒绝，直接拖着他向外走，走出两步山幽回头招呼萌萌一起跟上。四个人进入登云梯轿厢，墨昀才终于寻得开口的机会。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山幽得意地扬起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见几人脸上都带着喜色，又听他们说准备良久，改日再约的话便被墨昀咽了回去，他想着午休时间不过一个时辰，他尽量早些离开就是。 山幽和出岫带着他左绕右绕，最终拐进一间大会议室，两人将门推开，墨昀眼前一花，各色花瓣顿时如落雨一般兜头落下，随之而来的是雷鸣般的掌声。 墨昀挥开花瓣，这才看到大会议室中站了几十号人，山幽和出岫相视一笑，将墨昀推了进去，里面的人立刻齐声喊道：“多谢墨昀仙君不畏强权，维护公，肃清职场不正之风！” 一顶高帽扣下，墨昀直接被砸懵，愣怔地看着会议室中众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洛染直接捧着一束花走到墨昀面前，伸手将花束塞到墨昀怀中，带着满面笑容感激地道：“墨昀，这里的诸位都是当年在答录处被他们磋磨过的人，我们一直以为自己的冤屈无处申诉，就只能眼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幸好有你将这件事闹开来，这些年压在我们心头的怨气才算有了出处。” “是啊，这次证词的时候，在场的大伙都有出力。” 出岫撞了一下墨昀的肩膀，又道：“大家看到云水镜的影像之后都很激动，又听洛染说你可能需要更多证词才能确保检举成功，所以就相约在这里将自己的那份写好拜托洛染交给你。” 即便知道每一份证词后面都是一个曾经受过伤害的仙人，但真正见到他们之后墨昀心中还是大为震撼。 “墨昀，你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英雄，今日大家请你过来，也是想向你表达我们的谢意。” 洛染侧过身，让开视线，墨昀这才看到摆了满桌子瓜果珍馐。 “其实昨日我们准备得更丰盛些，但没想到你有事没来，今日没时间重新订餐，便从食堂打了一些过来，希望你别介意。” 墨昀哪会介意，抱歉地看着会议室中的大家，弯腰先鞠了一躬。 “没想到大家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昨日我家中有些事情走得着急没有提前告知山幽和出岫，害大家破费实在抱歉，希望大家原谅。” 众人连忙摆手，七嘴八舌地叫他不要在意。墨昀直起腰，想到自己收到的那一张张证词，情绪不免有些激动，他喉头滚动，声音微微发哑，又放下花束，冲众人拱手弯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答录处欺凌一事能够这么顺利迅速的解决，离不开诸位的帮忙，能在这个时候鼓起勇气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并非易事，在我看来在场的诸位都是英雄，我也要感谢大家的信任。” “哎，这样客气下去午休时间可就要结束了，都是英雄。” 第181章 出岫拉住墨昀的胳膊，又冲大家打趣道：“所以各位英雄们，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席了，我肚子已经叫好久啦。” 他一句话将场中众人都逗乐了，大家围着会议桌坐下来，山幽一边吃，一边和出岫一起向墨昀介绍在场的诸位仙君仙子，墨昀默默记下众人的名字，然后就被山幽和出岫一左一右搭上肩膀。 “以后在天府宫如果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地方找我们问就好，你看，”他手在空中一挥，“我们都是你在天府宫的人脉。” 从开始时被议论质疑，到现在被信任认可，墨昀心中十分欣慰，脸上的笑意也更加真挚。 “以后就拜托诸位了！” 与会议室中欢欣喜悦的氛围不同，此时的司命办公室内，哮天的脸阴沉如大雨将至。 “你在跟我开玩笑？” 司命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抬眼看着他没说话。哮天扶额，在司命面前兜着步子，越走越暴躁。 “你真觉得自己是天生地养金身不坏啊，身子还没好全就急着入凡，活够了直接去泰山府君那边说一声就是，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司命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因热气蒸腾而略扭曲的景物，淡然开口：“这几日南天的气温一日高过一日。” 哮天见自己叭叭说了半天，司命一句没听，还和他扯起天气，顿时更加不爽。 “我和你说正经事，你能不能认真点？” 司命将视线从窗外移到哮天身上，清冷的目光盯得哮天那点火气再烧不起来，语气到底软了下来。 “我是担心你，文曲星的消息就算是真的也不急在一时，你这个状况下去万一和他们对上，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总得想想小种子吧？” 提到墨昀，司命的视线一瞬变得温柔，抿紧的唇线也放松了些许。 “我想入凡，重伤这段时日是最好的时机。” 哮天对他已近无语，一挥手负气道：“随便你，我真是闲得替你操心。” 司命见他背对着自己坐下，摇头无奈地笑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挥手用仙术递了杯热茶过去，哮天抱臂，任茶杯飘在半空，也不伸手去接。 “你不想我入凡，难道是有更好的办法？” 哮天接过茶杯随手放在桌上，不直气也壮：“没有。” 司命点头，没再说话，哮天到底自己憋不住又开了口。 “魔族被封这么久，能破开父神封印跑出来，实力也许远超我们想象，依我看还不如将文曲星的话带上九天，镇守封印本就是他们的职责，现在封印被破，他们赋闲那么多年，也该活动一下筋骨。” “你倒是想得一手好办法。”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司命在奚落自己，哮天翻了个白眼，起身就要离开。 “好好好，你最厉害，想去就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反正又不是我没命。” 赌气自然不是司命叫哮天过来的目的，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哮天面前立刻出现了一道门，司命自他身后走过来，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将门推开。 “跟我来。” 哮天略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跟在司命身后迈了进去，门的另一边是一方石室，四面墙壁高耸，仰头望去如同置身井底，根本望不到边缘。墙面上钉着一排排木架，架子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命簿。卷轴外面的包首颜色各异，哮天视线在四周环顾一周，最后落到司命身上。 “除你以外的人不能随便进天命间，你带我上这儿来存心让我犯天条？” 司命斜睨了他一眼，根本懒得和他费口舌，一伸手一道泛着白金光晕的卷轴便从架上飞出来，稳稳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这是陵光上神第十世的命簿，打开看看。” 哮天后退一步，不想被司命看出他心生胆怯，清了下嗓子之后才问道：“这是我能看的？” 司命直接将卷轴抖开，哮天被光晕刺得微微眯眼，过了一会儿之后眼睛才适应过来，他扭头看着司命，见他点头才提起勇气把视线移到卷轴的内容中去。 上神历劫的命簿总是命途多舛跌宕起伏，哮天没用多久就看到了最后。 “甲辰年六月十八，朱雀神陨，四神余三。” 神陨二字太过惊悚，看得哮天瞳孔紧缩，倒抽一口冷气。他转过头，吞了下口水，十分艰难地问道：“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精神有些恍惚，这种话…也敢写在命簿上？” 司命将卷轴收好，面上平静无波。 “这话不是我写的。” “什么叫不是你写的？！” 哮天一嗓子喊完又觉得自己声音太过洪亮，立刻压低了声音又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命簿不是你写的？” 司命把陵光的命簿归档，挥手变出一张茶桌，示意哮天坐下。哮天此时哪有品茶的心思，急得直打转。 “你就别整你那破茶了，说重点，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朱雀神陨，四神余三？陵光上神她…她要归墟了？” “你先坐下。” 司命被他晃得眼晕，揉着额角拍拍桌面，哮天一屁股坐在茶墩上手指焦躁地敲着桌面。 “陵光上神的命簿早在六千年前就已经由我亲自写好，她闭关突然，第十世下界历劫这件事便被搁置下来，她的命簿也一直存放在这里，天命间除我之外无人能入。” 第182章 哮天略忖度了片刻，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下，抬头看着司命，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推论。 “你的意思是说，这句话是凭空出现在她的命簿上的？” 司命点头：“她出关后，孟章上神便来找我商量她应劫之事，陵光闭关这六千年，孟章心有所转，希望我写命簿时手下留情，让她在凡间过得轻松一些。他走后我来查阅命簿，便看到了这最后一行字。” “你没动过她的命簿，这里又没人能入，那会是谁？” 哮天捏着下巴边说边想，随着话音落下，他的表情忽然僵住，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司命。 “天道。” “是天道？” 两人同时开口，司命没有一丝上扬的句尾直接给出答案，哮天胸口深深起伏几下，好半天才消化掉自己听到的信息。 “她怎么会…神的寿命不是近乎无限么？” 司命垂首，又咳嗽了几声，哮天担心伸手想要替他拍后背，被他抬手拦下。 “无妨，问题应该出在六千年前她忽然闭关的时候。自她闭关之后，天庭出现废神之说，转轮王发现凡间有魔族踪迹，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 哮天收回手，凝眉想着司命的话，又问道：“那她闭关又和魔界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想说她发现魔族出界，力战不敌，最后只能借闭关养伤？” 司命罕见地没有嘲讽他的奇思妙想，反而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这几日南天的气温不正常，陵光上神那边可能出事了。” 哮天恍然大悟：“所以你刚才不是胡言乱语，她出事…那南方天会如何？” “不知道。” 这话也并非他随口敷衍，天地之间只余四位真神，无人知道神陨会对现在的天地秩序造成什么影响。 “若事情如你所料，陵光都被他们伤成这样，你就算下界又能如何？” 哮天有些头大，手撑着额头不住叹气。司命倒没有像他一般消极，嘴角上扬笑得浅淡。 “总好过坐以待毙。” 话说到这里哮天也冷静了不少，只表情有些疲惫地道：“长生大帝那边我一直盯着，发现目标之后我会及时和你联系，另外你此去凡间行事小心些，文曲星现在是个凡人，真出什么事他也帮不上忙，有什么事你随时联系我，我同杨戬会尽量帮你。” 司命“嗯”了一声：“神陨这件事……” 不等他说完哮天便挥手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司命放下心来，哮天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小种子不是和陵光关系不错，你就没想过借他的关系打探一下神宫的态度？” 回应他的是司命瞬间变冷的眼神，哮天手拍上自己的嘴，向他做了个讨饶的姿势。 “得，当我没说。” 会议室里众人盛情难却，墨昀好不容易挨到午休结束，这才脱得身来，步履匆匆地向天府宫门外跑去，他本来想着若是到了火神殿也找不到荧惑，便用契约之力叫来穷奇带他上九重天见陵光，谁知刚出天府宫大门便看到荧惑的马车正要落地。 荧惑推门见他就站在马车旁边，表情也有些意外，墨昀刚叫了一声舅舅就见荧惑面色一沉，冲他招手。 “先上车。” 墨昀跳上马车，等车门完全闭合之后荧惑才回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 墨昀神色忧虑地看着荧惑，接着说道：“我请了假，正准备去找你。” 荧惑挑眉，没开口墨昀也知道他想问什么。 “我一直联系不到你们，是不是陵光上神她……”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荧惑拦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切等出了政辖区再说。” 墨昀于是闭嘴，咬着指甲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天府宫。马车踏出政辖区界门，瞬间跃入高空，荧惑挺直的背脊也瞬间松垮，他手捂着半边脸，在墨昀焦急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昀昀，陵光的身体……” 他顿了一下，两腮咬紧似是在极力压抑着情绪，又换了一个说法。 “她剩下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更新有点晚，这几天刚搬完家，换了环境略微有点卡文。 感谢大家的阅读、收藏、评论还有投喂。 第102章 打架还是拆家 “你说剩下的时日不多是什么意思？” 荧惑抬眼看着墨昀，脸上面具一般的笑没了踪影。 “神力逸散的速度变快了，这样下去不需多久，她就会因神力耗尽消散于天地之间。” 梦中所见场景带来的不安得到印证，墨昀呼吸凝滞，一颗心直直下坠，他捂着胸口，手被胸前那颗母神眉心血所化的宝石硌到，这才找回几分智。 “是不是因为她把母神的眉心血给我才…我这就把它还回去。” 墨昀说话间就要将链子摘下，荧惑却无力地冲他摆了摆手。 “她把眉心血送你就是担心这东西会被荒流沾染，现在就算还回去她也不会要的。” 墨昀不解：“都什么时候了，难道就为了一个念想便置自己身体安危不顾么？” 荧惑自嘲地笑了一下，有些烦躁地搓了一把脸，语气颓唐：“就是因为她在意的东西太多，才把自己耗到了今天这步。” 第183章 见墨昀还要说什么，荧惑再次开口，语气因无力而显得低哑：“昀昀，现在什么都别问，先去看看她，她现在应该也很想见你。” 自打知道陵光身体出问题以来，荧惑和其他三神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淡定，于是就给了墨昀事情一定有解的错觉。可现在眼见从来镇定自若的荧惑第一次流露出难过与脆弱，墨昀便也知道追问无用。心焦被难言的苦涩取代，墨昀起身走到荧惑身旁，伸手轻轻拽住他的袖角。 “我体内还有两颗灵珠，说不定取出来之后会有希望。” 他想到孟章说过的入梦取珠，本意是想着能够安慰荧惑，谁知荧惑听后忽然激动起来，他反手抓住墨昀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墨昀痛到皱眉。 “是不是孟章和你说了什么？” 墨昀看着他已近狰狞的表情，吓得本能就想要抽手，但荧惑抓着他不放，一双眼紧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证实自己的猜想。 曾经答应过孟章保守秘密，墨昀不想要背弃承诺，但又想着事出从急，便想向荧惑解释来龙去脉，但荧惑却在此时松了手，整个人泄了气般闭上眼靠在座位上。 “昀昀，无论他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会。” 看这样子，大概是孟章已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荧惑，墨昀心中有了计较，坐在荧惑身边静静地看着他问道：“如果这真的是个办法呢？” 荧惑沉默了许久才终于睁眼看过来：“他果然找过你。” 墨昀也顾不上去想刚才这出是不是他的套路，只点点头，直面他的目光，诚恳道：“无论他说了什么，我认为这方法可行，再说这两颗灵珠本就是属于陵光上神的东西，若能够助她渡过这次难关，为何不试一下？” “你疯了？这两颗珠子要是轻易能被取出，何必等到现在，你年纪小不要什么胡言乱语都相信。” 荧惑用力捏着鼻梁，似是在极力压抑着心底的烦躁。墨昀知道他的顾虑，反倒镇定下来，耐着性子劝道：“我知道无论我年岁几何，在你心中都是个小孩子，但事已至此，难道你就忍心看陵光上神的身体这样拖下去么？” “你可知道入梦取物的代价？” 荧惑的火气克制不住，被墨昀的话挑了起来，桌面被他一拍，承受不住这股怒意，瞬间便四分五裂，木屑溅了墨昀一身。 墨昀看了无辜殒命的桌子一眼，知道此时不能同他硬碰硬，只能先行示弱，他低下头双手揉着衣角。 “陵光上神现在是我义母，你的意思就是让我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什么都不做？” 荧惑手锤上窗棂，用力吸气试图平复情绪，墨昀抬头偷偷瞧他一眼：“你别那么使劲，当心一会儿把车拆了，到时咱俩走着上九天么？” “入梦取物，一着不慎便会永堕梦境再也出不来，不要说我同你父母，就算陵光都不会同意。” 入梦的结果孟章早已言明，墨昀也已经做好了心准备，他从容地看着荧惑，问道：“那你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那也不行，你想没想过若你出事，你父母情何以堪？” “想过的。” 墨昀在心中默默回答，转而又笑起来，眼睛晶亮地看着荧惑。 “所以，为了我爸妈和舅舅你，我也得努力将这件事办好啊。” 两人各执己见，到了青龙宫荧惑也未见松口，下车时墨昀忽然顿住脚步，扭头看着荧惑。 “舅舅，如果我明知道有办法却瞻前顾后不去尝试，万一陵光上神出了什么事我今后都只会活在遗憾和悔恨当中，我想你也是一样。” 隔着一道门，荧惑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松口但也未见他再反对。本着不反对就是默认的心态，墨昀表情明快许多，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又道：“陵光上神那边我会劝她同意的，我爸妈那里就先拜托你。” 一句话说得荧惑脸又黑了起来，他大步跨过来，拨开墨昀跳下车，斜了墨昀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谁的父母谁搞定。” 荧惑素来口硬心软，听他这样讲墨昀终于放心，提步追上去，也不再多言语，只拽着他的袖子来回晃悠，荧惑不厌其烦，但也甩不脱他，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向青龙宫内走去。 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内殿，墨昀抬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掉了下巴。原本古朴华丽的殿宇不知因何损毁，断壁残垣零落在地面各处，粗壮的立柱被拦腰截断，断面还泛着被火焰燎过的焦黑。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搞的？” 墨昀指着化作废墟的宫殿，扭头问荧惑，谁知荧惑紧抿着嘴唇，表情极不自然地扭头将视线移到别处。正纳闷时墨昀的肩膀搭上一只手，他愣怔了一下，就听执明叹道：“昨日你舅舅和孟章打了一架，打完就成这样了。” “啊？打…谁和谁打起来了？” 墨昀傻眼，以为自己听错。执明趁机告状似的抱臂啧嘴道：“你看看，两个人的岁数加起来都能给人当祖宗了，还用这么幼稚的方式处问题，昀昀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学他们两个。” “这是打架还是拆家啊……” 荧惑和孟章都不是冲动的人，要不是执明作证，墨昀真的很难相信眼前的废墟是他们的手笔。 “陵光还在等你，走不走了？” 在墨昀面前被执明揭短，荧惑多少有些没面子，他手指蹭了一下鼻子，语气不耐地催促了一句，墨昀“哦”了一声，抬脚就要跟上，执明却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第184章 “我带昀昀过去吧，孟章还在里头，你们俩见面再拆几间屋子，这青龙宫就该塌了。” 荧惑双手紧攥成拳，墨昀担心他再发火，连忙跑过去拽住他的手。 “舅舅，我拜托你的事……” 掌下拳头慢慢松缓，荧惑冲执明一点头：“劳烦上神，我有事先去找柳宿一趟。” 墨昀松了口气，执明微笑着挥手赶人：“快去吧，昀昀这边不用担心。” 荧惑走后墨昀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扭头焦急地看着执明：“还请上神带我去见义母。” 执明点头，手搭上他的肩头打了个响指，转瞬间两人便在一处宫殿门前，墨昀正要上前，执明又嘱咐道：“陵光现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你同她说话时尽量注意些，不能让她太过激动。” 墨昀点头应下，快步走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正要敲门，殿门便在他眼前自动打开。热气自殿内喷薄而出，墨昀觉得自己的嘴唇都瞬间干裂起皮，汗水来不及流下就被热气烘得瞬间蒸发。 “把这个带在身上。” 执明走过来，拉起墨昀的手，将一颗碧绿水球放到他掌中。墨昀点点头，握着水球走了进去。 有了水球在手，灼热的气息果然消解不少。殿内空旷无人，墨昀正四下打量，便听孟章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过来。 “她在这里。” 墨昀快步绕过屏风，便又来到一间更宽阔的殿宇之中。孟章坐在一株巨大的青藤之上，藤条粗壮，蜿蜒盘绕像是王座一般将他托在半空，他周身青气四溢，卵壳一般将躺在他膝头化作朱雀原形的陵光罩在当中。 “上神。” 梦境之中的雀鸟形象和此时自己目之所见完全照应，墨昀声音发抖，喉头泛堵，除了上神两个字，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孟章，把我放下吧。” 陵光抬首，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孟章眉头微蹙，虽未开口，但藤条缓缓移动，没一会儿两人就自半空降下，来到了墨昀跟前。 陵光展翅，羽翼边缘泛起金光，孟章立刻抬手，手指轻轻按住她的后背。 “你身体刚刚稳定，不要妄动神力。” “昨日我这样子将他吓得不轻，还是化作人形他更好接受一些。” 墨昀捕捉到她话中信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所以昨夜我看到的全是真的，不是做梦？” 陵光被孟章按着，不太舒服地抖了下翅膀，孟章收手，抬起眼来面有郁色地看着墨昀。 “她现在体弱，需要安静。” 墨昀捂嘴垂眼，心中怨自己太过激动，没有顾及陵光身体。陵光翅膀一扇，掀开孟章的仙罩，回头很是嫌弃地瞪他一眼。 “我哪有那么脆弱，你别吓唬他。” 她说完又拍拍翅膀，飞到墨昀肩头，用鸟喙轻轻戳了一下墨昀的侧脸。 “抱歉，我现在不方便化作人形，只能这样同你说话。” 墨昀连忙摇头，侧过脸看着她抱歉地道：“该我向你道歉，我不知道那是真的，我以为自己在梦里，我……” 他慌乱之下口不择言，陵光笑了一声，拍着翅膀又落到近处的一根藤条上。 “对你来说确实是梦境，你我血脉相通，又有母神眉心血作为媒介，昨日我被荒流折磨，你应该是有所感应，魂魄离体跟到了我面前来，也幸好没出什么事，不然我真的没办法柳宿他们交代。” “所以，你伤重吐血也都是……” 墨昀说不下去，陵光点头：“是真的。” 见墨昀表情哀戚，陵光金瞳流露出几分不忍，她扭头看着孟章，轻声道：“孟章，我想和昀昀单独说一会儿话。”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三次事情有点多，又加上姨妈造访，一直没来得及更新，明后两天会连更，让大家等这么久十分抱歉。 感谢大家阅读、收藏、评论和投喂的海星，给大家比心了。 第103章 情侣同款以解相思 孟章离开后，陵光扑腾了一下翅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在藤条上。墨昀把坠着眉心血的项链摘下，双手捧着向她递了过去。 “上神，这件礼物实在太过珍贵，放在我这里不如还是还给您更好。” 陵光偏头看了那宝石一眼，站起身来双翅伸展，墨昀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陵光便化作了人形。不过几日没见，她便消瘦许多，水红色的衣衫也显得有些松垮，可能是怕墨昀担心，她抢先开口。 “我还是习惯这样和你说话，放心，这不过是我意识形成的一道虚影，真身已经睡了。” 她说完指了下藤条王座，墨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朱雀原身正卧在王座正中的青色仙障中，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昀昀，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体出问题和眉心血有关？” 陵光虚靠着一条青藤，下巴点了下墨昀手中的宝石。墨昀点头，老实地说出心中疑问：“如果眉心血的力量能帮您稳住体内的荒流之力，那为什么要把它送出去呢？难道就因为这是母神留给您最后的念想吗？可…在我心里，您的安康比念想更重要。” “哎……” 陵光叹了口气，又有些不爽地用拇指指向门外。 “荧惑这小子是不是和你说我时日无多，担心荒流沾染眉心血了？” 墨昀握着宝石抬头看过去：“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第185章 “当然不是。” 陵光摆手，似是觉得这说法不太严谨，又补充道：“应该说不全是，总之你先把眉心血戴好，等我把接下来话说完你再考虑它的归属也不迟。” 墨昀将信将疑地将项链重新挂到颈上，陵光满意地冲他笑笑，又招呼他过去。等墨昀走近之后，陵光伸手握住墨昀的手，拉着他向前走去。 两人一步迈出，眼前的场景便变了模样，他和陵光站在一处荒原之中，四周薄雾漫漫，只有一棵参天古木静静矗立在荒原正中，古木枝叶繁茂，生机盎然，和周围的荒凉格格不入。 “这是我诞生的地方。” 陵光驻足抬头，含笑望着那株古木对墨昀说道。不知为何墨昀总觉得这棵树有些眼熟，有些好奇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脑中忽的想起两人结为义母子的那天。 “这棵树是上次那株？” 他指着古木问陵光，陵光点头：“母神已经不在了，天地间除了它能为我做见证之外，我也找不到其他的东西。” “您就生在这棵树上？” 实在不怪墨昀会问，九天四神，其他三位皆有同族，只有陵光作为朱雀，既不和雀鸟相类，也同鸾凤不同属，好似天地之间仅此一只，孓然没有归属。 “是啊，我睁开眼时就站在最高的那截枝头，不知从何来，也不知该去何处，这里空旷荒凉，只有这棵树陪着我，我不清楚自己是谁，也不清楚这世界是如何样貌，当时这棵树就是我的全世界。” 陵光眼神飘远，似是在回忆自己的初生时光。 “有一天天降惊雷，劈到了这棵树上，我恰好在枝杈上睡觉，被雷一打，剧痛之下就昏了过去，待我醒来，这棵树被雷劈得烧焦了一半，我悲愤不已，日日冲着天空怒鸣，怨它劈下雷火损毁我的家，可能是被我骂烦了，没过几天，空中又是一道雷劈下，直直落在我身上，我本以为吾命休矣，却没想到这道雷劈开了我的灵智，还让我拥有了驭火的力量。” 陵光靠着树干坐下来，手抚上粗糙的树皮，古树像是有所感应，枝丫摇曳发出沙沙轻响。墨昀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抬头在斑驳的树影下追问后来的事。 “后来，我就遇到了母神。他们行军至此，想在树下扎营。我被响动吵醒，把他们当做和天雷一样要毁掉我家园的敌人，当时老乌龟他们也在，我一个人单挑他们三个，最后被他们拎着翅膀带到了母神跟前。” 陵光说到这里不由失笑，谈到母神时，她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孺慕。 “母神怜我年幼不懂世事，便把我带在身边，当女儿一般教养。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轻松快意的时光，我有家人相伴，有挚友在侧，每一天都过得既充实又充满希望。再后来的事你应该也都知道了，补天之后，她力竭归墟，神魂消融之前她将自己眉心涌出的这滴血留给了我。” 也许是后来的故事太过叫人伤怀，陵光便未细讲，只用双眼盯着那颗流光四溢的艳红宝石。 “母神教会了我很多事，教我爱她用泥巴捏出来活蹦乱跳的小人，教我爱这祖神创造的世界，但只有情爱一事，她没有同我细讲，但我却觉得自己学会了，盲目又莽撞的缠上了孟章。” 她自嘲地笑笑，抬头看着墨昀时目光略有些闪躲。 “这话说来有些丢人，但我当年的事在天界也不是什么秘闻，我向天道起誓，同孟章定了十世之约，待到十世之后，他若还是对我无意，我便收手。” 梦境中陵光苦求而不得的片段纷至沓来，墨昀抿嘴在心中忖度了片刻还是开口宽慰她道：“喜欢一个人并无错处，但两情相悦也需要运气。” 陵光的手顺着树干无力垂下，嘴边漫上一抹苦笑。 “你说的对，只怪我明白的太晚，才会酿成大错。” 墨昀蹙眉，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说。 “大错？” “我身为天神，本不该牵扯凡尘，但当年我头脑昏聩，一意孤行，入凡之后便与尘世中人生出牵绊，第九世的时候我随手救下一个弃婴，却没想到他的命运因我出手而被改写，致使尘世生乱。待我回到天界，天道降下罚雷，我受伤时发现魔界封印松脱，待我赶到，已有魔族倾巢而出，我与他们缠斗三日，眼见要将他们重新赶回地下时，其中一个魔君忽然从地底翻上来，他的力量实在诡异，我有伤在身，躲避不及，便被他打伤。” 陵光伸出手腕，墨昀这才看到她白皙的皓腕之上黑气顺着血脉在皮下向上延伸至袖内他看不到的地方。 “荒流？” 墨昀惊叫，陵光点头，又将袖口拉好。 “我当时不知道这股力量到底从何而来，只觉得自己的神力像是被瞬间抽空，好在那魔君伤我自己也没讨得好处，但到底还是被他逃走了。我用余力加固了封印，撑着身体回到朱雀宫，伤势太重我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情急之下将记忆化作三颗灵珠交给你母亲，然后便昏了过去，待我醒来已经是六千年后。” 墨昀第一次知悉事情始末，百感交集之余不由心生惊惧。 “那魔族会再跑出来么？” 陵光的叹息带着苦涩，扭头看着墨昀道：“当时我身负重伤，即便加固也不知能拦住他们多久，何况六千年沧海桑田，他们跑出来也不奇怪。” “若非我任性贪恋私情，又沾染凡尘，后面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一切皆因我而始，也应因我而止。” 第186章 陵光伸出手，腕上黑气瞬间变得更加浓重，墨昀被陵光腕上的黑气吓到，又开口接着问：“那荒流之力呢，执明上神不是说会找到办法吗？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它吸干……”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此行的目的，着急地将领口扯开，指着胸口对陵光道：“我体内的灵珠，它们应该还带着你的力量，说不定把它们取出来你的神力就能补充一部分，有眉心血在，我可以……” 陵光按住墨昀的手，无奈地笑着替他将衣领好。 “昀昀，不要着急，听我讲完。” 墨昀只能听话，点头吸了下鼻子。陵光摸摸他的脑袋：“灵珠当中所盛不过是我的几段记忆，即便有我的力量也不过杯水车薪，更何况，你现在不是就帮我取到了第二颗吗？” “取到了？” 墨昀不解，忽然觉得自己身体轻盈得不像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现他的双腿正似流沙一般消融不见，紧接着是腰腹。 “我这是？” 他瞳孔震颤，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逝不见，陵光却好像知道会如此一般脸色淡然丝毫不见意外之色。 “昀昀，此间不过一桩梦境，不用害怕，现在先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待墨昀的身形消散于荒原中，陵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她浑身无力地靠在树干上，随手蹭去额间冷汗，扭头看着树干背后。 “出来吧，他应该已经睡熟了。” 古树枝丫被风吹起，叶片相击哗哗作响。司命从树后走出，冲陵光拱手弯身。 “见过上神。” 陵光“嗯”了一声，手撑着额头累到不想动弹。 “你的伤势如何？” 司命看了一眼墨昀离开的地方，声音恭谨地答道：“有上神赠药，已经无虞。” “如此就好，昀昀那边你也安心，我的力量虽然不复往日，但保他平安还是没问题的。” “上神想要引蛇出洞，何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做饵？” 司命皱眉，垂眼看着陵光手腕上浓重的黑气，又道：“第十世入凡在即，上神还是要保重身体。” 不等陵光回答，荒原中便响起另一道人声。 “她行事向来大胆，半点也不考虑我这做兄长的感受。” 司命同陵光齐齐抬首，就见执明自半空中踏了进来，他冲司命一点头，立刻蹲下身将三指搭在陵光腕上。 “孟章被你吓得成宿不能眠，你倒好，在这儿演戏吓唬人。” 陵光任他为自己查脉，听到孟章的名字眼神便暗淡了许多。 “终归我决心已定，没必要再把他牵扯进来。” 执明松手，轻哼了一声，又把视线转向司命。 “紫薇大帝说你要下界探查魔族踪迹？” “是，文曲星下凡之后已经找到一些线索。” 司命答完，执明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扔了过去，司命接到手中还未打开，执明便解释道：“戴着这个方便联系，你的昀昀也有一枚，还是同款。” 陵光白他一眼：“你这戒指是搞批发吗，见人就送。” 执明微笑，半月镜片冷光泠泠。 “你懂什么，这叫情侣对戒，他们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有了这个虽远隔天地，也能一解相思之苦。”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阅读本文的小天使，给大家比心了 第104章 执明一句话便叫陵光和司命双双沉默。偏他自己惹人无语之后还能老神在在地将话题拽回来。 “好了，逗趣的话说完，该说些正经的。”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两把椅子，自己先坐下，又对司命比了个“请”的手势，陵光见两人落座，唯独自己没有，愤愤不平地瞪着执明，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的呢？” 执明手肘撑着扶手，斜了她一眼：“古木是你的诞生地，能助你修养，你省点力气靠着它，别冲我瞪眼睛。” 陵光收回视线，只静静靠着树干。执明对她的乖顺十分满意，又冲司命略抱歉意地笑了一下。 “南天上神如此不着调，你们辛苦了。” “喂！” 陵光不满地叫了一声，司命表情未变，看了陵光一眼，淡定回道：“还好。” 客气够了执明也不再兜圈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那不如同我讲讲，你和陵光两个人到底在计划什么？” 不等司命回答，陵光先抢白道：“我能有什么计划，叫司命过来主要是怕他担心昀昀。” 执明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回头看着陵光，话却冲着司命。 “我是在问司命星君。” 司命不想掺和上神之间的兄妹闹剧，直接将卷轴从袖内掏出在执明面前展开。 “陵光上神第十次入凡，命簿如是，最后一句非我所著，我想应是天道所为。” 执明目光落在司命所指的地方，半晌无言。陵光手拍上额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凝滞，司命收回卷轴，将它重新放进袖中。 “天道在想什么也许上神比我更了解，至于陵光上神在想什么上神心中应该也大概有数。” “哦，陵光，你该不会是想要效仿父神，以身做封印，给魔界入口再加一道保险吧？” 执明嘴角上弯，明明在笑，看向陵光的眼中却尽是寒芒。陵光瑟缩了一下，又举起那只布满黑气的手臂讪讪笑道：“我都这样了，怎么可能。” 第187章 “最好不可能。” 执明脸上笑意愈发浓重，语气隐含威胁，似是但凡陵光改口，他就会叫人好看。当着执明的面，陵光也不好同司命发作，只在袖下冲他偷偷做手势，希望他少说几句。这种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执明的双眼，执明袖内金光闪烁，执思探出脑袋。 “大哥，我在睡觉，你能不能不要忽然叫我起来，我的心脏也是…” 他说着忽然看到陵光，好奇地向前探了下身：“咦，你不是被孟章关在青龙宫吗，他肯放你出来了？” 执明拎着他的脖子把他甩到陵光身边，冲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笑道：“执思，你先陪陵光玩一会儿，我有事要和司命星君聊聊。” “好了。” 陵光烦躁地将一头雾水的执思推开，扶着树干站起身来。 “执明，我并非一心求死，只是荒流一日不除，魔界一日不封，我心中始终难安。并非我有意瞒着你们，只是因为我的任性造成的错处，便该由我来结束。你不必绕过我去问司命，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就是了。” “不是，你怎么活了这么多年还把哥几个当外人，我们这儿着急帮你想办法，你一个人偷偷计划拿命祭天是几个意思？” 执思没有执明那么淡定，对陵光一个人扛下所有的想法嗤之以鼻。 司命一直安静坐在凳子上看几人你来我往，到了此时他终于没了耐心，揉着额角开口插入他们的对话当中。 “诸位，手足情谊过后再叙不迟，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帮陵光上神脱困的办法。” 执思化作人形，靠在树上打哈欠。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老乌龟把自己放在藏书楼里研究了这么久也没找到去除荒流的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即是魔族用此法伤人，找到源头便能想出解法。” 司命泰然自若，搞得执明都好奇起来。 “这么自信能找到解法？” “若非如此，上神何必派神宫子弟下界探查。” 司命嘴角微微勾起，执明也跟着笑起来：“你消息还挺灵通，不过你这么劳心劳力从旁相助，不会单单只为了六界众生吧？” “众生在世间生存，皆有自己的道法，不过各司其职所求无憾。” 执明听他如是说，像是有所感悟一般点头：“这么说倒也无错，天道所求不过一个平衡，荒流是祖神所留灭世之力，如今世间生机未尽，它提早出场天道也不会坐视不管。故而照我看来，陵光的命簿被修改也是天道为求平衡做出的决断。” “那这样你还调查那群魔族干吗，直接等天道出手，一锅端了就是。” 执思将手中叶片弹开，浑然不觉自己的发言有多炸裂。执明额角崩起青筋，笑着冲他招手。 “好想法，你还是没睡醒，回来再睡一会儿吧。” 执思小声“切”了一句，不情不愿地滚回执明手腕上，变作纹身再没动静。 执明含笑拍着扶手：“梦境虚幻不宜久留，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昀昀醒后找不到人难免心慌，我们这便回去吧。” 墨昀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根藤条上，细密的藤条缠绕在他的手腕脚踝，确保他不会因为翻身而落地。见他睁眼，藤条似是有所感应，弯曲的细枝骤然回缩，墨昀手脚松绑，无奈地坐起身来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小声咕哝道：“我又不缺觉，怎么每次都让我好好睡啊。” “抱歉，以后我会注意，尽量让你保持清醒。” 没想到自己的抱怨会被人听到，墨昀抬头，才发现陵光已经苏醒，正展翅向自己飞来。 “上神，你也醒啦？” 墨昀有些尴尬地挠了下脑袋，陵光落在他另一只手上，脑袋晃动上下仔细打量一下他的状况，又担心地问道：“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也许是往事对陵光的影响过重，她总是将自己放在所有人之后，哪怕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荒流之力损耗严重，醒来第一件事还是先关心墨昀的状况。 墨昀不忍见她如此慢待自己，开口半是劝慰道：“我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我很担心您，哪怕是为了我们，也请您好好保重身体，更何况……” 他掏出眉心血放在掌心，将它呈到陵光面前。 “既然这里面有母神残留的神力，它也一定希望您能够安然无虞。” “我知道。” 陵光点头，展翅飞到半空身形一转便化作人形，在墨昀面前转了一圈。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墨昀见她又随便动用神力，连忙拉着她坐下，陵光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但有些事情现在又不能说太清楚，只能拿灵珠做文章。 “我真的没事，我方才取出第二枚灵珠，力量稍微恢复了一些。” “真的取出来了？” 墨昀激动地瞪圆了眼，陵光含笑点头。墨昀刚要开心，又想到陵光在梦境中的话，眉头微微隆起，疑惑地问：“可您不是说灵珠之内只有记忆，记忆也能恢复神力？” 嘴边的笑意僵住，陵光“呃”了一声，又尴尬地清清嗓子。 “这不是我取出来才知道的嘛哈哈。” 见墨昀目光中还有怀疑，她又立刻伸出三指：“我保证，这次真的没骗你。” 得了陵光保证，墨昀终于放心，陵光瞥到他胸前的宝石，眉目顿时柔和下来。 第188章 “昀昀，眉心血你好好戴在身上，它在我这里远不如在你那儿更安全，母神之力若是被荒流沾染，也许会更加危险不可控制。” “你是说荒流会利用眉心血里面的神力霍乱天界？” 墨昀掌心冒汗，喉头发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陵光。 “我也不确定，但兹事体大，总不好轻易冒险。” 陵光的顾虑不无道，墨昀握紧眉心血，郑重道：“我会替上神好好保管它，等到你体内的荒流被消除之后，再完璧归赵。” 被荒流沾染，本是无望。但陵光见墨昀用近乎乐观到天真的语气说起今后之事，又不忍剥夺他的希望。 “好。” 墨昀也知道陵光只是安慰自己，荒流与魔族甚至是天下的安危在今日之前都是遥远又陌生的概念，他需要时间去处这些信息，然后再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故而现在也只能用苍白又无力的言语让陵光能乐观一些。 两人相视而笑，大门却在此时被轻轻叩响。孟章推门走进来，见陵光化作人形，本就不明朗的面色更加阴沉。 “昀昀，天也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陵光没有会孟章眼底的忧虑，只拍拍墨昀，歪嘴冲他使眼色，墨昀连忙点头，行过礼之后便转身向外走，到孟章面前时他顿住脚步，斟酌了一下语气才抬头小心地开口。 “上神，我能不能向您求一道青龙宫的通行令，我很担心陵光上神，想常来看看她。” 孟章神色稍缓，无视墨昀身后陵光不断挥动的双手点头道：“明日我会叫角宿准备好通行符文送到天府宫。” 得到首肯墨昀面上爬满笑意，开心地弯身冲他行礼。 “多谢上神。” 孟章“嗯”了一声，脸上的阴郁逐渐放晴，又把目光转向正扶额叹气的陵光。 “青龙宫欢迎你常来，有你在，她也能收敛些。” 不知道二位上神现下感情进展状况如何，墨昀也不敢多言，打过招呼便溜了出来。他本意是去找荧惑和柳宿女士，但角宿见他出来又热心肠地告诉他南极长生大帝登临九天，荧惑他们已经赶回朱雀宫去了。 家人不在，墨昀也不好意思久留，请角宿带着出了青龙宫。刚踏出星海，他便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循着声音望去，惊讶到声音都变了调。 “你怎么来啦？” 第106章 你教得好 司命伸手将墨昀拉到自己身边，拱手冲角宿弯身。 “劳烦神君为墨昀带路。” 角宿笑眯眯地看着墨昀：“陵光上神的义子便是青龙宫的贵客，这点小事也是我应该做的。” “上神义子？” 司命脸上的诧异转瞬便消失不见，他微微侧颜，看了墨昀一眼，墨昀还没想好怎么同他解释，角宿便笑呵呵地又开口道：“是我失言，看来小仙君还没有同您提过，前几日陵光上神已经与墨昀仙君对着天道起誓，结为义母子，只是上神还未回归朱雀宫，这消息也就暂时没有公布。” 角宿嘴上说着失言，末了又看着墨昀对司命道：“更详细的部分，还是让小仙君同您讲好了，宫中还有事务，我便送二位到这里。” 墨昀和司命齐齐弯身拱手，角宿点头，转身离去。车门打开，司命伸手环住墨昀的腰，轻轻着力，带着他往车门中去。 “上车吧。” 陵光收他为义子这件事发生得实在突然，后面又被司命受伤的事情一搅和，墨昀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细想，今日就被角宿道破，搞不清楚司命的想法之前，墨昀心中难免忐忑。 司命一上车手就被墨昀握住，两道秀淡的眉着急相会，将眉心挤得向上隆起一道褶。 “义子的事情我没来得及和你说，是因为……” 温热的指腹将墨昀眉心的褶皱轻轻抚平，司命低头看着他浅笑出声，眼底漫上几分缱绻。 “这么紧张干什么，以后属于你我的时间还长，关于你的事情可以慢慢说给我听。” 墨昀被这句话直击心田，暖意涌上脸，很想伸手抱抱司命，但两人刚在一起，他又担心这样太过孟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不正经，只能低头将自己的渴望压下，小声表达自己的不安。 “我就是担心你会觉得我不够坦诚，因此讨厌我。” 司命明显没有和墨昀同样的顾虑，环在墨昀腰间的手收紧，墨昀微微踉跄一步，直接摔入司命怀中，被松木香气扑了满脸。 “你好奇怪。” 揉过眉心的那只手慢慢下滑，从肩膀慢慢移到他的颈后重重捏了一下，过电一般的感觉让墨昀身子轻轻发颤，又被这力道所迫，只能抬起脸来和司命对视。 司命眉头微挑，似是很难解墨昀的脑回路：“我为什么要讨厌我喜欢的人？” 耳膜被心跳撞得如擂战鼓，又快又急。心中因顾念形象而紧绷的神经却被司命一句话轻巧挑断，在声声战鼓中溃不成军，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渴望，双臂伸出紧搂住司命的腰，认命似的将脸搭在对方肩头。 “你现在怎么讲话这么好听？” 墨昀忽然主动抱上来，司命的动作便因意外而顿住一瞬，随即又被他的问题弄得无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笑着开口。 “看来我从前讲话太难听，怪不得你每次见我都急着开溜。” 此刻的亲密相拥同初见时的尴尬对比太过强烈，墨昀心中不免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第189章 “那时候…毕竟还不了解你，而且谁能想到讲个八卦还被你恰巧听到了，见面不尴尬也挺难的。” 墨昀想到往昔，心头发窘，把眼睛埋进司命肩头，又给自己找补道：“现在不会了，现在我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你，每天都能……” 后面的话太过羞耻，他说不出口，司命却不给他浑水摸鱼的机会，又捏了下他的后颈，催促道：“都能什么？” “一定要说出来嘛？” 墨昀窘得五官都皱成一团，手紧攥着司命后腰的衣料，司命没说话，双手下滑，直接托着墨昀的皮鼓将人举了起来，身体失重，墨昀只能将手搭在他的肩头用以维持平衡，脸上的表情便再没了掩藏之处。 “你……” 他着急地拍了下司命的肩膀，示意对方将自己放下，但司命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棠红薄唇轻启，一点不给他逃避的余地。 “我想知道。” 内心挣扎不敌司命温柔凝望，墨昀抿嘴将羞耻压下，低声将后半截话老实交代出来。 “我希望每天都能这样抱着你。” 说完他不敢看司命的表情，立刻便想将视线移开，谁知司命动作比他更快，仰首向前吻上他的唇角，墨昀心脏停摆，热气“腾”地上窜，脑中瞬间只剩空白一片。 吻一触即收，司命将墨昀放下，似是回味一般抿了下嘴。 “挺甜的，怪不得说话也好听。” 墨昀没想到他说话竟比自己还让人羞窘，情急之下手便捂住了司命的嘴，另一只手还搭在司命肩膀，墨昀借力弯下腰摇头：“别说了，太肉麻的话不适合你。” 司命眉眼舒展，被墨昀这副无力招架的模样逗笑，抓着他放在自己唇上的手握在掌心，一边拉着他向座位走去，一边接着逗他。 “再练练，以后就习惯了。” 墨昀捂脸，任他拉着坐在自己身边，又忽然好奇收手抬头看他。 “你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 司命手撑着下巴，眼中尽是潋滟春色，盯着墨昀道：“你教得好。” 这答案实在太过鬼扯，但又让墨昀忍不住脸热，他状似不悦地将身子从司命身边挪开一点，把脸扭向另一边。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一直都是说真心话而已。” “嗯。” 司命也不反驳，轻轻拽动墨昀的手，让人只能扭身看着自己。 “所以我说你教得好。” 前后两句话明明分毫不差，墨昀的感受却天差地别，对上司命他节节败退心中却无不甘，现在甚至还十分没骨气地想再抱抱他。 “我想抱你一下。” 墨昀板着脸，语气生硬，说出口的话和表情大相径庭。司命无奈又好笑，眼底春意愈浓，他双臂伸展嘴角含笑望着墨昀。 “这么客气干嘛，我人都是你的，以后想做什么不用和我打招呼。” 墨昀脸色未变，直到真的将司命结实地抱住之后才缓和下来。他双手勾着司命的肩胛，用力将对方按向自己。 “那就说好了，你是我的，一百年不许变。” 司命啧嘴，手罩上墨昀的后脑，无奈叹气。 “你是真的不禁夸啊，自信一点，一百年够做什么的？” 这话实在有，墨昀没法反驳，但嘴角的笑意却如何都压不下来。 “你知道这个意思就行了，不要纠结细节。” “你几岁，还用这么幼稚的说法。” 司命拍拍他的脑袋，话虽嫌弃，语气却带着纵容。墨昀没他，只把脸埋进他的颈侧，原本阴郁的心情在司命的怀抱中慢慢被抚慰转晴。 “你请假是为到神宫探望义母？” 司命主动问起，墨昀也不想隐瞒，他轻轻推开司命，眼中的爱慕化作不安。 “昨晚我梦到她…不太好，醒后一直不安，加上今日南天天候又生异样，就有点着急，工作我不会耽误的，这周休沐我会把休息的这半天补上。” 墨昀知道司命十分看重天府宫的工作，担心自己无故请假会惹对方不悦，连忙解释。司命伸手将他前额处有些散乱的发丝捋顺，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 “工资已经扣了，补上钱也回不来，干嘛还要浪费休沐的时间。” “我不想你觉得我不认真对待工作。” 两次被误解，司命的耐心余量不足，双指弹上墨昀额头，又在对方捂额要低头时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面对自己。 脸上的笑意不见，司命近乎严肃地看着墨昀，一字一句将说得十分缓慢：“墨昀，我不会讨厌你，也不会随便质疑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你自己的眼光。” 向司命表明心迹是墨昀做过最勇敢和正确的决定，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眼光和选择。但人就是这样，一旦得到了最好的，就会害怕失去，只怕自己不够小心，会留不住自己握住的美好。 “我信的，就是因为相信才觉得你值得最好的，而我想努力成为那个最好的。” “你就是最好的，这么努力是想卷死谁？” 司命手捏着墨昀的下巴，带着他的脑袋左右轻轻摇晃了一下。 “我听听，脑子里没有水声啊，怎么人忽然变得这么糊涂。” 墨昀被他逗笑，手拍开他的手，眼神变得明快许多：“你说我以后做什么都不用同你打招呼是吧？” 第190章 司命没有回答，只是拿眼睛望着他，但里面的答案不言而喻。下一秒墨昀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嘴唇直接贴了上来。 他本想效仿司命浅尝辄止，嘴唇只在司命唇上轻触一下就想离开，但抬眼便见司命眸色变暗，后脑上的手力道渐重，将他的唇重新压了回去。腰被司命紧紧地锢着，墨昀动弹不得，吻由浅变深，胸腔里的空气慢慢变得稀薄，墨昀脑中发昏，拽着司命衣襟的手逐渐松脱，意识只能集中在交缠的纯蛇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获呼吸的自由，司命松开他，手指抹去他唇边残余的水光，两人额头贴在一处，司命满意地看着他微微红肿的唇，在他的喘汐声中低笑着开口。 “比起补假，这周休沐把时间留给我如何？”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收藏，评论留言的小天使们。 有些字不是错别字，我故意写错的 第107章 我没想歪 缺氧让大脑的反应略有些迟缓，墨昀眨了眨还带着迷蒙的双眼，下意识的顺着司命的问题点头作答。 “休沐…好。” “那就说好了。” 司命捧起他的脸，又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带着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先缓一下，我们快到了。” 马车直接停在了宿舍楼下，墨昀被司命牵着手，心跳还未恢复规整，但到底脑子清醒了许多，踏入登云梯轿厢后，墨昀轻轻拽了一下司命。 “你说把休沐的时间留给你是要做什么？” 司命被这蠢问题弄得有些无语，扭过头来看着墨昀：“你觉得情侣相约休日，能干嘛？” 也不知为什么，墨昀忽然想到自己才曾经在云水镜中看到的凡间笑话：一对夫妻在家中闲聊，妻子问丈夫十点要干嘛，丈夫答好，妻子不悦，又耐着性子问丈夫“你十点要干嘛？”丈夫又点头道好，妻子遂怒，大声问他：“我是问你十点要干嘛？”丈夫的耐心也告罄，大声回答：“凎，说干就干！” 老掉牙的笑话再不能引人发笑，但在此刻被再次从记忆之海翻出，却不禁引人遐想。墨昀脸耳通红自己却未察觉，司命失笑，捏着他的耳垂：“想哪儿去了？” 墨昀霍然回神，思及刚才被笑话引出的那些不太正经的联想，尴尬又羞窘地为自己辩白：“我没想歪。” “哦。” 司命抬眉点头，不忍戳穿他的此地无银，墨昀也觉得自己掩耳盗铃，不太开心地拍开他的手，一边望向别处，一边给自己找补。 “你直接说想和我约会不就行了。” 白皙的手背上被拍出两道红印，司命缩手“嘶”了一声，笑意不减。 “下次我会直接点。” 见司命不再追问，墨昀心中松了口气，只面上强装淡定，迅速瞥了他一眼：“嗯。” 轿厢门开，墨昀快步迈出，走了两步又调整步速等着司命跟上来，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他的宿舍门口，墨昀推开门，回头有点不自然地低声道：“我…先回去了。” 司命手在他发顶轻揉了一下，温声答道：　“嗯，进去吧。” 墨昀点头，将要进门时司命又把他叫住。 “以后如果有事都可以同我说，你忽然不见，我会担心。” 司命的手撑住门板，墨昀松开握着门把的手，侧身把人让进屋，然后才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今日其实是想过提前跟你打招呼再走的，但中午有事耽搁，我又着急，再加上……” 传音被限制说来多少有些丢脸，墨昀顿了一会儿才道：“我被青鸟投诉了，禁言三日。” 司命：“？” …… 恋爱固然让人心生喜悦，但陵光的身体还是让人难安，墨昀一晚上辗转反侧，几乎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昏沉的被闹钟叫醒，他这才想到自己昨日好像一直忘了问司命怎么会知道自己在青龙宫。 带着满腹的疑问洗漱完毕，墨昀进了办公室，刚同萌萌打过招呼，对方就一脸担心地看过来。 “你昨晚上去做贼了吗？” “？” 萌萌指着自己的下眼睑：“黑眼圈好重。” 墨昀尴尬地用手刮了一下眼眶：“没太睡好。” 萌萌起身倒了杯茶递了过来，又盯着他的脸，好奇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嘴也破了，还有点肿。” 昨晚司命进屋后的情景在脑中再现，墨昀捂嘴，伸手拉开抽屉掏出镜子照了起来。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发黄，眼下乌青，嘴唇微肿，下唇靠近唇角的地方还有一块深红的血印子。像是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墨昀把镜子扔回抽屉，又伸手将抽屉合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萌萌更加迷惑。 “你真的…没事吧？” 墨昀心里抱怨司命下口没有轻重，面上还要保持笑容。 “没事，可能是睡不好肝火有些旺。” 萌萌顺手拿过一份文件，放在他桌面上，听他这样解释也不得不信，只又嘱咐道：“没事就好，天府宫有药房，要是实在不舒服就过去看看。” 墨昀脚趾抠地，点头翻开文件，急于岔开话题：“这是今天要处的许愿签吗？” “不是，但这份文件你回去要提前看一下，早上避凶仙君来过，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顺便让我转告你下周直接去文稿处实习。” 文稿处作为机要部门，本来是实习的最后一站，忽然提前墨昀不免吃惊，手上一松，文件掉在膝头。 第191章 “文稿处？” 司命办公室外有一处平台，平台上繁花似锦，正开得争奇斗艳，当中凉亭内，司命正和一老者分坐棋桌两端，棋盘上白子势头正猛，黑子生出颓势。 司命掩面打了一个喷嚏，老者思绪被打断，扔了棋子抬头关心地看着他。 “星君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可能是花粉熏人。” 司命放下袖子，又用眼神示意对方落子，老者拱手，面带愁苦之色。 “星君莫要为难我了，您的棋艺九天之内难逢敌手，小老儿我甘拜下风。” 老者中途认输，司命顿觉无趣，挥手将棋盘收了，含笑望着对方：“上次同你讲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 “您说的那件事吧……” 老者面色有些为难，略忖度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以属下这个年纪来看，没几年也该退休安享晚年去了，这个时候您让我带学生，小老儿我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哦，你的年纪。” 司命挑眉：“我记得你比我还小千岁不止，这个年纪退休，也太过谦逊了。” 被点破年纪，老者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尖，嘿嘿笑道：“哎，小老儿如何能与星君相提并论，咱毕竟是从凡间修道修上来的，当时为了飞升可以说是断情绝爱，一心向道。这一晃在天府宫就职几千年，我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体会一下仙生百态嘛。” 司命点头，似乎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老者悬吊的心刚刚放下，就见司命脸上的笑意加深。 “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自然不能勉强，不过提前退休不能享受天庭津贴，南天六宫的补助也会扣除，这你都清楚吧？” 真金白银总是分外搅动人心，仙人也不能免俗，老者捶胸咳嗽两声，见司命表情半点未变，终究只能为五斗米而折腰。 “他的资料我都看了，小仙君能力不错，能通过遴选想来才学也不差，只是他毕竟是借调过来的，我这里倾心相授，将来人家姻缘司跑来要人，我总不能不放人家回去吧？” 司命不答，只凝眉沉默着，老者以为自己的话被听了进去，接着劝道：“天府宫培养半天，将来若是不能在文稿处发光发热，那不是既浪费时间，又消耗精力嘛。” 司命探身向前，手肘撑在桌面上，眉头轻抬，示意他说下去，但老者见他一脸的“我就看你如何表演”，满腹的托词瞬间没了去处，只能长叹出声。 “我跟您交个底，这小仙君的家世非我能及，他刚一来就把答录处那帮有背景的纨绔告到了紫薇宫，还连累星君你也跟着受罚，这么有个性的后生，做他的老师我心中有惧。” 老者说完抱臂侧脸，话到此处也生了几分真情绪出来。 司命似是有些疑惑，看着他问道：“答录处的那群废物被整治，对天府宫不是一桩好事么？” “话是如此没错，可那群纨绔走了，万一这又来一个新大爷，星君您是知道的，当年我也不是没吃过这份亏。” “原来症结在这儿。” 司命点头，脸上的笑容慢慢转淡，直起身来看着他：“看来你不是对他有偏见，而是对我有意见。” “您这是什么话，当年要不是星君您把我从答录处调出来，小老儿我何来今日成就？” 老者放下手，脖子梗直，一着急声量也提高许多，一打眼对上司命平静的目光，激动的情绪顺势偃旗息鼓，垂眼拱手道：“属下失态，星君见谅。” “我请你教他除了私人原因还有其他考量，把你的偏见收收，想好了给我答复。实在不愿我也不会勉强，至于退休的事，你那南七天的仙府和家中的三头珍稀骑兽靠现在的退休金可无福消受。” 司命起身，路过他身侧时才垂眸开口，老者抿唇，待人走出两步才跟着起身问道：“不知星君想让我如何教他？” “怎么说？” 见司命转身，老者又接着道：“若是认真教授后生晚辈，培养人才，那我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从我手底下出来的人叫苦不迭，中途被我的态度吓退的员工也不在少数，但他们编撰出来的命簿从未出过错。” “这倒不假。” 得司命赞同，老者底气更足，声音也沉了许多：“若是您不想得罪神宫子弟，想让他在这命簿司镀金刷个经验，那我也可以和颜悦色，每日给他些基础的工作，让他开心过完这段时日，后面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南天气温不仅没降，反有上升之势。墨昀听着窗外经久不停的蝉鸣，心中愈加焦虑，午休时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坐在工位上打开云水镜检索荒流相关的信息。 但世间万物都能囊括其中的云水镜似乎第一次遇到这陌生的词汇，墨昀刷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条真正与之相关的内容，只能抱头苦叹。 “荒流这个级别的关键词在云水镜中是找不到答案的。”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线，墨昀回头，见司命的视线正盯着他的屏幕，立刻挥手收了云水镜，回身有些防备地看向他。 “你在我身后看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收藏、评论的小天使们，给大家比心。这周休假回尽量多更，感谢大家支持，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08章 你送的我都喜欢 南方天这几日高温持续，午时热浪翻滚，烘得室外的植物都有些蔫软。 第192章 司命被墨昀防贼一般盯着，脸上也未见半点不悦，只将手中的食盒拎到墨昀眼前，转了一圈之后放在桌上。 “给你送饭，不小心看到的。” 午休时间办公区域人多眼杂，司命这样不避人地过来送饭，被人看到又不知会传出什么新的流言蜚语。再加上检索内容被司命看到，墨昀惊急之下心头火起，根本没给司命说话的机会，板着脸将人赶了回去。 无名火来得快去得更快，司命走后他打开食盒，看着里面还冒热气的二三小菜和消暑甜汤，心里又为自己的态度感到后悔，不久前还在司命面前言之凿凿地保证会一直对他好，今天就冲人发了脾气，墨昀手拍上脑门，觉得自己好像那个话本里的渣男，将爱人追到手之后就不知珍惜为何物。 萌萌午休归来，看着墨昀摆了满桌的饭菜还有点惊讶。 “我还担心你没去食堂饿肚子，原来你都买好了啊。” 司命肯定也是担心自己才来送饭的，结果好心没有得到感谢，还被他当作驴肝肺，墨昀这样想着，心中愧疚更甚，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收紧。 “是有一位…前辈关心我，送了一份午餐过来。” 萌萌略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墨昀桌上的餐点，“这么精致，一看就不是食堂的出品。” 说到这里她又觉失言，讪讪地笑了一下又道：“总归有人关照你我也就放心了。” 见墨昀脸色尴尬，她连忙又给自己叠甲：“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为人和善又乐于助人，得道多助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前辈的意思，也没多想，前辈你不用这么小心。” 墨昀宽慰过萌萌，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午休时间便就这样走入尾声。 怀揣着心事，再精致的餐点也是味同嚼蜡。墨昀好不容易挨到下工，收好东西就直接上到司命的办公室，趋吉避凶见到他也并不意外，面带微笑地替他推开门，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司命正低头处命簿，听到门边有动静，以为进来的是趋吉避凶，便也没抬头，蹙眉用笔指了指手旁的茶杯。 “换杯新茶过来。” 墨昀见他表情不大好，也不敢言语，径直走到茶水间，一边煮水一边冲着墙上琳琅满目的茶叶罐子犯愁。 他随意取了一罐打开盖子，探头轻嗅了一下内里茶香，又小声咕哝道：“我也不知道他平常都喜欢喝什么茶，这么多种，要怎么挑啊。” “我不挑茶叶，只是不喜单纯饮水，有味道都可以。” 身后忽然传来司命的声音，墨昀被吓得手一抖，茶叶罐倏然滑落，司命眼疾手快，直接抄手将罐子接好放在柜子上，又被墨昀呆傻的样子逗笑。 “这么乖，替我泡茶？” 墨昀这才回神，放下茶罐的盖子，一伸手紧紧环住司命的腰，脸埋进他胸口，声音模糊着道歉：“对不起，中午是我不好，无端冲你发脾气。” 司命没料到他会忽然扑过来，身体有一瞬的僵直，又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放松下来，伸手轻轻按着他的后背，墨昀感受到他胸腔微微震颤，听到他的笑声才抬起头来望着他。 “你不生气吗？” 司命垂眼，嘴角轻弯：“那你呢，气消了？” 墨昀挠着鼻尖，松开手直起身子。 “你离开后我就后悔了。” 司命“啧”了一声，捏着他腮边的肉：“定力真好，中午后悔现在才来找我。” 颊边肉被捏得发酸，墨昀眯眼抽气，司命松手，拉着他向茶水间外走。墨昀一边揉着脸，一边跟在他的身后为自己解释。 “你走没多久午休就结束了，我旷工是小，总不能耽误你呀。” 司命回头白他一眼，墨昀立刻收声，只一脸讨好地看着他笑，顺便摇晃他的胳膊。 “我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司命没说话，拉着他走到会客区，转身坐在太师椅上，墨昀被他拉着站在对方双膝之间，有点脸红地垂头同他对望。司命专注望着他时，他总忍不住心跳加速，招架不得，想要转开视线让自己保持冷静，司命却近乎强势地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只能弯身面对着自己的眼。 “墨昀，和我在一起你在害怕什么？” 他的语调甚是平静，似是无风吹过的平静湖面。听在墨昀耳中一颗心却似是踏空了楼梯一般，失重中带着几许微妙的慌乱，墨昀表情怔了片刻，不知道他意指为何，只能沉默。 “你有冲我发脾气的资格。” 一改往日逼着他说出答案的风格，司命声音转柔了许多，轻轻捏着他的手，让他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情话不带蜜意，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沁入糖汁，瞬间软到没了形状。 “你这样讲我很开心，但我做得不对就应该道歉，我也不想…让你委屈。” “挺可爱的。” 司命鼻端溢出一声轻笑：“不用有那么重的心负担，随性做自己就好。” 墨昀反手将他拽起身，抬头看着他道：“那陪我吃晚餐吧，我请客。” 司命表情变得微妙：“不怕我把你吃破产了？第一次让你请客，你差点哭出来。” 墨昀被他的话带着回忆起第一次请他吃饭时的状况，窘道：“那时候我对你的饭量没概念，临时出门钱又带得不多，这次你不用担心，前几天和陵光上神结拜时几位上神都包了红封给我，请你吃饭管够。” 第193章 他说着就要拉人向外走，结果又被司命拽了回来。 “不必那么麻烦，一会儿让厨房把饭菜送上来就行了，吃完饭你陪我去个地方。” 有他一起，在哪里吃饭都没那么重要，但墨昀对他说的“地方”十分好奇。 “要去哪儿啊？” 司命看他一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饭后司命也未耽搁时间，带着墨昀穿过上次那道门，两人又来到那处建在山石瀑布上的楼阁内，司命领着墨昀进入主屋，七拐八拐之后推开一扇门，侧身示意墨昀进去。 墨昀探身望去，这才发现室内别有洞天，长宽十余丈的方形房内摆满书架，架上各类书籍整齐排布，甚至还有千年前的古籍孤本。正当中的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摆着一座小巧的莲花形香炉，内里凝神香烟飘袅，淡雅香气氤氲其间，让人忍不住想要浸入书海。 “这里是？” 墨昀好半天才回神把目光分给司命，司命拉着他来到书桌前坐定，又冲着当空招手，书架上传来细微响动声，数本古籍张开书页，似飞鸟一般落在墨昀面前。 “这是我的私人藏书室，荒流相关的信息仅在这几本书上略有提及。我已经在书页上做好了标注，你可以直接翻看。” 墨昀低头，果然见到面前的书籍内页当中被贴好了便签，他随手翻开一本，正想看当中记录，又想到中午时自己无端发作的脾气，便伸手拽着司命坐到自己身边，有些犹豫地开口。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查荒流？” 司命挥手点燃桌角台灯：“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 被司命给足空间的墨昀一时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司命是个小心眼儿爱计较的变态的？ 愧疚之心刚刚升起便被另一个念头打断，他盯着司命道：“荒流这个词条在云水镜中根本不展示，你见到我查阅这个词不仅没有好奇，也不惊讶，现在还带我到你的藏书室来，把好的资料送给我看。” 墨昀喉头滚动，手捏上司命的手腕，拉着他朝向自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与他的犹疑纠结相反，司命的表情堪称泰然，他伸手替墨昀抚开眉心细微的褶皱。 “挺好，总归脑子不算太笨。” 他这样说便证实了墨昀心中的怀疑，墨昀也顾不上他的调侃，只用眼神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司命受不住他的眼神，用手上的动作轻轻遮挡了一下，脸上带着无奈地笑。 “别这样看我，陵光的事我确实知道。” “原来你知道了啊。” 墨昀低声轻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合着自己纠结了半天，想要守住的东西在对方看来根本不是秘密，但转瞬间他又觉得心中松了口气，如果司命也知道，那他似乎也不用再为自己刻意隐瞒而心生愧疚了。 “你会怪我一直瞒着你吗？” 墨昀将他的手轻轻拨开，又握在自己掌中，司命含笑摇头。 “你不说就是想要为人保守秘密，守信是美德，我要是利用自己的身份逼你说出来，无异于把你架在火上烤。” 大概是墨昀的表情太过可怜，他又接着安慰道：“我对你是爱非憎，干吗要拿这件事来折磨你，现在说清楚了，以后你也可以放心信任我，这不是件好事么，开心点。” 墨昀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笑，司命捏捏他的耳垂， 又指着面前的古籍问他：“还看吗？” “看！” 古籍所述和陵光所说并无差别，墨昀翻完所有的标注，心头不安不减反增，荒流本就世间罕见，更遑论对策。 “这就是关于荒流的全部记录了吗？” 墨昀将最后一本书合上，扭头望着身后书海，司命点头：“我的私藏之中，这就是全部，四方神宫的藏书楼里可能还有更多，但按照现在神宫的态度来看，应该也无更详尽的内容。” 接连的坏消息让墨昀心生无望，他趴在桌上，下巴撑着桌子愁容满面。 “我一直叫上神不要担心，可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无人愿意看到真神陨落，世间万物皆有法则，耐心点，会有办法的。” 类似的安慰墨昀听过太多，但司命这样讲还是让他心安不少，他扭头冲司命笑了一下，司命把手伸过来，垫在他的下巴底下。 “青鸟什么时候解禁？” 墨昀起身，算了一下时间，然后答道：“应该明日傍晚之后就能用了，就是以后要注意些，三次投诉我就要被拉黑了。” 他说完还试着召唤了一下青鸟，但面前蓝光闪烁，对话框里提示他还在禁言当中。 司命替他将对话框关闭，袖内萤光闪动，一串晖夜整齐排着队振翅飞了出来，在墨昀面前化作一只手掌，像是问好似的轻轻挥动了一下。 墨昀也跟着挥手，算作和这群小东西打招呼，司命手掌一翻，晖夜们立刻变换形状，在空中围成一个小小圆环，萤光强闪了一下之后便熄灭，墨昀只听“当啷”一声，就见那圆环变成一条黄铜色的珠串，掉在了桌面上。 司命拾起珠串，放在掌中轻轻掂量了一下，然后将它递到墨昀面前。 “把这个戴在身上，下次若再有意外情况，我也能及时联系到你。” 墨昀看着那条珠串，再想到自己收到的项链指环，心中感叹下次天庭仙众生活调查问卷发布的时候，他还是建议效仿人间制造手机这类通话物件好了，不然这些术法深厚的大佬们一送就是一件首饰，他就算是有三头六臂都不够戴的。 第194章 司命见他半天都没接，眉梢微微挑动，盯着那手串看了一眼：“怎么，不喜欢这个样式吗？” 墨昀摇头，将手串接过来套在手腕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之后抬头冲他欣然笑道：“不会，你送的我都喜欢。”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身体出了一点小状况，抱歉没有及时更新，晚点还有一章。 感谢大家阅读、收藏、留言评论、投喂海星，比心！ 第109章 谁说我反对了 明日还有工作，两人也不能出来太久，司命把墨昀送回宿舍，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哮天和文曲星吵得不可开交。 “我都说了，不是我不想去，杨戬那边临时要去下面视察工作，我是他的副手自然不能缺席。” 哮天话音刚落，文曲星便开口：“我不管，下界也是你们两个设计我，我都牺牲这么多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休想反悔！” 司命觉得自己额角突突乱跳，抓着门把的手收紧，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门推开。 “在吵什么？” 两人见他进来，眼睛皆是一亮，哮天跷着腿用眼神指了下对面的文曲，没好气道：“问他。” 天人两界存在时差，文曲星这样贸然上界，若不顾及时间很容易导致凡间生乱，最后麻烦都要天府宫来处，司命挑眉看向文曲星：“你上来多久了？” “我知道你担心时差的问题，我是趁着入梦上来的，梦境时间流速可以自控，你不要扯开话题，先帮我评。” 文曲星同司命说话，怒气还略有收敛，抱臂瞪向哮天时便没了顾忌。 “这个人不仅不讲道义，还不守信用，我下去的时候他答应得好好的，彩云仙子的签售会他会替我去，结果现在一句‘有公务’就想打发我，更可气的是，” 文曲星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司命身边指着哮天数落道：“他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要不是我想着他不懂规矩上来教他怎么参加，还被他蒙在鼓里你说他这个人怎么……” 哮天指节重重叩在桌面上，将文曲星连珠炮一样的抱怨打断：“我重申一遍，我今天刚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联系你自己就找上来了，再说水利部的工作和签售会的重要性能相提并论吗？” “怎么不能？！” 文曲星眉头直竖，几步跳到哮天身边，拎着他的领子，一张玉面被怒火烘得红似火焰。 “你知道我为了这次签售会加了多少班，为了抢票用了多少手段吗？那可是彩云仙子啊，九天万年难得的清纯偶像，她上次开签售会还是八十年前，你懂不懂这张票的含金量啊！” 哮天被他揪着领子火气也被拱了出来，他拍桌起身，狠狠盯着文曲星的手，声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不懂，你松手。” 文曲星火气上头，根本不在乎哮天已近危险的眼神，梗着脖子大声道：“不松，你能怎么样？打死我？我现在不过一具灵体，你把我打散了让你杨戬大哥给你送一辈子牢饭好了！” “你再说一遍？” 提到杨戬，哮天眼神淬火，眼见战事一触即发，司命终于被他们二人吵得没了耐心。 “有完没完？” 他走过去强势将两人分开，三人分坐会客处两边，文曲星气得直喘粗气，哮天则是烦躁地将视线转到一边，生怕自己再多看文曲星一眼会忍不住真的动手打人。 “梦境之中情绪波动太过容易提早醒来，你确定还要和他这么吵下去？” 司命挥手将茶水送到文曲星面前，文曲星接过茶杯直接放到一边的高几上。 “我就知道你们俩是一伙的，从上次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偏心。” 文曲星说着还委屈起来，声音里也带上了颤，他仰头吸了下鼻子，从袖中掏出手帕用袖子掩面就要拭泪。 这一通操作看得对面两人直接无语，哮天拼命按着额角青筋，司命直接把手中的茶碗捏碎。 “我那边实在抽不出人手，你看你这里……” 到底是哮天毁诺在先，再怎么生气也还是底气不足，他扭头把希望寄托在司命身上。司命将落在腿上的瓷片拍落，半点不想文曲星。 “一会儿问问趋吉避凶谁有时间。” “不行。” 文曲星扔开手帕，手背和手掌相击：“这次签售会对我十分重要，若不是十分信任的人，我不放心。” 哮天揉着脖颈，扭头嘴唇微张，用模糊的声音问司命：“要不直接把他踢下去让他梦醒算了。” 司命手撑着下巴，眯眼点头。两人这段交流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对面的文曲星精准捕捉，他向后退了两步，手指着二人威胁道：“我警告你们别乱来啊，惹急了我直接撂挑子不干，回到天庭我大不了写检查被停职一段时间，烂摊子你天府宫去收拾好了。” “行。” 司命答应得干脆，抬头笑着望向他，话锋急转直下：“你可以试试看。” 文曲星被他笑得背后生寒，紧张地舔唇。 哮天不解他的执念：“你这么喜欢她，等过后回来了求母亲帮你安排见个面不是更好，何必执着在一场签售会上。”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啊，懂不懂什么叫做偶像和粉丝之间的羁绊？” 文曲星受不了如此羞辱，火气再次翻腾上来，谁知对面两人齐声开口。 第195章 “不懂。”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文曲星扼腕：“追星是一种感觉，我仰望着她，努力去见她一面，是为了让我们成为更好的彼此，相互成就不是为了把星星装进自己的口袋，你们两个俗人真的无药可救。” 哮天面部肌肉机械地提起，笑得全无感情。 “行，更好的彼此是吧，那我公务在身抽不出时间，也是为了我和广大仙众互相成就，你就说怎么办吧？” 文曲星梗住，仙众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咬着唇把目光投向司命这里，司命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拒绝。 “休沐那日我有事，帮不了你。” …… 转瞬就到了休沐前日，墨昀在答录处的实习也顺利结束，临行时萌萌看着他收拾得当的桌面，有些不舍地叹气。 “答录处的派遣令还没下来，你这一走，下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墨昀把笔记放进箱子中，回过身来冲萌萌拱手弯身。 “在答录处的这些日子里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能交到前辈这位朋友我十分开心，虽然下周我不在这里工作，但午休时还请前辈赏光一起用餐。” 答录处出事之后，墨昀也交到了不少好友，现在的午休都是和萌萌还有山幽出岫他们一起，工作的氛围变轻松不说，大家的关系也相处融洽，但萌萌生性内向，墨昀也担心她之后会不好意思同大家一道。 “好，也要多谢你，让我知道同僚相处也可以轻松愉快，以后午休我会去找你们的。” 告别了萌萌，墨昀把自己的办公用品先行搬回宿舍，明日是和司命的初次约会，他不想敷衍了事，准备今晚回家挑一件好看的衣服，再捯饬一下自己。 收拾完东西刚要动身，腕上的手串便化作一团晖夜从袖口飞了出来，墨昀有些无奈地看着它们在空中排成的方框，对着框中影像道：“我青鸟的禁言已经结束了。” 司命没在办公室，看样子应该是在他平日乘坐最频繁的那驾马车当中，听墨昀这样说他点点头。 “我知道，但我更喜欢用能被你看到的方式聊天。” 对方如此直白，墨昀哪好再说什么，只能含笑道好。司命拍拍手边的座椅，对着屏幕再次开口。 “快下来，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下工时天府宫内外人太多，墨昀担心被人看到，刻意等了一会儿才下到车库，刚进入车厢就听司命不太开心地问道：“怎么这么久？” 墨昀拍拍袖中乾坤袋，说起谎来稍微有些底气不足。 “收拾东西耽误了一会儿，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司命看着他连个凸起都不见的袖口，眼中暗色转瞬即逝，只用眼神示意墨昀坐到自己身旁，墨昀见他没有怀疑，立刻跑过去坐下，顺便手搭在他胳膊上把话题往开扯。 “我饿了，晚上吃什么？” 司命没回答，只静静盯着他，墨昀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刚要伸手去蹭就被司命抓着手拉过去吻了上来。 一吻结束，墨昀头脑发昏，靠在司命肩头身上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下次你提前打个招呼，太突然了我心脏受不了。” 他声音有气无力，司命这个主动出力的人脸上倒是半点疲色都无，甚至可以说是容光焕发。 “这种事都是兴之所至，哪有提前打招呼的？” 墨昀心中暗叹他真有兴致，身上无力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能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便接着靠在他身上平复呼吸，恢复体力。 司命找了一家环境十分接地气的北天菜馆，墨昀走进去不由又惊又喜。 “你也喜欢铁锅炖肉？” 司命拨开他脸侧散乱的碎发，牵着他的手往隔间去。 “是你喜欢。” 墨昀纳闷地跟在他身后：“你怎么知道的？” 司命坐下之后把菜单递到他手里，撑着下巴看他。 “不记得了？” 墨昀选好了食材将订单送出去，想了许久都找不到答案，他回头想让对方给点提示，但见司命眼中漫上捉狭，嘴角的笑也不怀好意，心中警铃大作，完全没了追问的心思。 但他不想问，司命却将答案送到耳边。 “你上次喝醉，在我车里一直念叨着铁锅炖大鴢。” 上次？ 墨昀脑子里回忆幻灯片一样不断闪回，终于在一堆被他忘在脑后的回忆中搜寻到了这一段，立刻便尴尬起来。 “你记性真好哈哈。” “哈哈？” 司命手指点着桌面，略带调侃地重复了一下墨昀的笑：“一边抱着我一边说我变态的人就那么一个，很难忘掉的。” 墨昀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把这茬接过，头脑一热，扭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才移开身子求饶似的看着他：“不翻旧账了好不好？” 司命垂眼盯着他的唇瓣，手一勾，又把人带向自己，一个深吻结束，墨昀再次脱力，司命抱着他满意微笑。 “现在可以了。” 有了这两次经验，墨昀吃饭时再不敢离他太近，只将目光都放在锅中被汤汁裹满的肉块上，生怕自己哪个眼神不对再被司命抓过来亲到心悸无力。 吃得太过投入上车后他便有些犯困，司命想让他靠着自己，墨昀立刻精神，摆手说不用。他逃避得太明显，司命虽然不太开心，但也没有怨言，只招手叫他坐过来，说有正事想要和他商量。 第196章 墨昀小心地坐过去，还是不放心，又把自己挪开一点，这才抬头问他：“是什么事啊？” 司命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如何描述，这种状况并不多见，墨昀心中好奇得要死，但也没催促，只耐心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明日出行，可能需要做一些调整。” “调整？” 墨昀讶然，随即担心道：“是不是你那里有什么事要处，如果有事的话你先忙不用管我的。” 司命笑中带着几分歉意，初次约会就出状况，本以为墨昀会不开心，没想到他连什么事都没问便先担心自己。 “我确实有一些事情要先去处一下，会耽误一点时间，你愿意等我一会儿吗？” 墨昀点头，随后又问：“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司命想到那晚文曲星撒泼打滚，非他不可的情状，把他丢人的那面揭过不提，只说可能要帮忙去签售会拿一份彩云仙子的亲笔签名。 墨昀听后脸上表情复杂，眼神中也带着微妙，司命以为他是不开心，正想解释，就见他嘴唇抖了抖，然后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文曲星君居然也追星啊哈哈哈哈。” 司命：“……” 半晌，墨昀终于笑够，一边蹭着眼泪一边道：“彩云仙子的话你可以让他放心，明日去了签售会我不仅能要到亲笔签名，还能让她附赠星君几句话。” 司命：“？” 千防万堵，墨昀还是在回家前被司命再次吻住，只这次司命没有恋战，吻在唇上轻触一下便收手结束，深吻让人心醉，浅吻却让人不舍。 司命松开捧着他脸的手，一双眼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不知过了多久才复清明。 “回去吧，明早我来接你。” 墨昀点头，下车之后几次回首，直到目送马车离开才期期艾艾地进了自己家，谁知一推门家中三位长辈环成一圈坐在沙发上，墨昀被三人的视线一扫，生生吓得打了个颤，然后才故作自然地笑笑。 “这么晚，你们都在啊。” 柳宿女士双手环胸，表情严肃。 “昀昀，我们谈谈。” “哦。” 墨昀不太情愿地挪到他们对面坐下，眼前三人除了昴宿同志表情还算轻松之外，其余二人脸色都不甚妙，墨昀把目光转向昴宿，希望对方给自己一点提示，谁知昴宿全无仗义可言，瞬间就把视线移开，墨昀无奈之下只能自行摸索。 “是陵光上神她……” “与陵光无关。” 荧惑声音冷硬，墨昀于是心下了然。 “那就是司命星君的事了。” 柳宿板正的面色出现一道裂痕，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开口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昀昀，你舅舅说你交了男朋友，那位男朋友可是……” 墨昀没等她说完便点头道：“就是司命星君。”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放养的坏处，他要是从小被你带进神宫怎么会被这老铁树给拐带跑了。” 柳宿这边还未有反应，一旁的荧惑先行发作起来，沙发扶手被他拍得山响，墨昀被声音震到，皱眉挤着眼睛向旁边躲了一下。 “这事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还以为你早就告诉他们了。” 荧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他，手指颤啊颤的被噎得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昴宿化身成为荧惑的嘴替，帮荧惑将话道出。 “他只说你对司命星君存着一些暧昧的心思，但你母亲没相信。” “是这样啊。” 到了这个时候，墨昀反而淡定许多，这件事早晚都要让家人知道，既然被问起，那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还‘是这样啊’，你了解他多少，他年纪不比你父母小几岁，你找这么个变态做男朋友，有没有考虑到你父母的感受？” 荧惑终于把一口气倒腾上来，模仿着墨昀的口气，随即数落起墨昀。昴宿起身走到荧惑身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蒲扇来，一边轻轻扇风，一边劝道：“你别这么激动，先听昀昀怎么说。” 一直沉默的柳宿女士此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看着墨昀眼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什么时候的事？” 对着柳宿女士墨昀不敢太过放肆，坐直身体老实交代：“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但是舅舅说得没错，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他了，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他。直到这次答录处的事情被爆出来，他因我受刑，我才忍不住表明心迹，然后就…在一起了。” “他是为你受刑吗，这惩罚本就是他该领的。” 荧惑说完反手揪住昴宿的袖子，向他寻求支援：“你看看你儿子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样子，九天上那么多青年才俊他不找，偏偏看上了司命。” 昴宿敷衍地点头，顺便抽手接着为他扇风：“昀昀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玉帝亲眷如何能拒绝，他就算有错也不至于受如此重刑，就算要惩罚也应该是玉帝首当其冲。” 墨昀忍不住为司命辩驳，谁知他一句话说完昴宿柳宿同时开口。 “住口。”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玉帝的事还轮不到你胡言。” 柳宿瞪着他，语气严厉，墨昀不甘心地将头扭到一边，双手紧握成拳。 “我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没有及时告诉你们一来是最近陵光上神身体有恙，我不想你们为我分心，二来是我刚刚和他在一起，很多事情还需要磨合适应，我想更稳定些再同你们讲。” 第197章 他说到此处扭过头，直直迎向柳宿的视线：“我尊重你们反对的意见，但在感情上我坚持自己的选择。” “谁说我反对了？” 柳宿一开口，屋内其余三人都愣住，墨昀最先反应过来：“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呢？” 荧惑紧随其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宿，声音都变了调。 “你刚说什么？柳宿你最近是不是事情太多把脑子忙坏了？” 柳宿女士额间窜起三道青筋，嘴角抽搐两下，顺手从桌上拿了一颗甜瓜扔向荧惑，荧惑因为惊讶便失了反应，甜瓜直拍上他的嘴，门牙镶入果肉之中。 荧惑咬下果肉，手里抓着甜瓜还要再问，昴宿却及时将人拉了出去。待到二人背影消失在客厅，柳宿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就如你所说，你想选谁是你的自由，我和你父亲不会贸然干涉，自然也说不上反对。” 柳宿的态度是墨昀始料未及的，见他呆住，柳宿眼睛一弯，浅淡地笑了。 “我一直忙于工作，对你只有要求管束却没有陪伴，你不信我也是自然，对你要求严格也是怕你耽误了自身，将来后悔。更何况只有自身足够优秀，将来你独自生活时才能有更多选择。” 墨昀心中五味杂陈，心中有些抗拒父母提到他幼时的事，但他还未开口柳宿便接着说了下去。 “感情一事也是选择，只有你站得够高才能遇到更优秀的人，司命星君的性格虽然众说纷纭，但道德品行我还是知道的。你这次做的选择我很满意，以后你和司命如何发展要靠自己经营，但只有一点。” 柳宿抚上墨昀的侧脸，本来温和的表情瞬间变得狠厉，脸上的手滑向他的耳垂，她一边拧着墨昀的耳朵，一边道：“要是敢让你自己受委屈，就给我滚出这个家，知道了吗？” 一刻钟后。 墨昀耳垂上痛感虽然消失，但还是有些发烫，他捂着耳朵十分不解地看着柳宿。 “你说你同意就同意，拧我耳朵干吗啊？” 荧惑已经吃过一次护心丸，现下彻底没了脾气，柳宿这时终于喜笑颜开，挽着昴宿的胳膊看着墨昀。 “有些话不疼不容易记。” 荧惑不服：“谁知道他是不是记吃不记打。” 柳宿瞪他一眼，又对墨昀道：“你舅舅早年和司命星君之间有些龃龉，对他存有偏见，他的意见你可以不用参考，谈恋爱可以，但也不要耽误工作。” 墨昀想到司命被烧毁的办公室，再看荧惑一脸便秘的表情，忍不住还是想说些什么试图让他安心。 “舅舅，你的担心我能解，但你也要相信我的眼光，我不会喜欢一个差劲的人。” 荧惑本来靠在沙发上替自己顺气，听墨昀这样说立刻又来了精神，他猛地直起身，冲着墨昀拍桌道：“你以为我是不相信你？我就是因为太知道你才担心你被骗，他是差劲的问题吗，你知不知道他心里……” “荧惑！” 昴宿皱眉打断他的话，一张和善的脸上罕见地生出几分怒气。 “昀昀将来自己会判断这些，不要用你的偏见去影响他。” 【作者有话说】 鴢：山海经中的一种禽类动物，可以当做是大鹅来看 食道发炎，吞咽困难，喝了好几天米汤的我只想说，我想吃铁锅炖大鹅！ 第110章 他叫我昀昀 好不容易才从家大人的包围圈里解脱出来，墨昀把自己扔在床上，闭眼放空了许久，脑子里他们三位你来我往的吵闹声才休止。 荧惑最近可能是被陵光的事情搞得太过焦头烂额，从前泰山崩于前都不改的面色日益鲜活，脾气也愈加暴躁，眼见自己的反对声无人在意，他最后竟甩下一句“他日若是昀昀伤心，你们莫要后悔！”便负气摔门而去。 墨昀和父母面面相觑，沉默许久昴宿才有了反应，勉强维持着笑意让墨昀先回房休息，他自己则留下来安慰脸色更差的柳宿女士。 其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荧惑没说完就被打断的内容应该并非什么好话，但他还是有些好奇，和司命有关的一切他都想要了解，只是今天明显不是什么好时机。 墨昀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拆开束发的丝带放到一边，起身进了浴室。 热水将心中的杂念冲刷干净，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一边擦着未干的头发一边弯腰从柜子里翻出许久没用的焕颜药粉，毕竟是第一次约会，他还是想把自己捯饬的好看些。 药粉被灵泉水混合成泥状，敷在脸上清凉中带着苦涩的药香。墨昀嫌弃地皱了下眉，用毛巾把碎发包好，走出浴室就见司命送给自己的那条手串正闪闪发亮，可能是感知到他出来，串珠变成晖夜，集群在半空停顿片刻，就冲他的衣柜飞了过去。 墨昀不知它们要干嘛，走到近前好奇地问道：“是司命有事找我？” 晖夜组成一只小手，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了一下，墨昀于是更加纳闷，只没等他再问，那根手指便指向柜门，一下又一下地戳着门板。 墨昀打开门，晖夜们立刻冲进衣柜，兴奋地煽动翅膀，在他各色服装中来回逡巡，最后停在其中一件晴蓝色的长衫肩头，又化作手掌形状，抬起袖子将它往外拽。 到了这时墨昀才大概明白它们想要做什么，从柜中取出那件衣服放在面前看了一眼，又试探着问道：“你们要帮我挑明日的衣装？” 第198章 萤火换了队形，变成一颗萤光笑脸，冲他点头，墨昀失笑：“是他叫你们来帮我挑衣服的？” 萤光笑脸摇头，又变成手掌，颇有些跃跃欲试地再次拽起那件衣服，往墨昀身上比当。墨昀松开手，任他们将自己的衣服从衣柜里放进掏出，选了好久才终于让这群小东西满意，将它们选出的那件云山青色长衫搭在椅子上，这才有功夫回到浴室将自己脸上的药膜卸下。 司命处完工作，抬眼就见窗外行至中天的月宫灯火都已熄灭。他将卷轴收好放到身后的书架上，冲着墙壁一挥手，两道字画之间出现一道房门，门推开后内里湿热之气氲起阵阵薄雾，在汤泉池上飘袅轻摇。 司命宽衣踏入泉池，一整日的疲惫被热汤安抚，他靠着石壁微微阖眼，本想小睡却不料眼前萤光轻闪，晖夜集群而来，翅膀被水汽一腾，飞得十分吃力。司命无奈叹气，抬手捏了一个水泡出来，将它们罩在里面，晖夜活动自由，又上下扑腾起来。若它们是一群人，此时必定是七嘴八舌，聒噪不休。 眼前雾气化作一道屏障，上面墨昀敷着面膜一件件挑衣服的影像展现在司命面前，司命被他药泥遮面的样子逗笑，看完他最终挑出的衣服，挥手拨散屏幕，手指一弹，水泡立刻皮球般跳动着向远处滚去，内里晖夜被晃得七荤八素，萤光乱闪，十分狼狈。 “以后未得他允许，不要把他的影像随意呈给我看。” 司命唇瓣轻启，语调平淡，但水泡应声而破，内里晖夜们翅膀一抖，纷纷落在汤泉对面的石壁上，静默半晌才敢发光。 它们不过是一群伴着司命初开灵智的灵虫，做事只凭本心，以为自己热心帮忙会得主人青眼，被司命警告之后才明白好心办错事，只能重列阵型，摆出一张可怜皱眉的萤光脸冲着司命讨饶。 司命自然也不会同他们计较，挥手将它们赶出去之后自己也从汤泉中起身，随手拿过浴衣披在身上，推门走入衣帽间。 墨昀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梦中他着急去赴和司命的约会，结果一路上被各种琐事阻拦，最后还遇上了荧惑，对方听他要找司命，脸登时就拉了下来，拎着他的后脖颈把他关进一间无窗又逼仄的小屋，在他用力拍门的时候墙壁上忽然开了一个脸大的洞口，荧惑脸色霜寒，透过洞口看着他，开口一字一顿。 “我，不，同，意！” 墨昀被他咬牙挤出的声音吓醒，背后立刻窜起一层薄汗。刚松一口气想着“还好是梦”，目光扫过墙上挂钟，又立刻瞪大了眼从床上跳了下来。 “我去，要完！” 他大喊一声，抓起睡裤一边往脚上套，一边蹦蹦跳跳地冲向浴室。镜子里他顶着鸡窝头，挂着熊猫眼，昨晚的药膜没看出半点效用，时间紧迫他也顾不上难过，只能抓紧时间补救。房内立刻叮咣乱响，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餐厅里柳宿女士和昴宿同志杯中兕乳都被震得漾起涟漪。 “一大早就这么闹腾，他是要拆家啊？” 柳宿女士娥眉轻蹙放下杯子，探头向墨昀的房间看过去，昴宿同志倒也淡定，将果酱均匀涂抹在麦麸薄饼上，放入盘中送到柳宿面前。 “应该是有事起晚了，着急准备，这是低糖果酱和麦麸饼，健康又低热量，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一会儿再用些水果。” 丈夫的关心让柳宿面色缓和不少，她冲昴宿笑笑，刚拿起一片薄饼就见墨昀房门被咣当撞开，她从织女街买来的高定长衫过去总被墨昀嫌弃太过高调，在衣柜里落灰多年，今日终于得见天日。摆设一般的限定款长靴此时被他拎着靴边蹦蹦跳跳地往脚上套，穿好了靴子墨昀弯腰将衣料拍展，一扭头看到两脸懵逼的父母，一时也愣住了。 “你们今天在家啊。” 柳宿的视线从上到下将他扫描了一遍，刚要开口墨昀立刻打断施法。 “那个…妈，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不用管我，我可能要晚一点儿才会回来。” 他说完推开门闪身便溜了，柳宿眼睛盯着大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打扮地这么精致，这是要去干嘛？” 昴宿手中葡萄皮剥得又快又干净，很快面前的瓷碗便装满。他随手叉起一颗晶莹果肉递到柳宿唇边，回头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门边。 “看这样子，应该是和司命星君出去约会。” 约会二字直接让柳宿没了胃口，她接过昴宿手中的叉子放到面前的碗中，眸色黯然，长叹出声。昴宿笑着宽慰她：“总有这么一天的，这不是挺好么，我们像昀昀这么大时都已经……” 相恋往事被提起，柳宿面色微红，将昴宿的话瞪了回去，又失落道：“我只是觉得这些年陪伴昀昀太少，等我反应过来，咱家这颗白菜已经被拱走了。” “再怎么说昀昀也是个男孩子，说白菜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昴宿难得反对妻子，但柳宿心思一转，又将话题岔到了别处去。 “陵光上神和司命星君的事，要不还是找个时间告诉荧惑吧，要不是你昨日及时阻止，昀昀怕是要误会了。” 昴宿点头，脸上表情又变得有些微妙：“我一直觉得他心思剔透，就是一遇上陵光上神，这脑回路总有些异于常人。” 墨昀赶时间，直接牵了柳宿的麒麟大黑送他到和司命约定的地点，大黑本还不太愿意，墨昀一咬牙拍着自己的荷包同他保证道：“你乖乖送我过去，一会儿我给你买上品灵芝仙草，我保证。” 第199章 大黑白他一眼，跺了两下蹄子，表面依旧高冷，身后尾巴倒是甩得欢快。墨昀哄好大黑，一人一骑刚上路，青鸟便振翅而来，墨昀接过它衔来的纸卷，展开看过内容之后才舒心地笑了出来。 “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又回复了一封感谢之词叫青鸟送回去，这才掏出镜子检查自己今日着装发型。 有上品灵芝仙草作保，大黑四蹄倒腾飞快，没过一会儿就驮着墨昀下到南六天的仙术竞技场，今日因为有彩云仙子在此举办签售会，竞技场附近已经是人头攒动，驻兽场也早已被占满，墨昀正准备挤进去给大黑买灵芝，胳膊就被人握住了，他受惊之下回头，才看到司命站在自己身后。 也不知两人是否心有灵犀，司命今日身着帝释青长衫，腰间配碧玉蹀躞带，黑色束袖上银线所绣祥云纹样同自己衣摆下缘的绣纹别无二致，两人衣色一深一浅，属同色系，又有相同纹绣，倒像是情侣装一样。 想到这里墨昀耳朵便有些发热，只盯着司命的袖口半天没有言语，司命将他拽离人来人往的驻兽场大门，替他牵着大黑边走边低头问道：“我今日穿着有问题？” 墨昀摇头，又偷偷地对比了一下两人身上的纹绣，抬手将衣摆向上提了一下：“好巧啊，我们两个的衣服好像同款。” 司命担心说出晖夜帮他作弊会惹他不快，只好顺着墨昀的话点头微笑：“是很巧，你穿这个颜色很漂亮。” 墨昀总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夸漂亮有些奇怪，但夸他的人是司命，他又觉得无所谓，对方开心怎么说都好，两人避开人群走到一旁，墨昀正琢磨着怎么能尽量用不肉麻又正常的形容来夸司命好看，身后的大黑眼见自己离上品灵芝越来越远，急得窜到墨昀面前，眼睛一眨，鼻息带着浓烈的不满直喷墨昀面门。 大黑的情绪来得太突然，墨昀根本来不及躲，只能闭眼认命，谁知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热气扑面，他小心地睁开一只眼，就见司命不知何时已经挡在自己面前。他从背后探出脑袋，大黑舒服地眯着眼睛，睫毛扇子似的蹭着司命的袖口，不断调整角度享受司命挠下巴的服务。 “多谢你送昀昀过来，这是北天独有的九仙紫云菌，我的麒麟喜欢这个，不知是否合你口味。” 司命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口袋，举手放到大黑面前，大黑鼻子嗡动，嗅了两下眼里瞬时似星光闪动，叼了一株放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愉悦的在司命面前撒欢打转。 司命在大黑这里的待遇总是比墨昀高过不知多少，墨昀吃味的劲儿还没过，便被司命一声“昀昀”说得呆立当场。 “昀昀？” “他叫我昀昀？” 【作者有话说】 原谅墨昀，牡丹第一次谈恋爱有点容易犯痴 感谢阅读、收藏、评论留言的天使们，也感谢投喂海星的天使，给大家比心了~ 第111章 送女朋友 九仙紫云菌的魅力非比寻常，大黑尾巴晃成螺旋桨，一个劲儿地用湿润的鼻头蹭司命的手心。司命也不抵触骑兽的亲昵，含笑挠完大黑的下巴又去撸它的脑袋，大黑舒服地眼睛都眯成两道，四条腿原地倒腾，屁股一撅，撞到墨昀腰上，直接把人扫了出去。 墨昀毫无设防，双手扑腾着差点倒地，还是司命反应快，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抽手，墨昀身子一转便扑进他的胸口。 会场周围人来人往，两人一兽的动静不算小，墨昀抬头就见不远处两位仙子一脸兴奋地看向自己这处，他面皮薄，还不太适应在大庭广众面前搂搂抱抱，于是站稳脚之后就把自己挪开，冲着大黑瞪眼。 “你都多大了还跟人撒娇，仙草也给你了赶紧回去。” 大黑不满的哼唧了一声，转身直接用屁股冲着墨昀，又偷偷扭头，眼馋司命手中的仙草袋子。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在家我妈是没给你吃过东西嘛？” 墨昀挡住它的视线，手抓着他的嘴筒子往回扳它的大脑袋，压低了声音教训道。 仙草面前，大黑哪管有骨气，拗脾气上来了拧着脑袋和墨昀较劲，论力气墨昀哪里是大黑的对手，眼见自己要落下风，他只能搬出柳宿女士。 “你等着，回去我就告诉我妈你在外面乱吃东西。” 柳宿女士对大黑到底还是有些威慑力的，大黑收了动作，瞬时老实许多。司命看他们小学鸡互掐半天，既无奈又觉好笑，不知又从哪里变出一个袋子走过来挂到大黑脖子上。 “里面是各类仙草，带着回去路上吃。” 大黑用鼻子拱开袋子，被里面琳琅满目的仙草迷了眼，又开心起来，绕着司命绕了一圈之后用尾巴抽了一下墨昀，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便踩着云朵飞速离开。 墨昀揉了一把被抽痛的大腿，回头好奇地看着司命：“你出门还随身带着兽粮？” 司命只笑笑没回答，拉着他的手轻声道：“走吧。” 两人牵手往会场的方向走去，墨昀想到刚刚司命那声“昀昀”，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司命见他开心也不免有些好奇，扭过头来看着他问道：“在想什么？” 开心的点想来有些冒傻气，墨昀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摇摇头又指着附近的花店对他道：“我要去买花，你是和我一起去还是在这儿等我？” “一起去吧。” 第200章 司命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想到要买花，但也没多问，两个人一道走到花店，墨昀指着开得正艳的芍药和月季，对老板道：“这两种花打底，剩下您看着配就好，麻烦给我包个大点的花篮，谢谢。” 装饰花篮总要问清客人需求，老板笑着一边弯腰取花，一边问他：“仙君是要送女朋友还是长辈？” 说到长辈，他的目光也不知怎的就落在了司命身上，墨昀注意力全都在面前的鲜花上，也没注意到司命眼中消失的笑意，又随手指着月季交代老板：“月季多挑几枝红色的，芍药要粉色，她喜欢艳色的花。” 老板正被司命略显冷淡的眸色盯得莫名后脊发凉，被墨昀及时救下连忙转身取花，为掩饰尴尬，他又笑道：“看来是送女朋友啊，这红色粉色可不就是赠红粉佳人最好的礼物。” “不是女朋友，哦老板，紫阳花也来几枝，还有怜星草，种类越多越好，不用过分考虑搭配和美观，越满她越开心。” 墨昀只顾着挑花，随口回应了一句，也不知老板听没听见，两人热火朝天地在店内一个挑一个捡，全然没顾及靠着柱子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司命。 待到花篮终于插满，墨昀正要付钱，司命这才走过来，将他的动作拦下，东西是墨昀自己要送的，他怎么好意思让司命出钱，两人胳膊拦着胳膊，眼看要为了付账撕吧起来，老板忽然开口劝道：“既然花篮是这位小仙君给女伴准备的礼物，是不是他自己买单更妥当些？” 司命：“……” 老板收了钱，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由好奇地挠头：“这人真奇怪，给他省钱还瞪我。” …… 花篮里各色花卉争奇斗艳，装得满满登登，为保鲜老板还特地在外面加了一道丰水符，每隔一阵蓝中就会落下阵阵水雾，水珠凝在花瓣上，花朵娇艳欲滴，让人看着就心生喜悦。 花卉太满，墨昀拎着便稍显吃力，也顾不上再和司命牵手，一只两只手来回倒腾，司命本就看花篮碍眼，忍了一会儿之后挥手拍出一张符纸，符纸落到空中化作人形，没有五官，只有圆圆的脑袋和四肢，因是纸片所化，还被风吹地歪歪扭扭，他抖抖胳膊抖抖腿，回身冲墨昀一弯腰就把花篮接了过去。 过去乾坤袋容量有限，也只能装些灵宝，仙人若是手中东西太多，便会招出符纸，用纸人来帮忙拿物，后来乾坤袋全面升级，容量和可容纳物都大大增强，用纸人帮忙的仙众也就越来越少，墨昀以前也只在学校的藏书阁见到过纸人帮忙图书，没想到司命竟然在自己面前变出一个，一时有些错愕。 “这…一个花篮也不沉，我自己可以拎着，我是担心放在乾坤袋里压到花枝。” 司命“嗯”了一声，拉起他的手：“有它替你拎着我才方便牵你。” “啊，好。” 这由听得墨昀耳朵发烫，根本无法拒绝，唇线扬成一叶轻舟，带着心动在名为爱意的湖上徜徉。 “买这么大个花篮，是要送女伴？” 司命拉着他又走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墨昀看着花篮里全无搭配可言的各色花卉，又想到刚才老板的话，有些反过味儿来。 “你别瞎想，这花确实是要送人的，但是…” 他轻轻晃了一下司命的胳膊，又卖起关子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心里不爽又确实拿他没办法，司命抬眉看着越来越近的会场，后悔自己一时受不了文曲星哭哭唧唧，答应他来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签售会。 会场门口早已排起长队，墨昀四下环顾，终于锁定目标，回头叫司命等他一会儿就跑到了一位黄衣仙子身旁，两人说了几句话，墨昀就笑着冲司命招手，待司命带着纸人走进，黄衣仙子眼睛都瞪大了许多，捂嘴倒抽一口气，随后手拧上墨昀的胳膊。 墨昀吃痛，“嘶”了一声，黄衣仙子看着墨昀，欲言又止。 “好好的，你掐我干吗？” 她这一下用的力道十足，墨昀被掐得莫名其妙，司命伸手将他搂过去，手掌敷在他被掐的地方上下揉搓，又低头问他：“掐疼了？” 墨昀摇头：“还好。” 黄衣仙子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轻触一下便被烫到似的移开，垂首向司命屈膝行了一礼，这才道：“请二位随我来。” 两人跟在黄衣仙子身后自侧门上了一道步梯，又在楼道尽头进了登云梯，黄衣仙子始终垂首不敢看身后两人，墨昀见司命脸色不太好看，黄衣仙子又一副受惊还没缓神的模样，只能尬笑着开口试图缓解气氛。 “抱歉，怪我昨日着急，没和你说清楚今日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过来。” 黄衣仙子摇头，背对着二人将墨昀拽到身边，脸上笑着眼里尽是畏惧，声如蚊蚋：“师兄，你昨日说文曲星君的时候就把我和彩云吓得够呛，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粉丝后援会会长是文曲星君本人，我们消化了一晚上，你今天又带一个重量级…嘉宾，她胆子你是知道的，一会儿你小心别吓到她。” 想到彩云仙子原形，墨昀一时也头大起来，只能回头对司命抱歉道：“一会儿你在门外先等我一下好不好？” 黄衣仙子声音虽小，但以司命的耳力听清楚并不困难，事到如今墨昀葫芦里卖的药也不难猜测，司命点头，冲墨昀笑笑，又对黄衣仙子道：“冒昧打扰，自然应该客随主便。” 第201章 “星君客气，没想到您大驾光临，我们全无准备一时失礼，还望星君海涵。” 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又沉默下来，司命站在墨昀身后，微微倾身，嘴唇靠近他的耳朵，小声问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耳朵被热气吹得有些痒，墨昀缩着脖子躲了一下，又点头道：“本来想事毕之后再同你细说，我们是……” 他话未说完，登云梯到了地方，门从两侧缓缓开启，墨昀只觉得面前香风一扫，脖子上立刻便挂上了一双藕白手臂。 “师兄，好久不见～” 第112章 是师兄妹啊 “是师兄妹啊。” 司命盯着墨昀脖子上的手臂，笑得有些危险，墨昀侧脸看他一眼，额间瞬间冒出一层薄汗。连忙抓住那双手，将人轻轻从自己身上剥下来，又从纸人手中接过花篮递了过去。 “是好久没见了，你开签售会我贸然来打扰，不知该送些什么向你道贺，这个花篮希望你能喜欢。” 彩云仙子本还想靠近，但被这硕大的花篮一隔，只能停在原地。她生得本就玉雪可爱，一张鹅蛋脸上生着一对大大的杏核眼，睫毛纤长又浓密，额间花钿是一朵桃花被彩蝶轻吻的纹样。樱桃似的小口抹着薄红唇脂，唇珠在唇瓣含笑上弯时晶晶亮亮，惹人心生怜爱。 “还是师兄你最好，知道我喜欢花篮里的花种类越多越好。” 她一手抱上花篮，一手拉着墨昀向轿厢外走，完全无视轿厢内黄衣仙子递来的眼神和抱臂挑眉的司命。 墨昀回头看向司命，见对方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便心觉不妙，正想抽手彩云仙子便放下花篮又回身挽住了他的胳膊。 “师兄，毕业后你就再没联系过我，我发过去的消息你也都没回过，元蘅师姐都时不时会给我发来加油的短信，明明在仙道学院时你们最疼我，这么久才能再见到你，你也太薄情了叭？” 身后一道寒芒刺得墨昀头皮发麻，不用想都知道是司命的视线，墨昀抽出手从梳妆镜前拉过椅子放到彩云仙子面前，示意她坐下。 “你现在身份今非昔比，是万人追捧的人气偶像，元蘅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们看你成功自然是开心的，总来打扰你万一被小报乱写那就是给你找麻烦了。” 彩云仙子双手撑着椅背，并没坐下，听墨昀这样讲根本不信，嘟着嘴正要抱怨，一抬眼看到刚刚踏出轿厢的司命，身子一僵，双眼瞪大，指着司命声音打颤。 “他…司…司命星君？” 墨昀抿唇点头，彩云仙子气息一梗，眼睛上翻，直接便昏了过去。墨昀连忙扶住她，黄衣仙子也跑过来，一边在她身边扇风，一边掐上她的人中。 “我就怕她吓昏过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师兄你先帮我把她扶到沙发上，我去取清心丹来。” “好。” 墨昀一手放在她背后，一手穿过她的膝下，正要将人抱起肩膀就被一只大手按住，司命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低头观察了一下彩云仙子的状况后才开口。 “不用这么麻烦。” 他矮身，食指点上彩云仙子的眉心，彩云仙子似是不太舒服，扭脸避了一下，而后樱口轻启，吐出一口气来，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慢慢张开。 墨昀这才安心，彩云仙子缓过神，抓住墨昀的袖口，一脸警惕地看向司命。 “师兄，你要是被他胁迫就眨眨眼。” 墨昀：“……” 许久之后，彩云仙子终于清醒，一边坐在梳妆凳上让黄衣仙子帮她妆发，一边透过镜面的倒影看墨昀。 “所以…你是说……” 她手指在镜子里司命和墨昀之间打了个转，又把双手对在一起，拇指弯曲比当了两下，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墨昀点头，又扭头温柔地看着司命。 “我们刚在一起不久，还没对外说过。” 彩云双手捂嘴，瞳孔颤动着，里面的神色从惊讶转为落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手，嘟着嘴道：“我以为当年你说你喜欢男孩子是为了拒绝我随便找的借口，原来你是真的更喜欢仙君。” 探寻的视线又落到墨昀身上，墨昀不敢看司命的表情，只能尴尬地挠头回道：“这种事怎么会拿来做借口，而且你也值得更好的人。” 彩云撑着下巴叹气，被黄衣仙子瞪了一眼：“小心你脸上的妆。”便又立刻老实地坐正，但面色总归不似方才墨昀他们进来时那么兴奋。 “观音他老人家也总和我说这句话，但都几千年了，我的姻缘比北天的荒原都凉，一棵桃花树光秃秃的，一朵花都没开过。” 墨昀不知如何安慰小姑娘，只能用惯用的说法：“别担心，只是缘分未到，会有的。” “师兄不用安慰我，这点小事我还是想得通的，再说爱情不过锦上添花，事业才是我永远的依傍。” 说到这里彩云仙子又有了干劲，脸上的笑也自然起来。 “而且你看，文曲星君竟然是我的后援会长，这事说出去我吹牛都能叉腰好几百年。” 墨昀也跟着笑，顺道用胳膊肘推了推司命：“文曲星君给你的签字专用的东西呢？” 司命看他一眼，手上立刻多出一个锦盒，他把盒子递给纸人，纸人一步一晃地将盒子送到彩云面前的妆台上。 “签售的规矩我不太懂，文曲星只交代我里面的这些都是要签的东西。” 第202章 对着司命彩云便不像墨昀那般放松，有些拘谨地点点头，打开锦盒之后找来签字专用的彩玉笔，要落笔时又抬头看着镜子：“文曲星君可有说签字的内容应该写些什么吗？” 司命又变出一个信封来，信封被他挥出，在当空慢慢变大，最后化作一个屏幕，文曲星君的脸自屏幕当中浮现出来。 “他有公务在身，无法出席仙子的签售会，觉得十分遗憾，便录了一段影像叫我交给仙子，他说看完这段影像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彩云仙子看着半空中的屏幕，指间笔杆转动一圈。 “还请星君播放。” 司命点头，随即起身拉住墨昀的手向外走。 “他的喜好毕竟是私事，我们不便窥视，一会儿仙子签完可以送信给昀昀。” “好哦。” 彩云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把视线转到墨昀微红的脸上，笑容有些诡异。 “前段时间我听说师兄一纸举报状递到紫薇宫，致以星君受刑，受刑的影像现在还挂在云水镜里，我原本还担心师兄以后在天府宫会被星君厌恶针对，这个展开倒还真是新奇。” 外人对司命的误解已近常态，墨昀站稳身子，向前一步想要为司命解释两句，但司命却搂着他的腰将他按进怀中。 “那就劳烦仙子为文曲星君签名了，这次的专辑他已经叫手下去走购入流程，相信数量会让仙子展颜。” 墨昀脑袋被按在司命的衣料中，鼻端都是松木香气，他挣扎了两下想要把人推开，但司命全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抱着他进了轿厢便将门合上。 目睹全程的彩云仙子待人离开后，表情一变，刚才可爱单纯的形象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翘起腿，顺手从抽屉里拿出烟袋，放到嘴边吸了一口。 “你看看，单纯的人就是招人喜欢，我这师兄怕不是到现在还为司命星君心疼，这苦肉计让司命演得，师兄这性格直接就被拿下，连头都不带回的。” 黄衣仙子从她手里抽走烟袋，又拿出香露在她周围用力喷了一圈。 “那你呢，我根本不信这么多年你还喜欢你这师兄。” 彩云被香露呛到，皱眉挥散面前的香雾，又嫌弃地咳了两声。 “懂不懂白月光的含金量啊，虽然我不能拥抱这轮月亮，但也不能看着他被人随便拿捏。再说了，” 彩云对镜扶了扶睫毛，嘴角盈起淡淡一抹笑：“当年在昆仑学院，要不是师兄和元蘅师姐一直悉心照顾，我现在可能还在观音身边垂泪呢。” 轿厢门合上之后，司命终于松手，墨昀自知亏，扶着他的胸口直起身子抬头看他，一副老实交代的模样：“我可以解释。” 司命低头，用手指轻轻戳他的额头：“你说，我听听看。” 两人到了会场门外，找了一处树荫下的长凳坐下，墨昀靠着椅背，回忆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彩云原名叫做翩翩，她的原身是一只凤蝶，观音回天竺时天降大雨，她翅膀沾了水汽，飞不起来，眼见要被砸进泥水，观音大士怜爱众生，将她救下放在肩头，本来不过是刹那的善缘，她却因此生了灵智，一直跟在观音身侧，还和他一起到了咱们这边，昆虫不似灵兽，开智化形思维也较兽类更为迟缓。” 墨昀看着远处翩跹飞舞的彩蝶，接着道：“大士传道忙碌，没办法一直照顾她，就把她送到了昆仑学院来，佛道法并不相通，她当时学得很吃力，又是蝶灵，没有仙骨只能算是精怪，再加上她的佛家背景，在昆仑学院过得便不太顺心。” “当时她的状况也不比萌萌好许多，我和元蘅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在藏书楼的走道里，她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说想看她的原身到底是什么模样，我和元蘅看不过眼，把人打跑之后就把她送回宿舍去了，她一个小姑娘，除了大士无亲无故，我和元蘅就一直带着她玩，给她补课。慢慢地她身边的朋友也多了起来，你今天见到的黄衣仙子就是其中之一，毕业之后我和她就不怎么联系了，倒是元蘅还会关心她的状况，以前她就这么高。” 墨昀抬手向司命比当了一下，又笑道：“谁能想到她长大后能成为九天闻名的偶像，这样真好，不会有人会再伤害她，大家都喜欢她。” 微风吹过草地，蒲公英的花球被吹散，绒毛带着种子不知怎么便飞到了墨昀脸上，墨昀眯眼用手去扑，但绒毛挂在他的眼睫上，他觉得痒，正要用手去揉，司命却抓住他的手，探过身来。 “别动。” 热气吹动他的睫毛，司命拇指揉过他的眼，墨昀的脸上立刻腾起薄红雾气，司命轻轻勾唇，拇指又落到那片红雾上面。 “所以你后来不和她联系，是因为拒绝她心生尴尬？” 这…… 他有意岔开这一段，没想到司命倒一直放在心上，墨昀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张口问道：“你会在意啊？” 司命转揪住他的耳垂，轻轻地在指间捏着。 “她刚才都挂在你身上了。” 看来是十分在意了。 墨昀心想着，把耳垂解救出来，抓着司命的手握在双手当中，认真地开口同他说道：“她当年确实曾经可能也许大概对我有一些旖旎的情愫，但我喜欢的是男子，没办法给她什么回应。既然无法谈情，也应该给她时间接受和冷静，要是没脸没皮地在她身边一直打转，万一对方觉得有希望，那未免太不地道了。” 第203章 “我看她好像还没冷静下来。” 司命反手握住墨昀的手，面上没有表情，但眼神毫无暖意可言，墨昀笑着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今天她是纯和我闹着玩的，她做偶像和她原本的性格出入很大的，要不是认识她这么多年，我就信了。” 司命：“？”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更新晚了，感谢大家的收藏阅读和投喂，非常感谢，给大家比心 这周接下来应该会有规律的隔日更新，如果有事我也会在评论区留言告知，以后不会让大家追更这么辛苦，抱歉抱歉。 第113章 灵蝶一族与众不同 多年偶像经验在身，为粉丝签字的效率自不必说，墨昀和司命在楼下没坐多久就被重新请了回去。彩云不知去了哪里，房中只有黄衣仙子一个，她把二人让进屋内，又回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绣着彩云仙子标志的缎面乾坤袋，双手捧着递到司命面前。 “文曲星君准备的海报和彩页都已经签好，除了锦盒之外，里面还有彩云仙子为今日来参加签售会的粉丝朋友特别准备的伴手礼，星君虽然没法亲自到场，但彩云的心意还是拜托二位转交。” 司命接过乾坤袋，颔首微笑：“辛苦二位，多谢。” “星君客气。” 黄衣仙子说完，又转向墨昀，有些抱歉地道：“再过半个时辰签售会就要开始，彩云正在更衣梳妆，还请星君和师兄先坐下用些茶点，她马上就来。” 临时拜托彩云帮忙本就有些失礼，墨昀不好再耽误她们的时间，闻言连忙摆手。 “签售会要紧，我们就不添乱了。近日你们若有空，请一定给我一个机会表达谢意。” “师兄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角落处珊瑚门帘被轻轻拨开，彩云仙子的声音从门帘后传了过来。 她换了一身黛色纱裙，头戴紫玉珠花，莲步轻移脚下伴着缥缈烟雾，即便在仙众云集的天界，这般容貌气质亦是极为不凡。 “你刚来才多久，怎么就着急着走啊？” 彩云仙子秀眉微蹙，额上花钿也跟着微微扭曲，未等墨昀说话，她又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然后展开双臂满眼期待地问道：“这是我找织女姐姐亲自设计的造型，怎么样，好不好看？” 墨昀被烟雾扑了满脸，水汽入喉微微泛痒，他忍不住低头轻咳了两声，司命看不过眼，举步想要替他挥散雾气，却被墨昀拉住了手。 他抬头向司命递了一个“无事”的眼神，又转头对着彩云仙子笑道：“自然是好看的。” 彩云得了夸奖，有些得意地仰头瞟了司命一眼，又挽住墨昀的胳膊，探过脸在他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师兄你当着星君的面夸我，不会惹他生气吧？” 她一边问，还一边眼神带怯地看着司命，墨昀被师妹茶里茶气的小把戏逗笑，拍拍她的肩膀伸手勾住司命的胳膊，旋即把脑袋靠在对方的臂膀上面，用同彩云差不多的语气回道：“不会的，他没有那么小气。” 矫揉造作的语调弄得司命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他扭头看着墨昀，两人目光相触，视线里再无他人。彩云不仅没得到想要的效果，还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一把助攻，眼中立刻便乌云密布，脸色都显得有些阴沉。 “你们俩眼神都快拉丝了。” 彩云抽回手，双手交叠在胸前，有些吃味地挖苦道。 “抱歉。” 墨昀有些艰难地将视线挪回她身上，挠着自己的腮帮子：“热恋期是这样的，情难自控，你多见谅。” 彩云仙子：“……” 黄衣仙子默默将脸扭开，咬着嘴唇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彩云仙子翻了个白眼，冲墨昀挥手。 “走好不送。” 墨昀笑着点头：“好嘞，今后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吩咐。” “你……” 彩云气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还真走啊？” “好啦，不闹了。” 墨昀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正经起来：“签售会要紧，今天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改日你和小黄有空时我叫上元蘅我们一起聚一下你说好不好？” 彩云仙子一耸肩，把墨昀的手抖落，扭过身不情不愿地道：“好，过后我让小黄把我的日程表发给你。” “那就这么定了，翩翩，今天谢谢你，那我们先走了，改日再见。” 墨昀微笑挥手，拉住司命的胳膊正要转身又被彩云仙子叫住。 “师兄！” 彩云两步迈过来，伸手想要拉住墨昀，动作又在半空顿住，她清了清嗓子，把视线转向司命。 “星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翩翩？” 墨昀不知道她怎么又把目标转到司命这里，疑惑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彩云也不看他，撇嘴道：“就说几句话而已，师兄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哦？” 这也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啊…… 墨昀抬头，恰巧和司命看过来的目光对到一起，司命唇角上扬，示意他不必担心。 “好。” 司命答应得干脆，墨昀和黄衣仙子被让出彩云的休息室，黄衣仙子可能是怕他担心，安慰道：“翩翩她一直记着师兄你对她的照顾，又听了些有关司命星君的传闻，担心你才……” 墨昀心中无奈之余又生出一丝愠气，但这情绪也不好对自己的师妹发泄，世人对司命误解太深，就连自己当初都持有偏见，但他不想司命被继续误解，于是开口十分认真地对黄衣仙子说道：“传言不可尽信，在我看来，星君他品行高洁，为人正直，值得信任。而且……” 第204章 说到这里他面皮微微发烫，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下去：“他在我心中就是最有魅力，最值得我倾心相待的人。” 黄衣仙子听完这一段“彩虹屁”，望着墨昀身后，脸色变得十分怪异，她有些尴尬地微微侧脸，指着墨昀身后，咳嗽了两声，见墨昀还想说什么，终于忍不住开口。 “那个…师兄，星君他……” 墨昀双手在袖下攥紧，完全没注意对方的动作，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真的不需要担心我，他对我很好。” “她只是想提醒你我在你身后。” 司命的带着轻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墨昀霍然回头，见到对方含笑的眼，一口气哽在喉头，憋了半晌才挤出来，他扭头单手捂着半边脸，用另一只眼看向黄衣仙子，里面的意思很好懂——“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黄衣仙子也很无奈，小声咕哝着为自己解释：“我都提醒你了，但谁让你现在是热恋期呢？” 本来用作堵彩云嘴的话又被用在了自己身上，墨昀心里发苦，偏又反驳不了。司命走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肩，对黄衣仙子客气道：“彩云仙子应该是有事找你，我们也还有事，不打扰你们工作。” 黄衣仙子立刻点头：“师兄那我先进去了，你们慢走，改天再见。”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进休息室，墨昀尬到五官都皱在一处，一边被司命搂着向前走，一边低声问他：“你听到多少？” “你不会想听我说出来的，但我很开心。” 能叫他开心也是好的，墨昀这样安慰着自己，把手从脸上放下来，司命带着他进入轿厢，一路出了活动会场，墨昀才想到问司命彩云仙子同他说了什么。 “她把自己当做你的娘家人，嘱咐我以后要对你好些，如果我欺负你，她和她的粉丝都不会轻易放过我。” 司命说完，又皱眉揉了揉耳孔，似是有些不确定。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墨昀疑惑抬头：“大概？” 司命打开车门，先扶着墨昀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一步踏进来，然后才道：“她说话不太好解，也许是关己则乱，缺乏条性，我听她絮叨半天也只能总结出个大概。” 墨昀嘴角抽搐，没好意思告诉司命彩云仙子当年在昆仑学院参加辩论赛拿过二等奖，她的导师还曾经夸过她论证条清晰。 “相比起来，你的话就更好解。” 司命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墨昀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尴尬又升腾起来，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一会儿我们去哪儿？” 司命手撑着下巴，靠在扶手上眼带戏谑，墨昀躲着他的视线，抓起车窗上挂着的纱幔放到眼前研究起来。 “这马车的内装得是顶配吧，窗帘都是丰水云纺线织成的，一看就不便宜。” “还好，当时这个配置的马车只有两架，一架在我这儿，还有一架被你舅舅买走了。” 荧惑是另一个墨昀不太想展开去聊的话题，他深吸一口气，扭过头脸上挂着假笑，眼睛里带着求饶之色。 “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司命手掌一翻，指间光芒一闪，变出两张画着精美图案的纸条，墨昀细一打量，看清楚纸条上的文字，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是《镜中缘》？！” 《镜中缘》是西方天金秋戏剧团制作的一出戏剧，两千年前首演结束便火遍四方天，人气暴涨之后票价跟着水涨船高，即便如此还是一票难求，墨昀曾经在云水境中读过剧本，一直想要亲临现场感受这部剧的魅力，但他财力有限更无购票门路，所以去看《镜中缘》也成为一桩他想要努力去达成的心愿。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部戏的？” 墨昀兴奋地拿过戏票，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又在翻面的间隙扭头问司命。 当初他以南天星的身份在缘来境中辅导墨昀遴选考试，两人在一次课后闲谈时墨昀提过自己的这桩心愿，司命便记在了心里。但此时并非说破身份的好时机，司命只能另寻借口。 “你的云水镜动态经常提到这部戏，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墨昀把戏票放在胸口处，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自信点，把应该去掉，我可太喜欢了。” 他说着又激动地伸手勾住司命的脖颈，把脸埋进对方的颈侧。 “你怎么这么好啊？” 司命被他逗笑，手虚搭在他的腰间，忽然转了话题。 “墨昀，你是不是不知道灵蝶这一族，除了雌雄两性之外，还有一类蝶灵是可以在成年后自由选择性别的？” 【作者有话说】 关于蝴蝶的性别，根据基因不同，除了雌雄两个类别之外，还有一类是两性同体，这里是写作可以在成年后自由选择。 司命口中的“缺乏条性”：ta说了一堆屁话，我一句都懒得听。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下章周日更新。 感谢大家的收藏，给天使们比心~ 第115章 幼稚也很好 不用墨昀开口，司命光看的表情便已知晓答案。 “翩翩和你说什么了？” 墨昀早把脸从他肩膀处抬了起来，现下正有些为难地望着司命，一边是自己看顾长大的师妹，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他不想双方心怀龃龉，但开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才能让眼前这位安心。 第205章 司命本来只是静静地望着墨昀，见他手又拽住自己的衣袖，眼中慢慢也有了一丝热意，手从墨昀膝下穿过，直接勾着他坐到自己腿上，墨昀没预料他会这样做，身子一下失了平衡，向后倒的时候司命的手又按在他的后背，让他安稳地落回自己怀中。 “吓我一跳。” 墨昀拍了他一把，声音带着点不明显的嗔怪，但到底没同他计较到底，只把身体放松，靠在他怀里轻轻舒了口气。 “以前看到别人谈情，总觉得搂搂抱抱过分肉麻，真到了自己头上时，感觉还挺好的。” 他拨弄了一下司命束袖上的银纹，说着又笑了起来。司命垂首，下巴轻轻垫着他的发顶，捉住他的手在掌中捏了一下。两人什么都没再说，但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墨昀的感情真诚又炽烈，司命从未怀疑过，只是被一个小蝶灵自顾自的威胁警告弄得实在有些烦躁，这笔账算不到墨昀头上，算到蝶灵身上又有些掉价，于是司命闭眼，心里默默地给文曲星记了一笔。 这次《镜中缘》巡演在东六天的青龙大剧院，墨昀靠在司命怀中，想到当初自己被荧惑耳提面命不能独自前往东方天的旧事，便讲笑话一般说给了司命听。谁知司命听完脸便绷了起来，抓住墨昀的手放在眼前凝眉看了片刻，手指拨开衣袖顺着他的小臂滑到靠近手肘的地方。 被他指腹蹭过的地方一片酥麻，惊起一片鸡皮疙瘩，墨昀想躲，但司命不让，掐着他的手肘，拇指在经过肘纹的青蓝血管处用力揉捏了两下，这才松开。 “以后他要是担心，你可以叫我同去，别什么东西都让他们往你身上搁。” 司命嫌弃地甩了下手，眉头慢慢舒展，墨昀本来还有些奇怪，后面忽然想到荧惑送入自己掌心的那只小虫，立刻撸起袖子去看自己的手臂。 “你把舅舅的那滴血拿出来了？” 司命望着那截莹白的小臂，伸出手帮他把袖子拽下来，手指顺势勾着他的手指，又叫人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只是让它暂时不起作用，你我约会，总不好叫他从旁监督。” 确实…… 这东西放了太久，墨昀有时便会忽略它的用处，现在想来东方天危机已除，是该早些让舅舅收回神通，不然走哪儿都能被他精准捕捉，多少是有点不自在。 他看司命甩手，又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你刚才…让它暂时不起作用，会伤到你吗？” 司命笑着双手捏上他的双颊，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太过可爱。 “担心我啊？” 他的动作不重，墨昀便任他掐着，只是说话有些漏风：“这才多久，你的伤还没好全呢，神农开的药你最近有按时吃吗？” 司命松手，该掐为捧，低头将额头贴在墨昀的额上，两人眼睫相触，墨昀被细微的痒意弄得眨巴了下眼睛，司命于是将唇落在他的眼皮上，轻触即收的吻总是让人意犹未尽，但他也担心自己若是放纵内心的欲念会吓到这颗可爱的种子，于是心念一转，坏水便就这样冒了出来。 “药自然是顿顿不落，只是现在还有些不舒爽。” 见墨昀又紧张起来，司命眼底笑意加深，看着墨昀的柔润的唇瓣：“若是能得爱人赠吻，病痛自然可消。” 墨昀正急着要翻开他的衣领查看伤势，听他这么不正经的索吻不由大为无奈，他负气似的将手下衣领拍了回去，抬眼歪头打量对方。 “你最近……” 司命挑眉，等着他的下文，墨昀憋了半晌，脸上又是一片淡淡的红，扭身又抓住司命的衣领，带着他向自己靠近。 “怎么这么幼稚？” 嘴里这样问，却也不需对方回答，甚至纵着司命幼稚的要求，吻在对方唇角处。 “幼稚也很好。” 墨昀将嘴唇稍稍挪开，不知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对方：“谈恋爱就是要幼稚些才对。” 有他这句话，司命自然不会客气，抱着他的双手霍然收紧，两人吻在一处，气息相融，情正浓时，墨昀的肚子十分没出息地发出一声可怜的“咕噜”声。 司命松开他，眼神慢慢下落，墨昀抿嘴，把脸扭到一边。 “我…早上出来的有点着急，没吃东西。” 司命：“……” …… 在彩云仙子那边耽搁了一段时间，等二人来到东方天时间也已近午时，墨昀的肚子一路都在为自己发声抗议，司命忍了许久还是笑出了声，墨昀觉得丢脸，于是从他身上跳下来，直接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饿了怎么不说话，车上有点心，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带你去吃更好的。” 司命挥手，车壁上的柜门打开，两盘点心飞到桌面上，另一边的柜门也跟着开启，从里面又飘出一套七彩琉璃茶具，壶嘴一歪，玫红色的果汁就倾注进琉璃盏内。花香伴着梅果香气，让墨昀忍不住口舌生津。 “来不及烹茶，月季酸梅酿能生津解暑，刚才在外面晒了那么久的太阳，你也该补补水。” 墨昀确实有些口渴，倒不是因为晒太阳，他偷偷觑着司命，有些心虚地拿起琉璃盏抿了一口，酸甜的果汁带着清凉滚过喉咙，让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啜饮下去，杯盏不大，没几口就见了底，他放下杯子，眼巴巴地看着司命，司命无奈起身，走到他身旁再倒了一杯之后极为自然地坐在他身边，顺便伸手搭着他的肩膀。 第206章 “客气什么，喜欢就多喝一点，但此物寒凉，多饮胃受不了。” 有了他这句话，墨昀倒真没再客气，琉璃壶中的果酿很快见底，墨昀装着一肚子水，到了饭店时便忍不住往洗手间跑。 司命挑的地方装潢自是没的说，私密性也十分有保障，用餐区域被分成一个个精巧的隔间，房门一关，从外面也看不出是谁在内用餐。墨昀解决完三急，循着记忆一间间找过去，却在快要进门时停了下来。 包间的门开着，不知是天庭的哪位官员看到了司命，正在里面同他寒暄，司命表情淡淡，也不起身，只偶尔客气地应他一声。墨昀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官员聊天的热情不减反增，便预备转身离开，他刚要有所动作，身后就有人叫他名字。 这声音说来熟悉，但墨昀一时想不起它的主人，直到转身后脸上才绽出笑意来。 “宿和，怎么是你？” 许久未见，宿和略瘦了些，但看着倒比二人在东天培训时精神了不少。墨昀见他还穿着东天特有的工服，好奇地问道：“土曜日也要工作吗？” 宿和低头看着自己修身的短款上装，摇头笑道：“本来是休息的，只是今日约了东天商贾代表，算是公务餐，穿工服更正式些。” 听对方这样讲，墨昀连忙欠身为他让路：“那不耽误你工作，我先……” “墨昀。” 宿和忽然开口，把墨昀的话掐断，墨昀抬头见宿和有些犹豫地看着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确定都整齐才又摸着自己的脸问他：“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的，只是想到我们…真的是很久没见了。” 原来不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之处，墨昀松了口气，神色轻松地看向他：“是啊，想来也有几个月了，看你今天的状态，在延生处应该很顺利吧？” “我工作都好，我是想说……” 宿和正说着，身后包间里和司命聊天的官员终于出来，过道不宽，宿和见人要过路，话没说完便伸手把墨昀拉到靠向自己的那一边，忽然靠近宿和，墨昀有些愣怔。等人过去墨昀才注意到身后包间只剩司命一个人，想要和宿和道别却又找不到合适由，只能在原地等他把话说完。 “我现在还是单身。” “哦。” 墨昀心里还想着在包间里等待的司命，顺着他的话头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才退开一小步，抬头懵懂地看着宿和，不明白对方怎么忽然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感情状况上来。 “虽然上次你和我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但我可能还是没有彻底死心，如果你也还单着的话，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追求你一回？” 墨昀：“？” 许久未见的人如此简单直接，墨昀除了一脑袋问号之外，一时竟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宿和见他呆愣的模样，也觉得自己太过唐突，腼腆地笑了下，又对墨昀道：“吓到你了吧？抱歉，我本来也打算最近约你出来聊一下的，但恰好今日碰到你，便不想错过机会。”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遇到的人都急着向他表达好感，墨昀头大如斗，缓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找回神智。 “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 “他现在不是单身。” 有人替他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墨昀听到这个声音直觉不妙，但司命已经走到他身侧，伸手将他的手握在掌中。 “我们正在交往，还要对仙君说声抱歉了。” 宿和自然认识司命这张脸，他双眸长大，瞳孔震颤着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似是也被眼前的现实砸晕了脑袋，墨昀本无意将二人交往的事情广而告之，但司命说了他也不好再遮掩，只对宿和点点头，有点磕巴地说道：“嗯…就是他说的这样。” “见过星君。” 宿和拱手冲司命拜了一下，司命点头算作回应。 “是我唐突，没想到二位…已在交往当中，抱歉了。” 宿和神色黯然，又看着墨昀努力扯出一个笑来。 “二位才貌双全，又负盛名，极为般配，宿和祝二位长长久久。” “多谢。” “谢谢。” 墨昀和司命同时开口，和墨昀的别扭不同，司命泰然自若的同时眼中还带着隐隐的得意之色，事情搞成这样，场面也实在尴尬，宿和道喜过后便以公务为由转身离开。墨昀看着他的背影叹气，随即下巴就被司命捏住，转向他的那一边。 “走了一个彩云仙子，又来一个宿和？” 【作者有话说】 抱歉没有完成隔日更新，这两天被痛经折磨的不人不鬼，除了布洛芬，天使们还有没有有效一些的止痛药推荐啊qaq 第116章 你给的就是最好的 司命说完拉起墨昀转身就向包房内走，墨昀心中忐忑，想要向他解释，但司命似是心有所感，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了句：“先吃饭吧。”便没了下文。 接连不断的小插曲搅得墨昀胃口全无，只捡着司命夹到他碗中的菜肴囫囵用了一些，还会时不时偷偷去观察司命的脸色。许是他偷看的频率太高，司命终于忍不住放了筷子。 “怎么，看我能顶饱？” 他神色如常，嘴角带笑，看起来并没被宿和的话影响到，但墨昀就是觉得打从彩云仙子那里出来后他越来越不开心。 第207章 “秀色可餐嘛。” 墨昀想要逗他开心，视线大方地落在他身上，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又开朗。司命却没搭茬，伸手将墨昀爱吃的那道菜摆到他跟前。 “别胡思乱想，专心吃饭。” 好好的约会搞成这样，墨昀哪可能不多想，但他又担心自己贸然解释惹人心烦，搅得司命也没胃口，于是点头强迫自己多吃了几口。 司命将一切看在眼里，但想着现在并非谈话的好时机，于是也将心头想法咽下，两人近乎沉默地用过午饭，又一起来到剧院。 墨昀以为两人会坐在台下的观众席中，没想到司命出手阔绰，直接包下了舞台正对面二楼的贵宾包厢，他吞了下口水，看着被丝绒包裹的墙面和水晶雕琢出来的座椅，怯生生地问道：“看剧而已，贵宾包厢是不是太奢侈了？” 领路的侍者闻言微笑着替二人掀起鲛珠门帘，恭谨地说道：“仙君有所不知，在这里观剧视野最为清晰，音效相比普通席位也更加不凡，菜单上的茶点美酒您可以随时叫我们送来，从服务到效果都会让您觉得物有所值。” 司命早就踏进包厢，回头示意墨昀跟上，墨昀也不好意思让侍者举手挡门帘太久，于是便跟了进去。 “二位贵宾请先坐稍等，开场前我们会为二位奉上茶点酒水，如有需要我就在外面，可随时吩咐。” 侍者微笑鞠躬，然后伸手将包厢门关闭。墨昀不是很适应被人如此服务，见他关门终于放松了些许。司命坐进沙发，又向他伸手，墨昀把手搭在他的掌心，跟着他坐下。 “不喜欢在包厢看剧？” 墨昀摇头，只看着台下幕布：“就是觉得有点太高调了。” “知道了。” 司命看着他笑，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下次我会先问你的想法再作安排。” 爱人如此善解人意，他本应心生欢喜的，但墨昀总觉得自己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却不知原因为何，直到剧目开演，他似乎才在剧情中找到答案。 《镜中缘》的故事说来并不复杂，天庭仙君与地府鬼差邂逅于缘来境中，两人相谈甚欢互相产生了爱慕之情，但二人天地相隔，仙君在天庭身居要职身份显赫，鬼差却只是地府当中最普通小职员，两人的感情阻力重重，虽两情相悦但也抵不住现实残酷。 鬼差在地府工作年限将至，要经三途河过奈何桥，一碗孟婆汤后进入轮回重新做人。仙君却只能久居天界，看着他生生世世再与自己没有瓜葛。面对离别，鬼差不愿耽误仙君前程，只能忍痛提出分手，仙君怎能接受，于是找到玉帝，请求褪去仙骨化身凡人与鬼差长相厮守。 如此胡言玉帝怎会允许，于是仙君又求到司命星君面前，请司命星君允许他下凡历劫时能与鬼差重逢，哪怕仅有一世姻缘，他也想要求得圆满。 司命不应，他便跪在天府宫前不离开，如此又过了四十九日，月老终于被他的真情所感，私下赠与他一段红线，又劝司命成全有情之人，司命终于被说动，准允仙君下凡历劫，仙君得了命簿红线，终于在下界和鬼差做了一对神仙眷侣。 故事行进当中，墨昀沉浸剧情的同时不忘回头悄声问司命：“你知道这故事里还有你的戏份吗？” 司命捻起一颗樱桃放入墨昀口中，看了一眼台下扮演自己的演员，又抽了一片丝绢替墨昀蹭去嘴角果汁，这才道：“剧组当时过来问过意见。” 墨昀回想刚才全程冷脸的剧中司命，又好奇地看着他问道：“那你答应他们这样写你了？” 司命又递了一颗樱桃过来，墨昀就着他的手将樱桃含住，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十分期待他的回答。 “我不干预他们创作的自由。” 墨昀扭过头，目光在演员司命和司命之间流转两个来回，最后说道：“他没有你好看，也不是你。” 司命笑而不语，只手上的动作加快，一盘子水果最后都被他喂给了墨昀，眼见他还要把点心也递过来，墨昀终于忍不住拦下他的手。 “你喂猪呐，我吃不了那么多。” “中午就动了几筷子，我怕我一会儿亲你，你的肚子一会又要叫。” 墨昀本以为自己表现得很自然，一朝被司命戳破，心头那点失落又翻腾起来，看剧时不好聊太多，墨昀只叫他把点心放下，扭头专注台下。 “先看剧。” 散场时贵宾包厢的客人可先行离开，一整日的插曲搞得墨昀紧张兮兮，生怕出场时被熟人撞见，拉着司命没命似的向外冲，直到两人进了马车司命才将心中疑惑问出口。 “你有急事？” 墨昀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从午餐时墨昀就一直表现得十分别扭，此时暮色浓重，天上都飘起星斗，司命的耐心也耗损得厉害，有些话确实应该要借此机会讲清楚，只是他还未找到机会开口，墨昀先说话了。 “我有些撑，还不想吃饭，如果你不饿的话，一会儿陪我走走，我也有事想要和你讲。” 东天银河水波漫漫，两岸梨树正逢花期，洁白花瓣被清风一吹，便似春日落雪，翩翩飘落。 墨昀和司命并肩走在河道旁边的步道之上，有一会儿墨昀才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宿和的事情我想和你解释一下。” 司命顿住脚步，顺便拉住向前的墨昀，墨昀回身，抬起头来面对他，刚要开口，唇瓣就被司命的手指按住。 第208章 “他的事不用特意说明，我大概清楚。” 墨昀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侧，坚持道：“不行，不说清楚你会不开心。” 司命顺势搂着他的腰，将人带到河道边的石栏旁边，两人靠着围栏，司命低头：“你觉得我不开心是因为他？” “那你…为什么遇到宿和之后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 墨昀有点委屈，低头叹气：“表面上没什么，但气压特别低，我在你身边会不知所措，想要逗你但你也不接茬。” “那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司命抚上他的脸，带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开心，担心哄不好你会更不开心。” 墨昀老实作答，司命松手，站直了身体目光变得认真。 “和我在一起，会让你觉得丢人吗？” 司命的语气甚是平淡，却砸得墨昀七荤八素，以为自己听错。 “谁丢人？我？” 司命点头，“对你来说，我是不是拿不出手？” “你怎么会这样想？” 墨昀甚至不敢相信这种略带委屈的语气是从司命口中说出来的，他抓住司命的手腕，又抬头仔细瞧着他的脸，确认这个人是司命无误之后又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是啊，是有点受打击。” 司命转身，背靠栏杆，看着梨花落雨，手揉着鼻梁：“天府宫我去答录处送饭，你担心别人看到我，急着把我推出去。今日午餐时你听到我包房中有人刻意避而不入，若非嫌我丢人，我也想不出其他什么由了。” 鼻梁上的手落下，司命看过来，墨昀从他语气中听出几分哀婉，甚至他的表情也有几分可怜。 “我…怎么会嫌你丢人。” 他心中愧疚，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笨拙地趋于本能伸手环住司命的腰，将人带向自己这边。 “我没想到你会在意这点，确实是我不好，我只顾自己的感受，没有顾及你的想法。” 司命任他抱着，眉梢一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你担心口舌是非？” 墨昀把脸埋进他胸口，蹭着他的衣料点头：“我担心以后无论我做的好与坏，别人都会说是因为你的照顾，我想要凭自己的实力证明我是配得上你的。” “原来如此。” 司命抬手轻轻拍上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将墨昀心中的不安拍去不少。 “有这么多人喜欢你，有这么多人讨厌害怕我，你为什么会觉得你配不上我？” 要将心事剖明并非易事，墨昀把脸侧到一边，看着荡漾的河水，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可能是因为地位悬殊，你想让我开心便能够轻易包下贵宾包厢，但我却无法提供同等的礼物，我的工资不高，存款也有限，我不想你跟着我受委屈。” “所以你今天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司命轻笑出声，将墨昀搂紧，低头在他耳边叹道：“人不大，心思倒多。” “以后我会努力工作的，我已经想好了，再过一年我就可以申请入凡历练，成功之后我就能拿到晋升名额，薪俸也会跟着涨不少，到时候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 其实他想表达自己想把最好的东西和感情都给对方，但一开口又不免落于俗气，司命点头听着他一样一样细数自己未来的规划，发现自己被算进对方未来生活的感觉陌生又喜悦。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什么状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要寻求对方等同的回报，那我们根本就不会走到今日？” 司命双手抓着墨昀的胳膊，将他轻轻推开，两人对望，司命脸上笑意消失，严肃非常。墨昀紧张地舔了舔唇，司命又接着说道：“你喜欢我的时候也知道我是谁，但你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我，所以为什么会让这些杂念干扰你？” “这些道我不是不懂，只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的吗？想把最好的都给他，包括自己。” 墨昀垂眼，还是不够自信。司命深吸一口气，捧着他的脸靠向自己。 “你给我的就是最好的，我何其庆幸，你没有在我之前选择别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阅读本文的天使们，给大家比心了~ 第117章 扫除最紧要 墨昀家中虽无宵禁一说，但父母都在家，他也不好太晚回去。 晚餐后两人坐进马车，墨昀被司命搂着靠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日常。说到有趣处两人相视而笑，而后又会忍不住你来我往的吻在一起。 墨昀觉得就这样没有旁人打扰，能和司命腻在一起，不用特别去做什么也已足够幸福。 心头再多不舍，也还是要面对分别的时刻。 司命先下了马车，又伸手扶着墨昀下来，为他好衣衫碎发，又叮嘱他回去早些休息，墨昀点头一一应下，回身向前走了一段，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车灯的光晕朦胧又温柔，司命站在光圈下面，眼神追着墨昀的背影，见他回头司命含笑挑眉，似是在问他为何回望。 也许是错觉，墨昀总觉得他周身都被孤寂所笼，让人心生不忍。 回家后他有父母相伴，那司命呢？天府宫中除了数不清的众生命途，又有什么东西能解他寂寥，让他不再形单影只，被他人偏见所扰？ 第209章 他转身，脚步加快向司命跑去，司命张开双臂，任他撞进自己怀里，带着他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司命搂住他，低头轻声问道。 墨昀将双臂收紧，勒着他的腰，“以后有我陪着你。” 司命的瞳仁刹那收紧，微怔了片刻才舒展开来，墨昀听到他唇间溢出的笑声，又听他柔声道好。 “下次约会不要给人帮忙了，就我们两个一起。” 他并非不满司命带着他替文曲星君参加签售，只是经过这一整日，他还是渴盼两个人能不被琐事干扰，度过只属于两个人一天。 “好，我答应你，下次只有你和我。” 墨昀又抱了他一会儿才不太情愿的松开手，直起身来抬头道：“那…我回去了。” 司命点头，手指撩开他的额发，在他眉心轻吻了一下。 “进去吧，月曜我在天府宫等你。” 墨昀回身，走到家门口时拉着门把回头又看过去，司命冲他挥手，示意他快些进去，墨昀冲他笑了下，眼睛望着司命的方向，身体先于视线进了家门。 客厅的灯还亮着，柳宿抱臂靠着门口的屏风，侧脸看了窗外还未离开的马车一眼，扭头再看自己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摇头叹气。 “你干脆把两颗眼珠子挖出来挂在司命星君身上好了，方便我关门。” 墨昀被柳宿女士的声音吓到，一松手，房门差点拍到他自己脸上。 “妈，你怎么站在这儿？” 柳宿身上穿着睡袍，看样子是打算休息了，墨昀又冲门外挥了下手，终于关门进屋。 “舍得进来了？” 柳宿调侃了一句，转身往屋内走，墨昀忽然反应过来，有点儿窘地追上她：“妈，不带偷看的。” “我干嘛要偷看，我和你爸是明目张胆的看，马车停在我家的院子外面，我还不能看两眼了？” 柳宿斜了墨昀一眼，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墨昀紧随其后，眼睛扫了一圈没看到昴宿同志，有点儿好奇地问她：“那我爸呢？” “你爸看到他精心灌溉的白菜被猪…嗯哼，被司命星君拱走了，一时受不了，跑进卧室咬着手绢抹眼泪去了。” 墨昀看向紧闭的主卧房门，冲柳宿撇嘴：“妈你别太夸张，老爸才不至于这么脆弱，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他还鼓励我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追求来着。” 柳宿端起茶杯递到嘴边，听墨昀这么说又把杯子放下，眼睛瞟向卧室，轻哼了一声。 “说是这么说，真看到自己儿子抱着别人不撒手，受不了也很正常，别说他了，就连我看到你和司命星君抱在一起，心里也有点泛堵。” “我也没想到你们俩还会偷看，下次我尽量克制。” 墨昀把抱枕从身后抽出来抱在怀里，下巴垫在上面，想到司命笑容就抑制不住，柳宿翻了他一眼端起杯子预备回卧室安慰丈夫。 “你自己谈得开心就好，不必到我们面前现眼，不过……” 柳宿顿住脚步，手掌一翻，指间捏了一张卡片，顺手扔进墨昀怀里。 “谈恋爱不能太抠门，这里面的钱你拿去用，别让人家觉得我们想占人便宜。” 墨昀接住卡片，看着上面金光璀璨的“招宝银行”四个大字，径直伸手就要把银行卡退还回去。 “不用你们帮我，我有存款的。” 柳宿嫌弃地白他一眼：“人家司命星君喂个麒麟都要用绝品仙草，靠你那点存款够干什么，拿着吧，从你出生我和你爸就替你准备好了，这是你的恋爱基金。” 柳宿退到墨昀旁边，纤细的指点着墨昀手里那张卡片，“你小的时候我和你爸叫你勤俭节约，是怕你在昆仑学院染上那些纨绔子弟铺张浪费的坏毛病，但好像不小心把你带歪了。” 她看着墨昀的脸，咬着后槽牙狠声道：“昀昀，咱家不差钱，你尽管用钱把司命给我往晕了砸。” 墨昀看看手中的卡，又看看柳宿，一言难尽地眨巴了下眼睛，小声开口：“妈，你还好吧？” 柳宿没说话，起身回了卧室。 昴宿扒在门边，听得动静直接替她开门，把人让进来又替她拉了把椅子扶她坐下，一边揉着柳宿的肩膀一边问：“怎么好好说着话还生出火气来了？” 柳宿把茶杯扔在圆几上，双手抱臂，鼻息冒火。 “不就是九仙紫云菌么，你今天看到大黑回来后那个没出息劲儿没有，让司命看了以为咱家买不起呢，明天我就给它把口粮全都换了。” 昴宿听后哭笑不得，握住妻子的手拍了拍。 “我知道你是怕昀昀受委屈，但司命星君不是扒高踩低的人。” 柳宿抽出手，瞪了昴宿一眼，起身直接掀开被子躺到床上，背对着昴宿不快道：“好意思说我，刚才是谁心疼儿子跑屋里长吁短叹的。” 昴宿跟了过去，躺到妻子对面，将人搂进自己怀里轻拍。 “我就是感叹时光易逝，昀昀出生还像是昨天，一转眼他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向来懂事，对我们报喜不报忧，以后要是和司命吵架受了委屈…我一想到他怕我们担心独自消化，就……” 柳宿听着丈夫越来越颤的声音，脸色愈加难看。 “想哭不要当着我的面，自己去浴室哭个够。” 昴宿点头，松开手掀被下床，柳宿被他脆弱的模样搞得莫名其妙，一屁股坐起来看着他往浴室走，手拍着床垫道：“不是，你怎么搞得像是要嫁女儿一样，咱家昀昀是个男孩子，谁娶谁还不一定，你到底在哭什么啊？” 第210章 墨昀自然不知道老父亲已经在贷款心疼自己的未来，回房后查看了一下银行卡内的金额，数了几遍数字后面的零蛋，不由咋舌。 他对父母的财力真的是一无所知，被天降横财砸懵，一时竟不知这钱应该从何花起。 父母的心思他仔细想想便能解，沐浴过后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绪又飘回两人在河边散步的时候。 他一直以为在两人的相处过程中，司命是那个更加气定神闲、十拿九稳的人，直到今天司命说出庆幸自己没有先于他选择别人时，他才明白也许司命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他也会患得患失，也会因为自己的遮掩而委屈难过。 他只想着自己追求司命需要勇气，却忘了司命选择他作为伴侣也需要勇气，如果真有流言伤人，也不会只有他自己受伤，司命同样也会被质疑。而这一切他不应只想着规避，应该二人共同面对。 司命一直在给他信心和力量，可他却一直借由内心的不安向对方倾泻压力，安全感本应双方相互给予，他不够自信也会让对方心生犹疑。 墨昀扭过身，将晖夜手串摘下置于胸前。 直接拉着司命的手在天府宫内招摇过市实在有点困难，但如果司命以后来找他的话，他也不会因为顾忌旁人的目光将人赶走了。 被看到就看到吧，天庭公务员守则里也没写不能和自己的上司谈恋爱。 过段时间如果司命愿意的话，他就把他正式介绍给自己的家人朋友。 横亘在心头的不安和纠结被梳顺畅，困意也悄然袭来，墨昀眼皮抬起又放下，终于不敌夜色，陷入睡梦之中。 这周墨昀要去文稿处轮转实习，月曜日他早早来到天府宫，被避凶带着见过文稿处的处长和其他同僚，山幽和出岫都在文稿处，当着避凶和处长的面他们表情还算正经，待领导背过身后两个人便咧嘴笑着在袖下冲墨昀招手。 有熟人在，墨昀便没那么紧张。避凶和处长打好招呼后又领着墨昀来到走廊尽头，在一间挂着“请勿打扰”牌子的办公室门前驻足。 “孟老仙君是文稿处的老员工了，资历和能力在这文稿处皆是翘楚，小仙君今后在答录处的实习工作就由他来负责安排，他平日喜欢清净，不太参与答录处除会议以外的事务。” 听到要见带他实习的前辈，墨昀立刻绷直身体，低头又了一下衣装，确认无误之后才对避凶点头示意道：“避凶仙君请。” 避凶见他紧张，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孟老仙君虽然极富个性，但为人和善，小仙君不必紧张，一会儿他若是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就是。” 墨昀点头，避凶转身敲门。 “孟老，是我。” “避凶仙君请进。” 回应避凶的声音听来确实有些年纪，但却中气十足。避凶推开门，踏进去之后又扭头示意墨昀跟上来，墨昀连忙跟上。 不太宽敞的办公室四壁并未粉刷，露出最原始的石板墙面，木质书架嵌入墙壁，上面摆满书籍。室内除了办公桌椅之外，其余空间也都被各类书籍卷轴占满。 室内不知为何湿热之气异常浓重，墨昀抬眼才发现天花板上爬满了垂吊植物，深绿色的枝叶当中间或还开着米白或淡黄色的小花，想来它们便是湿热的来源。 与其说这是一间办公室，用山洞形容更为贴切。 刚才还有人应声的办公室内并无人影，连避凶都有些奇怪，他环顾四周，试探着叫了一声：“孟老，您人呢？” “仙君稍等。” 随着人声，办公桌旁的一道“书墙”有了动静，墨昀看到墙后拱起一个玄色“山包”，随意堆叠的书籍基础不稳，被这“山包”一碰，颤动两下便轰然倒下，高处的书本掉落下来，墨昀和避凶各闪到一边，才不至于被砸。 “书墙”不复存在，那“山包”也终于现了庐山真面。 墨昀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玄衣老者跪在地上，满面惊喜地抓着一本封面被尘土覆盖的书册。 “翻了这么多天，终于被我找到啦。” 他说完一边用手扫落书上尘土，一边站起身。避凶被尘土呛到，皱眉挥手。老者这才想到办公室里还有旁人，扭头冲避凶笑笑。 “哎呀避凶仙君，你看我刚才着急找东西，没注意你已经进来了，来，快坐。” 他伸手比当了半天，发现室内杂乱，根本没有可供人落座之处，把书放到桌面上，双手拍落余尘，不好意思地赔笑道：“抱歉，我这里久未打扫，让仙君见笑了。” 避凶也知道他这里平时是什么样子，表情也算淡定，只招呼墨昀过来推到老者面前。 “孟老，这是今日到文稿处实习轮转的墨昀仙君，今后他就拜托您指导了。” 墨昀连忙拱手冲人拜道：“见过孟老。” 孟老仙君笑意收敛少许，捋髯上下打量了下墨昀，末了点头道：“百闻不如一见，小仙君果然生得俊俏。” 工作场合夸人容貌多少有些不妥，墨昀将眼神投向避凶，避凶微微眯眼，示意他不必在意。 孟老仙君向后倾身，本来想依靠书桌，但估算失误，身子落空，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墨昀伸手想要拉人一把，但孟老仙君很快稳住身形，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开口问墨昀：“文稿处不比天府宫其他处室，工作更加复杂细碎，小仙君从答录处来，不知可做好应对超量工作的心准备？” 第211章 墨昀点头，实话实说。 “培训时经由避凶仙君讲解，对文稿处的工作已经有大概了解，今后更加细节的部分还要劳烦孟老仙君多多指教。” “嗯。” 孟老仙君点头，回身从书桌上端起茶杯，打开杯盖之后眉毛一挑，将茶杯翻过来上下晃动了一下，见里面一滴水都没有，表情便有些失望。 墨昀想要替他斟茶，手伸到半空却被他拦了下来。 “哎，我自己来就好。” 好意被拒，墨昀有些尴尬地退回原地。 避凶见状连忙上前缓和气氛：“培训时小仙君认真好学，结业答卷成绩斐然，孟老可以放心。” 孟老仙君放下茶杯，回过头纳闷地看着避凶。 “避凶仙君今日不用伴于星君身侧吗？” 听这意思也知道他是在赶人，避凶缓和气氛失败，只能讪笑着向孟老仙君告别。 待到室内只剩二人时，孟老仙君表情也变得严肃不少，他绕过书桌坐到椅子上，抬头看着墨昀声音略显冷淡。 “我叫孟如是，因着相貌显老，得大家一声尊称‘孟老仙君’，但以后既然由我带你，我们二人便算是师徒关系，让你称我一句先生，小仙君可会觉得委屈？” 墨昀连忙摇头，拱手弯身。 “学生墨昀，请孟先生赐教。” 孟如是抿嘴，脑袋上下轻点几下，手指在桌面一抹，指腹立刻沾上一层薄灰，他撇嘴嫌弃的搓去灰尘，一边叹气一边站起身来。 “赐教不敢当，但是我这办公室你也看到了，今日你我二人就先简单做个扫除，也好腾出空间让你有个坐处。” 墨昀看着几乎没处下脚的“山洞”，心想这扫除哪会“简单”。今日因为要来新部门，他为求新气象专门换了新衣过来，现下听孟如是布置如此任务，心中悔得肠子都青了。 新衣染尘固然让人不快，但这间办公室不打扫工作起来也确实不便，墨昀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撸起袖子问孟如是应该到哪里去取洒扫工具。 “先不急着去找工具。” 孟如是摆手，“关于扫除，我有三个要求。” 他伸出三根手指，接着道：“其一，顶棚花草都是我悉心照料数年的宝贝，你打扫的时候需得注意，不能伤其枝叶花卉。” 孟如是放下一根手指，交代第二个要求：“其二，办公室内的书籍是我这些年游历六界搜罗来的瑰宝，你时要将它们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墨昀视线扫过散落在各处的书本，心想既然是瑰宝他怎么好意思这么随意摆放，由着明珠蒙尘的。而且，单从藏书量来讲，光也要好久，更别说要分门别类，墨昀心中叹气，看来今日加班已是板上钉钉，一会儿他得抽空和司命打个招呼，告诉他晚饭不用等自己一起。 “这第三点嘛，”孟如是用仅剩的那根手指敲着桌面，“将书籍好之后，你需列个清单给我，每个门类放在何处，门类因何而分都要标注清楚。” 孟如是收起第三根手指，凝眉思考了片刻之后又道：“凭我们二人之力，一日就完毕也不合，书籍我不会给你时限，你自己来把控时间，但自然是越快越好，如此，小仙君可有意见？” 墨昀深吸一口气，又悄悄吐出，抬头直面孟如是。 “先生的要求我已知晓，我会尽快完成任务，尽力让先生满意。” 孟如是闻言手一拍桌，声音洪亮不少：“好，够干脆，洒扫工具都在盥洗室里，你我分头行动，我先去泡壶茶来。” 墨昀：“……” 【作者有话说】 司命：听说表现得委屈一点宝贝会更心疼，计划通 天界五大行：公明银行、纳珍银行、招宝银行、招财银行、利市银行 五路财神表示：竭诚为每一位仙众提供更好的金融业务~ 感谢收藏阅读投喂海星的天使们，也感谢大家的留言，都有看，很感动，给大家比心了 第118章 年轻人要多动脑 墨昀取来洒扫用具，站在办公室门口再次陷入沉默。 也不知孟如是平常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中坚持工作的，书籍杂物随意堆放在各个角落，从上面覆盖的灰尘状况来看，少说也得积攒个几年才能达到如此厚度。 墨昀放下水桶，一时竟不知这扫除该从何处下手。 孟如是说要泡茶，拎着茶壶离开就没再回来。眼看上午的工作时间即将过半，墨昀不敢再耽误下去，挽起袖子先把堆在明面上的东西集中放在一处，回身取了扫帚进来，打算先把地上的灰尘扫干净。 “山洞”蒙尘已久，一扫帚下去尘土飞扬，墨昀被呛得不住咳嗽，好不容易扫完了地，又抓起抹布擦桌，一上午忙活下来，桶中清水换了几遍，终于才让桌椅书架露出本来该有的颜色。 墨昀抖落完满身的灰，一边锤着腰一边往外走，上午消耗太大，中午他得多吃点儿才能有劲儿继续干活儿。 山幽他们早在食堂找好了位置，见墨昀端着餐盘灰头土脸地过来，连忙给他让开一处空位，墨昀饿到眼前冒金星，道谢之后也顾不上说话，先咬了一大口馒头咽进肚，这才好受一点。 “这才一个上午，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灰头土脸的？” 出岫看他三口一馒头，担心他噎到，把饮料推到他面前。墨昀拿起杯子仰头灌了好几口，全然不顾形象地用手背抹了下嘴，山幽本想给他递纸，见他这样，手在空中一抖，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第212章 “不是说到你们那边轮转吗？怎么搞得…像是去逃荒一样？” 萌萌没见过墨昀这样，只能抬头问她对面的山幽和出岫，对面两人也丈二和尚，只能摇头。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等墨昀把餐盘里的饭菜一扫而空后才寻得机会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昀把上午的情况大概说完，萌萌表情立刻就变了，盯着他衣服上的泥点紧张地问道：“你说的那位孟老，是不是也和答录处的那群人一样，是有意刁难你？” “那应该不会，孟老仙君虽然性子孤僻了一点，但为人挺和善的。” 出岫摇头，山幽冲墨昀一打响指，清洁术法发力，清凉的水汽扫过墨昀全身，他的衣服立刻洁净如新，人也白净了许多。 “打扫办公室而已，你捏一道符就能解决的事，用得着亲自动手把自己累成这样？” 山幽纳闷墨昀为啥不用术法，墨昀听后直接愣了。 “……对哈，他也没说不能用清洁术的。” 其余三人：“……” 大概是被答录处的经历影响，墨昀根本没想过要用术法解决，被山幽点破，立刻觉得自己傻得要命。萌萌倒是能解他的行为，没像山幽和出岫笑得那么大声，忍着让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只拍拍他的臂膀。 “没事，总归他没有恶意就好。” “不过你刚来就让孟老仙君带你，该说上面是重视你还是无视你啊？” 出岫捏着下巴，皱眉看着墨昀，墨昀自然给不出答案，只能问他缘由。 山幽替他解释道：“孟老仙君和咱们不太一样，他本身是凡人出身，靠修行飞升来的天界，凡人飞升起点和仙人不同，要付出的东西更多，但从发展来看，他们晋升也要比仙人更困难一些。” “更困难？” 凡人修仙不易墨昀自然清楚，可是他们飞升之后的状况是知识盲区。出岫见墨昀不解，便也附和道：“是啊，我们能参加天庭直考，是因为有仙法学院的文凭，毕业之后就能直接参加考试，但是凡人上天之后要重新淬炼仙骨，练得好才能进仙法学院。” 出岫手杵着桌子，向前探身：“你想啊，脱胎换骨哪有那么容易，好多人淬炼千年最后发现自己炼了个寂寞，根本不够资格进入仙法学院，能进学院的又不一定能顺利毕业，最后再能进入天庭基层单位的更是凤毛麟角，就别说咱天府宫这样的直属单位了，光凭这一点来说，孟老得是这个。” 出岫比了个大拇哥，山幽在旁边抱臂感慨：“想想也是唏嘘，本以为自己一朝飞升，便可超凡脱尘，结果上了天才知道一切不是尽头，反而是开始。你都不知道，每年都有受不了心落差重新归返凡间的飞升者。” 话题进行到这里，三人的心情都有点沉重，萌萌抓着筷子，垂眼看着餐盘，自刚才起脸色就不大好看，墨昀不经意扭头看她表情不对，正想问她怎么了，出岫又把话题扯了回去。 “你看我，说着说着把重点给忘了。” 他拍拍桌子，把墨昀的注意力又唤回自己那边。 “据说孟老仙君飞升上天的时候，凡寿就有近二百岁，当时他在凡间被众人称为‘老神仙’。上天之后他也仅用五百年就考进了蓬莱仙法学院，天庭直考也是一招命中，后续更是被司命星君直接钦点进的文稿处。进了文稿处后，他的工作能力更是为人称道，他写的命簿从未被星君打回重修，还曾几次被星君当作范本供人传阅。” 出岫本来说得激动，但说到这里时语气又变得疑惑起来。 “这种履历放在别人身上，早就平步青云升官发财了，但他到现在还是个普通职员，除了资历老一些，唯一特殊的待遇就是那间办公室，那里原先本是一个杂物间，他找到星君申请下来搬了进去，一待就是好多年。” 墨昀没想到看着邋遢的孟如是经历竟如此不凡，心中对他不由多了几分钦佩。 山幽撇嘴：“毕竟没有天界背景，晋升多少会受影响。所以我们才奇怪，孟老仙君实力绝对没有问题，就是这个身份有些尴尬。” 出岫点头：“搞不清楚上面是怎么想的，不过有他带你，将来写命簿的时候你能省不少头发。” “省头发？” 墨昀不明白命簿和头发能有什么联系，山幽抓着自己的发尾拿给墨昀看：“一本命簿掉一缕头发，现在要不是有神农堂的护发香波，我早就秃了。” 他和出岫对看一眼，两人同时叹气，又笑了起来，气氛正轻松时一旁安静了许久的萌萌忽然站了起来。 “你们慢用，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做完，先走了。” 她端起自己的餐盘，转身没等其他人道别就快步离去，山幽和出岫指着她的背影问墨昀：“是不是我们说错什么话了？” 墨昀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下午墨昀回到办公室，孟如是终于现身，他见墨昀进来，用手指在桌面上一划，满意地看着洁净无尘的指腹，对墨昀道：“才一个上午，手脚够麻利。” 他说完手上掐诀，办公室内的杂物立刻归位，表面的灰尘也一扫而空，只余书本还堆在角落。 墨昀看着满天“各回各家”的杂物，更觉得自己一上午的劳作仿似笑话。他拉了一下袖口，将自己手上因清洁划出的口子遮好，小声喃喃道：“原来可以用术法清洁啊。” 第213章 “当然啊，有仙术不用，难不成自己动手啊。” 孟如是将落到桌面上的笔筒摆正，又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墨昀：“你…自己动手打扫的？” 答案通过墨昀的表情也能得出，孟如是啧嘴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对墨昀十分失望。 “年轻人，肯出力气虽然是好事，”他点上自己的额角，“但也要动脑子。” 被鄙视的墨昀无话可说，只在心里小声腹诽道：“你也没说可以用术法啊，而且我说拿洒扫工具的时候你也没拦着啊。” 但无论怎么给自己找补，墨昀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先入为主，被教育也是应该的。 孟如是调整好桌上的东西，见墨昀还没动，又啧了一声，屈起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扫除既已完成，接下来这些书。” 他抬起下巴指着角落处堆叠的书本，墨昀回神，连忙应道：“我这就开始。” 孟如是挠了下脖颈，站起身来又拎上他的茶壶往外走。 “你在这里动静太大，我找个僻静处工作去，晚上我就不回来了，你走的时候直接把门带上就行。” …… 书籍堆积如山，有些墨昀见过，更多的是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吃过早上的亏，墨昀终于懂得动脑，他用术法将书籍定在空中，自己打开云水镜，一边查询书籍内容简介，一边记录在笔记本上顺便将它们收纳进书架。 满屋子的书起来甚是费时，他本来和司命约好一起吃晚饭，但一直埋头便没有注意时间流逝。 司命久等不见人，送给墨昀的萤火手串也没有回音，他只能下楼自己寻了过来。天穹早就变为靛色，文稿处更是空无一人，只有楼道尽头孟如是的办公室当中还有微光轻轻闪烁。 司命推开门，这才发现晖夜们被墨昀指挥着按照数量分别落在书脊上，他自己则靠着云水镜的反光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门外忽然有动静，墨昀受到惊吓，术法不稳，空中书籍没了仙法维持，轰然落下。墨昀根本来不及给自己划出个仙障护体，直接被埋在了书海之下。 司命也没料到他推门会造成如此结果，微顿了下立刻挥手将书籍重新放回空中，墨昀跪在地上，脑袋上顶着自己的笔记本，手腕被一本厚重的事典砸到，痛得龇牙抽气。 盯着云水镜看太久，一旦室内无光视线便不甚清晰，他抬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司命点了灯，他又被灯光刺了眼，眼眶一酸，便涌出一点轻微的泪意。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办公室里？” 司命走过来，把他脑袋上的笔记本揭开，略扫了一眼便顺手扔到桌上。又握住他的手腕放在手里轻轻揉捏，墨昀被碰到痛处，抽气小声道：“疼，你轻一点。” “吓到你了？” 司命手劲放轻，墨昀也适应了灯光，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惊道：“天都黑了。” “做什么这么入神，天黑了都不知道。” 不用问也知道司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墨昀不好意思地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用再帮自己舒缓痛意。 “抱歉，我没注意时间，你等了很久吧？” 司命没回答，拇指替他蹭去眼尾的湿痕，轻声问他：“累不累？” 墨昀手叉腰向后扩胸，皱眉舒展了一下身子，冲他笑：“被你一问，还真有点累了。” 司命看着他，唇线慢慢抿紧，墨昀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他此时应该不太开心，想着让对方等到现在确实不妥，开口便想哄人，谁知司命动作快过他的嘴，墨昀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横抱在胸前。 “哎，不是，你干吗呀，快放我下来。”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更新有点晚，感谢大家收藏阅读本文，比心心~ 第119章 公平都是自己挣来的 这样被人横抱于胸前，墨昀总觉得有些别扭，但司命并不撒手，转身用上了瞬移之术，瞬息间便带着墨昀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司命就这么抱着墨昀坐在了厅中宽大的沙发上，上次过来的时候，两人只在外间的亭台内留驻，第一次进入内室，墨昀不免好奇，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末了有些纳闷地抬头问司命：“你的马车内饰那么华丽，怎么家里的装潢反倒如此质朴？” 也不怪墨昀奇怪，这间大厅除却横梁上雕花的包梁金饰勉强和司命往日的大手笔相称之外，墙壁和地板都像是未加处，更不用说低到惊人的家具数量。 “主座星君的住宅是天庭统一配给的，我平时都住在天府宫，不怎么回这里。” 司命说着挥手从远处的柜子里找来药箱，又翻开墨昀的衣袖，盯着被书本砸出的瘀青取了药膏出来。 墨昀觉得他夸张，伸手拦了一下：“我又不是纸糊的，就砸一下不用上药的。” 司命收紧双臂，不让他乱动，坚持将药膏抹了上去，一边用指腹揉开，一边轻声道：“上了药我更安心些。” 被小心呵护着的感觉让人心头生暖，墨昀也不再推拒，只任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看着他傻笑。涂好了药司命抬头，用手指刮了下他的鼻梁，墨昀被药味熏得皱眉，捉住他的手握在胸口，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呛鼻子。” 司命把药瓶扔回去，眉梢微不可察地蹙起，腿轻踮了下坐在上面的墨昀。 第214章 “别乱动。” 墨昀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司命腿上，脸一红就想下来，司命直接抽手环住他的腰，略有些不耐烦地问：“上哪儿去？” “不是，我…你…我坐…” 他手指着自己的腿，你你我我地磕巴了半天也没把话说清楚。司命叹气，手摸上他的侧脸，让他看着自己。 “今天累不累？” 墨昀摇头，想到自己上午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宛如二百五，便把这段当作笑话和司命说了，他以为按照司命的性子会被他逗笑，然后再揶揄自己几句，甚至在心中打好了腹稿给自己挽尊，没想到司命听后不仅没笑，脸色还冷了几分。 “他这样为难你，你干吗不拒绝？” 孟如是的要求虽然有些清奇，但有答录处的糟粕在前，墨昀并不觉得对方是在有意为难自己，尤其是知道对方的经历过后，他是真心钦佩这样的前辈。 “孟老仙君能凭凡人之身进入天府宫，又得你赏识，必定是个胸有邱壑的人。” 墨昀观察着司命的脸色，又接着道：“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意为难我，他叫我做事自然有他的道。而且今日我帮他书籍也不是在做无用之功，以后我若是有机会书写命簿，肯定也要参考这些书籍文献，他今日叫我分门别类，应该也是想让我将来在找资料的时候能更省力气。” 墨昀分析得头头是道，司命的脸色也逐渐回温。 “这么快就把孟如是的背景调查清楚了？” 司命掐了墨昀的脸蛋，墨昀也不躲，有些得意地抱臂看他：“咱虽然是刚入天府宫的大门不久，但手上也是有些人脉的。” 这下司命彻底被逗笑，松开手指拍拍他的脑袋：“可以啊，还有自己的情报网。” 墨昀见他笑了，也放松下来，靠着司命玩笑道：“那可不，我可是背靠着天府宫最权威的信息源头。” 他抬头眼睛晶亮地望着司命，司命听出他言外之意，被他一顿顺毛捋得没了脾气，无奈地敲他额头。 “油嘴滑舌。” 墨昀搂住他的腰，不服气道：“那你也喜欢。” “是，我很喜欢，会说以后就多说点。” 司命低头看着墨昀，墨昀招架不住他眼瞳中的爱意，耳尖发烫，扭过脸忸怩道：“以后看我心情。” 司命的手轻抚过他的发，“都随你开心，只是以后在文稿处遇到不开心的事要及时告诉我。” “你要替我出气啊？” 墨昀把脑袋扭正，脸半埋在司命的衣袖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过来，司命点头，十分肯定地“嗯”了一声，墨昀便直接把眼睛也埋进去，司命感受到胸腔被对方带起轻微的颤，好奇地用手指戳他的发顶。 “怎么笑成这样？” 墨昀摇头，鼻腔受挤压，声音便有些变调：“就是觉得你这么惯着我，万一将来我膨胀了，学会仗势欺人怎么办？” 司命手指顿住，唇间溢出一声清浅的笑声来，抬眉顺着墨昀的假设思考片刻：“那就是我的错，如果你因此受罚，我来帮你写检讨。” 墨昀反手握住司命的手腕：“快，拽着我点。” 司命不明其意，墨昀紧接着又道：“再不拽着些我就要飘了。” “好。” 司命双手放到墨昀腋下，把人从自己身上架起来，又倾身吻上去，最后看着墨昀带着水光的唇满意地笑。 “以后都拽着你。” 劳心费力催生食欲，晚餐时墨昀也未克制，激增的饭量让司命都有些意外。 吃饱后人就容易犯困，墨昀把碗筷放到一边，手撑着下巴眼皮打架。司命拉着他起身，让他陪自己散步消食，墨昀本不太情愿，但经不住司命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哄，还是红着脸被他牵着手来到后院。 晚风将困倦吹散，步道两边紫阳花开得正艳，流萤戏逐其间，萤光坠入花丛，又被脚步声惊起，好奇地萦绕在墨昀指尖。 戴在手腕上的萤火手串一闪，晖夜自他袖下鱼贯而出，在空中化作手掌挥动两下便散开，追着院中流萤而去。 “它们玩够了就会回来。” 司命见墨昀举步要追，及时拉住他，墨昀站住脚步，眸中映着萤火，回头看他。 “你好像很喜欢晖夜。” 司命抬手，便有晖夜翩然落在他的指尖，像是为了印证墨昀的话，让自己的身上的光晕又亮了不少。司命含笑轻轻点指，晖夜振翅而起，绕着他飞了一圈又和自己的同伴汇在一起。 “未登天时，我身边既无家人也无挚友，但这群小东西总喜欢在夜间跑到我房中乱发光。” 明明司命脸上带笑，说起晖夜语气也甚是轻松，但墨昀却被他“无亲无友”的过往刺得心中酸痛，他生下来时天界格局已成，在他的意识当中，司命就是天府宫的星君，却从未想过他也是有来处的。 司命看着晖夜向远又回过头来，见墨昀嘴角下弯，望着自己的一双瞳仁轻轻颤动，内里盛满疼惜。 “怎么这样看着我？” 司命把他拉到身边，拇指拂过他的眼。墨昀喉头滚动，抓住他的手侧脸把唇印在他的掌心轻轻吸气。 暖意透过唇瓣顺着掌心流入心口，隔了一会儿，司命才听到墨昀的声音。 “你未登天时，在人间…过得很辛苦吗？” 人间往事早就被名为时间的长河冲刷变淡，细枝末节顺水而去，只留树干横亘其间，叫他还记得自己从何处来。 第215章 “既已登天，便不辛苦。” 登天又不会将过往经历抹除，人非草木，独立于世怎会不辛苦？ 墨昀握紧司命的手，掩下心疼冲他笑。 “你的过去对我来讲有点久，我追不上时间，没法去到有你的从前。但是以后有我陪着你，我会成为你的家人挚友。” 很少有人关心他的从前，就连司命自己也是一样。 既生仙魂骨，便该了去尘世缘。但“存在”便是根源，即便骨肉重生也无法斩断。直到墨昀提起他才发现，自己并非不在意过去，只是无人在意他便不能在意，否则自怨自艾便无未来可言。 司命望着墨昀的眼，血流心跳从未如此快速奔腾。 不等他有所动作，墨昀抢先一步抱住他，在他耳边笑道：“我知道你想抱我，满足你。” 司命手臂收紧，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身体，墨昀被勒得呼吸困难，但又不忍让他松手，只又玩笑道：“有我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开心死了吧？” “嗯。” 司命点头，脸埋进他的颈侧，灼热的气息烘的墨昀痒到眯眼。 远处的晖夜见二人紧紧相拥，纷纷振翅列阵，墨昀看到它们变作一团烟花炸裂之后，又组成一颗爱心，还仿照心跳一般忽大忽小，不由被逗得笑出声来。 第二日。 孟如是看着墨昀笔记本上的归档的书籍，捋须点头。 “速度还可以。” 得到肯定，墨昀紧绷的神经稍稍松缓，孟如是看他一眼，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折叠式的笔记本放在桌上。 “书籍还得继续，但其他工作也不能落下，你也知道命簿书写极为重要，容不得出纰漏。” 墨昀点头，表示这个自己明白。孟如是把笔记本从自己那边推到墨昀面前，“要写命簿，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是不行的，我办公室里的这些现在对你来讲还太早，这笔记本里有一份必读书目的清单，你按照这个去藏书阁借阅，每读完一本，就写一份读书笔记交给我。” 读书笔记本就是学生时代经常需要完成的作业，对墨昀来说根本算不上困难，他点头道好，拿起孟如是送来的笔记本，翻开之后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书名，墨昀手一抖，笔记本落到地上，折叠的书页拉出好长一页纸，甚至还有富余的部分。 墨昀瞳孔地震，视线顺着纸张从上到下扫过去，喉头滚动，吞咽口水。 按照这上面的名字一本本看下去，少说也要几年，他的实习期不过一月有余，时间有限，看完都是异想天开，就别说还要写读书笔记了。 “这些…都要看吗？” 孟如是挑眉，觉得他问得多余。 “不都看完我给你这个清单干吗？” 墨昀从地上把笔记本捡起来收好，有些为难地挠头。 “先生，我的实习期只有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要看完这么多本，即便是我不吃不睡也不太可能。” “谁和你说你的实习期只有一个月了？” 见墨昀讶然瞪眼，孟如是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你不知道啊？” 墨昀眨巴着眼睛，就听他又道：“避凶仙君没和你说嘛，你不用到其他地方实习了，就在文稿处和我学怎么写命簿。” 实习内容变动这件事墨昀还是第一次听说，全无心准备的状态下他直接石化。孟如是有些同情地看他一眼，起身又拎起茶壶，临到他跟前时拍拍他的肩膀。 “收拾一下心情，别耽误时间，一会儿就开始读书吧。” 墨昀见他又要开溜，回过神拉住他：“先生又要走啊？” 在孟如是眼中，这显然又是一个蠢问题，他用壶嘴指着办公室绕了一圈：“你在这儿收拾这些书本，还得读书，太吵闹，耽误我工作，我出去找个僻静处休…嗯哼…” 差点把真话说出来，孟如是及时收声，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工作，我找个安静地方专心工作，你有事可以叫青鸟留言，书籍没有时间限制，但是读书笔记一周至少要交一份上来。” 墨昀松手，点头道好。孟如是一扬茶壶，墨昀退开一步，看着他大步离去。 亭中棋局战势正酣，司命落下白子，在孟如是的叹气声中将黑子一颗颗捻起来扔到棋篓中。 “您这是借着棋局拿我出气呐？” 孟如是连败三局，挫败感激得他头发都快要立起来，再无心思考虑下一步。司命又捻了一枚白子，闻言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你说话真是有趣，以前你我对弈你赢过几次？” “这不是昨天小仙君刚到我这儿来么，今天您就把我叫上来，什么都不说就埋头下棋，还连赢我三局，我可不就得往其他方面想嘛。” 孟如是说完，瞟了一眼棋盘，趁司命没注意又把棋子悉数收了，扭过身双手夹在膝头耸肩。 “不下了，没意思。” 司命早已习惯他打不过就耍赖，换了茶水上桌，一边清洗茶具一边随意道：“工作时间外出偷懒算旷工，我也是为你的薪俸着想，陪我下棋至少还在天府宫内，不会扣你钱。” 孟如是梗了一下，捋着胡须扭过身给自己找补：“我的工作不就是带小仙君嘛，打扫又不需要我从旁指点，命簿我也没落下一本，劳逸结合一下而已，不至于扣钱啊。” 司命嘴角带笑，看着他没说话，孟如是摸不准他心思，一时有点着急。 第216章 “您就说是不是小仙君不满意了，要是的话，我改总行了吧？” “他十分钦佩你，单纯是有人投诉你无视纪律，随意旷工，我才把你叫过来‘敲打’一下。” 司命把茶水递给他，说到“投诉”二字语气加重，孟如是听后脸上也无意外之色，反倒无奈地挥了挥袖子。 “他这心眼儿忒也小了些，当年我们竞争，他胜出，我落败。我这办公室也搬了，人也躲开了，他都已经是文稿处的处长了，还盯着我不放，您这多少劝着他点，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他变态。” “他昨日来找我，也是这么说的。” 司命举杯轻抿，又抬眼看着孟如是：“已经这么多年了，你准备何时不再拿自己的身份做借口，正视自己曾经的失败？” 孟如是被司命刺到痛处，霍然起身，连礼数都顾不上就转身要走。司命也不拦着，只在他身后幽幽道：“当年就算没有他家找人捎话过来，你们二人之间我也会选他，你被自己的身份所阻，听到点风声便觉得自己窥得真相，偏听偏信，自断前程。” “是我愿意自断前程吗？！” 孟如是忽然激动起来，转身瞪着司命，脸都因怒气憋得通红。 “你们天生地养，得祖神灵息庇佑，我们呢，漫漫修仙路，一朝飞升还要处处受制，被排挤又不受重视，天庭规章本就对修仙者不公，你们享受我们供奉的香火，还看不起我们，这凭什么？” “所以放弃就能改变现状么？” 司命表情淡漠，挥手将办公室门打开。 “祖神灵息庇佑的是六界众生，众仙登天之前亦是凡人，天下本无公平事，所谓公平都是自己挣来的。” 第120章 你回来就好 墨昀刚把好的书籍摆在书架上，就见孟如是气鼓鼓地推门进来，他刚要打招呼就被孟如是拦住。 “不用客气，我受不起你这一拜。” 他语气里明显带着情绪，墨昀不敢惹他，只能站在一边，孟如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进乾坤袋，这样丁零咣啷了好一通，他把乾坤袋口一收，直接搭在肩上便大步向外走。 墨昀觉得事情不大对头，出声叫住他。 “先生这是有事要出公差吗？” 孟如是把袋子换了个肩膀，哼了一声挑眉冷道：“出公差？我要休年假！” “年假？” 墨昀追过去，又被对方眼里的怒气所慑，不敢靠他太近。 “您怎么忽然就要休年假了？” 这句话不知怎么又戳到孟如是的痛点，他一扭身，乾坤袋受力扬起，差点砸到墨昀脸上，墨昀闪身躲过才听他冲着门外大声嚷嚷：“怎么，这么多年我在天府宫兢兢业业，从未旷工请假，年假积攒到现在一日没用，现在我想把这些份额用掉是犯法吗？” 墨昀不知道他出去的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看他的样子明显是被刺激到了，只能先轻声安抚。 “休年假自然不犯法，先生莫急，不如先坐一会儿，我去为您泡壶茶，您消了气再走不迟。” 孟如是本来都把门拉开了，听墨昀这样讲又顺手把门推了回去，抬头眼神复杂地盯着墨昀，不知在想什么。 墨昀以为他被自己说动，连忙变了把扇子出来，展开正要替他扇风，手却被挡下来，孟如是面色依旧不大好看，只是气焰消减不少，音量也正常许多。 “待我走后你就去找处长，让他换个人来带你吧，我水平有限，不好再耽误你。” 孟如是说完，掂量了一下乾坤袋，再没看墨昀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休年假是职工权益，墨昀也没由拦着，他走到办公桌旁，看着桌上摊开的笔记垮着肩膀叹气。 从前在学校上就业指导课程的时候，老师曾经说过，发展事业这一途，总是机遇和挑战相伴的，要把握机会，不怕挑战。 墨昀把笔记合上，随手扔到一旁，手指揉着额角坐下。 遴选这个机会他是把握住了，但自从到了天庭直属单位，机会还没看到几个，挑战倒是天天都有。 孟如是走的时候明显带着情绪，墨昀想着也许他气消了便会回来，于是也没声张，坐下了会儿头绪便接着书籍。谁知他没去找领导，领导先找了过来。 文稿处的处长姓晏，单名一个流字。是位温文儒雅的中年仙君，平日也总以笑面示人。墨昀见他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先冷着脸问道：“孟如是呢？” 这种情况，墨昀也不知道该不该据实以报，但明显晏流也不需要他回答，他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表情更加阴沉。 “这老东西，还真敢给我撂挑子去休年假。” 说话需要技巧，但行礼总不会出错。墨昀拱手，腰还没弯到一半，门就被晏流从外面关上了。他听着走廊里晏流远去的脚步声，也只能无奈耸肩。 午休时萌萌不知因为什么没来食堂，墨昀本想发个信息问她一下，被山幽和出岫缠着说孟如是的八卦便岔了过去。 下午书籍差不多，墨昀便去了藏书阁，按照书单上的名录将第一本书找了出来，刚预备坐下阅读，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墨昀回头，萌萌怀里也抱着一本，正微笑着看他。 时近黄昏，热气不似午时炽烈，墨昀从饮品机买了两杯冰饮，走到院中长椅旁，将其中一杯递给萌萌，萌萌接过饮品，低声说了句“谢谢”，也不打开，就这么握在手里，看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217章 墨昀在她身边隔了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坐下，打开冰饮抿了一口，又想到昨天她忽然离开，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萌萌扭过头，将杯壁上沁出的水珠蹭去，低头笑了一下。 “这么明显啊？” 原来是真的心情不好，墨昀挠头：“是有一点，昨天你提前走了，今天也没来一起吃饭，是不是我们有那句话说得不对，让你不开心了？” 墨昀找不到原因，只能根据时间线来复盘，萌萌摇头，开口反而问起了孟如是的事。 “我听说孟老仙君突然休年假去了，那你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办？” 说起这个，墨昀也没有头绪，不过倒是被萌萌获取信息的速度惊到。 “你都知道了啊？” 墨昀叹气，挺直的腰板瞬间松垮下去，“孟先生不知道被谁惹生气了，可能气消了就会回来吧。我打算先等等看，他要是休太久，文稿处应该会有其他安排。” 暮色耀眼，萌萌被光芒刺到，手放在额上遮光，墨昀见状挥手变了个遮光的棚顶出来，萌萌放下手，冲他感激地笑了一下，随即表情又有些失落。 “这么简单能用仙术解决的事，我却总用过去的办法。” 她说着又自嘲一笑，叹道：“飞升几千年，还是改不掉在凡间的习惯。” 两人共事不久，墨昀也根本不知对方来历，冷不丁听萌萌提到自己的身份，一时惊讶，张口咿呀着说不出话来。萌萌被他的样子逗笑，把饮料放到一边，抱臂佯装不快地看着他道：“你这什么表情啊，需要这么惊讶吗？” 墨昀闭嘴，不住摆手，隔了有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那前辈，你是直接参加的天庭直考进天府宫来的吗？” 萌萌也没想到他会问到考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点过头之后又怀疑道：“怎么，你不信我有这个实力啊？” “那当然不是！” 墨昀立刻否认，转瞬变作星星眼，望着萌萌闪闪发光，萌萌被他看得害怕，向侧边挪了下身子。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吓人的。” 墨昀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崇拜道：“前辈你好厉害，天府宫的分数线能一次就中的，万中取一也不为过，你怎么做到的？” 萌萌被他的重点弄得无语，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当年…是被直考虐成啥样了，这是重点吗？” 墨昀抿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当年因为模拟成绩不想，不敢挑战直属单位，考到妖籍管处之后才靠着遴选进来的，所以就很羡慕直接考进来的人。” “有什么好羡慕的，即便是不断修炼，终得飞升，万中取一考进最好的天庭部门，最后不仅没有大展拳脚，还被有背景在身的纨绔欺负了这么久，连反抗的勇气都被磨没了。” 提起旧事，萌萌便轻松不起来，墨昀知道她从前的境况，脸上的笑也渐渐散去，想到昨日在食堂时萌萌匆匆离开，墨昀了一下措辞，抬头问道：“所以昨天是因为我们说起飞升道友的境遇，你才…不开心的？” 萌萌摇头，“他们说的事实，我并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尴尬。” 她举目向远，看着天边橙粉烟霞，双手渐渐握紧：“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更多同情的目光了。” 墨昀怔住，又见她怅然笑道：“还在凡间的时候，人人都把我们这样飞升有望的人叫做天之骄子，久而久之，我自己也会这样想，直到真的来到天界，我这样的‘天之骄子’是这里再普通不过的人，要说没有落差感，那绝对是骗人。” “但我总觉得，不过是再修一次道，再炼一次心性，将来一定会好的。” 萌萌的手松开，扭头看向墨昀：“结果你也看到了，一身骄傲敌不过权贵傍身，你没来之前，很多次被他们欺负到绝望时，我都会站在天门外向下望，想着放弃仙身，就这么跳下去，做回普通的凡人也很好。” “抱歉，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昨天还…随意评价飞升的道友。” 墨昀自觉昨日失言，萌萌却笑着摇摇头：“你不必道歉，修仙是我的选择，既然选了就只能往下走，不然也对不起曾经对我寄予厚望的家人和师门众人，而且这些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说这个也不是为了让你心生愧疚的。” 萌萌挥手，半空中弹出云水镜的聊天界面，她指着里面的内容，又把界面扭到墨昀那边。 “孟老仙君忽然休年假，可能是因为这个。” 还未看到内容，墨昀的目光先被群聊名称吸引了过去。 “凡人修仙一家亲？” 萌萌将目光移开，尴尬地轻咳一声：“到天界之后一个人自然独木难支，有同样经历的人聚在一起也方便适应天界生活，但这不是重点，看内容。” “哦。” 墨昀点头，聊天记录才看到一半就被里面的内容吓到，抬头指着界面叫道：“孟先生当年是被人抢了晋升…唔。” 话没说完就被萌萌捂住了嘴，萌萌举起食指放在唇边：“小声点啊祖宗，也不看看我们现在在哪儿？” 她说着眼睛扫了周围一圈，确定无人才安下心来，松开捂着墨昀那只手，压低声音道：“事实是不是如他们所说我也不确定，但当年确实有这件事，孟老仙君和现在的晏处长同时竞争处长一职，当时大家都更看好孟老仙君，甚至有人提前向他道喜，谁知道公告一出，是晏处长胜出，因为这个当年天府宫很是议论了一段时日，最后还是星君出面才让流言平息下来。” 第218章 晏处长坐上这个位置，少说也有近千年，去日旧闻被重新提起，又和孟如是休假有什么关系？ 萌萌看出墨昀没想明白，又指着界面对他道：“接着往下看。” 聊天记录全部看下来，墨昀才明白孟如是今日那么大的火气从何而来。 文稿处有人听到晏流同司命抱怨孟如是，今早星君将人叫到办公室，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但孟如是出来后脸色十分难看，回到文稿处收拾了东西留下一句要休年假就离开了，晏流知道之后更是大为光火，到孟如是的办公室绕了一圈，见人真的不在，便也带着气去找星君评去了。 这来回的信息倒是都能和墨昀的经历对上，聊天记录里分析，当年晏流坐上处长之位是背后有人提携，给司命递了话。就因为他赢得不够光明正大，便刻意针对孟如是，在司命那里说小话，司命星君因此批评孟如是，新仇旧恨加上委屈，逼得孟如是终于爆发，撂挑子不干了。 “这……” 前因后果看似合，但墨昀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他初来乍到，对文稿处的情形也不太了解，于是只能带着怀疑看向萌萌。 “真的假的啊？” 萌萌摇头：“闲话八卦不能百分百保真，但如果孟老仙君真的是因为这件事起了情绪，那你的境遇就有点尴尬了。” “我？” 墨昀指着自己，不明白萌萌为啥这么说。萌萌啧了一声，眼神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他闹了这么一出，回来后和晏处长的关系只会更加紧张，你在他手底下工作，晏处长就算不针对你，心里也不会痛快的。况且也不知道他这别扭要闹多久，要是文稿处中途换人带你，等他回来你们再碰到一起，也挺尴尬的。” 要真是像萌萌说得这样，确实是有点尴尬。但后续的工作安排也轮不到他做主，反正晚上能见到司命，到时候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再愁不迟。 “多谢前辈，不过事已至此，以后如何等到了那天再说，我做好我分内之事就是了。” 萌萌本来还担心他，但见他面色轻松，又想到他曾经以一己之力肃清答录处风气，又放下心来，笑着调侃道：“总感觉天塌下来你也能笑着说没事。” “那倒也是，天都要塌了，哭也没用，还不如笑着看它怎么塌。” 墨昀举起饮料，示意干杯，萌萌笑着举杯和他碰了一下，两人仰头喝过饮料，墨昀用手背蹭了下嘴，脸上的笑意收敛，变得正经起来。 “前辈，我与前辈生而不同，所以你的经历也许我并不能感同身受，也自然没有资格向你说教劝慰什么，过去的苦楚已经造成，今后我衷心希望前辈你能开心快乐，前程似锦，毕竟…” 他说着眼中又露出崇拜：“前辈你可是一次就通过天庭直考的仙子啊，实力摆在这里，绝对没问题的。” 萌萌没好气地瞟他一眼，“知道了，我知道你想劝我不要被身份所束，只是碍于‘生儿不同’不好明说，这你不用担心，该争取的我不会放弃，至于是否受限，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先努力了再说。” 见她能够如此豁达，墨昀真心为她高兴，萌萌见墨昀轻轻拍手，眼中笑意带上了几分捉狭：“不过说起来，你我还算是同门，我也是昆仑仙道学院毕业的。” 没想到萌萌和自己还是校友，墨昀还没来得及认亲，又听萌萌悠然开口：“你应该也知道我，我本名镜月。” 墨昀想到昆仑仙道学院综合排名第三的镜月仙子，瞳孔地震，嘴唇抖动半天，指着萌萌再次失语，萌萌长叹一口气，起身拍拍衣服，扭头看他：“师弟，今后就多指教了。” 萌萌“事了拂衣去”，墨昀坐在长椅上，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墨昀刚入学时，昆仑和蓬莱两座知名学院曾经举办过一次友谊斗法大会，他当时有幸目睹了镜月仙子同人斗法，无论是施术精准度，还是力道和美观，镜月仙子都做到了极致，导致这么多年墨昀都还记得她得胜时收手傲然立于场中的样子。 学院里意气风发的师姐和天府宫中谨小慎微的同僚反差太大，墨昀心中唏嘘不已。 下工后墨昀怀揣着心事来找司命，谁知他人不在。趋吉说司命有事去了天权宫，请他先坐下，又为他端来茶水点心。 避凶站在另一侧，给趋吉递了无数次眼神被无视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他说道：“小仙君，今日星君心情不大好，等他回来还麻烦你多哄他两句。” 听到司命心情不好，墨昀心揪了一下，起身问避凶：“是因为孟老仙君的事么？” 避凶拉着他的胳膊坐下，“可不是嘛，孟老仙君他也太……” “嗯哼！” 趋吉把茶杯放到墨昀面前，眼神带着警告冲避凶大声清了下嗓子，又微笑着转向墨昀道：“小仙君喝茶。” 避凶对趋吉翻了个白眼：“你嗓子不舒服的话后面茶水间有秋梨膏，你多喝两瓶。” 趋吉自然不会听避凶的，两人目光相对，内里刀光剑影，墨昀夹在中间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只能拿起茶杯小口啜饮。 等了好一会儿，两人的暗斗还未结束，墨昀放下茶杯，小声开口：“那个…不用刻意瞒着我，本来我也想问他这件事来着，孟老仙君当年竞争处长失败那件事，真的是受他凡人飞升的身份影响的吗？” 第219章 “当然不是。” 墨昀没想到这次居然是趋吉抢先回答，表情意外地看了过去，趋吉似乎也没想到自己没忍住破了功，有些尴尬地微微侧开脸，避凶倒是对趋吉十分满意，顺着他的话头向墨昀解释起来。 “当年两人竞争处长星君虽然没明说，但最后一道考验是他们二人手中正在书写的命簿，毕竟是文稿处嘛，谁写得更好，谁就能胜出。命簿呈上来的档口，晏流家里托紫薇大帝的一位下属过来递过话，希望星君多提携自己家的孩子，哦，就是晏流。” “晏流的家世确实更好，但文稿处不看家世，更重才华。” 趋吉彻底放弃，跟着坐在另一侧，帮避凶做补充。 避凶冲他挑眉笑笑，接着道：“星君会让答录处那帮渣子进来是因为玉帝身份扎眼，但紫薇大帝毕竟是自家兄弟，说起话来也更方便，当场就拒绝了那个下属，还将人教训了一通，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等到命簿呈上来，星君和前任处长看过之后都觉得晏流写得更加全面严谨，最后自然是让他做了这个处长。” “但孟老仙君应该被流言影响，认为是星君不公。晏流本来不知道自己家里还托了关系过来，后面流言越传越烈，他便向星君提出再堂堂正正地比一次，星君没同意。” 趋吉说完，避凶又道：“星君觉得晋升不是儿戏，天府宫也不是斗气的地方，本来就没有暗箱操作，重新比过反倒遭人口舌。” 墨昀点头，赞同道：“这个确实，再比一次和做实流言所说无异。” “是啊，但是晏流也觉得不公平，明明自己是靠实力赢下的职位，却被别人造谣是靠关系，最后星君出面将流言压下去，但他们两个的关系也因此变得微妙起来。” 避凶撑着下巴叹气，趋吉脸上却无甚多余的表情：“孟老仙君一直心怀芥蒂，自此之后便失去斗志，虽然命簿依旧无可挑剔，但他好像把自己隔离在文稿处之外，除了公务上的会议，他几乎不怎么和文稿处的其他人交流，办公室也搬进了杂物间，星君劝了许多次都没用。” “晏流在处长这个位子上表现得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又有晋升机会了，他想着自己要是走了，孟如是能力不俗，可以接替自己将文稿处带下去，就找到星君请他再劝劝孟如是，结果你也知道了，孟如是直接挂了休假，跑了。” 避凶耸肩，对孟如是的反应十分无奈。 “他跑之后晏流又来了，星君被他们两个烦都要烦死了，偏生两个人都倔得要死，好赖话是一句听不进去，闹腾一天，星君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明知应该严肃一点的，但墨昀想到司命被两人气到的样子，还是有点想笑，见他抿嘴憋笑憋得辛苦，趋吉淡定道：“小仙君想笑就笑吧，此事确实荒唐。” 墨昀到底还是把笑憋了回去，向避凶保证自己会劝司命，眼见时间渐晚，两人也不好一直陪着墨昀等人，打过招呼后就各自收拾了东西下工去了。 墨昀趴在窗边望着月宫，心中五味杂陈。 他自然相信司命公正，但放眼天界，通过修炼飞升的仙人也确实会被限制，如镜月和孟如是这样的仙人都会多少受原生仙众影响，更别提那些炼骨失败的飞升者，想来更加举步维艰。 若是个例还则罢辽，但这种限制一旦变成普遍现象，久而久之难说不会生出祸患。 思及至此墨昀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他一个普通人能想到的，天庭高层自然会想得更远，想来不久之后应该有相对应的解决办法。 空气中飘来松木清冷香气，墨昀眼睛一亮，下个瞬间就被人从身后拥入怀中。司命的声音就在自己耳畔：“等了很久吗？” 墨昀摇头，转身笑着看他：“你回来啦？” 司命脸上带着显见的疲惫，墨昀伸手捧住他的脸，有些担心地问：“很累吗？” “有一点。” 司命握住他的手，侧脸在他掌心轻轻吻了一下，“抱歉，回来太晚，让你久等。” “没事，上次你不也等我很久嘛，总之你回来就好。” “趴在窗边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司命拉着他走到办公桌前，自己先坐下，又拉着他让人座在自己腿上，墨昀本来觉得在办公室这样有些超过，但又想到避凶的话，稍犹豫了一下便也随他去了。 “我在想你啊。” 墨昀不想拿自己那些杞人忧天的想法烦司命，谎话倒也说得不心虚，司命被他的直接逗笑，手掐了下他的脸：“这么优秀啊，一下班就想我。” “是啊，开心吗？” 司命点头，眉头舒展开来，望着墨昀柔声道：“开心。” “那先吃饭吧，不然一会儿肚子又要破坏气氛了。” 墨昀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又把他的手按上去，司命被他可爱的样子惹得眼神变深邃，搂着他的腰将人拉过来亲了一下才不舍地松开手。 “好。” 饭后墨昀困劲儿又翻上来，不想去散步便搂着司命的腰腻在沙发上，司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主动提起了孟如是的事。 “孟如是倔脾气上来估计要拧一阵子，他走之前交代你的事你照他说的去做就行，其他的等他回来再说。” 墨昀困得眼皮打架，脑筋便不甚灵光，只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脑袋靠上去。 第220章 “他误会你，是他不好。” 司命手指一翻，将他的头发绕在指间，又去戳他的脸：“替我抱不平？” 墨昀把手收紧，在他怀里点头：“等他回来了，我替你气他。” 司命轻笑出声，吻落在他的额头上，好奇道：“你要怎么气他？” 墨昀努力眨巴了一下眼睛，终于抵不住困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维持最后的清明。 “他让我不要动他那些植物，我就多给它们浇水施肥，让它们枝繁叶茂，争取让藤条垂到他的办公桌上，他要是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我就说……” 他的声音渐渐模糊，像是入睡前无意识地呢喃：“我就说…谁让你气我的心上人，我…我故意的。” 司命看着彻底睡过去的墨昀，眼中笑意浓得似外间夜色。 “这么气他，他可得笑弯腰了。” 不知是谁在大声吵嚷，声音断断续续将墨昀的梦境打断，墨昀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自己正不知躺在谁的床上，床边晖夜聚成一个小小灯球，只能照亮室内一角，熟悉的松香气息让人安下心来。 墨昀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走到门边，刚要拉门就听到外面荧惑带着怒气的声音。 “我知道你因为腿上的伤对我怀有厌憎之心，但有仇冲我来，别拿昀昀开刀。” 荧惑怎么会在这儿？他在对谁说话，司命吗？ 醒后的惺忪被荧惑一句话叫醒，墨昀心头疑问丛生，手握上门把时司命说话了。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我之间的事我早已放下，更不会利用墨昀报复谁，你是不是太把那点旧事和你自己当回事了？” “好，就算我小人之心，但你敢说你没有骗昀昀吗？” 荧惑不依不饶，墨昀皱眉，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啊，拉开门的瞬间他听到荧惑再次开口。 “你明明就心悦陵光，为什么要欺骗昀昀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几天有事出了一趟远门，没及时更新，请见谅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阅读，比心~ 第121章 跳梁小丑 刚刚睡醒听到这么一句，墨昀直觉自己听错了，不然舅舅怎么会把司命和陵光上神联系到一起。他拍了拍脸，让自己尽量再清醒一点。 “舅舅，你刚才说什么？” 荧惑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墨昀，他盯着墨昀微愣怔了片刻，随即又把视线转到司命身上，墨昀只觉得室内气温升高，荧惑周身的空气都开始微微扭曲。 “你还把昀昀拐到你办公室里睡叫？” 这描述听来实在有些怪，墨昀皱眉想要解释，司命却先起身走了过来，手被牵起，墨昀抬头小声问他：“我舅舅什么时候来的？” 司命低头伸手替他把睡乱的发丝顺，看着荧惑对他道：“没多久，吵醒你了？” 荧惑本来怒到极处，见两人这亲昵的样子，反倒眯眼笑了，他冲墨昀伸出手，声音放柔。 “墨昀，我有话和你说，先跟我回去。” 睡意被搅散，墨昀这时清醒了不少，他被司命和荧惑夹在中间，多少有些头痛。 “舅舅，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嘛？” 荧惑不说话，嘴角的笑意和额上的青筋都在向墨昀表达着拒绝。到底是如同父母一般把自己拉扯大的舅舅，墨昀不想在司命面前让他没面子，但有些事情他自己也亟待搞清楚。 “我和你回去，但在这之前，”墨昀吸气，松开司命的手，问道：“刚才你说了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荧惑脸上的笑意消失，司命也走到他跟前，墨昀抬脸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荧惑沉吟片刻，冷声道：“当年陵光历劫时，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后来有人发现他的房中挂着陵光的画像，南天小报立刻大肆报道司命爱慕陵光，陵光一心扑在孟章身上，自然不会这些八卦，但他也从未出来辟谣。” 荧惑看着司命，目光中的厌恶全无遮掩。 醒后脸上残余的暖红被荧惑口中的往事驱散，只剩下惨淡的白，墨昀表情看着淡定，但在听到司命房中挂着陵光的画像时，脚下便窜起一阵寒气，让他莫名觉得冷。 脑中忽然闪过陵光醒后初见司命时的情景，墨昀记得当时他的眼神中带着惊诧和隐隐的欣喜。 但…… 司命对自己的好也绝不是假的，更何况按照司命的性格，如果心中有人，应该不会为他人侧目。 分析过后，墨昀心中也有了计较，他扭头看着司命，喉头滚动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打颤。 “你喜欢陵光上神吗？” 司命摇头，眼里带着浓重的忧虑，想要伸手来拉他。 墨昀侧身避了一下，然后带着点歉意冲他微笑。 “等一下。” 墨昀说完，回头走到荧惑面前，目光澄澈不带一丝犹豫地道：“舅舅，我相信他。” 荧惑瞳孔震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又被墨昀接下来的话打断。 “上次我们聊过的，对吧？” 墨昀努力保持微笑，“你把我当作小孩子，担心我被骗被辜负，这份心意我都明白，只是我自己有眼有心，会看会听也会感受。” 他回头看司命一眼，扭过头时，脸上的笑容也轻松了一些：“他对我的好不是假的，而且说起来有些肉麻，我抱着他的时候也听到他的心跳在加速，就和我一样。陵光上神的事过后我会和他好好谈一下的，与其听别人怎么说，我更想听他亲口说自己的想法。” 第221章 紧攥的手慢慢松开，绷紧的背脊也渐渐松缓。墨昀叹气，拉住荧惑的胳膊，另一只手在身后给司命打手势。 “我知道你有话要说，我送你回去，路上我们慢慢聊。” 荧惑没料到墨昀会是这个反应，本能觉得他是恋爱脑上头人发昏了，出门之后本想教育他几句，但墨昀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有话到你车上再说。” 墨昀很少用如此疏离还带着些许冷漠的语气同他说话，荧惑看着他还未恢复血色的脸，心中方才明白也许他心中根本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淡定。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进了马车，荧惑先行向内，墨昀却没有跟上来，待他回头看过去，就见墨昀虚靠在车门上，眼眶泛红正慢慢向下滑。 “你…” 荧惑快步走到他那里，拽住他的胳膊想拉他起身。墨昀只是摆手，低着头无力地道：“先让我静一下。” “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只是我若不拦着，今后你知道真相时，可能会更难受。” 荧惑松开手，弯身按着墨昀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两下。谁知墨昀身子一颤，反握住他的手腕，一抬头眼中带着激动又振奋的光晕。 “我刚才那番话在他眼里应该帅爆了吧？” 荧惑直接愣住，以为墨昀受刺激太过，精神不正常。墨昀拉着他的手腕借力跳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又回身，模仿着自己刚才的语气重复道：“我更想听他亲口告诉我自己的想法。” “你…没事儿吧？” 荧惑走过去，手摸上他的额头，确认他没发烧后又蹙起眉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墨昀掀开他的手，把自己摔进沙发，手掸在扶手上看他。 “我没受刺激，只是这一路我想了很多，我觉得你应该是对他有误会。” 合着自己的忧虑和心疼都喂了狗，墨昀明显还是个恋爱脑。荧惑脸上阴云密布，走到他对面坐下，拿起茶杯的手都带着抖。 墨昀也知道自己如此表现，荧惑一定是七窍生烟，从他手里拿过茶杯将水斟满递了过去。 “你要说是其他人，我说不定还会掉两滴眼泪，但陵光上神绝无可能。” 荧惑没好气地从他手里抢过茶杯，重重按在茶几上，茶水四溅，桌面被他力道所震，直接现了几道裂纹出来。 “喜欢一个人，眼神会下意识追逐对方，说话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提到那个人。这些行为他在见陵光上神的时候，都没有过。” “荒谬，在你面前他不会装吗？” 荧惑跷腿抱臂，满脸的不屑。 墨昀也不急着说服他，又取了一只杯子，倒了水放到他面前。 “我说了，我相信我的眼睛和感受，很多事情做不得假，就好像你现在担心我受骗，生气失望，我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能心平气和地和你分享我的看法。” 荧惑被他说得脸色稍好看了一些，但依旧坚持己见。 “若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也就罢了，当年他对陵光的心思，可是连你母亲都察觉到了。” …… “当年…” 墨昀家中，柳宿女士和昴宿同志本已准备就寝，但见荧惑和墨昀一同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听了墨昀说完前因后果之后，柳宿和昴宿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柳宿女士。 她说到当年，笑得有些勉强，又看丈夫一眼，在昴宿闭眼点头的示意下，才又开口对荧惑道：“这话当年我是说过，但是…后来我问过上神，这原是一个误会。” “……” 荧惑没说话，但墨昀总觉得他心里现在应是电闪雷鸣。 “当年上神下界历劫的命簿由司命所著，她偶尔会去天府宫同司命商议下界事宜，但她的身份放在那里，不好太招摇，便以画像作为媒介，方便联系。” 柳宿担心地看了一眼荧惑，又用胳膊怼了丈夫一下，昴宿清清嗓子，接替妻子向荧惑解释道：“至于说为什么送画像么，上神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素来大大咧咧，随手取了什么就是什么，刚好神宫送来当年的日历画像给她过目，她顺手便取来送给司命了。” “那上神的画像也不好挂在司命星君的办公室里，为了方便就挂进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当中了，后来可能不小心被有心人看到了，拿来做文章，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以为是司命对上神有心思。” 柳宿女士在荧惑面前向来嚣张，但此时却不太敢看对方的表情。墨昀听完父母的解释，恍然点头，叹道：“原来是这样。” 一群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荧惑被蒙在鼓里，多年间的厌恶瞬间变成一桩笑话，荧惑哼笑一声，起身没说二话，举步就向外走，柳宿伸手叫他，荧惑也不答，脚步更是未曾停驻。 墨昀给柳宿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便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 “舅舅。” 墨昀在车门外拉住荧惑，荧惑侧过脸，面无表情。墨昀被他的眼神冻了一下，手登时松开。荧惑叹气，手揉着额角。 “是我错了，你们天作之合，只有我是那个跳梁小丑。” 荧惑踏上车厢，墨昀又紧跟着他钻了进去。荧惑抬眼看他，表情甚是疲惫。 “我要回九天去，你跟上来干嘛？” 墨昀拉着他坐到沙发上，一边倒水一边极自然地道：“我送送你，顺便也想和你聊聊天。” 第222章 “聊什么，又聊让我少管你谈恋爱的闲事？” 荧惑语气带着揶揄，墨昀却摇头，手中举杯递到他面前，含笑看着他。 “不，我是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对陵光上神产生爱慕之心的？” 【作者有话说】 有的错别字是为了防止卡审核，故意写错的。 感谢收藏阅读，给大家比心。 第122章 在你难过时抱着你 墨昀话音刚落，马车就骤然停驻，他被惯性带着从沙发上落下来，脚下无力便直直跪在了荧惑面前。膝盖触地，痛感拔群，墨昀把手垫上去揉了两圈，皱着眉抬头，恰好对上了荧惑一双笑弯的眼。 “也是我把你教得太讲礼貌了，一时失言而已，倒也不用跪着认错。” 荧惑的脾性就是这样，笑得越盛，气得越狠。墨昀眼见骤雨将至，心中倒也不怵，只扶着茶几坐回沙发，一边揉膝盖，一边淡定地道：“你不回答就算了，但真的挺明显的，不想被看出来的话，要么下次咱们稍微收敛些？” “你是不是觉得你长大了我就不会揍你？” 马车重新启动，荧惑手肘撑上沙发扶手，歪头冷眼看着墨昀，墨昀将目光挪开，脚尖碰到一起，小声咕哝道：“我小时候你也没揍过我。” 荧惑随手抄起一个茶杯，举臂就要扔过来，“这么迫不及待，我成全你啊。” 墨昀双手护在身前，偏头闭眼躲了一下，等了好久都没见动静，便睁开一只眼偷偷去瞧，见荧惑只是将茶杯上下抛着玩，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如此盏。” 荧惑将茶杯置于指尖，让它慢慢旋转，自己则盯着上面的花纹：“看着精美华丽，实则……” 他一弹指，茶杯落地，脆响过后碎成几片。他抬眉，看着残片嘴角又蕴出一抹自嘲的笑来，惋惜道：“脆弱不堪。” 说完他未再看墨昀，只冷冷地道：“这次你胡言乱语，我就当没听到，以后莫要再提。” 墨昀不知他口中的“脆弱”是说自己还是陵光，但无论是谁，如此形容都免不得让人心寒，他挥手向空中一扫，茶杯残片微微震颤了几下便自动聚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宛若新生。 “若真心相付，怎么会因为一句话就让关系分崩离析？” 茶杯落在桌面，墨昀指着杯子不解道：“话说出来被你听到便覆水难收，这些年我把你当舅舅，你拿一只摔碎的杯子警告我，你又把我当成什么？” “呵，倒质问起我来了。” 荧惑手指点着扶手，面带讥讽：“若非将你当作家人，我早把你踹下车了，还轮到你在这里质问我？” “好。” 墨昀点头，“家人你可以容忍，那以后呢？你以为能将这份心思压抑多久，今天被我看出来，你假装没听到；明天若是被外人看到，你便打上门去警告，顺便切割关系；等到你藏不住掖不好的时候你准备怎么做，将自己放逐在世界之外吗？” 荧惑瞳孔紧缩，瞬间暴起，墨昀的衣领被他扭着，呼吸受制，脸也憋得通红。 “我看你是真的想挨揍了。” 墨昀指着自己的脸，哑声道：“想打就打吧，打完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荧惑抿唇，两人目光相对，针尖麦芒谁都不让，能吸进肺中的空气愈渐稀薄，墨昀脑子发昏，但依旧咬牙硬撑，也不知过了多久，荧惑松手，将墨昀向后一推，墨昀倒在沙发上，一边捂着脖子咳嗽，一边大口呼吸。 “因为一个司命，你和我闹成这样？” 荧惑转身背对着他，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悲凉，墨昀好不容易将气息捋顺，听他这样说，一口气又凝滞于胸，憋得发痛。 “我担心你，这和他人无关。” “担心我？” 荧惑微微偏头，“我有什么地方需要你担心的？” 墨昀试探着去够他的衣袖，见他并未回避，便大方地抓了上去。 “就像你担心我被骗被辜负，我也会担心你苦恋无果，为此伤心。” “怕我伤心？” 荧惑回身，从他手中将袖子慢慢抽出来，又低头笑着看他。 “那你又能做什么，帮我得到心中所想，还是劝我收手？” 墨昀被问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陵光的心意只能由她自己左右，他更没有资格和立场全荧惑收手。 他此番一席话，除了让荧惑知道自己苦守多年的秘密被看破之外，确实没有任何作用。愧疚感漫上心间，墨昀垂眼，正想着该如何向他道歉，就听荧惑长叹出声。 “好了，九天路远，这样送来送去得太过麻烦，回去吧。” 马车停下，车门打开。 荧惑拍拍他的肩膀，再没看他，只是坐在沙发上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墨昀也没有脸面再缠着他，只能下车。 行至门边，墨昀扶着门框，又回头看他，总觉得他一人孤坐的身影落寞又孤寂，便忍不住开口劝道：“舅舅，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帮不了你什么，但一人守着心意难免自苦，今后若是不开心，你可以找我陪你，我人是八卦了些，但嘴巴还算牢靠，找我做听众不亏的。” 荧惑没说话，只是冲他轻轻挥手，墨昀于是也不再说什么，乖乖跳下车。 顶着夜色回到家中，墨昀的心情依旧沉重，柳宿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反倒笑了。 第223章 “和你舅舅吵架了？” 墨昀摇头，坐在沙发上没说话，柳宿走过来坐到他旁边，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全家画像，指着当中的荧惑对墨昀说道：“当年我和你爸工作忙，只觉得一家人在一起就得了，没必要还整一幅画像挂在墙上，像是生怕不知道咱是一家人一样。” 她说到这里眼神穿过画布飘向往昔，“但你舅舅坚持，他说无论在一起多久，但今时今日只有一次，画像是为了将当时的快乐留住，多少年后看到它也能想起那天。我以前还觉得他矫情，现在才发现他说得没错。” “那天我嫌耽误工夫，一直不耐烦，你爸忙着安慰我，我们都忘了你还没吃饭，一直饿着肚子。还是荧惑先想起来，从灶神街要了点心过来，你太饿了，吃得快了些，我还冲你发脾气，说你没有吃相。” 柳宿的眼中慢慢蕴出水汽，她扭头蹭了下眼睛才接着笑道：“荧惑同我发了好大一次脾气，我们俩吵得太凶，差点打起来，你当时就躲在墙后面，脸上都是泪，又不敢出来。” 墨昀也记得那天，最后荧惑把父母骂了一顿之后抱着他回自己家小住了一阵，最后看墨昀思家心切，一边嫌弃他没骨气，说他离家出走的效果都未达成就急着要回来，一边又给他塞了零食水果，将人送回了家。 “妈，提这些干嘛，都过去了。” 本来就不咋地的心情被回忆一杀，更如盐水泡心。柳宿也反应过来说这些会让墨昀也跟着难受，便不再回忆过往，直击主题。 “在做家长这方面，荧惑有时比我和你爸更称职。家人之间闹不愉快也是常有，你爸爸也会担心司命星君待你不好，荧惑看着你长大，又揣着误会，反应过度也不是不能解，我们给他一点时间接受。” 墨昀也不好说自己是如何叫人伤心，只能点头。 柳宿拍拍他的肩膀，“明日通勤还要早起，赶紧去休息吧。” 沐浴过后疲惫感有增无减，墨昀把脸埋进枕头，趴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想起司命还被他晾在天府宫，他把胳膊从被子下面伸出来，腕上的晖夜手串串珠轻轻碰撞，发出叮铃脆响。墨昀侧过身，手拨弄着圆润的珠子，犹豫着要不要和司命聊聊。 误会虽然已经解开，但有荧惑的事情在前，墨昀心情低落，便也没了说话的心思。他将卧室灯火熄灭，躺在床上让自己沉于夜色。 一旦安静下来，他就忍不住回溯过往，自小到大荧惑待自己好的那些记忆纷至沓来，每一幕都会让他心中的愧疚更重一层，到最后压得他不得不靠墙坐着才能轻松点。 腕上手串忽然亮了起来，墨昀被吓了一跳，呼吸凝滞了一瞬又恢复正常，晖夜们飞到空中，聚成一个方框，墨昀知道是司命要传影像过来，想着反正影像是单向的，他也没躲开，只是靠墙安静地等着司命出现。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荧惑为难你了？” 墨昀没想到司命上来就是这么一句，他双手捂脸瞪着屏幕中的司命。 “你能看到我？” 司命身着一身淡蓝，领口略显松垮，墨昀被没遮住的那片白皙刺到，慌乱地将视线移开，小声提醒道：“你衣服没系好。” “睡衣穿太整齐容易勒死自己。” 司命勾唇，低头拎起一片衣襟，说完之后又松手让布料落回去。墨昀这才注意到他也躺在床上，脸上一热，连忙用手虚挡着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 “又不是第一次看我这么穿，脸红什么？” 墨昀禁不住他这样逗，手撑着床把自己挪到屏幕之外的地方，“上次缠着绷带呢。” 脸烫得实在厉害，墨昀便举起双手，一左一右地不停扇风散热。司命把腿上的书放到床头柜上，看不到墨昀，便也不再逗他。 “荧惑回去了？” “嗯。” 提起荧惑，墨昀脸上的热意就此散去，回应司命的声音都低了许多。他抱着膝盖把半张脸遮在里面，没注意空中的屏幕转了角度，他的不开心被司命一览无余。 “吵架了？” “没有…但我说话没注意他的感受，他现在应该很难过。” 墨昀闭上眼，脑子里荧惑最后的身影还在不断闪回。对面的司命一直没有说话，墨昀等了一会儿觉得奇怪，睁眼抬起头，发现原本应该在屏幕当中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以为自己生了幻觉，伸手揉了下眼睛，又见人没消失，便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去触碰对方。 手伸到一半便被司命握住，墨昀轻呼一声，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司命拽了过去。 人抱在怀里，司命心中的不安才稍得舒缓，按着墨昀后脑的手微微收紧，耳边墨昀颈侧的动脉搏动声又急又重，司命满足叹气。 “未经允许擅自闯进你家是我太过失礼，过后我会赔罪。但……” 司命轻轻吻了下墨昀的耳廓，又将人抱得更紧一些。 “我想在你难过的时候抱着你。” 【作者有话说】 大家端午快乐！ 第123章 只喜欢你 难过的时候能够拥有一个带着爱意的拥抱确实暖心，但墨昀现在没有办法安心享受。他把脑袋从司命的衣服里扒拉出来，然后把人推开，迅速跑到门口，手上比着“悄声”的姿势，耳朵贴着门板，确认父母那边没有动静之后才捂着胸口把被吓到凝滞的气息吐了出来。 第224章 司命被推开后本有些诧异，再看墨昀这一通操作，微微笑着抱臂靠在他的书桌旁。墨昀转身和他视线相撞，顿觉自己刚才的做法有些伤人。 “抱歉，我不是故意拒绝你的好意，”他向后指了指房门，又道：“我爸妈今天都在，刚才动静有点大，我怕他们吓到。” “嗯，我懂。” 司命点头，又冲墨昀伸出一只手，墨昀上前握住，又被司命拽到自己面前。 “现在感觉好一点了没？” 墨昀抿唇，低头像是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搂住司命的腰，把自己靠近对方怀里。 “现在感觉好一点了。” 见他脸上见了笑意，司命眸色也瞬间转柔。沐浴过后墨昀没有束发，墨色的发丝披散在他的背后，尾端有几绺纠缠在一处，司命用手轻轻替他将发丝捋顺，墨昀眯着眼任他动作，脑子一抽问了个傻问题。 “你瞬移之术是和谁学的，这么厉害？” 司命也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用指节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净问些不着边际的。” 墨昀皱眉捂额，从他怀里直起身来，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也觉得好笑。 “是哈，这问题够傻的。” 其实他想问司命心中是不是…曾经也对陵光存有一丝爱慕，但又害怕对方的回答真的让自己无所适从，便只能将纠结埋在心里，面上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向后退了一步，表情不大自然地道：“我有点困了，明天还要早起，要不……” “躺下吧，我等你睡了自会离开。” 司命无视他委婉地送客，直接走到床边替他掀开被子，又拽了椅子过来。墨昀不好意思再赶人离开，只能爬上床侧身躺着，看司命在自己身旁坐下。 “不是困了么，怎么一直睁着眼？” 司命随手替他了一下薄被，低头看着他。墨昀本想说“你在这儿看着我，我怎么好意思睡觉”，但司命又紧接着含笑调侃道：“是想听睡前故事？” 墨昀没好气地闭上眼，把薄被向上提，盖住自己大半张脸，声音模糊地回道：“这么幼稚的事，我小时候都没做过。” 司命把薄被向下拽到墨昀鼻子下面，又捏了下他的脸。 “那今天就幼稚一下，我讲个故事哄你入睡怎么样？” 墨昀知道他不是喜欢讲故事的人，也许是想借着故事和自己说些什么，于是便双手合十垫在脸下面，闭眼点头：“好，你讲，我听着。” 司命将四散的萤火收入掌中，又将它们变作手串放在墨昀枕边。 他看着窗外夜色，轻声开口：“很久以前，南天有一位上神，名唤陵光。她镇守着南方天柱，庇佑着一方仙众。” 墨昀嘴角轻轻上弯，没有说话，只静待司命的下文。司命手落在墨昀背后，一边轻轻打着节拍，一边继续讲故事。 “她性格大方洒脱，从不自恃为神，对天庭的态度也十分慈善。这样的上神对六界来讲皆为福报，但有时福报也是枷锁，她发现自己对同为上神的孟章有了爱慕之心，便跑到青龙宫将心中所想告诉了对方，东方天的青龙上神克己复礼，被神的枷锁所束，知道陵光的心思之后断然拒绝，还不由分说地将人赶出了东方天。” “这段我听过。” 墨昀小声插话，催促他讲重点。司命手上力道微微加重，“别出声，听我讲完。” “陵光总觉得即便对方无情，自己只要坚持便能水滴石穿，昏招频出之下不仅没让对方回心转意，还成功地把自己送入青龙宫的访客黑名单。” 司命的眸光被夜色染得更加幽深，声音也冷了许多。 “但，神明之上还有天道。天道无情，自然不能容忍神明肆意妄为，祂降下神罚，却也没能让陵光低头，陵光甚至同祂打赌，和孟章定下十世轮回之约，若是十世之后孟章仍未动心，那她今后便归顺天道，做一个‘合格’的神明。” “神罚？” 墨昀霍然睁眼，一骨碌爬起来，拽住司命的袖子。 “神罚是何时降下的，我怎么从未听她说过？” 起身太急，墨昀的衣领松开，滑落到肩头。司命伸手想替他将衣领拉回去，墨昀急着听下文，从他手中抢过那片布料自己拎了回去，又摇晃着他的胳膊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福利被剥夺，司命心中略有不满，只安静地看着自己空荡的手心闭嘴存心卖关子，墨昀一着急直接手上用力，将人拉了过来。 司命对他没设防，借着力道向他扑了过去，墨昀更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拽真的把人拽了过来，被他一扑便向后倒下，两人一上一下，墨昀只觉得自己耳鼓发胀，里面都是慌乱的心跳声。 “你……” 他开口想怨对方身形不稳，司命却直接用吻将他的后话封印。司命掌贴着他心脏所在处，热意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双唇相触之间，墨昀觉得自己脑中有根弦即将在对方的拨动之下绷断。 好在司命还知道掌握分寸，他撑起身，听着墨昀错乱的呼吸声，嘴角笑意加深，又坏心眼地逗他。 “还继续吗？” 墨昀立刻捂脸，在他臂弯下扭过身企图遮掩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我爸妈还在呢，继续什么啊？” 司命把他压在背后的头发抽出来放到颈侧搭着，又在他耳边低声道：“想哪儿去了，我是问你还要不要继续听故事？” 第225章 这种时候，谁分得清他说的“继续”是指什么，墨昀也不傻，知道自己又被他算计了一道，大窘之下又生出几分愠气来，回手用力拍了他胳膊一下，司命被打也不叫痛，心安得地躺下来，反抓着墨昀的手双臂交叠将人箍在自己怀里抱着。 “不闹了，我接着讲，你要不要听？” 墨昀微微屈膝，不敢轻易动弹，只能点头。 司命缓了一会儿，感觉到怀中的身体渐渐放松才继续将中断的故事继续下去。 “天道是祖神寂灭之后维护世界运转的机制，众生只知祂的存在，但祂的想法却难估测。对陵光降下的神罚更像是一道带着诅咒的指令，若是陵光出错便会自毁，新的朱雀就此诞生，世间仍有四神守护天柱。” 新的朱雀…… 墨昀怔住，胸口处似有寒泉过境，身上久未消散的热意立刻被驱散。司命像是有所感，收臂将他搂得更紧。 “十世轮回，命簿皆由司命星君所著，但既是与天道打赌，赌注是孟章的真心。祂怎么可能任由司命星君随意谱写陵光的命运呢。” 司命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墨昀听出弦外之音，低声问道：“所以明面上是你在写，但其实是天道？” 司命没有回答，只是接着说下去：“天道应是觉得神有私情于世间不利，故而祖神归墟之后，有情的神也跟着寂灭，陵光的命簿自然不会鼓励她追爱成功。她自然不会任由天道摆布，便只能在命簿上想办法。” “所以…她去找你了？” 司命松开手，又把手指插尽墨昀指间，两人十指交缠，墨昀颈侧一热，是司命在那里落下一记轻吻。 “要糊弄天道，总得想些办法。她找到我，拿了一幅画像过来，里面有她造出的一方画中世界，这方小世界不为天道察觉。我不方便将画像示于人前，就把它挂在我的书房当中。荧惑得知陵光的轮回之路不甚太平，冲我发脾气时将书房和办公室点燃，我保护画像时被他看到，故而误解至今。” 故事讲到这里，墨昀才反应过来司命是在向自己解释，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开心难过甚至担忧俱有。 “所以，你只喜欢我。” 他句尾并未上扬，似是在为司命的故事做总结收尾。 司命把手放在他的心口，重复他说的话。 “墨昀，我只喜欢你。” …… 清晨朝霞漫天，墨昀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边空荡荡的，司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他推门出去时，柳宿戴着眼镜正坐在餐桌边读今日的南天晨报，昴宿端着早点从厨房出来，见到他脸上立刻变了颜色，黑沉得像是浸了墨一般。 “先吃早饭吧，去天府宫路远，一会儿我送你上工。” 昴宿黑脸实在罕见，墨昀刚要问缘由，他便转身又钻进厨房，墨昀挠头在柳宿身边坐下，看着厨房问道：“老爸今天不开心啊？” 柳宿把晨报搁在一边，拿了一个馒头掰开，一边往上涂抹果酱，一边撇嘴答道：“何止是今天，他昨天一晚都没睡，接下来这段时间估计心情都不会太好。” “你们吵架了？” 墨昀把壶中兕乳分装进三只杯中，心想中年肉麻夫妻二人组居然也有闹别扭的时候。柳宿“切”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见到我们吵架会隔夜的？” “那是……” 柳宿把鼻梁上的镜框向下拨，扭头盯着墨昀没说话。墨昀眨巴了一下眼睛，反过味儿来。 “是…生我的气？” 昴宿和墨昀的父子关系向来和谐，墨昀有记忆以来从未和父亲产生过什么矛盾，原本他只是试探着随便一问，谁知柳宿满脸写着“不然呢？”，这下墨昀真的蒙了。 “我能有什么事惹他不开心，莫非是昨天和舅舅……” 墨昀在脑中搜寻答案，柳宿见他这副不开窍的模样不由叹气，替自己丈夫不值。 “和你舅舅没关系，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这棵白菜被猪拱他难过归难过，眼不见为净，谁知道这猪拱白菜拱到自己家来了，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和你生气是小，大概一会儿要去天府宫找司命谈心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章更新有点晚，感谢收藏阅读评论本文的小天使们，给大家比心了。 ps：错别字是故意的 第124章 恋爱确实费脑子 墨昀抓着杯子的手一抖，闻言顿觉不妙。 “这个…又关司命什么事啊？” 他抱着一丝侥幸心，心想万一自己想多了，急着坦白从宽反而会坏事。 柳宿没说话，双手交叠在胸前，指头在胳膊上轻轻拍着，用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墨昀被她看得老大不自在，把椅子稍挪远了一些。 “妈你这是什么眼神啊，看着怪瘆人的。” 柳宿指上的节奏停下，略有些嫌弃地上下打量着他：“恋爱确实费脑子。” “……妈你有话不妨直说。” 墨昀以为阴阳怪气是荧惑的专属技能，没想到自己老妈用起来也是炉火纯青，他一时招架不住，只能低声请柳宿女士收回神通。 “昀昀，你是不是忘了咱家外面是有安保仙障的，昨晚有人进来，我和你爸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墨昀如遭雷劈，手中的杯子倏然滑落，他慌忙地抽了好几张餐巾擦拭桌面，柳宿女士嘴上没停，是要将对他的打击进行到底。 第226章 “不仅是他进来我们知道，他待了多久，什么时候走得我们也清楚，所以现在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见了你就拉脸了吧？” 墨昀把桌上的垃圾丢进纸篓，转身就要开溜。 “那我还是先走吧。” 柳宿女士把馒头拿回来，朱唇轻启：“一…” 墨昀立刻老实地坐回来，脊背挺着，双手搭在膝头。 “都说了一会儿你爸送你，先吃饭。” 墨昀不住点头，脑子里像是有人拿着扩音符大声嚷嚷—— “完蛋啦，完蛋啦，这下是真的完蛋啦！” 柳宿用过早餐，回屋换了身衣服，让墨昀先去昴宿车上等人，顺便还交代他昴宿现在情绪比较敏感，和他说话要注意分寸，墨昀一一应下，柳宿满意点头，转身驾着大黑往朱雀宫去了。 墨昀在车上坐立难安，手心不住冒汗，等了有一会儿昴宿才推门进来，墨昀见他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些许，便笑着试图缓和气氛。 “爸，吃了吗？” “没有胃口，吃不下。” 昴宿挥手取来自己的办公文件，头也没抬，声音也硬邦邦的。墨昀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多嘴，只把手夹在双膝中间，侧过脸往窗外瞧。 昴宿翻完一本，手上用力，文件夹发出好大一声脆响。墨昀被响声吓得一愣，又战战兢兢地望过来，昴宿把文件夹扔在桌上，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捏着鼻梁骨。 “昀昀，你虽然是男孩子，但谈恋爱也需庄重一些，你们两个在一起才多久，夜间留宿实在是操之过急，更何况我和你母亲还在家，你多少也应该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墨昀确实没想到司命过来的事会被父母察觉，实在是昨晚事情多又乱，他脑子短路，忘了家中还有安保仙障这回事。但无论怎么说，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和刚交往的男友深夜同处一室确实不太好。 “是我不对，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爸对不起。” “你有错是不假，司命星君更是难辞其咎！” 昴宿手拍上扶手，猛地站起身来，墨昀第一次见他发脾气，不敢再坐着，也跟着站起来，本想要扶他一把，劝人消气，昴宿却在车里来回兜起了圈子。 “你还这么小你懂什么，他一个几乎和我们平辈的人，他会不知道其中厉害吗，简直无法无天，还没拜会过双方家长，就登堂入室，把我的宝贝当什么？” 这么大年纪被父亲称作“宝贝”，墨昀感动之余又觉得有点肉麻，但昴宿情绪激动，墨昀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行劝人冷静。 “爸，这件事也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先坐下听我解释。” 昴宿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白皙的脸因为怒气有些泛红，墨昀想若是情绪有形，自己老爸脑袋上定然是电闪雷鸣，风急雨骤。 “你不需要解释，我的儿子我了解，倒是他应该向我解释一下。” “老爸…” 即便知道父亲是在回护自己，墨昀依旧有些头大。 “昨天我和舅舅闹得不太愉快，他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才来安慰我的，也怪我没把握好分寸，才……” “你别说了。” 昴宿脸色哗得一下白了，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坐在沙发上，墨昀以为他不舒服，正要跟过去，就听昴宿声音沙哑带着轻微地颤。 “这么细节的部分，你不用特意告诉爸爸，我会受不了。” 墨昀脑袋上满是问号，心想自己好像也没细说什么，但是昴宿脸色太差，他顾不上寻思，赶忙找了清心丹过来，又倒了水，双手举着递给昴宿。 “我当年和你妈妈，我们也是交往半年后才……” 杯子一晃，水洒在手上，墨昀把东西塞进昴宿手里，终于整明白自己老爸为啥破防。 “爸，这么细节的部分你也不用特意告诉我，我也…不太受得了，但我们俩只是聊得有点晚，没有……” 后面的内容不用说太明白，墨昀相信昴宿会懂。昴宿放下杯子和药，有些怀疑地看着墨昀。 “盖着被子纯聊天？” 这形容…… 墨昀闭眼点头，“纯聊天，放到凡间的网文平台都不会变成口口那种。” 昴宿胸口凝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墨昀，墨昀再次点头表示确定。昴宿这口气才算顺畅地呼了出来，气质神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到了往日水平。 “无需和谐自是最好。” 老爸恢复正常，墨昀也松了口气，他坐回去又想到荧惑，有点好奇地看着昴宿。 “我妈说，舅舅当年和她一起追求过您？” 关闭“老父亲”模式的昴宿十分泰然，闻言笑着摇头。 “你母亲是真情实意，至于荧惑…他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大概也只有你母亲和陵光上神会相信他的话。” 原来老爸是个明白人…… 马车行至天府宫，墨昀小心打量着昴宿的脸色，担心他和司命聊聊的想法还未熄灭，正想着要怎么劝时车门被敲响，墨昀正巧站在门边，打开门后就看到趋吉站在外面。 “趋吉仙君？” 趋吉点头微笑：“昴宿神君可在里面？” 墨昀有点懵，但还是侧身让开视野，对他道：“他在。” 趋吉冲车内拱手弯身拜道：“清晨贸然打扰，请神君见谅。在下司命星君座下童子趋吉，请问神君可否容我上车一叙？” 第227章 昴宿微微蹙眉，似是也没想到会有人在此等候，便对墨昀道：“昀昀，请仙君上来吧。” “趋吉仙君，请。” 墨昀把人让上车，趋吉道过谢后从袖内掏出一个信封，又走到昴宿面前弯腰行了一礼。 “星君因有公务，今早便入凡去了，怕是要有几日才能回归天界，他走时特地嘱咐小仙，若是墨昀小仙君的家人驾临，便将这封信奉上。” 趋吉把信递出，昴宿接过信封，略思忖了片刻又问：“星君可说这封信是所为何事？” 趋吉摇头：“星君未曾言明，但他说本该亲自登门拜访，但事出从急，希望神君原谅。” 昴宿打开信封，掏出信件大致扫了一遍，然后又将信纸叠起，含笑对墨昀道：“昀昀，时间也不早了，你这就随趋吉仙君上工去吧，我也该走了。” 墨昀本来好奇司命写了啥，但有趋吉在场他也不太好意思问，只点点头“哦”了一声，跟着趋吉下了车。 昴宿的马车离开后，墨昀和趋吉一前一后往天府宫里走，墨昀想到趋吉刚才的话，又开口问道：“星君下凡去了吗？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趋吉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向前，边走边对墨昀说道：“星君清晨回来，交代我和避凶几句便匆匆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他特意嘱咐我告诉小仙君不必为他担心，只需几日他便会回来。” 墨昀有些尴尬地笑笑，回避着趋吉的视线：“我…倒也没那么担心，出差嘛，能解的，毕竟也就几天。” 打卡之后两人分开，墨昀乘坐登云梯来到文稿处所在楼层。 司命走前说过，他接着完成孟如是交代的任务耐心等人回来就是，故而墨昀也没有去找处长，径直来到孟如是的办公室，一推门发现里面有人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听到动静，那人带着椅子转过身，墨昀愣了一下，立刻弯腰行礼。 “处长好。” 晏流伸手比当了一下自己对面的椅子：“坐。” 墨昀走过去坐下，晏流眼神扫过桌上未完成的书籍名录，手指落在封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这是你这几天出来的？” “是，孟老仙君藏书海量，所以…还没完。” 墨昀老实作答，晏流点点头，又抬头扫了一圈办公室内陈设：“他屋子出了名的脏乱差，你收拾成这样，费了不少力气吧？” “孟老仙君允许我用仙术，便也没费什么工夫。” 摸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墨昀也只能问什么便答什么。 “他这个人任性惯了，你跟着他学习可会觉得委屈？” 委屈自然是不会的，但无奈确实有几分。 墨昀心中如是想，但当着晏流的面，还是要修饰一下措辞。 “处里既然安排我跟着孟老仙君学习，应该也是相信老仙君的才华能力，能跟着有才学能力的老师学习，我并不会觉得委屈。” “答题技巧倒是真不错，滴水不漏的，面试技巧看不少吧？” 晏流撇嘴，抱臂靠后，墨昀知道他和孟如是之间有些不对付，但没想到自己会受池鱼之殃。 “处长说笑了，面试技巧…技巧是其次，主要还是需要表达内心真实的想法。更何况我已经参加工作了，也不需要用技巧来和同僚相处。” “嗯，能这样想还是不错的。” 晏流放下手，身体看着也松缓了不少。 “那孟如是扔下你就这么跑了，你就不着急？” 这问题让他问得…… 墨昀心中叹气，就算着急，他也不可能把人给抓回来啊。 “休年假是每个职工应有的权利嘛，更何况孟老仙君走之前交代我做的工作都还在进行，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黄花菜都要凉了！” 墨昀的话没说完，就被晏流打断，他手按着桌子，站起来探过身看着墨昀，墨昀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震慑，抿紧嘴唇，喉头微微吞咽了一下。 晏流也没耐心听墨昀“滴水不漏”地和他绕圈子，一伸手，屋门一开，一只纸鹤扑腾着翅膀飞过来落在他的手上，晏流指着纸鹤，开门见山。 “这是孟如是的住址，他给你工作你先放放，现在我给你安排一份工作，无论用什么办法，把他给我叫回来工作！” 【作者有话说】 虽然但是，我昨天那一章被卡到今早才顺利过审。 这一章里面那个“网文平台”的梗算是一点小怨念，过两天我就修改 感谢大家的阅读收藏，还有投喂的海星和留言，给天使们比心了。 第125章 天上没有辣条 司命踏入凡世地界的时候正值夜半，人间发展今非昔比，社会新风流行，即便夜半街道两边也是霓虹满布，人声鼎沸。 烟火气将街道熏得雾蒙一片，并着灯火让头顶银河都黯然失色。 仙身不便示于人前，司命隐匿身形，漫步在街道之中，静观这片隅之地的众生百态。 有人自他身后穿身而过，司命微微挪动脚步，侧身避让，发现是一中年妇人，正推着改装成餐车的三轮摩托向前走，这座城市位于西南，山地较多，时不时就会有一段较为陡峭的上坡路。妇人身材瘦弱，此时负重前行便走得极为吃力。 “都和讲多少次了，这摩托年头久了毛病多，你就是舍不得换，坏在路上推又推不动，修它还要花钱。” 第228章 不远处一个抱着小狗的少女追上来，把怀里的狗往座位上一扔，一边抱怨着一边绕到车尾处帮忙推车。 妇人含笑抹了把小狗脑袋，又咬牙使劲，回头看了一眼车尾处被挡得只剩下一双腿的少女，皱眉抱怨道：“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大街上来，明早上学起晚了别和我闹脾气。” “这不是担心你嘛，平常这个点你早回家了，今天这么晚我担心你出事。前段时间社会新闻你又不是没看，多吓人啊。” 少女双掌撑在车厢上，弯身抵足向前推。妇人闻言，嫌弃地啧了一声，但脸上的表情却甚是欣慰。 “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嘛，这么晚你一个人跑出来万一遇到坏人。” “你手机关机了，要不我能这么着急嘛。”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少女额上就沁出汗珠来，妇人从兜里掏出电话看了一眼，又把它装回口袋。 “现在的手机不禁用，才四年电池就不行了，店里还不给换，还是以前的方便，换个电池和新的一样。” 一句话戳到了少女心酸处，司命见她眼眶泛红，隔了好一会儿才把哭腔咽下，对母亲保证道：“妈，等我六月考完，我就去打工，上了大学我好好努力拿奖学金，你就不用这么累每天晚上都出摊了，你再等我几年，以后我工作有了收入，咱们就攒钱买房买车，到时候我带你到处旅游。” 妇人噗嗤笑出了声，“好好考你的试，将来真有钱了先把自己打扮好，小姑娘正是要美的时候，不要有那么重的心负担。” 少女不服，说孝顺母亲也很重要，母女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畅想着未来。司命在她们身后跟了一段，忍不住还是抬手送出一道清风，清风包裹着车厢，将车轮微微抬离地面，母女二人说得开心，也未注意自己推车变轻松不少。倒是一直趴在座位上吐舌头的小狗似有所感，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司命所在的方向，脸皮皱起龇牙“呜”了一阵，忽的叫唤起来。 狗吠声引得街边众人侧目，妇人连忙呵斥，司命把食指比在唇边，眼中带笑地看它一眼。小狗立刻收声，颤抖着把自己缩成一团。 妇人和少女停下脚步，聚在一起抚摸着他的脑袋，好奇它为何忽然吠叫，司命却未在她们这里停留，只在经过母女二人时留下一道无奈的叹息。 众生命途各异，能做亲子便是累世积攒因缘所致，妇人几世之前曾受惠于少女，此生轮回是为报恩，待养育之恩还完，便要再次进入轮回，少女口中所描述的将来皆能实现，只是其中再无母亲参与其中。 至于那雪白小犬，亦是因缘，几世轮回不忘寻主，只可惜兽类性命于人来讲太过短暂，也不知下次相遇又在何时。 因缘牵绊，总是唏嘘。是以司命不愿常返人间，即便命簿由天府宫发出，但亲眼见到还是不免会被拨动心弦，佛国经典当中曾述“众生皆苦”，现在想来倒也无错。 众生皆苦，不过都是天道手中被“命运”牵引的偃偶，各司其职，最终所求不过一句“心安”。 但天道所牵“偃偶”并非无知无觉的死物，司命举目望天，终有一日，所谓天道也会被自己手中的提线所缚，因为无人甘愿做命运之奴。 文瞿星躺在床上，手中一本仙侠修真小说正读到关键处，忽觉眼前似有人影闪过，他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位俊俏的红衣男人，大半夜床头悄无声息站着个人，还穿红衣，脑中灵异恐怖题材小说电影走马灯似的过，他手一抖，手机落在床上。 “鬼……” 一个“鬼”字尾音还未落地，红衣人便曲身向前，手指点在他的眉心处，清凉之气顺着接触的地方涌入四肢百骸，文瞿星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司命收手，摇头叹气，然后就见床上吓白了脸的人忽的睁开眼，见到是他立刻翻身跳下床，一脸兴奋地叫道：“你可算来了！” 从文瞿星体内醒神的文曲星君也顾不上自己还穿着背心短裤，跳下床一把抓住司命的胳膊，恨不能当场落泪，再把鼻涕都抹司命衣袖上。 “你知道这些年我怎么过的嘛？” 司命把手抽出来，坐到床对面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苦盼他多时的人。 “不知道，我看你过得挺滋润，大半夜还纵情书海，一点儿不怕第二天上学迟到。” 按时间算，文瞿星这年正值高考，对凡人影响甚重的考试当前，他还能小说看到大半夜，也就亏得他是文曲降世，才能如此任性胡来。 “久别再见，你这么冷漠，真叫人伤心。” 文曲星抱臂盘腿坐回床上，把头扭到一边，还委屈地吸了下鼻子。司命手指点着扶手，淡定地看着他表演。 “你入凡刚刚半月有余。” “但人间已过数年啊，兄弟，天界人间有时差的好吗，我到现在都适应不了这鬼时差，用人间的话讲，神仙活在他们的未来时，我都走出去几千几万年了，又让我倒回来重走一遍，真愁人。” 文曲星单手掩面，摇头苦叹。 “而且下凡就下凡吧，你说你这命簿写得，我的名字是不是也太简单易懂了？就叫文瞿星啊？” 司命点头，“你是降世文曲星，人间管司这边要备案，名字不能随便来。” 文曲星君仰头望天，苦涩地道：“你都不知道我因为这破名字从小到大被笑过多少次，还好我是真的学习拔尖，不然我这辈子都是个笑话。” 第229章 司命没心思听他分享做凡人的经历，把云水镜往他面前一扔。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 文曲星撇嘴低头，嘴里咕哝着骂司命的话，目光往云水镜上一扫便瞬间瞪大，再移不开。 “彩云仙子还给我留了话？”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尾调都带着颤，一张脸凑到云水镜前，就差没把脑袋钻进去，司命展示到位，顺手把云水镜收了回来。 文曲星的视线跟着云水镜走，身体向前探出床的边延，司命速度太快他没反应过来，人一扑空直接掉下了床。司命被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弄得额角青筋直跳，把拇指按上去用力揉着，骂人的话临到嘴边又被他按捺下来。 “我太惨了，真的……” 文曲星从床底翻上来，把脸靠在床边，一脸绝望地撇嘴道：“我还要在这里等七十多年，七十多年才能拿到我的特签。” “东西你也确认过了，这么着急把我叫下来，除了上次你和我说过的，还有什么新发现？” 提起正事文曲星表情一变，起身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扔给司命，又顺手拿了一包辣条出来打开，叼着一根在嘴里，转身问司命：“这玩意儿老好吃了，天上没有，你来一根不？” 司命没他，掏出文件袋里的东西放在手里一翻，随即皱眉抬头。 “跑出来不少。” 文曲星点头，抽了张纸巾抹嘴，伸手点着司命手里的纸张：“而且在人间猥琐发育很多年了，初期他们担心被察觉，行事也比较低调，这几年大概是看天上一直没动静，做事也嚣张了不少，上次转轮王找你说的事儿也能对上，他们利用凡人贪念，倒把这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司命把资料放在一边，凝眉沉默着，眼中霜寒隐现。文曲星在凡间行事，知道的比他更早，神色也更淡定些。 “上次回去找完你们，我这些年又顺藤摸瓜，找到他们一处据点，终归你也下来了，改日和我一起去看看？” 墨昀拎着一盒点心，手里拿着孟如是的地址，一户一户地对过去，终于在临近街道末尾的地方找到了孟如是的家。 孟如是衣着打扮十分朴素，故而墨昀看着眼前装修精美的朱<a href=https:///tuijian/honglou/ target=_blank >红楼阁，第一反应是自己找错了地方，他揉了揉眼，低头又看了一下纸条上的地址，和门牌比对确认无错之后，脑中冒出一句话—— “人不可貌相。” 红楼离院门有段距离，墨昀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叫门，门板上其中一枚鎏金门钉忽然化作一张人脸，它眼睛上下扫了墨昀一下，对墨昀道：“这位仙君可是有事要找我家主人？” 墨昀被门钉吓了一跳，匆忙将写着地址的纸条收好，又了一下衣衫，才礼貌地回道：“学生墨昀，来探望孟先生，还麻烦您知会他一声。” 门钉道了句“仙君稍等”，上面的人脸渐渐淡去。没过一会儿大门开启，人脸又浮上来。 “贵客请进，主人在花园等您。” “花园？” 墨昀挠头，还想问花园在何处，但人脸又消失了。他只能先踏进门，谁知一抬眼便看到在葡萄架下浇水的孟如是。 “孟先生。” 墨昀上前叫人，孟如是点头，放下水壶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的？” “晏处长…” 他刚提到晏流，孟如是便激动起来，“他叫你来的？他是不是要你劝我回去？你回去告诉他，假没休完，我肯定不会回去的。” 孟如是说话间就要推墨昀出去，墨昀伸手抓住葡萄架，回头急道：“晏处长叫我过来给您送点心。” 推着他的手力道一松，孟如是收手，狐疑地看着他。墨昀稳住脚步，回身把点心拎到自己面前，小心觑着孟如是的脸色。 “处长说这是您最喜欢的点心，但您又不喜欢排队，所以他特地叫我买来送给您的。” 孟如是视线向下，看着墨昀手里的点心盒，“你买的？” 墨昀点头，孟如是接着问道：“排队排了多久？” “两个…时辰。” 墨昀一脚离地，脚面磨蹭着自己的腿肚子，试图缓解久站之后的酸痛感。 “他倒是会做人情，叫你送点心，结果让你花钱出力，好人都让他做完了。” 孟如是“哼”了一声，嘴里讽刺着晏流，手却伸了过来，墨昀立刻把点心送过去，孟如是接到手里转身向红楼那边走去，还不忘叫墨昀跟上，墨昀急行两步跟在他身后，脑子里却想到在办公室里晏流的交代。 “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就照我说的演，他就吃这一套。” 【作者有话说】 虽然有剧透嫌疑，但还是要说，母女戏份不是水字数，是后面剧情的伏笔。 感谢大家的阅读、收藏、评论、投喂和赞赏，鞠躬比心，能得到大家的支持鼓励特别开心。 第126章 我亲自带你 孟如是似乎很喜欢植物，宽阔的院落内果树成林，桃杏李子橙黄粉嫩挂了满枝，远处的梨和橘子还未到旬时，刚刚结果挂枝，果实还泛着青。石径两旁竹条编织成架，一串串紫藤簇成一道花廊，将日光隔绝，人走在当中顿觉清凉舒爽。 天庭仙人在自家院内培植园林用以造景常见，但像孟如是这样把院子搞成果园的墨昀还是头回接触，他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孟如是微微偏头，轻哼了一声，似是在嘲他少见多怪。 第230章 行至门前，墨昀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墨昀被吓到，向后退了一步，就见一只玄猫浑身毛发炸起，瞪着一双金色瞳仁，正冲他龇牙哈气。 猫狗一类小动物在天界并非少有，但和精怪灵兽比起来也是稀罕物，这玄猫身上虽有仙气环绕，但却未见灵识，孟如是听到这玄猫的动静，回过身来，看向它的眼神满是温和慈爱。 “阿穹别怕，这是我的学生。” 玄猫听他这样讲，拱起的身子放松下来，毛发也变得柔顺，尾巴尖微微下弯，走到孟如是跟前用黑到发亮的身子蹭了下他的裤腿，轻轻瞄了一声，又瞥了墨昀一眼，慢慢走到门前桃树下，足尖一蹬，几下就爬上树，找了处枝头卧下，眯着眼接着晒太阳去了。 墨昀看它窝成一团悠闲自在的模样也挺可爱，被它吓到的乱跳的心也恢复平缓，扭过头来对孟如是道：“您家的猫还挺特别的。” 孟如是指着那玄猫笑得无奈，“这小倒霉蛋还没断奶就被母猫扔到道观门口，赶上落雨，它又冻又饿，哎哎叫着把我从道观里引了出来，养到八岁时我道心已成，正待飞升时他跳到我怀里，一道彩云落下，它便跟着我一起登了天。凡间小狸奴，上了天也难成气候，空有一具仙身，只能陪我做个伴。” 这还真是“一人得道，狸奴升天”，墨昀默默想着，盯着正打哈欠的玄猫笑道：“有此一遭，说不定也是机缘。” 孟如是撇嘴耸肩，接着往红楼那边去。 “灵智不开，空活千年，谁知这是机缘还是诅咒。” 墨昀梗住，只能闭嘴跟着他继续向前。 孟如是这红楼外面看着华美豪奢，内里装潢倒是清新雅致，较之外观朴素许多。两人绕过一道棕色点犀屏风，孟如是一抬手，扔了三道符纸出去，灵符在空中燃烧起来，火焰散去烧出三个小人形状。灵符小人轮廓边缘还带着灼痕，腿一落地便四散跑走，孟如是没再搭它们，坐在圆桌旁冲墨昀比手。 “排那么久队，先坐下歇歇。” 墨昀“哎”，了一声，道过谢便坐了下来。跑没影的小人去而复返，手上捧着茶具泥炉和果盘，甚是吃力地将东西摆上桌面。 泥炉当中木炭还未点燃，其中一个小人转了一圈，脚在地上磨出一道火星，整个人又烧了起来，墨昀刚想扑火，他便飞身钻入泥炉当中，火苗腾然窜起，灼烧殆尽之后木炭哔啵作响，另一个小人将茶壶放上去，和剩余那个小人冲孟如是弯腰行礼。 “去吧。” 孟如是说完，两个小人便手牵手蹦蹦跳跳地退了下去。墨昀看着炉中火，有点同情那个以身为引的小人。 “天上的仙人看不上这灵符化偶之术，也就我们这些从下面修上来的还在用，术法所化之物，无命无识，更不会痛，把你的同情心收收。” 大概是看出墨昀眼神当中的情绪，孟如是开口解释了一句，顺便把果盘冲他这边推了推：“都是外面树上种的，吃得惯就带点回去，满园果子吃不完都浪费了。” 墨昀拿了一颗杏子咬下一口，果肉绵软甘甜，口中瞬间充斥着杏肉特有的香气，见他瞪眼一脸的惊喜，孟如是得意地扬起下巴。 “怎么样，甜吧？” 墨昀点头，把剩下的杏肉一口吞下，孟如是又伸手欲取茶壶，墨昀连忙起身，替他斟茶。孟如是收手，满意地捋须点头。 “买点心花了多少钱？” 墨昀把茶壶放下，坐回去之后有些拘谨地小声回道：“没多少，处里给报销的。” 进门之后孟如是心情看似好了不少，现在听墨昀这样讲，脸色又阴沉下来。 “一盒点心钱都不舍得自己掏腰包，还要处里报销，这么多年了，这姓晏的小气劲儿是一点儿没改。” 墨昀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听着孟如是明目张胆说顶头上司的坏话，脑子里晏流的声音又窜了出来—— “他肯定会说我小气，你听着就是，他发完牢骚会跟你强调自己要休假，不愿意回来，你也不用多说什么，直接应下走人就行。” 晏流说得分毫不差，孟如是直抒胸臆，句句不离晏流，一通牢骚把人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甚至百年前对方书写命簿多用了两卷卷轴的事都被他拿来说了一遍。 “他肯定会说我当年多用卷轴的事，这人年纪大心眼儿小，脑子里不记别的，这些小事能揪着不放百余年。” 晏流和孟如是的声音一个在脑子里，一个就在耳朵跟前，仿佛隔着时空在他面前吵吵，墨昀默默叹气，终于等到孟如是做最后的总结。 “假没休够，我肯定不会回去的，就算星君来了我也还是这句话，辛苦你大老远的跑一趟，回去休息吧。” “学生莽撞，未曾打招呼就贸然前来拜访，耽误先生这么久，今日多谢先生款待，我这便告辞了。” 墨昀起身行礼，孟如是打了个响指，消失许久的灵符小人再次出场，两人一边一个，提着一筐水果哼哧哼哧地走到二人面前。 “这果子你带回去，还有一筐明日我叫符偶送到天府宫，你代我送给晏流和其他同僚，这人情我欠不起。” 墨昀连忙道谢，又应下他的吩咐。灵符人偶把墨昀的那筐果子装进乾坤袋，交到墨昀手里，孟如是起身送他出门。 临行前他看着墨昀，似是犹豫了片刻，又面色不大自然地说道：“你这孩子，除了最后告别那句话是自己的，剩下全是晏流所教，真真浪费时间精力。” 第231章 合着他们俩对彼此的招数一清二楚…只有他才是那个真小丑。 莫名沦为两人斗气之间的一环，墨昀嘴角抽搐，半天才憋出一个笑来。 “孟先生…料事如神。” 孟如是不耐烦地挥手：“共事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处里事情这么多，难为他有心还记着我。这门你也认了，今后想来就来，这里果子茶水管够。” 他说完又从袖中掏出几本书，递到墨昀面前。 “这几本书你回去看了，还是和当初我同你说的一样，看完之后交读后感给我。” “哦，好。” 墨昀连忙把书接过来，孟如是叹了口气，直挺的腰背微微弯垮。 “没命工作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休息一阵也好，你回去吧，有空再来。” 从孟如是家中出来，墨昀一边走，一边想到办公室里晏流最后的话。 “他这么多年虽然心中不甘，但从未玩忽职守，吊着一口气埋头工作这么多年，我就是担心他…这一休息，把这口气休散了，人就再也不愿意回来了。” 夜色渐染，红楼内亮起灯火，墨昀看了一眼那抹暖光，便扭头往回走。晏流和孟如是面上不睦，心里倒是惺惺相惜，做两人之间的传声筒虽然不麻烦，但真的心累。 这种时候他格外想见司命，看时间他在凡间也待了有一阵子了，也不知道事情处得如何，会不会累，又会不会想起自己…… 凡间一年一度的高考进入倒计时，教室里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份试卷正在给学生们做例题讲解，重点班内学生们一个个神情认真，一边听讲一边做笔记。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文瞿星趴在课桌上睡得天昏地暗，口水流了一卷子。 教室上空，司命坐在石桌旁，有些嫌弃地盯着文瞿星湿透的卷子，见状坐在他对面的文曲星白了他一眼，“要不是只有在梦中才能避过人间管局做文曲星君，你以为我愿意上课睡觉啊，这下课铃一打我就得回归肉身，还得到老师办公室里听训，为了帮你我容易吗我。” 司命面无表情地揭穿他：“你晚上沉迷小说不睡觉，只有在白天上课时才有时间出来和我商议对策，倒是我要提醒你，但凡你这次高考成绩出了岔子，人间管局第一时间就会报上天庭，到时候还得我出面为你兜底。” 文曲星瞬间没了底气，默默把视线转开，掏着耳朵小声叨叨：“知道了，我今夜一定准时睡觉，绝不耽误你早日回去和你的小种子腻歪。” 司命手撑着下巴，挑眉盯着文曲星笑。 “那就请你说，到，做，到。” 文曲星后背发凉，从桌上抽出一张实景地图，指着其中一家店铺点了点。 “别的地方我还来不及探明，但这里应该是其中一处据点。” 司命拿起地图，看着店面招牌。 “白晓生？” 文曲星点头：“丧葬铺子，店名用了谐音梗。凡人忌死，家中无事不会轻易往这些地方去，但这些年他们家顾客进去不老少，真处的丧事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旧街区的小店面还有巨富时不时登门拜访，用脚趾想也知道有问题。” “那你……” 司命话未说完，眼前的文曲星便化作一缕青烟钻回文瞿星的身体里，下一秒铃声响起，原是这堂课到了结束的时候。 老师拿起教案，一个板擦扔过来，成功把文瞿星叫醒。这套流程他也熟悉，抹了把嘴，站起身一边捶着睡麻的双腿，一边一步一歪地往教室门口走。 走到门外时有人拽住他的胳膊，文瞿星打着哈欠回头，司命也跟着看过去，那是个身材颀长的漂亮男孩，头发较其他男生更长，特地用发胶做了造型，在一众不怎么打扮的学生当中十分显眼。 “星星，又被老师叫办公室啊？” 文瞿星瞪他一眼，把手抽出来：“都跟你说了别这么叫我，跟叫猴似的，直接说事儿。” 男孩被瞪了一眼不仅没难受，还笑得极为灿烂。周围有女生经过二人，指指点点地被男孩注意到，一个眼神过去就捂嘴笑着跑开。司命看着女孩子们，眉头微微蹙起，还未及思量就又被男孩的声音吸引过去。 “叫你阿星好了吧，这次数学真题卷子我已经把笔记都好了，给你。” 男孩献宝似的把一本笔记本塞到文瞿星怀里，文曲星接过笔记本也不打开，挥手打哈欠：“谢了，放学请你喝奶茶，你照20块的规格点，我不和你说了，在办公室待太久耽误我下节课睡觉。” “你没忘你答应我咱俩要考一个大学吧？” 男孩抓住他不让人走，文瞿星被他搞得有些烦，闭着眼点头：“没忘，记着呐。” “就剩最后这几天了，你别总睡觉，多少学一下。” 男孩不太开心地劝，文瞿星浑不在意地听。两人终于分开后，男孩望着文瞿星的背影，等了好久才转身离开。 他眼中的留恋不舍太过明显，司命手撑着下巴，歪头盯着男孩，总觉得这个人和命簿中文瞿星的挚友不太相符。 文瞿星在上课铃响前回到教室，和班上其他学生起立向老师问好过后便又趴在桌子上，没过一会儿文曲星从他身体里走出来，又坐到司命对面。 “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不急，”司命坐起身，挥手打开云水镜，当中映着漂亮男孩的照片。 第232章 “先说说这个人。” “他？” 文曲星不知所以，抱臂透过云水镜看着司命：“命簿你写的，你不比我清楚，问他干嘛？” “这人不太对劲，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越细越好。” “哈？” 他不清楚自己离开这十多分钟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司命不是没事瞎打听的人，故而虽然心中犹有疑惑，还是将这些年二人从相识到现在的事情一一同司命讲了。 司命叫他讲得越细越好，文曲星也实诚，快十年的友情讲下来，上午的时间直接就都搭了进去。中午放学文瞿星睡饱醒来，男孩早就等在教室门口。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往食堂去，司命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男孩走着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司命所在的方向。文瞿星睡饱就饿，见人停下用手肘推了他一把：“霍玚，走不走，去晚了不用阿姨手抖，啥菜都只剩底子了。” 霍玚“哦”了一声，回头跟在他旁边，文瞿星看他脸色不对，好奇地问了一句：“刚看什么呢，表情这么奇怪。” “没有，我就是觉得身后好像一直有人盯着我。” 霍玚说着又扭头向后看了一眼，文瞿星听完直接乐了，“以为你看到什么怪东西了，你是校草，长得好看家境又好，成绩又在年级前五，每天桌柜里的情书都一沓一沓的，有人看你可太正常了。” 文瞿星抠着鼻子，“不如说…这条件没人看你才奇怪。” “不是……” 霍玚顿了一下，又笑着摇头：“没事，大概是我想多了，走吧，先把你喂饱。” “你真当我是猩猩啊，还喂饱。” 文瞿星嫌弃地嚷嚷着，被霍玚勾着脖子走远了。 文曲星不在，司命没由留在学校，闪身去了刚才他提示的那间“白晓生”。从外面看过去，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店面，黄色的纸钱成捆堆在玻璃门边，上面还挂着一个颜色有些土气的纸花圈。 既有可能是魔族在人间的据点，司命便不想打草惊蛇，站在路的另一边默默观察。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文曲星所说，他等了没一会儿，一辆凡间价值不菲的豪车停在店铺前的马路上，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司机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手里拿着一把伞从车里下来，一路小跑绕到后座，先把伞打开举在车门上方，又伸手拉开门，随即恭谨地弯腰站在一边。 从车后座钻出来的是个中年男人，他衣着考究复古，腕上戴着一串紫檀念珠，一出车门便站在伞下，被司机一路护在阴影中走进店内。人身有影，只要见光影便有形。 这中年男人自然也有影，只是影子的边缘不甚清晰，像是被浸入水中一般泛着轻轻的波纹。影便是人魂魄的体现，影不清晰则魂不定。 晴天以伞遮身，不愿见日光，影又不稳。想来这人的魂魄早就应该离体，现在却被外力拘在体内，才会让影起波纹。 而这把伞，除了遮挡日光之外，想来也是为了遮住看向凡间的天界视线，如此才能为阳寿已尽的人续命延寿，让他还留在人间。 无论这店内是人是魔，有问题已经是板上钉钉。司命转身回到学校，坐在桌边仔细阅读文曲星留下的资料，下午的课铃一响，文瞿星眼皮挣扎了半晌，终于把体内文曲星放了出来。 “他可算睡着了，我还担心他上午睡太多，下午太精神让你一直等到晚上。” 文曲星按住肩膀，左右抻着脖子，离体而出也是个力气活，他也被折腾够呛。司命放下资料，抬头说出结论：“那间店确实有问题。” “你这话说的，也不看是谁调查的，我办事你放心。” 文曲星得意洋洋，司命点头起身。 “我要去地府一趟，你专心应考，魔族的事暂时不需要你操心，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不是，你这就走啦？地府和人间时差又不一样，你这一走，我又不知道要一个人苦熬多久。” 文曲星从凳子上弹起身来，追在司命身后，司命驻足回首，语气低沉带着疲惫。 “有些事我得立刻向转轮王求证，不会耽误太久，那边事了我会尽快回来，至于那个霍玚……” 司命抬眼蹙眉：“我不在时，你多注意观察这个人，他和命簿所述不符，我现在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但这个人不可尽信。” “……行吧，他我盯着就行，趁我年轻腿脚方便，你尽早回来。” 文曲星见司命语气不似玩笑，倒也正经不少。待把司命送走，他叉腰叹气，看着睡得正香甜的文瞿星，自言自语道：“被考生拜了这么多年，末了还得亲自考试。考就考吧，一个两个的还担心我考砸，净操那没用的心，我是谁啊，文曲星君降世，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 第二天孟如是果然送了两筐果子过来，墨昀把其中一筐分给文稿处的同僚，又自己抱了一筐来到晏流的办公室。 晏流正在处工作，见墨昀进来也没顾上抬头，手指着办公室的角落处。 “先搁那儿吧，你坐下等我一会儿。” 墨昀依言照办，放好水果之后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晏流忙完。晏流伸出手指，在空中一挥，背后书架上一卷卷轴飞出，稳稳地落入墨昀手中。 “干等无聊，这里正好有现成的命簿，你打开看看，就当打发时间。” “好。” 第233章 墨昀点头，将卷轴一点点铺开，从头开始阅读。 命簿不似话本，情节多有润色，但人的一生再普通，也会因为命运牵引各生精彩。 每个人轮回入世都带着任务，任务有主有次，有些为了还债，有些则是报恩。墨昀手中的这位命主这一世的主要任务便是为了报几世之前的恩情，她一生清苦，年少时父母因事故丧生，青年时丈夫早逝，一个人靠摆摊卖夜宵供女儿读书，而她的女儿就是要报恩的对象。 一份恩情到她五十六岁时终于还清，她走之后，女儿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唯一的遗憾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墨昀读到这里心中唏嘘，刚想合上命簿，就见丝绢之上墨迹浮动，本该结束的命途有了后文。 “好了。” 恰逢此时晏流处完工作，开口出声。墨昀慌忙抬头，晏流的视线落在那筐果子上。 “孟如是叫你送给我的？” 墨昀点头，“孟先生说这是点心的回礼。” “呵，他说话哪会这么客气，肯定是说不愿欠我这份人情。” 晏流隔空取了一颗李子捏在手里，放在眼前转了一圈，又随手把它搁在手边看着墨昀。墨昀心中感叹“不愧是你”，面上也只能微笑。 “命簿看完了？” 晏流对孟如是的真实反应倒也没那么执着，只又问到命簿上来，被他打断的思绪重新连接，墨昀低头再看过去时，命簿上的记述又结在命主五十六岁病逝那块，后面浮出的字迹无影无踪，墨昀心头诧异，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没有变化。 “这……” 他小声咕哝，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晏流看他举止怪异，好奇发问：“这命簿有问题？” 没确定的事他也不敢胡说，只把命簿仔细卷好放在桌上，然后坐正身子回道：“没有问题，我看完了。” 晏流“嗯”了一声，双肘向后扩了下胸，指着那本命簿对墨昀道：“以此命簿为例，仿写一本出来，时限七日，一会儿我会把命主的生平给你。” 墨昀被他忽然交代的任务砸得有点懵，有些结巴地指着自己：“写…写命簿，我…我吗？” “是仿写，你刚来几天，哪有那么快。” 他起身走到角落处，又拿了几颗果子，然后回神看着墨昀。 “孟如是回来之前，我亲自带你。” 【作者有话说】 不是水字数，猫猫和灵符纸人都有用qaq 感谢阅读收藏本文的天使们，鞠躬比心~ 第127章 阎王也有少女心 黄泉之水被怨魂戾气所染，黑气自水底不断向水面上涌，碰触到岸边的曼珠沙华便立刻消散。 转轮王听完司命的人间见闻，早已凉透的身子竟沁出泠泠冷汗。 “星君所言当真？” 司命也不解释，招出云水镜来，屏幕内富豪以伞遮影的情景再现，转轮王眼神落在那把伞上，瞳孔凝滞，久未能言。 “若我记忆无错，这个人三年之前就该入冥，此时他尚在人间，轮回司难道全无察觉？” 转轮王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智，指着那把伞对司命道：“这把伞有问题。” 司命挑眉，脸上写着“愿闻其详”，转轮王喉头滚动，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才开口。 “这是一把遮阳伞。” “……” 见司命黑脸，转轮王立刻解释，但也许是他太过着急，这解释听起来更像是在拱火。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一把遮阳伞。” 他着重强调“遮阳”二字，手掌还不断向外画着圈，似是在提示司命抓住重点。司命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含笑抬眼：“薛兄有话不妨直言。” 转轮王手掌连拍脑门，“你看我这…一着急就嘴短。” 他放下手，将屏幕转向司命这边，手指点在伞面上：“这伞确实是为了遮阳……” 眼见司命青筋又要隆起，转轮王连忙解释：“遮住凡间阳气，星君莫急，时间太过久远，我需边想边说。” 转轮王目光飘远，似是陷入回忆当中：“最早这种伞是为了方士司…哦现在要叫人间管局的方士们准备的，他们有时要入冥处一些工作，打着伞下来可保阳气不外泄，阴气不入体，如此既不会让冥府同僚受惊，也能保自身康健。” 司命脸色稍缓，直起身子认真听转轮王叙述伞的特别之处。 “秦时帝王成就伟业，不愿被天地辖制，焚书坑儒之余，方士司也被纳入清范畴，当时大半方士都被清剿，这些造物也被一并烧了个干净，至于后来他不知从何得知人间帝王殉世之后可以飞升成仙，后悔自己得罪天地二界，广招方士炼丹走捷径这些都是后话了。” 转轮王视线又回到伞上，“按说遮阳伞的制造方式在人间早已断代，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能看到这东西，一时激动，倒让星君见笑了。” “强行留魂，身体受不住阳气，以伞避阳继而续命……” 转轮王倏然笑了：“倒是个聪明法子。” 寿数基于因果业报，由命簿所定，强行更改牵动因果不啻逆天而行，如此行径致人间生变之余对其他生灵亦是不公。 司命却没工夫感叹作弊之人的智慧，只收了云水镜看着转轮王道：“既然如此，薛兄可否将此人的生死簿借我一阅？” 转轮王此时才想起自己方才所见是个天大的篓子，点头起身走了两步之后又转了回来，一脸为难地看着司命。 第234章 “司命老弟…按说出这么大事，我们轮回司责无旁贷，但是吧……” 司命只盯着他没说话，转轮王憋了半天，叹气出声：“并非我不想帮你，你是知道的，生死簿都存放在秦广王的判事司那儿，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啊。” “所以？” 转轮王抓住司命的胳膊，有点可怜地看着他：“你得陪我走一趟。” 冥界不见日光，气候阴冷湿寒，饶是司命有仙法护体，但和转轮王乘船行于冥河之上还是依旧能感受到寒气顺着毛孔一点一点地向内渗透。 “天地二界气候大相径庭，你久居天宫，偶尔下来一趟虽无大碍，但前段时间受雷火劫扰，回去之后还是找神农帮你散散寒气，不然有损根元。” 转轮王见司命脸上血色变淡，不免有些担心，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向船舱内部，过了一会儿才拿着一个香炉模样的东西出来。 “地狱焚焰戾气重，不能靠你太近，但总比冻着强点。” 他顺手把小炉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又走到司命对面重新坐下。 烈焰将寒气驱散，司命看着那小炉之中明灭火苗，“我受雷火惩戒一事，连薛兄都知道了？” “那可不咋地，冥府日报头版头…咳咳……” 转轮王话说到一半，顿觉自己失言，举拳抵在唇边用咳嗽缓解尴尬。天庭地府两界各司其能，平日若无大事也并不如何关心对方界内发生了什么。 司命倒也不觉得丢人，只是感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诚不欺人。 “不过这事儿也确实不怨你，玉帝亲眷确实不好拒绝，只是举报你的那个小仙君来头太大，最后连累你来背锅，不过我听说这小仙君好像也是半路空降到你天府宫来的，陵光上神那边给你递话了？” 冥河行船无聊，转轮王便也起了八卦之心，向司命打听细节，司命嘴唇轻扬，微笑着看他。 “是我从姻缘司借调过来的。” 转轮王梗住，同情地看他一眼：“这是什么飞来横祸，人说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他这是给你抱了口大锅扣在脑袋上了。” 司命表情不变：“也是我让他举报的。” 转轮王眨巴着眼睛，没搞懂司命是啥意思。 “啊这…你…他…你们这是？” 司命手背垫着下巴，眼中笑意未减：“他是我的恋人。” 这句话直接把转轮王干沉默了，他抿嘴扶额，目光飘向窗外，隔了许久才悄声道：“我就是嘴欠。” “不过你们这步棋走得甚妙，玉清宫再怎么不开心也没招。” 转轮王不知内情，想法弯弯绕绕，只觉得是情侣同心，有计划地联手铲除异己。事关天庭内情，司命也不多作解释，只拿话点他。 “薛兄对天庭诸事倒是甚为明了。” 弦外之音奏得明显，转轮王哪能听不出来，他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星君也不用奚落我，我也是以话作引，想同你透个底。” “薛兄请。” 司命微微坐正，转轮王也正经起来。 “星君在人间所见不用怀疑，尽数为真。而且出如此纰漏也是地府监察不力所致，这点我反驳不得，只是我以为现下不是追责最好的时机。” “今日来到轮回司并不是为了追责，这点薛兄可以放心。” 白晓生这间铺子问题极大，司命来地府也是为了确认续命之人的总数，方便排查人间是否还有其他据点在行此事。 转轮王听司命这样说，眉目也舒展开来。 “如此，我便能安心了。换命的事上次我也同你说过，这件事但凡发生，恐怕三界都会被牵连其中，我也不是给自己人说话，冥界十殿阎罗，我那其余九个兄弟肯定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日光之下有阴影，自他们以下的人手是否有问题我无法保证。” 转轮王言辞恳切，司命跟着他的话音微微点头。 “我说这些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此事过后该如何就如何，只是事情未查明之前，未免打草惊蛇，这去判事司的路，咱们多少要走得低调些。” 说完，转轮王有些小心地抬眼看着司命，等着他表态。司命本来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意思，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转轮王彻底放心，船行此处冥河上的黑气也渐渐转淡，不远处鬼火灯笼高悬，上方黑底牌匾上银字规整遒劲。 “判事司已至，还请星君隐去仙气，再换个打扮，我们这就能进去了。” 司命举袖在面上一扫，身上绯红颜色褪而成白，他本人也变作寻常鬼差模样，转轮王冲他点头。 “走吧。” 秦广王皮肤青黑，一双豹眼带着幽碧之光，凤眉长须皆是朱色。长相虽然骇人，但不坐殿时本性极为温和，他见转轮王进来，脸上带笑起身迎了上来。 “老十，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转轮王哈哈一笑，转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司命，搂着老大哥的肩膀往殿内去。 “这不是眼看着就要到中元黄金周了嘛，地府门一开，咱哥几个也能清闲两天，我就想着和你事先商量一下，看看今年咱要不组个团，出去也游玩一圈。” “你怎么不早说啊……” 秦广王一边抱怨着，一边从袖中掏出自己的行事历，翻到上元那一页指给转轮王看。 第235章 “佛国地藏尊今年要开普度法会，给我发了请柬，你但凡早说两日我就婉拒他了。” 随便编的借口被兄弟当真，转轮王挠挠胡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他本也不是过来探讨假期规划的，只能硬着头皮接着编。 “我这不也是临时起意嘛，先过来问问你的时间，其他人我还没打听，咱哥俩先商量着。” 他说着就把人往内殿带，秦广王虽然心中疑惑，但心思全被旅游牵扯，只任兄弟勾着自己七拐八拐，终于来到自己的居所。 “说个假期规划而已，跑我卧室干吗？” 秦广王一步挡在转轮王面前，手放到背后轻轻挥动，床上的星呆露玩偶双眼绿光一闪，四肢联动，掀开被子把自己藏了进去。 玩偶的动作转轮王自然没有注意到，却被跟在身后的司命看在眼里。面目骇人的阎罗喜欢小兔子布偶…… 司命默默将视线移开，假装没看见以示尊重。 “大哥，你这卧室…隔音还行吧？” 转轮王问得莫名其妙，秦广王听得一脸问号。 “老十，你今天好奇怪啊，问这个干吗？” “哎…我就随便问问。” 转轮王一边说着，一边视线在屋内乱扫，最后走到窗边，双手扯着窗帘两边，微一着力便将帘子拉了起来。 秦广王惊呼一声，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司命看着苍翠帘幕中间的粉色桃心，已经不会再觉得惊讶了。 好在转轮王的心思也不在窗帘上，他根本没察觉窗帘上的图案，扭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兄长，先是叹气，然后又垂首盯着脚下，在秦广王越来越害怕的时候抬起头。 “大哥，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 秦广王嘴角抽搐，一手捂着脸一手搭上转轮王的肩膀。 “不管你想说什么，你先别说。” “不是，大哥，这件事我憋了好久了，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你就让我…唔？” 秦广王直接把行事历塞进转轮王嘴里，转身走到门边把门拉开。 “老十，你先回去冷静一下。” “我冷静啥呀我，不是大哥，你先听我说完啊……” 转轮王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自己兄弟这是演哪出，把视线投向司命试图从他这里寻求解答。司命只觉心累，送了一道力过去将门关上，然后把自己恢复原状。 “蒋兄。” 秦广王本来没注意到司命，只是前脚刚感受到屋内有仙气萦绕，后脚又见人变身，被吓得捂着胸口靠在门上。 “司…司命星君？” …… 半晌过后，转轮王终于说明白自己的来意，秦广王听后拍案而起。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提？” 转轮王也很委屈，耷拉着脸丧气道：“轮回司奏请酆都大帝好些次了，每次都没有后文，我和老六老八也提过，他们都不信，我无实证在手，口说无凭自然也不好意思过来烦你，但今天刚好有星君的影像作证我的猜测，我这不就麻溜过来了么。” 秦广王“嘶”了一声，想教训他几句又顾忌司命在场不好发作，脸都憋成了紫色。 “星君稍等，我这就去取生死簿来。” 【作者有话说】 星黛露最可爱 冥界环境强度大，神仙下去也受不了的 感谢天使们的收藏阅读还有留言，给大家比心了 第128章 我是真的 晏流说到做到，第二日墨昀来到文稿处就直接被他叫进办公室，晏流指着自己办公室内新置办的一套桌椅，示意墨昀坐过去。 “孟如是回来之前，你就在这里学习如何书写命簿，至于他交代的那些任务下工之后你酌情选择做与不做，不做也没关系，他不负责任你也不用负。” 能少做一份工墨昀自然开心，但他见识过二人别扭的同僚情谊，明白气话做不得真，于是冲人笑笑便也就敷衍过去了。 晏流带新人的方式简单直接，一句“仿写”就可以概括。 本来说好的时限也直接作废，两日来墨昀伏案写好的内容被他批得体无完肤，一个开篇墨昀写了十几遍，到最后他眼前金星乱冒，脑子里各种概念飞来转去，和人说话反应都会慢半拍。 萌萌见他目光发直，一顿饭没动几筷子，便问和他同在一处的山幽和出岫。 “他这是怎么了？” “没啥事儿，刚开始写命簿的人都这样，过几天习惯了就正常了。” 山幽和出岫正为最后一块红烧屏蓬1肉的归属僵持，山幽顾着回答萌萌，再低头时胜负已分，他瞪了出岫一眼，放下筷子。 “而且晏处长亲自上阵教学，他能保持这个状态已经很厉害了。” 晏流名声在外，萌萌多少也有耳闻，只能同情地看着墨昀撇嘴叹道：“看来以后有得受了。” “要我说啊，肯定是上次答录处那事儿得罪了星君，不然很难解释他这待遇。” 出岫享用完美味，立刻加入话题，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只有墨昀这个主角完全状况外，饭没吃完就跑回办公室接着改命簿。 他想了一中午，改完的东西还是没让晏流满意。下工之后晏流拍拍他的肩膀就走了，墨昀写得满头大汗，停笔读下来还是觉得差劲，于是便把这版稿子揉成团扔进纸篓。 累了一天一无所获，他趴在桌上茫然望着空荡的办公室，心里对司命的思念直接达到顶峰。 第236章 过去若是自己受挫，司命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安慰陪伴，但是现在…… 仔细算来司命不过才离开三四天，墨昀却觉得时间漫长，一日三秋。他看着腕上手串，犹豫着要不要联系一下司命，但下界时差难测，他又担心打扰到对方工作。 心中天人交战，许久拿不定主意，睡意却悄然袭来，梦中晏流和孟如是站在他面前，一个指责他命簿写得太差，一个说他没有认真看书，他正不知所措时司命出现，晏流和孟如是便如泡影一般消失不见。 “看来这两天你没少受他们折磨，梦里都这么热闹。” 司命面上笑意晏晏，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墨昀伸手轻轻戳他胳膊，碰到实物之后还有点不敢相信，看着自己的指尖自言自语道：“不是在做梦嘛，怎么还能碰到真的？” “梦中万物有形亦有灵，只是他们是你想象所化。” 司命低头吻上他的额，又搂着他笑道：“我才是真的。” 额间触感不似虚妄，面前的胸膛也坚实到足够他安心依靠。 墨昀怔了一会儿，伸手环住司命的腰，积攒的思念一时得到纾解，搞得他有点想哭。 “你早告诉我你要入梦该多好，我躺床上还能睡得沉一些。” 梦境之中言出法随，二人旁边立刻出现一张床，墨昀别过脸，不敢看司命的表情。 “怎么把这茬忘了。” 他小声抱怨，司命却松开他，拉着他的手坐在床边抬头看过来。 “我时间有限，陪我坐一会儿吧。” 被这样一双满含情意的眸子望着，墨昀哪有定力说不，下一瞬他便靠在司命怀里坐在床上。司命胸腔被笑带得微微震动，墨昀窘得恨不得钻到床底。 “原来你是想这么坐着。” 梦境之中做梦之人是主宰，他的想法自然也会被立刻执行。墨昀被自己的梦整了两次，再也不敢乱动念头，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找补。 “床又不是沙发板凳，不这么坐还能怎么坐啊。” 司命捏住他的鼻子轻轻摇晃，脸上悦色明显。 “你的梦你说了算。” 墨昀任他捏着也不躲开，看着他欲言又止。 司命松开手低头同他对望：“想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梦中依偎固然美好，但醒后还是要面对现实，墨昀想到这点便心生落寞，声音也跟着变低了几分。 “想我了？” 司命有些不忍同他目光相对，垂眼看着他微微下抑的嘴角。墨昀侧过身，把脸贴在司命胸口。 “本来是有点，但现在这样也很好。” 有时太过懂事也会惹人心疼，司命的指腹轻轻扫过墨昀眼下，手掌罩着他的侧脸。 “有些事情还需处，我会尽快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 “好。” 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现在墨昀更想靠着他，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怎么趴在办公桌上睡？” 司命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条毯子，将它盖在墨昀身上。梦中不会有睡意，墨昀便安心闭眼，或许是司命入梦让他心头压力散去不少，回忆起这两日的焦头烂额，他甚至还有点想笑。 “晏处长说孟先生回来之前由他带我，这几天我都在写命途概览，人都快写麻了。” 他从司命身上爬起来，模仿着晏流的表情语气。 “概览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吧？不用写这么详细，拿回去重写一份。” “精简可以，但概览不是目录，范例就摆在那里，你要是没概念就多读几遍，重写。” 墨昀表演到这里回归自我，耸肩叹气。 “到后来我只能得到两个字。” 他举起两根手指，语气加重：“重写。” 司命笑着看他展现演技，末了又把人拉过来抱着。 “我能为你做什么？” 墨昀捏着下巴微微眯眼，故作思考状：“做什么嘛…” 本来黯淡的眸光逐渐生出亮色，他不知想到什么，兀自笑得开心。 “你就稳坐钓鱼台，看我谷底翻上，翻云覆雨，雨过天青，到时候晏处长回到你的办公室，一边拿着我所书写的命簿，一边和你夸我说‘星君，墨昀绝对是我们近年招到难得的人才，一定要重点培养。’然后你心里一定十分得意，心想我的男朋友真优秀，但是面上还需淡定，点头附和他，‘既然是晏卿你看中的人才，便听你的。’” 司命听完他这一段畅想，便知道墨昀是有意逗他开心。 “想得挺美。” 墨昀这一通鬼话有没有成功逗到司命他不清楚，但自己说着说着倒是真的开心起来，拉着司命的手轻轻晃荡着，语气也轻松。 “本身就是在做梦，梦话当然怎么开心怎么讲。” 他一语双关，说着又笑起来：“你别说，适当做梦还挺有助身心健康的，我现在觉得浑身都是干劲，想到命途概览也没那么难受了。” 司命看他又活泼起来，因为分离而产生的思念亦在这梦境中得以填补。但是梦终要醒来，床榻消失之后梦中空间开始扭曲，墨昀被苏醒的意识带着急速后退，司命抓着他的手腕，在梦境塌陷之前吻上他的唇角。 “我也很想你，再等我几天就好。” 墨昀点头，身体和破碎的梦境融为一体，最终变成一颗明珠，落在司命掌中。 第237章 趴在桌上睡觉自然不比床上舒服，墨昀腰背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肌肉都僵了，现下微一动弹就疼得厉害，双臂垫在脸下也早已麻木，墨昀缓了半天才能将将坐直身体。 和司命在梦中相处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但他醒来晨光早已洒满桌面，窗外群鸟脆鸣不止。办公室外也有人声渐近，墨昀打着哈欠扭头去看墙上挂钟，发现自己这一梦直接送他准时上工。 “哟，来这么早啊。” 晏流推开门，见墨昀提前到了还挺满意，往前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扭头看他一脸憔悴又双眼惺忪，不由疑惑道：“你昨晚直接睡办公室了？” 墨昀挠头，办公室毕竟不是他的，在这儿睡一晚上也不知道晏流会不会介意。 “抱歉处长，我昨天写东西写太晚，没注意就…睡过去了。” 晏流放下手中文件，靠在桌边抱臂问他：“那你写的东西呢？拿来我看看。” “东西……” 墨昀吞了下口水，眼神默默移向纸篓，晏流放下手，垂眼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忙活一晚上连宿舍都没回，最后把成果喂纸篓了？” 他问得随意，墨昀也分辨不出这是开心还是生气，只能实话实说。 “写得不好，又着急，本来想扔了重新写，结果睡着了。” 晏流点头，冲纸篓勾勾手指，墨昀写下的废稿便飞了出来，排队落到他面前。墨昀抬手想要阻止，却被晏流的眼神制止，只能在心中给自己点蜡。 就在他以为会因为废稿被批时，晏流放下手中满是褶皱的纸张，嘴角微微上扬。 “概览算是合格了，今天可以练下一部分了。” 地府判事司内。 “司命老弟，老大让我过来叫你，出问题的生死簿已经出来了。” 生死簿是判事司的机要内容，司命不便在场，便被秦广王请到会客厅等候。梦境方才结束，会客厅门就被敲响，转轮王推门进来，看他的脸色司命也知道事情比他想象更加严重。 “老弟啊，你心里得先有个底，恐怕再过不久，人间要生乱象。” 【作者有话说】 1屏蓬 山海经中异兽，有两个脑袋，长相像猪，一个脑袋控制一对足，受惊时两个脑袋会朝向不同方向逃跑，最后哪儿也去不了。 这几章都在走剧情线，中间还是让两个人见一面，不然我自己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感谢天使们的阅读收藏评论，鞠躬比心~ 第129章 半夜溜达 心中所惑之事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司命也不愿在冥界久留，这便准备返回人间。 转轮、秦广二王亲自相送，三人依旧乘船向着界域之门行去。 生死簿上出的问题犹如堆在廊下的干草垛，仅需一簇星火即可将三界引燃。头顶有如此阴云笼罩，返程路上也没了闲聊的心思，船舱之中的气氛也显得十分凝重。 界域门至，船停靠岸。 司命拱手向二位阎王道别，两位主殿阎罗交换眼神，秦广王先行开口。 “即日起我会联合其他兄弟全面调查地府幽魂，不会放过投机取巧之辈。至于我们的下首……” 秦广王再次弯腰拱手，面有愧色。 “还请星君给我们一些时间，一有消息我们会立刻同你联系，你在人间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开口，我们定然鼎力相助。” 司命点头，微微躬身：“多谢二位。” 地府天顶如墨，只有地狱烈焰燃烧之处才得一抹亮色。转轮王抬头望向天空，轻声叹了口气。 “司命老弟，我们的手够不到上界，天上的事便拜托你多费心了。” “二位放心，我心中有数。” 司命做出保证，再一拱手便转身离去，转轮王满面忧虑地看着司命身影消失在门背后，扭头看向秦广王。 “我听说原本三途河水碧蓝，水中有引灵之鱼万千，后来魔族搅动六界混战，世间生灵涂炭，无数含怨的魂魄沉入冥河，自此三途河水便浑浊不见底，引灵之鱼也尽数灭绝。” 秦广王弯身用手轻抚两生花瓣，“好在有父神伏羲之血化作这两生花海，水中怨气才不能翻不起浪。” 他站起身，看着远处烈焰火光。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九重天上还住着真神，天塌下来，至少有他们顶着。” 出了界域之门，便是彼岸。 人间的暖风吹散地府阴寒，司命拿出时钟，这才发现自己去地府这一遭，人间又过了两年。 文瞿星早已按命簿所昭，进了既定的学校。只两年过去，他喜欢熬夜的毛病半点没改，还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电脑屏幕内敌我双方战得激烈，文瞿星眼神盯着自己的角色，手中鼠标在桌面上来回打着圈。司命等了许久都不见他生出倦色，耐心耗尽，直接点上他的眉心。 封印解除，文瞿星双眼上翻，打了个激灵，然后便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两年啊，一趟地府你耗我两年，你怎么干脆不等我快咽气了再回来？” 司命懒得搭他的咋呼劲儿，指着凳子：“坐下，说正事儿。” 文曲星“啧”了一声，把凳子拉过来，不情不愿地坐了下去，司命打开云水镜送到他眼前。 “轮回司换魂，判事司续命，数量还不少。” “这哪是不少，数量惊人啊。” 第238章 文曲星越看越心惊，脸色都变了：“按这个数量发展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类似的话司命听得足够多，也没工夫再同文曲星讨论三界未来如何。 “我不在的这两年，那间铺子你还在盯吗？” “呃……” 听他这语气司命便知晓答案，文曲星小声解释：“我以为你很快就回来呢，再说大学生活丰富多彩，我好不容易下来一趟，总得深度体验一下，不然就太可惜了。” 文曲星降世本来也是人间时运所致，让他留意人间是否有魔族行走也是顺便帮忙，故而司命也没有怨他的意思。 只是既然已经有了目标，司命也想趁此机会先探探对方虚实。 “不过既然你回来了，那后边的事就……” 文曲星的话被推门声打断，二人齐齐看向门边，就见一个年轻男孩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他抬头看到文曲星，抬手算作打招呼。 “还没睡啊？” 舍友忽然回来，司命又在旁边，文曲星登时吓得汗毛直立，一步挡在司命面前，声音都跟着发颤：“你…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去网吧包夜嘛？” “你抖什么，他看不见我。” 司命从他身后挪出来，靠着床架看他。人做久了便容易忘记仙人的能力，文曲星听他这样讲，身体也终于放松。 “嗨，变压器坏了，整条街都停电，现在正抢修呢，懒得等，回来睡觉。” “哦，那你先睡，我……” 文曲星冲司命挥手，示意他跟上，自己则往门口挪。 “我出去走走。” 舍友看了眼手机：“半夜两点半你出去溜达？” “啊…” 文曲星也知道自己这表现太奇怪，但又不能当着舍友的面和司命聊天，随便找了个借口。 “打游戏输了，我出去缓缓。” 舍友倒头躺在床上，眼睛看着手机：“那你回来动静轻点，我准备睡了。” “哦了。” 文曲星说完拉着司命就往外跑，司命被他蠢到无语。 “这么大动静跑出来不如现在回去睡觉。” 文曲星脚步顿住，嘴角抽抽。 “确实，下凡就这点不好，反应都慢半拍。” 司命拍拍他的肩，眼神里透着对傻瓜的关爱。文曲星瞥他一眼，兀自走到电梯门口。 “反正都出来了，现在回去更奇怪，走吧，夜深人静也方便商量事儿。” 文曲星走后不久，舍友便放下手机进入酣眠。一场梦境刚开个头，人就被敲门声叫醒，他半眯着眼睛，以为是文曲星回来。 “门没锁，都和你说了回来动静小点。” “抱歉这么晚过来打扰，文瞿星同学在吗？” 声音挺熟悉，但不是文瞿星的，舍友探出个脑袋，见到来人又捂着眼睛躺了回去。 “霍玚啊，这么晚过来找人，他不在，刚出去了。” 一群飞蛾绕着路灯来回扑腾，为了心头的光一次又一次地将身体撞在灯罩上，全然不知自己在做无用之功。 文曲星坐在长椅上抬头看着司命，“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司命看着飞蛾扑火，闻言垂眼淡然道：“先去那间铺子探底，然后回上头搬救兵。” “我还以为你准备做孤胆英雄，半天也要上去摇人。” 文曲星难得找到机会奚落司命，自然不会放过，谁知司命扫他一眼。 “不要以己度人。” 一句话怼得文曲星只能暗暗咬牙，但这点挫败散得极快，大事当前，他也知道轻重。 “哮天那边有眉目了吗？” “有几个目标，还没确定。” 司命抬头看着晦暗无光的银河，不知在想什么。 文曲星靠着椅背自嘲笑道：“登天这么多年，本以为六界和谐，能得太平安闲。没想到啊，临了还能见识一次魔族出世。” 见司命不语，他又翻起身来：“上次镇魔，父母神双双归墟，这次难不成又要折损神明？天地之间就剩四个真神了，但是这地底魔物，谁知道数量几何？” 陵光的命簿已经昭示了她的结局，司命想到墨昀努力想要保住陵光的样子，心头阴霾更重。 “我现在受困于身，能帮忙的地方有限，但有事你直接吩咐，我会尽力助你。” 文曲星走到司命身边，手搭在他肩头大义凛然道：“兄弟之间自然要肝胆相照。” 司命抬眉，嘴角微微上翘：“哦？” 文曲星看他这个表情心头顿觉不妙，但话是自己说出去的，后悔也没法收回来。 司命转身，微笑着看他：“那正好，现下就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你说。” 文曲星目光闪烁，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司命。 “我要进白晓生摸清给人续命的究竟是谁，但缺个引路人。” “好好好。” 文曲星也笑，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脸色瞬间垮下来。 “你这要求提得真有水平，这就好比你走在路上看到一扇锁紧的门，让我给你找钥匙去。” 司命不置可否，只用他的话来回应他。 “兄弟之间，肝胆相照？” 文曲星锤着脑门抖着腿，反驳不得就只能应下。 “给我几天，我找找门路。” “多谢，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司命说完，转身消散在夜色当中。文曲星看着空荡静谧的校园，叹了口气，站起身预备回宿舍去。 第239章 “阿…阿星啊。” 不远处灌木丛中有人叫他，文曲星好奇探头望去，就见本该在宿舍中睡觉的室友正脸色惨白地看着他。 “你怎么也出来了？” “那个…我…你……” 室友好像受了惊吓，一双腿不住打抖，开口就是绵羊音。文曲星上前想要关心他一下，结果室友连退好几步，一副生怕他靠近的模样。 “不是哥们儿你怎么回事，见鬼啦？” “见鬼？” 室友机械地重复他的话，脚下一软，在文曲星惊异的目光中晕了过去。 “……” “哥们儿你这个胆子就别走夜路了，你昏过去了我怎么把你弄回去啊？” 文曲星无语望天，走过去探了下舍友的脉象，确认他无碍之后才拎着他一条胳膊把人架在自己肩头，扛着他费力地往宿舍走去。 他死活没闹明白舍友怎么会跟出来，故而第二天等人醒了他直接拉着凳子坐到舍友对面。 “凌晨的事儿你还记得多少？” 舍友挠头，被问得也有点蒙，努力回忆了一会儿，看向文曲星的眼中又生出惊恐。文曲星这次吸取教训，脚尖点地，把自己连椅子带着一起向后退。 “我离你远点儿，你不用害怕，你是被谁吓成这样的？” 舍友喉头滚动，犹豫了半晌，把目光瞟向文曲星。 文曲星丈二和尚，指着自己疑惑道：“我？我吓到你了？” 舍友点头，看文曲星好像比自己更莫名其妙，定了定神后鼓起勇气问他：“你都不记得了？” 文曲星脑子嗡嗡的，“记得啥？” “阿星，你……” 舍友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吞吐了半天，最后才试探着说道：“阿星，你是不是被好兄弟盯上了，我知道一位老师，特别擅长处你这样的，你哪天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吧。” 文曲星：“？？？” 【作者有话说】 因为剧情需要，所以文曲星的学校宿舍没有门禁 第130章 瞌睡有人送枕头 文曲星降世受命于天，凡间行走诛邪不侵，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兄弟”敢近前打扰。 谁能想到自己半夜跑外面和司命商量事儿都能被人看到，文曲星心中疲惫，挠头坐在床上，看着室友寡白的脸，不忍之余又有点好奇。 “好兄弟的事儿先放一边，我走的时候你都躺下了，是什么力量能把你从被窝里拉起来摸黑出去找我的？” 室友没说话，扭头看着饮水机。文曲星无奈点头，走过去接了杯水递他手里，舍友抓着杯子的手还在打战，仰头咕咚咕咚将水饮尽之后才缓缓开口。 “金…金钱的力量。” 这都什么跟什么…… 文曲星眼皮差点没飞起来，不停眨巴着往室友那儿瞟，充分表达了没听明白的意思。室友掏出手机点了两下，然后给他看转账界面。 “你昨天刚出去，霍玚就过来了，他说自己有事儿，担心你安全，给了我200让我去找你。” 说到这里，室友捂脸低头，声音似呜咽。 “早知道我就不收这钱了……” 文曲星心中疑窦丛生，但室友这样他也不好意思追问，起身走过去想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结果室友立刻跳起身抱着床柱冲他嚷嚷。 “你…你先别过来，我害怕。” “行吧，那我走？” 文曲星抓起书包，起身去找霍玚，临出门时舍友还在他身后哼唧。 “阿星，你听我的，去找老师看一下，不麻烦的，很快就好。” 霍玚正在寝室里睡得四仰八叉，一床薄被一点儿没护住身子，全都堆在脑袋上，被文曲星掀开时还不满意地皱眉嘟囔：“晃眼……” 文曲星把人拎起来，随手抓起他桌上的保湿喷雾，浇花儿似的冲着他脸一顿猛喷。霍玚手舞足蹈地坐起来，抹了把脸终于睁开眼。 “阿星？你怎么来了？” 霍玚见到是他，说话又要倒下，文曲星直接上手掐上他的人中，霍玚痛得一个激灵，人立刻精神了。 “疼，你干吗啊？” 文曲星把保湿喷雾扔进垃圾桶，拉了把椅子直接往人对面一坐，“我还想问你干吗呢，你大半夜地找我也就算了，还花钱雇人出去找我，你要干吗啊？” “嗨，就这事儿啊。” 霍玚表情一松，挠着头发把屁股往后挪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就剩一条平角裤，立刻抓着薄被披在身上，然后伸腿去找拖鞋。 “那个…你等我一会儿，我完咱俩去吃饭，边走边说。” 答应司命的事儿还没个影儿，文曲星自然没工夫等人吃饭，他把人拽住，脸上满是不耐烦。 “别忙活了，我还有事儿，说清楚我就走了。” 霍玚把薄被裹紧，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文曲星：“昨天都要推塔了你忽然人就掉线了，我本来以为你那屋网络波动，等了好久你都没上线，所以就过去看了一眼，结果你室友说你出去了，那么晚了我担心你出事儿，所以才叫人出去找你的。” “你担心我，叫别人下楼，还给钱，你钱多啊？” 问完这句文曲星自己也觉得多余，霍玚这辈子生出来就含着金汤匙，缺啥都不缺钱。 “我这不是…忙着上段嘛。” 霍玚低头，脚尖在地板上轻轻搓动。文曲星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外走。霍玚在身后叫他，他也没吭声。 第240章 回到宿舍文曲星往电脑跟前一坐，同城灵异吧和98同城逛了个遍，白晓生的信息一点儿没查着。舍友避着他去阳台取衣服时不小心瞥到他的屏幕，立刻又生出勇气来。 “阿星，你是不是也觉得身体不舒服？” “我不舒服……” 他想反驳，话又被舍友截住，舍友一脸殷切地望着他，恨不能立刻带他去驱邪除煞。 “真的，你信我，以前我表弟也遇到过这种事儿，老师看了一眼给开了一道符立刻就好了。而且那家店也不远，叫白晓生，是个丧葬铺子，从咱学校坐车十分钟就到。” 文曲星眼睛一瞪，猛地站起来抓住舍友手腕。 “你说那间铺子叫啥？” 舍友被他吓得魂不附体，身子一软差点摔地上，文曲星自觉反应太大，连忙扶着人到床上坐下，一边帮人顺气一边放低了声音。 “抱歉哈，有点激动吓到你了，你说那间铺子叫啥，要真的像你说得那么神，那…我就去看看。” 舍友惊魂未定，往后挪了下身，眼神瑟缩地看着他：“白…白晓生啊。” 啪！ 文曲星一拍手，脸因兴奋涨得通红，攥拳在屋里绕了两圈，心想这真是瞌睡被人递枕头，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回头，正准备拉着室友开路一马斯，结果发现舍友受不住他一惊一乍，又被吓晕菜了。 临门一脚掉了链子，文曲星觉得自己头都要秃了，但凡人之躯毕竟脆弱，他也急不得，安顿好了室友便想和司命联系一下，方便确定下一步的计划，结果刚掏出手机就皱眉拍上脑门。 “凎，我没他联系方式！” 文曲星忙着骂街的时候，司命刚刚睁开眼。 以仙人之身在人间行走虽然自由，但做起事来多有不便，是以前段时间被换魂的那副躯壳有了用武之地，他顺着自己那缕魂魄找过来，借着这副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分出的魂魄倒也敬业，一直在带着这副躯壳按照命簿所述的命途在走。身体的主人名叫陈乔，几十年来六亲无靠，诸事不易。 他的住处还是祖母离世时留下的，现在成了城中连拆迁都没有机会的老旧小区，几十年风雨飘摇，雪白的墙壁泛黄开裂，水泥地板久未打扫，尘土积了厚厚一层，上面布满凌乱的脚印子。 电视机的屏幕上插着啤酒瓶，裂痕蛛网一般，茶几上花生壳围着空酒瓶堆成小山，塑料袋里的熟食在气温催化之下黏腻发臭。灰色的沙发套已经变成黑色，因为反复摩擦还泛着油光。 这屋子里的卫生状况和气味都让人难受，司命微微蹙眉，把窗户打开之后又打了个响指，清洁咒发力，虽然损坏的家具不能复原，但狭小的空间利索干净了许多。 续命的源头已经找到，但换魂的主使是否和白晓生有关他还不能确定。离开冥界时，秦广王特地帮忙查了这个命主前世的动向，其中“数次光顾拜祭黑日神君庙”的记述十分扎眼。 古今中外天上地下神仙无数，“黑日神君”想来不是什么体制内的正神，至于这位“神君”是否沾染魔气，他还需仔细调查清楚。 前生后世近百年过去，原先的街道早就不见昔日样貌，所谓黑日神君庙也在破旧运动中被推倒，现在变成了高档小区的中央花园，司命还未靠近，小区保安便先找了过来。 陈乔衣柜里确实没什么像样衣服，保安听说他既不是帮工也不是寻人，丝毫不客气地请他离开。 冷遇碰壁倒也不会让司命焦虑，他走到远处，视线穿过小区富丽堂皇的大门，寻找当年庙宇旧址所在，眼看场景临近，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滋啦杂音，他皱眉闭眼，文曲星的声音在杂音中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我可总算找到你了，赶紧来我学校，白晓生的事搞定了。” 在天庭时传音有青鸟和云水镜在，关系亲密点的仙人更是交换个信物就能一对一通信，文曲星根本没想到有一天联系司命还得用上“土办法”。 现世之中信仰之力稀薄，他又被封了仙法，传音符画了三道才终于成功联系上司命，就这还是单向通话，他也不知道杂音这么重的情况下司命到底听没听清自己说了啥，但不管怎样，至少现在司命知道自己再找他，这事情便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他就只要等着司命找过来就行。 想到这里，文曲星松了口气，放下毛笔，又把咬破的指尖含在口中，一回头发现霍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自己的寝室，正站在他身后眼神幽深地看着他。 “你猫转世的啊，走路连个动静都没有。” 受惊之下他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刚巧碰到桌子，朱砂墨盒受撞击之下从桌面落下，文曲星还没注意时霍玚便一个闪身上前，一手撑在文曲星身后的桌子上，另一只手将墨盒稳稳地抓在手里。毛笔就没那么幸运了，笔尖触地，朱墨艳红似鲜血喷洒，在宿舍这种地方看起来多少有些渗人。 文曲星被他敏捷的身手震得愣住，又被毛笔落地的响动唤回神智，“啧”了一声把人推开，随手抽了两张纸巾蹲下身一边捡笔擦墨一边气哼哼地问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霍玚把墨盒放在桌上，也抽了纸巾和他一起。 “刚进来的，你这又是黄纸又是朱砂的，在宿舍跳大神吗？” 文曲星抬眼正巧碰到霍玚探究的眼神，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霍玚看起来总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但现在也不是分析这个的时候，他用肩膀轻轻把人撞开，把最后一点朱红擦净，站起身拍了拍手。 第241章 “还不是你非半夜雇人出去找我，我舍友被吓到了，非说我身后跟着好兄弟，吓晕两次，我刚从医务中心回来。” 他不开心地把纸团用力掼进垃圾桶，扭身避着霍玚的视线拿起装着自己血滴子的碗拿起来快步钻进卫生间，出来时毫不意外地又差点撞到跟过来的霍玚。 “你干吗呀跟屁虫似的，宿舍里又不是没有凳子，坐着等是烫屁股啊？” 霍玚被他横眉冷对地怼了半天也没生气，甚至脸上还盈起了点淡淡的笑意。 “他去医务中心，那你这是在干吗？” 文曲星一怔，把碗轻轻搁在桌上，眉心微隆，眼珠子转了一圈，一回头脸上便挂上了一抹带着歉意的笑。 “我这不…担心他回来还大惊小怪，所以照网上教的办法写了两道符，等他回来好让他心安嘛。” 霍玚微微点头，视线扫过黄纸朱砂，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心安？” “怎么，不行嘛？” 文曲星梗着脖子装傻充愣，心里对霍玚的怀疑逐渐递增，谁知他等人反应出招，霍玚忽然眼睛一眯，表情温和下来。 “当然行啦，但是网上骗子多，而且……” 他指着摆在桌上的符纸，又担心道：“封建迷信不可信，等他回来我和你一起陪他，就当作给他壮胆了。” 文曲星表面笑嘻嘻，心里骂放屁。 自己的存在就是人间传说中封建迷信的造物，他这里忙着保护三界，被保护的还要跟他说自己不可信。 关键是他还等着司命过来带着舍友去白晓生探路呢，半路杀出个霍玚非要做路障，再好的脾气也要燥起来了。 腾起的怒气正待喷发，宿舍门被敲响，一个面黄肌瘦精神萎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霍玚因为是个比较重要的推动剧情人物，所以会写详细一点。 人间这个小副本快完了，马上就让司命回去谈恋爱qaq 感谢大家的阅读、收藏、评论和投喂的海星，鞠躬比心~ 第131章 进门只要九九八 宿舍里忽然进来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别说霍玚觉得奇怪，就连文曲星一时也没将人立刻认出来。 他皱眉看着男人，口中带着不确定地询问：“你…大哥你……” 一个“谁”字未得出口，中年男人就看了过来，这眼神犀利冷漠带着几分不悦，文曲星心下了然，语气一转，展眉笑着绕过霍玚走到男人面前。 “哥你来啦？” 司命“嗯”了一声，看着霍玚没再多出声，霍玚目光带着审视，将司命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转向文曲星。 “阿星，这位是？” 文曲星“哦”了一声，似乎才反应过来，笑着对霍玚介绍道：“这位是我老家的堂哥，过来玩的，我爸叫我做向导。” 霍玚点头，冲司命微笑。 “大哥你好，我是阿星的朋友，叫霍玚，您怎么称呼？” “陈乔。” 文曲星悄悄拽他袖子，从牙缝里小声憋出一句话：“你是我堂哥。” 司命嘴角微微上弯，十分淡定地给自己的身份做补充：“父母离婚早，我随母姓。” 霍玚眼中疑虑消散，文曲星直接拉着司命冲他挥手：“我哥刚来，我带他吃顿饭顺便去接舍友，先走了，拜拜。” 他说完不顾霍玚回应，拉着人就往外冲，电梯门关上后文曲星脸拉下来，看着电梯门中司命的倒影。 “你说得没错，这小子有问题。” 在文曲星发来的消息面前，霍玚的问题自然没那么重要，司命探身替他按下电梯的楼层键，“先说白晓生。” 昨天答应的事今天就有了眉目，文曲星心中自然得意，向司命邀功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眼神触到他身上的衣服时又被咽了回去，他嫌弃地拎起司命被磨出毛边的衬衫下摆，连连啧嘴。 “你这是哪儿找的身子降驾，穿得也忒寒酸了。” 这缕魂魄入凡本就是李代桃僵，司命也不在意他穿得是好是坏，但明显文曲星不这么想，他撇嘴松开手，又抬头看着下降的楼层数字。 “白晓生的事不急，我先带你去买身像样的衣服，边走边说。” 司命不想耽误工夫，但文曲星坚持。 “你要跟我一起去那间铺子，穿太差了惹人怀疑。” 时间有限，司命又配合度不高，文曲星找了最近的购物中心，把司命推进“男人的衣柜”，一边等人试装一边玩手机。 霍玚发了一长串的消息，他略微扫了一眼，就不耐烦地把聊天页面关掉，开始刷短视频，但视频刷到一半，他又用力搓着头发把界面切回来，回了一句“陪我哥买衣服”，信息刚发过去，霍玚的电话就来了。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文曲星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直接把手机从耳边拿到面前冲着话筒喊。 “我都说了是我哥，你当自己是谁啊这么爱多管闲事。” 他喊完半点不拖拉立刻结束通话，脸色难看地回过身，正巧看到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司命。人靠衣装，换了衣服司命的这副躯壳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底子放在这儿，这效果也算过得去了。” 司命对外观不甚在意，文曲星付款之后又嘱咐店员过来将挂牌剪掉，两人走出商店后司命才意有所指地道：“你在凡间的命数是定好的，如果出了岔子恐遭天罚。” 第242章 “这我知道。” 文曲星回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微妙的情绪转瞬即逝，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司命的意思，但明显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耕，抬手招了一辆出租，拉开门对司命道：“走，先去见我们的引路人。” 两袋营养液输进去，舍友的脸色总算缓和过来，只是精神头还未恢复完全，看着蔫蔫巴巴的，医生开了几盒补脑安神的药，被霍玚拎在手里，扶着人从医疗中心正走出来。 文曲星见到霍玚又来掺和脸瞬间又拉下来，司命用手肘轻轻撞他一下，文曲星不情愿地扯出一点笑容，迎上前把舍友拉到自己这边。 “我正要来接你，倒被霍玚抢先了，你好点没有？” 舍友点头，“好多了，就是有点饿。” 文曲星眼球一转，把霍玚手里的药袋子抢过来，一边拉着舍友一边吩咐霍玚：“我送他回宿舍，你去买饭。” “我？” 霍玚指着自己，文曲星点头，十分得：“当然是你，要不是你大半夜叫人出去，他怎么会被吓成这样，别废话了，快去。” 他催着人离开，看他走远之后才放下心来，低头问舍友：“你说的那位老师…什么时候有空？” 舍友自然不愿意再被吓进医院，听了文曲星的话立刻掏出手机发信息。发完之后又有些好奇地看着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司命，低声问文曲星：“这个人是谁啊，怎么一直跟着咱？” “我哥，这几天来找我玩的，听说我出了这事儿不放心，也想跟着过去看看，家长嘛，你懂的。” 司命这张脸本来就带着几分丧气，再加上他不爱笑，嘴角眼角都向下耷拉着，多少透着些生人勿近的气质。舍友又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舍友接起来“好”了半天，放下手机看着文曲星。 “老师说今天下午就有空，让我带你们过去。” 事情的发展顺利得远超预期，文曲星抬头和司命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觉得事有蹊跷。 “好嘞，那就拜托你啦。” 文曲星拍拍舍友肩膀，笑得一脸没心没肺。舍友还顾忌着他身上的“好兄弟”，缩着脖子绕开他飞速往宿舍那边去，一边走一边嚷嚷：“我先去找霍玚，下午三点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他这哪儿有身体虚弱的样子，我看跑挺快的。” 文曲星没回头，指着舍友留下的一串烟尘对身后的司命吐槽，司命抬眼看着男孩越来越远的背影，眉心微隆。 “他是真心想帮你解决问题。” “那铺子来回来去的客人不少，‘老师’接单这么快倒是挺耐人寻味的。” 文曲星接着司命的话尾耸了耸肩，末了又扭头看他：“万一对方请君入瓮，我现在的斤两你是知道的，怎么说，直接去吗？” 没摸清对面的路数之前就急着搬救兵显然不是妙招，司命看了眼高悬的烈日，淡淡道：“走吧，去看看。” 文曲星担心霍玚又来坏事，在信息里千叮咛万嘱咐，这才让舍友找借口把人甩下，三人坐车来到白晓生门前，临进门时舍友忽然紧张起来，把领口扣紧之余又拽展衣上褶皱，最后展臂将文曲星和司命拦在身后。 “你们第一次过来，直接进去老师会不高兴，我先去打个招呼。” 人都已经到门前了，自然不差这一点打招呼的时间，文曲星点点头，看着舍友快步走进店内，门一推开，浓厚的檀香味便顺着缝隙溢出来，熏得文曲星喷嚏连连。 “这香火的浓度，神仙来了也迷糊。” 为防打草惊蛇，司命没有展开灵识去探店内虚实，只站在店门旁边透过玻璃窗向里面看。 柜台内部是各类纸扎，后面的架子上的骨灰盒琳琅满目，最尽头处有一扇圆形拱门，香火就是从门内飘出来的，店面不大，里面两男一女，一个坐在柜台后面，另外两个在地上的纸扎元宝，看身形和影子应该都是正常的凡人，只是印堂略含几分灰暗。 “这种私人店铺接的单子种类繁杂，干久了难免死气沾身，印堂变暗也是正常的。” 文曲星似是明白司命心中所想，开口解释了一下。司命收回眼神，没待回应就见到舍友从拱门后走了出来，两人等人出了门文曲星才问道：“怎么样，能进去了吗？” 舍友点头，文曲星眉头一展，抬手就要推门，舍友连忙把人拦下来，有点为难地看着他。 “进去是没问题的，就是咱们来得着急，我忘了和你说……” “说啥？” 文曲星收手，等着舍友的后文。 “进门看事要先拿敲门砖。” 舍友声音越来越低，文曲星眨眼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钱是吧，没问题，给多少合适？” “敲门砖的意思你懂的，砖嘛……” 舍友低头对着手指，脸上愧色难掩，似是觉得自己没说清楚就兴冲冲地带人过来有些冲动，司命挑眉看了一眼拱门内不断飘出的香烟，又扭过头来看着舍友。 “他的问题还没确定，就先要金砖开路，这老师来头不小啊？” “金砖？！” 文曲星这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指着玻璃门：“他就是个神仙也不敢这么要价吧，这么收费物价局怎么说？” “你别瞎说，老师能听到的。” 舍友捂住文曲星的嘴，把人拉到一边，紧张地看了一眼店门，确定没事才收手。 第243章 “我刚和老师商量了一下，他知道咱是学生，说这次不用给这么多，998意思一下就行。” 文曲星心想着“他这‘意思’也没多便宜”，但还是掏出手机，一边打开支付界面一边对舍友叨叨：“为了给你收惊，这钱我付……”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顿住，又抬头看着司命，眼里写着求助。司命瞥到屏幕上的余额，文曲星气焰立刻矮了一大截。 “看什么看，要不是刚才给你买衣服我钱是够的。” 司命掏出手机，把宏息通信的钱包界面拿给他看，文曲星看着上面明晃晃的三毛二，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 “你混得还真…” 他找不到形容词，又看向舍友：“你那儿有多少，能不能…先借我点儿，回去我找家里要完就还给你。” 舍友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我这个月花超支了，这二百还是昨天霍玚给我的。” 文曲星看着那二十三块的零头，不忍心再为难人家，心想自己和司命两个主座星君，从来没有缺钱花过，结果入了凡间潦倒至此，这要是被哮天和其他兄弟知道了不知要被笑话成什么样。 三个人凑不出一千块，文曲星急得额头冒汗，一通求救信息就要往家长那里发时，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只手，一道声音斜插进来。 “这钱我来出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阅读、收藏和评论，鞠躬比心了。 第132章 绯月神君 几人抬头就见霍玚站在阶梯下，他边说着边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文曲星的手机随后响起提示音，上面显示霍玚转账一千元。 燃眉之急被解决，文曲星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他放下手机问霍玚：“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霍玚登上台阶，没回文曲星，反而看向司命：“抱歉，我能和他先说几句话吗？” 司命似乎对霍玚的出现毫不意外，冲着停在路对面的黑色suv抬了抬下巴。 “车不错。” 文曲星得到提示，看向路对面，气得脸色通红，也顾不上司命和舍友还在场，拽着霍玚就往旁边的小巷走，两个人一个骂骂咧咧，一个低声下气，看得舍友目瞪口呆。 “霍玚这个人，怎么阿星到哪儿他都跟着，不会是对人有那种意思吧？” 司命抱臂靠墙，瞥了二人背影一眼，“未必。” 舍友这才想到人家亲戚就在旁边，当着人面说这些太尴尬，于是借口买水迅速开溜。他人也仗义，虽然身上就剩200多，买水倒是见者有份，司命接过他递来的快乐水，含笑道谢。 “跟我来。” 他抬脚往另一边走，文曲星还没回来，舍友在原地顿了顿只好跟了过去，司命经过几间铺面，停下脚步把门拉开，又回头看着舍友。 舍友抬头看着门边写着“彩票”的招牌，还没等说话，司命再次开口。 “进来吧。” 司命进店之后眼神在四周环绕一圈，最后锁定在柜台亚克力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刮刮乐上面，他从其中挑出一张，回身递给舍友。 “就买这张吧。” 舍友直接懵了，“哥，我买？” 司命对自己的穷全无避讳，“我身上没钱。” “哥，那个…天上不会掉馅儿饼的，而且你要想买咱挑一张便宜的，这张要二十呢。” 舍友说话就要将彩票放回去，司命微笑，语气虽然温和，但配着这张脸便有了几分压迫感。 “就买这张。” “好…好吧。” 舍友心中腹诽文曲星这亲戚真不懂客气，但也没好意思拒绝，给老板转账之后不情愿地拿起旁边的工具刮奖，刮开之后他还没看明白，柜台里面的老板先瞪大了眼。 “小伙子，恭喜啊！这是三等奖，两千块！” “啊？” 舍友茫然抬头，老板指着灰底的图案给他看，“你看这儿，这就是三等奖，我们店一共就出你一个。” 天上真砸了馅儿饼到脑袋上，舍友兴奋地转身，说不出话只能摇晃着彩票对司命喊哥，司命举起手里的快乐水，“算是这瓶饮品的谢礼。” 两千块到账，接下来这段时间不用为生活费着急，舍友早就把受惊吓的事忘在脑后，一脸喜色地跟在司命身后，一个劲儿地问人还需要什么，这样子活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看得去而复返的文曲星一愣一愣的。 “我正准备打电话找你呢，就这一会儿功夫，你们上哪儿去了？” “阿星，我生活费有着落啦。” 舍友摇晃着手里的塑料袋，八颗大牙都笑得展露无遗。文曲星挑眉，看向他身后的司命，舍友掏出袋子里的水分发给文曲星和霍玚，一边分一边说：“都要感谢陈哥，今天起，陈哥就是我哥。” “什么乱七八糟的，998有了，你的那位老师能放我们进去了吧。” 文曲星没心思打听他的兴奋劲儿是因何而来，舍友听完把塑料袋揉成团往裤兜里一塞，立刻站直身体，“我这就去找老师，你们稍等我一会儿。” 司命这时倒客气上了：“那就辛苦你再走一趟，谢谢。” “哥，你别客气，以后有事儿一句话的事儿。” 舍友推门进店，文曲星抬眼看司命：“你给他下咒了？” 司命笑而不答，只又看着霍玚：“霍同学也有事情要找‘老师’解决？” 第244章 霍玚眸色暗淡，笑得有些勉强：“我担心阿星被骗，就求他带着我一起。” 司命“哦”了一声，“也好，有你在一旁看着他，想来你车里的人也能放心。” “车里的人？” 文曲星眉头一皱，扭头就往街对面去看，霍玚状似无意地迈出一步，挡住他的视线，“阿星，既然你哥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气了好不好？” 看不到车，文曲星就只能回头看司命，司命微微摇头，文曲星神色一变，很快又调整过来，抓着司命的胳膊愤愤道：“你别在我哥这里瞎说，谁生气了，绿茶容易被揍的我告诉你。” 霍玚无奈地看着他，正想说什么，舍友推开门探出脑袋。 “搞定了，进来吧。” 店内浓重的檀香熏得人头痛，文曲星把手指垫在鼻孔下面，挥散着飘到面前的香烟，跟在舍友后面往圆拱门后面去。 一行四人除了司命都是略显稚嫩的学生脸，店里的人停下手里的事情，带着审视的目光一直追着他们直到拱门前才收回。 被审视的时候司命也在观察对方，这几个人身上并无魔气沾染，只是重煞袭身，原本的命数被煞气所祸，阳寿和气运都折损得厉害。 拱门之后是一道狭长的走廊，墙壁两边一面挂着一个巨大的木雕鬼首，另外一边是现代工业造出的仿制蜡烛灯饰，烛火灯泡被换成红色，怒目獠牙的鬼首被红光照映，似恶鬼饮血，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文曲星一扭头正巧对上鬼首凸出的眼球，他往旁边躲了一下，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问舍友：“这老师走的是哪个路子啊，别是什么邪神恶鬼吧？” 舍友立刻回身，抓着他的胳膊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这是鬼面神君，镇煞用的，要是身上有好兄弟，在这条路上就能被吓跑。” 文曲星低头看看自己：“照你这么说，我身上要有好兄弟现在就跑光了，还进去干嘛，直接走人不就完了？” “你懂什么，他们现在吓跑也会在门外等你，你出去了不就又被他们缠上了嘛，哎，反正你钱都出了，进去看看总不会是坏事，不然……” 舍友抿嘴，用不清楚的声音咕哝道：“老师不给退钱的。” 提钱文曲星只能闭嘴，霍玚凝眉看着鬼首，轻轻推了下文曲星的后腰。 “来都来了，进去吧。” 过了走廊又是一道圆形拱门，拱门之后是一处透天小院，院内地上铺满青灰碎石，角落处种着一丛细竹前面一个小水塘中立着一尊石刻雕像，雕像三头四臂，一腿弯曲，只有单脚点地，四只手臂伸展开来，手上挂着石雕人体脏器。 天竺国的佛法传入中土之后，在各地会有不同变形，但即便是信奉佛法的密宗也未曾有过如此神像，司命盯着石像手上的东西，眼神逐渐幽深起来，文曲星更是不再一惊一乍，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小院看着幽静精美，但格局上聚阴汇煞，凡人之眼自然看不出不同，但司命眼中黑沉的煞气卷着阴与怨，让这座小院除了那丛阵眼处的细竹以外寸草难生，他抬头看着头顶天空，飞鸟不至，昆虫不经，一处死局，凡人进来先少三分阳气。 如此重煞之地，鬼差都要绕道而行，也难怪冥府那边收不到消息。 舍友走出几步，听不到身后脚步声，正要回头就听其余三人异口同声。 “别回头。” 凡人身上三把火，回头熄灭一把，在这种本就容易阳气溃散的地方回头，和不要命也无甚区别。 舍友被喊得一怔，脚步顿住只敢转动眼球往后看，“你们…怎么了？” 司命当先走过去，拍拍他的背心，替他固住体内阳气，微笑着解释：“有蚊子，你回头把它吓飞了打不到。” “对，蚊子。” 文曲星看了一眼刚才和他同时出声的霍玚，跟过去钩住他的肩膀，“这院子也太凉快了，我不适应，赶紧进屋吧，我暖和暖和。” 舍友不疑有他，点头带着他们穿过院子，又过了一道门之后众人眼前出现一个宽阔的厅堂，堂内无窗，正北处供着一尊木制神像，神像端坐在莲花座上，和院子里的石雕同样是三头四臂，但脑后大光相并非圆形，而是一道如钩弯月。 神像前香炉炉鼎之中插满檀香，浓重的香烟让人几乎不辨方向。香炉两侧的墙上各有一个圆形拱门，门上挂着绿松蜜蜡穿成的门帘，舍友经刚才那么一吓，惊魂未定，此时声音还打着颤。 “就…就是那间，老师在里面等你，我不能进去。” 文曲星皱眉挥散面前香烟，眼睛扫到长椅，点头答应之后又扶着舍友走过去。 “你脸色不太好，先坐这儿。” 他说完又抬头看霍玚和司命：“你们照顾他一下，我进去了。” 霍玚看着文曲星走入拱门，回头坐到舍友旁边，一边摸着他的额头，像在确认温度，一边又抓着他的手探了一下。 “你额头和手都冰凉，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舍友摇头，“这烟火缭绕的都快熏死了，怎么睡啊，真奇怪，上次我来的时候这间屋子里还不是这样的，莫非是绯月神尊的生辰到了，他们都来上香了吗？” “绯月神君？” 司命本还在观察神像，听舍友如是说完，扭头看了过来。 “是啊，这铺子后面其实是座家庙，庙里供着的就是绯月神君，哦，就是你正在看的那座。” 第245章 舍友说完打了个哈欠，又扭头对霍玚笑道：“让你这一说我还真的有点犯困，可能被香熏得缺氧了，你不困吗？” 霍玚食指放在唇边：“嘘，你困了，先睡一下。” “好，好的，我睡了。” 舍友眼神变直，点头看着霍玚的手指，眼睛眨巴了两下，身子一软，被霍玚搂住，轻轻地放在了长凳上。 “我堂弟身边真是藏龙卧虎，有能通神的，还有会修仙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收藏、阅读、评论和投喂，鞠躬比心~ 下一章霍玚身份揭晓，司命回去谈恋爱倒计时（1/3） 第133章 堂兄没钱买房 霍玚确定舍友睡得安稳，扭头对司命笑得一脸天真。 “看来哥你平常小说看了不少。” 司命笑笑没说话，既然对方不想暴露身份，他也没必要再费口舌。 浓重的檀香熏得人气短，司命屏息靠墙，眼睛盯着绯月神君的神像，放开耳力去听文曲星那边的动静，拱门的另一端既无人声，又无环境之中的杂音，仿佛有一道屏障将门后空间隔绝在外，唯有一片死寂。 他直起身，想要绕到门口去看内里状况，谁知沉默了有一会儿的霍玚忽然开口。 “我认识阿星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他有堂兄。” 司命侧目，恰好和霍玚审视的目光对到一处。 “你会和朋友聊到家里鲜少走动的远房亲戚？” 霍玚起身，慢慢走近司命，“文瞿星全家都在本地，没有外省远亲；陈乔也是本地人，随父姓，陈家和文家没有亲缘关系，更无人际往来。” 司命嗤笑一声，抱臂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调查得很清楚嘛。” 霍玚手揣进裤兜，身体绷紧，似乎在为有可能到来的危险做防备。 “你究竟是他哪一位堂兄？” 现下的场合实在不是什么交付真心实话实说的地方，更何况司命对霍玚莫名的敌视和审问似的语气都无甚好感，于是微微歪着脑袋，把问题又送了回去。 “那你呢，又是哪路朋友？” 霍玚皱眉，下颌咬紧，瞪向司命的目光越来越冷。司命也不闪避，淡定地迎着他的视线。对峙静默无声，霍玚先败下阵来，他移开视线，轻叹了口气，“算了，等他……” 他的话音顿住，只因看到司命的脸色忽然变了。 方才霍玚开口时，司命脑中忽如洪钟撞响，余音之中他的视线不受控，越过霍玚来到另一座拱门门前，门帘珠串相撞， 纱幔飘起，影影绰绰中，他看到一个紫衣男子斜躺于罗汉榻上，正含笑望着桌上香炉内飘袅之上的灰紫烟雾。 男子长相妖艳，肤色似雪，发髻绾作女子样式，髻上饰以珠翠。眉心处花钿纹路像是某种符文，延展至眉尾，当中一道珊瑚月牙红似血染。 似乎对司命的视线有所察觉，男子施然抬眼，绯红薄唇轻勾，拿着羽扇的手向外一挥，司命的视线立刻被一股大力推出门外，回到自己的身体所在之处。 钟声静止，司命凝眉扶额，略缓片刻之后越过霍玚快步来到方才见到紫衣男子的拱门前，门帘之后的景象与刚才他看到的别无二致，唯有紫衣男子像是他神魂被扰时生出的幻觉。 霍玚见司命表情不对，也跟了上来，正想问他发生了什么，长椅上的舍友忽然睁眼坐起身来。 “哎你们两个别乱走动，老师知道了会生气的。” 文曲星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 “我付了998你两句话一道符就想打发我，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三人被他的声音吸引，视线齐齐转向拱门处，文曲星大力甩开门帘，走出来时对上三人，怒意越加明显。 “走走走，骗人的地方，多待一秒钟都是对我智商的侮辱！” 他把手中的符纸一揉，当先冲了出去，舍友冲进拱门，没过一会儿便脸色灰败地出来，嘴里念叨着“这下完了”，也顾不上会其余二人，直接追着文曲星去了。 司命和霍玚对视一眼，也跟着往外走。临到门边司命回头，看了神像背后弯月一眼。 舍友担心文曲星得罪“老师”，一脸愁容地逼问他到底和“老师”说了什么，文曲星被他弄得不耐烦，却又不好冲人撒火。 “你放心，她没生气，两句话挣小一千块，你担心她还不如先心疼一下我花出去的钱。” 霍玚走过来拨开舍友抓着文曲星胳膊的手，一步挡在二人中间。 “那老师跟你说什么了，你气成这样？” 文曲星懒得再说第二遍，把霍玚推到舍友那边。 “你先带他回宿舍，今天的事稍后我再和你细说。” 舍友哪会听话，还要上前纠缠时被电话铃声打断，他看到来电显示，颤颤巍巍地接了起来，一通“好”字说下来，脸色也变得明朗不少。放下电话他长出一口气，然后咧嘴笑了。 “老师没生气，太好了。” 文曲星哼了一声，白眼恨不能翻上天。 “她好我不好，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嘛？” 舍友把手机揣好，小声道：“那不是人家霍玚出的钱嘛。” 文曲星眉头一皱，梗起脖子就要反驳，被霍玚及时拦下安慰，“好了，破财消灾，现在没事了就行。” 三人吵做一团时，司命始终静立在一旁，看着店门不知在想什么。下午两三点正是气温最灼人的时候，街上行人稀少，故而来到白晓生的客人便格外惹眼。 第246章 司命没想到入凡那日碰到的少女会出现在白晓生门口，少女母亲的阳寿将尽，也不知她出现在这里是为准备后事，还是另有打算。 “许菁？她怎么在这儿？” 舍友恰在此时看到少女推门而入，好奇地说了一嘴。司命扭头，“你认识她？” “是啊，不光我认识，他们俩应该也认识。” 文曲星一脸茫然：“谁是许菁？” 舍友很难解文曲星对美女的钝感力，手肘轻磕他的胳膊，“许菁啊，经贸二班的班花，还是个学霸，她和你是一个高中的，你不知道吗？” 文曲星摇头，“不知道。” 霍玚似乎并不关心女生的事，招手打了一辆出租，又拉着舍友往车厢里按。 “我有点事，先把他带回去。”他又扭头看向文曲星，“电话联系。” 汽车扬起烟尘，文曲星后退两步和司命并肩。 “那个‘老师’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道行也不通命里，他背后应该有什么东西在帮忙。” 文曲星从裤兜里掏出那张被揉皱的符纸，展开来递给司命。 “这符文倒是有点东西，应该是一种上古咒术。” 司命接过符纸，盯着符文四角凑成一个圆圈的朱砂弯月。 “你进去之后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文曲星哼笑一声，“一个假扮替神办事的人能有什么异常，不过……” 他捏着下巴，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到一声钟响，钟响之前那个老师还装得高深莫测，钟响之后她给了我张符纸就叫我出来了。” “你没听错。” 司命把看到紫衣男的事情同文曲星讲了一遍，文曲星听后挑眉：“那男的是个魔族？” “不知道。” 司命晃了下手里的符纸：“要看这上古符文的出处是否和魔界也有关系，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和我再去个地方。” 两人站在高档小区的门前，即便司命的着装精致了很多，但保安大叔的目光仍旧时不时的落到他身上。 “不是，你想进去带我过来有啥用，真当我在这儿的人脉和在上面一样广啊？” “这小区的中央花园是过去‘黑日神君’的庙宇旧址，今日白晓生中神像名唤‘绯月’，这日月二神君一个换魂，一个续命，绝非正神。” “哦~” 文曲星点头，直接抄手就要往前走：“那还等什么，直接用惑心咒让他们放我们进去就是了。” 司命拉住他，“你想被人间管局盯上？” 文曲星退回司命身边，“那你说怎么办？” “等着。” “等着？” 司命点头，走到街边自动贩卖机前，指着里面的快乐水：“给我买。” 文曲星瞪他一眼，认命扫码，“你来一趟我这点生活费都快被榨干了，你知道打车多贵吗，那价格跳得比我心跳都快。” 司命接过快乐水，眯眼微笑：“回去之后我会找公明兄把你的损失补上的。” 文曲星这才有了笑脸，跨步坐在贩售机旁边的花坛上抬头问司命，“那我们现在等什么？” 司命拧开瓶盖，冲不远处的人影抬了抬下巴。 “有缘人，你看，他到了。” 文曲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瞳孔一缩，从花坛上跳起来。 “霍玚？” “阿星？” 霍玚走过来，视线在文曲星和司命身上逡巡了一圈。 “你们…这是？” 沁凉的饮品带着细小的气泡，在喉头留下轻微的刺激感，司命看着瓶身红色的标签，暗暗记住它的名称，然后才抬头。 “文瞿星说你住在这儿。” 霍玚疑惑地看着文曲星，文曲星更是一头雾水，心想他怎么不知道霍玚家里还有这么一处房产，但对上司命视线之后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茬接下。 “啊，对，我哥最近有买房的打算，喜欢你们这个小区，气派嘛哈哈，所以，想去你家做个客，就当是提前考察环境了。”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太不要脸，装作一副可怜弱小又拘谨的样子，给自己又找补了一句。 “这么多年好兄弟，你不会拒绝我的哦？” 再怎么想拒绝，被文曲星这张可怜脸望着也说不出来了。霍玚心底叹气，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走吧。” 文曲星瞬间乐了，脚步轻快地拽着司命跟在霍玚身后。司命顺利进入小区，直奔花园而去，霍玚拉住文曲星：“不是到我家做客吗？” “这个不急，房子不都那样，小区环境才是最重要的。” 文曲星挠着鼻头，帮司命圆谎。 霍玚根本不吃他那套，“他手机里只有三毛二，买房？” “拆迁户，款到位了买哪儿不行？” 文曲星编起瞎话也是脸不红心不跳，霍玚被一连串的谎话耗尽耐心，眉宇间现了愠色，“阿星，他住的地方根本没有拆迁指标，你到底为什么要为了他骗我？” 文曲星扒拉着霍玚的手想跟着司命往花园那儿去，听完他的话手上的动作便顿了下来，他扭头用极其陌生的目光看着霍玚。 “你怎么知道他住哪里，你去查他了？” 霍玚一时嘴快被他抓到破绽，松开手在心里忖度着该如何解释。司命转身绕了回来，手搭在文曲星肩上。 第247章 “文曲入凡，人间管局不可能撒手不管，得派人来盯着。凡出现在文曲星身旁的人都要进入他们的视线，霍同学查我也是职责所在，能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阅读、收藏、评论和投喂赞赏，鞠躬比心了。 霍玚身份揭晓，诶嘿 第134章 人间管局早已易主 神仙下凡也要忘却身份，以凡人之躯走完自己的命途。 即便文曲星带着司命交代的任务，也只能在梦中觉醒那么一两次。这次要不是司命下来开了他的灵识，他也只能是个过分聪慧的凡人。 灵识被开启，记忆还在。 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竹马居然是人间管局派来的眼线，主要任务就是看着自己别出岔子，这种事就算智上能解，情感上也不太好接受。 文曲星后槽牙咬得死紧，失望和怒气来回翻搅，搞得脸色红白交织，憋了半天也只吐出一句话。 “你小子……” 霍玚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毕竟职业素养还在，比起文曲星来更加冷静些。 “你本不该想起自己是谁的，那样的话……” 他眼中含着怨气瞥了司命一眼，“我们就还是…兄弟。” “兄弟”二字被他说得又轻又缓，文曲星深吸一口气，凝滞在胸口好久才重重吐出。 “既然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说话也轻松，走吧，先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地方。” 他冲司命一抬下巴，经过霍玚身边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给他一个眼神，也没对他再说一句话。 让二人心生嫌隙并非司命所愿，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不挑明于调查无益，更何况他也需要探探人间管局的底，至少可以确定这群人究竟是帮手还是帮凶。 很明显，霍玚是最佳人选。 司命看了霍玚一眼，转身跟上文曲星。霍玚一直站在原地，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待二人走出一段距离他才迈步跟在两人身后。 素来话多的人忽然安静下来，司命也有些不适应，低声问了句：“你还好么？” 文曲星眉头皱紧，又复松开，“还成，不过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从前只是怀疑，今天在白晓生方才确定。” 司命据实以告，文曲星手捂着半边脸，自嘲地笑了一声，“连你都看出来了，我还当他只是个爱管闲事的普通人。” “当局者迷。” 司命侧脸看着身后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人，罕见地没有挖苦文曲星，反而安慰了他一句。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花园，花园呈圆形，最外面一圈是修剪到齐腰的侧柏，几步之外是一圈紫色丁香树，再往内各色重瓣刺玫正值花期。 花园最中心处是一座圆形水池，池壁浮雕龙纹，中心处三只鸱吻雕像各冲一方，口中水柱恰好落在脚下石雕龟背之上。 文曲星盯着鸱吻喷泉看了一会儿，收拾好复杂的心情，环顾四周一圈，扭头看向司命。 “没什么特别的气息，你确定这里有问题？” 司命蹲下身，手掌按在石砖表面，“不确定，所以才要过来看看。” 盛夏日头毒，花园又不在背阴处，石砖被照了一天本该留有余热，但他手下的砖石冰凉还带着一丝湿气，司命起身看着周围灌木和住宅楼的排布状况，凝眉思考了片刻，对文曲星道：“此处有阵。” 经他提醒，文曲星抬眼重新看了下四周，抬手掐算了一下才撇嘴笑道：“还真是，封条贴得这么牢，看来知道镇着的东西不简单。” 他扭头看向跟过来的霍玚，指着身后鸱吻，“打听个事儿呗？” 霍玚也不用文曲星提出问题，直接给出答案。 “这底下镇着的东西属于涉密信息，我的级别不够，只知道这是个封印大阵，剩下的一概不知。” 司命倒也没指望霍玚能说出什么惊人内幕，只暗自记下阵法排布，预备返回天庭之后再做打算。文曲星就没这么好打发，他的视线在远处的住宅楼上扫过一圈，又落回霍玚身上。 “你真的住这里？” 霍玚看向司命，“是，不然你堂兄干吗特意带你过来等我？” 文曲星被他堵了一句，神色不屑地别开脸，“你住这儿和这个封印大阵有关系吗？” 霍玚没说话，看表情便知这是默认了，司命拍落手上的微尘，笑着看他，“这么重要的封印阵，光靠你一个人在这儿看着不现实，想来应该还有其他同僚在这里驻守。” “在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至少该让我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吧？” 霍玚盯着司命的眼睛，接着道：“仙君未经报备降驾凡人之躯，是违反二界管共治条例的。” 文曲星一下来了火气，“你好意思说共治条例，哪条规定告诉你可以在我身边潜伏盯梢这么多年的？” 司命抬手拦了文曲星一下，然后掌心向上，灌木丛中光晕闪烁，一团晖夜飞过来在他掌上排成个圆圈，圈内似有水起涟漪，波纹平静之后霍玚看到一枚玉牌。 “第一天府宫……” 他双眼瞪大，抬头看着司命：“你是……” 司命收手伸出一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我的身份你自然可以上报，但同样地，天庭也会追究人间管局的违规操作。” 霍玚一梗，双手紧攥成拳，司命含笑抱臂，“还是说你我各退一步？” 第248章 司命抛出诱饵，只等鱼来咬钩，霍玚沉吟许久，攥紧的手才慢慢松开。 “我可以不上报，但你们也要帮我一个忙，如果同意，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信息和你们共享。” 文曲星翻了个白眼，嘴里“啧”了一声，似乎是嫌他婆妈，司命嘴角笑意加深，“说说看。” 霍玚担心隔墙有耳，司命便带着他们来到陈乔的住处。 文曲星看着破旧的屋子，撇嘴同情地看了司命一眼，“你这一趟也不容易。” 身份暴露之后霍玚也没什么好再遮掩的，直接从袖中掏出几道符纸甩了出去，贴在房间的门窗和四面墙上。 沙发断了一腿，无法保持平衡，文曲星一屁股坐上去差点闪到腰，起身又看到布面上的污渍，干脆直接站起来，拉了把凳子抱着椅背坐了下来。 “你师父怎么教你的，隔音符用一道还不够？” 文曲星坐定之后瞟了符纸一眼，又开始奚落霍玚。司命挥手取了一本字典垫在沙发下面，冲霍玚比了个请。 霍玚坐进沙发，垂眸低声道：“我师父过世了，所以也没机会再教我这些。” 得知自己一直被监视，文曲星本来就老大不痛快，和霍玚说话便总是夹枪带棒，没想到这一棒子打出去伤了霍玚还把自己打蒙了。 他想和霍玚道歉吧，又拉不下脸面来，只能给司命打眼色，司命收到眼神，坐在霍玚对面。 “所以你想我们帮你的事，和你这位师父有关？” 霍玚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银质长命锁。 “我是个弃婴，被师父捡到，收做徒弟养在身边。除了我，师门里还有一个师兄，一个师姐。师父是人间管局的人这件事，我还是在他过世后才知道的。” 霍玚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手指摩挲着长命锁，像是在回忆曾经美好的过往。 “我八岁那年，师父和师兄出门办事，再也没回来。我和师姐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只剩下两盒骨灰。我年纪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师姐也不让我多问，但葬礼时我听到师姐和管局的人吵架，她说师傅和师兄是因为调查一桩案子才被灭口的。” 霍玚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我去问师姐，她本来不想告诉我，但我一直哭闹，她本就伤心绝望，被我闹得没有办法，便将事情原委和我说了。有人无视因果轮回，为人换魂续命，师父发现之后和师兄一起追查此事，当时他们顺着线索找到一间白事铺子，结果铺子旁边的饭馆煤气爆炸，他们两个再也没回来。” 换魂续命和白事铺子联系在一起，司命和文曲星对视一眼，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霍玚脸上的笑有些凄凉：“这些事你们应该也不陌生，毕竟…”他看了文曲星一眼，又对司命道：“入梦之后，文曲星君常以本体在白晓生外面打转，顺便还探到了其他几处地方。” “你……” 文曲星愕然，霍玚却冲他安抚似的笑笑，“你生我的气我能解，毕竟我本来就是带着目的靠近你的。” “我和师姐想要为师父师兄报仇，进入人间管局是最快的办法，师姐听说文曲星将要降世，他们在选适龄的‘自己人’安插到他身边，我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好在师父在世时也有几位至交能说得上话，我便顶替了霍玚的身份，做了你命簿上的那个挚友。” 司命早就怀疑人间管局出了问题，但他也没想到这群凡间道修会在降世星君的命簿上做手脚。 “眼看抓到嫌犯时出事故，人间管局好像不太意外啊？” 听了霍玚的经历，文曲星心中对他本人的怒气消了大半，对人间管局的嫌弃达到高峰。 “意外？” 霍玚冷笑，“师父出事本就是他们的手笔，他们当然不意外。” “人间管局中有内鬼。” 司命直接点出结论，霍玚捂脸，笑得颓唐。 “用内鬼形容他们还是太保守了，”他抬起头，眼中带着狠戾，“魔族出世，这些人被恶魔所惑，人间管局早已易主。” 【作者有话说】 副本时间比我想象的长了很多，救老命了，我尽快写 感谢天使们的阅读、收藏、评论、投喂和赞赏，给大家鞠躬比心了。 第135章 封印大阵 文曲星起身走到霍玚身边，稍显别扭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的用词倒是够大胆的…行，这事儿我们知道了，现在说说吧，你想我们怎么帮你？” 霍玚放下手，视线不带焦距。 “我今天带人去过白晓生，应该已经被局里盯上了，还有你们也一样，现在我只需要一个白晓生帮人换魂续命的证据，他们为了遮掩会像当年对付我师父那样对付我。” 他握紧长命锁，抬眼凝望司命，“如果我没猜错，换魂续命导致命簿出问题，你作为司命星君不可能放手不管，我们目标一致。” “所以呢？” 司命等着他说出所求，霍玚坦然一笑，“我可以做这根引线，帮你们牵出人间管局当中的叛徒，只求他们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以啊霍玚，把我们都算计进去了。” 文曲星哼笑一声，手肘往霍玚肩头一搭，“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计划的一环，你牛。” 霍玚眼睫微微颤动，眸中生出几分愧色。 “对不起，但我想复仇，这个机会我不能错过，等这件事解决之后你尽可以为自己讨回公道，我照单全收，绝不反悔。” 第249章 “谁稀罕似的。” 文曲星白他一眼，收手站起身来问司命：“怎么说？” “你能被送到降世文曲星的身边来，这些年应该也不是单打独斗。证据我有，也可以帮你，但要拿封印大阵的信息来换。” 涉密信息的获取对霍玚而言并非没有难度，但他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便答应下来。事情说完了，霍玚便也没有由再留下，临走时他看着文曲星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冲屋内的二人弯腰鞠躬，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了外人在场，文曲星不用再收敛情绪，凳子被他撞开，摩擦地面发出恼人的噪音。司命被声音刺到耳朵，皱眉微微侧开脸。 “这房子老旧，但还有邻居在，你动静小点。” 文曲星想坐沙发又嫌弃它不干净，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人间管局这是要反天啊，给我安排上眼线了。这次我不管你怎么想，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不然我哪有脸面回天权宫。” 连接天地的组织都通魔了，司命当然不会拦着文曲星发飙。他靠着窗边的墙，随手揭下霍玚留下的符纸放在指间轻轻挥动了一下，屋内的其余的符纸便开始自燃。符灰落地，像有风吹着一般自己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人间管局的那些人只是秋后的蚂蚱，白晓生里的那个东西恐怕没那么好对付。” 文曲星冷静下来，“霍玚的话你能信几分？” 司命没有立刻回答，只用一双眼静静地看他，文曲星扭身避开他的视线，双手背后搅在一起。 “你别看我啊，被一个小道士骗了这么多年，我现在哪还有自信分辨真假。” “他说的是真是假不重要，你命簿当中的霍玚不是他，在我的命簿上动手脚，我根本无需向谁报备，甚至还可以出手整顿人间管局，白晓生也一样，换魂续命都是事实，他说真话帮他只是顺水人情，他说假话也不影响我要做的事。” 司命说完，指间符纸也开始燃烧，他嘴角轻轻勾起，松手任灰烬落地。 “更何况，他没有由说谎。” 文曲星仍旧不放心，“那你跟他说的证据是？” “许菁。” 司命说出少女的名字，文曲星刚开始没想起来，问了句“谁”，然后就在司命嫌弃的目光之下迅速在回忆里搜出形象和这个名字对上了号。 “她啊…她这么年轻，去白晓生续命啊？” 司命：“……” 市立医院的大厅内人声鼎沸，病患和家属将分诊咨询台围得水泄不通。医护人员见惯了人生百态，故而对从电梯里拉扯着出来的母女也未多关注。 “菁菁啊，刚才你也听大夫讲了，是晚期。我这几天也用手机查过了，治疗的意义不大，你还年轻，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咱们把钱省下来，妈妈努力撑到你毕业。” 许菁和母亲在电梯里就为了治病的事各不相让，许母想回家，许菁不同意，让她回去住院。出了电梯许母被女儿拽得实在没办法，回头想骂对上女儿的一双泪眼，心里一酸，声音放软了劝她。 “妈，费用的事儿你不用担心，老师知道咱家的情况已经帮忙组织捐款了，网上我还能申请大病众筹，你只要安心住院，我有办法让你活下来的，真的，我已经找到办法了，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你相信我行不行？” 许菁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往下淌，许母伸手替她蹭去眼泪，自己也哭了出来。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被我的病耽误了，生老病死每个人都逃不过，只是我比别人早些，我听别人讲了，那化疗啊，手术什么的可遭罪了，我苦了一辈子，不想最后还受折腾，菁菁乖啊，咱们回家吧，就当是妈妈求求你，咱们回家。” 许菁含泪摇头，抓着母亲不松手，两人又说了几句，最后抱在一起跪在地上哭作一团。文曲星站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目睹了全程，叹气过后有些唏嘘地回头看司命。 “这也忒惨了些，人家母女情深，你这命簿何必横加干预，就不能让这妇人尽享天伦再入轮回吗？” 司命冷眼看着母女二人，淡淡道：“这妇人还完恩情功德圆满，下辈子富贵安闲，一生顺遂，强行把她留在人世，错过正确的投胎时机才是耽误她。”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文曲星面色复杂地看着母女相拥，周围人来人往，无人驻足询问二人因何哭泣，只因这样的人间惨剧几乎每日都会在医院这种地方上演。众生皆苦，到了这里也只能自渡。 “她也不知道母亲后世如何，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司命转身往外走，“众生皆有所执，你我亦然。我司他人命途，只问因果，不能徇私。” “我懂，我这不就是见人生而难忍见其死嘛。” 文曲星追上司命，两人走出医院大门便看到文曲星的舍友和霍玚一起站在树荫之下，也不知等了多久。 舍友见到司命笑得一脸谄媚，走上前搓着手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报告给司命。 “许菁确实是去白晓生找了老师，但是老师要价这个数。” 舍友伸手比了个“八”，然后撇嘴挠着头，声音慢慢变低：“以她家的条件，哪能轻易拿出这么多钱来，更何况她妈妈现在还得了这么大的病，光医疗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第250章 文曲星从司命身后探出头问他，“那然后呢？” 舍友叹气，“哪儿有然后啊，听了这个数就哭着跑了，不过我又去找她舍友打探过，她们说最近许菁到处借钱，但是为了医疗费还是敲门砖就不清楚了。” 得到的消息足够让司命满意，他指着街对面的彩票店，声音温和：“进去之后选蓝色的刮刮乐，下面一排第三张，这次多谢你，以后如果有新的消息还要麻烦你。” “没问题！” 舍友一脸兴奋地就要冲向彩票店，刚转过身又扭回来，“不过陈哥，你…怎么这么关心许菁啊，你对她…你不是对她有那种意思吧？” “不是。” 司命眼底一寒，声音冷了许多，文曲星把舍友拽到一边，“说什么呐，我哥什么岁数，许菁什么岁数，净说那没用的。” 舍友自然不明白他们为啥忽然找自己打听许菁的事，“那他这是？” 文曲星闭上眼把心一横，“是我，我对许菁有好感，所以…哎呀，我又没这方面的经验，我哥这不是…” 他吞吐了一下，把谎话贯彻到底，“这不是帮我助攻嘛。” 舍友豁然开朗，霍玚脸色阴沉地迈步插进二人中间，“问这么多干嘛，买你的彩票。” 霍玚的态度更让舍友摸不着头脑，但彩票更让他兴奋，等人跑远了霍玚才抬头看向司命，“给他随意增添偏财不怕他上瘾，今后守株待兔不事生产吗？” 司命看着舍友背影，恬然道：“我回去时会抹除他脑中和我有关的记忆，而且就算不受我影响，他到而立之年也会把自己的财运折腾精光。” 文曲星用手肘推他，小声劝道：“你多少注意点，不要一本正经地泄露天机。” 恰好此时许菁搀着母亲从医院出来，两人刚刚哭过，脸上犹有泪痕。霍玚同情地看着母女二人，替她们不平。 “既然能赐人偏财，怎么不给有需要的人，一张彩票她直接就能脱困。” 这类抱怨司命向来是直接免疫的，眼睛都未抬一下，“命里有时终须有，没有的东西强求不来。” 霍玚显然没有被说服，语气不大好地问他：“那现在怎么办？” 舍友得了奖金，在街对面冲着司命疯狂挥手，司命含笑看他，眼底凉薄一片。 “我要的东西呢？” 这是在问霍玚，霍玚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都在这儿了。” 司命示意文曲星把u盘收好，又对霍玚道：“把你们的舍友送回去，然后……” 他指着许菁，“跟上她。” 许菁傍晚时会在学校附近的快餐店里打工，司命一行人坐在餐厅角落的桌旁，一边盯着她的动向，一边阅览u盘当中的内容。 黑日神君的传说最早出现在王朝气运将尽之时，当时战祸不断，民生艰难，当地忽然出现一位玄衣青年，青年俊美不似凡人，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久而久之便被民间当作神明信仰供奉，起庙之前有人询问青年如何称呼庙中之神，青年拈花一笑。 “天上红日为黑云遮蔽，我诞于此时，为解人间疾苦，可唤作黑日神君。从此往后，尔等若有所求，山呼此名既能见我。” 青年话虽如此，庙建成后便没了踪影，当地民间有传闻说既有神像，黑日神君便不再以人身示于人前，故而黑日神君庙中香火不断，偶有乡绅地主宣扬神君神迹，更让百姓趋之若鹜。直到破旧运动时庙被毁去，黑日神君的事迹这才淡出视线，此后鲜少有人提及。 但以上这些只是民间美化过后的传说，真正的黑日神君根本不似传闻那般良善，魔之一族善于蛊惑人心，人间战祸是他们喜闻乐见的飨宴，所谓“活死人肉白骨”便是用聚煞之阵让鬼差不敢靠近，强留生魂在世，甘当他的鹰犬爪牙，这些人利用人心大肆敛财害命，所造罪孽罄竹难书，直到己丑年人间管局成立，众修道之士付出巨大代价才将爪牙除去，顺藤摸瓜找到陷入休眠靠香火供养的“黑日神君”，将他封印在神君庙的地下，才将祸患源头隔绝在尘世之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收藏、阅读、评论，比心 我努力加快进度，我好着急 第136章 你想好了吗 文曲星越看脸色越差，霍玚看他手掰着桌边，担心他毁坏店家财务，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文曲星卸了力气，歪着嘴角吐槽。 “仗着人间和天魔两界有信息差可劲儿忽悠人，被封印了纯纯活该。” u盘当中的资料足够详细，司命把视线从屏幕上抬起，“关于白晓生里面的那个绯月神君，人间管局知道多少？” 霍玚的视线追着文曲星，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及时回答司命的话，文曲星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啥呢，他问你绯月神君的事。” “哦……” 霍玚如梦方醒，把脸扭过来面向司命。 “局里的高层和他们有勾结，师父当年查到的资料都被销毁了，我们掌握的信息有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挫败地将头发揉乱。文曲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给司命递了个眼神，那意思是让司命适可而止。 文曲星很少回护外人，司命轻笑了一下，撑着下巴斜眼看他，文曲星被看得老大不自在，清了下嗓子回避着他的视线。 “并非我藏私，我只知道白晓生真正的主人是个魔族男子，但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我也只是听师姐提过一嘴，说他男生女相，妖媚艳丽。” 第251章 司命放下手，文曲星白了霍玚一眼，“下次说话别大喘气。” 省得害他被司命注视那么久…… 霍玚不仅没脾气，见他杯子里的饮料空了，还把自己没动的那杯推到他面前。 “但是……” 他眼睛望向柜台里进进出出的许菁，又转向司命：“我们要一直这么跟着她吗？” 司命轻轻摇晃着只剩冰块的杯子，歪头看他，“不然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白晓生的敲门砖价格让许菁望而却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除了带母亲四处求医问药之外，她的生活简单到爆炸，除了学校就是各个打工地点。 疾病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这对生活并不富裕的母女身上，母亲兀自忍痛，不想女儿为她耽误前程；女儿没命的工作，只想要用自己单薄的脊梁为母亲撑起一片天。 人间之事，疾苦喜乐常伴其中。 许母生病之后没办法再去夜市摆摊，又担心女儿辛苦，就在家里帮人折喜糖盒子，许菁一脸疲惫地进门，见到母亲还未休息，一时情急便发了火。 看病花出去的钱让许母心中有愧，对女儿的脾气也是照单全收，许菁看她眼神畏缩着还要来安慰自己，又捂着脸坐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她求着母亲回去住院，但母亲却死不松口，指着满桌纸盒对她笑：“我今天折这些盒子的时候就想，我努力活着，等到你出嫁那天，我也给你把糖盒都折得漂漂亮亮的。” 许菁只是哭，许母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说自己吃了药感觉比从前好。 飘在窗外的司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转身进了当地的财神庙。 司命星君亲临，答录处的办事员自觉身份不够，转头就把消息报了上去，没过一会儿，武财神赵公明就投下一道影子来。 “哥，你这是…下来旅游没带钱？” 司命拱手冲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诉出所求，赵公明呼噜一把身边黑虎脑袋，“嘶”了一声。 “不是弟弟我不愿意帮忙，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每个人的财运都有数的，这忽然降下横财，万一影响了命数，我不好交代啊。” “凡世散财降运本身要上报何处？” 诸法微末，凡尘之中仙人庙宇稀稀拉拉，也只有财神庙屹立不摇。供桌上的香炉檀香插满，外围还绕着一溜长明灯烛。 “天府宫啊…呃……” 赵公明说完菜饭过味儿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害，你看这事儿闹的，行吧哥，你说这财要给谁？” 司命走后，赵公明收了影子，一手摆弄着桌上的金元宝，一手掐着下巴挤眉弄眼。他对面正练功的关二爷把偃月刀杵在地上，抬头问他，“你怎么忽然这副表情，哪儿不舒服啊？” “奇怪了……” 赵公明没搭茬，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琢磨，关二爷等不到答案“嗨”了一声，又练功去了。 “都要散财了还这么收敛，不让我给多，还保密，”赵公明低头看着脚边黑虎，“你说司命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黑虎“嗷呜”一声，晃了晃脑袋跳一边儿桌子下面打盹儿去了，赵公明把手里的元宝抛上又抛下，最后干脆不想了。 “反正走他的账户，真出了事儿也和我没关系。” 许菁最近显见得开心了不少，打工的地方和商量好了似的给她涨了工钱不说，学校里和他人一起参与的竞赛项目也拿了奖，几个同学知道她家里的事，把大半的奖金都让给了她。 虽说这笔钱不够给母亲做手术，但日常的用药基本不是问题，而且老人家也不用再辛苦折纸盒了。 她以为这是否极泰来的预兆，却不想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癌症到了末期，疼痛会将人折磨得不人不鬼。从前许母痛起来会避着她，但这次疼痛来得突然又剧烈，许菁看着母亲煞白的脸和额头落下的冷汗，再没犹豫地把人送进了医院。 但病症到了这种时候积重难返，医院也只能提供姑息治疗。学校的导师组织了捐款，许菁看着手上的缴费单，靠着墙壁蹲下身，把自己的脸埋进膝头哭了很久。 文曲星看不下去，一个人拐进楼梯间。手机里的钱全都转到了捐款账户里，他把饭卡掏出来放到嘴边用力亲了一下。 “还好有你，要不下半个月我得喝西北风去。” “要什么跟我说就行，我有钱。” 霍玚从便利商店回来，手里拎着水和面包，恰巧看到他亲吻饭卡这一幕，直接上前把饭卡抽走，顺便把袋子里的东西扔到他怀里。 “你拿我饭卡干嘛？” 文曲星伸手就要抢，霍玚按住他，把饭卡揣自己兜里。 “明天我再给你充点儿钱进去，亏什么别亏嘴。” 文曲星正要说什么时，司命走了进来。 “她要去白晓生。” 医生的判断是压倒许菁最后的一根稻草，白晓生被她作为最后的希望。 司命他们一直跟着她来到店门前，霍玚眼看少女就要进门，脸上也现了急色。 “得找个由跟进去。” “就算进去了也没用，她要做的事儿你以为那魔族能让咱跟旁边听着啊？” 文曲星说完扭头看司命，司命手搭上他的肩膀。 “扶好他。” “扶啥…哎，我去！” 不等文曲星问清楚，陈乔的身体忽然没了意识，膝盖一软向后倒在文曲星身上，文曲星全无设防差点被这副躯壳带倒，幸亏后面有霍玚撑了一把才堪堪稳住身形。 第252章 “他这是……” 霍玚不确定地看向店门，文曲星费力撑起陈乔的身子，语气沉了许多，“跟进去了。” 许菁把敲门砖奉上，被店员带着绕到了那间供着绯月神君的屋子前，司命遮掩了气息跟在她身后，一道珠帘被拨开后，他终于见到了那位“老师”。 老师是位中年妇人，相貌平平，身材略微发福，本是拜入魔道，脸上却挂着慈爱的笑。 许菁进门便收势不住情绪，跪倒在地，一边哭着一边双手合十点着额头求“老师”救她的母亲。老师叫人将她扶起来坐下，自己则从罗汉榻上下来，手罩在许菁发顶。 她口中念念有词，眉头逐渐锁紧。 “你母亲就是那风中之烛，阳寿将尽了。” 许菁眼泪落得更凶，抬头眼含祈求地看着妇人。 “医院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也没有办法了，求求您，救救我母亲，她是个好人，她这辈子都没做过坏事，她还没来得及享福，不该就这么走的，求求您。” 她说话间起身又要跪下，被妇人拦住按在椅子上。 “好孩子，你的孝心感人，但阳寿是上天定下来的，想要强留哪有那么容易。” 妇人摸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惋惜，许菁病急乱投医，到了这个时候全无智可言，她把背包拿到身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里面用力掏着，越急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她干脆把包整个翻转，把里面的缴费单和药瓶杂物一股脑地倒在腿上。 有些东西顺着裤子掉到地上她也顾不上管，拨弄了几下找到存折举到妇人面前。 “您放心，我有钱，虽然不多但求求您，求您救救她。” 她又跪着，手抓着妇人的腿，一仰首泪就顺着眼角不停地掉。 “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给您打欠条，以后工作了我都可以还您，我求求您，求求您……” 许菁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口中只会机械地重复着“求求您”和“救救她”。妇人似是终于被她打动，十分为难地握住她的肩。 “好孩子，起来吧，你想要为母续命也不是没有办法。” 忽然出现的希望让许菁眼中有了亮光，她跪直了身子，先是哑着声音不停道谢，最后又问对方自己该怎么做。 “强留即将入冥的人在尘世需瞒过鬼差阎罗，先同我过来向神君祈愿，他若回应你我自当帮你母亲续命。” 妇人手绕到她的腋下，将人向上提，许菁哪里敢耽搁，立刻起身和她走到厅中。 许菁因为激动，手还在颤，接过妇人递来的檀香时香灰散落，烫得她低哼了一声，妇人瞪她一眼，目露凶光。 “神君面前要知礼数，若是惹得神君不快，你母亲就只有死路一条！” 妇人掐人软肋的手法精准，许菁忙不迭地小声道歉，咬着唇忍着眼泪把香插进香炉。 “跪下磕头，心中默念所求！” 妇人再次厉声指点，许菁依言照做。 司命站在暗处皱眉看着二人，忽觉堂中有阴风吹过，上次听到的钟声再次响起。许菁似乎也听到了钟响，一时间愣在神像前，忘了动作。 “你的愿望本尊听到了，但祈愿需要付出代价，你想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章更新有点晚，感谢大家的阅读、收藏、评论，给天使们鞠躬了~ 下一章应该能把人间的副本写完了，我争取让司命回去见昀昀（握拳） 第137章 行动 一道男声霍然响起，许菁抬头，见站在自己身侧的“老师”一脸虔诚拜倒在地，脸上惊惧交加，嘴唇微微颤动着不敢答话。 司命皱眉望向上次那道拱门，只见内里空空，只有珠帘微微相撞发出清脆鸣响。 “神君驾临，绯月当空，涤荡灾厄，惠及众生！” “老师”双手交叠置于地面，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对着神像叩首三次。 “小姑娘，回答神君的问题。” 许菁惊骇未消，被老师提点表情仍旧有些呆滞，厅内香烟集聚成团，化作一个人形，人形随着烟雾散去渐渐有了颜色。司命袖下的手指微动，一道灵符已经捏在手里。 饶是许菁为了“求神”而来，也被面前忽然出现的妖艳男子吓到脸色煞白，她惊呼一声，眼球上翻，眼看就要吓晕过去，紫衣男子伸出二指点上她的眉心。 “不必害怕，你以孝心发愿，我自会为你解忧。” 紫衣男子弯身注视着许菁，阴柔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让她胸口起伏逐渐平缓。 “现在告诉我，你可愿为了救母付出代价。” 许菁抬起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迷蒙中她慢慢点头，声音郑重坚定。 “我愿意，只要她能活下去，我可以倾尽所有。” “好孩子。” 紫衣神君得到满意的答案，嘴角笑意加深。他的手轻轻掐着许菁的下颌，叫人抬头仰望自己。 “七日之后，能抬头见月时，带着你的母亲来这里找我。” …… “然后，你就跟着那小姑娘出来了？” 文曲星和霍玚在店外撑着陈乔的躯壳等了半天，见许菁红着眼睛脚步打晃地从白晓生出来，招呼了一辆出租车离开。没过多久，陈乔的身子有了动静，他们俩把司命围在中间，听司命讲完店内发生的事情，文曲星指着远去的出租车，一脸难以置信。 第253章 司命拍了拍蹭脏的裤腿，“不然呢，在他们的地盘上和魔族大战三百回合？” 他说的也不无道，文曲星揉着酸痛的臂膀，眼中带着浓重的忧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缓了下，接着道：“同魔族做交易，要付出的代价她根本承受不起。” 沾染凡尘，冷硬了这么多年的仙人之心也柔软不少。 “把你的同情心先收收，没人要她向魔族付账。” 司命抱臂瞥他一眼，又对霍玚道：“七日之后那魔族要在这里给人续命，这几天你叫几个信的过的人在这儿盯着，有什么异常及时告诉我。” 霍玚点头，立刻掏出手机联络关系，文曲星眼里的忧愁被雀跃取代，他把司命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有几分胜算？” 司命嘴角上扬，“这话不该问我，你该问问自己和挚友，对上魔族，你们有几分胜算？” 文曲星微一愣怔，眼珠子一转便明白司命在打什么主意，“啧”声过后锤了司命一拳。 “靠，又坑我？！” 司命耸肩，伸手叫出租车。 “我入凡的事除了可信之人以外无人知晓，这么大的一份功，记你头上也不亏。” 三人回到陈乔的住处，霍玚那边的人也已经到位，眼下似乎除了等待也再无事可做。文曲星凭白被司命塞了功绩，脸上却半点喜色也无。 霍玚不解，问他缘由，文曲星只是摇头叹气，顺便挥手把他赶到一边，叫他别烦自己。于是霍玚就只能把询问的目光转向司命，司命看着当空锈色弦月，扭头笑了一声。 “上次我向玉帝进言魔界之事，不仅没有得到重视，反被赐了几道雷火当做惩罚，他爱惜自己一身皮囊，担心留疤。” 霍玚不知天庭雷火有多可怕，但能在仙人身上留疤的，想来一定不是啥好事。 “魔族不是天地共敌吗，怎么会……” 他急着追问答案，身子却被文曲星撞到一边。 “你别吓唬他，我那是怕遭罪嘛，我那是怕…”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瞪了司命一眼之后话锋一转，“先别说这些没用的，眼下凡间就咱兄弟两人，人间管局里信得过的也有限，真要斗起法来，咱这正义联盟是不是有点儿势单力薄？” 司命点头，眼神在霍玚和文曲星身上扫了一圈，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文曲星避着他的视线，扭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问你话呢，正经点儿。” 司命没同他计较，指着沙发，“我占着他人身体，不好入梦传音，所以麻烦你睡一觉，顺便上去搬救兵下来。” 文曲星眉毛竖起，梗了半天憋出一个“行”，也不再嫌弃沙发套上的污渍，向后一倒，躺上去直接闭眼。 “找谁你应该清楚，我们在这儿等着你醒后的好消息。” 司命交代完毕等来文曲星一句没好气的“少废话”，他抬眉轻笑，一道安神符贴在文曲星嘴上，文曲星正要骂人，睡意袭来，他脸一歪，身子放松，瞬间陷入沉睡。 人间七日在天界不过转瞬而已，这段时间白晓生一切照旧，并无异常。 约定时间将近，在医院陪母亲的许菁越来越焦虑，许母只以为她是为自己的病和医疗费用着急，忍着病痛不住安慰。 夜间许菁带着母亲出门散步，两人走到无人的小径上，许菁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带着几分颤。 “妈，咱们先不住院了行不行，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许母愣了一秒，然后笑了，替她把乱发捋到耳后。 “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么严肃，本来就不该住院的，白花钱。” 许菁摇头，似乎是担心母亲误会，着急之下声音不甚连利。 “不是的妈，有个地方，你和我去，去了…去了咱就没事了，以后都会没事的。” 她的情绪激动，表述又混乱，许母担心她压力太大要往绝路上走，又小心翼翼地劝，母女俩说着说着又是两双泪眼。 文曲星跟了这么多天，对母女二人的眼泪也算是有了些免疫力，回头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司命。 “看来这姑娘是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了，她母亲现在这个状况，就算续了命也不能把病痛消除，这不是让人徒留人间受罪嘛。” 人间天伦各有其形，浸在爱中长势茂盛的灵魂又怎会甘愿放手。 许母脸色蜡黄，几个月的病程让她的黑发褪去颜色光泽，只有一双眼中还带着对女儿的关爱。司命看着她亟待脱出躯壳的魂魄，深深吸气。 “你记得我交代你的事就好。” 文曲星现在凡人之身，接连几天盯着许菁母女，体力消耗严重，脸上布满倦色，他正打哈欠，听到司命的话立刻搓了把脸，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维持神思清明。 “放心，这么简单的事情不至于搞砸。” 司命也知道事情发展如此顺利，文曲星功不可没，于是劝他回去休息，文曲星矮身随意地挥了把路肩上的浮土，然后直接坐了上去。 “我替霍玚盯一会儿，万一有事儿也能及时处。” “那他人呢？” 司命靠着路灯，低头问他。文曲星把手上的尘土拍掉，手撑着膝盖。 “他怕事情出岔子，这几天医院和白晓生来回跑，根本没合过眼，我实在看不下去，答应替他看着，让他回去先眯着了。” 第254章 “哦。” 司命一个“哦”字带着些从喉头呼出的气息，听在文曲星耳朵里便有些微妙，他扬起脑袋拍了司命小腿一下。 “你这什么语气，人家到底帮咱这么大一个忙，我就是还个人情而已，你别瞎想。” 哄鬼都嫌不够技术含量的话司命也懒得拆穿，闭嘴权当让两人都能休息一会儿。文曲星手指戳了几下鞋面，又扭头问司命，“哎你说…这次白晓生的事情被玉帝那边知道了，得怎么罚我？” 司命垂眼没说话，文曲星却站起来有些不自在地转了两圈。 “我被罚就罚了，几道天雷也不是接不下来，但人间管局出了这么大个岔子，他们的机缘不会被天庭直接一刀切了吧？” “你担心霍玚将来没办法飞升？” 原来他别扭了半天就是想问这个，司命笑了一声，“想问他直接问多好，还这么迂回。” 文曲星随手拽下灌木的叶片，在手里来回揉搓。 “现在凡人飞升多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有机缘的好苗子，没道因为这种事被斩断前程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惜才的？” 文曲星被司命噎了一下，把叶子扔了皱眉道：“你就说他会不会有事吧。” 司命叹气，取了一张符化了放在矿泉水瓶里递给他，“多喝点。” 文曲星不明所以，司命闭眼微笑：“你下来之后智力掉得厉害，多喝点，对脑子好。” “哎我说你……” 文曲星把瓶子扔回司命怀里，正要发脾气就看到本该在休息的霍玚正冲二人的方向走来。 “不是让你回去睡觉嘛，你有病啊还跑过来？” 霍玚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一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还真让你说着了，昨天空调开太大，今天有点儿感冒，头疼睡不着，正好来这儿既能开药，顺便还能盯一会儿。” “你可真行。” 文曲星冲他比着拇指，脸色多云转阴：“都要搭弓射箭了你病了，要不要给你办个住院？” “我就是着急上火再加上没休息好，小毛病喝点儿药就没事了。” 霍玚好声好气地解释，文曲星把人推开扭头就走，还不叫人跟着，霍玚不敢跟着他走，只能低头对司命说抱歉。 司命对这俩队友也挺无奈，只能嘱咐他保重身体。 过了一会儿文曲星不知从哪儿转了回来，手里拎着一大兜子东西，临到霍玚面前依旧没有好脸色。 “吃了东西把药喝了，然后给我安心回去睡觉，我们两个神仙在这儿还能让一个魔族跑了不成？” 霍玚接过兜子，打开看到里面的药和便当，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 “阿星，你……” “别废话，赶紧消失！” 文曲星半点不留情面，霍玚直接被他拽着，两人拉拉扯扯地去了。司命后脑贴上灯柱，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一口气叹出去顿觉清净。 午夜时分许菁在母亲的病房洗过澡，蹑手蹑脚地趴在床边，看着她呼吸均匀，神情安宁才终于放心闭眼睡去。 司命把陈乔的身体放回家里，又来到许母的病房内。 许母的梦境十分简单，她回到了许菁年幼的时候，那时她还有一份像样的工作，即便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会为生计发愁。 许菁背着书包推门进来，脑门上还带着汗，一进家就冲她喊。 “妈，冰箱里有绿豆汤没有，我快热死了。” 她一边切菜，一边扭身冲女儿回道：“身上有汗先别喝冰的，桌上有温水和西瓜，别吃太多，一会儿咱们开饭了。” 半晌没有听到女儿回应，她皱眉放下菜刀，从厨房走到客厅，厅中没有许菁，倒是站着一个十分好看的男人。 男人长袍长发，像是电视里古装剧的男演员。许母揉揉眼睛，随即恍然大悟。 “这是做梦了啊。” 司命把视线从母女二人的相片上收回，扭头看着瞬间老去的妇人。 “你确实是在梦里，但我入你梦中，是有事同你商量。” 许母脸上的疑惑不过须臾便被微笑取代，她有些无措地把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一下，然后伸手示意司命坐下。 “坐吧，我一辈子穷命，做梦也梦不出个像样的地方来，桌上有西瓜，不嫌弃的话就吃点。” 朴素良善的待客之心让司命的表情也柔软几分，他依言坐下，许母抿嘴站在门边。 “是不是我的时间到了，你来带我下去？” 司命摇头，有些同情地看着操劳一生的母亲。 “我并非阴差，来找你是因为你的女儿。” “菁菁？” 许母有些紧张地看着四周，似是想要寻找许菁的身影，司命起身，走向另一道房门，扭动把手时回头看着许母。 “先跟我来吧。” 司命带着她走过她的几次轮回，开始时许母脸上还有惊诧，到了最后她明晰因果，脸上便只剩恬淡的微笑。 “原来我们是几世的缘分了，真好啊。” 最后一次轮回之路，她走进产房，看到一身赤红的婴孩哭声洪亮，被另一个自己抱在怀里，表情之中既有感伤亦有幸福。 “能以母亲的身份陪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我何其有幸，她从小就懂事，从来不让我操心，要是能再多陪陪她就好了，这样我们都能安心。” 第255章 许母想要伸手抚摸婴儿的面庞，却又顾忌自己粗糙的皮肤，将手收了回来，她扭头看着司命，眼神里带着几分祈求。 “我真的不能再多陪她一段吗？” 司命摇头，一挥手二人便来到白晓生的神堂之内。许菁向魔族许愿的场景重现，许母看得眉头锁紧，着急上前阻拦，手却穿过女儿的身体，只能触到一片虚空。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傻孩子，她到底要做什么啊？” 许母拍着大腿，一着急眼泪便落了下来。司命走到她身边，看着紫衣男子脸上带着魅惑的笑。 “她同魔做了交易，想要为你续命，与虎谋皮不会有好结果，你们的来世虽无交集，但皆平安喜乐，但如果她真的逆天而行，你们两个都会因此受到惩罚。” “这样不行的，她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以后还有好日子等着她，不要因为我……” 许母说不下去，捂脸恸哭。 司命收了眼前景象，待她情绪稍有平复才开口。 “所以，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 许菁办出院的时候，主治医生也并未多加阻拦，医者见惯人间百态，又因为身份，所说所做都有限度。 签好字之后许菁冲着医生深深鞠躬，医生叹气，叫她回去好好照顾母亲。许菁点头道谢，扶着许母出来之后也没着急回家，反而带着母亲去商场买了一身漂亮的，从前连看一眼都不舍得的衣服，又带着她去两人说好将来条件好了一定要进去吃一顿的饭店。 平常要是她如此花费，母亲肯定会开口阻止，可是今天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母亲都只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然后笑着陪她同去。 母亲表现异常，许菁心中虽然也有怀疑，但很快便说服自己，也许是母亲也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要陪她好好走完最后一段。 于是她的心更加酸软，两人且逛且坐，终于熬到月上中天，许菁叫了车把两人送到了白晓生门前。 “这是…丧葬铺子？” 许母的表情第一次变了颜色，许菁立刻抓着她的手解释。 “妈，你别误会，这虽然是个白事铺子，但我带你过来不是寻晦气的，你信我，先跟我进去，等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的。” 这像是胡言乱语的话许母自然不会相信，反手拽着许菁就要离开，许菁苦劝无果，最后只能重重跪下，哭着求母亲陪自己进去。 女儿的眼泪是让母亲低头最有效的良方，许母把人拉起来，蹭去她的眼泪，跟着她一起进了白晓生的大门。 街对面的一部黑色suv中，霍玚神色紧张地看着白晓生的门开启又关闭，掏出对讲机对其他同僚报备进度，文曲星则是咬着指尖，抖着腿紧张地扒着窗子望向天空。 “行不行啊，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白晓生中空无一人，许菁带着母亲依照前几天来时的路线向内走，无人引路，她心中亦有忐忑，许母看出她的不安，轻声劝她回转掉头，许菁却拉着她的手，强自镇定地往下走。 空气中渐渐飘来檀香气息，许菁眼睛一亮，似是见到曙光，脚步也更快了几分。绯月神君的神像就在珠帘之后，许菁嘴角上扬，扭头有些激动地看着母亲。 “妈，咱们到了，这里有一位神仙，他能救你。” 许母被一路的景象吓得面色发白，刚想开口说话，珠帘忽然自己向两边分开，一声男人的轻笑传来，她瞬间觉得头脑昏沉，眼前景物开始旋转，眼皮重逾千斤，再也无力睁开。 母亲软倒在地，许菁一声惊呼，跟着母亲坐在地上，檀香烟气散去，紫衣男子出现在厅中。 “别怕，你母亲只是睡着了，续命仪式颇费时间，她体虚至此，清醒反而不是好事。” 许菁见到紫衣男子便放下心来，一边流泪，一边求人施救。 “别哭，既然答应了你，我便不会食言。” 紫衣男子食指贴唇，示意许菁安静，自己则慢慢走到母女二人身边。 “仪式开始之前，我还要向你再确认一次，帮你母亲续命需要付出代价，这代价由我来定，你可答应？” 许菁点头，跪直身子，双手合十在胸前。 “我答应，什么条件代价我都可以付，请神君救我母亲。” 紫衣男子满意微笑，双臂伸展。 “很好，那么……” 他低下身，脸靠近许菁，将她的下巴抬起，和自己四目相对。 “我要你做我的信徒，签下契约之后你的魂魄便归我所有，自此之后生生世世，任我差遣。” 许菁刚要答应，便觉得后颈一痛，眼前黑雾袭来便再无意识。紫衣男子的手腕被一道大力所缚，本该昏过去的许母身上流出耀眼光晕，紫衣男子被光芒刺到，眯眼后退，就听身后有人声传来。 “她不会答应，你也没机会再为祸人间了。” 白晓生外文曲星推门下车，看着忽然冲天的煞气，脸色差到极致。霍玚紧随其后，仰望着空中霍然变色的月亮，凉气自脚底窜上后背。 “是血月……” 煞气眼看就要通天遮月之时，被一道白金光柱自当中劈开，光柱伫立在煞气当中快速向四周延展，很快的，白晓生周围的街道都被光晕罩在其中，文曲星快走两步，抬头看着光罩范围，扭头对霍玚道：“结界已开，叫你的人做好准备。” 第256章 霍玚点头，拿出对讲机厉声说道：“行动。”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司命肯定解决完了，我保证！文曲星的部分因为和后续有关，所以还是得写出来，请大家原谅。 感谢天使们的阅读、收藏、评论和海星投喂，太感谢了，我另一篇小短篇居然也有人会看，哇，好开心！ 感谢大家，鞠躬比心！ 第138章 去见心上人 司命抓住绯月的手腕，祭出袖中判官笔在地上扫出一圈，将许菁母子护在圈内。 绯月看着光罩当中的母女二人，冷笑一声，“天庭仙术，倒不知仙君是哪路神仙？” 司命挥手，判官笔飞到空中，笔尖以虚空为纸，写下一个“封”字，笔锋所经之处金光四溢，绯月眼见金字向自己面门而来，眉头一皱，司命只觉手中空空，唯有紫灰烟雾氤氲散开。 一路追查线索至今，司命自然不会放虎归山，判官笔重重点地，以此墨点为轴，光柱拔地而起，向外延展形成一方巨大的结界。 结界既生，司命便再无顾忌。 “去！” 他一声厉喝，判官笔形如闪电，当胸穿过绯月神君像，石像被毁，煞气冲天而起。司命循着黑气飞到空中，只见煞气在空中凝结，绯月自黑气之中现出形象，背后弯月色如血染。 “红衣玉带判官笔，你是司命星君。” 司命无心与他闲聊，当胸结印，天穹之上忽地乌云集结，将血月之光遮蔽，云层之内电光闪烁，天雷伴着宏隆之声滚滚落下，劈向绯月。 文曲星站在街角，一脸紧张地抬头看着司命引雷。十几辆和霍玚同款的黑色suv疾驰进入结界，在霍玚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打头的车门推开，跳下一个容貌清丽的青年女性，霍玚迎上前，脸色十分难看。 “师姐，你怎么来了？” 一群黑衣西装男也从车上鱼贯而下，整齐地站在她身后。师姐面色霜寒，扬起手就给了霍玚一嘴巴，声音清脆响亮，听得文曲星心都跟着抖了一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脸，霍玚脸上全无怒色，只将下颌咬紧，低头不语。 “你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想瞒着我？” 师姐因气愤脸上飞红，霍玚抬头想要解释，却见她眼中漫上水雾，眼神里满含怨怼地盯着自己。 “说话啊，要是连你也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霍玚双手紧攥成拳，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又忽然卸了力气松缓开来。 “如果我出事，至少你……” 他声音越来越低，师姐却再次被他拱出火气，眼见又一巴掌要落下来，文曲星抬脚走了过去，直接拦在霍玚面前。 师姐的手堪堪停在他脸侧一厘米处，掌风将他鬓角的发丝扬起，文曲星脸上却丝毫不见惊慌，甚至对霍玚师姐微微笑了起来。 “这位姐姐，咱就是说…”文曲星伸手指天，“我兄弟还在上面和魔族拼命呢，你们姐弟二人的家务事是不是先放放？” 此刻情形确实不该吵架斗气，师姐微微有些害臊，收手之后又看了霍玚一眼，这才对文曲星客气道：“刚才有些激动，希望文曲星君见谅，我们刚才已经在周围布下封印，确保魔头无法轻易脱逃。” 文曲星心中暗叹这话还算像样，面上却不显，只让开身微微侧过脸对霍玚道：“白晓生店内应该还有其他证据，你和几个机灵点的进去搜，这片街区虽然有结界护着，但是伤害是实打实的，你们进去注意安全，情势不妙不要坚持，该撤就撤，他要是能抓到活口就不在乎这几份证据，知道了吗？” 霍玚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又点了几个人出列。 天上惊雷阵阵，绯月闪身避开几道之后，还是被雷劈到手背，他面色一沉，声音也变得阴鸷起来。 “我本来无心在此时诛仙，看来你是决意寻死！” 司命冷哼一声，“杀我，也要你真有那份本事。” 判官笔在空中画印，印记成网，欲将绯月笼罩其间。天雷紧随而下，绯月眯眼伸手向上抬起。 站在他们下方的文曲星忽觉脚下大地开始震颤，柏油路面生出裂痕，他心道不妙，抓起师姐的手将人护在怀里，一边往街对面跑一边冲霍玚大声喊道：“快躲开，下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霍玚脚步一顿，刚一扭头就见一根粗壮带刺的藤条自地底翻出，贴着他的后背直冲高空蜿蜒窜去。他被藤蔓带起的煞气一扫，整个人向外飞出，还好身体灵活，落地时滚了一圈才只受了些皮外擦伤。 藤条带起的土石向四周崩散，文曲星带着师姐抱头蹲下，土石砸在他的后背，发出声声闷响，文曲星咬牙硬忍，额间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藤条护在绯月身前，被雷劈成两半，长势停滞霍然下落，司命眼见焦枯的藤条要砸到人身，立刻挥出判官笔，生出光罩，将人群护在其中。 见他分神，绯月勾唇一笑，手掌翻转，本被劈开的藤条中间立刻抽出一根更粗的新藤，直冲司命而来。 司命手臂后撤，判官笔感应到他的动作，将藤条拦腰斩断，断滕下落，下方正是白晓生所在。 霍玚在保护罩中一直看着双方你来我往，自然不甘心让断滕毁去一直苦寻之证，他起身拍出几道符，符纸贴上断滕立刻起火，火舌将藤条舔舐成灰，细雪一般自空中扑簌下落。 第257章 师父和师兄含冤而去，心中激愤如地狱火海，在漫长的年月之中灼烧着他的神魂，时至今日，他已经无法再容忍这段往事再被掩埋，于是不顾他人阻拦，跑出光罩，向白晓生的店门冲去。 文曲星刚顺过气，扭头去确认霍玚安危，就只见到他决然的背影，胸口凝滞，一口气差点没倒腾上来。 他反手揉着后背，努力站直身体，看了一眼还在空中与魔族缠斗的司命，回头尽量温柔克制地对霍玚师姐说道：“这里危险系数太高，你和手下应付不来，容易被那个绯月当成目标，我兄弟还要分神护着你们，本来能赢的局面搞不好会出岔子，你带着他们退到外围，守好封印就行，其他的交给我们就好。” 师姐起身拍去身上尘土，一抬眼看到霍玚进了白晓生，立刻激动着要追他而去，文曲星伸手去拦又牵扯到伤处，痛得五官皱成一团。 “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冷静点。我去追他，你先撤。你放心，有我在霍玚不会有事，你安全了他才能放心。” 文曲星说着忽然感觉鼻孔流下两道湿热，他伸手一抹，手背立刻血红一片。 “啧，肉身即累赘。” 他又抬头把手背往霍玚师姐那边凑，“姐姐，我这个身子骨能撑的时间有限，但把霍玚全须全尾带出来没问题，你看咱俩是跟这儿接着你推我让，还是你赶紧撤，让我去救你弟弟？” 霍玚师姐能在人间管局统领一班下属，自然懂得判断情势，她皱眉思忖片刻便做出决断，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塞到文曲星手里。 “我弟弟就拜托你了，这个…给你擦血。” 手帕上带着清新的橙花香气，文曲星捂住鼻子冲她点头笑笑，随即扭身去追霍玚。 藤条再生的速度越来越快，司命额间也现出细密的汗珠，地面上霍玚师姐指挥着手下迅速外撤，紫衣眼见这群能让司命分神的工具不再，干脆招出更多藤蔓，将他们的退路斩断。 判官笔再次画圈落下光罩，司命抓住机会双手结印，惊雷滚落的同时，霜风裹着暴雪瞬间席卷整个结界，藤蔓被冰雪冻结，绯月一翻手，掌中生出一道幽蓝磷火，司命怎会任他施为，立刻凝冰为箭，双手做拉弓之势，冰箭射出，箭风扑灭磷火，直穿绯月肩胛而过。 绯月肩胛被开出一个血洞，紫色长衫被血染成墨色。肩胛受伤则折损一臂，再抬起头时脸上怒意浓重。 司命嘴角上扬，笑得挑衅，绯月深深吸气，咬牙冷道：“找死！” “羡慕你的自信。” 司命完全未被他的怒气所慑，表情冷漠地抬手结印，天雷汇成笼形，向绯月罩下，绯月迅速后退，司命招式落空不仅不急，反而笑了。 绯月挑眉，眼中闪过疑惑，谁知下一秒另一边肩胛剧痛，判官笔从他体内飞出，稳稳落在司命手中。 司命嫌弃地甩掉笔杆上的血迹，目光一凛，脚尖用力一蹬，直冲绯月而来。剧痛袭身，反应便迟缓了许多，绯月想躲，司命自然不会再给他机会，他出手如电，掐住绯月的脖颈，按着他直直向下坠落。 绯月命门被掐，动弹不得。司命用尽全力，两人触地，地面不堪受力，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坑，巨响过后，坑洞四周土石飞溅，尘土漫上，难辨其中二人形状。 正当此时，天上一道金光拨开乌云，将整片街区照得如同白日一般。众人只见一辆战车踩着祥云穿过结界向此处飞奔而来，其后士兵手持长枪，身披甲胄，站在云端将整片街区围得水泄不通。 尘埃落回地面，司命长出一口气，收手闪身，不等绯月起身，天上一座金笼落下，正将他圈禁其中。 “来得真是时候。” 司命把落在身前的长发撩到背后，回头看着战车上的青年。青年身着黄衣，生有三眼，手上还拿着一杆三尖两刃枪。 哮天站在三眼青年身侧，抬起下巴瞥了绯月一眼，连连啧嘴。 “我都跟你说了让你抓紧时间，你非得梳头更衣，再磨蹭一会儿他得把这魔族戳成蜂窝。” 青年手中枪杆杵上战车底盘，丝毫不在乎哮天的嫌弃。 “他这不处得挺好嘛，凡间最近好多有关于我的动画小说，好不容易下来一趟，总得注意下形象。” 他说着把枪一扔，下车走到司命跟前，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怎么样，没伤到哪儿吧？” 司命拍落衣衫下摆的灰尘，懒得和他说话。青年撇嘴，抱臂走到笼前盯着面色惨白只剩粗喘的绯月。 “古书诚不欺人，这魔族确实长得惑人心智。” 绯月抬眼惨笑：“为了抓我你们倒是煞费苦心，竟连杨戬都叫来了。” 杨戬不住点头，“可说是呢，”他扁着嘴拇指向后指着司命，“他们就是太把你当回事了，也就是你们被封印太久了，咱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实力，不然你们拉成这样，我也不用跑这一趟，你说是吧？” 杨戬一脸诚恳，一句重话没有反把魔族上下都骂了一遍。绯月闭眼，哼笑一声便再没吱声。 “不过……” 杨戬向后退了两步，站在司命身边，扭头低声问他：“怎么个事儿，你真打算把这个魔族男…” 他皱着眉，疑惑地又扫了绯月一眼，“他男的女的？” 司命冷眼看他，杨戬点头摆手：“好好，性别不重要，你真要把他带上天啊？” 第258章 “不带，先关在这里。” 保护罩还没被撤下，本来有型又高冷的西装男们一个个猴儿似的趴在光罩上，嘴巴张成一个个圈，盯着杨戬一边看，一边叽叽喳喳地和同僚们激情讨论着什么。 “人间管局那边……” 司命开口，哮天走过来直接给出答案：“已经派人过去了，跑不了，你放心，倒是……” 哮天环顾四周，“文曲星呢？” 他刚问完，白晓生的门便被踢开，霍玚抱着文曲星，疾步跑了出来。 “快救救他，他受伤了！” 杨戬顺着声音回头，看文曲星身上又是土又是血的，“咦”了一声走过去。 “不是，小文曲，你怎么也这么拉了？” 文曲星后背痛得厉害，想来是刚才被落石砸中伤到了内脏，听到杨戬的声音，眼皮颤动，努力了半天还是没睁开。 “把你放进凡人之躯，你也拉。” 哮天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打开瓶盖倒了一粒捏在手里，塞到文曲星唇边。 “先别说话，把药吃了。” 文曲星张口衔住药丸，咽下之后脸上才生出血色，他睁开眼，反应过来自己被霍玚抱着，立刻直起身，脸上带着几分羞恼地推了霍玚一把，又从他身上跳下来。 “你就不能把我背出来，这姿势一般都是抱姑娘时候用的。” 霍玚不知他用了仙丹，扶了他一把之后紧张又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没事了？” 哮天看着二人相处的样子，嘴角都在抽抽，他眼神瞟向司命，似是在问霍玚是谁，司命微微摇头，哮天喉头滚了滚，欲言又止。 文曲星把胳膊从霍玚手里抽出来，又用胳膊肘怼他：“证据，给那个三只眼的。” 霍玚如梦方醒，“哦”了一声，从快要被撑爆的裤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眼神四下扫着终于寻到了目标，然后人就愣住了。 “二…二郎神？” 杨戬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得意地轻轻点头，“这么叫我也行，但你要是叫我清源妙道真君我会更欣赏你。” 他伸出手，指着笔记本，“是给我的对吧？” 霍玚连忙点头，恭敬地用双手举着笔记本递到杨戬手中。 杨戬把笔记本一卷，轻轻磕着后脖颈，“好了，既然证据拿到了，我也不打扰你们兄弟说话，哮天这个魔族你来处，我去会会人间管局的那帮傻子。” 他说着就往自己的战车上去，经过哮天的时候还呼噜了他的脑袋一把，哮天咬牙瞪他，杨戬“嘶”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假装抱歉。 “哎哟你看我，习惯了。见谅，见谅哈。” 凡人面前哮天撑着没给杨戬下不来台，杨戬转身哼着小调，登上战车。金光闪耀，战车飞上高空，带走照亮街区的光亮之余，围在结界之外的天兵也跟着离去。 哮天两指轻轻敲了下金笼，扭头问司命：“这东西带哪儿去？” 司命打了个响指，一直闭眼沉默的绯月如遭电击，颤抖着身子，喉中滚出一声痛哼。霍玚扭头就见他肩胛处金光如丝线一般从血洞之中穿出来，将绯月拎着双肩向后掰去，绯月汗如雨下咬牙睁眼，金光缠绕他的双臂霍然收紧，将他的双手反剪着束在身后，绯月经不住疼痛，咳出一口血来。 金笼慢慢紧缩，最后竟罩着绯月化作拳头大小。司命勾勾手指，金笼飞起来，在空中绕了一圈，最后落到哮天手中。 “随我来。” 司命说完走到一台未被损坏的suv跟前，见霍玚和文曲星未跟上来不由皱眉。他拉开车门，看着二人，“你们也一起。” 他挥手解开防护罩，西装男们得到自由，却被刚才的经历震慑，一个个站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 “白晓生内还有一对母女，麻烦诸位帮忙把她们送回医院。” 众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霍玚看不过去，指着白晓生冲他们喊：“愣着干嘛，救人啊。” 西装男们身体挺直，齐声道是，一股脑地往白晓生里跑。 车开出街区，结界慢慢缩小直至不见。方才激战留下的痕迹也随之消失，深夜的街道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菁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病床上，母亲的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红润气色，神色安宁地沉睡着。窗外晨光熹微，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一边吵闹一边扇动翅膀，不知谁把窗户开了一道细缝，清风将晨间青草芬芳送入病房。 清晨别样美好，许菁却无心欣赏。昨夜回忆涌入脑中，她看着母亲好转的气色，心中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记忆断在自己应许绯月神君的时刻，之后便没了意识。 她不放心，起身轻轻拉开凳子，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护士站的人见她出来，叫住她嘱咐许母用药过后的注意事项。 明明昨天她已经办好出院手续，医护人员也没有挽留。今天她们重新出现在医院，护士们的脸上竟然半点没有惊讶怀疑。 她越想越不安，应付了护士几句，跑出医院，直接打了辆车就赶去了白晓生。 时间太早，老城区的街道上除了几间早点铺子都还未开门。许菁坐在白晓生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车来人往，内心焦灼地等待着白晓生今日开张。 她没有如愿等到店门开启，刚坐下没一会儿忽然便来了几辆黑色suv，车里下来一个漂亮女人，几个高大西装男跟在她身后，一人手里拿着一道白色封条，绕过她就要往店门上贴。 第259章 许菁身子弹起，飞快地拽住其中一个西装男，问对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封了这间铺子。 西装男面色为难，被小姑娘抓着也不敢用力气抽手。漂亮女人走到二人身边，给西装男使了个眼色之后对许菁笑了一下。 “小姑娘，这么早来白事铺子，是家里有需要吗？” 许菁现在对“白事”二字十分敏感，脸拉下来，警惕地看着女人，“你们为什么封这间铺子，我要知道原因。” 女人略有些惊讶地挑眉看她，“小姑娘，你不知道吗，这家店涉嫌诈骗，昨天负责人就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鲜少有人知道人间管局地下三层有一间特殊的房间。 水晶墙壁晶莹清透，能将内里金笼看得一清二楚，绯月依旧被锁在笼中，肩头伤口血未经处，暗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在他身下形成了一方小而浅的血池。 文曲星站在墙外往里面看了一眼，扭头问司命：“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司命有些疲惫地捏着鼻梁：“十殿阎罗和管局的关系走得近，你在这儿看着，我出去一趟。” 司命放下手，也不管文曲星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文曲星伸手叫他：“不是，都这个时候了你去哪儿啊？” 司命脚步顿住，微微侧脸：“思念成疾，去见心上人。” 【作者有话说】 救老命了，一顿码字猛如虎，司命和昀昀还是没见到。 趁着这一章的结尾和大家说件事，首先当然还是感谢大家的阅读、收藏、评论和投喂，再次鞠躬。 和编辑商量了一下，《天庭公务员》预计将在本周六顺v，周六当天会双更。 入v可能有些突然，不敢求大家鼎力支持，但如果天使们还有阅读意愿的话，希望能够解见谅。 入v之后我会尽量隔日更新，争取尽快让大家看到结局。 最后还是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今后也会努力精进文笔剧情，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 鞠躬比心！ 第139章 心愿 司命闪身就没了踪影，文曲星无奈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耸肩叹气。 “谈个恋爱连性子都变了，还真是老房子着火，没得救。” 云层厚重，湿寒水汽浸入司命的衣袖，又被他身侧的疾风刮出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对墨昀而言，他离开不过几日光景，但在三界时差的作用之下，离别的时光便格外漫长。 司命一步不停地往南天飞去，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墨昀，想要确定他此刻是否安然无恙。 魔族出世已是定数，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都有他们的势力渗透，想来再过不久，六界的平衡就会被打破，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他并不惧怕与魔族开战，只有另一件事，似悬在头顶的利剑，时不时便会漫上心头，使他焦虑难安。 陵光的结局已经被写在了命簿之上——“朱雀神陨，四神余三。” 天道的想法究竟只是诛灭一神，还是想要这天地之间再无朱雀一脉？ 若是后者…… 墨昀体内的朱雀之血是福是祸，在以万物为刍狗的天道面前，他几乎毫无把握。 这段时间他奔波于冥界阳间，几乎未曾合眼。昨日同绯月交战亦耗去不少体力，饶是修为深厚，现在也不免生出几分困乏之感。 司命催动法术，让自己返回天庭的步速更快。 他想要见到墨昀，想看到他的笑容，想抱着他，听他对自己说“欢迎回家”。 家这个字对他而言从来陌生，但此刻想来，也许心爱之人所在之处就是家。 他也确实渴望拥有一个家，一个回来之后就能看到墨昀的家。 政辖区门前行人马车整齐排列，等待入门前的安全检查。守卫的天兵正低头查看入境腰牌，忽觉身侧劲风扫过，再抬头一个红衣人影已经穿门而过，他转身欲追，同僚却指着那抹红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继续。 “是司命星君，这么着急估计有重要的事情回天府宫去，一会儿发个消息问问就行。” 凡世再过百年又有重要人物降世，故而晏流带着一班下属去会议室一起研讨命簿设计方向，墨昀作为新手本来也有旁听机会，但他最近的“作业”又没合格，晏流让他改完了再跟下次的会议。 不能旁听确实遗憾，但眼下的作业才是重点。墨昀抱着纸笔走进藏书阁，一边翻找参考资料，一边凝眉斟酌着自己的语法用词。 工作时间除了门口管员，大厅里空无一人。墨昀乐得安静，翻开书查看自己需要的资料。 司命跟着晖夜的指引踏入藏书阁，门口管立刻起身，正要开口打招呼就被司命拦下，他食指放在唇边，在管们的注目之下走了进去。 墨昀似乎遇到了难处，凝眉咬笔，一边低叹一边拿自己的头发出气。鲜活的样子让司命心中的惧意瞬间消散，唇角被重逢的喜悦牵引，慢慢上扬。他向前走了两步，正要开口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但天不遂人愿，转轮王的传音已经送到了他手上。 司命看着手中小团绿色冥火，在原地顿了两秒，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转轮王送来的信息不容他多待，能如现在这般远远看爱人一眼，也算能让此刻心焦稍缓几分。 墨昀对司命的到来毫无察觉，一个人写写修修直到快下工时才着急抱着自己的笔记回去打卡，临出门时他听到两个管小声叨叨，说司命进来待了没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走了。 第260章 他停住脚步，噔噔地小跑到管跟前，声音因为激动和喜悦下意识地拔高。 “星君回来了？” 两个管被他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敲着桌上巨大的“肃静”木牌，墨昀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又小声问了一遍，管白他一眼，“星君的行程我们哪会知道？” 墨昀也没心思追着他们问更多，连声道谢之后跑出藏书阁，来到司命办公室门前时已经是气喘如牛。 恰巧趋吉推门出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还好趋吉反应快，闪身让到一边，随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小仙君过来找我们有事？” 避凶从趋吉身后探出脑袋，看墨昀一头大汗，立刻掐了个清心诀，好让墨昀平静下来。 “我听说星君回来了，所以过来找他。” 趋吉避凶对望一眼，又扭头稍显尴尬地看着墨昀。 “那个…星君回来了吗？” 避凶小声问趋吉，趋吉摇头，又问墨昀：“小仙君是听谁说了星君要回来吗？我们二人在此一整个下午，并未看到星君的人。” “啊？没回来啊？” 墨昀脸上的开心和期待显见地灰败下去，但在两位童子面前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没出息，于是努力地笑了一下，略有些抱歉地道：“可能…是刚才他们看错了，既然他还没回来……” 他挠头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哎呀都怪我莽撞，二位勿怪，我先告辞。” 两位童子齐齐抱拳弯身，“小仙君慢走。” 墨昀点头，一秒都不愿多留，三步并作两步往登云梯那里去，直到轿厢门被关上他的尴尬才稍有缓和，他靠墙把手上的笔记本盖在脸上，小声喊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委屈。 “白高兴了一场。” 他放下笔记本，噘嘴看着登云梯下落，又小声咕哝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趋吉避凶送走了墨昀，齐齐叹气。 避凶探着脑袋看向墨昀离开的方向，拽了下趋吉的袖子，“刚才星君确实回来了，这样瞒着他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趋吉把袖子抽出来，回身锁门。 “不然告诉他人回来了，然后又走了？” 他把钥匙装进袖中，扭头看着避凶，“真这么说他该更难受了。” 司命坐在客位，殿上十方阎罗齐聚，下首的空地上跪着一众鬼差，牛头马面手执钉锤铁鞭，一下下打在魂魄上，殿上哀嚎声不绝于耳。司命耳膜被刺，拧着眉头用拇指按了下太阳穴。 一轮刑讯过后，鬼差们哆嗦着交代自己所犯之罪，秦广王从牛首那边接过证词，扫了一眼之后递给司命。 “那魔族一直都在幕后，指示人间管局和他们接触，换魂续命证据确凿，不日我便会把他们一道投入地狱受刑。” 司命将证词复制了一份收好，秦广王面上略显犹豫地看了一眼转轮王，转轮王闭眼轻轻点头，秦广王这才定下心来，挥手屏蔽下属。 “他们当中为首的那个收到消息便自碎魂魄，他手上的证据也被销毁，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也只抢出了一页记录，这上面有三个名字，我叫人查了生死簿，他们从未如轮回，但从生年来看，这伙人若是未死，现下也有几千岁了，凡人之躯就算有魔族从旁相助也难以避过轮回司这么多年。” 秦广王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四周都被焰火燎黑的纸片，用镊子掐着摆到司命面前。 “这几个名字，应该记在天庭飞升部的人事资料里。” 司命飞速扫过那几个名字，眼神在其中一个上面停驻许久。秦广王用镊子点了下他格外关注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又复长叹出来。 “天上的事我们知道得有限，但这个人现下地位不低，至于他是不是和魔族有牵扯，还需老弟你自己努力了。” 这名字司命自然不陌生，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向十殿阎罗拱手弯身。 “这段时间多谢诸位鼎力相助。” 十殿阎罗也跟着起身回礼，证据线索齐备，司命便要返回人间，转轮王送他出来，二人一路乘船来到渡口，三途河对岸鬼差接了新入冥府的魂灵排队等待摆渡人，司命不经意抬头，正巧望见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许菁母亲。 转轮王和鬼差交代了几句，许菁母亲便被带到了司命面前。许母不知转轮王身份，却极为惧怕他身上所带阴煞之气，低头瑟缩着身子，直到听见他对司命的称呼才惊诧地抬起头来。 “我还有事儿得和兄长商议，就送你到这里了，你们聊，司命老弟，她是个有福缘的，你注意时间，莫要耽误了她的时辰。” 司命点头，等人走后他才低头看着许母。 “白晓生一事，多谢你相助。” 许母摇头，面对司命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我以为司命星君是神话传说，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见到真的神仙。” 许母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又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司命，“我也得谢谢神仙您，要不是您，菁菁她就把路走歪了。” 许母说话就要跪下，司命伸手将人拦住，母爱之深，即便阴阳相隔依旧会被儿女牵绊。 “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司命之仙本不该牵扯尘缘，但他既得妇人相助，帮她了却心愿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许母感激地抬头，眼眶泛上泪意。 第261章 “头七的时候…无常大人帮我变成黑色蝴蝶飞回阳间看了菁菁一眼，她哭得那么难过，但我当时不能说话，也没办法安慰她，只能落在她肩上看着她。” 许母双手搅在一起，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哭音稍稍压下。 “菁菁自小身边的亲人只有我，为了我的病她差点就犯下大错，我担心我这一去，她受不了再做什么傻事。” 未渡河的魂魄样貌还停留在离世时的状态，许母被病痛折磨良久，身子也有些佝偻。她的背脊无法挺直，只能努力抬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司命。 “能不能请您帮我带个话，或者托梦给她，让她不要太难过，把我忘了向前看？” 第140章 你回来了 人间。 盛夏过去，连日阴雨将秋凉送入这座城市。 司命站在灵谷塔内，看着专属于许母的骨灰盒，听文曲星絮叨着他离开之后这对母女的后话。 “人间管局拨了点钱过去，用的是慈善基金的名义，她走得挺安详的，临终关怀病房嘛，没什么痛苦，睡梦中去的。” 霍玚带着一束鲜花进来，打开玻璃柜门，把已经枯萎的旧花束拿出来，换了新的进去。 “许菁后来去过白晓生，听说对方是诈骗集团，受打击太重也病了一场。许妈妈走之后她的心出了些问题，这半年来我们一直在做后续走访，想提供支援但她本人都拒绝了。” 司命重返人间，时间又过一年。 许菁办了休学，和学校里的同学都断了联系，霍玚也是靠着人间管局的关系才能知道她的近况。 司命还想确认封印大阵的状况，三个人便来到霍玚在封印大阵旁边的家中。 “你什么时候变成活菩萨了，这种沾染尘缘的事也跟着瞎掺和。” 文曲星听说司命有意帮许母了却心愿，十分不解。司命没回他，把目光转向霍玚。 “绯月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霍玚摇头，把上一次审讯的视频放给司命看。 “一年了，他几乎不开口，什么都问不出来。” 视频里绯月依旧被束在房间里，他盘腿靠着墙壁坐着，双目紧闭，无论审讯人员怎么问他都没有反应。 “继续盯着他。” 司命说完，文曲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你不是回去见小种子了嘛，怎么转了一圈儿又往地府去了？” “十殿阎罗叫我下去看他们拔钉子。” 司命把写着那几个名字的纸片拿出来，扔到文曲星怀里，文曲星伸手去接，看了里面的名字之后一头雾水，摇晃着纸片把脑袋从这边扭到那边。 “这些个名字怎么好像哪里见过？” 他嘀咕了一声，抬头向司命寻求答案。 “他们在钉子的身上找到了这份名单，这些人都有可能和绯月有过接触，你觉得眼熟很正常，他们都是通过修道飞升进入天庭的仙人。” “怪不得。” 文曲星垂眼，又看了纸片上的名字一眼，瞳孔一转锁定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面。 “这个人，他不是南极长生大帝的……” 司命抬眸，文曲星立刻收声，霍玚目光疑惑在二人中间转了一圈。 “听你们的意思，上面的问题好像更大一些啊。” “知道的少对你好，别瞎打听了。” 文曲星用肩膀把霍玚撞到一边，在司命旁边坐下。 “这下事情还真有点儿大条，你不会是想等他亲自下来接触这个魔族的时候再抓现行吧？” 司命从他手里拿回纸片，收好之后开口道：“他没那么蠢，先搞清楚他们和魔族纠缠到底是为了什么再说。” “这不挺明显的嘛，造势废神，把魔族从地底放出来，然后…” 文曲星耸肩，脸上半点没有灾厄临头的紧张感。 “改天换地呗。” 司命盯着视频里静默不语的绯月，“没有实证之前，一切只是猜测，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天道参与其中，搞不好祂是想让我们相互残杀自取灭亡。” “咦！” 文曲星打了个颤，双手交叉在两臂来回揉搓。 “说得这么吓人，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真有天道这种东西啊？” 霍玚在旁边听完两人对话，脸上阴晴交错，后头滚动将自己的惊惧咽下，问了这么一句。 文曲星看他一眼，这次没再说话。 沉默的氛围最终被司命打破，他从茶几上拿起文曲星的手机递了过去。 “给你的舍友去个电话。” 文曲星头顶冒着问号，“找他干嘛？” 舍友双手捧着刮刮乐，眼睛笑眯成了两道弯。司命轻咳一声，他立刻挺直腰板，表情严肃起来。 “陈哥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 舍友在霍玚的“提示”之下，不小心“巧遇”出门倒垃圾的许菁，顺势和人尬聊起来，东扯西唠了半天，把话题扯到了许母身上，许菁不想和近乎陌生的校友谈论自己的家事，转身就要走，又被舍友拦了下来。 “我特别懂你的心情，真的，前年我二舅的爸爸去世，他也难受了好久。” 许菁听他狗扯羊皮，直接气笑了。 “你二舅的爸爸不就是你外公，我和你不熟，你到底要干嘛？” 鬼话被戳穿，舍友脸上有些尴尬，但收了司命的好处，他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鬼扯。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文曲星收到他的消息—— 第262章 “告诉陈哥，搞定了。” 白晓生的事情之后，许菁对封建迷信深恶痛绝，舍友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也不敢放弃，厚着脸皮缠了好久才让许菁相信自己认识的这位“老师”不是江湖骗子。 到底心中还挂念着母亲，许菁听到老师能通阴阳，带生魂入地府与过世亲人相见时也有些动摇，舍友立刻加码，把老师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又说自己和同学都希望许菁早日回归校园，这才把她带到司命交代的地方。 人间管局的职员大多修道，演起“老师”一角亦不违和。许菁被金纱覆目，魂魄被司命牵着走入地府。 母女重逢自然哭作一团，许菁抓着母亲的手紧紧不放，一边垂泪一边诉说自己的思念和不甘。 “妈，我真的好后悔，我要是再聪明一点就能早发现你身体不舒服了，如果我们早点治就不会只剩我一个人，没有你我真的好害怕啊。” 许母抱着她，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宽慰。 “菁菁，别怕，妈妈就在这里，虽然我没办法再回到你的世界，但我会在这里等你，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要做傻事。去享受自己的人生，等到你过完自己的一生，我们会再见的。” 两人聊了许久，许菁才终于放下心中执念，向母亲保证今后会专注学业，为自己的前程努力。 许母了却心愿，许菁放下挂碍。 “如此这般，倒也算是功德一件。” 文曲星看着许菁安心离去，抱臂啧嘴，“这谈了恋爱确实不一样，心都被爱情泡软了。” 司命不想搭他，开门上车，文曲星追上来本想跟在他身后坐进后排，脚都迈了一只又收回去，绕到副驾开门坐了进去。 霍玚见他唇上干燥开裂，拿起操作台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了过去。 “辛苦了，喝点水。” 文曲星接过水瓶灌了一口，夸霍玚的同时不忘奚落司命。 “这人啊，有个挚友比有一群兄弟强多了，挚友会关心你渴不渴，兄弟只会嫌坑你坑得不够多。” 说起兄弟，文曲星手忽地收紧，扭头满面愁容地看着司命。 “事儿解决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司命挑眉：“怎么？” 文曲星放下水瓶，双手合十，“你赶紧回去吧，顺便把杨戬和哮天一块儿带回去，我真的受不了他们两个了。” 人间管局。 哮天看着笑出八颗莹白大牙又是签字又是合影的杨戬，额头上也是青筋乱跳。 “我有什么办法，要不是得在这儿看着他，我一天都不会多留，早就回去了。” 人间管局的职员们难得见到二郎神君真身，拍照签名自不必提，甚至还有人请了画师照着相片画出神像供奉在自己修行的道观当中。 杨戬一朝做“偶像”上瘾，干脆在人间管局住了下来，每日除了签名之外还帮乱成一锅粥的管局重新建立了新的领导班子，帮助他们将工作快速回归正轨。 “瘾过够了没，该回去了。” 司命面无表情看着他含笑送走最后一位“粉丝”，没了外人杨戬原形毕露，大剌剌往椅子上一坐，两条腿交叠搭在办公桌上。 “急什么，人间一年，上面才一天，好不容易下来一趟，总得玩够本再回去。” “那你接着玩，我回去了。” 司命转身要走，被文曲星和哮天一边一个拦住，文曲星脑袋都要炸了。 “我和哮天待你不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哮天从牙缝里挤着声音：“把他留在这儿，他一开心能再劈一座山。” 司命叹气，走到杨戬面前。 “跟我回去，条件你开。” 杨戬把腿放下，笑容灿烂。 “好说。” 他伸手把司命扒拉开，探头看着哮天。 “给你安排的相亲？” 司命扭头，哮天咬牙。 “我去！” 墨昀被晏流的作业折磨了一周，终于挨到休沐，司命不在他也不想留在天府宫，搭螣蛇回到了自己家，路上元蘅送来青鸟，说有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让他在家里等着，一会儿就过来。 好友有事，墨昀自然不会推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家走。 柳宿和昴宿要去青龙宫看望陵光，休沐日就住在青龙宫不回来了，墨昀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去探望时，一抬头忽然看到自家院门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背影实在眼熟，墨昀脚步顿住，胸口起伏速度变快，想要相认又怕前几天的误会重演，再次失望。 就在这时，那人转过身来。墨昀听到自己清晰如同鼓点一般的心跳声，多日思念终于有了归处，他忽然挪不动脚，只能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司命。 两人隔空静静相望，不知过了多久，墨昀终于找回神智，被工作折磨出的颓丧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瞬间有了颜色一般，上翘的嘴角荡出盈盈浅笑。 “你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使们的阅读、收藏、评论和海星投喂，鞠躬比心 这段剧情结束就要开始谈几章甜甜的恋爱了~ 第141章 自然有人从旁相助 对司命的思念如同初春的青藤，长势疯狂而茂盛，将他的心包裹在内，连跳动时都带着和他有关的回忆。但几日分别两地，他望着司命时又有些近乡情怯。 第263章 浅笑之中带着几分腼腆，墨昀把手放在脑后轻轻搓了两把，脚步点地，心里合计着该用怎样的速度走到司命面前。 走得太慢可能会让司命失望，但若是急奔过去，他又担心自己的热情会吓到对方。 司命没给他找出最优选的机会，墨昀只见他身形一闪，乌木混合着松香的气息便充盈鼻腔。衣袂带起的风吹起他的发丝，又在被司命紧紧拥入怀中时翩然落定。 耳膜鼓胀着，每一下都带着急速又深重的心跳声。墨昀双手微微颤动，又在下一刻抬起，环住了司命的腰。 “我回来了。” 司命的声音带着倦鸟归巢的缱绻，气息喷洒在耳侧，让那一片都跟着酥麻微痒，墨昀在他怀里蹭了下耳朵，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此刻分裂成群，一人一句，又让他难以抉择。 耳尖都憋成红色，墨昀才终于开口，“这次去凡间…很辛苦吧？” 司命的胸膛因轻笑被带得轻轻震颤，墨昀脑后一暖，被他的大手覆盖。 “是很辛苦，一直见不到心上人，每日都心焦难耐。” 墨昀被他逗笑，本想说这才几天，哪有这么夸张，但转念一想，人间和天界时间无法等长，于他来讲只是几日光景，但人间四季轮转光阴漫漫，去岁几载不知何长。 时间是最钝的刀子，能将浓情消磨转淡，这份远跨时差的孤寂他无法感同身受，唯有司命一人品尝。 念及此处，他的心酸软又难受，心痛泛着细微的苦涩漫上舌根，他抬起头望着司命，伸手摸上他的侧脸。 “我也很想你，特别特别想。” 他有些幼稚地强调着自己的思念程度，希望借此能够让司命得到安慰。 两人目光相对，都在瞳仁的倒影之中看到了对方的恋慕。 墨昀六千岁的年纪，本来年轻白皙的瓜子脸还残余几分稚气，两腮下颌总是能掐出一小块细嫩的肉。几日不见，也许是被工作磋磨严重，他杏核一样的圆眼下方蕴出淡淡鸦青，眼角处更是被红紫点染。那两块肉再掐不出来，下颌变尖，两颊也清减许多，司命抚上去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清晰的骨骼轮廓。 “瘦了，”司命拇指轻柔，滑过墨昀眼下青紫，“这几天都没睡觉么？” 墨昀摇头冲他笑：“思念磨人嘛。” “骗人不是好习惯。” 司命的手转去掐他耳朵，墨昀把手从他腰间抽出，向上环住他的脖子。 “我看你被骗得挺开心呀，这么久没见到你，没有一个亲亲太说不过去了。” 他笑着踮脚，将唇微微嘟起送了过去，司命无奈地松开他的耳朵，嘴角微微勾起，将他环着向上带，垂首吻上他的唇。 思念爱意尽数融于吮吻之中，司命不满足于清浅的触碰，用舌尖撬开他的唇瓣，眼看吻要加深时，二人身后忽然传来抽气声。 “昀…昀昀？！” 声音将浓情斩断，墨昀慌乱地移开脸，扭头见到不远处在仙鹤背上目瞪口呆的元蘅。 人一着急，本来就带着春色的两颊更是红得厉害，他把司命推开，双手拍着被挤皱的衣服，又把散落在前襟的发丝顺，才尴尬地撑出一张笑脸。 “你来了啊？” 眼前的景象太具冲击，元蘅从鹤背跳下来时还打了个趔趄，墨昀连忙闪身上去将她扶吻。仙鹤黄豆眼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自觉不该久留，拍拍翅膀留下一句“仙子路费直接转账”，便直上青云再不见其形。 “昀昀你……” 元蘅扶着墨昀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哽在喉头半天没出来，看着墨昀微微肿起的唇瓣，又把视线转到司命身上，一手捂嘴一手指向司命，眼神里带着惊悚。 “他就是那个杀猪盘？！” 墨昀本来还在关心她有没有磕着，低头看着她的膝盖，听她喊出声直接傻了。 …… “杀猪盘是怎么回事？” 司命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跷腿手撑着下巴，半垂着眼看向元蘅。 元蘅双臂打直，手掌按在膝上，低头坐在墨昀身边，听司命问自己她身子一激灵，再抬头时嘴角抽搐，笑得勉强。 “啊哈哈…这应该是个误会。” 司命点头，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哦，误会，那不妨详细说说。” 墨昀扭头警告似的瞪了司命一眼，然后清了下嗓子为两人做起了介绍。 “那个…这位是元蘅仙子，是我在昆仑修道学院的同窗好友，你们应该…见过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见过的”三个字声如蚊蚋，实在是因为他们初见时气氛太过尴尬丢人，墨昀说完就以手扶额， 避着司命的视线转向元蘅。 “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元蘅你…应该也…不陌生哈，他是司…司命星…星君。” 他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元蘅听得心惊肉跳，抬头冲司命笑笑。 “星君安好，我是元蘅，墨昀的朋友。” 司命回以微笑：“久闻大名。” 元蘅心叫糟糕，手在下面轻轻拽着墨昀袖角，把人拉到靠近自己之后压低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 “昀昀，你当时和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墨昀想到当时自己扯的鬼话，此时亦是后悔难当。他摇摇头，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 “缘来境中认识的人不是他，但说喜欢的人是他。” 第264章 元蘅的背脊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墨昀，接着小声咬牙：“昀昀，这下误会大了，我要死了。” 安静的客厅里小声对话与大声密谋无异，司命垂眼叹气，抬起头时脸上又挂着对待生人时优雅的微笑。 “我并非凶兽，也不吃人，仙子不必担心。” 对面二人身子一颤，司命冲墨昀伸手。 “还有，我耳力不错，仙子不用担心吵到我，同昀昀正常说话就行。” 元蘅双眼圆瞪，盯着墨昀：“他叫你昀昀？” 墨昀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嘴角抽搐着努力抑制着不要上扬得太过明显。 “嗯。” 他说完便一点一点地挪着屁股，到了最后干脆拉住司命的手起身坐到了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抱歉啊元蘅，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墨昀把两人交握的手向前抬了一下，展示给元蘅看，“我们正在交往。” 元蘅“啊”了一声，扭身避着二人狂掐人中，过了有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你这个消息实在……” 她没说下去，墨昀担心她受打击太大，有些歉疚地解释道：“我知道这个事儿对你来讲有些突然，我本来想等几天南极大帝寿辰假期时就告诉你的，结果…你先看到了。” “没事，你能和心上人在一起是好事，我就是需要一点时间缓缓，毕竟…”元蘅话音顿住，又小心地扫了司命一眼，“对方是司命星君。” 两人战战兢兢，司命倒是老神在在，他松开两人交握的手，搭在墨昀腰侧，把墨昀直接从扶手处搂下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仙子今日是和昀昀有约在先？” 司命的问题似乎勾起了元蘅的一些极为不妙的回忆，墨昀就见她脸上登时愁云满面，看向自己的眼眶也开始泛红，于是便把司命的手拨开起身又坐了回去。 “对啊，你今天说有重要的事找我，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元蘅摇头，看了司命一眼之后低头沉默，墨昀急得挠头，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之后又低声问她：“你要是不方便，那到我房里说？” 元蘅还是摇头，起身干巴地对墨昀笑了一下：“过后再说吧，快入夜了，我先回去了。” 墨昀没见过她这样的状态，自然不放心她独自离去，正想同司命商量一起送元蘅回家，司命却笑了。 “仙子是为晋升考核的事情烦忧？” 简单的一句话把元蘅成功送回沙发上，墨昀被她的动作弄得愣怔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 “你…你也要下凡去过渡劫历练了？” 元蘅把脸埋在双手之中，闻言点头。 “今天刚下的通知，我过来本来是想你在天府宫，能帮我打探一下……”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司命还在，立刻收声放下手，一脸假笑地看着墨昀。 “后来我想着怎么能让你帮我走后门呢，这样违反规定的，所以我就准备回家了。” 元蘅再次起身，冲司命拱手弯身：“不打扰星君，元蘅先行告辞。” 她脚步飞快，墨昀追在她身后，不知该留人还是送人，司命拍拍扶手站起来。 “考核的事情仙子不必担心，你的命簿有专人负责，会顺利通过的。” “真的？” 元蘅忽然驻足，墨昀差点撞她身上，还是司命及时出手，把他拉回自己身边。司命看着一双满含期望的眼，一点头，眼中又现潋滟波光。 “绝无妄言。” 元蘅得到司命保证，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走之前不忘冲墨昀悄悄比拳。 “加油。” 墨昀也不知道她让自己加什么油，送走了好友他转身担心地问司命。 “元蘅的考核，真的没问题吗？” 司命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抱着，低头吻了一下他的眉心。 “别皱眉，元蘅仙子下凡渡劫，自然有人会忍不住从旁相助。” 【作者有话说】 感谢订阅的天使们，给大家比心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本来以为入v之后会受到现实的打击，但是看了下订阅状况也找到了一点自信，感谢大家。 下章周三更新 第142章 缘来境和杀猪盘 司命语气笃定，表情也不像瞎掰。但牵扯到好友，墨昀依旧心中难安，他开口想要再问详细些，司命却用吻将他的唇堵住。 “相信我，她不会有事的。” 司命捧着他的脸再次强调，墨昀被唇瓣暧昧的暖湿弄得浑身酥麻，这个时候只知道点头，再说不出什么有用的。 唇上的水痕被司命用指腹轻轻蹭去，本来正常的动作又将墨昀撩拨得有些意犹未尽，他闭上眼扬起脸，向司命靠近索吻，哪知这次司命并未如他意愿。 “缘来境和杀猪盘是怎么回事？” 司命将他脸轻轻推后，墨昀背脊一僵，脑中旖旎的幻想被脚底凉气驱散。 “这个……” 墨昀挠腮，心中发虚，眼睛也不敢看司命，脚步向后想要躲避，司命却伸手环住他的腰，把人又带了回来。 “没说清楚就想逃跑？” 司命唇角带笑，剑眉轻轻上挑，墨昀喉头滚动，偏开的脸也被司命掐着下巴扭了回来。 躲不开就只能面对，墨昀抓住司命的手，有些讨好似的摩挲着他的手背肌肤。 第265章 “这件事…你听我解释。” 他拉着司命坐到沙发上，从进入缘来境发帖讲起，提到南天星的时候他想大概略过，司命不让，抓着他的手指轻轻掐着，“这段细讲。” 墨昀只得硬着头皮把南天星辅导自己考试的过程细细讲了一遍，讲完之后他略微有些口干，用舌尖微微润了一下嘴唇，又抬眼小心地觑了一眼司命的表情。 司命手指摩挲着他的虎口，力道不重还略微有些痒，墨昀向后轻轻抽手，又被对方捉了回去，像玩儿似的接着磨蹭。 拉扯之间墨昀看他面上并无不悦，偷偷将胸口的气息呼出，心道还好。 “所以，你在北方天买的礼物，最后送给了这位南天星？” 刚放下的心被司命的问题又吊起来，墨昀摸着鼻头装傻。 “啊？什么礼物？” 司命二指在他额间轻轻一弹，墨昀揉着痛处扭头瞪他，反被司命笑着捞起放在腿上。 “别装傻，你当时说要送一个很重要的人。” 墨昀把视线移开，小声吐槽：“什么脑子，记性这么好。” “我说过我耳朵很好。” 司命掐住他的鼻尖，让墨昀不得不看着他，然后倾身靠近略微压低声音。 “那个南天星对你很重要？” 墨昀手心冒汗，抓着自己衣衫下摆来回揉搓。 “萍水相逢，人家热心帮忙助我通过考试，怎么不是一位贵人呢？” “哦。” 司命重新靠回椅背，手却还在墨昀背后轻轻护着。 “所以你和元蘅仙子提到自己的心上人时，就报出了南天星的名字？” 墨昀怎么听都觉得这语气里带着几分酸，但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够地道，他除了哄也没有别的办法。 “当时是想追求你来着，但又不知道你怎么想，总不能和元蘅说‘我想追我的顶头上司，帮我’吧？你今天也看到了，我真这样说她会以为我疯了。” 他说完见司命没反应，立刻又凑上去勾着对方的脖颈。 “而且遇到他是在你喜欢之前的事，你不开心我可以解，但是不要真的生我气，毕竟我也不能预知未来，再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对我……” 产生恋慕这句话他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耍赖一般把脸埋在对方颈侧。 “总之你不要不开心。” 司命拎着他的衣领将两人的距离扯开，墨昀以为他还不高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过去，司命顿时失笑。 “真可爱。” 墨昀脸上飘红，嘴角耷拉下去，伸手按在他胸口就要起身走开。司命松开手，墨昀身后的外力作用消失，没有维持住平衡，脸又撞进司命的胸膛。 鼻梁嗑在胸骨上，痛得他嘶声抽气，司命的恶趣味拱得他心头也窜出一团带着微怒的火苗来。他咬牙伸手，在司命的腰侧用力拧了一把，司命“嘶”了一声，抓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咬住。 墨昀想躲司命便又加了几分力，还用一双带着挑衅的眼含笑看着他，墨昀被挑得胜负心起，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掐他鼻子，却在半途中被司命截获，抓着放到自己腰后。 墨昀挣扎无果，用力收手带着司命倒在沙发上，一通扭打二人胸腔起伏都有些剧烈。墨昀下巴垫在司命的胸前，手还被他抓着压在背后，两人身体紧贴，气息带着热，在鼻端交融流转。 这样的姿势实在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找回智后墨昀便有些羞赧，他想起身却惊觉自己身上某一处因为和司命过近的接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下红霞从头顶蔓延至脖颈之下，墨昀手足无措，窘到恨不得现在直接遁地逃窜。贴得这么近，司命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状况，墨昀听到他的笑声，刚开始还有些压抑，对上他的眼神时便没了收敛。 羞愤的情绪催着墨昀着急起身，司命伸手按住他的后脑，让两人又贴合在一处。 “别动，先缓一会儿。” 墨昀心中暗道：“挨着你能缓才算有鬼。” 身体再一扭便僵住了，他抬头眼睛眨巴着看向司命，表情有些呆滞，司命轻轻叹出一口气，笑得十分无奈。 “所以，先让我缓一会儿。” 墨昀“噗嗤”笑出声来，头一次见司命吃瘪，让他心中生出“扳回一城”的愉悦感来。司命弹他脑壳，又掐了下他的侧脸。 “还好意思笑我？” 墨昀把脸从他指间扭开，又埋进他的衣襟中，声音模糊带着笑意：“我挺好意思的。” 司命吃瘪却也不恼，手轻轻地抚着墨昀背后的发丝，用手撑着脑袋低头看他。 “昀昀。” 墨昀鲜少被他这样称呼，尤其是以这样的姿势和氛围，热意自头顶穿过脊背直达全身，让他如同一片羽毛一般翩然在半空，不思下落。 “嗯？” 他微微抬脸，只露出一双莹润的眼。 司命用手轻轻蹭他的睫毛，“谢谢你在这里等着我。” 他说得认真，墨昀却觉得脑中如有火山熔岩喷薄，神思变得混沌，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此刻自己被满溢的幸福环绕。 司命手撑着沙发，带着墨昀坐起身来，将人环抱在自己怀里，又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侧。 “有你在就好。” 他将双臂收紧，感受着墨昀跳动的脉搏，心想即便天道真的要诛灭神脉，他也会守住怀中的美好。 第266章 墨昀不知他心中所想，回手抱住他，只没过一会儿便用力把他推开，起身红着一张脸，脚步噔噔地窜进厨房。 “这样不行，家里有凝神静思茶，我…我去冲两杯过来。” 但两人本就是热恋期，目光碰到一起都能激起一串粉红气泡。所爱就在身边，触手可及，凝神静思茶的功效约等于无，即便饮下也还是会在顾盼相望之中擦枪走火。 墨昀再次被吻到气息不稳，手中缠绕着司命的发，轻轻拽着它让司命低下头来，流转的气息带着浓烈的玉望。 两人的嘴唇慢慢贴近，墨昀只要再努力一些就能触碰。 “嗯哼！” 一天中第二次索吻被打断，墨昀的心承受阈值也被拉高些许，扭头面对父母的时候甚至能维持语句连利。 “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 他被父母赶回房间，昴宿阴沉着一张脸，说要和司命单独谈谈。门上被柳宿下了隔音符，他努力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却什么都听不见。 也不知司命同他们是如何谈的，等到他被放出来时，昴宿的脸色由阴转晴，甚至还挂着温和的笑容。 司命礼貌告辞，柳宿把墨昀一推。 “去送送星君。” 墨昀脚步不稳，被司命接住，再回头时他总有一种被自己父母卖了的失落感。两人牵手走到院外的马车前，司命轻轻抱住他，在他的额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明天要做什么？” 墨昀想了一下，对他说道：“早上可能要去孟先生那里一趟，这周末要把他留下的功课交上去，下午打算去青龙宫探望陵光上神。” 司命静静听着，并没对自己不在计划内表示不满。但墨昀舍不得假期行事历里没有恋人参与，于是仰头又问他：“下午要不要和我一起，等到傍晚我们就出来，我知道一家店很不错，吃完饭我们可以散散步，然后我和你一起回天府宫。” “好，听你的。” 墨昀的邀约司命自然不会拒绝，他抬手又捏了一下墨昀的脸，然后微笑。 “先回去吧，明天见。” 人间管局。 魔族绯月作为重点看管的对象，他所在的楼层的安保自不必说。 看守人员来交接时带着一张生面孔，要下班的人好奇地问了同事一句，得到的答复是上面派来的，下班的诱惑在前，疑问便点到为止。 看守三人为一组，入夜之后轮流休息。轮到新人时，他客气地谢过二位前辈，走入休息间后脸上的笑意顷刻消失。 监控录像里他和衣躺下，没一会儿便睡得香甜。但谁也不知道他的魂魄自躯壳脱出，正穿过墙面往水晶房间的方向走去。 金笼之中，绯月眼皮微微颤动，慢慢睁开双目，他的嘴角上翘，笑容显得有几分诡异。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鞠躬！ 错别字是故意的，佩佩性格有些敏感，所以…… 下章周五见~ 第143章 陌生的书记官 今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墨昀不想耽误时间，难得没有赖床，早早将自己收拾得当，准备先去孟如是家中报到。 他推开房门恰好遇到要离开的柳昴二宿，勤于工作的夫妻二人听说儿子要去拜访老师，二话没说就把儿子一道捎上了车。 昨夜和司命分别回到家中时，老二位已经回房歇息，他也没好意思把门叫开问他们到底和司命聊了什么，现下一家三口都在车中坐，墨昀便想趁这个机会向父母打听一下。 “爸，妈你们昨天和司命星君…都聊了什么啊？” 墨昀一边给老二位倒茶，一边低声问道。柳宿拿起茶杯，挑眉疑惑道：“你们俩昨晚出去溜达那么久，你没问司命？” “啊这……” 墨昀有点尴尬地放下茶杯，昨晚光顾着腻歪，完全没想到问这些，等到他想起来时司命的马车都飞出十里地了。 “我忘了。” 他摸了下鼻尖，两颊因为想到昨晚又飘着淡淡的红。这含羞带怯的模样落到老母亲眼里，便有些不招人待见。 “昀昀。” 柳宿把茶杯放回桌面，顺道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墨昀看她表情不对，连忙坐正身子。 “像什么样子，八百年没谈过恋爱一样。” 昴宿拍了下妻子的肩膀，小声提示：“昀昀这是初恋。” 老爸帮忙说话，墨昀也生出几分底气，只是略显不足。 “近八百年我确实没谈过恋爱啊。” 柳宿瞪了丈夫一眼，昴宿眯眼微笑，扭过头又帮着妻子对墨昀道：“找到心上人内心喜悦是正常的，开心的同时也要保持智。” 墨昀点头，“所以昨晚你们……” 昴宿轻叹了口气，从表情来看昨日的谈话应该还算愉快。 “我们作为父母，只能在这件事上帮你略微把关，司命星君的态度和想法我们尚算满意，接下来你们如何发展，还需靠自己努力。” 有父亲这句话，墨昀的忧虑便少了一重，但还没来得及高兴，昴宿脸上的笑意就收敛起来。 “你虽然年纪小，但同司命相处也不能太任性。” 前几天还对司命不满的人一下调转矛头，墨昀完全懵了。柳宿对丈夫的交代甚是不满，扭头瞪他，“不能任性谈什么恋爱，昀昀年纪小还是错处了？” 第267章 “我不是那个意思……” 昴宿也没想到一句话点了火药桶，搂着柳宿的肩膀想要解释，结果柳宿女士脾气上来完全不买账。 “那你什么意思？” 墨昀：“……” 昴宿同志和柳宿女士就亲密关系的维系问题充分交换了意见，到最后昨晚的谈话内容半点没问出来，反倒费了许多口舌在安抚双方情绪上面。 到了孟如是的住处墨昀半秒也等不及，脚底抹油，柳宿女士单方面和昴宿同志闹起了脾气，冷脸冲向车门，完全不会丈夫的哄劝。 墨昀觉得自己来得够早，却没想到孟如是还有其他访客，门钉上的人脸刚现出形状，大门便从里面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来。 男人身着紫衣，腰间玉佩刻着神霄玉清府的专属纹路。 神霄玉清府是南极长生大帝的府邸，按级别来讲这是墨昀的顶头单位，他略怔了一下便侧开身给男人让开去路，顺便拱手行礼。 “你是如是的学生？” 墨昀点头，再次弯身：“学生墨昀，见过仙君。” 男人微笑点头，“不必客气，进去吧，他正等着你呢。” 墨昀点头道好，男人也未停留，转身从他身边经过，踏入对面的马车。墨昀抬头看了一眼，也没多想便走进孟如是的院子。 不远处柳宿和昴宿看着马车经过，对望一眼，面上的表情都变了颜色。 柳宿顾不上和昴宿置气，蹙眉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刚才上车的那个人有点眼熟，他是不是……” 昴宿接着柳宿的话头说下去：“南极长生大帝办公室的书记官，他怎么会在这儿？” 墨昀穿过院子来到红楼前，孟如是正背着他，黑猫阿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浑身的毛发竖起，弓着身子站在树上对孟如是不住哈气。 “阿穹乖，没事了，下来吧。” 孟如是如此温柔的样子墨昀还是头一次见，他停下脚步，担心自己向前去会打扰到这一猫一人。 “你还回来干什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心思掺和你们这些事。” 可能是墨昀的脚步声被察觉到，孟如是没回头，但听这意思明显是把墨昀错当刚才离开的男人了。 “孟先生。” 墨昀开口叫人，孟如是似是被吓了一跳，回头见到墨昀表情也有些别扭。 “是你啊，这门钉该换了，进了人也不知会一声。” “我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位仙君出门，就没召唤门钉出来。” 墨昀替无辜的门钉解释了一下，孟如是“嗯”了一声，阿穹却忽然跳下树，快步跑着跳进了墨昀的怀里。 “喵～” 它抬头望着墨昀，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黑色瞳仁慢慢变大变圆，一双白蹄在他的胳膊上来回轻踩。 孟如是无奈地看着阿穹，“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哄了半天都不下来，你一来倒撒起娇来了。” 墨昀笑了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包小鱼干，阿穹立刻激动起来，喵喵叫着伸爪去够。 “大概是因为这个。” “零食不能多吃，给它两条就行，多了他以后挑食。” 孟如是说完便往红楼内去，墨昀掏出两条鱼干，喂了阿穹一条，又把另一条放在石桌上，指着它摸了摸阿穹的脑袋。 “一会儿自己吃，我还有事先不陪你了。” 阿穹听懂了似的从嗓子里哼出一道软软的声调，叼着鱼干听话地跳到石桌上，墨昀又摸了他一把，追着孟如是进入红楼。 这周好的书籍目录和读书笔记被他整齐排列在书桌上，孟如是拿起来仔细看过之后撇嘴看了他一眼。 “在晏流手底下不好做吧？” 岂止是不好做，短短一周他觉得自己沧桑了千岁有余。身体上的累还是其次，对自信心的打击可能需要用整个余生去治愈了…… 墨昀按下心中想法，只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用不那么直白的方式回答道：“晏处长对待工作确实严谨。” “不用那么委婉，你就算说他坏话我也只会给你鼓掌叫好，你还怕我跟他告密啊？” 那倒不是…晏流严格归严格，但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墨昀对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 “不怕的。” 墨昀说完又从乾坤袋里掏出自己仿写的命簿，放到孟如是面前站好。 “晏处长说我第一份合格的作业，也得让您验收一下。” “我验收什么，人又不是我带的……” 话是这么说，孟如是的眼神还是落到了墨昀的作业上。然后墨昀就见他拿起那几页纸，脸色越看越差。 “就这他还给你合格？” 孟如是把纸重重拍在桌上，震得墨昀一激灵。他提笔蘸墨，把好几处圈了出来，用手指点着页脚。 “这些地方用词不够严谨，还有这里……” 听了一上午“孟老来找茬”，墨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孟如是交代的要点和错处。孟如是看他一副动脑能量不足的样子，叹气起身。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站了这么久也挺累的，吃点水果休息一下。” 两人回到院中，分坐石桌两端。墨昀咬了一口杏子，抬头小心地觑了孟如是一眼。 “孟先生，晏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孟如是没说话，招来纸偶倒茶。墨昀等不到答案也不敢追问，于是又转了个话题，问起了今早门前见到的那个男人。 第268章 “那位仙君是您的朋友吗？” “算不上什么朋友，我们是一个道门的前后辈，他飞升比我早，若论起辈分，我该叫他一声师叔祖。” “哦。” 墨昀咽下果肉，便不知该再说什么，纸偶把茶杯放在墨昀面前，孟如是抬手又把他们挥退，忽然长长叹气。 “叫晏流不要催了，现在我回不去，以后你每周这个时间过来交作业就是，能教你的我肯定不会藏私，你回去和他照实说就行。” 孟如是会拒绝墨昀倒也不奇怪，他过来之前晏流就已经下过预判，只是这次他的态度倒不像上次那么强硬，墨昀感觉他似乎是想要回到天府宫去的，只是有什么难处让他有所顾虑。 对方的难言之隐墨昀不便打听，只能答应对方说自己会向晏流转达。 快要晌午时墨昀从孟如是家出来，抬头就见司命靠着马车等他。见他出来，司命起身张开双臂，墨昀笑着快走几步扑进他的怀里。 “等很久了吗？” “嗯，很久了。” 司命轻吻他的眉心，又道：“孟如是再不放你出来，我就准备敲门进去抢人了。” 墨昀被他逗得笑出声，然后又用额头抵着他的锁骨，“我受打击了，快安慰我一下。” “你的能力没问题，是他们两个的要求更严格。” 司命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眼中带着疼惜与怜爱。 “行，我好多了。” 墨昀轻轻推开他，抬起头时脸上带着灿烂地笑，“走吧，去青龙宫。” 从父母那里没问到什么细枝末节，于是墨昀的好奇心就放到了司命身上，司命听了他的问题只是微微笑着，招手让他挨近一点。 等到二人来到青龙宫门口，墨昀才终于从司命怀里逃出来，他召出一面镜子，看着自己鬓发散乱，面带红霞，不由怨从心起，扭头瞪了司命一眼。 “要去见长辈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司命胸前的衣襟也被揉皱，微微散开，露出里面一片凝白肌肤。墨昀眼睛扫到那处又觉得刺眼，于是又扭过身迅速替他把两边衣襟收紧。 “以后…你出门穿着也要注意。” 他把衣带用力一拉，声音显得没甚底气：“不能袒胸露背的。” “好。” 司命本来半躺在沙发上，听墨昀一句又一句地管束自己，眼中笑意更浓。他冲墨昀伸出一只手，墨昀担心又要被他拉回去，犹豫着没动。 “不是着急见长辈么，拉我起来。” 眼前的手轻微晃动，墨昀抿唇，微微用力，将人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司命眼中狡黠一闪而过，顺着力道直接挂在墨昀身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双手把人重新罩在怀里。 “别闹了。” 墨昀抬了下肩膀，小声抗议。 司命笑着在他脸侧轻轻吻了一下，“以后都听你的。” 墨昀捂脸，回头瞪他，司命却满不在意，直起身来摘下他的发带。 “头发乱了，我帮你一下。” 发丝落下，遮住了他红得更浓的脸颊，司命拎着发带，手指轻轻替他分出两边墨发。 “怎么还带着这条？” 墨昀嫌他明知故问，板着脸不答，司命替他系好头发，又掐了下他的鼻头。 “小锯嘴葫芦，连句话都舍不得说。” 墨昀直接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下，咬完之后还故凶狠地看他。 “是，我的牙都是锯齿状的。” 这一口墨昀也没用力，司命只觉得虎口被他咬过的地方略微泛痒，再看墨昀一双奶狗凶人的眼神，含笑的眼中眸色渐深。 他想要掐住墨昀的下巴，手指却在触碰肌肤时停了下来。 “先进去吧，不好让你的长辈们久等。” 司命轻轻叹气，挥手用术法将二人的衣衫得当，然后拉着墨昀走下马车。 还未进门就听里面轰隆巨响声不断，角宿站在门口，被响声吵到眉头微蹙，但见墨昀和司命过来，还是客气地笑了一下。 “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墨昀眼见屋檐一角飞上高空，然后又迅速坠落，心里顿觉不安。 角宿摇头，“小仙君来得正是时候，今日四位上神都在。” 又是一片青砖飞起，墨昀嘴角抽了一下，指着巨响发出的方向问得小心翼翼。 “那这是？” 角宿十分淡定，连头都未回一下。 “是陵光上神，她与穷奇…从早上已经打到现在了。” “上神和穷奇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诸位天使的订阅，给大家比心了。 接下来会有几章合家欢的剧情，当然会让昀昀和司命好好谈恋爱的，过了这几章就开始推结局线了。 第144章 我嫁你也行 墨昀和司命跟着角宿来到青龙宫后殿，大门甫一推开，一盏石灯便兜头飞了过来。司命反应迅速，一手抓着墨昀把他拉进怀里，一手放出仙罩，石灯撞在仙罩上弹出半丈有余，骨碌碌地滚下阶梯。 “穷奇你什么准头？看准你的目标，别连累无辜。” 陵光皱眉睨了穷奇一眼，飞身停到墨昀面前，双手穿过仙罩捧住他的脑袋，来回扭着查看他的脸。 “让我看看，没砸着你吧？” 墨昀被弄得老大不自在，又不好意思把脑袋挪出去，只能张开被她捏得嘟起来的唇，声音含糊地说道：“我没事，倒是上神你和穷奇这是演哪出？” 第269章 陵光收手，看穷奇扇动火翼靠近，足尖一点又飞上高空。 “这娃想不开和我打赌，我最近刚好想活动一下筋骨，就陪他过两招。” 过两招？ 墨昀看着满地狼藉，心想这两招可真够劳民伤财的。身后角宿心疼地把石灯捡回来，不住叹气。 “昀昀来了啊，不用他们过来坐。” 这声音洪亮带笑，一听就知道来自白虎上神监兵。墨昀循着声音望过去，果然见到寝殿门前的高阶之上一个半球形仙罩青光氤氲，其余三神围坐在一张石桌旁，品茶品得正开心。 孟章的寝殿屋顶几乎被毁去一半，但他脸上不见半点急色，一脸淡定地和执明轻碰茶盏。青砖雪片一般扑簌簌打在仙罩上，撞出哐哐闷响，执明脸上挂着温润的微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场上只有监兵一直热心战况，但也主打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眼见围墙被穷奇撞出一个虎形大洞，他还略惋惜地攥拳在膝头锤了一下。 “哎呀，对付陵光怎么能用这招，近身作战他一点便宜都讨不到，你看看这又得白挨一鞭子。” 他话音刚落，一根淬火金鞭就抽到了穷奇翅膀上，穷奇被打得发出一声痛吼，孤翼难支，身子歪斜着直直砸在仙罩之后的寝殿当中。 大殿承受不住这道巨力，顷刻间土崩瓦解，砖石混合着木屑向四处飞溅，墨昀下意识地闭眼扭身钻进司命怀里，司命低头安抚似的摸着他的后脑，脸上的笑也收敛起来。 区区一次吃瘪怎会让穷奇轻言放弃，没过多时废墟之中燃起一团烈焰，穷奇自烈焰中飞出，身形如电冲向陵光。 他口中喷出火球，快要靠近陵光时又被她的鞭子抽得粉碎，火星溅落，地上的植物叶片也被高温烘得边缘焦褐，微微翻卷。 执明叹气，挥手散出一片雨雾，总算让无辜的植物获得生机。 穷奇双眸似火，在空中停下，鼻孔粗喘喷出灼热白气，陵光收鞭，站在他对面笑着火上浇油。 “这六千年你都干嘛去了，就这还想挑战我？” “陵光你……” 穷奇声音带着喘，陵光半点不留情。 “即便我身体不复全盛之时，照样能教训你。” 穷奇哪能听得了这话，爪子一拍再次追了上去，陵光哼了一声，举手挥鞭，金鞭和利爪在空中相撞，顿时火光炸裂，四周温度都跟着升高不少。 墨昀听到动静从司命怀中探出头来，就见陵光忽然后退一步，捂胸轻咳了几声。 与此同时，一直淡然的孟章站起身来，陵光周身立刻被青色仙罩包裹，穷奇的爪子拍在仙罩上，登时弹飞出去。 “不是，孟章你干嘛？” 陵光一边抱怨，一边举拳砸向仙罩，孟章飞到她面前，也不说话，直接抄起她的腰把人扛上肩头。 “孟章你作弊！” 穷奇从瓦砾之间钻出来，把脑袋上的灰尘摇晃下去，冲着空中孟章叫道。 孟章一抬手，地上的残垣断壁顷刻凌空飞起，然后有序地回归原位。 “趁她身体抱恙时同她打赌，你又有多光明磊落？” 孟章侧过脸，自上而下睨着穷奇，穷奇被戳穿心事，一时语塞。陵光扭动着身子，手拍着孟章胳膊。 “你至少让他心服口服啊，还没打完呢。” “是你说你身体无碍我才纵着你同他胡闹的。” 陵光腰被他箍着，挣扎半天也没脱身下来，又听孟章如此说甚是无奈，双手泄了力气，耷拉着挂在孟章后背。 “我刚才是被口水呛了一下，真的，穷奇出招太笨，我着急指点，结果把口水呛进喉咙了。” “随便你怎么说。” 孟章一步一步带着陵光自空中踏了下来，又道：“正午已至，正巧昀昀和司命星君也来了，难得热闹，一会儿大家一起吃顿饭，打架的事过后再说。” 执明跟着站起身，冲墨昀招手。 “现下危机已除，别和你的小恋人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 墨昀这才想起自己一直被司命抱在怀里，而且这番景象应该半点不落都被四位上神看在眼里了。 他立刻站直身，耳尖滚烫，司命用指头轻轻掐了那里一下，“不好意思了？” 墨昀点头，仰首看着司命，“本来想找个正式的场合和他们说的，这下好像…不用说了。” 司命握住他的手，调侃道：“还挺重视仪式感。” 墨昀绕到他身侧，拉着人往寝殿走，脸上又带了笑。 “那肯定的，我难得找到这么棒的恋人，自然得把他郑重介绍给家里的长辈。” 他说得直气壮，完全忘了司命和自己父母见面时有多尴尬。司命任他牵着，一抬手袖口飞出一群晖夜。 他拉住墨昀，扭身冲角宿弯身行了一礼。 “今日陪昀昀拜访诸神，恐礼数不周，故而略备了一些薄礼，还请角宿神君吩咐下属帮忙呈上。” 角宿颔首微笑，说了句“星君有心了”，便退了下去。 墨昀没想到他还带了东西，眼里冒着问号看他。 “你…带了礼物啊？” 司命大掌拍拍他的发顶，“陪你见长辈怎么好意思空着手过来。” 空手来了好几次的墨昀：“……” “你这样搞得我觉得自己好差劲啊。” 他低头小声咕哝了一句，司命掐他的脸蛋，又安慰道：“我想求得你的长辈同意我们交往，自然要更加努力，更何况我的东西都是你的，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 第270章 墨昀嘟嘴摇头，“那不一样的。” “那下次再过来时，我陪你去挑礼物。” 司命被他嘟嘴的样子逗得满眼笑意，墨昀听后又开心起来，晃荡着他的胳膊道好。 宴席开始之前，柳宿和昴宿也赶到了青龙宫。众人围着巨大的圆桌坐下，陵光换了一身衣服，和孟章姗姗来迟。 待众人坐定，陵光见穷奇和荧惑都没来，脸上便有些失落。柳宿自然看不得自家上神不开心，解释说荧惑有公务要忙，过了晌午便会过来，这才让陵光脸色稍好看了一些。 角宿又言穷奇说自己没胃口，陵光叹了口气，“他今日未能如愿心里自然不痛快，我们先吃吧，一会儿我去和他聊聊。” 虽然没有荧惑和穷奇略显遗憾，但有墨昀的喜事在前，也算是宾主尽欢。陵光举杯撑着脸，笑望对面一双碧人，“昀昀和司命在一起，我就放心了，这样他们今后成亲我也不用担心我儿远嫁受委屈。” 墨昀一口蟠桃乌龙呛进喉咙，不住咳嗽，司命矮身递来手帕，又轻轻替他拍背，二人这副模样被诸位长辈望在眼里，更是欣慰不已。 只有墨昀掐住司命的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抱怨道：“谁说我是嫁人的…” 司命把手帕放到桌上，在他耳侧悄声道：“我嫁你也行。” 这下墨昀咳得更厉害了…… 午饭过后，四神说有事情交代司命，墨昀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也没有坚持和他们一道。想着穷奇还未用餐，他便向角宿要了一份饭菜装在食盒里，打算送到穷奇那里。 他刚迈出殿门，就看到荧惑快步走了过来，两人目光相对，皆有些愣怔。 上次两个人的谈话并不愉快，墨昀一直担心揭穿荧惑的心事会让对方心里有怨，也不敢轻易联系他。此刻有机会面对面，他也想做点什么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舅舅。” 墨昀低声叫人，荧惑点头“嗯”了一声，就要往里走。墨昀拉住他的袖角，眼里带着小心。 “舅舅，我…对不起。” “啧。” 荧惑眉头微微蹙起，手罩在墨昀的发顶。 “这是谁家的傻孩子啊？眼神这么可怜，肯定不是我家的。” 墨昀抬眼，嘴角向下撇，荧惑直接笑了，手在他发顶揉了一把。 “行了，别用这么一张可怜脸看我，好好谈你的恋爱去，你舅舅还有正事儿要做。” 荧惑能这样说就代表没事了，墨昀心下松了口气，嘴角也慢慢扬了起来。 “谢谢舅舅。” “不客气，玩儿去吧。” 荧惑说完，拍拍他的脑袋，便进了寝殿。墨昀看着他的背影，欣慰之余又觉得心酸。 如果…他喜欢的不是陵光上神，也许就不会这么孤寂了。 寝殿会客室内。 荧惑大剌剌地坐在陵光旁边，笑着同众人打招呼，轮到司命时笑意立刻减了一半。司命对荧惑的态度早已习惯，自然也不在意他如何对待自己。 他事无巨细，将凡间见闻分享给室内诸位。 魔族重现世间对天界来讲绝不是什么好消息，对神明而言更是如此。四神神色各异，但就表情而言，无一人神色轻松。 陵光和执明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她才开口。 “魔族封印被破，我亦有看管不力的责任，现在他们在凡间作乱，我自然不能坐视不，正巧同天道的赌约已到最后一轮，待长生大帝寿宴之后，我便亲自入凡，希望能将此事彻底解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阅读和评论，给大家鞠躬比心！ 下章周二见~ 第145章 我也有兄弟的 墨昀一路打听，才在靠近东方天柱的院落一角找到穷奇。 穷奇化作人形，背对着他蹲在墙角。他的衣衫下摆被火焰燎成破布一片，配着他的动作被风一吹便显得格外落魄。 听到墨昀的脚步声，穷奇抹了把脸，一脸的凶狠对上墨昀的脸时又收敛了不少。 “是你啊，找我有事？” 墨昀知道他打输了心情不好，笑着提起手中食盒。 “刚才吃饭时你没过来，担心你饿肚子，我来送饭的。” 穷奇鼻孔哼气，又扭过头下巴垫在交叉的双臂之间。 “不饿，不吃！” 手臂受力，沾染了灰尘的袖上便染上了一片红。墨昀快步走到他身边，把食盒放到一旁，抓着他的胳膊，皱眉问道：“你受伤了？” 穷奇不耐烦地抽手，墨昀被甩得向后退了一步，穷奇有些后悔，但也没说什么，只把脑袋扭到了另一边。 “这算什么伤，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血珠子都打在地上了，怎么会是小伤，墨昀抿嘴，板着脸用上了契约之力。 “站起来跟我走。” 有契约在身穷奇反抗不得，一路骂骂咧咧地跟着墨昀回到自己房间。墨昀找不到药箱，从自己乾坤袋里翻腾出来从前孟章送给自己的疗伤药，按着穷奇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掀开他的袖子查看伤势。 穷奇双臂都有伤口，应该是掉落时被土石划伤所致，伤口不浅，正向外渗血。 墨昀捏了一道清洁咒，替他把伤口清好，取了药粉倒在他伤口处，药粉遇到皮肉刺得穷奇一激灵，抬眼瞪着墨昀叫道：“你轻点啊。” 第271章 趁他开口，墨昀又把内服的药丸塞进他嘴里，穷奇受不了苦味，抵着舌尖就要吐掉。 “不许吐，咽下去。” 穷奇喉头滚动，咕叽一声咽下药丸，随即整张脸皱成一团。没找到绷带，墨昀只能先拿干净的手帕替他把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孟章上神的药见效很快，明天你就不疼了。” 提到孟章，穷奇脸又阴沉几分。一双红瞳凶光闪烁，“谁稀罕用他的药。” 墨昀把东西收好，坐在他对面，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盯着他。穷奇被盯得莫名心虚，凶光散了个七零八落。 “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是怎么的？” “你和陵光上神打赌是怎么回事？” 穷奇现下对打赌二字十分敏感，咬紧下颌不说话。墨昀叹气，把食盒推到他面前，让声音尽量温柔。 “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但是受了一身伤，总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见穷奇不为所动，墨昀又接着加码，“我还带了点心来，有你最爱的酥酪饼。” 到底是甜品更具诱惑力，穷奇撑没多久，还是自己动手掀开了食盒盖子，专门把点心挑出来抓了一块咬进嘴里。 肯吃东西问题就不大，墨昀替他把饭菜也拿出来摆好，打了一上午，穷奇也饿了，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墨昀含笑替他倒了杯茶，又小声劝他不要噎到。 可能是墨昀柔声细语地哄劝让穷奇得了安慰，他忽然放下筷子，眼睛眨巴一下，瞬间就红了。 “陵光和我打赌，说我赢了就能把我的三位兄弟放出来。” 其他三位兄弟…… 墨昀想到教科书上的四凶画像，心情有点复杂。 “我知道我们四兄弟被天界忌惮，但凡事不都有商量的余地么，我都想好了，来日他们若是有机会重见天日，我定会好好管着他们，不让他们惹是生非，我都想好了……” 穷奇的声音愈渐沙哑，把筷子一搁蹲下身抱着圆凳再次背对墨昀。 “你们阖家团圆，我也不是孤身一个啊，我也有兄弟的。” 过去的事墨昀曾经听穷奇提过，三位兄弟身陷囹圄，自己孤身在外的心情他能够解，也很想帮忙，但那三位重获自由之后行为是否能如穷奇所愿，谁也说不清楚。 “其实，我们也是你的家人啊。” 墨昀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穷奇扭头看了他一眼，一耸肩又把他的手拱了下去。 “那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从过往的“丰功伟业”上来看，他那三位兄弟确实是“个中翘楚”。墨昀心中想着如何再安慰他几句，穷奇却忽然跳起来坐回圆凳上。 “你这是…没事了？” 墨昀扶着膝头站起身，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抓起筷子埋头扒饭。 饭菜咽得太快，噎得穷奇不住捶胸，墨昀连忙把茶水递上，他喝了才缓过来些许。 “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想明白了，等我吃饱了就去练功，我就不信打不过陵光！” “好…好志向。” 墨昀头顶三道黑线，笑得嘴角直抽，心想穷奇这性子还真是单纯直接，阴晴也不过转瞬之间。 会客室内陵光刚说出自己的想法，荧惑便出言反对。 “你现在的身体去应天道之约，不要命了？！” 监兵就坐在他身边，被他一吼茶水泼出去半杯，顶着一双飞机耳直摇头。 “你小点儿声，这一嗓子叫得…我脑袋瓜子嗡嗡的。” 陵光皱眉瞪着荧惑，荧惑也不让着她，两人隔空默默对峙，最后陵光叹气，先软了下来。她撩起自己的袖子，将爬了满臂的墨黑纹路给他看。 “最近荒流吸取我神力的势头缓了不少，若不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太浪费了。” 孟章手落在陵光撸起的袖口边缘，带着衣料缓缓落至她的手腕处。 “我陪她一起下界应劫，自然不会让她有事。” 荧惑挑眉冷笑，“你说得真好听，要不是你她也不会被荒流所…” “荧惑！” 陵光喝住荧惑，荧惑受不了这窝囊气，起身就要离开。会客室内气氛降至冰点，却在此时司命开口叫住了荧惑。 “神君留步。” 司命从袖中掏出一个球状物体，球体表面白雾缭绕，荧惑扭头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颗白色小球，顿住脚步，揶揄道：“星君还真是品位独特，灵兽口水也能放进袖中。” 传说食梦貘可凝涎水为珠，将自己觉得有趣的梦境包裹在内。 司命没会荧惑的阴阳怪气，抬手将梦涎戳破，雾气散去之后文曲星的影像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矮身一边拍着衣服一边冲司命抱怨—— “你真当做个梦时间就能永久停驻啊，让我等这么久，而且还泡在食梦貘的口水里，咦～” 文曲星说到最后双手抱臂抖了一下，一抬头发现屋子里还杵着四神和荧惑等人，脸上表情几转，最后变成了公式化的微笑，他拱手弯身，冲众人道：“小星见过神尊，诸神君。” 执明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笑得和蔼，“星君客气，想来你通过梦境联系司命星君，定是有重要讯息需要传达，不知道我们可否有这个荣幸同司命星君一起听？” “神尊言重了，这些讯息本来也应与神宫共享。” 文曲星说完挥手掏出一块光框，框内波纹散去开始播放金笼附近的监控录像。 第272章 “金笼之内便是魔族绯月，他被幽禁于此将近两年，最近才等到天界内应，至于这位内应…” 文曲星尴尬地挠了下鼻头，“诸位应该都不陌生。” 陵光歪头盯着屏幕当中出现的人影，皱眉回忆了半天，指着屏幕扭头看执明。 “这个人好眼熟，我应该在哪儿见过他。” 执明无奈地推了下镜框，“你当然见过，这是长生大帝身边的书记官。” “是他啊，怪不得。” 陵光点头，自己镇守的南方天出了魔界内应，她倒半点儿不着急。 文曲星见四神稳如泰山，一时有点摸不清状况，孟章见状解释道：“这位书记官的事司命星君曾经提过，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他这样做的原因为何。” 文曲星扭头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司命，“原来你早盯上他了啊？” 司命盯着荧幕中的绯月，“你下界之前，我曾拜托你和哮天盯着长生大帝身边的人。”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文曲星似乎回忆起了这一段，抬头正想说些什么，身体却开始慢慢涣散。 “凡间的身体要醒了，我长话短说，监控录像只能看到两人接触，但声音被术法屏蔽，角度问题也无法解读唇形。他们说了什么我无从知晓，六千年间废神传闻越传越烈应该也有他的‘功劳’，魔界不满父母二神定下的秩序，他想要废神，从他的背景下手应该能够找出到他们合作的原因。” 文曲星说完最后一个字，身形完全消散。 孟章注意到司命垂眼若有所思，开口问道：“司命星君可是有什么想法？” “还不确定，若有机会接触此人，或许能找出一些线索。” “机会不是现成的嘛，长生大帝要过生辰，你们应前往祝贺。” 陵光了一下衣袖，起身走到司命面前，“但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墨昀刚从穷奇那里出来，就被叫进了会客室，陵光将他招到身边，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墨昀直接愣住，指着自己视线环顾诸位长辈和司命一圈。 “您是说…让我代表您去给长生大帝祝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评论和阅读，给大家比心了~ 第146章 送礼 墨昀不想辜负陵光的期待，虽然胆虚，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陵光十分开心，把他单独叫到青龙宫外的星海之上，还变出了一架秋千来。 陵光的心思其实并不难猜，墨昀知道她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想让自己代替她成为新一任的朱雀之神。 先不说他自己根本没有这种意愿，更何况对天庭仙人众来讲，他们或许能够接受一个生来就是神的人高悬于自己头顶，却未必能忍受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仙君飞升成神。 这些顾虑他不知陵光能不能够解，想要开口问时孟章冷着脸落到二人跟前，墨昀这才知道陵光跑出青龙宫没和孟章打招呼，他也不知道一个上神在此修养为什么偷感会这么重。 但看孟章的脸色…… 墨昀哪敢惹青龙上神不快，立刻就想跑路。孟章拽着陵光往回走，临行前叫住他，交代道：“司命在等你，都是自家人，下次过来作客不用那么客气，明日我会叫角宿把回礼送到天府宫去。” 被夹在孟章和陵光中间的尴尬感直到见了司命才有所缓和，墨昀也不扭捏，上了车就扑进司命怀里，司命抱着他，轻轻吻了下他的额。 “不开心么？” 墨昀摇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脸靠了上去。 “有点累。” 司命没问陵光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只将人轻轻搂紧，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 “有些事情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的，有我在呢。” 墨昀笑了下，蹭着衣料抬起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又微微皱起。 “魔族很可怕吗？你们每一个人都谈之色变的，搞得我也好紧张。” 司命手上的动作顿住，略思考了片刻之后摇头，“魔族并不可怕。” “那……” 墨昀不解，又听他接着道：“可怕的是众生之心，心念坚定无邪者，神与魔皆不存在。但欲念易生邪，神明不愿落下眼神垂怜，众生便会受魔蛊惑。信仰是最强的力量，可以创造新生，也能将所拥有的一切尽数毁去。” …… 孟章说到做到，第二日回礼送来时天府宫的员工还以为上面要下发福利，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异常，墨昀脑袋探向窗边，想要看看怎么回事，晏流直接把窗帘一拉，指节敲着他的桌面。 “专心。” 墨昀把胳膊底下的卷轴抽出来，双手举着递给晏流。 “处长，写…写完了。” 晏流“嗯”了一声，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又把卷轴放在桌上。 “可以，等周末时拿去给你的孟先生看过。” 墨昀微笑点头，心里却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流年再次不利，不然为啥总碰到这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状况。 “处长，这周末我能不能请个假，先不去孟先生那里？” 晏流挑眉，墨昀解释道：“周末南极长生大帝寿宴，我得……” 他正要说原因，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趋吉推门冲晏流拱手道：“晏处长，星君叫我请小仙君去他办公室一趟。” 第273章 墨昀顶着晏流好奇的目光走出办公室，进了登云梯才拉住趋吉的袖子问他发生了什么。 趋吉回身，“角宿神君前来送礼，顺便把其他三位上神的回礼一并带了过来，还说里面也有小仙君一份，所以星君才叫我过来叫你。” “上神送礼…都搞这么隆重吗？” 墨昀脑袋杵在登云梯的轿厢墙壁上，气若游丝，没想到他一句吐槽还能得趋吉一本正经的答复。 “这我并不清楚，我从未收到过上神之礼。” “哈哈，看我这话问得，哈哈……” 墨昀干笑两声，趋吉自觉多嘴，扭过头再没说话。等到办公室门前，他推开门，便退到一边。 “小仙君请进。” 墨昀本还好奇趋吉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结果一抬头看到司命的办公桌两侧整齐地坐着四位上神。 “你们…都…都来了啊？” 司命公务被打断，还被四个大神占着自己的办公室，脸色阴沉得可怕，只见到墨昀时才稍有缓和。 陵光和司命相反，可以说是一脸的阳光明媚，她一边冲墨昀招手，一边丝毫不嫌丢人地说起自己在这儿的原因。 “这不我今天想偷偷跟着角宿溜出来嘛，走到半路被他们三个发现了，既然都出来了就一起过来看看。” 她说完扭头茶里茶气地压低了声音，问司命：“司命星君这么豁达大度的人，应该是不会介意我们小小叨扰的哈？” 司命没说话，但墨昀看到他似乎有些疲惫，朱唇微微开启，叹了一口气出来。 墨昀还在想怎么把这四尊大神请走，门外又生动静。 趋吉的声音被一道清丽的女声压下，完全没有解释的机会。 “我来见我儿子难不成还需要预约？” “儿子？” 墨昀脑冒问号，身旁却掠过一道紫色风影，这影子飞到一半忽然顿住，墨昀这才看清楚进来的是一位紫衣仙子。 仙子扭头盯着陵光，陵光也直接跳了起来，两人双手交握在一处，激动地跺起脚来。 “陵光！” “斗姆！” 陵光上神和斗姆元君的闺蜜情九天皆知，墨昀默默溜到司命身边，弯腰悄声问他：“这位就是你的…母亲啊？” 司命以手扶额，没有言语，墨昀手按在他的肩头，安慰似的轻轻拍了两下，又低声感叹道：“令堂看着不仅年轻，还……” 身着紫衣又年轻貌美，好像在哪里见过。 “挺眼熟的。” 这边厢他还在回想在哪里见过这位斗姆元君，那边厢斗姆元君抱怨上了。 “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传音也不接，朱雀宫也没人，我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 陵光本来兴奋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尴尬，她嘿嘿干笑了两声，还没答话，斗姆鼻翼嗡动，靠近她嗅了两下。 “不是，你这六千年好不容易萎缩的恋爱脑又生出来了？！” 她嗓门拔高，陵光立刻抓着她的胳膊安抚情绪。 “这个事出有因，你听我解释。” 此刻“解释”斗姆听不了半点，她把陵光往身后一扒拉，脾气冲着孟章喷薄而去。 “孟章你既然心里没她，能不能离她远一点？” 孟章凭白被斗姆质问，表情亦不好看。执明开口在中间劝了两句，但斗姆元君火气上来了便难以压制。 墨昀直觉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拽司命的衣袖。 “我能逃不能？” 生存不易，司命叹气。 他起身抓起桌上的镇纸，把它当惊堂木一般拍向桌面。 “诸位。” 声响成功让众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司命扔下镇纸双手交叠在胸前。 “工作时间，天府宫还有公务需处。诸位若无要事，可否换个地方畅聊？” 墨昀没想到司命对着自己的养母和四神也敢下逐客令，瞪着一双眼扭头看着他，心道佩服之余又担心他会惹这老几位不快，于是挡在他面前换了张笑脸问道：“上神你有事找我直接招呼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 他这一出声，倒把斗姆元君的视线引了过来，斗姆刚被司命怼了一句，自知亏，正不知怎么下台，转眼见了墨昀，怒气散去脸上又现喜色。 “这是昀昀吧？” 陵光见好友调转矛头，立刻跟着道：“是啊，我儿子，好看吧？” 斗姆白她一眼，“孩子生得漂亮和你有啥关系，你又没努力。” 陵光被噎了一句，极为不服气，想反驳斗姆却不给她机会，扭头笑着冲墨昀勾手。 “好孩子，快过来让姨母看看你，上次在织女街匆匆一面，姨母也没找到机会和你说话。” 织女街？ 墨昀脑中电光闪过，这才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斗姆元君面熟。 想到他和元蘅把人当做哮天的相亲对象，墨昀心中直呼罪过，他走过去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墨昀见过斗姆元君。” 斗姆元君笑容慈爱又灿烂，十分亲昵地拉起墨昀的手轻轻拍着。 “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你和司命的事我都听哮天和文曲说了。” 墨昀心下一颤，有点担心自己上次的表现。斗姆伸手挽住墨昀的胳膊，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表情甚是满意。 “我一直都想再见你一面，可惜司命这孩子，”斗姆说到这里瞪了司命一眼，“就像护食似的，严防死守，总说怕吓到你，我们又不是青面獠牙的妖怪，你说是不是啊昀昀？” 第274章 “是…是吧？” 墨昀不太擅长和长辈相处，尤其这长辈还是司命那边的，他扭头脸上挂着尴尬的笑，看着司命的眼神里闪过的全是“快来救我”！ 陵光用胳膊杵了斗姆一下，手挽上墨昀另一只胳膊，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什么护食，把我们昀昀当什么了？” 墨昀被两人架在中间，半点不敢动，司命绕过桌子，冲墨昀伸手，墨昀冲二位女士各礼貌微笑一下，小心地抽出胳膊，拉住司命的手，待走到他身侧才敢出气。 “母亲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过来是有什么指教？” 斗姆的心思还在墨昀身上，闻言拍了下脑门。 “看我这记性，见到陵光就把正事儿忘了。” 她眼珠转了一圈，扭头兴奋地看着陵光，“这不是长生大帝寿宴快到了嘛，司命这孩子每次赴宴都穿一身工装，我说了几次他也不改，我只好亲自过来抓他去做件新装，省得让人说我苛待养子。” 闺蜜的心思，一个眼神就足够，陵光眼睛一亮，“对啊，昀昀赴宴的衣装我也没准备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墨昀抬头和司命对视一眼，两人冲着各自的养母，一个慌忙一个不耐。 “不用麻烦了。” “还有工作。” 但沉浸在装扮自家孩子喜悦当中的母亲们可听不得这个，两人板下脸来，异口同声。 “这事儿没得商量。” 【作者有话说】 这章修过，原先版本有点拖沓 第147章 一双璧人 墨昀也不清楚好好的班上着，怎么就能上到织女街来。 织云斋作为天界最顶尖的时装品牌，价格自不必说，私人定制款式更是只为被划作贵宾的熟客开放。 上神和斗姆自然是贵宾中的贵宾，店长亲自接待二位，一边叫人端来点心茶水，一边保证今日就能将样衣做出来。 店员们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匹布料，店长在旁一个一个地介绍过去，最后还不忘强调，这些布料天上有地下无，当季新款，穿出去就是九天独一份，绝无撞衫的可能性。 二位母亲对这套流程早已见怪不怪，连话都没说，一掀眼皮，店员们便围在墨昀和司命旁边，各色布料一个接一个地往他们肩头上挂。 墨昀觉得自己好像店里木琢的人模，完全没有自主意识，他扭头悄悄打量司命，见对方脸色难看到极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两人的手都向上平举，司命听到墨昀笑声，惩罚似的捏了一把他的手掌，墨昀觉得痒，一缩手对面陵光的声音便紧随而来。 “昀昀，别乱动，尺寸精准穿出去才好看，就这一会儿你忍一忍。” 有斗姆元君在场，墨昀多少要顾及一点形象，老实地把手伸平，再不敢动。这副模样看在司命眼里却甚是有趣，他存心逗弄，变着法地掐挠墨昀的手，墨昀气得两颊渐红，飞过去的眼刀根本没效果。 “司命，你别欺负昀昀，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斗姆说完司命，又笑看墨昀，“昀昀也是，不要惯着他，以后该打打，该骂骂。你是陵光的义子，进了我家就是亲上加亲，司命要是让你受委屈了，你就告诉我，我有的是法子整他。” 司命撇嘴，根本不惧老母亲的威胁，墨昀嘴角上扬，看了司命一眼之后又对斗姆说道：“元君放心，星君待我极好。” 一句话哄得二位老母亲心生怜爱，司命趁二位聊得火热，扭身靠近墨昀耳侧，“就会哄人开心。” 墨昀直气壮，“我说的都是真的，再说谁哄你了？” 布料选好，尺寸量完，两位老母亲也跟着店长去购物了。 墨昀终于能放下手臂，长久平举手臂有些酸，他掐着肩膀略微扭了下脖子，司命搂着他的腰让人靠着自己，又抬手接替墨昀的手替他在肩上按揉起来。 “做贵宾还挺累的，这样看做个普通仙人也挺好。” 司命把他的头发从手指近处拨开，“你喜欢做个普通仙人？” 墨昀点头，想了一下觉得不对又摇晃了一下脑袋，“这样说也不准确，我也想变得更优秀，但生活上的这些排场普通一点就好，这么折腾也太难受了，但我知道上神和元君是好心。” 司命笑着掐了下他的耳垂，“还学会叠甲了？” “那不是云水镜用得多了，自然形成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现代仙人，云水镜中行走，叠甲是必备技能，不然分分钟被人围着攻击。” 墨昀说完想到自己前两次上热榜的事，再次下意识叠甲：“我没有旧事重提和你倒苦水的意思。” 司命松开手，把人扭过来，低头看着他。 “以后和我说话不用这样，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墨昀眸光闪动，心中暖流暗涌，手抓着他腰两侧的衣料，抬头同他玩笑道：“那我下次在云水镜说错话被骂了，找你替我骂回去也可以吗？” 司命挑眉：“你怎么会说错话？” 墨昀仰头被逗得十分开心，“你还说我，你才最会哄人。” 店长掀开帘幔，说样衣已经做好，叫两人去试衣间试穿，墨昀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司命，摸着鼻尖跟了过去。 说是样衣，但尺寸严丝合缝，赴宴不好太花枝招展，故而衣衫样式十分简单。缙云色的衣襟上绣着淡金朱雀宫纹，外罩海天霞色纱衣，纱衣两襟以金链相连，中间坠着一枚菱形红宝石。墨昀感叹店家裁衣能力精准，正准备冲着镜子臭美，外面陵光问他试得如何，他应了一声，掀开试衣间的幔帐，恰巧碰上同时出来的司命。 第275章 司命和他穿着同色，但衣衫样式和他不一样，同色衣料做团领袍样，前襟外翻一角，露出绣着金色繁星图的石青色内里，黑色的皮质腰带上镶着包金红宝石。 两人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艳之色。 “很好看。” 司命先下评价，墨昀伸出双手，司命抓住将他拉到面前，墨昀将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紧跟着道：“第一次见你时我就想说，你穿红色真的很美。” 两人相视而笑，不远处陵光和斗姆的双手也双双交握，两人激动跷脚。 陵光：“他们俩真是登对。” 斗姆点头如捣蒜：“一双璧人。” 两人对视，互道恭喜，然后做出结论——好事将近，十分期待！ 衣衫合体，只需改动细节，墨昀再做一次人模被摆弄过后，才换上了自己原先的衣服。两位老母亲今日开心，晚上自然又是呼朋引伴大摆宴席。 一晚上墨昀的手不是在斗姆元君手里，就是在陵光那边，两个人把他当作布偶捏圆揉扁，司命拦着都没用。 待到宴席完毕，墨昀晕头转向，几乎是被司命抱着上了马车。 “太累了。” 墨昀下巴搭在司命肩头，手挂在身体两侧，声音有气无力。 司命抓了一个抱枕过来垫在他腰后，墨昀轻声咕哝了一句谢谢，双眼被睡意带着开开合合地十分艰难。 “先休息一下，到了天府宫我叫你。” 墨昀连吱声的力气都没有，没多时呼吸就变得清浅。司命刚想让他躺倒，墨昀身体打了个激灵，又清醒过来，想起什么似的抓着司命的手腕。 “看今日斗姆元君的态度，家长这关我算是过了吧？” 司命好笑又心疼，把人重新搂回怀里。 “你这么可爱，谁能不喜欢你？” 墨昀身体慢慢放松，搂住他的脖子，“我不想你也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也？” 司命重点掐得精准，墨昀咬唇暗道糟糕，收紧双臂耍无赖。 “哎我好困啊。” 其实那一激灵早把睡意送走，但墨昀不想司命为他操心这些细碎的情绪，闭上眼假装睡去，到了天府宫时他还真的有些脚步飘摇，想要抱着被子会周公。 司命见他真困了，拉住他矮身在他面前蹲了下去，没等墨昀问，司命便道：“上来，我背你。” 在天府宫这么亲密，墨昀还有些犹豫，司命却像看出他的心事一般又道：“这个点正常人都睡了，上来吧。” 墨昀看着宿舍楼窗上漆黑一片，心想也是，便笑着跳到司命背上。司命起身之后他又搂着对方的脖子问自己沉不沉。 “你想听真话假话？” 司命把他往上踮了一下，墨昀下巴贴着他的肩膀，想了一会儿说：“那还是真话吧，假话我会生气。” 司命笑了一下，进了登云梯才开口，“轻如鸦羽。” 墨昀存心找他碴，“你的意思是说我疏于锻炼，身上没有几两精肉，故而虽轻却无形？” 司命掐他的腿，“以后少去云水镜，除了叠甲，还学会变着法地抬杠了。” 墨昀笑着晃腿，开始自夸，“那当然，我学东西特别快。” 出了登云梯，墨昀不敢太大声说话，只贴着司命耳边轻声细语，司命耐心听着，时不时回应一句，嘴角带着清浅地笑。 快到门口时墨昀动了下身子，叫人把自己放下，司命还没来得及有动作，隔了几间的宿舍门忽然被推开，出岫打着哈欠走出来，一抬眼正对上墨昀的脸。 墨昀也没想到这么晚还会有人从睡梦中起来，因为惊吓脸上的表情都僵了。 出岫揉揉眼睛，顺着墨昀往下看，便看到了司命如骤雨将至前阴沉的脸色。 “我一定是刚才醒来的姿势不对，还在做梦，我回去重新再起一次床好了。” 出岫自言自语，回身又推门进去了。 关门声把墨昀叫回神，他迅速从司命身上滑了下来，打开自己宿舍门，顺便把司命也拉了进去。 “他…刚才是真的还是装的啊？” “不知道。” 司命说完，手抚上墨昀的脸，手指轻动，想要替他蹭去脸上的惊慌。 “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你都不用害怕，早晚有一天他们都会知道的。” 墨昀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对上司带着安抚的眼神又想起第一次约会时他的话，着急想要解释，却又变成了叠甲。 “我不是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就是……” 司命亲上他的唇，轻吮了一下便挪开脸，“我知道，你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我不会误会。” 爱人能想到自己所想，墨昀紧张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 “我刚才表现不好，但这次我先不道歉了，如果明天他问起来，我会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你就是我的心上人。” 墨昀做好了充足的心建设，却没想到午餐时出岫吃着吃着忽然抬头。 “你们不知道，昨晚我做了个特别邪乎的梦，我梦到墨昀和司命星君是一对。” “噗……” 墨昀一口饮料喷出来，萌萌递上纸巾，墨昀道谢之后在身上胡乱擦了一把，开口想要告诉他不是梦，结果山幽拍了出岫脑袋一下，笑着奚落他—— “你脑子里都瞎想些什么啊，少看点爱情话本，怎么梦得能把墨昀和司命星君梦成一对？” 第276章 出岫揉着脑袋，甚至向墨昀赔起不是。 “墨昀，你别介意哈，梦都是反的。” 墨昀几次想开口，都被几位友人把话岔开，到最后午休结束他也没能说出真相。机会一旦错过，再开口便再而衰，三而竭。 没等他找到合适的时机，长生大帝的寿辰便到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因为写得急，过后再看我怎么都觉得不满意，剧情有点拖沓，而且感觉和前面的内容有点重复，所以又写了一版。字数差不多，不会影响已经付费的天使们的体验。 对于昨天这种写失败的情况我十分抱歉，以后会认真对待自己写出的内容，希望大家能够原谅。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评论和留言，在这里鞠躬比心。 第148章 我自己洗 南极长生大帝作为南方天庭最高执行长官，他的寿辰便是南天最重要的节庆之一，除了各天的庆祝活动之外，还有七日的假期供南天仙众共乐。 墨昀长这么大第一次参与这么大的场面，又是代表朱雀上神，从寿宴前几日便开始焦虑，下工之后缠着司命问注意事项和礼仪要点。司命劝说无效，为让他心安便每日陪他练习。直到寿宴前一日，司命不再惯着他，直接把人带进自己的卧室，往床上一扔，叫他早早睡觉。 床上都是司命身上的气息，墨昀脸红耳热，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完全不敢看司命的表情，心中忐忑之余还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两人交往时间不长，亲亲抱抱已是日常，但还未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墨昀没吃过猪肉，但云水镜逛了这么多年，猪如何跑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只这种事情讲究一个水到渠成，对方若无意愿他也不能勉强。 蒙在被子里许久都不见司命有动静，他慢慢脸往外探，露出一双眼睛来，却见室内空空，床对面的休闲椅上挂着司命的外衫，但他人不知去了何处。 墨昀一个猛子翻起身来，掀开被子下床找人，刚走到门边司命便推门进来，身上穿着真丝睡袍，发丝披散在胸前，还带着未干的水汽。 见人下床他也有一瞬愣怔，“怎么起来了？” “我以为你…走了。” 墨昀看着他胸前略微鼓胀的肌肉线条，体内热气开始蒸腾，口中发干。司命却对自己穿着诱惑对方之事一无所知，掐了把墨昀的脸蛋。 “这就是我的住处，我能走去哪儿？” 墨昀低头搅着手指不说话，司命伸手搂着他的膝弯把人抱了起来。墨昀没想到他会忽然做这个动作，一声惊呼之后双手掩面。 司命叹气摇头，打开门带着人走了出去。 空气之中忽然漫上浓重湿热之气，更有水流之声汩汩，墨昀放下手，这才发现自己被带进了浴室之中。 “你…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呀？” 雾气蒸得他脑中尽是旖旎画面，血流上涌心跳也在加快。司命笑笑将他放下，从旁抓了件浴袍放在他手中。 “倒是我疏忽了，明日要去参加寿宴，今日应该要沐浴一番。” “沐…沐浴？” 墨昀大脑宕机，一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司命，司命双手按上他的肩头，将人轻轻扭转面对浴池。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墨昀找回几分神智，但不多，扭头看他，“你在外面？” 司命抱臂，一笑又惑得墨昀眼前一片春色浓艳。 “你想我看着你洗，还是需要我帮你沐浴？” 他的视线慢慢下落，滑到墨昀胸口处时，墨昀终于清醒，抱着睡袍把他推出门。 “我…我自己洗！” 沐浴用的香露带着他熟悉的木质浓香，香气弥散到水雾之中便更加浓郁，墨昀被气味包裹，头脑昏涨，洗得极为艰难。待到他出来时，一张脸已似被凌霄花汁淬过，艳红细润。 推门又见司命，他不好意思同人说话，司命也不逗他，再次把人抱到床上，墨昀上了床便把自己扭到另一侧，直到感觉床铺微微塌陷，身后司命的气息飘洒过来时才终于鼓足勇气扭过去抓住对方的衣襟。 “你…我们…这样…就……” “不做点什么”他实在说不出口，司命手搭上他的腰，轻轻一动把人勾进自己怀里，然后低头吻在他的唇角。 “明天还要参加寿宴，去晚了不好，更何况这种事要等你做好准备。” 原来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墨昀抿嘴，把头埋进枕头声音闷闷地带着细微的怨气。 “你是不是又灵台听音了？” 司命把他的脸从枕中捞出，在他唇角轻轻揉了一下，“不用听，都写在脸上。” 墨昀转身背对着他，羞愤地咬着被子：“我睡了。” “昀昀…” 司命低柔的声音带着叹息落在他耳侧，一句昵称让墨昀的埋怨悉数散去，听他似是还有后文，墨昀便没有再动。许久之后，司命伸手从背后将他搂进怀中。 “手捧珍宝之人总会心生忐忑，瞻前顾后惧怕遗失，我亦如此。” 墨昀转身同他相拥，没有抬头只看着他的锁骨。 “患得患失不是个好习惯，你得自信。但不要让我等太久，不然我怕我不够矜持，吓坏我的宝物。” 司命笑着将他搂紧，“寿宴过后接着假期，与我出门同游可好？” 墨昀点头，嘴角绽开，“甚好。” 第277章 两人相拥而眠，清晨醒时本就存在的身体反应因为交缠的呼吸状况愈加不好收拾。墨昀跳下床跑进浴室冲了一把冷水，出来后对司命抱怨。 “知道今天有正事还招惹我。” 司命弹他脑门，从他身边经过，迈入浴室，“自己好了就翻脸。” 两人穿戴整齐，一起下楼。天府宫员工都去享受假期，偌大的机构静谧无人。没了他人视线，墨昀便大方牵着司命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大门口，朱雀宫的马车已经在门前等候了。 今日因为要代表陵光，故而朱雀宫会派车前来送墨昀过去，他不便再与司命同行。 车门自动打开，墨昀探头看到里面衣装华丽的荧惑，想到他和司命的关系，有些尴尬地叫了声舅舅。 荧惑视线落到二人交握的手上，这次倒没再说什么，只催促墨昀上车。 墨昀不想松手，扭身看着司命，“那…我先走了。”、 司命点头，含笑替他好耳边飘起的发，“去吧，一会儿玉霄宫见。” 两人对望，眼中含情，荧惑看他光说不动，直接跳下车拉住墨昀的胳膊，把人往车上拽。 “别磨蹭了，参加个寿宴而已，整得跟送人远行似的，又不是一会儿见不到，真够腻歪的。” 墨昀被拉上车，回头冲司命挥手道别，荧惑把车门一关，打了个响指，独角马四蹄踏空，马车向空中飞去。 “过来坐吧，别在门口杵着了。” 荧惑按着额角青筋，不住按揉，墨昀乖乖走到他对面坐下，嬉皮笑脸地哄人开心。 “舅舅，今天你穿得真好看。” “不如你好看，”荧惑放下手，上下看了他一眼，“毕竟我一个光棍，没人给我张罗情侣装。” 墨昀自然听出荧惑的奚落，但依旧厚着脸皮张开双手冲他展示自己的新衣。 “好看吧，陵光上神亲自带我去做的。” 荧惑闭眼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一件衣服而已，赶明儿我带你去做八件。” “你说的啊，不能反悔。” 墨昀满意地放下双臂，脸上的笑略微收敛，又有些小心地问道：“那舅舅，你不生我气了吧？” 荧惑略怔了一下，抬眼看过来，“有没有良心？我什么时候真生过你的气？” 墨昀讨好地起身给他倒茶，又双手捧着递过去，“不气就好，舅舅喝茶。” 荧惑接过茶杯放到桌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墨昀坐回去，墨昀收到信号立刻回去坐好，荧惑直起身表情也转为严肃。 “把恋爱的心思收一收，一会儿参加寿宴，有几句正经话我得提前交代你。” “你说。” 墨昀直起身板，正襟危坐，荧惑看着窗外逐渐上升的高度，双眼渐冷。 “前些日子南天气温莫名升高，朱雀宫又闭门谢客，八重天的这些个老玩意儿们已经开始怀疑陵光的身体状况，再加上他们本就对陵光无故闭关六千年颇有微词，这场寿宴你以她义子身份出席，怕是他们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你要有个心准备。” 神宫和天庭不睦墨昀早就知道，听他这样讲也不会觉得意外，但毕竟要面对一班在教科书和新闻中才能见到的天庭上层，他还是会觉得紧张。 “舅舅放心，我不会给上神脸上抹黑的。” 荧惑轻笑出声，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也不用这么紧张，有我在，他们讨不到什么好处，只是陵光下界在即，这个时候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能表现出惧色，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闭嘴。” “这我明白。” 墨昀应下，又有些好奇地问：“陵光上神闭关对天庭来讲不算坏事，他们又为何不满？” 荧惑哼了一声，手指转动茶杯，又看向窗外。 “这群八重天的老东西，自诩仙风道骨，心怀六界，实则虚伪至极，只想要手中管辖六界的权柄，到了要他们出手保护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把九天的神明推到最前面替他们挡灾。” 出手保护？ 墨昀皱眉，心中隐隐不安。 “他们已经知道魔界封印松动的事了吗？” 荧惑举杯轻抿茶水，“早就知道，但无人关心也没人想法解决，反正有四神顶着，他们只需坐享其成就好。” 毕竟在天庭做事多年，墨昀也未曾质疑过天庭的管。荧惑说得太过绝对，墨昀一时难以接受。 “那…就无一人提出异议？” “有啊。”荧惑眼含深意，看向墨昀，墨昀还正奇怪他的眼神，就听荧惑接着道—— “司命不就是一个，他当年向玉帝提出有魔族现世，玉帝不仅不信，还说他妖言惑众，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穿那丑死了的裸色秋裤，那是为了防止被雷火之刑劈过的伤疤绷开，特制的压力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阅读和评论，给大家比心~ 下章周三见~ 第149章 祝寿（上） 八重天上没有夜晚，马车穿过云海便只能见到漫天金红霞光，众多浮空岛屿星罗棋布散漫在浮云之中，而八重天的主城就在其中最大的那座岛上。 体型巨大的鲲鹏三两成群，自北冥迁徙而来，尾鳍拍散云雾腾跃至半空，伴着清啸扭转身体再次浸入云海。 整座岛屿都被透明仙障包围，极北之处矗立着一座高山，山顶覆盖莹白积雪，被霞光晕上一层壮美的橘。 第278章 南极长生大帝的神霄玉清府悬置于半山之处，高阶之下被厚重祥云所覆，青鸾火凤各立于屋顶两侧，仙娥们在空中曼舞，手臂翻转间便有各色花瓣翩翩落下。 帝君寿辰，受邀的宾客各显神通，穿过仙障飞到雪山脚下，排着队等待迎宾的工作人员接待。 马车门被轻轻叩响，迎宾的玉清府仙君打开车门，在外行礼示意墨昀和荧惑下车等待。 荧惑先跳下车，又把墨昀扶下来，玉清府仙君挥手招来两朵祥云放在二人脚下。 “浮云无依，还请二位贵客注意脚下，站稳站好。” 墨昀不善乘云，祥云腾空时他没控制好平衡，身子直向后仰，荧惑正要伸手拉他，司命从另一侧乘云而来，将墨昀扶正之后又把二人脚下的云结成一团。 “小心。” 荧惑的话犹在耳畔，墨昀抓住司命的胳膊，咬唇看着他修长的一双腿，手伸过去却被司命握住。 “怎么了？” 司命的声音让墨昀找回智，他抬头，眼中莹润带着微薄的水汽，脸上的笑也略显勉强，“没事，刚没站稳，吓到了，还好你扶了我一把。” 这副模样明显是有心事，司命抬头看了荧惑一眼，眼神中压抑的嫌恶让荧惑的脸色也冷了几分，但毕竟是在神霄玉清府前，二人只用眼神交锋，也并无对话。 祥云落在高阶尽头，神霄玉清府门前天兵手握长枪分列两侧，前有仙君仙娥数名，依次确认来客请柬。 司命与荧惑对八重天来讲皆为熟客，但二人中间夹着的墨昀倒引来不少带着好奇地打量，墨昀努力忽视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将请柬递了上去。 “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小仙君今日也来为帝君贺寿。” 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斜插进来，接应墨昀的仙娥立刻扭身屈膝，“书记官。” 墨昀循声望去，眼前青年紫衣玉带，看着分外眼熟，荧惑冲对方点头示意，司命拱手，对方施还一礼，唤了声“星君”，又把眼神转到墨昀身上。 “如是门前匆匆一面，怕是小仙君已经不记得我了。” 墨昀连忙弯身行礼，“墨昀失礼，仙君勿怪。” 紫衣青年摆手，瞥了一眼仙娥手中请柬，表情微变，还礼道：“没想到小仙君是神宫来客，倒是在下失敬了。” 荧惑手搭上墨昀肩膀，低头亲昵地问：“昀昀，你认识洛书记官？” “前些日子…曾在老师家门口有幸见过洛大人。” “哦，是这样啊。” 荧惑笑意未达眼底，洛书记官侧过身，冲三人比了个“请”的姿势，“开席在即，还请三位贵客先进殿落座。” “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老师？” 荧惑没再会洛书记官，一边低头问墨昀，一边环着他的肩膀将他向殿内带，墨昀回头想等司命，荧惑收紧手臂，低声道：“收收眼神，注意下场合。” 墨昀身负陵光的嘱托，只能扭头将眼神收回。司命向洛书记官道过谢，跟在二人身后踏入殿内。 帝君寿宴的座位安排自有讲究，神宫与天庭泾渭分明，分列于通道两侧，天庭机构庞杂，受邀者众，而神宫只有四座，代表上神过来贺寿的除了朱雀宫的荧惑与墨昀，其他三宫派来的也只是侍神七宿当中的一两位。 两相对比，神宫这边人丁凋敝，略显落寞。 自方才起，便有人一直盯着司命与墨昀，现下见司命落座，有好事者直接走到司命面前开口询问。 “星君今日这身装扮和朱雀宫那位年轻小仙君相映成趣，倒像是同款。” 司命面无表情，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将军对时装还有研究？” 被唤作将军的红髯壮汉朗笑坐下，眼睛看着墨昀对司命再道：“我哪懂这些，只是方才看你们同乘一片云，举止亲密又衣着同款，实在忍不住好奇，就过来多嘴打听一句。” “哦。” 司命惜字如金，红髯壮汉自讨没趣却赖着没动。 “我说司命老弟，难不成你和那小仙君是一对？” 司命扭头，笑望对方。 “将军不仅留心观察我的穿着，还对我的个人生活感兴趣，如此关怀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二人对话早就引了周围一波宾客注意，红髯壮汉也是有身份的人，被司命这软刀子一捅，脸上再挂不住，客套了两句便回了自己的座位。 荧惑为南天战神，上前同他打招呼的人亦是不少，有人好奇问到墨昀，荧惑便笑着介绍。 “我外甥墨昀，柳昴二宿的孩子，也是陵光上神义子。今日他受上神嘱托，前来为帝君贺寿。” 荧惑声音不小，一溜够的身份标签排列下来，场内热闹的气氛都跟着凝滞一秒，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带着诧异。 “上神收义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 打听墨昀那人开口，替众人问出心中疑惑，荧惑没等他问完，挑眉笑道：“上神行事低调，说自己的家事没必要广而告之，也免得有些生性敏感的人会错了意，把一件简单的事上升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陵光若真是行事低调，当年和孟章的纠葛就不会闹得九天皆知。但荧惑这样说了，也没人有胆子当面抬杠，只能附和他道：“呃…上神所言极是。” 红髯壮汉方才在司命那里吃了亏，见墨昀身份特殊，便立刻抖擞精神想要把自己吃的瘪还回去，于是拊掌笑着揶揄司命。 第279章 “我道司命老弟你怎么对那小仙君照顾有加，原是想做朱雀上神的乘龙快婿啊。” “我儿选何人相伴，怎么青雷将军你比我这做母亲的还要心急？” 斗姆元君手搭着紫薇大帝小臂，被人扶着踏入殿内。她脸上虽在笑，但射向红髯壮汉的目光之中却带着雷霆之威，红髯壮汉见到来人立刻起身拱手见礼。 “青雷见过帝君、元君，卑职多嘴，元君大人大量，望请海涵。” 斗姆元君为众星之母，地位尊崇，殿内众人皆起身见礼，墨昀也站起来拱手弯身，谁知斗姆冲他嫣然一笑。 “都是一家人，昀昀客气什么，快坐。” 墨昀微怔，抬头看向荧惑，荧惑自然不会客气，一屁股坐下，撑着脸笑道：“看我做什么，元君疼你，你就别杵着了，坐下吧。” 斗姆抬手上下摆动一下，墨昀点头，有些尴尬地避着众人视线，慢慢坐了回去。斗姆照顾完墨昀，回头着手收拾红髯壮汉。 “青雷将军好歹也是帝君座下弟子，说话做事不要光想着自己痛快，还要顾及帝君颜面，今日陵光不在我不便代她追究，不过我这做母亲的倒想替我儿问将军一句，他的私事与卿何干啊？” 青雷将军身子弯成直角，额上沁出细密冷汗，闻言除了称罪再不敢多嘴。斗姆上前握住他的胳膊，带着他直起身子。 “今日帝君大喜，我们前来贺寿却受如此委屈，将军你如此表现倒逼得我们像存心找茬的恶人了，紫薇，司命，要不咱们这便回去吧？” “元君息怒，是我平日管教无方，太过骄纵弟子，还请元君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这一回。”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众人再次起身齐齐冲着声音来处行礼，大殿御座屏风后走出一人，红衣绿披，长须金冠，手执玉杖，向着斗姆信步而来。 斗姆松开青雷将军，笑着拱手。 “帝君生日快乐呀。” 长生大帝挥手示意众人落座，又同紫薇大帝相互拱手，最后笑着冲斗姆支起手肘，斗姆白他一眼，挽住他的胳膊同人向御座那边走去。 “惹元君不快我哪敢快乐，元君请上座。” 斗姆“啧”了一声，“青雷将军和您学得好啊，您这一句话又把我架在这儿了。” 长生大帝笑着摆手，又把人让进座位，“岂敢啊，元君放心，今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斗姆满意落座，长生大帝转身又看向神宫这一侧。 “上神特意传信过来，说今日她的义子替她赴宴…” 他的视线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墨昀这里。 “这当中只有你看着面生，墨…昀对吧？” 墨昀连忙起身，拱手一拜。 “晚辈墨昀，见过帝君，愿帝君寿与天齐。” 长生大帝走近，笑着将墨昀扶正，“哎，别客气，说来你幼年时我还抱过你，时光飞逝啊，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 墨昀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曾被帝君抱过，荧惑在旁边搭茬，“是啊，你小时候特别乖，谁都能抱，唯一一次哭鼻子就是被帝君抱在怀里。” “……” 墨昀轻轻踢了荧惑一下，叫他注意点情绪，长生大帝闻言笑着摇头。 “多少年的事了，难为荧惑你记到现在。” 荧惑笑得意味深长，“没办法，人老了，手中所有不过就是这些回忆。” “谁说不是呢。” 长生大帝笑着抚须，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着墨昀。 “哦对了，前些日子南方天生异象，气温反常，不知上神的身体现在是否恢复康健？” 第150章 祝寿（中） 长生大帝说话确实有一套，表面上这语气里透着关怀担心，实则绵里藏针，直接把陵光身体出问题影响南天气温的事抬到了明面上。 四周围坐仙人交头接耳，细碎的讨论声绵绵不绝。墨昀攥紧袖下的手，见荧惑眸底寒霜翻上，心中暗道不好。 神宫这些年处境本就尴尬，要是把这口锅真的背过来，那少不得要受四方天媒体和仙众的口诛笔伐。 墨昀挠头，装作困惑地看向荧惑，“舅舅，上神身体出问题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这段时间见她不都挺好的嘛。” “我也不清楚啊，这话是帝君说的，你该问他才对。” 荧惑斜靠在凭几上，瞳仁往长生大帝的方向瞟了一下，笑得从容又自在。墨昀在荧惑那里未寻得答案，于是又把视线转回长生大帝那边，面上略有些为难。 “帝君恕晚辈愚钝，南天气温异常同上神的身体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舅甥俩一唱一和，把皮球又踢回长生大帝这边。殿内仙人们也跟着看过来，盼着长生大帝解惑。 “哎，墨昀仙君不必自谦，是我太过担心上神身体，一时没有说清楚。” 长生大帝捋须尴尬地笑了一下，抬手示意墨昀坐下。又看着荧惑，“荧惑神君应该知道的，四位上神天生地养，与四方天地共生共存，故而他们身体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四方天地也会生出预兆，前些日子南方天气温似火烤，天庭派出风伯雨师行云布雨都未将气温降下半分，所以才担心是上神的圣体出了什么问题。” 长生大帝态度拘谨又小心，一番解释说得殿中人脸色再变，神宫这边的参宴人员虽有不忿，但碍于他的态度又无法发作，墨昀辈分在这里，也不能贸然插话，只能着急地看着荧惑，希望他能够为神宫扳回一城。 第280章 “原来帝君还记得四神为天地四灵啊，我以为您寿数渐长，记性变差，早就将这茬忘在脑后了。” 荧惑坐姿懒散，端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说完这句举杯冲长生大帝道：“既是寿宴，这杯我便敬帝君的记忆力。” 青雷将军拍案而起，双目含火指着荧惑喊道：“荧惑你什么意思？！帝君是关心上神身体和南天民生，你不仅阴阳怪气，还这副态度，不要以为你背靠神宫就可以在天庭放肆！” “青雷！” 长生大帝侧脸喝道，青雷立刻垂首，斗姆假装打喷嚏，实则吐槽：“啊…真会掐时间拦着…嚏。” 紫薇大帝为她递上手帕，无奈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斗姆接过手帕盖住口鼻，小声道：“也不知是谁口气熏人，失礼了哈。” 荧惑皱眉揉耳，将酒水饮下，慢悠悠站起身来，“举杯自然是为帝君贺寿，天界本是一体，什么时候还得把天庭和神宫分这么清明，搞得我说话都有些怕怕的。” 他手捂上胸口，假意委屈，“帝君要是觉得神宫在此碍眼，要不，我们这便离开？” 他话音刚落，身后其他三宫星宿都站起身来，长生大帝额角绷起青筋，笑着冲众人摆手。 “神君们莫要生气，是我这徒儿性格过分冲动，大家远道至此为我贺寿，我高兴都来不及，快坐快坐。” 荧惑放下手，一笑起来满室似乎又被春暖萦绕，“帝君大喜，如何要为无礼竖子道歉，谁惹的祸便该谁来收拾，敢做就要敢当，不然他们出去闯祸，败的还是帝君声誉。” 青雷自桌后绕出，躬身行礼，“青雷失言，请神君原谅。” 荧惑抬手，一个火球冲出，直冲青雷面门而去，周围人立刻闪身，谁知那火球临到青雷面前，噼啪一响化作一朵烟花，只将青雷的红髯熏黑，便化成一缕白烟。 “我神宫向来秉持天界一体，既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一朵烟花送给将军，算作是寿宴的彩头了。” “神君都这样说了，青雷你便回去安心坐着。” 长生大帝也出来递台阶，青雷垂首道“是”，甫一落座被熏黑的胡须便化作黑灰，扑簌簌落了满桌，胡须被废，青雷心痛异常，双手抹过桌面，看着灰烬欲哭无泪。 荧惑“嘶”了一声，抱歉地看着长生大帝，“力度没掌握得当，这…该叫将军伤心了。” 长生大帝头上青筋乱跳，脸上只能礼貌微笑，“无妨，无妨。” 荧惑收起歉意，将声量提高，“帝君关怀上神，神宫上下不胜感激，只是南天气候有异与上神身体抱恙的联系就好比这凡人多吃一口鱼，海洋便不复存在一般，忒也没道。” 长生大帝喉头一哽，正欲开口，荧惑又忽然转身点到墨昀，“昀昀啊，你们仙道学院天地方略那门课，关于气候变暖是怎么讲的来着？” 墨昀连忙起身，拱手冲众人拜了一下，才郑重道：“气候变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凡间人类活动和科技发展之外，天界…” 他顿了一下，眼睛环顾众人一圈，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才硬着头皮道：“天界高位仙人无节制地炼丹和豢养灵兽、效仿凡间发展工业也是原因之一。” 一句话几乎把殿内众人全都搁在里面，墨昀低头不敢看他人表情，荧惑拍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笑道：“万事万物都需分两面来看，我这外甥也就一说，帝君听听也就算了，不过么……” 荧惑眸色转冷，“前年老君的兜率宫中炼丹失败，炉鼎爆裂，真火燃烧三月有余，焚毁周围山林无数，热气下泄搞得执明上神的北方天山雪融化，北四天六天的仙人门前冰冻三尺，出行困难，最后还是孟章上神出手融冰，才将灾害化解。” 北方天冰灾墨昀确实听说过，但当时官方只说是天灾，也是到了今天墨昀才知此中内情，害人的天灾原是人祸所致，墨昀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好是什么感受。 “神宫从未将此事广传天下，执明上神还从自己宫中拨出财物帮受灾民众止损，兜率宫轻飘飘一句‘今后严加管控’就把事情揭过去了，当时天庭也没问过上神们的圣体是否有恙，怎么今日气候再有变数，便把成因推到了陵光上神头上了？” 荧惑说完，施然坐下，弯唇看着长生大帝，“上神才刚出关不久，身体正是强健时，与其绕着弯地打听上神的健康，不如帝君多叫人查查南天下属，搞不好又是哪个丹炉出了问题。” 这一席话说得确实有些重了，殿内众人除了司命一家，皆眼观鼻鼻观心，一口大气都不敢多喘，气氛一时凝滞，长生大帝面色青白流转，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天庭神宫自是一家，执明上神行大功德四方天也一直铭记于心，甚至载入史书供后世学习效仿。” 许久未见的洛书记官忽然自金屏之后走出来，他春风满面，声音一出便把本来将至冰点的气氛缓和下来。 “吉时将至，还请帝君回归御座，宴席这便要开始了。” 能出席宴会的人也都见惯了风雨，这点小插曲在觥筹交错间也被众人忘到脑后，酒过三巡众人举杯谈笑，仿佛刚才神宫的控诉从未发生一般。 午间宴席过后，长生大帝便移驾后院，那边有南天各个娱乐机构带来的祝寿表演，主人家不在，客人们便也得了自由，墨昀想去找司命，斗姆却忽然过来把他拉了出去。 第281章 “来，昀昀，今日正好人来得齐全，姨母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上，哮天在司命旁边直啧嘴。 “母亲得偿所愿，这杯媳妇茶看来不久就能喝上了。” 司命拿眼睛瞥他，“母亲的性格，既要又要全要，即便我如她心意，你也不会被落下的。” 哮天举杯的手顿了一下，半天之后泄了肩膀，给自己找安慰道：“你就够她忙一阵子的，我能拖一天是一天。” 司命抬眉，不置可否。哮天却忽然握住他的胳膊，司命扭头眼神盯着他的手，哮天立刻撒开，双手摆在胸前做投降状。 “那个，有件事吧……” 司命根本没问就直接拒绝，“她趁你下界时递的申请，水利部盖了章的，天府宫不能押后处。” “这我知道。” 哮天拿起酒壶，给司命倒了一杯，又放在他面前，“我的意思是，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办法，在她下去之后从旁协助一下？” 司命端起酒杯，哮天顿觉有门，只还没来得及笑，杯子就被塞到他自己的手里，司命拒绝得干脆利落。 “没有。” “不是，我帮你那么多回，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求你，怎么就……” 哮天把酒杯往桌上一按，肉眼可见得急了，司命叹气，扭头看着他。 “有些事，她得自己经历才能成长，你从旁协助反而会害了她。” 哮天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冷静下来之后脸上表情也正经起来。 “并非我对她有私情，元蘅是个可塑之才，但她年纪太小，这个年纪下凡历劫能成功回来不受影响的……” 哮天举起一只手，前后翻转一下，“连这个数都不到。她在家中从未吃过苦，空有才能却疏于历练，倘若几百年后再去历劫我自然没有二话，现在下去，回来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前途也会受影响，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和小种子关系那么好，你忍心看着小种子为她难过啊？” “我自然不忍心。” “那不就是了。” 哮天一拍手，就听司命接着道：“所以你要相信她，既然她是可塑之才，便不会被一次历劫打倒。” 司命不松口，哮天不放弃，两人正说着话，面前忽然投下一道暗影。 “二位星君安好。” 两人抬头，便见洛书记官举着酒杯，正站在桌前微笑看着他们。 “洛书记官。” 两人起身行礼，洛书记官举杯，“为帝君准备寿宴，有诸多杂事需要安排，故而一直未来得及同二位打招呼，这杯酒敬二位，算作赔罪。” 酒水饮下，三人又客套一番，书记官眼睛看向门外，那里墨昀被斗姆元君挽着手臂同他人叙话。 “小仙君年纪虽小，却能言善辩，在帝君面前也不曾露怯，星君能得如此爱侣，实在是令人心生羡慕。” 哮天笑了一声，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听闻书记官未登天时修的是无情之道，道心坚定不过百年便飞升成仙，没想到还会羡慕他人谈情？” 书记官摆手摇头，笑得灿烂，“我自无情，但也会被世间之美好打动，更何况星君若与小仙君结秦晋之好，想必天庭和神宫也能消除误解，共塑六界和谐。” “书记官言重，共塑六界和谐还需各方齐心维护，仅凭婚姻之事未免太过儿戏。” 司命把眼神从墨昀身上移开，一句话便把墨昀和自己从当中摘了出来。 洛书记官点头，“星君所言亦有道，不过我们这些从凡世修行登天之人，在原本就生于天上的神族面前，行事总归要注意一些，不然就像今日这般，生出误会便难以消解。” 前脚还在和谐共赢，后脚便道起委屈，哮天抬头和司命对视，哮天接到讯号，笑着点头。 “书记官所言确实存在，不过比起我们，书记官您也不容易，自天庭确立之后飞升上来的道友们，能做到书记官这个地位的可算是万里挑一了。” 洛书记官拱手笑着摇头，“天狼星君谬赞，在下愧不敢当。如我一般的人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司命星君的天府宫就有几人，说来也巧，其中还有我的同门，我飞升之前他还是个小孩子，等到天界再见，他也长大成人了，这时光啊，还真是转瞬即逝。” 哮天用手肘怼了一下司命，“书记官的同门，是谁啊？” “书记官说的可是孟如是？” 司命没回答哮天，反问洛书记官。洛书记官点点头，面上微微流露出一丝为难。 “正是此人，他这孩子性格过分倔强，有时认死容易得罪旁人。前些日子我去看他，听闻他正在休年假，这好好地忽然不工作赋闲在家，我便有些担心。但我问他他也不说原因，故而今日请星君恕我冒昧……” 洛书记官抬眼，满面忧虑地看着司命。 “请问星君，如是可是在天府宫惹了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周日会在早八点更下一章的，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阅读和评论，给大家鞠躬比心! 第151章 祝寿（下） 洛书记官俨然一副自家孩子受了委屈，做长辈的来向老师打听情况的模样。司命听得弯起半边嘴角，鼻腔吭出一道不悦的“哼”来。 “他目无上峰，任性无度，一句话不对就闹脾气扔下手头工作躲到家里偷闲，搞得文稿处现在还得分神收拾他留下来的烂摊子，如此作为我不下处分已经是给足他颜面，他自然不好意思到处告状。” 第282章 司命嘴上无情九天皆知，但用这么重的话去评价下属还是头一遭，洛书记官略怔了一瞬，就连一旁的哮天都扭头诧异地看他一眼。 “嚯，这位孟如是何方神圣，能把你气成这样？” 司命没说话，洛书记官护犊心切，撑着笑替孟如是的行为找借口。 “如是固然性子执拗了点，但心中并非无责任担当，说起来当年他晋升之路被阻，个中因由星君应该比我更清楚，他若因此产生一些情绪，也是人之常情，还请星君多包容。” “书记官的意思是怪我当年对他不公？” 司命冷笑，“天庭制度向来如此，连书记官这个做长辈的都不能帮他，我这个做上首的又能如何，我倒要请书记官回去多劝劝孟仙君，若是这点气都受不得，趁早辞了工作在家炼丹种菜更舒心。” 书记官的身份在天庭之中也算有些重量，为人说话反遭司命冷面回怼，脸上红白交织，眼中现出愠色。 两人目光相撞，角力一般互不相让，哮天正想着如何从中转圜，身后便走来一位神霄玉清府的仙娥，仙娥冲着几人盈盈一拜，对书记官道：“书记官，帝君有请。” 有外人介入，洛书记官的表情温柔些许，他点头挥手，又对司命哮天客气一笑。 “如此，在下便先请告辞，不打扰二位了。” 送走了洛书记官，哮天把胳膊往司命肩头一搭，连声啧嘴。 “你刚才演技逼真，要不是知道内情，我差点以为你转了性子。” 司命耸肩，把他的胳膊从肩头抖落下去，哮天白他一眼，“不过这书记官倒和帝君一个模样，茶里茶气的，你何必在这时候刺激他？” “他私下多次接触孟如是，每每败兴而归，这敏感的神经不再刺一回，怎么能让他找到由头露底牌？” 哮天挑眉点头，又疑惑道：“可那个孟如是不也是飞升上来的，你不怕他真的挑拨成功，你下属反水啊？” 司命看他一眼，随后转身，“我的人，我为什么要怕？” 哮天转身跟上他，嘴里小声嘟囔，“得，你成竹在胸，用人有道～” 两人经过后殿广场，长生大帝安坐于高阶御座之上，下面的舞台红毯铺就，舞者乐师正卖力表演，洛书记官站在御座旁边，时不时俯身和长生大帝言语几句。 哮天眯眼看着二人交流，手肘轻撞司命胳膊。 “这段日子我帮你调查长生大帝办公室，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这书记官和帝君的关系属实有些微妙。” 司命挑眉侧脸，示意他说下去，哮天双手交叠在胸前，抿嘴忖度了一下才道：“线人给出的消息，这六千年来帝君十分依仗这位书记官，很多时候长生大帝办公室的公文和通告都是这位书记官点头之后才发布的，这怎么看都有些本末倒置，南方天的最高执行官如此听书记官的话，像是……” 哮天把目光投在洛书记官的身上，声音压低，“这书记官才是神霄玉清府的主人。” 司命脚步顿住，眼神飘向哮天话中主人公，眉头紧蹙，许久之后才开口。 “这书记官能把魔族拉入局，今后发生什么都不算离谱。” 墨昀被斗姆拉着见了一溜够的星君仙姑，对方不是司命的兄弟，就是斗姆的朋友，墨昀其实不善同陌生人打交道，但也明白斗姆元君是一番好意，于是便打起精神同诸位长辈谈笑，他人长得漂亮说起话来诚挚有礼，语气中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天真，故而收获好评一片。 今日他和司命衣着同款，又有方才殿内的闹剧在前，如今被斗姆领着在席间应酬，众人看着他的眼神当中也免不得带上了几分暧昧。 只是暧昧也分善恶两意，九天机构繁杂，势力众多，总有看司命刺眼的人，不敢找正主寻衅，便把矛头对向墨昀。 斗姆元君被几位老友拉着去看新入手的焕颜灵宝，墨昀一个仙君对美肤无甚兴趣，寻了个借口和斗姆等人告别，预备去寻司命。 只没走两步便有人叫他的名字，墨昀扭头，看到不远处长廊中坐着一位衣着华贵，长相貌美的仙君，正趴在栏杆上冲他含笑举杯。 墨昀没见过这人，以为听错，冲人礼貌微笑一下便要离开，谁知那人扔了酒杯，起身跳过栏杆，几步便拦在了墨昀面前。 “小仙君是有什么急事要办，连闲话两句的时间都没有？” 他站得距离太近，墨昀心生不适，略退了一步，抬头拱手。 “方才是您在叫我？” 那仙君环顾四周，双手举起耸肩道：“这周围还有他人吗？” 确实没有，但墨昀也不认识这人，于是试探着问道：“仙君与我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那仙君放下手，目带调侃地抱臂看他，“你搭讪的方式好老套啊。” 明明是对方叫住自己，又莫名其妙地拦着他的去路，现在又说自己搭讪，墨昀心中暗道神经，碍于场合只能走为上策。 “借过。” 他刚挪动脚步，那仙君便又拦上来，墨昀再次后退，面上表情也变得不大自然。 “仙君和我既不相识，为何拦我去路？” 那仙君一手撑脸，手指在下巴处轻点了几下，“你和司命什么关系？你们在一起了？” 这人言谈举止都透着怪异，墨昀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垂眼想走却不经意间瞟到他腰间玉佩，天枢宫纹刻一出，墨昀恍然大悟。 第283章 “贪狼星君。” 早前他还未入天府宫时，元蘅便曾同他讲过贪狼星君和司命的八卦，当年他追着心系司命的瑶姬下凡历劫，一段凡间牵扯过后，他所求姻缘碎得连渣都不剩。 旧日八卦入脑，墨昀便知来者不善，贪狼星君见他认出自己身份，略微弯身，把脸凑到墨昀面前。 “长得挺水灵的嘛，又是朱雀上神义子，怎么就看上了司命？” 墨昀侧身避开，压下心中嫌恶，定声说道：“因为我喜欢。” “喜欢。” 贪狼挑眉，品了下这两个字，随即大笑出声，抹着眼角拍腿，“品位挺独特的，喜欢一个变态。” 人在气到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声，贪狼见墨昀不怒反笑，心中诧异反倒没了底。 “你笑什么？” 墨昀抬头上下扫了他一眼，“星君果然如传言一般。”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贪狼一愣，“传言？” 墨昀点头，挺胸直视对方，“您不仅屁话多，性格油腻，还盲目自信。” “你！” 贪狼没想到墨昀开口毫不留情，手指着他咬牙切齿，丑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墨昀便彻底放飞，再不顾对方地位，抓住对方的手指向后用力一推。 “我喜欢谁和谁谈恋爱是我的自由，你银河水质调查员啊管这么宽，你是单身太久怕后继无人啊见谁都想随地做个爹，一口一个变态，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说司命，凡间梁姓女歌手吗？” 贪狼没想到墨昀敢跟自己叫板，被他一推全无防备，向后退了两步，再抬头想要骂街时墨昀又紧跟上来，眼中冒火。 “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到我爱谁，你一个主座星君吃几斤大蒜口气这么重？” 墨昀气急之下拽住对方的衣领，贪狼被一个小年轻指着鼻子狂喷一通，反应过来亦是怒不可遏，举拳正要锤向墨昀的脸时空中飞来一根判官笔，直接撞上他的肩，他吃痛后退，连带着抓着他衣领的墨昀也没站稳，被人带着向前扑倒。 眼见自己要亲吻大地，墨昀在心中给自己点了根蜡，认命闭眼。谁知扑到一半腰间忽然缠上来一只手，把他拽了回去，墨昀松开手，后背撞进一个带着松木气息的胸膛。 “你这颗小种子结出的果恐怕得是株辣椒。” 哮天在司命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随后拍拍他的肩膀走到贪狼面前，拎着他的衣领带人往外走。 “你有病啊，发作不看场合。” 贪狼指着墨昀，嘴里骂骂咧咧，哮天直接把人嘴一捂，回头冲墨昀抱歉地笑。 “我这兄弟脑子有点问题，被老妈收拾一顿就好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墨昀怒气头上被司命和哮天一搅，意识断档，人也愣在原地。司命把人扭过来，伸手抚上他的脸。 “没事的，不要为他生气。” 墨昀抬头，眼神发直，似乎是透过司命看着虚空某处。 “我把贪狼星君骂了，还差点和他动手。” 司命把人抱进怀里，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墨昀任他抱着，半晌未曾出声，司命知道他是吓傻了，只轻声细语地哄着，谁知墨昀忽然把他推开，眼睛红了一圈。 司命心疼不已，还未有所动作墨昀忽然蹲下来，手颤抖着想要触碰他的衣衫下摆，又抬头声音沙哑地问道—— “你当时，是不是很疼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评论和弹幕，还有赞赏，追文辛苦，让大家破费了，鞠躬！ 墨昀不是胡乱发疯的人，但是今天他经历太多，情绪比较敏感，就被贪狼这个二傻子（设定，与正经神话无关）给点燃了。 这章被卡审了，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放出，审核大大球球别卡我，真的很干净的一章啊 如果没有及时发布的话请原谅我qaq 第152章 他好像哭了 墨昀的动作突然，司命脚步本能向后退了一小步，绯红双唇轻启，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气，略微发僵的表情在听到墨昀的话时渐渐松缓，最终凝成了一抹带着爱与怜的笑。 “不疼。” 他弯下腰，握住墨昀的手腕，轻轻将人带起身，又用拇指指腹轻轻蹭了下墨昀的下睑。 “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容易哭。” 墨昀把视线扭到一边，不想让他再看自己眼中将要盈起的水雾，“别骗人了，你肯定很疼。” “过去太久，已经记不清了。” 司命把他的脸慢慢扭正，用手指替他蹭去睫上细小的水珠，声音带笑试图让他安心。墨昀嘴角向下耷拉着，并没有被安慰好，只垂眼去看他的裤脚。 “现在好点了吗？” 他想问司命伤疤状况，又怕真有痕迹存留存自己问得直白会让人难受，故而说得含糊。司命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往事已矣，他不愿让现在的爱人为过去的自己难过，于是便存心逗他。 “要我给你看看嘛，在这里？” 他翻开自己的衣衫下摆，墨昀连忙按住他的手，又拿眼睛瞪他。 “以后不会了。” 司命低头看着他，很认真地道。墨昀瘪嘴皱着眉，隔了一会儿才点头，又目含警告地望着他，“你要说到做到。” “好。” 司命把人搂住，在他背后接着轻拍，心中暗道：“真的不会了，因为有人会因此心疼。” 第284章 夜宴未开，他们这些祝寿而来的宾客不好提前告辞，墨昀便被司命带着来到神霄玉清府的花园散步。 只走没两步，司命便接到哮天的传音，对面贪狼被揍得吱哇乱叫，讨饶之余不忘嘴硬。 “妈，说好了打人不打脸的，再说是你偏心在前，还不让人说了，哎哟！” 哮天被吵得无奈又疲惫，“母亲让你们过来一趟，说要让贪狼向小种子当面道歉。” 司命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哮天那边应该夹在中间拦着兄弟和母亲，劝了两声之后才找到空隙同司命讲话。 “又不是向你道歉，反正你过来一趟，我一个人搞不定。” 传音直接被挂断，司命脸色不好看，墨昀在他身侧摇晃一下他的手臂，轻声劝道：“去吧，我也想看热闹，更何况今天我也冲动了，他是主座星君，被我骂了心里肯定不痛快。” “考虑他做什么？” 司命眸光黑沉，将怒意敛在暗处，贪婪说话固然令人心中生厌，但墨昀的脾气发完便雨过天晴，声音也轻快许多。 “他不重要，但他的道歉很重要。” 他绕到司命面前，抬头很是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我要听他亲口向你道歉，不然这件事没完。” 司命被他逗笑，捏着他的鼻子晃了下他的脑袋，“他要是不道歉，你又要怎么办？” 墨昀指了指天空，“那我就告到紫薇宫，他违反天庭公务人员守则，心存偏见诽谤同僚，你放心，这事儿我熟的，他最少也要停职反思一月。” “你厉害。” 司命手中动作一顿，对他的招式表示无奈，墨昀把他的手抓下来，拉着他边走边说。 “那当然，毕竟我占。” 斗姆确实留有情面，贪狼星君的脸是保住了，但也就只有脸还是好的，墨昀他们进来时，他正抱着紫薇大帝的胳膊干嚎。 “哥你看咱妈打得，我腿都瘸了。” 斗姆坐在一边静神品茶，听他告状，眉梢一挑就要说话，紫薇大帝抬手示意母亲莫冲动，又把弟弟从自己身上扒拉开来。 “帝君诞辰，你在这儿扯着嗓子嚎，存心给人寻晦气，做得真棒，出门别说你是我弟弟，丢不起这人。” 他讽刺完贪狼，抬眼看到司命和墨昀，脸上立刻有了笑容。 “来啦，快坐。” 说罢还把贪狼从椅子上蹬了起来，“别嚎了，给人赔不是。” 贪狼踉跄几步，堪堪在墨昀面前停下，两人目光对上都有嫌恶，轻触即分，各自瞥向他处。墨昀拱手同其余几位行过礼，最后又对贪狼抱拳弯腰。 “方才墨昀冲动，言语不加收敛，冒犯星君，请您原谅。” 贪狼没想到墨昀先低头，一肚子的难听话都直接堆在了喉头，不上不下的，脸色也和便秘一般。 “…你，算了，谁叫我母亲喜欢你，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星君宽宏大度，在下佩服。” 一个高帽扣上来，别说是贪狼，斗姆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甜枣喂完，墨昀的棒子便兜头打了下来。 “但您身为天枢宫主座星君，诽谤同僚，污蔑兄弟，您也要向他道歉。” 墨昀把司命拽到自己旁边，贪狼和司命对上，气势高下立见，他向后退了一步，自觉不对，又挺胸上前。 “我啥时候诽谤他了，凭啥道歉啊？” 墨昀攥紧手，深吸一口气，“你说他是变态。” 贪狼星君耸肩探头，脸上一副难以置信到呆滞的表情。 “就这？这哪里算诽谤啦，这不是九天仙众的共识吗，有的时候被人说了要多想想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给别人出的命簿难度降没降，是不是存心破坏他人的姻缘。” 他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数落，墨昀越听越气，要上前同人论又被司命拉住。 “历劫三次，没一次过关，你哪来的自信让别人反思？” 司命只抱着墨昀，并不看贪狼，贪狼被噎却碍于成绩真的太差无法反驳，一双眼满场转着找救兵，紫薇和哮天见状立刻回避他的视线，只有斗姆被他抓了个正着。 “妈，当年我心系瑶姬，努力追求，他一个命簿把我们俩拆了，这是事实吧？” 斗姆、紫薇和哮天齐齐沉默叹气，贪狼还觉得这是对方无力反驳的表现。 “前两次历劫我任务都完成了啊，没过那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哮天听不下去，又不想让他再和司命起争执，拉着他往后退。 “行啦，少说两句。” 贪狼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数落司命，怎么甘心放弃，反手就要把哮天甩开，哮天一脚踢在他小腿，贪狼身子一歪倒在太师椅上，抱着痛处还没来得及叫，哮天就抓起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 “叫你闭嘴话还那么多，你当年下去历得那是情劫，还完成任务……” 哮天白眼恨不能翻上天，“除了主要任务不做，其他都做是吧？” 贪狼吐出点心，声音模糊脸上诧异。 “没说是情劫啊，我是按照历劫说明上面做的。” 哮天无语，摇着脑袋拍他的肩。 “你没救了。” “历劫说明上面本来写的就是辅助考核项，是在你主要任务差分的时候作为补充额外配置的。” 司命让墨昀坐到贪狼对面，挡着两人视线，不紧不慢地补刀。 第285章 两次历劫历了个寂寞的贪狼：“……” “那就是你的说明有问题，谁家说明不写主要任务写辅助的？” 紫薇按住抓着酒盏要打人的斗姆，也被自己弟弟整得无语至极。 “你也就是占了登天早的便宜，放到现在你连天庭的门都进不来。” 贪狼被一屋子兄弟圈踢，又气又委屈，毕竟是自家兄弟，哮天生出恻隐之心，给他递了杯茶，顺便让他死得明白。 “把主线任务都告诉你还下凡历哪门子的劫数，天府宫为了照顾仙众，在历劫命簿的卷轴上做了提示，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的任务，这是九天尽人皆知的潜规则。” 贪狼彻底傻眼：“啥时候的事啊？” 司命勾唇抱臂，自上而下睨着他。 “从我当上司命星君那天，一直如此。” 打击太大，贪狼向后靠着椅背，脸色霜打过一般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着哮天：“那当年瑶姬……” 斗姆拍拍手，门口进来一位仙娥。 “麻烦仙子，帮我去请瑶姬仙子过来。” 瑶姬不愧是以美貌名动九天的仙子，面若桃花娇嫩莹润，气质亦是超尘绝世。 毕竟是涉及仙子的旧日往事，斗姆便带着瑶姬和贪狼独自找了间偏厅叙话，墨昀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瑶姬，难免好奇多看了几眼，司命虽未表现出不满，但还是掐着他的下巴把脸扭回自己这边。 “一直盯着人家看，不担心被说孟浪？” 墨昀“啊”了一声，想想也是，立刻乖乖坐好。哮天拿着果盘蹭过来，把东西放在墨昀面前，又握着手有些局促地看他。 “天狼星君有事要说吗，那我先……” 他以为哮天要和司命说什么，起身就想回避，谁知哮天拦住他，一屁股坐到他身旁，“我确实有事，不过不是找他，”哮天抬头，不太开心地瞥了司命一眼，又对墨昀笑道：“是找你的。” “找我？” 哮天点头，拍了拍大腿，前摇许久才说出来意。 “元蘅的历劫指标下来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 墨昀点头，看哮天举止奇怪，有些害怕地把身子往司命那侧挪了一下。 哮天想要拉住他，手却被司命挡开，他小声咕哝了一句“小气”，又对墨昀笑道：“下凡历劫并不轻松，以她现在的资历下去不仅容易失败，还耽误前程，你是她的朋友，回去之后劝她再考虑一下，不要冲动。” 升迁历劫考核确实有难度，但墨昀也知道元蘅在工作上从来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最后只答应会和元蘅谈谈，但元蘅做什么选择，自己都会尊重支持。 这答案虽然没让哮天完全满意，但有司命在旁，他也只能接受。 偏厅门开，瑶姬挽着斗姆的手，二人有说有笑地迈了出来，贪狼背脊微弯，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经过墨昀和司命时他抬起头，主动抱拳弯身。 “我今日言语上对二位多有不敬，非常抱歉。” 他说完未等二人给出回应，撇嘴抹了一把脸便跑了出去。墨昀看着他的背影拽了下司命的袖子，“是不是我看错了，他好像哭了耶。” 【作者有话说】 首先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评论和弹幕，给大家比心了。 其次，写贪狼是因为后面剧情他有用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153章 这次记得闭眼 贪狼的崩溃对司命毫无影响力，他替墨昀了一下头发，低声道不必在意。 斗姆带着瑶姬走近，无奈地看了一眼贪狼离去的方向，又搭着墨昀的胳膊叹道：“贪狼这个孩子从小生得漂亮，又领星君之衔，被人奉承久了，生性便骄躁了些，也怪我没有及时纠正，如果他对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也无须忍让，以后我会让他这帮兄弟多约束他的言行。” 斗姆这样说，倒让全无忍让的墨昀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我也有错。” “你的性子我清楚的，别多想，寿宴热闹多，别影响了心情。” 斗姆笑着拉起墨昀的手，又侧过身向他介绍身旁的瑶姬。 “这是瑶姬，我和王母关系要好，孩子们也从小就认识，瑶姬就像他们的姐妹一般。” 墨昀拱手抱拳，瑶姬也屈膝行礼。 “瑶姬仙子安好。” “小仙君客气。” 瑶姬起身柔柔一笑，墨昀感觉面前顿时春意盎然，桃花漫天，连带着云朵都泛着粉嫩。他不知为何心中快悦不已，忍不住咧嘴，笑得有些憨傻。 司命伸手环住他的脑袋，手掌遮住他的眼睛，把人带着靠在自己的胸口，垂眼看也没看瑶姬。 “他年纪小，定力不够，受不住仙子身上的春桃之息。” 松香入脑，墨昀心情平复许多，但听司命这样说便任他蒙着眼睛没有动弹。瑶姬素手掩口，略讶异地“啊”了一声，斗姆替司命解释道：“昀昀刚过六千岁，确实还需锻炼。” 瑶姬了然，点头敛去周身气息，司命松手，墨昀见光眨巴了一下眼睛，感受到瑶姬敛息便有些不好意思。 “仙子善解人意，是我修炼不足，让您见笑了。” “小仙君不必自谦，天上能受得了我周身之气的本也没有几人。” 瑶姬笑着客气完，又抬头把目光转投向司命，“这些年我掌管桃花令时，一直未找到机会向星君道谢，当年若无星君提点，历劫考核的成绩恐怕更加不堪入目，瑶姬在此多谢星君相助。” 第286章 “仙子客气。” 司命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墨昀腰间，听瑶姬道谢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敷衍了一句。瑶姬打量了司命和墨昀一眼，又笑道：“二位琴瑟和鸣，天作之合，瑶姬祝二位天长地久。” “多谢仙子。” 墨昀微笑回应，司命便有些吝惜言语，只“嗯”了一声。 瑶姬从袖中掏出一个绣着桃枝的香囊，又拉住墨昀的手将香囊放入他的掌心。 “今日初识小仙君，也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这枚香囊送给你，里面装着初桃的花粉花枝，带在身上可避邪祟，有利人缘。” 初桃为天地之间第一株桃树，从头到脚都是宝，平日里也仅供天庭上层炼丹制药所用，这么重的礼墨昀哪敢随便收，但想要婉拒时斗姆道：“这也是瑶姬的一片心意，昀昀你不用有负担，安心收着。” 墨昀于是谢过瑶姬，将香囊收好，瑶姬收回手，掩在脸侧略微含嗔地瞥了司命一眼，“拉个手而已，星君何必如此小气，我这手上都快被你盯出洞来了。” “没办法，性格使然，仙子若觉得手不舒服，今日神农也在，可以找他看看。” 被说小气，司命也无不喜，认得心安得。 斗姆皱眉瞪他，“你少说几句。” 瑶姬噘嘴环上斗姆胳膊，“元君无妨，我都习惯了，倒是星君早说自己喜欢仙君多好，也省得我当年费那么多工夫。” 她说完冲墨昀粲然一笑，“司命星君性格虽然…”她没说下去，话锋一转，“眼光是真的好，小仙君性格好，人也漂亮，改日你若受不了他便来找我，姐姐给你介绍更好的。” “多谢仙子，能有星君相伴，此生足矣。” 墨昀拉住司命的手，抬头看他一眼，又对瑶姬客气道。瑶姬愣怔一瞬，自觉无趣，拉着面色尴尬的斗姆逛花园去了。 司命低头看着他的眼睛，眸中悦色潋滟，“此生足矣？” 对外人说这句话时他还能气定神闲，但要对司命承认还是会有些羞怯，墨昀甩开他的手，扭头向外走。 “这个以后看你表现好了。” 司命轻笑了一声，举步跟了上去，待两人离开之后哮天靠着廊柱不住啧嘴，自己嫌弃的同时不忘向紫薇大帝寻求共识。 “他这不谈恋爱还好，谈了恋爱是真的吓人，性格都变了。” 紫薇大帝白他一眼，“话别说太满，你谈你也变。” 哮天不以为然，转了话题和紫薇大帝聊起公务。 墨昀和司命手牵手走到夜宴设宴之处，八重天本无黑夜，但帝君寿辰这日为了让四方贵客宾至如归，便在高空施以仙法模拟天色变幻。 此时暮色渐深，宾客还未到齐，神霄玉清府的工作人员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宴席所需之物，领头的仙娥看着手中明细，一边指挥下属，一边向后退步查看，她专注于手中事务，便没注意身后经过的客人，两人相撞，她脚步被绊，手中明细掉落。 墨昀恰好就在旁边，他眼疾手快，扶了仙子一把。仙子稳住身形，屈膝向他道谢，墨昀摆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明细递了过去。 仙子接过明细再次道谢，便接着忙工作去了，墨昀歪着脑袋，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司命把他的脑袋扶正，“想什么呢？” 墨昀摇头，“刚才帮那位仙子捡东西时不小心瞟到上面的内容，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 他说着又抬头有些忧虑地看了那仙子一眼，“在昆仑学院时有一次老师曾经提过，当年长生大帝莅临我校，他座下童子曾经嘱咐过帝君喜好，说他不喜雪蕊茶，更是极为厌恶青莲酒的气味。” “然后呢？” 有人群经过，司命便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墨昀顺势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 “刚才我在明细上看到帝君桌上要呈青莲酒，这不会出问题吧，我是不是该去提醒那仙子一下？” 他说完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尴尬地清了下嗓子，略微退开一步，抬头等着司命的意见。司命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眸色变深。 “你确定自己没记错吗？” 墨昀扁着嘴望向高阶之上的御座，“就是不确定才会犹豫，老师当年只把这件事当做趣闻分享给我们，但他说的是否为真，我记忆有没有出错都确定不了。” 司命也跟着看了御座一眼，随后捏了下墨昀的耳朵，温声道：“既然不确定就不用费心去提醒她了，免得横生是非。” 墨昀想想也是，又和司命说起自己在昆仑学院时的趣事，直到开席前荧惑找到墨昀，把他拎到神宫那边去才将二人分开。 “你这恋爱谈得是彻底不避外人了？” 荧惑虽然不反对他和司命交往，但也没有祝福的意思，墨昀替他布菜又斟酒，试图哄他开心。 “即便避了也有人嚼舌根，风言风语不知会传成什么样，还不如大方点，天府宫也不禁办公室恋爱。” 荧惑却没有他这么轻松，“今日寿宴过后，即便四天主要媒体不会写这些，小点的报章杂志，甚至云水镜中肯定会有人提起来，你从姻缘司到天府宫走的是借调，又是他的下属，关系曝光了对你并无好处。” 这些事其实他也明白，而且有前面两次云水镜榜上有名在先，这次会引出怎样的风波都不奇怪。 “决定和他在一起那天起，我就知道得过这一关，这块石头早点落下来，我也能早些心安。” 第287章 荧惑拿起的筷子又被按在桌上，宴席上人多嘴杂，他又不好在这个场合同墨昀发脾气，最后只能按下心中不满，冷声道：“过两天我找司命谈谈，未免夜长梦多，你们的事也该趁早定下来。” “这也太急了一点吧，我们才…才多久啊。” 墨昀看了司命那边一眼，声音越来越低。荧惑意外地“哼”了一声，挑眉看他。 “怎么，你担心司命不愿意啊？” 司命的心意他自然不会怀疑，但他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除了恋慕之心，也需要时间去和彼此相容和适应，节奏太快了可能会徒增不必要的压力，带着负担同爱人相处会让一桩好事生出变数，反而留下遗憾。 “不是他的问题。” 墨昀低头拽着餐巾，荧惑抱臂靠后，“哦，那就是你还想多玩几年。” “那也不是的。” 都没有问题还这么纠结，荧惑不解但也没有耐心再往深处打听，他瞟了高阶之上举杯朗笑的长生大帝，语气严肃了许多。 “上神历劫在即，没时间再纠结了，这件事定下来对你们二人只好不坏。” 墨昀知道荧惑不会害自己，但被他别有深意的话弄得有些紧张，碍于场合也不敢多问，只和他商量好了过后再聊。 长生大帝致辞之后，歌舞表演开始，宴上气氛也变得轻松许多，宾客可以自由走动，荧惑早就看墨昀浑身不自在，于是拉着他找到司命，把人往对方怀里一推。 “他身份扎眼，留在这儿也是麻烦，你若无事便送他回家吧。” 司命拱手一拜，“神君有心了，多谢。” 荧惑不耐烦地挥手，连个眼神都懒得送给二人。 墨昀坐上马车，心中惴惴不安，抬头问司命：“今天我的表现是不是不太好啊？” 司命轻轻弹他脑门一下，“别总吓唬自己，你表现得很好。” 墨昀还想问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忽然车窗外一声闷响传来，他扭头看过去，就见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司命叫停马车，打开车门，拽了两片云朵垫在二人脚下。 烟花朵朵，照得二人脸上五光十色，墨昀心中阴霾被眼前美景扫去，只抬头仰望着空中美景。司命环住他的腰，让人靠近自己，俯身的同时轻声开口。 “这次，记得闭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留言和赞赏，给大家比心了！ 下章大家一起出去玩喽~ 第154章 下次进屋请敲门 墨昀梦里都在回味漫天烟花之下的吻。 司命的气息浓烈，将他的心紧紧包裹，让他只能沉沦其间，什么事都想不起来。 待一吻结束，司命微微退开，手轻抚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无比。 “墨昀，此生有你，我亦别无他求。” 两人眼中映着烟花和彼此的倒影，墨昀心跳加速，勾住司命的脖子又吻上去。到了最后嘴唇肿痛泛红，这才再不敢轻易招惹对方。 赴宴之前，他们二人商量好要一同出游，墨昀准备好行李，满心期待地抱着枕头睡去。 梦中场景再现，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嘴里含混念叨着梦话。 “你说了，就不能反悔。” “念叨什么呢，嘟嘟囔囔的，墨昀，哎墨昀！快醒来了！” 恼人的声音将梦境击碎，墨昀一个挺身坐起来，思绪跟不上动作，表情木讷又呆傻。 “往这儿看，快过来拉我一把！” 那人再次出声叫他，思绪姗姗来迟，回归大脑，墨昀抬手拍了拍脸，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这才看到半截身子被卡在窗框当中的穷奇。 “你怎么来啦？” 墨昀立刻跳下床跑到窗边，穷奇爪子按在两边墙上，再次使劲却仍旧没让巨大的身体挪动半分，尾巴着急地拍着玻璃。 “先把我弄进去再说。” “哦。” 墨昀反应过来，伸手抓住他的爪子将他往屋里拉，但两人努力许久依旧收效甚微，墨昀“嘶”了一声，松手看着他。 “费这么大劲儿干吗，你变成人形不就好了。” 穷奇听后恍然大悟，“对哈，我怎么没想到呢。” 墨昀无奈叹气，穷奇正要变身，动作又停了下来，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墨昀不知因何而为难。 “怎么了？” “那啥，我…变了容易吓着你。” 穷奇用爪子挠头，墨昀头顶着问号，“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人形，挺好看的不吓人，你赶紧变，要不窗户就保不住了。” “我没穿衣服。” 穷奇声如蚊蚋，墨昀没听清楚，探耳过去，“你大声点。” 穷奇眼睛一闭，把心一横，“我变身之后是咣着的，出来时也没想到这茬，根本没准备衣服。” 墨昀被他整成大红脸，说了句“你等一下”，便回身到衣柜那里找衣服。 衣服扔过去之后墨昀扭开房门，脸冲着门不好意思看他，“我去洗漱，你变完了进来自己穿吧。” 等他洗漱完毕再进来时，穷奇已经大方地坐在他家沙发上，他手中抱着一只抱枕，用侧脸不住地蹭来蹭去。 “你家这抱枕哪儿买的，好舒服啊。” 穷奇少年身形，墨昀的衣服穿在身上多少有些松垮。 “喜欢送给你好了。” 墨昀看他对抱枕爱不释手，直接就把东西送了出去，穷奇眼睛一亮，双手收紧把脸直接埋了进去。 第288章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啊。” “这么早过来，找我有事啊？” 墨昀边说边走进厨房，过了一会儿端了盘点心出来，放到他面前之后坐到他对面。穷奇看到点心脸上喜色更重，一手一个抓了两块扔进嘴里，吃得两腮鼓鼓。 “一着急我都忘了，陵光叫我来接你，说难得有假期，带大家出去玩。” “出去玩？” 穷奇声音不清不楚，墨昀便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句，穷奇点头，接着抓点心吃。 “是啊，还有你爸妈和荧惑，其他三个老东西，他们都去。” 墨昀想到和司命的约定，正想婉拒，穷奇忽然一拍大腿，“哦对了，斗姆元君他们一家子也来，陵光一早就让人去天府宫通知司命去了。” “哈？！” 二人世界变成全家同游，墨昀心情十分复杂。他给穷奇倒了一杯兕乳，让他稍等，自己回到房中晃动手上的晖夜珠串。 晖夜集结成屏幕，司命的样子倒映其中。见他满面愁容噘着嘴，司命便知道他肯定是见了穷奇。 “不想和上神他们一起去？” 墨昀盘腿上床，抱着自己的枕头摇头，“也不是，但我更想和你单独出去。” 司命低头笑了一声，起身穿过屏幕进入墨昀房中，墨昀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整个抱了起来，司命一手托着他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部位（你们懂的），一手从他怀里揪出枕头，额头贴上他的脑门。 “那就…” 他的话没说完，房门就被推开，荧惑靠着门框，见两人动作亲密脸色多少有些难看。 “知道你们难舍难分，所以特地邀斗姆元君一家同往，以后你们二人世界多得是，不差这一回。” 墨昀脸皮还没厚到能安然在长辈面前和司命抱在一起，他着急地拍了拍司命的胳膊，从他身上跳下来，不太好意思地把脸扭到一边。 “知道了，但是舅舅，”他飞速地看了荧惑一眼，又小声道：“下次进屋敲个门吧，拜托。” 荧惑“切”了一声，指着司命问他，“他敲门了吗，双标。” 墨昀拉住司命的手，给自己找勇气，但话一出口，声音还是虚的。 “他不一样。” “他不一样。” 荧惑撇嘴模仿他的声音，起身往外走，“行了，车就在外面，一起走吧，别废话了。” 墨昀把脑袋抵在司命胳膊上，不情不愿地哼唧着，司命抚着他的脸，低声安慰道：“下次我们一起。” 他说完把人扶起来，轻轻推他的腰，“去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行李早就备好了，墨昀换上衣服走出来，荧惑直接把一群人打包上车，麒麟四蹄点地，没过一会儿车就来到八重天外。 陵光的马车早就等在那里，和她的车并列的还有其他三驾，看纹饰就知道是属于其他三位上神的东西。上神出游，阵仗自是不小，后面还有大小马车几十辆，看着十分壮观。 墨昀辈分最小，来得最晚，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早就和你说了别磨蹭，穷奇这小子也是奇怪，抱着个枕头不撒手。” 墨昀冲他做了个讨饶的姿势，下车欲向上神们赔不是，执明恰好下车，他看着周围浩浩汤汤的车队，皱眉道：“长生大帝寿宴刚过，神宫出游阵仗太大容易吓到人家。” 孟章推门下车，正巧听到这句话，和执明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墨昀就见他们二位一起挥手，青玄二色光晕交缠着掠过各个马车，将它们围在圈内慢慢收紧。 不过须臾之间，数十架马车便合成一架。 执明满意点头，把车门拉开，“这样好多了，都上来吧。” 上神出手让墨昀叹为观止，他拉着司命跳上马车，才发现这浓缩成一架的车厢内别有洞天。 车厢中间是一个面积堪比青龙宫大殿的大厅，大厅地面铺着黑白相间的大石，中间立着四神原身喷泉雕像，滚着金边的红毯从入门处一直铺到雕像另一边的台阶上，台阶似环形蜿蜒向上，共分十二层，每一层正中都有一个大厅，大厅两侧则是一圈客房。 一楼大厅四面还装着四架登云梯，轿厢门颜色各不相同，上面分别镀刻四位上神的纹印。 二楼正中的大厅门自动向两侧展开，陵光走出来，抬头看了下此间景象。 “我说刚才那么大动静呢，半天是你们两个把车改了。” 她身形一动，转瞬就到了墨昀跟前，也不管他身后还有司命在，拉起墨昀就走。 “昀昀今日先和我们一起，我和她母亲还有斗姆有话要和他说。” 走了两步她才想起司命，回头笑道：“也就两个时辰的事，司命肯定不会在意的哈。” 司命笑笑没说话，墨昀看到他额角青筋已经绷了出来，执明拍拍司命肩膀，“他们说他们的，我们也有事要聊。” 两人就这样被双方长辈拆分开来，墨昀被陵光带进二楼正厅，厅中帘幔重重，每一道帘幔中间都挂着一面水晶串成的门帘，吊灯柔光落下，晶光反射至顶棚墙面，似繁星漫漫美不胜收。 穿过帘幔终抵大厅中央，环形沙发柔软厚重，人坐进去便像是被重云包裹，脚下地毯毛长直至脚踝，踩上去松软如踏云端。 陵光和斗姆挨在一起，墨昀身旁则坐着母亲柳宿。墨昀和母亲打过招呼，就见陵光和斗姆各端起一盘瓜子，两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 第289章 “昀昀，快同我们讲讲你和司命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有事要说…难不成就是吃他如何谈恋爱的瓜？ 墨昀咽下口水，扭头求助柳宿。柳宿心虚侧脸，避免和儿子目光相接。 “那个…能不能不说啊？” 谁家好人会和自己的长辈分享恋情的，墨昀小声做着抵抗，但最终还是被陵光和斗姆半哄半骗地把过程说了个十之七八。 两位义母听得心花怒放，墨昀脚趾若无靴子阻碍，恐怕已经将地毯长绒编成琵琶结来，柳宿对儿子怨念的目光倒也不是全无反应，只握着他的手摸摸他的脑袋，眼中传递的信息不用文字语言墨昀也能明白。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啊。” 陵光斗姆瓜吃得满意，最后放下瓜子终于正经起来。 “这次出行之前，我与斗姆还有你母亲一起聊过一次，我们三个都很开心你和司命能走在一起，也希望你们将来能够长久相伴。” 陵光说到此处含笑和其他两位对了下眼神，最后看着墨昀问道—— “昀昀，你可愿意在我下凡之前，同司命定下婚约？” 第155章 别让我等太久 能把出游搞得像是神宫天庭协同团建的，也许只有陵光他们了。 墨昀拾级而上，来到马车第三层的走廊尽头，望着车窗外的云海发呆。 陵光希望他能够和司命长久稳定的在一起，这本没有问题。只是缔结婚约这种事情，墨昀还是希望能够由自己和司命共同做决定。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西方天到了！” 墨昀回神，看到窗外景色已经变幻。 早先他就曾经听说西方天在四天之内最具异域风情，此刻真的见了才知所言非虚。 金色梧桐道两旁除了天庭传统风格的建筑之外，还有天竺风格的佛塔伫立其间。罗汉菩萨身穿纱衣，遇到相识的仙人便会双手合十弯腰见礼。 佛门与道家似乎在西方地域之中相处得甚为和谐。 “人间朝代更迭，凡人信仰也几经变换，有人投入佛门，天庭和曼荼罗城商议之后，在西方天开设了办事处，方便协同治信众飞升修行之事。” 身后有人走近，墨昀回头，看到监兵上神，正要行礼却被人拦了下来。 “自家人别那么客气了，怎么样，西方天好不好看？” 远山金红尽染，街上佛塔庄严，夕阳照映香炉，烟气灰紫飘袅升上青天。 秋日盛景美不胜收，却因让人联想到紧随而至的寒冬而心中暗生几许落寞。 “是很漂亮，上神将西方天治得极好。” 墨昀心中有事，恭维的话说起来不甚走心。监兵摆手，摇摇毛茸茸的大脑袋。 “西方天有今日都是居民自己努力所致，和我这个守着天柱的神没啥大关系。” “守护也是创造。” 墨昀抬头，这次回应起来真心许多。监兵嘿嘿笑了一下，往窗下的休闲椅上一坐，又示意墨昀一起，然后才道：“陵光那边你不要有心负担，我早就和她说了，孩子的事情应该让他们自己去做，但你也不要嫌她多事。” 监兵挠了下耳朵，似是不善言辞，在心中考虑如何表达更为准确。 “母神去后，她心思就重了许多，因为当年和天道打赌之事一直心怀愧疚，总想在她身体支撑不住之前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监兵平日里看着不拘小节，又喜欢和陵光嬉笑打闹，墨昀便总觉得他是四神当中最像“老顽童”的那位，却没想到他表面嘻嘻哈哈，心里对陵光的想法十分了解。 “上神放心，我都懂的。” 陵光的身体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剑，墨昀说完望向窗外，心情又被秋景和监兵的话带得萧瑟几分。 “年轻人就该开心一点，该玩玩该吃吃，该睡就安心睡。这些事情我们这帮老骨头会处好的，听荧惑说，你这桃花开也是六千年来头一朵，好好享受，不用管陵光。” 六千年…也不算晚啊。 墨昀心里默默吐槽，窗外街景不再，转瞬间车便落在一片湖泊岸边。湖水碧蓝如同晶莹彩宝，对面高山积雪所覆，山下林木树叶金黄璀璨，监兵得意地看了一眼外间景色，爪子指着雪山问墨昀。 “如何，我这西方昆仑比神霄玉清府后面那个山包壮美多了吧？” 墨昀瞪大双眼，深吸一口气，望着雪映金山：“这也是神山昆仑？” 监兵拍拍手站起来，“是啊，昆仑广博，连山成脉，这里是最美的一段，走吧，隔着窗户看多没意思。” 墨昀跟着监兵走出车厢，早有神宫随侍在周围空地上搭起炉火帐篷，长桌之上瓜果点心和饮品摆放整齐，炉架上串着一整只猼訑，自动翻转之下被火烘得焦褐流油。 昆仑壮美摄人心魄，墨昀呆立在水边，连有人靠近都未曾察觉。 直到腰间被一只手勾住，他才霍然回神，扭头看去才发现司命不知何时已到他身旁。 “这座神山，比我在昆仑学院时看到的还要壮观。” 司命点头，笑容清浅，眼神淡漠，好似对眼前美景全无欣赏之心。墨昀看出他有心事，于是牵起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 “要陪我走走吗？” 他的邀请司命自然不会拒绝，两人走入林间，待远离营地不闻人声时墨昀才停下脚步，绕到他面前抬起头，“陵光上神今日问我……” 第290章 话到嘴边好像近乡情怯，他不知自己说出拒绝婚约的事是否会让司命不开心，用沉默来为自己积攒勇气，司命却抚上他的脸，低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了啊。” 他低头，脚尖搓着地上枯枝朽叶，有点不敢看司命的表情。 “我没有同意，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是我觉得这件事应该由你我决定，只由我和你。” 他慢慢抬眼，抓着司命的手也因为紧张而逐渐收紧。 司命的手指被他掐着，有点痛却没有挣开。他一直未说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静静望着墨昀。 墨昀读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一颗心骤然下落，抿嘴想要催他说点什么，却又因为自己没有考虑对方的心情而缺乏底气。 “昀昀。” 司命终于开口，唤他名字的声音中带着叹息。墨昀将唇咬到发痛，屏息点头，等着司命给出判决。 “别这么用力，会咬破的。” 司命将他的脸轻轻抬起，拇指按着他的唇角。墨昀不敢松口，眼瞳颤抖着像受惊的鹿。 “我爱你，也想要和你共度余生，仙人寿数长久，可堪万万年，时日无情，婚约也许会随着时间从山盟海誓变作心魂之缚，但……” 司命终于将墨昀的唇瓣解放出来，低头极为郑重地看着他的双眼。 “我想不到这天地之间还有谁能让我倾心至此，即便万万年，我也想和你共度，直至归服泰山府，神魂不再，消散于天地之间。” 墨昀过去看爱情话本时，总觉得所谓海誓山盟太过虚空，今日的自己怎么能为千万年后的自己作保，但真到了自己聆听爱人盟誓，方知誓言之重，他的心仿佛被这一番话捏紧，连呼吸都凝滞在胸口，脑中似乎已经见到二人鸡皮鹤发时的情状。 想到他所言神魂不再，消散于天地，墨昀便觉得心中疼痛难当，眼眶酸涩，泛起雾气。司命低头吻去那点水汽，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接着问道：“我想要和你缔结婚约，那么你呢，你可愿意与我执手到老？” 墨昀想说他愿意，但不知为何脑中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时日无情，你真的能保证他终生不悔，不在半途放弃吗？” “若你倾心相许，他心思有变，那你到时又该如何自处？” 这两句话让他背脊陡然发寒，从他动心起，似乎从未考虑过司命将来也许会因为长久的时光将感情消磨殆尽。 即便他知道依司命的品行，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但他依旧会因为“万一”而心生顾虑，不敢冲动向前。 也许是他忽然变白的脸色被司命察觉，眼睫上的唇慢慢移开，司命轻声叹气，将他搂入怀中。 “现在说这些确实会吓到你，不用着急给我答案，我可以等你。” 墨昀摇头，想为自己解释，但思绪纷乱，又不知如何开口。司命轻缓似安抚似的拍着他的后背，“别怕，没关系的，你可以犹豫，也可以向我讨要保证，甚至可以骂我耍无赖，但我也害怕你放弃我，所以……” 司命眸色渐深，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顿了片刻才抬头又道：“别让我等太久。” 有些事，哪怕心中只有一瞬犹疑都会让事态急转直下，直到无法收拾。 墨昀被司命牵着往回走，几次抬头想向他表明自己并非不想接受对方的求婚，但都被司命毫无斜视的目光和冷淡的态度劝退。 事情变成这样，他责无旁贷，但要让对方安心，首要的问题是自己先想明白。 临近营地时青鸟飞来，落在司命肩头脆鸣不止，司命松手让他先回去找其他人，自己则走到远处接起传音。 墨昀没办法在长辈面前强颜欢笑，借口困倦想要休息，回到自己的房间。 客房舒适又温馨，墨昀却无心体验，光着脚在长绒地毯上来回踱步。 他也在思考自己今日为什么没有答应司命，是真的不相信司命，还是…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够让人为他倾心至此。 可是为什么会不相信呢，明明司命一直宠着自己，惯着自己，哪怕自己遭受雷火之刑，都要让他达成所愿。 墨昀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抱腿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双膝，嘴里咕哝着自己的差劲。 他开始回溯过往，想着自己因何对司命动心。 是因为对方仗义出手将他从穷奇利爪之下救出；是因为他对自己格外地照顾和包容；还因为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很好，他并不普通。 那司命呢？ 墨昀想到这里忽然抬起脸来，怔怔地望着对面水红的幔帐发呆。 司命好像从来没有告诉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才走进对方的眼中心内。所以他才一直无法确定这份感情，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配得上对方的喜欢。 他似乎找到了关节之处，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跳下车厢，在人群之中寻找司命的身影。 “找司命啊。” 荧惑的声音把他叫住，墨昀回头，荧惑低头看了眼他染尘的双足，眉心微隆。 “他说有事需要处，已经回天府宫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情总要有点波折的嘛，昀昀年纪还小，给点包容度。 作者点烟（不抽烟，纯动作）：你们啊，就是墨昀年纪太小，恋爱谈得太少，所以才纠结。没事，让墨昀也下去历练一下就好了。 第291章 司命（转笔）：所以你写文看得人不多是有原因的。 作者表示，以上是司命的意思，作者本人没有抱怨读者少的意思，每位读者都是天使，感谢，鞠躬，比心！ 最近佩佩清异常账号，掉了一些收藏，确实心态上有些变化，也在反思自己写作节奏，后面我想把节奏加快一点，下一章过后就正式进入结局线了，希望能尽量简洁又不潦草的把这篇结束。 最后还是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最近你们的留言我都有看，没有一一回复不是装高冷，主要怕你们觉得我太啰嗦2333 第156章 你羡慕啊 墨昀本来十分期待这次出游，可发生了这样的事，面前美景黯然失色，他也没了游玩的心思。 他试着给司命发去传音请求，但都无人接听，过了一会儿青鸟落在窗棂，一开口却是趋吉的声音。 “星君托我给小仙君带话，他现下有事需要处，可能没办法及时接听传音，让你安心玩乐就是，待他事毕会过来接你。” 墨昀有些落寞地点头，又抬头问趋吉：“是天府宫出了什么问题吗？” 青鸟摇头：“天府宫无事，应该是…星君的私人事务。”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墨昀笑了下，趋吉客气了一句便将通话结束。青鸟飞走后墨昀怔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门外陵光将脑袋收回来，对身后的一群人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等进了大厅才敢出声。 “是我操之过急，本来是桩喜事来着，结果搞得两个人都不开心。” 斗姆也跟着反思，荧惑抱臂站在离她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见这二位金兰愁云惨雾，冷哼一声说起风凉话来。 “感情这种事就应该随缘，你们俩这样揠苗助长就算他们俩姻缘天定都得被搅黄。” “我这不是怕……” 陵光话说到一半，忽然摆手赶人，“去去去，你个万年老光棍没资格说我。” 柳宿一改往日顺着陵光的意思安慰人，一直凝眉坐在一边保持沉默。昴宿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随后站起身。 “我去找他聊聊。” 昴宿带着“全村的期待”，来到墨昀门前，房门没关，昴宿轻轻敲了下门框，墨昀醒神，见到父亲装作轻松地笑着邀人进来。 “老爸你怎么来了？” “看你一直闷在房里，担心你头上长蘑菇，所以过来问你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昴宿走过去，手按在儿子发顶带着他的脑袋左右晃了一下，墨昀讪笑着躲开脑袋，知道父亲这是有话要讲，于是站起来抖抖衣服，答应下来。 说是散步，其实两个人也没走多远，昴宿直接带他登上一艘小舟，两人漂在湖面，船下是雪山峰顶橘红色的倒影。 “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这件事我能处好。” 墨昀不想听那些劝慰的话，先发制人，想要堵昴宿的嘴。昴宿划动着船桨，听到声音低头笑出声，墨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您笑什么呀？” “就是想起我和你妈妈当年谈恋爱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别人还没说话，她就把底牌全都交出来了。” 墨昀有些窘，耳尖飞红，咬着拇指把头扭向一边，小声咕哝，“反正也是要问的……” 说完他又看了昴宿一眼，“您不是哄我玩吧，我妈不可能这样。” 昴宿松开船桨，“你见过你妈妈谈恋爱的时候？” 墨昀撇嘴：“多新鲜啊，那时候有我嘛？” 昴宿笑，“那不就完了。” 墨昀沉默，手伸到湖水里拨弄着水面，“我没见过她谈恋爱的时候，但你们有我之后也够肉麻的。” “你羡慕啊？” 昴宿说着手又握上船桨，墨昀没被刺到，反而坦然点头，“有时候，是挺羡慕你们的，几千年眼里都只有彼此，从来没有变过。” “因为我们足够坦诚，好的坏的都会和彼此分享，在家里没有我的事或者是她的事，所有事情都是我们共同所有。” 墨昀抬头看他，昴宿被看得有些心虚，挠了挠下巴，把眼神默默飘开。 “虽然也会私下攒一点私房钱吧，毕竟…”他清了下嗓子，正经道：“和你几位叔叔出去吃饭的时候，不能总让人家掏钱。” 墨昀这下真的被逗笑，昴宿的目光也慢慢温软，“长辈会有自己的想法，但那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也不用把它当作肩头的负担，好好享受当下和他相处的过程。” “不是说好不聊这个的？” 墨昀把手收回来，抱着膝盖盯着自己的脚尖，语气里带着一点埋怨，昴宿瞳仁向上，似是在回忆，“我说过吗，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顺便提一下而已。” “哦。” 墨昀不置可否，手指蹭着靴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不是觉得有负担，只是我从前没考虑过和他结…结婚的事，一下子被摆到台面上，我就傻了，但……” 他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昴宿，“我担心他误会我没有真心实意，想解释他又走了，现在我脑子里一团糨糊，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 “作为你的父亲，要亲眼看你为情所困还真有点儿扎心呐。” 昴宿抬眉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向下压。墨昀下巴垫在膝头，偷偷瞄他一眼，心虚道：“这里也没别人了。” 第292章 昴宿隔着船桨拍拍他的脑袋，“那你和我说这些是希望我代你向司命转达吗？” 墨昀直起身，声音拔高，“那当然不是。” 昴宿状似了然地收手，抱臂看着他笑：“这不就完了，有些话想对谁说就该说给谁听，不然旁边的人也帮不了什么。” “哦，不过说之前自己先要想明白，你是只想享受恋爱的美好，还是也想像我和你母亲一样，和他组建一个只属于你们二人的家。” 小船靠岸，墨昀和昴宿说了一句什么便跑开了，待昴宿进了车厢，柳宿迎上去，还未开口昴宿就说出答案。 “去找司命了。” 柳宿一口气终于松开，点头挽上丈夫的胳膊，向外看了一眼之后才道：“我差点以为自己想错了。” “你没有错，但在这种事上不能总纵着上神，昀昀得有为自己做主的权利。” 昴宿难得“忤逆”妻子，柳宿自知亏，把脑袋靠上他的臂膀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天府宫。 哮天急匆匆把人从旅行中叫回来，多少有些愧疚，趁着司命翻阅资料的时候小声说了句对不住。司命眼睛盯着手中的东西，挑眉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他不说话哮天光看表情便也猜不出他会不会在心中记仇，只能揪紫薇大帝的袖子，找大哥帮自己说话。 “我没生气，也不会针对你和你的下属，不用什么事儿都麻烦大哥。” 司命放下资料，看着两人你推我搡。紫薇大帝抽出袖子，哮天小声蛐蛐：“你还真是眼观六路，和我下属有啥关系。” “没关系不必特别强调。” 司命看他一眼，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如果这个侍女的证言为真，那我们头顶的这位帝君身份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紫薇也正经起来，摸着胡子道：“这里面说来都是些容易被忽略的小细节，这么多年在天庭行走，从未引人怀疑，说他的身份有假，是否有些牵强？” 哮天摇头，“他的气息变了，从前我没注意，但是寿宴靠近他时就觉得不太对，当时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想想，他可能真的有问题。” 紫薇大帝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兄弟，只是他们的想法实在过于大胆，故而他也不敢尽信。 “仅凭这些不足以证明你们的猜想，凡事讲究证据，而且……” 他招手让二人靠近，弯身压低声音，指着桌上的资料，“你们说他是假的，那真的那位人在何处？” 哮天被问住，抿嘴皱眉，直接沉默。司命招手播放金笼影像，指节在绯月的脸上弹了一下。 “既然书记官和魔族掺和到了一块去，自然就该从魔族这里入手。” 紫薇大帝把影像关闭，挥手走出几步，坐在椅子上。 “你说得轻巧，魔族这里要是好查你们会等到现在啊？” 他说完又觉得这样有些搓自己人的威风，看着司命的腿叹气。 “不是我拦着你们，但是你说说你，”他指着司命，“因为这些事，你身上雷火都已经挨了多少道了，身边刚有人，你再查下去命要不要了？” 哮天虽然也赞同大哥的说法，但牵扯到魔界，也不能装聋作哑，任由事态自由发展。 “当时他孤身一人，现在不是还有我和文曲星嘛，而且神宫那边也在暗中出手帮忙。” 一道道砝码加下来，紫薇大帝的态度终于松动了些许。 “我会让紫薇宫监察院着手调查此事，不过牵扯到南方帝君，这件事只能放到台面之下，你们两个出手可以，但要小心，这次再让玉帝抓到把柄，那我也保不住你们。” 有紫薇宫协助，二人表情皆轻松了几分，紫薇大帝皱眉摸着胡须，又抬眼看向侍女的证词。 “不过，这书记官飞升之身已经做到这个位置了，和魔族勾结在一起又是换人又是废神的，他图的是什么？” 哮天答不出来，只能耸肩，司命看着窗外云海，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就是因为女娲补天之后，天人分隔两界，他们费尽心思飞升成仙，却发现自己在天庭难以立足，只能拼命一搏，妄图灭神诛仙，重新确定六界秩序。” 紫薇大帝听得心惊肉跳，把食指放在唇边比当一下，又扫眼看了下门窗。 “你小点儿声，什么虎狼之词也敢往外秃噜。” 书记官的目的是否如此可待后话，目前最紧要的还是收集证据。三人正商议对策时，门被敲响，趋吉探头进来。 “星君，墨昀小仙君来了。” 司命挑眉，走到门边，大门打开之后墨昀站在外面，他似乎来得着急，气息不匀，额头还带着一层薄汗，司命刚说了一个“你”，他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跳到他的怀里。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想以结婚为前提跟你交往。” 司命没料到他的动作，脚步被冲力带着向后退进室内，担心墨昀掉下去，他伸出手将人稳住，然后便笑了。 “好。” 这一幕看得紫薇大帝和哮天直接傻眼，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尴尬。紫薇大帝毕竟年长，起身同人打招呼。 “墨昀来了啊？” 墨昀听到声音才发现司命不是独自一人，他看着自己和司命现在的动作，又看了一眼紫薇大帝和哮天，人直接石化当场。 “完了。” 第293章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感谢订阅、收藏、评论、投喂海星的天使们，鞠躬比心！ 第157章 银河画舫 墨昀哪想到办公室里还杵着这两尊大佛，满腔热情瞬间哑火，立刻从司命身上跳下来，埋头跟紫薇大帝和哮天打招呼。 司命回头看趋吉，趋吉一脸无辜，缩着脖子从外面把门带上了。 “啊，那什么，事儿也说得差不多了，我和哮天这就回去，你们好好聊，不用送了哈。” 紫薇大帝怼了一下哮天，哮天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点头被紫薇大帝拽着走了出去。 人都走后墨昀才直起身，捂着脸叹气。 “我不知道他们在这儿。” 司命握住他捂着脸的手，牵着他坐下。墨昀看他嘴角眉梢都带着喜色，一时更窘，把身子挪开一些之后小声冲他道：“别笑了，你倒是说点儿什么啊。” “好。” 墨昀等了半天，司命嘴里就蹦出一个字来，一双眼含笑望着他，嘴角笑意愈渐浓重。墨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嘴里嘟囔着“不想说就算了”，起身想把手抽出来。 司命不放手，轻轻拽着墨昀坐在自己腿上，轻轻吻了下他的手背，“这么快就想好了？” 墨昀抬头，一双眼带着隐隐的怯，“你是不是生气了？” “所以你大老远地从西方天跑过来，就是为了哄我开心么？” 司命笑得无奈，拿手去捏墨昀的鼻尖，墨昀躲了一下，抓住他的手有些着急地寻求答案。 “你先回答我。” “我没生气，但难过确实有一些。” 司命笑意转柔，望着他的眼睛说完，又把人搂进怀里靠着。墨昀幼时难得父母陪伴，在感情上偶尔会表现得敏感些，把话说得太满，他心中依旧会忐忑，于是司命便在话中留出几分，让他也能将心中的不安说出来。 “我不是故意让你难过的，感情这种事上我没什么经验，所以想得少了些。” 墨昀揪着司命的前襟，没敢抬头，底气也不甚充足，司命点头，话锋一转，“要那么多经验干什么？” “呃……” 墨昀梗了一瞬，随后用力拍了下他的胳膊，皱眉抱怨道：“这是重点吗？” 司命胸膛震颤，墨昀不用抬头都知道他笑得多开心，撇嘴小声嘟囔：“我哪知道你真的有事要处，还以为你被我气跑了。” “人都被你吓跑了，现在安心没？” 司命存心逗他，墨昀扶额哀叹：“我不想回忆刚才的事，你别提醒我，求你。” 司命双手捧起他的脸，墨昀双颊被司命的手掌挤压，嘴唇便微微嘟了起来，这副样子看在司命眼中实在可爱，于是他便倾身吻了上去。 待到两人气息不匀地分开来，司命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低声问道：“既然从长辈那边跑回来了，那接下来的假期，和我一起过吧。” 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墨昀本就不怎么清醒的神智再次下线，面红如血之下只会呆愣愣地点头。 不用考虑长辈的感受，和司命在一起便惬意许多。两人乘坐画舫任其飘荡在云海之上，即便不刻意准备行事项目，就这样靠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无趣。 墨昀头枕着司命的腿，手握着他的膝，看着云海澹澹，眼皮慢慢变得沉重，陷入酣眠。司命低头，见他睡得香甜，笑意不由自鼻息之中溢出，他挥手抓来一条毯子，盖好之后自己从桌上取了一本命簿，展开细细查看。 半梦半醒间他觉得枕头太硬，不满地用手掐来掐去，试图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些，结果鼻子被捏住，呼吸变得不甚通畅，他皱眉扭动脑袋，便听到司命的声音，无奈又宠溺。 “往哪儿掐，好好睡你的。” 他想解释这枕头不舒服，但嘴皮重逾千斤似的怎么也张不开。司命听他咕哝，又不停拍自己的腿，似乎心有所感，从身后抓来一个抱枕托起他的脑袋，把自己的腿挪了出去。抱枕松软，墨昀咂巴了一下嘴，抱着枕头接着会周公去了。 司命闭眼叹气，掐着他的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清浅的怨气，“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能任你睡这么久。” 凉风将梦境吹散，墨昀揉着眼睛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哪儿，天色暗沉，唯有天边一抹红霞昭示夜色渐近。 画舫两边窗户都开着，穿堂风过墨昀身子打了个颤，司命不知去了何处，墨昀视线在船舱内绕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于是便裹着毯子向外走。 司命的腿太硬，抱枕又太过松软，他睡得沉，醒来之后才觉脖颈酸痛，一路揉捏着肩颈走出船舱，才看到站在船头的司命。 画舫漂过云海，此时徜徉在银河之上，河水伴着星光波光粼粼，偶有鱼虾拍尾跃出水面。司命抬头望远，不知在想些什么，夜风吹起他的红衣墨发，静夜之中这背影看着便有些孤寂。 墨昀心中一酸，快步上前从身后搂住他的腰，脸贴上他的后背。 “把我叫醒多好，一个人多无聊啊。” 司命拆开他紧握的双手，扭身把人让到自己对面，替他裹紧了毯子之后才搂着他调侃道：“叫了，你没醒。” 墨昀对自己的睡眠质量没啥清楚的认知，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抬头哄人。 “下次不这样了，我保证全程陪你聊天。” 司命不置可否，见他身子被夜风吹得微微发颤，便拉着墨昀往回走。 第294章 “此处近西方天，夜风寒凉，先进去吃点东西。” 墨昀一点头脖颈又痛起来，他“嘶”了一声，抬手去捏，司命低头，“啧”了一声，撬开他的手取而代之，“哪里痛？” “可能是枕头不舒服，有点落枕。” “是啊，抱着我的腿一通乱掐，叫都叫不醒。” 司命手劲略微加重，墨昀缩着脖子把人从他的手下绕出来，又抱着他的胳膊来回晃。 “知道了，以后都陪你，真的疼，你轻点。” 两人来到厅中，司命让墨昀坐在圆凳上，自己取了药箱过来，墨昀觉得他夸张，想要拦着却被司命肃起的面色慑住，低头对手指。 “缓一会儿就好了。” 他小声嗫嚅，司命用玉片挖出一小块药膏，一边翻开他的衣那个领，一边道：“不把筋膜揉开，明天你扭头都会痛，乖，忍一下。” 药膏清凉，被玉片来回刮动慢慢渗入那个肌肤，没过一会儿就温惹发烫。墨昀忍不住抽气，握住司命的手腕。 “我自己来。” 司命双眼一眯，笑得灿烂。 “不行。” 越到后面痛感越重，墨昀吱嗷乱叫，最后人都卦在了司命身上，司命扔开玉片，无奈地低头看他，“上个药而已，叫得像杀猪一样。” 墨昀佯装委屈，顺势吸了下鼻子，抬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哦，你嫌弃我。” 他方才因为疼痛身体那个绷得太紧，又喊了半晌，此时鼻剑眼委都因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红，司命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动作稍滞，眸色逐渐深沉。 墨昀还没等到对方的回应，便觉身子一轻，人被司命抱着走向内间。 司命将他放在榻上，手掌顺着他的被脊滑至一带，两人脸贴得极近，墨昀甚至能感受到彼此之间逐渐桌热的气犀。 “若是在这里，你可愿意？” 司命没说在这里做什么，但墨昀却知其意，他羞涩地把脸扭开，有些难为情地低声道：“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你就多余问这一句……” 他话未说完，司命的吻便紧随而至。 情到浓时，起心动念皆似水到渠成。 两人交握的手、纠缠的发，还有融汇在一起的汗水都令墨昀心颤不止。 因青涩而生出的畏惧被对方含情的双目驱散，在靛青的天穹之下，粼粼闪烁的银河之上，墨昀终于知晓被爱催生的欢愉具体为何。 天边泛上鱼肚白时，云朵漂浮上涌，将银河覆盖其下。 一晚上人如彩纸，被折成不同形状，醒来时墨昀才觉得浑身酸痛，脚踩在地面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他正愁怎么凭借自己找到浴室，身后衣料窸窣，司命起身自后将他环住。 “什么时候醒的？” 昨日记忆入脑，墨昀耳尖滚烫，不敢回头，说话也打着磕巴：“就…刚…刚醒。” 他听到司命笑了，随后人又被抱紧了些。 “抱歉，昨晚……” 墨昀立刻扭头捂住他的嘴，“可…可以了，别说。” 司命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处吻了一下，墨昀像被电到一般立刻抽手，又扭回身去不说话。司命知道他害羞，也不再逗他，翻身下床将人再次抱起，带着他往外走。 墨昀紧张地拽住他的衣襟，“去…去哪儿啊？” 司命无奈叹气，手轻轻踮了他一下，“浴房。” 司命动作不重，墨昀却皱眉抽气，随即满眼怨怼地瞪他一眼，“腰…疼。” “是我不好，沐浴过后我帮你按一下。” 墨昀想说不用，但又觉得今日的司命十分好说话，心生贪恋想要多享受一下他此刻的关爱。水汽氤氲带着温暖的湿意，墨昀沉入汤泉之中，身上的酸痛终于有所缓和，他惬意地叹了口气，眯着眼还未享受，就觉自己身边水波荡漾，再一睁眼，发现司命跟着他一起下水，就坐在自己身边。 “你……” 司命的脸被水汽熏蒸，泛着浅浅的粉，他靠着池壁嘴角扬起，指腹按上墨昀的唇。 “你身上没劲，放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安心，一起吧。” 【作者有话说】 家里装修，耽搁了一下，抱歉下周会保证更新频率，今天我努力再更一章 错别字是我故意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比心~ 第158章 从未有人予我姓名 汤泉水汽让眼前的一切都被雾气所覆，视线也变得朦胧暧昧。墨昀靠在司命怀里，由着他将香露揉进浴刷，一点点地涂抹在自己背上。 刷毛碰触皮肤，酥麻发痒，墨昀身体轻颤，胳膊上涌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即便内心十分留恋此刻亲密，但身体却因羞赧张皇欲逃。 池壁常年被汤泉浸润，表面光滑。他只是稍稍侧身躲了一下对方的动作，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落入水中，全无防备之下便灌了一口水，待到被司命捞起来时，发丝水草一般贴了满脸，他也顾不上形象，捂着胸口咳得狼狈。 “小心些。” 司命放下浴刷，一手握着他的胳膊，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心。墨昀咳得眼角泛泪，脸也憋得通红。司命看着他，心中觉得他可怜又被他这副模样逗得想笑，嘴唇抿着抖了两下，最终还是没忍住。 墨昀好容易稳住身子，扭头双目含怨地瞪他，司命立刻敛了笑意，替他把发丝拨开，嘴里半是逗半是哄地问：“这是谁家的漂亮水妖，错入我的汤池？” 第295章 “你哄小孩儿呢，这么幼稚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被洗澡水呛到，墨昀心气不顺，声音哑中带着恼。司命把他拉过来坐稳，又取了玉梳过来小心地替他把发丝梳开。 “不哄着还能怎么办？” 司命捏住他的下巴，“还难受吗？” 墨昀不知道他的“难受”是指什么，但对上他的眼神，心头那点本就稀薄的羞恼便烟消云散，见他摇头，司命抬手轻轻蹭去他脸上的水珠。 “乖乖坐着别动。” 呛过水，胸口还憋得难受，墨昀终于老实。司命起身，靠近他时两人的腿不小心碰到一起，墨昀觉得奇怪，忽然心有所感低头去看，池水虽清澈，但被雾气所掩看不清具体样貌。墨昀于是伸手去抓，司命身子一滞，动作顿住，扭头看了过来。 本该平滑的肌肤凹凸不平，墨昀一着急直接用力把它捞了起来，司命身体失衡向后倒去，还好及时扶住池壁边缘，才让自己不至于和墨昀一样饱饮浴汤。 墨昀第一次看到被雷火劈过之后的伤疤，淡褐色的瘢痕凸起，皮下淤血似未散尽，带着深重的紫红，从脚腕处一直蔓延到双膝之上。 “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的手指落在其中隆得最高的一道疤痕上，又怕引对方不适，触电般收手。 “墨昀。” 司命叫他名字，语气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墨昀慢慢抬头，看着他被浴袍所掩的上身，手松开来，上前想要去查看他背后有伤之处。 手到半途被司命握住，墨昀想要挣开司命却抓得紧。 “你让我看一下。” 脸上被热气蒸出的红化作惨白，司命深吸一口气，把人搂进怀里紧紧抱着。 “都过去了，现在不会痛，疤痕经过岁月也会变淡消散。” 墨昀不信，摇头哑声道，“你骗人。” 司命按着他的后脑，闻言笑道，“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墨昀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可我会心疼。” “我知道，怪我当时不能未卜先知，预见自己会碰到一个爱哭鼻子的小仙君。” 墨昀把头扭开，不满地小声咕哝，“我没哭。” “嗯。” 司命将他稍稍松开些许，点头去掐他的脸，“以前没少哭。” “以后不会了。” 墨昀慢慢松手，嘴硬着保证，司命抓过浴巾劈在他的脑袋上，一边替他擦头发，一边调侃他，“你说的，今后不要忘了。” “你也答应过我的，以后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墨昀止住他的动作，抬头同人讨价还价。司命笑了一声，把人托着抱了起来，墨昀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头看着他，司命的双眼被水汽熏染，潋滟之中带着隐隐的热。 “我没忘，还有……” 他拍了一下墨昀，“你在这里对我上下其手，是身体恢复好了？” “你！” 墨昀语塞，被他说得再不敢轻易动弹。司命乐见他如此反应，松手慢慢将人放下来，拍拍他的腰。 “好了，乖一点，我帮你清干净。” 天界的话本当中虽然不乏亲密桥段，但作者们碍于身份，不会写得太过直白大胆，故而墨昀对于猪跑的概念认知并不齐全，更不清楚司命所谓“清”的具体含义。 于是司命这忙帮到最后，便带着墨昀解锁了共赴巫山的新场景…… 墨昀趴在船头的矮几上，累到手指都懒得动。司命坐在他身旁，将水果分成小块，用银签扎好，一块一块地喂进墨昀口中。 沙哑的喉被清甜的果汁润泽，声音也正常了许多。墨昀推开司命的手，抬眼去看他，这一顿折腾，他自己累到仿若骨头散架。司命看着倒是神清气爽，这种事不仅未耗他体力，反似补给。 “果然能量守恒。” 墨昀闭眼揉腰，小声吐槽。司命挑眉“嗯？”了一声，墨昀不想他追问，懒懒地摆了摆手。 司命抓了一个软垫过来，放在他腰后，又用自己的手换下墨昀的，帮他按摩。司命手劲适中，墨昀被按得甚是舒坦，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手撑着桌面直起身来。 “那个……” 他低头挠着下巴，司命手上动作顿了一瞬，微微收紧，带着人向他靠近几分。 “想说什么？” 这一下正巧按到他酸痛之处，墨昀轻抽了一口气，抓住司命的手握着拿到自己面前来。 “虽然现在问你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知道，”他抬头，眼眸因为忐忑而微微颤动，“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又为什么是我？” 他其实一直好奇，但每每想问都被其他事情岔开，这个问题就被扔到脑后，直到今日两人有了更实质的接触，他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问问司命的。 “我知道现在问这些可能没什么意义，但我还是想知道。” 墨昀低头，摆弄着司命的手指，担心刨根问底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多事。司命手掌一翻，将墨昀的手指包裹其中，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脸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不要低头，对我无须顾虑，想问什么都可以。” 司命嘴角牵起，眸若春水，声音低柔。墨昀被他眼底春光包裹，心中的不安也慢慢消散，眉眼舒展，嘴角慢慢上扬，“那你的答案呢？” “什么时候啊……” 第296章 司命眼神飘远，似在回忆过往，“第一次见面，我费力把你从穷奇的爪下救出来，你被吓到快哭鼻子，还不忘笑我的秋裤。” 墨昀额头被他轻轻点了一下，提到初见窘状，他不好意思之余又觉心酸。 “当时我不知道你的腿上有伤，而且那也不是第一次。” 墨昀强调完之后又想到自己唤他“变态”，一时有些尴尬地将目光移开。司命的手指顺着他的额划过鼻梁，最终落在他的唇角，墨昀觉得痒，扭头躲了一下，司命便又去掐他的耳垂。 “原来你记得，叫我变态的小仙君还想进天府宫，实在有趣。” 司命话里带着揶揄，墨昀有些急地掐他的手腕，“我问的不是这个。” “可我的答案就在里面。” 司命含笑看着他，低头轻轻吻上他的唇角，移开身子之后声音压低，却十分郑重地道：“和你见面之后的每一幕想来都像昨日一般鲜活，我不知自己何时动情，现在回想过去，似乎从遇到你开始，我便好奇心起，一直想要看到你，想知道你在做什么，到了后来就想要你在我近旁，视线所及之处，最好永远都是如此。” 墨昀被他说得脑袋发懵，“我有这么大魅力啊？” 他的表情语气实在过于不解风情，司命抿唇吸气，轻轻睨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自信些，我为你神魂颠倒。” 墨昀被他逗笑，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侧脸，“我真厉害。” 司命把手抽走，撑着下巴看向远方云海，“是啊，我变着法的见你，你不仅绕着我走，还会买礼物送个‘对你十分重要’的人。” 礼物？ 墨昀一时愣怔，随即想到自己送给南天星的书签，底虚之余又有些无奈，“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好酸哦。” 司命没扭头，只用一双含怨的眸子瞥他，墨昀直接抱着他的胳膊靠了过去，笑声越来越亮。见人开心，司命眼神转柔，替他盖上毯子，二人依偎许久，墨昀轻轻晃动一下他的手臂。 “我其实还想问你，”他坐起来，看着云朵空隙间的星河，“我父母是拱卫上神的星宿，为上神神力所化，故而无姓，旁人皆以星宿之名称呼，那你呢？” 墨昀伸手捧起一片星光，眼中映着闪烁的晶亮，“你未登天之前，可有名姓？” 司命伸出手指，在他掌上点了一下，星河之水便被一个气泡包裹着飘向空中，没过一会儿气泡破裂，星光便似雪一般扑簌簌地洒落下来，让整片甲板都泛着银光。 “我不知自己生于何处，当年天柱未毁，也并无六界分隔，我出生时人间洪水肆虐，不知家人是否为了救我，便把我放在一个木盆之中，木盆顺着洪水漂到一处村落，被桥墩挡下。” 说起自己的往昔，司命语气平淡，墨昀握住他的手，不忍听下去。 “如果会难过，就不要说了。” 司命摇头，“时逾万年，剩下的只有回忆，感受早在时日悠长之间被磨得差不多了。” 他说完，将几上火炉点燃，火光带热，墨昀便觉得自己身上暖了许多。 “重灾之年，粮食减产，有的地里颗粒无收，但他们待我十分和善，给吃给穿，还教我说话识字。” 司命从未和人提过自己的来处，但人有了归处，便能放下心防，安然说起过往。 “日子如果就这样过下去，也算是一桩幸事，但我年龄渐长，便生出了一些奇怪的能力。” “奇怪的能力？” 墨昀被带入司命的过去，直起身来毯子便顺着肩膀滑落，司命替他好，才接着道：“我能看到每个人的过去未来，他们的生命在我眼中便如画卷，从开始至结束都清晰可见。” “这……” 听着不就是一个人的命簿么？ 墨昀心中念头转过，司命的声音紧随而来，“这种能力在普通人眼中并非好事，没人愿意安于命运，但又很难挣脱命数之限，于是过了初始的好奇之后，他们便视我为妖邪，也没人再愿意同我接触。” 听到这里墨昀心中一痛，紧紧地握住司命的手，司命手抚上他的脸，用眼神宽慰他。 “我在村落之中待到十几岁，不想被一方天地所困，便带着一笼晖夜离开，而后遇到斗姆元君，被她收为义子，待到不周山倒，天柱断裂，母神归墟之后，天庭建立，我因能视人命途，被赐名司命，又因是斗姆之子，便被擢拨至星君之位。” 时间已近黄昏，司命起身将墨昀抱起来，“夜间寒凉，进去吧。” 墨昀点头，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处，司命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又轻声道：“从未有人予我姓名，但你可以给我一个，你如何称呼，那我便叫什么。”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这周实在太忙，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和评论，鞠躬比心！ 第159章 解能力太差 墨昀想了想，最后摇头。 “名字是很重要的事，不能任我随兴胡来，但……” 他抬头双眼晶亮地望向司命，跃跃欲试道：“等我想想，仅有我们两个人时，我该如何称呼你。” 司命把他放在榻上，揉了下他的发顶，眸色温柔，“好。” 二人在天上飘着，任一众长辈在西方天提心吊胆也不是事，又过一日，画舫终于飘入昆仑境内，安稳落在营地外的湖中。 第297章 见墨昀和司命手牵手地走进来，两人对视脸上皆有笑意，陵光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墨昀抬眼看到她站在不远处，便松开司命的手走了过去。 “上神，抱歉，说好陪你一起出游的，请原谅我中途任性离开。” 墨昀抱拳就要弯腰道歉，陵光伸手拦住他，长出一口气。 “不用道歉，你们两个没被我的浑话影响就好。” 想到这几日和司命在画舫上的荒唐行径，墨昀不免脸热，挠头讪笑道：“没影响，是我着急去找他，才让您误会了。” 司命走上前，先行过礼，随后手轻轻搭在墨昀腰上对陵光道：“天府宫临时有公务需处，没来得及和墨昀说清楚，还望上神勿怪。” “她哪好意思怪你们，这几天长吁短叹的，都在怪自己多事。”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墨昀抬头，执明倚着楼梯扶手，正看着他们几人笑，见墨昀看过来，他抬手打了个招呼，随后把目光转到司命身上。 “正巧你们回来，司命星君，可有空闲同我一叙？” 司命点头应好，松开墨昀向对面走去，墨昀视线追着他上了台阶，执明见了便打趣道：“昀昀放心，不会占用他太久的，你先陪陵光玩一会儿，一会儿我肯定把他全须全尾的带到你面前来。” “我没关系，你们聊…你们聊。” 他没注意自己的视线和注意力会下意识地落在司命身上，被执明用玩笑话点破才忽然察觉到，恋爱脑发作于人前，多少有些难为情，墨昀脚尖搓着地面，音量逐渐变小，眼神也往外飘。 墨昀跑回天府宫也是靠穷奇帮助，这次和司命返回来时他特地在西天名店挑了几盒点心当作谢礼。既然此时没什么大事要做，他就想着去找穷奇顺便把点心送过去。 有契约在，找到穷奇并不困难。 湖边杉木林本来长得密集茂盛，但此时却被穷奇和监兵两虎相争砍得七零八落。墨昀侧身躲开一块飞溅的碎木，扭头用眼神问陵光这是个什么状况。 陵光抬手示意他不用担心，给两人罩了个仙障，看着他们两个口爪并用，在地上翻来滚去。 “本性使然，遇到了就想争个高下，不过你放心，监兵下手有轻重。” 她正说着，又一棵树被穷奇一脚蹬断，直挺挺地锤在仙障之上，又被水波一般的表面弹飞出去。穷奇和监兵打过一场，绕着空地兜圈子，一边走还不忘“恶虎咆哮”一番，啸声震得周围树叶哗哗作响。 陵光听他们你来我往叫唤了半天，皱眉撇嘴“啧”了一声，“咦，骂得好难听。” 墨昀错愕地看看场中那二位，又看看陵光，心想这呜呜嗷嗷的怎么听出来难听好听的？ 陵光像是被他们吵得头疼，揉着耳孔摆手转过身去，“看他们俩这样，没打痛快了估计不会停手，走，我们先去别处转转。” 墨昀跟着她后退，要转身时忽然拉住陵光，“上神，穷奇他……” 两人在水边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在石墩上，墨昀向陵光说了穷奇思念兄弟的事，最后问道：“我知道上古凶兽若是放出来，可能会威胁到九天仙众安全，但是否有办法…能让穷奇见见他们？” 陵光捡起一颗小石子扔进水里，拍了拍手之后呼出一口气来。 “当年留下穷奇也是我一己之私，实在是他那双渴盼自由的眼睛看着太过可怜。这些年他能这么听话懂事，其实和那一纸契约的关系不大。” 她说完扭头对着墨昀笑，“他本性不坏，只要教他道，他都能听进去。” 墨昀点头，仔细想来，似乎除了陵光苏醒那天穷奇错把自己认作陵光，其他时候他确实没惹过什么麻烦。 “但是，他的兄弟们如何我并无把握，而且现在神宫和天庭关系有些复杂，我们贸然将其他三个凶兽放在神宫之内，天庭那边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意见。” 陵光的顾虑确实有道，墨昀点头表示解，“我以后有空会也会多和他聊天的，毕竟，我们也是他的家人。” “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 陵光拉住他的手，又看向远处昆仑雪峰，“穷奇兄弟的事，待我历劫回来，若还有机会…我会尝试去找长生大帝商量一下的。” “您下凡历劫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吗？” 墨昀只知陵光渡劫在即，今天听她提起才想到问她具体时间，陵光“啊”了一声，“看我这记性，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一挥手，空中腾起一团火焰，火焰包裹着一个金色卷轴，她用拇指指了下卷轴，对墨昀道：“命簿已出，日子就定在假期之后的第二日。” 墨昀掩口惊道：“这么快？” 陵光将火焰熄灭，笑颜带着几分落寞，“是啊，我现在的状况，和天道打赌不能倒在赌桌上，不然万一祂抽风要从我这里取些什么，我也无力反抗。” 大概是怕墨昀担心，她扭头拍拍他的手背，“不过你放心，前面九次我都平安无事，这一次也一定没问题。” 见她信心满满，墨昀心下稍缓，反握住她的手，定声说道：“我们会在这儿等您的，所以一定注意安全。” 晚上营地燃起篝火，众人围坐在篝火旁把酒言欢，墨昀靠着司命看着家人们笑饮千杯，心头生暖，默默许愿，希望此后经年大家都能如此幸福快意，直到永远。 第298章 假期带来的幸福感总是短暂，七日之后墨昀回天府宫报道之前，先去了神宫，送陵光和孟章入凡。 神明入凡与仙人不同路，墨昀眼看着漫漫云海在脚下分开，露出一条白玉走道，走道尽头一扇巨大的黄金天门正缓缓打开，门板上刻着祖神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 墨昀正望着金门发呆，监兵却走到他身边，用下巴指着大门问他，“怎么样，够气派吧？” “这门是？” 九天之上的东西对墨昀来讲甚是陌生，监兵还没回答，执明便来到墨昀的另一边，含笑望着金门给出答案。 “这是最早的天门，彼时这门连通天地，神族会通过这道门教授人类识物辨，天柱倒塌之后它就没再打开过，直到……” 执明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微妙，额角还突突地跳，用手指着陵光和扶她下车的孟章道：“这两个不着调的非要和天道玩一些奇妙的小游戏，它才重见天日。” “啊哈哈……” 墨昀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尴尬的笑。陵光看到墨昀在场，开心地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去，墨昀正愁气氛让人脚趾抠地，立刻跑了过去。 “上神。” 他同两位打过招呼，陵光拉起他的手，避开孟章，带着他向前走了几步。 “我这次入凡，估计有三个月不能回来，穷奇就拜托你了。” 墨昀点头应下，陵光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虽然只有三个月，但今时今刻六界情况不同以往，故而有些事情我不是很放心，这封信待我离开之后你再打开，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你的父母舅舅，或者，” 她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和孟章说话的其余二神，“和他们两个商量也是一样的，你是我的义子，我不在时若天庭有异动，你便是朱雀宫的主位，可代我发号施令。” 见墨昀要开口，她立刻握紧他的手，“这是我临行前的嘱托，你不能拒绝。” 话说到这个地步，墨昀也只能点头应下，颈上金光轻闪，母神眉心血从衣料之下飘了出来，陵光看着那块血红宝石，笑容变得温柔又和蔼。 “你不用怕，这滴眉心血带着母神余力，有她与你同在，我也能安心离去。” 墨昀总觉得她口中的“离去”带这些别的意味，但陵光却没给他机会再说些什么，只招呼执明和监兵过来，又玩笑了几句，便转身向金门走去。 行至门边，陵光回头，含笑看了墨昀一眼。 “昀昀，好好照顾自己，要记住，你是我朱雀后裔，替我守好南天。” 孟章垂头看她，想要牵她的手，陵光却摇头，扭身走进金门之外迷离的雾气之中。孟章紧随其后，待二人身影被雾气吞没，墨昀才听到执明无奈地感叹。 “这两个痴人，傻都傻到一起去了。” 监兵跟着点头，然后又拿胳膊肘杵他，“咱俩看戏这么多年，真的好吗？直接告诉他们不是挺好的，就任他们两个陪天道闹着玩啊？” “你懂什么，爱恋这种事，不经历曲折，怎会知道珍惜。” 执明瞪他一眼，转身往回走，监兵几步跟上去，追着他道：“老乌龟你也太不地道了，他们俩这是曲折吗，这都别扭成麻花了。” 执明顿住脚步，“不然呢，你去告诉孟章，当年陵光看上他就因为母神说，所谓爱情，就是父神为她疗伤，为她端茶送水？” 监兵哽住，撇嘴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说话了。 墨昀听得云山雾绕，不得明了。 监兵甩了甩脑袋，叹道：“那谁知道陵光解能力这么差啊？” 第160章 又上热榜了 两人说起经年旧事，完全不避外人，墨昀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几步的地方，心里想着该如何介入谈话，好让自己脱身离开。 赶巧手上珠串闪动，仙气流转，被监兵察觉，他一回头，执明便也跟着看了过来。墨昀用手掩着珠串，不好意思当着这二位长辈接起司命的传音，执明含笑挥挥衣袖。 “倒是我们两个话太多，忘了你今日还要工作，去吧，有事随时联系我们，不用不好意思。” “多谢上神，那…我先走了。” 墨昀弯腰行礼，随后抓着手串快步走开，到离二人有一段距离时才接起传音，司命等了许久才得以通话，倒也未有不满，只柔声问墨昀：“已经送过陵光上神了？” “嗯，你那边也应该收到消息了吧，毕竟入凡也要通过天府宫的。” 司命闻言抬眼看着桌上紫金沙漏，瓶中细沙刚好流淌干净，他挥手收起沙漏，又对墨昀道：“接你的车在九天门外，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回来吧。” 墨昀把陵光的信件塞进袖中，抬头四处寻找司命的马车，“我可是请了半天假的，中午我约了元蘅一起吃饭，等见过她我再回去。” “准备替哮天做说客？” 办公室被轻敲两声，避凶探身进来，见他在通话便没敢吱声，只用口型比了“汪汪”两下，司命从鼻腔哼出一声轻笑，点头示意他将人放进来。 墨昀摇头，走到马车旁，手搭在车门把手上，“说客谈不上，但天狼星君昨日又传信过来，希望我劝元蘅收手，他几次三番拜托，再推脱就没意思了，我先去看看元蘅是什么意思，再考虑怎么做。” 避凶十分有眼力价，推门的时候故意提高声音，“星君请进。” 第299章 墨昀听到声音便知此时不是通话的好时机，“你那边有客人啊，那我先挂了，晚上下工再聊。” 司命道了声“好”，手串不再发光，墨昀笑着晃荡了下手腕，踏上马车刚一坐定，随身携带的云水镜便跳了出来。 上面显示自己收到一笔转账，款项来自司命，后面附言：“和朋友吃点好的，不用考虑价格。” 这额度对一顿饭来讲还是太过奢侈了，墨昀手指点上对话框，本想退回，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下来，顺便给司命回了个信息过去。 “谢谢领导，爱来自南方天。” 后面还附了一颗红心，司命看到后忍不住嘴角上扬，看得哮天直冒鸡皮疙瘩。 “你笑这么瘆人，想吓死谁啊？” 司命把云水镜收进抽屉，撑着下巴抬头看他，“你天天往我这儿跑，是水利部没工作吗？” 哮天瞪他一眼，把腿搭在膝头，又了一下衣衫下摆，“你以为我稀罕啊，是杨哥叫我过来给你捎句话。” 司命收手坐直身子，脸上半点好奇也无，“天庭要拿我的私事做文章？” 他这一问倒把哮天说愣住了，“你知道啊？” 司命从手边拿出一沓纸张，向前扔到桌子对面，“昨晚就有人送了消息，今天你过来要说什么也不难想象。” 哮天心有疑惑，看了司命一眼，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那叠纸看了过去，没过多时便又放下。 “这是…要逼你和神宫划清界限？” “青龙、朱雀上神下界，他们自然要抓紧机会做点什么，不然神主回还，如何再谈废神之事。” 司命再不看那叠东西一眼，只淡淡说道。哮天深吸了口气，拉过椅子重新坐下，“这事儿你和小种子说过没有？” 见司命沉默，哮天心念几转，看他的眼神逐渐带上惊愕，“你不是打算和上头对着干吧？” “不然顺着他们就一定会平安无事？” 司命眼神讥诮，含笑反问。哮天拍桌而起，大步绕了一圈，开口刚要说话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于是用手压了下面前空气，声音也随即放低。 “上神此去历劫不过三月光景，更何况执明和监兵这二位也不是好说话的，你就不能先和小种子商量一下，让他委屈这三个月，待到上神回来，把那个书记官解决了，你们自去做你们的神仙眷侣，那时也无人拦着。” “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司命面上无怒，只声音泛冷。哮天怔了一瞬，想到墨昀也有些愧疚，于是声音也虚了不少。 “你想回护心上人这无可厚非，可也要考虑自己的境况，上次天府宫欺凌同僚，你已经失了一部分民心，又得罪了玉帝，这次你再和他们唱反调，莫说是雷火，你的地位都有可能不保。” “那我划清界限，就能获取他们全然信任么？” 司命冷笑一声，起身走到窗前，“诸法微末，人间香火几乎断尽，仙人少了供奉日日惶惶不可终日，以为将四方天神的神力瓜分便能继续往日盛景。” 他说完扭头看着哮天，“但你觉得，若真这样做，天道又会如何？” 哮天这下真的无话可说，司命走到桌边，打开香炉，将那叠纸张扔了进去，没过多时，燃烧的气味窜出，司命盖好香炉，抬头看着哮天。 “仙人与神，在天道眼里并无区别，祂可以让神陨灭，也可以将仙班尽换。既然都要换人，我低头与否还重要吗？” “可他们若执意将你贬下凡尘呢？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人仙殊途，你该不会想着小种子和你一起入凡，做一对凡间伴侣吧？” 对上层的反应，哮天的想法没那么乐观，他把最严重的情况摆在司命面前，希望能劝兄弟审慎思考。 司命倒没有被他的话吓到，只淡淡一笑。 “不会的。” 墨昀和元蘅都有工作，他便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水利部附近，元蘅进来时脸拉得老长，只待看到墨昀才有了笑意。 看元蘅的样子，就知她这一上午过得不甚如意。墨昀招呼她过来，又立刻将灵芝百花酿递了过去。 “遇到什么事儿了，脸色这么差？” 元蘅叼着吸管，痛饮几大口，然后愁眉苦脸地往桌上一趴，声音有气无力。 “别提了，还不是我那个喜欢管闲事的‘好’领导。” 一个“好”字被她说得咬牙切齿，墨昀不用问也知道哮天又作妖了，但今日毕竟是带着哮天的嘱托过来见元蘅，见元蘅这个样子，他也有些心虚。 “他…又怎么你了？” 元蘅伸手，无力地摆动两下，长叹出声，“别提了，我的历劫指标好不容易下来，但过了这么久都不见下文，我今天去问了一下人事处，他们说我那个和善可亲的领导把指标拦下来了，说要复议。” “这样啊。” 墨昀摸着鼻尖，这件事哮天做出来倒也不太意外。 “我苦等几百年，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升迁的机会，他轻松一句话，什么都没了。” 元蘅说着眼眶慢慢变红，墨昀连忙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先别着急，也许他有什么其他考虑呢，比如说……” 墨昀挠头想着办法安慰，元蘅抹了把眼睛，起身挑眉，“比如说什么？” “以我们的资历，这个时间点去历劫难度高，成功率低，一旦失败前途不能说毁于一旦吧，也是一片晦暗不明，他拦着你也许不是对你有意见，反倒是想让你在天上再攒攒经验。” 第300章 墨昀借自己的口转述哮天的意思，元蘅听后凝眉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其实我心里明白，现在下去历劫太过冒险，但要说他有这种好心还是算了吧。” 元蘅说着心中又生出火气，厉声厉色地和墨昀分享了近一段时间哮天对他们的磋磨，作为打工人墨昀立刻共情，附和着她一起大说哮天的不是。 但骂完领导，该解决的事还得解决，饭菜飞到桌上，墨昀先给元蘅夹了几块仙菇，又问她既然知道风险巨大，为何还要冒险挑战自己。 元蘅抚脸叹气，“女孩子是这样的，虽说咱天庭奉行男女平等，但说起晋升还是仙君比我们这些仙子机会更多。” 墨昀虽然是个仙君，但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仙子晋升困难，毕竟天庭从上到下，高阶的仙子和仙君数量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但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既得利益者”，他又不知该如何宽慰好友，只能听她娓娓诉说心中不平。 “他们总说女仙到了一定年纪是要嫁人生子的，但除了孕期，生子一事本就是男女双方共同承担的责任，用孕育一事拦着我们晋升，实在好没道。” 元蘅用筷子戳着仙菇叶片，“我这次申请下界历劫，自然是知道风险多高的，所以上次才会急着找你想办法，我也想给逼自己一下，不仅是给自己搏一个向上去的机会，更是想给所有人都看看，他们仙君能做到的，我们一样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听她这样讲，墨昀心中担心之余唯有佩服。 “其实在勇气这一块子，你比我强许多，我到现在都不敢轻易申请升职历练，就是担心自己能力不足，但如果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的话，我支持你，只是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当年你在学院时就足够优秀，我相信你能处好这次劫数。” 元蘅双眼晶亮，笑着抓住墨昀的手，“昀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就是……” 她表情又愁苦起来，声音也转而变得哀怨，“我有信心也没用，神犬大人他不放人啊。” 墨昀正想告诉她自己会帮忙打听一二，元蘅的云水镜却忽然亮起，跳了出来。 “这怎么回事？” 元蘅念叨着松开墨昀的手，“昀昀你等下，我设置了大瓜推送，我先看一眼。” 墨昀点头，就见元蘅兴致勃勃地打开云水镜，眼神从兴奋到惊愕，最后看到他身上时，又变得复杂难辨。 “昀昀，那个…你做好心准备哈，你…又上热榜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和海星投喂，鞠躬比心！ 第161章 热榜三进宫 经过前面两次的热榜风云，现在墨昀对“上热榜”这三个字的反应相对淡定，只略微愣怔了一下，便笑开来。 “这次是因为什么？” 元蘅有些犹豫地看了墨昀一会儿，把屏幕扭过来推到墨昀面前。 “昀昀…陵光上神的义子是说你吗？” 屏幕上斗大的标题——“司命星君热恋上神义子，两人携手现身帝君寿宴，或好事将近！” 南天媒体报道起八卦来和东天小报有一拼，帝君寿宴他和司命在一起时间并不多，但就这样高清多角度的照片也被放在热榜第一，凑了个九宫格。 文章用词大胆辛辣，看得墨昀耳尖发烫，要不是内容实在扯淡，他甚至会以为撰写这篇文章的记者就住在司命的办公室中，对他们二人往来了如指掌。 “这写得也太夸张了……” 墨昀抬头看到元蘅幽怨的眼神，一时间也有些愧疚，摸着鼻尖清了下嗓子才道：“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这件事说来话长。” 兜头砸下这么大一颗瓜，元蘅对墨昀瞒而不报非常不满意，她抱臂眯眼盯着墨昀，“那就长话短说。” 墨昀看了下墙上钟点，简要地和她说了一下陵光收自己为义子的前因后果，元蘅听到他被答录处的同僚打伤，脸色都变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直都瞒着我，你身体怎么样了，都好了吗？” 元蘅说话间便起身跑到墨昀身边，抓着他的胳膊试图查看他的身体，墨昀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我都躲着呢，没让他们真的伤到我，后来因为被青鸟投诉，我禁言三天，就没来得及和你说后面的事，再加上我岗位变动，还要适应新的工作内容，就把这件事忘了。”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啦。” 元蘅坐回去，抿着嘴摆了摆手，又有些失落地道：“就是自从你考走之后，我们见得少了，也不像以前能天天说话，我心里有些落寞。” 墨昀也知道这段时间有些疏于关心她的状况，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歉，“对不起元蘅，我应该考虑你的感受的，今后我一定多和你联系。” “嗐，不用道歉啦，我要是经历这么多事，可能也顾不上天天找人闲聊，不过……” 元蘅指了指云水镜，“现在这个热榜才是最棘手的，天府宫的人知道你和司命星君的关系吗？” 墨昀摇头，他虽然没想着再隐瞒，但也没有期待用这种方式让他人知道自己和司命正在交往中。 “从身份上你是他的下属，就算天府宫的员工没有意见，上了热榜，肯定会有人拿这件事为难你，你…要做好心准备，有上一次考试的热榜在先，云水镜里的人说话应该不会太好听。” 第301章 元蘅把云水镜收到袖中，满面担忧地看着墨昀，墨昀倒还算淡定，甚至能笑着安慰她。 “其实这样也好，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知道的，更何况被云水镜中人当做讨论对象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没问题的。” “无论如何，如果觉得不开心了就随时找我，你放心，如果有人敢说你什么，我这尊贵的云水镜超级会员会和他们血战到底的！” 元蘅握拳，颇有一种迎敌之前的凛然决绝。 经历过帝君寿宴，见识过天庭和神宫的泾渭分明，陵光孟章二神刚刚下界，这新闻就像掐点似的放出来，墨昀也明白这背后应该有天庭暗中推动。只是推动这件事的人是天庭哪方势力，还要看后续发展才能明晰。 元蘅下界在即，他不想把好友卷入其中，于是正色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今天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你先专心准备下凡历劫的事情，不要在云水镜里替我说话，如果可以的话，关于我的消息你逗别看。” “那怎么行…” 墨昀伸手止住元蘅的话头，“过后有时间我会和你细说，你先答应我。” 或许是墨昀的表情过于严肃，元蘅不再坚持，“那好吧，但你要保护好自己，有事让司命星君顶着，他职级那么高，年纪又长你那么多，怎么想也是他的问题更大些。” 元蘅作为他的好友，自然是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墨昀虽不赞同，但依旧感激她的偏爱。 午休时间有限，墨昀把元蘅送回水利部，自己便坐着马车回到天府宫。 云水镜在天界的普及率几乎是百分百，墨昀毫不意外地在天府宫收获了一波“注目礼”，但这次他做好了心建设，故而被人盯着甚至还能含笑和陌生的同僚们点头致意。 登云梯门一开，墨昀还没抬脚就被人拽到一边，萌萌、山幽、出岫三足鼎立，把他围在中间，出岫的反应最大，手抖嘴颤了半天，吐出一句不连利的话来：“我…我原来不…不是做梦啊？” 墨昀讪笑挠头，“其实想和你们先通个气来着，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这个新闻应该吓到你们了吧？” 出岫白眼一翻，身子向后倒去，山幽拦住他，一边掐他人中一边对墨昀道：“何止是我们，你都没见中午食堂里大家的脸色，平常我们同你走得近，中午一群人围着我们，跟开记者招待会似的，都在问我们知不知情。” 萌萌嫌山幽的办法没有效率，拍了一张清心符到出岫眉心，出岫一口气倒腾过来，起身后还能接住山幽的话接着道：“我们说不知道，他们根本不信，你看我的袖子，” 他抬手，向墨昀展示自己被拽脱线的袖口，“一中午了，跟审犯人一样，我们刚被放回来。” 出岫家境不错，衣着打扮也十分讲究，墨昀伸手碰了下被拽出毛边的衣料，“抱歉毁你一件衣服，你把尺寸告诉我，明天我赔你一件吧。” “哎呀！” 出岫收回手，拍了下腿，“不用你赔，我不缺这一件两件的，啊呸，这是衣服的事嘛？” 他说着用手指点了下墨昀的肩膀，“是你要有麻烦了，兄弟。” “天府宫虽无明文规定不准上司和下属相恋，但天庭直属单位当中对于上下级的感情问题比较敏感，再加上你考入天庭直属的时候就有争议，这次就算是为了平息舆论，上面也不会轻易把这件事再揭过去的。” 萌萌把两人推到一边，言简意赅地对墨昀晓明利害。 “这我明白，不用为我担心，争议的事情早有定论，我正常工作恋爱，既没有违背天条，更没有违反员工守则，如果上面出示的结果不公，我会申请复议。” 墨昀试图安抚三人情绪，山幽和出岫表情稍缓，跟着点头，萌萌却不像其他二人那么乐观。 “你是上神义子，这件事可大可小，往日天庭会照顾神宫颜面，但事情被爆到云水镜里性质就变了，旁人不知真相，只会认为神宫插手天庭内务太多，这次恐怕舆论会对天府宫和神宫双方都有损害。” 萌萌的想法要比其他二人更加全面，两人仿似墙头草，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一边点头一边又开始担心墨昀的前景。 “我……” 墨昀还想说什么，晏流的办公室门被推开，晏流探出头，看到墨昀什么也没说，只冲他招手，墨昀连忙和三人告别，快步向晏流那边去。 “今天下午你哪儿都不要去，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别人说什么你也不要回应。” 晏流等人进了办公室，把门一关，在墨昀身后说道。 墨昀点头，再次为新闻的事向晏流道歉，“抱歉处长，给你们添麻烦了。” “知道麻烦就好好工作，谈个恋爱而已，别搞得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晏流把两个卷轴扔到他怀里，指着他的办公桌又道：“今天把这两个命簿看了，周末把仿写稿交上来。” 命簿体量巨大，过去他仿写也不过只仿其中一段，这次听晏流的意思，是要仿写全文，一时脸似霜打，苦兮兮地看着晏流，“周末就交啊？” 晏流吹开茶杯表面的浮叶，语气淡淡却不容反驳，“周末，全文。” 墨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下才真的觉得天要塌了。晏流咽下茶水，放下茶杯瞥他一眼，“你是星君的爱侣，从前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天下皆知，若你做不出成绩来，那如何让舆论息止啊？” 第302章 “您说得对，我这就看。” 墨昀心头泛苦，把卷轴铺展开来，逐字细细品读。晏流叹了口气，本想说什么，但看墨昀取笔做起标记，最终还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司命自神霄玉清府归来，刚到办公室门口，趋吉和避凶便迎了上来，趋吉一向话少，避凶便代二人向他报告。 “小仙君等您半个时辰了。” “嗯。” 司命点头，推门进去，二人被关在门外，齐声叹气。避凶扭头扒着门缝，想要探听内里动静，趋吉皱着眉把他拽开，二人走出几步，避凶才甩开他的手，满面愁容地道：“看星君脸色，应该是被训了。” “我看未必。” 趋吉摇头，把两只手揣进袖中，“这次的事，摆明是冲小仙君来的。” 他这样说，避凶脸色便更加难看，双手撑着两边面颊叹道：“星君孤独了这么久，这枯枝上好不容易开一朵花，他们还要降下狂风暴雨，真真过分。” 趋吉瞥他一眼，“要可怜也该可怜小星君，六千岁就要被上头针对。” 二人对视，皆对墨昀和司命多舛的恋情表示担忧，一门之隔的办公室内，气氛却全然不同。 墨昀见司命不大开心，本还有些不安。 “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司命没有回答，一笑便让室内春色满盈。他捏了下墨昀的脸，“怎么不先吃点东西？” 墨昀拿起手中卷轴，冲他抖落一下，“有作业，周末就要交的。” “要我辅导吗？” 司命坐到他旁边，手勾上他的腰，微微着力就抱着墨昀坐在自己腿上。 墨昀点头，指着其中两处问他，“这两个地方我该怎么写？” 司命拿起笔，沾了墨在墨昀所指的地方写下批注，墨昀眼睛一亮，扭头捧着他的脸在他唇角响亮地吻了一下，“多谢我的宝，这下我明白了。” “再这样叫我可就写不完了。” 司命搁笔，轻掐他腰侧，墨昀觉得痒，想要躲开又被他勾了回来，两人吻了一下，司命才低声问他，“今天的事，你会怕吗？” 墨昀替他撩开脸侧碎发，微笑摇头，“不会，我不是第一次上这个破头条，而且我也知道他们是想拿我对付神宫。” 他说着扔了笔，双手搂住司命，把脸靠进对方胸膛，“再有就是，”他抬头，眼中映着烛火，晶亮闪烁，笑容渐渐变深，“有你陪着，我心中安逸，完全不怕。” 事情的发展不出墨昀等人预料，仙人众分作几派，各抒己见，但无论是哪一方的言论皆对墨昀及神宫不利。 同上两次神宫出面不同，这次舆论声势浩大，神宫却一直保持沉默，即便公众发布的账号下面充斥着质疑和带着愤怒的发泄，都未曾清评论顺便派人出来发声。 如此不发一言，更让大众认为神宫行为有亏，于是不知是谁振臂一呼，废神这个词条一跃压下司命和墨昀的恋情，成为新的云水镜热榜第一。 天庭得到想要的结果，神霄玉清府立刻放出声明，言曰对最近的舆论很是关注，并已派出调查组进驻第一天府宫，不日便会给出调查结果。 神霄玉清府说到做到，第二日调查组便到了天府宫，墨昀刚坐上工位，便收到通知。 “停职？”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更晚了，下章会在周二准时更新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鞠躬比心！ 第162章 不能低头 负责向墨昀传达这个消息的调查组成员点点头，镜片反出冷光。他随手从自己怀中的文件夹里掏出一张纸，放在墨昀面前，又把笔和印泥依次排列好。 “这是给你的通知，请您仔细阅读，读完之后在最下面签名按上手印。” 墨昀知道调查组进驻，这是必要的流程，于是也没多话，将通知看了一遍之后依照对方的要求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和手印。 “这几天您可以回到自己的宿舍，但不能离开天府宫，另外有一些情况我们需要向您了解，还请您配合。” 调查组的成员确认过他的签名，把通知收回，最后留下这一句便转身出去了。 即便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事，但这样大张旗鼓地被停职调查，墨昀心中愤懑之余又产生强烈的羞耻感，总觉得自己像被八光了一般，在众人的审视的目光下等着一个不知多久才能得出的结果。 云水镜被他收在抽屉里，从出事那天就再没打开过。 从事发到现在，每日飞向他的青鸟就没断过，从前的朋友同僚纷纷传来消息，有安慰他的，当然也有挖苦嘲讽的，墨昀接待了几批青鸟过后实在心累，干脆使用权限，只允许自己亲近的那一批人联系自己。 姻缘司的同僚们自然也在其中，只是他们的画风和其他人相比十分特立独行。 到底是姻缘司出身，答录处的大伙侧重点根本没在云水镜的风波上，青鸟一开口就听对面掌声不断，文庄的声音带着笑先传过来。 “昀昀，恭喜你啊，终于脱单了！” 素云仙子大概急着跟他说话，将文庄挤到一边，他甚至能听到文庄小声抱怨，下压了一整日的嘴角慢慢上扬。 “昀昀，司命星君对你怎么样？我跟你说，如果他待你不好你别顾忌他的身份，咱直接就踹了他，这么年轻的小仙君想找啥样的没有，不必非得和一根老黄瓜凑合哈。” 第303章 “老黄瓜”用来形容司命实在有些不公，墨昀被逗笑，一边给青鸟递灵谷，一边替司命说好话。 “星君待我特别好，我很开心的。” 素云说话风格过分彪悍，科长在一旁听得直皱眉，他提高声量清了下嗓子，素云立刻收声，退到一边，顺便还比了个“请”的手势。 科长坐到青鸟面前，墨昀听到他的声音，连忙同他打招呼，“科长，好久没见了，抱歉让你们担心，但我一切都好。” 听他语气还算轻松，科长也安心不少，扭头和自己的部下们对了个眼神，最后开口道：“墨昀啊，无论结果怎么样，你都要明白，你的工作能力没有问题，天庭管得再宽，也不能插手公务人员的私人生活，更何况咱们这是正常恋爱，不涉及作风问题，你要清楚这个，调查组如果问你什么，你不要底虚，你表现得从容淡定，才能打消他们的怀疑，知道吗？” 墨昀点头，感激地道：“我明白的，谢谢科长。” 科长叹了口气，“按照制度来讲，你们的关系确实不好在一个地方，如果他们向你施压，你就回姻缘司来，我们这儿始终欢迎你。” 姻缘司同僚的一番话让墨昀压抑的心情轻快许多，想到过往相处点滴，他的嘴角一直都没下去过。晏流进来时，见他含笑收拾东西，脸上半点没有愁苦，赞叹他年少心态稳的同时，也有些好奇。 “哟，不用工作这么开心啊？” 墨昀抬头看到晏流，连忙止了手上的动作和人打招呼，晏流一摆手，大步迈进来，点着他桌上放的卷轴，“调查组有他们的考虑，但是你手头的工作不能荒废，这几日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这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确实打算用这几天努力练习仿写，争取回来时能交出让晏流满意的答卷。 晏流满意颔首，“停职期间我不方便帮你批注作业，你写好了先交孟如是那边吧，也省得他回来了手生。” 墨昀想着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确实也没顾得上去看望孟如是，便点头道好。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墨昀收起乾坤袋，回身向晏流告别，晏流正埋头处命簿，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抬头，只冲他挥挥手。 待他行至门边，才听到晏流的声音。 “今日种种，不过是你漫漫仙途中极微不足道的考验，踏过去它就是个屁，但你要被它击倒，就是着了那些妖魔鬼怪的道。” 一朝落难，方知自己人缘甚好，墨昀心中温暖，回头笑得灿烂。 “您放心，这一关我一定能过。” 话是这样说，但当他独自一人面对调查组的询问时，还是紧张到手心冒汗。 他被叫到一间空置的办公室，窗帘遮住日光，十分昏暗，只有一盏灯放在对面调查组成员的桌上。灯罩将光束笼成光柱，他看不清对面人的样貌，只知他们三男一女，一共四人。 他只得一桌一椅，桌上放着纸笔印泥。 “仙君不必紧张，我们只是过来了解一些情况，如果你不解我们的问题，也可以随时提问。” 墨昀深深吸气，双手交握放在桌下，点头看着对面暗影。 “你和司命星君是何时确定的关系，是你被调入天府宫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 “你是否利用你的身份，和与司命星君的关系，在工作上获取便利？” 墨昀摇头，对面提问的人忽然提高声音，语气严厉像是在审讯犯人一般。 “回答我的问题，是或不是？！” 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让墨昀十分不适，他压下心中愤懑不平，维持着表面镇定。 “不是。我的工作和身份感情无关，这点你们可以去问天府宫的同僚。另外，我不是犯人，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我有错的前提下，我也希望诸位注意询问时的态度，我不是犯人。” 他的诉求也只换来对面轻蔑一笑，墨昀咬紧下颌，在心中劝诫自己一定要冷静智。 接下去调查组的问题便更加不友善，墨昀甚至感觉对方在其中挖了无数个坑，只待他跳入便能收网举证自己真的德行有亏。 这种先射箭后画靶的提问方式让墨昀眉头越皱越紧，智在一个又一个带着偏见的问题下亟待崩塌。 但他知道，对方也许正在期待他的情绪崩溃，激动之下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发言，故而只能用指甲掐紧手心，试图用痛感提醒自己不要被对方煽动。 一整日的盘问下来，墨昀背后汗湿一片，走出调查室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无力。 时值夜色方至，天府宫的走廊空无一人，墨昀从步梯慢慢向下，走了几步再站不住，扶着栏杆慢慢蹲下，抑郁的情绪堵在胸口，任他如何大口呼吸都吐不出去。掌心被手指掐出深紫色月牙痕迹，碰一下便会隐隐作痛。 放在以往，他可能会因为委屈不甘而落泪，但今日眼眶干涩，泪挤不出一颗，只觉得疲惫。 “你没错，所以不能低头。” 他小声提醒自己，手腕上萤光闪烁，晖夜一只又一只振翅围在他的周围，墨昀抬手让它们落在自己的掌心，努力让自己扯出一抹笑。 “别担心，我没事的。” 调查不是只针对他一人，他这里都已经如此艰难，司命那边怕是更加棘手。 墨昀手掌轻轻上抬，晖夜们聚作一团，围成一盏小夜灯，替他照着脚下阶梯。墨昀重新起身，拍了拍衣服，被它们带着向下走去。 第304章 衣服贴在身上湿黏难受，墨昀回到宿舍之后先洗了个澡，出来后心情也平复了许多。他发给司命的信息一直没有回复，连同趋吉和避凶那边也半晌无声，不能确认对方此时是否也在接受调查，墨昀只能坐在床上干等。 眼神扫过窗户时注意到陵光留下的书信，按时间来算，此时她应该已经在凡间出生。左右无事可做，墨昀便走过去拿起信封，将其中的信掏了出来。 陵光的字娟秀却不失锋芒，但信中语气同往日一般温柔慈爱。 “昀昀，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入凡，经历轮回便不知过往，所以有些事我想趁此机会交代给你。” “如你所知，六千年前魔界封印被毁，我虽极力补救，但是有一些魔族逃亡在外，这些年他们在六界行走，留下祸患无数，即便是天庭之中也有他们的势力渗透。我走之后，神宫式微，他们应该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而你作为我的义子，恐怕也会受到干扰。” “长生大帝寿宴之上，你的身份被公之于众，他们或许会用你大做文章，以此抑制神宫势力，但你不要害怕，我不回还，他们不敢真的对你如何，但也许你的工作会因此受到影响，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便去朱雀宫中找你母亲，她会告诉你该如何做。” “此去我会将魔界的事调查清楚，希望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护佑六界平安。若我无法顺利归来，你便是存世唯一的朱雀神脉，朱雀宫和南方天就交你照顾了，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支持，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 陵光料事如神，将墨昀现下的情况猜得精准。墨昀放下信纸，心绪纷乱难安。也许自打陵光醒来，就已经做好以身纠错的准备，故而每次与墨昀相见，她话里话外都带着将南天交付的期望。 墨昀本就没有继承神位的想法，更无做九天之神的能力。但他现在更怕的是，陵光会因为后继有望而再无顾忌，真的要以身殉道，和魔族你死我活。 陵光的事还未出头绪，墨昀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他被声音唤回神，将信纸折好压在枕头下面，跳下床去开门。 今日被调查组折磨得精神紧张，墨昀担心又是他们过来找事，所以只把门掀开一条缝，露了一双眼看向门外。 看到门外的人时，他长出一口气，笑着将门打开。谁知司命薄唇紧抿，伸手将他搂入怀中，墨昀本想和他玩笑几句，松缓一下气氛，却在发现对方身体轻轻颤抖时心头一紧，急着抬头去看他。 “你怎么了？” 司命将他搂紧，语气带着紧张和歉疚。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和评论，给天使们比心了！ 错别字是为了防卡故意的 新开了一篇预收 话少深情攻x阴沉女王受 是个被捡回家培养成武力爆表的保镖攻，和从小在尔虞我诈大家族中成长为有能力继承人受相互拉扯确定心意的故事，篇幅应该不长，已经在存稿中 《野狼与玫瑰》 如果大家对这个组合感兴趣的话请一定帮我点个收藏，谢谢天使们了，qaq 第163章 你们怎么来了 一念情动，人便有了软肋。不想见心系之人受苦，无论想做什么，也会因为担心对方的处境而投鼠忌器。 司命便是如此。 墨昀知道他的“对不起”源自何处，也就因为清楚所以更加心疼。 “又不是你的错，说对不起干吗？” 他安然靠在司命怀中，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又道：“今天辛苦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司命放开他，轻轻摇头，又抚着他的脸问：“那你呢？” 墨昀不想司命被调查组搞出的糟心事影响心情，讪讪地垂首挠腮，望着自己的脚尖对他道：“说实话，我觉得向晏处长和孟先生交作业更让我心慌，今天这些人……” 他把脸扭开，四指并拢上下摇晃，语气略显夸张，“还好啦，小儿科。” 司命嘴角微扬，伸手捏他的脸，“真的假的？” 墨昀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抓下来，白他一眼，“骗你又没奖金。” 眼见自己的说辞并未让司命相信，他又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司命的唇角，强行把话题扯开。 “你笑了，笑了就不准再提这些糟心事了。” 他拉着司命走到床边，先按着司命坐下，又从枕下把陵光的信取出来递了过去，“上神考虑到我会遇到这些情况，所以在信里都有安慰我。” 司命把信接过来，却没有打开，墨昀坐到他身边，用胳膊撞他，半开玩笑板正经，“没关系的，你先看一下，有些事我自己拿不定主意，还得麻烦星君替我参考参考。” 看一封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司命眼瞳随着字迹轻微移动，到了最后只把信收回去，半晌沉默着不出声。但他不说话，墨昀却没耐心等到他开口。 “若非事态棘手，上神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墨昀说到这里，肩膀泄力，背脊也微微弯曲，感受到司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又无奈地笑了一声。 “你不要又拿自信来劝我，这不是有没有自信的事，神明的身份和责任都离我太遥远，我从未有过触碰的想法，就更别提成为神明本身。” 第305章 司命伸手将他脸侧的发丝撩开，见他表情落寞，终于开口，“如果将来真如陵光预想一般，你又打算怎么做？”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 墨昀拍腿，回身捉住司命的胳膊，眼中带着渴盼，“陵光上神这次下界，应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能让她如此紧张，可见魔族不好对付，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给她寻个帮手，这样至少和魔族对上，也不会太被动。” 司命挑眉，抽出手抱臂看着他，墨昀手中一空，只能搓着双手笑得一脸谄媚。 “领导，你看…我的升迁考核有没有可能提前几年？” “你想下去帮忙？” 司命一笑，墨昀便觉得有门，一双眼盯着他点头如捣蒜。 “虽然我没有和魔族对峙的实战经验，但是我有这个。” 他掏出颈上项链，指着那颗宝石对司命道：“母神眉心血，里面还有母神余力，多少也能顶点用。” 见司命不表态，他又把孟章和执明给的指环拿出来，“还有这些，万一我帮不上忙，这个方便摇人。” “你以为下界历练是过家家么？” 司命笑意消散，脸色也沉下来。墨昀见他瞬间严肃，眉头耷拉下去，嘴也委屈地撇着，脚踩在床边抱着膝盖小声嚷嚷。 “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她和魔族极限一换一吧？” 有天道昭示在前，司命自是不愿拿墨昀的安危去赌，故而只能板着脸叫他打消念头。 “停职期间不能递交申请。” 墨昀眼中带着乞求，抬起头来看他，还未开口，司命便把他的想法扼杀在萌芽之中。 “我此时帮你，就是做实他们对你的指控。” 司命说得没错，他现在正被人盯着，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成为对方的把柄，但想法被堵死，他还是会觉得郁闷。 大概是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太过可怜，司命叹了口气，手轻轻揉着他的后颈，试图安慰他的情绪。 “想去看看陵光吗？” 墨昀愣住，脑袋像上了机璜，一点一点地扭过来，眼里似有两个大大的问号。司命无奈勾唇轻笑，“不说话我就当你不愿意了。” “不、不是！” 墨昀从床上跳下来，狗儿似的摇晃了下脑袋，一把握住司命的手，向他确认道：“我没听错吧？你刚说去看陵光上神？” 司命不置可否，只笑着看他，墨昀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说话间就要往门外去，只走出两步又停住，回头不确定地盯着司命，“去哪儿看？” 他说着眨巴了一下眼睛，手指着地下又问，“去人间？” 司命用手指堵住他的唇瓣，“小点声，想去吗？” 墨昀不敢再出声，眼睛环顾四周，确定没听到周围有其他响动才不住点头。 “非常时刻，下界不能以真身示人，过来躺下。” 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是司命怎么说他怎么做，墨昀掀开被子乖乖躺好，司命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将额头慢慢贴了上去。 “闭眼。” 墨昀依言照做，两人灵识相汇，墨昀只觉眼前胧云一片，扭头却见司命站在他身边。 “走吧。” 胧云散去，便是凡尘。 人间对于墨昀而言就像是一个在缘来境中认识多年的老友，明明十分熟悉，但真的在现实中见了方才感到陌生。 他和司命离开天界时已近深夜，此时凡间正要入冬，夜里风中带寒，路上行人稀稀落落，两人高的巨型货车自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带起尘土的同时空气中还飘过一阵古怪的气味。 墨昀皱眉用手指掩着鼻孔，又用另一只手在面前扇了两下，“这就是凡间烟火气吗，果然…与众不同。” 他不太喜欢这股气味，但又觉得讲太直白对人间不够尊重，司命抬手，掌心处慢慢凝出一颗水珠，水珠越来越大，最后化作一个气泡，将二人罩在其中。 “那是汽车尾气，对仙人虽无伤害，但气味确实惹人生厌。” 气泡之内空气清新，将恼人的气味隔绝在外，墨昀恍然大悟，“这就是尾气啊，怪不得人间要发展清洁能源。” 凡间政策天界也在时时关注，不过对于墨昀这样初入凡世的选手而言，一切事物都只停留在概念阶段，从未实际体验过。 二人神识下界，不被肉眼所见，有行路之人低头捧着一个闪着光的长方形物件，直直冲二人走过来，墨昀闪身避开，眼睛盯着他手中的东西。 “这我知道，手机…倒还真的有几分像过去的云水镜。” 早期的云水镜真的是一面镜子，仙人可依照自己的喜好定制式样，但后来又有了缘来境和前尘镜等等具备各种功能的镜子，各个镜子的生产商又不愿合作共赢，乾坤袋一开，里面全是镜子，实在不太方便，后来商家们一合计，取消实体，只保留功能，和手机的相似度也就没那么高了。 墨昀初入凡间，对一切事物都有强烈的好奇心，左顾右盼地时不时还会和司命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司命也不拦着，任他跑来跑去，把气泡撞得奇形怪状，又会在他提问时开口耐心地答疑解惑。 两人走着走着，街边高楼慢慢没了踪影，反被重重林木取代，宽阔的路上再无车辆行人，只有几只幽魂在林中飘荡，偶然冒头见到二人，便立刻飞蹿逃走。 第306章 幽魂对墨昀而言也是个新鲜物，他拽着司命的衣袖，眼睛还追着魂魄离去时留下的青灰烟雾。 “七月都过了，怎么还会有魂魄在阳间打转？” 司命瞥了密林一眼，“轻生之人，魂魄不能入地府大门，只能在阳间流连，直至消散。” 墨昀这才想到自己在天府宫培训时曾经看过这一段，命簿从不鼓励凡人放弃生命，但人活一世，被命运包裹，偶有着相而不能出者，不堪其苦，则会放弃肉身，寻求解脱。 对于这种事天庭地府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和人间管局三方会议都开了无数次，不断地向众生传递乐观向上，珍惜生命的价值观，但即便如此，仍有人自入苦海。 “既然有勇气结束，为什么不愿再坚持一下呢？总会有希望的……” 知道幽魂的终末，墨昀心中难受，低声感叹，司命将手按在他的发顶，看着幽黑密林。 “六界众生各有烦忧，无忧恐无欲，无欲则无求，但若无求，便无以为继。” 墨昀抿唇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情绪依旧不大好，“以后给地府送命簿的时候，还是做个备注好了，多宣传正向能量，也免得他们无所归依。” “好。” 密林的尽头有灯火影影绰绰，墨昀和司命走上前才看到被高大铁门围起的一片住宅区，区域内部尽是独立别墅，墨昀穿过铁门，指着别墅问司命。 “上神这一世住在这里吗？” 司命点头，“这一世她命中富贵，只晚年……” 司命说到此处顿了下来，没说因为什么，只很自然地将话头揭了过去，“稍显孤独。” 墨昀知道司命不能轻易道破上神命数，也没深究下去，只握住他的手抬头道，“走吧，先去看看她。”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这一世孟章比陵光年长三岁，所以先她一步走入轮回。 仔细算来，陵光现在也不过两岁有余，她怀中抱着小熊玩偶，躺在粉色公主床上正睡得香甜。 前几日还摸着自己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爱的长辈现在变成了一个睡觉流口水的小女孩，墨昀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小陵光睡觉不老实，小腿一蹬，被子便从床上滑落。墨昀连忙捡起被子，替她盖好。刚回头想和司命说话，却听房门把手转动，走廊里的光散入屋内。 墨昀探头去看，就见一个小男孩推门走了进来，小男孩还没有门把手高，进屋之后踮起脚，小心地将把手扭着，一点点将门关好，脚跟这才安心落地。 “这个长相……” 墨昀皱眉，总觉得小男孩看着眼熟，司命走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肩，将他往后带了两步。 “是孟章。” 怪不得，这个清冷的气质，还真的是变小了也没改变多少。 墨昀心中默默吐槽。 小孟章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见陵光被子盖得严实，松了口气，扭身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一抬头看着墨昀和司命。 “你们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弹幕和海星投喂，鞠躬比心。 抱歉今天回来晚了一些，赶了半天还是没赶上在昨天发出新章，对不住。 不想在作话里说教什么，但无论大家处在人生的哪一个阶段，如果觉得不开心，不要太焦虑，也不要着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坚持下去真的会有希望！ 我自己觉得人生好像打游戏，也许当前的副本有些难度，但只要练习几次，一定能通关，等我们通关了，它就再也没办法绊住我们前进的脚步了，毕竟咱升级了嘛。 第164章 山川异闻录 按说肉体凡胎应该是看不到他们的，墨昀侧过脸悄声问司命，“他是在和我们说话？” “这里还有别人？” 孟章背靠着床，双手交叉在胸前，稚嫩的五官和深沉的表情放在一张脸上怎么看都很违和。 “你能看到我们？” 墨昀大脑短路，根本没反应过来小孟章的异常表现，还在问傻问题，司命受不了，伸手捏住他的两片唇瓣，眼睛看着孟章。 “他不仅能看到你，还记得你是谁。” 墨昀脚有点软，身子向下滑，司命扶了他一把，他站稳身子后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上神，你不用喝孟婆汤的嘛？” 到底是年纪变小了，孟章的情绪也比从前更好分辨，他白了二人一眼，手指向上。 “我没有和天道打赌，也不需要遵守祂的规则。” “不愧是你。” 墨昀暗叹。 沉睡中的陵光忽然动了一下，孟章回头，扶着床沿站起来，见她眉头紧锁，便轻轻替她拍着后背，睡梦之中得人安抚，陵光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砸吧了一下嘴，翻身抱着小熊接着会周公。 孟章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便知已经形成习惯。待陵光睡踏实，他再次踮脚扭开门，走出去之后回头冲二人招手，示意他们跟过来。 孟章的房间就在陵光旁边，装修虽没有陵光那间精致，但也能看出来是为了这个年纪小孩专门准备的。 “你们两个大半夜的跑到凡间来做什么？” 孟章身上穿着长颈鹿纹的连体睡衣，往小熊样式的儿童沙发上一座，上下打量二人一眼，声音奶声奶气。 “我就是担心陵光上神，才拉着司命过来看看她。” 第307章 在小孩子面前毕恭毕敬地回话，心里总归有些别扭，但礼数不能丢，墨昀依旧抱拳弯身，冲对方行了一礼。 孟章抬手示意他起身，有转头去问司命，“天界一切都好吗？” 司命点头，并未多言。 孟章垂眼，不知心里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们的遭遇我已经知晓，不用担心陵光，她这里有我。神宫出手之前，你们还需稍作忍耐。” “您…都知道了？” 墨昀没想到孟章身在人间还能得到天上的消息，孟章眯起眼，微微笑了一下，墨昀正想回一个笑，孟章唇角下压，面色冷了下来。 “非常时期，人见到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他说完，起身再没看两人一眼，爬上小床将被子盖好，闭着眼又道：“人间并不太平，没事不要下来闲逛。” 孟章下了逐客令，墨昀也不好意思再留，临走之前他拉住司命，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有没有睡去的孟章。 “上神，这次请你对她好一点，别让她再难过了。” 他说完又没胆子等孟章回应，拽着司命一步便冲到别墅外面的走道上。司命无奈地替他好散乱的发丝，“胆小鬼。” 墨昀也不还嘴，反而笑着逗他，“糟糕，弱点被你发现了，怎么办呢？” 他点点下巴，眼珠子一转，搂住司命的脖子踮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这个能算做封口费吗？” 司命笑着伸手搂住他的腰，低头将吻加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墨昀，看着他绯红的脸，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样的才够。” 孟章记忆还在，有他陪在陵光身边，墨昀心中的忧虑轻缓许多。 又经过一周的“了解情况”，调查组终于从天府宫撤走。 没了他们的连日“审问”，墨昀终于重获自由，带着自己写好的命簿和笔记再次来到孟如是家中。 黑猫阿穹蜷在孟如是腿上，舒服地打着呼噜，孟如是看完命簿，皱眉把卷轴往墨昀面前一扔，“写得有模有样的，给晏流看看就完了，总往我这儿送干嘛？” 嘴里说的和脸上表现出来的大相径庭，墨昀搞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但听到孟如是提到晏流，头顶不由冒出几根黑线。 看来过去这么久，这老仙君的气还没消。 “我还在停职其间，晏处长不方便督导我，我就只能腆颜来拜托先生了。” 孟如是没什么反应，又拿起墨昀的读书笔记翻看了几页，撇嘴道：“这笔记做得不错，比像晏流那般啰啰嗦嗦的命簿写得好多了。” “原来不满意的点在这里……” 墨昀心中默默吐槽，眼前跳过一团黑影，阿穹从孟如是的臂弯中探出头，跳到桌面上，尾巴不停在墨昀面前晃荡，一双梅花小爪还在墨昀胳膊上踩来踩去。 鼻子被尾巴扫得有些痒，墨昀伸手摸了摸阿穹的后背，阿穹眯眼“喵”了一声，在桌上一滚，将肚皮翻开，爪子勾住墨昀的手，示意他往肚子上摸。 “这小混蛋，快下去。” 孟如是拨弄它一下，阿穹又喵了一声，不开心地跳下桌跑了。 “这脾气，都是惯得。” 孟如是看着阿穹的背影，一边叹气一边拍腿，墨昀还有点留恋方才手中毛茸茸一片，含笑说道：“挺可爱的。” “是啊，做一只猫，可爱就够了…” 孟如是不知想到什么，话中带着叹息，一扭头看到墨昀，表情又变得有些奇妙。 “你今天可有空闲？” 停职其间他没什么要做的事，闻言点头，孟如是眼睛一亮，墨昀感觉他嘴角都在颤着，努力抑制不要上扬，心里暗叫糟糕。 “那可太好了。” 孟如是扶着桌子起身，一个响指过去，两位纸偶弹簧似的跳了过来。孟如是冲他一招手，“跟我来。” 墨昀跟着他走过一道走廊，又进入登云梯，到了红楼第六层，才停下来。登云梯门一开，墨昀眼睛不由瞪大。 “这是？” 第六层完全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看规模竟不比天府宫的藏书阁逊色，四面墙上书籍通顶排列，一朵朵洁白小云飘在屋内，只等有人召唤便托着他们去找自己想要的书本。 “这都是我这些年的收藏，前段时间阿穹调皮，将北边的书架推到了，里面的书落了一地，也没来得及，今日正巧你有空，便和我一起把这些书做个归类。” 墨昀望向北方，暗暗倒吸冷气，这工程量看着就让人头秃。 但，在这里书籍总好过在天府宫无所事事。墨昀点头应下，纸偶一弹一弹地跳过来，手里捧着一件围裙。 孟如是拍拍手，云朵飘到二人脚下，他踩上去，扭头对墨昀道：“先从上层开始吧。” 书籍对墨昀来说并不太难，但孟如是的藏书当中有人间古籍孤本，受不了仙力驱使，只能用人力慢慢。 墨昀照着清单把书籍按照分类归纳好，放进纸偶拎着的篮子里，装满了再用云朵带着到高处放进书架。 消失了许久的阿穹喵呜呜地跑进来，见没人他，便三跳两跳地爬上书架，蹲在上面低头看着墨昀忙活。墨昀踩着云朵升到最高处，招呼纸偶跟上，阿穹舔舔爪子，一抬头和纸偶的圆脑袋面对面。 受惊之下它尾巴炸起，嗷呜一声伸爪就去挠纸偶，纸偶傻傻不知躲避，轻薄的身体很快就被挠成两半，符纸被毁，纸偶再不能行动，手里的篮子就这么往下掉。 第308章 墨昀听到它叫唤，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伸手去够那篮子却没想到书籍重量惊人，他被带着从云朵上掉了下去，幸亏另一只纸偶及时趴在地上接住了他，墨昀被纸偶的腰弹起来，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本书掉在他脑袋上，正好将他的视线遮蔽。 有纸偶撑着，他这一摔倒也不痛，只是被掉落的失重感吓到心脏不停地跳。 孟如是呵斥了一声阿穹，从云朵上下来快步走到墨昀跟前，墨昀把书从脑袋上拿下来，轻轻拍着胸口。 “没摔着吧？” 墨昀摇头，缓劲儿的时候说不出话来。孟如是也怕他摔坏了，又捏了个纸偶去倒水，让墨昀先歇着，他听了也只是微微笑了下，拇指还插在书页正中，墨昀担心刚才自己动作没注意将书页扯到，便翻开那一页观察了一下。 不看不要紧，一看竟让他发现这页书中内容的特殊之处。 他用手指压着那一页，把书合上又看了一眼书籍名称。 “《山川异闻录》？” 孟如是听到他声音，眼睛扫过书籍封面，随即点头，“从前道门中有散修不愿常驻山中，觉得遍访天下采集灵息方能修成大道，他们的祖师爷就是这本书的作者。” 墨昀重新翻到刚才那页，指着其中一句话问孟如是，“这上面说祖神盘古逝去之后，天地之间除了灵气之外，还有污浊之息存在，常人碰触轻则重病，重则魂魄不存；修道者碰触，短时之内修为大增，但瞬息之后这股浊气便会反过头来吸取他们的修为。” 孟如是点头，“这上面是有记载，但他说的这种污浊之息从来都没人见过，所以也只是传说，不可尽信。” “这不是传说……” 墨昀喃喃自语，孟如是没听清楚，挑眉“嗯？”了一声，墨昀抓着书跳起来，急声问道：“先生，这本书可否借我一阅？” 孟如是看着那古旧的封面，有点心疼却也没吝啬，冲他挥挥手。 “你喜欢就拿去看吧，看完记得还回来就是。” 他这一摔，孟如是也不敢再用他帮忙，留他用过饭之后就叫他回去好好休息。墨昀本就急着弄清书中内容，打过招呼之后便匆匆离去。 陵光走后穷奇便闲了下来，重新做回墨昀的坐骑。墨昀坐在他背上，把书打开，仔细读下去才发现这本《山川异闻录》中对污浊之息的描述和荒流几乎一模一样。 书中记述了几个实际案例，其中最后一个例子是个修道之人，他在山中采集灵气时巧遇荒流，一经接触修为大涨，狂喜不过几日便化作绝望。 他寻遍天下灵医，直到走到泰山脚下，才在一座快要荒废的道观中遇到一位老道，在老道的帮助下找到了解决办法，虽然修为悉数散去，但总算保得性命。 书里写到这处，作者还卖了个关子，说关于这位老道后面会有记载，墨昀一目十行的找过去，在整本书快要结束时，才找到关于这位老道的只言片语。 对于荒流这种东西，老道并未明说解法，只留下一首诗。 墨昀摸不准诗中之意，拍拍穷奇。 “不回南天了，去玄武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订阅，这章有点晚，但总算赶上了，qaq 第165章 清泉神木 行程方向一下从南变北，穷奇自然不开心，他常年居住在南天，不喜北方严寒。墨昀听他不满地絮叨，只能赔着笑脸从乾坤袋里掏出离火珠，保证他绝不会被冻着。 穷奇翅膀用力扇动，对离火珠十分不屑，“我属火的，不用这些，不过你没事儿干往那儿跑干嘛啊，又冷又远的。” “我找到一本书，上面的记录或许能助陵光上神恢复神力，但凭我的解还不够，所以我想请教执明上神，听听他的意思。” 墨昀知道穷奇也担心陵光的身体，也没瞒着他，把自己的想法照实说了，穷奇眼中火苗瞬间变旺，四蹄将云海踩得七零八落，墨昀只觉得面前劲风烈烈，人差点被风掀下去。 “你不早说，坐稳了，我带你抄近路。” 穷奇发力猛猛飞上高空，墨昀连惊呼都来不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待到他们来到玄武宫门前，墨昀已经趴在他背上，呼吸微弱，口中只余进气。 玄武宫的神侍们以为墨昀遇到什么意外，一边急着入内报信，一边将他放上担架，抬着他向殿内去。 穷奇化作人形，在他们身后跟着，见墨昀脸上半点血色都无，倒吸了口气，面色复杂地低声问道：“哥们儿你还好吧，也怪我一着急把你修为不济的事儿给忘了。” 魂魄都快被晃荡匀了，还要听他羞辱自己的修为，墨昀嘴角颤了一下，把头扭到另一边，不想再和他讲话。 进殿之后墨昀被神侍们扶着躺到了罗汉榻上，墨昀脑子还晕着，无力开口，努力了半天只能用手冲诸位比了个大拇指。 “呦，铁铁，怎么横着进来，让我看看，这是遭了什么难啊？” 珠帘被拨开，声音叮当作响，执思一打眼看到墨昀趴在罗汉榻上，连声啧嘴之后边说边走到他跟前。 墨昀说不出话来，手颤颤巍巍地指向穷奇，执思挑眉，抬头看向穷奇，穷奇双手合十闭眼比着抱歉，执思摇头，手按在墨昀后心处。 清寒气息入体，墨昀打了个颤，身体依旧酸软无力，但好在神思被这股冷气吹得清明不少。他伸手掏兜，从乾坤袋里拿出安魂药丸塞进嘴里，又缓了一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 第309章 “好些了？” 执思送了杯热饮过来，墨昀道谢之后捧着杯子暖手。 “好多了。” 墨昀笑了下，眼神在殿内逡巡一圈，最后落到执思身上，“执思上神，执明上神在吗？” “你舅舅来了，他们正和监兵在书房说事儿呢。” 执思笑盈盈地托着下巴，又抬手招呼穷奇过来吃点心，穷奇坐下之后执思又揪了下他的耳朵，“什么事急成这样，你再快点儿他魂就飞了。” 穷奇吐了下舌头，先问墨昀，“真好了？” 见墨昀点头，他又扭了下下巴，冲执思道：“你问他，具体我也不清楚。” 墨昀把那本《山川异闻录》拿出来，翻到题着诗文的那一页，从头把事情和执思说了一遍，穷奇听得满脸问号，拽着执思的胳膊问：“荒流是个啥玩意儿，你们的意思是陵光沾了这东西才神力涣散的？”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再瞒着他，但墨昀着急询问执思看法，故而只能先稳住穷奇的疑惑。 “一会儿回去时我和你细说，先搞清楚这里面写的究竟是不是荒流，还有这两句诗……” 墨昀用手指着诗文，执思微微眯眼，低声念道：“神寂世余清浊气，清泉神木蕴灵息？” “我只能看懂前面这句，按照前文所述，‘神寂’应该是指祖神寂灭之后，世上残留他的神力，化作灵息可供人采纳修行，但是这后一句…” 墨昀顿了一下，“和前面似乎没什么因果关系，但按照书里的意思，这又是解决荒流的关键所在，难不成是要找到长在清泉之中的神木，吸纳其中的灵气？” 执思撇嘴不置可否，但眼神深邃，像是正在思考。墨昀担心打断他的思路，于是闭嘴等着他说出看法，穷奇见两人都不说话，心里更急，刚要开口就被墨昀塞了一块点心，墨昀食指放在唇边，蹙眉对他微微摇头，穷奇“唉”了一声，抓着点心走到不远处坐下，一边抖着腿，一边紧盯着二人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执思抬眼，微微笑道：“你的想法应该是对的，不过……” “不过什么？” 墨昀着急地抓着桌角，心想他们大人物怎么总喜欢在重点处拖长音，搞得他抓心挠肺地好不难受。 “清泉和神木皆已被毁。” 执思垂眼，嘴边的笑意渐渐散去，又叹道：“都好久之前的事了。” “啥？！” 墨昀和穷奇同时跳起身，动作语气惊人同步。 正在这时，殿门外飘进一团青黑水雾，雾化人形，执明的脸逐渐清晰，执思见他过来，欠身给他让开一块地方，执明笑着坐下，执思把下巴往哥哥肩头一搭，“快给这俩娃解释一下，不然一会儿他们该哭了。” 执明瞪弟弟一眼，执思把脑袋缩回去，笑着替哥哥捏肩膀。 “他说话太吓人，别紧张，先坐下。” 到底是执明的语气更能让人安心，墨昀和穷奇吐出胸口憋着的浊气，听话地坐了下去。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清泉和神木确实被毁了。” ？？？ 屁股还没坐热，执明这个大转折又把二人重新叫起来罚站，执明晃了下手，“别急，听我说完。” 墨昀这次也不敢再坐了，抓着桌角给自己攒心承受能力。执明笑了一下，一挥手，几人面前便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岩画。 “上古时曾有一株神木，它生于神泉之中，枝叶繁茂，通连天地。” 随着执明声音，岩画画面发生变化，一滴水打在地面，化作阵阵涟漪，最后蔓延成溪。一根幼苗自溪流石缝中慢慢生出，一点点变高变大，最后直入云霄，树冠繁茂。 “当时六界并没有明确的分界，任何人都可以通过神木到达天界，神族也可以下到凡间，甚至黄泉。” 他说一句，岩画便依据他的形容变换样貌，墨昀看到粗大的树木上，穿着兽皮的人借着树瘤一点点爬上天空，在神族面前围坐成圈，学习各种技术知识。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父母神带着我们确立了天地秩序，有一些人留在了天上，便是天庭的雏形。” 执思看了一眼岩画，接替执明讲道：“天上的人不想回去，但地上的人却挖空心思想要上来，这时候魔族现世，于是人与神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尖锐，直到不周山倒，巨石砸断了神木，天河之水落下，人间生灵涂炭，只有魔族如愿享受生灵之苦。” 岩画上天水落下，地上的小人拼命逃窜却终跑不过大水蔓延的速度，魔族站在高处，点起篝火，载歌载舞。 “洪水肆虐，吞噬了许多生灵，他们未得善果，死后魂灵带着怨气，这怨气涌入黄泉，本来清冽的泉水被怨气所染，变作黑沉一片。” 墨昀把目光从岩画上转回执明那里，“所以‘清泉’指的是未曾被污染时的三途河？” 执明点头，岩画中被拦腰截断的神木迅速枯萎，只剩干朽的树干，掉落在水中的树冠随波漂荡，最后被人与魔一哄而上，枝叶很快就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以前他们都叫这棵树建木，建木毁去之后，天地不稳，母神不忍生灵殒命，炼石补天。而后玄武族长老鳌神献上四足，化作四根天柱，撑起天地。” “建木黄泉一死一污浊，那还真的是…被毁了。” 墨昀看着岩画喃喃自语，执明没说话，倒是一旁的穷奇不知想起什么来，揉着眼睛说自己要出去一下。 第310章 执明看着他变成兽形跳出窗外，扭过头这才开口，“你说的这两句诗确实有用，看来人间有人先于我们窥得净化荒流之术。” 墨昀双眼瞪大，回身激动地看着他，“真的假的，可是不都毁了，怎么能……” “都毁了的话，那这本书上说的不就是胡扯么？” 执明含笑起身，把手伸到执思面前，执思捂住袖子，把头扭到一边。 “执思，我知道你有，不用藏了。” 执思抿嘴没动，墨昀不解二人再打什么机锋，只头顶问号看着他们。 “哎，好啦！” 执思皱眉，把眼一闭，气哼哼地用双手挠着脑袋跳起来，一扭脸对上执思笑成月牙的一双眼，嘴噘得老高。 “这是我最后的念想了，哥。” 他声音压低，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眼睛水汪汪的，黑色竖瞳缩成一线。 “若建木重生，一整棵树都能供你爬上爬下。” 执思的可怜脸僵住，眼睛眨巴两下，点头道：“对哦。” 墨昀看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黄金雕花礼盒，执明拿过礼盒之后又抬手招呼墨昀过去，墨昀听话上前，执明打开盒盖，墨昀被盒中灵气一扫，顿时觉得通体舒畅，耳清目明。 “这是…” 礼盒之内是一根筷子粗细的树枝，枝上还余几片油绿树叶，还没等他说完后话，执思便将盒盖盖了回去。 “我用了好大力气才保存得这么好的，别打开太久，不然它枯了你们也得跟着哭。” 他一语双关，墨昀这才有机会把后话说完，“这就是建木的树枝啊？” 执明点头，把礼盒还给执思，到底是执思的宝贝，他接过礼盒仔细用袖子擦了半天，最后才小心地把盒子揣回袖中。 “你想用它种树我是没意见，但是要生建木便需黄泉，三途河被污染那么多年了，现在着手治，怕是再有万年也难。” 执思抱臂往榻上一坐，脚搭在膝头撇嘴道出难点。 “种树而已，不必非要净化整条河，能让它生根就够了。” 执明抬脚把他的脚踢下去，执思“哼”了一声，被执明以“孩子面前要有坐相”说服，换了个更雅观的姿势。 “反正我就这么一枝，也就是为了炸毛喜鹊，不然你哭着求我我也不会给你的。” 执思说完，化作黑蟒，爬上执明的胳膊，很快就不见了。执明无奈地看着自己手臂，又对墨昀客气道：“让你见笑了，先坐一会儿，我叫人把这本书复制一份，天色也不早了，你和穷奇吃完饭再回去。” 执明说完，又补充道，“留在这儿也行，执思总说陵光不在他没意思，你和穷奇也可以和他一起玩。” 孟如是那里还等着他帮忙书架，墨昀不好朝令夕改，刚想开口拒绝，就听穷奇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 “荧惑！你要死啊，放开我耳朵！” “我看你才要死，带着昀昀在八重天超速飞行你怎么想的，幸亏没拍到他，不然你们俩都得给我进路神局蹲大狱！” 荧惑拎着穷奇的耳朵从旁边的小门走进来，一抬头看到墨昀，脸色更加难看。 “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回你的天府宫吧，过一会儿调查组的结果就要送过去了。” “这么快？” 墨昀有点不信，荧惑把穷奇撒开，用手指着威胁人站好，然后才看向墨昀。 “人家早就画好了靶，射箭只是幌子，结果自然出得快。” 听到这里，墨昀心向下沉，大概明白等着自己的不是什么好结果。 执明见舅甥二人面色都不好看，及时出来缓和气氛。 “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荧惑往太师椅上一坐，撑着下巴叹气。 “确实非福，他们要把昀昀从天庭开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收藏，给大家比心啦！ 第166章 棋高一着 工作上出现这么大的变动，墨昀自然无心久留。执明把异闻录复制好后叫他不要着急，神宫会叫人先去天庭了解情况，墨昀按下心中纷乱的情绪，问执明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书中所述内容告诉陵光与孟章。 执明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笑着拍了拍墨昀的肩膀。 “非常时刻，更需小心谨慎，我会叫人去查这书里的内容是否属实，毕竟不能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天人两界分隔许久，信息上面确实存在出入和差异，执明的顾虑也有道，墨昀点头，只能将之后的事情拜托他帮忙处。 穷奇被荧惑凶了一顿，回程时速度正常了许多，见墨昀一直沉默不语，甚至还罕见地安慰起他来。 “不就一份破工作嘛，大不了就不给他们做了，你要是想去朱雀宫，陵光高兴都来不及。” 墨昀正在回忆自己和调查组的这几次对话，冷不防听穷奇安慰人，还愣怔了片刻。穷奇尾巴一甩，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还回头偷偷瞥了他一眼。 “你…还小，未来大把机会，天庭那帮人给得少，屁事还多，别难过。” 穷奇护起犊子来也是口无遮拦，墨昀抓住他的背毛，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下了九重天要注意言行，万一有……” 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用于监控路况的千里眼，蹙起的眉头才稍有松缓。 “你说得没错，这次是他们做事不地道，所以我不能就这样算了。” 第311章 穷奇回头，脚步放缓，“不想算的话，难不成咬他们？” 他随口一句玩笑话，墨昀却煞有介事地重重点头，“对，咬他们，他们用规则审我，我就用规则反咬回去！” 穷奇听不懂墨昀嘴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但见他斗志昂扬全然没有被辞退的挫败感，也乐了。 “下口重一点，省得他们再来找碴。” 两人一路过嘴瘾，把找不痛快的人编排得七荤八素，精神胜利法倒也极具效果，回到天府宫时，墨昀脸上的笑意都还未散去。 穷奇不喜欢司命，把墨昀往天台一放，拍拍翅膀瞬间就没了影，墨昀把口中没来得及说出的“再见”咽下，转身就看司命手中捧着一本书，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他开心地跑过去，一屁股坐在司命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把脸也靠了上去。 “我回来了。” 司命把书放到手边，倾身在他额上落了一个吻，眼神却没落到他脸上。 “今天过得很开心？” 这语气…怎么听着哪里不对？ 墨昀抓住司命的衣袖，抬头去看他，谁知司命又将书拿起，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墨昀投来的目光。到现在都没有眼神交汇，墨昀再迟钝也看出不对劲来，他伸手捏住司命的下巴，带着他的脑袋向自己这边扭。 司命没同他角力，脸就着他的力道转了过来，只眼神还执着地放在书本上。墨昀把他的书抽走，司命的双眸这才勉为其难地转到他身上。 “你不对劲。” 墨昀微微眯眼，嘴角向下压，想从司命的表情里找到蛛丝马迹，司命挑眉，脸向后移，避开他的手，眼里写着疑问。 “从刚才起你就没看过我，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这态度彻底把墨昀整不会了，他放开司命的胳膊，探身从下望着对方，声音放低放软，希望对方能够为自己解惑。 司命依旧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手伸过来从墨昀手里将书抽走，墨昀抿嘴，紧抓着书不放。又把人拽到自己面前，蹙眉无措地看着他问，“到底怎么了，是我哪里做错了，你说话好不好？” 被一双杏核眼巴巴地望着，深棕色的瞳孔还因为委屈和不安微微颤动，司命轻轻叹气，伸手捏住墨昀的两颊，墨昀愣了一下，嘴里发出轻微的“嗯”声，像受惊的小兽，可爱到让人心痒。 “被忽略的感觉如何？” 被忽略？ 墨昀眼睛眨巴两下，像是没明白他话中含义。司命打了个响指，一只青鸟飞来落在他的肩头，冲着墨昀叽叽喳喳。 看到青鸟墨昀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打从进了孟如是家中，就把传音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这种模式之下青鸟不会贸然出现。 想来是司命传音多次都没被他接到，墨昀尴尬地挠了下脸，抿嘴讨好似的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腕举起来，“你可以用这个联系……” 他想说手串，结果司命开捏着他脸的手，手腕上萤光闪动，一群晖夜围成一根手指的形状，指着墨昀，振翅声像是对他把它们忘在宿舍的控诉。 这下终于明白司命为啥不开心，墨昀老脸一红，只能伸手抱住司命觍着脸耍无赖。 “对不起嘛，我忘了调模式了，手串是因为早上走得急，我现在已经深刻解你找我没回应的感受了。” 他在司命怀里抬头，又带着对方慢慢摇晃，“原谅我好不好？” 司命低头，两人鼻尖相触，“我有说不好的权利吗？” 墨昀直接捧着他的脸把唇贴了上去，一吻结束，他眼睛晶亮地看着司命，脸上是被纵出来的肆无忌惮。 “没有，我亲你一下，你就要消气了。” 司命从鼻息间哼出一声轻笑，墨昀立刻顺杆儿爬，“笑了就是不生气了，这里这么暗，看书费眼睛，走嘛，我们去你那儿，我还有好多事儿要和你讲呢。” 墨昀两三下把人哄得没脾气，司命直接托住他的腿，起身抱着墨昀往回走，墨昀双腿缠住他的腰，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想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 “他们是要把我除名对吗？” 荧惑都知道的事，没道司命这里还没收到消息。司命脚步微顿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你没有错，所以不用管他们如何安排。” 墨昀不想大家因为自己的事难受，勾着司命的脖子把自己的脸让出来，“我当然不会轻易让他们给我‘定罪’。” 两人进到司命的办公室，墨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司命把自己放下来，司命松手，墨昀双脚落地，抓着司命走到办公桌前，从袖子里掏出乾坤袋，把自己准备好的材料献宝似的一一排在桌上。 “投诉材料、云水镜回应影像，还有我到现在为止的工作考评、领导意见。” 他一个一个地指过去，最后得意地冲人扬起下巴。 “他们只要敢出公告，我第二天先去紫薇宫投诉，再入云水镜发声明，反正情况已经不能更差了，那就干脆撕破脸，反正我有。” 司命把书随手扔在桌上，刚好将那封写着辞呈二字的信件压在下面，这动作太过随便，没引起墨昀的注意，他收起下巴，收起玩笑的心思，握住司命的手。 “我不会像之前那么惊慌无措，也不会被流言影响觉得所有人都误会我，你们保护我这么久，这次该让我自己来解决问题了，而且我……” 第312章 他轻轻吻了下司命的手心，“我也想保护我爱的人。” 墨昀知道天庭这次来者不善，所以这些天趁着停职泡在藏书阁中查了许多公关资料，最后把能帮自己争取舆论的话术总结了一遍，分别用影像和文字呈现出来，只等公告发出时便紧随其后投入云水镜。 他以为自己准备足够充分，却没想到天庭这次棋高一着。 三日后，他没等来自己的调查结果公示，云水镜的热榜中，上古凶兽和穷奇超速独占鳌头。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字数有些少，姨妈来了实在扛不住生痛的折磨，下章我尽量多更点。 第167章 我会听话的 中天八重，凌霄宝殿通体琉璃骨，静立云海之中，紫霞托底，金光缭绕。 玉帝雄踞宝殿御座，下首两边分列四方大帝，其余天将星君则以文武区隔，列于玉阶之下，静待召唤。 洛书记官低头同南极大帝小声交流了几句，随后躬身上前，将手中奏折呈上。玉帝身旁仙官接过奏折，回身双手举过头顶将折子递到玉帝手中。 云霞散漫，玉帝的脸在冕旒遮挡之下看不清晰。 紫薇大帝直觉不好，皱眉看着南极大帝，也只得到对方一个温和无害的微笑。 “司命何在？” 玉帝金口轻启，仙音似洪钟撞响，更有余音缭绕宝殿之中。 阶下诸仙垂首弯身，只有司命一身红衣，手执笏板，举步出列，站在走道正中。他弯身行礼，声音恭谨，口唤“尊上。” “你欲向长生大帝请辞，可有此事？” 玉帝一言既出，满殿仙官哗然，哮天凝眉就要上前，被站在他身旁的二郎神君拉住，他扭头看过去，二郎神君蹙眉闭目，对他轻轻摇头。 高阶上的紫薇大帝则是轻声叹气，不愿看司命，默默将目光移到旁处。 “回尊上，确有此事。” 司命气定神闲，语气不见波澜。紫薇大帝终于忍将不住，将矛头指向南极大帝。 “司命星君隶属南方天庭管辖，他想请辞南极帝君自行判断便是，何必将如此小事闹到凌霄殿中？” 南极大帝呵呵一笑，冲玉帝弯身一拜，回首眸中寒气隐现，“司命星君身份特殊，我岂敢轻易决策，自然是交于尊上定夺，方才安心。” 玉帝并未会二人言语机锋，“司命星君，因何请辞？” “尊上，此事说来却与我有些关系。” 南极大帝不等司命回答，便一脸为难地起身，先冲玉帝抱拳一拜，才道：“司命星君与陵光上神义子情投意合，前段时间正逢我寿宴，他们二人出双入对正巧被一些媒体朋友拍到了，他们为我寿宴而来，我便没有管制，二人恋情新闻上了云水镜，引出的反响不小，民众觉得陵光上神义子与司命互为上下级，恐有裙带之嫌，故而讨伐的声势大了些。” “哦？” 玉帝放下奏折，紫薇大帝哼笑一声，“尊上在问司命。” 南极大帝含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紫薇大帝勿怪，是我着急替司命解释，一时嘴快。” “嘴快个头。” 哮天在阶下按捺许久，听到南极大帝贩卖茶艺实在忍不住，小声蛐蛐。二郎神君从旁偷偷踹他一脚，示意他收声闭嘴。 “他们二人之事我确实有听说过，但这和司命星君请辞又有何关联？” 后土娘娘额间花钿微微打褶，一双清丽的眸子带着疑惑在二位帝君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看向阶下斗姆元君，见斗姆眸中淬火，紧盯着南极大帝，心中略一思量便有了计较，朱唇一勾，试图在其中为各方转圜一二。 “天庭星君能和神宫之子结为一对亦是好事，诸天仙众不明真相胡乱猜测，更应正确引导，因为这点事如何就要向天庭请辞了？” 勾陈大帝点头附和，又抬眼看向南极大帝，“这几日云水镜中事我亦有所耳闻，民声确实重要，但不能矫枉过正，若是非要避嫌，让那神宫的孩子换个地方就职也就是了，哪有让主座星君让位的道？” 南极大帝被其余三位接连发问，面色微僵，瞥向紫薇大帝的眸中寒光一闪，又似有些委屈地冲玉帝道：“尊上有所不知，这孩子自入职以来，引出的舆论和争议已不是头一回，更何况上次司命星君受刑，也是因他举报天府宫内…而起的。” 天府宫内的事不用明说，殿中众人心中自然有数，南极大帝见玉帝冕旒轻晃，眸中得色渐显，声音却慢慢压低。 “我只是想着，若这次再不用些严厉的手段，之后民怨四起，恐对天庭威望不利。我本想着先将这孩子在南天庭中除名，后续过个几年再给他换个地方，但内部通知刚下，司命星君就把辞呈递上来了，此时陵光上神还在凡间历劫，我这南天庭亦是左右为难，故而此事，还得请尊上帮我一把。” 南极大帝这番为难又小心的样子倒真引得一部分人的同情，于是落在司命身上的视线便没方才那般友好。司命始终静静站着，不反驳也不解释，好似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的事与自己无关。 “司命，为何请辞？” 玉帝一开口，周围细碎的讨论声立刻消失。 司命抬头，将玉板举起，朗声答道：“我为上首，明知与下级相恋会引发争议却依旧一意孤行，神宫之子进入天庭之后，工作上从未出现疏失，若因与我的关系而被除名，则为不公，我若默许这样的结果，则为不义。故而若要有人为此担责的话，也应由我来担。” 第313章 后土娘娘频频点头，笑中不乏赞赏之意，“尊上，此时陵光、孟章二神还在凡间，若如此随意处那孩子，恐怕会影响神宫与天庭的关系，不如……” 后土娘娘的建议被凌霄宝殿地面剧烈的震颤打断，梁上水晶吊灯晃如钟摆，外间涌入一阵罡风，云海被风吹得零落四散，金光紫霞皆被一道耀目的红光遮蔽。 殿中众人被震得身形不稳，正慌乱时只听空中一阵雀鸟清啸，南方云海被一团火焰冲破，一只巨大的朱雀腾空而起，直冲凌霄宝殿而来。 宝殿外部的天兵及殿内天将做出防守之势，谁料朱雀双翅烈焰熊熊，卷着流云只在宝殿上空盘旋一周便再次没入云海，红光与罡风就此消失不见，地面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众人的幻觉。 “报！” 一个天兵冲入宝殿，盔甲破损，头盔歪斜，直直跪在司命脚边，冲殿上五帝颤声叫道：“尊上，出事了！” 天庭路神局对仙人御剑灵宝和坐骑的行驶速度是有明确规定的，一旦超速则会降下罚单，超过七次则会被取消骑行和御使资格。 但这些规则只适用于三到七天，八天之外的神仙地位不同，且数量稀少，即便超速，只要没有引发事故，路神局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穷奇超速的路段在第八天的天门之外，按说路神局根本不会将之记录，但一段穷奇飞速扇动火翅的影像却被放到了云水境中。 民不举官不究，但在全民目击之下，路神局免不得要拿出一点态度来。 罚单寄到了朱雀宫中，荧惑眼睛都没抬，直接就替墨昀付了。墨昀还没来得及感谢舅舅为他省下一笔开支，云水镜中又被放入一段影像，一时间穷奇和神宫一并被送上热榜，成为众矢之的。 这段影像不是别的，正是墨昀第一次见到穷奇的那晚。 穷奇翅膀带起的火焰从七天烧到九天，所经之处一片火海，虽然真正的受害者只有墨昀一个，但周围的绿化和基础设施也被烧毁不少。 破坏的基建后来都由神宫出资修复，但破坏本身确实是错误示范。再加上穷奇的身份——上古四大凶兽。 本应被压在四方天柱之下的凶兽一朝现世，惹出祸事不仅没有被严加看管，还超速行驶，路神局的官方号下面尽是仙人众的不满和投诉。 仙人们挖出穷奇被陵光上神豢养在神宫的旧闻之外，连她和孟章的旧事也一并被挂进了云水镜。上神不思护卫九天，成日沉迷追求爱恋，更放任自己豢养的凶兽为非作歹，这一桩桩事情被摆出来，哪一条都让神宫的声望折损严重。 到了最后，云水镜中甚至有人认真的讨论起废神的可能性。 他们甚至在云水镜中自发形成群组，口风一致—— “天界不需要昏聩的神明！” 玄武宫中公关机构出手，这些帖子和影像很快就消失不见。 墨昀知道如此声势浩大的讨伐不会这样简单就结束，但他没想到南天天庭的反应会这么快。 穷奇被南天路神局以破坏公务和超速飞行带走调查，神宫本想阻拦，但一不占，二对方拿着长生大帝的手谕。 荧惑气得青筋直跳，揉着额角坐在朱雀宫中一整日都没怎么说话。柳宿女士则派人去路神局打听消息，墨昀一个人来到宫外，坐在台阶上，只觉得阵阵心悸，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会超出自己的预估。 他始终记得穷奇临走时看他的眼神，没有恐惧，却满溢着不安和无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陵光说只要我肯认错担责，就能得到原谅。你别担心我，我不会惹祸的，虽然……” 他挠挠头，笑得有些勉强，“我好像没少给你们添麻烦，但你放心”，他看着墨昀认真保证道：“以后不会了，我会听话的。” 穷奇走后柳宿女士看墨昀一直坐立难安，安慰他说按照天庭律例，穷奇最多拘留罚款，过几日就能回来，以后只要做好社会服务，不再犯错就会没事。 墨昀点头，随便敷衍了两句，心里却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几个月之前的事情跟着自己的恋情，一波接着一波挤占着云水镜的热榜。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他们现在被架在仙人众的情绪上，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只会招来更高的反对声，为今之计，只有被动挨打。 九重天上没有日光，墨昀靠在阶梯栏杆上等了不知多久，如镜面般的星河被急切的脚步搅乱，神侍仙官面色煞白的踏过星河，一跃飞上高阶，待墨昀起身跟上去，只听到他惊慌的叫喊。 “穷奇…穷奇忽然发狂，现在南天庭已经派天兵天将去镇压了，长生大帝办公室的人说…说……” 荧惑一步迈到他跟前，厉声逼问，“说什么你快讲啊！” 仙官又急又惧，腿一软坐到地上，手指抠进地下红毯，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若有特殊情况，可以就地将穷奇斩杀，不必强留活口。” 【作者有话说】 穷奇确实有错在先，不给他洗白，做错就要挨打的哈。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和赞赏。 第168章 荒流之力 墨昀征用了朱雀宫的马车，有契约在，他很快就找到了穷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在路神局的人，为什么会在七天主城之外的一处山崖上，整座山头被熊熊烈焰包裹，天兵天将持枪立于空中，将他围堵在山崖边缘。 第314章 穷奇扇动双翅，想要跃上高空，但四肢被捆仙锁所束，他越挣扎，绳索就勒得越紧，到最后深入皮肉，血顺着绳索淋漓掉落，在他爪下形成一个个艳红的浅滩。 穷奇吃痛嘶吼，口中喷出的火焰将周围树木点燃，不过顷刻间，山崖周围便只剩一片焦土。枪兵退后，弓兵上前，箭似落雨一般直冲穷奇而去，即便翅膀带出的烈焰将箭失燃烬，但依旧有几支射入他的背脊，墨昀眼看着穷奇瞳孔因痛缩紧，想要上前却被天兵以执行公务不得靠近为由拦在了最外围。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墨昀用力拨开拦在他身上的手，但徒劳无功，天兵被他烦得厉害，长枪的尖刃直接比在他的颈侧。 “我再说一遍，退后！” 兵刃之上带着戾气，墨昀挣扎之下被刀光所伤，落下细小的口子，血珠涌出。穷奇鼻尖嗡动，似是嗅到他的血气，顿时更加疯狂，墨昀看着他脚下又涌出鲜血，声音都因心痛而变得嘶哑。 “穷奇！别动，你乖，不要动！” 似是他的声音起了作用，穷奇瞳孔微微舒张，真的安静下来，但天兵们却因此抓住时机，墨昀眼见一名天将手执板斧落在他的身后，穷奇却毫无察觉，一双眼睛四下环顾，似在找他所在的方向。 板斧被举过头顶，眼见就要冲着穷奇的颈项劈下，墨昀忽然觉得四周的景物都已静止，只有那把板斧还在缓缓移动，而他的眼中也只剩下天将嘴角的阴笑和手中利斧。 胸中似有火焰腾起，瞬间蔓延全身。 血液在血管中沸腾不止，他的脑中只剩下要保护穷奇的意念。 不能死！ 不能让穷奇就这样死去！ 声音自低变高，最后像是带着无边怒意的嘶嚎，墨昀只觉得拦着自己的力道被泄去，他扑身飞到穷奇身边，展开双臂努力将穷奇护在自己身下。 在斧子落下前，他搂着穷奇的脖子，手安抚似的轻轻摸了摸穷奇的脑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没事了，穷奇，没事了。” 利斧砸向墨昀后脊，在快要碰触到他的时候墨昀眼瞳忽然转为金色，体内迸出红光，这红光像是爆炸一般，将周围天兵天将掀起，直推到几丈之外。 红光在空中聚起，慢慢成形，天兵们摔落在地上，周围痛吟声一片，不知是谁望了天空一眼，随即脸上满是惊恐，手颤抖着指向空中红光化成的朱红雀鸟。 “朱…朱雀！是朱雀啊！” 穷奇自然也被空中出现的朱雀震住，情绪翻涌之下一口血便喷在了地上，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摸上他的后颈，墨昀的声音气若游丝，沙哑得像是被砂砾磨过。 “别怕，我保护…保护你。” 他说完，努力地扯动嘴角，想要用笑来安抚穷奇的情绪，但胸口处像是被火烧穿，又烫又痛，他捂着胸口不敢喊疼，只想带着穷奇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走，你跑吧，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 他说着身体一抽，一道血丝从嘴角溢出。穷奇扭头嗅了嗅那血的味道，黑色的瞳仁瞬间紧缩。 “墨昀。” 吐出这个名字瞬间，他似是终于寻回智，环顾四周之后，眼中满是茫然。墨昀被剧痛折磨，忍不住咳了两声，穷奇身体一颤，再顾不上发愣，用流血的四肢点地，带着他飞向高空。 墨昀走得太快，根本没顾上等荧惑和柳宿，是以他们二人赶到的时候，墨昀已被穷奇带着向朱雀宫的方向飞，那只自他体内飞出的朱雀在空中盘旋着，冲入云海，声啸九天，一时间天空都被染成红色。 二人身上都带着斑斑血迹，尤其穷奇，一边飞一边还有鲜血滴落。柳宿见墨昀脸色灰败，不停咳血，身子一抖差点从麒麟背上掉下来，还是荧惑及时扶了她一把，才将身形稳住。 此时朱雀正自九天冲下，在穷奇身旁绕了一圈，身形逐渐缩小，最后落在墨昀后背，它冲荧惑与柳宿叫了一声，柳宿眼眶中蓄满泪水，什么都没说，只重重点头。 朱雀挥动翅膀，红光慢慢涣散，最后化作烟雾渗入墨昀体内。 胸口的灼烧感略有缓和，墨昀抬头，见到柳宿向自己跑来，心中一酸，将手伸了过去。 “妈，你别哭，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他说完，手无力地垂落，人也从穷奇背上掉了下来，落入柳宿怀中。 墨昀好像又进入了陵光的回忆当中。 他站在一株大树后面，偷偷望着一对在篝火前静静相拥的男女。 他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但心中却对这二人有着一种孺慕之情，想要靠近，更想要被这样抱着。 二人之中的女人抬头，视线正巧和他对上，他立刻闪身躲到树干背后，缩着脖子屏息闭眼。 “陵光，别怕，过来，到我身边来。” 女人的声音十分温柔，笑声之中带着慈爱。墨昀一怔，先探了个脑袋出去，男人冲她笑了一下，起身走开，女人则冲他招手，叫他过去。 墨昀觉得自己笑了，哦不，应该是陵光，她笑得很是开心，从树后跳出来，直直冲到女人面前，投入她的怀中。 女人的怀抱很温暖，带着她从未获得过却好像一直渴慕的心安，好像只要被这么抱着，就什么都不用怕，也不会再觉得寂寞。 “你为什么要抱着那个男人？” 陵光把脸靠在女人胸口，抬头困惑地问道。 第315章 女人笑着捏她的鼻尖，将她又搂紧一些，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像是篝火一般暖着她的身子，“因为我爱他。” “那你抱着我，你也爱我吗？” 女人低头，眼中映着她的倒影，“是啊，我也爱你，你是我唯一的小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 “那母神，什么是爱呢？” 原来这就是母神，墨昀借着陵光的双眼看过去，发现女人的样貌和自己见到的神像并不相同。他很难形容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她的美并不惊艳，却似空气一般，让人心生依赖不能远离；她就像是山川银河，树林湖泊，仿佛她就是天地本身，带着令人心驰神往的魅力，想要忍不住去靠得更近。 “爱啊，爱是我们最初始的本能，与生俱来，它会温暖你，让你心安。有时，它也会伤到你，让你心焦。但它无处不在，你的心也会随着它一下又一下地震动，直到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它便会化作思念，在爱你的人心中存续，绵延不休，直至永远。” 陵光嘴唇微微嘟起，双眼低垂，似有些落寞。 “好难啊，我听不懂。” 母神微笑，用手替她轻轻着发丝，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我的小女儿才认识这个世界不久，不着急，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陵光抬头，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在她的怀中静静睡去。 于是墨昀便跟着她的回忆，看着她眼中的世界。 陵光对爱十分好奇，她常会拉着母神询问什么是爱。比如父神负伤之后，母神替他包扎伤口，陵光便会蹲在二人身侧，抬头指着母神的动作问，“这是爱吗？” 母神点头，父神则会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当然，这是你母亲对我深沉的爱。” 于是陵光的脑中便会出现一个声音—— “孟章也会替我包扎伤口，原来孟章爱我。” 父神狩猎过后，会把动物身上最肥美的一部分肉用火烹制，送到母神帐中，陵光又会拉着他们确认这是否是爱。 她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于是她便会在心里比照着找到爱她的对象。 孟章。 墨昀终于明白陵光和其他三位上神相伴万年之久，为何独独苦求孟章一人。 大概是母神当时叫孟章一直照顾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而陵光初入世间，不懂爱为何物，把孟章的关爱错认为情爱。 母神归墟之后她再无人可问，也没人告诉她二者之间的区别，所以她执着于向孟章寻求爱意，甚至会因对方的拒绝而疑惑委屈。 “母神，明明他是爱我的，为什么要拒绝我？” 她抱膝坐在母神庙的神像下面，表情像个无措的孩童，一双眼中盈着水光，问她敬爱的母神。 神像不似母神，不会笑也不会回答，连眼中的悲悯也是留给众生的。 而陵光只能在无数次为爱心焦难过之后，跌跌撞撞地找到答案。 是她初时懵懂，错把亲情当做爱情，将孟章的关心误会成了欲念，像个傻子一样同天道打赌，轮回九世仍旧执迷不悟。 梦境的最后，墨昀在陵光和魔君的战斗中，终于体会到了荒流的力量。 那是一种将世间所有都抽离干净，只剩一片荒芜的感觉。 他看到陵光独自站在空无一物的空间之中，那里无水无风，连空气都十分稀薄，四周只有绵延不尽的白，陵光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尽是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存在。 她努力地回忆过往，于是那些存在于她脑中的记忆便会出现在这片空间之内，留存不久，又被抹除，开始她的眼中还会因为造物而惊喜，但当这些东西在她面前一次次地消失之后，她便再没情绪，一双眼也似古井一般，再无波澜。 墨昀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陵光会数次拜托他接替自己成为新的朱雀之神。 无论如何努力，只能看着自己拥有的东西在眼前化作虚无，没有希望，便再无求生的意志，所以便想连同自己的存在也一并抹除。 如此，便不会失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鞠躬比心！ 第169章 台阶 墨昀昏迷了七日。 他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叫醒，眼皮轻轻颤动了几下才终于掀开一道缝，久睡方醒，眼前的事物还有一些模糊，身体如灌泥浆，沉重无力。 他深深呼吸，试图提气唤回神思的清明。这细微的动静引起房中人的注意，墨昀只听脚步声微动，随后手就被柳宿握住。 “昀昀，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柳宿的眼中布满血丝，脸色也不若从前光洁细润，带着淡淡蜡黄。墨昀想问她这是怎么了，回忆却抢先一步冲入脑海。漫山的火焰、天兵刃上的冷光和腾空而起的朱雀竞相在眼前闪回，他一时心神不稳，皱眉咳嗽起来。 “昀昀！” 柳宿惊呼一声，一边替他抚胸顺气，一边扭身冲外叫人。没过多时，墨昀看到荧惑出现，额间带着细密的汗珠，捏开他的下颌，在他口中塞了一颗冰凉微苦的药丸。 胸口的灼热不再，只舌根被苦味浸得发麻。墨昀止了咳嗽，轻轻捏了一下柳宿的手。 “穷奇呢？” 荧惑捏着他的手腕，探过脉象之后表情稍稍放松，抽手之后才道：“他没事。” 第316章 “你感觉怎么样？” 柳宿手摸着他的额头，将他额前的发丝向后顺了一下，墨昀微微摇头，“我还好，只是觉得没精神。” 他说完，又看着外间细密雨丝，眉宇见盈起淡淡疑惑，“我昏了多久？” “七天。” 荧惑答。 于是墨昀的眼神绕过二人，在屋内扫了一下，像是没寻到想找的对象，眸光渐渐暗淡下去，荧惑似看出他的心事，好心替他解忧。 “司命一直陪着你，刚刚才被紫薇大帝叫走。” 墨昀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借着荧惑帮助坐起身来，房中装饰并不陌生，他看着窗外的雨，眉头微动，“南方天…是在下雨吗？” 南天属火，四季无雨，九重天上更无气候变换。 柳宿和荧惑对视一眼，最后荧惑开口，“我来说吧。” 荧惑三言两语，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向墨昀复述了一遍。 穷奇带着墨昀逃回朱雀宫，天兵天将拿人不成反被墨昀体内的力量所伤，朱雀腾空跃上九天，凌霄宝殿被神力所震，诸仙皆惊诧不已。 玉帝领着四方大帝上到九天玄武宫，以穷奇为祸一方为由要神宫交人，执明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同天庭商议等陵光归还之后再议。但南极长生大帝不允，执意主张要么就地斩杀，要么将穷奇重新镇入天柱。 两方互不相让，玉帝震怒，调来天兵将四方神宫团团围住，终引得执明也生出火气，神明之威撼动九天，这七日阴雨连绵不断，八重天悬空岛上水已漫过膝头。云水镜中废神传言愈演愈烈，南方天已经出现了号召废神的示威游行。 墨昀没想到短短七日之间，双方矛盾就已经尖锐至此。 他静静听完荧惑所述，抬手感受外间细雨落下，扭过头看着母亲和舅舅，“没有转圜的可能了吗？” 两人沉默不语，墨昀抬头看着厚重的云层，低声自语：“应该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穷奇伤重流血不止的样子总在心间萦绕不去，墨昀放心不下，便央荧惑带他去探望。 荧惑本不愿意，但奈不住他用捶胸猛咳威胁，最后还是把他带了过去。和自己气弱无力，脚步虚浮的状况比起来，穷奇的伤看起来是严重许多。 穷奇被绷带缠了满身，正蜷在床上龇牙咧嘴，远远看去像是一颗粽子。墨昀见他眼睛晶亮有神，心中宽慰之余又被他的模样逗得嘴角上弯。 “你醒啦？” 穷奇看到他就要起身，墨昀连忙喝止。契约发力，穷奇只能老实趴在床上。 “你！” 他想对墨昀厉害两句，但一个“你”字出口，绷紧的身体又卸了力气，“算了，你好点没？” 墨昀点头，又问他：“还好吗，血…都止住了吗？” 穷奇眨巴了一下眼睛，抬手举到他面前，“早就不流血了，都是皮肉伤，他们打不过我的，要不是那捆仙锁我早就跑了。” 墨昀抬起他胳膊，仔细瞧了两眼，见穷奇额角绷起青筋连忙轻轻放下，“你好好养伤，疼就说出来，不要强忍。” “没强忍，本来就没多疼。” 穷奇死鸭子嘴硬，冷汗倒是实诚地爬了一脑门。 “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忽然和他们打起来？” 穷奇脾气差劲是不假，但也不会无故冲人发疯，墨昀始终想不明白他和天兵是怎么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便趁着探病的机会问了出来。 提到这个穷奇眸中便现凶光，但瞥到墨昀，那抹凶戾又悉数散去。 “他们说话不好听，我本来也不想和这帮后生一般见识，但他们说陵光我忍不了，怪我嘴笨，他们七嘴八舌我说不过，最后一怒之下化作原形，他们一见我变身法宝灵器都往我身上招呼，我本来就气，后来…后来你不就来了嘛。” 穷奇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又趴了下去，把脸埋在枕头里，隔了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道：“对不起，我食言了，天庭那儿要是再找麻烦的话，你们干脆就把我交出去好了，总归就是几道天雷，我能扛住的。” “人家挖坑你就跳，还天雷，等陵光回来了，你仔细你的皮。” 荧惑靠墙补刀，穷奇闷在枕头里吚吚呜呜发出一阵哀嚎。墨昀回头看着荧惑，荧惑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看什么，你也一样。” 穷奇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坐起身来，伤口被牵扯，痛得嘶声抽气，墨昀连忙伸手扶住他，谁知他抬头，眼中满是好奇地盯着墨昀，然后探身向前，在墨昀的颈侧轻轻嗅了一下。 墨昀没料到他忽然靠近，愣怔了一下，立刻闪身躲开。 “你干嘛啊？” 穷奇又动了动鼻子，然后盘着腿坐在床上挠头，“气味没错，你和陵光一样，是朱雀。” 荧惑走过来把墨昀拽起身，又伸手用力戳了一下穷奇额头，“好好养你的伤。” 穷奇被他戳得倒在床上，又是一阵痛嚎，荧惑拉着墨昀的胳膊向外去，“走了。” 墨昀气海未盈，要跟上他的步速便有些吃力，他弯腰拽住荧惑，气喘如牛，“走慢点儿，我跟不上了。” 荧惑这才想到他的身体，顿住脚步回身等他，墨昀顺过气后抬头，“不用担心，这个部分我不会问的。” “我们……” 墨昀抬手止住荧惑的话头，站直身体，“也不用解释，比起这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一切等陵光上神平安回归之后再说。” 第317章 他和陵光血脉相通，很多事情不需纠结，眼下天庭和神宫的矛盾才是重中之重。 “长大了，昀昀。” 荧惑的手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一把，墨昀满腹心事，笑得有些勉强。 去见穷奇将他本就不充沛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回去之后他喝了一碗热汤，眼皮又像吊了铅块一样，没等到司命就睡了过去。 眼前迷雾重重，他走了许久才见一片竹林，林中日光稀少。地面遍布苔藓，他脚下打滑，抓住了一根竹竿才稳住身形。远处水声潺潺，他顺着水声走过去，见到一座矮山，山上溪水顺着石壁落下，在底部化作一方小潭。潭边八角凉亭内的人他并不陌生，墨昀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上前行礼。 “紫薇帝君。” 紫薇大帝颔首微笑，指着自己对面的石凳叫他坐下。墨昀依言照办，紫薇帝君一挥手，墨昀面前便被奉上茶点。 “这里是您的识海？” 墨昀环顾四周，竹林小瀑，清新雅致，心中感叹不愧是司命的大哥，兄弟俩一个品位。 “冒昧请你至此，不会怪我吧？” 和紫薇大帝接触不多，但墨昀知道对方并无恶意，于是摇头，“您想为我指路，我求之不得，怎么会怪您。” “哟嚯。” 紫薇大帝抬眉轻笑，“你这孩子倒也直接，既然你都清楚，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拿了两只杯子，一边一个摆在墨昀面前，“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总不能叫渔翁得利吧？” 两只杯子随着他的声音相互撞击，最后碎成几片。道墨昀都懂，也无需他再铺陈，只抬头静静地望过去。 “我该怎么做？” 紫薇大帝拂袖收了碎片，表情也严肃起来。 “双方都需一个台阶缓和矛盾，你只要做这个台阶就好。” 见墨昀似懂非懂，紫薇大帝捋须起身，望着远处小瀑，“你觉得若叫你下凡历练，你有几分把握？” 识海当中时间流逝全凭境主意愿，墨昀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睁眼时外面雨依旧未停，缠绵细雨带来的湿润惹人气郁。 墨昀叹气起身，刚要下床，门便被推开。 司命的红衣沾了雨点，晕成团团花瓣，墨昀见他不打伞也不避雨水，担心他受凉，眉头微微蹙起，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把人拉进来。 他刚有动作，便觉得面前生风，下一刻人已经被司命抱入怀中。 熟悉的怀抱让他心安，他闭上双眼，额头靠在司命的肩胛，用力吸取对方身上的松木气息。 “我好想你。” 他双手紧紧搂住司命的腰，声音带着餍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和弹幕，鞠躬比心! 第170章 身神淬火，万千苦劫 “任性胡闹。” 司命用力捏了一把他的后颈，很快便松开，冷淡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墨昀肩膀微微颤动，头也不敢抬地解释道：“事发突然，一时情急。但你看，现在我和穷奇不都好好的么。” 他说完心虚地舔了下唇，抬头对司命讨好地笑着，人抱着司命轻轻晃悠。 “我睡了七天，对你的思念泛滥成灾，你就抱抱我不行么？” 司命垂眼看着他，“我现在抱着鬼？” “呃…那就一直抱着，别撒手。” 墨昀不敢看他，只把脸又埋进他的颈侧，一边将热气喷洒在他的衣领处，一边撒娇耍无赖，“开心点嘛，你这么压抑，我心里怪难受的。” “墨昀。” 司命抬头看着落雨，声音沉郁一如外间天色。墨昀不敢再耍赖，老实地直起身来，小心地觑他一眼，又复低头，小声应了一句。 “我视你如珍宝，任何可能伤到你的人事物都会让我心惊胆战。” 他说着，目光幽幽转向墨昀，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所以，下次你‘一时情急’之前，是否能将我也纳入考量？” 司命温言软语，眉目不见厉色，但墨昀却觉得心头像被重石所压，泛起细密的痛。 “对不起，是我冲动鲁莽，没考虑你的感受。” 他只能低头道歉，但司命却将他的脸抬起，在他颤动的睫上轻轻落吻。 “那今后……” “今后我一定优先想着你。” 墨昀抢先做出保证，司命唇角微扬，眸中光晕一闪即逝。 “既然如此，那可否告诉我，紫薇大帝邀你进他识海所为何事？” 墨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推开司命，脸上一片通红，“你这是钓鱼执法！” 司命抱臂靠着床柱，好整以暇地看他，“优先想着我？” 墨昀鼓胀的气势立刻虚软，对着手指抬眼，“你信不信我？” 司命不答，只是看他，墨昀抓住他的胳膊，又把脸贴上去，司命把视线挪到一旁，淡声道：“撒娇没用。” 墨昀干脆把自己缩到床角，抱着被子用沉默抗议他的不解风情。司命等了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起身向外，“无妨，我去问他也是一样的。” 他走出两步，袖角就被拽住，墨昀半截身探出床沿，“别走，我说。” 担心司命反对，墨昀断断续续的挑拣着信息，边说边打量司命的脸色，试图蒙混过关，但司命归纳能力惊人，越听脸色越黑。 说到最后，墨昀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也飘忽着不敢往他身上落。 第318章 “就…是这样了，你不会反对的哈？” “这算什么，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 司命冷哼一声，嘴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墨昀掀起衣衫下摆替他扇风降火，“下界历劫而已，不会真的没命的，再说陵光和孟章上神不也在下面嘛，我下去还可以顺把解决荒流的方法告诉他们，一举多得。” 司命将他的衣摆压下，探身靠近墨昀，“你以为天庭会让你好过？” 墨昀被他的眼神所慑，向后仰身，快要栽倒的时候又被司命勾着后背稳住平衡。 “我知道肯定没那么容易，可我也不是一碰就倒的瓷娃娃，你相信我。” “你方才怎么保证的？” 墨昀红着眼眶，声音拔高：“可我也想做点什么，我也想保护你们，我也想证明我并非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无能之辈！” 话说出口他便开始后悔，但覆水难收，司命怔住，墨昀嘴唇颤抖，唯有重复方才的话，“你相信我。” 凝滞的表情慢慢生出裂痕，司命抽手，墨昀向后倒在床上。 “那就随你。” 落下这四个字，司命起身，再没看墨昀一眼，孤身迈入雨中。 一晚未得安眠，墨昀一路恹恹的被紫薇大帝带入凌霄宝殿。 临近门前紫薇回头，同情地看他一眼，压着声音嘱咐道：“进去之后不要畏缩，不卑不亢才能让他们猜不出底牌。” 墨昀点头，将腰板挺直，跟在紫薇身后迈步进入殿内。 凌霄宝殿却如教科书上一般美轮美奂，诸仙分列两侧，庄严肃穆。墨昀心跳加速，目不斜视地走到高阶之下。 紫薇大帝拍拍他的肩膀，踏云跃上台阶，坐到自己的御座之上。墨昀能感受到诸仙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喉头因紧张而微微滚动，但他谨记紫薇大帝的话，只站得笔直，脸上半分怯懦也无。 “阶下所站何人？” 玉帝随侍轻挥浮尘，声音清晰传遍整座宝殿。 墨昀抱拳弯身，“小仙墨昀，供职于天府宫文稿处，是穷奇之主。” 周遭传来细微的讨论声，墨昀起身，见随侍弯腰正和玉帝说着什么，不过片刻，随侍的声音又至。 “如何证明你是穷奇之主？” 墨昀从袖中掏出主仆卷轴，举过头顶，“此为主仆契约，上有小仙签字印章。” 卷轴飞上高阶，落到随侍手中，他展开之后又呈给玉帝，墨昀见玉帝旒冕玉珠轻晃，卷轴回到他手中，随后听到一道声若洪钟一般的男声。 “你想代穷奇受罚？” 墨昀恭声作答，“子不教父之过，骑兽性子桀骜，闯出祸事也应由我这个主人负责，小仙自知管束不够，特来向尊上请罪。” “天兵被伤，仙山被焚，你要如何赎罪啊？” 墨昀屈膝下跪，双手交叠再拜一次，“天兵与仙山的赔偿与修复现已在施行之中，另外小仙自请下界，经历万千苦劫，希望能请尊上、帝君饶他一命。” 周围讨论声又起，墨昀垂首静待结果。高阶之上，四方大帝和玉帝似乎也在商议，片刻之后，凌霄宝殿重归静谧，墨昀也终于等来了他的结果。 “仙君墨昀，对灵兽疏于管教，酿成大祸，本罪不容诛，但念你认错态度良好，又自请受罚，便依你所愿，判入轮回，受万千苦劫，劫数未尽，不得回还。” 心中大石落下，墨昀躬身拜道：“墨昀谢尊上仁慈。” “仙君请回吧，待命簿书写完毕，会有人通知你的。” 玉帝随侍说完，便有仙官带着墨昀先行退下。判罚结果既出，凌霄宝殿内又讨论起了墨昀命簿该有谁来著。 “他与司命星君正在交往，命簿交由司命星君便不大妥当。” 真武大帝说完之后看了一眼紫薇大帝，见对方并无反对的意思，便把目光投向南极大帝，“毕竟是你南方天的人，帝君可有什么想法？” 南极大帝抬手，洛书记官向前一步，冲其他四位抱拳弯身。 “小仙想要推举一人。” …… 墨昀回到朱雀宫就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一众长辈正坐在殿内，似乎正等他回来。 “你简直胡闹！” 荧惑一根手指戳在他额头，力道大到几乎将他脑门戳穿。墨昀痛到五官扭曲，捂着额头怨道：“舅舅你下手不能轻点？” “不能。” 荧惑说着又戳他两下，一边戳一边接着骂：“直接把你戳傻算了，省得你天天出去犯浑。” 墨昀躲开他的指头，捂着脑袋跑到执明身后。 黑雾一闪，执思跳出来，撑着下巴冲墨昀摇头啧嘴，“小墨昀，你知道万千苦劫啥概念吗？” 墨昀点头，眸光黯淡，低声回道：“以前在学校律法课学过。” “那你还……” 柳宿拍着桌子站起来，又被昴宿拉了一把，脸上的怒色转为心疼，昴宿叹气拍拍她的肩膀，“先听听昀昀的想法。” “魔族虎视眈眈，天庭和神宫这样闹下去…不会有好结果，我不能眼看着穷奇送命或者被压下天柱，又不想双方僵持不下，前几日恰好得到解决荒流的办法，就想着下界既能解决眼下的危机，又能帮到陵光上神，一举两得。” 他说完放下手抬头看着一群长辈，“至于万千苦劫，我可以自渡，不用担心我。” 第319章 “昀昀，你是不是以为你护住穷奇的那一下，是陵光留在你体内的神力残存？” 执明扭头，目光和蔼。墨昀点头，执思把脸搭在他肩膀上，手臂从他肩头垂下，手指左右摇晃。 “不对哦，昀昀。那是你的力量，那只朱雀是你的元神，只是你血脉刚刚苏醒，不会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看着吓人了些。” 墨昀背脊僵直，脸上血色褪尽。 “我…我的？” 执明起身，握住他的手，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监兵，监兵挠了下自己雪白的耳朵，站起身后立刻化作原形，他张开口，虎啸之声震慑九天，执思托起墨昀手臂，将他的衣袖撩开，监兵眼中射出两道金光，执明口中吐出一道细细黑烟，黑烟缠绕着金光投在墨昀小臂内侧。 墨昀身体慢慢发热，到了最后血液都像是沸腾起来，脑中轰鸣声起，无数道声音交叠在一起，念咒一般让他的脑袋胀痛不已。墨昀手掌撑着额角，眉头越皱越紧，身体不住打晃。 柳昴二宿和荧惑见状着急的想要上前，又被执思的眼神拦住，只能站在原地满眼担心地看着。 骨血与神思都像被放在烈焰中灼烧，墨昀咬紧唇瓣，苦撑之下口中还是漏了一道痛吟出来。 “放松，不要抵抗。” 墨昀不知道执明所谓“不抵抗”究竟是要如何做，慢慢地，痛感消失，他眼前只剩赤红烈火，他再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百骸，灵魂像与火焰相容，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觉得那团火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烈焰本身。 眼前的赤红渐渐有了形体，红色雀鸟自火焰中振翅而出，它盘旋两圈之后又复落下，双爪点地的瞬间利爪变为脚掌，双翅化作双臂，最后墨昀看到雀鸟的鸟喙渐失尖锐，变成自己的脸。 我是朱雀？ 心中发出疑问的瞬间，眼前的空间开始扭曲，火焰被漩涡带走，他见到自己迈步走近，嘴角轻轻弯起。 “你是朱雀，墨昀。” 他的嗓音逐渐变形，最后变成了执明的声音。 空间不再，他的眼前只剩一片漆黑，再睁眼时他回到了朱雀宫中。执明口中不见黑烟，监兵也恢复直立，执思手指点着他的小臂。 “身神淬火，昀昀，你现在是朱雀哦，如假包换。” 墨昀低头，就见他手指的地方，原本白净的肌肤上生出一只浴火朱雀的印记。 【作者有话说】 昀昀正式变身！ 家里有亲人去世，今天去探望遗属耽误了一段时间，更新晚了很抱歉。事发突然，心情真的挺复杂的。亲人患了胰腺癌，从发现到离开不过短短数月，这期间她一直没有和家里人说过，直到昨天我们才收到她离开的消息。医生说早两年如果注意的话，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抱歉在作话里絮絮叨叨说这些负面的消息，只是希望大家一定要定期检查身体，什么都没有健康重要。 第171章 红线 印记如凭证，昭示着墨昀身份的转变。 墨昀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手臂上的印记，脑子里回荡着不久前与执明执思两兄弟的对话。 “神火淬炼之后，血脉生变，可抵半神。” 他被“半神”这个说法吓到，手不自主地轻微颤动，“可我不是仙人之身么…怎么会…半神？” 执思把下巴垫在他的发顶，手耷拉在他肩头，闻言伸出一指在他眼前晃动，“你生来就是半神之体，只是当时陵光不在，你体内的神脉还未苏醒，你从来不是仙人之身，现在血脉苏生方才回归本源。” 以仙人之身活了六千年，一朝固有认知被打破，墨昀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表情迷茫又呆滞。 执明把执思挥开，顺便拍拍他的肩膀，“接受新身份确实需要时间，先回去休息一下。” 墨昀点头，直愣愣地转身朝门外走，临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求助似的看向执明。 “我变成这样，会影响到陵光上神吗？” 执明摇头微笑，“不会，她没有那么脆弱。” 墨昀这才放心，一路浑浑噩噩走回自己房内，静坐许久之后，伸手晃荡了一下手腕上的珠串。晖夜飞到半空，流连许久之后组成了一个撇嘴哭泣的表情符号。墨昀不甘心，又请他们联系了几次，但司命那边依旧无人应答。 想来这次司命是真的生气了，墨昀一口气吐出，身体无力地靠向床柱，脑袋在上面一下一下敲着，心中阴霾更重一层。 今年似乎真的流年不利，他努力想要过得更好，却总是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家人如此，司命亦然。 这样一想，他也确实应该历练一番，至少以后再遇到事情的时候，也能独当一面，不至于让身边所有人都跟着自己凄风苦雨，焦心忧虑。 天府宫的密室之中，孟如是放下手中棋子，一脸为难地看向司命。 “杀伐过重，我无力还手，星君，这棋咱就下到这里吧？” 他说完又小心地打量司命神色，司命将棋子扔回棋篓，并未抬眼，只看着场上棋局，“既然答应了洛长卿的举荐，是不是该销假回来工作了？” “……您都把我叫到这儿了，我说不来您能放我回去啊？” 孟如是哽了一下，抖了抖袖子站起身，抬头看着四周通天摆放命簿卷轴，“并非我不愿意回来，我这师叔做事向来谨慎多疑，他担心我在天府宫行事会受影响，特地在神霄玉清府给我安排了一处僻静之所，让我安心书写小仙君的命簿。” 第320章 见司命抿唇不语，他又坐回来，手指点着桌面，“玉帝口谕，为了平息最近的舆论，需尽快送小仙君下去，三日之后就会昭告九天，明日我就要将小仙君下界之后十年的命簿交由玉帝和四方帝君共审。” 棋盘化沙，顺着桌面扑簌而下，孟如是身体微微向后，避开沙土。司命仍旧未开口，只抬眼静静地看着孟如是。 “万千苦劫，寿数不可短，八十一年困守其中，直至殒命才算度过最后一关。命簿分九次，过审之后绕过地府，照应其身。我要想在当中做手脚，实在太难了。” “劫数已定，如何度要看他的造化，但有一件事，你非做不可。” 司命听他说了许久，终于开口。孟如是蹙眉，似是想要推拒，但最后只叹气摇头。 “您说，我听着。” 九天雨势并未因墨昀自请下界而有所缓和，司命进入朱雀宫时，外间星河已被雨水搅浑，水流涓涓，涌向万里浮空的边缘向八方天倾泻而下。 墨昀房中灯火未灭，司命推门进来，就见他靠在床柱上，耷拉着脑袋不知睡了多久。手腕上的串珠萤光闪烁，晖夜飞到他身边，用振翅产生的嗡鸣声告诉司命都发生了什么。 司命食指放在唇边，振翅声顷刻消失，晖夜重新化作手串，落到司命掌中。 墨昀迷蒙间觉得有人靠近，努力睁开眼就见司命放大的脸，他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委屈不加掩饰，声音也带着半梦半醒间的含混。 “你到底要气多久，我已经很难过了。” “不久，就到你平安回来为止。” 司命把他抱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伸手替他抚开站在脸侧的发丝。脑袋沾到枕头，颈部酸胀发痛，墨昀人也清明了几分，他揉了揉眼睛，直接翻身坐了起来。 “你……” 声音里的惊喜在想到这个人还在生气时收敛不少，墨昀抓着自己的衣袖，声音放得又低又轻，“你来啦，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 司命伸手捏上他的后颈，替他缓解酸痛。墨昀小声抽气，想躲又留恋对方手指的温度。司命单手把手串重新套进墨昀的手腕，墨昀低头，抿唇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反手抓住司命的手，将人拉近自己，随后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你要是再不消气，我就生气了，我生气就不爱人。你想好了，我可是马上就要下界的人。一走几十天，我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讲，更不认识你，后果很严重的，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了？” 这种毫无底气的威胁对司命的震慑力约等于无，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并不去回抱墨昀，只偏头看着墨昀烧红的耳尖。 “你都能承受，我为何不行？” 墨昀听他这样讲，心就凉了一半，手慢慢松开，他的人也向后退出司命的怀抱。 “我受不了，所以才不想就这样下去。” 他低头，手掌按在眼睛上，声音低哑发颤。司命双指微曲，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趁墨昀愣怔时把人搂了回来。 “受不了还给自己上难度，你有什么好气的？” 他说着又去捏墨昀的鼻尖，墨昀抓住他的手，低垂的眼瞪大，瞳仁颤动着，慢慢就起了水雾。 “那我真走了，你会想我的吧？” 司命抽手扭开脸，墨昀不让，手贴着他的侧脸试图让人看着他，还探身去追司命的视线。 “会的吧，你会想我的吧？” “不会。” 司命绷着脸，没好气地伸手捏住他的两片嘴唇。墨昀吚吚呜呜地晃悠着脑袋，再想说什么最后都被司命的吻压着吞回了肚子里。 矛盾不再，墨昀心情便似雨后初晴，他翻身趴在床上，手搭在司命胸口，小腿还翘着轻轻晃动。 “我会想你的，即便我喝了孟婆汤也一定不会忘了想你。” 司命哼笑一声，“哪儿来的自信？” 墨昀双手交叠，压在司命胸口，下巴垫在手背，开始油嘴滑舌，“你给的，因为你爱我，所以我有自信。” 司命手指点上他的唇，又捏住他的耳垂。 “三日之后，天庭会宣布你下界，翌日便有人带你去降仙崖。” 晃荡的小腿忽然静止，墨昀愣了一下，眸色转暗，过了几秒钟嘴角才扯出一个牵强的弧度来。 “这么快啊，我还想着在走之前再和你约会一次呢。” 他手臂微动，从司命身上爬起来，像给自己打气似的说道：“不过也没什么，几十天而已，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司命伸手捧住他的脸，起身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即便忘了我也没关系，但要记住回家的路。” 三日之后，公告如约而至。 墨昀接到元蘅的传音，公告对元蘅的打击看来十分严重，元蘅在对面大骂凌霄殿和紫薇宫判罚不公，骂到青鸟不敢再轻易开口时，墨昀才听到她的哭音，开始时还在压抑，慢慢地啜泣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昀昀，万千苦劫啊，一旦失败就会永堕轮回，再也回不来了。” 青鸟被元蘅情绪感染，垂头丧气的躲在窗台上的花盆后面，墨昀递了灵谷过去都没把它引出来。被这一大一小弄得没招，墨昀只能好声好气的用玩笑安慰元蘅。 “往好处想，如果渡劫成功，我今后的升职之路就稳了，再说过段时间你也会下来，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会在人间碰到，还能成为至交。” 第321章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升职。” 元蘅破涕为笑，墨昀听到她擦鼻涕的声音，随后又有莫名响动。他不知元蘅在干嘛，正想要问就听到她兴奋地叫到：“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墨昀疑惑，元蘅的声音却忽然放大，“三年前姻缘司的师姐给过我一根红线，说是在龙池过水，凤阁绕过香炉的，法力强悍非比寻常，明天我就把它挂你手腕上，我牵住另一头，这样就算下去了，我也能找到你。” “红线？” 墨昀扭头看向自己身后，司命靠在书架旁边，睡衣还未好，肌肉曲线甚是明晰。他脸上阴云密布，偏生嘴角笑意浓重。 “不，不用了，以我们的交情，没有红线也是一样的。” 元蘅哪知道司命正在墨昀房中，立刻大声反对，“不行，有红线稳妥一点。” 腰被司命的手环上，墨昀看着司命伸出另一只手，让青鸟落在他的掌心。 “仙子有心了，但红线还是留给需要它的人更能凸显效用。” 司命话音刚落，青鸟振翅而起，元蘅的声音消失在天边。 “我完了！” 神霄玉清宫对墨昀下界一事十分重视，墨昀下界当日，洛书记官亲自等在朱雀宫外。墨昀听了仙娥报告，回身冲家中长辈抱拳行礼。 “墨昀此去八十一日，还请诸位莫要担心，苦劫固然难度，但我相信只要心志坚定便能化险为夷，重归天界。” 柳昴二宿自然不舍儿子受苦，两人将墨昀抱在中间，仔细嘱咐了许多，墨昀一一应下。轮到荧惑时，他余怒犹存，手指戳着墨昀的额头，“回不来我就鼓动你爸妈再生一个。” 墨昀尬笑着点头，“你现在也能，看他们俩打不打你就完了。” 荧惑“啧”了一声，“什么解能力？你不回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外甥。” “你不会的，别嘴硬了。” 墨昀抓住他的手，笑着调侃完，又郑重道：“舅舅，别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执明走到二人身边，荧惑微微欠身给他腾出地方，执明点头微笑算作感谢，然后便把目光转向墨昀。 “昀昀，可否将你的手伸过来。” 墨昀自然照做，执思自执明袖口窜出，蛇吻大张，对着墨昀的虎口就是一口，墨昀痛到抽气，执思松口，吐了吐信子。 “抱歉了铁铁，但你别急，执明会解释。” 执明手指在牙印处扫了一下，伤口消失，只剩下两个不明显的白点。 “天庭那边看得紧，为求稳妥，只能出此下策，方才执思已经将建木枝送入你体内，你和陵光血脉相牵，下界之后若能遇到他们二人，还劳烦你将这根枝杈交给孟章，他应该知道如何做。” 墨昀抬手看着那两个小白点，随后又疑惑地看着执明，“我自然希望能早日将东西带到，只是饮过孟婆汤我记忆全无，该如何才能确保东西能顺利转交呢？” 执明双眼眯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不用担心，到时你自然会有办法。” 墨昀心中仍有疑虑，但既然执明这样说了，总不会出错。他走出朱雀宫，洛书记官比手冲着马车，“小仙君请。” 神霄玉清府的经历在前，墨昀对洛书记官多少有些防备，一路上只望着窗外景色，对方说什么他才开口客气地答，并不多言也不刻意回避。 如此到了降仙崖时，时间已近正午。 天庭诸仙官部将分列悬崖两侧，墨昀见到司命和斗姆等人，脸上便盈起笑意来，他走到司命身旁，两人也再无避忌，双手相牵。 他低头小声冲司命吐槽，“下界渡劫而已，怎么这么大阵仗。” “心虚自然要摆足架势。” 司命这话声音不低，自然吸引了一波视线，紫薇大帝用胳膊肘杵他一下，回头对墨昀道：“这次任务艰巨，加油努力哈。” “一定。” 墨昀点头保证，紫薇大帝还想说什么，被司命的眼神一搅，只能尴尬退后，“有话抓紧说，时间快到了。” 墨昀牵着司命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到悬崖边。 “长这么大第一次需要离开天界这么久，前几天还不觉得如何，真到了这里还有点紧张。” 他松开司命，双手搓了一下，小声咕哝道：“手汗都出来了。” 司命抚着他的侧脸，带着他抬头。 “此时反悔还有余地。” 墨昀摇头，从腕上脱下手串，带到司命手上。 “它对我意义非凡，我怕带下去把它丢了，现在就交给你保管，等我回来就找你要。” 身后有人催促时辰快到，墨昀环住司命的脖子，踮脚在他唇上用力吻了一下，随后收手缓缓后退。 “虽然只有八十一天，但要记得想我。” 他说完不敢再看司命的神色，闭眼张开双臂，倾身跳下降仙崖。 风略过耳边，带着悠长的呼啸声，身体穿过一片片清浅的流云。墨昀慢慢睁眼，看着越来越清晰的人间大陆，心跳变得轻缓。 他伸出手，看着被掩在袖下细如发丝的红线，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红线被他从元蘅那里薅过来，偷偷戴在身上，另一头就穿在司命的手串上。 如此人间一世，无论他走得如何，但有红线牵引，想来一定能在最后找到回家的路。 第322章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没有超纲，绝对正常剧情章，求放过，别卡我 抱歉昨天有事出门，没有及时更新，今天多更一些，作为弥补。 感谢大家的收藏与订阅，昀昀下界之后，就开始走结局线了，我尽量能在月底把故事完结，努力加油！ 第172章 莫昀 十月刚过，便是连日的阴雨。早秋的最后一丝暑气被雨水带走，冷风伴着湿寒直入骨髓。 莫昀站在校门口的保安亭前，双手交叉不停揉搓上臂。雨淅淅沥沥地毫无停下的趋势，偏偏家里的三把伞都有各自的主人，舅舅一家三口用了，他就只能在屋檐下盼着雨停。 时至深秋，他单薄的校服里面只有一件半袖，风吹一道鸡皮疙瘩就跟着涌起一片。即便他在原地蹦跶了半天，身上也没一点热气。 他向舅妈提过想穿厚一点，但舅妈专注切菜，对他的请求恍若未闻。他转头去找舅舅，舅舅沉迷峡谷激战，给了他一记白眼就把他轰出书房。 莫昀最后只能向表弟求援，但借来的衣服还没等穿就被舅妈夺走。舅妈脸拉得驴长，说他的衣服都在床箱里面，拿取不方便，让他再忍几天。他说自己可以帮忙，又被舅妈说毛病太多太娇弱，一个男孩子，正是火气壮的年纪，忍几天又不会死。 死自然不至于，莫昀打了个喷嚏，人被冷风吹得头重脚轻，哪怕再站一会儿可能就要因为失温而晕倒。 保安亭的大爷是个好人，见他没带伞又冻得打哆嗦，把人叫到屋里递了杯热水。于是莫昀便靠着这点热源活了过来，大爷看他穿得单薄，把自己的伞借给他，让他赶紧回家，免得冻感冒。 道谢的话莫昀说了好多遍，最后生把大爷逗乐了。 “一把伞而已，不至于的，赶紧回家一会儿天黑了。” 莫昀举着伞来到公交车站，放学时间过去许久，车站只有零星几人。他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积水，还未抬头，有小轿车开进公交专用车道，速度快又急。车轮压过积水溅得老高，莫昀正巧站在路肩边缘，被兜头淋了一身。 莫昀带着一身泥点子上了公交车，人冻得嘴唇都发紫。好不容易到了家，舅妈看到他一身脏污，没半句安慰，直接推了他一把，端着菜盘往餐厅走。 “洗干净再出来，这么大人了一点儿事儿都不懂。” 他在卫生间洗校服，隐隐听到餐厅里舅妈的抱怨，“浪费水”、“不懂事”，类似的话他从被收养开始不知听过多少次，以前还会伤心，现在也已经习惯到麻木。 洗好衣服他才终于获得上餐桌的资格，今天表弟在学校得了高分，舅妈欣喜异常，特地买了一个小蛋糕作为奖励。 莫昀过去的时候，桌上三菜一汤就剩个浅浅的菜底，虾壳摆了满桌，他一只都没有尝到。舅妈见他眼睛盯着蛋糕，防贼一样直接把剩下的端走，送入冰箱。 舅舅推开碗，留下一句“吃完把碗洗了”便起身回了书房。表弟被舅妈带着去写作业，莫昀深吸一口气，把菜汤倒在白饭上，草草填饱肚子，又开始收拾碗筷。 等他忙活完，已经快要晚上九点。表弟十点要睡觉，在客厅写作业不能弄出太大动静，莫昀只能抓紧时间，即便这样，还是被舅妈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 三室一厅的房子一家三口住着正好，莫昀作为外人只能睡在客厅的地毯上。被子和衣服一样，还是夏季的配置，莫昀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顺便从沙发上揪了两个抱枕放在身体两侧。 身体到现在都没真的暖和过来，莫昀努力吸了下鼻子，但进气有限。明明冷得要死，呼出的气却热得惊人，莫昀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这才发觉自己发烧了。 人生病了，情绪难免受影响。莫昀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眼眶酸胀。 曾经他也有温暖幸福的家，有视他如珍宝的父母。 六岁时的一场交通事故带走了他的父母，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于是父母名下的房子车子，包括赔偿款都被舅舅以管的名义继承下来。 没有父母撑腰，他变成了舅舅一家幸福生活当中唯一的不和谐音。 他并不是馋那块蛋糕，只是想到从前每年的今天，父母都会准备丰盛的饭菜和精致的蛋糕，只为庆祝他的降生。 今晚他也曾隐隐期待着，是不是舅舅一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那块蛋糕也许也能因此有自己的一份，哪怕只有一小块，至少这样还能说明有人在意他的存在。 还是自己想多了…… 莫昀翻身，把抱枕紧紧搂在怀里。六岁之前和父母一起的记忆有很多，但他不敢轻易想起，尤其是在生病的时候，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过份感伤无助，才能咬牙坚持活下去。 好在这样的生活也不尽是苦楚，他闭上眼，嘴角微微上扬，期待着今夜的梦。 他似乎在爬一道很长的阶梯，阶梯的尽头是一扇古朴的朱红大门，推开门走进去就能看到繁花似锦。 而那个人，就坐在万花丛中的一张石桌旁。 桌上是他心中渴望的蛋糕和佳肴，那个人依旧一身红衣，见他进来，脸上才终于蕴出一抹浅淡的微笑。 “生日快乐，昀昀。” 类似这样的梦从六岁起到现在他已经做了四年，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红衣长发又容姿卓绝，他猜想对方一定是哪路的神仙。 第323章 也许是这位神仙看自己太过可怜，也许是自己的父母上了天堂，同他做了朋友，他才会在每年今日的梦中出现，带着自己渴望却得不到的生日祝福，给他漫漫无边的苦涩带来一丝温柔的甜。 神仙的话并不多，只静静看着莫昀吹蜡烛许愿。 “会觉得辛苦吗？” 都说梦境里的事物皆为虚无，莫昀却在他开口的瞬间感受到了蛋糕的香甜。 他笑着摇头，举着自己手里的蛋糕，“有你帮我庆祝生日，我觉得好开心呀。” 神仙笑了下，掏出一块手帕，隔着桌子提他擦去嘴角奶油。 “如果难过，可以叫我陪你。” 莫昀放下蛋糕，眨眼看着红衣神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神仙的名字像是被消音一般，莫昀听不到，茫然挑眉，“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透明，莫昀知道这是梦境到了结束的时候，他站起身来，有些不舍地看着对面神仙模糊的面容。 “明年见，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告诉我爸妈，我很想他们，但请他们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长大，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莫昀坐起身来，鼻塞的感觉还没消失，但好在热度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最后听到没有。” 他把半张脸埋在膝头，小声喃喃道。 校服没有全干，还带着轻微的潮气。莫昀没有选择，多套了一件半袖，总算没有太冷。 语文课上，老师把名为《嫦娥》的诗写在黑板上，莫昀看着那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神思不由自主地就飘到了昨日的梦中。 他想那位红衣美人如果是神仙的话，应该也认识嫦娥吧？那她真的会后悔偷灵药吗？ “莫昀？莫昀！” 飘远的思绪被老师的声音叫回，莫昀身体抖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茫然起立站好。 “上课走神，想什么呢？” 对待走神的学生，老师的语气自然不怎么好，莫昀低头不语，最后一排的两个男生乐见他出糗，嘿嘿笑着起哄。 “想他妈妈了呗。” “刘子衿！” 莫昀父母去世在师生间并不是什么秘密，老师将这个消息分享给学生，本意是希望大家多照顾一下莫昀，但不是所有小孩子都能被教导良善，慢慢地，就有一群人取笑莫昀没有爸妈，是根野草。 刘子衿就是其中一个，上次他嘲笑莫昀被叫了家长，当着老师的面涕泪恒流地向莫昀道歉，转天下了课他就找了一群小孩将莫昀团团围住，一群人指着他叫没人爱的孤儿也就罢了，末了还威胁莫昀如果敢告老师，下次一准揍他。 莫昀没敢告老师，回家告诉了舅舅，舅舅眼皮都没掀一下，继续掏耳朵。 “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肯定是你平常做得不对。” 对十岁的孩子而言，家长一句话便似烙印，深深刻入心底。莫昀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他明白，舅舅不会管他的。 下课之后刘子衿又被叫到办公室，回来之后恶狠狠地指着莫昀。 “下学你给我等着。” 莫昀当然不会老实等对方找自己麻烦，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响，他抓起书包就跑，为了避开这群人，他甚至还绕了小路，结果对方预判了他的想法，莫昀被刘子衿和他带来的人堵在了巷子口。 这次刘子衿叫来的人不再是同龄小孩，五六个少年穿着中学校服，眼神不善地盯着莫昀。莫昀紧张地攥拳，刘子衿指着莫昀冲其中一个高个子道：“哥，就他欺负我。” “我没欺负他，是他自己……” 莫昀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他连脸都没来得及捂，高个子又抬腿，一脚踹上了他的肚子。这一脚的冲击力不小，他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腹部剧痛难忍，他捂着肚子蜷起身，半天喘不上起来。 “还敢顶嘴？” 高个子一手攥住他的衣领，把他揪起来，莫昀被他的口气熏得皱眉，侧过脸后又挨了一巴掌。 “下次再欺负我弟弟，我弄死你。” 莫昀耳中嗡鸣一片，唇角被大力扯破，嘴里充盈着铁锈味。 “我没欺负你弟弟。” 他低声坚持，刘子衿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但高个子又是一巴掌扇在他的头上，莫昀忍无可忍，抓住高个子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不良少年怎么能接受自己被一个小学生反抗，他一招手，几个人上前，拳脚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莫昀咬牙苦忍，最后终于忍不住疼痛流着眼泪大叫。 “我没有，我没欺负你弟弟。” 无人会去听他说什么，对于弱小的欺凌也不过是展示可笑权威的手段，情绪发泄够了，便会带着恶毒的餍足离开。 雨又落了下来，莫昀慢慢扶着墙站起来，脚步颤颤巍巍地向前走，每走一步都会痛到撕心裂肺。 离这里最近的派出所就在下一个路口，莫昀一路扶着墙壁和路旁栏杆，艰难地向前挪步。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体温急速下降。 莫昀一步没抬起来，被地面凸起的砖石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后，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雨滴顺着发丝混合着他的眼泪落到地上，莫昀闭上眼，心想如果就这样死掉也不是坏事，这样他就可以和父母团聚，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位红衣神仙。 第324章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手脚渐渐回暖，身体也好像被裹在蓬松又柔软的云朵当中，只有痛感还提醒着他自己或许还活着。 莫昀皱眉，眼皮微微颤动。 “妈耶，他终于要醒了，谢天谢地，他再不醒司命怕是要引雷劈我。” 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激动地叭叭着，他觉得吵，努力睁开眼，被怼在眼前男人的脸吓了一跳。 “别怕，小墨昀，我是你文叔叔，你爸的朋友，我来救你了。”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这章意在表明校园暴力的不可取，没有过激描写，求放过。 下界后的墨昀是个小可怜，不过没关系，文曲星君来啦~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订阅，昨天说月底结局，看了一下到月底只剩五天了，是我莽撞，月底估计够呛，但是下个月，十月包完的，我保证！ 最后给天使们比心！ 第173章 心绞痛 正逢午时，燕都大学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教学楼里学生们一边聊着天，一边飞速跳下楼梯，奔向人山人海的食堂。 文瞿星方才把上午收上来的报告好，办公室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他把报告塞进抽屉，对着门口说了句“请进”。 助教推门进来，叫了声“文教授”，文瞿星点头，“怎么没去吃饭？” “本来准备去的，但是……” 助教期期艾艾，表情为难地看着文瞿星，文瞿星挑眉起身绕过办公桌，“怎么这副表情，有什么事直说没关系的。” “就是，外面来了一位老人，说是您……” 助教说着手指了指门外，“说是您堂哥。” 文瞿星迷茫地冲着助教挑眉，助教尴尬地笑了下，听到身后脚步声，微微侧开身，文瞿星的视线越过他，看到了走进来的人。 多年未见，他早已忘记眼前的人是谁，老者穿着洗到泛白的墨绿色夹克，见他眯眼陷入沉思，直接开口做自我介绍。 “我是陈乔。” 文瞿星从记忆里把这号人物扒拉出来，脸上表情一变，哈哈干笑着走过去，拍着陈乔的肩膀，“老哥哥，咱俩可真的太久没见了。” 陈乔面无表情的被他让进来，文瞿星伸手扶着门板边缘，对助教解释，“那什么，远房堂兄，谢谢你带他过来哈，都这个点了你快去吃饭吧，我请客。” 他掏出饭卡，助教摆手拒绝，客气了两句便退出门外，临走时还狐疑地回头又看了陈乔一眼，文瞿星含笑送走助教，把门一拍，扭身冲着陈乔直瞪眼。 “你疯啦，停职期间跑下面来，都和你说了小种子没事，私立医院vip单人病房，还有人间管局专人照顾。” 陈乔点头，“嗯。” 文瞿星白眼翻上天，“嗯你个大头鬼啊，怎么着，光停职不够？为爱下界，感动天庭，再赏你七道雷火？” 陈乔眉毛都没动一下，淡定地靠在办公桌旁，“这副身体阳寿将尽，我来收我的魂魄，不算违规。” 文曲星撑着下巴“呿”了一声，瞪完他又放下手，“打他的人我找律师处了，他这年纪骨头软，肋骨断了一根，还有点内出血，得养一段时间。他那个舅舅一言难尽，占了个监护人的名义，贪得无厌，我看就算赔偿下来了，小种子也一分没有。” “他这一生需遍历苦劫，六亲无靠只是其中之一。” 司命望着窗外泛黄的树叶，声音里泛着浅浅冷意。 “机缘巧合不受命簿左右，更何况我出手相救，算是积福添德，上头也说不着我，倒是你，” 文曲星绕到司命面前来，“别跟我这儿装深沉哈，等我回去了，长生大帝要找麻烦我第一个推你出去。” “哦，你还想着回去。” 司命抬眼，目光带着几分玩味，“我以为你和你的同窗好友相处融洽，已无意返回天界。” 文曲星被噎得脸色难看，指着他凶道：“再胡说当心我告到中央天庭。” 司命哼笑了一声没答话，直起身走到门边，“先带我去看看他，你和霍玚的事回头再说。”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文曲星快步追上，“我和他没关系哈，你少瞎猜。” 这一句中气十足，惹得周围学生侧目。文曲星调整脚步，清了下嗓子，冲同学们笑了一下，表情淡定从容，转瞬间又变回了校园里颇具声望的辛勤园丁。 一路压着性子，坐进车里文曲星才恢复正常，指点着司命系好安全带后，他发动汽车，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和司命说自己未来的打算。 “小种子的家人太不靠谱，这孩子跟了他们准没好，我和霍…嗯哼…那谁商量了一下，把他带到人间管局来，苦修也是历练，天庭再有意见也管不到人间管局，至少我离开之前他能好过一点。” “多谢。” 文曲星一脚刹车踩到最底，司命被惯性带着向前，弹回来之后扭头皱眉看着一脸木然的文曲星。 “乖乖，我听到了什么？” 文曲星手拍方向盘，双眼瞪大，摇头难以置信道：“还是小种子有面子，能让你对我说谢。” 他抹了一把脸，感叹道：“我这辈子算没白活。” 司命冷眼看他，文曲星松开刹车，脚踩油门，忙不迭道：“走走走，带你去见心上人。” 来送饭的黑衣大叔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墨昀身体恢复期，对营养的需求增高，早餐吃完没一会儿就觉得饿，这会儿终于等来午餐，吃得有些急，没两口就被噎得胸口闷痛。 第325章 他伸手想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动弹牵扯到左肋的伤，又痛得直龇牙，正捂着肋条抽气时，门被推开，文曲星拎着果篮进来了，见墨昀这样，他把果篮一扔，刚要迈步就被身后的人撞到一边。 “你怎么样，哪里疼？” 墨昀面前投下一道阴影，老者弯腰搂着他的肩，低头皱眉看着他的伤处，另一只手伸过来，在快要碰到他时轻颤着顿了下来。 “不小心扯到而已，已经不太疼了。” 他说完，有些畏惧地缩了下肩膀，老者松手，退开一小步。文曲星揉着胳膊走过来，在墨昀疑惑的表情下瞪了司命一眼，伸手轻轻摸了下墨昀的发顶。 “别怕，这是我家人，听到你的事儿之后又急又气，催着我带他过来看你。” 墨昀“哦”了一声，身体稍稍放松，抬头看向司命，礼貌开口。 “爷爷你好，我叫莫昀，谢谢你过来看我。” “噗！” 文曲星忍不住笑出声，见司命脸色阴寒，立刻捂嘴把脸扭向一边，顺手拍拍墨昀的肩膀。 “客气了。” “你没事就好，好好养病，其他的事，他会帮你处好。” 司命阴沉着脸，柔声对墨昀说完这一句便转身出了门。墨昀见他脸色不好看，担心是自己说错话惹人不快，于是小声问文曲星，“爷爷他脸色好难看，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文曲星抿嘴咬牙，好不容易才把笑意压下，挤着眼睛微微摇头。 “没事儿，他刚才可能心脏不舒服，心绞痛吧。” “啊？那正好在医院，要不要带他去看看医生？” 墨昀不疑有他，伸长了脑袋向外看，担心人真的出事。 文曲星挡住他的视线，安慰道：“没事，不过下次见他别叫爷爷，叫哥…”他及时住口，改了个称呼，“叫叔叔。” 墨昀点头，没问为什么，只听话道好。 文曲星等墨昀吃好午餐，等来了照顾他的黑衣大哥，这才找机会走出病房。但走廊里空空荡荡，早就没了司命的影子，他撇嘴“啧”了一声，小声咕哝，“就叫声爷爷而已，至于受这么大刺激。” 哮天看着匆匆走进办公室的司命，把手上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好奇地抱臂看他。 “怎么脸色这么差？” 司命伸手抓过他带来资料，直接翻开，“你最好有事。” 哮天刚想说话，鼻尖微动，瞬间了然。 “抱歉，不知道你下去了，不过长生大帝那边查到点新线索，等不及过来和你分享。” 司命正看到标注出来的地方，他放下资料，“人间管局没换血之前和魔族有染已有证据，但这不足以说明长生大帝有问题。” 哮天点头，坐在办公桌上，手隔着半张桌子把资料又翻一页，指着另一处标记，“这些当然不算，但你看这里。” 指尖在标红的地方点了点，“这地方，我记得文曲星说过，是什么封印大阵对吧？” 司命垂眼，眉心微微隆起，哮天抽手接着道：“一年前长生大帝曾经派了一队天兵下去，说是调查凡间灾疫，但这批天兵回来之后不久，兵将册上就少了一个人，官方文书记载被凡疫沾身，辞职归家养病。但我叫人去看过，这人已经消失了，因为是飞升上来的修道者，既无家人也无亲友，消失了也无人好奇。” “长生大帝办公室出问题在六千年前，一年前的事未必与此有关。”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但神霄玉清宫的线人回报，六千年前长生大帝和洛书记官曾经下界一日，回来之后长生大帝闭门谢客数月有余，表面上是闭关修行，实则咳血不止，神思昏沉，那段时间侍奉宫人全部被下了封口咒术，后来长生大帝办公室的文件几乎都交由洛书记官处。” 哮天跳下桌，冲空中挥手，显示屏凌空铺开，南天天门前，洛书记官带着一名天兵，同镇守天门的兵卒打过招呼，越过大门走出天界之外。 “这是？” 司命把目光从显示屏上转到哮天那里，哮天两指敲了下影像中天兵的脸。 “他就是那个消失的天兵，洛书记官带他下界又回来，没过几日他们一行下界调查灾疫，回来之后一个成仙之体沾染凡疫，还就此消失，你不觉得说不通吗？” 哮天转身，显示屏消失。司命垂眸略沉吟片刻，“看来该找个机会去探探那个封印大阵下面，究竟镇着什么。” “信息我已经同步给了文曲星，人间管局最近应该已经着手调查了，不过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哮天走到司命身边，司命抬头笑了下，“不算大胆，长生大帝的症状和陵光上神相似，荒流既然能用在陵光身上，也能用在长生大帝身上，洛书记官借口去除荒流，偷偷带人下界，再偷梁换柱，一个在天上无亲无故的天兵，找个由头让他消失，无人知道帝君和魔族借着天兵的皮囊李代桃僵。” “嚯，脑子不错嘛。” 哮天哼笑一声，点头赞叹。司命起身，绕过他望着夜空。 “猜想终究是猜想，没有证据不过是个惊悚故事。” 哮天撇嘴耸肩，眼眸一转手搭上司命肩膀。 “执明上神不是借着小种子把建木枝丫带下去了吗，你总得想个办法让小种子和陵光上神他们快点聚首吧，不然你忍心看他在下面吃苦受罪？” 第326章 司命瞥着肩膀，哮天收手，就听他淡然道：“办法有人会想。” 红楼之内，孟如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膝头黑猫正在睡觉，被他的动静吵醒，跳到圆桌上后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不满地“喵”了一声。 孟如是挥手把他从命簿上推开，执笔叹气。 “绕过天庭让人开悟，那就得设置一个程序，不能太刻意，哎……” 一口气吐出，他抬头看着黑猫，“阿穹啊，你说这程序…程序……” 他盯着黑猫，念叨了半天，眸中忽然生出异样光彩，笔被扔在一旁，他起身抱住黑猫，将人举过头顶，哈哈大笑。 黑猫瞳孔散成圆圈，四爪张开喵喵叫着想要逃离，又被他搂进怀里。 “好阿穹，这么多年了，你说我要是把你送回你曾经的故乡看看，你应该挺开心的吧？” 【作者有话说】 28号可能有事要出门，没法更新，29号开始会连更。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给大家比心了！ 第174章 监护人 墨昀在医院住了一周，除了肋骨需要之后慢慢休养，其他的各项检查基本都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标准，医生放下查房记录，笑着摸摸他的头，表示他这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对有家的人来说，能出院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墨昀的家，在父母离世后就形同虚设，和没有一样。 他默默收拾好东西，坐在床上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舅舅出现，电话也无人接听。墨昀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扶着床脚的把手慢慢把自己挪下来，想去护士站问一下那里的姐姐们，自己这种状况能不能一个人办出院手续。 医院哪敢放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自己出院，墨昀被请回病房，护士姐姐一边安抚情绪，一边拿出病例播了一通电话，过了大半个小时，文曲星推门进来，双手合十对护士连连道歉。 “上午有课，抽不开身来晚了，我这就去给孩子办出院手续。” 文曲星眼角鬓边都已被岁月染上旧痕，但他身材保持的好，颜值和气质也都在线，护士忍不住心生好感，但看了一眼他和墨昀穿着上的差异，眼中又起一丝狐疑。 “您是…小朋友的监护人？” 文曲星扭头看了墨昀一眼，眼中带笑，又对护士道：“很快就是了，领养手续正在办。” 听到“领养手续”，墨昀大脑停转，直愣愣地盯着文曲星，眼中期待和恐慌参半，文曲星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又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护士。 “这是孩子舅舅的委托书，莫昀在医院的一切问题都由我来负责。” 护士接过文件扫了一眼，略犹豫了片刻最后点头，“那您先来跟我办一下出院吧，小朋友等一上午了，怪可怜的。” 两人很快就一前一后地出去了，墨昀还在自己要被他人领养的消息中缓不过神来。 他和这位文叔叔认识不过几天，对方风趣幽默，人也和善，对他十分照顾，但墨昀心中依旧存有不安，当初舅舅一家主动提出抚养他时也是这样，嘘寒问暖，面面俱到。舅妈甚至会在他夜半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时搂着他好言好语地安慰，直到父母遗产委托的法律文书都签署完毕，所有的慈眉善目都变成了横眉冷对，舅舅和舅妈一夕之间换了人一样，墨昀在家中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 墨昀很喜欢这位突然出现的文叔叔，只是他更怕这又是一次带着目的的表演，他就像是一个尚还有些价值地皮球，被踢过去后就不再被珍惜，脱离虎口后又入困境。 办出院手续没用多长时间，墨昀的行李并不多，大部分还是这几天文曲星替他准备的，文曲星拎起东西，向墨昀伸出手。 “突然让你接受监护人变更可能有点困难，但是别怕，”文曲星语气放缓，笑容一如春日暖阳，“只要我还在一天，你都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今后就把我当作你的家人，咱们互相关照怎么样？” 墨昀抬头看向文曲星，对方眼中一片澄明，那只手就静静停留在自己面前，并不催促，只耐心等着他的回应。墨昀被“家人”两个字触动，心中隐隐生出期待，抿唇静默了良久，最终将手伸过去，放在了文曲星的手掌中。 “今后多指教。” 文曲星笑着握住他的手，像是约定达成一般上下摇晃了下。墨昀嘴角渐渐向上，轻缓地点头。文曲星小心地扶着他下床，带着他离开医院。 墨昀中午还没吃饭，文曲星想了想，带他拐进医院附近的快餐店，自父母离世以来，墨昀第一次得到一份完整套餐，兴奋与雀跃交织，他手指捏着托盘边缘，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口。 文曲星正想催他趁热吃，两人面前却投下一道暗影，墨昀抬头，霍玚正站在二人桌边，双手交叉抱臂，面色气郁地看着文曲星。 “他刚出院不能吃这些垃圾食品，你怎么做长辈的？” 文曲星尴尬地摸了下鼻尖，“这不是听他们说小孩子都爱吃这些嘛，一顿应该没啥。” 霍玚把餐盘推开，墨昀吓得一抖，文曲星瞪了霍玚一眼，起身把他撞开坐到墨昀旁边。 “是我考虑不周全，今天这顿先攒着，等你身体恢复了再来吃好不好？” 墨昀很少拒绝大人的要求，只能不舍地看着套餐点头。霍玚估计是觉得自己态度太差，面色和缓许多，拍拍墨昀的脑袋。 第327章 “汤在锅里煨着，饭也都蒸好了，回家后我炒两个菜，这几天先吃清淡一点，你好好养身体，等肋骨养好了，我给你买全家桶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的，霍玚手艺超群，墨昀难得吃撑，放下筷子便开始犯困。文曲星带他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又推开客卧的门。 “我房子还没装修好，你先在这里凑合住几天，醒来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们说，不用客气。” 墨昀点头道谢，文曲星又拿来干净的睡衣放在床头。 “等我出去了你换了衣服再睡，这样舒服点，休息好了明天我带你去买几件新衣服，午安。” “午…午安。” 许久没有被好好对待，墨昀对二人的温柔还有些不适应，低头小声道：“谢谢文叔，还有霍叔。” “谢啥，都一家人。” 文曲星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走到门外把门轻轻关上。 墨昀坐在床上，手指拂过触感绵软的被子，又拿起睡衣抱在怀里。明亮的房间，属于自己的床和睡衣，这些东西已经在他生活中消失太久了。 即便这些都是假的，他也希望这些假象能持续得久一点，因为他真的太渴望自己能拥有一个家了。 文曲星出来时，桌上的残羹剩饭都被收拾干净，他绕到厨房，霍玚正背对着他站在水池边洗碗。他顺手拿起一个干净的盘子放在晾水架上。 霍玚扭头看了他一眼，把另一个洗干净的盘子递了过去。 “他舅舅那么难缠，你怎么把抚养权拿到手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一到账，他舅舅眼睛里都冒绿光，一点没怀疑我的身份，立刻就签字。” 文曲星撇嘴摇头，“说起来也真是唏嘘，同样是舅舅，他在天上那位和现在这个简直天差地别，小种子以前但凡有个不开心，他舅舅就像炸毛的公鸡，逮谁咬谁。” 霍玚倒也不关心墨昀的家事，甩了甩手上的水滴，“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文曲星耸肩，扭身望着窗外，“财神庙里找赵公明要的，反正走司命的账，他不缺钱。” 霍玚：“……你们还真是…一点不怕扰乱人间经济秩序。” “这点钱还不至于，我知道你要努力维护凡人利益，你放心，赵公明心里有数，不会胡来的。” 文曲星说罢手搭上霍玚的肩，拍拍他就准备往外走，“再说了，就现在这个经济，还用我们扰乱啊。” 霍玚擦手跟上来，“你是监护人，把孩子放我这儿司命星君没意见吗？” 文曲星脚步一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 “有。” 他扭头一脸凄苦地掏出手机，打开通讯软件举到霍玚眼前，“但我有苦衷。” 霍玚垂眼，文曲星的家族群里，一群人正热烈的讨论着文曲星的终身大事，“年纪大”、“不结婚”几乎成为关键字，最底下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表叔这个年纪不结婚，会不会是因为他喜欢的不是女孩子呀？” 一句话将群组气氛降到冰点，聊天停在这里，没人再发新的对话气泡。 “我忽然带这么大个孩子回来，他们又得炸，趁这几天房子装修我不得先回去打个预防针嘛？” 霍玚的目光停在最后那句话上，谁料手机被文曲星收回去，于是他抬头，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件事上。 “你真的打算让墨昀进人间管局？” 文曲星坐上沙发，从果盘里拿了颗苹果上下扔着玩。 “只有进了人间管局，才能避开他的命数。” 说起正经事，文曲星的目光逐渐深沉，语气也正经起来，“上面有人和魔族搅在一起，有意针对他挑拨神宫和天庭的关系，万一他下来真出了什么事，将来没法交代。” “人间管局不受天庭管制，倒也算是个办法。” 霍玚从文曲星手里拿过苹果，把皮仔细削了又分切成块，放到文曲星面前。文曲星极其自然的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又含混道，“现在只有一件事比较难办。” 他顶着霍玚略带疑惑的目光，捏着下巴，“怎么能把小种子送到陵光和孟章二位上神面前。” 墨昀许久没有睡得如此踏实又舒服，他一觉睡到第二日天明，起来后霍玚已经把早餐做好，文曲星笑着让他赶紧洗漱，三人吃过早饭，他被带着来到本市最大的购物中心。 文曲星和霍玚在给他买衣服的颜色上出现分歧，两人针尖麦芒各不相让，墨昀站在一旁有点尴尬，借口上卫生间跑了出来。 周末购物中心人头攒动，墨昀从卫生间出来，左避右让地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迷路了。他扒着栏杆抬头看着各家店的招牌，试图找到刚才那家服装店，谁知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声接连不断地大喊。 “小偷！抓小偷！” 墨昀回头，人群被喊声所扰，自动向两侧分开，一个穿牛仔夹克的男人正在飞速跑向他这边，身后是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孩。 她追着牛仔夹克的男人，手指着他冲人群喊着抓小偷，但事发突然，好多人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在原地看着两人你追我赶，间或和同伴小声交流。 墨昀松开栏杆，默默上前，在牛仔男靠近时伸出一条腿，牛仔男跑速飞快，被墨昀绊倒，人趴在地上，墨昀也被他的力道带着倒地，人还滚了一圈，肋骨上的伤被撞到，他痛得半天爬不起来。 第328章 女孩从小偷手里抢回手机，周边的人这才有了反应，有招呼保安的，还有报警的。人群将牛仔男围得水泄不通，女孩瞥眼看到墨昀，连忙跑到他身边，手握着他的胳膊把人扶着坐起身来。 “你没事吧？” 冷泉般清冽的声音让墨昀一怔，总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把声音，而且不止一次。他摇头，慢慢抬眼，两人视线对上之后都有些木然。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子脸上的表情才出现细微的变化，她微微蹙眉，歪头看着墨昀。 “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和弹幕，比心！ 明天后天大后天应该会连更，如果我不出门的话。 第175章 见义勇为 文曲星和霍玚吵架吵到一半，被一通电话叫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两人进门之前又吵了一路，相互埋怨着没有看好小孩，结果进了办事大厅，文曲星打眼看到墨昀旁边的女孩，脚步一顿，抓住霍玚的手腕“靠”了一声。 霍玚以为他这是又要diss自己，正想劝他孩子面前收敛一点，结果文曲星嘴张成一个颤动的圆，抖了半天才小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墨昀见到两位叔叔，起身往两人身边跑，陵光见状也跟了过来，抬眼略微打量了一下二人，微笑着伸出手来。 “你们一定是小墨昀的家长吧，你们好，我叫凌光。” 霍玚这才明白文曲星话中含义，他伸出手，眼睛往文曲星那边瞟，“陵光？” 陵光手搭上墨昀肩膀，和霍玚松松握了一下手，“抱歉让你们跑一趟，刚才在购物中心有人偷我手机，多亏小墨昀帮忙才成功抓到小偷。” 文曲星低头看向墨昀，墨昀没说话，抓住他的胳膊，人往他身后挪了一步。负责处这件案子的警察见墨昀家长到了，走过来笑着和二人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末了笑着夸墨昀，“这孩子年纪小但很有胆量，见义勇为小英雄啊。” 霍玚看了一眼还没缓过神来的文曲星，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面上带笑地和警察同志客套了两句，文曲星被唤回神智，弯腰上下打量着墨昀，“没伤到身体吧？”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的街道上三辆黑色奔驰车缓缓停下，车门推开，一群黑西装的高大男子迈下车来，这阵仗成功引起派出所里警员们的注意，陵光“嘶”了一声，喉头滚了一下，连忙向近前的警察同志解释。 “他们不是坏人，来接我的，警察叔叔您别紧张。” 警察同志笑了一下，“我不紧张，不过你确定这是来接你的人，不是来讨债的打手？” 陵光尴尬地摇头，为首的黑衣男已经走到几人身前，先是叫了陵光一声“小姐”，然后又转向警察，“同志您好，我是凌女士的律师，想和您了解一下情况，您看您现在方便吗？” “不方便。” 陵光抢在警察同志开口之前把律师格开，“人都抓到了，你们别这么夸张，回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扭头抱歉的对警察同志笑，“他们不懂事，警察叔叔您别介意。” 律师被她推着往外走，陵光瞥到墨昀，瞪了律师一眼之后又转过头来，从提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塞到墨昀手里。 “我得回去了，你这几天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打这个电话，他们会安排你做身体检查，千万不要客气，过几天等我空了就来找你玩哈。” 不等墨昀说话，陵光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黑衣男们屏息凝神整齐地跟在他身后，等人群退去，奔驰开走，墨昀才听警察同志感叹了一句。 “大户人家啊。” 折腾了这么一顿，墨昀体力耗尽，回程路上躺在文曲星的车后座上睡了过去，霍玚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问文曲星：“这个陵光…就是上面那位？” 文曲星抓着方向盘的手收紧，点了点头又复松开。 “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找机会安排他们两个见到，现在看来不用了。” 路过红灯，文曲星轻缓踩下刹车，扭头看了墨昀一眼，眸中稍显忧虑，“因缘相牵，也不知道接下来是喜是忧。” 墨昀在家中又休息了一周，和文曲星表达了对课业进度的担忧之后，被文曲星领回了学校。文曲星和墨昀舅舅不一样，把班主任和校长主任们叫到一起，舌战群儒，一场谈话下来，学校直接在周一升旗之后宣布开展“反校园霸凌活动周”。 活动一开，平常耀武扬威口中“上头有人”的学生偃旗息鼓，墨昀终于也能安心学习，不用再担心同学们拿自己的身世取乐。 校园生活一旦顺风顺水，墨昀心情变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文曲星老怀安慰，借着入梦到司命面前把自己狠夸了一通。 司命再次道谢，文曲星嘴角恨不能咧到耳根，得意地冲哮天挑眉，哮天白眼翻上天，把资料扔进他怀里。 “这封印大阵有问题，别光顾着谈情养孩子，有空记得去探探，有什么异常及时告诉我们。” 文曲星斜起半边嘴角“啧”了一声，拿起资料一边看着一边小声念叨：“谁光顾着谈情……” 说到这里他顿觉不对，抬头推了哮天一把，“谈什么？我警告你别胡说啊！” 哮天翻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扭身站司命身后去了。时间有限，司命无心助兄弟开窍，把谈话内容拉到正题上。 第329章 “人间管局换血不久，新的这批人能力有限，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愿碰这处封印，但眼下箭在弦上，你和霍玚商量一下，万不得已时可求助青龙上神，绕过人间管局行事。” 文曲星眸色一暗，没有立刻答应，只把资料放到一边。 “明早我学校还有课，这个梦就到这儿吧。” 他扭身抬手，向二人告别，司命叫住他，“他的生日快到了，他喜欢莓果味的蛋糕，蜡烛一根就好，礼物给他买上次你们路过那家玩具店里的蓝色汽车模型。” “知道了。” 文曲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步迈出，身形消失。 哮天抬眉揉着额角，“孟如是跟我说，他在命簿中设下开悟程序被你改到十年后了，怎么，你不想小种子想起你？” 司命将资料页缘轻轻磕在桌面，归纳整齐之后又放进抽屉锁好，“凡间时日漫长，早早开悟不啻自苦，何必想起。” “我看你是担心时日漫长，他熬不住将对你的感情放下吧？” 哮天后背靠着书架，扎心的话张口就来。司命轻声叹气，并不回应。哮天同情地看他一眼，手搭在他的肩膀，重重拍了两下。 “你是不信你自己，还是不信小种子？” 司命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眼睛里送客的意味明显。哮天无奈点头，起身往外走，出门之后才听到司命的答案。 “我不信时间。” 墨昀旧伤未愈，无缘参与体育课。他望着窗外操场上跑圈的同学们，眼中带着艳羡。正在此时，教室门被敲了两声，班主任站在门边叫他，“莫昀，和我来办公室一趟。” 学生对于“去办公室”这四个字总带着天然的恐惧，墨昀一路忐忑地走到办公室门前，一个“报告”还没喊完，校长就笑着把他拉了进去。 “莫同学，你做得很好，值得表扬！” 墨昀被突然的热情赞许砸得一脸懵，扭头才看到站在班主任身边的陵光。 她今天穿着一套舅妈曾经念叨了许久的“香奈儿”套装，白色上衣外套袖口前襟滚着一层黑边，胸口还戴着山茶花胸针，浓密的黑发打着温柔的卷，落在外套两侧。 见墨昀进来，她笑容灿烂地挥了挥手，“小墨昀，我来给你送锦旗啦！” 市里下了通知，墨昀被评为见义勇为优秀学生，除了锦旗和奖章，他还得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奖金。陵光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坐下后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东青集团为了答谢莫昀小朋友的善举，为他准备了一笔助学金，还有贵校以后的教学设施更新迭代，我们也会一并提供赞助。” 校长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指挥着教导主任去倒水，自己则坐在陵光对面开始和她介绍起学校的基本状况，墨昀安静地站在一旁，对陵光的到来还有些反应不良。 陵光含笑和校长聊着赞助的事情，眼睛时不时瞥向墨昀，下课铃响，陵光收包起身，和校长再次握手之后弯腰冲墨昀招手。 “小墨昀，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和我共进午餐吗？” 校长哪会给墨昀拒绝的机会，到底是班主任脑子还算清醒，她给文曲星去了个电话，得到对方的同意之后才问墨昀的意思。 墨昀点点头，陵光开心地冲他伸出手，“走，想吃什么我请客！” 拥有一个为自己准备的全家桶，是墨昀众多愿望中的一个，愿望达成，他的耳尖都因兴奋而飞着红，但这份快乐在尝到原味鸡咸涩干柴的肉质时多少有些被消减。 陵光双手撑着下巴坐在他对面，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只是眼含期待地看着墨昀，墨昀被她盯得不太自在，放下手中的鸡块，小声问她：“姐姐你不吃吗？” “我得保持身材，油炸的东西不能碰。” 她说到这里嘴角下弯，表情带着几分委屈。凭白得人一顿饭，却让对方饿肚子，墨昀心中愧疚，不好意思再动口。 陵光看他表情不对，连忙摆手解释，“你不用担心我，我衣食住行都被人管着，必须参照标准，这不是你的问题，今天你挑别的我也一样不能吃。你吃你的，不够和我说。” 她说着还摇晃了一下手机，“咱预算管够。” 墨昀拿起鸡块，又咬了一口，忍不住好奇还是问道：“为什么要管你吃什么？” 陵光叹气，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停在店门口的黑色轿车。 “说来话长，不过长话短说就是我有一个龟毛的青梅竹马，自从我爸妈去世之后，他就把自己当做我的家长，我爸妈管得他要管，他们不管的他一样要管，父母留下的遗产现在被他捏着，受制于人，只能听话。” 墨昀也没想到两面之缘，陵光居然会和自己分享自己的经历，相似经历的人总能在心中生出共鸣，墨昀垂眼，表情落寞了几分。 “我爸爸妈妈也不在了，遗产舅舅拿着，但他不管我，后来文叔叔来了，他对我很好。” “哎哟，小可怜。” 陵光伸手，隔着桌子在他发顶揉了两下，袖口泛出的暖香让墨昀放下心防，更生亲近之意。 “没事，都过去了。” 他轻轻启口，安慰自己也安慰对方。陵光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点头道：“是啊，都过去了，以后好比什么都重要，对吧？” “嗯。” 墨昀说着，嘴角也蕴出一抹笑来。陵光收回手，看着墨昀皱眉道：“说也奇怪，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眼熟，就好像以前见过似的，总觉得你像……” 第330章 她斟酌了片刻，最后给出定义，“我儿子。” 墨昀一口汽水差点呛到喉咙，他勉强咽下，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陵光。 “姐姐，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别闹了。” 凌霄殿内。 凡尘镜影像停在这里，随后镜面波纹蕴起，再无更新。 玉帝和四方大帝脸上表情各异，后土娘娘最是轻松，见二人相聚，甚至还宽慰地点了点头。 “机缘所致，倒也不算违背命数，如此待他们回返天界，神宫那边也好交代。” 长生大帝举手冲玉帝抱拳，“万千苦劫其中一项便是孤苦一生无所依凭，但按照现在的走向，是否太过宽松，将来万一民众问起，恐怕不太好交代啊。” “正是如此，更何况墨昀仙君自请下凡，誓要历经诸苦，若是如此高拿轻放，历练便无意义。” 洛书记官也踏前一步，弯身拜道。 两人一唱一和，把紫薇大帝直接整笑了。 “哎哟，我说长生老兄，挑别人的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自查自省一番。此次我们聚到一起也是要查阅接下来十年墨昀的命簿，尊上和我们三个都孤身赴约，你倒是特殊，身边还得带着你的宝贝书记官啊？” 长生大帝表情一滞，随即微笑道：“小洛在我身边辅助已有万年，是自己人。” “那你早说嘛，咱这老几位身边都有自己人，不若下次大家都带着自己人过来，这样热闹之余还不失公允，你说是不是？” “紫薇。” 玉帝开口，阶下五人皆垂首抱拳。 “长生，此子命数事关天庭和神宫今后走向，你我五人处即可，下次你自己过来。” 长生大帝眸中阴戾瞬显，他举手以广袖遮蔽，弯身应是。紫薇大帝目的达到，再不多言。 玉帝展开卷轴，上书字迹飘向空中，几人看过之后，长生大帝起身走到过道中央。 “尊上，虽然要考虑神宫感受，但仙人众的想法亦不能忽略，苦劫形式万般，不如换个方式，如此不失公允，亦能平衡双方感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昨天没来得及更新，今天多更一点。明天只要我不出门一定更新! 感谢天使们的收藏、订阅，鞠躬比心~ 第176章 生日惊喜 哮天转身看着孟如是，眯着眼睛眉头皱成一道深深的“川字”，像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情劫？小…给墨昀安排的？” 孟如是偷偷觑了司命一眼，不太敢再看他的表情，闭眼冲哮天点头。 “上头觉得小仙君历劫难度不够，让我上点强度。” 司命背对二人，一直望着窗外没出声，哮天用脚趾想也知道他现下心情一定不甚美妙，于是起身扶着孟如是的胳膊将人往门外送。 “命簿的事你多费心，你那师叔不好对付，你千万小心不要暴露了。” 孟如是自然也不愿多待，听哮天低声嘱咐，点头应着是地往外走。 哮天送走了孟如是，再回来时办公室内空空荡荡，早就不见司命身影。他手拍上脑门，叹气坐在太师椅上。 “这都什么事儿啊。” 文曲星手上大包小包拎了一堆，费力地输完密码，门开之后他也不急着进屋，做贼似的把门推开一条缝，探了个脑袋进来。 霍玚正在往墙上沾气球，听到动静回头来看，两人目光相对，文曲星低声问，“他还没回来呢？” “没有，别磨蹭了，赶紧进来帮忙。” 文曲星这才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推开门，把蛋糕盒礼物一股脑地放在餐桌上。走过去拿起一只气球，一边打气一边抬头嫌弃霍玚的进度。 “我走这么长时间，你怎么就贴完一个‘happy’？” 霍玚瞪他一眼，“你好意思说，司命星君给你那么多钱，你就买这种质量的东西糊弄人？” 他说罢用脚踢了一下沙发上那些枯瘪的气球，文曲星把手中这一颗粘好，绕过人用手拨弄着那些废弃品，嘴里念叨着“不可能”，拎起一只仔细查看一下，随即冷脸锤了霍玚一下。 “你作业之前能不能好好看看说明书？” 霍玚不服，揉着痛处跳下沙发，“我怎么没看说明书……” 他的声音在文曲星的操作之下越说越虚，最后挫败地往沙发上一坐，烦躁地用双手把头发拨成一个鸡窝。 “带孩子怎么这么难？” 他掏出手机，把画面换到班级群组，怼到文曲星面前绝望地道：“你看看老师布置的任务。” 霍玚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屏幕上划动，“和机关枪一样，学生难不难我不知道，我要崩溃了。” 文曲星一下没了脾气，手搭在霍玚肩上，安慰似的轻轻拍了两下，“好兄弟，你的大恩大德……” 霍玚抖开他的手，把手机扔开，“少来这套，赶紧干活。” 文曲星看他头发还乱着，伸手想帮他捋顺，恰好霍玚此时起身，两人动作撞到一起，霍玚没站稳，脚滑了一下，带着文曲星一起摔倒。 墨昀放学回家，一开门就看到自己这两位叔叔以叠叠乐的方式躺在沙发上，大脑一下子死机，抓着门把手呆立当场。 文曲星和霍玚也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目光齐齐射向墨昀，墨昀被两道眼神叫回神，说话间就要关门把房间留给他们。 第331章 “我什么都没看到！” 他背着书包往电梯间跑，还没进去人就被文曲星拎着书包提手带回家。一进门霍玚红着一双耳，干巴巴笑着拉响礼花，彩色纸片落了墨昀满头满脸。 文曲星把他推进去和霍玚一边一个尴尬拍手。 “生日快乐！” 墨昀坐在餐桌旁，看着霍玚把饭菜摆了满桌，抬头不好意思地问，“所以…你们刚才是为了给我准备生日惊喜才不小心摔倒的？” 霍玚点头坐下，文曲星端着蛋糕走进来，把蛋糕放在墨昀面前，随手点好蜡烛，又呼噜了一下墨昀的脑袋。 “本来是想把客厅装饰一下的，但是下班之后这点时间太赶了，好在蛋糕及时取回来了。” 文曲星说着又弯腰从纸袋里掏出一个尖顶帽，往墨昀头上一搁，“来许愿吧。” 霍玚把灯光调暗，墨昀眼前便只剩下生日蜡烛跳动的烛火。插满草莓的蛋糕，写着自己年纪的蜡烛，还有微笑的家人和他们期待的眼神。 美好到不真实。 墨昀眼眶红了一圈，霍玚和文曲星手肘相互撞着，眼神无奈地对视一下，张口为他唱起了生日歌。 “我希望今晚也能见到那个红衣仙人，还有，希望文叔叔和霍叔叔还有陵光姐姐他们都能幸福快乐平安。” 墨昀在心底默默许下愿望，睁眼和着泪水把蜡烛吹灭。 文曲星抽了张纸巾替他抹了把脸，又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塞到他怀里。 “生日礼物。” 墨昀不敢相信自己能得到礼物，瞳孔颤动着抬头看着文曲星，文曲星笑着拉开椅子坐下，“拆开看看。” 他不舍得将漂亮的包装纸撕坏，小心地揭开边角处的胶带，费了一会儿功夫才看清礼物真容，心心念念的东西就在自己怀里，墨昀傻傻地掐了自己一下，在文霍二人疑惑地目光中瘪嘴颤声道：“会疼，我不是做梦。” 冒傻气的话直接把两人逗笑，墨昀抬手抹了把眼泪，两位叔叔立刻围上来手忙脚乱地安慰，最后墨昀终于露了笑脸，文曲星和霍玚松了口气，对视一眼之后悄悄击掌。 蛋糕被切开，墨昀分到一片，微甜绵润的奶油混合着草莓酱的酸甜，让他满足眯眼。文曲星撑着下巴满意微笑，顺便把自己那片推到霍玚面前。 “这次体检大夫说我血糖高。” “你放屁。” 霍玚嘴里嫌弃，但还是把蛋糕收了，和自己那块放在一起。 门铃声响，文曲星起身开门，陵光手上拎着一堆奢侈品logo的袋子，一阵风一般冲到墨昀面前。 “生日快乐大儿砸！” 墨昀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被捏住双颊，一旁的霍玚一口蛋糕呛进喉咙，咳到脸都发红。文曲星关门走过来替他顺着气，又看向陵光。 “大儿砸？” 陵光一松手，购物袋散落一地，她搂着墨昀的肩膀一脸阳光。 “叔叔们好呀，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见小墨昀就觉得十分亲切，总觉得他像我儿子，所以就这么叫了。” 霍玚咳到弯腰，文曲星揉着额角把脸扭向一边小声咕哝，“虽然没啥错，但这个辈分…全乱套了。” 晚餐被打断，霍玚和文曲星坐在餐桌旁，看着客厅里陵光一个一个的向墨昀展示她带来的生日礼物。 “所以他们在天上就是母子？” 文曲星挠挠鼻尖，“算是吧，墨昀是陵光上神义子。” 霍玚感叹，“因缘还真是奇妙。” 文曲星纠正，“应该说血缘真是奇妙。” 霍玚挑眉看他，眼里冒着问号，文曲星撇嘴，“说来话长，以后细聊。” 门铃再次响起，文曲星懒得起身，拍着霍玚的胳膊催他去开门，霍玚拨开他的手，走到门口看了下监控录像，犹疑了片刻还是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羊绒大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抬手打招呼时，霍玚不经意地瞥到他腕上手表，足够奢侈的牌子，价格多过他一年的工资。 “您好，冒昧打扰，鄙姓孟，请问陵光是否在这儿？” 霍玚侧身将人让了进来，然后叫陵光，“凌小姐，这位孟先生找你。” 陵光还没回应，文曲星先冲了过来，“孟先生…孟章？” 孟章嘴角微微牵动，伸出一只手，“文先生，许久不见。” 陵光拉着墨昀走过来，满脸的不开心，“你怎么来了？” 孟章松开手，把陵光拽到自己跟前，“我来接你回去。” 陵光不耐烦地把他的手甩开，嘴角向下噘嘴苦兮兮地看着墨昀。孟章的眼神从陵光身上移开，垂眼看向墨昀。 “你是昀昀？” 墨昀不认识这个人，但被他身上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质震住，有些害怕地往霍玚身后躲了一下。陵光推开孟章，手摸着墨昀的脑袋轻声安慰，“昀昀你别怕，他就是我家里那个大哥，他看着凶，人不坏的。” “您好。” 辈分被陵光搅得一团乱，墨昀也不敢随便叫，只能怯生生地问好。孟章冲他微微笑了一下，“你出现之后陵光心情好了很多，以后有机会还请你多陪她，还有……” 他把手里的纸袋递到墨昀面前，“生日快乐。” 墨昀在其他三人的眼神鼓励之下将纸袋收了下来，弯腰礼貌道谢。孟章眼中难得生出类似慈祥的目光，他轻轻拍了下墨昀的肩侧，一手拉住想趁乱跑路的陵光，含笑看向文曲星。 第332章 “文先生应该知道去哪儿找我，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随时开口。” 陵光被孟章带走，墨昀早就被吓饱，帮忙收拾完餐碟碗盘，抱着睡衣去洗澡了。 文曲星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抱臂皱眉，不知在思量什么，就连霍玚靠近都没有注意。 “刚才那位是青龙上神？” 声音来得突然，文曲星肩膀微颤了一下，扭头没走心地笑笑，随后点头。 “天庭趁这两位不在神宫，拿墨昀和司命的关系说事儿，希望以此让神宫低头，结果你也看到了，等这两位回去，天庭有的解释。” 霍玚把茶杯放在文曲星面前，坐到他对面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青龙上神和朱雀上神的气息不一样。” 文曲星哼笑一声，举手挥了一下，“你这不是纯纯废话嘛，他们一个是火神，一个神力属木，能一样才怪。” 霍玚摇头，指着东北角掉落的黄色符纸，“他入凡之后仍旧保持神体，方才他刚一进门，家中法阵就已作废。” 文曲星招手，符纸飞到他指间，他抖了一下再无术法气息的长方形纸条，叹道：“怪不得他刚才那么说。” 他把符纸扔开，又对霍玚嘱咐道：“传说神族才是盘古大神真正的后裔，他们的事天庭管不了，你这个人间管局的负责人更不要随便掺和。” 霍玚垂眸不语，文曲星“啧”了一声，抬眼逼视着他，“你听到没有？” “人类可以管好自己。” 文曲星被说得一愣，随后眼中漫上嘲讽。 “是是是，怪我多管闲事，我们心怀众生都是假的，只有你们才是真的，我们就应该看着魔族惑乱人间抱臂上观。” 霍玚想开口解释，但文曲星不给他机会，抱起外套留下一句“明天你送墨昀上学”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不欢而散，唯有墨昀在睡梦之中再次达成心愿。 红衣仙人带他进入一艘大船，两人遨游在云海之上，墨昀跪在甲板上，开心地将手伸入云间，将一片片云雾挑起，又被忽然拍尾跳出的银鳞小鱼吓到惊叫。 “今天很开心啊。” 这次红衣仙人并未准备蛋糕，桌上摆着一盘又大又粉润的桃子，墨昀扭头，红衣仙人递过一颗桃，“寿桃应景，福寿绵长，生日快乐。” 墨昀接过桃子抱在手中，不太舍得在它近乎完美的外表上留下牙印，谢过他之后又说起今年生日的光景。 “今天我很开心，叔叔们待我很好，特意为我准备惊喜，还有我新认识的姐姐，她……”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红衣仙人也不打断，只耐心地听。墨昀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转淡，人也变得有些失落。 “怎么了？” 红衣仙人为他披上一条薄毯，墨昀吸了下鼻子，忐忑地问：“是不是一旦有人为我庆祝生日，我就再见不到你了？” “你今天不就见到了么？” 红衣仙人闻言笑出声来，捏了下他的耳朵，墨昀觉得痒，微微缩了下脖子，小声开口，“那明年呢？” “只要你愿意，每一年我都在。” 红衣仙人声音转柔，墨昀眼中瞬间又有了光亮，他抱紧桃子，犹豫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游船消失，寿桃掉落，墨昀知道自己的梦快要结束，目光着急地追着眼前那片慢慢变淡的红。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对方的声音，像是在空谷之中，带着幽幽回响。 “南天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给大家比心。 第177章 光有声音没有用 南天入夜，红楼外悬吊的灯笼光芒转暗。 孟如是坐在自家的藏书阁中，运笔如飞，空白卷轴很快便被密密麻麻的小字填满。黑猫阿穹躺在书桌上，尾巴时不时扫过笔架，笔杆相撞带出细微的叮铃声。 墨迹半干时阿穹忽然睁眼，身上的毛发直立炸开，扭身冲向门口哈气。孟如是伸手安抚似的顺了下他背上毛发，轻声道：“阿穹不怕，是有客人来了，你去自己窝里睡。” 阿穹回头喵了一声，用下巴蹭过孟如是的手指，孟如是顺势挠了下他的脑袋，把他抱下桌去。许是觉得撒娇无用，阿穹尾巴来回摇晃一下，最终还是扭身跑了出去。孟如是无奈地看着他乌黑的身子融入夜色，再回头时，访客已经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对面的太师椅上。 “师叔，这个时辰过来，莫非是有要事交代？” 洛长卿摆手微笑，“要事谈不上。” 他顶着孟如是疑惑的目光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的卷轴查看当中内容，孟如是伸手想要拿回来，他侧身避开，带着卷轴又绕回去。 “明日这份命簿就要交到凌霄殿去，我辗转反侧如何都不能安心，只能厚着脸皮叨扰如是你了。” “师叔想看说一声就是了，我直接送一份副本到您府上，何必亲自跑一趟？” 孟如是无奈叹气，一挥手阁中瞬间灯火通明。光线充足了，洛长卿反倒将卷轴放下，仔细卷好扔到孟如是怀中。 “东西我得看，规矩自然也要守，命簿的事以后还要仰仗如是，我哪敢轻易得罪你啊？” 洛长卿眉头舒展，语气轻松像是玩笑一般，孟如是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洛长卿，嗓音也比刚才冷了几度，“师叔，用人不疑。您既然在五方大帝面前举荐我，何必屡次试探？” 第333章 “大业未成之前，每一日都如履薄冰。我方才见到曙光，自然要更加谨慎小心一些。” 洛长卿将广袖上的褶皱拍展，回身看着孟如是，“如是，你知道我心中所求，并非我不愿全心信任，只是这墨昀小仙君是你的学生，为师者多具仁心，万一……” “那这话不就又绕回来了？” 孟如是起身，走到洛长卿身侧，扶着他坐下，“你怕我故意放水，又要举荐我写他的命簿，这不是自相矛盾？” 洛长卿张口欲言，又被他打断，“我知道，你在天府宫无人敢用，只有我这么一个同门，其他人你又担心司命星君出手干预，那你当初又干嘛非要针对人家？” “他是朱雀后裔，你不也看到了，那日朱雀自他体内脱出，搅得凌霄殿都震颤不已，若留他在天界，来日恐有变数。” 这套说辞漏洞百出，孟如是完全不买账，“师叔，你针对人家在前，他身份暴露在后，既然拉我上你这条船，说话不如简单些。疑心生暗鬼啊师叔，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留点空间大家好安心跟着你做事。都到这时候了，谁都没有退路可言。天也晚了，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才能保证你的大业顺利进行。” 施压不成反被小辈劈头盖脸说教一通，洛长卿被送出红楼，心情可想而知。 人在愤怒时，心绪波动，注意力全被情绪牵引，对身外之事便没以往那般提防。洛长卿昂首迈上马车，丝毫没注意自己脚下踩了一片人形纸偶。 他飞身越过神霄玉清府的宫灯廊道，撞开房门倒把屋内等他归来的人吓了一跳。 “嚯，好大的火气。” 南极长生大帝杯中茶水都被他飞身入内带起的风吹出半盏，他搁了杯子，眼看着洛长卿一屁股坐到自己对面，二人平起平坐，全无上下级之间的礼数。 “怎么，在你那便宜师侄那儿又碰壁了？” 洛长卿狠狠瞪他一眼，将桌上茶具悉数扫落，末了伸手拽住长生大帝的衣襟，将人拽着靠近自己。 “管好你自己，紫薇大帝已经对你我起疑，下次你若再表现得像一头蠢猪，就给我滚到凡间换个人上来。” 长生大帝冷笑一声，手覆在洛长卿的手背上，五指收紧，抓着对方的手慢慢下滑。 “你还能换谁，绯月还在人间管局关着，你到现在都没办法把他弄出来，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他慢慢向后，将洛长卿的手一甩，“洛长卿，我只是配合你演戏，不是你的奴仆，这皮囊我用着甚好，他日若你再惹我不快，我也可以借由这副皮囊让你滚出神霄玉清府，这场仗我输得起，你却没得输，和我说话最好客气点。” 洛长卿被戳中痛脚，恨不能将牙咬碎，长生大帝倒是一派云淡风轻，“那四个神族我帮你送下去两个，包括这个还未承神格的也滚到下面去了。上次一战，人间管局的钉子被尽数拔了个干净，我倒想问你，你要如何帮绯月解困？” “呵，这时候顾念起昔日情分来了，当年你把他扔在人间的时候可是头也没回。” 长生大帝被洛长卿刺得脸色瞬间阴沉，两人对望，视线当中刀光剑影分毫不让，长生大帝面皮抽搐，皮下生出一道道扭曲的隆起，似有蠕虫爬动一般。 洛长卿一巴掌扇过去，长生大帝的脸歪到一边，脸上红色指—痕清晰可见，皮下的涌动消失，长生大帝冷笑一声，舌抵—上唇角。 “发疯随你，别弄坏我的皮囊。” 洛长卿手拍在几上，矮几登时碎成几片。他指着门，对长生大帝喝道：“滚！” 长生大帝拍落衣衫下摆上散落的木屑，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洛长卿。” 他回头，阴寒的目光中带着威胁，“我做到了初一，你若做不到十五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二人对话自此结束，洛长卿脚下的纸偶悄悄钻出，闪转腾挪飘到角落处的灯罩中，烛火跳动，纸偶很快燃尽，化作一搓细密的灰。 红楼之中，哮天揉着鼻梁，“就这，光有声音，半点影像都看不到？” 孟如是无法接受自己的纸偶被贬损，立刻反驳，“那你还想要怎么样，我直接站他屋里打开云水镜现拍给你看好不好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只有声音无法作为关键证据啊。” 哮天愁容满面，解释过后转眼看到司命，“现在倒是能确定长生大帝被调包了，但这个假货是谁你们俩谁有头绪？” 孟如是耸肩，抱着阿穹躲到一边，“别看我啊，洛长卿方才还试探过我，这么大的事儿根本不可能和我说的。” 哮天转向司命，司命挥手召唤出卷轴，卷轴在空中展开，内里展示人间管局封印大阵的内部消息。 “黑日…神君？这魔族起名字都这么中二的么？” 哮天看过内容，嫌弃地叨叨了一句，随即反过味儿来，“绯月的同僚，又被压在封印大阵下面，洛长卿和长生大帝去过这个封印大阵，之后还带着一个已经消失的天兵…那现在神霄玉清府里的这位大概可能就是……” “黑日神君。” 司命说出答案，目光先投向孟如是，“命簿用我给你的这版，紫薇大帝会从旁助你。” 见孟如是点头， 司命又转向哮天，“那个天兵最后出现在哪儿？” 有文曲星和霍玚照顾，又认识了陵光，墨昀的生活似乎不再被苦水浸润，终于盼来了一丝甜。领养手续下来之后，他的户口迁入霍玚名下，小学一毕业，便借着学区便利进入了家附近名声不错的中学。 第334章 开学需要的物品装备早就被陵光包圆，墨昀看着房间里彩虹一样摆了一排的书包，感激之余又因让人破费而生出歉疚，“光姨，不用买这么多东西的，就三年，用不了这么多。” 陵光被叫阿姨不仅没有炸毛还十分受用，一边做着指甲，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回墨昀，“三年不短了，再说学习也讲究一个氛围感，这么多颜色按照心情换着用嘛，哦对了，我在饭店定了包间，权当是你的升学宴，记得把你两个叔叔也叫上，今晚七点，别迟到啊。” 墨昀没来得及说不用，陵光那边就借口做指甲不方便把电话挂了。墨昀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无奈叹气，推门走出房间。 客厅里文曲星和霍玚并排坐在沙发上，见墨昀出来，你推我我推你地小声咕哝着什么，墨昀摇晃了一下手机，“晚上光姨请吃饭，让我叫你们一起。” 文曲星干巴巴地哈哈了两声，点头不知道听明白没有，“吃饭好啊，吃饭好。” 霍玚“啧”了一声，飞他一记白眼，顺便给人一手肘，冲着对面的休闲椅抬了抬下巴。 “先过来坐一下，我们两个有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墨昀老实地坐下，霍玚再怼文曲星一下，文曲星清了下嗓子，深吸一口气，抿唇又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 “昀昀，你看你也长大了，我们两个呢最近商量了一下……”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顿，墨昀心头一紧，过去无人关心的记忆卷土重来，他喉头滚动，压下瞬间腾起的心慌，顶着后脊窜出的凉气慢慢低头。 “我明白的，如果你们工作忙，我可以住到学校的宿舍里，周末我也尽量不回来，孟先生给我的助学金也很丰厚，足够学费和生活费。” 墨昀语气像个要被丢弃的小狗，文霍二人直接被他说懵，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墨昀，愣了足有三秒才立刻起身一个拍背，一个摸头。 “谁说不要你了？” “你这孩子脑回路真的清奇。” 两人一边安慰，霍玚一边怪上文曲星，“你说话不能一次性说完，非要大喘气，你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文曲星自觉亏，“我不得斟酌一下用词嘛，他第一次接触这些，万一吓到怎么办？” 两人哄了半天，墨昀终于安心，眨巴着圆眼迷惑地望着又重新坐正的两位叔叔。 “所以，要和我说的…是什么事？” 霍玚这次不敢放文曲星瞎斟酌，但由他开口效果依旧不甚如意。 “昀昀，你有没有考虑过除了学校教授的知识之外，再多学一门手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昨天还有小天使投喂海星，感谢！给大家比心啦，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178章 升学宴 霍玚问完又遭文曲星嫌弃，两人说没两句又要吵起来，墨昀一脑袋问号，想劝却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正在这时，通信软件的提示音响起，陵光发来饭店位置，墨昀找到机会，把手机伸到二人面前。 “光姨说地方有点远，让咱们尽早动身。” 吵架暂缓，文霍二人起身各自回房准备，墨昀眼看着时钟分针走了一圈，两个人才同时推门出来。两个人身高腿长，平时又热爱健身养生，故而即便到了天命之年，身上半分中年油腻都无，清新爽利看着更像三十几岁的青壮年。 霍玚穿着深棕色的皮夹克，内搭黑色高领薄线衣和同色的紧身牛仔裤，脚上还蹬着一双棕色马丁靴，看起来野性十足。文曲星的穿着则更显书卷气，他穿着白底淡蓝条纹衬衣，蓝色开司米外套披在肩头，只把两只衣袖系在一起，下身是卡其色的西装裤。 两人争奇斗艳的同时不忘捎带墨昀，两套衣服被同时扔在墨昀身体两侧，墨昀吞了下口水，左右为难之下选择先用盛赞迷惑对方。 “你们今天帅爆了，真的。” “不用强调，选一身换上，咱得抓紧出门了。” 没有灵魂的夸夸换不来文曲星的笑脸，他冲墨昀抬抬下巴，示意他在二人的品位当中做出选择。墨昀心下叹气，手往霍玚选的衣服那边刚挪了一点就感受到文曲星瞬间凌厉的视线，于是手立刻缩回。 偏生霍玚今天和文曲星杠上了，不仅没有帮忙解围，还在文曲星面前拱火，“没事昀昀，你就选你喜欢的，别受某些人干扰。” “你说某些人是指谁？” “谁破防指谁呗。” 骂战一触即发，墨昀伸手一边抓了一件，不敢看他们表情，直往自己房间冲去。 “我去换衣服。” 两人品位皆不俗，只是风格迥异，呈现在墨昀身上时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墨昀也不给他们机会重新选择，指着挂钟说要来不及，于是三人急匆匆上了车，按照陵光发来的定位赶赴升学宴现场。 陵光选的地方是一家私人会所，远离市区，在近郊一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之处。停车场并不大，但目光所及之处不是高档轿车就是名牌跑车，文曲星回头看了一眼霍玚的路虎，啧啧叹道：“看看人家。” 霍玚把钥匙往兜里一揣，拉着墨昀的手看也没看他一眼，“你出钱，明儿我就换个玛莎拉蒂。” 墨昀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想卷入两位叔叔的别扭当中。 会所在园林深处，三人到门口报了陵光的名字，侍者立刻微笑着将他们引了进去，墨昀一路看过来，惊叹美景之余，心里想的都是这一顿估计要花陵光不少钱，贫穷的脑袋瓜嗡嗡作响，感叹今后不知该如何努力才能将这份人情还回去。 第335章 陵光见人进来，眼睛一亮，目光掠过文霍二人，快步上前给了墨昀一个大大的拥抱。 “恭喜我们昀昀升入初中！” 墨昀不太适应这样亲密的举动，手僵在身体两边，嘴角憋了半天才机械地向上扬了几度。 “谢谢光姨。” 陵光松开他，手在他脑袋上胡乱摸了一把，“总跟我这么客气。” 说完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墨昀的穿着，又盯上他旁边二位，“叔叔，你们穿这么好看，怎么给昀昀打扮成这样。” 文曲星嘴角抽筋，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倒腾上来，霍玚见他身子晃荡，及时扶了他一把，文曲星借机在他耳边小声吐槽，“叔叔…她的辈分在天上我恨不得叫她奶奶。” 霍玚闭眼点头，手按在他后心帮忙顺气，“这不是在下面嘛，你的年纪她叫一声叔叔也不过分。” 墨昀担心陵光这一句再刺激到这两位，连忙替人找借口，“叔叔们想培养我的穿衣品位，让我自己选的。” 陵光抿嘴看着他，酝酿了一会儿才安慰道：“嗯，挺好的，过几天我给你找个老师，咱好好学一下。” 被委婉地嫌弃品位，墨昀倒也不太在意，但一旁的文霍二人面色就没那么自然，墨昀担心场面尴尬，提到园林景色，这才把气氛缓和了不少。 四人落座聊没两句，门被侍者推开，孟章走进来，他身上还披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微一耸肩，身后跟着的秘书立刻心领神会，帮他把大衣收走，随后退了出去。 陵光见到孟章周身气压立刻降到最低，“你来干嘛？” 孟章很自然地在墨昀身旁落座，摘下手套放在桌上，扭头冲墨昀笑了一下，眼神又落在陵光身上。 “不是庆祝昀昀升学嘛，我来送礼物。” 他从上衣内兜掏出一张卡片，放到墨昀面前，“这是东青乐园的vip年卡，休假时带着朋友一起去，所有的花销都是免费的，游乐项目也可以抢先体验。” 游乐园的年卡对墨昀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讲，无疑独具诱惑力，但墨昀已经得到孟章提供的助学金，不好意思再收对方的厚礼。 “谢谢孟叔，但我……” “收下。” 陵光抓起年卡塞到墨昀手里，白了孟章一眼之后又对墨昀笑得灿烂，“反正是他集团旗下产业，多带点人去，随便玩随便花。” 墨昀只得点头道谢，孟章拍拍他的肩膀，“都是一家人，不需要客气。” 孟章气质清冷，又是传说中的霸总，自带气场两米八。墨昀也不敢问啥时候自己就和他们成为了一家人，只捏了一块餐前点心堵嘴。 陵光自孟章进来之后就显得有些烦躁，手指点着桌面撑着下巴不说话。孟章和文霍二人打过招呼，一边松开西装纽扣，一边淡淡开口，“管家说你最近又不好好吃药。” 墨昀知道这话是冲着陵光去的，他坐在两人中间，闻言放下点心，身体默默向后，为二人让出顺畅聊天的通道，陵光闭眼，鼻翼微动，深吸了一口气，手拍在桌上扭头瞪着孟章。 “你说话能不能分分场合？” “如果你按时吃药的话，当然。” 墨昀不用抬眼也能感受到陵光的怒气，他趁对方开口前抓住陵光的手腕，“光姨，我刚过来时看到外面有一个水池，里面好多锦鲤，你带我过去喂鱼好不好？” 陵光向来不会拒绝墨昀的要求，反手拉住他起身就走。两人出门之后，文霍二人憋在喉头的气才缓缓吐出，孟章视线从门边收回，转而投向文曲星。 “司命那边可有进展？” 文曲星愣了一瞬，随即欠身抱拳，“原来上神一直都保有灵识。” 孟章垂眼笑了一下，“文曲星君不也一样？” 文曲星苦笑点头，孟章瞥了霍玚一眼，“既然大家目标一致，不如坦诚相对。” “南极长生大帝被人调包了，现在这位或为魔族假扮。” 孟章话已至此，文曲星也不再试探，只把自己知道的据实说来。孟章听后微微挑眉，脸上丝毫不带意外之色，“他们把墨昀送下来应该还有其他想法，昀昀跟在你们身边我很放心，以后若有需要你们随时开口。” 他说完又看向霍玚，“过几日我会去人间管局拜访，有一笔生意，不知霍先生能否同我们达成意向？” 陵光叫人送来饵食，两人凭栏站在鱼池旁边，墨昀随手撒了一把，锦鲤们闻风而动，在两人面前聚成一团，争抢不休。 “光姨，你身体不舒服吗？” 除却这几年一直受陵光照顾，墨昀第一次见到她时心中就有亲切之感，方才听到孟章说到喝药心中亦是一紧，故而两人刚刚停下，他便急着开口询问。 陵光“嗨”了一声，挥手将盘中饵食悉数倒进鱼池，转身靠着小桥栏杆，仰头叹气，“老毛病了，大夫说我可能先天不足，有时会忽然四肢无力，五感消失。” 见墨昀瞪大眼睛，她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卧床休息个两三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怎么会这么严重？” 墨昀手一抖，盘子落下，锦鲤受惊四散游开。陵光低头笑着拍他肩膀，“怎么吓成这样？” “从你出生以来…一直都这样吗？” 陵光撇嘴，点头，“一直这样，但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小毛病而已，对我影响不大。” 第336章 “怎么可能不大啊……” 墨昀着急地上下查看她的状况，陵光笑着抓住他两只胳膊，“真的没事，我不骗你。” “你该听孟叔的话的，按时吃药，这样病才能好。” “好不了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至于要命，只是难受几天而已。” 陵光对自身病痛表现得十分乐观，说到药时吞苍蝇一般吐舌摇头，“你都不知道那药有多难喝，苦就不说了，还带着一股铁锈腥气，一口下去能把五脏六腑都恶心得吐出来。” “那也……” 墨昀话没说完，桥下传来脚步声，他扭头看去，就见一个清瘦少年正路过此处，他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为人让开通路，少年上桥，经过他时点头微笑，墨昀这才看清少年长相。 黑发墨瞳，但五官深邃具异域风情，看起来是个混血儿，长相十分漂亮。 墨昀无心细看他人长相，只想等少年走远再询问陵光的病，没想到少年走出几步，身上忽然掉下一串银色链子，墨昀上前捡起才看清那是一串手链，上面坠着一个金刚杵。 “那个，你东西掉了。” 墨昀追上前几步，开口叫住少年，少年回头，看到墨昀手上的东西，又反身走了回来。 “啊，差点就丢了，谢谢你。” 他接过手链，在手中踮了两下，歪头看着墨昀，“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丢了他又要叫我面壁思过，谢谢你把他还给我，愿你六时吉祥。” 佛家用语从一个混血少年口中说出极具违和感，墨昀还在愣神，少年双手合十一拜，便转身离去。陵光走到他身边，皱眉盯着少年背影，“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修道的吗？” 墨昀摇头，反应过来之后又逮着陵光问生病的事，直到陵光向他保证真的没问题他才稍稍放心。 一顿升学宴吃得墨昀心里七上八下，晚上做梦都在劝陵光喝药。 开学当日，他照着学校安排好的座位找过去，刚坐下不久身边的椅子便被拉开，他扭头起身，想要和自己的新同桌打招呼，结果两人目光相对，都是一愣。 对面的少年粲然一笑，伸出一只手来。 “你好同学，又见面了，我是舍雷亚。” 【作者有话说】 抱歉因为家中长辈过世，直到昨天才处完后事，这几天一直没时间更新，这周我会争取日更，给大家带来不好的追读体验实在对不起。 感谢这几天留言评论、收藏、订阅本文的天使们，谢谢大家。 第179章 墙在哪里 舍雷亚说自己出生在天竺，他没有父母，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舍雷亚是梵语，意为最好的。 相似的经历让墨昀如遇同类，两人曾有一面之缘，又是同桌，很快就亲近起来。舍雷亚的异国血统不仅吸睛，也撩动了不少花季少女的心弦。课间休息时两人的课桌旁围得水泄不通，墨昀进出都成了问题，最后只能在下课铃响后飞速跑出教室，等上课时再回来。 如此操作一段时间后，某日墨昀再次预备开溜时被舍雷亚拽住，他一脸落寞地看着墨昀，忐忑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墨昀立刻摇头，委婉地向对方表明自己脆弱的膀胱禁不住少女们的层层围堵，所以提前走出去双方都便利一些。 舍雷亚立刻道歉，墨昀摆手，笑着解释这不是谁的错，而且受欢迎也是好事一桩，不需要道歉，但舍雷亚不同意，“可我只想和你说话。” 恰巧此时女孩子们又围上来，舍雷亚借机揽住墨昀的肩膀，抬头对众人郑重道：“谢谢你们来找我说话，但我更喜欢和莫昀在一起。” 墨昀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女孩子们的反应各异，有失望离开的，还有一些眼放精光，拉着同伴小声嘀咕几句，看着二人笑得让墨昀头皮发麻。 没过几日，校园表白墙内惊现一帖，上面放着墨昀和舍雷亚相处的高清大图，帖子内容看得墨昀心惊肉跳。 “墙好，想向全校安利我班美男cp，佛系混血攻x寡言优等生受，每日稳定发糖，甜到我想带胰岛素来上课！” 帖子的传播力远超墨昀想象，后面两天班级门外尽是围观的学生，异常举动很快引起老师的注意，查清情况后墨昀和舍雷亚一起拿到了叫家长成就。 文曲星听到班主任电话里提到“早恋”两个字顿觉头大，下了课风驰电掣地开车赶到学校，一推门班主任正和对面身穿枣红西装的光头男子解释“墙”的问题。 “您误会了，不是哪堵墙的问题…墙它只是一个平台，会有人向它投稿，发布一些信息。” 枣红男子了然点头，“哦，那就是告示栏了，那请问这个告示栏在哪儿能看到？” 班主任满脸一言难尽，“不是告示栏，它在…这位家长，这不是重点……” 班主任说着抬眼看到文曲星，获救一般起身迎了上来，“文教授，您来了。” 文曲星点头，和班主任握了一下手，被请过去坐在枣红光头男身边，两人对视，枣红光头男点头微笑，“您好。” “您…好。” 鼻尖涌入淡淡的檀香气，文曲星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身旁这位，总觉得此人形象气质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班主任重新坐定，开始向二人说明情况。墙上的帖子内容被班主任打印出来，一式两份，分别递到两人手中，文曲星想到司命的反应，心中警铃大作，当即将纸揉成一团，拍腿表明立场。 第337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班主任嘴角抽抽，抬手安抚他的情绪，“文教授，我没有说这是事实的意思，叫你们过来是想……” 枣红光头男的反应似乎总是慢半拍，他指着纸上文字，笑容和煦，“老师，请问cp又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个攻和受又是……” 两位家长反应各异，班主任疲于解释，试图把谈话拉到正题上。 “叫你们二位过来是想说，希望回去之后和孩子们好好沟通一下，在学校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 文曲星把纸团捡起来，重新展开，细看两眼发觉不对，“这是莫昀发的？” 班主任摇头，文曲星表情立刻松缓不少，“那不就完了，别人发的未必是真的，与其找我们，不如找发帖的同学过来问清楚。” “我想听舍雷亚怎么说。” 枣红光头男终于跟上节奏，班主任暗自做着深呼吸，拿起手机将墨昀和舍雷亚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墨昀实话实说，表示两人只是朋友。舍雷亚见到枣红光头男，开心地叫了声师父，随后天真地冲班主任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确实很喜欢莫昀同学。” “你！” 文曲星拍腿跳起，指着舍雷亚就要冲过去，墨昀立刻拉住他。班主任也被惊到，瞪着眼睛问：“你说什么？” 舍雷亚似乎并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激动，略微往自己师父身侧躲了躲，挠头重复道：“我说我喜欢莫昀同学啊。” 文曲星向他招手，“来，你过来，咱俩聊聊。” 舍雷亚犹豫着看向墨昀，墨昀一边拦着文曲星，一边冲他摇头。班主任也上前劝文曲星，“文教授，先别激动。” 这边厢乱作一团，那边厢枣红光头男起身温柔地拍拍舍雷亚的肩膀，一脸的欣慰，“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好事，我为你开心，舍雷亚。” 此话出口，对面三人直接傻掉。 …… 霍玚被文曲星叫过来接人，见墨昀和文曲星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不由好奇，“老师批评你了？” 墨昀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没说话。霍玚于是看向文曲星，文曲星拽过安全带系好，挥手示意他启动车子。 “那小孩儿不是咱这儿长大的嘛，怎么汉语表达能力还这么差，他语文成绩不咋地吧？” 墨昀抿嘴，挠着脸扭头看着车窗外，“上次月考，他语文成绩全班第一。” 文曲星拧开一瓶水，刚灌进去一口，听墨昀这么说，水差点喷出来，他囫囵咽下，抬起胳膊擦掉嘴角流出的水渍，正想说什么瞥眼看到停车场对面的粉色跑车，注意力立刻跑偏。 “谁这么骚包，开粉色莲花来学校。” 很快他就得到答案，枣红西装光头男打开车门，和舍雷亚一边一个上了车。霍玚见文曲星眼中冒火，转动方向盘默默将车子开出去。 “你认识啊？” 文曲星没回答，扭头对墨昀道：“做朋友可以，但…反正你和他保持点距离。” “本来也就是朋友。” 墨昀小声咕哝，文曲星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心里给司命默默点蜡。 车子开上马路，墨昀发现方向不对，疑惑地看着霍玚的背影，似是感受到这束视线，霍玚清了下嗓子，忖度了一会儿才开口，“昀昀，上次我们和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墨昀把书包抱进怀里，懵懂又小心地问：“能告诉我这门手艺是要做什么吗，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 文曲星扭头看他，语气笃定，“你没问题。” 见墨昀更懵，霍玚把话头接过来，“昀昀，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会超出你的认知，但我和你文叔叔都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至于你听完之后怎么选择，我们都能接受。” “超出认知”这四个字让墨昀莫名紧张，他坐直身子，吞了下口水，才点头答道：“那你说吧，我听着。” “建国之后不能成精这个梗你听过吧？” “？” 墨昀不明白怎么说事儿会扯到古早网络流行梗，霍玚却不执着于他给出是或否，直接揭晓答案。 “这不是个梗，是真事儿。” 恰巧路口红灯亮起，霍玚轻轻踩下刹车，趁等红灯的间隙从盘古开天辟地讲起，待到红灯结束，车子启动，一路上墨昀从上古神话听到六界分别，最后霍玚说到了他的工作。 “人间管局从古时就存在，只是建国之后才改成这个名字，我们处人间各类灵异事件，确保其他五界生灵不过分干扰人类生产活动。” 墨昀目光发直，听后半晌没有言语。文曲星料想他是被海量的信息砸蒙了，回头安慰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没关系，慢慢来。” “那文叔你也是……” 墨昀眼球动了一下，找回神智，指着文曲星小声问道。 文曲星尴尬地笑了笑，嘶了一声像在思考如何解释，“我嘛…我不是，但算…编外人员。” 他说完还点头强调，“嗯，编外人员。” “所以…你们说的手艺是让我学习术法，然后和你们一起处这些灵异事件？” 墨昀脑袋一下一动，机器人一般扭向霍玚那边，霍玚语气亦不确定，他询问似的看了文曲星一眼，文曲星于是替他答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应该？” 两个人语气中的犹豫不定都没让墨昀心生退却，他双手搭在两人车座靠背上，身子探向前方。 第338章 “那如果我真的修习术法，是不是也能见到神仙？” “能吧？” “应该能。” 两人不敢把话说死，谁知墨昀像是抓到一丝希望，眼睛亮闪闪的当中满是兴奋。 “太好了，我同意！” 他说着难忍雀跃，人恨不能跳到前座。霍玚和文曲星都没想到墨昀如此轻易就接受提议，被他的动作惊到，霍玚猛踩刹车，墨昀被惯性带着鼻梁撞到了前座靠背上。 他捂着鼻子蹲了下去，文曲星解开安全带回身看他，“昀昀，你还好吧？” “我没事……” 鼻腔一阵热流涌出，墨昀松手，鼻血涓涓流入唇缝，他顶着一脸血抬头傻乎乎地笑着：“那我什么时候入门修习？” 文霍二人以为他被撞傻了，文曲星拽了好几张纸巾替他擦拭血迹，霍玚则轻声安慰他不急在一时。墨昀摇头，虽无回应但心底默默生出期待。 期待能在生日之外的日子里见到南天星。 【作者有话说】 舍雷亚和他师父是有身份的人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鞠躬 第180章 离他远点 人间管局在旧城区的一处小巷内，旁边是一片还未被拆迁的平房聚居区，杂物堆放在门边，让本来就不宽敞的路更显狭窄，霍玚开车技术了得，避着杂物和行人，终于把车子开进了管局的院子里。 白色的四层小楼和居民区的建筑一样略显老旧，爬山虎几乎占领了半面墙，叶片在秋风吹拂下现了淡淡的红。门口的金色牌匾上写着“京城群众特殊事务办事处”。 霍玚把车停好，绕到副驾先把文曲星让下来，然后冲墨昀招手，“到了，下来吧。” 文曲星打着哈欠伸懒腰，看着门口被踩踏到缺角的楼梯，等霍玚跟上来才问道：“家其他单位该翻新的翻新，该换址重建的重建，你们跟这儿窝这么多年，多少也把根据地修缮一下啊？” 霍玚揽着墨昀的肩膀带着人往里走，听文曲星这么问，略显尴尬地摸了下鼻尖，“预算不够，而且太张扬了不好，能有个地方凑合办公就行。” 文曲星撇嘴摇头，到底没再说什么。 大厅里清一色的黑西装，要不是墨昀知道他们的工作性质，还以为这是什么不法分子聚集处。黑西装们见到霍玚立刻立正站好，微微弯腰齐声唤他“霍主任”，霍玚点头挥了下手，“都去忙吧。”黑西装们就此散开，只视线三三两两地落在墨昀身上。 被这么一群人盯着墨昀多少有些不适应，文曲星适时开口安慰，“别害怕，他们就是穿得吓人。” 墨昀勉强扯出个笑脸，扭头看着霍玚问：“霍叔，你在这儿级别很高吗？” 霍玚不知怎么回答，文曲星勾住墨昀的脖子，把人扯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你霍叔混得比我强，在这里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 墨昀张大嘴，看向霍玚的目光中多了一层崇拜，霍玚叹了口气，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一把，“别听你文叔瞎说，一会儿带你见个人，进去别怯场，叫姑姑就行。” 霍玚如此交代，墨昀只有点头应是的份。 三人坐电梯来到最顶层，在楼道中央的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霍玚敲门，也不等里面应声便推门进去，墨昀就听他叫了一声师姐，然后就被文曲星推着走了进去。 办公室不大，枣红色的办公桌后面是灰色的铁皮资料柜，对面放着一张黑皮沙发，除此以外只有窗台上摆着的几盆植物，墨昀不小心看到桌上的立牌，局长两个字让他瞬间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霍玚的师姐正在给花浇水，听到动静扭过头来，即便岁月将黑发点染几缕霜白，但那张脸依旧带着旧日风韵。 墨昀没想到人间管局的局长是个大美人，错愕片刻之后按照霍玚的交代开口叫人姑姑，局长笑得温柔，和善的目光中又带着几分好奇。 “这孩子的根骨…倒确实能走这条路。” 文曲星似乎同她十分熟稔，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双手垫在脑后，“我就和你们说了墨昀没问题的。” 局长放下水壶，走到墨昀面前，“你叫墨昀是吧？” 墨昀点头，局长伸出手，“愿意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吗？” 墨昀不敢妄动，抬头询问地看向霍玚，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才犹豫着把手伸了过去，局长的手柔软又温暖，指尖顺着他的掌纹游移，不知从中看出了什么，再抬眼时眸中带上了几分墨昀看不懂的惊异。 “修行一途并不简单，你真的想好了吗？” 梦中南天星的红衣墨发在脑中闪现，墨昀咬唇重重点头。局长放开他的手，长叹了一口气，又看向霍玚。 “这孩子身上带着任务，把他带入管局……” 局长未尽的犹豫被霍玚打断，“放心，不会对局里造成影响的。” 有霍玚作保，局长的秀眉慢慢舒展，只对着墨昀时眼中的忧虑仍未散尽，墨昀想为自己说两句，但局长又冲他笑了一下，“那就行拜师礼吧。” 局长的手在办公桌下按了一下，灰色的铁皮柜缓慢向两旁移动，墨昀这才发现柜子之后别有洞天。电视剧一般的场景看得他目瞪口呆，文曲星从沙发上站起身，和霍玚一边一个轻轻推了墨昀一把。 “进去吧。” 第339章 墨昀跪在一个檀木雕刻的道人雕像前，局长介绍这是人间管局的祖师爷，上香叩头之后他手里又被塞了一盏茶，局长示意将茶水递给霍玚，墨昀依言照做。霍玚接过茶盏，掀开盖子轻抿一口，局长又让他冲霍玚叩首，墨昀正要照做，霍玚伸手将他拦住。 “都什么年代了，不用遵循古礼，这样就行。” 文曲星甚是满意地看了霍玚一眼，手勾着墨昀腋下，将人拉起来。 “以后你霍叔会教你本事，你开心呢就叫他一声老师，不好意思的话还叫他叔叔就行。” 墨昀稀里糊涂地拜了师，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有，又被文霍二人带着参观人间管局，从四楼一直向下，到了最后他们来到地下三层，电梯门开之后墨昀看到在幽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水晶墙面，晶体尖刺一般向外凸出，密密麻麻地将内里场景遮掩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这是人间管局的禁地，带你过来是怕你将来不小心误入，这个地方很危险，轻易不要靠近。” 身体先于思想做出反应，墨昀向后退了一步，想要应声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眼前像是起了一层薄雾，薄雾散去之后他看到一个长相妖艳的紫衣男子，小臂粗细的金色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将他固定在鸟笼一般的牢狱当中。 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紫衣男子慢慢抬眼，嘴角上扬。 “得见朱雀，是我之幸。” 墨昀被他嘴角诡异的微笑攫住心神，视线被钉死一般无法转动。恐惧漫上心头，他想要呼救却张不开口，锁链声响，那紫衣男子慢慢抬手，墨昀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吸着他向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那只手越来越近。 “离他远点。” 冷冽的声音忽然斜插进来，墨昀睁眼，面前场景已经换了模样。他站在云端之上，天顶繁星漫布。身前一人红衣墨发，正挡在他的身前。 “南天星？” 墨昀喃喃开口，红衣男子转身，俊美的容貌被星光清辉所覆，更加惑人心神。 “真的是你！” 心愿达成，墨昀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带着轻微的颤。他忘记思考自己现下所处的怪异情境，只想和心念之人多说几句话。 “你……” “你不该在这儿，让他们赶紧带你回去。” 南天星似乎并不想听他多言，面容沉肃地将他打断，墨昀只听到这一句没有温度的话，再醒神时自己又站在电梯的轿厢当中，霍玚按下关门键，回头问他自己说的话他听明白没有。 墨昀第一次被南天星如此对待，心尖被攥紧一般泛着密密的痛，他压下瞬间包裹着自己的巨大失落感，低头说自己知道了。 霍玚和文曲星只当他被吓到，安慰了两句就带着他返回一楼大厅。 无人知晓在方才那一瞬墨昀经历了什么，墨昀更不愿去回忆。 司命并非有意对墨昀冷脸，实在是因为事发突然，而且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急需处。 哮天看他皱眉揉着鼻梁，手搭在他的肩膀，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忽然元神出窍可够吓人的。” 司命摇头，松手压下心头烦躁，“没事，你继续说。” 两人在南四天一间废弃的天兵宿舍前，哮天见他面色如常，稍稍宽心，伸手推开已经落灰的宿舍门，被厚重的灰尘呛得轻咳两声，手在面前挥了两下挡开尘土，“那个被洛书记官带下去的天兵叫岑石，也是通过修道登天的，三百年前通过天兵擢选进入南天驻兵所。” 他说到这里埋进宿舍房间，手在桌面扫过，又看着指腹上厚重的积灰，揉搓了一下才又道：“天兵天将大部分都是一直住在天界的仙人众，对修道而来的人多有排挤，他融不进去，进入驻兵所没多久就被调到这个废弃的地方一个人单住。” 司命环顾室内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床铺叠放整齐的被褥上。 “灰尘这么厚，他消失应该很久了，驻兵所竟然无人报备？” 哮天点头，耸肩表示无奈。 “这就是问题所在，一个被排挤的天兵，即便消失也无人在意，南天驻兵所在托塔天王治下，我大哥和荧惑神君都无管辖权，这次要不是紫薇大帝帮忙开后门，我也察觉不到当中异常。” “先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司命未对岑石的境遇发表看法，只先走到床头柜前，挥手将柜门掀开，哮天也跟着到另一处柜门前查看内里物件。 两人正翻找时忽然听到屋内传出一声轻微响动，哮天耳骨微动，神情立刻警觉起来，司命也直起身，两人对视一眼，将目光齐齐聚焦在对面的衣柜上。 “出来！” 哮天冲着衣柜厉声喝道，片刻后衣柜微微晃动，柜门从里面慢慢推开，哮天皱眉看过去，声音冷厉异常。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 司命见哮天手中捏诀，及时将他按住，对柜中人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更新晚了，明天如果时间允许还会再更一章。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还有留言弹幕，在这个时候，每一条留言对我来讲都意义非凡，谢谢大家。 第181章 没有万一 墨昀来时兴致勃勃，拜了师入了门，还参观了一圈人间管局，返程路上便转了情绪，低头抱着书包，恹恹地不怎么说话。 第340章 前座霍玚和司命讨论晚饭吃什么，热火朝天地争论许久都没听见墨昀搭话，文曲星看了一眼后视镜，开口想问他怎么回事，被霍玚用眼神拦住了。 “今天从学校到局里都是事儿，让孩子一个人慢慢消化。” 没开悟的墨昀就是一个普通小孩，文曲星也不想给他太大压力，于是收了关心他的心思，霍玚打开播放器，轻音乐在车厢内静静流淌。墨昀听到声音抬头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但始终没说话，只把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后退的景色缓缓闭上双眼。 南天星冷漠的态度让他的心惶乱不安，这个一直陪伴他，在他最困难的日子里给予温暖的仙人从来都是温和可亲的，不知道世上有人间管局存在的时候，他甚至曾经想过这个人也许只是他潜意识当中为了保护自己而生出的幻想。 霍玚告诉他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存在时，他内心狂喜的感受尚还鲜活。原来南天星这个人不是自己的臆想，他真的存在，而且一直眷顾着在苦海中挣扎的自己。 但只要一想到方才他沉郁的脸色和冷漠的态度，墨昀的后脊便一阵阵的冷热交替，胸口也憋闷得难受。 他好像又被抛进了那片苦海，只有怀中的书包才是能让他获救的浮木。 文曲星是在到家后才发现墨昀发烧的，他靠着车门睡得不甚安稳，眉头隆起一道深深的川字。脸因为发热而泛着浅淡的红，细碎的前发被汗水打湿，碎乱地贴在额间。他始终抱着书包不肯撒手，指节用力到发白，身体不住打着寒战，嘴里小声咕哝着什么，文曲星侧耳靠近却听不清楚。 霍玚把人抱起来，文曲星脱下外套为他盖在身上，两人着急忙慌地上了电梯，到了楼层便匆匆进门，谁也没注意到一梯两户的另一间屋门外贴着装修通知。 文曲星叫来家庭医生，医生诊断过后说墨昀可能是受凉加上受了刺激，问题不大，给他开过退烧药之后仔细叮嘱文霍二人观察他的体温变化，文曲星送走医生，给墨昀喂过药之后转身进了厨房。霍玚站在灶台前，灶上砂锅里正炖着金黄浓稠的小米粥，见文曲星进来，霍玚随手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 “你刚才也急出了一身汗，喝点热的，免得受寒生病。” 文曲星接过水杯，转身靠在流台前，眼中带着忧虑看向卧室的方向。 “你说我们会不会太着急了，他还这么小，又没开悟，一下子接受这些确实太突然了。” 霍玚掀开锅盖，轻轻搅拌着米粥，“大敌当前，他早一天学会自保，总是好的。何况，”锅盖被盖好，霍玚放下勺子转身定定地看着文曲星，“我的寿数…应该就在这几年了，万一我……” 文曲星把水杯重重放在台面上，扭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咬着牙声音冷硬，“没有万一。” 霍玚接触文曲星时被调换了身份，他原本的命格当中有一死劫，劫数凶险恐难躲避，若有奇迹发生余生自然泰然无忧，但奇迹这种事总是罕见。文曲星当年得知这一消息，自顾自地和霍玚冷战了一个月，电话不接，也不见人，一月之后他找到霍玚，拉着他到街边酒馆大醉了一场。 酒后他眼尾绯红，手勾着霍玚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两人额头相贴，带着酒气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霍玚听他十分认真地向自己做着保证。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从那以后两人关系恢复如常，谁也没再提劫数的事。 这么多年之后霍玚再提旧事，文曲星的反应虽不激烈，但依旧不愿多谈。他扔下这一句之后就冲出客厅，手中捏起一张符纸，用火点燃，待符纸即将燃尽时不悦开口。 “小种子病了。还有，去帮我查霍玚的命簿，是谁写的，叫他尽快到天权宫去找我的秘书。” 司命很快就听到了文曲星的传音，墨昀生病让他心焦，但他此时分身乏术，再没空闲分出元神去探望病中的墨昀。 衣柜中的人迈腿走了出来，是个身着浅茜色的年轻仙子。她躲在衣柜中不知多久，一朝被发现，硬着头皮现于天光之下，紧张地垂着头，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哮天听司命语气不对，扭头问他：“这人你认识？” 不等司命回答，仙子抱拳弯身，“见过司命星君、天狼星君，小仙镜月，是天府宫答录处职员。” “答录处？” 哮天皱眉，像是想到什么般，眼中掠过一丝恍然，随即又冷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镜月，也就是萌萌脑袋垂得更低，并不答话。司命抬手虚扶了她一把，让人直起身。 “你认识岑石。” 他并不提问，直接肯定说出自己的猜想。镜月手微微颤了一下，随后点头。 “登天之后，我们做过同窗，又一起报考天庭职务，故而有些私交。” 哮天终于听明白，抱臂看着萌萌，“所以你到这儿是来找他的？” 萌萌抿唇抬头，不敢贸然答话，只将目光锁在司命身上，司命刚刚收到文曲星的消息，眼中漫上疲惫，他扶额用拇指揉了下太阳穴，冲萌萌点了点头。 “我们为调查岑石失踪一案而来，你若知道什么，无须顾虑，皆可告于我与天狼星君。” 司命的话让萌萌终是放下心来，她紧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眼中也慢慢生出一层忧哀的薄雾。 第341章 “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说自己终于得到赏识，如果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好，也许来年的晋升请求就不会再被驳回，我以为他在任务期间，不方便联系，但等了好久都没等回来他，再去天兵驻所打听时，竟无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前因后果都和哮天知道的差不多，调查时他也分不出心神来安慰眼前人，只又问道：“他没和你说过是谁交代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又是关于什么的？” 萌萌摇头，眼眶红了一圈，司命递了一块手帕过去，萌萌接过之后小声道谢，司命看着空荡的衣柜，蹙眉问道：“你今天到这儿来，是想找什么东西么？” 萌萌将手帕揉皱，用力点头，“他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想上面说不定会有他留下的线索，所以趁着休沐过来看看。” 若真的有日记尚在，那自然会是眼下断掉线索最大的突破，哮天上前一步，想要抓住萌萌却又碍于她的身份，于是手僵在半空。 “那你可找到了？” “还没有，我刚想找，就听到你们的声音，担心被发现就躲进衣柜了。” “他可能把日记放在何处？” 司命问。 萌萌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甚清楚，于是三人准备分头翻找屋内有可能存放东西的地方。谁知翻箱倒柜不过开了个头，外间又有人声脚步传来，三人直起身，视线交汇，立刻开窗跳到宿舍后墙一处幽暗角落。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也逐渐明晰。 “上头怎么忽然想起这些废弃的宿舍来了？” “谁知道呢，人家怎么交代我们怎么办，你一会儿施术将周围扫干净，我贴封条。” “好嘞。” 两个末等天兵边说边走，来到宿舍门外，方才三人走得急，门窗未关，被交代施术的天兵挠头。 “大哥，你看这门怎么敞着，是不是……” 萌萌听到天兵如此说，顿时紧张起来，司命担心她闹出动静，抬手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哮天心领神会，捏了个障眼法将三人的踪迹抹消。 “废弃了这么久门窗大敞很奇怪吗？你别想这些没用的，赶紧封完回去签到，这点工钱你还准备加班啊？” “哦哦，好。我马上扫灰。” 天兵的好奇心被“大哥”一句话怼哑火，一阵带着灰尘的罡风过后，宿舍门窗被关紧，门缝窗缝都被贴了带着禁术的封条。 天兵们远去之后哮天收回障眼法，三人尘土沾身，看起来都有些狼狈。哮天首先查看封条，回头对司命无奈道：“神霄玉清宫的手笔，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印入内需要些时间，今日估计是够呛了。” 司命掐了沥水诀，将三人清洗干净，手虚虚放在离封条一掌距离处小心地探了一下，随后对哮天道：“留一双眼睛在这儿，先回去，找到办法再回来。” 哮天伸手在袖中掏了一下，随后对司命耸肩，“出来得急，什么东西都没带。” 司命不想他，捋袖从腕上褪下一条珠串，珠串一亮，一群晖夜振翅飞出，很快就落到宿舍门前的一棵树上。 萌萌不想就这样离开，司命却已迈步向前，走出几步之后偏头向她看过来，“先回天府宫，关于岑石的事，事无巨细都报于我听。” 一场高热绵延了一周终于不再侵扰墨昀的身体，病去如抽丝，墨昀的精神头显见地低落下去。霍玚担心他身体，一直未提修习术法的事，但墨昀却坚持要求早日开课。 霍玚将他从学校接回，两人一个坚持一个苦求，出了电梯正要开门进屋，邻居家的房门忽然被推开，陵光探出脑袋，见到墨昀喜笑颜开。 “昀昀，你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赶了半天还是过十二点了，明天，哦不，今天争取早点更新。 感谢大家的订阅、留言和打赏，追文辛苦让大家破费了，十分感谢。 第182章 墨昀在霍玚家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进入邻居家中。陵光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可乐，转身看了墨昀一眼之后又放回去，取了自己的保温壶过来，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听文教授说你最近身体不舒服，还是喝热的比较好。” 墨昀倒也不在乎饮品的冷热，他环顾了一圈被差不多搬空的公寓，扭头问陵光，“光姨，你的意思是…你要搬到这里来住？” 陵光点头，“也不会这么快，原先的装修风格和我的喜好差距太大，我准备先把它重装一下。” 她眯眼看着客厅的某一处，点着下巴小声咕哝着，“那儿做个书架好了。”说完又想到墨昀还在，声音恢复正常，“不过你放心，装修都在白天进行，不会吵到你的。” 墨昀完全没有想过这些事，听她说完也只有好奇，“光姨，你从大别墅搬到小公寓，是有什么心事吗？” 陵光起身展臂在原地转了一圈，“我从小就梦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公寓，面积不用太大，够住就好。” 墨昀在她身后尴尬地拍了拍手，小声吐槽道：“还真是不太解你们有钱人的梦想。” 他声音小，陵光并没听到，扭身冲他笑：“而且能和你做邻居，简直完美。” 这倒确实，墨昀也很开心能经常见到陵光，但他又想到孟章，这个平时陵光出来多溜达几小时就会紧张到亲自过来抓人的人，怎么想都不会放心让陵光搬出来独立生活。 第342章 “孟叔知道你要搬到这边吗？” 陵光雀跃的表情漫上一抹黯色，她收手一屁股坐到墨昀对面，看着鞋尖叹气，“我管他知不知道，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以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原来是吵架了…… 墨昀扶额，心里默默叹气，想要劝解两句时房门被敲了两下，墨昀抬头就看到霍玚冲自己招手，身后站着脸色难看的孟章。 “昀昀，先回去做作业，做完了再聊天。” 墨昀看了一眼陵光，感觉到气温下降，叫了声“孟叔”立刻起身乖乖地跟着霍玚回家。也不知两人聊得如何，但晚上墨昀收到了陵光的信息，没有文字，只是一个比着大大“v”字的表情包。想来陵光入住有望，墨昀松了口气，躺上床时想到以后可以和陵光经常约着出去玩也很开心。 第二天晚上孟章亲自登门，礼物流水一般被他的手下搬进屋。连文曲星都忍不住出口奚落他，“孟总，您这是给我们供货来的？” 孟章没会他的玩笑话，语气认真又郑重地对二人道：“陵光的事就拜托二位了，今后如果她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还请你们及时和我联系。” 得到两人应承之后孟章又道：“我已经派人在周围加强安保，这里现在很安全，剩下的事还请霍先生多费心，毕竟我的时间和耐心都有限度。” 孟章的声音不大，但墨昀还是依稀听到了几个关键字，他被孟章目光中的凌厉吓到，有些无措地站起身想要靠近文霍二人，但文曲星却在此时回头笑着赶墨昀回房。 墨昀知道自己可能不方便在场，但又担心三人起冲突，磨磨蹭蹭地挪回自己的房间，没有将门关死，侧过脸把耳朵贴在门缝上，试图偷听他们对话内容，以便万一状况不对能及时出来调解。 但他的担心还是多余，三人有意压低声音，墨昀只能听到模糊的人声，没过两分钟关门声响起，孟章并未久留。 陵光迫不及待地想要搬出来单住，孟章走后第二天装修队就浩浩荡荡地搬着建材进入她的公寓。墨昀白天有课，并没受到噪音影响。但装修队效率惊人，再一周后，邻家公寓的地板已经改装完毕，就连墙面也已经悄然换色。 两周时间足够他的身体完全康复，再次提起修习术法时霍玚没有拒绝，将课业定在了每晚完成作业后的一个小时。 授课时间虽然短暂，但墨昀的进度可以用惊人形容。霍玚看着他将符纸飞出，悬停于半空，毫不吝啬地送上夸奖。 “做得很好，按照这个进度很快就能处一些简单的案件了。” 墨昀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放手将符纸收回，不忘感谢霍玚悉心教导，“是霍叔您教得好。” “不用夸我，你有天赋又肯努力，加油。” 霍玚说完，和墨昀一起收拾课上用具，文曲星敲门进来，表情有些微妙地看了墨昀一眼。 “昀昀，今天早点睡，争取梦里…做个好梦。” 墨昀只当他是用错说法，并未多想，谁知真的被他言中，当晚的梦中，他再次见到了南天星。 他好像站在一艘船上，船下无水，只有飘袅的流云。南天星独坐船头，听到他的脚步声微微侧脸，用手比着自己对面的蒲团，温声道：“过来坐吧。” 上次被冷脸相待的失落感还未全消，墨昀没出声，默默走过去，没坐到他对面，只把蒲团拽到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安静地坐了下去。 “生我气了？” 墨昀抱着膝盖，轻轻摇头。 他只是…有点被吓到了，害怕再次见到对方冷漠又疏离的神色，所以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 “那就是……” 南天星轻柔的嗓音响起瞬间，墨昀座下蒲团动了起来，带着他向南天星靠近。墨昀因惊吓发出一声轻呼，手臂张开慌乱地想要借此来保持平衡，但蒲团移动也不过瞬间，他的动作反而弄得身体不稳，身体向一侧歪倒，手掌亟待撑地时肩侧被人握住，南天星红色的衣摆拂过他的面颊。 “被我吓到了？” 蒲团忽然位移确实吓得他一身冷汗，墨昀目光发直，呆愣愣地大口吸气，丝毫没将南天星的问题听进耳中。 肩侧的手松开，落在他的发顶，南天星跪坐下来，另一只手拇指在他眉心轻轻点了一下。一道温润之气自上而下涌入心脏，将他慌乱的心跳安抚至正常，同时也唤回他的神智。 “上次……” 墨昀轻轻咬住下唇，深深吸气，抬眼有些艰难地问：“我是不是惹你厌烦了？” “没有。” 南天星大手抚着他的发，回应迅速而肯定。 “对不起。” 他说道。眼神中带着墨昀看不懂的情绪。墨昀垂眼，索性不再看他的表情，小声问：“为什么说对不起啊？” “因为我太着急了，没有顾及你的情绪，吓到你了，我很抱歉。” 墨昀摇头，微微闪身避开他的手，南天星的手僵了一瞬，慢慢放回身侧。他垂首盯着墨昀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隔了一会儿墨昀重新坐好，又将双膝抱在怀中，似乎这样才能生出勇气开口说话。 “你能不能…” 他说得很慢，很小心。 “不要讨厌我？” “墨昀。” 南天星叫他的名字，墨昀慢慢抬眼，被对方眼中的怜惜所惑，瞳孔微微颤动，屏息等着他的回应。 第343章 “无论过去、现在抑或未来，我都不曾也不会讨厌你。” 墨昀松开手，背脊稍稍挺直了几分，眼中慢慢生腾出几许微光。 “真的吗？” 南天星嘴角轻扬，“当然。” 墨昀显见地开心起来，身体放松，嘴里小声念叨着“太好了”。南天星眉目舒展，笑意温柔，伸手揉了揉他的发。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你知道我病了？” 墨昀任他将手搭在自己的头顶，再不闪避。南天星点头，手又轻轻抓上他的手腕，指腹按上去查探他的脉象。 “就是发烧而已，早就没关系了。” 墨昀耳尖悄悄飘起两点红，不好意思抽手，只小声开口，试图让对方安心。南天星松开手，棠红色的薄唇开开合合，像是在说什么，但声音如同陷入深海，模糊不清。他探身靠近，想要听清楚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但久坐双腿麻木，动作太猛人便向前扑去，他只看到南天星伸出双手想要接住他，但他的身体却穿过对方什么扑空而去。 流云与船黯然褪色，最后眼前只剩漆黑一片。 梦断在此处，墨昀陷入沉睡。文曲星轻轻推开门，对站在墨昀床边的司命悄声说道：“差不多得了，梦境持续时间太长第二天他没精神，还要上课呢，赶紧出来，有事儿找你。” 司命冷眼瞥过去，文曲星立刻转身，只将门半掩着视作催人出去的信号。司命矮身替睡得深沉的墨昀盖好被子，手在他的额上轻轻抚过，低声叹道：“傻瓜。” 梦境虽然短暂，但得知南天星没有讨厌自己也足够让墨昀暗自欣悦许久。连舍雷亚都看出他最近心情不错，好奇问他是否遇到了什么好事。 墨昀闻言只是笑，活动课时请他吃冰淇淋，舍雷亚也不客气，挑了三个甜筒，吃的时候很开心，第二天就因为肠胃炎请假没来学校。 “下次请给我买热奶茶谢谢。” 舍雷亚病中不忘发信息为下一次请客点单，墨昀回了他一句“好好养病”，用毛笔蘸了朱砂练习书写符咒。 术法修习并没有想象中艰难，墨昀很多时候甚至对某些法术有强烈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早就用过无数次，他将心中疑惑向文曲星表达，文曲星笑得干干巴巴。 “有些人出生时就自带天赋，要不你说你怎么就遇到我们了呢？” 墨昀深以为然，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技能点生出自信，于是更加认真修习，转年陵光搬入公寓时，他已经能跟着霍玚处一些简单的个案。 熬过了期末考试，寒假墨昀不用再去学校上课，便央求霍玚带他到人间管局见习。霍玚本想叫他像同龄人一般和朋友出去疯玩，但终究抵不过墨昀的可怜脸，带着他一起上下班。 墨昀是霍玚的徒弟，在人间管局十分受职员们的关爱，糖果零食源源不断地送进霍玚办公室，就连局长来了都顺道给他塞一包话梅。墨昀吃得两腮鼓鼓，一边写符文一边冲着霍玚傻乐。 没两天墨昀牙痛，被文曲星带着去口腔科，三颗龋齿让文曲星和霍玚拉了三天脸。霍玚求和不成，一脸挫败地和肿着半张脸的墨昀坐在办公室里，零食糖果被文曲星悉数没收。墨昀吃了牙疼的教训，不敢再放肆无忌，和霍玚商量着该如何哄文曲星开心。 两人正合计方法，办公室门被敲了三下，局长推门而入，言简意赅地表明想为墨昀安排一个共同修习的搭档。 霍玚对此倒无意见，只扭头问墨昀想法。墨昀觉得多一个同修也挺好，于是点头应承下来。结果没两天局长再次敲开霍玚办公室，领着一个漂亮的混血少年走了进来，向墨昀介绍他未来的搭档。 墨昀手中的朱砂笔掉在地上，和混血少年面面相觑。 “舍雷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和海星投喂，我下次再也不瞎保证了，今天还是没能在十二点前更新，对不起qaq 第183章 菩萨座驾是莲花 有什么东西伴着脚步声一下下撞击着地面，发出丁零脆响，由远及近。局长和舍雷亚自觉向两侧分开，让出中间的通道，墨昀抬头才看到声音的来源。 舍雷亚的师父褪去西装，眉心点红，身着僧袍，外罩黑色绣金袈裟，手中握着金红锡杖，那丁零脆响便是锡杖尖端金属圆环撞击发出的声音。 “无量寿佛，诸位好，又见面了。” 他单手在胸前比佛礼，霍玚抱拳，以道门礼法回应。墨昀跟着躬身行礼，舍雷亚的师父笑容慈祥，将锡杖递给徒弟，双手施与愿印，印结成时他双眼半阖，脑后生出金色光圈，现出大光明相。 “初至贵宝地，请允许我重新介绍自己，吾名乞叉底蘖婆。” 墨昀不通梵语，不知这位具体身份，但从小到大庙他还是进过几间，明白能有光明相加身的佛门中人必然身份不俗。 果然，他看到霍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面色镇定，声音恭谨地再次抱拳弯身。 “地藏尊者。” 地藏尊者？！ 墨昀目光射向舍雷亚师父，忘记了礼数，直愣愣地丝毫没有回避。地藏尊者这个称呼在他脑中来回流转，即便他对佛教认知稀薄，却也听过地藏尊的故事—— 在释迦牟尼佛前许下大愿，誓要救度一切罪苦众生，地狱不清则不成佛，被信众尊称大愿地藏王菩萨。 第344章 如今这位菩萨就站在自己面前，半阖眼中带着对众生苦楚的悲悯，嘴角却因心中愿景而微微上翘。 “活…菩萨啊。” 脑子里的菩萨像和眼前活生生的人重合到一起，墨昀被刺激傻了，也没考虑眼下状况，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霍玚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墨昀这才回神，想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立刻垂首道歉。 “墨昀失礼，请尊者原谅。” 地藏菩萨收了大光相，单手比佛礼，微微弯身，“贸然来访，让诸位受惊应该我说抱歉。” 他直起身，扭头看向自己的徒儿，“舍雷亚，我想这位莫同学可能还有很多疑惑，你们是同学，应该更好交流。” 舍雷亚弯腰说是，将锡杖递还给地藏菩萨，起身冲墨昀伸出一只手来。 “昀昀，要不要和我聊聊。” 待两人握手而去，地藏王才将视线收回，对上霍玚眼中隐现的焦虑。 “那位文教授如果时间方便的话，可否请他也过来一叙？” 墨昀带着舍雷亚走到楼梯拐角处的自动贩卖机前，见识过舍雷亚脆弱的肠胃状况，墨昀这次很贴心地为他选了热奶茶，开心地接过奶茶，用双手捧着小心地抿了一口，又被烫到，伸着舌头用手不停在面前扇风。 “慢点喝。” 墨昀递上纸巾，不忘轻声劝他。舍雷亚把奶茶杯放到旁边，双手拘谨地搭在膝头，扭头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忧虑地看过来。 “今天你应该被我和师父吓到了吧？” “是有一点……” 墨昀挠头，又掐着指尖给对方看，“不过也就这么一点点，毕竟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见到菩萨本尊。” 舍雷亚低头，缓解紧张般将纸巾撕成一条一条，又将它们揉成一团。 “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 墨昀不觉得这是需要道歉的事情，用肩膀撞了下对方的胳膊，“搞这么严肃，不用道歉，你不说很正常，说了反倒容易被人当作神经病，再说……” 他尴尬地将视线转向另一边，声音也有点底气不足，“我也没和你讲过我的事情。” “那你…同意做我的搭档了吗？” 舍雷亚用鞋尖轻轻碰了下墨昀的脚，低声问他。和舍雷亚认识以来，两人相处得很和谐，墨昀没由拒绝，点点头冲他笑着伸出手。 “今后合作愉快。” 方才还凝重的脸色迅速舒展，舍雷亚也笑，重重点头，手和墨昀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 意向达成，舍雷亚的话匣子也跟着打开。 “师父说天竺现在很少有人愿意修习佛法，他们的事业版图也愈渐向东方转移，他说以后我在这边发展更顺利，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他带到东方生活。” 佛教的影响力在本土确实极为有限，向外传播之后更加兴盛，现在已经是三大宗教之一。 墨昀边听边点头，随后又好奇地看他：“所以你很小就已经皈依佛门了？” 舍雷亚摇头，惆怅地道：“其实我现在还未皈依，师父说我心性未定，让我遍尝诸苦体会众生不易，待到那时如果我还愿意了却尘缘，再皈依不迟。” 他说完捧起奶茶，一口气喝掉半杯，垮着肩膀道：“所以我现在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佛修，连沙弥都算不上。” 墨昀拍拍他的后背，想了想开口试图安慰他：“地藏尊者这样做也是对你负责，我们生于此世不过十几年，看到听到感受到的都还有限，如果你早早遁入空门，将来后悔该怎么办？” 舍雷亚不同意，手捏紧纸杯，杯中饮品被大力挤压，涌出杯盖。 “我从小的心愿就是像师父那样，让众生远离诸苦，我怎么会后悔呢？” 墨昀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掏出纸巾替他清衣上的茶渍，舍雷亚惊觉自己过分激动，声音转小，向墨昀道歉。 “没事啦，你先擦干净。” 墨昀又递了张纸巾过去，一边看他清，一边又劝道：“既然你不会后悔，那早与晚又有什么区别？只要你心意坚定，那么佛修与沙弥都是外物，修心本身才是重点不是吗？” “你说得有道，但我……” 这话似乎并未完全说服舍雷亚，他抬头想要反驳，但对上墨昀的眼眸，微蹙的眉心舒展下来，神色也变得温柔许多。 “我听你的。” 一杯奶茶洒了大半，墨昀看舍雷亚有些可惜地看着被扔进垃圾桶的纸杯，就想给他再买一杯，但舍雷亚拉住他摇头。 “别，我的肠胃你懂的。” 墨昀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一块话梅糖放到他的手心，“那吃点甜的，能开心一点。” 舍雷亚被一颗糖果感动得直抽鼻子，摇晃着墨昀的胳膊大声道：“你就是我最好的搭档和朋友！” 两个少年有说有笑，对未来的合作充满期待。办公室里的成年人们就没那么乐观开朗，脸上表情皆有些凝重。 “波旬已经现世，佛门亦不清净太平。我要处的事情太多，舍雷亚是我的希望，只有把他放到你们这里，我才能安心。” 文曲星手撑着额头，略显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你说的波旬可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地藏菩萨也不需要他说出后文，微微笑道：“波旬、魔族，怎样称呼他们都好，他们的存在会打破既有的规则，让现世更快走向毁灭。” 第345章 毁灭二字太过沉重，霍玚的手慢慢攥紧，文曲星悄悄将手掌覆在他的手背，霍玚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攥的拳也跟着慢慢放松。 地藏菩萨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底，面上表情依旧安宁恬淡。 “我见证过太多娑婆世界的毁灭，即便万事万物生灭无常，但存在本身无法抹灭，它们都在我的记忆当中，每每想来唯有叹息，我总希望能够守住一方世界，延续它的存在，即便它细渺如同一粒恒河砂砾。” 他语气淡淡却不乏诚挚，文曲星听后撑着下巴笑望地藏菩萨，“我以为你们佛国尊者将一切都看得十分淡薄，毕竟经文有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没想到尊者心中亦有执念。” 地藏菩萨双手合十，轻呼“无量寿佛”，淡然一笑。 “若无执念，则万事万物尽归虚妄，即便世尊也希望众生能脱离诸苦，登极乐世界。而东方天界的神明仙众不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存在本身吗？” 文曲星想到天界即将横生波澜，头痛之余心中生出一丝颓唐，但面上依旧保持微笑。 “尊者实在客气，天庭与佛国向来交好，舍雷亚交给我们，尊者可以放心。” 地藏菩萨再行佛礼，“如此拜托诸位，将来若有需要可随时唤我之名。” 搭档之事敲定，地藏菩萨便不再多留，带着舍雷亚离开。文曲星看着疾驰而去的莲花跑车，将胳膊搭在霍玚肩头。 “我就说怎么当时看他觉得眼熟，菩萨坐莲花，还真他喵的合。” 霍玚自刚才人在的时候便有些寡言，现在人走了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文曲星收回胳膊扭头看他，“怎么，你也被活菩萨刺激傻了？” “你还真的是……” 霍玚欲言又止，转身回去找墨昀，文曲星跟上来用手指怼他肋条，“我怎么了，你说话别给我只说半句。” “他这个时候将徒弟托付给人间管局，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霍玚瞥他一眼，抓住他作乱的手，紧紧握着，毫无松开的意思。文曲星也不抽离，任他握着凝眉想了一会儿，撇嘴摇头。 “这有啥奇怪的，相互帮助互惠互利，以前常有。” 文曲星不觉有异，霍玚叹气，松开他的手按在额头。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墨昀的命簿当中，接下来会有一场情劫？” 文曲星被问得一愣，皱眉寻思了一会儿，摇头绕过霍玚向前走。 “即便有也不可能是他们，你开玩笑也讲点基本法。” 话虽然这样讲，但很快司命便收到一条传音。 文曲星人在画面之外，只探出一只手来，“那个…关于小种子的情劫，你怎么打算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鞠躬！ 第184章 陵光刚刚搬入新家正逢春节，年三十这一天干脆借着贺岁将墨昀他们一起叫到家中，顺便算作帮她温居。 地藏菩萨出身天竺，对春节并无太大兴趣，但到底是节庆，他的道场香客激增，他不得不坐镇各大庙宇为信众广播福泽，见舍雷亚听墨昀说起春节心向往之，便拜托文曲星和霍玚收留爱徒几日，好叫他能深度体验一下节日氛围。 文曲星不好意思拒绝地藏菩萨，于是第二日舍雷亚就提着行李住了进来。墨昀还是第一次收留朋友在家中小住，兴奋又忐忑，生怕舍雷亚住不习惯。 舍雷亚初到墨昀家中也处处小心，但终归是小孩子，不过两天，紧张和别扭悉数消失。两个人同进同出，房间内充斥着少年玩闹时的笑声。 家里难得热闹，霍玚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这几天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文曲星身为司命的“娘家人”，看着两个孩子相处和谐亲密，总觉得扎眼又扎心，替司命心焦之余扭头看到霍玚老父亲一般慈祥的笑，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倒是开心啊。” 霍玚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将水果洗干净放进果盘，“大过年的，不开心难不成还要哭么？” 文曲星瞪他一眼，顺手从果盘里拿出一颗苹果，眼睛盯着霍玚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是你提醒我注意墨昀的情劫，我这儿提心吊胆地替兄弟看着，你倒成了好老人，这几天舍雷亚一口一个霍叔，把你都叫迷糊了吧？” 提到这个霍玚有些尴尬，端起果盘又复放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给司命星君发信息，他不也没回复么，皇帝不急你和我这太……” “太监”两个字在文曲星警告的目光中被他隐去，霍玚微微向后仰着看了一眼客厅中靠在一起打游戏的墨昀和舍雷亚，又将视线收回落在文曲星身上。 “他既然不着急，那有可能舍雷亚和墨昀的情劫关系不大，你这几天也注意点，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敏感，他又是地藏尊者的徒弟，别让人家误会你。” “误会个屁！” 文曲星不想听霍玚在这里和稀泥，把苹果塞进他口中，扒着门框小心观察厅中动向，两个人此时正好成功通过一个游戏关卡，兴奋击掌，舍雷亚目光晶亮，看得文曲星眉头直皱。 “不行，我得想办法把司命拽下来。” 司命第三次将文曲星送上来的传音符在掌中化为灰烬，一旁的哮天看不过眼，小声劝道：“要不你先听一下，搞不好他真的有事。” 第346章 “先开锁。” 上次搜寻岑石日记被忽然出现的天兵打断，哮天找到破解封印的办法之后三人又立刻趁着入夜无人时来到破旧的兵舍门前。 司命专注解锁之事，哮天也不好再劝，只将两指并拢，在封条上虚虚描画几下，动作结束，封条上的字迹消失，纸条飘袅落地。哮天推开门，当先迈步进去，侧身让过司命和萌萌，不忘小声嘱咐他们。 “解封时间有限，两炷香之内找不到东西直接走人，不然封印起效我们三个都会被发现。” 萌萌点头，指着房间西面对二人道：“我找这边，剩下你们负责。” 三人分头行动，开始在房中各个地方仔细搜寻。 两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足够将所有的抽屉柜子都翻一遍。 “我这里没有。” 哮天拍落衣衫上沾染的浮尘，耸肩表示无奈。司命双手空空，萌萌也摇头。出师不利，哮天掏出云水镜看了一眼时间，对二人招手。 “时间快到了，今天先这样，下次再找机会吧。” 事已至此，除了离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萌萌跟在他们身后向门外走着，一脚都已跨出门槛，身形又忽然顿住，眸光一凛，转身向房间西北角跑去。 “哎你……” 哮天听到动静，回身叫人，司命拦住他的手，两人看着萌萌跪在地上，手指弯曲，指节在地板上轻轻叩击。 很快，萌萌就发现一块地砖下面声音有异，她兴奋地鼻尖冒汗，撸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把指甲嵌入地砖缝隙，微一撬动，果然将石板掀开。 地砖下面被挖出一个等大空间，里面放着一个雕花紫檀木盒，萌萌将盒子抱出来，也顾不上盒盖上厚重的积灰，打开之后被呛得直咳嗽。 司命和哮天见状快步迈到她身边，哮天替萌萌托住木盒，萌萌将里面的乾坤袋拿出来，伸手进去翻找，没过多时，她动作一顿，手向外抽，一本笔记就这样被她从袋中掏了出来。 紧绷的背脊瞬间放松，萌萌咧嘴笑了，正想翻开笔记，门外落在地面的封条忽然飘起。哮天立刻送出一道术法，将封条定住。 “时间到了，快走。” 哮天的术法对封条的作用极为有限，封条脱离桎梏，再次向上。哮天额间现出细密薄汗，手臂微微颤抖，司命见状拎起萌萌的胳膊，一步迈出，两人已在丈外。哮天见两人成功脱出，手掌一翻，再送出一道法术，足尖一点，挤着门缝溜了出来。 兵舍门在他身后紧闭，封条重新拍在两片门板正中。哮天见上面字迹颜色有变，眸中冷光闪过，冲司命招手。 “走。” 三人飞身沉入夜色，不过片刻兵舍附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看守侍卫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天兵甲手在封条上面抚了一把。 “这…好好的啊，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会忽然报警？” 天兵乙环顾四周，挠头问：“是不是搞错了？” “这不可能，神霄玉清宫的封印，怎么可能没事儿瞎报警？” 两人就此开始在四周查探，天兵甲手掌向上，掌心慢慢生光，光晕似一缕丝线，盈盈飘向封印处，封条上的字迹再次亮起，丝线从笔锋窜出，进入门缝，天兵甲乙对视一眼，目光变得警惕，两人分列门板两边，抬手欲要推门时，眼前倏地窜过一条黑影。 黑影成功吸引二人的注意力，天兵甲一个“追”字出口，二人追随黑影而去，在两条街外的小巷死角堵住了目标。 黑猫身子拱起，身上毛发炸立，冲二人凶狠哈气。 天兵甲乙错愕当场。 “这哪儿来的猫？” 红楼之中，萌萌终于翻开了那本笔记。黑猫阿穹完成任务，进屋之后直直跳上孟如是的膝头，喵了一声之后开始舔爪子。孟如是摸了把他的脑壳，含笑夸道：“阿穹做得好，一会儿奖励你银河虾干。” 有奖励阿穹的叫声变得软绵不少，他躺下来翻开肚皮，撒娇到一半被萌萌的惊呼声吓到，一溜烟跳下地，躲进书架后的阴影中，再没出来。 “果然是洛书记官。” 萌萌把笔记摊开放在桌面，四人将目光齐齐投向当中内容。岑石兴奋地描述自己被洛书记官看中，并叫他保护南极大帝下凡执行秘密任务。 哮天看完之后抱臂坐在圆凳上，“物证倒是质量充足，但这人证…岑石和帝君不知所踪，除非逼这个冒牌货自露马脚。” “除此之外，” 司命忽然开口，抬眼看着萌萌，“通过修行飞升到天界的人平常靠什么相互联系。” 萌萌招出缘来境，指着当中的通信记录，“前期是缘来境，有人牵头在境中聚会，后期只有通过天庭考试进入各个单位的人才有机会被引荐到更高一阶的境中，职务上再有晋升则再换一境。” 见司命目光幽深，萌萌连忙摆手撇清关系，“星君别看我啊，我就有这么一个境的记录，后面他们要拉我，我觉得拉帮结派不太好就拒绝了。” 司命又看向孟如是，孟如是直接“哼”了一声，“我比他们登天早，当时哪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哮天手指在通讯录上滑了两下，指着其中一个已经暗淡的头像问萌萌：“这个人就是岑石？” 萌萌看了一眼，随即点头，“我在这里很少见到他说话，不过他应该在更高级的境中表现活跃一点，因为从前他总和我说一些境内的事。” 第347章 “找机会进更高一级的缘来境。” 司命收起缘来境，一边递还给萌萌，一边说道。萌萌愣怔，司命又道：“岑石被有意挑中，洛书记官的帮手可能就在境中，你进去后尽可能快地将他找出来。” 萌萌接过缘来境，恍然大悟，点头道好。 哮天张口想要嘱咐萌萌注意事项，抬眼看到司命身前又飘来一道传音符，终于受不了起身用手按住司命的肩膀。 “算我求你，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剩下的事我来。” 明日就是年三十，陵光把墨昀叫过来帮她挂春节装饰品，舍雷亚跟着一起，见到陵光表现得自然又不失礼貌，长相好又有礼貌的小孩自然招大人喜欢，舍雷亚糖果塞了满兜，无奈地冲墨昀笑。 陵光说以前住别墅，房子太大过年也不怎么装饰，感受不到年节气氛，现在搬家窗花对联还有福字都要安排。 舍雷亚被分配到门外贴福字，陵光拉着他一起贴窗花。墨昀比当着尺寸，贴好窗花后扭头看陵光盯着舍雷亚，不知在想什么，于是轻轻推了她一下。 “光姨，光姨？” 陵光被他叫回神，摇着脑袋看过来，有些懵地“啊？”了一声，墨昀压低声音，抖了抖手上的窗花，“不是要贴窗花嘛，你老盯着人家看干嘛？” 陵光“哦”了一声，把窗花随手扔窗台上，拉着他里面让了让，用下巴比了一下舍雷亚，“你这个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 墨昀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朋友就是朋友，什么样的……” 他认真想了一下，不确定自己的答案是不是陵光想要的，“好朋友？” 陵光皱眉“哎”了一声，顺便用胳膊撞他，“谁问你这个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是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 墨昀问完就见陵光伸出两根拇指，相对摆动两下，他立刻明白，脸上飞红，带着陵光又往里躲了一些，回头确定舍雷亚看不到两人这里，然后才开口。 “光姨你想什么呢？当然不是，我们就只是好朋友而已。” “真的只是好朋友啊？就算不是你也不用怕，我很开放的。” 陵光笑盈盈地表明立场，墨昀无奈扶额，“光姨你少看一点耽美文学吧。” “这和耽美没关系，我看那孩子看你的眼神…啧啧啧，火花带闪电的，你和他认识这么久就没感觉不对？” “没有，光姨你想太多了，赶紧贴，贴完我还得回去帮霍叔的忙。” 墨昀不想和陵光深入探讨舍雷亚的眼神里到底都有啥，催着她赶紧做正事，陵光贴着窗花不忘时不时回头偷偷观察舍雷亚，嘴里小声嘟囔。 “我不可能看错啊。” “我不可能看错！” 这边厢文曲星也向司命强调舍雷亚的威胁，“那眼神和你看小种子时差不多，最多你眼睛里多点宠爱，他一个毛头小子不懂这些。” “你着急忙慌地送四道符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司命淡漠的反应让文曲星难以接受，他的虚影绕过桌子窜到司命面前，手拍上桌面：“什么叫就是为了说这个，我告诉你你别不当回事，小种子现在还没开悟，他可不记得你是谁，万一他真的动了凡心，对方又是地藏菩萨的徒弟，到时候你怎么办？” “他不会。” 被文曲星吵得头疼，司命轻轻挥手掀开文曲星的影子，手揉着鼻梁，这几日的疲惫在此刻更重了一层。 “你哪儿来的自信说他不会的？” 见司命皱眉不答，文曲星自己分析答案，“你该不会想说你信任他吧？” 司命抬眼，眼神证实他的猜想，文曲星哼笑一声，捂着额头后退两步，“谈个恋爱而已，你真降智了？孟婆汤一碗下肚，你就是个陌生人，以前多少仙人下凡历劫沾染凡尘回来之后翻车的？” 他手背敲击手掌，提醒司命眼下状况的紧迫性，“前车之鉴啊，而且那小子是佛国人，地藏菩萨的爱徒。” 他第二次强调舍雷亚身份，司命终于受不了放下手抬头看他。 “菩萨弟子罗汉之身，动情则为破戒。” 文曲星愣住，眼睛眨巴两下，傻了吧唧地点头，“对哈，我怎么没想到？” 司命一个响指把人送回去，文曲星回魂之前耳边传来司命冷淡的声音，“霍玚劫数将至，来世亦为修行之身，你真心为他着想，就只能顺其自然。” 今年春节不禁烟花爆竹，从早上开始，小区里就有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墨昀懒觉睡不下去，揉着眼起身开门想要去卫生间解决三急。 门刚拉一道缝，文霍二人的对话就传了进来，两人语气都不太好，墨昀直接醒神，想要悄悄把门关上，却听到文曲星沙哑带颤的声音。 “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去死？” 死这个字对墨昀来讲太过沉重，他身子一僵，握着门把的手霍然收紧，脑中浮现出父母去世时的景象。 “大过年的净说这些晦气话，既然是劫，那就是命中注定，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不清楚，你也少和我提什么命中注定，这个命我不让你认，你就不能认！” 文曲星扔下这一句，推开霍玚冲进房间，门板被他摔得山响。霍玚也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坐在了沙发上，舍雷亚住在客房，大概是被声音惊醒，没过一会儿推门跑出来。 第348章 “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墨昀也推门走了出去，装作刚醒来的样子，霍玚见两人出来，抱歉地笑了一下。 “吵醒你们了吗？抱歉，刚才我和你文叔搬东西，没注意声音大了点。” 早上吵完，文曲星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午饭都没出来过，墨昀心里一直揣着霍玚“劫数”的事，想要和霍玚聊聊却碍于舍雷亚在场，只能暂时此事搁置。 傍晚陵光打来电话，催他们过去，文曲星这才推门出来，打扮虽然精致，但一双眼中盛满血丝，也不知是不是哭过。 孟章要回孟家老宅守岁，并没过来，但陵光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在墨昀问起时满不在乎地挥手强调，“他不来才好，咱们还能放松点，不然他一张扑克脸往那儿一拉，谁也别想过好年。” 舍雷亚是素食主义，陵光贴心的准备了很多素斋，还很大方的给他和墨昀一人一个厚厚的红包。红包在手，墨昀短暂的忘却早上家中阴云，和舍雷亚就该买哪个游戏讨论得热火朝天。 霍玚作为家长，伸手给两人一人一个脑瓜嘣，板着脸正色道：“学习为主，这几天已经让你们玩通关一个游戏了，没几天就要开学，过完年给我老实在家写寒假作业。” 开学是最有力的快乐消除魔咒，墨昀想到自己动没几笔的寒假作业，捂着脑袋面如菜色。舍雷亚看出他的心事，小声在他耳边安慰：“我作业做差不多了，过几天给你抄。” 这声音在电视里贺岁节目的音量下几乎如同蚊蚋，但偏巧就被文曲星捕捉到，于是两人脑门又挨一记，文曲星这时和霍玚统一战线。 “自己的作业自己写。” 各类珍馐美味被端上桌，陵光红光满面，招呼着帮佣阿姨给客人倒饮品，她举杯站起身，想要为开席致辞时，门铃声响起。 “可能是孟总来了，我去开门。” 阿姨放下手中酒瓶，笑着转身去开门，陵光眸色黯淡，方才的兴奋劲儿也泄去不少。没过多时阿姨返回，领着一个满头华发的男子忐忑地向陵光报告。 “这位…说是文教授的亲戚。” 文曲星本来看着外面烟火，闻言转过脸来，看到来人嘴角一撇，手拍着腿站起来。 “我就知道你浑身上下嘴最硬，新年快乐啊堂哥。” 【作者有话说】 前段时间请假处家里的事，这周事情就比较多，没有及时更新抱歉了，今天多更一点，下章周五更新。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还有弹幕，比心！ 第185章 除夕家宴 陵光对文曲星这位忽然冒出来的堂兄并没防备，还热情的招呼阿姨添一把椅子，让人坐在文曲星的身边。墨昀对陈乔的印象并不深刻，但还记得当年自己在病房里开口就管人叫“爷爷”，糗事在前，他不好意思开口叫人，用胳膊推着舍雷亚挪开凳子，待陈乔坐定之后用模糊的声音叫了一声“伯伯”。 陈乔表情凝滞，额角血管凸起，文曲星一直默默关注着二人动向，听墨昀叫人，刚含进口的鸡汤噎在喉头，他努力咽下，一边被霍玚拍着背，一边取了餐巾擦嘴，“昀昀，那什么…我这位堂哥吧，他……” 他小心觑着司命的表情，眼里带着揶揄，“他心态年轻，不喜欢别人把他叫太老了，你叫他老陈就行。” 墨昀忙道对不起，陈乔抬手表示没关系，墨昀想改口，一个“老陈”叫出来怎么都觉得不礼貌，嘴一快又跟出来一个“叔”字，但到底顾忌对方心情，这个字又轻又快，近乎于无。 “不用听你文叔的，称呼而已，随你心意就好。” 陈乔拍拍他的头，正巧阿姨为他倒茶，他举起茶杯轻抿一口，墨昀默默点头，心想：“如果真的不在乎的话，你手抖什么？” 陵光为应景特地选了一身薄红针织连衣裙，见阿姨准备得当便举杯站起身来，对一桌子的人笑道：“我刚搬过来不久，一直想请大家过来用个便饭，正好春节临近，今天就借着贺岁一块儿庆祝了，感谢大家光临，这一杯我先敬各位。” 她说着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墨昀和其他人也跟着举杯，恭喜她乔迁之余又道新年快乐，陵光放下杯子之后又为自己续了一杯，眼神投向墨昀。 “我的经历说来话长，从小身边除了一个爱管东管西的邻家大哥之外，没什么家人朋友，但好在遇到了昀昀，我跟着他又认识了大家，能和你们一起庆祝新年是我的荣幸，希望以后能有更多机会和大家像今天这样相聚一堂，这杯敬昀昀。” 墨昀连忙站起来，端着果汁对她摆手：“能认识光姨也是我的幸运，今天谢谢你请我一起贺岁，新的一年祝光姨万事如意，一天比一天漂亮。” 他说完仰头灌下饮料，又小声劝陵光，“光姨你意思一下得了，还没开吃你喝这么多小心一会儿醉酒。” 陵光一脸欣慰，走过来勾住墨昀的脖子，“昀昀不愧是我的好大儿，知道心疼我。” 墨昀被她带得脚下不稳，多亏陈乔在一旁轻轻拦了一下才站住脚，他冲陈乔点头笑了一下，抓着陵光的手腕把自己绕出来，又扶着她往自己座位那边靠。 “光姨你不会是已经醉了吧，先坐下。” 陵光晃荡着酒杯被人按着坐下，抬头一张脸上已经现了红晕，“没事，才一口，今天高兴嘛。” “祝大家新年都顺心！” 第349章 她把杯子举过头顶，声音拔高带着兴奋，文曲星偷偷叫来阿姨将醒酒器拿走，举杯应和道：“新年快乐！” 霍玚嘴里说着吉祥话，顺手取下陵光手里的高脚杯，“孩子们还饿着，先吃饭，祝酒词有的是时间说。” 几人合力将陵光劝住，宴席也算正式开始，舍雷亚常年跟着师傅茹素，只对着几道素斋下筷子，但可能是想到墨昀喜爱海鲜，于是夹了一只虾到他碗中，见墨昀吃得开心，又把一条蟹腿肉分了过来。墨昀被投喂的两腮鼓鼓，眼睛笑成两弯月牙，想到自己被投喂太不好意思，投桃报李似的给舍雷亚的碗里也夹了不少素菜。 两个人你来我往，吃得正欢，墨昀忽然感觉后背一凉，好像有谁一直盯着自己，他好奇抬头，正巧和陈乔视线对上，对方盯着他碗里冒尖的饭菜，眸光凉凉，嘴唇也紧抿着，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墨昀见他碗中空空，筷子尖端也干干净净，似乎从宴席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再看自己大吃二喝不亦乐乎，顿觉失礼。 他不知对方喜好，只依自己口味用公筷夹了一块扇贝肉放到陈乔碗中，“您也吃一点吧。” 霜寒瞬间被春风化解，陈乔脸上有了笑模样，墨昀不知为何心被这笑容带得暖意融融，脸上的忐忑也消失不见，跟着他笑了起来。 “谢谢，但不用照顾我，你开心最重要。” 墨昀被他的笑容鼓励到，又为他碗里添了一筷子，客气道：“您是客人，照顾您是我应该做的，光姨请来的厨师手艺特别棒，您尝尝。” 这句话不知哪里有问题，陈乔眼中方才生出的春光又被寒流侵扰，墨昀嘴角抽了下，心里暗叹对方的喜怒无常，只能干巴巴地再用笑来掩饰心中惴惴，不敢再多说，只埋头炫饭。 窗外忽然烟花盛放，舍雷亚“哇”了一声，眼睛晶亮地伸手拽墨昀的袖子。 “你看，好漂亮。” 墨昀扭头，眼里映着烟花，反手拉住舍雷亚，“走，去阳台，那边看的更清楚。” 两个人放下筷子手拉手往窗外跑，陵光被一杯酒弄得目光迷离，只撑着下巴嘿嘿傻乐，文曲星趁机用胳膊怼陈乔，“你眼神稍微收敛点，那是地藏尊的徒弟，你刚才恨不得把人身上看穿个洞出来。” 陈乔不语，只把一双冷眼瞥过来，文曲星身体向后，幅度太大直接靠在了霍玚身上，这一下似是找到了靠山，他说起话来底气也足。 “瞪我他也不认识你，对面不相识很扎心吧？谁让你不叫他早点开悟，你想好了，他人在少年，万一情窦初开了，对象不是你，等回了上头你小心你们感情不稳。” 霍玚被文曲星一撞，注意力被吸了过来，听到文曲星的话后看了陈乔也就是司命一眼，脚下轻轻踹了文曲星一脚，又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 文曲星才不他这一套，用胳膊肘狠怼霍玚肋下，回头送上一记白眼。司命叹气，拿起筷子把刚才墨昀夹给自己的扇贝肉吃了，然后优雅地擦了下嘴角。 “母亲说得没错，你登天前，很可能是一只乌鸦成精。” “啊？” 文曲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霍玚捂着肋条抽气，小声提示：“大概是说你乌鸦嘴吧……” “谁问你了？” 文曲星夹了一个银丝卷直接塞霍玚嘴里，一扭头看到司命腕上银光闪烁，光晕散去之后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飘袅延伸，另一头可不就系在阳台看烟花的墨昀手上。 “嚯，怪不得你不着急，合着是有红线牵着。” 文曲星说着撇嘴嫌弃地上下打量着司命，“居然企图用红线绑住小种子，阴险！实在阴险！” “什么阴险？” 陵光似是从酒意当中找回一丝神智，她撑着桌子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来到三人身后，手一边一个按在霍玚和文曲星肩上。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种子？要种地找我啊，我在城外还有个果园…过了春节我带你们采草莓去。” 酒精麻痹之下她说出口的话有些大舌头，霍玚眼见文曲星和司命眼神如刀，正在空中打得火热，只能自己应对陵光，陵光夸完自家出产草莓，瞥眼看到阳台上和舍雷亚笑闹开心的墨昀，一脸的姨妈笑。 “舍雷亚这孩子够实诚，他昨天和我说他喜欢昀昀。” 一句话成功打断文曲星和司命眼中的刀光剑影，三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陵光，偏生陵光处于微醺状态，完全没感受到自己被注视，只自顾自地发表看法。 “昀昀的想法虽然还不清楚，但……” 她拍拍胸脯，像是作保证一般，“我很包容的，他喜欢就好，你们以后别拦着孩子，性别不是问题，主要是爱。” 说完，她伸出两根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心形。 霍玚默默把头扭开，回避着司命的视线。文曲星哈哈笑了两声，手搭上司命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喝醉了，而且她也还没开悟呢。” 门铃声再次响起，没过一会儿孟章大步迈进餐厅，阿姨跟在他身后，见陵光晃晃悠悠连忙上前扶人，顺便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凌小姐，孟总来了。” 孟章的到来让陵光瞬间醒神，她推开霍玚和阿姨，手扶着椅背也不看人，似乎十分不开心。 “你不是要去老宅守岁吗，过来干嘛？” “担心你一个人过年不习惯，过来看看。” 第350章 对着陵光时孟章的声音从来温柔，他走到陵光身边，把大衣递给阿姨，伸手想要扶人却被陵光推开。 “喝酒了？医生说你不能……” “他还说我不能激动呢，你听了吗？” 陵光抬头，一双眼通红地盯着他。孟章立刻收声，眼中的温柔化作悲悯。陵光鼻腔哼气，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是这种眼神，今天过年我不想找晦气，你想待着就待着吧，我困了，想躺一下，你别吵我。” 阿姨小心地看着孟章，在得到对方点头示意后扶着陵光进了卧室。墨昀看完烟花，回到客厅见了孟章，开心之余亦是好奇。 “光姨说您今天要回家……” 孟章淡笑着点头，“我不放心你光姨，提前过来了。” “哦。” 墨昀得到答案，目光找了一圈没见到主角，文曲星小声解惑：“你光姨喝醉了，先回屋休息去了。” 孟章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两个红包，“今年的压岁钱。” 墨昀开心地接过来，孟章目光绕到他身后，“这位小朋友也有，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密码？” 话一出口墨昀反应过来，手悄悄捏了一下红包袋，感受到里面薄薄一片，人被吓精神了不少。 “孟叔，我知道你有钱，但是这个会不会太奢侈了一点？” “拿着吧，我的心意。” 他说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哦对了，我买了一些烟花，让人放楼下了，你和这位小朋友要是感兴趣，可以一起下楼放烟花玩。” “真的吗？” 舍雷亚被烟花迷了眼，双手放在胸前轻轻鼓掌，墨昀想到他刚才的兴奋样，点头分了一个红包过去，又招呼舍雷亚穿衣。 两个人离开之后，孟章肃下脸色，打了个响指，一个结界从圆桌正中心向外扩散，刚好将其余几人包裹其中。 “既然几位都在，我们也该说说正经事了。” 孟章准备的烟花种类繁多，大小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专人在旁边看顾二人安全。墨昀手里拿着一根小小的烟花棒，看着仰头望着天空开心蹦跳的舍雷亚，又回头望向身后住宅楼上陵光没有开灯的卧房。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总觉得孟章是故意把他支开的，但陵光已经进屋休息，他这样做又为了什么？ 墨昀想不出原因，心里装着事和舍雷亚玩得不甚尽兴，舍雷亚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沉浸在烟花带来的视觉刺激当中，来回跑跳出了一身汗，被寒风一吹就有些不舒服，待到二人返回楼上，他脸色已经有些泛白，和墨昀说自己要先回去休息，没法陪他守岁。 见他这样墨昀也知道应该是受寒感冒的征兆，赶紧将人送回去，冲了一杯姜茶逼着他喝下去，又等人睡着才回到陵光的公寓。 阿姨说文曲星和霍玚有事先离开了，墨昀回头看着霍玚公寓的门，刚才自己就在家里陪舍雷亚，也没见到二人回去，但现在文霍二人不在，陵光也醉酒休息，他也没由再留下，于是便想回家。 “凌小姐给你准备了甜品，刚才还嘱咐我说让你带回去，你进来等一下，我包给你。” 墨昀于是又进到室内，电视屏幕上春节晚会已经进行到敲钟阶段，倒数声中他听到陵光的卧室里传来一声闷响。 他担心是陵光睡熟滚下床，起身快步来到门前，卧室门并未关紧，还留有一道缝隙，他手握上门把，正要推门时听到屋内传来孟章的声音。 “春节过后我就会登报发布我们订婚的消息。” 手上动作顿住，墨昀松开把手，想要趁两人没察觉到自己前先退开。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不会和你订婚的，你登报也没用，我可以再发声辟谣，到时候股价波动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酒醒之后，陵光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墨昀头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如此明显的冷厉厌恶，一时忘记要离开，只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订婚？明明小时候……” 孟章也一改往日上位者气质，饱含疲惫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甚明显的委屈。 “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小时候我懂什么？他们说我喜欢你我就觉得那是喜欢，可我现在发现不是这样的……” 陵光打断孟章的话，声音慢慢带上叹息，“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想骗你，但我只当你是兄长，没有其他的感情。” “哪怕我会和别人在一起，结婚生子组建家庭？” 孟章似乎无法接受这个回答，陵光话音刚落他便追问着寻求答案。 “那你会收到我最诚挚的祝福。” 陵光话中含笑，自此之后室内一片死寂。墨昀惊觉自己偷听了这么久，立刻屏息后退，在门口时恰好遇到从厨房打包好甜品的阿姨，他也顾不上再客气，匆匆道过谢就拿着东西离开。 走到门口他听到楼梯间有细微声响，本不该在此刻生出好奇，却不知为何鬼迷心窍一般又折返回去。 楼梯间的铁门被推开，感应灯应声亮起，墨昀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味，他皱眉眯眼，被呛得忍不住咳嗽。 陈乔低头见推门人是墨昀，从兜里掏出简易烟灰袋，把烟头塞进去，又挥手将烟雾挥散。 “抱歉，熏到你了么？” 墨昀摇头，不敢再前进，只用身体撑着门问他：“您怎么在这儿？” 第351章 “他们去办事，我没有开门密码。” “这样啊，我知道密码，外面冷，进去等吧。” 墨昀把门缝又撑大了一些，让开空间等陈乔通行，但陈乔微微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捏在两指之间，轻薄的符纸瞬间燃起，墨昀只觉一阵轻盈水汽扑面，楼道里和自己身上沾染的烟草气味瞬间消散，甚至还带着一阵木质清香。 “您会术法？” 陈乔但笑不语，起身迈上台阶，走出几步之后才回头看向墨昀。 “你家我就先不去了，现在我想到天台透透气，你要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太忙了啊啊啊啊啊，周休日除了赶工还要练车，对不起大家一直没更新，这周末恢复正常隔日更新频率，感谢订阅、收藏、评论还有投喂海星和发出弹幕的天使们，感谢大家，鞠躬！ 第186章 你会忘掉它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墨昀总感觉陈乔此时的声音变年轻了许多，那道声线低柔温润，像一张满溢着诱惑的网，向自己兜头罩下，拽着他迈步向前。 楼梯间的门即将关闭时，外面忽然炸起一阵鞭炮声，墨昀霍然回神，脚步顿住，眼神也重复清明。他向后将门顶着，手里抱着甜品对陈乔摇头。 “时间太晚了，我朋友还一个人在家，下次有机会一定向您请教，祝您新年快乐，再见。” 墨昀一口气说完，也不敢再看陈乔的眼睛，转身消失在楼梯间。 除夕夜的烟花爆竹声终于停息，闪烁的繁星被云层遮蔽，天空变作暗沉的橘红色。没过多时，大雪寂静洒落，住宅楼亮灯的窗愈渐稀落。 司命将陈乔的身体放在楼梯间内，脱出躯壳站在天台赏雪。文曲星办事归来，留霍玚在家照顾两个小的，一上到天台就看到司命孤寂的背影。 到底是自家兄弟，文曲星没忙着打招呼，只用一道传音符将哮天的神识从天上拽了下来。两人在司命那里吃瘪无数次，今朝见到他形单影只，同情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文曲星拍着哮天肩膀，笑完还不忘抹眼泪。 “他也有今天。” 哮天还有一丝良知尚存，见司命眼神同雪片一般，立刻将文曲星的爪子从自己肩上摘开，自觉挪步离他远一些。 “大半夜的把人叫下来要是只为看兄弟笑话，你就太不是东西了哈。” 他说着还嫌弃地拍拍衣袖，界限划得清晰明了。文曲星回他一记白眼，收了笑意，表情正经不少。 “孟章怀疑南极长生大帝就在这封印大阵下面，要开阵的话需要五把钥匙，分别对应五行，金火土三把钥匙倒是好找，只是水木这两样有些麻烦。” 司命扶栏并不言语，哮天挥手变出一张沙发，半躺半靠地坐上去，“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要说赶紧。” 文曲星“啧”了一声，伸腿把哮天的长腿往旁边踹开，自己盘腿坐进沙发另一端。 “黄泉水，没被污染前的；还有就是建木根……” 见哮天坐起想要说什么，文曲星及时打断并做出解释，“小种子体内那个是建木枝，能量不够，不过么……” 他手指点着下巴，“把建木枝在黄泉水中泡到生根发芽应该可行，只是黄泉水若要净化普天之下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哮天额角青筋直冒，用力蹬了文曲星一脚，“就跟你说别卖关子。” 文曲星正要发怒，司命忽然转身，薄唇轻启，“地藏菩萨。” “正是。” 文曲星笑着冲哮天鼻梁就是一拳，出完气后拍手从沙发上跳下来，得意地看着司命。 “不然你以为我为啥要让小种子和他的徒弟来往。” 哮天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那怎么着，还得谢谢你啊？” 文曲星扭头假笑，“不客气。” “他人现在何处？” 陈乔的躯壳似有动静，司命往楼梯间看了一眼，问文曲星。文曲星撇嘴耸肩，“去东南方道场巡视，这一趟没个三五年回不来，但他徒弟在我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替他看这么久的孩子，拜托他帮忙净化一汪黄泉水也不算过分。” “我记得黄泉水流经六界，何必只盯着三途河里面那一支？” 哮天用手捏着鼻梁，吸了两下才问道。 “要干净水确实有，在魔界。为取水打开魔界封印，就算你敢冒险，神宫和天庭都不能愿意。” 哮天闭嘴，文曲星又道：“地藏尊巡视对天界来讲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待到封印揭开，你们要的证据也就算是找全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哮天凝眉思索，文曲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对司命道：“陈乔要醒了，你把他带走，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莫要忘了，我回去了。” 他说完，挥手回身，走得干脆利落。哮天抬头想和司命探讨，只得到一句“回去再说。” 三人各走各的路，很快天台上只余落雪扑簌作响，就连曾经驻足的痕迹也被雪片覆盖。 一杯姜茶并没把舍雷亚体内的寒气驱散，后半夜他就发起烧来，捂着被子一阵阵地咳嗽。墨昀找来体温计，看着上面显示38.9，担心出事只能把霍玚叫起来。 两人一个喂药一个擦身，到了天亮时舍雷亚的体温终于降下去一点。 文曲星不知从哪儿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间寒气，见两人都没睡觉还想打趣一句，霍玚用下巴指了下客房，“发烧了，正躺着呢，一会儿我开车送人去医院，你要跟着还是在家休息？” 第352章 “我和你一起。” 文曲星眉间生忧，又盯着霍玚的印堂，那里青色浅淡，是噩兆将生的讯号。霍玚扭头将脸别开，从墨昀手里拿过水盆，回身避着文曲星的视线进了卫生间。 墨昀莫名觉得二人之间氛围不对，但又不知缘起为何，不敢多问，打过招呼就回客房看顾舍雷亚。 文曲星跟到卫生间，临进门时恰好霍玚出来，见人又要闪避，文曲星伸手一推，把人推了回去，自己也迈到卫生间中，用后背将门抵住。 “我给你的药你吃了没有？” 霍玚点头，垂眼避着文曲星的视线，声音毫无底气。 “吃了。” “你骗人！” 文曲星上前一步，伸手拽住霍玚的衣领，眼睛死盯着他的眼，“你骗我？给你的药为什么不吃？” 霍玚将手覆在他的手背，微微着力想要将自己的衣领解放，但文曲星怎么会如他所愿，手用力收紧，指骨凸到泛白。 “阿星……” 霍玚软下声音，想要安抚他的情绪，但文曲星不依不饶，声量也拔高一度。 “为什么？！” “阿星你先松手，我……” 霍玚用力拨着他的手，文曲星不放，向前将人推到流台前，声音带上了颤，“回答我。” “松手！” 被逼到角落，霍玚开口也带了几分气，这次再不留情，使劲捏着文曲星的手，文曲星吃痛却依旧咬牙苦撑，见霍玚语气严厉，不由更气。 “你不说原因我就不松手，想耗咱们就一直在这里耗下去。” “我没有啖人血肉的习惯。” 霍玚领上的手一僵，文曲星呼吸微滞，霍玚趁机将自己从他手下解脱出来。 “你……” 他声音无力，手重重垂落，霍玚见他身子晃荡，伸手扶住他的腰，文曲星把他的手拨开，抬头眼眶便红了一圈。 “你嫌弃我？” 霍玚深吸一口气，捏住他的后颈让人不能妄动，此刻终于直视他的双眼，“你以血肉为引，是逆转天道，折损修为是小，触犯天条是……” “我愿意。” 文曲星咬着牙低声吼道，霍玚却笑了，“可我不愿意，你是九天上的神仙，不该为我一个凡人生出执念。”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以为你……” 后面的话被霍玚的拥抱打断，霍玚手按在他的后心，哄孩子一样轻轻拍动，“能遇到你，足够我三生回味，其他随缘就是。” “随你奶奶个腿！” 文曲星把人重重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霍玚腰重重撞在流台上，一时痛到弯腰抽气。 墨昀这下确定自己的这两位叔叔闹别扭了，车上除了舍雷亚偶尔的咳嗽声，平时叭叭个没完的文曲星不发一言，自顾自地看着窗外沉默不语。往日要是文曲星不开心，霍玚总会找些话来逗他，但今日他化身专业司机，直视前方大路，连个眼神都没有飘到文曲星那里。 “文叔，霍叔，你们…还好吧？” “没事。” “我好着呢。” 两人同时回答，语气干巴巴的丝毫没有情绪起伏。墨昀梗住，想着是不是该找些话题让两人能破冰回暖，舍雷亚却忽然拽住他的衣角。 墨昀见他口开开合合，以为他要说什么，于是侧过身去把耳朵贴近他的嘴边，谁知舍雷亚病中不忘修行，口中呜呜噜噜竟在念叨梵语经文。 “都烧成这样了还在念经，真是努力。” 墨昀替他裹好毯子，靠着椅背心中暗暗吐槽。 节假日期间医院依旧病患众多，墨昀他们好不容易排到点滴室的空位，扶着舍雷亚坐了过去。霍玚去缴费了，文曲星说要去买饭，两人出了门各走一边，去了许久都不见回来。 点滴输下去，舍雷亚的体温得到控制，人也清醒了不少。墨昀于是就拿方才念经的事逗他，谁知舍雷亚垂眼轻轻摇头，表情当中带着淡淡的忧愁。 “不久之后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在梦里我看到了，所以念往生经文，希望他们能够得到超度。” 墨昀从不知道舍雷亚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此时正值新春假期，习惯先于思考，“呸呸呸，大过年的，不准说晦气话。” 舍雷亚抿嘴抬眼，看着有些可怜，墨昀又觉得他病糊涂了，说这些也不是不能解，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这儿挺冷的，我去买两杯热饮，你等一下。” 舍雷亚乖巧点头，把半张脸埋在羽绒服的衣领下面，声音透过厚实的布料传过来略显模糊。 “好，对不起，但你快点回来。” 墨昀想说不用抱歉，但被舍雷亚方才的话一搅，他心中也有些乱。脑子里一直绕着那句“不久之后会发生很不好的事”，不好的事和往生经结合到一起，总会让人联想到死亡。 他经历过亲人的离世，不想再失去更多，但舍雷亚病中又不便细问，只能强自压下心中一个又一个不好的念头，又安慰自己一定是舍雷亚病糊涂了瞎说。 医院里有咖啡牛奶的自贩机，墨昀扫码要了两杯热牛奶，小心端着转身，差点碰到身后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两条冲天辫，指着墨昀手里的牛奶拽自己妈妈的衣服。 “妈妈，我也想喝牛奶。” 女孩妈妈似乎在等人，焦急地踮脚探头看着人来人往的走道，冷不防被女儿拽了一下便有些不耐烦地推了女儿一把。 第353章 “喝什么喝，一天到晚什么都想要。” 请求被拒绝，还被训了一句，小姑娘委屈撇嘴，眼眶里瞬间就被泪水泡得晶莹，墨昀蹲下身，把自己那杯送了过去。 “哥哥这杯送给你，但你要小心拿着，不要烫到。” 小姑娘抹了把眼泪，用防备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墨昀，墨昀于是轻轻拍了下孩子妈妈的肩膀。 “你好，这杯牛奶我刚从这里买的，送给小姑娘喝吧。” 孩子妈听后推拒说不用，但到底抵不过小女儿渴望的眼神，接过牛奶之后连连道谢，墨昀摇头，捧着剩下的那杯离开，身后传来母亲说女儿不懂事的抱怨声。 墨昀回到点滴室，把牛奶递给舍雷亚，嘱咐他趁热喝，舍雷亚点点头，看了墨昀一眼之后忽然问道：“你送了一杯牛奶给别人？” “这…你会算卦啊？” 墨昀环顾自身，平静的表情出现裂痕。舍雷亚抿了一口牛奶，嘴角微微扬起一道弯，说出口的话莫名其妙。 “她会感谢这杯牛奶的，毕竟是最后的温暖。” 墨昀觉得自己汗毛和鸡皮同时窜起，一屁股坐在舍雷亚身边，双手合十讨饶似的向他拜道：“拜托你安静喝你的东西，别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很吓人的好不好。” 舍雷亚放下牛奶，用输液的那只手抓住墨昀的手腕，墨昀被吓了一跳，扭头想问他要干嘛，舍雷亚忽然探过身来，墨昀怕他乱动输液管回血，替他将手腕扶稳，根本没注意对方越凑越近的脸。 直到额头被温暖干涩的嘴唇碰触，他思绪断档，身体僵住。一双眼瞪大看向舍雷亚，舍雷亚似乎未把亲吻当作很严重的事，轻触过墨昀的额头便及时退开。 “莫昀，你对我真好，不用害怕，我会为他们祈福的。” 莫名其妙的动作和莫名其妙的话交叠在一起，墨昀捂着额头弹起身，脸红地不像话，他原地绕了两圈之后指着舍雷亚。 “你坐好，我去找个大夫问问，你可能是脑子烧坏了，我看还是做个ct比较稳妥。” 他径直走出点滴室，一回头看见靠墙站着的文曲星，也不知道舍雷亚刚才的举动是否被人看到，墨昀躲闪着对方的目光，叫了一声“文叔”，便匆匆离开。 文曲星也没拦着墨昀，只在他离开后探头向舍雷亚的方向望了一眼。 “还真是个罗汉转世啊，喵的，就说不想下来，全是麻烦事。” 他嘴里抱怨着，拐到楼梯间一处无人的角落，符纸在他指间燃烧。刚刚燃尽便有护士找了过来，“这位同志，不要在医院吸烟！” 文曲星弯腰致歉，保证自己不再犯错，护士瞪他一眼嫌弃地离开。文曲星向后靠在墙上，手捂着额头叹气。 天界。 红楼之中哮天看完孟如是给墨昀谱好的命簿，抿嘴思忖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头问司命，“接下来可是真的要走情劫了，你还不打算让小种子开悟？” 司命还未回答，眼前光晕流转，一个屏幕自空中慢慢展开，屏幕当中舍雷亚探身亲吻墨昀的额头。哮天和孟如是自是无比尴尬，于是两人一个回身擦抹书架，一个人研究窗帘布料纹路。只有萌萌第一次看到入凡的墨昀，表情甚是激动。 “这不是墨昀嘛，他……” 她说到这里忽觉自己话多，连忙收声把阿穹举起来挡脸。司命含笑吸气，屏幕当中的舍雷亚脸上现出裂痕，痕迹向外延神，不过须臾屏幕就变成一地碎片，自动自觉地飞进垃圾桶。 “若叫他开悟，你可能瞒过凌霄殿？” 孟如是抱拳弯身，“没问题。” 哮天撑着下巴扭脸面对窗外，控制着嘴角的弧度。心想这打脸来得又快又急，还得是小种子。 墨昀坚持要为舍雷亚做个ct，医生倒也好脾气，叫来霍玚，耐心地说了一遍舍雷亚的病情，并表示没有发现明显肺炎征兆前，可以先不用做检查，但如果家属坚持，需要直系亲属授权签字。 霍玚赔着笑脸说墨昀做朋友太紧张小伙伴，把人拎出来之后问他怎么就笃定舍雷亚脑子出了问题。墨昀把吻的事揭过，只说了他胡言乱语的那部分，霍玚听后凝眉没说话，半晌招呼墨昀一起回去看输液状况。 回点滴室要穿过急诊大厅，墨昀刚走到问诊台就见门外一群人推着担架床冲了进来。 “让一让，让一让！一家四口在医院门外车祸，小女孩状况比较严重，碾压伤，失血性休克，脉搏消失，双侧瞳孔散大。” 有急救伤情，墨昀自觉避让，担架床从他身边经过，一只带血的小手露出床外，粉嫩的棉衣衣袖沾着脏污，上面的花瓣图案让墨昀心中一紧。 那个方才还满脸泪水想要一杯牛奶的小女孩，她好像就穿着这样一件衣服。墨昀后退两步，用深呼吸平缓情绪，试图安慰自己是错觉。但很快的，另一张担架床被推进来，女人脸色苍白，伸手企图去抓握自己女儿的手。 “囡囡，我的囡囡怎么样了？” “不久之后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在梦里我看到了，所以念往生经文，希望他们能够得到超度。” 舍雷亚的声音在脑中回荡，墨昀忽然觉得自己脚下酸软，眼前漆黑一片。眼见他要倒下，霍玚及时拽住他的胳膊，急诊门口晕倒自然能立刻得到救助，待墨昀睁眼时，他躺在抢救室的床上，这次换成舍雷亚坐在自己身边。 第354章 他的点滴还没打完，吊瓶就挂在墨昀头顶的挂钩上。舍雷亚双手合十，正闭目念诵经文，似是感到墨昀醒来，他慢慢睁眼，“你醒了？大夫说你低血糖，吊完这瓶葡萄糖再观察一下，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墨昀撑着身体坐起来，伸手抓住舍雷亚的手腕。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那个小女孩，她想喝一杯牛奶…她刚才……” 舍雷亚伸手摸了摸墨昀的发顶，低声安慰道：“我能看到人的死兆，因为这种能力太不吉利，所以师父一直不让我告诉他人。” “那你……” 墨昀说到这里抓住关键，冷汗瞬间布满全身，脑袋一阵眩晕，“那个小姑娘她已经……”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天的，你我亦然。” 舍雷亚从手上摘下一串檀木念珠，将它挂在墨昀的虎口，“现在你不要激动，躺下睡一觉吧，醒来就没事了，你会忘掉它，连我的话也一起忘掉。” 【作者有话说】 急诊抢救室是我再也不想进去的地方，关于抢救信息都是我在网上查的，完全不够严谨，如果有专业人士看到这一部分，请见谅。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鞠躬比心了。接下来我不立flag了，但是只要有时间我会保证隔日更新这样的频率，马上就完结，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第187章 逃婚 瑞雪兆丰年，接连三日的大雪为本就喜庆的新春氛围再添一层银装。 舍雷亚打了两天点滴便药到病除，生龙活虎地拉着墨昀在小区楼下堆雪人。走道上的积雪几乎都被二人用在雪人圆鼓鼓的身体上，为小区负责清洁的大爷省了不少事，大爷一开心，将家里冬储的胡萝卜拎来一袋，叫他们当雪人鼻子用。 墨昀把胡萝卜递到舍雷亚手里，眼神飘远，不知在想什么。舍雷亚给雪人“添完妆”，扭头见他神情恍惚，好奇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事……” 墨昀回神，把塑料袋团好扔进垃圾桶，起身顿了片刻，看舍雷亚一脸担心，故作轻松地笑了下，“真没事，这几天可能没休息好，总觉得好像忘了一些事。” “能忘掉的事应该对你不是太重要，别想太多。” 舍雷亚低头摘下手套，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然后用胳膊肘推了墨昀一把，“霍叔叫咱们回去吃饭，走吧。” 想不起来的事墨昀也不再纠结，跟着舍雷亚走道电梯间，电梯门开，陵光墨镜口罩贝雷帽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分外严实，手上正拉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要往外走。 “光姨，你这是…要搬家？” 箱子太大，墨昀担心她拉得费力，上前接过行李箱，和舍雷亚一起帮忙把东西移出来，陵光摘下墨镜，眯眼冲两人笑。 “冬天温度实在太折磨人，我准备到南半球享受一下阳光和沙滩。” 她说完又有些遗憾地捧起墨昀的脸，“本来想带你们一起的，但你文叔反对，说你们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可怜的娃，好好学习，等你暑假我带你们到澳洲滑雪。” 墨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陵光咬着墨镜腿认真思考了一下，“等天气暖和的时候吧，哦对了……” 她压低声音，探身靠近墨昀，“要是孟章找过来你们就说没见过我。” 不等墨昀回应，她就自顾自地拎包向外走，“我走啦，夏天见咯昀昀~” 墨昀只有挥手告别的份，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舍雷亚才找到机会吐槽，“电梯外面有监控的。” 晚上孟章果然找了过来，墨昀没办法在孟章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说谎，只能尽力替陵光守住秘密，“光姨说去旅游了，没说去哪儿。” 舍雷亚默默捂脸扭头，墨昀干巴巴地翘着嘴角。孟章听后倒也没有再为难他们两个，转身和文霍二人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墨昀长出一口气，把自己扔进沙发窝着，舍雷亚坐到他身边，一本正经地叹道：“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网络烂梗让人忍不住翻白眼，墨昀丢给他一个抱枕，转身爬起来回屋去了。 没过几日，陵光被孟章找回来，进屋之后自然是免不了一场大吵。公寓隔音有限，虽然听不到具体内容，但从两人可以穿墙而过的声量来看，这次不是简单的闹闹别扭而已。 孟章离开当晚，陵光的公寓门前就多了两个黑衣保镖，就连墨昀进出都需要向孟章报备。现代社会限制人身自由已然违背法律，墨昀报警电话拨到一半，却被陵光拦了下来。 “算了。” 陵光精神看着还好，只是眼中带着疲惫，“他想做什么由着他，反正……”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声，见墨昀抿嘴替她不平，陵光笑着捏他的脸，“别不开心，我说过的，我们两个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习惯就好。” 墨昀想说这样的关系在旁人看来扭曲又畸形，但门外的保镖并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在陵光公寓呆了十分钟后，他就被客气地请了出来。 回家后他被叫到书房，文曲星在他面前绕啊绕的，偶尔停下也只是用一种他看不明白的表情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几个循环下来墨昀终于忍不住，用手掌揉着额头对他道：“文叔你别绕了，我头晕。” 文曲星脚步顿住，一屁股坐在墨昀旁边。 第355章 “小孩子不要介入大人之间的感情纠葛。” 墨昀不服气，抬头反驳：“可是光姨她……” 文曲星摇头，抱臂指着天空，“夙世因缘，当世即止。你霍叔怎么教你的，介入他人因果会怎么样？” 墨昀不情不愿地低头小声道：“必受他人业力所累。” 文曲星拍手，随后双臂向两边摊开，脸上写着“这不就完了”。 “但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夙世因缘的？” 墨昀把脸从掌下抬起，文曲星被噎住，撑着下巴看向另一侧，“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在前，保镖在中，墨昀就算担心陵光也做不了什么，很快一则爆炸新闻点燃全网—— 东青集团现任掌门人订婚，对象竟是家道中落的青梅千金！ 墨昀一家都收到了订婚宴的邀请函，墨昀看着黑色烫金的华丽卡片，想要再见陵光一次，却被保镖拦在了门外面。 “孟总吩咐，在订婚宴之前要保证凌小姐的绝对安全。” 闭门羹吃到饱，晚餐时墨昀胃口不佳，霍玚替舍雷亚添过饭，又冲墨昀伸手，想要给他再添一勺，墨昀摇头，把手盖在腕口。 “好好吃饭，别操没用的心，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趣呢。” 文曲星看不过眼劝了一句，霍玚在桌下踹他一脚，又对墨昀道：“你文叔话糙不糙。” 墨昀点头，默默吃完了饭就回屋做作业去了。夜半他刚躺下不久，就听到窗户被什么东西叩得笃笃作响。 十几层的高楼，深夜传来敲窗声，墨昀脑子里灵异事件冒出一大堆，爬起身来从抽屉里顺了张辟邪符纸捏在手里，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他屏息凝神，心中默念符咒，符纸上朱砂符文应声亮起。 墨昀一手举起符纸，另一只手迅速拉开窗帘，正要拍符的时候借着符文微弱的光看清了窗外的人。 陵光脚踩窗沿，手扒着墙面，半张脸正看向墨昀。她的脸色在月光映衬下显得过分惨白，发丝垂下又被风吹起轻抚着脸颊，睡衣绯然如血，要不是墨昀眼神好，还真容易将她当作路过找茬的女鬼。 见墨昀拉开窗帘，陵光眼睛一亮，手又敲上玻璃，墨昀连忙扔下符纸将窗户打开，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待人安全进屋之后才将提起的心放下。 “光姨，你这…太危险了。” 陵光拍了拍睡衣上的浮尘，扭头冲他比了个悄声的姿势，绕过他关好窗后才扭头压着声音道：“抱歉，我实在逃不出去，只能出此下策。” “这可是十六层，你万一掉下去就……” 墨昀想到刚才她脚踏窗沿的别扭动作后怕不已，陵光把食指放在唇边再次提醒他小点声，眼飘向门边，确定没人被他们吵醒才拉着墨昀坐下。 “你的卧房窗户离我的阳台不远，我这几天试了几次，确定能安全过来才敢实际操作的。” 她把散乱的发丝向后拢，随手从墨昀的笔筒里抽出一根笔，将发丝簪好。墨昀被她的胆子吓到半晌无语，隔了好一会儿才再开口。 “你至少提前给我发个信息通知一声，万一我睡着听不到怎么办？” “我手机被孟章监控着，发信息直接就败露了。” 陵光起身把衣料揪展，扭头冲墨昀眨眼，“昀昀，借我一套衣服吧。” 墨昀找了一套自己穿着小的衣服，等陵光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和墨昀坐在地毯上交代她的计划。 “一小时后他们会在楼下交班，五分钟的时间足够我溜出去，等他们交班离开，我就打车去机场，那儿有人接应，等我逃出国，孟章再怎么能耐也拿我没办法。” “不是，光姨，你还真的要演霸道总裁的逃跑小娇妻这出啊？” 有上次出游被抓回来的经历在先，墨昀总感觉她的计划不太靠谱，陵光“呸呸”了两声，用手指戳墨昀脑门。 “什么小娇妻？都什么时候了，我不跑能行吗？下周就是订婚宴，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墨昀揉着额头不放心道：“可是…你这计划能行吗？” 陵光咬牙握拳，“不行也得行。” 墨昀放下手，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犹豫着小声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孟叔，即便逃跑都不愿和他订婚啊？” 陵光伸手把他的脑袋揉成一团鸡窝，“小屁孩别管大人的事。” “你自己说我们是家人的，我关心你和你是不是大人没关系。” 家人两个字成功戳到陵光的心，她眼神暗了几分，表情也松缓下来，和墨昀肩并肩靠着床沿。 “我和你孟叔之间的关系太复杂，没办法用喜欢与否来定义，我这一走…算是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墨昀对二人之间的感情知之甚少，也不便插手，只问陵光，“那你准备走多久？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怎么可能？” 陵光笑着用肩膀顶墨昀一下，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道：“等他成家之后我就回来，这里除了他还有你，还有你们，我怎么舍得这么好的家人和朋友。” 听她还会回来，墨昀总算宽心不少，但想到陵光从前说自己身体状况不稳定，他又紧张起来。 “那你的身体呢，不是说发病之后会五感尽失么，你一个人在国外，万一犯病没人照顾你怎么办？” 陵光坐起身，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脸靠近墨昀仔细打量，墨昀被她看得别扭，躲避着她的目光问她怎么了，陵光直接笑喷，手锤着地毯捂着嘴无声大笑。 第356章 “小墨昀你怎么这么单纯啊，这世界上哪儿有病会五感尽失的，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了？” 担心了这么久，一朝发现自己被骗，墨昀瞪大了眼，瞳孔颤啊颤的，脸上委屈愤怒交织并行，陵光笑够了睁眼见他这副模样，自知亏，抿着嘴不好意思地过来安慰他。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有时候确实不太靠谱，不过我说我先天不足这个是真的。” 陵光翻开袖子，墨昀望过去就见她的腕上血管呈现不寻常的乌黑，像是一张淬毒的黑网，笼罩在皮肉之下。 “你的血管怎么会……” 墨昀伸手想要去摸，但又觉如此太过失礼，手停在半空微微发颤，陵光笑了一下，把袖子放下。 “看着是有些吓人，但也只是看着。大夫说可能是天生血管比常人细，血供不足，再加上血压作用，颜色也看着更重一些。也是因为血供不足，我偶尔会因为脑缺氧而晕倒，不过持续时间不长，不然脑损伤就够我喝一壶的。” 她撸了一下胳膊，又笑道：“平常只要控制情绪，避免太激动让血压飙高，注意监测就没什么问题。” 墨昀被骗一次不敢轻易相信她话中真假，握住她的手往上举，“你发誓你没骗我。” 陵光被他逗笑，自觉举起手来，“我发五都行，真没骗你。” 她比出三指，保证完毕之后小指又勾住墨昀的，“拉勾，骗人是小狗。” 墨昀被拉勾起誓说服，起身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皮饼干盒。他把盒盖打开，里面放着一沓还算不薄的红色钞票。 钞票被他抓在手里，转身递进陵光的手。 “这是我平常攒的零花钱，虽然不多但都是现金。” 陵光怔了一下，倒也没客气，把钱揣进衣兜，起身拥抱了一下墨昀。 “谢谢，等我安定下来就还你。” 墨昀摇头，试探着用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你的安全还有健康最重要，常和我联系，这样我才能放心。” 陵光把脸埋进墨昀肩头，叹气过后才轻声笑着道好。 时间有限，两人也不再多聊，墨昀偷偷推开房门，见客厅安静无声，招呼陵光出来。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墨昀打开外视录像，果然见到陵光房门口的保镖没了踪影。 墨昀开锁打开房门，和陵光一起窜进楼梯间。 “我走了，你好好学习，等我回来再带你一起玩。” 陵光握住墨昀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墨昀点头，眼睛泛酸。 “一定保重身体。” “放心。” 陵光郑重保证，又催墨昀快回去，“一会儿他们交班完毕，见到你出来肯定会找我，快回去，早点休息，不用担心我。” 墨昀被她推出楼梯间，扭头只看到她飞速下楼的背影。 离愁别绪上头，他吸着鼻子，赶在保镖出现之前回到公寓，谁知刚关好门，客厅的灯就亮起。文曲星坐在沙发上，霍玚站在开关前，三人目光相对，墨昀尴尬挠头。 “叔叔…你们…起这么早啊？” 第188章 求救讯号 文曲星和霍玚对墨昀私自放跑陵光到未过多苛责，只叫他今后不要过多干涉别人的感情，就赶他去休息了。 保镖们是在第二天才发现陵光消失的，墨昀课上到一半，人被班主任叫到学校顶楼的活动会场，会场当中空荡无人，厚重的窗帘将日光隔绝在外。只有一扇窗上悬挂的窗帘被人揭开一道缝，阳光透过缝隙钻进会场，墨昀这才看到站在光束之外的孟章。 “你不该让她走的。” 孟章的声音似毫无波澜的死水，听不出喜怒。楼梯间和入户厅都有监控，孟章如此笃定自己帮忙也不足为奇。 “光姨要是想和你在一起，就不用这么费力冒着生命危险扒着窗户跑到我这边来，我不想她违心。” 墨昀手心冒汗，心跳如雷。但视线并不躲闪，声音平静却有力。 孟章并没说话，穿过光束一步一步靠近墨昀，墨昀喉头滚动，却不敢露出半分怯懦之色，只挺直背脊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孟章即将到来的愠怒。 但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未临境，孟章经过他时驻足，手按上他的肩膀，他的肩头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孟章的声音像是被风雪侵袭之后的大陆，只剩荒芜颓废。 “墨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脚步声渐渐远去，墨昀回头，也只看到他略显孤寂的背影。 再收到陵光的消息已经是半年之后，孟章没有取消婚约，只宣布订婚宴延期举行。墨昀之后再没见过孟章，他帮助陵光逃婚，也只得到在会场的那两句话而已。他的助学金依旧由东青集团提供，哪怕文曲星曾经代他拒绝，款项还是按时打进账户，并未减少。 陵光听后也只说了句“收着吧，这是你应得的，不必有负担。” 墨昀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应得”，但陵光很快将话题转移，给他看自己的新家，一幢带着异域风情的二层洋房，院子很大，走道两旁种满玫瑰和蓝紫色的绣球花。 “这里环境虽然不错，但我不常住，好不容易自由了我想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陵光说起她的旅行计划，嘴角带着浓重的笑意，见她一切安好，墨昀心中也宽慰不少。 时间就这样一日接着一日匆匆流逝，他和舍雷亚考到了一所高中，两人虽然不在同一班级，但下了课依旧同进同出。 第357章 高中学习任务愈加繁重，霍玚有心将修行的事暂缓延后，但遭到墨昀和舍雷亚的强烈反对，故而三年高中生活过下来，两个人的文化课成绩处在中游，术法倒是精进不少，到了高三毕业时，甚至可以自己独立处一些小的案子。 舍雷亚的成绩比墨昀稍好一些，如愿考上了自己想的大学，墨昀考试当日发挥稍有失常，提心吊胆好几天，最后成绩出来才能安心享受假日。 他低分过线，大学的排名虽然比不上舍雷亚，但也算是得偿所愿，考进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文曲星和霍玚都是名校毕业，两个孩子考成这样，文曲星痛心疾首，这火气没法冲着孩子去，自然就撒到了霍玚的脑袋上。 “我每次帮他们安排补习，你就带他们去出你那破任务，现在好了，考成这样，现在就业压力这么大，将来他们工作怎么办？” 霍玚切菜的手一顿，扭头无奈道：“他们毕业就进人间管局，就业率百分百啊。” 文曲星被噎得鼻孔放大，呼吸间火气更旺：“那万一毕业之后他们不想进你那个破管局呢？” “那也不用愁，条条大路通罗马，总会有合适的地方。” 霍玚轻松又淡定，把找工作说得像吃饭一样简单，文曲星咬牙切齿，抓起筷子把盘中码好的蔬菜搅得一团乱。 “就只有我一个人操心，你每天什么都不用管是吧，做饭做饭，你干脆辞职开个饭店天天颠勺好了！” 他骂完冒着火气冲出厨房，霍玚一边弄乱的菜叶子，一边无奈苦笑：“幼不幼稚，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年纪越长越像护崽的老母鸡……” 霍玚话音刚落，一道符凌空飞到他面前，符文一闪，文曲星的声音咆哮而来。 “我耳朵没聋！” 霍玚皱眉捂住耳朵，点头赔笑：“我的错，向你道歉，事已至此你生气也不能让时间重来，一会儿孩子们回来了，再问问他们的意思。” 符文化灰，倏然落在灶台上，霍玚擦去灰烬，嘴角翘起。 舍雷亚和墨昀的意见出奇一致——进人间管局。 文曲星追问原因，两人饿死鬼投胎，吃得两颊鼓鼓囊囊，你推我搡了半天墨昀才开口。 “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有地方要我当然要立刻抓紧机会。” 舍雷亚夹起一块豆腐，跟着点头，“而且人间管局有编制的，不用笔试，实际操作过线就能进，天下哪儿有这么轻松就能入门的地方。” 两人说着还相对点头，文曲星白眼翻上天，抱臂向后靠着椅背嫌弃道：“那破地方几十年连个重新装修的拨款都拿不到，到底哪儿好？” 霍玚给他盛汤，放下之后温柔一笑，“工作环境差，但福利好，特殊补助和外勤津贴算下来也有几千块，加上……” 他抬头看了下几人所在的公寓，“单位分房，价格从优，这比他们到外面折腾强多了。” “这房子是管局分的？” 墨昀听到这里眼睛里直冒金光，霍玚点头。舍雷亚双手合十山呼佛号，“无量寿佛，包吃包住有津贴，恐怖如斯。” 三言两语，两个毛头小子被钓成翘嘴，眼睛里的向往毫无遮掩。文曲星端碗喝汤，彻底哑火。 薪水福利就是动力，高三毕业的暑期悠长，墨昀和舍雷亚报了驾校，白天学车，晚上就到人间管局报到，美其名曰勤工俭学。 两人经验尚浅，难度较大的工作无法独立完成，只能跟着前辈帮忙打下手。 人间玄妙之事说来不少，但打着身负神通招摇撞骗的人更多。这日他们跟着一位顾姓师兄配合警方，捣毁了一处利用迷信诈骗的窝点，教主是个七旬老翁，须发全白，一身庙中仙人装扮。手上戴着限定款银手镯依旧不忘向吓蒙了的教众洗脑。 “本座乃南斗六星君第一天府宫司命星君化身，尔等对本座如此轻慢，倒反天罡，不日便会大祸临头！众徒且睁眼看好了，今日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出门见血，祸患临…哎哟！” 今日两人跟着的这位顾师兄除了术法之外，更精通岐黄。老翁说话实在过分，警方顾念他年纪不好出手，开口喝止却反遭诅咒，顾师兄看不过去，伸手在他背后肩胛内侧三分按了一下，老翁立刻口歪眼斜，除了哼唧再不能言。 顾师兄拍拍手“啧”了一声，“对你客气你还不知足，弄虚作假骗人财色，诅咒他人，拿出哪一条都够你下去喝一壶的，还司命星君。” 他吐槽完毕，警局的同僚感激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他含笑点了下头，走出几步发现墨昀没跟上来，再回头找人时才发现墨昀孤身站在人群之外，一脸茫然不知在想什么。 “小莫昀，想什么呐？快跟上来，要走了。” 墨昀被他声音唤回神智，点头默默跟上来，两方人马上了车，顾师兄转动方向盘，扭头见他依旧心事重重，不由担心地伸手戳了下他的胳膊。 “今儿怎么出个案子像魂儿被吓走似的，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别去警局了，一会儿找个路口把你放下，你先回家。” 墨昀摇头，“我没事，就是听那个老头说自己是司命星君，觉得可笑而已。” 顾师兄挑眉，心想“就这？” 墨昀说着还笑了一下，手掌撑着额头，自顾自地说道：“司命星君才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天庭最好的仙人。” 莫名其妙的赞许弄得顾师兄一愣，随后乐道：“哟，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啊？” 第358章 墨昀起身，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一时又陷入茫然，方才那老翁说出“司命星君”这四个字时，他不知为何心跳忽然变速，像是紧张焦虑引起的躯体化反应，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但时机未到，只能用越来越乱的心跳催促着他去寻求答案。 “我……” 他讷讷开口，寻遍自己的意识却空茫一片，只能略显失落地摇头：“没见过，但可能是直觉吧…” 墨昀双眼微微垂下，睫毛在眼睫下方投出一片细小的阴影，“总觉得司命星君应该是位很好的仙人。” 司命星君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莫名的温柔和缱绻，听到顾师兄耳中便走到了另一个调上，“你们现在的孩子哈，追星追纸片人之外，连神仙都不放过啊？” 墨昀正想解释，对讲机提示音忽然响起，舍雷亚的声音难掩焦急，从另一头传了过来—— “师兄，这老头不对劲，警局的师兄说找个僻静的地方停车，让我们处一下再回去。” 顾师兄表情瞬间严肃，点头应了一声，脚踩油门，紧跟着前方警车。两辆车七拐八绕，来到环外一处烂尾楼前，师兄开门下车，墨昀连忙跟上，前方警灯闪烁，舍雷亚和另一名警员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那老翁从车里拽了出来。 按压穴位引起的口歪眼斜已然恢复，老翁双眼向外凸出，血丝遍布眼球周围，猩红一片，看着有些骇人。梳整齐的白发被他揪得散乱无章。他足尖点地，一颠一颠地挪动着步子，看似无章法却又像是某种奇妙的舞步。双手被铐着也不老实，举过头顶又重重砸在身上，力道之大像是不把自己砸死不罢休。两个警员加舍雷亚三人都无法将他按住。 不过十几分钟人就癫狂至此，别说警员莫名其妙，就连顾师兄的脸上也现出几分愕然。 “魔族现世，帝君被俘，上面那个是假的！假的！告诉他们，快告诉他们！要清本溯源，不然就来不及了！魔君重生，神明陨落，阴阳倒转，众生再无安宁！” 老翁激动大喊，声音洪亮全然不似耄耋之年，警员一边试图将他按倒，一边抬头冲顾师兄喊道：“顾哥，这怎么回事？” “先都退开，别拦着他！” 顾师兄说着大步上前，将警员和舍雷亚挥开，示意三人退后。老翁没了桎梏，脚下步速更快，手上动作也更重，不过须臾，瘦弱的身躯便抵不住自身大力锤击，他仰头长啸，一口血喷出。 警员自然不能看着他自伤，着急想要上前，顾师兄展臂将人格在身后。 “先别着急，他是被脏东西占了身体，这点血伤不到根本。” “顾哥，嫌疑人万一出事我们很难交代，你能保证他真的没事吧？” 警员们虽然和人间管局合作良久，但到底对灵异事件认知有限，见老翁吐血仍旧狂舞不止，自然不放心。 “师兄不会拿他们的命开玩笑，请您少安毋躁。” 墨昀见顾师兄凝神盯着老翁脚下土地，没空回应警员问题，只能替他开口。 “后退，所有人都再往后退。” 顾师兄扭头再次将人群向后赶，老翁动作不停，口中念咒一般重复方才魔族降世的话。舍雷亚悄悄走到墨昀身后，眼睛看着老翁脚下溅起的尘土，低声问墨昀：“师兄在等什么？” 墨昀摇头，但很快的，他们便看出些门道来，老翁脚下地表慢慢被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清浅小坑，小坑看似无序，但从远处望去却似乎依照某种顺序分布排列。顾师兄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高举过头拍了一张照，随后又把手机扔给墨昀。 “他差不多了，你把他说的话录下来。” 墨昀连忙照做，顾师兄压低身形，捏出一张符纸向老翁靠近。老翁步速越来越快，顾师兄口中小声念咒，趁着老翁回身时将符纸拍出，纸如飞箭，直直射向老翁印堂处。 符纸沾身，老翁脚步停顿，身子触电般震颤起来。符文亮起，老翁似是极为痛苦，张口发出一声尖叫，顾师兄手上捏诀，口中咒语念诵不停。 符纸上咒文亮光愈盛，尖叫变成嘶哑的哀号，老翁身体的抖动频率逐渐变缓。顾师兄再次掏出一张符纸，向老翁拍去。但这次符纸靠近时，却如遇到一道屏障，再无法近身。原本贴着的那张符纸边缘开始焦褐卷起，顾师兄定睛看去，脸色瞬间煞白。 “跑！快跑！” 变调的声音足以让人意识到危险临近，墨昀和舍雷亚转身将辟邪符纸拍到警员们的身上，并推着他们赶紧离开，顾师兄又拍出几道符，但无一例外都在靠近老翁时被屏障隔绝，焚毁殆尽。 舍雷亚掏出腕上念珠，手捻佛珠盘腿而坐，口中念诵金刚经文。墨昀抬手将清心凝思的符纸送到顾师兄背后，试图替他稳住神识。 三人分工协作，老翁面部抽搐，五官扭曲，很快他的发顶边被术法催出一团灰色浓雾。雾气脱身，边缘轮廓逐渐明晰，果如顾师兄所料，这老翁被人上身，只是顾师兄口中的“脏东西”看来有些奇怪。 他形状缥缈色沉似烟灰，孤魂野鬼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怨灵恶鬼灵体黑中泛绿，又与他灰色的形态有所不同。 “这东西我没见过，一会儿若是找不到驱赶方法，你和舍雷亚不要恋战，和警员一起退到后方联系局里派人过来。” 墨昀听到师兄传音，点头应了下来。 第359章 老翁头顶的烟灰色人形被逼出半截身，墨昀催动符纸，鼻尖沁出细密的汗。舍雷亚声调愈渐低沉却不失洪亮，最后形如狮吼。经文带来的威压越来越大，一道道带着金光的经幡自他身后生出，如绳索一般绕上老翁四肢。 老翁身体一软，双眼上翻，栽倒在地，只留那抹灰色人形还被经幡束缚，不住嘶嚎。 顾师兄见状扭头给墨昀递来一个眼神，“快，趁现在。” 墨昀点头，拿出镇魂符念诵咒语，拍向灰色人形。老翁倒下之后，屏障也跟着消失，镇魂符成功贴上灰色人形胸口处。 符文光芒一闪，烟灰浓雾被打散，经幡符纸倏然落地。 三人收手，长叹一口气。 舍雷亚放下念珠，抬头冲墨昀笑，“真不容易，终于结束了。” 墨昀点头，想说“是啊，都结束了。”却见舍雷亚身后一团灰色烟云聚拢成形，他瞳孔骤然收紧，顾不上警示，伸手拉过舍雷亚，将人护在身后，手中正要捏诀召符，却见灰色人形已然就在自己眼前寸许之处。 他心道要完，只能闭眼静待对方出招。谁知耳边只传来一声惨叫，墨昀偷偷将眼睛掀开一道缝，就看到灰色人形周身覆火，那人形四肢被火烧得扭曲弯折，却依旧不愿挪动脚步。 “朱雀神焰…救我，救救帝君，魔族临世，六界危矣…救世，救……” 他口中呼救，却不是为自己。墨昀心下涌出一阵悲凉，伸手想要替他拍去火焰，但灰色烟云再次被打散，眼前只剩灼烧留下的余温。 那种焦急的感觉又复重现，催着他去完成自己的使命，脑子里各种声音山呼海啸般涌过来，他想要抓住一个声音仔细聆听，却徒劳无功。人声越来越亮，将他包在其中，再听不到其他声音。墨昀头痛欲裂，捂着耳后退，却被不知是谁抓住了手腕。 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当中，墨昀烦躁不已，抬手想要挥散杂音。 “别说了，我不听，我一句都不想听。” “那就让他们闭嘴。” 清冷的男声将纷乱的杂音驱散，世间重归寂静。墨昀捂着脑袋蹲下身，将自己窝成小小的一团。额间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了一下，清凉之气涌入四肢百骸，将烦躁和恐惧带走。 墨昀想要抬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脑袋像是坠了千斤大石，他如何努力都动不了半分。 “别怕，你只是被吓到了，慢慢来，不要紧张。” 这声音好熟悉…… 墨昀眼皮颤动，在脑中搜索着声音的主人。 “先试着睁开眼，然后再活动四肢，最后抬头看看我。” 这声音对他极具诱惑，好似他说了，自己就会依言照做。墨昀还对刚才的杂音心有余悸，背脊收紧，想要同这惑人心神的声音对着干。 “才几天不见，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么？” 好似哀怨的声音却带着笑，墨昀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随后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在掌中。 “我很想你，所以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墨昀实在不忍心拒绝声音的主人，他照着声音的提示慢慢睁眼，努力找回四肢的知觉，手脚都能微微动作之后，他才努力地抬起头来。 红衣墨发，还有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墨昀不知为何觉得委屈又心疼，眼睛一酸，泪便先于声音自眼角落下。 “司命，是你吗？” 泪水被对方的拇指轻轻蹭去，他嘴角颤抖，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四个字。 “我好想你。” 带着松木气息的怀抱将他拢在其中，墨昀脸埋在对方的颈侧，安然闭眼。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他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司命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只要你醒过来，就能找到我。” 第189章 除了玄学还有科技 墨昀觉得自己走在一条狭长的隧道当中，四周漆黑静谧，就连空气都仿佛不再流动。他口不能言，也看不到脚下的路，只有意识催动着自己前行。 这样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其他颜色，一团幽绿萤火落在他眼前，停滞片刻之后又跃上半空，结成一条细长的光带，为他照亮前路。 他亦步亦趋地跟随萤火指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得见隧道的出口。对光明的向往让他加快步速，眼见终点处的白色光圈越来越大，隧道里的静谧也终被打破，他听到有人在唤着他的名字。 呼唤声带着重重余响，像在远隔数里的幽谷当中。墨昀脚下生风，拼命像声音的来处奔去。终于来到隧道尽头，光圈耀目，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墨昀，回来了！” 是霍玚的声音，墨昀启口欲要应声，却被忽然向内压缩的隧道空间挤压到窒息，求生本能驱使着他向前伸手，试图抓住什么让自己脱困。待到霍玚再次叫出他的名字时，他的手被握住，还未来得及为这突如其来的暖意雀跃，那只手便将他从愈渐紧缩的空间内解脱出来。 窒息感不再，墨昀如同重新入水的鱼，贪婪地攫取氧气。肩膀被人握住不停摇晃，墨昀头晕目眩，觉得这几下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晃荡得破体而出。 “别…别晃了霍叔，晕。” 他捂着脑袋努力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的都是熟人才终于安心。霍玚见他能开口说话认人，也终于放心，他松开墨昀的肩膀，微微退后一步，扭身冲文曲星伸手。 第360章 文曲星立刻把准备好的符水递了过来，霍玚将碗抵到墨昀唇边，“把这个喝了。” 在隧道中苦走多时，墨昀现在也极为渴望能有一口水来缓解喉头的干燥，根本顾不上问碗中装的是什么，便就着霍玚的手将内里液体一饮而尽。湿润过后，焦煳微苦的感觉漫上舌根，墨昀皱眉抬头，人总算缓过劲儿来。 “好难喝……” “符水不是可乐，能收惊固魂。” 霍玚放下碗，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瞳仁的状况才又松手。 “行了，魂彻底找回来了。” 文曲星拨开霍玚来到墨昀面前，眼中除了担忧还带着隐隐的惊惧，“感觉怎么样？” 墨昀动动手脚，又掐自己一下，感受到痛之后回道：“挺好的，我想喝冰可乐。” “我去买！” 舍雷亚站在文曲星身后，听墨昀这样说立刻举手，墨昀来不及叫住他就见办公室门被拉开，舍雷亚已经飞奔出去了。 “我被吓到魂都丢了？” 和霍玚修行这些年，清醒过来之后他多少对自己的状况有个大概，霍玚点头，担心孩子受挫，抿嘴忖度了一下才道：“这次遇到的东西不同寻常，只丢魂已经很不错了。” “霍叔你不用安慰我了，”墨昀用手掌轻轻撞了几下太阳穴，试图缓解还未消退的眩晕感，“但…那个灰色的人形怪…到底是什么啊？” “现在还没办法确定，你先休息一下，我和你文叔要去趟现场，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和舍雷亚先待在局里，别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墨昀有些失落地耸了耸肩，叹道：“我现在想乱跑都没有力气。” 霍玚笑了一声，抬手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能贫嘴说明恢复得不错，一会儿他们送饭过来，多吃点，把元气补回来。” “好嘞。” 墨昀咧嘴敬礼，想到那个灰色人形怪物又心有余悸，紧张地拽住霍玚，“霍叔，你和文叔去现场也要多注意，那个东西…说话怪瘆人的，身上还会着火。” “放心，我们俩有分寸，你先顾好自己。” 霍玚说完，文曲星又交代了两句，两人走后墨昀躺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他闭上眼用手拍脑门，试图在脑中寻回记忆，但除了灰色人形怪被火灼烧到扭曲的四肢，后续的事情只剩混沌一片。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舍雷亚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墨昀睁眼就见他正弯腰看着自己，两个人的脸离得极近，墨昀愣怔片刻，心里微妙地别扭起来，于是伸手将舍雷亚的脸推开，自己也坐了起来。 “你忽然靠这么近干嘛？” 舍雷亚半张嘴都被他推得嘟起来，声音咕咕哝哝：“我看你脸色不好，以为你不舒服。” 他抓住墨昀的手，又把手中的饮料瓶递过来，“喏，你要的可乐。” 对方好心给自己买饮料，自己还这个态度，墨昀接过可乐，心里过意不去，一脸歉疚地向舍雷亚道歉，“抱歉，刚才被吓到了，反应有点过激。” 舍雷亚摇头，坐下之后又扭头担心地看着他，“你真的…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啊？” 两人同龄又一起修习术法，结果出事只有自己掉链子，墨昀自尊心受挫，表情不大自然地拧瓶盖。也不知是不是他力气没回复，瓶盖拧了半天也没拧开，舍雷亚见状便把可乐拿过去，帮他扭开又递了回来。 这下墨昀更难受了，只能化悲愤为海量，举起瓶子仰头就将大半瓶可乐灌进肚子，剩下那些还是舍雷亚担心他呛到强制制止才没全炫完。 “你慢点儿，没人和你抢。” 墨昀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耷拉着嘴角放下瓶子，想说点儿什么给自己挽回几分面子，结果开口一口气顶上来，他没忍住一个响亮的嗝先冲出了口。 “我不活了。” 面子没找回来，里子也丢了出去，墨昀捂脸，声音带着呜咽一般的颤。 “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 他这边是假哭，但舍雷亚的声音倒真的带着哭腔，墨昀扭头看过去，被舍雷亚眼中的湿气吓得手足无措。 “你…你别哭啊，怎么了，你也被那个灰色人形怪吓到了？” 他说着从旁边的茶几上拽了好几张纸巾递过去，又搂住舍雷亚的肩膀轻轻拍打试图安慰。 “我知道，那个东西确实吓人，害怕也是正常的，不过咱这也算是刷了一次经验嘛，别哭，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保护你。” 墨昀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被突发事件吓到，心里的挫败感稍微缓和了一些，还过来人似的安慰着舍雷亚，结果舍雷亚接过纸巾放在手里揉成一团，一句话直接把墨昀说愣了。 “我是被你吓到了。” “啊？” 来不及问为什么，墨昀就被舍雷亚抱住了，舍雷亚的手臂紧紧箍着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个怪物消失后，你就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明明睁着眼，但好像就只剩一副躯壳，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答应。” “合着就我没出息呗…魂都被吓跑了。” 墨昀心里默默吐槽，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朋友被自己吓成这样，墨昀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他有些歉疚地拍了拍舍雷亚的后背，试图用轻松的口吻让对方安心。 第361章 “丢魂是这样的啦，找回来就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能正常和你聊天嘛。” 舍雷亚摇头，墨昀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再次收紧，弄得他呼吸都有些费力。他手往后挪，握住舍雷亚的手，试图叫对方先把自己松开，但舍雷亚不仅不松手，反而又将力道收紧几分，他的下巴搭在墨昀肩头，自顾自地发泄着情绪。 “我很害怕，我不敢想如果你以后都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有文叔和霍叔在，我不可能出事。” 墨昀轻声安慰，舍雷亚恍若未闻，依旧自说自话。 “但后来我想，即便你就只剩一副躯壳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爱护你，直到我们走到生命尽头的那天。” 这话…虽然暖心，但听起来多少有些别扭。墨昀“嘿”了一声，直接给了他一拳，这一拳力道不重，但足够舍雷亚松手。 “你盼我点儿好行不行，还生命尽头……” 墨昀瞪他一眼，见舍雷亚又要垂泪，态度立刻放软。 “好啦，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嘛，以后我努力加油，争取再不让往事重现。” “你不懂，我不是那个意思，墨昀…我想说的是……” 舍雷亚双手握住墨昀的肩，墨昀没防备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鸡皮炸起，双手向上正要隔开他的手臂，门被推开，来送饭的师兄看两人这个动作也有点尴尬。 “那啥…你们的饭……” 他眼神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挠了下腮，“我时不时来得不是时候？” 墨昀把舍雷亚的手推开，起身迎了上去，“谢谢师兄。” 师兄把饭放下，临行前双眼含笑看着墨昀，低头小声对他道：“没事儿，我很开放的，是男孩子也没关系。” 墨昀蒙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再想解释师兄人已经走远，于是只能拎着一兜子的饭盒无奈叹气。 废弃楼盘前。 事发现场被警方用警戒线围了起来，为了人间管局的人能看清楚地面状况，他们还分别在四个方向摆了灯架。 霍玚和场外驻守的警界同僚打过招呼，撩开警戒线，见文曲星迈进来才松手。 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坑洞依旧清晰明显，霍玚掏出手机，把下午顾师兄发来的图片和现场比对了一下，又拿给文曲星看。 “排列有序，但不像阵法，管局的资料库里找不到与之有关的信息。” 文曲星扫了一眼手机图片，推开霍玚的手，抱臂不耐道：“你们当然找不到，这是天兵所用密语，一般是在遭遇危险时向同袍预警所用。” “既然是天兵密语，那你？” 霍玚扭头看他，文曲星翻了个白眼，“你好，在下文曲星。” “……” 文曲星表情凝重，霍玚也不敢再招惹他，直接选择闭嘴。文曲星蹲下身，将手掌放在其中一个坑洞处停留了一会儿，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收手起身问霍玚，“你师弟确定那个怪东西提到了帝君和魔族？” 霍玚于是又把视频打开递了过去，“刚才忙着帮昀昀叫魂，没顾上。” 视频开始播放，文曲星越看眉头越紧，最后把手机扔还给霍玚，直接掏出传音符送消息上天。传音符光晕一闪，很快就落地成灰。文曲星爆了一句粗口，拉开警戒线就要往外走。 “靠，这个时候挂我的传音，要死啊？” 霍玚紧跟几步，伸手拉住文曲星，在他发脾气之前出声安抚情绪，“好了，先别急，即是灵体，过境之处总会留下些痕迹。” 见文曲星面色依旧未有缓和，霍玚又轻轻拽他一下，“而且，现在的状况基本印证了你们的推断，我们先找线索，他们那边时日漫长，不急于一时。”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文曲星把手扯出来，“就是因为推断被印证才更可怕，一个魔族鸠占鹊巢统领南天，一个书记官密谋造反，两个人狼狈为奸，真要成事六界都要被他们搅得不得安宁。” “所以才要把眼下的事查清楚，找到这个报信的灵体，也许就能找到真的南天帝君。” “没用的，我刚才探过灵，这里什么都没有，根本找不出它存在的痕迹。” 文曲星没有霍玚的乐观心态，一句话就已经将事情定死。霍玚闻言含笑摇头，搞得文曲星心头火起，“都这会儿了你笑个屁啊？！” 霍玚抬起警戒线，将人轻轻推出去。 “在外面等着。” 文曲星抱臂站在警戒线之外，脚尖不耐烦地点着地面，见霍玚蹲下身将地面浮土小心地扫进一个个小袋，忍了许久终于受不了开口。 “不是，我说你拿这些有什么用，又不是做实验。” 霍玚将采样收好，走出来后无奈地看着文曲星，“就是因为有用才拿。” 文曲星“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霍玚也不拦着，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上了车，霍玚见文曲星扭头看着窗外，叹了口气，探过身替他拽过安全带系好。 “天界虽然活在未来，但对人间的科技发展还是了解太少，人间管局查案，除了玄学，也靠科技。” “哈？” 文曲星一脸的“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霍玚老神在在，不紧不慢地发动车子。 “实验室一般最多三天出结果，放心，我不会笑话你。” 第362章 “你笑话我？” 文曲星指着自己，被霍玚气笑了，霍玚耸肩，文曲星正想骂人，车内的无线电通信系统发出通话音，“嘟”声过后，霍玚和文曲星听到带着惊惶的人声从里面传来—— “霍处，快回局里，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这几周实在太忙了，除了工作之外还要练车上路，没办法保证稳定更新，这周末事情处差不多我就能稳定隔日更或者日更了，我发誓！ 还是感谢在这段时间里一直追更的天使们，给大家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非常抱歉。 第190章 在这里谈情不合时宜 送走了师兄，墨昀拎着饭盒招呼舍雷亚过来吃东西，舍雷亚被墨昀吓过一遭，整个人都蔫巴巴的，筷子杵在碗里半天都没送到嘴里一口。墨昀实在受不了他这一幅魂不守舍的可怜样，给他夹了两筷子素菜，语气强硬地叫他吃东西。 两人正解决晚饭，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办公桌后的书架被摇晃的哗哗响。舍雷亚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放下筷子四处张望，墨昀跳起身拉着他就要往外跑。 “地震了，先去外面避一下。” 舍雷亚点头，两人走到门边，方才拉开门就听人间管局内警铃大作，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就刚才震那一下，怎么搞这么大阵仗？” 舍雷亚被警示灯晃得难受，抬手挡着眼睛，墨昀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仿佛是为了证明舍雷亚的无畏，下一秒地面又开始剧烈震颤，这一次震动的时间更长，强度也更高，整座楼都在跟着摇晃，墨昀和舍雷亚站立不稳，只能靠着墙艰难向前挪动。 两人好不容易挪到楼梯处，震颤依旧未有止息的意思。墙面和地板如同受损的玻璃，表面爬满裂痕，天花板上灰尘扑簌下落，墨昀顾不上拍身上的灰，拽起舍雷亚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地往台阶下面跳。 一楼大厅内的座钟被震倒，表盘甩到立柱下面，墨昀和舍雷亚抬腿迈过表面，没走两步墨昀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表面上的指针若有所思。 “发什么呆啊，快跑。” 舍雷亚走出几步没听到身后墨昀的动静，回头见人站在立柱下方，而他头顶天花板已经轻微塌陷，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性。他立刻抓住墨昀的胳膊，拽着人远离。待到两人终于跑到院子里，舍雷亚扶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数落起墨昀。 “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要是我不拉走你……” 墨昀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当中，对舍雷亚的情绪并无太大反应，舍雷亚一个人叭叭了半天，见墨昀根本没听进去，不由更气，手正要拍向他的脸，墨昀举起腕表看了一下时间，扭头道：“这不对劲。” 舍雷亚挑眉，脸上写着巨大的问号。脚下的震颤还没停止，墨昀退后两步，确认自己和舍雷亚所处之地足够空旷才说出自己心中顾虑。 “从第一次震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分半钟了，寻常的地震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而且……” 墨昀眼睛瞟向人间管局院外，脸色慢慢发白，“你看院外面。” 舍雷亚顺着墨昀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院内院外像是两个世界，老大爷悠闲的牵着自家长毛哈巴狗，正和邻居热烈的讨论着什么。两人说的面带红光，一脸喜悦，全无灾难临头时的恐惧焦急。 “是结界。” 空间被分成内外两界，互不干扰。舍雷亚终于明白墨昀为何驻足沉思，墨昀点头之后又道：“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局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除了咱们俩之外，其他人都去了哪儿？” 舍雷亚摇头，一路光顾着逃跑，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事，现在被墨昀一提醒，方才觉出怪异。 “现在唯一需要确定的是，到底是只有我们被隔离在这个结界当中，还是……” 墨昀开口，说到尾处舍雷亚接了下去，“只有我们两个人还在。” 环境不对，二人眼神皆变得警惕，他们背靠背环顾四周，试图在现场找出破局的蛛丝马迹。震颤越来越剧烈，墨昀只听“喀啦”一声脆响，随即背后一空，脚下的地面忽然被一股大力掀起。 墨昀被翘起的地面掀飞，在地上打了个滚才重新爬起来，方才脚下所在的地方已经生出一条一米多宽的裂缝。 舍雷亚的状况和自己也差不多，他抖落溅到身上的沥青地皮，招手冲墨昀喊：“你怎么样？” 墨昀回他无事，舍雷亚松了口气，咧嘴将口鼻处沾染的浮沉吐出。缝隙将两人分开的彻底，墨昀小心地踩着碎石瓦砾向舍雷亚那边靠近，走到一半时舍雷亚忽然大叫着冲他摆手。 “退！快退回去！” 墨昀疑惑凝眉，本还想问为什么，但随后就感受到地下新一轮的震颤，这次的震动频率又同方才不一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脚下奔涌，急欲破土而出。 地上的碎石随着震动跳跃，墨昀心生恐惧，霍然后退两步，就在他退后的同时，地下忽然凸起一个黑绿色的圆球。 墨昀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圆球，伸手正要触碰，圆球忽然动了一下，墨昀被它的动静吓得又退开一步，手伸进衣兜捏住符纸。 定灵符拍到圆球上面，金光一闪。圆球的动作果然静止，墨昀呼出一口气，再次靠近，舍雷亚从对面走过来，墨昀想叫他一起过来观察，但开口的瞬间符纸碎裂，圆球带着周围的地面再次震动起来，墨昀又拍一道符纸出去，这次还没接触到圆球表面就碎成几片，地面上的裂缝越来越粗，舍雷亚见情势不对，及时将墨昀拉到自己身后，也就在这时，圆球直直向上伸出，两人这才看清它的真容。 第363章 这是一条卷成球状的藤蔓，藤蔓跃出地面，借着被自己带出的地底罡风摇曳两下，随后藤条舒展，墨昀只听“嗵”得一声，眼前砸下一个人来。 不久之前给自己送饭，还拿自己打趣的师兄躺在地上，身体向下，脑袋却被向后拧成一百八十度，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夺去性命。血如细密的小溪，自他的蹊跷汩汩而下。 墨昀捂嘴后退，被舍雷亚扶住。 “怎么会…这样？” 墨昀不敢再看师兄的惨状，扭脸颤声喃喃问道，舍雷亚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脉门，在他耳边小声道：“振作一点，藤条上带着重煞，一定不要让它沾身。” 两人现下还未脱险，墨昀也顾不上再为师兄难过，冲舍雷亚点点头，两人避着藤条向后退。但刚才熟悉的震动再次出现，又一根藤条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冲破地面，卷曲的尖端舒展开来，扔下另一位遇害的人间管局职员。 藤条似有意识，每一次都会在二人躲避之处钻出地面，很快二人被藤蔓合围在内，四周尽是人间管局职员的尸体，血腥味混着让人心生憎恶的煞气，惨烈得如同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墨昀心中的恐惧被怒气取代，他愤怒的拍出一张张淬火符，但藤蔓如同野草，烧而不尽，很快就抽出新芽。 被关在这样可怖的牢笼之中，二人所有的努力在不断苏生的藤蔓面前都无用处，体力逐渐被消减，人也愈显狼狈。 “休息一会儿吧，再这样下去体力支持不住。” 舍雷亚拽了一下墨昀胳膊，墨昀收手并没说话，但也未反对。舍雷亚拿出腕上念珠，口中念咒，不过须臾两人脚下便生出一朵金色莲花。 “这莲花座是师傅送给我的，只要我们坐在花心不出去，这些个藤蔓是没法伤到我们的。” 墨昀抬手，手伸到半途果然感受到一层带着水汽的湿润光罩，光罩看似柔软，但却似金丝甲一般让外物无法透出。 “有这宝贝你为啥不早拿出来？” 墨昀回身，顿时觉得刚才两人一通操作是白费体力。舍雷亚盘坐下来，挠头冲墨昀不好意思地道：“莲花座在我师傅手里，咱就是在这里坐到明年也不会有事的，但是吧…在我手里的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墨昀不用听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舍雷亚的眼中漫上悲色，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墨昀止不住心酸。 “可能只够我为师兄们悼诵一段往生咒的时间。” “好，这样也好。” 墨昀闭眼忍下眼底泪意，盘腿靠在舍雷亚身边，舍雷亚双手合十，闭眼轻声将经文诵出。往日和大家相处的点滴漫上心头，墨昀深深吸气，在心中默默起誓若有机会一定尽自己所能为他们讨回公道。 往生经念毕，舍雷亚睁眼，金色莲花座的颜色也逐渐变得暗淡无光，墨昀先行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浮沉，又将舍雷亚拉起来。 “我这里剩下的符不多了，得想想它怕什么，藤蔓为木，火克木但刚才用过淬火符，对它们没有用。” 舍雷亚想了想，问：“雷呢？雷劈之下木会自燃。” 墨昀掏兜，找了半天才在剩下的几张里翻出一张引雷符。 “怎么就一张？” 舍雷亚眉头皱了一瞬，随后又叹道：“对，是我忘了你不善引雷。” 墨昀被他说得面上有些挂不住，撇开眼神小声给自己找补：“这谁能想到啊？” 即便如此，总聊胜于无，两人只能趁着最后一丝稀薄的金莲护盾商量如何破局。 “这藤蔓应该是触发了人间管局的结界，我听霍叔讲过，人间管局里因为经常关着些怪东西，为了防止他们出去为祸人间，局里都设着阵，一旦感受到妖法异端，就会自动生出结界，将跑出来的东西关在里面。” 墨昀说完余光又瞥到躺在地上的师兄们，难过地道：“有结界在，师兄们就可以瓮中捉鳖，但今日……” 他再说不下去，舍雷亚亦是满面哀戚，两人相顾沉默片刻，舍雷亚开口问道：“你对这个东西了解多少？” 墨昀摇头，“霍叔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也不知道人间管局里具体关着些什么东西，只有一此……” 他眼神飘远，像是在回忆什么，“管局地下有一个看守极为严密的地方，据说金笼在内，水晶镇外，但关着谁我不知道。” “能搞出这么大的乱子，应该和金笼里的犯人脱不开关系。” 舍雷亚不似墨昀严谨，直接笃定地说出结论。只是即便搞清楚是谁将人间管局搞成这样，以现在两人的能力也没有把握克敌制胜。 “我们现在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然后想办法通知霍叔他们，他们一定知道解决这妖藤的方法。” 墨昀一手握拳，轻轻砸着另一只手掌，一边合计，一边说出心中所想。舍雷亚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他耸肩叹道：“按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你说的那座金笼了，但现在谁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 谁知他无心的一句玩笑话，竟被墨昀听了进去。墨昀一拍手，眼睛也生出点点带着希冀的光芒，“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准真的可以。” 两人被藤蔓围困在内，为了不被藤蔓扭成麻花，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跑出去再说。一张符能引来的雷如何都不可能将所有藤蔓消除，所以两人计划只将雷引到一根上面，只要能出现破口处，就有逃出去的希望。 第364章 无论计划有多周详，都架不住变化来得突然。沉寂许久的地面又震动起来，这次的幅度比以往都更加剧烈，二人根本站不稳脚步，只能互相搀扶着努力维持平衡。 好在这次震动持续时间并不长久，地面恢复平静后，二人捂胸叹气，紧绷的神经这才稍有缓和。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我来引雷，你站我身后。” 墨昀掏出符纸，举起就要念咒，恰在此时一道细长的裂痕在二人脚下生出，墨昀专注念咒无所察觉，但舍雷亚听声音不对，低头看了一眼，想也没想就将墨昀推开。 巨木一般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直冲天际，碰到结界边缘又被挡下，便像一条地龙一般翻滚着在四周探查结界边缘。 墨昀毫无防备，被舍雷亚一把推到地上，下巴抢先着地火辣辣的疼，嘴里全是地上的碎石浮土，身后的动静他已经听到，回头见到这根粗壮的藤蔓，不由心惊胆战，方才若不是舍雷亚及时将他推开，现在他可能已经咽气。 想到舍雷亚，墨昀立刻从地上爬起，捡起沾了尘土的符纸，探头寻找舍雷亚的踪迹。 碎石下舍雷亚颜色鲜艳的球鞋分外惹眼，墨昀心中一紧，连滚带爬地跑过去，舍雷亚和自己一样，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上盖着厚厚一层碎石瓦砾。 “舍雷亚！” 墨昀惊叫出声，伸手慌乱的拂去覆在他身上的杂物，舍雷亚似乎感觉到他的触碰，肩膀微微颤了一下，这一下让墨昀悬吊的心回落不少，他拉起舍雷亚的胳膊，让他撑在自己身上，回头紧张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舍雷亚晃动了一下脑袋，灰尘落下他又咳嗽两声，“我没事，刚才躲得及时，但脚应该被砸折了，动不了。” “先坐起来，我背你。” 舍雷亚想要拒绝，但墨昀坚持，地面不平，墨昀将舍雷亚背在背上，几次都差点跌倒，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站起身来。 粗壮藤蔓寻不到出口，似焦躁的兽，将身体拍向地面，包围圈内飞沙走石，墨昀脸被碎石粒划伤，血顺着下巴滴入脚下土地。 这一下躁动的藤蔓忽然静止，它翻转过来，蛇一般贴着地面靠近二人。墨昀背着舍雷亚一点点后退，直到舍雷亚告诉他两个人已经没有退路。 “既然被逼到了这份上，只能赌一把了。” 墨昀掏出引雷符，凝神念出符咒，符纸光晕一闪，高空当中果然飘来一团墨色云团，云团内部电流涌动，墨昀瞅准时机，将符纸拍向身后藤蔓，随后大声喝道：“雷来！” 一道带着紫光的闪电自高空直直劈落，随之而来的是隆隆雷声。墨昀在闪电落下的瞬间转身，身后细长的藤条被雷击后瞬间萎靡，藤条垂落在地，透出一人宽的距离。 墨昀见状拔腿就跑，但身后一直蛰伏的粗壮藤蔓见他要逃立刻暴起，身后的地面被藤蔓劈开，形成深深的沟壑，裂隙紧紧逼着墨昀的脚速。 “把我放下，你一个人应该能跑到金笼那边的。” 舍雷亚说完这句就要松手，被墨昀一把抓住，本来体能就被消耗许多，现在又负重狂奔，墨昀咬牙，几乎是在靠着意志苦撑。听到舍雷亚要牺牲自己，怒火化作动力， 他一边迈步跨上一道台阶，一边扭头骂人。 “以后还想做兄弟就别说这种废话。” 舍雷亚笑了一声，伸手环住墨昀的脖子，只收紧了一瞬又复松开，就像是一个点到即止的拥抱。 “可我本来就不想做你的兄弟啊。” 他声音太小，墨昀只能听到零星几个字，他皱眉问道：“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舍雷亚忽然松开双臂，又将墨昀撑着他身体的胳膊拨开，在他下落的瞬间墨昀听到他的声音，带着柔情和期许。 “我一直都想做你男朋友的。” 墨昀被他的行为和语言双双震到失神，扭过头面前的景物像是被大脑自动替换成了慢放，他看到舍雷亚嘴角的笑，也看到直冲自己面门而来的藤蔓。 舍雷亚铁了心要和藤蔓同归于尽，他狠咬舌尖，将雪滴在念珠上，念珠凌空飞起，带着金光冲藤蔓飞去，舍雷亚趁机将墨昀推进还未倒塌的办公楼，回头用口型催着墨昀赶紧跑。 念珠套在藤蔓上，骤然收紧，藤蔓像是极为痛苦，身体不停扭曲。念珠绷紧，藤蔓挣扎，舍雷亚靠着办公楼的大门不让墨昀出来，很快念珠发力减弱，藤蔓再次触地，念珠绷断，佛珠四散零落。 墨昀看着藤蔓将矛头调转到舍雷亚身上，回身将方才看到的钟表表面举起，冲着玻璃门重重砸下，钢化玻璃硬度超群，墨昀近乎绝望，手中动作却一刻也不敢停。 他的身上已经再无引雷符，但墨昀不停念着咒文，期待能有奇迹发生。 或许是他诚心感动上天，一道极有威势的骤雷落下，将粗壮藤蔓一劈为二，雷点带着热与火，藤蔓很快就变成一块焦黑的炭。 墨昀手中的表盘落地，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不借助符文就将雷点引下。舍雷亚也被这道雷吓了一跳，两人隔着玻璃门瞪眼对望，就在此时，鸣镝声贯穿云霄，墨昀只觉得自己面前飞过一支箭，玻璃门被箭身穿过，蛛网纹瞬间爬满表面，随后哗啦啦落在地上。 墨昀立刻开门，将舍雷亚拖了进来，还未等他开口教训，一道冷漠的男声就传到二人耳中。 第365章 “能力不济还要在心上人面前逞英雄，牺牲自己，让他悔恨余生，该说你有心机还是冒傻气？” 又是一道雷当空落下，院中的藤蔓登时便化作灰烬，墨昀抬眼，就见一个老翁站在残烬之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正冷眼看向舍雷亚的方向。 “陈伯……”墨昀叫到一半及时改口，“前辈，你怎么在这儿？”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陈乔似有神力附体，一步迈出，下一秒就出现在二人身侧，他举起手，不远处再次传来鸣镝之音，那支“箭”稳稳落到陈乔手中，也是到这时墨昀才看清箭的本貌，原是一支白玉雕花的毛笔。 “毛笔？” 墨昀想不明白一根笔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威力，陈乔却笑着拍拍他的发顶，“怎么，不兴老人家喜好书法？” “不是的，就是觉得您是这个。” 墨昀伸出一根大拇指，陈乔笑笑没说话，再一抬手一个光罩就拢在了墨昀和舍雷亚身上。 “现下没办法给你们提供更好的去处，在里面好好呆着。” 陈乔转身向外走去，迈出两步又扭头斜眼瞥着舍雷亚。 “险境之中多变数，在这里谈情不合时宜。” 【作者有话说】 司命：在我面前调戏我的宝贝？？？ 明天大概会修改一下这一章，后天更新新章，真的更新，我保证那种 第191章 被猫咬了 直到陈乔引雷，墨昀方才发现自己的奋力一搏不堪一击，在疯长的藤蔓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光罩外铅云翻滚，雷声轰鸣，闪电似细密的网劈向地面，地表藤蔓经受不住高强度的电击，瞬间躲入地下。 陈乔一招制敌，脸上却不见半点轻松。光罩之内，墨昀还未来得及为他欢呼，布满裂纹的地面再次撕裂，一根更加粗壮的藤蔓在陈乔面前从地底翻身而上，藤蔓顶端分出数十条枝蔓，剩下的职员们被挂在枝条上，从身体摆荡的幅度来看，应是凶多吉少。 如此惨状如同重锤直砸墨昀心口，他面上血色褪尽，咬牙想要冲出去同地底怪物搏命，却被光罩护着，束手无策。 玉笔如箭，直插入藤蔓根部，不过须臾，带着淡金光晕的裂纹遍布藤身，陈乔举手在空中一挥，粗壮的藤条顷刻间便四分五裂。 很快，新生的藤蔓又生出来，像是挑衅一般在空中摇曳。陈乔斩断一根，便又生一根，如此周而往复，陈乔耐心终于告罄，电光直直劈入地下，巨大的冲击力激起一阵卷着尘土的气流，就连光罩内的墨昀也感受到了胸口隐隐的憋闷。 “出来！” 陈乔眸色霜寒，足尖点地跃上半空，一声厉喝过后，地底再次翻出新藤，只是这次藤蔓尖端生出一个白色灯笼状花苞，花瓣徐徐张开，墨昀这才看清当中之人。 紫衣墨发，近乎惨白的肤色衬着一张雌雄难辨的妖异面容。如此容貌莫名眼熟，墨昀在脑中搜寻答案，隔了一会儿才愣怔着喃喃开口。 “是水晶狱，金笼里的囚犯逃出来了……” 那人肩头似被什么东西贯穿过，殷红血珠自肩头血洞滴下，刚落到藤蔓表面便被吸收殆尽，没过多时，墨昀便觉得这条藤蔓又粗了一圈。 “又见面了，星君。” 紫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后黑色煞气冲天而起。陈乔并不应声，只冷眼执笔站在他对面。 远处，墨昀将脸贴在光罩表面，努力想要听清二人对话。舍雷亚起身凑到他跟前，不小心碰到伤处，痛得直抽气。 “不是让你坐好别动嘛？” 墨昀扶住他的胳膊，有些怪怨地道。舍雷亚看着光罩外一触即发的战势，眉宇间难掩忧色。 “我总觉得心慌，我们根本不知道现在对上的这是个什么东西，这么重的煞气，光凭前辈一个人……” 舍雷亚没敢把话说完，墨昀也知道他的担心并非夸张，但陈乔赶来将二人救下，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该泄气。 “不会有事的，你刚才也看到了，前辈手中的笔，还有他招来的雷，简直秒杀我那三脚猫的功夫。而且既然陈前辈都已经知道这里出事了，那文叔和霍叔他们应该也在路上，咱们安心等着，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舍雷亚，不如说是墨昀在给自己打气。到了这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舍雷亚微微点头，就着墨昀的力道慢慢坐回去，墨昀将人安顿好就想抽手接着观望战势，但舍雷亚反手拉住墨昀，墨昀扭头就见他一脸忐忑地看过来。 “我知道现在说这话不合适，但现在不说的话，我担心以后没机会再说了……” 舍雷亚话到此处，墨昀心有所感，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墨昀，我喜欢你，如果有机会出去的话，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唔……” 手比嘴更快堵住了舍雷亚的话，墨昀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看了光圈外面一眼，确定陈乔并未因此分心，这才瞪着舍雷亚压低声音警告。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我刚才怎么和你讲的？你伤的是脚，又不是脑子，可别再叭叭了。” 舍雷亚被墨昀怼得一愣，眼中漫上浓重的委屈和失落。墨昀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顿觉自己说话语气太急，没有顾及对方感受，于是开口小声补了一句，“我不是针对你，这件事等过后再说，先休息。” 第366章 光圈内总算安静下来，墨昀看着光圈外缠斗正酣的二人，双手因为紧张攥得死紧，舍雷亚被说了一顿之后便对外物失去兴趣，只默默盘腿打坐，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落雷的频率越来越快，紫衣男子躲闪不及，被一道雷劈中，血雾弥漫，腥甜混着焦糊的气味令人几欲作呕。司命微微后退一步，不想让血气沾身。 “多年不见，星君的手段倒是温柔许多，若是当年挨上这一道雷，吾命可殒。” 司命懒得同他废话，起手又招雷落下，绯月这次不敢大意，费力躲避，没过多时梳整齐的发髻便披散开来，一时形容更加狼狈。 “我道你为何仙法有失凌厉，原来是魂魄不全。” 绯月避着不断滚落的雷电靠近司命，黑色煞气在他手中凝成一柄利剑，斩向司命，司命举笔格挡，二人武器相撞，金鸣脆响。 “头一次听到挨打嫌不够痛的，你该努力让自己的能力向口才看齐。” “自是不比星君仁义，即便这躯壳之中只有一魂尚在，为救心上人也敢孤身涉险。” 绯月被撞击震得后退一步，嘴角笑意不减反深，在如雨般的雷点之中翻身跃上高空。 “只是你猜，这次你是否能护得住他？” 他话音方落，一根藤蔓鞭子一般拍向办公楼，本就脆弱的楼体结构经不住外力冲击，被直直切开之后便开始垮塌。 钢筋水泥混着砖石落下，光圈内虽然不受落石困扰，但震动带起的气流还是将墨昀和舍雷亚按在了光罩内壁上，二人一时呼吸困难，胸口闷痛不止。 藤蔓在楼体内部四处搜寻，很快便找到光罩所在，墨昀还未及反应就觉得脚底离地，再抬头时才发现光罩已经被藤蔓带上高空。 司命眸光一凛，判官笔飞出之后雷声的轰隆声更重，他转身飞向光罩所在之处，判官笔直直坠下，藤蔓被削断，墨昀脚下一空，失重感让他忍不住惊叫出口。 “别怕。” 司命稳住光罩，身后骤雷直冲绯月而去，就在此时，天色又起变化，原本厚重的云层被更加浓重的煞气所覆，结界之内被黑暗笼罩，除了光罩和判官笔的微弱光亮，其余肉眼所及皆为漆黑一片。 墨昀不知发生什么，惊慌地拍着光罩，企图唤起陈乔注意。但此时的陈乔似乎已经发觉不对，挥手便将光罩推向远处。 云层被覆，雷再无目标，结界之中只余猎猎风声。 四周碎石沙土还有已被摧毁的楼体嗡嗡震动着，像是被磁铁吸引一般冲高空一点集中而去，墨昀顺着它们集中的方向看去，遮蔽天空的煞气正凝成一股巨大的漩涡，废弃的杂物被卷在旋涡中心，正冲着地面飞驰而下。 墨昀的意识停留在光罩受到撞击的下一瞬，他只记得自己在巨大的冲击之下，五脏挪移，浑身剧痛，紫衣男子被一个黑衣人抱在怀中，迈步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而陈乔展臂用身体护着光罩，墨昀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陈乔却忽然睁开眼冲他笑了一下。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将他唤醒，他想要睁眼却被天花板反射的日光刺到，双眼酸涩眼皮颤动。细微的动作引起陪床人的注意，他的手被轻轻握住晃动了两下。 “昀昀，你醒了吗？” 霍玚的声音放得很低，墨昀张嘴想要给出回应，但喉头干涩，他努力了半天也只能发出几声不明显的音节，于是他放弃发声，只是点头。 “没关系，慢慢来，我替你挡着光，你试着睁眼看看。” 墨昀依言照做，慢慢睁开眼，这次日光被霍玚的手遮挡，不再让他觉得难受。墨昀抬手指了指嗓子，身体无力，手完成目标很快又落下。 霍玚把吸管递到他的嘴边，又轻声嘱咐道：“不要急，先喝一小口润润喉咙就好。” 墨昀顾不上答应，将水咽下，喉咙有水滋润，声音便不再喑哑难辨。 “管局的师兄们，他们还好吗？” 霍玚沉默了一瞬，放下水杯又替他将被子向上拉了几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让他好好休息，这些事过后都会告诉他。 于是墨昀便知道，那些噩梦般的场景不是虚幻，而是真正发生过，他的师兄们可能亦是凶多吉少。 文曲星推门进来，本来凝重的表情在见到墨昀睁开的眼时带上了一丝笑模样。 “醒了就好，还是年轻。” 他拍拍墨昀的肩膀，“舍雷亚昨天就醒了，吵着要见你，被我和他师傅拦着才没过来，一会儿你要是有精力，我把他带过来？” 墨昀点头，好奇道：“他师傅回来了吗？” “出这么大事当然要回来。” 文曲星开口方才发觉自己没注意分寸，但话已出口便再无法收回，只能盯着霍玚略带警告的目光将眼神避开。 “陈乔，陈前辈…他…他怎么样？” 墨昀忘不了最后陈乔的眼神，带着自己看不懂的情绪，浓重又不舍。隔着光罩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从口型看来，他好像是在说“没事”。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陈乔的嘴角涌出一道血线，血珠涓涓落入地面，他想拨开光罩，但脑中昏沉一片，最后眼前只剩化不开的黑。 “他…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他。” 文曲星说起陈乔，脸上表情并无悲伤沉重，墨昀心中顿时宽松不少，心想也许陈乔应是和自己一样受了些内伤，只要住院修养就能恢复。 第367章 舍雷亚是第二天傍晚过来的，除了内伤之外，根骨骨裂，脚上打着厚重的石膏，过来时还坐在轮椅上，见到墨昀他灿然一笑，将脚抬起搭在墨昀的床上。 “石膏上的第一个签名，我一直给你留着。” 墨昀哪有心思在他石膏上留名，但架不住他眼中期待，只能接过笔在石膏上写下早日康复的祝福，舍雷亚见他心情不佳，悻悻然收回脚，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和他说起了人间管局的事。 结界虽然能将外界隔绝，但内部受损是实打实的，当日值班的管局职员无一例外，全部牺牲。 墨昀想到当日挂在藤蔓上随风飘动的尸体，背后一阵阵的冷，他裹紧病号服，抬头问舍雷亚：“霍叔他们有说，那个紫衣服的人究竟是……” “是魔族。” 后面舍雷亚说了什么，墨昀再没听进去，魔族两个字在他脑中不停萦绕，不久前那个灰色人形怪才来警告，不过一天人间管局就被所谓魔族搅得天翻地覆，墨昀揪紧衣领，强压下心底不安，“那个魔族逃走了？” 舍雷亚憾然点头，“这是我偷听到的，霍叔他们说这个魔族有天界的内应帮忙，他们解开了捆仙锁，破了金笼，陈前辈赶来时几乎已经快要将他打败了，但后面可能是内应出现，陈前辈双拳难敌四手，这才……” 墨昀点头，正想问陈乔住在哪个病房，就听舍雷亚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牺牲了。” “什么？！” 文曲星对顶着一双兔子眼的墨昀一点办法都没有，但牵扯到司命说来又太过复杂，于是一边在心中暗骂司命效率太慢，到现在还不让墨昀开悟，一边安慰墨昀。 “人总有这一天，他也是知道自己阳寿将尽，这才牺牲自己，将你们保了下来。” 他本意是想劝墨昀想开些，但这样一说，墨昀心中愧疚更重，霍玚知晓内情，用鞋尖轻轻踹了文曲星一脚，把人隔开，拍了拍墨昀的发顶。 “陈乔…算是人间管局的编外人员，保护公民安全也是他的职责所在。这是他的选择，不必觉得愧疚，从此你好好学习术法，终有一天你也可以像他一样，保护更多的人，如此也算是对他的报答。” 这话说得墨昀责任感一下就上来了，墨昀郑重点头，向霍玚表示自己今后一定努力学习。霍玚松了口气，回身毫不意外地被文曲星白了一眼。 “就你会说。” 文曲星靠在他耳边低声嫌弃，霍玚推开他的脸，再回头时面对墨昀笑意温和。 “还有一件事，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墨昀还未开口询问，病房的门就被敲了三下，孟章推门进来，对墨昀道：“陵光回来了。” “光姨回来了？” 孟章点头，“她听说你出事，前天晚上就到了。” 墨昀于是朝他身后看去，但孟章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墨昀想起陵光走前被软禁的日子，情急之下开口问道：“那光姨人呢？你不会又把她关起来了吧？” 这语气实在算不上礼貌，但孟章并没有被冒犯后的不悦，只是叹气。医院的护人员推着轮椅进来，孟章用眼神指着轮椅，示意墨昀坐进去。 “我带你去见她。” 陵光的病房在顶层vip区，墨昀小的时候曾经来过一次，但陵光的病房无疑更加特殊。 她躺在无菌室内，脸上血色几乎褪尽，只剩下一层淡淡的蜡黄，各种精密仪器围绕着病床，发出规律的机械音。 “怎么会这样？” 墨昀只能隔着玻璃观察病房内的状况，想到是因为自己陵光才匆忙回国，心头愧疚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冷汗自额头沁出，身上冷热交替好不难受。 “都是因为我。” “我确实怨你将她放跑，但……” 孟章的手按上玻璃，隔着空间像是在轻抚陵光的侧脸。 “她不喜欢被束缚，我一直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孟章垂眼，将眸底痛色掩在睫毛之下，“她应该和你说过她的身体，发病时五感尽失，医生找不到病因，就只能对症下药，只是这种病没有办法治愈，年龄越大，症状也越多越重，这次她回来，只看了你一眼就晕过去了，免疫系统和肾脏功能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现在只能靠血滤维持生命。” “她还会醒过来吗？” 往日时光入脑，墨昀悲从中来，泪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滚落。 孟章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墨昀，我需要你的帮助。” 事关陵光性命，墨昀自然不会说不，但孟章只是叫人带着墨昀去验血。报告出来后，孟章便已修养身体的名义将他送回病房。 墨昀忍不住想到了某些网络小说的热门桥段，换肾换血换心脏，他仔细思考了一下，陵光对自己真的就像家人一般，如果前提是他能继续活着，那么能换的东西他一定积极配合。 只是在这之前，他得再去看望一个人。 文曲星和霍玚站在一旁，看墨昀恭敬地为陈乔的墓碑献花，小声吐槽道：“这傻孩子，拜错坟头也不自知，这要是让司命知道，估计得气得七窍生烟。” 霍玚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荒唐，但墨昀到现在还没有想起过往，他们再如何尴尬，也只能憋着。 “你往好处想，司命星君要是知道自己活着受心上人祭拜，搞不好更气，这样多少还能安慰一下自己，心上人虽然拜错坟头，但好在拜得不是自己。” 第368章 文曲星撇嘴点头，皱眉想了一会儿之后又瞪霍玚一眼，“这有区别吗？” 墨昀献了花，在心里默默和陈乔说了几句话，起身冲文霍二人笑了一下。 “我好了，文叔、霍叔，我们回去吧。” 装着一肚子心事，墨昀没有心思加入文霍二人该吃什么的对话当中，说了一句想自己散散步，便让他们将自己放在了家附近的街心公园旁。 临近傍晚，热气稍稍散去，清风拂过还带着令人心悦的凉爽。墨昀找了一张长椅坐下，看着远处在沙坑当中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孩子们，嘴角也被他们天真的笑意沾染，微微上翘。 脚腕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痒，像是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扫过，墨昀低头，就见脚边蹲着一只黑猫，黑猫的尾巴从背后绕到身前，尖端在墨昀的裤腿周围来回扫动。 “喵~” 见墨昀终于发现自己，黑猫抬头，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喵”来，墨昀对小动物没啥抵抗力，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它细软的毛发。 黑猫警惕地起身，避开墨昀的手，但鼻尖留恋地嗅了嗅他的指尖。墨昀没有动，等它嗅闻完毕，黑猫又喵了一声，侧过脑袋用一边脸蹭着墨昀的手。 这套流程像是可以随意抚摸的许可证，墨昀再次尝试触碰黑猫时，它直接跳上墨昀膝头，翻转身体，大方的展示着自己的肚皮。 墨昀撸猫成功，心里的焦虑减轻不少。他将黑猫抱起，举在面前。 “你有家吗？你的家人呢？” 一只猫当然无法给他答案，但一声喵叫过后，黑猫用后爪挠了挠脖子，一根红绳从茂密的毛发下露出一角，墨昀好奇地挑起红绳，这才发现红绳上还吊着一个金色的小牌子。 牌子凹凸不平，上面像有刻字，墨昀抱着黑猫，低头仔细去看牌子上的内容。 “阿…穹？” 墨昀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猫的名字，他放下小牌，又看着黑猫笑道：“所以，你叫阿穹，对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阿穹又喵了一声，从墨昀怀里挣脱，跳到了旁边长椅的空位上。 “怎么了？” 墨昀伸手想要再摸摸他，但阿穹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他伸出双爪抱住墨昀的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啊呜咬上他的指尖。 “嘶~” 墨昀吃痛，想要抽手，但阿穹却咬紧不放。很快皮肤被尖牙刺破，血珠涌出，阿穹张口，瞬间又切回了方才乖巧粘人的模式。 “你这个小坏猫！” 墨昀抬手佯装要打，但阿穹却歪起脑袋，眼中一片澄澈天真，仿佛刚才咬人的猫和自己不是一只。 对小动物下不去手，墨昀用力揉了一下阿穹的脑袋，就当做惩罚。被咬出血，他起身掏出手机，想要寻找最近能打疫苗的医院。 屏幕上的字迹不知为何越来越模糊，眼前的场景开始旋转。墨昀心想就算是真的达成狂犬病毒感染成就应该也不会这么快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嗡鸣。 像是有一群人在他耳边说话，他努力尝试分辨，但却听不清这些人究竟在说什么。晕眩的感觉越来越重，墨昀踉跄着后退，腿肚子被长椅拦住，他身体一软，倒在长椅上。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不同的声线叫着他的名字，脑中纷繁而又荒诞的画面纷至沓来。 他好像莫名进入了某个奇妙的梦境，在那里他住在这片土地头顶的天空之上，天分四界，四位神祇各占一方。 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仙人，被天庭直考弄得焦头烂额，后来他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身穿红衣，发黑如墨，牵着他的手含笑望着他。 “你就是最好的，因为你值得。” 第192章 黄泉之水 前尘往事如同大梦一场，一朝醒来，温情缱绻之余，心口又涌起细密的痛。墨昀靠在公园的长椅椅背，黑猫蜷在他膝头，见他醒来跳到一旁，又悠闲地舔起爪子。墨昀直起身，嘴边笑意浅淡如同行将远去的日光。 “谢谢你阿穹，走这一遭辛苦你了，如果愿意的话和我回家吧，我买罐头和小鱼干给你。” 好吃的对于猫咪来讲极具吸引力，阿穹尾巴拢着四只小爪，开心地喵了一声。 墨昀于是抱起阿穹，起身望着南天渐起微光的星斗，长叹一口气之后小声“啧”道：“南天星，还真有创意。” 阿穹自然听不懂他话里隐隐的怨怼，在墨昀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嘴里发出餍足的呼噜声。 回到霍玚的公寓时，餐厅里已经飘来饭菜的香气。舍雷亚的师傅回来之后，他便跟着师傅搬了出去，墨昀心想这样也好，免得他当着两位回忆过往将人吓到。 文曲星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恰巧看到阿穹从墨昀的臂弯中跳下，转瞬就钻到沙发背后，再不见身影。 “这哪儿来的猫？你这孩子，收养流浪动物怎么也该提前和我还有你霍叔商量一下。” 墨昀走过去想要帮他分担一个餐盘，却被文曲星用胳膊架开，“先洗手去。” “……好。” 墨昀转身往洗手间走，走出两步又停下，回身一脸犹豫地看着文曲星。 文曲星放下盘子，发现人站着没动，挑眉看他，“发什么呆呢，你霍叔今天特地做了你爱吃的，赶紧洗手。” 墨昀张口，一句“文叔”再叫不出口，他摸了下鼻尖，在文曲星愈渐好奇的目光中磕磕绊绊地说道：“星君…这些年，感谢你和霍…霍前辈的照顾。” 第369章 若是论岁数，他比霍玚大出几百轮不止，这一声前辈也是思忖良久的结果。文曲星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你叫我什么？” 墨昀手掌攥紧，沉默了片刻之后再次开口，这次语气更加自然正经，“文曲星君，这些年我在凡间历劫，感谢…诶…呃……” 感谢的话说到一半，文曲星忽然冲过来勾着他的脖子捂他的嘴。 “我去你……” 文曲星眸中惊诧一闪即逝，抬头看了天花板一眼，将后面的话及时收住，开悟之后墨昀对这样亲密的动作有些不适应，想要退开就被文曲星推进了卫生间。 文曲星把门关上，自己背靠着门板，上下打量他一眼，压着声音问：“你…墨昀，你都想起来了？” 墨昀点头，文曲星“靠”了一声，在他面前走了一个来回，见墨昀又要说什么，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唇边，墨昀收声，他又指了指上面，这才道：“你这次历劫情况特殊，上面会实时查看你的状况，把你放到我们身边也是钻了人间管局和天庭独立互不干涉的空子，现在万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已经开悟，不然这次历劫直接做失败处。” “那咱们现在说话……” 墨昀也跟着望向上面，文曲星“嗨”了一声，捂着额头往马桶上一坐。 “再怎么观察也不可能观察到厕所里。” “那确实……” 墨昀恍然大悟，转过身把手洗了，文曲星抓过一旁的擦手巾递过去，又好奇问道：“但你是怎么突然就想起来的？” “刚才我抱着的那只猫是孟老的，孟老是天府宫……” “他我认识，怪不得。” 文曲星抬手止住墨昀的话头，起身往门边走，扭动门把手时他侧过脸，“你如何称呼我无所谓，但是霍玚，他是个凡人，命数有限，照顾你这么多年真心把你当孩子养，这一声霍叔他当得起。” “我明白，我也是担心霍叔他知道之后会有压力。” 墨昀解释，文曲星却笑了，“他能有什么压力，从最开始他就知道你是谁，他这一辈子，要是不碰到我们，说不定会顺遂许多。” 这话说得也没有毛病，人间管局本来也不该掺和天庭的事，现在因为自己将人搅入局中，墨昀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门开之后霍玚抬头，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来，一边摆筷子一边问道：“上厕所还要一起，小学生吗？赶紧过来吃饭了。” 墨昀走过去坐下，心里想着方才文曲星的嘱咐，拿起筷子半天没张口，霍玚给文曲星盛好汤，见他耷拉着脑袋一脸心事，更加疑惑。 “想什么呢，跑了一天肚子不饿？” “饿的。” 墨昀立刻点头，夹了一筷子炒菜不停扒饭，霍玚嘴角抽抽，扭头看文曲星，文曲星立刻把视线移开，跟墨昀同款动作。 “不对劲，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两人动作一顿，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由谁来张口，正在这时，一声猫叫声传来，霍玚只见一道黑影一闪，一只黑猫动作轻巧的跳上桌子，看了一眼饭菜之后不满地冲墨昀喵喵叫。 “抱歉，阿穹，给你买的罐头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儿就送过来。” 阿穹得到满意的答复，跳下桌跑到门边蹲下，大有静候美食的架势。一人一猫交流顺畅，看得霍玚直眨眼。 “这猫是怎么回事？” 文曲星放下筷子，用膝盖顶了一下霍玚的，“有事儿要说，上隔音符。” 文曲星的表情不像玩笑，霍玚召出符纸将房间四角封死，文曲星把碗往前一推，肩膀松垮靠着椅背，用下巴指了指墨昀，“小种子开悟了。” “小种子？” 墨昀对自己的别名适应不太良好，文曲星给他一个“这不是重点的眼神”，两人齐齐看向霍玚，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 “你不是一直盼着他早日开悟么，怎么真到了这天反倒紧张起来了？” 霍玚的平淡让两人都有些傻眼，墨昀小声叫了一句“霍叔”，霍玚勾唇，笑容恬淡。 “既然想起来了，要是这么称呼别扭就换一个。” “不是的，霍叔，这些年感谢你一直悉心照顾我，还有文…文曲星君，你们的好我会永世铭记。” 文曲星和司命的关系亲厚，这声叔叔墨昀实在叫不出口，好在文曲星也不在乎这个，他指着阿穹对霍玚道：“应该是司命送下来的，专门为了点开小种子身上的封印，毕竟让人跑这一趟，咱得好好照顾着。” 霍玚点头，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抬头问墨昀，“天上的猫…需要用猫砂盆吗？” 墨昀：“……” 文曲星：“……” 墨昀开悟的事不能被天界察觉，霍玚索性将公寓各处都贴上传音符，阿穹终于盼到鱼干和罐头，饱餐一顿之后钻进霍玚买的猫窝里进入睡眠状态。 人间管局的事情刚过，还有很多事需要霍玚出面处，晚上他接了一个电话，说要和局长一起安抚遗属，文曲星絮叨着将他送到门口，临出门时霍玚回头无奈地冲他说知道了，文曲星没好气地瞪他，结果霍玚忽然伸手抚上他的侧脸。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你和昀昀应该也有很多事要商量，等我回来。” 他说完也没给文曲星反应的时间，直接关门走人，反倒是文曲星呆立当场，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第370章 这些年和两人生活在一起，对他们二人的关系隐约也有些猜测，但这么明确的亲密接触，墨昀还是头一次看到，他默默地把自己缩紧沙发角落，用抱枕挡住脸，以免文曲星回神之后觉得尴尬。 几分钟后文曲星才故作自然地走到他旁边坐下，“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墨昀放下抱枕，“我得去见一下孟章上神。” 墨昀来到陵光病房前，还未开口就被孟章看出状态不同。 “想起来了？” “抱歉，开悟太晚，连累陵光上神等到现在，要是我早点记起来，她的身体也不会被耽误成今日这样。” 墨昀手搭上玻璃，陵光的状况依旧未有好转。孟章叹气，“她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早一天晚一天对她来讲无甚区别，但好在她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墨昀心中默默想着，手抓向胸前，一阵白光之后，他的手穿过皮肤进入胸腔，随后一根细嫩泛着玉色的枝芽从体内脱出，凌空飘在他的掌心。墨昀将枝芽送到孟章面前，“我临行时，执思上神将这根枝芽放入体内，想来为陵光上神去除荒流的方法他们已经和您商量过了，如今建木枝已经找到，黄泉水……” “多谢，黄泉水不必担心，我有旧友自西方来会，黄泉水净化一事，我已经拜托他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为陵光上神去除荒流？” 东西齐备，墨昀便想越快越好。孟章脸上却半点急躁都无，他低头看着墨昀，“不急，说来这位旧友你也认识，一会儿陪我去见见他。” “好。” 再次见到舍雷亚师徒二人，墨昀已经不再觉得惊讶，人间这一遭走到现在，他回首细细想来，每一件事都像是上天缜密的安排，环环相扣，每个人都被挂在名为“命运”的大网之上，不知何时就会变作天道这只蜘蛛的飨宴。 “吾名乞叉底蘖婆，在中土大家更愿意唤我地藏。” “地藏菩萨声名远播，墨昀从前未曾开悟，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地藏尊海涵。” 墨昀抱拳弯身，声音恭谨有礼。地藏菩萨笑容慈祥，双手合十向他回礼，“仙君为上神义子，又是我徒儿的至交好友，不必如此客气。” 四人在孟章的私人会所碰面，坐定之后地藏尊才从袖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彩瓶。 “黄泉之流经之地甚广，这些年我每经过一处便将它们灌入瓶中，如今只剩下一处还未汇入这七彩宝瓶。” 孟章双手交叉垫在颌下，抬眼并未说话，但看他的表情便知这是愿闻其详的意思，地藏菩萨收起宝瓶，“中土地府最近好像内务出了些问题，我的通关文书迟迟没有回音，无法入境便采集不到幽冥之水。” 文曲星费了二十几张传音符，终于联系上了司命。对方声音像在什么空旷幽深的地方，不带半点温度。 “有话就讲。” “我不是都讲了吗，小种子开悟了，他想起来你是谁了，你听到没有，他想起来你是谁了？” “嗯。” 一个单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文曲星翻了个白眼，“陈乔身死，你的那一道魂也应该回归本体了，这事儿完美收官，你还在地府待着干嘛？” “采水。” 司命话说的精简直白，文曲星听得问号直跳。 “采什么玩意儿？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和小种子在梦中相会，互诉衷情吗？” 对面还真的传来泠泠水声，过了好一会儿司命的声音才重新出现。 “这事先不着急，另外，人间管局的那些职员被魔气所伤，按照地府的说法属于枉死之灵，他们无法入轮回过奈何桥，只能在三途河中沉沦，寻常的超度之术对他们无用，人间管局我们管不到，你和霍玚商量一下，地藏尊回归，可以请他出手相助。” 文曲星自是不知这些职员的下场如此凄惨，顿觉方才自己满心儿女私情太过上不得台面，语气正经许多。 “你放心，等他回来我会和他说的。” 司命应了一声，说自己有事要处，传音符化作灰烬落在地上，文曲星扇自己一个嘴巴，“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司命将黄泉水装进瓶中，扭身便见转轮王愁容满面地望着自己，他将瓶子收入袖中，微笑着安慰对方。 “分魂一事本就是我的主张，上头要是问责下来，你如此交代就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还有评论打赏，抱歉再次食言，以后真的不敢再立flag了，最近真的是中了立flag必被打脸的魔咒，到了年底，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是黄金脆皮的，家人们谁懂啊，肠胃炎吊水还得给领导出数据，假是请不下来的，信息是不能不回的，心情是快要爆炸的，这一天天的，真好~ 第193章 你到底还有多少小秘 孟章和地藏菩萨接下来的对话不方便第三人在场，于是墨昀被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出门。会所装修精致又华贵，墨昀便当作赏景，漫无目的地从建筑内部逛到了花园。 晚间茶花香气更加浓重，墨昀手指轻轻触碰花瓣，想到自己第一次遇到司命时，也是在这样一个芬芳的夜。 脑中一幕幕旧事如同发生在昨日一般清晰鲜活，但思念隔着天地与未尽的寿数，让人只觉无力。 “昀昀，你怎么一个人跑来逛花园？” 第371章 舍雷亚的声音比人先到，墨昀收手回头，见他拄着双拐走得不太顺利，立刻上前帮忙，舍雷亚摇头笑着道不用，墨昀只能跟在他身边，看他用蹩脚的方式一步步挪到长椅旁。 两人并排坐下，墨昀问他脚伤恢复得如何，舍雷亚耸肩，“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说慢慢养着。” 墨昀默默点头，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想到曾经自己受伤，司命带他去医院时的情景。他当时不敢表露心迹，就连司命帮他系衣服都会热气上脑，羞赧到想把自己藏起来。 舍雷亚不知他的思绪早就飘到了高天之上，只是见他眼神放空，嘴角弯起淡淡的弧度，不由心生好奇。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墨昀回神，有些抱歉地抿了下嘴，“只是想起过去的事。” 舍雷亚“哦”了一声，没再细问，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舍雷亚才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昀昀，我在结界里和你说的那件事是认真的。” 人间管局中一夜如同亲历地狱，出来之后墨昀接连数日噩梦连连，直到阿穹让他开悟之后状况才有所好转。此时舍雷亚提起结界，那些挂满尸身的藤蔓和被掀翻的地面再次涌入脑海，墨昀手按上太阳穴，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事？” “你……” 舍雷亚似乎被他刺激到，本来绯红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度，眉头微微隆起，脸上的表情像在控诉他的无良。 墨昀好容易才将那些搅得他心绪难平的惨烈景象压下，扭头看到舍雷亚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开悟之后往事如灌顶一般占据他脑内所有角落，又有陵光和人间管局的事情在后，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舍雷亚在险境之中的告白。 舍雷亚很好，是他在人间最好的朋友，有幸能够与他相识是他从未想过的幸运。但他此刻无比清晰地知道，即便他没有开悟，也不曾想起与司命的感情，他也没办法喜欢上其他的人。 只因从他有记忆以来，那个一直出现在自己生日梦境中的红衣仙人早就先所有人一步，成为他的憧憬与幻想。 “抱歉，舍雷亚，从前你说喜欢，我只当你开玩笑，没有和你说清楚，让你一直带着期许走到今天是我的错，但是我从来都只把你当作……” “朋友？好兄弟？” 舍雷亚紧紧握着拐杖，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墨昀，接着他的话头问道。 “是的，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兄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暧昧的想法。” 墨昀点头，知道这样说两个人的关系也许回不到从前，但也明白如果留有余地只会让对方更加难受，于是做好了被对方指责怪怨的准备，艰难又坚定地给出答案。 舍雷亚脸上彻底失去颜色，手一松拐杖便向前倒去，墨昀手快，把拐杖捞回来放在两人中间。 “对不起，害你难过。” “你没有错。” 舍雷亚矮下身，用手撑着额头，声音低且无力。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要两个人都有想法才能碰到一起去，师傅告诉过我的。” 墨昀想要拍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但手将要落下时又顿在半空，手指慢慢蜷起，最终还是收回身侧。 他试图找些什么话来让舍雷亚不这么难受，但舍雷亚却抬头静静地望着他，眼底带着一丝脆弱的期待。 “师傅回来后和我说，你的身份并非普通凡人，是从……”他指了一下上面，又接着道：“下来的，在那里你有一位恋人，所以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吗？” 墨昀没想到地藏菩萨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舍雷亚，愣怔了一瞬，想到文曲星的嘱咐，在裤兜里悄悄掐了一张隔音符，确定长椅周围已经被静音才敢做出反应。 他点头又摇头，“是因为他，但即便没有他，我可能也不会……” 舍雷亚没让他把话说完，“好了，你不用再说下去了。” 墨昀抿嘴收声，舍雷亚直起身搓了把脸，冲他故作坚强地笑了一下，“我现在好像能解师傅所言人生之苦了，虽然这点苦楚可能在他人眼中不够看。” “苦痛在每个人身上的呈现方式都不一样，没办法做比较的，即便他人遇到的事情更加沉重，也不代表你此时的痛就是假的。” “是啊，可我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舍雷亚苦笑，墨昀愧疚却不知该再如何宽慰，虫鸣声息止的间隙孟章出现，冲墨昀招手。 “走吧，送你回去。” 墨昀应了一声，回头看舍雷亚，舍雷亚用手肘推他，“你先回去吧，我坐一会儿，没关系的，明白你的想法后，我会调整好我自己的，毕竟对我来讲，你也是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墨昀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他扶起送回去，地藏菩萨也从灌木之后信步踏出。 “小友可随自家长辈回去了，舍雷亚有我照顾，不必担心。” “好，谢谢尊者，那舍雷亚就拜托您了。” 道谢过后，墨昀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孟章去了。两人身形远去之后舍雷亚终于忍不住红了眼，他伸手抱住地藏菩萨的腰，委屈又难过。 “师傅，我好痛。” 地藏菩萨揉揉他的发顶，双手合十轻呼佛号，“无量寿佛，人之一生，诸苦常伴。能有勇气面对，方才为修心之道。” 第372章 孟章的车内自带结界，墨昀也不再担心天庭耳目，直接问他剩下的一道黄泉水应该如何获取。孟章听后淡淡一笑，用一种让墨昀浑身不自在的目光打量着他。 “不必着急，不久之后自然会有人送来的。” 墨昀不解，但看孟章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也歇了追问的心思。只又问起泉水净化之后，是否真的能助陵光将荒流除去。这次孟章明显没有方才那般自信，他捏着鼻梁，叹息自鼻息间吐出。 “诸神各造天地，有生有灭，周而复始，你听过天竺教中三神的故事么？” 墨昀点头，孟章放下手看着窗外不断后略的路灯，“创世、灭世、守护，各司其职，毁灭也意味着新生将至，天地法不过如此。” 孟章并未把话说透，但墨昀听着也琢磨出些门道，若把祖神看作创世之神，则现在的四神则司守护，荒流若有灭世之力，那么一定也有力量孕育新生。 只是这股新生的力量是否如《山川异闻录》当中所写一致，大概孟章也不能确定，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天地法的运作方式来给自己增添信心。 连孟章都这般想，墨昀心头阴霾不消反重，再没打听的心思，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小区楼下，墨昀和他订好去看望陵光的日子，便推门下车上楼。 霍玚的鞋就在门口，但墨昀进去没见到人，文曲星端了一碗汤放在餐桌上，招呼墨昀过来坐下才道：“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处后事，觉也睡不好，我熬了安神的药汤，正好你也来一碗。” 到底是文曲星的一番好意，墨昀没有拒绝，药汤效果不错，墨昀洗完澡躺在床上便觉眼皮沉重，困意袭来，很快就进入了梦境。 水声潺潺，山石耸立，墨昀站在一座露台之上，看着眼前随风飘荡的纱幔，怎么都觉眼熟，他起身走到围栏边缘向下望去，只见水雾溅起星光，落入下方圆形池塘，塘中锦鲤尾巴一甩，将星河之水溅到荷叶之上，他这才想起此处正是司命的住所。 身后有脚步声临近，墨昀回头，司命换下红衣，身着雪青色的长衫，发丝外层还裹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见墨昀看过来，他顿住脚步，翘起的嘴角温柔满溢。 “想起来了？” 墨昀没说话，抬脚向着他越走越快，司命见他步履如飞也不靠近，只张开双臂等待对方投入自己的怀抱，谁知墨昀在离他两步时突然驻足，用一双含着委屈和怨怼的眸子看着他。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南天星？陈乔？” 司命的笑面出现裂痕，墨昀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脸上呈现出尴尬的神色，陈乔的事倒还没什么，但南天星…… 墨昀想到自己怀揣情愫的当着他的面给南天星选礼物就一肚子恼火，怎么有人能这么厚脸皮，收到礼物还编瞎话来骗人。 念及此处，心头无名火直冒，墨昀伸手就想给对方一拳，手还没落到实处就被司命抓进掌中，骂人的话没来得及出口，人就被拉过去，唇上一暖，司命干脆用行动让他闭嘴。 久隔时空的思念被揉进吻中，墨昀的怒气被缱绻的情丝包裹熄灭，伸手勾住司命的脖颈，仰起脸将自己的唇送上。 心跳如雷，呼吸也乱了节奏，但墨昀依旧觉得不够，他紧紧地将人搂着，恨不能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吻着吻着，本被压下的火气又翻腾上来，怨对方到现在才让自己想起，于是撒气似的用牙咬住对方的唇瓣， 司命被咬痛也不抽身离开，只是轻声笑着用手抚着他的后背，顺毛一般试图让人消气。 待到一吻完毕，墨昀才觉氧气不足，头昏脑胀地向后倒，司命一把将人捞起来，抱着他走到摇椅上坐下。 墨昀拽着他的袖子，皱眉咬着牙像要数落对方的不是，司命任他拽着，哄孩子似的一边点头，一边从小几上取来一杯清茶放到唇边。 “先润润喉再同我发火也不迟。” 墨昀就着他的手将茶水饮下，温润的茶汤润泽喉咙的同时也将昏沉带走不少，神智恢复清明之后墨昀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不让我早点想起来？” 司命放下茶杯，脚掌点地，让摇椅轻轻晃动，又把墨昀脸侧碎发拨开，这才不紧不慢地答：“时日漫长，早开悟并非好事，现在想起刚刚好。” 不开悟他就是一个凡人，不知司命存在，也想不起过往姻缘，如此被折磨的那个人是司命才对，想通了这点，墨昀忽然觉得自己这怨气发得没甚道，心软了没有半刻又想到南天星和陈乔这两个司命的马甲，眉梢一挑，眼睛又瞪了起来。 “南天星是怎么回事，还有陈乔，你到底还有多少身份是我不知道的？” 司命双手撑在他腋下，微一着力将人抱起来几分，又搂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在自己怀里躺得更舒适一些，墨昀白他一眼，到底也没挣扎，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胸腔内沉稳有力的心跳，又开口催着他向自己解释。 “别急。” 司命含笑垂首，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又从桌上取来一只蟠桃，一挥手将果肉切成小块，用银签戳了一块递到墨昀唇边。 “今日的梦境应该很长，足够我向你解释一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收藏、订阅、留言弹幕以及海星投喂，给大家比心了！ 年底太忙，更新时间不稳定是我的问题，谢谢大家一直解包容。《天庭公务员》正文部分应该再有十章左右就会完结，只要时间允许我会尽量快地将后续部分更完。 第373章 第194章 望梅止渴 司命搂着墨昀，讲起南天星的来由。 南天星这个马甲毕竟是受陵光所托，墨昀听后脸色还算正常，只是多少对两人在一起之后司命瞒而不报不太满意。 “要是不被我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嗯……” 司命手指点着下巴，故作沉思状，眼里却泛上几分捉狭。 “就等到你发现那天？” 他说着嘴角便不可抑制地扬起，墨昀被挑起脾气，咬牙冲他胳膊上来了一拳，司命揉着被打的地方，脸上却殊无痛色，只用一张笑脸企图蒙混过关。 虽然司命说今夜的梦很长，但梦境毕竟脆弱，随时都有可能受外力影响崩塌，墨昀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和人置气上面，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之后，又问起了陈乔的事。 “分魂”一事被司命轻描淡写地说出口，墨昀听后直接从他怀里跳下来，抓着他的手腕去探脉象。司命不想他担心，抓住他的手想让他先坐下，但墨昀反手将他隔开，眼睛瞪着瞪着就染上了一层雾气。 “你…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墨昀……” 司命抬手，拇指轻轻揉过墨昀的眼，“已经没事了。” 墨昀微微侧开脸，避开他的手，喉头滚动强压心底涌上来的酸涩，“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那天在人间管局的结界里，你……” 他说着又牵起司命的手，想要再探他的脉象确认无事，这次司命没有再让他，起身把人搂进怀里，在他耳廓处轻轻吻了下，又低声道：“陈乔的寿数已尽，那一缕魂魄也已经还于我身，真的没事了。” 见墨昀脸还拉着，他又捏了捏他的耳垂，一边带着人轻轻地摇，一边又笑着哄道：“不然我现在带你去神农医院做个身体检查？” 墨昀把他推开，想要说些什么震慑对方，但想来想去只说出一句“等我回来再和你算账”，软绵绵的一点儿都没有威慑力，按照他现在的年纪算，真回来也要两个月之后，到时候司命多半是要赖账的。 他心里不住吐槽自己没出息，司命却只想看着此刻拥有了记忆，满心都是自己的爱人。 “算了，你身体最重要，还是去一趟医院吧，这样我也安……” “那个叫舍雷亚的孩子……” 两人同时开口，舍雷亚的名字一经提起，墨昀眼神就开始躲闪，司命见话题转移，立刻乘胜追击。 “我听见他向你表白了。” 墨昀也不明白自己被叠了什么邪门的buff，好像每次有人向他表示好感，都能恰巧被司命碰到。他扭过身不太敢看司命的表情，清了下嗓子，眼神望着远处散乱没有着落，十分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但你拒绝了对么？” 司命从背后环住他，热气吹在他耳侧，让他半边脸皮都跟着麻。 “你管我？” 墨昀扭头瞪他一眼，双臂上抬格开司命的手，“你就不怕我一直不开悟，万一在人间和他人生出情愫，到时…到时……” 气头上逞强的话根本经不起推敲，墨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声音磕巴着越来越低。 “我信你，所以不怕。” 司命没有缠上来，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他的声音坚定又清晰。墨昀无奈扶额，心中感叹自己被司命吃得太死，被信任的感觉固然美好，但对司命丝毫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这样的状况，他除了生气，一点能约束对方的手段都拿不出来。 “还在生气？” 墨昀想事出神的功夫，司命已经走到他面前坐下，脸蛋被他轻轻掐了一下，墨昀没躲，只静静看着他，司命该掐为抚，脸上的笑意淡去，态度正经地向墨昀道歉。 “瞒着你是我不对，南天星的事是我担心你得知真相同我生气，所以一直拖拉没有告诉你。至于分魂的事情，我保证今后不会再有了，毕竟现在我有你。” 司命的指腹滑过方才自己掐出的浅淡泓痕，“你就是我的牵绊，无论我走到哪儿要做什么，都会想到你，即便是为了让你安心，我也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什么叫为了让我安心？那是你自己的身体……” 墨昀抓住他的手，想要挥开但到底没舍得，只是捏着他的指尖又小声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司命微微弯身，眼中浓情和笑意交缠，盯得墨昀心跳节律再次变乱。 “好，你监督我。” “谁要监督你啊？” 墨昀也就只能在嘴上不饶人，白了司命一眼之后还想再怼几句，但司命直接吻上来，于是这点小情绪又在气息交融间散得一干二净。 有限的时间若只拿来闹脾气还是太过浪费，墨昀想通了这点，一张脸终于多云转晴，嘴角眼底也有了笑模样。两人凭栏靠在一起，感受着被清风送来的水汽，司命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小腹，哄孩子似的打着节拍，墨昀一手放在栏杆上，另一只手被司命牵着，脸在他臂弯中留恋地蹭了蹭，说起这些年自己在凡间的生活。 十八年的人生被他浓缩成几段话，讲到开心处他不禁眉飞色舞，但转瞬又想到这些司命在天上应该都看得清楚，笑容凝滞在脸上，慢慢收敛回去，未说完的话也被吞进腹中。 “怎么停下了？” 司命替他将耳后墨发捋顺，下巴搭上他的肩膀，墨昀扭头，脸便蹭到司命的唇，司命趁机努嘴，墨昀觉得痒，缩着脖子躲了一下，小声嘟囔：“你都知道我还讲它干嘛？” 第374章 “眼睛看到的和心里感受到的不一样。” 凉风钻入墨昀的衣领，他被冷意一激，轻轻打了个颤，司命挥手招来一条毯子，将人裹好又搂近怀里，被这样抱着墨昀又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扭头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看着他。 “所以你在天上还真的一直盯着我？” 司命不想回答，低头又想吻上来，墨昀用手挡住他的唇，“先说清楚再亲。” “想你的时候会看看你在做什么。” 手被司命抓住，掌心被他吻了一下，又痒又麻，墨昀想要抽回去，司命不让，将他手掌翻过去，又在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我每年的生日你不都会过来么，还会有想我的时候？”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按照这个算法，司命几乎每天都在见他，墨昀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司命在找借口搪塞。 “对心上人的思念譬如呼吸吐纳，每分每秒都在发生，梦境中短暂相遇，不过是望梅止渴。” 司命倒是半点窘迫都无，肉麻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墨昀受不了这腻人的情话，抱着膝盖将脸半埋其中，嘴里嫌弃着对方油嘴滑舌，耳朵尖却很诚实的亮起红灯。 墨昀口嫌体正直的样子总会引得司命心生恶趣味，忍不住再次招逗。 “而且我确实担心你被其他坏小子拐带跑了，总得提前防范，万一如此，我好第一时间将你抓回来藏好。” 这么不着调的话墨昀一听就知他在玩笑，他手向后拍了司命一下，“你不是信我，所以不怕么？” “信你，但我不信他们。” “好了，说点正经的。” 墨昀实在受不了司命肉麻，把腿放下，转身面对司命，“长生帝君的身份…你们查清楚了吗？” 司命点头，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墨昀听后表情一变，开口的瞬间顿觉事态严重，将声音及时收了回去。 “那…人间管局的那个魔族和帝君的事情有关联吗？” 墨昀环顾四周，将声音压到最低，司命没有回答，但看表情像是默认。 “如果是这样的话……” 话说到这里便顿了下来，墨昀凝眉将所有的事串联到一起，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抬头看向司命，正欲说出心中所想，梦境一角却在此时开始塌陷。他起身望着远处不断落下的碎石，试图用精心凝神稳住梦境，但司命将手搭在他的发顶，冲他摇头。 “不是你的问题，应是天府宫有事，有人试图叫醒我。” 墨昀抓住司命的手，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他们是不是针对你？” “不是，别担心。” 司命食指按住墨昀的唇，另一只手从他脑后慢慢滑落，“把这个交给孟章，他知道该怎么做。” 手中被塞进一个泛着凉气的小瓶，墨昀想问这是什么，但司命的身体逐渐透明，和梦境一起在他眼前化作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 梦境戛然而止，墨昀霍然睁眼，猛地坐起身捂着胸口不住大口吸气，待到呼吸恢复正常，他撸了一把头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给自己倒一杯水，但手落下时不小心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件，墨昀低头才发现是司命塞给自己的那只小瓶子，瓶身玉色，内里液体如墨，寒气侵袭瓶身，表面附着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房门被推开，墨昀把小瓶往被子里一扔，抬头正和文曲星的视线对到一起，睡觉时他只穿着内衣裤，见人进来他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抓起被子盖住夏半身，一着急也顾不上考虑辈分。 “文叔！” 文曲星也觉得尴尬，他匆忙把视线转开，转身背对墨昀，“知道了，我什么都没看到，赶紧穿衣服，带上司命给你的东西，我带你去见孟章。” “啊？” 墨昀没想到文曲星知道司命送东西的事，一时懵懂愣在原地，文曲星把门一关，在屋外敲敲房门。 “快点，到了地方会和你解释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收藏订阅、评论还有海星投喂，鞠躬! 今晚还有一章 第195章 净化黄泉 墨昀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被文曲星带下楼，霍玚早已经在车内等着，两人刚上车，霍玚一脚油门轰到底，墨昀被惯性压在椅背上，抓着把手摸安全带。 “陵光的状况不太好，所以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司命给你的瓶子你带上了吗？” 墨昀点头，从裤兜里掏出小瓶拿给文曲星看，文曲星点头，“司命告诉你里面是什么了吗？” “没有。” 瓶中液体被车速带得剧烈摇晃，墨昀赶忙把他塞回兜里，用手紧紧握着，生怕里面的东西洒出来，手心体温不敌小瓶冰凉，仅这一会儿墨昀就觉得手被低温冻得发僵。 “那是三途河中的黄泉水，最近地府出事，全境戒严。地藏尊进不去，取不到这最后一捧水，还是司命通过关系才得到这么一点。” 文曲星给霍玚指完方向，又扭头给墨昀答疑解惑。手实在太冷，墨昀忍不住搓了搓手掌，“那司命会因此惹上麻烦吗？” “不好说。” 文曲星没有粉饰太平，但见墨昀脸色瞬间寡白，又怕他真被吓出什么好歹。 “我知道你着急，但你要这么想，如果现下的所有事都是一篇话本中的故事，那么我们已经进入剧情的高朝阶段，决战在即，麻烦自是少不了的。你只要记住，邪不压正，作为正义联盟，胜利肯定是在我们这边的。” 第375章 “可是…话本里决战总会有牺…呸呸呸！” 墨昀说到一半，呸了三声不住打自己嘴巴。文曲星被逗笑，“哎对，别说丧气话，来，多打几下，把晦气打散。” 他话音刚落就遭霍玚一记肘击，“让你安慰人，不是吓唬人。” “你懂个屁，咱墨昀小仙君少说也是将将六千岁的青年才俊，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点事儿至于吓破胆吗？” 文曲星这顶高帽扣得墨昀脚趾抠地，他悄悄叹气，摸着鼻尖心道：“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又是魔又是神的，还有司命…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有多棘手。” 司命从方才从梦境中返回现实，就听房门被重重叩了三下，趋吉避凶你一嗓子我一嗓子，叫得他脑仁都痛。 “星君，外间有贵客到访！” “知道了。” 司命推开门，脸色阴沉地走出来，给两人一个嫌弃他们聒噪的眼神，趋吉避凶立刻收声，一边一个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办公室两旁的太师椅座无虚席，司命刚踏进室内就见哮天皱眉冲他偷偷摇头。杨戬翘着一条腿，神色悠闲的地晃荡，见司命进来“哈”了一声，扭头冲托塔李天王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大半夜的人家不在床上休息，还能哪儿去，你真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老迈失眠，凌晨就蹦起来溜达啊？” 李靖被杨戬臊得脸色发青，倒是他旁边正上下抛接乾坤圈的哪吒没忍住笑出了声，收到自己爹凌厉的眼神，哪吒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将乾坤圈握在手中，起身冲司命抱拳行了一礼。 “星君安好，这么晚过来叨扰实在抱歉，但……” 他从衣襟中掏出一张红头文件，冲纸张吹了口气，文件舒展开来，飘到司命面前。 “地府投胎指标出错，城隍一纸诉状送上天庭，玉皇帝君盛怒，下令严查。” 司命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脸上看不出是个什么反应，哪吒把乾坤圈缩小，往手腕上一套，接着道：“本来这事儿应该由紫薇宫负责调查的，但考虑到您和紫薇帝君的亲缘关系，这次就由我们和杨大哥共同协查，您看要是方便的话，这就和我们走一趟？” “即是调查，我自当全力配合。” 一群人来势汹汹，尤其李靖，方才司命出来前已经同杨戬絮叨了各种强制措施，没想到司命听后脸上半点不悦都没有，态度好到背离他原本的性格。哪吒本就嫌弃这桩麻烦事，听司命这么说心情不由大好，一拍手转身就向外走。 “收工！” 李靖胡子一抖，眉毛恨不能竖起来，“收什么工收工？人还没带到地方呢！” 哪吒撇嘴，并不会老父亲的怒气，杨戬慢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跟上一个哈欠，“我说老李啊，大半夜的人家愿意配合就别絮叨了，赶紧走着，明儿赶早还得上工呢。” 他说着上前搂住李靖的肩膀，带着人大踏步往外面去，另一只手在背后冲哮天打手势，哮天跟在司命旁边，快速和他过了一遍上面的态度，司命听后依旧无甚大反应。 “嗯，知道了。” “不是你……” 哮天忍不住想提点司命两句，但一开口就被司命的眼神噎住，司命跨过他跟在杨戬身后，待到一行人上了马车，杨戬故作严肃地堵着车门。 “你就别跟着去了，整个天界都知道你们关系铁，回去睡吧，睡不着野地里撒欢儿去，别跟着凑热闹。” “你才撒欢儿。” 哮天对当狗那几年深恶痛绝，听到撒欢儿咬牙切齿，杨戬眼睛笑眯成两道缝，直接把门拍上。马车踏云而去，只留下车轮碾过的道道青烟。 直到他们走没影了，哮天紧绷的下颌才终于放松，他“啧”了一声扭回身，抬手冲着掌心说了句“出来吧”，等了一会儿纸偶才敢从他的袖口钻出来，先是两根小胳膊，然后是圆润的脑袋，探出头后还向左右望了一下，确定无人才蹦蹦跶跶跳到他的掌心正中。 哮天盯着纸偶，纸偶舒展了一下四肢，冲哮天先拜了一下，一开口传出来的却是司命的声音。 “告诉文曲星务必尽快找到岑石残魂。” 纸偶说完这句话，再次行礼，随后身上燃起一团小火苗，很快就化作烟灰飘落在地。 “这还用你说啊，我都恨不得下去帮他们找了。” 哮天冲着纸灰叹气，上了自己的车就立刻给文曲星传音，谁知文曲星那边一片寂静，像是信号被屏蔽了一样，连个反应都没有。 倒也不是文曲星有意屏蔽天界兄弟传音下来，只是墨昀刚刚开悟，他也担心那群喜欢观察“墨昀历劫真人秀”的老东西们时不时投下眼神，故而这几天霍玚干脆直接把静音符下到了墨昀体内，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行动的信号屏蔽基站，只要靠近，谁想说话都不好使。 墨昀小心翼翼地将最后那捧黄泉水奉上，地藏菩萨含笑接过，打开瓶盖之后黑气立刻顺着瓶口翻腾出来，怨气铺天盖地，带着数不清的尖啸和哭喊绵延不绝地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墨昀凡人之躯尚还抵御不了这么重的怨念，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好不难受。 他捂着胸口不断吞咽口水，谁料掌心一热，眼前像是有烈火腾起，将那些怨气瞬间燎得干干净净。 有了过往记忆，他对这种奇妙的体验也不再疑惑，大略是他体内的朱雀之血起了作用，毕竟南天之火可焚尽世上诸般邪祟。 第376章 孟章从陵光的病房走出来，推门感受到怨气只微微皱了下眉头，看样子并未被怨气影响到。地藏菩萨双手合十，冲他点了点头。孟章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还请尊者将泉水净化。” “无量寿佛，神尊可叫人焚香燃灯了，我诵经之时不能受外物干扰，还请神尊保证香火不灭，灯明不熄。” “尊者放心。” 地藏菩萨得到保证，含笑点头。孟章拍拍手，房门被推开，一群身穿西装的下属鱼贯而入，将室内家具清空，又搬进供桌与蒲团，他们动作利落又无声息，不过十分钟，一个简易的佛堂就被装点完毕。 孟章将线香与长明灯点燃，地藏菩萨脱下西装，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箱，从当中拿出僧衣换上，又取出黑色绣金莲纹袈裟披着在身，最后走到蒲团前盘腿坐下。 孟章将最后一捧黄泉水汇入琉璃瓶中，怨气冲天而起时，地藏菩萨慢慢阖眼，双手结印，将念珠挂在指间，他口中念出超度冤魂的经文，一朵巨大金莲自他座下生出，花瓣一层一层盛放开来。 墨昀第一次见到佛国菩萨施法景象，经文自他口中吐出立刻化出实体，金色梵文连接成一道道细密的经幡，将幽黑怨气包裹在内，尖啸哭喊的声音被低沉的诵经声音压下，慢慢消弭不见。 但并非所有冤魂都能安然接受超度，他们挣扎着自经幡的缝隙中窜出，疯狂地冲向香炉灯火，妄图将这恼人的气味和刺目的光明遮断。 孟章站在供桌后方，手中掐诀，墨昀只觉眼前青光一闪，龙吟声现将怨气逼退。 墨昀站在房中一角，也并未闲着，只是他的情况稍显特殊，朱雀之血带来的力量并不全然受他控制，他只觉得体温越来越高，眼前经幡的颜色慢慢被烈火所覆，诵经声清晰入耳，却搅得他心烦意乱，黑气不断被火焰焚化，他的怒火却越来越盛。 体内像是住进了一头凶兽，利爪不断抓挠他的心脏，亟待将他撕裂冲出囚牢，墨昀找不到叫它安静的方法，只能用手死死按住胸口，希望能延缓它的躁动。 “墨昀，这是属于你的力量，你要学会驯服它，而不是被他奴役。” 苦忍之时，脑中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其声犹如雪后晴空，又如日暮停驻在高空的云团，干净清明，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是谁在说话？” 【作者有话说】 如果看到错别字不要慌，是我故意的。 第196章 桌子你们赔 女声并未回答墨昀的问题，只是不断重复上一句话。墨昀被体内热浪烘得口干舌燥，努力摒除杂念，默诵清心咒，但收效甚微。 超度经文、怨灵的哀嚎还有不断重复一句话的陌生女音交织在一起，搅得墨昀心烦意乱，脑仁都疼。前两者他控制不了，只能试图劝后者缄口。 “虽然不知前辈何方神圣，但能否请您还我片刻清净？” “这是属于你的力量，你要学会驯服它，而不是被他奴役。” 得，他所呼叫的“前辈”不在服务区，不照做说啥都没用，但…… “不是，您光叫我驯服它，却不告诉我方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他在心里吐槽，话音刚落，女声再次传来，这次终于换了播报内容。 “你本就是朱雀，可驭万火。” “可我不是。” 即便继承了朱雀之血，也不代表他真的就能成为一方真神，墨昀从来没把自己当做朱雀，也不愿意接受这个新身份。 “朱雀，可驭万火。” 女声再次进入复读模式，墨昀对她这种触发关键词才换回答内容的行为没招，只是眼看自己的神智要被烈焰焚尽，他不得不依照女声的指导寻找压制体内邪火的方式。 “行，我是朱雀，能不能让我体内的火别烧我自己，外面的怨灵那么多，去找他们。” 想法刚刚形成，就遭到了女声的嫌弃。 “只有真心真信方能催动朱雀之力。” “这要怎么真心啊，我的认知里普天之下只有一只朱雀，那就是陵光上神，我就是个……” 他在心里反驳，但毫不意外地，这次女声也依旧没有回应他，似乎只有他照做，才能让不断重复的声音更新内容。 墨昀无奈，闭嘴认真思考对方给出的提示，体内烈焰不断蒸腾着他的血液，汗水自额头滚落，蛰得他眼睛生疼，他睁开眼欲将汗水抹去，也恰好在这一瞬，他看到瓶中又生出几道浓重怨气，它们不敢招惹孟章，又像是忌惮墨昀体内的朱雀血脉，转而一股脑地向霍玚冲了过去。 文曲星下凡历劫时便将一身仙骨洗去，现下即便能运用术法，但同在天上时自然无法相提并论，霍玚手中符纸翻飞，替他挡下一道怨气，文曲星自觉掉了面子，瞪他一眼嫌他多事，霍玚也不生气，转身替他撩开被汗水浸润的前发，只笑着哄道：“知道你厉害，只是我瞎操心，怕你太辛苦。” 两人面对面站着，视线被遮挡，待到发现危险临近，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击，墨昀见霍玚直接展臂挡在文曲星面前，心中又惊又急，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让这团怨气消失！” 烈焰冲出胸膛，在空中汇成一只火鸟，一声轻鸣过后，火鸟展翅冲向幽黑的怨气，火光扫过，黑气瞬间化作青烟，火焰冲出的后坐力太大，墨昀捂胸后退，不住地咳。 第377章 文霍二人脸上的诧异不过一瞬便化作担心，两人快步走到墨昀跟前，一边一个扶住他的胳膊，墨昀抬头见他们嘴唇开开合合，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摇头向他们表示自己无事。 脑中女声带着笑意，“看来你已经懂得如何使用力量，如此我便安心了。” 墨昀想说其实他并不懂，但女声自此之后再未响起，体内的火势有所收敛，倒是脸一阵一阵的痛，目光清明许多，墨昀抬眼就见文曲星的手掌近在咫尺，偏头躲过才明白自己为啥脸疼。 “文叔别打了，我没事，怪疼的。” 文曲星有些尴尬地把手收拢成拳，放下去之后又不好意思地找补道，“一时着急，没事儿，回去敷个冰袋，保证帅气程度不减。” 墨昀勉强弯了下嘴唇，目光绕过他们落在地藏菩萨身上，屋内的怨气都已消失，小瓶中黑气也化作淡淡的金色，正丝丝缕缕向瓶口外飘袅而出。 经幡与莲花颜色转淡，最后融进空气当中，地藏菩萨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目看了一眼琉璃瓶，这才起身笑道：“黄泉水已经净化完毕，在下的人情这便算是还与神尊了。” 孟章弯身抱拳，郑重谢道：“孟章多谢尊者相助。” 地藏尊微微摆手，“神尊客气，接下来的事，在下不便在场，这就先行告辞了，若有需要神尊也可随时联系我。” 一群人恭敬地将地藏尊送走，转回来之后文曲星看着瓶中有限的黄泉水，小心觑了孟章好几眼才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点水够建木生根吗？” 孟章将琉璃瓶收好，又招呼墨昀过去，手在他发顶轻轻拍了两下，才终于给出回答：“不知道，但总要试试。” 他说完之后又低头看着墨昀，“昀昀，一会儿和我去见陵光，若她醒来第一个见到你，应该会开心。” 事关陵光，不用孟章交代墨昀也会这样要求。见他点头，文曲星倒是拉着霍玚向后退了一步，“我们就不打扰陵光上神修养了，司命那边还等着我们找线索，您好好看着点墨昀，他体内灵息…可是不太稳定。” 孟章点头没再吱声，文曲星冲墨昀挥了挥手，走到门边时忽然回头，似是想说什么，但又碍于孟章在场，最终缄口。 上了车霍玚才问他，“怎么对着昀昀欲言又止的？” 文曲星撇嘴，把安全带拉起又松开，“太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 霍玚对天界的事兴趣并不浓重，只是事关墨昀的身体，他还是没忍住多了一句嘴。 “只要对昀昀没什么影响就好。” 文曲星拍了把椅子扭过身看他，“复杂就复杂在这儿，我从前听到过一个传闻，神魔大战之后，天地之间能称为神的，只有他们这四灵而已。” 霍玚点头，“那这和昀昀有什么关系？” “该怎么说呢？” 文曲星上知天文下知地，但说起这个也有些拿不准，“神魔大战我是无缘见识，听说打得天地变色，黄泉之中尽是无法入轮回的怨灵，故而灵泉变得污浊不堪。但你不觉得奇怪么？神族虽然人数稀少，也不至于因此一战只剩四根独苗，但这一战过后，天地秩序更改，一切都好像是被设定好了一样。” “我只是个凡人，对上古传说没啥研究。” 霍玚实事求是，说完这一句顶着文曲星的白眼又问道：“所以这些和昀昀的关系是？” “你别急，等我说完啊。” 文曲星掐了霍玚一把，重新坐好之后接着道：“天道你总是知道的吧？我怀疑这些都是天道设定好的，四个神族正正好好，镇守四方天，一旦有新生的神明，就说明那个旧日之神到了终末之时。” “所以昀昀……” 霍玚抓不到重点，文曲星被他的解能力气到直扯头发。 “所以昀昀就是那个新生的朱雀啊！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哦。” 霍玚的平静远超预期，文曲星挠头，心想是不是自己表述有问题，结果霍玚拐了个弯把车子在路边停好，反射弧这才充能完毕。 “你刚说什么？昀昀是新生的朱雀？！” 文曲星嘴角一抽，抱臂靠着车门看他。 “你真的，我服了。” 天界。 李靖从下属手中接过司命的卷宗，翻了几页之后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带着一群下属去拘留院提人。 一群人气势汹汹，正规天军生生把路走出了帮派寻衅的架势，拘留院守卫被一行人威势所慑，纷纷垂首避让。 秘书从旁走到李靖近前，在他耳边悄声提醒：“将军，您和二郎神君竞选总督在即，在外需注意形象，威压太重容易失去选民。” 李靖脚步一顿，生人勿进的脸上五官抽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别扭的笑来，见他往守卫跟前去，秘书立刻招手叫来留影师，预备把自家将军体恤下属的影像做成新闻热搜放到云水镜上拉好感。 想丰满，现实总让人唏嘘。 李靖一手拍在守卫肩头，一句“你们辛苦了”，还没来得及出口，守卫白眼一翻，直接软倒在地。李靖当场石化，秘书回身将留影师的符纸拍落，压低声音骂人，“还拍？赶紧救人！” 形象没塑造多好，人还吓晕一个，李靖的心情可想而知。 闹了这一出，秘书不敢再多话，小心跟在他身后。一行人绕过回廊，李靖一只脚已经迈进拘留院大门，忽然又退了出来。秘书正想开口询问，扭头看到门外花坛边的石桌旁坐着三个人，桌上瓜果点心一应俱全，火炉上茶水烹到恰好之时，茶香四溢。 第378章 “杨戬和自家三少主带着司命把‘茶’言欢，尤其司命，神态悠然又惬意，半点没有受审前的紧张感。” 秘书心道糟糕，伸手想拦住李靖提醒他注意形象，但为时已晚，手只抓到空气，不过一瞬李靖就已经跳到了三人面前。 “哪吒！” 这一嗓子犹如狮啸，瓜果糖茶滚落一地，司命和杨戬闪身避开，只有哪吒习惯了老爹脾气，不躲不让，从脑袋上把果皮摘下往旁边一扔，揉着耳朵抬头不耐烦道：“我还没到耳背的年纪，不用这么大声叫我。” 李天王和三太子父子关系不睦九天皆知，李靖到底对儿子有亏欠，发了脾气又觉后悔，压不住的怒气便冲着司命撒过去。 “司命星君，你……” 司命拱手弯身，笑意盈盈地把李靖的话头堵住，“将军，我是配合凌霄殿调查地府换魂一案，按律来讲，配合调查不得限制我身自由，更不能使用拘役等强制措施，您把我安排在这儿，我本来是想行驶投诉的权利，还多亏三太子与二郎神君及时到此将我接出解开了误会，我们三人怕您白跑一趟，故而在此地恭候将军大驾。” 李靖被噎得脸通红，哪吒起身拍拍衣服，“你怎么总喜欢cos人家关二爷，都这个点儿了，赶紧进去把事情说清楚，下午还一堆事儿呢。” “你…你个竖子……” 李靖手抖啊抖的，指着哪吒一句话在嘴里倒腾了半天也没说完，杨戬及时出来和稀泥，一把握住李靖的手指，又拍拍他的肩膀。 “李大哥，我舅舅的脾气您最清楚，不过就是被城隍当面参了一本，面子上下不来，这里面重要的不是司命，而是换命，来来来既然你来了，咱们里边说。” 李靖被哪吒气得脑子充血，晕晕乎乎被杨戬忽悠进了拘留院审查室，杨戬和哪吒配合默契，三言两语就把司命从里面摘了出来，李靖空占了个主位，一句嘴都插不进去。 眼看结案大吉，李靖的智也终于回还，他把卷宗拍在桌面上，响声震得三人同时侧目。 “即便换魂一事是司命星君不得已而为之，但他利用职务针对异己打压同僚亦是事实。” 杨戬和哪吒两脸懵逼，司命换了个姿势，手撑着下巴坐在审讯椅上，半垂着眼笑道：“愿闻其详。” 李靖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叠纸，手一松，纸张风箱一般掉落，李靖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这是近千年间紫薇宫收到的投诉，说你设定的历劫命簿过分严苛，故意压低成功率。” 司命眼睛都没抬一下，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命簿发出之前会发到各单位确认，负责人签字之后才会送到地府轮回司，他们不敢抱怨自己的上首，自然只能让我来做这只草船。” “兄弟实惨啊。” 哪吒满脸同情，司命笑意未减，终于舍得抬眼看向李靖。 “我曾数次上报关于降低历劫考评难度的建议书，但最后都未得到回应。降低难度太简单了，但是职位就那么多个，通过考核的人多了，他们后续如何安排将军可曾想过，我总不能请将军以身作则，先行申请退休给后人腾地方吧？” “老李，司命这话没错，历劫难度不能轻易降低，除了职位有限之外，能力也是问题，下凡历劫这点压力都受不住的话，以后如何堪当大任啊？” 杨戬跟着附和，李靖鼻孔出气，把投诉副本扔开，手上掐诀向外通话。 “叫证人进来。” 哪吒：“什么证人？” 杨戬：“还有证人？” 李靖不耐烦他们两个，抱臂静待证人进入，没过一会儿门被敲了三下，李靖开口说了句“进来”，门一开， 贪狼星君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哟，都在呐。” 李靖伸手比了个“请”，贪狼低头看了司命一眼，被司命的眼神一刺，气焰瞬间减半，把椅子拉开坐到离司命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贪狼星君，你与瑶姬仙子本来两情相悦，但因司命刻意针对，一纸命簿致使姻缘无果，历练失败，可有此事？” 贪狼星君听后面色一变，恶狠狠地瞪了司命一眼，手中扇子用力扇了好几下，都没把脸上怒意降下，李靖见他如此，眼中露出满意神情，嘴角还未扬起就听贪狼斩钉截铁地给出答复。 “没有。” “没有？！” 李靖吹胡子瞪眼，又从文件袋里掏出一页投诉意见扔到贪狼面前。 “这是你亲自提交到紫薇宫的投诉书，上面有你的签名和印鉴。” “这个后来我不是叫我大哥收回来了么，怎么还在啊？” 杨戬虎口压着嘴，以防自己笑出声，“你知道签过字带着印鉴的投诉是要入档的吧？” 贪狼把扇子一收，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眨。 “还有这个说法？我就是…失恋嘛，你们懂的哦？” 杨戬和哪吒齐齐摇头，“不懂。” “总之这是误会啦，上次帝君生日，我和司命已经言归于好了，你说是吧？” 贪狼扭头看着司命，当着李靖的面一点不避讳地递眼神。司命“呵”了一声，完全不想说话。 杨戬抬眉吸气，用胳膊悄悄杵了李靖一下，低声道：“我说…这还审什么劲儿啊？换魂那事儿让城隍自己和十殿阎王研究去吧，本来也和咱没多大关系，这帮忙还帮出埋怨了。还有这些投诉…都什么事儿啊，你有心思听他们忆往昔我可没有，我快困死了。” 第379章 “困就回去睡觉。” 李靖半点不买账，杨戬自讨没趣，冲司命耸肩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贪狼星君请回吧，至于司命星君，调查期间还请您留驻凌霄市，一会儿我会派人送您入住凌霄公务宾馆，您可以自由出入，但会有专员陪伴您行动。” 贪狼自然是得令就溜，司命对安排也无异议，跟着两位天兵出去了。哪吒把凳子踹开，一掌拍上桌子，桌面立刻裂纹横生。 “将军，总听人回忆登天前的旧事是小，站错队可是容易堕天的。” 杨戬把人拉开，一挥手将桌面恢复如初，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李靖，“南天不对劲挺多年了，老李你可不要犯糊涂。” 李靖这一上午受够了挤兑，闻言冷笑一声，抬眼看向二人，“犯糊涂？谁？我吗？” 他起身走出两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转回来，绕着二人兜了两圈，最后指着他们手再次抖啊抖的。 “就你们俩聪明，南天出问题只有你们知道？！” 他说完这一句又瞪着杨戬，“你舅舅被忽悠了你这个做外甥的都干了点啥，还跑来奚落我？” “司命和神宫搅在一起那天起他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现在风雨欲来，他涉案留在我们眼皮子下面才是最安全的。” 李靖戳了哪吒脑门一下，把人撞开，走出几步再次回来，一掌把桌子拍碎。 “气了我一上午，桌子你们赔！”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感谢大家的收藏、订阅还有弹幕评论，鞠躬比心！ 第197章 进屋不会敲门啊 陵光的状况果如文曲星所说，比先前更加差劲。她消瘦得厉害，双颊凹陷全无血色，一头黑亮的青丝也初见霜华。 墨昀难以将这个如同行将枯败的树木，生息微弱的人同往日明艳鲜活的陵光联系到一起。喉头哽到发痛，一张嘴泪先落了下来。 “光姨。” “别哭。” 孟章绕过他走到床边，用极尽温柔的目光看着陵光，他弯下身，伸手抚上陵光的侧脸，指腹轻轻揉过她紧闭的双眼。 “她从前总怕你不开心，让她知道你掉眼泪该怪我了。” 墨昀立刻抹掉脸上的湿痕，吸着鼻子努力将酸涩压下去，“我能做些什么？” 孟章直起身，抬手招出仙障将整个病房罩在其中。 “多陪陪她就好。” “可我们不是已经净化了黄泉水，又有建木之根，为什么不……” 孟章比了个悄声的姿势，墨昀收声，孟章拉过两把椅子，递给墨昀一把，自己则握着陵光的手坐了下来。 “她现在的凡人之躯抵不住荒流侵袭，然而黄泉水和建木枝都并非全盛，我只能任她的躯体消亡，待她神识降下，再做打算。” “难道就只能看着她…离开？” 即便能够解孟章的想法，但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副躯体走到尽时仍旧让人难以接受。 “恐怕只能如此。” 墨昀手握成拳，放在腿上不住地抖，在人间和陵光相处的点滴一幕幕涌入眼前，越是回忆越觉无力。 “不必难过，只有先入死地方能新生。” “是不是因为我体内的朱雀之力苏醒，所以光姨才…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墨昀的声音带着哭泣之后特有的沙哑，从朱雀之血开始，知道得越多，心中的恐惧就越深刻，直到现在才有勇气问出一直憋在心里的猜想。 “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孟章把陵光的手放进被子里，抬头看着星斗稀疏的夜幕。 “若说错，我和她都有错，你只是被卷进这桩纠葛当中的无辜受害者。” 孟章扭头看过来，笑中带着淡淡的苦涩。 “别难过了，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凡间的记忆不会消逝，她还是你的光姨。” 这句话终于给了墨昀一点安慰，他拉着凳子靠近床边，两人静静陪着陵光，直到午夜钟声敲响，陵光身上的仪器像是定时一般整齐发出警报音。墨昀看着代表心跳的波浪线化作平直一条再无波澜，心中五味杂陈，只能抓住棉被一角，紧张地盯着陵光。 孟章双手捧住陵光的两颊，脸慢慢靠近，两人鼻尖相触，孟章轻轻张口，一颗金色的小球被浓重的青色烟雾包裹，从孟章口中渡入陵光体内。 原本失去光泽的皮肤立刻丰润白皙，还带着薄红血色，发间霜华被墨色所染，陵光眉头微微蹙起。墨昀倒吸一口气，从椅子上跳起来，想要靠再近点却被孟章拦住。 “轻一点，别吵到她。” 他这样说墨昀哪还敢乱动，只能绷着身子屏息等待陵光苏醒。 很快，陵光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明显，墨昀只听她重重地吸了口气，随后躺在床上的人如从脱出噩梦一般弹坐起来，捂着嘴不住地咳嗽。 孟章及时扶住她，为给她顺气，手掌在她背后轻轻地拍。陵光咳够了，反手抓住孟章的衣领，把人拉到面前，“孟章你给我喂了什么？” “我的元丹。” “你的什么？！” 陵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低头掀开被子，手放在腹部停了片刻，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孟章见她手要往喉咙里伸，立刻抓住。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你现在神魂不稳，这是帮你固元用的，待到你状况稳定我就把它取出来。” 第380章 陵光不依，推开他翻身下床，路过墨昀时她终于有了笑模样，墨昀脸被他捏了一下，刚想叫人，陵光已经冲向卫生间。 “昀昀，等会儿再说。” 门被她摔的山响，墨昀只听到她拧开水管，水声掩盖掉了可能令人不适的声音，再过一会儿，水流声止，陵光推门出来，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把东西扔还给孟章。 “以后别拿这些东西恶心人。” 元丹这个东西墨昀在妖籍管处见过不少，这个东西对于妖精来讲就是根本，一旦损毁修为全废不说，命也要去掉大半。他没想到神明亦有元丹，若是意义等同的话，那孟章对陵光的情意也许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更加深厚。 “感觉怎么样？” 扔回来的元丹被孟章随意的扔进衣兜，见陵光步子不稳，身体发飘，他立刻上前扶人，陵光偏身躲开，冲墨昀伸手，墨昀连忙握住她的手腕，小心觑着孟章的脸色，将人扶到了床上。 “我刚回去就被老乌龟催命似的赶下来，说你在等我。” 陵光捋了把头发，终于肯拿正眼瞧孟章。 “说吧，什么事儿？” 孟章眼底的温柔细碎如星，“先睡一会儿，醒后我会告诉你的。” “我才刚醒睡什么…你！” 陵光本想发脾气，话说到一半眼前景物逐渐迷蒙，她伸手指着孟章，一个“你”字说完，眼睛一闭，人便要倒，孟章一步迈过去将她搂入怀中，小心地将她放倒，又为她盖好被子。 “乖，睡一下，醒来就会好了。” 建木枝和黄泉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琉璃瓶在孟章的掌中慢慢变大，最后变作半人高，孟章将瓶子放到窗边，将建木枝插入水中。 有了黄泉水滋润，建木枝生长飞快，不过十几分钟枝干便有碗口粗，叶片颜色也从幼嫩的翠绿转为浓重的油绿，叶片边缘还带着一点清浅的蓝。 孟章手在枝丫顶部轻轻一挥，一道清幽的灵气自枝叶尖端飘出，顺着孟章的掌风拂向陵光。 “把她的袖子挽起来。” 孟章转身吩咐墨昀，墨昀立刻照做，袖口挽起之后，墨昀才看到陵光手臂上被荒流侵袭过，如同黑色蛛网一般覆着血脉的痕迹。 灵气顺着指尖进入陵光身体，黑色蛛网颜色慢慢转淡，陵光眉头紧皱，像在被巨大的痛苦包围其中，汗珠顷刻间布满额头。 孟章将陵光扶起来，让她背靠在自己怀中，从衣兜内掏出元丹，这次没敢再把它喂给陵光，只让元丹凌空落在陵光眉心处。屋内青光大盛，墨昀正不知该如何做时，孟章开口。 “我要进入她的识海为她护法，一时半刻无法醒来，你守着这里，无论是谁敲门，都不要开。” 墨昀点头，孟章不放心，再次强调，“无论是谁。” “上神放心，我一定守好你们。” 孟章笑了一下，随即闭上双眼。灵气和孟章的神力混在一起，将荒流的痕迹从陵光手腕处一点一点拔除出去。 墨昀原本并不明白孟章的交代，直到病房门被拍得山响，他听到荧惑的声音，急躁中带着怒气和不耐。 “昀昀，开门！我知道陵光在里面，不要相信孟章，他是个骗子！执明已经告诉我了，什么祛除荒流，这天底下根本不存在祛除荒流的办法，孟章这么做是为了让陵光消亡，让你更快继承陵光的神格，如此才能维持天柱不倒，快开门，开门啊！” “舅舅……” 墨昀起身，犹豫着想要上前，但脚步方要动作又停了下来。 “不能开门。” 墨昀小声念叨着，在原地绕圈。 拍门声没有停止，这次除了荧惑的声音，柳宿也加入进来。 “昀昀，这门被孟章上神下了禁制，我们进不去，你舅舅说得没错，我们都被骗了。妈妈不会骗你，把门打开，你也不想陵光上神归墟的对吧？” 墨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家人的声音，思念将他的感性翻腾出来，不断敲打着性，让他忍不住心生动摇，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手抱着床腿，将额头抵在床沿，闭眼默念孟章的交代。 越来越多的角色加入进来，执明、监兵还有穷奇，墨昀只当自己提前与家人联系，不敢出声亦不敢动。 “墨昀，你真的想要做朱雀之神吗？” 是司命的声音，在一众急怒且焦躁的声音中特立独行，带着一贯的清冷智。 墨昀抬头望向门边，摇头回应：“不想，我从没想过。” “那就开门。” …… 文曲星离开墨昀，信号恢复通畅，哮天的信息顺利送达。他得了消息也顾不上看时间，大半夜直接推门进了霍玚的卧房。 霍玚这些年习惯一身轻松的入睡，根本没想过半夜会有人把自己被子掀开。灯光刺眼，他手挡着光，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脸上先挨了一枕头。 “把衣服穿好！” 霍玚鼻孔里塞着一团卫生纸，穿好睡衣从卫生间里出来，见文曲星眼神躲避不敢往自己身上落，顿觉无奈。 “你敲个门不就没事了？” 文曲星翻了他一眼，眼神不自觉落在他腰部以下，又立刻转到窗外。 “我敲了，你睡得和死猪一样。” 霍玚睡意还没全散，往床上一倒，抱着枕头安慰他，“看见就看见呗，都长得差不多，有啥好害羞的…呃！” 第381章 安慰不到位，他身子一闪，躲过了文曲星扔过来的香薰蜡烛，蜡烛落地，外面的玻璃罩碎了一地，霍玚看着一地狼藉，没生气只觉得惋惜。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你不是心疼花你小几千么，这就砸了？” 文曲星刚才着急堵他嘴，没注意自己扔了个什么过去，现在被霍玚提醒也有些无措，他起身走过来，揪着霍玚的胳膊来回查看着。 “没砸到你吧？” 霍玚见他一脸担心，终究没忍住，手握住他的胳膊，一使劲把人拉过来，枕头被他扔开，人取而代之被他搂进怀里。文曲星没想到他有这一出，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就要生气，谁知霍玚把脸往他颈侧一埋，声音里带着脆弱。 “局里出事之后我难得睡着，你把我吵醒了，让我抱一下都不行么？” 文曲星的脾气立刻被卸了个干净，他低下头，看到霍玚眼底连灯光暗影都遮掩不掉的乌青，心忽然就被揪了一下，又酸又痛。 “抱就抱，那么多废话。小u！” 全屋定制的人工智能立刻回道：“在呢。” 文曲星伸手勾住被子，把两人一盖，脾气冲着没啥感情的人工智能去了。 “关灯！” “好的。” 人工智能言出必行，灯光关闭，屋内重归黑暗。霍玚笑着把手收紧，成功引来文曲星的不满，“热！” “那就开空调。” 小u尽职尽责：“好的，空调已打开。” 文曲星：“……闭嘴。” 小u：“好的，我不出声，祝您好梦。” 文曲星掐了霍玚一把，“哪儿买这么贫的人工智能？” 霍玚揉着痛处一边抽气一边笑：“你买的，说就它反应快。” “快有什么好？” 文曲星无比后悔自己的选择，霍玚不知怎么又被逗笑，灼热的气息全都喷洒在他的脖颈处，弄得文曲星身子一下绷紧，察觉到身体不对，他伸手有点着急地想把人推开，但霍玚就不撒手。 “你说得对，不能太快。” “什么跟什么，放手。” “不放，这样不是挺好的么，说明你正常。” 霍玚说完，不等文曲星反应，抬头就吻上他的唇。文曲星这下真的支棱起来，喉头滚动，热气上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反倒是霍玚手向上捏住他的后颈，文曲星身体瞬间麻了半边。 “你……” 霍玚把后面的话亲了回去，嘴唇离开后又轻轻咬了下文曲星的下巴。 “我心里一直有你，我不是仙人下凡，没有生生世世，但就这一辈子，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文曲星没想过霍玚的告白会在这个情景下发生，也没想过和一个凡人陷入情网。他只是隐约地觉得，这样和霍玚过一辈子，也算这次历劫没白来，他想更长久地让这个人陪伴自己走完这作为人漫长的一生，却直到现在才惊觉自己真的栽了。 “我…那个…我……” 他急着组织语言，脑子比嘴动得更快，但这支吾的状态看在霍玚眼里便有了别样的含义，霍玚慢慢松手，落寞地笑了一下。 “没事，我该想到的，你别介意，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去客厅睡，你别挪地方了，怪累的。” 霍玚说着就要起身，文曲星一着急把人拉过来，翻身马奇在对方身上。 “你着急什么，我说什么了你就当作没发生？” “那你是……” 文曲星提溜着霍玚的衣领，“别废话，亲我！” 两人荒唐一夜，第二天醒来时一个腰酸一个疲惫。霍玚听到文曲星小声抱怨腰疼，眼睛都没睁开就下意识地伸手替人揉腰。 文曲星十分受用，转身又轧在霍玚深上，捏着他的鼻子叫人不得不睁眼看他。 “你自己说的，这一辈子你要陪我。” 霍玚把他的手抓下来，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那肯定，就这一辈子，我活越久越赚。” 两人确定心意，自然浓情缱绻。 七重天上哮天急得直挠头，“这家伙搞什么啊，按时差来讲都过去一个晚上了，有信没信啊？” 亲人爱人轮番上阵，墨昀在一声声苦劝声中熬了一夜，门没开他自己倒是纠结出了一身汗。晨光掀开天幕降下第一缕金色时，墨昀起身从地上爬起来。 “以后有什么信息还是得共享，不然我真的容易把持不住。” 他揉着酸痛的肩颈走到窗边晒太阳，身后孟章也已带着陵光自识海脱出。 “你做得很好，以后有什么事我会第一个告诉你。” 墨昀听到声音霍然回头，僵直了一晚的肌肉立刻发出警告，他痛得龇牙咧嘴，打眼看到陵光手上的黑色纹路转为淡淡的褐，眼中半是惊喜半是痛，立刻飙出两行泪来。 “建木灵息真的有用！” “是有用的，我现在耳聪目明，被你吵得脑仁都痛。” 陵光睁开眼，极其自然地挣开孟章的双臂，起身跳下床伸手捏住墨昀脸蛋。 “别哭，笑一笑才可爱。” 墨昀揉着脸，想笑但嘴角一抽抱着陵光放声大哭。 “太好了光姨，你有救了，我也有救了！” 陵光本来还很欣慰，听到最后一句眉头皱出一道川。 “哈？” 哮天左等右盼，文曲星那边始终没有回音，担心凡间这边出什么岔子，便投下一道影子来到霍玚家门外，影子自然也无须敲门，一道道墙穿过来都没见有个人影，哮天看着最后那扇门，心想这里面要是再没文曲星他就去凌霄殿申请观尘镜寻人。 第382章 门穿过去哮天终于见到文曲星，但场面略微有些刺激。 “我靠！” 哮天捂着眼睛退出门外，室内安静了一会儿，紧接着哮天就听到文曲星愤怒的咆哮。 “哮天！进屋不会敲门啊？！” 【作者有话说】 写文曲星这一对是为了后面的剧情做铺垫。 错别字是故意的，原因你们懂。 下周一开始恢复隔日更，也没几章了，不是flag 第198章 没有偷看 一整晚为孟章守着房门，焦虑不安搞得他虚汗泠泠，现在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潮气，紧紧贴在皮肤上，汗津津的好不难受。 孟章看他时不时抻着衣服扇动，很贴心的叫人送来全新的换洗衣物，以和陵光有话要说为由赶他先去洗澡。 热水将肌肉的酸痛带走不少，只是人一旦放松下来，困意便悄然跟了过来，墨昀对镜擦着头发，哈欠一个接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晚上去做贼了吗，困成这样？” 司命人未至，声先到。 墨昀吓得后退一步，抬头找了一圈，最后才在境中薄雾之下发现司命的投影。司命悠闲地斜靠在榻上，手中拨弄着一个麒麟茶宠，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墨昀自己熬了一夜，又累又困，见对方如此闲适，见到心上人的惊喜很快又被不爽取代。 “下次你过来能不能提前给我提个醒，吓我一跳。” 他把毛巾甩在一旁的洗手台上，板着脸向司命抱怨。司命坐直身子，手伸过来，墨昀本以为他是调整镜头，没想到镜面生出涟漪，司命的手就这么透过镜子捏在了自己脸上。 “你…还能这样？” 脸肉被揪起来，却没有什么实感。墨昀没想到对方远在天界还能隔着时空触碰自己，一时震惊任他捏着也没躲避。 “早就过来了，看你在洗澡就没出声。” “你…啊？” 墨昀抓起毛巾挡在胸前，脸因羞愤通红一片。 “你这人什么毛病，怎么能偷看别人洗澡的？” 司命松开手，一脸无辜地看过来，“我想着我们都一起洗过了，你应该不介意。” “谁说我不介意的，你真的太过分了！” 墨昀把毛巾扔在镜子上，趁势抓住司命的手，气劲上头一口咬在了司命虎口。一道虚影自然不会受到实际伤害，墨昀一口下去司命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上下牙死死磕到一起，震得牙床子都痛。 司命抬起他的下巴，拇指按在他唇上轻轻揉着，替他缓解痛感。 “抱歉，本想逗你一下，痛得厉害吗？” 墨昀眼中含怨，拨开他的手背靠着洗手台，“你说呢？” “是我的错，扭过来让我看看，伤到没有？” 司命手搭在他肩头，想让他转身，墨昀深吸一口气，回过身来到底没再和他计较，司命所处之处看来甚是陌生，倒像是酒店的标准套房。 “你现在在哪儿，怎么这地方看着像是……” “酒店，上面派我到凌霄市出差。” 墨昀将信将疑，“什么差还需要在当地住宿的，你别是骗我吧？” 司命正想说什么，镜子对面的房间里传来敲门声，他伸手捏了捏墨昀耳垂，回头看向房门的方向，“先这样，你累了一晚上，出去后好好睡一觉。” “你怎么知道我……” “乖，”司命的目光又转回来，用恨不得让人溺毙其中的温柔眼神看着墨昀，微湿的发丝被他随意地拨拢两下，镜面再起涟漪，司命从中探出身来，唇落在墨昀的额头。 “真没偷看你洗澡，还有，记得想我。” 墨昀伸手欲要挽留，但掌中握到的也只有浴室当中暖湿的空气。镜面早已恢复本来的模样，墨昀抬手拂去上面轻薄的水雾，低声冲着镜子道：“知道了，说话不算话，等我回去再和你算账。” 天庭对于公务出差的住宿规格都有严格要求，按司命的级别来讲，如果去凌霄市应该入住中天玉皇酒店，但方才司命袖下抱枕上绣的却是其他宾馆的字样。 墨昀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但隐隐觉得应该和南天的暗潮涌动脱不开关系。 司命不想告诉自己，墨昀只能把希望放在和他关系不错的文曲星身上，但电话拨过去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再打那边只有冰冷的女声告诉自己，对方正忙。 找不到人只能等回家再说，墨昀推门从浴室出来，孟章不在，陵光坐在床边摆弄着手机，听到动静抬头冲他笑着招手。墨昀走过去坐到她对面，陵光眼中的兴奋在望到他眼底的不安后慢慢收敛。 “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墨昀摇头，“没有不开心，你能醒来我特别高兴，只是刚才……”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心里的顾虑说出来，陵光望向浴室的方向，又把目光收回来，“司命过来了，看你在洗澡，就和我们聊了一下，你不开心是因为这个？” “算是吧。” 墨昀点头，想到陵光刚醒，又觉得说这些会叫她担心，于是扯了个其他由，“就是觉得不能常和他联系，有点失落，不过没什么的，在这里还有你们和文叔他们。” 他的演技还需修炼，陵光不用合计都知道这是临时搬来的借口。 “昀昀，把手给我。” 墨昀不明所以地抬头，陵光把手伸过来，见他没动作还上下晃动了一下，催促道：“快点，不是说好了消息共享的吗？” 第383章 提到这个墨昀半点没犹豫，立刻伸手，两人手掌交握的瞬间，墨昀脑中忽然窜出一个画面。 还是在这间卧房当中，孟章看着他，眼中无奈痛悔皆有。墨昀正好奇着，陵光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是我的记忆，所以你看到的是我的视角，这段不好看，往下看。” 还没等他问如何往下，眼前画面像是快进一般，孟章几次靠近都被陵光挡开，最后他终于在床边的一个医用监视器的屏幕上看到了司命的投影。 “抱歉打扰二位。” 孟章的目光绕过陵光，看到司命后眼中的不满转瞬即逝，“墨昀无事，正在洗澡。” “我知道。” 司命并不看孟章，目光投到陵光身上，嘴角微微上扬，“还未恭喜上神暂时脱离荒流影响。” 墨昀听到陵光笑着回到：“你都说了是暂时，也没啥好恭喜的。” “暂时”二字似乎是触到了孟章的逆鳞，他目光转冷，挡在陵光面前，将二人的视线隔绝开来。 “凌霄殿那边你打算怎么处？” 司命抱拳冲孟章一拜，“还要感谢上神出手相助，凌霄殿这里还能撑些时日。” “不必谢我，李靖欠执明人情，帮你也算顺水推舟。” “玉帝找你麻烦了？” 陵光听到这里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拨开孟章问司命，孟章顺势抓住她的手，青光一闪，只在瞬间陵光便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 “昀昀知道吗？” 司命看向浴室，“他现在凡间，一时回不去，没必要为我的事操心，我下来是为了提醒二位上神，名为绯月的魔君已经逃出人间管局，天界废神声势愈演愈烈，想必不用多久神霄玉清府的那二位就会有动作，朱雀上神身体方才恢复，还需谨慎小心。” “陵光和墨昀你不用担心，有我在自然会保他们安全无虞。至于你要的证据，虽有眉目，但要将它引出来或许还需费些功夫。” 陵光想要挣开孟章，但孟章并不松手，拉着她向司命做出保证，司命含笑点头，“劳烦上神费心，我不耽误二位叙话，昀昀应该出来了，我去看看他。” 记忆就到这里，墨昀被浓重的信息量砸得有些晕，捂着脑门一屁股坐在床上，眼神空落落地冲陵光道：“如果证据找不到的话，他会怎样？” 陵光摇头耸了耸肩帮，“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 墨昀手掌向下滑，抵着一只眼自责道：“都怪我，如果我当时……” “没有如果，坐以待毙不是我朱雀宫的行事风格，真替他担心就打起精神，咱俩也得做点儿什么不是？” “不是！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真的不是！” 文曲星把衬衫的衣领向上拽，将靠近脖颈处的痕迹遮好，顺便回头冲哮天咆哮。哮天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指点着扶手，被他吼得皱眉眯眼。 “我也没说什么，你这么激动干嘛？” 文曲星把他脚踢开，自己绕过他坐到沙发的另一头，拉着一张脸抱臂问他：“你吃饱撑的下来找我？” 哮天掏出传音符扔在茶几上，“自己看看，我叫你多少次，你一直不回我自然得下来确认你是不是还在喘气儿。” 文曲星瞥了符纸一眼，有些底虚地清了下嗓子，眼神飘飘忽忽最后落在窗外。 “那咋了，我不能有点私人时间？” “能，太能了，我过来就是想问你，岑石的魂魄找到了没？” “没。” 文曲星直气壮，哮天气到语塞：“你……” 霍玚正巧端茶过来，将一触即发的互掐扼制在萌芽状态。 “星君喝茶。” 当着霍玚的面，哮天姑且还算客气，接过茶杯的同时不忘抬头细细打量这人，文曲星不喜欢哮天落在霍玚身上的眼神，抄起拖鞋就冲哮天扔了过去，哮天闪身避开，拖鞋被霍玚稳稳接在手里。 “这么宝贝啊，好奇看一下也不行？” 文曲星被他说得老脸通红，想发脾气脚上一暖，霍玚走过来握住他的脚腕，将拖鞋又套了回去。心里的火气被温柔的动作浇熄，文曲星把人拉起来拽到自己身旁坐着，手挽上对方的胳膊，把脸贴上去瞪着哮天恶声恶气。 “不行！” 哮天被他腻得直翻白眼，霍玚心愿即成，眼神当中的深情便也不再收敛，他替文曲星了一下脑后乱发，被瞪了也一脸微笑。 “二位这恩爱可否等我走了再秀？” 哮天实在受不了两人含情对望，只想把事情问清楚赶紧走人，文曲星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恶心对方，自然不会放弃大好机会。 “你都说是秀了，没有观众秀给谁看？” “瞧你这万年没谈过恋爱的样子。” 哮天撇嘴揶揄，文曲星志得意满反怼回去，“你谈过，万年单身狗好意思说我。” 两人针尖对麦芒，立刻又要互掐，霍玚直接伸手捏住文曲星的嘴，示意他稍安勿躁。文曲星拍开他的手，但到底还是闭了嘴，没再和哮天嚷嚷。 霍玚又把目光转向哮天，垂眸忖度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说道：“岑石魂魄的大概位置我们已经确定了，只是范围较广，不好精准定位，但寻魂这一块，您的嗅觉比我们方法更好用，所以可否请您助我们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说】 姨妈造访，再次打脸，实在抱歉，明天会多更的。 第384章 第199章 他来了 荒流对身体的影响被消减不少，陵光再不愿意留在满是医用监控设备的病房中，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和墨昀做邻居。 孟章苦劝无用，又怕真的把陵光惹毛了，只能自己做司机，把两个人送回墨昀居住的小区。陵光回到这里宛如倦鸟归巢，喜悦溢于言表。 墨昀心里一直挂着文曲星未接听的电话，担心有事发生，到了门口和陵光说自己先回家看看，陵光点点头冲他摆手。 “有事叫我。” 墨昀点头，开门进屋，刚走出玄关就听到文曲星不耐烦的声音。 “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 “帮，谁让我‘嗅觉’过人呢？”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 墨昀快步走进客厅，果然见到哮天一脸阴沉地看着霍玚，手上也没闲着，用力把扒在自己身上的文曲星往外推。 “天狼星君。” 他开口叫人，霍玚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昀昀回来了，上神那边还顺利吗？” 墨昀点头，乖巧地坐在霍玚旁边，探头看着哮天和文曲星，低声在霍玚耳边问。 “天狼星君怎么看着不太开心？” 霍玚低头小声且快速地和他说了一下事情原委，墨昀听了嘴角抽抽，尴尬地冲他笑。 “那个，天狼星君对犬类相关的事情会格外敏感些。” “难怪。” 霍玚恍然大悟，对面的哮天笑里带刀，“是这样的，我不仅嗅觉惊人，耳力也不错，不用特意小声说话，我都能听到。” 墨昀垂眼不敢看人，霍玚倒是淡定，倒了杯茶亲自递了过去。 “先前失礼，请星君原谅。” 哮天接过茶杯，回头睨了文曲星一眼，文曲星眉毛一竖想要炸毛，却被霍玚牵着手拉到自己身后，两人目光一碰，文曲星的脾气登时偃旗息鼓，不再和哮天互怼，专心替霍玚抚平衣料上的褶皱。 “真是没眼看。” 哮天一口茶咽到一半，抬眼看到文曲星这“娇柔”的模样，差点没呛到，他摇头把视线转到一旁，墨昀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司命他还好吗？” 哮天把茶杯搁回去，换了条腿翘着，“暂时没事，以后…难说。” “那还坐着干嘛，快点起来和我们一起找岑石去。” 文曲星拉着霍玚的胳膊，探出腿来狠踹了哮天一脚。哮天吃痛，嘶声吸了口气，一个猛子跳起来瞪着文曲星，“好意思催我，你自己还不是忙着和情郎颠鸾…哎我去！” 哮天话说得直白露骨，文曲星脸上挂不住，随手从果盘里抓了一把花生，一股脑地全塞到哮天口中。 “你说话能不能分分场合，小孩儿还在呢。” 哮天把嘴里的花生吐出来，犯恶心似的晃了晃脑袋，眼神略过墨昀又狠狠盯住文曲星。 “小孩儿？人家开窍比你早多了。” 文曲星扭头看墨昀，墨昀立刻低头抠抱枕上的线头，“我什么都没听到。” “好了。” 论年纪霍玚难及在场其他人，但轮性格他是最稳重的。他手环住文曲星的腰，把他和哮天隔开。 “既然时间有限，不如现在就出发。” 哮天抱臂扭开脸，“我没意见。” 文曲星拉着霍玚往卧室走，“我们去换衣服。” 墨昀举起手，“我也去。” “你？” 三人目光齐齐投过来，墨昀重重点头，“我已经开悟了，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再说我也想帮司命。” 哮天和文曲星对了个眼神，两人表情犹豫，看样子不想把墨昀也扯进来，霍玚手在墨昀发顶揉了两下，“去换身方便运动的衣服，我们一会儿可能要爬山。” 墨昀眼睛晶晶亮，里面全是对霍玚崇拜的光，他点点头转身就冲进自己的卧房换衣服。文曲星叹了口气，拿手指戳霍玚的肩膀。 “司命就是担心他的安全才让我一直照顾他，你这怎么还把他往险境里推。” “一味地保护不是好事，再说不让他过去，万一他不放心偷偷跟过去更麻烦。” 霍玚走到鞋柜旁边把门拉开，从里面挑出一双登山鞋放下，回头嘱咐文曲星，“一会儿穿这双吧，其他的虽然好看但是磨脚。” “其他的好看但是磨脚。” 哮天撇嘴小声学着霍玚的语气走到文曲星旁边，用肩膀把他往卧室的方向顶了一下，催促道：“快换衣服去，不够肉麻的。” “羡慕你也找啊。” 文曲星仗着有人宠爱，仰头用鼻孔看哮天，一转身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翘。 四人一车，地方足够宽敞，哮天受不了文曲星恋爱脑上头的样子，和墨昀又没什么话题可聊，一路上阴沉着脸只看着窗外景象。墨昀早就察觉出文霍二人之间的暧昧，现今见他们不必外人的亲昵举动，心里为他们开心的同时也担心自己太过“闪亮”，只低头刷手机，不怎么言语。 晚间道路通畅，很快车子就驶出市区，过了两个收费站之后，墨昀终于见到此行的目的地。 “老君山？” 霍玚把车放在停车场，熄火之前回头对其他三人道：“旅游区容易被守林人看到，正门肯定走不得，我们得另寻一条上山的路，另外我的调查申请没得到上面的批文，所以不能用手电之类的照明工具，条件有限，大家尽量克服一下。” 第385章 开悟之后，五感较之前敏锐不少，墨昀点头表示没问题，哮天本就是仙人之身投下的一道影子，这点夜路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只有文曲星听出问题，抓住正要下车的霍玚，“什么叫做没有拿到上面的批文？” “古时候人间管局需辅佐人皇，现在虽然世道变了，但我们依旧需要配合相关部门处超自然事件，当年绯月被抓时，上面就已经对管局私通魔族的事十分不满，前段时间绯月出逃，人间管局损失惨重，信任感被进一步削弱，现在很多行动都需要层层审批，限制颇多。” “没有批文你还敢带我们大摇大摆地上山找人？” 文曲星气急败坏，霍玚反握住他的手，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柔坚定。 “找到岑石的灵魂，说不定能引出魔族所在，如果能将他们重新封印，以后世间有没有人间管局都是一样的。” “霍兄好觉悟啊。” 哮天难得赞叹人一句，却只得到文曲星一道满含威慑的视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抓着自己身上的玉佩打圈圈，“我发自肺腑敬佩霍兄，人家舍命陪君子，你还在这里纠结个没完。” “少废话，下你的车。” 文曲星啐他一句，放开霍玚的手，又拽着对方的领子把人拉到面前，“以后再有这种事，提前和我商量。” 霍玚顺势握住他的后颈亲上来，哮天无语望天，墨昀自觉闭眼，手摸着车门迅速下车。 夜间百鸟归巢，只余虫鸣兽啼。 霍玚当先翻过围栏，又伸开双臂等着接文曲星下来。墨昀在另一边费力地爬，一低头哮天穿过围栏，感受到他的视线，哮天嘴角一翘，一个响指打出来，文曲星和墨昀只觉脚下一空，文曲星还好，有霍玚接着，墨昀就有点惨，人落到了近旁的草丛里，这点高度虽然不至于受伤，但还怪疼的。 他双手撑地坐起来，把嘴里的草和泥呸出去，哮天伸手把他扶起来，一脸歉意地看着他。 “对不住，本来想整他来着，忘了通知你。” 墨昀弯身拍土，不想和他计较，“没事，下次还请星君手下留情。” 他说完忽觉眼前亮光一闪，下意识举手遮眼，哮天也被亮光闪到，没好气地冲文曲星嚷嚷。 “你有病啊，说好了不能点灯。” 文曲星把手机塞兜里，走过来查看了一下墨昀的状况，然后才对哮天道：“我没点灯，只是把你欺负墨昀的罪证记下来，回去好找人告状。” 哮天心虚抽气，被噎到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文曲星拉着墨昀走到霍玚身边，三人走出好远一截哮天才跟上来。 “就会告状。” 文曲星丝毫不气，甚至还有点得意。 “那是，谁让你就喜欢递把柄给我。” “切。” 哮天不想他，霍玚却在此时驻足，“我们能缩减的范围就只能到这一片山区，至于在哪座山的什么地方，还需要星君帮忙。” “可有什么证物线索能让我看一下么？” 霍玚点头，从衣服内兜掏出一个透明塑胶袋，里面装着一撮灰色尘土。 “这是上次他出现时现场留下带着残魂气息的土壤，不知道这个……” “够了。” 哮天从霍玚手里抢过袋子，打开一个小口后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随后抬头看着夜色掩盖下的重重山峰。 “绕过这座山，应该有一条水路，顺着水路走到源头处，岑石应该藏在那座山的峰顶上的废弃道观里。” “就只闻那么一下子，居然能看得这么全面？” 墨昀对哮天的寻物能力叹为观止，文曲星把袋子抢回来塞霍玚手里，环着墨昀的肩膀依照哮天所说地路线向前走，边走还不忘刺哮天的痛处。 “毕竟是六界闻名的哮天犬，这几年他能力大不如前了，过去跟二郎神君那会儿，不用闻的，看一眼就能找到目标。” 背后忽然窜起一道凉气，墨昀抖了一下，拽文曲星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了。文曲星撇嘴，表情不屑，“有本事来打我啊？” 墨昀心想以他对哮天极其浅薄地了解，搞不好文曲星真的会挨打，果然，他念头刚转完，耳边便有一道风声窜过，墨昀回头就见霍玚手里握着一根树枝，树枝的尖端离文曲星的脑袋就差几公分。 霍玚随手把树枝扔到一边，回头看了哮天一眼，但什么都没说。文曲星回头冲哮天做鬼脸，又抓起霍玚的手，摸着他的手心心疼地问，“伤到没有？” “没事，你也别闹腾了，抓紧时间赶路。” 霍玚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人往前走。 虽然在夜里能够视物，但山路走起来毕竟不比平地，四人走了两个小时才到哮天所说地水路源头处，好在这座山并不高，抬头甚至能望到那座道观的房檐一角。 “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霍玚把背包卸下，从里面掏出矿泉水和压缩饼干，分给文曲星和墨昀，递到哮天面前时他抬手摇头，“我不用，不过……” 哮天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鼻翼轻轻扇动，像是嗅闻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这里有点奇怪。” 文曲星刚咬下一口压缩饼干，听哮天这么说不由抬头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奇怪动静后又看向霍玚。 “这里有东西吗，不是挺干净的么？” 第386章 霍玚没说话，但拧瓶盖的动作顿住，等着哮天说出心中所想。 “是干净，但荒山野地，太干净了反而有异。” “哈，你是不是太久没下来了，对凡间了解不够，己丑年之后精怪数量不及往日十一，殡葬方式改变，孤魂野鬼也少了，这里干净也是正常。” 文曲星以为哮天表情如此严肃，是发现了什么被他们忽略掉的严重情况，但听完哮天总结，他觉得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哮天对现在的凡世掌握程度确实不高，被文曲星怼了脸上难得没有显示出不悦之色。墨昀从前在妖籍管处工作百余年，对山精妖族倒还有些了解，文曲星说完他也补充道：“精怪妖族都有固定的聚居区域，跨区域活动需要向妖籍管处报备，未经报备属于违规，会被消减功德或扣除福利。” 霍玚一直没说话，察觉到哮天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后才开口，“现状虽然如此，但一会儿还是多注意些，会来找岑石的也许也不只有我们。” “说的也是，绯月和那个假冒的南天帝君是一伙的，他们肯定不希望我们找到岑石，既然这样还等什么，赶紧上去吧。” 文曲星起身收拾东西，哮天按住他的手。 “不急，我先上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 哮天没有肉身，行动也不受体力所限，一步迈出瞬间便没了影。墨昀抬头望着中天残月，一时也有些不安。 霍玚掏出纸巾替文曲星擦去嘴角的饼干碎屑，转眼看到墨昀，便绕过文曲星来到他身边。 “别怕，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这种熟悉的被关爱照顾的语气让墨昀心头暖融，不由会心一笑。 “霍叔，我也不是…小孩子，不用特意照顾我的情绪的。” 霍玚微怔了一瞬，随即笑开来，“习惯了，总觉得你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 文曲星把背包好，挂在单侧肩膀上，走过来时不忘抱怨哮天磨蹭，墨昀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圈，试探着开口。 “所以，你们这是……” 霍玚握住文曲星的手，文曲星倒也不扭捏，把两人交握的手向上提，冲墨昀咧嘴一笑。 “很配吧？” 墨昀点头，“那当然，就是比我预期的晚了一点。” 文曲星大方认爱，霍玚脸上反而蕴上一抹淡淡的红。 “我不知你们那里一对男子相恋是怎么样的，但现下我们的关系也许没办法得到法律承认，等这次的事情处完了，我想和你文叔简单的办个仪式，到时候希望你能来做我们的见证人。” “不是，你求婚了吗就见证人？” 文曲星揪住霍玚的耳朵，嘴里嫌弃但看表情应该是开心的。墨昀抿唇憋笑，默默退开给两人留出空间讨论求婚事宜。 哮天没有走很久，毕竟他回来时，文霍二人还没讨论出如何求婚才能让对方满意。但他的回归让方才旖旎的氛围瞬间散去，文曲星的笑还留在眼底，见到哮天语气都比方才客气。 “怎么样？” “挺正常的，不过这山也是奇怪，叫老君山，结果那坡道观里供的居然是南极长生大帝。” 南极长生大帝这几个字在现下听来多少有些惹人遐想，但终归有哮天的话在前，几人并未犹豫，收好东西便动身上山。 又过了近五十分钟，几人终于来到道观门前。 这里确实废弃许久，褐色的木门底部爬满青苔，朱红的墙面也已近斑驳，门廊两侧护法神像早已看不清五官，蛛网肆意挂在墙角房梁，地上灰尘卷着落叶，一看便知人迹罕至。 哮天随手挥落一片挡在自己面前的蛛网，回头看着霍玚道：“他的魂魄应该就在这里，但这里都是他的气息，魂魄具体在什么地方，我还真闻不到。” “能确定地方就好办了。” 霍玚摘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朱砂香炉，又取了三炷香点好插进炉中。青烟上升，冲着正殿神像的方向飘袅而去。 “指魂香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起效，应该就在神像附近，我们过去看看。” 哮天点头，四人走进正殿，南极长生大帝身上金漆虽已斑驳，但塑像雕刻精巧，眉目之间威势尚存。 霍玚以外其余三人毕竟是天庭公职人员，见了长生大帝的造像多少有些不自在，文曲星抱拳冲塑像拜了一下，“帝君，今日到此寻魂多有得罪，虽然不知道您人现在何处，但若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哮天和墨昀听后亦是垂首抱拳，招呼打过，心那道坎也就算过了。这里四下无人，文曲星便也不再担心被护林员发现，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循着青烟的方向绕到长生大帝塑像背后。 地面砖石碎到没有整块，文曲星蹲下身伸手在地上叩了几下，回音坚实不像是中空之相。墨昀也打开手电，光柱所映之处灰尘萦绕，飞蛾趋光，扑扇着翅膀冲墨昀而来，他挥手想要赶走恼人的昆虫，但动作太大，竟把手机拍到了地上，手机撞到碎石，弹了两下，光柱便投到了神像背后，墨昀追着手机正要捡，忽然听到霍玚的声音。 “找到了。” 墨昀回头，手电光映到的地方贴着一张符纸，寻魂香萦绕在符纸周围，向他们示意想找的东西就在此处。 霍玚两步跳上供台，打开手电仔细查看符文，飞蛾再次寻光而来，翅膀不停拍动，霍玚挥手一赶，它们正撞上符纸，霍玚正想说什么，符纸居然就这样被两只飞蛾撞落，没等掉在地上便化作纸灰。两只飞蛾碰到符纸，瞬间即死。 第387章 霍玚跳下供台，文曲星上前拦住他的腰，哮天和墨昀也走上前和他们并排站在一起。众人只听到一阵轻微的喀拉声响，手电再照上去就见神像全身都布满裂纹。 “后退！” 哮天拉住墨昀的胳膊向后急退两步，霍玚和文曲星也向后退去，但神像碎裂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残片掉落，文曲星躲避不及，被霍玚护在怀里向旁边滚去。 尘土遮蔽视线，墨昀被呛得一边咳嗽一边用手电照着找人，霍玚的颈侧被碎片擦破，文曲星伸手想要查看伤势，却被霍玚握住。 “我没事，先起来吧。” 霍玚手撑着地首先站起身，又把文曲星拉起来。哮天和墨昀循着声音找了过来，墨昀见两人挂彩不免担心，文曲星摇头道无事。 “天…天狼星君？”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墨昀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但哮天耳朵动了一下，扭头冲着神像废墟走去。 “谁？岑石？” “您居然认得我。” 这次声音清晰许多，墨昀循声望去，但四周依旧漆黑一片，没有岑石的影子。哮天扭头指着墨昀的手机，“把灯关掉。” 其余三人依言照做，神像碎裂时屋顶不堪震颤，也跟着落下一片，此时月光正从瓦片漏洞出投下，墨昀这才看清月光下的残魂。 和上次只有一个人形轮廓不同，这缕残魂衣着五官都能看得清晰，他冲哮天拱手一拜，嘴角微微盈起一抹笑，却因光照的关系显得有些扭曲。 “这么多年，我终于将星君盼来了。” 哮天挑眉，“你一直都在等我？” 岑石摇头，“等天上的人，谁都好。” 他说完又似看到了墨昀，眼睛瞪圆几秒又舒出一口气，叹道：“上次也是你，你有朱雀之血，是你把星君带来的？” 墨昀摇头，文曲星没有耐心和他唠家常，直接切入正题。 “你说帝君被困是什么意思？” 听到帝君，岑石表情变得阴鸷，他握紧双手含恨道：“是洛长卿！他不满天庭苛待修炼飞升之人，便和魔族勾结在一起，将帝君骗下凡间囚在一处阵法当中，现在的南极长生大帝就是那魔族假扮！”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文曲星问。 岑石点头，一着急眼里便落下两道血泪。 “我身上有帝君亲自写下的血书。” 他手伸入胸口，将自己的心脏掏出，虽然魂魄无血，但见到依旧在跳动的心房依旧让人觉得后脊生寒。墨昀吞咽口水，努力压住胃里不适的感觉。 “信就在这颗心中，帝君费尽心力助我逃出阵外，但我没有能力，找不到天上的人，只能在原地苦等，还好你们来了。” 锈红的房壁之下，有淡淡金光向外溢出，哮天伸手接过那颗心脏，抬头再看岑石时却发现他的魂魄淡了不少。 “你的魂魄都靠这颗心维持，你把它给我，魂魄便会消融在这天地间，天庭如此苛待你们这些修炼飞升的人，这么做值得吗？” 岑石点头，表情痛苦的捂着胸口。 “我到现在依旧觉得天庭制度不公，但洛长卿的做法更不会改变我们的现状，和魔族勾结，只会引得天地倒转，六界生乱，我想要的他根本给不了，只可惜我知道时已经晚了。” “还不算晚。” 哮天把心脏递到他面前，“我若把它还给你，你能撑到我把你带回天上吗？” 岑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中涌出更多暗红。 “不行的，他不会让我离开的，我的任务只是把这封信交给你们，他已经把我钉死在这里了。” “他？” 哮天方才问出口，岑石便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他双手死死按进自己的脸颊，将自己的脸皮向下扯。 “岑石！” 四人异口同声，岑石嘴角咧到耳根，像是在笑却实在恐怖。 “他来了。” 【作者有话说】 注意，下章有刀 第200章 破阵 “对不起。” 岑石表情痛苦，一闭眼血泪汹涌而下。哮天蹙眉，敏锐地感觉到四周气息有异，迅速伸手想要把岑石的残魂从神像处捉出，但方才碰到他身，岑石的魂体便似烟尘一般四散开来，再无踪影。 “不好！” 哮天低喝一声，扭头想叫众人散开，但异变来得比他预计的更快。 藤蔓自地底翻出，形似鸟笼，将四人困在其中，墨昀只觉脚下一空，失重感袭来，再回过神人已经狠狠循着下落的力道被甩在地下。 他揉着胳膊坐起身，其余三人除了哮天依旧保持站立，文霍二人的状况也和自己差不了多少。月光冷冽自头顶洒下，墨昀抬头望去，透过未散的烟尘发现他们已经被藤蔓拽入废弃道观的地下一层。 文曲星被霍玚扶起来，霍玚一边查看他是否受伤，一边替他拍落裤腿上的灰尘。四周烛火忽然亮起，文曲星拦住霍玚的手，盯着墙角神像，脸色十分难看。 “绯月。” 哮天冷笑一声，“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他手掌一翻，一道水柱喷向藤蔓，水碰到藤蔓瞬间凝结成冰，再一挥手，冰块带着藤蔓一起碎裂。哮天冷哼一声，一步即将迈出，却被霍玚叫住。 “小心有诈。”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高空之上一根巨大冰柱落下，众人疾速后退，冰柱深深贯入地面，表面白霜散去，众人才见坚冰之中冻着一人。 第388章 “岑石？！” 即便深寒已让他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灰紫，但凭容貌依旧可辨认其身份。 “看他的样子，身体殒灭应该有些时日，靠一缕残魂撑到报信实属不易。” 文曲星叹气，言语间带着几分敬佩。 哮天拿出留影符，将冰柱影像照映进去，收好后回身看着三人。 “我得赶紧回去，将证物提交给紫薇宫。” 文曲星点头，转眼瞥到墙角神像，表情又凝重几分。 “绯月狡诈，恐有后手。” “说得不错。” 神像化作黑雾，逐渐凝成人形，紫衣飘逸，下摆银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鸣音，脱出金笼水晶狱的绯月狼狈不再，脸上妆容更加浓重。手中孔雀羽扇轻轻扇动，笑得异常妖媚。 “文曲星君料事如神，既然诸位来了，在下怎么能让贵客就这么离开？” 文曲星白眼翻上天，哼了一声，冲着霍玚小声吐槽：“不用想都知道，拍马屁都能拍马脚上。” 霍玚无奈地捏了把他的手，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吐槽？” 哮天没心思同一个魔族扯皮，直接出招，无数水滴悬于半空，瞬间炸裂成冰，冲着绯月面门砸去。绯月嘴角勾起，抬起羽扇遮了半张脸，脚步都未动半分，对哮天的攻势没有半分惧意。 冰珠飞到一半忽然调转方向，反冲着四人而来，霍玚将墨昀和文曲星推开，祭出符纸形成一张盾，将冰珠挡下。 但冰珠似雨，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墨昀眼见霍玚脚步被冰珠逼得慢慢后移，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珠，焦急之时想到上次净化黄泉水时那个陌生的女声。 他凝神屏息，体内热气上涌，初时火焰只凝于指尖，很快便蔓延至手掌。 “去！” 墨昀抬手厉喝，火焰喷出，正同冰珠碰到一处，烈焰撞上寒冰，只剩蒸汽氤氲蒸腾。 “我好心备下如此厚礼，诸位何必如此着急与我兵戎相见？” 绯月放下扇子，四周烛火熄灭，中天之月慢慢染上绯色，就连落入地下的光都似血染。 “既然无心闲谈，不若看看我为诸位准备的礼物，放心，礼物还有很多，你们可以慢、慢、拆。” 绯月脸上笑容越发邪肆，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完之后扇子一挥，藤蔓翻上再次化作囚笼，将四人拉入更下一层。 哮天斩断藤条，举步要追，但走出两步人就被送回原地，他尝试以仙法破招但都以失败告终，送出去的法术原封不动地反赠四人之身。 文曲星拉着墨昀左右腾挪，累得直喘气，一把按住哮天的手。 “是兄弟就别折磨自己人了，歇会儿吧，搞清楚怎么回事再动手。” 哮天停下动作，但没说话，整个人维持一个动作呆立许久，墨昀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上前想要叫他，却被文曲星拦了一道。 “他现在只是一道从天界投下的虚影，看这样子应该是召唤自己的原身去了，别打断他。” 墨昀立刻收手，文曲星回头拍拍他的脑袋，“不错嘛，这趟没白下来，术法全面升级了。” 如此时刻墨昀实在没有轻松玩笑的心，只象征性地笑了一下，霍玚一直观察着四周，见文曲星去找墨昀说话，便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片尘土，手指碾过之后又放到鼻端嗅了一下。 文曲星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转过身想问他在忙活什么，霍玚比了一个悄声的姿势，掏出一张符纸送了出去，很快符纸撞上一道透明墙壁，冲着霍玚折返回来，霍玚抓住符纸轻轻一抖，火焰腾起，纸化作灰。 “是阵。” 霍玚拍手抖落纸灰，抬头对文曲星和墨昀说出自己的判断。没待两人反应，安静了许久的哮天如梦初醒般使劲摇了摇头。 “元神降不下来，我们应该在什么阵法当中。” 霍玚轻抬下颌，意思很明显——看吧，英雄所见略同。 “既然是阵，那找到阵眼，将其破坏应该就能破阵了。” 阵法是昆仑仙道学院的选修课，墨昀当年为了凑学分曾经试听过两节，后面被老师一顿公式砸晕，下了课抱起书包就跑路，现在想起来也只记得破阵方式，至于阵眼如何找，他一点概念都无。 “别看我啊，我不会破阵之术。” 哮天见墨昀看他，立刻摆手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用胳膊肘戳文曲星。 “阵法是你的强项，你来。” 文曲星一把拍开他的手，皱眉不耐烦道：“正在想，别吵我。” 他盘腿坐下，用手在地面比比画画，没过一会儿便凑出一道公式来。霍玚跟着他坐下，抬头看了下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到道观神像的距离，抬手在他的公式上填了一笔。 “如果我想的没错，岑石的残魂就是开启阵法的钥匙，我们每下一层，空间便宽敞许多，所以这应该是个沙漏形的阵法，越往下越大，阵眼应该在阵的中心，我们只要一直向下，应该就能找到。” 文曲星静静听完霍玚的分析，把沾了灰的手指在他衣服上蹭了两下，随后叹道：“你想的是没有错，但现在打出去的招式都会返回来，如果不能一下将地面砸穿，那我们四个就要在这里被碾成肉饼。” 他说完扭头看到用手指戳透明墙的哮天，拇指向后比了一下，“哦，应该是三个，他现在就道影子，被砸了也不会有事。” 第389章 哮天啧了一声，走过来想踹文曲星一脚，但霍玚将人往自己身边一拉，抬头不说话，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哮天翻了个白眼走到墨昀旁边坐下，心道就烦你们这些谈恋爱的。 “或许也不需要砸穿。” 霍玚把目光转向哮天，“天狼星君可凝水成冰？” 哮天点头，没解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墨昀反应过来，一拍手叫道：“水的性质是冷胀热缩，一旦成冰，体积会变大，所以只要有足够的水结成冰，那这一层就可以被撑破。” 霍玚点头，给墨昀一个赞许的眼神。哮天掐着下巴，“足够的水没问题，但你们三个现在可都是凡体肉身，被冻在冰里没问题？” 墨昀伸手，看着掌心火苗笑：“这样就没问题了。” 火苗扩大变成一个球，球体中空，当中站着文霍二人及墨昀，哮天独自一人站在火球之外，水从他手中涌出，被阵法吸收之后又反弹回来，注水效率一下便快了很多。待水装满整个地下空间，哮天抬手打了个响指，温度骤降，水的流动速度也逐渐变缓。 文曲星把外套重新穿好，看着火球之外晶莹的冰墙，“刚才还觉得热，现在温度刚刚好。” 霍玚搂住他的腰，又伸手抓住墨昀的肩膀，“站好了，一会儿掉下去时要留心提前向外躲避。” 墨昀控火能力还没到出神入化，不敢轻易分心，只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冰的体积不断扩大，地面无法承受压力，裂痕越爬越多，墨昀只觉轻微一晃，身后霍玚开口。 “三，二，一，躲！” 冰撞上地面，四散迸开，墨昀收起火球，步子迈得不稳，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把下坠的力道全部卸下，也因此手撞上尖锐的冰片，疼痛过后，殷红血水混着半融的冰块落在地上。 这一层果然如霍玚所说，较之上层更加宽敞，但也更加诡异。四面墙上贴满镜子，四人站在其中，倒影不断反射，让人无端产生一种迷失期间的恐惧感。 脚下土地微微震颤，墨昀抬脚，方才碎裂的冰块融合到一处，化开之后砖石变为镜面，头顶他们掉下来的大洞也弥合成另一面镜子。 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倒影，迷失感更重，大脑一时无法处这么多的影像信息，墨昀只觉头昏脑胀，胃里开始翻腾，腿也变得酸软无力。他干脆闭上眼睛，手按着太阳穴，试图缓和此刻的不适。 其余三人比他好不了多少，霍玚忍着恶心送了张符纸出去，镜中自然也出现其倒影，但很快符纸便跃出镜面，雪片一般落了四人满头满脸。 如此情形之下哮天不敢轻易出招，回头问霍玚该怎么办。霍玚摇头说需要想一下，一旁的文曲星忽然捂着胃弯腰欲呕。 哮天眼疾手快，手捂住他的嘴，又用肘部将他的下巴抬起。 “你可千万别吐镜子上，万一…我可不想被呕吐物淹死，呕…说着我都恶心。” 哮天一句话差点把自己也说yue了，霍玚把身上外套脱下，放在文曲星面前：“实在忍不住想吐的话先吐这里，我替你兜着。” 文曲星拍开哮天的手，转身用额头抵着霍玚的肩膀。 “没事，一下看这么多面镜子，犯恶心而已，歇会儿就好。” 墨昀循着声音找到文曲星，伸手替他拍着后背顺气，“这样看来，这一层倒映出来的东西会被叠加数倍返还回来。” 霍玚点头，“原和上面几层差不多，只是有倒影在叠加的量没办法估量。” 墨昀小心地将眼皮掀开一道缝，不敢看镜面，只盯着霍玚的衣服，“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护法的仙障也能被叠加？” 霍玚一时怔住，随后垂眼开始思考墨昀思路的可行性。 哮天捂眼附和道：“对啊，如果能被叠加的话，再用术法破阵，那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反正都是叠加，最后扛不住的是这一层阵本身。” “都到这一步了，试试看。” 文曲星脸色泛白，头抬起来说完这一句又撞到霍玚肩上。 保护罩自然是越厚越好，四人当中只有哮天仙法不受身体条件限制，于是便由他来操作仙障。想法是一方面，落到实际效果如何还需一步步试探，墨昀捻起一张符纸，用了一招最简单的飞剑术，镜面加持，万剑齐发，但好在仙障也在此时被叠加数倍，故而四人站在仙障之中全然未受攻击。 有实验结果做基础，这次墨昀和霍玚一道，一个纵火，一个使符。阵法在“矛与盾”的相互攻击之下不堪重负，镜面碎裂，他们直接来到下一层。 如此拆招破阵，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落到了第七层。 这一层的样子与其他几层完全不同，如果说方才他们还是在道观的地下室中不断打转的话，这一层更像是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天空是被烈火滚成的火红色，树木焦黑无叶，姿态狰狞的根系插入焦黑的土壤之中，不远处的河道里流动的并非水，而是带着剧烈硫黄气味的岩浆。 “这是…地狱吗？” 墨昀被眼前荒颓的景色震住，隔了一会儿才低声发出叹问，却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他人。连破六层阵，几人的体力消耗不少。文曲星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掰成两半，走到墨昀跟前塞了一块进他口中。 “地狱还是比这里条件好点儿的，至少有花，吃了休息会儿恢复下体力。” 第390章 他拿着另一半塞霍玚手里，“你也是。” 霍玚想把巧克力让给他，文曲星不依，霍玚无奈，把巧克力含进口中，掐住文曲星的后颈吻了过去。墨昀背对二人没看到这刺激一幕，一旁的哮天鸡皮疙瘩滚了一身，撇嘴背过身，一边呼噜着胳膊一边在心里再次发出感叹。 “最烦这些谈恋爱的人了！” 巧克力被分食完毕，墨昀的疲惫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甚几分。他用手掌磕着脑门，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身体越来越重，双脚灌铅一般，动一下都费力。 文曲星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尽，唇瓣也轻微肿起，呼吸平复之后他拉起霍玚的手，三指搭在他的脉上，凝眉等了一会儿才怪道：“这不对，你的身子…不至于虚成这样。” 男人到底是厌恶“虚”这个字的，霍玚不自然的把手抽回，“休息一下就好了。” 文曲星想再替他把脉看看，但霍玚把手背后，两人正闹腾着，墨昀忽然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哮天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文曲星跟着赶来，手指放在他的手腕上查探。 “这个阵法在吸取人的生机，得赶紧找破阵的办法。” 可第七层阵地域广阔，几人体力也在被疯狂消耗，眼下一片荒芜，破阵的办法一时还真的难找。 墨昀只觉浑身疲乏无力，眼皮重逾千斤。神智不断涣散，他勉力维持但注意力很难集中太久。他心中默念不能睡，终于眼前火焰再次熊熊灼烧，混沌的神思回复清明。 他睁开眼，方才发现自己这一折腾或许过了很久。 哮天重新运起仙障，文曲星脸色难看地拉着霍玚，阻止他踏出仙障光圈。 而光圈外面，黑色的怨魂如同夜幕归巢时的黑鸦，飞来撞去，每一缕怨魂的脸都不陌生。 墨昀脑中响起他们的声音，兴奋的，带着笑的，或是见霍玚要求严格而对他心生怜爱的。 “小墨昀，要开始入门学术法了？” “昀昀，今天食堂有糖醋里脊，要不要？” “霍处，墨昀还小呢，你别太为难孩子。” 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因为绯月的出逃而一夜陨落，墨昀本以为他们的魂魄早已进入地府等待轮回，没想到他们死后尚且难得安息，魂魄沾染怨气，再无轮回可能。 “霍叔。” 墨昀站起身来，走到霍玚身边。霍玚双手紧攥成拳，下颌也绷得死紧，光罩外面的怨魂脸贴上来，血泪不断从眼眶涌出。 “为什么你还活着？我们为你卖命，可只有你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 霍玚心神俱震，在同僚的责问下慢慢低头，手颤抖着按在光罩上，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文曲星挥动符纸，将那缕怨魂赶走，随后双手捂住霍玚的耳朵。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听他们胡说。” 仙障之光慢慢转淡，哮天扭头冲他们喊道：“没工夫纠结谁对谁错了，我的影子留不了太久，不赶紧破阵你们仨都要交代在这儿。” “几位可还喜欢我的礼物？” 怨魂向两边散开，一根粗壮的藤蔓从地底生出，绯月跷腿坐在藤蔓的尖刺之上，手摇着羽扇施然笑道。 霍玚双目含恨，抬头瞪着绯月，“是你把他们化作怨魂的？” 绯月一脸委屈，“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他们本就是横死，心中有怨，我不过只是顺便吹了道东风而已。” 霍玚目眦欲裂，低吼一声便要冲上去同人拼命，文曲星从身后将他抱住，“他是魔族，擅长惑人心智，不要信他的话。” “是啊，魔族的话不能信。” 绯月拍着扇子，咯咯笑出声，“那我接下来的话，随便你们信或不信。” 他展开双臂，从蔓上跳下，一步一步靠近仙障。 “这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破阵方法我也可以告诉你们。” 一个怨魂爬上他的肩头，绯月蹙眉，像是嫌弃衣服被怨气弄脏，一挥羽扇便将怨魂打散。 “只要像我这样，将这些怨魂打散，阵就破了，不过你要是舍不得的话……” 他以羽扇遮口，眼中笑意难掩疯狂。 “那就和他们一样，永远留在这个阵中，做无法超生的怨魂好了。” 藤蔓落下，几缕怨魂躲避不及，痛苦嘶嚎着被撞散，绯月转身踏上藤蔓，“这几个就当我送给你们，是不顾往日情分大义灭亲，还是和他们一起沉沦，我很期待哦。” 绯月说完扇子一翻，人便没了踪影。 哮天掏出怀表，打开看了一下之后走到霍玚身边。 “我最多只能撑不到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影子被抽干，证据长留此地，你兄弟的仇恐无法及时得报。” “可是这绯月的话……” 文曲星想要为霍玚辩白，却被哮天截下，“现下除却如此，你还有更好的破阵之术吗？文曲星，你下凡是带着文曲临世的任务的，还有墨昀，”哮天拿手指了一下墨昀，又接着道：“他若历劫失败，等同于把神宫的把柄一道送给洛长卿，到时候神宫和天庭打起来，魔族和洛长卿渔翁得利，这样就好了？” “不用把帽子扣这么重，我这就……” 霍玚握住文曲星的手，文曲星话音顿住。 “星君说得没错，但是我这帮兄弟和我一起经历许多，他们这最后一程，还请星君让我亲自送他们可好？” 第391章 “霍玚，你！” 文曲星想要阻止，霍玚却苦笑摇头。 “本就该由我来的。” “霍叔……” 墨昀红着眼眶上前，努力将喉头的梗痛压下，“我和你一起送他们好不好，我也一直受他们照顾，怨魂无法超生，他们会不断重复走之前的痛苦，我想让他们解脱。” “仙人造业，功德有损，触犯天规，所受惩罚非常人能受。” “都这个时候了还纠结狗屁的功德？！” 文曲星抢先一步迈出仙障，符纸飞出几道，方才将一个怨魂打散。 “对不住了哥几个，你们虽然不能超生，但残念仍存世间，若有怨愤不甘，噩兆都降我身便是。” 霍玚和墨昀紧跟着迈出仙障，哮天将仙障收回，一挥手便打散几个怨魂。 “一起造业一起担，这时候了还许愿。” 怨魂数量众多，几人的生机又被阵法不停抽取，对付起来也并不简单。尤其是霍玚，怨魂每每靠近便会发出质问，墨昀见他手都在抖，只能抢在他动手之前用火焰将怨魂点燃，让他们不能再说话。 文曲星虽然开悟，但凡身并未精修术法，平日里用些简单的传音传影不在话下，但对付起怨魂便稍显吃力。 霍玚几次帮他挡下靠近的怨魂，文曲星担心他安危，咬牙将他推开说不用。恰好墨昀那边需要帮忙，霍玚一个分神，再回头时文曲星已被一群怨魂团团围住。 哮天替文曲星打散几只，文曲星探出头来大口呼吸，霍玚立刻上前，将其余几只打散。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怨魂终于被清空，众人脱力一般倒地，地面震动不止，裂纹又现。 墨昀本来已经做好坠落的准备，但这次破阵与以往不同，红土顺着裂纹滑落，岩浆枯树都似海市蜃楼一般飘袅散去，只有血红色的天慢慢缩小，墨昀眨眼再睁开，发现自己竟躺在最开始进入道观时的破碎神像前。 哮天抢先跳起，迈出神殿大门，这次全无阻拦，他松了口气，扭头冲里面正欲起身的几人说道：“看来这阵法是破了。” 墨昀心中大石落下，回身看向文霍二人，一场恶战要与昔日兄弟为敌，霍玚的脸色可想而知，但更怪的是文曲星，他眼神呆滞，机械一般一顿一顿地转过头去看着霍玚，脖子扭曲弧度突破了正常人类的范畴。 “你忍心、把我们、杀光。” 文曲星的声音变调，嘴角眼尾皆向下弯曲，脸上表情像是戏中木偶。 哮天面色一凛，霍玚已经将符纸掏出，拍上文曲星眉心。金光一闪，一团黑雾从文曲星体内脱出，怨魂趴在文曲星肩头，嘴角咧出诡异的弧。 “来抓我呀，抓不到我就让他来为我陪葬吧！” 霍玚再拍一道符纸，怨魂尖叫一声带着文曲星向后退去，哮天凝水为冰，化作箭矢刺向怨魂，怨魂躲避不及，冰箭穿过它的眉心，黑色的魂体开始涣散，但怨魂的嘴角咧得更高。 一根藤蔓自黑气之中生出，文曲星亦在此时睁开双眼，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到底在哪儿，霍玚的身形已在眼前，四周景物旋转，他被霍玚推出去，踉跄了几步哮天及时将他拦住。 文曲星的视线慢慢下落，最后定格在霍玚的胸口。 那里被藤蔓穿透，鲜血如瀑布，瞬间便将他半边身子染红。 【作者有话说】 这章更得有点晚了，因为字数比较多。 如果按今天周一算的话，那么下周怎么也完结了。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留言还有弹幕，鞠躬比心！ 第201章 碎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反应，唯有血水不断滴落，触目惊心。藤蔓被鲜血浸润，兴奋地舒展着末端的细枝，随后便缩回地下，霍玚身体没了支撑，再站立不住，倒进文曲星怀中。 文曲星瞳孔骤然缩紧，在意识到霍玚遇险后手颤抖着抬起，捂着他胸口血洞，但无论他如何努力，血依旧从他的指缝中汩汩外涌。文曲星呼吸愈渐粗重，喉头滚动，发出压抑的呜咽。 霍玚努力抬眼，希望在意识涣散前能将心上人的容颜留驻在脑中，他嘴角虚弱的向上弯曲，手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向上，眼看指尖就要触到文曲星的脸时，力气终于耗尽，身体不自主地抽搐起来，文曲星立刻握住他的手，霍玚张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留下一声带着遗憾的叹息。 “别这样，别吓我霍玚，你醒来，看看我。” 文曲星把他的手放在脸侧，不停磨蹭着，哮天面色沉郁，靠近二人之后手搭上霍玚的颈侧，收手时低声对文曲星道：“节哀。” “你说什么？” 文曲星抬头，眼中尽是迷茫，似乎不明白哮天的意思。同样不明白的还有墨昀，霍玚的血刺痛他的眼，寒气从脚底泛上，冻得他连牙齿都在打战。他想要走过去，但甫一迈步人就摔在地上，哮天听到动静，快步走到他边上，想要把他扶起，但墨昀恍若未见，只手脚并用地爬到霍玚身边。 霍玚像是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墨昀拉起他的一只手，手掌尚还温热，手指也依旧柔软。 “霍叔？” 他试探着叫人，但没有得到回应。 文曲星如梦方醒，手臂收拢将霍玚紧紧搂在怀中，脸埋进他的颈侧，唇峰碰触到动脉，那里再不复往日一般生机盎然，也不会再因为他的靠近而起伏变快。 第392章 “啊！” 文曲星抬头嘶吼，泪水爬了满脸。 墨昀被他的喊声震住，哀恸过后，心中涌起无边的怒火。 凭什么好人要遭受如此劫难？！ 为什么魔族坏事做尽却依旧能够逍遥法外？！ 天道不公！ 眼前只剩霍玚衣上还未干涸的殷红，那红越来越鲜艳，最后变成一簇炽烈的火焰，火焰不断蔓延，仅在瞬间便接连天地，万物都在焰色当中扭曲变形。 好像有什么人在他身边不停说着什么，墨昀听不清也不想听，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这样糟糕的世界，不如直接烧干净算了。 他的想法没有持续多久，一只白皙又纤细的手挡住他眼前的烈火，他被人抱进怀中安慰，冷泉般清冽的女音将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怨消解。 “昀昀，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陵光…上神？” 墨昀眼睛被人挡着，下意识抬头转向声音的来源处。没有人回应他，眉心不知被什么抵住，一道清气灌入身体，焰色被青绿包裹，他的神思都被青色光晕吸引，逐渐忘却自己的情绪因何而起，疲惫感如同巨石坠在他的四肢百骸，牵引着他不断下落。 …… 再睁眼时，火焰和青绿都已不再，眼前只有无尽的白。眼皮像是被灌满泥浆，他努力了许久才终于看清那片白是房顶的天花板。 熟悉的消毒水味和蓝色的窗帘布让他多少摸清了自己所在，身上没甚力气，墨昀手掌张开又握起，连试了好几次才找回些力量。他慢慢用手撑着床板，让自己一点点地坐起身，手背传来轻微刺痛，他扭头望过去才看到透明的点滴管，液体应该刚换不久，塑料瓶身里还剩大半。 针头近端的细软管身因为他的动作开始回血，也许是血管被扎穿，手背上已经隆起一个小小的鼓包，墨昀干脆将针头扯下，掀开被子扶着床头柜让自己站起来。 单人病房里除他以外并无旁人，方才醒来，他的脚步略有些虚浮，只能靠着墙壁慢慢移到门口。手握上门把的时候，他听到门外有人说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明显能听出对话当中的一方情绪激动。 “事情发展到现在，你没资格叫我冷静，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能冷静？” “你的身份是降世文曲星，任务没有走完就返回天庭如犯天条，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是文曲星和司命。 搞清楚是谁在说话，墨昀手上的动作滞住，靠墙让自己站在门后。并非他想偷听，但他更不愿此时现身被一群人以关照为由搪塞。 “你和我提后果？” 文曲星冷笑，墨昀听到有什么东西猛撞上墙面，闷响过后文曲星的声音哑中带颤。 “是你把我弄下来的，也是你让我遇到他的，现在我要做什么你也别管，这是你欠我的，你懂吗司命，这是你欠我的！” 司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冷静得恍若一台机器。 “魔藤穿心，他的魂魄不全，尚不能过冥河，但我可以帮你将他的魂魄补足，待他过了冥河再入轮回，你们依旧有机会相见，他本就是修道之人，今后……” “司命！” 解决对策并没有让文曲星的心情好转，反而更加糟糕，他打断司命，绝望之下竟笑出了声。 “轮回？冥河？一碗孟婆汤，此生因缘尽。你能让他不喝那碗汤吗？” 长久的沉默昭示了答案，文曲星苦笑连连。 “你做不到的，我也做不到，你知道吗？我们本来要结婚了，他和我约定就这一世，长相厮守，但现在我什么都没了，即便他的魂魄爱我，但已经没有这一世了。” 文曲星的声音越来越远，墨昀听到他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沉重到像是砸在他的心间。 门被推开，墨昀向外挪了一步，抬头便和司命的眼神对到一处。 两人分别这几日，本来泛滥的思念被方才司命冷漠的态度一刺，不知躲去了心中哪个晦暗的角落，他扭过脸，有点不想看司命的表情。 “一个人站在这儿听了多久？” 司命担心开门的角度碰到墨昀，穿过门板走进来，看他双膝微曲靠着墙，料想他身体乏力，伸手想要扶他一把，但墨昀却触电一般向旁边闪了一步，步子迈得太急重心失衡，人就向侧边倒。司命似乎也被他的躲避刺激到，眉头凝起，唇线也紧紧抿成一条，再不管墨昀如何想，直接抄手将人抱起来，走到床边放下。 墨昀全程避着司命的视线，被放下之后他双手抱膝将脸埋了进去。 “霍叔…是不是已经……” “是。” 司命言简意赅，墨昀的心瞬间沉到最底，喉头哽到发痛，他缓了好久，才让自己能够正常发出声音。 “你怎么来了？” 司命的手伸过来，贴着他的膝盖抚上他的侧脸，微微着力将他的脸抬起和自己对视。 “我担心你，还难受么？” 墨昀摇头，一开口泪先滚了下来，“所以你是能下来的，是吗？” 为他拭泪的拇指顿住，司命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墨昀抓住他的手，把它从脸上拨开。 “你能下来的话，为什么现在才来？” 墨昀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中的怨怼让司命呼吸一滞。 “昀昀……” 第393章 “你们明明都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能早来一会儿，只要一会儿霍叔就不会走，他就不会走的你知不知道啊？！” 墨昀情绪激动起来，司命伸手想要将他抱住，但手伸到一半就被墨昀大力甩开，他吼完这一句再也忍不住，抱着头失声痛哭。 司命看着他不断颤抖的背脊，心被什么捏紧一般闷痛不已，连呼吸也带着无边悔意。 “对不起。” 他实在没法忍受墨昀肝肠寸断的哭声，不顾对方挣扎将人紧紧搂进怀里，一边用手在他背后顺气，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歉。 如此无力的三个字根本无法安慰墨昀，但他现在也确实找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能够减缓爱人心中的痛楚。 “是我错了，昀昀，不哭了好不好？” 墨昀一直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不停地流泪，本就虚弱的身体经不住剧烈的情绪消耗，他很快便脱力昏了过去。 孟章叫来医护人员，墨昀手上的点滴重新插好。司命用热水沾湿毛巾，坐在床边仔细又轻柔地替他将泪痕擦干。 陵光似乎对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心有所感，在司命放下毛巾之后拍拍他的肩膀。 “这不是你的错，昀昀只是一时无法接受。” “我明白，所以才更心疼他，这些本不该由他来承受。” 司命握住墨昀的手，将贴在他脑门的发丝轻轻抚开。 陵光的面色一直不太好，听司命这样说不由长叹出声。 “是我的错，身为神明，耽于情爱擅自起誓打赌，没有尽到守护封印的责任，放任魔族为祸人间，应受天罚。” 司命没有抬头，眼神一直注视着墨昀，但他也不喜听到陵光如此丧气。 “上神言重，还请避谶。” 孟章拉住陵光，“让昀昀好好休息，你跟我来。” 陵光不情愿地被孟章拉走，隔了一会儿哮天一脸着急地推门进来，司命抬眼对他比了个悄声的手势，哮天“啧”了一声，推了一把司命肩膀，用神识与他对话。 “你得赶紧回去了，洛长卿忽然带人过来，说要提审你，现在人已经进了宾馆大堂。” “知道了。” 司命将墨昀的手塞回被子里，起身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回身对哮天道：“你若不能留在这儿就派个人盯着文曲星，这个时候，他不能出事。” 哮天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二人走后墨昀侧过身，泪水从鼻梁滑落，嵌进淡蓝色的枕套当中。 墨昀入院只是因为过度劳累，在医院观察了两天便被医生准许回家休养。出院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绿荫浓重，鸟叫虫鸣，整个世界一派生机盎然，墨昀抬眼望着天上悬滞的团团积雨云，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但他明白，霍玚走后，整个世界都变了，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 文曲星一直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墨昀放在门边的饭菜一直都未动过，热了几次之后只能倒掉。人间管局的局长是霍玚师姐，墨昀在殡仪馆的遗体存放处与她汇合。 巨大的金属抽屉被拉开来，金黄色的塑料袋将霍玚包裹在内，局长拉开拉链，嘴唇颤抖着伸手摸了摸霍玚的脸。 “我以为…他会走在我后头，他还这么年轻，前些天他还和我说，他找到心上人，邀我参加他的婚礼。” 局长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再也说不下去，她让开身子，示意墨昀上前。 作为人的墨昀不是第一次面对亲人的遗体，但这种事情也无法依凭经验而让心头痛感麻木。霍玚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口中衔着一枚玉环，身上还盖着厚重又松软的金色棉被。 “他是被魔族所伤，上面担心消息走漏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要我尽快送他入土为安，我联系不到小文，你替我和他说一声。” 墨昀不解，本就在水面下的工作如何能为阳光下的人带来恐慌，但局长含泪摇头。 “人间管局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但如果让他们觉得麻烦，那么没有人间管局更好，我的兄弟们已经折了大半，剩下的无论如何我都需要护好。” 每个人都有说不尽的难处，墨昀只能将憋屈咽下，回到家后他站在门边，把局长的话转告给文曲星。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久到墨昀以为等不到答案预备转身离开时才听到文曲星没有情绪的声线—— “我知道了，葬礼那天你记得叫我。” 霍玚的葬礼很简单，到场的人只有局长还有孟章及陵光。墨昀临行时敲门叫过文曲星，但文曲星依旧是淡淡的一句“知道了”，没说来或不来。 从肉身到碎裂成块的白骨，不过几十分钟，墨昀面无表情地用扫帚将骨块一点点扫进铁箱，最后倒入金色的布袋中再装进檀木小盒。 遗骨不可见光，孟章叫来一片乌云遮住日光，墨昀一路抱着檀木盒来到公墓，早上到现在的一切都太过快速，他到现在都没有实感，直到檀木盒被放入墓穴，封印的石板落下，墨昀心中忽然响起自己的声音。 “以后我再也见不到霍叔了。” 泪水便在此时汹涌而来，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再多看霍玚几眼。 “别哭了，等你回天上能看到他的，他的下一世在哪儿，再下一世都能看到的，只是他不是霍玚了。” 有一道声音斜插进来，墨昀回头，惊讶到眼泪都不再落下。 不过几日而已，文曲星的头发已经尽数变白，人也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墨昀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曾经欢快跳脱的文曲星，开口嘴唇犹疑了半晌才试探着叫他：“文叔？” 第394章 “怎么，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 文曲星笑了一下，走过墨昀身边时拍拍他的肩膀，将手里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 “我没什么话要和你说，你要是有话自己来找我。” 留给霍玚的不过只此一句，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离开，再没给众人分一个眼神。 回程时陵光念及文曲星的状态，担心墨昀没人照顾，邀他去自己的公寓住，墨昀摇头拒绝，说这个时候文曲星更需要人陪，哪怕只是隔着门，他也想陪他度过这段日子。 陵光闻言便不再劝，只说有什么事立刻联系，他们就在隔壁。墨昀点头应下，分别后他推开门，文曲星不再封闭自己，他穿着围裙正把冒着热气的饭菜往桌上放。 见到墨昀他抬了抬下巴，“先去洗手，然后过来吃饭。” 墨昀不知道他此时是不是因为刺激而变得行为异常，跑到卫生间洗完手之后忐忑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文曲星替他盛了碗饭推到他面前。 “今天咱爷俩…哦也可能是哥俩，好好吃一顿，明天起你要做的事还多。” 墨昀不敢问自己要做的事都有什么，只是小心观察着文曲星的表情，心不在焉的扒了两口饭，文曲星很快就察觉到他的眼神，放下碗撑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看他。 “怎么，我秀色可餐啊，眼睛一直盯着我不放？” “不，不是。” 墨昀摆手，打着磕巴回答道。文曲星重新拿起筷子，像是食欲大开，在墨昀惊异的目光下风卷残云将饭菜消灭了大半。 “剩下的你吃，吃完记得洗碗。” 他推开碗，起身又回了房间，临进房之前，他忽然回头，眸色深深地看了墨昀一眼。 “昀昀，对不起。” 墨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对不起，就像他不知道文曲星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异常。 只是夜半时，他被突然的心悸叫醒，起身喘息间鼻端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那种腥甜带着淡淡铁锈味的血气散布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墨昀心惊肉跳，跳下床就往文曲星的房间跑，越靠近房间，血腥味越浓重。墨昀用力拍门，大声喊着文曲星的名字，但无人回应，脚下黏腻一片，他低头，借着窗外的路灯看到深色的液体正顺着门缝一点点渗出。 再顾不上思考，墨昀用力撞门，肩膀撞一下，脚上踹一下，如此来回几次，门板无法承受外力，撞在了墙面上，墨昀冲进去，借着幽暗的床头灯看到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文曲星的白发已至腰间，不过半天他的身体消瘦佝偻如同一株即将枯败的树木，露在睡衣之外的皮肤爬满预示着衰老的褶皱。血从他的胸前涌出，不知多久，床褥地毯还有木质地板上，血似小溪一般涓涓流淌。 “文、文叔，你……” 墨昀被眼前景象吓到无法动弹，文曲星缓缓回头，墨昀看到他手中有一物正闪金光，那东西一下一下，像心脏一样搏动。 不，不是像心脏。 墨昀摇头，顺着墙面跪倒在地。 那就是一颗心脏，传说文曲星心有七窍，墨昀看着那不停搏动的七个孔窍，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瞪眼望着，手抖着向前伸，想要去触碰文曲星。 文曲星缓缓回头，他的脸已经不复往日俊美，皱纹像是融化的蜡痕带着整张脸的轮廓都往下掉。 “对不起，墨昀，我要先走一步，不能陪你了。” 文曲星说到此处，浑浊的眼瞳里忽然盈上暖意，脸上的笑愈渐浓重，墨昀还没来得及爬到他身边，文曲星手掌收紧，那颗七窍之心瞬间被捏碎。 “文叔！” 墨昀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曲星枯败的身体在心碎那刻化为灰烬，融进绯红的血液当中。 【作者有话说】 昀昀情绪激动之下冲司命撒气，不要骂他，后续他们俩会谈这个事的。 终于把副cp刀走了，就是说下一章我们就开始走决战线了，还是一样，下周完结！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这周甚至受到了打赏，让天使破费了，鞠躬感谢！ 因为担心逐条回复留言会让你们觉得我啰嗦，就选择闭嘴了，感谢大家的留言，特别开心能收到评论，最近工作太忙一直没办法保持稳定更新，实在很对不起大家，为了下周完结，我会努力加油多更一些的，最后给天使们比心，蟹蟹大家！ 第202章 凌霄诉真（上） 文曲星以近乎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人间之行，墨昀作为唯一的目击者，被他碎心一幕所魇，接连几日高烧不退。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睡不着也不敢睡，只要一闭眼，血泊当中文曲星枯败的身子和那颗跳动的心脏就像跑马灯一样浮现在眼前。 他不明白文曲星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是因为让他看到这一幕而心生歉意，还是在霍玚走后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间空荡缺少人气的公寓里。 陵光一直守在他身边，一双眼里除了担心还有隐隐的恐惧。墨昀握住她的手，想要开口安慰她，但喉头肿痛如被锈蚀，尝试了几次只能发出嘶哑的单音之后，他拿起手机，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想法。 “抱歉，我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会努力快点好起来的。” “我明白，你不用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陵光把手放在他额上，探了下体温之后又摸摸他的脑袋。 第395章 阿姨知道墨昀正在病中，为他准备了一小碗清淡的鸡汤面线，墨昀没有胃口，但不想陵光担心，顶着她期待的目光勉强将东西吃光，但胃里的不适来得快，他冲进卫生间将东西吐了个精光，再出来时孟章来了，见他面色依旧被病气浸染，表情便不太好看。 “我带了安神香来，点燃之后好好睡一下，不要让她担心。” 墨昀知道他心疼陵光，于是点头从香盒中取了一根放到房中点燃。自己则抱着膝盖靠在床上看着青紫烟气飘袅上升。 到底是孟章拿来的东西，效果明显，墨昀一觉睡到第二日天亮，醒来之后高烧退去，精神也好了许多。 门外陵光和孟章正在说话，隔着一道门内容听不太清晰，但从语气判断，两个人的沟通不是十分愉快，墨昀本想在屋里躲一躲，但下一秒陵光就推开他的房门，墨昀来不及躲，脑门结结实实地被门板砸中。 他捂着额头蹲下，陵光连忙把门关上，蹲在门外着急问他怎么样。 墨昀缓了一会儿，扶着门起身，打开之后虚弱地笑了下，“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他被陵光拉到沙发边坐下，趁陵光去找冰袋的间隙，墨昀抬头看着孟章问道：“上神，绯月的下落可有线索？” 孟章点头，“我知道他在哪儿，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我……” 话没来得及说完，门铃声响，阿姨跑去开门，没过一会儿一脸焦急地走出玄关，身后还跟着两位穿制服的警察。 “孟先生，我们接到举报，您涉嫌利用职务侵占东青集团财务，请配合我们到局里接受调查。” “举报？” 墨昀从沙发上跳起来，起得太急眼前发黑，脚一软又要倒下，孟章走过来将他扶好，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思静心之气顿时顺着脉络游走全身。 “没有问题。” 孟章面对指控十分镇定，他冲两位警察微一点头，又道：“走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家人，二位是否可以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请您抓紧。” 警察同志倒也好说话，孟章感激一笑，扭头面对墨昀时脸色便沉了下来。 “好好养病，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帮我照顾好陵光，无论发生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墨昀点头应下，孟章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郑重道：“那就拜托你了。” 交代完墨昀，陵光也拿着冰袋返回来，看到客厅里忽然出现的陌生警员，眼神立时警惕起来。 “怎么回事？” 孟章伸手抚上她的脸，陵光虽然嫌弃，但没躲开。 “你和昀昀都乖一点，等我回来。尤其是你，不要逞英雄，这次有我在。” 陵光的眼神绕过他在警员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手中冰袋上。 “万事小心，快点回来。” 一句简单的交代让孟章眼底生暖，他笑着抱了陵光一下，只片刻便收手和警员们走了出去。霍玚和文曲星一死一伤，现在孟章又忽然出事，墨昀心中盛满不安，眼神追着孟章的背影，又着急地投向陵光。 “别担心，信我，不会有事的。” 陵光把冰袋轻轻拍在他的脑门上，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让人安心。 但坏事总是接连出现，傍晚时陵光的公寓再次有客来访。 地藏菩萨将一张纸条放在陵光面前，双手合十。 “这是波旬的下属留下的，他抓走了舍雷亚。” 陵光拿起纸条，纸条的内容很简单——“你的徒弟在我手里，要想他安全，拿着建木枝和灵泉来换。” 落款处是一弯绯红残月，新仇旧恨交叠，墨昀几乎将牙咬碎。 “又是他！” “淡定。” 陵光把纸条放下，扭头扫了墨昀一眼，“这些年在人间搞事情的不一直是他么，老对手对付起来才容易。” 她把墨昀的怒气按下，又问地藏菩萨的想法。地藏菩萨叹了声佛号，面带愧疚地起身冲陵光弯身，陵光立刻起身将他的动作止住。 “尊者不必如此，尊者与爱徒屡次出手相助，舍雷亚的事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 地藏菩萨再次双手合十，冲陵光拜道：“小僧多谢神尊。” 陵光翻开手掌，建木枝安然插在琉璃瓶中，枝叶绿到泛蓝，琉璃瓶底新生的幼嫩根系盘根错节，灵息萦绕在枝叶周围，最后又灌入陵光体内。 “东西就在这儿，想要给你也行，就是……” 地藏菩萨眼神热切地盯着建木枝叶，对陵光的话置若罔闻，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蓝绿叶片时，陵光将手握紧，枝叶灵泉消失，地藏菩萨回神，表情略显尴尬地笑笑。 “人前失礼，神尊莫怪。” 陵光摇头，撑着下巴垂眼冲他笑，“我都说了给你也行，别这么着急嘛，至少让我先确定尊者和他的爱徒平安，你说是吧，绯月？” 地藏面色一变，随后却释然地笑了。陵光话锋转得太急，墨昀一时愣怔，反应过来再想上前却被陵光拦在身后。 周围的场景开始褪色，地藏菩萨的五官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后扯，皮肉破开之后变作一张阴柔魅惑的脸。 “神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陵光依旧安坐在沙发之上，闻言也并不看他，只对着指甲轻轻吹了口气，“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稳重许多，当年魔君被我压下封印，你和你的那位兄弟可是头也不回，逃得甚是狼狈。” 第396章 绯月嘴角微微抽动，眼中阴鸷被笑容掩盖。 “比起当年，神尊的力量倒是大不如前了。” “对付你，总归是够用了。” 陵光起身，手掌一翻，烈焰翻腾跳跃，在空中连成一道火线，火焰散去之后墨昀看到她手中多出一条长鞭。 长鞭淬火，甩向绯月，绯月含笑而立，并不躲闪，鞭子抽到他的身上如碰泥塑，裂纹爬上雪白的脸，五官错位，很快便碎成几片掉落在地。两只眼各占一块碎片，眼球为了看到陵光，扭曲着凸出眼眶，一张嘴被劈成两半，各自行使自己的本分。 “那绯月便恭迎神尊大驾了。” 说完这句，碎片爆裂成尘，墨昀脚底一空被强烈的失重感带着向下。陵光手中长鞭甩出，鞭尾绕上墨昀的手腕，在即将落地时拽了他一把，这才让人站住脚步，不至于摔倒在地。 饶是如此，墨昀仍觉得腿被闪了一下，又酸又痛。他揉着膝盖抬头问陵光，“光姨，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假的？” 陵光收起鞭子，“进来时就觉得不对，后面见他那么客气才确定的。” 她回头，冲墨昀耸了下肩，“佛国的那些菩萨罗汉虽然有礼貌，但求人的时候不会那么卑微。” 墨昀恍然大悟，刚“哦”了一声又惊觉四周环境巨变，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脚底焦土和火红的天幕让他不禁联想到几日前在阵中的经历。 “我们这是又在阵中吗？” 阵中惨痛的回忆依旧鲜活，墨昀不愿再看四周，闭眼略显烦躁地揉着鼻梁。陵光知道他心情不佳，只把手放在他后背安抚似的替他顺气。 “确实是阵，而且…这个阵和你前几天入的那个应该是一个。” 陵光打量着周围景物，最后得出结论。墨昀放下手，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那天之后你曾经说我的力量失控，将阵法烧穿，阵一旦被破就形同于无，怎么会还在同一阵中？” “阵法有大有小，各不相同，有时阵底封印的东西太糟糕，就在阵上再加阵法二次封印，你们上次破开的应该就是这个阵上之阵。” 陵光极具耐心，一边解释，一边搓着手指，金光伴随烈火在她指尖闪烁，待光晕散去，她的手里便多了一副眼镜。 “来。” 她抬起墨昀的下巴，把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 “戴上这个，眼里的世界会变得不一样，这样也免得触景伤情。” 墨昀毫无防备，只觉得脸上被什么东西剐蹭到，他抬手摸了一下，触到镜片后反射性地眨了下眼，眼前景物果如陵光所说，完全变样。 焦土被绿荫覆盖，繁花点缀其中，一直延续到远处的森林，火红的天被绿色改染，陵光还甚是得意地拍了拍手。 “这个颜色护眼。” 墨昀拿她的乐观没招，却感激她的贴心仔细。 “光姨，谢谢。” “谢什么，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应该被长辈哄着。” 陵光摆手，当先走出几步，“快来，咱们得尽快找到地藏菩萨和舍雷亚。” 墨昀追上她，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走得太急便有些气喘，陵光见状抓住他的手腕，想要送灵气过来，墨昀却摇头将她的手握住。 “我没事，孟章上神走前已经为我送过灵气了，只是有一点虚，撑得住。” “一旦有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 陵光见他坚持也不勉强，两人又走一段路，墨昀想到孟章临行前的交待，扭头问陵光。 “是不是应该给孟章上神报个信？” “孟章那边估计够呛了，这个时候被找麻烦，百分之一万二是绯月搞的鬼，他能把人从我身边带走，解决他之前，孟章大概率是回不来的，不过……” 陵光手指点着下巴，嘴角毫不抑制地向上扬，“单打独斗容易吃亏，我已经向上摇人了。” 天界。 洛长卿把司命带到审讯室已经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当中两人就这么静静对坐，谁也未曾开口。李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安静到诡异的气氛，几次试图走程序都被洛长卿拦住。 书记官和司命星君脸上一派闲适安然，只有他内心焦灼只能通过饮茶缓解，半个时辰下来，他憋了一肚子的气还装了一肚子的水。 又过半个时辰，洛长卿见司命手指开始敲击桌面，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终于将面前卷宗打开，司命听到动静，抬头看他一眼，随即抬眉，像是鼓励他开口。 “司命星君，今日请你到此是因为什么，你心里可有计较？” 司命散漫地向后靠上椅背，手撑着脸，用下巴指了下门。 “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洛长卿回头，透过门板的半面玻璃，确实看到一个面带急切之色的年轻仙君。他招手叫人进来，仙君的眼神略有些躲闪地扫过李靖和司命，伸手微微将洛长卿向自己身边拽了一下，然后附耳在他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年轻仙君不知说了什么，洛长卿瞳仁瞬间缩紧，目光落在司命身上。 “好，我知道了。” 他面色淡定，将人赶走之后又变了一副歉疚的模样，冲李靖拱手拜道：“神霄玉清府那边有些事需要我去处，今日的提审只能到此为止了，司命星君还请李天王多‘关照’。” 重音落在关照二字上，说得李靖眉毛一抖，他本就不耐烦这个搞事的书记官，此时听他这样不阴不阳的语气心中更是烦躁，但好在面上大家都还沉得住气，李靖点头，看着司命对洛长卿笑得开怀。 第397章 “这点书记官尽可放心，吾分内之事自然不敢怠慢。” “那就拜托天王了。” 洛长卿再拜一下，随后转身出门。待门关好，李靖拿起卷宗扔在桌上，长出一口气。 “走吧，凌霄殿那儿还等着你呢。” 【作者有话说】 周末加班加到根本没休，昨天写了一章不太满意，今天重写了一版，到了结局反而想法变多了，但这周完结肯定不变。明天会多更一点，感谢大家的收藏订阅还有打赏，谢谢天使们！ 第203章 灵霄诉真（下） 与上次墨昀在破道观遭遇的复杂阵法不同，这次的阵可以算得上是畅通无阻。 他和陵光顺着壁上火把走过去，经过一条狭长的隧道，隧道尽头一扇石门像是感应到人声脚步，缓缓自动打开。 石门之内舍雷亚高悬于空，被一个黑色的水球包裹着，下方地藏菩萨端坐于金莲之上，金色经幡自他背后飘出，看情形与上次在陵光病房外净化灵泉的状况别无二致。 墨昀和陵光快步跑到地藏菩萨跟前，地藏菩萨双目紧闭，口中念诵往生经文，听到声音也只是微微蹙眉，并未停下动作。 陵光抬头看着高空水球，对墨昀道：“是冥河水。” 舍雷亚闭目浮在黑气流转的水中，墨昀只能通过他胸口微弱的起伏确定人还活着。 “我们得帮帮他们。” 冥河当中盛满怨魂，生灵浸入其中灵魂会被撕碎，墨昀焦急地望着舍雷亚，手上捏诀扔出一道清心符咒。 符咒对冥河水的作用有限，陵光凝眉举鞭抽向水球外壁，火焰即将碰触水面之前，一根藤蔓自地底窜出，将鞭子挡下。 藤蔓被截断，断面很快又分出两道枝杈，冲陵光和墨昀而来，两人侧身闪避，陵光挥鞭，鞭尾绕上藤蔓根部，她抬手一拽，将生在地底的藤蔓根系拽出地面，火焰攀附其上，根系被烈焰一滚，立刻蜷缩枯萎。 墨昀有样学样，再有藤蔓窜出他便凝神送出火焰，如此一段时间之后，三人周围被一道焦黑圆圈包围，绯月利器折损严重，终于被逼着现出真身。 “又见面了，二位，可还喜欢我为你们准备的热身运动吗？” 陵光不愿与他废话，挥鞭砸向绯月，绯月嘴角轻勾，身化一道黑色虚影，避开鞭子之后又凝成人形。 “别急啊上神，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们呢，何不等看完再冲我喊打喊杀？” “谁稀罕。” 陵光面色黑沉，再次挥鞭，这次绯月未躲，只是鞭子砸上去便又像方才二人在公寓时那样，眼前景象像是化作二维平面，被鞭锋抽碎，碎片摔在地上瞬间化作流沙，狂风吹起流沙，眼前一片混沌，人在其中难以睁眼。 墨昀抬手捂住眼睛，只觉细碎砂石打在脸上，被刮得生疼。 金红仙障升起，将几人护在当中，狂风并未持续多久，风止之后，砂石落地，眼前情形便清晰起来。 几人似是站在一棵巨木之前，说是巨木也不严谨，全因树干像是被重力撞断，树干边缘只剩干枯树皮，粗壮的树根翻出地面，因缺少水的润泽，表面布满裂纹。 绿色藤蔓缠绕着巨木根须，在干枯的树皮间结成一张油绿色带刺的大网，大网正中挂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宝蓝长衫，上绣祥云法器。他四肢被藤蔓上的木刺穿过，定在半空，一头黑发散乱成团，遮着他的脸，并看不清样貌。 天界能穿如此规格法袍的人并不多，墨昀心中隐有答案。陵光收起仙障，向前两步凝眸看过去。 “长生大帝？” 阵中空旷，她一句话送出便有余音不断回响。长生大帝被一阵阵回音唤醒，脑袋微微颤动着抬起，见到陵光他嘴唇一抖，声音苍老又无力。 “上神，我总算盼到你们了。” 凌霄殿中气氛凝重，高阶之上，五方大帝独缺一席。诸仙分列两侧，此时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小声议论着，一边讨论，一边还不忘偷偷打量高阶之上玉帝的反应。 没人敢问南极大帝为何缺席，也不必再问，毕竟紫薇大帝方才放出爆炸消息。他们一直俯身朝拜的南极大帝其实是个冒牌货，不仅冒牌，还有可能是消失在世间许久的魔族假扮，这这这…… 若这消息是真的，几千年来以魔为尊。凌霄殿内诸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光皮骨拉磨，转着圈的丢人。 别说诸仙不想相信，就连最高御座上的玉帝也将信将疑。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天兵一面之辞，实难取信。” 司命走到殿中，将卷宗送出，陪侍的仙君接过，先行扫了一眼内容，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许多，他小心翼翼地将卷轴递到玉帝面前。 “帝君，十殿阎王就在门外，可要请他们进来？” 玉帝看过卷轴，手按上额角不住地揉，陪侍垂首等了一会儿才听他用带着疲态的声音道：“叫他们进来。” 十殿阎罗身上阴气甚重，一进入凌霄殿内便是浓雾一片。杨戬司水，手上捏诀将水汽悉数抽干，又为他们罩了个恒温的仙障才示意几人开口。 转轮王当先拱手弯身，“下官等治下不严，发现命簿与生魂对不上时，已有魂魄命簿被调换，多亏司命星君分魂入轮回，这才没有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也因如此，星君在人间调查数日，发现有魔族同人间管局及地府官差几相勾结，调换生魂，为阳寿已尽之人续命，霍乱轮回，其罪孽罄竹难书。” 第398章 秦广王也跟着迈出一步，从袖中掏出卷轴送上高阶。 “这里是下官等在地府找到的证据。” 十殿阎王没必要跟着紫薇他们起哄，玉帝喉头滚动，已然觉得事情远比自己想得更加严重。但下首诸仙都看着自己，作为群仙之首，下属被假冒他没看出来也就算了，千年来魔族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他也没察觉，现在这一道道目光便如飞剑，刺得他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玉帝一掌拍上面前木桌，“魔族现世这么大的事怎么到现在才禀上凌霄？！” 诸仙被他的火气吓得噤若寒蝉，只有司命哮天他们几个知道内情的面上略显尴尬，但为了保全帝君颜面，没有当即开口。 紫薇帝君吸了口气，半是吐槽半是认真地回道：“百余年前司命星君曾经报请凌霄殿，人间恐有魔族现世，天庭应及时展开调查以防事态扩大，但是凌霄殿判他妖言惑众，赐了七道雷火。” “嗯哼……” 玉帝扶了扶冕旒，调整了一下坐姿，被戳到丢人之处，只能以咳嗽掩盖。 “当时没有实证，这么大的事光凭一张嘴就能说嘛？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怎么办？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情急之下玉帝发出灵魂的三连问，时间紧迫，紫薇大帝也不想在这里纠结太久，只能垂首连应两个“是”，然后才道：“帝君说得不无道，现下证据齐全，是否应该派天兵围守南天，以免嫌疑人脱逃？” 玉帝蹙眉，忖度片刻，方要开口又忽然想到什么，拿起卷轴指着洛长卿的名字，“你们说这洛长卿是魔族内应，他不是修道飞升上来的凡人吗？他和这魔族搅在一起，目的为何？” 紫薇大帝抬手扶额，遮住的半张脸上全是对玉帝的嫌弃。心说都快火烧眉毛了，你还搁这儿做不明真相的群众，等把人抓住了关进天牢，你每天坐他对面让他从盘古开天跟你八起多好？ “建木断后，通过修道上来的凡人待遇与早登天的仙众待遇差别太大，他们进入天界之后生存的难处天庭并没有出台有效办法缓解，而且进入天庭的公务人员出头者比例太少，洛长卿心中觉得不公，私下通联其他登天修道者，意欲与魔族合谋反叛天庭，建立新的秩序。” 司命尽量精简，说完之后又将这份证据送了上去。玉帝翻开扫了两眼，“这孟如是和镜月都是你的下属，他们二人的证言可能采信？” “他们的不能，不知我的帝君是否能采信？” 一人朗声迈入凌霄殿，司命哮天齐齐转身，目光盯在文曲星身上，紫薇大帝干脆不再催进度，一个白眼翻得连后土娘娘都替他担心。 “文曲星？你怎么回来了？” 文曲星弯腰一拜，“见过诸位帝君，魔族为祸人间，人间管局为了除魔卫道，人员折损大半，下官前几日才与魔君绯月激战，一切都有留影为证。” “呈上来吧。” 玉帝不到黄河心不死，文曲星看着面前的仙侍微微一笑，掀开衣襟，将自己的心掏出来放到托盘之上，仙侍没见过这种状况，手抖着回头看向高阶御座。不光是他，诸仙都被掏心做证的行为冲击到，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下官心有七窍，每一窍都能将所经历的事留存，今日回来得突然，没时间，只能请诸位原谅了。” 文曲星见仙侍快要把自己的心抖掉，直接挥手让七窍玲珑心跃上高空，孔窍金光散溢，一桩桩与绯月相关的记忆变作画面呈现在众人面前。 画面鲜活灵动，胜过文字数据，玉帝手垂落在身侧，人也瘫靠在御座椅背上。紫薇大帝再也忍不住，高声唤道：“帝君！” 玉帝被他声音吓得一抖，直起身用眼神询问他所欲何事。紫薇大帝声音恢复正常，这次直接屈膝跪下。他一下跪，阶下诸仙一并跪下，玉帝捂胸顺气，心想这群人倒比那真反贼还像逼宫的。 “帝君，魔族假扮南极长生大帝，与洛长卿狼狈为奸，意欲叛乱天庭，下官请帝君准许带兵缉拿二人。” 玉帝抬手，指尖轻颤指着凌霄殿外。 “准！” 紫薇大帝起身，代替玉帝着杨戬、李靖及哪吒立刻率天兵天将赶赴南天，武将退下之后，他又嘱咐文官注意管控舆论，尽量减低三到七天的恐慌情绪。 一通安排下来诸仙领命散了大半，只有玉帝一人稳坐高阶之上，心中惊惧之余又觉挫败。 文曲星把自己的心装好，走出没两步就被司命和哮天一边一个拉住胳膊。司命眼睛盯着他的胸口，“你把剩余的寿数用一日耗尽了？” 文曲星点头，并不想多谈这个。哮天双手抱臂，身子抖了抖，“为了你那情劫用这么损功德的方式，牛。” “他不是情劫。” 哮天头一次在文曲星眼中看到隐隐燃烧的怒火，调侃的心思散了大半，他点头叹气。 “好，他是你的心上人，那你回来，小种子那里……” 哮天抬眼，目光扫过司命却被他瞬间阴沉至极的面色吓得向后退步。 “不是，你又怎么了？” 提到墨昀，文曲星确实心虚，司命拽起他的衣襟，将人提溜到跟前。 “你在他面前自毁？” “我……” 文曲星语塞，想要解释但确实亏。哮天上前想要把两人拉开，“这都什么时候了，要算账等把眼下的事解决再说，而且……” 第399章 他没来得及将后文说完，脚下地面剧烈晃动，一声巨响如远古洪钟敲鸣，震得人头晕目眩耳鼓生疼。 司命顾不上再和文曲星算账，扔下他忍着眩晕飞出凌霄宫门，远处的云海被气流撞出一个大坑，深紫色光晕自人间直达九天之上，其间混杂着黑气，似一条条蝌蚪钻入站岗天兵的体内。 哮天追出来问他怎么回事，司命手掌一翻，将判官笔抓在手中。 “魔族封印被打开了。” 稍早一些时候。 陵光正要挥鞭将长生大帝从网上救下，谁知身后扑通一声，她和墨昀转身，就见舍雷亚已经从水球之内落到地上，冥河水中怨魂不见，河水干净透明，波光之中带着白金灵气。 墨昀连忙跑到舍雷亚身边，将人扶起，“舍雷亚，舍雷亚？” 他轻轻拍了拍舍雷亚的脸，一旁的地藏菩萨收势起身，走到墨昀旁边，“让我来吧。” 墨昀点头让开空间，地藏菩萨拇指按住舍雷亚眉心，开口念诵法咒。咒文声止，舍雷亚痛苦皱眉，胸口剧烈起伏，咳嗽了两声才慢慢掀开眼皮。 地藏菩萨收手，在舍雷亚眉心留下一点朱砂红印。 “师父，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地藏菩萨摇头，“先休息一下，不要急着说话。” 舍雷亚转眼又看到墨昀，一双澄澈的眼中先是盛满快悦，随后他想到自己身处之处，快悦又被担心取代。 “墨昀，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墨昀手上捏出法诀，将舍雷亚的湿衣烘干。 “这事儿说来话长，你感觉怎么样？” 舍雷亚试着动了下手脚关节，撑着墨昀的手臂坐起来一些。 “还好，就是胸口有点闷。” “在水里憋那么久，闷很正常。” 陵光走过来，手在舍雷亚头顶抚了一把，舍雷亚抖了抖身子，手掌张开又收拢，抬眼感激地看着陵光。 “多谢上神，我现在暖和多了。” 陵光笑着拍他脑袋，“不客气。” 几人气氛融洽，完全忘了还挂在网上的南极大帝，南极大帝本人遭难已久，好不容易盼来救他的人，却见他们神态悠闲地聊上了，一时着急，开口想给自己刷个存在感。 “上神…我…我还挂着呢。” 陵光扭头，面对自己昔日的老友时，态度急转直下。 “没忘了你，先等等，一个帝君被魔族骗下来挂网上，你当年在南天大搞反诈宣传，现在扎不扎心？” 南极大帝被她一句怼得没了音，地藏菩萨将舍雷亚扶起来，看着远处的南极大帝对陵光笑得温和无害。 “我对中土阵法研究较浅，但以我浅薄的阵法知识来看，帝君可能还得在网上挂一会儿。” 陵光抓着鞭子没说话，地藏菩萨怕自己表述不够清晰，又解释道：“这个阵法太大，没有钥匙无法开启，但帝君就像是一根刺入阵法的钉子，虽然不至于将它戳破，但经年累月，损耗他自身仙法的同时，也在削弱封印的力量，我们几个被波旬诱惑至此，也许正与开启阵法的钥匙有关，如果贸然施救，可能会在不经意间将封印开启。” 在公寓时，绯月假扮地藏菩萨，曾以建木枝和灵泉做交换条件。墨昀想到这里，心下有些不安。 “建木枝和灵泉…会是钥匙吗？” 陵光看着南极大帝身下的断木，深深吸气，“备用钥匙吧，毕竟建木残根在这里，刚才地藏尊者还帮他又净化了一汪灵泉。” “罪过罪过，无量寿佛。” 地藏菩萨双手合十，双眼一垂，假装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 “救人嘛，不用罪过。” 陵光客气一句，地藏尊脸上又现笑容。 “建木？” 墨昀指着断木吞了下口水，“这就是神树建木？” “嗯。” 陵光点头，眼中带着怀念和眷恋，“祂活着的时候比现在看着要漂亮许多，不过既然死了，也不该再被地底的恶心东西拿来折腾。” 眼神和语气一起转冷，陵光抖开鞭子，“无论如何，先把那个魔族解决了再说。” 她说完回头狐疑地看着地藏菩萨，“从刚才我就想问你了，你们不都有金刚护法相嘛，现在不用，留着过佛诞日展示啊？” 地藏菩萨有些为难地挠了下光秃秃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倒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我们来自佛国，在中土行走若要使用护法怒目相，是需要和中土的神仙申请的，不然牵扯到外交关系，多少有些麻烦。” 陵光“哇”了一声，感叹之余直摇头：“好有礼数。” 地藏菩萨听不出她语气里的阴阳，还客气地回了一句，“这是应当的。” 陵光甚是无语，揉着额角提醒他：“波旬搞你徒弟，你还能谨记外交政策，我该说你什么好？” 地藏菩萨恍然大明白，拳头击打掌心，“是啊，他是波旬。” 说完他又一脸期待地看向陵光，“那神尊的意思是同意我在你方土地使用怒目相对吧？” 陵光五官除了嘴角上扬其他几个都无甚感情，“你是真的油盐不进啊，庙里那些怒目法相的护法神是摆设吗？” “那些都报备过的。” 地藏菩萨笑容恬淡，陵光彻底没招，“快用，我同意。” “那么南极帝君您呢，是否愿意给我授权？” 第400章 陵光把脑袋扭到一边，对面南极大帝已经无甚力气说话，只把手虚虚抬起，比了个大拇指。 “既然如此，那小僧就不客气了。” 地藏菩萨席地而坐，双手合十于胸前，经文出口后金色莲花花瓣将他身体包裹在内，不过须臾花瓣起火，火焰将花瓣焚尽，地藏菩萨的样貌也彻底改变。 青皮红发，怒目獠牙，颈上念珠为头骨所穿。他上身炽裸，下身以虎皮包裹，脚踩金玲，铃铛也是人头骨的样子，四条手臂从他背后伸出，一手持剑，一手握金刚杵，一手抓着金刚索，最后一只手则握着一鼎铜钵。 饶是在庙中早已见过怒目护法相，但真人的震撼程度还是不一样，墨昀抿嘴默默退到陵光身侧。变作护法相的地藏菩萨微微一笑，两颗尖锐的獠牙精光锃亮。 “抱歉，怒目相是有些吓人，护法需要，还请仙君解。” 墨昀点头不敢言语，舍雷亚倒是一脸兴奋。 “师父，你好帅啊！” 地藏菩萨用空余的两只手摸了摸舍雷亚的发顶，抖落了一下脚上金玲，笑容十分自信。 “上一届护法选美比赛，我是第二名。” 墨昀没再看师徒二人，心说你们佛国对美与帅的定义还真是超前。 “好了。” 陵光拍手唤回众人注意，长鞭鞭尾拖地，她用手肘杵了地藏菩萨一下。 “一会儿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地藏菩萨点头，陵光一抖手腕，鞭身登时腾起烈焰，地藏菩萨背后四只手举起，法器金光迸射，陵光咬牙，开始倒数：“三……” 墨昀小声问舍雷亚，“咱俩应该干点啥？” 舍雷亚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师父的“新皮肤”，兴奋地道：“给他们喊加油吧？” “啊这……” 陵光倒数完毕，挥鞭砸向地面，与此同时地藏菩萨的法器也一并落地，地面震动剧烈，一条巨大的裂缝从建木根处崩裂开来。 无数藤蔓从裂缝中疯长出来，毒蛇一般冲着四人的方向蜿蜒而来。墨昀引雷劈落几条，再看陵光身形一闪，已经跳到那裂缝下面去了。 【作者有话说】 应该再有三章就可以结局了。 感谢天使们的订阅、收藏还有打赏，非常感谢，终于要结局了qaq啊 第204章 结局（上） 陵光一马当先，地藏菩萨也不磨蹭，支棱着六只手臂紧跟着跳了下去，墨昀和舍雷亚跑到缝隙边缘，朝下望去，幽深的地缝只能见到时不时闪耀的火光，寒风从缝隙之间吹出，两人努力去望却看不到底。 “怎么办？跳还是不跳？” 舍雷亚随手捡起一块碎石扔了下去，隔了许久也没听到它落地，这种高度贸然跳下去摔断胳膊腿都算幸运，他拿不准主意，只能抬头问墨昀的意见。 墨昀屏气捏诀，很快手掌中就出现一小块浮云，他做棉花糖一样左右倒腾双手，浮云在他的手掌间越膨越大，待面积足够二人站上去时，墨昀把浮云往缝隙里一扔，对舍雷亚道：“跳！” 两人跳上浮云，云朵轻飘，被重力一压来回摇晃，舍雷亚站立不稳，好险没掉下去，幸而墨昀从旁拉了一把才堪堪稳住身子。 两人踩着浮云不知落到哪处，一阵罡风过境，浮云直接被吹散，两人对视一眼，心道不好，脚底一空，尖叫着向下坠去。 当空出现一只巨大的青色手掌，将两人稳稳托住，墨昀和舍雷亚爬起来就见地藏菩萨铜铃般的大眼。 “走得着急，把你们忘了，神尊应该找到那波旬的下落了，我们快过去。” 地藏菩萨进入缝隙之后身形仿似巨人，一步迈出便是数十丈，墨昀和舍雷亚安坐在他手掌，在明灭火光之中看清了地下样貌。 比起上层空旷只有建木断根，这里则要华丽许多，青石地板整齐排列，上有繁复的图腾暗纹，火光闪过方能看得清楚，远处建木根须垂落，后方的一面墙上壁画颜色鲜艳，笔触鲜活，刻画了从上古时期到建木被撞断的全部过程。 墨昀看到父母二神收留四神，带着他们征战沙场，到最后父神以身为印，封印魔族，母神在补天之后二神双双归墟，画面的最后只有四位神祇原形围绕成圈，分布四方。 不知是壁画创作年代太过久远，代表陵光的朱雀画像上颜料斑驳，一道裂痕横亘在她脖颈之处，绵延到双翅两侧，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是被一柄利刃当中砍下。 墨昀被这一道斑驳裂痕弄得一阵心悸，不敢再看，只能在心底安慰是自己想得太多。 地藏菩萨再走几步，一股焦煳味道顺着风飘了过来。墨昀正好奇这味道的来源，就见一团焦黑之物从黑暗中被扔到了明处。 那东西砸在地上，外表碎开，露出里面鬓发散乱的人来。 墨昀起身，“是绯月！” 地藏菩萨将手放低，舍雷亚和墨昀顺着他的手指跳到地面上。绯月侧脸看到几人，口中轻哼一声，想要笑，却先吐出一口黑血来。 长鞭带着火光先于陵光现身，灵蛇一般将绯月身子缠住，绯月受不得烈焰灼烧，忍了片刻终于嘶吼着开始剧烈挣扎。 “别费工夫了，我说过，这点残余神力，对付你绰绰有余。” 陵光自暗影中一步一步踏出，火焰从她脚底蜿蜒上窜，最后将她整个包裹在内，待风将火吹散，她的衣着面貌也变成了在天上时的样子。 第401章 烈焰还在灼烧着绯月的皮肉，他自剧痛中慢慢睁眼，本来扭曲的面容当中渐渐现出一丝让人作呕的兴奋。 墨昀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陵光却嫌弃的“咦”了一声，“什么体质啊，越疼越兴奋？”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哈哈哈哈哈。” 绯月费力地抬起手，指着众人，一边呕血一边厉声尖笑。 陵光不耐烦听他发神经，手中凝起火球，欲要给他一个痛快，但火未到达绯月面前，就被一道青绿光晕拦住了。 “他的命先留着。” 孟章从空中踏步而来，落到陵光身旁，陵光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不想与他离太近，向旁边挪了一步，但还是把火球收了回去。 “不用你假好心，我知道你怕什么，咳咳…但是青龙上神，已经晚了，哈哈哈哈哈，从你们进来开始，就已经晚了。” 孟章蹙眉，上前一步想要将人拎起，但绯月快过一步，忽然暴起带着烈火飞上高空，他背后藤蔓迸出体内，墨昀掐诀严阵以待，但藤蔓这次的目标却不再是他们，而是自己的主人。 绯月被藤蔓当胸穿过，血溅过来时，孟章打开仙障，这才免得众人沾污。 “多谢诸位，陪我一起迎接……” 绯月抬头眼睛瞟向身后，嘴角蕴出一抹疯狂的笑。 “魔尊再临！” 一句道出，绯月周身黑气暴涨，地面不断震颤，头顶的裂缝也有土石扑簌落下，陵光抬头看了一眼建木根须，表情凝重。 “封印……” 不等她说完，孟章点头。 “护好墨昀，我开结界。” 他说着飞上半空，双手掐诀，青绿色结界随即向外延展。陵光抓住墨昀的胳膊，长鞭一挥，便将几人罩在仙障之中。 “尊者，这一次除魔卫道，你得同我们一起了。” 地藏尊双手合十，身后法器金光乍现。 “能剿灭波旬，是小僧无上荣幸。” 地面皲裂天顶塌陷，上面的碎石砸到地下，又将地面砸出巨大的孔洞，热气上涌，墨昀只见火红液体喷薄而出，陵光拉住他及时避开，灼热的空气里硫黄气息熏得人眼睛都痛。 舍雷亚被护在自己师傅掌中，隔空对墨昀喊话。 “这是地底岩浆！” 岩浆将所触一切尽数融化，建木残根被岩浆包裹，很快便从枯黄转为焦黑。 “上神救我！” 陵光听到声音，这才想到南极大帝还被挂在网上，她挥鞭将南极大帝身后藤蔓打碎，南极大帝失去支撑，惊叫着下落，眼看人就要沾到岩浆时又被一团绿云托起。 硫黄味越加浓重，墨昀忍不住开始咳嗽，陵光担心他的身体支撑不住，化身为巨大火鸟，将地藏菩萨等人一并驮在背上，向高空飞去。 她方才落地，天上便降下大雨，雨势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像是有人在空中拿水管浇水，地底岩浆被水流熄灭，蒸汽不断向上涌，陵光的羽毛被雨水打湿，上面火焰依旧坚挺，但水火相遇，墨昀感觉自己像在蒸桑拿。 陵光回头看见墨昀红扑扑的脸，抬头指天开骂。 “老乌龟你降水不会瞄准的啊，我羽毛全湿了！” 空中乌云密布，雷电在其中穿行时不时将云朵点亮。铅云聚集，很快凝成一个巨大的气旋，一条黑色巨蟒冲破气旋周围残云，从天穹飞向地面。 “骂我哥干嘛，水我降的，我近视眼，你浑身火光我不浇你浇谁？” 陵光瞪执思一眼，“老乌龟呢？” 执思落地化作人形，落到陵光背上不忘摸摸墨昀脑袋。 “昀昀，好久没见了。” “执思上神。” 墨昀爬起来和他打招呼，执思打了个响指，墨昀身上立刻干爽许多。 “紫薇大帝带着他的兄弟们正在凌霄殿给玉帝那小子上眼药呢，执明怕那边一会儿生乱，叫我和监兵先下来，监兵离得远，应该在赶过来的路上。” 他说完低头看了下孔洞中已经化作固体的黑色火山石，表情严肃起来。 “不妙啊，封印开了。” 像是为了证明他说得没错，火山石被撕裂，深紫色光晕从地底喷涌而来，其间黑蓝雾气萦绕，巨大的冲击力将众人掀开，将空中云层都穿透。 陵光展翅将墨昀等人带到远处的空地上，执思再次化作黑蟒，龙吟乍现，苍龙临世，蜿蜒于空。 黑蓝光晕落到地上即刻便化作人形，他们面色灰蓝，目若血染，陵光振翅带起火风，但火入那黑蓝人形怪的体内便如泥牛入海，半点伤痕都不见。 陵光和执思对视一眼，执思展开保护罩，将墨昀和舍雷亚护在当中。 “事情大条了，他们身上带着荒流，你和这位小罗汉好好待在里面，莫要踏出仙障。” 又是荒流。 墨昀咬牙，被恐慌和无力包裹。舍雷亚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不知道荒流是什么，但看到神尊和自己师傅面色那么难看，也明白现在他们面对的将是一场恶战。 …… 却说天庭这边被封印开启的异象弄得地动山摇，无数黑蓝雾气钻入天兵身体，不过须臾，天兵意识便被控制，反过头来攻击自己人，被伤到的人死去之后又再复活，变作敌方爪牙，向还未被污染的天兵发起进攻。 他们来势汹汹，一时间还真的让天兵陷入苦战，不过半个时辰，南天门便被攻陷。 第402章 司命文曲和哮天赶到前线，与杨戬会合。即便是中天战神，此时脸上也现疲态，他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杵，对司命他们点头算作招呼。 “地底翻出来的，魔族没跑了，不过他们这招数太过恐怖，我手下折了不少人，到现在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荒流。” 杨戬挑眉，一脸问号。 “什么流？” 司命拨开他看着被仙障暂时阻隔在外的“天兵们”，扭头对他道：“叫你的手下莫要与他们正面对抗，荒流是祖神寂灭后留下的灭世之力，碰到则被吸到枯竭为止。” “靠！” 杨戬难得爆粗口，他本想问司命这是真的假的，但一路打到现在，似乎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将照世镜取来。” 司命方才对杨戬说完，荧惑便带着南天战神宫的兵将赶到，他跳下犼身，从袖中掏出一面镜子递给司命。 “喏，知道你们要用这个。” 杨戬接过镜子，用拳锤了荧惑肩头一下，荧惑冲他点头，目光转向司命。 “陵光和墨昀都在下面，我没空和你们一起护卫天庭，但荒流这东西只能从哪儿来怼回哪儿去，镜面反射加仙障，先把它们送下去再说。” 司命也不想和他多废话，从杨戬手里拿过镜子扔到空中，镜子在空中展开，将天兵天将护在后方。李靖得到杨戬传音，送出宝塔，塔下仙障再护一层，终于将被荒流污染的魔族攻势彻底拦住。 “洛长卿和那个魔族应该没走远，他们俩就留给你们抓，我要下去一趟。” 杨戬表示没问题，司命叫住荧惑，“我和你一起。” 荧惑上下打量他一眼，虽不情愿但最终还是道：“也好，有你在昀昀也能坚强些。” 此刻，人间。 魔族对天界来讲是活在上古传说中的种族，致使墨昀见到真正的魔尊时，竟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果然是善于蛊惑人心的种族，长相妖冶艳丽，实在和身份反差太大。 舍雷亚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罪过，罪过。” 墨昀不用问他因何告罪，因为有一瞬间他也差点被对方魅惑。如同一只艳丽的蝶，轻轻扇动绝美鳞翅，忍不住靠近才发现自己已堕蛛网，那艳丽的外表只是诱饵，真正的魔物就是守待一旁的蜘蛛。 “许久不见，陵光，这些年你可好啊？” 魔尊持剑当空而立。 陵光冷笑一声，并不搭话，直接用行动回馈对方。魔尊挥手，身后魔族兵将上前将他护在后方，陵光所驭火焰方才沾身，便被吸收。 她再想上前，就被孟章拦住。 “别浪费力气。” 孟章抬手，地上瞬间生出一道树墙，执思见状立刻吐水成冰，陵光便在此时振翅飞向魔族兵士，兵士见她靠近，齐齐将体内荒流吐出，趁势跃上高空，荒流落空，被冰面镜像反射直冲魔尊而去。 魔尊这下再站不住，飞速躲开时，虎啸震天撼地，巨大的白虎从空中跃下，双爪将魔尊按下，穷奇紧随其后，一口咬上魔尊肩头。 “穷奇！” 墨昀兴奋大喊，穷奇听到他的声音，抬眼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 但事情的进展总不会像众人预料那般简单，穷奇被一掌挥出去，荒流紧随而至，执思反应迅速，一堵冰墙将力道反射，这才让穷奇免于受难。 穷奇起身抖动了一下身上毛发，胸口一滚，一口血咳了出去。墨昀走不出仙障，急得直捶墙，穷奇和他有契约在，扭头看他一眼。 “死不了，别怕。” 能将魔尊逼出军阵之外，就好收拾许多，三神鼎立，与魔尊缠斗在一处，很快墨昀便看到天边乌压压一群人向下而来，为首那人他没看清，但看坐骑已知其人身份。 “舅舅！” 魔界封印开启，魔尊重现世间。神宫人马倾巢而下，荧惑落地时，天边云海翻涌，电闪雷鸣间，神龟巨足踏破云层，执思见状飞到神龟身上，身体钻入龟壳，半身缠绕神龟脖颈，千万天兵星宿列阵站在云端。 至此四神齐聚。 墨昀抬头望天时，面前仙障忽然生出涟漪，他扭头去看，人却被拥入怀中，熟悉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墨昀反手抱住对方，一开口先说“对不起。” 司命被他逗笑，吻落在他发顶，“对不起什么？” 墨昀抬头捧住他的脸，期期艾艾有些不好意思。 “上次，我不该怪你。” “哦，挺好，知道反思。” 司命捏住他的鼻子，左右轻摇，“现在说这些不是时候，等事情办完，我们好好说说怎么罚你。” 舍雷亚眼看墨昀被一个红衣美男拥进怀中，还没开打就觉得自己已经受到一万点暴击，眼前模糊，他捂着胸口向后靠在仙障上。 动静不小，墨昀回头看他一副要晕的样子，立刻松开司命上前查看他的状况。 “你怎么样，没事吧？” 舍雷亚摇头，双手合十勉强开口，“虽然知道你心有所属，但是亲眼看到稍微有点扎心。” 墨昀尴尬地嘴角抽搐，伸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那个…抱歉，习惯习惯就好了。” 舍雷亚点头，抬手稍稍将他的手隔开，“好了，不许再说了。” 短暂的相处过后，司命交代墨昀注意安全，便踏出仙障。外间战事胶着，荧惑抬手一抹脸，整个人连同坐骑立刻像是被一层水银镜面所罩，后面的兵将有样学样，如此武装完毕，荧惑举臂一挥，一众兵将冲入魔族兵阵。 第403章 荒流无法奏效，反因镜像而反射回魔族自身，数次叠加过后，魔族兵士自身力量被荒流耗尽，一时间战势逆转，魔族节节败退。 魔尊被三神缠斗，体力不支之下慢慢落入下风。 也就在此时，杨戬也将被污染的天兵从天门赶下凡间，哪吒脚底风火轮飞转，混天绫一甩，两个人骨碌碌滚到了魔尊脚下。 洛长卿和黑日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乾坤圈化作镣铐，将他们二人手脚束在一起。 “抓到了，和魔尊一起灭了算了。” 哪吒抽走混天绫，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下被五花大绑的罪魁祸首。 那边厢魔尊终于难敌四神，倒地瞬间便被孟章长剑穿心而过，陵光挥出一鞭将他头颅拽下，欲要扔回封印之下。 魔尊身首分家，但依旧能言。 他看着陵光，眼中笑意潋滟。 “被你杀掉，我不算亏，不过杀掉我又有什么用，我只为生存，那地底的秽物才是真正的麻烦，你说对吧，陵光？” “安心死你的，废话别这么多。” 陵光收鞭，蹲下身用魔尊的衣服将鞭身血污擦干净。 魔族群龙无首，很快便溃不成军，被悉数赶回地下。地藏菩萨收了怒目相，双腿盘坐在地，口中念诵经文，为牺牲的将士超度。 陵光回头看着地面上的巨大孔洞，“这次封印要加厚一点。” “那必需的。” 监兵舔了下爪子，被恶心到一般吐着舌头抖了一下。 “咦，这魔族的味儿。” 孟章走到陵光身边，低声问她身体如何，陵光叹气，许久以来头一次对他展颜微笑。 “我没事，下完封印至少还能活个千万年。” 听她这样说，墨昀也放下心来，他走到司命身边，牵住对方的手，司命长出一口气，伸手环住他的肩膀，低头吻他额角。 “以后不能放你下来了。” 墨昀靠上他的肩膀，一扭头看到姗姗来迟的文曲星，眼睛立刻就红了一圈。 司命只觉得怀中一空，自己的宝贝就扑进了文曲星的怀里。 “文叔！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文曲星被司命的眼刀刮得后脊梁一阵阵冒寒气，手犹豫了片刻还是大着胆子放在了墨昀后心处轻轻拍了两下。 “那我肯定不能死啊，抱歉了昀昀，让你看到那么可怕的一幕，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墨昀点头，把鼻涕吸回去。 “我懂，没关系的。” 没关系什么？ 司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走过来把墨昀重新拉回去，睨了文曲星一眼之后又把墨昀的脑袋扭到自己这边，墨昀挣扎着想再和文曲星说两句，但直接被司命拎着去找他舅舅了。 战事尘埃落定，但封印也耽搁不得。 执明走到杨戬面前，客气地抱拳行礼。杨戬及众仙立刻弯腰回敬，执明含笑抬手，掌中玄武神力氤氲而起。 “父神以身为印，将连通魔界与人间的入口封住，至今已经万年有余，今日封印被破，我们四个有责任将它恢复，还请诸位让开场地，以免被封印之力波及。” 杨戬抱拳弯身，恭敬回道：“杨戬代表诸仙感谢上神护佑。” 身后众仙齐齐抱拳行礼，口中山呼：“感谢上神护佑。” 执明只是笑笑，并不回应，他转身走向其余三神，四人眼神相对，一起点头。 四道神力贯入长空，四神凌空而起，空中很快出现四枚古文图腾，图腾化作金印砸在地面的巨洞之上，金印夯实之后，孔洞下方岩浆重新开始涌动，流沙与巨石盖在岩浆上方，流水化作坚冰又覆一层，最上面则是细密的草皮与树木。 如此金木水火层层叠加，封印终成，魔族及荒流被重新压入地底。 四神齐齐收手，陵光垂眼看着封印，嘴角微微一扬，便迅速向下坠去，她坠落时再难保持人形，朱雀哀鸣一声，将要砸到地上时孟章将她接下，罩入怀中。 墨昀怔了一瞬，立刻向她跑去，众人将她围在当中，陵光慢慢睁眼，看到墨昀金棕色的瞳中落下一滴泪珠，泪珠砸在墨昀手心，墨昀身体一僵，只觉眼前火海万丈。 “封印是我最后的愿望，现在愿望实现，我再无遗憾。” 她转头看着孟章，“这些年辛苦你，我时限已到，归墟之后，昀昀作为心神还需你们照顾。” “你答应过我，第十世若我动心，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孟章捧住她的脸，金光闪过之后，陵光恢复人形，她十分虚弱，连笑都极为勉强。 “那是从前，现在……” 她努力抬眼，看着已经澄明的天空，此时朝阳初升，红霞万里，就像她初遇母神那日。 “现在，我要去见母神了。” 她抬手想要触碰朝霞，但最终未能达成，金色光点自她体内一点点上涌，细细密密如同繁星，金光飞上高空，很快便消失不见。 就如同旧日的朱雀上神，神陨之后，世间再无她的倩影。 墨昀伸手想要留住她，但手中什么都没有，陵光就这样消失了，在自己面前。孟章化作原形追随光点在空中翻腾，龙吟带着怒气与沉痛。 监兵捂脸哭泣，执明回身不愿再看这一幕。 荧惑长叹一口气，抓住也要飞天的穷奇，“她早就知道有这一天，这是她的心愿，你别闹腾，乖一点。” 第404章 墨昀泪落如雨，胸口处火烧一般越来越热，眼前只剩不停明灭之火，还有陵光归去前的泪。 火与泪交融时，他听到耳边那个曾经出现过一次的陌生女声再次开口。 “墨昀，你想救她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 删掉了一些大战的打斗场面，因为觉得可能读者们会看得比较累。陵光归墟啦（bushi），下章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最后一章了，妈耶，我终于要写完了，一年多了，我居然坚持下来了，哈哈哈哈，更多的感想还是等最后一章再说吧，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天使们的收藏、订阅、评论、还有打赏，非常感谢大家，鞠躬比心！ 第205章 结局（中） 如此情形之下，这道声音的出现对墨昀来讲无异于正渴遇琼浆。 他忙不迭的点头，冲着声音的来处大喊：“我愿意，我愿意！” “那就随我来吧。” 女声发出一声轻笑，墨昀的手被不知谁牵起，身体轻盈上浮，他举目望去，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脱离方才大战战场，置身在层层云海当中，周围清风带起云雾，不断轻抚着他的脸。 胸口处隐隐发烫，他伸手去探，异样的触感让他低下头，那条陵光送给他的母神眉心血项链不知何时又回到他的颈间。 鸽血红色的宝石中流光闪烁，墨昀手一碰到宝石表面就被烫到，他霍然抽手，一边甩着一边抽气。宝石摇晃两下，忽然便脱离链条，向下坠去，墨昀一惊，伸手捞了个空。 宝石坠地，瞬间碎裂炸起红色烟尘。墨昀挡眼，手再放下时，却见面前站了一位身着黛青色长裙的美人。 这张脸墨昀并不陌生，他曾在陵光的回忆中见过她，温柔慈爱又不失英气。墨昀不敢上前，在落后美人几步的地方试探着开口。 “您是母神…女娲娘娘？” 女娲脚步一顿，转过身脸上笑意恬淡。 “抱歉，我应该先自我介绍的，不过我认识你墨昀，你身上有陵光的气息。” 墨昀垂眼，抬手欲要行礼，但女娲抓住他的胳膊，冲他微微摇头。 “不需要向我俯首，好孩子。” “那上次，教我运用朱雀之力的人也是您吗？” 墨昀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身，想起净化黄泉那一晚脑中出现的女声，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想要向对方确认。 “是我。” 女娲含笑握住他的手，牵着他向前走去。 “我残存在世间的意识仅靠一滴眉心血维持，所以能力极为有限，偶尔想要说些什么时也会出现一些故障。” 她说完略有些尴尬地看了墨昀一眼，“上次吓到你了吧？” 墨昀摇头，转念想起正事，他将女娲轻轻拉住，面上又现急色。 “您有办法救回陵光上神？” 女娲摇头，纤长睫毛垂下，遮住半只眼，将眸中细微的遗憾藏在下面。 “我的身与力皆已归墟，即便有心也没有办法让她起死回生。” 墨昀愣住，微微张口胸口下压，冷气灌入心肺，女娲见他一副亟待崩溃的样子，连忙又道：“我虽然没有办法，但是祂有，方才也是祂借我的口问你是否愿意救陵光回来。” “祂？” 女娲点头，黛青色的长袖带起清风，将云雾吹散，露出遮掩在后的星空。靛蓝与淡紫在天幕中交相辉映，星宿点缀其中，时不时便会坠下一颗，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细长痕迹。 星宇浩瀚，人在其中自觉渺小。墨昀举目望天，眼中倒映的除了星穹之外，还有一个金色的庞然大物。 那巨物之上有无数金色圆环，圆环环环相扣，组成一个不规则的球体。每一根圆环都有自己的角度，速度各异地绕着圈，金光从环形内部射出，又化作新的圆环融入其中。 “天道。” 女娲拉着墨昀走到金色球体下方，抬眼看着流转的金光，对墨昀介绍道。 “这就是…天道。” 墨昀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震撼之余又觉得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天道无形，只以意识的状态漠然观察着世间生灵，守护着自己定下的秩序，直至有人妄图破坏，祂便降下灾劫以示警告。 “原来祂长这样。” 他低声感叹，女娲掩唇微笑。 “是不是比你想象的要普通许多？我第一次见到祂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墨昀挠头，“就是没想到祂有具体的形象。” 两人说话间，一道金光流出球体之外，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闭眼见未来。” “闭眼？” 墨昀望着那行字，不解其意，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女娲，女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抿嘴一笑，先行闭上双眼。墨昀于是照做，双眼闭合的下一秒，他似乎又回到了方才对战魔族的现场。 眼前景象十分惨烈，集合四神之力的封印再次被冲破，荒流自当中喷涌而出，直入云海，洁白的云朵被染成墨色，倾盆大雨落下，雨滴乌黑，落到地面时，植物枯萎，飞鸟从空中落下，走兽亦在瞬间气竭而亡。 封印周围密密麻麻全是倒下的人，他顶着雨水一步步走近，在看到熟悉的脸时，脑中犹如洪钟撞响，痛到连呼吸都不能，眼前昏花一片，他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孟章被穷奇围在自己身躯之内，穷奇双眼圆瞪，口中淌下黑血，巨大的虎爪按在孟章上身，孟章双眼紧闭，像被抽干精力，皮肤凹陷，如同褶皱的树皮。 第405章 墨昀用手撑地，一点点挪到二人身旁，手颤抖着想要触碰穷奇，但他的指尖还未碰到对方，穷奇的爪子便先行脱力，从孟章身上滑下来。 孟章的上半身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圆柱体穿过，从胸到腹，只剩一个空荡的洞，血将素净的青衣染成褐色，残存的布料被雨水打湿，贴在孔洞内侧。 胃中翻搅，墨昀干呕了几下，伸手抱住穷奇的大脑袋，想要晃动但却发下手中之物绵软似无骨，他松开手，穷奇脑袋落地，如同破布一般摊在地上。 “他们……” 墨昀近乎失语，身后脚步声慢慢靠近，女娲蹲下身，手环住他的肩膀。 天空之中很快出现第二行字。 “荒流不除，这便是未来。” “未来……” 雨水将体温带走，墨昀牙齿打颤，又冷又惧。他抓住女娲的胳膊，开口想要问她什么，心脏却忽然揪紧，他慌忙起身，拨开女娲，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视线在人群中不断逡巡。 一片艳红衣角攫住他的目光，他抬脚跑过去，半途之中不知被谁的手臂绊倒，膝盖砸在地面却顾不上痛，眼中只剩那片红。 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那人的脸被近旁尸体掩在下面，露出袖口的手腕上挂着一串淡黄色的珠串。记忆里晖夜灵动振翅，化作无数搞怪形象，而它们的主人一边无奈地看着它们调皮，一边笑着将自己拥入怀中。 往事鲜活如同昨日，墨昀不愿相信眼前所见，伸手想要拨开旁物，看清手串主人的脸。 “别看了。” 女娲将他的眼挡住，墨昀的双手僵直向前，想要去够，但终究只是徒劳。 “我想看看他，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女娲放下手，眼前的景象却已转换。 他站在高空之上，下方凡尘化作地狱。 黑水漫上地面，房屋被淹，偶有几艘皮筏艇在水面漂泊，很快巨浪袭来，再无人影。高楼顶上，幸存的人绝望地抱在一起哭泣，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但众神陨落，诸仙逝去，灾祸如饕餮侵吞着人类的希望。 雨终于停下，但云层始终遮蔽太阳，世间一片静寂，再无生灵存活其间。 墨昀眼看着荒流吞噬一切却无计可施，心神皆受巨创，此时只能麻木地看着黑水翻涌，开口问让他看到这一切的天道。 “你希望我怎么做？” “时间倒转，你来吞噬荒流。” 天空中金字再现，墨昀点头。 “那就这么做吧。” “你想好了吗？” 女娲和天道同时问道。 墨昀苦笑着伸出手，掌心里是一串淡黄色的珠串。 “至少，我希望我爱的人们都活着。” 黑水消退，墨昀又回到了星空之下。 “回到过去，以你之身吞噬荒流，过去被改写，未来也会发生变化。你所爱之人不会记得现在的你，这样你也愿意吗？” 天道这次输出的字数多了一些，墨昀不知为何觉得他比方才语气迫切许多，他把手串套在腕上，想到有机会能改写自己所见的未来，人也冷静下来。 “你借母神之口叫我过来，又让我看到末世之相，不就是希望我改写过去吗？我答应你了，不用一再追问，我想得很清楚。” “多番确认，方可保万无一失。” 天道直气壮，完全不觉得自己罗里吧嗦有问题。墨昀无奈叹气，“那还需要确认几次，要不你直接发个纸质文件过来，我一张张给你签字好了。” “不需要。” 天道扔出三个字，很久没再说话。墨昀扭头想问女娲这是怎么回事，但女娲只是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又过了许久，球体当中跳出一团火焰，火焰落地，像是寻人一般来回跳动，墨昀搞不清楚天道这又是在闹哪样，脚步微动，上前欲要询问。轻微的动作引得火焰注意，墨昀只听“嘭”的一声，火焰燃烧愈加炽烈，冲着墨昀冲了过来。 墨昀后退想躲，但火焰速度惊人，热气逼近，墨昀胸口都被灼痛，他想将火焰驱赶，但很快那团火就没入自己的身体。 “放轻松。” 天道又扔出三个字，墨昀被烫得五官紧皱，脸也被热气熏染的绯红，根本顾不上回应天道。女娲握住墨昀的手，轻轻捏住。 “墨昀，我教过你的，不要对抗它，试着接受，再操控它。” 墨昀点头，被女娲扶着盘腿坐下，他试着凝神，引导火焰顺着自己的血脉流动，如此几个周天下来，灼热感慢慢消退，他的呼吸也平缓下来。 一枚红色的火焰纹慢慢从墨昀额间浮起，女娲脸上的紧张被欣慰取代，她抬头看着金色球体，“神格？” 天道没有反应，直到墨昀睁开眼，天空才出现一行字。 “准备好了吗？” 墨昀起身，点头道：“准备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要怎么做了吧？” “不必我说，你自会知道如何做。” “啊？可是……” 墨昀话未说完，脚下一空，人便没入群星之中，再无影踪。 女娲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口中低声念叨了几句，随后扭头看向天道。 “让我最后再帮他一次。” 球体转速加快，过了一会儿，空中才现出天道的回应。 “下不为例。” 第406章 墨昀从高空坠落，幸而被一棵大树树冠接住，这才免得屁股开花，他小心地抓着粗支扭正身体，顺着树干滑到地面。 远处群山叠嶂，云海缭绕其间，风带起云霞，山峰影影绰绰，从远处看去，颇有几分仙境的意味。 墨昀心里记挂着来时的任务，无心欣赏景致。天道将他送来此处，一定不会如此简单，他环顾四周，只有一条林间小路通往群山深处，他在原地停留片刻，决定顺着这条路走走看。 林中湿气重，走没多久衣料便黏在皮肤上，又湿又腻十分难受。他拎起一片袖子，想要引火将衣衫烘干，远处密林之中群鸟忽然惊起，地面随即开始震颤。 红光直冲天际，墨昀扔下袖子，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那是陵光的结界。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本来想一次性写完的，但是前几天疯狂加班，今天元旦又有事需要外出，明天如果不加班明天就能更完，如果明天加班我会在动态及时告知大家，实在不好意思，年底事情太多了。 第206章 结局（下） 体内的朱雀神力和陵光的力量产生共鸣，墨昀根本不用寻路，心念一转，人就已经踏进结界之内。 封印被破，魔尊带着黑日、绯月及一众魔族兵将，将陵光团团围在中间。短时间之内要面对两次神魔之战，墨昀只觉的心累，但天道既然将他送到这个时间点，一定需要自己做些什么，想到这里，墨昀强打精神，手掌被火焰包裹，神力蓄势待发。 他以为陵光双拳难敌众手，欲要出手相助，完全没想过自己面对的是全盛时期的陵光，没有荒流影响，她的力量足以撼天动地。 火焰长鞭挥到魔军阵内，魔族兵将瞬间气化，连反抗的机会都无。莫说魔族被打得措手不及，就连墨昀都被陵光这一招震在原地。 全盛时期的陵光恐怖如斯，墨昀嘴角颤抖，默默把手背后，心里给魔族点了根蜡，祝他们自求多福。 魔尊损兵折将，自然怒不可遏，黑日绯月当先发难，陵光冷哼一声，几道鞭子抽下去，二人也只有在一旁吐血的份。 这两员猛将留着将来祸患无穷，墨昀借着陵光与魔尊斗法，走到二人身后，一个火球丢下去，两人瞬间便被烈焰包裹其中，陵光听到他们惨烈的呼号声，眉头微微隆起，扭头看向墨昀这边，谁知她这一分神，倒给了魔尊机会引出地底荒流。 墨昀眼看黑蓝雾气从地底涌出，冲着陵光喷薄而去，再也顾不得眼前的哼哈二将，足尖一点，人飞上高空，他周身燃火，人身很快化作朱红雀鸟模样，脆鸣声起，墨昀展开双翅，将陵光护在怀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到十几丈开外，墨昀胸口剧痛，喉头一滚，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落地，暗红之中隐隐带着荒流如墨一般的蓝，墨昀担心陵光被这污秽沾染，抬手将人挥了出去，身后魔尊以为自己伤到陵光，尖声狞笑。 陵光站起来，拍拍长裙下摆沾染的尘土，凝眉望着墨昀。 “你是…朱雀？” 墨昀此刻才明白荒流入体是是何感受，他的每一寸筋脉都在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冲撞着，所经之处血液生机都像是被瞬间抽干，身体绵软无力，眼前昏黑阵阵，情绪和神智都被带走，只有痛楚让他明白自己还活着。 朱雀神力不断和荒流做抵抗，墨昀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洪荒初开之后的战场，力量方才恢复便又被抽干，如此循环往复，导致他根本无法立刻回应陵光的问题。 魔尊欺身上前，想要乘胜追击，陵光看了墨昀一眼，没再说话，只是举鞭迎向魔尊，魔尊根本没预料到世间还有其他朱雀，惊愕之下防守不济，结结实实地挨了陵光几鞭。 荒流带来的痛苦稍有缓和，墨昀化作人形，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昏沉间他看到空中金字闪现—— “地底还有荒流余存，需以你身为容器，将荒流收入其中。”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天道给出的启示，墨昀咬牙运起神力，飞入通连魔界的入口。 他没有机会看到魔界究竟是何样貌，一切皆因在幽深的地底，荒流不断翻滚，如同汹涌的浪潮。 他将自己沉入荒流，黑蓝雾气找到目标，争先恐后涌入体内，以身为容器哪里有那么容易。墨昀的神智在清醒和疯狂间来回横跳，那些和自己所爱之人的记忆也在不断被荒流吞噬，他想要努力抓住，但家人朋友的身影逐渐变淡，最后脑中只剩下茫然一片。 最后出现的影子身着红衣，墨发及腰，他手持判官笔，脸上的不悦十分明显，墨昀伸手抚上他的脸，胸中情绪汹涌，催促着他向对方说些什么。 墨昀嘴张合了半天，却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他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只是下意识觉得他应该对自己很重要。 “你等等我，我马上就会想起来了。” 他语气带着焦急，拇指按上对方的唇角，想要将那代表郁闷烦躁的角度扶正，但那人只是冷眼看着他，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透明。 “你是……” 墨昀努力在脑海当中寻找着此人身份相关的讯息和画面，最后他终于想起一幕。 银河画舫，他被人拥在怀中，那人吻上他的额头，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轻声道：“从未有人予我姓名，但你可以给我一个，你如何称呼，那我便叫什么。” 第407章 墨昀不想让他就这样消失，手抓过去也只抓到一片空气。他想要呼唤对方的名字，但声音到了嘴边却如何都传不出去。 很快荒流将他的意识吞没，墨昀如同祖神，身没于无边混沌之中，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这片以他身体为战场的战役稍有止歇的苗头，身体上的痛处在慢慢变淡，五感渐渐回复，他觉得自己的面皮在不断被人拍击，虽不至于多疼，但这个节奏让他有些烦躁。 他慢慢睁开眼，日光刺目，他抬手遮挡，意识还未完全恢复时，耳边的声音也是影影绰绰，听不太清楚。 “你…事吧？怎…你是谁？” 听到的声音有限，墨昀蹙眉将头扭向一边，本意是想侧耳听清对方在说什么，谁知说话这人以为他又要睡过去，一巴掌将他的脸又扇到另一边。 清脆的巴掌带了全力，足够墨昀直接清醒，他捂脸有些委屈地看着对方，脑中神智回还。 “光姨，你着急也别下死手啊？” 陵光本来抓着他的衣领，把人拎离地面，结果听了墨昀的称呼，手一松，墨昀没来得及稳住身体，人掉回去，后脑直接砸在地上。 “就说了别下死手…啊……” 他捂着后脑嘶声抽气，慢慢坐起身，陵光看向他的眼里冒着火光。 “先不说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陵光再次揪住他的前襟，指着自己把人拉到自己跟前。 “你好好看看我这张青春美貌的脸，叫我姨，你哪来的勇气？” 熟悉的称呼完全是未清醒时下意识叫出来的，这个时间点他还没出生，陵光也没见过他，这句姨妈确实叫得有些莽撞。 但叫姐姐…… 恐怕要生气的就该是他妈柳宿女士了。 荒流带走的记忆随着体内两股力量相互制衡而慢慢回还，墨昀眨吧了一下眼睛，受惊一般身子一抽，直接跳了起来，他抓住陵光的胳膊，上下打量她的身子，生怕他这一朝回到过去还是让对方被荒流沾染。 想到这里他又立刻将手收回，担心体内荒流对陵光产生影响。 他正想退后，脸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耍流氓耍到你姑奶奶头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陵光撸起袖子，手一抖长鞭便已握在手中，墨昀连忙抬手后退，慌忙地劝她冷静。 “我知道你生气，但你先别气，我可以解释。” “那好，你解释，你是谁？哪儿来的？” 陵光双手抱臂，抬头用鼻孔看他。 这两个问题不太好解释，墨昀挠头，小心地问道：“方才和你打在一起的魔尊呢？” “被我扔回魔界了，他这点底子，不养个上万年很难恢复。” 陵光看了一眼墨昀身后不远处的大洞，神情倨傲。 魔尊被打败就好，墨昀心头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紧张地看向陵光，“那你怎么样，刚才那个黑蓝色的雾气，没有伤到你吧？” “应该…没有吧？” 陵光低头左右看看自己的手脚，说完这一句反应过来似的抬头瞪向墨昀。 “到底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说！你到底是谁？” 陵光的鞭子比在墨昀颈侧，墨昀没躲，任她压着自己的动脉，只呼吸稍显局促。 “我是谁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洞，不封住的话，魔族还会卷土重来，到时六界生乱，这样也没关系吗？” 见陵光目光狐疑地盯着自己，墨昀又道：“你看，从我出现到现在，我没有伤害过你，甚至还帮你处了那两个魔君，至于我的身份，以后你也许…可能……” 他犹犹豫豫，最后心一横，抬头十分镇定地看着陵光的双眼道：“我也不知道以后你会不会见到我，虽然我希望我还能和你重逢，但好多事情我也说不清楚，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我不会害你的。” “胡言乱语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陵光“啧”了一声，到底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她手怼在墨昀肩头，把人推开，走出几步之后回神举鞭指着墨昀。 “现在这儿给我站好，等我把这里的麻烦解决掉再处你的事。” 墨昀连忙点头，伸手比着洞口，示意陵光赶紧加固封印。 朱雀红光带火，封印之力祭出，没过多时，洞口便被封好。落下封印对神力耗损严重，陵光落到地面时觉得脚下发虚，她向后退了几步，手揉着额角，缓了半天才回头去寻墨昀，但她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墨昀的影子。 “奇怪，去哪儿了？” 她左右环顾一圈，想要释出神力寻人，但封印已将她的神力耗损不少，她扶着树干又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回九重天再说。 并非墨昀想要提前离开，全因陵光运用神力时，和墨昀体内的朱雀之力再次共鸣，神力一旦开始活动，荒流的力量也不甘示弱，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不断对抗，墨昀经不住两方激烈拼杀，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人早已不在魔界入口，水声潺潺，将他的长靴打湿，水流带来的冷气将他冻醒。墨昀揉眼坐起身来，看着远处小桥旁边列着一块界碑。 界碑上刻三个篆字——陈家村。 他脱下靴子将水拧干，重新穿好后才起身向小桥的方向走过去。 荒流已经被他悉数灌入体内，按说他的任务完成，天道应该会给他一个痛快，但不知为何，天道不仅没有出声，还把他送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第408章 眼看小桥就在近前，墨昀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小猫的叫声，越走近声音越明显，待到他人走到桥下，终于在拱桥桥墩边缘发现了声音的出处。 那是一个内里垫着好几曾油纸的木桶，油纸上面盖着一张绣花绸缎小被，猫叫的声音就是从小被下面传出来的，墨昀探身将木桶够到岸上，掀开小被之后不由倒抽一口气。 那是一个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婴儿被放在桶中，顺水流到此处，不知饿了多久，脸色惨白，哭音亦是虚弱，墨昀伸手想要摸摸婴儿小脸，但想到荒流便就此作罢。 若放任不管，这孩子迟早饿死。 他不忍见这脆弱的小生命在眼前陨落，抱起木桶向村中走去。 此时正值荒年，墨昀连问了好几家都无人愿意收留婴儿，他身上并无人间银钱，只能把自己送到野外，挥手取了几只野兽性命，又将猎物拖在身后带回村中，试图以此为酬劳，让人收留婴儿。 兽皮兽肉终归管些用处，几户人家收了他的猎物，同意将婴儿养在身边。地中无粮的年景，想要将婴儿养大十分不易，墨昀于是将自己传到此时人间皇宫之中，一边学着舍雷亚口中默念罪过，一边从御膳房内卷了米粮和羊乳回到村落。 如此本领难免惹得村中他人眼红，墨昀教训完了找茬的人，很快被村落当中的人奉若神明，墨昀担心自己插手太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交代收留婴孩的人家好好照顾，便将身形隐去，再未出现于人前。 几户人家虽不见他踪影，但时不时会收到他送来的补给，于是对婴孩照顾的也算上心。 如此过了十几年，婴孩变为少年，博闻强识之余语出惊人。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每个人的寿数，及之后遭遇，村民想到曾经托孤的神仙，心中又敬又怕，除了提供日常吃穿用度，不敢再多靠近。 少年被村民孤立，形单影只却未显伤心，只每日靠着村中唯一识字先生的竹简书籍度日，荒年烛火亦是奢侈品，他每每看到日暮便再无光亮。 墨昀躲在墙后，看少年推开窗户，借着幽微月光努力辨识竹简上的字迹，心中有些不忍，于是便晃动了一下腕上手串，晖夜振翅而出，围绕着少年将一方竹简照亮。 少年眼中方才漫上欣喜，嘴角还未上扬，目光便警惕地投在墨昀身上。 “你是谁？为何送我晖夜？” 墨昀没想到对方能看到自己，屏息不敢动弹，少年收起竹简，歪头盯着墨昀所在的方向。 “别躲了，我能看到你。” 如此也确实没有隐身的必要。 墨昀这样想着，现出身形，对少年微微一笑。 “很厉害嘛，我隐身都能被你看到。” 少年被夸，脸上依旧无甚表情，甚至有些冷漠。 “你这人好奇怪，我看不到你的寿数，但你身上总有黑雾冒出来，你不像人，是鬼，还是魔？” “你还知道魔与鬼呐？” 墨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少年面前有些局促扭捏，明明自己应该是长辈，却在晚辈面前莫名没有底气。 他抱膝坐在少年窗下，望着中天弦月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鬼，也不是魔，其实我现在也不清楚我是什么，不过我身上的黑气你不要沾，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碰到了会死的。” 少年没说话，重新展开卷轴，隔了好一会儿，墨昀才听到他冷淡的声音。 “那你不还没死么？” 天道不出声，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上哪儿找他，只能留在这里陪少年长大。 “能活一天算一天嘛，总归是人都想长生不想早死。” 墨昀手撑着下巴，感叹一句之后抬头看向少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说到这个，少年秀眉微蹙，似是有些烦躁，他把竹简扔到一边，身子探出窗来。 “他们说当年是你把我抱到村子里来的，你是神仙，我的名字要由你来取。” “这样的…吗？” 墨昀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这件事。” “无妨，名字而已，有或没有无甚区别。” 少年把眼神移开，嘴角微微向下，似是赌气一般声音又冷又硬。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 墨昀站起身，一边拍土一边对少年道：“名字是认识自我的第一道门槛，有了名字才有你自己呀。” 他说着手扶上窗棂，少年已经退回房中，顺便将窗关上，墨昀只能隔着窗问他：“你有喜欢的字吗？” “没有，我不需要认识自己，也不需要名字。” “那也应该让人知道如何称呼你啊……” 墨昀想要再劝，少年却失去了聊天的心情，将晖夜赶出房间，门窗关紧。 “我说了不需要，我要睡了，你请回。” “哪儿来的这么大脾气。” 墨昀收回晖夜，安慰了他们几句，撇嘴向村外走，人刚走到桥边，荒流便在体内再次作乱，他咬牙扶着围栏坐在台阶上，意识开始昏沉。 这几日荒流发作更频繁了些，那些属于他的回忆也是时有时无，偶尔他会连自己都忘了，所以才会对别人的名字生出执念。 只因有名字才好追溯自己的回忆，才能记起那些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和事。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司命，已经许久记不清他的声音和容貌，记忆里只剩下朱红长衫和黑缎一般的秀发。 第409章 “我不知自己生于何处，当年天柱未毁，也并无六界分隔，我出生时人间洪水肆虐，不知家人是否为了救我，便把我放在一个木盆之中，木盆顺着洪水漂到一处村落，被桥墩挡下。” “重灾之年，粮食减产，有的地里颗粒无收，但他们待我十分和善，给吃给穿，还教我说话识字。” “日子如果就这样过下去，也算是一桩幸事，但我年龄渐长，便生出了一些奇怪的能力。” “我能看到每个人的过去未来，他们的生命在我眼中便如画卷，从开始至结束都清晰可见。” “这种能力在普通人眼中并非好事，没人愿意安于命运，但又很难挣脱命数之限，于是过了初始的好奇之后，他们便视我为妖邪，也没人再愿意同我接触。” 司命的声音甚是平淡，那些孤寂无依的过往在他心中似乎没有留下什么波澜。 墨昀霍然睁眼，看着眼前小桥村落，随即眼底一酸，流下两行热泪。 “原来是你啊，都怪我这脑子，如果早知道是你，我一定把你带在身边，一点委屈都不让你受，再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这样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不会。” 有人给出答案，墨昀扭头就见少年时的司命站在桥上，正一脸不开心地看着自己。 “大晚上的不去休息，在桥上神神叨叨些什么？” 他走到桥底，伸手想要扶起墨昀，墨昀却如触电般闪身跳到几步之外。 “别碰我！” 少年司命的手僵在半空，墨昀见他表情凝滞，这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想要道歉却见司命转身就要往回走。 “那你就在这里冻着好了。” “别走，你等一下。” 墨昀情急之下，一个闪身跳到司命面前。他怕自己靠他太近，又向后退了两步。 “抱歉，我不是不想让你碰我，只是……” “我没兴趣听这些，让一下。” “你别这样对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墨昀低声解释，但司命此时只想绕过他回自己的破瓦房去，墨昀展开双臂，将人拦下，一紧张开口便开始打磕巴：“我…我真不是…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病了…对，我有病，那些黑气就是我的病，别人轻易碰不得，我跟你说过的…碰到了会…会死的。” “会死”两个字被他说得又轻又委屈，墨昀咬唇低头，“我不想你碰到它，万一你因此有什么差池，我会难过，会很难过。” 他强调难过，司命的表情稍缓，终于顿下脚步。 “你的病，就无药可医？” 墨昀摇头，能收拢这些污秽之力的，现下想来可能只有天道，但天道如何将荒流收回他也不知道，也许收回荒流的同时，他也被一并收了也说不定。 “不知道，目前…应该没有什么可靠的办法。” “可我看不到你的寿数，甚至你的从前和未来我都看不到。” 司命手搭在小桥围栏上，慢慢收紧。墨昀苦笑一声，因为体内荒流作乱，人也痛得直冒冷汗。 “因为我不是人啊。”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司命终于笑了，墨昀见他嘴角微扬，人也雀跃起来。 “我不是开玩笑，我现在还真可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即便继承了朱雀神格，但神力不断被荒流侵吞，他有感觉，自己的神格也在被那股晦暗的力量慢慢腐蚀，天道若再不出现，他这个容器可能根本等不到荒流被收拢就会抢先消散在天地之间。 “你发病了？” 司命借着月光看到他额角汗珠，又见墨昀一直咬紧下颌，像是在极力忍耐，手伸上前就想探墨昀体温。墨昀立刻后退，退后又怕司命不开心，抬眼委屈地看着他咬唇点头。 “有点疼，但忍忍就过去了，你别碰我，我不想伤到你。” “我不碰你，和我回家，在这里没法休息。” 司命语气不容拒绝，墨昀于是答了声好，默默跟在他身后，跟他回到了那间破瓦房。 房中只有一张土炕，上面垫着两张草席，司命叫墨昀躺上去，从对面的破木柜里掏出一床薄被盖在墨昀身上。 熟悉的松木气息还未将此时的司命熏染，墨昀有些遗憾地抓着薄被看他。 “我把你的床占了，那你怎么办？” “把你的晖夜借我，正好我想看书。” 墨昀摇晃手串，晖夜聚集成团，将司命的脸照亮。 “这些晖夜都送给你，这样以后你想看书的时候就不愁没有灯火了。” 墨昀把被子披在身上，靠着墙壁冲司命笑。司命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冷硬的表情柔软许多。 “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 “值得的！” 墨昀抢在他之前回答，怕他不收，又强调道：“它们本来就该属于你的。” 司命微微挑眉，但见他脸色寡白，便没有追问他为何这么说。 “那多谢。” 墨昀见他收下晖夜，人也开心起来，静夜之中他被苦痛缠绕，却很想和面前这个人多说一些话，以解相思。 “你有能看到人过去未来和寿数几何的能力，有没有想过认真找个师傅，带你登天成为仙人？” 司命哼笑一声，摇头道：“谁知道修仙是真是假，而且拥有让人心生惧怕的能力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第410章 “怎么会？” 墨昀不同意他的看法，忆起天府宫中事，他的嘴角又绽出一抹笑，眼神跟着月光飘远。 “你的能力若是能够使用得当，会有很多人因此受惠，他们会知道生前所做善恶天上都有仙人记述成册，若作恶多端则受惩罚，若行善事，则积累福德，一生无忧，如此心中有畏惧才不会任性妄为。” “你又知道了？” 司命不置可否，只拿这句话来怼墨昀，墨昀闭眼点头，“我当然知道。” 因为你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而且做得很好。 他在心中默默想着，睁开眼后静静看着司命。 “你顺水漂流到此，被桥拦住，这里是陈家村，我以后叫你陈桥好不好？” 墨昀为人取完名字，担心对方不喜欢，又补充道：“将来你若有了新去处，见到了更多人，觉得这个名字不够好也可以换一个的。” “不用，就这个挺好。” 司命扭头展开竹简，目光盯着上面的内容，没再看墨昀。墨昀拥着被子看着他的背影，又想到人间时他顶着叫做陈乔的人的皮囊来帮自己，明明天上还有那么多麻烦事，但因为怕自己在人间受伤，一次次下界照顾。 “陈桥，阿桥，小桥，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随便你。” 司命举起竹简，这次墨昀彻底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接着萤火微光看到他微微变红的耳垂。 原来你也会不好意思啊？ 墨昀心中揶揄，嘴角笑意却逐渐加深。 “阿桥，无论今后你走到哪里，都别忘掉我啊……” 痛楚愈发强烈，墨昀眼前事务都已消失，只剩一片黑暗。晖夜振翅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再无声音传入耳中。 墨昀知道这是荒流占了上风，自己的五感在慢慢消失。 还有那么多话想对司命说，但眼下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遗憾的情绪刚刚生出，转念他又想到这具被荒流啃噬的差不多的躯壳。 天道曾问他，如果代价是自己消失，是否还愿意救下众人。 他的心意从未变过，但他不想司命为他心伤，如果回到过去修改从前会让未来的他消失的话，那就不要让司命记住这一段，他应该自由地活着，不被这段过去困扰。 “我改主意了，要不你还是忘了我吧，这样你也轻松一些。” 趁着意识没有完全消逝，墨昀抬手送出一道神力，这点力量足够司命忘记这天发生的事情。 司命如何反应他已经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了，他闭上眼，任意识被荒流吞噬，等待下一次醒来的时机。 这次他是在星海之中醒来的，天道金色的球体原形就在不远处，但他却似力竭一般，从起身到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 “荒流…我带回来了，这样，你展示给我的未来……” 他无力说完后半句，但天道很是仁慈的扔出一行字。 “不会发生。” 墨昀彻底放松，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摔在地上。 “这样就好，他们没事就好。” 他抬不起头，天道便好心的将字显示在他眼前。 “神力耗尽，朱雀之神即将身陨。” “我要死了么？” 墨昀手中握住一把细碎星光，眼皮闭上又努力睁开，希望得到天道的回应。 “你还有什么愿望？” 墨昀闭上眼，所爱之人的身影一个个从眼前闪过。他深吸一口气，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希望我爱的人都能平安无忧，幸福长久。” 天道有没有回应他不清楚，因为他确实没有精力再睁眼去看了。 墨昀趴在地上，将一直凝滞在胸口的浊气吐出，脑中出现所爱之人开心快乐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身子慢慢没入星海，只有一道黑蓝雾气似涓涓细流，被金色球体融入体内。 女娲从星海之外走进来，抬头看着金色球体。 “我们说好了的。” 金色球体转速快了一瞬又恢复正常，任务完成，他便进入省话模式，空中两个字被大写加粗。 “放心。” 女娲重重叹气，像是卸下心头重负，笑望天道。 “这样，我也可以安心地走了，多谢。” “客气。” 天道接着大写加粗，但女娲却化作金光，投入金色球体之内。 墨昀是被桌上的金蟾闹铃叫醒的，金蟾吐出口中钱币，跳到他胸口冲着他不停呱呱。 “起来赚钱了，呱！起来赚钱了，呱！起来赚钱了，呱！” 不知是什么东西如此聒噪的墨昀人还没睁眼，手就先把胸口处不断跳动的东西挥了出去，金蟾没料到自己会受到攻击，被墨昀直接拍到墙壁上，“呱”了一声，顺着墙掉到地上，眼冒金星，再不提赚钱，只会呱呱叫。 一觉醒来，荒流带来的虚脱和苦痛尽皆不再，身体轻盈又温暖，墨昀没急着睁眼，贪恋此刻难得的轻松舒适。 但轻松唯有一刻，下一秒一声巨响穿透耳膜，他被吓得人弹坐起来，睁眼就见自己的房门被柳宿女士一把推开，门板弹在墙上，这便应该是巨响的来源。 “都多大的人了还赖床，你的闹铃五分钟呱呱一次，我和你爸半个时辰前就被这破闹铃呱呱醒了，还磨蹭什么，赶紧起床上工去！” 第411章 柳宿女士怒气冲冲，鲜活的表情让墨昀双眼泛红，他以为自己进入弥留之时的跑马灯，下床想要拥抱一下柳宿女士同她告别，但脚刚迈下床，就被不知什么绊了一下，以狗啃屎的姿态摔在了柳宿女士面前。 “嘶…哈……” 柳宿女士深深吸气，又复吐出，像是在努力压制心头怒火。墨昀下巴着地，痛得龇牙咧嘴，爬起来后如遭雷击，忽然愣在原地。 会痛…… 他不敢相信自己此时不是在做梦，于是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感明显且剧烈，他倒抽一口气，抬头看向柳宿女士，柳宿不解他这神经兮兮的行为举止因何而起，也低头疑惑地看向他。 两人目光触到一起，墨昀嘴角一撇，倾身抱住柳宿女士的腿，一开口声音竟有了哭腔。 “我没死，妈，太好了我没死！” 墨昀被柳宿女士拎出来时，后背还火辣辣的痛，见到昴宿担心的目光他不仅没告状，还傻里傻气地冲自己老爹笑。 “爸，我妈打得我可疼了！” 昴宿也没明白一晚上起来自己儿子怎么忽然被降智，他扭头看着柳宿，眼里带着询问，柳宿翻了个白眼，把墨昀推到餐桌前坐下。 “赶紧吃饭，吃完上工去，迟到扣钱别来找我和你爸装可怜。” 墨昀还沉浸在自己没死的喜悦里，手摸着两边脸颊，确定自己能摸得到东西，能感受到皮肤接触的挤压感，又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终于确定自己五感皆灵，血脉中生机勃勃，一咧嘴又笑了起来。 昴宿看他这样，眼神里慢慢生出惊惧，他扭身靠近柳宿，以手遮口小声问道：“昀昀是不是最近备考压力太大了，要不要给他找个心咨询疏导一下。” 柳宿也有些拿不准，正想回答，墨昀含着一嘴点心表情天真的看着他们俩。 “妈，你说上工…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是在哪儿做牛马？” 墨昀被柳宿的马车扔在三重天的妖籍管处门口，工作时间临近，早有妖族在门口排队预备取号。 看着各位妖孽有说有笑，墨昀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努力备考那么久，经历无数风波才考上的天庭直属单位，没啦…… 数年努力，一朝梦醒回到解放前，墨昀白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有同事见他向后载，急走几步将他扶住，墨昀看着熟悉的脸，苦水只能往心里咽。 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再严重，工作也得做。墨昀眼镜一戴，坐在柜台后面谁也不爱。 一个号码叫出去，碗口粗的金环蛇精盘在柜台对面的柜子上，她尾巴尖儿把自己的蜥蜴皮包打开，从里面翻出一张福利洞府入住许可。 墨昀记得这位金环蛇精大姐，不等人家开口，他先问道：“您摇到福利洞府但是没有成精许可证？” 金环蛇精眨巴一下眼，身体向后退，看了一下门口牌匾。 “妖籍管局还管算命？” 墨昀顿觉尴尬，说了句抱歉，换了张脸，“请问您要办什么业务？” 这次他也没把金环蛇精成功忽悠到其他属地，中午刚到食堂，就遇到元蘅，两人打好饭，元蘅问起墨昀遴选去向。 墨昀心中一拧，想到司命，垂下的睫毛掩住眼底浓重的悲伤。 “第一天府宫吧。” 元蘅表情夸张，问就是不能解墨昀为何选择这么个地方，八卦之魂上身，手快要搓出火星子来，开始给墨昀讲起司命星君过分小心眼儿的过往。 墨昀含笑听着元蘅说起自己的心上人，一段八卦说完，墨昀双手撑着脸，半点没被吓到的样子，甚至当着元蘅说起梦话。 “我觉得司命星君没问题啊，他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由。” 元蘅如遭雷击，瞪着一双眼沉默许久，然后手按上墨昀额头。 “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墨昀正想强调自己所言都是出自真心，身后听了许久墙角的哮天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元蘅化身霜打的茄子，墨昀却望着身后那熟悉的红衣美男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说】 最后还有一个尾巴~ 第207章 终章 与上一次被抓包不同，这次的司命似乎没心思看墨昀和元蘅的笑话，他甚至没看墨昀一眼，经过哮天身边时他拍了拍对方肩膀。 “下午有事，先走了。” 哮天教育部下正在热火朝天时，点了下头接着给元蘅出难题。墨昀跟在司命身后追了几步，司命听到脚步声，人微微顿住，扭头一双眼寒泉一般让墨昀心底发凉。 “这位仙君可是有事？” 墨昀被他眼神冻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摇头，喉头梗得发痛，兀自咬牙撑着。司命被他这副模样挑起兴趣，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他。 “我们认识？” 墨昀想要点头，动作到了一半生生止住，担心开口自己绷不住先哭出声，不住吞咽口水，然后摇头。 “不认识就好，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以为……” 他微微弯身，从上向下看着墨昀，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 “你有什么事对不住我。” 墨昀怔住，再回神时面前人来人往，司命早不知在何时离开。元蘅手搭上他的肩膀，愤愤诉说着上司有多变态。 她越说越气，半天没得友人一句回应，烦躁之下用胳膊肘怼墨昀一下，“你倒是给个反应啊昀昀。” 第412章 墨昀扭过头，人没开口泪先掉了下来，这下元蘅直接吓呆，把人扶到椅子上一顿哄劝安慰，墨昀擦干眼泪，也不说到底因为什么，只说自己最近情绪不太稳定。 元蘅将信将疑，被墨昀搪塞了几句，眼看午休时间将尽，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回水利部上工。 墨昀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一回家父母和荧惑围着餐桌就坐，墨昀见到荧惑很是激动，但怕表现太过被父母送到精神科，打了声招呼就往自己房间去。 三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墨昀依稀听到一句陵光回归神位，他身形一转，直接冲到餐桌旁边。 “什么叫陵光上神回归神位，她没中荒流，怎么还需要回归神位？” “荒流？” 三人异口同声，打量墨昀的目光像在看什么精神异常的人，墨昀只能找借口说他们听错了，又转了个方向打听陵光到底怎么回事。 “六千年前她盲目自信，一个人对抗魔族大军，收拾完魔族还顺便自己把父神的封印重新加固，神力耗损太厉害，回到朱雀宫倒头就睡，一睡不要紧，你出生她都没见到，喏，到现在，快六千年了。” 不是荒流就好，但…… “怎么会睡这么长时间，确定她身体没问题吗？” 荧惑皱眉，眼神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来回几次，“你不是从小就对陵光有意见么，今儿转性啦，这么关心她？” “谁有意见了，陵光上神最好了，再说……” 墨昀不想引人怀疑，在心里搜寻借口，“上神回归我们有假放的。” 荧惑和柳昴二宿对了个眼神，柳宿叫住墨昀，说上神回归是大喜事，家中没有玉露酒，叫墨昀出门买一壶回来。 曾经和司命第二次见面就是他去买玉露酒的时候，墨昀心中念着再遇司命，兴冲冲地跑出门，牵起麒麟大黑就去买酒。 酒挂在大黑身上，步道两旁茶花芬芳馥郁，墨昀无心赏香，也不想回家，只牵着大黑低头耷拉着肩膀，慢慢往回走。 没有中荒流的陵光上神只是睡着，他也没了朱雀之血，即便穷奇再跑出来作乱，自己也不会成为目标，既然不是目标，也不会有司命出手相救。 墨昀叹气，心里沉甸甸的，欲哭无泪。 身旁大黑前蹄不停刨地，墨昀走出几步被他拽回，他出神想事情，直到被拽了个踉跄才发现大黑的异常。 “你不舒服啊？” 他手搭在大黑颈后，低头查看大黑前蹄。一股炽烈的热风吹来，墨昀长发被热风吹成半屏山，察觉不对，一扭头却见穷奇不知何时已经蹲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大黑四蹄猛猛点地，口中发出威吓的叫声，穷奇白眼一翻，张口剑尺露出，一嗓子虎啸震得周围花草树木都跟着颤，大黑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再无兄弟义气，扔下墨昀就跑。 墨昀转身想追，但大黑早就化作夜空中较亮的那颗星，半点余地不给墨昀留。穷奇利爪扣住墨昀肩膀，不疼不痒。墨昀回头，穷奇收手，乖顺地坐在地上，猫咪一般瞳孔放大做可怜可爱扮相。 “陵光醒了，说想见你，叫我过来接你去朱雀宫。” 这副模样许久未见，还挺新鲜。墨昀料想他装得辛苦，点头应下，迈步坐在他的背上。 “我听过你和陵光上神的故事，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么礼貌…做你自己就好。” 穷奇尾巴一僵，翅膀呼扇一下，带着墨昀冲向九重天。 “还不是陵光怕我吓到你，我跟你讲，要不是有主仆契约，我……” 穷奇自觉说漏嘴，自己还奇怪地自言自语，“奇怪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墨昀矮身趴在他背上，手摸着他的背毛，“不想说也没关系，你还在就好。” 他的声音被厚重的皮毛掩盖，穷奇根本没听到，但这次见面，穷奇的态度比从前好出不少，一路上甚至还和墨昀说起他那同为凶兽的其他三个兄弟。 “他们没被压在天柱下面？” “什么压在天柱下面，你这小兄弟说话真奇怪，我们打不过四神，直接被招安了，现在替四神守着魔界封印，虽然没有编制，但吃喝不愁，偶尔放假我们四个聚在一起还能打个麻将，日子过得比从前稳定多了。” 不用再委屈地一边吃点心一边思念兄弟，也不用担心天庭会找由随意问责，墨昀欣慰地看着他笑。 “这样真好。” 再次来到朱雀宫，不用恍如，真是隔世。 墨昀被井宿领着进入内殿，宫娥端来茶果，井宿微笑拍他肩膀。 “上神人很和善，你不用害怕。” “我知道的，谢谢井宿叔叔。” 墨昀客气道谢，井宿却神秘秘地从袖口掏出一把画片，画片上各色青年仙君仙子整齐排列。 “你妈说你长这么大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是叔叔动用手边一切资源寻来的俊男靓女，你回去看看喜欢哪一个，叔叔给你们安排见面。” 墨昀被他这招弄得措手不及，正想着如何能礼貌不失尴尬地拒绝，陵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昀昀的感情叫他自己做主，你们别跟着瞎掺和，青龙宫那边来人了，你替我去挡一下。” 井宿领命，把画片往墨昀怀里一塞，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陵光就在身后，墨昀赶忙把画片塞进袖口，转身抱拳行礼。 “晚辈墨昀，拜见上神。” 第413章 “我记得上次见你，你叫我光姨来着，怎么六千年不见，人还拘谨了许多？” 墨昀愕然，抬头愣怔地看着陵光，半晌说不出话来。陵光拉着他坐下，握住他的手眼睛望着他的双眸。 “我想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除了帮我挡下荒流，在另一个时间线上，我们关系似乎更亲密些？” 陵光胳膊撑着沙发扶手，眼里写着“你说对吧？” 墨昀嘴唇抖得不像话，各种情绪翻滚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怎么会记得的？” “这六千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被魔族算计，沾染荒流，但阴差阳错让你体内生出朱雀之血，我的梦断在了我归墟之时，后面的事……” 陵光稍作停顿，举手指天，“都是天道的安排。” “你也见到祂了？” 墨昀声音沙哑，小声问她。 陵光摇头，“我从没见过祂，但我见到了母神。” 眼前晶莹红光闪烁，墨昀抬眼便看到母神眉心血凝成的宝石。 “她用最后的力量还原了我归墟之后的世界，你被带到天道面前，回到过去，所以我才会在魔界入口见到带着朱雀神力的你，对吧？” 墨昀喉头发堵，一时说不出话来。陵光的眼神变得柔软，她伸手将墨昀搂过去，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颤声说道：“昀昀，对不起，辛苦你了。” “不是的，你能不被荒流困扰，我…我更开心。” 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墨昀将与天道的约定细细讲给陵光听。陵光听后一脸沉重，“抱歉，历史一旦被修改，很多事情也会顺势改变，我知道这世间无人知晓你究竟付出怎样的代价才换来今日很是不公，但以我现在的能力确实无法将往日重现。” “没关系的，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当初既然答应了天道，就不会后悔。” 墨昀低头，手指搅在一起，像是思考了片刻，他嘴角上扬，抬头又对陵光笑道：“就是有一点不好。” 陵光挑眉，静静等待他的下文。墨昀抿嘴，尴尬地挠了挠头，“当初好不容易考到的姻缘司，回来又要重考一遍了。” “噗……” 陵光没忍住笑出声，“你要是不想考的话，我可以去找……” “不用不用。” 墨昀连忙摆手拒绝，“我自己考没问题的，而且这次我想考天府宫。” 提到天府宫，陵光眸色转暗，“司命他…你打算怎么办？” 对于司命，墨昀心里也没底，但他也不想陵光跟着担心，只能作出轻松的模样来，耸肩表示无奈。 “没办法，先追求他试试看，如果他不接受我的话……” 陵光眉头上抬，眼里带着忧色，却听墨昀坚定道：“那就死缠烂打吧，只要他不讨厌我，就总有希望的。” 墨昀好说歹说才让陵光歇了找斗姆元君拉红线的心，明日还要上工，他没在朱雀宫留太晚，陵光派车将他送回南六天。 心中装着的往事太多，回家后面对全无从前记忆的父母心中总有些别扭，临进门前墨昀转身离开，郊外的小山上平台还在，墨昀飞身踏上平台，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月宫，心中漫上失落。 “如果我追你的话…你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一个人枯坐到天明，第二日盯着一双黑眼圈进了妖籍管局，陵光回归神位，从下午开始南天所有天庭机构都自动进入七日长假。 墨昀收拾好东西，和同僚们匆匆告别，一个人来到灶神街。 他也不知道在这里还能不能遇到司命，但只要有一线机会，就不能放弃。 循着记忆走进曾经遇到司命的饭店，点好菜等了许久都不见司命现身。他也知道自己用的方法太笨，但无人可以倾诉的时候，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种笨办法。 珍馐美食在沉重的心事面前再不具有诱惑力，墨昀招手让伙计帮忙打包，拎着餐盒正出门时，没注意外面来客，直接同人撞了个满怀。 松香气息清冽温柔，墨昀抬头，眼睛瞬间亮了。 “星君，你来吃饭啊？” 司命垂眼，眉心微微皱出一个川字，他凝视墨昀几秒，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带上一抹客气的微笑。 “我认识你吗？” 一颗心就这么沉下去，墨昀摇头，先侧身将人让进来，又鼓起勇气问道：“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司命双手抱臂，饶有兴味地看向他，“准备贿赂考官？” “不是，遴选考试我会自己努力，我就是…就是…” 他实在找不出请人吃饭的好由，吞吐了半天终于将司命的耐心磨没了。 “口吃是病，及时就医比较好。吃饭就不必了，我有钱，还不需要向人借钱吃饭。” 有什么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墨昀来不及仔细琢磨，嘴比脑子更快，“我是真的想请你吃个饭，哪怕和你坐一会儿也好，就一会儿。” 司命鼻孔哼气，似是不想和他多作纠缠，绕过墨昀准备向店内走去，墨昀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胳膊，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真的…不行吗？” 手腕被捉住，墨昀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见司命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绕出来，他退后一步，半点接触都不想有的样子。 “为什么？” 墨昀抬头，像是没有解他的意思，司命微微歪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第414章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吃饭？” “是我唐突了，我就是…”墨昀咽下口水，深吸一口气，抬头定定地望着司命。 “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想要追求你，但我现在脑子太乱，想不出很好的追求方式，我知道我现在的表现像个变态，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手下意识的伸出去，搭在司命小臂上，司命皱眉盯着他的手，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他抽手想要摆脱墨昀，但墨昀话还没有说完，抓着他的手没放。 拉扯之间他的袖口一松，井宿准备的画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看到画片上的人像墨昀才想起这些到底是什么，他俯身去捡，司命却先他一步捡起一张画片，画片背后详细写着对方的姓名年龄，甚至还有择偶条件，用脚趾想也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司命嘴角一勾，弧度都带着嘲讽。 “带着这么多相亲画片说喜欢我，你还真是博爱。” 墨昀想要解释，但司命完全不给他机会，他把墨昀推到墙边，低下头眼底漫上寒霜，“我不喜欢做人备选，而且你既然叫我忘了，就不该回来纠缠，我的耐心有限，别现眼了。” 一字一句都似重锤砸在墨昀心上，他几乎失去反应能力，只能呆立当场，看着司命转身离开。 晚霞将夜幕拉起一角，墨昀一路魂不守舍地跃上郊外平台，坐在长椅上暗自流泪。 司命走后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借钱吃饭是从前司命将他救下后第二日发生的事情，过去被改变之后除了食堂匆匆一面，他们还没见过，司命怎么可能知道借钱的事。 还有那句“你既然叫我忘了”，那应该是他在陈家村被荒流折磨到五感尽失之前，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不想司命因记得他而难过才动手修改了他的记忆。 可现在看来，司命不仅没有忘掉他，甚至还记得另一个时间线上的他。 墨昀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记得自己，更不明白他明明记得自己态度却为何如此冷漠。 他用手背蹭着眼泪，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嘴里哽咽着说着对不起，说着说着更加伤心，最后人从椅子上滑到地下，抱着膝盖哭得昏天黑地。 眼前有什么亮色不断闪烁，墨昀把眼睛从膝头挪出，一群晖夜正绕在他周围，着急的想从他臂膀的缝隙钻进来。 “你们……” 晖夜见他抬眼，兴奋地振翅向远处飞去，随着荧火闪烁，墨昀看到一片绯红衣角。晖夜落在司命背后，转瞬间组成一个带着怒气的圆脸，随后又有一个箭头指向司命，似乎在告诉墨昀司命此时的心情。 墨昀想笑又笑不出，只看着红衣下摆出现在自己眼前极近的地方。 “你怎么会记得我的？” “记得什么？” 司命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半点多余的情绪。 墨昀扯起袖子，把眼泪擦干，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记得你是司命星君，但我在陈家村遇到小时候的你，我叫你陈桥，你是我的爱人，心上人，我曾和你约定待我从人间渡劫回来就和你成婚。” “是么，还有这种事？” 司命眼神落在墨昀身后的某一处地方，并不看他。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墨昀手指着地面，情绪濒临崩溃。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明明记得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他揪住司命的前襟，把人拉到自己面前，一边哭一边大声质问。司命垂下眼，这次终于将墨昀印在眼底，他开口，墨昀直接怔住。 “那我又做错了什么，你想要救陵光就把我扔下，即便回到过去见到从前的我也不愿意让我记得你，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墨昀被这一句话问得无地自容，他手颤抖着抓住司命的袖角，开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说话那就听我说。” 司命扣住墨昀的后颈，低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我想起一切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 墨昀有些惧怕他的眼神，垂眼躲避他眼中的愤怒与偏执。 “等我找到你，就把你关起来，等你意识到自己错了再放出来，最好你永远都出不去，这样你也没机会再自作主张，徒留他人为你伤心。” “对不起。” 墨昀此时才明白司命经历了什么，他伸手环住司命的腰，哑着声音道歉。 “晚了。” 司命说完，将他抗在肩头，他一步迈出，转瞬二人已在司命的卧房之中。 墨昀被他扔在床上，还没等反应司命便欺身压了上来，墨昀自知自己做事太过任性，没有考虑对方的想法，闭眼双手勾住司命的脖颈。 “我错了，只要你能消气，怎么做我都不会挣扎反抗的，但如果你稍微消气了一点的话，能不能听我为自己解释几句？”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线，偷偷观察司命的反应。 司命眸色一暗，低头咬上他的唇，灼热的呼吸混合着咸涩的泪，墨昀不愿避开，手臂收紧让自己和对方贴得更近，绵长又凶猛的吻结束，墨昀重获空气，胸腔下陷，努力吸取氧气。 “你…消气了吗？” 他小声询问，司命没有回答，直接将他搂紧，他的脑袋贴在墨昀胸口，手臂用力到近乎颤抖。 “别再离开我了。” 墨昀听到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自己胸口处传来，带着近乎无助地乞求，心瞬间又酸又痛，墨昀伸手捧住司命的脸，低下头吻上他的额头。 第415章 “不会再走了，以后你赶我都不会走了，结婚，明天就结婚！” 他说完又怕如此求婚太过随意，于是将人拉起来，很认真的看着他问道：“我现在没有戒指，工作也还没彻底稳定，数来算去只有这颗喜欢你的心还算有些价值，这么说虽然有点不要脸，但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组成家庭，永远在一起？” 司命紧紧盯着他，半天没有回答。墨昀的心在他的沉默当中越来越沉，越来越凉，手心不住冒着汗，他抓住自己的衣衫下摆，心里合计如果被拒绝应该如何耍无赖才能逼婚成功。 希望似乎有点渺茫，墨昀嘴角下撇，一哭二闹的哭还没开始，司命探身拉开床头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红色锦盒，他打开锦盒，将里面一枚雕花玉戒取出套在墨昀左手无名指上，在墨昀呆愣愣的目光之下把锦盒凑到墨昀眼前。 “给我带上。” 墨昀还未回神，只“哦”了一声，依言照做。两枚玉戒带上双方的无名指，司命捧住墨昀的脸，重新将他吻住。 转折来得太快太突然，墨昀始终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这个吻结束，司命捏着他的鼻头，“说好的，天亮就结婚。” “啊？” 墨昀眼睛瞪大，试图解司命在说什么，没过一会儿他忽然笑开来，手环上司命的脖子，吻了他一下之后一双眼里满是他的倒影。 “好，天亮就结婚。” 【作者有话说】 天庭的正文到这里就算完结了，第一次写长篇，没什么经验，很多地方都有不足，感谢天使们一直包容解陪我到现在，接下来会有几篇番外，我的想法是一周更一篇新的番外，这周周末会有一章，下周会开隔壁预收的新文《野狼与玫瑰》，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也希望帮我点点收藏，非常感谢。 --------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