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O切除腺体后》 第1章 《残次o切除腺体后》作者：钺吟【完结】 文案： 迟晓切除腺体，删除记忆，躲在荒星当支教。他不记得自己逃避的是什么，直到被秦瀚洋抓住。 传说中的战神傲慢，疯狂，肆意检视他残缺的身体，逼他恢复腺体和记忆。 迟晓逮着机会逃跑，然而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 alpha凶狠地掐住他的腰，浓烈的信息素几乎刺穿他残疾的腺体。 “你是我的，晓晓，哪也别想去。” 随着记忆导入，迟晓一点点记起过往。 从初次相见，被高高在上的秦家二公子嫌弃， 到后来，迷失在少年秦瀚洋的柔情中，把一句又一句“学长，你好可爱”的甜言蜜语当做告白，心甘情愿为他献出身体。 最后，只得到一张删除记忆，清洗腺体的协议。 已经成为联盟最强alpha的男人语气冰冷： “c级omega而已，我怎么可能动心。” 原来，秦瀚洋看中的，不过是他的腺体。 ——自然分化的omega信息素可以帮助他分化。 至于别的，毫无价值。 像被用过的药瓶一样，迟晓被丢弃了。 可如今他已是残次品，秦瀚洋还抓他回来逼他恢复腺体，真当他是活体激素吗？ . 秦瀚洋始终认为，迟晓是他的所有物。 那个温柔胆小的学长，连信息素都是寡淡无味的水汽味，爱他爱得小心翼翼，可怜兮兮，怎么可能违抗他。 然而迟晓逃跑了，逃得彻底。 当他好不容易找回他时，那人没有了腺体，把和他相关的记忆也都删除得一干二净。 ——秦瀚洋终于明白，再柔弱的小草也有顽强的根茎，也向往自由明亮的天空。 —— 曾经有人问秦瀚洋：“做都做了，没吻过？” 秦少爷眯着眼：“吻他？他不配。” 后来，当他为追回omega跨越星海，跪在异星的监牢中，等待死神的判决时，唯一渴望的，就是迟晓的一个吻。 食用指南： 1.年下，古早狗血风，真香+追妻火葬场，双处双唯一，he。 2.开篇追妻，但攻骄傲性格和误会使然，不会一开始就滑跪，解开误会后，烈犬变忠犬，高位者彻底臣服。 3.受始终坚忍，但不会变强，对攻有心阴影（级别不匹配，do的时候承受不了，嗯嗯宝们懂得～）各种抗拒逃避，软刀子戳死攻的那种 4.受其实是稀有腺体，后期全星系团宠，伤害过他的将追悔莫及 内容标签：年下破镜重圆 星际 abo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迟晓互动：秦瀚洋 一句话简介：联盟最强大的alpha疯了 立意：摆脱过往，追寻新生 第1章 被抓住了 嘀嘀—— 机械声在迟晓耳边响起，意识恢复的同时，脑部与后颈同时蹿起一阵剧痛，他不由皱紧眉头。 一闪一闪的蓝光刺透眼睑，睫毛无力地颤抖几下，他终于睁开眼睛。 四周是纯白舱壁，像一口白色的棺材，他平躺着，一圈圈蓝色光带自上而下扫过他的全身，迷幻得不真实，却极为熟悉。 这是…… 作为研究员的记忆从灰烬中翻出，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在vob全景体检仪里。 造价相当于中型医院的尖端设备，全联盟都没有几台，正在给他体检。 迟晓抬手摸上身体。果然，他全身赤裸，只盖了一条薄薄的体检专用盖布。 “初步体检结束，您的报告将在五分钟后生成。”温柔的机器女声响起，确认了迟晓的判断。 体检仪无声打开，露出发光的白色天花板。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谨慎地打量房间。 四壁和天花板一样泛着冷光，空荡，寂静，没有人气。 这是哪里？他怎么会在这？明明前一刻，他还在卢夫星一望无际的沙原上，与赫尔举办订婚典礼。 “睡够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迟晓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识攥紧薄布。 一个男人缓缓步入他的视野。 这是个年轻的军人，五官英气逼人，带着浓墨重彩的俊美，和无法忽视的傲慢，令人心生畏惧。异于常人的高大身材包裹在黑色军服中，使这威慑力又放大数倍。 当他深邃的目光俯视过来时，迟晓看到一双幽蓝的瞳仁，无情，冷酷，深处像有火焰灼烧。 这是个等级很高的alpha！ 迟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他抓紧几乎无法蔽体的薄巾，又想起自己已经切除了omega腺体，算是beta了，不用再害怕alpha。 他于是轻吸一口气，撑起身，迎上那人目光。 军人的视线落在那只抓紧单薄布料的手上，危险地眯起眼，又盯住了他。 “睡够了就来聊聊，你跑到那个垃圾星上都做了什么？” 声音十足轻缓，却像冰涧中的暗流般危险。 迟晓一下子睁大眼睛，来自顶级alpha的信息素笼罩了他。 缺失腺体后，他已经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alpha的信息素成了泰山压顶般的等级压制，让他浑身不可遏制地细细颤抖。 他说不出话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五年前，他摘除腺体，清除部分记忆，来到卢夫星。 第2章 这是联盟边境上最偏僻的居住点，遍布荒原，科技落后，人们像生活在蛮荒时代，缺乏知识与文化。 他是第一个来到这里传播知识，发展教育的人。 他建立新式学校，向中央星系的慈善机构发出捐助请求，一点点为孩子们改善学习条件。 这是他准备渡过余生的地方。 今天，本来是他和赫尔——卢夫星的领袖之子，也是荒星最强的alpha——定婚的日子。 星际时代以来，omega已经极度稀缺，整个卢夫星没有omega，而最“像”omega的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和爱戴。 按照习俗，他一身盛装，牵着部族里最可爱的小姑娘蜜莉，来到王子面前。 英俊的alpha难掩喜悦，在仪式最后，热情地吻向他的后颈，释放出占有的信息素。 可就在这时，巨大的飞船从天而降，掀起满天沙暴。 赫尔抽搐着倒在地上，他也因一股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失去了意识。 那就是所谓的信息素压制吧。迟晓意识到。 他晕倒前看到的人影和眼前的这个军人重叠，是同样强大的气场。 可是，随着回忆的深入，某种早已忘却的恐惧被翻搅而出。 那是五年前，他独自在边境小诊所的病床上醒来。后颈伤口包着药贴，一阵阵刺痛。脑部刚做了清除记忆的手术，一动就晕眩欲呕。 他翻遍全身，只有口袋里的一张纸条。 ——【逃走，藏起来，远离中央星系！永远，永远不要被抓住！！】 凌乱的笔画显示恐惧，但确实是他的笔迹。 他一定是惹上了什么可怕的事，才会不顾一切地逃跑。 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按纸条写的，逃到偏僻星球，准备下半辈子都留在那里支教。 可只过5年就被抓住了，还是被泛星系联盟正规军抓住。 手术前自己不过是一名腺体研究所的研究员，值得出动星舰抓人吗？ 他自认为躲藏得够好，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一连串疑问涌入脑中，迟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 别慌，他安慰自己。 试着从这个alpha军官嘴里套出点什么，再想办法逃脱。 alpha还在等着他的回答，迟晓露出温顺的笑容，问：“您能先告诉我，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军人嗤笑一声，面容更冷了。 迟晓不会知道，他的笑让本就愤怒的秦瀚洋几乎怒火中烧。 作为全联盟最顶级的alpha，他苦找了五年的人，竟然任由另一个alpha亲吻后颈，还有了一个孩子！ 荒星沙暴都没有他那一刻狂暴。 他的信息素霎时暴乱，不顾星舰中控系统警告，强行闯入沙暴抓走了迟晓，却没想到迟晓太过脆弱，连教训土著的威压余波都承受不住。 现在，他压抑着怒气要一个解释，迟晓还敢反问他！还用这种疏离的语气！ 秦瀚洋一声冷哼，火气越发上冲。 要在以往，他根本不会会迟晓的问题，可五年的漫长寻找让他学会了克制。 他看着青年攥紧胸前的薄布，手背单薄到透出青色血管，难以想象那盖布之下赤裸的身体有多瘦削。 逃离他的迟晓柔弱又无助，像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小白兔。 只有一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躲在蚌壳里的黑珍珠一样，在他的注视下，不安地眨动。 秦瀚洋的心脏好似被那颤动的睫毛轻挠了一下，怒气竟消减了大半。 他手指蜷起，如缩回利爪的兽。 当迟晓以为军官将要发怒时，面前闪出一面光屏。 是一张孩子们上课的照片。 正是他发给慈善机构申请捐助的照片。 从这张照片找到他的？可是... “照片没拍到我。”他不解地说。 “是没有，但到处都是你的影响。” 影响？ 迟晓仔细查看。 照片上，每个孩子的桌面上都摆了几株小植物，叶片上挂着写了字的小纸条。 这是自然课的内容。 迟晓从前的研究方向是古代草药，他确实也曾经效仿古人写下愿望挂在枝头。 可是，仅从这一点就辨认出来，可见军方为抓他下了不少功夫。 迟晓的心又沉了几分。 “我明白了，”他说，“但至少，请把这次捐助的物资送来。” “你还惦记着捐助？”军官冷冷道。 啪！沉重的闷响落在机器壁上，紧贴着迟晓耳朵。 “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和那个野人在一起，还给他生了孩子！” alpha双手撑在迟晓两侧，强势的气息牢笼般困住omega。 迟晓本能地闭上眼哆嗦了一下，人已被阴影整个罩住。 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野人，孩子？难道是说黑皮肤的赫尔和蜜莉。 可是，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触犯了法律才被军方抓捕的吗？和谁生孩子也不允许吗？ 还是，会牵连到他们？ 迟晓赶忙解释：“不是的，那个小姑娘只是我的学生，我和那个alpha也没有发生关系。请不要为难他们。” 他说得足够诚恳，却见那个军人发出一声冷笑。 “哦？没发生关系？” 秦瀚洋还记得，五年前，迟晓欺骗他时，也是这样诚恳。 第3章 被终身标记后的omega乖顺地窝在他怀里，答应永远和他在一起。 可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 再找到时，身上却留着别的alpha信息素的臭味！ 他扣紧迟晓的肩膀。 “那为什么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你被他标记了！” 好痛！！ 迟晓强忍住才没有叫出声。 omega被终身标记后，信息素就只有标记他的alpha能闻到。 可是他有没有被标记和这个alpha有什么关系？ 迟晓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了，用力推了秦瀚洋一把：“因为我不是omega，没有信息素也生不了孩子！” 秦瀚洋被这意外的反抗推掉了手，他僵住一般，一双眼睛凶狠地瞪视迟晓。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 这一推耗尽了全部力气，迟晓轻喘着与男人对峙，眼里是惧怕和倔强。 “你在胡说什么？”秦瀚洋皱起眉，更疑惑也更愤怒了，猛地伸手过来。 要被打了！ 迟晓条件反射地偏头，但预想的痛击没有到来。突兀的机械女声救了他。 “您的自定义体检报告如下：omega能力等级：残次。腺体受损度90%，中度脑损伤，记忆缺失，生殖腔受损，肝肾功能受损。健康系数：30%，建议：立刻就医。再重复一遍……” 那手收了回去，拿起打印出的体检报告，仔细查看。 迟晓松了口气。 可是仪器为什么依然判定他是omega？他明明摘除腺体了，等级残次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个黑诊所没切干净？怪不得后颈老是疼。 从最低等级变成残次，迟晓哭笑不得。 看样子那个军官也很在意，将报告攥得发皱。加上之前的态度，不禁让迟晓怀疑，他们以前认识，可能还有私仇。 迟晓偷偷打量，这才注意到军服的徽章。 好像是少将！？ 不会吧……将军级别不都是出身世家，他怎么会得罪这种大人物？ 残存的记忆里，他从来谨小慎微。 贫困的出身使然，哪怕分化成珍贵的omega，也安守本分，低调行事。 无论如何也不会招惹麻烦。 和这种世家子弟应该完全没有交集才对…… 正在他疑惑时，那人又开口了，眉头紧锁。 “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伤？这人以为他没有腺体和记忆是因为受伤？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迟早会被查出来。 “我自己去做了手术。”迟晓平淡地说，好像摘除腺体，删除记忆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你自己做的？” 迟晓嗯了一声，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大力抓住，拉了过去。 “啊！”他吃痛地叫出声。alpha被他推开过一次，这次力气大得要捏碎他的骨头，根本不可能反抗。 身体被牢牢制住，一股灼热的气息爆炸般将他笼住。 这是顶级alpha的信息素，比赫尔的强势百倍，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迟晓在无法逃避的惊惧中意识到。这个军人一直压抑的什么终于爆发出来。 他克制不住地发抖，但omega该有的失控没有到来，因为腺体残缺，他闻不出信息素的味道，只觉得灭顶的恐惧，想逃，又想跪下求饶。 那人贴得更近了，粗糙的触感划过皮肤。 那是他的手指！ “住手……”迟晓羞愤交加。手术留下了大面积的可怕疤痕，被那人粗鲁地摩'挲。 更糟的是，薄单在拉扯中滑落，只能狼狈地攥紧一角，勉强遮掩。 好不容易，那人松开了他。 迟晓在瘫倒前手忙脚乱地拉回布料，没等遮住身体，嘶地一声，单子被大力拽走。 “！！” 他来不及震惊，整个人已被翻转，后背贴上冰冷的军服，alpha像山一般沉沉压下，后颈一片湿热。 那人含住了omega最敏感的部位，牙齿抵上疤痕，像要把那个地方连皮带肉吃进嘴里。 “啊！”迟晓受不了，深植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占据全身。他绷紧身体，像案板上的鱼一样奋力挣扎。 “住手！我要告你伤害……！” “告我？你不知道我是谁吗？”男人兽一般咬住他，齿缝间挤出讥讽。 “不知道！我才不管你是谁！” 话音未落，那人动作陡然猛烈，迟晓惨叫一声，后颈传来尖锐的疼痛。 第2章 无法被标记的残次omega 这个人，竟然真的想标记他！ 热流涌入残缺的后颈，原本的刺疼变成了火烧般的灼痛，某种熟悉的恐惧浮了上来。似乎曾经，他也被这般强势地对待过，无助地挣扎，哭泣，求饶过。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终于在一声尖锐的鸣声里，坠入黑暗。 —— 机器的嗡鸣持续不停，一圈圈光环从头扫描到脚。 迟晓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又躺回vob全景体检仪里。这一次是深度体检的红色光圈在扫描。 看来那人又让他体检了一次。 他没有腺体，不能被标记。被alpha强行注入信息素，才导致他晕倒。 细细的管线钻进血管和头皮，产生的疼痛还没有后颈的刺痛强烈。 检查要持续三十分钟并且不能中断。迟晓精疲力尽，抬手擦去眼角生性的泪珠。 没有了吓人的压迫感，他终于能冷静地梳一下情况。 第4章 一句话来说就是，他因为某个他不记得的原因被不记得的仇家发现并且抓住了。 可是，迟晓回忆着年轻军人凶狠的神情，又觉得不太对劲。 谁会一见面就标记仇人啊。 除非他们之间... 不可能。迟晓想都不愿想。 一个这么年轻就当上少将的alpha极其罕见，必然是出身世家的ss级alpha，而他自己摘除腺体前是最低等的c级，从来都是被人轻视嘲讽，连恋爱也没谈过，怎么可能和这种天之骄子有情感纠葛呢。 最重要的是，a与o之间的等级如果相差太多，omega会因为无法承受强烈的标记而受伤。 于情于，他都不会往那方面考虑。 所以，他一个自认循规蹈矩的c级omega，到底做了什么惹到一位ss级的少将alpha？ 迟晓强忍头痛，努力回忆。 毫无所获。 他的记忆被不规范地清洗过，十分混乱，而且，回忆里几乎没有快乐的事。 他出生在三等平民的星球，父亲早逝，留下了巨额外债，生活没有一刻是轻松的。 即使在他15岁生日，分化成omega的那一天，当时的无措也胜过喜悦。相比之下，总是郁郁不乐的母亲倒是欣喜若狂。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自然分化的omega。 从星际时代以来，自然分化的omega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如今的omega都是腺体研究所的科学家用dna筛选的方式培育出来的。 几百年来，只有世家大族才有财力培育omega后代。也只有世族的alpha可以拥有omega伴侣，得以享受信息素合一的极致愉悦，同时孕育更优秀的alpha后代。 这些经过筛选优化，为世家“订制”的omega精致得不似凡人。 联盟为保护这些珍贵的造物，专门制定保护条例，开办特级学院。腺体研究所为他们研制专属药剂做成抑制环，不伤害他们精贵的腺体又能舒适地渡过婚前的情热期。 至于婚嫁，因他们而存在的基因配对所会提供贴心的服务，一切以他们的选择为优先。 他们是人类失而复得的珍宝。从出生到死亡，光芒四射，受尽宠爱。 可是迟晓不一样。 自然分化的omega完全没有基因优势，15岁的少年长得只能说是眉清目秀。说他是个顶好看的beta都可以，信息素等级更是低到前所未有的c级。 因为没有家族势力保护，腺体研究所的专家们甚至想把他当做试验品，研究返祖分化现象。 还好他的母亲够强悍，搬出omega保护条例反击，他才得以获得与其他omega一样的待遇，而不是躺在实验室抽血打针。 他清晰地记得，离开家乡前往主星上学的那一天。 站台上，母亲双手按着他的肩头：“你可是唯一一个自然分化的omega，赶紧挑一个s级的alpha配对，我们就能把债还上了，知不知道！” 他在强势的注视下，仓促点了点头。 可别说s级alpha，稍好些的a级alpha都看不上他。 事实上，他进入菁雅学院的omega班级没多久，就被孤立了。 那些鲜花般精致的omega带着家族的光环，高高在上俯视着他。在这座等级森严的丛林里，他是最底层的小草。 那算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候了吧，他当然一点也不想回忆。 但记忆一旦开了闸就再也停不下来。一张张面孔从眼前胡乱闪过，或嘲笑或鄙夷，耳边一会是母亲的耳提面命，一会是催债的凶神恶煞的警告。 还有刺鼻的香水，五颜六色的化妆盒。 他也曾拼尽全力想变得美丽，用讨好和乖巧来融入花丛，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侮辱。 一桩桩一件件，逼迫着他沿着记忆的迷宫拼命躲避，却突然一脚踏空，天旋地转。 “滴！——” 体检仪刺耳的告警声响彻房间。秦瀚洋反手关掉机器，舱盖打开，他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迟晓的身体过电般颤抖，管线松脱了，鲜血流了一台子。 “迟晓！” 秦瀚洋快速将人抱出机器，本.能地释放信息素想安抚怀里的omega，但迟晓非但没好转，反而拧起双眉，显得更加痛苦。 “可恶。” 面对铺天盖地的异种都没有一丝恐惧的秦瀚洋感到一阵心悸。 —— 按下紧急呼叫后，医护人员很快赶来。 秦瀚洋的眼前还印着刺目的红。红色血点溅在迟晓惨白的脸上，使那张脸惊人的美艳却毫无生气。 秦瀚洋的心脏狠狠揪紧。 体检报告显示，切除腺体，清洗记忆的确实是人为的手术，而非受伤。 他不敢相信迟晓竟这么厌恶他，舍弃一切也要离开他。 若不是这次偶然的捐助，他根本不可能发现那张照片，进而发现他。 秦瀚洋捡起散落一地的体检报告，攥紧手指，揉破了纸页。。 30%的健康系数，脆弱如纸的生命，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来，迟晓会发生什么。 “白泽！”他脸色阴沉，唤了声。 “来啦！”一个白色金属球飘了过来，欢快道。“您忠实的仆人为您效劳～哦糟糕！您精神力不稳定，必须打镇定剂！” “白泽”是“大地号”护卫舰的主控系统，多年与火爆脾气的秦少将合作，已经磨合出格外活泼的性格，并熟练掌握了人类的技能——察言观色。 第5章 毕竟秦瀚洋是联盟唯一的sss级alpha，也是唯一能操作神级机甲“盘古”对抗异种的人。 处于婚育期的强大alpha只能靠镇定剂渡过易感期，长期低气压，他可不得帮他活跃下。 就像现在。可它的意见被无视了。 “调查报告呢？”秦瀚洋问。 白泽只好投影出一面光屏。 调查报告显示，一大一小两个卢夫星人和迟晓都没有亲缘或标记关系。 秦瀚洋扫视屏幕，感觉焦躁被文字的柔光抚平了一些。 “放这两人回去。”他说，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和捐助物资一起。” “遵命！”白泽说。暗地里庆幸，此前他真怕他一怒之下轰了那颗可怜的小星球。 秦瀚洋又皱眉看向白大褂们：“你立刻联络江教授，请他尽快来大地号一趟。” “腺体研究所的江怀意教授吗？这就联系。对了，”白泽又说，“联盟议庭发来消息，催促您结束边境巡航，回去和匹配度最高的omega结婚。” 秦瀚洋冷笑一声。 “让他们准备好婚礼，新人已经在路上了。” 体检仪边，医生们正紧张地忙碌着，一截青白的手臂垂在体检台边，鲜血从指尖滴落。 秦瀚洋眉头锁起。 “稳定剂呢，打吧。” —— 抢救一直持续到当天夜里，情况很不妙，病人也一直没醒。 医疗组一筹莫展时，江怀意终于来了。 作为腺体研究所的首席科学家和联盟omega健康事务的顾问，六十多岁的江教授无疑是最成功的beta之一。 秦瀚洋能请来这位医学泰斗，主要还是因为他曾是自己的主治医生，同时也是迟晓的导师。 江教授看到躺在医疗舱中的迟晓时，瞬间红了眼眶。这个一头白发的矮胖小老头用短粗的手指捂住嘴。 “抱歉，瀚洋，我只是，哦...我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傻。自然分化的omega腺体有多珍贵，他竟然说切就切了……” 他从兜里拿出棕色小瓶子，倒了一粒药片吃了下去。 秦瀚洋知道这是神经松弛剂，江教授是个很容易激动的人。 吃过药教授总算恢复镇定。“放心，体检报告都是吓唬人的，我会治好他。” “恢复他的腺体。” “当然。” “还有记忆。” “这个……”江怀意本想说，他不认为迟晓愿意恢复，但他接触到秦瀚洋的目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副画面。 昏暗中，刚分化的alpha少年唇边染血，紧紧抱着怀里的omega青年。青年已然昏迷，细白的后颈遍布血痕，惨不忍睹。 江怀意打了个机灵。 他怎么忘了，秦家有多么权势滔天，而这个联盟唯一的顶级alpha有多么疯狂。 小老头很快打起精神：“让他想起一切？没问题！” —— 新的治疗方案十分有效，仅仅一天后，迟晓就清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他仿佛还沉浸在某个荒诞的梦里，被恶意包围，找不到真实感。 直到眼前缓缓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年轻的少将正低着头，幽深黑眸俯视着他。 ！！ 迟晓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可他没力气，只移动了一点，头还磕上冰冷的床栏。 男人的手动了一下。 迟晓怀疑自己还没醒透，竟然觉得这人要扶他？ 但那人很快将手臂背在身后，再次变得冷硬。 “躲什么？我能吃了你吗？”他说。 不能，但你会咬我，迟晓想。后颈还疼着，他十万分防备地看着对方：“你……你想做什么？” 这间新房间里只有他躺着的床和一桌一椅，一切都是洁白的，简单至极。消毒水的味道表明这里是病房。 那人站在病床边，依旧只有他们两人。 好在这次他穿了衣服，是一套浅蓝条纹的病号服。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我对残次omega没兴趣。”男人说着在椅子上坐下。 残次两个字刺痛了迟晓，但男人丝毫没察觉，继续道： “你昏迷了三天，耽误了不少事。” 他径直打开一面光屏，一份文件出现在光屏上。 要开始清算了吗，迟晓不由地坐正。 第一行红字就足够让人心惊肉跳。 【a级通缉令】 第3章 阶下囚还是实验品 【a级通缉令】 ——嫌犯：迟晓，二十七岁，男性omega，涉嫌盗窃联盟机密战略物资，全联盟通缉。 “这是一份联盟警察的内部材料，我想你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人冷冰冰地说。 迟晓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明白意思，但他完全不记得偷过东西，更不知道战略物资是什么。 “我...我没有...”他下意识地辩解。 “你确定？你的记忆存在大面积缺损。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他说的没错，迟晓头又疼了，皱紧眉头闭上眼。 那人没有耐心等他恢复。 “知道盗窃稀缺物资要判几年吗？” 他顿了顿，让时间增加煎熬。 “终身监禁。永无出头之日。” 轻飘飘的语气宛如寒冰砸落。 迟晓由内而外地发冷。 因为记忆缺失，他无法为自己辩解。 第6章 他甚至自我怀疑，原来一直在逃避的事情就是这个。 “omega保护条例规定，所有omega 都有赦免权……”他挣扎道，却被打断。 “不适用。”男人无情道。 “你腺体缺失，无法被标记也无法生育。残次级omega，视同beta。” 迟晓沉默了。 那人慢吞吞地继续道： “联盟监狱还从没关押过omega，你这种无法被标记的omega，应该……很受欢迎。 你知道我的意思。” 迟晓眼见着又惨白了几分，嘴唇褪了颜色，细不可查地颤抖。 秦瀚洋将他这副模样收在眼底，看似漠不关心，手指却已暗暗攥紧。他心疼可怜的omega，可又不得不欺骗他，恐吓他。 江教授查出来，体检仪是在进行记忆探查时被迫中断，才导致探针失控，扎破血管，引起大出血。 这说明迟晓十分抗拒回忆过往，回忆有他的过去。 迟晓排斥他，以至于闻到他的信息素都会痛苦。 所以，秦瀚洋偏偏要他记起一切！ 记起他们共渡的所有时光，记起他的身体曾如何被自己的信息素充盈，高.潮到哭泣。 迟晓必须是他的。 这是注定的！ …… 他拜托江教授恢复迟晓的记忆和腺体。 不过，载入记忆的过程必须迟晓自愿。如果迟晓不配合，强行治疗，只会加重创伤，导致记忆混乱甚至智力受损。 所以，秦瀚洋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假借通缉令吓唬迟晓，让他乖乖配合。 这其中自然也有一点报复的意味，可真看到迟晓害怕的模样，心疼的却是他自己。 不想再吓对方，秦瀚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你运气挺好。腺体研究所提出了申请，他们的一项实验正需要你这样的omega志愿者。只要签字，监狱就和你没关系了。” 那是一份受试者知情同意书。 “受试？什么实验？”迟晓谨慎地问。 腺体研究所时常接受私人委托，委托者通常是各大世家，某些试验相当匪夷所思。 “最高机密，你无需知道。”秦瀚洋神情冷漠。“你怕什么？腺研所不是你工作过的地方吗，你还怕被当成小白鼠吗？” 就是工作过才知道有多可怕，一些机密实验他没参与过，但听说过量抽取信息素，强.制情热之类都是合规的操作。 “我要见江怀意教授。”迟晓说。他记得那位和蔼可亲的导师，如果能得到他的保证他才会签字。 秦瀚洋顿时很不是滋味。这人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却还记得别人。 他甩下协议书：“你谁也不能见。要么签字，要么进监狱。中央刑事厅的人已经到了，他们可没什么耐心。” 似乎没有选择了。 迟晓咬住嘴唇，撇了男人一眼，又认命般垂下眼。 秦瀚洋被这一眼刺到了心里。 迟晓的眼睛像泡在水里的黑珍珠一般，瞪人的时候都泛着光泽，躲在轻颤的栗色睫毛后面，诱人探究。 秦瀚洋曾经无数次沉溺在那双眼眸中。 青年像被命运的巨石压住的小草，看似温软弱小，却有着顽强的根茎，无声无息生长，秦瀚洋分化前的躁动和痛楚都曾被这份温柔抚慰。 而今，那双眼里已没有了他。 残缺的是迟晓，被抛弃的倒像是他自己。 秦瀚洋眸色晦暗，呼吸都沉郁了几分。 他看着迟晓签上名字，秀丽的字体一如以往，才渐渐找回了掌控的感觉。 只要签了字，这个人就是他的，再也逃不掉！ 迟晓看也没看那份协议的内容，就签上了名字。他不知道，这短短的几秒钟，他已经把自己给卖了。 文件被抽走，他疲惫地垂下头。 军靴沉闷的脚步声往屋外走去，迟晓急忙喊住军官。 “请等一下。” 那人停步，半转回身。 “你是谁？我以前认识你，对吗？” “……” 军官的侧颜线条极有男人味，是会让菁雅学院那帮金贵omega尖叫的帅气野性的alpha，放在以前，他或许也会心动，但现在，他只感到不适和惧怕。 知道了名字，他就可以避免再见到他。 许久，久得迟晓以为得不到回答时，那人开口了，声音低沉。 “我的名字，叫秦瀚洋。” “这次，你不会忘记。” …… . 迟晓还记得在腺体研究所工作的情形。 他作为最年轻的研究员，参与过几次低密级的实验。 这些实验通常是为某位大人物配置专属药剂。 某些alpha精神力时刻处在暴走的边缘，需要特制稳定剂。某些腺体意外受伤的omega则需要腺体保养剂。 迟晓还研制过一种安慰剂，是为一位身份尊贵的omega夫人定制的。 夫人在丈夫去世后不愿意接受别的alpha，而是宁愿一辈子用和丈夫信息素一样的人工信息素渡过易感期。 迟晓被她的痴情打动，那次的实验是他做的最成功的一次。 他也听说过更高保密级别的试验。 一位家世煊赫的alpha看上了一位平民beta，强行将对方改造成omega。移植人造腺体，注射催.情剂模拟情热期，且只有他的信息素可以安抚。 这是犯罪。 第7章 但世家的特权是最好的保护伞。 那个军人，似乎也出身世家…… “嘶。”头又疼了，他还是少回忆过去比较好。 他只记得，委托人的地位越高，实验密级也越高。从这次实验的密级来看，这位委托人一定相当尊贵。 怪不得可以使他摆脱牢狱之灾，但试验目的就不好说了。 用珍贵的omega做实验品，迟晓嗅到了禁忌的欲.望的味道。 可他别无选择。 …… 当天下午，迟晓被蒙住眼睛带上飞船。 几乎没有感到起落和跃迁，飞船就抵达了目的地。 他在密闭的舱室中忐忑地等待接他的人，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标志性的雪白卷发，和几乎要撑开白大褂扣子的滚圆肚腩。 是江怀意，江教授！ 竟然能见到恩师，迟晓瞬间心潮起伏。 江怀意的反应比他还大。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握住迟晓的手，眼眶发红。 “孩子，你...”他哽咽了一下，“这几年你去哪儿了？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还成了这幅样子？” 迟晓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忘记了很多事，还稀里糊涂成了通缉犯。 江教授看出他的困窘，拉着他坐下。 “抱歉，我不该问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最出色的学生！” 接着，江教授憋不住了一样，自己打开了话匣子，“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vob体检仪把你的体检报告上传了，我看到志愿者筛选系统把你列出来的时候都不敢相信。正好我手头有个试验。我对自己说，一定要把你争取过来，绝不能让你被那些穿制服的抓走。还好我赶上了，谢天谢地！” “什么，盗窃战略物资？我一个字也不信。你不是那种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错误，等你恢复记忆，我帮你申诉。” “这个实验的目的？很遗憾我没法告诉你。最高密级，你也知道的。但是！我保证！绝不会有伤害，你只需要配合就好。毕竟你已经像个玻璃人了，一点损伤也经受不住了，可怜的孩子。” 江教授兀自擦眼泪的时候，迟晓也红了眼眶。 能遇到这位善良的教授是他的幸运。 他不在乎omega的特殊身份，愿望不过就是能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就像行过荆棘和沼泽的疲惫旅人，只想有个地方落脚歇息。 …… 之后，迟晓被带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时他惊呆了。 腺体研究所有很多实验基地，都是按医院设计。 可这房间却像宫殿。 精致的家具，放满了书的橡木书架，云朵般柔软的羊毛地毯和淡蓝色小花壁纸，所有这一切都散发着旧能源时代优雅闲适的气息。 卧室衣柜里全是布料柔软的浅色系衣服，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而黑金楠木大床上的智能床垫能根据他的姿势调节成最合适的形状。 清风吹开白色纱帘，送来花草的芬芳，窗外是草原，雪山，和倒映着雪山的湖泊。 所有的一切都过分地符合他的喜好。 “让你愉快也是实验的一部分，都是写在委托合同里的。”江怀意说。 原来是教授安排的，迟晓很是感激，没有多想。 试验很快开始。 第二天，他被刮取了部分残留的腺体组织。 第三天，他需要坐进一台仪器里。 球形仪器打开时像一个吃豆豆游戏里的吃豆人，嘴中间的材质像流动的奶油，在迟晓坐下时下陷包裹住他。 尽管不安，迟晓也没有问这仪器是做什么的。因为他知道，按照保密协议，他不应该发问也得不到回答。 但江教授注意到了他的不安。 “这是研究这儿的。”他笑着点了点自己脑袋。“放轻松，不会疼的。” 江怀意没有告诉迟晓，这是恢复记忆的仪器。 小老头心里难受，往事对于迟晓都太过残忍，记起来也是徒增伤害。 吃豆人缓缓闭上了嘴，乳白色的胶状物包住迟晓全身。 胶状物似乎含有麻醉成分，他的身体逐渐松弛，像漂浮在羊水中的婴儿一样，安全，惬意。 他不由自主闭上眼，在似睡非睡间恍惚着。 在最放松的时候，毫无预兆地，身体失去支撑飞速下坠。 瞬间，无数纷乱的图像涌入脑海。 洒满阳光的小房间里，他被一个少年揽在怀中。 “学长，你怎么这么可爱。” 青涩的嗓音带着笑，震颤着，让他脊背发麻。 一晃眼，月光照亮床头，他一身薄汗，咬着被角，被被子深处细致的触探逼出眼泪。 “学长，你好香。”少年的声音沙哑，带着潮湿的热气。“再给我一些，好不好？” 少年的面孔模糊，却莫名熟悉，让迟晓沉浸在甜蜜中。 画面却骤然碎裂。 无数片段纷至沓来。 男人鄙夷的眼神，冷嘲热讽的人群，后颈尖锐的疼痛，一幕幕像刀片般割进大脑。 最终归为一个声音。 ——“别做omega了，这是为你好。” 不！！ 像从噩梦中惊醒，迟晓大口喘'息着，睁开了眼。 第4章 小丑与贵客（回忆开始，两人初次见面） 他依然坐着，但四周一片昏暗，他也不是一个人。 第8章 强劲的音乐快要震聋耳朵，五颜六色的光弧随着电音的节奏划过空间，照出远处妖魔般扭动的躯体。 而他坐的这个地方是一个有环形沙发和金色悬浮桌的半球形房间，水晶一样的透明墙壁包围着，不规则切面反射着微光，也反映出房间里的六七个模糊扭曲的人影，看起来像某种昆虫巨大的复眼。 一片放纵颓靡的气氛。 迟晓怔愣着。心脏怦怦乱跳，还没从跌落中恢复。 “别这么拘谨嘛，都出来玩了，放松点。”一个轻佻的男孩声音怼着他的耳朵喊。 迟晓被激得打了个抖。 一下子有什么从脑海深处破土而出。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进菁雅学院第二年的时候。他参加了一个在高级俱乐部举办的贵族omega聚会。 聚会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了。总之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这应该是最早被删除的记忆。 他只记得，室友听说他被邀请的时候，兴奋又嫉妒的语气。“老天啊，他们竟然邀请你了，这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室友只是a级omega，模样已经相当精致，最热衷的事是化妆和八卦。 “哪有不打扮的omega，找个ss级alpha结婚不香吗？读什么书。”他总这样说，还嘲笑迟晓考试第一名是书呆子，然后装模作样地捂嘴：“哦，我忘了，你和我们不一样。” 他这样的omega渴望的是，能攀上最顶级的几个omega组成的小团体，吸引高级alpha的注意。 几乎所有的omega都是这么想的。 菁雅学院把最好的老师调给三个omega班级，但omega都只关注一件事——如何更有魅力。他们不分男女，在同级别中攀比着妆容，打扮和所谓的优雅。 魅力的鄙视链从顶层的ss级下降到a级。如果你要融入omega的圈子，就必须成为这链条中的一环并尽可能占据同级别的第一位。那样，将来配对alpha时，便可以在同级别alpha中随意挑选。 而初来乍到，背景比白板还空白的迟晓自然是落在了最底层。 他被基因优化的omega的美丽轰炸得眼花缭乱，又被他们奢华的做派压得自渐形秽。以至于那阵子他躺在寝室床上，觉得自己都配不上学校发的天蚕丝锦被。 因此，他迫不及待地买了一堆瓶瓶罐罐往脸上抹，想把自己自然分化出的朴素容颜涂抹得更光鲜一些，但，不到一个月，他就知道自己无法融入那个圈子。 “上周我去米尔斯度假了，那颗星球的光之海我百看不腻。什么，你没听说过光之海？” “看到那辆杰伯顿最新款飞行器了吗？我的生日礼物。哈，你竟然不知道杰伯顿，哈哈哈！” 他们不再多和他说话，连还算和善的室友也一样。 当他为了还债，开始收费代写作业和跑腿后，便彻底被排挤出了交际圈。 他不在乎，至少能帮助母亲填补那个无底洞了。 每月他都能转给母亲一笔钱，一部分是他帮omega们写作业，跑腿挣来的，另一部分则是他偷偷给人调配香水得来的。 网上交易，定制香味，他对气味天生敏感，能用廉价的原料配出高雅新奇的气息。 然而母亲并不开心，电话里永远问的都是，有没有交alpha男朋友，家境好，毕业就能结婚帮还债的那种。 自然是没有。 被排挤的人没有社交圈。 再一年他就要毕业了，甚至连alpha都没见过几个。在母亲的一再催逼下，他还是顺从了。 他需要融入这群omega小团体。 “早跟你们说了，他胆小得像只兔子。”摇滚乐的轰鸣中，男孩的声音又响起来。 迟晓从回忆里回过神，听到一阵刺耳的笑声。 他转动眼睛，跟着曾经的自己混乱的目光，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极致柔美的面庞。 卷曲的银发云雾般裹着脸颊，湛蓝的眼眸缀在雌雄莫辨的精致容颜上，皮肤哪怕在昏暗中也好似发出光芒， 第一眼，迟晓觉得见到了精灵。 纪麟羽是少见的ss级的男性omega，和自然分化的迟晓不同，经过基因优化的他像工艺品一样精致。 他是菁雅最美丽的omega。 纪氏家族富可敌国，把他娇宠成了恣意妄为的孩子。 和大众面前高贵优雅的形象不同，此时，他坐在一张黑丝绒高背椅里，一只胳膊肘架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手背托着下巴，以一种夹杂着嫌弃的傲慢姿态俯视迟晓。 “你真的是omega吗？怎么这么丑？你这粉底比我的鞋底都厚，我看你还是当个beta更适合。” 别的omega们附和着，一阵装模作样的怜悯声包围了迟晓。 纪麟羽又晃着高脚杯：“你穿这身衣服就像...就像只大螳螂，算了，到我身边来，当我的陪衬你该感到荣幸。” 是你们说开化妆派对，要穿绿色的衣服，还要化浓妆！ 迟晓听到当年自己的心声。 他记起来了。 原来这是个找乐子的派对，而他，就是给这群顶级omega提供乐子的小丑！ 似曾相识的屈辱感使他只想拔腿就跑，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他无法操控这具记忆中的虚假身体。 并且，不管有多么似曾相识，他对于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依然一无所知。只能被动地把曾经历过的又温习了一遍。 他看着自己被纪麟羽说出的一个数字攥住，乖乖走到纪麟羽旁边坐下。 第9章 用尊严换金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喝着纪麟羽叫人送来的紫色酒精。一边听着嘲讽，一边嘴里泛开酸苦。 时间很难熬，这些omega除了喝酒，嘲笑他，就是谈论着一个人。 这个人刚夺得联盟青少年技击大赛未分化组的冠军，获得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分。 下半年就十八岁了，到了alpha分化的最迟年龄还没有分化，一定是双s级的alpha。 最重要的是，颜值太赞了。 “他是我的！”纪麟羽宣布，他像收集珠宝般收集着仰慕者，但这个新秀不一样，是他志在必得的猎物。他又警告道：“等会他来了，你们都老实点。” 看来这次集会是为了这个人，他很快就要来了。 迟晓正木然地盯着眼前的紫色液体，等着聚会结束好收钱，却忽然感到气氛变了，他抬起头，看见三四个男孩走进房间。 气势张扬的姿态，高大的身形，让人一眼认出他们是贵族alpha。 领头的男孩一头精心打的卷发，笑得阳光明媚，一身黑皮衣上却垂着叛逆的金属链条。 “薛少来了！”有omega打招呼。但大部分人没有反应，似乎不是他们要等的人。 一个名字随之进入迟晓的脑海。 ——薛枫，ss级alpha，靠传媒起家的新贵薛氏家族的独子，也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新星。 应该只在光屏里见过的人，却不知为何，迟晓感到发自毛孔的排斥。 薛枫一眼就看见纪麟羽身旁的迟晓，一双桃花眼立刻露出嫌弃，上下扫了几眼，轻笑：“这谁啊。” “不是你要见的吗。”纪麟羽懒洋洋道。 男孩疑惑了一会，继而睁大眼。 “那个自然分化的o？就是他？”夸张得像见到了个癞。 “是啊，薛少以为他有多美吗？本来就是c级而已，怎么能和我们麟麟比。”一边的omega笑道。 另一个短发o凑过来。“听说你们alpha都对他很好奇呀，有人想知道他的信息素什么味，有人打听他平时去哪做什么，还有人想……尝尝他？” “没有没有。”薛枫哈哈笑着，他玩得开，听出说的是自己也不当回事。“长这样，谁下得去口啊。” 纪麟羽百无聊赖地翘起二郎腿。 “带都带来了，试试呗。” 尝尝？试试？迟晓感到震惊。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些尊贵的少爷们，私底下竟是这副模样！ 而且，这是违反omega保护条例的吧！ 但想起纪麟羽的家世，他的父亲能参与编撰联盟法律，欺负一个一文不名的omega似乎算不得什么。 当时的自己似乎也意识到危险，目光惊慌地来回看着两人。 但纪麟羽看都不看迟晓一眼，又问：“你要的人我带来了，我要的呢？” “哦，”薛枫这才想起来似的，弯起眼睛。“在路上了，马上就到。阿麟放心，我还能骗你吗？” 薛枫讨好的语气，让纪麟羽看上去很受用。 他眼神颇有含义地落在迟晓手里的饮料上，冲薛枫抬抬下巴。“那就好，这人就当赏你了。” 迟晓心里一抽。 他从旁观的视角看得分明，那杯饮料肯定有问题，可当年的自己太过单纯，完全不知道已被人算计，还傻傻地问纪麟羽是什么意思。 快跑啊！傻瓜！ 迟晓恨不能喊出声。 薛枫已经向他勾手。“过来，我告诉你什么意思。” 迟晓没动，跟薛枫来的另一个alpha直接拽住他的胳膊。 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alpha，向门口跑去。 “站住！” 几个人追了上来。 少年的迟晓不顾一切地冲向包间大门。 正当他要推开那扇沉重的半透明水晶门时，叮地一声，门从外面被拉开了。 他径直冲出去，却和一个正迈步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比他高大不少，胸膛像一堵坚实的围墙，被撞到纹丝不动，迟晓反倒被冲击得向后摔去。 眼看要摔在地上，他被牢牢揽住后背。 那人反应奇快地拉住他，迟晓顺着惯性跌进他怀里，几乎是被半抱着，鼻尖贴着胸口，年轻男孩的清爽气息钻入鼻腔。 是任何香水无法比拟，和任何信息素都全然不同的，人体本身荷尔蒙的味道。 ——清冽如万米高空的风，朝气蓬勃如早春刚融雪的山林。 除了没有alpha的信息素功能，比某些alpha的信息素味道还令人舒服。 现在的迟晓已经研制过各类性激素，仍不免惊讶。 他随着当年自己慌乱的目光，看清了那人。 少年眉峰如剑，黑眸中气势迫人，显出天生的傲慢与处变不惊。 刚硬英朗的线条已经初见端倪。 迟晓心中大惊。 这，这是那个抓住他的军人！ 第5章 被下药的玩物 准确地说，是那个军人少年时的模样。 五官是极端正的帅气，虽然稍显稚嫩，但倨傲的神态如出一辙。 从气息判断，少年还没有分化。 看上去比迟晓还小几岁，个子却高出许多，气场比同龄的alpha都要强大，不容忽视。 两人在突然的贴近中四目相对。 迟晓感到年轻的自己睁大了眼睛，心脏忽地乱了一拍。 第10章 这个少年身上清爽的气味，让年轻的他怔住了，渐渐地，脸上泛起红晕。 可少年在看清他的第一刻，便蹙起眉头。 或许是良好的家教，他的嫌弃和厌恶被藏在眼眸深处，但迟晓还是看出来了。 他来不及难过，就被追来的alpha一把拉开。 薛枫匆忙拍掉秦瀚洋深绿色夹克前襟上的霉菌似的白印，那是迟晓蹭上去的粉底，把金色老鹰徽章都染灰了。 秦瀚洋眉头拧得更深，没有再看迟晓一眼，被一众人簇拥着往里走。 “瀚洋，你可来了，再不来，阿麟要把我生吞了！”薛枫边热络地拉着秦瀚洋，边向同伴使了个颜色。 一个瘦高alpha把迟晓拉进包间里的小套间。 套间与外面的水晶墙壁不同，十分私密，灯光晦暗，还摆了一张复古雕栏的床，显然不是给客人休息的。 迟晓一看见那床，头皮发麻，更加用力挣扎。男生啧了一下，索性抽出迟晓裤子上的细皮带，将他双手反绑在床头雕花栏柱上。 alpha力量奇大，制服他轻而易举，却突然停了下来。 “仔细看看，你长得也还行。”那人捏住迟晓的下巴。“乖乖在这等着，一会枫哥要是看不上你，哥哥疼你。” 那人找来块布料堵上迟晓的嘴，又在他脖子上使劲嗅了一口，才推门离开。 迟晓看着少年的自己颤抖地缩在床边地上，无助又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时隔多年，再次令他窒息。 接下去是被侮辱还是什么更糟的事，他不知道，也改变不了。 「都过去了，是过去的事，伤害不了我…… 」他默念着，强迫自己抽离。 外界的欢声笑语透过没关好的门缝传了进来。 “什么生吞，我哪有那么可怕？明明是你们来晚了呀。”是纪麟羽的声音，夹着嗓子奶油一样甜腻。别的omega也跟着起哄。 “训练延时，走不开。”秦瀚洋说。 他吐字端正清澈，自带与生俱来的高贵，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气氛有些尴尬，薛枫忙插话：“黑鸮的课程也太变态了，只要训不死，就把人往死里训。不过我听说，瀚洋你都是第一名，把那帮alpha气得够呛，是不是。” 迟晓知道，黑鸮军事预备学院是联盟培养军事精英的基地，只有ss级的alpha和具有同样潜力的未分化少年才能进入。 比如，比这包间里的所有alpha气势都更强的秦瀚洋。 又帅，又强，又出身顶层，注定会分化成强大alpha的少年，多么新鲜刺激，难怪纪麟羽一定要拿下他。 薛枫又给几人互相介绍。 一般未婚a与o之间的聚会，往往都是omega为自己挑选未来伴侣的相亲会，因为omega太过稀少，alpha们为获得他们的青睐，无不趋之若鹜，尽力表现。 可秦瀚洋似乎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他礼貌而疏离地认识一个个omega，只对纪麟羽稍微客气些。 双s级的o，美貌家世都匹配，这两人互相吸引也不奇怪。迟晓想到那军官强势的姿态，只觉得这两人是一丘之貉。 都是仗势欺人的家伙。 薛枫介绍完了，气氛却没有想象得热烈，就听秦瀚洋问：“刚刚撞我的那个人呢？” 迟晓竖起耳朵。 本来使劲要挣脱皮带的的少年迟晓，听到这一句也蓦地停止动作。 外间一阵尴尬的沉默，薛枫还没说话，纪麟羽接口。 “瀚洋哥哥，你说那个自然分化的omega吗？听说你们alpha对他都挺好奇的，我带来给你们瞧瞧，没想到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喝几口酒就醉了。” 薛枫也说：“我让他到别处待着，别碍眼。才c级，自然分化也太劣质了，跟阿麟一个天一个地。是吧，瀚洋。” 秦瀚洋没说话，迟晓只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笑。 听到这一声笑，少年迟晓被皮带勒青的手微微颤抖，他将头埋得更低，手指也攥紧了，指甲掐进手心。 迟晓一下子记起来，秦瀚洋的笑，是压垮当时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本以为新来的少年和那些人不一样，能救下自己，却还是被嘲笑了。 那一刻，突如其来的无地自容，屈辱，羞愤涌上心头。 他只是等级低，凭什么就要被这些人当做玩物，耍弄欺辱！ 回忆这一切的迟晓被同样的感情折磨。 时隔多年，他又身临这可恶的场景，抽离的一半冷眼旁观，觉得可悲，另一半却体验着记忆中的痛苦。 怪不得，怪不得他要删除这段记忆。被人当做物件评价，当做小丑嘲笑，谁要记得这种事！ 这究竟是什么实验，为什么要恢复他个人的回忆？这是侵犯隐私的！ 他想立刻停止实验，但想到那张通缉令，想到自己签下的协议，又咬牙忍住了。 腺体研究所的实验品没有隐私，越高密级的越接近物品。当然也有高额的回报。 迟晓的回报，就是免于刑责。 这是他必须忍受的。 接下去的记忆模糊了起来。 少年的自己将泪水化为愤怒，拼命要挣脱皮带。 手腕磨破了皮，骨头挤压到极致，终于解放了双手。 可当他扯出嘴里的布条，起身要跑时，才发现，不仅身体发热，双腿也使不上力气，脑中更是一片晕眩。 第11章 是紫色饮料里的药起作用了。 他勉强走了几步，就倒在暗红玫瑰纹路的地毯上，后颈腺体沸水般滚烫，情热期被强行激发，几不可闻的气息从颈后漫延开来。 那是淡如清水的气味，除了水气外大约只有一点点清凉，和些微的潮湿感。 c级的omega连味道都单薄到乏善可陈。 越是高级的omega，信息素越会让闻到的alpha陷入疯狂，一心只想占有和掠夺。因此omega独自外出是极端危险，且被禁止的事。 而迟晓是最低等的c级，连测试他性别的专家都说，他的信息素几乎测不出来，不具备吸引力。 还好，这么稀薄的味道也不会引来什么人。少年的迟晓暗自庆幸着。 抑制环太昂贵，他买不起，抑制剂也是能不用就不用，更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从来都是硬撑过情热期。 现在，他照例用牙齿咬住手背压抑呻吟，希望没人发现他，等药效挺过去就好。 可事与愿违，不知什么时候，外间alpha的声音忽然安静了。 接着，是一个男生疑惑的声音。 “什么气味？你们闻到了吗？” 又一个男生难耐地说。 “好像……是omega的信息素！你们谁，没带抑制环吗？” “和alpha见面不带抑制环，太……太大胆了吧。”另一个男生说，声音已经有点哑。 omega们面面相觑，“你们在说什么呀？我们都带了呀？”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冲了过来，一把打开小包间的门。 是薛枫。 看来他终于想起自己和纪麟羽干了什么。 他只探头看了一眼，立刻重重将门关上。 他忍耐的表情几乎是咬牙切齿。 迟晓听到他大声道：“alpha都打上阻隔剂，快点！” 但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他开门的一刹那，迟晓看见包间的水晶墙壁上，无数身影正在靠近。 那是俱乐部里正纵情享乐的alpha们！ 酒精，迷幻的音乐，为着享乐而来的人群，空气里本就充斥着放纵的气息，在这里散出omega的信息素，就像往炸药堆里扔火把。 大部分的alpha并不会随身带着阻隔剂。因为他们遇见omega的机会是零。 所以，当房间外的alpha被诱人的味道吸引过来，透过磨砂玻璃发现这里竟然有好几个omega时，都红了眼。 很快，外面传来混乱的重响。 吼叫声，撞门声，玻璃碎裂声，omega刺耳的尖叫声，场面彻底失控！ 少年迟晓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看见房门猛地弹开，纪麟羽跌跌撞撞冲进来。 咔嚓一声。 混乱中不知谁碰到了电源，整个俱乐部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远处一盏应急灯自动亮起，模糊的白光照出纷乱的人影。 他们正争先恐后往门里挤！ 迟晓感到背上一痛，是纪麟羽狠狠把他推了出去，自己躲进床底，打开通讯器呼叫保镖。 迟晓摔在地上。 他被不停上涌的腺体激素折磨，耳中是杂乱的叫喊和拳头砸在身体上的重击声，头顶人影乱晃，各种气味的alpha信息素刺激着鼻腔，仿佛跌进暴风雨中的海洋。 在那些alpha为争抢他打得你死我活时，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逃又逃不掉躲也躲不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脚步乱响，有人靠近了！ “抓住你了，宝贝！”男人兴奋地，释放出的浓烈的alpha信息素，伸手狠狠掐住了迟晓的手腕。 “不……！” 迟晓正要挣扎，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现。 砰！ 只听一声闷响，那人只一拳就将alpha砸晕。 他身上的气味清爽干净，一只手就把迟晓拉了起来，说：“走！” 第6章 这就是omega的情热期？ 那人的手大而有力，迟晓被他拉起来，见他一脚踹翻一个扑上来的纹身壮汉，拖着他冲出了房间。 俱乐部里已彻底混乱。 alpha们像疯狂的兽群，撞开人群，追着诱人的气味而来。空气里飘着他们释放的各种各样的激素气味，怪异地混杂在一起，熏得迟晓立刻捂住鼻子。 他被拉着奔跑，时不时停顿片刻，看到救他的人又干翻了一个拦路者。 他们穿过舞池刺目的光弧，跑进吊满空酒瓶的狭窄通道，在流转的光影和玻璃叮当脆响中奔跑。 大约跑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几分钟。 迟晓的后颈越发滚烫，喘息又急又重，双腿发软，连呼吸都是热的。 就在他瘫倒之前，一扇小门砰地一下被撞开，他被拽着冲了出去。 午夜清冷的空气涌入肺部，缓解了灼热。 铁门在身后咣当一下关上，隔绝了混乱。 他们出来了！ “你没事吧？”救他的人这时回过头来，面孔年轻俊朗，眸子在月光下像闪烁的星。 但那星光几乎是立刻就消失了。代之以惊讶和不悦。 “怎么是你？” 迟晓：……？ 他还恍惚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明明看见他进屋了！”少年自言自语，快步走回小门，似乎想丢下刚救出来的人，再次返回。 但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转头问迟晓：“纪麟羽呢，他是不是和你一起躲在屋里？” 第12章 迟晓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这人是救错人了。 他要救的不是自己，而是躲进屋里的纪麟羽。 胸口像被不轻不重挨了一下。 迟晓嘴唇动了动，感觉自己即多余又无关紧要。 “问你话呢，吓傻了？”少年皱起眉头，语气十分着急。 迟晓这才开口。 “他，他被保镖救走了。”他说。跑出来时，他看见纪家五六名人高马大的保安手持电棍冲开人群，冲进那间小房间。 “真的？” 迟晓把看见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纪家这样的贵族，宝贝omega出门，保镖都要随身保护，且都打过抑制剂。 五六个训练有素的职业保镖，足够把所有omega都救出来了。 秦瀚洋同样出身贵族，自然明白。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去了。 停了会，目光又落在迟晓身上。 迟晓看得出来，他不太高兴。大概认为救错人是迟晓害的。 应该会把自己丢在这里走掉吧。少年迟晓这么想着。 那人却开口了。 “你很难受吗？” 他没分化，闻不到omega的信息素。 迟晓没有回答，他已经站不住了，但不想显露狼狈，一直硬撑着。 他很难受。后颈很热，胸口也很堵，今晚他就不应该出来，现在好了，他要在一个没分化的陌生少年面前发.情了。 他只想一个人待着，躲到没人看见的角落，那边黑漆漆的墙角就不错。 但他走不过去，只能蹲下.身子，把自己尽可能缩小。 见他不回答，少年走过来。鲜亮的运动鞋出现在视野中。 “你看起来不太好。” “你...有没有omega的抑制剂？”迟晓闷闷地问。 “你觉得我会有吗？”少年说，好似这话冒犯了他。 迟晓这才意识到这人高高在上的身份，囧得把头埋在臂弯里。他已经腿软得站不起来了。仅剩的力气用来强忍住情.潮和快溢出的呻吟。 这个小巷子里空无一人，很静也很冷，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尤为刺耳。 就这样熬过去吧，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迟晓迷迷糊糊地想。 下一刻，忽然身体一轻，他已经被少年拉起来，一只手扶住他的背。 “我先送你回去，信息素再引来alpha就不好办了。”秦瀚洋语气坚定沉稳，托住他的臂膀更是有力得让迟晓吃惊。 他想说，他的信息素很淡，引不来人。哪怕这少年现在就分化成alpha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但他已经彻底迷.乱了，嘴巴张开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鼻尖飘进一点味道，不是信息素，是那男孩子身上特有的清爽味道，他忍不住伸手勾住那人肩膀，把脸靠了过去。 接下去的记忆又模糊了。 他似乎被抱进了一个软椅里，什么东西斜勒住他胸口，他难受地推搡，又抓紧了什么不肯放手。 少年语气不太好地要他松手，他还仰起头，哀求。哀求什么他自己都听不清，被拒绝后还哭了。 一直哭一直哭…… 热度如火，从身体深处烤着他，耳朵里轰鸣阵阵，大脑一团浆糊。 好可悲…… 重温记忆和痛苦的迟晓忍不住想。 他等待着，终于视野又清晰了，是过去的自己恢复了意识。 情.热已经褪去，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手里牢牢拽着一截白色布料，已经被扯变形了，还有几块脏污，是被他蹭上去的妆。 那是少年的白色体恤！ 他从迷茫的状态里彻底清醒，赶忙收回手，一抬眼对上少年的眼睛。 秦瀚洋甚至没有正眼看他，目光从眼角向下撇来，不耐，厌烦，更多的是傲慢和冷漠。 “到你学校了。”他说，眼神漠然地移开，不想再多看一眼似的。 “啊……”，迟晓转头，看到不远处omega宿舍屋顶的天使雕像，在晨光里微笑。 竟然已经到早上了。 再看自己，一身是汗。 裤子有些潮湿，可能连座椅都沾脏了。车里也都是奇怪的香味。 好羞耻……！ 太羞耻了！ 他脚趾蜷缩，羞恼地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怪不得男生那样看他。 多恶心人！换做是谁，再好的涵养也会生气吧。 迟晓眼底发酸，羞得快流眼泪。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又道谢，慌慌张张就要去拉车门。 却发现这门上没有拉手。 他不会开。 在他慌乱地到处摸索试图开门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了过来，在窗前某个位置点了一下。 门开了，迟晓羞耻地无地自容，逃一样地跳了出去，差点绊了一跤。 他再回头要关车门，就见车门已经自动关上了。发动机声骤然而起，气流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吓得后退，视线里是缓缓升起的飞行器流线型的巨大机身。 黑镜般的机舱门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一脸浓妆彻底花成一团，红肿的眼睛和鼻子，淡绿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裹着瘦削的身体，像个怪异的小丑，狼狈之至。 好丑…… …… 眼前突然亮起一片白光，周遭景物淡去，实验结束了。 在等待仪器打开的时候，迟晓已经醒了，他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脸上两条湿湿的水迹，心脏怦怦跳动，头部又麻又凉，就像头骨与大脑之间夹着一层冰。 第13章 他非常疲劳，同时又非常悲伤，非常……震惊。 原来是这样！ 他和这个秦瀚洋是这样认识的！ 太丢脸了。不，岂止是丢脸。是耻辱！ 他能觉察到，少年的自己见到秦瀚洋的第一眼就产生好感。这好感无关情爱，看着顺眼也罢，频率相合也好。可正因为如此，这人傲慢又冷漠的眼神更让他难受。 这是最糟糕的相遇。迟晓想。 现在的秦瀚洋依然傲慢，眼中没了嫌弃，却更让他害怕。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那么地……恨他？ 迟晓完全没有头绪。 记忆的神经网络随着治疗在自发连接，更多回忆进入脑海。 这次事件之后，纪家压下了相关新闻，那几个omega只被学校象征性批评了几句，只有没背景的自己，被记过加扣学分，全校批评。 他彻底放弃了融入omega小团体的想法，转而专心于学业。 关于他攀上一个神秘大佬的流言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才知道，那天载他回来的飞行器就是传说中的杰伯顿飞行器，还是最新款。 那又怎么样呢？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懒得解释，随便他人指指点点。 反正，他和那个贵公子不会再有交集。 嗡——，机器打开了，迟晓也强迫自己从回忆的苦闷中抽离。 没必要为过去的事难过，反正，他不会再见到那个军官了。 —— 秦瀚洋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光屏。屏幕里，雪白的记忆导入仪正缓缓打开舱门，像裂开的珍珠。 这台最尖端的仪器是他费了不少功夫从中央医院借调出来的，全联盟也只有三台。 删除记忆的原是把连接相应记忆的神经突触破坏，恢复记忆则相反，在深度麻醉下由乳胶状的微粒子机器人进入脑部促进突触的产生。 如果相关记忆太久远可能会找不回来，就需要一个有相同记忆的“向导”来引导机器人。 所幸迟晓忘记的都和他有关，秦瀚洋义不容辞地抽取了自己的记忆，注入迟晓脑中，担当起向导。 屏幕里，迟晓正钻出记忆导入仪，动作比当年钻出他的杰伯顿zs1灵巧许多。 那一晚，他将zs1停在菁雅学院omega宿舍那过于华丽的大门前。发动机的轰鸣一停止，就听到副驾上清晰的声音。 压低的呜咽和夹着黏腻鼻音的呻.吟，又轻又甜，小奶猫爪子一样直挠到他心里。 当时的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只关心机甲训练，对感情和欲.望都不感兴趣，若不是家里要求他和omega多接触以促进分化，他根本不会接受聚会的邀请。 可此刻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背上忽然就窜起一阵酥麻。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甚至想让这个omega哼得再大声点。 可一转头，什么绮丽的幻想都没有了。 这人太难看了。妆容完全掩盖了原本的模样，哭花了之后更加不能看。 他这辆宝贝座驾的副驾位置还是第一次载人，真是醉了。 哗众取宠的趋炎附势之辈，他从小到大见得多了。 他送他回来，不过是因为他的教育不允许他丢下发.情的omega不管。 如果这人想借此与他扯上关系，那就是自取其辱。 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他揉了揉额角。 他还没分化，没上过a/o生课，不知道omega一次易感期要多久，总不会要在这里耗到早上吧。 他又撇了一眼这个omega。 青年很难受的样子，纤细的脖颈不住扭动。露出锁骨上方的一点红痣，在白到透明的皮肤上过份惹眼。 他目光停留在那一点红艳上，略微久了些。 “嗯……” omega婉转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那两条修长的腿蜷缩着磨蹭，就像讨人爱抚的猫。 少年的喉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第7章 很快就能再次标记 甜蜜的声音，白皙的肌肤，甚至无法形容的让人上头的气息，一起织成奇异的网，在狭小车厢中包围住没分化的少年。 某种尴尬又蠢蠢欲动的感觉涌了上来，秦瀚洋自己也说不明白。 亲眼看见omega的情.热期，对于那方面一片空白的少年人来说，就像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心跳加速。 但当他看见迟晓裤子后面一片暗色水迹时，这种感觉就烟消云散了。 哪来的水！ 秦瀚洋顿了一秒，脸色彻底变了。 以为他的宝贝飞行器的座椅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秦瀚洋一脸痛苦地扶住额头。 一时间对这个omega只有厌烦。 他飞快地打开窗户探出头，不想吸入一点这个人的信息素，哪怕作为beta他闻不到。 眼看离天亮还早，秦瀚洋被omega的声音扰得心浮气躁，实在受不了，找到医药箱翻出了一片助眠药片。他忍住厌恶凑近些，把药片塞进omega嘴里，之后立刻用纸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指。 黏黏糊糊的声音总算停了。他倒回座椅，发现omega又拽住了他的衣服，这次怎么也扯不开。 唉……他捂住眼长叹了一口气。 回想到这里，秦瀚洋苦笑着摇摇头。 当时他哪里想得到，以后为了闻到这个omega的信息素动了多少脑筋，又是多么渴望能亲近他哪怕一点点。 “滴滴——” 第14章 视讯请求的声音响起，是江教授。同时，秦瀚洋的光脑提示收到了新文件。 是迟晓的记忆分析报告。 “知道你等着，报告一出我就带过来了。”左边光屏上，江教授呵呵笑着，“还不错，导入过程很顺利，捕捉到几次抵触的脑波，但他都克制住了。” “他会痛苦吗？”秦瀚洋问。 “抵触的时候吗？肯定会的，但是，这孩子从以前就很懂事。我告诉他抗拒会影响实验数据，他就知道要配合。” 秦瀚洋不再询问，默然查阅报告。 报告显示，当前导入进度5%。 要完全恢复还早得很，他关闭报告，问：“用来移植的腺体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教授搓搓手。“正要跟你说呢。我用了最好的培养仪，从他颈后刮下的细胞，只用五天时间就长到了正常腺体的50%，再过五天就可以移植了。” “但是……”他严肃起来。“考虑到他的腺体之前没有清洗干净就切除了，所以培养体不是完全未标记的状态，再次清洗很麻烦也费时间。” 秦瀚洋想都没想。“不用清洗。” 江教授：“……你不介意？” 通常腺体移植手术的委托人都会要求移植完全干净的腺体，因为可以享受初次标记时的极致愉悦。他以为秦瀚洋也一样。 “介意什么，之前标记他的也是我。他忘了，他的腺体不能忘。”秦瀚洋说。 “……行吧，”江教授点点头，“我总是低估了你们这些alpha的强势和独占欲。” 秦瀚洋把这句话当成恭维。 “正好，移植手术后，你就可以用你的信息素缓解他的疼痛，到时候你必须时刻陪在他身边。”江教授又说。 “这是自然的。这五天里，记忆导入也不要停。” “放心，一切都会尽快进行，他的情况我也会随时向你报告。哦对了，过几天我会回中央星系一趟，准备手术需要的药品。” “我会为您准备飞船，还有，记得保密。” “必须滴。”江教授挤了挤眼睛。 联盟的某些人对迟晓充满恶意，所以必须在外空间悄悄手术。这点江怀意还是知道的。 结束视讯后，秦瀚洋心情愉快了不少，甚至是雀跃的。 再过五天，他的晓晓就可以完完整整回到他身边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彻底标记他了。 但是记忆导入或许要更久，依迟晓的脾气他未必会愿意接受。那就再等等吧，五年他都熬过来了，几天他还是等得起的。 嘀嘀。视讯请求再次响起。 接通后，画面是大地号的中心指挥舱，几块光屏不断闪烁着橙光，白泽雪白的金属球体在橙光中左右旋转。 “报告，4.5光年外发现空间塌陷，各项参数已达橙色预警值，请求指示！” “具体参数呢？”秦瀚洋神色转为严肃。 白泽报了数值。扭曲强度的数字高得异常，除此之外，扭曲范围，连通深度等数值都只是正常偏上水平。 “参照近五年类似情况，计算入侵概率。”秦瀚洋命令。 空间塌陷早在一千年前就有记录，但异种通过空间塌陷进入这一时空是最近三百年才开始的。 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入侵是在五年前。 在被秦瀚洋率领的盘古编队击溃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元气大伤，入侵次数大大减少。 红光在白泽雪白的钢化玻璃罩下飞速闪动，半分钟后，机器人报出数字：“同等条件对比，异种入侵概率30%。” “继续观察。”秦瀚洋说，目光转回屏幕，迟晓正被扶上一架摆渡飞行器。“可能只是一个小型克尔黑洞。” —— 金丝黑楠木做的书架从地板到天花板，占据了整整一面墙，架子上摆满了书籍，迟晓光是站在书架前看着就生出一股满足感。 旧能源时代，纸质书籍就不多见了，如今保留阅读爱好的人们都用光脑读书。纸质图书更多是作为雅致的古典爱好者的收藏品而存在。 收藏品自然是价格不菲的。这一墙的书大约比这间屋子还要有含金量。 纸书算是迟晓最奢侈的爱好。书本捧在手上的感觉和光屏完全不同，翻开纸页时，墨香带来的安宁也是闪烁的字符不能给予的。 曾经他家也有过几本珍贵的纸质书。 他还记得其中一本泛黄的纸页和精美的植物插画，令他着迷。 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因为沉迷实验而搞垮身体，他们也还没背上债务。 脑中传来熟悉的钝痛。迟晓微微皱眉。他还是不能仔细回忆过去。 一天前记忆载入的实验对大脑的影响很大。那天，他回来就呕吐了，江教授开了药，但没用。 到了晚上他开始头疼，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自己因为坐了那人的飞行器被那几个omega针对了。 他们孤立他，扔掉他的衣服，威胁要挖出他的腺体。 这些大约不仅仅是梦，他对其中几件事有印象。 应该是载入的记忆唤醒了更多记忆，并串联起来。 迟晓很不愿意想起这些。但是，再忍忍吧，他对自己说，等实验结束，再忘掉就好了。到时候，他就可以再回荒星去教书，蜜莉一定很担心他。 他将目光落回书架，扫过一本本书脊，心情也越来越愉悦。 第15章 真好，这里有很多文史类的书。 他的长项是工科，尤其是化学。别人眼里五花八门的分子结构式和化学反应，他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过目不忘。但历史，社科一类知识却记得很模糊，孩子们问得细了他就答不上来。 那就趁现在多看多记一些吧。 手指虚滑过书脊。 《泛星系联盟史》，有五册，太厚重也太学术了。 《历史的转折点》，这个很适合。 《旷古战争——异种的入侵》，…… 手指停顿了一会，迟晓把这本比联盟史还厚的书拿下来。 如果历史他还记得一星半点，那么对于异种他却一点也不记得了。这不应该，除非关于异种的记忆也被删除了。可他不可能接触过异种。 他翻开书页。发现这本书之所以那么厚是因为有大量图片，厚实的铜版纸印刷的真彩照片。 扑面而来是密密麻麻的鳞片。 黑色金属光泽的鳞片无规律地突出成棱角，包裹着难以描述的一个形体，像一个长满尖刺的金属团块。 团块用棱角支撑着身体，但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一点生物该有的特征。从图片下方的一排高楼可以看出这怪物有多大，每一个角都可以从顶到底刺穿一栋大厦。 迟晓翻过这一页，又是一张照片。 一个巨大的降落伞状的东西占据大半照片，它单薄的表面看上去流光溢彩又矛盾地显得十分坚固。在它下方是无数节肢似的长腿和半成废墟的城市。而它身后的夜空缀满无数彩色流星，更多闪亮的“降落伞”正在落下。 之后的每一页，都是不一样的怪物。或一只或一群，但都一样怪异，一样伴随着死亡和毁灭。 这就是异种。 从无法解释的空间塌陷中跑出来的东西。 一开始是小型的一两只，之后个体越来越巨大，数量也越来越多，并且能在各种极端环境中生存。 说生存或许不够准确，因为科学家们至今无法确定它们的物质构成，那是处于有机和无机之间的一种状态。 同样也无法确认它们的目的。 不为掠夺，不为占领，也无法沟通。只是破坏和杀戮，直到被消灭。 人类幸运地消灭了每一只入侵的异种，但空间塌陷的时间地点无规律可循，里面出来的东西也一样多变。人类只能一次又一次面对随时来临的袭击。 外部压力导致内部团结，泛星系联盟诞生了，建立起环绕中央星系的长城防线。 由alpha精神力驱动的生物融合机甲被发明出来，最后，人类消耗了一颗行星的资源创造了盘古——唯一的恒星级机甲要塞，且只能由sss级精神力操控。 盘古。 迟晓默念这个名字，发现自己也没有印象。 他想象不出耗费一颗行星创造的要塞多么强大，也想象不出sss级alpha有多强大。甚至怀疑真有这么强悍的alpha吗？ 迟晓的目光停留在弯曲的字母上。 那么，他的信息素也一定强悍到没有omega能抗拒吧，化验的话，不知能得出多么美妙的数据。 作为曾经的信息素研究员，迟晓控制不住地想。 一张面孔闪过脑海。硬朗的眉峰，弧度完美的唇角，还有锋芒外露充满野性的眼睛。 他竟然想起了那个少将军官。 迟晓不愿意承认，但这人确实很有魅力，至少是ss级。 只是，在已经没有腺体的他看来，内心毫无波澜。这种高级alpha的信息素是他没办法承受的，即使在从前，他也不会肖想。 迟晓记得生课有提过。级别差超过两级的话，低等级的那一方会因为无法承受快感而受伤。 什么样的伤课本没说，迟晓也想象不出来，但他仍忍不住后颈发僵。 不能再回忆了，经过记忆导入，他想起这人除了生性的不适，还新添了难堪和羞耻。 不会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第8章 陷阱 迟晓收回心思，一目十行把那本写异种入侵的书浏览一遍，放回去，挑选下一本时，响起了敲门声。 注射的时间还没到，这时候会来的只有江教授。 迟晓开了门，教授欢快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来查房了。”他挥挥手里的便携体检枪。记录数据本来应该是助手做的事，但迟晓没见过任何助手，这个实验似乎是教授一个人在完成。 他拿来拖鞋，教授换鞋时看到了他的脚。 “这地毯真的很舒服，是不是？” 迟晓也看着自己半陷在地毯绒毛里的粉白脚趾，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待遇太好了。我不像实验志愿者，倒像是来享受的。” “等试验完成，你的待遇会更好。”江教授挤挤眼。 迟晓想了想，道：“您是指酬劳吗？” 实验志愿者在实验结束时或多或少都有酬劳，但是... “我做志愿者是为抵罪的，也能有酬劳吗？”迟晓有些惊讶。 江教授幅度很大地点头。 迟晓很高兴。算是意外之喜。 这个实验的委托人很豪气，给志愿者的酬劳应该也不会少，那么他就能带一些物资回荒星了。他盘算着要带些什么。 两人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江教授打开体检枪，边问：“怎么样了，这几天有没有好点？” 迟晓老实回答：“没有再呕吐，但还是会头疼，以前的事回忆得越多就越疼。” 第16章 “神经突触在重建连接，这是正常的，你需要多回忆。”江教授调好仪器。“来，伸手。” 迟晓指尖一痛，不一会，报告出来了。 江教授对着报告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恢复轻松的状态。 “指标还可以，我开点神经松弛剂给你吧，对头疼很有用。”他掏出兜里一个棕色小瓶晃了晃，笑得像分享秘密的小孩似的。“还记得这个吗？” 迟晓也笑。“当然了。” 江教授因为工作强度太大，常年要吃神经松弛剂，他们这些研究员都知道。 教授收好仪器，站起身。 迟晓送他到门口，他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说：“对了，明天我会回中央星系一趟，你需要带点什么吗？” “不用了，这里什么都有了。” “那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我回来再进行下一步实验。” 关上门的时候，迟晓听到教授的通讯器发出视讯通话的请求声。 迟晓回到书架前，正要再找一本故事书，他突然想起来，让教授带几台装了图书馆阅读器的光脑多好，孩子们就可以随意读书了。 教授应该还没走远。迟晓打开门，顾不得穿鞋，追进走廊。 光着的脚指一下子缩起来。 这地板有金属的冷硬感。狭长的走廊整体都像金属制成。没有窗户，墙壁透出冷白的光。 他从一个温馨的房间出来，一脚踏入寒冰的隧道，进入另一个世界。 此前他离开房间都是坐全封闭的医疗摆渡车，完全看不见外面，竟不知房间外是这个模样。 就，十分的违和。 疑惑像野草从土里冒头。迟晓顿住脚步，看着左右一模一样空荡荡的走廊，不知该往哪边走。 “我知道，但是不能再快了。”教授的声音从左边走廊尽头传来。 迟晓追了过去。出于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他动作很轻，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在转弯之前他放慢脚步。说话声清晰得像贴着耳朵。 “和预想不同，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指标达不到，下一步实验必须延后。”教授少见地有些焦急。 “二十天，我只能给您二十天。”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 迟晓浑身一抖，后脑勺泛起熟悉的寒冷，像又敷上一层冰。 那人的声音异常坚决。 “作为委托人，我有权利要求您，二十天内必须完成腺体移植与记忆恢复！” 是他！ 这个总带着上位者傲慢口吻的声音他不会忘记，视讯里的人是谁已非常清楚。 秦瀚洋！他怎么会是委托人！ 迟晓眼前闪回到那天，秦瀚洋等待他做出选择时的神情，冷酷，不耐，言语间刀锋相逼，逼他立刻决定。 但其实，所谓试验都是假的！ 他早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必须恢复腺体，导回记忆！ 这人果然不会放过他。 可是，他怎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拐角另一边，江教授仍在据力争。 “移植很快就可以进行，但记忆导入需要过程，欲速则不达，治疗的事你还是要听我的。” 秦瀚洋的声音停顿了数秒，之后稍微软化了些。 “他的回忆很重要，我不想再失去一次机会，请您务必尽快。” 教授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回来以后就进行第二次导入，没法更快了。” “可以。” “咳，我说瀚洋啊，”教授声音又轻快了。“你要是这么着急，先把我的飞船准备好？” 对面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已经准备好了。白泽。” 机器声响起：“明早七点，a101层起落坪，小猎犬号全自动宇航飞船，航线已预设，您可以直接登机。” “行。” 嘀的一声，通话结束了，电梯开门的声音响了起来，教授离开了。 迟晓整个人靠在墙上，心脏咚咚跳动。好一会儿，他才撑起身体往房间走回去。 脚步很慢，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他的记忆对秦瀚洋很重要，所以他才没有急于送他进监狱，也可能整件监狱的事都是捏造的，根本就没有缉拿令，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恢复记忆。 迟晓突然不寒而栗。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记忆对一个少将很重要？他是否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或是涉及国家机密，或是黑幕丑闻？ 恢复记忆后呢？会被灭口吗？ 不，不会被灭口，他们还要恢复他的腺体。然而这一点更加可怕。一个没有背景，任人拿捏的omega会遭遇什么…… 一时间，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等回到房门前时，恐慌已达到巅峰。他逃避似地打开门。 淡淡的花香从门里扑面而来，走廊的金属色在门内突兀地变成铺满蓝色小花的墙纸，生硬的柔和。 曾经的温馨虚假的可怕。 他想起什么，跑向窗户。 白色纱帘依然随风轻舞，他扶着窗棱尽可能探出身，对着远方的雪山伸出手。雪白的山顶在指尖处起了暗色波纹状褶皱。 这是一整面全息投影，连风都是假的。迟晓意识到的同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里到底是哪里！ 脚下云朵般柔软的地毯忽然就像陷阱之上的遮掩。 他已经身处陷阱之中！ 第17章 他缓缓后退，直到被桌角绊倒，跌坐在沙发里，柔软的海绵材质陷了下去，却再也没有舒适感。 迟晓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能坐以待毙。 —— 秦瀚洋挂掉视讯。 他的焦急不是没有原因。 江教授作为腺体研究所的所长，行踪大概率会被记录。虽然教授来去都是乘坐他派出的小型飞船，跃迁产生的空间震动也一定会被监测系统捕捉。 即使教授答应保密，这里的一切也瞒不了多久。 在巡航任务中处私事，属于严重违纪，要记大过开除军籍。但军事管委会碍于他的身份，大概只会给个口头警告，挠痒痒一样，他不在乎。 但是迟晓，迟晓的处境十分尴尬。 光是盗窃稀缺物资罪就足够上高等法庭，即使他动用关系，那些人也一定会百般阻挠。 秦瀚洋想到当那张缉拿令拍在迟晓面前的时候，那人血色褪尽的脸。 他握紧了拳头。 必须尽快治好他，然后，彻底标记他，最好让他怀孕，这样就能逃过审判。 烦躁的情绪越加翻涌，他急需安抚。没有取出镇定剂，他招来球型机器人。“白泽，调取视频。” 白泽的红眼睛不情愿地闪烁。“我必须再次提醒您，让我窥探隐私是不对的，违反了机器人道德准则第二十条……” “少罗嗦。”秦瀚洋说，放出一点精神力，以示自己处在暴走边缘。 “……遵命。” 光屏里出现一间复古雅致的房间，这是他五年前就准备好的，他说过要带迟晓一起遨游星海，那不是一句玩笑话。 秦瀚洋不是第一次调取房间视频了。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他忍不住。只要能看见那个身影他就舒坦很多。连镇定剂都省了。 这个时间迟晓通常窝在沙发里看书，乖巧宁静的模样他百看不厌。 可是这一次，房间里空空如也。 秦瀚洋皱起眉头。“看看卧室！” 焦躁的口吻。白泽赶紧照办。 卧室窗帘紧闭，窗外的人造日光透过布帘，照出一片灰朦。 屋内乍一眼看过去没有人。但床上被子是隆起的。秦瀚洋的视线落在露出被子的浅栗色头发上，立刻散去锋芒，不由自主柔和起来。 迟晓在休息。 这样很好，他的身体需要休息。 他静静看着那几缕头发，仿佛这样就已心满意足。 他沉浸在这满足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白泽发出刺耳的警报。 “空间塌陷红色预警！！入侵警报！入侵警报！” —— 如果秦瀚洋这时没有去处异种入侵，他就会看到光屏里，迟晓卧室的门打开了。 一个纤瘦的身影走进房间，径直来到床边坐下。无声无息地坐了一会后，他掀开被子，合衣躺下。原本半露在被子外的栗色球状物被他推到一边。——是个超大的长毛犬玩偶。 他喜欢被子里放着玩偶睡觉，布置房间的人很了解他，准备了玩偶。还是他最喜欢的狗狗玩偶。 这个习惯帮了他大忙。秦瀚洋把玩偶当作迟晓看了半天，而真正的迟晓此时才回来。 他出去探险了。 但实在没什么好探的。 左右走廊各连接一部电梯，除此以外，没有岔路，没有窗户，没有门，也没有别的房间，什么也没有，这条走廊就像是独立分出来的某个封闭区域。 他只能观察电梯。楼层显示最低到负三十层，还有k，n等楼层，而他所在的是x层——电梯上方有一个x字样。奇怪的楼层。迟晓心想，他猜测这是一栋建在地下的大楼，所以没有窗户，而不同字母代表不同部门。 很可疑。 迟晓可以断定，这样的设计和建造实力不属于腺研所或任何民间机构。 倒更可能属于军方。实验的秘密等级和那位少将的声音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唯一的收获就是在门口墙壁上发现了一张逃生指示图，图上用一红一蓝标出两条路，红色那条很短，转折几次后指向一片空白区域，区域中标着一颗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蓝色那条经过好几处似乎是房间和通道的地方，终点写着a101起落坪。 a101起落坪，好熟悉…… 江教授回中央星系坐的飞船就在a101起落坪！ 迟晓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没有配戴光脑，只能把地图牢牢记在脑子里，然后，回到房间，躺下。 现在他需要充分地休息。 第9章 出逃 一个晚上很快过去，迟晓在虚假的晨光里醒来。 先看时间。 6点。正正好。 他穿戴妥当，在6点10分打开房门。 走廊里的感应灯亮了起来。他按照蓝色线路向左，跑过走廊按动电梯。 电梯从负三十五层升上来，他盯着楼层数字缓慢变化，忍住不断攀升的焦灼。 走廊和电梯一定有监控，他也一定会被发现，但若他跑得足够快，或许能赶在教授之前登上飞船。 这种小型自动飞船不需要驾驶员，只要设定好航线，就能抵达目的地。所以，他完全可以乘坐这艘飞船飞回中央星系。 甚至，他还可以改变航线随便到达某个航程内的星球。——虽然他自己也想不通，作为曾经的腺研所研究员，怎么知道操控飞船，但他确实知道。 第18章 这是一次孤注一掷的逃亡，成功取决于运气。 电梯总算来了，地图蓝线标示到a101起落坪必须先到k1层，他找到k1按钮，电梯向下。 一层，两层...时间异常漫长。 一片寂静中只有微不可闻的电梯运行声，和迟晓略微急促的心跳声。 忽然之间，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在轿厢中响起。 迟晓整个人弹了一下，抬起头，寻找发出报警音的装置。 但除了闪着红灯的漆黑摄像头，什么也没有。 他被发现了吗？！ 这么快！ 仓皇中，楼层显示k1层已到达。 迟晓背靠着电梯墙壁，随着军属门板打开绷紧身体。 他想象中，那些军人将会冲进来抓他，毫不留情地把他拖回实验台。 然而，电梯门打开，门外空无一人。 他小心地跨出电梯。 眼前仍然是一条长长的银白走廊。不同的是，这条走廊更宽，两侧有许多关着的门，和不知通向何方的狭长岔道。 但与x层同样，冰冷生硬，所有地方没有一个人。 刺耳的报警音在空荡廊道中震耳欲聋，天花板闪烁着红光，带来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一切都过于古怪！ 不管怎样，尽快离开总是没错的。 迟晓不再多想，按着记忆奔跑起来，出电梯右转，经过三个岔道，左拐到尽头，再左拐…… 红色灯光在他通过时亮起，刺耳的报警声里夹着他撞击耳鼓的心跳。 快了，地图显示通道尽头连接一个环形通道，环形中间的一部电梯可以直通a101停机坪。 迟晓加快步伐，灯光已照亮前方开阔的空间，他冲进那里，却骤然停住。 这根本不是什么通道，而是一个巨大的交通枢纽。 位于中间的圆柱形电梯井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包括上百部大小不同的电梯，向上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几十条环形通道围绕圆柱，延展出更多发光悬空通道通向不同方向。 而最显眼的，是电梯外围的一整圈圆柱形半透明光屏。迟晓不知道这光屏原本显示的是什么，但现在，上面缓慢旋转的是一排红色大字。 【纵深跃迁将在4分32秒后启动，请尽快进入预备点。】 纵深跃迁？ 迟晓瞪着那几个字，终于明白为什么到处都没有人。 纵深跃迁与短距跃迁不同，产生的空间扭曲会使次级波瞬间增强到极大值，足以致命，必须穿戴专门的放护服或进入装有屏蔽装置的房间才行。 这里的人肯定都进入跃迁预备点躲避了。 可据他所知，只有大型星际飞船才可能纵深跃迁，而他现在不应该是在一栋地下建筑里吗？ 而且，什么飞船能有数百层的电梯，望不到头的通道？ 该有多么巨大！ 但他顾不得细想了。 倒计时已经跳到了4分26秒。 跃迁马上开始，他也必须躲避。 可他连最近的预备点在哪里都不知道。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要么无头苍蝇一样地寻找预备点，找不到就是被次级波震破血管惨死，找到则是自投罗网，逃亡失败。 要么，继续他的计划，在4分，不3分钟内进入飞船。 所有星际飞船内都有配备防护服。穿上防护服，等跃迁结束后，立刻起飞逃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倒计时的红光如死亡的喘息，迟晓没有多花一秒，做出了选择。 他奔向圆柱形电梯，电梯里的光屏也显示同样的一排红字。他按动a101楼层按钮，当时间跳到2分50秒的时候，门开了。 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厅，宏大到难以想象是一艘飞船的内部。 穹顶上同样显示着倒计时，给整片空间投上惨淡的红光。 靠电梯出口最近的停机坪上停着一架圆盘型飞行器，蓝色外壳上标着“小猎犬”三个大字。 就是这艘飞船！ 迟晓拔腿跑向飞船，幸运的是，舱门是开着的，他跳进船舱的那一刻，响起了新的报警声。 “跃迁倒计时：59！”机器女声无情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防护服，快点，防护服在哪！ “58！” “57！” 迟晓的眼睛在不算宽敞的船舱内飞快扫视，应急装备的标识牌下没有找到印象里厚重的防护服，只看见一件银白色连体衣，轻薄得过分。 这应该就是防护服，五年时间，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 “30！” 无暇多想，他迅速套上连体衣，拉上拉链。 该死，卡住了！ “5！4！3...” 迟晓使劲一退再一拉。 ...1！开始跃迁。” 同时，嗤地一声，拉链拉上了。 巨大的震颤袭来，他被猛地震到在地。 跃迁开始时会有十秒左右的震动，之后飞船会进入折叠起来的纵深空间平稳航行。 迟晓等待震颤过去，才爬起来。坐进驾驶座椅的时候，他发现衣服已被冷汗浸透，双腿也因为之前的剧烈运动而微微打抖。 他轻舒一口气，唇边浮起一抹放松的微笑。 成功了！ 容易得近乎荒唐。多亏这突如其来的跃迁，占用了大量系统资源，限制了人们的行动，他才能安然抵达飞船。 第19章 但是还不能大意，随时会有人发现他不见了，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凭借一点模糊的记忆，迟晓调出了小猎犬号的控制系统，随意选了一颗最近的星球的坐标，只等跃迁一结束就启动导航飞行程序。 很快，一阵和之前一样的震颤传来，标志飞船驶离折叠空间，结束跃迁。 震动一停，迟晓立刻按动自动导航按钮，仅仅5秒钟后，航线确立，紧接着系统发出出航请求，等待起落口打开。 迟晓胆战心惊地等待着，如果起落口不打开，他依然无法离开。 他从前方的透明玻璃望出去，猜测哪里是出口。这里并没有看起来像发射台之类的东西。 头顶一阵嗡鸣，迟晓抬头，看见大厅的穹顶打开了一个钻石形洞口，透过洞口，能看见外面。 宇宙漆黑的背景上是一条条拉长的彩色光弧，或成漩涡或似长河，那是被折叠的空间扭曲的星光，如梵高的星空一般迷幻绚烂。 迟晓的呼吸急促起来，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 是自由，是希望，是奔赴向未知的恐惧与激动。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出发按钮。小飞船缓缓升起，接着突然加速，箭一般穿过空洞，进入太空。 成功了，真正地逃脱了！ 要不是安全带束缚，迟晓都想跳起来。但下一秒，他的兴奋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无尽的惊怖。 一个庞大的东西出现在前方，遮住了所有星光。 它浑身是斑驳的灰黑色，像池塘里的淤泥，被人捞出砸在宇宙的背景板上。凌乱的边缘没有任何生物该有的特质，比飞船还大数十倍的身体不断改变形状，怪异而瘆人。 ——异种！ 看见的第一眼，迟晓脑中闪过这个字眼。 困扰人类数百年的诡秘生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然而，在他有所反应之前，灰黑色怪物已经察觉到了他。 烂泥般的身体里猛地射出无数触手，穿过几千公里的空间，笔直向飞船扑来。 ！！ 秦瀚洋收到白泽发来的信息时，正一身作战服，坐在盘古号驾驶舱中，随时准备出发。 如果是联盟其他巡航舰队，即使装备满员的5架x型机甲，遭遇异种时，也不敢正面攻击，总要等增援到位才开打。 秦瀚洋不一样。 一旦发现异种，无论等级，他一律下令出击。 盘古的战力，中等级异种只有被锤成渣的份，至于高等级，则迂回周旋，正好可以研究异种多样性，为寻找异种巢穴提供数据。 眼前光屏中的脏泥巴不过是中等级，几分钟后就将灰飞烟灭。 秦瀚洋一边操纵系统将自己的神经网络与机甲连接，一边漫不经心地听作战中心报告异种数据。 这时，光屏右下角的一小点蓝色椭圆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艘小型客运飞船，正划着弧线飞出盘古号的舰体，几乎正面撞上异种。 “教授就这么急着走？胆子真大。”他随口说着，丝毫不担心里面人的安危，反正等会他就能把威胁消灭了。 正在汇报数据的白泽停顿了下。 “那是迟晓，长官。8分钟前，跃迁刚开始时，他跑出了房间，进入了小猎犬号飞船。” 秦瀚洋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原本随意的眼神瞬间凌厉。 “怎么不早说！”愤怒的声音响彻作战中心。 军官们面色紧张，都不敢言语，白泽只好很没底气地解释。 “因为，您之前命令，异种入侵是最高优先级……” 此时，作战中心的墙面巨屏上，小小的蓝色飞船像一块小饼干，漂浮在庞大的泥团异种前，而泥团正在收缩，那是即将攻击的征兆！ “现在开始，他是最高优先级！” 男人话音刚落，发射台上，等离子发动机的蓝光轰然爆开。 盘古已冲出舰体。 第10章 逃跑的惩罚 小猎犬号里，迟晓的背脊紧贴座椅。 泥浆状触手飞速射来，眨眼间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上面密布的瘤子。 他睁大的眼睛在撞击的前一秒猛地闭上，接着是剧烈的震动和甩荡。 异种抓住了他的小飞船，疯狂甩动。他像坐在发疯的钟摆上，被晃得快要呕吐。 睁眼看去，只见前窗被泥巴样触手遮住了大半，紧贴玻璃的瘤子被压扁，挤出无数不停伸缩的细小牙齿，咯吱咯吱地啃咬着钢化玻璃。 呕！ 迟晓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更恐怖的是，从触手的缝隙中，他能看到那团不规则泥团快速放大，无数更大的瘤子一个接一个张开口，细牙加错摩擦，迫不及待要吞噬他。 他像个猎物，正被猎食者拉到嘴边。 有什么办法自救？ 他扑向操作台，试图启动发动机，利用尾焰烧灼怪物。但小飞船已完全失去动力，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舱壁在触手挤压下发出变形的吱呀声。 小飞船要被吃掉了！ 忽然间，刺目的蓝光爆起！ 迟晓反射性地闭眼，只觉得视网膜被强光刺穿。又一下强光，他藏在操作台下，拼命用双臂抱住头，眼前依然炫白一片，能感觉到窗外一下又一下猛烈爆炸的蓝白闪光。 像宇宙被炸穿了一个大洞。 真空隔绝了爆炸声，光爆好一会才停下。 第20章 迟晓慢慢睁开眼，从玻璃上触手的缝隙间望出去。 一片漆黑的背景上只有星海。异种不见了，一个碎片也没有留下，只剩下窗上那一团黑泥一动不动。 他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间，那块黑泥被撕扯掉，迟晓一个激灵，一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不，确切地说，那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架巨型人形机甲的眼睛部位。那机甲太大了，迟晓觉得自己可以钻到它的瞳仁里去。 银蓝相间的金属外壳构成锋锐的线条，每一个部件都组合得恰到好处，形成一张端正的机器面庞，曲面反射着星河的光辉而流光溢彩，这是人类机械所能展现的极致的完美。 不，不仅是机械的美，迟晓觉得它似乎有某种情感。 那两颗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牢牢锁住他，像深渊般要将他吞噬。 好在很快，机甲转开头，迟晓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被震慑住而忘记了呼吸。 比异种还吓人。 他长出了一口气，心知自己算是被救下了。 他从舷窗仰望出去，可以看到一个凌厉坚韧的侧颜。他和他的小飞船正被那台巨型机甲稳稳托在手心里。 多么奇怪，他印象里人类战力在异种面前总处于弱势，一架机甲就能摧毁一个异种，这种事或许只有传说中的“盘古”能做到。可是，他一个残次的omega，值得最强机甲来救吗？ 他看向另一边舷窗，一艘星舰正不断靠近，同样是个庞然大物，甚至看不见全貌。 他认出钻石形的起落口，这是他刚刚逃出来的星舰。也是这艘巨型机甲的伴随舰。 那银色舰身上赫然印着“盘古护卫舰——大地号”几个大字。 是“盘古”！ 那台联盟倾尽全力，消耗一颗恒星的能量制造的机甲，也是为唯一的一位3s级alpha量身打造的神级兵器！ 以开天辟地的巨神为名，让来自深空的邪恶异种望而却步。 迟晓沉浸在震惊中，脑中涌出无数猜测又被推翻。 他只明白一点，逃亡失败了。 死里逃生的余悸和被盘古救下的震惊疑惑胜过了沮丧。迟晓静静地坐在座椅里，等着接下来的判决。 然而就在这时，舷窗外出现一个快速靠近的黑影。 黑影遍布鼓起的瘤子，是那块异种残骸！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残骸撞向小猎犬的刹那，一只机甲巨手挡在了它面前。 迟晓眼前，火光如星点般四溅。 巨掌上，机器的残片爆炸开，与火星一起扩散在真空中，像那只手上开出了一朵血与火的花。 —— 小猎犬被平稳地放下。 这是一座异常空旷的起落场，足够容纳盘古。 迟晓坐在小飞船座椅里，看到一群人匆忙地跑向巨型机甲。有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也有穿灰蓝色制服的技术人员和几名军人。 匆忙而不慌乱，这些人训练有素。 希望那名驾驶员没事。 迟晓默默坐着，前窗映出他苍白的脸。 他想起，那只机械巨手在被洞穿后狠狠攥紧，将那块异种残骸烧融在掌心，同时在手部留下一个灼黑的空洞。 听说机甲与驾驶员之间通过神经共融来适配，人机感应一体。手掌洞穿，这该有多痛。 叩叩，敲击舱门声让迟晓回过神来。 是江教授。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胆！为什么要逃跑？还是用给我安排的飞机？”他絮絮叨叨地说。一边给走下飞船的迟晓检查起来。 确定没有外伤后，他拿出快速体检仪。 迟晓一言不发任他检查，眼睛一直看着盘古的方向。 医生们通过机甲旁的电梯上到机甲头部，在那里骚动了一阵，接着一个身影推开人群和担架车，进入电梯下到地面。 电梯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向着迟晓快步走来。 是那个少将alpha，他竟然不觉得意外。 与少将军服的稳重与强势不同，略紧身的战斗服将这人身上的凶猛和霸道凸显出来，被勾勒出的健硕曲线，挺拔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力与美的展现，让人联想到捕猎的猛兽。 尤其在他紧盯住他，挟着战场上的余威向他走来时，迟晓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猎物。 他克制着没有退后，但心跳与呼吸都失去控制。 刚结束战斗的3s级alpha精神力还没有完全收回，愤怒又使这力量处在失控边缘，信息素毫无顾忌地爆发出来。 所有人在他经过时都匆忙躲避，生怕被波及。江教授体检都没做完，就脖子一缩，三步并作两步逃开。 迟晓逃无可逃。 曾经还是omega时，alpha的信息素对他只有诱惑和挑逗的意味，他从未体会过alpha的精神力压制，而现在失去腺体等同于beta，他第一次知道，顶级alpha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原来如此可怖。 他在这股威慑下缩起肩膀，止不住发抖，呼吸凝滞了，他几乎要跪下求饶。 痛苦与惧怕在军靴来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达到顶点。 那是本能的屈服！ 双膝一软，迟晓跪倒在那人面前。 但膝盖还没碰到地面，就被抓住了手臂！ 迟晓眼前一晃，身体被反转，按进一副坚硬的胸膛。 男人的双臂如铁箍，力量大得根本不可能挣脱。声音同样狠戾。 第21章 “逃跑？你从来不知道安分是吗！” 迟晓不知他要做什么，惊慌间，后颈一阵刺痛。 “啊！” 曾经腺体的位置传来炽热的温度，皮肤上是越来越尖锐的触感。 这人又咬了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 浓烈的海啸一般的信息素炸裂在空气中，远处人群里传来惊呼。 迟晓失去腺体，他感受不到alpha信息素中除愤怒之外的复杂情绪，只是像beta一样，感到被支配的恐惧，这恐惧太剧烈，他心悸发抖，本能地挣扎，却换来更凶狠的对待。 军官压紧了他，将那块皮`肉抵在齿间反复噬.咬。 体型的悬殊，他已经无法反抗，而后颈不断加剧的刺痛，提醒着他的残缺。 迟晓咬紧牙齿，忍住不发出声音，却屈辱地几乎落下泪来。 他不是omega了，也无法标记，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他！ 浑浑噩噩中，男人总算放开了那里，滚烫的气息转而落在耳侧。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按在手术台上，彻底地标记！” 低哑凶狠的声音让迟晓打了个抖。 他不怀疑这人真的干得出来。 可是，可是这个人有什么立场威胁他？明明是他先骗自己签下实验同意书！ 骗子！疯子！ “听明白了吗？”男人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回头，迟晓用力闭上眼，还挂着泪珠的长睫却控制不住地细细颤抖。 “睁眼！”alpha命令。 迟晓只坚持了不到一秒，就在信息素的压迫下，抬起眼睑。 水灵灵的眼珠溢满痛楚和畏惧，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抵抗，像一只即将被咬断脖颈的羚羊，控诉着猎食者。 他以为会被更粗暴的地对待，那人却仔细看着他，目光疑惑。 “你……为什么害怕？感受不到我的信息素了吗？” 秦瀚洋表面的凶狠下，是充满独占和安抚的信息素。 迟晓刚遭遇异种，肯定吓坏了。 可是他控制不住脾气。 他怎么能心平气和呢？ 得知小飞船里是迟晓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不夸张地说，如果当时他来不及用手拦下异种残片，就会毫不犹豫用身体去挡。 迟晓是那样的重要，胜过他的本能。 失去迟晓的后怕，失而复得的感激，疼惜和不舍，这些细微情绪，只有信息素能传递。 可现在，迟晓失去了腺体，连信息素的安抚都让他畏惧，这种挫败和无能为力像生锈的钝刀，凌迟着他。 “我该怎么对你才好？”高傲的alpha第一次承认自己的无力。 男人沉沉地黑眸里是若有似无的蓝，像最深的海，本来正掀起惊涛骇浪，却一点点归于暗沉。 那眼神里的，是……怜惜？ 但迟晓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个sss级的alpha，联盟的将军，怎么会怜惜他？更不该用这种眼神看一个残次的平民omega。好似他们之间曾有过什么纠葛。 纠葛。 这个想法让迟晓背上窜起一片鸡皮疙瘩。他本能地感到排斥。 他想躲开，想逃避，像逃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是了，那是他切除腺体，清洗记忆也要逃避的东西！ 第11章 只有你能救他 不要和这个人有任何关系！ 眼前闪过些许画面。 黑暗的某处，他被这个男人紧紧压住，承受着狂暴而毫不留情地欲'望。 后颈疼到麻痹，那痛楚针一般刺入脑海深处，让此时的他再也无法忍耐。 “放开我！” 迟晓用力推开秦瀚洋。 这一下竟把人推开了一点，那人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忽然间身子一歪，直接倒在迟晓身上。 “！？”迟晓被他压得几乎站不住。 一直躲在远处观望的医生们终于逮住机会赶来，抬起秦瀚洋。 男人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吓人，已然是昏厥了。 医生们将他抬上担架，迟晓这才发现他右手手背上的伤。手背鼓起一个黑色的肿块，不断渗出墨汁一样的血丝，触目惊心。 那是机甲为救他，被异种穿透手掌时受的伤。机甲破损，神经相连的驾驶员也不能幸免。 医生们脚步匆忙，推走了担架。 迟晓目光追随着，心里却没有逃过一劫的轻松。 他摸上后颈，那里虽然刺痛但没有被扎破。 这是alpha的威胁，提醒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 悬浮担架被推远了。 一个白色球状机器人飘到迟晓眼前。 “不用担心，迟先生，我们指挥官可是3s级的alpha，身体修复力是普通alpha的三十倍。” 并没有担心，迟晓心想。 他撇了眼白球，问：“你是谁？” 白球倾斜了一下算是鞠躬。“您好，我是大地号的主控系统，您可以叫我白泽，因为我就像神兽白泽一样，无所不知。” 江教授走过来：“迟晓跑走了你都不知道，还敢说无所不知。” “不不不，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只是因为异种入侵的优先级最高的缘故，没有及时报告。”白泽投影出一段监控画面。 迟晓被迫重温了一遍逃亡历程。 江教授看得很认真，发出了啧啧的惊叹声，“腿脚真快，看不出来，小迟你身手不错啊。” 第22章 “放心，”白泽又欢快道。“现在您的优先级已经高过异种，是本舰最高级别。您的一举一动将受到严密关注，并第一时间报告给指挥官。” 江教授连连点头。“就该这样，白煮蛋。” “谢谢，请叫我白泽或小白。” 迟晓的脸黑了。 他幽幽转向正和白泽打趣的江教授。 “教授，您不觉得，还欠我一个解释吗？” 江教授的笑容凝固了。 迟晓：“实验的委托人就是他对吗？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实验究竟是为了什么？” 迟晓的脸色很差。 江教授为难地扁紧嘴，知道没法逃避了，哭丧着脸。“抱歉，孩子，但我签了协议，什么都不能说。” 又是协议，迟晓苦笑。 他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这艘星舰，房间什么的都是幌子。这份实验协议是不是真的都不好说。 他又想到秦瀚洋给他看的通缉令。 “我真的犯罪了吗？”他又问。 老人露出一点悲伤的神情，“据我所知，确实存在针对你的质控。但我也不能说，协议要求，必须你自己想起来。” 连您也瞒着我。 被背叛的苦涩攫住了迟晓，他眼里忍不住泛起湿意。 “您知道我最信任您。” 教授急忙解释：“相信我孩子，不管是瀚洋还是我，我们都是为你好。只有这样安排才能保护你！哦，糟糕，我说得太多了。” 小老头捂住嘴，迟晓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你们在欺骗我，不说清楚，我将拒绝配合接下来的实验。” 他干脆地转身离开。 江教授愣了一下。 他想起从前，学生时代的迟晓总是乖顺柔和，说话都轻声细语，像柔软的小白兔一样无害。 可这样的外表下却是一颗坚韧倔强的心。 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江教授忙拉着白泽跟上迟晓，一叠声试图劝他。 可迟晓头也不回，离开起落场。 他心烦意乱，不管东西南北，只埋头在错综复杂的走廊里不停地向前走。 忽然听到一声门响。 走廊里冲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一把扯住江教授。“教授！终于找到您了！快来！” 门重新关上前，迟晓看到，里面有更多的白大褂在奔走，机器滴滴的告警声夹杂着人声，一片混乱。 “上呼吸机……”有人大喊，声音被关闭的门缝截断。 迟晓僵立着，心口仿佛有一根丝线一点点扯紧。 他抬头，看见门上亮着红光的一排字。 紧急医疗区——抢救中。 …… 数小时后，位于医疗舰的蓝花壁纸房间中。 “可以确定是神经类毒素。”江教授疲惫道。“但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太奇怪了...” 迟晓递来一杯水，教授接过去，握在手里，眉头紧锁。 秦瀚洋在手术时突然晕倒，抢救持续到凌晨，生命体征是稳住了，但人一直没有恢复意识。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这次的异种和以往的都不一样，”江教授继续自言自语。“软体型异种竟然能在太空存活，并且带有毒素...” 教授猛地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 “不行，人命要紧，白泽，帮我联通‘主脑’，我要请求医疗支援。” “好的。”等候在一边的机器人闪了一会红光，声音频率突然压低。“糟糕，深空间通讯中断。” “什么意思？”教授问。 “我们与中央星系失去联系！”机器人红眼快速闪烁。 “探查到空间塌陷依然存在，相当于一个小型黑洞，辐射出的能量波和引力场导致通讯异常。” “怎么会这样？”教授喃喃道。空间塌陷总是在异种出来后就会消失。 又是一个反常。 “那就快点离开这里。”教授说。 白泽：“黑洞扭曲了空间，没有稳定的空间条件，无法跃迁。如果用常规动力离开这片空间，抵消掉黑洞的引力，大概，需要三个月。” “不不不……”教授两手抱住头，揪住白发。 “他的伤随时都可能恶化，我们等不了这么久！” 白泽：“经过各项权衡，这是唯一的办法。” “该死……”教授拿出装神经松弛剂的药瓶，吞了两片药片。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响起一个柔软的声音。 “我想提醒一下，”迟晓平静地开口。“空间塌陷还存在，是不是意味着还会有异种从那里出来？” 教授猛地抬起头，看向迟晓，又转向白泽。 圆球机器人滴了一声。“目前各项数值在安全范围内，但您说的情况极有可能发生。概率系数：50%。” “呵，50%。”教授挥了下手，好像已受够了坏消息。“那如果出现异种，还有谁能战斗？” “没有人。” “什么？”迟晓也惊讶了。“可我看到有战机。” 白泽：“战机不足以抵抗异种，它的作用是僚机和清战场。当将军无法行使职权时，我将代替他接管星舰。但我唯一的目标是保存有生力量，既盘古号驾驶员本身。可以说，整个“大地号”星舰是为机甲而存在。而机甲是为驾驶员而存在。别的不在考虑范围。” 第23章 半晌，教授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了，必要的时候为了保护瀚洋，将牺牲我们，对吗？” 白泽的红点无辜地闪了两下。“放心，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这个机器人总是很会安慰人，迟晓想，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他目前的处境和死亡比起来也没有好多少。 教授跳了起来，脖子因为激动而发红。 “没到时候？我们逃离黑洞需要三个月，而异种随时可能出现，把飞船撕碎。概率是50%，我投个硬币就能决定生死，你说没到时候？” 白泽无感情地重复：“经过计算，这是唯一的办法。” “！” 一人一机器对峙了一会，江教授先泄气了。他又吃下一片药片，喝了点迟晓递来的水。 喝到一半他突然放下水杯。“不，还有一个办法能救他。” 他忽然看向迟晓。“你，去陪着他。” 迟晓愣住了，很是莫名其妙。 “我？我为什么要去陪他？” “因为你能稳定他的精神力，有利于他身体自愈。”教授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我又不是医生。” “但你是omega。” 迟晓：“……” 只有终身标记过且极为恩爱的ao伴侣才有精神共鸣，他腺体都没有了，更别说，和秦瀚洋说不定还是仇人。 完全没道。 “我拒绝。” “唉，你这么抗拒陪着他也没用。”教授挠着头发稀疏的头顶。“让你恢复记忆，你就愿意了。” 迟晓：“？？” “那也不愿意！唉，等等……” 三分钟后，迟晓被江教授连拉带拽，来到记忆导入仪前，还在挣扎：“我说过不会配合试验！” “那你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掉吗？”江教授瞪起眼。“他醒了，我们才能避免那该死的50%死亡率！而且，恢复记忆，你就可以和过去做个了断。你不想清清白白地活下去吗？” 白泽在一边插嘴。“纠正一下，现在是59.9%。” 小老头呼哧呼哧喘气，看上去要撅过去了。 “只有你能救他！你到底做不做？” 迟晓：“……” 他叹了口气。“好吧，您别激动，先吃颗药。” 现在看来，为了所有人的安全，他只能答应。 . 再次被胶状物包裹，极度放松之后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迟晓睁开眼，先看到了一架银白色的机甲。 “盘古！？”有人说话。 “是的，这就是它的名字，”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快接口。 是年轻十岁的江教授，衬衫胸口上别着腺体研究所的徽章，脖子上挂着高级研究员的工作牌。 记忆拨开云雾，浮现出来。迟晓想起来，这是腺研所特地为菁雅学院的omega们组织的研学活动，还是高级研究员的江怀意作为讲解员带学生们参观。 此时，十九岁的自己正站在omega队伍的最后面，身处一间宽大的展厅里。展厅四面摆放着各色机甲模型，墙上展示着机甲图纸和说明。 中间，一架气势十足的机甲模型摆在聚光灯下，江教授正精神抖擞地介绍它：“正如你们已经知道的，机甲需要通过alpha的精神力来操纵，但是alpha的精神力有上限，这就限制了机甲的功能。所以，我们和兵器装备部合作，研发了这款未来型机甲。它可以和alpha的精神力智能适配，越是强劲的alpha越能发挥它的力量。它的潜力没有上限。” 教授用介绍自己的孩子一样的语气，激动地结束解说：“这，就是我们反击异种的希望，盘古号。” omega们对机甲不感兴趣，反应寥寥。 他们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它什么时候能制造出来？”迟晓回头，看到一群少年。都穿着深绿色军服，胸前别着徽章——一只爪踩四棱星的金翅黑鸮。 对了，这是黑鸮预备学校的学生，碰巧在同一天参观腺研所。作为联盟精英军官的后备军，个个都是ss级的alpha和具有同样潜力的beta。 而刚刚问话的人正是秦瀚洋。 他站在最中间，还是少年的身材高挑笔挺，张扬又性感的俊颜，即使在一群alpha里也格外醒目。 他一说话，一群omega立刻兴奋起来，地叽叽喳喳，不住偷眼瞄他。 迟晓也看见了纪麟羽。 漂亮至极的omega遥遥投过去含笑的注视。 江教授笑起来。“盘古目前只是一个概念，但是，当它真正诞生的时候，只有最强的alpha可以驾驭它。” 军校生们骚动起来，人人脸上都带着向往。 而秦瀚洋，只是微微一笑。他的目光落在机甲上，仿佛那未来的最强兵器已是他的所有物。 这时，少年察觉到什么，鹰一样的眼眸转过来，直直撞上迟晓的视线。 第12章 被侮辱与损害的 那眼眸此时又是墨蓝色的，浩瀚深邃，带着股志在必得的强势。 迟晓心脏跳空了一拍，仿佛少年的气势狠狠撞进了他的胸膛。 他怔愣了一秒，随即想起之前的尴尬。 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认得自己，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毕竟他救过自己，装作看不见似乎不太好，或许应该笑一笑打个招呼什么的。 但看来是多虑了。 在他抬起手，嘴唇刚刚抿起，一个窘迫的笑还没拉开时，对方已经转开目光。 第24章 那是绝对的冷漠，目空一切的傲慢，还有厌烦和嫌弃。 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他反感的东西，没必要做出任何表示。 迟晓脸上发热，忙缩回抬到一半的手。 转回头前，他看见秦瀚洋向着某处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哦，那是纪麟羽的方向。 多么明显的对比。 他站在那，清晰地听到周围omega们的讥笑。 “他想跟秦少打招呼呢，哈哈。” “笑死，彻地被无视了欸！” “他以为他是谁啊，c级而已，秦少能看得上他？” 细小的声音像针一样，刺得他越加低下头，把那只抬起一半的手扭出了深深的红印。 现在的迟晓旁观这一切，感到的只是彻头彻尾的麻木。 那时候的自己多么稚嫩，多么天真。总是忘记秦瀚洋和他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那个人生在顶层，永远只追求第一，且必然会得到第一。 他将分化成最顶级的alpha，驾驭最强的机甲，拥有最美的omega…… 他的眼里没有劣等o的地方。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要抓回残次品的自己？当年那么看不起他，现在总不会想标记他。 迟晓后颈还残存着牙齿锋利的触感，越发无法解。 视线又转回回忆。 他能感受到年轻的自己的心情。 曾经的迟晓酸楚着，懊恼着，扭头不再看那人一眼。 却没有发现，他早已忍不住为这个身份悬殊，英俊强大的少年心动，所以才会因为被冷落而格外憋闷。 多么可悲。 在难堪的初见之后还会抱有幻想，他真想敲醒那时的自己。 迟晓叹口气，跟着回忆继续。 此时，学生们跟着教授走向下一个展厅。 年轻的alpha们头一次与一群又美又香的omega近距离接触，都骚动起来，只是碍于军纪和年轻人的羞涩，十分克制。 omega们则娇笑着交头接耳，一边偷瞄那些阳刚帅气的小伙子。 迟晓心里闷闷的，本不想再瞧见秦瀚洋。可那人实在太惹眼，目光一不小心就会又落到他身上。 然后，心情再次落到谷底。 秦瀚洋不知什么时候和纪麟羽走在了一起。 两人肩膀若即若离地靠着，纪麟羽时不时抬头，漂亮眼睛钩子似的挂在身边人身上，说着什么。 秦瀚洋倒是目视前方，只是嘴角似有若无地挑起，像是回应。 两人看上去十分登对。 迟晓转开目光，轻咬了下嘴唇。 当然登对了，秦家和纪家都是顶级世家，秦家把控联盟政权的核心，纪家在经济领域独占鳌头。 可谓门当户对。 更糟的是，迟晓又被排挤了。 omega们三三两两交谈嬉笑，将他挤到无人搭的角落，alpha们则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看他，迟晓听到了自然分化，c级，难看之类的词，夹杂着嘲讽的笑声。 他成了ao之间眉来眼去，窜动不休的暧昧气氛的调料。 事实上，自从上次聚会发生意外后，他就成了纪麟羽的眼中钉，没人敢得罪纪家，也就没人敢再和他说话。 他的光脑却莫名其妙收到很多添加好友的邀请。打招呼的都是身份不明的alpha，内容言辞挑逗，不堪入目，明显是有意骚扰。 还有一个账号约他出来，直接发来了那家俱乐部的监控录像，里面是他情.热时的模样，被放大，二次制作成有色小视频。 迟晓看到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敢想象谁能拿到这个录像，纪麟羽？还是薛枫？这个恶意拼接的视频又会被多少人看到。 他直接拉黑了那个账号，那一阵子都噩梦连连。 他像被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就像现在。 他忍耐着，直到参观总算快结束。 本以为能松口气，江教授却搞了个有奖问答。 答对他问题的人可以获得最后一版的《信息素的秘密》 “哦……”学生们完全没有兴趣。 他们都知道这是本古早科普书。 但迟晓激动起来。他是唯一一个自然分化的omega，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长出腺体，分泌信息素。这本已经绝版的书或许能提示他，而且里面还有许多他喜欢的生物化学知识。 他怀疑自己是唯一竖起耳朵听题目的omega。 “机甲通过什么维持与人体的神经联系？” omega们既不知道答案也不想回答，alpha中倒是有不少人举手。 “omega们都不知道吗？”江教授问。于是迟晓怯生生地举起手。本来这种场合他都是缩在人群里的，可他太想要这本书了。 教授点名他回答了。 “通过仿生神经元系统。”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稚嫩又柔软。 “很好！看来omega中也有关心学习的。这本书是你的了！” 迟晓在教授的招呼下走上前拿书。 “啊！你就是那位自然分化的omega吗？”教授握着他的手问，他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脸上烧了起来。 他想到腺研所曾想把他当试验品研究，被他母亲告了一状还赔偿许多精神损失费的事。只觉得眼前这位研究员大概说不出什么好话。他局促极了，只想像刺猬钻回土里一样赶紧躲回人堆里。 但江教授拉住他的手，眼里闪亮。 第25章 “知道吗，孩子，你是个奇迹！” —— 结束参观后是半小时的展馆内自由活动。alpha们大多是世族出身，他们礼貌地让出一条通道，让omega们先走。 因为那一句“奇迹”，迟晓通过时，不少alpha都看了过来。 察觉到或评头论足或好奇探究的视线，迟晓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本来就是腼腆敏感的性格。 未分化时，经过alpha聚集的球场，有人冲他吹口哨，都会紧张地低头加快脚步。 现在，他自认为是最丑的omega，被这些顶级alpha们注视，只觉无数道目光织成目的不明的网，捆得他肢体都要不协调了，只能抱紧怀里的书，尽量走快些。 早已淡然自若的迟晓体验着当时自己的羞恼，只想苦笑：真是个小傻子。 他看着自己躲到僻静处，开心地打开书本，已经猜到接下将发生的事。 傲慢狭隘的人不会允许他蔑视的对象超过他哪怕一点点。纪麟羽就是这样的人。 迟晓看书看得正投入时，眼前突然落下阴影，书被猛地打掉。他抬头，发现自己被一群omega围住了。 美若天使的精致少年俯视着他，一根手指绕着缕银色卷发，似笑非笑。 “你是奇迹？嗯？” …… 房门被拉上，脚步声远去。黑暗逼仄的空间里只有迟晓自己的呼吸声，像破了的抽风机。 他呼吸困难，因为嘴里塞着撕碎的纸张。书本的其余部分被撕碎散落在地上。他的手腕被皮带绑在一个架子上，勒得生疼。那皮带是从他裤腰上扯下来的，裤子被扯坏了，扔在一边，他只能蜷起腿缩在冰冷的地上。 “这个样子才适合你。”纪麟羽走之前冷笑道。 “奇迹？是奇葩吧！” “自然分化的丑八怪！” 那群omega怪笑着，像饱食的秃鹫丢下骸骨离开。 迟晓身体在发抖，但他没有哭，大概因为骨头是冷的，是硬的，但绝不会哭。 他只是咬紧自己的嘴唇。 事隔多年，他再次尝到屈辱与悲愤，鲜活如口中的铁锈味。这是旧日自己的情绪，他很想抱抱他，告诉他，这些人再怎么张牙舞爪也不过是灰色的尘埃，只要奔跑起来，总有一天你会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拼命挣动手腕。头层牛皮制作的校服皮带把手腕磨出了血印，却一点没有松动。 这是第二次被皮带绑住。 他从此再也不用皮带，就是因为这个。 挣不开绑缚，他就只能等。等玛尔夫人——他们的班主任——点名发现他不见了来找他。可那样，他这幅狼狈模样就会被看见了。太难看了，而且，如果问起来，他该说是谁做的吗？ 其实就算他说了也没有用。不用他指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谁会舍得指责最美的omega，谁又敢得罪联盟首富的纪家。 只有关于他丑态的流言会越传越广。 他必须靠自己逃出去！ 迟晓恢复了一点力气，继续扯动皮带。 可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声尖锐的长鸣。 刺耳又不详，仿佛无止无尽。迟晓花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异种入侵的警报！ 可这里是主星。被重重防线，警戒网和要塞护卫的主星。在此之前，从未遭遇过异种入侵的主星。 迟晓慌了。这警报意味着攻击随时会来临，必须立刻进入地下掩体。 他更用力地扯动双手。他所在的是一间存放机甲模型的小仓库，他能听到外面走廊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玛尔夫人大喊集合的声音。 “呜呜！”堵住的嘴里发不出声音。 肯定会点名的，快点！快发现我啊！ “好了，所有omega都在这里了，快带我们走！”玛尔夫人的声音异常响亮。 迟晓怔住了。不对，还少一个人，点名啊，为什么不点名？还有我啊！ “您确定吗？”一个男人的声音问。 “当然，我对他们再熟悉不过。” 门外的声音逐渐消失，迟晓的身体也渐渐冰冷。他想起来，贵族出身的玛尔夫人总是把血统和美丽挂在嘴边。她从来没把他当做一个omega，危急时刻，她忘记他可能不是有意的，她根本不在乎他，没人在乎他。 不知过了多久，展馆大概撤空了，四周死一般寂静，只有刺耳的警报不肯停歇。 他在死寂里颤抖，越来越绝望。 突然，爆炸声和撞击声同时响起。地板猛烈震动。战机的呼啸和离子炮特有的雨点般的声音震耳欲聋。 异种着陆了，就在不远处。不，就在展馆里。 物体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中间夹杂着怪异的挲挲声，像一大堆金属蜘蛛在快速靠近。 迟晓更紧地缩起来。在那短短几秒钟里，他来不及想别的，只有一个念头：他的裤子还没穿上，他不要这么难堪得死掉。 砰！ 房间门被猛地撞开，他惊恐地扭头。 ——他要死了吗？ 倾泻的亮光里，是一个高挑的剪影。 “找到你了！” 第13章 你应该感谢他 “找到你了！” 少年的声音夹着喘息，从来没有这么动听。 迟晓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 秦瀚洋刚说完就顿了一下。 第26章 迟晓从他的反应里看出震惊。 他显然没想到会见到眼前的景象。 迟晓想到自己的模样，一时间只想躲到地板下面。 他手被绑着高高吊起，嘴被纸团堵住，脸都变形了。衣衫凌乱，堪堪遮住要.害，两条腿都露在外面，白晃晃的，藏都藏不住。 简直比第一次见面还要糟糕。 但秦瀚洋很快恢复镇定。 他冲过来，几下扯掉皮带扔到一边，声音低沉急迫。“快走！它们来了。” 它们？ 迟晓抠出嘴里的纸团，抓过长裤正要穿，一件东西落在他头上。 “来不及了，先穿我的。快！”是秦瀚洋的校服外衣。 慌乱穿衣时，黑鸮徽章划疼了迟晓的脸。 他被拉着冲出仓库，看到走廊的第一眼，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虫子！ 密密麻麻的黑色异形虫占据了大半走廊。 每一只都有人头大小，伸出各色怪异的口器和鞘翅，以及无法形容的可怖器官。 它们源源不断，流水一样从所有缝隙里涌进来。 迟晓腿都软了。但他随即发现，这些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怪物不是真正的虫子。因为他们能像水一样时而合并时而散开，溶合成不同形状。 更像是液态的金属。 “可恶！是流体型。”他听到秦瀚洋咒骂了一声，就被拉着向相反的方向奔跑。 通过一间房间，又是走廊，黑色金属虫潮从那一头涌入，他们拐弯上楼，秦瀚洋撞开一扇锁住的铁门，之后是更窄的走廊。 这座展馆为了追求独特设计，格局异常古怪，走廊楼梯错综复杂，挲挲声被异构的空间放大，瀑布般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 迟晓不知跑到了哪里，腿一味狂奔，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但手上传来的沉稳力道让他不至于惊慌失措。 突然，他被推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房间很大堆了不少箱子，四面无窗，应该是仓库。秦瀚洋迅速关上门，般来几个大箱子顶住门。 “到后面去，越远越好。”他说着站到正对门的位置，平举起一把模样奇特的枪。 迟晓听话地躲到最远端的箱子后面。 只凭一把枪对抗异种，简直是死路一条，可他莫名地相信那个少年，相信那尚且单薄的背影能将死神拦住。 头顶的灯忽明忽灭，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迟晓屏住呼吸，盯住门上的一条磨砂玻璃。 沙沙的声音大到震耳欲聋，异种却不见踪影。 终于，一片黑色影子从玻璃底部缓慢升高，像无数触角在玻璃上扭动，直到占满整片玻璃。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逐渐凹陷变形。 要断了！ 门被冲开的一瞬，砰地一声巨响，迟晓反射性地抬手挡住眼睛，仍看见一道刺目的蓝光，和被炸得四溅的黑水。 怪不得秦瀚洋有把握。他想。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枪。 连续几声爆响之后，通道被暂时清空。 “走！”秦瀚洋转头喊，迟晓忙站起来。就在这时，头顶噼啪一声。 灯灭了。 他猛然被黑暗包围，恐惧在一刹那放至最大。寂静里，毛骨悚然的挲挲声在他极近处响起。 什么坚硬的东西沉沉地压住了他。 “！！——”他听到自己脑海里的尖叫。 后颈传来尖锐的疼痛。 意识就此断开。 —— “嘀——”记忆导入仪发出告警音。 江怀意扑过去，看到数据显示心动过速，导入进度才到80%。他的手指悬在中止按钮上，好一会，才破釜沉舟般使劲收了起来。 迟晓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回忆里。 他躺着，明亮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房间里有一股医院特有的味道。 他得救了？他意识到。忽然察觉房间里还有别人。 一个高挑青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在他看过去时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太好了，你总算醒了。”青年说，细长的丹凤眼很是温和。 迟晓费了些功夫才记起来，这人是他们班新来的助教老师希尔塔。 因为过于优秀的成绩而被中央学府录取的平民beta，却在毕业后选择做一名助教。 传言他脾气古怪，和曾经的同学，某位秦姓政要十分不合。 但迟晓觉得这人很温柔，大概由于出身的缘故，对待自己也是难得的一视同仁。 “有哪里不舒服吗？”希尔塔问。 迟晓摇摇头。他依然处在半迷茫状态。只记得有人喊他快走。 “那个人呢？”他问。 希尔塔几乎立刻就知道他问的是谁。 “他没有事，已经回去了。”他笑着说，并未点名道姓。 出于对某个家族的敬畏，普通平民不会轻易提起他们的名字。 迟晓问出了之前的疑惑。“他怎么知道我在那？”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迟晓听出来了，希尔塔想说的本来不是朋友，因为坐过那架惹眼的飞行器，纪麟羽让所有人相信，他是个死皮赖脸攀附豪门的心机omega。 没等他否认，希尔塔又说：“是他先发现你不见了，他问和你一起的omega，但没人知道你在哪，我们才发现漏掉了你。” 原来是这样，迟晓想，因为秦瀚洋一直在看纪麟羽，才会刚好看见他被他们带走吧。 第27章 希尔塔见他低头不说话，露出歉疚的神情。“对不起，当时我应该坚持点名的。这是我的工作失误。” 说不点名的是玛尔夫人，这人却主动道歉，迟晓感激他的好心。 他摇摇头，又问：“可是他为什么会回来救我？” 秦瀚洋只是学生，救人的事应该军队来吧？ 迟晓不认为他有那么关心自己。 “联合防御部的军人不了解场馆布局，工作人员又不敢进去，他就主动站出来带路。” 说到这里，希尔塔的表情有些沉重。 “知道吗，救援小队全军覆没了。他能抱着你出来，简直是奇迹。” “你应该好好感谢他。” …… …… 画面淡去，记忆导入结束了。 在等待仪器打开的时候，神经元依然在建立连接，更多记忆开始复苏。 迟晓想起来，异种最后是被军方的小型核弹摧毁的，那块土地将被隔离，进行长达50年的治，腺研所不得不搬了家。 军方紧急增强了巡防力量以防异种再次进入主星大气层。秦瀚洋也因为舍已救人被嘉奖。 因为omega失踪，导致数名救援人员伤亡，议庭启动了调查程序，秦瀚洋的证词成了关键证据。 当时已是议员的秦之序建议完善omega保护条例，增加了关于omega之间产生伤害的惩罚细则。 纪麟羽成了第一个被警告的omega，虽然他的家族通过种种运作将事情压了下去，但他精心打造的天使人设也彻底崩塌。 回想起这些，迟晓只觉得平静而坦然。导入仪的盖子打开时，他只是摸了摸后颈。 被刺伤的感觉依然留在腺体上。他不明白异种为什么要刺穿他的腺体，或许只是碰巧？ 他迈出机器，江教授扶了他一把。 “怎么样？”小老头笑呵呵地问他。“你现在想不想去看看他了？” 迟晓已经没有办法坦然拒绝。 因为还沉浸在刚恢复的记忆里，他对这个人抱有感激之情。 或许他们曾有过节，但这个人舍命救过他，已经两次。——记忆中的这一次和十几个小时前他逃跑的那一次。 如果他的出现能有利于稳定病情，他应该去看他，而且，他也有问题要问他。 . 秦瀚洋正在做梦。 他梦到和迟晓的第一次见面。 如果不是因为医生说，多接触omega能有助分化，满脑子训练的他根本不会答应薛枫，去和omega聚会。 没想到，那之后再检查，他的激素水平确实升高了。 家人安排，他又和纪麟羽见过几次面，但直到在展览馆里看见迟晓时，他才再次感受到波动。 微乎其微，但却是不容忽视的。 当时的他不明白原因，但是现在的他再清楚不过，是因为迟晓。 哪怕隔着整个房间的距离，他天然omega的气息在吸引着他，使他在一群omega中第一眼看见他。 可当时，他认出这就是聚会上那个化浓妆的俗气omega，就厌恶地转开了眼，完全忽视那股悸动。 后来异种入侵，他进场救人，本来只当是个实战机会，却看见迟晓衣衫不整，被异种压住。 黑色怪物伸出细长口器，似乎想刺穿omega的腺体，那一瞬间他的激素水平飙升，为他特制的精神力操控的枪，力量也猛然爆发，发射出不可思议的火力。 这不是秦瀚洋第一次做这个梦。 实际上，omega那双伤痕累累的细白手腕，破碎染泪的目光，和粉蓝色校服遮不住的修长双腿，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带着某种奇怪的欲望，凌虐，怜惜以及独占！ 但那都是许久之后的事。 年轻的他是那样迟钝，偏见是那样根深蒂固，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吸引。 迟晓是他的！ 他在梦里抱紧那个人，霸占他清冷如水甘甜如蜜的气息，可转眼间，那个柔弱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身体重重一沉，秦瀚洋喘着气醒来，心跳还未平复，先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眼睛乌亮亮的，凝望着他，像两颗浸透了水汽的黑宝石。 没有远去，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 是迟晓。 迟晓就在他身边！ 第14章 质问与勾引 迟晓站在一台医疗舱前。 秦瀚洋病情太重，手术后被转移到盘古的随行医疗舰。医生们被教授带走了，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台医疗舱的舱盖有三分之一是透明的，迟晓能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和记忆中的少年相比，这人五官更加坚毅，轮廓也更加棱角鲜明。 这是一个魅力十足的alpha，迟晓不得不承认。 只是他即使闭着眼，都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和攻击性。 但是迟晓反而更靠近了些。 从被他抓住起，他从不敢正视这张脸超过一秒，这是个绝佳的锻炼胆量的机会。 他像被蛊惑一般微倾身体，细长睫毛抖动着，目光垂落在那人眉宇间，细细描画，试图分析出这人的性格。 光洁的额头，剑眉有力，眉间却有皱痕，看来这人脾气不太好或者总有心事。挑起的眉峰把阴影投在深陷的眼窝上，那是高傲与强势的象征，这样的人往往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浓墨般又黑又密的睫毛，给五官添上华贵的野性。还有嘴唇，嘴角微陷，多情而诱惑，他笑起来一定很迷人。 第28章 危险，强大，又迷人。 迟晓想起来，他似乎没见过他笑呢，不管是记忆里还是现在。 迟晓放纵自己的视线最后停留在眼睛上。鹰一般的目光被遮掩，这面容便少了许多威慑，眼底有淡淡的乌青，显出几分脆弱。 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吧。他想着。 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他来看看就能苏醒。 迟晓看了眼时间，打算按教授说的，待一个小时就回去。 他坐在仪器边的观察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人发呆，猜测他过的是多么无趣的人生，才会这样成天板着脸，蛮横不讲道。 可他才坐了几分钟，突然，毫无预兆地，那双眼睛睁开了。 迟晓猝不及防，直直对上一双幽暗的瞳仁。 一瞬间，心脏猛地一跳。 那眼睛里像关着疯狂的野兽，下一刻就要破笼而出撕碎一切。迟晓感到窒息，仿佛已经被扼住了喉咙。 但只一秒，不，一秒都没到，窒息感散去了，那眼神陡然化开，化作一片深海，倒映着他的影子。 当迟晓都怀疑刚才的恐惧只是错觉时，那两片海柔和地荡漾了起来，秦瀚洋嘴唇动了动。 “……” 仪器玻璃罩阻隔了声音，迟晓听不到。 他这才想起来，秦瀚洋竟然真的醒来了！ 必须快点通知教授！ 迟晓转身就要出去，没几步，听到后面咚地一声巨响。 他回头，惊呆了。 那人不知做了什么，坚固的医疗盖裂了一条发丝一样的缝。 机器告警音尖锐地响了起来。 砰——！ 眼看那人又一拳砸在舱门上，迟晓赶紧跑回去。 “别！你想出来吗，我给你打开舱门。” 这人真的太暴力了。 迟晓心惊胆战地按下按钮，舱门打开的同时，立刻被紧紧箍住了手腕。 “好痛！”他忍不住叫出声来，这人的力气大得可怕。 手立刻松了一点，但依然圈住他，还拉近了一些。 迟晓僵硬了。 他这时候才发现，这人上半身是赤裸的，手背和胸口还连着细细的导线。迟晓的视野被大片白花花的紧实肉体占满，吓得闭上了眼睛。但那人并没有做什么。 他只是在喘气。 迟晓睁开眼，看着那绷紧的宽厚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他觉得眼前的人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尤其是那一头厚厚的看上去毛蓬蓬的黑发。 这野兽好像抓着他就安心了，正在缓解被刚才爆发的力量透支的体力。 迟晓突然产生一种矛盾的心情，一边害怕一边又想上手摸一摸。 当然是不敢的。 他只能静静等待。 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只有报警音响个不停。真奇怪，动静这么大为什么还没有人进来。 他不知道，周围100米内的工作人员被充满独占欲的信息素威慑，早已远远躲开了。 又过了一会。迟晓有点忍不住了。他不习惯和陌生人靠得这么近，尤其对方还是个半赤裸的alpha。 直到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压向他颈弯，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我去叫医生来。” “不用！”野兽抬起头颅，焦急又压抑，距离近得再往前一点就能咬住迟晓的脖颈。迟晓又一次僵住了。 但很快，那人意识到自己的粗鲁，松开手。 迟晓的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他匆匆退到安全距离，没看到那人几不可查地握紧了手指。 距离拉开后，紧张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秦瀚洋靠坐在医疗舱里，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的表情与前几次见面相比，堪称温和。 一睁眼就看见梦中逃离他的某人，正托着下巴毫无警惕心地看着自己，让他心情非常好。 他喜欢omega乖乖陪伴他的模样。 “怎么在这？”他问，要听omega亲口说担心他。 “江教授叫我来的。”迟晓实话实说，很不情愿的样子。 …… “哦，……”秦瀚洋嘴角自嘲地撇了下，好心情消失了一半。 他低头拆下两只手背上的针头和导线，眼眸从眉骨下方凝视迟晓。 “你记起腺研所展馆的事了，是吗？” 迟晓没说话，心想，这人不是才醒来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不知道，他恢复的每一段记忆都是秦瀚洋用自己的回忆引导的，提取记忆的过程持续三个昼夜，所有感情都再次经历，对提取记忆的本人也是极大的损耗。 恢复记忆的治疗，秦瀚洋更是格外关注。 秦瀚洋也不用他回答，心知他来的原因，继续把左手的绷带全部拆开。 吓人的肿块已经消了，皮肤上只有一点淤血。迟晓惊讶于这人的生命力。 3s级的alpha恢复力果然惊人。 秦瀚洋把带血的针头和管线团成一团，随意丢在一边，手臂撑在床沿，长腿一抬，轻松跨出医疗舱。 他随手一按，告警音戛然而止，转过身，站在迟晓面前，目光习惯性地俯视下来。 迟晓的身高只到秦瀚洋肩膀，成熟的alpha身体突然迫近，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更不要说自上而下的俯视。 如果迟晓没有切除腺体，此刻秦瀚洋释放的铺天盖地的信息素早已经让他腿脚发软，陷入情.热期。 第29章 想要你！ 想趁着你什么都忘记了，只知道我救过你，不好拒绝我的时候，要求更多，索取更多！ 最好全部夺走！ 但迟晓感受不到信息素，脆弱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他只能咬牙压下渴望，转而展示自己的魅力。 迟晓曾经爱过他，现在，也一定会再次爱上他。 一开始，秦瀚洋赤'裸-的眼神，让迟晓想起之前差点被刺穿脖颈的惩罚。 他畏惧得想赶紧逃开，可这时候，alpha突然改变姿态，冲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实在勾人，嘴角陷下去一点，一如既往地张扬不羁，恣意释放魅力。 就好像，对眼前人很有好感，打算追求一样。 迟晓只感到窘迫。 果然alpha都是只有动物本能的笨蛋，他想。随时随地开屏，不管对象适不适合，匹不匹配，连一个抵罪的试验品都要挑逗。 天……他还……！ 迟晓张大眼睛，见秦瀚洋笑着靠近自己，伸出手，慢条斯地像要拥抱他一样，却只是从他身后拿过军服的制式内衣，不紧不慢从头上套下去。 肉`体的灼热撩过身侧，肌肉线条起伏，宽肩窄腰的身材完美到极致，配上欲气的眼神，荷尔蒙海潮一般汹涌而来。 迟晓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在他脚趾扣地的功夫，秦瀚洋已经穿上军服外套。 两人视线交汇，迟晓脸颊飘红，眼神闪躲，秦瀚洋笑得更深了。 “还想看吗？但现在不行。”某少将意有所指地扣好胸前纽扣。 轰地一下，迟晓的脸烧起来了。 “谁要看你啊。” 自大狂！ “不是江教授叫你来看我的吗？”秦瀚洋挑眉。 这人，偷换概念！ “我不是来看你的，是来问你问题的。”迟晓愤愤道。 “哦，问吧。”秦瀚洋抱起胳膊，长腿交叠，靠在医疗舱外壁上，一派潇洒。 “……” 迟晓简直气结。这个人哪有一点伤员的样子。他还是不要醒来的好。 他单刀直入。 “你就是试验的委托人，对吗？” 秦瀚洋收起笑，定定看了他一会。 “对。” “为什么要恢复我的腺体和记忆？” “无可奉告。”秦瀚洋眼神转冷。“继续手术，你自然就知道了。” 就像他也迫切想知道，迟晓当年为什么背叛他，为什么千方百计逃离他。 在被他标记，哭着承认爱他，答应他的求后。 答案只能等，等迟晓回忆起一切。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迟晓思考着。 如果一切都遵守协议，完成实验他就可以离开，那没有问题，可是，秦瀚洋是实验委托人，而他不相信这个喜怒无常的alpha。 “恢复记忆和腺体，和我的罪名有关吗？” “等试验结束。”秦瀚洋坚持。 “那我犯了什么罪总能告诉我吧？” “等试验结束。” 永远都是这一句！ 迟晓瞪着秦瀚洋，两人僵持了一会。 他鼓起勇气。 “如果不说清楚，我不会继续试验。” 秦瀚洋沉默了。 迟晓却有一种想后退，逃离的冲动。 又是这种感觉，即将被操控被掠夺的感觉。只要这个alpha用压抑着什么的目光注视他，他就忍不住颤抖。 他为自己依然保有omega的本能而悲哀。所以他不想做omega，不想再臣服！ alpha向他伸出手。 迟晓一惊！ 他又要做什么！ “哎呀！你真的醒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alpha的动作，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压抑。 江教授两眼放光地踏进房间。 “我就说迟晓一来你的病情就能稳定，但是你竟然已经活蹦乱跳了？” “太神奇了。”江教授欢快道，围着秦瀚洋走了一圈，又捞起他的左手仔细打量。“简直不可思议！看起来毒素被控制住了！” 他又转向迟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欸？怎么了这是？” 迟晓脸色苍白，教授这才发现气氛不对。 他本以为两个年轻人经过这一遭能拉进点距离，没想到这两人没有一点进展，还闹僵了。 谁也没说话，凝重的寂静压在头顶。 最后，秦瀚洋冷冰冰道：“腺体移植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迟晓赶紧看向教授。 他的目光里带着恳切，他多么希望教授能拒绝。 可是，他再一次在这个老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无能为力，还有一点怜惜。 老人避开他的视线。 “明天就可以。” “那就明天。”秦瀚洋说完，转身走出房间。 第15章 他太瘦了 这个人生气了。迟晓意识到。 可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自己才更应该生气吧。他简直气到发抖。 又委屈又害怕又生气。 他引以为傲的逻辑性与性在这人的压迫下荡然无存，先是被嘲弄，接着，被彻底忽视。 他要改造他的身体，而竟然完全不顾及他的意愿！简直荒谬。 江教授拍了拍迟晓的肩膀。 “我很抱歉。小迟，但是，如果你还记得腺研所的规定，签下的协议是不能违反的。” 第30章 协议。 这个字眼让迟晓打了个哆嗦，像噩梦般摆脱不掉。 是的，因为协议，秦瀚洋确实不需要顾及他。 作为联盟最顶级科研机构——腺体研究所曾经的研究员，迟晓很清楚违反协议的后果。 腺研所的科研进程受法律保护，实验志愿者必须全程配合实验。而实验执行者则必须保证志愿者的生命安全。同时，密级的等级越高，志愿者获得的报酬越高，相应的，违约要负出的代价也越大。 在无法获得委托人谅解的前提下，最高密级实验的违约者最高将被处以10年有期徒刑。 呵，还是逃不过牢狱之灾。这人从一开始就没给他留退路。迟晓苦笑一声。 江教授把这声笑当做他认命了。 “是啊，你知道的，他有权利要求，你也必须答应。而我的职责，是保证你的安全。你相信我的，对吗？” 迟晓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只希望试验结束，从此再也不要见到那个傲慢自大的家伙！ —— 秦瀚洋大步走出病房。 白泽向他汇报了飞船被黑洞引力影响的情况，秦瀚洋在几秒内抛开情绪，召集紧急会议。 身为指挥官，他不是被感情影响判断的人。这也是部下信任追随他的原因。 启动应急预案，确定下一步方向，确保情况在掌握之中后，秦瀚洋结束会议，回到起居室，叫来白泽，调查迟晓突然逃跑的原因。 监控画面上出现那人赤脚出房门的身影，他冷笑了一下。 真的一点都不能大意。 这个omega从来都是看着乖巧老实，却总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 他越加无法平静。 他本来满心期待，迟晓记起自己曾救过他后会转变态度，不再以敌视的眼光看他。 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他委托实验的事被发现了，这个人竟然二话不说就逃跑。 还差点被异种杀死！ 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他就该给这人脚脖子上栓条链子，将他绑在身边才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逃跑了。秦瀚洋恶狠狠地想。 刚才迟晓斩钉截铁拒绝移植时，他的怒气到达顶点。实际上，从看见他在荒星沙暴中被另一个alpha抱住时，他就一直压着这股怒气。 不，或许更早，从五年前开始。 那时他在异种的巢穴里标记了迟晓，那人泛红的眼睛含着眼泪，白皙的皮肤上印着他的齿痕，可爱乖巧地像只小白兔。 小白兔边哭边答应再也不欺骗他，和他在一起，可转眼，就逃得无影无踪。 再找回来时，他标记过的omega腺体，过往的一切，都被舍弃了。秦瀚洋觉得自己也被舍弃了。 他，联盟最强的sss级alpha，无数顶级o们梦寐以求的伴侣，被一个c级omega舍弃了。甚至连原因都不知道。 他把迟晓当做珍宝，而珍宝却宁愿四分五裂也要离开他。 他难道不该愤怒吗？他对于迟晓到底算什么？ 所以他一定要将珍宝恢复如初，他要听他亲口说出原因。 “好消息。”白泽突然发出声音。“迟晓在做术前检查了，他同意手术了。” 秦瀚洋看着光幕上正在接受查体的青年，并没有高兴多少。 “他必须做，不然就违反实验协议了。” 过了一会，他又问。“腺体手术要禁食吗？” “不用。您想...？” “他的餐标提高一档。” “已经是最高的了。” “那就再丰盛些。他太瘦了，需要多补充些营养。” 心疼压过了恼怒。 接下去的一小时，秦瀚洋都在给迟晓选定菜单，并且在这件事中体味到奇异的平静与满足。 —— 迟晓做完术前检查，回到房间。他一头倒在沙发里，像被拆散又装起来一般疲惫。 尽管这间房间的意义和以前不同，——像一个囚笼而非居所，但依然舒适。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想起来，去厨房拿食物。 这间房间配了个小厨房，智能灶台炊具一应俱全，但他不需要使用，也没有食材。每到饭点，厨房一角的机器里会出现一份营养餐，四菜一汤，热腾腾地装在白瓷餐具里，很是美味。 之前，迟晓吃了多年荒星粗食，总算得到改善，因此对每一餐都十分期待，一听到餐点到来的叮咚声就去取餐。 但是今天，叮咚声响起时，他没有动，他实在太累了。身心俱疲，无能为力的累。 但没多久，他就被钻入鼻腔的香味唤醒了。 好熟悉的香味，他抑制不住好奇，走进厨房。 今天的营养餐太过丰盛了。都不能称之为营养餐。 除了蔬菜，水果，小甜点，几样荤菜都是他最爱的口味。还有一碗鲜虾竹笋汤。 在一艘远航外空间的星舰上，大鱼大肉不算什么，新鲜才是最宝贵。 蔬菜水果已经算少见，那碗汤更加意义不同。 鲜虾竹笋汤是他最爱喝的汤，却算不得大众食谱，而且虾和笋都很难保鲜，迟晓想不通为什么军舰会配有这两样食材。 但香味实在太诱人了。他深吸一口气，坐下，先尝了一口汤，鲜甜的味道唤醒了味蕾，他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汤汁热烫，经过胸口进入胃里，身心都温暖了起来。 第31章 疲惫散去大半，家一般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好像又回到老家的小房子里，母亲端上一碗鲜虾竹笋汤，父亲在汤汁氤氲的雾气里对他微笑。 不敢再回想过多，迟晓闭上眼，捧起碗正要痛快地大喝几口，却听到哔的一声。 餐盘里，一小片透明薄片在他手腕边发光。 是一个光脑端口。 迟晓睁大眼睛，放下汤碗。 他自己的光脑早在切掉腺体时就丢弃了。这个新光脑是给他的吗？ 光脑端口只要靠近人体就会发光，一闪一闪的蓝光好像在催促他带上。 他没有犹豫太久，将薄片贴在手腕上，薄片很快与皮肤融合，光脑启动。 迟晓点开主界面，全新的光脑里数据也是空空如也，但联系人那一栏却有一个号码。 号码很陌生，姓名那一栏写着“q”，备注是“随时响应”。 迟晓眨眨眼，对他随时响应的大概只有医护人员了吧。“q”大概指的是“quick responce”？ 他没有多想，关上光脑。 —— 第二天，按照要求的时间，迟晓躺在了手术台上。 他面朝下趴着，听到江教授讲着笑话，这是医生让患者放松的小伎俩。 但他不需要。他很放松，好像这身体都不是他的。有什么可怕的，他不是第一次切开后颈了。 连流程他都很熟悉。先是冰凉的导管扎进手臂，更冰冷的麻醉剂注入血管。 接着，思维与知觉一起离开大脑，飘上半空。在朦胧中飘荡一阵，最终跌落在黑暗中。 但这次，黑暗没有接住他。除了感觉不到身体，他的意识异常清醒。有什么模糊的影像闪过脑海，他意识到，是神经元缓慢修复，使他的记忆不需要导入而恢复了一些。 当后颈被尖锐的刀锋划破时，他在回忆里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个浅绿色房门前，后颈刺痛。 他一时间以为麻药没有起效，但随即想起来，这是他在腺研所展馆里被异种刺伤留下的疼痛。而眼前的门正是腺研所里江怀意办公室的门。 那次被秦瀚洋救出来后，第二天他是在医院苏醒的。 作为唯一自然分化的omega，这次事件引起了轩然大波，联盟网络上全是关于事件始末的各种猜测。 外界吵翻了天，维护纪麟羽的人想翻他的黑历史，把他家里欠债的事翻了出来，各种污蔑，只有少数议论抱以同情和观望。 迟晓什么也不知道，他整个人还处在一种麻木迟钝的状态里。诊断是轻度的ptsd。 他在主星没有亲人，母亲忙于工作无法过来，希尔塔老师工作太忙走不开，于是江怀意自告奋勇来照顾他。 那时还是高级研究员的江怀意对迟晓很好。迟晓出院以后，还时不时和他联系。 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辈给了迟晓很多帮助。舆论被纪家操控，各种污名泼向迟晓时，他为他出谋划策，使他可以在流言的风浪中保持平静，之后又鼓励迟晓，让他专注学业。 江怀意的一句话迟晓始终难忘。 “我无儿无女，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于是，这一天，在接了一晚上母亲催婚的电话后，他偷偷跑出学院，来找江教授，希望他能为自己指点迷津。 只不过在门前，却意外碰到了一个人。 薛枫百无聊赖地靠在门边，看见他时，一双桃花眼倏然亮了。 他抚了一把卷曲刘海，像他主演的偶像剧里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一般，向迟晓走了过来。 迟晓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俱乐部里的恐惧又袭上心头。当时这人叫手下捆住他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不知这次又想做什么。 迟晓转身想跑，但alpha已经释放出信息素。 是苔藓的阴湿味，软弱粘腻，但足以使迟晓四肢无力。 他迈不开步，靠在墙上，听到身后男生的皮鞋不紧不慢踏在木地板上，声声逼近。 薛枫凑到他耳边，语气带着笑意和玩味。 “怎么不回我的信息，是觉得图片不好看吗？” 迟晓僵住了。 那些用自己的脸合成的有色图片和小视频，噩梦一样的东西，原来是薛枫做的！ 第16章 移植手术 不等他从震惊中缓过神，男生又压低声音。 “红色绳索特别适合你，黑色紧身纱裙也不错，不觉得吗？你要是能那么听话，我可以把你捧成顶流。” 视频中不堪的画面涌入脑海，迟晓感到恶心，艰难地绕过他要走。 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哦，以为自己是自然分化的o，很了不起是吧？”薛枫冷笑。 “劣等c级而已！” 男生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不过，味道却该死的上头。”他揪过迟晓衣领，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回忆那天引起alpha骚动的诱人味道。 迟晓汗毛直竖，挣扎着要逃。 “逃什么，你不戴抑制环到处跑，不就是想勾引alpha吗？” 当然不是，精致的抑制环他买不起，抑制剂也只在情`热期最难受时，用一支学校提供的优惠款。主要是，他外貌不明显，谁又看得出他是omega。 迟晓不想解释，只咬牙说：“放开我！” 薛枫冷哼一声。“纪麟羽可是把你赏给我了。给你打个临时标记，看你还听不听话！” 第32章 他说着凑了上来，alpha信息素的青苔味越发浓郁，像水泡烂后的植物，迟晓后颈开始发热，整个人瘫软下来。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迫进入情`热期。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也推不开薛枫。 就在这时， 吱—— 研究室的门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傲然出现在门口。 身后的压力陡然减轻，迟晓慢了两秒才发现，周遭的信息素已经淡去，他听到薛枫慌乱的声音。 “瀚，瀚洋。” 这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alpha此刻畏惧得像个被抓了现形的罪犯。 迟晓抬头，看到那个威慑住他的人。 秦瀚洋身姿挺拔，一身笔挺的军校制服，高挑的身影背对阳光，影子投在迟晓身上。 他脸上依旧是傲气又张扬的神情，在阴影里显出十足的冷意，居高临下扫视着门前的两人。 迟晓没想到会遇见他，一时之间愣住了，等他想起来可以向他求助时，秦瀚洋已经收回目光，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瀚洋，可算等着你了！……”薛枫马不停蹄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走远了。 迟晓低着头。 多么可笑。 他还想着要当面感谢秦瀚洋，人家却压根没把他当回事，哪怕看见他被欺辱也无动于衷。 不，那表情，说不定还以为他和薛枫有什么。 …… 好一会儿后，迟晓平复了心情，才转身敲门。 里面江怀意说了声请进。 旁观回忆的迟晓不禁好奇，秦瀚洋来找江教授做什么呢？那时候他还没分化吧。 但年轻的迟晓沉浸在思绪里，默默进屋坐下。 直到江怀意问他，迟晓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江伯伯，你们研究所还要研究自然分化吗？我愿意当志愿者，你们研究我吧。” 江怀意很是意外。“小迟，你怎么突然要当志愿者？你母亲不可能答应吧。” 为了不让他被当成试验品研究，他的母亲可是不惜将腺体研究所告上法庭。可是，昨天晚上，跟他打了一晚上电话痛斥他的也是母亲。 她先骂早逝的父亲只顾科研不顾家庭，留下大笔债务，又怪他只分化成c级，丢人的等级，分化了也没有一点好处，连还债都帮不上。 “omega不是很有吸引力吗？去找alpha呀！怎么一个能帮你还债的alpha都钓不到吗？” “就你这样没用的腺体，还不知道爱惜！” “你怎么能让腺体受伤？你不知道，我们家还债全靠你是omega 吗！” 原来，母亲想挪用公款还债，被发现，开除了。别说还债，生活都成问题。她一贯好强又精明，这时差点崩溃，在电话里吼叫：“赶快找个有钱的alpha嫁了，那个救你出来的男孩就不错！” 迟晓没有告诉她，那个男孩不是alpha，就算是也不可能看上他。 之前俱乐部的遭遇让他明白，他一个无家世背景的劣等o，注定只会成为上等alpha的玩物，被鄙视，被掠夺。 想还清债务，只能靠自己。 所以他才下定决心来找江怀意。 “江伯伯，你也知道我家欠了很多债，我想工作赚钱，可没有人会雇omega，我只能找您了。当志愿者有报酬的，对吧？”他一口气说完，生怕自己反悔。 江怀意叹了口气。“当初我就反对拿你做实验，你倒自己跑上门来了。小迟，你好学又沉得下心，是个做研究的好苗子。要不，等你毕业，就来跟着我学，研究员的待遇很好，过个几年就能还上债务。而且要研究腺体自然分化，你不如自己研究自己。” “谢谢您，可是我现在就需要赚钱，我等不到毕业了。”迟晓眼眶红了。 “这...”江怀意为难地想了会，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倒是有个工作。只是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愿意。”迟晓毫不犹豫道。 “好，好。”江怀意点点头。 “刚才出去的那孩子，就是救你的人，你知道的吧？” 秦瀚洋？怎么突然说到他？迟晓不解地想。 “那孩子机甲作战是第一名，学习却不太行，他哥哥托我给他找个家教，酬劳丰厚，不如你去吧！” . 手术室里，江教授手上动作麻利，嘴里不时和助手打趣几句。 “多完美的腺体，”教授操作机器人小心地托起一小块人体组织，赞叹不已。“可惜沾了alpha的信息素，那个自大的alpha还不让去掉。” 手术室外，“自大的alpha”正紧盯光屏，狡辩道：“有我的信息素更完美。” “这点量没什么意义，除了让他对你更敏感些，你还是需要再标记他。” “我当然会的。”秦瀚洋说。看着教授把那一小块粉色肉团放到无菌铺单下的切口中，心里扬起期待。 有了腺体，就有了alpha与omega之间的天然吸引力，晓晓就不会那么排斥他了。 秦瀚洋满怀希望地想。 可就在这时，监护仪突然嘀嘀报警。 “发生什么事了？”他贴近画面问。 “脑电波异常，”教授一边指挥助手上稳定剂一边回答。“应该是他的记忆在恢复。” 更多告警音响了起来。 ”再加大剂量！”教授扭头急速道。“不应该这么快导入记忆，他的情绪不稳，体征也会不稳。” 第33章 滴滴——！声音尖锐。 情况看上去更糟了！ “不行，瀚洋，穿上手术服进来！” 秦瀚洋已经站起身，一听叫他，立刻行动。 他用最快的速度消毒穿手术服，一踏入手术室，告警音几乎震耳欲聋，催得他心脏狂跳。 “我该怎么做？”他尽量镇定地问。 江教授二话不说，往他手上扎了一针。 “借你的信息素。”教授命令。又补充，“一点就好。” 秦瀚洋的后颈热了起来，刚才那针是腺体促分泌的药，当年他无法分化时打过不少，可现在他一个成熟的alpha打这个，就跟情药没两样。 不过好在剂量少，他还能控制。 淡淡的咸涩的味道飘散开来，似有海风吹过。 哪怕只放出这么一点信息素，几个alpha助手仍忍不住后退。 3s级alpha的压迫感太强大了。 秦瀚洋眼望着手术台，好似什么别的都看不见。他慢慢靠过去，为那暴露出的血红切口心悸。 他现在才深切体会到，“切除腺体”是多么血淋淋的四个字，他更加不能解，迟晓究竟是为什么做这个决定。 他用自己的信息素将手术台上的那个人笼住，像一片风平浪静的港湾。 “嘀—”最后一声告警声停止，迟晓的生命体征都已正常，教授让助手们出去，自己开始操纵手术机器人。 秦瀚洋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他觉得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江教授才终于宣布手术完成。 “接下去的缝合包扎就是机器人的工作了，”江教授擦擦汗，“还好你们匹配度够高，才能产生相互感应。昨天他来看你的时候你也醒了，这真是科学难以解释的事。” 99.99的匹配度，有史以来从没有过这么高的匹配记录。当年匹配中心得出这一结果时，引起了轰动，可惜那时迟晓已经失踪，秦瀚洋只能封锁消息，四处找人。 现在，人找到了，却没有了腺体。 秦瀚洋压下复杂的情绪，问：“你说他情绪不稳是因为记忆导入太快，他记起了什么事？” “不知道，回忆过去总会有很多感慨，”江教授说，一边看着光屏显示的体征数据，“你要做好经常用信息素安慰他的准备。” 他早就准备好了。但是他想参与更多，他想知道迟晓的想法。 “教授，他导入记忆的时候，我想同步进入他的记忆。可以做到吗？”他说。 江教授讶异地看向他。 “技术上可以，可是，伦守则不允许。” “你要看他的记忆干什么呢，都是和你有关的记忆，你也一样经历过。你总不会也失忆了？” 秦瀚洋不知该如何解释。“不，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太了解他。” 江教授看了他一会，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反而转头摆弄手术器械。 等一切都处好，机器人退到一边表示手术结束。他才看着秦瀚洋的眼睛，认真地说：“瀚洋，我是一路看着你们过来的。说句公道话，你对不起他，你们秦家更对不起他。” 秦瀚洋皱起眉头。 这种话在平时会被立刻逮捕，罪名是冒犯世家尊严，但这时的老教授不在乎。 “迟晓是唯一自然分化的omega，你是因为他才分化成3s级的alpha，而你们的匹配度高到不可能的程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你应该珍惜他，尊重他！” 礼物。 秦瀚洋对这个描述不能更赞同，可是他怎么不尊重迟晓了？吃穿住行，他样样都用最好的供着。还为他治疗损坏的身体。 他自认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傲气得鼻孔朝天的傻小子了。 那个傻小子甚至连自己是靠迟晓分化这件事都不敢承认。 “我很尊重他。”他说。 江教授报以摇头加一声长叹。 “我当初就不该介绍他给你当家教。” 第17章 家教别找不三不四的人 迟晓的回忆还在继续。 他看见自己站在欧式庄园的铁门前，因为走了太远的山路而微微喘气。仲夏的骄阳毒辣，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贴在额头脸颊。 他把汗擦干净才郑重地按下门铃。 秦氏是联盟的老牌世家，在星际时代开始时曾拯救人类的命运，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数代权势与财富的积累使他们成为云端之上的存在。 这栋栖夏别墅坐落在市郊知名的景区里，迟晓打出租车只到半山腰，就被警卫拦下，只能走路上山。 如果不是因为江教授介绍，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这个认知在他走进奢华的大厅时更加鲜明。 他被带到书房，局促地直挺挺坐下，局促地对上茶的佣人说谢谢，接着又局促不安地等待。 等了足有一个小时。 他挺直的脊背开始酸痛，数着日影移动的距离猜时间，眼看补课的时间只剩十来分钟，他想大概秦瀚洋是忘记了，不会来了吧。这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 他赶忙站起身，就见门被呼啦一下推开，一个少年站在门外。 一头浓密的黑发，作训服被汗水浸湿，手里还抱着个头盔，看起来像刚做过剧烈运动，浑身散发着少年人的蓬勃热力。 正是少年的秦瀚洋。 秦瀚洋看见迟晓，惊讶了一瞬。但那眼神很快恢复了疏离和傲慢。 第34章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少年人，也是刚训练完的模样，一个卷头发的很好奇地探头看他，另一个撇了一眼就转过头，似乎完全不关心。 没想到还有别人，迟晓怯生生的一句“你好”刚要出口，少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门啪地合上了，像拍在脸上。 迟晓脸皮发紧，隐约听到外面对话。 “不是吧，他还在等你，好老实啊。”那声音嘻嘻哈哈。 “长那个样子，我看没什么效果吧。”另一个声音百无聊赖道。 “帮你确认了，没什么味道。让你哥换一个吧。” 迟晓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哪里是忘了，这人是故意把他晾在这里，还丝毫不在意。 外面脚步走远，始终没听见秦瀚洋说话，他是什么态度，迟晓不知道，但这评头论足的口气也足够不舒服了。 他们说的效果是什么意思？是补课的效果吗？和自己的长相又有什么关系？ 味道又是什么意思？omega的味道吗？ 换来换去什么的，好像他是物件一样。 本来就因为等级太低而自卑，这几句话更是针一样扎在迟晓心里。 他看出，那两个男生应该都是alpha，带着和秦瀚洋相似的，天生的压迫感。 他们都是贵族。 迟晓揪着裤边，对这个工作越加忐忑。 可现在该怎么办？他窘迫地站着，不知该走该留。 好在，一个佣人进来让他再等一会。他只得坐下，在心里默念——为了三千块，为了三千块。 他后悔来了，毕竟之前和秦瀚洋的三次见面都极为尴尬。 第一次他情热发作，弄脏了他的飞行器，第二次他几乎半裸，被他救下，第三次，他被alpha骚扰，他视而无睹…… 这奇葩际遇，他们就不应该再见面，对方也不愿意见到他吧。 可是江教授告诉他课酬有三千，一星期三次课，算下来比母亲的月薪还多。 母亲越来越频繁地打来电话，催他快点搞到钱，甚至暗示出卖色相也可以。 他心里发冷，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说服不了强势的母亲，就像在窒息中生活惯了的人，早忘了怎么痛快呼吸。 江教授的提议简直是雪中送炭，为了还债，他必须忍耐。 又坐了不知多久，秦瀚洋才来了。 迟晓看看时间，已经早过了下课的时间。 这次只有秦瀚洋一个人。 少年换了一身清爽的休闲装，看似普通的衣服，衣料和款式都是低调的高奢定制。 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带着水珠，往沙发上一靠，挡不住的贵气和荷尔蒙直面而来，仿佛在迟晓面前划下一道鸿沟，另一边的空气都闪着光。 秦二少爷翘起一边嘴角，礼节性地冲他笑笑。“啊，我哥说的家教就是你啊。” 迟晓不安点头：“是。” 秦瀚洋笑起来有种温暖又感性的味道，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 “一个omega自己跑出来，不怕被欺负吗？” 被他幽深莫测的眼神上下打量，迟晓更坐不住了。 他就是因为自己是omega，才特意穿了一身很保守的衣服，灰色系衬衫的扣子直扣到领口，一点皮肤不露，还被秦瀚洋带几分嘲讽地打量，脸都红了。 “我带了抑制剂，在外面还戴帽子，认不出来的。”他解释。 “哦，”秦瀚洋挑眉，抱起手臂，目光从上往下扫过来。“确实认不出来。” 是说他不像omega。迟晓在桌下扯住手指。 仆人端上装点精致的茶水点心，迟晓拘谨得摆手说不用，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小心翼翼。 秦瀚洋看在眼里，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啜了一口饮料。 “所以，你一个omega能指导我的学习？”他懒洋洋道。 迟晓：？ 他这才明白过来，这人一点也不欢迎他来当家教。这是给他下马威呢。 可是就算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他真的很需要这笔酬劳。 他尽量诚恳道：“我成绩还可以的。最近一次的高级联考模拟是菁华第1名，全首都的第63名。各科目也都很均衡，对了，我最擅长的是化学……” 联考是联盟统一的升学考，首都几十万考生排名，前五百名都是各大高等学府争夺的人才，omega有免考任意学校的特权，根本不用参加联考。事实上，omega大多毕业就结婚，根本没几个人会继续深造。 迟晓的这个模拟排名对omega来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优秀。 但是，他的自我推销被打断了。 “我是第一名。”秦瀚洋懒洋洋地说。 迟晓愣住了。 “你，不用参加联考吧？” 秦瀚洋应该去的是要求更严苛的联盟军事学院，不走普通联考的路子。 更不用说，比起自己还小一届。 “考着玩的。”秦瀚洋满不在乎。 迟晓说不出话来了。 这哪里是学习不好？明明是学霸好吗？ 迟晓怀疑江教授压根就搞错了。 他就不应该再见这个人，果然又丢人了。 但更丢人的还在后面。 少年的秦瀚洋抬起头，目光俯视他，傲气和鄙夷宛如锋刃。 “我不知道你来是因为缺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你最好不要想太多。钱我照付，你坐够一个小时就走，明白吗？” 第35章 迟晓脑袋里翁地一下，血涌上头。 什么别的原因，不要多想，不就是让自己别打他的主意吗？他也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吗？ 教授为了帮助他争取的这个兼职，在对方看来就是他别有居心讨来的。 迟晓猛地站起来，不顾突然起身的晕眩，又气又窘得都结巴了。 “我，我没有...” 他不想被误会，正想斩钉截铁拒绝当家教，就听“叮”的一声。 他的光脑自动弹出消息。——您的账户入账6000元整。 秦瀚洋掀起眼皮，满是不屑。 “我再加3000，够吗？” “给你是省得我哥再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 不三不四…… 迟晓咬住嘴唇，看着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太需要钱了，哪怕是施舍，他也无法拒绝。 …… …… 迟晓从记忆的深海里浮出，心想这就是他们交集的开始吧。 糟糕透了。 护仪发出滴滴声，鼻端闻到淡淡的微咸气息，平静舒缓。 迟晓睁开眼，看到一张圆圆的脸。 “手术很成功，疲劳的话你可以再休息一会。”江教授笑着说。 迟晓没觉得疲劳，甚至创口也不疼，他躺在一张特制的病床上，后颈被麻醉液体包围，手背上连着输液管。 作为曾经的腺研所研究员，他知道这是专门治疗腺体外伤的病床。他可以平躺不会压到创口，同时缓解疼痛。 “疼的话按这里加麻醉剂。你没忘记这些吧？”江教授道，指着床头边一排小按钮。有呼叫护士，加麻醉，按摩，加热各种功能。 迟晓回以一个无力的微笑表示知道。 腺体还是恢复了，他高兴不起来，想到那个家伙凶巴巴的脸，就暗暗希望产生排异反应什么的，导致移植失败。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迟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迟晓转过眼，看见一个穿护士服的年轻人，脸圆的程度和教授有一拼。有点熟悉，但他不认得。 “唔，好伤心啊，你果然忘了我啦。”年轻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话时露出两颗大门牙，像只仓鼠。 “他连你们将军都忘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你。”江教授哈哈一乐，介绍道：“这是顾明亮，大地号的护员，就他一个是beta，所以由他来照顾你。” 迟晓有些惊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认识大地号上的护士。 “叫我小亮就好啦，”顾明亮憨憨地说，“当年我第一次在大地号上服役，就是给您当助手，我那时候可敬佩您了…” “我曾经在大地号上？”迟晓皱眉。 “是啊，您负责调将军的信息素紊乱……” “打住，别忘了你们将军的命令，叙旧可以等以后嘛。”江教授打断眼睛发亮回忆往昔的大仓鼠，对迟晓说：“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铃呼叫。这几天吃得清淡些，能睡就尽量睡着。” 江教授又交代了几句就告辞了。 迟晓看着小亮用粗短的指头熟练地换下空药瓶，觉得这孩子还挺稳妥的。 他想询问过去的事，可转念一想，记忆很快也会恢复，没必要问一个不算熟识的人。于是改口：“这房间里有熏香吗？还是芳疗剂？” 这味道虽然似有若无，但真的很好闻，迟晓曾经也是配制腺体芳疗剂的行家，这味道太合他心意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啊，”小亮耸了耸鼻子，“江教授说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芳疗剂，病房也不会熏香啊。有什么味道吗？” 他闻不到？迟晓奇怪。大约omega的嗅觉本来就比beta强些。他又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说：“是海洋的味道。” “海洋？”小亮肉眼可见地咽了口唾沫，接着一拍手。“啊！我知道了，是海鲜的味道吧，您一定是很久没吃海鲜了。” 迟晓：并不是…… “不行哟，海鲜是发物，您现在不能吃。”小亮劝他，又苦笑。“咳，不过在星舰上您也吃不到，我们只有速食餐和营养剂吃。” 那昨天那顿大餐是他做梦梦见的吗？迟晓更奇怪了。 小亮做完活就出去了，临走挤了挤眼：“有事按铃哦，我随时响应。” “好的。”迟晓说。看来通讯录里的“随时响应”就是这位圆滚滚的小护士了。 说了这一会话，迟晓又有些困了，海洋的气息包围着他，太过舒适，他渐渐闭上了眼睛。 顾明亮一出房门就被吓了一大跳。 自家将军就在门外，。 联盟第一悍将的宽厚肩膀靠在墙上，一双眼藏在睫毛后面，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 他竖起一根指头压在唇上，示意他安静。顾明亮吓得离体的魂才归位了，忙使劲点头，踮起脚尖，弯腰弓背地溜了。 边走边奇怪，将军的脸怎么有点红？ 秦瀚洋脸红是因为江教授在手术室里给他扎的那一针。 谁能想到联盟最顶级的alpha五年来全靠抑制剂度过易感期。如今魂牵梦绕的人就在一门之隔，他又被打了促进信息素分泌的药，几乎快烧起来。 他压抑着开门的冲动，海洋气息的信息素已经不受管控地溢满房间，包围住病床上的人。 即使感知到门里的人已睡着，仍舍不得离开， 直到白泽提醒他开会的信息弹出来。 第36章 —— 迟晓睡到半夜，被痛醒了。 后颈像被扯开一样疼痛，沉重地坠着，他都怀疑腺体从创口掉出来了。 他迅速按下加药泵，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缓解，只是把疼痛变成了阵痛。 再按就超量了，迟晓痛得出了一头冷汗，本来不想在半夜叫醒护士，但实在忍不了，只能按下呼叫铃。 按完后又想起了什么，调出光脑，点开“随时响应”的对话，发信息。 “后颈好痛。加麻醉剂无效，可以带一点稳定剂来吗？” 提前叫小亮拿药过来，比人来了再说拿药快些。 对方几乎是秒回。 “马上来。” 第18章 你是来引诱我的吗 接下去的等待漫长又难熬。麻药让他昏昏沉沉，迟晓随着痛发抖，被折磨得快意识不清。 朦胧中，房门开了，小夜灯昏黄的光线亮起来，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快速来到他身边，他听到打开药瓶的声音。 “等下，水...给我点水...”喉咙干涩，说话都像刀刮嗓子，必须先喝点水才能吃药。 很快，有杯子子靠近嘴边，可他的伤口只能躺着，这个姿势怎么也喝不到水，用力想抬高一点又痛得直吸气。 渴得急了，加上麻醉剂让大脑混乱，又一次疼痛袭来时，迟晓终于像受了挫折的孩子似得崩溃了。 他仰起头，一丝哭音从嘴边漏出。 秦瀚洋呼吸一窒。 他收到迟晓的消息，拿了药急匆匆跑来，没想到却看到这样脆弱又诱'人的一幕。 迟晓因为手术而苍白的脸沾着汗水，秀气的眉毛扭紧，白齿压迫红唇，轻声哭泣，纤长的脖颈拉出迷人的曲线，将omega最敏感的部分显露出来。 与他无数次梦见的一模一样。 一时间，他几乎无法压制alpha的本能，只想尽情攫取这个可爱的omega。 但不行，迟晓才刚动完手术，他又不是野兽，非要这时候发情。 智堪堪战胜欲望。 秦瀚洋狠狠闭了闭眼，才含了一口水，轻轻覆了上去。 迟晓的嘴唇上传来温凉柔软的触感，小心翼翼的碰触让他松开咬紧的牙齿，水流如甘泉涌入喉咙，他贪`婪地仓促吞咽，但是不够，太少了。 他像搁浅的鱼儿一样微微喘'息着张口讨要，嘴唇终于又贴上了什么，不是杯子，但他顾不上了，他只想要更多的水。 细细的吞咽声刺激秦瀚洋的耳鼓，他呼吸加重，想侵'占这甜蜜唇'舌的念头火一样烧灼着他。 曾经他只要释放一点信息素就能让迟晓哭泣哀求，如今却只能强自压抑，他作为alpha的骄傲在找寻迟晓的五年里已被犹疑和自省磨平许多。 他渴望迟晓打开心扉，他可以等待，像狼收起爪牙，等待小白兔自己靠近，告诉他怎么下嘴。 他耐心地哺喂。 又释放出更多信息素，安慰着对方。 触碰轻柔得如发丝飘落，手却发狠地握紧护栏，用力到指节凸起。 不知喂了几次，那人终于不再喊渴，结束了对他的折磨。 omega深吸一口微咸的空气，再呼出。像心满意足的小猫一样，睡着了。 秦瀚洋额头析出薄汗，他用尽所有毅力，才把目光从迟晓湿润的嘴`唇上移开。 然后打开光脑，联络江教授来看看迟晓的情况。 江教授却回复：“现在药品紧张，你就当天然麻醉剂，多待会吧。” “……” 秦瀚洋苦笑，他当然巴不得多待会，只是，这折磨也要继续了。 …… 第二天早上，迟晓睁开眼，就看见一张英俊阳刚的脸。 某少将双手环胸，靠坐在他的床头，似乎睡着了。 他眨了眨眼，依稀记起，昨晚自己好像痛醒了，呼叫小亮拿药来，然后喝了水睡着了。 可是醒来为什么是这个人在这？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怎么能进来？ 他一个alpha怎么能随便进omega的病房！ 迟晓抬手就要按呼叫铃，铃没有按到，手腕却被捉住了。 呼叫铃按钮就在秦瀚洋头边上，可是上一秒还在睡的人，下一秒就抓住他，这反应也太迅速了吧。 迟晓不可置信地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眸。 “要做什么？”那人问。 秦瀚洋根本没睡着。 尽职尽责当了一晚上天然麻醉剂，释放安抚的信息素，又不敢多看那人一眼，直熬到天亮才靠在床边，闭了一会眼。 迟晓的动作他当然没错过。 有他在还用叫护士吗？他果断拦下。 “还疼吗？还是要喝水？”他问，一边站起来。 他身居高位惯了，哪里伺候过人。但江教授说过的话还是对他有了点影响。 迟晓是上天给他的礼物，他自然该对他好些。 迟礼物晓瑟缩了一下。 高傲的alpha说要照顾他，这话听起来格外违和，男人站起来，压迫感更强了，忙抽回手腕。 要喝水你倒吗？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搭，面上却只能忍气吞声。 “我要叫小亮。” 秦瀚洋愣了一下。小亮？顾明亮？那个beta护员？ 才见一面的护士叫得那么亲密，对他可是连全名都没喊过呢。 秦瀚洋酸成了颗柠檬，脸色腊黄地说：“他会的我都会，你就说要做什么吧。” 第37章 迟晓幽幽瞥了他一眼。 “我，我要清创换药，吃药输液。还要洗漱换衣服吃饭上厕所，你都会？” 秦瀚洋噎了一下，清创输液他还真不会，可是alpha怎么能在心爱的omega面前说不会，而且他非常乐意帮迟晓洗漱换衣服吃饭上厕所…… 于是他挺了挺胸。 “怎么不会，我比他做得还好。” 然后就看见，躺着不能动的omega睁大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睛，用不可喻的眼神看向他，仿佛下一秒就要翻个大白眼。 迟晓觉得听到了一个极不好笑的笑话，堂堂少将，联盟最强的3s级alpha，要伺候他？ 是拿他取笑吧！ 记忆里被这人甩钱鄙视的画面还很鲜明。 他想直截了当拒绝，但那人已经二话不说伸手过来。 “你干什么！”迟晓喊出声，戒备得像受惊的刺猬。 “帮你换衣服啊。”秦瀚洋挑着眉毛，所当然地说。 “！！” 迟晓来不及阻止，对方修长的手指已经轻而易举解开他领口的纽扣。为腺体手术设计的病号服本就宽松，一下子散落开来，迟晓猝不及防间，大半肩膀都露了出来。 omega的肌肤白到发亮，一颗红痣正在锁`骨的位置，就像奶酪上的血珠，落入秦瀚洋眼中，鲜艳预滴，和记忆中一样动人心魄。 本想逗一逗迟晓的秦少将顿时喉咙发干，移不开眼了。 某人的目光太炽热，迟晓察觉到了危险。 “别碰我！” 他挥开秦瀚洋的手，慌忙攥紧衣领。 这个动作似乎惹恼了alpha，他忽地靠近，双手压在两侧床栏上，像宽大的羽翼将迟晓笼罩，眉弓投下阴影，遮住了他的眼。 “你又回忆起了什么才这么抗拒我，是吗？” 他的声音里有挫败，抬眼时，目光里的执着却让迟晓心颤。 “迟晓，记忆里的我不代表现在的我。” “你天生就属于我，很快你就会明白这一点。” …… 嘀—— 光脑提示音响起，打破紧绷的气氛。 是秦瀚洋收到白泽的语音。 “将军，各部人员已在作战室就位，等您指示。” 秦瀚洋直起身整了整衣领，恢复军人的仪态，冲如临大敌瞪着他的迟晓笑笑。 “好好休息，下次再来看你。” 迟晓直等门完全关上，才脱力一般松了劲。 大坏蛋！ 他恨恨地咬住唇。 记忆里，这人当年明明瞧不起他，如今却对他很是执着一般。 究竟是为什么？ 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omega都能得到，没有道看上一个残次劣等o。 难道，难道他曾经被秦瀚洋当做玩物？ 本来随意逗弄的宠物擅自逃跑，主人才会抓它回来惩罚。就像他做研究员时曾听说的某些豪门秘辛一样。 想到这里，迟晓背上滑过一片冰寒。 他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手指却不听使唤，颤抖着点开光脑。 走廊里，秦瀚洋又收到一条新消息。 “小亮，你能让你们将军不要再进我房间吗？” 秦瀚洋顿住脚步？迟晓是把自己当成顾明亮了？还让那小护士拦他？他拦得住吗？ 秦瀚洋又好气又好笑，回复一条“为什么？” 又等了好一会，对方才回复。 “抱歉，他也不是你能阻拦的，就当我没说过吧。” …… 秦瀚洋很不是滋味。迟晓的恐惧和抗拒像被一把软刀子戳在他心上。 信息又来了。“能麻烦你现在过来吗？我想下床了。” 秦瀚洋盯着短信。 行啊，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唯独对他，一碰就炸毛，再碰就逃了。 他想了想，敲下回复。“好的，这就来。但是，将军他可以随时进入您房间这件事，是教授批准的，和试验有关，请您谅解。” 言下之意，秦瀚洋可以，而且必须再进入迟晓的病房。 迟晓不可以拒绝他。 发出消息后，对面再也没有回复。 看样子omega已经接受事实，秦瀚洋冲站在一边的小胖子抬了抬下巴。 顾明亮早就准备好换药包和护包，碍于秦瀚洋在房间里不敢进去，这会收到指示，立刻逃命似地进屋了。一边还在想，妈呀，您瞪我干嘛？我啥也没做啊。 病房的门啪嗒一声关上了，秦瀚洋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想起刚才那人受惊的模样，懊悔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份了。 他明明比以前沉稳许多，却还是忍不住想逗弄欺负迟晓。 就像迟晓第一次来半山别墅做家教的时候。 青涩胆怯的青年穿着件半旧的素色衬衫，把领口扣到第一颗扣子。保守又拘谨。 秦瀚洋第一次仔细看那张脸，洗去浓妆的脸说不上多么惊艳，却别有一种清俊秀气，不容染指的干净。 和印象中爱慕虚荣，攀附豪门的劣等omega完全不同。 可当时的自己看见他和薛枫拉拉扯扯，又被各种流言蜚语洗脑，偏见根深蒂固，对待迟晓嘲讽加鄙视，毫不留情，让那张苍白的脸庞羞窘发红。 让他哭出来一定更有趣吧。谁叫他心思不正，耍小心思接近他呢。当时的秦瀚洋有点恶劣地想。 那时他并不知道，江教授让迟晓到他身边的真实目的。 第38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39章 迟晓对着那笑容看了几秒，扁了扁嘴，很不情愿地承认，这家伙真是从小到大都很有魅力。 越长大越危险越吸引人。 像一座生机与杀机并存的雨林，或蕴藏宝藏深不见底的海洋，只适合传奇，冒险与荣耀的人生。 对自己这样只求平凡安稳的人来说，再好奇也不能探足一步，否则一定会尸骨无存。 第20章 迟晓沉浸在书中时，门开了，江教授走进来。 “今天情况怎么样？”他笑呵呵地问，一边调出床旁监护仪的护记录来看。 “还好。”迟晓放下书。 “伤口恢复得很好，照这情况，过几天迟老师就能活蹦乱跳了。”顾明亮开心地说。 “活蹦乱跳就算了，别又逃跑了。”江教授接口。 迟晓垂下眼睛。 看上去很是乖顺，藏在刘海下的眼睛却闪了闪。 被盘古抓回来以后，他就知道了，从秦瀚洋手底下逃跑是不可能的事。 但谁说得准呢，他前半生都舍弃了，就不会再任人摆布。 一有机会，他就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自大的alpha。 江教授全然没察觉，对着护记录笑得眼睛眯成缝。 从数据上看，迟晓恢复的程度超出预期。果然和高匹配度的alpha多接触是对的。 秦瀚洋也尽心，每天晚上偷偷进屋，小心翼翼释放信息素，又在迟晓醒来前就走。 也难为少将先生熬了一宿又一宿。 他关上护记录，笑道：“既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该进入下一阶段的功能复健了。你这几天先做好准备。” 迟晓听到这句话，咽了口唾沫，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功能复健，就是测试移植的腺体是否能分泌信息素，使他进入情'热期。 迟晓从来都是个保守的omega，体检都会害羞，测试腺体功能就像当众脱衣一样，更加难以接受。 “那，如果进入情'热期期了怎么办？”他声音不由自主小了些。“有抑制剂吗？” “抑制剂？”江教授看小孩一样看他。“你要抑制剂干嘛？腺体还没完全长好就抑制它？那可不行。” “你需要的是一个alpha，临时标记一下就好了。正好手边就有全联盟最优质的alpha。” “什么！？”迟晓脸红了。 教授的意思，是让那个人临时标记他？ 想到秦瀚洋他就心底发怵，毛孔都透出抗拒。 “不要！没有抑制剂的话，我硬抗也可以抗过去。”迟晓目视前方，语气坚定。 见他倔脾气又上来了，教授摇了摇头。 “你既然这么抵触，那就算了，用药就用药吧。”迟晓的情绪对手术成功也有影响，教授顺着他。“不过，不用抑制剂。你需要的是安慰剂。” 顾名思义，抑制剂是抑制情热，安慰剂则是模仿alpha的信息素，帮助omega享受地渡过情'热期。 效果类似beta用的自慰道具。 迟晓的脸更红了。这，这不是让他…… 江教授见迟晓欲言又止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你害羞什么，当年这个东西你还做了不少。” “啊？”顾明亮惊讶地张圆了嘴。“做啥做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迟晓也呆住了：啊？我为什么要做这个？不是，小亮……你想到什么了啊。 一分钟后。 顾明亮：“教授您能好好说话吗？迟老师做研究员的时候给委托人研制过安慰剂，您得这样说。” 教授呵呵笑：“他做安慰剂真是一把好手，委托人都点名找他。只要取一点某个alpha的信息素，他就能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连效果都没差多少，你说神奇不神奇。” 一把好手的迟晓十分无语。 “我是有调配过安慰剂，可我自己从没用过啊。” 正好顾明亮出去拿东西了，江教授神秘兮兮冲他挤眼：“谁说没用过了，你用得都快上瘾了！” …… 迟晓愣了一秒，接着， ！！！！！！！！ 不可能，他，他怎么会！ 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用安慰剂的都是丈夫不在身边的omega，短期使用不会上瘾。 用到上瘾，不就说明，他被alpha标记过但又被抛弃了，只能靠安慰剂渡过情'热期？ 又或者，大龄又没有alpha要他，只能靠自'慰药剂渡过情热…… 不管是哪一样都可悲至极！ 迟晓表情先是震惊，接着像吃了脏东西又噎到吐不出来一样扭曲起来。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我要用这个东西？” 江教授醒悟过来，忙用胖手捂住嘴。“遭了，你还没回忆到这呢。” 迟晓：“不是，我，我为什么不用抑制剂要用……？你倒是告诉我呀！” 江教授打断他：“哎呀哎呀，记忆导入的进度有点慢啊，要不，现在就再安排一次导入吧。” 迟晓：…... 大脑一片空白…… 第21章 遇险 躺进记忆导入仪时，迟晓还沉浸在江教授的惊悚发言里没出来。 长期使用安慰剂确实会产生类似于被再次标记的效果，只能靠安慰剂渡过易感期。也就是教授说的上瘾。 一般是被alpha标记后抛弃，又不想清洗腺体的omega，或者是没有alpha要，年龄大了只能沉溺于安慰剂的快'感的omega，才会上瘾。 第40章 无论是哪种，想想就很悲惨。迟晓实在接受不了。 而且，他完全可以使用更安全的抑制剂。他想不出自己为什么宁肯用安慰剂，他并不是耽溺于享乐的人。 一定是教授逗他玩，乱说的。 这时，乳胶已漫过鼻腔，后脑被冰寒渗入，迟晓不再多想，进入回忆。 再睁开眼，眼前只有一片乱草和一双干净的旧球鞋，四周诡异得安静。 迟晓愣了一瞬，一时无法判断这是在哪里。只知道自己低头站着，并且，很害怕。 在怕什么？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回忆，下一刻，眼前一花，额头被什么东西勒得一疼，他看到了。 逼仄阴暗的林间小路上，三个高大的alpha男生站在他面前，个个叉腰抱臂，来者不善。地面上，一顶熟悉的旧棒球帽掉在水坑里，旁边是他的书包，里面的书本散落一地，渐渐吸着脏水变黑。 他记起来了，这是在去秦瀚洋家的路上。 答应做家教后，他每周有三天在秦家书房坐一小时。秦瀚洋再也没露面，他也乐得清净。 这就是上次见面之后两星期左右的事。 秦家别墅坐落在景区里，他每次打的到景区门口，再走路上山。这天走到半山腰，他被几个纪麟羽的粉丝认出来，被拽到了偏僻的野路上。 因为腺研所展馆的异种入侵事件，纪麟羽被处罚，他的粉丝就把迟晓当做眼中钉，网上辱骂，现实中也各种针对。 迟晓总是能躲就躲，只是这一次，似乎不那么好对付。 这一段记忆已经被删除，他毫无印象，只记得自己毫发无伤回了学校，所以，这一段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也和秦瀚洋有关？ 迟晓忍不住这么想，但立刻否定。秦瀚洋那样的贵公子，回家不用爬山，他有飞行器。 回忆无法改变。他尽量抽离情绪，看着自己无助又惊惧地站在那里，面对穷凶极恶的alpha。 刚才那一下疼，是帽子被粗暴地扯掉，勒疼了头皮。 现在，三人中最瘦高的那个一只脚踩在他的帽子上，翻起嘴唇。“遮什么遮，就你这模样，谁看得出是o。” “这么个欠抽样，活该被阿麟教训。”后面的矮个子附和。 “哼，不是欠抽，是欠草！”为首的男孩这时才说话，一边狞笑着走上前。 这人身材高大，压迫感也最强，应该是ss级alpha。他摸了摸手臂上纹的纪麟羽的名字，裂开嘴：“你说，我们三个一起做了你，阿麟会不会很高兴？”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三人看着都还是学生年纪，做派却十足流氓。 也只有这种人会是纪麟羽的死忠。 旁观回忆的迟晓只感到恶心。 “你们别过来！”年轻的迟晓则紧张地盯着他们。“按照omega保护条例，你们碰了我，最低十年起步！” “谁动你了？”那人奸笑。“你自己跑出来乱放信息素，勾引我们，我们是受害者好吗？” 迟晓语塞。保护条例确实规定omega不能单独离开监护区。否则被标记属于意外事件，alpha将不受处罚。 “今天就让你知道，做omega就该老实点。”纹身男说着又上前一步，硫磺一样的怪味飘了过来。 是alpha的信息素！ 迟晓猛地弯腰捡起书包，不顾散落的东西，转身就跑。 别说这是个崎岖山道，就算大路通衢，他一个omega也跑不过alpha。 身后脚步声很快追上来，肩膀被扣住，他直接被推到在草地上。紧接着撕拉一声，单薄的衬衫被扯破了。 “我去……”那三人本要继续施暴，却不约而同地停住了。 漏过树叶的阳光把omega的身体打出雪亮的光晕，他身下铺满色彩缤纷的落叶，越发衬得这具躯体像雪做的，下一秒就会消融。 栗色的发丝半遮住面孔，黑眼珠噙着泪，水晶般闪亮易碎，还有那纤细的脖颈，弯出迷人的弧度，诱'使人去占有，去催折。 还有那似有若无，令人疯狂的甘甜清冽的信息素。 三个alpha对视一眼，彼此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竞争一样，放出了信息素，扑向omega。 更多的气味钻入迟晓鼻腔，闻起来像草药和烂香蕉。 这都是什么恶心的味道。 现在的迟晓直作呕，但回忆中的迟晓却从咬紧的牙关里发出哭声。 这处境对于才十几岁的他，确实太过恐怖了。 他的手脚被两个人分别按住，纹身男人压在他身上正在扯掉他的衣服，过多的信息素让他迅速燥热起来，四肢发软。 一场凌'辱不可避免。 再晚就来不及了，谁，谁能来救救他。 迟晓借着回忆里自己慌乱的余光扫视四周，但幽暗的树林里没有一点生息。 腰上一紧，长裤被扯松了。那几人已经上了头，仿佛忘了刚才如何嫌弃这omega的长相，嘴里胡乱说着浑话，就要压上来。 不！ 迟晓在回忆里挣扎起来，如果是因为被凌辱而删掉记忆，他绝对不想再记起来！ 绝对！ 下一刻，一道亮光划过。 那三人跳了起来，踉跄退后。 第22章 得救 那三人跳了起来，踉跄退后。 迟晓看到，自己的手里拿着一把美工刀，随着颤抖的手，在日光下一闪一闪。 第41章 他记起来了。他的书包里就有一把刀，所以刚才跑之前先去抢包。 自从在展馆里被玛尔夫人落下后，他就知道，这种事会再次发生。连老师都没有把他当做omega，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他，遇到危机时，他只能靠自己。 所以，他随身总会带一把水果刀。更好的防身用品，他也买不起。 “哈？你开玩笑吗？”那个ss级的alpha看见玩具一样的水果刀，夸张地笑起来。“你这身板连小鸡都抓不住，还拿刀？” 是的，alpha要制服omega比老鹰捉小鸡还容易，只要一点信息素。 很快他就会屈服于激素的作用，根本拿不住刀。 迟晓当然没有那么傻，以为一把水果刀就能挡住三个中烧的alpha。 他在三人戏弄的目光里慢慢把刀尖转向自己。 “被标记算意外，那如果被伤害呢？”他说。”只要我受伤，你们就是恶意行凶，景区门口有监控，你们逃不掉！” 听了这话，那几人才明白这个小omega的意图。他们本就不学无术，也不知道迟晓说的是真是假，一时面面相觑，退后了几步。 “要不，算了？”瘦高男生问，几个人看上去都很犹豫。 就在迟晓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的时候，那个ss级alpha突然咒骂一声。 “妈的，老子还不信治不了你个o。”他向前猛冲一步。“来啊！有种你刺啊，你有那胆吗？” 更重的硫磺味扑面而来。迟晓看见自己屏住呼吸仓惶后退，绝望在心底蔓延。 没有用。他想。 omega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以这些人的家世，估计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怎么肯轻易放过他。 “就是，哥哥的味道喜欢吗？吸了这么多，看你能撑多久！”另外两人也走了回来。 撑不了多久，迟晓心知肚明。他的手抖得下一秒刀就会掉在地上。后颈发烫，再不动手，等自己的信息素完全散出来，那几人被刺激得失控，他就只能任人摆布。 他大口地喘气，脸上脆弱的惨白和魅惑的潮红形成动人心魄的美。 嘲讽渐渐没了，代之以粗重的喘'息，alpha们已经迫不及待，一步步逼近。 距离在缩短。一米，两米，迟晓手里还举着刀，却低下头，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剩一臂的距离，伸手就能抓到了！ 就在他们以为这omega马上要屈服的时候，迟晓猛然举刀，刺向胸口。 铛地一声。 刀片在刺穿皮肤的最后一刻被击落。 伴随电流的滋滋声，几枚蓝色光弹射向三个alpha。 蓝色火光在林中炸裂，三人被光弹射中，惨叫不迭。 他们在断裂的树枝和崩碎的岩石中，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尖声惊叫着四下奔逃。 几架黑色无人飞行器呼啸而过，不断发出刺目的光弹，像赶鸭子一样，把他们赶得上蹿下跳，惨叫着逃进了树林。 迟晓虚脱般倒在地上。 最后举刀刺向自己时，他已经意识模糊了。 这时只大约知道得救了。 但还不能放松。救他的如果也是个alpha呢？现在任何alpha都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如果救他的人也是alpha的话，他一样逃不过。 迟晓咬紧牙关，拼命想少放出一些信息素。 但是，不行了…… 想要，想要爱'抚，想要被占有。他的身体在逐渐湿润，灵魂却极度焦渴。 恐惧，委屈，无能为力的感觉，加上情'热，他快被折磨疯了。 重拾回忆的迟晓同样被这一切折磨，后颈热得要融化，痛得他抽搐。 痛？这时候他的腺体还很健康，不应该会痛啊。 不，这不是回忆，是他自己的身体在痛！ 仿佛印证他的猜测，四周的画面突然开始颤抖，像出了故障的老式屏幕。 —— “滴—滴—滴！” 记忆导入仪提示载入失败，江教授迅速按下中断按钮，但舱门并没有打开。 红色的故障两个大字不断闪烁。 秦瀚洋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可以强行打开吗？”他说着就要动手。 “不行！会死人的！”江教授赶紧阻止他。 秦瀚洋飞快地停下动作。 “那怎么办！？” 江怀意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他小幅度点着头，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说给秦瀚洋听。 “这是与回忆共情了，回忆里的人进入了情'热期，带动他的腺体也开始反应。可是他的腺体还没长好，痛觉就把他强行拉出记忆。 对，一定是这样。必须先安抚腺体！” 他一把抓住秦瀚洋。 “我需要安慰剂！” “安慰剂？”秦瀚洋皱眉。这不是相当于情'趣药的东西吗？“他为什么需要这个？” 江怀意白他一眼，“治疗进度表你不是都看了？他回忆起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秦瀚洋被问愣了。 他浓眉死锁，飞快地思索。 很快，他像是记起了什么，目光越来越暗沉，扶在机器上的手用力握紧，骨节隆起。 第23章 想闻你的味道 他明显记起了那一段。 迟晓的受辱让他心如刀绞，愤怒懊悔却无能为力。 当务之急是稳定迟晓的状态。 “盘古上没有安慰剂。”他说。 第42章 “我知道，我要回中央星系就是要拿材料来配置，可是异种入侵害得我走不成。你说你，什么都给他准备好了，怎么就不准备点这个？”江教授痛心疾首地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了。 秦瀚洋脸上是无比自负的表情，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 “你觉得，我会让他用安慰剂吗？” 言下之意，迟晓有需求，他都能满足，要什么情'趣药安慰剂。 江教授这才反应过来，瞪起眼睛像在说“你这个傲慢自大的家伙，不早说！”，秦瀚洋已经转过头，指指自己后脖颈。 “用我的信息素，要多少有多少。” 很快，一小管信息素从注药口进入仪器。秦瀚洋的后颈微微肿起，还有一点红。 直接抽取没气化的信息素原液该有多难受，江教授很清楚。因为实验需要，他抽过很多alpha，没几个能不哭爹喊娘。 但秦瀚洋却满不在乎，还问够不够，再抽点。 江怀意心里给他树大拇指。 不愧是3s级的alpha，有自负的底气。 信息素原液注入后，体征数值有了变化，嘀嘀声停止了。 但仪器的门依然没有打开。表示故障的红字也没有消失。 江教授脑门满是汗水，快速地点击屏幕查看数据，听到旁边秦瀚洋问：“还是没用吗？” “有用，体征稳了，但是……” “但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应该这样。这段记忆有什么问题吗？” 秦瀚洋不假思索。 “让我进去陪他。我知道他在经历什么，我必须进去。” 江怀意对上他坚定的目光。 向来不可一世的秦少将求了他不止一次，都是为了迟晓。 他曾亲眼目睹这两人十年的过往。他也很有些感慨。 这个骄傲的贵族，战场上无所畏惧的军人，联盟最强大的alpha，为了一个人，正一点点转变，也是好事。 现在情况紧急，秦瀚洋要求进入迟晓的回忆，他的技术完全可以做到，但绕不开伦监管部门。一旦发现，不仅名声受损，甚至行医资格也将被吊销。 半晌，他盯着红光下不断跳动的数据，圆胖拳头用力握紧。 伦委员会远在天边，而生死就在眼前！ —— 后颈和大脑一起剧痛，有什么热烫的东西要胀破后颈皮肤，又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要挤进脑海。情热的难忍相较之下都微不足道。 迟晓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他呼吸紊乱，四肢发麻，甚至产生濒死的错觉。 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海水味道飘入鼻腔，像温柔的蓝色波浪将他包裹，随着涌动轻轻摇晃。 如同婴儿在子宫漂浮，后颈的痛奇迹似的被抚平了，只剩情'热与脑中的锐痛。 但至少他能看到回忆了。 不，是听到。 情'热期中的自己视线模糊，却清晰地听到踩碎落叶的脚步。 有人在靠近。 是那个救了他的人。 他感受到来自过去的自己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如果这个人是个beta还好，若是alpha，他绝对会被标记。那么他只有两条路，要么与这人结婚，被他支配一生。要么清洗腺体，洗去标记，作为一个有污点的omega活下去。 他哪种都不能接受，何况清洗腺体花费巨大，他没钱。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omega的身份。 如果没有分化该多好！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该多好！ 脚步声停在了他附近。 迟晓颤栗着，和回忆中的少年一样，留下眼泪。 结束回忆吧……他祈求。 忽然间，他的眼前清晰了。可是却像叠加的图片一样，分不出是什么。 迟晓用力看了好一会才发现，他好像有了两双眼睛，还能随意切换视角。 他可以待在自己倒在地上的身体里，被情热折磨得视线模糊，也可以从另一个更高的角度，冷静地俯视自己。 这是救他的那个人的视角？ 为什么？ 可是没等他想明白，俯视的那个视野运动起来，靠近了些。 就像是另一个人的记忆。迟晓心惊。 他看到那人从肩膀到手臂覆盖着黑色机械，像是某种特殊装备。 被钢甲覆盖的手举起，取下头盔。 他认出，那是他第一次来别墅时，秦瀚洋不离手的头盔。 对了，据说是某款新式单兵训练装备，陪备数个小型飞行器，用以实战训练模拟战场。 所以，刚才赶跑那三人的，是秦瀚洋！？ 迟晓惊讶之余，恐惧瞬间缓和不少。秦瀚洋还是没分化的孩子，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不危险。 他跟随那视野来到自己身边。 omega倒在一片金红落叶上，夹着哭音小声呻吟，衣衫破碎。 裸呈的白亮瘦弱的上身，细瘦的腰肢，蜷缩着小幅度磨蹭的修长双腿，还有挂着莹亮泪珠的双眼。 他整个人都被明媚的日光和树叶缤纷的色彩包围，衬着身体上的淡红，灼烧人眼。 第一次看到易感期中的自己，迟晓简直无地自容。 这么丑的样子，为什么又被秦瀚洋看见！ 快点离开，不要再看了，上次你不是很厌恶吗？他在心里对秦瀚洋喊。 回忆中的少年当然听不到，他不仅没走，目光反而聚焦在发'情的omega身上。 第43章 迟晓随着他的目光逡巡过自己全身，在各个难以启齿的部位逗留，最后落在脸上。 五官被细细描募，汗湿的额发，含波的泪眼，最后定在湿红的唇上。 接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秦瀚洋向着情'热期中的自己俯下身体。 …… …… 秦瀚洋坐在记忆导入仪对面，头部陷在一个和导入仪同样浑圆雪白的仪器里，只露出下半张脸。 这是个简易脑波提取仪，和记忆导入仪之间通过管路相连。 秦瀚洋用这种方式进入迟晓的回忆。 他输出自己的视角和情绪来安慰迟晓，同时也再次经历回忆的场景。 他看见年轻十岁的迟晓倒在地上，难`耐地扭动，淡色的唇吐出求助的呢`喃，这忘`情的模样让他几乎热血沸腾。如果是现在，他一定会立刻施以援手。——抱紧他，给他想要的信息素安慰。 可少年的自己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美景，像块不开窍的石头。 “帮我...抑制剂...求你……”泪珠从omega黑琉璃般的眼中滚落，在日光下钻石般闪亮。 少年的秦瀚洋不为所动，只是慢慢俯下身，慢慢靠近抬头迎合的omega。 目光审视，像研究陌生的生物。 一点，再一点，在嘴唇即将贴上时，少年微微偏头，避开唇瓣，转后在omega的后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唉！”少将秦瀚洋顿足。毫不客气地评价自己。“臭小子真没艳福。你没分化闻不出来，不如亲一口实际。” 臭小子没听他的，又仔细闻了几下才皱着眉起身。 秦瀚洋咬牙苦笑。他记起来，当年没分化的自己时常好奇omega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并自认为即使自己分化成alpah，也不会受omega信息素影响。 大错特错。 不过，此时的他没分化，什么也闻不出。 倒是十分惊讶于迟晓面对侮辱时的反应。 细白的胸口上留下一道血痕，他若来晚一步，这人怕是要血溅当场。 当时的他回想起迟晓决绝举刀的表情，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看错了这人。 这样的人会是虚荣贪婪之辈吗？又或者坚贞与虚荣在他这里并不冲突？ 迟晓含着泪揪住他的裤脚，求他帮助，少年秦瀚洋目光扫过那几根苍白颤抖的手指，依旧没有动。 特殊的家庭使他不会轻易信任他人。 这时，叮当一声响。 地上一个白色方形盒子弹出了虚影消息框，打断他的沉思。 是迟晓的光脑，提示有新信息。 秦瀚洋知道这是一种很老旧的光脑。是从迟晓背包里掉出来的。 他鬼使神差拿起来，点了接收。 一个粗粝的男子声音传了出来，慢悠悠的凶狠。 “怎么样，上次说的考虑好了吗？你最好快点决定，只要答应了，欠的钱就一笔勾销。” 什么意思？秦瀚洋皱眉，他本来没打算细听，但一边已经半昏沉的迟晓突然扑了过来，要抢走盒子。 “还我！” 虚软无力的手指被轻易截住。声音继续传出。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家教不就是想攀上秦家少爷。别做梦了，人家瞧不上你，要卖还不如卖给我们。两个s级alpha，足够让你快活了。” 迟晓已经瘫软在秦瀚洋脚边，无力地挣扎，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个什么omega保护条例，没用的，等你从菁华毕业，谁还管你？到时候还不上钱，你和你老娘能有多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个月底，我们会去菁华，……呵，拜访。你想清楚了！” 这个拜访显然不会让人愉快。 消息结束，迟晓已经不挣扎了，被少年制住的双手瑟瑟发抖，头埋得很低，秦瀚洋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到有水滴落在手臂，一滴又一滴。 秦瀚洋眼里，那细白的脖颈弯折着，露出易感期中粉红的腺体，像不堪重负的嫩枝。 原来，他蓄意接近是为了还债…… 少年秦瀚洋对迟晓的鄙夷松动了一些，但并没有多少同情。 迟晓已经回到自己的视角，他不敢想秦瀚洋听到这些会多么鄙视他。 债台高筑的家庭，别有用心的靠近。就算他根本没高攀的想法，谁会信呢。 他受够了羞辱，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身上落下了什么，是一件黑色外套。 衣服盖住了他的身躯，少年说“走吧”，语气淡漠。 要赶他走？太好了，他巴不得赶紧离开。可是他现在没有力气。 他努力撑起身体，又脱力倒回地上。 隐约听到远远的人声。 “瀚洋，在那边吗？” “什么味道，这是……omega？” 糟了！似乎是秦瀚洋的那两个alpha朋友！ 他们会看见他狼狈的模样，会和上次一样，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迟晓挣扎着起身，越着急就越使不上力气。 下一刻，身子一轻，他被抱了起来。 少年将他稳稳横抱在怀中，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大步向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走去。 不是要赶他走吗？为什么抱他？ 迟晓被情`热烧成浆糊的头脑没办法思考。 又因为靠秦瀚洋太近，被微热的体温熨烫而更加难以抑制，不由自主拽住少年的衣领，在一片混乱中轻声哭泣。 第44章 第24章 你想自杀？ 他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被抱进室内, 被放在一个柔软的地方。 秦瀚洋似乎在门外打电话，声音模糊。 “今天就到这，你们回去吧。” “不是, 瀚洋，之前都练一天, 今天才一小时就收，你不对头啊。”一个声音毛毛躁躁道。 “树林里有omega的味道，你是不是碰见谁了？”另一个声音冷静分析。 “omega？纪公子又来找你了？你之前不是不想见他？” “不是纪家的, 好像是……” “行了, ”秦瀚洋打断他, 不容置喙的语气。“我有事，改天再约。” 声音消失，隐约有脚步声靠近。 迟晓努力想保持清醒，仍抵挡不住混乱的情`热, 意识彻底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手臂刺痛了一下, 一针急效抑制剂让迟晓恢复清明。 他眨眨哭红的眼, 发现自己躺在栖夏别墅书房的沙发上，手里死死攥着一件黑色体恤。 体恤严实地盖着口鼻, 淡淡的体香浮在鼻端。 这是秦瀚洋的作训服，少年刚锻炼后的气息蓬勃清爽, 比初见时强烈数倍, 差点又挑起他的悸动。 天, 他刚才是用这衣服的气味安抚情热吗？可是, 这不是alpha的气味啊。 太丢脸了！迟晓触电般把衣服抛开，又发觉自己身上还挂着扯破的衬衫，露着大片胸腹, 脸瞬间红成了番茄。 体恤的主人就坐在他旁边，冷眼看他慌张地自己，一声不吭。 迟晓好不容易扣好仅存的衬衫扣子，把被撕破的地方也勉强拉紧了，才敢撇一眼秦瀚洋。 秦瀚洋已经换上一件白体恤，整个人清清爽爽。迟晓想到对方因为他死拽着衣服不撒手，只能脱掉衣服脱身，脸色又更红了几分。 相比之下，少年反而十分平静，锋锐与傲气敛起了大半，只定定看着他，不知在揣测什么。 迟晓被看得又羞又臊，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说着就站了起来。 “去哪？”秦瀚洋问。 他坐的位置正好挡住路，他不让开，迟晓只好指着座钟示意他看时间。 “离回学校还有时间，我去书房，坐满一小时再走。” 今天已经够倒霉了，薪水不能再丢了。 秦瀚洋还是没让开，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 “坐下，薪水少不了你的。” 迟晓被不容抗拒的语气拉回沙发上坐下，惶惶然不知秦瀚洋想做什么。 少年的眼睛注视着他，目光直接。 “刚才你是想自杀？” 迟晓咬住唇。他不想回顾刚才的狼狈，更不想在这个人面前展露脆弱。但秦瀚洋的态度不容他拒绝。 他于是缓慢地说：“我不会为这点事自杀，只是利用omega保护条例，自保罢了。” “你是为了那个语音信息。”秦瀚洋一针见血。 迟晓的脸色一下子和光脑一样惨白。 不要说出来！自己被催债，还不上钱会遭受什么。这种事说出来就像在凌迟他。 迟晓沉默了。他不愿意承认，但举刀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想结束一切。 一了百了。 长期被践踏羞辱，山一般的债务，再加上这条信息传递的可怕含义。他的人生看不到一点希望。 “你欠了他们多少？”秦瀚洋问。 “没多少。”迟晓干巴巴地说。 对这位少爷来说肯定没多少，但是对他来说是几乎不可能还上的巨款，说了也没用，只会被嘲笑。 秦瀚洋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真的？没多少会把你逼到这个地步？” 迟晓不说话了，倔强地抿紧唇。他的难处不足与外人道。 “这就是你来我这的原因？找一个买主？” “不是！”迟晓开口打断。“钱我会自己还！” “我...我会让他们宽限几天，等奖学金发下来，毕业以后我就去找工作。我的成绩很好，不愁找不到工作，一点一点还，总能还上的。” “你在说梦话吗？没人会雇佣omega。”秦瀚洋冷酷地陈述事实。 “只要你是omega，他们就不会放过你。” 迟晓浑身发冷。秦瀚洋说得没错。omega太过稀少，只要他还有这个珍稀的腺体，他就会成为所有得不到o的alpha的猎物。 而落入地下钱庄手里，是最悲惨的。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那我就切除腺体，不做omega了。”他脱口而出，说完感觉更冷了。 为什么这个人要逼问他？这个人明明比他年纪还小，看他难堪，无措，走投无路有意思吗？ 这是有钱人的恶趣味吗？ 可是这时候，视线摇晃，他又看见了秦瀚洋的视角。 在秦瀚洋眼里，自己坐在沙发上瑟缩着身体，头发蓬乱，脸上泪痕未干，手指揪皱了衣服。活脱脱的狼狈样。 但少年没有鄙夷，没有嘲笑。似乎连一贯张扬的神情都变了，冷静中带着些许他看不透的东西。 是同情吗？ 迟晓感到更加可悲。 记忆提取仪的功能有限，只能传递视角和感情。不能把秦瀚洋的所思所想也展现给迟晓。 少将秦瀚洋为此十分焦急。他不希望迟晓误会。 他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的想法。 再过几个月他就满19岁了，分化却一点征兆也没有。 第45章 腺体研究所开的药他都吃了，也定期去做检查，甚至疯狂地加强了一倍的体能训练也丝毫没有帮助。 如果过了19岁还没有分化，他就只能接受自己是beta的事实。 他将离开黑鸮，进入普通贵族学校。做为beta的最好未来是成为从政兄长的附庸，工具一般，在家族中永远低人一头。他所向往的机甲，战舰，星辰大海都将化为泡影，再无实现的可能。 这是最残忍的事。 他一路高歌猛进的人生被硬生生掐断在最斗志昂扬的时候。而那些不如自己的对手则一个个分化成alpha，在成绩上追逐他，更敢于用高人一等的态度挑衅他。 秦瀚洋第一次感到了挫折和无能为力。 对于从来顺风顺水，孔雀般恣意骄傲的少年来说，这处境转变得太大，以至于他竖起的羽毛都趴伏下来，意气低沉的同时满心焦灼。 但同时他看待世界的眼光也变了。 他审视着面前可怜兮兮的omega，负债，贫穷，被同学欺负，被alpha觊觎，他的处境比自己糟糕百倍千倍，可那双眼睛即使被水光淹没，依然坚定地举刀反抗欺凌。 秦瀚洋一时惊讶迟晓是怎么做到的，小草一样脆弱又如小草一样坚韧。他忍不住生出些许钦佩。 “大不了就不做omega了。”这个弱小的omega说，和举刀时一样的表情。 他在拼命求生，他还说要靠自己工作还钱。 不肯当玩物金丝雀，宁可拔去凤羽，做麻雀。 “预支课酬吧。”秦瀚洋脱口而出。 一时冲动，他说完就有些后悔，怕迟晓真生出什么心思。 但看到对方怔愣着，没反应过来的神情时，他的骄傲与满足又回来了。 他听到自己摆出满不在乎的口吻。 “要多少个课时自己算，把债还了。” 他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但能改变迟晓的。 卖给别人还不如卖给他。 迟晓这才听明白了，这人是要帮他还债！ omega疑惑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双还湿漉漉的眼睛在问为什么。 秦瀚洋第一次，对他发自内心地轻轻一笑。 —— “恢复正常了，你可以出来了。”江教授的声音传来。 秦瀚洋放下心。但他还想多看看十年前的迟晓。 再过一会，这只伤痕累累，满身戒备的小白兔就要对他敞开心扉了，他怎么能走？ 某少将权当没听见，一动不动。 “嗯？舍不得了？那就再等一会。”江教授宽宏大量道。 可是不一刻，他就头部微麻，视线变暗。被强行退出了迟晓的记忆。 “还真就一会啊。”他说，一边摘下圆形头罩。 调侃的语气戛然而止。 白泽在江怀意身旁发出刺耳的告警声。 “红色预警！0.6光年内发现空间塌陷！” . 核磁炮命中目标，蓝色火焰在宇宙漆黑的底色上烟花般绽放。 如预警所示，空间塌陷迅速发展成黑洞，生出新的异种。 这个有着黑色外壳的蜈蚣样虫体比之前的软体动物难缠，断裂的肢体再生成新的虫体，仿佛不死之身。对于秦瀚洋而言，倒也不算困难。盘古火力全开，打算速战速决。 秦瀚洋的头盔上倒映着一朵又一朵蓝色烟花，烧灼虫体。 机甲受创的右手还没完全修复，每一次进攻都伴随剧烈的疼痛。 他的思绪却忍不住飘回栖夏别墅的书房。 记忆里，他主动提出预支课酬帮助还债，让迟晓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迟晓问。 “因为我愿意。”少年的秦瀚洋说，他无意倨傲，但自小养成的气质就是如此。 迟晓低下头，似乎无法解这个贵族少年的想法。 秦瀚洋没打算让迟晓解。 他愿意给，迟晓就必须接受。 再说，这天大的恩赐谁会拒绝呢？ “不过，我要知道你家欠债的原因。”他靠在沙发靠背上，像审讯者一样，观察着omega的反应。 如果是因为沾了什么下三滥的事才欠债，他可半分也不会给。 听到这话，迟晓乖巧放在膝盖上的手顿时收紧了。 第25章 想做？上来 欠债的原因, 也是现在他一切遭遇的原因。 迟晓的眼神迅速黯淡，他抿紧了唇，手指扭住衣角, 似乎十分犹豫。 秦瀚洋也不急，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良久, 那手指才松开，迟晓轻吸了一口气，一双黑盈盈的眼睛抬起来。 “是因为我的父亲。” 多么平平无奇的原因。 少年秦瀚洋想着, 已经感到乏味。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说不定还是因为赌博之类的不良嗜好。 但迟晓的下一句话让他多少有些震惊。 “因为他想创造出一个能分化成omega的孩子。” 秦瀚洋的身体慢慢坐直。 “创造出omega……是你吗？可是, 你不是自然分化的？” “我是自然分化的, 不需要试管和基因筛选。因为我父亲用了某种办法。怎么说呢，就类似于锻炼增强体质那种。” “小时候，他告诉我那是魔法，后来他去世, 我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omega无法自然分化的原因, 科学家一直没找到, 如果可以实现，将是多么伟大的变革。 第46章 有这个技术怎么可能穷困潦倒, 秦瀚洋半信半疑：“他是怎么做到的？” 迟晓想了想，不太确定道：“你听说过……阴阳调和吗？” 阴阳调和？ 这个古文明的生僻字眼, 现在确实没几个人知道。但秦瀚洋还真听过。 一开始, 是某次发育体检结束后, 江怀意语焉不详地提到过。 之后, 是家族议事会上，长辈们对兄长和他耳提面命过。 意思很简单，要他多和omega接触, 借由阴性的omega信息素促进他分化成阳性的alpha。 甚至暗示，对象合适的话，发生亲密关系也可以。 这不就是把人当活体激素吗？而且，等于说他是靠别人才能分化，心高气傲如他，当然嗤之以鼻，不愿配合。 可从迟晓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另一种意味。 他知道，这个家境贫寒，等级低劣的omega打着家教的幌子，其实就是兄长为他找来的活体激素。 而激素本人为了钱完全不在意尊严。 能面不改色地对他说出“阴阳调和”这几个字，不就是赤.裸裸地诱`惑他吗？ 刚被欺负就抓紧机会诱`惑他。 真是小瞧这小子了。 迟晓还等着秦瀚洋回答，却见少年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呵，怎么个阴阳调和法，你倒是说说？” 迟晓仍陷于记忆中，敏锐地感到气氛瞬间降温。 记忆中的自己并不明白为什么，被秦瀚洋讽刺又尖锐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错开目光。 吞吞吐吐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这个词的意思……” “行了。”秦瀚洋不耐烦地打断他，“不就是想做吗。” “上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腿。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打算一旦迟晓真的坐上来，就毫不留情把人推开，答应的课酬也全部取消。 靠心机上位，他见得太多，也最是厌恶。 上来？什么意思？迟晓一时间没解，懵了一下。 然后，脸一下子烧起来。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羞得没好意思看对方的脸，因此没注意到秦瀚洋鄙夷的视线。 “这是个医学术语！” 他生怕秦瀚洋误会，于是一股脑解释。 “我爸他是医生，对古华夏文明的医学很感兴趣，收集了很多古代的医书。他从书里读到了阴阳调和的论，认为可以通过草药调，改变人体的阴阳气场，帮助适当体质的人分化成omega。” 原来，是医学吗。 秦瀚洋听着听着坐直身体，眼里的鄙夷也逐渐被专注取代。 察觉对方有认真听，迟晓语速也慢下来：“他收集了很多草药，熬成药剂，找合适的病人试验，也让我也喝。你或许知道，药物试验的周期很长，投入巨大，那些草药也都是非常稀有的珍贵物种，他曾跑了好几个星域，寻找一种快灭绝的真菌，高价买回来种植。我的父亲，他狂热的沉迷于此，认为自己可以改变历史，为此不惜变卖资产，一次又一次地借贷。” “这就是我们家欠债的原因。”迟晓最后说。 秦瀚洋不解：“但是你分化成了omega，他成功了。这种药会有无数人愿意购买。” 迟晓摇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喝了药的病人很多，只有我一个成功了。而且，我初中时，他的实验室发生了一场火灾。那些种了草药的温室，他的笔记，所有医书，都被烧没了，他也……” 迟晓没有说完，他抿紧嘴唇，用力眨了眨眼。 空寂的沉默环绕在室内。 秦瀚洋默默注视着他，不知在想什么，这让他很不自在。 当复古座钟的钟声响起来时，迟晓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就是这样。如果……如果你还愿意帮我，那些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不用还，就按课时算。”秦瀚洋说。“你的劳动所得。” 可是，那样的话，课时就太多了。迟晓已经算了个大概。哪怕一周上五天，到秦瀚洋军事学校毕业也上不完。 要不然，先还一部分，渡过月底的危机再说，剩下的他以后再想办法。 那时的迟晓还有着倔强的自尊。 其实，他可以说出数额，请求秦瀚洋把课时外的也帮他还掉，可另一方面，他不愿意欠秦瀚洋太多。 他已经被这个男孩瞧不起，不想因为金钱再成为附庸，低人一等。他依然相信靠自己的努力可以还完剩下的。 于是，他分出一部分债款，换算成一周三次课时，报给秦瀚洋。同样也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就这么点。” 秦瀚洋嘴角勾了下。他靠在柔软的金丝绒靠背上，打了一个电话，语气随意地像谈论晚餐吃什么。 迟晓觉得后背被针扎了一般。 一分钟不到，光脑响起提示音，钱已经打到了他的账户上。 “全还完了吧？”秦瀚洋冲他轻松一笑。 迟晓艰难地点点头。 其实还有四分之一左右，但已经足够了。 对他来说山一样沉重的数额，在秦瀚洋看来不过一片羽毛，随手一挥，轻飘飘施舍给了他。 多么随意。 数年后的迟晓从记忆导入仪中清醒时，仍忍不住感慨命运的参差。 记忆导入仪器的盖子缓缓打开。 “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江教授扶着迟晓从导入仪中下来。 第47章 迟晓摇摇头。 这次导入的时间有些久，他有点疲惫。 除此之外，他记起中间有一段画面很奇怪，有多个视角，似乎出了故障。 告诉江教授后，小老头转了转眼珠。 “是的，我用瀚洋的回忆引导你恢复记忆，情绪不稳的情况下会这样，注射稳定剂后就好了，对吧？” 确实很快就恢复了。 迟晓放下心，没有看出江教授的谎言。 回房间的路上，记忆的脉络继续延伸，当他坐进蓝花壁纸房间的柔软沙发时，记起了更多的事。 那天后来，他没能回学校。 秦瀚洋叫来家庭医生帮他检查伤口。 家庭医生顺便看了看腺体，认为他被多个alpha的信息素刺激，意外进入情`热期后还不稳定，需要观察，于是秦瀚洋叫人收拾出一个房间让他住下。 第二天一早，秦家的司机送他回了学校，医生的诊断证明和秦瀚洋亲笔签字的假条也开好了。 他没有再看见那个少年，也无法问他为什么愿意帮自己还债。 这个问题他躺在栖夏别墅舒适的客房床上时，想了一晚上也不明白。 还有秦瀚洋的那一句“想做就上来。” 他超长的反射弧终于反应过来，难道这位贵公子真的愿意和他……？可那态度也够侮辱人的，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还不愿意呢。 在这种感激夹杂着酸涩，又有点憋屈的情绪里，他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又做起了恶梦。 梦里他被那三个alpha抓住，三个人先是要强迫他，又变成了债主的模样，要他还债，撕扯和咒骂困住他，好似地狱。 梦里他走投无路，手中再次出现了一把刀。 那一刻的绝望到现在都让他感到窒息。 但不知怎么，梦的后半段画风突变。 他手里的刀忽然消失了，变成了软软热热的一团，他低头一看，是一只大黑狗。 大黑狗勇猛地保护他，把坏人一口一个，咬成了七零八落的渣渣，好像他们是陶土捏的。又骄傲地咆哮了一声，英雄一样回到他身边。 他抱住大黑狗，沾着泪痕的脸埋在它鬃毛里，嗅着它好闻的气味，就这样睡熟了。 迟晓怀念梦里温暖安全的感觉，不过味道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喜欢抱着大型狗狗玩偶睡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能找回这段回忆，迟晓很欣慰，因为梦里的大狗很温暖，还因为他记起了重要的事。 ——秦瀚洋帮他还了大部分欠款，救了急。 他们的过去，似乎有许多牵扯，他忍不住好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哪怕心底的警钟在鸣响。 第26章 真人版狗狗玩偶 呜呜—— 盘古主舰的起落台上响起了紧急衣料的警报。 这是短时间内的第二次。 异种被快速摧毁, 但盘古受损的右手也到了负荷的极限。 巨大的核子发动机刚停下轰鸣，医护们就一拥而上，守在驾驶舱前。高大的男人一出来就被团团围住。 江教授一马当先, 用便捷体检枪对准秦瀚洋额头。 “我没事。”秦瀚洋脸色发白，几滴汗珠凝在眉梢, 声音干哑。“记忆导入结束了？” 教授没有马上回答，他一把拉起秦瀚洋的右手。——刚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整只手发红肿胀, 不可控制地颤抖。 又仔细看体检枪数值, 眉头立刻皱出深褶。“早就结束了, 你给我乖乖进手术室！” 秦瀚洋刚被抽取大量的信息素原液，身体状态根本不适合上战场，加上右手伤上加伤，情况十分严重。 江教授把人推上平车, 不由分说运走了。 秦瀚洋倒也没反抗。 记忆导入结束了，迟晓应该已经记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他原本想和迟晓一起重温, 为此不顾伤痛速战速决, 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秦瀚洋躺在手术台上，回想起来仍忍不住翘起嘴角。 那天晚上, 他的颈后突然又热又痒，难受得他直接清醒。 一开始, 他以为是训练受的伤, 去装备室拿药, 可涂了药也没用, 他这才记起江怀意的生卫生课。 这是快要分化的征兆！ 他惊喜不已，立刻就要打电话咨询江怀意。 就在那时，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细弱的哭泣声, 歇歇停停，像飘在暗夜中的丝线。 他莫名地被吸引，被那丝线牵过去。推开房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小小地惊住了。 窗帘没有拉上，银白的月光正落在床上。 光线最亮处，珍珠色薄被微微鼓起，被子外面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纤长细密的睫毛像停歇的蝶翅，发丝柔软轻盈，垂在淡樱色的唇边，月光下的面容散发着光芒。 一瞬间，他以为那是夜晚的精灵。 他放轻脚步走上前，这才认出是白天那个不起眼的omega，于是想起留他住宿的事。 此时，这个人侧身缩在被子里，面庞被泪水打湿，亮闪闪的一片，像雪做的娃娃，正在融化。 他本该离开，却定定地在床边立了好一会。 “……呜呜……” omega又哭了，用力攥紧被角，更紧地蜷缩起来，似乎在呢喃什么。 第48章 做恶梦了吗？秦瀚洋想。 他本该出门离开，却忍不住好奇，屏住呼吸凑近，再凑近，终于听清了。 “……救命……救……救我……” 破碎的声音，无望的求救，让他想起白天时自戕的抗争，仿佛求救的人自己都不相信有人会救他。 从没感受过这种痛楚的秦瀚洋，心底被狠狠扯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按上omega的肩头。 他本是想安慰，可像是感受到什么，omega探出手来，捉住了他的胳膊，拉向自己。 他立刻就想抽身而去，但那只手那么冰冷，那么用力，仿佛他的手臂是汪洋苦海中的浮木。 他忍不住就顺着那手伏低身体，靠近了床上的人。 他从原本站立的黑暗中被拉出，身上和omega 一样，落满月光。 omega 的呼吸急促起来，噩梦没有结束，泪水也没有停止。 秦瀚洋附在床边，与床上人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一手支着上身，一手被拉进薄被，贴着omega柔软但不算温暖的身体。 到这个时候，少年秦瀚洋终于后悔了。 如果迟晓醒来，他要怎么解释眼前的情况？ 大半夜偷偷溜进omega房间，把手探到omega的被子里…… 这根本就是个变态啊！ 他表情扭曲，缓慢地拔.出手臂，生怕把人吵醒了，却被一股清淡的味道定住动作。 和一般的气味不同，这股味道像氤氲的水汽，清冷的薄荷一样的水分子气息，不仅进入大脑的嗅觉中枢，更溶入血液，直涌进他的颈后，将本还可以忍受的热痛和酥痒推上了一个高`潮！ 秦瀚洋的脊柱窜过一阵战栗，他恍然意识到，难道这就是omega的信息素？ 他侧头寻找气味的来源，进入眼帘的却是omega雪凝般的脸庞。 那样美丽而生动。 他移不开眼，平生第一次，某种悸动越演越烈，强到不可思议，令他害怕！ 他要分化了吗？ 秦瀚洋不可遏制地想。 江怀意说过：越是强大的alpha，分化往往越是突然，反应也越加激烈。 这反应不只是身体的变化，还有性.冲动。 秦瀚洋对着不受控制膨胀的某处哭笑不得。 这也太不是时候了！ 他闯入omega的卧室，被做噩梦的omega当安眠药捉住手臂，这时候再分化被发现，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脱身要紧。 秦瀚洋咬紧牙关忍耐，一边加快速度脱出手臂。 一着急动作大了些，omega被惊动了，挽留一般探出手来，直接，搂住了他的头！ 一瞬间，他失去平衡，整个头部被按在omega颈窝，鼻尖正对着他散发出诱人味道的脖颈！ ！！ 秦瀚洋感觉自己快疯了！ 那五根手指轻轻穿进他浓密的黑发中，还很惬意地，上下来回摸了又摸！ 他一动也不敢动，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硬生生憋着，等待omega停止抽泣，陷入沉睡。 这是他出生以来熬过的最漫长的时间。 好在，被抱住没多久，omega的呼吸平顺了，信息素也变成了清幽的水气，雾蒙蒙地环绕着。 神奇的是，这清淡的味道好似安抚般，让他突然敏锐的嗅觉逐渐平稳，蓬勃的身体慢慢风平浪静。 又过了几分钟，omega睡熟了，他终于脱身出来。 后颈的异样已经和冲动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几乎是逃跑般，离开了那个房间。 那奇异的一晚后，他的后颈再次陷入死寂。 他依旧没能分化。 . 迟晓站在紧急医疗区的手术室门口，冷白色的金属门倒影着他犹豫的神情。 几分钟前，江教授发来语音，告诉他秦瀚洋病情加重，手术的麻醉剂不够了，需要他的信息素安抚。 因为教授少有得焦急语气，他没多想就匆匆赶来，可到了门口又迟疑了。 只有终身标记过的伴侣才能用信息素安抚彼此，他怎么可能安抚秦瀚洋？ 而且，需要他的信息素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 获取信息素的办法有两种。 常用的是直接抽取原液。 穿刺过程非常痛苦，且抽太多会损伤腺体。好处是使用者容易控制用量，提供者不在身边也可长期使用。 他的腺体刚刚稳定，这种方法显然太过刺激，不适合。 另一种则是他自己控制腺体释放信息素。omega 的信息素是纯粹的性激素，难以控制不说，不小心放多了不但自己出丑，影响周围的alpha就遭了。 他刚移植的腺体还没有进行过功能评估，想来不好控制。 最关键的是，迟晓心底里对做回omega是排斥的，他不想再使用腺体。 所以，他站在手术室外，没有进门。 外头走廊里传来滴滴声，是白泽的电子音。还有脚步声和说话声，智能中控正和几名军官讨论什么。 白泽：“这次的异种等级比上次的高出两个评级。空间探测显示，将会有更多黑洞出现，并释放异种。其中，高等级异种的出现概率是99%。” “这可怎么办？”一个年轻声音道。“将军目前的状态无法战斗，到时候，盘古不成活靶子了。” “相信迟老师吧，他能让将军快速恢复，就像上次那样。”又一个沉稳些的中年男声道。 第49章 迟晓脸上发热，他根本不想靠近秦瀚洋，上次秦瀚洋负伤清醒也不是因为他，只是凑巧而已。 可一句迟老师把记忆又往前拨了一些。 脑中画面涌现。 他记起后来，他战战兢兢等待的讨债人没有来，新闻里铺天盖地的是某个金融集团的总裁涉嫌资助星盗，被联盟调查的消息。 那个集团正好是他欠债的地下钱庄背后的靠山。被调查自然安分许多。 另一件事，是欺负他的那三个alpha也被逮捕了，罪名是伤害omega和擅闯私人领地，他无需出面，只在判决书上签了个字，还得到了赔偿金。 他想感谢秦瀚洋，但那天之后，每次去栖夏别墅都没有再看见他。负责接送他的司机说少爷即将参加军校的模拟对抗演练，封闭训练，回不来也联系不上。 对了，没有空的某人还送了他一副抑制环，是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能拥有有的高端私人订制。 纤细的银色环身镶嵌着蓝水晶，熠熠生辉，精致得像艺术品，他舍不得戴。 这些事在这个节骨眼想起来，迟晓总觉得自己欠了秦瀚洋什么。 走廊上脚步声越发近了，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自动消毒喷雾滋滋地喷洒下来，迟晓没准备好，被呛了几下。 再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眼睛。 秦瀚洋躺在手术床上，朝他勾唇。 “站了这么久，怎么才进来？” 第27章 我会疼死的 迟晓：？！ 他怎么知道。总不能隔着金属门还能感应吧。 他还在笑！一点事都没有。 但秦瀚洋立刻嘶地抽气, 迟晓才看见他满额头的汗珠和惨白的唇色。 一道一人高的蓝色光幕遮住了他腰以下的部位，那里是无影灯聚焦的手术区域，一群医生忙碌着, 只露出几个蓝色手术帽。 “他知道你在外面还不让我催你。”光幕后，江教授头也不抬地说。 “快过来！”江教授又催促。“麻醉剂不够, 我在活剐他呢！” 活剐！迟晓听得心头一抖。没有麻醉剂开刀，可不就是活剐！ 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该有多大的毅力。 迟晓再抵触这个人也不由得佩服。想到秦瀚洋是和异种作战受的伤, 他到底不忍心。 算了, 就这一次而已。 他走上前问：“要抽多少？” 刚移植的腺体, 估计也产生不了多少信息素。 江教授却不说话了，只把眼睛往床上的病患瞪去，看向迟晓时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意思是都听秦瀚洋的？ 迟晓有些忐忑，病患则朝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你过来些。” 这是要他释放信息素了。 “我控制不好。”迟晓说。 秦瀚洋恍若未闻。“再过来些, 坐到我身边。” 迟晓依言照做，秦瀚洋这时伸出未受伤的手臂, 环住了他的肩膀又拉近了些。 手术台很高, 迟晓坐在一边的金属高脚椅上，微微低头就能靠上秦瀚洋肩膀。 他紧绷着, 听到对方慵懒的笑意。“嗯，这样就可以了。” 手术继续, 器械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秦瀚洋闭着眼, 唇角带笑, 看上去真的放松了很多。 迟晓疑惑，他并没有放出信息素啊。 上次也是，他一靠近, 昏迷的人就马上醒来，秦瀚洋似乎总能感知到他。 可是，这是终身标记过，极亲密的爱侣才有的情况。 迟晓有些不安。 这时，突然得，他的脸颊被轻触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就在他走神的一会功夫，秦瀚洋竟然偷亲了他！ 手术中都不老实！ 迟晓瞪大眼睛，那人一副得逞的得意模样。 “怎么比我还紧张？” 迟晓气得咬牙：“再这样我……！” 他话没有说完，就见秦瀚洋忽然收起了笑，目光锁住他，声音格外郑重：“谢谢你，愿意陪我。” 男人眼中是军人特有的坚定的温柔，言语里的诚恳仿佛换了个人。 迟晓张了张嘴，一个“走”字终究没说出口。 还好光幕挡住了医生们的视线，也还好，接下去秦少将都很老实。 两人近距离挨着，体温传递着，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无比清晰，倒生出些不真实的亲昵感。 江教授宣布手术成功的时候，迟晓长舒了一口气。 他脖子都僵硬了，刚站起身，手却被捉住。 “麻醉剂不够，以后再疼还要麻烦你了。”秦瀚洋说。听上去有点虚弱，手却很有力气。 怎么还有以后。 迟晓挣了挣没挣出来，皱起眉头：“你先放手。” 这人老是出其不意做点什么，让他害怕。 秦瀚洋非但不放，还握得更紧，手指挤入他指缝：“你先答应我。” 迟晓脸上发烫。 医生们还在边上，秦瀚洋就肆无忌惮地耍无赖，甚至开始磨'蹭他指根敏感脆弱的皮肤。 他索性也不挣扎了，快速思考了几秒，道：“那我也有个要求。” “你说。” “腺体的测评和功能复健，必须我同意才能做。” 不做测评，就无法定等级，不做功能复健，腺体就不会规律分泌信息素，不会有规律的情'热期，他就不算是真正健康的omega。 第50章 秦瀚洋恢复他的腺体和记忆，不就是为了他的信息素吗？ 他感激他过往的帮助，但之后谁知道发生了什么，演变成如今的情况。 迟晓异常地清醒，在完全被动的情势里为自己争取一点点主动。 这次轮到秦瀚洋沉默了。 他直直看向迟晓，看着他柔和的五官所显露的坚决神情。 男人眼里的笑褪去，化成见不到底的深邃。 半晌，他挑了下嘴角，又恢复轻松的模样。 “好，我答应你。你也要信守诺言。不然...” 他突然语调放轻，垂眸拉住迟晓的手：“……我会疼死的。” 吐息羽毛般拂过迟晓手背。 这个“疼”显然不仅指没有麻醉的疼，还有某种暧昧的别有深意。 迟晓不愿多想，也不愿回应，用力抽回手，快步离开了手术室。 . 接下去的一周还算风平浪静。 异种没有再出现，秦瀚洋的手也在逐步康复，只是每次手术和换药都需要迟晓帮助镇痛。 说是镇痛，其实也就是坐在他的病床边，和他紧紧挨着。 迟晓兢兢业业当麻醉剂，为了避免说话，每次都带一本书去看，秦瀚洋却没话找话，总要打搅他。 先是问他看什么书，他爱搭不，然后就问他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手术恢复得好不好，诸如此类白开水的话。 迟晓烦得要死，直接把书挡在两人中间，物隔绝。 这种时候，秦少将就开始有模有样地嘶嘶抽气，很疼一样，于是医生就会看过来，提醒迟晓再靠近病人一些。 迟晓只想翻白眼，又必须当个合格的麻醉剂，于是干脆背对着秦瀚洋，这下倒合了秦少将的意了，不是悄悄撩他头发，就是偷亲他发顶。 迟晓转头怒瞪他，他就惨兮兮地笑，说他疼，需要转移注意力，弄得迟晓无可奈何，训小孩一样叫他安分点。 喜怒无常，凶狠可怕的某少将简直变了个人，就像个笨拙的痴汉，或者卢夫星那些个贪玩的小男孩。 迟晓一边烦他，一边倒是没那么怕他了。 而手术室的医生护士则憋笑憋到内伤，每天做手术时竖着耳朵听自己家少将卖惨，磕cp磕得不亦乐乎。 好在某少将说话算话，没有让迟晓做腺体功能复健，只每日用营养素滋养腺体。 江教授的医疗计划被打乱，干脆把下一阶段的计划提前，给迟晓做起了全方位的体质调。 不同程度受损的器官在精心治疗后一点点恢复，包括受损的生'殖腔。 “我这辈子都不会生孩子，不用治了。”添加新药时迟晓抗议。 “那太可惜了。”教授瘪嘴。“你是唯一一个自然分化的omega，你的孩子应该也会自然分化。我还想亲眼见证呢。” “那您是没这个机会了。”迟晓平静但毫不留情道。 “别呀，想想你和瀚洋的孩子，大眼睛，黑头发，哦——多么可爱...” 迟晓冷脸：“您真的这么认为？” 眼看迟晓要生气了，江教授赶紧改口。 “别别别，我就是想想，不生就不生。” 他心里叹口气。这两人的信息素是绝无仅有的百分百匹配，他们天造地设，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老头在心里默默流眼泪。 最后把所有问题都怪罪到某不开窍的臭少爷身上。 不过，现在的臭少将已经开窍了一些。 他嘴上安慰迟晓，可不认为迟晓这次还能从秦少将身边离开。 “就算不生，生'殖腔受损也不能不治，会影响生存质量。”他半哄半骗，给迟晓加了药。 江怀意没结婚，无儿无女，叹了半天气，还是忍不住欠打地多嘴：“真不生？真的？我还想给你带宝宝来着……” 迟晓：“……” 迟晓每天被老顽童和小顽童烦得不行。 另一方面，记忆导入却加快许多。 他记起，还债压力减轻后，他不顾母亲的反对，从菁华的宿舍搬出来，独自租了一间小套房。 很不容易，因为omega不允许擅自离开保护区，但希尔塔老师知道他被霸'凌，极力帮他争取，还和学校签了免责协议。 小房间虽然简陋，但他精心地布置。 几株中药植物盆栽，蓝色小花的墙纸和绿格子布艺沙发已经足够好看，远胜豪华宿舍里的浮夸和奢华。 当别的omega四处物色未来老公时，他埋头钻进古医学知识的海洋，希望以后能和父亲一样，开一间小小的古医学诊所，并以此为生。 另一个变化是，他戴上了秦瀚洋送的抑制环，平生头一次知道易感期也能轻松地渡过。 少年的帮助是雪中送炭，他对他充满感激和好感。 好感一点点变质，变成无法遏制的喜欢，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心的角落里，生根发芽。 然而，学校里再次爆出他和秦家二公子的流言。 迟晓清晰地记得，这次的传言和引发的霸'凌更加过分。 就因为他的请假条上签的是秦瀚洋的名字，所有人包括老师，都猜测他和秦瀚洋的关系。 很快，校园论坛里一篇帖子言之凿凿，说他是某豪门权贵少爷的情人。 底下跟帖无数。 有人看见他每周一次从某私人风景区的别墅出来，坐上了常人难得一见的豪车。 第51章 有人说他搬出学校租房，是掩人耳目，实则被金屋藏娇。 有人讥讽c级omega为上位不择手段。 不管迟晓走到哪，总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尾随。 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又刺激了某人。 这次纪麟羽学乖了，没有露面，而是指使几个omega把他堵在杂物间。 第28章 上不得台面 现在回想起来, 迟晓还能感到杂物间地板的冰冷。 阴暗的小隔间里，只有一点点天光落在墙角，离他好远好远。 他们揪着他的衣领, 问他流言是不是真的。 秦二少爷真的看得上他，把他当金丝雀养了？ 迟晓默认了。 就为了看到纪麟羽嫉妒到扭曲的脸。 于是他们扯破他的校服, 骂他不要脸，说谎，说秦二少才不会看上他, 还逼问他脖子上的抑制环是哪里来的, 想硬扯下来。 但定制的抑制环都有智能锁, 只有使用者的指纹才能解锁。 几个人扯不下来，就威胁要掰断他的手指。 剧烈的疼痛袭来时，助教老师希尔塔砸响了门。 少爷们满不在乎地离开，手指扭伤的他则被送到医院。 迟晓深吸一口气。 这些过往现在回想起来就像被陈旧的灰尘呛到, 令他窒息。 可正因为这强要他低头的压迫，当时的他对秦瀚洋的那份喜欢反而叛逆般, 越发蓬勃。 - 虚拟的风吹动白纱窗帘, 调皮地拨乱书页。 迟晓用光脑遥控改变风向，又投入到黑纸白字间。 一天两次在医疗舱做麻醉剂, 晚上回来后，他终于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看的是一本关于古华夏医学的书。 不得不说, 秦少将十分用心, 搜集的医书不仅多得惊人, 有些还是珍藏孤本。 迟晓翻看书册, 记忆也逐步恢复，源源不断的古代医药知识涌入脑海。 他回想起插图里药材的气味。 这气味夹着湿漉漉的老房子的味道，钻进他的大脑。就像当初他在出租屋里第一次学习到这些知识时一样。 原来自己知道这么多草药的知识。 他唯一不解的是, 为什么知识类的记忆也被删除了？这和他遭遇的过去有什么关系？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迟晓正沉思着，光脑响起新消息提醒。 卡通杜宾犬的头像一闪一闪。 是【随时响应】。 ［今天也请按时去少将那里。］ 配图：狗狗摆尾。 自从和顾明亮加上好友后，这个bata 护士每天都给他发信息。除了提醒吃药，治疗之外，最经常的是变着法夸他家少将。 言简意赅地抛过来某个新闻。 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秦瀚洋击败异种的傲人战绩，获得的荣誉。 迟晓表示不感兴趣后，又发来秦瀚洋远航不同星球搜集草药植物的视频。总之，三句话不离秦瀚洋。 好在，他说得诙谐，关于植物，迟晓也愿意听。 他们很快成了好朋友，迟晓有时甚至会向他吐槽秦瀚洋的霸道。 比如现在。 迟晓忍不住跟小亮抱怨：［能不能不去呢。他每次换药都不安分，动手动脚的。而且，医生护士换完药就走了，他就使唤我，一会冷了，一会热了，一会又渴了饿了，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随时响应】：［嗯……］ 迟晓：［昨天还让我帮他换衣服，说他之前也照顾过我，他什么时候照顾过我，除了那次一大早溜进我病房里？我受不了了，跑回来了。小亮，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 【随时响应】：［这个……这次是新伤加旧伤，以往他恢复得很快的。迟老师，你是不愿意帮他了吗？］ 迟晓没有马上回复。 他倒也不是不愿意，为安全着想，秦瀚洋尽快恢复是好事，可他心上不愿看见这个人。 【随时响应】：［你去的这几天，他伤口恢复得格外好。每次你快来了，他就看着门口，眼巴巴盼着。你一离开，他笑容都少了。］ 迟晓：…… 迟晓想象不出秦瀚洋眼巴巴的模样。 【随时响应】还在发：［将军他不善表达，但他是真心待你。不然，他也不会千辛万苦找了你五年。］ 配图：狗狗发爱心。 他找我是为什么可说不准，迟晓想。 小亮看起来很熟悉过去的他，迟晓回复：［那我当初为什么离开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迟晓攥着手指等待着，对面却突然沉默了。 好一会儿，顾明亮发来一条信息。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时你们两情相悦，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迟老师，你快些记起来吧。］ 狗狗加油.jpg . 叮嘱迟晓吃药后，小亮护士按时下线，迟晓却仍愣愣坐着。 两情相悦，命中注定？ 可他想到秦瀚洋怎么只觉得害怕？ 他们地位悬殊，他又怎么可能会看上自己？ 他也努力回想过。 但所有场景都是他一厢情愿。 因为被纪麟羽带头霸'凌，他反而更关注秦瀚洋。 他报名每一次的校际交流活动，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难得能遇见他，即使对方只是淡漠地撇过来一眼，就转开视线，像不认识他一样，也能让他心跳很久。 第52章 那时的自己也没真想和他怎么样。以自己的身份，站在秦瀚洋身边是不合适的。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远远能看到就好了。 但喜欢一个人的心思是藏不住的。 每一次去别墅他都穿上最好的衣服，期待能遇见秦瀚洋。 把自己做的安神草药香囊放在他的书房抽屉里，希望他回来能看见。 从司机，仆人那里探寻他为数不多的消息。 或许是他太过投入忘我，一次正换新香囊时，被一个人迎头撞见。 男生微长的流海遮住眼睛，视线如阴雨天弥久不散的湿气，落在他拿着香囊的手上。 “呵，原来是你。”男生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 这声音，是秦瀚洋身边那个冷声冷气的好友。 迟晓后来知道，秦瀚洋的两个好友都出身自依傍秦家的贵族世家，所以都惟秦瀚洋马首是瞻。 这个叫戚尧的似乎格外看他不顺眼。 他径直走过来，迫得迟晓只能退开。 又从抽屉里扯出之前放进去的香囊，丢到桌上，拿出几份文件。 全程没看迟晓一眼。 迟晓默默地站在一边，忍不住问：“那个，秦瀚洋最近会回来吗？” 然后就听到一声嗤笑。 “你收敛点。” “什么？” 戚尧垂下的眼睑藏不住鄙夷。“不管你是蹭流量还是怎样，都搞错对象了。” 迟晓反应过来，对方在说最近的传言。 “秦家的地位不是你能想象的，瀚洋也最讨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现在还不知情，等闹到他那，你再后悔就晚了。” “我，我没有，那是谣言……”迟晓想解释。 男生仿佛没听到，面无表情继续道：“劝你找个般配的，那个薛枫不就挺适合。听说他对你很感兴趣。” 戚尧说完，意味不明地上下扫了他一眼，“还有，瀚洋的名字也不是你能叫的。” 他说完扭头就走了。 迟晓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 满心里堵得死死的。 上不得台面的吗？ 秦瀚洋的朋友这样看他，那他本人呢？ 他低头看见手里的香囊，会不会也被看成是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迟晓鼻子发酸，警醒过来，满腔的热切终于被这几个字浇灭。 他明白自己最好不要和秦瀚洋扯上关系，徒有其表的家教也完全没必要继续。 没人在意。 但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纪麟羽想让所有人相信，他的抑制环是偷的，说他没攀上大佬就到处造谣，以情人的身份自居，论坛上跟帖骂他的有几百楼。 事情越闹越大。 直到某天的早读会上，玛尔夫人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要他证明抑制环不是偷的。 他说出秦瀚洋的名字，可没人相信顶级世家的秦公子会送劣等omega礼物，还是这么私人的物品。 他也不能提到家教的事，因为教授说过不能告诉别人。 于是，迟晓成了众矢之的，抑制环也被玛尔夫人勒令没收。 没想到，当精致的抑制环被摘下时，一直没说话的助教希尔塔提议检查内圈。因为，据他所知，所有为秦家制造的贵重物品都会刻上秦氏的徽章。 果然，其中一颗蓝水晶的侧面刻着繁复但绝不会认错的徽记，徽记旁就是迟晓的名字。 仿古小篆体，太过精致，迟晓自己都没发现。 赠送者和使用者都非常明显。 玛尔夫人脸色难看得像被人扇了巴掌。牵扯到秦家，她不敢多问，底下起哄的学生也都齐齐噤声。 自那以后，纪麟羽收敛了许多。 迟晓一开始不知道原因，后来听希尔塔老师说，是纪麟羽把事情捅到秦瀚洋那里，添油加醋地，说他仗着秦瀚洋送了东西给他，如何如何目中无人。 大约他和戚尧一样，觉得眼里容不得龌蹉的秦瀚洋一定会给自己教训。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对方压根没有表态。 无所谓一样，一笑而过。 这个态度就很微妙了。 于是，传言又变了，变成他和秦瀚洋关系特殊。 一转眼，那些平时对他冷嘲热讽的omega 们也迎风倒的草一般，对他转变态度。 他自然不会睬他们。 - 回忆遥远而朦胧，只有那些情绪沉淀到现在。 迟晓合上书本。 想起来也很唏嘘。 他和秦瀚洋没有任何关系，他却因为他被各种关注，针对，算是倒霉至极。 秦瀚洋对他也没有任何支持，但或许，不表态就是最大的支持。 那样身份的人，一个眼神就能掀起风浪，一句否认，不就是把他放在众人磨刀霍霍的砧板上。 用不值一提的态度略过，反倒是帮了他大忙。 果然，在这件事之后，事情有了转机。 老师们突然能看见他了，而不是把他当作空气。 同学们对他的态度也和蔼了许多，甚至主动来交朋友。 他们动机不纯，但总好过从前。 一下子，他就像有大树庇护的小草，少经受了许多风吹雨打。 他的生活因为秦瀚洋少了许多麻烦，一步一步转好，这是不争的事实。 甚至，他的无心之举还救了他。 第53章 那是在他搬出宿舍后，某天晚上。 薛枫不知怎么知道了他的住处，闯了进来，还带了一本用他的脸合成的不堪写真。 第29章 别让人看见 一直以来, 薛枫给人的印象都是风流倜傥的豪门公子。 迟晓每次看到他的新闻，都是和不同的艺人传绯闻，照片里, 他的嘴角总是坏坏地勾着，绯闻也似真似假, 勾得粉丝欲罢不能。 谁能想到，影视歌三栖的当红小生，也有这样疯狂的一面。 “瞧瞧, 你这张脸就适合这样的打扮, ”他说着, 把迟晓推倒在沙发上，电子书册的屏幕丢在迟晓脸边，上面的模特姿态不堪入目。“明明算不上多美，倒很能把人带坏。” “你故意的是吧, 不然为什么搬出宿舍？正好方便人来找你？”他扣住迟晓推挡的手，一边痞笑着, 一边胡乱扯开自己领带。 “都说你勾搭上了秦二少, 你也真敢吹，那位爷能看上你？他可是连s级都入不了眼的主。” “傍他不如傍我, 傻瓜！” 他动作越发凶狠。 迟晓气得发抖，咒骂反抗, 仍被绑住双手, alpha青苔味的信息素充斥房间。 如果没有抑制环, 他绝对无法逃过一劫, 之后的命运也将改写。 特制的抑制环保护了他。 他没有被alpha的信息素影响，当薛枫发现抑制环并咬牙切齿要解下它时，他颇有快意地告诉他, 这个秦少送的抑制环，只有自己的指纹能解开。 迟晓冷静地表示要打电话给秦瀚洋，实则是打给常接送他的秦家司机。 薛枫一开始还不信，直到透着光看见蓝水晶上刻的名字。 他哪里敢碰秦少的人，不等电话接通就匆匆逃走了。 连那本肮脏的写真集都落下了。 迟晓把写真集藏起来，作为这个人的罪证，等着某一天控诉他。 结果，没多久，薛枫因为夜店不雅视频被公司雪藏。 是不是秦瀚洋做的？ 迟晓想。 当时傻乎乎的自己完全没怀疑，现在看来倒是很有可能。 司机大哥的电话接通时，他哭着说没事。 秦瀚洋有心的话，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 薛家人脉众多，除了秦二少，这些事也没人敢爆光。 - 清风吹来，白纱窗帘拂过眼前，打断回忆。 想到小亮说秦瀚洋眼巴巴地盼他过去，迟晓叹了口气，订了个闹钟，输入“陪秦坏蛋手术”。 当人体麻醉剂也不会太久，就当偿还当年的帮助吧。 第二天一早，迟晓比平常更早地来到医疗舱。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心软，他只是想看看某少将眼巴巴是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治疗还没开始，病人应该醒了，在休息。 迟晓敲了敲门，等了一会，才听到一声“进来。” 他推门而入，正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秦瀚洋坐在病房套间的客厅，一身黑色运动款常训服，左手包着纱布，头发因为几日没剪有些长，桀骜地竖着。 和高中时模样倒有几分相似。 他似乎已经知道门外是谁，迟晓进来时，已经直直看向门口，一脸的惊喜藏都藏不住，嘴角扬起，凌厉与傲慢化成眼中耀眼的光芒。 “怎么来得这么早？” 连语气都是上扬的。 还真是，相当得期盼他来。 迟晓错开目光，淡淡地，“起早了，睡不着。” 房间另一边调设备的医生没忍住，笑了一声，秦瀚洋才发觉失态，轻咳一声，“正好，等会做治疗的时候，要开个紧急会议，你在我边上，防止我疼晕头了，决策失误。” “会议？” 迟晓眨了眨眼睛。 秦瀚洋所谓的在边上，其实是紧紧挨着，不然没有麻醉效果。这种情人一样亲昵的动作怎么能出现在正式场合！还被一群他不认识的军官看见？ 迟晓站着没动，秦瀚洋好似猜到他的想法，带他到调试好的仪器前。 仪器类似一个防辐射金属盒，治疗时需要把整条左手臂放进去。仪器前头则已经竖起一面光屏。 “视频会议，摄像头对着我的左半边，你只要不动没人能看见你。”秦瀚洋说。 这样勉强能接受，迟晓点点头，按医生的指令，和秦瀚洋一起做进仪器旁的圈椅里。 男人的手臂自然地环住他肩膀。 “再靠过来点，晓晓。” 迟晓浑身别扭。“不要这样叫我。” 对方轻笑了一声。“好吧，迟老师，别怕，你不会被拍到的。” “我没有怕。”迟晓只能不情不愿地把头靠过去。 纤白的脖颈暴露出来，是alpha一低头就能吻上的距离。 嗡—— 仪器开动。 迟晓明显感到秦瀚洋浑身一紧。 这种辐照仪他知道，是杀灭遗留在人体内的异种残体的，灼烧感异常强烈，不用麻醉一般人受不了。 “再靠近点。”秦瀚洋哑声说。 这次，迟晓没有犹豫，立刻照做。 因为秦瀚洋握住圈椅扶手的手，已经用力到筋骨突出。 机器声变大，频率增强，显然疼痛还在加剧。 迟晓正担心秦瀚洋能不能受的住，颈后忽地一沉。 触感湿热，有力。 秦瀚洋在吻他的腺体！ 第54章 “你……” 迟晓飞快躲开，他可以帮忙麻醉，但过界不行！ 正想抗议，却见秦瀚洋脸色发青，闭着眼眉头紧锁。看来是疼极了。 “迟老师，麻醉！”一旁盯着操作台的医生着急道。 迟晓犹豫了一下，还是恢复姿势，好在秦瀚洋没有再吻他的后颈，只把脸埋在他发间，重病人一样急促呼吸。 他的气息是烫的，整个人也是烫的，鼻端与嘴唇在敏感地带放肆徘徊，深深地呼吸着，手也松开扶手，紧紧搂住迟晓的腰。 整个姿态过于暧昧，过于危险！ 可医生还在要求迟晓保持住。 前几次明明不是这样的。 迟晓只恨自己太快放松警惕。 他整张脸都涨红了，生怕秦瀚洋放出alpha的信息素，逼出他的omega味道。 脖子也因为躲避而僵硬。 但好在，秦少将还是坚守住了最后一点智。 漫长的几分钟后，机器的声音逐渐回落，医生表示治疗进入平稳状态，秦瀚洋的力道才松了一点点。 迟晓的脖子已经被熨得发红，绷紧到酸得不行。 他用力从某人铁笼般的怀抱里挣出一点空间，就要起身。 秦瀚洋虽然放松了力道，可没打算放人。 难得能和迟晓亲密接触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一把把人拦回圈椅里，他虚弱地冲迟晓笑。 “还没结束呢，迟老师。” “已经平稳了，不会痛了吧。” 秦瀚洋递了个眼神，早被收买的医生：“后面还会加强辐照。” “迟老师，麻烦了，刚才那样我真要疼死了。” 疼死你算了！ 迟晓心想。 嘴上冷冷的。“那等你疼了我再过来。” 秦瀚洋却伸手点开光屏上的视频会议。 “刚才你答应了，要陪我到会议结束才可以。我现在头也一跳一跳地疼，怕会疼到无法思考。” “全靠你了，迟老师。” 一边的医生咋舌：之前小腿骨折，指挥了整个战役的不是您吗？不是疼到无法思考，而是越疼越兴奋吧！ 秦少将为追回老婆，真放得下身段。 而已经忘记还有会议的迟晓，再次觉得自己是被骗进了火坑。 屏幕上已经开始出现画面，参会的人开始入座了。 秦瀚洋面色严正，“接下去的一小时，希望迟老师不要出声，也不要动作太大。” “被瞧见就不好了。” 一小时！？ 他和秦瀚洋要保持这个姿势一小时？ 迟晓震惊。 之前每次十来分钟他都已经很难熬了。 现在要一小时，还要一动不动以防被开会的军官们发现。 他真的后悔。 他今天就不该来。 “我不能一动不动那么久！”他推开秦瀚洋。 “迟老师！”操纵辐照仪的医生表情紧张。 “嘶——”秦瀚洋猛得皱眉。 “没有不让你动，你随便动，靠近我就好。”他疼得咬紧牙齿，手却温柔地抚摸迟晓发顶。“乖，听话。” 叫谁乖呢！ 迟晓一下子炸毛，挣出秦瀚洋手臂，坐直身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我只做半小时，不能再长了！” 迟晓眼睛瞪得溜圆，像要跳起来逃跑的兔子，秦瀚洋一脸慈爱地看着他，然后朝着屏幕努了努嘴。 糟糕！会议！ 迟晓扭头，就看见光屏上四个视频框，每个里面都是一群嘴巴张成o形的人。 “迟老师？这不是迟老师吗？”左上方屏幕里，坐主座的络腮胡大汉身体前倾。 他认得我？迟晓讶然，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半小时？是我解的那个意思吗？”另一个框里最前排金发蓝眼的中年军官咧着嘴贼笑。“对我们将军来说太短了吧。将军真是心疼迟老师呀。” 什么？ 不等迟晓想明白，第三个框里，江教授扶着额头。“瀚洋，别欺负迟晓，他还没恢复，不能行房。” 轰！ 迟晓的脸从下巴红到头顶。 第四个框里，白泽最后一击。 “太感动了，将军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迟晓：他还笑？！ 迟晓愤然转头，就见秦瀚洋一脸“看吧，我告诉过你，”的表情，笑得欠收拾。 在迟晓发作前又疼得龇牙咧嘴。 秦瀚洋一把把迟晓揽回胸前，调整光屏让所有人瞧不见omega，才正色道：“都严肃些，迟老师在帮助我治疗，再胡扯自己退出去！” 迟晓脸埋在alpha结实的胸膛上，觉得自己是彻底没法见人了。 第30章 幸好, 秦瀚洋一发话，所有人立刻老实。 会议开始，没人打趣。 听着军官们的汇报, 迟晓才知道，当前大地号和盘古面临的形势有多么特别。 异种出现得太频繁了, 这是人类与异种打交道以来从没有过的情况。 白泽调取出图表和文献。 “一般认为不同种类的异种间存在竞争关系，且有领地意识，除非在巢穴附近, 它们才会聚集, 所以, 一个月内两种异种光顾同一片星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记录。” “应该是碰巧吧。”负责大地号防卫的络腮胡说。“附近1光年内有几颗星球都有低级生命，他们应该是来捕猎的。” 第55章 管后勤的金发军官讥笑摇头。“你见过异种吃东西吗？我是没见过。我看，有可能就是碰巧而已。毕竟我们对异种的了解太少了。” 江教授接口。“不能轻易下断言, 这次的两只异种都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一只具有神经毒性, 另一只可以再生, 且碎片现在还存活在秦少将的伤口里。据我所知，异种不应该有这些生物特性, 太奇怪了。” 白泽：“第二只异种留下的黑洞依然没有消失，引力场叠加, 我们的航速又降低10%, 离开该区域时间增加到4个月, 目前的物资储备只能满足2个月的航行。前提是不再出现新的异种。” 所以, 这些怪物到底为什么一再出现，和以前的还都不一样。 巨大的疑惑盘旋在每个人的头顶。 秦瀚洋则一直没发表意见。 迟晓本还僵硬地熬着，不知不觉也专注倾听。 异种太过神秘, 几百年来，科学家们的研究都没有太大进展。因此，作为和异种接触最多的“盘古”，也参与到科研中，收集了大量影像资料和异种残片标本。 但以前都是发现异种后主动出击，现在，他们等于时刻处在异种的威胁下，孤立无援。 众人得不出结论，或焦躁或忧虑，都面色凝重。 这时，紧贴的胸膛震动，沉稳的声音在迟晓头顶响起。 秦瀚洋说道：“四年前执行巡航任务时，盘古曾经在这片星域停留。如果这里是它们捕猎的区域，那时就应该发现，所以捕猎的说法不成立。 至于巧合，这两只异种过于特殊，出现的时间也太近。无法简单地认为是巧合。” 秦瀚洋把之前的推论一个个推翻。 “至于教授说的，异种的特殊性，可以考虑。” 他语气沉缓，是指挥者的深思熟虑，迟晓感到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指有规律地轻点着。 这是秦瀚洋思考的习惯动作。 男人神情专注，剑眉压在墨蓝的眼眸上，目光中是掌控与沉稳，让人不由自主就心生敬畏，渴望追随。 这神态是迟晓从没见过的，一时竟觉得秦瀚洋有些英俊，腰侧的每一下轻点也带起一丝丝电流。 他有点恼火自己敏感的omega身体。 秦瀚洋有条不紊分析：“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这里的星域环境发生了变化，或者，我们发生了变化。” “白泽，”他命令，“调取当年星域的数据，和现在的对比。同样对比盘古的情况。尤其注意磁场，引力，和有机生命相关的数据！” “是！”白泽应声。 迟晓有些吃惊。他以为秦瀚洋是鲁莽的武夫，暴躁独断的领导者，没想到，他也有缜密细致的一面。 当年学霸少年的冷傲模样浮现在眼前。 很快，白泽发来结果。 “星域环境没有明显变化。” 秦瀚洋：“对宇宙而言，四年时间不过一眨眼，没变化正常，我更倾向于它们的目的在盘古本身。” 白泽：“盘古经历过一次火力升级，别的没有变化。” 这就说明，周围环境和星舰都和四年前一样，异种的突然出现没办法解释。 这一次，大家都沉默了。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一样了，船员人数？特殊装备？”络腮胡道。 “怎么可能，异种要装备干嘛？他会用吗？”金发军官嘲笑他。“船员更不可能了，他来探亲访友吗？” 这俩人平时就爱怼来怼去，大家没当回事。 却听秦瀚洋开口：“还真有可能。” “什么？”众人都惊讶了。 一句玩笑话少将怎么还当真了。 只有教授，低头想了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 秦瀚洋神情越来越凝重。 “第一只异种出现时，它抓了一艘小型飞船，船里只有一个人。第二只异种的活体残片在我的伤口里，持续产生痛苦，但只要某个人靠近就能缓解。” “而这个人，是最近才来到大地号上的。”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听懂了。 所有目光随着秦瀚洋的视线向下，落在他胸口露出的一点浅栗色的柔软发顶上。 江怀意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是因为，盘古上多了一个omega。” 一片寂静…… …… “？？”忽然被点到，迟晓只觉得屏幕里的人都在看他，往后又缩了缩。 ——秦瀚洋在想什么，异种怎么可能是为他来的！ 果然有人不同意了。 “您是说，异种是被omega吸引来的？可是……它隔着个黑洞，怎么能知道这里有omega？”络腮胡忍不住一肚子疑惑。 “而且，中央星那么多omega，异种也没有天天去骚扰。”金发军官摇着头说。 白泽亮起了红灯：“抱歉少将，经过计算，您说的情况可能性为0%。” “你认为呢？”秦瀚洋看向江教授。 教授脸色很不好，不知想到什么，被叫到时，才突然回过神。“什么，哦，我……我也认为不太可能。” 他擦擦额头的汗，掏出一片神经松弛剂吞下。 秦瀚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迟晓感到他环住自己的手臂更紧了些。 最终，这个议题没有结论，秦瀚洋让白泽继续严密观察。 接下去的内容都和迟晓无关，军官们讨论异种再次出现的应急预案，盘古的物资储备，接下去的航行方向等。 第56章 谈话中流露出些许不安，但秦瀚洋沉着冷静地分析稳定了几人的情绪，最后定下的方案考虑周全长远，迟晓都不禁佩服。 他稍抬头就能看见alpha专注思考的侧颜，不得不承认，确实英武果敢。 秦瀚洋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盘古护卫舰上近千官兵的生死，而所有人也和络腮胡、金发中年军官一样，无条件地信赖他，追随他。 中间辐照治疗结束，迟晓本来想走，秦瀚洋喊疼不让他走，还弄来几个大靠枕。 好不容易熬到视频会议结束，迟晓第一时间挣脱秦瀚洋的怀抱。他觉得自己身上快被这个alpha霸道的热度烤熟了。 明明秦瀚洋没有放出信息素，他都有点腿软。 “再这样，明天我不来了。”迟晓抛下威胁，怒气冲冲跑出房间。 没发现光屏上江怀意还没有离开。 江教授特意留到最后。 他看着迟晓跑走，忧心忡忡叮嘱秦瀚洋：“小迟不肯做功能复健，他的腺体就不算真正恢复。唉，他现在脾气倔了，我的话都不听了。正好你的易感期快到了，他对你的信息素还是敏感的，趁这个机会临时标记他，唤醒他的腺体吧。” 秦瀚洋想了想，道：“我考虑一下。” 曾经他见过温柔的迟晓，也见过抱着小心思欺瞒他的迟晓，现在的迟晓奶凶又倔强，也可爱得不行。 刚才揽着人他已经克制不住信息素的波动，脑海里全是将他剥开吃干净的画面，到时候，恐怕就不只是临时标记了。 但为了迟晓的健康着想，他咬碎牙也得忍住。 以前他对迟晓的漠视，现在全报应回来了。 他心里闷闷的，和伤口火辣辣的疼不相上下。 这几天他依然坚持抽取信息素帮迟晓稳定腺体，加上会议也耗费不少精神，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了。 关闭光屏后，他靠在圈椅里，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医疗区走廊上，迟晓倏然顿住脚步。 他自觉刚才的威胁太没力道，像小孩子发脾气。他应该严肃地告诉那自以为是的少将，需要自己的时候就该提前告知并征得同意。 这样，早上那么尴尬的事就不会再发生。 可他现在都出来了，再回去说有些奇怪。 迟晓踌躇着，但只一会，他就做好决定。 记忆里的他优柔寡断，总为形势所迫，还以为是命运的安排，才会落到如今田地。 现在，他该成长了。 他要想办法改变形势！只要对自己有利，再小的事也要抗争！ 尤其面对秦瀚洋的时候！ 他转头大步走回病房。 门没有关上，他推门进去，“刚才……” 才开口就闭上了嘴。 秦瀚洋依然坐在之前两人依偎的椅子里，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浑身放松。 像是已经睡着了。 迟晓放轻脚步走上前，仔细端详。 不，不是睡着了，他嘴唇发白，额头凝着细汗，皱着眉，呼吸沉重而急促。 看上去很不好！ 迟晓怕他出事，急忙寻找护士。可这些平时无微不至的alpha护士此时却一个也看不见。 时间紧迫，他脑中急转，打开光屏，呼叫【随时响应】。 至少先把小亮叫来！ 第31章 再次被戏弄 嘟——嘟—— 等待接听的声音那样漫长。 然后, 迟晓看见，秦瀚洋的光脑弹出了一个语音连接提示。 是谁这时候找秦瀚洋？ 提示没有加密，一个醒目的蓝色小框飘在秦瀚洋左手背上方。 大约这个人的来电很重要, 他不想错过。 迟晓不经意地撇了一眼，然后, 石化般定在原地。 小框里的来电人，赫然是两个他最熟悉的字： 【晓晓】 来电提示的蓝色小框悬停在秦瀚洋手臂上，随着铃声一上一下晃荡。 迟晓盯着它看了好一会, 然后, 默默按掉了打给顾明亮的通话。 蓝色小框闪了一下, 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 【随时响应】根本就不是顾明亮，而是秦瀚洋！ 迟晓手指攥紧，像被好友背刺一般，难过, 气愤，后悔杂糅成一个死疙瘩, 堵在胸口。 这是秦瀚洋第三次骗他。 第一次, 他说要把他送进监狱，逼他签下恢复腺体和记忆的协议。 第二次, 他把盘古号上的房间打造成腺体研究所基地，骗他配合手术。 这一次, 他又假冒小护士顾明亮, 骗取他的信任, 让他放松警惕！ 迟晓只要想到, 这段日子里陪伴他的阳光快乐小黑狗并不存在，都是蛮横无的某人假扮的，还有他真情实感的流露, 都被某人听去，他就又羞又气，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 而且，他还让顾明亮给他打掩护，配合前一晚聊天的内容，送书送吃的。 早知道就不该轻易相信盘古号上的任何人！ 想到这里，害怕的感觉占了上风。 之前平淡亲切的气氛都是表象，护士们，军官们，甚至江教授，他们所有人都是秦瀚洋的眼睛和臂膀。 他们是组成牢笼的每一根铁栏，将他困在其中。 “晓晓……。”梦魇中的秦瀚洋好似醒转，眼皮微颤。 迟晓毫不犹豫，转身就往屋外跑。 第57章 半途撞到了进门的医生护士们。 “糟糕。”医生看清秦瀚洋的脸色，顾不上迟晓，飞奔过去。 “是信息素紊乱！这几天信息素抽得太多了。”医生边指挥抢救边说。 抽信息素？为什么？ 迟晓不明白，脑子里却先浮现出一股海洋般幽深的气息，是每晚伴他安眠的香味。 难道…… 身后传来砰地一声重响，似乎谁摔在地上。 “晓晓！”是秦瀚洋嘶哑的声音。“别走！你听我说……” 他不再停留，奔出房间。 医疗区走廊的弧形灯光在奔跑间退后。 那光芒投在墙壁上，地上，他的身上，如触不到的网，纠缠着他，让他窒息。 过去与现实交错，情感如丝线缠绕，他是茧中蚕，已然困于其中，困在秦瀚洋的掌中。 他想逃离，却没有方向。不记得过去的人，就像踩在云端，虚浮不定，走不出未来。 不能再逃避了！ 迟晓忽然醒悟。 他必须记起过去的一切！ 他穿过偌大的医疗区，错综复杂的长廊，跑向江教授的办公室。 “我要恢复记忆，所有的事，我都要记起来！” 他啪地一声推开门。 江教授从光屏后面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就见omega扶着门，因为过度奔跑而气喘吁吁，眼睛里却比往常都要坚定。 “你终于想明白了，孩子。”他摘下眼睛。“记起所有事情吧，做回完整的你。” . 迟晓再次躺进记忆导入仪，与之前不同的是，教授给他喝了一些药剂，可以帮助大脑快速恢复。 记忆重现，流水般流淌。 他看见自己在小小的出租房里发奋刻苦，为毕业后找工作做准备，一边省吃俭用存下还账的钱，一边还要养活找不到新工作的母亲。 这样辛苦的日子里，支撑他的是对少年秦瀚洋的喜欢。这喜欢是苦中的蜜，越明白不可能越是难以割舍。 只是，他不再去栖夏别墅，不再向已经熟识的司机和仆人们打听他的消息。 他们总是温和地告诉他，少爷很忙，他在准备很重要的比赛，最近都不会回来。 遇见戚尧之后，他才终于听懂了。 他们是委婉地让他死心。 他笑了笑。喜欢一个人，既不奢望回应，也不幻想结果，是他深埋心底永不见光的一朵玫瑰，死心不死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己小心呵护不就好了吗？ 他唯一想的，就是再见一面，一面就好，说声感谢就好。 因此，当他得知在二手集市能买到黑鸮的模拟对抗观赛权时，毫不犹豫下了单，为此饿了一个月肚子。 他终于可以最后瞧一眼这个人。 …… 记忆到这里放缓了步调。 这是将发生重要事件的象征。 迟晓看到自己来到黑鸮军事预备学校。 军事管区一样的黑铁大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园区里全是暗色系的建筑，方正的布局，肃穆而严谨。 来观赛的都是参加比赛的学员家属，豪车飞行器从头顶飞过，只有迟晓一个人是步行前来。 没有智能导航，他在无人的校区里，没头苍蝇一样找室内演练场，好不容易被指引到了一栋室内运动场。 又问了几次路，才来到一间宽敞的休息室。 那里还有许多人，都穿着和他一样规规矩矩的白衬衫，旁边摆了几排舒适的靠椅却没有人坐，长桌上摆满了运动饮料，水果和点心，也没有人拿。 迟晓正奇怪，有人好奇地问，他的主人是哪一家，迟晓才明白，这里是比赛前的休息室，这些人是那些贵族学员的仆人们。 而他因为穿着，也被误当成仆人了。 迟晓想赶紧离开，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开了。 一群精神抖擞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们都穿着军服，手里拿着黑色的头盔，但迟晓还是一眼看到了秦瀚洋。 男生身高是最醒目的一个，宽肩窄腰的身形已经初具雏形，气势如领袖一般，alpha都不由逊色。 一见少年们出来，仆从们便一拥而上，有的递水，有的递装备物品，原来他们等在这里是给自家少爷上场前做后勤保障。 可见这次比赛十足重要。 秦瀚洋身边已经围了三个仆人，但秦少爷只是坐着，独自闭目养神。 迟晓也不走了，远远看着他，心里砰砰直跳。 他没打算上前打招呼，这样趁着人多他发现不了，偷偷看几眼也好。 等比赛结束后再道谢也不迟。 但秦瀚洋突然睁开了眼，隔着人群，直直看向他。 目光相撞，迟晓一下子慌了。 被他发现了！他肯定会猜到自己是为了看他而来的。 但秦瀚洋就像很不乐意看见他一样，眉头一皱，又闭上了眼。 倒是他旁边棕色卷发的少年看了过来，立刻笑起来。 “那不是迟晓吗？”他冲这边招手，迟晓只能过去。 “怎么在这？”他喝着水，眼睛亮亮的，像是很好奇。 在编谎话方面，迟晓一向脑子不够快，他像被老师抓住逃课的学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另一边戚尧啧了一声：“不是告诉你收敛点。” 第58章 声音有点大，周围人的目光似有若无落在迟晓身上。 “谁家的跟班？”有人窃窃私语。 “不是跟班，是那个c级omega，想攀上秦少的那个。” “omega？这么寒酸！？” 一阵压低的笑声传来。 旁观着回忆的迟晓心想，若不是涉及到秦瀚洋，这声音定会毫不掩饰。 他早已熟悉了这一套，仍不免烦闷。 再看秦瀚洋，依旧闭着眼。 好像自己怎么样都跟他无关。 会议中的青年脸上火辣辣的，手揪住裤缝。 “不是的，我...我是来这边看朋友的。”他尽量镇定地说。 他的观赛权是向一个网名叫“编号471”的人买的。 这个人应该是黑枭的平民学生，偷偷卖观赛权赚点钱。 勉强说的上是来看他吧。 “朋友？”戚尧观察秦瀚洋的脸色，见他没有搭的意思，轻笑一声。“那看来，你的朋友不在这。” 四周又响起压低的嗤笑声。 尊贵的omega出行都有保镖随从，装扮靓丽。 从来只有alpha争取他们的垂青，哪有omega自己眼巴巴凑到alpha跟前的。 不嫌掉价吗？ 不过对方是秦瀚洋，也就不奇怪了。 但秦二少哪里看得上他。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迟晓是为谁来的，静等着看他被秦瀚洋轰走。 秦瀚洋却完全没有表态。 他只是慵懒地睁开眼，手搭在椅子靠背上，视线不可捉摸地落在omega身上，仿佛在看一出表演。 被这样看着，迟晓都无法安慰自己，他只是嘴冷心热。 他咬了咬牙，告诉自己挺直脊背不能示弱。 “他是不在这。”他昂头说完转身要走。 却听到有人叫住了他。 是秦瀚洋身边那个卷头发的少年，迟晓似乎记得他叫许攸。 “你可以去西区休息室找找，”许攸诚恳道。“那里是蓝队的休息室。” 这是帮他解围了。迟晓感激地冲他笑笑，他笑得拘谨，可四周声音一下子停了。 那双水润的黑眼珠一笑就弯起来，像山林里刚结出的果实，又甜又纯，和那些装模作样，要alpha们各种哄着供着的omega截然不同。 alpha们眼前突然一亮，都为自己突然的心跳加速或惊讶或奇怪。 秦瀚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第32章 别欺人太甚 秦瀚洋这是不乐意了。 是自己影响到他比赛前的休息了吗？迟晓心想。还是快离开吧。 可许攸又叫住了他。 “你能不能先帮我一个忙？” “？” 男生笑吟吟地指指自己的膝盖。 “我护膝松了, 帮我弄紧些吧。” 迟晓看了一眼，黑色护膝的绑带垂在腿两侧，有卡扣, 其实很好卡紧。 “哦，好。”因为对许攸放下戒心, 迟晓以为他戴着手套不方便，没有多想，就走过去, 弯下身抬手要帮他扣紧。 忽然, 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秦瀚洋半垂着眼, 目光里全是警告，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就像在说——你傻了吗？ 迟晓愣了一秒，这才反应过来。 系紧装备这种事不需要他来做, 是仆人干的！ 他往旁边一看，果然周围的人也一个个眼睛发亮, 等着看他会不会做出自降身份的事。 许家的仆人就在边上, 许攸却叫他来系，这人, 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之前的提醒也一样，看似善意, 都是耍他玩的。 许攸依旧笑着, 棕色卷发配上线条柔和的五官, 很有亲和力似的, 迟晓直到这时才看出他笑脸下的促狭。 而他看不到的是，这房间里alpha们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了，有贪婪, 有兴味盎然，有肆无忌惮。 显然，在他们看来，没有背景还贪慕虚荣的omega实在是极好的玩物，没想到还这么蠢这么听话，反正秦二少瞧不上…… 迟晓哪里知道这些，被当做仆人对待，他又羞又恼，脸上快滴出血来。 而许攸还在问：“怎么了，不会系吗？” 迟晓伸出的手腾地收紧成拳。 他终于是生气了！ 像被逼急的兔子，鼓起勇气。 “你不要……！”欺人太甚！ 可迟晓一句抗议还没出口，就被硬生生打断。 “行了。” 秦瀚洋把战术手套啪地一声拍在桌面，悠然自得地站起身。 “到时间了，走吧。” 他像是对戏耍人的表演感到无趣，拿起头盔大步向门口走去，一眼都没再看迟晓。 其余人收拾装备尾随其后。 身体交错时，戚尧警告地撇了他一眼。 许攸旁边，一个仆人跪着给他扣上膝盖绑带，他扭头冲迟晓一笑。 “待会见。” 少年们走后，迟晓低着头，在仆人们的注视下离开房间，在空无一人的场馆走廊里站了很久很久。 …… 回忆再次快进，迟晓握紧的手缓缓松开。 他已经明白，这些事件或大或小，都给他留下过创伤。 被戏耍也好，被嘲笑也罢，只有秦瀚洋对他的冷漠无视，留下的憋屈和痛苦最为刻骨。 在当时，他小心翼翼的暗恋就像笑话。 到现在，他割舍掉一切，这人却还在欺骗他，强迫他。 第59章 他真的受够了！ 迟晓不愿再心软，一笔一笔都记到心里。 这次他没有急着退出回忆，他倒要看看这人还能多么过分。 回忆继续。 被他的好友戏弄，鼓起勇气反抗还被秦瀚洋打断，这口气憋在迟晓心口，又闷又涨。 他一时间对秦瀚洋又气又失望，甚至想一走了之。 可一个月伙食费换来的观赛权，浪费就太可惜了。 就当增长见识吧，毕竟黑枭的军事对抗比赛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迟晓找到观众席，在包着天鹅绒的座椅里坐下。 黑鸮军事学校为联盟培养高级将领。每年这个时候，学校都会举办一场毕业生联合模拟对抗比赛，简称g3对抗赛，邀请部队的高层来观赛，从中选出将来的骨干人才。 于军校生而言，g3相当于他们敲开军旅生涯的敲门砖。胜利者打响了未来无数战斗的第一场成名战，失败者则要么毕业后成为低级军官，要么放弃从军，另寻出路。 对于秦瀚洋这样能力出众，家世显赫的学生，几乎就是表演赛。 下方演练场中，几百名身穿迷彩服的学生排成两个方阵，面朝观众坐在座位上。他们的头上都戴了全息头盔，手臂上挂着红色或蓝色的臂章。 迟晓找不出哪个是秦瀚洋。 视线移动间，倒是看见了纪麟羽。 纪麟羽坐在不远处的座椅里。 想到他也是来看秦瀚洋的，迟晓一下子就很不自在。 他不再看周围，专注调试光脑。 比赛是全息形式，选手分成红蓝两队，进入虚拟环境对抗。 比赛全程在演练场上空的巨大光屏上直播，观众也可以用光脑连接上比赛，通过个人摄像头自由观看。 迟晓的光脑款式太老，好不容易连上时，听到一声轻蔑的耻笑。 太过熟悉，他不用看都知道是纪麟羽。 迟晓假装没听。正好比赛开始的广播响起。 光屏上出现虚拟战场。 夜晚的热带雨林中，隐匿着数只队伍。 年轻士兵们脸上涂着油彩，一双双眼睛警惕观察四周。 迟晓不懂军事，但听讲解，似乎红蓝两队的目的是要将对方区域占为己有。 双方各有优劣，红方的优势是机甲火炮等重武器但不利于机动，蓝方的优势是远程遥感机器人，数量多，但火力一般。 这同样也是一次考验装备与战术配合的模拟对抗。 迟晓翻到选手介绍里，秦瀚洋是蓝队1号。 他调动摄像头，在蓝队里一个个找过去。 这次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原因无他，秦瀚洋被一群士兵围在中间，无论长相身高气质，都是最醒目的。 迟晓第一次看见他全副武装的模样，油彩为英气的脸平添几分野性，如暗藏锋芒的利刃，让人错不开眼。 他目光犀利查看虚拟地图，时不时指向某个方向，好听的少年嗓音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 迟晓看着这样的少年，生气渐渐消散，化成酸涩。 而旁观回忆的迟晓不禁摇了摇头。——那时的自己还是太心软了。 队伍快速行动起来。 迟晓的摄像头没有再离开秦瀚洋，跟随着他隐秘地穿过雨林。 幽暗中，一片片树叶划过视野，点点月光在少年的脸颊上，肩头上跳跃，使他显得神秘而危险。迟晓的心跳也跟着加速，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屏。 不一会，前方出现一个灰色建筑，秦瀚洋举手示意，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解说员介绍，这是红方最大的火炮基地，且被六台机甲和大量士兵把守。 在解说员看来，蓝方不带机器人，只靠几把枪，占领机甲保护的基地，是不可能的事，他猜，秦瀚洋迟迟不动也是因为解决不了眼前这批机甲。 秦瀚洋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忽然，指了指其中几台机甲，做了几个战术手势，队伍立即向不同方向散开。 一台黑色机甲独自站在建筑角落。 秦瀚洋在夜色掩护下，小心靠近，近到迟晓忍不住想拉住他。如果这时被发现，机甲抬脚就能把他踩死！ 万籁俱寂，一层楼高的机甲投下暗影，罩住秦瀚洋。 秦瀚洋却一动不动了。 此时，场馆中间的立体光屏上，可以看出红方机甲部队已经轻松占领一座座蓝方据点。而蓝方主力正被困红方纵深，无法施展。 观众们交头接耳，猜不出蓝方指挥员究竟玩得哪一出？ 再拖下去，蓝方失败将无可挽回。 就在迟晓为秦瀚洋揪心时，忽然间—— 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 中央光屏上，这一处那一处，蓝方领域里爆炸震耳欲聋。 入侵的红方部队被不明炮火包围。 趁着爆炸掩护，秦瀚洋抛出爪勾，几步跃上机甲肩膀，人在空中，手中激光枪已瞄准驾驶舱！ 滋——！ 激发声被爆炸声淹没，红方机甲驾驶员被一枪爆头。 秦瀚洋翻身坐进驾驶座，接管机甲，转头就把附近尚在怔愣中的三台机甲驾驶员一一解决。 蓝方战友迅速接管机甲。 获得重武器后，战况一下子逆转。 红方仅存的两台机甲，很快都被摧毁。步兵已经构不成威胁，火炮来不及调转炮口。 第60章 几分钟内，红方唯一的王炸——火炮基地被蓝方攻陷，几门重炮向着蓝方区域的红方士兵齐齐开火。 而蓝方据点里，入侵的红队机甲已经被机器人布设的地雷阵打了个措手不及，又被自家火炮轰上了天，直接减员过半。 留守的其他红队赶来增援时，又被埋伏在半路的另一组蓝队重创。 场地里，判定死亡出局的播报音连续不断，红方队员挨个下场，红方方阵里一下子空了一大半，没剩几个人了。 战况几乎明了，蓝方胜利了！ 战况讲解员激动到语速狂飙。 “太神奇了！蓝方，蓝方就这么赢了？我敢说，这是g3有史以来最快的一场比赛！” “战术的伟大胜利！秦瀚洋！秦瀚洋太牛逼了！” 军官观察席上，史无前例地响起掌声。 此时才反应过来的观众们，也爆出一阵欢呼，当然，蓝方队员的家属们则垂头丧气。 迟晓开心地和人群一起鼓掌！要不是性格太内敛，他也会欢呼几声。 他偷眼去瞄纪麟羽，却发现那人死死瞪着赛场。 他这副表情实在不像支持任何一方。 倒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这时，只听解说员一声惊叫。 迟晓转回目光，只见数字战场中，一架红方灰色机甲从暗处冲出，直冲向秦瀚洋的黑色机甲。 秦瀚洋反应极快，已准备迎敌，可灰色机甲直接硬撞过来，死死抱住黑色机甲。 然后，突然自爆！ 冲天的火焰腾起，两架机甲顿时被浓烟吞没。 “蓝方1号，红方471号，死亡！” 第33章 无论要你做什么，顺从他 伴随着观众们的惊叫, 判定出局的电子音在场馆内回响。 包括裁判和军方代表在内的所有观众都不敢相信，胜券在握的蓝方指挥秦瀚洋，会被红方排名几乎是末尾的队员, 用自爆的方式强制出局。 毕竟，自爆违反比赛规则, 实施者将被剥夺入伍资格。 中央光屏上，战斗还在继续，秦瀚洋的出局使蓝方猝不及防, 阵脚大乱, 红方士气大增, 战斗一时难解难分。 迟晓无暇关注比赛。 471号！ 卖给他观赛权的人，网名就是471号！ 这难道有什么关系？ 不安袭上心头。 场馆上也起了骚动。 蓝方方阵里，一个高个子少年陡然站起身，一把摘下全息头盔, 大步向红方阵营走去。 “嘿！站住！”裁判大声阻止，看清是谁时, 顿时踌躇。 少年自然是充耳未闻, 径直来到坐在角落的一个学员前。 那人正呆呆坐着。 秦瀚洋单手揪住他衣领，直接把人提了起来, 另一只手扯下他的头盔。 头盔下的脸是见过就忘的普通beta长相，被秦瀚洋气势震住, 脸色煞白。 “谁叫你这么做的？谁！？”秦瀚洋怒吼。 人们再次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那个人是谁？” 有的人不明白, 有的却看出问题。 “是冲着秦家来的。” “胆子也太大了。” 迟晓仔细思索, 也想明白一点。 自爆攻击者相当于自毁前程, 没有人会选择这种方法比赛。而红方471号自爆时目的明确，没有丝毫犹豫，他必然早有预谋。 可若不是私人恩怨, 他没有由非要和秦瀚洋同归于尽。 除非，就像秦瀚洋说的，是受人指使！ 可是为什么？谁又敢招惹秦家？ 迟晓感到后背发凉，古怪的471号就像一把利刃悬在头顶。 而此时，471号被秦瀚洋揪住衣领质问，只闭紧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秦瀚洋勃然大怒，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 那人滾倒在地，顺势滚了几圈，将还在比赛中的几名红方队员撞翻在地，全息头盔也掉落下来。 【滴滴滴——】 【检测到非法退出，比赛终止！】 【比赛终止！】 告警音响彻场馆。 红蓝双方的队员们被迫退出比赛。 虚拟战场里厮杀正酣的少年们莫名地回到现实，又见蓝方指挥正狠揍红方队员，立时把手里头盔一摔，纷纷加入。 一时双方混战在一处，吼叫，咒骂，场面彻底失控。 到这时，黑鸮的裁判和教官们才冲入场地，使出混身解数拉开混战。 alpha们精神力全开，信息素的压迫感让普通观众们慌张退避。 迟晓作为omega，感受更明显。他手脚发软，抖着手把抑制环戴上。硬是扶着座椅把手，不肯离开。 他两眼直直看向秦瀚洋的方向。 两名人高马大的高级alpha一左一右，将暴怒的少年架住。 就算是面对这样强大的信息素，秦瀚洋也挣扎了好一会才被彻底控制。 他被压着单腿跪在地上，双眼中的不甘与愤怒如烈火，迟晓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仍被灼得心疼。 那时的他还不解秦瀚洋为什么这么冲动，因为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端正沉稳如黑色磐石不可撼动。 迟晓只能猜测这场比赛对他尤其重要，他才情绪失控。 现在旁观记忆的迟晓心态完全不同。 他刚被秦瀚洋欺骗，冷眼看着这人少年时的挫败，很难同情。 第61章 他反而比较好奇，那个自爆攻击害秦瀚洋出局的人是谁派来的。 他目光在场地中扫过。队员们已经被教官分开， 戚尧和许攸站在秦瀚洋身旁，在为他辩解。 红方中，一个身影引起迟晓的注意。 那是个苍白瘦高的alpha，一头灰白的头发，抱着手臂站在人群后面。 与所有人的紧张躁动不同，他悠然好像知道结局。 这人有点眼熟。 迟晓在所剩无几的记忆中搜索，一张精致的面庞和男人的脸重叠。 他是……！ 他急忙看向纪麟羽的座位，那个和灰白头发男人容貌相似的美丽omega已经不见了。 . 秦瀚洋靠在记忆导入仪上，双眼赤红，微微喘气。 刚醒来，就看见迟晓跑走，又发现一条未接来电，他立刻就猜到，迟晓已经拆穿了他【随时响应】的假面具。 他不顾信息素紊乱的痛苦，一路追过来，只为好好向迟晓解释。 这是一个误打误撞的误会，他假装顾明亮，只是为了安抚迟晓，让他轻松一些。 可他来迟了，迟晓已经躺进记忆导入仪。 江教授被他狂躁的信息素吓得躲了出去，这时发消息让他回去治疗。 秦瀚洋回了语音：“我在这等他出来。” “等他出来，你要没命了！有什么事不能晚点说？” 秦瀚洋头晕眼花，身体里像有火星子乱窜，艰难地倒进仪器边的座椅。 “接下去的记忆有危险，我必须陪着他。你让白泽送药进来……我好些了，你也进来，让我进入他的记忆。” 江教授：…… 江怀意那边半天也没回复，秦瀚洋也不管，直接关闭通讯。 他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好受些，一边凝望着导入仪银白的蛋形外壳。 迟晓正在记起来的，正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此前，他焦灼于无法分化，却偏要固执地拒绝江怀意的建议，不肯与迟晓接触。 自然分化的omega信息素对他确实有影响。可骄傲如他，自己就可以分化成最强大的alpha，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可现实给了他一记耳光。 直到毕业时的g3模拟对抗赛，他的后颈都没有一点动静。 再过几天就是他的19岁生日，生日后还不分化，他将被永远判定为beta。 而按照惯例，军队不收beta。他的远征星海之梦将会毫无悬念地夭折。 好在，家族会议商讨出一个办法，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只要他g3取得好成绩，再靠兄长幕后运作，可以破例被选中进入地面部队，过两年再调进星际舰队。 他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可有人插了一手。 因为多次拒绝纪麟羽，他惹怒了同为荣耀世家的纪氏。 一场自爆袭击，把他最后的希望扬在灰烬里。 他失控了。他被绝望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从砸向471号的那一拳开始，煽动斗殴，顶撞教官，以及之后的鲁莽，他做出一个又一个错误举动，像笼中困兽最后的挣扎，不惜一切。 好在，迟晓拉住了他。在他最狂暴的时候。 . 药剂使记忆导入加快。 g3赛事的片断后，新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 471号自称是操作意外，之后被退学，很快从公众面前消失。 迟晓因为违规购买观赛权，被学校叫去问话，还被记过。 但他不在乎这个。 因为，整个世界都在声讨秦瀚洋。 有人说他被自爆攻击是因为秦家和纪家的政治矛盾，纪家要解决未来的竞争者。也有人说，是因为秦瀚洋拒绝了纪麟羽，被纪麟羽的支持者报复。还有人说，是因为他霸.凌同学。 但秦瀚洋因为扰乱比赛，被学校处分，是官方公布的事实。 即使秦家控制舆论，网上对他不利的话题也越来越多。 这其中自然不乏刻意的推波助澜。 在公众眼中，他从曾经力战异种，救出omega的英勇少年，一晃成了性格冲动，仗势欺人的恶霸官.二代。 在那几个星期里，秦瀚洋被从神坛拉下，在一波又一波污名构陷中，从所有人的眼中销声匿迹。 但迟晓知道，他虽然冷漠傲慢，却从没欺凌自己。他帮他还了债，送他抑制环，这是实打实的帮助。 他在网上为他发声，帖子却立刻被删除。 他又四处搜寻秦瀚洋的消息。 司机大叔说，秦瀚洋回本家去了。 江教授则透露，秦瀚洋很快就要分化，情绪不稳定，正在静养。还问他，如果请他为秦瀚洋提供帮助，他愿不愿意。 迟晓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具体问怎么帮助，教授又支支吾吾不说了。 奔涌的画面逐渐放缓，回忆再次来到关键节点。 …… 唰—— 闪电划过窗外，盛夏的暴雨说来就来，刹那倾盆。 凉风吹进老旧但整洁的小出租屋中，驱散了暑热。 暖黄色灯光下，迟晓正对着光屏上的文字，给自己把脉。 他自学古医学已经有一阵子，父亲去世前教过他许多知识和经验，例如脉象，穴位，药等等，都存在光脑里，现在翻出来再学习，又有了新的收获。 指下脉搏跳动从容和缓，稍浮而偏软，是典型的健康omega脉象。 第62章 他正要记录下来，光脑滴滴响起，提示有视频通话。 通话接通。 江教授白发蓬乱的圆脸出现在光屏上。 “小迟，你在家吗？” 教授看上去很着急，迟晓不明所以：“在啊。” “你听我说，”教授严肃道。“等一会，瀚洋会来找你。” “什么？谁？” 迟晓怀意自己听错了。 “别打断我，这很重要。”教授语速极快，一口气说：“等一会，他来找你，我希望你能收留他一晚上。” “不是，等等……”迟晓被说懵了，“收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来找我？”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以为秦瀚洋早已不记得有他这号人。 江教授叹气，“他估计快到了，我就长话短说吧。” “你也知道，瀚洋他一直无法分化成alpha，这对他，对他的家族都非常重要。而你，你是自然分化的omega，你的信息素能促进他分化。所以我之前推荐你做他的家教，让你们多接触，这样，他能顺利分化，你也能有酬劳还债。” “什，什么……！”迟晓惊得差点挂断通话。 “听我说！但那孩子太自信太心高气傲，偏要靠自己分化，不肯接近你。现在好了，到了这个地步，也容不得他任性了。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小迟。” “等会他来了，不管他要你做什么，我希望你能配合。” “不……我不明白……”迟晓摇头。消息太突然，他脑袋里像有一千只蜜蜂狂舞，嗡嗡作响。 原来他的信息素能帮助秦瀚洋分化！ 怪不得，秦瀚洋要雇一个有名无实的家教。 可是教授为什么一直瞒着他？ 还有，那个人真的会来吗？他会做什么？自己要怎么帮他？ 迟晓越想心里越乱，不知是紧张，期待，亦或是害怕。 “他，他会要我做什么？”他问。 可就在这时，——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教授也听见了，一下子压低声音。 “忘记告诉你，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反正无论要你做什么，答应他！顺从他就是了！” 第34章 买你一晚多少钱 教授一说完就关了通话。 突然寂静下来的房间里, 只有敲门声格外清晰。 咚咚！咚咚！ 不轻不重，不疾不徐，仿佛不敲开这扇门就永不停息。 回忆里的迟晓吞咽了一下, 站起身快速把家居服扯扯平整，向大门走去。 傻瓜！别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旁观回忆的迟晓忍不住想拉住曾经的自己。 他能感到自己当时的念头。 他同情秦瀚洋的遭遇, 和暗恋的人终于又有了交集，不仅如此，还能帮上秦瀚洋, 他其实是欢欣的。 一边紧张地心砰砰跳, 一边却止不住要雀跃起来。 像羊欢快地奔向狼窝。 现在的迟晓默默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悲剧的开始。 因为他的腺体, 他和秦瀚洋才有交往，他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就像这几天做秦瀚洋的麻醉剂。 他被捉回来，被迫恢复腺体，大约他的信息素还有些用处。 仅此而已。 迟晓感到悲哀和气愤。 然而门打开, 看清门外人的模样时，连自认清醒的迟晓也愣住了。 少年的秦瀚洋站在楼道的阴影里,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 侧身对着门。 迟晓没见过他穿休闲服和作战服之外的衣服，那一身西装衬得他肃穆压抑, 更别说还被雨水浸透，湿淋淋滴着水。 骤然而至的闪电照亮他的身影, 宛如一道黯淡危险的幽灵。 见门打开, 少年转过身, 冷傲地仰起头, 水便从他略长的发丝滴落，划过英武的五官，平添几分孤高与宁折不屈。 从来高高在上的公子跌落凡尘一般。 迟晓都忍不住心软。 目光对上, 秦瀚洋睫毛微抬。 “我可以进去吗？” 他说得那么自然，带着点强势，是从没被人拒绝过的直接。 可能他确实从没有被拒绝过。 迟晓惊讶于他的模样，愣愣地点头，让他进门。 走进暖黄的灯光下，迟晓这才看清他的脸。 深海般暗沉的眼里，不见少年的阳光清朗，倒像关着疯狂的野兽，下一刻就要破笼而出。 他的唇角甚至带着一道血痕，真如刚撕咬搏斗过一般。 可尊贵如秦瀚洋，谁敢让他受伤？ 迟晓心惊，他这时才明白，教授说的秦瀚洋情绪不太稳定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秦瀚洋站在狭小的屋子中间，目光扫过发黄的墙纸，简陋的家具，脸色一点点暗沉，最终落到自己身上。 他一下子手足无措。“呃，你要喝点什么吗？那个，这个沙发可以坐。”他把褪色的抱枕移开，沙发布是新的，细蓝格子花纹勉强能看。 但秦瀚洋不坐，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怵。 年轻的迟晓不知道秦瀚洋的心思，但现在的迟晓知道。 他见过这个眼神。 被秦瀚洋从卢夫星的订婚仪式上捉回来时，少将alpha就是这样看着他。 强烈的侵'略和占'有。 之后就骗他签下自愿当试验品的协议。 第63章 这次，他是要哄骗他献出信息素吗？ 秦瀚洋终于开口了。然而出乎迟晓的意料，他问得简单而直接。 “三千九百万，够买你一夜吗？” 三千九百万，是秦瀚洋帮迟晓还的那部分债务。 迟晓完全愣住了。 “什么？” 少年声音很沉，目光也很沉，牢牢锁住迟晓，带着命令和讥讽，势在必得。 “或者，还要多少？说个数。” 迟晓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涨红了脸。 教授打过电话后，他其实猜到，需要他提供某种亲密接触，拥抱，亲吻，甚至碰触腺体，只要能帮助秦瀚洋，他完全愿意。 可他没想过和秦瀚洋发生关系。 更没想到，秦瀚洋会用金钱交易的方式赤裸裸地提出来。 迟晓感到自己受到侮辱。他后退一步，眼里写满抗拒。 秦瀚洋很灰暗地笑了笑。 “果然不答应。” “教授告诉过你，我为什么来的吧？” 他说着，一颗颗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将领带随意拉扯开，踱步靠近迟晓。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总有一个数字让你愿意。” 他像一片黑色的影子逼近，迟晓闻到了潮湿颓丧的味道。 曾经少年身上清爽的气息已经被污浊的雨淹没。 他像兽盯住猎物一样盯住迟晓，眼里不是迟晓这个人，而是一个能让他分化成alpha的机会。 迟晓感到心惊，他试图唤回秦瀚洋的智。 “不是这样的，你好好说……” 可少年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他被推搡着，仰倒在了沙发上。 下一秒，黑影俯身而上。 男生实打实的重量压在迟晓身上，湿冷的雨水从少年发尾滴落进他松垮垮的家居服领子，激得他一阵战.栗。 耳边一热，狼崽子已然咬了上来。 “不……” 迟晓下意识地抵抗，却被制住双手，他惊恐于男孩力气惊人，明明没分化，明明比他还小几岁，他却完全被压制，撼动不了半分。 狼崽子急切，笨拙又粗鲁，胡乱压着他，潮热的吻如狂风暴雨，在脖子上印了一圈又来到耳后。 “给我，我会补偿你的。” 他低.喘着说。 迟晓听了，更加用力挣扎。 秦瀚洋失去耐心，干脆撑起身，抓住迟晓的手按在头两侧，凶狠道：“他们可什么都没打算给你，你应该感激我的慷慨！” 迟晓大睁着眼睛。 “他们？他们是谁？” 秦瀚洋顿了一下。 他没有说，但迟晓猜到了。 他的信息素能帮助秦瀚洋分化这件事，除了秦瀚洋本人和江教授知道，自然秦家的家长们也知道。 是他们所有人，把他送到秦瀚洋身边，就像送出一个活体激素，默许秦瀚洋随意使用。 这就是世家贵族的傲慢吗？！ 他就活该被侮辱和损害的吗？！ 迟晓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你们！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观看回忆的迟晓同样被悲哀席卷，他都能猜到后续。 迫切需要分化的秦瀚洋不会放过他，而他迫于无奈，只能服从，从此被剥削欺辱，做他的活体激素和安慰剂，直到再也忍受不了，破釜沉舟地逃离。 不！他不要再记起这些！ 不要再经历这些！ 窗外风急雨骤，惊雷炸响。 白亮的闪电撕裂回忆，让一切戛然而止。 . 【警告！载入失败！】 记忆导入仪滴滴地报警，早有准备的秦瀚洋戴上共享记忆的头盔式仪器，江教授已经把新抽的他的信息素注入仪器，稳住迟晓的情绪。 他脑中画面一跃，进入迟晓的回忆。 淡雅蓝格子的沙发上，年轻的迟晓一身暖白色的家居服被揉皱，比现在圆润些的脸颊红扑扑的，像被欺负了的小绵羊，在他掌下战栗，泪水划过眼角。 作为施暴者，秦瀚洋懊恼后悔，可当时的他同样被绝望的疯狂折磨。 迟晓不会知道，他来找他之前，经历了什么。 ——因为扰乱g3比赛的事在网上不断发酵，他被停学在家，等风波过去。 这个节骨眼本不应该抛头露面，可纪家发来了酒会邀请函。 两家本来是力量互为制衡的政治伙伴，但秦家因为没有中流砥柱的强大alpha，目前处于下落的势头中。而之前，纪家因为纪麟羽对秦瀚洋有好感而同意和秦家的联姻，也被秦瀚洋拒绝。 两家几乎到了撕破脸的程度。 事情到这个地步，不管是为自己的前途还是家族考虑，他都只能妥协，随执政官的兄长赴宴。 这一去，便中了计。 衣香袂影，杯盏交错间，一道道窥探的视线和不怀好意的讥讽，如针尖刺激着他敏感的自尊。 纪家长子纪晟更是向他暗示，471号是他派去的。纪晟早就和他明里暗里较劲，因为他处处都比这个alpha优秀，完全不在乎对方的信息素压制。 秦瀚洋承认自己莽撞了。 他被纪晟言语挑衅，一时冲动推了对方一把。纪晟立刻借题发挥，假装被打，挑起事端。 于是自己再次成了众矢之的。 纪家家主勒令他离开会场，纪晟就是在那时狠狠给了他一拳，让他人生第一次，成了手下败将。 第64章 他丢了自己的脸，丢了家族的脸，成了联盟最大的笑话。 他的兄长没有为他说一句话，只在他离开后发来一段不冷不热的语音，告诉他，家族议事会为了平息事端，很可能会将他送到偏远星球，从此雪藏。 “除非你分化成alpha，否则不要回来。”秦之序说。 这时，他才意识到，从来冷酷的兄长，原来并不希望自己取代他，成为家族的接班人。 那一晚，他被亲人背弃，被家族舍弃，他站在纪家别墅外的大雨里，像无家可归的狗。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分化成alpha！ 分化成alpha！ 只有分化成alpha，他才能重新站上顶端，掌控一切！！ 可该怎么做？ 他在几乎灭顶的黑雨中绝望，终于想起了一个名字。 迟晓！ 是的，迟晓是为他准备的。 他的信息素曾让他后颈发热，他能让他成为alpha！ 跌入深渊的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再没有别的念头。 何况，不论是家族议事会，兄长，还是江教授，他们早就暗示过，无论他对迟晓做什么都可以！ 一个劣等的穷困潦倒的平民omega而已。 第35章 不可以再那样对我 迟晓闭着眼, 拒绝回忆。 极致的黑暗里却闪现出画面。 奢华的厅堂里，少年秦瀚洋倒在一个白发alpha脚边。他的西服被扯皱，发丝凌乱, 周围围观的人们则衣冠楚楚，表情玩味而兴奋。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 却被人一拳击在脸上。那人一头灰发，正是比赛时冷眼旁观的瘦高alpha。 迟晓一时看不出缘由，但少年的狼狈和周围人的嘲笑却是真切到痛苦。 他看见少年逃进大雨中, 破碎的唇角淌下丝丝血红, 绝望和孤注一掷仿佛一把利刃, 穿胸破腹。 而迟晓自己，是他唯一的救赎。 原来这个人也…… 当这个认知出现时，强烈的拒绝忽然就淡然些许，像冰封的河流缓缓融化, 回忆再次涌现。 他回到蓝格子沙发上，少年秦瀚洋仍旧压制着他, 凶狠的表情下却是他之前没有察觉的破碎。 秦瀚洋没有如他所猜测的, 继续强迫他，他只是咬着牙, 用发红的眼凝视着他，像绷紧到快断裂的弦。 忽然, 他松了手, 整个人往后倒去。 像沙堡在海水中垮塌, 他脊背紧贴着沙发背, 仰起头，双手捂住眼睛。 迟晓一开始不明白他怎么了，可很快, 他发现少年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 颤抖越来越明显，指缝中露出一点呜咽，如受伤的困兽。 迟晓看出来了。 秦瀚洋，——这曾经目中无人的高傲少年，这刚刚还凶狠地要强占他的男孩—— 他在哭。 无声的哭泣。 他陷在迟晓老旧凹陷的蓝格子沙发里，双手死死捂住眼睛，没有泪水和哭喊，只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压抑着自己，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极少情绪外露的人，该有多么痛苦，才会在他人面前哭泣。 回忆中的迟晓惶然地看着，刚刚被欺负的恐惧都抵不过这一刻的震惊。 旁观回忆的迟晓却从秦瀚洋的视角感同身受了这份无助。 他被羞辱的气愤在少年强抑不住的呜咽里消散了，转为了同情。 不止因为什么原因，秦瀚洋即使崩溃至此，也没有继续强迫他。 或许，利用他人才能完成分化，这对从来自信骄傲且自我要求极高的天之骄子而言，又何尝不是耻辱。 迟晓竟有些解了他。 回忆里的自己即使不解，也不由同情。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个普通少年。 他缩在沙发一角，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响起了滴的一声。 是秦瀚洋的光脑。 有人在联系他。 这一声惊醒了秦瀚洋。 他猛地抬手，拍掉铃声，又抬起胳膊狠狠擦了一下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大步向门口走去。 他的自尊已经不允许他继续待下去了。 迟晓忍不住追上去，看见那道倔强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楼道里。 外头雷声滚滚，大雨如瀑布倾泄，迟晓没有多想，反身扯了一把雨伞，追了出去。 没追多远，他就看见了秦瀚洋，直挺挺站在雨幕里，低着头。 明明雨帘隔绝了视线和声音，可回忆的另一个视角补足了。 从那个似乎是秦瀚洋自己的视角，他看见少年正在接电话。 “……纪家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明天所有媒体都会报道，你不能再留在这里。” “事会已经为你选择了沃姆星系，那里有我们家族的矿业基地，虽然条件恶劣些，倒也适合你。” 电话里的声音很冷，秦瀚洋没有回答。 “不愿意去？你要明白，如果不是我极力护着你，你现在已经因为伤害和污蔑罪被逮捕了。” 迟晓可以感受秦瀚洋的心情，男人淡漠地叙述着，仿佛听他说话的人是一台机器，而不是他的亲人。 一切以家族为重，这就是秦家现在的族长，秦之序。可作为秦瀚洋的兄长，他未免太过冷酷。 “今晚必须出发，你在哪里？我叫人去接你。” 听到这句话，秦瀚洋几乎是立刻掐断通讯。他环顾四周，随即向路边的灯柱走去。 第65章 记忆中的迟晓听不到他电话里的内容，只看见他忽然走到路边，抬起左手臂，狠狠砸在灯柱凸起的钉状装饰上。 光看动作都知道这一下砸得有多重，少年还连砸了数次，才抱着手臂停下。 他额头贴着灯柱，脱力般瘫倒在地。 迟晓捂住冲出口的惊呼，他站在远处，看着少年坐在雨中，好久好久。 他应该离开，把房门锁死堵牢。 可双脚像有了意识，在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路灯下，把伞撑在倒下的少年头顶。 雨滴敲打伞面，声音像密集的鼓点，掩盖了迟晓的心跳。 秦瀚洋身体一抖，在雨伞的阴影下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泛着猩红，被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淹没，透出冰冷的死气，水滴淌过他渗血的嘴角，滴到鲜血淋漓的左手臂上。 那里正是光脑芯片安装的位置。 他毁了自己的光脑芯片！ 迟晓惊惧又不解地看着他，撑伞的手不稳地摇晃，却没有移开。 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没有说一句话，只有风雨在周围肆虐。 终于，迟晓先伸出了手。 他拉着秦瀚洋的胳膊，用力想搀扶起他。 少年重得像块石头，根本拉不起来，但在迟晓一次次地努力下，石头终于松动了，任由他牵着穿过风雨，回到简陋的小出租屋。 像一只迷途受伤的兽，被捡回了家。 . 那天晚上，大雨下个不停。 温暖的小屋里，秦瀚洋如失魂的木偶，任由迟晓为他擦干净雨水与脏污。 他神情麻木，听话地脱下湿透的衣服，让omega用热毛巾轻轻擦拭身体。 omega红着脸，又有些不安，简单擦拭后递过干净的衣服，秦瀚洋机械地换上。 又拿来药水，为他消毒伤口。帮嘴上的伤口涂液体创可贴时，迟晓离得很近，秦瀚洋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恍然看着他，看着他专注又小心地操作着。 他才注意到，迟晓的家居服上印了一对兔子耳朵，很是可爱，而他的衣服是同样柔软的浅咖色，从一边的立式镜子上，能看到也印有小熊耳朵。 他从没穿过这样的衣服。 他的视线从镜子里转向四周。 不到30平米的小房间里，书桌，沙发，餐桌都挤在一处，逼仄却整齐。 窗台上的几株小植物开花了，满室清香，餐桌铺着印有可爱花纹的桌布，墙上是手绘的植物图片。 这屋里的一切都和他的主人一样，小巧，柔软又温暖。 他紧绷的身体和神经在这种气氛里一点点地，放松了。 迟晓把秦瀚洋手臂里碎裂的光脑芯片挑出来，又上药包扎，似有所感般，他一抬头，就见少年正看着他，目光已恢复沉静。 “等雨停了我就走。”秦瀚洋说。 迟晓涂药的手一顿。 他对秦瀚洋还有些惧怕，怕他又疯狂地做出些什么，现在平静下来了，离开也好，于是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秦瀚洋说：“我的光脑坏了，麻烦你和江教授说一声，不管谁问，都不要告诉他我来找过你。” 想来是江教授告诉秦瀚洋他家的地址，可是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迟晓思考这话里的意思。 “怕你惹上麻烦。”秦瀚洋说。 迟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手臂的伤有点重，他包好最后一层纱布，忽然想到了什么。 尽管秦瀚洋什么都没说，他隐约也明白，生生砸毁光脑，秦瀚洋这是和家族切断了联系。 他这是走到了绝境吧。 他离开这里能去哪？有地方去的话也不会跟他回来。 迟晓到底是喜欢他的，同情心和一点小心思占了上风。他鼓起勇气。 “你……其实可以留在这。” 秦瀚洋看上去有些意外，好一会都没说话。 迟晓脸上发窘，怕秦瀚洋看穿，忙道：“我，我也正好在找室友合租。因为我是omega，一个人住怕有危险。” 当然是借口。 秦瀚洋还是沉默着，就当迟晓以为肯定会被拒绝时，就见他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蜷着。 “我……没有钱合租。” 说出没钱这种话，对秦少爷一定是很折磨的，但好在他愿意留下。 迟晓心里呼了一口气。 他故作镇定药盒。 “是你的话就不用房租，就当帮我忙。” “但是，”他看着秦瀚洋的眼睛认真道：“你不可以再那样对我！” 他不是物品，不能随便碰他。 就算他喜欢秦瀚洋也不行！ 秦瀚洋脸上浮起羞赧又懊悔的模样，垂下眼睛。 “我不会了。” 少年意外地听话，迟晓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如果他真想强迫自己，刚才就不会停手。他还是有点良心的。 此时的秦瀚洋穿着他打折买一送一的小熊家居服，老实极了，看上去就像个乖巧听话的邻家弟弟。 迟晓心里还残留的一点不快也彻底消散了。 收好药品，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垫子放在桌面，对秦瀚洋说：“手给我。” 秦瀚洋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照做。 手被掌心向上搁在垫子上，迟晓的四根手指压上了手腕。 “做什么？”秦瀚洋问。 第66章 迟晓没回答，看上去在专注地感受着。 好一会，他收回手，拿走垫子，对秦瀚洋说： “放心，你会成为alpha的。” 第36章 靠近你的时候，才有感觉 秦瀚洋少许睁大眼睛：“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迟晓见少年一脸懵懵的样子, 笑起来， “我说，从脉象上看, 你一定会分化成alpha。” 秦瀚洋将信将疑，“什么是脉象？” 迟晓心里有了底, 仔细和他解释。 “脉象就是你脉搏的情况，可以展示很多身体的信息。不过这是古代中华医学的概念，现在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 秦瀚洋学着迟晓, 按了按自己的手腕。 “脉搏怎么能看出来我能分化成alpha？” 迟晓：“你还记得, 我之前和你说过, 我父亲曾经研究过古代中华医学。那时的医书里有记载，通过脉象怎么看出分化的结果。” “我父亲就是筛选了好多有omega脉象的人，做药物实验。其中，我的脉象最符合书里的描述, 所以他坚持不懈地给我调。” 迟晓确实分化成了omega，是星际时代近千年来的唯一一个不通过基因改造的天然的omega。 秦瀚洋看上去有些相信了。 “你是说, 我的脉象符合alpha？” “太符合了！”迟晓激动道。“深浅, 强弱，频率, 几乎是一模一样。虽然我才刚开始学，但这么有特点的脉象还是判断得出来的。” 他又想起一点：“对了, 你19岁生日快到了吧？” 秦瀚洋：“你怎么知道？” 迟晓小小地得意。“alpha越晚分化越强大, 以19岁作为截止线的话, 你的脉象强得不可思议。” “你一定能分化成顶级的alpha!” 秦瀚洋睁大的眼睛里燃起希望, 似乎被迟晓鼓舞，可很快，那点光芒又黯淡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 我怎么到现在都一点动静也没有？” 迟晓：“还有多久到你的生日？” “三个星期。” 迟晓也犹豫了。 按说分化前几个月就会有征兆，声音，体型，后颈肿胀发热等等。他自己分化前，后颈就红肿了半个月，还时不时腰腿发酸。再看秦瀚洋，身材本来就高，少年嗓音依旧清亮，确实没有变化。 他迟疑地问：“真的一点迹象迹象也没有吗？后颈呢？” 秦瀚洋想起什么，忽然转开目光，含糊其词： “也不是完全没有……” “有什么？”迟晓追问。 “就，会发热，发胀，……” “这不是很好吗？都是什么时候？” 秦瀚洋撇了他一眼，脸色怪异，好一会才小声开口。 “就，只有……靠近你的时候……” 迟晓愣了一下，接着脸腾地红了，热气冲上头顶。 秦瀚洋不看他，咬着嘴角，有点害羞有点局促。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这时候，之前快被忽略的那个视角鲜明地闪现。 旁观的迟晓能感到，刚才他为秦瀚洋擦拭身体时，少年逐渐平缓的情绪。 本来遭逢异变，深受打击的人在他靠近时缓和了许多，又在他手指不小心擦过颈后时绷紧身体。 还有更早些时候，他被秦瀚洋强按在沙发上轻薄，少年失去智，只有血管里的火热翻涌过全身，冲进后颈。应该诞生腺体的地方突突地跳动。 这些体验是真切的，无法忽视的。 在秦瀚洋看来，他就是活体激素，能帮他分化。 怪不得刚才秦瀚洋疯了一样想占有他。 走投无路的狼崽子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似乎他真的可以帮助秦瀚洋加速分化，可他应该这么做吗？ 又该做到哪一步？ 拥抱？亲吻？甚至最后一步？ 可他们不是爱人，也不可能成为爱人。 迟晓抬眼，悄悄瞥向秦瀚洋。 少年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尽管穿着廉价小熊睡衣，周身存在感极强的气质也与这个小屋，与迟晓自己，格格不入。 这是源自血脉的高贵，是百年世家不容狎昵的庄重骄傲。是天堑般无法跨越的阶级差距。 迟晓咬着唇。 他突然就记起第一次见面时秦瀚洋眼中的嫌弃。 秦瀚洋不可能喜欢上他。 迟晓深刻得意识到。 如果秦瀚洋能分化成alpha，他将站在人类阶层的顶端，拥有所有最优秀的，睥睨一切卑微的。 而迟晓的等级足够卑微，他所能有的最好的未来，就是与一个低等级的alpha结婚。 而alpha们往往占有欲极强，最看重的是伴侣的忠贞。这对像他这样没有背景加持的omega尤为重要。 如果他还想结婚生子，他就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答应。 好在，秦瀚洋也没有提出要求。 “你放心，我不会再靠近你。既然你都说我能靠自己成功分化了。”他扯出一点笑。 迟晓点点头。“嗯。” 那一晚的暴雨是在凌晨三点停歇的。 迟晓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睡着。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蓝格子沙发上，洒落在秦瀚洋的发梢肩头。少年背对着他，肩背起伏，呼吸沉静绵长。 他们的关系突然进入一个奇妙的阶段。 第67章 三个星期后，秦瀚洋分化成alpha应该就会离开这里，回到本属于他的世界。 这一年夏天的三个星期，他以后的人生大概都难以忘记。 画面逐渐褪色，记忆导入正在退出。 迟晓的两个视角现在只剩下了秦瀚洋的。 看到这段回忆，他才知道，当时的秦瀚洋也没有睡着。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 他被死敌践踏，被家族舍弃，从未遭过挫折的人生第一次惨败，自尊碎裂成泥沙。 在最绝望狼狈时，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伸出了援手。 这个人那么弱小不起眼，稍不留意就被忽略，又那么坚强，足以拉起失落的他。 他记起那个人的气息多么令他躁动。 而这间收留他的小屋充满了这个气息。 他屏住呼吸，捕捉卧室里小床上轻柔的呼吸。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只知道，从此刻开始，迟晓对他而言是特殊的，无可替代的。 . 记忆导入仪珍珠白的“蛋壳”打开，迟晓又躺了一会儿才坐起身。 同时感知两个视角令他格外疲惫。 他抬头，却看见坐在导入仪旁的秦瀚洋。 男人宽肩仰靠着椅背，身形比记忆里的少年还要高大许多，线条刚硬的下巴上泛着胡茬的乌青，肆意散发着少年所没有的成熟alpha的魅力。 迟晓第一眼看见，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还沉浸在回忆里，如果不是男人脸上的表情太欠收拾，他本会满腔感慨，一时忘记计较他欺骗自己的事。 “晓晓。”男人温柔地唤他，眼神却热辣辣的缠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做些什么。 迟晓还是有些怕这样的秦瀚洋，又生着气，拔开胶着的目光，却看见了他膝盖上放着的头盔状仪器，仪器一端用管线连接着导入仪。 原来第二个视角真的是秦瀚洋的记忆。这几段双重视角的回忆都是他们一起经历的！ 迟晓越发冷了脸，正好江教授过来扶他，迟晓生硬地问：“教授，记忆导入时接入第三者视角是违反伦规定的吧。” 江教授一愣，随既小嘴一瘪，露出一副小孩似的无辜表情，撇了眼秦瀚洋。 显然是迫于这人淫威。 秦瀚洋大方认下：“是我要求的。” 他走到迟晓面前。 “你的回忆里有很多痛苦的片段，我希望能陪你度过，不让你再次收到伤害。” 多么所当然。 迟晓仰头看他，一字一句。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舍弃这些记忆？让我恢复记忆，就是对我的二次伤害！” 迟晓难得的强硬。 记忆里，他的痛苦，敏感，自卑，甚至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欢，都赤裸裸坦诚在秦瀚洋眼中，完全没有隐私，一如他被强制恢复的腺体。 从过去到现在， 从身体到心灵，都被掌控。 迟晓的眼里浮起一点湿气。 他倔强地仰着头，迎着男人的俯视。 迟晓的泪水让秦瀚洋心生怜惜，但很快，他想起了什么，漆黑的眼底透出赤红。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逃跑，为什么把自己切割成残疾，躲到原始星球？在你答应我的求婚之后！为什么！？” 求婚？ 一连串的质问让迟晓愣住了。 这两个字离他现在的认知太遥远。 秦瀚洋怎么可能会向他求婚？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问什么，怎么问，空白的记忆像一团迷雾，阻止他做出清晰的判断。 “算了，当我没说。”秦瀚洋咬着牙，信息素紊乱让他情绪冲动，他命令自己不要再透露过去，平静下来。 他试图说服迟晓。 “挖开伤口，治愈它，你才是完整的。你不敢面对的，我和你一起面对。” 然而他难得的服软被一口回绝。 “我不需要！” 迟晓脱口而出。 “我自己的记忆，不需要另一个人插足。” 气氛陡然紧绷。 秦瀚洋听到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暴乱的信息素一触即发。 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迟晓，即使无意施压，但sss级alpha的紊乱的信息素是腺体尚未恢复的迟晓无法承受的。 迟晓身体细微地颤抖起来，心里更因为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而心寒。 他倔强地不退缩，哪怕眼中被激出泪水，仍与秦瀚洋对视，僵持。 第37章 比真正的恋爱还甜蜜 生硬的气氛被一声叫喊打破。 江教授夸张地挤到二人中间。 “哎呦, 别深情对视了！瀚洋你信息素紊乱还没好呢，稳定剂打了吗？迟晓你也是，刚恢复那么一大段记忆, 快回去休息吧。” 小老头和稀泥，连拖带拽拉走了秦瀚洋, 迟晓这时才注意到，男人手背上还挂着留置针。 迟晓记起，似乎刚才他离开时, 秦瀚洋的状况就很糟糕, 需要急救, 现在他走路都有点摇摆了。 哼，让你凶！ 迟晓毫不同情。 之后的几天，他都没再去陪秦瀚洋换药，对方似乎也没有低头的意思。 迟晓不闻不问, 但有人积极地传递消息。 小护士顾明亮主动加了他的光脑号，隔三差五汇报自家将军的情报。 什么将军每天都抽信息素给迟老师做“安神香”, 信息素紊乱更严重了。什么将军自从迟老师离开后, 这五年里，时不时就精神力暴动, 可凶可凶，迟老师一回来, 这病竟然不治而愈了。 第68章 还有, 将军治疗时疼得晕过去了, 一直喃喃迟老师的名字。 过于不符合现实, 迟晓都怀疑顾护士爱情小说看多了。 顾明亮的头像就是他自己的小圆脸。而通讯录里，【随时响应】的小黑狗头像却再也没有亮起。 直到有一天，白泽带来了盘古全舰官兵的说情视频。 视频里, 官兵们已然把他看作秦瀚洋的伴侣，一群五大三粗的alpha百般央求他和将军和好。 “迟老师，将军的伤再不好，异种再来的话，我们的小命就没啦！” “迟老师，将军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要噶了，你就可怜可怜他吧。” 甚至称呼都直接变了。 “大嫂，和将军和好吧！” 迟晓表情古怪地看完视频，对白泽说：“可以请他们换个称呼吗？我和他不是这种关系。” 白泽秒懂。 “换个称呼就可以吗？好嘞～” 一转头，舰内广播：［迟老师答应了！先不叫嫂子，叫迟老师！］ 迟晓扶额。 他怀疑这一出是秦瀚洋导演的，否则，这个超级ai也太有人情味了。 不过视频说的也没错。 异种随时来袭，只有秦瀚洋恢复战斗力，才能保证盘古的安全。而且，自己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连生气都落不到实处。 看在他现在这么惨，他就勉强去看看吧。 第二天，迟晓出现在治疗室。 再见到秦瀚洋，男人眼下的乌青更重了，脸色灰暗，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 他希翼地看着迟晓，看得出想说点什么又放不下架子，半天吐出一句。 “你来了。” 迟晓并不搭话，也不靠近。 “我答应帮你，但是有个条件。” “未经你的同意，我不会再进入你的回忆。如果你是说这个。”秦瀚洋平静道。 很自觉嘛。迟晓想，但他的要求不止这个。 迟晓：“你还必须保证，等我想起一切后，如果我要走，你不可以阻止。” 秦瀚洋默默地看着他。有什么深沉的东西在墨蓝的瞳孔深处翻涌，那不是博弈或算计，是什么，迟晓不想去解读。 良久，他郑重道：“可以，我答应你。” 迟晓没想到秦瀚洋答应得这么干脆。 他的腺体复健已经停止，到时候可以离开就太好了！ 成功为自己争取到一点希望的迟晓，心里紧绷的弦放松了许多。 治疗再次开始，当他被秦瀚洋轻柔地揽进怀中时，他感到，男人小心翼翼地吻上他的头发，终于得偿所愿般，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盘古在无垠的宇宙中飘荡。 在逃离黑洞引力的漫长航行中，时间仿佛也交错凝滞，让他们可以在重温过去的同时，弥合着现在。 记忆导入和秦瀚洋的治疗一起，有条不紊地进行。 回忆里，秦瀚洋住进迟晓的小屋后，生活一下子浓墨重彩起来。 从第一天的早上开始。 迟晓睡眼惺忪，正要打开浴室门，门被突然拉开，他也被带进门里，一头撞进一个充满湿气和热度的胸膛。 被抱了个满怀时，才真切意识到，他有了一个室友。 秦瀚洋不知什么时候就起床了，还冲了个澡，小熊家居服团成一团放在盆子里，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只在腰上围了条围巾。 “小心。”少年扶住迟晓肩膀，英俊的脸微微发红。 水珠自他鬓角留下，整个脸庞透出潮湿的欲气，随着好闻的味道，热腾腾蒸到迟晓脸上身上。 迟晓没见过这样的秦瀚洋，脸也腾地红了。 一低头，更要命了。 男生的肌肉紧实分明又不会太夸张，水滴沿着完美的马甲线滑落，一片肌肤的反光晃得迟晓眼睛都不敢多看。 他一个omega，面对alpha都没有这样羞涩过。 还是秦瀚洋先打破尴尬。 “那个，衣服脏了。” 迟晓看到挂在衣架上滴水的小熊睡衣。 “啊，哦，好，我去拿衣服给你换。” 他太害羞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为什么秦瀚洋的衣服只穿一晚就脏了。 然而，没有别的大小合适的衣服了。 小熊睡衣是买一送一的偏大断码，别的衣服尺码都太小了。 迟晓不敢多瞧围着浴巾的秦瀚洋，匆匆忙忙出门去买衣服。 除了衣服，家居用品也都太廉价，秦瀚洋肯定也用不惯，他又买了全套的牙刷毛巾拖鞋，能用到的都买新的，当然比不上秦瀚洋之前穿用的高级舒适，但秦瀚洋接过来，完全没有嫌弃，还诚恳地道了谢。 自此，少年人的气息充斥了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 秦瀚洋身高腿长，本就存在感极强，小屋里一起生活，就算迟晓想保持距离也很难，身体时不时的碰触，眼神的交流都在所难免。 都说距离产生美，可距离拉进，反倒更看出秦瀚洋的优秀。 少年良好的家教提现在举手投足中，礼貌和生活习惯都让人舒适，也不计较条件不好，比迟晓还更适应一般。 简陋地环境无损他矜贵的气质，倒是房间因为有他在而显得华贵了不少。 经过那一晚，曾经高傲的神气已不见踪影，倒有几分经历磨难，看清现实后的内敛沉厚。 第69章 于是，迟晓早已生根发芽的喜欢越发疯长，眼睛不自觉就要偷瞄人家，每每刚看几眼，就被发现，对方会回以一个淡然的笑，让迟晓心跳加速。 千万不能被发现暗恋，迟晓告诫自己。 那时的他不知道，贵族骨子里的骄傲从不会轻易褪去。 而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早已被看得清清楚楚。 . 同居的那段日子，秦瀚洋展示了优秀人类伴侣的一切品质。 ——勤劳，自律，善解人意。 他会戴上兜帽和口罩，一大早去附近小山上晨跑，回来再给刚睡醒的迟晓带回热腾腾的早餐。 迟晓以为秦大少爷从来不用自己打生活，需要自己照顾，但每次他从学校回来，家里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衣服洗好晾好，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在军队里，这是最基本的内务。”秦瀚洋解释，“而且，这样学长就不会后悔收留我了。” 他半撒娇半调笑，叫迟晓学长，因为迟晓曾名义上给他补习过功课。 他修好了离子灯和老旧电路，轻而易举搬走旧家具，扑杀困扰迟晓好久的变异蟑螂。 “特种兵必备技能。”他凑近迟晓，“学长要怎么感谢我？” 每当这种时候，迟晓就紧张地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在唇瓣即将相贴时快速转开脸。 “那个，你吃虾和竹笋吗？我做鲜虾竹笋汤给你喝好不好？是我家乡的特色菜。”迟晓笨拙地说。 迟晓炒菜时，秦瀚洋也会在一边打下手。迟晓尝了一口汤汁，他凑过来，就着迟晓手里的勺子也尝。 “好吃，学长做什么都好吃。”一张英俊的脸坦诚地表露欢喜，离得不到五厘米，仿佛下一秒就能亲吻，散发的荷尔蒙让迟晓像汤锅里的雾气一样飘然晕眩。 “你教我做好不好？以后，我就能做给学长吃了。”蛊惑的声音说着以后，撩得人心痒痒的，迟晓忍不住点了头。 和少年挤在狭小老旧的厨房里，每一道菜都添加了心跳的味道，每一秒时间都像初恋未满。 迟晓几乎迷失在秦瀚洋关切的注视里。 少年的眉眼生得浓烈，猫科动物般，散发着极具侵'略性的帅气，透过鸦羽似的睫毛凝望过来，好似这世界上，他再看不见别人。 迟晓总被他看得手足无措，不是拿的东西掉在地上，就是一转头不小心磕在门框上，此时，秦瀚洋就会再浅笑着加上一句。 “学长，你好可爱。” 让迟晓心跳得快飞出胸膛。 少年从不主动表示什么，却一直似有若无地撩拨着，看准了他的无措和纵容，一点点拉进距离，乖巧讨好，却绝不主动越过那条红线。 他不过是渴望自己的信息素，冷静下来时，迟晓也能保持清醒。但秦瀚洋再也没有提起，甚至在过于靠近时还绅士地退开。 迟晓从来不是为爱盲目的人，甚至，因为低劣的等级，他不敢对爱情抱有任何奢望，可被秦瀚洋体贴地对待，就像干涸的心突然迎来一场甜蜜的暴雨，从内到外地浇透了他，让他生出不该有的希望。 我对他是不一样的吧，他不止一次地想，不然，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怎会为他洗衣做饭，照顾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迟晓当然不忍心贵公子为他操劳。 于是，他时不时想办法去买高级餐厅的成品菜，高档甜品店的蛋糕点心，看着他吃，自己舍不得吃一口。 他把攒着买书的钱拿出来，给秦瀚洋买好牌子的新衣服，看他一身帅气，笑着说谢谢学长，自己先红了脸。 秦瀚洋高个子睡在沙发上不舒服，他买了一张新床，配上高档床品，和自己的小床挤在一起。 反正再过三星期，秦瀚洋就该分化，这段时间，他只想尽心尽力对他好。——他帮自己还了债，这也是应该的。 对迟晓来说，这段时光比真正的恋爱还甜蜜，至于以后，他不去多想。 然而，迟晓没想到，变化来得那么快。 他的情'热期提前来了。 第38章 默认是男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喜欢的人在身边的影响, 情'热期提前了一星期左右。 迟晓从学校赶回家拿抑制环。一进门，就看见秦瀚洋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看书。 等待分化的这段时间, 他也没有无所事事。他不知打哪里弄来黑枭的内部教材和简单的训练器材，自己每日学习训练。 迟晓后颈已经开始发热, 信息素快要抑制不住，他抖着手拉开书桌抽屉，想乘秦瀚洋没发现, 赶快戴上抑制环。 抑制环收在抽屉最里面的精致包装盒里。他取出来, 刚戴上, 却发现不对劲。 盒子底下本来压着一本彩色封面的书册，现在不见了！ 他的背上一下子渗出一片冷汗。 那不是普通的书！ 那是薛枫来骚扰他时落下的黄色小册子，里面全是用他的脸合成的有色图片，各种妖娆诱惑, 尺度大到他没有勇气再翻开的程度。 如果被秦瀚洋看到，如果秦瀚洋以为是他自己去拍的, 会怎么想他！ 他把整个抽屉翻了一遍, 都没有找到，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 迟晓心惊肉跳, 背后忽然响起声音。 “学长是在找这个吗？” 迟晓猛地回身，秦瀚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手上递来的电子书册上, 赫然印着一个穿透明白纱裙的男孩, 正露出纯洁的笑容, 撩起裙摆。 第70章 正是那本“书”！ 少年面无表情，眼神却沉得没有一点光，是迟晓没见过的模样。 迟晓被吓到了, 喉间发紧，说不出话来。 秦瀚洋见他不说话，低头翻开书页，声音又轻又冷。“学长之前说，会工作还钱，指的是这种工作吗？” 一页页图片再次落入迟晓眼中，大片粉白的皮肉，让他越发难堪。他在秦瀚洋步步紧逼的威慑下，不住后退，直到后腰抵上了桌边。 退无可退。 “不是，这个不是我，是ai换脸！” “哦，是吗？”秦瀚洋俯身，身形挡住光线，山一样压下来。“所以学长只卖一张脸？” 羞辱的话像针尖，刺在迟晓心口。他对秦瀚洋感到失望，失望胜过难堪。 “我说了这不是我，是别人做的，我怎么会去……！” 他激动到声音哽咽，秦瀚洋定定地审视着他，无情道：“我不信。” “学长不喜欢这个东西，为什么还放在家里？”他说着手臂环住迟晓的腰，缓慢又坚定地将他按住贴近自己，逼着他看每一页图片。 “学长不让我靠近，却让别的男人看到这些。多少人看到了？嗯？”他声音里压抑着什么，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迟晓竟听出了些委屈。 像被抛弃的大型犬。 迟晓有些解他的失控。少年人本就情绪容易激动，又在分化前期，一误会就炸了毛。 “不是这样的，你先放开我。”迟晓推他。 情'热期的他没有力气，还好带着抑制环，压制住情潮，否则根本无法智面对。 他试图安抚秦瀚洋。“我现在易感期，你先放开我再说，好不好？” “情'热期，连情'热期的模样也有呢。”秦瀚洋低笑一声，手臂更加用力。 书册正翻到的一页上，omega面色潮红俯趴在床上，后颈处微微肿起一点，泛着红，莓果一样诱人。 迟晓慌乱推开书，正想直接解释，就听啪地一声。 脖子上一凉，是抑制环被解开了！ 本来只有迟晓自己的指纹能解开，但因为是秦瀚洋送的，所以他的指纹也可以解锁！ 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抑制环也保护不了他！ 情热从腺体涌出，迟晓双腿发抖，软绵绵地倒下，被秦瀚洋捞住后腰。 昂贵的抑制环落在脚边，无人在意。少年两只大手箍住迟晓腰身，嗅着他的气息：“放开了，学长解释吧。” 是放开我，不是放开抑制环！ 迟晓哪里说得出话来，他喘着气挣扎，衣领都被扯松了。 就在这时，秦瀚洋却突然不动了。 他盯着迟晓的脖颈和大片袒露出来的锁骨。 洁白的皮肤上有一点鲜艳预滴的红色。 “确实不是你。”他忽然说。 迟晓混沌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好一会儿才逐渐清醒。 秦瀚洋已经替他笼好衣领，拾起抑制环戴上，又将他抱到沙发上躺好。 迟晓这才想起，自己锁骨下方有颗红痣，而图片上的人没有。他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所以秦瀚洋确实把整本书都看过了。 现在，少年站在一边，静静地等迟晓恢复。 然后，没有一丝感情地，问：“谁做的？” 迟晓擦干净被情潮逼出的眼泪，他突然遭了这一出，难受得很，偏偏又怪不了谁，只能忍住眼泪，心里更恨那个做图片的人。 他慢慢地说出来，从最早在俱乐部中被薛枫欺负，屡次被对方骚扰，到最后一次差点被。 那一次，他迫于无奈，只能骗薛枫自己和秦瀚洋是情侣关系，果然薛枫忌惮秦瀚洋，后来都不敢再招惹他，但偶然在学校外碰见，依然会用赤'裸裸的眼神看他。迟晓想把这本书当做罪证，才留下来。 秦瀚洋认真听着。听到迟晓利用他做挡箭牌时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听到最后，他说了句“知道了”就起身走开。 冷静得让迟晓害怕。 这天接下去，迟晓勉强收拾好心情，返回学校上课。 他越想越觉得秦瀚洋欠他一个道歉。 误会他，把他想成为了钱什么都做的人，还随便解开他的抑制环，难道不该道歉吗？ 可他想起最后秦瀚洋的神情，又凶又傲，锋利冷冽，像出鞘的刀。 秦瀚洋会撒娇会温柔，会做家务会照顾人，但内在还是那个高傲的世家贵公子，他不会道歉，不会折腰。 更可能的是，他会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有了嫌隙。 谁会愿意莫名其妙被传出有了男友，尤其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最在乎名誉。 迟晓忍着情'热期的不适，在学校待到很晚才回家。 那一晚，乌云遮蔽月光，阴沉压抑。 迟晓垂着头回到小屋，他不想面对秦瀚洋，慢吞吞地打开门，却是一愣。 屋里一片漆黑，空无一人。 往常他到家，总能看见少年在暖黄的灯光下看书，或是已做好简单的饭菜，坐在桌边等他回来。 现在已经快9点了，他去哪儿了？ 不安从心底升起。 难道秦瀚洋因为这件事，讨厌他，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吗？ 迟晓在屋子中间呆呆站着，任夜色浸透身体，整个人快和这屋子一样清冷孤寂。 “叮咚。”清脆的声音划破寂静。 是光脑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 第71章 他机械地打开，是中央古典藏书馆的借阅到期提醒。为了查证古代医书里关于alpha分化的记载，他专门去办了昂贵的借阅卡。 一起弹出来的还有新闻，迟晓扫了一眼，随手关闭。 但下一秒，他飞快地再次打开。 新闻里是熟悉的名字。 【惊爆！就在刚刚！新晋顶流薛枫夜场门口遇袭，疑似面部骨折！】 迟晓睁大眼睛，一时无法消化这则新闻的含义。 新闻说，薛枫从常去的俱乐部一出来，就被一神秘人打倒在地。对方身手敏捷，一击打中面部，又撂倒数名alpha保镖，轻松脱身。 而薛枫面部凹陷变形，疑似颧骨和鼻梁骨折。足见这一击力量有多大。 新闻配图很模糊，迟晓凑近图片仔细看，只勉强看出是个身材高挑的黑衣男子，面孔被帽衫的帽子遮住。 不会是……！ 就在这时，身后咔哒一响。 屋门打开了。 “怎么不开灯？”秦瀚洋走了进来，按下电灯开关。 迟晓在盛大的光明里眯起眼睛，他看见少年站在光下，一身黑色帽衫，冲他勾唇一笑：“饿了吗？我去做饭。” 迟晓：“……” 迟晓：“你去哪儿了？” “扔垃圾啊。”秦瀚洋说着往小厨房走。 他动作自然，一切似乎再寻常不过，但迟晓注意到他右手始终背在身侧。 有些奇怪。 他跟上去，一把拉住他的右臂。 “唔！” 少年闷哼，抽回手臂。 与此同时，迟晓摊开掌心，那上面湿淋淋的，是一手鲜血。 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 “你去打他了？”迟晓声音发颤，满眼鲜红让他几乎晕眩。 秦瀚洋随意应道。 “啊。” “你，你不用为我……”迟晓心疼地捧住秦瀚洋手臂。 “是学长自己说的。”秦瀚洋若无其事地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不是吗？” “我的人他碰了，现在是一拳，以后……还有他受的。”他语气轻巧，说笑一般。 我的人…… 是那个意思吗？ 他默认了男朋友的身份？ 迟晓不敢确定，心脏砰砰地跳动，欢喜和震惊交织，他呆呆站着，手里还托着那条受伤的手臂。 旁观回忆的迟晓却不觉得喜悦。 秦瀚洋眼睛里的某种东西让他感到畏惧。 不是第一次了。 看上去彬彬有礼的少年人，骨子里有一种狂傲的劲头。在家世与出类拔萃的个人能力的光环下，是浓墨重彩的狂烈底色。 这样的人最是偏执，恩必偿，仇必报，一旦认定了什么，绝不会轻易放手。 迟晓为这个认知而心惊。 这时，秦瀚洋被迟晓痴痴看着，笑起来，放软了声音。 “学长，我的手，你要摸多久。” 第39章 献祭 回忆里的迟晓如梦初醒, 这才记起他手上还在流血，顾不得被揶揄，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我给你处伤口。” 少年这次听话地拉起袖子。 伤口不深, 但很长，钝器划开的皮肉翻着, 鲜血不停地往外淌，看着狰狞。 迟晓不太会处这么严重的外伤，在秦瀚洋的指点下先止住出血, 再用碘伏消毒。 上药时, 秦瀚洋手臂微微发抖, 看起来疼得厉害，迟晓越发感到歉疚，动作更加仔细小心。 只有旁观回忆的迟晓，带着抽离的情绪, 产生怀疑。 ——新闻里说他轻松脱身，又是在哪里受的伤？ 他看见秦瀚洋看自己的眼神。有一点欣赏还有一点开心, 哪有半分痛苦模样。 伤口里沾了沙粒, 迟晓想用棉签挑出来，秦瀚洋随着迟晓的动作, 不时抽气，很虚弱似的。 “学长, 好疼啊。” 迟晓安慰：“再坚持一下, 不弄干净, 会感染的。” “唔。”秦瀚洋皱紧眉头, 像在咬牙忍着。 迟晓终于停手更换棉签时，他失去力气一般，头慢慢垂下, 一点一点，靠近了迟晓的后颈。 正专心致志埋首涂药的人完全没发现，直到对方的发梢划过脖颈。 迟晓整个人弹了一下。 情.热期的身体，虽然带了抑制环，轻轻碰触都像过电一样酥麻。 他向后仰，有些无措地避开秦瀚洋的靠近。 “抱歉，忍不住就……”秦瀚洋苦笑着退开些，“学长身上好香，闻着都不觉得疼了。” 他说完，皱着眉闭上眼睛，往日充满侵'略感的英俊脸庞浮起一片苍白。 迟晓的心不由得揪紧。 秦瀚洋是为自己出气才受的伤，能让他少受点罪，他怎么忍心拒绝。 警戒的红线一点点消失，迟晓动摇了。 手臂上好一会没有动作，秦瀚洋睁开眼，就见迟晓低着头，一脸纠结。 “学长，我不怕疼，你继续啊。” 迟晓看着少年俊朗的脸，灿若繁星的眼眸，终于下定决心。——只是信息素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这是他最爱的少年，应该意气风发，光明正大地在聚光灯和掌声中赢得完美人生，而不是窝在他的小破房间里，为他偷偷摸摸揍人，为他蹉跎时光。 伤口才清了一半，迟晓起身，从对面坐到秦瀚洋旁边，靠近了他。 第72章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少年微微惊讶。“学长，你不用这样，我没关系。” 自己都主动了，对方还拒绝，迟晓脸颊发热，手上飞快挑出几粒细沙，引得秦瀚洋连连抽气。 “疼就靠近些。”迟晓说。像无情的护士。 秦瀚洋不再说话。不一会，迟晓就感到一条胳膊小心翼翼环住了他的腰，少年人的热度透过衣服包围住他。 秦瀚洋靠在他身侧，埋首在他耳后，深长地呼吸着，轻声喟叹， “学长，你真好。” 少年的气息和他的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敏感的腺体收到刺激，即使在抑制环的保护下，也更加灼热。 迟晓的心不受控制地加快，神晕目眩。 一开始，他害怕秦瀚洋听到这心跳，可后来，他发现秦瀚洋的心跳得比他还快。 咚咚，咚咚，像催眠的小鼓，把从不敢想的绮念送进他的美梦。 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吧。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们是两情相悦的。迟晓想。 暖黄的灯光里，两人就这样依偎着，一直到换药结束。 智的红线一旦消弭，再没有什么能阻隔彼此。 白天，少年说着伤口疼，一会要迟晓帮着穿衣，一会要搂抱亲昵，俨然小情侣一样，各种粘人。 夜里，少年在黑暗中摸上他的小床。 一开始，只是指尖触碰上腰侧，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 迟晓没有拒绝。 于是，温热的掌心覆盖上来，背后熨帖上一副炽热的胸膛。 在棉被的遮掩下，少年和他四肢缠绕，热烫的唇贴上抑制环。 “好神奇啊学长，这样就一点也不疼了呢。”秦瀚洋在他耳后说，声音在棉被里听来，低沉悸动，撩拨着迟晓情.热期敏感的神经。 “如果闻到学长的信息素，伤口能好得更快吧。” “不过没关系，学长还在特殊时期，我不想学长难受。” 听到这话，迟晓默默地内疚，好像这伤口是他造成的。 因为内疚，就希望弥补些什么。 他想帮助秦瀚洋快点好起来。 甚至，用自己的信息素帮助秦瀚洋分化。 他甚至大胆地想，等秦瀚洋分化成alpha，回归家族，稳定下来，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甜蜜地相处。 于是，情.热期快结束的那天夜里，当秦瀚洋下巴抵着他的颈窝又说出同样的话时，迟晓紧闭着眼睛，抬手解开了抑制环。 咔哒的脆响在寂静中像一声邀请。 朦胧的月光透过蓝色水晶，映出omega瓷白的肌肤，那肌肤细腻光滑，完美无瑕，只在锁骨凹陷处落下一点红痣，燃起欲.望。 少年看着那一点嫣红，仿佛痴迷一般，目不转睛。 淡淡的潮湿的味道水气般晕染在夜色里，那是迟晓的信息素的味道。和专家们测评的结果一样，太过清淡，没有吸引力。 迟晓偏过头，不敢看秦瀚洋。哪怕知道对方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他依然害羞又自卑，只转身弯下脖颈，露出腺体，发出无声的邀请。 情.热期快结束了，那一小块皮肤已经消肿，还残留一点粉红，像即将融化的糖果。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很快，糖果在少年的唇.舌间染成了桃粉色。 被子下面，爱.抚逐渐升温，变成强势的索求。 迟晓颤抖着，配合着展开身体，献祭出了自己，像一只雪白的羔羊。 秦瀚洋是克制的。 从那之后的每一晚，他探索过迟晓每一寸身体，亲吻过他情.热期的腺体，沉重地喘'息着抱紧过他。 但他从没有吻过迟晓，哪怕唇角的一点碰触。 他们也没有真正的做到最后。 即使在最难耐的时候。 记忆中的迟晓尚且懵懂，以为自己被怜惜着，保护着，一厢情愿地把心交了出去。 而旁观过去的迟晓看得分明。 那道无形的红线在自己这边已然消失，而在秦瀚洋那边，依然存在。 . 记忆是断断续续恢复的。 迟晓想起这一段时，正在给秦瀚洋当“麻醉剂”。 他被男人圈在怀里，背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一如记忆里的自己被少年秦瀚洋拥在怀里，做他分化的活体激素。 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迟晓咬着嘴唇想。 若不是现实里身体的残缺，他都差点沉溺在少年秦瀚洋的柔情蜜意里。 “晓晓？”秦瀚洋察觉他的不对劲，低头唤他。看见他的脸时，吃了一惊。 “怎么哭了？”他抬手想擦掉迟晓睫毛上的泪珠，却被一巴掌打开。 迟晓扭头不回答，秦瀚洋猜到什么，沉了语调，警惕道：“你记起什么了？” 迟晓这时才回过头。 “那时受的伤，是你自己弄的吧？”他问。 乌黑的眼眸还泛着水光，却是质问一般。 秦瀚洋的表情逐渐凝固，显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他张嘴想说话，迟晓打断他：“你想利用我的信息素分化，又不愿主动开口，才想出这一招苦肉计，让我心软。对不对？” “晓晓……” “我都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记忆中断使他感到头晕，闭上了眼。“你成功分化成alpha，而我还不识趣地缠着你，挡了你的路，成了麻烦，总之就是诸如此类的俗套桥段。” 第73章 “不是的，你不要猜测。”秦瀚洋用力揽住他。 机器适时发出鸣响，提示治疗结束，医生们推门进来，秦瀚洋要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医生们围住秦瀚洋处伤口，迟晓趁着机会离开，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倒了一杯水，坐在桌边。 之前每一次，他顶撞秦瀚洋后，总是或害怕或愤怒地躲回房间。 而这一次，他却出奇的平静。 因为更多记忆正回归大脑，告诉他秦瀚洋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时快到毕业季，不少世家都在为alpha子弟物色刚毕业的omega。 迟晓一心扑在秦瀚洋身上，不在意这些，当然也不会主动去展示自己，寻找机会。 助教老师希尔塔却格外热心，联系基因配对所，为他介绍了一个年轻alpha。是个靠战功获得荣誉称号的新晋小贵族。 迟晓不好拂了老师面子，只好和人见了一次，那天回家便有些晚了。 进门时，秦瀚洋把他拉进怀里，手臂圈着他的腰，边亲他脖颈边问他怎么这么迟。 他本应该扯个谎蒙混过去，却鬼使神差地，假装不在意地说了出来。 “老师给安排了相亲，就去见了一下。”他说着偷觑秦瀚洋。 他以为对方会生气，或是抱着他大狗狗一样撒娇让他不要去，或是追问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否看上了。 总之是不乐意的。这样说明对方多少是在乎他的。 可少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就勾起了笑。 “原来是相亲，也对，快毕业了，那下次学长可要提前点说。” 他浑然不在意地，拉着迟晓坐到桌边，给他盛饭加菜，只留迟晓强撑笑脸，那顿饭吃得满心苦涩。 那天晚上，秦瀚洋要了格外久，他哭着求饶都不肯停，后颈叠了一层层红痕齿印，好久都消不下去。 第40章 窥视 现在想起来, 迟晓仍能感到后颈的麻热疼痛。 秦瀚洋看上去对相亲满不在乎，却像是惩罚他一样，要起来又凶又重。 那时他完全迷惑了, 猜不透秦瀚洋对他的态度，到底是在意, 还是不在意。 现在回想起来，这段记忆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测，让他看清了秦瀚洋。 所有甜蜜都是伪装, 他要的只是他的信息素, 独占欲和自大是他的本性, 所以相亲可以，但要被惩罚。 那个男人现在是卓越的军事领袖，可他依然傲慢专断，高贵的外表下, 掠夺和征服刻进骨髓。 他是表面浩瀚实则沸腾的火海。 像自己这样温吞如水的人，碰到一点都会灼伤, 若有更多牵扯, 只会尸骨无存。 幻想着能和他两情相悦是最大的错误，他落到这个地步一点都不奇怪。 迟晓自嘲地笑笑, 拿起水杯抿下一口水。 冰凉的液体冷却了感情，性重新占据大脑。 事到如今, 秦瀚洋已经成功分化, 还找自己回来做什么呢？迟晓分析着。 当然不可能出于情爱。 自己只有c级, 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平庸到乏善可陈, 况且，omega和超出等级太多的alpha根本无法做.爱，既不能满足对方, 自己还会受伤。 而秦瀚洋，他是最强大的alpha，本人的优势就不必说了，他的家族足可撼动联盟根基，他是享有最高择偶权的alpha，不会看上个残次品。 那么是因为什么？ 种种线索汇入大脑。 ——江怀意说过秦瀚洋需要镇静剂。 ——顾明亮说他之前脾气不好，但只要靠近自己就能被安抚。 ——他从没见秦瀚洋用过镇静剂。 为什么要用镇静剂？ 纷乱中，隐约露出一点端倪。 迟晓一下子坐直身体。 是信息素紊乱症！ 不是一次两次的急性紊乱，不是被异种感染引起的并发症，这些都是药物可以治疗的。 秦瀚洋的信息素紊乱应该是长期的，难以用药物控制，严重影响他军旅生涯甚至日常生活的重度紊乱。 所以，就像他曾经利用自己的信息素分化一样， 他需要自然分化的腺体激素，治疗信息素紊乱症！ 这就是秦瀚洋的真实目的！ 迟晓呼吸加快，一瞬间彻底清醒。 和过去多么相似，他半是诱骗半是强迫，让自己主动献身。 之后等待他的，将是再一次的尸骨无存！ 不能！不能再留下去了。 迟晓猛地站起身，环视四周。 记忆已经可以不借助仪器慢慢恢复，腺体没有完全恢复功能，但不影响健康。 或许，他该找机会离开了。 离开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却异常困难。 在迟晓第一次逃跑后，秦瀚洋对盘古全舰都提升了警戒等级，他门外的走廊多装了监控，飞船船坞的起落也加强了管。 更不要说受黑洞引力的影响，即使他偷出一艘小飞船飞出去，也无法跃迁到别的星球。 现在的情况，他就像一只被禁锢在井底的青蛙，插翅难飞。 迟晓安静地坐回桌边。 他需要仔细地筹划，耐心地等待。 . 治疗室里，秦瀚洋撕开左手背上的纱布，端详伤口。 原本被异种残片感染，红肿流脓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只留下一大片紫红色的丑陋疤痕。是辐照治疗后留下的。 第74章 江教授在一边准备最后一次涂药。 “本来都快好了，你非要假装没好，叫人来陪你。这下满意了吧，把人惹生气了。他不让你一起进回忆，误会了都没法解释。” 秦瀚洋没有说话。 其实也不算误会。那晚的伤口是他自己用刀划的，他也确实想要迟晓主动靠近。 “你那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吧？”江教授问。 喜欢吗？ 那个时候，他对迟晓有好感没错。 一开始是被他的omega气息吸引，后来，则是佩服于青年的温柔坚韧，水一样平淡却百折不移，拯救了最无助时的自己。 只是，那时是爱的起初，还没有那么浓烈。或许连他本人都不曾发觉。 他高高在上惯了，从来都是别人向他告白，讨好他，取悦他，他从不需要回应。 迟晓对他的喜欢那么明显，他也给了反应，这就足够了。 作为秦氏家族最后的两个alpha之一，他分化后会与门当户对的世家联姻，而家族议事会也一遍又一遍地警告他，迟晓是帮他分化的工具，当调剂品可以，没必要认真。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和迟晓在一起，因此，智从一开始便防止他投入过多情感。 迟晓从没有跟他要过什么，开玩笑地说句苟富贵勿相忘也没有，甚至都没开口确认关系。 他们做尽情侣之间的事，但依旧只是朋友。严格来说，朋友都不是。 算是什么呢？模糊暧昧，随时可以抽离，秦瀚洋无法界定。 迟晓不提，他更不会主动开口。 但他重视迟晓，将来回归家族，即使身份有别，也绝不会亏欠他。 除了感情，别的他都能给，帮他找个合适的alpha都可以。 迟晓那么温柔，不会在意的。 这就是他当时真实的想法。 现在想想，多么愚蠢。 听到迟晓去相亲就情绪失控，他都不知道这就叫吃醋。他就是这样的傻子。 到最后，无法自拔的也是他自己。 懊悔的心情本打算借由记忆导入仪传达给迟晓，现在就只能等迟晓冷静些，他再去解释。 这不是他擅长的事。 但好在迟晓无处可去，随着记忆恢复，他总会明白。 “你这人就是心思太深，什么也不说。”江教授见他不回答，又絮絮叨叨。“还像只大鹅一样，又傲又嘴硬。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说几句软话，不就好了。” 他恨铁不成钢。“唉，早知道我那时候就该去提点你俩一下。” 说到提点，秦瀚洋想起来了。 “我住在迟晓那的事，是你告诉我哥的吧。” 秦之序要找到他很容易，一直没插手，就是默许他“使用”迟晓，看他能不能做最后一搏，成功分化。这自然也是家族议事会的意思。 江怀意愣了一下，讨好地笑：“那么久以前的事，就翻篇了吧。” 秦瀚洋只幽幽看着他。 江教授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 “瀚洋，你也知道，自然分化的omega信息素对我的研究很重要。你哥哥支持我的研究。更重要的是，现在他不仅是秦家的话事人，还掌控大半的中央议庭。 他为了权力什么都做得出来。” “别说我不敢违逆他，你呢？你敢吗？” 秦瀚洋没有直接回答，冰冷的目光落在远处。 “再过不久，我们就能脱离黑洞引力，跃迁回到中央星系。这一次，我会带迟晓去见他。” “你疯了，你忘了他之前都做了什么！” “这次他一样也不会放过迟晓，你打算怎么办？” 秦瀚洋低头看着伤口，治疗室的冷光打在他脸侧，显得阴翳莫测。 “那么，我也不会放过他。” . 又过了几天。 这几天，秦瀚洋没有再找迟晓，迟晓也一如往常地一个人吃药，做检查，看书。 他们在冷战。 秦瀚洋当然不会主动低头，迟晓也不打算再见到他。 在深夜里，他偷偷计划着路线，一面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 有带给卢夫星孩子们的科普历史书，自己感兴趣的医书，再就是食物，衣服和常备药品。 他把小旅行包塞的鼓鼓的，藏在床下，做好一有机会就立刻逃离的准备。 他不知道，在舰长起居室里，一面巨大的光屏正显示着他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光屏里透出数米光线，映出一个走来走去的人影。 男人坐在黑暗里，双眼注视着屏幕，搭在椅背上的修长手指慢慢收紧。 第二天，迟晓一出门，就看见门口多了一个士兵。 年轻士兵身穿深蓝军服，手里紧握电磁枪，站得端正无比。 “将军不放心您一个人进出，”士兵说。“7*24小时的岗哨，您尽管安心休养。” 这一天，他走到哪里，这个士兵都跟着。 迟晓不寒而栗。 以前他去医疗区也好，去找江教授也好，一个人走来走去惯了，从来不需要人陪，秦瀚洋为什么突然派人看着他？ 迟晓只能想到一个解释。 秦瀚洋知道他准备逃跑了！ 可他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房间里有监控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根本不可能跑得掉。不仅跑不了，还不知会被怎样处罚。 第75章 回想第一次逃跑被抓回来后秦瀚洋的疯狂，迟晓打从心里发抖。 他心灰意冷，对秦瀚洋越加失望和气愤。 之后每天，他都觉得有人在窥视他，那视线仿佛实体，落在他脸侧，颈后，使他坐立不安，他连换衣服都放不开手脚。 一想到自己已经不知道被窥视了多久，迟晓就感到四肢发凉。 他现在知道自己的房间经过精心设计，从走廊可以直接通到秦瀚洋的舰长起居室。 如果他能监视他，那是不是也能随意闯入他的房间？ 再这样会神经衰弱的，迟晓受不了了，他必须找秦瀚洋谈谈，让他停止侵犯他的隐私！ 第41章 出逃 决定第二天去找秦瀚洋, 迟晓晚上早早就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睡着，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 他成了秦瀚洋的傀儡娃娃。 男人一身黑色军服，身影几乎融入黑暗, 只有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牢牢锁住他。 无数白色丝线从他指间展开，牵到自己赤.裸的身体上。从指尖到手腕，从腰间到脚踝, 甚至敏感的颈部, 无不被缠绕掌控。 他被迫展开身体, 袒露后颈，滑腻的丝线拉扯过腺体的皮肤，激起战栗。 “啊！” 迟晓从睡梦中惊醒，捂住脖颈。 那触感竟是真的！ 刚睁开的眼睛无法适应黑暗, 他惊恐地去摸灯的开关。 突然间，一道白光从他眼前掠过。 迟晓吓得向后摔在床上, 再爬起来, 顺着光的轨迹看过去，惊讶地发现, 卧室的门缝里透出光晕。 外面开着灯吗？ 可是，他明明记得睡觉前把灯都关了的。 难道有人进来了！？ 他顿时背后发凉, 周遭夜色里仿佛多了无数窥探的眼睛, 意图不轨。 不, 不会的。 迟晓拼命用智安慰自己。 这里是盘古舰最中心的区域, 到处都有监控，门口还有卫兵24小时站岗，如果有谁进来了, 那只能是秦瀚洋。 对，就是秦瀚洋！除了他谁会趁他睡着偷偷碰他的腺体！ 这么一想，恼火胜过恐惧。 迟晓大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卧室门。 客厅里空无一人，也没有开灯，而让迟晓觉得不对劲的，是屋子的大门。 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光线就是从外面透进来的。 这不是秦瀚洋的行事作风。被发现他只会大方承认，顺便骚扰，而不会慌乱逃跑，连门都顾不上关。 站岗的士兵呢？ 还有刚睁眼时看见的诡异白光…… 一切都不同寻常。 黑夜无声无息，门缝里古怪的光线让迟晓心里发毛，他抑制住心跳，踮起脚尖，走到门后。 最稳妥的做法是赶快关上门，然后用光脑呼叫【随时响应】。 可鬼使神差地，迟晓一点点往门缝处靠了过去。 只看一眼就好，看看外面的士兵还在不在。 当门缝的光线落到眼球上时，迟晓睁大了眼睛。 他看见一点蓝色的布料，和黑色枪托。 士兵还在！ 他顿时放心了，拉开门走了出去。 “请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 话说一半，迟晓一下子捂住嘴，差点尖叫出声。 眼前的士兵直挺挺地站着，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珠，而是一片漆黑。 他死了！！ 迟晓连退了几步，背撞在走廊墙上。 不！不对。 士兵站得笔直，手还握着枪，连头都没有垂下。脸色和姿态与活人没有区别。 迟晓强压下恐惧，仔细看过去，这才发现，那人的黑色眼眶里有一排白色的字在横向滚动。 ［内部错误，已断开链接。内部错误，已断开链接］ 迟晓喘了一口气。 他终于记起来，这是机器仿生人。 秦瀚洋不让任何alpha靠近他，他接触的士兵都是机器人，江教授提过一次，但因为太像真人，他早就忘记了。 那么这台机器士兵出故障了？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故障？ 事情更加古怪了。 正当迟晓心慌意乱，要跑回房间时， ［盯——］ 清脆的响声在走廊尽头响起。 迟晓飞快转头。 走廊尽头左拐就是电梯间，那里的感应灯本来是熄灭的，这个时候，从左侧射来一束光线，在漆黑的地面上展开成一个长方形。 ［x层，到了。］ 机械女声在走廊里回响。 是电梯。 现在是深夜，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使用电梯。 迟晓的心悬在了嗓子眼，睁大眼睛盯着那一方光斑，等待随时冲出来的什么东西。 然而，什么也没有。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走廊依旧寂静，光斑一成不变，迟晓的呼吸也逐渐平缓。 电梯里是空的，他意识到。 这架电梯，在这个时间，停留在这里，就像……就像是专门来接他的。 这个认知划过脑海。 突然故障的卫兵，准时到达的电梯…… 仿佛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通过中控应该不难做到，还有监控系统和报警系统，肯定也都被关闭了。 这个人要帮他离开秦瀚洋吗？ 他是谁？是江教授？ 还是别的什么人…… 第76章 又是为什么？ 无数猜测在脑中盘旋。 但是，迟晓无比清醒地认识到。 时间紧迫，这个离开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电梯等待着，走廊尽头的黑暗里，电梯轿厢那一方光明好似无声的催促。 神秘人帮他铺好逃离的路，可这条路会通到哪里？是陷阱还是好意？ 一切都是未知。 种种怪异也让他犹豫不决。 迟晓闭上眼，把选择交给直觉。 奇异的，比起未知，恶梦中秦瀚洋疯狂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更让他恐惧。 再睁开眼，他已确定了方向。 迟晓冲回房间，换衣服，拿行李，所有动作干脆利落，不耽误一秒。 跨出卧室前，他仰头瞥了一眼可能是摄像头的位置，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电梯里果然空空荡荡，他一进去，电梯自动运行，很快抵达k1层。 应该是和他上次逃跑同样的路线。 迟晓抓紧旅行包，深吸一口气，跑出电梯。 曲折的走廊，有着巨大环形屏幕的中央交通枢纽，所有地方都空无一人，所有灯光都是熄灭状态，只在他到达前几秒亮起，为他指路和照明。 搭乘中央电梯直达a101停机屏，走出电梯时迟晓已经气喘得厉害。 奔跑了一路他终于能放缓脚步。 偌大的停机坪一片漆黑，连一盏射灯也没有，唯一的光源来自迟晓身后的电梯。 这太不寻常了，按应该有值班人员，早就该报警了才对。 迟晓走入空坪，脚下是自己被拉长变形的黑影。光线外，数架战斗机的巨大剪影像史前的巨兽，窥视着他。 他不会开战斗机啊，而且，该坐那一架离开？ 正当迟晓不知该怎么做时，低沉的马达声忽然响起。 迟晓吓了一跳。 只见大飞船的阴影里，一架小巧的圆盘形飞行器正向他缓缓开来。 蓝白相间的外壳上涂着“小猎犬号”几个大字。 这是他第一次逃跑时偷乘的小飞船！ 飞船滑行到他面前正好停下。舱门打开，梯子放到地面，显露出明亮的驾驶舱。 就像在说“请进。” 迟晓深吸了一口气，钻进舱内。 出乎他的意料，船舱里依然空无一人，飞船启动应该是什么人远程操纵。但迟晓的心已经落下一半。 他会驾驶这架简易飞船，只要打开自动驾驶模式就可以。 导航系统中，甚至已经输好了目的地坐标。 是最近的一个有人居住的恒星系，也是他上次输入的。 迟晓穿好防护服，系紧安全带，带着激动的心情，按下自动驾驶开关。 一切准备就绪，没有什么能阻碍他。 . 同一时间，秦瀚洋自睡梦中睁开眼睛。 长期行武的习惯，使他快速清醒。 床头的时间指向中央星时间的凌晨3点，一切如常。 可他强烈地感到不安，胸膛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逃出他的掌控。 秦瀚洋第一反应就是打开监控。 这几日信息素不稳定时，他总是看着青年的睡颜，被那一抹魂牵梦绕的身影安抚着，才能恢复镇静。 可现在，监控里一片漆黑。 监控故障了？ “白泽。”秦瀚洋召唤主控ai。 等了几秒，却没有回应。 这不对劲！ 作为主控ai，白泽必须保证对指挥官的命令在3秒内做出应答。没有回应只能说明，出现重大事故！ 监控失灵，中控故障，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绝对不是偶然。 作为军人，秦瀚洋的直觉向来敏锐。 他当机立断，立刻打开床边一个黑色匣子，按下红色和蓝色的按钮。 呜—— 长鸣声由低到高，响彻空间。 这是中控系统重启，全舰一级战备的告警。 10秒钟后，白泽恢复的电子音在光脑里出现。秦瀚洋已经穿好衣服，向指挥中心走去。 “召开紧急会议！” “排查故障原因！” 他边走边下令，黑暗的走廊一条条亮起，人们从睡梦中醒来，盘古正从离奇的故障中恢复。 “还有，确认迟晓的安全！” “遵命！”白泽回答。 秦瀚洋感到不安，从军以来从未有过的不安。 随着走近中央指挥室，情况越来越糟糕，一路门禁大开，机械卫兵全部处于断线状态。 他加快脚步，冲入指挥室，不禁为眼前一幕震惊。 宽阔的圆形指挥室中，层层叠叠的悬浮光屏滚动着乱码。操作台前各色指示灯胡乱闪烁，却没有一个人响应。 所有值班人员都倒下了。 他们有的摊在座椅上，有的倒在地上，一眼看去，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在这诡异的静止画面里，只有系统自检的机械女声不停循环播报。 【内部通讯设备，安防盾体系，外层自动防御，浅空间雷达系统出现故障……】 被袭击了！秦瀚洋在一瞬间做出判断。 同一时间，光脑里传出智能ai刺耳的电流声。 “舰体遭到不明袭击！” “空间塌陷红色预警！！异种入侵警报！异种入侵警报！” 第77章 “迟晓呢？”秦瀚洋低吼。 白泽音调拔高：“他在a101起落平台！” 第42章 出逃2 迟晓坐在驾驶舱中, “小猎犬号”低声轰鸣，飞机自检完毕，导航系统正和盘古的起落平台对接, 只等打开起飞通道，就可以离开。 上方传来动静, 是通道打开时空气向宇宙逃逸的呼啸声和设备运转声。 很好，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迟晓深呼吸，心中充盈着对自由的向往, 等待起飞时的巨大推背感。 然而, 就在一刹那, 所有声音都止息了。 飞船的发动机熄灭，外面的机器声也是。 似乎通道在打开一半时突然停住了。 迟晓紧张地握住座椅扶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个帮助他的神秘力量，难道消失了？ . 中央指挥室。 悬浮光屏一面面恢复, 投放出图片与数据。此起彼伏的电子音和喧哗声交错在一起。 倒下的值班员们只是昏迷，空置的岗位被迅速替补上, 所有人都绷紧神经, 紧张忙碌。 异种入侵并袭击舰体，且所有预警系统都没有发现, 这本身足以引发恐慌。 直到现在，他们连袭击的异种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但好在, 指挥官果决坚定的命令稳住了人心。 秦瀚洋第一时间终止了起落平台的自动调度系统, 禁止任何飞船离开。同时组织起防卫力量和后勤人员, 排查危险, 维修故障。 异种没有发起第二波袭击，舰体本身也没有遭到不可挽回的损害，情况似乎稳定了。 此时, 秦瀚洋已经换好了作战服，随时可以驾驶盘古迎击，但他只是凝神看着某一面光屏，像在思索什么。 在他身后，高级军官们正焦头烂额。 “异种在哪？” “为什么完全看不见？” 他们边查看数据，边追问白泽。 大屏上，肉眼可见的宇宙中没有任何异种的痕迹，数据却持续告警，显示威胁依旧存在。 那些要么异常巨大要么成群结队的怪物似乎完全隐身了。 白泽将几张图片投在大屏上，解说道： “这是刚刚用远红外摄像头拍到的。 这次的空间塌陷多达上百个，但每一个都非常小，直径只有0.1毫米，并且出现的地点在不停变化。” “0.1毫米？那不就跟针孔一样，只能穿过一根线？”江教授皱眉道。 “是的。”白泽说。“无法解释的是，其中的几十个微型空间塌陷就出现在舰体内部。” 红外显像的宇宙照片上，是一片混乱排布的黑色小孔。 而背景是舰体内某个房间的照片里，则出现一排排的小黑点。 异种可能就在他们身边！微小到看不见，并且随时可以轻易摧毁盘古！ 这一认知让众人不禁毛骨悚然，恐慌的情绪潮水般漫延。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不可能！我们从没有观测到类似情况！” “这么小的异种竟然存在？是变异了吗？” “这样一来，盘古也无法战斗，狮子怎么打的到蚊子？” “我们该怎么做？” “它们现在在哪！？” “白泽，搜寻它们的位置。” 军官们下意识寻求超级ai帮助。 “信息不足，无法搜索。”ai回应。 连智商远超人类的超级ai也没有办法，人们面面相觑，恐慌汇聚成海潮，眼看要淹没每一个人的智。 就在这时，一道沉厚的嗓音响起。 “关键是，它们想做什么？” 冷静的声线压过恐惧。 人们循声望去，他们的舰长一身黑色战斗服，高大的身影挺拔有力，眉目镇定，在纷乱慌张的海潮中，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人们安静下来，仿佛有了主心骨，等待着他的命令。 “白泽，调出空间塌陷出现在舰体内的所有位置。” “是。” 光屏上出现了一张盘古舰体的全息透视图，表示空间塌陷的红点相继出现。 中央指挥室。 网络与通讯机房。 设备平台。 还有…… a101起落平台！ “没错。就是这里。”秦瀚洋抬起头。 人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最边缘的一处小光屏。 不大的画面里，一架蓝白相间的椭圆形小飞船孤零零停在起落台正中。上方是紧闭的起飞通道。 “为什么这艘飞船在起飞通道？”秦瀚洋问。 白泽立刻调取了异种入侵时的监控，画面里能清晰地看到，一个身影独自离开房间，前往停机坪。 那身影修长纤瘦，面孔是omega的柔和清秀，目光却异常坚定。 那是他们将军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爱人。 显然，他再一次逃跑了。 人们想起迟晓上一次的逃跑，这次异种入侵，他趁机离开，似乎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被某少将强势拦截，小飞船也被白泽远程关闭了。 将军的私事，没有人把他和异种联想到一起。 但秦瀚洋问：“我记得这架飞船上次违规起飞后就被接除起飞权限了。为什么还能使用？” 白泽：“调度系统可以开通权限，只要手动驾驶飞机开到起飞通道，剩下的交给自动导航就可以了。” 第78章 秦瀚洋浓眉紧锁：“这就是问题所在。” 人们一开始疑惑不解，但很快明白过来。 迟老师根本接触不到调度系统，更不会手动驾驶飞机。 白泽滴滴地闪起红光。“您是说，帮助迟晓逃跑的，是异种？” “异种的目的，是迟老师？”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这完全讲不通，异种和一个腺体受损的omega有什么关系？ 但没等众人想明白，飞船的全息透视图上，红点急速增加。 微小的空间塌陷点汇成一片，全部聚集在小飞船周围！ 密密麻麻的红点几乎覆盖小飞船，还有一些聚集在通往起落平台的入口，入侵的警报再次尖锐鸣叫。 这一次很明显了，它们的目的就是迟晓！ 秦瀚洋低声咒骂了一句。 交待白泽按照紧急预案行事后，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步冲出中央指挥室。 前往a101停机坪的路上，秦瀚洋拔.出激光手枪，打开保险。他的太阳穴已经突突跳动。 这是信息素暴动的征兆。 他担心迟晓的安危，更不明白迟晓为什么一而再而三得逃离他。 五年前他就不明白，现在，迟晓失去记忆，恢复的他们相处的片段也有甜蜜的，他费尽心思地对他好，为什么还要跑？ 秦瀚洋周身的戾气暴涨，他用力攥紧枪柄，心里的狂暴几乎压抑不住。 ——迟晓，别逼我用链子锁住你！ . “小猎犬号”里，迟晓缩起肩膀。 起飞通道关闭后，飞船的发动机也突然停了，无论如何都没法启动。 冰冷的金属舱壁留不住温暖，他在寒夜里止不住打抖。 逃跑被发现了？他想。要被抓回去了吗？ 脑中浮现出某个alpha疯狂的眼神，他摇摇头，驱散让他畏惧的脸孔，再次按下启动键。 动起来啊，拜托了！ 他祈祷着，焦躁地等待。 依旧没有动静。发动机像睡着了一般，怎么也唤不醒。 下一秒，光脑通讯器却嗡嗡地震颤。 迟晓被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谁会联系他？顾护士？还是…… 强烈的不好的预感里，他缓缓点开光脑。 一只黑色杜宾的头像一闪一闪。 是【随时响应】！ 自从身份暴露后，这个头像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这个时候突然来电，绝对不是偶然。 果然被发现了！ 逃避也没有用，迟晓手指蜷了蜷，颤抖地点开头像。 秦瀚洋低沉严厉的声音刹时占满了不大的空间。 “迟晓，回来！” 他面色如常，语气也还算冷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迟晓立刻意识到，他在生气。 秦瀚洋正压抑着怒气。 上一次他逃跑被捉回来时，秦瀚洋差点当着所有人的面，强行标记他残缺的腺体。 这一次，还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他的腺体已经移植好，这个疯狂的家伙很可能直接标记他。 又或者，撕下所有伪装，直接把他囚.禁起来，当做活体激素使用。 可怕的想象让迟晓更坚定地要逃离。 他飞快掐断通讯，用力按下飞船的启动键，这次没有等待，他又连续按了好几次。 启动！启动呀！ “迟晓！” 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甚至不需要他接听。 秦瀚洋的视频通话直接接通，那张英俊的脸孔出现在面前弹出的光屏里，神情焦急，眼底暗藏着猩红。 “迟晓，听我说！异种入侵了！它们的目标是你！” 什么？迟晓停下动作。 意思是异种在帮助他离开？这简直像天方夜谭一样可笑。秦瀚洋为了骗他回来，已经编不出由了吗？ 秦瀚洋看起来正在奔跑，声音急促：“你的处境很危险。快离开飞船！快点！” 迟晓知道他快来了，通讯关不掉，索性不会，只拼命寻找控制台上的其它开关，试图手动启动飞船。 “你的飞船被锁死了，”秦瀚洋看见他的动作，说。“你走不了，迟晓！你没法逃离我。” 迟晓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胡乱按着开关，完全没有听见一样。 秦瀚洋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急切。 “迟晓，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过去的事可以解释！你给我个机会。” “我没有欺骗你，我们一起经历的远不止这些。你不想全部记起来吗？” “迟晓，你回来！” “异种就在你身边，它们要带你走！” “你相信我！”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船舱外，黑压压的起落平台灯光刹时大亮。 他来了！ 迟晓想。 第43章 出逃3 透过侧面的舷窗, 迟晓能看见平台入口处。 一大片奇怪的网状物将入口封堵，网线发着白亮的光芒，幽幽闪烁。 刚刚还没有的, 那是异种吗？ 可他还来不及害怕，只一瞬间, 火光炸开，剧烈的爆炸中，网状物破裂, 线条四散消失。 alpha的信息素海啸般席卷而来, 迟晓呜咽了一声, 泪水差点涌上眼眶。 他尚未痊愈的腺体被这股深海气息的信息素冲击，隔着这么远，都在战栗，可以想见, 入口处的信息素该是多么狂暴。 第79章 那是连异种都落荒而逃的强大精神力！ 透过泪水，他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平台入口, 向着他冲过来。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 充满占有与保护的信息素。 迟晓瘫软下来，被那海水的咸涩沉重的味道一层层包裹住, 像被困在海潮中，绝望地闭上了眼。 要被抓住了……逃不掉了…… 迟晓失去力气, 麻木地等待着几秒钟后再次落入秦瀚洋手中。 可就在这时, 在他眼前的黑暗中, 有什么亮了起来。 那是一根极细的……线。 银亮的线条只有10厘米长, 发出淡淡光晕，细看之下表面疙疙瘩瘩，让人感到不适。 在迟晓震惊的目光中, 古怪的光线扭动着，然后，一头钻进了操作台。 这是什么？迟晓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但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线条凭空出现，就像从虚无的孔洞中钻出，有长有短，交错缠绕，一根又一根消失在操作台金属面板中。 迟晓惊呆了，一下子想起，在卧室中也曾看见过这样的光线一闪而逝。 对了，和刚才封住平台入口的网也很像。 就在这时，嗡鸣的警报骤然响起，整个起落平台上红光闪烁。 迟晓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飞船的操纵面板上唰地一下，指示灯一齐亮起。 系统提示飞船启动，导航开启，红色的出发按钮亮了起来。 已经是可以随时起飞的状态！ 迟晓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所以这是异种？ 它们真的在帮助他离开？！ 这些光线现在从面板里钻了出来，在半空中盘绕聚集，变化成各种形状古怪的光团，像跳舞的精灵。 每一种形状都有一端突出，指向红色的出发按钮，仿佛在邀请迟晓按下按钮。 多么奇怪，它们像是通人性的。 迟晓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异种。 “迟晓，不要跟它们走！”秦瀚洋的声音从光屏里传出来，他在强作镇定，声线细微地颤抖。 这声音把迟晓从震惊中唤醒。 比起秦瀚洋，恐怖未知的异形应当更让他恐惧。 可如果被当做活体激素，后半生被秦瀚洋控制，像个物品一样活着，那么他宁愿被异种带走。 迟晓能察觉到，这些古怪的线条似乎对他没有恶意。它们耐心等着他自己按下起飞按钮，而不是像操控飞船那样直接起飞。它们明明能轻易做到。 迟晓的心砰砰地跳动，他缓慢地伸出手，靠近按钮。 这是个大胆的决定，他将独自面对未知的一切，他从未下过这样的决心。 他听到秦瀚洋喊着什么，试图阻止他，这声音被一阵机器运转声盖过。 迟晓听过这个声音，是起飞通道正在缓缓打开。 异种就像一个超级智慧生命，调动着大地号舰体的一切。 现在，这个智慧生命在迟晓面前具象化了。 光团活泼地跳动着，跟着迟晓的手移动。 在秦瀚洋疯狂的凝视下，按下了按钮。 . 飞船轰鸣着飞出通道，飞离盘古舰。 视频通话也随之断开。 秦瀚洋被剧烈的气浪轰击，狠狠撞在甲板钢壁上。 他胸口被灼烧，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而更加痛苦的是心脏。那块血肉像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半，血淋淋敞开着，呼吸都是金属削割的锐痛。 拿刀的那个人正是迟晓。 他没想到，迟晓宁愿选择异种，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这毫不犹豫的逃离就像狠狠砸在他头顶的铁锤，把他之前所有的付出，耐心都砸得粉碎，将他的骄傲和自信碾成粉末。 他作为人类最顶级的alpha，联盟最强大的军人，在迟晓眼里一文不值。 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苦楚。 比起自尊被碾压，他更在乎的，是迟晓的安危。 跟随而来的士兵们看见，他们的将军望着飞向群星的小飞船，只停顿了一秒，立刻转身奔向盘古。 江教授在这时冲进了停机坪。 “不能让迟晓走！”他气喘吁吁。“不能让异种得到他！” “废话，盘古出击准备！”秦瀚洋通过内部频道下令，在信息素暴动的前兆里爆了粗。 人们这才明白过来。 迟晓不仅是他们指挥官的爱人，他对异种有特殊的作用，他是特别的！ 决不能让异种得到他！ 全员以最快速度准备就绪。 5分钟不到，巨大的盘古机甲如箭一般冲出舰体，发动机喷射出炽亮的尾焰，直向着小飞船逃离的方向追去。 “小猎犬号”的黄色尾焰像一条短而粗的尾巴，拖在身后。她速度不够快，还没有和“大地号”拉开安全距离好进入跃迁，很快就要被盘古追上。 秦瀚洋把发动机开到最大，盘古伸出巨掌，再几秒钟就可以把小飞船拦截在手心里。 可就在这时，小飞船前方，漆黑的宇宙背景突然扭曲。 空间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一波波散开，遥远的星光被扭曲成圆形线条。 无数光线从圆心向四方漫延，汇集成一个喷吐光线与粒子流的五彩斑斓的喷泉泉眼。 耀眼夺目的光线刺得秦瀚洋睁不开眼。 他听到白泽被严重干扰模糊不清的报警。 第80章 “虫洞警告！虫洞警告！” “盘古已进入二级引力场，请立刻后退！” 虫洞！ 秦瀚洋瞳孔骤然收缩。 为什么这种时候会出现虫洞！ 虫洞是一种尚未能解释的宇宙现象，就像一个时空通道，另一端联通着宇宙任何可能的角落。 如果能抗住通道内的引力拉扯和粒子风暴，才能从另一端飞出虫洞，否则将被撕裂成微粒，成为宇宙尘埃。 即使安全地穿越虫洞，很大概率也将迷失方向，在无尽的漂泊中死亡。 而虫洞的二级引力场，意味着闯入虫洞范围的物体还有脱离的可能，如果不后退，就将进入一级引力场，虫洞引力成几何倍数增长，任何物体都无法逃离。 好在虫洞自然出现的概率极低，对远航星舰没有太大影响。 可此时出现虫洞，又正好在迟晓逃跑的方向上，未免太过巧合。 难道异种有打开虫洞的能力？ 这样的科技水平岂不是碾压了人类！？ 秦瀚洋感到脊骨发凉。 而更让他心脏停跳的，是眼前的一幕。 椭圆形的小飞船丝毫没有减速的趋势，向着炫光组成的圆环湍流，径直冲了过去。 虫洞覆盖了大半的视野，奔涌的光流在黑暗的宇宙背景上绚烂夺目。 秦瀚洋戴上护目镜，才能在一片炫光中看清那个椭圆形的小点。 迟晓的“小猎犬号”就在光环中心，很可能已经处在一级引力场的边缘，以它的动力将不可能逃离虫洞。 “可恶！”秦瀚洋发出一声低咒。 这是异种为迟晓开启的通道，一旦迟晓进入，生还的希望非常渺茫。 很可能，秦瀚洋此生将再也见不到他。 想到这一点，有联盟战神之称的少将alpha第一次感到窒息般的绝望。 信息素本能得高涨，本就处在信息素暴动边缘的身体一阵阵颤抖。 他手背青筋暴起，压上操纵杆，想冒着一起被虫洞卷入的风险去救人。 可大地号怎么办？乘组人员怎么办？ 他作为指挥官的强烈责任感迫使他冷静思考对策。 白泽声音焦急：“您已接近引力临界值！倒计时开始：20！” “19！” “18！” 一边是即将消失的，载着挚爱的“小猎犬号”，一边是他指责所在的战舰。 秦瀚洋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他必须在几秒的时间内做出决择。 “10！” “9！” “听我命令！”沉厚的嗓音通过广播被同步到全舰。 “大地号调整姿态，利用虫洞引力场抵消黑洞引力，启动深空间跃迁！立刻执行！” 只要虫洞处在战舰和黑洞之间，它的引力就可以抵消黑洞引力，大地号就可以通过跃迁摆脱当前的困境！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战舰上的人们无不雀跃，可问题是…… “那您呢？”白泽问。 盘古机甲性能强大，但所在位置离虫洞太近，已无法开启长距离跃迁，跟不上大地号。 很有可能他们将失联。 倒计时只剩3秒。 秦瀚洋没有犹豫，握住操纵杆的手用力压下。 “追回我的omega，异种别想得到他！” “2！” 白蓝色的火焰从盘古的发动机中喷出，机甲以俯冲的姿态向小飞船冲去。 “1！” 机甲的巨掌将小飞船整个圈住，同一时刻，秦瀚洋开启短程跃迁，机甲周身爆发出能扭转空间的巨大能量，直直撞向虫洞光环。 既然无法逃离，就冲破它！ 第44章 分化失败 飞船里, 迟晓面对遮蔽视线的虫洞光环，心跳隆隆。 线条状的异种仍然在空中起舞，很是欢快, 所以，穿越虫洞是安全的吧。 他将成为第一个穿越虫洞的人类！ 安全起见, 他穿好防护服，绑好安全带，激动又害怕地等待着被虫洞吞没。 可突然, 飞船猛烈颠簸, 前窗上能看见几根巨大的金属指头压在船体上, 将飞船护在掌心。 紧接着，他听到熟悉的嗓音。 “晓晓，抓好了，准备跃迁！” 什么？ 秦瀚洋追上来了！ 他要在虫洞里跃迁？ 从没有人这么做过, 他疯了吗！？ “小猎犬号”的船体可能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强度！！ 迟晓刚来得及抓好座椅扶手，一股山一般的重量将他死死压在椅子上。 虫洞的光在眼前急速流逝, 组成五颜六色, 耀眼刺目的海啸，整个世界旋转着, 摇晃着，剧烈颠簸着, 使他晕眩。 不停颠倒变幻的视野里, 只有那几根钢铁手指, 坚定不移地包覆着他的飞船, 给他唯一的一点稳定感。 他牢牢盯住那些手指，竭力保持清醒，仍抵不过不断增强的眩晕感。刚做完手术不久, 尚且虚弱的omega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他头一歪，倒在了座椅中。 迟晓虽然晕倒，意识却陷在一片混乱里。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秦瀚洋的脸，英武的男人眼神炽烈，凝视着他，让他害怕，退缩。 那是他不能解的执着。 超出了对一个活体激素提供者的执着。 为什么？ 他对秦瀚洋有那么重要吗？ 第81章 迟晓目前恢复的记忆给不了答案。 他猜测，少年的秦瀚洋享受着他的信息素，之后分化，回归家族，他没必要对自己恋恋不忘。 还是……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迟晓探寻着过往，大脑在迷蒙中也挖掘出新的记忆。 …… 那是一个夜晚，凉风习习，他半夜醒来，习惯性地倚靠过去，却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 他起身，看见秦瀚洋站在打开的窗户旁。少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瘦长，横过整个房间，越发显得寂寥。 睡觉前迟晓刚被爱抚了好一阵，这时候腰背都还软着，他勉强撑起身，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秦瀚洋没有回答，月光下惨白的身影如雕塑一般凝固，好一会后才慢慢开口。 “昨天，是我十九岁的生日。” 生日？ 迟晓一下子清醒了。 他看向时钟，长针刚过12点。 秦瀚洋从不告诉他生日是哪一天，他一直以为，说不定哪天秦瀚洋就会突然分化。 如果刚过去的这一天是他的生日，那不就说明，他过了分化认定的最大年龄？ 他将终身是个beta！ 怪不得这几天，自己被渴求得格外热切。 迟晓挣扎着起身，拉过少年的胳膊，四指搭上脉搏。但还没来得及摸出什么，秦瀚洋已经把胳膊抽了回去。 “没用了。”他说。 他的眼中一片死寂，自始至终，没有看迟晓一眼。 …… 记忆褪去，少年暗色的身影渐渐被五颜六色的炫光淹没，迟晓恍惚地意识到，原来他并没有成功帮助秦瀚洋分化。 那么，秦瀚洋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分化成顶级alpha的呢？ 颠簸还在继续，迟晓疲惫地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声音叫他。 “晓晓。” “晓晓！你怎么样！” 不要这么亲密地叫我。迟晓还没睁开眼睛，已经为这熟悉的呼唤皱眉。 “晓晓！” 迟晓缓慢睁眼。飞船已经平稳，前窗的钢铁手指间不再是虫洞炫光，而是黑漆漆的宇宙。 他们从虫洞出来了。 一面光屏悬浮在眼前，某alpha焦急的脸怼着镜头。 “晓晓，我们出来了！你还好吗？” 迟晓头还晕着，有气无力地摇头。 “我们……在哪里？” 他们穿越的虫洞是异种开启的，那么这片宇宙应该是异种的领域。 秦瀚洋往画面外瞥了一眼，似乎在确认什么，说：“这是片陌生的星域，不过没关系，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异种，……” 话还没说完，秦瀚洋转回头，脸色忽然就变了。 迟晓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见了粘在自己胸口衣服上的一团东西。 像是一团灰色的线团，却在颤颤巍巍地蠕动，每一根线头都在缓慢地努力地向上爬。 迟晓低声地惊叫一声，认出这就是之前发出白色光芒的线型异种。 “别动！等我！”光屏里，秦瀚洋迅速行动起来。 窗外的景色快速转动，从黑色太空转到一片白色的人造空间。 看上去，秦瀚洋正操纵盘古把小飞船放入机甲胸前的一小块区域。 不高但足够宽敞，像是小型停机坪。 不一会，迟晓听到从外面叩响舱门的声音。 “晓晓，开门。”光屏里秦瀚洋说。 小飞船已经处于熄火状态，停机坪的出口也关闭了。 迟晓木然地地看着黯淡的仪表盘，好一会，抬起无力的手，按下开门键。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瀚洋冲了进来，还穿着战斗服，手里握着一个喇叭一样的仪器。 “我看见它了，你别动！” 他说的是异种。 迟晓其实并不怎么害怕。 这团异种还没有他手掌大，粘在他胸前，挣扎着伸出几根线头，求救一样向他挥舞，结果一下子没抓牢，又滚落下去，掉在他膝盖上，这会儿正哆哆嗦嗦地爬不起来，可怜又可笑。 大概是突然的跃迁削弱了它的力量，之前耀武扬威的白光都灰败了。 秦瀚洋紧张地盯住它，线团此时已爬到迟晓腿缝中，死命蠕动，越来越靠近某个尴尬地带。 某少将眼露凶光，将仪器喇叭一样的端口对准线团，狠狠按下开关。 唰地一下，线团被吸了进去，又掉进仪器下方的圆柱形玻璃瓶。 秦瀚洋从仪器上摘下瓶子，瓶子自动密封，他直接把它扔垃圾一样扔进一个标示危险物品的黑口袋。 “没事了，这是存放异种残体样本的瓶子，可以抑制异种活性。”他把袋子丢到一边。 迟晓头还晕着，迷迷蒙蒙，任由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拉开防护服的拉链。 一只宽大手掌抚上他的额头。 “还好吗？”秦瀚洋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迟晓面无表情，对上那双黑蓝的眼眸。 出逃彻底宣告失败。 秦瀚洋太过疯狂，连虫洞都敢闯，还带着他的小飞船一起跃迁。 出逃前凶狠追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现在又很关心似的嘘寒问暖。 本该害怕被惩罚的迟晓，反倒被他一连串超出常的举动激起一股无名火。 他瞪了秦瀚洋一眼，扭头避开额头上的手。 第82章 他想说：别来这套，要罚就罚。 但因为没力气的缘故，这反抗没什么威力。 看在秦瀚洋眼里，倒像是闹别扭。 alpha如释重负，笑了起来。 “有力气瞪我，看来没事。” “抱歉，”他半跪在驾驶座旁，仰头看迟晓。“正常穿越虫洞就会落进异种手里，我只能冒险跃迁，至少，现在这片星域是安全的。” “你怎么知道？”迟晓问，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厉害，嗓子干得像冒火。“小猎犬号”自带的简陋防护服效果果然不好。 秦瀚洋扫了舱内一眼，从迟晓准备的逃亡行李袋里抽出一瓶水，扭开瓶盖，递到迟晓唇边。 “别说话，你现在需要休息。” 迟晓不愿就着他的手喝，自己接过瓶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珠从嘴角溢出也顾不得了。 他没注意到秦瀚洋目光突然幽深，视线锁住他湿润的唇瓣，顺着滑落的水迹下移，落在吞咽时滚动的喉结上。 男人握住椅背的手暗暗用力。 信息素暴动被秦瀚洋用力压制，迟晓脸色苍白得可怕，他不想吓到他，之前抓到人就狠狠惩罚的想法也暂时搁置。 等迟晓喝完水，秦瀚洋看上去已恢复正常。 他不紧不慢地解释：“周围所有的恒星系和已知的星图都无法匹配，这片星域是完全陌生的。但空间环境还算稳定，电磁波，能量场，引力场都没有异常干扰，这表示，没有智能生命体在这一带活动。” “这片宇宙里，我们是唯一的生命体。” 他语气轻松，试图让迟晓安心。 迟晓很冷淡，问：“那我们怎么回大地号？” “大地号应该已经跃迁到天狼星附近，我们是追不上了。”秦瀚洋思索道。“所以，在弄清楚方位前，我们只能在太空里流浪。” 流浪？ 迟晓睁大眼睛。 他费尽力气想逃离秦瀚洋，现在却只能和他两个人一起，封闭在狭小密闭的机甲里，在宇宙中流浪。 运气不好的话，还不知道要流浪多久才能回到熟悉的星域。 秦瀚洋像猜到了他的心声，笑眯眯地与他对视，“没错，晓晓，你和我一起，就我们两个人。” 他拉起迟晓冰凉的手，放在唇边。 “这次，别再想着逃跑了。” 皮肤贴上温热，迟晓一瞬间浑身僵硬。 他用力抽回手，向后退缩，像被狼盯上的羔羊。 尽管狼收起了爪牙，温柔地吻他。 第45章 破釜沉舟 迟晓畏惧的眼神刺痛了秦瀚洋。 这不是忘记一切时的单纯的害怕, 而是已经记起了一部分过去，了解了自己的为人后，仍然充满警惕的畏惧。 秦瀚洋自认对迟晓足够耐心, 足够付出，放下了骄傲, 甚至为了救他抛下了军人的职责，仍然换不来信任。 眼前的青年过于苍白，身量虽然被他养结实了些, 依旧细瘦纤弱, 整个人缩在椅子中, 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即将施以暴行。 这比怒骂，捶打都还要让秦瀚洋揪心，满腔热烫的情绪说不出口, 变成岩浆逆流，炙烤着他, 秦瀚洋再刚硬的心也耐受不住。 迟晓只见刚才还一脸微笑的男人忽然起身, 手臂青筋纠结，拳头骨节突出, 一身煞气。 他一瞬间以为要挨打了，瑟缩了一下。但男人只是抬手压在了操纵台上。 他周身萦绕着低气压, 就那样一动不动站了一会, 然后, 抬手去按操作台的开关。 发泄一般, 每个动作都憋着一股力道，迅速地关掉了“小猎犬号”。 随着最后一声按键音，光线骤然消失, 船舱里陷入一片黑暗。 这时，他再次站到迟晓身边。 “我们走吧。”他说，语气一如平常。 “……”迟晓被他这副压抑的模样弄得更加害怕，小声问：“去，去哪里？” “盘古的休息舱，比这里大，你能更好地休息。” 盘古的休息舱，应该是给驾驶员一个人准备的吧，那不是要和秦瀚洋同吃同住？ 迟晓摇头：“不用了，这里有睡袋，也有吃的……” “哦，是吗？”话被秦瀚洋截断，alpha不紧不慢道：“可是，我没有吃的。晓晓就接济我一下吧。” 什么叫接济？他那旅行包里的吃的估计两天都撑不到。 迟晓刚想说明，秦瀚洋已经不由分说地把旅行包背到了背上，又弯下腰，伸手把他从椅子里抱了起来。 公主抱的姿势让迟晓别扭极了，还贴着秦瀚洋结实宽阔的胸膛，就算他现在确实没有力气，头晕脑胀，走不动路，也使劲挣扎。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顶级alpha的腰力和臂力都非比常人，秦瀚洋任他乱动，走得稳如泰山，下飞船的斜梯子都不带晃的。 “别动，你打我都跟蚊子咬似的，怎么走得动？”秦瀚洋毫不在意迟晓的挣扎，迈开长腿，走得稳健生风。 迟晓：……生气。 迟晓只能咬住嘴唇，一边痛恨omega虚弱的身体，一边被一路抱到了一处舱室。 出乎迟晓的预料，这个看上去是休息舱的舱室相当宽敞，有简单分隔出起居区，卧室区和洗手间，虽然每个区都比较逼仄，但在一架机甲中，可以说的上是总统套房了。 盘古本身就有几十层楼高，内部给驾驶员留出休息的空间完全不成问题。 第83章 迟晓睁大眼睛，看着秦瀚洋按下一个按钮，一张折叠桌就从墙壁里伸展开来，同时打开和桌子一体的两张椅子，正好在一个小圆窗边上。 秦瀚洋把迟晓放在椅子上，又按下一个按钮，几个大柜子和一台类似冰箱的电器也从墙壁里自动推出。 秦瀚洋打开冰箱，把迟晓旅行包里的食物分类放进冷藏和冷冻区。 “曾经出任务时，在一个荒星被困住，差点饿死，所以，后来就给我安排了这个休息舱。必要时，可以作为要塞，据守几个月。”秦瀚洋随口解释。 迟晓看见冰箱里满满当当的白色小盒子，每个都贴着不同颜色的标签，看上去像食品罐头。 “你不是说没有食物？”迟晓面无表情拆穿秦瀚洋的谎言。 这个人究竟有没有那一句话是真的。 秦瀚洋拿出一个罐头，晃了晃。 “这些算不上食物，各种营养补充剂罢了。你可以先尝尝，但别抱希望。” 包装上写着“蛋白质补充剂”，秦瀚洋打开来，里面是软糖一样的白色圆球，闻起来味道古怪。 迟晓没有放进嘴里的欲望，把罐头推远了些。 隔板另一边，秦瀚洋给金属床铺铺上充气睡袋。说是床，其实就是比地面稍高些的平台。因为他身材比一般人魁梧，这床和睡袋也就格外宽些。 但只有一个。 打好一切，秦瀚洋把手张开，展示一般对迟晓说：“欢迎来到盘古大酒店，希望本店的服务能令您满意。” 他松弛的态度让迟晓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有点像少年时代同居的氛围。 记忆里，秦瀚洋并不是靠他的信息素而分化，这个认知让迟晓对秦瀚洋没那么生气。 希望不要追究逃跑的事，迟晓暗暗祈祷。 也希望过不久就能找到返回的路。 然而他并不知道，aalpha压抑着的情绪正在慢慢发酵，终有爆发的一天。 . 为了节省燃料，秦瀚洋让盘古转为巡航形态，以万分之7的光速前进。 方向是他让迟晓闭着眼随便指的，能不能回到熟悉的星域全看运气。 大部分时间里，秦瀚洋都待在驾驶室，只有吃饭睡觉时才回到休息舱。 白天，他们相敬如宾，秦瀚洋没要迟晓的接济，自己吃难吃的营养补充剂，只时不时提醒迟晓吃药。晚上，他把睡袋让给迟晓，自己找了件厚些的航空服权当被子。 他表现得如同一个完美的室友，甚至，没有再碰迟晓一根手指。 他也没有再提起迟晓逃跑的事，那只异种不知被他如何处置了。迟晓问起，他也只是说已经收好，带回去给教授做研究。 两人偶尔有眼神交错，每当这时，秦瀚洋会露出一个颇具魅力的笑容，让迟晓一愣，接着别扭又羞恼地转开视线。 除此之外，流浪的生活简单平和到超出想象。 迟晓有时也好奇异种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带走他，但后来就想通了。 它们的目的是秦瀚洋和盘古，自己只不过是个诱饵罢了。等盘古追着他进入虫洞，人类将失去最强大的alpha和最有力的机甲。 还好秦瀚洋当机立断开启跃迁，否则，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庆幸之余，迟晓对秦瀚洋的恼怒都褪了不少。 古井无波的日子里，迟晓的记忆也在恢复。 常常是一觉醒来，他的回忆又多出一部分。 他记起，秦瀚洋自从分化失败后就没有再碰过他。 少年态度礼貌得过分，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伪装。 日常的黏黏糊糊和晚上躲在被子下的爱抚都停止了，仿佛两人间一下子拉开了距离，只是同住的舍友的关系。 他以为秦瀚洋受了太大的打击，过于颓丧，生活中越发对他温柔体贴。 他还把这一切失意归结到自己身上。 要不是他给了秦瀚洋希望，让他以为分化成alpha是必然的，万无一失的，现在也不至于如此失望。 他去道歉，秦瀚洋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现在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于是想弥补。提出用针灸或药材试一试，刺激腺体生长，都被秦瀚洋拒绝了。 连再次把脉都被拒绝时，迟晓才明白，秦瀚洋是万念俱灰，对分化已完全不抱希望。 迟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安慰他beta也很好，也能做出成绩，甚至表示，如果他愿意，自己也可以陪伴他，跟随他。这样，秦瀚洋哪怕是beta也可以拥有omega伴侣。 现在看来，笨拙的自己实在不擅长言辞。 这些安慰就像往伤口上撒盐。曾经志向高远的世家继承人怎么可能接受作为平庸beta的一生。 秦瀚洋能平静地表示知道了，而不是让他滚，已经很有教养了。 他根本不知道，秦瀚洋在分化失败的这些黯淡日子里，做了什么打算，有多么破釜沉舟。 直到某一天，他在秦瀚洋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信封。 秦瀚洋不在家，迟晓一时好奇，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广告和几张纸。 “塔图拉逃生挑战赛？”迟晓点开电子广告，为满屏的怪兽和激烈炮火而皱眉。 他听说过这个比赛。 应该说，全联盟都知道这个比赛。 每三年一次，由联盟最大的军火公司举办的军事竞赛，过程全联盟转播，火爆程度可以说万人空巷。 第84章 为什么这么火呢？ 不仅是因为长期与异种对抗，人类联盟更看重军事和武力，更主要的是，近百名参赛者全部签下生死协议，用生命比赛。 比赛时，参赛者们被空降到一个生存等级为负值的星球，除了一张电子地图，没有任何外援和装备，在7天的时间里自己找到比赛方预埋的食物，武器，并且战胜星兽捕食，极端气候，人造陷阱等各类挑战。七天之后，还活着的人可以瓜分百亿奖金。 看上去类似难度加码的荒星求生综艺，但因为是瓜分奖金，所以活着的人越少，得到的奖金也越多，于是，参赛者之间的互相杀戮也成了常态。 欺骗，谋杀，是比赛最隐蔽的威胁。 单纯的逃生游戏有了大逃杀的意味，哪怕比赛规则禁止参赛者互相伤害，平均死亡率也高达80%。 甚至出现过获胜者只有一人的情况。即使全程都有星球轨道摄像机和无人机跟拍，也找不到谋杀的证据，死亡只能判定为意外。 从地狱回来的人。——这是人们给比赛获胜者的称号。 所以，秦瀚洋打算参加这个比赛？ 迟晓震惊极了，按道，他根本不需要这笔奖金，为什么要参加这种搏命的比赛！？ 第46章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信封里还有几张普通的纸, 迟晓赶紧抽出来。 这是几张复印件。 第一张是一个塔图拉大赛奖金获得者的名单，看日期是十年前。 第二张看上去像军队内部的军官档案。 这个并不十分魁梧的军官目前是联盟星际舰队参宿六星域的副司令。 令迟晓惊讶的是，这个军官的名字出现在第一张的名单里, 而且，他是个beta！ 迟晓有点明白了。 塔图拉比赛的获胜者, 加入任何军事组织都畅通无阻，甚至联盟军方都在密切关注，哪怕他是beta！ 秦瀚洋是想复制这个人的经历, 加入联盟军队！ 迟晓恍然大悟。这确实是个办法。 江教授之前提过, 纪家曾经想把秦瀚洋的事情闹大来动摇秦家。在名誉扫地, 可能无法从黒枭军事学院毕业的情况下，军队肯定不会要他，他要么被家族放逐到三等星球当矿工，要么做他哥哥的狗腿, 让干嘛就干嘛。 秦瀚洋不会和他说这些。高傲的少年不愿把最落魄的一面显露哪怕一分半点。 即使处在寄人篱下，未来无望的处境依然保持着体面, 更不会卖惨博同情。 迟晓解秦瀚洋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力和绝望。 所以他孤注一掷, 要为自己拼出一个未来。 可是，风险太大了！ 迟晓攥着那几张纸, 硝烟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心里慌得不行, 只想着该如何劝阻。 这时, 身后房门咔哒一声。 迟晓回头, 正看见秦瀚洋走了进来。 少年拎着一个超大旅行箱, 和转身的迟晓面对面，目光落到他手里的广告，立刻变了脸色。 但他也只是停顿了一下, 然后什么也没说，沉着脸倒进沙发。 他看起来十分疲惫，是为了报名比赛的事吗？ 迟晓想着，撇了眼那个箱子，然后坐在他身边。 “你要参加这个比赛吗？”他问。 秦瀚洋没有回答，头向后仰，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迟晓：“能不能不去？太危险了，大部分人都回不来。” 见秦瀚洋不说话，他有点着急。 “去参加的人都是亡命之徒，没办法了才拿命去赌奖金，你有家族做后盾，没必要走条路……” “我不会去的。” 迟晓的话被打断，秦瀚洋睁开眼。 “今年的规则改了，要求参赛者必须组队参加，找不到人组队，我也没办法去。” “所以，你不用担心。”秦瀚洋颇为自嘲地冲迟晓笑了笑。 迟晓点动广告，在报名要求里看到这个规定，说是为了降低死亡率，还有可看性，改变规则，并且，队友死亡全队出局。 他稍稍放下心。 “这样才好，你想参军有很多办法，不用冒这么大的险。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你家里也会为你想办法，总能进去的。”迟晓苦口婆心。 然而，那时他根本想象不到，秦家这样的世家和普通人家多么不同。 仿佛听不得迟晓的话，秦瀚洋摇了摇头，他手肘撑住腿，两手抓进头发里。 “你不懂，迟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才会说出这种话。”他压抑着声音，每一个字都是撕裂的。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分化的等级决定了一切，哪怕高高在上的秦氏家族也一样。我是beta，就注定屈从于alpha的统治，只要我接受家族议事会的安排，我将来做的所有事都会由那些老顽固授意，或是听从我哥的命令。 你明白吗？我不再是一个人，只是家族的工具！ 就像你是omega，就注定要被信息素支配，被你的alpha支配！” 他越说越快，手指关节用力到凸起。 “我不要那样！我不要被统治！只有靠自己真刀真枪拼出一条路来，证明我不比alpha差，我才能摆脱那个庞然大物的桎梏！” “这个比赛是最合适的办法！！” 少年眼里有狂风暴雨般的疯狂，想反抗压在头顶的山一般的厄运。 第85章 他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从懂事以来就比周围所有同龄人都强，他早就做好了分化成顶级alpha的准备，将统治和支配他人视作所应当。 不止是他这么想，他周围的人对此深信不疑，他的家族也是如此培养他。 可一旦分化失败，他就像弃子一样被抛弃。 这种落差足以把一个人摔碎，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 少年第一次吐露心声，他的崩溃深深震撼着迟晓。 可是，谁说分化决定了命运？ 谁说omega只能被支配？ 迟晓看向自己的书桌，那上面有他学习古医学的所有笔记，可以塞满一个超大容量存储盘。 他从不奢求爱情与婚姻，但他相信古医学能改变世界，也能改变他自己的命运。 他想把这些想法告诉秦瀚洋，看着少年充血的双眼，却不知该怎么说。 就在这时，咚咚! 房门被敲响，继而被推开。 戚尧出现在门口。 “他们快来了。” 他拉着门把手，表情急迫。 谁快来了？为什么戚尧会来？ 迟晓愣住了。 秦瀚洋则已经调整好情绪，动作迅速地起身，打开大行李箱。 “你要做什么？”迟晓忙走过去。 箱子里赫然是几把枪，迟晓吓了一跳，随即猜到，这大约是秦瀚洋为塔图拉比赛准备的，只是现在去不了了，也用不上了。 秦瀚洋开始把自己的衣服和一些用品胡乱往箱子里塞。 “你要走了吗？你要去哪？”迟晓着急地问。 秦瀚洋动作不停。 “他们很快就会来抓我，我必须走了。” 他们？他们是指秦家？他们知道秦瀚洋在这？ 事情变化得太快，迟晓看看秦瀚洋，又看看戚尧，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戚尧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曾经的轻视变成某种琢磨。 “你还是别知道太多的好。”他代替秦瀚洋回答。 迟晓不能接受。 “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知道？他们是秦家的人吗？” “是为你好……”戚尧还想说什么，被秦瀚洋打断。 “你先下去等我。”他声音冰冷。 戚尧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离开前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压抑，像一片乱流，让迟晓窒息。 秦瀚洋再次嘴唇紧抿，东西一件件丢进行李箱。 迟晓心里发慌，想再问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眼睁睁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要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终于，秦瀚洋拉上箱盖拉链：“学长，给你添麻烦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迟晓，浓黑的海水一样的双眸让人难以读懂。 是愧疚，是不舍，还是难以言说，混沌不明的情愫？ 少年左手手指在身侧蜷缩，好似想抬起来，碰碰眼前的人，却还是收紧成拳，干脆地拎起箱子，转身往门口走去。 迟晓怔怔地看着，几分钟前，他边打扫卫生边计划着中午给秦瀚洋做什么好吃的，转眼间，这个人就要离开他的生活，连去哪里都不知道，就此消失不见。 少年的背影孤傲倔强。 迟晓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会铤而走险。 纵使出身使他眼界胆识远超同龄人，但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说着我要什么我不要什么，然后不顾一切走上凶险的路。 往往要付出极高的代价后才会成熟。 但也为时晚矣。 我能帮他的。迟晓想。 无数个抵足而眠的夜里，他曾为自己能帮助他分化而暗暗欢喜。 他现在依然可以帮助他。 秦瀚洋的手握上门把时，迟晓跑过去，按住那只手。 “是不是只要有人一起组队，你就不会走？” 秦瀚洋眼神灰暗地撇过来。 “没有这样的人。” 迟晓更重地压住他的手：“那个逃生比赛，omega可以参加吗？” …… 秦瀚洋微微皱眉，接着明白了这句话里的意思，眼睛一点一点睁大，那一双浓密的睫毛扇了扇，像被惊起的波澜。 “不是……” 迟晓抢在他之前，大声又清晰地说—— “我和你一起去！” 旁观记忆的迟晓难以置信，哪怕在自己拦住秦瀚洋之前，他都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但他知道这不是一时冲动。 他能感到自己热烈的心跳，感受到那一刻义无反顾的决心。 他看见少年秦瀚洋眼睛睁得大大的，在第一波震惊过后，狠狠扭开头，说：“不行！” 他脸色严肃，语速飞快地解释比赛会发生什么，规则有多么残酷，他解释连看直播的omega都吓得哭泣，甚至晕倒。 但所有话语被一双抚上他脸颊的手打断。 迟晓扶正他的脸，仰起头和他对视，眼中是清明的坚定。 “我是c级的omega，没有那么柔弱。”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们在无声中对视。 秦瀚洋脸上难掩挣扎，良久，迟晓先笑了一下。 淡色的唇拉起柔和的弧度，眉眼弯弯，全是包容。 “相信我，这次，我们一定可以成功。” “学长……”秦瀚洋的眼里有什么在闪烁，他下颌几度绷紧，最后，把头靠在迟晓肩头，手臂环紧了迟晓的腰。 第86章 第47章 暧昧 迟晓睁开眼睛, 他的腰上还残留着手臂的热度，温暖的睡袋也像某人的怀抱。 太空里没有白天黑夜，每12个小时, 仿真日光渐渐变暗，就到了晚上。 迟晓扭头, 借由微弱的辅助灯带的光，看见了秦瀚洋。 男人被他赶到房间的另一头睡觉，此时正面朝他这一侧躺着, 宽阔的肩背半露在宇航外套下。 年轻英武的面庞与白日不同, 是全然放松的状态, 不得不说性感逼人。 却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合。 迟晓叹了一口气。 他打从心底佩服曾经的自己的勇敢。 那时的他单纯柔软，嫩叶一般生机勃勃，还没有吃过爱情的苦头，身体也健康完整, 可以为了所爱的人奋不顾身。 他看不出那个人明显没有动心，还想抛下他一走了之。 现在的迟晓铸起坚固心防, 拖着一身伤病, 早已没有了这份勇气，那个男人却野狗一样叼住他不肯松口。 简直是孽缘。 第二天早上, 秦瀚洋因为打了个哈欠被迟晓狠狠瞪了一眼。 秦.野狗.少将：？又怎么了？ 野狗开心：没关系，老婆肯看我就是好事。老婆瞪我, 表示不怕我了, 更是天大的好事。 这个时候, 迟晓越是凶巴巴, 秦瀚洋越是高兴。 于是这一整天，秦瀚洋殷勤地端水，做吃的, 而迟晓越来越冷若冰霜。 因为记忆还在恢复。 后来，因为怕秦家找来，他们当天就搬离了那间小屋。 他们走得匆忙。 迟晓只来得及带上必需品，植物们只能留下。 但他仍模仿古人，在无法带走的草药盆栽上系上了祈福的小纸签，诚心祈求少年能前途光明。 却忘记了自己的前程。 正是毕业季，他这一走，便错过了结业考试，错过了招聘会，以至于他没拿到菁华的毕业证书。 同样错过的是omega的相亲季。 每年菁华的毕业季，家中有适龄alpha的豪门望族都盯紧了刚毕业的omega们，想方设法争取家世与等级匹配的omega的青睐。年轻帅气的alpha们也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追求。 迟晓的等级太低，自然不被大家族青睐，但也吸引了一些家世一般的低等alpha的注意。 希尔塔老师上次介绍没成功，仔细筛选后，又给他介绍了几名alpha青年，都被迟晓婉拒。 那时的迟晓为了心目中的爱情，毫不犹豫地脱离了安定的人生轨道，哪里能想到落了个身心俱伤的下场。 如果没有秦瀚洋，或许他的人生会幸福很多。 迟晓记起这些就生气，用力剜了一眼某alpha。 正对比星图的秦瀚洋：我又怎么了？ 再然后，他们成功用假身份报名了塔图拉逃生比赛，他跟着秦瀚洋到了一座无人小岛，据说是戚尧的私人岛屿。 岛上除了他们和一些家政机器人，没有别人。 戚尧时不时带来食物和训练装备。 迟晓后来才知道，戚尧的帮助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曾经跟随秦瀚洋的黒枭学生们，在他失利后都纷纷倒戈。 连许攸都为了拿到军队的推荐信，转而投奔秦之序。 戚尧说起这些时，从来漠然的脸庞难掩失望。 他是专门乘秦瀚洋不在时，拦住迟晓，说了这些。 男生冷灰色的眼睛情绪复杂，盯住他，问：“你呢？你跟在他身边，图什么？” 迟晓没回答，只认真把他带来的物资分类收好。 戚尧拧着眉，很是不能解：“他什么都没有了，连小攸都……我没想到，留在他身边的会是你。” 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迟晓想。他从来都没想图什么，是这些贵公子无端揣测而已。 戚尧最后很是落寞地回去了。 被背叛的打击是巨大的。但秦瀚洋完全没有表露出来，或者说，没在迟晓面前表露。 他憋着一股劲，趁着比赛前的几周时间，给迟晓特训。 把一个比常人体质还弱些的omega训练成极限逃生比赛的勇士，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迟晓毫不畏惧。 首先是锻炼，以提高体能，再学习基本的护身格斗技，还学会了如何使用简单的武器，以及，驾驶机甲。 当然不是真的驾驶，正规的机甲驾驶课要学6年，他们也没有机甲。迟晓不过是能做到秦瀚洋发出什么指令就立即执行的程度。主打一个条件反射。 塔图拉比赛到底是个军事比赛，迟晓必须尽可能多得了解学习。 这段记忆涉及很多知识和技能，但因为和秦瀚洋有关，都被删除了。现在等于在回忆里重新再学一遍，迟晓一贯喜欢新鲜事物，倒也感到新奇。 他心情好起来，对秦瀚洋的态度都回暖了不少，这就更加让某少将摸不着头脑。 某天吃饭时，当他思考一个反制招式，情不自禁转动手腕时，终于引起了秦瀚洋的好奇。 “这是做什么？”秦瀚洋问，“手腕扭了吗？” 开口就是让人想送白眼的程度。 你才手扭呢，这不是你教我的扭腕推肘吗？ 迟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还记得眼前这嘴欠男人当初教他格斗技的时候，两个人挨得有多么近，有多么暧昧。 热带的岛屿气温炙人，尽管秦瀚洋手下留情，没有使出几分力，运动后的身体也热得烫人。 第87章 两具热汗淋漓的身体，紧密地挤靠着，进攻，格挡，对峙，剑拔弩张。 即使秦瀚洋没有分化，迟晓也能闻到少年身上生机勃勃的热意，那一张本就阳刚帅气的脸庞，滑落汗珠时，性感到犯规。 偏偏人又正经得紧，一旦迟晓靠得太近，他就会肌肉僵硬成一块铁板，板着脸扭开头，借口休息，跑到一边。 迟晓则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收敛心神，把秦瀚洋教过的每一个招式尽全力呈现出来。 两个人在力量和反应速度上差距甚远，但迟晓会动脑筋，利用学过的古医学中的养生拳法，稍稍改变招式，以柔克刚，争取三招内脱身，避免缠斗。 秦瀚洋时不时为他的出其不意的小招式惊讶。 一次差点被迟晓的手指戳到眼睛后，秦瀚洋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撑在腰上，低着头不说话。 迟晓以为他真的被戳到了，忙低下头凑近看。 没想到秦瀚洋在手后面一脸无奈。 “学长你，怎么想到这些招式的。” “我要刮目相看了。” 之后，他教招式时都会和迟晓讨论，怎么更适合迟晓的身材体质，更让人防不胜防。 还有枪械训练。 秦瀚洋给他挑了一把轻便的手枪防身用。 那个时候他已经比迟晓高一个头还多，站在迟晓身后，两只手依次抚正他的腰，肩膀和手臂，最后握住他的手，虽然是帮他调整姿势，却像把他圈在怀里一样。 “近战的时候，快速地两枪胸口一枪头，这种射击法击杀率接近100%，让肌肉形成记忆，像这样……” 少年的声音贴住耳廓，震动仿佛传导到他全身。 紧贴的身体被带着做出动作，迟晓紧张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的打靶成绩倒是相当不错。 虽然两个人都正经训练，暧昧的气氛却藏不住似的，让人脸红心跳。 …… “又想什么呢？脸这么红。”秦瀚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跟你无关。”迟晓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顺便把对方趁他走神时偷走的小饼干抢了回来。 这可是他带来的最后一包小饼干，可不能被坏人霍霍了。 秦瀚洋也不生气，表情愉悦地继续吃他的营养素丸子餐，一边时不时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瞥过来，这让迟晓觉得他在拿自己下饭。 迟晓决定改变这种奇怪的氛围。 他直视对方，正色问：“我们还要漂流多久？” 最近，秦瀚洋待在驾驶室的时间越来越多，似乎情况很不乐观。 秦瀚洋嚼着营养丸，随意道：“不知道。至少目前还没有发现一颗已知的恒星系。” 迟晓：那你还总在驾驶室？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又问：“那如果食物吃完了都没有找到方向，怎么办？” 秦瀚洋倒出盒子里最后一颗丸子，漫不经心：“现在的食物储备可以维持一个月，之后，盘古也有简单的有机物合成机器，能维持几周，再之后嘛，就只能看运气了。” 前途不乐观，迟晓不明白为什么秦瀚洋能这么轻松，就听对面说：“对了，还有个能吃的。” 迟晓：“？” 秦瀚洋：“可以把那只毛线团异种怎么加工一下。” ……毛线团异种？ 是说发光线条组成的那只异种吗？ “恶——”迟晓捂住嘴：“你当真的吗？” 那东西能吃？ 某少将面色如常：“值得一试。真到那一步，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没事，”他补充。“我先吃，没死你在吃。” 迟晓：……大可不必。 迟晓衷心希望他们不要凄惨到那一步。 恶心归恶心，他想起一件事。 “那只异种你放在哪里了？” 秦瀚洋挑起眼皮看他一眼。 “我收好了，你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那只异种诱骗他逃跑，还破坏了“大地号”的多个系统，它有着难以想象的智力。 甚至，它可以和人沟通！不能掉以轻心！ 第48章 不听话就标记 迟晓想引起秦瀚洋重视。 “它很聪明, 和之前的异种都不一样！你不要看它小就以为它不危险……” 秦瀚洋打断他。“我和异种打了快十年的交道，危不危险，我心里有数。” 他脸上一派轻松, 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一副少将军官独断专行的做派。高高在上, 唯我独尊。 迟晓不想和这样的秦瀚洋说话，索性背过身去，使劲啃小饼干, 边啃边想：到时候它逃跑了, 还不知道谁吃谁呢。 啃着啃着他开始考虑一件事： 如果异种真的逃出来, 又或是他又遇到什么威胁，他该如何自保？ 总不能只靠那个自大alpha吧？ 既然防身的技能恢复了，他也应该找一把护身的武器了。 开口要的话，秦瀚洋一定不会给他。 于是, 当秦瀚洋每日例行去驾驶舱查看航行日志时，迟晓偷偷溜出生活舱, 想找到存放武器的地方。 探索盘古的内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亘古巨神般的巨大机甲, 内部的通道却很逼仄简朴，连照明都相当昏暗。 也许大部分空间给了动力装置和武器系统, 别的不重要的地方就从简了。 第88章 钢铁做的走廊里，再怎么小心, 脚下也铛铛有声, 回音一样顺着走廊传出去。 迟晓提心吊胆, 在走廊里半摸黑前进了许久, 终于来到一个分岔路口。 左右各有一条长走廊，看墙上的标牌指示，右边通往核心区, 左边则是战备区。 迟晓一时不知往哪里走，考虑到盘古的庞大，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才有收获。 迟晓咬了咬唇。秦瀚洋大概半个多小时就会来了，留给他探索的时间并不多。 靠运气吧。 他先选择了右边。可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微弱的轰鸣，空气明显比外面干燥，还有一点工业产品的怪味。 他皱起眉，退出来再往左边走，通道宽敞许多。 迟晓毫不犹豫选择左边。 这边环境好很多，路上经过一些类似设备机房的地方，最后在通道一侧出现一扇巨大的铁门。 门上是船舵形扳手，看着就很沉重，好在没有上锁，迟晓用尽全力才转动开，再费力地推开一条门缝，挤了进去。 感应灯自动开启，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房间，靠墙是整齐划一的大金属柜，足有十几个。 盘古号储存的物资和武器肯定都在这里！ 迟晓两眼发光，有一种老鼠掉入米缸的快乐。 柜子上没有说明，只有颜色标识，迟晓先打开最近的一个标着绿色的。 冷气扑面而来。 里面是熟悉的白色小盒子，整整齐齐从底码到顶。 是营养素补充剂。不是他要找的。 关上门再打开下一个贴红色标签柜子，依旧是满满当当的营养补充剂盒子。 接连开了七八个柜子，都是吃的。迟晓算是明白秦瀚洋不慌的原因了，这么多，感觉一年半载都吃不完。 可他要找的武器呢。 这些标签又是什么意思？ 迟晓索性一直往里走，走到最后，才发现最里面还有一架大柜子，是暗沉的黑色铁皮柜。 柜门上的指示灯是亮的。 直觉找到了，迟晓激动地拉开柜门。 入眼是成排的银白色长方形金属盒，竖着码放在架子上的凹槽里，整整齐齐，和一般储存盒不同的是，装盒子的凹槽似乎是某种仪器，闪着指示灯，发出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这是做什么用的？ 迟晓傻眼了。 一排蓝色灯里，只有一个盒子是绿色的。 他刚想伸手拿下那个盒子细看，忽然，眼角撇到了什么，浑身陡然紧绷。 他站的位置正好有灯光从身后打来，把他的影子投在柜子上。 可此时，一道更黑更大的影子自下而上，悄无声息地缓缓升起，将他的影子包了进去！ 后面！有东西！ 迟晓头皮发麻，猛地转身，一拳朝着身后的黑影挥了过去。 拳头被轻易格挡下来，再一个连贯招式，迟晓眼前一花，已经被翻了个身，牢牢压制住。 他半边耳朵抵在铁架上，右手被反拧在身后，背脊被实打实地压住。 高大的男人轻轻松松就制住他，甚至还有余暇关上柜子的门。 他一手抓人另一手撑住柜门，居高临下，悠然地向迟晓耳后吐气。 “晓晓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没有，你放开我！” 最初的惊吓后，迟晓看清了人，气不打一处来。他恨不得踹这alpha几脚，走路没声的吗？故意吓他吗？ 可又因为被抓住而亏，况且也不敢真踹，只好憋着劲用力挣扎。 没想到，对方非但不松手，还靠得更近了。 “没有吗？可是，你好像很好奇。” 耳后一热，迟晓像触电了一样，猛地耸肩躲开舔.舐。 “你，你先放手！” 对方却埋进他的颈窝，得寸进尺地，咬住他的耳垂。 “晓晓记起格斗招式了吧，刚有点本领就乱跑，可是很危险的。” “不会是，又在想着怎么逃跑吧？” 字眼从咬紧的齿缝间溢出，秦瀚洋的语气极轻。“逃跑”两个字却说得格外用力。 刚才的交手让秦瀚洋猜到了迟晓回忆的进度。 那段小岛上的生活，是他人生最困难的时期。 难熬的不仅是未来的坎坷。 ——他从不怕艰险，什么地狱级比赛，闯就是了。 是陪伴他的omega，让他倍感煎熬。 分化失败，他没有由再碰迟晓。可omega的吸引却越来越强，随着每一日的肢体接触而撩拨着他。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刚尝过温柔乡的甜美，上瘾一般，完全抽不出来。 他恨自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被欲.望分心。 每每只能用冷面孔伪装热烫的身体。 修炼的僧侣一般苦闷。 现在这段回忆中压抑的欲.望复苏了。 之前因为舍不得惩罚逃跑的迟晓，而憋着的一口气，被这压抑彻底引爆。 迟晓不知道将面临什么，还强撑着抗议。 “才，才没有，飘在太空里找不到方向，我能往哪里逃。啊！” 后颈陡然湿热。迟晓惊叫出声。 是alpha舔在他敏感的腺体上！ 凶悍的信息素如海潮般席卷而来，将他密不透风地裹住，锁紧。那一小粒新生的腺体还没感受过alpha的信息素，被热潮冲击，开始发热。 第89章 “那你想做什么？”男人狠声逼问。 迟晓哪里能说他要找枪，现在他咬着嘴唇也说不出话来。 秦瀚洋等了一会，没得到回答，最后的耐心也消耗殆尽。 他冷笑一声。 “这么不听话，还是标记了好！” 冰冷的话音刚落，只听哧啦一声，迟晓衬衫的衣领被直接撕破！ 衣服被粗暴地扯开，后背一凉，整片粉.嫩的腺体暴露在空气中。 腺体上还留着手术的疤痕，过分敏感。 迟晓吓得一抖，还没叫出声来，就被狠狠压住， 男人贴着他光.裸的背，薄唇在白皙的皮肤上摩挲吸.允，像是在模拟刺穿的动作。 疯子！疯子！ 这人又发疯了！ 果然是得了信息素狂暴症！ 迟晓浑身又气又怕，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被标记的话，他就离不开秦瀚洋了。 想到这一点，他使劲挣动起来。 “不！不要！” “那你说啊。”挣扎被轻易压制，男人的舌尖添.弄着那一小片皮肤，已经在暴动边缘的信息素肆无忌惮，逼供的刑.具般钻入衣领，袖口，抚摸每一寸肌肤。 “呜……呜……”迟晓忍不住发出呜咽。 脆弱的腺体饱受刺激，腰背发软，他几乎要被逼着发.情了。 一开始，他真没料到秦瀚洋会这么凶。 说到底，他偷偷跑出生活区也不算多大过错，毕竟秦瀚洋没说过不准他乱跑。 就算被抓住，那也就是批评教育，最多，会生气骂他，或者冷暴力，不他，最严重不给他饭吃，唯独没想到这人会如此失控，甚至要直接标记自己。 毕竟，在迷航的随时会发生意外的机甲里进入情.热期，未免太不智。 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秦瀚洋表现得太温和，以至于他都忘记这个人有多么可怕。 现在狂暴症发作，是又要把他当活体激素了吗？ alpha的信息素强势地侵'略着，深海的寒冷和死寂的味道让他喘不过气来，眼里涌出生性的泪水。 “不……不要标记……” “我说……我说就是了！” “我，我就是想找把枪……呜呜……” 迟晓在秦瀚洋犬齿的摩挲下不得已屈服。 那一小块腺体还没彻底恢复，被牙齿和舌尖磨得又热又痛，很可能已经肿了。 他发软的身体早已经被秦瀚洋捞进怀里，隔着衣服爱抚。 再不屈服，恐怕真的会被直接标记。 “找枪？为什么？” 秦瀚洋不满意这个回答，手掌探入迟晓衬衫下摆，粗糙掌心紧贴住腰线游走。 迟晓发起抖来。 为什么？就因为你会这样发疯！ 但他这样说肯定会刺激到对方。 搞不好当场就被标记。 “嗯？说呀。” alpha 再次允上他的皮肤。 这次更加用力，仿佛一旦回答不对，就要立刻刺破那层皮.肉。 第49章 不准和异种勾勾搭搭 “因为……因为你不靠谱, 我必须自己保护自己！” 逼供般的搓揉停住了。 “我怎么不靠谱了？” 迟晓哭着控诉：“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漂流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还说要我吃异种，我不要吃那种怪东西！你知不知道它有多危险！” 他被秦瀚洋的信息素刺激得大脑浑浑噩噩, 好歹想出自保的说法。 也是一部分真实的想法。 只是，说完自己都觉得像小孩子发脾气一样。 果然, 头顶上沉寂几秒，接着传来一声闷笑。 “不是这样的。”秦瀚洋有点无奈。 原来迟晓不是要逃跑，他的处罚有些过激了。 “航行的事, 告诉你, 你也做不了什么, 白担着心。吃异种嘛，我是开玩笑的，真到弹尽粮绝的时候，也是我吃异种, 你吃我。” 什么！？ 又说这种话！ 迟晓怒瞪过去，却对上秦瀚洋幽暗如深渊的眼。 他不是开玩笑！ 迟晓震惊地意识到。 萦绕周身的海潮气味没有消散, 反而越加汹涌动荡。 秦瀚洋垂眸看他。 “其实, 比起担心异种，你更应该小心我。” 他嗓音暗哑。“我的易感期快到了, 晓晓，这机甲里, 可没有药。” 迟晓僵住了。 想到没有药意味着什么, 他瑟瑟发抖。 怪不得秦瀚洋脾气这么古怪。 易感期前后的alpha情绪会很不稳定, 极度暴躁冲动, 且具有攻击性，只有抑制剂可以缓解。 可秦瀚洋还患有信息素暴动症，行为异常就会更加明显。 迟晓不知道他原来用的是什么药, 但现在，自己就是他的药。 想到回忆里，少年时的秦瀚洋还没分化，爱抚都能逼出他的泪水。 现在这个人分化成最了强大的alpha，自己又成了个残次的omega，等级差距那么多，他怎么可能承受的了。 如果秦瀚洋真要做什么，自己绝对会受伤。 怪不得，秦瀚洋会长时间待在驾驶室。 他也知道自己是个火药桶，迟晓这颗火星子一靠近就会把他点着。 现在，迟晓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秦瀚洋，两人都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后果真的很严重。 第90章 迟晓是真的害怕了。 “别，不要……我不想这样……”他哀求着。 身下人柔软的身体细细发抖，清澈的眼中满是惧怕，浸出一汪泪水。 秦瀚洋到底于心不忍，强忍着，把海啸般汹涌的信息素收敛了一些，化作轻吻沙滩的浪花。 指尖挑去青年眼尾的泪珠，他放轻声音。 “那就乖乖的，不要再逃出我的视线，好吗？” 还能怎么办呢？ 迟晓像被狼叼在齿间的兔子，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就这样，乖顺地被秦瀚洋抱着，回到生活区。 一路上，秦瀚洋都没有说话。 回去以后，时间也快到熄灯的时候。迟晓默默地吃了东西，默默地去洗漱，又默默地脱掉被撕裂的衬衫，换上秦瀚洋找出来给他的作训服。 真就像小白兔一样，乖巧得不得了。 他本来都不太怕秦瀚洋了，可对方毫无预兆地侵犯，又是信息素暴动，又是易感期将至，完全吓住了他。两人又是独处，无人能救他，迟晓这次是真的怕了。 他连看都不敢看秦瀚洋。 可对方除了他换衣服的时候，视线一刻不停地粘在他身上。落在他衣领上时，甚至非常明显地吞咽了一下。 原来是衣领太宽大，锁骨上的红痣都遮不住。 迟晓急忙把领口收拢，用手拽着，不露出一点不该露的，生怕挑起秦瀚洋的哪根疯筋，招来那可怕的易感期。 本以为会持续好长一段时间的低气压，没想到，正要钻进睡袋时，秦瀚洋却主动开口，叫他过去。 他坐在桌边，等迟晓也坐下，推过来一个银白色金属盒子。 正是迟晓之前在战备仓库看见过的金属盒。 盒子放在架子上，从侧面看又窄又薄，没想到抽出来足有桌子的一半长，还配了复杂的密码锁，此时已经打开，看上去是装机密或贵重物件的保险箱。 迟晓谨慎地看了秦瀚洋一眼，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打开盒子。 当看清里面是什么时，他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黑色金属底座上嵌着一根玻璃管，两头连接复杂的仪器。管子里，发出白亮光芒的丝线绕成一团缓慢舞动，像绚丽的海葵。 是那只线型异种！ “这是抑制异种活性的样本采集箱，航空钢化玻璃，放在全自动检测柜里，一旦发现样本异动，会释放离子脉冲，杀死样本。” “你不是担心这只毛线团吗，现在，可以放心了。” 迟晓愣了两秒，想到自己曾抱怨秦瀚洋什么都不和他说，所以，少将这是在交待情况？ 钢化玻璃里，异种已经整个贴到靠近迟晓的这半边玻璃上，线条欢快地摇摆着，像在说：我在这里，看看我，看看我～ 迟晓下意识就把手指朝着它探了过去。 白嫩的指尖点上玻璃时，线团一下子扑了上来，整个团成了，一个玫瑰花的形状！ 还是个光芒大盛，耀眼夺目的玫瑰花！ 迟晓大吃一惊的同时，秦瀚洋反手一翻，把箱盖给扣上了。 少将皱着眉头，脸色比最深的醋缸子还深。 “在我面前，还敢和异种勾勾搭搭？” 迟晓的手指还伸着，和alpha狠戾的目光对上，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一点点收了回来。 “不是，这个异种……好像……很通人性。”他喏喏地说。 “它很危险！你不准靠近它，尤其不能像刚才那样。” 是怕异种又把他带跑了吧。 迟晓很无辜地：“……哦，好吧。” 看到omega乖乖的，秦瀚洋表情缓和，道：“跟我来。” 迟晓又摸不着头脑了，不是快到易感期吗？为什么还不保持距离。 但秦瀚洋已经走出生活区，迟晓只能快步跟上。 他走进白天传出震动声的走廊，又被带着经过台阶，电梯，来到一个布满仪器的房间。 控制台上，各种按钮和开关，各色信号灯闪个不停，和“大地号”的中央指挥室很像。 “这是盘古的辅助驾驶室，如果我无法驾驶盘古，这里可以由人工操纵，把机甲带到安全的地方，不过没有战斗功能。”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迟晓问。 “你说我不告诉你航行的事，喏，全在这里。”他指了指桌面上横七竖八散落的草稿纸。 “可不能再说我不靠谱了” 他又按下一个按钮。 “还有这个。” 眼前银灰色的墙壁缓慢打开，露出一片透明玻璃墙，墙外是浩瀚的宇宙。 群星像黑天鹅绒上泼洒的钻石，五彩斑斓，耀眼夺目。 视野被星河覆盖，迟晓除了震撼，还感到一丝似曾相识。 仿佛曾经也在某一片夜空下，在某个人身旁，由衷地惊讶和赞叹。 秦瀚洋无声地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看向前方的宇宙。 “很美，是不是？”他声音轻缓道。 “星空能给人特殊的感觉。它像是有生命一样，看上去是静止的，但其实，每时每刻都有恒星诞生和死亡。就像我们的身体，细胞总在新生和老去，充满了活力。所以，当你凝视它的时候，就像和这个有亿万年生命的存在连接到了一起，和他一样，体验时间的永无止境。” 他徐徐地叙述着，眼中是一片宁静的海，倒影着星光。 第91章 他说的就和迟晓此时的感受一样。 寂静，空旷，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和无数星星，还有身边的人。 迟晓豁然开朗。 是的，他记起来了。 他曾经和秦瀚洋一起，躺在小岛的沙滩上，看银河悬在头顶，听涛声周而复始，那一刻，时间宛若永恒。 那时，秦瀚洋也说了同样的话。 他说他不满足只是凝望，他要走进那星海之中，和恒星比肩。 少年意气风发，海风吹起他的发丝，好像下一刻，他真的能起飞，远航。 迟晓看他看得出神，忍不住问：“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好啊，我们一起，去星海彼端，看宇宙诞生的地方。”秦瀚洋落了星河的眼睛转向他，笑得迷人。 而自己则心头悸动，忍不住猜测这句话的含义，是否暗示着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直到现在，稍微有些阅历了，迟晓才明白，秦瀚洋这样性格刚硬强势的男生，如果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暗示的。 比起朦胧的暧昧，他更喜欢直接表示和热烈追求。 迟晓边回想，边悲哀地发现，那时候，秦瀚洋真的很懂得怎么迷惑他，拿捏他，让他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人，脸红心跳，头脑发热，落进他的陷阱。 比如，他会若无其事地，问迟晓将来想和什么样的alpha在一起，迟晓不愿意暴露暗恋，顾左右而言他，反问他为什么omega的梦想就一定是嫁人？ 少年一再追问，迟晓只好故意撒谎：“我喜欢温柔体贴的，最好年纪比我大一些的吧。” 秦瀚洋便露出落寞的表情。“啊，这样吗……” 似是而非的反应，怎能不让他暗藏希望，像笨拙的狗熊，啜饮着一点点蜜糖，就妄想整个蜂巢。 好在，现在自己已经吃够苦头，就算秦瀚洋演技再高超，也不会上当了。 想到这里，迟晓摇摇头，赶走往日景象，也赶走星河美景营造的浪漫气氛。 他看向秦瀚洋，很实事求是地问：“报名塔图拉比赛失败的那个时候，如果我没帮你，你原本打算去哪里？” 第50章 看什么看，这是我的人！ 闻言, 秦瀚洋收回凝视窗外的目光。 “能去哪儿？亡命天涯罢了。” “具体是哪儿？”迟晓坚定地要问到底。 秦瀚洋手指在背后蜷了蜷。“……，可能，去达蒙特军团, 也可能去玫瑰星系，总之, 越远越好。” 果然。 迟晓早有预料他会铤而走险，依然感到心惊。 达蒙特军团是势力最大的雇佣兵集团，只要够强, 什么人都收, 只要赚钱, 什么事都敢做。 而玫瑰星系则是星际时代初期分离出人类文明的另一支人类的聚居地。太过神秘遥远，联盟对其知之甚少，却是未来星际扩张的隐型对手。 不管哪个，都是前路坎坷, 且大概率无法再回到联盟。 也不会和自己再有交集。 有时候，人生的轨迹就在一念之间, 异路殊途。 自己的一次冲动, 换来秦瀚洋的辉煌人生，自己只剩一副残躯和两人半生纠葛,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狠下心, 不管他。 他低着头, 神情悻悻, 被秦瀚洋牵起手。 “晓晓后悔了吗？后悔拦住我？” 指尖被力度正好地揉捏, 迟晓睨他一眼，抽出手：“当然，悔得肠子都青了。” 秦瀚洋被他的语气可爱到了, 笑了起来。 笑过后，想到迟晓残缺的身体，笑里多了苦涩。 “我不会再让你后悔，晓晓。”他珍而重之地说。 迟晓不相信他，转头专注看着星星。 秦瀚洋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远方的金环一样的星云。 “其实，我带你见过比这美得多的宇宙。” “什么时候？”迟晓完全不记得。 秦瀚洋嘴唇扯动，脸上一闪而逝落寞的神情。 “想知道的话，就快点回忆起来吧。” …… 这天，房间里的光线熄灭后，迟晓的眼前还闪烁着繁浩的星河。 他同样渴望快点恢复记忆，不是为了别的，就为了早点解开这死结一样的关系。 秦瀚洋是因为他才分化成alpha的吗？他那么爱秦瀚洋，又为什么不顾一切逃离他？ 想起这些，他才能做个了断。 接下去的回忆应该是关于塔图拉逃生比赛的。 迟晓之前很怀疑，性格温和的自己怎么能通过逃生比赛，毕竟，在这个比赛里，除了恶劣环境和怪兽，陷阱，就是杀人和被杀。 想到自己可能杀过人，迟晓心里很是恐慌。 但是，不管他是渴望还是害怕，记忆如约来到梦中。 …… …… 【滴——滴——】 【飞船遭遇乱流，请抓好扶手。】 报警声和机械女声压过隆隆的发动机声，响在耳边，迟晓的视野里，灰白的圆弧舱壁正倾斜摇晃。 这是送参赛者登陆格蕾丝d1361行星的小型登陆飞船。 为了运送两百多名参赛选手，类似的飞船不只一艘。 这艘船舱里大约有五十几人，几乎个个都是高等级alpha，肌肉虬结，彪悍凶煞，纹身和疤痕展示着并不干净的过往，对抗的信息素管不住一样，让迟晓即使隔着过滤口罩都感到不适。 飞船再次颠簸，失重感持续了好几秒才恢复。 第92章 “哈，负25级而已。”不知谁冷笑一声。“一来就先给个下马威。” 负25级是格蕾丝d1361的生存等级，不算最低，但也绝不怡人。着陆时遭遇风暴也在意料之中，船上的参赛者大都不以为意。 但迟晓第一次坐这么摇晃的飞行器，忍不住伸手握座椅旁的扶手。 却捉到了另一只手，随即被反手握住。 秦瀚洋给了他一个没事的眼神，手掌传来干燥的温热。 这热度和少年身上清爽的味道让迟晓放松不少，他悄悄深吸一口气。 转回头，却发现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表情各种各样。 一个梳莫西干发型的壮汉讥讽地笑了一下，另几个同样粗壮的alpha则饶有兴味地打量迟晓。 参加塔图拉比赛不需要身份认证，他和秦瀚洋都用了假身份，戴上了军用的容貌修改器，穿着同色系的迷彩服。 秦瀚洋伪装成30来岁的汉子，迟晓体型小些，伪装成年轻人。总体来说，他们看上去就是两个毫无特色的亚洲人。 至少没人能看出他是omega。 以防万一omega信息素泄露，秦瀚洋还帮他把华贵的抑制环拆开，把有效力的部分用金属丝缠裹住，做成项链，戴在脖子上。 为什么这些人的目光还这么赤裸裸？ 迟晓被看得很不自在。 他不知道，自己的体型在这一堆莽夫中显得过于纤弱，温和的气质也完全无法掩盖，一看就是个人妻型的beta，正是这类凶悍型alpha感兴趣的类型。 而他的伴侣脸庞刚正，有着军队里严肃沉稳的气度，但身形也不算特别壮硕，看上去不难对付。 在alpha们看来，迟晓简直是绝佳的掠夺对象。 现在的迟晓一眼就察觉到危险，为过去的自己捏了一把汗。 而过去的迟晓全然信赖着秦瀚洋，反倒没那么担心。 只见他故作镇定，把手从秦瀚洋手心里抽出来，改握住扶手。 他是不想暴露软弱，以免成为第一个被消灭的靶子。 但在其他人眼中，看起来就像害羞，alpha们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 迟晓越发无措时，一只胳膊伸过来，揽住他的肩膀。 是秦瀚洋。 少年凌厉的眼锋扫过船舱。 他在警告所有alpha。 ——看什么看，这是我的人！ 迟晓明白秦瀚洋的意思。 荒凉的格蕾丝d1361是法外之地，纵使有多台天眼摄像机停留在卫星轨道上拍摄直播，依然有死角。 在那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迟晓这样的柔弱beta被别的选手盯上，是最危险的。 从一开始就就必须释放足够的威慑。 但不妙的是，alpha们对秦瀚洋的警告完全不放在眼里，莫西干头大汉直接嗤笑出声，嘴角一咧，凶狠的信息素直扑过来。 刹时，迟晓闻到一股刺鼻的机油味道，幸亏有抑制环，才好容易忍住心悸。 作为omega他都能感受到压制，可见这人的alpha等级有多高。 迟晓旁边弱一点的alpha已经脸色发白，浑身肉眼可见地哆嗦，稍远些的也纷纷不安地向一旁躲避。 而直面这股信息素压制的秦瀚洋却面色如常，像完全没感觉到一样。 似乎从以前就是，哪怕他只是beta，也没几个alpha的信息素能压制他。 莫西干见秦瀚洋不仅没反应，还抬起下巴，挑衅地扬了扬嘴角。 那投来的目光里是赤.裸裸的藐视，仿佛嘲笑他的信息素太弱。 莫西干气得掀起嘴唇，一脸横肉扭曲，把两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要不是船舱里有组织方安排的武装人员，估计已经冲过来动手了。 这股骚动当然引起了卫兵注意，立刻出声警告：“嘿，收起信息素！否则出局！” 莫西干不情不愿地收了信息素。 他一吃瘪，秦瀚洋算是给了所有alpha一个下马威，让他们都老实点。 没人再明目张胆地盯着迟晓，他放松很多，可以专心克服颠簸。 可船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就像是十级地震般把人抛弃又落下，持续了一分多钟。人们紧张地面面相觑，没等缓过气，外间响起轰然爆炸，飞船开始失速坠落。 “法克！” “发生什么事了！” 人们尖叫咒骂，之前的机械播音声再次出现。 【恒星磁爆异常增强，飞船无法着陆。】 【请使用舱内降落伞，有序离开！】 女声不断重复。 迟晓看向秦瀚洋，这是要他们跳伞？他不会呀。秦瀚洋脸色也很难看。 “先拿到再说。我去，你别动！”他解开安全带，站起身。 此时，有几个反应快的，已经奔向舱后堆放紧急物资的地方抢降落伞。 很明显，降落伞包的数量不够人手一个。 抢夺的人厮打起来，乱作一团。 混乱中不知谁碰到开关，后侧的舱门突然打开。 剧烈的旋风立刻将那几人卷了出去，凄厉的惨叫和人影很快被被暴风吞没。 同时被吹出去的还有几个降落伞包。 然而，没人顾得上去抢了。 狂风席卷舱内，人们刹时被寒冷和低压包围。 迟晓被吹得睁不开眼，全靠安全带绑在位子上才没有被吹倒，他模糊看见站起来的人里又有几个被卷出舱门。 第93章 “秦瀚洋！” 他大喊，嘴里立刻扑满沙土。 谁都没想到，还没着陆就出了状况，哀嚎咒骂一片。 舱内广播再次响起。 【一分钟后，登陆舱自动脱离，请尽快逃生。】 机械女声冰冷的质感和狂舞的沙尘形成鲜明对比。 塔图拉逃生比赛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一旦开始，人命只是骰子下的随机数，是无规则棋盘上的棋子，赌局只有死亡，弃权，或者撑过7天，才会终结。 轰——！ 窗外传来几声巨响。 是另一艘飞船在沙暴中爆炸了。 火焰照亮沙墙，把几个刚跳伞出去的人卷了进去。 迟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舱内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疯狂地抢夺和穿戴降落伞，而秦瀚洋身穿沙漠迷彩的身影却完全消失，看不见了。 他也被狂风卷出去了吗？ 他在哪！？ 第51章 别让我忍不住，再标记你一次！ 迟晓费力地解开安全带, 想去找秦瀚洋，却被颠簸得站都站不稳。 摔倒前，很及时地, 一只手拉住了他。 “瀚……”他差点叫出声，才看清, 这是个陌生男人。 及肩的金发梳成低马尾，五官被过滤口罩遮住，仍能看出高加索人种的立体, 一双幽深的灰绿色眼睛却精致得不输omega, 若不是他身材高大, 迟晓都要怀疑他是不是omega。 男人眉眼弯起，眼里笑意亲和，在一众凶蛮alpha里像个异类。 “小心些。”他说，牢牢地将迟晓扶稳。“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谢谢。”迟晓下意识地退后。 毕竟是逃生比赛, 他对任何人都抱有戒心。 那alpha听到他道谢，笑得更深了, 手臂却丝毫不放松, 还将他拉得更近。 “你的搭档看起来不太可靠，需要我帮你吗？”他一手扶上迟晓的腰, 说话很是温文尔雅。 “我可以带你跳伞。” 迟晓看见他已经背好了降落伞。 “不用……”迟晓毫不犹豫拒绝，正要躲开, 身体就被猛地向后一拽, 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滚！”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说。 是秦瀚洋！他回来了！ 迟晓欣喜地抬头, 看见少年眼神凶狠, 瞪视金发男人。 在这帮粗野的alpha中，为了掩饰身份和保护迟晓，秦瀚洋刻意收起高贵矜傲, 将野性凶悍的一面展露出来。此刻，他就像护食的狼一样，亮出獠牙。 金发alpha眼睛依旧弯着，笑意却逐渐冰冷。他与秦瀚洋对视了几秒，才转向迟晓，恢复了温和姿态，颇有风度地笑着：“那么，我们下次再见。” 他走向舱门，在狂风中姿态依旧优雅，像稳操胜券一般，扭头冲迟晓一笑，跳了出去。 盯着他跃出船舱，秦瀚洋刀子一样的视线才收了回来。 迟晓没多想突然出现的alpha，只忙着检查秦瀚洋哪里受伤。 但检查被粗暴打断，秦瀚洋一把抱住他，用一根绳索勒住他的腰，又绕到肩膀，几下缠绕，把他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 不知是受什么刺激了，动作用力到迟晓发疼。 “我带你跳下去，走！” 迟晓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拦腰抱起，脚尖离地，带到舱门前。 “等等，我不会……” 眼前是绕成龙卷，贯通天地的巨大风暴，紫红的沙尘遮蔽地面和天空，仿佛能摧毁一切，迟晓心脏狂跳，紧张得腿止不住地打抖。 “照我说的做！”耳边是秦瀚洋被风撕裂的声音，似乎还有一点怒气。“现在，用力抬头，靠紧我！” 秦瀚洋的声音坚定有力，独断专行，没有给迟晓准备的时间，下一秒，跃出舱门。 “！！” 一瞬间，天旋地转！ 他们跃入紫红一片的混沌中，红沙遮蔽视野，气流紊乱了世界，将他们像树叶一样抛起又落下，又像在发疯的洗衣机里，飞速翻滚，旋转。 迟晓从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些，他心悸，发抖，手脚僵硬，omega本就纤弱的身体快到达极限，仿佛绷紧的弦，马上就要断掉。 混乱中，他的手摸到秦瀚洋的手，急忙抓住，求救一样想握紧。 可对方不肯打开手让他握，好一会，迟晓快晕过去时，那手才张开，五指扣紧他的五指，勒得指根发疼。 “不准再和陌生人说话。记住了么，学长。” 过分！欺负人！ 回忆这一切的迟晓难过地想。 跳伞已经够可怕了，还被莫名其妙欺负。 哪怕只是回忆，他都不堪承受，冷汗从发丝里冒了出来，杂乱的呼吸着，低声呜咽。 记忆里的自己当然只能握紧少年秦瀚洋的手，哭着点头。 迟晓恨不得也抓住什么，手指慌乱地摸索着。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整个包裹住他的手，温暖厚实。 暴风里飘来一缕幽香。 是海洋的味道，就像海水一成不变冲刷沙滩，伴随着心跳的节率，安宁沉静。 迟晓闻着这味道，不知不觉就脱离回忆，平静下来。 这香味好熟悉，他想，和他在“大地”号上每晚闻到的香味一样，小护士顾明亮说这是芳香疗法，可以抚平移植腺体后的不适，安抚情绪。 可是，现在他在“盘古”里，这里没有顾明亮，也没有芳香疗法。 第94章 为什么…… 迟晓半睡半醒间，挣扎着撑开眼皮。 朦胧中，一个人紧靠在他身侧，一只手臂虚环着他，一只手包覆住他的手，放在胸前。 那人关切地注视他。香味就是从那怀抱里飘散开来。 这是……秦瀚洋的信息素？ 他这时才意识到。 和以往不同，没有强势和侵略。 好安心，太安心了，轻柔的海风一般，让他刚被回忆折磨的大脑抵抗不住困意，沉沉入睡。 睡梦里，没有坠落和风暴，只有alpha深海般的眼眸。 …… 第二天，迟晓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酸痛。 哪怕只是在梦里回忆，他的身体都产生应激反应。 还好，精神还是足够的。 大约是得益于陪伴一晚的海洋香氛。 想到那熟悉的气味，迟晓扭头去寻某alpha。 alpha坐在当餐桌的小桌子前，看见迟晓走出来，打开一盒营养剂，“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他绝口不提昨晚，迟晓却要问个清楚。 “昨晚我闻到海水的气味，是你的信息素吗？” 清亮的黑眸固执地盯着秦瀚洋，刚因为逃跑被惩罚，他还有点害怕，但强忍着不退缩。 秦瀚洋没有直接回答，看了迟晓一眼。“有吗？没有吧。你是不是做梦了？” 你才做梦。 迟晓：“我看见你了，躺在我边上，还握住我的手。” 秦瀚洋刮了刮鼻尖，知道瞒不下去了，才说：“对，是我的信息素，因为……你好像做噩梦了。我想安抚你一下。” 安抚？迟晓感到不解。 原来在盘古号上，他手术后每晚闻到的气味都是秦瀚洋的信息素，每天抽信息素，别说痛了，一般人会腺体枯竭而死的。 秦瀚洋到底是3s的alpha，迟晓再次对他的强健感到震惊。 秦瀚洋为他做到这地步按他该感动，可是……可是…… 迟晓扯着衣角，艰难地开口。 “为什么，你的信息素能安抚我？” “只有终身标记过的伴侣才能用信息素安抚彼此，……” 他没有说下去，但问题显而易见。 我，被你终身标记过吗？ 他的眼中充满怀疑。记忆里，秦瀚洋百般爱.抚过他，各种赤.裸相拥，肌.肤相触过，也咬过他的腺体，彼此被快.感冲击，但从没更进一步的举动。 应该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他发生关系的打算。 这也不难解。 当时秦瀚洋还是beta，招惹omega是很麻烦的事，还是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劣等omega，他的家族不会允许。 只有那时被甜言蜜语冲晕头的自己傻傻恋着秦瀚洋，对他百依百顺，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未来。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秦瀚洋标记的？ 迟晓非常疑惑，也非常不安。 秦瀚洋只是沉默地与他对视，眼中翻涌着什么。 好一会，才轻声地回答。 “对，我标记过你，终身标记，两次。” 两次？！ 迟晓整个人惊呆了。 标记也就算了，他隐约也猜到了，可为什么还是两次？ 终身标记怎么可能有两次！ 腺体被标记后，除非被更强有力的alpha强制覆盖标记，或者彻底清洗过腺体，不然和同一个alpha，只能终身标记一次。 而且，他们的等级相差那么多，一次都不可能，他承受不住。 秦瀚洋欣赏着迟晓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表情，忽然有了恶劣的念头，故意残忍地继续说：“没错，两次，而且，至始至终，你只有我一个alpha。” “还有，你现在的腺体是用原来残留的腺体组织培养的，里面还有我的信息素，所以，你现在，还是被我半标记的状态。” “你明白了吗？迟晓，你注定是属于我的，永远也逃不了！” 幽蓝的眼睛灼热地盯着他。 迟晓完全怔住了，仿佛腺体又要被刺穿，隐隐发疼。 怪不得…… 怪不得他和秦瀚洋之间，总有某种感应。 他的靠近可以唤醒受伤昏迷的秦瀚洋，他只要挨着他就可以减轻他的伤痛。哪怕隔着一堵墙，秦瀚洋都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两次的终身标记，他们的联系不是一般的强。 换句话说，迟晓作为活体安慰剂，效果也是无可替代的。 想到这里，迟晓只感到心悸。 这样的话，他还怎么逃离这个alpha？ 迟晓眼睑垂下，失望又悲伤的神情看在秦瀚洋眼中，就像在他的心口狠狠打了一闷棍，让他窝火。 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被半标记了，就这副沮丧的模样。 这么讨厌他吗！？ 男人放在桌下的手握紧成拳，易感期来临前动荡的情绪一瞬间翻起惊澜。 别露出这种表情，迟晓！ 别让我忍不住，再标记你一次！ 第52章 即使没有说一个“爱”字，也宛若山盟海誓。 迟晓秀丽的脸庞笼着一层愁云, 好像被秦瀚洋标记是多么糟糕的事。 这是向来心高气傲的alpha所不能接受的。 要知道，昨晚他用尽所有意志力，才没有碰迟晓。脑子里的想象比熔岩还要滚烫, 恣意流淌，身体却比海底最冷硬的石头还僵硬。 第95章 现在, 迟晓却在亲手松动石块。 秦瀚洋压抑得辛苦，牙齿咬紧，手背都爆出青筋。 他恨不得把人拉过来, 再次狠狠刺穿那可怜的腺体, 进入那紧致不堪的生.殖腔, 从内到外，用自己的信息素占满这个人的身体，让那张总是拒绝他的漂亮脸蛋被红晕铺满，被泪水沾染得一塌糊涂, 哑着声音哀求…… 不！不行！ 秦瀚洋硬生生掐断自己的狂想。 迟晓的回忆快到了关键阶段，他要做的, 是弥补曾经对迟晓犯下的过错, 怎么能再伤害他。 看omega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再待在这他一定会控制不了自己。 哗啦——！ 迟晓就听一声刺耳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秦瀚洋已经推开桌椅，站起身。 “我出去一下。”他声音生硬,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迟晓：？ 怎么好像很生气？生气的该是自己才对吧。 迟晓只觉得莫名其妙。 哪怕被标记过两次, 可还是删除记忆, 切掉腺体逃离, 当年的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糟糕的事，才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过去是一团浓墨般的迷雾，除了耐心等雾消散, 他毫无办法。 . 整个“白天”，秦瀚洋都没有回来，迟晓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可能是易感期快到了，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 迟晓也没闲着，他的记忆在不断恢复。 “白天”的回忆比“夜晚”梦里的好很多，至少没有那么身临其境。 他在跳伞进入沙暴时短暂地昏迷了几秒，再醒来时，眼前是少年放大的脸。 “你终于醒了。” 秦瀚洋单腿跪在他身边，如释重负般落下肩膀。 少年帅气的脸上粘了一层紫红色沙土，伸手却是抚开他的乱发，脸上浮起一点微笑，仿佛看着的是久别重逢的爱人。 “你一动不动，我快吓死了。”他说。不善于表露情绪的少年很快收起笑脸。 “你受伤了，我们得尽快找到医疗包。” 受伤？迟晓想看看自己哪里受伤，只一动，差点惨叫一声。 好疼，浑身都疼。 迟晓动一下，就觉得骨头被拆开又胡乱重组过，不是自己的身体了。 秦瀚洋伸手来扶他。 迟晓只恨自己不中用，他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拖后腿的。 他深吸几口气，咬牙硬撑着坐起身。 伤在腿上。 右腿裤子被血迹染红，秦瀚洋帮他卷起裤脚，小腿被蹭破了一片皮，血糊糊的。 “落地时我控制不好，被降落伞拖了好远。”秦瀚洋低声道，他想处伤口，但什么都没有，无从下手。 “不要紧。只是皮肉伤而已，不影响走路。”迟晓制止了他，小心放下裤腿盖住伤口。 “我们……在哪？”他看向四周。 风暴还在肆虐，呼啸声让人心寒。 但迟晓看不见风暴。 秦瀚洋找到一个小山洞，遮挡风沙。 格蕾丝d1361的山和沙暴一样，都是紫红色的。 高耸的石壁利刃一样向天空竖起，在上方又往不同方向分出新的石壁，像用插片搭起的玩具房屋，虽然四面漏风，到底也遮蔽了风暴。 “具体的经纬度我也不知道。”秦瀚洋在他身边坐下，点开手环。 比赛中不允许使用光脑，组办方给选手配的手环只有两个用途。 电子地图，和弃权按键。 秦瀚洋打开的正是地图。 上面原本会显示附近预先投放的物资，包括食品，武器，药品等等，甚至有机甲，重机枪等大型装备，选手们谁先拿到，生存的几率就高出许多。 但现在，不知是不是被沙暴影响，地图上除了橙色线圈出的比赛范围，什么也没有。 范围内应该已经用巨大的透明顶棚遮蔽，空气调节成和中央星上的类似，但两个人都没摘下空气过滤的半面罩，仍能闻到刺鼻干涩的怪味。 没有方向，没有补给，在一个除了沙石什么也没有的异星上，和外界彻底失去联系，如果这场风暴再久一些，他们将被困死在这里。 秦瀚洋分析情况，说到死亡时也异常智。 可他停顿几秒，忽然抬手抓了一把额发。 “不应该这样。”他面露焦躁。 “塔图拉比赛的历史上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比赛的星球都是从类地行星中层层筛选，环境稳定，不会一上来就是死局。” 他眉头紧紧锁起，曾经骄傲的脸上满是苦闷。 “可恶，我运气怎么这么不顺。” “我们就不该来这里！” 他眉头紧锁，强压下暴躁崩溃的情绪，看向迟晓。 “学长也后悔了吧，想弃权的话，随时都可以。” 少年长睫微颤，颓丧的样子让迟晓心疼，比所有伤口加起来都疼。 迟晓能解他突然的崩溃。 比赛违规，家族背弃，分化失败，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又将唯一的出路也变成了死路。一连串的打击在这一刻化为溃堤的洪水，一下子淹没了他。 可是，这是迟晓埋藏心底的宝藏一样的少年，他希望他一切安好，为此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迟晓心头发软，一声学长让他强撑起剧痛的身体，他明白，这个时候如果放弃就没有机会了。 眼前过刚易折的少年需要他的支持。 第96章 “怎么就不顺呢？”他抬手擦去秦瀚洋眉梢的沙粒。 “能找到这个挡风的山洞简直太幸运了！” “事情再糟糕不过的时候，就会好起来的。可能风暴等会就过去了，也可能物资就在附近。现在放弃，不是便宜了那些混蛋alpha们。” 秦瀚洋是好胜的，迟晓满意地看到他的眼里燃起斗志。 还差一点。 “而且，我一点都不后悔和你一起来，”迟晓温柔又认真地，双手捧住少年的脸，看进他被浓云遮蔽的幽暗的眼。 “是生是死，都不后悔。因为我我知道你一定能成功！”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弃权，好吗？” 他坚定的语气里蕴含着信任，即使没有说一个“爱”字，也宛若山盟海誓。 秦瀚洋眼睛微微睁大，定定地看着他。 迟晓知道他听进去了，吸了口气，爽朗道：“行啦，快振作起来，我还等着你带我回去呢。” 少年目光逐渐沉着。 好一会后，用力点了点头。 …… 这之后，秦瀚洋恢复精神，开始搜寻山洞，希望能找到预埋的补给包。 当然，运气并没有因为两句话就好起来。 他找遍了小石山挡住风暴的那部分山洞和沙地，一无所获。 风暴也没有停下，直刮到这颗行星的夜晚来临。 铺天盖地的紫色沙暴不减反增，沙粒打在被严寒冻僵的皮肤上，枪子儿一样疼。 却给他们送来了礼物。 砰！ 躲藏的石壁后传来一声闷响。 两人本来紧挨着取暖，此时对视一眼。 秦瀚洋警觉地起身。 “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他拖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回来了。 迟晓定睛看去，吓了一跳。 那是一具尸体！ 还是个被风暴摔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的五官被石块砸得变形，四肢朝向诡异的方向，身体软塌塌像块肉团。 除此之外，露出胸口的一把匕首和腰上别着的手枪格外显眼。 迟晓不敢上前细看，秦瀚洋则没有一点畏惧。 他把尸体拉到背风的地方，一把拔.出匕首，用死人的衣服擦干净，别在自己黑色迷彩裤的侧面，又卸下手枪，放在一边，最后扒下死人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一个强光灯，一件防寒外套，还有，十包压缩食品和十袋水。 “太棒了！”秦瀚洋向着这一堆物资张开手。 “这个倒霉蛋大概是找到了一个生存补给包，结果在争抢中被杀了，然后，尸体被风卷到了我们这。简直就像给我们送物资似的！” “学长你说的对！我们太幸运了……” 秦瀚高兴极了，可一扭头，迟晓不见了。 “学长！？” 迟晓这时候正远远躲在石头后面，见秦瀚洋找他，很勉强地探头挤出一点笑容。 他实在太害怕，哪有一点刚才鼓励人的勇敢模样。 秦瀚洋看见他这副样子，愣了一下。 然后，很自觉得把尸体拖到一块石壁后面。 石壁不够大，还是露出两只靴子。 迟晓这才轻松些，一瘸一拐走出来。 秦瀚洋拿了物资，把手枪和防寒外套一起递给迟晓。 迟晓摇手。 “你用枪更合适，衣服也你穿，我不冷。” 秦瀚洋不由分说，直接把枪挂在迟晓腰带上，又给他套上外套，拉好拉链，仔细地把兜帽也给他戴好后，将他的手笼在掌心。 “都冻成冰棍了，就不要嘴硬了。我好歹是beta，没那么怕冷。” “可是……” “没有可是。” 迟晓还想说什么，秦瀚洋已经又递过来水和食物。 令他们惊喜的是，那台强光灯有取暖功能，于是秦瀚洋手臂一圈，把发出黄澄澄光芒的灯和迟晓都抱在了怀里。 “好了，这样我们都不冷了。” 有了食物，照明和取暖，生存的问题暂时缓解。 吃饱喝足的迟晓靠在少年温暖的胸口，伤口的痛都减轻许多，石山外风暴的呼啸也不那么瘆人了。 困倦在这时袭来，迟晓的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秦瀚洋看出他的疲惫，柔声道：“学长，睡吧。” 迟晓撑不住了，勉强嗯了一声，视线逐渐模糊。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睁大了眼。 处在回忆中的迟晓看到自己死死盯着一个地方，身体绷紧，直往后缩。 “怎么了？”秦瀚洋感到他的异样。 “不见了……”迟晓声音发抖，看着不远处的那块石壁。 “那个尸体，不见了！” 第53章 今晚留下来，求你 秦瀚洋手里的灯立刻照了过去。 什么也没有。 石壁原来露出一双黄褐色皮靴的地方, 果然已经空荡荡了。 尸体不可能自己跑掉，那就是附近有什么东西把它偷走了！ 冰冷的感觉像毒蛇一样从脚底窜上脊椎，迟晓一个激灵, 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呼——呼—— 因为过渡惊吓，他急促地喘着。 雪亮的灯光铺满房间, 这里是盘古的内部，是他熟悉的生活舱。 迟晓长出了一口气，又感到肩膀酸痛。 刚才似乎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现在胳膊都是僵硬的。 第97章 怪不得回忆那么真实。 他缓缓地抬起头, 然后, 又吓得差点跳起来。 一身黑色战斗服的男人坐在他对面，目光如狼似虎地锁定在他身上，不知已经看了他多久了。 眼神对上时，秦瀚洋深邃的目光正从他领口落回脸颊。 迟晓自己的衣服被撕破后, 换穿了秦瀚洋的作训t恤，松夸夸地, 此时领口大开, 红痣鲜明地展示在锁骨下方。 迟晓即使再不经事，也看得出那人眼中的欲望。急忙拉紧衣领。 他还没从恐怖的气氛里出来, 有些草木皆兵的恐慌。 秦瀚洋被抓了个现行也不尴尬，浓黑的睫毛垂落, 轻咳一声转开视线。 仿佛在说, 易感期快到了的alpha, 一时控制不住也是正常的。 迟晓郁闷。 他刚才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到你说梦话, 是又做噩梦了？”秦瀚洋若无其事地问。 迟晓心口还砰砰地跳，不想他，闭上眼睛。 ——要不是陪这人参加逃生比赛, 他哪里会碰到这些稀奇古怪吓死人的事。 结果一睁眼，这个人又吓了他一跳。 生气ing！ 但其实，除开看见秦瀚洋的第一眼被吓了一跳，之后，被回忆引起的恐慌便一下子消散了。 安全感和熟悉的海洋气息一起，从对面飘来，一丝一缕地包覆住他，安抚着他。 alpha在无声地守护着。 秦瀚洋见迟晓不打算他，也不在意。 他将一个窄口小玻璃瓶隔着桌子推到迟晓面前，迟晓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到小玻璃瓶里什么也没有。 迟晓：？ 又要做什么？ 秦瀚洋：“这是我的信息素，这几天晚上我都不会回来，做噩梦的话，就闻闻这个。” 迟晓：！？ “是因为易感期吗？” 秦瀚洋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但迟晓明白。 为了不在易感期来临时控制不住伤害自己，秦瀚洋宁肯躲出去，自己忍耐。 还不忘抽信息素帮他安抚。 明明抽信息素那么疼。 迟晓一时有些感动。 但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 时钟已经指到晚上，一想到等会睡着，又会身临其境地体验恐怖逃生游戏，迟晓就脊背发冷。 他不知道回忆里他经历过什么，怪物，死人？但恐惧似乎不是来自这些，而是别的…… 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的。 他希望吓醒时身边有活生生的人，有热腾腾的体温，而不是冷冰冰的效力低不知多少倍的信息素安慰剂。 可他又怕易感期时疯狂的秦瀚洋。 迟晓很矛盾。 两相权衡下，他还是屈服于对回忆的恐惧。 至于易感期，应该不会那么快来吧。 迟晓推开瓶子，手不确定地从桌面上探过去，拉住秦瀚洋的袖子。 他说得颇为艰难，头垂得低低的，声音低低的，语气也很生硬。 “你……晚上能不能留下来？” …… …… 等了半天，对面也没回答。 他奇怪地抬起头，就见秦瀚洋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迟晓这才察觉话里的歧义。 什么留下来，这不是明晃晃的邀请吗！？ 他顿时羞红了脸，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一边急忙收回手。 但秦瀚洋反应更快，一把捉住逃跑的手，包在掌心。 “真的要我留下来？你……是在邀请我吗？晓晓？”他眼里闪着危险又渴切的光。 “不，不是那个意思！”迟晓急忙摇头，试图抽出手。 秦瀚洋嘴角微翘，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将那细腻柔软的五指全然遮盖，握紧。 “你就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留下来的话，如果易感期到来，我会控制不了自己……” 粗糙的指腹顺着掌侧下滑，摸到凸起的腕骨，划着圈地揉按着。 麻意顺着脊柱，直抵颈后。 迟晓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把手抽了回来，藏到桌下，还用另一只手盖住，像躲避什么脏东西。 这个动作让秦瀚洋呼吸窒了一瞬， ——迟晓……竟然这么反感他。 从惊喜一下子跌倒谷底，他像被软刀子割开心脏，钝痛到难以呼吸。 很好，那他也不用留下了。 “看来你也没那么需要我。”秦瀚洋起身就走。 没想到，衣角一紧，迟晓又拉住了他衣服下摆。 青年抬起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抗拒里又有点哀求。 “拜托……，易感期不会那么快来的，就今晚一晚上就好了，我争取把噩梦一次性做完。” 原来是因为噩梦。秦瀚洋听得失笑。 情绪大起大落，迟晓的一举一动，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他垂眸看向迟晓，一时间，心疼，怜爱，想狠狠占有，又想捧在心尖上呵护，各种复杂的情绪湍急涌流。 他只能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迟晓说什么？噩梦还能一次性做完？ 原来回忆给了他多么大的阴影，宁愿向自己妥协。 秦瀚洋满心苦涩的同时，也回想起那次逃生比赛。 那个残酷的，地狱一样的地方本来就不适合omega，跳伞落地出意外时，看到迟晓渗血的小腿他就后悔了。 第98章 他可以为了前途拼命，但不能让迟晓因为他而死。 于是，他给了迟晓机会。 他故意示弱，显露后悔，让迟晓害怕，动摇，自己提出弃权。 这样他就可以让迟晓先离开，自己一个人完成比赛。虽然他也会因为队友弃权而没有名次，但他展示了实力，依然可以作为资本进入军队。 可让他惊讶的是，迟晓没有退缩。 omega柔弱似小草，却也像小草般百折不挠，坚定地陪伴他，鼓励他。 那漫天风沙中盛满爱意的温暖眼神，烙印在他的心底，他这一生都难以忘怀。 隔着数年光阴，秦瀚洋低头，再次凝视同一双眼眸，他无法拒绝里面的哀求。 叹了一口气，他捉住那只刚刚还避他唯恐不及的手，十指紧扣，掌心相贴。 “好，我留下来。但我不保证什么都不做，”他意有所指地，将柔软的指根夹在手中，送到唇边，轻浅啄吻。 “毕竟这个时期，容易情绪不稳定。” 迟晓睁大了眼睛，仿佛控诉他趁人之危。 没错，他就是趁人之危。 这可不能怪他，秦瀚洋想。 谁叫他渴念了太久的时间。 按照原来的计划，迟晓此时应该已经养好腺体，被他信息素诱导着，再次顺从地被他标记。 那可爱又可怜的身体将被他侵.犯到最深处，说不定，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命地诱.惑着他。 他讨点甜头也不过分吧。 迟晓脸色纠结了一会，艰难地点头同意了。 这天晚上，迟晓忐忑地钻进睡袋，看见秦瀚洋照例隔着大半个房间躺下，还用背对着他，才安心入睡。 很快，回忆如约而至。 风沙从片状石山间呼啸而过，如鬼哭狼嚎。 迟晓看着尸体消失的地方，眼里满是惊恐。 秦瀚洋镇定许多，他浓眉皱起，比了个嘘的手势，握住手枪，向那片石壁靠近。 迟晓紧张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紫色山石后。 那里正好处在强光灯的光照边缘，秦瀚洋就像溶入黑暗，也要被什么东西带走似的。 迟晓心跳加速，神经绷到极致。 这时，秦瀚洋回来了。 石山后什么也没有，连一个脚印，一点血迹，或者哪怕一条拖拽留下的痕迹也找不到。 那具尸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无法解释的诡异往往比具象的怪物还要吓人，这一晚，迟晓没有一点困意，和秦瀚洋相倚靠着到了天亮。 第二天。 迟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秦瀚洋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在淡紫色的晨光中，眉目沉静，像从油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 这画面太美，迟晓一时忘记了自己正在逃生游戏当中。 一定是他眼神太迷醉，秦瀚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拾起背包，拿出一瓶水和一块压缩饼干，递给迟晓。 “风暴在黎明时减弱了不少，地图也能用了。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迟晓这才记起昨天的怪异尸体。 他彻底清醒，挣扎着坐起来，打开自己的手表。 果然投影出一个三维地图。 整个比赛区域呈蛋形，他们所在的片状山在蛋的左下方，类似的山区还有很多处。地图也用绿点标示了补给包的埋藏位置，大多集中在中部山区，在靠近顶部的终点附近，还有零星的补给包。但每个包里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一般来说，为了获得足够食物，大部分人会先向中部移动。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食物，不用和他们争。”秦瀚洋解说道，手指划过地图边缘，连起几个散落的绿点。 “走这条路线，胜算更大，但是时间更紧迫，所以速度是第一位的……” 他像g3比赛时一样，冷静分析，利落地部署，迟晓全然信任这位年轻的指挥者，无条件服从。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指挥者语气说一不二，手放在了迟晓腿上。 第54章 想再消耗体力，你就尽管动。 “不用！”迟晓一个激灵, 忙抓住他的手。 腿上的伤口一碰就钻心得疼，估计情况不妙。 秦瀚洋看了肯定会为他分心，他不想变成累赘。 “我刚看过了, 没事，不妨碍。”迟晓动了动腿, 咬牙忍住刺痛。 秦瀚洋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看样子是被他骗过去了。 “那让我看看, 别的人到哪里了。”他说。 地图上可以看见所有参赛选手的位置, 但每人每天只能看一次。 “早上先用学长的次数看, 晚上选择落脚点之前，或者危急的时候，再用我的。” 迟晓点头，伸过手腕让秦瀚洋操作。 很快, 地图上出现许多红点，每一个标示一名参赛者。 目前, 这些红点分别聚集在三个相隔较远的区域内, 大概是从同一艘飞船上跳伞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排除爆炸的一艘, 正好还有三艘飞船。 而迟晓他们附近也有许多红点，有的已经向他们所在的地方移动。 很可能昨晚偷走尸体的就是其中某个人。 红点只显示了半分钟就消失了。 两人对视一眼, 都明白, 不能再停留了。 秦瀚洋把背包甩到背上, 清掉他们活动的痕迹, 见迟晓费劲地起身，过来扶住他。 第99章 “学长能走吗？” “可以可以，就是慢一点。”迟晓连连摆手。 裤子被血粘住, 动一下都拉扯到伤口，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迟晓咬紧牙关跟上秦瀚洋。 走出石壁，一阵大风吹得迟晓站立不稳。 风暴的余威依旧在天地间肆虐，姜黄的天幕下，一望无际的紫红色沙海铺开在眼前，几座深红色山峰点缀其间。 这个星球的一切都是浓墨重彩的，连经过过滤的空气都干燥辛辣。 迟晓踏入这荒凉厚重的沙海中，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吞没，而秦瀚洋的背影是唯一的浮木。 他们在呼啸的风沙中不知行进了多久。 其间有几架无人机在头顶盘旋，又飞到高空远远跟着。 “直播恢复了，”秦瀚洋说，“不用管它们。” 迟晓没办法完全不管。一想到有上亿人正通过直播看他们，把视频放大到毛孔地评头论足，他就紧张，生怕秦瀚洋暴露身份，或者自己被发现是omega，被强制退出比赛。 他努力表现得强悍些。 此时，昨天的伤口已经又被扯开，痛到麻木，时不时有热流顺着腿流下，应该是出血了。 他回头，果然看见自己每走一步留下的血脚印。 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按照秦瀚洋的计划，他们没时间停留。 秦瀚洋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神色凝重，似乎在考虑什么，自己只有咬紧牙关跟上。 omega的身体太过娇弱，他的肺提供不了氧气似的，费力地喘气，每一口呼吸都刀一样割着鼻腔，他的心脏超负荷运作，硬拖着灌满泥浆一样的身体，跟着前面的身影前行。 就这样又坚持了许久，直到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迟晓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出声叫住秦瀚洋。 那人走得太快，迟晓声音太小，叫了两遍，那人才回头。 “怎么了，学长？” 秦瀚洋转身的同时，看到迟晓落在那么后面，脸色更不好了。他往回走了几步，突然顿住。 “别动！” 秦瀚洋五指张开，像要阻止什么，另一只手则按在了枪把上。 睁大的眼睛直直看向迟晓身后。 后面有什么吗！？ 迟晓顿时毛骨悚然，猛地转身。 ——在离他几十米外的沙地上，站着一个人。 说是人并不确切。 它身体扭曲，头部后仰几乎贴上背部，四肢弯折成奇怪的角度。 和那具消失的尸体一模一样。 迟晓几乎要尖叫出声，秦瀚洋已经疾步走来，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是那个尸体吗？”迟晓小声问，小心地探头去看。然而忽然加剧的风沙遮蔽了视线，一切都看不仔细。 秦瀚洋没有回答。 应该就是了！ 迟晓脸色惨白。 为什么尸体能动，是变成丧尸了吗？可丧尸不是电影里才有的吗？ 也不知道它跟了自己多久！ 迟晓本就快要虚脱，惊恐之下攥紧了秦瀚洋的衣服。 秦瀚洋也反手护着他，一步步向后退。 可他们刚退一步，尸体立刻跟上一步。头颅挂在背上，像无头身体怪异地蠕动。 秦瀚洋一停下，尸体也立刻停下。 眼看着双方僵持，秦瀚洋小声说：“学长，你跑得动吗？” 迟晓：“！” 他走路都费劲，根本跑不了几步，可想到秦瀚洋大约有了对策，迟疑了一下。 少年也没有真要听他回答的打算，很快又道：“等下我说跑，你就往前跑，别停下。” 迟晓的心提了起来，被带着慢慢后退了几步，就听他说：“跑！快！” 迟晓扭头就跑。 好痛！ 伤口撕裂了，每一口呼吸都在锯着器官，但他什么都不顾了，疲惫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点力量，拼了命地跑。 也不过就跑出十来米，他再也抬不起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肺像坏掉一样呼呼地抽气，吸进沙子，带起呛咳，心脏痉挛着狂跳着，脑子里却是白光一片，意识模糊。 他已经快要晕厥了。 他尽力配合了，应该有帮上一点忙吧？迟晓难过地想。 秦瀚洋呢？他在做什么？ 周围只有风的呼啸，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时，他感到有人摸上了他的背。 是秦瀚洋吗？他回来了？ 不，不是，那力度轻柔的东西，触感却异常粗糙！ 它钻进衣服下摆，顺着脊柱，覆住了他的颈后，贴在了腺体的位置！ . “学长，学长！” 迟晓一下子睁开眼，感觉自己只是躺了一会。 少年单腿跪在他身边，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没事。”他说。 迟晓想起了什么，啊地叫了一声，反手拍打自己的后背，一边努力转头看背上有什么。 “怎么了？”秦瀚洋问。 “我背上有什么吗！？” “没有啊。” “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有看见什么吗？” “也没有啊。” 秦瀚洋一头雾水。 迟晓也懵了。 后颈现在不痛不痒，抑制环戴得好好的，难道刚才是错觉吗？ 他把昏迷前奇怪的经历告诉秦瀚洋，对方浓眉锁紧。 第100章 “太奇怪了。” 原来，他方才让迟晓先跑，是准备自己引开怪物。 尸体果然追了过来，但不知为何只追着迟晓，完全不他。好在这东西智商不高，他趁机从后面偷袭，要将它彻底解决。 可没想到，他一刀扎下去，不像扎到肉，倒像是刺爆了气球，刀口下啪地一声响，一大片沙子随着嗤嗤的漏气声扑面而来，把他呛得睁不开眼。 也就几秒钟，他再睁眼时，那东西竟然就不见了。 凭空消失了！ 放眼望去都是沙漠，它无处可藏，能去哪儿？ 无法解释。 更糟的是…… “不管是什么东西占据了那具尸体，它的目标……似乎是你。”秦瀚洋抬眼看迟晓。 “可，可是，为什么？”迟晓不解，他的后颈还残留着恶心的触感。 “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你比较弱。又或者……”秦瀚洋沉吟。“它感知到你是omega。” 这和omega有什么关系？迟晓不认同。 碰到后颈大约只是想勒住他的脖子，像所有掠食者一样。 “那，它想做什么？吃掉我们吗？”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接下来要格外小心。”秦瀚洋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又落回迟晓身上。 迟晓正觉得他眼神有点怪，紧接着，就听刺啦一声。 秦瀚洋手快的像闪电一样，撕开了他的裤腿。 “啊——！”伤口被擦到，迟晓疼得整个人缩起来，直打抖。 惨不忍睹的血色暴露在秦瀚洋眼前。 糟了，果然还是瞒不住。迟晓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不敢抬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好半天，秦瀚洋发出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气音。 “呵。” 迟晓以为他要说什么，等了一会没听到声音，抬头却见少年嘴唇抿得死死的。 他目光扫过沙地上迟晓一路滴落的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滴，又冷冷撇来一眼，表情比石头还冷硬。 这是生气了。 迟晓心里惶惶然。 是怪他瞒着伤势不说，还是气他拖累了比赛？ 迟晓咬住嘴唇，不敢问。 那边秦瀚洋已经点开地图。 “这样下去走不到预定地点，必须改变计划。”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去这里，先处你的伤口。”他手指重重点在附近一处绿色光点上。 那里离中部山脉有点近，也就意味着遇到竞争者的风险增大。 迟晓想说不用冒险去处伤口，秦瀚洋已经收了地图。 然后，他二话不说，分开迟晓的腿，反身在腿间蹲下。没等迟晓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抓着胳膊，整个人被拉到了背上。 一双大手紧紧托住了腿根。 ！！ “不用，我，我可以自己走！”迟晓惊慌失措，挣扎着要下来。 秦瀚洋是高贵的大少爷，怎么能背他。 “想再消耗体力，你就尽管动。”少年声音明显地咬牙切齿。 手掌也不客气地狠狠捏了一把。 第55章 学长……是情.热期到了吧 敏感的地方被捏疼, 迟晓不敢再出声。只能任由秦瀚洋背着他，在沙漠上跋涉。 风沙时而狂烈时而缓和，总阻碍着行进, 赤黄的日光与燥热沙地一起带走水分，每一次呼吸, 每一次迈步，都格外艰难。 尽管秦瀚洋没说，但迟晓能感觉出他的失望。 丢下一句“我看前面, 你注意身后。”他就不再开口, 只闷头赶路, 时不时停下，把迟晓往上托一托，气氛也是硬邦邦的。 这种情况谁不失望。迟晓黯然地想。 秦瀚洋不是铁打的，背上多了一个人, 行进的速度大大减缓，迟晓能看到汗珠一颗颗滑下他的发丝, 滴在沙土里。 比赛前的培训完全没有效果, 本来以为能帮上忙，现在却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累赘。 迟晓沮丧极了。 . 即使去较近的山区, 也需要两天时间。 才走了大约小时，迟晓回头时发现, 那具尸体又出现在了身后。 那拖着头颅, 布袋一样的躯体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隔着一段距离, 姿势怪异地一步一步前进。 秦瀚洋让迟晓继续盯着，加快了脚步。 知道他没什么攻击性，两人都不像第一次看见时紧张。 但没过多久, 迟晓就发现，如果隔了几秒不看身后，怪物就会莫名地离得更近些。 一开始，迟晓以为是错觉，但当怪物的姿态越来越清晰时，迟晓知道，它确实在加速靠近。 明明以它的步速应该赶不上的才对！ 他们只能更快地前进。 无法杀死，不知道它想做什么，或何时攻击，他们能做的只有时刻留意着身后。 这是一场无休无止的追逐。 神经长时间紧绷着，不能停歇，不能补充食物，加上一夜没有休息，连秦瀚洋眼底都泛起乌青。 迟晓脖子向后太久，已经酸麻，昏昏沉沉强撑着眼皮盯着后方。 以至于他实在受不了，转头了几秒再回头看时，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尸体旁边又多了一个人影！ “瀚，瀚洋！”他声音发抖，揪住秦瀚洋衣领。 秦瀚洋脚步一顿，回头迅速看了一眼，拧眉不语。 那人影不知何时出现，怪异地耷拉着肩膀，紧跟在尸体边上，和尸体保持一样的速度，在风沙中只能看出脏辫飘飞的模糊的轮廓。 第101章 “我记得这人，”秦瀚洋低声道。 “飞船上他坐在你左边第四个。估计也死了，被占据了尸体。” 秦瀚洋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是他冷冰冰地语气，让迟晓窜起一身鸡皮疙瘩。 之后，他们更加警惕。 然而沙漠里并不是只有一种怪物。 先是一条披满甲壳的巨鳄从沙子里窜了出来。 它来得凶猛，两人险些没能避开。 但确认迟晓没事后，秦瀚洋眼里爆发出凶狠的烈焰。 只见他飞身跃上巨鳄背甲，任凭它如何颠簸甩动也牢牢骑稳，匕首猛地扎进甲壳缝隙，一下，两下。 不到3分钟，战斗结束。 和诡异的活死尸相比，怪物在秦瀚洋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之后又出现了两只类似食人花的藤蔓怪物，这次迟晓很勇敢地用手枪干掉一只。 能帮上忙了，迟晓十分高兴。 可秦瀚洋解决另一只后，看到倒在迟晓脚前的黑色枝干，脸色反而更不好了。 迟晓没空去想为什么，在他们被怪物缠住的功夫，尸体已经追了上来。 而且，越来越多！ “走！”秦瀚洋背起迟晓，在被尸群追上前冲了出去。 这次追逐，两人体力都快耗尽。 好在他们发现了一架老旧的双人机甲。 “还记得指令吗？”秦瀚洋喊着，操纵机甲，一脚踩扁了最前头的几具尸体。 迟晓很快打开副驾的几个仪器开关。小岛上的特训他记得很清楚。 秦瀚洋冲他肯定地点头，两人配合，机甲一飞冲天，远远甩开尸群。 这是迟晓第一次体验机甲飞行。 暗紫色沙漠在下方绵延，狂沙在他们周围飞旋，扰动橙色的日光，一切都新奇刺激。 但沙暴忽然增强，洪流般冲击着机甲，秦瀚洋只能降低高度，寻找地形躲避。 机甲在山壁的缝隙间穿梭，又骤然坠入峡谷的最深处，迟晓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的东西都要颠簸出来。 但他仍努力完成秦瀚洋的每一个指令，快速准确地按下一个个按钮。 “干得好！” 机甲击碎挡路的石壁，完成复杂的姿态调整，少年激昂的嗓音鼓励着他。 终于逃脱沙暴，秦瀚洋眼神闪亮，快意地笑着朝他伸来拳头，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要碰拳。 相对的目光里全是信任。 那一刻，他们是真正的战友。 并肩同行，生死相依。 现在的迟晓旁观这一切，只觉得唏嘘。 当初直达心底的喜悦那样真实，反观现在，只剩逃避和抵触。 风沙渐息…… 旧机甲能源有限，他们只能在离目的地几千米处降落。但已经轻松许多。 远方的环形山脉阴影近在咫尺。 正当他们以为胜利在望时，迟晓的一个回头把短暂的欢欣击得粉碎。 是尸体！ 无头尸，脏辫尸，尸群……依然不急不慢，鬼影一般跟在他们身后。 它们是怎么跨越几千公里的！？ 秦瀚洋脸色发暗，迟晓则心里发慌。 这一天接下去，他们继续被怪物尾随， 在无遮无拦的沙漠上，他们不知从何而来，又消失到了哪里去，永远摆脱不了。 就像一群阴郁的鬼怪，把活人当做玩具捉弄戏耍，只等玩够了，再一口吞噬。 什么时候玩够了呢？没有人知道。 格蕾丝d1361的夜晚是突然而至的。 橙色的日光转为橘红，烧遍天空，之后，几秒的功夫，黑暗降临。 风暴也再度增强，暗夜里没有一丝星光。 地图显示，再走半小时就能到达环形山壁，秦瀚洋决定在那里过夜。 有了黑夜的掩护，那些尸体前进得似乎更快了。 迟晓每次借着光柱往后看，总觉得他们又靠近了些。 模糊的轮廓更加清晰，五官也在沙尘中若隐若现，仿佛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们。 甚至，已经能听到沙沙的脚步声。 沙沙， 沙沙， 无休无止地跟在身后，越来越近。 可偏偏这个时候，迟晓的头越来越昏沉，身体也开始发烫。 秦瀚洋也察觉到了，“学长，你身上好热。” 他伸手摸上迟晓的额头。 “糟糕，你发烧了！” 迟晓费力地摇了摇头，尽量打起精神。 “我没事，快走。” 秦瀚洋担忧地看向他：“真的好烫，就怕是伤口感染了。我看看。” 他说着就要放下迟晓。 迟晓拦住他。 “它们会追上来。” 他身上发烫的地方并不只有额头，后颈处火烧火燎，热度已经快要融化他的大脑。 他很清楚，是情.热期来了！ 迟晓几乎是绝望的，这个时候的情.热期，简直是雪上加霜。 决不能让秦瀚洋知道！ 他偷偷捏紧脖子上的简易抑制环。 脱去华丽外壳的抑制环效力减弱了不少，也不知道信息素会不会泄露出来，好在秦瀚洋是beta，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本来味道也非常淡，风一吹，大约就散掉了。 单单身体的不适，他咬咬牙也能抗住。 至少让他撑过这几天。 第102章 迟晓默默祈祷。 终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环形山峰。 光柱下，高耸的石壁几乎看不到顶，比黑夜还要暗沉压抑，好像随时会倾倒下来。 秦瀚洋找到一处缺口，扶着迟晓走进石壁内。 从里面向上看，弧形石壁层层叠叠，向内弯曲，像被剥开的边缘锋利的花瓣，围拢成环形。 石壁间的缝隙有大有小，曲折嵌套，迷宫一般，遮蔽风沙的同时，也让人找不到方向。 好在走进石壁迷宫后，沙沙的脚步总算停止了。可能僵硬的尸体挤不进狭窄的石壁空隙。 两人继续寻找可以歇息的平地。 迟晓双腿已经没了力气，一不小心脚下踩空。 “小心！”秦瀚洋及时拉住了他。 灯柱打过来，迟晓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他脚边就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坑口足有一个篮球场宽，光柱照进去，像被吞没一般消失在半空。 刚才，如果秦瀚洋没抓住他，他已经掉进去了。 迟晓惊魂未定，秦瀚洋则直接手臂托起他的后背和腿弯，抱着他继续走。 少年脚步稳健，不一会，就找到一片平坦干燥的石头地面，把迟晓放下，把灯架在石头上。 “我先去找补给，地图上看就在附近。” 秦瀚洋匆匆离开。 迟晓再也撑不住了，脱力地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 秦瀚洋比他预想的还要快回来。两手空空。 补给包不在地图标识的地方，可地图上仍在显示。 莫名其妙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找到医疗包的希望也落空了，两人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 迟晓头晕得无法思考，又闭上眼，就觉得额头一凉。 少年一手撑在他脸侧，一手贴上他的额头。 “这么烫，真的不是发烧了吗？” 秦瀚洋的手是凉的，接触的地方褪去了灼热的温度，让迟晓贪念，忍不住想让他再多停留一会，再往下一点，到脸颊，到下巴，再到……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迟晓扭头。 “我不信。”少年说。 他不像之前那样听话。目光牢牢地抓住他，手掌顺着额头，脸颊滑落，拂过耳垂，又贴着颈动脉的搏动游走，最终覆在了后颈的位置。 “学长……是情.热期到了吧。” 少年说着，身体慢慢前倾，鼻尖贴近迟晓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56章 生死 少年清爽的气味涌入鼻腔, 发梢扎上柔'嫩的脖颈，迟晓才猛然清醒。 他们早已有过超出界限的亲密，他在情.热期时的模样, 秦瀚洋再清楚不过，且曾经异常地热衷。 迟晓骗不了他。 但这种时候做什么显然也不合适。 迟晓用力推开秦瀚洋, 眼神躲闪。 “我，我带了抑制环，信息素散不出来, 不会影响比赛的。” 他生怕秦瀚洋嫌弃他拖累, 没有发现, 少年看他的眼神已然幽暗浓烈，藏匿着深深的欲.望。 事实上，这不是第一次了。 旁观回忆时，迟晓发现, 自从离开小出租屋，秦瀚洋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在小岛上训练时, 就经常用这种若有所思，压抑着什么的眼神注视着他。 为什么？迟晓不明白。 难道在计划什么新方法利用他的信息素吗？ 明明从分化失败后, 秦瀚洋就没有再碰过他。 这时，为什么又急不可耐要靠近他？ 回忆中的迟晓全心信任少年, 想不到这一层。 他只是怕影响比赛, 尴尬地推开秦瀚洋。 少年却像小狗一样, 不依不挠地又蹭回来, 轻松拨开他推拒的手，鼻端几乎贴上他皮肤。 “怎么不会影响，学长情.热期的时候软得腰都直不起来, 不要逞强了，我帮学长解决，好不好？” 腰直不起来什么的，哪有那么夸张！ 迟晓羞得满脸通红，一边躲开撩人的吐息，一边推搡。 “不用，这种时候，我不想……” “就是这种时候，才要快点恢复才行，学长快点满足的话，情.热期也能快些过去吧？” 这是什么歪邪说，迟晓从没听说过，但秦瀚洋将他抵在石壁上，手指已经把他的衣服下摆从裤腰里扯出来，蛇一样钻了进来。 “不行，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我看过地图了，附近没有别人。”秦瀚洋打开地图，给迟晓看他刚刚查过的选手分布。三纬地图上，代表参赛选手的红点都离得很远。 不等迟晓再开口，秦瀚洋急切地压过来，着魔了一样，吻落在迟晓颈上，呼吸竟然都有些急促了。 像忍耐了很久的样子。 迟晓惊讶之下，拼命保持冷静。 附近没人，不表示没有别的危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瀚洋！住手！你是beta，你闻不到信息素，也帮不了我！” 这一句话一出，秦瀚洋的动作静止了。 清晰的话音在石壁间回响，迟晓才发觉这话有多么伤人。 秦瀚洋僵住了几秒，迟晓只觉得他掐住自己腰的手越来越用力，然后，突然地，少年笑了一下。 “原来学长瞧不起beta。” 说完，不等迟晓解释，他抽身离开，没有一点留恋。 秦瀚洋走到一边，埋头翻着背包，用力的动作暴露了情绪，背影像凝着冰霜，拒绝接近。 第103章 无法分化成alpha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他从没被迟晓拒绝，现在不仅求.欢被拒，还被这么直白不留情面地戳中痛处，心比天高的少年哪里忍得了。 在他身后，迟晓揪紧衣角。 他知道秦瀚洋生气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beta帮不了他，他只是说出了事实。 而且比赛的胜负关系着秦瀚洋的人生，一点疏忽就决定了生死，他没有心情做这个事。 气氛生硬得令人窒息。不能这样下去。 “瀚洋，对不……”迟晓刚想道歉，手表里却突然弹出消息。 【赛事通报！】 【第一天，死亡人数97人，死亡率57%。】 【弃权人数：35人。】 【人气支持度前三名： 第一名：坎塔尔，尤拉，麦基组，9653289票。 第二名：…… ……】 【恭喜活着的选手，你们离50亿大奖又近了一步！】 轻松欢快的播音女声掩盖不了冰冷的数字，比赛的残酷可见一斑，而所谓人气榜更像嗜血的狂欢。 通报结束，周遭气氛更加压抑，现在道歉已经不合适了。 迟晓看着秦瀚洋黑着脸，拿了食物向他走来，至少少年没气到不管他。 可突然间，一声哧地轻响打破寂静。 秦瀚洋像被什么击中，整个人一僵，摔倒在地。 无数蓝色电流在他周身游窜，他惨叫一声，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无法控制自己一般，很快便不动了。 “瀚洋！” 迟晓刚要冲过去，一只手从身后将他整个人拦腰抱起。 污浊的呼吸喷在颈后。 “艹！真的是omega！”男人粗蛮的声音里满是惊喜。“我说什么味道这么甜，老子捡到宝了！” 迟晓一惊，回头看见昏暗灯光下的古怪发型，正是那个梳莫西干发型的粗壮alpha ！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omega ! 不对，地图显示周围没有选手，这个人怎么会在这！ 男人开始撕扯迟晓的衣服，好在迷彩服质地厚实，他一下子扯不开。 迟晓乘机脱出手，按下手表一侧的红色按钮。 “住手！我报警了！” 这届比赛为了杜绝选手之间的冲突，特别设置了一键报警和摄像记录。 “你做的一切都会被拍下来！裁判马上就会来逮捕你！” “哈！”莫西干像听到什么笑话。 “这是塔图拉，宝贝，你真以为有裁判吗？有的话，那也是死神！” “你说什么？”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莫西干欣赏着omega惊恐的眼眸。“我的搭档跳伞的时候摔死了，按照规则，我必须弃权，然后离开比赛。可是，到现在也没人来接我。” “知道什么意思吗？这个狗n养的比赛从一开始就在玩我们！现在玩脱了！一切都乱了！” 因为弃权，所以地图上不显示吗？ “还有这个鬼地方！”男人突然瞪大眼睛，恐惧地瞪着迟晓。 “你见过死人复活吗？这里的死人会复活。他们会成群结队地在夜里行走！” 迟晓感到这个人已经被尸体折磨得癫狂，失去智。 “我们也会死，死后变成它们那样！”他疯狂地高喊。 “不过，我现在不怕死了，宝贝。”他看向迟晓，露出狞笑。“omega，我竟然碰到了一个omega！我要死在你身上！” 他突然暴起，一把扯下迟晓的空气过滤口罩，藏在口罩里的面容修改器也被扯坏，掉落在地上。 一张平淡乏味的脸就像雾气散去一样消失。 秀气的五官，黑宝石一样的眼眸，在这粗粝苍凉的世界里，宛如云朵与清泉凝成的花，娇美动人。 惊慌抗拒的表情更让男人施虐欲暴涨。 alpha看直了眼，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信息素浓雾一样漫延在空气中。 他一把扯开迟晓的衣服，露出细白的脖颈和金属丝包裹的抑制环。 迟晓瞬间皱眉。抑制环的效果果然减弱许多，那恶心的味道直冲入鼻腔。 本就在情.热期的身体像失去城防的堡垒，被信息素冲击得几乎垮塌，身体被粗鲁抚摸，随着布帛的撕裂声，衣物被一件件撕破。 恶臭，恶心，情.热期的痛苦混合在一起，迟晓觉得自己像破布娃娃一样正被破坏，而omega 的身体却完全无法反抗。 救我…… 迟晓本能地向秦瀚洋的方向看去。 但少年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没有呼吸。 电脉冲子弹的威力足可以击倒一头犀牛，杀死一个人轻而易举！ 不……不！ 一瞬间，剧痛充斥着迟晓的心房。比被凌辱还要痛楚百倍。 他向那边伸出手，用力伸直手指，仿佛想够到那个人。 莫西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轻蔑地嗤笑。 “别看了，那小子死了！” “一个beta而已，还想吃omega！” 这话像扎进肉里的刀，愤怒从痛楚中爆发出来。 迟晓伸开的手指扣紧地面。 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要让这个混蛋付出代价！ 他放松身体，令莫西干以为omega已经被信息素征服，任他折辱，右手却悄悄探向腿侧的手枪。 男人抬起他的腿的时候，迟晓单手打开枪的保险，猛地将枪口怼上男人肋间。 第104章 然而，alpha的感官敏锐度和反应速度远远胜过omega。在扳机被按下前，莫西干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砰！ 子弹射在石壁上。 下一秒，枪被恶狠狠地扔远。莫西干咬牙切齿地揪住迟晓的头发：“小贱人，我先标记了你，看你再不老实！” 他将迟晓翻了个身，扣住他的脖颈。 “不！” 就在这时—— 砰砰！ 两声枪响。 迟晓睁开眼，看见莫西干歪倒在一边，头颅和胸口都被子弹炸开了花。 是标准的莫桑比克射击法。 不远处，秦瀚洋双目赤红，手里的枪口正冒出薄烟。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奋力拿到手枪，此时激烈喘息着，脸上的狠劲还没褪去。 两人目光对上，迟晓一下子忍不住，泪水溢出眼眶。他挣扎着要起身，秦瀚洋已经脚步踉跄向他跑了过来。 他冲过来，双膝跪地，急切地，用力地，将迟晓搂在怀里。 第57章 别怕，我在这！ 迟晓能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 炽热的体温和闷雷般轰鸣的心跳。这拥抱用力到让他疼痛，却要命地安心。 迟晓的手臂环上少年肩头，揪紧衣衫。他止不住地颤抖着, 在节后余生的喜悦里哭出了声音。 秦瀚洋捧起他的脸颊，和他额头抵着额头, 深深地凝视着他，指腹擦去他的泪水。 这一刻，他的泪水和少年脸侧的血融在一起, 虽然都没有说话, 但他们的心跳一起共鸣, 仿佛心意也交融在一起，忘记周围的一切。 察觉迟晓的颤抖，少年的手掌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背抚摸，轻声耳语。“没事了, 没事了。” 迟晓在这抚慰中慢慢地平静下来。 漏进石壁的风温柔地吹拂。 旁观回忆的迟晓也从苦痛中松弛下来，即使在回忆的梦境里, 泪水也从眼角滚落。 相当于再次经历这一切, 他同样感到恐惧，情绪剧烈地起伏。 他不想再经历这一切, 记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知道他们曾一起出生入死, 最终他不也还是自残远走。 他注视着曾经的惺惺相惜, 心底一片苍凉。 然而, 温馨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 当回忆中的两人安抚彼此时, 旁观的迟晓看见，视野边际，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那是莫西干的尸体！ 此刻正像被抽空的气球, 慢慢瘪塌，无神的眼珠凹陷，血色褪去，塌到只剩一层皮肤，堆叠褶皱着，摊在地面上。 然后，从脚的位置，像被吹入空气一般，人皮气球再次一点点鼓起来。 干瘪的部分被填满，额头与胸口的血窟窿不再渗出鲜血，眼珠再度膨出。 那两颗退了色的眼珠向不同方向转动了一下，对准两个年轻人，身体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这恐怖的一幕让迟晓浑身发冷，他想出声提醒那两人，却记起这是他自己的回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而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不知何时，一具又一具尸体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们周围。 爆突的眼珠全都直勾勾地，对着毫不知情的二人。 尸体环绕，本该警觉的秦瀚洋却埋头在迟晓肩膀，不知在想什么。 还好，迟晓及时发现了异常。 他扣住秦瀚洋的肩头。 “瀚，瀚洋……” 秦瀚洋骤然警醒。 包括莫西干在内，无数黯淡的死人站在他们周围。 ，影子在灯光下拉成一圈牢笼。 它们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一模一样的姿势和神态，身体朝着他们前倾，两手垂落，眼珠从垂下的眼睑中半死不活注视着他们。 像一群沉默又诡异的围观者。 秦瀚洋还算镇定，他用眼神示意迟晓不要动，自己慢慢举起枪，朝着离他们最近的莫西干连开数枪。 中枪的尸体像沙子一样散落开来，消失了。 包围圈留下一个豁口，“走！”秦瀚洋拽起迟晓，冲向豁口。 他们一动，所有尸体跟着移动，向他们聚拢过来。 明明腿脚并不怎么迅速，速度却出奇的快。 他们不及细想，冲向豁口。可莫西干消失的地方，一层层紫红的沙子堆叠起来，在他们面前，又聚成了莫西干的尸体。 就像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样！ “可恶！”秦瀚洋连开数枪，在尸体恢复前，拉着迟晓冲了出去。 他们没来得及拿灯，幽暗的石壁间光影交错，身后是沙沙的沙子流动声紧追不舍。 可是，之前石壁间根本没有沙子！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沙粒顺着石壁的缝隙，流水一样漫入环形山峰，漫过干燥平滑的石头地面，漫到他们身边！ 而那些尸体跟随着疯狂流淌的沙子，一起追了过来。 难道…… 迟晓想到什么，回头仔细看去，顿时不寒而栗。 尸体没有双脚，而是和沙子完全连在一起！ 操纵这些皮囊的，就是沙子！ 他猛地意识到。 所以它们才能神出鬼没，从沙子里消失又出现。 所以，它们才能移动地那么快！因为沙漠区域覆盖了三分之一的星球！他们可以从任何地方出现！ 沙子是活的！ 是一个大到无法想象的活物！ 迟晓把这可怕的想法告诉秦瀚洋，少年正击碎四个扑过来的尸体。 第105章 “不可能，这片沙漠覆盖了三分之一的星球表面，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活物？” 然而，当看见紫色沙子如有意识一样，铺天盖地翻卷过石壁，封堵所有出路，所有尸体在他们面前聚成一个莫西干人形时，秦瀚洋也忍不住咒骂出声。 手枪已经打光了子弹，前方就是石坑，深不见底，张开巨口。 已无路可走。秦瀚洋扔掉手枪，挡在迟晓面前。 沙子巨怪发出轰鸣，步步逼近。 “我，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迟晓声音发抖，看着沙砾巨掌向他们抓来。 “没错。”秦瀚洋直视着灭顶的黑沙。“这是异种！抱紧我，学长！” 秦瀚洋话音刚落，抱着迟晓，纵身跃入深坑。巨掌紧追着落在坑沿，沙砾飞溅。 一瞬间，他们失去平衡，落叶般狂舞。 窒息，晕眩，周身疼痛折磨得迟晓意识混乱。 他们要死了，他想。 他死了不算什么，他只为秦瀚洋可惜。 那么优秀的少年，本可以昂首阔步于这世间，却无声无息地死去……不应该这样……不应该…… 他用力回抱住那双环着他的手臂，泪水从眼角滑落。 . “不……” 过于悲哀的感受让迟晓无法承受，身体和心灵同时被撕裂着，他惊呼一声，像濒死之人一样，从噩梦的深渊里浮出。 先是差点被，又以为秦瀚洋已经死去，回忆中异常真实的恐惧，绝望，一波波海啸般砸向他。 情绪大起大落，好不容易被秦瀚洋救下，从绝望中缓和过来，又面临恐怖与死亡。 够了！他真的受够了！不想再经历这些！ 可用尽全力睁开眼，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噩梦如影随形仿佛禁锢住他，再也逃不出去。 “不……不……！” 他急促地呼吸，泪水失控地留下脸庞，双手胡乱拍打，想挣脱梦境。 就在这时， “晓晓！” 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唤，他整个人被揽进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 alpha柔和淳厚的信息素密实地包裹住他，像羊水一样轻摇安抚。 “晓晓，别怕，我在这！” 少将秦瀚洋的声音比记忆中少年的低沉稳重，富有磁性，迟晓总算从剧痛里被唤醒。 迷茫中看见熟悉的轮廓，他意识到自己是安全的，但仍压不住身体的颤抖，本能地往alpha怀里钻，一边小猫一样小声抽泣，一边攥住秦瀚洋的衣领。 还好，还好他坚持让秦瀚洋留下来陪他过夜。迟晓暗地庆幸。 手术后的身体禁不起折腾，困倦袭来，可他不敢入睡，不敢再回到回忆里，把头埋在秦瀚洋怀里哭泣：“不要……不想记起来……” alpha的信息素更浓重了，带着强势的催眠的效果。 “别怕，晓晓……” “都过去了，我们都好好的。” “记起来吧，记起你是怎么帮我分化的，记起，我是如何拥有你的……” 分化？ 秦瀚洋快要分化了吗？ 话音呢喃，迟晓只听清了一半。 他感到额头落下轻柔的吻，海洋气息的信息素像温暖的被子将他覆盖，睡意渐浓，他在alpha怀里再度合上眼睛。 夜色归于宁静。 秦瀚洋看着怀里揪住他衣服，娇弱又可怜的omega，叹了一口气。 软玉在怀，这对易感期来临前的他太过折磨，但他只能咬牙忍住。 他大概能猜出迟晓的回忆恢复到了哪个阶段。 说实在的，他对那个时候的迟晓，既佩服又心疼。 当别的omega们享受着追求者的恭维宠爱，锦衣玉食，纵情享乐时，迟晓却用娇弱的身体，陪他闯进最残酷的死亡淘汰比赛。 承受和经历着一个珍贵omega不该承受和经历的一切。 只为了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迟晓对他而言成了特殊的存在。 他闻不到omega的信息素，却能闻到一点迟晓的味道。 他为他悸动，未分化的后颈隐隐脉动。 那时他就该明白，迟晓是上天特意为他安排，珍贵的伴侣。 而不是像兄长和家族议事会的长辈们说的：迟晓只是个物品，活体激素而已，可以彻底使用而不必有负担。 可他没有。 高傲蒙蔽了一切。 分化失败后，他对自己失望透顶，身体却像上瘾一般，依然被劣等的平民omega吸引。 这吸引每一天增强，让他抗拒，却在比赛中被彻底激化。 ——“我不后悔和你一起来，死了也不后悔。” 青年对他的爱像河流般宽广，承托起他陷入谷底的人生，感情不可抑制地流动起来，当迟晓情.热期再次来临时，他也再次闻到omega的香味，再次有了分化的悸动。 这一次，这个劣等的omega再次向他心里走了一步！ 智告诉他不行，情感却刹不住车。 当迟晓拒绝他的求欢，他恼恨自己是beta，更记起迟晓曾说过，喜欢年长温柔的alpha。 他挫败，嫉恨，对自己毫无信心。 而当莫西干撕破迟晓的衣服时，他才几乎疯狂地意识到： 迟晓是他的！ 哪怕他只是beta！ 哪怕他不会和迟晓有结果。 这个omega必须只属于他一个人！ 第106章 让温柔alpha见鬼去吧！ 他不允许迟晓被别的人标记，占有，哪怕只是想象，身体都违反本能般地狂躁。 迟晓只能待在他身边，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份快乐和悲伤，每一处快感与颤栗都只能来自他的给予。 这占有欲太过疯狂，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以至于他没有安全感，前所未有地强烈渴望成为alpha，渴望彻底标记他的omega，让他无法再拒绝他。 这份渴望到现在依然刻骨铭心。 所以，这段他视若珍宝的回忆，迟晓必须记起来，必须与他共享他们曾有过的心心相印，曾体验的痛楚与欢愉。 alpha的眼眸在暗夜里闪亮，兽一样凶猛，锁紧怀里的青年。 第58章 学长不在乎我和别的omega在一起？ 记忆再次入侵。 哗啦—— 哗啦—— 迟晓睁眼前先听到流水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他身处一个庞大的地下洞穴中, 嶙峋怪石从地面耸起，从洞顶垂下，其间是一条一望无际的广阔河流, 河流上空，无数星星点点的黄色光点, 在黑暗中飞舞，照亮了整个空间。 光点倒映在奔流不息的河面上，给地下世界染上梦幻的光晕。 这是哪儿？ 他们之前不是被沙状异种卷走了吗？ 秦瀚洋呢？ 他急忙扭头找人, 才动了一下, 立刻痛到抽气。 “学长, 小心。” 有人从后面扶住他。 是秦瀚洋！ 少年就在他身后。 他们还活着！ 迟晓激动地抱住秦瀚洋，感到对方火热的手掌掐住了自己的腰，保持了距离。 他没有细想，忙询问是怎么脱的身。 原来, 刚才跃下深坑，本来是孤注一掷, 没想到石坑下暗河奔涌, 他们直接落在河里。 地下闷热潮湿，追来的沙粒被潮气粘成泥巴, 失去活力，他们这才逃脱袭击。 两人的身上也都湿漉漉的。 秦瀚洋的模拟面孔失效了, 一张俊脸添了数道划痕, 染着血迹。 黑色河水湍急汹涌,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到水里, 还要救起昏迷的自己，该是多么危急和艰险。 迟晓心疼地想帮他擦掉血，秦瀚洋却扭头躲闪。 “没事。” 态度有些僵硬。 迟晓不明所以, 问： “那，我们怎么才能出去？” 秦瀚洋脸色沉郁，点开手表的地图界面。 “你先看看这个。” 手表先是弹出网络中断的告警信息。 他又点了几下，让迟晓看断网前收到的最后一个通知。 【格雷丝3163遭遇异种袭击，比赛暂停，赛事举办方将展开救援行动。】 那沙子怪物果然是异种。 “比赛暂停了，我们现在是等待救援吗？”迟晓问。 秦瀚洋叹了口气，关闭手表。 “不会有救援。” “为什么？” “想想看，覆盖三分之一星球表面的异种，足以掀起席卷星球的沙暴，联盟最大的星舰也无力抗衡，何况，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一群亡命之徒？” 看似逃出生天，其实是再次陷入了死境。 迟晓沉默了，目光落在奔涌的河水上。 “可是，总不能坐在这等死，或许，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没有用的，学长，”秦瀚洋靠在巨石上。“外面有异种，现在，在这地洞里才是最安全的。” “没有食物和水，我们最多撑3到5天，如果这里的空气含有有害物质，或者有别的怪物，就死得更快些。” 他喘了一口气，看向迟晓。 “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 说完，他靠回石壁，闭上眼睛，没有一点表情。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迟晓在最初的难以置信后，逐渐选择了坦然接受。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比他更有经验更有本领的秦瀚洋都这么说了。 而他自己身体被黑石磕碰得多处疼痛，抑制环还被莫西干扯坏了，效力大减，情.热期的欲'潮折磨着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绝望的气氛从两人间散开，在幽暗地下流淌。 迟晓看着河面上舞动的光点，认出那是一种巨大的半透明发光昆虫。 自己死后，大概就会被它们吃掉吧。他忍不住想。 对自己来说，这种结局还算有点奇幻，对于秦瀚洋，就太不值得了，他明明那么优秀…… 心思胡乱飘开，迟晓却突然感到一道目光。 秦瀚洋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微垂的眼睑下，黑瞳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双眼眸格外暗沉，神色严肃，眉梢到嘴角的线条刀锋般冷硬，整个人绷着一股劲，又像压抑着什么。 这让迟晓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太对劲。 似乎，秦瀚洋太冷静了。 在这样直面死亡的时刻，他既不惊慌，也不沮丧绝望。 他冷静得可怕。 让迟晓想起那个雨夜，敲响他房门的少年。 被家族抛弃，孤注一掷，疯狂地要买下他一晚的少年，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表面冷静，实则有什么即将爆发。 迟晓不解，只本能地感到不安，小心问： “怎么了吗？” 第107章 “没什么。” 秦瀚洋漠然转开视线。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带着点与生俱来的世家公子的冷傲神色。 “我才发现，这个地方，和哥德兰星球很像。” “那里有和这里一样的沙质地表，终年极寒，不见日光。人在地面上无法生存，地下也不安全。矿洞开在松散的砾石层里，动不动就滑塌溃水，死人是家常便饭。” 迟晓这才明白，他说的是秦氏家族的矿业星球。 秦瀚洋的眼眸落在遥远的某处。 “如果，我没有来参加这个比赛，就会被秦之序安排去那。然后，很可能会死在某个矿洞里，虫子一样，无声无息。” “可是现在，我还是在地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等死，既然是一样的死法，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跑到这里？” “唯一安慰的，大概就是和学长你在一起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 调侃的语气并没有让沉重的话题轻松些许。 迟晓却明白了。 死亡即将来临，这个少年不甘屈服于命运，才消沉，郁闷。 最后的时间，迟晓不希望他带着痛苦，埋怨谁，或者哀怨过去，让他转移注意，打起精神，才能支撑得更久。 迟晓点点头。 “你说的对。如果没有跟你来参加比赛，我大约也就是先毕业，再按部就班地找一个低等级的alpha结婚，生孩子。” “虽然不会死，可那多没意思。”迟晓说着，也调皮地笑了一下。 和喜欢的人死在一起，这个结局他一点都不后悔。 他希望秦瀚洋明白，走到这里是努力过的结果，不要怨愤，遗恨。 可他没看见秦瀚洋听到他说结婚时，慢慢攥紧的手。 “学长，不愿意结婚吗？”秦瀚洋问，声音很低。 迟晓认真想了想。 “也不是不愿意。因为，有更想做的事吧。” “是研究古代医药吗？” “……呃……” 秦瀚洋忽然关心起他，让迟晓有些惊讶。 他们同居那么久，秦瀚洋从来没问过这些。 本来嘛，他的身份使他无需关心他人。 他们一个天一个地，如果不是因为秦瀚洋分化失败，两个人根本不会有交集。 如果秦瀚洋成功回归家族，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拉近多少。 迟晓想起曾被秦瀚洋轻视的那些片段，心知到时候，哪怕像朋友一样聊天都不可能。 更遑论推心置腹。 可当他们面临死亡的威胁，心却不设防地打开，没有身份地位的差距，无所谓未来成败与否，只有当下，能像至交好友一般，聊聊想。 为这一点点靠近，迟晓心下竟有些欢喜。 “嗯，如果能把古代医学再发扬光大就好了。”他腼腆地说出梦想。 “发扬光大？”秦瀚洋问。 “是啊，你会不会觉得，世界被各种各样的激素操纵着？激素是世界规则的一环，和万有引力，时空法则一样基础，一样重要。古代医学对信息素有独特的解，说不定和现代技术结合，可以有新的发现。比如，让omega再次自然分化。” “不过，也只是我的想象啦。”迟晓第一次说这些，不好意思之余，想到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失落地笑笑。 见秦瀚洋不说话，他以为少年不感兴趣，又说：“对了，有些草药还可以帮助beta感受信息素，如果我们能出去，以后，等你有了喜欢的omega，我可以让你闻到他的味道，还能定制他喜欢的味道给你当香水……” 秦瀚洋打断他。“我喜欢的omega？” “是啊。” “……所以，学长不在乎我和别的omega在一起？” 阴影掩盖了少年的半张脸，迟晓看不见他阴翳的眼。 他想了想，诚恳道：“当然在乎，你就像我的弟弟一样，我希望你能和温柔善良的omega结婚。来自某个古老荣耀的家族，非常美丽优雅的那一类。” 大约是知道出不去了，迟晓说话也就没有多想。 他本来就心思坦荡，不奢望也不翼图什么，想着秦瀚洋千万别和某个骄横omega在一起才好，于是就直接说出口。 在回忆里旁观的迟晓却隐约觉得不对。 这不是明白地告诉秦瀚洋，自己对他没有意思吗？ 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是秦瀚洋刻意为之，可是，在这场他主导和利用的游戏里，迟晓竟然始终清醒。 自视甚高的大少爷应该不会太高兴。 即使在这个时候。 果然，秦瀚洋沉默许久，才冷冷地问：“那，学长还是喜欢年长会照顾人的alpha？” 迟晓依旧无知无觉，扯着谎：“是啊，比较有安全感。” …… …… 气氛古怪地沉默了。 迟晓正奇怪话题怎么扯偏了，少年突然出声。 “够了，不要再折磨我了！” 他低着头，身体紧绷，拳头收在身侧，声音暗哑，像牙缝里挤出字来。 “怎，怎么了？”迟晓呆呆地问，自己做什么了吗？ 秦瀚洋血红的眼睛捉住他。 “不需要什么草药，我也能闻到omega 的味道。” “学长，你的情.热期……还没有过去吧。” 第59章 为你分化 迟晓愣了一下。 秦瀚洋能闻到omega的信息素？他怎么从没提过？他的意思, 是能闻到自己情.热期的信息素吗？可他没分化呀！ 第108章 迟晓满心怀疑，下意识摸向抑制环。破损的抑制环效力不佳，他一直忍着难受。 应该是被看出来了。 有些对气味敏感的beta也能闻到一点点, 但和信息素真正的味道还差得很远。 迟晓低头试图接好抑制环。 “这个坏了，你会闻到一点也是正常, 有些beta是这样的。” “和那无关。”秦瀚洋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他领口一小片露出的皮肤上。 “我知道你的味道，也只能闻到你。” 迟晓：“！？” 秦瀚洋向他倾身过来。 “从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可以闻到。泉水一样的味道, 清凉的, 湿润的……” 他真的能闻到！迟晓：“怎么会……” “怎么会呢？我也不知道。” 秦瀚洋打断他, 语气是轻的，身体却越来越逼近，迫得迟晓微微后仰。 “你是故意的吗？一边发出甜腻的味道诱.惑我，一边说着喜欢别人, 学长，你是什么意思？” 迟晓：“？？” 不是, 他哪里诱.惑过他！ 一连串惊诧闪过脑海, 秦瀚洋已经伸手过来一把扣住迟晓握着抑制环的手，连带着手下面的抑制环一起抓牢。 “都这个时候了, 你还要引.诱我吗？”他咬着牙，眼底都是红的。 原来他之前怪异的言行是因为这个。——他会被自己的信息素影响。 那岂不是从情热期刚一开始, 就…… 迟晓脸上发热, 忙解释：“不是的, 我不知道你能闻到……那我, 我离你远点吧！” 他挣扎着挪动，却被火热的手扣住肩膀。 “别动！”秦瀚洋皱紧眉头。 他呼吸急促，攥紧的拳头显示他多么想压抑住欲.望。 “你不许再提结婚, 也不许找什么温柔老头！你明明有我了！” 温柔老头？迟晓为他的说法哭笑不得，只当他被信息素影响，胡言乱语。 “你冷静一点。到那边远一点的地方，闻不到味道慢慢就好了。”迟晓安抚着，试图抽出手，想推开秦瀚洋。 但刚逃脱的手又被抓住，更加用力。 “怎么可能冷静，看到你我就……可恶！都快死了，还要折磨我！” 秦瀚洋忍不住低下头，额头抵着迟晓的肩膀，呼吸沉重。 可他突然停住。 “对呀，都快死了……” 少年忽地抬头，黑亮的眼睛着了火一样， “学长，给我吧，最后一次，真正地给我，好不好？” 他剑眉拧紧，哀求着，可怜兮兮地。 手却扣紧迟晓的肩膀，不让人逃跑一样用力。 迟晓完全怔住了。 秦瀚洋竟然在向他求'欢，在这种时候！ 最初的震惊过后，迟晓忽而有些哀伤。 是啊，他们可能撑不过这一次了。 他从来没想过拒绝秦瀚洋。 哪怕第一次亲密相拥时，秦瀚洋想做到最后他也不会拒绝。 他原本就是怀着怜惜和爱意，拯救坠落云霄的少年，不为回报，不计前程。 到如今生死当前，什么都不重要了，秦瀚洋这一点要求，当然更不会拒绝。 他在石洞昏暗的光晕里，红透了耳尖，轻轻点了点头， “嗯，本来，就是你的。”他小声地说。 这话无异于告白。 少年猛地睁大眼睛，盯住了他，像要吞噬他一般。 迟晓生出点害怕，刚想说第一次请慢一点， 下一刻，天旋地转。 他被秦瀚洋扑倒，牢牢压住。 少年饥饿了太久似的，急切没有章法。 抑制环被生生扯断。 信息素失去抑制环阻隔，泉水味道散播在空气中。 惊慌与混乱盖过了所有感觉…… 尽管如此，迟晓还是尽可能地放松，配合，包容少年第一次的鲁莽。 不远处，黑色河水依旧奔涌。 巨型昆虫明暗交错的黄色光点在河面飘荡，被泪水浸得忽明忽灭。它们似乎也在惊涛骇浪里颠簸，遥远又不真实。 …… …… 当波涛总算停歇时，迟晓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 连续几天的伤口疼痛，加上过度的体力透支，他已经有些昏昏沉沉。 omega果然还是太虚弱了。 好累…… 好想睡…… 大约睡着就不想醒来了。 可是不行，他还有话要说。 “瀚洋，听我说。”他靠近秦瀚洋耳边。 少年在他脸颊上蹭蹭，明显还沉浸在痴迷中。 迟晓想拉回他的注意力，加重语气。 “不，你听我说。 你记住……救援一定会来，不管等多久，都要坚持下去。” 还在撒娇的少年顿住了。 迟晓见他听进去了，一口气道：“你的家族不会放弃你，他们会找来。还有！如果，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吃我……” 环抱他的手臂陡然收紧，秦瀚洋惊愕地看向他。 “你在说什么！” 迟晓没有力气了，疲惫地笑笑。 “我看过绝境逃生的纪实报道，为了活下来，只能吃掉死去的同伴。我们什么都没有，坚持不了几天，我同意了，你可以……” “不！”秦瀚洋狠狠地打断他。 “住口！我不允许你死，不准说这种话！” 第109章 少年低吼着压紧了他。 “可恶！如果我足够强……” 迟晓能感到秦瀚洋的不甘，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平静地接受死亡，并且相信秦瀚洋可以活下去，他希望秦瀚洋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少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迟晓已无力安慰他，慢慢闭上眼睛。 可渐渐地，一切开始不对劲起来。 秦瀚洋的身体，在发热！ 越来越热，越来越滚'烫。 “瀚洋，你怎么了？”他担心地问，以为少年发烧了。 可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来。 已经平息的悸动再次开始。 “等等……”他已经支撑不住，想说服秦瀚洋停下。 而且，这个热度，不正常。 可他推不动，也劝不动。 “学长，我好难受，好奇怪！” 秦瀚洋咬牙闷哼。 那声音压着浓重的鼻音，好像真的很痛苦。 迟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 海风的气息骤然而起。 宽广的浩瀚的海面铺开在眼前，一望无际。 那是极致的纯粹的，生命力浩荡的蓝色。 翻卷着，喷薄着，汹涌着狂风骇浪！ 他在铺天盖地的蓝色中晕眩。 海风将他高高抛弃，又陡然深沉，重重叠叠包围住他，缠裹着他，沉入最深的海底。 这是！ 这是alpha的信息素！ 为什么……！ 迟晓惊觉的同时，他已经无法逃离。 omega清淡的泉水气息被海洋的味道渗透，掀起更猛烈的浪潮。 “学长，你好香，”少年低喃着他的名字，陶醉地呼吸着，越发毫不留情。 “好可爱啊，学长，晓晓……” 轻柔细语逐渐被沉重呼吸替代，少年的嗓音明显暗哑。 “我要疯了……！” 迟晓也快疯了。 这是要分化了吗？ 作为omega，他感受着少年越来越强大的信息素，一开始，为他终于能分化而喜悦，很快就越来越惊慌。 刚分化的alpha信息素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让他失去智，不顾身体的衰弱，只想绝对地臣服。 那信息素里带着的强悍的生命力，随着呼吸进入五脏六腑，本已虚弱的躯体随之亢奋，柔软地配合。 他意识恍惚，迷蒙中看见河面上的异形昆虫，巨鸟一样的躯干明黄闪烁，宛若明灯。 它们似乎也被什么感应，一只只，一对对，透明的薄翅重叠在一起，震颤着，长尾摇摆，发出动听的轻吟。 忽然间，他被翻转过来，脸颊贴着冰冷的石块。 灼热，窒息，疼痛，所有的一切都脱离控制，无法预料…… 像被困在熔岩喷发的海底，被烫到融化。 这感觉太过陌生可怕，让他想逃，可伸出的手腕立刻被拉回来，死死扣住。 惩罚一般，后颈传来尖锐的刺痛。 alpha的信息素在他身体里爆炸，可怜的omega眼前闪过一片白光。 秦瀚洋在标记他！ 迟晓终于意识到。 少年在分化的同时，持续地，凶狠地标记着他！ 他在成长，变化， 成为他不能承受的那种强大的alpha。 而自己被逼着感受从beta到alpha的每一个巨变。 清晰又鲜活。 c级omega发育不良的腺体被打上永久的标记。 哭泣声断断续续，像将断的丝，飘散在空气里。 而空气中，清泉和海潮的气息已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细弱的哭泣一点点消散，omega的意识再也支撑不住。 然而，这场分化才刚刚开始，还将持续很久…… 地下洞穴中，明黄光影交错变幻，异形昆虫的摇摆着薄翅，翩翩起舞，吟唱生命最原始的歌谣…… 第60章 抛弃 “不……不要, 呜……” 黑暗的舱室内，迟晓像小猫一样低声呜咽，手无力地推拒着。 回忆里的自己在一次次的标记中失去知觉后, 他也从梦中醒来。 脑子还是迷糊的，周身的痛楚和快感却异常清晰。 颈后又烫又肿, 锁骨被咬痛，腹部也酸酸胀胀，甚至某个羞于言表的地方, 都麻木地像是被彻底蹂.躏过。 他甚至差点被回忆逼到发'情, 腺体烧灼起来, 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飘散开，腿侧湿润。 太可恶了！ 原来，原来他是这样帮助秦瀚洋分化的，和工具没有两样！ 他竟然还主动提出当粮食！ 好傻！好傻！ 一想到曾经自己的一片赤诚痴情, 在秦瀚洋看来不过是绝佳的分化特效药，迟晓就又冤又气。 再一睁眼又看见某少将的脸。 成熟男人雕刻般俊朗的五官近在咫尺, 眼眸中浪潮涌动。 他才发现, 自己被秦瀚洋搂在怀里，抚慰的信息素海风一样轻柔地拂过全身。 迟晓满脸泪痕, 愤愤地盯着他。 秦瀚洋眼里闪过伤痛。 “没事了，晓晓, 我……” “你混蛋！”迟晓不等他说完, 哭着指责, 生性的快感让嗓音沙哑。 尽管生气, 可回忆里的痛苦和被支配的恐惧却是真实的。他c级的身体承受不了，腺体和腔体涨到发疼，却无论怎样挣扎也逃不开。 第110章 一睁眼又在这个alpha怀里, 条件反射地感到抵触。他扭头，整个人向后躲，尽量远离他，湿漉漉的黑眼睛藏到睫毛后，避开眼前人关切又热烈的目光。 “抱歉，我没想到那个时候会分化。”秦瀚洋急慌慌地道歉，手臂依旧圈住人，只更温柔地抚过迟晓脊背。 确实是他的错。 那时候，他其实也知道，迟晓单纯到不懂诱惑。 可一直闻着迟晓的信息素，身体压抑着冲动，却是前所未有的真实。 每吸入一口清泉般的香气，他的身体都从骨头缝里发出颤栗，未经人事又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根本抵抗不了这种诱惑。 在地洞里，明白必死的结局后，身体反而爆发出鲜活的生欲，再也没有了顾忌。 他想感受迟晓，彻底地，完完全全地。 这想法迫切地像熊熊燃烧的烈火。 之前每一次亲昵，他强忍着不做到最后，就是因为不想影响迟晓的人生。 毕竟，他被家族无数次耳提面命迟晓的身份。每一位长者都在告诫他，他的婚姻关系着家族荣耀，他和一个c级omega不可能有结果。 可现在，反正快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这么想着，屈从于欲.念，彻底放纵自己，却没想到柔弱的omega根本承受不了。 他伤害了迟晓。 所以，现在只能赎罪。 老实道歉，并且，忍受着凌迟般的欲'念折磨。 他并没有比omega好到哪里去。 被回忆影响，omega的信息素喷涌而出，让易感期将至的alpha像生生受刑。 他鲜明地记得分化时的快'感，整个灵魂随着每一下冲击，好似绽放一片又一片的花火，又像核磁弹命中的爆炸。 直上云霄，融入浩瀚星河。 他的后颈也爆炸了。 浓厚的信息素实质般占据全部空间，扑向唯一的猎物。 现在，他恨不得再次进入这具魂牵梦绕的躯体，和他的omega一起，共赴极乐。 当然不行。 迟晓的腺体刚经过手术，生'殖腔也没有调好，比那时还要娇'嫩，根本承受不了他。 所以，他一边被迟晓小猫挠痒似的推搡捶打，一边牙关快要咬碎，身体快要憋到爆炸。 简直是自'虐！ 好不容易，omega打也打累了，哭也哭累了，他才释放安睡的信息素，帮助迟晓重新坠入梦乡。 迟晓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在睡梦中恢复创伤。 擦去omega脸上的泪痕，秦瀚洋长出了一口气，将人搂进怀中，嘴唇印上柔软发顶。 接下去，才是最棘手的部分。 也是他们彻底分裂的开始。 当迟晓记起那些时，他一定要好好解释。 这次，决不能再让他的宝贝受伤。 …… 夜才过去一半，舷窗外，星河转动，仿佛永夜难明。 …… 迟晓坠入梦境，尽管万般不愿意，记忆再次涌入脑海。 他睁开哭肿的眼皮，感觉自己像破布一样散乱。 他脸朝下趴着，身下依旧是滑亮潮湿的黑石。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半侧身体完全浸泡在水里。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身体，不断带走热度。 水声响在耳侧，是唯一的声音。 他还在地下，秦瀚洋呢？他怎么样了？ 刚分化的alpha正是脆弱的时候，需要好好休息。 迟晓用力撑起上半截身体，一时间，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肌肉像是全部萎缩，他疼得浑身发抖，重重跌回水里。 为什么他会在水里？他被移动了吗？ 嘴里涌入苦涩的河水，迟晓差点呕吐。 四周太黑，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黑暗里无法感知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 那些散布在河面上的巨型发光昆虫，现在远远地聚在大河的对岸，似乎在躲避什么。 昏暗里，能看到石壁的反光，之前他们倚靠的石壁依旧在原处，看来他没有移动。 看来是河水上涨了，而且不久就会将他淹没，如果他没有醒来的话。 可是秦瀚洋呢？他在哪里？ 为什么会留下他一个人，即将被水淹没？ 空气里还残留着强势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却看不见人。 不安像黑暗的河水，一层层翻涌上涨。 哭哑了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他也无法再动弹哪怕一根手指。 他的身体已经冻僵，从内到外剧痛无比，像一块酥松的冰渣，一动就碎。 甚至，他能感到，生命正从破碎的身体里一点点流逝。 他的意识再次模糊。 就在这时，哗啦哗啦—— 有人淌水走来。 是秦瀚洋吗？他回来了？ 迟晓悬着的心放松下来。 对呀，他怎么会抛下我…… 这么想着，他安心地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却在最后一刻，听到一声叹息。 全然陌生的，男人的叹息。 ！！ 不是秦瀚洋！ 然而他已经无力去探究是谁了。 他沉重地坠落，绝望无助。 彻底昏迷前，他感到身体被盖上布料，男人的手指拂开他额前的湿发，口吻怜惜。 “可怜的omega，那个男人已经走了。” 第111章 “他抛弃你了。” 第61章 谋杀 胸口猛地一窒, 即使是旁观回忆，迟晓也能感受到当时自己昏迷前的绝望。 那个男人是谁？ 他为什么在这！？ 他说秦瀚洋已经走了！真的吗？不可能是真的吧！ 他们刚做过最亲密的事，他在他的身体里分化, 肉.体和灵魂都仿佛交融在一起。 秦瀚洋不会抛下他！他怎么能抛下他！！ 可是，如果他还在这, 为什么不出声？ 为什么是这个陌生男人在这？ 迟晓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开始动摇。 难道……成功分化后，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就立刻被抛弃了吗？ 迟晓在已经中断的回忆里，胸口钝疼。 他想挣脱回忆, 挣脱悲哀与酸楚, 脑中却一阵阵晕眩。 回忆在快速转暗后, 又再次铺开。 这一次画面明亮。 他躺在一间病房里，四周是雪白的墙壁，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疼痛如影随形。他的身上连着各种检测仪器，手臂扎着输液针头。 “你醒了, ”一个青年出现在视野中。“感觉怎么样。” 那人柔顺的黑发梳成低马尾，细长的眼中满是担忧。 迟晓看着他, 意识恍惚了好久, 直到此时才好不容易回笼到破碎的身体里。 “希尔塔老师……” 迟晓说。干裂的嘴唇传来刺痛。 “你得救了，没事了。”希尔塔坐在床边, 身体微微前倾着。 这位beta助教是学校里少数几个真的把迟晓当omega看待的人。 他的出现让迟晓感到亲切。 可是，为什么老师在这里？ 他和秦瀚洋参加塔图拉比赛的事, 明明没有人知道啊。 秦瀚洋又在哪里？ 刚要发问, 他才发现, 自己嗓音沙哑至极, 才说几个字就剧烈咳嗽。 咳嗽带动全身的剧痛，尤其颈后，酸胀难忍的腹部, 和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疼得他直冒冷汗。 希尔塔立刻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可没人来，他着急地跑出病房。 医生慢悠悠过来的时候，迟晓已经倒回床上，喉咙里发出抽气的声音。但医生也只看了几眼仪器数据，就丢下一句“没事别乱喊”，离开了。 希尔塔脸色难看。 “这里的医生都不管omega死活吗？” 他看看空空荡荡的病房，只能找来水杯，给迟晓倒了一杯水。 “不要紧，我联系了腺研所的附属医院，晚点我们转院过去，江教授会治好你的。” 迟晓并不在乎。 “是谁救了我？”他声音嘶哑地问。 昏迷前的陌生男人令他在意。那个声音，他似乎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举办方的救援队。”希尔塔说。 “异种比预想更快地离开了比赛区域，救援队进去搜救。他们说，还好听见了呼救声，不然根本不可能发现你。” 呼救声？他那时候根本没有力气呼救。 是秦瀚洋吗？ 迟晓：“有谁和我一起被救出来吗？” 希尔塔摇了摇头：“你是唯一一个被救出来的，全部参赛者都死了。” 都死了！？ 迟晓脑中嗡地一下，整个人被钉住一般。 他无法解这三个字的意思。 什么叫都死了，那个人也死了吗？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前的一切却都在晃动。 希尔塔没有注意，他又烧了一壶水，说起别的。 “我接到通知真的吓了一跳。 临近毕业那时候，你突然说要回故乡行星，连学历都不要，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是去参加这种比赛。你很缺钱吗，迟晓？有困难为什么不跟老师说？” 迟晓完全听不进去。 他失魂落魄，被抽走了生命一般。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哪里不对，无法相信。 希尔塔沉痛地看了他一眼。“算了，或许你有什么苦衷，但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想想怎么更好地保护你。” “主办方发现你是omega，怕引起骚动，已经封锁消息，还有……你的身体。” 他有点欲言又止。 “医生已经在你的生.殖腔里放置了防止怀孕的药，不用担心怀孕。至于腺体……被永久标记太多次，伤得比较重。恢复需要一段时间。”他轻声地说，小心注视着迟晓的反应。 但迟晓完全没有反应。 希尔塔见状，脸上闪过痛惜，又狠狠道：“如果这群禽兽活着，他们一个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这位平日爱憎分明的助教此时为了他的omega学生义愤填膺。 迟晓这时才听到几个字，他明白希尔塔误会了，以为自己是被好几个alpha糟蹋了。 他无力地合上眼，眼泪却从眼角流下。 “不是的，我是和他……” …… …… “……你是说，秦家那位二公子？”听到迟晓的话，希尔塔一脸震惊。“他也去参加比赛了？” 他们是秘密参赛，希尔塔不知道也是正常。 迟晓简单解释了前因后果，最后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所以他没有获救吗？” 希尔塔却没有马上回答。 他神情越发严肃，仿佛碰上了非常棘手的事。 第112章 沉默了一会，他打开光脑，把画面推到迟晓面前。 那是今天早些时候的新闻。 【荣耀世族之一的秦氏家族的二公子秦瀚洋已确定分化为alpha。 腺体研究所专家称，此前他在黑鸮军事学校的对抗比赛中违规，之后又爆出种种失礼行为，是受分化前的激素波动影响。 这个品学兼优的年轻人，是迄今为止分化时间最迟的alpha，众所周知，分化越迟，等级将越高。 目前，他的信息素水平已远超当前的最高等级，让我们期待新的奇迹的诞生！】 迟晓怔怔地看着屏幕上兴奋的主播。 成功分化，奇迹…… 秦瀚洋还活着，不仅活着，而且成功回归了家族。 荣耀氏族，那是为人类远航太空做出重要贡献的几个顶级家族，听上去那么遥远。 一边，希尔塔严肃的声音拉回他的神志：“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位少爷真的和你参加了塔图拉？他还是因为你而分化的？” 迟晓恍如梦游一般，听不真切。 沙海中的相依为命现在显得那样不真实。 希尔塔：“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的行为必然处在严格的监管内。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你们的方位，所以他们能比救援队更早找到你们，接回秦瀚洋。” 秦家早就知道他们在哪？迟晓不敢相信。 某些迹象却让他不得不承认。 比赛的装备，训练的小岛，还有参赛费用…… 虽然秦瀚洋都说是戚尧借的，可戚尧毕竟也只是刚毕业的学生，哪有那么周全，那么正好的事。 希尔塔是法律课的助教，他的分析不会有错。 秦瀚洋骗了他。 他一直都和家族保持联系，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在救助无家可归的少年？ 像一道惊雷劈开脚下的大地，迟晓只觉得摇摇欲坠。 他怔愣着，被希尔塔按住肩膀。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迟晓机器一般地重复。 “他们接走了秦瀚洋，却没有接走你，迟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黑暗的，即将被淹没的地下洞穴，被独自留下的奄奄一息的omega…… 某个更残酷的事实浮出水面。 希尔塔直截了当：“他们没打算救你，迟晓。你死了，秦瀚洋是怎么分化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冰冷的暗河河水仿佛又冲刷过脊背，陌生男人的话响在耳边。 “你被他抛弃了，可怜的omega。” 希尔塔站了起来，动作之大，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群傲慢的混账！” “他们这是谋杀！” 第62章 能活着就不错了 青年助教在病房里踱步, 即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迟晓听。 “他们希望你死掉，但没想到救援队发现了你！” “没错, 就是这样，怪不得这里的医生对你的治疗完全不上心, 放避孕药却很积极。秦家发现你获救，只能交待他们第一时间放药，不让你怀孕留下麻烦。” “是他做的。一定是他！那个姓秦的就是这么混蛋！”希尔塔最后恨恨道。 迟晓的大脑像是被铁锈腐蚀了的机器, 艰难转动。 姓秦的, 不是指秦瀚洋, 他说的是谁？ 不，好像该在意的不是这个。 迟晓疲惫地扭头，涣散的目光艰难聚拢。 秦家希望他死，因为他们一直就把他当做催化秦瀚洋分化的活体激素, 用完就抛弃，虽然恶劣, 倒也不难解。 可是秦瀚洋呢？ 他也同意吗？ 他们把他一个人留在地下洞穴里时, 他没有反对吗？ 他们不知交'合了多久，迟晓的身体里还残留着被彻底侵占的酸涩和异物感, 少年沙哑的耳语依旧清晰。 “学长……我要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都是假的吗？ 一阵阵寒意从头窜到脚, 迟晓双手无意识地拧绞着被单, 指尖磨得通红。 他这副样子实在可怜, 希尔塔一回头看见, 自言自语也停住了。 “没事的，迟晓，我们这就申请出院！”他点开光脑拨通电话。“我马上联系江教授, 把你转到腺研所的附属医院去。” 迟晓充耳不闻，拉住希尔塔，机械地，虚弱地，一遍又一遍地问。 “秦瀚洋呢？他在哪里？” “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他想当面问问他，真的不在乎他的生死吗？ 这段时间的相处，都是骗他的吗？ 希尔塔拨打电话的手顿住了。 他皱紧眉头。 “如果新闻是真的，他还在分化中，我猜，他很可能在腺研所附属医院，毕竟，那是全联盟治疗腺体最权威的医院。” 所以，转院的话，他很可能能见到秦瀚洋。 迟晓点点头。 “好，请帮我办转院。” 他眼中满是迫切，希尔塔怎么看不出他的心思。 “迟晓，转院可以，我们当然要去那，但你不要对那个男孩抱有希望，相反，” 希尔塔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你要防着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就是唯利益论的魔窟，表面光鲜亮丽，里面没几个好东西。就算他曾经对你好过，只要不离开魔窟，就一定会被同化。” 第113章 “对他们来说，人不是人，只是可以利用的物品而已。” 希尔塔的眼睛直直凝视着迟晓，迟晓这时才发现，那眼睛的虹膜上流淌着深紫色，华丽而魅惑，和老师平常严谨认真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刚露出一丝惊讶，希尔塔已经放开了他，眼中的紫色随着距离拉开而模糊。 “没事，腺研所附属的医院有好几处，我们不一定会碰上秦家，就算碰上，老师也不会让那些混账东西再伤害你。”他坚定地说。 迟晓感受到年轻助教的关心。 他恍然记起，这位出身平民的高材生beta据说和秦家大公子是同学，但不知为何得罪了对方，才只能来菁华当一名小助教。 他看着眼前为他打抱不平的老师，想起平时就直言快语的青年，对世家出身的同学也从不讨好谄媚，这样的性格自然会得罪权势。 这样的老师却是值得信赖的。 希尔塔的话暖流一般驱散心底的寒意，迟晓心怀感激。 只是，他还留存着一点点希望。 他想见到秦瀚洋，亲口问他，否则他不能接受。 只要回到中央星，他总有机会找到他。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希尔塔这时说，有些感叹。“你不是一般的omega，迟晓。” 坚强吗，没有大哭大闹，不会要死要活，甚至没有流一滴眼泪，这就是坚强吗？ 旁观回忆的迟晓却很清楚。 这不是坚强，他只是强撑着最后一点希望，不要破碎。 回忆里的迟晓垂下眼眸。 “你休息吧。”希尔塔站起身。“学校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等回到中央星，你就能见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迟晓眼睛豁然睁大。 家人？ 母亲？ 要见到母亲了？ 心头的阴影又多了一分。比起欢喜，他更觉得抵触。 自从得知他用秦瀚洋给的课酬还了一部分债后，母亲就大力撺掇他勾搭上秦瀚洋。他解释过，抗争过，但母亲不听。 她在视频通话里厉声数落：只要有钱，尊严算什么！当年你差点被腺研所那帮老头抓去研究，我拼命保你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和他睡一次，有了孩子，下半辈子都不愁！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知道把握！ 迟晓忍无可忍，他们大吵了一架。 自那以后，他没有再和母亲联系。 他搬出菁华的学生宿舍也没有同她商量。 他有自己的志向，想掌握自己的人生，这一点，母亲不会解。 如果她知道自己是被秦瀚洋标记，一定会欣喜若狂，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里，迟晓只觉得头疼，无力感更加沉重。 …… 当天晚上，江教授紧急申请的医疗转运飞船将迟晓接回了中央星。 已经获得教授头衔的江怀意亲自来接迟晓去医院。 一见面，他情绪激动地拉着迟晓的手。 “为什么要去参加那种危险的比赛呢，孩子，我明明答应你，毕业就能来腺研所工作。” 旁观回忆的迟晓现在才发现，江教授的演技真是影帝级别的。 是他告诉秦瀚洋自己的住址，不会不明白他们可能发生什么，更不会以为自己参加塔图拉是为了金钱。 他表演这一出，完全就是给希尔塔看的。 但当时的自己被伤病折磨得神志不清，全靠一口气撑着，当然察觉不到。 他躺在转运病人多平车上，因为伤势恶化，脸上还戴着呼吸面罩，用力拉住教授的手，第一句便是问那个人在哪里，能不能见到他。 隔着面罩的声音含糊不清，只有弯腰凑近的江怀意能听到。 教授脸上一闪而过惊恐的表情，迅速直起身，让他不要再说话。 他安排希尔塔去办转院手续，再亲自将迟晓推到单人病房。 直到这时，他才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嘘！” 他快步走到门口，确认走廊没人后锁好门。 再走回来时，老头神色凝重，往日欢乐的圆脸上似乎一下子多了许多皱纹。 “别再想他了。” 他压低了声音，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目光看着迟晓。 “能活着就不错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第63章 最强大的alpha “你和那位的事情再也不要提！和谁都不要说, 烂在肚子里，知道吗？”江教授的神情异常严肃。 “为什么？”迟晓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颤抖着手, 拉下呼吸面罩。 江怀意叹了口气。“你听我的就是了。” “不！我要知道原因！”迟晓撑起身。“是他让你告诉我的吗？” 他这一动，颈后的伤口渗出血来, 迟晓浑然不觉，江怀意一眼瞧见，赶忙扶他躺下。 “你别着急啊。唉, 我是怕你知道了接受不了。” 迟晓平直道：“秦家不想我活着, 我已经知道了。” 江怀意愣了一下, 惊讶地看过来。 迟晓的眼睛很亮，像火焰熄灭前一刻那般的刺目。江怀意被他看得受不了，又重重叹了一声。 “没错，是秦家那位话事人的意思,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被处掉，他也警告我了。” “秦瀚……, ”他干咳两声, 掩饰过去，”那一位已经分化了, 将来就是秦家的掌舵人，是联盟权利最大的alpha领袖。” 第114章 江怀意连说出秦瀚洋的名字都不敢。 “靠c级omega的信息素分化这件事, 对他和他的家族而言是个巨大的污点。秦家已经决定要把这件事盖过去。念在我为那位出过力, 以后还有用, 他们不会动我。” “至于你, ”江怀意撇了迟晓一眼。“他们本来是不打算留的。” “我替你说了情，说你的信息素之后还有用，不然, 你以为你的小命是怎么留下来的。现在怎么处你，只看那位话事人的意思了。” “那他，他也是这么说的吗？”迟晓颤抖地问。 “他还在分化的过程中，据说一直昏迷着。”江教授含糊道。“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违抗家族。” 似乎身下的病床有些摇晃，迟晓一阵晕眩，抓紧床沿。 一个人警告他，他不愿相信，两个人警告他，信念也只是动摇了些许。 抛弃他是家族的意思，不是秦瀚洋的意思，他还在昏迷中不是吗。 他固执地相信那个少年，相信他们同生共死的一段时光。 他几乎百分之一百地肯定，自己对于秦瀚洋是不同的，之前的一切甜蜜绝不可能是假的。 是这个信念，支撑他坚持着，没有崩溃。 他闭了闭眼，把希望见到秦瀚洋的想法吞回肚子里，江教授显然不可能告诉他任何信息了。 “你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被处，我已经都告诉希尔塔老师了，他会有危险吗？”他问。 “你怎么告诉他了！”江教授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腿。“还有谁知道了？” 迟晓摇头表示没有了，他才镇定了些。“他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会提醒他的。” 很快，希尔塔办好入院程序回来，没说几句便被江教授送出去了。临走时，他还叮嘱迟晓好好治疗，他会经常来看望他。 但之后的治疗期间，迟晓再也没有见到他。 . 迟晓在江怀意的监护下，身上的伤口终于得到处。 腺体被刺穿多次，一直淅淅沥沥渗血，信息素分泌完全紊乱，生'殖腔内膜出血，异位，又被避孕药物刺激，需要手术，非常棘手。 而被过渡使用的某处伤得也不轻，再加上多处红肿青紫，擦伤挫伤，看到检查结果的江怀意唏嘘不已。 为了保密，他亲自给迟晓处伤口。考虑到被终身标记之后的omega对alpha会有生依赖，等到腺体恢复，还必须清洗腺体里秦瀚洋留下的信息素。 而腺体恢复的过程极其折磨。 那段难熬的时间里，迟晓一直偷偷关注秦瀚洋。 光脑里每天都有他分化的最新消息，少年的信息素强度不停地刷新记录，鼓舞着饱受异种之苦的人类。 军界，科学界，政界，所有人充满希望地讨论着他。他几乎成了全民期待的未来军事领袖。 迟晓听着一句句赞美，趴在病床上，莫名地感到骄傲，身体的痛苦都减轻了许多。 只是，新闻不会报道更详细的内容，比如，他恢复得好不好，他清醒了没有。 应该没有吧，不然怎么没有来找他呢。 迟晓安慰自己。 日子艰难地过去。 这天，例行的腺体治疗时，病房光屏里播放了最新新闻。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位sss级的alpha！】主持人声音按捺不住激动。【他已经成功渡过分化期，即将回归家族！】 视频中，一名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在一众保镖随从的簇拥下，走出医院。 是他！ 迟晓欣喜地睁大眼，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 这是秦瀚洋吗？为什么他完全变了？ 男子身材高大，比现场所有人都高出许多，黑色西服勾勒出强健的体魄，举手投足间彰显着成熟alpha的力量与魄力。 已经全然看不出少年模样。 镜头偶然捕捉到的视线凌厉冷峻，那双黑蓝色眼眸更蓝了，隐在眉骨的阴影里，像深邃的海洋，足以吞噬一切般傲慢无情。 曾经的少年也是骄傲的，那是白雪皑皑的高山的傲，而屏幕里alpha的傲是黑色的，是酷寒不见阳光的海底深渊，冷肃到极致，让人望而却步。 迟晓怔怔地看着画面，身体一点点凉了下来。 那不是秦瀚洋。 那是被全世界关注的最强大的alpha，不是会喊他学长的少年。 不是他能接触的人。 现实印证了希尔塔老师和教授的告诫。 秦瀚洋身体健康，有独立意识，没有被限制自由，但哪怕一通视频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因为他属于那个权力与财富的世界。 迟晓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他不会来找他了。 新闻还在播报着。 【据悉，秦氏二公子将进入长城防线第一军团，担任高级将领。众所周知，第一军团是泛星系联盟最精锐的部队，也是直面异种的最强力量……】 他将踏入曾经向往的星辰大海，而自己就像个被用过的空药瓶，除了被丢弃，没有别的下场。 “啊啊啊！”房间里，看视频的几个beta女护士面红耳赤，捧着脸叫唤。 “这是3s级的alpha呀！光看着我都要二次分化了！” “好想知道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闻一下会上瘾吗？” “醒醒吧！他肯定会和顶级omega结婚的！” “……哎呀，差点忘记加药了！”终于有护士记起迟晓的治疗。“小哥哥，你忍忍哦。” 第115章 迟晓默默听着，腺体注射进冰冷的药物，疼得他不小心咬破了嘴唇，在一片欢声笑语里止不住地发抖。 不行！他必须见到秦瀚洋！ 迟晓咽下嘴里的铁锈味，想着。 不为别的，就为一个解释，不然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是的，只等身体再好些，他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可在那之前，他先等来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 第64章 将是永远被标记的状态 林碧芳推开病房的门时, 迟晓几乎认不出她。 迟晓还没离开故乡行星时，母亲因为常年背负债务，面容憔悴, 几乎从没有笑容。 来到中央星上学后，他作为omega不能随意回家, 三年间，和母亲只有视频联系。 每次视频，母亲说的话永远是抱怨债务沉重, 生活艰难, 没聊几句就让他赶紧勾搭上世家的alpha, 好结婚还债，或者，在他提起想和父亲一样研究古代医学时，痛骂他愚蠢。 迟晓执意搬出菁华后, 就没有再和母亲联系。 他本以为母亲还是尖酸怨忿的老样子，可此时走进来的人却着实让他吃惊。 女人一身高档连衣裙, 妆容精致, 秀发被精心盘起，涂了大红色口红的唇角高扬着, 笑得风姿灿烂。 活脱脱一位美妇人。 她走到病床边，从镶钻挎包里拿出一张协议书, 放在迟晓面前。 “晓晓, 快, 把这个签了！” 黑色的文件题头, 旁观回忆的迟晓感到毛骨悚然的熟悉感。——他刚被秦瀚洋抓住时，对方也让他签了一份这样的协议。 这一份又要逼他承诺什么？ 而记忆中的迟晓还处在看见林碧芳的震惊中。 “妈，你怎么这副打扮？” “哎呀, 当然是多亏我们晓晓找到了一个好朋友。你先别问那么多，只要签了这个，我们这辈子就不愁了。” 迟晓迟疑地拿起协议。 是一份医疗项目的合作合同，甲方是腺体研究所，乙方是迟晓本人。 文件很长，迟晓只看到了加粗的几个字。 ［……患者迟晓因病情需要，自愿清洗腺体，并删除部分记忆……直到判定死亡，不得恢复……］ 清洗腺体他可以解。 还要删除记忆？ 为什么？ 迟晓无措地看着纸页。 林碧芳笑着解释。 “你那朋友真是大手笔，这两个星期啊，他们带我在中央星到处玩，衣食住行全包，说是感谢你的帮助。” “还说只要你签了这个，就给这个数。”她手指点在纸上某一处。 迟晓目光移动过去。［手术费用，营养费，精神补偿费，生活补贴等，合计：……］ 后面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额。 迟晓明白了。 这些钱，是用来买他的过去，买他和秦瀚洋曾经相处的所有记忆。 秦家不要他的命，但怕他会带来麻烦，所以要他的记忆，还要他心甘情愿地答应。 尤其是最后几个字—— 【直到判定死亡，不得恢复！】 啪！ 迟晓把那毫无人性的文件扔在一边，充满厌恶。 “唉，你这是怎么了？”林碧芳宝贝似的捡回合同，见他脸色发白，问道。 迟晓：“妈，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哎呀，那不重要，而且都是过去的事了。”林碧芳眼神闪了闪。 “白拿一大笔，即还了债，还能舒舒服服过上好日子，多好的事啊。对了，洗了腺体，以后你还能找个alpha结婚，一点不影响。快签字吧。” 迟晓一动不动，目光黯淡了下去。 他以为母亲不能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但至少能有几句关心，或者一个简单的拥抱。 没想到，她那样在乎金钱，连自己发生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迟晓的心冷了，对亲情最后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只有被背叛的钝疼。 但看上去，他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我不答应。” 他扭开头，看都不再看女人一眼。 林碧芳瞪起眼睛。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天上掉馅饼你都接不住。这种好事哪找去啊。” 她是过来人，从一个过气模特，费尽心思嫁给书呆子一样的迟教授，是为了过好日子，没想到倒背了半辈子债。 还好迟晓顺利分化，听她的话，走她安排好的路——进入菁华，还攀上了一个有权有势的alpha，——怎么眼看成功了，他倒逆反了？ “你想想，你爸爸留了那一大堆债是为什么，不就是想让你分化成omega，你现在是omega了，你妈我也该苦尽甘来了！” “原来希望你找个好人家结婚，我也跟着享福，现在你拿了这一笔，身价自然上去了，再找也不难，以后的日子不就快活了吗？” 迟晓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不是物品！” 谈什么身价！ “哦，嫌弃我啦？你是以为自己很清高吗？”林碧芳脸色一变，出口刺耳，好像眼前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她在家里从来说一不二，迟晓的乖顺更助长了这种相处模式，容不得一点反抗。 “c级的omega，还不干净了，谁还稀罕你！” “快签了！”她手指用力点在文件上。 迟晓唇上的血色也退尽了，用力扭开头，一句话也不想和她说了。 第116章 “你！”林碧芳着急了，一把握住迟晓的手。 想了想，还是软了口气。 “孩子，妈也知道你不甘心，可是那样的人家我们攀不上，也惹不起，你就不要幻想还能和那位公子怎么样了，他们肯出补偿已经非常仁慈了，你不听话，人家就要来硬的！” 这几天，她看见的不只是光荣氏族的权势与富贵。 那光环下的手段更让她畏惧。 她都已经和秦家那几位大人物保证过迟晓会答应，这下子要怎么办？ “你想害了妈妈吗？” 林碧芳眼中泛起泪花，苦苦哀求。 迟晓一点点把手从母亲手里抽了出来。 “你放心，我从来也没想过和他怎么样，” “要害也是先害我。” 他面无表情，看上去石头一样不近人情，可只有旁观回忆的迟晓知道，他的心已经不堪折磨，只能用冷硬的外壳保护自己。 反抗着长期以母爱为名的打压和控制。 对母亲的失望，使他更不想忘记那些和秦瀚洋经历的过去，不想承认，自己真的只是活体激素。 …… 房门轻响，打破了沉郁的气氛。 江教授走进房间。 他低声和林碧芳说了什么，女人不甘地撇了迟晓一眼，终于离开了。 江教授拿起协议书。 一片静默里，只有纸页缓缓翻动的声音。 好一会，江教授放下协议，推了推眼镜。 迟晓抬起眼，仿佛在说：你也是来说服我的吗？ 小老头却只是笑了笑。 圆圆的脸看起来就像只大鼹鼠，很有喜感。 他说：“我解你的心情，迟晓。没有人愿意被删除记忆，你也不需要忘记什么。” 迟晓：“……” 迟晓疑惑地看着他。 江怀意：“如果你签了这份协议，清洗腺体和删除记忆的手术，都是我来操作，你知道吧。” 所以呢？迟晓收紧嘴唇。 江怀意两手一摊，耸起肩膀：“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做不了。” “不管秦家给多少钱都做不了。秦瀚洋的信息素太强大，又终身标记了你那么多次，现有的所有手段都没办法彻底清洗他的痕迹。 “也就是说，你将永远是被他标记的状态。” 什么！？迟晓震惊。 他不在乎标记，不可能和秦瀚洋有结果，留着标记只会伤害自己，清洗掉才是最好的。但如果洗不掉…… 迟晓还怔愣着，江教授又道：“除非，切除腺体。当然，我不会切除你的腺体。自然分化的omega太宝贵了，千年难遇！” “所以，你可以签字，只要假装被清洗过就好。” “至于记忆，既然腺体都留着，记忆还删掉干嘛呢？为了防止露馅，更应该留着。” “假装不记得他就好了，多么容易。”教授冲他挤了挤眼。 第65章 不如现在就标记你，让你永远逃不了！ “这份协议是秦家给你上的保险, 签了，你就安全了。” “我帮你瞒过他们，万无一失！”江教授压低声音。 还能这样吗！迟晓震惊地看着教授。 可是…… “不行。” 他闹中飞转, 下意识地揪紧床单。 “我已经被标记了，我的信息素和未标记时的味道不一样, 会露馅的。而且，以后我的情.热期都只能靠……靠他的信息素安慰，那该怎么办？”迟晓问, 一边因为不好意思说出口而脸庞发红。 被终身标记的omega时刻带着伴侣的味道, 这是alpha独占欲的体现。 omega情.热期来临时, 也只能靠终身标记他的alpha再次咬穿腺体，注入信息素，才能平息。 这本是ao之间性灵合一的快乐。 在这里却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江怀意小圆手一挥。 “很好解决，我可以调配出和秦瀚洋的信息素效力差不多的人工信息素, 一样可以帮你渡过情.热期。只不过，你要终身戴着抑制环, 不能被别人闻到。而且, 以后都无法寻找伴侣。” “实话实说，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如果腺体无法清洗干净, 确实也只能这样。迟晓想。 终身戴抑制环没关系，靠药物代替alpha渡过情.热期也没有关系, 再找伴侣什么的, 他更是从没想过。 可是, 他必须假装不认得秦瀚洋。 那样的话, 他们就再也不能有交集，他如鲠在喉的事也没办法得到一个解释。 迟晓缓缓摇了摇头。 “不，这样也不行。” “好, 那签吧……嗯？”江教授以为自己听错了。难得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还帮忙兜底，迟晓竟然还不同意。 “不是，迟晓啊，你还指望什么呢？你也知道以后情.热期都要靠他的信息素，你难道，真的还想着能和他在一起？” 江怀意几乎是推心置腹地劝他。 “秦家不可能接纳一个c级的omega，哪怕是秦瀚洋自己，以前也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如果他分化成alpha了，要和最美的omega在一起。” “他就是这么心高气傲的人！” 教授的话刺痛了迟晓。 “我知道的！”他倔强地仰起头，逼着涌上眼眶的湿意退潮。 “我当然知道秦瀚洋是怎样的人。我也不是想贪图什么，我只是想和他把话说开，让他告诉我，我不是个提供信息素的物件！把我抛弃在地下的人不是他！” 第117章 他不相信对方如此绝情，他总觉得秦瀚洋是迫于家族压力，或者有什么原因，这个想法在心里绷成一根弦，一定要亲口听到秦瀚洋的解释才能松懈。否则，就会生生崩断在体内，撕裂筋骨，摧毁心神。 迟晓几乎是钻牛角尖一样，陷在这个想法里。 教授看着一向温和的人倔牛一样梗着脖子，眼里憋着劲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你就非要再见他一面是吗？” “行，我给你安排。” —— 江教授说到做到。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他给迟晓带来一套浅灰色西装。 “瀚洋答应和你见面了。不过你要偷偷地去，别让别人发现了。” “今晚，秦家在南山别墅有一场宴会，你穿上这一身，假扮宾客，从西侧小门进，到主楼的二楼，最里面那间会客室，就能见到他。” “想问什么，就好好问清楚吧。” 迟晓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扣上袖口时手都有点抖。 经过这些天的治疗，他已经可以下床慢慢走，此时穿上西服，站在镜子前，除了过于苍白瘦削外，倒也不显病态。 “不错，挺精神的。对了，这衣服是可是借来的，千万别弄脏了。”教授说着又拿了个小喷瓶往他脖颈处喷了几下。 “你身上还有alpha的味道，用这个香水盖一盖，不然等于是告诉所有人你刚被标记。3s的apha的信息素也太持久了。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吧，还散不了。” 迟晓脸上发红，这股海风的气息，每时每刻萦绕着他，以至于他自己都不太能闻出来了。 后颈上伤口的结痂还没掉，被香水刺激，辣辣地疼。 教授推开门。 “走吧，速去速回，赶在香水气味失效之前回来。” 江教授亲自开车把迟晓送到南山别墅。 雕花栏杆上开了一个小门，门内，一条石子小路穿过高大的树林和精致园林，通向一栋宏伟的欧式建筑。 建筑被金黄的射灯光芒照亮，一轮弯月悬在角楼后，在幽暗夜色中好似童话里的城堡，那里吹来的风都夹着优雅的甜香和悠扬乐曲。 一想到秦瀚洋就在那房子里，迟晓只觉得这风景梦幻得像童话，心脏都随着晚风轻飘飘飞起来。 “快去吧，我就在这等你。”教授从车窗里探出头。“记住，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一定要在一小时内回来！” “嗯。”迟晓点点头，转身走近小门，向着灯火辉煌处走去。 迟晓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个什么解释。 或许，只要秦瀚洋承认他是被迫放弃自己的。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还有一席之地，他就能安心签字，真的删除记忆，从此两相忘却都可以。 或许，他要的只是一次体面的，有情有义的道别罢了。 …… …… 按照教授的指点，他穿过鲜花盛开的花园，找到建筑后方一扇小拱门。 这是仆人们进出的门，已经被提前打开，迟晓只轻轻一推，各种美妙的香味和音乐声便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道长廊，有华丽的水晶壁灯和雕花廊柱。应该也是给仆人们使用的，不算明亮，尽头连接岔道，和看不见的别的门。间或有绚丽的光线随着那些门的打开，照亮大石地面。 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是秦瀚洋生活的云端上的世界。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个人，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过于虚弱的身体甚至有些晕眩。 他怀着激动和忐忑的心情，步入门中，踏上那倒影着万千光芒的大石地面。 可就在这时，地面突然裂开！失重感裹挟而来，画面快速变暗，消失。 迟晓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落回现实。 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醒了！ 他轻.喘着，缓解下落的惊慌，继而感到脸上痒痒的。 一根指腹覆着薄茧的指头，正轻轻磨蹭着他的脸。迟晓皱着眉头聚焦目光。 果然，一眼就看见那张熟悉的俊脸。比回忆中更加成熟有魅力。也更有压迫感。 男人维持着上次他醒来时的姿势，将他搂在怀中，见他睁眼，有些紧张地笑了笑，手指又蹭了蹭他的脸颊。 “睡了这么久，回忆了不少吧。都记起什么了？” “记起你是怎么欺负我的！” 迟晓气鼓鼓又不耐烦地瞪他，刚想拍掉那只吵醒他的手，忽然觉得不对。 浓重的深海的气息包裹着他，不留一丝缝隙地熨帖着他的皮肤。 是秦瀚洋的信息素！ 与本人平静的脸完全相反，汹涌澎湃，海潮一样浸着他。 难道易感期来了吗？可是alpha还很清醒。 信誓旦旦说能控制，信息素还不是到处乱钻。 迟晓更加生气，浑身又因为过分强势的信息素止不住发抖，条件反射地记起地下洞穴中被霸道侵占的恐惧。 “是吗，是怎么欺负的呢？”秦瀚洋还刨根问底，虽然保持着平静，目光却深沉如海，藏匿着压抑着什么，勾子一般卷着他的视线。 和那时地下洞穴里，指责他诱惑时的少年简直一模一样。 那一次，陷入分化情.欲的少年有多么疯狂，迟晓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失忆后再见秦瀚洋，他第一眼就感到畏惧。 这畏惧早已被身体牢牢记住。 第118章 他忍不住想躲，可刚稍稍退缩，就被秦瀚洋圈住腰按进怀里，两人之间聊胜于无的空间也被彻底填满。 迟晓害怕的模样让秦瀚洋心口窒闷，像堵了一团棉花。 “晓晓不要怕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怕我就是躲我，失去记忆时是这样，回忆起来后还是这样？” 察觉他情绪已经有些不稳，迟晓更想逃离。 他摇头不答，一个劲地推着秦瀚洋，可都是徒劳。 alpha不依不挠，信息素逼着他回应，逼着他泛起情潮。 迟晓受不了了，含着哭音：“因为会痛！” 秦瀚洋一下子定住。 “痛？哪里痛？你回忆到哪里了？” 迟晓只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的头很痛，身体很痛，心也很痛。 可他不想说。 他急喘几口气：“你，你没学过生卫生吗？我们等级差这么多，根本不合适！” 体检报告说他生殖腔受损，估计就是因为这个。 秦瀚洋顿了几秒，才明白迟晓指得是什么。 他回想起自己分化时候的情形，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又想到，迟晓那个时候可能就被他弄伤了，以至于阴影留到现在，一时只想狠揍当时那个疯狂的自己。 他试图解释：“那时候，我分化得太突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但是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男人语气懊恼，满腔酸胀，心软得像泡水的海绵，一塌糊涂。 可怀里的omega听到他说“以后”两个字，眼睛都瞪大了，全然排斥的样子。秦瀚洋只觉得像抱着脆弱的小兔子，生怕稍一用力就伤了他。 可矛盾的是，心底某个阴暗角落，一个声音却压抑着激动，恶魔般怂恿他：让他哭！哭得更大声，哭到求饶，哭到颤抖！占有他！用信息素灌满他！ 太疯狂了，和分化时一样疯狂。 信息素随着狂想翻涌，快要决堤。 不，现在不行！ 秦瀚洋咬牙压抑着。 可迟晓开始奋力挣扎，趁他分神，脱出了一条胳膊。 堤坝就在这一瞬间崩溃了。 alpha扣住那条胳膊，把人拽回怀里，封锁住所有逃脱的可能。 他用力嗅着他的脖颈，让他和自己相贴得不能更紧。 迟晓感觉到对方充满侵略性的体温熨烫着他，整个人都僵成一块石头。 紧接着，后颈就被海啸般的信息素冲击，包裹，一下子软成了泥。 这个坏蛋！不仅不会他说的等级不合，还说以后还要做，还说能控制，明明现在都控制不了！！ 迟晓眼泪又落了下来。 秦瀚洋蓬勃的信息素几乎让他窒息。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秦瀚洋的易感期已经开始了！ 从唤醒他的那一刻起，alpha的智就渐行渐远。 他早就错过了逃离的机会。 男人磨着他，低哑的嗓音钻进他耳道。 “后来呢？你签了那份协议是吗？我不怪你宝贝。还有南山别墅，你去找我了吗？见到我了没有？” 他在说什么？究竟谁该怪谁？ 迟晓想问当年的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可他像落入罗网的鸟雀，被激素扰乱了头脑，快要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低声呜咽。 不！他会再次被标记！ “听到我说什么了吗？晓晓。”秦瀚洋的声音仿佛贴着耳鼓。“记住，不管你回忆起了什么，怀疑什么，一定要告诉我，给我解释的机会！” 所以你还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吗？ 迟晓心想，边流泪边哀求：“你先放开我。” 易感期的alpha被信息素控制，很容易失去智。他能感觉到秦瀚洋身体像火一样烫，手已经没有轻重，动作放肆。 他好怕，好怕再和这个人发生关系。3s和残次的级别差，他现在的身体不可能经受得住。 他会死的！ “你，你不是说，不会再控制不住的吗？你放手啊。”迟晓声音都打颤。 秦瀚洋扳过他的脸仔细看了几秒，突然发狠道：“不！” 他狼一样叼住他锁'骨，将那一小点红痣抵在舌尖搓磨。 “等你都回忆起来，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不如现在就标记你，让你永远逃不了！” !! alpha的信息素牢笼一样囚困住迟晓，高大强壮的身体投下阴影，罩住蜷缩的omega。 一只粗粝的大手探进衣服，掐紧了他，另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露出还带着粉红伤口的后颈。 危险的气息灼热了那一小片皮肤。 又要被标记了吗？ 又要感受那种可怕的痛苦了吗！？ “不要不要！秦瀚洋！住手！” 迟晓被恐惧激得快失去智，尖叫起来。 “你敢标记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男人动作顿住了，一时间，屋内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细弱的哽咽。 空气里，信息素在疯狂缠绕，两人间却遥远得像隔着银河。 对峙着，抗争着…… 僵持了几乎一生那么长，正当迟晓以为逃不过时，秦瀚洋猛地动了。 他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迟晓被他推开的同时，只听， 轰——！ alpha一拳砸在墙上，把厚重的金属墙板砸到凹陷。 “你走吧，离开这里！在我改变主意前！” 第119章 迟晓惊呆了。 秦瀚洋抬手时，他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被打，可是抬眼看去，男人紧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青筋暴起的额角凝着汗，好似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 alpha的易感期，这么难受吗？ 即使这么难受也放他走？ “快呀！”秦瀚洋怒喝。 迟晓惊得一抖，不等他催第二次，兔子一样跳出他的怀抱，逃出房间。 身后，秦瀚洋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追了过去，狩猎的狼一般，钻进omega宽大的训练服，缠绕着每一寸肢体，像要拦住他。 信息素的主人则目露赤红，死死盯着尚留余温的睡袋，耳朵捕捉着磕磕绊绊的脚步声远去。 直到所有声音都消失，他才脱力般地倒下，将残留着omega气息的睡袋蒙住脸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能再犯错误了。他残留不多的智在警告他。 迟晓已经快回忆起最糟糕的时刻，他必须解释清楚，这是弥补错误的唯一机会。 曾经，他的自以为是，傲慢幼稚狠狠地伤害了迟晓，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如果再重蹈覆辙，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易感期的焦躁席卷全身，秦瀚洋咬紧牙关，将自己整个人包裹在迟晓的睡袋中，鼻尖埋进留存着omega气息的枕头，聊以缓解痛苦。 他将这痛苦当做惩罚，甘之如饴。 . 迟晓逃出生活区，茫然不知往何处去。 他刚身临其境了一大段动荡的回忆，此时疲惫不已，更糟糕的是，因为回忆和秦瀚洋的信息素的双重刺激，他的后颈开始发热，双腿发软，某处甚至感到湿粘。 他急需躺下来休息。 可盘古号毕竟是一台战争机器，内部除了仓库和辅助驾驶室，没有多余的空间再设置生活区。 站在连接多个区域的岔路口，迟晓果断选择了辅助驾驶室。 好歹那里有座椅，可以休息。 驾驶室和上次来时一样，设备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几面光屏上显示着星图和迟晓看不懂的数据。 他直奔主驾驶座位，座位应该是给秦瀚洋定制的，又宽又大，简直能当床睡。 迟晓一倒上去，柔软的自适应材料自动调整成最佳弧度，支撑住他。 饱受催残的身体终于能缓一缓。 他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再次进入睡眠，恢复被秦瀚洋打断的记忆。 他特别想知道，秦瀚洋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可是，有时候，事情就是不如人所愿。 刚闭眼，滴滴声突然急促，正前方光屏中，弹出一个红面。 【探测到已知星域】 【距离：32.68光年】 【位置：猎户座参宿二-长城防线z3基地】 【是否启动跃迁？】 迟晓一下子坐直了，困意全消。 长城防线，人类抗击异种的前哨防线，也是秦瀚洋领导的军团驻扎的地方。 所以，他们终于找到回去的方向了！ 他费力地挪下座椅，第一反应是告诉秦瀚洋这个好消息。 可没走几步，他的笑容消失，心情逐渐复杂。 回去，就是回到他当初拼命逃离的世界，回到秦家的权利无孔不入的世界，也就意味着，彻底落入秦瀚洋的掌控，更不可能离开。 可要是不回去，他们的食物和能源会消耗殆尽，他也不可能永远在太空漂泊。 他该怎么选择？ 启动跃迁的选项在光屏上闪烁，红光刺眼，催促着他决定。 迟晓攥紧了手心。 还有别的办法吗？一定有什么办法……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一艘蓝白相见的小飞船。 对啊！他还有小猎犬号！ 只要在跃迁到达时参宿二时，他立刻驾驶小猎犬号逃离就可以了！ 秦瀚洋正好处在易感期，没有办法追他。 简直是天赐良机！ 迟晓心脏剧烈跳动，奔向操作台。 他要在秦瀚洋发现前，自己启动跃迁！ 盘古号银色的操作台布满按钮和仪表，比小猎犬号复杂太多。 还好航行处在自动巡航模式，应该只需要他按下提示的确定键，就能启动跃迁。 他记得秦瀚洋说过，盘古内的所有空间都有跃迁保护，不用再穿防护服，所以易感期中的某人也不受影响，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果断按下启动按钮。 系统却弹出新的提示。 【当前能源不足，无法提供全区防护。】 大概流浪太久，能源消耗太多。迟晓想。 系统只允许从下列区域中选择两个防护区域。 【主驾驶室，辅助驾驶室，生活区。】 没有防护，跃迁时必死无疑。迟晓毫不犹豫选择了辅助驾驶室和生活区。 他再恨秦瀚洋，也不希望他死。 系统亮起绿灯。 【跃迁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请尽快进入防护区。】 【此次跃迁将耗时30分钟，期间舱门封闭。请停止一切活动，直到抵达。】 太好了，算下来还有四十五分钟，足够睡一觉了。 舱门封闭，也不用担心秦瀚洋找过来。 迟晓满意地打开光脑定了个闹钟。 等跃迁结束，他就立刻逃离盘古号。 到那时，回忆也能给他过往一切的答案，将这段孽缘彻底斩断。 第120章 他倒回座椅，安心地闭上了眼。 . 回忆和梦乡一起到来。 迟晓发现自己回到了南山别墅的侧门。 他走过大石通道，跟着似有若无的音乐与欢笑声前进，眼前出现一扇雕刻华美的拱门。 推开门，轰然间，一片金碧辉煌像浩大的歌剧，迎面展开。 那是别墅的大厅。 鲜花，水晶灯，香槟塔，摆满美食的精致餐台，到处都被耀眼的光芒笼罩，玻璃与珠宝的光交相辉映，空气都在闪烁，晃得迟晓不知该先看哪里。 男男女女衣着华丽，游走在高雅香气与小提琴悠扬的旋律中，像极了一尾尾鲜艳的热带鱼。 而迟晓自己则是落入五光十色幻梦的小丑鱼。 差点迷失了方向。 这就是秦瀚洋的世界吗？他想过那会如何极致的奢华富贵，真正看见时还是感到震撼。 要知道，星际时代，这些复古的物件不知价值多少。 他不能惹人注意，小心翼翼绕过看上去很昂贵的地毯，靠着桌边走，侧身避开端着高脚杯托盘的仆人，又差点撞倒一尊比人还高的黄铜座钟。 慌张又拘谨。 教授说秦瀚洋在二楼最里面的会客室，他的身体只能支撑一小时的时间，必须尽快找到他。 大厅一侧有一道宽大明亮的圆弧形扶梯，似乎是唯一上二楼的方式。 看准四周无人，迟晓尽量自然地走过去。 却看见扶梯后转出来一个身影。 那人一身扎眼的宝蓝色西服，一头卷发精心做出时髦的发型，脸庞英俊，却总有点说不出的不自然。 是薛枫！迟晓一眼认出。 依托薛氏传媒成为顶流的薛家小少爷，却偷偷用迟晓的脸做色'情画册，被秦瀚洋打到面部多处骨折，医美都难以完全恢复，演艺事业自然也夭折了。 怎么这么倒霉，在这里碰到他。 迟晓祈祷对方不要看见自己，低下头走过去。 然而，男人还是一眼发现了他。 一双眼睛骤然亮了一下，然后就钉子一般盯在他身上。 迟晓不知他要做什么，加快脚步，踏上扶梯。余光瞄见，薛枫也跟了上来。 他心里害怕，只希望这家伙不会在公共场合发难。 江教授说过这是个怎样的宴会。 秦瀚洋分化成3s级的alpha后，众多家族递出联姻的橄榄枝。 为表示公平，秦家以宴会的名义，邀请各大家族的omega前来，和秦瀚洋做信息素匹配度测定。 当然，只邀请omega，势必会引起别的有适龄alpha的世家的不满，因此，秦家同时也邀请了许多青年alpha们参加，互相有意的alpha与omega可以自己测试信息素匹配度。 秦家在大厅的二楼提供数台仪器和检测师，负担昂贵的测试费用，自然没有人有怨言。 因此，往返大厅与二楼的多是上层世家的年轻人，陪同前来的长辈们只在大厅闲聊。 不亚于一场高端联谊。 迟晓听着身后脚步声靠近，心里打鼓。 薛枫知道打他的人是谁吗？或者知道被打的原因吗？就算知道，他也不敢报复秦瀚洋，只会冲自己来吧。 但愿他不会在这种场合做出什么事。 好在，楼梯有人过来了，男人也停下脚步。 来的是几个打扮鲜亮的omega。 一张张漂亮的脸上都闷闷不乐，万分遗憾的样子。 “怎么才5%？那仪器不会坏了吧？”其中一个说。 “我才2%。”第二个皱着脸说。“他们绝对作弊了！说不定仪器都是调过的！” 最前面的叹口气。 “算了吧，不作弊又怎么样，以我们的级别，真和秦二少匹配上了，被标记的时候也会受伤。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我看，就只有纪家那个最有希望了。谁叫他等级最高呢。” 他说着，把手里的香槟啜了一口，在和迟晓错身而过时，将空高脚杯递到迟晓手里。 紧接着，另外两人也把喝了一半的酒杯和用过的纸巾，一股脑塞给迟晓。 迟晓手里多了一堆垃圾，呆了两秒才意识到，他们是把自己当成服务生了。 身后传来一声讥讽的笑，是薛枫。 迟晓只觉得后背发紧，有些难堪。 他中规中矩的浅灰色西服白衬衫，和omega们或银白或水蓝色的高定西装比起来，确实像极了服务生。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安慰自己。 他又不是来相亲的，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是怕秦瀚洋嫌他磕碜。 等会找地方扔掉吧。迟晓想。 很快，他抱着垃圾来到二楼。 薛枫倒是停在了楼梯口，没有跟上来，令他松了一口气。 宽敞的走廊同样珠光宝气，一侧分出了一片露台，镂空栏杆围着，正好俯瞰大厅。 按迟晓原来的计划，他只要找到秦瀚洋所在的房间，单独和他说几句话就好。 可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傻了眼。 走廊里有许多正在排队等着做测验的alpha和omega，个个光鲜亮丽，在他出现时投来视线。 迟晓顿时成了瞩目焦点，简直想掉头就走。 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最大的露台上，七八名omega坐在沙发里，花枝招展，叽叽喳喳，那群omega里，最耀眼，几乎是众星捧月一般的，正是他熟悉的人。 第121章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那个人已经看见了他。 原本正绕着银色发丝玩的手指一顿，钻石般闪亮的眼睛睁大了一秒，继而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明明美丽如天使，却让迟晓不寒而栗。 是纪麟羽！ 纪麟羽的目光落在迟晓手里的垃圾上，轻蔑的笑更深了。 “waiter！”他朝这边勾了勾手指，靠在沙发上等迟晓过去。 迟晓也没办法不过去。哪怕他明知那是陷阱。 身后，薛枫还堵在楼梯口逮他。如果站着不动，人们看他的目光也让他如坐针毡。 要是被秦家的人发现就不好了。 迟晓硬着头皮走上前。 曾经被纪麟羽各种欺负霸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每走一步，身上都冷一分，就这么走近他，走进那一群臭气相投的omega中间。 然后，假装没看见，直接走过去。 “叫你呢，把这里收拾一下。”纪麟羽的声音不大不小，饱含上位者的高傲。 他随意指了指面前摆满点心和高脚杯的桌面，故意把迟晓当做服务生。 他身边的omega拦住迟晓，迟晓没法再装作没听见了。 他轻吸了一口气，看向纪麟羽：“或许你该叫别人，我不是服务生。” 他尽量大方得体，昂起的头颅保持着骄傲，实则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 纪麟羽眼睛微微睁大，提高声音：“啊，我记得你，你是……你是那个c级omega，叫什么来着？” 他故作惊讶，c级两个字却咬得无比清晰。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 他点着嘴唇，外头扮可爱，旁边立刻有人提醒。 他才恍然大悟一般：“啊，对了！是迟晓啊——。抱歉，你打扮得太像服务生，我没认出来。不过，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你不会，真是服务生吧？” 他声音夸张，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引到迟晓手上的垃圾和空酒杯上。 人们的眼神开始揶揄，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掩着嘴笑。 又是这种熟悉的被围观，被针对的感觉。手里的垃圾像带着刺又没处放，迟晓脑中发僵，他不想回答，拔腿要走，却被围住了。 几个比他高的omega挡在他面前，逼他后退。“别急着走嘛，老同学叙叙旧啊。” “你没毕业就搬出宿舍，毕业典礼也没来，是不是和男朋友同居了？” 他们笑着，像在玩一个残忍的游戏。 “这个宴会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吧？既然有男朋友了，怎么还来？” 另几个omega附和。“不会还想着来测匹配度吧？” “好不要脸啊。”手掩着嘴，音量却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 “哦，对了，他之前还到处说秦二公子是他男朋友，大家差点都信了。其实，秦公子根本懒得回应这种谣言罢了。” “就是啊，就凭他的级别，谁会看得上他？” “连香味都这么廉价。”站在他边上的omega连连扇风。 那是他用来盖住标记的香水味。 几个omega你一言我一语，抹黑的话泥巴一样砸过来。 迟晓咬着下嘴唇。曾经因为被发现抑制环是秦瀚洋送的，就谣言四起传他攀上秦瀚洋。为了生活好过些，迟晓没有辟谣。 没想到现在被拉出来公开处刑。 纪麟羽他们廖廖几句话，他在所有人的眼里，已经成了为攀附豪门不择手段，私生活混乱的低等omega，而他根本无从辩解。 他自己都不知道秦瀚洋对他是什么态度。 四周响起议论声，迟晓听到穷酸，c级，未婚同居，不要脸等字眼。 他手脚发抖，只想赶紧摆脱这个言语如刀剑的地狱，可刚走一步，就被绊了一下，不知谁早就等着，给他使绊子。 他摔倒在地，手里的高脚杯也砸落在地上。 砰地一声，玻璃如迟晓的自尊一样碎成无数片，纸巾上的奶油沾脏了衣袖。 人群里发出嘲笑声。 迟晓挣扎着站起来，满脸通红。 没关系，他告诉自己，赶紧找到秦瀚洋就好了，他来的目的是找人，不要在乎其他。 秦瀚洋应该就在走廊里的几间房间中。说不定，还能帮他。 迟晓加快脚步，向最近的房间走去。 然而又被人拦住。 “麟羽问你话呢，走什么。” 这次是一个陌生alpha，高大的身躯直接挡在迟晓面前。 大概是纪麟羽的追求者。 纪麟羽的声音从身后不紧不慢传来。 “我记得，你家只是某个二等星球的平民吧，根本没有资格来参加聚会。难道……你是偷偷溜进来的？” 迟晓心里一紧。 纪麟羽要他出丑，他已经足够难堪，现在又猜中他是偷溜进别墅的，再叫人来抓他怎么办。 不行，他不能错过见那个人的机会。 迟晓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他们纠缠不休，那他只有反击。 “我当然是受邀请我来的。你没有证据不要胡说。”和之前的退避不同，他声音沉静，坚定。 “哦——既然是邀请，那你的请帖呢？”纪麟羽阴阳怪气拉长语调。 “你是警察吗？你有什么资格查我。”迟晓冷冷道。 “你刚才污蔑我的所有话，我的光脑都记录下来了，之后会报警处。包括一年半前你把我诱骗到违规俱乐部，让我喝下违法的药剂，险些被alpha的事。还有半年前，你将我锁在腺研所展览馆，害我差点被异种杀死的事。当然还有，平时在学校里，你孤立针对我，破坏我的东西，威胁殴打我！这些，我都会报警，你等着上法庭吧！” 第122章 “什么？” “还有这种事？” 人们再次窃窃私语，为劲爆消息也为突然强硬的迟晓。 纪麟羽没想到迟晓敢正面反击，眼神凶狠：“你胡说什么？” 他的恶劣行径，纪家好不容易才压下来，又被更多人知道，他当然慌乱。 “有没有胡说，去菁华问问就知道了。” 迟晓平常看起来乖顺老实，被逼急了，才显出又硬又倔的脾气。 此时，走廊明亮的灯光下，青年脊背笔挺，清冷的眼尾还挂着点薄红，脆弱中透着坚强，一时间，比美艳的omega更惹人心疼。 在场的alpha中，有人看得转不开眼，有人掩饰地轻咳了一声，包括离迟晓最近的高大alpha，也失神一般，看着弱小又坚强的omega。 迟晓不再多说，直接绕过alpha，径直闯入了离得最近的一扇门。 “站住！”房门关上，隔绝了纪麟羽愤怒的叫喊。 迟晓反手锁门，背贴住房门，准备抵抗暴力的闯入。 但神奇的是，没有人追过来。 大约隔音效果好，门外静悄悄地没有了声音。 他胸膛起伏，等了好一会，确实没动静了，才擦擦额角的汗，观察起这间房间。 这是一个套间的客厅。 复古的黄金座钟，占据一面墙的夜之精灵的油画，覆盖着镶钻深紫色天鹅绒的墙壁和地面，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古典的奢华与神秘。 客厅对面，内室的红木门开了一条缝。 秦瀚洋在里面吗？应该是在的。 或许是有过终身标记的alpha与omega之间的感应，又或者只是迟晓自己的第六感，他相信秦瀚洋就在门里。 他看见自己会说什么？他会为地下洞穴中的事解释吗？会继续做朋友吗？ 迟晓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慢慢走过去，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放轻脚步。 第66章 区区c级，怎么可能动心 门里传来了声音。 是玻璃器皿清脆的碰撞声。 里面有人, 不只一个。 会是他吗？ 迟晓停在门边，屏住呼吸。 一个男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等会你可要配合些。” 男人声音慵懒，略带沙哑的阴柔声线像蛇皮滑过砾石, 又像手掌反复盘着玉球，让人不适。 “纪家把宝贝omega送来做和解的礼物, 这个面子还是要给。今晚你和纪麟羽的匹配度将是最高的。这就是明天的热搜头条。” 迟晓不知道他是谁，但听内容大约猜到一点，而这个“你”, 该不会就是…… “怎么, 不愿意？”男人问。 “你该不会, 还想着那个劣等品吧。” 迟晓神经绷紧。 劣等品，是说自己吗？ “把他留在地下洞穴里，你不舍得？”男人话里带笑，轻飘飘的语调像在说笑。 确实是说自己, 迟晓咬紧牙根。他应该就是那个秦家的话事人，也是秦瀚洋的大哥——秦之序。 那么他在和谁说话也很明显了。 迟晓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呵……”一声轻笑, 一直沉默的某个人终于开口了。 充满磁性的略沙哑的嗓音有些陌生, 曾经的少年嗓音已经几乎听不出来，但却让迟晓一下子激动到颤抖。 是秦瀚洋！ 真的是他！ 刚分化没多久的顶级alpha语气轻慢, 带着陌生的淡漠。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只不过他的信息素太特别，有些可惜而已。” 男人轻笑一声, 话里有话。“不只是信息素吧, 你们窝在那破屋子里的时候, 你伺候他伺候得很上心啊, 还为他亲自教训薛家那小子，你真没有动心？我不信。” “伺候……有上门的厨子和保洁，我伺候他什么。”年轻alpha声音冷漠到让人寒心。 “也就是说点好听的话。那种敏感又胆小的omega, 不积极一点怎么哄得到手，但要说动心嘛，呵……” “区区c级而已，我怎么可能动心。” 区区…c级… 迟晓眼里的期盼逐渐消失，随着每一个字，血液一点点凉了下去。 他眨着眼睛，好似没解，这个人到底说了什么。 住在一起时，他不是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在他回家时做好一桌菜的那个温暖少年吗？ 他不是会时而热情，时而害羞地喊他学长吗？ 他不是总说他可爱，在寂静的夜晚热烈地索取他吗？ 原来，鲜笋虾仁汤是厨师做的，卫生是保洁收拾的，而他…… 他没有一点真心，一句真话。 迟晓怔怔地立着，像一尊石像，从身体里一点点向外碎裂。 屋子里，蛇一样粘滑的声音继续轻飘飘传来。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还送了他一个抑制环？” “这东西，就像……情.趣内衣，暗示的无非就是欲.望，你送他，想要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曾经的少年发出一声轻笑，刺痛迟晓的心。 “我那时候成天训练，哪里有空想这些。看他被骚扰，就送了他一个，不过随手的事。” “你啊……”男子声音里带着笑，混着冰块与酒杯的磕碰声，像蛇露出的毒牙，每个字眼都滴着莹亮的毒。 “不用不承认，你还年轻，没尝过好的，对一个劣等o发.情，很正常。把他当小菜开开荤，也不是不行。说到这个，纪公子还跟我抱怨你不会接吻。怎么，和那个omega做都做了，没吻过？” 第123章 这次对方没有回应。 迟晓茫然地等待着，自己也不知道等待什么，他像等待着下一刀的死囚，止不住发抖。 许久之后…… 秦瀚洋的声音响起，慵懒又讥讽，仿佛在说笑话。 “我是碰了他很多次，可哪怕一次都没想过接吻。这算发.情吗？” “我要的是他的信息素，吻他，他不配。” 他不配…… 秦瀚洋的话好冷，迟晓像整个人浸在冰窟里，从头冷到脚，心脏跳得异常艰难的，快要麻痹。 原来，秦瀚洋是这样想的。 迟晓脑袋蒙蒙的，过往的画面纷乱地飞进脑海。 甜蜜的，羞涩的，同生共死的，都被这一句“不配”抹杀。 他回想起来，秦瀚洋确实没有吻过他。一次都没有。哪怕最亲密的时刻。 他从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他不配。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廉价不合体的西服，同样糟糕的皮鞋，被华美的地毯衬得像破烂一样。 不配这两个字从没有这么形象贴切。 他真切地意识到，和那个人之间隔着的是怎样的鸿沟。 真心不足以填满，牺牲也微不足道。在他们看来，他活该被当做尘埃轻视。 既然如此，自己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来时想问的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他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迟晓僵硬地转身，却听到“铛——”的一声。 他吓了一跳，发现是房间一角的复古座钟正在报时。 看时间，离他出发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糟了，后颈上喷的香水快失效了。 他的信息素会散发出来，闻到的人都会知道他已经被标记过。 他必须赶紧离开才行。 他强迫自己从情绪里抽离出来，不去多想，只专注眼前的危机。 可哪里做得到呢，脑袋里昏昏沉沉，墙壁和地板仿佛都在扭曲。 他脚步踉跄往外跑，顾不上收敛声音，没走几步，就听见房间里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好像谁察觉到了他。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然而，门外等着他的不是衣装靓丽，却凶神恶煞的贵族公子小姐，而是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alpha保镖。 迟晓来不及停下脚步，慌张之下，撞倒了摆放香槟的小桌，哐啷一声巨响，摔在一地酒液与玻璃碎片中。 还没爬起来，已经被扭住胳膊。 omega本来身体就比较弱，他又还没恢复，这一下直接惨叫出声。 保镖们毫不在意，人高马大的几人将他生生扯起来，手臂反剪在身后，一路往楼下拖去。 迟晓的身后留下一条紫红的葡萄酒的痕迹，他的腿被磕在楼梯上，疼得喘不上气，后颈也在混乱中被撞到，眼前发黑。 他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在混乱的视线里，看见洋洋得意的纪麟羽。 绝美的omega和一群贵族青年一起，靠在栏杆边俯视他，像在欣赏一出好戏。 “果然是偷溜进来的。” “还敢说报警呢，这骗子是惯犯了吧，活该。” “真是丢omega的脸。” “c级嘛，也难怪。” 一路冷嘲热讽，鄙夷，耻笑，迟晓死死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像一袋垃圾一样，被拖过大厅，拖进小走廊，从后门扔进漆黑的夜里。 他倒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湿透的衣服浸了夜色，冻到骨头里。 他牙关打颤，被厉声呵斥着快滚。 一个人见他不动，上前就想踹他一脚。 可就在这时，事情发生了转机。 闭紧眼睛的迟晓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 他睁开眼，看见黑衣人脸色煞白，像中了魔一般，连滚带爬地逃离。 他疑惑地抬头，闻到一点熟悉的味道。 空气里，淡淡的海水气息飘散开来，涌动着，萦绕在他周围。 那气息是从他的后颈散发出来的。 掩盖信息素的香水失效了。 秦瀚洋留在他腺体里的信息素，不知道他已经被抛弃，仍在尽职尽责地，保护着被标记的omega。 多么地讽刺。 感到自己被海洋的气息包裹，迟晓低下头，死死咬紧牙关。 远处，黑衣人摄于强大的alpha信息素，不敢上前，但也不肯离去。 啊……他明白了。迟晓想。 回忆这一切的迟晓同样明白了。 这些人不审问不报警，不多说一句，只是侮辱和驱离。 ——给他们下命令的人知道迟晓是谁。甚至，故意安排了这次“见面”。 这是个陷阱，也是个警告。 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 他看着过去的自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低垂着头，离开了别墅。 月亮躲在云里，来时雅致的花园变成了恶影幢幢的迷宫。他看不清路，摔了几跤，沾了一身泥巴，掌心被石子划得生疼。 然而，厄运似乎不打算放过他。 好不容易找到的别墅偏门，却不是来时的门。 等在门外的，也不是江教授的白色小轿车。 一个男人靠在黑色商务车侧窗，见到他，把手中的烟掐灭，扔在地上碾了几下，好整以暇地敲了敲车窗。 虎狼一样的视线穿透黑暗，扎在迟晓身上。 第124章 是薛枫！ 迟晓转身就跑，哪里跑得过呢。 车里立刻冲出几个男人，很快追上了他，将他按在地上。 针管扎入腺体，药剂浓重的气味盖住了海洋气息，秦瀚洋留下的信息素失去了保护的效力。 他被捂住嘴，塞入商务车。 迟晓这才看清，这些人的脸上都戴了可以过滤空气的面罩。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薛枫知道他被谁标记过！ 旁观回忆，迟晓惊恐地发觉。 可是薛枫怎么知道的呢？这是秦瀚洋的污点，是秦家绝不外传的秘密。 而当时身心快要崩溃的自己哪里能想到这些。 即使是早有预感的，身处安全中的迟晓，也被这段回忆折磨，困在恶梦中一般难熬。 药剂摧残着脆弱的腺体，他在痛苦与恐惧中发抖，心里哭喊着救命，却没有人能听到。 之后的记忆断断续续，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以免他再留下创伤。 纷乱的片段里，他看到自己被带到荒废的仓库，那里已经布置成了小录影棚的样子，聚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被推倒在镜头前的粉蓝色床铺上，男人附身过来，将他的衣衫一件件扯开。 药剂有催'情的成分，迟晓想抵抗，却腺体发热，浑身使不上力气。 他身体透出薄汗，像晶莹皮肤上的珍珠，在omega特有的纤柔的曲线上滚动，灯光下整个人透着诱人的纯.欲的美，勾得几个alpha呼吸加重。 薛枫露出又恨又痴迷的表情，压在他身上，掐住他的下巴逼他看清自己的脸，声音咬牙切齿。 “小贱人，看清楚！这个伤，是秦家那小子动的手，但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叫他来的。” “你能耐啊，使唤得了他。结果被他标记了，还不是被扔出来。” 迟晓闭上眼。当初并不是他让秦瀚洋对薛枫动手，但他不想解释。 他的态度让薛枫更加脑火。 “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等会就让所有人都看看，omega发情是什么样子。” “可惜你被秦家那小子标记了，你的信息素，真tmd够劲。” “c级而已，你怎么能这么骚。” 薛枫贪婪地埋在他脖颈间嗅闻着，凶狠的语气变了调，每说一句都更加粗哑，眼睛已经赤红。 就像疯了一样。 迟晓的眼泪流了满脸，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没有人会来救他。 手脚被摆成羞耻的姿势，男人笑得丧心病狂。 “你可真美，宝贝。我就知道，那些图片哪有你美。” “这次，不是合成的了。” 迟晓心如死灰。 他已经被践踏到泥里，还要被踩上一脚。 几台摄影机围着他，把他最凄惨的一幕永远记录下来。 绝望与恐惧占据每一个毛孔，他好想死，好想摆脱这一切。 就在这时，砰——！ 震天动地的巨响里，仓库的大门被撞开，一辆白色小轿车势不可挡地直冲了进来。 第67章 卖身契 小车速度不减, 失控般摇摇摆摆，撞飞了补光灯和摄影机，大有碾压过来的趋势, 吓得几个alpha匆忙逃开。 车子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堪堪在迟晓身边停下。 门一开, 跳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扑过来，挡在迟晓面前。 “我,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这群混蛋一个也别想跑！” 江怀意声嘶力竭, 细嗓子没多少震慑力, 圆滚滚的身体就像一只熊猫，还是个beta。 alpha们只乱了一瞬，对视一眼，就狞笑着聚了过来。 薛枫：“报警啊？哪里的警？我二伯的？还是我哥的？” 薛家善于钻营, 薛枫才敢这么胆大包天。 “老头，信不信我给你也拍一部？保证所有人都能看见。”alpha们围了上来。 迟晓怎么也没想到, 来救他的会是江教授。 他已经模糊的视线里, 是教授并不伟岸的背影，和短短的尽力张开的手臂, 看上去像个大号气球，, 在alpha威慑的信息素里, 摇摇摆摆。 “别管我, 你快走。”迟晓扯住教授的衣角。 可老教授勇敢地一步也不退。 哪怕他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没事, 没事的！” 他咬着牙说，握紧迟晓的手，迅速调出光脑拨打了一个电话。 “不怕警察, 这个人总不敢惹了吧。迟晓对他有用，敢碰他，你们，你们就完蛋了！” 电话很快接通，江怀意立刻冲着屏幕嘶喊了一句：“我找到他了！” 接着就把光屏对着现场扫了一圈。 迟晓看不清视讯画面也没听到声音，但能感到周遭的气氛一瞬间就变了。 几个alpha面面相觑，恐慌得像被抓了现行的罪犯。 “不，不是……” 薛枫口齿不清地解释着什么，很快就退让了，一个劲地鞠躬道歉，东西都顾不得收，领着人狼狈地跑出仓库。 通讯断开。 江教授长吐一口气，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 看上去，刚才的对峙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此时的迟晓知道危机过去，瘫倒在地。 他已经浑浑噩噩，就听到教授气喘吁吁地把他移到车里。 车子发动起来，一向乐呵呵的老人边开边骂骂咧咧。 “有钱人都不是东西！不是东西！” 第125章 “还好我来的快！” “他们竟然给你打药！那群畜牲！” 迟晓一身冷汗，脊背还在发颤，勉强撑起头问：“刚才……你打电话给谁？” 是……秦瀚洋吗？ 教授飞快地撇他一眼，舔了舔嘴唇：“……秦家的话事人，秦之序。” 教授很谨慎地，没多说一个字，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心虚似的。 秦之序，就是那个声音像蛇一样的人吧。 迟晓回忆到这里，已经确定，这次的“会面”就是秦之序安排的。为的是警告和教训他。 教授就算知道，也不过就是个传声筒。 至于薛枫为何正巧守在门外抓他，大约，也是出于那个人的授意。 但又为什么能被教授制止呢？ “对他有用”又是什么意思？ 迟晓压抑着痛苦与憎恶，尽量冷静地分析着过去。 但回忆里的迟晓已经无力思考这一切。 教授拼着命救他出来，哪怕察觉出异样，他也感激他，相信他。 他只是回想着在别墅里听到的秦瀚洋的声音，咀嚼着每一句轻蔑和藐视。 是啊，除了这些，难道他还期待别的什么吗？ 迟晓倒回座椅，苦笑了一下，双手捂住脸。 掌心很快被泪水湿润。 从一开始告诫自己不要远离，到后来控制不住喜欢上秦瀚洋，他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局，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忘记吧，全部都忘记最好。 回忆里的迟晓这么想着。 …… 当一天后的傍晚，江教授再一次把协议放在迟晓面前时，他已经完全不想抵抗了。 夕阳穿过玻璃，将纸页染红，像褪色的血迹。 病房外播放着新闻，秦瀚洋和纪麟羽的匹配度高达99%，是人类最强的alpha和最美丽的omega的完美契合。 一片欢腾。 江教授关上房门，隔绝所有声音。 迟晓的笔尖已经落在纸面上。 教授按住他：“等等，这次的条款改了，你看看再签。” 迟晓握笔的手抖了一下。 遭逢太多打击，他的头脑已经麻木。好一会才在教授指点下看到断续的字眼。 【……删除部分记忆，彻底清洗腺体……同意并配合腺体实验……定期抽取信息素……】 “什么实验？为什么要定期抽取信息素？”迟晓茫然地问。 江怀意叹了口气。 “你去南山别墅的那天晚上，秦瀚洋易感期突然来了，还来势汹汹。他的腺体太特别，医生们不敢贸然治疗，所以，只能用你的信息素先安抚。” “毕竟，你被他终身标记过，你们的信息素有独一无二的感应。” 怪不得，那天一回来，他就被护士抽取了信息素。他在疼痛中坚持不住晕倒，还以为是治疗，根本没有多想。 原来是抽取信息素，送去给秦瀚洋做安抚药剂了。 “你来救我，也是秦之序通知你的吗？”迟晓突然问。 如果不是秦瀚洋需要他的信息素，是不是没有人会来救他？ 江怀意被这么凉飕飕地一问，一下子绷直，慌张地摆手。 “不，不是的。他打电话叫我给瀚洋看病，我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我灵机一动，告诉他你的信息素有用，他才让我去找的你。” “迟晓，我，我……”他憋红了脸。“我不知道秦家做事这么绝，会叫来薛枫。不然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 “那晚的事，我对不起你，可你也知道，我，我没有办法……”他鼻尖抽搐，嘴角垮着。“我的事业，甚至生命都捏在他们手里，我，我只能……” 老头开始语无伦次，镜片后的小眼睛泛起懊悔的泪水。 “你也一样，可怜的孩子。就因为你有一副特殊的腺体，他们不会放过你。” 迟晓凄凉地笑了笑。 是的，他们都是贵族指尖上的蚂蚁，他并不苛责谁。 怪只怪这副自然分化的腺体。 迟晓目光落回纸页。 “所以，这份协议的意思是，以后他的易感期都要用我的信息素安抚？” 教授艰难道：“在找到解决办法前，是这样的。” 哈…… 迟晓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讽刺啊，他真的成了活体激素了。 只要秦瀚洋需要，他就必须抽信息素给他。 而且，按照协议，删除记忆后，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抽信息素，不能问，不能知道，只能无条件配合，还以为真的是为了某个科学试验做贡献。 最可恶的是，协议是和腺研所签的，和秦家没有关系，他们摘得干干净净。 迟晓咬住唇，压抑着心底翻涌上来的屈辱，和泪水。 而协议下面还有一条。 【……如果违反约定，擅自恢复记忆，造成的任何后果，乙方需承担法律责任，并支付违约金：……】 违约金的数额巨大到从前的债务都算不上什么。 迟晓拿着协议的手在抖，这根本就是卖身契。 他签不下去。 江教授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摇着头叹息。 可有什么办法呢，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劝到：“秦家是光荣家族，做事讲究正统，还会与你签协议，否则，以他们的势力，把你关起来随意摆布不是简单多了。” 第126章 “而且，也不是全没有好处，你看，这里写了，作为重大科研项目的试验志愿者，你将每月获得10万元补贴，并保障生命财产安全。”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等于你不工作，秦家也养着你一辈子。无论你遇到什么麻烦，比如薛枫那混蛋再来找你，秦家都会保护你，不是又解决了一件大事？” 江教授说到这里，见迟晓依然面色灰败，压低声音道：“你忘了？我不是说过，你不用真的删除记忆，我帮你，我们和他们演一场戏。” “该得的一分不少，只要提供一点信息素。这样想想，是不是就不亏了？” 江教授小眼睛里闪着精光，很有点明着反抗不了就暗搓搓不配合的劲头。 迟晓闭上眼睛。 智上，他知道教授的分析是正确的。 可一段话听下来，他更加委曲，憋屈。 他被抛弃利用了，却还要靠着秦家的保护生活，继续被利用。 多么可悲。 如果是之前的协议，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只不过想彻底摆脱秦家，摆脱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 他甚至愿意真的彻底清洗腺体，清空和某人相关的所有记忆。 只要能让人生回到正轨。 回到不认识那个人的属于自己的人生。和那个人完全没关系的人生。 而现在的协议却把他变成了那个人的附庸，终此一生都难以分割。 他的腺体也将永远是被他标记过的状态。 迟晓捂住脸。 谁能解他？ 江教授不能，科学家眼里只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母亲？ 说来好笑，母亲已经看好了首都区的一处高级公寓，等着他签字就下单。 他艰难地呼吸，像落进黑暗的海水中一样。 还有谁？ 还有谁？ 倏然间，迟晓心中闪过一个身影。 “希尔塔老师呢？我想联系他……” 迟晓喃喃着，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位正直善良的老师，哪怕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啊。 他打开光脑，拨出了号码，却听到号码已经停机的通知。 迟晓愕然。 他记起，老师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答应来看望他却再也没出现。 江怀意再次叹了口气。 “唉，你怎么就想不通呢？找他也没用！” 他踱步到一边，表情复杂。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 迟晓从忙音中抬头。 “什么？” “希尔塔离开菁华了。” “什么意思？” “他递交了离职信，然后失踪了。你别急，听我说完。”江怀意按住迟晓肩膀。 “他把你从塔图拉比赛里接回来后，我告诉过他不要多管秦家的事。但是，他明显没听进去。” “我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他说要把你在塔图拉遭遇的事发到网上，借舆论给你讨个公道，还想请我帮忙作证。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我没有答应他。” “那之后没几天，他就失踪了。我猜，他是被秦之序抓走关起来了，那封辞职信不是他本人写的。” “不过，你也不用太自责。”见迟晓神色不对，他忙劝解道。 “他亲口告诉我，他和秦之序从高中时就不对付。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调查秦家的黑幕。总之，没有你这次的事，也会有别的事。秦之序也就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归是不会放过的。” 怪不得。 迟晓想起希尔塔曾告诉他，贵族世家中的龌蹉是他想不到的。原来他早就了解了。不仅了解，还想揭露，反抗。 同为平民出身，他比自己有勇气得多。 “不，是我害了他。我不应该和他说的。”迟晓绞紧双手。“他会怎么样？会死吗？” 江怀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就我打听到的，死肯定是不会的，只是，不太好，很糟……” 他说得含含糊糊，迟晓听得一头雾水，还要再问，教授手一挥。“不管怎么样，等你签了字，也要假装不认识他。” “他和秦瀚洋的事有关，你不能记得。” “比这不公平的事太多了，我们无能为力。” 教授疲惫地摇了摇头。 迟晓目光落回纸页上。 轰——！窗外一声炸响。 无数星星点点的火花在夕阳中闪耀，在红色纸面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点。 依稀像是两个人的名字。 庆祝人类最优秀alpha和omega高匹配度的欢闹声，之前被关在门外，现在，随着烟火扑入迟晓的眼中，耳中。 这欢腾的表象之下，掩盖了多少无声悲鸣。 迟晓紧紧握住笔，在光点上签上了名字。 笔画刻入纸页，像是泄愤，又像是无力的反抗。 电子文件射出一道蓝光，扫描过瞳孔，签名和他的生物信息绑定，这份文件有了法律效力。 “相信我，你的选择是对的，孩子。”教授拿走协议，安慰地按了下迟晓肩膀。 单薄的身体被推得晃了晃，他深深地垂下头。 选择？他被逼到绝路，没有选择。 悲伤和屈辱是涓涓细流，即将漫过他整个人生长河。 夕阳的余晖已然落尽，他的身影陷在黑暗里，久久未动。 第127章 …… …… 第68章 自由 【跃迁结束】 【已到达猎户座参宿二-长城防线z3基地附近, 跃迁距离32.68光年，耗时36分钟。】 电子音的播报将迟晓唤醒。同时，他定的闹钟也响了起来。 思绪回笼。 迟晓睁开眼, 看到主屏幕上显示出一颗巨大的恒星。 猎户座最亮的蓝超巨星——参宿二的光芒通过舷窗，将操纵台照得雪亮。 对了, 他们找到了返回的方向，已经回到人类熟悉的星域。 接下去，他该趁秦瀚洋还在易感期, 无力追他的时机, 赶紧乘坐小猎犬号逃离。 该行动了。迟晓想着。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的身体像被抽空了, 眼眶湿润红肿，泪水留下的冰冷从脸颊漫延到脖颈，再透入骨髓侵袭至全身。 仿佛再度经历了一次回忆中的遭遇。 所以，他彻底成了秦瀚洋的活体激素。 他不再是一个独立个体, 而是一个物品，为那个贵族少爷提供激素, 却要假装不知道。 就像被圈养的动物。 何其可悲。 还有希尔塔老师,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 活着…… 过往的悲伤和无助攫住了迟晓，让他失去了行动的力气。 不行！他告诫自己。 不能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 他付出惨痛的代价才逃离, 决不能再被抓住！ 迟晓用力握住扶手撑起身体, 就听见“滴”的一声, 驾驶系统光屏上弹出通知。 【通讯恢复, 是否为您播放中断的视频短信？】 视频短信？应该是失联前接收的。 那也是好几个月之前的消息。 迟晓想了想，按下了播放键。 他需要掌握更多情况。 光屏上出现一段画面。 一个男人坐在屋子中间。 他面前是摆了联盟桌旗的黑到发亮的办公桌，身后是泛星系联盟各星域的旗帜一字排开。 明显的联盟高级官员的办公室。 男人脸型瘦削, 高挺的眉弓鼻梁依稀能看出一点秦瀚洋的影子，金框眼镜后的眼眸细长，目光冰冷，迟晓立刻联想到吐信的蛇。 是秦之序！ 迟晓没见过这位秦家话事人，但只一眼，他就是知道是他。 男人开口了，果然是记忆里阴冷缓慢的嗓音。 “秦瀚洋少将，防卫部让我提醒你，你的巡航期限已经大大超出，再不返航，将记过处分。当然，我知道你不在乎记过，” 男人双手交握，搁在桌上，像记者发布会一样，两只大拇指缓缓绕着圈。 “可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的婚礼将在三个月后举行吧？我不希望到时候出任何意外，否则，就不只是记过了。” 婚礼？呵，果然…… 迟晓并不感到惊讶。 秦瀚洋的示好从来都目的明确，少年时的甜言蜜语，以及现在的强势示爱，都是为了他的腺体而已。 哦，难怪，他从没对自己说过喜欢或者爱。 就像他从没吻过自己一样。 他始终是秦氏家族的高高在上的二公子，联盟最强的战神。 迟晓不想再看，起身要关掉画面，却突然定住。 ——一只手从画面外出现，在秦之序面前放下一份文件。 那手纤细白皙，漂亮得像omega，但骨节又有些大，虎口上的一颗小痣格外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迟晓紧紧盯住那只手。 可手的主人没有露面，公事公办放下文件，就要离开。 突然就被秦之序捉住了手腕。 手开始挣扎但毫无效果，被男人钻入西服的袖口中，暧昧地摩挲。袖口随着动作撩起，露出一圈红痕。 “你找到想找的人，就带回来，这次我不反对。”秦之序狎玩着那节白皙手腕，手指扣住红印。“别忘记你该做什么就好。” 画面在他锐利的眼神中定格一秒，随后，戛然结束。 迟晓僵立在原地。 那只手，和那手上的小痣！ 那是希尔塔老师的手！ 迟晓记得，每当有人赞叹老师的手好看，老师都会立刻收起手指，表情格外生硬。 而那只手上，现在被套上了一枚黑色的指环。被雪白的皮肤衬得，格外违和。 还有那一圈可疑的红痕…… 难道，秦之序对老师……！ 迟晓简直不敢相信。 难道，教授说老师的境遇非常糟糕，是因为他已经被某人控制，玩弄！ 直到现在，他还是秦之序口中的……玩物。 迟晓咬紧牙关。 此时此刻，对秦氏的憎恶达到顶点。 所谓光荣家族，根本不把普通人当人看！ 如果他能帮助老师就好了。 可是应该怎么做？ 况且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想到这些，他心里越发苍凉绝望。 就在这时，操作台前的数个光屏中，突然有画面晃动。 迟晓本能地扫了一眼，却看见秦瀚洋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监控画面里。 糟了，他要追来了！ 迟晓不再犹豫，快速行动起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先按下生活区的火警按钮，通往生活区的防火门逐一关闭，封闭通道。 应该可以拦阻秦瀚洋一阵子。 第128章 接着，他离开控制室，奔跑过曲折的通道，来到战备仓库。 一排排铁柜和之前来时一样，他径直走到最里面，打开了那个特殊的黑色柜子。 银白色金属盒静静地躺在里面，盒子两端闪着表示安全的蓝光。 盒子里的线型异种在看到他时贴到了玻璃上，绽放出明亮的光芒，看上去十分愉快。 确认了异种状态，迟晓抱着盒子，穿过错综复杂的内部通道，跑向小猎犬号。 圆盘小飞船还停在老地方，迟晓钻进飞船，启动，检查，设置航线，穿上防护服，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他眼神里满载坚定，情绪磐石般稳定。 和记忆中身心遭受重创，无助又绝望的可怜omega相比，再次捡起过往的他已经脱胎换骨。 让秦家和协议都见鬼去吧，他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小猎犬号向着出舱口滑行，封闭的舱门是最后的阻隔。 迟晓无法打开，但有“东西”可以。 他拿起银白盒子，谨慎地关闭里面的仪器，旋开玻璃容器。 他大概是第一个主动接触异种的人类了吧。 把手指放到容器口，迟晓忍不住想。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步了！ 发光线团还没有他的手掌大，在他打开盒子时就欢快地挥舞，此时一下子蹦过来，一根根线条绕上他的指尖，就像个期待主人回来的小宠物。 迟晓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些许。 异种的触感是微凉的，他抑制着过速的心跳，转动手指，把它小心举到面前。 “帮我离开。”他慢慢地说，确保每一个吐字清晰。 仿佛那连生物结构都没有的一团线条能够听懂。 它真的听懂了！ 迟晓话音未落，线团就伸出几根线条向他飞快摇摆，一副小狗摆尾的既视感。 接着，向着空中拉伸成无数细长光线，一眨眼的功夫，全部钻进了小猎犬号的操作台，只留下一根细线，戒指般绕在迟晓无名指根。 迟晓知道，借由无数金属的缝隙和管路，它将抵达盘古的控制中枢，然后，篡改系统！ 是否该信任一个异种，迟晓凭借直觉，做出大胆的选择。 至少，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办法。 并没有等待太久时间，随着机器闷响，正前方出口的第一道闸门开始缓缓开启。 成功了！ 他心跳加速，推动操纵杆，让飞船滑行，进入第一道门后的等待区。 眼前出现第二道闸门，等第一道门关闭后，它就会打开，其后是无尽的宇宙，是自由！ 迟晓按捺住激动，手指已放在起飞的控制键上，眼角却捕捉到什么。 是通信系统闪着绿光，提示有新呼叫接入。 这个时候，联系他的人会是谁，迟晓不用想都知道。 他不打算会，任呼叫的指示灯闪了一次又一次。 却不知是不是异种入侵导致线路出错，呼叫自动接入了。 秦瀚洋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男人轻喘着 似乎刚经过剧烈运动，额间泛着汗珠，凌乱的发丝垂在额前。 他身后是刚刚迟晓待着的辅助驾驶室，看来他已经突破防火闸门的封锁，正试图阻止小猎犬号起飞。 然而还是来晚一步，系统已经被线型异种入侵，无法控制。 屏幕里全是乱码，房间充斥着刺耳的告警音和急速闪烁的异常指示灯。灯光投射在他刚经历易感期的疲惫苍白的脸上，一片狼藉。 令迟晓惊讶的是，在这样的危机中，秦瀚洋的眼神却依旧暗沉，镇定，像波澜不惊的深海。 “回来吧，晓晓，这次我不会怪你。” 他胸有成竹，似乎料定omega的慌张畏惧，先开口安慰。 但迟晓只是专注地检查仪表数据，不时按下按键，滑动触摸屏。 完全没有再看他一眼的意思。 秦瀚洋察觉到什么，加快了语速。 “我知道你记起了什么，我解你的痛苦，但是这些都是误会，晓晓，给我解释的机会。” 但omega依然不为所动，往日面对他或紧张或胆怯的神态全然不见，那张平静的脸上像覆了一层石雕的面具，冰冷，坚固。 秦瀚洋手指用力攥紧又松开。他不善于解释，更不善于服软哄人，高傲的舌头好不容易说出自以为能挽回的话。 “我们后来还经历了许多，我解释过，你也原谅了我，这些事已经过去了，不足以阻碍我们……” “过去了？”迟晓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屏幕上。 他的目光里已经没有最初的戒备畏惧，而是极致的冷漠和某些秦瀚洋看不懂的情绪。 “对你来说，把人当工具使用，是可以轻易原谅的？” “无视别人的尊严，生命，操控别人的人生，都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过去的？” “迟晓……”秦瀚洋自觉说错，想否认，但迟晓没给他机会。 omega嘴角勾起，胸腔里憋出一声笑，湿热的眼珠像混染了各种色彩的黑池，蓄满愤怒和讥讽，憎恶与悲哀。 “我希望有一天，你自己也尝尝被践踏的滋味。” 他从来老实惯了，也不是情绪外露，大喜大悲的人，这一声极其轻微的冷笑已是表达的极致。 回忆里，饱含爱恋的热血已经凉透。 没什么可留恋了。 第129章 至于秦瀚洋说的，他曾原谅过他，他不相信，之后一起经历的，也不想知道。 他收回视线，仿佛对方已不再存在，专心于驾驶。 秦瀚洋定定地看着他，终于意识到。 这个omega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个温顺，柔弱，任他予取予求的青年，忽然挺直了脊背，就像手心里抚摸把玩的乖顺笼鸟，突然振翅，要冲出他精心布置的舒适的巢，逃离他的怀抱。 他不允许！ “你走不了，迟晓，我不会让你走！” 他眼中赤红，嘴里着发狠，心里却飘忽动摇，像风中的飞絮。 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的骄傲在一寸寸崩塌，驾驶室里灯光和警报的纷乱，一如他兵荒马乱的内心。 眼见着被彻底抛下，他没了办法，转而恳求。 可能是平生第一次，人类最强大的alpha如此恳切，卑微。 “留下来，晓晓，记起一切，你会明白的！” “你难道宁愿相信异种？” “不，别走，别走！” 但钢铁闸门令他绝望地轰隆隆打开。 小猎犬号毫不留恋，调整船身，点火，加速，以决然的姿态冲出了盘古号。 太空中拉出一条银蓝的璀璨尾焰。 “对了，忘了转告你，你的结婚仪式就在明天，别迟到。” 最后一点声音传来，视频画面抖动了一下，彻底中断。 屏幕上最后的画面，是omega凝望星海的美丽侧颜。 第69章 没人能带走他，该死的异种也不行！ 砰—— 秦瀚洋的拳头重重落在操纵台上。 曾经游刃有余的姿态已然维持不住。 和之前每一次迟晓逃跑时一样, 他的第一感受是愤怒。 然而这次不同，他知道迟晓记起了什么。 愤怒之后，是无尽的懊恼。 明明只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 就可以挽回。 塔图拉的地下洞穴中，他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秦之序派来的雇佣兵带走。 根本不知道, 遍体鳞伤的omega差点就死在了地下。 醒来后，他不顾分化中的难受，疯狂地要出门找人, 却被秦之序告知, 迟晓已经服从秦家安排, 准备清洗腺体，删除和他有关的记忆，从此和他毫无关联。 他不愿意相信，迟晓那么爱他, 怎么可能愿意呢？ 可秦之序把林碧芳带到了他面前。 女人拍着胸脯表示，只要钱给够, 迟晓一定会签字同意。因为, 她自打迟晓分化开始，就是这样教育他的。 听着女人就金额讨价还价, 秦瀚洋只觉得恶心。 是吗？对迟晓而言，接近他就是为了走人生捷径？ 所有的温情与奉献都是假的？只有他自己, 越来越深陷, 越来越当真？ 从来骄傲的贵公子像被狠狠甩了一耳光。 他的高傲不允许他去找迟晓质问, 挽回, 那就像被耍弄的小丑。他选择更加绝情地一刀两断。 于是，他答应秦之序，与别的omega匹配。 这才有了南山别墅里被刻意引导的对话, 也因此掉入秦之序的陷阱，与纪家绑定婚约。 那天晚上，他并不知道迟晓会来，他的身体却感应到了命定的omega而迫不及待地进入易感期。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不知道迟晓遭遇了什么，更不知道，每每帮助自己渡过易感期的药剂，是从迟晓的腺体里抽取，提炼的。 他像每一个情场失意的男人一样，封心锁爱，一头扎进事业。 为了取得足够的军功，摆脱家族和秦之序的控制。 “越是强大的alpha，越容易陨落。等级并不能决定一切。” 他的兄长如是威胁。 那个级别只有s纪，却傲立于联盟政权核心的男人，就如同这古老而腐朽的家族一样，外表光鲜，内里阴暗扭曲。 他从不吝啬使用手段和诡计，它们就像衬托钻石的黑幕，将家族的荣耀衬托得熠熠生辉，又像黑沙，渗透入家族事务的方方面面。 初出茅庐的秦瀚洋无力对抗，只有用战功去拼军衔，用一次次布局打下权力的根基。 战场得意，感情上他却高估了自己。 他无法忘记迟晓。 在每一个漆黑孤寂的夜晚，他都怀念那双水葡萄似的黑眸。怀念omega柔软却惊人的勇气，和他所给予的温暖与鼓励，那是至暗时刻中唯一的救赎。 他的腺体也渴望着他，易感期毫无规律，渐渐发展成信息素紊乱的痼疾。 他这时才明白，自己的生命里不能没有这个omega。 他决定放下作为最顶级alpha的尊严，屈就他，挽回他。 可迟晓是怎么做的呢？ 逃避，抗拒，欺骗。 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 宁愿自'残，宁愿躲到荒蛮之地，也要逃离他。究竟是为什么？ 现在也是！宁愿求助于异种也要逃跑！ 他就这么厌恶他吗？ 当下与过往交织，秦瀚洋气闷之下狠狠捶在桌面。 挫败和不甘一波一波地，海啸般冲击着他的自尊。 高高在上惯了的贵公子无法解，无法设身处地代入他人。 他只想到一点原因，迟晓最后说的那句话。 ——“忘了转告你，你的订婚仪式就在明天，别迟到。” 第130章 屏幕上残留着短信信息，是自动驾驶系统回到正常星域后，自动播放了接收的视频信息。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发来的。 就是这封该死的信息让迟晓误会，逃跑。 秦瀚洋赤红的眸色转暗，蓝黑瞳仁里阴翳密布。 所谓订婚，不过是秦之序自导自演的戏码，他当然不会去。 他早已不是当年受制于家族，无力自保的少年。 他只确信一点；迟晓是为他而生的，而他有能力保护他。 没人能带走他，该死的异种也不行！ 通讯已经失灵，但秦瀚洋通过舷窗能看见，小猎犬号航线的正前方，宇宙黑暗的空间中，展开了一个流光溢彩的圆环。 圆环内，光弧卷成螺旋状，绚烂的色彩和之前的一样。 这是那异种故技重施，放出来的虫洞！ 而小飞船正全速冲向虫洞！ 虫洞的另一端不知通往何方，一旦进入，再找到的机会几乎为零。 秦瀚洋立刻就要驾驶盘古追上去，可操纵台上，警报与信号灯不停闪烁，无法使用。 异种造成的破坏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像富有经验的外科医生，精密地切断盘古的神经，使她瘫痪。 一时间，秦瀚洋突然发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线型异种再一次帮助迟晓逃跑，这一次，是迟晓主动的。 这个异种获得了迟晓的信任！ 秦瀚洋想起这只毛线光团每一次对迟晓的示好。 它太聪明了，智慧水平堪比人类！ 要知道，自从异种出现以来，从没有证据显示它们具有高等智慧。这只异种却能解人类的思维，潜伏在盘古中，等待时机，骗走迟晓。 如同一个间谍。 对！间谍！ 是谁，或什么东西让它来的？ 它又要把迟晓带去哪里？ 他记起腺研所展馆里遇袭那次，入侵的黑沙流体异种目标明确地探查迟晓的后颈。 还有在塔图拉比赛中，迟晓被不明物体触探后背，那应该就是伪装成沙漠地貌的异种。 还有…… 还有，自从找回迟晓后，他们接二连三地被异种袭击，且攻击他们的都是全新类型的异种。 所有的怪异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引向某个细思极恐的，荒诞至极的可能性。 ——在异种背后，某个具有超级智慧的力量在觊觎迟晓。至少，觊觎他的腺体！ 所有这些判断都发生在几秒钟内，秦瀚洋的背后已经渗出一层冷汗。 如果真是这样，迟晓将陷入巨大的危险！ 一时间，alpha的精神力暴涨，如爆炸般冲击开来。 操纵台的钢铁外壳下，数条留下破坏系统的线型异种被直接冲击消散。 被破坏的辅助驾驶室不能使用，秦瀚洋几步登上位于盘古头部的主驾驶座。 3s级的精神力与这庞大的机甲联通，山呼海啸般驱动着钢铁肢体改变姿态，从巡航模式进入战斗模式。 战舰的金属外壳翻转扭曲，反射着参宿二的耀眼光芒，像眼花缭乱的光弧。 不过几秒钟后，一台闪亮的人形机甲出现在浩瀚的宇宙中，巨人般挺立。 它片刻也没有停留，直追着几乎瞧不见的小小椭圆飞船而去。 强大的恒星级推动力是迷你飞行器不能比拟的。 他们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就快追上了！ 盘古伸出钢铁手臂，只等拦截住小飞船。 可就在这时，虫洞迷幻的光芒在前方快速放大！ 小猎犬号在炫目的光芒里变成了暗色的剪影，就在他伸出的指尖外，被光芒吞没。 这光芒比第一次进入的虫洞更加强大，更加变幻莫测，盘古的探测仪发出超出安全范围的报警！ 此时，秦瀚洋还有足够的时间和距离，刹车后退，避免被虫洞吞没。 但他显然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一瞬间，盘古冲入虫洞，被光芒吞噬。 灼痛从指尖开始，炽烈的光芒刺透合金战甲，刺入他与之相连的神经和大脑，直直扎进他追寻小飞船的瞳仁。 视网膜烧了起来，他整个身体也在燃烧。 盘古正在光芒之中熔化。 . 同一时刻，长城防线z3基地中，军官们正为发现盘古号而激动。 这台传奇战甲已经离奇失联了将近四个月，就在数周前，它的护卫舰大地号带回了令人揪心的消息。 机甲进入虫洞，消失在宇宙中。 而现在，它又神奇地出现了。 然而，基地最高长官刚向上级汇报完毕，就看见光屏上，距离基地前哨仅数百au的太空中，出现了巨大的虫洞。 灿烂夺目的光芒里，一架小到差点被忽略的私人飞船冲进了虫洞，像落入水面的灰尘，无声无息。 而巨人般的盘古紧随其后，伸出的手臂仿佛要抓住那小飞船，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军官们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银亮的机甲被光环吞没。 ——轰！ 光的风暴从虫洞中喷涌而出，形成如有实体的洪流，席卷了一方宇宙，巨大的能量甚至盖过了猎户座最亮的恒星。 军官们抬手挡住刺目的光芒。 等这光芒褪去，他们放下手臂，视野里已经没有了机甲的踪影，虫洞也消失了，只剩漆黑的宇宙依旧无边无际。 第131章 仪器显示出方才一瞬间超能粒子流和辐射的强度，相当于一颗低等质量恒星死亡时的爆炸。 他们惶然地面面相觑，互相心知肚明—— 没有人能从这场爆炸中活下来。 即使是盘古。 . 迟晓紧张地坐在驾驶座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穿越虫洞。但和上次不同，上次他的小猎犬号被盘古的巨掌牢牢护住，所有的压力也被盘古抗住。他几乎没有感觉。 这一次，只有他自己。 舷窗外，光的洪流急速后退，而他的小飞船被冲击得剧烈震颤，甚至能听到钢铁船身不堪重负，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自然也挡不住带电粒子流的侵入，他周身像百足虫爬过一样又麻又痒，手脚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 迟晓抓紧扶手，默默忍耐。 尽管前路未卜，但他心里一点也不害怕。 他坚定得就像暴雨中的礁石。 风暴过去后，定会安然于阳光下。 没过多久，他眼前豁然一暗，小飞船冲出了虫洞，再次回到正常的宇宙空间。 周身的不适感退去，迟晓轻呼出一口气。 绕在手指上的线型异种向他摇摆触手。——那些细线条就像它的触手。——似乎在欢迎迟晓来到它的世界。 迟晓可没那么欢欣，离开秦瀚洋的控制，他心上轻松许多，但也不会完全信任异种。 他打开航行数据，看看自己究竟被带到了哪里。 可刚看一眼就皱紧眉头。 航行记录显示，在他起飞后不久，盘古改换形态追了过来，在他进入虫洞前的一秒钟，几乎抓住他的小飞船。 难道他追进虫洞了！？ 以秦瀚洋不管不顾的性格，这很有可能！ 迟晓赶紧看向舷窗。 飞船外是一片墨黑的宇宙，没有那台银亮机甲的身影，雷达也显示四周没有人造物。 而虫洞在他出来时就已消失。 那么，那个人会去哪里？被带到另一片星域，还是，随着虫洞的消失一起不复存在？ 迟晓默然呆坐了一会。 还是指头上的异种唤醒了他。 线条绕着他的无名指转动，像在给他挠痒痒。 迟晓回过神，轻轻笑了一下。 不用为他担心。 盘古恒星级的推进器那么强大，肯定能冲出虫洞。 而且，那个人怎么样，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他看向光屏上的星图，那里才是他的未来。 “你把我带到哪儿了？”他带着几分好奇问异种，一边研究航线。 导航显示又处在未知星域，迟晓倒也不奇怪，毕竟他早已做好心准备。哪怕一出虫洞就是异种的大本营，被无数可怖怪物包围，也没什么好奇怪。 而眼前只是一片星光稀疏的太空。 白亮线条听到他问，团成球形，蹦上操纵台，在按键间飞速移动。 迟晓发现它输入了一串坐标。 迟晓操控纵深镜头，对准那处坐标不断放大。 先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光点，之后，随着距离拉近，光点逐渐变大，能看出淡粉色的雾状外轮廓。 那是离散的星际尘埃。 随着镜头拉近，尘埃中的星系显露出来。 星星点点的恒星系被更浓的星际尘埃包裹，聚集成一个不规则的团状星云，其间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色。 淡粉，玫红，樱紫，层叠包裹，乍一眼看上去，就像一朵绽放的玫瑰。纷繁浩杂的恒星则是它花瓣上洒落的金粉。 迟晓凝视的双眼一点点睁大。 他见过类似的图像！ 在历史书中，在科普杂志上。 也曾从某人的口中听过它的名字。 “如果我没有陪你参加比赛，你原本打算去哪里？” 无名小岛的海滩上，训练后放松休息的迟晓问秦瀚洋。 “能去哪儿？亡命天涯罢了。” “具体是哪儿？” “玫瑰星系吧。”秦瀚洋说。 “总之，越远越好。” 微涩的海风撩起少年的发，他枕着沙滩，望向繁星满天的夜空。 玫瑰星系。 那是星际时代分离出去的另一支人类文明繁衍生存的星系。 它是冒险者口中宇宙彼端的，是被各种神秘传说笼罩的人类第二家园。 也是国防安全教科书上，需要永远监听警惕，科技远超联盟的异星世界。 第70章 是你让异种带我来的？ 迟晓眼睛睁得大大的, 瞳孔里映出的团状星系看上去更加像粉红的玫瑰。 “所以，你要带我去那里？”迟晓看向操纵台上那一团光球。“玫瑰星系？” 光球伸出两根线条做点头状，然后嗖的一下闪入操作台, 眨眼的功夫再出来时，系统提示, 已经做好了向玫瑰星系短途跃迁的准备。 迟晓看着绿光闪烁的确定按钮，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异种和玫瑰星系有关系？ 人类文明和异形怪物能沟通共处吗？ 不，玫瑰星系的人类祖先在星际时代初期就远航宇宙深空, 几千年过去了, 或许早已和现在的人类不是同一个物种。 他们只在历史的夹缝中留下过几次造访的痕迹, 也模糊得真假难辨，研究者们能找到的关于它的唯一实物，只有光谱望远镜偶然捕捉到的一个模糊的天文图片。——被粉红色尘埃包裹的星系。 第132章 难道，他们驯服了异种？ 还是……他们就是异种的一种？ 迟晓脑中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他们大费周章将自己带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太多的谜团无法解答。 但没关系,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 与过去割离，迟晓已不会患得患失, 消耗自己。 他按下按键，在跃迁的光流出现在舷窗外时, 缓缓闭上眼睛。 这是一次短途跃迁。 迟晓再睁开眼睛时, 他看见了一个美丽的星球。 被薄薄一层发出粉色光芒的大气包裹着, 海洋却是蓝紫色的, 大陆覆盖着绿色和紫色的植被，在两极过渡到大片白色冰雪。 和中央星很像的星球，只是颜色更加奇怪一些, 也更丰富淡雅，被朦胧的粉色大气层覆盖，像柔和细腻的星球小夜灯。 不同的是，星球轨道上有一整圈类似空间站的钢铁建筑。无数飞船忙碌地进进出出，似乎是交通枢纽。 当小猎犬号向着这颗美丽星球前进时，在他们周围，无数的航天器从地面和空间站出发，随后，进入一个又一个彩色虫洞。 同样，也有飞船从某个突然出现的虫洞出来。 到此为止，迟晓做好心准备，都还不算太惊讶，直到他看见宇宙中漂浮着一个奇怪生物。 几乎有一艘战舰那么大的透明薄膜像波浪般舞动，反射着粉红光线。 是异种！ 迟晓惊讶地盯着好似舞蹈的异种。 很快，他又看见更多形态各异的异种。 或大或小，在宇宙中，甚至大气层内，出现在他们航道的两侧。 而四周的飞船穿梭如流，完全不受影响。 他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这里的人类与异种能够和平相处。 接下去，更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 许许多多薄膜异种在前方展开流光溢彩的翅翼，组成通道，一群蒲公英状异种在前方飞舞着带路。 通道两边则悬停着无数飞行器，似乎在注视着他的小飞船通过。 这实在太不同寻常。迟晓不安地蜷起手指。 很快，他们来到一片类似城市的金属建筑群上空，空中闪烁着成片极光般的五彩光芒，在建筑间反射出绚烂光彩，迷幻动人。 飞船在城市中心一个空旷的广场上降落。 不远处已经有一小群人在翘首等待。 迟晓挨在舷窗边，仔细观察。 至少从外形上，这里的人和联盟的人类没有太大区别。 他们发色与肤色各异，大部分五官立体，更接近于中亚人种，衣服像是各色薄金属制造的，光泽随着动作不断变化。 “我需要戴上头盔和空气泵吗？”迟晓问。异星的空气不一定适合他呼吸。 光团伸出触手，大幅度左右摇摆。 不需要？这里有和中央星差不多的环境？迟晓感到不可思议。 他于是脱去宇航防护服，整了整衣服，准备出舱。 他穿的还是秦瀚洋的作训服。 alpha的气味留在衣物纤维上，也停留在迟晓的皮肤上。 手指一顿，和某人有关的回忆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迟晓闭紧双眼，驱逐掉它们，才转身打开舱门。 等待他的人群站成两排齐整的队列，最前面的是一名高大的男子。 他一身宽大的金属色袍服，较其他人更显华贵。 长相看上去比迟晓年长几岁，高鼻深目是纯正的高加索人种特征，及背的金色直发却扎成东方的低马尾，几缕垂在脸侧，使他逼人的英俊容貌显露出几分温柔与内敛。 是和某雄性荷尔蒙爆棚的少将完全不同的类型， 却同样散发着顶级alpha的独有魅力。 当他姿态优雅地向自己走来时，迟晓能看见那双眼眸中温暖的笑意，忽然感到亲切和熟悉。 难道他见过这个人吗？ 不可能啊。 更何况，当那人走近，迟晓发现他的眼睛是金色和绿色时，熟悉的感觉就消失了。 是的，男人的虹膜是金色和墨绿交织的色彩。像油彩在阳光下变幻莫测，又巧妙融合。 人类自从开始星际探索后，数千年来受到宇宙辐射影响，基因发生改变。最严重的就是自然分化的omega彻底消失，除此之外，外貌也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血统纯正的alpha和omega受影响最大。 秦瀚洋的黑眼睛在情绪激动时会显出海一样的深蓝，而纪氏家族有着标志性的银发，omega的尤其美丽。 迟晓自己只是普通的黑发黑眼，要说有什么不同，大约是阳光下，头发会显出浅栗色的光泽。 就，平平无奇。 可见，在玫瑰星系落脚的古人类的后代，基因改变得更多一些。 大概语言和文化也完全不一样了。 男人走到迟晓面前，微笑着低头看他，说： “欢迎来到玫瑰星系，我最美丽的omega。” 连语言都没怎么变！？迟晓震惊。 见他惊讶，男人笑得更柔和了。 “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迟晓。” 迟晓这下更惊讶了。 他真的见过这个人？在哪里？什么时候？是和秦瀚洋有关的记忆，所以被删除了吗？ 迟晓的脸藏不住事。 男人一眼看穿，自嘲地笑起来。 第133章 “看来是不记得了。” 迟晓尴尬：“抱歉，我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我当然知道，没有关系，你总会想起来的，不是吗。”男人冲迟晓弯下腰，边温柔微笑，边把一件金属布料的披风外套披在迟晓肩头。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倒是迟晓，在他靠近时后退了一步。 男人察觉到他的排斥，很快拉开到安全距离。歉然地笑了笑。 他的笑里有种春风般的暖意，和自然而然的熟悉，让迟晓不那么尴尬，初来乍到的陌生感也一下子少了许多。 只是，他怎么连自己失忆的事也知道？ 迟晓心里生出更多疑问。 “请允许我帮你一下。” 男人说着，伸出双手，见迟晓没有抗拒，才小心地为他竖起披风的立领，又拉起外层的兜帽戴好。 可以说，把人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什么？”迟晓低头看着格外闪亮的衣服，问。 “为你定制的防护外套，保护腺体不被辐射伤害。”男人说。 “在我们阿尔隆德，啊，也就是你们说的玫瑰星系，宇宙辐射比较强，omega脆弱的腺体会被烧坏的。” 宇宙辐射？ 这个名词勾起迟晓回忆。大脑中的丝线被拉扯着靠近。 他被带到另一支人类文明，曾经见过但已经不记得的人，还有强到需要防护的宇宙辐射，这之间似乎隐藏着什么联系。 发生的一切都让他难以解，就像这衣服上迷幻的金属反光。 他沉默着，忽然感到什么，抬起头来。 男人正注视着他，目光相触的一刹，迟晓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的感情。 欣赏的，痴迷的，浓烈深邃，渴盼已久，酝酿已久，像看着终于属于自己的宝物。 迟晓忍不住心惊。 这种眼神他见过，在秦瀚洋的眼中，只是更加疯狂，更加露骨。 但只一瞬间，再看时，男人的眼中是荡漾的微笑，正打量迟晓。 “果然很合身，你看上去很美。” 刚才的炽烈仿佛是错觉。 一定是错觉，不要太敏感了，迟晓告诫自己。并不是所有alpha都像那个自大偏执的少将一样。 “哦，对了。这一步可不能少。” 男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把手放在左胸前。 “请允许我介绍我自己，阿尔隆德的行政官，指路人，安达尔-波尔齐埃尔。” “也是你今后的同行者。” 他牵起迟晓的手，唇瓣贴着白皙的手背，印下一个吻。 迟晓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刚想挣出手，就听砰砰几声。 不远处几排像是士兵的人一起朝天空举起喇叭一样的东西，炮声轰鸣，蓝绿色的天空几下闪烁，无数巨型光柱耸立在城市上空。 那是一个个巨大的光屏，投射出七彩的花火，以及他被男人亲吻手背的画面，显得格外唯美庄重。 金属城市反射着影像，各处烟火闪烁，一片眼花缭乱。 这盛大的景象让迟晓忘记抽手，不知不觉被安达尔拉到身边。 这时他才注意到，一些黑色小飞虫一样的东西正绕着他们飞舞，离得近了，竟像是摄像机。 迟晓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仪式吗？要这么正式吗？同行者又是什么意思？ 安达尔看出他的紧张，笑出了声。 他贴近迟晓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别怕，这是欢迎你的烟火。” “是你让异种带我来的？”迟晓在隆隆的礼花声中问。 “是我。”安达尔仍然没有松开手。“是我们，是整个阿尔隆德。所有人都在期盼你的到来。” “为什么？” 男人笑而不答，引领着迟晓向缓慢降落的飞行器走去。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回家后我们再细说。” 安达尔用了“家”这个字，迟晓感到奇怪，但来不及多想，已经被带上飞船。 飞船外壳变得透明，短短几分钟，脚下星球远离，进入太空，他们已经抵达位于几万公里之外的另一颗星球。 更加小，却有着蓝天白云绿树，以及一片湛蓝的海洋，就像中央星一样。 “这颗小行星被固定在母星的同步轨道上，已经做了环境改造和防护，你不用担心辐射，可以像在联盟的中央星一样生活。” “她叫奥罗拉，用你的名字命名，也和你一样美。” 安达尔说。金绿的眼睛盛满柔情。 迟晓依稀记得，奥罗拉是远古文明中的女神，但她和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他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将一颗光秃秃的小行星改造宜居的星球，将消耗多少人力物力，又体现了多么强大的科技，而所有这些，只是为了他？ 他恍惚地被安达尔领着，来到位于海边的小山顶上，穿过鲜花盛开的花园，进入宽敞明亮的独栋小楼。 房屋的陈设也和联盟一样。 没有多么富丽堂皇，却百分百地符合迟晓的审美和性格。 配色柔和，布置简洁，布艺沙发柔软舒适，有整面书架的书房，卧室床上还有一只大狗形状的抱枕。 “喜欢吗？”安达尔问，“这是日常生活的主屋，还有两栋别墅正在瀑布区和雪山区搭建，那里的风景各有特色，很适合度假。或者，你还喜欢什么风格，都可以实现。” 第134章 迟晓说不出话来。 无关乎喜欢，而是太完美了。 参观房间时，他每走一步都更加讶异。 不仅是装修与家具物件，连东西摆放的位置这种细微的地方都符合他的习惯。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习惯的？ 这让他想起秦瀚洋为他布置的大地号上的那间房间。 秦瀚洋参与了他的过往，了解他，可这个男人与他素未谋面，甚至隔着半个宇宙。 某种不好的预感涌入心头。 他怔怔地，被安达尔领着，坐到了起居室的沙发上。 一个圆滚滚的家政机器人送来一杯紫红色液体，男人接过来，递到他手里。 “不要害怕。迟晓。” 他像一个老朋友一般，看穿了迟晓的不安，体贴而周到地安慰。 “你是不是觉得所有这些都很难解？我这就告诉你，你来到这里的原因。然后，你就会知道，你对我们有多么重要。” 第71章 我将成为你的伴侣 随着安达尔的描述, 一段恢宏的人类历史在迟晓眼前铺开。 几千年前，蓝星资源已然枯竭，人类加紧攻克了星际远航的能力, 大举移民外空间。 当时选定的目标星球是现在联盟所在的中央星。 没想到抵达时，出了意外。 目标星球的资源不足以供养全体人类和文明发展, 争夺资源的战争一触即发。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一部分人决定继续冒险远航，在无垠宇宙中漂泊, 直到找到可以生存的新家园。 这些勇敢而富于牺牲精神的人就是玫瑰星系, 也就是阿尔隆德的开拓者。 “正如你所见, 我们的文明发展出比留守人类更先进的科技，但也面临着同样的危机。” 安达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示意迟晓尝尝饮料。 紫红色的饮料带着微凉的甜蜜进入口腔, 激活了被航空营养丸折磨了半个月的味蕾。还有一种独特的香气，像水果和茶叶的混合。 “好香。”迟晓惊讶, 似乎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了。 安达尔笑着点头：“这是金莓茶, 我们这里的传统饮品，但已经有几百年, 没人能闻到它的香气。” “为什么？”迟晓问，香气明明这么明显。 “因为, 只有真正的omega才能闻出她的气味。” 迟晓愣了一会, 慢慢有了猜测。“你是说……” “是的, 和你们一样, 我们已经无法诞生能天然分化的omega。” 迟晓想起曾看过的科学书籍。 “因为宇宙辐射改变了遗传？” omega的消失至今都是未解之谜，这只是联盟某些科学家的推测。 安达尔肯定了这个猜测。 “没错。你们还没有研究出的论，在我们这里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定论。我们所在的星域曾爆发过强烈的辐射, 所以，我们很早就失去了能自然分化的omega，基因干预的试管omega虽然能成活，分化率也非常低，最近一百年，甚至一例成功分化的都没有。” “我们已经失去了omega 。”他面色沉重。“科学无能为力，omega的基因无法延续，再这样下去，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将不可避免地退化。” “这就是我们需要你的原因。” “我们需要你来优化我们贫瘠的基因，你是我们种族繁衍的希望！” 安达尔的目光热忱恳切，迟晓一时有些茫然。 “可是，我的基因并不是最好的，我只是c级，”他想到什么，自嘲地笑起来。“严格地说，现在应该是残次级。你们找错人了，联盟有的是ss级的omega。” “不，那些才是拙劣的模仿品。”安达尔语气认真。 “联盟的人类有眼无珠，最珍贵的就在眼前也看不见。” “就像这杯金莓茶，普通人只能尝到甜味，有治愈效果的芬芳气味就被浪费了。人造omega不管多么美丽，等级多高，也闻不出她的气味，也不可能诞下改变种族血脉的孩子。” “而迟晓，”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你可以。你的后代也可以。” “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是人类这个物种衰亡前最后的曙光。”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沉默。 对方的一段话在迟晓脑中激荡。 原来是这样，又是因为他的腺体。自然分化的腺体原来那么重要吗。 和秦瀚洋的欺骗和利用不同，这里的人直截了当地把目的告诉他，并且将他当做珍宝。 他底下头，轻吸了一口气，才平静地注视对方。 “那，我将和谁生下后代呢？” 被他一问，一直优雅沉稳的alpah反倒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低下头，似乎压抑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怎么说，再抬起眼睛时，原本的金绿色双眸已经是明亮的金色。 他坚定热切，凝视着眼前的omega。 “迟晓，你将会和阿尔隆德最强大的alpha生下孩子。” 他稍许停顿，有些羞涩。 “也就是我。我将成为你的伴侣，同行者，和你一起共度之后的人生。” 说实话，迟晓并不感到意外。 同行者的意思，相当于结婚。 他只是觉得别扭，被一个陌生人突然求婚，总是令人不适的。 但和求婚不同，他没有拒绝的余地，看似优渥的待遇和秦家的协议也没有本质的不同，都禁锢了他的人生。 第135章 见迟晓脸色不好，男人忙解释。 “抱歉，我知道突然这么说你很难接受。” “都怪我，我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你。但看见你，我就忍不住了。” “因为，”他白皙英俊的脸上浮起一点红晕。 “因为，我渴望得太久了。” “你肯定不会相信，阿尔隆德从很久之前就发现，在遥远的某个星球上，出现了一个自然分化的omega。我们知道他很美很善良，可以挽救我们的世界，而我将成为他的alpha，保护他，陪伴他。” “从那时起，我就日日夜夜期盼着，等待着这一天，等待你的到来。” alpha的声音带着震颤，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这几乎是告白了。 但迟晓没有心动的感觉。 他吃过轻易被打动的亏，现在唯有智。 从安达尔的话里，他听出另一个意思。 玫瑰星系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并且一直在监视他。怎么监视，派人潜入联盟？还是什么高科技？ 细想只觉得恐怖…… 迟晓犹疑的目光对上男人温柔的眼神，那双金眸让迟晓越看越眼熟，一下子，另一双灰绿色的眼睛跃然眼前。 “你是……塔图拉比赛时的……！？” “你终于想起来了。”男人微笑。 塔图拉比赛开始前，搭载选手去比赛星球的飞船遭遇风暴，那时秦瀚洋去找降落伞，许久未回，迟晓正不知该怎么办时，一个金发男人试图帮助他，带他跳伞。 他优雅的姿态给迟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个男人就是安达尔！ 因为当时大家都带着呼吸过滤半面罩，男人的眼睛也不是金色，所以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回忆的丝线一旦被连上，便拉扯出更多。 他随即又想起，比赛的最后，他帮助秦瀚洋分化，却被抛弃在地下洞穴时，有人为他冰冷赤'裸的身体盖上衣服，陪伴着他。 “可怜的omega……”那个人当时说。 他温柔的声线，和安达尔几乎一模一样。 “在地下洞穴里的那个人，也是你？”迟晓直接问了出来。 安达尔欣慰地笑笑，坦率承认。 “我参加比赛本来是想保护你，毕竟那颗星球太危险了，没想到，找到那处地下洞穴时，你已经受到了伤害。” 他眼神黯淡下来。“那时候我多么想带你回阿尔隆德，可你们的搜救队快来了，我不能暴露身份。我只能陪着你，保护你不被那些饥饿的昆虫捕食。” 他的话让迟晓想起在地下洞穴中的经历。身体深处隐隐作痛，好似那时被秦瀚洋弄伤的地方依然没有愈合。 男人的声音轻柔清亮，溪水般漫过伤口。 “其实，那次之后，还有许多次，我都出现在你身边，你慢慢就会想起来的。一辈子很长，我们都不必着急。” 迟晓仍然锁着眉头。 太多信息与情绪占满大脑，他一时难以消化。 他不知道，男人正凝视着他。 目光热切，勾勒着他那双水灵灵的黑瞳，躲在长睫后面，不安地眨动，还有那微微扣紧，颜色越加鲜艳的唇瓣。 他不知道，自己可怜又可爱的模样让alpha心里泛起柔情。 男人不由得伸手，抚上青年细软的额发。 “不用担心，迟晓，你会发现，这里的生活更适合你。你会更加快乐……” 额头微凉，是alpha的手指轻触上皮肤，拨开他眼前的碎发。 迟晓吓了一跳。 他不愿意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显露软弱，立刻不着痕迹地抬头，避开那只手。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挺直脊背，直截了当问。 秦瀚洋要他的腺体，这个世界要他的腺体，和生.殖腔，他现在学聪明了，不能傻傻地任人摆布，委屈自己。 至少他要知道将发生什么。 青年一副穿上铠甲的姿态，安达尔没有再说话。告白时的明亮眸色褪了下去，变成了更深一点的灰绿。 迟晓就见他那只被躲开的手突然转向，探向自己的衣领，咔地一声，金属色外套的领口被解开。 “你……！”迟晓急忙后退。 却发现对方只是为他脱去外套。 “奥罗拉的大气层内已经彻底净化了辐射，你可以随意走走，看看风景，放松心情。” 安达尔将外套交给机器人，又恢复优雅尊贵的姿态。 “我希望你快乐，迟晓。所以，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直到你愿意嫁给我。” 他笑得越发温柔。 . alpha走后，迟晓又坐了一会，金莓茶的沁甜缓和了紧绷的精神。 事情暂时不算太糟，他确实需要时间恢复身心。 手术后历经逃跑和星际漂流，他的身体已经疲劳到极点。 他站起身，想找个休息的地方。 这座房子太大，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时刻为您效劳，主人。”圆头圆脑的机器人适时滚到他面前，嘟嘟地说。“有什么需要吗？” 它的声音像小孩子一样活泼可爱，正面两只大大的蓝眼睛一闪一闪。 在他的引导下，迟晓来到二楼的卧室，打算洗去积攒已久的劳累。 机器管家贴心地为他忙前忙后。 “主人，这样的水温可以吗？” 第136章 “主人，这是气体沐浴泡泡，您只要躺在空气浴缸里就好了，它们会自动把您托起来。您还可以选择喜欢的气味。有三百种气味可供选择。” “主人，这个圆环是自动干燥器，您站在环里3秒钟就可以烘干身体。” “主人，您的衣服放在这里。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哦，我的型号是巴布8800，您可以叫我任何您喜欢的名字。主人。” 机器人圆圆的蓝眼睛笑成了月牙，让迟晓想起小护士顾明亮。 “那就叫小亮吧。”迟晓说。 脱衣服时，他看见无名指上的银白“指环”，这才想起，自己忘记问安达尔异种的事。 这个世界是如何做到和异种和睦相处的？ 这里的异种都这么有智慧吗？ 太多疑问，看来只能下次再问他了。 “我要洗澡了，请你出去。”迟晓打开门，对“指环”说。 线型异种竖起几根线条，摇摇摆摆，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跳出门去。 淋浴区撒下细雨般的水流，包裹住身体，迟晓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沐浴之后，整个人轻松许多。 他的旧衣服被小亮收走，最后一点秦瀚洋的气息也消失了。 迟晓没有留恋，穿上小亮准备好的新衣服。款式和中央星的差不多，不过布料和裁剪更加舒适，莹白的布料变幻着光泽，贴合着他的腰线，显得他更加纤细秀气。 过于合身了，迟晓想。 然后，忽然意识到，安达尔见过他赤裸的身体。 甚至很可能，当他在地下洞穴中被秦瀚洋标记时，他就在附近！ 所以，他最羞耻的时候也被这个人看见了？ ——！！ 迟晓捂住脸。 这个认知让他脑中嗡嗡作响，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假装不知道就好了。他像把头藏在沙里的鸵鸟一样自我安慰。 而且，安达尔知道自己被标记过也不介意，可见这个世界确实很需要他。 需要他为他们生下能自然分化的omega。 迟晓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 安达尔是玫瑰星系最强的alpha，他的等级肯定不会太低。 那不是，和自己的残次级依然不匹配！ 第72章 噩梦 联想到那次让他产生阴影的终身标记, 迟晓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揪紧衣领，再次为未来感到担心。 咚咚！突兀的敲门声吓了他一跳。 “检测到您心率加快，请允许小亮为您检查。” “我没事。”迟晓说。 但敲门声越来越急, 机器人一句紧一句地问“您还好吗？”“请尽快开门。” 迟晓怕他闯进来，只好推门出去。 机器人立刻伸出机器手, 套住他的手腕。 同时，被赶出去的线型异种也迫不及待地绕回了指头上的老地方。 “血压正常，脉搏正常, 激素水平正常。您可吓死我了。”小亮滴滴嘟嘟地说。 机器人的小脾气颇有些可爱。 “你还有医疗功能吗？”迟晓问它。 “是的, 主人, 我是家庭助手里最懂医护的，也是医护机器人里最会持家的。”他得意地转了转，圆滚滚的身体勉强弯下来，给迟晓鞠了个躬, 又弹了回去。 小亮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浑身白白软软, 只有10岁小朋友的身高, 像个小雪人，很有喜感。 迟晓不安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些。 他尝试问小亮关于级别不匹配的事, 机器人滴滴地闪着光。 “抱歉，我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alpha与omega之间不存在生.殖障碍, 高等级alpha同样能让低等级omega受孕, 在性.生活方面也没有任何影响。” “您是担心安达尔大人的能力吗？这一点您可以绝对放心。” “好了, 我知道了。”迟晓羞红了脸。 小机器人用娃娃音一本正经说这些, 实在别扭。 早知道就不问了。 而且玫瑰星系和联盟的情况不一样，机器人说的也不一定对。 小亮完全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脸红，歪头又测了测体温心跳, 发现都正常，滴滴嘟嘟地走了。 时间差不多了，它该准备晚餐了。 为迟晓特制的营养餐非常丰盛，迟晓看到一桌子菜时，嘴都张圆了。 这里的饮食和联盟的一样就算了，居然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甚至还有鲜虾竹笋汤！ 迟晓尝了一口，鲜甜的味道和家乡的一模一样。 他放下勺子，问站在一旁的小亮：“你们这的人难道吃的和中央星一样吗？” 其实心里已经明白。 小亮滴滴：“不一样哦。阿尔隆德的食材和联盟完全不同，而且都存在或多或少的辐射污染。所以，行政官大人为您在奥罗拉开辟出一片有机农场，所有食材都来自联盟，绝对纯净无污染。” “您想吃什么我们就能马上种什么，想怎么吃，我收录了上万份食谱，都可以做出来包您满意。 “说到农场，您还可以在农场里享受田园风光，采摘水果和鲜花，骑马钓鱼喂小动物……” “我知道了。” 迟晓打断他欢乐的介绍。 第137章 他的餐桌正对着大片的落地窗，窗外，鲜花盛开的原野从山崖边缘铺展到远方山林，能看到山巅垂落的白丝带一样的瀑布，山崖下，则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风景奇异地融合，美丽怡人。 风儿带来芬芳的气息，这感觉似曾相识。 是的，秦瀚洋在盘古上为他准备的房间也是这样周到，只不过风和花都是假的。 不要再回想过去了。迟晓收回视线。 一大口热汤下肚，从内到外都舒坦许多。 饭后，迟晓让小亮带他熟悉环境。 之前安达尔带他只看了一部分房间，现在三层楼都走一圈才发现，这栋小楼比外表看上去更大。 十几个房间，都能看见不同的风景，书房，健身房，全息娱乐室，室内泳池，温泉区，空中小花园一应俱全。 可以说，迟晓需要的喜欢的，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全都有了，一切都是精挑细选，量身为他打造的。 如果说这些还不能让迟晓多么动容，那么当小亮打开最后一间房间时，迟晓彻底惊讶了。 房间在一楼的一侧，十分宽敞，大落地窗让房间通透明亮，无数崭新的试验器材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 各种分析仪，萃取和催化的仪器，恒温培养仪，还有他叫不出名字的机器，排列得整整齐齐，包围着中央一体化的实验台。 “这是行政官特意为您准备的实验室。”小亮说着，打开房间另一头的门。 门外是一片绿意盎然，熟悉的香味飘散到房间中。 迟晓睁大双眼，向着绿意走去。 那是一整片的中草药田，被透明的气膜状温室保护，就像在大自然里一样。分区控制了湿度和温度，药草有的直接种在土壤里，有的养在单独的器皿里，全都生长得枝繁叶茂。 甚至还有几株在联盟非常珍贵，据说已经灭绝的草药。 迟晓抚摸着绿色的叶片，眼眶浮起酸涩。 他想起，在弥漫着潮湿气息的小出租屋中，他努力钻研古医学书籍，熟记每一种植物的药，研究方剂的辩证配伍。 那时，他盼望着用古代医学改善人们的体质，实现omega的自然分化。 后来，为了帮助秦瀚洋分化，他放弃了学业去参加塔图拉比赛。再后来，被迫签下协议，给秦瀚洋提供活体信息素，之后的记忆就都断断续续，已不记得还有没有接触古代医学这一块。 这是他曾经夭折的梦想，是他不完整的人生里最大的缺憾，而现在，这缺憾被这些绿色的小生命填补了。 “实验室配备了种植作物和药材加工的机器助手，一些粗活您让它们做就行。” 小亮热心地介绍着。 “还有这台光脑处器，里面有行政官为您搜集的几千本古医学书籍，……咦？您怎么了？” 滔滔不绝的小亮忽然听到一点细小的声音，像是抽泣。 “主人？”他歪着头小心打量。 迟晓背对着他，这时转过头来，却是在笑。 “我没事。” 迷人的温柔的笑，黑色的眼眸像泉水濯过的黑宝石，水盈盈的。 小机器人还是第一次看见omega的笑容，那样明亮耀眼，真的就像照亮天际的一缕曙光。 机器人看呆了，喃喃着：“奥罗拉。” “什么？”迟晓没听清。 “您的名字，迟来的拂晓。奥罗拉，曙光女神。”机器人两只小圆手交叠在胸前，一脸虔诚。 “您就是我们的曙光。” . 这天晚上，迟晓躺在温暖柔软的大床上，抱着巨型的狗狗玩偶，看着透明屋顶外的星空，难以入睡。 安达尔的体贴令他印象深刻。 这个alpha比他年长，温柔，善解人意，让他感到安心。 他没有欺骗，没有强迫，直接告诉他原委，等待他的同意。不像某个傲慢自大的坏家伙。 或许，他可以试着接受他。 不是感情上的接受。被爱情冲昏头脑而遭的罪，已经够惨痛了。他对感情已经麻木。 顺其自然就好了，他更盼望能早点用上实验室。 这里的人们深受宇宙辐射之苦，出门都披着厚厚的防辐射袍，如果能用药物增强身体抵抗辐射的能力，一定能帮助很多人。 确定了今后的目标，迟晓身心都放松下来，渐渐进入梦乡。 然而这天晚上，他睡得很不好。 他梦见自己沉入幽深的海底。 海水的气息和某个alpha的信息素一样，侵袭着他的意识，水流裹挟着他的躯体，将他带往最黑暗的深海，那里，巨大的海兽正等待着它的猎物，墨蓝色的眼眸紧锁在他身上。 他奋力挣扎，但海兽伸出触手，钻进他的衣角，缠裹住他的脖颈，肆无忌惮地摩.挲他每一寸皮肤。 这是梦！他告诉自己。 可也太真实了！ 即将被侵.犯的恐惧让他喘不过气来。 海兽变成了男人，从他身后环住他，将他困在自己宽厚的胸膛里，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呢喃。 晓晓…… 迟晓知道那是谁。 他更加用力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当脖颈后传来尖锐的痛感，他大脑里白光闪过，响起刺耳的嗡鸣。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烈焰翻腾的房间里，他仓惶地翻找着什么，眼泪还没落下就被火焰蒸发。 第138章 画面一转，灿烂的星环下，他被男人锢在怀中，细细地吻着，不放过唇瓣内外任何一处。 他窒息地要躲，却看见星空翻转。 无数硕大的眼珠从暗处冒出，那是异种纠缠在一起的躯体组成的异空间，手掌能碰到的不是鳞片就是湿滑的粘膜。 而他身体胀痛，后颈和两腿间的异样告诉他，他正被alpha的信息素充盈，打上即使是异种也无法觊觎的标记。 快感翻江倒海，alpha浩瀚的精神力牢不可破地护着他，在死亡的阴影里，将生命的种子注入他的身体。 那人海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像在说—— 你忘不了我，你永远只能属于我。 不要！不要！ 后颈滚烫，烫得他想大声哭喊。 砰——！ 房门被撞开，一台圆滚滚的机器人冲进房间，电子眼疯狂闪烁。 “激素紊乱，激素紊乱！需要立刻抢救！” . 迟晓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不在卧室中了。 仪器滴滴声和消毒水的气味，虽然和联盟不一样，但组成的氛围并不陌生。 他又躺在了病床上。 扎入手臂的细线连接奇怪的仪器，后颈似乎注射了药剂，又涨又凉。 安达尔坐在病床边，金绿色的眼眸里浮动着复杂的情绪。 “是急性的信息素紊乱。”他说。 “我没想到你伤得这么厉害。躲起来的这几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我要是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 他语气懊恼，眼里满是哀伤。 迟晓下意识地回避所有感情接触，干巴巴道：“我曾经被标记，腺体是摘除后再次移植的，生殖腔也受过很严重的损伤，在找我来之前你们应该调查到这些事。” “我其实并不适合生育。你还要和我结婚吗？” 眼前的omega像竖起刺的小刺猬，安达尔笑了笑，笑声轻抚过那些扎人的小刺。 “这些我都知道，但之前只是知道，亲眼看见我才明白你有多么痛苦。” “创伤是可以治好的，无论身体或心灵。你不要有负担，阿尔德隆的医疗水平比联盟好许多。而且，碰巧，最了解你的医生也在这里。” 最了解我的医生？迟晓不解。 就见安达尔指尖轻点，房门打开，一个男人走进房间。 男人身材矮胖，戴着一副圆眼镜，一头白发蓬乱得厉害，随着行走一摇一摆。 “教授！” 迟晓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惊讶地撑起身体。 江怀意先小心撇了安达尔一眼，才向迟晓露出一个不好形容的笑容。 有点无奈，有点难过，还有点滑稽。 “迟晓，我的孩子……”他嗫喏着，情绪激动地红了鼻尖。 安达尔没有给他抒发情绪的机会。 “江教授了解你的病情，他将和我们的专家一起，为你制定治疗方案，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等等。”迟晓皱眉。“你把江教授劫持来了吗？” “当然不是。”安达尔忙道。“我想你误会了，遇到教授完全是碰巧，对吗？”说到最后一句，他挑起眼皮看向江怀意。 “对对，”老教授连连点头。“完全就是巧合！说起来，还是阿尔德隆的人救了我。” 他解释道：“你们进入虫洞后，大地号按照秦……咳咳，” 他不知怎的呛了一下。 “那什么，大地号不是利用虫洞逃离黑洞引力了嘛，回到联盟后，他们向第一军团汇报了情况，就奉命在长城防线外寻找你们的下落。” “我留在舰上也没用，就想自己飞回中央星。没想到半路飞船导航出错，我差点就迷路了。还好碰上阿尔德隆的飞船才得救。就是这样。” 他手指紧张地交握，很不可信任的样子。 迟晓当然不会相信，但教授自己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质疑。 但这和把人扣留是两回事。 迟晓愿意留下来，是因为他无法回到联盟。秦瀚洋即将订婚，他回去就会被秦家控制，处境比逃离前还要糟糕。 而教授是联盟最重要的科学家之一，他应该回去继续科学研究，而不是在这里给他治病。 “请你放教授回去。既然这里的医学更厉害，我想应该不需要他为我治疗。”迟晓说。 “我很抱歉。”安达尔摇头，眼神依然温和。 “联盟的人类一旦来到阿尔隆德就不能离开母星。这是至高律法规定的，我也不能违背。” “可是……”迟晓还想争取，安达尔打断他。 “我相信，以教授的才能，在科技更发达的阿尔隆德能获得更大的成就。” “这里同样需要您。” 说这句话时他意有所指，目光落回迟晓身上。 江怀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不迭赔笑点头。 “您太客气了，我当然是非常乐意留下！” “好好养病，晚点我再来看你。”安达尔对迟晓说，声音柔和，颇有些恋恋不舍。 迟晓避开他的目光，没有回答。 将安达尔送出门后，教授转过身擦了擦头上的汗。 迟晓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压低声音问：“真的是这样吗？教授？是他们救了您？没有劫持胁迫？” “当然，孩子。我是自愿的，我必须治好你。是的。”江怀意胡乱应着，手习惯性地去掏口袋，却掏了个空。 第139章 他身上的蓝色金属色长袍没有口袋，自然也没有他的神经缓解剂。 . 同一时刻，阿尔隆德玫瑰状星云的边缘，群星稀疏，光线晦暗的宇宙中，一台破损残缺的机甲动了动手指。 驾驶舱里，一个男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第73章 残废的alpha 秦瀚洋呻'吟了一声。 意识恢复的同时, 痛苦排山倒海地袭来。 他伤得不轻。 长期的战斗经验告诉他，除了头部脑震荡加外伤，恐怕神经系统也有损伤。 他的双腿和右半侧身体失去了知觉。 他低下头, 想看看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但鲜血流进眼睛里, 视野一片血红。 过电般的神经痛一阵一阵窜过脊背，那是和盘古连接的神经网络突然中断导致的。 秦瀚洋重重地倒回驾驶位。 看来是穿过虫洞时出了意外。 他回忆着。 多次出生入死，alpha早已练就处变不惊的心态, 即使处境糟糕至此, 也不至于慌乱。 他调整呼吸适应疼痛, 一边检查盘古的状况。 日志数据显示，他紧追迟晓穿过虫洞时，盘古没有任何异常，不可能发生爆炸, 难道是虫洞环境突然改变导致的？ 他艰难地调取数据。 目前观测到的虫洞，场强变化都有个过程, 不可能在他正好通过的几微秒时间内发生突变。 与其说是意外, 更像是刻意操控。 操控虫洞？人类科技有这个水平吗？ 秦瀚洋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好笑。 笑容牵动伤口，他嘶了一声, 开始尝试调整盘古姿态。 当务之急是找到迟晓和他的小猎犬号，但盘古的能源已经在漂流中消耗大半, 又破损达80%以上, 只剩生命维持功能, 别说找人, 自保都悬。 秦瀚洋看着再次陌生的星图和空茫宇宙，清醒后第一次，感到棘手。 就在这时, 侦测频道里突然传出怪异声响。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却显示不出来！ 他从舷窗看出去，眼睛蓦然睁大。 窗外，一整片黑色装甲遮蔽视野，黑暗的幽灵般，消无声息出现在盘古上方！ . 半小时后，秦瀚洋已经身处这黑色飞行物内部。 这个飞行物大得离谱。 足可以容纳盘古的机位，沿着船舱一侧环绕开去，看不到尽头。要知道，大地号这样的恒星级战舰也只能搭载一架盘古，可想而知，这神秘的战舰该有多大。 此时，秦瀚洋躺在悬浮医疗舱之类的机器里，身上连着数不清的管线，不知被运往何处。 透过透明罩，他能看见盘古的侧影。 机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银亮的外壳被烧得焦黑斑驳，右半边和下肢都没有了，只剩下零星线路连着几块铁片。 此时它被机器吊臂缓缓吊起，就像一个被施以酷刑后示众的战败者。 秦瀚洋眯起眼睛。 任何战士看见最心爱的武器被摧毁，都不会好过。 仿佛自己也被打败。 他咬了咬牙，移开视线。 怪不得双腿和右臂没有知觉，和机甲连接的腿部神经一定也受损严重。 这都是带走迟晓的那个力量做的。很大可能，就是现在捕获他的这艘庞然大物。 秦瀚洋充血的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他观察四周，繁忙的停机坪上各色机甲和工作机器人来来往往，却看不到一个人。一切都是机器操作，先进得超乎想象。 直到他被运进一个通道，才看见人。 咚咚！ 那人拦住医疗舱，粗鲁地敲在透明罩上。 “*%是从%*@*来的吗？”这个人问。 他的语言十足奇怪，发音怪异到几乎无法听懂，但秦瀚洋并不惊讶。 他色彩古怪的金属质感紧身工作服，人种特征并不明显的面庞，再联系这艘飞行器的异乎寻常的大小和与联盟完全不同的科技，秦瀚洋已然猜到，他可能遇到了什么。 在茫茫宇宙中，人类文明唯一的孪生兄弟——玫瑰星系。 “嘿，%*？%*！”见秦瀚洋没回答，那人提高声音，似乎爆了句粗口。 “*%？”声音引来第二个人，从服装上看职位更高，也更严厉。 五大三粗的士兵行了个礼，说了一串，语气显然好转不少。 长年军旅生涯，秦瀚洋敏锐地觉察到，这两人是军队中的上下级关系，而这艘飞行器是艘星际要塞。 他们的举动证实了这一点。 军官调出一面光屏，指指点点，似乎在发号施令。 光屏上显示出一张证件照，浓眉黑发，线条刚硬，和秦瀚洋颇有几分相似，而此时秦瀚洋满脸血迹，五官上的差异反倒不明显了。 看上去，他们正在核对秦瀚洋的身份，并认为秦瀚洋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两个人的口音对比之下，秦瀚洋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一点点。 他们的语言是联盟多个星域的语言的杂糅，都源自最古老的几个人类语系。 得益于秦家对继承人的严苛培养，秦瀚洋恰好熟练掌握这几种语言，即使口音变化了许多。 “没错，这个人就是那个在虫洞里失踪的倒霉新兵。”他听到军官说。 “您说的太对了。”士兵谄媚道。“我们发现这家伙时，他的机甲上还带着虫洞的辐射残余，您瞧，他和照片上完全一个样。” 第140章 军官瞧了几眼，点点头，显然将他认定是失踪的新兵。 “不用核对id了，他伤得不轻，快送去治疗，我们不能再减少alpha兵员了。” “是！”大兵行了个礼，送走军官。 秦瀚洋就看见他立刻变了脸，一边登记，一边又对他骂骂咧咧：“艹，盼了半天新兵倒盼来了一个残废，你这蠢才是怎么把自己扯成两半的？嗯？我看你赶不上打仗了。” “打什么仗？”秦瀚洋装作伤得口齿不清得问。 他已经适应了这里怪里怪气的语调，甚至能模仿口音。 “你伤到脑子了吗，蠢才。”粗口大兵不耐烦道。“还是你们那个卢什么星的穷乡僻壤连新闻也没有？” “也难怪，瞧瞧你那破机甲，从哪个博物馆里挖出来的老古董吧，我tm都懒得修。打什么仗？切！你真tm问的出口。”他狂翻白眼，嘲讽个不停。 老古董？盘古号可是联盟最先进的机甲。 秦瀚洋再次对这里科技的先进感到震惊。 但他不露声色，坚定地又问：“和谁打仗？” “哈！”大兵摇着头翻了个白眼，一副此人没救了的模样。 “还能和谁，当然是异种！你tm这都不知道？” 他又想到什么，“不过这次不一样，我们有了omega殿下，那群怪物一定会疯了一样得进攻，绝对不能让它们抢走他！” 士兵的话里透露了不得了的信息，秦瀚洋用力撑起身体。 “omega？哪个omega？” 他气势突然改变，把士兵吓了一跳。 士兵抚着胸口，很快记起对方只是边远小星球来的乡巴佬，又挺了挺胸膛。 “还能有哪个omega！我看你真得治治脑子。看你小子命大，我就好人做到底吧。”他起了炫耀的想法，打开光脑，投屏给这个乡巴佬看。 “瞧，这就是真正自然分化的omega，他已经来到我们的世界了！” 光屏上，一个肤色白皙，眉目清秀的青年从蓝白相间的小飞船上走下来，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正张开手臂欢迎他。 “哦！他美极了，不是吗？”士兵激动得挥舞双手。 “他会和行政官先生结婚，生下更多真正的omega！” “他能拯救我们所有alpha，拯救这个世界！” 金发男人用发亮的斗篷包裹住青年，就像将他拥抱在怀中，他执起青年的手，落下一个吻。无数光华在他们头顶闪烁，烟火般绚烂。 “看见了吗！！他们多么般配呀！”大兵激动得声音哽咽。 他们贴近彼此，一个好似亲吻另一个的脸颊，亲密无间。 滴—— 治疗舱响起刺耳的报警。 大兵手忙脚乱关上光屏，查看舱内病人的情况。 男人双拳紧握，血压和心率都在飙升，那张染上鲜血的五官看上去有些狰狞。 “嘿！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tm先别激动，把劲留到战场上，留着保护他。”大兵紧张地神神叨叨，在仪器上点来点去。 药剂沿着管线流入秦瀚洋体内，冰冷刺痛。 他的心脏被迫减缓跳动，身体和精神被药剂强烈拉扯，快要撕裂。 镇定下来时，他几乎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他嗓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割痛咽喉。 “我tm怎么知道，估计在这次大战之后吧。到时候如果你还活着，就能看见婚礼了。如果你立了功，嘿，说不定还能受邀。不过，以你的等级，做梦比较快。” 大兵见数据平稳，松了口气，又开启毒舌模式。 “他现在在哪？”秦瀚洋问。 “你可真是好奇宝宝，先操心你自己吧，残废了的话，军队可不要！”大兵手一推，医疗舱自动开去医疗区。 秦瀚洋无法再问，伤痛的身体支撑不住，重重躺倒。 残废？不可能，他绝对不会残废！ 他要找回迟晓，还要狠揍那个劫走他的混蛋！ 回想着刚刚视频里的画面，他怒火翻涌。 那个金发的家伙，他认得他！ 最开始，在塔图拉比赛的运输船上，当着他的面接近迟晓，之后，迟晓的生活中总能发现某个神秘家伙的蛛丝马迹。一切证据都指向了这个黄头发的家伙。 迟晓或许忘记了这个人，但秦瀚洋绝对不会忘！ 他一直查不到这家伙的底细，每一次出现他的样貌都不一样，却有着些微的联系。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玫瑰星系的统治者。 秦瀚洋在大脑里重绘男人的面孔，线条柔和，举止妥帖，他比自己成熟，像经历风暴也稳重如山的巨轮。 他瞬间回想起迟晓说过的话。 “我喜欢年长的，温柔的……” 不就是这个人！ 一时间，嫉妒啃食着秦瀚洋。 他无声地碾动牙关，眼眸深处暗潮翻涌。 . 几天后，奥罗拉小行星的专属医院里。 江教授正往迟晓头上戴一架骑行头盔一样的仪器，他边戴边嘀咕。 “太了不起了！这里的科技比我们先进多了，一个穿戴式设备就能定向修复记忆突触，恢复记忆，怎么做到的？” “我不想再恢复记忆。”迟晓说，悻悻不乐。 江教授接上最后一根导线。 “你做噩梦就是因为记忆恢复不畅，这段心结不解开，激素也会分泌异常，影响腺体，还怀不上孩子。” 第141章 他拍拍迟晓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好受。但这段日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迟晓抿紧嘴唇。 被当做活体信息素，一辈子都要假装失忆地配合，生怕被发现。这样都不算糟吗？ 但他也明白教授说的是对的。如果要在这里长久待下去，恢复身体是必须的。 仪器启动，他闭上眼，大脑深处开始震颤，翻出陈年旧事。 . 再挣开眼，眼前一片蓝色的光晕闪烁。 朦胧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草药按处方上写的方法内服，无需注射，不会让腺体受到二次损伤。” “谢谢你，迟医生，遇到你我真是太幸运了。” 滴—— 是通话结束的声音。 视线恢复清晰。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窗前，刚挂掉一通电话。穿白色橡胶手套的另一只手轻摇一个试管。 光线穿透试管里蓝色的液体，在试验桌上投下一片光斑。 迟晓想起来了。 签下协议后，他在江教授的掩护下假装做了清洗腺体和删除记忆的手术。 教授定期给他抽取信息素，把里面被标记的痕迹去除后交给秦家。 同时，因为经常要临时抽取信息素，教授帮他在腺研所找了份实验助的工作。他也搬出那间老旧潮湿的小套房，住进了腺研所的单身宿舍。 一切都按协议进行。 同样，依照秦家要求，他会以为自己失去记忆是因为车祸，毫不怀疑地继续生活。 所以，现在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家境贫寒还身体虚弱的低等级omega，因为没有世家看得上而无法结婚，只能自己工作养活自己。 为了生计，甚至甘愿当实验志愿者，给某项机密科研项目定期抽取信息素。 omega哪个不是被当做宝贝呵护，哪有抛头露面的，曾经的同学有的嘲讽他，有的可怜他，迟晓都不在乎。 他被协议束缚，失去自由，能在实验室里继续研究古代医学，已经很满足了。 何况，现在的同事们大部分对他抱有同情，相处起来，比和菁华的贵族舒服多了。 唯一难以适应的，大概就是情.热期了。 被标记过的身体疯狂渴望被标记他的人爱抚。 那几天里，他对秦瀚洋充满依恋，他渴求着他的海洋气息，最难以忍受时，甚至邮购了一箱海水，把自己泡在里面。 好几次，他哭着沉入冰冷咸涩的水中，在情.热期的幻觉里，把这当成alpha 的怀抱，而差点把自己淹死。 每每清醒后，他都恨极了秦瀚洋，恨极了omega的本性。可情.热期依旧毫不留情地席卷他。 这种情况直到江教授配置出模仿秦瀚洋的安慰剂，他才好过一点。从那以后，针剂代替了alpha，成了他的爱人。 迟晓放下试管，情.热期刚过，后颈的针眼还没消，昨天又被临时抽取了信息素，现在整个后脖颈都红肿着，疼得厉害，抬头这么一会就坚持不了了。 看看时间，也快下班了，迟晓正打算收拾试剂器材，就听一边几个年轻beta实验员发出惊呼。 “真的假的？那个3salpha到我们研究所来了？” 第74章 重逢 “什么？是秦少将来我们研究所了吗？” “今天吗？啊啊啊, 不是骗人的吧！”几个女性beta都放下手里的活，凑到一起。 “是真的啦，我听所长亲口说的！秦家大手笔, 给我们捐赠了几个亿。今天在院门口那么多人，就是捐赠仪式。” “那不是能亲眼看见他啦！他被授予少将军衔的那次受勋仪式我看了, 简直帅死我了！” “对对对！还有南十字星战役那次，他从盘古里走出来的时候，啊！我要晕倒了！” “走走走, 一起去看看吧！” “一起去, 一起去！” 几个beta叽叽喳喳, 一个个激动得要跳起来，丢下试验就要出门。 alpha研究员们则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拜托，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啊，人家是最顶级的alpha, 根本不可能看得上beta。” “要去也该omega去，你们看看人家迟晓, 多冷静。” 这么一说, beta们都看了过来。 “对哦，迟晓, 你也一起来吧？”一个扎马尾的女性beta招呼道。 迟晓记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了保守腺体的秘密, 刻意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在大家看来就是清冷不合群的样子。 这时候突然被邀请, 回忆里的自己果然只是淡然地摇了摇头。 “北三实验室的试剂还没补充, 等会上课我怕来不及。” 和那个人有关的事，他更加不可能参与。 事实上，他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仿佛他们在谈论的是一个陌生人。 “哎呀，那个不急，见秦将军可是头等大事。”beta把光屏举起来朝向迟晓。 “你可是omega呢，联盟最强的alpha，最帅的男人，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 光屏上是一个军官身披绶带的侧影，英武挺拔。 迟晓猝不及防之下撇到一眼，立刻扭开了头。 他不想看见这个人。 自从地下洞穴分开后，他再也没见过秦瀚洋，一开始是想见见不到，签下协议后，是再也不想看见。 最好就当没这个人。 可是照片不看新闻不听，这个人的消息还是无孔不入，环绕在周围。 第142章 beta同事们贡献了大部分。 “听说秦家二公子又立下一等功。” “他的功勋都是拿命换来的，他那个地位的alpha，不用这么拼吧！” “什么拿命换，人家就是天生的战神。他已经是联盟最年轻的少将，未来也一定会成为统帅。” “你们看到他和纪家omega约会的照片了吗，他们俩好登对啊！” “听说秦少礼物给的也很大方，都是别墅，飞行器什么的！” “还有别的omega想勾搭他，都被拒绝了呢。” “男德典范啊！” 迟晓没办法堵住耳朵，每次都默默走开。 可beta们这次不让他走。 苏比一把拉住他，马尾一甩。 “不是吧！迟晓你还是omega 吗？我们研究室的书呆子alpha你看不上我同意，怎么对顶级alpha都没兴趣？你不会是性冷感吧，这样婚姻会不幸福的！不行，我一定要带你去，让你感受一下顶级alpha的魅力。” 苏比说话直肠子，人也过份热情，说着就抢下迟晓好的试剂，拉着他，不由分说往外走。 其他beta也都附和着跟了出去，只留下一屋子alpha苦笑着面面相觑。 一群beta同事们连拉带拽，迟晓拗不过，被拉到了腺研所门口。 今天太阳很大，水泥地被照得明晃晃的。 小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大部分研究员，培训学生，甚至病区的病人都顶着烈日跑来围观。 看样子，秦家的贵宾们刚到。 广场上的巨幕光屏正投放着所长和贵宾握手交谈的画面，只是音乐太大声，听不清说什么。 “看！看！他在那！”苏比指着屏幕下方，拼命垫脚探头。“看不见人啊，我们再往前挤挤。” 迟晓当然不会去看光屏，他百无聊赖地被拉着往人群里挤，视线漫无目的地飘，就是不往前看。 此时，围观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都被一条虚拟红线拦在外围，显然都是来看某个联盟最强的alpha的，他们前进不了一点。 迟晓个子不算高，前排被挡得严严实实，倒是不用担心会被那个人看见。 看见了，他也会当做不认识吧。 毕竟没有了记忆，自己也要假装不认识，完全不尴尬呢。 迟晓调侃地想。 捐赠仪式正式开始。 介绍捐赠人时，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迟晓听到老所长和几位分管领导的声音，然后，是一道沉稳有力，年轻而富有磁性的男声…… 迟晓心脏漏跳了一下。 那个人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怎么这么…… “啊啊啊，他的声音好好听！！”苏比小声尖叫。“你不觉得吗？！” 迟晓：“……” 大约是因为被这个人标记过，连听到他的声音都心跳加快。 大概120次每秒。回去记下来可以当做研究参考。迟晓数着脉搏。 “他在和江教授握手了！我的天，他好高哦！手也好大！”现场播报员苏比不漏过一点细节。 “听说中指长的那个也长哦～还有，鼻子大的那个也大！”另一个同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几个beta一下子兴奋起来。 “中指确认！够长！鼻子呢？” “转过头来啊。”苏比上蹿下跳。“可恶，看不清脸！” 迟晓揉了揉太阳穴。“要不，我先回去了。” 他对这个声音没办法免疫，越听越难受。 “不行！我一定要你清楚地看见他。”苏比使劲拉住他袖子往前挤，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迟晓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苏比扯开嗓门大喊起来。 “让一让，这里有omega！” 恰好这时音乐暂停，整个广场上回荡着她石破天惊的呐喊。 …… …… omega那么珍贵，大部分人只在光屏上见过，怎么会出现在大庭广众，还挤在人群里？ 一下子，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无数道目光落在迟晓身上。 迟晓在研究所里一直都是低调到不能再低调，这一下，头皮都要炸了，恨不得原地消失。 偏偏苏比是个社牛，还拉着他往前走，在人群自发让开的通道中一直走到最全面，带着同研究室的beta 们一起，个个昂首挺胸。 “omega优先，谢谢。” 迟晓愈发面红耳赤，他只觉得所有人的视线都和太阳一样火辣辣的，就像曾经被当做众矢之的时一般，于是低着头哪里也不敢看。 也就完全没注意到人们的目光。 人群先是震惊，继而像被磁石吸引的铁粉般，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omega是珍宝般的存在，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 或许有人听说，研究院里有个omega，但那块区域高度机密，没几个人能进去，也都当传闻。 这下见到真人，全都呆住了。 他们或惊艳或欣赏地，注视着那张清秀灵动的脸，水润的眼眸，染上红云的双颊，还有小巧可爱的唇。 他的脸很小，手脚也小，身型被白大褂罩住，动作间仍能看出纤细的线条。 在人群中像一朵皎白的花，举手投足都惹人恋爱。 无论alpha还是beta，都不由地为他让开路。 毫无所知的迟晓就这么，一路被拉到最前面，紧靠红线的第一排。 这下，他更加不能抬头。因为他和台上参加仪式的人之间已经无遮无拦。 第143章 好在，很快仪式继续，所长开始发表感谢致辞。人们也转移了视线。 当然只是表面，毫无顾忌的直视变成时不时的偷瞄。 迟晓没有察觉，安分站好时，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们是站在侧面，应该不会被那个人看见，等会就找机会走吧。他心里想着，垂眼看着地面。 可紧接着，苏比就小声尖叫起来，拼命扯他的袖子。 “啊啊啊，他怎么一直看我们啊！从刚才走过来就一直在看了！他是在看你吧！！” 什么！？ 迟晓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抬起了头。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目光和另一道目光正正撞在一起。 红毯上，年轻的少将向着他看过来。 迟晓也就在这时，第一次看见分化后的秦瀚洋。 才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竟然改变得如此之大，迟晓几乎要认不出他了。 眼前的男人高大挺拔，一身黑色军装勾勒出强健的体格，恣意的少年气被成熟男人的阳刚魄力取代，alpha的魅力如盛夏骄阳般的扑面而来，灼热般火热。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所有异性脸红心跳，本能地臣服。 迟晓怔住了，因为被标记过，更是像被子弹击中的兔子，从身体深处升起战栗。 情不自禁地想靠近，想依偎过去，汲取他的味道和体温。 可是，和声音的吸引不同，这一次不用迟晓自己抑制本能。 只对视这一眼，秦瀚洋的眼神就足以浇灭所有炽热。 那目光中是全然的淡漠，不冷不热，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一点温度。 他就像看到空气一般，面无表情地掠过，没有停留哪怕一秒。 迟晓突然就明白了。 他的骄傲也变了。 曾经刀锋般伤人的少年傲气，如今藏在了刀鞘里，更加凌厉，毫不留情。 “果然alpha和omega是有感应的！呃……”本来还激动得机关枪一样的苏比，在看到秦瀚洋的反应后，也哑了火。 她大概以为alpha看到omega，就算没有化学反应，也应该和对待beta不同，至少不会像看不见一样，直接无视。 人群里肯定也有人是这么想的。迟晓能听到窃窃私语。 “……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听说…自然分化的，等级太低……” “难怪看不上……” 苏比也听见了，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怒瞪过去，“说什么呢，大声点！” 嚼舌头的立刻停了。 她又去看迟晓。 只见青年愣愣地站着，眼睛又百无兴味地垂落下来，看不出喜怒哀乐。 完全没有看见alpha该有的兴奋和羞涩。 “没事吧。” 苏比眼睛里写满同情，看上去很后悔强行带他来。 迟晓这时忽然抬头，很平淡地笑了笑。 “我回去了，工作还没做完呢。”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一众beta面面相觑，但这次，谁也没再出声挽留。 迟晓脚步如常往研究室的小楼走，经过一条林荫小路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四下无人，大片树荫隔绝骄阳，笼罩着他。 他低下头，慢慢地抱着膝盖蹲下。 胸口太闷了。 这就是他不愿意见秦瀚洋的原因。 就像揭开伤口，被欺骗和利用的伤痛永远无法释怀。 而对方看他的眼神更加令他难以忍受。 像看一个物品。 他不就是一个物品吗？ 在秦瀚洋眼里，他是失去记忆什么也不知道的活体激素，无需多看一眼，需要信息素的时候，抽一管就好。 想到这里，后颈的针眼一下子疼得难以忍受。 像被几万吨的潮水淹没。迟晓用力捏住胳膊，觉得还在意秦瀚洋的自己实在可悲。 更可悲的事，他的腺体到现在还在发热，只不过看了一眼，听到声音而已，就急不可待地想进入情.热期，抑制环都控制不了…… 不是omega就好了，没有腺体就好了！ 他咬牙忍住啜泣。 “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在头顶。 迟晓吓了一跳。 随即听出，这是他们试验室的负责人陆恒山的声音。 这个稳重的alpha一直很照顾他，此时正弯着腰，一脸关切。 迟晓赶忙收拾心情，强忍着难受站起身，刚说了一句没事，就感到一阵晕眩，辛好被陆恒山扶住，才没有摔倒。 “是不是又没吃早饭，低血糖了？”陆恒山问。“这么大的人了，跟小孩子一样。” 一块小点心递到面前。 “喏，先顶顶。” 雪白的小兔子糖糕治愈感十足，迟晓感激地道了谢。 甜蜜化在舌尖上，稍许抚平了伤痛。 但身体的潮意却没有一丝消减。 陆恒山眼睛弯弯的，看他一口口吃下去，说：“你呀，总是不按时吃饭，还老熬夜做实验，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生了病就该后悔了。” 生病就不用抽信息素了吧。迟晓想。 这个omega身体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沉重的秘密让迟晓无法多说什么，他只是疲乏地笑笑。 陆恒山直摇头：“说了你也不听。你们omega本来就娇娇弱弱的，该找个会照顾人的alpha才好。给你做饭，带你散心，把你当孩子宠。” 第144章 男人看似开玩笑，语气里却全是心疼，眼睛闪烁地觑着迟晓。 迟晓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陆恒山想追求他。 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alpha，已经是人造信息素应用方面的顶尖科学家，温和儒雅的气质俘获了一群beta。 方正俊朗的外表看上去就是个踏踏实实的人，又热爱生活，常带些自己做的糕点，或者旅行的特产送给大家。 小白兔糖糕就是他自己做的，知道迟晓不好好吃饭，就经常带各种点心给他吃。 做他的伴侣应该会很幸福吧。迟晓想。 但他对爱情早就不抱希望。伤过一次，他无力再去爱人。 也无法结婚。 他的腺体被标记过，留着秦瀚洋霸道的信息素，每次情.热期都极度渴望那个人的抚慰。 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再找伴侣。 即使和别的alpha在一起，一旦被发现，他没有彻底清洗腺体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协议里那可怕的一长串违约金，他不可能赔得起。秦家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只能孤独终身，情热期时，靠教授配出来的模仿秦瀚洋的人造信息素缓解不适。 全是可悲的事呢。 迟晓苦笑。 “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真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 眼睛里因为潮热涌上湿意，不再会面露失落的alpha，他转身，脚步虚乏，只想快些回到研究室。 陆恒山似乎察觉出来，保护一般紧跟在他身边。 两人踏着树荫往深处走去，没发现身后人群攒动的远处，一道阴沉沉的目光，斧凿般落在他们身上，追了许久。 第75章 腺体和记忆都做干净了？我看看。 回忆到这里, 迟晓已经感到疲劳，这段回忆中，他的处境就像陷在沼泽里, 缓慢，绝望地下沉, 漫长地折磨着他。 他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浮出回忆，眼前的画面逐渐褪去。 和盘古号上的记忆导入仪不同, 他可以挣脱记忆, 但无法彻底清醒, 像睡得太沉的人，刚醒来时一样。 恍惚中，他听到说话声。 “你是说，他从虫洞崩塌里逃出来了？你确定？” 低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像是在和谁通话。 “尽快找到他，然后处掉。我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婚礼！” 那声音阴沉, 冷酷。熟悉又陌生。 谁在说话, 处掉谁？ 婚礼？谁的婚礼？要处掉谁？ 迟晓猛地一下睁开眼，心脏跳得有点急促。 “哦！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江教授笑呵呵的圆脸凑了上来, 递过来一杯水。“这机器真先进，都不用我看着就能自动调节状态, 你应该也会舒服许多。” 迟晓推开水, 看向四周。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 “刚才是谁在说话？” “说话？没有人说话啊？”教授左右张望。 “那刚才还有谁在这吗？” 教授眨眨眼。“哦, 安达尔大人来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走了。他有说话吗？我出去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了吗？” 迟晓抿紧嘴唇。 声音不像是安达尔，那个温柔的alpha语气也不可能那般冷酷。 是他产生幻觉了吗？ 迟晓心里再度涌上不安。 但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江教授按部就班地给他安排清洗腺体。 “太棒了, 这里的技术可以彻底清洗干净腺体，只要再清洗几次，你的腺体就像刚出生时一样了。” 是的，很快，他和秦瀚洋最后的联系也会被清除掉。 迟晓让自己忘记刚听到的话，尽量高兴些。 阿尔隆德的技术确实很棒，比联盟的清洗仪器少了许多痛苦。 第一次清洗腺体后，迟晓感到很轻松，长久以来的后颈的沉重都轻了许多。 教授却没让他休息，立刻就要再进行记忆恢复。 “这段记忆还没有完结，整块恢复比较好。”教授说。 “没有完结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当天又见到他了。” “当天？为什么？” 迟晓不明白，都不想见到对方的两个人怎么还会有牵扯。 教授挑起眉毛。“仪器显示的，我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那个安达尔大人也很重视你的回忆，他让我把你的反应都汇报给他，还问你记起他没有。” “所以，你现在回忆到哪里了？”教授严肃地问。 这涉及隐私，但江教授就像迟晓的亲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迟晓简略说了些，听了叙述，老头儿皱起眉毛。 “啊……已经记起这么多了，……” 他吸了吸鼻子。“这段你俩都太苦了，我不好多说，还是你自己记起来吧。然后，也留心那个安达尔。” 太苦？秦瀚洋有什么可受苦的？ 迟晓腹诽。 还有，教授看上去很不信任安达尔。他们以前还有什么交集？ 迟晓觉得自己的记忆越发像一块遮掩了谜团的幕布。 他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那就开始吧。” 他要看看，这幕布里到底要上演什么。 . 记忆重现。 迟晓看见自己托着一个试剂架，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穿行。 他还穿着白大褂，正要去北三实验室补充实验试剂。透过窗户，能看见远处广场上的红毯。 第145章 看起来他又回到了捐赠仪式那天。 这一天接下去的时间，贵宾们在参加所长安排的参观活动，他自己则正常工作，还能发生什么事呢？他好奇着。 然后，在转过一个转角时，他猛地顿住了脚步。 一个男人靠在窗户边。 他很高，太高了。 伟岸的身躯挡住光线，在走廊上投下一段阴影。 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从军帽的帽檐下斜射过来。军人的强势和贵族与生俱来的傲慢叠加，在空旷的广场上还不觉得，在这小走廊里，压迫感简直强到让人窒息。 迟晓两腿都僵硬了，迈不出步子。 他为什么在这里？是来找自己的吗？为什么？ 一连串疑问闪过脑海。 但他只慌张了一瞬，又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看出自己还保留着记忆！ 迟晓屏住呼吸，怕自己又像刚才那样看一眼就发.情，尽量目视前方，脚步自然地往前走。 我不认得他，我不认得他！ 他边走心里边默念着。 走廊实在太过逼仄，他要过去就无可避免地会蹭到秦瀚洋的胳膊。 alpha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视线晦涩地凝注在他身上。 迟晓头皮发紧，脑袋一低，加快脚步就要侧身过去。 却突然被拉住胳膊。 大手整个圈住他的上臂，热度和力量让他吓了一跳。 迟晓整个人抖了一下，差点把试剂摔到地上。 “怎么，看不见我吗？”声音传来，比曾经的更加浑厚，带着发号施令者惯有的冷傲语气。 为什么这么问？秦瀚洋不知道自己删除记忆了吗？还是来检查手术做得彻不彻底？ 迟晓因为心虚而一片混乱。 毕竟他从未设想过两人还会见面，还能说话。 他拼命想象，胆小的平民omega在这个时候会有怎样的表现，然后尽力表演。 他先怯生生抬头看向对方。 这一看他才惊觉秦瀚洋有多么高大。 迟晓自己的身材即使在omega里也不算高挑，以前就比少年时的秦瀚洋矮一些，现在几乎是差了一个量级。 可以说得上是娇小了。 他一时真有些畏惧，恭敬和小心倒不像装出来的。 “秦将军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秦瀚洋手上力气陡然加大。 “你还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果然是来检查的。 “您不是秦将军吗？我刚才在广场上看见过您。”迟晓忍着疼，更卖力地假装失忆。 秦瀚洋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了，过了一会，好像想到什么，那双幽蓝眼眸里忽地掀起暗黑的巨浪。 他冷哼了一声。 “你演得倒挺好！” 说着猛地把迟晓拉了过去。 玻璃容器晃得叮当作响，迟晓急忙拿稳试剂的时候，男人已经贴近他脖颈，呼吸声响在耳畔。 这是检查腺体了！ 看看有没有清洗干净。 迟晓庆幸自己带了抑制环。 情.热期快到的时候，抑制环能预防突然发.情。虽然是低端型号，好歹也能挡住一点信息素的气味。 被标记过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会改变，会融合了标记他的alpha的味道，情.热期时散发出来，让对他有企图的alpha打消念头。 他对外是单身，当然不能让人闻到。 而且，他现在的信息素还参杂了人造信息素的味道，而那人造信息素是模仿秦瀚洋的味道做的。 如果被秦瀚洋闻到，对方一定会起疑。 所以，迟晓很庆幸带了抑制环，秦瀚洋应该什么也闻不到。 果然，alpha只闻了一下，就退开了些许。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很快又靠近，这一次竟释放出信息素，熟悉的海潮气息羽翼般包裹上来。 “呜！”迟晓发出一点悲鸣。 这是他第二次闻到秦瀚洋的信息素，和地下洞穴时闻到的一样，汹涌激荡，逼着他回应，他回忆起那次失控的标记，打心底里害怕。 更糟的是，秦瀚洋的信息素太强势，劣质抑制环根本挡不住多少，曾经被标记的身体闻到熟悉的气味，立刻敏感到发软。 伤痕累累的腺体开始发热，信息素刚被抽取过，又艰难分泌出来，好似在呼应对方。 会漏馅的！ 迟晓惊恐地想，又为自己身体的迎合感到悲哀。 眼看对方靠得越来越近，他双手托着珍贵的试剂，没办法推人，急得快哭出来。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拐弯处响起脚步声。 有人来了。 “迟晓，你在那边吗？快点，要开始试验了。” 是陆恒山！ 迟晓像得到救星，用力挣扎。 “秦将军，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还要忙，您先放开。” 但秦瀚洋没听见一般，手指铁钳一样，抓得更紧。 这时，陆恒山已经走过拐弯，迟晓忙向他那边投去求救的眼神。 向来儒雅的研究室主任看到眼前一幕，已经震惊得定在原地。 走廊里被alpha充满独占欲的暴戾信息素填满，他脸色煞白，完全不敢靠近。可接收到心爱omega的求救，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不是孬种。 “秦将军，您先放开迟晓……” 可他刚吐出几个字，骤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第146章 他像遭到重击，倒在墙壁上，软绵绵地滑落， 而alpha冰冷的眼神就像在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靠近他！ 迟晓吓坏了，秦瀚洋是最顶级的alpha，他的信息素足可以杀人！ 他慌地连声喊：“住手！！” 却被alpha掐住了腰。 像不允许他关注别人似的，秦瀚洋把他拉进怀里，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他。 试剂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迟晓已经顾不上了。 他的后脑被大手扣住，被迫低下头，袒露出后颈。 呼吸里全是秦瀚洋霸道的信息素，意识昏沉间，只拼命控制着不散出信息素。 秦瀚洋却非要逼出他的信息素似的，alpha的潮水气息淹没了整个走廊。 迟晓死命按住抑制环，现在勉强保护他的只有这个小东西了。 他听到秦瀚洋牙缝里挤出的话。 “听说你为了钱，清洗腺体，删掉了记忆。真的吗？让我瞧瞧洗得干不干净！” 什么？ 迟晓已经昏沉的头脑听不明白，只知道是要检查他了。 紧接着，刺啦一声，衣领被撕开，一只有力的大手贴上他的脖颈，直接扯断了抑制环！ 铿—— 金属环砸在地上，尖锐声音在走廊里回响。 迟晓绷紧身体，以为逃不过时，秦瀚洋却突然停了手。 暴露出来的脖颈纤细雪白，腺体那一片皮肤却红肿不堪，旧的针眼上叠加着新针眼，惨不忍睹。 他瞠目看了几秒，不知想到什么，手上渐渐卸了力气。 信息素和精神力的压迫感这时都减轻了，迟晓抓住机会，用力推了他一把，挣脱出来。 迟晓扶起陆恒山，头也不敢回，跌跌撞撞离开了。 凌乱的脚步声里，走廊的光影模糊成一片光斑，这段回忆也随着景象淡去而结束。 这个混蛋！ 治疗室里，迟晓握紧座椅扶手，小口喘气。 哪怕现在回忆起来，他都感到愤怒和屈辱。 他已经按照协议，乖乖提供信息素，一辈子都不和秦瀚洋有牵扯了，为什么他还要来骚扰他？ 说是检查，看失去记忆的他慌张，害怕，屈服，这是什么恶趣味？ 为了钱又怎样，他被协议绑住做活体激素，还不能有点报酬吗？ 委曲和恼恨跨过数年的光阴，饿鬼般啃噬着心神。 他记起后续。 秦瀚洋没有追来。 秦家派人向研究所道歉，赔偿了昂贵的试剂，还给了陆恒山和他一笔不菲的补偿金和礼物。 表面做得无可指摘，通告由却是某些omega没有控制好信息素，导致秦少将被影响。 好像是他刻意勾引秦瀚洋一样。 这件事不知被谁搬到网上，留言一边倒地骂他，不要脸，攀高枝，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这桥段迟晓已经很熟悉了，甚至从某些留言的口吻看出某个纪姓omega的风格。 这个贵族不屑于亲自出面撕他，手段却一点不少。 研究所里也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好在陆恒山和苏比都为他说话，网上的新闻被秦家压下去后，这件事也就稀里糊涂过去了。 迟晓没了抑制环，又一时买不起新的，情热期快来了，只能靠每日大剂量扎抑制剂预防着。 迟晓害怕秦瀚洋再来找他，陆恒山给他出主意：“找个男朋友吧，他那样骄傲的alpha不会碰被标记过的omega。” 他陪着迟晓上下班，给他送礼物，前所未有地猛烈地追求他，极力争取男朋友的位置。 事实上，从陆恒山勇敢地试图阻止秦瀚洋时，迟晓就对他另眼相看。 除了感激，还有敬佩。 甚至动了尝试的心。 “我有段忘却的过去，如果我也曾被标记过呢？”迟晓试探着说。 当时他们站在迟晓宿舍楼下，明亮的街灯小太阳一样，照在头顶。 陆恒山目光真诚恳切。“我爱你，迟晓！看到你被那个alpha拥抱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即使真有什么，我的专业知识可以治愈你，我的地位也可以保护你。” “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 迟晓的眼眶湿润了。 他从没有被人如此珍视地对待。 那一刻，灯光洒落在他的肩头，似乎真的有了阳光的暖意。 命运总算给了他一次好运，让他遇见这个善良温柔的alpha。 或许，他真的可以摆脱秦瀚洋的阴影，开始新的人生。 他缓缓伸出手，像寻求唯一的希望，放进男人等待的手心，alpha的大手温柔地握住他，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和更多的坚定可靠，那温暖是真实的。 第二天，就在迟晓下定决心，准备接受陆恒山时，陆恒山却消失了。 那么突然，没有哪怕一封短信，一通电话。 他办公桌上的东西都纹丝未动。 第76章 华丽的牢笼 迟晓后来才知道, 陆恒山是被军方抽调走的，说是前往另一个星域开展秘密科研项目，很可能不会再回来。 哪有这么紧急的抽调。 迟晓只要仔细想想, 就明白了原因。 操控一个平民的命运，对秦家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哪怕像陆恒山这样的精英，也依然是平民。 这是警告，警告他别想靠任何人逃脱。 第147章 …… 滴滴—— 记忆导入头盔被摘下, 江教授站在他面前, 小眼睛一眨一眨的。 “又见到他了吧？” 迟晓嘴角收紧, 脸色异常难看。 “生气吧，他就是个混蛋，还有脸来找你，气死了对不对？” 迟晓闭上眼睛, 疲累到不想说话。 “但是，其实他那个时候呀, 不知道你签的协议包括为他提供信息素。他一直以为你贪图钱财, 舍弃了和他相关的一切。他那么高傲的人，心里还惦着你, 倒被你先抛弃了，哪里平静的了。你也知道, 他经历过背叛, 对背叛深恶痛绝, 绝不原谅。所以, 他对你也控制不了情绪。” 见迟晓依旧闭着眼，好像听进去了，他赶忙又说： “可是真看见你忘了他, 腺体还都是伤，又急了。他来质问我，我能说什么？我也签了协议要守口如瓶。我只能让他去问他哥。” “他哥哪里会和他说实话呢，他不惜用信息素压制，两个人差点撕破脸。但他的信息素紊乱也瞒不住了，家族议事会没有站在他这边，他的处境很艰难。” 江教授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才说，你俩都太难了。” 教授总算停了下来。 迟晓只感到恼火。江教授为秦瀚洋说话，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现在已经猜到，秦家之前一定给了江教授的研究不少支持，可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您不用帮他解释，他怎么想的我不在乎。”迟晓说。就算秦瀚洋不知情，他的态度和秦之序也没什么不同，都是把他当做物品。 教授挠挠头。“我就是，就是替你们惋惜。” 有什么可惋惜的，秦瀚洋亲口说的，他不配。不配他的爱，不配他的吻。 这句话的伤害永远改变不了。 “我不想再提了。” 迟晓打断还想说什么的江教授，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陆恒山的建议提醒了他。 “那时我的等级是c级，陆恒山应该是s级？我们并不匹配，为什么他向我求婚？安达尔也是，他和现在的我更不匹配吧？” 教授像小孩一样嘟起了嘴。“嗯……那你有没有想过，秦瀚洋级别也比你高，为什么锲而不舍地追求你？” “因为他是个傲慢自大，不管别人死活的家伙，他也没追求我。”迟晓已经厌烦提到这个名字。 “不，因为这是个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教授忽然正经起来。 “什么意思？” 教授轻咳一声，上课一样抑扬顿挫。 “自古以来，alpha和omega靠信息素互相吸引，从来没有等级一说。等级，是星际时代，自然分化的omega消失后，给基因优化的omega定的。” “基因优化的omega存在缺陷，和等级更高的alpha交.合会受伤，和更低的则无法受孕。而自然分化的omega不会。他们的身体是繁衍生命的沃土，无论和什么等级在一起都极易受孕，即使是强健得多的高等级alpha，只要多些耐心开垦，非但不会受伤，还可以让双方更加愉悦。” “可是，教科书上不是这么写的。”迟晓睁大了眼睛，教授说的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教授别有深意地笑起来。 “教科书是人编的。贵族阶级不希望他们重金定制基因的omega被平民染指，更不希望他们的alpha子弟和平民通婚，才编了这个，嗯，科学常识吧。”教授说着做了个鬼脸。 “但骗不过我们这些研究腺体的科学家。”他突然凑近迟晓。“陆恒山自然也是知道的。” “你以为他等级和你差不多，是吗？” “他只是看上去温和些，其实在ss级里是这个。”教授竖起大拇指。 “所以，他看见秦瀚洋对你有兴趣，还敢追求你。他有底气。” 迟晓凝眉：“他从没说过他的等级。” “他不需要说，他追求你的时候肯定释放过信息素，但是你被秦瀚洋标记了，别的alpha的味道已经不具有吸引力，才不知道。” 教授的一番话让迟晓怔愣了好一会。 他想起陆恒山告白时说的话。 他早已猜到自己被标记过，依然选择了自己，却还是被连累。 这才是最该惋惜的吧。 “他后来怎么样了？”迟晓问。 江怀意脸色变了一瞬。 “听说，在偏僻星球考察时遇到意外，当场去世了。” 什么！？ 迟晓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捉住江教授的胳膊。 “怎么会……？难道，是他干的？” 教授愣了一秒。 “不不不，他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你不要多想，但也别去打听。这事已经过去好久了。” 迟晓咬着牙跌坐回椅子上。 心里给秦瀚洋的罪状又加了一条。 江教授见他面色凝重，直摇头。 “唉，我就不该告诉你。你对秦瀚洋的误解太深了。他真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迟晓面无表情：“教授，您今天为什么一直提起他。” 江教授：…… 小老头心里打着小算盘。 “迟晓，难道你对他一点留念也没有吗？” “没有。”回答斩钉截铁。 教授噎了一下，没想到迟晓这么软脾气的人，也有不原谅的时候。“不是，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第148章 “不打算。”迟晓漠然道。 好一会儿，江教授都眼巴巴瞅着他，就不说话。 迟晓叹了口气。 “我知道您想回去。” 江教授渴望回联盟是显而易见的，他回去是学术大拿，受人敬仰，在这里，只能给迟晓当私人医生。 教授舔了舔嘴唇，也不拐弯抹角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道：“我想没用啊，得你想！你没发现吗？ 我们被限制在这颗星球上，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这就是个华丽的牢笼！你只是豢养的金丝雀……”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 声音很轻很礼貌，教授却像被雷劈中，跳了起来。他冲迟晓比了个给嘴巴上锁的手势，接着，立刻转头收拾仪器，整个动作丝滑无比，还能很镇定地冲门外说了声“请进。” 比外表看上去实在机敏许多，迟晓不由得惊讶。 来人是安达尔。 他看上去没发现异样，银线镶边的藏蓝风衣衬得他矜贵优雅，笑容依旧温暖。 迟晓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人会欺骗自己，一定是教授太焦虑了。 “今天治疗得怎么样？有想起我吗？”安达尔问。 迟晓摇摇头。 这个问题他每次来都会问，让迟晓无端有些愧疚。 对方气质沉稳的举止，和无尽的包容，总让迟晓觉得自己是受宠的孩子。 他不习惯被宠爱，过往的经历也使他做不到心安得地享受宠爱。 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回报，比如，赶紧记起他。 可就是没有任何印象。 江教授适时转移话题：“回忆已经在加紧恢复了，今天还进行了第一次腺体清洗，反应良好。” “再清洗两次，您就可以得到一个宛如新生的腺体。” 迟晓皱眉。教授的话有点令人不适。 安达尔注意到了，淡淡道：“腺体是迟晓的，不是我的。清洗是为他的健康着想。” 又看向迟晓，柔和道：“他的身体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迟晓垂下眼，鼻头微酸。 安达尔的体贴驱散了回忆的冰冷，金丝雀什么的，他更加不会听信。 alpha这时又愉快地笑起来。 “治疗很辛苦，休息一下吧。” 他唤来机器仆人，往桌上放下一个盒子。 往日他带来的都是各种精致的小蛋糕盒。 里面是一块更加精致的小蛋糕，是联盟各个高级点心店的招牌甜品。 安达尔知道他喜欢什么，甜点，精致的小玩意，纸质书籍，无非就这些。 这几天里，他每天都变着花样带有趣的东西给他，很难不增加好感。 而且，阿尔隆德潜伏在联盟的人也不是闲人，从联盟千里迢迢送来蛋糕，可见他的心意。 今天带来的却是不一样的盒子。 镂空的不知什么材质做的，闪闪发亮。 “今早刚出炉的，你尝尝。” 迟晓眼睛亮了下。 难道是玫瑰星系的特产糕点？从来到这里，他接触的本地东西太少了，实在好奇这是什么。 他充满期待地打开盒子，只见白盘子上，蹲着一只小兔子样的糖糕。 兔子的耳朵鼻子都红红的，圆眼睛却是水亮亮的黑葡萄。 迟晓愣了下，直觉这糖糕有些眼熟，似乎是陆恒山给过他的。 但兔子的造型也不算稀奇，大约也是联盟的高级点心。 他没有细想，吃进嘴里。 甜蜜在舌尖化开，化到了迟晓心里。 曾经他舍不得买的点心，在几百光年之外吃到了。 签下协议后，秦家给的钱他一分不要，都打到了母亲的银行卡上。他不想用这笔“卖身”钱，母亲则完全不在乎，拿着钱周游联盟去了。 他靠工作养活自己，但试验助的工资也不高，所以，他的生活依旧捉襟见肘。 连喜欢的小蛋糕也不舍得买。 现在吃到嘴里，另有一番滋味。 迟晓吃了几口，一抬头，发现安达尔正看着他，专注得有些过分。 迟晓含着勺子，停住了。 “怎么了吗？” 男人这才恢复柔和的笑容。“沾到了哦。” 修长指尖挑起迟晓唇角的糖渣，抿进了唇里。 自然至极，丝毫没有羞涩。 类似的神情他在某个少年身上见过，不同的是，少年脸颊微红，笑着说“学长，好甜啊。” 那时，他们之间的空气比蛋糕还甜，现在想起来都是苦涩。 迟晓一下子没了食欲，用力咽下一口，剩下的便放回了桌上。 “我……吃饱了。”他说，有些不好意思，怕浪费了来之不易的小蛋糕。 安达尔只是笑笑，没说什么，转而靠坐在床边。 “那么，我们继续昨天的故事？” 为了帮助迟晓了解阿尔隆德，安达尔每天来给迟晓讲一段历史。 他讲得一点也不枯燥，从史实到奇人异事，风土人情，到他们未来的生活，这个男人用动听的嗓音把这个世界的面貌铺展在迟晓面前。 迟晓不需要思考，只沉浸在这种安宁，平和的气氛中，就像男人身上淡淡的松香气息，舒缓清幽，萦绕着他。 …… 咔哒。 房门被小心关上。 江怀意很有眼色地留下两人独处，自己退到走廊上。 第149章 可他刚出门就被身后的黑影吓了一跳。 江怀意认出这黑衣男人是安达尔的副手。 可与往常的礼貌不同，男人居高临下睥睨向他，alpha的信息素毫不留情地压迫过来。 江怀意哎呦一声，浑身发抖，瘫在地上。 “不听话的鸟雀会被减掉翅膀。再有下次，安达尔大人就不会这么仁慈了。” 两名机器仆人架起腿打软的江教授，老人白发被冷汗打湿，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劝迟晓逃离不过就是1分钟之前的事，怎么那么快就被发现了！ 总不能，他们按了个窃听器在迟晓身上，时时刻刻监视着他吧！？ . 江教授被拖走时，房间里，安达尔刚说到阿尔隆德和异种的第一次遭遇。 迟晓想起了什么，抬起手。 无名指根上，线型异种变成的戒指闪闪发亮。 “是你让它来找我的，是吗？ 为什么它有智慧？ 为什么它一直在我手指上？” 第77章 驯化异种的omega 这些问题迟晓早就想问了, 却因为周遭太多惊奇的变化而忘记，异种也老实至极，他都习惯了手指上的“指环”。 现在, 那“指环”仿佛知道说的是它，翘起一根发亮的线条, 打招呼一样摇摇摆摆。 安达尔勾起唇角。“我以为你会更早问我这些问题。” “异种……”他垂下眼，金色瞳仁闪烁，似乎在思考从哪里说起。 “简而言之, 它们发生了突变。” “突变？”迟晓不解。 “是的, 突变, 或者，叫分化。” 他声音和缓，仿佛这又是一个故事。 “和你们那里一样，异种曾经是阿尔隆德最大的威胁。科学家们挖空心思研究它们, 却发现它们无生无死，不断分裂出新物种, 有太多无法科学解释的现象, 甚至不符合生物的范畴。但是，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它们都会被omega的信息素吸引。” “吸引？” “是的。它们喜欢omega的味道。会主动靠近, 保护，藏到巢穴或者身体里, 像恶龙对待抢来的财宝一样。很有趣吧。但是原因, 至今没有人知道。” 说到这里, 安达尔的金眸直直看了过来, 像在观察迟晓的反应。 迟晓眼睛瞪圆了。 在联盟时，他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但仔细想起来, 他遭遇异种的几次经历中，都有被触碰过腺体。 那或粘腻或冰冷的怪异触感，现在回想起来还让他直起鸡皮疙瘩。 “分化又是怎么回事呢？”他皱着眉头。“听起来像alpha和omega的分化。” “确实很像。”安达尔为这个说法笑起来。 “那是在数百年前，人类曾有一次机会，彻底消灭异种。可惜那次战役失败了，异种由此遍布星际，大大压缩了人类的生存空间。 但在那次战役中，有一个勇敢的omega驯化了其中一只异种。具体的过程已经无人知晓。 之后的百年间，那只异种不断分裂，变异，具有了某种智慧。 它和它的分裂体们为了接近omega开始和人类接触，到现在，已经成为阿尔隆德不可或缺的力量。” “你是不是觉得像天方夜谭？”安达尔停下叙述，笑眯眯看着迟晓。 迟晓嘴唇微微张开，听故事的孩子一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听上去太不可思议。异种怎可能被驯化呢？ 他想起刚到玫瑰星系时，太空中出现的透明异种，打开薄膜状翅翼，温顺地为他的飞船清航道。 那样巨大的物种，也听命于人类吗？ 迟晓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可是，阿尔隆德不是已经没有omega了？” “是的，所以异种们越来越难以号令。”安达尔眼里流过一点忧愁。“但现在我们有了你。” “现在你明白了，这只小异种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你。” alpha再次凝视着他，眼眸中金色荡漾，深情几乎能溺死人。 “我们也是。迟晓，你不知道，你对我，对阿尔隆德有多么重要。” 视线被捕捉住，对视间，气氛开始暧昧。 安达尔无时不刻倾诉着爱意，迟晓从最初的回避，抵触，到现在，已经适应许多，只稍微有些不自在。 但还不到回应的程度。 他扭开头，假装看向窗外。 这是无声的拒绝。安达尔收回视线，有些失望地笑了一下。 “你如果想我了，可以告诉这只小家伙，我会知道，然后尽快来到你身边。” 迟晓惊讶：“为什么你能知道？” “因为我也有一只。算是宠物吧。”他露出左手腕上一条手指宽的银色“缎带”。“它们分裂自同一个母体，可以用我们不了解的方式交流。” 迟晓今天知道了太多新奇的事。 “所以，你们把异种当宠物，每个人都养一只吗？” “不，只有统治者和他的伴侣才可以。”安达尔声音温柔。 迟晓眼神躲闪开他的注视，转移话题。 “这么说，你们也不用担心异种入侵了？” “并不是这样。除了驯化的异种，更多的是危险的异种。它们种类更多，在这片星域也更加密集，尽管有驯化的异种帮助，战争依然不可避免。” “很快将有一场大战，这次，我将带领军队出征，为我们婚后的生活争取更长久的和平。我希望，等我凯旋归来的时候，你已经恢复了健康。” 第150章 安达尔执起迟晓的手。 和之前稍微靠近，就被有意无意地躲避不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迟晓正在一点点接纳他。 那只纤细的手只稍微弹了一下，就顺从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安达尔心下喜悦，忍不住缓缓低头，在白腻的皮肤上落下一个吻。 羽毛般轻缓，却格外珍重。 尽管依然有些不适，迟晓任由男人亲吻手背。 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有太多意义，太过重要。 肩头一下子多了重量。 他感受着男人温热的触碰，告诉自己，这是将成为他伴侣的alpha，他可以接受他。 也应该接受他。 . “……本次战争将是omega归来后的第一次大战。行政官大人将带领全部十二支无敌舰队，在塔诺小行星带外侧拦截异种，如果此次战役获胜，阿尔隆德将迎来最少一个世纪的安宁……” 第三舰队堡垒舰拉格朗日号的餐厅里，光屏上照常播报着新闻，但无人在听。 就餐的士兵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眼睛都瞄向窗边的一张餐桌。 一个黑发浓密的年轻人坐在那里，正在默默就餐。他身材高大，肩背挺阔，五官是浓颜系强冲击的英俊，透着股边境星的野性，眉目间却是浑然天成的傲气，生人勿近。 “没人告诉这新来的吗？他坐在卡巴斯的位置上了！”有人低声说。 “卡爹最恨人坐他的椅子，一会有好戏看了！” “听说他只有5级，碰上8级的卡爹，会尿裤子吧。” “诶诶！来了！” 这时，一群人涌入餐厅，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身材粗壮的高级军官。 军官一进来，室内就鸦雀无声。他凶狠锐利的眼睛四下一扫，瞧见自己的座位被占据，眉毛拧紧。 再看清是个不长眼的新兵蛋子，眼里露出轻蔑。 这个新兵他有印象。刚来时伤得跟个残废一样，差点没活下来，没想到身体条件出奇的好，竟然完整地归队了。 只是，太不懂规矩，得教。 他脖子一梗，大步走到桌前，手下一群士兵立刻围住了这张小桌子。 几个凶悍壮汉的阴影完全挡在上方。卡巴斯则散发信息素，笼罩住年轻士兵。 “滚！”他冷冷道。 硝石味的信息素席卷那一片区域。 “那小子该哭了。”有人小声幸灾乐祸。 而坐在附近级别较低的士兵则手忙脚乱地逃离，饭菜撞翻了都顾不上。 8级的信息素不是开玩笑的。 年轻人却像没察觉到，这时才抬起头来。 暗蓝的眼睛扫过几人。就当所有人以为他要跪下求饶时，他咽下一口饭菜，不慌不忙站起身，端着餐盘离开了位置。 虽然确实是被卡爹赶走了，但和预想完全不一样。这人悠闲得令人震惊。 看上去，他不是被从座位上赶走，而是压根懒得人，主动走开。 暗中关注的人群惊得下巴掉在地上。 “我去！怎么回事，我看花眼了？” “他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吗？我坐这么远都想逃跑，他，他竟然没事！” “不仅没事，他嘴里还嚼着菜呢。” “这家伙，不一般啊！” “有人知道他什么来头吗？” 众人压不住惊叹，餐厅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而作为第三舰队最强重机甲战士，也是最凶残教官的卡巴斯明显惊疑不定，瞪大眼睛看向年轻人背影。 处于焦点的男人却像完全不在意一样，坐到另一个位子上继续吃饭。 冲突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年轻人自顾自吃饭，但总有人耐不住好奇。 “嘿，佐伊，”一个人在他对面坐下，压低声音。“你怎么不怕他？你不是只有5级吗？你怎么做到的？” 顶着佐伊名字，用面容修改器改变相貌的秦瀚洋眼皮都没抬。 “大概我对信息素不敏感。” 但其实，他是故意坐到那个位置上的。 这里alpha的等级和联盟不同，一共有1到10级的划分。他顶替的这个叫佐伊的人只有5级，他必须搞清楚自己的实力水平，才能置定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他故意挑衅了一个8级alpha，目前看来，对方的信息素对他没有影响，他的级别应该不会低于8级。 至于9级，是轻易不露面的十二位舰队统帅，10级，则只有行政官一个人。 “安达尔大人今日视察了……”光屏上播放着新闻。 “我怎样才能见到他？”秦瀚洋问对面的保罗。 保罗是秦瀚洋在玫瑰星系第一个见到的人，满口脏话，人倒没什么心眼。 他边往嘴里塞土豆泥边撇了屏幕一眼，一如既往先爆了粗口。 “见到行政官？那tm得要特级战功才行，相当于一个人拿到一个舰队的战绩，你别做梦了。” 特级战功吗？ 秦瀚洋缓慢地咀嚼着。 在联盟，他见过这个男人许多次。 这个金头发的家伙在迟晓的身边神出鬼没，让他恨得牙根发痒却怎么也查不到他的底细。 那时他不知道这家伙是玫瑰星系的领袖。 玫瑰星系暗中监视联盟的证据，倒是一个世纪以来一直都有发现，所以，他们的目标是抢夺omega？ 第151章 他们可以带走任何omega，任何优化基因的人造omega都行，但对象是迟晓，他就必须让这位行政官大人知道厉害。 他盯着新闻里气质高贵的男人，咀嚼的动作格外用力。 坐在对面的保罗暗自咋舌。 作为接引新兵的老兵油子，这人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新兵，实力成谜就算了，性格也稳得不行，他竟然一点都看不透他，还常被他牵着鼻子走。 真tm气人，大概没什么事能让这人失态。 这时，光屏里开始播放omega的最新消息。 《奥罗拉时间》——这是保罗最爱的节目，他饭也不吃了，立刻扭头面朝光屏。 为了激励alpha们，官方频道每天都会展示几分钟omega的日常，这一招确实非常有效。 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和保罗一样，全神贯注瞧着光屏。 屏幕里，omega似乎在病房里，在行政官的陪伴下，吃着小蛋糕。 高清的画质把他拍得异常清晰，连张嘴时粉红的舌尖，和唇角细白的奶油都拍得一清二楚。 画面的最后，omega被行政官亲吻手背，像小白兔一样温顺，长睫毛轻轻打着颤，脸颊飘上红云。 “哦……” 保罗发出一声喟叹，觉得自己也吃了一肚子甜软的奶油。 他晕晕乎乎转回头，抬眼一瞧，笑容一下子冻结在脸上。 刚才还稳如泰山的男人完全变了样。 刚硬的脸庞阴云密布，墨一样的眼中全无一丝生气，冰冷地注视光屏。 好像下一秒就要把那里面的人剜出来。 保罗打了个颤，忍住想逃跑的冲动。 但他很快咂摸出来了。 佐伊一定是对omega有了独占欲。 这也正常，哪个alpha看见这样的小omega能不动心，只不过他们都清楚知道自己得不到而已。 佐伊还是太年轻了。 敢问怎么见到行政官，还敢肖想可爱的omega。 可怜的家伙，让现实好好毒打他吧。 保罗满怀对后辈的怜悯，大口吃起了土豆泥。 第78章 你的味道让我渴得要命！ 在秦瀚洋为每日数次的《奥罗拉时间》红眼发疯的时候, 迟晓依旧平静地生活着。 治疗之余，他继续研究古代草药。 安达尔为他提供了最优渥的条件，他还可以远程借阅中央档案馆最珍贵的古代药剂书籍, 由专人从母星借出，经过除辐射处后, 送到他手上。 名为时间之轮的中央档案馆里，这类医药书籍甚至比联盟还多。迟晓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无心它顾。 所以, 当他几天后再见到江教授的时候, 小小地吃了一惊。 教授脸色苍白, 脸颊凹陷，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像大病初愈。 明明前几天还精神抖擞。 “没有关系，”迟晓问教授时, 他摆摆手，“去档案馆查资料, 不小心被辐射照到了。” “可是您看上去很不好。”迟晓担心地说。 “不碍事, 这里医学发达，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而且, 我还有这个。”教授的圆脸皱起来，冲他挤了挤眼, 掏出一个棕色小玻璃瓶。 迟晓认出, 那是教授从不离身的神经松弛剂。 “带来的吃完了, 这是我自己配的, 不错吧。” 他说着倒出两颗丢进嘴里，动作还是那么熟练。 迟晓稍微放下心来。 “他们让您去母星了？那里怎么样？” 教授之前说待在奥罗拉是笼中鸟，现在看来, 还是有一定的自由。 “那里……不错，挺好的。” 江怀意耸起肩膀，不愿多说。 他有些不对劲，但教授本来也是个神神叨叨的小老头。 好在他没有再提逃离的事，迟晓也就不再问了。 “我让安达尔给您从联盟再买点药来吧。”迟晓说，拿起玻璃瓶想看看标签。 “不用不用，”教授一把抢回来。“你不用担心这个。专心治疗就好。” “来来来，两次腺体清洗之间需要间隔一周，那么今天还是恢复记忆为主，开始吧。”教授恢复了一点精神，冲他挤了挤眼。 “今天的回忆我调整了一点，你感受感受。” 迟晓：“？” 金属头盔遮蔽视野，意识漂浮起来，顺着时间回溯。 迟晓睁开眼，看见一张书桌，和书桌后打开的窗户。 窗户外阳光明媚，白玉兰树迎风摇曳，花香阵阵。 书桌上，除了试管，书籍，还有大沓的资料。 迟晓记起来，距离上次那段记忆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他通过考试，成为了一名中级实验员，并且可以独立配置出腺体治疗药剂，完成治疗委托。 秦瀚洋没有再出现，他紧张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开始认真研究怎么把古代医学融合到人工信息素的配置中，还发表了一篇利用草药提取物配置信息素的论文。 这项研究很有价值，这间独立的小办公室就是所长特批给他的。 此时，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头戴试验护目镜，套着白色乳胶手套的手指摆弄试管，学生时代的青涩已被科研人员的严谨和一丝不苟取代。 几朵玉兰花被风吹落，掉在桌面上，迟晓抬手，将它们从委托材料上拂开。 这次的委托人是一位地位尊贵的夫人。 第152章 贝拉夫人的丈夫与异种作战时牺牲，一般失去伴侣的omega都会清洗腺体，以便找到下一个伴侣，否则，没有alpha信息素安慰的情热期太过痛苦。 可贝拉夫人不愿意。她深爱自己的丈夫，宁愿为他一辈子守寡。 她来腺研所就是为了配置一款和她丈夫的信息素一样的人造信息素。 本来这个项目轮不到资历尚浅的迟晓做，但因为需要频繁试验，贝拉夫人不想和alpha过多接触，点名要omega的迟晓负责。 材料里有贝拉夫人的照片。金发碧眼，温柔娴静，笑容真切纯洁。 迟晓为这个笑容打动，比之前任何一次试验都上心。 或许也是因为他们有类似的境遇吧。 因为腺体里秦瀚洋的标记洗不掉，迟晓只能靠仿照秦瀚洋信息素配出来的人造激素渡过情.热期。 躲在房间里，一边疯狂地渴望被alpha抚慰，一边抖着手往腺体上扎针的事，他实在不想体验第二遍，却不得不一次次经历。 到现在，因为扎了太多次，他的腺体已经伤痕累累，时不时刺疼一下。 一想到这种情况要持续一辈子，迟晓就觉得人生灰暗。 可还能怎么办呢。要么找一个比秦瀚洋更强大的alpha覆盖标记，——那显然不可能。要么，直接狠心切除腺体。 可以操作，而且有时候他非常想这么做，可违反协议的代价是他承受不了的。 迟晓打开药剂柜，按照试验进度准备药剂。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是几位腺研所的领导，还有江教授，看样子有什么大事要说，迟晓脱下手套过去。 “小迟啊，你来我们研究所也有段时间了，进步很大啊。”老所长和蔼地笑着说。“我看，可以承担重要的任务了。” 副所长接口：“是这样的。你上次发表的论文被军队高层注意到，他们很感兴趣，希望你能通过草药制剂，提高部队里alpha战士的腺体技能，提升部队战斗力。” 迟晓听明白了，他的草药研究得到军队重视，有了应用的机会，这是好事啊。 “我很乐意。”迟晓高兴道。 “太好了，我就说小迟不会拒绝。”老所长赞许地点头，和另几位领导相视一笑。 江教授却是苦笑了一下，撇过来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迟晓正奇怪，所长又说：“等会军队的代表会过来和你对接，哟，他好像来了。” 就听门外响起脚步声，军靴踏在走廊上的声音铿锵有力，足见来人的自信和强势。 等那人出现在门口，迟晓整个人僵住了。 秦瀚洋一身笔挺的军服，高大的身形显得房间一下子拥挤压抑。 他进来的第一眼，目光便捕捉住了迟晓，灼灼有神。 迟晓能感觉到，当时的自己心脏猛地一跳，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秦瀚洋游刃有余地和领导握手，刚才的喜悦已消失无踪。 两个月没见，但这段时间，信息素抽取得特别频繁，一想到自己每次抽取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人，迟晓就怨愤交加。 他眼睛瞪得溜圆，看秦瀚洋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掌。 “你好，迟老师，我是第一军团少将指挥官，秦瀚洋。” alpha自然地介绍自己，好像他们不曾认识，上次骚扰迟晓的事也不曾发生。 军帽下的黑篮眼睛藏起企图，闪烁着只有迟晓能看见的光。 那只手等着他去握，迟晓一动不动，一点都不想碰到这个人。 “哈哈，我们小迟是omega，秦少将的等级太高，他有些紧张了。”副所长见迟晓僵着不动，出来打圆场。 “没事的，以后还要经常合作呢。”所长也说。 他们大概不相信，omega会排斥这么优秀的alpha。 只有江教授没说话，尴尬赔笑着。 “我看出来了。”秦瀚洋神色未变，手没有一点收回去的打算。“迟医生可以试试，我不是吃人的怪物。” 迟晓喉间暗暗吞咽，只好硬着头皮用指尖贴近那只手。 马上被有力地握紧，大手把他的手掌几乎整个包住，摇了一下。迟晓被烫到似的，快速抽手回来。 后颈又开始刺痛，迟晓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正常地开口：“您平时一定很忙，不需要亲自对接吧？” 秦瀚洋笑而不答，所长忙道：“呃，实际上呢，这个项目主要的服务对象是秦将军。” “不是提升军队里alpha的战斗力吗？”迟晓问。 “秦将军是最顶级的alpha，他一个人的战斗力相当于一个中级舰队。”所长解释。 所以，是为秦瀚洋配置提升体质的药剂？这不是偷换概念吗！迟晓变了脸色。 早知道是这样他根本不会答应。 见迟晓一脸不乐意，副所长也劝他：“这次是最高司令部提出的合作，机会难得。” “你是在意之前那件事吧，秦将军也不是有意的，不过是意外，不要太计较了。” 扯坏omega的抑制环，在光天化日之下碰触腺体，竟然是意外吗。迟晓气得要笑出来。 几个人轮番为秦瀚洋说话，好像受害的迟晓就该宽宏大量。 凭什么，他被他害得够惨了。 迟晓咬牙，“不！我不能答应。omega和alpha一起工作不适合，你们找别人吧。” 他径直回到试验桌边，旁若无人地继续试验。 第153章 几个领导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被人这样直接回绝，一时面露尴尬，秦瀚洋的眼睛则隐藏在帽檐下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他冲几人使了个眼色，没一会，一个东西被放在迟晓手边。 那是个暗绿丝绒的精致包装盒，金色缎带上绣着花体字母。 迟晓知道，这是秦家定制的高奢礼品，一个抑制环。 光看包装都知道，里面的抑制环定然是镶金嵌玉。 “这是最新款式的抑制环。聊表歉意。”秦瀚洋说。 寥寥几句清冷话，这是秦家二公子能做到的最低姿态。 这就是所谓道歉了？迟晓心里冷笑，几个领导又是一叠声劝他收下。 “秦将军一片心意，你就别再拒绝了。” “你们好好聊聊，委托书那些流程后面再说。”说着就像任务完成一样，一齐往外走。 一眨眼功夫，屋里只剩迟晓和秦瀚洋两个人。 好狡猾啊。迟晓心想。 借着官方项目的名义名正言顺接近他，还在别人面前送抑制环这种有些私人性质的礼物，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知又会传出什么流言。 又或者像以前一样，以为给点好处就能收买他吗？ 迟晓看都不看盒子一眼。 某人走了过来，存在感太强，迟晓索性背对着他，专心摆弄实验用的广口杯。 “omega不戴抑制环会很辛苦，也不安全。”秦瀚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可以不原谅我，但别委屈了自己。” 我的委屈都是你给的。迟晓想。 “秦将军怎么知道我没带抑制环。我现在就带得好好的。” 他逞强说了谎。 抑制环太贵，最低端的他目前的工资也负担不起。他现在都是忍痛打抑制剂代替。 背后沉默了一会。 “因为，我闻得到你的信息素。” 怎么可能！他出门前都有打抑制剂。 迟晓手上动作停了一下，又想起过去被欺骗的经历。 “请您不要乱开玩笑。没别的事，您可以先回去吗，我还有工作要做。” 背后又沉默了。 怎么还不走。迟晓心烦意乱地拿出试管。 半晌。 秦瀚洋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声线压低，充满磁性。 “你能看着我说话吗？” 迟晓咬了下唇，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请你回……” 一个去字却没说出口。 他的眼睛直直撞上alpha的目光。 像撞进一片深邃而悲伤的海，有太多言语和感情隐藏在波涛下，厚重得让他呼吸发紧。 重逢后的第一次，他这么近这么清晰地看见秦瀚洋的脸。 军帽下的脸庞充满阳刚的男人味，对迟晓而言依旧是致命的吸引。 那眼神深情地探寻着他，诉说着什么，期待着什么，让他的心莫名抽痛。 啪嗒，风吹落几朵花苞，掉在桌上。 迟晓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看呆了。 糟，会暴露他没有失忆的。 迟晓迅速扭过头，装出困惑和被冒犯的神色，走到桌子的另一边，隔绝所有眼神接触。 alpha一瞬间露出了一点落寞。 或许，他终于确信，迟晓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但他很快昂起头，驱散凝滞的空气。 “我知道你的顾虑，迟老师，但是，我是真心寻求你的帮助。”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的alpha等级虽然高，但长年被信息素紊乱症困扰。你看这里。” 迟晓犹豫了一下，还是抬头。 就见秦瀚洋单手摘下军帽，额头侧面露出一条暗红的疤痕。 “这是上个月在柯克小行星带作战时，我的信息素突然暴乱，机甲失控，被异种直接扎穿盔甲。” “这次是命大。下一次什么时候发作，我不知道，我只能祈求好运，希望不要是在某些关键时刻。” 真有这么凶险吗？ 柯克小行星带的战斗不是立功了吗？迟晓想起之前看到的新闻。 所以，果然还是装可怜，为了骗自己的信息素。 定期抽取还不够，还要怎么样，直接咬吗？ 迟晓挑选药剂的手暗暗握紧，冷冷道：“您确实应该祈祷，这方面我的研究也无能为力。” 秦瀚洋沉默了一会，低下头，手指扣着军帽帽沿。 大约对一再被拒绝已经没有耐心。 “你知道吗，”他戴上帽子，恢复公事公办的语气。 “我们已经侦测到异种的巢穴。很快就要发动第一次围剿。这次战役非常重要，如果能清缴那片星域，封堵异种出现的通路，那么，长城防线以内将很长时间不会再出现异种。 这场战争一但出征就只许胜利，在那之前，我必须保证战斗力稳定。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最高司令部才联系了腺研所。” “迟老师，现在你明白这个项目的意义吗？” 秦瀚洋说得义正辞严，听上去有有据，不像撒谎。 但迟晓已经油盐不进。 “那您应该找更有经验的专家们，比如，江怀意教授。” “不，必须是你。”秦瀚洋的声音透着沉重的魄力。 “其实…上次我失控对你无礼，就是因为闻到你的信息素。我想，这和我的信息素紊乱也有一点关系。” 第154章 “我那时候带着抑制环！你怎么可能闻到？在那天之前我也没见过您，您不要乱说！”迟晓忍不住回头为自己澄清。 却吓了一跳。对方站得太近了！两人之间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他忙向后退，可腰已经抵在桌沿上。 秦瀚洋连这一小步后退都不放过，又欺近更多，目光从幽暗中垂眸，“是真的。你大约不知道，越是等级高的alpha，对气味越敏感。 那种程度的抑制环，对我没用。” “等下……”先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迟晓只想让他站远些，这个距离太危险。 但秦瀚洋越加靠近，一只手臂越过迟晓，撑在桌沿，将他困住。 少将alpha向他慢慢俯下脖颈，目光落在他扣到最上面的衬衫领口，语调轻缓。 “我现在就能闻到你的味道，比上次还清晰。就像漂浮着落花的泉水，让我渴得要命！你怎么可能戴了抑制环！” 高大的身影猛地压下，迟晓吓得慌忙偏头。 “等等！” 第79章 你被几个alpha标记过？ 迟晓吓坏了, 条件反射地后退，却被alpha直接压在了桌面上。 魁梧的身躯山一般沉重，冰冷的阴影笼罩住他。 迟晓被压得喘不过气, 坚硬的制式军腰带隔得他腰间生疼，挣扎间衣领被扯松, 呼吸烫上他的脖颈。 秦瀚洋深深嗅着他的气息。 “呵，果然没戴抑制环，你什么时候也会撒谎了？” 迟晓说不出话来, 被标记过他的alpha靠近, 他根本没力气反抗, 光忍着不散发出信息素已经耗尽力气。 可根本忍不住。 男人得寸进尺地贴近，声音带着蛊惑。 “迟晓，迟老师，你的味道, 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意思？迟晓朦胧的大脑里响起警钟。 “从刚见面我就怀疑……” “平民omega不戴抑制环就出门，不可能不被标记吧……你的腺体, 被几个alpha标记过？嗯？！” 最后一句陡然凶狠, 迟晓心头一震，刹那间清醒了。 秦瀚洋闻出来了！ 在走廊里那次就已经察觉到了！ 他哪里想得到, 高等级alpha嗅觉那么敏锐，他戴着抑制环都能闻到。 寡淡的泉水味道里已经融合了秦瀚洋的海洋气息, 但又多了人造信息素的苦涩味, 所以秦瀚洋怀疑他清洗腺体后又被别人标记过。 怀疑他的清白！ 迟晓只觉得又被侮辱了一次。 那这个合作项目又是什么意思？逗他玩的吗？ 迟晓已经彻底混乱了。 他也无暇细想。 只拼着命使劲推人。 但对方比他动作更快。 身上忽地一轻, 秦瀚洋急退几步, 转眼两人间已经拉开一段距离。 男人俊朗的脸上带着有些歉意的微笑，一脸无辜地张开双手。 “抱歉，我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你看, 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他看上去游刃有余，笑容却十足危险。 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自己吗？还是戏耍着玩？ 迟晓脸颊发红，眼角凝着泪，因为害怕和气愤胸口微微起伏，攥着试管的手都在抖。 秦瀚洋似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 迟晓咬着牙，背对他衣服，说：“你出去！” 只差没说“滚”。 他受够了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受够了担惊受怕。 但被协议束缚，他不敢发火，怕控制不住说出不该存在的记忆。 他只能摆出最冷硬的背影，暗地里咬住嘴唇，指甲抠痛掌心。 果然，这点抗议秦瀚洋没有放在眼里，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稍微放缓了语气。 “这个项目有一千万预算，没有追加限制。你现在的研究需要很多经费吧。” 迟晓仍然没有转身，用沉默下逐客令。 好一会儿，身后咔地一声。他听到秦瀚洋恢复了命令的口吻。 “你的情热期快到了，戴上它。不要挑战alpha的忍耐力。” “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我会再来。” 房门关上，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迟晓挺直的脊背才松懈下来。 他回头，看到绿丝绒盒子已经打开，抑制环上的宝石反射着璀璨的光。 果然金贵至极。 怪不得，迟晓苦涩地笑了一下。 在秦瀚洋看来，他已经被别人临时标记了。 所以第一次在走廊上见到，秦瀚洋闻到他的味道就发狂。 这个自大傲慢的alpha独占欲爆棚，把他当做活体药剂，当然不乐意他被别人标记，哪怕临时标记也不行。 而这个造价不菲的抑制环就是他宣告所有物的象征。 哪个alpha看见他戴着有秦氏徽记的抑制环，还敢追求他呢。 迟晓越看那盒子越讨厌，啪地一声把盖子扣下，把它丢到角落。 至于刚才的逼问，被一句控制不住轻飘飘带过，这次是威胁他接受协议，但以秦瀚洋的性格，肯定还会有下次。 下一次，他还能轻易逃脱吗？ 迟晓默默环抱住身体，只觉得被牢牢束缚，再无挣脱的可能。 …… …… 画面转淡，回忆到这里又告一段落。 然而迟晓没有回到现实，新的画面又出现了。 第155章 他惊讶地发现，这次是秦瀚洋的视角。 从捐赠仪式开始，少将alpha的目光就粘在了他身上。 一路咬牙切齿跟着他和陆恒山回到实验楼，先一步等在走廊上。 发觉他真的不再记得自己，腺体也染上了不一样的味道时，是如何得窒闷。 按兄长的说法，迟晓是为了钱抛弃回忆，可他又怎么能怪迟晓。他才查到，曾经他用课酬的方式帮迟晓还掉的，只是债务的一部分。还有相当一部分依然沉重地压在omega身上。 迟晓什么也没说，收留他，帮助他，任他予取予求，最后被家族要求和他撇清关系。拿到一点钱不应该吗？他哥的手腕他还不清楚吗？迟晓就算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归根到底，还是他没有保护好迟晓。 这个目空一切的男人只能自责，后悔，然后迫切地想挽回。 他以为迟晓已经被别人临时标记过，开始调查他，监视他，看见陆恒山对他表白而疯狂吃醋，以至于在战场上突然信息素暴乱，差点丧命。 他动用特权直接把陆恒山调走，再促成一个为迟晓量身定做的合作项目，妄图用金钱和自己的魅力挽回迟晓。 他无视秦之序的警告，不顾一切地想接近迟晓，每次见面都像踏进一个藏着甜蜜诱惑的陷阱，压抑着冲动，勉强维持波澜不惊的姿态。 实则不可言说的渴望疯狂滋长。 迟晓看着这所有画面从眼前掠过，只觉得木然。 这就是教授说的调整吧，把秦瀚洋的用来引导记忆恢复的回忆给自己看。 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不过是alpha不可喻的独占欲而已。自己看不上的，也不能给别人拿去。 ［这说明他始终爱着你！造成你的痛苦的并不是他。］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迟晓一愣，继而听出是江教授的声音，很是沧桑。 ［抱歉，迟晓，在外面说话不安全，我只能进入你的意识。］ ［他又迟钝，又高傲，自己都看不明白感情。他作为家族未来的接班人，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却又放不下你，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靠近你。］ 迟晓揉揉眉心。 “教授，我不是小孩，不需要您旁白也看得懂。他就是把我当做他的所有物而已。自己不要，别人也不能得到。而且，他不能和我在一起，又来招惹我，难道要我做他的地下情人吗？你不要再替他说话了。” ［呃……呃……，可他给了你一个很优渥的项目，还支持你的科研。］ 迟晓已经懒得回应。 如果不是因为教授曾救过他，像父亲一样细心地照料过他，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曾在权力的掌控下身不由己，迟晓真的不想再搭教授。 ［……他那时候是不大懂事，可是，可是他现在开窍了，如果他为了找你来到这里……］ 迟晓忍无可忍。 “我有点想吐，请让我出去。” ［哦哦！好好好，你可千万别吐头盔里，先出去，下次再说。］ 迟晓：…… ［对了，你记住，现实里千万别提我们能这么交流。］ 迟晓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已经脱离回忆，他摘下头盔，立刻就和一个小老头对上了眼。 小老头扭着手，笑得很抱歉。 迟晓只觉得无语，教授为帮秦瀚洋说话都不顾操作规定了，当初秦瀚洋想进入他的回忆，教授可是死活拦着的，现在倒好，自己开始给回忆做旁白了。 但教授不让在现实中提，他也只能叹口气，把抗议的话咽回肚子里。 迟晓闭上眼，和之前一样，更多记忆自然流入脑海。 这之后他一再向所长表示不愿意接收秦瀚洋的项目，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但每次提完，所里就给他更多优待。 ——试剂使用的申请放宽，旧楼单身宿舍换成专家套房，项目的经费也从一千万直接翻倍。 誓要用糖衣炮弹砸到他答应为止。 优待太破格，引得同事们都议论纷纷，有意无意疏远他。 迟晓再度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更糟的是，原本的贝拉夫人的项目也突然阻力重重，不是公用设备约不上，就是药材断货，无法开展研究。 他想找江教授商量，可教授被外派出差，联系不上。 这一天，听说江教授回来了，迟晓急忙赶去他的办公室。 却碰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远远地，一个高挑的青年在几名alpha保镖的簇拥下，从科研大楼里走出来。 他隐约觉得熟悉，多看了两眼，顿时呆住了。 这是希尔塔老师！ 他更苍白也更瘦了，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曾经的暖色系的休闲装也被线条生硬的黑风衣取代，乍一眼看上去，东方古画中的书生一般，俊美却没多少生气。 “老师！”迟晓怔怔地站住，随即跑上前去。 他记得希尔塔为了帮助他，被秦之序扣留，侮辱。他签下协议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无法拯救老师的绝望。 希尔塔看见迟晓的一瞬间，细长的丹凤眼睁大了。 但很快，他又恢复淡漠的样子，对跑到他面前，激动得微微喘气的迟晓说：“你有事吗？” 那模样就像看见陌生人。 迟晓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按照协议，关于希尔塔老师的记忆也被删除了。 第156章 他不应该认识老师才是。 两边黑衣保镖目光锐利地射过来。 迟晓明白，他们是秦之序的人。 他只得摇了摇头：“我……我认错人了。” 从欢喜到落寞，曾经温暖他的都不能再有一丁点接触。迟晓心里又空又冷，低垂着头，默默离开。 希尔塔却叫住了他。 “你是研究古代医药的那位omega研究员吧？我听说过你。” 迟晓回过头，见对方笑着伸出一只手。 “我是联盟执政官办公室的首席秘书希尔塔。” 迟晓燃起一点希望。 执政官不就是秦瀚洋的哥哥，秦之序。老师现在是他的秘书？ 这个看似不高的职位可以说比某些议庭代表还要有影响力。 所以老师过得还好吧。 可他像是不认识自己，是也被删除了记忆吗？ 迟晓握住对方伸出的手，心里为老师的处境感到担忧。 那手实在冰冷，略微一握就收了回来。 希尔塔笑笑：“我听说你将负责秦瀚洋少将的合作项目？” 迟晓：“不，我没有答应。” 希尔塔柔和地笑着。 “为什么不答应呢。这个项目很有价值，古代医药的潜力被大大低估了，几百年来没有人重视。你能重新挖掘出这些宝藏很了不起。如果，你能开发出改善腺体的草药制剂，那将不仅对秦少将有利，对军队有利，还将造福更多的人。” “说不定，你的研究成果对我也能有帮助。” “帮助您？为什么？” 希尔塔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 “祝你成功，迟教授。” 他说完对迟晓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瘦削背影很快被保安高大的身影遮蔽。 迟晓思考着他的话，希尔塔是beta，即使迟晓研究出成果，也是给alpha和omega使用的激素制剂，又能帮助他什么呢？ 老师又是为什么来这里？他看向希尔塔走出来的科研大楼，里面除了顶层的专家办公室，余下都是给贵宾治疗腺体疾病的诊室和病房。 想到希尔塔刚才的笑容，不知为何总有些寂寥伤感的意味，还有那遮住脖颈的风衣立领，迟晓心头掠过一片阴影。 他想起最近办公室里的传闻。 某个位高权重的alpha给宠爱的beta移植人造腺体，改造成omega…… 他不敢多想，加快脚步，直奔顶层的专家研究室，想向江教授打听消息，但研究室的门关的严严实实，似乎还是没人。 他心事重重地站了好一会，才再次走出大楼。 初秋的阳光刺疼了他的眼，身体在阳光中逐渐暖和起来，他的心里有了考量。 老师说的没错，虽然他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但至少，他的研究还是有用的，他可以帮助老师，还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就从这个项目开始吧。 记忆远去，迟晓感受着过去的自己的心情，感慨万千。 那段时间是那样无望，就像被封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中，窒息逼仄，即使这样，他依然找到了一点光。 草药研究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明。 他把那点希望之光捧在怀里，周遭的一切人事物，就都不重要了。 迟晓睁开眼，看见江教授关切的圆脸。 “你怎么了，孩子？”他说，抽出纸巾擦拭迟晓眼角的泪痕。 “我没事。”迟晓想站起身。 可动作的一瞬间，他的后颈一下子刺痛无比。 就像万千根针一起刺穿腺体，迟晓惨叫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迟晓！” 江怀意急忙扶住人，却见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已经失去意识。 一小时后。 奥罗拉的监护病房里总算停止忙乱。 几名阿尔隆德的医学专家在研究病历，护机器人守护在病床旁，江怀意则垂头丧气，站在一脸严肃的安达尔面前。 后者似乎是从某个会议上赶来，一身正装，明显压着怒气。 “腺体功能异常？治疗方案是你定的，为什么还会出这种岔子？”安达尔语气裹着寒冰，冷冽的信息素罩住眼前的胖老头。 江怀意浑身打颤。 他从没见过这种信息素，带着辛辣的苦寒，像凛冽北风的干涩寒气，冰冷到极致，吸入一点就僵到了他的老骨头缝里。 他牙齿打抖，还是挺直腰。“我之前有，有说过，迟晓的腺体在移植后，没有经过测试评估，清洗标记有风险，您，您非说这里的技术非常安全，……” 安达尔眉头拧得更紧，“腺体必须清洗，你拿出新的方案。”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或许，您比之前标记他的人强的话，可以覆盖标记？”教授小心翼翼提议。 “不！”安达尔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要他的腺体绝对干净，像处子一样。” 教授：…… 可恶的alpha，一个比一个混账。 老头边哆嗦边心里痛骂。 在迟晓面前表示不在意腺体，催他清洗却一点不留情。 江怀意无比怀念联盟。 这个新世界虽然科技先进，却和旧时代的君主独裁没什么不同。最强大的alpha决定一切，其余人不过是分工明确的工蚁。 是的，当他被带到母星接受惩罚时，他才了解，这个辐射笼罩的世界不过是个巨大的蚁穴。性别失恒，异种威胁和辐射的不断增强，导致最严苛的军事化统治。 第157章 这里不是天堂，奥罗拉也不是伊甸园。 曾经他也为秦家做过不少肮脏的事，好歹还能得到尊重和回报，现在，他也成了蝼蚁，哪怕想保护迟晓也做不到。 江教授忍气吞声地应下，骇人的信息素才收了回去。 他抖着手擦掉一脑门的汗珠，就见君主凝望着病床的方向。 “他看上去很痛苦。” “那个人曾经进入迟晓的回忆安抚他，让我进入他的意识，他该学着接受我。” 第80章 你所爱的，已经不存在了 江教授的小眼睛睁圆了。 让秦瀚洋进入迟晓的回忆安抚, 这件事本身就违反医疗规定，他有专门注意保密，安达尔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从没提过大地号上的治疗细节啊！ “不不, 这不行。”江怀意连连摆手。 “未经本人允许就进入他的意识，是侵犯个人隐私的！那个人和迟晓有共同的回忆, 我才让他进去的！” 他怎么也不能让这个外人进入迟晓的意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呵，隐私。”安达尔像听到了笑话, 轻翘唇角。 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点着桌面。 “你指哪方面？是他在地下洞穴中被秦瀚洋欺负到哭泣？还是被迫在做活体激素的那张协议上签字？” 江教授大惊失色。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连协议都知道？ 然而安达尔接下去的话让他更加震惊。 “我见过他所有的模样, 从出生到现在。我知道他被标记过几次, 知道是谁摘除他的腺体，他的希翼和欢乐，悲伤和痛苦我都见过。所以，对我而言, 他的过往里还有什么是隐私的吗？” “秦瀚洋，他把迟晓害成这样, 他可以进入, 而我不行？”阿尔隆德统治者的眼眸冷冷看来，语调清幽, 让人不寒而栗。 江怀意脸色惨白。 他想不通安达尔怎么能知道这么多。 迟晓帮助秦瀚洋分化的事被秦家视为丑闻，机密, 知道的人都被处。而迟晓的腺体是怎么被切除的, 连他都不知道。 隔了半个宇宙的安达尔不仅知道, 还知道得这么详细。 江怀意只觉得恐怖。 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他身后的文明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像来自另一个维度一样。 他无话可说，颤巍巍点了头。 小老头边设定仪器边为迟晓祈祷。 刚到玫瑰星系时，他曾以为迟晓总算遇到温柔待他的人, 可惜，安达尔的温柔不过是表象，他作为alpha的独占欲和控制欲与秦瀚洋不相上下。 甚至更胜一筹。不同的只是，安达尔更会伪装，如果他能装一辈子，对迟晓或许也是件好事。 意识融入很快开始，安达尔头戴迟晓同款头盔，坐在迟晓身旁。 教授关注着仪器数据，准备一有不对就喊停。 迟晓身上插了许多管子，安达尔的头盔连接上，看上去一切正常。 让他人进入个体的意识，就相当于让别人进入自己家。如果对方心怀不轨，主人将受到严重伤害。 教授了解秦瀚洋，知道他为了迟晓可以克制到什么程度，可这位玫瑰星系的统治者，他看不透他，完全没有把握。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迟晓看上去并无好转，江怀意的额头渗出冷汗。 突然，仪器上脑波猛地跳动，紧接着心率加快。 很快，血压血氧都出现异常，仪器的告警声此起彼伏，江怀意一秒都不犹豫，用力按下终止键。 迟晓情况不妙，护机器人再次忙碌起来。 安达尔摘下头盔时，脸色难看得吓人，但他什么也没说，即没有责怪江教授也没有质问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在迟晓的意识里看见了什么。 他沉默地站在病房里，眼睛始终落在病床的方向，直到迟晓的体征终于稳定，脸上的线条才和缓下来。 他转向江怀意。“腺体清洗暂停，你曾经给他配过人造信息素吧，再去配。” 江教授懵了。他配的那个可是模仿秦瀚洋的信息素，是给研究员时期的迟晓缓解情.热期用的。安达尔连腺体都要洗干净，怎么允许再用那个人的仿真信息素！ “不，不行吧，”江教授结巴道。“那可是……” “照我说的做！”安达尔黑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专属航天器升空，奥罗拉清澈的大气层被抛在身后，前方，炽烈的辐射风暴又一次席卷母星。 安达尔-波尔齐埃尔金绿交融的眼睛里，是同样炽烈的狂风暴雨。 当他进入迟晓的意识时，可怜的omega正蜷缩在沙发上。 淡绿色格子的小沙发，和这狭小的房间一样，简朴，但温馨舒适。 安达尔知道这个地方，在无数次跨越时空的观察中，他发现，租住在这里的迟晓是最快乐的。 此时，omega缩在沙发一角，眼里噙着泪水，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眸子朦胧诱惑，衣领扯开，皮肤泛着潮红。 安达尔一眼看出来，迟晓正在经历情.热期。 那惑人的样子让他顿时身体僵硬，喉间发紧。 他隐秘地出现在迟晓身边无数次，却从不敢选在情.热期，就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空气里飘散着omega甘甜的水汽味道，让他神志有些迷离。 这段回忆是真实的吗？亦或只是迟晓病痛中的幻觉？ 第158章 他不确定，但他很清楚，omega需要他的抚慰。 安达尔-波尔齐埃尔并不是完人。 作为庞大星系的统治者，他非常忠于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可以说，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然了解自己的命运，并为之做好准备。 在这一点上，他和被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的秦瀚洋惊人的相似。 他们性格的底色都是骄傲。 必须站在世界的顶端，手握绝对的权利和胜利。 只不过，一个似火，直接而爆烈，被兄长重重制约。一个似冰，用铁腕和强权统治危机四伏的帝国，永远不会卸下完美的面具。 安达尔正是看清了这一点，吸取了秦瀚洋在迟晓身上失败的教训。 迟晓渴望什么？不过是尊重和解，是一份平等的爱。 他可以给他，藏起控制欲，哪怕伪装一辈子。 现在，在迟晓朦胧的意识里，闻着诱人的气味，他将名为温柔的面具牢牢焊在脸上。 脚步轻移，他来到沙发边，修长的指尖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展开双臂，将人揽在怀中。 他想标记他，非常想！但不是现在，不能吓到他。 迟晓感觉到了温度，闭着眼向他靠过来，往他怀里钻，讨主人爱抚的猫儿一样露出肚皮。 “好难受，帮帮我……呜……” 细弱的声音哀求着。 安达尔冷漠已久的心跳空了一拍，被这突然的撒娇软到了心底深处。 啊，如果是为了这个omega，他不介意做一个真正温柔的人。 他想着，爱怜地吻上omega柔软的发顶。 “我会的，你希望我怎么做，晓晓。” 怀里的人却一下子僵住了。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带着泪痕的脸，眼睛挣得大大的，明显吓着了。 “不，你不是……” 迟晓挣出他的怀抱，跳下沙发，急喘着，跌跌撞撞在房间里奔跑，像在找什么。 “晓晓！” 安达尔从没有这样慌，他追上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伸出的手被推开，耐心的呼唤对方置若罔闻，不想看他一眼。 直到迟晓终于放弃寻找，再次缩在房间的角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 “你在找什么？”安达尔跪在他身边，心里已隐约有了答案。 迟晓没有说话，只有环抱住自己的手背上青筋鼓起，显示他的痛苦。 周遭环境波纹般震动起来，眨眼间变了地方。 安达尔认得这里，这是迟晓做研究员时的办公室。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药……”闷闷的声音从缩成一团的人那里传来。 药？安达尔一时没反应过来。 “左边抽屉里，蓝色的那一支。” 安达尔只迟疑一秒，便意识到，药是什么。 是模仿秦瀚洋信息素的人造信息素。 他一下子明白了。 迟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药，也不是那个该死的少将alpha！ 他在小屋的回忆里寻找的，是那个还未分化的秦瀚洋，是会喊他学长，羞涩地说他可爱的少年人。 因为没有找到，只能回到研究员时期，靠假的信息素欺骗自己的腺体。 安达尔的心脏狠狠地揪紧了。 他没想到迟晓对那段过去依然难以忘怀，以至于现在还会在意识深处寻找他。 或许那一段相处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但那个人不是真心的，幸福也是假的。 “他骗了你，迟晓。”被嫉妒啃噬，安达尔冷然道。 “你想象中爱你的人根本不存在！” 缩成一团的人颤抖了一下。 “让我标记你吧！”alpha又生出怜惜，忘记自己多么看重干净的腺体。“让我覆盖他的标记，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迟晓听到声音，从衣领里露出眼睛。 但那双眼睛透过安达尔，飘忽地落在不知何处。 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要！我不要任何人！给我药……” 他宁愿选择酷似秦瀚洋的信息素，也不要他。 一时间，安达尔胸口里像千万吨的雪山崩塌，重重地碾压心脏。 他被拒绝了。 他以为迟晓已经渐渐接受他了，可对方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 他是骄傲的。作为阿尔隆德最强的alpha，几百个恒星系的统治者，在这一点上，他比秦瀚洋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具已然出现裂痕。 他不再问第二遍，用力拉开抽屉。 他要销毁所有药，让迟晓只能依赖他！ 可抽屉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药呢？”迟晓问。 “没有。”他看着抽屉，仿佛看见omega悲伤的根源。 他所有可以依靠的，都没有了。 …… “为什么会没有？为什么？我该怎么办？” 被弹出迟晓的意识时，安达尔耳边还绕着细碎的哭声，绝望又可怜，刺得他心口生疼。 他命令江怀意立刻配药，走出病房，又下了第二个命令。 “找出秦瀚洋，我要让他给迟晓当活体激素！” 虫洞的波动显示，秦瀚洋追着迟晓来到阿尔隆德，可接下去就失去了踪迹。 茫茫星海，他和他的机甲能藏在哪儿？ 不管他在哪，他都要把他找出来，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159章 第81章 迟老师，你再按一按，它要发热了 “嘿, 佐伊！这边！”保罗大老远就开始挥手，光头在维修舱的强光灯下闪闪发亮。 “看看你的机甲，你认得出来吗？”他兴高采烈地对秦瀚洋说。 自从发现秦瀚洋不怕卡巴斯的信息素压制, 甚至在几次特勤演练中都能力惊人后，他对秦瀚洋的态度好了不止一点, 连断胳膊少腿的盘古都被他想办法修好了。 秦瀚洋手插在训练夹克兜里，慢慢悠悠走过来，看见焕然一新的盘古时, 眼神亮了一下。 “四台曲率发动机全部更新, 搭载暗物质聚合弹和等离子防护盾, 火力和防御升到天花板了！” “还给你加了最牛叉的全波段侦测系统，从这里能数清奥罗拉上的omega有几根头发！哦，那tm当然是违法的，我就打个比方。” 秦瀚洋为他的说辞轻笑。 “我喜欢这个功能, 谢了。” “客气什么，日后你发达了, 记得兄弟我就行。”保罗豪爽道。 不仅装备升级, 盘古连外观都变了。 银白外壳变成了暗沉的纯黑色，没有一点反光。流线型铠甲也被更有棱角的锋利线条取代, 配上红色军团徽标，像染了血的黑骑士, 酷炫凶悍。 保罗正把升级的各色功能说得天花乱坠, 广播里传出声音。 “下士佐伊-丁格尔, 请立刻前往舰长室。” “哦f**k！你竟然被舰长召见了！”保罗眼睛瞪得像条金鱼。 “最近被召见的军官都晋升了！tmd我敢打赌, 你一定也要升职了。看吧，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 你一定能当大官！” 秦瀚洋对他扯扯嘴角，向舰长室走去。 拉格朗日号的舰长是个精干的中年人，秦瀚洋敬礼后，他开门见山。 “卡巴斯中校告诉我，新兵里有个好苗子。你的训练数据确实让我惊讶。”他说着，从电子文件的光屏上方抬起灰色的眼睛，打量秦瀚洋。 面孔模拟器生成的是佐伊本人的脸，老实巴交的，一看就是偏远星系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再看身材，健硕挺拔，站在那就像铁塔一样。 舰长很满意。 “你也知道，新的战役马上就要开始了，届时执行官将亲自出征。狮鹫军团还缺人手，你下周就去报道吧。”他说着低下头，不再会面前的士官。 毕竟是调到最风光的部队，任谁都会痛快答应。 可对面一片安静。 舰长奇怪地抬起眼皮，就见年轻人面色波澜不惊。 “狮鹫军团的职责是执行官的战场护卫吗？” 秦瀚洋仔细斟酌。 按照保罗之前的说法，他必须在战场上杀出功名，才能在表彰盛会上，找机会接近安达尔。 而狮鹫军团十分神秘，秦瀚洋仅知道，它类似于禁卫军，由行政官直接统领。 见到安达尔的机会似乎更多？ 被下级士官提问，舰长有些吃惊，放下文件，仔细打量青年。 他发现自己刚才的判断太过草率。 青年镇定自若，眉眼间的傲气浑然天成，沉稳的态度仿佛早已习惯掌控一切。他哪里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倒像是天生的领袖。 如果不是初出茅庐不怕虎，那就是本身实力过硬，当然也可能兼而有之。 无论如何，此人必成大才。 舰长清了下嗓子，口吻比刚才认真许多。 “年轻人，或许你不知道狮鹫军团意味着什么。 每次重大战役，他们总是跟随安达尔大人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他们每个人不仅作战能力够强，同时对高等级alpha的信息素也有极高的耐受力。这正是我选中你的原因。 再说一点，你绝不会再犹豫。——他还担负着保护奥罗拉的职责。 现在你明白他有多么重要了吗？” 秦瀚洋眼中一亮。 奥罗拉，那是迟晓所在的小星球！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将有机会见到迟晓！ 惊喜来得太突然，秦瀚洋压住狂乱的心跳，含蓄地点头接下了任命。 临走时，舰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很特别，年轻人。强大的alpha越来越少了，还能看见你，我很欣慰。” “好好保护omega大人，阿尔隆德的未来就落在他的身上。” . alpha越来越少了。 这个说法秦瀚洋在不同的地方，听不同的人提过。 所以，玫瑰星系不仅没有omega，连alpha都要消失了吗？ 对于人类这个物种而言，这将是毁灭性的。 性别结构的改变必将引发剧烈动荡，秦瀚洋已经能预见未来的灾难。 看起来，这个高科技世界远没有表面上那样繁荣有生机。 难道，这就是他们迫切需要迟晓的原因？ 无论如何，他马上就能再见到迟晓了！ . 奥罗拉的海边小别墅里，迟晓推开草药温室的门。 “打完针了？”江教授问。他在高低错落的草药森林中散步，正捻起一片鱼腥草叶子闻。 “嗯。”迟晓刚被机器护士打了一针人造信息素，后颈还胀痛着。 海水味的信息素是江教授按照曾经的配方调制的，自从用上之后，他的情况好转了很多，从医院回到了别墅。 没想到，自己还需要模仿秦瀚洋的人造信息素治疗，迟晓很是沮丧。 第160章 尽管江教授解释是因为移植手术后一直被某少将的信息素安抚，突然戒断导致不适应，但迟晓心里明白，是自己的身体带着那个人的标记，不愿意忘记他。 他没有告诉教授，自己会时不时梦见那个人。 大多数时候，是梦见小出租屋里曾经甜蜜的时光。但昨晚，他看见那个少将alpha，就站在他的床边，眼眸在暗夜里凝视着他，呢喃着他的名字，真实得不像在做梦。 “这些植物长得真不错。”教授的声音唤醒迟晓。 “啊，是的。”迟晓应着，心不在焉。 教授：“你应该多休息，去农场或是哪个景点玩玩也好，别总往温室和实验室跑。” “在温室和实验室里我才能休息。”迟晓戴上手套，拿起铲子拨开土，专心地检查一株人参的根茎。 教授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他又想起什么。“对了，你说，我给你的安慰剂里加点这个怎么样？” 教授捏着鱼腥草叶子。“和他的海洋气息很像。” 在这个世界配药似乎很难成功，教授为了找资料，申请了一艘小飞船，每周都去位于母星的时间之轮档案馆，似乎学到了不少新技术。 迟晓做了个接受不能的表情。 “太像的我可不要。” “我真的要对这款信息素上瘾了，做噩梦都是找不到药。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迟晓苦笑。 想起信息素紊乱时，自己在噩梦里找不到药，哭泣求人的狼狈。 曾经情热期都靠假的alpha信息素安慰，他现在对药剂都比对那个alpha本人有感觉。 就像被药剂标记了一样。 以前他无所谓。 听上去没有alpha陪伴，只能靠虚假的药剂安慰，似乎很可怜，可是，这样能不依赖alpha，自己解决需求也不错。 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谈婚论嫁。 但现在，他即将结婚，还无法清洗腺体，无法戒掉这个假激素，就太糟糕了。 至少，换个味道，慢慢戒掉也好啊。 江教授挠了挠白发。 迟晓虽然没说，但，他让安达尔进入迟晓记忆的做法，肯定是不合适的。作为道歉，他也想帮助迟晓。 他想了想，摘下几片薄荷叶子。 “那就用这个来调整吧。不要担心，身体的恢复是漫长的过程，腺体慢慢适应，你就不会依赖这款人造信息素了。” 迟晓：“嗯……” “对了，那个时间之轮档案馆真不错，有玫瑰星系从古到今的所有资料，你一定要去看看。”教授说。 “联网不就可以看？” “很多珍贵资料不能联网。比如，比如改变信息素味道的方法。没错！我现在可以改变你的信息素的味道了，你想变成什么味？” 迟晓愣了一下。这也能改的吗？ 他本来的味道是白开水的水汽味，寡淡到专家只评了最差的c级，还被别的omega嘲笑。 那他该选什么味道呢？ 迟晓有了兴致，认真思考起来。 像别的omega一样令人难忘的味道？ 鸢尾花的清新？蜜桃的香甜？还是樱桃白兰地的迷醉？ 似乎都不是。 不管变成什么，那都不是他了呀。 他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江教授等了一会，见迟晓抬起头。 “不用了，白开水的味道也挺好的。” 教授愣了片刻，继而感慨地点点头。 是啊，香味独特的omega有许多，清泉般气息的omega才是独一无二的。 ...... 别墅里的生活闲适安宁。 日常的吃药，疗后，再次来到迟晓不喜欢的环节，——恢复记忆。 他戴上头盔，再睁眼，又回到了数年前的自己身上。 依然是那间洒满阳光的独立小办公室。 他手持花剪，正小心地剪下一束金银花。 恒温种植箱里的十来株小植物郁郁葱葱，都是迟晓千辛万苦收集来的，有的已经快灭绝，十分珍贵。 他关上箱子，把白色小花放进研磨机里。 迟晓记起来，那时的他已经下定决心，把制造草药制剂当做毕生使命。 所以，他答应了秦瀚洋的合作项目，好获得研究需要的仪器和经费。 这一次的回忆就是在合作项目正式启动的一个月后。 按照项目要求，迟晓需要配出能够缓解秦瀚洋信息素紊乱症的草药制剂。难度不小，但没有时间限制。 半个月前，他抽了一管秦瀚洋的信息素，用来分析成分。 目前，试验正在药物选择的初期阶段，之后，将在秦瀚洋的克隆细胞上试验，以确定剂量和配比，最后，再经过四期的小剂量试验，保证安全了，最后才会正式批量生产，供秦瀚洋使用。 所以，前期完全不需要秦瀚洋本人参与。 可这位少将还是每周至少一次，跑来实验室，美其名曰了解进度，让迟晓不胜其扰。 研磨机很快将金银花磨碎成粉再脱水，之后就可以放入成份测定仪里分析，同时与秦瀚洋的信息素进行融合反应。 金银花干粉已经做好，迟晓戴上抑制环，准备去取秦瀚洋的信息素。 按照项目要求，秦瀚洋的信息素被列入联盟一级机密物资。不仅每次使用都要严格记录剂量，还有人定期检查。 第161章 由是，以防被玫瑰星系的间谍盗取。 政治上的事迟晓不懂，但他每次使用信息素都格外小心。 信息素抽出来时是液体，一旦接触空气就会挥发，迟晓第一次取样时，不小心吸入一点，被标记的腺体就如饥似渴地要求更多，差点直接进入情.热期。 现在他学乖了，操作都放在带手套的密封操作箱里，即使漏出一点，也不会影响到他。 用滴管吸出时，是最关键的，稍慢些就会有挥发损耗，他必须全神贯注。 毕竟，这浅金色的液体太珍贵，他也不想太频繁地找秦瀚洋要信息素，所以必须省着用。 迟晓把一滴信息素滴入测试盒，和金银花干粉一起放入仪器，等待结果出现。 嗡嗡的机器运行声里，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运行着。 这时，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迟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等他说前进，门已经打开。 高大的alpha走进来，一身笔挺军装，宽肩窄腰，帅气十足。见迟晓瞪过来，摘下军帽，露齿一笑。 雪白的牙齿晃眼，倒有几分少年时的爽朗。 迟晓心里无声地飘过一朵乌云。 他一语不发，转身面向机器。 秦瀚洋自顾自走进来，往他身边一站，操作台前立刻显得狭窄了。 “迟老师，我又来看病了。”alpha收了笑，看似很愁苦地说。 虽然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迟晓还是忍不住想退开。 “看病请找您的家庭医生。”迟晓冷冰冰道，拿起之前的试验数据翻看，表示自己很忙，没空他。 秦瀚洋可怜兮兮地垂下眼睛，两手转着帽檐。 “是信息素紊乱的新症状，不告诉你的话，我怕会影响试验。” 每次都是这个由。 迟晓手腕搁在试验台上，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 “所以，您是腺体又肿胀了吗？建议先看看是不是被蚊子叮了包呢。”迟晓毫不客气道。 “还是，腺体位置又凹陷了？是不是枕头太硬，硌到了呢？” 之前几次都是这种无厘头的由，一开始他还认真检查，现在已经完全不想搭了。 秦瀚洋见旧事被提起，尴尬地笑了笑。 “那几次嘛，确实是我判断失误。但这次不一样。” 他揉揉脖子扭了扭头，“又酸又疼，真的！” 迟晓暗暗翻了个白眼。“那就是落枕了。” “真的不是，我问过家庭医生了。迟老师，过几天又要出征，你不帮我缓解，战场上发作可怎么办？” 这个由也用过不止一次，迟晓忍无可忍，可偏偏关系到战事，他无法反驳。 “坐下。”他瞪了秦瀚洋一眼，语气凶巴巴道。 “好。”被瞪的某少将像偷了腥的狐狸，咧嘴一笑，熟门熟路，坐到了他专用的诊疗椅上。 迟晓背对着那边，只听一阵窸窸窣窣后，秦瀚洋说：“迟老师，我准备好了，你快过来呀。” 迟晓几度心里建设后回过身，果然看见秦瀚洋已经脱了军装外套和衬衫，上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制式背心，一身有力的肌肉线条明晃晃暴露在阳光下。 迟晓闭上眼，感到有些头晕。 不得不承认，3s级的alpha太有魅力，还好他戴了那副高级抑制环，不然，真的没有信心不受影响。 何况，他还被秦瀚洋标记过，对他更加敏感。 迟晓咬住舌头，不动声色地上前，低头观察秦瀚洋的后颈。 外表没有问题，他戴上医用手套，轻轻按压。 “有什么感觉吗？” 对方身体绷紧了一瞬，“有点麻。”秦瀚洋声音很低。 “那这样呢？”手指在不同的部位按压。 刚才各种歪的人这时候倒像石头一样，不说话了，肌肉也发紧了，迟晓加了点力。 “这样？只是麻吗？不会酸疼？” 忽然间，他的手腕被捉住了。 那手又重又热，把迟晓吓了一跳，动作也停下来。 秦瀚洋这时转过头，眼神钩子一样挑着，笑得邪气。 “不酸也不疼。倒是迟老师再按下去，要发热了。” 迟晓脸先热了：“是你说会酸痛……” “它只有某些时候才会酸痛。” 什么嘛，早说他就不用碰他了。 迟晓羞恼地想抽回手，对方却不松开，他瞪过去，又用了点力道，才脱出手来，转身把手套扔进垃圾桶。 和这个人打交道真的太讨厌了。 “是什么时候？”他问，尽量保持医生的专业姿态。 秦瀚洋脾气很好地笑着。 “怎么说呢，大概是，每当我想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好像在那里发生过什么。” 迟晓不知道对方又卖什么关子，耐着性子问：“大概是心因素。是什么地方呢？” 这次，对方没有很快回答，而是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迟老师，我听说你因为车祸失去了部分记忆。” 闻言，迟晓脑子里一下子响起警铃。 为什么提起这个？难道他在怀疑什么？ “怎么了吗？”他手指蜷缩了一下，谨慎地回答。 秦瀚洋：“你是否经常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比如，经过某个地方，见到每个人的时候。” “没有。”迟晓斩钉截铁。绝对不能让秦瀚洋猜到自己还保有记忆。 第162章 “是吗？”秦瀚洋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投下晦暗的阴影。“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不想知道那段记忆里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秦瀚洋想让他记起来吗？为什么？ 迟晓快速思考着，真记起来，按照协议，他将欠下巨额债务，然后还不起，被抓去坐牢吧。 那样对秦瀚洋有什么好处吗？ 等等！ 迟晓突然想到。 如果是那样，以秦瀚洋的身份，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了。不像现在，他不好对一个研究人员，还是受法律保护的omega动手。 他不仅会被当做活体激素，还可能是……泄欲的奴隶…… 这个猜测让迟晓周身发冷。 这些天秦瀚洋暧昧的态度更加证实这一点。 他果断摇头。 “不，我不想记起来。那段回忆我想到就生性不适，忘记或许就是我本能的选择。” “忘记就忘记了，我不在乎。” 这话说得很冷漠，弃如敝履一般。 秦瀚洋的眼神暗了一下。 “这样啊。” 他手指用力握紧，又缓缓松开。 “要是我的话，重要的东西一旦失去，就一定会把他找回来，不管多么困难。” 他注视着迟晓的眼睛，吐字缓慢而清晰，有一种势在必得，不顾一切的意味。 迟晓被他这样别有用意地看着，竟像被猛兽盯上的兔子，无法动弹。 滴滴—— 机器的声音突然响起，迟晓差点跳起来。 是成分分析仪的数据出来了。 凝滞的气氛被打断，迟晓拿起比对结果。 ——alpha信息素中躁动的气味分子丝毫不受金银花舒缓成分的影响，依旧充满活力。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恣意，狂傲，为所欲为。 迟晓心烦意乱，把试验结果随手搁下，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 秦瀚洋不知何时靠近了他，山一样的压迫感笼罩住他。 “那是很普通的一个地方，离这里也不远。迟老师，你愿意陪我去看看吗？” 第82章 你信不信，我能把你关在这，关一辈子？ 虽然是询问, 男人语气里依然是绝对的强势。 上次被他压着轻薄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迟晓慌忙后退，逃离他迫人的气势。 “我不觉得是那个地方有问题, 你应该去问心医生。” 秦瀚洋哂笑一声：“迟医生，我确定我的心非常健康。倒是那个地方, 说不定有什么东西影响到我的腺体。磁场，辐射什么的，您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 您比我懂。” 人类的腺体对辐射敏感, 导致信息素紊乱症确实是可能的。 迟晓抿了一下唇。“把地址告诉我, 我自己去。” “为什么？” “omage不能和alpha单独出去，这是常识。” “是吗？”秦瀚洋勾了下唇角，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可你和alpha同事也单独相处过。这有点双标了，迟老师。” 迟晓无言以对。他和陆恒山独处过不止一次。 “就当作是环境调研吧, 说不定有新发现呢？”秦瀚洋语气一转，从吃冷醋的阴鸷模样又变成了竖耳龇牙的大狼狗。 “我已经和所长打了招呼, 仪器也申请好了, 随时可以出发。” “你今天，应该也没有别的工作了吧？” 话说到这, 迟晓实在没有由拒绝。 反正试验没有进展，不如看看那所谓的奇怪地方。 迟晓坐上秦瀚洋开的飞行器, 在城市中穿行, 从繁华大街到萧瑟小巷, 景色越来越熟悉。 当车辆在一栋陈旧小居民楼前停下时, 迟晓手心里已经微微冒汗。 这是他曾经租住的小楼！ “前面路窄，开不进去了，我们走路过去吧。”秦瀚洋说。 见迟晓没动, 他看过来。“怎么了？” 迟晓：“没什么。” 他心里砰砰直跳，脸色险些保持不住。 太阴险了！秦瀚洋竟然带他来这里！ 这里充满了他们两人的回忆，是他最不愿回想的地方！ 一定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对这里有记忆。 他镇定地下车，没有表露出一丁点异样。 车旁立着一根电线杆。 迟晓恍惚了一下。 眼前闪过一副副画面。 ——大雨滂沱的夜晚，被亲人抛弃的少年将手臂狠狠砸在电线杆上，皮开肉绽，只为了砸碎皮下的光脑，与家族决裂。 那时，少年人脸上的决绝让他心惊，动容，直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在看什么？”秦瀚洋的声音把迟晓唤醒。 迟晓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没什么，等你带路呢。我们是要去哪？” 秦瀚洋看了他一眼，拎起辐射检测仪，“这边。” 老旧居民楼里住户不多，电梯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声，空气里是熟悉的潮湿窒闷的气息。 迟晓自从和秦瀚洋参加塔图拉比赛后，就没有再回来。 这里已经和他本该被删除的记忆一样，永远不能回来。 但秦瀚洋打开屋门，把他拉进回忆里。 “就是这里。进来吧。” 迟晓深吸一口气，踏进房间。 他知道秦瀚洋在注视他，一直控制着表情，可只看一眼，就被彻底震惊了。 他以为许久没人来，屋里会又脏又闷。 第163章 窗台上种的紫苏和甘草会枯萎，所有东西都落了一层灰。 可神奇的是，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小植物们长得更高了，窗户开着，绿油油的叶片在微风中摇摆，离开时绑在枝条上的祈福签悠悠晃动。 铺着绿格子布的沙发，放着一小摞纸质书的书桌，唯一崭新的空调。——那是专门给怕热的某人买的。 一切都干净整洁，好像主人从未离开。 甚至桌上他的智能笔记本还是开启的，就像读书的人刚刚走开，随时会回来。 时光在这小屋里凝固了一般。 他环视四周，鲜活的记忆就这样猝不及防，汹涌而来。 那张沙发上，曾经少年如受伤的兽，把他的信息素当做救命的药，疯狂索求。 狭小的厨房里，他舀起刚做好的鲜虾竹笋汤，在棉花糖一样的雾气里递到少年嘴边，让他品尝，收获一个甜甜的笑和“学长做什么都好吃”的夸奖。 卧室里，绣着麦浪的床品颜色鲜亮，仿佛还裹着当年的金黄热烫。 曾经，他躺在那麦穗下，躺在炙热潮湿又硬实的怀抱里，被还未分化的少年撩拨得情.潮泛滥，愉悦到哭哑了嗓子。听着染满欲.望的嗓音在他耳边呢喃，“学长，你好香……” 让他麻了半边身子。 那时的秦瀚洋说的是真话吗？ 哪些是做戏，哪些是真心，他到现在也分不出来。 大概，从来就没有真心吧。 相比之下，想起这些还会胸口酸闷的自己真是太没长进了。 迟晓挺直脊背，把心绪从回忆和短暂的软弱里抽离出来。 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布置了这一切。 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他身边，打从进来之后，眼睛就粘在了他身上，他的一举一动，一丝表情都不放过。 他不得不格外小心，藏好情绪。 迟晓假装四处查看了一番，说；“就是一间普通的老房子而已，比起你在这里腺体会酸痛，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迟晓语气冷漠，配合着表演，一边想着脱身的办法。 “如果我说我住在这里，你信吗？”秦瀚洋目光有些沉重。 当然不信。迟晓感到无趣。 肯定是为了骗他，临时布置的，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那可不合您的身份啊，秦将军。”迟晓不冷不热地笑笑，事不关己。 秦瀚洋的眼睛鹰一样锐利地盯着迟晓，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丁点异样，有些失落地转开目光。 停了一会，他走到窗边，自然地拿起喷壶，给植物浇水。 “那是因为，某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曾经住在这里。” 是腺体对你很重要。迟晓在心里补充。 “这么说来，还是心问题。”迟晓手指搭上辐射测试仪点了点。 “您大费周章把我叫来，完全没有必要。” “我治不了这个。” 秦瀚洋只低头看着甘草白色的小花，不说话。 他目光柔和，指尖轻轻拨开缠绕的叶片，抚去祈福纸条上的水珠，又拂过那字迹，像对待珍爱的人。 阳光落在他肩头，落在每一朵花上，英武的军人和娇嫩花朵奇异地和谐，纱质窗帘在他身后被风掀动，像一幅忧郁的画。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本性，迟晓都忍不住要欣赏一会。 秦瀚洋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似乎从进小屋开始就态度古怪，让迟晓焦躁。 这个地方满是不堪回首的回忆，迟晓实在待不下去。 不过在走之前，他忽然起了报复的心思。 ——既然你要假装深情人设，我就奉陪到底。 “给您个建议吧。”他抬了抬下巴，用无比职业的语气道。 “我在新闻上看到，您和纪家的公子正在谈婚论嫁。如果您说的重要是指感情方面，那么，对您未来的伴侣，未免太不公平。” “这种情况呢，最好是清除和那个人有关的记忆。不记得的话，也就不会有任何烦恼和麻烦。” 话音刚落，秦瀚洋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他唇线绷得死紧，目光却灼灼似熔炉，烧熔无数无法说出口的言词。 “你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他咬着牙问。 “对这间屋子，这里的一切？” 糟糕，刺激到他了吗？ 迟晓脸上装傻，心底警惕起来。 ——他不会把过去的事直接说出来吧！这是要逼他记起来吗？ “呵，我，我能有什么感觉？就是普通的屋子。”迟晓边说，边往门边退。“没什么问题，我要回去了。” 他拉住门把手。 可alpha向他大步走来，门只来得及开了条缝，他就被扣住了腰。 砰！ 大门重重砸上。 眼前一晃，一下子天旋地转，他被扔在沙发上。 厚重的男人的身体压了上来，带着蓬勃的热力，就像当年暴雨中孤注一掷闯入的少年一样，蛮横，粗鲁，情绪失控。 “你真的不知道，那个重要的人是谁？看看这些古代医学的书，看看这些药草！” 他要说出来了！ “不！”迟晓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他不要知道，他不能知道！ 但秦瀚洋一把扯下他捂住耳朵的手，牢牢扣住。 “他是……！” 第164章 “别说！”迟晓几乎是喊出声来。他慌得太厉害，声音都是撕裂的，眼眶已经湿润。 秦瀚洋怔住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他扳过迟晓的脸，不许他躲藏，眼神中浮上希冀。 “你还记得？是不是？” 迟晓咬着嘴唇，闭紧双眼，就是不开口。 “睁眼！看着我，告诉我！”秦瀚洋用命令的口吻说。军人发号施令的嗓音又凶又粗。 迟晓整个人抖了一下，嘴唇也细细颤抖起来眼尾隐隐发红，可就是倔强地不说话。 他们僵持着，直到迟晓感到一根手指撬开了他的牙关。那手指粗糙放肆，揉着他的唇.舌。和男人的声音一样，冲满威胁。 “不说的话，就别想回去了。你信不信，我能把你关在这，关一辈子？” ！！ 迟晓简直不敢相信。 那是非法囚.禁！秦瀚洋疯了吗？ 强迫他忘记他们的关系，现在又非要他记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逼迫他？ 以秦家的势力，对他做什么不都是轻而易举，想软禁就软禁，想要他的信息素就随便抽，还这样耍弄他，很好玩吗！ 委曲和屈辱本来深埋在心底，这一刻再也压抑不住，化为泪水涌出眼眶。 但即使哭泣，迟晓也是安静的，隐忍的，他愤怒到极限，整个人都在抖，却被秦瀚洋牢牢压着，待宰的羔羊般无能为力，黑眼珠泡在泪水里，无助又绝望。 可能是怕逼得太紧，伤着他，秦瀚洋松了点力道。 “说。”语气依旧不容抗拒。 迟晓眨了眨眼睛，明白自己逃不掉了。 “……协议。” “什么？” 迟晓深吸一口气。 “我有一份协议，是失忆前签的。要求我不能恢复记忆，否则将面临巨额赔款和诉讼。” “还有我的信息素，我必须无条件地随时提供信息素，还不能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的记忆不是我的，我的腺体，我的人生，都不是我的！我不能知道那些！”迟晓几乎是控诉着，胸膛起伏。 秦瀚洋看上去很是震惊。 他深蓝的眼眸睁大，松开了钳制，坐起身。 “和谁签的？”他低声问。 “……腺研所。” 接着是一阵沉默。 秦瀚洋低着头，某种浓重的，阴翳的黑暗笼罩在他的周身。 当他再看过来时，迟晓在那双眼中仿佛看到了怜惜，心痛，还有更深沉的什么。他看不懂。 军人不善于感情外露，分化后的秦瀚洋尤其如此。他很快又变得冷硬。 他朝迟晓伸出手，迟晓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被摸到了脸。 粗粝的指尖划过眉尾，眼角，拭去泪痕。 秦瀚洋：“那份协议我会调查清楚。” “但另一件事，我必须知道……” 手从脸颊滑向颈后，掌心的热度即使隔着抑制环，都熨烫着腺体位置的皮肤。 “你被标记过，那个人是谁？” 第83章 和我订婚吧 “我怎么觉得, 这个味道很熟悉，可又不太一样，你能解释吗？” 按在后颈上的手热度烫人, 迟晓却浑身发冷。 “我以为你被某人临时标记过，可现在, 你的身边没有任何alpha，为什么，味道依然很新鲜？” “就像是经常被标记, 我想不明白, 你怎么说？” 秦瀚洋的语气堪称平静, 没有质问逼问，迟晓却抖得更加厉害。 信息素骗不了人，尤其骗不了最顶级的alpha。 ——被标记后无法清洗干净的腺体，分泌的omega信息素有他的味道。 ——每次情.热期不得不打的人造信息素, 是模仿他的信息素做的，又有一些添加剂的味道。 这种奇怪的情况, 到底该怎么解释？迟晓脑子发疆, 想不出来。他也不知道秦瀚洋会不会猜到，自己没有按照协议清洗腺体, 还保留着他的标记。 纷乱的设想让他像身处悬崖之上般无着无落，一双黑眼睛里盛满惶恐。 秦瀚洋却靠近他, 手指扣着他的下巴, 不许他回避。 “你的信息素里有alpha的味道, 那个人是谁？你总不会不知道？” “不……” “啊, 你该不会，用我的信息素做安慰剂，给自己注射……” “没有！我……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迟晓没想到, 秦瀚洋会往这方面想。 以为自己多有魅力吗？迟晓清洗腺体都来不及，打死也不会再用秦瀚洋的信息素。 “我都戴着抑制环，根本闻不到你的信息素。”迟晓咬死了不承认。“而且，你的信息素是战略物资，我怎么可能用！” “只不过气味像罢了，我，我就算被谁标记了，和你也没关系！”迟晓语速飞快，生怕暴露一点破绽。 “是吗？真的有这么相似的味道吗？”秦瀚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紧不慢道。 “我看看到底有没有关系。” 他落在迟晓颈部的手指轻轻一钩，抑制环的指纹锁就松脱开来。 他送的抑制环，早已预先录入了他的指纹。 迟晓脖子上一凉，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汹涌而来的alpha的气息包围。 那信息素翻滚着，沸腾着，要侵占他的每一次呼吸，强夺他的所有意识，要把他拉入大海，困在最深的海底，一起滚烫。 第165章 迟晓呜咽了一声，被标记时的回忆已经随着气息再次栩栩如生。 阴暗潮湿的洞穴里，伴随着alpha的分化而失去掌控的身体和意识，永无止境般的痛楚…… 以及，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心甘情愿的心情。 这段记忆才是他最想清洗掉的。 迟晓心里一千万个抗拒，身体却已经缴械投降。 情.热期被海潮的气味推波助澜，来得气势汹汹。 他手脚发软，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咬牙推着靠近的某人，却完全使不出力气。 alpha的意识在这时候出现在迟晓的记忆中。 秦瀚洋明显也动情了，应该说，自从进入房间，他就一直在压抑着，他观察者迟晓，看他一步步踏入曾经温馨甜蜜的小屋，像踏入他的怀抱。 他想要的快发疯，明明是自己的omega，却不再记得他，不能靠近，不能占有。 长期压抑的渴望如山崩海啸，让他几乎要失去智。 甚至想把不乖的omega关起来，把那腺体上奇怪的气味驱逐，覆盖，再次标记，让一切成为既成事实。 就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让回忆重演！ 现在栓住他智的只是一根丝线，他只想听迟晓亲口承认，哪怕失去记忆，还是会再次爱上他，接受他，像过去一样。 他们还能回到过去。 alpha嗓音低哑，带着某种诱导。 “你对我有反应，迟晓，你的身体里有我的味道。至于其它怪味，你不愿意说，我也可以不在乎。” “那该死的协议，我会把它作废！” “我会让你记起一切！” “这一次，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alpha势在必得，omega泉水般清冷的信息素一飘散出来，就被灼热的海啸席卷，被迫发热，被迫纠缠在一起，在室内起舞燃烧。 阴影笼罩下来，迟晓在意识朦胧中，感到衣衫被拉开，凉意窜上皮肤。 紧贴的身体察觉到威胁，蓬勃的，热烫的，脖颈后又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磨着他，又热又重。 “说呀，说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秦瀚洋等着他的omega屈服。 然后，狠狠地享用战利品。 他吻上眼尾，吮去泪珠，顺着泪痕向下直到唇角，即将吻上那两瓣柔软…… “不是！” 一声清晰的拒绝。 迟晓红着眼睛，潮.红的面颊上布满泪痕。最脆弱的模样，眼神却坚定得像一堵城墙。 “标记我的人不是你！味道很像，但不是！” “呵，那是谁？”猎物总要挣扎一阵，秦瀚洋手指游走，保留着不多的耐心。 迟晓被勾起一阵阵战栗着。 不行，他必须给出一个名字，否则他现在就会被秦瀚洋吃干抹净！ 虽然秦瀚洋承诺保护他，但对玩物的承诺怎么能相信呢！屈服的话，只会更加悲惨。 给出一个名字，但不能是普通人。 一个秦瀚洋都要忌惮的名字！ “詹姆斯！” “詹姆斯杨彭德拉根。是他的临时标记！” 秦瀚洋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明确的名字。 杨彭德拉根。 那是拥有两个古老姓氏的家族，也是唯一个威望等同于光荣世家的家族。 那是秦氏都不能等闲视之的力量。 “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家族的人？”秦皱起眉头，“骗人不打草稿吗？” 杨彭德拉根家族早已退居幕后，关于他们的财富和影响力都是经久不衰的传说，而家族成员神秘到只有几个名字被人们隐约知晓。 而迟晓说的这个人，秦瀚洋听都没听过，他当然怀疑。 但迟晓的下一句话让他不得不信。 “贝拉杨彭德拉根夫人是我的委托人。我为她制作药剂，不信你可以去查证。” 贝拉夫人委托迟晓配置和亡夫一样的人造信息素，而他的丈夫就是杨彭德拉根家族的上一任主人。 贝拉夫人第一次来所里咨询，就是他的儿子，詹姆斯杨彭德拉根陪同来的。 迟晓无比庆幸有这层关系。 秦瀚洋自然听说过贝拉夫人，他的手却依旧没放开，声音暗沉到可怕。 “这个詹姆斯，他是你的……男朋友？” 迟晓垂下眼，点了点头。很快又直视秦瀚洋，看他的反应。 alpha没有反应，他面无表情，石头一样冷硬，手臂更用力困住他，之前沸腾的信息素一下子冷却下来，带着金属般的气息，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一双黑蓝眼眸却越来越晦暗阴翳。 半晌，他沉沉道：“我可以覆盖他的标记。” 迟晓心头一惊。 更强大的alpha可以掠夺已经被标记过的omega，唯一顶级的秦瀚洋当然可以覆盖任何alpha的标记。 可是，为了他，为了一个玩物，冒犯另一个庞大家族，这值得吗？ 迟晓知道秦瀚洋傲慢到无所顾忌，可他最看重的是自己的前程。 “你疯了吗？我只是一个c级的omega。” 言下之意，不是你说我不配的吗？ “你得罪的不止是杨彭德拉根家族，还有纪家，你的婚姻不要了吗？” 尽管被情.热灼烧，迟晓的头脑却格外清醒，是求生欲迫使他清醒。 秦瀚洋瞪视着他，似乎考量着利益得失，许久，久到迟晓被压着的身体都快麻木，终于，秦瀚洋松开了手。 第166章 alpha一言不发地退开，浴室门关上，随即传出水流声。 莫名地，迟晓感到更深的羞辱。 秦瀚洋的行为仿佛回答了他。 是的，他不配，他终究是玩物。 可以一时上头，但不能过界，尤其不能影响家族的地位。 …… …… 画面转淡，记忆载入告一段落，迟晓眼睛里还有眼泪，那是被逼真的回忆逼迫出的泪，他已经精疲力尽，只想摘下仪器休息。 可秦瀚洋的视角还在继续。 迟晓没有心情看，呼叫教授退出，但这段回忆显然涉及隐私，教授没有连接进仪器。 他看见，在听到他有了男朋友时，秦瀚洋的情绪像火山般爆发了。 悔恨，嫉妒混成火焰，熊熊燃烧着alpha，尽管他看上去冷静无情，实则快要发疯。 和迟晓以为的退缩不同，秦瀚洋没打算放弃他，而是计划着怎么向一个强大家族的继任者宣战，怎么夺回他。 画面转淡，最后消失的是一双满是执念的眼，遥遥凝视着他。 画面彻底转暗。 教授的声音响起来。“这个孩子骄傲惯了，不知道怎么表达爱，也不知道怎样追回爱。” “现在，他已经成熟了很多，你真的不愿再接受他？” 迟晓叹了口气。在他看来，那不是爱，只是alpha的性.冲动和好胜心而已。 “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和他在不同的世界，我不会再见到他。” “如果还能见到呢？” 迟晓愣了一下。还能见到？为什么？他总不会追到这里来。 “如果他……” 然而，教授的声音戛然而止，迟晓耳边“滴”地一声，仪器提示关闭。 他摘下头盔，正好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教授谄媚地站在门边，向他鞠躬。 “安达尔大人，您今天来得可真早。” 安达尔肩披墨绿色风衣，手捧一束新摘的玫瑰，变幻的颜色在金属布料和花瓣上跳跃，衬得他翡翠金色的瞳仁格外惑人。 他大步来到迟晓面前，仿佛别的一切都不重要。 “已经有28个小时没见你了，我都不知道，一天有这么漫长。” 他弯腰牵起迟晓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个珍重的吻。 在迟晓的意识中被拒绝时，他控制不住，暴露强势的本性。 庆幸的是，迟晓只以为那是梦。 可他说了伤害迟晓的话，这是不可原谅的。 为了弥补自己的懊悔，他同意迟晓使用模拟秦瀚洋的人造信息素，对迟晓的态度也更加柔和亲昵。 他叫迟晓“宝贝”，每次见面都带来更多礼物，肢体接触也更多了，亲吻手背，或拥抱，他把omega当孩子一样的宠。 迟晓从一开始的别扭，已经渐渐习惯。 还会对他露出可爱的笑容，就像现在。 “不用着急啊，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omega接过花束，脸蛋比花儿还动人。 迟晓不好意思地把脸藏在花朵里。 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情侣之间应该怎么说话。对未来的伴侣也不好太礼貌太生分。 就，很羞涩。 安达尔仍是温雅矜贵的姿态，脱下外套，自有随从替他接过。 “可是我想见你，想得无心工作。”他笑着说，“只怕等我们结婚了，我都不愿迈出门去，只想留在你身边。” 迟晓脸上发红，被他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羞得不知说什么好。 安达尔嘴角带笑，他喜欢迟晓羞赧的样子，这是从未对任何人展露，独属于他的表情。 只要迟晓快乐，他可以藏起apha独占和掠夺的天性，哪怕藏一辈子。 他笑着问：“今天记起我了吗？” 迟晓摇摇头。 安达尔每次都要问他这个问题，迟晓每次都摇头，他想不通，安达尔要以什么身份，怎样的方式出现在他身边。 似乎他早就该记起来，可回忆里除了塔图拉比赛那次，没有和安达尔一样的人。 唯一有些像的，大概是陆恒山，一样的温柔，但相貌又不一样。 迟晓百思不得其解。 他直接问安达尔，但不管怎么问，男人就是不说，让他更加好奇。 “那，陪我散散步吧。”安达尔并无不悦，领着迟晓走进繁花盛开的花园。 阳光正好，清泉叮咚，花香环绕着他们，alpha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为他拂开挡路的花枝，一切都浪漫极了。 迟晓却只觉得不真实。 这种甜蜜的氛围，他曾在那间小公寓里感受过，结局太惨烈，导致他现在无法安心地享受呵护和宠爱。 哪怕眼前的男人比某人温柔得多，也更懂得体贴他尊重他。 他保持智，直觉安达尔有什么话要说。 不久，男人拉着他，坐在喷泉边的雕花椅上。 “宝贝，再过两周，我就要出征了。”他说，摩挲着迟晓的掌心，很是不舍。 迟晓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紧张。 “非要打仗吗？我到这里这么久，不是都没有异种入侵吗？” “那是因为，自从你来了之后，无数舰队日夜不停地在边境巡逻。”安达尔解释。 “但防御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驱逐异种的战争非常重要，也非常凶险。这是为了给你和即将到来的孩子一个稳定的生活。” 第167章 孩子…… 迟晓还没做好准备。 “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安达尔微笑，带着年长者的解的目光。 “为了你，我会的。如果你能给我一点激励，那就更好了。” “激励？” “和我订婚吧，迟晓。”安达尔金色的目光锁住他，“那样我会更安心。” 迟晓微微张开嘴。 “成为我的命定的伴侣，在出征仪式上站在我身边，让所有人看见我们，民众将更加团结，士兵们也将更加英勇。” “答应我吧，迟晓。” 第84章 亲吻 安达尔有着贵族优雅的气质, 统治者浑然天成的魅力，却不像秦瀚洋那样高高在上，傲慢自大。 英俊的外表下, 是年长者的睿智，身为上位者, 却从不强迫迟晓服从。 他让迟晓懂得，一个好的伴侣有多么体贴和舒心，知冷知热。刚从泥淖中脱身的迟晓像又掉进了蜜罐子。 不会有比他更完美的爱人了。迟晓想。 “和我定婚吧, 迟晓。”男人无比真诚道。 见迟晓一直没有回答, 他金色瞳仁中渐渐显出忧郁的绿色, 宽厚地笑笑。 “没关系，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可以继续等……” “我愿意。” “什么？”安达尔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愿意和你订婚。”迟晓说，回以一个羞涩的笑。 “真的？”安达尔睁大眼睛。“真的！？你答应我了？” 他张开双手, 强忍着什么，慢慢把迟晓圈在怀里, 发出一声喟叹。 环抱的臂膀收紧, 竟有些颤抖。 “我太高兴了，宝贝。” 本来没有太多感触的迟晓也被他感染, 心头泛起涟漪。 安达尔很快恢复自持，他深深地看着迟晓, 单膝跪地, 牵起他的手。 “那么, 你愿意给我一个誓言之吻吗？”他虔诚地说, “这是阿尔隆德的习俗，表示你接受了我。” 迟晓脸腾地窜红了。 安达尔微垂下眼睑，等待他的亲吻。 要他主动亲吻吗？亲嘴唇？！ 从来都是被alpha掌控的omega第一次有了主动的机会。 安达尔俊美的面容迎向他, 双唇线条迷人。 迟晓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是我的伴侣。迟晓想。 他弯腰靠近，直到略长的栗色刘海碰到对方额头，嫩粉的唇轻触在对方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停留片刻，随即立刻退开。 一个不算吻的吻。 这就是主动的感觉吗？迟晓脸颊通红，心跳轰击着耳鼓。 软软的，麻麻的，怪不得恋人总喜欢亲吻。 可脑中不合时宜地响起声音。 “动情？我从没想过吻他，这算动情吗？” “他不配。” 窒息感代替了悸动，迟晓咬了下唇。 那个人是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永远也无法忘却。 这时的安达尔睁开眼，迟晓忙藏起哀愁，牵出一个算是甜蜜的微笑。 . 漠拉卢夫星球主城区的餐馆里，巨大光屏上，omega的面孔格外清晰。 刚接过吻的唇鲜艳欲滴，和粉色的脸颊一样柔软，像围绕他的鲜花一样娇嫩，让人想狠狠舔.舐。 食客们为刚才的亲吻沸腾了，欢呼尖叫不绝于耳。 “他们接吻了！接吻了！” “哦，我要哭了！”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要是我，一定会用力吻回去！” “啊——我等不及看到他们的孩子了！！” 感动不已的人们没有发现，在餐厅角落，一个男人眼神凌冽，目光锋刃般刺向屏幕，手里的钢制汤勺被硬生生握到快要断裂。 秦瀚洋依旧戴着佐伊的虚拟面孔，木讷的脸上，双眼燃着阴冷的火焰。 从迟晓答应求婚，到主动亲吻，秦瀚洋先是震惊，接着便被灭顶的愤怒支配。 那是迟晓恢复记忆以来的第一个吻。 就像初吻一样！ 他小心翼翼，不敢强夺的这个初吻，被迟晓主动献给了别人！ 嫉妒，愤怒，不甘，这些情绪翻腾着，如万千毒蚁，在他的胸膛里疯狂啃噬，将他的骄傲与自持蛀咬得千疮百孔。 可他再愤怒也于事无补。 曾经，任他予取予求的omega不会拒绝他的吻，可那时的他只把迟晓当做工具，压根没打算确立关系。 没有告白，没有亲吻，他们的关系就暧昧不清，是朋友或者炮.友都行，迟晓是自愿的，用信息素帮助学弟分化的学长，仅此而已。 一直到后来，他开窍了，意识到对迟晓的感情了，迟晓已经不让他靠近。甚至装作不认识他，避之唯恐不及。 今天的苦楚就是他应得的，怨不了别人。 光屏切换，奥罗拉时间结束。 公共频道每日固定播放的omega生活片段，已经成为最热门的节目。民众看得如痴如狂，俨然联盟的狂热追星族一般。 坐在餐桌对面的保罗转回头，抹掉眼中的泪花。 “我要把这段下载下来，无限循环播放。太tm感人了！” 但他马上就感到不对劲了。 心悸憋闷，手心冒汗，附近有个强大的alpha要发狂了！ “我艹！怎么回事？你感觉到了吗？”他四处张望，准备随时逃跑。 但那感觉转瞬即逝。 第168章 他那对高级alpha信息素并不敏感的乡下兄弟正埋头干饭，一如既往得迟钝。 保罗没看见他脚边断成两节的钢制汤勺，莫名的信息素压制已经消失，他舒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走狗屎运了，兄弟，不仅能守护奥罗拉星，还能亲眼见到omega大人。你tm一定好好干知道吗？等你站稳脚跟，我就去投奔你！” 听说秦瀚洋通过狮鹫军团的考核，保罗非要给他饯行，正好拉格朗日号临时停靠在漠拉卢夫星补充装备，两人就在城里找了家餐馆。 这是秦瀚洋第一次接触玫瑰星系的社会。 街道上，黑褐色皮肤的当地人行色匆匆，统一的金属色外套和严肃的神态，看上去就像千人一面，机器人般穿行在眼花缭乱的金属城市中。 没有一点生机。 只有在屋子里，脱下外套，看着omega的日常片段时，他们才有了生气。 但大部分都是beta，几乎没有多少alpha。 “你尽管来，他们缺alpha兵源。”秦瀚洋干巴巴地说。他逼着自己恢复镇定，暂时抛开那个可恶的吻。 他的目的是从这个心大的下级士兵身上套取更多信息。 “到处都看不到多少alpha。”他说。“难道alpha也越来越少了？” 保罗果然被他带偏了话题。 “没什么可奇怪的，该死的辐射让omega消失了，总有一天，alpha也会消失的。” 这不是保罗第一次提到辐射。秦瀚洋已经得知，是过量的宇宙辐射使这个世界的性别失去平衡。随处可见的金属防护罩也是为了防犯突然爆发的宇宙粒子流。 “辐射来自哪？”秦瀚洋问。 “该死的我怎么知道。”保罗粗声粗气道。“那些搞科学的都说不清楚，研究了几百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就知道一点。”他瞧了瞧四周，神神秘秘凑近。“这个世界快tm完蛋了。omega大人也救不了我们。” “瞧，他就像蚁后，我们是工蚁，我们都愿意供养他。或许他和安达尔大人的后代能延续个几十代，但到那个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秦瀚洋假装听不懂。用佐伊的方脸摆出呆板模样。 保罗白了他一眼：“因为生不出孩子呀！tm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有生育能力，剩下的人没有欲望，活着，工作，然后死掉，这个世界就是tmd一个巨大的蚁穴！” 秦瀚洋明白了。 为什么看似繁华的城市没有活力。 为什么人们狂热地喜爱拥有旺盛生育力的omega。 这是个即将没落的文明，不管多么先进，都因为失去新鲜的血液而即将走向终点。 他看向窗外。 军港上空，漠拉卢夫星球的恒星正在日落，黯淡的红色太阳被天际线一分为二，在拉格朗日号下方拉出浓重的庞大黑影，像一座通天彻地的墓碑。 他必须带走迟晓，秦瀚洋想。 迟晓不是虫母，也不是玻璃罩里的吉祥物，他是有血肉有爱恨的人。 他是他的爱人！ . 奥罗拉星上。 迟晓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无数人看见，正准备再次戴上记忆恢复装置。 安达尔希望迟晓在出征前记起他，所以，这一周的治疗重点就是恢复记忆。 腺体无法清洗，生.殖腔也还在调，这都是漫长的过程，在迟晓完全康复前不可能结婚。 于是，安达尔对自己的“未婚妻”展现了惊人的自制。 订婚仪式将在出征前一天举行，这几天，他每次来都会亲吻迟晓，但都是和第一次一样的轻触。 因为一旦他想深入一点，迟晓就会羞涩地避开，而他不允许自己强迫omega，忍得再难受也不行。 很辛苦。 就像现在，他把记忆头盔递给迟晓，忍着不去亲那可爱的，毫无防备的唇。但目光却暴露了他。 迟晓被他看得脸上发热。 胸口暖暖的又有些紧张。 是心跳加速的感觉，他快要爱上这个alpha了。 新的甜蜜会覆盖曾经的苦涩，他也能再次爱上一个人。 记忆回溯就在这种甜蜜又暧昧的气氛中开始了。 …… 再次睁眼，迟晓看见了一朵蓝紫色的小花。 小花种在一个不大的恒温箱里，5片花瓣像绽放的小星星，叶片细小，很是可爱。 迟晓正在小心地给它浇水。 这株龙胆草在自然环境里已经灭绝，只有联盟植物博物馆留存有种子，镇馆之宝一样藏着。 他向所里提了一次，没想到，立刻就送来好几颗，被他精心培养长大。 再过一阵子，根茎就足够粗壮，可以加工提取有效物质。 像这样的小恒温箱他还有5个，可以说，个个都是宝贝。 迟晓的研究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都靠这些小小的植物。 他提炼出了能提高腺体稳定度的制剂，也为贝拉夫人的安慰剂改良了配方。 浇完水，迟晓仔细关上恒温箱门，摘下手套。 窗户开着，暖风拂面，树影摇曳，一切都安宁静谧。 自从上次失控之后，秦瀚洋已经许久没来了。 谎言保护了迟晓。 彭德拉根的姓氏确实有威慑力。 但某种程度上，迟晓并没有说谎。 贝拉夫人第一次来拜访时，是和她的儿子一起来的。 第169章 奇怪的是，迟晓已经不记得詹姆斯杨彭德拉根长什么样子，印象里只有一个穿着军服的模糊身影。 alpha风度翩翩，言谈举止透着股儒雅，笑起来像兄长一般亲切。 还有，他的军衔应该不低，但常出任务，极少回家。 高贵的alpha很快对迟晓表示了交往的意愿，但迟晓婉拒了。 再之后，迟晓从贝拉夫人那里得知，他又去了边境执行机密任务，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彭德拉根家族向来低调，只要秦瀚洋不去找本人核实，就不会被拆穿。 高傲的某人显然不会去核实，那是自降身份的事，他更不屑于争风吃醋。 迟晓暗自庆幸。 应该是摆脱他了吧。 想到这里，迟晓心情都敞亮了。 今天的工作差不多完成了，记起之前做的仿真信息素快用完了，迟晓戴上新的手套和口罩，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盒瓶瓶罐罐，准备再给自己调配一些，下次情.热期好用。 大约因为用得久了，有点抗药性，再加上之前腺体受的伤没恢复好，每次情*热期用的剂量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熬。 教授说再加大剂量，腺体可能会产生依赖，无法换别的药，类似于被永久标记的效果。 被药物永久标记，一想到就觉得挺可悲的，可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再配一款合适的药不是那么容易。 玻璃瓶一字排开。 四五种化学原料，有的要稀释，有的要熔化，有的极易挥发，且全部要按比例精确称量。 从取样到充分调和成功，整个过程必须在10分钟内完成，完成时还必须迅速封存，否则漏出一点味道，就是催情激素，和某个alpha的信息素一样，会让迟晓立刻进入情*热期。 是一项复杂又危险的工作。 迟晓全神贯注，称出三份原料，调好，正要用吸管吸取第四份原料时，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以为是打扫的阿姨，他随口应道。 当高大的男人走进房间时，迟晓惊呆了。 他手一抖，一滴浅绿色液体从试管里滴到桌面。 秦瀚洋，他怎么又来了！ 第85章 别挣扎了迟晓！承认你需要我的信息素！ 都说了自己有男朋友, 秦瀚洋不是应该避免麻烦，不再出现吗？ 迟晓心里打鼓。 他以为秦瀚洋的项目也是幌子，做出第一期药剂后就搁置了。只专心调配贝拉夫人的人造信息素。 可秦瀚洋又来了！ 不仅来了, 还负了伤！ 迟晓睁大眼睛，瞪着他被三角巾吊在前胸的左胳膊。 因为包扎不方便, 男人的军服披在肩头，更加魁梧，也更加狂傲不羁。 目光相对时, 他脸上露出悠然自得的笑容, 俊朗之外平添了几分痞气。 迟晓眼睁睁看着他踱到面前。 “我有这么帅吗？都看呆了？”秦瀚洋摸摸下巴, 半开玩笑地勾起嘴角。 迟晓：…… 迟晓总觉得这人哪里变了，又说不出来。 走近看才发现，不只胳膊负伤，男人眼底有淡淡青色, 透出些许憔悴。 对于精力旺盛，体质强悍的3s级alpha来说, 如果不是受了严重的伤, 不会显出这样的虚弱。 那又如何？跟我没关系。 迟晓扯开目光，继续之前的工作。 可他突然想起, 他在配的是模仿秦瀚洋的人造信息素！ 这要是被本人闻到，不是当场露馅！ 好在现在才混合了三种材料, 海水气息的有效因子还没加入。但十分钟内不做完就前功尽弃了, 浪费了珍贵的原料。 迟晓郁闷地盖好手里装绿色液体的玻璃瓶, 收起试管。 必须赶紧打发走他！ 见迟晓没说话, 秦瀚洋露出点落落寡欢的神情。“不问问我怎么了吗？” 他动动受伤的胳膊，示意迟晓。 “军人打仗负伤不是正常的吗？”迟晓冷漠道。不动声色地收拾起瓶瓶罐罐。 秦瀚洋垂下眼睑。 “深空探测仪发现了异种巢穴的线索，追查的时候, 遇到了粒子风暴，偏偏腺体紊乱症发作了。” 听上去很凶险，但迟晓不想听。 “啊，这样啊。”他明晃晃地敷衍，只差没说我很忙，别来烦我。 “迟老师……”没得到一句关心，秦瀚洋有点失落，“我很久没用紊乱症的安慰剂了，你的研究怎么样了？” 迟晓顿住。 自从上次说出协议，确实再也没被抽取过信息素，怪不得秦瀚洋会紊乱症发作。 但迟晓不想深究原因。 秦瀚洋的语气，是想借负伤装可怜博得同情吗？ 还是怪他研究进度太慢，导致紊乱症发作害他受伤？ 男人眉尾垂下，看上去就像未分化时的那个少年，为了求得他的信息素，各种亲昵讨好。对了，也故意弄伤自己让他心软愧疚来着。 迟晓冷淡地撇了他一眼。 “按计划进行，你等通知就好。” 说着，把配置信息素的材料一股脑塞回冷藏柜。 ——先藏起来，别让他发现。 好在秦瀚洋没在意那堆瓶瓶罐罐，被冷遇也不恼。“实验的样本够吗，不够再抽。” 他指的是他自己的信息素。 上次抽的快用完了，但没有第三人在场，迟晓一个omega给他抽就太暧昧了，不小心闻到还危险。 第170章 迟晓：“这个不用你担心，需要的时候会叫你过来。” 但秦瀚洋忽然察觉到什么。 “有股很熟悉的味道，”他看着桌面一滴绿色液体。“这是什么？” 那是海藻提取液， 也是人造信息素主要的调节剂！ 刚才不小心滴下来，海洋气息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秦瀚洋：“闻起来像我的……” “没什么，原材料而已。”迟晓心脏漏跳一拍，没等他说完，飞快抽纸巾擦掉，丢进垃圾桶。 一抬头，秦瀚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迟晓：…… 没事的，他不会猜到这是干什么用的。 迟晓强作镇定地坐下，开始在光屏上敲实验记录。 没敲几个字，男人坐到了他身边。 “你和那位彭德拉根，相处还好吗？”秦瀚洋胳膊肘撑着桌面，面朝他，看似随口问道。 这话题太危险，迟晓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立刻提高警觉。 “和你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他的信息素和我的这么相似，我都能闻到他标记你的味道，这……也太巧了吧。”秦瀚洋说着，吐字有点戏谑的意味。 “而且他的味道很死板无趣，看样子，对你不太上心啊。” 人造信息素不会随主人情感而些微变化，无机质的东西，当然死板无趣。 迟晓生怕露馅，生硬地回敬他：“味道不代表人，而且，就算气味生动，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人。” 比如你。 秦瀚洋没听出硝烟味似的，笑了笑。 “迟老师没谈过生动的，怎么知道呢？” “你身上的味道这么淡，他很久没标记你了吧。”他的目光落在迟晓的脖颈后面，“上次就没看到咬痕。热恋中的alpha能忍住不咬的，我还没见过，他不会是……不行吧。” 秦瀚洋看上去醋味十足，把情敌使劲蛐蛐，在迟晓听来，却是越听越怕。 被说中了！ 因为人造信息素用完了，他已经很久没打了，所以味道很淡。 他没谈过恋爱，所以也不知道，热恋中的情侣多久临时标记一次，咬痕会有多少。 还有，他都是注射，要是被看见针孔痕迹了怎么办？ 破绽太多，他都不知道怎么补。 “……他在军队里服役，很少回来。”迟晓好不容易想出解释，没什么底气。 秦瀚洋笑起来：“那样的话，更会留下痕迹才对。” “alpha喜欢一个人，没法忍住不咬，还要让全世界知道他咬过。那个人不标记你，还让你戴着别的alpha送的抑制环，你不觉得很不合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变态吗？就不会有宽容克制的alpha吗？ 迟晓攥紧拳头，很想这么顶回去。 再罗列和“男友”相处的种种甜蜜，狠狠打秦瀚洋的脸。 可不行，他说不出。 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哪怕之前和秦瀚洋好，除了分化那次也没有再被咬过，情侣日常是怎样的更不清楚。 是不是真的有克制的alpha，他更加不可能知道。 怕多说多错，他无法辩解，心里各种情绪翻腾着，又不能表现出来，又要担心被拆穿。 再一看时间，十分钟马上要到了，这一次配信息素的药材全部浪费，迟晓脾气再好也有点忍不住。 可恶，到底在刺探什么？ 当初说我不配的是你！抛弃我的是你，现在又来纠缠什么！ 然而就算气愤也只能在心里说，不然保留记忆的事就露馅了。 迟晓觉得自己好难，好憋屈。 脾气一上来，索性不管不顾。 他猛地转身，面对不怀好意的alpha，挺胸抬头。 “秦将军，请你不要用自己的标准衡量所有人，alpha又不是狗，就知道咬咬咬！” 迟晓是很少说重话粗话的人，拐弯骂秦瀚洋是狗，自己先气红了脸。 秦瀚洋也愣了一下。 他从没听迟晓骂过人，只觉得这样的迟晓反而更可爱了，让他牙根发痒，更想搂住人好好…… alpha游刃有余的姿态有些维持不住，他抬手掩住嘴，轻咳一声。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迟晓，alpha的天性就是这样。属狗也罢，属狼也罢，标记心爱的omega是本能，无法违抗。必须让他的身体每天都充盈着自己的味道，不许任何人觊觎。” “而你的身体，太干净了。”他手撑在桌沿，靠近迟晓，眉弓遮挡下的眼神越来越幽暗，越来越危险。 “那一点点味道，就像是被alpha冷落，孤单，寂寞，无依无靠，反而更让人想染指，彻地覆盖标记，狠狠掠夺。” 秦瀚洋的每个字眼都带着威胁，他太过强势，迟晓在巨大压力下强撑着挺直脊背，像暴雨云下的小草。 秦瀚洋没有放过他。 “热恋的alpha不会冷落爱人，更不会亏待他。你尊贵的男朋友应该送你许多礼物。抑制环，衣服，珠宝，豪车，别墅……” “你为什么都没有？” 迟晓：…… 他脚底发虚。 和贵族alpha恋爱是他想象不出来的体验，他当然错漏百出。 “我不需要那些！”他逞强道。 “和你需不需要没关系，这就是标记，宣告你属于他！” “……”迟晓想起之前秦瀚洋非要他戴他送的抑制环，又记起菁华的omega室友高调秀男友送的新款飞行器，所以这是惯例？他怎么会知道。 第171章 嘴唇张开又合上，他目光躲闪，脑子里一团浆糊，没法圆谎。 秦瀚洋无情地扳过他的脸，逼他目光交汇。 “别骗我了迟晓，你没有男朋友。” 心里狂跳一下，迟晓死撑着不承认。 “我，我干嘛骗你，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问？我要怎么问。”秦瀚洋怜爱地看着他。 “军队里根本没有姓彭德拉根的人。” 迟晓感觉心脏被攫住了。 怎么可能呢，詹姆斯来的那一次，的确是穿着军装！ “因，因为……”某个念头救命般闪现。 “因为他在执行机密任务，是最高密级，你查不到！” 其实迟晓不确定詹姆斯在军队里是做什么的，只能胡诌。 秦瀚洋被他苍白的借口气笑了。 “你是说，我一个中将没有权限查人是吗？” “他是哪个军团的？哪个部门的？非要我把名单给你看？” “别挣扎了迟晓！承认你需要我的信息素！你刚才配的就是！” 男人抓住了他的臂膀，溺水般的绝望再次袭来。 被发现了！ 所有的谎言都要被戳破了！ 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疯了一样想逃离这一切。 第86章 真正的杨彭德拉根 就在这时, 咚咚。 有人敲门。 “迟晓，你在吗？”熟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这声音让秦瀚洋一顿，迟晓趁机挣脱钳制, 跑去开门。 苏比像救星一样，出现在门口。 “晓晓～找你借个资料……” 话没说完, 她看见秦瀚洋，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啊啊啊，秦将军怎么在这, 我没有打断什么吧！” 苏比一激动, 直接就喊出来了。 这位大大咧咧的beta姑娘一直憧憬ao间的化学反应一样的热恋, 迟晓因为负责秦瀚洋的项目，被各种传流言时，只有她站在迟晓这边，还自作主张把两人凑对, 每天都等着磕cp。 这不，cp就到眼前了。 可气氛却不太对。 迟晓魂不守舍, 秦瀚洋也一脸沉郁。 很明显, 她就是打断了什么。 alpha看见她皱了一下眉，对omega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就离开房间。 气压低得让她一个beta都抖了一下。 迟晓则瘫坐在椅子上。 “发生什么事了？”苏比担心地走上前。 见迟晓没精打采，试图活跃下气氛。 “那啥, 秦将军是被你的信息素吸引了吗？我磕的cp是要成真了吗？” 迟晓已经精疲力尽。“不要再说cp了, 他是订了婚的人。” 有婚约还来纠缠他, 多么可恶！ “啊, 可是，那不就是联姻吗？有名无实那种。你看，” 她把自己的光脑打开, 推到迟晓面前。 那是最近的新闻。 【惊！秦氏二公子疑似婚约有变！】 【纪氏omega住院，最强alpha的信息素竟然没有omega能承受！】 【你们的老公/老婆恢复单身了！——秦纪两大家族可能取消联姻！】 花里胡哨的排版，似乎是专门报道豪门八卦的私人新闻号。这种号的消息往往捕风捉影，迟晓从来不看。 苏比点开其中一条，非要念给他听。 看样子是两人约会时，纪麟羽试图勾引秦瀚洋，但自己扛不住对方的信息素，晕倒送医。 于是秦瀚洋单方面提出不合适，考虑取消订婚。 “早就传言秦将军对联姻不积极，只送礼物不见人，我看他就是不喜欢那个纪公子。”苏比小道新闻看了不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迟晓无精打采。 “他就是为了你取消联姻的！”苏比大声宣布。 “一定是这样！” 迟晓注意了一下新闻时间，就在上次他被带去小出租屋之后不久。 所以秦瀚洋真的是因为他拒绝联姻？ 那个自视甚高，把他当做活体激素的alpha，会为了c级无权无势的他，放弃顶级omega？想想都不可能。 迟晓还记得，少年时的秦瀚洋多么看重第一。 成绩第一名，比赛第一名，他拼了命想分化成最强的alpha，也只看得上等级最高，家世最好的omega。 如果真的退婚，也是因为别的考量，而不是因为他。 迟晓推开光屏。 “世家联姻哪有说退就退的，标题党而已。至于纪麟羽受伤，大概是秦瀚洋的信息素紊乱症发作了，不小心伤到对方。” 仔细一想，自从秦瀚洋知道自己签了协议后，确实都没再叫人来抽取信息素。这样的话，他紊乱症发作再正常不过。 说实在的，对于伤害过自己的秦瀚洋，和谁在一起，他已经不在意了。 只要能不再抽自己的信息素就行了。 迟晓心里灰蒙蒙的，不想再聊某人，苏比却又让他看新闻。 “真被你说中了。看。” 这次不是娱乐小报，而是正儿八经的军事新闻。 【盘古遭遇异种包围，秦瀚洋信息素紊乱，身负重伤！】 【失联13天后，盘古突出重围，胜利回归！】 迟晓这次看得认真了些。 身负重伤，失联了13天……秦瀚洋刚才轻描淡写的事故原来这么凶险。 下面还有一条。 第172章 【探查异种起源，盘古功不可没！秦瀚洋少将获金鹰勋章】 他也不亏嘛。 短暂涌现的同情立刻消散。 秦瀚洋说要废除协议，迟晓被骗怕了，不会当真，更不想和他恢复以前的关系，他只想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从对方的世界里消失才好。 现在的问题是，他快要猜出自己偷配他的信息素的事。该怎么让他相信，自己有了男朋友，让他知难而退呢。 如果秦瀚洋在军队里查不到那位杨彭德拉根，又或者查到了，直接去问，他的谎言都会被拆穿。 迟晓满心忧虑，无心听苏比滔滔不绝的小道消息。 就在这时，咚咚。 门再次被敲响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苏比先看见，嘴巴张成看见帅哥的标准圆形。 迟晓抬头看时，也愣了一瞬。 男人一身墨蓝色笔挺军服，身姿挺拔，金色发丝垂落在脸侧，立体的高加索人五官英俊明朗，金色瞳仁里漾着柔和的笑意，和一点点碧波般的绿。 那目光凝注在迟晓身上，露出一个春风般和煦的笑。 旁观回忆的迟晓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 曾经的迟晓也惊讶极了，站起身。 “彭，彭德拉根先生？” 彭德拉根？可他是安达尔！ 除了头发短了，他们一模一样！ 所以安达尔就是彭德拉根！？ “迟晓，好久不见。”男人向他走来，举手投足都是熟悉的优雅。 确实是安达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忆还在继续上演。 “您怎么来了？” “任务结束了，我有几天的休假。”安达尔，也就是詹姆斯杨彭德拉根说。 “顺便来取我母亲的第二期测试剂。” “啊，好的，我去拿。” 迟晓从冷柜里拿出药，回头就看见苏比冲他使了个眼色，蹑手蹑脚地走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 大约又给他组了新cp。迟晓无语。 房间里只有他和安达尔两个人。 同是alpha，彭德拉根完全没有某少将的威胁性，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他接过保冷药箱，并不急着走，问：“我过来时看见秦瀚洋中将，他也是来找你调配药剂的吗？” 迟晓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不舒服，简单解释： “我参与了一个军方的合作项目，是他负责的。” 大约是抵触的表情太明显，彭德拉根问：“怎么了，他让你困扰吗？” 迟晓没有回答。 这种私人的事情，他不好说，也不能说。 但alpha敏锐地发现了。 “能让omega露出这样可怜的表情的，一定是感情问题。” “他在追求你，而你拒绝了？” 迟晓抿紧了唇。 彭德拉根先生给人一种阅历丰富，参透人心的通透感。 不像某个少将，每次都掀起狂风巨浪，他是风平浪静的海湾，可靠，安全，能包容所有烦恼和痛苦。 迟晓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 他没有回答，相当于默认了。 彭德拉根了然地点点头。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迟晓一下子有了精神。 彭德拉根优雅地一笑。 “让一个追求者死心很简单，只需要给另一个追求者名分就可以了。” “让我假装做你的男朋友，他一定会知难而退。” 什么！迟晓第一反应是摇头。 “不，我不能利用您，先生。” “如果这是利用，那么请尽情地利用我，迟晓。因为，我才是那个乘人之危的人。” 彭德拉根的眼睛里金光荡漾，和安达尔述说爱意时一模一样。 “上次你拒绝我之后，我可没打算放弃。” 迟晓依然皱紧眉头。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和别的omega不一样，我被标记过，腺体无法清洗干净，而且，我签了一份实验协议，实验的内容需要随时抽取信息素，我和您并不适合……” “我不在乎，迟晓。”彭德拉根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 “对我而言，帮助你摆脱这些小麻烦，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迟晓愣住了。 小麻烦？ 对这位尊贵的alpha而言，未来伴侣不贞洁，过往有污点，竟是小麻烦吗？ 彭德拉根猜到他想什么一样，谦然地笑笑。 “我看重伴侣的品格，而不是腺体干不干净。” “有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我请人调查了你的过去。” “我很庆幸这么做了，这证实了我的想法。” “你和别的omega是如此的不同，迟晓。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非你不可，这是命运。” 带着花香的风拂起alpha金色的发丝，那是迟晓曾经向往的真情与温柔。 旁观回忆，迟晓能听出他话里的双关。这份告白远比字面意思更加深重。 而过去的自己尚且还怀着一点对爱情的希冀，再加上情势所迫，自然更不会再拒绝。 他看见自己被金发男人牵起了手，目光含着些许迷茫，些许悲伤。 …… …… 回忆渐渐淡去…… 和往常一样，秦瀚洋的视角出现在脑海里。 第173章 迟晓能看见，小屋一别之后，alpha在军队系统中疯狂地找寻彭德拉根，像找一个偷了他东西的小偷。 他试图说服家族议事会取消协议，接纳迟晓，但长老们的回复让他愤怒。 “你对一个玩物上心了，这不是好兆头。” “你的兄长在议庭执掌大权，你在军队中达到同等的地位，才有资格接任家族。在那之前，展现出继承人该有的品质才是你该做的。” “难道让我们把家族交到一个情痴小子手里，给他葬送吗！” 秦氏传承千年，家族议事会始终存在，现在更成了秦之序的依仗，秦瀚洋无法撼动。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尚且举步维艰，要保护迟晓，更难。 他能做的，就是不再使用安慰剂，这样迟晓也不会被抽取信息素。 以及想办法摆脱婚约。 他拒绝纪麟羽的示爱，甚至用信息素压制让纪麟羽受伤，以便让对方知难而退，主动提出退婚。 然而婚约没有取消，倒是纪麟羽，伤好后去做了提升腺体功能的手术，试图能承受秦瀚洋。 迟晓看着这一切画面闪过，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他不在乎了。 他满脑子都是安达尔，他想问他怎么做到替换另一个人的身份，想知道自己明明心软了，后面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当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出现时，他甚至都没耐心听。 “够了，别再为秦瀚洋说话。”迟晓提前打断教授。“让我出去。” “你这么恨他了吗？”教授期期艾艾道。“如果他为了你来到这里，又被他们捉住，你是不是也不愿救他？” 迟晓：…… “那他来了吗？” 上次恢复记忆时，教授似乎想说，可能会再见到秦瀚洋，但被打断了。 “我，我不知道，但是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会的，谁都说不准，不是吗？” 迟晓简直想翻白眼。“我不想为说不准的事情浪费时间。” 可是教授就是要一个答案。 “好吧，不会，您满意了吗？” “哦不……”教授听起来像要哭了。 迟晓不他，“再不放我出去就摘头盔了！” “不，等等。”教授着急得声音都尖了。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 “刚才的那段回忆。”教授说。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安达尔来得那么及时，就在你急需证明彭德拉根存在的节骨眼，他冒了出来？” “巧合而已，生活里巧合多的是。您太紧张了，我让安达尔再给您从联盟带些神经松弛剂来吧。” “不！不不。”江怀意的声音突然紧绷低沉。 “他不是真正的詹姆斯杨彭德拉根，迟晓。” “他当然不是。他用彭德拉根的身份接近我而已，您想说什么？” 教授的态度神神秘秘，迟晓已经快没有耐心。 “我，我的意思是，他是怎么替代真正的那个人的呢？” “我见过詹姆斯杨彭德拉根，在我的记忆里，他和贝拉夫人一样，是棕发蓝眼珠。他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教授加重语气。 “而且，我清楚地记得，那位詹姆斯杨彭德拉根在你见到他的一周前已经去世了！” 第87章 为了与另一个alpha独处 “真正的詹姆斯杨彭德拉根在一周前就死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一股莫名的寒冷窜上迟晓脊背。 “不对, 他和贝拉夫人一起来过，夫人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儿子！” “你确定？”江怀意问。“那次会面我也在场，我没有见过他！” 没错, 迟晓想起来了。詹姆斯是会面结束后，才单独来找他的。 他自称是贝拉夫人的独子, 因为出任务回来而迟到。拿走了贝拉夫人遗落的手套。 整个过程只出示了一份军官证。迟晓简单核对了名字，甚至没注意他服役的部队。 毕竟这个姓氏太特殊，谁敢造假呢。 “我知道了。”迟晓说, 镇定得让江怀意意外。 退出回忆, 迟晓摘下头盔, 静静地看着等在一旁的男人。 “想起我了，是吗？”安达尔在他开口之前说，金色的眼眸盛着笑意，像早已知道了。 迟晓点点头, 并没有笑。 “我不是真正的彭德拉根，你也发现了, 对吗？” 迟晓有种被这个人看透的感觉。 像是被他注视了许久, 一个动作，一点表情他都能看穿自己在想什么。 这样很好, 不用弯弯绕绕。 “真正的彭德拉根是怎么死的？” 他不是问为什么或是怎么样做到的，而是问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 安达尔笑意淡了一瞬。 迟晓是聪明的孩子, 但也说明他没有被感情影响, 也就是对他没什么感情。 男人金色的睫毛只垂落了片刻, 很快, 他的面容恢复从容淡然，好像这对话稀松平常。 “因为执行军事任务时发生了事故。我没有杀害他。”他说。 迟晓警醒的眼睛转开，看上去放心了一些。 安达尔摇头讪笑。 “你这么不相信我的人品吗？” “我为了接近你, 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但我不会为此杀人。在你心里，我难道是这样的人吗？” 第174章 迟晓抿住嘴唇。“抱歉。” “不，该道歉的是我，毕竟是我欺骗在先。” 他仍是那样温柔地解释。 “从遥远的玫瑰星系到联盟主星，只为了能让你看见我，都太过困难。这个意外死去的贵族青年非常符合我需要的身份。” “詹姆斯生前是联盟特殊情报部门的一员，正好负责调查玫瑰星系。因为和我们的人有过接触，所以即使意外身亡，他的身份也被保留下来，以便继续行动，甚至对家人隐瞒了死讯。” “所以，他的信息也是情报部门的最高机密，极少人能调阅。” 难怪秦瀚洋也查不到他。 “但这正好方便了我。”安达尔继续道，拉起迟晓的手，单膝跪在他身旁。 “让我可以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再拐走你。很恶劣，我知道，但我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晓晓，请允许我再次请求你的原谅。” alpha的金瞳通透明澈，仰望着迟晓。 确实很恶劣，但不及秦瀚洋的十分之一。而且那位少将从没有这么诚恳地道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迟晓回握住安达尔的手，拉他起身，坐在身边。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没有带走我？”迟晓抬起眼睛看他。 安达尔掌心里是omega细腻柔软的手，温暖的体温从那边传来，一如omega柔软的心。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原谅了。 但他无法原谅自己，如果那时成功带走迟晓，迟晓就不会被逼到绝路，切除腺体删去记忆，受尽苦难。 可他失败了。 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因为……”他的声音暗沉下去。“很多原因。” “很快你就会全部记起来。” 迟晓撅了下嘴。 怎么一个个都爱打哑迷呢。秦瀚洋也好，安达尔也好，就是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 之后，他们共进午餐，又一起在海边散步，就像真正的情侣一样。 柔软的沙滩，安达尔温热的掌心，亘古不变的浪涛声，这一切都格外让人安心。 但迟晓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回忆争先恐后涌现，他记起，在那之后，顶着詹姆斯杨彭德拉根的身份的安达尔开始热烈地追求他。 正如秦瀚洋所说，迟晓源源不断地收到礼物。 首饰，抑制环，顶级配置的光脑，还有杰伯顿最新款的飞行器。 迟晓都拒绝了。 他只留下抑制环，和一条项链，是用已经灭绝的雪莲花化石做的。这样，他就可以向秦瀚洋证明，他是有alpha男友的人。 后来，安达尔改送小礼物，精致但并不特别昂贵的日常用品，例如腺体保健仪，护肤品，鲜花，小零食什么的，让迟晓拒绝不了，礼物太多，他只能送给同事，三天两头就带一批。 “我的天呀！”苏比举着限量款奢品香水，高兴地左看右看，“我就知道晓晓一定能找到最优秀的alpha！” 别的收到礼物的同事也是惊喜地连连道谢。 而那些曾经嫉妒迟晓拿到军队项目而传他闲话的人，就只能在一边红着眼睛干看着，懊悔不迭。 当然，詹姆斯送的最多的还是迟晓需要的药材，有濒临灭绝，保存在特别机构里，有钱都买不到的植物。还有古代纸质书籍，是官方记录里早就遗失的版本。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 而最让迟晓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带来了父亲的遗物。 那是一本水蓝封皮的电子笔记本，被放在考究的保护封套里。 本子的边缘还有火焰烧灼后留下的痕迹，扉页熟悉的签名一下子把迟晓带回过去。 那时他还没有分化，每周三次放学后去父亲的实验室，喝促进分化的药剂。 他记得小温室里植物的芬芳，记得药剂在玻璃碗里反射出琥珀色的光。还记得父亲在笔记本上记录的滴滴声。 “这里可都是我的心血。你感兴趣，以后就传给你，咱们也是医药世家了。哈哈哈。”父亲见他看得认真，揉了把他的脑袋，笑得爽朗。 可是，本子在实验室的大火里烧成了灰，和父亲一起。 迟晓颤抖地打开光屏，熟悉的字迹出现时，他忍不住捂住嘴。 “你怎么找到的？”情绪稳定一些后，他问詹姆斯。 母亲在废墟里翻了好多遍，想找些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 alpha一直怜爱地陪伴他，这时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珠。“我了解你的过去，宝贝。” “我想你可能会需要它，所以托人去找。大概运气好，没费什么功夫。” “我只希望能帮助到你。” 即使是彭德拉根这样的家族，找到它应该也不容易。 迟晓由衷地感谢他。 本子里记录的是父亲多年研究的成果，给了迟晓很大的启发，使他在科研上又前进了一大步。 詹姆斯杨彭德拉根也逐渐走进了迟晓心底。 在研究所里，所有这些慷慨馈赠和帮助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同办公室的人们打听他的男朋友，但迟晓以军人身份敏感为由敷衍过去。人们只看见下班时来接迟晓的豪华飞行器，和一个高挑优雅的alpha。 顶级贵族军官，毫无疑问。 詹姆斯还邀请迟晓出去。吃饭，看电影，去游乐园，做所有情侣约会会做的事。 第175章 迟晓一开始想拒绝，但詹姆斯表示这样秦瀚洋才不会起疑。 詹姆斯是对的，迟晓信赖他。 “在想什么？”安达尔撩起海水，洒在迟晓赤裸的脚背上。冰凉的水珠拉回他的注意。 迟晓笑笑，摇了摇头，也扬起一捧海水。 晶亮的水花在眼前展开，模糊了alpha的身影，也模糊了眼前美丽至极的世界。 过往和当下的甜蜜汇聚在一起，迟晓只觉得十分虚幻。 他闭上眼，任由记忆如海风般拂过脑海。 …… 那时他最大的烦恼，除了随时可能来骚扰他的秦瀚洋，大概就是他的腺体越来越依赖人造信息素。 不管怎么改良，做出来的信息素效力都不够，用量越来越多，情'热期也越来越难渡过。 腺体渴望着真正标记过它的信息素，带着人体温热的液体。 以至于做实验时，迟晓用吸管吸取秦瀚洋的信息素提取液，身体都脚软心跳。他真怕自己哪天会忍不住，把这金色液体注射进腺体里。 这是詹姆斯帮不上忙的。 詹姆斯想尝试覆盖标记，但迟晓不让，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开启一段新感情。 并且，他很怀疑詹姆斯是否能覆盖成功，毕竟秦瀚洋的信息素是最强大的。 迟晓忍受着，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但是，这种忍受在秦瀚洋再次到来的那天崩溃了。 那一阵子，他终于配出了适合秦瀚洋的药物制剂，可以有效缓解alpha的信息素紊乱症。只差临床试验了。 迟晓想尽快结束项目，于是鼓起勇气，通知秦瀚洋来实验室试用。 他猜测秦少将肯定情绪不会太好，因为已经很久没人来抽取他的信息素，也就是说，秦瀚洋很久没有用安慰剂了。 迟晓有些害怕面对他。 到了约好的这一天，先来的人却是詹姆斯。 “我在工作呀。”迟晓说。 “你的男朋友不希望你和另一个alpha单独接触，大家应该都能解。放心，我不会影响你工作。” 可是，这让迟晓更紧张了。 之前陆恒山被秦瀚洋的精神力压制，倒在地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詹姆斯要是也和秦瀚洋撞上，那场面迟晓不敢想象。 以某少将的脾气和力量，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詹姆斯肯定会吃亏。 迟晓有点后悔告诉他秦瀚洋会来。 “你回去吧，我真的没关系。”迟晓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苦口婆心想说服alpha。“而且还有所长和江教授呢，他们出差回来，一会儿也会过来的。”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詹姆斯非但不走，还将他拉进怀里。 “我这个正牌男友在这，不是正好让他知难而退？”安达尔假扮的詹姆斯杨彭德拉根说，游刃有余的笑着，手臂环在迟晓腰上。 “你是不是怕我们会起冲突？放心，以我的身份，他不敢。” 迟晓看得出这位顶级贵族十分自信。 可是，不止是这个原因。 迟晓就是不喜欢这种场面。 两个alpha为一个omega争风吃醋，剑拔弩张，这种事纪麟羽那样的omega或许很喜欢，还会津津乐道向所有人吹嘘。 迟晓只会尴尬到头皮发胀。 “你就回去吧，好不好，我真的不愿意。”他在alpha臂弯里哀求着。 詹姆斯平常彬彬有礼，绝不会不经他同意，过多碰触他，今天却有些强势。 “你不用怕，交给我就好。” “我不怕，我只是不喜欢这样，求你。” 迟晓很少求人，詹姆斯离得太近，他两手撑在男人胸前，逃又逃不掉，仰着头肯求，黑眼珠水灵灵的，这副模样看上去就像撒娇。 alpha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金绿相间的眼眸暗了些许。 “你这副样子真可爱，宝贝，可一想到，你是为了能和另一个alpha独处，……” “我不是为了这个！”迟晓睁大眼睛。 “我知道，我知道，”詹姆斯急忙解释，“我只是忍不住这样想。” 他笑着安抚，眼眸里却暗潮涌动。 忍不住吃醋，忍不住要和那个野心不死的少将比一比…… 他不甘心，命定的omega更在意那个家伙！ 旁观回忆的迟晓仿佛听到他未说出口的话。 男人细长的金瞳往窗外撇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他想做什么？！ 回忆中的迟晓一心赶人，没有发觉，可观察着过去的迟晓却看得分明。 “真拿你没办法。” 詹姆斯指尖描过他的脸颊。 “那让我亲一下总可以吧？” 迟晓眼神晃了晃。 他从没让詹姆斯吻过他，最亲近时也就是吻手和拥抱。 迟晓对接吻莫名地抗拒。 少年懵懂时他也曾向往甜蜜的吻，然而秦瀚洋说的那句话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吻他？他不配。 “那……亲脸。”为了让人赶紧走，他侧过头，扬起左半边脸颊。 男人却轻轻将他推坐在窗台边。 迟晓的试验室在三楼，窗外就是一株木兰花树，缀满花朵的枝条随风摇摆，暖香扑鼻。 他坐在花枝前，腰身被alpha的臂膀环住，骨节分明的手指托起他的下巴，让他献出一侧玉兰般白腻的脸颊。 第176章 等待一个充满心跳的吻落下。 他没有看见，楼下小广场上，一个高大的军人正大步走来。 目光穿过花枝，找寻着那扇熟悉的窗户。 第88章 想怎么制裁我，随便！ 秦瀚洋一眼就看见了那扇窗户, 他猛地定在原地，原本喜悦的目光一点点冰冷。 哪怕隔着几层楼的距离，哪怕迟晓只是重温回忆, 都能感到他瞬间降温的可怖气息。 而当时的自己完全没察觉这一切。 他坐在窗边，整个人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被托住下巴，任他亲吻着面颊。 詹姆斯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温和，唇瓣贴上皮肤, 非常轻的一抹触碰。 “好了。”迟晓马上说, 想移下窗台。 “不行哦。”詹姆斯抱住他, 在耳边呼吸。“对男朋友这么敷衍，是要被惩罚的。” 稍重些的啄吻落了下来，一下，两下, 从颊边延伸到耳后，越来越细密, 温热。 “可以了。”迟晓扭头躲闪。“他快来了, 会看见的。” 不提还好，话音刚落, 环抱的手臂就收紧了，紧到他下意识推挡。 但詹姆斯不像之前那样听话, 迟晓一推就放手。 这次, alpha不依不挠地追着, 深嗅着omega发丝的味道, 唇.舌沿着颈弯闯入领子深处，吻得越来越热烈。 这位顶级贵胄第一次脱下矜持的外衣，展露出原始的冲动, 他轻而易举扣住迟晓推拒的手，隔着抑制环，吻上颈后敏感的位置。 “别。”迟晓有点慌了。alpha的举动早已突破他预设的安全界限。 他不明白詹姆斯为什么突然强势。 他看不见alpha在一吻的间隙里，抬头看向窗外，看向另一个alpha。 狭长金眸与暗沉的幽蓝眼眸，像冰与火一般，碰撞在一起。 詹姆斯杨彭德拉根嘴角弯起，露出毫不掩饰的挑衅，向觊觎者宣誓主权。 他同样也看不见，广场上的男人目光刺向花枝后亲昵的两个人影，双拳猛地握紧，骇人的精神力骤然炸开，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迟晓只听到咔哒一声，詹姆斯送给他的抑制环被解开，灼热潮湿的气息落在颈后。 alpha埋首在他的颈窝，冰冷的信息素冲击着腺体里原来的标记。 好痛！ 被另一个alpha标记过的腺体排斥着侵`犯。 两股信息素在他腺体里殊死搏斗，迟晓背脊颤抖，几乎要晕眩。 omega的可悲之处就在这里。 一个alpha的信息素就可以让他臣服，而两人加在一起，迟晓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他瘫在alpha怀里，目光迷离，已经沦为雄性角力的战利品，由胜利者予取予求。 好在，詹姆斯先握住他的肩膀，推开了他。 男人胸口起伏着，欣赏着迟晓逐渐恢复清醒的又惊又羞的神情。 “抱歉，宝贝，但他必须知道你属于谁。” 他把迟晓抱下窗台，为他扣好抑制环，最后，意犹未尽地抚过被亲红的颈侧。 才终于离开了。 或许，他已经不满足于缓慢的恋爱进度条，或许，他迫不及待想和情敌正面交锋。 总之，他留下了战书。 至于被激怒的情敌会做什么，他不太在乎。他的抑制环会保护迟晓，这就够了。 咔哒。房门关紧。 迟晓冲到实验室的水池边，想洗掉詹姆斯留下的痕迹。 却只听“砰——”地一声响，房门被大力推开。 秦瀚洋站在门口。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 迟晓吓了一跳。 糟糕！他意识到——距离詹姆斯离开才不过几秒钟，他们肯定遇见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秦瀚洋一进来，先问：“人呢？” “什么？” 迟晓愣住了。 没有遇见吗？ “你躲哪了？刚才在这里吻你的家伙！”秦瀚洋眯起眼扫向窗台，声音压着冰冷的火。 迟晓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 秦瀚洋看见了刚才的亲吻！ 他一下子也明白了，为什么詹姆斯突然强吻他。 是做给秦瀚洋看的！ 他故意在窗口，不仅为了留下气息，还要让情敌亲眼看见！ 这两个alpha为了他，早已经剑拔弩张！ 迟晓一边觉得这一切很荒谬，一边觉得冲上来怒气冲冲质问他的秦瀚洋可笑。 “他走了。”迟晓冷冷地说，回到实验台前。“而且他是我的男朋友，没必要躲谁。” “走了？”秦瀚洋口气很冲，目光搜刮室内。 “外面就一条走廊，一部电梯，进出没有别的路，他难道还能隐身？” 迟晓也觉得奇怪。 这座楼的楼梯间堆了杂物，走不了。就一条上下楼的路，前后几秒钟，他们俩怎么可能没遇见？ 但当着秦瀚洋的面，他不能表现出来。 “不信你自己找吧。” 房间一目了然，随便他找，迟晓不怵。 他自顾自坐回实验台边。 秦瀚洋那边倒没有了动静。 正当迟晓以为他放弃的时候，脚步声来到身后。 “你真的让他吻你？还是他逼你的？” 迟晓没来得及回答，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慢条斯，开始解他的扣子。 alpha的信息素笼罩下来，即使抑制环也阻隔不住。盛怒的味道，让迟晓动弹不得。 第177章 相比之下，秦瀚洋的动作出奇的冷静。缓缓拉开一层层衣服，就像剥开水蜜桃娇嫩的皮。 细白的脖颈暴露在秦瀚洋眼前。 还有抑制环。 金色细环装饰了翡翠，遮住腺体部位的皮肤，使用者的名字用金丝描绘，旁边是象征彭德拉根家族的古老徽记。 足见赠送者的身份，和对omega的重视。 而细环遮不住的，是一枚新鲜的吻痕。 鲜红被晶莹的水渍润泽着，活生生一副淫.靡的画面。 还有味道！陌生的霜雪般冷冽的气味，冷到辛辣刺鼻。 这是那个alpha留下的！ 秦瀚洋被刺激得眼睛透出红色。 “你让他碰你！”他狠狠道。 迟晓扯住衣领。 “他是我的男朋友，为什么不能碰。” “你留着我的标记就是我的人！”秦瀚洋愤怒到直接说出了协议里逼迫迟晓忘记的事。“你接受不了别人！” “我没有，我不记得有这种事！”迟晓反驳。 别再说了，按照协议他不能知道！他不想被迫违约。 “你该知道了，晓晓。”秦瀚洋的声音冷酷无情。 “我标记过你，是你心甘情愿的！” “你的身体充满我的味道，里里外外，你哭着喊我的名字，从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没有人能夺走！” 迟晓举起手捂住耳朵，手被一把拉开。 “不要再装了，教授已经承认了，我的标记会变淡，但无法彻底清洗！你一直用模仿我的信息素的药剂代替我，渡过情'热期。” “你不能没有我！” 被拆穿了！迟晓想。 脚下的薄冰被打碎，他坠入冰海，一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 一直提心吊胆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秦瀚洋知道了！除了他没有真的删除记忆，关于腺体的事他都知道了。 那他被丢弃在山洞里，差点死掉的事，秦瀚洋知道吗？ 他在南山别墅里被羞辱，亲耳听到喜欢的人说他不配，又被薛枫绑架，差点被。 这些事他知道吗？ 迟晓眼眶发酸，这么久以来的屈辱，疼痛再也压抑不住。 “啊，是吗？我被你标记过吗？可我被删掉了一大段记忆，还签了协议不能知道原因。你现在告诉我，算我违约吗？腺体洗不干净，没有alpha帮助，只能靠激素渡过情.热期，也算违约吗？” “我要被抓起来了吗？” “我会疼，会难过！我不是你们秦家的玩具！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他喊出声，柔和的声线绷紧到疼痛。 秦瀚洋没有说话。 迟晓突如其来的反抗令他愕然。 青年控诉着，眼睛里是他从没见过的激荡，眼尾却可怜地发红，嘴唇都不住地颤抖。 多么地柔弱，毫无攻击力，但却让最强大的alpha像被重击一般，发不出声音。 他似乎在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逼迫得太过， 而在当时的迟晓看来，对方直直看着他，倒像是不为所动。 迟晓不禁苦笑。 他的痛苦屈辱，尊贵的秦二少爷当然不能解，他有什么好跟他说的。 违约就违约吧，撕破这令他厌烦的伪装，通通说明白好了！ 迟晓收拾起碎裂的情绪，漠然扣好衣领。 他正视秦瀚洋，目光淡漠。 “我是被你标记过，但我现在有了男朋友，我会和他结婚。他不介意我的过去，所以我也不需要过去。” “那份协议，不就是想把我当做活体激素吗？正好，我今天就算是违约了，再也不用给你抽取信息素了。想怎么制裁我，随便！” 他将一个棕色小玻璃瓶放在秦瀚洋面前。 那是他为秦瀚洋配置出的试用款腺体稳定剂。 “我已经按照项目要求，配出适合你的稳定剂。以后该用药就用药，别再打我的主意。” 他的意思很明白，撕毁协议，一刀两断，干干脆脆。 但秦瀚洋只是注视着他，眉头随着他的每一个吐字越加拧紧。 他看上去非常疑惑。 疑惑迟晓怎么能接受除他以外的alpha。 “我是因为你而分化的。”他说。“在你的身体里，一边分化，一边标记了你。”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我以为你也是。” “可他们告诉我你为了钱愿意忘掉我。还有那个协议，我之前不知情……可恶！” 秦瀚洋狠狠抓了一把头发，为自己的笨口拙舌恼恨。 “给我个机会，迟晓，证明我可以保护你。” 但迟晓扭开头。像ptsd一样，他无法再相信这个人。 而且……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去保护你自己的婚约对象吧！他为了你在改造腺体呢！” 狗仔拍到秦瀚洋去医院看望改造腺体手术后的纪麟羽，两家也都澄清婚约没有问题。 秦瀚洋试图解释：“那只是表面，晓晓，你不知道我的难处。” 权力在拉锯，他要翻身，但还不到时候。 “你的难处，难道不是信息素紊乱症吗？”迟晓不想听他解释。“只有我的信息素能安抚你的狂躁失控，所以你才离不开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 “新鲜的信息素总比抽出来的好，又可以满足你的那方面需求，一举多得，这就是你打的算盘，对不对？” 第178章 虽然是质问，迟晓的语气并没有多么咄咄逼人。 就是把伤害他的事实一条条罗列，而在决定挑开明说的那一刻，他已不在乎了。 他比秦瀚洋镇定许多，仿佛这一次的对峙，omega才是稳操胜券的一方。 “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拉开门，转身等着秦瀚洋离开。 明显的逐客令。 这一次，秦瀚洋没有再为自己辩解。 迟晓冷静坚决的态度也让他知道，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他只是静默着，像被判了死刑的战败者。 他忽然记起曾经迟晓说过，将来想找一个年长温柔的alpha结婚。 迟晓喜欢的，从来是和他完全不同的类型。 而那个彭德拉根比迟晓年长，愿意接受被标记过的迟晓，想必也足够温和，最可恶的是，他披着一个无法撼动的姓氏，在最机密的部门，秦瀚洋费尽心力也找不到关于他的一点蛛丝马迹。 毫无办法。 挫败，失控，不安，这些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强烈，他心里像破开一个大洞，一片空茫，什么也抓不住，脚下更是万丈虚空，踏不出一步。 迟晓的心已经完全不属于他了。 秦瀚洋猛然间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认知让他失去智，许久没有被安抚的腺体再次躁动。他低下头，眼眸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洋面，黑潮涌动。 迟晓没再看秦瀚洋，他接了通电讯，异常平静。 “所长，你们马上到了？秦少将已经准备回去了。” “嗯？还有谁……” 然而，话音戛然而止。 房门被重重砸上。 他整个人被扣住腰，撞在门后，身后山一般的重量压上来，将他结结实实地禁'锢。 通话还没挂断，里面传出所长略显尴尬的声音：“路上正好碰上纪公子，说来看看他的未婚夫。我们，我们这就上来了。” 第89章 不敢想象，他们该有多么契合 迟晓被压在实验室的门上。 他面颊贴着木门, 能看清上面的每一条木制纹路，细密，规则, 有条不紊。 而他自己则陷在一片污黑的混乱中。 狂暴的信息素席卷了他，每一口呼吸都是海啸的雷鸣电闪的气味。那是因为他而分化, 彻底标记过他的alpha的气味。 他能感觉到alpha同样陷于疯狂中，信息素霸道，凶悍。 后颈被狠狠吸咬, 之前另一个alpha留下的红痕已经被新的痕迹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完全看不出来。 逼得迟晓像快溺毙的人一样大口喘'息, 又像掉进了火炉，被情'欲灼烧。 他手指颤抖，在门上胡乱划过，又被捉住, 打开指缝扣紧。 他想说住手，但张嘴就是拔高的哭泣, 只能死命咬住嘴唇。 ——疯子！门外还有人啊！ “迟晓, 你在里面吗？” 一开始，老所长还在外面敲门。 后来, 大概是闻到秦瀚洋可怕的信息素，外面声音一下子杂乱起来。 “哎呀！这这……” “纪, 纪公子, 你, 你先去那边！” “警戒区域, 请勿靠近！” 声音很快消失，但迟晓能想象外面的情况。 老所长，江教授脸色煞白, 被秦瀚洋的卫兵架着，一起躲得远远的，但碍于还有一个贵客在场而不敢离开。 纪麟羽，秦瀚洋名义上的婚约对象，他为了和秦瀚洋匹配，不惜改造腺体。康复期还没过吧，就追到这里。 迟晓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不会走。那张天使般美丽的面孔会怎样扭曲着，一边痛苦地感受着alpha 的信息素，一边从走廊尽头死死盯住房门。 又一次用力，门被剧烈撞`击，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他们大概以为里面多么激烈，但除了肆无忌惮的大力抚摸，秦瀚洋只专心攻克他的脖颈。 因为那里留着詹姆斯送的抑制环。 一小圈贵金属保护了腺体，任凭秦瀚洋如何拉扯，甚至用牙咬，都无法摘下。 于是，那一片皮肤被不甘心的alpha折磨得又红又肿，要淌出汁来。 迟晓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抑制环，失控的秦少将会毫不留情地标记他，一次又一次。 但即使无法标记，迟晓也快被alpha的信息素折磨坏了。 正如江教授所说，他们的匹配度太高，迟晓再不愿意也只能屈服在秦瀚洋身.下，苏了筋骨，麻软了腰，泉水气味的信息素自作主张地迎合，缠绕上去。 又因为无法被标记而泪眼涟涟。 他感到可悲。 omega在这种事上，永远不可能做掌控的一方。 神志混乱间，他被扳过脸，秦瀚洋嘴.唇抵着他的耳根，暗`哑低语。 “你的身体无法抗拒我，那个男人也标记不了你！” “你这副样子，要怎么结婚？” 耳垂被重重咬了一下，迟晓浑身发抖。“呜！他……他不在乎这种事，他没你这么小心眼……” “呵，”秦瀚洋意义不明地笑出了声。“你太不了解alpha了，晓晓，没有alpha不小心眼，如果有，他一定不是真心对你！” “你……胡说。”迟晓声音里夹着泣音，仍不屈服。 秦瀚洋手下更加用力，语气愤怒又严肃。 “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你身边的这个人不是真正的詹姆斯杨彭德拉根！” 第179章 “军部的机密名册里，他已经死亡，但相关文件却全部丢失。我试过亲自堵他，但没有一次成功。见过他的人不多，但都说他不是这个模样！” “包括刚才，他从这栋楼里消失，我的人查了监控都发现不了！” “他很古怪！你不要被他欺骗了！” 不要被你欺骗才对吧。迟晓心想。 他当着他的面和贝拉夫人语音通话，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但他被情`欲折磨，想不清也说不出，只是闭紧双眼，全然排斥的姿态。 秦瀚洋还想再说什么，他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他掐掉，可铃声一次次响个不停。 最后一次，秦瀚洋接了，非常地不耐烦。 里面的人声因为打断他而诚惶诚恐。 迟晓听到“军部”“紧急会议”几个字。 秦瀚洋挂断通讯，深吸几口气，拥抱迟晓的手臂猛地用力收紧再松开。 看样子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放开了迟晓。 从omega身上得到了久违的信息素安抚，他镇定了许多，但离满足还差的很远。 他把迟晓转过来，的大手扣住他的后脑，直直盯着他。 “不要急着交出自己，我会扯掉他的伪装，你等我！” 木门打开又关上，迟晓贴着门滑倒在地。 军靴踏在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迟晓还听到两声叫唤，颇为急切，似乎是纪麟羽想喊住秦瀚洋。 很好，他又会被这个人记恨上了。 房门外很快恢复寂静。 迟晓却无法松懈。 情`热这时才排山倒海地袭来了。 秦瀚洋掀起的热潮越烧越烈，他的气息留在屋里，持续刺激着，像不断推高的浪，将迟晓的忍耐冲击成浪尖上的白沫。 智行将崩溃，过于强大的信息素和完美的匹配度，连抑制环也失去作用。 身体热烫，后颈被逼出太多信息素，空虚得要命，连裤子都是一片潮湿，他的身体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秦瀚洋标记，甚至他的意识都在疯狂地呼唤秦瀚洋，他从没有这么强烈地渴望着被那个alpha占有。 太可恶了，坏蛋！疯子！迟晓又气又恨，泪水涌出眼眶。 他难堪地蜷缩起身体，咬牙等待情.热期过去。 偏偏这时，走廊上又有了声音。 是所长和江教授窃窃私语。 “里面怎么没动静？迟晓没事吧？” “你去看看？” “这信息素，我不敢进去啊！” 糟了，他们如果进来，自己这副样子就被看见了！ 对了，还有安慰剂！ 迟晓挣扎着爬起来。可打开冷柜，他才想起，最后一支安慰剂刚用完了，上次被秦瀚洋浪费的原料还没补充，连再配置都没有办法。 他咬住手臂，忍住又一波欲`念，心里越来越绝望。 好丢脸！太丢脸了！如果等会失去意识，被抬出去的话，他下半辈子都不用见人了！ 怎么办！ 慌乱的眼神落在冰柜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上。 那是秦瀚洋的信息素提取液，实验没用完剩下的。 迟晓眼睛睁大了。 如果把这个注射进腺体，就跟被本人标记没有区别。情.热就可以缓解了！ 他好想用，好想！ 但是，这不仅是实验试剂，还是绝密的军事物资，日常使用有严格管，用量用途都必须登记，定期检查。 他用了的话，就违规了。 违规就会记过，轻则被扣工资，甚至辞退…… 正当迟晓犹豫的时候，外面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脚步声，说话声，乱七八糟往这边过来了！ 有人在拍门。 “迟晓！迟晓你没事吧？” 是所长！ 迟晓再也顾不上别的，一把拉出盒子。 用一点，就用一点点，没事的。 不会有人发现的…… …… …… “宝贝，醒醒。” 安达尔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迟晓睁开眼。 他正窝在安达尔怀里，紧靠着他结实的胸膛。 而他们两人正躺在沙滩椅里，不远处就是奥罗拉一望无际的大海。 “你睡了好久。”安达尔宠溺得说，扶他坐起来。 真的好久。 迟晓看着海平线上的半轮落日，和被披上灿烂红霞的沙滩，一遍遍被金色海浪舔过。 他摸了摸脸颊。因为梦里的情.热，脸又热又烫，脖颈后也火辣辣地烧灼。 不可否认，时至今日，他的身体依然为秦瀚洋燥热。 注入他的信息素的那一瞬间，仿佛一道电光从最深的海底直达天顶，贯通身心。 不敢想象，如果真的结合，该会是多么契合。 而这是安达尔无法给予的。 迟晓在脸红的同时，感到淡淡的哀伤。 晚霞很好地掩盖了脸红。 却掩盖不了omega的香气。 迟晓自己没察觉，但安达尔被这清甜泉水气息撩拨，已经忍耐很久了。 见迟晓刚睡醒，刘海翘着，呆呆萌萌捧着脸颊，终于没忍住，扶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个蜻蜓点水的轻触。 迟晓不接受更深入的吻。甚至啄吻都要退缩的样子。 但这纯情的模样更加撩人。 第180章 夕阳下的沙滩上，这一幕美得像画。 迟晓不知道，这副画面经过滤镜和配乐处，早已传遍阿尔隆德，成为所有“工蚁”的精神食粮。 包括母星上狮鹫军团的军官休息室。 “安达尔大人征服了omega。”alpha军官们一如既往地激动。 “祝他们生下一个狮鹫军团的孩子！” “安达尔大人万岁！” 粗鲁的欢呼声中，“佐伊”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怎么走了？还没演完呢！”有人叫住他。 “今晚上轮我值岗。” “幸运的家伙！”军官们起哄。 来母星一个月，秦瀚洋已经成功获得了狮鹫军团的认可，甚至还破格从新兵提拔到队长。 他的实力当然不止如此。但这就够了，他只需要加密通讯和特许飞行的权利，可以执行护卫奥罗拉的任务就可以，不必太惹人注目。 现在再看到奥罗拉时间的画面，他已不会显示出异样。那些阴暗的情绪只会浓缩成地表下的岩浆，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爆发。 多亏保罗给盘古升级，每次执行奥罗拉护卫的任务，他从轨道外就能看见迟晓的那栋小别墅，甚至能看清别墅里的人。 不过几次，他已经摸出了安防系统的漏洞。 今晚又轮到他护卫奥罗拉。 快了，他想。时机很快就会到了。 穿过几条走廊，他闪进一条漆黑的应急通道里，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 从海滩回来，迟晓的脸红还是没有褪去。 安达尔解为是因为那一个吻，他陪着迟晓吃完晚饭才离开，临走交代江教授好好照顾迟晓。 “白小亮，来测体征。”江怀意现在使唤机器管家已经很熟练了。 “来嘞——” 机器人圆滚滚的身体很快出现。 “哎呀，腺体指标也偏高了，你今天是不是又记起什么了？”教授眯着眼看白小亮显示的报告。 “你难不难受？可以来一针安慰剂。” 迟晓想了想，摇摇头。 他最近时不时就信息素分泌异常，处在淡淡的情热里，安慰剂就像隔靴搔痒，满足不了，但好在不用药也能忍受。 而安慰剂的气味就算经过调整，依然会让他想起秦瀚洋，记忆里刚被秦瀚洋逼到发`情，他不想再接触和他有关的东西。 “一会就好了。”迟晓说着，把身体滑进被子深处。“没事的话，我要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教授无声地叹口气，关灯出门。 “不行，迟晓的腺体还是很不稳定，我还得再去档案馆查查资料。”教授怕吵到迟晓，小声对白小亮说。 “需要我帮您申请数据访问吗？”机器人也小声滴滴。 “不用，你们关于omega的医学书都是老早前的，电子版查不到，我还是去现场看吧。”教授边走边说，“你帮我准备好飞行器就行。” “明白。” 机器人很快离开，江怀意回到房间，脱下蓝色大褂，换上黑色金属质感外套。 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 这是迟晓让安达尔从联盟买来的神经松弛剂，是他吃惯了的牌子。 倒出药片时，他注意到颜色不太对。 “过期了吗？”他嘟哝着找生产日期。 瓶底标示着3038年8月6日。 “嘿，现在才3036年呢！”教授嗤笑一声。“假货！” 咚。瓶子被扔进垃圾桶。 他又拿了一瓶，这次颜色正常。 看看时间，已经有些迟了，江怀意像给自己打气一样点了点头，走出房间。 . 时间之轮是阿尔隆德唯一的官方档案馆。 它存储的除了大分裂之后的历史，也有一部分人类旧能源时代到星际时代初期的纸媒和数字资料。 这是他们的先人在大分裂时带走的。 另一大部分自然是留在了联盟。 江怀意第一次来时，就被档案馆的外观震撼。 极光变幻的夜空下，一座黑石雕刻的巨型圆环矗立在高高的台阶上，几乎通天彻地。黑石比夜色还黑，仿佛吞噬了光线，淹没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 江怀意登上数十层白色大石台阶，呼哧呼哧喘着气，打开光脑里的通行证，刷开了时间之轮的第一道大门。 为迟晓治病需要查询大量资料，这张特殊通行证可以使他畅通无阻，走遍90%的建筑。 此时正是深夜，他放轻脚步，经过空无一人的大厅，穿过漫长的走廊，被幽暗光线拉长的身影投在石质墙壁上，和脚步声一样孤独。 这个时间，这座并不对外开放的档案馆总是空无一人。 教授来到三楼，打开走廊最尽头的一间档案室。 里面排列着十几个书架，老旧的纸质书籍码放得整整齐齐。 他径直来到最里面，警惕地在书架间寻找着什么。 一个人影从他身后转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晚。”男人压低声音。 他高大的身形藏匿于书架暗影里，眉弓投下浓重的黑影，像暗夜的幽灵。 第90章 带我去见他！ “哦！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走了。”教授拍着胸脯, 缓解惊吓。 他很快恢复镇定，熟练地从外套内口袋里取出器具，快速组装。 “他今天待到了晚上, 我差点以为他要留下来过夜。那样我就来不了了。来，过来些。” 第181章 他让秦瀚洋低头, 把针管扎进男人的后颈。 淡金色的液体被抽取出来，一滴滴流入针筒。 生生抽取信息素应该剧痛无比，但秦瀚洋被抽得多了, 已经适应了。 自从执勤时看见江怀意出现在迟晓的小别墅里, 他就想办法联络这个老教授。终于逮着机会, 在档案馆里头，接上了头。 之后，安抚迟晓的药剂都替换成了他的信息素。为了不被迟晓发觉，教授特意掺了些鱼腥草之类的味道混淆。 现在, 他更在意教授的话。 “过夜？那个混蛋打算碰他了？” “不不。”教授盯着刻度认真操作。“迟晓还没恢复，他硬上会弄伤的。如果他敢, 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拦住他。” 有教授在迟晓身边, 秦瀚洋无比庆幸。 教授照例把迟晓回忆的进度告诉秦瀚洋，说着说着突然义愤填膺。 “知道吗, 回忆里你真是太吃亏了，明明爱得要死要活, 行动上却像个暴君。而那个家伙, 他城府比你深多了, 他隐瞒了很多东西, 却装的深情款款，我要是迟晓，我也选他。” “不是我说, 你真该学学他。他知道什么时候示弱，也知道怎么讨好。至少表面上，他给足了迟晓平等和尊严。那孩子最看重这个。” 江怀意不是第一次这么告诫秦瀚洋，往常秦瀚洋总会说自己已经足够尊重迟晓，但这次，他没有反驳。 alpha浓眉锁紧，目光沉沉，似乎真的有在反省。 或许，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才能让他看清自己的不足。 江怀意感到欣慰。 这孩子虽然有意无意伤害过迟晓，但爱迟晓的心是诚恳的，这一点，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得上他。 教授暗暗下定决心，要帮这两个孩子一起离开这里。 液体抽满一管，针头被拔出。 秦瀚洋整了整衣领，向教授伸出手。 “你的查阅凭证给我。” 江怀意有权查看所有医疗类资料和部分别的资料。 “今晚不行，没时间了。” “我必须确认一件事，”秦瀚洋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说的那家伙隐瞒的东西，我或许找到了！” . 十三楼的地与星域区。 黑暗里，秦瀚洋的脸被光屏照亮。他认真地调取数据，已经有十来分钟了。 江怀意不停地往门的方向张望。 “快点！我真的要走了！！” 这个档案馆看似空无一人，可安保系统和巡逻警卫必然是有的。 秦瀚洋有本事避开他们，可也不能太大意。 “再等等。”秦瀚洋全神贯注地操作屏幕。 “唉，你找的不就是超强宇宙辐射的分布图？辐射导致阿尔隆德世界走向衰落，你上次告诉我了。”江怀意坐立不安，再不走就算没被发现，他回去太晚也会被怀疑。 “你看这个。认识吗？”秦瀚洋把光屏推到他面前。 “嗯嗯，这不是写了吗，阿尔隆德母星所在的星域。所以呢？”为了查找资料，教授已经认识了大部分文字，毕竟同宗同源，学起来不难。 “很陌生，对吗？” 秦瀚洋说着调小恒星间的距离。 “现在再看呢？” “有什么区别吗？”江教授吹胡子瞪眼。 秦瀚洋摇摇头。 “大概你看不出来。我熟悉联盟所有已知的星图，就像熟悉我手掌的纹路。” 学生时代联考第一名的秦瀚洋，除了好胜，自然有出色的头脑。万千星图他过目不忘。 “而这幅玫瑰星系的母星区域图，只要这样……” 他调整了一下比例。 江怀意躁动的眼珠定住了，他凑近屏幕，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 “这是……联盟的中央星域？” 就像小学生熟悉中央星的地图一样，每个受过教育的成年人都知道联盟中央星域的星图。 可这两张图怎么会这么相似！ 江怀意的疑惑转为震惊！ 阿尔隆德的母星星域图和联盟的中央星域有90%以上重合！ 除了天体之间距离更大，天体的数量，排布都相差无几。 相当于在宇宙中，有一个数万天体组成的孪生区域！这怎么可能呢！ “不对，”教授指头戳在屏幕上。“没道，说不通啊。” 秦瀚洋神色同样凝重。 他从漠拉卢夫星联想起迟晓曾逃亡的卢夫星，当地人都是深色皮肤，从人种学上，面貌特征也相似。他这才怀疑到星图。 “除非……这个阿尔隆德和联盟处在同一个空间。” 平行时空？多维宇宙？这些玄而又玄的论或许能解释这一切。 秦瀚洋却直觉都不是，他再次敲击屏幕。 “你又找什么？”教授问。 “历史资料！如果是平行宇宙，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虫洞可以通往联盟！” 秦瀚洋飞快地输入字符，敲下查询键。 但没有数据，回应他的是一声尖锐的鸣响。 【错误！您无权查看该类信息。】 不让查询历史？ 秦瀚洋瞪视屏幕，眸中映出闪烁的红色警告。 他又换了几种查询方式，无一例外弹出警告。 “太奇怪了，”他紧盯着屏幕。“为什么不让查看历史？” “玫瑰星系的过去有什么问题？” 第182章 秦瀚洋手指敲击桌面，飞快思考。 “问题一定出在这里！那个混蛋欺骗了迟晓！” “你明白了？”教授似懂非懂地问。 “不，没有完全搞清楚，但他告诉迟晓的历史一定是假的，所以不让你们查看！” 虚假的历史，高度相似的星图，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秦瀚洋似乎窥到了一点真实。 他一把抽出查询卡，塞到江教授怀里，一边大步往门外走。 “带我去见迟晓，我要让他知道那混蛋的真面目！” . 奥罗拉的夜空很美。 迟晓的房间里，屋顶可以调成透明的，躺在床上就能看见星河灿烂。 但今天他没有心情观赏。 难以消褪的情.热和过往的记忆一起折磨着他。 只要一闭上眼，那天实验室的狼狈就挥之不去。 被秦瀚洋挑起情.热期，教授他们又马上要进屋了，他迫不得已，只好用了秦瀚洋的信息素提取液，缓解情.热。 最强大的alpha的信息素提取液属于最高机密，少一滴都要问责。 他生怕被人发现，战战兢兢地把剩下的提取液藏好。 项目已到尾声，应该不会被查到。 好在，之后秦瀚洋没有再来。 他有没有查出詹姆斯彭德拉根，迟晓不知道，但听说联合舰队正组织新一轮远征。 作为最强战力指挥官的秦少将肯定忙得脱不开身了。 另一方面，为贝拉夫人配置的安慰剂非常成功。夫人专程前来感谢。 联盟数一数二的贵妇人和蔼地拉着迟晓的手。 “詹姆斯告诉我，他在追求你。如果你们在一起，我会很高兴。” “给他一个机会，你会发现，他是很温柔的孩子。” “我们的家族需要你这样纯粹的孩子。” 纯粹吗？ 迟晓眼眶湿润了。 这是来自长辈的肯定，同意他和詹姆斯在一起。 经历过秦家的折磨，彭德拉根这样顶级的家族愿意接纳他，是感慨，也是苦尽甘来。 他本来也没有把秦瀚洋的警告当回事，相反，他觉得，是秦瀚洋不能像拿捏陆恒山那样拿捏詹姆斯，所以才百般阻挠。 迟晓动摇了。 他实在怕了秦瀚洋的纠缠。 所以，当詹姆斯再次来到时，迟晓已经打算接受他了。 年轻的贵族这次没穿军装。 一件米色风衣显出高贵优雅的气质。 “这次休假的时间比较长，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旅行？”说这话时，他们坐在中央星最奢华的future-view太空餐厅里，星球的地平线在窗外展开耀眼的光弧。 “去米尔斯吧，那里的光之海比这个壮观无数倍。”青年笑着看向迟晓，眼睛里倒影着行星防护罩的迷幻反光。 米尔斯，贵族才有资格进入的特殊保护区，壮丽的风景被他的omega同学们炫耀似的津津乐道。 迟晓曾经憧憬着那里，现在却不再为之激动。 但他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詹姆斯的浅绿色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omega答应和alpha单独旅行，相当于答应了他的追求。 “你答应了？”他不太有把握地问。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迟晓垂眼看着餐盘。 “詹姆斯，回来以后，我们就结婚吧。” 砰——! 餐具磕上盘子，青年明亮的绿色眼睛染上金色光芒。 几秒钟后，他拾起刀叉，恢复优雅的仪态，但微微用力的手指泄露了激动。 “好的。”他说。带着热切的期望凝视迟晓。 “我不准你说这是开玩笑，也不准你反悔，因为我答应了！” 迟晓被他逗笑了。 “嗯，不反悔。” 詹姆斯的行动很快。 他订好了出行的时间，告诉迟晓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由他安排。 看起来，命运的路线已然确定，旅行，然后结婚。从此，再也不受秦瀚洋的支配。 然而在出发之前，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苏比打来视频时，迟晓正在家里，为第二天的旅行收拾行李。 “你的实验室起火了！”苏比的声音焦急到变调。 迟晓心里一咯噔，外套也没批匆忙往实验楼赶。 看到熟悉的窗户里冒出滚滚浓烟时，他腿都软了。 那些珍贵的草药，实验数据，还有父亲的笔记本！都在里面！ 他想也没想，就往火场里冲。 不大的实验室里浓烟滚滚，迟晓被呛得咳嗽，浑身灼痛，几乎看不清东西。 养药草的几个小温室已经被火焰吞没，保存实验数据的仪器也烧得冒烟了，时间紧迫，他顾不上哀叹惋惜，抓紧抢救最主要的东西！ 父亲的笔记本！ 笔记本！在哪里！ 迟晓疯了般在火焰里翻找，拉开变形的抽屉，从火堆里翻找文件，十指灼痛难忍，几乎也快烧起来了。 可是，没有！找不到！ 有着父亲的笔迹和全部心血的本子，他每日都要翻看，就放在最熟悉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消失了一般。 什么都救不了！ 眼泪滑下滚烫的面庞，他在大火中呛咳，抽气，绝望地哭泣。 差点昏倒前，他看见红衣服的消防队员冲了进来。 第183章 迟晓被救了出去，他很快苏醒，却不肯去医院。 等三个小时后，大火被扑灭，他才再次踏进房间。 里面已经烧得什么也不剩了。 他呆呆地站在一地焦黑灰烬里，听着两名警察的问话，飘忽得像隔着烟尘。 “很明显，这是人为纵火，犯人完全没有隐藏作案痕迹。这种情况百分之九十都是熟人作案。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得罪？ 迟晓记起那天秦瀚洋抛下他走后，隔着实验室的门，听到的纪麟羽的声音，撕心裂肺。 “秦瀚洋！你是我的未婚夫！” 他没听见秦瀚洋的回答，但估计少将的表现没让纪公子满意，于是，所有妒火就发泄在今天。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家行李，平常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办公室加班。 能不能逃生就不一定了。 这不是得罪，这是深仇大恨。 “请把可疑的人都告诉我们，我们一定能抓到犯人。”年轻的alpha警察信誓旦旦，第一次面对omega，跃跃欲试地想表现自己。 “纪麟羽。”迟晓说。“除了他没有别人。” 听到这个名字，两名警察明显一愣。 年轻的那个张了张嘴。“您，您确定？他可是……” 被年长的直接使眼色打断。 “这个……案件的调查需要时间，你可以先把损失的物品和金额统计给我们。到时候有进展，我们会跟你联系。” 迟晓于是明白，这件事应该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像之前每一次被纪麟羽羞辱一样。 他站在一地焦黑的碎片中，茫然四顾。 书架倒塌，好不容易积攒的古代医药书籍被烧成一碰即碎的焦炭。 几个小温室都已经烧融化了，里面精心栽培的草药还没长大，就变成手指都捻不起来的灰烬。 存储了大量实验数据的光脑主机，被坍塌的柜子压住，冒出一缕缕黑烟，里面的东西肯定都毁了。 还有最重要的，父亲的笔记本。 曾经逃过一次火灾，却还是湮灭于火海。 药草般苦涩的烟气刺激着迟晓的神经，那是他们父子两代人无数个日夜的苦心钻研，全部心血的付出，最后留下的东西。 全部，散掉了，没有了。 他的眼眶被焦躁的空气熏得酸涩，脑子里充斥着烧灼感，一阵一阵锐痛。 连签下那可恶的协议时，都没有过的激烈情绪席卷了他。 这是他人生唯一的意义，也被摧毁得那么轻易，那么彻底。 他低垂着头，孤立在这废墟中。 这一刻，他对秦瀚洋的纠缠感到无比的厌恶。 他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叮叮—— 光脑突然响起视频通话的铃声。 是江教授。 远在另一星域出差的教授大概得知了情况，打电话来。 可一想到教授也是那份协议的推动者，还和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迟晓就不想见他。 他按掉通话，没多久，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立刻要再按掉，看到联系人时，眼中终于有了点情绪。 是詹姆斯。 “宝贝，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此时此刻，这个人的声音是甘泉般的救赎。 迟晓的眼泪就这么突然一下，淌了下来。 他压抑着呜咽，蜷缩在废墟中，让对面的静默承载他的悲伤。 话筒里声音再响起来时，是詹姆斯向他求婚。就在几天后，就在米尔斯！ “我会为你解决一切。”男人说。 “后天早上十点，到腺研所北门，我在那里等你，我会带你去一个新世界，好吗？”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要迟到。” 詹姆斯的口气有些奇怪，沉浸在悲痛中的迟晓没有察觉，他一心只想赶快和过去决裂，于是答应了。 而在重拾过去的迟晓看来，这是安达尔将带走他，回归玫瑰星系的预兆！ 他知道安达尔没有成功。 是什么阻止了他？ 迟晓忐忑地等待着这段回忆发生。 画面一转到了约定出发的那一天，迟晓收拾好行李，看到时间才9点半。 从员工宿舍走到腺研所北门只需要5分钟，他打算再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毕竟很可能他不会再回到这间小房子。 空寂的房间死气沉沉，迟晓的东西不多，早已经打包封箱，回头詹姆斯会找人来搬。 他还没从火灾的余烬里走出来，检查屋子不过是让自己有点事做。 可当他随手拉开床头柜，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昨天干净的抽屉深处，静静地立着一个玻璃瓶。 迟晓颤抖地拿起它。 金色液体反射着耀眼的光泽。 那是秦瀚洋的信息素提取液！ 应该被大火烧熔的东西，最高级别机密物资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是谁偷偷放进抽屉的？为了陷害他吗！ 被发现的话，就是盗用机密物资罪！ 而且他还私自使用过，百口莫辩！ 不，现在该考虑的是，该拿这东西怎么办，他不能留着这个，可该藏在哪？ 教授在几千光年外，帮不了他。 实验大楼在火灾后被封闭了，不能放回去。 带在身上？过航站关卡时会被查出来的，还会连累詹姆斯！ 第184章 他为这瓶信息素惊慌失措，完全没发现，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 为什么这么老实，扔掉它，一走了之啊！现在的迟晓对过去的自己喊。 当然是没用的。 只听轰——的一声，大门被砸开，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进房间。 迟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凶狠地压在地板上，枪口抵住额头。 “特情局，你被指控盗用机密物资，叛国与从事间谍活动。”为首一人出示证件。 看清他的面孔时，迟晓终于明白，自己掉进陷阱，绝难逃脱。 瘦高的alpha露出阴险的笑容，看他的眼神，和当年栖夏别墅外树林里，意图他时一模一样。 这人是纪麟羽的拥趸。当年因为对迟晓施暴，被秦瀚洋送进监狱。 不知怎么被纪麟羽捞出来，如今一定会狠狠报复。 显然，从火灾开始的整件事，那个omega没打算给迟晓留活路！ 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在记忆出现前，秦瀚洋恐吓他的话一句句出现在脑海。 ——那时他被秦瀚洋从卢夫星的婚礼上抓走，一份通缉令拍在面前。 “想想吧，一个无法被标记的omega，在监狱里，会很受欢迎吧？” 原来这不是恐吓，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当啷！ 冰冷的手铐扣上手腕，黑衣人粗暴地拉起他。 “小间谍，这次，看谁还敢救你。” 不！ !! 迟晓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许久没有这种恐怖到窒息的感觉，腺体的紊乱又要发作了。 屋顶变回不透明，房间里一团漆黑，他胡乱摸索着呼叫铃，想叫来机器护士。 就在这时，一缕清爽的气息钻进鼻端，像海风拂面而来，抚平腺体的躁动。 他不由自主深深地呼吸着，心底却感知到什么，更加慌乱。 眼睛适应了黑暗，迟晓能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屈膝在他的床边。 哪怕只是轮廓都充满了压迫感，那样熟悉。 第91章 被捕 “是我, 晓晓。” 黑影说。 声音再轻柔不过，仍然让迟晓浑身一颤。 教授说的是真的！ ——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放弃你。 ——他会为你, 去天涯海角！ 秦瀚洋真的来了！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迟晓飞快坐起身, 往床里退去。 穿越虫洞，进入另一个敌对文明，隐姓埋名几个月。光是活下来, 不被抓住, 就难得无法想象, 更别说接近他。——奥罗拉被异种和最精锐的部队守卫着，这栋小屋也有严格的安保。 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秦瀚洋轻描淡写地说，省略他骨骼碎裂, 半身瘫痪的痛楚，省略他如何潜伏在军队里, 忍气吞声, 机密谋划，抓住每一个机会, 最终来到这张小床边的过程。 他打开床头的小夜灯，拉过迟晓的手握住。 “做恶梦了吗？不怕, 有我在。” 迟晓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以为秦瀚洋会粗暴地惩罚他逃跑, 威胁直接标记他, 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对方只是释放出柔和的信息素，安抚着他。 而且，他看起来对这屋里的一切非常熟悉。 迟晓注意到, 他穿着黑色金属质感的修身作战服，腰间别着武器，胸前狮鹫军团的徽章闪闪发亮。 最近，他时不时梦到秦瀚洋守在他床边，静静地看着他，黑夜里的雕塑一般，就是这样的穿着。 原来那不是梦。 “你，你难道早就进来过？” alpha露出略带歉意的笑。 “每次执勤，我都能从奥罗拉轨道上看见你，我怎么能忍住不来找你？” 白天，他能看见迟晓照料植物，做实验时的模样，时而欣喜时而皱眉，专注又可爱。 他也能看见他被另一个alpha抱在怀里，眼睫眨动，局促不安的可怜样子。 还有夜晚，失去他的信息素安抚，在睡梦中啜泣辗转，他怎么能忍住，不来到他身边。 只是当时时机还不成熟，他不能暴露身份，也不想吓到迟晓。 他只是陪伴着，吞下白日里泼天的醋意，忍着汹涌的爱意，释放信息素安抚，直到天将破晓再悄然离去。 但迟晓还是惊到了。一想到自己在睡梦中被alpha注视着，他就不寒而栗。天知道他还做了什么别的。 迟晓抽出手，忍不住揪过被子，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一样。 慌乱间他想到什么。 “所以，我时常闻到海水的气息，还有……还有教授给我做的安慰剂！” 加了鱼腥草的味道，依然和本人的信息素太相似！ “是的，我让他抽我的信息素，那样，治疗的效果才最好。” 原来他用的是秦瀚洋的信息素！原来教授早就知道！ 迟晓缩起肩膀。 怪不得教授总为秦瀚洋说话，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迟晓明显的惧怕让秦瀚洋心里发堵，但他不急着解释，只释放信息素，让omega慢慢接受。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劫走我吗？”见他没有动手，迟晓稍微平静些，问道。 “劫走？我不是强盗，晓晓，那个人才是。”秦瀚洋说。“你不知道，他为了抢走你，都做了什么。” 第185章 “你是说假扮成詹姆斯吗？我已经知道了。” “不，不止！”男人面色严峻起来。“还有陆恒山，也是他伪装的身份。” 那个老实善良，一直照顾他的研究室主任？ “是你把他调走，害他出意外死掉！”迟晓控诉。 “是安达尔发现这个身份没用了，故意制造意外死遁。真正的陆恒山在向你表白之后就被他替代了。安达尔知道你会接纳他，他利用了这一点。” 迟晓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一般。 “替代的意思是……？” “谋杀。” “他杀了陆恒山，取代他，好诱骗你跟他走。对詹姆斯杨彭德拉根也一样。他谋杀了他们！” “还记得我说过查不到彭德拉根的底细吗？” 秦瀚洋盯住迟晓的眼睛。 “不仅是因为他情报人员的机密身份，还有玫瑰星系的科技，足以逃脱我的追踪调查，也可以模拟面孔和声音，骗过贝拉夫人那样亲近的人。” “骗你就更容易了，他甚至用自己的面孔接近你，追求你，像诱捕小白兔一样。” “不……”迟晓摇头，不敢相信那个温柔的男人是杀人凶手。 秦瀚洋却不打算停止。 “只可惜，他错算了一步，你被诬陷入狱，没有赶上他的车。” “仔细想想，之后他有出面救你吗？以彭德拉根家族的实力，救你摆脱牢狱之灾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他没有救你！他不能暴露自己！” 是这样的吗？被捕之后发生了什么？ 迟晓捂住额头。 一连串的真相像漩涡一般绞缠着大脑，回忆艰难而扭曲地浮出水面。 他看见自己被关进一间漆黑的小房间，手脚被拷在铁座椅里，被几个alpha轮流审讯，即使有omega保护条例，也无法阻止他们用信息素污染他，用骚扰的语言恐吓他。 “为什么机密物资在你家里？” “为什么剂量和登记使用的剂量不符？” “你是否私自使用？或者卖给什么人！” “实验室大火是你为掩盖罪证，自己放的，是不是！！” 他们抽走他的信息素，化验结果显示，他的腺体里残留着秦瀚洋的标记。 他百口莫辩。 “我要联系詹姆斯杨彭德拉根，他会证明我是无辜的。”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但希望破灭了。他们给他看了真正的彭德拉根的照片。 “他在数月前已经死了，你说的那个人是玫瑰星系的间谍！” “证据确凿，没有人能救你。即使是那位少将先生也不行。”瘦高个的审讯者阴阳怪气道，一边用黏糊糊的眼神扫过他全身。 “叛国罪不在《omega保护条例》的范围内，你最好老实交待，不然摘了抑制环，……” 不！ 迟晓硬生生掐断记忆，狞笑和折磨也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冷汗岑岑，被alpha抱在怀里。 秦瀚洋像抱着一个孩子，喃喃着“没事了，没事了，这一段很快就会过去。” 迟晓用力推开了他。 回忆中的情绪被现实激化。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被纪麟羽栽赃陷害！ 怎么会再次遭到侮辱和虐待！ 这一切痛苦的来源不是安达尔的欺骗，而是秦瀚洋！ 都是他的错！ “不要碰我！”迟晓用力推开男人。 秦瀚洋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被迟晓怒视，抗拒，他先是讶然，接着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像吞进自己曾种下的苦果。 “你恨我是对的，”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但是，你不要相信他。” “即使是现在，他依然在欺骗你。” 秦瀚洋面对迟晓不信任的目光，那目光像刀子，在一寸寸的凌迟他。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让迟晓警惕。 “玫瑰星系的世界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她麻木僵化，在辐射和异种的夹击下已经走向没落。安达尔说你能拯救她，那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她所在的宇宙星域和联盟非常相似！玫瑰星系很可能就是平行时空中的另一个联盟！” “我现在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安达尔隐瞒了这件事，他绝对隐藏了更多秘密！” 秦瀚洋一口气说完，发现迟晓看他的目光没有一点变化。 “晓晓，相信我……”他近乎哀求。 迟晓缓慢地摇头。 “我无法相信。 和安达尔无关，我从地下诊所里醒来，发现自己失去腺体和记忆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说我原谅过你，答应了你的求婚，为什么还落到自残逃亡的境地？” “我经历的痛苦都是因为你，我不敢相信你。” 秦瀚洋感到了反噬的疼痛。他张开嘴唇，却无法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迟晓不再看他，冷漠地说：“离开这里，否则我叫人了。” 迟晓已经这样恨他了吗？无法挽回了吗？ 秦瀚洋徒劳地握紧双拳，却除了空气什么也把握不住。 这时，他看见迟晓手指上忽然亮起了白光。 那是盘成指环模样的线型异种。 仿佛在迟晓说出“叫人”的时候，感应到什么，亮了起来。 “这个东西还在！”秦瀚洋皱眉，下意识觉得不对。 第186章 几乎是同一秒，刷地一下，小屋外光芒大盛。 安防系统被激活，发出刺耳鸣响！ 门口传来敲门声。 “检测到非法入侵，请您开门。”是机器人白小亮。 迟晓同样吃了一惊。他盯着手指上沉寂到他已经遗忘，却突然苏醒的异种，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说，就唤醒了它，惊动了安防系统！ 他记起，安达尔也有一只同样的异种，可以相互感应。 那岂不是…… 秦瀚洋已经站起身，他身后，屋外刺目的光柱不断闪动，划破黑夜。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迟晓。 “是你叫人来的？” “不是！”迟晓飞快地否认。 曾经教授问：如果秦瀚洋被发现，你会不会救他？ 当时迟晓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迟晓彷徨了。 他恨秦瀚洋，但没到要他涉险冒死的地步！ 他的反应被alpha看在眼里，在这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秦瀚洋竟冲他笑了笑。 欣然的，轻松快意的笑。 “开门，请您开门！” 拍门声越来越重。 巨大的震颤声掠过头顶，那是无数飞行器包围小屋的声音。 迟晓没有动，他希望这一点时间可以让秦瀚洋离开。 他那么自信，那样强大，一定有办法逃离！ “宝贝，开门。”男人的声音穿过警报，从门外传来。 是安达尔！ 他怎么来得这样快！ 他声音低冷，透着从未感受过的威慑力。 “我知道谁在里面，你不会藏匿他，对吧？” 迟晓依旧没动。他大大的眼睛看着秦瀚洋，像在说：走啊，你不走吗？ 被抓住会怎么样，你不知道吗？快走啊！ 但秦瀚洋仍旧笑着，是他一如既往骄傲而藐视一切的笑，对抓捕者不屑一顾的笑。 他摘下腰间别着的武器，在一片天罗地网般的围剿中，走到床边。 “玫瑰星系的历史藏着秘密，别相信安达尔，用你的眼睛，亲眼证实！” 说完，他头也不回，拉开了房门。 第92章 竟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救他！ 没有打抖, 没有争执，连脚步声都没有慌乱。 秦瀚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踏出门，无声无息地被带走了。 迟晓呆坐在床里, 抱紧自己，手指痉挛地揪住衣衫, 清淡的海洋气息都难以抚平剧烈跳动的心脏。 为什么？ 为什么不走！？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 “宝贝。” 有人走到他身边，蹲下身。 一阵阵辛辣的寒气驱散了海水气息。 alpha不允许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存在omega的身边。 迟晓在安达尔苦寒的气息里缩起身体，不安狂卷而来, 比之前更甚。 “天哪, 你一定害怕极了, ”男人的大手轻抚上他的脸颊，爱怜地擦去泪水。 湿凉在脸上泛开。 迟晓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哭了。 可是，为什么？ 是为秦瀚洋担心吗？他的心里还有那个人的一席之地，还为他保留着某个柔软的地方吗？ 还是…… 迟晓分辨不出来。 而安达尔没有给他细细探究的时间。 男人抬起他的下巴, 深绿色的眼眸望进他的眼睛深处，像在检查什么。 “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没有伤到你吧？” 迟晓只呆呆地任他打量。 似乎检查令他满意, 他的神色缓和下来, 露出笑容。 “我很高兴你没有跟他走，还及时通知了我, 宝贝。” “要知道，从他接近你的那一刻起, 他就不可能逃脱。” 迟晓怔怔地看着他。 看见他手腕上的线型异种在闪光, 呼应着自己手指上的银色“指环”。 看见他的面庞明明与往常一样温柔, 带着关切怜爱, 却在忽明忽暗，纷扰杂乱的探照灯光下，变得诡秘莫测。 ——他隐藏了玫瑰星系的秘密！ ——他杀了真正的陆恒山和詹姆斯杨彭德拉根！ ——他对你一定另有企图！ 秦瀚洋的话回荡在耳边。 仿佛刺透幕布的一道电光。 原来线型异种是圈套, 是监视和掌控。 怪不得教授不敢直接和他谈论什么，只能进入回忆交流！ 而眼前的这个人对他还隐藏了什么？ 迟晓只觉得不寒而栗。 幸而安达尔并未发觉他的异样。 “别怕，”他说，试图用拥抱安抚他颤抖的身体。 “我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 小屋重归寂静。 机器护士被关在门外，迟晓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在黑暗里沉没。 他所相信的再一次被打碎，他逃离一场悲剧，却又跳进一个巨大的喜剧舞台，他放下戒备身处期间，是最投入的演员，直到帷幕被秦瀚洋撕下，聚光灯之外一片险恶。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还能相信谁。 彻骨的寒冷在全身漫延，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就在他这样混乱的时候，回忆还要落井下石。 画面一幕幕闪现。 仍旧是在那间幽暗的审讯室里。 他看见自己被长时间逼供，限制饮食，不许睡眠，不断被alpha的信息素骚扰，被辱骂，甚至上厕所都没有隐私。要不是监控一直开着，不知道这帮人渣还会做出什么更过份的事。 第187章 长期精神和的虐待让他几乎崩溃，只凭着一点不屈，咬牙不承认罪名。 于是为了逼供，审讯者们向上级打报告，要求解下抑制环，采取非常规的手段审问。 上级自然被某个世家操控，没有人能帮他。 记忆无情地前进到那一天。 阴森的房间里，他被绑在椅子上，被几个alpha按着，撕开衣领，冰冷的钢钳顶着皮肤剪开抑制环。 alpha们恶臭的信息素像窥视已久的秃鹫，恶狠狠扑向了他。 不要！ 迟晓猛地翻身坐起。 他不能再回忆，这个夜晚发生太多事，他经受不住！ 他冲进养药材的温室，把自己投入到碧绿的植物中，松土，浇水，检查叶片，让大脑和身体全速运转起来，让回忆无法见缝插针。 不知过了多久，汗水一滴滴砸入土地里，他臂膀酸痛，精疲力尽，跌坐在银杏树下。 回忆是停止了，秦瀚洋离开前的眼神却挥之不去，和回忆里阴森的审讯室重叠在一起。 这是巧合吗？抑或是报应？迟晓想着。 当他回忆到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秦瀚洋也义无反顾地，把自己送进异星监狱，送进敌人手中。 等待他的只会比自己经历过的更糟。 迟晓不觉得解恨解气，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唾一声活该。 他只感到巨大的空虚和哀伤，像沉重的棺木将他封闭。 最终，他将脸埋在鱼腥草的枝叶间，才捕捉到一点点慰籍，疲倦地闭上眼睛。 …… 第二天，他被机器护士唤醒，洗漱，治疗，昨晚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到了例行回忆治疗的时间，江教授一如既往地出现了。 他看上去很糟，小眼睛灰蒙蒙地撇了迟晓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迟晓不知道江教授是否参与昨晚的事，碍于手指上的线型异种，也不能问。 于是在戴上记忆治疗头盔时，他深深地看了教授一眼。 彼此心照不宣。 很快，小老头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你真的告发他了？”教授很是悲痛。 “没有。”迟晓说。但他不想解释，他太累了。 “唉。”教授长叹一口气，也不知他相信没有。 昨晚的事像沉重的石头，重重压在他们的心上。 “知道吗，”老人突然感慨万千。“我曾经以为，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悲剧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但绝不会发生在你们身上。” “瀚洋足够强大，你也足够坚强。我无儿无女没有家人，你们俩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只盼着风雨之后见彩虹，看你们和和美美在一起。” “看来是我想的太天真了。阻碍和误会，太多太多了……” 迟晓能想象小老头暗自抹眼泪的样子。 可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失落与空寂同样充斥他的内心。 教授清了清发哑的嗓子。 “被捕的时候，他没有抵抗，我知道这孩子，他是怕你维护他会被那个人为难。他到这个时候还在为你着想。” 是吗，是这样吗？ 迟晓想起异种指环的监视，安达尔来到后的审视，如果他帮助秦瀚洋逃离，大概不会像现在这么安然无恙。 秦瀚洋当时就考虑到这一点！ 迟晓牙关咬紧，胸腔里一抽一抽地发紧。 “他们今天给了我一瓶信息素提取液，说是给你治疗用。很多，我一次都不敢抽这么多，会损害腺体的。” 教授说着又有了哭音。 教授没说是谁的，但迟晓知道，心里咯噔一下。 “勇敢面对你的过去吧。”老头说。“看清楚你们相处的全部，再决定要怎么做。” 过去…… 回到可怕的审讯室…… 迟晓不敢面对。 可那个人正经受着羁押拷问，甚至更重的酷刑，他在为他受苦，他怎么能退缩。 迟晓会胆怯，也曾一次次出逃，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么坚强。可他更加清楚地知道，该面对的时候绝不能逃避。 就像那个人打开房门，赤手走向敌人时一样。 “开始吧。”他对教授说。 回忆在仪器的加持下，更加逼真地呈现。 那间小房间里阴森的光影，铁锈气味，甚至男人们犬齿上的黄斑都分毫毕现，栩栩如生。 他被几只手按着头，脸贴在铁椅子上，动弹不得。 一声脆响，抑制环被钳断，掉在地上。 审讯者露出被欲／／望操控的狰狞面孔，因为即将到来的施虐而粗喘。 他们撕开他的衣服，肮脏的手扣住他的脖颈，妄图用信息素让他臣服。 然而曾被最强大的alpha标记过的腺体顽强抵抗着，遗留的气息反而令他们惧怕。 “我就不信摆不平你！”瘦高个狞笑着，取出一个不知装了什么药剂的针筒。 “不想腺体遭罪的话，就快点承认吧！” 迟晓咬紧牙关，汗水与泪水沾满脸颊。 但这不是害怕的泪。 他绝望过太多次，愤怒和憎恨早已压过惧怕妥协。 “你们不-得-好-死！”他身体绷紧到极限，一个字一个字地嘶哑出声。 “让你嘴硬！” 男人凶恶地压过来。 眼看针筒即将扎上皮肤，忽然间，拉长的警报响彻云霄。 第188章 “异种！” “异种袭击了！”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再顾得上逼供。 整栋建筑的人开始奔跑出逃，迟晓也被几人连拖带拽，坐上一架公务飞行器，向指定避难点逃离。 空中万里无云，除了各式各样逃跑的飞行工具，没有一点异种的影子。 正当他们以为是误判时，咣地一声巨响！ 飞行器被什么抓住，失控地剧烈上升。 “啊——” 尖叫声不绝于耳，舱门被扯断，甩飞出去。 一个巨大的黑影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救命！救命啊！”审讯者们惨叫着你推我躲，把被拷住手腕的迟晓推到了舱门边，推到黑影前。 要死掉了吗？ 迟晓跌出舱门的时候想。 他闭上眼。 却发现预想之中的死亡没有到来。 他落进一个透明的巨大钢化玻璃球罩中，落在一片棉花一样柔软的垫子上。而玻璃球被五根巨柱一般的钢铁手指牢牢笼住。 他顺着手指向后看去，只见苍蓝的天空下，一架银亮的人形机甲正低头看向他，线条分明的轮廓透着凛然的威严，幽暗瞳孔中倒影着广袤的大地，和小小的玻璃球里的他。 如同顶天立地的巨神！ 是……盘古！？ 是……他！ 这个认知让迟晓震惊到脊背发麻。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一阵刺耳的机械碎裂声。 黑色公务飞行器已经在巨神的另一只手掌中捏碎成废铁，垃圾一般向着地面坠去。 凄厉的惨叫很快消散，废铁坠地的爆炸也只短暂地响了一秒，就被巨神一脚踏上，像不中用的哑炮，被碾成一堆烂泥。 迟晓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个人渣真的变成了渣渣。 而他自己则随着玻璃球，被小心地，缓慢地托举起来，托到巨神的面前。 足有太阳那么大的瞳仁凝视着他，像在检视他是否安好。 刺耳的警报还盘旋在城市上空。地面上，人们急走奔逃，爆炸的火焰带起烟尘，宛如一场小型战争。 迟晓大口喘息着，不敢相信，秦瀚洋竟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救他！ 第93章 欢迎加入第一军团大地号护卫舰 因为盘古的出现, 整个世界陷入混乱。 警报震耳欲聋，烟柱飘散在高楼间。 无数警用武装机甲从四面八方飞来，却不敢靠近巨神般的机甲, 远远观望。 和机甲比起来，他们就像一群乌泱泱的苍蝇。 机甲也完全无视他们, 将保护迟晓的玻璃球放入胸前的小舱门后，他腾空而起，很快消失在天际。 机甲内部, 迟晓呆坐在小玻璃球里, 看着四周银白色颇具未来感的舱壁缓不过神。 营救来得太突然, 他还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 而观看回忆的迟晓立刻认出，这是小猎犬号逃跑失败，被盘古捉回时曾停靠的机舱。 恍如隔世的感觉被勾出。 曾经，他一边心惊胆战地地等着即将到来的惩罚, 一边哭着在心里骂秦瀚洋疯子。可原来，更早之前, 他也曾被他救下, 一身伤痕地期盼着他的到来。 果不其然，没一会, 就听脚步声由远及近，迟晓匆忙看过去, 就见alpha正大步向他走来, 焦急地仿佛一刻也不能等待。 玻璃球侧面的盖子被猛地拉开, 秦瀚洋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一双湛蓝眼睛里本来是饱满到快溢出的渴望, 却一下子又惊又痛，震颤着，小心地像怕吓到眼前人。 “晓晓。”他慢慢张开双臂。“过来。” 迟晓不知道自己的模样, 看在秦瀚洋眼里是怎样的可怜。 他发丝凌乱，脸上粘着脏污，衣衫被撕裂，潦草挂在手臂上，脖颈和肩膀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数天的审讯，已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连眼神都有些呆滞，让人不敢想象，他究竟遭遇了多少虐待。 听见秦瀚洋叫他，他呆呆地，用被镣铐磨红的手腕支撑，一点点向秦瀚洋爬过去。然后，被少将拦腰抱住，抱出玻璃球。 碍眼的手铐几下被激光切割开，他整个人被大力拥进怀里。 迟晓能感觉到，那人的手臂都在颤抖。 “没事了，晓晓！”他抚着迟晓的后脑，声音也在颤抖。“你安全了！” 好奇怪，迟晓怔怔地想。 之前明明那么怕他，可是这时候，这副胸膛真的好温暖，海洋气息也好安心。 安心到，他眼睛发酸。 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攥着秦瀚洋的衣服，埋在他的的胸前，从无声呜咽，到哭出声音，抽气得停不下来，哭了好久好久。 这几天的恐惧，怨忿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他不该这样的，他还没有原谅这个人。 可是身体好像本能地知道，这个人爱他，会包容他，他是安全的。 秦瀚洋由着他哭，手臂牢牢地护着还不够，源源不断的信息素襁褓般包裹住他，恨不得把所有爱与温暖都传递过去，弥补他受的苦，被生挖掉的血肉。 迟晓回忆着，感受着，即使他一直努力游离于回忆之外，以旁观者的视角分析，此刻也难以保持智。 alpha英俊的眉目紧锁，仿佛不如此，磅礴的情绪便会溃堤而出，他肌肉绷紧，能摧钢折铁的力道却柔和得恰到好处，护着险些被夺走的宝贝。 第189章 他在后怕，迟晓看得出来。 原来那人曾经的高傲冷冽，暴戾专断之外，也有细腻的柔情。 回忆中的自己终于停下，眼泪还没有擦干，突然想起什么。 “你，你这样救我，会不会有麻烦？” 引起骚动，还把那几个坏人给……，迟晓不懂军纪，但怎么说也是不行的吧。 他趴在男人胸前，抬起头，水汪汪，湿淋淋，满眼关切。秦瀚洋低头与他对视，眼睛里的蓝色明显荡漾了一下。 “晓晓是在担心我吗？你不生我的气了？” “才没有！”迟晓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原谅他，当下就要把人推开。 可一转头，就大吃了一惊。 不知何时，机舱里全是人。穿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和军人沿墙站了一溜，有的笑眯眯，有的不好意思，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迟晓的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 秦瀚洋解下外套，把他包住，顺势又揽回怀里。 “别担心，我跟上面通过气。我的紊乱症发作，只有迟老师能治。他们不肯放人，我这边马上就要出征，一着急，病情发作起来就抢人，我也控制不了。” “有什么事，也是那帮审判的孙子担着！” 秦瀚洋邪气地笑着，竟有几分少年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豪爽。 “现在，你的身份是盘古的专属军医，欢迎加入第一军团大地号护卫舰！” 工作人员也都欢呼起来。 “欢迎！欢迎！” “欢迎迟老师！” “这下我们将军没有后顾之忧啦！” 迟晓就这样，把自己闷在充满秦瀚洋气息的外套里，被秦瀚洋打横抱起，在一片欢呼声中进入了大地号。 然后，一路被抱进了那个熟悉的小套间。 柔软的毛绒地毯，满墙的书架，床上有他喜欢的大狗抱枕，舷窗边新鲜的绿植挂着祈福的小纸条，一切都是最使他惬意的布置。 以及窗外——还没有被虚拟雪山风景掩饰，是一片真实的浩瀚的星空。 他惊讶地望着那一方无垠的空间，无数军舰从眼前延伸到视野尽头，足足覆盖了几乎半个星球轨道，在恒星的照耀下，每一艘都如星子般闪耀。 他想起新闻报道里，第一军团即将开始的对异种巢穴的远征。 现在，这联盟最强大的军团正铺开在他眼前，宛如气势恢宏的钢铁长城。 而军团的最高指挥官正将他抱在怀里，以绝对的力量保护着他。 迟晓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秦瀚洋一直在想办法营救自己，而纪家只想等到他出征鞭长莫及，致自己于死地。 如果不是秦瀚洋不按常出牌，直接劫走了他，很可能他已经被丢进监狱，落到生不如死的境地里。 至少这一次，他应该感谢他。 . 回忆的画面逐渐淡出，昨晚，某人解下武器的画面又回到眼前。 迟晓感到胸口窒闷，摘下头盔。 他想见到秦瀚洋，非常想，可一抬头，眼前却是另一个男人。 詹姆斯，不，是安达尔波尔齐埃尔正端坐在丝绒高背椅中，一贯温雅谦和地姿态，像一幅画中人，静静等待着他。 迟晓吃了一惊，脸上的表情还没好，猝不及防就被他看了去。 幸而，他似乎没发现，微笑地问：“还好吗？宝贝。” 现在首要地就是不能让他怀疑自己。 “还好。”迟晓平静地放下头盔，不想多说一个字。 “听说，你昨晚睡在温室里？那样会着凉的。”他牵起迟晓的手。 迟晓僵了一瞬。 手上的线型异种蛰伏一般没有光芒，但很显然，他做什么，都会被通报给安达尔。 迟晓抽回手，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只是……被吓到了，房间里有气味，我不想再待在那里。” “我解，”安达尔说，皱起眉，仿佛感同身受迟晓的痛苦。“是我的错，我早该抓住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不是秦瀚洋警告过迟晓，迟晓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体贴入微的男人还有另一副面孔。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他语气平和，吐字却是冰冷的。 迟晓一个激灵。 “你要对他做什么？” “你很在意他？”绿色的眼眸转向迟晓。 “不是，”迟晓敏锐地察觉到安达尔的不悦，急忙否认。如果他不高兴，秦瀚洋处境会更糟。 “只是，他毕竟和我一样来自联盟。” “没关系的，宝贝，就算你在意他，我也能解。”安达尔豁达地摆了下手，眼眸中的绿色却越来越幽暗，像两潭深渊。 “他是你的第一个alpha，他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不……”迟晓下意识反驳。 “但你要记住，”安达尔轻生打断他。“他欺骗过你，利用过你，是他害的你宁肯放弃记忆和腺体。” “他不值得你的同情。” 迟晓咬住嘴唇，半晌，还是问出了口。 “那你骗过我吗？” 安达尔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如果你是指陆恒山和詹姆斯杨彭德拉根，是的，我取代了他们。” 他真的杀了人！迟晓脑中发麻。 还说得这般所应当！ 他记起那个和蔼厚道的科学家，他会做点心带给大家，他曾笨拙地提出要给自己一个家，他还有那么多研究和设想没有完成！ 第190章 还有真正的詹姆斯，贝拉夫人引以为傲的孩子，迟晓记得夫人是如何期盼他和詹姆斯在一起，期待他们的孩子未来继承家业，却不知道真正的儿子早已经不在人世。 而罪魁祸首说出这些时面色毫无波澜。 “你怎么能……”迟晓眼眶发紧，他实在掩饰不了。 “迟晓，你要明白，我肩上扛着一个文明的未来。我必须接近你，无论用什么办法。” 安达尔墨绿的眼眸直直望着他，在接收到抵触而不是谅解后，头颅扬起，陌生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从他周身漫延开来。 “你不再是平民了，你应该学会用统治者的思维思考。在整个文明面前，个人的生死微不足道。如果需要牺牲更多人，那就牺牲，如果这个牺牲的人必须是我，那我慨然赴死。使阿尔隆德尽可能地延续下去，这是我的使命。” 听他说完，迟晓只觉得空气都凝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 所以，他们就应该不明不白地死掉吗？ 他第一次感受到安达尔的冷血，温柔外表下，他维护着秩序，规则和使命，这些东西和他的信息素一样，寒铁般冷酷无情。 安达尔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强势，会吓着对方，说完转开头。他眉头紧了又松，恼火于没能藏好本性。某些残酷的真相，他一辈子都不想让迟晓接触，又何必被几句质问一激，教训起迟晓。 他调匀心态，再开口时已恢复平日的儒雅深情。“除了这件事，我没有欺骗你，宝贝。” “至于他让你查证的阿尔隆德的历史，你可以登录时间之轮档案馆，最高访问权限，没有限制。” “等你看完，就会明白，除了和你共度余生，我别无所求。” 安达尔走之前，在迟晓额间落下一个吻。 迟晓强忍着，没有躲开。 那温热落在皮肤上，像是假的，好不真实。 迟晓只明白一点。 那一晚秦瀚洋的警告都被这人知道得清清楚楚。 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有行动都逃不出他的监视。 这样下去，他还怎么就出秦瀚洋！ 迟晓抬起手，审视着指节上的银色指环。 平平无奇，人畜无害似的。 这个东西，得想办法解决了！ 第94章 他们不停地亲吻 说是解决, 可是这是异种，还是个有主的异种。不是他一声令下就能乖乖听话的宠物。 迟晓想了想，决定从这家伙的弱点入手。 他把注意力放在腺体上, 稍稍放出一点信息素。 安达尔说异种渴望omega的信息素，真是这样, 或许能用这个拿捏它。 迟晓的腺体在移植后还没经过功能测定，情｜热期都没有来过，可多次注射秦瀚洋的信息素, 竟像是加强标记, 已经开始慢慢恢复功能。 手指上的异种闻到味道, 一下子亮了起来。 很敏锐嘛，不错。 迟晓把它举到脖颈旁边，它亮得更厉害了，几根细线跃跃欲试地在探到空中, 小动物找食一样左右摇摆。 “你喜欢这个味道？”迟晓盯着它的反应。有过之前的经验，迟晓知道它听得懂。 线条一个劲地弯曲, 像个小人点头如捣蒜一样。 迟晓把它拿远, 信息素也收了起来。 “可是安达尔不让我乱用信息素。” 线条肉眼可见地灰暗下去，无精打采又圈回了手指上。 “不过……”迟晓等它沮丧得差不多了, 才开口。“你不告诉他的话，给你闻一闻也不是不可以。” 嗖, 线条翘起来, 摆了几下, 生怕迟晓不懂, 直接讨好地扭成s型。 迟晓真觉得它就是一只用火腿肠就能拐跑的小狗，如果它会叫，大概就是汪汪汪。 再确认一次。“你会告诉他吗？” 滴溜滴溜, 线条们拼命摇头。 很好。 有一就有二，以后很多事都可以不用汇报。 之后的几天，迟晓慢慢地训练小汪。不准太靠近腺体，不准什么都汇报。 “你有主人吗？你听谁的命令？” “安达尔手腕上那只是你的妈妈吗？” 用是和否的方式提问，迟晓很快得到不少信息。 异种没有主人，也没有亲缘关系，他们凭借本能，在该分裂的时候，分出独立个体，同样也在分裂中完成进化。 迟晓手上的这只刚从安达尔那里分裂出来没多久，一直被人造的omega信息素养着，习惯了执行命令。 “可怜，都没吃过好的。”教授知道了以后，直摇头。 迟晓放下心来，阿尔隆德除了人造信息素，似乎没有别的手段控制异种。而安达尔完全没想过，来自联盟的迟晓竟然敢和异种交流，敢用自己的信息素策反异种。 “以后，我养你，你只听我的话，好吗？”迟晓对沉浸在泉水气息的信息素里，快乐到闪烁出七彩光芒的小异种说。 它甚至发出了嗡嗡的电流声。 光芒摇摆起来，像一根小尾巴，电流声听起来就像在叫“汪汪汪”。 而驯服异种的同时，他的记忆也在不断恢复。 他记起自己住进大地号后，在舰长起居室旁边的小办公室。 整洁干净，医疗器材和药材摆放得整整齐齐，连草药药材都有，就像为他量身定制。 他还有了个助手。 小护士顾明亮刚从医护学校毕业，脆生生的一枚军护新人，一口一个迟老师，格外勤快，小太阳一样的圆脸也很是治愈。 第191章 迟晓比想象中更快地从打击中恢复，投入到工作中。 然而他的工作实在没什么内容。 秦瀚洋总是很忙，各种会议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往往好几天才会来他这里做个体检。也总是有礼有节，除了眼神炽热些，并没有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仿佛知道他心里还有个坎过不去，耐心等待他接受自己。 但刚从一段欺骗中走出来，付出了惨痛代价，迟晓不想多考虑感情，他需要忙碌和疲累，让自己忘记。 他的医学研究，草药药剂，父亲的笔记本，他迫切想拾起的是这些。 他很快开起小门诊，官兵们凡是身体不舒服的都可以来问诊。 盘古上是有医疗团队的，但omega医生耐心又细心，说话温柔又好看，谁不想做他的病号呢，没事都要来说两句话。 更何况，医术也不赖。 各种新奇的治疗方法，小药膏，药丸，针灸，拔罐，效果有时候比去医疗舰还好。 官兵们顶着自家长官火辣辣的眼光，也止不住地往这里跑。 秦瀚洋是真的有些吃味。说好做他的专属医生，怎么又给别人看病。 于是隔三差五借口腺体不对劲，来他这里要特殊治疗。 一开始，迟晓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 工作时间忙的团团转，边敲病历边叫下一位，然后就看见高大的男人把小兵往后一拨，整个人门神一般把门一关，咔哒，就落了锁。 “你……”本想说别打扰我工作，和见他脸色发乌，迟晓把话咽回去，改口问“不舒服吗？” alpha不动也不坐下，扶了下额头，几率发丝垂落，满脸疲态。“很难受，可能是紊乱症又要发作了。” 迟晓忙拉他到诊疗床边坐下，低头检查腺体。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晚。” “有点肿，怎么不早点来看？” 迟晓转身，找出刚配的清凉药水，想先缓解热症，冷不丁就听身后抽了一下鼻子。 “你都在给别人看病，哪顾得上我。” 听着怎么有点委屈呢。 迟晓看过去，联盟最强大的alpha耷拉着肩膀，眼皮朝他没精打采地抬了几下，又抽了抽鼻子。 就差没把“委屈，要哄”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迟晓从来都是软心肠，对他硬来，他宁折不屈，可秦瀚洋一示弱，迟晓原本那点心结，倒被软化了些许。 嘴上公事公办说着“你是第一优先，不用排队。” 手上已经万分轻柔地在涂药了。 那处地方红得有些奇怪，怎么像是挠的？迟晓正疑惑，秦瀚洋瓮声瓮气问他：“那我下次随时难受，随时过来？” 他也没听清，嗯了一声，就感觉一双胳膊环上了他的腰。 迟晓来到盘古的第二天，秦瀚洋就给了他新的抑制环，他当下就要求改了指纹密码，倒也不怕alpha做什么出格的事。 被抱住就直接拍了那胳膊一下，像拍不老实的大狗狗一样。 “在给你上药呢，放手。” 大狗没放手，毛绒绒的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 “晓晓的味道就是最好的药。” “你……！”又借口骚扰？迟晓正要推他，就见秦瀚洋扬起一张帅的让人晕眩的脸， “我是第一优先，要求点特殊治疗，不过分吧？” 那气色明显是好了不止一点，唇角再斜斜一钩，迟晓心跳都被钩乱了几拍，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躺在了治疗床上，被某少将alpha从背后抱在怀里，贴着皮肤闻信息素了。 之后不论白天黑夜，秦瀚洋随时说难受了就来，房门一锁，任何人一概不见。 他也不解抑制环，就贴着腺体边上的皮肤闻，时间也不算太久，短则几分钟，长则半小时，一脸疲惫地来，精神抖擞地走，还不忘提醒迟晓在病历上登记是特殊治疗，好算工作量，迟晓都不知该怎么拒绝。 太名正言顺，找不出由拒绝。 就是次数有些多。 连顾明亮都忍不住和别的护士小声蛐蛐：“将军也太不收敛了，咱们迟老师后脖颈皮都给他蹭红了，听说以前发病也不这样啊，这哪是信息素紊乱症，是信息素饥渴症吧……” 把迟晓听红了脸。 可他也没真想拒绝“治疗”。 因为渐渐地，秦瀚洋在抱住他的时候就开始聊天。 从没话找话到刨心刨肺。 他始终以为迟晓真的删除了记忆，于是把从小出租屋同居以来的所有事都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大雨中被迟晓捡回家，那是动心的开端。 ——替迟晓出气，揍薛枫时的小心思，是打翻了醋坛子。 ——之后无数个夜晚的耳鬓厮磨，那是他永远走不出的甜蜜的沼泽，易感期里最美的梦。 还有塔图拉比赛。 他们一起面对死神，又在最绝望时一起经历了他的分化，刻骨铭心。 “我一直都能闻到你的信息素，但是直到那时，我才第一次清晰地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舷窗外明明灭灭的星光随着航线缓慢翻转，点缀黑暗。 秦瀚洋在潮湿的黑夜里低声诉说，灼热的喘息烫红了迟晓的耳垂。 “不是水汽味，是烟花炸满夜空，是直上云霄又瞬间失速，脊柱都发麻的味道。” 第192章 alpha克制着，埋在迟晓脖颈间，贴着抑制环，吻到那一小块皮肤发疼。手指一边勾勒着omega迷人的线条，蓬勃的生命力一触即发，仿佛又回到那个异星湿热的地下洞穴。 “然后呢？”迟晓说，声音清冷，令alpha火一样的身体降温。 迟晓在乎的是之后，那才是他的刻骨铭心。 秦瀚洋冷静下来。 他开始解释，不疾不徐，是深思熟虑过的，也是诚恳忏悔过的。 他解释山洞里的不辞而别，解释之后被家族欺瞒，误解迟晓为钱放弃他，所以疏远，以及难以忘怀后千方百计地再次接近。 迟晓静静听着。那声音融在夜色里，像柔和的海，冲刷掉曾经以为不可能磨灭的痛苦和愤怒，千疮百孔的心房也被一点点弥补平整。 当秦瀚洋问他，“你愿意原谅我吗”的时候，迟晓眼底发酸，小声地把自己遭遇过的也说了出来。 说他偷偷去南山别墅见他，说被omega们如何嘲笑欺辱，又如何听见最让他寒心的对话。 “你说，我是最低等的omega，不配被你吻。” “你亲口说的。” 良久，背后没有声音。 迟晓在寂静里咬着唇等待着，然后，颈上落下一滴湿凉。 环住他的手臂收得更紧，紧到让他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 低沉的嗓音里是迟晓从没听过的碎裂的声音。 那一晚接下去的时间，他们不停地亲吻。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或许只是回头时的一个不小心的触碰。 冷夜滚烫，星河斗转，都变成了旖旎的焰火。 第95章 第一次亲吻 关于情／爱, 迟晓知道的太少，少的可怜。 山洞里第一次被标记时，他身上还有伤, 又慌又痛，被alpha失控地侵占直到昏迷, 那感受太可怕，迟晓从不敢回忆。 之后的情／热期，没有alpha抚慰, 他都是靠注射人造信息素勉强挨过去。那点隔靴搔痒的快／感, 聊胜于无, 也没什么好回味，激素用得多了，还差点成瘾，不打就不行, 很是煎熬。 这么久以来，也就只有被秦瀚洋逼得发／情, 不得已用了本人的信息素提取液的那次, 他真切地体会到一点，作为omega的性｜福。 可是, 他不愿再接受秦瀚洋，就不敢多想那次的快意, 怕忍不住又使用了机密物资。 他在这方面从来保守, 又压抑太过, 所以, 当第一次被真真切切亲吻上时，大脑里完全一团浆糊。 这个吻很怜惜，秦瀚洋一点力气都不敢用一样, 从似有若无地触碰，到唇瓣上羽毛一样轻轻的磨蹭，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是为了弥补那句不配亲吻的话吧，迟晓迷迷糊糊地想。 这样就够了。 那句话从利刃被厮磨成毛刺，在碾成粉末，已经彻底从迟晓心里消失了。 连同曾经无数个夜晚的苦楚泪水，都被磨到了蜜里，化没了踪影。 酸楚也化成迟晓眼眶里的晶莹，释然了。 迟晓屏住呼吸太久，快要晕眩，又很不好意思，推了推秦瀚洋，想说可以了，原谅你了。 但alpha反而更加抓紧他，他稍有退后，就追上去，生怕他逃了一般。 大手揽住腰背，铁索般按紧，轻描淡写的触碰变成了真刀实枪的进攻，迟晓越躲越被步步紧迫，有一种要被秦瀚洋吞吃进身体的错觉。 原来接吻是这么吓人的吗？迟晓没体会过，一时间有些慌。 “等……”他想喘口气，别开头，才吐出一个字就又被堵住嘴唇。 热度就这样失控了，呼啦一下，大火冲天一般烧起来。 唇齿被撬开，秦瀚洋吻得又深又重，把迟晓慌张的闷哼都顶回嗓子里。 海潮的气息随着交换的濡湿漫入口腔，灌入身体，烘烤着腺体，连抑制环也阻隔不住。 后颈火烧火燎，还被一只大手扣住，可迟晓顾不上了，他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口中。 每一分每一寸都被细细探索，舌尖被纠缠到发麻，从一开始就溃不成军，被彻底攻城掠地。 这哪里是不配，是要不够，舍不得，放不下，停不了！ 最后是怎么停下来的，迟晓看不到，记忆里一片朦胧，只有隆隆的心跳和大口的喘／／息声震颤耳鼓，当时的自己已经陷入半晕眩的状态。 如果不是秦瀚洋的克制，他那时候可能就被拆吃干净了。 他只记得，自己昏迷前模糊的担心。——书上说得果然是真的。3s级别的alpha，光是一个吻他都承受不住，再多些简直不敢想象！ 那之后的几天，迟晓看见秦瀚洋都忍不住脸热。 他们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 迟晓没有明说原谅，秦瀚洋也见好就收，没有更进一步，但每一次眼神的交汇，传递东西时指尖的碰触，都像有小火花，滋滋地冒出来。 倒像是又回到了曾经的小出租屋时候，恋人未满，甜蜜满屋。 旁人都看出来了。 ［谈恋爱吧，求你们了！］通讯录里，顾护士的头像明晃晃地标注着。 舰上的官兵们也已经把迟晓当做将军的伴侣看待，秦瀚洋做什么都跟他通报，有的高级军官还心直口快地叫他嫂子。 秦瀚洋把人训一通，生怕迟晓不高兴，迟晓倒不觉得什么。 秦瀚洋给他的安全感太强了，强到足以消弭心里的隔阂，抚平过往的创伤。 第193章 他实现了曾经小岛沙滩上的诺言，带他远航星辰大海。 前往异种巢穴的星途很长，一路上，总能遇见无数瑰丽宏大的景象。 他看到脉冲星宛若永恒的粒子弧光，看见恒星引力场相撞拉扯出的宇宙焰火，看见军团大规模跃迁留下的空间震颤，像五彩的涟漪。 还有彗星。 当巨大的光球从舷窗前经过，尾焰将小房间照成纯白时，秦瀚洋扣住迟晓的十指，手掌微微汗湿，就像在某个神圣的，要发下誓言的地方。 “打完这一仗回去，我就能摆脱他们。”他说。 “到那个时候，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创造我们自己的家族故事。” 秦瀚洋湛蓝的眼睛清透见底，满满全是殷切，迟晓也不由得升起勇气，期盼着未来。 可最终，他避开对视，直到光芒褪尽也没有点头。 他对自己没有信心。 身份，地位，以及腺体的等级，差距这么多这么大，他们真的……合适吗？ . 过往的甜蜜就像悲剧的序章，迟晓回忆时，甜里泛着苦。 他想不出自己是怎么流落到荒蛮星球，那感觉就像明知会落下深渊，即使身处天堂也如坐针毡。 而同样想不出的是，他该怎么营救秦瀚洋又能把他安全送走，甚至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跟他走。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他按照秦瀚洋的警告，先登录时间之轮档案馆。 浩如烟海的资料毫无限制地随他调取，浏览，包括完整的玫瑰星系的历史。 教授和迟晓一起，守在光屏前。 历史和安达尔曾讲述的故事如出一辙， 秦瀚洋怀疑的，玫瑰星系星图与联盟星域太过相似的问题，也得到解释。 ——数百年前，某些科学家认为天体分布的方式可以削弱宇宙辐射，因此模仿辐射较弱的联盟的天体分布，建造了无数人造星球。 结果，这一恢宏的伟业除了使阿尔隆德陷入财政赤字和政局动荡的漩涡，毫无用处。这些无人管的星球被充做军事基地或移民地，也留到了现在。 不是平行宇宙，也不存在颠覆联盟的阴谋，更不会危害到迟晓。 迟晓关掉屏幕，捂住看了太久屏幕而酸涩的双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该相信谁。 令一方面，对秦瀚洋的审讯还在继续。 每天都有一大瓶信息素提取液从母星被送来，教授接过来时，手都是抖的。 迟晓不敢过问，哪怕多关心一点也会被敏感的安达尔察觉。 第二天送来的信息素就会格外的多。 安达尔折磨人的方法当然不止这一种。 与迟晓一起用餐时，他会不经意地提起一些。 “额叶电刺激的效果很好。人可以嘴硬，但脑子总是软的。” “我很好奇，联盟3s级别的评定究竟是什么标准？他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强悍，或许，我该换种方法，激发出他的潜能？” 他说着将牛排最嫩的部位仔细切下，放到迟晓盘中，金色眼睛掠过迟晓苍白的脸。 迟晓缩紧嘴唇，以防安达尔看出他的颤抖。 他眼睛盯着盘里的牛肉。为了和联盟尽可能一致，牛肉没有全熟，纹间血汪汪地一片，让他胃里一阵阵翻腾。 安达尔看出来了，随意挥挥手，叫人端走换一份全熟的。 他是统治者，是谙于探查心，识人辨色的大师。 迟晓最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显微镜般的审视。 终于有一天，这种探究被放在了明面上。 “你还是在意他。”男人放下刀叉。 迟晓脸色煞白。“我……” 男人示意他不必再说。 “这很正常，回忆里你们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omega都是是情绪化的，当然会影响你的心情和判断。” 对了，这个人知道他所有的治疗情况。 迟晓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透明的。 镇定。还有一件他不知道，迟晓握紧手指，无名指上的异种手环是他最后的底牌。 “听我说完，你就会明白了。”安达尔神色堪称柔和。“有点长，我们慢慢来。” “他是不是告诉你，剿灭异种一战如果成功，就可以摆脱家族，另立门户。但实际上，他的目标是被任命为联合舰队司令，达到军事生涯的顶峰。只不过，以他的年纪阅历，任命不是万无一失，这就需要家族的支持。所以你看，他不可能和家族割裂。” 安达尔打开光屏，将一张图片放到迟晓面前。 “我们的情报人员获得的信息。” 那是那一年早些时候，联盟军队高层考核下一任总司令的候选人名单和资料。秦瀚洋的名字赫然在列。 迟晓木然看着，听着。 “当然，为了战事万无一失，他需要你心甘情愿地提供信息素以稳定他的紊乱症。所以，一场精心策划的营救也是有必要的。只不过后来你没有答应他的求婚，治疗也没达到预期效果。”安达尔毫不留情地继续道。 迟晓的心一点点冰凉。 他怎么连求婚都知道！ 他确实没答应，还有治疗，真的没有效果吗？和他逃亡荒星有关系吗？迟晓忍不住牵起未知的因果。 不，这不是真的，是他编造的吧！ “如果你还不信，那我们回到现在。”安达尔一不做二不休，打碎迟晓最后的信念一般，打开另一副图片。 第194章 “联盟对阿尔隆德始终抱有敌意。” “原本的计划里，盘古在这次巡航结束后，将开始一系列针对阿尔隆德的军事行动。在那之前，秦少将必须治好他的信息素紊乱症。” 图片是一份军事计划。玫瑰星系和秦瀚洋的名字都出现在其中，时间是迟晓被捉住后的几个月。 “对了，他的婚约依然有效，那位纪姓omega已经将腺体调整到和他最匹配的状态，只等他一回去就举行婚礼，以便在出征前怀上秦家的下一代。” 图片切换，纪麟羽的脸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毫无防备的迟晓面前。 他打扮得光彩照人，笑容灿烂，和秦瀚洋并肩而立，背景像是一处酒会。 纤细的脖子上能看见护贴，应该是做完手术的恢复阶段。 “信息素紊乱也会影响生育。” “怪不得，他那样迫切地需要你，宝贝。” 安达尔说完，静静观察迟晓的反应，图片依旧亮着。 迟晓木僵地转开眼。 照片上的两人一个英武，一个娇美，太过般配，刺痛迟晓的眼睛。 他可以不相信照片的真假，但婚约的事却是真的。 逃离盘古前，他看到了秦之序的视频短信，亲耳听到举行婚礼的时间。似乎秦瀚洋并不期待婚礼，可那又怎么样，他还是摆脱不了家族的安排。 而相匹配的alpha和omega的吸引力是无穷的，婚后他们由性生爱，是再自然不过的。 至于别的证据，秦瀚洋的事业心不是一贯如此。 迟晓闭上眼，只觉得被一把冰冷锈蚀的刀自顶而下贯穿，被欺骗玩弄的感受如此熟悉，以至于他自己都要嘲笑一声，——又被骗了啊，好没出息。 安达尔就见他不哭不怒，也不质疑，淡白的唇弯起一点，竟然凄凄惨惨地笑起来。 他立刻推开光屏，握住迟晓冰凉的手。“宝贝，你还好吗？” 他怕迟晓被刺激得太过，出了问题。 听到声音，迟晓慢慢睁开眼睛。 让安达尔心惊的是，那眼睛里空荡荡，没有喜怒哀乐，死气沉沉。 omega抽出手，单薄的腰身挺直，叉起餐盘里的牛肉，慢慢咀嚼。 不应该是这样的！ 安达尔皱起眉头。他熟知人的本性，悲伤，仇恨，失意的爱情，这些负面情绪是最容易操纵，也是最容易撕开心房，被他人乘虚而入的。 他本想乘机让迟晓放弃那个男人，转而依赖他，可迟晓仿佛没有了情绪。 他在想什么？一向胸有成竹的alpha头一次失去了判断。 迟晓想的很简单。 对任何感情都不要抱有期待，就可以了。 经过之前种种，他对情爱的渴望本来就像沙漠里干枯到根部的植物，无论多少甘霖雨露浇灌，都很难复生。 即使身体还会被信息素操控，在秦瀚洋靠近时，本能渴盼着alpha，但智的缰绳总能把所有蠢蠢欲动拉住。 这次不小心又动了心，是因为记忆和现实的双重影响。 果然不行啊。 他的心被摔碎后缝缝补补拼起来，经不得再一次把玩，不如死透了的好。 这样一来，之前难于抉择的也迎刃而解。 他就可以不在乎秦瀚洋是不是又欺骗了他。 安达尔隐瞒了什么，也不重要了。 封闭的心没有人能走进去。那些体贴，关怀，温柔的照护，即使有所图谋也没关系，他一个omaga，还能被翼图什么呢，给他就是了，反正他不会再回到联盟。 救人还是要救的，联盟只有一位3s级的alpha，只有一架盘古，与科技发达的玫瑰星系抗衡，需要势均力敌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忽然就明白了安达尔所说的责任和使命。 如果能使两个文明不再对抗，如果能继续草药研究，改善腺体抵抗辐射的能力，使人类更长久地生存下去，难道不是比谈情说爱更有意义的事吗？ 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假大空的口号，不是虚妄飘渺的自欺欺人。 他知道该怎么做，知道具体的方法！ 就像电光划过混沌，迟晓脑中顿时明澈。 这才是他的使命！ 他抬起头，看向一直关注着他，面露忧虑的男人。 “我想见一见秦瀚洋，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第96章 真实 “见他？” 安达尔感到惊诧。 之前怕拖累囚犯连过问都不敢的迟晓, 竟然主动提出要见他？ 是要当面对质吗？ 但迟晓看上去很平静。 又或是受了太大刺激，情绪失常？ 安达尔拿不定主意，手指蜷了蜷, 拿起餐具，又放下。 他不怕迟晓去当面对质, 他有数不清的手段让秦瀚洋变成听话的傀儡。 他只怕秦瀚洋的凄惨模样会让迟晓心软。 他的小兔子一样的omega被他几句话就吓得丢了魂一样，见到秦瀚洋直接同情加后悔，那他精心准备的感情陷阱不就白费了。 不到万不得已, 他不想用过激的手段留下迟晓。 不能让他们见面！ “可以, 但不是现在, 宝贝。”安达尔让人端上甜品。“审讯到了关键的时候，我们不应该打扰。” “当然，我保证，得到足够的情报后, 会将他完好无缺送回联盟。这样你会不会安心些？” 第195章 一只小兔子形状的糕点放在迟晓面前，甜香扑鼻。 “阿尔隆德特有的雪香果做的, 你不是一直想尝尝我们这里的食物？” 但迟晓没有看点心一眼。 “我还是想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好吧好吧, 合适的时候我会带你去的。”安达尔有些不耐烦，但口气还算轻松, 像在聊出游的地点。 “不过，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我们的订婚仪式。” 安达尔用微笑转移话题。 “本来, 我想在出征时, 让所有人看见你站在我身边, 但一想到那些alpha们会如饥似渴地盯着你, 我就忍受不了，只想把你藏起来。” 迟晓听着甜蜜的情话，眼神却飘忽到别处, 直到安达尔握住他的手，拉回他的注意力。 “除此之外，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你的存在，异种开始频繁活动，外空间的异种也在向这里聚集，远征很有可能会提前。” 迟晓点点头，看上去在听他说话，却是心不在焉。 无论感情还是战事，什么话题都与他无关一般。他还在想着那个男人。 安达尔觉得胸腔里烧起一股黑色的火，他无力地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 迟晓的手忽然被握得生疼。 他抬起眼，alpha正热切地凝视他，眸中金色和绿色漩涡般缠绕。 “我们结婚吧！” “就在奥罗拉，就在三天后，好吗？” 安达尔的手心是松弛的，但天知道他的胸腔已经被嫉妒之火填满。 迟晓的心不在他身上。 没有爱，甚至也没有恨，彻头彻尾的忽视。 这是他从出生以来至高无上的地位所无法忍受的。 他无法再维持风轻云淡。哪怕风吹过也会留下痕迹，他对迟晓的好不会一点涟漪都没有留下。 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提前订婚就是催促迟晓做出选择。 他以为omega会优柔寡断，会试图拖延，但迟晓仍是那么平静。 “好的。”他说。 安达尔在惊喜的一瞬间，不由得怀疑迟晓也学会了敷衍。 但下一句，omega说：“在那之前，我可以见他最后一面吗？” . 班塔摩尔的轮状囚舱在外空间缓慢旋转，被高能粒子流朽蚀的表面斑驳陆离，像污黑的血。 与奥罗拉不同，这座阿尔隆德最神秘的监狱处在母星的另一侧，直面宇宙风暴来袭的方向，辐照，是犯人们所受刑罚的最普通的一种。 安达尔波尔齐埃尔身披三层防辐射外套，脚下金属质感的高筒靴在钢铁地面踏出冷峻的回声。 一个小时之前，他刚刚答应了迟晓的要求，允许他第二天来这里见那个囚犯。 没有求婚成功的喜悦，因为与其说是求婚，更像是一场谈判。 迟晓用结婚前的最后一面做要求，黑宝石一样的双眼没有了生气，他怎么忍心拒绝。 满腔郁愤却无法化解，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 数道黑色防爆门一重重打开，露出最戒备森严的牢房。昏暗的光线里，他眯起眼，看向此刻他最痛恨的人。 秦瀚洋两手被拷在身前，两道幽蓝光栅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环绕住他，即是牢房里唯一的光源，也是囚笼惩罚。 光栅内的空间让他只能站着，跪着，或蜷缩着，稍有不慎碰到光栅，皮肉就会被烧得滋滋作响。 几天几夜下来，常人早已痛哭求饶，但男人依旧站得笔直，高昂着骄傲的头颅。 而他脖颈上还压着一个实心铁环，防止他使用信息素压制，上面的小孔还可以抽取信息素。 当然，他赤裸着上半身，没有任何防辐射的保护。 即使满身伤痕累累，在看见安达尔的第一眼，他就露出一个极尽轻蔑的笑容。 “来了，今天又换什么把戏？” 这几天，稀奇古怪的逼供招数他见了不少，但奇怪的是，他们什么也不问。 迟晓的事，联盟的机密情报，他们一个字也不提，好像折磨就只是为了折磨。 玫瑰星系的统治者掀开一点兜帽，金发下是冷到几乎透明的绿色眼睛。 往常他从不亲自动手，但今天他屏退了所有人，手指一下一下在控制屏上点动，挑选着合意的玩具一般。 不会是是受了什么刺激。 秦瀚洋冷哼一声。他不介意把火煽得再旺些，烧掉这个人冷静的表面才好。 “看你这样，又被他忽视了？” “别费劲了，他不喜欢你这款。” 四周的空气忽然开始发热，连同地板一起越来越烫，秦瀚洋光着脚，很快就无法站稳，身体也被蒸出大片汗水，口里发干，仿佛周身的水分都被活生生抽掉。 光栅也开始加大功率，缩小距离，稍一靠近，电流就打在身上，肌肉震颤着，痛到神经深处。 够刺激的。秦瀚洋咬着牙想。 “他今天答应我的求婚了。”安达尔的声音像吊在丝线上一样轻，笑着欣赏受刑的人，十分愉悦。 迟晓答应他了？ 秦瀚洋先是一惊，又意识到什么。 如果真心答应，这家伙哪有心思来折磨他。 他脑海中浮现迟晓略带忧伤的脸。 不，迟晓不会答应他，至少不会真心实意。 那会是为了什么？ 第196章 那个小草般柔弱，却从未屈服，坚韧地抗过一次次命运重压的人，他为什么答应不爱的人的求婚？ 秦瀚洋眼眸暗了暗，心里已经有了考量。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就如同抓住一把刀。 “是吗？”他讥讽地一笑。“条件是什么？” 刀刺了出去，安达尔脸庞扭曲了一下，细长眼眸中闪过狠戾。 光栅陡然聚拢，刺啦一声，空气里散出皮肉烧焦的气味。 秦瀚洋硬是咬住牙关没吭声。看来他猜对了。 光栅退开，灼热消散。 冷冽的信息素随之山崩地裂一般扑来，alpha明显被刺到痛处，精致温柔的表象被刺破，露出野兽的獠牙，张牙舞爪。 秦瀚洋闷哼一声，从炽热又落入冰寒。 被气势汹汹的信息素施压，他心里反而有了底。 越高等级的alpha独占欲越强，会将妒火催成自焚的烈焰。 就像他曾经因为“詹姆斯”亲吻迟晓而被刺激到发狂。 这次反过来。 很好，就是这样，他被折磨这么久，不就是因为这家伙一肚子怨气吗，让他爆发吧，才能打破死局！ 秦瀚洋继续火上浇油。 “他是为了我。” “他喜欢的第一个人是我，第一个标记他的也是我。” “他为了救我才答应你。” “闭嘴！” 安达尔绿色的眼睛燃起火焰，死死盯住秦瀚洋。 “凭什么！凭什么他这么在乎你！你这原始的！野蛮的猴子！” “当你瞧不起他，冷落他的时候，我已经爱了他许多年！” 他的声音由轻到重，带着一股疯狂。 “我的出生是因为他，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是他的名字，我听到的第一个故事是他的人生。从懂事时起，我就知道，他是将成为我伴侣的omega！我知道他的喜怒哀乐，他的追求和梦想，我是为了得到他而成为现在的我！” “而你，你自诩爱他，你的爱不及我千分之一！” 嘶吼声在密闭空间中震荡，裹挟着信息素的威压，某种经年压抑的情绪雪崩一样爆发，轰鸣。 与光栅中的秦瀚洋相比，仿佛他才是那被扣上锁链的兽。 “不，你在说什么。”秦瀚洋体力不支，一时间被压得周身发麻。可他没放过安达尔话里的逻辑。 “你比迟晓年龄大，你怎么可能知道他的人生？你们总不能预知未来！” 安达尔看着他，胸膛的起伏慢慢平复，仿佛刚才逃逸的兽已经收回笼中。 “呵，”他轻笑一声，将散开的金发笼回兜帽，又戴上了统治者完美的面具。 “都告诉你吧，反正在我眼中，你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光影在黑暗的室内闪烁，秦瀚洋睁大眼睛，暗蓝瞳仁倒影着一幅幅画面。 在光影消失后，他仍然瞪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仿佛已被光影吞噬。 玫瑰星系的本来面目超出他的想象和认知。 他推测的所有可能里，没有一种哪怕接近真实。 而这真实那样残酷，即使顽强如他，也从内心里感到无力，无法抗衡。 安达尔的声音自光栅外传来。 “接受吧，这就是你的命运，谁也无法改变。” “迟晓呢？他会怎么样？”他低哑着声音。 “他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不！站住！”察觉对方要离开，秦瀚洋猛地暴起，困兽般从光栅间伸出手臂，不顾滋滋的电流灼伤皮肤，灼痛神经。 “不！” 手指收拢，他用尽所有力气，却只抓住一点冰凉的衣料。 第97章 了断 迟晓躺在床上, 屋顶是透明的，漫天绯红云霞标志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前一天晚上，他几乎没有合眼。 记忆一波又一波涌现, 每一个画面都争先恐后，仿佛知道, 某个最后的时刻将到来，在那之后，任何过往都毫无意义。 无论后悔, 或庆幸。 今天, 安达尔就会带他去见那个人, 把该说的交待完，他和这个人的缘分就可以划上句号。 抛下沉重的过去后，应该就会轻松许多吧。 迟晓想着，挪动着疲劳的身体, 从床上坐起来。 回忆依然在见缝插针地出现。 马上就要道别，这一段却偏偏都是甜蜜的回忆。 他看见, 在他接受秦瀚洋的解释, 原谅他的那一晚之后，他们的关系进入新的阶段。 热恋的小火花在每一次对视中闪耀。 白天, 他们一个公务缠身，一个病人不断, 难得能两人独处的时候, 谈情说爱的气氛简直太浓重。上着班迟晓不好意思, 就会借着做事掩饰。 秦瀚洋会安静地看他忙碌, 然后信息素就不甘寂寞地缠上来，粘人大狗狗一样述说着：好想你，好想你, 不要忙了，快来陪我。 没有了往日的侵略和强势，信息素钻到衣服里，绕在脖颈上，舔着他的嘴唇，迟晓被缠得酥酥麻麻，一恍神，手上的笔啊，小喷壶啊，试管啊，就被没收了去，不知怎么，人就倒在了alpha怀里。 秦瀚洋就笑起来，也不做什么，腻歪着和他聊天。 他问他将来的打算，想什么时候结婚，住在哪里离单位近又舒适，想生几个宝宝，甚至宝宝的名字…… 实际又详细，说的时候，就好像当真做着计划，满眼都是迟晓不相信的憧憬，眼眸泛着淡蓝色，在浓密的睫毛后面海波一样荡漾。 第197章 他也说起未来的事业。他会如何一步步脱离家族，以独立的姓氏进入联盟军事力量的核心，给迟晓和孩子安定的家。 那时的迟晓相信，他绝对能做到。 而到了夜晚，就变成了另一种交流。 alpha从粘人大狗变成贪吃的野犬，除了没有标记，没有深入到最后，什么都痴缠着做了。 曾经被终身标记的阴影让迟晓害怕，秦瀚洋就没有解开他的抑制环，而是半哄半诱着他体验，自己硬生生忍着，只让迟晓舒服。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手指变化万千的动作，羞人的呢喃耳语，让人晕眩迷醉的信息素，唇齿间的厮.磨，都活色生香，把那段时间的每个夜晚染成欲／望的粉色。 ……不堪回首。 迟晓坐在床边，脸是粉红的，心口是怦然失序的。 他捂住胸膛，压下难以抑制的酸楚。 如果安达尔说的是真的，这都是秦瀚洋诱骗他的手段，那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还会悸动？ 心跳骗不了人，这一生再遇见任何人，他都不会再这样心动。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机器人护士提醒迟晓该出发了。 迟晓开始更衣洗漱，有条不紊地行动，让自己从铭刻肺腑的感情里抽离。 就算秦瀚洋没有骗他，但他无法脱离家族，保护不了他却是真实发生的。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到联盟。 那就干脆地了断吧。 . 迟晓走出房子时，看见江教授。 小老头挨在温室的门框上，哭丧着脸，白花花的头发在身后一片绿茵衬托下像一朵要下雨的云彩。 自从知道迟晓的决定后，他就郁郁寡欢，话也不怎么说了，看见迟晓就直叹气。 这会殷切地张望着，还期盼有什么转机一般。 迟晓无法回应，默默转头离开。 那个人回联盟的时候，争取让教授和他一起回去吧。他做出让步，安达尔会同意的。 . 踏上班塔摩尔的黑铁地面时，迟晓忍不住颤了一下，安达尔及时扶住他。 他稳住心神，礼貌地拒绝了搀扶。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奥罗拉。 一路上，他看见色彩绚丽的母星，环绕母星的巨型钢铁星环，和各式各样穿梭往来的异种与飞行器，它们组成一副宏大而生机盎然的未来世界图景。 而眼前这黑色人造天体，独自于幽暗宇宙中转动，像幽冥中的死亡轮盘，一旦进入就再也出不来。 令迟晓感到压抑和绝望。 微弱的粒子流打在特制的金属防护外套上，溅出点点光斑，迟晓深吸一口气，跟随安达尔，走进高耸的黑色大门。 越往里走，就越阴森，铁门一扇连着一扇，只有几道暗蓝光柱照出漆黑的电子锁眼和门上的监视屏。 安达尔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扇门前才停下，他转过身，抬手帮迟晓整了整帽沿，遮住大半张秀气的脸。 “不管你要和他说什么，记住，你将是我的伴侣，好吗？” 他同样穿着防辐射外套，脸庞被金发围绕，在这种地方显得格外温柔。 迟晓脸色凝重。“你也会信守承诺，让他返回联盟，对吗？”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几秒，很浅地笑了一下，“是的，你放心。” 迟晓这才点点头，面向黑色的门，严阵以待。 这次对话虽然允许他们单独见面，但肯定被严密监视，和公开透明没有区别。 迟晓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全部心神已经随着大门打开，飞进了门里。 ——秦瀚洋就在那里。 他一身黑衣，坐在房间正中唯一的一把靠背椅子上，长腿半曲着，明亮的灯光下，显出随意散漫，好像他只是坐在那等着谁。 看见迟晓时，他露出一点微笑，是和旧日一样自信骄傲的笑。 迟晓愣了一瞬。 乍看上去，除了眼眸更加深邃，气色更灰暗些，他似乎没怎么变。 难道真如安达尔所说，并没有太过刑求他？ 像是被他呆站着的模样逗笑了，秦瀚洋嘴唇又勾起些，有几分刚才回忆里温柔的模样，耐心等着他过去。 迟晓压下纷乱的心跳，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他这时才看见，秦瀚洋的衣领下有一圈金属环，看上去又厚又沉重，而他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腕处，也被两道铁镣铐牢牢束缚。 迟晓目光颤抖，又落到他脸上，眼睛下的乌青和凹陷的脸颊透出憔悴。 不折磨是不可能的，他受的刑罚远比表面看到的要多。 其实不过几天不见，可快放的回忆让迟晓觉得，他们已经阔别了许多年。不仅是曾经爱恨纠葛的爱人，还是再熟悉不过的旧友。 此时看见他被锁住，像折翼的鹰一般，迟晓心里先软了，塌陷下去。他别开眼，不忍再看。 振作点，说好要了断的！迟晓暗暗握紧手指。 男人却突然开口。 “晓晓。” 声音是轻柔的，嗓子却像被砂轮磨过一样嘶哑。 迟晓更用力攥紧拳头。 不能再心软，把该完成的完成吧！ “安达尔已经承诺，会放你回联盟。”他生硬地开口，手从衣服深处拿出一个棕色玻璃瓶。 瓶子很大，里面装满了液体。 “这是我的信息素提取液，”迟晓说，“可以缓解你的信息素紊乱症，正常用量的话，足够用一年。江教授也会和你一起回去，他知道我为你配置的稳定剂的配方，继续实验，相信可以治好你的病。” 第198章 提取液是昨晚让江教授抽的。他的腺体现在还疼得厉害，但话出口却语气淡漠，像在默读公文。 “晓晓！”秦瀚洋预感到什么，用力打断他。 但迟晓不为所动，无情地要把准备好的台词念完。 “这么多年，每次都是我受到伤害，我真的怕了，我不想再猜测你是不是又在骗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也没有信心你能保护我。我们……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合适，我本来也从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 迟晓顿了顿，他不擅长言辞，说这些情情爱爱的肉麻话也很不自在。 而且，他到现在也不确定秦瀚洋是不是真的在意他。如果秦瀚洋要的是他的信息素，而不是他这个人，说这些未免太自做多情。 “所以，把你需要的信息素给你，我们就没有关系了。”他振作精神，继续强硬。“我决定留在这里。” “我只希望，你回去后，可以让联盟的人们明白，联盟和玫瑰星系是同根同源的，我们完全可以一起对抗异种，而不是自相残杀。” “你能答应我吗？” 迟晓问完，自己也觉得忐忑。 他不懂政治，提的要求也很天真，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说话时没有看秦瀚洋，借着宽大的帽檐遮挡视线，说完后许久，也没有听到答复。 想来，那个从来都处于掌控者地位的人不会喜欢他这一番发言。但还能怎么办呢。 必须让他彻底死心，返回联盟后，不再来纠缠。 迟晓只觉得被那两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很是焦躁，干脆低着头走上前，想把玻璃瓶放到秦瀚洋手里。 可刚一靠近，那手猛地翻过来，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从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晓晓？” 第98章 最后的吻 哪怕穿着厚重的防辐射服, 迟晓都被被惊出一身冷汗。 抓住他手腕的大手又冷又硬，却拿捏得刚刚好，逃不脱又不会弄疼他。 可是, 这房间里不知多少摄像头盯着，外头那人一点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 秦瀚洋怎么敢……！ 迟晓不敢用力挣扎，赶忙调整姿势，用宽大的防辐射外套袖子把手遮住, 看上去, 就像两个人只是离得很近。 “放手！”他用气声说。 “会看见的！” 那手非但没松开, 还更握紧了。 秦瀚洋抬起头，眉弓压下来，一双眼睛深邃又危险。 “怕被看见？那你大声呼喊就好了，不用在乎我, 他会救你出去。”秦瀚洋说。 声音很轻，但足够监视的人听清。 迟晓急得头都疼了。 这是还嫌没受够罪吗？ 安达尔不会拿他怎么样, 但对秦瀚洋绝对不会手软。 到时候反悔了, 不放人，可怎么办！ 迟晓加重语气, 怒视他：“我是想好聚好散，你不要发疯！” 秦瀚洋闻言, 轻笑一声, 好像迟晓在说什么调情的话。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说着,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沿着细腻皮肤划了上去。 迟晓只觉得手腕上划过一片酥麻, 一下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家伙！这家伙竟然还敢挑逗他！ 真的不要命了！ 迟晓生怕被发现，绷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任由他百般摩挲。 脸色已经煞白。 “放弃吧，秦瀚洋。”迟晓声音疲累，也不再刻意压低。 “你想证明什么？我不喜欢你，以前只是因为信息素才无法反抗，没有信息素的话，我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手指一顿。 “那你爱谁？总不会爱上那个混蛋？” “对，我爱他，他对我那么好，从没有伤害过我，为什么我不能爱上他？”迟晓坚定地说。“如果不是看在你多少也帮助过我，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我为什么要帮你说话？” “信息素也给你了，我受够了你的自以为是！请你再也不要来纠缠我！” 迟晓斩钉截铁地，用他以为最愤怒的语气大声地说，话音出口，心房都在震动。 哪怕是违心的话，只要能让秦瀚洋死心就好。 但迟晓低估了alpha的执着。 五年的不懈寻找，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未知的宇宙，只为了找回一个人，秦瀚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他心甘情愿被捕，就是一场押上生命的豪赌。 那天晚上，警报声刚刚响起，他冲出去完全来得及，可他知道，这一走，他再也没有机会接近迟晓。 他们的命运从此不会有交集。 站在在决定的当口，他只犹豫了一秒。 迟晓嘴上说着不相信他，却没有出卖他，这给了他希望，为这飘渺的希望，他愿意赌一把，用自己的命赌迟晓在意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就像现在，他桎梏着迟晓，赌一点微弱的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挣扎？不向他呼救？” “你在乎我，晓晓。” 他明知迟晓这个时候不可能承认，也想看见他因为被识破，两难而露出的纠结羞耻。 但他的盼望落空了。 迟晓忽然安静下来，注视着他，脸上因为高昂的情绪而染上的红晕也褪去了，半隐在帽檐阴影里，苍白得惊人。 “你后悔吗？”他突然地问。 第199章 “如果再也无法回去，如果受到更多刑罚，甚至死掉，你后悔吗？” omega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凝视着，里面是无边无际的哀伤。 秦瀚洋看不透，下意识地摇头。 “那你呢？当初陪我参加塔图拉比赛，你后悔吗？” 同样是有去无回的死地，他们为了对方，都不曾犹豫过。 是你的义无反顾，才有我的万死不辞。 久远的名字卷起干燥的风沙，迟晓凝视着那双黑蓝色的眼眸，仿佛又回到他们曾互相搀扶，走过荒原和死亡的过往。 那时没有怀疑和猜忌，唯有一颗热忱的心，而已。 不，不可以再拖延了！迟晓不敢再回想，咬牙咽下喉间的苦涩。 他用力地摇头。 “我后悔。” “后悔遇见你，后悔相信你！” “你回你的世界去，你不是最看重事业吗？你是联盟唯一最强的alpha，那就扛起责任。去继承秦家，去带领联盟围剿异种，去结婚生子，留下基因优秀的后代。忘掉玫瑰星系吧，别把你伟大的才能浪费在这里！” “不，你不知道，晓晓。”秦瀚洋着急道。“秦家不算什么，3s级的alpha以后也还会有，你担心的联盟和玫瑰星系也不会……呜！” 秦瀚洋闷哼一声。 他想把知道的信息透露给迟晓，让他安心，可脑后刚植入的芯片侦测到他的思想，释放出强力的电流。 刺痛像万千钢针扎入神经深处，钻着绞着，要把他的大脑绞成泥浆。 他好不容易忍住一声惨叫，浑身已是被冷汗湿透。 最糟的是，在他失去力气的一瞬，迟晓已经挣脱开，手心里只留下那瓶信息素，被汗水沾得湿冷。 omega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他无论如何也碰触不到。 “无所谓了。”迟晓垂着头，整张脸藏在帽檐下，不再看他，像是准备离开。 不行，不能走！ “晓晓，别走！”秦瀚洋声音嘶哑得厉害。 “还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你的回忆！还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啊……！” 剧痛再次钻入脑中，舌头已经没有知觉，连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抗下下一次电击，但有些话，一定要说！ 关于回忆，关于安达尔隐瞒的真相，玫瑰星系的真实面貌！ “我不在意了，不管过去发生什么，都没有关系了。”迟晓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倾着，握紧双手。 “祝你安好，再也不见。” 他说完最后一句，转过身。 却听到身后轰然震耳的金属声。 他急忙回头。 只见秦瀚洋摔倒在地上，手腕上厚重的镣铐竟被生生崩断，连着金属座椅摔翻在地，玻璃瓶也滚到一边。 他试图站起来，可是两边脚腕上似乎也被安装了某种装置，他怎么用力都无法移动双腿。 他只能努力撑起身体，向着迟晓伸出手。 “别，别走，晓晓！” 那手腕上渗出血迹，脖颈和手臂上，之前被衣服遮盖的伤痕也在挣动中显露出来，红黑交错，惨不忍睹。 ！！ 怎么会！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迟晓双眸震颤，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扶起他。 可只迈出一步，就逼着自己停了下来。 不可以！不能给他希望，狠下心来！ 他倒退几步，几乎不忍心看秦瀚洋，可要就此离开，又被一声声呼唤捆住双脚。 他怎么忍心走。 那个骄傲的人，从少年时代到分化后，即使最狼狈的时候都不及现在千分之一。 他刚强的傲骨在被家族舍弃时不曾屈服，被迫闯入死亡竞赛时没有畏惧，面对成千上万的异种都一往无前，是守卫人类最坚硬的脊梁，此时，在迟晓面前，为了挽回心爱的omega，弯折下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最后，最后的一个要求。”大约承受着剧痛，他喉咙间发出残破的声音。“答应我，我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迟晓咬住嘴唇。“你说。” 秦瀚洋艰难地吐出一口气，跪坐下来，仿佛已然精疲力竭，真的打算放弃了。 “给我一个吻。”他凄惨地笑了笑。“最后一个吻。如你所愿，我们好聚好散。” 话音刚落，某种痛苦让他双手抱住头，惨叫了一声。 大约某个严密监视的人已经无法冷静。 迟晓知道这是警告，警告他该离开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已经身不由己地走上前，手按上那人颤抖的肩膀。 他放不下他，就像曾经的雨夜里，不由自主地，为那个淌着血倒在街边的少年撑起一把伞。 大约是怕伤到迟晓，刑罚在手碰到的瞬间停止了。 迟晓将快要没有意识的男人抱在膝盖上，捧起他的脸。 那脸上每一道线条都是他熟悉的，神态却是陌生的，让他心疼的。墨一样黑的眼眸仿佛想诉说什么，缠绕着他的目光。 迟晓眼眶湿润，慢慢低下头去。 帽檐落了下来，遮挡住光线，唇瓣接触前，他看见一滴晶莹落在皮肤上。 . 黑色的大门在身后关上，走廊里是与房间中截然不同的阴森。 迟晓刚迈出来，就被揽住了腰身。 安达尔周身萦绕着怒气，将他圈在怀里，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对着光线仔细检查他的脸。 第200章 刚才在监控画面中，帽檐的角度遮挡住摄像头，他无法看见他们接吻的画面。 他在狂怒的同时，感到了无声的嘲讽。 曾经他亲吻迟晓，故意让秦瀚洋亲眼目睹，现在，这一幕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将当年情敌的狂怒，嫉妒，无能为力，都感同身受了一番。 多么可笑！ 他咬牙切齿，引以为傲的控制力几乎被摧毁殆尽。 只等迟晓一出来，就把人抓在怀里检视。 眼前那张脸清秀柔弱，无欲无求，纤细的睫毛安份垂着，眼里也全无一丝波澜，连嘴唇都是干燥的粉白色。 似乎刚才的吻没有留下一分一毫的影响。 他好受了些，手指擦过娇嫩的唇瓣，克制住用同样的行为抹去情敌痕迹的冲动，将人带回了奥罗拉。 alpha的独占欲是可怕的。 回到小别墅，在大厅里，安达尔就忍不住嗤退随从，开始一件一件剥去迟晓的衣服。 防辐射外套在飞船上就被除去，剩下的外衣，衬衫，连同长裤都脆利落地解开，脱下，散落一地。 迟晓只剩一件小背心和一条小短裤，苍白纤弱的身体就这么袒露在灯光下，这还不够，手掌也被打开，嘴巴被捏住下巴张开来。 全身都被摸索检查了一遍，安达尔焦躁的行动才告一段落。 “你知道，这是为了防止他给你什么东西。”这样说着，他心里却升起施虐的快感。 将人拉进怀里，不容抗拒地吻了上去。 “呜……不！”一路上都失了魂一样的人突然挣扎起来，死死咬住牙关。 止不住的哽咽从迟晓的嗓子里溢出来，眼睛里却没有泪，浑身颤抖着，痛苦的模样连安达尔也感到心颤。 他可以压抑自己的情绪，却见不得迟晓受苦。 嫉妒被搁置，他叫来江教授和护机器人。 一番忙碌之后，教授颤巍巍地表示，迟晓受了刺激，需要安静地休息。 “和之前的人生一刀两断，总是不容易的。”教授说。“让他好好休息，才能恢复精神，和您结婚。” 安达尔被说服了。 离开前他在迟晓额前印下一个吻。 迟晓没有听他说了什么，之后江教授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口腔里。 当所有人都离开，他独自一人待在卧室时，他才钻进被子里，小心地张开嘴，从舌头下面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卷，在光线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看上去像是防辐射服的材质。 这是秦瀚洋吻住他时，用舌尖递过来的东西。 迟晓抑制住心跳，小心地，将它展开。 第99章 真实的阿尔隆德 迟晓不敢开大灯, 床头小灯的朦胧光线下，金属薄片呈现黯淡斑驳的色彩，稍一用力就会破裂。 而在那只有一个指甲盖宽度的长条上, 只有几个小字。 【时间】 【虫洞】 【轮】 什么意思？ 迟晓瞪着眼睛，把金属条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 然而, 光是这几个小字已经占满空间，再也写不下更多了。 他仔细看去，发现这些字的笔画极细, 想来是用指甲刻印上的, 又因为金属薄片很软, 很难保留印痕，为了使字迹容易看清，笔画还沾了暗红色，大概是血…… 一想到, 秦瀚洋用染血的手指小心刻下字迹的模样，迟晓就止不住心里抽痛。 那一吻的最后, 当他感受到嘴里的异物, 震惊地看着秦瀚洋时，alpha只说了一句话。 “晓晓, 我是你的，别忘记这一点。” 多么奇怪, 迟晓想。 一直以来, 秦瀚洋说的都是, 你是我的。让迟晓觉得自己是他的所有物, 是属于他的东西，而不是一个受到尊重的人。 可现在，秦瀚洋说, 我是你的。 似乎这个人的身上，有什么在转变，和从前的他不一样了。 金属上的血迹就像是某种脱胎换骨的象征。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按照和安达尔的约定，后天就是举行婚礼的日子。 即使他猜出字迹的意思，很可能也没有时间了。迟晓忙收回心绪，再去看那字迹。 这些重要的信息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就像拆解谜语，迟晓仔细思索着。 时间和轮，指的是时间之轮档案馆？ 虫洞和时间…… 虫洞迟晓进入过两次，是异种打开的通往玫瑰星系的通路，可这是空间的转变。 难道，也可以穿越时间……？ 迟晓依稀记得，曾看过虫洞与时空关系的科普文章。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时间也在进入时变化了？ 秦瀚洋曾告诫过他，玫瑰星系的星图与联盟的高度重合，就像是平行宇宙，对了，还有两个文明相似到不可思议的语言，习俗……！ 无数细小线索开始连接，像散落的拼图，虽然无法窥见全貌，但也初显端倪。 迟晓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猜想太超出想象，迟晓缩在被子里，不由得浑身僵硬，血液上涌，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真是这样的话，关于玫瑰星系，关于过去和未来，所有的认知都要推翻！ 而要验证这个猜想，只有查阅时间之轮档案馆的数据，查询阿尔隆德的历史演变！这正是秦瀚洋曾提醒他的！ 第201章 迟晓跳了起来，想去实验室打开档案馆的远程登录端口。可他随即想起，秦瀚洋刚被捕不久，安达尔就给他开放了权限，当时查阅过的所有历史资料都是正常的。 巨大的困惑缠裹住迟晓，他躺回床上，不一会又坐起来，如此反复，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秦瀚洋给他的谜团。 日影西斜，一天就这样过去。 房间拉着窗帘，到傍晚就更加昏暗，迟晓枯坐在褐红色的暗影，快要绝望。 他设想了很多可能，但都说不通，唯一肯定的是与时间之轮档案馆有关。 那就去那里看看，可安达尔以辐射太强为由，不允许他自己离开奥罗拉。 他什么也做不了。 迟晓沮丧地垂着头，这时，眼角忽然瞥见一点闪烁。 是他手指上的银环异种。 这几天，它时常这样闪烁，像急着传达什么信息，迟晓看不懂，也就没太在意。 但这一刻，这闪烁宛如灵光一显。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 “教授！教授！” 江怀意坐在光屏前打盹，突然被叫醒，还以为是在做梦。 “迟晓？你，你怎么在这？”他揉揉眼睛。 得知自己能跟秦瀚洋一起返回联盟，他这两天拼命在看科技论文，想把阿尔隆德的最新论带回去。 “教授，我需要你带我去时间之轮档案馆，你有通行证，可以进去吧？” 教授迷糊了一会。“我？我当然可以，不是，你为什么要去那？你也去不了，通行证是用我的身份登记的，只能我用。” “你别管了，带我去就是了！今天晚上，我们偷偷的去。”迟晓放低声音。 听到偷偷两个字，教授一下子就清醒了，察觉他是要帮秦瀚洋，要做坏事的小孩一样摩拳擦掌。 “没问题！偷偷的！你真是，和瀚洋那小子一样疯！” 夜晚很快来临。 迟晓借口很累，早早进屋休息，让机器人护士白小亮不要打扰。 教授则要求去档案馆查资料，让白小亮给他安排飞船。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只不过迟晓借着夜色掩护，溜进了小飞船。 对教授的盘查并不严格，毕竟他去档案馆的次数实在太频繁了，一个书呆子小老头能做什么坏事呢？ 迟晓于是安然来到时间之轮的门外。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行，随手拿的防辐射服隔绝不了夜晚的寒气，手指已经有些冻僵。 站在时间之轮档案馆的建筑前，他没有想到，印象里热闹繁华的母星也有肃穆压抑的一面。 今晚的极光格外黯淡，高耸入云的黑色巨石圆环雕塑也越发黑沉冰冷，半截环身埋入地下，让人畏惧的同时，蕴含着某种不详寓意。 迟晓抬头看了几秒，绕过它来到门前。 厚重的黑铁在他靠近时出现一个蓝色的光圈，提示出示通行证。 教授已经把通行证传到他的光脑里，调出来，信息对不上人，肯定不能用。 迟晓不慌不忙抬起手。 “该你了，小汪。” 银色异种应声亮起，一根根发光线条从迟晓的无名指上飞起，下一刻，闪电般飞入大门上投影光圈的圆孔。 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迟晓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这栋黑色建筑内的所有电子系统都将被攻陷。 小汪从不让他失望。 果然，不一会，滴—— 蓝圈消失，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接下去就简单多了。 指环散出几根线条，指引迟晓路线，他在空无一人的建筑内奔跑，很快来到要找的地方。 楼层大厅一片昏暗，只有标识牌发出白光：【古籍区--文明史】 迟晓跟随银线，径直走进无数房间中的一间，在成排的书架间找到确定的一排，打开随身带的手电搜寻，很快取下他所需要查看的年份的编年史。 远程调阅的数据可以作假，但这里的绝对不会。 材质宛如金属的纸页永远不会腐烂，厚重地纪录着时间中发生的一切。 人类文明，自大分裂以来发生了什么？ 迟晓快速翻动书册，找到大分裂的那一章，可越看，他眼睛也越睁越大。 不对！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按照联盟的历史，一千多年前，因为资源不足，刚在新的星系落脚的人类不得不分裂成两派，一派坚决留守，发展成现在的联盟，另一派勇敢而富有牺牲精神的人们远航太空，寻找新的宜居地，最终发现了玫瑰星系，也就是现在的阿尔隆德。 可是，在这部金属刻下的书页上，明明白白记载着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历史。 ——远航的船队在离开不久，就被留守派的舰队追上，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血腥屠杀！ 而留守派这么做，只是为了夺回被带走的那一部分资源。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数万人的生命就此消失，被从人类的历史中抹去，再无人知晓。 那些参与这一暴行的主要人物隐瞒了事实，他们由此结成同盟，铲除异己，乘着新秩序建立初期的混乱，瓜分了权力，站在社会的顶端。 迟晓认出了几个主要的姓氏，秦，纪，彭德拉根，…… 不是光荣世家，就是曾经煊赫的望族！ 宛如一道冰刃刺如身体而入，迟晓只觉得彻骨得冰寒。 第202章 这些备受尊崇的世家的起源竟是如此残酷，他们的祖先或许确实曾做出过贡献，但绝对抵不过罪恶！ 对这部分历史太过震惊，迟晓的手指都禁不住颤抖。 可是，这样一来，玫瑰星系又是从哪里诞生的呢？ 迟晓飞快地翻动纸页，一目十行地搜索，可接下来的文明走向和他所熟知的没有两样。 人类获得喘息，继续在星系扩张，在数百年前，第一次遭遇了异种。 一个为omega开发的疗养星球附近出现小型的黑洞，无数怪异的生物从黑洞里涌出，扑向手无寸铁的人们。 当救援的军队赶到时，那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无数怀孕的omega和刚出生的婴儿就这样悲惨死去。 随着黑洞和异种的不断出现，宇宙辐射开始异常，omega们成千上万地生病，死去，新的omega却不再分化，短短一百年不到，人们失去了最后一个omega，陷入巨大的恐慌和悲痛。 然后呢？玫瑰星系出现了吗？迟晓飞速地往后翻，一本翻完，来不及放回，又取出一本，数百年的光阴从指尖飞逝，很快，那一排书架已翻得乱七八糟。 试管培育omega成功。 长城防线建成。 人造激素诞生。 接着是…… 迟晓的手指陡然停下，死死盯着那几个字眼。 ——第一位sss级别的alpha诞生。 这写的是秦瀚洋！ 已经记载到了当前的时间了吗？可为什么，之后还有那么多本书？ 迟晓的目光移动到眼前的书架上，以十年为单位的编年史按序号往下，黑色的书册排得看不见尽头…… 时间在继续延伸。 迟晓沿着书架往前，指尖划过一本本书脊，随着年份的增加，脚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凌乱，直到指尖经过一本与众不同的书册。 书脊上是烫金的一行字。 ——联盟的终结，阿尔隆德的开端 猜想终于被证实。 迟晓不用把那本书拿下来翻阅，就已经明白了。 阿尔隆德是联盟的未来。 他和秦瀚洋穿越虫洞，跨越时空，来到的，是一个千年后的世界！ 怪不得！ 怪不得星图是相似的，语言和文字是近乎完全一样的，连外貌都没有多少不同。 阿尔隆德是联盟的一脉相承，是同一个文明的未来！ 所以安达尔一直都在欺骗他！ 迟晓意识到。 从始至终，那个人没有一句真话！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时间，迟晓像掉入陷阱，一阵阵阴冷从脚下窜上脊背。 可更令他不寒而栗的是，那冷意竟是真实的，是他所熟悉的。 那是alpha的信息素！ 有人，在他身后！ 迟晓僵硬着无法动弹，眼看着一只手从背后探来，青白色的指尖按在书脊上。 “想看这本吗？我帮你拿。” 第100章 他的失败是由于他在巡航期间找回的omega爱人意外死亡所致 迟晓浑身一颤, 那本书已经被拿了下来，放到他的手中。 被发现了！ 他缓慢又僵硬地转过身来，警惕地抬眼。 男人一身黑色长外套, 仿佛融在满室黑夜中，金发垂在脸侧, 使那张白皙俊逸的脸庞宛若天使。 他笑起来也像天使一样温和。 “宝贝，我今天在准备我们的婚礼，没去看你。原来……你也很忙。” 灯光在此时亮起, 越发显得他随和优雅。 迟晓只觉得恐惧。他握紧手里的书, 脊背抵在书架上。 他猜不透这个男人的态度。 昨晚被不容抗拒地脱掉所有衣服, 检查每一寸身体。那种平静中透出疯狂的举动，让他比面对秦瀚洋还要害怕。 即使他现在笑着，下一秒也不知会做出什么。 迟晓警惕地盯着他，就见安达尔的目光掠过书架上被翻得东倒西歪的书册, 最后落在他手上。 “4207年，异种大规模进攻, 加上辐射突然增强, 导致人口锐减，人们不得不放弃遍布多个星域的移居地。泛星域联盟由此不复存在, 人类进入被称为阿尔隆德的集权时代。” “我猜到或早或晚你总会发现，但没想到这么快。”安达尔说。 他的笑看上去有些悲伤, 但迟晓不解, 也不想解。 “你……你不该欺骗我。” 迟晓说, 浑身绷紧着。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安达尔的语气竟有点迷茫。 “我从时间的窥镜里看见你, 我知道你是被选择将成为我伴侣的omega，可是我清楚地看见，你人生的前半个阶段, 都在爱着另一个alpha。” “你明知身份悬殊，仍然为他动心，明知他只是需要你的信息素，仍然献出身体，你全心全意爱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被他拉进怎样的深渊。” “穿越时空有很多规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改变过去。” “我不能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我来自未来，让你必须跟我走，否则就会遭遇多少苦难。” “那样秦瀚洋就不会因为你的帮助而分化，不会有盘古，也不会有一系列抗击异种的胜利，历史会完全改变。当然，更可能的是，你非但不会相信，还会以为我是个疯子。” “我只能看着你经历痛苦，被抛弃，被诬陷，失去腺体，因为那些是刻在时间里的历史，一旦改变就会牵动之后发生的所有事。” 第203章 “你不知道，我把那二十多年的时间片段看了多少次，一遍又一遍，只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接近你的契机，又不会改变历史。” “我没有别的办法，迟晓。” 安达尔张开双手，似乎想握住迟晓的肩膀，却被拒绝的眼神阻隔，最终虚悬在半空。 他只能小心地问道：“你可以原谅我吗？” 迟晓摇头，目光像审判一样。 “可是你改变了历史，你杀了人！陆恒山，还有詹姆斯！” “不，他们本来都是要死的人，我能看见他们的结局，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走近一步，迫不及待地解释。 “塔图拉比赛时飞行器上的那个人，他注定会死在比赛中。那个陆恒山，即使我没有替代他，他也会被秦瀚洋调走，死于野外考察。” “至于詹姆斯彭德拉根，他确实能活得久一些，贝拉彭德拉根会把他介绍给你，他还会追求你，但在你们定婚之前，他在出任务时意外死亡。瞧，没有我，他们也是一样的结局。” “我不信，你还在骗我！哪里有那么多意外！” 迟晓已经无法相信这个人。 “你可以查的，彭德拉根的家族史里有记载。”安达尔恢复了冷静道，“需要我叫人拿来吗？” 没有必要了，如果这是谎言，他肯定早就安排得天衣无缝。 迟晓不说话，在安达尔看来就是已经被说服了，他如释重负地笑着，手终于放在迟晓肩头。 “你来到阿尔隆德后，我没有马上告诉你，也是因为怕你无法接受。毕竟你不可能再回去，就像教授说的，和之前的人生一刀两断，总是不容易的。” “除此之外，我没有再隐瞒你什么。” 没有隐瞒吗？ 迟晓攥紧怀中的书，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安达尔说他不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那么，去过未来的人再回到过去，不也会改变历史？ 可他答应送秦瀚洋回到联盟，这不是矛盾的吗！ 想到这里，他用力甩开那人的手。 “那你要把秦瀚洋送去哪里？你真的会送他回去吗！” 迟晓逼问着。“你是想无声无息地除掉他吧？” 安达尔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拍掉的手，又看向迟晓。 omega梗着脖子，眼中的愤怒和质问像火苗一样热烈。 这是第一次，迟晓顶撞他，冲他发脾气。 竟让他感到……五味杂陈。 他和迟晓的相处模式，无论是作为詹姆斯，还是安达尔，都是相敬如宾，不温不火，好像他们之间隔着看不见的屏障。 可在时间窥镜中，他不止一次看见迟晓生动的表情，发自内心的欢喜，羞涩，激动和愤怒，全都是因为那个alpha。 那才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他喜欢那样的迟晓。 可现在，迟晓终于对他表露了情绪，跨越了屏障，却依旧是为了那个男人。 他心里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味道。 阿尔隆德的统治者不需要太多情感，更不能表现出情绪的波动，他波澜不惊的表面，展现的不足内心的万分之一。 他从懂事起无数个日夜的期盼和等待，都无法传达给迟晓。 所爱之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只能孤独地爱着。 他没有说，他曾假扮成迟晓的某个不起眼的中学同学，每天在固定的街角守候，只为和他道声早安。 他没有说，他曾伪装成路人等在清晨的医院门口，只为了在迟晓分化后第一次忐忑地出门时，能真诚夸他一句“你真美”。 他也没有说，他是菁华学院那个好心的学长，用低廉的价格卖给当时经济拮据的迟晓许多化妆品，衣服，和大狗狗抱枕。 还有……还有许多无关紧要的路人……都早已被迟晓遗忘，不值一提。 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像种子向内部萌芽，河流被拦腰戒断，像沸腾的熔岩困于地心，撕裂自己，无处释放，他深深地隐藏着感情，忍受了数十年，忍到爱意变成掌控和独占，扭曲畸形，忍到自己成为无情又完美的假人。 而迟晓只挂念着那个alpha。 安达尔感到挫败。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如果迟晓回应他一点真情，哪怕只是怜惜，他内在的熔岩也能找到出口，给予最热烫的爱。 可现在，他感到，那些烈焰般的感情正在冰冷，变成冰冷的火焰继续灼烧他。 他冷了心，索性去掉伪装。 “过来。”他说，声音不再温柔。 迟晓察觉到他的变化，不安的同时，就见他已经转身离开，只得匆忙放下手里的书，跟过去。 安达尔不管他有没有跟在身后，沿着书架大步往回走，走到之前迟晓发现记载不对劲的地方。 他抽出一册书打开，放到迟晓面前。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快速，带着冷漠的愤怒。 他似乎已不想再扮演完美的爱人。 “这里是关于秦瀚洋的纪录。” “你不用担心，他的人生还有些事要发生，我不会杀他。” “不过是，改变他的记忆，让他不记得来过阿尔隆德。他会以为你的飞船在虫洞里爆炸，他失去了你，然后独自返回。” “和他本来的人生接轨，天衣无缝。” “这本书里，也提到了你，感兴趣的话就自己看吧。” 第204章 安达尔说完，微昂起头，站在一边。 他不再解释，而是等迟晓自己做出判断。 迟晓接过书册时，手是微湿的。 黑色封面的书册不算厚，史书要记录的事件太多，没有笔墨给普通人留下姓名。 秦瀚洋是唯一的3s级alpha，记录他的生平很正常，可为什么也有自己？ 他忐忑地翻开。 眼睛快速浏览，从字里行间提取有用的信息。 ——3036年，盘古号及其护卫舰大地号在巡航时遭遇异种，由于黑洞引力异常，导致失联将近四个月后返回。 ——此次巡航之后，秦瀚洋的精神力急剧下降，多次在出任务时失败，负伤。 ——同年11月，异种时隔百年，再次大规模入侵联盟中央星区域。 ——这次保卫战成为秦瀚洋的最后一战。 ——一代战神以出人意料的方式陨落，战死时年仅27岁，虽已有伴侣，但并未留下子嗣。 ——人们普遍认为，他的失败是由于无法治愈的特异性信息素紊乱，也有传言称，是由于他在巡航期间找回的omega爱人意外死亡所致。 …… …… 迟晓合上书册，感觉自己的身体和金属纸张一样冰冷。 重伤，失败，战死……满纸字眼都散发出血腥气。 他未曾想过，秦瀚洋之后的人生是这样断崖式的终止。 而关于他自己的廖廖几个字眼，也揭示了悲剧的命运。 “为什么我选择这个时间点带走你？”安达尔说，无视迟晓，将他手上摇摇欲坠的书取下发回书架。 “因为再晚就来不及了。” “就像书里记载的一样，如果我没有插手，你跟随秦瀚洋回到联盟后，他仍然没有保护好你，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他受到的制约太多，等你记起为什么切除腺体逃离他，你就会明白。” 是吗？ 真是这样吗？ 迟晓失魂落魄地想。 编年史记载秦瀚洋最后还是结婚了，如果自己已经死去，他又会和谁结婚？ 应该还是听从家族安排，完成和纪家的婚约。 他无法对抗家族，他们的故事只能以悲剧结束。 这是注定的。 “留在阿尔隆德，这个世界需要你，这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不明不白地死于过去，还是活在需要他，尊重他的未来，实现自己的抱负，似乎不需要考虑就能做出选择。 但迟晓还是忍不住问：“过去，真的不能改变吗？” “没有人做过实验，迟晓。这是时间的悖论，不是你实验室里的培养皿，错了可以重来。你愿意用人类的命运，无数人的生命去验证一个论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走出档案馆，迟晓打了个寒颤。正是午夜最黑暗的时刻，天上没有一颗星，也看不见一点极光，是彻头彻尾的黑暗。 半埋在地下的圆环石刻孤寂地矗立着，厚重又苍凉。 安达尔为迟晓披上一件更厚的防辐射外套，带着他走上飞行器。 男人脸色仍然很冷峻，信息素像一堵冰墙环绕着迟晓。 被秦瀚洋标记后，迟晓对普通alpha的信息素已经没什么感觉，但或许安达尔等级太高又卸下了伪装，迟晓能感知到他冷酷的气味。 但其实，知道真相后，迟晓的选择并没有改变。 秦瀚洋或许希望他发现某个阴谋后，会和他一起逃离，但真相比阴谋更让人绝望，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徒增悲伤。 接下去的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事。 抵达奥罗拉后，迟晓脚步沉重走下飞船，向着小别墅前的那一小片暖黄光亮走去。 安达尔却在进门前叫住了他。 啊，又忘记这个人了。迟晓想着，转过身正想说声晚安就走。 就看见对方递过来的东西。 迟晓的眼睛一下子睁大，难以置信地伸出手。 那是一本电子笔记本，褐色封面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他小心地翻开第一页，看见了熟悉的签名。 是父亲的笔记本！ 记载了珍贵的科研数据，也承载了他为数不多的亲情的笔记本。 本以为在实验室大火里被烧掉，竟然又失而复得！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抚着本子，怔怔地看向安达尔。 “我穿越到火灾之前拿回来的，”安达尔冷着脸说。“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 是非常重要！ 迟晓把失而复得的本子贴在胸前。 这份惊喜在黑暗中给了他巨大的慰籍。 他擦掉眼中的泪水，想道声谢，可抬眼却被眼前人的气势憋了回去。 安达尔的五官精致到凌厉，不笑的时候，真就像雕塑一样冷漠。 可本子却是温暖的，应该在他身上带了许久。 迟晓想了想，还是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alpha怔了一瞬。 迟晓就见他双眼先是睁大些许，接着双眉拧起，唇线也绷得钢丝一般的紧。 似乎在强自压抑着什么。 环绕周身的信息素也克制不住地要贴上来。 他看上去好凶，是生气了吗？迟晓很想退后。 可是他的信息素不像之前那样冰冷，是温暖的，跳动的，如果有颜色的话，是和他的金发一样灿烂的。 第205章 迟晓疑惑的时候，alpha已经先一步后退了。 他退出暖黄的光线外，脸上的线条似乎缓和了。 “后天，我们在婚礼上见。” 迟晓点了下头，回到屋里。 他为秦瀚洋的未来而悲伤，为即将到来的别离彷徨，无暇思考其它，他不知道，几步之外的另一个alpha，正因为他的一句真挚的感谢而眼眶酸涩，心潮起伏。 第101章 不要！不要标记！ 迟晓抱着笔记本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口, 江教授已经等了他许久。 “我看见他了，就在你进去后没多久，他也进去了。”小老头紧张兮兮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我还以为你今晚回不来了呢！” “你，你还好吗？他没为难你吧？” 教授上下打量着他, 大有要给他来次体检的意思。 迟晓疲劳地摇摇手。 “我没事，但是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把在时间之轮中看到的真相原封不动告诉教授。 老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里是一千年后的未来？我的老天爷呀！” “他们能穿越回过去, 还能看到我们的人生？” “我就说呢……！” 他从抽屉里扒拉出两瓶药, 生产日期都是几年以后。 证据确凿。教授愣了会。 好在他最近疯狂学习阿尔隆德的先进医学, 很快消化了这一信息。 “那么，你有看见我之后的人生吗？”他揉着手，期待地问。“重大突破什么的？” 他本来准备发布一份研究成果，能颠覆人们对omega信息素的认知。不拿个诺奖青史留名, 说不过去。 迟晓回想了一下，编年史按年份记载大事件, 囊括社会、科技、文艺方方面面, 但他在快速翻阅时，并没有看见教授的名字, 倒是看见了别的科学家的科技成就。 “没有我？”教授的脸色暗沉下来。 他瞪着眼睛，不知想到什么, 额头上浮起一层冷汗。 “对了……一定是这样……”他嘟哝着, 手指紧张地绞着。 “我知道的太多了！他们不会让我出头的！” 知道的太多？ 迟晓还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手突然就被他一把抓住。 “我不能回去！你也是！我们绝对不能回去！”他声音发颤, 中了邪一样。 “你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迟晓从没见过教授这么害怕的样子。 他隐隐约约也猜到一些。 教授的科研需要大量资金，人脉，自然都来自秦家的扶持, 他自然也为秦家做了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 以前迟晓就曾试探地问过，包括希尔塔老师是否做了腺体移植的手术的事，但教授让他不要打听，里面还不知有多少龌蹉事。 “不能回去……不能回去……”教授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口中神经质似的反复念叨着。 这反应更让迟晓觉得回去没有希望。 他们对教授都没有手下留情，何况对他。 他心里充满虚无感，仿佛一个黑洞，吞噬了未来和希望，吞噬了那些绿色小植物和萦萦袅袅的药香，连同他一起，落入命运无法抗衡的引力深渊。 …… 迟晓是在绝望中沉入梦乡的。 他想放空大脑，忘记这一切，可回忆偏偏不让他休息。 画面刚一涌入脑海，就是让他心跳加速，快要晕眩的程度。 他眼前，近在咫尺的，是秦瀚洋布满欲｜色，性感到犯规的脸，以及光｜裸的，肌肉紧绷的上半身！ 细腻的汗珠凝在蜜色皮肤上，在朦胧的星光下，充满隐秘的背德感。 看不见的地方，肢体紧密相贴，alpha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头皮发麻，背脊战栗。 迟晓大吃一惊，好半天才记起，这是在大地号上的舰长卧室中。 他答应秦瀚洋再次标记了吗？ 可是，他明明最怕这件事了呀！ 记得他原谅秦瀚洋后，两人的关系就在某少将的努力下，不断拉近升温，被抱着亲吻已经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少将还不知足，恨不得一直腻着他。 迟晓想放慢步调，也怕大战在即影响了他，于是，借口工作忙把人冷落了几天。 然后这天晚上，就接到指挥室的紧急呼叫，说是舰长的信息素紊乱症发作了，十分危急。 迟晓提着小药箱急急忙忙赶过去，一进门，就被捞住腰整个人压在门板上。 alpha把他用力往怀里按，热烫的吻烙在颈窝锁骨，还要往领子里钻，海洋气息浓郁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等，等等！”迟晓以为是紊乱症发作，把那人的头捧起来看。 紊乱症发作时，眼底会变成充血的红色，可这人眼睛里直勾勾赤.裸裸，怕不是填满了黄色。 迟晓又气又羞，推他：“你，你骗我！我急死了，你知道吗！” 秦瀚洋哪里会放人，被推了纹丝不动，还更抱紧了，眼睛眯起来。 “谁叫你都不我。” 一边又钻到迟晓颈窝里，深嗅着。迟晓有一种被大型犬撒娇的毛蓬蓬热哄哄的感觉。 秦瀚洋还嫌不过瘾，膝盖一曲，顶在迟晓身下，把不算高的omega顶起来，一口吮上锁骨上的红痣。 “再晾着我，真要发病了也是迟老师你负责。” 声音又闷又哑，听得迟晓背上发麻。 第206章 “你……先放开！”迟晓脚碰不到地面，全身被对方掌控，戴着抑制环都被信息素冲击得头晕了。 “不放。”秦瀚洋抬起头。 “迟医生不好好看病，该怎么惩罚，嗯？要不，就这样要了你吧。” alpha眼睛深处像燃着火。 迟晓只看见那热烈，却没看见alpha嘴角挑着的坏笑。秦瀚洋的性子上来，什么都做的出来，迟晓是领教过的。 他顿时一惊，脑海里先出现地下洞穴里的情形。——那过份地满胀感，腺体被不断刺穿，因为太痛而昏迷…… 脸上的血色眼看着褪了个干净。 秦瀚洋见他僵住，也愣了一下，忙把他放下来，忙不迭道歉。 “我开玩笑的，晓晓。” “你没有同意，我不会做。” 迟晓瞪了他一眼，默默推开他。 这一关怎么也过不了，a／o等级不匹配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第一次的时候，迟晓差点没丢了半条命，他怕疼，更怕秦瀚洋不管不顾起来，弄伤了自己。 秦瀚洋说的什么温柔一些就没事，他是一点也不信。 毕竟生书里就不允许跨等级配对。 迟晓是好学生，要照着书本来。 所以他虽然原谅了秦瀚洋，但到现在也没明确答应和他在一起。 “我是怕你信息素紊乱症发作，影响作战，才让你亲，让你抱，别的不要多想！” 他和秦瀚洋拉开了几步的距离后，板着脸说。 “知道了，迟医生，我真是开玩笑的，”秦瀚洋整了整军服的领子，一本正经道。“我这两天胸口发闷，这总可以帮我看看吧？” 既然是正经看病，迟晓没有拒绝的道，秦瀚洋已经先他一步捡起小药箱，端坐在床边等他过来。 舰长室里只有一把椅子，迟晓叹口气，坐过去，还是尽职尽责做体检。 解开军服的纽扣，把仪器压上肌肉鲜明的身体，保持冷静…… 舷窗外，能看到几艘护卫舰，途径的恒星的光辉照耀着，裁出黑白分明的剪影。 不久，迟晓收起仪器。 “心跳有点快，别的还好，信息素也很稳定。你的状态很好，秦舰长。” 秦瀚洋笑眯眯地看着他。 “嗯。我状态一向都很好，心跳快嘛，是因为某个omega就在我眼前，还不让我碰他。” 正经的话说着说着就暧昧地飘起来，眼神也明目张胆地温情脉脉，房间里的气氛在亲昵和智间拉扯，迟晓觉得自己必须走了。 他飞快地收拾好仪器，刚要起身，手又被拉住了。 秦瀚洋并没怎么用力，很温和地看了他几秒，才说：“明天，舰队会进行最后一次跃迁，抵达混沌区域。” 混沌区域是秦瀚洋某次追击异种时发现的怪异星域，被认为是异种巢穴所在。 那也就是说，马上要开战了。 混沌区域内还不知道会有多么可怕的异种，炮火无眼，谁知道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相见。 迟晓之前就担心着这一天的到来，突然被告知就在眼前，一下有点迈不动步子。 他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不安。 秦瀚洋见了，笑道：“别怕，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你在战场之外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就好。” 我不是怕这个，迟晓想说。 他抿了下唇，最后说出口的却是： “那你……一定小心。” 他到底是心软的，说不出硬气的话。 秦瀚洋一直看着他，知道他心软了，趁热打铁地揉着那只手，又笑起来。 “最后一晚了，不陪陪我？就当给要冲锋陷阵的战士一点激励？” “不要乱说，什么最后一晚！”迟晓急忙道，又发觉自己暴露了关心，羞臊地脸红，更坐不住了。 “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他匆匆起身，站起的一瞬间却觉得一阵晕眩。 心跳加速，血液往后颈汇去，体温也开始上升。迟晓惊慌地捂住胸口。 这是……情.热期来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晓晓？” 秦瀚洋也发觉异样。 就听他轻吸了一下鼻子，声音更加小心地问：“是…情.热期吗？” 迟晓光听见他磁性的嗓音，腰都要软了，心里更气得要哭：怎么戴着抑制环还被闻到呀，你是狗鼻子吗！ 大约是刚亲热过，情.热期来得气势汹汹，迟晓腿都打颤，这下是彻底走不了了。 omega被信息素支配，而这个房间里充满了秦瀚洋的信息素，强势封堵了逃离的路。 alpha动作倒是很轻，将瑟缩起来的人拉到身边环抱住，“让我帮你，好不好？别怕，我就只是帮你。” 迟晓能听到他逐渐急促的呼吸。alpha 的信息素变成沸腾的海水，无孔不入地浸透他全身，煎熬着他。 “不要，不要标记。”被放倒在床上时，迟晓哭着说。 “好，不标记。”秦瀚洋声音低哑，但语气是值得信赖的。 可是alpha也同样被信息素支配，他真的能克制吗？ 如果不能，迟晓也毫无办法。 他在不断上涨的热潮中，失去智，偶尔清明的视线里，便是回忆刚开始时的画面。 迟晓回忆着，感受着，在即将生离死别的时刻到来之前，放纵自己沉溺在秦瀚洋给予的快.感中。 第207章 口腔被浓稠的吻占据，身体被手指占据，心房……被秦瀚洋占据得彻彻底底。 “不要，标记……”他听到自己无意识地低喃。 还有，秦瀚洋咬着牙的喟叹：“好……不标记！” “晓晓，我非被你折磨死不可……” 那一晚，抑制环到最后也没有解开。 …… …… 回忆何时结束的，迟晓已经分不清了。 他沉入了最深的梦乡，梦里，他和秦瀚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一觉醒来已是天亮。 绯红晨光从屋顶汇入，铺满床榻，提醒他梦已结束。 后颈处微微发热。 但除此之外，和普通的肌肉没有两样。 他的腺体在移植后还没有恢复功能，情热期也许再也不会到来。 现实总是残酷的。 迟晓坐起身，打起精神，准备收拾一下自己，好面对即将到来的婚礼。 这时他才发现，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经是湿凉一片。 第102章 婚礼 婚礼前的一晚, 迟晓彻夜未眠。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留下，心里却像堵着块巨石，无法安定。 手指上的银色异种也不停闪动。 这几天, 它闪烁得格外频繁。但迟晓没有心思去考虑它想传递什么信息。 天光已经亮起，他该起床准备了。 为避免接触过多辐射, 婚礼就在奥罗拉举办。 在雪山下鲜花盛开的草地上，全程全星系直播，让所有人都能感受这一充满希望的时刻。 事实上, 从三天前宣布日期开始, 整个星系都陷入欢腾的气氛中。机器人管家告诉迟晓的时候, 迟晓只是勉强笑了一下。 早饭后，一群beta妇女来给迟晓梳妆打扮。 她们喜气洋洋，不停地说着吉祥的话，还一个劲地夸赞迟晓。 夸他五官标志, 皮肤细腻得像婴儿，和他们的指路者多么般配。 迟晓任由她们在脸上涂涂抹抹, 在头发上坠上闪亮的小宝石和细小的粉黄色花朵, 看见镜子里洋娃娃一样的自己，表情也没有多少波动。 她们最后为他戴上一副精致非常的抑制环, 环将在婚礼上由alpha取下，这是模仿古礼的婚礼的一部分。 之后, 迟晓坐上一艘打扮得五彩缤纷, 流光溢彩的小飞船, 在飘荡全星球的音乐声里, 前往雪山下的婚礼场地。 仪式按照迟晓的时代的传统来，但不会太繁琐。 因为之后，安达尔就将带领军队, 开启远征。 迟晓从小飞船上，能看见奥罗拉大气层之上，影影绰绰的巨型战舰。 昨天，前往母星的路上，他也看见无数战舰正向母星外围聚集。随行的beta军官解释，这是由于探测到的外空间异种活动不断增强，战争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当时，教授使劲揪住他的衣袖，生怕被带走，和秦瀚洋一起回归联盟。 “他们一定会让我和瀚洋一起回去的，我绝对不能回去，迟晓你要帮我！” 迟晓只好去找安达尔谈谈，所以才会前往母星。 安达尔在出征前的百忙之中抽空见他，带他去看了时间窥镜。 “编年史没有记载的细节，通过时间窥镜可以亲眼看到。看完你就知道，教授必须回去。” 时间窥镜更像一个球幕影院，播放不太连贯的帧动画。 他看见教授打算发表他的研究成果——基因优化的omega存在缺陷，其后代将破坏人类基因的自洽性。 但这显然触动了omega培育产业的利益，也不符合贵族们垄断高等级omega，进而垄断生育特权的目的。 他的团队被解散，实验室被收回，教授本人在被警告过后仍不放弃，最终，死于一场人为的车祸。 然而一百年后，基因优化的omega的后代畸形率越来越高，教授的研究成果这才再次获得重视，但自然分化的omega早就消失了。也因此，千年后的人们才希望回到过去，找回最后一个自然分化的omega。——也就是迟晓。 环环相扣，都是为了顺应历史，促成既定的未来。 迟晓没有由再留下教授，眼看着小老头红着眼睛被带走。 “不用太难过，不管怎么样，教授也算青史留名了。”安达尔牵起迟晓的手。“而且，他会参加完我们的婚礼再走，至少没有遗憾。” 迟晓一个人返回奥罗拉，途中，好心的beta军官红着脸，向他吐露了更多信息。 教授将在母星逗留一晚，在观看完婚礼直播后，和班塔摩尔上的囚犯一起，接受删除记忆的手术，之后他们将被送回盘古，通过虫洞返回联盟时代。 呼—— 小飞船在草地上停稳，护送的战机在天空中拉出漂亮的彩带。 迟晓踏出飞船的第一眼，不是看向布置得花团锦簇，洒满阳光的婚礼现场，不是看向欢呼的人群，或人群后等待的新郎，而是抬头看向空中。 班塔摩尔和奥罗拉之间，隔着一颗母星和浩瀚太空，他抬头是不可能看见那颗轮状小行星的，但或许能看见盘古。 机甲据说已经被恢复原貌，放置在近地轨道上的某个位置，如果阳光正好照射到，可能能看见银亮的机甲？ 迟晓举目搜寻。 他站在阳光里，眼珠被阳光照得透亮，是琥珀般的清澈。 栗色发丝比点缀的小珍珠还闪亮，皮肤白得像一碰即化的雪娃娃，奶白色西服掐出身姿，秀丽俊雅，微扬起头，就像从传说时代走来的美丽的天使。 第208章 他全身都在发光！ 现场的人们，以及屏幕后所有观看直播的人，心情都不由得激荡起来。 这就是能拯救他们的omega！ 他是那束阳光，为他们照亮被辐射侵蚀的不断没落的世界！ 在这些或惊艳或感动的目光中，只有一个人，深深凝望着迟晓，眼眸里的颜色从金色一点点过渡到暗绿色。 安达尔一身浅米色西服，手捧花束，站在鲜花绽放的水晶石台上，即使在被请来的阿尔隆德最优秀的男女中，也尤其耀眼迷人。 他期待着他的伴侣，希望看见迟晓能像他期盼他一样，幸福地走向他。 可迟晓走出飞船时，他的心就落空了。 迟晓的目光不在他身上。 他知道那他在搜寻谁。 没关系，不管你的目光追逐到哪里，你也只能在我的身边。 安达尔的内心再度冷硬，他握紧手中的花束，眸色深沉，脚步坚定，向着迟晓走去。 天空湛蓝一片，只有几架小小的无人摄影机在上方盘旋。 迟晓收回目光，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换上最温暖的微笑。 他知道秦瀚洋正看着他。——安达尔基于报复心，让情敌观看他们的婚礼。——他更应该表现得毫不留恋。 而且，出此之外，整个阿尔隆德也在看着他，无数民众，军人，老人，孩子，他们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将他视为救赎。 对这个世界而言，他是富有意义的存在，现在开始，他必须扛起他的责任。 omega耀眼的笑容再次让人们发出惊叹。 走到近前的安达尔也被震惊得放缓步伐。 他微怔着，看迟晓眼中洋溢着幸福地波光，走到他面前，张开手，接过蓝白相间的捧花。 “怎么了？”迟晓用花束掩着嘴，笑着小声问，“忘记下一步了吗？你该牵我的手了。” 他把自己柔嫩的手递到alpha的大手中，抬头甜甜一笑。 安达尔感到眼眶有些酸涩。 他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难以自拔地爱上这个omega。 当他看见迟晓将落魄的秦瀚洋带回家，看见迟晓一次次用自己柔弱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看见他为帮助他不惜生命，他就曾真切地感受到。 这个omega身上有着救赎人心的力量。 他能挽救失意的灵魂，温暖冷漠与孤寂，让无助的人生出希望。 现在，他也将挽救自己。 为了这一刻，数十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迟晓被心潮澎湃的安达尔引领着，在欢呼和祝福声中，走向水晶石台。 在那里，他将接受安达尔的临时标记，完成仪式。 花瓣自天空撒落，音乐与数不清的彩带在风中飘扬，迟晓尽量完美地配合着，脑中却突然出现画面。 是记忆又开始复苏。 太不是时候了，万一又是限制级画面可怎么办。他肯定无法保持冷静。 迟晓心急，却无法阻止。 画面里，他身处一间陌生的舱室，是秦瀚洋给他安排的小型护卫舰。 过去的自己正靠着一扇宽大的椭圆形舷窗，眼巴巴地往外张望。 跃迁刚刚结束，他眼前的色彩混浊的星云就是异种的巢穴。 舰队在几分钟前已经进入星云内，无数尾焰如星河闪烁，此时也被尽数吞没，不见踪影。 “担心他吗？”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 迟晓回头，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英俊但郁气沉沉，眼里的冷漠倒比少年时褪去不少，见他看过来，碰了碰帽檐。 迟晓记起来，这是戚尧，秦瀚洋的左膀右臂之一。 曾经对自己十足地不屑，没想到现在再见，竟也还算心平气和。 “瀚洋把我从前线调回来，就为了保护你，可见，他有多么重视你。”戚尧只在门边站着，并不靠近。 迟晓还在情.热期，靠抑制环压着，气味没有散出来，周身最浓的反而是秦瀚洋留下的信息素味。 霸道地宣誓主权。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迟晓没有心思和他聊天，只问自己想知道的。 “你是问，这场战役要打多久吗？不知道，几天，几个月，都有可能。” 见迟晓眉间蹙起，他又安慰。“不用担心，你的alpha很强，你该想想，等他回来，怎么为他庆祝。” 迟晓看向窗外，担忧并没有消减。 这片星域让迟晓心慌。 他知道，那混沌中不仅有无数未知的异种，还有遍布星系间的陷阱般大大小小的黑洞，空间像揉烂的面团，不遵守任何已知的时空法则，又像莫测的沼泽，随时可以吞没一颗行星。 那不是人类能闯入的地方！ 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凝望着，在心里为那个人默默祈祷。 “请新人alpha为omega摘下抑制环。” 喜悦的声音唤醒迟晓。 在按照古礼一个个接受长辈的鲜花祝福后，接下去是摘下抑制环的环节。 之后就是象征alpha得到纯洁的omega的临时标记。 代表婚礼完成。 安达尔深情地看着他，向他伸出手。 迟晓应该低下头配合，可不知是不是记忆的影响，在安达尔的手指触碰到脖颈皮肤时，迟晓忍不住望向天空。 秦瀚洋就在那上面，在看着他吧，迟晓心想。 第209章 就像他曾经遥望混沌的战场，为他祈祷，现在，他依然祈祷着，他能一生顺遂，平安。 哪怕明知不可能。 咔。 抑制环被解开。 男人靠近他，温热的吻印上脖颈。 第103章 婚礼2 这一刻, 音乐，欢呼，祝福, 所有声音都从迟晓的感官里消失，他能感受到的, 只有alpha揽住他的腰的手，和不断靠近的温热的呼吸。 整个婚礼现场，不, 是整个母星, 和包含无数星球的阿尔隆德, 都在屏住呼吸，注视着他们。 这是人们期盼了许多年的，历史性的一刻。 婚礼上的标记一般只是个形式，alpha的齿尖刺破一点腺体即可, 象征omega未曾被终身标记的纯洁的腺体，已经有了主人。 可迟晓的腺体还保留着另一个alpha的终身标记, 哪怕机能还未恢复, 刺破时也会有alpha的气息飘散出来。 所以，安达尔会真正的标记他, 用信息素注满他的腺体，驱散他人的气息。时间也会久一些。 这是之前了解婚礼流程时, 就知道的事。 没什么可怕的。迟晓告诉自己。 他还记得上一次安达尔试图临时标记他。 那时, 他靠坐在窗前, 不知道所有动作都被秦瀚洋看了去。 当时腺体抗拒的疼痛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两种顶级的信息素殊死搏斗, 在并不饱满的腺体里冲杀，都想驱逐，取代对方, 那感觉迟晓想起来都有些发抖。 这次还要当着无数人的面，被永远记录下来…… 还会，被那个人看到…… 尽管安达尔用温柔的眼神安慰他，当皮肤被刺破时，迟晓还是揪紧了他的衣领。 与秦瀚洋完全不同的气息涌入腺体。 好痛！ 一开始是凝萃冰霜般的刺痛，很快，变成雪山崩塌，冰河汹涌般的寒冷剧痛。 被标记过的腺体抗击陌生的入侵，秦瀚洋留下的那些微的海洋气息沸腾着，迎击冰寒的入侵。 迟晓颤抖着呜咽起来，他可以感觉到，两种信息素的力量势均力敌，毫不相让。 大约，无法标记成功？ 迟晓这么想着的时候，安达尔的气息忽然加强，冰河驱逐了海水，腺体正在缓慢接受他！ 可眼看快成功时，alpha突然放开了他。 迟晓不明就里，从疼痛里清醒过来，就看见安达尔正盯着自己的手。 “这是什么？”安达尔问。 手指上，异种指环正放出刺眼的光芒，以极快的频率闪烁着。比之前忽明忽暗的闪烁更急更亮！ 就像是…… ——警报！ 呜——！ 几乎同时，刺耳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响彻整个星球，像巨人惊恐的低吼。 迟晓没听过这个声音，但现场的所有人一瞬间都慌张起来。 “异种！” “异种入侵！” “异种入侵啦！！” 什么！！ 迟晓下意识抬头，只见晴澈的天空中，远远有无数黑色的小点正极速靠近。 离得近了，能看见每一个黑点都有楼房大小，像一个个巨型火球，拖着浓烟的尾巴，呼啸着向大地砸落下来。 迟晓能看见它们伸展出蜘蛛样的长足，和黑亮的外甲。 在它们身后，大气层的顶端，原本保护奥罗拉的薄膜状异种正被更多更大的阴影撕裂，裂缝中显出大片的炮火，照亮了远方的大半海面。 应该是准备出征的战舰已经与异种短兵相接。 “可恶！”安达尔脸色暗沉。 入侵的是是外空间异种！ 才会激发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入侵警报。 可是，按照最近一次探测，外空间异种还没有这么快抵达，时间足够舰队启航，在远离母星的星系边缘拦截。 很明显，这批外空间异种是冲着omega来的，只要感受到一点omega信息素的味道，它们就会像鲨鱼闻到血腥，穿过黑洞，跨越星系而来。 可迟晓的信息素都被封在奥罗拉内部，它们是怎么感知到的？ 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进攻！？ . 前一晚。 江怀意坐在飞往母星的飞船上，心情沉重。 在时间窥镜展示的未来中，他因为发表不利于贵族阶层的科研成果，而被谋杀。 意料之外，但也可以说是情之中。 他以为秦之序是长远的靠山，但秦家的当家本就是心狠手辣。 整个联盟上层阶级都是利益共同体，在彼此争权夺利的同时，对威胁他们地位的人毫不手软。 从时间上看，他是在秦瀚洋去世之后不久死去，所以很可能，真正保护他的人，是这位年轻的少将。 教授两只小眼睛一转，开始盘算。 这次回去，他可一定要紧跟着秦瀚洋，最好能帮他避免死亡的结局，自己才能安全地活下去。 可关于未来的记忆会被删除，他该怎么提醒他才好？ 江怀意不愧是医学领域的多面手，他能帮迟晓恢复记忆，对大脑的研究自然也颇有建树。 他灵光一现，计上心头。 “请问我可以去班塔摩尔吗？”教授问押送的军官。“最后一个晚上，我想和我的朋友叙叙旧。” 军官正愁怎么看管这小老头，不算囚犯又怕跑了，不能关着，还得恭恭敬敬，真不如送到最森严的监狱住一晚得了。 第210章 军官请示了一下上峰，得到批准后，当即带着教授直奔班塔摩尔。 不到半小时，教授如愿见到了秦瀚洋。 囚室很小，除了一张床铺什么都没有。教授进来时，秦瀚洋正坐在床边。 他看上去比想象中精神，人收拾得清清楚楚，胡渣都没有，衣衫也穿回了驾驶盘古时的战斗服。 就是脖子上带着一副厚重枷锁，应该是压制他的信息素的。 还有，那对眼窝更深了，目光像不见底的黑洞。 看见教授，他似乎并不惊讶。倒是教授不知怎么开口。 他拧着手指头，干笑一声。“他们……没再折磨你？” 秦瀚洋看他一眼，“明天就要回去了，他们得把我身上的痕迹清掉，免得露出马脚。” “供着我还来不及，怎么会上刑？” 秦瀚洋说的轻松，但教授知道，他受了许多罪。 想来也知道了迟晓得知真相后的选择。 这样正好，省的他多费口舌解释。 他把来意说了一遍，搓着手坐到床沿。 “瀚洋，我知道怎么能恢复被删除的记忆，你让我催眠你，到时间，你就会想起来！你是3s级的alpha，恢复能力足够强，你记起来了，再告诉我，事情不就解决了！” 江怀意兴高采烈地说完，就见秦瀚洋只盯着虚空中的某处，半晌，沉沉问了一句。 “迟晓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江怀意愣了一下。 迟晓的未来编年史没有明确记载，大抵也是和自己一样，被秦家翦除了。 秦瀚洋听后沉默不语，只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筋骨凸起。教授这才发现，他的双手双脚上戴着铁环样的电子装置，动一下想必都十分费劲。 秦瀚洋表面平静，内心已经惊涛骇浪。 安达尔给他展现的未来，是他惨烈地战死在异种的包围中。 他还在担心自己死后迟晓该怎么办，原来，那人已经先他一步不在了。 也对，他怎么舍得留晓晓一个人在世上，面对无数凶残的掠夺。 追随他而去倒是更有可能。 不过，既然知道了，他就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他的爱人，也绝对不能给这个该死的文明夺去！ 教授正想再提起催眠，就见秦瀚洋抬手，抓住他脖颈间的厚重枷锁。手臂上青筋暴起，手腕上的装置开始频闪告警。 “瀚……瀚洋？”教授有种不得了的预感。 “教授，你来的正好，帮我个忙。” 半分钟后，囚室里警铃大作。无数alpha狱警以为囚犯越狱，匆匆赶来。可他们还没靠近，就被强大的alpha信息素逼得颤抖心悸。 等他们戴上阻隔气味和精神力的头盔，全副武装冲进囚室时，就看见小老头缩在房间一角，吓得不停哆嗦。 而囚犯本人脚边是被硬生生扯下的腺体压制器，双目赤红如罗刹，翻涌的信息素海啸般灭顶而来，让他们隔着头盔都想要下跪求饶。 “信息素紊乱！”小老头抖着声音哭喊，“他的信息素紊乱症发作了！” “他要发狂了！他要发狂了！！” 秦瀚洋在哭叫声中大步走出房间，监狱里警报，吼叫，脚步声在回廊里震荡，alpha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压制随之碾压而来，无坚不摧。 在一片混乱中，教授偷偷取出一个玻璃瓶，瓶里金色的液体闪闪发光。 那是迟晓留给秦瀚洋的那一瓶信息素。 教授打开瓶盖，将液体泼洒出去。 信息素在空气中很快气化，消失，水汽味又被alpha浓郁的海潮味盖住，无声无息飘散开来。 很快就会遍布班塔摩尔的各个角落，再随着起落通道的开启进入太空。 宇宙风暴会把气味分子带往远方，吸引嗜血的捕食者。 . 第一批着陆的虫型异种已经展开攻击，参加婚礼的人们惨叫着四散奔逃。 迟晓脸色煞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安达尔知道的并不比他多，但作为统治者，他没有显露出分毫的慌乱。 只是这种程度的异种的话，局势尚在控制中。 他冷静地下达命令，很快，无数煞气腾腾的机甲自空中现身，向着地面的异种发起攻击。 他们黑红相间的外甲上绘制着狮鹫图案，是只守护安达尔的狮鹫军团。 炮火在四周炸开，虫型异种被炸得四分五裂，断肢落在迟晓眼前，绿色粘液小溪一样漫过草地，烧灼鲜花。 然而，更多形态各异的异种仍在不断落下。 世界眨眼间变成恐怖怪物的战场，爆炸，黑烟，遮蔽了蓝天大地，混乱与死亡充斥空间，包围了他们。 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迟晓吓坏了，呆呆地被安达尔揽住肩膀。 “跟我走，宝贝！” 他被护着来到来时的小飞船边。 “奥罗拉地下有防空基地，你先去躲一下，”安达尔送他进入飞船。“我解决了它们，很快就来接你。” 他说完浅笑了一下，却不急着走，金色眼睛定定地看了迟晓几秒，忽地探身过来，在迟晓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似的。 不等迟晓答应，他微笑一下 转身出去，机舱快速合拢。 迟晓轻捂住嘴唇。 真像安达尔说得那么简单吗？他感到不安，非常的不安。。 第211章 但也只能在船员的护卫下，走进驾驶舱。 两侧两排宽大的观景舷窗此时被血液和黑烟染脏，迟晓焦急地向外望去。 他看不见安达尔，但知道，他也将驾驶机甲，参与战斗。 那……那个人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天空望去。 异种会不会也袭击班塔摩尔？他会不会来不及逃脱？ 他仓惶地寻找着，心里知道看不见，仍忍不住找寻，竟然真的发现了。 地平线的边缘，硝烟之后透出一点青白色，大气仿佛是透明的。 他看见半个轮状行星的黑色轮廓！ 但也只有半个！ 班塔摩尔，只剩下了残骸……！ 迟晓怔怔地看着，一遍遍告诉自己是看错了。 在这个混乱的时刻，他不敢深想，也不敢细想。 在巨大变故面前，人已无法思考，只能凭本能自救。迟晓现在就处于这种本能的放空状态。 在呼喊，尖叫，爆炸声中，放空。 小飞船已经艰难起飞，前往地下基地的入口。 异种越来越多，飞船在铺天盖地的虫潮中试图突围，而狮鹫军团的机甲正用火力和血肉之躯为他们开路。 然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怪异的轰鸣声，低沉得让胸腔和大脑都一起共振。 迟晓和驾驶舱里的人们一样，痛苦地捂住头。 却看见，飞船前方的大地轰然裂开，巨大的裂缝下，无数黑色触手在翻滚涌动。 奥罗拉的内部，已经被异种攻陷！ 大地碎裂，海洋倒灌，整颗小星球正在分崩离析！ 而他们的小飞船正向着翻起的大地一头撞去！ 第104章 毁灭 迟晓乘坐的小飞船是为婚礼准备的, 外壳涂着光鲜亮丽的彩绘，装饰着鲜花和彩带，本来就不具备战舰的机动和灵活, 随船人员也全部是beta。 因此，当地面突然崩裂, 高山一般耸起在眼前时，小飞船根本来不及改变发向。 !! 迟晓闭紧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船身剧烈抖动, 失重和摇晃的感觉袭来, 几乎同时, 爆炸声响在耳侧，在脑中激起一片轰鸣。 可预料的剧痛没有到来，他也没有死。 迟晓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飞船两侧的观景舷窗外, 几根巨大的银白装甲巨柱子。 这情形似曾相识！ 小飞船是被机甲巨大的手掌包裹住了！ 是他吗？迟晓的胸膛里有什么升腾起来。 然而，船舱里爆发出欢呼声。 “是安达尔大人！” “是赫利俄斯！” “他来救我们的omega了！” 舷窗外, 一架白金色的机甲正缓缓升起, 他太过巨大，比狮鹫军团的红黑机甲还要大一圈, 迟晓只能看见他一部分的面容。 金属的线条锋利，勾勒出冷硬而构建复杂的外轮廓, 像远古时涂画了图腾的巨神。 他身后, 耸立的大地之“山”已经被摧毁, 岩石烧灼成岩浆, 自空中坠落，组成烈火的背景。 但人们很快发现不对，安静了下来。 随着机甲升起, 他的双手里满是炮火的硝烟，而他看着飞船的后方，机械双目印着漫天烈焰，好似盛怒的战神。 抓住飞船的巨掌不是安达尔的赫利俄斯的！ 那他们是被谁捉住？ 船员们惊慌失措时，只有迟晓，睁大眼睛，扭头顺着舷窗寻觅过去。 最擅长这么做的人显然是……！ 坠着鲜花的小飞船被托着转了个圈，于是，迟晓和窗外熟悉的钢铁巨人对上了面。 银亮铠甲反射着战火，利落的线条就像驾驶者本人，高傲强势，聛睨一切。 是盘古！是秦瀚洋！ 是他！他没事！ 迟晓扑倒窗边，抑制不住地欣喜，快要落泪。 他又发觉这行为多少是矛盾的。 已经决定再也不见他，可最危难的时候，挂念的还是他。 盘古的瞳孔中倒映出飞船里冲到窗边的小人，凝视片刻后，他看向前方白金色的赫利俄斯。 不知为何，应该没有表情的面部陡然给人凶狠的感觉。 两台机甲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小飞船的船员都察觉到了。 “这是谁？” “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型机甲。” “我们要开火吗？” 小飞船虽然不是军舰，也配备了小型武器。 “不要开火！”迟晓喊，“他会帮助我们的！” 船员们当然听从omega的话。 刚才，这两台机甲同时救下他们，就像在竞争一般，他们记起班塔摩尔里的囚犯，已经猜到了大概。 这是顶级alpha之间的决斗。 他们屏息凝神地关注着。 秦瀚洋控制着手心里的力道。 他的计划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班塔摩尔直面宇宙粒子流的方向，又充满迟晓的信息素，正是异种来袭的第一个目标。 他在一片混乱中抢到一艘押运飞船，带着教授飞往处在同一轨道上的盘古，并在异种破坏婚礼的时候赶到，救下迟晓，时间刚刚好！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解决掉眼前这个男人，说服迟晓回到过去。 他冷静思考着，而他的对手怒火中烧，在漫天炮火里打开通讯频道，质问他。 第212章 “是你放出迟晓的信息素，引来异种？我好心地把那瓶信息素留给你，可不是让你这样用的！”安达尔声音阴狠。 “你知道异种对他的信息素有多上瘾吗？” “哦？这么危险吗？”秦瀚洋不疾不徐道，好像四周越来密集的战火是放烟花。 “既然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把他带来这个时代？！” “你不过是想满足自己得到一个omega的卑劣欲.望！”秦瀚洋讥讽地笑着，用言语挑衅。 “不！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你这自私的猴子！”安达尔的冷静在一步步崩溃。 “我的人民需要他，他让所有人燃起希望！相信我们的后代能更好！未来的世界能更好！” “你真的这么以为？”秦瀚洋冷笑一声。 “连最普通的士兵都知道，你们的时代早已处在没落中，宇宙辐射越来越强，alpha的数量急剧减少，各种辐射造成的疾病使平均寿命不到50岁，还有强大到难以对抗的异种！人类在衰退！余下的无论百年还是千年的时光，不过是苟延残喘！” 这话撕开了阿尔隆德盛世的面纱，安达尔咬牙道：“你懂什么！你来到这里才几天，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秦瀚洋的傲慢溢于言表。 “就凭你无法标记迟晓！” “玫瑰星系最强大的alpha也无法覆盖我的标记。” “人类已经没有希望了！放迟晓回去！” 秦瀚洋话音未落，赫利俄斯已直冲了过来。 看来他说对了，迟晓腺体里残存的一点他的信息素，都可以阻止安达尔轻易标记，真正对抗起来，谁更强，一目了然。 所以，对方才恼羞成怒！ 无论体型，科技，火力都数倍强于盘古的机甲，带着冲天怒火，要将他一击致命。 但经验更为丰富的盘古灵活地闪身，避开了。 “你没空和我纠缠了吧！看看你脚下！”秦瀚洋喊道。 安达尔闻声看去，顿时背脊发凉。 本以为有狮鹫军团和战舰的护卫，剿灭异种应该不在话下。 可此时，下方的大地已经面目全非。 山，海，甚至天空都翻搅起来，露出人造星球钢铁的核心，奥罗拉像一颗烂掉的苹果被撕裂成数块，而蛀传这星球的，是无数黑色暗影。 它们有着果冻般透明的躯体，气泡般不断变化的形状，每一只都有一片大陆那么大，肢体边缘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齿吞噬着碰到的一切。 就算是秦瀚洋，也感到心悸。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异种，难道千年之后的异种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在这样的物种面前，任何抵抗都微不足道。 随着奥罗拉的毁灭，大气和引力都不复存在，巨量的石块被新的重力吸引，向着更庞大的母星落下。 而母星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比暗影异形虫更加巨大可怖的怪物正源源不断向母星聚集，疯狂地摧毁一切。 轨道上，听命于人类的异种和战舰正被分割餐食，钢铁星环本是防卫母星的屏障，却在异种造成的小型黑洞牵引下，崩裂成无数碎片。 大陆上，浓烟和烈火漫延，异种激起的火山爆发和海啸摧毁无数城市。 在这浩劫之中，承载文明历史的档案馆轰然倒塌，已经无人在意了。 安达尔看着这一切，他明白，无论做什么也没有用了，这场战争已经注定失败。 接下去无非是组织逃亡。 阿尔隆德有万千星系，失去一颗母星，他们可以再建一颗。 他冷静得下达撤离母星的命令，尽管血管里的血液如沸腾的熔岩奔流，冲击，那是无处发泄的悔恨和遗憾。 他再度抬头，寻找那艘装点了鲜花的小飞船。 他看见毁灭奥罗拉后的无数暗影异形虫再次发现目标，变化出张牙舞爪的形状，向着飘来omega甜蜜味道的地方延展。 黑雾般围向太空中的盘古，和他手掌里的小飞船。 赫利俄斯举起手臂。 安达尔对着手腕上闪烁的光环，说了一句：“去吧。” 银环异种象征指路者的身份，自从被驯化，一千年来，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候才展现力量。 脱离手腕的那一刻，再也不会回来。 小飞船里，迟晓手指上的银色指环忽然放出剧烈的光芒。 正贴在舷窗上努力向外看的迟晓被吓了一跳。 他不曾想到，异种的突袭会造成这样惨烈的后果，睁大了双眼，目睹一颗行星上生命的毁灭。 又看见异种遮天蔽日，向这边扑来。 盘古的火力在千年前的时代无可匹敌，可面对进化后的巨型异种，显然力不从心。 就在他以为逃不脱时，指环突然预示着什么般闪烁，窗外紧接着铺开一片和暖的白光。 迟晓眯起眼看去，竟是一根根银丝线条，比曾经的线型异种更长，更耀眼，它们成千上万，织成网格，附着在暗影虫体之上，像粘着露水的蛛丝闪闪发光，在宇宙中铺开得无边无际。 丝线慢慢融入虫体，虫群竟也一点点褪去黑色，洁白透明，像是被同化了。 被同化的暗影异形虫转移目标，开始帮助人类攻击异种，多少减轻了战局的压力。 危急解除，迟晓瘫软下来，却听到飞船的通讯频道里传来声音。 第213章 是秦瀚洋。 “晓晓，我们该回去了。” 他语气坚定，仿佛笃定迟晓一定会答应。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挽救的可能，回到过去，我们才能真正改变历史。让你手指上的线型异种打开虫洞，我们走吧。” “不，留下来，宝贝。” 安达尔的声音截断了他。 “只要有生命，文明就可以延续。我们会有omega的后代，他们就是希望。” “留下，我能保证给你幸福，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家庭，孩子，事业，无论什么，你将渡过安然美满的一生。” “你见过历史，回去，只有死亡！” 热切的剖白后，安达尔的声音如同银丝发出的白光一样温和。 “迟晓，留下来吧。这里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 迟晓没有说话，他垂着头，静静坐在窗边。 下方战场的爆炸映在窗上，每一下都是生命的逝去，纷乱，凄凉。 秦瀚洋的由只有一句：“回来，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参考过往他的表现，其实这句话实在没有说服力。 迟晓低下头，扇动的睫毛显示着内心的纷乱。这是艰难的抉择，赌上他的人生，赌上人类的命运。 这也是第一次，某个人没有强取豪夺，而是等待他的选择。 他还能相信他的承诺吗？ 良久，迟晓说：“已经发生的历史是无法改变的。秦瀚洋，如果我说我要留下来，你真的会接受我的选择吗？” 爆炸声自远方传来，仿佛已经宣判结局。 第105章 对不起，但我已经决定了。 如果我说我要留下来, 你真的会接受我的选择吗？ 你真的学会了，尊重我，平等对待我了吗？ 还是像以前一样, 美其名曰爱我，却限制我的自由, 破坏和阻挠我珍视的事物？ 迟晓并不是无缘无故问出这句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这决定了他会如何选择。 他不知道，船员们已经悄悄打开了小飞船的公共通讯频道，他们的对话已传播到所有能接收信号的地方。 不仅他在等待着秦瀚洋的回答, 安达尔, 船员们, 以及整个阿尔隆德的人们都在等待着一个答复。 秦瀚洋的脑子里却轰鸣着一个声音。 迟晓说他要留下来！还问他接不接受！ 这就像在问他，愿不愿意被一刀捅穿心脏，绞碎肚肠。 若在以前，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光是想象都足够他信息素紊乱暴.动。 他会阳奉阴违, 想尽一切办法，把人夺走, 藏起来, 绑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可现在…… 失去迟晓的那五年漫长时间教会了他忍耐。 他的劲敌让他懂得何谓平等的爱。 而班塔摩尔监狱里，他匍匐在地祈求的吻, 将他的傲骨打碎重塑。 他的骄傲该是生而为强者，可以改变世界的骄傲, 而不是高人一等, 罔顾所爱之人意愿的傲慢。 战争的呼啸在回响, 通讯频道里却是一片寂静。 似乎过了很久, 人们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接受。” “如果你决定留下，我会删除记忆，独自回到过去, 即使重新记起，也不会更改任何历史的演变。因为，……” 他顿了顿。 “因为，我怕未来的你会受到影响。”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我将更愉快地拥抱死亡，那代表，你所在的未来依然存在，不会消失。” 他缓缓说完，没有迫切地证明什么，或想挽回什么，只是叙述。 然后，迅速地关掉通讯，仰起头大口地呼吸，好压下胸口的闷疼。但很快，他眼眶发红，颤抖的手胡乱抹了一下脸，再次打开通讯。 盘古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小飞船。 秦瀚洋能听到通讯频道里，安达尔在催促他放手，钢铁的手指哪怕断裂都不想放开，只希望时间无限拉长，不要再前进。 迟晓的声音传来，他几乎不敢去听。 “我决定回去。”迟晓说。 秦瀚洋绷紧的神经不敢放松，是他听错了吗？ “不，迟晓！”安达尔先开口，难以置信地。“时间不会倒流，历史不能改变，不然，已经发生的事就会成为悖论，你不能回去！” “如果明知道人类会灭亡也不能改变吗？我应该回去，很多错误从那个时代就开始了，如果可以早一点纠正，就不会发展成现在无法挽回的情况。” “对不起，安达尔，时间不会倒流，历史无法改变，但我想试试。” “而且，我留下来，不小心又会引来异种。” “这次的袭击是因为我的信息素泄露吧，”异形虫围上来时，他就猜到了。“我这么危险，还是离开的好。” 迟晓苦笑了一下，他想表现得轻松些，却发现做不到。 “比起你带来的希望，这点危险不算什么。”安达尔说。“而且，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随着他话音落下，几名船员也小心地请求。 “请不要离开。” “请留下来吧。” “你是我们的希望。” 随之而起，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 “请留下来吧。” “留下来！” “留在阿尔隆德吧！” 那是无数倾听着这一刻的人们。 第214章 “奥罗拉时间”是他们死气沉沉，法律森严的社会里仅有的慰籍，omega的笑容是被辐射病和异种时刻威胁的生命里的华彩，迟晓的存在就是对未来的期盼。 为了这期盼，死亡的威胁不算什么。 “迟晓，听见了吗？哪怕不为我，为了这个世界，留下来。”安达尔的声音带着乞求。 挽留声汇聚成潮水，迟晓只觉得愧对他们所有人。 他带来的希望是虚假的。只有回到过去，才能真正做出改变。 “对不起，但我已经决定了。” 他向着船员们，也是向这个世界的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弯下.身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心也能这样硬，硬到可以辜负很多很多期许。 他飞快地转过身，不叫人看见湿润的双眼。 一直沉默关注着的机甲这时也将小飞船举了起来。 飞船被放进盘古胸前的小起落平台。 迟晓走出飞船，被等待他的江怀意扶住。 他没有回头，因此没看见依依不舍守在窗边的船员们，他们有的已经泪流满面。 平台的内部密封门关紧，外部密封门打开，迟晓能听到小飞船离开的震颤声。 手指上的异种还在闪亮，迟晓想了想，对它说：“打开虫洞吧，让我们回到3036年。” “然后，你去安达尔的身边帮助他，告诉他不要再来找我。” 异种似乎是听懂了，不舍地在迟晓手指上绕圈圈。 迟晓抬起手，催促了好几次，异种才化作无数银色线条飞了出去。 那线条和之前不太一样，和安达尔手腕上它的母体也不一样。更亮更细更纤长。 好似天天吸着迟晓的信息素，又进化了。 教授见银线飞走，跳起来。 “哎呀，你该戴着它回去，它能帮不少忙呀！” 迟晓摇摇头。 他将要面对的是更凶险的未来，要完成的是更艰巨的任务，如果不是秦瀚洋最后的回答，他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回来。 可要完成那些事，需要的不是金手指。 而且，比起他们，安达尔应该更需要这只异种。 迟晓熟门熟路来到辅助驾驶舱。 秦瀚洋在盘古头部的主驾驶位，见不到他。 但迟晓也不急着见他。 透过光屏，他能看见不远处的宇宙中，展开了一个绚烂的光环。 那是能通往过去的虫洞。 而另一边，被无数异种包围的母星像长出霉菌的的巨大病毒，舰队艰难地反击，各色飞船争先恐后逃离，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和发动机尾焰，飞船灯光一起，组成一副喧闹而绝望的，挽歌般的末世图景。 在这一片混乱中，只有一架白金色机甲一动不动，安静地矗立，仿佛那双金绿色的眼眸仍在凝望。 随着盘古的远去，机甲也越来越小，直到融入晦暗的背景。 再接着黯淡，在宇宙无垠的尺度上，星际战争的爆炸光芒细小微弱。 如果有外星生命正好在观察，或许就像人类观察蚁群，忙碌，纷扰，然后很快杳然无踪。 迟晓忽然就记起安达尔的话。 “如果死去的必须是我，我也将慨然赴死。” 大概，他早已领悟，自己带领的文明走在衰亡的道路上，牺牲是免不了的，死亡也微不足道，所以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晓晓，回去了。” 秦瀚洋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虫洞在前方展开，刹那间，光的洪流淹没了视野。 迟晓没有看见，在虫洞闭合之后，白金色机甲转身，挺拔的身躯放出辐射场的强光，像一颗燃烧自己的火流星，向着异种最密集的地方，直冲而去。 . “我的天——哪！穿越虫洞这么刺激的吗！！” 江教授尖叫着，背脊死死贴住座椅靠背，声音随着颠簸频率抖出了谐振。 “您去阿尔隆德的时候不是穿越过一次？”迟晓握住扶手。虽然不适，但习惯了也能忍受。 “我那次是被打晕带过去的，那帮粗鲁的家伙！”教授愤愤不平。 他又恢复了活力小老头的本性。 迟晓和瀚洋都好好的，保留着记忆，他们一起回联盟干一票大的，想想就刺激。 迟晓却没有那么乐观。 眼前的流光溢彩，只是在提醒他时间法则的莫测。 他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恢复，他和秦瀚洋之间还隔着不止一道坎，而他要面对的是要将他置于死地的秦家，是难以扭转的历史车轮。 他和内心的感情抗衡，和宇宙的规则抗衡，他只觉得责任重大，哪里轻松得起来。 更何况，一声声乞求声还像在耳侧，一次次爆炸还映在眼前。 此时，面前的光屏亮起来，秦瀚洋出现在屏幕上。 “晓晓，还好吗？” 迟晓和那双关切的眼眸对上，沉重的思绪说不出口，只点了点头。 秦瀚洋的目光扫过他苍白的唇，心里不由得一沉。 迟晓状态不太好。 刚目睹一场战争，普通人都未必能淡然处之，心软的omega肯定受到更大的冲击。 至于怀疑迟晓还在挂念那个alpha？ 以前的他可能会，现在，他心里一片敞亮。 不管因为什么，迟晓选择了他。 老婆就在身边，宠着疼着，保护好就是了！ 第215章 秦瀚洋钢铁般的意志不会因为一场战争，一个文明注定的消亡而伤感，那些是即将被他们改变的未来，也不会因为使命感而束手束脚。 他考虑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尽一切可能帮助迟晓达成愿望。 所以，当他看见迟晓的衣领下，一条银丝一闪而过时，也没有说出来。 这只小东西肯定能派上用场。 “再坚持一会，出了虫洞就好了。”秦瀚洋安抚着，如果不是必须驾驶盘古，他早已经用自己的信息素把人哄舒服了。 看到迟晓点点头，闭上眼睛，他才关掉视频。 变化万千的彩色投印在秦瀚洋的面容上，照出一张神色逐渐冰冷的脸。 他回想着离开前，安达尔在通讯中最后的话。 “保护好他，还有，当心你身边最信任的……” 第106章 从里到外都是alpha的味道 当心你身边最信任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句话是安达尔在他们进入虫洞的瞬间说的，最关键的几个字被截断，没能听见。 但已足够秦瀚洋警惕。 安达尔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一定是他身边某个最信任的人导致了迟晓的死亡。 历史中对迟晓的死描述得很含糊，但明确记载他在这次巡航返回后精神力下降, 战斗力大失水准。由此可以推测，迟晓在返航途中就已经被害。 他身边的某个人是内鬼，而这个人深得他的信赖。 秦瀚洋的手指收紧, 盘古超密合金的操作杆被压出了指印。 他幽蓝的眼中反射着虫洞幻彩迷离的炫光, 像两簇死亡之火。 几秒之内, 已经有一串名字列在嫌疑名单上，一系列手段已经在脑中成形，只等他回到联盟就展开清洗。 秦瀚洋归心似箭，可这次的虫洞却格外漫长。 眼看前方终于出现象征出口的白光, 灼热的剧痛却随着白光而来，眨眼间, 身体, 大脑，周围的一切都在白光中烧融瓦解。 . 迟晓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漆黑。 意识回笼，他记起刚才正闭眼忍受穿越虫洞的不适, 突然, 一片强光刺透眼皮, 周身也火一样灼烧起来。 那他现在在哪？ 身体是平躺着的, 身下的材质柔软舒适，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见洁白墙壁, 衣帽间，还有身边毛茸茸的大狗玩偶。 迟晓猛地坐起身。 这不是他在盘古上的小套间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和秦瀚洋一起乘坐盘古回到联盟吗？ 至少回到他进入虫洞前的猎户座附近？！ 迟晓怔愣着，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门砰的一声打开，撞在墙上。 迟晓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抱了个结结实实。 他陷在宽厚的胸膛里，下巴抵在alpha的肩膀上，感受到对方擂鼓一样的心跳。 “还好……还好你在这里。我以为……又把你丢了……” 秦瀚洋的声音被如释重负的喘息冲得断断续续，比迟晓还慌张似的，迟晓下意识就想轻抚他的脊背。 可手还没碰到，秦瀚洋想到什么，突然把他推开一点，打开了灯，紧紧盯着他，仿佛在确认什么。 ——是你吗？ ——是那个去过未来又被我找回来的你吗？ 还是，我们落到了不同的时空？ 迟晓几乎能听到他的担心。他自己也是惊魂甫定，被秦瀚洋抱住才踏实下来。 被牢牢注视着，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于是垂下眼，咬着嘴唇。 四目相对的第一眼，秦瀚洋就确认了，这就是他带回来的人，心里的欢喜还没表现出来，先闻到了奇怪的气味。 是那家伙的信息素，婚礼时注入迟晓的腺体，还残留在里面！ 看来，他们是自己的身体回来了，只不过都穿着当前时间的衣服，属于那个时代的东西没有出现，包括迟晓结婚时穿的的西服，抑制环，和他的战斗服。 是时间的自我纠正吗？ “现在是什么时间？”迟晓见秦瀚洋不说话，开口问。 “是你被线型异种带走的那天晚上。”秦瀚洋说。 “时间似乎有自我纠错的功能，我们的身体回来了，会导致悖论的物件却没有。” “那我们在盘古里一起漂流的那段时间不就没有了？” “嗯……消失了吧，就像数据重写时被覆盖了一样。”秦瀚洋分析。“毕竟，按照原本没有被阿尔隆德插手的历史，那段时间本来也不该存在。” “我们只是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迟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来，安达尔或多或少还是改变了一小段历史，说明适度的改变是可行的？” 时空法则就像晦涩崎岖的迷宫，人类只能管中窥豹，难见全局。 “当然是可行的，老祖宗不是说过，尽人事，听天命。过好当下，就是我们该做的。”秦瀚洋笑着说。他目标明确，就是保护好迟晓，所以从来不瞻前顾后，修改历史导致未来世界的文明消失这种事，不在他操心的范围内。 几句话，倒是把迟晓的疑虑消散许多。却听秦瀚洋拐了腔调，“不过晓晓，你的腺体不难受吗？” 迟晓：？ 秦瀚洋笑得危险。“带着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很不舒服吧？” 迟晓这才想起来。怪不得，后颈一直时冷时热的，不过安达尔的寒冰气息已经被秦瀚洋的海潮信息素驱逐得差不多了。他于是很认真地摇头。“没关系的，还能忍受。” 第216章 秦瀚洋已经忍受不了了。老婆身上带着别人的味，他再闻下去非暴走不可。 “不用忍，出去被别人闻到就不好了，我现在就把他清干净。” 嘴上说着，已经把人扑倒在床上，顺手把大狗玩偶揪过来往迟晓身下一垫，再把人翻个身压上去。 动作一气呵成。 等迟晓反应过来，已经是引颈就戮的姿势。 “等等……！” 迟晓叫唤一声就变了音，忙咬住手指。 他想说，在盘古上根本接触不到别的alpha，谁会闻到，可后颈已经被刺破，熟悉的信息素只注进来一点，都足以让他战栗。 秦瀚洋是等不了了，看着迟晓和别人卿卿我我了那么久，他再不夺回领土就不是alpha！ 套房外的大门还开着，透进走廊里明亮的光线，在迟晓脸上留下一长条朦胧的光斑。 光斑之外是全然漆黑的，只能看见那一点光里的景象。 染上了红晕的一部分面颊，一小段不安扇动的睫毛，若隐若现的眼眸，和攥住大狗绒毛的手指。那手指的已经被咬得留下红印。 “临时标记一下，不疼的。”秦瀚洋哄他。 是不疼，可是，比疼还要……！ 和山洞里那次狂乱的标记不同，3s级alpha的信息素像海湾里晒太阳的洋流，温暖柔和，耐心地濯洗着。 “够……了……” 迟晓的声音细细的，害羞极了。 “不够，要洗得彻底些才好……” 迟晓迷离着，恍惚间听到外面的声音。 “迟晓？瀚洋？你们在里面吗？唉唉，放我进去，你个死机器人！瀚洋！” “是江教授。” 想来是急惶惶来找他们，却被门口站岗的仿生机器士兵拦住了。 “嗯，别管他……” alpha鼻腔里发出性/感的低音，迟晓脊背一颤，再次咬住了手指。 . 第二天，迟晓在诊疗室见到了江教授。 小老头眼圈是黑的，白眼是大大的。 “真受不了你们，这都几点了才起来，完全不考虑我这个老头子的心情吗？”他把小药瓶攥得嘎吱作响。“年轻人也要节制些！” 听到节制两个字，迟晓想起早上在秦瀚洋怀中醒来时的情景，脸有些烫。 他现在从里到外都是alpha的味道，还好江教授是beta，闻不到。 被高等级alpha临时标记原来是这样的。 没有想象中不能承受的疼，但是持续很久，腺体很胀，好像全身都充盈了，舒服得飘起来，飘的好高好高。 还有早上不小心碰到的大家伙，也吓了他一跳。 也太……超过了。 “好啦好啦，”江教授的声音打断让他面红耳赤的回忆。“既然都回来了，那就先按原来的时间线走，瀚洋去治伤，迟晓你给他当麻醉剂去。” 秦瀚洋的手上还留着之前为救迟晓，被异种洞穿的伤，阿尔隆德把他别的肉眼可见的外伤恢复了，这个倒严谨地留下了。 当然，身体不是橡皮泥，说恢复就恢复，大脑的神经损伤和终日的强辐射，时不时就刺痛一下，还不知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秦瀚洋没说这些，一是不想迟晓担心，二来，他还记得安达尔的警告。 身边最信任的人，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江怀意。 这个人最早是秦之序安排给他调身体促进分化，之后也参与不少秦家的机密项目。 而且，他有过不止一次前科。 秦瀚洋逃离家族躲在迟晓家时，就是江怀意给秦之序通的气，后来，又按照秦之序的吩咐，把迟晓带去南山别墅，害迟晓被羞辱，还听到他的气话误解了他。 秦瀚洋心里一直存有介蒂，这几年也安排人手盯着，都没发现他再和秦之序联系，他才对他放心些。 但现在看来，他要害迟晓简直太容易，必须得防！ 秦瀚洋现在倒也不急着返回联盟，先把内鬼抓出来才好。 教授转身拾掇仪器，秦瀚洋面色阴沉盯着，突然袖口被扯了扯。 迟晓把他拉到一边，很严肃地看他。 “怎么了？”秦瀚洋立刻摆出自觉挨骂的笑。 迟晓皱着眉头。“我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恢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能判断，所以，在恢复之前，我都不会原谅你，你也不许再碰我。” 腺体胀胀的，迟晓还在耿耿于怀。 秦瀚洋也严肃起来。“是一点都不能碰，还是不能像早上和昨晚那样碰？” “你！”迟晓脸上又热了。“这还用问吗？你还好意思提！” 秦瀚洋一本正经。“不能提吗？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都不可以！” “嗯。”秦瀚洋拧眉思索几秒。“那我们就快些恢复记忆！” 于是，治疗计划取消，迟晓被送进了记忆恢复舱。 为防教授做什么手脚，秦瀚洋也守在边上。还把白泽叫过来，现场办公。 “您终于主动了！”主控机器人滴滴叫着。“按之前的局势预测，你们回去前都不会合好。现在看来，合好的可能性提高了百分之五十。” “那真是太好了。”秦瀚洋挑眉笑了笑。 白泽歪了歪头，好奇自家凶巴巴的舰长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秦瀚洋看了眼时间，“通知下去。10点召开常规视频会议，准备通讯频道调整和内部安全检查。” 第217章 除了江怀意，他还有几个人也需要排查。 好凶！白泽感觉身上紧了紧，忙滴滴地答应了。 然而会议没能如期召开。 记忆导入仪忽然发出告警，江怀意跳起来去看显示屏，秦瀚洋也几步赶过去。 “怎么回事！” “心率失常，他情绪不稳。是回忆里发生了什么事！”江教授飞速地查看完数值，一把揪住秦瀚洋。“不是，你又做什么啦？” 教授第一反应是秦瀚洋又做坏事了，本人也顾不上辩解。 秦瀚洋脸色很差，他顺着迟晓透露过的回忆内容往下走，大约猜出迟晓记起了什么，沉声道：“让我进去，他需要我！” 第107章 没有人会来救他。 迟晓再度回到记忆中, 画面还未清晰，先感觉到异样。 他忍不住想缩起身体，心想总不会昨晚和早上的情.潮被带到回忆里了？ 但很快, 他发现，是回忆中的自己正处在情.热期。 记忆很快与之前的断点连接上。 他在开战的前一晚进入情热期, 被秦瀚洋安抚之后，被交给他的左右手戚尧照顾。 现在应该是开战后的第二天，情.热期还没过去, 所以身体依然很难受, 只能躲在房间里, 躺在床上，餐食也都是戚尧亲自端来，送到门外。 还好有抑制环，不然他都不知道会如何狼狈。 可是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对劲。 应该是白天, 但房间里一片漆黑，连空气循环系统的风声都消失了。舱门缝本来能漏进一圈走廊的灯光, 此时也消失在黑暗里。 好像整个护卫舰都休眠了。 迟晓心里打鼓, 起身将舷窗挡板拉开一条缝隙，却看见外面的空间被照得雪亮。 数根光柱极速摇摆着, 死寂中有种诡异的热闹。 就在迟晓完全疑惑时，舰体猛地一颤, 接着剧烈晃动起来。 迟晓被晃得摔倒在地, 惊呼一声。 “迟老师, 你没事吧！”震颤中, 有人在门外问。是陌生的年轻声音。 “我没事，这是怎么了！”迟晓问。 “异种把我们包围了！”年轻战士压低声音。“戚副官叫我守着你。” “他人呢？” “他带人在外面，打算把它们吸引走再干掉。” 怪不得。 迟晓能看见纷乱光柱后的数台机甲, 和几下闪光炮的爆燃。却看不见异种在哪。 可真正的战场不是在好几光年之外的混沌的星系中吗？为什么异种会跑到这里？ 回忆里的迟晓不知道原因，可现在的迟晓知道。 异种是被他的信息素吸引来的。 处于情.热期的omega信息素一定是在转移飞船的时候泄露出去，这里离混沌星系太近，自然把那里的异种吸引来了。 船体突然又震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某种褐红色胶状物拍在迟晓窗前，扭曲移动时留下粘稠液体，光亮表面覆盖着扭曲的肉刺和斑斑点点的花纹，眼睛一样往里窥视。 迟晓吓得直退。 门外士兵听到动静，忙安慰他：“迟老师你别怕，它们进不来的。” 可他话音刚落，不知何处就传来一声闷响。舰船猛然一阵。一片嘈杂的碎裂声由远及近，摧枯拉朽地飞快冲过来了。 迟晓瞪大眼睛，只听到外面一阵枪声，然后，噗！重重的一声砸在门上，忽然就安静下来。 咚！咚！ 是迟晓自己的心跳声，他已然有了最糟的预感，目光僵直地向下移动。 在难以忍受的寂静中，他看见，门缝里渗进来红色液体，越来越多，汇成一汪。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在达到顶点时，轰然一声巨响，舱门炸开，空气尖啸而出，在飞散的碎片，尸块与血液中，几根暗红色触手闪电一般，向他抓了过来。 . 我要死了！ 一个声音惶然。——是过去的迟晓。 不，我不会死，我没有死！ 沉浸在回忆中的迟晓想。 世界在天旋地转，耳边是雷鸣般的心跳，胸中是空气缺失的窒息感，各种怪味和毛骨悚然的声音包围住他，像掉落在巫婆不断搅动的汤锅中。让他只想赶紧逃离，或者干脆昏迷，不要再回忆下去。 他的身体快承受不住了！ 然而，就在这时，浅淡的海风气息钻入鼻腔，让他的心跳一点点平缓，那味道比回忆更真实，告诉他一切已经过去，安心体验就好。 迟晓在黑暗里平静下来，等待回忆中的自己清醒。 画面渐渐出现。 回忆中的自己正在慢慢睁开眼睛。 他四肢酸痛，头疼欲裂，可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还是一下子窒住呼吸。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红！ 空中，红色的浓云卷成龙卷与风暴，灭顶般翻涌。 他挣扎着坐起，看到地面。 迟晓差点没呕吐出来。 本该是地面的地方，被密密麻麻的肉红色透明圆泡覆盖。 圆泡一片连着一片，从眼前漫延到天边，从地面覆盖过高山，甚至堆叠出形状难以描述的一座座高“塔”，宛如诡异审美的波普风装饰画。 圆泡有大有小，每一个都足以装进一个人，泛着湿漉漉的光泽，被粘液紧紧挨挨粘连在一起， 那些粘液同样是深浅不一的粉红色，浓稠反光，有生命一般缓缓流淌着，在不同的塔间钩连着。 第218章 这！这简直就像一个充满卵子的卵巢！ 第一眼被世界的图景震惊后，迟晓才惊觉，他自己也处在其中一个卵中。 手脚压下去，卵膜是温热有弹性的干燥材质。 近距离能看出更多细节，外层流淌的粘稠奶油状液体，膜上满布的深红色毛细血管，都让迟晓觉得恶心，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旁边的所有卵里，都躺着一个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都紧闭双眼，皮肤灰暗干瘪。 他们都是死人！ 迟晓一下没忍住，猛地呕了出来。秽物喷到薄膜上，没流淌几下，竟然都消失了，被吸收掉了一样。 迟晓这下是真受不了了，他大口大口呕吐，最后连胃都要翻出来，喉管因为过渡痉挛，撕裂出血，才终于停住。 他浑身颤抖，跌坐在卵泡底部。 所有污物都被卵膜如饥似渴地吸收了个干净，连情.热期散出的一点点水汽味都闻不到了，只留下空气里微微的酸腐味。 这股味道很快也被吸收，恢复成最开始的淡淡的咸涩味。 迟晓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已经成了某个巨型异种的食物，将被它消化吸收，变成和周围一样的干尸。 谁来救救他…… 秦瀚洋…… 迟晓无望地看向天空。 那里的风暴让他联想起木星的大红斑，没有人造物能通过。 他可能正身处混沌星系中的某个新球上，但混沌星系有数以千万计的星球，秦瀚洋找不到他。 可这还不是最绝望的。 秦瀚洋，真的会来找他吗？ 虽然，被救进大地号后，秦瀚洋表现得无可指摘，他们的关系眼看就要确定，但迟晓心底里明白，他不敢相信秦瀚洋。 他记得自己被顾明亮邀请，加了一个大地号医疗团队的实名工作群。 刚进去还没来得及改名字，就看见群里如火如荼的讨论着他。 ［你们没发现吗？迟老师来了以后，将军的信息素水平稳定很多，他现在可以好几天都不训人了。］群昵称是腺体调组组长的某医生说。 ［迟老师和将军的匹配度一定超级高！］ ［将军看迟老师的那眼神！啧啧，甜死我算了！］ 是顾明亮，圆脸小男生的头像滴滴闪个不停。 ［这么般配怎么还不谈起来啊！］ 迟晓有些不好意思，秦瀚洋的眼神这么明显吗？他怎么不觉得？ ［呵，你太天真了，小亮子。］ 骨创伤组某教授说。 ［对秦将军这样的贵族来说，般配不只是外表。］ ［是啊，］神经外科组某医生附和。［迟老师除了是个omega，家世，背景，本身的成就，各方面都无法和将军匹配吧，这些才是致命伤。］ ［说实在的，作为omega，也比不上基因优化过的那些。我曾经有幸见过一位，那才叫惊为天人。］ ［毕竟是c级嘛，将军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正经结婚，世家哪个不是联姻，估计也就是婚前排遣一下。］ ［这不是怕被家族清，都带上大地号了。］ 滴滴声一声连一声，迟晓已经不去看是谁说的了。 他们说的都对，把他最不愿面对的赤/裸裸摊开，做闲暇谈资，反复咀嚼。 他自己早已咀嚼透了。 无论哪方面，他都配不上秦瀚洋，他站在对方立场，都觉得真的是因为喜欢才选择自己就是傻子。 秦瀚洋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傻事呢。 是为了靠自己的信息素治疗紊乱症？还是如他们所说，是暂时的排遣？ 不管是什么，最后自己都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这一路上短暂的甜蜜，不过是回报他拯救自己免受牢狱之灾罢了。 ［唉，刚你说见过的，是哪一位啊？不会是纪家……］ 到这里，迟晓已经不想再看，果断退出群聊。 对啊，还有纪家的联姻。 大战在即，秦瀚洋送自己离开大地号，登上护卫舰时，迟晓很是担忧，依依不舍。 白泽的通讯却追过来。 “您有一封远距离急电，是纪氏公子……” “知道了，”秦瀚洋打断它。 之后只说了句“你去吧”就匆匆离开。 留迟晓一个人怅然若失，注视他边走边接通电讯的背影。 所以，秦瀚洋怎么可能来救他。 爱情纵然甜蜜，可迟晓已然明白，那不是人生的唯一。他已经不是曾经为了爱可以不惜生命，一往直前的那个傻子了。 现在的他，更希望返回联盟后能与秦瀚洋相安无事，为此他可以不要腺体，不做omega，不结婚不生子，一辈子与植物相伴。 那是最好的。 迟晓望着流云卷动的天空，用手捂住脸。 看来，这个愿望也无法实现呢。 旁观这一切的迟晓很想安慰过去的自己，告诉他，你能活着离开，你会获救的。 不然怎么有回忆这一段往事的我呢？ 现在的秦瀚洋能闯进虫洞追他，那个时候，应该也会闯进异种巢穴找他。 对于这一点，过来人的迟晓有信心，但除此之外，他对爱情同样不抱有希望，比曾经的自己更加坚决。 回忆里，迟晓静静躺着，等待死亡的降临，可这时，怪异的声音响起。 第219章 咕啾咕啾，像粘滑的东西爬行而来。 迟晓浑身汗毛竖起，向着声音方向僵硬转头。 远处，无数根红褐色触手从几百米的高空垂落，正在尸体卵泡中翻找着什么，一点一点移动了过来！ 第108章 我说过保护好他 触手上是斑点交错的花纹, 和在护卫舰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迟晓没想到这怪物竟然有这么大，从纤细的尖端往上，越来越粗, 顶部没进了几百米高空上的暴风云中，已经看不见了。 只能看见云团绕着某个物体形成的旋流, 红黑色闪电在其间炸开。 迟晓只看一眼，已经心惊胆颤，而在这只异种的身后, 还有许多同样的触手正在垂下, 影影绰绰的黑影漫延到天边。 哪怕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 迟晓也感到绝望。 他之前猜测自己会死于饥饿，毕竟卵泡把人类当做食物，早已形成某种生物依赖，可以提供人类可以呼吸的空气, 适宜的温度，却不能提供食物和水, ——当然, 即使给了，迟晓也不会吃。 可现在看来, 他会先一步被这些异种抓住，死法未知。 最初的恐慌后, 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观察这些怪物。 触手细的那一端正好垂到地面, 在卵泡之间翻动。最近的那只离迟晓还有100多米, 迟晓隐约能看见那尖头分裂出几簇小肢，吸住一个卵泡，似乎不满意, 丢开，再吸住一个，发出啪啪的拍打声。 这个动作不断重复，让迟晓困惑，它究竟在找什么。 忽然，触手发现了目标，尖端聚成一根尖刺，猛地扎进一颗卵泡。 几滴血溅在膜上，很快又被吸收。触手收回时，一点残肢被带起来，又噼里啪啦掉下来。 迟晓不用再看了，这东西在吃人！ 大约只吃死得不久的，但不吃干尸。 眼看它边翻边向着自己这边过来了，迟晓咽了口口水，转过身，手脚并用，向相反的反向爬去。 他爬的很小心，生怕被发现。 可爬行并不容易，相当于他在带着卵泡滚过别的卵泡和尸体。 粘液的阻力，薄膜令人窒息的橡胶手套的触感，还有所有面朝他的尸体，都在挑战身体和神经的极限。 卵泡弹性极好，一压就凸出去，迟晓的手相当于直接按在尸体上，那滋味，他回忆起来都汗毛直竖。 好在，触手可能头部被云层遮住，并没有发现迟晓， 在最初的恶心过后，迟晓已经敢睁开眼了。 他能看到，有的尸体已经干瘪很久，有的破碎成尸块，还有的稍微鲜活一点，但它们无一例外都穿着款式古早的衣服，像是古代的电影里演的一样。 并且，但凡能看出面容的，都是或清秀，或可爱，或妩媚的长相。 一个念头进入迟晓脑海。 这些人，该不会都是omega吧？ 不像基因分化的omega过份的精致，以至于有点千人一面，而是各有特色，即使五官稍有瑕疵，也不影响整体的美，而且是，灵动鲜活，充满个性的美。 所以，在异种刚刚出现，自然分化的omega还存在的时候，这些人就被异种抓到这个星球上了吗？ 迟晓越想越心惊，几百年，那么久远的时光，这些尸体怎么还能保存的这么完好！ 然而现在他无暇思考前因后果，风暴下的天光正在退去，这个巢穴星球正在进入夜晚，不断有触手自空中落下，他必须尽快找到能躲藏的地方。 不远处，有一座卵泡堆起来的高塔，高高凸起在地表。 说是塔，更像是卵泡靠粘液粘在某个建筑上面形成的，下大上小，甚至能看出飞檐的轮廓，四角被架起，底部有一片空间。 这里怎么可能有建筑，迟晓佩服自己的想象力，但他可以躲在那里！ 迟晓咬紧牙关，向着“塔”奋力爬去。 汗珠滴下，被膜吸收，手肘和膝盖已经磨得发麻。 还有腺体！ 情.热期还煎熬着他，全身使不上力气，身体里像有小火苗慢慢煨着。 就在这时，啪地一下，什么东西落在他身侧。 眼角瞥见黑红的颜色，一只触手正吸走他旁边的一个卵泡。更多声音落下，另几只触手也纷纷落在周围！ 再不逃，或许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迟晓拼了命，手脚并用，向前挪动，顾不得压到什么，压烂了什么。 眼看“塔”越来越近，他却脚下一空，骤然滚落！ 地面在这里裂开一条大缝，黯淡的光线，加上薄膜上的粘液遮蔽视野，迟晓没有看见，直接摔了进去。 一瞬间天翻地覆，卵泡失去控制，碰撞，翻滚，迟晓濒临极限的意识坚持不住，坠入黑暗。 …… …… 回忆到这里似乎应该暂停，休息。 但迟晓只想尽快恢复记忆。 他忍住晕眩，等待着自己苏醒。 黑暗里，却出现了奇怪的画面。 某个看似舰船控制室的地方，一个身穿黑色战斗服的男人垂着头站着，似乎刚从机甲里出来。 迟晓认出那是戚尧，垂着头，肩膀绷紧，本就阴郁的脸上蒙着乌云。 “我说过保护好他！” 是秦瀚洋的声音，带着从未听过的暴怒。 这是秦瀚洋的视角？他作战回来了？ 不对，所以他又擅自进入自己的回忆了？ 第220章 虽然知道是为自己保驾护航，但隐私被对方全看了去，迟晓还是有些隔应。 这个画面是秦瀚洋得知自己被异种抓走后，训斥戚尧吗？为什么给我看这个？是展示他有多心急吗？ 迟晓发觉，自己竟然能解一些秦瀚洋的心思了。 要在以前，他只觉得这人喜怒无常，脾气暴躁。 画面里，某少将还在训人。 “为什么离开我告诉你的坐标！那个位置受到双恒星引力扰动的影响，根本不会被异种发现！” 戚尧依旧低着头，拳头握紧在身侧。 “是我判断错误，按军纪处罚吧。” 他线条冷硬的脸庞透出淡漠到极致的冷，此时却像憋着股狠劲。 宁愿受罚也不辩解。 秦瀚洋冷哼一声，他周身还萦绕着战场带下来的爆烈气息，精神力压得戚尧眉头锁紧， “罚你能让他回来吗！我找回了他有你罚的！” “不行，瀚洋！你会死的！而且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戚尧瞪着自己的长官兼好友，声音终于大了起来。 秦瀚洋却是停顿了几秒，压着怒气。 “戚尧，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所以你应该知道，在关于迟晓的事情上，永远别劝我放弃。” 迟晓能看见戚尧脸上闪过的情绪。 被羞辱，震惊，欲言又止，但一瞬间又都收了回去，变得更加阴沉。 “错是我犯的，我和你一起去。” 画面转暗…… 迟晓感叹秦瀚洋毫不犹豫地去救他，不惜和好友翻脸。 但更鲜明的回忆是戚尧的变化。 他记起从前的戚尧也是阴森冰冷，语带讥讽，看自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他和秦瀚洋的另一个朋友许攸，一个冷脸示人一个笑脸迎人，其实骨子里都是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待他。 再见后，戚尧嘴上没说什么，按照秦瀚洋的指示保护他，但人的喜恶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对一个无所谓的下等人。 一个眼神，迟晓就明白，戚尧对他待在秦瀚洋身边是不赞成的，瞧不起的。 好像他给那位最顶级的alpha带来多大的麻烦似的，泼上多大的污点似的。 可不放手的人明明不是他。 迟晓苦笑了一下，不止戚尧，秦瀚洋那个圈层的所有人，哪个不是这样想的？ 就凭这一点，他也不会和秦瀚洋在一起。 画面这时忽然动了一下，依然是漆黑的，但应该是回忆中的自己醒了。 迟晓于是收起心思，专注于回忆。 接下去发生的事，其实他大概率也能猜到。 秦瀚洋舍命闯进这颗巢穴星球，找到了他。 没有悬念，因此，他只想快点把这一段过去。 画面里，过去的自己艰难地爬起身。他浑身剧痛但好在没有受伤。卵泡很好地起到缓冲的作用，也没有破裂，否则异星的大气和温度能立刻把他杀死。 他恐惧地打量四周，可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不知掉在了什么地方，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拼命竖起耳朵听，也听不到一点声音，整个是心惊胆战的状态。 他一动也不敢动，抱住自己曲起的膝盖，虽然卵泡里是恒温的，还是打从心底里冒出寒意。 他能做的，只有祈祷一个不太痛苦的死亡。 眼睛慢慢适应黑暗，他能看见周围的卵泡，缺少光线使物体也没有了色彩，可他还是能看出，那些卵泡干瘪，粘液也干涸住，死气沉沉。 迟晓不敢仔细再看里面的东西，把视线投向远处。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掉在一个通道里，左右两边笔直的空间不知通到哪里，中间每隔十来米就有一根卵泡堆起的柱子。 头顶太高看不清，但线条笔直的结构让他联想到高架桥。 如果去掉卵泡，这里就和人造的都市太像了！总不会异种也有建筑的才能？ 再联想起地面各种造型古怪的“塔”，迟晓不由得怀疑，这是一个曾经有人类居住的星球！ 不可能呀，他们航行了那么久才到达这里，这片星域怎么可能还有人类居住的星球？ 疑问在脑子里轰轰地响。 可这时，迟晓猛地发现，在他的卵泡外壁上，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爬动。 第109章 你是想让我舒服死吗 因为光线太暗, 又害怕看到附近球泡里的尸体，迟晓一直注意着远处。触手异种那么大，他想当然地认为这里的威胁只有巨型异种, 也不会去留意小的东西。 因此，当余光瞥见自己的卵泡外面有什么在爬动时, 迟晓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他一下子向后坐倒，连带着卵泡震动，倒把那爬到卵泡上的东西震掉了。 震掉了…… 也太轻易了吧。 迟晓仔细看过去, 就见一个灰扑扑, 毛绒绒的东西软趴在下方一个卵泡上, 一动不动。 它只有迟晓一个手掌大，没有明显的四肢和五官，看上去就是一团灰絮，没什么威慑力。 但在这个陌生奇异的星球上, 迟晓不敢有一点疏忽。他决定还是先离这个东西远一点。 他尽量轻手轻脚，爬到了通道的另一边, 扭头盯住灰毛絮。 果然刚坐下没一会, 那个蔫蔫的毛团也动了，颤抖地伸出自己的几根细毛, 向着各个方向舞动了起来，像在搜索。 第221章 迟晓屏住呼吸, 惊悚地看见, 那几根细毛锁定般指向自己, 接着, 毛团跌跌撞撞翻滚着，发出沙沙的声音，眼看又要贴过来了。 迟晓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一口气不敢喘, 转身又爬，爬出好几十米，再往身后看去，那毛球已淹没在黑暗里，总算是看不见了。 他这才吐出一口气，忍着疼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可没休息一会，就又听见沙沙声，那东西一点一点出现在视野里，鬼魅般的细毛还指着他。 迟晓只能继续逃跑。 就这样，迟晓跑了停，停了跑，不论怎么藏躲，距离多远，过一段时间，总能听到细小的沙沙声靠近。 黑暗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可能一天，也可能更久，饥饿，疲劳，伤痛和恐惧一起折磨着迟晓，再加上情热期的煎熬，他已经很痛苦了，又来一个小怪物不断地骚扰他，他快被这声音搞出神经衰弱了。 他记起那个一辈子被蜗牛追杀的恐怖假设，真切地体会到了崩溃。 都要死了还不能清清静静地死吗？ 正好前面不远处，一堆坍塌的巨石架成一个还算隐蔽的空间，迟晓挣扎着躲到里面，推来几块石头挡住入口。 他知道这样也是没用的，可他实在没力气再逃了。 而且，左右都是死，逃有什么用呢？ 这就是他给自己选好的“坟墓”。 他坐下来，用力捂住耳朵，把自己蜷缩起来，希望这样就能听不见声音。 但沙沙声更清晰了，响在脑子里一般。 他忽然就觉得好荒谬。 回想自己并不顺遂的一生，他曾经的所有悲惨遭遇，他所有的努力和挣扎，和那个人的所有纠葛，都有什么意义呢？ 他最终只会死在异星，死在一个毛团嘴下，那毛团还不知道有没有嘴，会怎么吃他！ 曾经他也差点死在塔图拉比赛的地下洞穴里，那时，他心里是陪伴所爱之人的得偿所愿，尚可直面死亡。 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连草药研究也在最重要的阶段被打断。 如果这辈子能重来，他绝对不会再看任何alpha一眼！ 可惜没有如果…… 无尽的绝望与酸楚从深处翻出来，胸腹一抽一抽，再也克制不住崩溃的情绪。 反正这鬼地方也没有人，哭就哭吧。 几乎把所有水分都发泄掉，浑身力气都耗尽，迟晓才虚脱地倒下。 沙沙声音更近了，几乎就在脚边了。 随便它吧。 迟晓再也坚持不住，团起身体，昏睡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一段梦连着一段梦。 梦里，他和秦瀚洋幸福的在一起，他们不再是贵族alpha和平民omega，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beta，住在干净朴素的小房子里，生活里是柴米油盐，和笑笑闹闹。 他们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小家伙白白软软，眼睛像秦瀚洋一样是蓝色的，亲自己时长长的睫毛刷在脸上，好软，好痒…… 正当迟晓想挠一挠时，画面又一变。 他变成了一只小白兔，被变成大黑狼的秦瀚洋叼回了窝。大狼把他压在身子底下，粗鲁地嗅来嗅去，鼻子拱来拱去。 迟晓查觉这色狼想干嘛，大惊失色。 ——你不要乱来啊！！我，我们不匹配呀！！ 他拼命地踢呀蹬呀，大黑狼却一下子变成了大黑狗，讨好地发出呜噜噜的声音，把他浑身的毛毛都舔乱了。 大狗使劲蹭他，又厚又密的毛蹭在脸上脖子上，好闷，好痒…… 是真的好痒！ 迟晓抬手就推，手却真推上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迟晓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哪有什么大狗，紧靠在他脸边上的，是一个小毛团！ 正是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小怪物！ 它不知怎么的，竟然钻进了卵泡里，还紧紧贴在迟晓脖子上！ 迟晓只觉得脖子上又麻又痒，吓了一跳，一巴掌就挥过去了。 谁知道小怪物完全不经打，一下子被打在地上，毛毛抖啊抖，爬不起来。 迟晓浑身恶寒，捂住脖子，发现没有受伤也不痛。 奇怪，这东西到底要做什么。 而且，他看上去好像不太一样了。 每一根毛都变粗了些，灰乎乎的颜色也更亮了，像一朵大号蒲公英。 实在不怎么吓人。 所以，当它颤颤巍巍从地上飘起来，摇摇摆摆向迟晓飘过来时，迟晓感觉它没那么可怕了。 竟然会飘，那就……呼—— 迟晓忍不住吹了一口气。 蒲公英被吹歪了，转了几圈晕头了似的找不到方向，但一发现迟晓，又飘了过来。 憨憨的小动物似的。 迟晓再吹。 再飘。 再吹。 再飘。 迟晓从害怕到玩上了头，有些停不下来。 毛球被吹得七歪八倒，明显急了，加快速度冲过来。 可也没快多少，被迟晓一巴掌呼开，撞在卵膜上，毛都乱了。 迟晓看看自己的手。 手感软绵绵的，还，挺不错…… 于是换了一种玩法。 大约是大哭宣泄过情绪，再碰到软萌外表的活物，一通“交流”下来，迟晓精神上的大石竟然松解不少。 而且，迟晓发现，这只小异种真的没什么本事。又小又软，没有吓人的外表，头脑也不太聪明的样子。大约是敌不过地面上那些大型异种，才躲在地下，靠着干瘪的omega尸体残渣存活，现在还被食物当玩具玩，毫无还手之力。 第222章 就，有点可怜…… 这么一想，竟然有点像自己呢。 同样孤独，低微，渺小，收尽欺压，被命运反复敲打。 迟晓升起一点同命相连的同情。 这么想着，在蒲公英又一次飞来时，迟晓没有拍飞它，而是把它笼在手里。 他揉着软乎乎的毛团，仔细观察它，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轻笑道。 “你要怎么吃我呢？你有嘴吗？” 大概太孤独，忍不住就跟一只异种说起话来。 可异种好像明白被嘲笑了，更加奋力挣扎。所有细毛都更亮了，炸得更开。 除了更可爱，没有什么效果。 “难道你听得懂吗？”迟晓睁圆了眼睛。 当然是没有回答的。 迟晓自嘲地笑了一下，看着无助挣扎的小异种，下定了决心。 “那就给你吃吧，让我看看你怎么下口。” “与其被怪物扎破身体吃掉，不如被你吃，你这么软，应该不会让我很疼吧？” 本来挣扎的蒲公英，却在听到迟晓的这句话时定住了。 迟晓大胆地猜测，大概它真的懂，不是听懂语言，而是感知得到。 很聪明嘛，有潜力呢。 迟晓放开手，让小异种飘过来。 “吃掉我以后，你可要长得更强大哦。” 他仰躺下来，放松地等待死亡。 异种的毛毛触碰他的脖颈，很轻很软。然后整只包裹上来，在后颈附近打转。 迟晓忽然想到，异种只抓omega，是因为信息素吗？ 这想法太离谱，但或许是个研究方向。 但他随即想到，自己没法活着离开了，考虑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索性解开抑制环，让小毛团吸个痛快。 情热期的信息素溃堤的河水般涌了出来，填满卵泡。 卵泡肉眼可见地莹润了，像吸饱营养。 蒲公英则更亮了，细毛疯狂地摇摆，让迟晓联想起狂欢节舞蹈演员的裙摆。 无数绒毛牢牢贴在后颈上，吸食最新鲜的信息素。 那些细毛一根根充盈起来，开始发光，粉色的光照亮了周围几米的区域，怪异又漂亮。 迟晓惊奇地看着光芒。 他不觉得痛，还似乎从细毛间闻到一点海水气息。是错觉吧，怎么可能闻到那个人的信息素，还是挑逗意味的。是这个小异种模拟出来的吗，太神奇了吧。 异种的毛不知是什么材质，光滑柔软，贴着腺体扫来扫去，加上海洋气息的煽风点火，持续刺激，他的信息素越发分泌得停不下来。 后颈处太过敏感，经不住过份摩擦，看着窝在他颈间摇摆的毛球，迟晓产生了一种哺育孩子的错觉。 只是这孩子胃口太大，他喂不饱它，多重刺激下，情.热期反而更加难耐。 他迷糊地解开衣领，想让发热的身体降温，又不舒服地曲起膝盖，渴望什么一般脚趾绷紧。 不会就这样死于过渡情/热吧，迟晓难熬地咬住嘴唇。 可是没听过这种死法啊，好不体面啊，还好也没有活人能看见。 迟晓有些熬不住了，用变了调的声音哀求：“你……你是想让我舒服得死吗？” “那能不能……快一点？”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 踩在卵泡上的粘滑的声音，不止一个人，像是一群人！ 越来越快，往这里过来了！ 第110章 都这个时候了，你也不让我碰你吗？ 是营救的人来了, 很可能就是秦瀚洋！ 迟晓旁观着回忆，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不行啊！如果被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不是丢脸死了！ 被一只异种吸附在腺体上, 春潮起伏，衣领大开, 简直不堪入目！ 哦，不只秦瀚洋一个人看见，脚步声听上去, 像是有一整支部队过来了！ 迟晓欲哭无泪, 急得想提醒自己。 可回忆里的迟晓被情.热期冲晕了头脑, 只在听到声音的第一下睁大了眼睛，之后，以为是和信息素一样的幻觉，又迷离地半合上眼。 直到, 哗啦—— 一阵巨响，他才惊醒过来。 就看见, 他推来挡住废墟缺口的石块被大力推倒, 而废墟入口，黑暗里射来一道光柱, 照得他睁不开眼。 光柱后，隐约能看见一个穿宇航服的高大身影。 他这时才终于意识到, 是救援他的人来了。 他太过意外, 呆愣在那, 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做什么, 躲避着毫不避讳的灯光，手忙脚乱拉好衣服，羞得满脸通红。 为什么！为什么他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他是在自杀式投喂异种, 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因为来人穿着宇航服，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面罩也黑漆漆的，迟晓看不出是谁，更有一种被陌生人撞破的羞耻。 在迟晓羞耻得恨不得钻到地洞的功夫，他脖颈上的异种已经行动了。 它猛然间从一只分裂成两只，小的那只留在迟晓脖颈上，大的那只白色纤毛一下子伸得老长，向着宇航员扑去。 迟晓眼睁睁看着它一根根细毛直接溶入卵泡的膜，再穿过去，膜丝毫未损，而细毛如利刃一般炸开，直刺向宇航员。 宇航员也反应神速，眨眼间，抬起手枪。 可他大概怕误伤迟晓，犹豫了一下，异种趁机扑到他的身上，八爪鱼一样缠住他。 第223章 手电掉在地上，乱晃的光柱里，白亮尖刺高高竖起，猛地扎下！ “住手！”迟晓喊。“别伤害他！” 他没想到异种竟然这么凶猛，明明刚才还是只可爱毛团，现在留守在他肩膀上，好似在守护他的这只也是毛茸茸的小球，怎么一下子就变成攻击性十足的怪物。 难道是因为吸食了他的信息素！？ 他喊这一声，原来没抱希望，没想到异种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宇航员立刻拔刀砍断了它的几根长刺，将它甩开。 然而，还是有几根刺扎破了宇航服，迟晓能看见气体漏出的烟气。 这颗星球的大气显然不适合人类，没有宇航服无法生存。眼看气体大量漏出，除了把人拉进卵泡，没有别的办法。 “把他带进来！”迟晓对异种说，异种居然也听懂了他的意思，无数根细毛张开大网，整个包裹住徒劳地补宇航服的宇航员，直接把人往卵泡里拽。 就像石子落入水中一般，卵泡膜震荡了一下，人已经跌在了迟晓身旁。 异种唰地一下变回毛团，像旗开得胜抓回俘虏的大将军，得意洋洋地在迟晓面前转圈圈。 迟晓哪里有空会它。 宇航员一着地便利落地坐起，匕首对准异种。 “别！它不害人。”迟晓忙说，把两颗毛球扒拉到身后，也是担心一对二，宇航员处于劣势。 他从动作姿态隐约判断出这人可能是谁，却又不敢肯定。 “你，你还好吗？”迟晓试探着问，“这里面的空气可以呼吸，摘下头盔吧。” 两边僵持着，宇航员终于收了刀。 头盔被取，露出一张迟晓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我还好吗？晓晓，丢了你我怎么会好？” 秦瀚洋胸口激烈起伏，眼睛发红，像虎狼一样瞪视着他。 “你倒是和这东西玩得挺开心？” 迟晓：……？ 什么意思？ 迟晓不知道为什么秦瀚洋突然凶狠，说得话莫名其妙，但回忆着的迟晓却看到了原因。 他的眼前再次出现秦瀚洋视角的画面。 男人刚从战场上下来，听说他被异种抓走，一刻也没有休息，冒着坠机的危险驾驶飞船穿越风暴。 靠着迟晓抑制环的微弱定位信号，在异种的包围和龙卷风之间穿梭，终于找到这个地下通道。 他心急火燎，生怕心爱的人有什么不测，在救援小队跟上之前，冲进黑暗。 可当他好不容易靠近定位点时，却听到了什么？ “你是想让我舒服死吗？” “……能不能……快一点？” 他最珍视的爱人正娇.喘着，向怪物求.欢！ 那一刻的秦瀚洋其实是不怪迟晓的。 即使他血液上涌，视线因为长时间搜寻而酸胀模糊。 然后，他看见了迟晓的模样。 在白亮的强光手电下，omega躺在晶莹的球泡里，像粉色的雪精灵一样发光，脸上是迷离的诱惑到极致的笑容，对着……一只异种！ 哪怕再他们相拥的最动情的时候，迟晓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沸腾的血液凝固了。 作为alpha的秦瀚洋心里不可抑制地醋意泛滥，吃一只异种的醋。 他这时才发觉，迟晓一直没有对他卸下心防。 他自以为有点进展的一切努力，原来都在原地踏步。 所以迟晓不接受他的求婚，也不允许他做到最后一步。 这一段时间所有的甜蜜都化成软刃，扎在他心头，扎在五脏六腑，剧痛凌迟，却无能为力。 光柱下，迟晓匆忙拉好衣衫，就像被他捉住做坏事一样。 秦瀚洋默默克制着，他告诉自己，这个卵巢一样的星球有古怪，迟晓是迫不得已的。 克制，不管怎样，等到把人救回去再说。 他忍着憋闷，通知戚尧和救援小队先不要过来。迟晓的状态明显处在情.热期，不能被人看去。 接着，就被那该死的异种偷袭了！ 宇航服被刺破，挡不住有毒气体，秦瀚洋能闻到辛辣的气味，直冲大脑，这让他想起自己还未分化时，某些强大alpha的精神威压，但这次剧烈得多。 他并不畏惧，只是瞬间被激起战斗欲，如同顶级掠食者的领地之争一般，与这股威压抗衡，这是纯粹的动物本能。 这个星球的大气充斥着类似alpha信息素的雄性竞争的荷尔蒙，秦瀚洋还来不及思考原因，就被异种带进了卵泡。 小小的卵泡里充盈着迟晓的信息素，化了蜜的泉水一般，清凉香甜，在对抗中燥渴的alpha就像从战场坠入爱河，从腥风血雨落入满室芬芳，差点直接激起易感期。 他的智已经摇摇欲坠，而他的omega还护着那两只异种。 酸楚，失落，信息素对抗激起的雄性本能，一起作用，压过了找到人的欣喜，才使他出言不逊。 话一出口他已经后悔了，只是还拉不下脸立刻认错。 然而，这一切当时的迟晓并不知道， 再见到秦瀚洋，获救的喜悦还没升起又被一句恶语伤人噎回去。 什么叫玩得开心！迟晓又气又难过，又被看得发怵，忍不住后挪了挪。 “我，我不是！” “衣服扣好。”秦瀚洋扭头不看他，似乎在忍耐什么。 迟晓赶忙扣好衣领，情热之下，手直发抖。 第224章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 是秦瀚洋，褪下一体式宇航服的上衣部分，直接上手帮他。 温热的大手碰上白嫩微凉的指尖，两人都是一顿。 秦瀚洋先恢复，快速扣好，又面无表情地拾起抑制环，给迟晓戴上。 有了抑制环，迟晓总算舒服了些，但浑身还是沾满信息素。 “外面还有别人吗？”他小声问。 想赶快离开这里，可自己还在情.热期…… 秦瀚洋看不出喜怒，语气缓了些。 “他们不会过来。等你情热期过了，我们再出去。” 心思被照顾到，迟晓咬住嘴唇，刚才的气倒不好计较了。 算起来情.热期快到尾声，应该不用等太久。 两个人待在卵泡里，尽量不碰到彼此，又挤又热。迟晓自己不舒服就算了，秦瀚洋的呼吸一直很重，看起来情绪也不是很稳定。卵泡里都是omega的信息素，对他影响一定很大。 迟晓越发想赶快出去。 这时，秦瀚洋突然出声。“你刚才，是想让它帮你渡过情.热期吗？” 怎么又提这个。迟晓又被噎了一下。 “怎么可能！我以为我要死了，让它吃我，谁知道，它只吃信息素。” 一个死字出口，秦瀚洋是真的后悔了，他拳头握紧，腰背也弯下来，似乎很想揍自己一拳。 “抱歉，我不该说那些话。” 他声音哑哑的，额发遮住眼眸，迟晓看不见他微红的眼眶。 “你是该道歉。”迟晓小声哼了一声，心里好过许多。 可是等待还是难熬，时间一秒秒过去，秦瀚洋的呼吸声又重了，垂着眼，身体绷着，苦行僧一样忍耐着什么。 这时候要转移注意力才好。 刚好，迟晓瞥见安分躲着的毛团。 “对了！你知道吗，这只异种能听懂我的话！” 他转身想拉出一只毛团，却感觉背上一重，手里的毛团被拿走丢开。 秦瀚洋手臂撑在他身体两边，阴影笼罩住他。 “别管它了，晓晓。”秦瀚洋声音低哑得不像话，“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很快渡过情热期。” 迟晓直觉要躲：“不要，我很快就没事了。” 他转身，秦瀚洋压住他，动作间卵泡被两人的重量压得旋转，变成了他被压在身下的姿势。 秦瀚洋把他牢牢压住，大手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击打在迟晓耳廓，脊柱，带起一片酥麻。 “都这个时候了，你也不让我碰你吗？ 晓晓，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迟晓这时才看清秦瀚洋的脸。 他额间青劲鼓起，隐在阴影里的双眸燃着幽蓝的火焰，他一直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 迟晓怀疑，不管自己如何回答，他都不会停下。 第111章 晓晓验过货了，不能退了 迟晓咬住嘴唇, 他能感觉到身上alpha的热烫和蓄势待发。 原谅吗？ 仔细想想，其实他早已经原谅秦瀚洋了。 当他低下高贵的头颅，哽咽着忏悔, 用并不擅长但诚恳的方式解释曾经愧对自己的一切。 当他细心而体贴的照顾自己，不顾前程地救下自己, 现在，又冒着生命危险闯入异种巢穴。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但与其说是原谅, 不如说是释怀。 发生过的伤害, 客观存在的差异, 都鸿沟天堑般阻挡他们在一起。 身份地位，家族的反对，最简单的，等级就不匹配, 他的身体承受不了秦瀚洋，也满足不了他, c级有缺陷的孕腔很难孕育生命。这样的婚姻根本不可能长久。 不可能破镜重圆, 只求相安无事。 迟晓就是这么希望的。 可现在秦瀚洋压着他，红着眼睛逼他说原谅, 疯狂的欲｜念从每个字里钻出来，大有无论怎样回答都要将他就地法办, 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 就算知道是因为被信息素影响, 可秦瀚洋失去智的模样, 迟晓真的害怕。 黑暗洞穴里被强制标记的回忆席卷而来, 迟晓身体发抖，不停摇头。“不要……原谅也不要，我怕……” 秦瀚洋豁地睁大眼睛。 “真的？你真的原谅我了？” 迟晓又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秦瀚洋定定地看着他, 要用眼睛挖出一个答案似的。 手腕一痛，迟晓以为对方要用强了，但秦瀚洋却突然眯起眼，发狠一咬牙，猛地翻身下来。 迟晓懵了。 观看回忆的迟晓也懵了。 他从秦瀚洋的视角鲜明地感受到他的欲.望，火山一样烧腾，试想alpha泡在omega情.热期的信息素里，怎么可能不发狂。 可他坐到一边，头抵在卵膜上，就一动不动了，紧身作战服下的肌肉绷得死紧，像座石雕。 须臾，一点血腥味飘了出来。 “瀚洋？”迟晓吓了一跳，手脚并用爬过去。 “别过来！”秦瀚洋吼道，“不想被我艹就别过来！” 他语气凶狠，声音混浊。 这是快被折磨疯了，兽性狂枭着，爆粗也顾不得了。 想做，想标记，像完全占有迟晓，可那样就前功尽弃，迟晓再也不会原谅他！ 男人强自压抑的背影，肌肉搏张，凶猛，性感，又……可怜。 迟晓捂住嘴。 刚才他还是看见了一点。 第225章 秦瀚洋手上轻轻动着，每动一下，血腥味都更重。 他在用匕首割自己！ “呜呃……”alpha喉咙里低音滚动，像受伤的野兽。 迟晓看着他，眼睛里慢慢浮上一片水雾。 他虽然很害怕，可是，再不出去，这个人的胳膊要先被他自己废了！ 算了，就这样吧。 会痛也认了…… 迟晓深吸了一口气，向石雕挪了过去。 “说了别过……！” 声音戛然而止，秦瀚洋敏锐到一根羽毛落地都像被暴击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点声音。 咔哒。 很轻微，但秦瀚洋不会听错，那是抑制环打开的声音。 清甜的水汽游过来，胆怯地绕着他，把他的心绕紧了。皮肤窜起一层战栗，伤口被激荡的血液冲开，越加止不住。 他不敢回头，就听迟晓小小声地说：“你不是说c级omega和3s级的alpha也能匹配吗？我…我想试试，再决定原不原谅你……” 旁观回忆的迟晓不意外自己的决定，他更惊讶于秦瀚洋的反应。 男人心跳响若雷鸣，视野都激动到模糊，他用仅存的智转过身，除了眼睛通红，面上竟还能维持镇定，说：“……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试过满意的话，就不能退货了，你考虑好了。” 迟晓垂下眼睛，刚说了声“嗯”，眼前一晃，已经被拉了过去，顶开嘴唇吻到了深处。 秦瀚洋的吻炽烈，灼热，蛮不讲，又珍惜小心。仿佛要把满腔心意都融进去，叫迟晓看见，感受到。 从这个吻开始，回忆变成热烫的沼泽，两个人的视角交融着，相辅相成，连成一片陷阱，迟晓想置身事外都做不到，被回忆缠绕着陷进去，被迫体验。 从最初小心试探，温柔抚触，alpha忍耐得手臂暴起青筋，汗珠滚落。 直至狂风卷起烈火，春雨炸响惊雷，紧绷的被软化，揉捏成温暖的泥淖，空虚的被填满，鼓胀的气球一样飘升到高处，高得叫人害怕，却一次次被推得更高，更高…… 回忆里响起甜腻的哀求声，是自己发出的吗？这不是求饶，是往火力滴的油。 声音，气息，触感，所有都是助燃剂，迟晓大口得喘气，感觉身体从内到外都快融化了。 他第一次，忍受不住，发出请求回忆终止的信号。 画面终于慢慢淡去，迟晓只觉得自己变成一汪水，软绵绵地躺在仪器里，等待舱盖开启。 恢复清明的视野里，仍然能模糊看见两人纠缠的身影，信息素和alpha的精神力不加控制地辐射开来，小异种们躲在一边，享受着信息素盛宴，毛刺欢快扭动，周身发出越来越强的光晕，还有…… 还有一道目光！ 一个人影远远趴在废墟之外，在澎湃的精神力重压之下撑着身体，宇航头盔朝向这边。 是谁！ 谁在看他们！ 但只一瞬间，异种的光芒盛放开来，遮挡了视线，也挡住了那个人的目光。 舱盖在这时打开来。 画面消失。 迟晓双眼噙着泪，和回忆里让他欲.仙欲.死的男人四目相对。 …… 回忆与现实顿时交错。 秦瀚洋手臂撑在仪器盖子上，和回忆中一样温柔又感性地对他笑。 “晓晓……” “呜……”迟晓先一步瘪了嘴。 “你，你好过分……” 迟晓把回忆里被“欺负”的委屈发泄到本人身上。因为快.感太强烈，他甚至有了濒死的错觉。 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 声音是哑的，脸蛋粉红，水润的唇瓣上压着嫣红齿痕，信息素杳杳袅袅，活脱脱刚经了人事，娇弱无力的姿态。 秦瀚洋肉眼可见地吞咽了一下。 天知道，他现在也快憋疯了。 他进入迟晓的回忆，同样体验了一切。当时的自己好歹还时不时能亲亲抱抱吻一吻，现在他已经孤寡五年不知肉味，边看回忆，血气方刚的身体里，信息素边左突右窜，哪里受得了。 而且，他很清楚，迟晓也需要发泄。 他把人捞起来，就往房间走，早已下了回避的命令，也不怕碰到人。 可迟晓气息奄奄地，还要揪住他领子。“等等，那个人是谁？！” 迟晓不信秦瀚洋事后没去查那个宇航员。 秦瀚洋顿了一下，他记得那时候迟晓回来并没有问，可能太舒服没注意到，没想到回忆却记起来了。 但他不想迟晓在这个时候分神，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说：“晚点告诉你，先办正事。” 说着舰长室到了，他一脚蹬开房门，把人放在充满自己气味的大床上，边扯开军服领子边覆了上去。 “舒服吗？这下总该相信我了。”对自己在异种巢穴里的表现，秦瀚洋还是很满意的。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把猎物叼回巢的野兽，饥肠辘辘，急不可耐。 “晓晓验过货了，不能退了。”他颇无赖地笑着。 信息素筑成墙壁，困住可怜兮兮的omega，亲吻势在必得地落向唇瓣。 “别……”迟晓扭头避开。 “我不记得答应过。”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微微喘着。“而且，我腺体好痛，肚子也是，我不能，不能再来……” 说完就羞耻地咬住唇。 第226章 回忆太真实，就像真刀实枪经历了一次。 他的腺体移植后还没有完全恢复，情.热期都没有正儿八经来过，孕腔也受过损伤还没调好，一阵阵痉挛着。 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是真的承受不住了。 秦瀚洋俯在他身上看着他，又想起那次标记之后，迟晓几天下不了床的可怜样子，越看越心疼，恨不得再拿把刀子划自己几下。 满腔热浪竟然就褪成温情与怜惜。 他剥开迟晓汗湿的额发，铜墙铁壁的信息素也化成暖流，捂着他的腺体和小腹。 迟晓趁机缩成一团，秦瀚洋由着他躲，体贴地拉过被子把人盖住。 “好好休息，身体要紧。” 某处还精神着，秦瀚洋需要处，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 那一次讨伐异种，除了战绩超出预期，他还发现了一件和迟晓有关的很重要的事。那时因为某些原因没来得及告诉他，现在可以说了。 可他回头，看见迟晓打了个哈欠，缩进被子，脸上写满疲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让他好好休息吧。 秦瀚洋关上灯，轻手轻脚打开房门。 忽听迟晓迷迷糊糊地问他：“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秦瀚洋顿住脚步。 不想让迟晓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但看来不回答，迟晓是睡不安稳的。 “是戚尧。他担心我出事，过来看看。没看见多少，你放心。” 迟晓安静了一会，闷闷地回了声“嗯。” 呼吸声已经绵长。 秦瀚洋这才转身关上门。 他站在走廊灯光下，抱着手臂，回想起那天后来的情形。 他把自己的宇航服给昏迷的迟晓套上，连人带卵泡运回飞船。过程中，他最信赖的助手一言不发，瘦削淡漠的脸庞越发暗沉，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自己去领罚，还有，忘了你看到的。”秦瀚洋对他说。 戚尧一声不吭地去了，之后表现也一如往常，无可指摘。 尽管不满迟晓被看见，但戚尧是他的左膀右臂，这尴尬的插曲也就这样过去了。 秦瀚洋不再多想，他进入盥洗室快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准备回到房间，守候迟晓醒来。 这时，白泽的舰内通讯滴滴响了起来。 ［报告！发现3级李氏波震动，有飞船正向我们所在星域跃迁！］ 秦瀚洋搭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 跃迁？ 他们所处的星域不在任何正常航道上，而且正受黑洞引力影响，进来就无法再跃迁离开。 谁正么不凑巧跑来这？大概率，是奔着他来的。 “武器系统锁定。询问身份。” 简短有力地下达命令，秦瀚洋向指挥中心走去。 很快，对方的身份发到光屏上。 ［漠河号］ 秦瀚洋眉头皱起。 那是戚尧的主舰。 他怎么来了。 第112章 无法再经历一次幻灭 “小心你身边最信任的……” 事关迟晓的性命, 对于来自情敌的警告，秦瀚洋一直保持着高度警觉。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开展舰内保密检查，提高安全等级都是预防的措施。 对于江怀意的秘密调查暂时也没有发现问题。 可现在, 另一个符合警告的人出现了。并且过于巧合。 难道戚尧会对迟晓不利吗？ 那就棘手了。 ［对方提出登舰请求］白泽说。 秦瀚洋沉思片刻，说：“明天再来，注意限制人数, 核查武器。” . 迟晓睡得不太安稳。 梦里, 他的回忆一如既往自行恢复着。 他记起卵泡中那场欢爱的后续。 自己在极度的愉悦中昏迷前, 还朦胧想着，原来秦瀚洋真的没骗他，即使等级差距太大，只要alpha足够耐心, 做足安抚，身体也能承受。 之后, 他再醒来已经身处大地号之中。 大地号作为盘古的护卫舰, 一直跟随盘古守在战区，现在战争告一段落, 也被召回到大后方。 主要是因为，秦瀚洋担心迟晓的身体在情事后受伤, 把医生们都叫回来了。 迟晓红着脸, 根本不敢面对前来体检的医生。 他没有受伤, 但也下不了床。 腺体发红微涨, 孕腔里也残留着满满的异物感，让他觉得自己还在被占有。 医生略带惊讶地表示，那都是alpha注入的信息素和, 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量，可能需要好几天才能消化掉。 迟晓听了，差点没躲回被子里。 上一次被秦瀚洋标记，他被秦家买通的医生清洗得干干净净，孕腔里塞入防止怀孕的药物，浑身除了被拆开般的疼痛，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而现在，他小腹微涨，动一下都有感觉，被再次彻底标记的腺体，在热带海洋般丰饶的信息素里酣醉，那是少年初次分化的单薄浅海气息无法比拟的。 迟晓回想起alpha哄他放松身体，打开孕腔时的低沉嗓音，差点又被挑起情.热。 坐在旁边的秦瀚洋长臂一伸，把他红苹果一样的脸藏进自己怀里，笑着让医生开些保养调的药，内服外用的都要。 迟晓就是在这样的关爱和精心呵护下，再次被秦瀚洋求婚。 大概觉得胜券在握，alpha一身军服礼服，单膝跪在他床边，手捧一个精致的红丝绒小盒，盒子里是一枚镶嵌璀璨钻石的戒指。 第227章 这一幕可能是全联盟omega最渴望的梦，但在迟晓看来，同样像梦一样不真实。 这个男人不属于他。 所以迟晓找借口：“做一次我要躺三天，不要。” 秦瀚洋忙不迭解释：“医生说是因为我积攒太久了，每天做就不会了。” 迟晓：每天！ “不是，按你能接受的频率就好。”说完，再观察迟晓脸色，秦瀚洋悟出来了。 “晓晓你…还是不愿意吗？” 迟晓没有回答。 和愿不愿意没有关系，他只是，无法再经历一次幻灭。 …… …… 从梦境中醒来，迟晓先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还难受吗？” 秦瀚洋就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他。 迟晓坐起身，倒是不难受了，可他发现自己还躺在秦瀚洋的床上，周身都被alpha的气味包围着。 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深夜。他利落地下床穿鞋。alpha的手臂横在他身前。 “你去哪？” “回我的房间。” “就在这里睡吧，这里也很方便。”秦瀚洋小心翼翼道。 他的本意是想把迟晓放在眼皮子底下保护，因为迟晓并不知道那句警告，他也不想让迟晓为这件事担惊受怕。 他来搞定一切就好。 可迟晓摇摇头，坚定地往门外走。 秦瀚洋满心失落。 他本以为迟晓记起曾经契合的欢爱，能和他复合，或者言行多少温情些也好。可迟晓一旦不受信息素影响，就立刻变回冷情的模样，对他多一个眼神都没有。 秦瀚洋还想劝，被他略带凉薄的黑眼睛一撇，再多的话也噎在嗓子里，只能看着他离开，高大的背影显得落寞孤单。 迟晓在仿生人士兵的护卫下回到小套间。 他记起，秦瀚洋曾说过，自己后来还是答应了他的求婚。为什么答应了呢？ 好傻啊，最后还不是切除腺体，删掉记忆逃跑。 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这天晚上，迟晓睡熟后，他的房间打开了一条缝，某少将悄无声息地进来，站到床头。 秦瀚洋还是不放心，打算一整晚守在这里。 迟晓睡得很沉，顶级alpha优越的视力，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张甜美的睡颜，柔嫩的上唇微翘，发出邀请一般。 秦瀚洋忍不住俯下身，如同最大胆的小偷，想偷得一个梦寐以求的吻。 自从找回omega后，他一次也没有吻过他，不是因为心意不通，就是怕他生气，回忆里甘甜的滋味他想念得快要发疯。 唇瓣缓缓靠近，已经能感受到轻如绒羽的呼吸，秦瀚洋却突然顿住。 黑暗中，一道白光在迟晓脖颈上一闪，躲到领子里。 alpha幽蓝的眼眸中升起危险的光。 是那条不听话留下来的线型异种。跟随迟晓从未来的阿尔隆德回到现在。 它的白色光芒让秦瀚洋回想起卵泡巢穴里那颗毛茸茸的“蒲公英”。 难道，线型异种就是那颗“蒲公英”的后代？ 当时，两颗毛球依依不舍勾住迟晓手指，“目送”迟晓被带走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而线型异种在迟晓面前就像撒欢讨好的宠物犬。 秦瀚洋猎杀的异种成千上万，从来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怪物。 经过近千年的演化，“蒲公英”变成线型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线型异种才这么亲近迟晓。 而阿尔隆德编年史里记载的驯服异种的某位omega祖先就是迟晓！ 这么一想，秦瀚洋颇有些唏嘘。 这只进化得十分强大的线条异种从未来回到现在，又会起到什么作用呢？ 想到安达尔手腕上那只线型异种的力量，秦瀚洋隐约有了想法。 但，目前，首要任务是保证迟晓的安全。 “保护好你的‘恩人’。”他用气声对线型异种说。 光线没有再亮起来，但秦瀚洋知道它“听”得懂。 之后，秦瀚洋把自己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两手枕在脑后，和衣而眠，准备接下来的夜晚都这样渡过了。 . 第二天，戚尧来了。 已经是军团副指挥的戚家独子没有秦瀚洋等级高，但顶级alpha的优势依然很明显。 颀长的身材，配上略显忧郁的眼神，举手投足间淡漠至极的厌世神态，在omega中也极受欢迎。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没有结婚，也没听说有过爱人，比秦瀚洋还要孤寡。 秦瀚洋在指挥中心见到了他。 他大步走到近前，先敬了个军礼。秦瀚洋点点头算是回礼。 再放下手时，两人的眼眸深处便都显出极有默契的笑。 十几年的好友，彼此知根知底，战场上无数次出生入死，并肩战斗，戚尧背叛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比起担心戚尧叛变，秦瀚洋更在意这次意外来访引起的连锁反应。 “怎么找到我的？”秦瀚洋拍拍他的肩膀。 戚尧摘下军帽，薄的好似没有温度的嘴唇勾起一点笑。“巡航开始前你说来找人，我再沿着你最后航行的坐标找宜居小行星，一路短距离跃迁过来。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秦瀚洋点点头。 来找迟晓的事他只告诉戚尧一个人，地点都没说。没想到他能从细枝末节里发现线索找来。 第228章 他知道戚尧这人其实非常聪明，就是太聪明了，看透了许多，才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冷漠态度。 “只不过我们遭遇异种袭击，被一个小型黑洞的引力拉扯住，无法跃迁离开。现在，你们也被困住了。” 戚尧听了，细长的眼睛沉了沉，似乎在思考什么。 秦瀚洋猜到原因，带他到独立的舰长室。 四下无人，才让他坐下，问：“辛苦你了，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戚尧手指点着膝盖。“都在按计划进行，老刘盯着呢，你放心。” 老刘是秦瀚洋安插在秦之序身边的线人，平常和戚尧单线联络。 戚尧又说：“只不过，耽误这几天，不知会有什么变数。” 秦瀚洋靠在椅背上，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正好，看谁沉不住气，先露出马脚来。” 秦瀚洋又问了几句，没有发现漏洞，暂时放心许多。 戚尧知道他太多布局和秘密，是不可或缺的得力干将。这次回去即将展开的计划也少不了他的助力。 唯一一点，就是以前不太赞同他和迟晓在一起，认为迟晓级别太低。这五年来，亲眼见他为找人付出的努力，渐渐也就不再提了。 目前，大地号上迟晓所在的区域已被划定为一级戒备区域，从内部各处的指示牌上抹除，就算戚尧真想做什么，他也见不到迟晓。 这么想着，下一刻，就听戚尧问：“对了，你找到迟晓了吧，他怎么样？” 第113章 暗杀 “迟晓, 他还好吗？”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让秦瀚洋手指痉挛了一下。 他面色如常，心里的不快已经山石般堆叠起来, 警惕的红线瞬间绷紧。 “还可以。” 关于迟晓的情况，他一点也不想透露, 不仅是因为对好友的防备，更是出于alpha强到变态的独占欲。 他的老婆，不允许任何别的alpha过问！ 戚尧到底和秦瀚洋相处多年, 又都是alpha, 见他不愿多说, 心里便明白了。 当年迟晓的不告而别一直是秦瀚洋心底的伤，人找回来了，心结没有解开，自然不会多说。 回忆里闪过某张旖旎动人的面孔, 戚尧指尖微颤，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冷静地岔开了话题。 “对了, 我这次还带了个人。” 阿德拉桑戴尔，新能源方面的专家。 新能源就像原子能之于矿物能, 全面推广可以颠覆一个时代，更可以轻易撼动某些以旧能源垄断为利益地基的大家族, 包括秦家。 所以, 他是某些人的眼中钉, 也是秦瀚洋一直想拉拢和支持的对象。 “老刘说, 那帮人最近准备动他，我借着找你的机会，就把人带上了。”戚尧放低声音。“正好桑戴尔教授也想研究一下盘古的动力装置与新能源的适配情况。” “你同意的话, 我就让他登舰参观。他这一路缠得我头都疼了。” 戚尧比秦瀚洋还少言寡语，一次说这么多话，看来是真被念惨了。 秦瀚洋沉吟不语。 按说，为保证迟晓的安全，这个时期的人员和杂务应该越精简越好，可偏偏冒出来一个“闲杂人等”，这与迟晓的意外死亡难道有关系？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还是，某个蓄谋已久的阴谋的一环？ 又或者，成为他抓住幕后黑手的契机？ 秦瀚洋斟酌已定，笑了笑。 “可以，我记得，桑戴尔教授和江教授还是老同学吧，他们正好叙叙旧。不过……” “不过？”戚尧耐心等待指示。 “大地号毕竟是军事单位，接下去的航行中，我不会再允许任何无关人等进入。” 戚尧点头：“明白。” 得到允许的桑戴尔教授很快来了。 他身材瘦高，一身暗格子毛呢西服，灰白头发三七侧分，梳得一丝不苟，两撇小胡子同样精心打过，挥着拐杖，以一副旧贵族才有的昂首挺胸的姿态大步走来。 很难让人相信，他和不修边幅的江怀意是老同学。 “非常荣幸能登上您的战舰，秦少将。如果我的新能源替代计划可以应用到盘古的动力系统上，相信能将战斗力提升一个量级。脱离目前的黑洞引力也是轻而易举！” 他激情澎湃地说。 虽是beta但出身中等贵族世家，举手投足间还是有一股子优雅气。 秦瀚洋礼貌地接待了他，并让白泽负责带他参观。 动力区域离迟晓所在的医疗区和居住区相隔很远，通路也全部隔离，如果这样还能发生意外，那就说明，在他给出最后一次登舰许可的警告后，某人等不住了。 他当着戚尧的面，通知白泽发现任何异样立刻上报，并且打开了监控视频。 当戚尧向他汇报这段时间中央星上各大世家的动向时，他面前光屏上的画面始终跟着桑戴尔，不错过任何一秒。 在戚尧看来，这又是秦少将找回爱人后保护欲爆棚的体现。据说有的alpha会将自己的omega金屋藏娇，甚至囚｜禁起来，他毫不怀疑秦瀚洋就是这种alpha。 与此同时，迟晓还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区域已经被隔离起来。 他一如往常地，来到医疗区进行常规治疗。 做腺体疗时，江教授随口提了一句。“对了，戚尧来了，你知道吗？” “戚尧？” 第229章 “就是那个整日扑克脸的年轻人，瀚洋的副手。” 迟晓本来都忘记了，被他一提，又记起卵泡巢穴里，被戚尧意外看见的事。还好毛球异种们发出耀眼的亮光，他应该没看见多少。 见迟晓没接话，教授自言自语地点头。“你不记得他了吧，也对，你和他没啥交集，不记得也正常。” “我就奇怪，我们都失联了这么久，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不过，他对瀚洋是真的死心塌地……” 教授嘀嘀咕咕的时候，迟晓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昨晚自行恢复的记忆里，他和戚尧又有了交集。 秦瀚洋已经清缴了部分异种数量最多的星球，打算再深入混沌星系，探查异种出现的根源。 这一次，依旧是戚尧留下，护卫迟晓。 那时候，迟晓的身体已经彻底吸收了秦瀚洋的信息素，又精心调过，被滋润的花朵一样生机勃勃。 再加上有超强的alpha信息素护体，迟晓不会闻到别的alpha的味道，他干脆连抑制环都不戴，每日在舱里待腻歪了，就在舰艇的走廊上散步。 渐渐地又动起行医的念头。 没有多余的房间，就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摆上小桌子。——古医学就是要看足够多的病人才能积攒经验。 经过的士兵一开始看到他会害羞地低下头，他倒大大方方，遇到脸色不好的，就主动给人家看病，把脉，叮嘱以后可以去大地号找他拿药。渐渐地，来的人越来越多。 戚尧看不下去了。 要让秦瀚洋知道，刚标记的老婆水灵灵地到处跑，乱碰别的alpha，非砍了他不可。 这天迟晓正给人把脉呢，指下的手腕突然抽走，就听排队的小兵们喊了声“长官好”就一股脑地散了。 迟晓一抬头，戚尧黑着一张脸站在他面前。 “你是omega，不能安分些吗？” “成天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是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口气，眼神高高在上，厌烦似地落在他手上。 迟晓正研究着脉象被他打断，又想到这人从来对他说话都不客气，站起来毫不示弱道：“安分不了。我是c级的omega，级别太低，差不多就是beta。而且，我有行医资格，士兵们也需要看病，秦瀚洋都同意了，你凭什么管我？” 他不是以前那个自卑的学生了，他有自己的追求和事业。 他明亮的黑眼珠直视对方，只是由于抬头仰视的角度，魄力有些不足。 迟晓坚定地要据力争，可没想到，目光才刚对上，对方的灰眼珠睁大了一瞬，倒先移开了，速度快得甚至有些仓皇？ 迟晓愣了一下。 戚尧眉头皱起，显然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恼，他二话不说搬起桌子，要往房间里走。 看来是不打算多费口舌。 “唉，你！”这人怎么不讲道。 迟晓正站在桌子后面，忙伸手去拦。 他个子不高，力气也不够大，戚尧往前一跨步，他直接像撞在墙上一样，往后倒去。 !！ 眼看就要跌倒，一只大手拉住他的胳膊。 戚尧身高手长，隔着桌子拉住了他，轻松提了起来。 迟晓一站稳立刻用半个身子压住桌子不让搬动。因此他没看见戚尧闪电般收回的手，和古怪的表情。 “你当我是beta好了，beta还不能行医吗？”迟晓气愤地问。 没想到，习惯强势的alpha这回根本不看他，丢下一句“随便你”，竟扭头走了。 这次之后，戚尧基本就不管迟晓了。甚至迟晓看中一个闲置的小房间，自作主张搬进去开诊，他也没说什么。 只是时不时就能看见他冷着脸在门口晃，漠然的视线落在迟晓身上，等到迟晓真去看他，又不屑一顾似得走掉。 总之就是，怪里怪气的。 迟晓呢，忙着看病，记笔记，做研究，完全没放在心上。 反正不用多久，秦瀚洋回来，他就会回大地号，不用再看见这个人。 …… 时过境迁的现在，迟晓回想起来，也就是一笑而过。 面冷心热，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疗做完，迟晓缓缓把衣服穿好，接下去还要做孕腔镜的检查。 为了方便检查，他穿的是一件宽松的大体恤，因为自己的衣服都很合身，材质也很昂贵，他干脆穿了秦瀚洋的作训服。 宽大的深蓝t恤套在身上，像短裙一样，迟晓过来时就多穿了条长裤。 “好了，脱了裤子躺上来。”教授豪爽地说。 他戴好手套，举着一根电线般粗细的黑管，招呼迟晓躺在诊疗床上。 迟晓：…… 怕疼……磨蹭…… 江怀意：“我会很温柔的，快点。” 迟晓白他一眼，小声抱怨：“您不说话就很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干嘛呢！” 教授：“嘿嘿。” 不这样你咋会放松呢。 老江：身怀功与名。 迟晓正要躺上去，就听门咔哒一声响，被人推开。 一个身穿格纹呢子西服，灰发梳得紧贴头皮的瘦高老头迈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和真人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士兵。 “嗯？这是哪？我要去动力机房，你把我带哪里来了？”那人快言快语，挥舞着和他一样细长的拐杖。 迟晓听到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江教授反应奇快，一把拉上了诊疗床边的帘子。 第230章 “你！你怎么进来的！”江怀意大声问。“唉？你不是……那谁？” 同一时刻，桑戴尔也用拐杖的尖端指着他。 “江……江怀意！是你！你在干什么？嗯？！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他似乎，好像，看见两条光洁，雪白的长腿！ “你个老不羞！” “不是，你怎么进来的！” 桑戴尔几步上前要拉开帘子，江怀意拼了命阻止，两个老科学家眼看要打起来，就听身后一阵异响。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仿生士兵眼中发出两束红光。 一束在桑戴尔额头正中留下一个红点，另一束打在帘子上。 而士兵的左右手已经被形状古怪的枪支取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第114章 真凶 桑戴尔闯进治疗室的5分钟之前, 秦瀚洋的眼睛正一点也不眨地盯着监控光屏。 他的神色越来越紧绷，以至于戚尧停止汇报，也看向屏幕。 画面里, 桑戴尔教授正跟在一名仿生机器士兵的后面，沿着大地号无数通道中的一条行进。 “怎么了吗？”戚尧问。 在他看来, 联盟制造的舰船通道都是一个样子，标识灯牌指示通往动力区域，一路上都畅通无阻, 再正常也不过。 但秦瀚洋脸色越来越严峻。 “不对, 不是这条路线。”他霍然站起身, 几乎是同时，刺耳的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非法入侵，病毒警告！病毒警告！］ 声音出现的第一秒，秦瀚洋就冲出了房间。 戚尧愣了一下, 紧随其后，迅速跟了上去。 才冲到走廊上, 秦瀚洋的背影已经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他咬了咬牙，3s级alpha的爆发力再次令他自叹弗如。 治疗室里, 床帘外传来教授和另一个陌生人的扭打声，帘子频频掀动, 迟晓害怕那人突然把帘子掀开, 长裤也顾不得穿, 死死拉住床帘, 缩起身体。 可突然间，咔哒一阵怪声，像剪刀剪断了什么, 所有声音都停下了。 外间一片寂静，迟晓心脏砰砰跳，忐忑地将耳朵贴近帘子，却突然看见，淡蓝色布帘上亮起了一个红点。 单薄的床帘挡不住它，红色刺眼地在他额间眼前晃动，让他睁不开眼。 没等他意识到这是什么，下一秒，极其轻微的磕碰声传来，紧接着，轰然一声巨响。 迟晓被一股蛮力冲击着倒下，耳边是一连串铁环断裂的声音，床帘铺天盖地落在他身上，同时压住他的，是一副坚实有力的身躯。 发生什么事了？迟晓想。 身上的人迅速反身拔枪，迟晓在短暂的震惊后，也抬起头，靠在秦瀚洋的胸前向外看去。 房间里一片混乱。治疗器械散落一地，江教授和另一个老人家跌倒在一边，正哎呦呦地叫唤。而仿生人士兵四肢扭曲地仰面躺在地上，一个身着军服的男人单脚踏住它的头，一枪击穿它的前胸。 芯片和线路爆烈开来，机器人躯壳弹跳了一下，不再动弹。 男人面容阴翳，在烟气中向他看过来，眼眸中压抑着某种情绪，如深不见底的漩涡般要把人吸进去，让迟晓心惊。 这个人，是…戚尧……？ 下巴突然被捏住，迟晓被迫转头，视线里是秦瀚洋焦躁担忧的脸，对视也被打断。 “没事吧，让我看看。”秦瀚洋轻微气喘地说，不允许迟晓分神在别人身上。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脏无法归位一般剧烈跳动着。 当他冲进房间，看见枪口对准帘布时，浑身的血液都要凝滞。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来得及扑向帘布，用身体挡住躲在后面的人。 仿生人士兵肯定会开第二枪，他抽枪回身的同时已经做好避开要害硬接下第二枪的准备，手指也扣在了扳机上，可以一击致命。 然后，就看见戚尧如一台战车，直接撞翻仿生人，毫不留情地了结了它。 危机解除，秦瀚洋却无法放松。 明明是最默契的配合，瓦解了一场暗杀，可好友投来的第一眼，是落在迟晓的身上。 那个眼神…… 秦瀚洋眉头狠狠一跳。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家受到惊吓的omega呆呆地和那人对视，身上衣服也在摔倒时扯歪，香肩长腿都露在外面，叫人看了去。 秦瀚洋可忍不了，强势干涉，顺便给了戚尧警告的一眼。 戚尧注意到他的视线，这才扭开头，恢复淡漠的模样，收枪转身，去帮助两个老人家。 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人，秦瀚洋满心后怕，快速把迟晓检查了一遍，配合着大手的抚摸，从脸，脖颈，前胸到腰下。 还有人在呢，迟晓被摸得面红耳赤，又被搂进秦瀚洋的怀里，被紧紧抱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没事了，别怕。”alpha安慰着，可迟晓觉得秦瀚洋比他还害怕，他忍不住，手臂犹豫着环上了他的脊背。 “我不怕，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直到这时，秦瀚洋才安下心一般，冲迟晓笑笑，捞起帘布把他遮了个严严实实，连脚尖都挡起来了，又抱到一边被另半幅帘子挡住的椅子上，让他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迟晓有些不安地问，他不喜欢被隐瞒的感觉。 第231章 秦瀚洋却是拨顺他额前的乱发，笑道：“你先休息，我一会就来。” 迟晓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孩，被保护过度。 这时，大地号的几个副官得到消息，冲进房间，后面跟着飘在半空的白泽。 “怎么回事？” “谁开枪了！？” “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人如临大敌，有的枪已经握在手里。 在看见他们的主官完好无损，镇定自若站在报废的仿生人边上时，他们才镇定许多，收了枪等待指示。 而球形中控ai反应迅速，立即飞过去检查仿生人残骸，发出一串滴滴的电子音。 另一边，被扶起来的江教授揉着圆滚滚的腰。 “这机器人是发疯了吗？他要杀了我们！” 桑戴尔教授惊魂未定，小胡子直打颤，嘴里叨叨：“杀人了！杀人了！我就知道他们要杀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军官们才知道刚才竟那么凶险。 秦瀚洋一直一语不发，这时对白泽抬了抬下巴。 “查出来了吗？” 白泽飞到半空，汇报道：［是病毒入侵了它的逻辑芯片，下达刺杀命令，这才导致它失控。］ 病毒？哪里来的病毒？会不会有更多机器人失控？ 军官们心里同时浮起疑问，一个个犹疑不定。 一片不安的情绪中，白泽又滴滴闪烁：［正在探查病毒来源，但我最近一次进行系统安全自检是在昨天，没有发现问题，因此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病毒是在外来人员登舰之后才进入系统。］ 那也就是说，病毒是外来人员带入的。 几名军官不约而同看向戚尧和桑戴尔教授。 前者抱着手臂靠墙站着，眼睛半闭，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 后者还没从被刺杀的恐惧中出来，吃惊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军官们早就认识戚尧，军团副指挥，秦少将的左右手，绝对不可能做出刺杀的事，自然都把矛头对准桑戴尔教授。 “需要逮捕他吗？”一名大胡子军官问。 秦瀚洋还未置可否，桑戴尔已经大叫起来：“我，我可是受害者！” 他举起缺了一角的拐杖头。“要不是江怀意拉开我，我的脑袋就会和这个一样，你们怎么能怀疑我！？” “说不定是障眼法呢，作为受害者不可能被怀疑，但其实子弹根本不会射中你。”大胡子粗声粗气道。 另一个金发军官打断他。“我怎么觉得他说的有道，子弹不长眼，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总不能是……”大胡子说到一半住了嘴，众人心知肚明，一起看向站在墙边的男人。 总不能是……戚上校。 可副手叛变的事军队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戚尧依旧无动于衷，放松得好像在自己家里。 秦瀚洋也不表态，似乎在沉思。 白泽见状，飞到秦瀚洋旁边滴滴地说：［根据分析，阿德拉桑戴尔教授实施破坏的可能性为3.23%，戚尧上校的可能性为99.89%］ 像往常一样，在需要决策的时候，它总能及时给出数据分析，众人也都认真看着他闪烁的蓝色指示灯。 ［原因有以下几点：第一，桑戴尔教授是戚上校带来的，他可能早就想动手，但不能让教授死在漠河号上。 第二，戚上校非常熟悉大地号，知道所有路线，也知道该怎样植入病毒， 第三，他第一时间摧毁仿生机器人，就像是毁尸灭迹。］ ［最主要的，在失联的这段时间，他很可能已经被敌对势力收买，好同时解决掉迟晓和桑戴尔两个人。］ 说到这里，戚尧似乎无可辩驳。 秦瀚洋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盯着戚尧，而男人依旧神色寡淡，事不关己，垂落的眼皮下悠悠射出两道目光，斜着迎向审视。 两个顶级alpha之间仿佛存在着看不见的较量，空气震颤着绷紧，气氛紧张到军官们屏住呼吸。 帘幕后的迟晓也无声地捂住了嘴。 安达尔曾警告自己将会死于回程的路上，难道真是戚尧干的？ 就在两人间气氛的弓弦几乎要崩断时，秦瀚洋忽然勾唇一笑。 “行了，闹剧该结束了。” “刚才的那些由很充分，不过，对于另一个‘人’也同样也适用。” 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凶手另有其人？ 秦瀚洋不慌不忙，目光扫视全场。 “第一，桑戴尔教授是戚上校带来的，但给他带路的仿生士兵是谁指派的？谁修改了标识牌，打开通往医疗区的通道，还一路畅通？ 第二，戚尧熟悉大地号，但有‘人’更熟悉，甚至不需要病毒就可以操纵仿生士兵。 第三，进入房间后，第一时间查看仿生人残骸，毁尸灭迹的又是谁？” “最重要的，某‘人’早就被渗透，得到杀人的命令，但又不能暴露自己，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这是唯一能同时刺杀两个目标的机会，因此他必须行动。” “我说的对吗？白泽。” 秦瀚洋转身，看向白色球状机器人。 听到这里，有些人已经明白，睁大了眼睛，而智能ai不能解秦瀚洋所说的“人”指代什么，好像是自己，但机器不是人。 第232章 它逻辑发生错误，白壳上飞速闪烁着，几秒钟后才说［如果您说的人指的是我，您是否弄错了什么？我不是人，戚上校才是。］ “没有错，我身边最信任的，排除所有人，就只剩你了。”怪不得安达尔那家伙没把话说完，原来点在这里。 秦瀚洋冷冷一笑，“给你指示的人没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吗？” ai定定地浮在空中，缓慢闪烁，就当人们以为它还要说什么时，蓝色突然熄灭，继而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大地号启动自毁程序！】 【大地号启动自毁程序！】 【大地号启动自……！】 声音戛然而止。 白壳上的指示灯瞬间熄灭，球状智能ai重重摔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到墙边，被戚尧一脚踩住。 人们惊慌间，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眨眼功夫危机就解除了。 刚才，似乎，只看见秦少将抬了下手。 他们的舰长也太神了吧！不仅抓出真凶，还隔空解决智能机器人，3s级别难道还有异能吗？ 秦瀚洋在一众诧异又敬佩的目光中高深莫测地一笑。 他自然没有异能，但他有异种。 把迟晓安顿好，他就悄悄把线型异种勾到了手指上。 一人一异种，都有保护迟晓的同一目标，他于是能毫无障碍地指挥白色线条，在关键时刻摧毁ai中控的核心处器， 只是这就无需告知他人了。 “先生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秦瀚洋站到军官们面前，“没有ai中控，大地号只能全手动驾驶，你们做得到吗？” 怎么做不到，揪出隐患，他们要把舰船彻底探查一遍。军官们纷纷敬礼，洪亮地齐声答应。 等一帮人干劲十足走了，秦瀚洋才走向戚尧，拍了拍对方肩膀。 “这玩意就交给你了，找人做个升级版，大地号总不能一直手动驾驶。” 戚尧点头，笑容里有几分“还得是你”的调侃。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见了曾经的默契，丝毫未受影响，甚至更加牢固。 都是alpha，秦瀚洋怎么会不懂。 戚尧对迟晓的感情，和自己的一样。 从卵泡巢穴里的意外一撇，不，可能从学生时代开始，这感情就已萌芽，萌发在每一个似有若无的关注里，萌发在不动声色的保护里，萌芽在没有温度但暗藏体贴的只言片语里。 只不过通透的某人做不出夺朋友妻的事。 哪怕他为了迟晓愿意不惜生命，和自己一样。 …… 之后，秦瀚洋为桑戴尔教授安排了医生，除了拐杖坏了，他的腿也扭了，江教授则是扭了腰，两个难兄难弟躺在平车上，排排送走。 临走前，桑戴尔紧紧握住秦瀚洋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秦瀚洋知道，在新能源领域，他将会有一个牢不可破的盟友。 很快忙完这一切，室内已经没有别人了。 秦瀚洋拉开蓝色布帘，对里面的人露出卸下重担的微笑。 既定的历史已经改变，迟晓可以安然返回联盟，他做到了！ “晓晓……”秦瀚洋张开双臂，想得到一个拥抱。 可omega冷着脸，双臂抱在胸前，甩过来一个冰冷冷的眼神。 “把衣服脱掉。” 迟晓说，语气是罕见的不容反驳。 第115章 可以给一点奖励吗？ omega漂亮的眉毛紧蹙着, 黑亮的眼珠瞪着他，裤子已经穿上了，刚才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帘子也被他扯下来卷在手里, 揉得皱巴巴的，明显是生气了。 秦瀚洋一愣, 张开的胳膊尴尬地放了下来，扯开一点讨好的笑。 “怎么了，突然要我脱衣服, 晓晓这么热情我是很高兴, 不过, 这是公共场所，还是不要了吧。” “回房间里再脱，好不好？” 秦瀚洋嘴上哄着，手臂已经作势要把迟晓抱起来。 迟晓伸手抵住他的肩膀, 眼睛清灵灵地，看透了他一般。 “脱不脱？” 秦瀚洋还想挣扎：“……那个, 我们先回去……” “非要我帮你是吧？”迟晓把手里的帘子往边上一放, 两手探进秦瀚洋的军装外套里，把军制衬衫的下摆拉扯出来。 “等等！” 秦瀚洋一把捉住那只不安份的手。 两厢僵持了一会, 还是秦少将先败下阵来。 “唉，我脱就是了。” 黑色军服的外套丝滑地除下, 接着是黑蓝色衬衫。 秦瀚洋微仰着头, 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随着手指向下, 大片肤色扑入眼中，从脖颈到锁骨铺开一段性感迫人的曲线。 扣子解到最后一颗，骨节突出的大手把衬衫往两边扯开, 露出被黑色运动背心包裹的肌肉分明的身躯。 alpha的荷尔蒙铺面而来，迟晓脸上有些发热。 “还要脱吗？”秦瀚洋歪着头，颇有兴味地欣赏迟晓微红的脸，故意把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致挑逗。 迟晓顶着红脸蛋，表情却是格外认真。 “脱光，然后转过去。” 看来是真的瞒不下去了，秦瀚洋扯了下嘴角，无奈乖乖照做，将宽厚的脊背展示在迟晓面前。 只看一眼，迟晓便捂住了嘴。 脊柱左侧3公分的位置，光洁的皮肤上，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烧灼点。 四周的皮肉被烧成焦黑，血迹干涸在皮肉上，形成暗褐疤痕，中间是一个深深的孔洞，洞里本该是红色的肉已经发白，是深度灼伤的痕迹。 第233章 仿生士兵那一枪果然伤到了他！ 迟晓环抱住秦瀚洋后，发现手指沾上了黑色碎片，当时已经觉得不对，可秦瀚洋行动正常，还及时查出白泽被篡改过，迟晓便有些怀疑。 直到人都走光，嘈杂的治疗室里安静下来，某种奇特的不适感越发明显。 不知是不是被标记过的ao之间独有的感应，迟晓就是认定秦瀚洋受伤了。 所以非要他脱下衣服查看，果不其然，伤口再差一点就会射到心脏了！ “我去叫医生。”迟晓匆忙就要出去。 被秦瀚洋捞着腰又抱了回来。 “这点小伤没事。” “伤口那么深，怎么是小伤。”迟晓还要挣脱，被秦瀚洋把春光大泄的领口拉紧了。 “我的恢复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也不会放你这个样子跑出去。” 这个样子怎么了？迟晓低头看看自己。 不是哪里也没露出来吗？ 秦瀚洋的眼睛随之看去，却是幽幽地半眯起来， 迟晓穿着自己一件大了不知多少码的作训服，漂亮的锁骨一点也遮不住，曾经带给他性启蒙的红痣在领口边缘半遮半掩，诱人地蛊惑着他。 秦瀚洋看得血脉喷张的同时，又突然想起，刚才迟晓这模样，也被某位好友看了去。 那时，omega略长的栗色发丝遮住半边脸颊，散乱碎发间露出弧度诱人的脖颈，和大半肩膀，锁骨上这颗如欲｜望开关一般的小痣，红艳欲滴，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秦瀚洋磨着后槽牙，想做点什么的念头更加压不下去。 迟晓自觉衣服挺好，正打算再推开人去叫医生，忽然眼前一暗，就感觉一股压迫感自头顶而来。 抬头一看，秦瀚洋不知何时靠近了他，腰部若有似无地贴上来，嗓音里裹着磁性。 “脱都脱了，不做点什么吗？” 迟晓：“？” alpha轻笑，迫着迟晓不住后退：“晓晓这么主动，我必须得卖力些啊。” “等等！”迟晓后腰抵在了诊疗床上，心慌一下子加剧。“你别开我玩笑了，这里是公共场所！” “哦？刚刚谁在公共场所要我脱衣服的？” 秦瀚洋笑得邪气，话音刚落，直接捞起迟晓两条大腿，把人放倒在诊疗床上，强健的身躯顺势卡入，压了上去。 “敢点火就要负责灭火。” “你……！”眼前一晃，迟晓已经是完全被压制的状态，气都喘不过来，腰下某个骇人的触感更让他动都不敢动。 男人神色严肃，眼里是势在必得的强势，大手毫不留情。 迟晓惶恐地睁大眼睛：秦瀚洋这次……是来真的！ “看在我受伤的份上，奖励我一下吧。”alpha找到了绝佳的借口，动作强势，嘴上却是哀求。 受委屈了一样，非常可怜兮兮。 迟晓无法再拒绝。 他的性命是秦瀚洋舍命救回来的，而且不只一次。 不开口要求还好，直接用这个由，于情于，迟晓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迟晓咬着嘴唇，好半天才侧过头，露出瓷白的脖颈，细弱地说：“不要，不要进去那里……我怕怀孕。” 宫腔没恢复好，承受不了。 这话像一道电流，alpha震了一下，肌肉瞬间绷紧，险些没失控。 他咬牙说了声“好”，慢慢俯下/身体。 迟晓闭紧眼睛，等待着回忆里火焰一般烧尽智，烧熔身体的欢爱，可一秒，两秒…… 等来的，只是脸侧的一个吻，温柔得好似春风拂面。 他惊讶地扭过头，看见秦瀚洋的眼里回荡着融融的暖意，对他微笑。 “我说过会等你愿意。”alpha说。“这样就够了。” 迟晓眨了眨眼睛，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对啊，秦瀚洋不是挟恩图报的那种人。 珍惜不只是说说，秦瀚洋是真的坚决执行，哪怕自己忍到手臂鼓起青筋，身体绷到难受。 迟晓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甚至不介意真的发生点什么。 倒是秦瀚洋先起身，迅速穿上了衣服。 他不是圣人，晓晓用这样清澈的眼神看他，他施虐欲暴增，脑中涌出无数法子，只想让那双眼睛流出更多泪才好。 这样的想法他自己都怕。 . 这天晚上，在迟晓的坚持下，伤口还是涂了药。 不过是由迟晓亲自上药。由是，大地号刚发生变故，人心浮动，主官受伤这种事不适合公开。 迟晓坐在自己小套间的客厅沙发上，小心翼翼给秦瀚洋清洗伤口，恍惚间仿佛又回到曾经的小出租屋里，他为尚未分化的少年包扎。 少年说着好痛，骗走了一晚又一晚的亲昵。 而已经分化成最顶级alpha的某人，竟然还好意思在上药后，可怜兮兮地表示“好痛啊，晓晓，亲一下腺体吧，亲一下就不疼了，像以前那样。” 迟晓听了，报复的小火苗立刻窜起来，手上一个用力，如愿听到嘶的一声。 随后，在alpha腺体的位置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秦瀚洋彻底怔住了，沉默了好一会。 他希望的是自己亲迟晓的后颈，但没想到迟晓反过来亲他。 怎么不算亲呢。 他立刻转过身，颇为夸张地配合道：“果然不疼了。再来。” 迟晓忍不住笑出声，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的疙瘩倒是软化了些许，但曾经的苦楚哪有那么轻易释怀。 第234章 他傲娇地抬起下巴。“没有了，你忍着吧。” “晓晓……”秦将军刚毅冷傲的五官挤出沮丧的表情，被迟晓毫不客气戳着腮帮子转过头去，背上又传来一阵刺痛。 迟晓倒也没有故意让他疼，但秦将军“嘶”得好大声，让迟晓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动作轻而又轻。 秦瀚洋当然是故意的，晓晓那样心软，怎么舍得他一直疼。 他表面苦苦艾艾地求着“太疼了，嘶！好痛！再亲一下吧”，其实伤口的疼还没有腺体的苏麻难忍。 被迟晓若有似无地亲那么一下，腺体就像久旱逢甘霖的秧苗一样，躁动起来，招摇着蓬勃着渴望更多。 秦瀚洋强忍着不放出信息素吓到迟晓，一边还惨兮兮地求讨亲吻，这折磨的滋味比伤口更甚百倍千倍。 好不容易，总算求得omega善心大发，涂药完成时，又蜻蜓点水地吻了一次。 这是不是表示迟晓已经快要原谅他了？ 秦瀚洋心口热烫，爱意像热带洋流一般要奔涌出来，可又不敢冒进，只默默地看着迟晓微笑。 迟晓其实有些害羞，没听说过omega主动碰alpha腺体的，他羞得不敢看人，怕被笑话，借着专注收拾药品来掩饰，也就没察觉秦瀚洋的殷切情意。 等他收拾好抬头一看，已经是熄灯睡觉的时间，便催人快走。 秦瀚洋磨蹭着穿衣服，假装伤口疼要迟晓帮忙，迟晓无奈地替他套上军服外套，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他叫了一声“秦瀚洋。” 连名带姓的，某少将脑子里立刻响起警钟。 他现在相当于是在试用期，一点错误都不能犯，于是万分小心地问：“怎么了，晓晓？” 迟晓一本正经道：“我会被刺杀这件事，你好像知道得很清楚，还知道是信任的人做的，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秦瀚洋一激灵。 为了不让迟晓担心，他确实没把安达尔的警告告诉迟晓。 这个时候也只能合盘托出。 果然，迟晓听了，眉头一皱。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提前知道你要行动，我就能有心准备，也不至于那么慌乱。” 秦瀚洋没为自己辩解，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处在迟晓的角度，自己即将被暗杀，却毫不知情，无法防备，是很隔应的一件事。 虽然客观来说，当时情况紧急，无法十全十美也是情有可原。 秦瀚洋严肃反省，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迟晓：“那还有什么和我有关的事情瞒着我吗？” 秦瀚洋认真想了想。 “还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的性命有关。” 第116章 你现在非常容易怀孕 “什么事？”迟晓紧张地问, 把秦瀚洋的外套都抻直了。 秦瀚洋看着他，忽然就开不了口。 他本想要告诉迟晓的，正是他当年在混沌星系的某个异种巢穴里发现的事。 关于迟晓的出身。 迟晓一直以为自己出生在三等星球的平民家庭, 是迟父的药物调使他顺利分化成omega，但其实事实不是这样。 然而, 出身关系着一个人的自我认知，有时能颠覆人格，他希望迟晓是在安定的心态和环境下得知这个消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紧张, 不安。 未来已经不确定，他不需要多添一份挂心。 这也是当年他没有立刻告诉迟晓的原因。 他想等远征胜利班师，解决威胁迟晓的外部因素后，再告诉他。 没想到, 当他忙于与家族周旋，清诸多困难时, 迟晓竟然悄悄离开了他。 没有任何原因和先兆, 一别就是五年。 他也疯了五年。 算起来，迟晓很快就要回忆到离开的阶段, 这么关键的时候，还是不要多生枝节。 秦瀚洋把话在舌尖上一转, 换了说辞。 “你不好奇, 当时我是怎么让白泽瘫痪的吗？” 迟晓想了想, 眼里露出疑问。 “不是按下开关键吗？” 他当时在帘子后面, 看不见秦瀚洋具体做了什么。 秦瀚洋笑起来。“白泽又不是一般的电器，哪里有开关，关闭他需要用密码锁进入中控室, 识别我的生物信息后，再用钥匙关闭。没那么容易。” “所以……？”迟晓眨巴着大眼睛。 “所以……是它帮了我。” 秦瀚洋的指尖从迟晓衣领下划过，再放到迟晓眼前时，手指上绕着一根银亮的线条。 “！”迟晓微微张开了嘴。 “他怎么来到这里，我不是让它去帮助安达尔吗？” “大部分去了，这一根比较不听话。”秦瀚洋闷笑着说。 银线忸怩地扭动，忽闪忽闪地，生怕迟晓赶它走似的。 秦瀚洋替它说话。 “有它在也好，这次帮了大忙，以后等回到中央星，它也能保护你。 当然，我会安排好人手，希望用不到它。” 秦瀚洋知道迟晓不希望未来的事物回到过去，怕引发悖论，劝道：“不用它就不会有影响，别让人知道就好了。” 迟晓无奈地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也不能赶它走。 线条立刻开心地扭动起来，飞回了迟晓的领子下面，仿佛知道自己要躲好不添麻烦。 “还有一件事，”秦瀚洋又说。“现在放心还太早，按照原来的历史，只要你没有回到联盟，都有可能遭遇危险，所以……” 第235章 “所以？” “所以，我时刻陪在你身边才是最可靠的。晚上我留在这里陪你，好吗？” 迟晓：“……” 秦瀚洋说得正经，却早已被迟晓看穿了。 原来他是打着这个主意，留下来他会老实才怪呢。 迟晓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外推。“我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在这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真不会做什么，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不在你身边，我也会担心到睡不着。” “那你就别睡了。” “晓晓，让我留下来吧，学长——” 秦瀚洋一声婉转的“学长”响在耳后，迟晓耳朵差点酥了。可他记起，这个人以前也是这样，一口一个学长，把他哄得团团转，那种熟悉的憋屈感又涌上心头。 “别这么叫我！”迟晓红着眼睛，更用力推人。 秦瀚洋自觉说错话，赶忙一迭声道歉。 “我错了，我错了，晓晓，信我一次，我睡沙发也行。” “你还想睡我床上吗！” 这下是说什么也不管用了，秦瀚洋连沙发的小地盘也没保住，被赶出了门。 门锁落下，秦瀚洋站在门外，手扶上额头。 本想插科打诨留在迟晓身边，可迟晓眼中的痛苦让他揪心，每一句拒绝都像钝刀绞进肚肠，舌尖便也涌上苦涩，满心懊悔。 似乎总是这样，在他以为有进展时，总会被狠狠拒绝。过去就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横亘在他和迟晓之间，令他寸步难行。 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座墙是他自己亲手垒起来的，苦楚也只有他自己品尝。 . 接下来的几天，秦瀚洋忙着开会安排工作。 白泽被渗透，之后只会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当戚尧担心弱点被对方掌握，趁着他们失联做什么小动作时，秦瀚洋反倒更加胸有成竹。 “怕什么，这是打一场翻身仗的好机会。” 白天他忙着开会布置工作，晚上则来到迟晓房前，隔着门释放信息素，哀求放他进去。 当然一次也没成功。 更糟糕的是，除了在他治疗手背时迟晓愿意充当麻醉剂，别的时候去找他都找不到人。 治疗室锁了门，说是在做omega的私密治疗不让进，小套间更是连门都敲不开，迟晓在里面也假装不在。 要是去问江教授，小老头就神秘兮兮地笑，让他不要着急。 秦瀚洋是真摸不着头脑了。 他只意识到一件事：迟晓在躲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好强行逼问，只好按照教授说的，耐心等待。 这种感觉很熬人，像把他放在小火上炖着，他恍然记起，曾经也有过类似的时候。 那是他从混沌星系得胜返航的时候。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战绩，他胜券在握，准备回去后为迟晓争取权益。 可迟晓忽然开始躲他，躲不开时态度也是若即若离，似乎藏了很多心事。 他怎样也问不出来，但除了做到最后一步，迟晓并不抗拒他的触碰，甚至后来没多久就答应了他的第三次求婚。他也就当迟晓是害羞，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很可能迟晓已经回忆起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而他却一无所知。 难道这就是导致迟晓逃离的原因？ 秦瀚洋无法再视而不见，可又做不了什么。他心里沉甸甸的，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再过不久，大地号就将离开黑洞引力区，跃迁回到联盟。回去前他必须解决这件事。 . 治疗室里，迟晓从床铺上下来，慢慢踩上地面。 “小心些。”教授一手搀扶着他，一手递上长裤。 孕腔镜的结果非常好，孕腔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正常怀孕，甚至可以说，非常容易怀孕。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瀚洋？这可是大好事，还可以堵住那些说你无法生孩子的人的嘴。” 迟晓摇摇头。 他不在乎秦瀚洋高不高兴，更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也，不是那么想要孩子。 “我是c级，按道孕腔是发育不全的，刚分化的时候就有专家检查过了。为什么现在又说是正常的呢？” “哈！你是说omega等级评定委员会的那些人吗？”江怀意一脸鄙夷。“那些家伙成天按照死的指标评判人工制造的omega。说白了，他们懂什么呀！他们就是想打压自然分化的omega！” “人的发育是一步步来的，哪像工厂生产出来的，一步到位。” “更何况，还可以二次发育，瀚洋那么强势的alpha信息素，只要做一次就能激发二次发育。哪有怀不上的道。一次不行就再一次，不说一胎一个，一胎仨都有可能……” “知道了知道了。” 教授越说越离谱，迟晓再不打断他，耳朵都要抗议了。 印象里，已经两次了，第二次还那么……彻底……应该就是二次发育了。 “你也瞒不了多久了。”江教授满脸喜色。“孕腔康复，激素水平正常以后，腺体也会自然恢复功能，情.热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 情.热期？ 迟晓愣住了。 腺体已经切除了五年，如果不是在回忆里体验，他都快忘记情.热期的滋味了。 第236章 “你自己也有感觉吧，是不是对他越来越敏感了？” 还真是这样，就是因为太容易脸红心跳，他才想和秦瀚洋保持距离。 他还没原谅这个人，不应该走得太近。 “你躲他也没用。到时候，你会非常渴望瀚洋标记你。他总会知道的。”教授说。 “说不定，金风玉露一相逢，干柴遇烈火，你们很快就会有个小宝贝啦！” 教授语不惊人死不休，迟晓听得背上发凉。 标记？怀孕！？ 他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那就用人造信息素好了。”迟晓冷酷地说。 把教授吓得捂住心脏，一个劲劝他。 什么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在一起太可惜，什么纲常人伦，没孩子以后怎么养老。连延续优秀alpha和自然分化的omega基因这种由都搬出来了。 “你要为人类的未来着想啊。”教授声泪俱下。“瞧瞧阿尔隆德，多苦啊！” 主要他也怕，迟晓一直不接受秦瀚洋，那位顶级alpha会发疯搞出强.制囚.禁之类的社会新闻。 然而迟晓不为所动。 反正他也不是没用过。 年纪大了，欲.望比以前更加单薄，人造信息素正好适合他，一辈子注射也没有关系，有被标记的上瘾效果也没关系，现在他都看淡了。 不用依赖另一个人，迟晓觉得非常好。 五年前的自己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记忆继续恢复着，他能感受到那时的心情。 他记起自己在护卫舰上不顾戚尧阻拦，开起诊室，有一部分也是为了缓解被标记后对alpha的依赖。 正当他工作越来越忙碌的时候，秦瀚洋回来了。 他一身风尘仆仆，信息素里带着战场的硝烟味，当着所有排队就诊的官兵们的面，给了迟晓一个大大的拥抱。 戚尧板着一张脸，还是很有眼力见地帮他们清场关门。 alpha的热情淹没了他，暴风骤雨般的吻让他喘不上气。 看见秦瀚洋安然无恙回来，迟晓是高兴的，可也没有那么激动。他被动承受着，身心都被甜言蜜语和信息素包围，越发彷徨不安。 那天秦瀚洋将他接回大地号，晚上，他们并肩躺在小套间的床上，一边亲昵一边聊天。 秦瀚洋说着他如何活捉了一只异种回来，够异种学家们研究好一阵，又说他在时空扭曲的巢穴里都有怎样的奇遇。 那次欢爱之后，他们彼此之间仿佛多了深层的联系。一个眼神就像过电，一点触碰都带起酥麻，接吻就像野火燎原。 是感情专家们所说的频率共振，亦或心有灵犀，迟晓不知道。 但和秦瀚洋的喜悦不同，迟晓只感到害怕。 他害怕再次动心，害怕再一次万劫不复。 他对秦瀚洋和未来都没有信心。 因此，他开始想方设法躲着秦瀚洋，希望彼此之间保留一点距离，不要升温得太快。 可是，当他开始频繁呕吐，食欲不振时，他彻底慌了。 他不敢给自己把脉，暗暗祈祷着不要是他最怕的那件事。 但现实是残酷的。 他怀孕了。 第117章 你不要感情，那我们就……只玩信息素的游戏。 迟晓还记得, 当他把手指从自己的手腕上移开时，每一根指尖都是颤抖的。 那一刻，他多么希望, 自己自学的古代医学知识不够扎实，号错了脉。 可是, 这么明显的omega的喜脉，他即使想欺骗自己错了都做不到。 他怀孕了。 他的孕腔中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是在异种巢穴中的那次时怀上的。 来得这么措手不及，这么不是时候。 omega都是易孕体质, 可他是劣等的c级, 被专家们评定为孕腔发育不良, 着床率低于10%，他压根没想过自己能怀孕。 可和秦瀚洋就一次，就怀上了。 难道3s级的alpha这方面也异于常人吗。 迟晓哭都哭不出来。 他低下头，看着腹部, 手掌慢慢覆盖上去。 该怎么办呢？他不打算再接受秦瀚洋，这个孩子也不能要。光是怀孕这件事就不能让他知道, 否则他一定会严密看护着他直到孩子生下来。 那样, 为了孩子，迟晓将不得不答应秦瀚洋的一切要求。 可怎么瞒得过去呢？ 他的手掌下, 小腹一片平坦，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 但迟晓在腺研究所接触过omega孕父, 他知道, 只要短短三个月, 这里就会隆起，再也藏不住。 而在那之前，所有孕期反应都会越来越激烈。 omega会疯狂渴望alpha的信息素抚慰, 白天黑夜都离不开人，否则就会激素失调，情绪崩溃。除此以外，还有恶心呕吐，嗜酸，嗜睡，情绪不稳等等，如果alpha不在身边，或是不打算要孩子，就必须尽快摘取胚胎，以保护omega的身体。 迟晓估计，他都等不到那一天，就凭秦瀚洋对他的关注，一有异样就会叫来医生检查，怀孕的事就瞒不住了。 就算真的瞒住了，按照医疗规定，omega打胎需要胎儿父亲的alpha陪同，又有哪家医院敢违反规定给他打胎呢？ 迟晓越想越心焦，仿佛印证他的猜想，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一下胃里翻搅，他捂住嘴，狂奔向洗手间。 喉咙里发出抽气的空洞声，酸腐的味道冲入鼻腔，激起一阵又一阵反胃。 第237章 晚餐的那一点食物残渣很快吐完，接下去是透明的胃液，直到胃液都吐不出来的时候，便只有一点黄色粘液。 这是胆汁都吐出来了吧，迟晓擦掉呛出的眼泪，想着。 漱口的时候，又咳出了血丝，过渡痉挛把食管都扯伤了。 迟晓浑身发虚，手撑着台面，对着那血迹两眼发直。 这还只是初期的反应，后面还不知会怎样严重。 一般omega的孕期反应不会这么早这么严重，这就是c级o怀上顶级a的下场。 他和秦瀚洋各方面都不匹配，他早就知道了！ 为了这个人，他还要受多少罪！ 一下子，过往与当下的委屈汇在一处，汇成翻江倒海的洪流，冲击着他孕期中格外脆弱的神经。 他顿时升起一股不管不顾的念头，抬手就要砸向腹部，想立刻摆脱这个麻烦。 可手臂抬起，五指攥紧到刺痛手心，最终还是无力地落下。 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下不了手。 翻腾的情绪化作无声的泪水，润湿脸颊。 昏暗的镜子里映出他苍白的脸，泪痕凌乱，唇边还染着血。 好不可怜。 …… 迟晓缓缓睁开眼睛。 他正坐在回套房的医疗转运车里，明亮的光线驱赶了洗手间的幽暗，却驱不散身体深处的寒冷。 自从中控ai和仿生机器士兵被停用后，为保证安全，迟晓前往医疗区都是乘坐这台封闭的小型转运车。 小护士顾明亮在前排开车，时不时哼两句小曲，圆脑袋有节奏地摇摆，很是无忧无虑。 迟晓在小曲里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 掌心里还留着刺疼，真实得无法忽视。 他的眼眶也是酸涩的，是回忆里泪水的余波。 迟晓嘴角无力地扬了一下。 每一次，当他以为回忆已经无法再伤害他的时候，总能记起什么，针尖一样刺中他的软肋。 他喜欢孩子，在卢夫星他每天都被一群小可爱包围，而他自己的孩子，很可能已经被当做医疗垃圾处掉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截断画面也逼迫眼泪退回眼眶。 就在这时，突然地，车子停下了。 顾明亮挠着脑袋。“怎么没电了？” 他飞快地查看了一下就开门下车。“迟老师，我去换电池，你等等哈。” 迟晓等着，等了好一会，顾明亮都没回来。 反正走回去也不远了，迟晓想着打开车门。 可一下车，他就愣住了。 车外的长廊静静悄悄，哪里还有顾明亮的影子。 而车子正停在一扇门前。门上标牌写着——“舰长室”。 迟晓看着那几个字，刚意识到这是一个策划好的“阴谋”，门就缓慢地打开了。 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出现在门后，四目相对时，先笑了一下。 “来了怎么不敲门，快进来。” 熟络地好像迟晓是专程来找他，而他毫不知情一样。 迟晓很是无奈。 看来这几天他躲秦瀚洋躲得太过火，alpha已经沉不住气了。 男人走了几步又回头招呼他。 “来呀，正好刚做了饭，吃了再走。” 屋里飘散出熟悉的香味，挽留住迟晓本要离开的步伐。 迟晓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还是走进了屋。 舰长室比他套间的客厅还小，极简单的床铺桌椅挤靠在墙边，工作台与光屏占据大半房间，看得出来，主人比起生活更热爱工作。 可是，不大的餐桌上，此时摆满了香气四溢的饭菜，在刻意摆放的复古小台灯的暖黄灯光下，热气袅袅，仿佛这里不是太空深处，而是记忆深处某个温暖的家。 迟晓发现，其中一碗果然是鲜虾竹笋汤。 独特的香味是迟晓故乡星球所特有的。 怎么可能是正好做的汤，太空中保存鲜虾和鲜竹笋都很不容易，更不要说现炒菜肴而不是冷冻速食。 几道菜都是他以前爱吃的，这一桌子菜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 某少将的小伎俩拙劣极了。如果不是为了说开一些话，他不会走进房间。 迟晓做在桌边，恍然间又回到从前小出租屋里的时光。 那时，他下班回家，少年的秦瀚洋也会做好一桌子菜等着他，让他一进门就被幸福到发晕，被拉着坐下，羞红着脸，咽下喂到嘴边的一勺汤。 后来，迟晓知道，那一桌菜是他找人来家里做的，笑容和殷勤都是假的。 “尝尝，看看我手艺行不行，”秦瀚洋拉开椅子，笑着，搭上迟晓肩膀让他坐下。“你只教了我一次，这么多年，还好没忘记。” 真的吗？大地号肯定也有厨子。 秦瀚洋为他盛了一碗，“食材不好保存，这可是本次航行最后一腕鲜虾竹笋汤。” 迟晓连勺子都没有碰。 他身板笔直，坐在桌前，平静地看着对方，直到那张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迟晓这才开口。 “一碗汤打动不了我，秦瀚洋。”他说。“我也不觉得这段日子有什么可回忆的。” alpha肉眼可见地窒住了一下。 “晓晓……” “你那时候对我的好有多少是真心的？” “我……”秦瀚洋动了动嘴，说不出话来。 第238章 “你自己都分不清楚吧。” 迟晓苦笑。 “对我而言只是欺骗和利用的关系，我怎么会怀念？” “晓晓……”秦瀚洋想辩解。 那段日子，因为无法分化，他本应该是最痛苦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有迟晓的陪伴，他只觉得那段时日闪闪发光，是魂梦中渴望找回的光阴。 可他当时所做的一切确实都是为了得到迟晓的信息素，微不足道的一点心动，也被智强压下去，用虚假的甜蜜践踏迟晓的真心。 这一桌饭菜，在迟晓看来，全是罪证。 错了就是错了，再丰富的词汇也无法矫饰。 所以迟晓才一直对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只有在被信息素影响的时候，才显露出甜美和温顺，除此之外没有一点感情。 他艰难地吞咽一口，说：“我……我那时候太傻。” 不，现在也很傻，他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原谅我好不好，或者，或者我该怎么做？”秦瀚洋感到无能为力的虚弱，在迟晓面前，联盟最强的alpha是那样渺小，卑微，他满心愧疚，连握住迟晓的手都不敢，只能哀声乞求。 “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告诉我吧，好吗？” 迟晓掌心依旧刺痛，喉咙里还带着回忆里的血腥味，仿佛孕腔里刚萌发的血肉被硬生生剥离，说出的话也像锈铁刮肉。 “你总问我怎么才能原谅你，我已经原谅了。” “我不在乎过去发生了什么，记起来的，没有记起来的，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只有未来，一个明确的不用担惊受怕的未来。可你给不了我。” “等回到联盟，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该完成的任务。我们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 “你是3s级的alpha，而我，是不想做omega的残次omega，我们不合适。”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温柔又漂亮的脸，眼睛里却是照不亮的无情。 秦瀚洋默默听完，低垂下头，木然如泥塑，枯坐在桌边。 他深邃的眼睛藏在眉弓的阴影里，迟晓看不真切，但似乎已经接受了。 迟晓便不再犹豫，起身离开， 话说完了，接下去就可以安心治疗，等熬过情.热期回到联盟，他就可以彻底离开秦瀚洋。 他已经想好了可以投奔的人，到时候，无用又碍事的腺体也就可以摘掉了。 迟晓一身轻松，按上门把手。 却发现，门打不开。 无论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秦瀚洋！难道他又……！ 迟晓无比后悔自己又轻信了他。 再要逃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的压迫感山一样压下，男人的手臂从两侧封堵逃路，后背抵上一副钢铁般的胸膛，将他彻底困住。 熟悉的恐惧涌上心头，迟晓在逐渐收紧的牢笼里蜷起身体。 耳侧忽然一热，是男人的唇瓣贴上耳廓。 “不想做omega吗？可是在我心里，你是最完美的omega。” 秦瀚洋的声音极轻，羽毛一样的呼吸拂过皮肤，带起战栗。 “你五年前躲我也是因为这个？” “那为什么答应我的求婚？” “答应了为什么又逃跑？”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得要疯了！” 深海般暗沉的信息素席卷而来，侵占每一口呼吸，裹着迟晓往深渊坠去。 “我想通了，晓晓。” “你不要感情，那我们就……只玩信息素的游戏。” 第118章 移植后的第一次情热期 秦瀚洋快要气疯了。 他刚刚不惜生命救回来的人, 躲了他十几天，他也担心了十几天。 忐忑不安到极点，终于想到办法见了面, 却没想到，原来迟晓真正的想法是这样。 不原谅, 不接受，不想做omega？ 还要再切除一次腺体吗？ 迟晓还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 从卢夫星把人找回来，看到体检报告的那一刻, 他浑身的血都凝滞了, 几乎是噩梦一样的回忆。 那他为思念他而失眠的一千多个夜晚, 被他的一颦一笑牵动所有情绪，为他一次次舍生涉险又算什么？难道他是傻瓜吗？ 既然只有信息素能让迟晓听话，那就直接用信息素好了。 让他知道，做omega能有多快乐。 秦瀚洋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的怒气, 动作上却极尽温柔，甚至力道都不轻不重刚刚好, 能限制迟晓的行动, 却不会弄疼他。 迟晓就像被钢筋铁骨束缚着，可每一根钢骨都是圆润的, 无论他怎样用力挣扎也不会痛。 信息素却那样可怕，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冰冷。正如秦瀚洋所说, 没有感情, 只有欲.望。 像海渊里黑沉的海水卷起湍流, 揉捏着他, 舔咬着他，黑水深处藏着虎视眈眈的海兽，露出獠牙要吞噬他。 “不要……你,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 迟晓喘着气，在信息素的洪流里丢盔卸甲。 “那我要怎么样你才和我在一起？嗯？”秦瀚洋嗓音暗哑，嘴唇压着迟晓的耳朵，信息素钻进衣领，肆意进攻omega娇弱的腺体，让还没成熟的器官一阵阵滚烫。 迟晓眼里已经被逼出泪花，咬住唇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都不行，你就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第239章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看这个。” 一只手伸到迟晓面前。手背上是一大片伤疤，如褐红色蛛网，恐怖瘆人。 这是秦瀚洋为迟晓挡住异种袭击时留下的伤，依然会时不时疼痛。 “还有后背的枪眼。” “都是为了你。你说不要就不要我了吗？” 秦瀚洋咬着牙，恨声里竟有些委屈。 作为军人，他并不愿意展示伤疤，也没有提自己在阿尔隆德受到的惨无人道的刑罚和强辐射留下的后遗症，可他实在没什么可以挽留迟晓的。 迟晓在磅礴的信息素中飘摇，听到这一句控诉，心里一软，腿脚再也支撑不住地软下，被alpha捞住腰打横抱起。 背脊贴上柔软的床铺，alpha倾身过来的时候，他没有再挣扎。 这条命是秦瀚洋救的，还不止一次，用身体做报答也没什么。 在治疗室看见那个被洞穿的伤口时，他就已经答应了。 “你要的话……给你，但是回去以后，就不可以了。” 迟晓嗫喏着，他淹没在海潮里，说话都断断续续。 一句话把秦瀚洋听笑了。 “哈，你这是讨价还价吗？别人以身相许是一辈子，到你这里还有期限？晓晓，你真是要气死我！” “呜……”嘴唇被不轻不重咬了一下，迟晓躲开，又被咬了颈侧。 “那我是不是该多做几次，才不亏？”扯开衣领，秦瀚洋咬牙切齿地磨着颈后稚嫩的腺体。 “白天黑夜地做，做到你怀孕？” “这样，你就只能接受我了！” “怀孕”两个字让迟晓瞬间睁大眼睛。 江教授说过他现在非常容易怀孕，如果再怀上孩子又失去他，他会疯的。 “不能！”迟晓用力摇头，阻挡秦瀚洋进攻的手。 “不能怀孕！你已经让我丢掉一个孩子了！” “什么！？”秦瀚洋一下子停住所有动作，瞪视着他。 “什么孩子？” 迟晓这才清醒，吓得呆住了。 过多的alpha信息素让他头晕目眩，竟然就说出口了！ “孩子？你怀过我的孩子！”秦瀚洋抓住他的肩膀。“这是真的吗？” 迟晓捂住嘴，大大的眼睛慌乱闪躲，等同于默认。 秦瀚洋目光扫过迟晓平坦的腹部，浓密的眉毛舒展开，眼里像亮起星光，但很快乌云密布，暗色越积越重。 “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这一次，他手里的力道控制不住，迟晓肩头一阵剧痛，差点叫出声来。 “你回忆到哪里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孩子是怎么没的！？” alpha一句紧一句地逼问，而迟晓只能不断摇头。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记起来……” 泪珠一连串地滑落。肩头的疼痛无法摆脱，被信息素激起的情.潮还在加剧，而秦瀚洋又释放出精神力逼迫着他，所有这些加起来，让他仿佛又回到曾经备受折磨的日子。 只要和秦瀚洋有关，他永远是被掠夺强迫的那一方，永远无能为力…… “晓晓……？” 秦瀚洋终于察觉了他的异样，也终于发现自己又做了过份的事。 他赶忙松开手，迟晓白嫩的肌肤上已经留下了红痕。 omega在他身下缩成一团，两手遮住面孔，剧烈地颤抖着。秦瀚洋甚至能听到牙齿磕碰的声音。 “可恶。”他悔恨到极点，抬手就给了自己一拳。 失去孩子，身心最受伤的莫过于迟晓本人，而他竟然还逼问他。五年了都没有长进，怪不得迟晓不接受他。 他给不了迟晓安全感，保护不了爱人与孩子，是alpha的无能！ 这本能的一拳砸醒了他。 他收起无意识放出的精神力，欲望的信息素也被和缓的海风气息取代。 “晓晓，我……”道歉是苍白的，此时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点一点靠过去，手臂轻而又轻地环住那具冰凉的身体，想温暖他，平复他的颤抖。 当两人间的空气终于有了些温度时，秦瀚洋才轻声唤迟晓。 但迟晓不回答。 他双手仍旧遮住脸，像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把自己藏在一小片黑暗中。 身体是绷紧的，连哭泣的声音也没有了。 这不对劲。 “晓晓！”秦瀚洋又唤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闻到一丝香气。 一开始，是清淡的水汽，和迟晓帮他麻醉时的信息素一样。但渐渐地，水汽变得充盈，丰富，是冰山上流下的小溪，落了花，融了蜜，在四季的果园里穿行过，满载着生命的芬芳，沁人心肺。 又像一曲轻灵的长歌，悠扬婉转，诱人心魂。 秦瀚洋曾闻到过类似的味道，那是情热期时迟晓信息素的味道！ 迟晓的情热期来了！ 这是移植腺体后的第一次情热期！ 比以前更加生动，更加蛊惑。说明移植的腺体已经恢复功能，迟晓再次成为一个真正的omega！ “晓晓，”秦瀚洋难掩激动。“你的情热期到了，你知道吗？” 他轻轻拉开迟晓的手，去看他的脸。 还挂着泪珠的脸已经是潮红色，眉头锁紧，眼睛紧紧闭着，像忍耐着什么，微张的唇间吐出甘甜的气息。 第240章 秦瀚洋忍不住喉结滚动。 “需要我帮你吗？”他小心地问。“像以前那样，只是临时标记。” 迟晓没有反应，秦瀚洋压抑着被香气勾起的欲.望，耐心等了好一会，越等越担心。第一次情热期不会出状况吧。 他起身想带迟晓去医疗室找教授，可刚一动，就被拽住衣角。 omega依旧闭着眼，仿佛那只手有自己的意识，不放alpha走。 秦瀚洋顺着那手的一丁点力道躺回迟晓身边，迟晓立刻钻进他的怀里。 omega的本能让他渴求alpha，把脸埋进温热的海水里一样，埋进秦瀚洋的怀抱，仍不满地磨蹭，想要更多。 “还要……信息素，还要……”小声的哭泣从怀里传来。 omega在情.热期时会失去意识，全靠本能索求标记过他的信息素。 秦瀚洋怜惜地收紧怀抱，任命地充当活体激素。 看来，他只能什么也不做，等待迟晓清醒。 . 好烫，好涨！ 这个感觉，是情.热期到了！ 迟晓慌张地想。 移植后的第一次情热期来得气势汹汹，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窝在秦瀚洋的怀里，撒娇一样求着信息素。 他刚刚还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一转眼，就被激素操控，什么都顾不上了。 可更可悲的是，他的回忆在此时涌现。 画面里，身着白大褂的他在坐诊时突然晕眩，摔倒在地。 冰寒从腹部泛上来，漫延至全身。 没有父亲信息素的安抚，胎儿的情况非常糟糕，加上孕期剧吐，他吃不下东西，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模糊的视线里，秦瀚洋推开人群，慌张地冲过来抱起他。 失去意识前，他只想到一件事。 有孩子的事情要被发现了！ 第119章 再一次求婚 迟晓的意识在情热期的苦楚与回忆的不安之间拉扯。 他一会看见自己揪住秦瀚洋衣服的前襟, 在他宽厚的怀抱里磨蹭着身体，想汲取更多信息素，身上浮出薄汗, 像被海洋气息浸透，拼命克制才能不说出乞求标记和交.合的浪语。 一会又看见五年前的自己被同一个男人抱起, 拼命捂住小腹，昏迷前还在担心怀孕的事被发现。恍惚中男人将他抱到医疗区，急得手掌心全是汗, 透过他的衣服, 染湿皮肤。 迟晓在医生打开体检仪之前醒来。 “我没事了。”他挣扎着踩下地, 踉跄了一下，被秦瀚洋扶住。“早上没吃饭，低血糖了。” 好在当时大地号上没有熟悉omega治疗的医生，alpha女医生没有多想, 给他打了一针葡萄糖注射液，就让秦瀚洋送他回房休息。 某少将还坚持做个体检再走, 迟晓急中生智, 拉住他衣服，半撒娇地说自己累了, 求他抱自己回去，才躲过体检。 一路上秦瀚洋不停自责。 “都怪我最近太忙, 没照看好你。” 又说：“这么辛苦, 诊室就不要开了, 给别人看病不如只给我一个看。那些大头兵怎么配？” 听得出, 对迟晓给别的alpha看病耿耿于怀。 只是，他完全没意识到，迟晓已经躲了他好一阵子了。 迟晓浑身无力, 因为数日吃不下东西，吃一点就吐，身体已经很虚弱，现在腹部一阵阵绞着，仿佛是小小胚胎正在抗议，要父亲的信息素安慰。 小生命感受到父亲就在附近，抗议一阵强似一阵。 迟晓只要多靠近秦瀚洋一些，疼痛就能减少许多。如果秦瀚洋的大手能摸摸他的肚子，肯定会更加舒服。 可迟晓不敢。 那样，再迟钝的alpha都会猜到不对劲，何况秦瀚洋。 迟晓只能蜷起身体缓解疼痛，挨到回了小套间，被放到床上。 “我给你倒点水。”秦瀚洋说着要走。 “别走！”迟晓条件反射地一把拉住他胳膊。 秦瀚洋要是离开，他一定会又一次痛昏过去。 他要贴着他，无时不刻紧紧挨着，肚子里的疼才能舒服些，再有点信息素就更好了。 “陪着我，就一会，好吗？”他小声地哀求。 大约是他的脸色太苍白，平时也从没有这样哀求过，柔弱可怜的模样，看得秦瀚洋刚毅的眉眼都柔缓了，二话不说在他身边坐下。 “好，多久都行，我不走。”他摸了摸迟晓的头。 坐那么远没用啊，肚子又疼起来，迟晓快哭了。 “抱，抱抱我吧。”他垂下细长的睫毛，眼圈有些发红。 秦瀚洋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迟晓竟然这么主动。 往日里，omega都是清清冷冷的，没有拒绝和抵触就不错了，即使情.热期时，也只是红着脸，一言不发，想办法逃跑。 这一句请求简直珍贵如黄金。 秦瀚洋怎么可能拒绝。 床垫向下塌陷，他小心翼翼躺在迟晓身边，张开手臂。 迟晓在那臂弯落下前转了个身，背对着alpha，很快感到背后贴上了一块宽厚结实的热源。他再挽着那环上来的手臂，顺势在腰间放下，牵着大手自然地落在腹部，就大功告成了。 alpha的呼吸拂过迟晓的腺体，前胸与迟晓的后背紧密相贴，手掌好似抚摸小腹，胎儿似乎终于满意了，不再闹腾。迟晓一下子轻松好多，长出了一口气。 “很累了吧？”秦瀚洋察觉他的松弛，紧了紧手臂，轻轻吻着他的发顶。 第241章 “我听小顾说，你一回来就忙着给之前看过的病人调药，发药，一整日都不休息。你是我的私人医生，应该多关心的人是我，不需要为他们劳累，更不值的累病了。” “诊室就别开了，先养好身体，好吗？” “嗯。”迟晓难得乖巧地应了一声。 他怀着孩子，太劳累确实不合适。如果再晕倒一次，恐怕事情就瞒不住了。 秦瀚洋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似的，又亲了亲他的耳垂。 “好好休息吧。”他说，抬手关掉了灯。 黑暗笼罩了房间，但眼睛适应后又不是全然的黑暗。 迟晓的床正对着一扇小窗，此时是开着的，能看到远处几颗彩色的星星规律闪烁。那是第一军团某一搜战舰的指示灯。 那灯光的频率就像心跳一般，一下又一下，永远也不会停息似的。 迟晓躺在这样的黑暗中，渐渐就有些困顿。 可又睡不着，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小腹在手掌的覆盖下已经温热，那里面的小生命应该还是最初的胚胎细胞，可神奇的是，迟晓能感受到他的渴望。 他顽强地生长着，个性鲜明。迟晓如果吃了他不喜欢的东西，就一定会一点不剩地吐出来，没有感受到父亲，他就一定要闹着，让迟晓虚弱到晕倒又痛醒。 而现在，他又开始不安分，想要父亲的信息素安抚。 反应在迟晓身上，就是他也非常非常渴望那海风的气息。孕期里，智好像也飞走了，情绪占据了主导地位，往常绝不可能提出的要求，现在却在想着要怎么开口。 于是，黑暗里，就响起一点弱弱的声音。 “那个……” “嗯？” “你能不能……” “怎么？” 后方的人靠近来听，身体相贴得更紧密，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传到迟晓背上，带起一阵酥麻。 好羞耻啊，一定是孕期的原因。迟晓咬住嘴唇，声音更小了。 “就是，我想闻一闻……那个味道。” 后面好一会没有声音。 是说得太含蓄了吗？迟晓忐忑。 这时，一声轻笑传来，震动与酥麻直接传递到迟晓脊椎。 “什么味道？嗯？晓晓要说清楚。” 迟晓面红耳赤。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就是，就是那个味道。” “哪个味道？” 搭在腹部的手开始移动，有越来越危险的趋势。 迟晓忙按住。 “我不是要做什么，只是闻一下……” “哦……只闻一下吗？到底什么味道晓晓还没说。”秦瀚洋嘴唇贴着迟晓的耳朵说。 好坏啊，为什么这时候还要逗他。可恶的秦瀚洋！ 迟晓咬住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了。 不但不说，还很委屈，眼泪自顾自得就掉下来了。 “晓晓？”秦瀚洋做乱的手滑到迟晓脸侧，摸到湿凉，“你怎么，怎么哭了！” 迟晓也不知道，大概怀孕就是比较情绪化，而且，他又吐又疼，受了这些罪，孩子还不能留下，孩子的父亲也不能知道，只会欺负他。一直以来的独自支撑实在太疲惫了。 想到这里，迟晓更伤心了，眼泪越流越多，肩膀都缩起来，微微地抖。 “晓晓，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给你闻，要多少有多少。”秦少将慌得一个劲道歉，一边给迟晓抹眼泪，一边信息素就源源不断散出来，包裹住omega全身，温柔地爱抚着。 夏日的海风掠过长空，迟晓闻着这个气味才感觉稍微好一些。 他深深地呼吸着，好像乘着风飞起来，飞到宽广的湛蓝的洋面上，看海豚成群跃出水面，浪花四溅，看蓝鲸喷出水雾，铺展开一道彩虹，听到海鸥吟唱，高亢嘹亮，还听到某个男人温柔的低语。 “别哭，我不逗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现在是不是舒服了？我不会再这样了，如果哪天我再犯浑，你就打我，骂我，你怎么高兴就怎么做，不要委屈自己。” 沉厚的声音像一个厚实温暖的棉花襁褓，把迟晓包起来，肚子里的冷和疼都消失了，只有融融的暖流，编制出温馨和谐的氛围。 他和秦瀚洋相处时，极少有这么恬淡的时候，时间仿佛都放慢了脚步。 小胚胎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对生父的爱，尽管父亲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依旧非常满足，彻底安分。 迟晓轻抚着肚子。 他突然很怜惜这个孩子。 虽然怀孕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可孕育生命的奇特感觉让他不舍。这是他怀上的第一个孩子，没有父爱，没有营养充足的母体，甚至不被期待，依然那样顽强地生长着。 他怎么舍得把他打掉呢？ 说实话，他回去以后，还有案件在身，如果不依赖秦瀚洋，恐怕仍是自身难保，到时候，肚子打起来，难免被发现。 而要偷偷打掉孩子更不容易。 omega的生育都要严格记录，引产必须有胎儿父亲的同意书，也就是说，更本没有正规医疗机构能为他引产。不正规的，他也不敢去。 这个难题几乎无解，困扰了他这许多时日。 所以，在此时温馨的氛围下，他其实并不愿打掉孩子。 他和秦瀚洋，还有肚子里的小生命，平静地躺在一起，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样，连呼吸和心跳都是同步的。 第242章 如果不曾发生那些事，他和秦瀚洋也没有身份等级上这么大的差距，他们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迟晓想着，眼泪又流下来。 “晓晓，你的信息素是水汽味，你也是水做的吗？” 秦瀚秦尽职尽责为他擦去泪水。 “身体虚弱的时候，心情也会容易波动。多想想快乐的事吧。”秦瀚洋柔声安慰他。 “想象一下，等回到联盟，我就会获得最高勋章，拥有世袭的称号。到那时，我就从秦家独立出来。我不会继承那个老旧的家族徽章，我会有自己的族徽。这样，就不会有人阻挠我们了。” “对了，到时候你不会嫌弃我穷吧？或许没有秦家那么财大气粗，但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能做到的。” 秦瀚洋的声音不急不缓，宽广的河流般沉稳，也如注定汇入海洋的河水般，真实而确定。 这是他第一次告诉迟晓对未来的打算。迟晓也认真地听着。 “我们在腺研所附近买一套小房子，方便你上班，——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古医药研究，只做个omega煮夫。再在米尔斯买一套别墅用来度假。”他漫无目的地说着。 “别墅不用太大，大约能住下3口人就行。你，我和孩子。” 迟晓抖了一下。 孩子…… “我们只要一个孩子就够了，生两个你的身体可吃不消。你觉得呢？” 迟晓觉得悲伤，他无比希望这些能成真，在秦瀚洋笃定的语气中，仿佛已经是实现的未来。 “我们一家三口可以躺在别墅的屋顶上看星星，”秦瀚洋继续说。“就像现在这样。听起来很美，是不是？” 迟晓仍没有回答，但眼眶又湿润了。 他们还会有孩子吗？c级omega的孕腔不适合多次妊娠，这次引产之后，恐怕他无法再怀孕。 那一刻，旁观回忆的迟晓感到一阵心酸。他看见自己的脆弱和动摇。想要留下身体里的生命的愿望无比强烈。 所以，当秦瀚洋在他半睡半醒间柔声地再一次求婚时，迟晓犹豫许久，手掌轻抚着小腹，终究回了一句—— “好。” 第120章 标记我，晓晓，像alpha标记omega一样 秦瀚洋问的时候大约也是随意的, 没想到迟晓会答应。 但迟晓说：“好。” 说完，鼻子一酸，又要落泪。 “你能做到的, 是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 迟晓反复地确认。 孕期激素的作用太强大，而他的内心还不够坚强, 无法独自面对不确定的未来，和肚子里的孩子。 当秦瀚洋平静地述说着对未来的打算，而不是空头支票般的保证时, 那一刻, 他感到些许安心。 他太需要安心, 太需要支持了。 秦瀚洋大喜过望，反复确认，又把他拥在怀里亲吻。 他全身心地融化在alpha的信息素里，像婴儿躺在羊水里, 在一个多星期的夙夜难眠之后，终于睡一个安稳的觉。 回忆的画面到这里又转入黑暗。 迟晓记起这些, 只觉得唏嘘。 原来他答应与秦瀚洋结婚, 是在这种处境之下的无奈的选择。 他没有人可以依靠，一个omega怀着孩子, 受着孕期的折磨，还背着叛国案子, 即使知道和这个alpha并不合适, 为了很现实的原因, 也还是答应了求婚。 他努力说服自己相信秦瀚洋, 相信他能保护好自己。 但同时，他还是没有告诉秦瀚洋怀孕的事。 一个是因为，现在才说, 看起来是为了孩子才答应结婚。——虽然也确实是。另一个原因，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大概，对于曾经的屈辱和欺骗，还是无法释怀吧。 这小小的报复无伤大雅，反正，没多久，秦瀚洋自己也会发现的。 过往淡去，迟晓的意识又回到现实。 还没有睁开眼，情.热期的热潮又把他拉进痛苦中。他的鼻尖正贴着秦瀚洋脖颈处的皮肤，贪婪地吸着信息素。 多么讽刺，回忆里，他因为怀孕，肯求秦瀚洋给信息素，现在，他因为移植腺体后的第一个易感期来临，仍窝在秦瀚洋的怀里，哭着缠着要信息素。 omega真是可悲的生物，一生被信息素操控，只能靠alpha的施舍过活。 迟晓不想这样，真的不想。 现在的他已经比以前坚强许多，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更不应该重蹈覆辙。 意识虽然还被情.热期烧灼着，但已经能稍微清醒得思考。 他睁开眼，对上alpha担忧的双眸。 “好些了吗？”秦瀚洋显然一直注视着他，此时问道。 迟晓退开一些，虚弱道：“给我安慰剂。” 情热期如果不被alpha标记，就只有安慰剂可以用，否则只靠呼吸秦瀚洋的信息素，熬上几天几夜都好不了。 曾经迟晓可以很熟练地配置安慰剂，还差点对安慰剂的味道上瘾，现在他不想被标记，就只想要安慰剂。 秦瀚洋的声音沉下去。“没有，我怎么会允许大地号上有那个东西。” 言下之意，有他怎么可能还用安慰剂。 “晓晓，你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我？可你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因为你回忆起了关于孩子的事？”秦瀚洋的眼里涌起痛苦。“你那时没有告诉我，你不能因为我不知道的事苛责我。” 第243章 迟晓没有回答，他从侧身转为平躺，两手捂住眼睛。过去和现在同步进行着，都是在返回联盟的大地号上，都是秦瀚洋在争取他的原谅，过往的结局那样凄惨，让他无法轻易再接受秦瀚洋。 可这些，急躁的alpha不会懂。 迟晓躺着，因为情热期而呼吸急促，他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omega就只能被信息素支配？” 怀孕的时候，情热期的时候，都身不由己，只能依靠alpha的信息素。 沉默片刻，秦瀚洋问。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做omega？” 迟晓捂着眼睛，秦瀚洋只能看到他被咬红的嘴唇。 他想了想，忽然起身，背对着迟晓翻找什么，又脱下衬衣，露出肌肉结实的脊背。 “如果不想被我标记，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迟晓：……？ 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就看见秦瀚洋抬起胳膊，手上银光一闪，一丝鲜红就从后颈中央流下来。 ！！ 迟晓睁大眼睛，看着那红色蜿蜒过脊背。 “你标记我吧，晓晓。”秦瀚洋扭头，满不在乎笑着，好像他割破的不是自己的腺体。 人类最强大的腺体，一滴信息素原液都是军事机密物品。秦瀚洋就这么割破了！ 疯子！迟晓想。 这个人是真有一股子又疯又狠的劲！ 见他走过来，迟晓忍不住摇头。 “傻瓜！哪有这种事！！赶紧包扎啊！” 他想下床叫人，可情热期无力的身体被秦瀚洋轻轻一推就又倒了回去。 “这个嘛，还真有过。”秦瀚洋说。 “不能分化的那段时间，我各种偏方，古书看了不少，就想证明超过19岁还能分化。结果就看到这么一个猎奇小故事。”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如果这样就可以打消你的顾虑，不是很值得？” 秦瀚洋蛊惑地笑着，靠近迟晓。“标记我，像alpha标记omega一样，还可以渡过情热期，晓晓要不要试试？” 伤口其实不大，在男人强健的后背上不算起眼，极细的血丝穿过肩胛骨之间，有一种淫靡的美。海潮气息从伤口里涌出来，比之前的要浓郁百倍千倍，甚至盖过了血腥气。情热期的迟晓不受控制地想贴上去。 可是智告诉他，不能这样，不应该和秦瀚洋有更深入的联系！ alpha察觉了他的抵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晓晓，我以前对你做了很多错事，但是，我不擅长道歉，也不知道怎么弥补，你应该很不解气吧。 “现在有机会，把你受过的苦楚让我也尝尝，你可别说你不敢。” 秦瀚洋到底是会打仗的，这句话就像战书甩在迟晓面前。 怎么不敢！迟晓气得瞪圆了眼睛。 回想曾经被欺负被辜负的一桩桩往事，虽说已经不在意，可被欺负他的人这样挑衅，心底的不甘还是被引了出来。 不为别的，就咬一下，让他痛一痛才好。 迟晓愤愤地想着，趴上秦瀚洋肩膀，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他那点虎牙的牙尖刺入伤口，秦瀚洋都没什么感觉。 可迟晓一下子快晕眩了。 信息素原液直接淌入口腔，关于海洋的所有气息一起爆发，直冲头顶，情热期的躁动一下子就被安抚了，空虚的身体也被填满，像饥饿的人得到美食般兴奋到浑身发抖。 迟晓忍不住就多吸了几口。 而在他吸的同时，秦瀚洋也感到一丝异样。omega的一点信息素通过口腔直接进入他的腺体，本应该被排斥，却很受欢迎地被吸了进去。 腺体内分泌出更多信息素，开心地包裹住那一滴小小泉水，吸收掉，让秦瀚洋有一种自己和迟晓融为一体的错觉，他握紧双手，感受着直达灵魂深处的欢悦，不禁渴望更多。 他想起教授曾说过，他和迟晓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匹配度，他太爱迟晓，才能有被入侵也欢愉的感受。 迟晓呢？和他一样吗？ 不知过了多久，秦瀚洋只觉得才一会，迟晓就从他背上滑了下来，瘫在床上。 一张脸粉红，嘴角挂着湿亮的水渍，微微喘着。好像他才是被标记的那一个。 秦瀚洋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咬人也这么累吗？多咬几次就进步了。” 迟晓累得连瞪他的力气也没有了。情热期过去之后，只剩疲惫。 但他还是好奇。“你，你怎么像没事儿一样，都没有感觉吗？” 秦瀚洋眼神柔和地笑笑。 “晓晓很在乎我的感觉吗？那我告诉你……” 他凑到迟晓耳边，压低声音。 “太美妙了，你这个小妖精，快把我吸干了。” “你！”迟晓红着脸推开他。 什么古早土味情话啊，你一个堂堂少将说出来不害臊吗？ 秦瀚洋一点都不害臊，他腺体里还留着淡淡的泉水气，就像被迟晓标记了一样，十分餍足。 他慵懒地勾起唇角。“晓晓，以后我也是你的人了，易感期也只能靠你帮我，你可不能不负责。” 迟晓从没有听说过omega标记alpha这种事，怀疑秦瀚洋就是骗他的。 哼了一声，说：“才不会管你。” 就闭上眼睛休息了。 然后就感到身上一暖，对方宠溺地帮他盖好了被子。 第244章 或许连迟晓自己都没发觉，他对某人的态度已有了些微的转变。 仿佛水果坚硬的外壳破开一条缝，露出了内里细腻甘甜的果肉。 他的防备褪去些许，展示出真实随意的喜怒哀乐。 而回忆也在这时快进。 经过漫长航行，第一军团带着胜利的消息，返回了中央星。 抵达的那天，中央星所有的城市都被欢乐的海洋淹没，全联盟放假，人们聚集在一起收看舰队返航的直播。 军港也挤满了迎接的人群。天空中彩旗飘扬，礼炮鸣响。 浩浩荡荡的军舰一艘艘排开，威严壮阔。每一艘落下时都被详细介绍军功，引来一阵阵欢呼。 当大地号和盘古出现时，迟晓的名字也和秦瀚洋一起，回荡在军港上空。 而他的身份，是秦氏家族二公子，第一军团总指挥，联盟少将秦瀚洋的未婚伴侣。 第121章 最后一次逃离 迟晓的名字在秦瀚洋的名字之后, 回响在军港上空，也随着直播视频传遍联盟的每一个角落。 人们七嘴八舌。 ——迟晓？他是谁？有人听说过吗？ ——omega里没听说有这号人物啊！ ——秦二公子的未婚伴侣不是纪家的小公子吗？他们不是匹配率百分之99的吗？ 间或也有人想起，迟晓这个名字似乎是很久以前某条异种入侵的新闻里被秦瀚洋救下的omega, 于是马上去搜索，果然搜到好些有关他的黑料。 比如在菁华学院上学时, 身为c级的劣等o却一心攀附豪门，没有alpha看得上，于是缠着还没分化的秦二公子意欲勾引。 还有什么自称是秦二公子的恋人, 招摇撞骗, 最后被拆穿, 不过是人家看他可怜买不起抑制环，送了他一个而已。 以及不合群，逃课，购买违禁品等等。 网络上, 人们众说纷纭的同时，直播里又播报, 在秦瀚洋的头衔之下, 迟晓的个人职务是腺体研究所一级研究员，主治医师, 以及，秦少将的私人医生。 ——哦, 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那婚约不算数了吗？秦二公子是打算另立新欢？ ——可怜纪家小少爷了, 他不得气死了？ 人们吃瓜的热情高涨, 纷纷伸长脖子, 等着看这位终于攀上秦公子的omega伴侣长什么模样。 这些迟晓当时是不知道的，之后才偶然从网络上得知，而回忆时, 却也同时出现在脑海里，像令人不安的预言，预示未来注定不会顺利。 他看见自己和秦瀚洋肩并肩走下大地号，走上欢迎的红毯。 秦瀚洋把他保护得很好。一件宽大斗篷把他的身材遮得严严实实，头上也戴了宽檐帽，脸部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真切。 而迟晓自己也同样看不清外界的一切。 那些刺眼的闪光灯，纷扰的人群，恨不得用长枪短炮轰炸他的记者们，以及前来欢迎的各个高级官员。他们在红毯边站成一排，像野兽红舌边的牙齿。 秦瀚洋引着他与他们握手，在这样盛大的场合里，所有人看上去都一样的得体，礼貌，探究的眼神却各有不同。 迟晓一直在担心，自己这样高调地出现是不是不太合适，但秦瀚洋虚搂在他后背的手臂传来热度与力量，安抚着他。 秦瀚洋用行动显示出对他的重视，这也是对家族宣战的第一枪。 在大地号的最后几天里，alpha的信息素缓解了宝宝的躁动，却缓解不了孕期的不适。迟晓的肚子已经有些重量，下飞船前刚刚孕吐过，喉咙还有些疼。此时他和一个个政要握手，脚底是虚的，脸上的笑容都是硬撑出来的。 突然间，他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像刀锋一般不容忽视。 他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男人。面容瘦削，皮肤冷白，狭长的眼底像隐藏着血红，目光从泛青的眼皮下方射向他，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迟晓一惊，背上泌出一层冷汗。 是秦之序！迟晓虽然从没有见过他，脑子里却一瞬间浮现出这个名字。 那目光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和初见面时的秦瀚洋甚至有些相似。 还好很快，一个身穿军服的背影就遮挡住了他。 秦瀚洋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语气里压着不快。“你该看的人是我。”他低声说。 片刻之后，迟晓听到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 “欢迎回来，还有，恭喜。” 秦之序的声音和南山别墅里蛇一般的嗓音一样，湿冷滑腻，迟晓只觉得不寒而栗。 秦瀚洋没有回应，迟晓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冷峻的气息。 气氛几乎降至冰点。 现场，甚至观看直播的人们都能察觉到不对头。 而在他们眼里，两个立于权势顶端的alpha无声地对峙，都是为了那个娇小的相貌并没有多么惊人的劣等omega。 各大社交平台上讨论得热火朝天，恨不得再来点劲爆的动作，但对峙最终以一个冷淡的握手结束。 大庭广众之下，秦氏两兄弟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这个短暂的插曲很快过去。 之后迟晓被送上秦瀚洋的私人飞船，抵达公海上的一座私家岛屿。 迟晓踏出飞船，看着熟悉的碧海蓝天和椰林沙滩，微微张圆了嘴，扭头问秦瀚洋：“这是，你的岛？” 第245章 这不是塔图拉比赛之前，秦瀚洋给他特训的那座小岛吗？当时秦瀚洋告诉他，这是某个朋友的岛，借给他们以躲避秦家的搜查。 秦瀚洋干笑两声。 “晓晓，你听我解释，当时的事情吧其实是这样的……” 迟晓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解释。 原来，这座岛和周围的十来座岛屿都是秦瀚洋的。是他和两个好友某天心血来潮想研究岛屿攻防战术时，买下来做实战推演用的。 这座小岛从地位置上来讲，最容易隐蔽，才选来做暂时的栖身之处。 但秦瀚洋当时在迟晓面前多多少少有些扮演的成分，也就是扮演走投无路，身无分文的落魄学弟，虽然确实也走投无路但没有真的身无分文。所以有岛这件事就不太符合人设了，他下意识就没说是自己的。 因为只有装可怜，才能让学长一直陪着他。 秦瀚洋磕磕绊绊解释完，迟晓只是不咸不淡撇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被欺骗的事情太多，有些到现在他都保持怀疑。比如，秦瀚洋真的如他所说是在分化之前就爱上他了吗？还是在紊乱症越来越严重的时候，才记起他的好？迟晓到现在也分不清。 毕竟分化成功之后，他再也没有找过自己，而南山别墅里羞辱他的口吻那么真实。 不过，现在迟晓也不想去分辨了。那些事想起来就心里揪得疼。 相比之下，隐瞒拥有小岛这点小事都不值得计较了。 迟晓只是再次认识到两人间的差距。 秦瀚洋随随便便就能买个群岛玩玩，贫穷真的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他转身走开，身后那人大约以为他原谅了，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追上他，为他介绍小岛和岛上的新家。 海风轻轻吹拂，小岛上的气候十分宜人，一排三层小楼经过重新整修，白墙蓝屋顶，在日光下格外清爽。 屋子里也比当初舒适了很多。就像大地号上的小房间一样，很多细节都是专门为迟晓考虑的，而且看得出不是仓促建成，而是准备了有一阵子了。 应该是从腺研所追求迟晓那会，秦瀚洋就已经做好对抗家族的准备，并为迟晓选择了这里，作为暂时的避风港。 尤其要提的是安保等级，从地面到空中，从安防系统到网络监控，都是最高级别，甚至驻扎了军队。 “现在你就是瀚洋的软肋，自然要保护周全。”跟随他们一起上岛的戚尧说。 迟晓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哪里有那么危险。” 秦瀚洋搂住他。“我也希望没有。” 接下去，秦瀚洋将全力展开与秦之序的权利斗争，无法经常来看迟晓，所以小岛的安全方面就委托给戚尧。 那时的迟晓还不知道戚尧见过他被秦瀚洋标记的模样，大方地冲男人笑笑。“那就麻烦你了。戚上校。” 男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暗，又很快恢复。 “叫我戚尧就好。”他垂下眼，自然地避开与omega的眼神接触。“应该的。” 而负责迟晓健康的是一位有些眼熟的年轻人。 “迟老师。”年轻人笑得爽朗，常年日晒成棕色的脸庞上一排牙齿白亮耀眼。 迟晓认出来，这是江教授的学生，也是腺研所曾经资助的贫困生。 “汪远彬，从腺体研究所毕业后，就在腺研所附属医院工作。这小伙子医术不错，家世清白，江教授不方便过来，就推荐他来了。” “迟老师，我还听过你的课呢，讲得特别好。”汪远彬来自类似卢夫星的偏远星球，身上有股天然去雕饰的热情劲，是中央星上的精致又自我的人们所没有的。 在腺研所工作的时候，迟晓大部分时候都是做助教，只偶尔代过一两节课，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他。他对这年轻人也有了好感。本来最怕被医生发现怀孕，如果是这个人，他应该会帮他保密吧。 秦瀚洋把一切都安排妥帖，迟晓接下去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秦瀚洋与秦家分割，尘埃落定，将他接回去，在他们曾一起憧憬的房子里结婚。 真正的海风从大洋的另一端吹来，迟晓站在风里，目送秦瀚洋的飞船离开。风里的气息不是那个人的信息素，安抚不了他不断上涌的失落与不安。 …… …… 而在现实中，迟晓也从睡梦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环视舰长室，发现秦瀚洋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手臂上的光脑缓慢地闪烁，提示收到新消息。 久违的秦瀚洋的大黑狗头像一闪一闪。 ［晓晓，好消息！黑洞引力的减弱速度加快，我们很快就可以开启跃迁，返回联盟。］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要处一些事。你好好休息，不要操心。如果记起有关孩子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不，记起任何事都一定要告诉我。相信我吧，晓晓，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们见过了未来，这一次，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请一定记住这一点。］ 每一个字眼间都是情真意切，迟晓仿佛看见战场上果决勇毅的alpha恋恋不舍离开他床边的样子。 终于，终于要回到联盟。 他也该开始准备了。 迟晓坐起身，毫不犹豫地打开光脑的信息界面，在收件人一栏输入一串号码。 接着在短信内容里，敲入短短的一行字。 第246章 “您好，我是迟晓。冒昧打扰了，您是否可以帮我一个忙？” 消息被放入发件箱。只等通讯一恢复，就会穿过茫茫星际，抵达收件人的信箱。 . 大地号上，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等待着脱离黑洞引力的那一天。 秦瀚洋忙得不行，每天不是开会就是和戚尧关在舰长室里商量什么。迟晓几乎见不到他。 腺体的治疗已经到了尾声，之后就是慢慢恢复的阶段，江教授千叮咛万嘱咐，交待迟晓怎么保养腺体和孕腔，尤其不能太过纵欲，听得迟晓脸上发烫。 “瀚洋能保护好你，这五年里，他真的成长了很多。”江教授苦口婆心地说。 “你快记起最关键的事了。记住，无论多么糟糕，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被他爱着，他会为你出头！” 迟晓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教授。您也要多加小心。” 按照阿尔隆德编年史的记载，教授也会被暗杀，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意外。 教授很看的开。“没事，只要你好好的，瀚洋就会好好的，我也不会有事。” “嗯。我会好好的。”迟晓笑着点头。 就这样，日子飞快地流逝，转眼就到了脱离黑洞引力的那天。 大地号与戚尧的漠河号一起，启动跃迁，向着长城防线最前端的方向前进。 二十多分钟的跃迁结束，当人们看见熟悉的星域图谱时，都喜极而泣，相拥着，欢呼雀跃。 秦瀚洋在指挥中心坐镇，返回成功的第一时间，就打开和迟晓的内部通讯。 ［晓晓，我们回来了！］ 他沉稳的声音里压着不易察觉的激动，可这激动随着通讯频道里的寂静，一点点消退。 ［晓晓？你还好吗？］ 没有回复。 就在秦瀚洋以为迟晓以为跃迁而不舒服，打算去小套间照看他时，负责雷达探测的操作员喊叫起来。 “报告！发现不明编队正在靠近！” 大脑深处骤然响起警铃。 秦瀚洋第一时间不是确认编队身份，而是命令操作员投放起飞平台的监控画面。 熟悉的一幕果不其然出现在屏幕上。 小猎犬号蓝白相间的船身已经停在发射台上，上方的起落通道正在打开。 “迟晓！”秦瀚洋咬紧牙关。 和以往迟晓的每一次逃离不同，这一次，alpha暗哑的声音里不再是愤怒，而是难以克制的痛苦。 他绷紧身体，胸腔里却有什么崩塌，破碎。 他感到自己再一次地，被抛弃了。 第122章 依然是通缉犯 黑色的宇宙背景上, 星光稀疏。长城防线在这个方向上，只有一个很小的哨所，是人类深入宇宙的最前端基地。 平时空荡死寂的航线上, 此时却悬停着7艘银紫色的飞船，除了中间一艘最庞大的旗舰, 其他6艘都是配有武器的护卫舰。 同样的颜色和被遮盖的标记显示它们属于一个私人船队，秦瀚洋想象不出，哪个势力既能拥有武装力量, 还会耗费大量时间和财力, 来到这个偏僻的角落。 除非他们早已得到消息, 等待着某个人。 小猎犬号在起落通道完全开启后，点燃了发动机，向着漆黑的太空一跃而出。 有了线型异种的帮助，迟晓离开大地号几乎是畅通无阻。 更何况秦瀚洋根本没想到他会逃跑, 没有任何预防的措施。 秦瀚洋哪里想得到呢。 昨天晚上，omega还偷偷溜进他的房里, 钻进他的被窝, 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说“我要。” 他根本拒绝不了小兔子一样的omega, 俯卧着，让迟晓整个人趴在自己背上, 吸他的信息素。 腺体功能恢复后的迟晓对他的信息素格外依赖, 还不让他标记。吸完就晕晕乎乎地倒在他怀里, 任他亲吻抚摸, 乖的不得了。 秦瀚洋的腺体里还残存着一点迟晓的信息素气味，他们共享了彼此最私密最热情的一部分，他以为迟晓至少在身体上, 已经离不开自己。 却没想到，所有亲热都是为了逃离他而做的准备，是最甜蜜的障眼法。 多么狡诈。 和当年的自己不相上下。 秦瀚洋想起，当年他也是这样，在夜色掩护下钻进迟晓的被窝，边说着“学长，伤口好疼啊”边亲吻迟晓细瘦的后颈，骗取了一次又一次的亲密抚慰。 被爱人背叛的感觉原来这么的痛，他终于是体会到了。 蓝白相间的小飞船飞得并不快，似乎笃定了逃亡的胜利，蓝色尾焰画出优美的弧线，飞向陌生飞船编队。 秦瀚洋眼底发红的盯着它，打开公共通讯频道。 “前方编队，不管你们是谁，只要接收小猎犬号，我方将立即开火！我不会警告第二次！” 沉厚的嗓音裹着杀意，大地号的火力系统随之开启目标锁定，全体船员一级战备。 迟晓，逃离我不是那么容易！ 眼看战斗一触即发，通讯频道里响起对方的回复。 “秦瀚洋少将，我是贝拉彭德拉根。” 威严的女性嗓音令秦瀚洋愣了一秒。 “我代表彭德拉根家族迎接自己的朋友，你确定要阻挠？” 这是，贝拉彭德拉根夫人？ 她亲自来迎接迟晓！？ 秦瀚洋紧绷的唇角发狠地勾起。 第247章 很好，晓晓，你找到了更强大的庇护者。 他连他什么时候偷偷联系上了她都不知道。 “我说过，不论是谁。”秦瀚洋牙缝里挤出冷硬的字眼。 “贝拉夫人，我劝你离开这里，不要插手我和爱人之间的私事。” 私事两个字，字字冷峻，丝毫不惧与联盟最神秘的顶级世家发生武力冲突。 对面沉默了几秒，秦瀚洋可以看见小飞船快要靠近银紫色舰艇。 他的手指已放在指令按键上，光子脉冲炮随时可以发射。 这时，贝拉的声音响起。 “所以，你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离开你。” 秦瀚洋皱紧眉头，他确实不明白，迟晓甚至没留下一个短信，通讯频道也是关闭的。 “因为你无法让他安心。”贝拉夫人的声音有着经历沧桑后的睿智。 “等你实现对他的承诺时，他才会考虑回到你身边。” “这是他让你告诉我的？”秦瀚洋沉沉地问。 “是的。你应该证明自己，而不是用苍白的诺言强人所难。 这句是我奉劝你的。” 贝拉夫人的声音转而严厉。 “从现在开始，彭德拉根家族会保护他，直到他愿意接受你。” 话音落下，小猎犬号飞入大船的起落口，消失在秦瀚洋的视野里。 飞船编队调转方向，徐徐离开。 战斗指令还未解除，操作员们面面相觑，等待着命令。 而他们的长官手臂撑在指挥台面，低垂着头，握紧的拳头丝毫没有松开。 实现承诺吗？我会做到的！ 晓晓，你等着我！ . 作为联盟最古老的世家之一，彭德拉根家族的掌权者，贝拉彭德拉根兼具顶级贵族的权势威严和女性omega的温柔包容。 她张开手臂，用一个温暖的拥抱欢迎迟晓。 “我的孩子，欢迎回来。” 曾经，安达尔扮演的詹姆斯彭德拉根表示要和迟晓结婚，她是非常赞成的。 但其实在那之前，詹姆斯还没有被安达尔取代时，她就把迟晓的照片给真正的詹姆斯看过，而他的儿子明显对迟晓很感兴趣。 她希望像迟晓这样，品行和能力都出众的omega能加入彭德拉根家族，而不是空有等级，美貌，如流水线产品一般的人造omega。 如果詹姆斯没有死于意外，迟晓本应该是她的儿媳妇。 想到这点，她悲痛的同时，对五年前横插一脚的秦瀚洋更没有好感，也对突然失踪的迟晓满怀同情。 所以，当收到迟晓求助的短信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亲自来接人。 “夫人，我不知该如何感谢您……”迟晓眼眶湿润。 “千万别这样说，詹姆斯走了，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贝拉夫人眼睛里也闪烁着泪花。 她擦干眼泪，笑着拉起迟晓的手。 “而且，我还等着你帮我再配置安慰剂呢。 他们做的就是没你做的好，你失踪以后，我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了。” 夫人在情热期的安慰剂和亡夫的信息素几乎一模一样，这样，她就不用清洗腺体，另寻alpha依赖。迟晓配的安慰剂帮了她大忙。 短暂的飞行之后，迟晓来到彭德拉根家族的私人疗养星球豪斯普林。 这里仿照古地球，有着丰富的地热资源和四季如春的气候，迟晓一踏上这块土地，就觉得这里非常适合药材的生长。 贝拉夫人已经贴心地为他准备好生活所需的一切，甚至连实验室都搭建起来了。 就是在这座星球上，在一间被鲜花和绿植环绕的花厅里，迟晓告诉了贝拉夫人自己这5年的经历。 “我没有想到，你吃了这么多苦。”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贝拉夫人再次红了眼眶，握住迟晓的手。omega失去孩子该有多么痛苦，敏感温柔的她非常解，更不要说，连最宝贵的腺体和记忆都被迫抛弃。 “如果当年我知道秦家老二那么靠不住，我绝不会让你留在他身边。”贝拉夫人懊恼道。 “那时，中央议庭被秦之序把控，坚持彻查间谍案，要把你抓回监狱。另一方面，秦瀚洋的军功和升迁也被各种阻挠，参议员们认为他太年轻，履历不够，甚至修改条例，剥夺他议员的资格。我还听说，彭老将军的意外死亡就是因为支持他。”说到这里，她挥了挥手，不愿再提。 “总之，他是出色的军事家，但作为政客，还欠缺手腕。”贝拉总结道。 “可是，即使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他顶住压力把你保护起来，连我都查不到你在哪里。我原本以为，足够安全了，却没想到……” 优雅的中年妇人摇了摇头，自责溢于言表。 “这不怪您，夫人，当时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有回忆起来，但绝不是您的过错。”迟晓说。 “看我，怎么还让你安慰呢。”贝拉摇了摇头，笑起来。 她语气坚定道：“等你记起一切，我会让所有犯下过错的人付出代价。” 迟晓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但复仇什么的，他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忐忑的是，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贝拉夫人是否会相信。 关于他曾去过未来，看见过人类命运的事。 迟晓权衡利弊，还是决定说出来。要改变未来，单凭他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他必须获得有影响力的大贵族的支持。 第248章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贝拉夫人一直安静的听着。 一直到讲述结束，迟晓伸出手指，向她展示线型异种。 “这是千年以后的高度进化的异种，它能解人类的思维。”线型异种从迟晓的无名指上脱离，从指环变成细线，像一根一根蒲公英的羽毛，飘在空气中，缓缓绕成一颗五角星形状，发出明亮的银白光线。 “太神奇了。”贝拉夫人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并没有害怕，而是像所有敢于接受新事物的人一样，智地思考着，脸庞被银色光芒照亮。 之后，她用清亮的灰色眼眸久久凝视着迟晓，让迟晓有一种被那目光穿透的感觉。 良久，她缓慢而严肃地说：“换做任何别的人告诉我这件事，我都会把他当做耍把戏的骗子子轰出去。” 迟晓紧张的扣紧手指。就听贝拉夫又道：“而你，我的孩子，我相信你。” “谢谢您。”迟晓这才舒了一口气。 彭德拉根家族和别的钻营权利或金钱的家族不同，他们长期致力于教育，慈善，养老等社会关怀领域。贝拉夫人与很多顶尖科学家，社会活动家都私交甚笃。 “从现在开始，研究宇宙辐射对人类腺体的影响还不晚，只要加强防御，就可以避免人类基因被辐射改变，alpha就不会大量消失。我会和我的朋友们商量这件事。”贝拉夫人认真地思索，手指轻点着手背。 “麻烦您了，我也会继续研究古代医药对人体体质的改善作用，希望能诞生更多自然分化的omega。”迟晓说。 “你说，江怀意教授很快就会发表论文，证实基因优化的omega的后代生育率会下降，畸形率会上升？真有意思，这个发现会让很多人晚上睡不着觉。那个小老头很有勇气，我应该给他必要的支持。”贝拉夫人饶有兴致地说。 “但归根结底，宇宙辐射的产生和异种的入侵有关，这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如果有谁能起到作用的话，恐怕，也只有那个人。”贝拉夫人慈爱地看着迟晓。 “不管你接不接受他，孩子，你们正在并肩作战。” 迟晓垂下眼睛，他明白这一点。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看秦瀚洋的表现。 这一次返回联盟与上一次不同，媒体不再铺天盖地地播报他的军功，只有一小段新闻播报了盘古在巡航中失联，又成功脱困返回的消息，但很快也消失得无声无息。 盘古与大地号仿佛被从人们的视野里屏蔽了，反倒是秦家与纪家加深合作的相关报道越来越多。 在这些报道中，纪麟羽偶尔也会露脸。 他看起来更精致了，每次出现都引来拥护者们的疯狂赞誉。 他的头衔依然是秦瀚洋的未婚妻。 而迟晓才得知，自己也依然是联盟的通缉犯。 五年前的案件没有了结，他的名字始终在联盟最高级别的通缉犯名录里。罪名是叛国，从事间谍活动，以及盗取机密军事物资。 也就是，他刚被秦瀚洋捉住时，他用来吓唬他的那些罪名。 至少在这一点上，秦瀚洋没有欺骗他。迟晓颇为讽刺地想。 他不再关注秦瀚洋的新闻，而是把在未来获得的启示一点一滴记录下来，同时，开始废寝忘食地研究古代医药。 阿尔隆德先进的实验仪器和医药念，给了他新的启发，贝拉夫人提供了应有尽有的药材，让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唯一困扰他的，就是腺体的饥渴。 离开大地号前，他吸收了好些秦瀚洋的信息素，觉得身体里都充满了他的味道，可回到联盟才几个星期，就又感到空虚。 新移植的腺体情热期极不规律，刚来没几天就又来了，迟晓只好再重操旧业，自己配置信息素。配方都是烂熟于心的，操作手法也和五年前一样熟练，可配出来却完全达不到效果。 难道秦瀚洋的信息素发生了变化？迟晓百思不得其解。 可他拿不到正品做对比，只能靠着仿制品熬着。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记忆断断续续地仍在恢复。 他记起了五年前的自己，在那个无名的小岛上，孤独地怀着孩子，同样处在对某人的信息素的极度渴望中。 而更可怜的是，他没有办法配置安慰剂，还要一边忍受孕期的不适，一边千方百计地遮掩日渐隆起的小腹，身边除了一个愿意帮他保守秘密的老实善良的小医生汪远彬，就是面色永远阴沉，猜不透心思的戚上校。 秦瀚洋已经很久没有来看他了。 第123章 至暗前夜 无名小岛上的生活是孤寂和沉闷的, 从窗口望出去，宽阔洋面上永远空空荡荡，潮热的海风带来一成不变的气息, 让他想起某人。 看似平静的日子像乌云笼罩下的一潭死水，时刻处在狂风暴雨的威胁之下。 当然, 守得云开也是有可能的，但迟晓不敢抱太多的希望。 出于安全的考虑，小岛和外界的通讯全部切断, 只有戚尧可以联系上秦瀚洋, 向他汇报迟晓的情况。 一开始, 秦瀚洋每三天左右还会来看望他一次，告诉他外面的进展。迟晓便趁着这一天不到的见面时间，一直粘在秦瀚洋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程度, 拼命汲取信息素。 他撒娇，他乞求, 甚至主动解开衣领, 暴露出后颈，求一个临时标记。孩子在生长, 需要的父亲的安慰也越来越多，他也无法克制地需要秦瀚洋。 第249章 他这样主动, 让alpha欣喜若狂, 秦瀚洋大概以为omega已经与他心心相印。 他总会爱怜地抚摸他的手指, 抚过无名指上镂刻着繁复花纹的钻戒, 也会在刺穿他的后颈的时候，与他十指相扣，用力到, 使那些花纹印在指节上，然后一遍遍述说爱意。 但秦瀚洋不会知道，当他离去后，迟晓就会脱下那有着秦氏家族徽记的戒指，仿佛那是什么不合时宜的存在，不想被它束缚。 对过去的无法释怀，和对未来的不安聚在一起，就像堵在心口的巨石，吊在喉管的一口上不来下不去的气，又像站在堪堪落脚的浮木上，飘荡于无边的海洋，无依无凭，动荡不定。 也因此，怀孕的事他也无法坦然地告诉秦瀚洋。哪怕独自承受着孕期的苦，也说不出口。 而很快，秦瀚洋不再频繁到来。 有时候一连几个星期也没有出现。 迟晓问戚尧，但什么也问不出来，只看得出戚上校的脸色越来越糟。 迟晓回忆到这里时，想起贝拉夫人的话，情况比秦瀚洋预想的糟糕很多，甚至牵扯到许多人的死亡。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同样你死我活。 回忆中的迟晓连光脑都无法使用，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得不到信息素的安慰，每日被失眠，呕吐，小腹疼痛折磨，还会动不动就突然伤心，流泪不止，这些症状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无法隐瞒的程度。 当他又一次在戚尧面前借口肚子疼离开了几分钟时，戚尧默默地抬起眼皮，盯着他的嘴唇。 “你不会以为，我和瀚洋一样好骗吧。”他冷冷地说。 “肚子疼为什么要捂住嘴？你的嘴唇很红，不是吃了什么，那就是吐了？我每天只来一次，就看见你这样跑出去好几次。” 他捕捉住迟晓的目光。“你是自己告诉我为什么？还是我把汪远彬叫来？” 迟晓咬住嘴唇。 孕期的他太缺乏alpha的信息素安抚，脸色暗沉，身形消瘦，病态太过明显。方才跑出去呕吐的时候，他浑身冷汗直冒，腹部也隐隐作痛，哪里还顾得上找合适的借口。 而且，戚尧问话的口气好像审问犯人一样。 迟晓努力挺直脊背。“我告诉过你了，是因为水土不服，这里的食物我吃不惯。而且，瀚洋留你在这里是保护我的安全，不是监视我。” 他微扬起下巴，毫不示弱地迎上对方的视线。“你对我这种态度，只会让我更不舒服。” 说话时，迟晓看着气势汹汹，其实手指已经扣住藤椅的边缘。他知道戚尧和从前的秦瀚洋一样，自诩贵族，一直瞧不起平民的自己，所以更激起他的反抗欲。为曾经的自己反抗。 男人果然皱起眉头，眼神也不耐烦地移开，按下内部呼叫铃。“汪远彬，来一下。” 迟晓不想再跟这个无法沟通的人呆在一起。腾地站起身。“随便你问他，我……” 可话没说完，他就一阵晕眩，过快起身加上本就虚弱的身体，他站都站不住，眼看着就要跌倒。 可他没倒在地上，而是被稳稳地接住。 戚尧急冲过来，用胸膛充当了缓冲垫，两人一起倒在藤条长椅上。 迟晓只觉得自己被环抱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晕眩，恶寒一阵接一阵地袭来，腹部也突然锐痛，像被磨盘碾磨肚肠，他哪里还站得起来，只扯住手边能够到的随便什么东西，咬紧牙关牙不发出叫喊。 长期没有父亲抚慰的小胎儿选择在这一刻大声抗议，把迟晓疼得浑身发抖，眼泪随着呻/吟，扑簌簌掉落。 他自顾不暇，因此没有看到抱着他的人的神情。 戚尧常年冷漠的眼里满是震惊，像是整个人被石化一样，愣愣地看着迟晓。 回忆里，迟晓能看见他被自己揪住衣领，像很讨厌似的，身体紧绷后仰，双臂也张开着不愿触碰。 突然，他又好似闻到什么，别开脸捂住鼻子。 是omega的信息素！迟晓想起来。因为得不到alpha的安抚，omega本能地放出信息素乞求，诱惑，可怀抱他的并不是标记他的那个人。 迟晓看见自己眼睛紧紧闭着，疼得已经快失去意识，把脸埋在戚尧的军服前襟，似乎把他当做秦瀚洋，喃喃着求他标记自己。 而戚尧呢？他应该推开自己，退到屋外，等汪医生过来处。 可他在做什么？ 那个本应该厌恶自己的人，一开始还扭头避开，却在一声声抽噎里，僵硬了，又软化了。抗拒什么，又克制不住，手臂从远离到缓缓收拢，直到迟疑又笨拙地放在颤抖的脊背上，像是试图安抚。 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不忍，五官的阴翳都化去了，只有揉作一团的疼惜。 迟晓自己浑然不觉，哀求着：“好难受……帮帮我……” 细弱的声音利刃般冲破某人的防线，他手背骨节凸起，猛地扣住迟晓的肩膀，埋进耳后的发丝间，深深地嗅闻。 凉薄的嘴唇贴近omega 的颈后。那里残留的另一个alpha的气息已经不多了，泉水里有甘甜的奶香味，仿佛蛊惑着他，明知是好友的omega，明知不可以触碰，却控制不住…… 两人交叠着，眼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忽然，哭音里夹杂几句呢喃。 “秦瀚洋……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 “…你好坏……我好讨厌你……” 第250章 戚尧像被电打了一样，猛地惊醒。 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般，从迟晓颈窝抬起头来，可就在同一时刻，他察觉到什么，飞快地扭头。 就看见，打开的门外，汪远彬呆愣在那里，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不知看了多久。 两人对视着，空气诡异地安静。 忽地，汪远彬跌跪在地，他仰着脖子，看上去在发抖。 alpha阴沉的精神力无声无息扑向他，让他快要窒息。 “敢说出去，就杀了你。”戚尧目光冰冷，一只胳膊还揽住迟晓。 汪远彬抖得快散架，一迭声保证不说。 戚尧看也不看他，小心地把迟晓放倒在藤椅上，才叫他进来看病。 他脸色阴沉地站在一边，任迟晓哭哭啼啼揪住他的衣角不放，在海岛湿热的空气里，冷硬地像一块寒冰。 迟晓看到这里，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被别的alpha拥抱，他浑身难受地想褪一层皮。 他以后还怎么面对这个人。不过，想来戚尧是被自己的信息素影响才失控，不然也不会脸色那么难看。被平民的低等o诱惑，他应该很恼火。 该恼火地明明是自己才对！ 迟晓越看越气闷，却听见戚尧突然问：“他是生病了吗？为什么总是呕吐？” 戚尧的视线落在迟晓微鼓起来的小腹上。 “难道是……怀孕了？” 糟糕，被看出来了？ 汪医生正给回忆里半昏迷的迟晓吸入镇痛剂，闻言也愣了一下。 看来戚上校对omega怀孕的常识也不是一窍不通。 迟晓观看着回忆，生怕老实巴交的汪医生瞒不过去了，好在这时，戚尧的光脑响了起来。 接通后，他只听了一下，身体就站直了。 “什么！彭老将军……！” 他撇了眼迟晓，见他已经在镇痛剂的作用下昏昏欲睡，才拉开那只揪住衣服的手，快步走出房间。 脚步声快速远去，汪远彬这时才脱力地垮下肩膀，一脸担忧看着藤椅上的omega。 “怎么办呀，迟老师，瞒不下去了呀。”他皱起脸，快哭出来了。“秦少将快回来吧。” …… …… 画面转暗，迟晓从午休中醒来，长叹了一口气。 卧室的窗户开着，热带岛屿的湿闷感被豪斯普林的鸟语花香驱散。 他抬手抚上小腹，那里还残留着当年的痛楚。 绞痛得那么严重，如果秦瀚洋再不回来，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 可那时的他还是选择了隐瞒，因为即使困在闭塞小岛上，他也明白，外界情况十分不好，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被动。 对于这个选择，现在的迟晓不做评判，过去的自己太难了，他无法再苛责他，何况都过去了。倒不如静待时间流淌，让记忆顺其自然贯通。 除去回忆，他也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做。 他起床穿衣，熟练地给自己扎上一针安慰剂，再下楼去往书房。 在那里，他将已经好的关于辐射对腺体影响的资料，和贝拉夫人的推荐信一起压缩成文档，通过邮件寄给相关领域的知名机构。 文档里包含了许多阿尔隆德的辐射研究成果，比联盟的研究先进许多，应该能引起他们的重视。 他还注册了一个科普账号，每天更新，告诉人们辐射的危害和防范方式。 可账号没有几个人关注，倒是关于秦家和纪家即将举行婚礼的消息沸沸扬扬。 迟晓看着娱乐新闻里预计的婚礼时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计算了一下日子。 两个月后，差不多是10月初。 和阿尔隆德编年史里记载的一样。 所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吗？ 编年史还记录了，秦瀚洋将遭遇一系列军事上的失败，之后在11月份异种大规模入侵时战死。 现在，秦瀚洋已经知道未来，应该能避免死亡吧。 迟晓有些无力地想。 手指在光屏上停了好久，他忍不住还是搜索了一下盘古近期的军事行动，却发现什么也搜索不到。 关于秦瀚洋的一切消息似乎都销声匿迹了。 历史被改变了面貌，向着看不清的未来滑落。 他只能尽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在黑暗中开辟一条羊肠小道。 . 记忆里，死水一般的海岛生活忽然有了变化。 之前戚尧接了电话后就匆匆离开，一连几天也没有回来，岛上的军队也带走了，只留几个士兵驻守。 警戒的力度一下子降低，迟晓也能时常出屋，在海滩上散步。 记忆的画面里正是傍晚，他坐在海滩上当地风格的粽叶顶长廊里，正期盼地注视着码头。 一艘货船已经停靠，当地人在用小货车往岛上运送食品和淡水。一个身影挎着个大箱子，跳下船舱，看见他后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黢黑脸庞上一排牙齿白到发亮。 迟晓扶着肚子，等汪远彬到了跟前，问：“还顺利吗？” 趁着戚尧不在，他让汪远彬去腺研所取些试剂，他好自己调配安慰剂。 思来想去，迟晓还是舍不得这个孩子。他对秦瀚洋并不是全无感情，如果最终无法和他在一起，他也不打算再找别的alpha。小家伙陪伴了他这么久，他已经习惯对着肚子说话，喊他宝宝，真的舍弃他迟晓也狠不下这个心。 第251章 先用安慰剂缓解吧，大不了，到时候再逃跑，找个小地方偷偷把孩子生下来。 迟晓是这么打算的。 汪远彬跑得急，气都喘不过来，拍着冷冻箱说：“药……药剂拿到了，但有几种，我级别不够，申请不到，还有……我遇见一个人，她录了一段视频给你。” 迟晓本还有些失望，见他用光脑传送过来一段视频，迟疑地看了他几眼，才点了接收。 “那个老太太在腺研所门口逢人就打听您，我看她很可怜就跟她说了几句。”汪远彬说。“您先看，我把药放冰柜里去。” 他噔噔地跑远了。 迟晓看着一串随机数字的文件名莫名感到心慌，这个时候，谁会联系他？他也不认识什么老太太。 他皱眉想了许久，还是点开视频。 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迟晓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在她开口时，心头一下子绷紧。 “迟晓，我是妈妈……” 第124章 骗局 “妈妈好想你, 孩子……” 视频画面里的老人嘴唇颤抖，才说一句话便已哽咽。 迟晓凑近视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母亲吗？ 她怎么, 怎么一下子苍老成这样。 一头乌亮黑发已经花白，脸上的褶皱掩盖了曾经的余韵犹存, 身体干瘦佝偻，衣服挂在上面飘飘荡荡，那衣服也是从前还不起债时穿到起球的旧衬衫。 迟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记得上次见面就在几个月前, 母亲来腺研所宿舍找他, 让他在一份保单上签字。 四十多岁的女人风韵犹存, 一身名牌，戴着玉镯，保养精致的手递来电子合同，很体贴地展平。 “你现在是不是三天两头被抽信息素？这个什么研究项目的志愿者, 报酬是不错，就是太伤身体。来, 把这个签了, 万一以后哪里不好了，也能有个保障。” 那个性格强势的精干妇人怎么才几天时间, 就变成了一个悲惨可怜的老人！ 视频里，老人站在腺研所宿舍楼前面, 颤抖着手指擦掉眼泪, 述说自己的遭遇。 原来迟晓被秦瀚洋从牢里救走后, 秦家大怒, 不仅不再按协议给她钱，还把她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冻结。她做的整形项目结不了款，激素药也停了, 药效反弹，人一下子就废了。 现在她不仅手术后遗症严重，还无家可归，只能躲到迟晓在腺研所的宿舍里，天天盼着他回来。 “我后悔了，孩子！你都记起来了吧？我不该教你攀高枝！不该让你签那个可恶的协议！” 她哭得浑身颤抖，为自己当初的错误流下大滴的眼泪。 她捂住胸口，缓了几口气。“妈妈太累了，想回我们那个小星球去了。迟晓，你愿不愿意再来见见妈妈？” 迟晓动了动嘴唇，眼神灰暗。 老人像是知道他不会轻易原谅，又哭了几声。 “妈妈不求你原谅，只是，我这个样子活不了几天了，你看在我一手把你带大的份上，就见一面吧。” “哦，对了！”她想起什么，颤抖的手费劲地拿起什么。 “这是你爸爸的笔记本，我在你实验室的角落里找到的，还好没被火烧掉。” 林碧芳满脸歉意的笑着：“我想把它亲手交给你。” 迟晓怔怔地看着那个本子。他以为它在实验室大火里已经被烧成灰烬，可竟然完好无损，水蓝色的封皮和之前一样，并没有增加更多少烧灼的痕迹。 迟晓忍不住伸手想触碰，可林碧芳已经把本子放下。 “我以为等不到你了，定了明天一早的票，没想到碰到了汪医生。这一定是天意。”她擦掉眼泪，凄然地看着镜头。 “你会来的，对吗？” 光屏熄灭，迟晓无神地看着空荡的前方。 不，他不想去。 一想到过去，他就不想见她。 教他用信息素勾引上位者；催他签下协议，清除记忆，一辈子给秦瀚洋提供信息素；然后自己拿着换来的钱享乐，再也没过问儿子过的好不好。 这么自私的人不配当母亲。 可迟晓也记得， 在父亲去世后，是他们俩相依为命。 母亲既要还债，还要供他读书，每天都因为工作太累而一身怨气，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十岁。 却不忘在他生日时，给他端上一晚鲜虾竹笋汤。 过去的温馨和方才老人的凄凉重叠，迟晓闭上眼，指甲扣进藤椅的缝隙里。 原谅并不容易，而亲情更加难以割舍。 迟晓眼眶发酸，长长的叹息里都是过往的苦闷。 算了…… 她已经受到惩罚，而且生命所剩无多，这次以后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去看看她，就当作尽孝吧。 何况，父亲的笔记本也该拿回来。 当汪远彬来请他回屋时，迟晓说出了想法。 汪医生先是劝阻，但得知原委后，坚持陪迟晓一起去。 当天傍晚，趁着岛上警卫放松，两个人躲藏在运淡水的小货车里潜入货轮，离开了小岛。 只去一晚上，第二天就回来了，不会有人发现，秦瀚洋更不会知道。 迟晓在摇晃的货船上，边忍受着呕吐感边想着。 可旁观回忆的迟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莫名地心慌，好像正奔向某个未知的节点，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第252章 别去，不要去…… 他想对过去的自己说，但回忆依然不可抗拒地前进。 已经是晚上，他从小门走进腺研所。 看门大爷睡着了，帽子盖在脸上，这老人家最是热情，每次见到迟晓都要聊上几句，这次倒好，省去了寒暄的麻烦。 穿过小广场，林荫路，一路走进生活区，幽暗的路灯下，他们仿佛是唯一的生灵，干枯的脚步声连回音都没有。 宿舍楼和离开时一样，飘散着潮湿阴冷的气息。电梯坐到三层，再走廊右拐。第二扇白铁皮的门后就是迟晓的宿舍。 走廊灯坏了，汪远彬打开光脑照明，一边嘟哝着“也没放假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宿舍条件不好，没什么人住了。” 迟晓边回答，边按响门铃。他已经很累了，孕期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 黑暗里，铁皮房门不疾不徐地向里侧打开，门缝里却是一片漆黑。 不对！ 迟晓眉头一皱，心头猛跳的同时，后脑陡然钝疼。 他眼前发黑，意识在倒地之前就已经飘远，耳朵里最后听见的，是汪远彬的惨叫。 画面转暗。 迟晓猛地睁开眼睛，从回忆里惊醒过来。 他躺在豪斯普林花园里的摇椅上，本是在午睡。 后脑还残留着被重击的剧痛，耳内一阵阵嗡鸣，晕眩感也随着摇椅晃荡而越来越重。 他终于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了。 在实验室火灾之前，父亲的笔记本就已经被安达尔取走，带到了未来。 林碧芳手里的本子又是哪里来的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根本就是个仿造品！ 那个视频里的女人既没有笔记本，也没有母爱，更不会懊悔。 她就是个骗子！而约定的会面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只为了把他从秦瀚洋牢不可破的避风港里拐骗出来，再一次出卖他！ 恶寒从心口蔓延至全身，迟晓揪住胸前衣物，缩起身体，仍止不住地打颤。 可他必须继续回忆，哪怕畏惧，憎恶，身体都抵触到要吐出来。 别怕，都过去了。他深深地呼吸，躺回摇椅。 去看吧，看清过去，是为了更好地计划未来。 …… 第125章 手术 迟晓再次睁开眼睛时, 发现自己平躺着。 眼前是刷成灰绿色的天花板和墙壁，墙壁上方一盏无影灯，靠墙边有一排手术机器人, 在白炽灯光下反射出寒冷的光泽，空气里满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认出来, 这是腺研所的某一间手术室。 可他为什么在这里，谁把他抓到这里？又想做什么？ 他想起身，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身下是类似实验台的不锈钢台面, 他的手脚都被冰冷的金属环固定在钢板上, 连脖子也被扣住，无法转动。 他视野受限，看不见房间全貌，只能竖起耳朵听。 屋里很安静, 像没有一个人，只有轻微的磕碰声, 规律地一下一下响着。 恐惧在这声音里发酵, 快要侵占全部意识。 他努力想寻找声音的方向，就在这时, 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笑声。 “呀，醒啦。” 一个男人出现在视野里。他正俯身看过来, 在迟晓看来是倒着的, 可迟晓不会认错。 银色卷发轻盈地垂落, 笼着一张纯洁精致的面庞, 灯光自他头后射来，形成光晕，真如天使般美丽。 可迟晓不会忘记, 这张精雕细琢的脸可以露出怎样满怀恶意的表情。 这个人现在比学生时代更加成熟魅惑，也更加不怀好意。 纪麟羽！ 迟晓睁大了眼睛，看着曾经对他而言如梦魇一般的omega。 对方看着他惊恐的模样却笑得更开心了，不慌不忙点开光屏。 “他醒啦，哥哥。”他对着光屏里的人说。 迟晓能看见悬浮光屏里，一个男人漫不经心的侧影，依稀有点像秦瀚洋，但鼻弓与下颌的线条更加锋利刻薄。 “嗯。”他懒懒应着，声音令人想起湿滑的两栖动物。 迟晓认出来，那是秦之序。 所以是这两个人把他骗了出来。他们要做什么？ 纪麟羽笑得很甜。 “真的随便我处置吗？我下手可不轻哦。” 男人的注意力在光屏外，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更吸引他。他许久才瞥过来，冷冷回了句。 “做干净些。” “好的，一定的呦。”纪麟羽比了个ok的手势，声音要流出蜜来。 通讯关闭，他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变得阴森。 “知道他是谁吧？”他慵懒地说，手臂撑在迟晓头边，像一只华贵而邪恶的猫，俯视着他。 “秦家的掌权人，秦瀚洋的大哥，秦之序。” 耳侧传来嗒地一声，方才那嗒嗒的轻响竟是他镶钻的美甲点在钢板上的声音。 迟晓已然知道，落到这一步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瞪视着他，看他表演。 纪麟羽笑着道：“你真是不得了呢，能让我和他一起动手。” 他像天真的孩子一样嘟起嘴。 “本来嘛，秦家和纪家联合起来，可以掌握联盟的大半权势。在我们这样的大贵族眼里，你这种下等平民只不过是小蚂蚁而已，只配做我们的玩具。你信不信，他刚才就在玩一个很有趣的玩具，还是定制的哦。” 第253章 迟晓能听到光屏里传来模糊的喘息，声音有些熟悉，他不敢细想那是谁，背上已经泛起寒意。 “可是，你偏偏不记得做玩具的本份，勾引主人，妄想一步登天。”纪麟羽轻飘飘地说，又长又尖的指甲滑过迟晓的脸，没说一个字，眼底都越来越森然。 “做梦吧你！” 猛然间，他抬手狠狠甩了一巴掌，指甲在迟晓脸上流下几道血痕。 迟晓被打得头偏到一边又被掰住脸颊扭回来，脸上火辣辣地疼。 “一张脸丑得让我想吐，信息素连味道都没有，就凭你！你有什么可吸引他的？” “还敢怀上他的孩子！” 迟晓心里一惊。 他发现了！？ 纪麟羽虚假的甜美笑容已经被怨毒蜕变成恶鬼，他用力掐住迟晓脖颈，指甲刺进腺体，疼得迟晓差点惨叫。 “江怀意还说什么自然分化的omega很稀有，能帮助分化。放屁！他自己能分化，哪里用得着你？你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个聊胜于无的玩意，一个药瓶子罢了！” 他贴近迟晓，咬牙切齿。“被玩了几次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啊！我让你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他手上一用力，迟晓只觉得腺体流血了，喉咙也快要窒息，加上身上孕期的痛，快要闭过气去。 只听见他喊：“带她进来。” 一侧的墙壁自动门一样滑开，有脚步声不紧不慢踏了进来。 迟晓不知是谁，提起了心，只听到一声夸张的抽气声。 “哇哦，已经上手了。啧啧啧，看起来好可怜呐。” 这声音如果不够熟悉，这语气迟晓也绝对忘不了。 曾经在黑枭军事学校里，模拟对抗赛之前，某人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假意为他解围，又把他当仆人一样羞辱。 那人出现在视野里。 淡褐色卷发，alpha中算是柔和的五官，笑起来时和当年一样，阳光般温暖开朗。 “迟晓，好久不见。”许攸咧开嘴，手在额头边划了一下，敬了一个顽皮的礼。 迟晓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曾经许攸和戚尧一样，是秦瀚洋的好友兼左右手，但是自从模拟对抗比赛后，迟晓再也没有见过他，无论是秦瀚洋还是戚尧，也都没有再提起他。 他以为许攸在秦瀚洋无法分化时离开了他，却没想到，是另投他人。 他明明笑得人畜无害，迟晓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纪麟羽不耐烦道：“叫你带的人呢？” 许攸嘻嘻笑：“急什么，不就在那。” 他冲外面抬抬下巴。“进来！” 脚在地上磨蹭的声音一点点靠近。 迟晓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拼命扭头去看，果然是她。 林碧芳和视频里一样，满头花发，一身旧衣，扭着手指靠墙站着，头都不敢抬，眼睛只在地上乱瞟。 “说吧，这个贱人是怎么到你家的。”纪麟麟命令。 什么意思？迟晓不解地看向母亲。 林碧芳咽了一口口水，才唯唯诺诺，结结巴巴开口。 “迟晓，迟晓不是我生的，是迟广医生从外面抱回来的。” 什么……？ 迟晓直直看着她，不解她说的话。 “那时候，我还是迟医生诊所里的护士。有一天，他突然抱回了一个小婴儿，神神叨叨地说，他能自然分化成omega，非要抚养他长大，可是他一个alpha不会带孩子，所以他向我求婚，希望我和他一起扶养这个孩子。” 林碧芳看也不看迟晓，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越说越快。“我看他是医生，长得也好，就同意了。哪里知道他会被火烧死，还害我背了大半辈子债！就指望这孩子能分化成omega给我赚点钱，没想到只分化成c级，惹了一堆，一堆事！” “叫你说来历，扯什么呢！”纪麟羽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林碧芳忙躬身点头：“是，是！迟广是去l3星域那边的边境星球找药材时带回他的，那种星球都是发配犯人的地方，他的父母不是杀人犯，就是妓女，包他的襁褓又脏又破。也没有什么自然分化，就是迟医生心血来潮想做实验，用激素药催出来的，碰巧罢了！” 什么？什么罪犯，什么激素？ 迟晓先是不能解，之后又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是吧……不是这样的。是他们逼你说谎，是不是？”他声音发颤地问。 林碧芳剜了他一眼，“骗你干嘛，以前我当然不能说，说了对我有什么好处？现在反正也指望不了你什么，干脆说明白好了，省得被你连累。骗你我不得好死，你总该信了吧？” 迟晓不放弃。“那为什么你每年都给我庆祝生日？我不是你和父亲生的，你为什么庆祝？” “因为你爸是那天向我求婚的，我要不是因为他，怎么会养你！” 接触到母亲厌恶的目光，迟晓再怎么怀疑也不得不相信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对他从没有好脸色。不是因为生活太劳累，而是因为他是来历不明的孩子，在实现利用价值前就只是个累赘，是个出气筒。 母亲为他争取的omega身份，菁华的入学资格，都是为了有利可图。 而他还可怜这个女人，答应来见她。 他心里对家人最后的一点温情也被浇灭了。 迟晓怔怔地看着她，眼眶酸涩却空荡荡的，没有眼泪。 第254章 远离自私的亲人和没有亲人还是不一样的，一下子，所谓家庭，亲情，家乡，这些人格里的归属感全部消失了。他的人生的根基都是虚假的。 如果刚才，迟晓心里还有什么在支撑着他，那么现在，那东西已经被打碎了一半。 林碧芳不再看他一眼，冲纪麟羽讨好地笑。“我都说完了，您，您看……” 纪麟羽摆摆手，打发她走，指尖又开始敲着桌面。 “知道了吧，你就是个杂种，根本配不上秦瀚洋。他已经很久没去找你了吧，你猜是为什么？” 迟晓只望着林碧芳离开的方向，神情木然如泥塑。 “因为他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来历，罪犯和妓女的杂种，太低贱，让他恶心。” 纪麟羽笑得面容扭曲。“可他顾念你有了孩子，下不了决心动你，我就帮他一下。” “所以现在，我要怎么捏死你这只蚂蚁呢？” 他的手指做出一个捏紧的动作，指甲碰在一起，嗒嗒有声。 这声音扎在迟晓的心上，让刚破碎的裂痕又扩大几分。 秦瀚洋一直没有来看他，真的是这个原因吗？迟晓忍不住想。 他知道作为流放地的那些边境星球，毒品，人口贩卖，情色链条，那里是人间地狱，是垃圾，肮脏与堕落的代名词，没有人想和它扯上关系。 而秦瀚洋这样自视甚高的贵族更不会。 他本来就对那个alpha没有信心，此时几乎是动摇了。 他还记得初次见面时，秦瀚洋厌恶的眼神。打扮俗气的自己入不了他的眼。 还有南山别墅里，那一句“c级的omega，他不配。” 从秦二公子嘴里说出来，多么所当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他是从垃圾星球出来的人。 可迟晓同样忘不了，他冒死闯入异种巢穴，救回自己，还有远征一路上的呵护和忍耐。 那乞求原谅的一句句话语和信息素的悸动都不是假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来看他？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哪怕托人带一句话也好呀！ 迟晓的内心刚经历身世不明的波折，在信与不信之间拉扯，快要被撕成两半。 可面对纪麟羽的挑衅，他天性里的倔强抬起头来。他眼眶发红，一个字一个字地回他。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秦瀚洋就会当面告诉我，而不是像懦夫一样躲起来！” 闻言，纪麟羽嘴唇扭曲，像是没想到，温软得兔子一样的人也会反抗。 旁边许攸更是扬起眉毛，直接笑出了声，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 纪麟羽切了一声，想被刺到一样声音尖锐。 “好啊，你还敢嘴硬了是吧！都说了是蚂蚁，谁要跟蚂蚁解释啊。” “好了，”他拍拍手，很快走进来一个穿着绿色罩衣，戴着白手套的男人。 迟晓知道，这是准备手术才穿的衣服。 他们要做什么！ 纪麟羽对上他慌张的眼神，愉快地笑了。 “别怕，一个小手术而已。先打掉你肚子里的种，再把你脑子里的这段回忆删掉。接下来嘛，我想想。” 他手指敲着桌面，“啊，对了，再安排一个符合你身份的意外事件。” 说着，他又露出甜美的笑容。 “反正你是通缉犯嘛，把你丢到d区监狱好不好？那里关的可都是最强壮的alpha，保准你待个几天，就快活得不想出来了呢。” 第126章 死里逃生 他在说什么？打掉孩子？ 迟晓眼睛缓慢的转动, 仿佛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之后，大脑已经僵化，只呆愣地看着那两人。 纪麟羽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 “啊, 好怀念啊，欺负你的感觉还是这么好。以前总有人救你, 这次可不会那么扫兴了。” “我很期待你出现在新闻里的样子呦。” 纪麟羽得意洋洋地走了。 手术室的门开启又关闭。房间里只剩下医生。 迟晓看不见他的动作，只听到操作仪器的嗡嗡声。 手术机器人来到床边，冰冷的东西贴着他的腿剪开裤子。 “不！不要！”他这时才回过神来, 疯了一样的挣扎。 但一针镇定剂就使他再也无力反抗,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双腿被抬起分开，泪水沿着脸侧不断流下。 孩子…… 孩子要没有了…… 他还没有告诉那个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存在，他就要没有了。 可不仅如此，比起第一次当母亲就被迫失去自己的孩子, 之后，还会有更可怕的遭遇等着他。 被删除记忆, 丢进监狱, 被…… 不要……不要！ 医生的动作粗鲁，机械破开时, 麻药甚至还没有生效。 下半身的剧痛直扎入大脑，记忆一下子被剁成碎片。 恐惧, 疼痛, 如同千钧巨石重压而下, 人格的宫殿彻底崩塌, 不存在的尖锐鸣响像他发不出的惨叫声，震荡着大脑，刺穿鼓膜。 接下去的回忆一片混乱, 无影灯的白光是一百只眼睛，凝视着他最悲惨的模样，每只眼睛都带着恶意，像每一个伤害过他的人的，狠毒的目光烙印在记忆深处。 身体和记忆一起，被搅碎打烂，变成残片，过往所有不堪的回忆加入进来，像噩梦碎片拼成的万花筒，在晕眩的大脑中胡乱组合。 第255章 画面彻底混乱。 这是曾经的自己启动的自我保护，他无法再承受这些痛苦，哪怕是完整的回忆都被自己打碎。 迟晓旁观着这一切，就像被迫再次经历，即使一遍遍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了，仍感到灭顶的无助和绝望。 腹部塌陷下去，有什么从身体里流走，血腥气息浓重得他难以呼吸。 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沉痛之下，仿佛自己的意识也要被卷进回忆里，被一起碾碎。 他想停止回忆，可这不是在仪器里，也没有江教授在一边时刻监控，这是他自己的记忆网络在连接，只能任凭痛苦撕碎自己。 人在痛楚超过极限的时候会怎么逃避？ 大脑会自主淡化，遗忘，不需要再回忆。 脆弱的意识甚至会分裂双重人格，让另一个人格去承担回忆。 迟晓选择了遗忘，他把自己封闭在最深的黑暗里，将之后可能会发生的更糟的回忆都封印起来。 他想要勇敢，可是真的，太疼了。 他沉在黑暗里，似乎有谁在呼唤他，遥远又飘渺，悲伤又急切，可他不想回应，外界的一切都是痛苦的，黑暗里才是舒适的。 让他休息吧。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有了一点不同。 那是淡淡的鲜甜的味道，像一只小小的寄居蟹，从小海螺壳里探出脑袋，向他摇摆着迷你的螯。 “我在这里，你能看看我吗？”那味道像在说。 一点都不危险，还有点……可怜。 封闭的意识一开始没有搭它，于是它说“求你了，看看我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求你了，晓晓。” 这声音说了好久好久，鲜甜的味道暖暖的，迟晓终于看了它一眼。 他看到的不只是一只小寄居蟹，还有一只小丑鱼，和几朵海葵。 它们随着温暖的海流漂到他周围，小心翼翼地环绕着他，敲开他封闭的心门。 “不要害怕，晓晓。你担心的不会发生，”越来越多的小丑鱼和小虾小螃蟹靠近他。 “你会没事的。” 柔软的海葵像巨大的花瓣包裹住他，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被保护的小鱼。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它们说。 迟晓知道它们是谁，他想拒绝，可是泪水已经先流了出来，溶进了海潮里。 那气息使他安心，使他不停地流泪，他说：“我不要你。” “没关系的。”小鱼们轻轻蹭着他，亲掉他的泪珠。 “不要我也没关系，找回你自己吧。晓晓。” 海水包围着他，耐心地舔舐伤口，让他一点点恢复力量。 海潮的气息像令人安心的怀抱，又像坚实的城堡。在这个气息之中，他不用操心任何事，也无需害怕任何东西。 终于，回忆的画面再次出现。 他看见自己惨白的脸布满汗水，双眼失神地望着某处。 腹部的剧痛同时袭来，但海潮的气息盖过血腥味，使他可以从痛苦中抽离。 引产的手术结束了。 他的小腹内空空荡荡，那感觉就像被一千把铁铲刮了一千次，已经稀烂成泥浆。血水顺着大腿流下，医生粗鲁地擦掉，止血的操作再次让他疼得浑身抽搐。 然而不等他喘过气来，手术机器人把他从手术台上拉起，拖到旁边另一台仪器前，好像他是个破布娃娃。 他没有一点力气，任由摆布。戴着口罩的医生换掉染满血的手套，面无表情地操作机器。 迷迷糊糊中，迟晓感到一圈坚硬的东西套在他的头顶。 迟晓知道，这是删除记忆的仪器。 在强行打掉腹中的胎儿后，他得不到一点休息，被送上另一台手术仪器。 删除记忆的操作比恢复记忆更简单粗暴，只要用金属探针扎进头皮即可。 失去有关秦瀚洋的记忆，再被送进监狱，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落到这么悲惨的地步是因为什么。 戴乳胶手套的手指扣住他的头，铁钳一样生疼， 一管麻醉剂毫不留情地扎进皮肤。 尖锐的疼痛还没有缓解，医生已经拿起探针。 粗长的钢针反射着冷光，在视野里一晃而过，很快贴近头顶。 迟晓能感到那尖锐的触感，绝望地闭上眼睛。 可就在这时，只听极轻地啪地一声，迟晓睁开眼，就见医生像个烂布口袋一样，倒在了地上。 而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高挑的黑发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类似的东西。 他穿着黑色连帽风衣，帽子盖住额头，黑色口罩遮住下半张脸，通身黑色里，只能看见一双深紫色的眼眸。 迟晓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有这种颜色的眼睛。 希尔塔老师……！ 迟晓眨了眨酸痛的眼睛。 真的……真的是老师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老师在这里？ 是来救他的吗？ 还是脑子混乱了产生了幻觉？ 迟晓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视野被疼痛和麻药折磨得模糊，意识也是杂乱的，只看见男人把自己从仪器里抱出来，蹲下身，将他背在了背上。 回忆里的迟晓已经半昏迷，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旁观回忆的迟晓却能借由空洞的双眼记录下的画面，得知当时的情况。 第256章 老师的肩背并不宽阔，迟晓趴在上面能感到凸起的肩胛骨。他晃了几晃才站起身，步伐有些艰难。 可他刚转身，就见那医生已经醒了过来，在地上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叫唤。 难道是他太粗壮，电击都不管用吗？ 可再补一次已经来不及了。 声音会招来人的。 迟晓的心提到喉咙口。 希尔塔看来也是这么想的，他顿了下，快步往手术室另一侧走去，那里有一道打开的小门。 是处手术产生的生化垃圾的小门。 他要带着他从那里逃走！ 但来不及了。 刚走到门边，手术室的大门滑开，一个身影迈了进来。 许攸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定住了。那双总是浮着笑意的眼睛此时微微睁大，带笑的嘴角也一瞬间绷直。 被发现了！迟晓想。 他马上要动手了！他的体格在alpha里不算健硕，但也比beta的希尔塔高大许多。他们逃不掉了！ 但出乎他的预料，短短不到一秒，alpha神色未变，语调清扬地说了句“怎么了这是？”，随后极其自然地反手把门拉上。 这是怎么回事？迟晓不明白。他不应该立刻抓住他们，并且喊人吗？ 他那一句话倒像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让他们以为没事。 希尔塔似乎也懵了，僵立在原地，浑身戒备地注视着许攸的一举一动。 许攸倒是不慌不忙。 他目光往四下一扫，走到手术台前，将一把手术刀握在手里。 那张总嬉笑盈盈的脸从进屋后就没有笑过，此刻阴恻恻地看着他们，走了过来，毫不掩饰杀意。 希尔塔紧张地后退了两步。 就当迟晓的心绷到极点时，alpha却是弯下腰，揪着还在呻吟的医生的头发，提起他的头。 手术刀比在喉间，寒光闪过，呻吟声戛然而止。 许攸从尸体上方抬起眼睛，目光异常的冷静，仿佛杀人只是小事一桩。 变故陡生，迟晓完全惊呆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 迟晓曾以为这人阳光般的笑容下隐藏着阴暗，表里不一，背叛好友，是彻头彻尾的小人，此时却发觉，连那阴暗都只是表象，真正的他像暗影下的影子，不见真容，不知底细。 而杀完了人的许攸正向他们看过来。 确切地说，是在看希尔塔！ 男人游刃有余地，在医生的绿大褂上擦净刀刃，这才起身。他奶油色的西装背心没有染上一点血迹，浑身干净清爽，两指提着刀尖，沉稳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背着迟晓的希尔塔窒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跟前，握住已经半昏迷的迟晓的右手，在刀柄上握了一下。 所有动作都那么的闲散，慵懒，眼睛却是全然的冰冷。 之后，他就用那样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希尔塔。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举动，希尔塔也没问。 仿佛他们心照不宣，共享着无人能勘破的秘密，在无声的对视里明白了彼此的用意。 迟晓能察觉到，某种独特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但也不过短短几秒，许攸探身过来。 他靠得极近，嘴唇几乎碰上beta的脸，却在对方摇晃着躲避时，侧身拉开了小门。 时间紧迫，希尔塔无暇多言，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入门中。 门后是曲折的污物处专用通道。 身后的小门静默地关闭，希尔塔没有回头，背牢迟晓，一路向前。 他们逃出来了！ 迟晓松了一口气。 不过几分钟功夫，他从比死还可怖的命运里逃脱了。 是老师救了他！而许攸掩护了他们。 最后许攸让自己握刀，大约是造成自己杀了医生的假象，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秦瀚洋？还是，为了希尔塔？ 画面逐渐黯淡，当时的迟晓已经全然昏迷，可观察了整个过程的迟晓能清晰地回想起，老师和许攸之间莫名的磁场。 他趴在老师的背上，脸贴在脖颈后，被一片硬物咯疼了脸。 迟晓对那触感再熟悉不过。 那是抑制环。 omega才用的东西。 老师是beta，……为什么会戴这个？ 画面在此时消失，留在记忆里的，只有希尔塔穿行于黑暗中的仓促脚步声。 第127章 永远不要被抓住！ 迟晓再次醒来时, 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房间。 屋里阴暗而杂乱，摆满他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或是他叫得出名字却模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躺着的床柔软温暖, 材质却很奇怪，空气是寒冷的, 充满陌生的味道。从不规则的窗户望出去，能看见带着光环的月亮。 这不是在中央星。 连重力的感觉都不一样。 这时一个人走进房间。 是一个老人。光着头却白胡子一大把，弓着腰姿态怪异地走过来。 迟晓发现, 他只有一条腿, 一只手, 以及，一只眼睛。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啦！”老人嗓门奇大。“你都睡了十天了，再不醒，我没法向大人交差了！” “大人？”迟晓嗓音嘶哑地问。 “希尔塔大人！他不让我这么叫, 但我就要。他可是救了我的命！”老人倔强地吹着胡子，帮助迟晓坐起身。 第257章 从他口中, 迟晓得知, 是希尔塔的人将他带到这颗远离中央星的边境星球，托福给这位老人。 “别看我这破破烂烂, 但管保你能稳稳当当活着。”老人笑得胡须飞起，露出缺了牙的嘴。 他端来食物, 细心照顾着, 看到迟晓恢复了一点精神, 便给他播放了一段视频。 “这是大人给你的。”老人说。 视频里, 希尔塔老师比印象里更加惨白，劝告他离开中央星，离开秦家, 躲得越远越好。 “秦家和纪家已经恢复婚约，秦瀚洋也发了通告，撤回独立爵位的申请，他们达成了协议，他只能牺牲你。” “不要对任何贵族报以希望，他们是一丘之貉，沾上就会被吞噬。” “他们惯于支配，掌控，将你当做所有物，逼迫你屈服。” “你应该也猜到，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艰难地开口。“我没有办法再获得自由了，但你可以。” “不要成为第二个我。不要回来。” 迟晓看完时，身体由内而外都是麻木的。 他被牺牲掉了吗？ 他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他始终无法完全相信那个人，即使答应了他的求婚，心里也总空落落的，吊着什么。 现在，这空悬的利刃果然落下，把他的人生彻底斩断。 迟晓苦笑着，他不憎恨谁，只觉得自己好傻。 傻到会相信alpha说出的甜言蜜语。信息素产生的爱情的幻觉，怎么比得过现实的利益。 c级的omega，所应当会被舍弃。 如果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相信他！ 因为没有期待，幻灭时倒也不觉得多么痛苦，倒是老师，让他十分歉疚。 视频里，老师的面容比从前更加秀气，显露出omega才有的美丽。曾经，坚持与不公抗争的老师，也被折磨得失去原本的模样。 如果当初，老师没有为了替他伸张正义而和秦家对抗，也不会被秦之序抓起来吧。 即使这样，依然冒着风险救他出来，为他安排一个可靠的栖身之处，而他却一点也无法帮助老师。 沉重的负罪感和无助像山一般压在迟晓心头。 引产后的出血还没有完全止住，信息素也因为引产和缺乏alpha的安抚而开始紊乱。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浑浑噩噩渡过每一个晨昏。 是老人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当月亮的光环垂落在地平线上，银色光芒柔和地洒满房间时，老人坐在了他的床边。 “孩子，我不知道你有着怎样的过去，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和你一样。” 残缺的手臂轻抚他的发顶，完好的那只眼睛里是经历沧桑与坎坷后，沉淀的温柔。 迟晓静静地听他述说，苍老粗粝的声音奇异地让人平静。 原来老人的女儿曾是记者，为了报道秦氏矿产星球的矿工暴动而被杀害。老人也被秦家抓起来，逼问女儿搜集的证据藏在哪里。 他的一只眼睛，一只手和一条腿就是在那时候失去的。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被大卸八块了，但希尔塔救了他，帮助他逃亡到这颗边境星球。 “虽然过去糟糕透了，但至少你还活着不是吗？”老人用残缺的前臂拍了拍迟晓的肩膀。 而这颗星球也和迟晓以为的不同。 这里没有被流放的犯人，也没有监狱。因为太偏僻，这颗无名星球被联盟遗忘。居住者很多都是被贵族的不公逼迫得走投无路的人。 他们在这个资源匮乏的星球艰难求存，有的心愿未尽，改头换面后离开，有的无牵无挂，留下渡过余生。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孩子。” 老人用平缓的语气述说着，仅存的眼珠反射着月亮的光。 “开始新的人生吧。” 新的人生吗？他的过去已经被毁掉了，未来又该往哪里走？ 虽然没有想好，但向前的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像小草一样，总会生根发芽。 迟晓在老人的照顾下一点点恢复，日子也渐渐稳定下来。 每天，他看着老人忙碌，做着他看不懂的活计，便也想帮着做点什么。 “算是殡葬业，你不嫌弃的话，就跟我学，我正找不到接班人呢。”老人笑着说。 当地人的风俗，人死时，会在嘴唇上放一朵小花。自然的花朵，或是纸做的，布做的都可以，象征死去后灵魂将再次绽放。 老人的工作就是铸造黄铜的小花，在花瓣上刻下对来世的祝福。 迟晓学得很快，他的手绘制过不少草药彩图，又做久了实验，可以精确描绘出花朵的灵动。 他做的第一朵小花是一朵小小的向日葵，昂着头，舒展着花瓣，像在享受阳光。 这是为那个无法出生的孩子做的。 在他的想象里，这个孩子就像这朵小向日葵一样，娇嫩又可爱，由他细心呵护着长大。 现在，他只能将祈愿来世的花朵插在玻璃花盆里，摆在窗台上，让它能每天沐浴阳光。 只是铸造的机器太重，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无法长时间操作。 “你得先去看病。”老人说。“你是omega，去那家吧，他守得住秘密。” 老人说的小诊所就在附近。 诊所里只有一个老医生。得知迟晓是omega时，他只抬了抬眼皮。既不好奇为什么娇贵的omega会流落到边境，也不过问他一身的伤病是怎么弄的。 第258章 这让迟晓感到舒适。 可惜，诊所只有最劣质的药物，勉强能止住流血，孕腔的损伤却是不可避免了，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再怀孕。 失去一个孩子已经足够痛苦，迟晓不打算再怀孕，棘手的是信息素的紊乱。 没有抑制环，也没有alpha安抚，混乱的情热期简直是灾难。他不只一次躲在床底，而且，他也没有条件再自己配置安慰剂了。 诊所里当然也没有治疗信息素紊乱的药物。 beta老医生眯着眼，边说别摇头。“要进药也可以，只是，那样别人就会知道这颗星球有omega了。你应该不愿意吧。” “再者，说实在的，就算有药，你这个病也没办法根治。找个alpha覆盖标记，或者切除腺体。只能这样了。” 可是，最顶级alpha的标记哪里是随便找个alpha就能覆盖的。迟晓也完全没有再找伴侣的打算。 “那就切掉吧。”他说。 他已经受够了被信息素操纵的人生。 ——只要是omega，就永远依赖着alpha。 ——没有腺体就好了，就不会被那个人欺骗利用。 ——还不如不做omega。 这些想法由来已久，这一刻，终于能实现了。 做出切掉腺体的决定时，他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意。 想了想，他又问，“这里可以删除记忆吗？” 他无父无母，也不知道真正的出身和来历，就像无根的浮萍。留着记忆不过徒增痛苦，为什么不把过去和腺体一起，彻底抛弃呢？ 医生对他的要求并不感到意外。 简单查体后，迟晓约好第二天来做手术。 签字的时候，他只觉得空气都是清新的。 原来，抛弃过去能这么轻松，仿佛长久以来的重压都被卸下了。 从此，他不用再害怕什么协议，不用再担心情热期，也不会想起某个人就喘不过气似得难受。 他已经可以想象自由的快乐。 他急匆匆往小屋走，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份喜悦和老人分享。 可没走几步就差点被一个人撞到。 那人又瘦又高，皮肤是深棕色的，一件粗布袍子和兽皮毛领就是他全部的衣服，像是古代部落里跑出来的野人。 他口音浓重地说着什么，往迟晓怀里塞了一张纸，就跑开了，边跑还边给每一个路人塞纸。 那纸的材质也像是什么动物的皮，迟晓随意瞥了一眼。歪歪倒倒的笔画写着，——卢夫星需要医生和教师。来。报酬高。 是个荒蛮星球吧。老人说过边境之外有更原始的星球，条件恶劣到没有人敢去。 迟晓没有多想，把皮纸随手揣进衣服口袋，往小屋跑去。 刚进屋，他就看见老人脸色严峻地盯着光屏。 平常这时，老人总喜欢边抽水烟边看光屏的新闻频道，从没有这么严肃过，不知在播什么新闻。 迟晓心情愉悦地走上前，正要开口，就看见了屏幕上的字眼。 联盟全域通缉令！ 而那通缉令照片里的人正是他自己！ 黑底白字的画面让他满心的喜悦刹那间褪了个干净。 迟晓眼睛一点不眨，怔怔地看着播报。 通缉令的配音措辞严厉地描述他的罪行。 ——叛国，间谍，偷窃机密物资。 罪大恶极，不容姑息。还告诫所有接触他的人，隐瞒窝藏将获罪，举报线索则重赏，赏金的数额大到令人咋舌。 每一个字眼在迟晓听来，都伴随着铁索的震响。 这是要抓他回去吗？ 要抓他回去继续做那个人的活体信息素？ 迟晓遍体生寒，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网勒住，无法呼吸。 老人这时瞧见了他，似乎是看他脸色太糟，伸手关掉光屏，用假肢一瘸一拐向他走来。 “别怕，孩子，别怕！” 迟晓声音发颤。“他们会找到这里吗？” 老人却沉默了。 迟晓对上他的眼睛，提起的心沉落下去。 “我很想说不会，但是……”老人抿紧嘴唇，仿佛说话十分困难。 “上一个被用公共网络全联盟通缉的人，没几天就被找到了。” “你不能留在这里了，孩子。” 迟晓缓缓低下头，方才自由的欣喜已经荡然无存。 他已经逃到边境了，还能再逃去哪里？ 对了，切除腺体！切除以后，他对他们就没用了。 可纪麟羽的笑声还回荡在耳边。 即便切除腺体，他很可能还是会把自己丢进监狱！ 必须逃跑！切除腺体，再逃跑！ 逃去哪！逃去哪！ 什么东西在这时落到地上，发出啪地轻响。 是皮质纸张被折叠后又展开，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迟晓的眼睛亮了。 就去这里吧。 去这个在联盟星域上都没有标识的星球，这个因为环境太原始而没有人敢踏足的星球。 仿佛上天的眷顾，为他在走投无路时指明方向。 迟晓没有迟疑，当天他就告别老人，回到诊所。 医生似乎猜到了什么，没有多问，很快安排了手术。 先切除腺体，再删除记忆，在同一次麻醉中进行。 手术前，迟晓写了一张纸条，和卢夫星人给的皮质一起，放进衣服口袋。 第259章 他的字迹因为匆忙而有些扭曲。 ——【逃走，藏起来，远离中央星系！永远，永远不要被抓住！！】 第128章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回忆一幕幕闪过。 手术后, 迟晓清醒过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后颈的疼痛，然后，是大脑中的一片空茫。 他躺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才想起自己是谁。 但为什么躺在这个狭小阴暗的手术间里，却完全不记得了。 一个满脸褶子, 看上去老眼昏黄的医生告诉他，手术很成功。腺体已经切除，他要求删除的那部分记忆也删得干干净净。 是吗？好像是这样的。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omega。 所以, 他是自愿切掉腺体, 删除某些记忆的。 一定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吧。 思索时, 某个黑白相间的画面闪过脑海。 画面里有他的照片，和刺眼的字。 通缉…… ！！ 脑中一阵刺痛，画面消失了，再要回想竟然也想不起来, 只留下无着无落的恐慌和畏惧。 他开始翻找，全身上下只找到一张字条。 ——【逃走, 藏起来, 远离中央星系！永远，永远不要被抓住！！】 和纸条在一起的是一张皮质的纸张。是某个没听说过的星球需要医生和教师的小广告。 迟晓拽紧纸张。 这是过去的自己给他的警告。还指明了逃亡的路。 明明应该慌张害怕才对, 可神奇的是，他只觉得精神上无比的轻松, 好像随着记忆的消失, 一直以来无形的压迫也消散了。 看来, 他抛弃过去是对的, 现在，该考虑未来了。 他不再犹豫，按照纸条的提示, 找到黑皮肤的卢夫星人，随他一起登上快要散架的小飞船，来到风沙漫天的荒蛮星球。 在那里，他成了许多可爱孩子的老师，也用医疗知识帮助了许多人。 五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日子安心的满足，他接受自己成为beta，接受了一个体贴的alpha的求婚，那时的他是幸福的。 直到巨型飞船从天而降，将他掳走。 时间像被精确剪裁的胶片，在这里合拢，延续直今。 旧日的回忆全部重现，巨大的沉闷感也随之复苏。 他沉浸在回忆结束后的黑暗中，不愿苏醒。 好累，再次经历这一切，他真的好累。 “晓晓。” 有人柔声唤他。 他知道那是谁。 这声音在回忆最痛苦的时候也出现过，还有正包围他全身的融融暖意，慰籍他的宽厚胸膛，以及舒缓的海风气息。 那些拉他离开深渊的小鱼小螃蟹和温暖他的海葵，就是这个气息在他意识里的幻象。 他正被某个人拥在怀中，小心翼翼地安抚着。 可他这时候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人。 甚至都不想开口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记得，最后这段回忆开始前，他正躺在普林豪斯小花园的躺椅上，享受着午后的暖阳。 贝拉夫人怎么会允许他进入普林豪斯？ 可他不想问，不想会，只想休息。 “晓晓……” “晓晓……回忆结束了。” “醒来吧，看看我。” “晓晓……” 迟晓皱眉。 低柔的呢喃一次又一次响在耳边，实在太吵了。 他还对他动手动脚！ 脸颊不断传来又细又痒的触碰。 当什么又划过他唇边时，迟晓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那张脸棱角分明，英气逼人，还能是谁！ 那人见他醒了，擦拭他泪痕的手指一顿，又急切地唤了他一声。 “晓晓。” 迟晓只抬起眼睛，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里满是委屈和怨忿。 长时间地体验过去，对他的身体是极大的伤害。小腹现在还在疼痛，后颈有种空荡荡的寒凉痛感，头部是删除记忆手术留下的针孔痛和晕眩，更不用说浑身的疲惫。 瞪这一眼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连说话都乏力了。 迟晓再次缓缓合上双眼，却听到秦瀚洋焦急的声音。 “晓晓，晓晓你怎么了。教授，教授！” 什么？教授也在？ 迟晓昏昏沉沉地想，眼皮都抬不起来。 很快就听见小老头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 然后是一个同样关切但更威严的女声。 “他醒了！傻瓜！快去呀！” 这是贝拉夫人！ 怎么大家都在！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等等，他被秦瀚洋抱着呢，这模样要被看见了！ 迟晓羞得不行，不得不努力醒来，这才发现他和秦瀚洋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小床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华丽的屏风，和屋子风格极其融洽，正好遮挡了视线。 而此时，江教授圆滚滚的身影挤进屏风里，贝拉夫人紧跟着也走了进来。 好在秦瀚洋已经坐起身，还细心地把被子拉到迟晓的下巴。 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候中，迟晓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那时他差点被回忆吞噬，心律失常，激素紊乱，直接被送进抢救室。但贝拉夫人的医生们束手无策，她只得紧急呼叫江教授。 第260章 没想到，本以为在几百光年之外，过来需要大半天的教授，在几分钟内就赶到了。 是秦瀚洋提前通知的教授，也不知他怎么就预知到迟晓将遇到危险。 只能说是匹配度百分百的alpha与omega之间的感应吧。 事实上，除了提前通知江教授来救人，自从迟晓来到普林豪斯，第一军团的十几艘军舰就把这颗小星球围起来了，天罗地网一般保护着，连宇宙尘埃飘进来都要被筛三遍。 连贝拉夫人都感叹。 “我就没见过这么严密的保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攻打我呢。” 不过，联盟最神秘的家族和最强有力的军队同时保护一个人，这是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江教授打开医疗箱，四五种仪器轮番上阵，检查了好一会，最后表示没有大碍，好好休息就好。至于各处的疼痛，是回忆引起的神经性疼痛，不适合用药，让秦瀚洋尽量多陪着，用信息素安抚。最后，又开了些安神，滋补的药。 迟晓在几双充满怜爱的眼睛的注视下已经很不好意思，又要强打起精神，困乏肉眼可见。 秦瀚洋看出来了，检查完就立刻赶人。 “都出去吧，让晓晓好好休息。” 说是这样说，他自己却不走，还把刚收起来的信息素又放出来，讨好地缠绕上来， 迟晓往被子里缩了缩，看都不看他，很是抗拒。 贝拉夫人看不下去了。“秦少将，你也出来，别想赖在那。” “教授说了，我得给晓晓做安抚剂，夫人。” “得了吧，你的味道浓得都冲鼻子了，我看到明天都消不掉，快出来，没看见他都不想见你吗？” 秦瀚洋却是没回答。 他一双眼睛已经粘在迟晓身上，眼巴巴地贴上去，满脸的渴盼就像在问“真的吗？真的不想见我吗？” 堂堂少将竟有种大型犬的既视感，还是条被主人冷落的弃犬。 眼看贝拉又要催，江怀意赶忙打圆场。 “小迟刚恢复记忆呢，alpha的信息素有助于缓解压力，就让他陪陪吧。”说着，把贵夫人半请半推往外带。 贝拉夫人翻了个白眼。 某alpha痴情得像个傻子一样，倒和她那亡夫有几分相似。她也知道迟晓旧日的心结只有他能解，虽然担心迟晓，也还是出去了。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喊了一声：“小迟，我就在外面，他敢欺负你，你就叫我！” 江教授催她：“行了行了，您怎么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 “你说什么？你个小老头……” 房门关上，把叽喳的话语声挡在门外。 满室寂静里，只有风偶尔拂过绿植，发出沙沙的轻响。 阳光穿过枝叶洒落在床头，也洒落在秦瀚洋的眼角眉梢，显得他格外明朗性感。 “睡吧，我守着你。”他说，磁性的嗓音和阳光一样暖。 迟晓把被子又往上揪了揪。 刚才被几人一吵，睡意已经被吵没了。再加上身上不舒服，再要睡也睡不着。 何况，某人刚才就趁他没醒摸他的脸，现在若是当着他的面睡着，还不知被占多少便宜。 迟晓脑海里，还是一幕幕回忆中的折辱疼痛。 被母亲欺骗，得知真实的低贱出身的时候；被强行坠胎，辱骂，威胁丢进监狱的时候；或是，躺在边境星小诊所简陋的手术室里，心如死水地等待删除记忆，切除腺体的时候。 整个过程，他感受着活生生的自己被悲伤和绝望淹没，缓慢死去，这都是因为相信了这个人！ 怪不得，即使失去记忆，他仍然畏惧，逃避他，哪怕被他用生命拯救过也无法放下心防，信任他。 心里又闷又沉地堵着，但alpha信息素确实让他身上的疼痛减轻不少。 迟晓选择转过身，背对着秦瀚洋闭上眼，就当他不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迟晓努力入睡，可就是睡不着。 某alpha的存在感太强，他的后脑勺到脖颈都能鲜明地感觉到炽烈的目光，快烧起来了。 他受不了，说：“你出去，你在这我睡不着。” 背后沉默了一会，然后很轻地喟叹了一声：“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迟晓：“……” 床铺塌陷下去，似乎男人靠得更近了。 “我出去你也睡不着吧。晓晓，你记起所有的事了，不想问我什么？”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这句话秦瀚洋说了很多次。 可迟晓问不出口。 他该怎么问？ 问他为什么留他一人独守小岛，什么也不说？ 问他为什么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消失，不再出现？ 质问他，为什么又答应了和纪家的婚礼，放任纪麟羽残害自己？ 还是，问他，在自己好不容易逃离后，为什么又发布最高悬赏令缉拿他？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抓他回来？ 这每一件事都足可以置人于死地，是想起来都忍不住发抖的程度。 不是寻常的委屈，可以厉声质问或是哭喊着发泄。 何况迟晓本来就不是感情外放的性子，越是沉重的痛苦，越像黑洞，压垮他自己也无法释放。 他细微地颤抖着，将脸埋进枕头里。 “记起来了，那又怎么样呢，你走吧，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第261章 命运在重演，曾经他选择了原谅，现在，他太累了，不想再纠缠了。 “而且，你答应过我，如果恢复记忆后，我还是要离开，你不会阻拦。” 那是秦瀚洋从卢夫星抢走他，骗他签下协议后不久的事，迟晓一直记得。 “还是说，这也是骗我的？” 良久，背后的人都没有动静。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最终还是拒绝，高傲如秦瀚洋，总该放弃了。 在迟晓以为，对方终于也感到他是无法打动的顽石，要放弃离去时，一抹信息素温柔地环抱住了他。 “不骗你，我永远也不会再骗你。” “如果，你真的要离开，我……也会，放，手。” 迟晓怔怔地听着。 秦瀚洋的声音非常低沉，每一个字都千钧般沉重，割喉般苦涩，仿佛咬紧牙关才吐露出来。 迟晓听着，都能想象出alpha眼底发红的模样。 “只是，在你决定离开之前，可不可以听我说一些事？” “关于那个时候，我都做了什么。” “还有，你真正的身世。” 第129章 真正的身世 真正的身世？ 迟晓已经沉落死寂的心中又泛起波澜。 他真正的身世, 难道不是林碧芳所说的，来自流放星球，是罪犯和妓女的孩子吗？ 这是他的“母亲”亲口说的。 哪里还有别的可能。 他心头微颤：“骗人。还说不骗我, 你只是想说点好听的哄我！” 身后的人声音坚定。 “那你看看我的眼睛，看我有没有骗你。” 迟晓咬住嘴唇, 想了想，还是转过身体。 一转身就有些后悔。 秦瀚洋一身军服衬衫，领口微开, 侧身躺在床上, 距离近到一伸手就可以把他揽入怀中。alpha宽厚的肩膀和坚实的胸膛彰显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热度和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魅力大得让人晕眩。 即使是决心封心锁爱，斩断情缘的迟晓也不可抑制地感到被吸引。 再对上那双眼睛，更不由得心跳。 海蓝的双眸藏着些许悲伤的笑意, 和满溢出来的爱。 “晓晓，”他说。“让你看我一眼, 好不容易啊。” 迟晓眨了下眼, 反应过来：“所以，你是哄我转身的吗？” “当然不是, ”秦瀚洋赶忙安抚。“你听我说。” 迟晓看着他眼下浮着乌青，应该是熬了很久, 不曾合眼了, 本想再怼他几句,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默默往后缩了缩, 说：“你倒是说啊。” 秦瀚洋端正神色，道：“你还记得异种巢穴吗？就是那颗被卵泡覆盖的星球。” 迟晓想起来，点点头。“异种把我抓到那里, 是你把我救出来的。” 可是这和他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秦瀚洋笑了，抑制住想抚摸迟晓脸庞的冲动：“其实，在找到你之前，我太心急，在那颗星球的飓风眼中被磁爆击中，迫降在星球的表面……” 飞船发生了故障，无法启动。秦瀚洋心急如焚，只想快一点找到迟晓。 他查看抑制环的定位，发现已经相距不远，便决定徒步前往。 神奇的是，他所降落的这片区域完全没有风暴，头顶是蓝天白云，大地覆盖着成片熟悉的植物，甚至空气都和中央星没有两样，可以呼吸。 但他急着找人，无暇多想，只一路向前。 可没走多远，他就遇见了一个人。 年轻的alpha才二十多岁，黑发黑眼的亚洲血统，戴着古板的黑框眼镜，一身材质粗糙的西服，像个文质彬彬的学者，自称是在前往边境星球的途中，跃迁出了故障，落到这里。 边境星球距离异种巢穴所在的混沌星系相隔数百光年，但混沌星系中遍布着空间扭曲，或许他是误入某个虫洞才来到这里，秦瀚洋如此解释。 年轻人的飞船坏了，他就干脆出来野外考察，却迷了路，于是将他当做救援人员，紧紧跟着，在秦瀚洋轻松解决几只偷袭的小异种时毫不吝惜地赞扬。 他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反倒对着一路见到的花花草草大惊小怪，不停地摘下各种植物往类似标本箱的小箱子里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还掏出本蓝皮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什么，欣喜得不像个落难者。 说到这里，迟晓脑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睁大了眼睛。 是……是父亲吗？父亲对草药也是如此的痴迷。可是年龄又对不上。父亲比秦瀚洋足足大了二十多岁呢。 秦瀚洋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着继续。“我以为他是个植物学家，想着只要别拖我后腿，影响我找你，跟着也没事。” “很快，我们来到坐标指示的位置，我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是一整片的仿古风格的建筑群，本应十分宏伟气派，却被密密麻麻的卵泡覆盖，想怪物产下的卵一般令人作呕。 可混沌星系的中心怎么会有人类生存的星球？ 秦瀚洋救人心切，顾不上细究，只按照坐标位置，一头扎进其中一栋建筑，在挂满粘液的阴暗长廊里穿行，打开一扇又一扇大门，在房间中仔细寻找。 没想到植物学家也跟了进来，还大胆地左顾右盼。 到处都堆叠着卵泡，那些卵泡就和迟晓曾见过的一样，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人。 第262章 这些人像是刚死去没多久，鲜活地像还在呼吸。 秦瀚洋一个个辨认过去，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重。 “他们，怎么都像是omega！”植物学家说出了他心里的疑惑。 “可全联盟也没有这么多omega。” 这栋建筑里至少有上千的omega，并且，这些omega的美丽各有千秋，比基因优化生产的omega更加自然，生动。 秦瀚洋顾不得那么多，他一想到迟晓也被这卵泡吸走生命，就焦急到发狂。可偏偏在目标位置就是找不到迟晓。 而这地方的古怪更加重了焦躁。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啼哭。 弱小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他循声找去，发现了一个满是小卵泡的房间。而每一个小卵泡里，都是一个小婴儿。 这里似乎是一个育婴室，能看见成排的小床和充满童趣的装饰。 “这些怪物连婴儿也不放过！”植物学家愤怒地说。 秦瀚洋已经找到还活着的那个小东西，一刀割开了卵泡。 植物学家弯腰抱起了他，不顾粘液弄脏了衣服。 可孩子在他怀里不住哭泣扭动，挣扎间，都快从小襁褓里滑出来了。 植物学家吓得直嚷：“快！快！接住！” 秦瀚洋眼疾手快，把孩子捞在怀里。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小婴儿一到他怀里，就停止了挣扎，哭泣也止住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直直地瞧着他。 因为襁褓布松开了，他的小手也得到自由，软乎乎白嫩嫩的，要往秦瀚洋脸上碰。 咿咿呀呀的小声音，把他钢铁般坚硬的心也喊化了。秦瀚洋小心收起匕首，笨拙地把襁褓裹好，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什么，愣住了。 那是一颗小小的红痣，血滴一样落在宝宝锁骨的位置。 他以为那是血迹而探手去擦，擦不掉，还引来宝宝一阵咯咯嘻嘻的笑声。 迟晓身上相同的位置也有一颗这样的小痣。 这是巧合吗？秦瀚洋忍不住想。 某个疯狂的猜想在脑海里打转，可又不合逻辑，被他否定。 这时，植物学家在他身后发出惊呼。 他回头看去，在装饰了纸艺花朵的墙壁下，看见一行金属花体字。 字应该是从墙上脱落下来的，现在被植物学家拼成一排。 ［爱悦康养星第十二号城堡欢迎小天使和妈妈］ “我没记错的话，这不是，那个星球吗？”植物学家声音里透着惊恐。 秦瀚洋同样震惊。 爱悦康养星是历史记载里，为待产的omega和刚出生的宝宝们提供疗养服务的亲子星球，也是异种第一次袭击人类的星球。 包括产妇，家人和工作人员在内，全联盟近半数的omega在这次袭击中丧生，他们新出生的婴儿也全部死亡。 这场灾难直接导致omega数量锐减，星球也被废弃，成为禁区。 而那是数百年前发生的事。 所以，混沌星系错综复杂的空间将他们带到了几百年前异种第一次袭击人类的星球！ 怪不得有大片仿古建筑和无数的omega，所有的怪异都得到了解释。 那么，他怀里的小婴儿是…… 逻辑链合上了。秦瀚洋感受着胸膛里的震颤，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冷静口吻，问植物学家：“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但植物学家还没从穿越时空的震惊中缓过来，愣愣地回答。“我吗？我姓迟，迟广。” 秦瀚洋闭上眼睛。 一切都明朗了。 他和迟晓的父亲，从不同的时空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个地点，只为了拯救一个人。 只为了，把这个死里逃生的小生命带到百年后的时代。 这是命运的安排吗？为未来世界的人类留下最后一个真正的omega，也为他，带来一份矢志不渝的爱。 万千的感慨在秦瀚洋心中翻涌，他看着可爱的小小迟晓，想到他未来的人生。 ——这个娇嫩的小娃娃将分化成美丽的omega，用爱将自己拉出人生的低谷。 他的信息素引导他分化成最强大的alpha，却被他的高傲和自以为是推开，独自承受被误会的苦楚和屈辱的对待。 他握住小小迟晓欢快挥动的小手，一时间，心里涌上无尽的懊悔。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如果他能改变什么…… 但时间无法重来，既定的轨迹也无法改变。 属于他的迟晓还处在危险中，他必须尽快找到他。 他凝视着小宝宝软萌的笑脸，内心逐渐坚定。 从今往后，我定不会辜负你，不让你再遭受苦难！ 他在心中发下誓言，刻在血肉中一般牢牢铭记。 最终，他在小小迟晓的头顶印下了一个吻，将他珍而重之地交到植物学家的怀里。 “我还有任务在身，这个孩子，就托付给您了。” 植物学家，不，应该是迟医生，有些手足无措。 “我的天，我从没带过孩子！” 他忽然又推了推眼镜，睁大眼睛。 “等等，这个时代的omega都是自然分化的。你说，他会不会也自然分化成omega？” 秦瀚洋看着他激动的神情，点点头。“会的，所以请一定好好照顾他。” “对，会的！肯定会的！”这个年轻的医生欣喜若狂，小心地掖好襁褓。 第263章 “我要把你养大，对了，我摘到好些已经绝迹的草药，可以给你调养身体。”他已经喜不自禁地把小婴儿视为自己的孩子。 当时，秦瀚洋没有告诉他真相。 他头一次体会到安达尔的忧虑。 他不敢触碰过去，生怕万一改变未来，使他和迟晓就此错过。 “后来，我护送他回到自己的飞船，看着他离开。之后，我再次起飞，就回到了困住你的巢穴星球。” 秦瀚洋轻轻擦去迟晓眼尾的泪珠。“瞧，你不是罪犯的孩子，你是独一无二的omega。是为了拯救我和这个世界而来的。” 迟晓纤长的睫毛眨了眨。 他只觉得太不可思议，太不真实了。 自己来自几百年前，是真正能自然分化的omega。 “你，你又在骗……” “不，没有，相信我。”秦瀚洋柔和地打断他。 他靠近迟晓，用最诚恳的目光注视着那双黑亮的眼睛。 “你回想一下，你父亲的实验室里是不是有许多已经灭绝的植物？” 确实是的，他曾听父亲说，是从某个神秘的星球找到的。 “还有那本笔记本里的记载。” 笔记本，落在奥罗拉上他的小实验室里了，迟晓难过地想。异种入侵时，应该也被毁掉了。 但是他确实记得，本子里也记载了那个神秘的星球。和秦瀚洋的描述一样。 迟晓又想起一件事。“那为什么，我的……林碧芳她要撒谎，说我是罪犯的孩子，是父亲没有告诉她吗？” “我想，是因为说出来她也不会相信。”秦瀚洋说。“她那样自私的人，嫁给你父亲是为了过好日子，他们与其说是夫妻，更像是各取所需的合作伙伴。” 迟晓沉默了。秦瀚洋以为他为“母亲”的背弃而伤感，说：“不用为她难过，当年她那样对你，我要是抓住她，她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秦瀚洋这么一说，迟晓立刻觉得不对。 “你怎么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 “你当时就知道，我是被她骗走的吗？” 知道为什么不来救我！ 说着又发现秦瀚洋不知什么时候又靠了过来，两人之间近得快贴在一起。 他赶忙往后挪，没想到身后一空，差点掉下床，还好被某人一手捞住了腰。 “放开我！”他用力把人推开。 秦瀚洋将他拉回怀里，小心地制住他所有的挣扎，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兔子。 “我是刚刚才知道的，在你回忆的时候，教授让我进入你的记忆，就像在盘古上那样。” 他手上用力。 “如果我五年前就知道，我不会让他们活到现在！” 秦瀚洋突然地发狠让迟晓心惊。 但他再看向迟晓时，眉眼间的狠戾被悔恨和疼惜取代。 “是我的疏忽，那时的我根本没预料到，他们会这样不择手段。” 第130章 当年 迟晓不再挣扎, 秦瀚洋眼里的伤痛让他意识到，或许当年真的另有隐情。 他身体依旧紧绷着，但仍静静地待在秦瀚洋怀里, 听他述说。 “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 我把你安顿在小岛上，安排了最信任的人保护。怕你被外界各种虚假的消息误导，将网络也断掉。安排的医生, 进出小岛的服务人员, 都是我审核过, 确定妥当的人。” “我把能想到的一切都想到了。你只要安心等我回来就好。” “然后，我仪仗这次远征大捷，向议庭提出了和秦家分割的要求，并且希望得到一个属于我的爵位。” “我这么做的用意, 是向秦之序表示，我不会和他争夺家主的位子, 他自然也无权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相安无事。” 秦瀚洋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我还是想的简单了, 他们早已布下了陷阱。” “表面上，议庭很快通过了我的爵位申请。而秦之序, 他甚至还表示支持。让我一度以为不必和家族彻底决裂。” “可之后, 爵位的审核异常繁琐, 远超正常审批需要的时间, 脱离家族身份和资产分割这几件事情也进展缓慢，尽管我做了最大的让步，依然不断地被拖延, 甚至为了取消和纪家的婚约，而不得不和他出席一些酒会。” “此时我都以为这只是一时的阻碍，我幻想着我们以后的快乐生活，用最大的耐心配合，完成这些手续。” “直到事情开始向着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先是网上开始散播我和纪麟羽同框的照片，造谣我和他即将结婚，然后，是许多抹黑你的言论，盗窃机密物资的案件越吵越凶。像是有人在后面操纵一样，铺天盖地，我找人删除了谣言，也改变不了舆论。” “之后，军部突然开始调查我劫狱的事，你的案件因为舆论无法撤诉，爵位的审核也以我的信息素暴乱症为由再次推迟。” “所有事件经过发酵，在同时爆发。” “我发现不对。但为时已晚。” “就像登上一艘注定沉没的船，从上船那一刻起就无法逃脱厄运，从我递交申请开始，就不得不按照联盟的繁复的规定继续下去，哪怕这些规定是别有用心的人玩弄在手心的筹码。” “我善于战争，却不了解政客的手段，临时再想布局，棋盘上早已没有落子的地方。所幸，军部的几位老将军还支持我，我便在议庭，军部，和家族间不停周旋，寄希望于达成为最想要的结果——脱离秦家。” 第264章 说到这里，他苦涩地笑了一下。 “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后来才意识到，秦之序要的是一个能为他所用的强大的武器，而不是一个脱离掌控的政敌。他不会让我离开秦家。” “接下去，更糟的事情发生了。” 迟晓听到这里，紧张地扯住秦瀚洋的衣角。 他的模样让秦瀚洋不由得心头一暖，他的晓晓，还是在意他的。 “别担心，都是过去的事了。” “还记得远征时我从混沌星系捉到一只异种吗？我把它关在军团在中央星的一个训练场里，却被人偷偷放出来了。” 迟晓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等于将野兽放进闹市！ “是的，造成了人员伤亡，算是重大事故。”秦瀚洋平淡道，把当时的凶险一概略过。“我被停职，记过，接受调查，然后是各种内部整改。还可能被降职处分。” “而这时候，为我说话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遭到了暗杀。我接到线报赶过去，没来得及从爆炸里救下他，自己也被炸伤。” 迟晓震惊得张圆了嘴，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才攥紧拳头。“是秦之序干的？” 秦瀚洋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 “这就大部分世家的行事风格，黑暗，肮脏，无所不用其极。光鲜之下，只是追求权利的畜牲罢了。” 迟晓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思索着他的话，又突然问：“那你的伤……？” “没事，昏迷了几天。”秦瀚洋说。轻描淡写地隐去了所有血腥。 当时的情况已经万分危机，他在急救室里生死难料，老将军的意外死亡导致军部内部权利失衡，某些势力蠢蠢欲动，戚尧不得不连夜从小岛调兵，稳住局势。 这些事就没必要说了，单纯的晓晓会被吓着的。 见迟晓还拧着眉，不知思索什么，秦瀚洋解道：“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问贝拉夫人。” 迟晓闻声抬眼看他，一双眼珠湿漉漉的。 其实他差不多已经相信了。 毕竟都是可以查到的事。 所以，那个时候，他才没有去岛上看望自己。迟晓想。 一定是很严重的伤吧。 迟晓感到心脏揪了起来。 原来，他们都那么不容易。 “那……我离开后，你为什么要发布最高缉拿令通缉我？”迟晓问。 秦瀚洋的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 这段过去的挫败感和负罪感都太过沉重。 他自己的伤不算什么，迟晓遭受的伤痛却让他不能原谅自己。 他说到自己在清醒后，立刻询问戚尧迟晓的情况，却得到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迟晓失踪了，很可能是逃跑了。 照顾迟晓的汪医生神情恍惚，表示自己不知情。现在想来，他和迟晓一起被纪家抓住后，可能也被清除了相关记忆。 秦瀚洋也派人追查林碧芳，但那个女人在迟晓不见的第二天也失踪了，最后只查到一具无名焦尸，大概率是被纪家杀人灭口，也算咎由自取。 对纪家和秦之序方面的秘密调查没有发现异常，线报也没有提供有用的线索。 从这里开始，迟晓的行踪就像断线的风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而戚尧也保证，以当时小岛的守卫状态，除非迟晓自己偷偷离开，否则不可能不被发觉。 确实是偷偷离开，但不是逃跑。 迟晓听到这里，也回想起来。 记忆里最后见到戚尧的那一天，那个人被自己的信息素吸引，险些失控。或许，在他看来，正是他的逾矩导致自己害怕，逃跑，但其实当时自己意识朦胧，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戚尧当然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于是，各种巧合与意外汇聚到一起，使秦瀚洋无法不相信，迟晓是主动逃离。 没有任何征兆，在答应他的求婚之后，依然逃离他。 这给当时处境艰难的秦瀚洋一个沉重的打击。 使他所有的争取都显得荒诞可笑。 他用尽手段，没能找到omega，不解与愤怒之下，利用迟晓背着的案件发布最高悬赏，用有史以来最高的赏金，发动全联盟找人。 却没想到，依然如石沉大海。 这一次，整整五年，他再也没有得到那人的任何消息。 “我不知道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受着信息素狂暴症的折磨，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回想起那一千多个不眠之夜，秦瀚洋的声音带着颤栗。 他几乎把联盟所有星球掘地三尺，他想不通迟晓能躲在哪里，一个柔弱的omega，还被通缉，一直没有消息是不是遭遇到什么，他甚至一度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漫漫长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还好，我再次找到了你。”他看着迟晓，庆幸自己没有放弃。 也庆幸自己没有再一次被高傲蒙蔽了双眼，任由误会产生隔阂。 “你现在相信我了吗？晓晓。” alpha幽蓝的眼眸中，是混合着伤痛与欣慰的爱意，太过浓烈厚重，任何谎言都无法承载。 怎么会不相信呢？ 迟晓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填满了，胸口满满当当的情绪快要溢出来，又化作眼泪，不停地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这样残酷，让他们经历这么多磨难。他们没有过错，只是爱着对方而已。 第265章 他哭泣着，眼泪被秦瀚洋粗糙的指腹擦去，又被带进温暖的怀抱。 他埋在秦瀚洋的胸口，像一团哭泣的雨云，要将所有悲伤都流尽，流到包容他的海洋中去。 那片海洋也曾乌云密布，惊涛骇浪，但现在，它宽广，温暖，洒满阳光。 …… 迟晓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终于平静下来，抬起头时，发现秦瀚洋的军服胸口已经湿了一片。 明媚的日光也已经变作晚霞，将某人英挺的面容镀上金红暖意，这暖意因为热切的注视而更加灼人。 迟晓的脸有些发热。 他们靠得那样近，他能清晰地感到alpha的每一次心跳，和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带着他也一起脸红心跳。 金色的空气里似乎有细小的电流，在两人间窜动，在迟晓的肌肤上跳跃，又随着秦瀚洋的目光，落到了迟晓的眼尾，鼻端和唇瓣。 alpha向他低下头。一个甜蜜的吻即将落下。 但迟晓扭头避开了。 “我……我去给你拿件换的衣服。” 他说着就要起身，被秦瀚洋揽住腰圈回怀里。 “为什么要躲？”秦瀚洋一脸哀怨。“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围住腰的手臂没有用力，迟晓可以轻易推开，但他没有，他只是垂下眼睛，“不是的，我原谅你了。过去发生的，我都不在意了。” ——但现在呢？你和纪麟羽的婚约依然没有取消，我依然是通缉犯，我们的未来会怎样？这种情况下，我无法像过去那样爱你。 有所保留的话语，躲闪的眼神。 他没有接着说，但对视之间，秦瀚洋明白了。 不在意过去，但在意现在。 他们之间最大的阻力依然存在。 身份地位的天堑，家族的百般阻挠，一切看似和五年前没有两样。 抱住迟晓的手臂收紧。 秦瀚洋将迟晓拉到贴近自己，紧到要嵌进身体里。 这次迟晓没有抗拒。 他感到alpha低沉的嗓音在耳边震颤。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晓晓。” “你会看到，世界为你而改变。” 第131章 婚礼 秦瀚洋离开后, 迟晓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记忆的回溯终于画上完美的句号，白日里，不再有突兀的画面闯进脑海, 睡梦中，也不会再被一段又一段的噩梦惊醒。 身体在逐渐康复。 被引产手术损伤的孕腔已经恢复, 可以孕育新的生命，江教授开了滋养神经的药，记忆删除手术留下的睡眠、头疼的后遗症也好的差不多了。 唯一不对劲的是腺体。 后颈皮肤上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这还是小问题, 新移植的腺体情热期极不规律, 有时候没过几天就折磨迟晓一次，有时候又好久不来。 回想那一天，在秦瀚洋的怀抱里，大约是被alpha的信息素安抚太久, 腺体毫无征兆地就开始发热。 迟晓顾不上在意秦瀚洋的诺言，——给他一个月的时间, 改变世界什么的, ——他脸红耳赤，被来势汹汹的情热期弄得呼吸都不稳了, 生怕秦瀚洋看出来，一个劲地催他离开。 但敏锐的某少将立刻就发现了。 他软磨硬泡地求着, 哄着, 保证除了轻轻咬一下, 什么也不做, 只要迟晓喊停保证放手。 还说，安慰剂什么的只会产生药物依赖，多被alpha伴侣标记才可以使腺体早日恢复稳定。 迟晓没法反驳, 他现在配出来的安慰剂完全不能满足他，就像被真正的美食填饱过后，吃不下预制菜一样。 他软倒在alpha的身下，被剥开衣领，露出后颈。 穿刺是轻柔的，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秦瀚洋信守承诺，两手撑在迟晓两侧，除了唇舌与注入信息素的犬齿，再没有肌肤接触的地方。 即使这样，腺体被灌满的时候，强烈的冲击依然令迟晓神昏目眩。 不是幻觉吧，这个人的信息素，怎么好像变得更强了？ 迟晓在被快感充盈时，咬住枕头想着。 但很快，他就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光是控制自己不发出腻人的呻吟，就耗费了所有精力。 情热褪去，餍足后的迷蒙中，秦瀚洋吻去他眼角生性的泪水，带着笑意的低语响在耳边。 “这样就受不了了？看来，学长得多加练习啊。” 这和练习有什么关系？ 而且，不要那样叫我。 迟晓的抗议被枕头堵住，意识陷在海潮里飘飘荡荡，仿佛又回到小出租屋里，被少年哄骗着献出腺体。心里的酸痛刚要冒芽，就感到温热的唇贴在耳侧。 成年男子的声音比少年更加蛊惑，也更加难耐。 “学长，晓晓……好爱你……” “我是你的，被你标记过，只属于你一个人……” 舌尖记起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咸咸的，又有一点甜腥，是毫无保留的爱慕的味道。 于是苦涩褪去，迟晓落在海水中，宛如一条小人鱼，被海神爱护着，在巨大的海蚌里睡熟了。 海潮的气息在接下去的好些天里都缠绕不去，迟晓的身心都安定得不得了，睡得格外香。 秦瀚洋还体贴地留下了一瓶信息素提取液，供他情热期时使用。 迟晓不再彷徨和不安，找回过去，又了解未来，他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 第266章 至于爱情，于现在的他而言，爱情不重要，秦瀚洋的承诺能否实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改变历史的走向。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继续研究草药的抗辐射效果，一边在个人账号上发布科普文章，让人们了解辐射的危害。 好消息是，文章获得了关注，坏消息是，热火朝天的评论区里有不少网络喷子，他们骂他危言耸听，制造恐慌，还把好几条流量高的视频举报了，他的账号也动不动就被平台限流。 另一方面，寄给研究机构的信仿佛石牛入海，再也没有回音。贝拉夫人比迟晓还沉不住气，四处打探消息，而那些科学家老朋友们集体玩沉默，竟然都三缄其口。 迟晓嘴上宽慰贝拉夫人，验证阿尔隆德的科学论需要时间，心里也不由得有些焦虑。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说服科学界，通过科学院来推动议庭，做出变革，从制度，科技，医药各个领域进行改革，来避免人类被异种和宇宙辐射灭亡的命运。 可如果连最崇尚真的科学家们都无法支持他，那又怎么让联盟的掌权者，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族们相信他？ 何况他还是一个c级的omega，一个通缉犯。 一切和五年前一样，向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 唯一和五年前不同的是，迟晓每天都会收到一束鲜花。沾着露水的花茎上挂着一个祈福的小签，就像迟晓曾经在小出租屋里种的草药叶片上挂的一样。 只不过，祈福签上写的不只是祝福，还有豪放笔触画出的一只小黑狗头像，祝福也很言简意赅，是某少将的风格。 ——“平安” ——“顺遂” ——“如意” ——“坦途” 引来贝拉夫人受不了的啧啧声。“这是哪个情窦初开的老头子在谈恋爱啊！不能写点甜蜜的！” 这些花和狗狗祈福签让迟晓心安了一些，但也只有一些。毕竟和虚无缥缈的承诺没什么两样。 可没过几天，祈福签上的字就变了。——“障目”。 迟晓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打开光脑，看到当天的新闻头条。 ——腺体研究所所长江怀意教授遭遇车祸离世！ 迟晓先是大吃一惊。阿尔隆德的编年史里，教授也是意外离世，但其实是因为研究成果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而被暗杀。 难道知道会发生什么，依然无法避免吗？ 但他随即联想到祈福签。 障目……，所以，秦瀚洋是想告诉他，这个消息是假的？ 也就是说，这些祝福是有含义的。 之后的每天，迟晓对送来的花有了期待。 “康健”——教授应该没有事。 “平和”——不要担心，一切顺利。 他知道秦瀚洋大概在运作什么，心里也逐渐踏实下来。 当看到网上铺天盖地都是秦纪两家即将举办婚礼的消息时，他已经毫无波动。因为，他早已收到写着“序幕”的签文。 那一天正是一月之约到期的日子。 “‘序幕’是什么意思？”贝拉夫人托着下巴。“恋爱脑怎么又变成谜语人了？” 迟晓嗅着玫瑰的香气，没有回答。 他知道，秦瀚洋在筹划着的事情，即将收尾。 婚礼当天一大早，迟晓照例收到了鲜花，祈福签上写着“开场”两个字，小黑狗做着邀请的动作。 像邀请他观看一场普通的表演。 迟晓从善如流，在沙发上坐好，准时打开了光脑。 与其说是期待什么，不如说，只是单纯的好奇，加上一点忐忑。 他将心暂时封闭，好像这是和自己不相干的事，还倒了一杯热牛奶，两手捧着慢慢啜饮着。他平静地坐在光屏前，亲眼看着秦瀚洋和别人结婚。这在五年前是难以想象的。 预告的时间到了，音乐与欢呼从屏幕里传出。 联盟权利顶端，最炙手可热的两大家族的婚礼，在这一天，在全联盟范围内实况直播。 遍及上千星球的亿万人，都翘首以盼，关注着这场几个世纪以来最隆重的典礼。 人类最强大的alpha和最美丽的omega 的婚礼。 屏幕里，中央星的首都已经被欢庆的气氛点燃。气球，彩带，格式祝福的彩色光字飘荡在空中。 中央广场上人山人海，每个人都抬头观看着广场上空巨大光屏上的直播。 画面切到一座宏伟的仿古教堂式建筑，这是联盟最神圣的殿堂，只在一些重大的日子，比如开启星际时代的纪念日，或是纪念大分裂的周年日时，才会使用。 两位新人将在这里，仿照旧文明时代的皇家婚礼，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结为连。 此时，新人们还没有到来，被水晶与百合花装饰的殿堂里，一排排红丝绒长椅上，已经坐满了受邀而来的贵宾。 镜头一一扫过，每一张面孔都引来屏幕前的人们的惊叹。 五大光荣氏族的代表齐聚一堂，几乎联盟所有的贵族世家，新晋权贵，与商贾豪门都派来了代表。还有最炙手可热的明星们，甚至从不轻易露面的omega们都出现在光屏中。 他们昂起高傲的头颅，以最隆重的姿态出席盛典。 可以说，在圣堂金色的屋顶下，聚集了联盟中最尊贵最有权势，以及最有名望的人们。 贝拉夫人作为彭德拉根家族的代表，也收到秦纪两家的请帖。她欣然同意出席。 第267章 她的原话是，“我倒要看看，秦瀚洋怎么结这个婚。” 像是要去砸场子似的。迟晓想着，一边在画面里寻找她，一边捧着牛奶杯小口啜饮着。 啊，看到了，夫人就坐在独身omega的专属席位上，成熟典雅的气质远胜一众争芳斗艳的年轻omega，就是看上去很不耐烦似的，谁都不搭。 随着镜头切换，他又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有菁华的同学们，和贵族丈夫一起出席，言笑晏晏。 有腺体研究所的老所长，依然精神矍铄，和几位知名的科学家坐在一起，悄声耳语着什么。 还有薛枫，被秦瀚洋打破相的脸恢复得几乎看不出来，脸色阴沉地坐在家人身边，没有带伴侣。 迟晓现在看见他，倒也不像当年那样惧怕，只有些恶心反胃。 而坐在最前排的几个银色头发的人，应该就是纪家的代表。 纪家家主纪震棠是等级仅次于秦瀚洋的alpha，他胸前挂满勋章，保养得不像将近六十岁的人，威严的气魄即使从屏幕里也让人生畏。 他身边的年轻瘦高男人应该就是纪家长子，纪麟羽的哥哥，纪晟。镜头里，他嘴角向下撇着，不可一世的神态一如当年。 想起黑枭模拟对抗赛上，这人曾陷害秦瀚洋，迟晓就对那张脸徒生厌恶。更不用说那脸上和纪麟羽如出一辙的讥讽与目空一切。 画面一转，来到他们对面，秦家的座位。 秦之序棱角锋利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迟晓暗暗收紧十指。 这是他苦难的根源，如果不是这个人，他和秦瀚洋不会遭受这么多苦难，老师也不会…… 想到这里，画面突然移动，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迟晓眼前。 与记忆中清秀温柔的面容不同，是清冷到极致的大美人，柔顺的黑发被细致打，垂在脸侧，更显出皮肤的冷白。一双纤长美目微阖，遮挡住深紫色的瞳仁，却挡不住厌烦与冷漠，甚至当秦之序看向他时，这种冷漠更加明显。 是希尔塔老师！ 迟晓睁大眼睛，凑近屏幕。 真的是老师，可是为什么他连样貌都不一样了。不知秦之序对他又做了什么，老师的五官更加精致，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是omega。 而他所坐的位置，就在主位旁边，正是秦氏家主伴侣的位置！ 想起秦之序曾说过豢养宠物的话，迟晓背上窜过一阵恶寒。 难道他现在已不再将老师看作宠物了吗？ 迟晓还没有从惊异中恢复，就听悠扬的音乐忽然停了。不一会，恢宏庄严的乐声响起，标志婚礼开始。 一身黑红相间礼服的证婚人走上台前，示意新人出场。 迟晓注视着屏幕，看见纪麟羽从右侧鲜花装饰的拱门下走出。 他一身洁白西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像自带光芒。 不愧是联盟最美的omega。 但迟晓只看见记忆中的那张脸，那脸上写满恶毒，嘴里尽是利齿，要撕下他的血肉，夺走他的孩子。 攥紧的手心传来疼痛，嘴里有一股铁锈的味道，好似又回到那间冰冷的手术室。 迟晓战栗了一下，手有点拿不住牛奶杯。 他这时才发觉，自己还是做不到不在乎。 他不想看下去了。 等会秦瀚洋就会从大厅的另一边走出来，和这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这个画面哪怕想象都令他窒息。 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迟晓站起身，抬手想关掉光屏。 可就在这时，视频里传出一阵惊呼。 是秦瀚洋出现在画面里！ 他一身黑色军服，身姿挺拔，辉煌的光芒投在他英武的面庞上，像神明一样耀眼，引得omega们不顾场合，小声尖叫。 迟晓忍不住瞥了一眼，正要关闭画面，却顿住了。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秦瀚洋走上台阶，昂首向纪麟羽走去。 而在他身边，与他两手交叠，十指相扣，一起走进所有人视野的却还有一个人。 一个迟晓再熟悉不过的人！ 第132章 婚礼（二） 圣堂金色的穹顶投下耀眼的光辉, 投在秦瀚洋和那个青年人身上。 那青年一身合体的暖白色西服，勾勒出纤瘦的身形，清秀的面容让人想探究他是不是omega。可和五官精雕细琢, 美得千篇一律的omega相比，他的好看更加独特而有生机, 温柔坚定的气质融进眉梢眼角，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想要靠近。 一时间, 不少贵族alpha们眼前一亮, 却无法忽视他已有了护花使者的事实。 高大魁梧的alpha不时低头看他, 在意与体贴毫不遮掩。青年身高只到alpha肩头，两人行在一处，莫名得般配，像是他们之间有股相吸的磁场。 更不用说他的手被alpha十指相扣, 牢牢牵住。 两人的关系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迟晓怔怔地看着屏幕，牛奶杯都差点握不住了。 那……那不是他自己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另一个自己, 还被秦瀚洋带到婚礼现场！？ 第一眼他大惑不解, 但看清那个“迟晓”走路的姿态，他恍然大悟。 这是个仿生人！ 和盘古上的仿生人士兵一样, 某些动作和真人有细微的差别。 但高级仿生人只用于军队，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这点区别。 第268章 当“迟晓”被秦瀚洋带到众人面前时, 人群一片哗然。 关于秦家二公子, 堂堂少将的秦瀚洋有个平民omega情人, 还为了他要取消与纪家的婚约的小道消息, 曾经在网上也传得沸沸扬扬，来宾们多多少少都知道。 眼看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被搬上来，还是在秦, 纪两家的婚礼现场，当着他未来伴侣的面！ 所有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响作一片。 纪麟羽的脸色更是惨白到极点，原本得意洋洋的笑容褪了个干净，像见到鬼一样瞪着两人。 婚礼才刚开始，秦瀚洋不用说一句话，先在秦、纪两家的脸上甩了个大巴掌。 纪晟反应还算快，立刻走到一边叫人。 “关掉直播！快点！” 又指着大厅两侧的一小堆人群，那是被红线圈在媒体区的各大新闻平台的记者们，正举着格式设备兴奋地记录婚礼的变故。 “把他们赶出去。”纪晟说。 纪家的保安开始粗鲁地哄赶记者，而台上，秦瀚洋握着“迟晓”的手站定，大方地迎接所有注视。 “向各位介绍一下，”秦瀚洋的声音洪亮沉厚，带着绝对的自信与掌控。“这位是我的omega伴侣，迟晓。” 人群再次喧哗，难以置信他竟然还介绍自己的情人。 听到这一句的纪麟羽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秦瀚洋！你怎么敢！” 无人会。 手牵手的两人将他当做空气，甜蜜地对视。 秦瀚洋笑着举起握着的那只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上，像在安慰着omega。 他又转过头，声音响彻空间。 “这圣台之上是神明祝福真爱的殿堂，如果有谁的真爱值得祝福的话，那便是我与他。如果有谁配得上婚礼，也只有我与他。” 这是彻底地打脸纪家了！贵族们或震惊或看好戏，都沸腾起来。 可突然地，直播的画面在这时变黑。 应该是被纪晟停止了。 但只几秒钟，还没等迟晓着急，画面又恢复了，比刚才更加清晰。 怎么会事？ 迟晓正疑惑，眼前漂浮起一根银亮的丝线。 是线型异种！ 这小东西藏得太好，他几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所以，是它分裂出几根，帮助秦瀚洋控制了直播设备。 迟晓惊诧的同时，画面里又有了进展。 一个魁梧的男人站了起来，带着震慑全场的威严。 “让各位见笑了。”纪家家主纪震棠不疾不徐道。“秦少将是不是信息素紊乱症发作了？现在直播已经终止，如果秦少将能及时恢复的话，我相信这个小插曲不会影响秦、纪两家的未来的交往。” 纪家给出转圜的余地，不仅是给秦家台阶，也给自己留面。 秦之序也沉不住气了。从刚才他就已经怒火中烧，目光渗出蛇一般的狠毒。此时站起来，向纪震棠点头致歉，接着几步走上台。 他贴近秦瀚洋，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 “你疯了吗！把一个玩具当真了？快吧他弄走！” 秦瀚洋睨向他，居高临下的眼神射出冷意。 “你是不是忘了。五年前我就说过，他若有事，我会让秦家殉葬。” “现在，是时候了。” 秦之序睁大眼睛。 他不敢相信，秦瀚洋真的敢这么做，可他能做什么，秦家是成就他的根基，他总不至于那么傻，毁了自己。 可他分明感受到，这个从来摆脱不了家族控制的弟弟身上，有什么改变了。 对方强大的气场使他的额头冒出冷汗，那甚至谈不上是信息素压制。他心底虚浮，有一种对一切失去掌控的异样感，无法阻止即将发生的巨大变故。 眼看秦瀚洋没有挽回的打算，纪震棠也失去耐心。纪家手握大权，和秦氏的联姻不过是锦上添花，若不是宝贝onega儿子心心念念某alpha，抛弃也没什么可惜。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甩下这一句，抬腿便走。 纪晟也冷笑一声，上台来，要把呆立着的纪麟羽拉走。 “以后有你好看的。”错肩而过时，阴狠地对秦瀚洋说。 可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一阵喧哗。 他吓了一跳，人们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是被驱逐的记者们。他们聚在大厅门边，推搡呼喊着，似乎是门打不开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开门？” 人们左顾右盼，不知发生了什么。 接着，不知谁发现自己的光脑无法使用，小声说了出来。 旁边的人们听到了，纷纷查看自己的光脑，越来越多人叫出声。 “我没有网络了。” “我也是！” “视讯也打不出去！” 网络与通讯竟然全部被切断！ 现在他们等于被困在了这里！ 人们这才察觉事情不对。 纪震棠最先反应过来，直接怒斥。 “秦瀚洋，你在做什么！” “你以为直播暂停了，把我们困住，就能胁迫我们接受你那下等的情人吗？你是脑子也坏了吧！！” “秦家不想和全联盟作对的话，立刻开门！” 纪家在议庭是说一不二的强势，纪震棠抬个眼皮议员们就要抖三抖，此时他声震殿堂，加上顶级alpha的强大气场，靠近的几排人都恨不得缩到椅子下面。 第269章 圣堂中的其他大部分人则还算镇定。许多人还抱着吃瓜的心情，蠢蠢欲动。 联盟两大顶级豪门，两位最强大的alpha，大权在握的政坛领袖与崭露头角的军界新秀，悔婚，撕逼，情人上位，这些要素令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人类爱好看热闹的心，不论贵贱，都如出一辙。这时候放他们离开，他们或许还不乐意呢。 秦瀚洋似乎早料到如此，他轻轻一笑，四两拨千斤地回敬纪震棠。 “恰恰相反，纪议长。我将诸位留在这里，诸位才能心无旁骛地，看一出好戏。” 大厅里鸦雀无声，人人都在或兴奋，或愤怒，或惶恐地等待即将发生的事，目光齐齐落在圣台上的几人身上。 秦瀚洋牵起“迟晓”的手，带他到最前排的希尔塔身边坐下。 “稍等我一会。”他说，宠溺的意味引得omega 们眼热，纪麟羽手里垂落的捧花也颤了几下。 秦瀚洋走回圣台，声音洪亮。 “正如诸位所见，我的爱人是一位omega，但同时，他现在正被联盟通缉，罪名是叛国，从事间谍活动及盗取联盟机密军事物资。” 此话一出，场内又是一片哗然。 秦瀚洋的声音压过议论的噪声，“在这里，我想请问尊敬的大法官，这宗案件五年前曾因证据不足而停审，为何之后突然重审，短短三天就判决结案？” 他所质问的人正是站在圣台中央的证婚人，也是联盟最高法院的院长，大法官鲍德温。 鲍德温大腹便便的身形摇摆了一下。 做为征婚人，鲍德温一开始震惊于婚礼被破坏，之后抱着占据最佳位置看好戏的心态暗自观察，此时突然被秦瀚洋点名，问得还是敏感问题，他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眼睛求救似的往纪震棠那边飘。 纪震棠冷哼一声。 看秦瀚洋这架势，是要为他的小情人翻案。最高法院都是他的人，就算秦瀚洋翻出什么花来，还不是他说了算。 纪震棠坐回座位，不表态。鲍德温只好自力更生。 他装模作样，咳嗽一声。 “最高法院的所有判决都是按照正规流程进行的，秦少将有疑问的话，可以提交申诉。” 狗屁的申诉，永远也不会被通过。 秦瀚洋当年便是太相信联盟的司法公正，吃了个大亏。 他冷冷道：“那么我请问，他盗取的机密物资是什么？” 鲍德温皱眉做回忆状。“我记得，是一瓶3s级alpha的信息素提取液。” “也就是我的信息素提取液。”秦瀚洋说。“他作为被我标记的omega，不能拥有我的信息素吗？” “我昨天刚给了他许多，整整100毫升，当我执行任务不在家时，帮助他渡过情热期。难道你们为此要逮捕我的伴侣吗？” 100毫升，一般alpha一年的分泌量都没有100毫升！人们惊叹不已。 而且，alpha把信息素提取液给伴侣也是常有的事，怎么就不能用了？ “当然不是。”鲍德温冠冕堂皇道。“但根据调查，他把这瓶提取液给了玫瑰星系的间谍。这个您无法辩解。” “是吗？那么，你们有证据吗？是拍到了交接的画面，还是抓住了那个人？按照迟晓的证词，那瓶提取液在实验室大火后消失，药是被谁拿走的？火灾又是怎么发生的？你能回答吗？” “呃，”一连串的问题句句逼人，鲍德温竟一个也答不上来，他虚胖脸盘上的小眼睛咕噜噜乱转，含糊道：“时间太久了，我，我哪里会记得。” “那我就让你记起来。” 随着秦瀚洋话音落下，一副巨幅光屏出现在众人面前。 案件的卷宗全部清晰地列在光屏上，在关键证据的文档里，竟只有廖廖几页，还都是无关痛痒的流水账。 “这些问题都没有证据支持，你们是怎么做出判决的？”秦瀚洋质问。 鲍德温没想到，当年一结案就封存的资料还能被调取出来，额头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他胡乱擦了擦，又向纪震棠投去求助的目光。 秦瀚洋一笑。“恐怕，是收了某人不少好处吧。” 鲍德温一惊，急忙收回目光。 “你，你满口胡言！你又有什么证据！” “想要证据吗？那请看吧。” 光屏上，出现了一段画面，似乎是某隐奢会馆的酒局，席间数位衣衫清凉的美人作陪。大法官左拥右抱，满脸醉意，而同席的人中，赫然出现纪家长子纪晟的身影。 令人更加震惊的是，几位美人竟像是omega！ 珍贵的omega都是世家用自己的基因培育的宝贝后代，怎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除非……除非这些omega就是为此而培育的！ 牵扯到omega培育机构的违规行为，人口交易，权钱勾结，暗箱操作，背后的种种令人细思极恐。 在场贵族们有的抽气惊愕，有的缄默，似乎对此类事早有耳闻，而后排的记者们则开始疯狂拍照记录。 鲍德温知道自己算是毁了，从视频刚放出，就已经软到在地，这时，挡着脸，手脚并用要逃。可大殿封闭，他无处可逃，只能躲到角落的柱子后面，狗一样发抖。 纪晟的脸色也是青一阵红一阵，但被纪震棠狠狠瞪了一眼，不敢这时候再出头。纪议长本人心里已明白大事不好，嘴唇绷成直线，恶狠狠地盯住秦瀚洋。 第270章 迟晓看到这里，指尖微微颤抖。他想起自己在看守所里被几个alpha用信息素折磨，暗无天日的那些时日。 那几个人早已被盘古碾成肉泥，现在，秦瀚洋还要向陷害自己的家族复仇。 原来在贵族眼中，《omega保护条例》形同虚设，omega真的只是可以制造的玩物和工具而已。 秦瀚洋为了给自己脱罪，把这些脏事揭露出来，让纪家声誉不保不说，还不知会开罪多少人，又会引起怎样的舆论风暴，和司法体系的震荡。 指尖的微颤逐渐平息，心头却更加激荡。 真相已不需多言。 秦之序这时起身，试图为纪家挽回一点尊严。 “到此为止吧。这个案子将会被撤诉。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压低声音，对秦瀚洋说。 “别搞得太难看了！” “难看？” 秦瀚洋看向他的兄长，唇边挑起一抹轻蔑的笑。 他高昂着头颅，狂放难驯的傲慢姿态，一如当年被逐出家族的少年。 “不，哥哥，这才刚开始呢。” 第133章 婚礼（三） 光屏闪动着, 画面里秦瀚洋的面孔刚毅端正，藐视的姿态宛若判官。 迟晓的心房咚咚地跳动着。秦瀚洋已经为他洗脱罪名，可他说这才只是开始, 他还要做什么？ 殿堂里的贵族们都不知道直播还在继续，全联盟的人都在屏气凝神, 注视着大家族之间的倾轧斗争。 画面中，听到秦瀚洋威胁的秦之序眼睛骤然睁大，爬行动物般的瞳仁在惊愕之后, 射出狠戾的光。 “你究竟想做什么！？” 秦之序权柄在握多年, 不至于被一句话就震住。可他竟然感到慌乱畏惧。 外人不明就里, 但其实，秦瀚洋封住大门，切断网络，他的人, 纪家的人都联络不上，也进不来, 竟是都被他捏在手里。 不知这小子还要牵出什么人, 必须稳住事态。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低声快速道：。“你想和那个劣等omega在一起, 没问题。你想要爵位，我也会……” 可还没说完, 就被一股强大的信息素扼住喉咙。 “不准你那样说他。” 秦瀚洋目光冰冷。 放下这一句, 他径直越过冷汗直冒, 身体僵直的兄长, 面向所有人。 “迟晓是特别的。他是唯一自然分化的omega，也是唯一能和我百分之百匹配的omega。" “他还是，”他顿了顿, 加重语气道，“唯一能拯救联盟的omega！” “拯救联盟？” “什么意思？” 众人不解，无数目光汇集到坐在最前排的“迟晓”身上。 而光屏前的迟晓已经羞得满脸通红。 还好在现场的不是他，否则这时非得钻个地洞躲起来不可。尤其秦瀚洋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注视着屏幕，像是在向他表白一样。 而这时，有人突兀地喊叫。 “什么拯救联盟！”纪麟羽的声音尖刻刺耳。 “不就是个c级o吗！你给他贴再多的金也还是劣等！” 他跺着脚，把捧花摔到地上。“我才是和你百分百匹配的omega呀，瀚洋！” 迟晓也记起来。 江教授曾说过，纪麟羽为了和秦瀚洋更匹配，偷偷做了改造腺体的手术。 台下人们也小声议论。 “是啊，不是测过匹配度，论样貌等级，他们两个才般配不是吗？” 秦瀚洋不会质疑，笑道：“要揭露的谎言太多，那就从匹配度开始吧。” 纪麟羽一愣，就听秦瀚洋边踱步边道：“本来，你的信息素和3s级的我完全无法匹配。但你们修改仪器数据，欺骗民众。之后，你利用迟晓的信息素提取液做对照，改造了腺体，才勉强达到70%的匹配度，可惜，你的味道对我依然没有效果。” “他改造了腺体！” “原来是骗人的！” 众人哗然。 纪麟羽脸色惨白。他妄图改造腺体诱惑秦瀚洋，这件事当然要隐瞒公众，可他一着急，倒自己说出来了。 “你胡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纪晟拉住要慌得手足无措的弟弟，厉声质问。 他前几日已将做手术的江怀意处掉，他就不信秦瀚洋还能查的到。 秦瀚洋却冷冷一笑，对着台下点点头。 “教授，该您了。” 纪晟一副见到鬼的样子，看着本该死于车祸的江怀意昂首挺胸，走到台前。 小老头精神矍铄，冲着众人鞠了个躬，用欢快的声音道：“证据就是我！手术是我做的，所有病历和用药记录都一应俱全！” 在一片哗然声中，纪麟羽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江怀意又向着纪晟摊开手。 “为什么您这样惊讶？啊！因为你那天安排了一场车祸，想除掉我，而我却还活着，还活蹦乱跳，对吧？” 这话再次引来海浪般的议论。 “天啊！是想杀人灭口吗？” “太可怕了！” “纪家贿赂法官，又随意杀人，还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惊人的内幕一个接着一个，记者们疯狂记录，闪光灯闪个不停。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劲爆的还在后头。 “不过我得负责任的说，想杀我的不止你们。” “违规改造人体和非法实验的事，你们让我做了不少。”江怀意高声说。“但真正让某些大人物想除掉我的，是因为我的研究成果。” 第271章 他头顶的光屏上出现了一个网站页面，是联盟最顶尖的科学联合会的网站，主页上是一篇几小时前的通告。 ［针对试管omega的基因优化项目可能存在巨大风险！］ “什么意思？” “风险？风险指什么？” 疑问声越来越多，人人脸上都浮起焦虑。 这一次，贵族们无心吃瓜了。毕竟，每个有实力的家族中都有基因优化的omega亲属。 “请您解释一下！”一个年轻alpha大声说。 教授道：“意思是，现有的基因优化技术存在隐患，人造omega看似健康，但他们的后代未来将产生基因缺陷，导致不孕不育，虚弱多病，甚至寿命缩短。” 在短暂的沉默后，台下炸开了锅。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 “我不相信！” 人们大声抗议。 因为这意味着贵族们的后代将有基因缺陷，而备受呵护的人造omega们将一文不值！ 但教授列出几项科研数据，表示这是权威的科学联合会审核过的，实验数据说不了谎，无法质疑。 “我说的是真话，所以这他们才想干掉我！omega从出生到死亡，有无数产业为他们服务。培育，教育，终身使用的各类信息素药物等等，都是大生意。在坐的有些人非常清楚这一点，当然，也不希望我活着把这篇文章发出来。” 台下果然有几人脸色发青。 “可隐瞒这件事，会害了我们的后代，隐瞒的人也将成为人类的罪人。我必须说出来！”江怀意激昂道，很有些大义凛然。 台下沉默着。 omega们最先开始哭泣，大部分人摇头不愿意接受这一点，有些人则开始恐慌。 一位年长的贵族站了起来。 “您说的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从此不再培育omega吗？没有omega，alpha也会消失！人类就会衰落！” 又有人说。“或者继续完善基因优化？” 江怀意摆手。 “基因优化解决不了问题。人类的基因科技只有短短几千年，无法做到千百万年来自然选择的自洽结果。所以，只有自然分化的omega可以改变被污染的基因。” 自然分化的omega! 人们的视线再次集中到某人身上。 他们终于明白，秦瀚洋所说的迟晓能拯救人类，是什么意思。 自然分化的omega不存在基因缺陷，是完美的！ 可这时，纪麟羽尖声叫起来。 “他才不是自然分化的！” 他得意地叫嚣。“他是流放星球的贱民，父母是罪犯和娼妓，什么自然分化，就是他的养父用激素误打误撞催出来的！这可是他的养母亲口说的！” 迟晓蜷了蜷手指，感到身体有些发冷。 纪麟羽的模样就像又抓住了把柄，要狠狠反击，扭曲的嘴脸一如当年强迫他引产时一样。 如果不是秦瀚洋先告诉自己真实的身世，他可能又会再次被刺伤。 可现在，他已然知道了真相，现场的剑拔弩张倒似一出复仇的大戏，他只管安心观看就好。 他端起牛奶杯，甜香的液体驱散寒冷，温暖了全身。 果然，接下去，秦瀚洋将他在混沌星系中意外穿越时空，找到百年前的迟晓的经历告诉了所有人。 起初无人相信，但秦瀚洋拿出了证据。 他将迟晓的基因图谱做了追溯，和几百年前已经消失的某个亚裔氏族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光屏上出现几张老照片。照片里，一对ao夫夫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幸福地笑着。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们和迟晓的容貌极为相似，同样，所有人也都听过这个家族的姓氏，读过他们的故事。 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位继承人在与异种作战时，为保护联盟重要设施，英勇牺牲。 迟晓看着应该是自己父母的人，眼眶发红。 这是秦瀚洋给他的惊喜。他真正的出身，远比在场的大部分贵族都还要光荣。 人们沉默了，继而发出了感慨的唏嘘。 “太神奇了。” “他竟是英雄后代！” “为什么没有人发现？” 那位年长的贵族alpha郑重道：“看来，我们实在苛待这位omega了。我们对于omega的了解远远不够，等级的评判也是错误的。” 他的话道出众人的心声。 “他应该被妥善的保护，而不是被忽视和诬陷！”几位贵族妇女抹着眼泪。“他受了多少苦啊，可怜的孩子。” 几个年轻人则站起来，“原来他才是该被保护的omega！” 他们或许曾被omega们高高在上的态度羞辱过，指着纪麟羽，愤然道：“这样的才是有缺陷的omega，我们还将垃圾当成了宝贝！太可笑了！” “是的。”秦瀚洋接着道。“而迟晓被他们迫害，受到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 他转向纪麟羽。 “你不但烧毁他的实验室，偷走我的信息素陷害他。还在关押他时派人逼供，羞辱他，利用家族权威从重判刑。要置他于死地。” 说到这里，众人已经震惊于纪麟羽的所作所为，对他指指点点。可秦瀚洋并没有停下。 他声音越加沉重，带着激愤。 “你在他怀孕后，绑架他，强行打掉了他的孩子。还要删除他的记忆，将他送进联盟关押死刑犯的监狱！” 第272章 “如果不是他侥幸逃脱，我可能已经永远失去了他！” 话音落下，人们在震惊之后，群情激愤！ “这也太恶毒了！” “该把他抓进监狱！” “他就是仗着纪家，无法无天！” 甚至有omega声讨他。“我作证，他霸凌过很多人，只要他看不顺眼的，就要踩两脚！” “不能让他逃脱制裁！” “纪家也该被审判！” 人们唾弃着，离圣台近的一些人冲上台要抓住他。 罪行被揭露，纪麟羽早已软倒在地，此刻他满脸泪痕，精致的妆容早已糊得不像样子，眼睛恶鬼一般，直直瞪着台下的“迟晓”，被纪晟护着，才跌跌撞撞逃到纪震棠身边。 纪震棠保养得没有皱纹的脸涨成猪肝色，到底余威还在，释放出强大的信息素，一时无人能靠近。 而纪家倒台眼看是既定事实，无人敢支持，曾被纪家打压的贵族们也借势虎视眈眈，纪震棠额头冒出青筋，显然顽抗不了多久。 “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掌握了证据，等着接受审判吧。”秦瀚洋的声音压过喧闹，一锤定音。 他站在圣台之上，藐视地看着纪家几人。 这些曾将他驱逐，迫害他心爱之人的家伙此刻像过街老鼠一般，被万人唾骂，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他又抬眼看向某处，目光灼灼，嘴角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 他是在看他。 迟晓的手微微发抖。屏幕里的秦瀚洋让他移不开眼。alpha的双眼明亮坚毅，像在对他说，瞧，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他确实做到了，不过短短一小时，他将联盟政坛最强有力的家族扳倒，伤害过迟晓的人都付出了代价，还为迟晓洗脱污名，让所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世，他的独特。 这是迟晓完全没想到的。他原本以为秦瀚洋只是会当众拒绝婚礼而已。 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都太出乎意料。太过惊人。 他的心砰砰地跳着，要跳出心口一般，但不是因为复仇的快意，也不是因为突然被所有人关注和重视，或许是感激吧，感激秦瀚洋为他做的这一切。 可又好像还有些什么，一些曾经被掐灭的热烈的东西在重生，在秦瀚洋的注视下，从心底漫延上来。 这是怎么了？ 他疑惑地捂住胸口，脸红心跳，赶忙低头避开光屏里的视线。 殿堂里，几十名壮年的alpha围住纪家数人，与纪震棠对峙，场面陷入僵持。 那位年长alpha这时向秦瀚洋求助：“秦少将，只有你的信息素可以压制住他。” 其他人也道：“对呀，您快制服他，好让这些家伙被绳之以法！” 秦瀚洋这时才收回视线。 他抬起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沉稳的气质已显露出领导者的风范。 “刚才，我为我的omega讨回公道。现在，还有一件大事，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知道。” 人们面面相觑。 揭露光荣家族的纪家的黑幕，揭穿人造omega的缺陷，这些事件足够震动联盟的根基，还不算大事吗？ 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 所有人，包括纪家和满腹算盘的秦之序，都惴惴不安，屏住呼吸，等待着秦瀚洋发言。 迟晓也坐直了身体。 他知道秦瀚洋将会说什么。 只是，这件事那样离奇，又没有证据，人们真的会相信他吗？ 第134章 颠覆 殿堂里一片寂静, 为婚礼布置的金色光芒投在圣台上方，映照出秦瀚洋挺拔的身姿。 “命运的安排总有原因。我猜不透命运让迟晓来到这个时代，来到我身边是为了什么。直到在这一次的巡航中找回他。” 他的语调平稳, 有种悠长和缓的力量，殿堂里的众人无不侧耳倾听。 他讲到异种如何带走迟晓, 他如何为救他进入虫洞，来到另一片星域。 他们在阿尔隆德的经历如一副奇异的冒险地图展现在人们面前。 人们的心情也随着事件的进展而跌宕起伏。 直到，他们得知, 阿尔隆德并非另一个人类文明扎根的玫瑰星系, 而是一千年后的未来世界, 并且在超级异种和辐射的威胁下行将毁灭。 “不不，这太不可思议了！您是在说故事吧！”年长的alpha扶住额头，表示无法相信。 “异种连大脑都没有，他们怎么穿越时空？” “它怎么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呢, 我不解！” 人们也七嘴八舌提出质疑。 但也有人表示支持。 “秦少将能回到过去救下迟晓，通过虫洞去往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方立刻道：“关于过去可以验证, 可未来谁知道是什么样子, 要怎么证明？” 这下，没有人再说话, 争执的双方都看向秦瀚洋，希望他能给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哪里有证据呢？ 迟晓盯着光屏, 我秦瀚洋捏一把汗。 从未来回来时, 所有可能产生悖论的未来物品都被自动修正, 也没有留下影像资料, 除了脑海里的记忆，没有证据！ 但只见，年轻的少将面向所有人, 沉着镇定。 “确凿的证据，我确实没有，但有一个人，用某种方式证明了。” 他挥了一下手，大厅光屏上出现一张社交平台某个科普博主的主页，内容是警告宇宙辐射对人类腺体存在影响。 第273章 迟晓怔怔地张开嘴。 这不是……这不是他的匿名科普博客吗？ 这个怎么能证明他们去过未来？ 但迟晓很快发现，和之前评论区大部分是质疑和喷子的言论不同，现在的评论区被一长列的权威大学与研究机构回复占满。 并且！每一条评论都是证实他的说法！ 迟晓惊呆了。 这都是他之前寄过邮件的机构，本以为不会有回音，却是以这种方式回应了。 厅堂内，主页出现后，人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秦瀚洋对着某处做了个请的手势，一位中年人站了起来。 他扶了扶眼镜，尚未开口，已显示出严谨朴素的学者气息。不用自我介绍，人们也认得，他是多次联盟最高科技勋章的获得者，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 “早在两个多月前，很多科研机构都收到了以贝拉彭德拉根夫人的名义寄出的邮件，内容主要是关于宇宙辐射对人类腺体的影响，以及诸多从未设想过的科学论，和这个网络博主公布的内容一致。”他说。 “学者们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但出于对推荐人的尊敬和对学术研究的负责，我们做了验证。因为这些论太超前，且涵盖量子力学，地质学，生物医学，植物学等各个领域，验证耗费了较长的时间。” “但最终，”他加重语气，“每一条论都被证明是正确的，且会颠覆我们对世界的认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接一个的知名学者和科学家们站了起来。他们代表着各大学府和科研中心发言。 “是的，我们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老科学家继续道：“我想，如果不是来自未来，那么我无法解释，这么多超越时代的论是怎么进入一个人的脑子的。” “这个人就是，迟晓先生。” 这个名字引来人群一片哗然。毕竟，在人们印象里，omega除了美貌一无所长，哪里能记住那些绕得人头晕的公式和晦涩论。 此时，画面里出现了“迟晓”的特写镜头。 仿生人“迟晓”露出一个微笑，一如程序设定，淡然从容，散发着真正的omega才有的清灵气质，再次令所有人叹服。 而真正的迟晓此刻坐在屏幕前，手捂住胸口，抑制不住激动。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在阿尔隆德学习那里的科学，一开始只是好奇，没想到派上用场，被联盟的科学界证实，间接帮助了秦瀚洋。 接下去就是如何推动改革，不再重演衰落的历史。 连最权威的科研机构都认可了，这一次，殿堂里再也没有质疑的声音。 秦瀚洋走到圣台正中，呼吁从现在开始变革，台下，可以左右联盟未来走向的人们纷纷响应。 看起来，所有阻碍都已经解决，事情向着最完美的方向发展。 可突然间，一阵大笑盖过了和谐的声音。 纪震棠笑得张狂，声音里裹挟着alpha的精神力，压得场内一众人手脚发软，忙不迭逃避。 “秦瀚洋！你以为搞垮了我，你就高枕无忧了？” 他通红的眼睛里烧着疯狂。 “你们秦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秦之序！他做的好事只比我多，不比我少！你们怎么不审判他啊！” “当年彭老将军的死，是他找人干的！” “秦家的矿业基地五百多个工人死亡，是他下令屠杀，镇压工人暴动！” “还有高利贷，违规的药物人体实验和非法拘禁！” “看看他带在身边的人，难道他天生是omega吗？他是被强制改造的beta！你们装作看不见，因为都畏惧秦家的势力！” “而你！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秦二公子！” 随着他一句句的揭露，人群中的惊诧抽气声也被越来越大声的议论取代。 纪震棠明显是要拉秦家下水，但他说的事也不是空穴来风。同个圈层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只没人敢多事深究。 现在这些脏事被纪震棠抛到台面上，那怎么也要有个说法了。 秦之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白，同样处于众人目光焦点的希尔塔却只是垂着眼皮，一片沉静。 屏幕前的迟晓两手握起抵在唇边。 眼看老师被推到风浪中心，秦瀚洋也再次被猜疑包围，他揪起了心。 如果秦家倒掉，秦瀚洋所推进的事也必然没有公信力，那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可秦之序的罪证也是明明白白，纸保不住火，何况他仗着权势，行事可以说是明目张胆。 秦家根本无法脱罪。 在这风口浪尖，万人瞩目之中，秦瀚洋竟是面色如常，甚至勾起唇角，笑了笑。 只见他抬手整了整军服的领带，动作轻松随意，好似早已料到了纪家的反扑。 “很好，等的就是你这几句。”他道。 纪震棠完全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态度，心里一下子没了底，气焰也矮了三分。 “你，你什么意思！” 所有人也都不解地看向他。 秦瀚洋从容不迫。 “要开拓新的未来，就要先割去病灶。” “自大分裂时代以来，秦家，纪家，大部分荣耀世家和贵族，组成议庭，把持联盟的政治，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个制度本身就来源于谎言！” 在无数震惊的目光中，秦瀚洋将大分裂时代的真相公之于众。——选择踏上旅途的那一部分人，并没有建立玫瑰星系，而是被留守人类的炮火消灭。 第274章 他们的残骸至今飘荡在茫茫宇宙之中，他们的名字也被虚假的历史掩埋，只存在于被封存的古籍之中，在联盟瓦解之后，才被阿尔隆德记录。 凶手们靠着夺回的资源登上权利巅峰，那便是议庭的起源。 它暴毙罪恶，唯利是图，大部分世家都参与期中，发展到今天，已经像毒瘤一样，将人类拖向死亡的深渊。 “按照阿尔隆德的记载，很快，我们将面临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一次异种入侵。”秦瀚洋声音沉重如钟磬，敲打在殿堂内每一个人的心上，也回荡在殿堂外，万千光屏前的每一个人耳中。 “贵族把持的议庭无法带领人类进入新的时代，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制度。一个由各个阶层，性别，不同领域的有识之士共同参与，建立的制度！” 洪亮的声音在殿堂内回响。 在坐的大贵族们不少人惊惧惶恐，也有不少担忧地左顾右盼。秦瀚洋的刀子动到了他们身上，连他自己的家族都不放过。 这太疯狂了！ 但更多的人则坚定地站到秦瀚洋一边，包括不少被排挤在权利中心之外，不愿同流合污的世家，和备受重压的学术界。 “说的太对了！” “就该这样，早就该废除议庭！” “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就像一股洪流激荡人心。 迟晓看着拥护的人们涌像圣台上的alpha，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有差点被暗杀的桑带尔教授，高昂着头的贝拉夫人，科学家们，数不清的人们。 还有希尔塔老师。他在秦之序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坚定地走向圣台。 迟晓只觉得心潮起伏。 之前，当他被独自留在小岛上，苦苦等待秦瀚洋时，他总不明白alpha所说的阻力是什么，但现在他明白了。 他的alpha要对抗的不只是一个家族，还是整个利益盘根错节，盘踞在联盟顶端的食人恶兽。 而这时，殿堂的大门打开，人们发现通讯已经恢复。 某些人试图联系自己的势力，阻止这一变故，但他们才发现，秦瀚洋的第一军团已经接管中央星的治安，将所有挣扎的可能掐灭在摇篮里。 他们这时才恍然大悟：这是一次计划周密的颠覆行动，秦瀚洋兵不血刃，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变革！ 那些心里有鬼的人立刻就想逃命，但还没冲出大门，就被早就守在门外的士兵们抓住。 为首的军官正是戚尧。 他双眼扫过仓惶奔逃的人，战争中历练出的强大信息素像铁索，勒住他们的咽喉。 骚乱很快就被平息，看上去，大局已定。 可就在这时，人群里传来尖叫声。 人们循声看去。 就见秦之序一手钳制住“迟晓”，另一只手中的枪管死死抵在他的脑侧。 “我小瞧你了，弟弟。”他细长的眼眸眯起，“你要旧的制度死，那就用他来陪葬，怎么样？” 第135章 好想见到你 喧嚣中, 为婚礼布置的花朵被践踏在脚下，圣堂金色的穹顶也不知何时熄灭，偌大殿堂里, 只有几十扇彩绘玻璃窗，漏下狭长的染了色的天光。 其中一抹红光正落在秦之序脸上, 落在他那爬行动物般阴暗冷血的眼睛里，使他看上去宛如鬼魅。 “怎么，害怕了？”他嘶嘶笑起来, 低凉的声线掩不住疯狂, 手上的枪又往“迟晓”头上用力压下。 他的弟弟站在圣台中央, 在民众与军队的簇拥之中，作为有史以来最高等级的alpha，刚刚终结了延续近千年的议庭，即将成为新时代的领袖。 并且 绝对不会放过他。 不过没关系, 他抓住了秦瀚洋的软肋！看啊，他浑身都绷紧了, 那眼睛像要杀了他！ 秦之序感到一丝掌控的快意, 手臂更加收紧，快要勒断“迟晓”的脖子。 “不想他死的话, 就放我走！”他狠声道。 此时，一直按兵不动的纪震棠看准机会, 带着纪麟羽和纪晟, 冲到秦之序身边。 “放我们走, 不然, 他现在就没命！”纪震棠拔高声音，大手扣住“迟晓”的肩膀，帮着秦之序抓牢他。 情势陡然变化, 一群往日作威作福的大贵族们见有了逃命的机会，也趁乱涌了过来。 外围的局势已经稳定，戚尧带兵赶来，见到“迟晓”被挟持，目光顿时狠戾，但他没有乱了阵脚，暗中做手势，指挥部下分散包抄，找机会突破，一边看向秦瀚洋。 最重要的omega被当做人质，人人都捏了一把汗，不敢轻举妄动，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圣台正中的alpha。 联盟最强大的alpha，他一定能化解危机。 万众瞩目中，秦瀚洋只是站着，双目幽深的瞳仁暗藏杀气，一字一顿道：“放了他。” 然而并没有作用。 秦之序咧开嘴，冷笑一声。 “就这样？” “哈！这就是3s级别alpha的本事？不过如此嘛！” 纪震棠也哈哈大笑。 “再强的信息素压制也快不过子弹！劝你还是老实些，给我们安排飞行器离开，你也不想你的宝贝小命不保吧！” 眼看秦瀚洋似乎毫无办法，越来越多的亡命贵族聚集到秦之序身边，一时竟难以轻易制服。 “迟晓”的性命成了他们逃避审判的赌注。 不能让事态这样发展下去，戚尧担忧地瞥了一眼秦瀚洋。 第275章 却见男人依然沉稳，唯有眼中的火焰越烧越烈。 “我说了，放开他。”秦瀚洋向前一步，声音更低沉。 但显然，秦之序料定他不敢动手。 “你太天真了，弟弟。”他蛇一样冷腻的嗓音回荡在殿堂中。 “什么新制度都是无稽之谈，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正义，就像没有界限清晰的黑与白。” “你和五年前一样软弱，空有强大的力量，却不敢放手一搏。我告诉你吧，在这一点上你永远比不上连我，秦瀚洋，因为你就是个懦夫！！” 他说完这些，看着自己的对手无能为力，竟感到某种精神上的胜利。 他深谙这个世界的黑暗法则，那个天真的弟弟可能根本解不了。 秦之序轻笑一声，又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站在秦瀚洋身边不远，白皙瘦削，即使在这样危急的关头，那张精准吻合他审美的脸依然那么吸引人，顺直的黑发亮如绸缎，还有被他标记过无数次的腺体…… “希尔塔，亲爱的，过来。”他对那人说。 “我们该走了。” 希尔塔动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厌恶与憎恨。 又欠收拾了。秦之序感到犬齿发痒。 “别忘了没有我，你可活不了。” 被改造成omega，那人颈后的人工腺体一旦发.情，只有他的信息素可以缓解。为了驯服他，情热期比一般omega的还要猛烈。 可以说，比死还要痛苦。 可对方还是没动。 秦之序怒火顿时爆发，突然发狠。“还是说，要我给他先来一枪？” 他的枪口抵在“迟晓”的耳朵上。 人群中响起抽气声，所有人都攥紧拳头，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希尔塔浑身一震。 他抬起手做出阻止的动作，那手又一点点收紧，紧到发抖，终于，像下定决心般，他举步向秦之序走去。 “对了，来我身边，宝贝。” 他嘴角挑起，如同之前无数次的成功胁迫一样。 可就在这时，令所有人震惊的是，一个男人拦住了他。 那个年轻的alpha有着一头褐色卷发，眉眼弯弯似乎总带着笑意。 “老师。”他喊道，拉住希尔塔的胳膊，将他带到怀中。“你不需要过去，留在这就好。” “不行，迟晓他……”希尔塔还要挣扎，被许攸两臂圈牢。当着全世界的面，alpha用高大的身形掩住他，低下头，含住了他的耳朵。 挣扎停止了。 “放心，不会有事……”他温和轻柔的声音只传进希尔塔的耳中。 两人紧密相贴，亲密的关系再明显不过。 秦之序睁大了眼睛。 那双细长的蛇目在他人生中第一次，完整地暴露在光线下。 许攸！ 他最得力的下属，正将他的宝贝抱在怀里，而他那难驯的omega竟然完全不抗拒。 脑海中电光闪过，他忽然明白了。 许许多多事件之后的蛛丝马迹：他安插在秦瀚洋身边的眼线被暴露，要暗杀的材料科学家桑戴尔成功逃脱，诸如此类的事故，以及5年前帮助希尔塔救走迟晓的人！ “原来是你！”他咬牙道。 秦瀚洋埋在他身边的间谍！ 他怀意过很多人，甚至杀了几个部下，却从没有怀意过许攸。 他看出这人笑脸下的心狠手辣，阳光外表下的重重暗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秦瀚洋一路。 除非，他对希尔塔…… “你为了他背叛我！”他第一次怒吼出声。 年轻的alpha看向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眼睛弯起。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从来没有对你效忠。” “什么！”秦之序不敢相信。 “是的，你驱逐瀚洋的时候，我的家族投靠了你，但我没有。那样太无趣了不是吗。” “对了，顺便告诉你，你一直在意的那个得到老师初吻的人，也是我哦。” 许攸笑得亲切，秦之序却感到，那每一个字都是一次重击，狠狠践踏他的尊严。 他转向希尔塔，希望得到一个否定，可那双漂亮的深紫色瞳仁里，只有极端的蔑视。 希尔塔恨他！ 秦之序意识到。 他剖开他的身体，把他变成最容易被操控的omega，用信息素支配他的喜怒与欲望。 却从未得到他的心。 眼看omega与他人比肩而立，挫败感席卷了他。比起败给秦瀚洋，这一瞬间的狂怒更加让他失去智。 他猛地调转枪口，对准许攸。 但子弹没有激发。 一只手将枪柄连同他的手一起抓住。 那手纤细白静，力量却越来越大，枪柄在他手里变形扭曲，发出金属碎裂声，伴随着骨骼的裂响，握枪的手也一并被拗断，被压进金属间，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秦之序的惨叫响彻殿堂。 他滚倒在地，用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变形的右手手腕，鲜血涂抹在大石地面。 纪震棠等人吓得连连退后，眼睁睁看着“迟晓”轻松摆脱钳制，面无表情地俯视秦之序。 他黑色的双眼中闪烁着机械的红光。 “仿生人！” “这是仿生人！”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秦少将那样宝贝他的omega，怎么会让他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真正的迟晓一定被妥善地保护在某处。 第276章 也怪不得秦瀚洋一直沉得住气，按兵不动。 “你！你这混蛋！”秦之序明白自己已是穷途末路，声嘶力竭地咒骂着，但立刻被一道强悍的气场压倒，喉间痉挛，再也发不出声音。 连同他在内，纪震棠，纪晟，纪麟羽，和所有妄图劫持迟晓逃脱的人，都同时感到一股不同于任何alpha的威慑。 那力量像来自深海的低语，浩瀚磅礴，震起滔天巨浪，又似深空间中，来自未知的凝视，带着死亡的尖锐杀意和人类最深的恐惧。它恐怖如斯，让每一个直面它的人宁愿去死。 在这股精神力之下，贵族们有的抱住头凄厉嚎叫，有的七窍流血，不住抽搐，更有甚者，已经昏死过去，气息全无。 即使是殿堂内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呼吸停滞，心脏剧烈跳动，克制不住地想臣服求饶。 整个圣堂，就像瞬间坠入深海，唯有幽蓝的寂静在空间中游荡。 “我给过你保留尊严的机会，可你不该动他。”此时的声音带着回响，殿堂里唯一还站着的男人来到秦之序面前。 “我的力量不是用来大开杀戒，我的对手也从来不是人类。” 人们这才明白，身为3s级的alpha，秦瀚洋为什么从不展示他的精神力。 这强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人类能承受的！ 秦瀚洋，他是为战胜异种而生的alpha！为人类而战的战神！ 当精神力散去，人们从巨大的压迫感中恢复时，仰视这个即将领导他们的alpha，心里只有坚定不移的信赖。 很快，戚尧指挥士兵抓捕一众反抗者，许攸也带人护送宾客家眷。贝拉夫人安慰着受惊的omega们，他们生怕被当做废物也被抓起来，已经昏倒了好几个。江教授和桑戴尔教授则和科学家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动乱已然平息，秦瀚洋在围拢向他的支持者中抬起头，朝着某处看去。 光屏前，迟晓揪紧衣襟的手慢慢放松。 他的目光被屏幕里alpha深蓝的眼眸捕捉，无法移开分毫。 他知道秦瀚洋是在向他示意，一切顺利。可他指尖依然细微地颤抖，心里一波波激荡着，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事变，劫持，政权的颠覆。还有希尔塔老师和许攸…… 一切发生得那样快，转眼间，翻天覆地，乾坤清朗。 迟晓知道，这一天必将载入史册，未来的走向已经彻底被改变！ 可他胸膛中的震荡不仅是因为如此。 他的眼眶是湿润的，呼吸加快，手按住胸口也无法平复心跳，连腺体也热烫起来。 因为秦瀚洋最后那一个眼神，他几乎要进入情热期。 好想，好想快点见到他…… 迟晓缩进沙发里，环抱住自己，闭上眼睛。 第136章 让我给你幸福 接下去的几天, 全世界的新闻都在报道这一事变。 新的政府正在组建，制度在逐步确立，不同的星域相继表示支持, 并派出代表参与。 而最重要的是，大规模的异种入侵即将发生。按照阿尔隆德的记载, 正是在这次战争中，秦瀚洋战死，盘古战力的缺失导致人类惨败。中央星的一片大陆沉没, 数以百万人死亡, 中央星系的数颗小行星被波及而毁灭。 从此, 人类在和异种的对抗中处于劣势，无发扼制异种的进化，加速走向灭亡。 这一迫在眉睫的威胁，使全人类前所未有得团结。人们在新领袖的带领下, 聚集全部的资源和力量，打造防御系统, 准备迎接战争。 而这一切, 暂时和迟晓没什么关系。 当世界在轰轰烈烈地改变之时，位于豪斯普林的小花园就像世外桃源, 静谧安宁。 迟晓继续着他的生活，他在网络上更新科普博客, 每天的浏览量高居第一, 固定在热搜首位。各大科研机构主动递出橄榄枝, 邀请他出席会议, 参加科研项目。 最多的是则各种赞美和祝福。曾经的黑料被证明是诬陷，关于他的过去被翻找出来，人们不是为他心疼, 就是使劲磕他和某少将的cp。 迟晓对这些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秦瀚洋。 对于过去的委屈和苦痛已经烟消云散，回想起来，就像烈火后的余烬，杳杳袅袅，不太真切。堵在心口的窒闷也在那一天散了个干净，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通透轻松。 脑海里最鲜明的，是alpha凝视他的眼睛，炽热专注，让他想起初次相遇时心动的那个瞬间。 他想见他，以为可以很快见到他。可快过去了一星期，他们只见了一次。 那唯一的一次联系，是在事变的当天晚上。 那时午夜刚过，他躺在床上，正为白天发生的事情激动，又因为思念某人而辗转反侧。光脑来电的铃声突然响起，他像有预感一般，立刻坐起身。 真的是他！ 一小方光屏上，小黑狗的头像在频频闪动。 按照两颗星球的时差，秦瀚洋那里已经接近黎明。这一天发生了那么多大事，他应该非常忙也非常累，迟晓本以为他顾不上联系自己，没想到，还是在黎明前打来电话。 迟晓马上就想接起来，可刚伸出手指又顿住了。 他忽然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呢，他也不知道。明明那么想他，想见他，想被他拥抱在怀中，想得情热期都提前了。 第277章 接起电话就能看见他，却又不敢了。 他一下子变成了胆小鬼，又像近乡情更怯的旅人，越接近故地越满心忐忑。 alpha于他而言，已经是家乡般温暖安全的存在。而他的心境经历漫长苦旅，当家就在眼前，反而踌躇着不敢靠近。 被践踏而荒芜的爱意，再次萌芽，怯生生的，连他自己都不太适应，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迟晓怔怔地看着那一小方屏幕，任由心跳乱了节奏。 寂静的夜里，铃声一遍遍响过。 想到那个人正等待着他，迟晓咬了咬嘴唇，下决心要按下接听键。 可就在这时，铃声突然断了。 “啊！”迟晓愣了一瞬，来不及思考，立刻拨了回去，动作太急，指尖都是慌乱的。 仅仅一秒钟不到，电话接通了。 柔和的光芒里，是秦瀚洋的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迟晓一下子怔住了。 熟悉，可又不太一样。 那双蓝黑的眼眸此刻是湛蓝色，清澈得能一眼看到底，满满盛着惊喜。——以为对方不接，却没想到回拨回来的惊喜。 他嘴唇微微张开，似乎要说什么，可动了动，又变成笑意，像醇香的蜜一样，化了开来。 像是在见到迟晓的那一刻，就已经心满意足，柔情泛滥，忘记了言语。 圣堂里那个挥斥方遒的领袖，在此刻，只是一个为爱人痴迷的alpha。 迟晓脸上的表情和秦瀚洋是一样的。 他以为自己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秦瀚洋，但其实，身体早已自然而然地知道。 爱意，哪怕只有一点根苗，也藏不住，何况早已枝繁叶茂。 他们隔着屏幕对视着，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终于，迟晓先转开眼。秦瀚洋的目光太过热烈，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秦瀚洋也察觉了，轻咳一声，压下嘴角的笑。 虽然很享受这个气氛，但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确认。 时间紧迫，他整了整军服，挺起胸膛，试图把自己最有魅力的一面展示出来，然后，润了下嘴唇，有点紧张地开口。 “晓晓，今天我做的事，你满意吗？” 迟晓眨了眨眼？ 满意？ 这么大的事，怎么问他满不满意？ 迟晓看过去，只见某少将站得笔挺，又是骄傲，又有些忐忑，那模样就像邀功的年轻战士，又像是等待夸奖的孩子。 就听他十足紧张地问：“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迟晓想。 因为承诺过，会给他绝对的安全感，会为他改变世界。 这难道还需要问吗？ 胸口雷鸣般的心跳和闪着花火的眼神已经回答了。 可秦瀚洋不安心，还要求一个确切的表态。 “原谅我过去的傲慢无知，原谅我不懂得尊重和爱。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晓晓，让我给你幸福。我可以做到！” 秦瀚洋的胸膛起伏着，眼神坚定得像要立下军令状，见迟晓没有回答，又露出哀求的神色来，倒让迟晓不忍心了。 如果不立刻答复，他恐怕要丢下一切，赶来他身边。 迟晓并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脸皮太薄，说不出太直白的爱语。 ——原谅你，早就原谅你了，还想见你，想和你在一起，想投进你的怀里，被你牢牢抱紧！ 太羞人了，却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心情。 迟晓羞红了脸，垂下眼睛，抿了抿唇。 他好不容易想好，张嘴正要回答，却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 门外的人似乎很着急，在礼貌允许的范围边缘，使劲催促着。 气氛一下子变了，迟晓到嘴的话又转了了弯缩了会去。见那敲门声催个不停，秦瀚洋充耳不闻，只灼灼地看着他，他只好小声提醒。 “……那个，有人找你。” “别管他。”秦瀚洋浓墨般的眉毛皱起，眼睛亮得好似两道火焰。 “晓晓，回答我！”他靠近屏幕，仔细捕捉迟晓每一个表情。 但时机过了就是过了，敲门声太吵，还夹杂了人声，迟晓不好开口了。 “你去忙吧。下次，下次我们再说。” 迟晓给了秦瀚洋一个明朗的笑。 那扇不停被敲响的门外，是需要秦瀚洋的整个世界，是现在和未来的重任。 他们现在更需要秦瀚洋。 迟晓顿了顿，迎上秦瀚洋迫切的眼眸，纤长的睫毛闪烁了一下，又垂落下来。 “我……我会等你。” …… …… 本以为只要等一天两天，就可以再次通话，然而在这之后，再也没有电话打来。迟晓只能间接地得知秦瀚洋的情况。 他从贝拉夫人那里知道，秦瀚洋现在忙得几乎没有白天黑夜。数不清的会议，排队等着见面的各界要人，无数需要殚精竭虑的重大决策。他分出十个人也忙不过来。 贝拉夫人也在忙着起草新的omega保护条例和信息素等级评定的新标准，暂时回不来。 虽然没时间通话，但偶尔，迟晓也会收到一个有小黑狗头像的问候。那是秦瀚洋在百忙之中抽空发来的。 “想你。”狗狗摇尾巴。 “吻你。”狗狗送飞吻。 “好想见你。”狗狗委屈。 每次看见，迟晓都会会心一笑，回复一个小兔子的表情。 第278章 萌萌的小白兔张开前爪，送出一朵小花苞，花苞绽放成红玫瑰，被许多小星星点缀着，闪闪发亮。 这个表情的说明写的是“喜欢你”。 这样，他应该会明白吧。 迟晓很满意这个表达的方式。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想念秦瀚洋，迟晓也没闲着。 异种入侵后会留下大面积的空间扭曲，进入中央星的宇宙辐射也会增大数百倍。 迟晓在腺研所工作时，就开始研究能抗辐射的草药，在阿尔隆德，他利用先进的仪器做实验，终于发现一种药材含有抗辐射的成分。 如果能将这种成分提纯，制成药剂，就能大大减轻辐射对身体的危害，和对腺体的损伤。 然而，他对现代的制药技术这一块并不了解，必须寻找合作伙伴。 他把这个想法发到博客上，马上，来自全联盟的各个大学和科研机构都发来邀请，其中不乏资本雄厚的制药公司。 但迟晓选择了中央星的一所不太出名的大学。因为那里有一位制药工程领域最有前瞻性的教授。 迟晓把这个决定告诉贝拉夫人。他即将离开豪斯普林，并感谢她的热情帮助。 “哦，当然，我支持你的选择。只是，中央星马上就要打仗了，你现在过去太危险。”贝拉夫人说。“等战后再去也不迟。” “我怕来不及。现在开始研制，进度快的话，正好在战后投入生产。应该能预防很多种辐射引起的疾病。”迟晓说。 “好吧，但我真不想让你走。”贝拉夫人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以缓解失落。她已经把迟晓看做是自己的儿子，想让他像所有别的omega一样，留在家族里，不用抛头露面。 但迟晓不是那样的omega。 “我解的，我当然解。你不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孩子。你的能量比你想象得要大的多，去吧，去开创你的事业。” 离开豪斯普林的那天，天空晴朗，清澈的天空万里无云。 这是个好兆头，迟晓心想。 比起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展科研项目，开启全新的生活，他更欢喜的是，能和秦瀚洋待在同一个城市。 他让贝拉夫人先不要告诉秦瀚洋这件事，他不想打扰他。等有空时再说，可以给少将先生一个惊喜。 到了航空站，他谢绝彭德拉根家派来陪同的人，牵着一个小行李箱，拎着装满植物标本的小冷冻盒，独自向起飞等候室走去。 穿过狭长的玻璃走廊，远远地，他能看见起飞坪上停着一艘黑色飞船，线条刚毅炫酷，和彭德拉根家族专用的银紫色飞船截然不同。 航站楼遮挡了船身，迟晓没看见喷涂的联盟军队徽记。 因此，当他走进起飞等候室，看见那个向他转过身的男人时，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第137章 我来接你 男人军服笔挺, 包裹出挺拔魁梧的身姿，充满力量和魄力。 起飞等候室宽大的落地窗在他身后铺开一整面墙的蓝天，日光落下, 洒在他发丝，肩头, 脚下，又晃进迟晓眼中，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幕好似做梦般不真实。 他眼眸眨动, 看见那人将手抽出口袋, 朝向他转身站定, 双臂微微打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晓晓。” 低沉浑厚的嗓音吐出熟悉的呼唤，像海浪自海底涌来，震动心弦。 啪！ 冷冻箱掉在地上。 迟晓顾不得管它。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 他的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眼里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有那个人张开的双臂。 他向着他走过去, 越来越快。而那个人也大步迎着他走来，比他更急, 更快！ 仿佛雀鸟归林，迟晓一头撞进朝思暮想的胸膛, 随后, 被紧紧地环住了。 比他强健许多的身躯稳稳接住他这一扑, 环住他的力道大得像要把他嵌进身体。 他也忍不住抱住那厚实的脊背。 是秦瀚洋！ 真的是他！ 这几天一直压抑的渴望突然就成真了, 给他一个猝不及防的甜蜜的暴击。 他的呼吸是乱的，胸膛内的跳动也不受控制，砰砰地压过了喘息声。同时, 他能听到一样乱的呼吸和心跳，那是来自他抱住的人。 好满足啊。迟晓想着，眼眶有些发酸。 他们拥抱着彼此，在温暖的阳光下，在比阳光还盛大的喜悦里，紧密相贴。 过了许久，呼吸好不容易均匀，失控的心跳也平复了，迟晓才放松手臂。 他在秦瀚洋的怀里抬起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瀚洋也低头看他，笑得温暖。 “我来接你。” “江教授告诉我你要离开，我怎么放心你自己走。” 原来是江教授说的，迟晓只让贝拉夫人不要告诉秦瀚洋，倒没说不能告诉别人。 “可是你那么忙，这样不是占用了太多时间。”迟晓说着，又开始习惯性地为他人着想。“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秦瀚洋心头泛起酸涩。 他的晓晓就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明明是珍贵的omega，却总是把自己放在次要的位置。大概因为长期被当做劣等o看待，从来不被重视，才养成习惯，总是委屈自己。 而曾经最轻视他的正是秦瀚洋。 秦瀚洋收紧了圈住迟晓腰的手，低声许诺。 第279章 “以后，你不会是一个人。” ——你会习惯被爱，被珍视，习惯成为最重要的那个人。 “而且，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你是承载全联盟希望的omega，没有比保证你的安全更重要的事了。”他又笑着说。 “如果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不如就当做我在执行公务吧。护送联盟最重要的omega是行政官当仁不让的职责。” 承载希望什么的，迟晓没有真实的感觉，但后半句倒也没错。秦瀚洋现在不只担任军队高层，还是联盟临时政府的首席行政长官。 迟晓这才点了点头。 他这时才发觉，自己还被秦瀚洋搂着，两人贴得太近，超出公共场合应有的距离。 虽然这个等候室里没有别人，但远处的几名工作人员已经不知看了多久，头碰在一处，叽叽喳喳声都能隐约听到。 迟晓的脸腾地就红了，又想起，刚才飞奔过来时迫不及待的自己，更羞得想时间倒流，重来一遍。 简直太奔放太不稳重了！ 他还比秦瀚洋大几岁呢！ 他急忙推着眼前人的胸口。 “好了，你先放开。” 可秦少将哪里舍得。 这几天里，他忙得脚不着地，可头脑但凡有点空隙，就被思念填满。梦里都是omega的一颦一笑，和被“欺负”时两眼水汪汪的诱人模样。 现在实实在在把人抱在怀里，迟晓身体的热度，腰肢的质感，都像磁铁一样牢牢吸住他，他怎么放得开手。 “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有些晚了？” 秦瀚洋痞气地笑着，一边拖延时间，还圈着人转了个方向，用自己的脊背挡住工作人员的视线，手指开始不老实地揉按。 “你！” 迟晓耳根子快要烧起来了。 他推了几下推不开，索性不推了，眼睛羞恼地垂下，嗫喏道：“以后有的是时候，别在这里。” 声音小得像蚊蚋，听在某alpha耳朵里，却是惊雷一般。秦瀚洋僵着，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以后”是什么意思？ “有的是时候”是指什么？ 他本来还因为没得到一个确切的原谅，心里沉甸甸压着不安。 现在却像根风筝，要被这句话带到天上去。 他握住迟晓的肩膀。 “晓晓，你是……”你是真的原谅我了吗？ 可迟晓趁着他分神，一下子扭身跑开了。 跑了几步，回头对他喊。 “走吧。别耽误太久了。” 秦瀚洋看着他跑去捡行李的欢快背影，再看看自己空落落的双臂间，苦笑了一下。 不急，以后，有的是时候。 . 飞船升空，向着中央星方向跃迁。 战舰专门辟出一块区域，布置妥帖，让omega可以舒适地渡过数小时的星际旅行。 一路上，秦瀚洋都陪在迟晓身边。两人的座位靠得很近，坐下后，他便自然地讲述起这些天来发生的事。 议庭那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们就像蛀虫，联盟的各个方面，经济，体制，科技，甚至军队都被他们蛀食得千疮百孔，光是审判就占据了临时政府太多人力和时间，更不用说推翻旧法例，建立新秩序。 还好，许攸在卧底期间掌握了大量罪证，提供了审判的依据，而希尔塔出色的行政能力让所有人叹服，如果不是秦之序的打压折辱，他早就该在事业上大放异彩。 江教授那边，基因研究所已经暂停人造omega的培育，腺研所的研究方向转移到促进omega的自然分化上。他打算通过药物调来实现，这方面迟晓比较了解，教授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和他合作。 还有桑戴尔教授。 他的新能源研究有了突破，将率先应用在盘古上，盘古的战斗力将会提高数个百分点，也就是说，这次战争的胜算更大了。 秦瀚洋说到这里，停下来，笑着看向迟晓。 “想想看，如果他当时和你一起被暗杀，这些事就不可能发生。” 是啊，未来真的在变化，不论是他们主动的改变，还是无心之举，都产生了影响。而且是积极的影响。 他选择离开阿尔隆德，是对的。 迟晓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手上一暖。 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被秦瀚洋覆住。 “我知道，你回来不是为了我，但我会为你达成愿望。” 那人的目光从交叠的双手上移，又落入他的眼中，深沉又坚定。 迟晓轻磕了一声，他还不太适应秦瀚洋随时随地的表白。而且，作为联盟领袖，这么说似乎也不太好。 “为我吗？执政官先生，如果我没有回来，难道你就什么也不做吗？”迟晓半开玩笑道。 “是的，我什么都不会做，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秦瀚洋在迟晓震惊的眼神中，再一次肯定道。 “如果你选择留在未来，我的使命就是遵循历史，即使那将导致人类毁灭。这样，你就不会因为过去改变而受到影响。” 这是他在阿尔隆德挽回迟晓时，就做下的决定。 不可能吧！ 迟晓黑溜溜的眼睛都睁大了，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白瓷般的牙齿，像受惊的小兔子。 太疯狂了！这是妥妥的恋爱脑！ 秦瀚洋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 还是，太强大的alpha就会有点疯狂？ 第280章 迟晓暗暗咋舌，又生出一丝隐忧。 秦瀚洋的话让他觉得，这人性格里的不受约束的一面就像一颗炸弹，而自己就是保险栓。 “不用担心，晓晓。”alpha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着看他，覆住他手背的手微微用力，十指滑入指缝扣牢。 “只要有你在，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好。” 秦瀚洋的笑是温暖的。 迟晓恍然间解了他。 就像编年史里记载的他们的结局——自己遇刺身亡后，秦瀚洋在异种入侵的战争中失利，在异种的重重包围下，引爆盘古。 因为失去爱人而万念俱灰。 若是历史再次重演，换成独留迟晓自己一个人，大概也会和秦瀚洋一样，失去对未来的信念…… 想到这里，迟晓浑身一颤。他心里发空，不敢，也不能再想下去。 那种事不会发生！他们都会好好的！ 秦瀚洋手心里，被扣住的手挣动了一下，似乎想摆脱。 还是吓到他了吗？ 秦瀚洋想着，下意识要阻止，但他的手在僵硬了一瞬之后，还是缓慢地放松，让迟晓挣脱了出去。 手心里顿时和心底一样，空虚又冰冷，迟晓大概会疏远，厌恶他吧。 秦瀚洋脑中无数阴暗的念头闪过，虚得发慌时，那手却没有躲开，而是翻过来，再次与他的手握紧，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你好好的，我才会好。”迟晓握着他的手，眼睛里是真挚柔和的情意，黑亮黑亮的，像他曾向往的星辰大海。 温热透过皮肤传到灵魂深处。 冰霜消融，时光明媚。 秦瀚洋忽然释然了。 之前执着的某个问题，似乎，不需要再问了。 舷窗外，淡绿色的豪斯普林渐渐远去，前方星光闪耀，绚丽如华彩，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 荔州大学位于首都的大学区，离腺研所不远。 战舰不能开入市区，迟晓先降落在某处军事基地，再换乘小飞船过去。 秦瀚洋全程陪同，由是：迟晓的行踪是最高机密，安全保障是最高等级必须有专人护送。 一直到抵达荔州大学的工程学院，秦瀚洋都形影不离。 荔州大学虽然不是大众熟悉的顶尖学府，但她的制药工程专业在全联盟也是数一数二。 迟晓到来时，从校长，学院院长，到系领导，全校所有排得上号的领导和教授都站在门口，在初冬的寒风里等待多时。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不能太大张旗鼓，不然欢迎仪式不知要多么隆重。 但即使是这样，簇拥上来的人群还是把迟晓吓了一跳。 校长挨个介绍学校领导，热情洋溢，好像面对的是来视察的联盟最高领导人。——当然，有秦瀚洋陪伴在侧，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这样。 秦瀚洋看出迟晓的不自在，把人挡了，把之后会晤的行程也都推了。 他时间太少，和迟晓独处都不够了，哪里还能分给别人。 但迟晓不肯走，还要见一位教授。 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踱步而来。 刘昭平作为生物制药领域的顶尖专家，言谈间亲切，睿智，迟晓明显对他敬佩有加，握手时间都比别人长了些。 两人越谈越投机，迟晓眼睛都闪闪发亮，omega 漂亮的面庞散发出光彩，人群里的某些alpha已经看得移不开眼。 秦瀚洋看不下去了，大手揽上迟晓肩膀。 “先这样吧，风里冷，我们进去再说。” 明眼人都明白，这是alpha展示主权了。警告某些胆敢冒头的小心思赶紧自行了断。 接下去，秦瀚洋当然不会再给他们耽搁迟晓的机会，借口omega长途劳顿后需要休息，把人带到了学校为迟晓安排好的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一层里只安排给他一个人住，算是独门独户。秦瀚洋已经提前踩点，从房间布置到整栋楼的安防都全面查验好了，才放心迟晓住进来。 秦瀚洋也曾想过把人安排到秦家的主屋去。但是考虑到住在学校里，工作更方便，也更符合迟晓的喜好，也就按迟晓原本和学校谈妥的安排了。 这些事，迟晓自然是不知道的。 走进宿舍区时，秦瀚洋谢绝了陪同，又使了个眼神，让一众随从退下。 他自然而然地拎起迟晓的行李，引着好奇又兴奋的omega往宿舍走。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和自己的omega好好享受宝贵的独处时间。 第138章 好久没有闻到你的味道 迟晓走进宿舍前, 还在不停地和秦瀚洋讲述刘教授。 “他的论文我都看了，太有远见了。他提出的精益制药方法在cmc中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平，特别适合草药制剂这种化学成分又多又复杂的药剂……” “啊, 对了，你敢相信吗, 他和我父亲是校友！他们可能在校庆时见过，我下次要问问他！” 迟晓兴奋得像踩着弹簧，走路都有点蹦蹦跳跳。 秦瀚洋绷着嘴角听了一路, 终于在迟晓说“他好亲切啊,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时, 忍无可忍地打断。 “他比你大了十岁，晓晓。” “所以呢？”迟晓眨眨眼。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一扇被漆成脆绿色的大门外。秦瀚洋单手拎着迟晓的行李箱和标本箱，从口袋里取出钥匙。 “他还是个alpha。”少将幽幽撇来一眼。 第281章 迟晓被他这一瞥，提点到位。 啊……这是, 吃醋了？ 这位联盟最有魅力的alpha，无数omega梦寐以求的男人, 在为他吃醋吗？ 迟晓仰起头去看, 但某人已经脸色淡定地打开了房门，做出邀请的手势。 “来吧, 看看你的新家。” 刘教授的话题终于告一段落，迟晓走进房门。 入眼先是阳光, 明媚地洒满了空间。 家具整洁清爽, 都被阳光照得温暖, 墙边摆放着绿植, 叶片上还滚着水珠，沙发上，一只棕色大狗玩偶乖巧地趴着。 一个圆头圆脑的小机器人感应到主人回来了, 嗡嗡地启动，呼噜噜滚过来，给送来了拖鞋。 水壶自动开始烧水，所有稍暗的房间里灯光自动亮起，暖气自动打开，一切都是温馨舒适的。 迟晓惊喜地走进屋子里，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抱着大狗玩偶坐在了沙发上。 秦瀚洋跟在他身后进屋，视线一刻不离地追着他，捕捉他每一个动人的表情，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喜欢吗？” “是你准备的？”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相视一笑，也都不再需要回答。 小机器人端上水，又嗡嗡地伸出机器手示意迟晓脱下外套，接过外套又嗡嗡地自己去挂起来。 迟晓瞧着它圆圆的身体滚来滚去忙碌，觉得整个地方都温馨又可爱。 就这么和秦瀚洋并肩坐在这样的地方，迟晓只觉得不可思议。 短短一个多月之前，他还曾想再次切掉腺体，永远忘掉这个人。即使是几周之前，他还心如止水，告诉自己不要对某人怀抱希望。 而现在，他们肩膀挨着肩膀，平和又宁静，简直就像在做梦。 迟晓边想，边捋着怀里毛绒大狗的耳朵。 忽地察觉到什么。 秦瀚洋正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晓晓真的很喜欢毛绒玩具狗。” 迟晓反应过来，脸上一热。 这是在笑话自己吗？这么大岁数了还喜欢毛绒玩偶。 他还不太习惯在这个人面前完全地放松，不好意思地把狗狗放到一边。 “因为，手感很好。” “那为什么是狗呢？不是熊啊，兔子啊什么的。”秦瀚洋把大狗拉过来，揉着狗脑袋又问。 毛茸茸的大玩偶靠在英武的某少将身上，格外可爱，迟晓忍住笑，把搭在自己腿上的狗尾巴抓在手里玩。 既然对方一本正经要讨论这个问题，迟晓也就认真地想了想。 “最早好像是因为做了噩梦，梦里我被人欺负，是一只大黑狗救了我。啊，对了，就是在你家的别墅留宿的那一次，你答应帮我还债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秦瀚洋想起来了。 那天，迟晓在栖夏别墅的山路上被三个混蛋alpha欺负，他把人救下，带了回去，为了治疗受伤的腺体，留他住了一晚。 那时他还瞧不上劣等的omega，晚上听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好奇去看，就发现omega做噩梦了，他鬼使神差地靠近了些，然后就被抱住当了好一会安抚抱枕，还被迟晓的味道刺激得后颈发热。 原来是被当成了狗…… 秦瀚洋表情古怪地抽了抽嘴角。 迟晓还在回想。“梦里那只大黑狗毛毛又软又蓬松，抱起来好舒服。就是从那以后，我才喜欢大狗抱枕的。” “……”秦瀚洋抓了抓自己又软又蓬松的头发。 他不想承认，其实他有点吃毛绒玩具的醋。 凭什么是玩具狗？他才是正主，他都还没被这样抱过呢！ “原来是这样，”他眼眸闪烁了一下，又笑得痞气，“这里有个抱着更舒服的，要不要试试？” 迟晓愣了一下。 上一次秦瀚洋这么亲密地调侃他，还是在小出租屋里。那时，少年总像小狗一样缠着他腻歪。他白天不好意思，就会摸摸他的头，哄他等到晚上。 可现在，眼前的男人英武魁伟，浑身散发着顶级alpha的荷尔蒙，都不用信息素就能让人心跳加速。 魅力的冲击太强烈，就会有攻击性。 以前的小狗现在变成了猛兽，迟晓说什么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轻松地伸手摸头，再笑着推开。总感觉那样会被扑倒狠狠咬一口。 可真要他抱过去，他又没有那么豪放。 何况，过去的某些事情，现在乍然想起还是会闷闷的，拔掉刺还会留着隐痛，伤口愈合需要时间，突然转变心境，他还做不到。 迟晓不知道怎么和这样的秦瀚洋相处，拘谨地捏着狗狗尾巴。 “呃……” “对了，东西还没有收拾。”他想到一个好借口。“标本要冷藏起来。” 他作势起身，秦瀚洋哪里会让他轻松逃掉，长臂一勾，把人捞着腰带回怀里，按在腿上。 “等等！”迟晓下意识以为他又要用强，抬手去推。却正对上秦瀚洋含笑的眼睛。 “多陪陪我吧，我待不了多久，马上就要走了。” 迟晓这才记起，这几天秦瀚洋日夜不停地工作，应该很累了。这次之后不知多久才能再见，很快又要打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宝贵。 他于是不再推拒，任由秦瀚洋松松地抱着。 男人很老实地把头埋在他胸前，从迟晓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毛蓬蓬的头顶。 第282章 秦瀚洋的头发厚实又浓密，黑得发亮，看上去真的很像高级质感的毛绒玩具。 迟晓无处安放的手也缓缓地落在男人头顶，摸了摸。 手感真的很好，不是毛绒玩具的柔软，而是有硬度的，密密匝匝的。让迟晓想起当年梦里的那只大黑狗，超级有安全感。 迟晓忍不住，又揉了一下。 一声闷笑从下方传来。 秦瀚洋抬头，下巴还抵在他胸前，“喜欢吗？是不是比什么大狗玩偶好摸？” 哪有把自己和狗狗玩偶比的。迟晓心里想着，还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秦瀚洋看着他，眼睛弯起来。 “以后，多摸摸我吧，学长。” 不求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只要多看看我，摸摸我就好了。 恍惚间，又像是那个撒娇的少年。 迟晓脸上烧烧的，揉了揉秦瀚洋的发顶作为回答，被他再一次钻进怀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宁静的时光。 渐渐地，迟晓有些坐不住了。 秦瀚洋的呼吸变得深沉，热气穿过衣服，烫在他胸口的皮肤上。圈住腰的手臂也越来越用力。 是坐在他腿上太久，腿麻了吧。 迟晓动了一下，想从秦瀚洋腿上下来。可他刚一动就被压紧了。 “别动！” 声音带着警告，迟晓觉得秦瀚洋隔着衣服咬了他一口。 “啊！”他轻颤，“可是，你的腿不会酸吗？” 自己是男生，好歹也有点重量。 秦瀚洋从他胸前抬头，翻起眼皮看他，“嗯，说的也是。” “换个姿势好了。” 眨眼间，迟晓眼前天旋地转，已经倒在了沙发上。 秦瀚洋欺身上来，把他又抱在身下，贴着他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 这下，迟晓总算明白秦瀚洋想做什么了。 他看了看时间。“不行，我真的要去收拾东西了。” “机器人已经收拾好了。” 秦瀚洋暗哑地嗓音答到， “晓晓，我好久没有闻到你的味道，别拒绝我。” “可是，标本……”迟晓的声音含糊起来，因为秦瀚洋已经吻了上来。 “亲亲就好，我保证。”他吸着迟晓的嘴唇说。 剩下的话语被一下下啄碎了，吻化了，唇舌瘫软下去，像软糯的棉花糖。 alpha的信息素缠裹上来，卸下了最后一点反抗。 海风的气息包裹住迟晓，带他回到温暖的海洋。 他渐渐张开嘴，迎接更多气息的入侵，一开始是缓慢轻柔的细流，轻柔地爱抚，可很快，变成了急切热烈的湍流。 强有力的海潮席卷口腔，掠夺了全部意识。 他的眼泪也被逼了出来，化作海里的珍珠。 好强烈啊！ 秦瀚洋的信息素是这么强烈的吗？ 迟晓恍惚地想，发出轻声的呜咽。 光是接吻，他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泉水般的气息早已泛滥成灾，被海水融合，诱惑着alpha，他的身体也弓起来，情难自抑地迎合着。 他们也曾做过最亲密的事，可没有哪一次感觉如此强烈。秦瀚洋的信息素像最浓烈的情药，快让他烧起来，甚至让他害怕。 可他除了流出更多的眼泪，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十根白静的手指只能穿进alpha浓密的发丝中，即像抗拒又像鼓励地，用力收紧。 …… 那天后来，秦瀚洋除了亲吻没有再做什么。 迟晓被亲得迷迷糊糊，完全是予取予求的状态，最后却闻到清凉的信息素，让他一点点平静。 他知道秦瀚洋安抚了他，正如他保证过的，除了亲吻不做别的。 再也不会欺骗自己，再也不会食言。 迟晓倒还巴不得他食言。 那时，被强烈的信息素影响，他无比渴望被标记。他知道秦瀚洋也想要。他身体那么硬那么烫，但却生生忍着，只动作轻柔地为他擦干泪痕，最后，在他额头留下一个吻，就离开了。 “唉。”想到这他就忍不住叹气。 “怎么了？这个方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一个笑盈盈的声音把迟晓的思绪拉回现实。 迟晓抬头，只见刘教授和整个团队的人都在看他。 他们正在开会，迟晓却走神了。 刘教授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爽快地结束了会议。 “这几天辛苦了，也要注意休息，你累着了，秦少将可饶不了我。” 迟晓走出会议室，走到阳光下。 他抬起头，手掌搭在眼睛上方，遮住耀眼的阳光，看向天空。 天空是蔚蓝一片，但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 东方的半个天穹像被蒙上了一层透明白纱。那是建造一半的能量防护罩。它能阻挡一部分异种进攻，还可以隔绝宇宙辐射。 而在防护罩的更外层，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是类似阿尔隆德的钢铁星环，是聚集所有防卫力量的钢铁城墙。秦瀚洋现在的大部分时间就在那里。 迟晓向天空看了一会，转身踏着校园小径一地的落叶，向实验楼走去。 这几天，他马不停蹄做了许多事，开了许多会，药品的批量生产应该会很顺利。 可他还是感到不安。 秦瀚洋的信息素太过强大，他感到怀疑，便用曾经的人造信息素对比了一下。 第283章 今天，对比结果该出来了。 滴滴。 光脑收到一封信息，是实验室发来的对比结果。 迟晓看着那黑底白字的实验数据，只觉得浑身的血一点点凉了下去。 他不得不承认，秦瀚洋的信息素发生了改变。 正常alpha在分化后，信息素等级就稳定下来，一辈子不会改变。 可秦瀚洋现在的等级恐怕比当初测定的3s级还高。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迟晓想不明白。 联盟没有过这么强大的alpha，自然也没有数据和研究。 至于阿尔隆德，迟晓翻遍脑海也只找到一条信息。 ——长期大剂量辐射可能导致腺体变异。 也就是说，秦瀚洋遭到过长期大量的辐射。 什么时候？在哪里？ 迟晓完全没有头绪。 而且，阿尔隆德的资料还显示，腺体变异后，alpha有可能失去自主意志，变成行尸走肉的废物，或是信息素暴乱，成为不断摧毁和破坏一切的疯子。 腺体变异不可逆，一旦出现症状，除了绞杀，没有治疗手段。 这可怕的预言让迟晓愁眉不展，他无法向任何人说起这些，只有自己默默承受，盼望这些症状不会出现。 第139章 怀上他的孩子 迟晓低着头, 像幽魂一样，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曾以为靠着秦瀚洋和他的努力这个世界摆脱毁灭的命运后，只会向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可没想到, 还有新的陷阱在前方等待着他。 未来已经改变，之后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知道。 如果秦瀚洋的腺体真的发生变异，他该怎么做？ 如果他不再清醒，就像个得阿兹海默症的老人一样, 无法自, 连自己也认不出来, 那么，他就照顾他一生，陪伴他终老。 但如果，他变成狂暴的破坏者, 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暴徒……！ 迟晓猛地站定，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冬日的寒风吹透了他的身体, 哪怕死死揪紧衣领, 依然刺骨的冷。烈阳高照，他低垂的眼睛只能看见脚边投下的阴影。 那阴影圈住他的双脚, 黑洞一般要将他吞噬。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还没有来得及过上几天幸福的日子啊。 “怎么站在这吹冷风呢？” 忽然有个声音响起。 迟晓抬头, 就看见一个面色红润的小老头站在面前。白发在风里飘摇, 越发显得精神抖擞。 “教授, ”迟晓好情绪, 冲他笑笑。“你怎么来了？” “前阵子抽不开时间，最近有点空，来看看你。”教授拍拍迟晓肩膀, 两个人并肩在校园里走着。“怎么样，进展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刘教授很支持我，研究上提供了不少帮助。” 江教授嘿嘿一笑。“老刘还是很靠谱的。我刚才看见他了，他自己是个工作狂，还叫我劝劝你，累了就说，好好休息，不然累坏了，他没法和瀚洋交待。” 说到秦瀚洋，迟晓不吭声了。 教授对腺体也有研究，他会不会知道预防腺体变异的方法呢？ 他这么想着，踌躇问道：“您最近有见到瀚洋吗？” 他这么一问，倒轮到教授不吱声了。 小老头站定，面色忽然就凝重起来，看了他好一会，才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说说瀚洋的事。” “关于他的腺体。” 迟晓一下子睁大眼睛。 “您知道了？” 江怀意一愣。“你也知道？” 二人看对方的表情便都明白，无需再问。 迟晓：“您是怎么知道的？” 江怀意叹了一口气。 “在阿尔隆德的时候，我不是有他们档案馆的权限吗？那时我隔三差五就去查资料，看到关于高等级alpha的腺体变异，就留意了一下。” “后来其实也就忘记了，直到那天在圣堂里，瀚洋使用了信息素压制，我才发觉不对。” “虽然他之前就很强，可是能轻而易举的让人七窍流血，甚至内脏出血，就有点不对劲了。我用他的信息素提取液测试了一下，才确定了。” 迟晓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我不明白，他什么时候接触过大剂量宇宙辐射？” 在联盟自然是不会的，宇宙辐射的剂量还很低。在阿尔隆德，被捕前他伪装成机甲兵，有防辐射保护，被捕后也都关押在室内，不会暴露在辐射下。 江教授沉重地闭了闭眼。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被关押在那个该死的监狱里时，都遭了多少罪。” 教授声音低沉，缓缓道来。 他说到自己如何设法，在婚礼前一晚进入秦瀚洋的牢房，如何为他检查，发现伤痕。 ——多处骨骼碎裂，肌肉损伤，烧灼和穿刺的痕迹。 这还是能被查出来的。秦瀚洋不愿多说，伤口又被阿尔隆德的高科技修复，不知道还受过多少折磨。 “那里处在太空中，是辐射最强的地方，可他没有一点防护。” 迟晓怔怔地听着，这才回想起来，他被允许见秦瀚洋最后一面的那次，alpha戴着枷锁，却只穿一件单衣。他是完全暴露在辐射中的。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 可他从来没有提过哪怕一句话，一个字！ 第284章 嘴唇被咬得发白，迟晓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里更疼，酸涩胀痛，要破出胸口。 “他都是为了你啊。”教授摇摇头，继续道。 “你应该更早就发现异样了吧？毕竟亲密了那么多次，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早点告诉您，您有办法挽回吗？”迟晓问。 “没有，就是……呃，帮你分担一点。”教授眼神闪烁，手扶上迟晓肩头，试图安慰。 迟晓苦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们很久没有亲密了。” “什么？”教授惊讶极了。“我以为……那什么！所以你们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迟晓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就，临时标记。” “到现在为止才临时标记吗！？” “他很忙，我也没时间……”迟晓解释。 “不不不！”教授使劲摆手。“这不是由。瀚洋这孩子太在乎你了！” 什么意思？ 迟晓莫名其妙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这样下去可不行！” “腺体变异我们没有办法，可是，你可以留下他的后代啊！” “唯一自然分化的omega和最强大alpha的后代！在战争和疾病可能带来不测之前，把人类最优秀的基因延续下去！” “什么？”迟晓惊呆了，愣神看着江教授。 小老头激昂地举起手。 “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叫他回来，然后怀上他的孩子！” . 哗啦—— 细密的水声在浴室中回响。 迟晓打开新买的沐浴乳，闻了闻，对这个味道很是满意。 又甜又香，怪不得叫“诱惑天使。” 网上推荐的斩a香氛果然不错。 “你该怀上他的孩子！”江教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迟晓知道他是对的。 秦瀚洋和自己的基因对以后的人类基因演化都非常重要，如果战争或是腺体变异真的导致他不敢想象的后果，那至少，他们的孩子延续了血脉。 于是，他尝试给秦瀚洋打电话，想让他来见见自己。 可每次，电话接通，说不了几句就被打断，要么，秦瀚洋可怜兮兮地表示太忙，再过几周再来。 迟晓都不禁觉得，他在躲着自己。 他也没办法再等几周。按照阿尔隆德的记载，异种入侵的战争在一个多月后就会打响，要确保受精卵顺利着床，他必须在这几天就得到alpha的精｜子。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去找他！ 他安排好工作，药品已经已经通过第二阶段的标准化审核，接下去暂时不用他参与。 然后就是收拾好自己。 香喷喷的沐浴乳洗掉后，迟晓关上水龙头，打开干燥模式，在皮肤最水润的状态下，仔细涂抹诱惑天使套装的身体乳。 他的肤质很细，全身上下几乎看不见毛孔，抚触间，滑腻得吃不上力，被水汽浸得成熟的蜜桃一般。 秦瀚洋应该会喜欢吧。 迟晓想，脸上发热。 他一开始做出决定的时候，更多是基于责任和义务，可现在，在这个最私密的空间里，却生出期盼来。 因为太想见那个人，因为太爱他，所以想弥补他受过的伤，给他最好的自己。 . 迟晓戴上虚拟面孔，坐上通往星环的工作人员飞船。他事先和戚尧打过招呼，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同个机舱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他。虚拟面孔应该不惹眼啊。 到了星环的起落站，戚尧早早就等在那里。他似乎一眼认出了迟晓，直直向他走来。 “不用。”他阻止迟晓关闭虚拟面孔。“我知道是你。大庭广众的，露出面孔会引起骚动的。” 迟晓对自己公众人物的身份还没什么认知，乖乖听话放下手。 “你没有告诉他我会来吧？” “没有，你不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吗？”戚尧浅笑了一下，忽然又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味道？” “呃……”迟晓刚要解释是润肤乳，对方就捂住脸，似乎想遮掩什么。 “你……唉，没事，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戚尧最后意义不明地瞥了他几眼，就转身走开。看上去有些黯然。 迟晓：？？ 迟晓能看见他微红的耳尖。 是这味道有什么问题吗？他抬起手闻了闻，一头雾水地跟了过去。 戚尧带他穿过一个个办公区域，经过数道密码门，来到一扇磨砂玻璃门前。 “瀚洋就在里面，”他顿了顿，“我保证，接下去的三个小时，没人会靠近这里。” 嗯？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戚尧翘起嘴角，语气促狭。 “当然，以他的体质十个小时也不够，但他太忙了。你知道的。” …… 这下，迟晓总算听明白了。 可是，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来是做什么的？ 迟晓满面通红，好想找个地缝躲起来。 戚尧却收了笑，别有深意地垂眸看他。 “你比我想象的大胆，瀚洋他，可真是个幸福的家伙。” 戚尧走后，迟晓定了定神才敲门。 “进。”熟悉的声音带着领导者的威严，迟晓心脏跳快了一拍。 他推门进去，里面是一间大会议室，光线明亮通透，桌椅，地面都是银色的，整面的舷窗外能看见缓缓转动的中央星。 第285章 秦瀚洋正站在半月形的办公桌前，背对着门，看巨幅光屏里的图纸。高大的身材像铁塔一样。 迟晓慢慢走过去，直到能看到他的侧脸。专注工作的alpha侧颜线条堪称完美，迟晓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 秦瀚洋注意到了他，投来严厉的一撇。 “你谁？哪来的？”然后，他突然皱眉。“滚出去。” 这么凶吗？ 迟晓抿住嘴唇。 但一秒不到，秦瀚洋就认出了他。 “晓晓？” 迟晓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前一步，抬手到他耳后，关掉了虚拟面孔。 “真的是你！我的天……” “抱歉，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不不，我是说，除了你以外的人，啊，我做了什么！”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迟晓本来被他凶得愣住，看他手忙脚乱，一副不知怎么挽回的模样，倒气不起来了。 “干嘛这么凶？”迟晓嘴角撇着，有点委屈地瞪他。全然忘记是自己先隐藏面孔悄悄靠近。 秦瀚洋一个劲地道歉。“我不知道你来了，而且，你怎么还涂了这个东西？” “这个润肤乳怎么了吗？” 秦瀚洋大手遮住额头，满脸无奈。 “这是beta用来撩拨alpha的情趣用品，含有一点合成的omega信息素。” 情趣用品！？ 轰——！迟晓的脑子里炸开了惊雷，血直往脸上涌。 怪不得一路上的人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还有戚尧，一下子就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他不过是匿名在网上问了一句，怎么让alpha欲罢不能，底下就有好几个人推荐这个。 这种东西根本只能躲在屋子里偷偷用吧！他还大白天涂了出门！ 还好他一路都戴着模拟面孔。 太丢脸了！ 迟晓用手捂住脸。 秦瀚洋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是闹乌龙了，苦笑着。 “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beta，哪里想到是你。” 迟晓这才想起来，秦瀚洋这么熟悉这个味道，肯定闻过很多次。想来，他这种顶级alpha，自然有很多人费尽心思接近。 所以，他一闻到，直接就叫人滚。 嗯……心情好像好了一点。 迟晓心里弯弯绕绕想了一圈的功夫，没注意秦瀚洋已经把他抱到了桌上。 他反应过来，觉得这样更不好意思了，想挣脱，alpha已经卡进他的，大手贴上他的后腰，声音贴在耳侧。 “所以，你涂上这种东西来找我，是想做什么？嗯？” 迟晓红着脸，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就是，想你了。” 想和你做｜爱，想怀上你的孩子。 秦瀚洋低笑，慢慢靠近，鼻腔的共鸣让笑声格外磁性。 “下次别用这些，你的信息素对我就是最强的……春｜药。” 最后两个字被唇瓣碾磨得含混，迟晓被拖住后脑，扬头承受着alpha的索取。 舌尖纠缠，粘膜被舔｜舐，挑动着敏锐的感官。 这一次，秦瀚洋没有释放信息素，但他身上天生的气息同样让迟晓迷醉。 那是第一次见到秦瀚洋时，他一头撞进他怀里，闻到的味道。少年的阳光清爽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动心，无可救药地爱上他，相信他。 “呼……”迟晓在辗转的空隙里艰难地呼吸，立刻又被堵牢唇瓣，眼尾颤动，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摇摇欲坠。 他可以感觉到，alpha也同样动情，动作和呼吸都毫无章法。 当湿热从唇瓣转向脖颈时，他断续地喘｜息。 “我们……我们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听到这句话，埋首在他颈间的人突然顿住了。 迟晓还目光迷离时，怀中一凉，秦瀚洋已经起身。 “抱歉，晓晓。”他将迟晓敞开的领口拉好。“我等会还有个会议，今天，恐怕不行。” ？？ 迟晓朦胧的双眼渐渐恢复清醒。 什么意思！？ 第140章 创造新的生命 窗外, 被钢铁星环环绕的中央星正在缓慢旋转，而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不行？ 秦瀚洋说的是“不行”吗？ 迟晓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omega诱惑得这么明显了，他作为alpha怎么能说不行？ 等会有什么会议啊！他真的有这么忙吗？ 迟晓眼睛直勾勾盯着秦瀚洋, 见他为自己系好衬衫领口，又退后几步。目光始终在回避着自己。 “过一会, 我安排飞船送你回去，在这个地方也不合适，下次我去你宿舍……” “你在躲我吗？”迟晓直接打断他。 什么不合适, 他可是无数次不分时间场合, 就强行要标记他的alpha, 再结合这一阵子越来越简短的通信，迟晓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迟晓面无表情，语气也是平直的，秦瀚洋却像被捏住脖颈的野犬, 眼神闪烁，故作镇定地摆手。 “怎么会呢, 我怎么会躲你……” “你是不是, 知道什么了？” 房间里安静了。 迟晓虽然性格温和，但该一针见血的时候, 从不会拖泥带水。 看秦瀚洋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个把他视作生命的alpha怎么可能拒绝他的求｜欢。 “你知道了是不是？” 自己的腺体发生改变，秦瀚洋应该是最清楚的人。 第286章 秦瀚洋的目光不再闪躲。 他定定地看着迟晓, 忽地挑起唇角, 轻松地笑起来。 “不就是受了点辐射吗, 没关系的。” “我现在等级又提高了, 对接下来的战争是好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躲着我？” 迟晓跳下会议桌，向他走去。 他比秦瀚洋矮上许多，可红着眼瞪人的omega反倒让少将alpha退后了一步。 “因为你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变异, 是不是？” 秦瀚洋舌尖发苦，第一次发觉话语是这样难以说出口。 “没有人可以保证。变异可能随时发生，也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发生，可你知道了，就会担忧顾虑，再也无法安心，我不想你那样。” “可是我不可能不知道啊，只要闻到你的信息素……”说到这里，迟晓恍然。 “所以你连见都不见我？” “不是的，晓晓。” “那是为什么？你难道以后都不碰我吗？”迟晓眼神哀怨又气愤，不依不挠地靠近他，扯住他的军服前襟。 秦瀚洋已经被omega逼到了光屏前。 他不是想隐瞒迟晓。 哪怕等结束这次大战，等时局更稳定，他能更稳妥地照料迟晓，再告诉他也不迟。 又或者，他在这期间就已经开始变异，那就悄悄地从迟晓身边消失，自己了断。 总之，他不能让迟晓为他操心忧虑。 可还是瞒不了那么久。敏锐的omega堵上门来了。 omega身上俗气的人工香氛被自动屏蔽，只留下清淡的体香，钻进alpha灵敏至极的鼻腔，让他目眩神迷。 秦瀚洋知道迟晓的脾气。他像草叶一般温和柔软，却又有着顽强的根茎，从不轻言放弃。那双黑眼眸中的倔强和坚持曾带他走出最压抑的岁月，现在，同样的一双眼睛正凝视他，里面交织着不解与悲伤。 除了投降，他还能怎么样呢？ 秦瀚洋长叹一口气，换了个角度解释。 “我是怕你承受不了。” “只是亲吻，你就哭出来了，真要做什么，你怕要哭晕过去。” 迟晓一愣。这话勾起了上一次亲吻的记忆，太过强劲的信息素让他才被吻几下就掉了眼泪。 迟晓脸上发热，试图给自己找由。 “我，我那是还不适应。而且，你不是说过，等级差距大也没关系，只要足够耐心做好……准备，就可以接纳吗？” 迟晓细白的手指还扯着衣襟不撒手，秦瀚洋低头就看见一张清秀的脸蛋，明明羞涩得眼尾都红了，还大着胆子邀请他。一瞬间，心底传出金属剧烈碰撞的闷响。 那是他压抑已久的兽性正在挣脱束缚。 信息素等级提升后，alpha天性里掠夺的一面也被放大。曾经他对迟晓的掠夺甚至施虐的欲望也随着每一次的见面而越来越强烈。 上一次的亲吻，他不知用了多少意志力才抽身离开，如果真的继续下去，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伤到迟晓。 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强行锁好心底的野兽，他耐心劝导。 “那就等打完仗，我们还有时间。” “没有时间了，”迟晓红着脸，神态异常坚定，不达目的不罢休。“我想怀上你的孩子，把我们的基因延续下去。如果一次不成功呢？” “啊，天哪！”秦瀚洋只觉得脑子里金属声咣咣作响，他的小omega怎么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 他咬紧牙关，声音嘶哑。“晓晓，你……” 下一刻，话音戛然而止。 唇上一片温软。 迟晓揪着他的衣领，垫着脚尖，就吻了上来。同时缠上来的，还有甘甜的清泉气息。 秦瀚洋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无法思考了。钢铁牢笼四分五裂，野兽狂啸而出，露出狰狞的獠牙。 迟晓第一次主动出击，又羞又紧张，只敢小心翼翼地蹭上嘴唇。心想这样还撩不动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紧接着，他腰上一紧，已经被alpha牢牢箍住腰身。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扣住后脑，吻到了口腔深处。唇瓣被撬开，粗软的舌面碾磨过最细嫩的地方，立刻轧出汁液，顺着嘴角流下。 这个吻超出预想得激烈，没一会就让迟晓眼角发酸。他刚开心于自己撩拨成功，就又被夺去呼吸的吻和无孔不入的信息素包裹，发出一串呜咽。 唇瓣被啃咬着，他在急促的呼吸里，被放倒在银色的桌面上。 alpha终于放过他的唇，直起身，自上而下俯视着他，声音暗哑。 “你赢了，晓晓。” “知道怎么做才能一次怀上吗？” 迟晓摇头，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他的身体已经在强大的信息素攻击下瘫软，双腿打着颤，被捞起来架上桌面。 alpha有条不紊地解开他的裤腰，大手贴着皮肤按上平坦的小腹。 “把这里灌满，就好了。” 迟晓浑身战栗，被色气的言语，粗糙的抚触，和alpha邪气的笑容刺激，差点先交待了。 被撩拨得失去束缚的alpha不会轻易放过他。 迟晓听到军用皮带扣解开的声音，混合着秦瀚洋低哑的蛊惑。“作为对晓晓主动的奖励，等会就算哭出来，我也不会停。知道了吗？” 迟晓不知该怎么回答。 第287章 秦瀚洋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霸道。可是动作间却能感到他的体贴。 比起曾经的掠夺，现在的强势更像是一种情趣，让迟晓腰眼发麻。 他已经盈了一汪泪水，羞涩地偏开头，又被捏着下巴转回来。 “回答我，晓晓。” 秦瀚洋不容他逃避，侧头叼住他的下嘴唇，挑起眼皮看他。墨蓝的眼眸像藏匿海兽的深渊，危险重重。 迟晓不敢对上这样的目光，闭上眼睛，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立刻就又被吻住了。 这一次的攻势比之前更加凶猛，迟晓忍不住揽住秦瀚洋的后颈，弓起背脊。 手指碰到了什么。那里微微肿胀，比别处更热。是被辐射损伤的腺体。 秦瀚洋正忘情地埋首在迟晓锁骨间，欺负那颗可怜的红痣，忽然感到头发被扯了几下，像是让他停下。 是晓晓受不住了吗？该死，他怎么被撩得忘乎所以了！晓晓最讨厌他强求！ 秦瀚洋以为又闯了祸，匆忙起身，查看迟晓情况，却被两条细软胳膊揽住。 后颈微痒，是指尖抚过腺体。 “这里，会痛吗？” 迟晓脸上是动情的粉红色，被亲肿的嘴唇微瘪着，迷离的眼睛里满是心痛，哪里有一点抗拒。 比起自己被他强势对待，迟晓更担心的，是他的腺体会不会痛。 秦瀚洋瞳仁微颤。 好似一双温热的手捂热他的心房，捂上那只出笼的兽。兽趴俯下来，像糖做的一般，被捂化了爪牙，乖顺，依恋。 他的心，身体，一举一动，都被这个omega牢牢牵住，全然臣服。 秦瀚洋甘之如饴，鼻端发酸，心里却装满了蜜。 他温柔地笑着，捉过那只手，吻进掌心。“不痛，被你标记过后，就再也没有痛过，所以，以后，也不会变异。” “真的吗？”迟晓睁大眼睛。不过是亲吻过一次那里，就有作用吗？是哄人的吧。 “不信的话，就多标记我几次。”秦瀚洋低笑着，吻上那双水灵灵的眼。“不过现在，我们只有不到两个半小时，晓晓还要造孩子的话，要快点了。” “啊，那快点。”迟晓很乖地催促。 秦瀚洋当然依命而行。 会议室里，光线逐渐黯淡，是线型异种被秦瀚洋派去关灯，守门。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便是来自窗外，中央星反射的太阳光线。 迟晓在难耐的潮热里辗转，恍惚间睁眼，就见两人交叠的剪影倒影在舷窗上。 他羞涩了一瞬，又慢慢愣住。 只见偌大舷窗外，中央星转动着，星球恢宏的曲线在宇宙漆黑的背景下闪闪发亮。 大陆的边缘轮廓异常清晰，从这个视角看来，如果在异种入侵中破碎的话，和阿尔隆德竟十分相似。 他仿佛同时在看着过去和未来。浩大神秘的宇宙铺展在眼前，使他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感到自己的渺小。 他突然意识到，从被改变的那一刻起，未来将永远是未知的。 他和秦瀚洋的命运，人类的命运，在宇宙尺度上，是那样渺小而无足轻重。他们未必拯救了什么，更大的可能，只是开启了另一种毁灭的开端。 “啊……！” 身体被碰触到前所未有的深度，迟晓扬起脖颈，难耐地承受着。 像是惩罚他的不专心，alpha的力道一下重过一下，越来越快，信息素如有实质，掠夺了五感，将他拖入欲｜海。 迟晓的思绪再也无力聚拢，他如一叶扁舟，被暴风骤雨般的信息素捕获，飘荡颠簸。又变成一朵松软的，注满水分的棉花，即将孕育一场生命的喜雨。 滑腻的肌肤吃不上力，alpha从最深处将他嵌牢，尖锐的犬齿埋入后颈，刺穿早已熟透的腺体。 “呜……” 泣音骤然拔高，累积的快.感被推至最高点，刹那间，脑中绽开无数焰火。 他好似随着焰火升起，升入茫茫星海，和宇宙融为一体，也和拥抱他的人融为一体。 不再渺小，是唯一，也是无穷；是刹那，亦是永恒。 这一刻，迟晓忽然明白，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未来会如何改变，但他十分确定的是，将有一个新的生命，在此时开始，续写新的未来。 第141章 学长，你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意识在清醒之前, 先感到周身酸软。 迟晓纤长的睫毛努力扇动数次，才好不容易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黑暗，借由不知从何而来的黯淡光线, 迟晓能看清室内。 这是一间不大的卧室，墙壁是航天器中常有的银色材质, 家具也都简洁实用。 这里应该是秦瀚洋的卧舱。 而他躺着的充满某种诱人味道的床铺，自然是秦瀚洋的。 枕在他脖颈下的手臂，自然也是。 迟晓这才发觉, 自己正躺在房间主人的怀里, 脊背和他的胸膛紧紧挨在一起, 腰上搭着他的另一只手。 更要命的是，他们两人都赤身裸体！ 昏睡前的记忆姗姗来迟，散落的纸牌屋一般纷纷落入脑中。 迟晓羞红了脸，记起自己是怎样被一次次贯穿, 在欲望的顶峰颠簸，直到再也忍受不了, 哭泣着求饶。 秦瀚洋温柔地吻去他的泪珠, 却和之前警告的一般，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反而冲刺得更加狂野。 第288章 “说过不会停的，晓晓。”男人暗哑的声音带着潮气, 钻入耳道。“不灌满的话, 是怀不上的。” “晓晓不是要一次怀上吗？再忍忍。” 可是, 孕腔已经很胀了, 腺体也是，可以了…… 抗议的话语被唇舌堵住，他终于还是支撑不了, 当又一次高｜朝来临时，昏迷过去。 3s级的秦瀚洋他都支持不住，更不要说被辐射强化后，等级已经不知道多高的秦少将。 之后，他迷迷糊糊中，似乎感到自己被穿好衣服抱了起来，带出了那间会议室，又来到这里。 一想到自己被秦瀚洋用军装外套包住，一路抱着穿过办公区，生活区，不知被多少人看见，迟晓就羞得想钻进地缝里去。 啊，对了！还碰到了戚尧。 他模糊听到戚尧问秦瀚洋自己还好吗，得到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今天的安排都取消，s级以下的决策你看着办。” 戚尧带着笑意调侃：“好，我就说时间不够吧。” 唉…… 想到这里，迟晓偷偷捂住了脸。 他以后都不要见人了…… 他不敢闹出大动静，生怕吵醒了背后的人。 不仅是因为他该涨的地方涨，该酸的地方酸，动一下就抽筋一样得疼，更是因为某人紧贴着他的某个部位依然精神抖擞，一动就难免会蹭到！ 怎么这样！ 迟晓害羞得都要哭了！ 做了那么久，怎么还不满足吗？ 迟晓真的有些怕了。 又想到之前，秦瀚洋把他带回到这里以后，趁着他半昏迷，又把刚为他穿好的衣服全扒了，急不可耐得像个初尝情｜事的少年人。 他亲过他全身，所有地方都不放过，迟晓被亲得清醒了些，哭着拒绝。 “已经，已经够了。可以了。” 秦瀚洋吻着他，手掌压住他单薄的腹部。 “不可以，要做到这里鼓起来才行。” “怀不上的话，学长会哭得更厉害的。” 迟晓反驳不了，秦瀚洋故意叫他学长，让他耳根发软，被掐住腰，再一次贯穿。 在这间充满alpha信息素的房间里，他像自投罗网的小兔子，又一次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不知道最后是何时结束的，只知道，按照秦瀚洋的身体素质，戚尧说的十个小时可能都不太够。 如果现在吵醒了某人，他毫不怀疑自己又要挨一次。可他鼓鼓囊囊的小腹真的装不下了。 房间里没有时钟，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索性假装没有睡醒，闭上眼睛，继续回到梦乡。 可他不知道的是，从他刚醒来，alpha就睁开了眼睛。 秦瀚洋把迟晓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中。过高的等级赋予他远超普通alpha的五感敏锐度。迟晓又被他标记过，即使在黑暗里，最轻微的举动也逃不脱他的感知。 他眯着眼，一脸慵懒满足的笑容，看着自己的omega一会捂脸，一会红了耳朵尖，一会又小心翼翼远离某处威胁，窝成舒适的姿势，在他怀里准备再睡一觉。 要不是知道迟晓已经很累，他真的十分想再压上去。 眼前的后颈原本白嫩，现在却被咬得红彤彤的，叠着一层层齿痕，肿胀得像包着个小樱桃，可怜至极，秦瀚洋也有些不忍。 他闭上眼，让澎湃的欲｜念平复，给足omega休息的时间。 光阴一点点过去，星环上新的一个时间周期到来。秦瀚洋精准地感应着时间，该叫迟晓起床了。 他张口，轻轻舔上小巧的耳朵。 “晓晓，醒醒。” 没有反应，omega呼吸绵长，睡得很深。他真的把人累坏了。 “已经是早上9点了。不起来吗？” 这次他改舔变咬，咬红了又舍不得，再舔。 迟晓嗯了一声，声音拐着弯，小猫咪一样，肩膀耸起来，缩进了被子里。 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 “学长，再不起来，是还想……要吗？” 低哑的嗓音配上胯间的动作，迟晓一个激灵就弹起来了，又“哎呦”一声，倒回床上，被某人稳稳接住。 “不，不要了，真的不行了。”秀气的眉毛拧着，手推着，还抬眼瞪人。“你怎么还有精力！” 秦瀚洋扬起眉毛，略带歉意，但更加得意地笑了笑。 答案不言自明。alpha的等级摆在那里。 迟晓：“……” “还有，不要叫我学长。” “为什么不可以？” 迟晓：因为听了会发麻！ 一醒来就又处在“危险”中，迟晓咬着嘴唇生闷气。 秦瀚洋无辜道：“啊，我知道了。” “因为学长喜欢成熟的年长alpha，不喜欢年纪小的。” 迟晓：…… 那是以前他暗恋秦瀚洋时，怕被发现随口说的借口。 秦瀚洋不等他解释，又凑上来。“可是昨晚，我一这么叫你，你那里就好紧。真的不喜欢吗？” 啊啊啊，不要说了。 昨晚羞耻的画面一下子涌入脑海，迟晓用被子蒙住头。 “你好坏！大清早就欺负人！”被子里传出瓮里瓮气的小声音。 欺负吗？秦瀚洋笑起来。 对老实的学长来说，是有点不厚道了。 可是，晓晓一定想不到，曾经那个叫他学长的少年人，想做的比这过份多了。 第289章 他那时以为，这个自然分化的omega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从身体到性格，都非常适合被“欺负”，还为他倾倒，对他百依百顺。 这个认知随着他对omega的每一次感应而加强，成为不可动摇的意志，和疯狂滋长的独占欲。 直到他在迟晓体内分化成3s级别的alpha。 独占欲变成蚀骨的毒药。 那时，他看着迟晓，——纤弱的身体称不上美艳，苍白的脸也不算惊艳，那双雨后枝头上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却温柔得令人难以忘却。还有，一次标记就能注满的小巧可爱的腺体。——这一切都是他的。 他想掠夺他的呼吸，将他关起来不被任何人看见。 他只能呼吸有他信息素的空气，只能为他欢笑为他哭泣，为他妩媚动人。他属于他，就像从他心脏上割下的一部分，必须时刻看着摸着拥有着才能满足。 这独占欲是病态的，却是高等级alpha与生俱来，不可动摇的。 毕竟，“礼物”就该被珍藏。 现在，他早已不再将迟晓当做“礼物”，可这独占欲更强了，被他严严实实藏了起来。所以偶尔“欺负”一下，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秦瀚洋心里这么想着，却已经收了欺负的心思，打算那人再不从被子里出来，就答应他，再也不叫他学长。 可这时，被子凹进去的窝窝里传出细小的动静。 “你要叫就叫好了。”迟晓闷闷地说。 秦瀚洋：？怎么改主意了？ “我说喜欢成熟年长的alpha什么的，是不想被你发现我喜欢你。那时候，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被你发现了多丢脸。” 秦瀚洋瞪着发出声音的被子洞。 原来那个时候的晓晓真的爱惨了他。 而他也为了这句话，努力变得成熟稳重，成为一个可以依靠的alpha。他们彼此渴望着，却被误会隔阂硬生生分开。 他心里生出怜惜的情绪，为那个时候的他们。 鼓起的被子包动了动，迟晓正等着他回答。 秦瀚洋把被子洞口扒拉开一点，正好能看见里面一张白嫩的脸蛋，被毛茸茸的发丝圈住，像一只躲在洞里的小白兔。 “所以，我不必成熟稳重年长，晓晓也喜欢我？” 小白兔垂下乌黑的眼睛。 “只要是你，都喜欢。” 谁叫他从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喜欢上了呢。 秦瀚洋眉眼舒展开，露出一个少年时代才有的，阳光明媚的笑。 他把被子和里面的人一股脑抱住，大熊抱树一样轻轻摇摆。 “学长，我爱死你了。” “你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 . 这一天后来，两人又玩闹了一会才起床。 确切地说，是迟晓又被熊抱，又被胡亲了好一通，忍不住揪了秦瀚洋的耳朵才结束。 秦瀚洋积攒的事务太多，终究是脱不开身，只能陪迟晓吃个简单的早饭，就让戚尧送他回学校。 临走前，他将一个抑制环戴在迟晓脖子上。 “暂时用一下，更方便些。” 迟晓想起早上遇到的人们，不是绕着他们走，就是眼珠子都转不动了，直直看着他。 他不想被围观，使用了虚拟面孔，还是被各种惊诧的目光吵得很不自在。 是因为他被秦瀚洋的信息素浸染得彻底，身上的气息充满占有欲和警告意味，把他周围化为禁区。他自己习惯了不觉得，在别人看来，他就像被霸王龙保护的小白兔一样，没人敢靠近。 回去后不方便生活和工作，迟晓于是乖乖戴上。 秦瀚洋又递过来一个小瓶。 是他的信息素提取液。 “之前给你的用完了吧，之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面，先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迟晓默默接过。 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已经快变成常态，战争结束后，新秩序平稳建立之前，他们可能都忙于事业，无法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更不用腺体的异变，或是战争的意外。 即将到来的战争，是笼罩在他们心上的阴影。 但迟晓还是笑着收好瓶子：“不会太久的，不就一个月嘛，用不到这个的。” “嗯。”秦瀚洋点头，将他拉入怀中。“一个月后，我就回去了。” 和平常一样的拥抱，不知为何，被抹上一层伤感的灰色。 迟晓在返回的飞船上向外眺望，庞大的钢铁星环渐渐远去，被中央星投下的阴影遮挡，快要和宇宙融为一体。 他已经看不清那个人的身影。但他知道，那个人在注视着他。就像他久久回望一样。 第142章 希尔塔的帮助 时间像巨大的摆锤, 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呼啸而过，奔向一个必然的节点。 从星环回来后，迟晓给自己装上了一个发条, 和时间赛跑一样，继续他的药品研制。 omega从受精到怀上孩子, 需要10天左右的时间。怀孕的指标也要等10多天才能测出来。 迟晓不担心秦瀚洋的精子质量。他怕的是，自己的孕腔无法受孕。 那次暴力的引产手术中，器械泄愤般刮过腔壁, 留下无数伤痕, 可能无法顺利让受精卵着床生长。 但就算焦虑得睡不着, 也没有任何帮助。迟晓决定什么都不考虑，一心扑在工作上。 新的抗辐射草药制剂为abo三种性别分开研制。其中，为beta研制的药剂已经通过全部临床实验，可以着手申请专利, 投入大规模生产。因为是特殊时期，这个过程的审批都走绿色通道, 时间大大缩短, 估计在战后就可以全面推广。 第290章 唯一有分歧的，是药品的专利权。 在经过一轮又一轮会议讨论后, 专家们同意了迟晓的意见：专利只用于保护抗辐射药品的配方和生产工艺，除此以外, 不收取任何费用。 制药厂也已经选好, 是联盟直属的药企, 在地下防空工事中新建了一间厂房, 以防被战争破坏。 除此之外，为alpha研制的药剂也进展顺利，在临床试验中效果很好。 唯一遇到困难的, 是omega专用的药剂。omega的腺体非常娇嫩，还要经历情热期，孕期，和哺乳期，药剂对腺体，母体和胎儿会产生什么影响都需要考虑全面。 omega本身数量也很少，大部分还是人造omega，被查出基因缺陷后都不允许生育，样品太少，迟晓根本无法开展实验。 可偏偏omega的抗辐射药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他们长期受到宇宙辐射，生下的孩子也无法自然分化成omega。 迟晓只能从自己的腺体上刮取样品来做实验。 刘教授第一次得知这件事时，都震惊了。 人类最珍贵的omega竟然用自己做药品实验！他先是心疼，担心，不能解，试图劝阻，但被迟晓说服，这是唯一保证药剂安全的方法后，只剩下由衷的敬佩。 刮取腺体，相当于是做微创手术，承受的风险和痛苦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迟晓还做了不止一次！ 如果刘教授之前只把迟晓当做稍有才华的后辈，现在，他对待迟晓，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或是最得意的学生，或是最敬重的学者。倾尽全力为他的科研提供帮助。 可惜，某些困难他也无能为力。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迟晓放下试管，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连续熬了几个通宵了，只为找到一种安全的生物酶，可试了几十种，还是不符合要求。 他脱下厚重的无菌实验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间，准备回宿舍休息。 晨曦透过电梯厅的窗户照进来，冲淡了室内的灯光，迟晓能看见，窗外的校园正从晨雾中苏醒，花草树木渐渐明朗。 马尾松的提取物可以试试，或者路边的酢浆草？啊，不行…… 他的大脑依然僵直在数据中，即使回宿舍也睡不着。 迟晓揉了揉太阳穴。他需要的不是休息，而是换个环境。 今天正好是休息日，他想了想，换上虚拟面孔，搭上去市区的空中巴士。 一路上，新闻里播报着各种激动人心的消息。 新的司法机构开启大规模的冤案重审，潜逃其他星域的重犯被引渡； 许多不合的制度被废除； 各个星域支援中央星的舰队陆续抵达，防护能量罩［天穹］投入使用等等。 而让所有乘客都抬头注视光屏的，是秦瀚洋和迟晓的新闻。 画面里，他被秦少将抱出会议室，军服披风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却被防不胜防的摄像头拍到了半张侧脸，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刚被疼爱过。 “他好可爱啊！”两个年轻女孩子叽叽喳喳。 “看，真正的omega。”坐在她们对面的几个alpha男生互相对视了几眼，都有些害羞。 “他和秦少将的孩子会分化成omega吧？”迟晓旁边的beta老奶奶问老爷爷。 “当然了，正儿八经的omega。”老爷爷自豪地回答。 这些细小的声音让迟晓有种奇妙的感觉。 他被期待着，承载着人们的希望。 而这份期待也激励着他。 快些研发出omega的药剂，还有—— 他抚上小腹。 宝宝快些来到吧。 迟晓的目的地是市区繁华地段的一家知名酒店。 但他从来不知道，这家酒店的300层以上还有一片私人居住区。 报上姓名后，他被机器人服务生领着，穿过绿树成荫的空中花园，经过一座小型瀑布，来到云上别墅的客厅。 “迟晓！”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 他绸缎一样的黑发梳成低马尾，紫色眼睛灵动地闪耀着，充满了知性美。 “希尔塔老师。”迟晓走过去，手立刻被握住，热情地摇了摇。 老师的手还是那么纤白，但比以前更有力也更温暖。 “我还打算过段时间再去看你，你倒先来了。”希尔塔笑得爽朗，过去的阴霾从他身上散去，他又恢复成那个善良仗义的青年。 婚礼政变之后，迟晓主动和老师恢复了联系。 他得知，希尔塔摆脱秦之序的控制后，第一件事就是摘除了被强迫移植的omega腺体。 人造的腺体使他受制于仇人，这对崇尚自由平等，好强又正直的beta来说，无疑是酷刑。 现在他终于挣脱枷锁，恢复了自由。 “就是想来看看老师了。”迟晓说着，和希尔塔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 “这是调身体的药。”迟晓递上一个小袋子，“你是虚寒体质，用这个温阳补气的方子正好。” “谢谢。”希尔塔笑着接过，听迟晓说明服药的方法和注意事项。 机器人送上茶水，房间里飘散开淡淡的香气，酸酸甜甜，有些熟悉，但迟晓不记得在哪里闻过。 落地窗外是花园瀑布的景观和云朵之上的城市美景，房间里温馨舒适，可以看出是精心布置过的。 “这里看起来很棒，是许攸给您安排的吗？”迟晓问。 第291章 “啊，可不是，多亏了他。”希尔塔大方地说起自己的经历。 他本来是住在菁华学院的教师公寓，被秦之序拘禁后，这么多年被迫和那个人生活在一起，他在首都并没有自己的家。 切除腺体手术后，他已经虚弱到极致，站在医院的门口不知该去哪里，然后就见到了许攸。 青年开着一架中规中矩的飞行器来接他，中规中矩地对他说，想请他帮忙。 “有套屋子一直空闲着，老师不急着找房子的话，可以先住那边吗？就当帮忙看一下。” “我以为是普通的公寓，没想到是这样的地方。”希尔塔苦笑。“但来了也走不了了，一个是没体力，再者，我确实无处可去。” 迟晓点头表示解。“这里环境很好，老师气色也好多了，我再给你把把脉吧。” 希尔塔的脉相还是非常虚弱，但比起几个月前的虚浮无力，已经好了许多，相对面色也开始红润。 看来，许攸把他照顾得很好。 迟晓从秦瀚洋那里听说，许攸一直在追求希尔塔老师，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这太让他吃惊了。 迟晓印象里，学生时代，他们根本没有认识的机会。 两人年龄差了五六岁，一个是军校的alpha贵族学生，一个是omega专属学院的beta平民老师，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更不用说，许攸看似阳光亲切，却有着根深蒂固的贵族优越感，迟晓作为低等级onega，都被他当着秦瀚洋的面嘲笑，更遑论beta的老师。而老师从学生时代就被秦之序打压，最讨厌的就是仗势欺人的贵族。 这两个人要是水火不容他都不会惊讶。 迟晓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猜测，是老师被秦之序强迫后，遇到作为卧底的许攸，他们之间才有了交集。 迟晓又记起，他们两人把自己从纪麟羽手中救出来的那一晚。 老师事先没有找许攸帮忙，但眼看被发现时，许攸还是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杀了纪麟羽派来的医生。 他不可能没有考虑到后果，——暴露卧底身份，甚至丢掉性命。可是为了希尔塔，这些都在那一瞬间无足轻重。 那时候，许攸看向老师的眼神，迟晓现在都记得。那是交付生命的爱和信任。 然而，深情如他，这么多年过去，老师还是没有答应。 是因为年龄差距，还是因为许攸这人的性格太深藏不露，让人难以捉摸呢。 不管怎么说，老师和许攸都对自己有恩，迟晓也希望老师能有个知冷知热的爱人。 听秦瀚洋说，许攸的家族是做文旅和艺术品收藏的，财力堪比光荣世家，自然不会亏待老师。 把脉结束，没说几句话，希尔塔的光脑提示有视频通讯，似乎是工作上的事。 希尔塔现在是联合政府的司法委员，他专业学的是法律，被秦之序打压多年，如今终于回归本职，崭露头角。 但这通电话有些怪。 希尔塔语气生硬地拒绝了什么。 “是监狱打来的。”希尔塔给迟晓的茶杯续满。“秦之序绝食了，非要见我不可。” 这个名字乍一听到，迟晓眼前晃过那张目光阴冷的脸。 绝食…他对老师的执念这么深吗。 “他的判决还没下来，在监狱里竟然还不老实。” 希尔塔说起这个人，表情都冷漠了许多。 “老师会去见他吗？”迟晓问。 “为什么要去，恶心我自己吗？”希尔塔笑得像听到什么笑话。“绝食就绝食呗，有营养液掉着他，死不了。” 老师不是会沉溺于过去的伤痛，一蹶不振的人，他拿得起放得下，干脆利落。 迟晓了然，捧起茶杯，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茶水好香啊，原来是房间里的香是茶水的香气，紫色的茶水勾起了莫名的熟悉感。 可还没等他想起什么，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啊，今天有客人啊。” 许攸拎着个精美的包装袋，进屋第一眼就是冲着希尔塔笑。 他西服外套挎在手臂，西装背心裹出倒三角的身材，没有秦瀚洋那么魁梧，却也风流倜傥，卷发细心搭过，像洒落阳光，衬得笑容格外开朗。 秦瀚洋提起过，他现在在情报部门任职，职位神神秘秘，迟晓猜测大约还是老本行，便不再多问。 “迟晓，别来无恙。”许攸还是那么随和。 “迟晓难得有空来看我，你不要来打扰。”希尔塔送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怎么是打扰呢，我是来加入你们的。看，还带了礼物呢。” 许攸笑得温良恭俭，递上礼盒的同时，却突然凑近，想趁机偷一个吻，被希尔塔未卜先知地躲开了。 “你忙得一周才回来一次，偏偏迟晓来的时候就有空回来？我不信这么巧。” “哎呀，被老师发现了。” 许攸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还冲迟晓笑。 迟晓便知道，他一定是得知自己来了，才急忙赶回来的，难道是怕老师被拐跑了吗？ 希尔塔毫不客气地拆开礼物，欢喜地招呼迟晓。 “来来，这是我家乡的特产，你一定要尝尝。” 那是一种紫色的浆果，有着金黄色的梗，一口下去满满的紫色汁水，香气和茶里的那种特殊香味一样。 迟晓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水果啊？好香。” 第292章 “这是金莓果。我的母星奥尔图姆星才有的水果。” 金莓果？迟晓一下子记起来。 这个味道他在阿尔隆德闻过！ 那是他到达阿尔隆德的第一天，喝了一种紫红色的饮料，出奇的香。安达尔告诉他，这是金莓茶，一种只有真正的omega才能闻到香味的饮料。 迟晓睁大眼睛，盯着手里的紫色小果子。 原来这就是金莓果。 “果然你能闻到香味。”希尔塔说。 “这个味道，真的只有omega才能闻到？”迟晓问。 希尔塔点头。“看来你也听说过。 这是我们那里的传说，没有omega验证，自然也没有人当真。但是，当年我给菁华学院的omega新生送过金莓果汁做的小糖果，那么多漂亮的omega中，只有你，包装都没拆，闻了闻，就说好香。” “那时，我就知道，传说是真的，你和那些徒有其表的人造omega也是不一样的。” 这样吗？迟晓倒是不记得这件事了。 “不过啊，这种水果现在越来越难买到了，闻不到香气的话，它就没什么特色，卖不出好价格，果农就不愿意种。”希尔塔有些惋惜地说。 许攸接话。“可是它的颜色好看啊。和老师眼睛的颜色很像。要不，我辞职，承包个果园给你们种果树。” 希尔塔面无表情。“行啊，总比你那见不得光的工作强多了。明天就去辞职，来年，我们就有吃不完的金莓果了，是吧晓晓。” “不要这样说嘛，老师。”许攸苦笑。“我是没怎么晒太阳，倒也不至于见不到光。” “我说的是这意思吗？” “那我真辞职了，老师养我？” “你当果农也很有前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迟晓看来，倒像小情侣拌嘴。老师嘴上不饶人，唇角却扬得老高，以他的性格，不喜欢许攸的话见都不会见他，更不会接受他的帮助和礼物。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迟晓紧张的大脑在金莓果的香气，和欢声笑语里放松下来。 忽然，他脑海里灵光闪过。 金莓果！他为什么不试试用金莓果入药呢！ 这种水果对omega应该有有独特的效果，不是吗！ “老师，金莓果可以给我几个吗？”迟晓急急地问。 希尔塔：“你喜欢吃都拿去，我让许攸再种。” 许攸：“……尽管拿，应有尽有。” 迟晓一手握一个水果，蹭地站起身。 “老师，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谢你！” 话音落下，人已经跑到了门口。 “唉？谢我什么？你急着去哪儿？”希尔塔茫然，又喊许攸，“快送送他。” 迟晓坐上了许攸那台中规中矩，融入车流就辨认不出来的飞行器，一路往研究室赶。 脑子里无数个点子一闪而过，他生怕抓不住，只想立刻用在实验上。 “快点，再快点！”他催促。 “已经是逃命模式了！”许攸咬牙踩油门，一路飞驰。 “又不是异种在后面追，你急什么！” 话音刚落，只听天顶上方一声剧响。 透过飞行器前窗，迟晓能看见前方的天空上，半透明的星球防护罩被什么砸中，荡漾开一波波能量光波。 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刺痛耳膜。 这是无数次演习中，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异种入侵了！ 比预计的提早了一个月！ 第143章 你怀孕了 白亮的防护天穹上, 光波一圈圈散开，光波的中心，有一块巨大的黑色东西在疯狂扭动。 它形状不规则, 像液体一样泼溅出水滴，分散的水滴又滚动着汇笼, 似乎想穿透天穹。 确实是异种！ 迟晓瞪圆了眼睛，感到后背发寒。 怎么会这样！ 异种为什么会提前入侵中央星？ 阿尔隆德编年史记载的这次大战明明是在一个月之后！ “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入侵提前了！？”许攸问。 因为被改变的未来已经无法预言。 迟晓心里发空，没有回答, 许攸也不需要他回答, 咬牙切齿地加大油门, 飞行器直冲向前。 迟晓向天穹的更上方望去，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条横跨天空的灰色细线，其间蓝色光点此起彼伏。那是新建成的钢铁星环正在发射脉冲火炮。 环绕中央星的轨道上，短兵相接的战争已经开始。 秦瀚洋现在在做什么？指挥战斗, 还是驾驶盘古亲自迎敌？迟晓忍不住为他担心。 一定，一定, 要平安无事啊！ 他也有自己的任务。 迟晓低下头。手中的浆果滑溜溜的, 战争开始意味着宇宙辐射很快会增强，时间紧迫, 他必须尽快完善alpha的抗辐射药物，保护士兵们不被高强度宇宙射线辐射, 还有omega的药品也需要验证金莓果的效果。 砰！ 又一个黑色物体落在天穹上。这次几乎就在头顶！ 迟晓一个激灵, 许攸已经灵活地驾驶飞行器躲开。 这次袭击太突然, 空中交通已经混乱, 地面上，人群也在四散奔逃。但已经有过无数次演习，警报过后, 广播开始指引民众进入最近的地下掩体入口，警用飞行器也纷纷升空，指挥交通。 迟晓看见许攸调了个方向，忙说：“别去掩体，先送我回实验室！” 第293章 “抱歉呢，咱们得服从指挥。”许攸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还冲他笑笑，一边打开通讯，简短地说了句什么。“我通知了301支队，在他们接手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老师还在等我呢，所以，不接受更改目的地。” 什么301支队？迟晓听不懂，他侧过身，着急道：“我拿到样品就走，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不然实验就前功尽弃了！” 砰！ 又一下重响。 这次落下的像是黄色的巨型蠕虫，是另一种形态的异种。 许攸急转方向避开。 前方越来越多的撞击使防护天穹像雨天的水面一样，绽开无数光波。 “你没看见异种越来越多了吗？我不能冒险！” 迟晓当然看见了，但他也见过异种虫群铺天盖地，黑色异形触手撕裂星球，吞噬空间。 眼前这种程度不算什么。 “大型异种已经被拦在星环外围，这些不过是漏网之鱼，暂时不会构成威胁。而我的药品实验只差最后一步，取回样品，就能挽救无数人的生命！我必须回实验室！” 迟晓语气坚决，自己都没察觉，话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强硬。 许攸收了笑容，他扭头，第一次严肃地看向迟晓。 他一直以为，这个omega除了自然分化的腺体以外，和别的omega没什么区别，都是依靠alpha保护的弱者。秦瀚洋救他回来，为他复仇，发动政变，他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不用露面。 出身在势力倾轧严重的许氏，许攸从小就知道弱者不配同情。他欣赏勇敢独立的希尔塔，正如他看不上所有柔弱的omega一样。 但此时，眼前的omega打破了他的观念。 镇定地分析形势，为达目的不惧危险，眼中闪耀着信念与勇气，这个omega不是花瓶里娇养的玫瑰，而是荒原上顽强盛放的野蔷薇。 他忽地又笑了。“好吧，这次听你的。” 飞行器在城市上空疾驰，天穹上，被袭击产生的光波源源不绝。 迟晓在阿尔隆德没有看到这次入侵的具体过程，但却看到了结果。 中央大陆破碎，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亡，包括盘古和第一军团在内，联盟的武装力量几乎全军覆没。 这是一场浩劫。即使人类做了充足的准备，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渡过。大部分城市被毁灭都是极有可能的。 他一定要赶在实验室没有被毁前，拿到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样品。 . 飞行器停在实验楼外，许攸掩护迟晓进入实验室。 “快些！”他站在无菌操作间门外，从窗口观察天空。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异种在追我们。” 实验楼上空的天穹不断被撞出巨响，光芒比别处亮得更刺眼。 迟晓没空回答，但他猜测，异种已经察觉到了他的omega的信息素。 从刚才开始，他的后颈就不太舒服，信息素有点紊乱，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大概是太紧张导致的身体反应吧。 迟晓没多考虑，找来冷藏盒，将培养柜里的样本一个个小心放进去，手里的浆果也一起放好。 可转身时，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室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被人动过了，抽屉被打开，桌面摆放的东西位置也变了！ 是许攸进来了？不像啊，那人知道这里是科研重地，不会乱动，而且他貌似一直守在门外。 屋里也没有地方藏人。 更让迟晓惊讶的是，桌面上有一本蓝皮笔记本。 端端正正摆在中间，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他拿起本子，手指有些颤抖。 熟悉的纹，泛黄的纸业，翻开来每一页上熟悉的笔记。 这是父亲留下的那本电子笔记本！ 可是这本子应该落在阿尔隆德那颗人造小行星上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迟晓心里无数猜想掠过。是有人穿越时空，从未来将这本子送到了他面前？还是时间的自动纠错，因为这场战争之后，未来将被彻底改写？ 但不论如何，有重要意义的本子失而复得，都是好事。迟晓收好笔记本，急忙离开房间。 “小心！”许攸突然喊。 迟晓刚踏出门口，只听身后轰然巨响，下一秒，他就被爆炸的巨大气浪掀翻在地。 他艰难回头，看见实验室的一面墙已经没了，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撞碎，他刚刚所在的无菌操作间也是一地狼籍。许攸冲到他身边，手里举着一把手枪，死死盯着墙边。 迟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怪鸟形态的异种正挣扎着，被熔成了黑色的一团粘液。 异种已经攻入防护天穹了？迟晓的第一反应是惊诧。然后是庆幸，还好他及时回来，在实验室被毁前拿到了标本。 然而，越来越多的异形怪鸟从破裂的墙间钻进来，它们张开金属般黑亮的羽翼，啸叫着猛扑过来。许攸急忙扶起他，就往楼下冲。 电梯已经坏了，大楼里不时有撞击声响起。 看来异种已经将这栋楼当做目标。 十几层的楼梯跑下来，迟晓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他后颈越来越涨，腹部的刺痛也一阵强过一阵。 终于脚下发软，跌倒在地。 “起来啊！”许攸一枪打爆一只巨鸟的头，一边试图扶起迟晓。 迟晓晃了晃，他已经一步也迈不动了。或许是因为连续几天的通宵拖垮了本就不强健的身体，他此刻头晕眼花，站都站不住。 第294章 短短停留这一瞬，异种已经包抄上来，上方与下方的楼梯间都传来凄厉的怪叫和金属羽翼碰撞的锐响。 更糟的是，透过全玻璃的侧面墙壁，他能看见外面天空中，无数形态各异的怪物正向这里扑来。 许攸勉力击退又一波攻击，扔掉能量耗尽的手枪。形势已经紧迫到，连他都忍不住爆粗口。 下一次攻击很可能就是最后的死期。 在短暂的间隙里，他带着几分疯劲，忽然咧嘴笑起来。 “我还真没想过，会交待在这里。” “以前欺负过你，对不起了，不过那是因为，那会老师总是照顾你，我吃醋了。” 原来他们那个时候就认识了吗？迟晓心想。 人的际遇果然很奇妙。 “等会我一说跑，你就赶紧往楼下跑，别回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能做到吗？”许攸接着说着，取出一件黑色物件握在手里。 显然这是最后的武器，或许是颗炸弹。他已经做好牺牲自己，换迟晓逃生的准备。 “不会的。”迟晓喘着气说。 “什么？” “我说，你不会交待在这里。” “这么肯定？你知道未来啊？”许攸只当他说笑话。坦率道歉之后，他的笑容看起来真诚了许多。 迟晓靠坐在墙边，望着玻璃外黑压压袭来的异种。痛苦已经折磨得他眼皮都抬不起来。 但他很轻，很坚定地说：“我们……不会死。” 名为异种的死亡从四面八方扑向他们，但omega说，他们不会死。 许攸还没来得及消化惊讶，只听雷鸣般的巨响自天而降，扑来的异种群在刺目的激光束中消失殆尽，楼梯间里也响起了激烈的交火声。 围攻他们的怪鸟尖叫着逃散。 援兵来了！他们得救了！ “你真的说对了！”许攸惊喜地大喊。 但omega已经闭上眼睛，怀里还紧紧抱着冷藏标本的盒子。 . 迟晓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地下掩体区。 他身上连着检测仪，手背挂着输液瓶，但身上的疼痛已经都消失了。 江教授和贝拉夫人守在他床边，希尔塔老师也被许攸带到了这里，一起焦急地等待他苏醒。 原来，最后一刻，是星环上的等离子矩阵炮消灭了入侵天穹的异种。而大楼里救下他们的，是秦瀚洋为迟晓特意组建的特警301支队。 二十人的特警，都是第一军团精锐，当年被迟晓医治过的老面孔。一旦战争爆发，就会在第一时间来到迟晓身边守护。 而迟晓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 “我怀孕了？” omega黑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是的。”教授笑得和蔼。“因为你体力透支，孩子差点保不住，还好回来得及时，现在已经稳定了。” “恭喜你，迟晓。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贝拉夫人热情地笑着。 “恭喜。”希尔塔也说。 迟晓抚摸着肚子，那里还十分平坦，不敢想象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想到被异种追逐时的疼痛，他还心有余悸。 还好，一切平安。 “瀚洋他，知道了吗？”迟晓问。他想立刻和那个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几人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第144章 自爆 不安的沉默在室内漫延。 最终, 还是江教授走了出来。 “呃，目前情况是这样的。”他吞吞吐吐。 迟晓沉静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就是, 地面和星环的联络中断了。没有人能和上面通讯。”江怀意一口气说完。 短暂的安静后。 “啊，只是这样吗？”迟晓平和道。 …… “只是这样？你, 你不担心吗？”贝拉夫人问。 她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无法联络上秦瀚洋，迟晓一定会很失落, 很忧愁。毕竟, 处在孕期的omega都会情绪不稳, 时刻需要alpha的陪伴。 现在在战时，不要说陪伴，连声音都听不到，音讯全无。换作任何omega都会情绪失控。 但是迟晓只是淡淡笑了笑。 第一次怀孕时, 秦瀚洋也曾音讯全无，那时他只能依赖alpha, 却又无法全心全意相信他, 确实焦躁忧虑，心绪不宁。 然而经过这么多波折, 他早已换了心境。 他信任那个alpha，也坚信他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 他最怕的, 不是无法联络, 而是阿尔隆德编年史记载的事再次发生。只要没有战死沙场, 别的都是小事。 “他会平安回来, 到时再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迟晓抚上小腹，甜甜一笑, 脸庞像透出一片辉光般明澈。 众人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他们再次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omega是多么与众不同。 这时，一直沉默的希尔塔走上前，问出一直想问的话。“迟晓，听许攸说，你们遇险的那个时候，你告诉他一定不会有事。你怎么能那么肯定呢？” 许攸已经回到地面，和地面防卫部队一起，抗击进入天穹的异种。希尔塔自己身为不受信息素控制的beta，都做不到迟晓这么豁达平静。 为什么能肯定他们一定平安无事呢？ 迟晓看向不远处桌面上那本蓝色笔记本。 那就是原因。 父亲的笔记本被遗落在未来，突然出现肯定有某种意义。迟晓明白，在实现那个意义前，他不会有事。 第295章 正像他坚信，秦瀚洋在他的使命完成前，也不会有事。 现在，孩子的到来更证明他是对的。像河流终会入海，生命总有终结，他的人生也必将完成某些任务，他心里非常确定这一点。 他的目光落回希尔塔身上。 “因为，我，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那是只有我们能做到的事。” 看着这样的迟晓，希尔塔忽然就明白了。 他和许攸，他们所有人，在这个人类命运的转折点上，都有着自己的使命，没有别人能替代。与其担心生死，不如坚定地执行当下。 迟晓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他在地下掩体简陋的环境里，继续药品的研发。如他设想的一样，金莓果的成分提取出来后，效果非常好，完美解决了omega药剂研发的最后一个难题。 笔记本中，父亲的手稿给了迟晓很多启发。无论是谁将它送回来的，迟晓都非常感激他。 适用于alpha的药剂也即将进入生产阶段，优先配给军队使用。 omega的药剂还需要进行临床实验。 但是omega的人数太少，迟晓想先在自己身上实验，被江教授等人坚决反对才作罢。 “基因工厂那边多生产几个无意识体的omega就可以了，说实在的，真正需要防护辐射的omega只有你一个！” “作为omega，我不能同意你，教授！”贝拉夫人瞪了他一眼，又拉住迟晓的手。“但如果你需要实验样品的话，我也可以。你还怀着孩子呢，出了什么岔子可不得了！这些实验不做不行吗？这个阶段你最需要的是静养，想当初我怀詹姆斯的时候，可是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怎么舒服怎么来……” 迟晓笑着听贝拉夫人念叨。 他当然不会停止工作，他也不认为真正需要保护的omega只有他一个人。人造omega依然是很多人的家人和爱人。实验可以暂缓，但不能停止。 另一方面，肚子里的孩子也比怀第一胎时更加稳定。他既没有妊娠期的剧吐，也不会太过虚弱疲惫。除了更爱吃酸的，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江教授带着医护团队，一天24小时随时待命，检测他的体征和孩子的情况。 迟晓觉得他们太过紧张了。 “有瀚洋的信息素提取液，我状态很好。不需要一直陪着。” “不，您需要。这件事上您不用操心。”小护士顾明亮给他端来孕期营养餐，难得坚持地说。 迟晓住在地下掩体的单独区域，有301支队全天候的严密保护，有医疗团队无微不至的照料，他全身心投入工作。 并且，不过多关注战争。 距离异种入侵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谁都没想到，以为的突袭已经演变成持久战。 能源与物资在战争的巨大消耗面前，都越来越珍贵。 实时的战况新闻也变成每天晚间一小时左右的全球战况播报。 光屏上，蓝色的天空已经消失无踪。 城市满目疮痍，大地腾起无数黑烟，遮天蔽日。天穹防护罩依然存在，拦截了大部分越过星环的漏网之鱼，被袭击时产生的光波在黑云中不时闪烁。 地面上，突破防护罩的异形怪物在倾颓的摩天大楼间穿行，人类的机甲相比之下，渺小而无力。乍一眼看去，宛如世界末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战前的准备充分，大部分民众都躲在地下掩体中，安然无恙，历史记载中击碎大陆的剧烈撞击也没有发生。 而天穹防护罩之外的景象人们无从看见。 唯有巨大的暗影自天穹滑过，或是，耀眼的爆炸光芒刺破黑雾时，人们才能猜测太空中战况的激烈。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不安与阴霾也在人群中漫延，网络上出现悲观的论调，阴谋论和灭亡论喧嚣尘上，某些地下掩体中甚至出现动乱。 江教授吃镇定小药片的频率明显升高，连最乐观的贝拉夫人，来看望迟晓时也有些强颜欢笑。 希尔塔带来许攸的消息，地面战场形势不容乐观，宇宙辐射强度已经增大，异种攻入天穹的数量也在增多，还要加派人手维持各地掩体中的治安。而问起天穹之上的战况，他作为军队内部人员是了解的，却神情沉重，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迟晓看着遮蔽半个天穹的暗影，想起阿尔隆德的母星被外空间异种围猎的场景。 各种高度进化的异形怪物从黑暗空间中出现，轻而易举地撕裂星环。战舰如飞蛾扑火，成片地爆炸，粉色大气层包裹的母星像一个被各种病毒攻击的细胞，在转瞬间黯淡，失去生命，走向衰亡。 那是中央星在千年后的结局。 现在，这可怕的未来仿佛提前上演。 迟晓能想象，天穹防护罩之外，那个人正带领人类最强的军队，如何拼尽全力，搏出一条改变未来的生路。 他闭上眼，仿佛能看见那台威武的机甲。照亮宇宙的炮火倒影在它流线型的闪亮机身上，深邃幽暗的钢铁眼眸中，闪耀着必胜的信念。 迟晓明白，他也该做些什么。 他将关于历史中异种入侵的浩劫，与未来母星毁灭的画面做成视频，放到博客中，告诉人们，现在正经历的，是黎明前的黑暗，重生前的阵痛，胜利终会到来。 他发出自己在简陋的实验室里工作的画面，防辐射药剂给人们带来希望，omega宁静的微笑稳定人心。 第296章 舆论渐渐变了，无数留言有祝福他的，希望他多休息的，更多的则是祈祷战争胜利，一切平安。安宁与秩序在他的努力下逐渐回归。 除此之外，迟晓也会默默祈祷。 他是无神论者，可每一天，他都用最虔诚的心，向着他所信赖的，维持这个世界运转的某个恒久的存在，祈祷。向未知，但善良而悲悯的某个意志祈祷，希望那个人能平安归来。 他还会抚摸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和宝宝说话。 “宝宝真棒，今天又长大一点啦，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温柔的声音相信肚子里的小生命也能听到。这个小生命陪着他一起盼望着，这感觉十分奇妙。 每天睡前，迟晓往腺体里注射一滴秦瀚洋的信息素提取液，在熟悉的气息里安心睡去。 在这样的日子又过去十几天后，战事终于迎来了转机。 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凌晨，剧烈的光芒骤然铺满苍穹，撕裂黑暗，照亮整个北半球的天空，随之而来的爆炸声像沉闷的鼓声，震撼大地。 紧接着，天空中下起了一场五彩斑斓的流星雨。 大大小小的火球划过天顶，砸在防护天穹上，像被火雨点燃的光之海洋，久久不曾熄灭。 天明时分，人们得知，战争结束了！ 盘古在最危急的时刻，用自爆消灭了撞击地面的巨型异种。 落下的火流星，便是异种与机甲的残骸。 第145章 大结局（一） 那一天的早些时候, 迟晓半夜里突然醒来。 他异常清醒，不是噩梦，肚子也不难受, 宝宝很稳妥，只是他心里空落落的, 像丢了什么。 眼尾余光看见一点蓝光闪烁，那是光脑提示收到信息。 现在是三更半夜，谁会在这时候发来信息？ 迟晓点开光脑。 看清屏幕时, 他眼睛顿时睁大。 光屏上, 一只黑色卡通小狗竖起耳朵, 冲他咧开嘴笑。旁边对话框里是简单的三个字。 【我爱你】 是秦瀚洋发来的！ 迟晓翻身坐起来，盯着光屏，眼睛一眨也不眨。 不是说和防护天穹外的通讯已经断开了吗？为什么能收到短信？ 秦瀚洋的号码迟晓之前也拨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提示无法接通, 难道现在通讯恢复了？ 迟晓立刻回拨过去。 可光屏上依旧是无法接通的提示。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拨了几次都无法接通，迟晓越发心神不宁。 他所在的地下掩体看不到外面, 地面的网络也为了节约能源, 在晚间关闭。他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再要入睡也不可能了，迟晓调出短信, 看着摇头晃脑的小黑狗，手指划过那三个字迹, 苦苦地等待天明。 . 第二天早上, 新闻通告了战争结束的消息。 小护士顾明亮第一个冲进屋, 圆圆的脸上满是喜悦。“我们胜利了！迟老师, 我们胜利了！” 迟晓看着新闻中照亮天空的剧烈爆炸，如光海一般的天穹和流星雨，笑不出来。 对于战争结束, 他并不惊讶。 昨晚的短信就像某种预告，预示某件大事将要发生。 只是，他为什么这样不安？ 那爆炸是什么？秦瀚洋为什么要发那条信息？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敲下那三个字？ 【我爱你】 这听上去，就像诀别。 “诀别” ——这个字眼一出现在脑海里，迟晓再也坐不住了。 他走到与房间相邻的实验室，从冷柜里取出研制出的omega防辐射药剂，异常冷静地用注射器抽取了一滴。 顾明亮跟过来，见他拉开衣领，毫不犹豫地将针头扎进腺体旁的皮肤，尖叫起来。 “您在做什么？” “注射防辐射药剂。”迟晓淡淡道，套上外套，大步走向门口。 “不是，为什么要注射……您去哪！？” 迟晓站在拉开的门边。 “战争结束了，我要去找他。” “唉呀！等等！”顾明亮的声音被关上的大门截断。 迟晓沿着地下通道走去，步伐越来越快，几乎小跑起来。 他无法思考，那封信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他！找到他，确认他平安无事！ 他能听到附近地下掩体里，人们欢庆胜利的喧闹声，那里有通向地面的电梯。 但几个人影挡在他面前。 “您不能过去。前面人太多了，危险。” 是负责保护他的特警小队。 迟晓抬头看领头的大块头。“怀孕的omega需要alpha丈夫抚慰，我现在很难受，留在这里才会有危险。” “……”对方的脸色为难里还夹着窘迫，面对娇弱的omega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事。“迟老师，这，我帮您叫医生吧。” “没用的，我自己就是医生。在我的信息素失控前，带我去见秦瀚洋。”迟晓不容拒绝地说。 omega的信息素散发出去会引起什么后果，谁都不敢想象。大块头alpha当下不再犹豫，指挥小队护着迟晓离开地下掩体。 飞行器掠过满目疮痍的大地，向地面总指挥部飞去。 天空中的光雨已经结束，防护天穹恢复了雾白色，支撑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上。地面上还有零散的异种，正被围追堵截，构不成威胁。 第297章 迟晓再次尝试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一次，提示音从［无法接通］变成了［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迟晓愣了一下，盯着光屏好几秒，才缓缓关闭通讯。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他怔愣着，不敢去猜测，不敢去想，那个人的命运是否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走向终点。 不会的，不会的！ 他默念着，用力按下另一个号码。 迟晓到达指挥部时，接到电话的戚尧已经等在起降台。 他不看迟晓，先对大块头发话，异常严厉。“你们的任务是让他安全地待在掩体！” “是我让他们送我来的。瀚洋在哪里？”迟晓上前一步说。 戚尧还穿着染血的战斗服，脸颊上带着伤，像刚从战场上下来。他看向迟晓，露出一丝疲惫。 “瀚洋他…受了伤，正在隔离观察。迟晓，你先回掩体，外面太危险了。” 迟晓的眼睛牢牢捕捉住他。 “瀚洋出事了，是吗？” 迟晓的语气是镇定的，镇定得像看透一切。 戚尧无法再继续骗他。他狠狠闭住眼，眉间挤出一道深沟。 “昨晚，我们遭遇了深空间异种……” 深空间异种！ 那是毁灭阿尔隆德的高度进化的异种！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迟晓揪紧了心，听戚尧讲述昨晚的交战。 在完全陌生的超巨型怪物面前，星环的火力不值一提，舰队也损失惨重。 异种向着某块大陆加速冲击，如果发生撞击，后果不堪设想。在千钧一发之际，盘古挡住了异种，用自爆将它拦截在星环轨道内。 迟晓静静地听着，当听到“自爆”两个字时，瞳孔张开了一瞬。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眼前发黑，所有的血液都从身体里留尽了一样，只能勉强站稳。 “然后呢？”他颤声问。 “很幸运，我们找到他了。”戚尧说。 迟晓吸了一口气，用所有力气揪紧戚尧的手臂。 “我要见他。” “他……情况不太好。” “我要见他！” . 这片沙漠是在昨晚的爆炸中形成的。土地在高温下融成玻璃状沙砾，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迟晓穿好防护服，一下飞行器，就被滚烫的沙土淹没脚踝，被戚尧拉住，才没有摔倒。 几百米之外的白沙之中，一个黑色巨物静静矗立，足有数层楼房那么高，不规则的表面胶泥般暗沉粗糙，露出其下反射日光的白亮金属。 那是被异种残骸包裹的弹射舱。 迟晓才知道，盘古在自爆前，有弹射逃生的设计。在被覆盖的历史中，秦瀚洋没有选择逃生，迟晓不知道原因，但还好，这次成功弹射，逃出一命。 只是情况也不容乐观。 “里面残留着很强的辐射，异种残骸也还有攻击性，我们尝试几次营救都进不去！”戚尧拉住迟晓，阻止他靠近。“还有……” 他手下用力，压低了声音。 “目前能探测到，里面的信息素水平异常升高。他的腺体很可能已经变异。” 变成残暴的杀戮机器，或是丧失意识的行尸走肉。 他没再往下说，干裂的嘴唇紧闭，渗出血迹。 “好了，你都看见了，我们会尽全力营救和治疗！”他握住迟晓肩膀。“回去吧！！” 迟晓看见戚尧作战服上伤痕累累，沾着沙砾和血迹，正如他所说，试图救援过许多次。 但迟晓的直觉告诉他，总有哪里不对。 “不，不会的，你们不会继续救援。”迟晓摇着头，忽然说。 戚尧愣住。 不远处，更多飞船着陆在沙漠中，一位年长的高级将领走下飞船，用扩音器向这边喊话。 “迟先生，请您离开这里，不要妨碍救援。” “戚上校，你不该带他来这，你忘记秦少将的命令了吗！！” 戚尧如梦初醒，想拉迟晓，却被用力推开，他不敢用强，怕伤到怀孕的omega。 迟晓的光脑这时也响了起来。 是江教授的电话。 “迟晓，我从许攸那知道了情况！”小老头脸皱成一团，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我解你的心情，可你做不了什么，那里有强辐射，回来吧！” 迟晓依旧没有动，大睁着眼睛望向那块斑驳的黑色。 江教授试图说服他。“想想你的使命，迟晓。你是唯一的omega，你怀着他的孩子，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个孩子。你不能有事。” 迟晓听进去一样，看向自己的腹部，教授忙更进一步劝说。 “关于腺体变异，我已经有了治疗方案，你回去好好修养，等着他回来就好！” “真的吗？”迟晓忽然说。“我等到的，还会是他吗？” “什么？”教授的语气明显没了底气。 迟晓平静又清晰地道：“腺体变异是无法治疗的。他是不是交待了您什么？” 教授的表情石化了。良久，他苦着脸不知所措。“哦，他猜到了，我不能，我说不下去。” “行了！告诉迟晓真相吧！”贝拉夫人的脸出现在通话里。 “迟晓，瀚洋在开战前就找过江怀意。他怕自己回不来，留下了遗传细胞，让江教授在必要的时候克隆出一个他，继续陪伴你。” 第298章 克隆人，再导入记忆，让自己发觉不了。 果然很像秦瀚洋的风格。迟晓竟然不觉得意外。 他“哈”了一声，低下头。 “所以，如果我没有找来这里，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迟晓轻声说，那种血液流尽的感觉再次攫住了他。 骗子。他想。 明明说过，不再撒谎的！ 却打算用一个假人骗他一辈子！ 不原谅你！这次绝对不会再原谅你！！ 胸口传来沉重的钝疼，迟晓绷紧身体，在剧烈的哀伤里止不住颤抖。 看着omega单薄的背影，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确实是秦瀚洋的意愿，出于保护和爱，对迟晓却太过残酷。 起风了。 细白沙砾被卷起，覆盖上迟晓的脚背。 他知道那些飞船要做什么。他们会摧毁弹射舱，消灭腺体变异的有威胁的alpha，让这片土地都被风沙掩埋。 让那个人被克隆人取代，消失得无声无息。 这是秦瀚洋留下的命令，似乎，也是最稳妥，最不会留下遗憾的计划。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发出那封短信？ 【我爱你】 熟悉的嗓音仿佛响在耳侧，还有那张扬起唇角，宠溺笑着的脸庞。 【不管发生什么，请记得，我永远爱你。】 这才是那封短信真正的意思。是最后的告白和诀别。 迟晓攥紧手心，牙关咬紧，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让眼泪不落下来。 “该走了。”戚尧低声说。他不忍看迟晓如此悲痛。 omega却挺直脊背，回过头来。 他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明澈得像两颗宝石，让人移不开眼。 “好巧，我也留下了含有遗传物质的细胞，就在地下掩体实验室的恒温柜里。”他说，眼眶微红，却笑得坚强。 “我打算验证一下，alpha的腺体变异在omega的干预下能不能恢复。如果验证失败，你们就按原计划行动吧。” 迟晓说完，转身向着弹射舱大步走去。 “等……”戚尧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说什么验证，不成功的话，不就是要殉情！ 他迈出一步去追，伸出的手却没有力道。 迟晓的话就像石子，落入他并不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 所爱之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碰触的痛苦，他再了解不过。如果强迫迟晓就此离开，他的余生都将活在失去爱人的孤寂苦楚中。 他自己已经决定孤独一生，难道要让迟晓也被这痛苦煎熬吗？ 他带他来到这里，何尝不是希望能有奇迹呢。 “戚上校，快拦住他！”身后传来脚步声。 戚尧却挡住追来的士兵。 “让他去吧，或许，他能带他回来。” 第146章 大结局（二） 白色沙砾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迟晓向沙坑中的弹射舱走去, 每一步，双脚都半陷入沙中。防护服只能防辐射，不能隔热, 灼烫的沙砾炙烤着他的脚，举步维艰。 这让他想起了塔图拉比赛。 那时, 他和秦瀚洋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艰难跋涉。还未分化的少年以为自己注定成不了alpha，有一股向死而生的狠劲。而当时的迟晓也只有一个念头：陪伴他，支持他, 见证他浴火重生。 如今, 在这片沙漠里, 他再次向那个准备赴死的人走去，奔赴的可能是一场新生，也可能是陪伴他，直到最后一刻的死亡。 无论怎样, 他都不后悔。 迟晓的脚步坚定而沉稳。 他能感受到秦瀚洋的信息素。从被异种残骸覆盖的舱体里漫延出来。雄浑的深海般的压迫感，连空气都让人窒息。 这不是他熟悉的秦瀚洋气息。太强大了, 已经超出已知的alpha等级。也不像人类的信息素, 能投射出情感，这气息冰冷死寂, 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倒像异种一般。 迟晓紧咬牙关忍住不适, 在越来越重的呼吸声中, 终于来到弹射舱门前。 舱门歪斜着, 被异种泥浆般的残骸扯开了一条大缝。 迟晓仔细观察, 发现那残骸并没有活动的迹象，应该已经失去活性。 进入前，他低头抚上小腹。 怀孕才刚一个月, 那里没有一点隆起，但迟晓能感觉到里面的小生命，此时因为接触到alpha父亲异样的信息素，有些许不安。 “我们一起带他回来，好不好？”迟晓说，安抚地摸了摸。 做好准备，迟晓深吸一口气，钻进黑暗的舱门。 弹射舱内非常狭窄，原本应该是盘古的主驾驶舱，但四壁被异种的残骸覆盖，黑色物质一层层堆叠，早已看不出原先的形状。 迟晓的目光扫过黑暗，定格在舱室中间的驾驶位。心脏瞬间跳空。 秦瀚洋就在那里！ 他身下的座椅已经消失在污黑中，他本人也像是被黑色物质淹没，只勉强看出人形。 迟晓蹒跚走过去。隔着防护服面罩看不清晰，他边走边胡乱扯开衣服，扔下面罩。 还好，秦瀚洋还没有被完全吞噬。 异种残骸裹住他的整个后背与脑后，但只淹没到胸口。他的双手也没有被覆盖，手腕上缠绕着古怪的灰色丝线，像是失去活力的线型异种。 是为了保护秦瀚洋而耗尽力量了吧。 迟晓目光落回alpha身上，只见他仰躺在座椅中，刚毅的面庞上双眼紧闭，消瘦了许多，却更显决然。像一尊黑白大石雕像，黑色的躯体，苍白的脸，凝固着他触发自爆那一刻的神情。 第299章 毫不畏惧地迎向死亡。 迟晓忍住涌上心头的酸涩，缓缓俯身在他旁边，将颤抖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手心传来脉搏的跳动，强劲有力。 “瀚洋。” 迟晓轻声唤他。 没有反应。 手指轻轻抚摸上alpha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冰冷让迟晓心惊。 腺体异化是怎样的过程，迟晓并不知道，但信息素失控一般都可以用伴侣的信息素来治疗。曾经秦瀚洋的信息素紊乱症就是一闻他的信息素就可以缓解。 迟晓释放出自己omega的信息素，清爽的水气散开在空气中，缓缓飘向alpha。 怕秦瀚洋闻不到，迟晓小心地趴俯在他的胸膛上，让后颈更靠近他的鼻端。 一定会有效果的，迟晓想。快醒来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秦瀚洋脸色仍然青白，眼底发黑，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 迟晓俯在他身上，为了不压到他，支撑身体的胳膊已经开始发酸。 舱体内，alpha的信息素不知为何越来越浓重，带着强势的压迫感，和曾经熟悉的海洋气息不同，像海底火山爆发前的涡流，烟熏火燎，让迟晓每呼吸一口都浑身疼到颤抖。 而更糟的是，异种残骸似乎感应到omega的存在，开始蠢蠢欲动。 迟晓睁大眼睛，看见四周的黑色物质开始震颤。 异种会将omega的信息素当做美味，他没想到，连残骸也会再生。 无数尖刺从黑暗中抽长，尖锐的刺尖四面八方探向他，闪着暗光。而他手无寸铁，根本无法保护自己。 眼看一根一人粗的尖刺从地面升起，狠狠刺了过来，迟晓闭紧眼睛，下意识抱住秦瀚洋。 千钧一发之际，臂弯中的身体忽然动了！ 迟晓一惊，发现自己已经被带着坐起来，身后预感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 他抬头，发现alpha已经醒了！ 秦瀚洋从座椅里直起身，他单手正抓住那根尖刺，黑色紧身作战服下肌肉鼓胀，指骨关节猛地收紧。 咔地一声脆响，钢化玻璃般的黑刺被直接捏碎！ 碎裂的残片还未落到地上，alpha的精神力便山呼海啸般平地而起，残骸长出的尖刺眨眼间退缩，所有波动被压得服服帖帖。 只用精神力，就轻而易举，解决了异种。 被这股精神力影响，迟晓也脑中刺痛，喘不上气来，来不及惊喜就倒在秦瀚洋肩头。 而此时，弹射舱外的众人也被一股可怕的压迫感震慑，心悸得站不住。 怪不得变异后的alpha必须被抹杀。这么强大的精神力能直接杀死一个人。他们面面相觑，无不为迟晓捏了一把汗。 舱内，解决了异种的alpha转向挂在自己身上的“人”。 “人”很轻很软，味道也很甜，把他从灼烧意识的火焰中救出。可实在太弱小，他的精神力刻意避开他，还是将他震晕。 他产生了杀戮和毁灭之外的兴趣，将“人”放倒在大腿上，托住后背，仔细观察。 迟晓一睁开眼，正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眸。 瞳仁暗红，像深不见底的火山口，里面燃烧着疯狂的毁灭欲，要把迟晓烧成灰烬。 “瀚洋……”迟晓没想到清醒的alpha这么可怕，声音发抖地呼唤。 秦瀚洋英挺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不认得自己了！迟晓想。 真的如阿尔隆德记载所说，高等级alpha被过量辐射，腺体变异后，会成为怪物。 不！他不会变成怪物！ “瀚洋，我是……唔！”迟晓试图唤醒他，却被突然捏住脖颈。 比起捏碎异种，那手已经算收敛力道，虎口掐住迟晓下颚，逼迫他昂起头，接受审视。 已经异化的alpha居高临下，眼睑微垂，双眸一寸寸扫过迟晓的脸，好似冷漠地细细品评，和曾经傲慢的少年竟有几分相似。 尽管知道秦瀚洋是因为腺体变异才冷漠对他，可这目光勾起迟晓的回忆，令他心里泛起一阵冰冷的酸苦。 “……唔！”他想要挣扎，却被桎梏得更紧。紧到疼得叫出声来。 一时间，他记起这个人曾经多么诚恳地保证过不再欺骗他，不再伤害他，甜蜜地说会永远爱他。 却又一次说话不算话，欺瞒他，还变成怪物忘记他。 都是骗人的！做不到的话，当初就不要发誓！ 迟晓一时悲从中来，绝望，气愤，疼痛混合成一团乱绪堵在心口，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你这个大骗子！” 他的声音又轻又细，带着哭音溢出来，烟一样转瞬即逝。 alpha血红的眼睛却突然张大，手上力道也轻了些。 难道他听进去了？ 迟晓怔住，心里升起希望，又小声骂了几句。 “坏人。” “骗子。” “说好一直陪着我的。” “为什么又骗我！” 每说一句，眼眶就湿润一分。 迟晓不是受了委屈会大声指责，誓要扳回一城的人。他太内敛了，不知如何发泄，很多时候都是把情绪憋在心里，靠时间慢慢淡化。 可这一次，秦瀚洋是要瞒他一辈子。 如果真的按原来的计划实现，他一旦察觉真相，余生都将活在悔恨痛苦中。 “你以为克隆一个你我就发现不了吗？你以为你是什么大英雄吗？” 第300章 他握住秦瀚洋的手腕，用力到指节泛白，越说越急，含着眼泪，音调也颤抖地快听不清楚。 “你和以前一模一样，自以为是！擅自做决定！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快点醒来，不然我不原谅你。以前的所有事，都不原谅！” 积攒的情绪随着话语尽情宣泄，泪滴滑落，落在男人掐住迟晓的手背上。 那手抖了一抖，烫到一样，立刻松了力道。 迟晓脱力一般，跌落下来，撞在秦瀚洋胸前。 他赶忙抬头，只见秦瀚洋眉头紧锁，眼瞳还是红的，浓烈的戾气却已经褪去，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是还有救！ 迟晓顾不得抹眼泪，捉住秦瀚洋落在空中的手，慢慢地，让那双刚掐过自己的手移动到脸侧，贴上脸颊，放柔了声音问： “我是谁？你记得吗？” 一双浓眉舒展开又锁紧，秦瀚洋动了动嘴唇，干裂的唇间却没有发出声音。 手指僵硬，石化一样，没有温度，也没有动作。 迟晓看着他，眼里又涌出泪水，温热水滴淌过alpha手背。 这样还不够，还需要更多。 迟晓这样想着，目光落在秦瀚洋微张的唇上。 他鼓起勇气，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缓缓靠近，用自己染了泪水的唇瓣轻贴上去。 清甜的omega气息随着呼吸进入口腔，涌入四肢百骸，秦瀚洋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他的眼前开始清明，汹涌的想毁灭一切的恶火被清泉气息浇灭，视野里最清晰的，是omega悲伤的眼睛，盈满泪光。 唇瓣分开，迟晓期盼地睁大眼睛。 眼前的人没有变，但又好像不一样了。 贴在脸侧的手动了动，粗糙的指腹擦过他眼睑下的潮红，擦去泪水。 “别……”嘶哑的嗓音响起。 “别哭……” 迟晓：！ “晓晓，别哭……” 秦瀚洋的嗓子里像枯木被拖曳过沙地，每一个吐字都异常艰难。 眼里的红色却是在一点点褪去，泛起蓝色的柔情。 “我…错了……” “呜……”迟晓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总算……醒来了！ 他还知道错了，好好叫他不听，非要挨骂才肯清醒吗？ 迟晓又想气又想笑，直接扑进眼前人的胸膛。 心口因为巨大的喜悦，而堵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他颤抖的身体被一双臂膀拥紧，通过相贴的身体传递过来的，是久违的温暖和热烈鼓动的心跳。 秦瀚洋的脸颊埋在他颈间，声音带着鼻音。 “对不起，晓晓，对不起……” “我回来了。” 第147章 终章 迟晓搀扶着秦瀚洋走出弹射舱时, 围在四周的军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原本，按照秦瀚洋之前的命令，为了日后迟晓和克隆人生活的考虑, 他的死亡将被隐瞒，世人不会知道他的牺牲, 历史也不会有任何记载。他将悄无声息地消失。 而现在，因为迟晓毅然地选择与秦瀚洋生死与共，隐瞒也就没有了意义。 军方公布了事实, 秦瀚洋引爆盘古的壮烈之举传遍了每一个光屏, 而他和迟晓从弹射舱相携而出的画面也被记录下来, 成为最美好的瞬间，永载史册。 因为过量辐射还有残留，之后秦瀚洋被送往地下掩体的军方医院治疗。迟晓陪着他一起去，江教授看见他们就一个劲地感叹：“我的老天爷, 腺体变异竟然恢复了！这可是阿尔隆德都无法解决的医学难题！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秦瀚洋坐在轮椅上, 只抬头看迟晓, 但笑不语。 迟晓只好回答：“就……亲了一下。” 江怀意：？？ “亲？亲嘴吗？这不科学！” 秦瀚洋一脸骄傲：“我被晓晓标记过，亲吻相当于信息素臣服, 很正常。” 不只江怀意，医护人员, 随行士兵, 还有跟过来的戚尧, 所有人都震惊了。 只知道alpha可以标记omega, 反过来的事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听说。被标记的还是最强大的alpha！ 迟晓听得脸上发烫。这人怎么什么都说！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怎么就大庭广众说出来了。 他推着轮椅快速逃离。江怀意正醍醐灌顶，打开了科研新思路, 看到迟晓跑了，忙追上去。 “唉，慢点。” 秦瀚洋是被推进医院的，但只隔离治疗了三天，就精神抖擞地出院了。 说是隔离治疗，也就是做些检查。清除辐射后，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奇迹似的快速愈合。真正用到的药，只有迟晓研制的alpha用防辐射药剂。 经过这一次交战时的辐射刺激，alpha信息素水平又提高了许多。 超高等级alpha的身体素质让医生们惊掉了下巴。生生开辟出腺体研究的新领域。 秦瀚洋住院期间，迟晓坚持在医院守着，以防需要提供omega 信息素急救。结果出院那天，秦瀚洋精神抖擞，认床又怀孕的迟晓自己倒是没休息好，眼睛底下吊着两个黑眼圈，把秦瀚洋心疼坏了。 “走吧，先送你回家休息。”秦瀚洋不知从哪弄来一辆悬浮车，载着两人先回到迟晓在地下掩体中的居住地。 迟晓想当然地以为这个工作狂又要马不停蹄，投入战后建设当中，于是刚进家门，还没坐下，就问他：“那你现在要回哪里呢？” 第301章 地面上已经是一片废墟，还有强辐射，肯定住不了人，军队有独立的地下基地，也方便工作，他应该会回那里吧？ 秦瀚洋站在门口，一边肩膀背着个背包，一手抱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牛皮纸袋，闻言愣了一下。 “晓晓这么着急赶我走吗？”他垂下眼，堂堂中将露出了被遗弃的大狼狗的表情，在地下掩体统一的明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委屈。背包也有意无意地滑下肩膀。 “不是赶，你愿意留下当然好……”迟晓正解释，目光落到那个鼓鼓囊囊的大行军包上。 从医院出来时，秦瀚洋说这是他的全部家当，现在却背进自己的家门，难道…… “真的不赶我走？”秦瀚洋笑起来，一个熊抱，抱住迟晓，在他脸颊上mua了一大口。 “基地不收辐射病人，掩体里也没多余的房间分配给我，晓晓再不收留我，我就无家可归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像终于找回主人的大狗狗，贴上就绝不撒开。 等迟晓反应过来，秦瀚洋已经把大包往屋里一放，抱着纸袋钻进了小厨房。 “这几天累坏了吧，你先休息，等会啊让你看看我的厨艺，就不会后悔收留我了！” 没一会，小厨房里就传出叮叮当当的做饭声。 迟晓眨了眨眼，一时有些恍然。 他平时忙着研究，根本没空做饭，小厨房就用来烧水，也没有食材，秦瀚洋用什么东西做饭呢？难道，那大牛皮纸袋里都是食物吗？ 他有些好奇，走进去看，就见案台上摆了一堆菜啊，鱼啊肉啊的，秦瀚洋还在从牛皮纸袋里往外拿。迟晓刚要出声问，就被alpha发现，请出了门。 迟晓靠在门边看了一会秦瀚洋忙碌的背影，被一再催促，才坐到沙发上看书歇息。 地下空间有限，普通家庭是一家一个单间，迟晓的这间却是特意为他建的，布局和大小都和以前的小出租屋差不多，临时居住，家具也很简单。 听着秦瀚洋在厨房里忙碌，迟晓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那时他每次回家，少年也会从厨房里端出饭菜，向他炫耀手艺，再讨个拥抱。 虽然后面得知，饭菜都是有人提前做好的。 这次，却是当着迟晓的面，现做的。 像要弥补过去一样。想到秦瀚洋贵气又傲然的俊颜，一本正经地颠锅，加调味料，迟晓总觉得不太真实。 等到香味飘满房间，迟晓被秦瀚洋拉到桌边坐下，看到满桌的菜肴，现实才再次清晰。 这次不是鲜虾竹笋汤，而是一道由各色海鲜，时蔬和粉丝炖煮的烩菜。粉丝吸饱了汤汁亮晶晶的，海鲜也看得出很新鲜，香气扑鼻。 “这是昌海市的特色菜，那是座海边城市，很美，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看。” 秦瀚洋笑着说。 海边城市？迟晓不太明白秦瀚洋为什么特意做那个地方的菜肴。 而且，地下物质稀缺，大部分人吃的都是配给预制食品。迟晓之前吃的营养餐虽是新鲜的蔬菜肉蛋，也都是简单易储存的食物，保证必须的营养。海鲜不是必需品，保存不易，为什么要做呢？ 秦瀚洋已经利索地盛了一碗，眼神充满期待地放到他面前。迟晓于是舀了一勺汤。 乳白的汤汁混合了海鲜的鲜美，新奇的味道在味蕾上跳动，流入腹中，又温暖了身心。 迟晓睁大眼睛，惊喜地看着秦瀚洋。 “好喝吗？”秦瀚洋问。 迟晓怔怔点头。“好喝。” 太好喝了，超出预期得合他的口味。 秦瀚洋笑得和汤汁一样温暖。 “昌海，是你的父辈生活过的地方，是你真正的家乡。” 迟晓微微张开嘴。 他看看秦瀚洋，又看看碗里的汤。 怪不得，这个味道这么熟悉，是刻在基因里喜好。 也怪不得，他闻到海洋的气息会感到亲切。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家乡。 感慨之后，迟晓忽然又意识到，经过战争，这些食材在遍布辐射的地面上已经找不到了，应该都是异种入侵之前秦瀚洋就准备好的。 设计这间小屋，学做他家乡的美食，提前准备好食材，这一切都是秦瀚洋精心布置的。只是，若他回不来，就是由克隆人来替他完成。 迟晓的眼眶发酸，还好，还好他回来了。 视野在汤汁的氤氲雾气里模糊起来，透过雾气，秦瀚洋英俊的面庞也是朦胧的，透着暖意与爱，那爱意太明显，光是眼神对上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迟晓眼里雾蒙蒙的，很轻很认真地说：“谢谢你。” 秦瀚洋笑起来，握住迟晓的手：“是我该谢谢你。” 他怎么能不感激呢。他人生中的每一次挫折，每一次生死之间，地狱与山巅，都是这个人义无反顾地伸出手，将他拉回人间。 ——是你成就了我，也只有你，能拯救我。 他只想为他弥补所有缺憾。 “多吃些，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见迟晓光痴痴看他，不说话也忘了吃饭，秦瀚洋笑着示意。 “你还怀着孩子，要补充营养。”他说。 …… 什么？迟晓脑子里噔得一下。 他怎么知道了？ 怀孕的事迟晓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秦瀚洋，也不让江教授他们告诉他，想给他个惊喜，他从哪里得知的？ 第302章 “你怎么知道的？”迟晓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筷子上的龙虾肉都掉到了碗里。 “不是晓晓要求的吗？”秦瀚洋嘴角扬起，笑得光彩照人。 “什么？”迟晓继续震惊。 “不记得了？你来星环找我那次，要求必须怀上，我当然坚决完成任务。” “那，那也不能保证一定怀上啊……”迟晓呆呆地说。毕竟他自己就是研究这一块的，哪个alpha也不敢保证百分百让omega怀孕。 秦瀚洋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他探身过去，在迟晓耳朵边低声说了什么。 一瞬间，红霞从迟晓脖颈烧到头顶。 “你，你怎么……” 竟然是这样！他当时太累，昏睡过去，根本不记得了。 好羞耻！ “不喜欢吗？可是你把我……” “不要说！” 秦瀚洋被omega漂亮的大眼睛羞愤一瞪，看着那娇艳欲滴的脸蛋，抿紧的红唇，心里就像被一千只小爪子挠了一样。 他实在忍不住，在迟晓鲜嫩的唇上轻啄了一口。 “你……唔……” 渐渐地，说话声消融在金黄的雾气中，只有甜蜜的呼吸不时响起。 …… 时间铺展向前，一望无际，属于他们的未来温暖灿烂。 这也是秦瀚洋曾经向迟晓许诺过的人生，爱护他，陪伴他，相携相惜，直到时光尽头。 ——你要回到哪里去？ ——如果我有归处，那定然是你的身边。 --------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