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女子的古代日常[种田]》 第1章 [穿越重生] 《一群女子的古代日常(种田)》作者:山村老翁【完结】 简介: 韩文贤为了雨夜送外卖不超时,电动车在加速下打滑甩飞,醒来穿到大和朝江雪身上。 这江家死的就剩50多岁的江奶奶,怀孕3个多月的小婶子,15岁待嫁的小姑,出生没几天的小妹,和14岁的自己。 下地耕田种菜,上山摘菜采蘑菇,制作各样物品贩卖,江雪带着一家人勤勤恳恳在村里生活。 本以为一直这样过平静的日子。 但是新的一年先是大旱,接着是百年不遇的大雨,天灾人祸面前,江雪带领一家人重建家园。 并且开始重新建豆腐坊,收留更多无家可归的苦命女子,带着她们一起开酒楼,开医馆,种草药,酿酒,炒茶等。 江家女子大家庭勤勤恳恳干活挣钱,从吃饱穿暖开始到生意一路做到府城。 无求在村里道观修行,对江雪多有怜惜照顾,却不想那丫头竟然把他抵在墙角,不知羞的说能不能和她亲亲。 无求拒绝,之后道长夜夜辗转难眠,忍无可忍之后终于冲破内心禁锢,将日思夜想的人骗到道观说:“小丫头,贫道能跟你行合气之术吗?” 本文没有王公贵族将军公主等阶层,男主身世就是普通大户人家,全文围绕种地赚钱,家长里短,前期较平淡,女主没有金手指,只有古代和现代信息差,女主是当家人不会嫁出去。 《特别提示》:本文男女主年龄相差十岁,男主会到女主家一起生活,女主是妹控,不会生孩子,并且会收留或者帮助各种女孩。 提前排雷:本文女主长年打拳习武干农活,力气大饭量大,有着矫健的身体肌肉,能一拳把地痞流氓打翻在地。 作者新手一枚,请路过的各位小可爱点点收藏,评论区有红包掉落,谢谢大家的支持。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日常 萌娃 群像 主角视角:江雪 无求 一句话简介:女子们各显才能,勤劳生活 立意:女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 第一章 ◎魂穿◎ “我的儿啊!” “留你白发的亲娘一人在世上!” “啊啊啊,儿呀!” 逐渐高起的哭丧声让韩文贤发懵的脑子清醒,模糊的睁开双眼。 眼前竟有红漆黄布还流鸡血的三口红木棺材,吓的她身上一阵颤栗,以为到了什么阴间地域。 抚手上来,发现自己竟穿一身麻衣孝服,诡异的情景,让她瞬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雪儿醒了,娘。”外间来了一个说话冷清的妇人,走上前将惊吓过度的韩文贤扶起。 缓过劲的韩文贤头脑一阵嗡鸣,好像什么东西冲进了她的身体。 她难受的疯狂锤头。 意识混沌之中,忽有一个穿着蓝色古人衣服的女孩走过来,笑着对她说:“我去找我娘和爹了,路上遇到真人说有一魂魄命不该绝,所以我将你接了来,以后家中亲人全托付给你。” 那女孩咯咯笑着,嘴里叫着爹娘渐渐远去。 韩文贤来不及感伤就开始接受记忆,原来那女孩叫江雪,这里是大和朝二十年,云陵郡,洛山县,乐安镇,凤凰村。 江家世代居于此地,祖祖辈辈耕田种地,闲时上山打猎补贴家用。 江祖父十几年前死于一场大病,江奶奶独自抚养二子一女长大,不料前几日,江雪母亲快要临盆,小婶怀胎有三月,江山江川兄弟二人合计进山碰碰运气,为未出世的孩子换得布匹和吃食。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深山近来有一猛虎迁徙至此,兄弟二人不敌受重伤,那虎到近山处不知为何放弃追赶,有村民发现才将二人抬回到家,无奈失血过多,兄弟二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咽气了。 江雪母亲孙柳惊闻噩耗,几近昏厥,耗尽力气生下一女婴便撒手人寰追随亡夫去。 韩文贤一阵感伤,才知今日晨起家中准备抬棺下葬,那女孩一夕之间痛失世间最亲两人,伤心过度,心悸而死。 伤心中,韩文贤不由得想到自己前世,父母重男轻女,高中后被迫进入社会打工养活自己。 干过工地搬砖,理发,网管,分拣快递等活,后来攒钱买了一辆电动车送外卖。 风里来雨里去,几年下来攒了有十万,却在一个雨夜为了赶时间,急速行驶在上坡路段,导致车轮打滑车辆失控,连人带车一起被甩数十米的距离。 闭眼前看见自己辛苦买的电动车四分五裂,冒着黑烟。 后来仿佛被困在一个黑暗的通道,努力睁眼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韩文贤快速接受了原主信息,便立马把身边的妇人扶到炕沿坐着,她已知道眼前女子就是江雪怀孕三月的小婶婶宋青。 想到自己在那个世界单打独斗最后孤零零惨死,想到原身的信任相托,韩文贤下定决心,自己从现在开始就是江雪,老天安排自有道理,就让韩文贤这个名字永远留在心底。 这一世她不仅要自己过的幸福,还要带着她的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江奶奶佝偻着身体,扶着墙疲惫走过来,看见江雪醒来,红肿的眼睛瞬间掉下眼泪,一下扑在江雪身上。 前世,自己也是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小学毕业以后,奶奶就走了,自己就成了没家的孩子。 第2章 江雪不知想起什么开始大哭,宋青坐在炕沿也忍着痛苦小声啜泣。 “呜啊呜啊呜啊”的声音传来,江雪的小姑江禾抱着一个小娃过来。 小娃的身子像个猴子似的包裹在厚厚的襁褓里,江雪小心接过,这是她穿越时空的小妹妹,没爹没娘,亲姐姐只留下一副身子就走了。 一瞬间心疼怜爱从江雪心底溢出。 抬棺下葬的时辰已到,家中无长子,江雪虽为长女,按规矩是不允许女子摔盆执幡的。 江雪抵死不从,众人嫌她太过倔强,但是拗不过她,江奶奶则是一直站在自己孙女这头。 江家同族的几个伯娘,平日最爱搬弄口舌,在送葬队伍里公然编排背江雪。 “一个十三岁的毛丫头,无父无兄,猖狂个劲,等到年纪了给她找个厉害人家,看治不死。” 丧事结束,家中准备了吃食,用来犒劳帮忙的人。 众人见江家如今光景,都是女人,不好意思吃,但也有那连吃带拿,不怀好意的无耻之人,眼神不停在江家几个年轻女人身上瞟来瞟去。 江雪看的厌烦,直接上去打发他们滚蛋。 想当初自己孤身一人在社会行走,若没有几分厉害性格,早就被人欺负死了,每次遇到事情,她都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看谁能比她更豁得出去。 傍晚,周氏来了,她是江奶奶在村里找的妇人,正在哺乳期,算是奶娘。 周氏喂完小妹后,又将奶挤在几个木碗里,嘱咐江雪几人晚上用麦秸秆小心喂,江奶奶有照顾婴儿的经验,一说她就懂了。 并给周氏拿篮子装了二十个鸡蛋,铜钱二十文,周氏笑着接下,说这个月每日都过来。 人都散去,家中突然寂静下来,到处弥漫着一股子死亡的气息。 江雪知道,只要开始忙碌过日子,一切都会冲淡。 几个女人都挤在中间主屋的炕上,炕连接着烧的火热的土灶,灶上温着小妹的奶,一家子沉默无语,就这样依偎着睡了。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江雪就起床了,半夜起了好几回学着江奶奶喂奶,又因为屋里太热很闷,也可能是初次来到陌生的世界。 江雪睡不着干脆起来,打算趁机熟悉一下自己即将生活的环境。 江家住在山脚背面,靠崖修了院子,正面三间屋,主屋住江奶奶和小姑,东西屋两兄弟住,西边用茅草竹子简易搭建了灶房,天气炎热时做饭。 江雪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跟奶奶住在农村,跟着干了不少农活,后来在工地时也开辟了一方小地种葱和一些小菜。 不知道是自己细心栽种还是运气好的原因,她的菜地可以说是工地一景。 靠山的那头围着猪圈,原本有两头猪,丧事过后只剩一头小猪。 鸡窝里母鸡现有五只,公鸡两只,牛棚里三代攒钱二十两置办的老黄牛已经十五岁,好在牛的寿命是二十五年左右,如今它是家中主要劳动力。 院中有山楂树杏树,院墙边有桃树,如今春分已过都已冒芽开花。 菜地在屋后山崖下,江雪拐出去看到大概有半亩地,临近山中溪流,地里大部分土都重新翻过,过冬的韭菜已经开始长头茬。 江雪查看菜地周围,发现附近溪边有野水芹。 这种蔬菜不仔细看还真的以为是野草,她也是小时候跟着奶奶认识的,野水芹掐其嫩枝可焯水凉拌,也可包包子,江雪想着等会回去拿篮子过来摘。 江雪不敢往里深入,只沿着溪流往有人经常走的路上看。 一大片香椿树,大树底下围着密密麻麻的小枝,一看就是经常被人采摘。 沿路山坡上的野菜挺多,江雪也叫不出名字,大多都被人采摘过。 不过现在时节还早,等清明谷雨一过,山上的野菜,野蘑菇那才叫多呢。 查看附近区域后,江雪准备回去,路上想起来她也没听说过这个朝代,原身的记忆里还有唐宋,往后的朝代江雪就没听说过。 不过现今这个朝代倒是还安稳,没有战乱就好,既来之则安之。 天已大亮除了小娃娃就都起来了,江奶奶她们这几日也是身心俱疲,昨夜几个人睡得都不大安稳。 江雪进院门就碰见江禾急匆匆说出去找她,进主屋见感觉到还是昨晚的死亡气。 小妹睡得安稳,炕头靠木窗放着一堆尿布屎布,不过江雪并没有闻到很臭。 江奶奶不停往灶里加柴火。 “川子媳妇,你年纪轻轻才嫁进我家就遭遇了这事”。江奶奶怕吵醒孩子小声哽咽说,又看宋青的肚子。“这孩子就当给我儿江川留个后吧,以后你再找个男人,记得这孩子叫你一声娘就行了。” 宋青回想去年和江川二人浓情蜜意,知道有孩子的那日他高兴的在院里跌了好几跤,傻呼呼就知道挠头笑,今再想起仿佛昨天才发生一样。 宋青突然扑腾跪在江奶奶面前泪流满面:“娘,我娘家的光景您是知道的,当日要不是郎君救我,我早就被我娘和我哥哥卖到镇上给李地主当小妾,这辈子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要不是这孩子,当日我就一头碰死在坟头,像大嫂一样,起码能一起做个伴。” 一番肺腑之言让婆媳二人瞬间拉近距离,从此真心换真心。 江雪看的感动,一家子都是至善之人。 接着江奶奶在炕上的大箱柜里掏出木盒,打开盒子把里面的铜钱都倒出来,共十五枚。 第3章 “小禾,娘对不起你,把你的三吊聘钱给你哥哥做了丧事。”江奶奶愧疚道。 江禾是个长相秀气的女孩子,今年才十五岁,已经定亲。 “娘,两个哥哥对我最好,我怎会计较这些。”江禾说起哥哥就掉眼泪。 忽听院墙外有人哭着喊:“亲家,真是怎么糟了这个灾,哎呦呦。” 来人一路假哭一路高喊着进了院子,江家人只以为是谁来哭丧。 出去一看,原来是江禾的未来婆婆郭氏。 江奶奶好意迎她进屋说话,她有点嫌弃的打哈哈,刚开始还假模假样的关心,后来干脆直接阴阳:“江嫂子,你家出了这个事,说不定是有人命里带煞。” 这话说的,就差直接说怕江禾克夫。 江雪简直想上去给那个老妖婆几个耳刮子,什么烂屁股的老东西。 江奶奶看了江禾一眼,知此门亲事不成,便说:“江禾兄长过世,要在家守孝一年,自愿退婚。” 江奶奶盘算,江禾为兄守孝一是做给外人,不要上门叨扰,二是不希望江禾以后背上“克”字一事。 郭氏心愿达成,立马要三吊聘礼钱,见江奶奶慌张愧疚的神色,便趁机在院里撒泼打滚。 江禾温厚,上前拉她,不料被那郭妖婆追着骂:“克死兄长的小贱人,我儿子可是要娶镇上娘子的,都是你这骚蹄子勾的,别到时候把我儿子克死。” 江雪年纪虽小但手劲大,只因原身从小跟着她爹和叔叔学习打猎射箭。 脾气上头,上前一把将那老妖婆拉起按在墙上,瞪眼看她,咬着后槽牙说:“三吊钱,会给你的,明日你给我这个点过来。” 郭氏昨天晚上就听说这丫头厉害,几个叔叔伯伯都管不住,这会见她恶狠狠的,况她说了这话,不过一夜的时间,想着明日来不给再闹。 郭氏翻白眼瞧了江禾一眼就扭屁股得意的出了院门。 “雪丫头,明日可怎么办呐”。江奶奶叹气,她这孙女自醒来后性格变了不少。 江雪扶着江奶奶进屋,靠着炕沿语重心长:“奶奶,那郭氏,一天不给她钱就到处散播小姑的谣言,什么难听的话说不出来,小姑才十五岁,后面还要说亲,不能因小失大啊。” 接着又对江禾说:“小姑,郭氏不是个好人,人有旦夕祸福,爹和叔叔的死不是你造成的,她的话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江禾没说话,就流着眼泪使劲点头,一家子又哭做一团。 早饭煮了一锅稀饭,宋青喝稠的还有一颗鸡蛋,江雪她们喝稀的。 鸡蛋攒着等去镇上卖钱,现在天还没热起来,一颗鸡蛋一文钱,等天热了三颗鸡蛋一文。 吃过早饭江雪把江雨的屎尿布拿到院里的木盆,江雨就是小妹,江雪是因为降生那天天降瑞雪而起名,妹妹降生那天江雪隐约记得有朦朦春雨,于是起名江雨。 饭后宋青在西屋开始纺线织布,纺车是家中重要资产,一家子穿的衣服和一部分额外收入都来自于此,春季种苎麻,夏秋季采摘了再剥皮沤麻纺线,最后到织布得两个多月得时间,一匹布在没有农忙时最快也要十几二十天,差不多能卖三百文左右。 江雪想怪不得一头牛要积蓄家中三代银钱,根据原身得记忆一头牛最少要二十两银子,按照这个时期得白银铜换算比例,就是两万多铜钱,织六十多匹布。 这样一想,那郭婆子为了三吊钱,差不多就是三两,撒泼打滚也能理解。 江雪担着水桶去后山提水,准备烧水泡尿布,看见江禾拿着锄头翻地,告诉她水边是野芹菜能吃,一会拿篮子过来摘。 回家后听见周氏来了,小不点在咂咂咂得进食,江雪又开始忧虑这不是长久之法。 在她的认知里,小孩想长得壮实健康,肉蛋奶不能缺,而且婶婶的孩子也快出生,现代有奶粉,古代只有动物奶,得想个长久办法。 江雪不敢跟家里人说,毕竟这个年代,只有超级有钱人的孩子才能喝上牛奶,普通人家饭都吃不饱,小孩只能喝米糊糊,就这还是好的,穷人家只能喝水。 唉,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家里粮食都快没了,按照每人每天一斤粮食,四个大人一天四斤,一个月一百二十斤,一年就是一千四百斤,况且这还是按照最少算,想要吃的饱饱得最起码一个人两斤,这就翻了一倍。 据江雪所知,去年一整年除过交三成粮食税,家中只余粮八百斤左右,这还包括马铃薯高产粮食,剩余的就是季节性蔬菜以及大自然馈赠,不过村里人人都这样,山上东西再多平分下来也没多少。 春耕到来,家中能下地的只有她和小姑,还有牛,一整年的口粮都指望这两个月。 先不说温饱问题,眼下最急的就是明日那三吊钱,债务是不得不背了,江雪想到上辈子再难也没有欠过别人什么,就是只有生恩的妈,她也有钱了每个月给点。 江家几个女人还没从死亡中走出来,江雪心疼她们,不愿她们出去上门借钱。 自己是新来的,脸皮也厚,就把这件事担下。 手头活计干完,江雪带着全家人的希冀和担心出了院门。 根据原身记忆,走到孙舅舅家准备敲门,就听到大舅妈沈氏刻薄的说:“雪丫头年纪不小了,过一两年还不得你这个舅舅上门说亲,到时候咱也摆摆娘家人的脸面,让外甥女婿好好孝敬。” 第4章 人刚死,就想着占便宜。 后面不知道孙舅舅说了啥那沈氏住嘴了,但江雪没进门。 江雪知道,家里如今四个女人一个小娃,这在古代就是绝户,立足都是难事,谈何生存。 临走时江奶奶还交代江家有几个叔伯人还算厚道,可去上门叨扰。 江雪绕道往村前走去,上坡后地势变高,远远望去见对面山上有一黄顶朱红墙的庙宇。 走过最后上坡路,江雪鬼使神差站在庙前,原身没来过,她好奇心作怪,敲门没人应,大着胆子推开红木门,左右小心看,最后伸长脖子抬头往里瞅。 庙里竟然有一青袍道士,头绾一根素钗,负手而立,身形如谪仙人,仔细看正脸时,忽听的温润春风的声音:“这是谁家的小毛丫头?” 第二章 ◎春耕◎ 江雪吓的不敢动,原身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庙里住了一个道士的事情,便大着胆子回话:“我是后村山口江家大姐儿,到我伯父家借钱。” 最后两字江雪不知怎么就秃噜出去,家贫外扬顿觉丢脸,低头准备走。 却听那人叹气道:“山川兄弟二人待人有情有义,本道昔年突遭变劫,落魄流落此地,幸得兄弟二人施以援手,先救我性命引路正途,后又征得本村乡民同意,在前村弱柳山中建一道观供我修行,如此大恩,不可不报。” 江雪还没道士话语中回神,见那人已经从大殿走过来。 眉目清朗,面庞正气,端方君子玉面郎君也不过如此。 这道人从青袍宽袖中取出一蓝色绣花荷包,交代江雪:“江家丫头,这荷包里有银钱少许,乃是本道十几年外出游行把脉开方所得,今你拿去,交给江老太太,她自会知晓。” 青衫摆动,荷包落到江雪手心。 江雪正当仔细看,就又听那神仙一样的人物传来惋惜声:“若是不够,你,你便将那荷包变卖,去吧。” 一眨眼,那道士就不知道去哪了。 江雪纳闷,打开荷包看,有不少银钱,便不在此地纠结。 快步跑回家把事情告诉了江奶奶,江奶奶听后摇头叹息,接过荷包放在木盒里,说了五个字。 “都是可怜人”。 江雪不是一根筋,每个人都有不想或不能往外说的隐私事,对她来说最关键的就是解决了家里的燃眉之急。 第二天,那郭婆子果然提早就来了。 “钱呢,我的钱呢,昨儿说好的,快些给我,别让我在你家沾惹上晦气,克死一屋子男人。” 郭氏一进院子就叉腰开始胡说八道。 江雪刚从田里回来,身上都是土,没张开的小脸满脸疲累。 看郭氏在自家院里发疯,满脸坑坑洼洼的褶皱皮肤,说话能飞出二里地的唾沫星子,一副欠打的死人样,忍不了,忍不了一点。 “老不死的东西,你说克死谁,你狗嘴早上吃屎了吧你,没臭死你全家,脸都沤烂了,还不给自己积德,赶紧滚出去,熏死我了。” 江雪甩她一身土 :“个老妖婆,在我家还这么横。” 郭氏气的咬牙,面部狰狞,嘴里一直骂“死丫头”,同时大步向前,胳膊前伸,要跟江雪干架。 江雪嫌她喷口水,脏,从衣襟掏出自己麻布荷包,把里面钱抓在手上,毫不留情,使劲一把丢在院门外。 “老妖婆,钱给你了,滚去捡吧。” 被个丫头片子欺负,郭氏实在气不过,可她的钱在外面,万一被别人捡走可咋办呀。 郭氏真个气死,江家欠账的反成大王了,怪不得男人全死了,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趴在地上捡完钱,郭氏朝门口吐两口唾沫,摆摆衣服,整理了下头发就走了。 回家一路上见人就骂江家,尤其是江雪,说她丧门星,小畜生,克她爹妈生不了儿子,现又克她小姑子嫁不出去。 流言蜚语疯长,几天不到,江雪在凤凰村名声一落千丈。 不过她本人倒是一点不在乎,忙着盘算家中田地,准备春耕。 如今家中共七亩田地,好在本村并没有被地主盯上,不然就会沦落佃户。 七亩地里有三亩水田,四亩旱地,水田一年一季稻谷,一季小麦,旱地就是冬小麦,大豆,玉米,有的人家会种花生和棉花,全看自家安排。 小雨醒了,躺在软和的被褥里动弹小手小脚。 江雪跟她说话:“小乖乖呀,我是姐姐,我们小乖乖以后有姐姐疼,小妹妹胖乎乎,吃的手脚像藕节,嫩肉肉戴金镯,以后变作大富婆。” 小不点高兴的,给她姐拉了一屁窦,江雪好笑的烧水给小不点洗屁屁。 家里一天只吃两顿饭。 傍晚时候一家子在主屋灶边,围成一圈,煮了一锅野芹菜,蒸的土豆,南瓜,宋青照例有白米粥。 江雪巴不得立马去地里种它个几千斤粮食,现代最起码五块钱能买十几个馒头,干完活顿顿能吃饱饭。 来了这几天,饿的她快沤酸水。 以前只知道古代社会经常饿死人,这下自己切身体会,江雪发誓以后定会更加珍惜每一餐饭食。 饭后江雪开始安排明日事。 江奶奶和宋青在家照顾小雨,做饭,宋青还要织布,江奶奶坚决不让,江雪也赞同。 因为光是照顾一个小娃娃已经够累了,江雪一个晚上就领教了,再说家里还要割猪草,喂鸡喂猪,洗尿布,挑春耕种子等事。 第5章 江禾性子柔弱,是个话少多干活的人,哥哥在的时候爱跟到哥哥身后,哥哥不在了,小侄女厉害胆大,就跟到小侄女身后。 宋青原身记忆里很是喜欢说笑,男人死了,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学着开始新生活。 家里杂乱无序的活太多,江雪怕她们累着,义正言辞说道:“明日家中事,都不许逞能,不然我真的会生气发火。” 十三岁的女孩,说出的话,倒像个三十好几的男人,把屋里几个女人逗笑了。 江奶奶打趣江雪:“知道了,小当家的。” 晚上江雪和江奶奶小雨睡主屋,宋青和江禾睡西屋,这样以后可以轮流起夜照顾小雨。 睡前江雪到牛棚,摸摸江家的老伙计:“老伙计,你来这家也有十年了,按年纪我该叫你一声哥,明日开始你可要听我的话。” 天还有点黑的时候,江家姑侄拿着锄头等农具,牵着牛就往村子西面走,路上遇到好几户同行的人家。 彼此都不打招呼,江雪能感觉到周围有视线投在自己身上。 但无所谓,她到地里了就开始翻土。 四亩旱地有只用翻两亩,因为有两亩去年秋季种植过冬小麦,等到芒种前后就可收割,三亩水田等清明一过就可插秧。 天公作美的话,春水稻大小暑就可收割,然后可以轮种大豆,油麦菜,芝麻等农作物。 天大亮,江雪拉犁往回看,江禾在敲打大块的湿土,捡地里的小石头,照着这进度,一亩地起码得三天,加上耕种培土,最少十天。 姑侄俩傍晚饥肠辘辘牵牛回家,早上出门时带了前一天晚上埋在灶灰里的土豆,带了葫芦装水,不过运动量实在是太大了,江雪感觉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回家喝了稀饭吃了南瓜,江雪倒在炕上就睡了,寅时起床,给小雨喂奶拍膈换尿布。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劳作,在准备开始播撒种子时,头七到了。 家里招待亲友进行祭祀,几日前江奶奶就拖村口赶牛车的刘大郎到镇上买了各样烧物,猪肉,酒等东西。 这刘大郎经常赶车往返村子和镇上,一来一回挣两文,江雪看他办事还挺厚道多给了一枚,以后说不定还要经常麻烦人家。 子时江雪在院里烧过纸,又将一盆清水置于院门口,撒了几把草木灰,把旁边挂着的白色灯笼烛火吹灭,蹬蹬蹬跑进主屋睡觉了。 一夜无事。 姑侄两个开始播种,三天时间,种子落地,江雪就又背着背篓和江禾二人进山。 村里老一辈人说春天万物更替,动物也出洞觅食,只要不往深山老林去就行。 进山到了林子里大声叫几声,周围的动物就会自行进山,听说这是原始时期生活在这里的先祖和万物生灵订立的契约。 树林深处有一处高大陡峭的山壁,山壁下土龕有天然形成的小洞,洞里乃是此处山神,以此为界碑,人类不得越过此地对万物生杀采摘,所以千百年来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山壁另一面是什么。 江雪从背篓拿出香火插在地上,和江禾二人恭敬的叩拜三下,便向四处寻觅野菜和菌菇。 时下山里妇女孩子挺多,找东西全靠经验和运气。 正巧昨晚下过一场毛毛雨,江禾很快找到一片菌子。 江雪一看,天呐,一大片鸡枞菌,不过这里的人管这种蘑菇叫茅草菇。 江禾很开心:“小雪,嫂子怀孕正好补补身体,家中祭祀后还留有一块猪肉,今日回家让娘做一道猪肉炒菇,你也多吃点。” “小姑,咱们一起吃。”江雪笑着应声。 快清明了,山里冒出了野蒜,像小麦发芽时绿色的叶子,挤在一起生长,根茎是指甲盖大小的块,也叫小蒜。 可以用来腌制咸菜,也可以当炒菜佐料。 江禾拿着小锄头挖,江雪又发现了新的东西。 红茎,红叶背,叶片中有黑色点斑,这是一种制作酒曲的植被。 江雪往下走听见山中溪流,更加确认这就是柳蓼,一般长在水边,和芝麻花,米粉配在一起可以制作酒曲来酿酒。 这是江雪小时候在村里跟着奶奶串门听别人说的,她们老辈人啥都会。 江雪太高兴了,酒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硬通货了,如果能酿酒那真是要发大财了。 不过,这个配比她不知道,就算试出来配比,她也不会酿酒,就算酿酒成功,卖酒也是很难。 一家子都是女人,既没有男人外出行商,也没有大人物做靠山,一旦将这配方抖落出去,恐怕会有大麻烦。 江雪想起前世看的电视剧,村里有人地里多产了几百斤粮食,闻讯赶至的地主要来强制买地,县太爷知道了,不加以阻止,反而联合地主一起逼死那农户一家。 交通不发达,信息闭塞,县太爷就是皇帝。 况且江雪初来这里,原身也不知道本县的吏治。 思虑片刻,江雪决定现阶段暂时不搞大动静,等以后再说。 还好,酿酒不成,江雪在一片松树地下发现了大片大朵的黄丝菇,这可是好东西,估计能卖不少钱。 江禾找到一片野生木耳,正挖的起劲,以为侄女蹲在身后挖野蒜。 天逐渐暗下来,山林子里看不清东西,姑侄俩才背着背篓一路小跑回去。 江奶奶一早把稻草和蓼扎的席子铺在东屋地下,一家子都非常期待这种收获的场面。 第6章 江禾发出呵呵的笑声,在家人期待下哗啦一倒,入目全是蘑菇,木耳,野菜,野蒜等,江奶奶和宋青一下子就开心了,接着就等江雪开始展示她的劳动成果。 江雪早就迫不及待了,兴奋的把背篓一下子就倒扣在席子上,充满仪式感般的揭开一看。 屋子里除了她咧着嘴,其他人全部傻眼。 江禾看看她侄女,善良的说:“小雪,你怎么把毒蘑菇摘了一框? 第三章 ◎山中摘蘑菇◎ 江雪懵了,这明明就是黄丝菇。 叶片厚大,根茎粗短,炒菜做汤鲜嫩滑口,每年春夏季村里的山上都有很多,怎么会有毒。 江奶奶看着她大孙女,忽然想起五六年前,江川带小雪去弱柳山打猎,小雪误吃了这个黄蘑姑的事。 于是低头,像是附近有什么可怕东西一样,压低声音说:“这蘑菇是邪物,当初你小叔把你背回来,你嘴里一个劲的吐白沫,眼睛都白了,我吓的还去找你四爷爷做法。” 四爷爷是江祖父的堂兄弟,平时行事作风很是神叨,号称是凤凰村第一阴阳眼。 不知为何原身记忆里压根没有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蘑菇毒性太强,导致原身在那段时间记忆受损。 “你小叔当时吓的,怕你死了,立马背着你去了弱柳山,无求道长会些医术,正好云游回来,替你诊治,不过中间你一直昏迷着,回到家养了半个月才好。” 又是那个道士。 江雪若有所思的问:“奶,当初我吃的那个蘑菇是不是也是黄色?” 当初村长拿着蘑菇告诉过村里人不能吃这种蘑菇,所以三人都记得。 宋青记得很清楚:“是黄色,比这个小,长的一样,不过我记得那蘑菇头上有褐色小斑点,我也是走进看才清楚,不知是不是长大就没了,变成你摘的这般。” 江雪明白了,那个叫黄绒菇,有毒,跟自己摘个这个蘑菇十分相似。 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之前野芹菜还可以说是见过牛吃,因和芹菜长得像所以叫野芹菜,现在牛还没吃不能编。 “奶,其实当年我在道观昏迷时醒来过,那时小叔回家报信,我就跟着道长看了一本书,书中记载了很多草和蘑菇,我当时脑子可灵光了,一下就记住,等回家后一月时间半月都在睡,就是那时用脑过度。” 江雪心里恨不得站起来鼓掌,自己可真是个大聪明,半真半假的信息,希望可以糊弄到大家,毕竟以后自己会经常冒出一些奇怪的信息。 江奶奶半信半疑,最后几人商讨下来决定先捉只鸡吃,明天鸡没事蘑菇就能吃。 果不其然,一大早江雪就带家中人去鸡窝,宣告自己摘的蘑菇没毒,同时她为了让大家更放心,早饭做了一大锅蘑菇汤喝。 这个举动把江奶奶吓的,都要去坟头哭了,孙女胆子太大,管不住。 宋青江禾二人,一个长篇大论,一个哭哥喊嫂,但是拦不住。 “咕咚咕咚”,干完,江雪人没事,大家终于放心了。 最后决定蘑菇只留小部分在家吃,剩下托刘大郎拿去镇上卖掉。 初一,江奶奶早早起来,屋子外面的青砖墙壁上方有两个专门开辟的佛龛,供奉的乃是天地,江奶奶上香跪拜祈祷,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庄稼人有个好收成。 眼看清明就到来,江雪和江禾又开始去水田种稻谷,中间顺带把家里屋后菜地撒上菜籽,各样蔬菜种了满园。 接着姑侄两个又上山采蘑菇等山货,因之前家里做了黄丝菇给隔壁吴奶奶吃,免不了解释一顿,不过他家快生小狗了,江雪顺便定下一只。 吴奶奶的儿媳妇夏氏是个大嘴巴,把这件事告诉村里人,现在山上人都在找这种菇。 夏氏的儿子吴鸣今年十二岁,小少年见了江禾就不好意思:“江禾姐姐,我娘不是故意的,我把我摘得都给你。” 江雪看的好笑,村里人大都是好的,有的人就是背地里喜欢说是非,这对她又造成不了伤害。 如果因为自己,让大家多了口粮增加经济收入,也是一件好事。 最近天气逐渐热起来,江奶奶在院里搭的草棚子下做饭烧水,江雪想在院里在盖两间房子,一间灶房,一间放杂物的,不过算下来得十几二十两, 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田里的事基本都妥了,等苗长出来定期除草检查虫害就行。 江奶奶冬天攒了不少草木灰,可以用来施肥,加水拌开撒到地里可以抑制害虫,不过需要小心,因为使用不当就会灼烧植被。 江雪则是在地头那边山崖下发现了酸枣树,这没什么稀奇,村里人都知道,但是江雪知道酸枣嫩芽可以炒茶,在现代卖的还很贵。 还有一种蒿也可以用来炒茶,不过江雪现在还没有碰见这种植物,到了秋冬野外有小朵的黄花,江雪上辈子听奶奶说叫野菊,也可以炒茶。 现下酸枣叶还是头茬,江雪小心的避过枝干上的刺采摘,江禾摘了好些野菜,什么苦菜,马丝草,娘蒿一堆,还有江雪现代没见过没听说的。 江雪给她解释说能炒茶,江禾立马兴奋起来:“听二哥说外面卖的便宜茶一斤都要三十文。” 江禾麻利的掐尖,又苦恼:“可是炒茶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会,小雪你当初从道长那里有没有看到?” 第7章 一次撒谎就要好多慌来圆,原身也不过跟着她半吊子二叔瞎认几个字,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书里面都有图,道长教了我不少字呢还,我都记得。” 江禾越兴奋,日头下山了都不回家,满山找酸枣树,回家将此事一说,全家又是一片高兴。 于是第二天姑侄两个往更远的山头走,走的时候还各自拿了两个麻袋,采摘酸枣时也有其他蘑菇和野菜可以捎带回家。 除了清明节那天烧纸送供,姑侄两个几乎在立夏之前每日都上山,采摘的蘑菇托刘大郎去镇上转卖。 剩余野菜和蘑菇都统一晒干,加上还没炒出来的酸枣茶,江奶奶和宋青没事纳的麻鞋和编筐编蓝等物品,可以在收麦后的庙会售卖。 是的,村里的庙供奉的不是什么神,乃是忠义神关二爷。 据说几百年前这里糟了战乱,有一伙异族强占村庄,行军至关二爷庙前,突然天地变色雷雨交加,一把大刀从天而降把首领头斩下,保一方百姓安宁。 自此后庙里香火不断,每年夏季据说是关二爷生辰,有戏班各类杂耍来此,就连外乡人都会来这里玩耍,所以十里八乡的村民汇聚于此,做些小本生意补贴家用。 还有两三月的时间,江雪想多制造点东西出来。 等庙会到了,多挣钱买只羊,在买些生活各类杂物,如果可以想买几只大鹅,几只鸭子。 最关键的是手头要多留点钱。 第四章 ◎炒茶和制作果酱◎ 上午天气暖和,杏树下的石桌堆着小山一样的酸枣叶,几个人坐在木头凳子上挑拣里面的干枝小刺虫子,小雨在屋里睡觉,江奶奶不时进屋看看。 接着江禾找了几个大盆,江雪从屋后溪流挑水,酸枣叶本身就不脏,稍微清洗一下就够。 最重要的步骤是炒茶。 就是在热锅中把叶中水分蒸干,同时还要避免烧焦叶子。这些知识其实都是江雪上辈子送外卖等餐时在手机上学到的,那会她就有技多不压身的觉悟。 洗净的酸枣叶铺在几个席子上晾干,江雪准备炒茶的时候,周氏进院了,反正迟早有一天要往出卖,江雪没有瞒着。 周氏是个直爽性子,直接就说让她家的男人去摘叶子,到时候卖钱了看着给钱。 江雪直接拒绝:“周婶子,这茶能不能做成还是二话,更不敢想往出卖,况且如今初春已过,酸枣芽不是嫩的,没法炒。 周氏也不恼:“等今年卖钱了,明年我们也早早上山。“ 说着和江奶奶进屋,屋里周氏一边奶孩子,一边打听情况,江奶奶便把江雪所说告诉周氏。 周氏是个孤儿,幼时被家里人弃养,住在村东头的老猎户收养了她,并和老猎户的独子赵柏结成连理。 老猎户也是后来搬迁到凤凰村,没有田地,只开辟了一小块菜园,常年以打猎为生,日子过得时好时坏。 江雪准备好东西,江禾负责烧火,锅热了把叶子倒进去,快速翻炒,火不能太大,江雪忍着痛把手伸进锅里,回忆着当时看到的视频,将叶子摊开,来回抖落,手上抓一把上下揉捻,循环往复。 第一锅炒完,酸枣叶全都糊成黑色,江雪双手在大锅边缘垫着抹布,胳膊使劲,双眉紧蹙,快速把黑色叶子倒在地下。 风轻轻一吹,全变成沫子飘在空里,第一次实验,失败。 然后第二次进行炒制,叶子没糊,有进步,就是火候不到位,没到炒到位。 第三次,第四次,江禾在灶下烧火,现在满脸彤红流汗,失败好几次,但是江雪没叫停,她就一直在烧火。 江雪则是五官扭曲,她被茶叶烫的有好几次都想跳起来撂挑子不干,但是她总觉得自己能成功。 宋青看到侄女还是有些心疼的,她知道江雪这样做都是为了家里,打算给江雪做一副厚厚的手套。 终于,第六次,因为江雪对叶子和火候的把握有了一些窍门,所以炒制出来能直接看到茶叶成型,而且有比之前几次更清香的味,炒茶中间有很多没办法说的感觉和手法,可以将酸枣芽的青气和水分散去激发香气。 最关键的技术已经攻克,江雪心里更有底气,江禾她们也是很高兴。 炒过的嫩叶要放在笼布里再次反复揉搓,使叶片能够进一步激发香味和浓度,变成茶叶的卷曲状态。家中只有很小一块笼布,江雪只能用干净透气的麻布。 来回揉搓之后,打开麻布,江禾和宋青都惊呆了,真的是外面卖的茶叶的样子。 不过还没有结束,最后还要进行烘烤。 这可把江雪难住了,思考之间周氏出来说她男人今日上山要早些回去,看到江雪炒的茶,惊叹不已,说下次他家男人在山里发现不认识的东西就过来找江雪。 周氏有自己的打算,江家人都不错,自己男人憨厚,来村里快二十年,一直独身一家。 江家虽说都是女人,但江雪丫头聪明担事,知道的又多,以后自家有难处定会有用到的时候。 江雪笑着应下,就冲周氏对自己小妹这份哺乳之情,自己也会报答她。 江禾在东屋生起炉灶,灶后面放锅的位置直接把席子铺上,灶里的柴火都是院里烧到一半就被灭的,这样有热源也不会起火,席子上把二次炒过的叶子铺上,就可以进行烘烤。 烘烤过程需要经常翻看,不能烤太久,最多两个时辰。 第8章 这样估计七天能把所有茶叶炒完,还有一个问题是制好的茶叶放在什么容器里卖。 江雪实在是想不出解决之法。 江禾看出来便劝:“小雪,小姑比你大几岁,却不如你懂得多,家中重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压在你身上,我们都会帮你分担,二嫂把自己一件衣服都裁了,说要给你做手套,我们都很关心你。” 一番话让江雪无地自容,跟着江禾到主屋直接开口:“其实咱们的茶叶可以说是制成了,但是有个问题。“ 还没说完,江奶奶和宋青前后问什么问题。 江雪笑了,挠挠头说:“庙会时咱们给客人称好茶怎么打包?” 江奶奶快速接话:“我当啥,咱家可以到水边砍些竹子,编成各样大小的盒子,正好我跟你爷爷学的编竹筐,竹篮,各种竹编货在庙会可以卖。” 宋青附和:“老人家常说一句话,竹子箩筐竹扁担,雨淋日晒用十年,编密的竹篮都能打水,竹盆还能洗菜呢。” 这江雪真不知道,现代人常说竹篮打水一场空,却不知竹篮真能打水,古人对于生活的智慧真是太聪明了。 几天后姑侄俩到水边砍竹子,连续干了好几天。 最后一天江雪在山中发现一片蛇梅果,这种果子在初夏成熟,鲜红个小,甜度超高,浆汁多,可以直接食用,但最好是用来做果酱,加入一点蜂蜜或白砂糖,熬煮成稠密状态,存放在罐子里,口封严实,最少能保存一年。 江禾现在对自己的小侄女是深信不疑,反正以前村里这种果子很多,因为颜色鲜艳可怕,没人敢尝试,现在说不仅能吃还能做果酱,那且不是要发财了。 “小雪,咱们赶紧摘吧,娘说竹子够多了,幸好出门背了框。” 江禾说着就开始摘,生怕有人来抢,江雪被她感染,手上麻利脑子却在思考,现代的白砂糖便宜,这里制糖困难,一斤白糖竟要一千文,至于蜂蜜,原身记忆里没有,她也不得而知,不过肯定不便宜。 糖是人身体能量主要来源,原身也就喝过一次糖水,不过还是先摘回去再说。 周氏今日不知怎地,下午一次也没过来。 小雨奶葫芦里也没余粮,江奶奶只能熬米糊糊给她喝,江雪心疼的想哭,她的小妹妹出生就没爹娘,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没本事,让她现在都没法做到随时可以喝奶。 江雪正陷入懊恼,周氏就气喘吁吁的跑来,不停道歉。 这个月江家给了她50文铜钱,有好吃食都有她一份,进了主屋她立马撩起衣服抱着小雨。 江奶奶知她有原因。 等小雨睡着后,周氏流眼泪说:“江大娘我的命苦,生下来是个女儿身,被父母打骂几年后,家里哥哥娶老婆,不到8岁就要把我卖给我们那有钱的老爷,当什么行房丫头,我夜里偷偷逃跑,几天几夜快饿死的时候公爹救了我,家里男人对我又好。” 江雪她们几人闻声赶来,在一旁听着。 周氏强忍着哭声又哽咽说:“可,可今日郎君上山打猎,遇到一颗大树,树下竟有人参,郎君一门心思挖参,猛不防被那树下毒蛇咬了两口,郎君好容易脱身,脸色苍白回到家倒地不起,公爹说是惊动了树神,拿着贡品香烛进了林子到现在未归,大娘,我赵家在村里并无亲友,还望大娘一家帮帮我。” 周氏重重在地下磕头,她现在心乱如麻,感觉天都塌了,这事原本进门就能说,可她不想。 江奶奶眼角湿润,想到伤心事,慈祥的摸摸周氏的头发说:“都是可怜的孩子。” 江雪扶着周氏坐在炕沿。“周婶,你去找本村那位无求道长,他会些医术,如若他外出云游,就去刘家找刘大郎套车去镇上,让我小姑先去你家照看,你儿子两岁不能单独在家,我去找江家四爷爷,顺便找村长进山找人。” 几人分头行动,江雪已经举着火把跟村里几个男人和四爷爷进山了。 夜晚的山林各种诡异鸟叫声,还有不明生物低声嘶吼,几个男人其实都不想来,村长没办法,是江雪答应每人给三十文钱才同意。 四爷爷说那棵树上千年了,传说树上曾经有一对金凤凰栖息,正是村名的由来,又说那树已成精夜里会跑,快到的时候,众人必须蒙眼呼叫老猎户,否则就有灾祸。 江雪上辈子也听老人说过一些神鬼精怪事,奶奶说这是天地有灵。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一阵呼喊过后,老猎户是找到了。 回去的路上照例是不能睁开眼睛,江雪也不知四爷爷是怎么感知到没有危险的,等走了一段路才让众人把眼睛睁开。 江雪因此对这片山林更有尊重和惧怕,人类生于天地之间,具有高等智慧,更应该对万物取之有道。 回到赵家,江雪进门就碰见无求道长。 “是个聪明的小丫头。”无求道长眯眼看她跟逗小孩似的。 江雪不知怎的,不喜欢他这种像看孩子一样的眼神,抬眼见他已经走的老远。 又见周氏急匆匆出门,江雪上前问:“赵叔可好,婶子着急去哪。” 周氏快速交代:“道长开了方子,我赶着去镇上求药。” 昏天黑地,江雪执意要与她同行,于是叫了刘大郎赶车,江雪第一次穿过层层山路来到了乐安镇。 夜晚镇上只有狗叫,刘大郎熟门熟路的带她们来到医馆外面敲门,里面的人虽嫌烦,但耐不住她们一直叫,遂开门配药。 第9章 总共两个月的药量,二两银钱,周氏只有1两,江雪便替她补了一辆,周氏当下感动的想哭,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江家。 配好药三人就往村里赶,江雪倒是想逛逛,无奈天色已黑,兜里没钱,只能等庙会结束来了。 说起来原身也只来过镇上三四次,并没有到过更远的地方,江雪还想去古代的县城,府城,甚至京城逛逛,可惜也只能想想。 毕竟现在全家连肚子都填不满,上辈子自己也是干活攒钱,每个月只有一天能好好放纵吃顿肉,天天看别人旅游,自己连火车都没做过。 快到村里了,江雪把前尘往事压下。 江雪姑侄俩一个月把蛇梅果摘了一盆又一盆,赵叔身体快好了,周氏每天把他儿子小虎带到江家玩。 村里有人说赵家外来人口单薄,别被江家几个女人又克死。 周氏不理会,更是听说江雪想做果酱需要蜂蜜,回家把赵柏这几年在山里收集的野蜜拿来。 江雪承诺卖钱了一定会给钱,周氏不在乎,她心里已经认定这家人,以后就当亲戚往来。 天大亮时,江雪就去后山担水,把院子里几个大缸挑满水,拿两个大木盆开始洗蛇梅果,江禾这时也起了,姑侄两个一大早在院里就把两大盆果子洗净。 接着江禾烧火,江禾把果子倒在锅里,找来一根粗竹竿使劲捣,果子纷纷崩裂,果浆四溅在锅边,甜腻腻的粘着,随着江雪胳膊逐渐用力,果子们已经完全出汁。 江禾烧火是一流的,火苗旺盛,不一会红彤彤的果酱开始咕嘟,江雪趁机把周氏拿来的蜂蜜倒入,一起搅拌。 整个江家院子不一会就散发着甜蜜的味道。 经过煮沸的果酱有杀菌的作用,可以保存很久,中间没有加入水,制作出的果酱就是粘稠状,甜度是白砂糖的几倍。 江雪找了几个陶罐,把果酱装进去,这可是好东西。 院里树下,江雪舀一勺坛子里的果酱,兑水化开,小虎扭着身子着急喝,逗得小雨也啊啊乱叫。 江雪拿勺子给小雨舔了一口,小娃开心的口水流了一身,小虎大口喝完,缠着周氏:“娘,喝,小虎要。” 两个小娃逗得大家满院子笑声,宋青摸摸自己肚子,盼着这孩子也能一世如此快乐。 初夏已至,过冬小麦成熟,江雪早起准备收麦,却见江奶奶要领他去村东头那条河边的山上,说要祭拜龙王。 第五章 ◎云陵郡九凤朝阳茶◎ 村东头河道宽,沿岸有座巍峨高山,半山腰有口深井,听说井里蹦出来过一只金色蟾蜍,是这河里龙王的坐骑。 所以在此山顶修建一所小房子,供奉的是这不知名河流的龙王,因在东面,就叫东河龙王。 江雪听说过东海龙王,东河龙王还是第一次听说。 山脚下就听到山上劈里啪啦放爆竹的声音,每年初夏村民都会来这里祭祀,祈祷龙王爷夏季炎热时下雨,更祈祷不要一直下雨,否则将会冲毁庄稼,导致大家伙一年收成都打水漂。 江奶奶走不动,在山下对准龙王爷方向磕头念作,江雪爬到山顶,祭祀时看见宋青娘和弟弟,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江雪在现代可是看过法制剧场的人,一个女孩在社会上混防备心必须重,刚才那两个人明显眼里有算计。 为了以防万一,保护家人,江雪决定从现在开始每日打一套现代军体拳,这可是融合了各类武术的实战格。 现代一个人居住时,江雪想学习什么黑带蓝带,但没钱,在手机上看到说军体拳是最具有实战性的武术,练到炉火纯青后可以一打十,江雪断断续续学了一年,有很多招式她都记得。 决定好,江雪开始实行,江禾也跟着。 早上一套军体拳过后,江雪江禾拿着镰刀绳子就去割麦。 两亩麦子紧赶慢赶用了三四天,赶牛去地里驮了一天运回家,铺在院里席子上,晒干后用竹竿敲打,将小麦颗粒分离出来,然后一遍遍过筛,最后只剩饱满的麦粒,存放在缸或者麻袋里,一麻袋大概有一百斤左右,两亩麦田快四袋,产量大概快四百斤左右。 这个收成还算可以,但是按照现在税收制度,朝廷按照一亩地三百斤收三成税粮,一亩就是三十斤,七亩地就是二百一十斤。 但这还没算各个衙役克扣为难,还要征收什么损耗粮,如果有那不好干的非说粮里有麦秸秆和石子,或者以次充好,都要打板子蹲大狱。 所以江家一年的税粮差不多就是三百斤左右。 这年头农民靠种地生活,糙米一斤十文文钱算多的,卖五百斤粮食,到手五两到八两之间,加上平时杂七杂八收入,一年最多挣十两。 但大部分人连吃饱都是问题,怎么可能卖粮食。 土地翻新轮种,两亩地分别种植花生和土豆,江奶奶说只有这样过冬心里才踏实。 庙会之前又将菜地里黄瓜豆角等蔬菜摘了几大框,一部分腌制,一部分上锅蒸熟晒在石桌上,等冬天到来就可以炖肉。 各样吃喝用品都已备好,周氏公爹还给特地做了牛拉车,到时候赵柏父子帮忙赶牛拉货卸货。 周氏把她儿子放在江家,由江奶奶和宋青照顾,正好如今小雨天天在炕上翻身,每天咿咿呀呀的叫个不停,小虎还能跟她作伴。 第10章 庙会前一天晚上赵家三人和江雪姑侄俩就赶着牛车到了。 庙宇下面一条长长坡上搭满了棚子,牛羊驴鸡鸭鹅围在一起,臭的江雪反胃,就这还找不到好位置,只能在缝隙里挤进去。 远远望向庙里有微弱亮光,江雪感觉自己踩了一脚粪,但她还是会想那个道士在不在庙里。 半夜一阵嘈杂声把江雪惊醒,江禾和周氏期待的声音传来:“戏班来了,听说今年镇上何老爷请的府城戏班,连唱七天,真个有钱。” 一群人上山动静太大,满坡上的人都起来开始卸货,天大亮时,周围人终于把自家家畜产生的粪便处理了。 江雪本想让赵氏父子回去,但赵柏坚持不走:“小雪侄女,你看这哪家哪户不是四五个人,第一天,就当给你壮胆。” 江雪点头同意,第一天还是谨慎些好。 上午里长过来找人在庙前敲锣打鼓,宣布凤凰村庙会正式开始。 不一会人就渐渐多起来,江雪她们摆着大长桌,桌子摆着竹编物品,麻鞋,果酱,干货,茶叶,手帕,腌鸡蛋等物品,像个杂货铺,这都是江雪打破脑袋才想出来的。 她认为自己知识有限,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穿越举动,只能依靠记忆做些小玩意赚钱。 上午断断续续倒是卖出不少,但都是便宜货。 “欸,店家,你这是什么茶?”已经快要走的中年男子站在桌前问。 江雪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抓了一把茶叶递给那人,那人还挺讲究,掏出一方手帕接,鼻口轻闻,惊讶问道:“可是涪陵郡宝山茶?“ 一句话把附近有见识的人都引来,众人争先恐后往前凑鼻子。 江雪不知那什么郡宝山茶是啥,但会抓住机会,她在人群里大声叫卖:“云陵郡九凤朝阳茶,一两三十文。“ 周氏拿秤砣称,江禾收钱,赵家父子一个监督人群,一个在牛车拿货。 江雪趁人多,拿碗把果酱化开,让众人拿树枝沾取品尝,蛇梅果甜度高又加了蜂蜜,是以买的人很多,但是江雪没有容器,其他人就从别的摊上买小罐,卖陶罐的一家高兴坏了。 所以当天晚上江雪就跟卖陶罐的一家商议,彼此最低价给对方供货。 今晚赵家三人回家休息,因为镇上派了人来值班守夜,安全不少,江雪姑侄在这里留守占位。 夜深,江禾把手伸进怀里,偷偷摸摸的摸荷包,得意的挪到江雪耳朵跟前小声说:“小雪,今天赚了有二两银子呢,你说庙会咱们能赚多少?” 江雪摇头说不知道,毕竟今天第一天,运气好碰到那个中年人,庙会终究是在村里,就算杂耍摆到村口也是挣一时。 江雪上辈子挣得也是辛苦钱,所以很多事情只有走到了那一步,她才能应对。 庙会七天,江雪没回过家,戏文也只在摊前远远听过。 关公生日那天,人都在庙周围,她打发江禾回去叫江奶奶和宋青出来看,小雨也出来了,咧着嘴巴,开心的不得了,手舞足蹈在江禾怀里扑腾,江雪想上去抱抱她,又不敢,怕东西丢了。 最后一天,江雪嘱咐江禾和周氏看摊,自己去购买生活用品。 赚了六两银子,江雪揣着巨款,庙会卖家禽的最多,江雪买了五只鹅,八只鸭,有人卖小猫,江雪见长得可爱买了三只。 把家禽送回家,又出来买笼布,看见兔子又买了五只,据她所知兔子的繁殖能力特强。 江雪又买了蒸笼,小孩玩具,几双厚鞋袜,她想买质量好点的布,可惜庙会大都是农副产品,其他的只能去镇上。 叮叮当当买了一大堆,庙会集市的商家已经开始打包货物,最近几天都赚钱了,但是也累,江雪才干了七天,嘴皮子累的上下打架。 赵家父子帮忙赶着马车回去,江雪给她们分工钱和蜂蜜钱,周氏抱着小虎说:“雪丫头,那日你散钱给村里人找公爹,我们才知道,这钱不能收,蜂蜜你就当是我抵债吧,何况我家还欠你一两银子。” 赵家人都不错,江雪今日疲累不想争执,。 江奶奶在外面做饭,这几日都是她和周氏轮流替换,江雪在主屋看着小雨,姐妹俩都躺在炕上,小雨使劲往她姐怀里拱,捏着她姐胸前的衣襟,小嘴吹泡泡似的,小脚还蹬她姐。 饭做好,江奶奶进屋叫吃饭,见小雨抱着她姐,一大一小睡得正好,霎时眼泪滚烫般落下,一日一日过,伤心事就算刻意不提,但总是让人心痛,江奶奶不去打扰她们,几个人在院里围着石桌吃饭。 就在江雪呼呼大睡时,她随口乱邹的“云陵郡九凤朝阳茶”已经到达洛山县最大茶馆,引来茶商伊舍堂得注意。 第六章 ◎突遭劫难家中添人◎ “小宝贝,这个是小鸭子,这个是鹅,等鹅长大了,给宝贝当保镖,好不好呀。” 江雪抱着小雨在院里转悠,小娃现在对什么都感兴趣,一直在她怀里乱动。 江雪可稀罕她妹了,抱着能亲遍全身,还要时不时闻闻她妹的小屁股臭不臭,拉屎到她身上都能开心的说:“小雨真棒。” 遗憾的是庙会没有买到羊,一是钱不够,二是没有哺乳期的母羊,好在小雨现在已经能吃辅食,鸡蛋羹,米糊糊不用说,江雪还给她把菜叶子蒸软捣碎伴着蛋羹吃。 家里一下多了很多动物。 第11章 三只猫有两只狸花,一只黑猫,山脚下蛇虫鼠蚁多,猫在院里散养可以捉虫。 小黑狗是吴奶奶才送来的,取名旺旺,小雨每次拉屎它跑的比谁都快,三只猫刚来就一起打它,狗气的直往牛棚跑。 五只鹅还小,居然是黄毛,跟鸭子长得很像。 江禾说见过别人养的鸭子,会自己出去觅食,到点了还会结伴回家。江雪想起好像是这样,鸡鸭鹅其实很聪明,等在家熟悉一段时间后,可以试着放养到屋后。 家里银钱还有不到三两,花钱容易挣钱难,现在有了牛车,江雪打算学赶车,没有农忙时去镇上卖货挣钱。 午后周氏来,带来一个重磅消息:“庙会那个戏班,有几个男人把村里徐寡妇糟蹋了,发现的时候人光着身子躺在庙里唱戏的后台。” 家里几个女人瞬间紧张。 宋青摸着肚子急问:“后来呢,几个唱戏的没抓起来?” “屁,村里人都说徐寡妇平时就不检点,爱跟男人厮混,这自己上赶去的。”周氏看了一眼江雪,“你江家大伯母说她亲眼看见徐寡妇跟个戏子解衣贴身。” 整件事说的有鼻子有眼,虽然跟江雪没关系,但江雪一天就在想这件事,晚上宋青主动找江雪到院里说话。 “小雪,我也是个寡妇,要不是你们我早就被欺辱不知多少次了,年纪轻轻死了男人的,门槛再高,也堵不住寻味来的狗,我好歹还有个孩子依靠,徐寡妇独身一人,我不信她会做这种事。” 宋青叹息一声接着道:“唉,我就是怀孕爱多想,往后等这孩子出生,你跟小禾出嫁,娘在的话还好,娘要是不在,徐寡妇就是我的下场。” 江雪明白,寡妇在现代社会都会被人说三道四,何况是古代,她先安慰宋青说自己会一直在江家,不管她信不信,又把她安置睡着,挺着大肚子,江雪看的害怕。 平淡过了两日,这一日晚上江雪睡在主屋,江禾和宋青睡在西屋,屋外传来呜咽的狗叫声,江雪模糊听见不当回事。 院里三个男人摸黑熟悉的直接走到西屋,蒙着面,其中有一个男人拿软刀伸进门缝轻轻挑开门闩。 宋青感到不对劲叫醒江禾时,眼前出现了三个大汉,她吓的失声,手不停拍打被褥,就被来人拿东西堵住嘴,江禾猛不丁叫出声,被一个男人照着头使劲一拍晕倒。 一人手脚麻利拿绳子捆住江禾,一人见宋青肚子鼓起不好捆绑带走,便起了心思,联合另外一个男人把宋青四肢绑在床头。 宋青拼命挣扎,扭动身体,但在那三个男人眼里她就是一块肉,绝望之际,她没有想到亡夫江川,而是想到那夜的徐寡妇是不是如她一样。 江雪隐约感觉到不对劲,起来拿起灶边菜刀出门,见院门好端端关着,准备回屋,听见西屋传来稀疏动静,走过去敲门说:“婶子,小姑,没事吧?” 没人应。 宋青听见江雪声音后突然放弃挣扎,她知道江雪每天练招式,但就是个小姑娘,不能让她进来害她。 为首的男人好似知道这家情况一样,突然把门打开,江雪瞬间被拉进屋。 敲门时她就发现不对把刀置与身前,拉进来那一下刀压到男人肚子,江雪找准机会又砍到那人大腿,其余两人反应过来把江雪扑倒,江雪不屈从使用招式,三人来回推拉掀翻屋内桌椅。 江奶奶闻声披衣赶过来,见此场景大惊腿软,靠在墙壁强制发声,冲院里大声喊叫。 屋里三个男人慌了,准备跑路,江雪死死抱住,江奶奶也过来拖住。 隔壁吴奶奶一家最早过来,她孙子吴鸣一来就把江禾身上绳子解开,大声呼叫:“江禾姐姐,江禾姐姐,呜呜呜。” 黄村长带人来给江禾掐人中捏命门,不一会人醒了,宋青半靠床头,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眼神平静呆呆盯着一个地方。 三个男人在院里被五花大绑,江雪一直防备这样的事,却不想不到半年时间就遭劫。 在黄村长安排下,这三人要送到镇上衙门,江雪趁机说:“村长,村里哪家不知我江家都是女人,前有徐氏寡妇遭害,今歹人又熟门熟路夜黑摸进我家,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我一家子又该如何在村里行事?” 黄村长等几个人互相看看,不知这丫头有什么打算,故而都不吭声。 江雪知道,家里没丢东西,没闹出人命,几个女人丢失名声,丢失贞洁,都算不得大事。 想了很多办法,不成立,事情已然发生,改变不了,就只能杜绝再次发生。 “黄村长,江雪在这里恳求您一件事,我家院门外那片地,能不能卖给我,我要在那盖房子,房屋地契多少钱我自然给您,您看行吗?” 事不算大,黄村长应允下来,至于那三个蒙面人,揭面后都不认得,江雪更觉蹊跷。 周氏闻讯赶来,自然免不了一顿心惊肉跳,江雪跟她说打算在院外修建房屋,找妥当人看家护院。 周氏一直想跟江家作伴,听了大喜:“好侄女,我家搬来咱们一起同住如何,就在你家院子外面,沿墙修上几间,做个里外邻居,不比你另找的人好。” 现代小区都有保卫室,江雪目前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人看护。 周氏一家都同意搬过来,江雪再三要求说江家掏钱。 但是周氏偷偷跟江雪说:“上次你赵叔进山挖的人参还在,本想留着等宋妹子生娃用,我们怕漏风声,不敢卖到镇上,现在盖房子,你这丫头鬼主意多,把人参处理了就有钱。” 第12章 哎呀,江雪想不到她周婶子还有这聪明劲,不过她打算先去镇上找商机,庙会的存货还多,江雪准备去试水。 第二天一早,黑着眼圈的宋青说有事要跟大家商量:“昨夜,我思来想去,我想去看看徐寡妇。”话未说完泪先流。 江奶奶仿佛一下就体会到宋青,对江雪感慨说:“都是可怜人,女人活一遭难呐,雪丫头,家里现在你做主,且看着办吧。” 宋青到了徐寡妇家里,四处荒凉落败,被褥枕头锅碗瓢盆一概不见,徐寡妇不知怎么钻到灶下出灰处,眼里都是防备。 江雪到门外等候,宋青说要单独跟她谈谈。 半个时辰后,宋青挽着徐寡妇的胳膊出来。 江雪看到徐寡妇穿着一身灰漆漆的衣服,头发凌乱不堪,面庞小巧,虽被灰尘遮盖,但是一双坚定的眼神却闪着坚定。 宋青走到江雪跟前,不好意思的问道:“小雪,以后徐寡妇跟咱们一起生活好吗,她会织布,做饭,可以干很多活,行吗?” 江雪眉头一紧,她不知道宋青怎么跟徐寡妇说的,但是这件事江雪不能一个人决定,她需要问家里所有人的意见。 宋青看江雪不回答,便开始哭:“我的孩子出生就没爹,我是个寡妇,一个人可怎么活,有徐姐姐在,我们好歹做个伴啊,侄女,以后你把我的饭菜分一半出来就行,这样也不用碍着家里,就当可怜我孤苦无依吧。” 徐寡妇听着宋青的话,心里忍住退缩的意思,这是她的救命稻草,除了江家,再没有人接纳她,她要去江家生活,她要好好活着。 江雪看了徐寡妇一眼,对宋青说:“小婶,您千万别这样说,徐氏经历可怜,出门的时候奶奶还说过能帮就帮,至于饭菜,家里多一个人也无妨,您这突然往家里带一个人,我得跟家人人说一声。” 宋青听了这话,觉得打脸,她做好事还有错了。 不过徐氏还是带回家了,江奶奶和江禾都同意,江雪自然没意见。 徐氏就这样在江家住下来,每日勤快干活,纺线织布,帮宋青给孩子做衣服,做枕头。 同时,江雪学会赶车后,跟江禾吴鸣一起拉着货物到镇上,走的时候小雨一直缠着她姐,江雪只要出门子,她就大哭,最后哭累睡着后江雪偷跑出来。 这吴鸣是非要缠着江禾,没办法,人家奶奶都同意他出来,江雪只能带上。 三人一路颠簸到达镇上,镇口刘大郎已经等着,江雪提前跟他说过。 带着三人先大概熟悉镇上布局和路后,刘大郎带三人来到镇上集市,一看摆摊有卖菜,卖油,卖酒的等等,还有刻字打铁的,江雪心想庙会还是小,应该早点来镇上的。 找了摊位,刚把茶叶摆上,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说他们主人有事,想请江雪过去一趟。 主人? 这称呼,江雪肯定不去,江禾跟吴鸣也说不能去,人生地不熟的,江雪冲那中年男人摆摆手说不去。 本以为这下能开始安生卖东西,却见那中间男人又来了,前面跟着一位长着招风耳的年轻男人,步履自信的走到摊前问:“云陵郡九凤朝阳茶,是你家做的?” 江雪不清楚这人的目的,不敢回答。 “别害怕,我是县城茶商伊舍堂,你家还有多少茶,我都要了。” 见这人没有恶意,江雪放下戒备跟他说:“只要茶,不要炒茶方子?”这人能找到她,肯定不简单,不如坦诚跟他讲。 伊舍堂听后先是哈哈哈大笑几声,饶有兴趣的看着江雪说:“有意思,不过我是商人,专做买卖之事,拿方子对我来说很麻烦。” 江雪嘱咐江禾吴鸣二人守摊,跟伊设堂到了一处茶馆商量卖茶事宜,直至日头西斜,江雪才回去让这两人收摊。 “小雪天还早,这就回吗,说不定还有人来买东西,你看,一会就卖了三十文。”江禾提着荷包不解问道。 江雪高兴的收拾东西:“不买了,小姑,我带你们下馆子,咱们吃完再去集市买东西回家,哈哈。” 江禾知道侄女估计又干了大事,就听她的话收东西。 三人把东西收拾好,牛拉到镇口,给了刘大郎5文钱,嘱咐他看好牛车,刘大郎喜滋滋应下。 到了卖混沌的地方,一人吃了五个大包子,一碗混沌。 虽然家中有孝,但是江奶奶一直说村里穷,家家户户守不守的没意思,反正咱家自你太爷爷那会就不守,所以江雪她们可以吃肉。 吃完又打包了二十个肉包子,一顿花了一百文。 接着去集市,江雪买了两批软和布,打算给小雨和未出世的小娃做衣服,剩下布料给家中几个女人做里衣。 到点心铺子,各样果子来了一斤,江禾看的巴不得早点回家,江雪又买了盐,买了几条鱼,到卖肉的那割了四五斤排骨,把那大棒骨也拿了几根,打算回去炖汤,给众人都补补。 感觉买的差不多了,江雪又想到一件事,拉着江禾二人跑到卖牲畜的地方,羊贩子说必须得买两只羊,母羊和小养是不能分开的。 江雪看到这只母羊才生下小羊,所以奶水足,要是母羊被买走,小养估计也活不长。 江雪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大一小,羊贩子还说母羊明年到了发情期可以来这里找他,江雪记住了说可以。 就这样,连同刘大郎的车也帮她们拉东西。 第13章 母羊脾气暴躁,伸着羊角一直要顶人,好在快到院门口了,江禾跳下牛车叫人出来卸货,刘大郎帮忙搬完东西就走了,什么也不问。 江奶奶她们忙着安置羊。 旺旺上次被那三个贼人摔惨了,现在还在牛棚里养伤,估计腿骨折了,摔得狗脑也不对劲了,老是歪着头走路,江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进主屋里,江雪把东西分出来,给周氏家也备了一份礼,吴奶奶家的吴鸣拿走了。 两批布给了宋青,她跟徐氏手工都不错,吃食按照五人都一样一样数数分开,徐氏小心接过,给了江雪一个感动的笑。 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几个人很快就归置了。 江奶奶见大家无事了,便坐下来疑惑问江雪:“雪丫头,你们下午卖了多少银子,这,哪里来这么多钱?” 第七章 ◎秋收和添子◎ 江雪不卖关子,直接告诉她们:“有位伊姓茶商,跟我约定要把咱们所有茶叶买走,并且以一两茶五十文的价格,但是有个条件,咱家不能再私自售卖给任何人。” 后又告诉她们那商人已给定金二十两,明日白天派人过来上门收茶。 当初酸枣叶摘了几麻袋,炒干变成茶叶后就剩一百多斤,一下子卖出去,能赚五十两,刨去二十两定金,还有三十两。 一下子多了这么些钱,家中众人都高兴。 中午徐氏把昨天买的大棒骨炖了,还放了豆腐,土豆等,江雪从地里摘了几根嫩生的玉米煮着吃,江奶奶则是把那肉和豆角炒了一大盆,怕宋青吃着腻,又去地里把那现摘的黄瓜和绿菜洗了一盆。 小雨抱着奶葫芦,喝着烧开放温的羊奶,非要去牛棚看小羊,母羊情绪好点了,江雪早上去屋后割了草,等小养再大点,就能直接牵着去山上。 旺旺看见小雨,歪着头一瘸一拐往江雪身上扑,逗得小雨四肢直扑棱。 一家人在院里石桌吃饭,小雨馋得哈喇子流了一身,江雪一手抱她,一手吃饭说:“小姑,一会你去赵叔家,让他们找盖房子的人,村长那里我说过了。” 小雨太能扑腾,小手手揪的江雪头皮疼,徐氏快速吃完饭抱着她去看兔子。 “另外家里东边院墙咱们也修两间屋子,一间当作储藏室,放粮食,存四季干货腌菜,一间修灶屋,以后咱们就都在那吃饭,我在买几个大桶,可以烧水洗澡,主屋到了冬天只用烧火做些简单吃食就行。” 屋后伊舍堂派人来取茶,还多给了十两定金,约定明年来取茶,并且让人告诉江雪,有其他好东西可以到镇上最大饭馆找老板。 盖房中间全家还过了端午。 江雪提前在山上摘了粽叶,去镇上买了糯米,蜜饯,雄黄酒,各色线绳,还有各种吃食。 当天早上天不亮就到屋后砍了一捆艾蒿,给赵家吴家分去一大半,回来后把五条颜色不一的线搓成一股,给小雨戴在脚丫上,剩下的各人自己搓。 徐氏在院里晒了几大盆水。 端阳节这天中午阳气最足,几个女人在院里互相洗头搓头发,最后把小雨放在木盆里。 她不乖,江雪抓了一只小鸭子给她,小雨也不害怕,一把抓起鸭头往嘴里放,几个人在院门被她逗得人仰马翻。 转眼就快大暑。 院里院外房子都在火速建造中,周氏在江家院门口连着修了三间房,用土和杂草垒起高高院墙,以后不管谁去江家都要路过她门口,江雪还在院里开了一扇小门,等晚上大门一关,一有动静赵家就可以赶来。 这种信任,身家性命的托付,让周氏好哭一顿。 江雪把家中院墙增高好些,墙上将扎人草和带刺的树枝围了一圈,又买了几个锣鼓,分别放在三个屋里,院里,还有赵家。 赶牛车帮赵家搬了两天,终于把这件大事落成。 院外有靠谱的邻居看着,院里各项安保也做了,灶屋和储藏室修的也满意。 当天晚上两家人搬了桌子在灶屋吃饭,江雪破天荒炒了一道蔬菜,难吃的周氏一直吐槽,小雨看见人多也兴奋,小人一个不会说话,嘴巴吐口水,就会发“帕帕帕”的音。 江雪不知道该不该教小雨说“爹和娘”,因为这两个称呼对她来说也很生疏,所以日常江雪就会说:“叫姐姐,是小雨的姐姐。” 饭桌上,周氏宋青徐氏三人不知说了什么都哭了。 周氏握着徐氏的手哭的昏天黑地,赵老爹认了徐氏干女儿,赵柏认了干妹妹,徐氏跪在地上磕头喊爹,喊哥哥,最后又喊了周氏姐姐。 一家人各认各,闹得小虎不知是叫徐姑姑还是徐姨。 暑气渐渐消退,三亩春稻谷到了收获的季节。 江雪徐氏赵家父子齐上阵,不到两天就扎成捆运回家。 赵家父子进山了,江雪听周氏说在山里父子二人搭了小房子,夏季那里有一条深水沟,水流大,河里有大鱼,河边有许多野物,下雨下雪可以暂避,不过一般不在山上过夜,怕有狼或者其他凶兽。 江雪就算好奇现在也没去。 家里最近忙的厉害,苎麻砍回家需要先浸泡,加草木灰绊到水里,然后撕开最外层的茎,再次浸泡后拿石片或小铁片将茎外薄层刮下,在通风干燥环境下晾晒。 中间还要经常洒水,等到完全干透后,麻就变成白色的丝,最麻烦的是这些丝需要一根一根接,最后缠绕在一起,就可以穿线织布。 第14章 总之过程繁琐细微。 江雪自认不是那种特细心人,干脆到山上找黄荆树。 这种树的树枝砍回家扭成一股粗绳,在日头底下晒干,燃烧放出的烟可以驱赶各类蚊虫。 它的枝叶还能用来发酵做豆瓣酱,麦酱,豆酱,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江雪打算自己试一试,而且黄荆树的花和叶子上锅蒸煮后,会产生一种液体可以止痒。 黄荆枝一捆一捆砍回家,洗净后,江雪把煮好的麦子铺在黄荆条上,上面用黄荆条盖严实,江雪还铺了一捆艾草。 豆瓣酱暂时做不了,没有辣椒,江雪想下次可以去问问那个茶商知不知道。 接着江雪江禾要下地把三亩水田种上芝麻,油菜花和大豆。 徐氏说她男人死了以后,家里地都被她男人族人抢去,非要跟着江雪下地。 好久没有到过外面,见到的人总是拿异样眼光看徐氏,不过江雪看她好似不在乎的样子,心里默默为这个曾经遭受苦难的女子骄傲。 从大小暑开始,没完没了的农活扎堆。 玉米不负众望,产量实现了四百五十斤突破,整个村子的人估计明年都要种植。 其次是花生,江雪都快烦死了,它不像土豆是大块,拿着短锄坐在地下一边刨,一边摔,还要一边捡。 以至于每次回家看见小雨幸福的不是逗鸡就是喂狗,甚至坐在买的小号洗澡桶里泡澡时,还要抱着自己的奶葫芦,气的她非要把小雨全身啃一遍才放过。 忙碌之余,有一则不大不小的消息,弱柳山的无求道长又外出云游去了,恐怕好几年都不会回来,江雪听后默然无语。 菜地里秋季大白菜,南瓜,萝卜等已经发苗。 宋青的肚子开始下沉,江雪江禾赶牛车到镇上提前请了靠谱的稳婆,江雪又去药堂请大夫到时候务必亲自来,还丢下五两银子定金。 周氏一早把人参切开半个给了宋青,让她虚弱时含一片。 紧张中就到了生产那天。 稳婆前几日就到家中,江雪见情况不对,立马通知刘大郎去镇上请大夫。 宋青疼的冒虚汗,徐氏站她旁边打气,江雪害怕,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她很慌,扶着墙壁听见屋里女人的叫声。 江雪仿佛看见孙柳生小雨,现代女人生孩子都是过死人关,在医疗水平不发达的古代更是在阎王手里抢命。 宋青牢牢握住徐氏的手,生死一瞬间,她看见死去的江川,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在伸手冲她说:“娘子是世间最美。” 一声嘶吼过后,婴儿的叫声传出,江奶奶大喜落泪。 稳婆出来报喜说是个儿子。 宋青让江雪起名,正值秋天,江雪用自己仅有的知识为她小堂弟取名“江知秋”,江奶奶说要不要给小雨改名“江知雨”,江雪说不用。 江雨,江,雨,就是最好的。 宋青坐月子,江雪到镇上买鱼,买肉,买豆腐的时候,想到自己前世看过视频,可以在家试着做,于是买了一台小石磨,家里以后磨豆子和面粉,就不用再去村里公共区域。 赵柏在山上逮了好几框大鱼,一些卖到镇上,剩下的全都腌制,给了江雪一坛子。 又说在镇上卖了鱼,卖了蜂蜜和其他山货,要还钱,江雪是真不要,推辞不过拿了五两,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家收益最多。 土豆花生等农作物收回家,就要打点粮食到镇上交粮。 赵家没有土地,当天早上帮江雪赶车到镇上,虽然中间有几处不愉快,但好在最后是平安交粮,大石落地后,就听说里长要见她。 到了里长家,是个老头,问江雪:“上次是你家遭歹人?” 江雪回答说是,接着他告诉江雪:“那三个人是混迹在戏曲班里的三个恶盗,在县城好几处犯事,你们村徐寡妇就是被他们迫害,现已经判案,秋后流放狭关地。” 只是告知官府结果,走的时候又问江雪:“徐寡妇现住你家?” 江雪不解,嗯了一声,里长没说什么,就走了。 回到家,江雪把石磨搬到灶屋,没着急立马做豆腐,她想等到天气冷了,地里没事以后坐在屋里慢慢磨。 现在她要上山去找野菊,江禾跟吴鸣去砍柴,预备冬天烧火,徐氏伺候宋青坐月子,江奶奶照顾小雨,江雪自己背上背篓上山了。 没想到没发现野菊,倒是给她发现了另一种好东西,就是开长条喇叭花的地黄,这玩意在现代一斤可是卖几百,医药价值及其丰富,可以制作各种丸药,药膳。 江雪不知道这里的药堂收不收,反正先摘回去再说,于是野菊没找到,摘了一框地黄,回去江奶奶看见说:“怎么摘了一框子山萝卜?” 别说,根系还真像萝卜。 “奶奶,这是药材,能卖钱的。” 第八章 ◎徐寡妇遭难真相◎ “药材,田梗子上长得到处都是,开花了鸡喜欢吃。” 江雪跟她解释上次中毒山神跟她说的,江奶奶既相信,但同时又怀疑。 江奶奶找不到其他理由,只能选择相信江雪。 生地黄药用价值少,必须经过炮制。 炮制方法不难,一直蒸晒到地黄变黑有弹性即可,难的是中间有几次需要用黄酒来浸没,镇上有卖酒的,江雪不想大张旗鼓。 上次听周氏说过村里各家都会自酿些果酒,入口酸涩卖不上价钱,粮食贵重一般人家也不用来酿酒。 第15章 自己家酿些酒,不对外售卖,被发现了就说是果酒,一举两得。 酿酒第一步是制作酒曲,江雪后悔死,春天发现辣蓼花吓的不敢摘 。 不过小麦也可以做酒曲,小时候听奶奶说过没有麦曲的黄酒称不上黄酒。 下午,江禾肩膀担着一捆柴和吴鸣一路说笑回家,回到家江雪立马跟她说要帮忙做件事。 江雪的安排是这样的,麦曲制作少说二十天,过了秋天野菊枯萎,想要得等明年,二十天一过,地里就要开始收大豆,采芝麻,到镇上榨油,冬天经常大雪封路,还要提前准备过冬屯粮囤货。 所以江雪把野菊的样子,花朵形状颜色告诉江禾,让她明日无事去山上找找,找到就多采摘一些,等明年春天和酸枣芽茶一起卖给伊设堂。 第二天江雪在灶屋开始一个人挑麦,筛麦子。 小雨现在会坐会爬,在屋里待的不耐烦,江奶奶抱着她一会去宋青屋里看小弟弟,一会去院里找牛羊狗鸭玩。 她不喜欢猫儿,三只猫厉害的伸爪子打她,她着急大声哭,猫打得就更凶,还抢她的奶葫芦玩。 宋青坐月子,江雪经常买肉回来,徐氏尽心尽力照顾她,照顾小秋,母子两个还没出月子都是白白胖胖的,江雪很开心。 麦子放在杵臼,江雪使劲捣碎,让麦子外皮破裂,胚芽露出来。 灶屋门突然咯吱咯吱的慢慢响,江奶奶抱着小雨进来。 小雨看见她姐张着嘴巴呀呀个不停,江雪一把接过,姐妹两个亲的像是几辈子没见面似的,一个吐口水,一个擦口水,江奶奶见此说要去屋后地里。 于是江雪找了几块厚席子,铺在地上,把她妹装在背篓里放在上面,找了几样好玩的东西,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江雪时不时看看她,逗她,检查她有无拉屎拉尿,姐妹二人就这样互相陪伴。 十几天过去,酒曲放在席子下面,灶屋温度高,利于发酵,江雪静静等待。 江禾不负期望,果然找到不少的野菊,里面还有周氏的功劳,两家你来我往早已分不清到底谁欠谁,谁帮谁。 江雪喜欢跟他们家打交道,不说其他,就论孙柳刚死,村里哺乳期妇女好几个,大家都忌讳,江雪理解,但是周氏愿意来,还尽心喂养照顾小雨,这份恩情够大。 野菊泡在清水里,洗净,晒干,可以直接拿来泡水喝,加点果酱进去化开,清香甜蜜,配上夏天晒干的酸杏子干,真个美味。 小秋满月,宋青要出月子洗头,江奶奶让她在闷两个月。 徐氏做了几件小娃穿的肚兜,开裆裤,还给江雪做了小衣,拿到手的时候江雪没脸红,倒是徐氏害羞。 江雪这一年来身形拔高不少,那里也偶有发疼,这是在长身体。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上山下地,吃的多,睡得快,天天打拳锻炼身体,家中小妹慢慢长大,堂弟平安降生,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没有辜负那女孩。 小秋满月这天,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宋青娘和弟弟,刚进院子母子两个眼睛就不停瞟。 江雪真是厌烦,尤其是宋长财,一直盯着徐氏。 江雪忍无可忍,上去就骂:“烂□□得东西,再看戳你眼睛。”江雪伸手指,从上到下指他:“最好别打什么坏主意,否则让你断根。” 宋长财被江雪的眼神吓住,立马跟在她娘屁股后面进了西屋。 徐氏突然被人坚定保护,走到江雪身边,红着眼睛,打心底冒出一声:“谢谢。” 江雪先是觉得稀奇,徐氏来到江家几乎没跟自己说过几句话,后又想到徐氏的经历,就有点心疼。 西屋,宋青她娘孟氏又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开始告状。 “反了天,你生的这个才是江家户主,那个丫头片子,死爹死娘,说不定女婿也是她克死的,不是她就是你小姑子,被人退婚了,还不知道检点,整天跟吴家半大小子上山鬼混,明年开春除孝,可得早早把这两个害门星扫地出门,听见没。” 宋青听她娘喋喋不休,每回来都要说这些挑弄是非的话,不过他娘有句话说的对,她生的是儿子,她的儿子以后才是江家的户主。 宋长财一进门,就咦了一声,嫌弃得捂住鼻子:“一股子臭味,是不是你儿子拉了,真臭。” 小秋躺在床上,宋青不理宋长财,用手轻轻拍打孩子。 宋长财不耐烦,又想到刚才看见徐氏,忽然改变态度舔着脸说:“姐姐,方才从你屋里出去那个徐寡妇,果真好颜色,你与她说不如就嫁给我,我不嫌弃她被男人糟蹋过,跟了我,也好有个依靠。” 徐氏自从来到江家,对宋青好到没话说。 孕晚期的时候给她洗衣服,擦身子,扶她到茅房,生了孩子伺候她做月子,照顾小秋,擦屎擦尿,比亲娘还好。 宋青真个开心,当初还不是自己发善心,想得远,不嫌弃徐氏的名声,把她带回江家,这份恩情她就得一辈子报答自己,报答小秋。 宋青才不想把徐氏嫁出去,于是转移话题。 “那夜,家里遭歹人,我差点被糟蹋,村中众人都知道江家遭难,你们过后怎么不来看我?” 孟氏还没开口,宋长财现在心思都在都在徐寡妇身上,满不在乎在宋青屋里东翻西扯。 “我跟你说徐寡妇的事,你别扯没用的,况且你不是没被糟蹋,我早跟他们说了,我有个姐姐是个孕妇,你怕什么。” 第16章 说完宋长财才意识到不对,把事情不小心透露出去。 宋长财不情愿的放下手中布匹,转过头见宋青气的眼睛瞪老大,一副吃惊不愿相信的样子, “那,徐氏在庙里被糟蹋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村里哪有寡妇,外乡人是如何得知?” 事已至此,宋长财从小本就不怕她这个姐姐,干脆把事情都告诉宋青。 仗着自己是个男人,觉得高人一等的宋长财戴着一张阴毒恶心的嘴脸说:“不就是个臭搞破鞋的,我早就听人说“凤凰村徐寡妇,周边十里都能睡”,那三个贼人找上我,威胁我说想找个好颜色的女人玩玩,我就说徐寡妇,她反正爱搞,我这又合了徐寡妇的心意,又救了好人家的姑娘,村里人知道了应该谢我,再说我可没睡过她,当时那情况,你也不想你弟弟我没命吧,嘿嘿,以后我还要罩着我外甥呢。” 宋长财趁机拿手捏小秋的嫩脸,宋青一把抱过,嫌弃他。 宋长财看不惯她这样,不耐烦的说:“不就是个臭寡妇,被人糟蹋烂的玩意,她不是喜欢睡,跟着我,保准每日不断,还能挣几个钱。” “王八蛋,猪狗不如,你这样的人怎配活在世上,我要你去死,从你要把我卖到老爷窝里的时候,我就想要你死,去死!” 宋青听完后,浑身发颤,满肚子的恶心想吐,突然一股情绪上来,拿起床边针线篮的剪刀往宋长财身上去。 孟氏动作快,一下子就拦住。 小秋仿佛感应到母亲有危险,放声大哭。 江雪一直在西屋不远处,听到动静立马赶过去,一看宋青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宋长财猥琐走到门口想出去,被江雪止住。 不想他看见徐氏过来,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使劲推江雪,奈何他体虚,江雪经常练习打拳,一把就把宋长财按到在地,腿死死钳制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江禾见状,接收到江雪的眼神,拿了绳子过来把宋长财捆住。 宋青冷静下来,看到了徐氏,后悔自己把事闹大,思虑片刻,还是把刚才宋长财说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 徐氏听后,突然自嘲冷笑一声,便神情冷漠的站在门口不动弹。 自她服侍自己男人死后,什么老的小的脏的臭的,仗着她是弱女子不敢吭声,使劲欺负她,可是她想活着,她不想死。 那夜三个陌生男人半夜闯入她家,不知使的什么手段让她四肢无法动弹,用一张破草席子把她像死人一样裹起掳到庙里。 竟然是庙里,她无法出声,她以为不出声神明就不知道,她觉得神明可能是在怪罪她,嫌弃她,所以不救她。 受尽侮辱直到天明,醒来后她是真想死,可是曾经那个人对她说“活着最重要”。 是啊,凭什么那些罪恶滔天的人不死,凭什么那些无耻之徒不死,凭什么。 她忍受着众人的指点,唾骂,侮辱,回到家中,有一群人把她家洗劫一空,还有几个想趁机占便宜的男人,她没有破罐子破摔,她小心的躲在灶下不敢出来。 然后,宋青来了,她说她也是寡妇,她说她侄女江雪很厉害,不会在乎她的名声。 她说那好,江家她知道,都是女人,那大家就都不害怕,她想过好日子,想听那人的话,好好活着,她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守着男人过日子。 第九章 ◎全家上阵储物过冬◎ 徐氏淡然走过去,轻飘飘拿走宋青手中剪刀,趁众人不备,干脆利索将剪刀插进宋长财胸堂,鲜血一下喷出,溅到徐氏脸上,身上。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报仇,她坚信她是对的。 宋长财痛苦倒地,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孟氏僵硬,江雪怕她大叫,抢先一步拿布塞住她嘴,叫江禾拿绳子过来,把她捆结实。 宋青看见这一幕,满脸不置信,徐氏一个被糟蹋了的寡妇,竟有这么大的气性。 早已赶来的赵家人皆被江家这一屋子女人震惊到。 眼下屋里一个快死的人,一个捆绑不能出声的人,赵氏父子肉眼可见的慌乱,他们不知道这该怎么处理,而且杀人是要偿命的。 “带我去见官,人是我杀的。” 江雪听到徐氏这句话,没有一丝犹豫,立马拒绝:“别,徐姨,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律法,这里的律法江雪不知道,况且此事前因后果牵扯逻辑无法理清,宋长财私通盗贼,宋长财曾经卖亲妹妹,一切都没有实际证明证据,到时候就算赵家不说,孟氏一定会告,她是目击证人。 孟氏是关键,只要她不向外透露,这件事就会平安度过。 “别说话,否则下一个就是你”。江雪取下孟氏塞嘴里的布,孟氏嘴巴颤抖,看着躺在血水里的儿子,不敢说话。 “你儿子跟盗贼私通你知道吧,不止你知道,还有跟你儿子经常在一起大着肚子的男人也知道,里长曾经对我说,村里有私通盗贼者按律法打板子流放,你年纪不小,你儿子现在难活,徐氏受你儿子和盗贼串通遭害,今日被你儿子胁迫,反击之下不小心拿剪刀伤他,念你是我小婶亲娘,你现在带你儿子走,我不报官。” 江雪快速转动脑袋,想到这个办法,只要不报官,只要人别死在自己家里,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孟氏听后只有使劲点头。 第17章 江禾解开绳子。 宋长财还有一口气,他死死捂住胸膛,家里做活的剪刀不长,伤口没那么深,江雪估计他不至殒命。 但这里的医疗水平跟不上她也没办法,路上死了或者是回到家死了,可就跟她没关系。 赵柏赶紧拿了一块席子,铺上草木灰,按在宋长财的胸口,让他的伤口不在往出流血。 防止被人看见,江雪安排母子二人从屋后山林穿过。 回家后,母子俩被江雪一番话吓的不敢去镇上买药,怕被官府知道流放,便只能在山上采些止血草并草木灰塞在伤口处。 这两人平时蛮横无理,做尽伤天害理事,有不少人都曾受宋长财欺负,他们哪敢让官府知道,又在江家被徐寡妇拼命举动吓到,怕哪天徐氏不要命的再来一次。 所以母子俩连夜收拾家当逃亡到外地。 江家,江奶奶刚才怕发生意外事,一直在门口守着,打心里觉得自己孙女厉害,比她爷爷都厉害。 西屋徐氏把地擦拭干净,刚才没哭,现下她忍不住默默流眼泪,对江雪说:“对不起,我当时一想到那夜,我就想杀了他,今日不杀,明日他还会来,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如果有官府前来,我愿意一力承担责任。” “不怕了,徐姨,他不敢来,以后都是好日子,你是好样的,知道吗,非常棒。” 徐氏感动的一下扑在江雪怀里,这样一个小女孩,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她一种坚强的依靠。 第二日,听说宋家母子二人离开,江家众人都松口气,凤凰村最大一个隐患去除,江雪心里格外踏实。 此时,麦曲已经结团成功。 江雪分成小块,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在村里购买糯米,洗净浸泡后在锅中蒸煮,放到缸里静静等待发酵就可以。 寒露到来。 村里都进行大面积收割农作物,芝麻油菜花籽江雪直接带到镇上榨油坊,七八桶油能吃到明年春天。 大豆就留着江雪做豆腐,打豆浆。 屋后菜地,秋萝卜白菜收获颇丰,托刘大郎在镇上买了几个坛子,江奶奶准准备腌制咸菜,早上配着稀饭喝。 黄酒酿造出来,江雪开始炮制地黄。 她心里也没谱,只能凭仅存的记忆,上锅蒸,晒干,加酒浸泡,如此过程循环有□□编,总之最后得到的地黄确实是黑色,能不能到镇上卖出价钱,那就另说。 之前建房开支太大,江雪买东西没大没小,家中银钱所剩不多,这次到镇上希望地黄能换不少钱。 天冷了,家里还要买棉衣,买鞋,筹备过年。 江雪江禾赶着牛车,到了镇上医馆,是上次宋青生孩子的那家,进去之后,小学徒看见她:“江姑娘,您来了,可有需要。” 江雪微笑回答:“莫大夫在吗,我找他有事。” 学徒跑到后院,不一会出来说:“我师傅在里面,请您进去说话。” 江雪拿东西和江禾到了后院,院里草药味更浓郁,莫大夫脚底踩轮子怕炮制药品,见了江雪问:“江丫头,是你婶子有事?” “不是,我拿了一个东西,您给看看。”江雪把手里包袱放桌上,打开是木盒,示意莫大夫打开盒子自己看。 莫大夫勾起好奇心,走过去一打开,竟是炮制好的熟地黄,好奇问道:“江丫头,这是你何处得来,可售卖?” 江雪不骗他,直接说自己家意外学会,莫大夫有些怀疑,但一想这种制法都是各个医药世家祖传秘籍,这丫头聪明,说不准是真的。 “莫大夫,您这怎么收?” 莫大夫摸胡子摇头:“地黄不是稀罕物,每个村都有,别处我收生地黄一斤一百文,熟地黄,我一斤收你两百文。” 江雪才不信,地黄炮制过程复杂,中间还要加好多黄酒,单是一斤酒就七八十文。 “那好吧,我在到别处看看,镇上还有两家医馆。” 江雪拿起东西转身就要走,莫大夫急了:“江丫头,三百文,不能在高了。” “行吧,莫大夫,我牛车上还有好多,在门口放着,我给你都拿来。” 江禾快步出去,把盖在麻袋上的席子拿开,还有一百多斤呢,姑侄俩可是把附近山上,田埂子上的地黄挖空了。 莫大夫骗人,别的村是有地黄,但没人告诉他们这是药材,更不知道炮制方法,况且地黄有清热解毒等效果,药堂都是拿它当宝贝。 不过一百斤换了三十两银子,还行,等明年有钱去县城问问价格。 钱到手,江雪就开始买买买。 首先就是棉花,一斤棉花八十文,做一件长棉袄大概要三斤,一床被子得十斤,江雪一下买了一百斤,花去八两银子。 江禾看的心痛,侄女真是太不会过日子了,不过她从小到大还没有穿过三斤棉花得袄,没有盖过十斤斤棉花的被子,想来冬天一定很舒服吧。 棉花不重,剩在体积大,姑侄二人只能架牛车回村,到了村口又是一阵骚动。 谁能想到当初一家老少女人在没有男人的时候,还能把日子过得这么好,江雪的沈舅母就不信。 一百斤棉花堆在炕上,家里人就知道江雪最近捣鼓的地黄挣钱了。 小秋睡着了,宋青和徐氏一起把棉花分摊,讨论做棉袄,做被子,给俩小孩做好看的棉袜子,棉帽子。 第18章 小雨会发出“姐”的一个音节,江雪都快要亲死她妹了,她的小雨太可爱,太惹人疼,太漂亮,就是江雪心中的公主。 赵柏说冬天山上经常有大雪,偶尔还有狼出没觅食,让江雪他们多砍些柴火。 吴鸣又跟着姑侄俩到上山,三人一天能往家背十几捆。 西屋外面搭的草棚子前几天刮大风吹倒了,江雪托赵叔找人在灶屋旁用石头垒起个小屋,徐氏把柴整整齐齐摆了满,又把牛棚里稻草堆,玉米秆,麦秸秆等饲料用草绳一节节扎好摞起。 冬天鸡下蛋少,自夏末家里就开始故意攒鸡蛋,如今已有两大筐,冬天够吃。 大葱南瓜等农作物收回来,放在灶屋,江奶奶把南瓜子都掏出来晒干,江雪才知道原来这里没有葵花子,瓜子一般用来形容西瓜子和南瓜子。” 立冬之前,江雪江禾吴鸣跟着赵家父子上山,赵柏知道哪块有栗子树,江雪带着之前炒茶宋青给她做的手套,捡栗子。 吴鸣在树底下一直叫:“江禾姐姐小心,这个有刺。” 江禾回他:“小屁孩,你该随小雪叫我姑姑。” 两个人逗得赵柏跟江雪笑得直不起腰。 立冬。 这天家里人依次拿剪刀剪指甲,把家里薄被子拿出来晒太阳,早上江奶奶依旧先供奉天地,在到屋后供奉这一方土地爷,家里每个人必须吃一个鸡蛋。 进入冬日大地突然变得很安静。 连着下了好几场雨,早起的风雨吹的人骨头疼。 大雪之前江雪想带全家人到镇上置办过年东西,一日比一日冷,牛车风大,以后没有要紧事不出来了。 江雪又想古代冬天,没有钱的农家,不知该怎么度过。 江奶奶和宋青不出来,徐氏本不想出来,江雪江禾拉着她说是拿不了东西,她才来。 三人先买布匹,冬日无事,慢慢做衣服等明年春夏穿。 接着买猪肉,家里一头猪杀了吃不了,江雪直接三两银子卖给屠户,五口人割肉三十斤绝对够,排骨,大骨头都是另外买。 到了糕点铺子,江雪一口气各样来了两斤,一下子花去八两银子。 这下徐氏也不得不劝她:“雪儿,徐姨知道你会赚钱,但是以后花钱的日子还多着,不说以后家里婚嫁事宜,小雨小秋长大前途事,就说今年冬天到明年开春,无事可做,万一家里有急用钱的事你怎么办?” 徐氏自从打开心扉,就开始叫江雪“雪儿”。 江雪想想是啊,自己在前世赚到钱还会攒着,到这里怎么就一直买买买,唉,是她考虑不周。 徐氏听她认错,心里更怜惜,她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女孩,就想赚钱了给家人多买点好吃的,又温柔的说:“雪儿,想吃什么就买,家里粮食肉,棉衣都有了,不缺啥。” 江雪感到温暖。 拉着二人一起买了烟花爆竹。 到了书店买对联,江雪忽然发现,自己来到这里一年,竟然没有见过这里的书籍,文字,好奇之下拿起一本书准备翻看。 那书店老板看她穿的朴素,竟然驱赶:“哪里来的乡野丫头,别把书弄脏了,买对联上旁边等。” 江雪不愿跟他起冲突,到了另一间书肆,这家老板是个中年人,看起来斯文,像个老学究,正坐在太阳底下看书,江雪叫他:“老板,有对联吗?” 中年男人出来看是三个女人说:“这里,都是对联。” 江雪拿起看字,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繁体字她不熟悉,但是能大概猜出来,不会写。 江雪想到徐氏刚才说小雨和小秋的事情,小秋是男孩,在这个年代,他可以勤学进入学校。 但是小雨,古代世家大族应该也有女先生,女孩读书识字,琴棋书画都能学。 徐氏突然问老板:“先生可有千字文?”江雪挠头,该不会徐氏认识字吧,上一世在高中时,老师就讲过古代科举制度,千字文是认字启蒙书。 老板拿了一本,徐氏打开看,见是手抄本,字体干净整齐,转头对江雪说:“雪儿,我亡夫儿时曾上几年学,教过我,这书上字我都认识,买一本回家,我教大家认字吧?” 两百文一本手抄书,纸张更贵,一两半银子才买一百张纸,当然要买毛笔,砚台,总共花费五两。 三十两银子,就剩九两,家里之前剩下二三两左右,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江雪一致认为钱就是不经花。 满载而归,东西多的牛大哥都走不动道,吭哧回到家,一家人开始卸货,归置东西。 其中笔墨纸砚最受欢迎,等都知道徐氏认字,不免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一本书家里几个人手上都过一遍,好像摸过就会一样,原身记忆里,村里就没有上过学的人,自己的小叔不知在哪学会几个字,教会宋青教自己。 炕上小雨着急了,大家都摸过,她也要来,江雪把书递给她,她竟往嘴巴伸,小不点,鬼机灵,还知道逗别人了。 小秋现在白白胖胖,宋青之前说要给小雨喂奶,但是小雨不知是大了还是认奶,死活不往宋青胸脯钻。 冬天母羊几乎不产奶,宋青学周氏把奶挤在小雨奶葫芦,小雨傻傻的就喝了,姐弟两个经常在床上手脚并用交流。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狗窝加厚,猫的房子安排在库房,江雪给它们铺上厚厚的席子,上面铺了麻布,在门槛下开小口,方便他们进出。 第19章 夜已深,江雪取下黄豆,泡在水里,准备明天做豆腐,院里风大,江雪哒哒哒跑进主屋,炕上是徐氏才做的十斤大棉被,软呼呼暖呼呼的。 第十章 ◎做豆腐和风雪山路病求医◎ 第二日,早起天色阴沉,北风呼啸。 周氏带着小虎进了江家院门,一进灶屋便有热气袭来,见徐氏抱着戴粉色棉花帽,穿粉色棉袄的小雨。 小姑娘看见小虎就开始闹腾,现在格外喜欢小虎。 两个孩子被徐氏带到主屋炕上。 天冷之后,主屋开始烧火,灶台边上经常垒着柴火,江奶奶把南瓜子,煮熟的栗子,灶灰里烤熟的土豆,一并摊开铺在灶台,随时能拿着吃。 见小虎来了,从炕上的大木头箱子里拿出江雪买的点心,小虎接过懂事的说:“谢谢奶奶,妹妹也吃糕糕,小虎喜欢妹妹。” 灶屋里,经过一夜浸泡的黄豆膨胀两倍。 石磨碾过后,豆子外皮破裂,汁水流出,江雪拿纱布细细过滤出豆渣,江禾烧火,江雪把豆汁倒在大锅,一直不停搅拌,咕嘟咕嘟的奶白色豆浆形成。 江雪给每人舀一大碗,热气腾腾,屋子里几个女人做在木凳上,一边佩服江雪的才干,一边感叹如今的日子,一碗豆浆下肚,周氏直说:“寒九天的胃一下出太阳了。” 豆浆上层结出豆皮,江雪小心拿竹筷子挑起,屋里几个人都没看过做豆腐过程,新奇的围在锅跟前。 做豆腐最关键的是卤水。 最常见就是石灰水,盐卤,但江雪还知道草木灰水和酸醋水,这两种水里也有可以让豆腐结块的微生物,后者酸醋水可以用醋或者柠檬水代替,做好的豆腐就是现代内酯豆腐。 豆浆煮好,倒入桶中,江雪调制卤水,这一步她心里没有谱,只能靠感觉去做。 豆浆放到适宜温度,不烫不过凉,江雪一边慢慢搅拌,一边少量加卤水。 肉眼可见的豆浆出现结块渣子,江雪指挥江禾和徐氏拿一大块纱布铺在大盆里,拿葫芦瓢舀豆渣倒在盆里,用纱布盖住,上面放一块席子,江雪从院里搬一块大石搁在席子上。 周氏好奇的眨眼问江雪:“小雪,这就成了?” “成不成的,不好说,等半个时辰就知道,要是能行,回头我把这法子交给您,赵叔没事的时候还能做豆腐卖。” 江雪是真心,赵家没有土地,现今一亩地最少十两银子,能不能买到还不好说,山里打猎全靠运气,做豆腐虽然劳累,但起码稳定,自家肯定不做,基本条件达不到,走街串巷叫卖不行,买家上门也不行。 周氏听后感激应下,江家实在帮她太多。 纱布揭开,冒着热气成型的豆腐出现在众人面前,江雪快步拿刀切下小块,味道还可以,就是有一股酸味,可能是卤水过多造成的。 江禾拿刀把豆腐分成大块,泡在水盆里,江雪给周氏端了两大块,并把制作豆腐的过程细细说给她,叫她回家试试,有不懂不会的尽管来问,趁着马上过年在村里能卖出不少。 中午一家子做了一锅鱼炖豆腐。 早在镇上买的鱼放在灶屋外面的缸中,天气冷已经冻结实,江奶奶早早拿进屋里化开。 鱼很大,一条有五六斤重,分段剁开,先拿葱黄酒腌制去腥气,锅中加菜籽油,煎炒,放盐,倒入开水煮沸,加豆腐,一直炖到汤成奶白色。 最后加储藏室放的大白菜,一锅汤没有加任何现代佐料,只有盐,江雪却觉的是人间美味。 晚上天气愈发寒冷,一家子人干脆都挤到主屋炕上睡。 江雪抱着小雨盖一床被子,怕她妹晚上踢被子冻着,给枕着胳膊,搂在怀里,被子压严实,对她妹亲的都不行了。 宋青看见都说:“小雪比我做的好。” 那可不,小雨在江雪心里就是命根子。 一夜安静,晨起无事,一家人呆在被窝里不愿意起来。 江奶奶闲不住,起来穿戴好棉衣出门到灶屋做早食,开门时往外推费老大劲,门一打开,寒气嗖嗖往屋跑。 江奶奶掖紧身上穿的灰色大棉袄惊讶道:“哎呀,好大的雪,像是下了一夜。” 江雪激动,来到这里第一次看见雪。 其他几人也顺势起来,看江雪戴着棉帽子,踩着厚靴子,小雨急了,叽里呱啦大叫。 江雪赶忙给这小祖宗穿戴她的粉色小帽子,又拿了一件小棉袄围在她鼻下,权当围巾。 姐妹俩在院里,大雪还在下,深度已快到达江雪膝盖,小雨好奇,拿手接着玩。 江雪抱她检查家里牛棚鸡窝,旺旺黑色的毛发闪在白雪皑皑的院里,要不是瘸腿歪头,倒是有些威武。 三只猫窝在储藏室睡觉,现在大些,不爱跟小孩玩,还是喜欢打狗,现在还爱窜到鸡窝打家禽,霸道的很。 早饭后,一家人开始扫雪,不然等雪停,化开流水,晚上上冻,院里就没法走人,容易摔跤。 院外,周氏昨晚就已做出豆腐,可巧今日大雪,赵家父子担扁担一早就去村里叫卖,也不知脚上穿的鞋子是否防水。 院里清扫完毕,江雪抱着小雨出院门去了赵家。 周氏告诉她家里有早年打猎得的鹿皮,里面镶嵌兔毛 ,做了几双长靴子,防水防风又暖和,接着告诉她孙家沈舅母最近经常在村里打听江家事,要江雪注意些。 第20章 江雪无语,亲戚这种人她上辈子就知道,高中毕业没有读大学,送外卖攒了几个钱,家里那些亲戚说三道四,说她在外面干见不得人的事,在村里散播流言,有几个人家里儿子结婚竟然还恬不知耻问自己要钱帮衬。 江雪真是笑死了。 不管哪辈子,亲戚在她眼里都是仇人,是那种仗着和你有上下辈分关系,表面装做好人,背地里阴阳暗害的小人,而且一旦你做出些事情,他们就会一直巴着你,缠着你,阴魂不散。 过得好他们会死命盯住,好像偷抢了他家钱一样,过的不好他们不会帮助你,还会连同外人到处搬弄是非,巴不得你早些破产。 所以江雪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知道,不要招惹那些亲戚,他们比豺狼虎豹还可怕。 江家都是女人,还很弱小,经不起几次折腾,那个沈氏和江家大伯母,她早就知道没安好心,一直都不搭理,这沈氏估计十有八九是看自己家过得好,想起坏心思。 总之,江雪想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别怪她,极品亲戚她上辈子就见过。 果不其然,赵家在村里卖了几天豆腐,孙家江家就坐不住,毕竟在他们看来做豆腐的方子应该是他们的。 不过,江雪现在不想管这件事,因为小雨发烧了。 昨天白天好好的,晚上江雪给她擦脸,摸着不对,江奶奶说小孩长牙发热,是正常的,可是早起摸着更烫,小雨脸蛋红晕,身体烧的滚烫,鼻子难受的呼吸不畅,张开小嘴一闭一合,一直呢喃叫“姐,姐。” 不能再等下去,江雪打算先去弱柳山看看无求道长有没有回来,前几天好似听见人说见过他。 最近连续下好几场大雪,江雪问周氏要了能穿的长靴,外面飘雪花,江雪里头戴棉帽,外头戴竹子编制的帽子,穿着一身跟江奶奶一样的灰色大棉袄,出了院门,往弱柳山中去。 村里四处天空下,到处都是白色耀眼的大雪,江雪眯眼睛,行走在上坡路。 这里有走过人的痕迹,江雪心里升起希望,那人上门给小雨把脉开方子,自己一个人就能到镇上抓药,她的小雨不用跟着她去受罪。 道路虽难行,但江雪还是咬牙加快脚程,说起来,这是她自己第一次来道观。 走到门前,敲门,无人应,难道是没有人吗? 江雪接连敲了五六下,听见里面有声音,便高兴等着。 门打开竟是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小童,他颇无理问道:“干什么的,也敢来我家姑爷观中?” “我家,姑爷?”江雪把这两个词反复嚼读。 一个穿着红色斗篷,头戴玉饰金钗,身形窈窕,容貌古典俊秀的姑娘从道观正殿出来说:“你是本村村民吧,我家相公前几日刚回,现正在休息,最近无事不要来此。” 攥着身上穿的灰色棉袄,江雪心内竟有一丝自卑。 这姑娘真像自己上一世送外卖,待在商场广告牌下等接单时看见的女明星,她们都是一样的明艳,一样的光彩照人,就算穿越,老天应当也会安排她们去到鼎盛簪缨之家吧。 自卑感只稍作停留,江雪好言好语说:“我家小娃娃发热,求道长能随我去把脉开方,家中定会有银钱相送。” 那红衣斗篷女一副不耐烦神情,就听屋内有清朗熟悉声音传出:“观中来人了?” “哦,就是一个村姑,迷路了,不相干,我这就将她送出。” 红衣女好像急不可耐的说话,示意小童赶她出去。 江雪没注意到,她只想到那道士原来还可行婚嫁事,看来眼前这女子,就是他娘子,不过看外貌,确实相配。 自己被这一家子赶着走,江雪识趣出去 ,在路上想还是尽快把那银钱还给这道长。 没办法,小雨还是要去镇上。 江雪真的害怕,万一抓错药怎么办,这里交通不便,一定要在有大夫的地方喝药退烧,不然一来一回耽误时间可真的要命。 徐氏去牛棚套车,非要跟江雪一起去。 牛车上江雪把小雨捂严实,徐氏拿了两床被子裹在三人身上,驾车出了门,雪越下越大,村里通往镇子的山路,已经好久没人走过。 江奶奶几个人在家忧心忡忡。 家里的老黄牛很给力,一路积雪虽深,但总是平安度过。 绕过弯,到达最大的上坡路,黄牛耐力不支,前腿一下跌倒在地,牛车从坡上一下翻出去,摔到山坡崖下。 熟悉的场景,江雪顾不得感叹命运相似,双手只是死死抱紧怀里的孩子,好在积雪够厚,没有翻到最底下,江雪呼出一口气,热气飘荡在空中,自己还活着。 徐氏惊魂未定,抓住山腰处伸出来的光秃树枝,大声叫喊:“雪儿,雪儿,你在哪,雪儿?” 夹杂绝望哭喊的叫声像是穿过时空一般,重重落在江雪心间,这一世,是有人念着自己的。 “徐姨,我在这,小雨在我怀里。”是充满希望的声音。 第十一章 ◎悬崖求生小雨病好◎ 江雪抱着孩子,陷在半山腰雪坑之中,不敢轻易挪动身体,徐氏喊话她慢慢挪过来,叫江雪待在原地不要动。 身下是万丈悬崖,徐氏保持冷静,多少难事都走过来了。 好在山腰处积雪少,她紧紧揪住冬日枯死的枝蔓,一步步走到江雪身边,一手抓住江雪,一手攥紧枝蔓,借力使力,整个人贴在岩壁,身体慢慢向下,示意江雪踩着她的身子往上爬。 第21章 襁褓的孩子在昏睡间好似感应到危险,断断续续抽咽,江雪脚下的女人全力支撑自己的身骨,幸亏枝蔓根部牢牢冻在土里,不然一旦脱手,三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徐氏颤颤巍巍站起,迎着刮骨的寒风,举起肩上二人,把江雪送到悬崖边,江雪一只手紧扣崖壁突出的岩石,刺骨的寒意传遍全身,迫使她使劲向上爬。 坡上黄牛瘫倒在地,牛车滚下坡,四分五裂,江雪把孩子放在黄牛身旁,脱掉身上棉袄,盖在孩子身上,取下绑在牛身上的绳索,往悬崖边去。 绳索一头系在悬崖边大石上,一边系在自己身上。崖边,江雪毫不保留倒身下崖,徐氏紧紧依附在石壁上,她知道,江雪一定会来救她。 全过程,双方没有一句言语,徐氏抱住江雪,两个人一条绳,在点点雪花闪耀的山间求生,奋力攀登的过程,江雪压根不记得,她只知道,来到这个时空,她见过好多可以称之为伟大的女人。 天地回归寂静,黄牛是农人最信赖的伙伴,江家的老伙计,看见自己小主人躺在冰天雪地之中,开始慢慢试着站立,第一下跌倒,第二下差点滚落悬崖,终于,最终它抵抗命运般站起来。 江雪抱小雨,徐氏牵牛,距离镇上还有不到三里路程,积雪虽深,但二人心里急迫,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到镇子。 镇上各家门前积雪已经铲除,只有当下落地的雪花铺成一层,江雪小跑到药堂门口,小药童见到她大吃一惊,自进入冬天,接连不断下雪,镇上少有各乡村人走动,又见她抱着一孩子,药童是个机灵的,赶紧迎江雪进屋,去后院叫他师傅。 这时节,有些大人不耐风寒还要高烧不断,更何况小儿家。 莫大夫把小雨安排在后院一处院落里,把脉过后开了方子,一脸忧虑的对江雪说:“小儿伤寒症,最是难治,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孩子因为此症发烧而死,大人尚且能凭借自身抵抗一二,这小娃,难说,三成靠治,七成,看命。” 江雪对莫大夫只说:“请您尽力。” 是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里没有退烧药,没有点滴,没有大医院,这里是另一个时空,是靠命才能存活的时代,她江雪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是个没有学历没有眼界没有知识的最底层人,她能干什么,她什么都干不了,现在她的妹妹浑身滚烫躺在里面,她除了听大夫的话在这里煎药,能做的事情依然是等待命运。 徐氏牵牛在后面赶到药堂,小药童帮忙把牛牵到牛棚,喂水,喂草。 后院,徐氏绷着神经见到一脸丧气的江雪,上前揽住她肩膀问:“小雨,莫大夫怎么说?” 江雪舔干涩起皮的嘴巴,撑起一个难看的微笑说:“吃几日药就好了,徐姨不用担心,会好的,会好起来,马上就过年了,她最爱热闹。” 悬崖上一番拼死挣扎徐氏没哭,但看见江雪煎药还说安慰自己的话,不知怎地,徐氏眼睛没有一丝征兆的突然落泪,落下来,就止不住,拼命哭。 这么多年,徐氏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在一个小女孩身边大哭。 江雪不停安慰她说没事,不停拍打她背,安抚她开闸一样的情绪,过了一会,徐氏平静下来,忽觉不好意思,便说要到牛棚看看,江雪无奈,嘴边却挂起一丝笑意。 晚间,小雨吃过两剂药,情况略有好转,莫大夫把脉说:“这孩子体格不错,能不能好,看今夜过后是否退烧。” 江雪心思没有刚开始沉重了,她想可能是因为一直给小雨喝奶的原因,在吃食上也从不委屈,鸡蛋和肉就没断过,肉蛋奶真是好东西。 一夜无事,小雨体温恢复正常,江雪的一颗心终于放在肚子里,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在住一晚。 两日时间,家中老少肯定担心,谢过莫大夫一家,并承诺开春后给他们送瓜果蔬菜后,江雪赶牛车回村。 牛车昨日徐氏就找人做了车,这一趟看病,加起来花了有七八两,江雪想,有个好身体真是太重要了。 回去的路上,二人已经有经验,遇到陡坡或是稍微危险的路段,就下车步行,到达最大陡坡时,还能看到来时那个牛车的板子零星横在山间,幸运之下二人皆是后怕。 刚到周氏家门口,一群人就从江家院里出来,赵家父子,江家众人都是一脸担心,江奶奶两日不见,竟老了许多,着急的抱过小雨问江雪情况,江雪除了悬崖上那段没说,剩下一五一十告诉了众人。 周氏牵着小虎说:“小雪呀,你奶奶见你头天晚上不回家,急得又是给你爹你娘上香,又是给你爷爷念叨保佑你,第二夜还没回,她想找刘大郎去镇上,你赵叔去他家,刘大郎说山路不好走,不敢去,你奶奶就收拾东西,准备亲自去镇上寻你,才被我们拦下。” 小虎着急看小雨,一直往江奶奶那边踮脚伸脖子。 江禾在一旁补充道:“小雪,你看,我都穿戴好了,正准备跟娘一起去寻你呢。” 看此情景,江雪不免被戳中心窝,她耍赖皮般说:“哎呀,奶奶最疼我了,我就是奶奶的心肝,奶,你是不是一天不见我就想得不行啦。” 江奶奶真个被她这孙女快气死了,一天天行事主意大的很,每次都在替她担惊受怕,又怕她心里不畅快,现在脸皮也越发变厚,真个担心,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第22章 江雪压根不知道她奶奶为她担心嫁人的事,回到家,江禾烧了一大锅热水,徐氏和江雪洗脸泡脚后,待在主屋炕上,半截身子盖着棉被。 小雨刚好,精神头还没恢复,倒是堂弟小秋,拼命动弹,在小雨跟前刷存在感,小雨看他那么卖力,偶尔呜啊一声。 江雪看着这两个小不点,想起在镇上书肆的事,养孩子,有些事不得不提前为他们考虑,江雪想把家里的孩子送到更大的地方,更广的天地。 晚上,一家人没有在灶屋,而是摆小方桌围在炕上吃饭。 一锅炖排骨,里面有土豆,还有之前做的豆腐放在外面变成冻豆腐,冻豆腐里吸满了排骨汤,一口下去,竟还往外滋水,一盘蘑菇炒肉片,春夏干透的蘑菇提前泡在水中,跟猪肉混在一起炒,油的发亮,一口下去,鲜香味美。 江雪这几日在镇上没有心思吃饭,每日和徐氏啃个馒头就算对付,今日在家,她敞开肚皮吃了三大碗饭,两个土豆,几块南瓜,江奶奶吓的不敢再让她吃了,怕她把胃撑坏。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完饭,江禾跟着宋青学习纺线织布,徐氏拿千字文教江雪识字,因江雪特殊,徐氏听江奶奶说过江雪在道观之事,只以为她都会,教了几遍,江雪把现代字跟这里的字都对上,开始学着书写。 问题就来了,她平日粗活干的多,毛笔轻巧,下手讲究力道,徐氏早年间练过几日,写出的字虽然不好看,但好过下笔就将纸直接晕开戳破的江雪。 一连废弃好几张纸,这可都是钱,江雪心疼,想了法子,自己先拿外面的稻草棍在地上慢慢练习,然后再到纸上写,不过现在天色不早了,一家人挤在炕上睡了。 冬日就是这样,屋外太冷,江雪拿了稻草赶紧进屋,炕上桌子摆着笔墨纸砚。 小雨今日活泼,缠着她姐玩耍,江奶奶拿出点心给她吃,她蹭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小手还知道掰一块送她姐嘴里,她姐不嫌弃她挂满哈喇子的点心,一口把小孩两只小手里攥的点心给咬走。 气的小雨张嘴哇哇大哭,她姐转眼又给她拿了两块,她姐又给小姑娘吃了,江雪觉得她妹对她可真好,一直被骗,还要给。 于是,把她妹按在炕上猛亲一顿,小雨的小拳头在空中不断挥舞,可是怎么办,她姐亲的更厉害。 年下,家中开始准备各样吃食,江家在整个凤凰村算大族,年前各家必须要准备吃食到族长家进行聚餐,年后还要带各类供奉物品到祠堂行祭祀礼。 宋青家中亲戚自不必说,就当没有。 徐氏,远嫁凤凰村,寡妇没孩子,自然不需要亲眷走动。 江奶奶在隔壁村倒是有个妹妹,不过听说家中人口众多,光儿子就生了五六个,这几年上过几次门,回回都是打饥荒,听说江家男人都死了,怕自己往外出东西,更是吓的不敢来露面。 江奶奶说自己还有个哥哥,从小跟自己最亲,就是后来外出闯荡,再没见过,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江雪的亲戚就是孙柳娘家人,一个舅舅,一个姨妈,外婆外公都已不在,姨妈嫁到别的县城里,原身的记忆里好像这个姨妈外貌美丽,被媒婆介绍到县城有钱人家,多少年了,从没走动过。 冬天交通不便,村里人也没机会到镇上赶集,大都提前购置物品,江家今日灶屋里又热闹起来。 村中大磨盘这几日一直被人霸占,只有少数人家里备有小磨盘,是以今日周氏,隔壁吴奶奶和她儿媳妇,也就是小虎娘,都拿着小麦和豆子来这里磨。 原身记忆里是见过小虎娘夏氏的,今江雪第一次看她,性格直爽,就是话太多,嘴巴一直叭叭个不停。 江奶奶抱着小雨,小人儿倒是喜欢听人说话,一直盯着夏氏的嘴巴看。 说笑间有点发黑的面粉就磨出来了。 第十二章 ◎族中灶祭节◎ 磨好的麦子是要用来蒸馒头用。 馒头的主要作用还不是吃,是祭祀,除过家中大小祖宗牌位,还有灶王爷,山神,土地,天地,各种杂七杂八,都需要用馒头上供。 江雪第一次听说竟然还要在鸡窝牛棚猪圈旁边点香供奉,江奶奶说因为天上有掌管各类牲畜的妖神,每年过年祭祀,妖神会往天地间施散灵气,家里的牲畜会长的好。 所以进入腊月以后,大年初五之前,村里不允许生杀各类牲畜,鱼也不行。 江家族中定与每年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摆席,这里的人将其称为祭灶节。 族中要在族长,就是大爷爷家前的空地,垒几口大土灶,火烧的越旺越好,灶前四爷爷拿稻草扎两个人,一个披蓝衣,一个披红衣,乃是灶君和灶君夫人。 各家带一篮子吃食,分供奉和摆席两部分。 江奶奶供奉物品带馒头和各样点心,今年没有打年糕,往年都是带年糕。 摆席带了猪肉,鱼肉,干蘑菇等菜,慢慢当当一篮子,上面用白色麻布盖起。 当天,徐氏在家照顾两个小娃,江奶奶带着江雪江禾宋青去了族长家。 原身的记忆对于这件事,几乎都是族人说江山夫妻俩没有儿子,还说江家不给外人养媳妇,最可恶的是当着孙柳的面,说出让江山另娶的事。 到了大爷爷家,门口桌椅大摆长龙,已经来了好些人,江雪感觉到她们一出现,就有不少视线打量。 第23章 门口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就是江家现任族长,江爷爷的堂兄弟,江德林。 “弟妹,大冷天的,今年特殊,族中人都理解,怎么还巴巴的跑来。” 江德林边说笑,边打发一族中小辈接过江奶奶手里篮子,放在旁边桌子上。 “唉,一年了,家中事忙,一直没来族中走动,今日祭灶节,带一家子都来。”江奶奶在一旁和颜善语说道。 江德林陪着打哈哈,不由把视线对准江雪,露出意味不明的得笑:“这雪丫头,能干,前短时间买了一车棉花,今年冬天,你家定能过得暖和不少吧,哈哈。” 就是这种阴阳语气,江雪可太熟悉,再说江德林作为一个族长格局真小,怎么带领全族。 江奶奶脸色不变,依旧客客气气对他说:“凑活过得去,一家子女人胡乱过吧。” 四爷爷把稻草人放好,一群人先是把自家篮子里供品拿出,交给族长儿子,就是江家大伯江成,他供奉在灶王爷夫妇前,由大伯母王春兰细细摆放。 拿到江家供奉的点心时,那王春兰明显脸色变了。 供品高高摞起,一群人在冒火的灶前磕头,祷告,北风吹来,灶里的黑烟顺风徐徐飘远,瓢高, 有人放起鞭炮,劈里啪啦声中,江成大喊:“灶王爷升天,开灶席。” 做饭的厨子是江德林的两个孙子,他家四世同堂,重孙子都十四五岁,好像已经定亲了,即将迎来五世同堂。 族中人江雪大部分都不认识,有几个老人在第一天穿来的时候见过,后面再没见过,倒是有几个同龄的小辈在下地时说过几句话。 “小雪姐姐,你家拿的居然是点心,我奶说拿几个馒头都算好的,最后还不是都给了大伯一家子,你们也太老实了。” 说话的是邻村一个江家堂爷爷的孙子,十岁,叫江明,他爷爷因为当年跟江德林有些恩怨,就去邻村居住。 之前和江禾上山找地黄时,不小心跑到了邻村山林,一问才知道是同族。 江雪回他:“难道以前族中人都不拿回去吗?” “谁敢拿,就是跟族长过不去,我奶奶就不想让我来,是我爷爷说这是江家传下的规矩,非要我来。”江明撇嘴埋怨道。 江雪心想,族中又没啥产业,又没读书做官的,他江德林难道凭借年纪最老,就能管族中这一大帮人吗? 这一群族人想来也是已经习惯于这样安排,论资排辈下来,谁能越过他。 江雪细细想,她就不信那些族人愿意把东西无偿留给族长一家子,大过年的,积攒了粮食都进了别人的肚子,大伙心中定是不服,只是无人敢开口,怕成为众矢之的。 吃完饭,众人准备散场之时,江雪忽然在饭桌上高声问江德林:“大爷爷,我家年初遭遇您是知道的,这一年忙到底,卖了粮食,就剩几块点心给小娃吃,灶神祭过,我能拿回去给我小妹小弟尝尝味吗?” 大伯母王春兰脸色发狠,凶巴巴的脱口而出:“不成。” 江德林立马打断她,笑着说:“几块点心,雪丫头拿去给孩子吃吧。” 其余族人见此,互相看看对方。 江明忽然问:“大爷爷,我奶奶好几年都没吃过馒头,我能拿回家给她吃吗?” 江雪差点笑出来,这不是明摆着作弄江德林吗。 他作为族长自然不能为难小孩字,其他族人现下不观望了,都开始一个一个发言,最后江德林没办法了说:“今年族中免去灶神供品。” 呵,还想着明年呢,各家带来的吃食还没算账呢,一桌子菜都是清汤寡水,肉不见有一片,一家子人都是抠搜人。 江奶奶回家就把江雪说一顿:“现在你是无法无天了,你爹娘不在,我是一辈子从没打骂过儿女的人,管不了你。你在族中闹一场,对咱家来说又是一场麻烦事,以后怎么办。” 江雪又准备给她奶奶打哈哈。 “奶奶,你看族中谁服那老头子,你放心,现下过年他不会找事,等明年开春您就看吧,您孙女厉害着呢,别怕。” 江奶奶一辈子和善,养出的孩子都是善良温和的,就江雪,一时顽皮,一时懂事,一时胆大,一个人身上长了十八种性情。 腊月二十六,江家又做了一次豆腐,是因为传说这日玉帝下凡查访,要吃豆腐渣。 江雪提议把豆腐切成薄片下油锅炸,正好江奶奶和江禾用白萝卜和面,捏出小丸子,一起下锅扎。 趁着油锅,徐氏把那大块五花肉,拿大木叉子戳进去,将猪皮那头浸入油锅,滋拉,溅起油点子,猪皮瞬间紧缩一起,从油锅拿出,开门丢在院里积雪中,瞬间降温。 徐氏说这样做出来的炖肉不油腻。 年前灶屋一直很忙,剁肉,剁菜,调制饺子馅料,做圆子,光是炸东西就花费两日时间。 院里有两口大缸,做好的东西全都放进缸里,上面拿木头盖子盖好,再拿祖传的石头放在上面,用来防止猫或者其他东西进去。 忙活着,就到大年三十了 第十三章 ◎过大年◎ 三十这天,江雪和江禾一大早就进山,二人都带了斧头,准备砍树。 山林里白雪皑皑,冬日里少了四处生长的遮天藤曼,从山脚向上看,有一种别样的开阔。 之所以要进山,是因为在乐安镇这一带,大年初一凌晨三四点左右,要在院里点火堆。火堆是用柏树垒起来的。 第24章 谁家的柏树火塔垒的越高,火烧的越旺,预示着在新的一年里这一家人生活愈来愈好。 江禾找到几棵柏树,江雪过去看树的大小尺寸合适,勉强能抗回家,也不至于太大明天火太旺把房子点着。 姑侄俩分头行动。 江雪在砍树的过程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臂力增强,自从开始打拳后,身体素质一日比一日好。 但是平时做农活太累,自己在吃饭这方面一点不节制,导致身体现在开始往健硕方向走了。 一想到前世电影里大猩猩拍打胸脯的画面,跟那天去弱柳山道观见到的那个女人,江雪砍柴的动作就停滞了半刻。 一个已经娶妻的道士而已,就见过两次面,江雪暗示自己,都是因为那道士长了一张好脸皮,自己才不是肤浅的那种人。 哼,自己的身体强健最重要。 一番心里安慰下来,江雪胳膊发力,十几下就把眼前的柏树砍到。 “小雪,你好厉害啊。”江禾在一旁夸奖,把江雪的情绪一下子拉满。 江雪受之有益,接着鼓起干劲,一扫心中那点小女儿心思,在林子里疯狂挥动胳膊,像是发泄般,一连砍倒数十棵树。 “轰轰轰”,树木倒地,江雪揉着发酸的胳膊,太酸爽了。 这样做导致的结果就是两人上午啥也没干,来回竟往山上跑着拖树。 江奶奶说江雪:“一天天的做事大胆,现在又加上莽撞,树长在山上,能长腿跑了还是咋,以后嫁人,婆婆见了你都害怕。” 江雪嘿嘿嘿,厚着脸皮调戏她奶奶:“诶呦。老太太怎么回事,一天老想着你孙女嫁人,我偏不嫁人,到时候给你娶个孙女婿回来,让您老享清福。” 小雨现在学着说话,在炕上听见她姐说话,跟着来了一句:“想滴五。” 江奶奶上前抱住小孙女,贴贴她的小脸,慈爱的笑着:“奶奶的小墩墩,奶奶等着享你的大福呢。” 主屋门口,宋青过来准备进门问她们准备什么吃食,就听见屋里祖孙三个说笑的声音。 在她心里,侄女是能干,对她也好,可终究是个女孩,家里唯一的男丁就是她的小秋,是她给江家留了后代。 老太太以后也是要跟着小秋一起生活的,现在怎么能跟孙女说这样的话。 屋里三人没察觉到动静,继续欢乐。 过了一会徐氏在院里拿扫把,准备年前最后一次扫院子,自她男人死后,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过年有希望。 江奶奶拿碟子准备供奉的东西,眼神哀伤中忽然想起一件事,出去问在扫地的徐氏:“ 徐女子,你今天回原来住的地方吗?” 徐氏听到此话,猛得愣住,站在原地,指甲不知所措的来回摩挲手里拿的扫把。 她来江家生活,当初是江家所有人同意的,怎么今日江大娘要自己回去,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名声,或者是因为自己杀宋有财被官府发现。 一时间,徐氏心里被千万个问题折磨。 江奶奶看徐氏反应怪异,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让徐氏误会。 “徐女子,你别多想,我就是问问你回去给家里供献牌位吗?” 江奶奶赶紧上去安慰徐氏情绪,这个女子经历过太过苦难,江奶奶对她心里总有一份怜惜存在。 徐氏缓过劲 ,回答江奶奶的话:“我男人当初瘫在床上好几年,我一直独自照顾他,后来他死了,我为他点香烧蜡又四五年,这就够了,不欠他的,那个家我不再回去了。” “江大娘,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 “哎,好孩子,我比你强些,男人死了有儿女依靠,不想儿子儿媳,唉,你比我强,往后咱们往前看。” 大过年的,徐氏不想因为自己让家里人不高兴,就叫在屋里跟小雨玩耍的江雪出来垒火塔。 十几棵树围成一大圈,里面放些容易点燃的稻草小干枝,就等初一凌晨点火。 家里今年死了人,故过年的时候就不贴对联,一家人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就顾着忙活晚上这顿饭。 灶屋里,小雨和小秋趴在垫了棉花团的木盆里,一人拿个小葫芦玩。 小秋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性格实在是好,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待着,裤子尿湿了也不哭喊。 小雨就不一样,她天生是个大头,加上现在家里伙食好,吃的白白胖胖,会爬会翻身后,晚上小腿使劲一蹬就能把江雪踹到胸口痛。 这会大家忙着和面擀皮包饺子,她就坐在盆里使劲大声“啊啊啊”叫,还伸出小脚脚等小秋的盆子,并陪着含糊不清的叫声:“蝶蝶,蝶,啊啊啊,蝶蝶。” 江雪正在学习包饺子,但是她自觉手粗,实在是干不了这细活,拿了一小坨面团子,转身给盆里正巴巴望着她的小雨。 小雨高兴了,不瞪他小弟弟的盆里,江雪逗小秋玩,小秋傻傻笑,江雪伸手把他从盆里抱出来。 这一幕被小雨看到,小祖宗可不得了,立马把面团子使劲扔出去,四肢扭动,在盆里疯狂嚎叫,眼泪鼻涕不停往外流。 江雪赶紧把小秋递给宋青,抱起自己的小醋包,用轻柔的声音哄着她,带她去了院里看狗狗,看牛,把家里的小动物看了一圈,最后到库房把正在睡觉的猫儿折腾起来,才露出笑脸。 晚上,主屋炕上拼了两张四方小木桌,江雪给江家亡人上香后上炕,一家子女人热闹挤在一起。 第25章 桌上有鸡鸭鱼各样肉食,还有蘑菇野菜等春夏晒干的野物,还有炸丸子炸米糕等年下吃食,猪肉馅的饺子煮了满满一大盆。 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再加上江雪酿的米酒,每各人装了一大碗。 举杯,一年的时间过得真快,大家互相笑笑,不言其他。 小雨小秋睡的正好,屋子暖和,饭菜美味,灶上温过的酒喝一口暖胃,日子就是这样一日一日往前走。 夜晚,村里响起遍地的鞭炮烟花声音。 江家几人都熬到有困意的时候,村子大路上传来打更人报时的锣鼓声。 一年里只有这一天村子里才有打更人,这是新年伊始的声音。 江家,江雪徐氏忍着困意,从杂物房取出烟花爆竹,劈里啪啦的声音想起,烟花闪动,绽放再空气中。 徐氏眼角流下一滴不易被人察觉的泪珠。 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时,江雪从被窝里清醒,她心里最期待的就是这个场景。 套上棉衣,胡乱穿上鞋子,出门就跑到灶屋里,拿出火石到院里火塔跟前。 摩擦几下终于点燃了埋在下方的稻草。 太难了,下次她要买一个火折子。 火势不断攀升,整个照亮了江家院子,连外面的赵家人都说江家今年日子肯定会过得好。 屋里几个女人都起来,小秋在睡觉,小雨醒了,被她姐抱在怀里,看烧大火,兴奋的不行。、 早上整个村子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烟味,周氏带着小虎一早就来拜年。 主屋灶台上摆了各样吃食 ,小虎一边吃一边轮着给江家几个女人拜年,每人给她二十文铜钱。 大年初一江家人就得去宗祠祭祀祖先,江雪很烦,不愿意跟那江德林一家子打交道,可是不去又没办法,只能暂且忍耐。 好在又碰到了江明,这小孩穿了一身深蓝色衣袍,腰间系褐色腰带,一看就是新做的。腰带上还挂着几个荷包,想来是今日拜年新得的铜钱, 见江雪一家来了,赶忙恭敬上来问侯:堂奶奶,您过年好,我就是隔壁村江六爷的孙子,年前您见过我,我爷爷说叫我今年到您家给您拜年。” 这小孩才七八岁,说话清楚,条理分明,江奶奶想到同族江六爷就明白了,那是个有本事的人,以前在村里说过话,后来他家搬走就再没来往。 “好好好,好孩子,赶明个你到我家,叫你婶子给你做好吃的,在叫你姐姐也去你家拜年。” 吴明回说好。 族人们整互相聊天交流拉近关系时,搅屎棍子江德林一家子就来了。 王春兰进入宗祠就一下找到了江雪的身影,两只眼睛跟狼见了猎物似的,发着凶狠的亮光。 江雪真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婆娘,便回她一个更狠的表情,谁怕谁。 祭拜过宗祠,家族开大会,果然重头戏来了。 “江雪丫头,村里人如今都知道那赵家做豆腐的方子就是你给的,你把方子给一个外人,不是打族中人的脸面吗?” 江德林笑着说逼问江雪的话。 “就是,听说他家盖房子都是你出的钱,你家都是女人,你一个小孩,被人家糊弄了都不知道,有钱拿出来交到族里,先替你收着,等将来嫁人了,族中再给你。” 江德林说完他儿子江成接着忽悠。 江奶奶没说话,她一向都是不想沾惹太多是非,但是今日族中明显是奔着她家豆腐方子来的。 江雪端坐在那里,神情淡漠,眼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王春兰一看她这个样子就来气,不就是个死了爹娘的丫头,不知道一天到晚神气什么,连族长的话都敢不回答。 “死丫头,别给脸不要脸。” 第十四章 ◎族中索要豆腐方子◎ 王春兰在祠堂,当着族中众人的面前,对江雪破口大骂。 “长辈面前你一而再的顶撞,一个丫头片子,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乖乖把方子交出来。” 江雪挑眉,还是不说话。 “我早在村里已经替你相看好一家人了,开春就能定亲,男方一家不嫌弃你父母双亡,还不是我这做伯母的在中间为你操持,如今一个方子你不给自家人,反倒便宜外人。” 王春兰冷笑,等着看江雪的笑话。 “是啊,看你大伯母多为你着想。“ “女人一辈子嫁人生子,伺候公婆才是最重要的,你大伯母是为你好。” “这做豆腐的手艺可是我们江家的,不能给外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江雪整个放在火上烤,今日她要是不给出一个说法,就成了目无长辈,不知感恩的人。 宋青想开口,但她只是寡妇,就算开口说话也人微言轻,不过有件事她心里挺同意,就是做豆腐的方子江雪不能带到别人家,那应该是她儿子的,她儿子才是江家的未来主人。 江奶奶关心的看着江雪的反应,她怕孙女被那王春兰激怒,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被宗祠里的人抓住把柄。 反倒是江禾,平日里不这么言语的人,在江家宗祠出口维护江雪。 “做豆腐的方子是我侄女的,大伯母不能这样不讲理。” 王春兰一看平日性格懦弱的江禾都敢顶撞她,开口大骂:“怪不得被好人家退了婚,就你这样的,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第26章 太可恶了,江雪本想等到开春采茶在解决族里的事,现在因为一个做豆腐的方子,王德林一家子就急不可耐。 江雪在人群中哼笑一声,站起来。 众人偏头打量她,才发现江家长孙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肌肤雪白透着红润的精神气,眼神坚定充满无畏,一身灰旧的衣裙下,仿佛像镇上有钱人家读书的公子。 “那好,我倒是要想问问,这豆腐方子我是给族里,还是单给大伯母家呢?” 王春兰等不及要回答,被他男人江成伸出胳膊挡住,她吓得赶紧闭嘴。 江成好笑的说:“看侄女说的,交给族里跟交给我家不都一样吗?” 江雪听他这么回答就放心了,年前家族聚会时,已经有很多族人对江德林一家打着族中的旗号,却为自家谋福利的事情不满。 族中的人指望他要来方子一起挣钱,他却要私吞。 “行,既这么说,我就把方子给你,不过我要回去跟赵家商量这件事,族中要是在村里做豆腐肯定瞒不了。” 江雪忽然一改平时的冲动,变成逆来顺受会说话的人,江奶奶却隐隐感觉不对劲,她孙女现在的性格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哈哈,村里人都说江雪丫头蛮横不讲理,我看不是,今天在宗祠要交出豆腐方子,这就是不忘本,跟赵家商量,就是言而有信的好孩子。” 江德林最后笑面虎的样子做总结,句句把江雪在这件事的结果定出来。 后面说了几件族中要卖田地的事情,江雪没怎么注意,好像是族人都同意就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江明跟在江雪后面,小少年一脸担忧:“江雪姐姐,你真要把你家做豆腐的法子给族里,那江德林是个大坏蛋,肯定不会把法子给族人们。” “唉,江德林一家在族里威望高,我要是不给他,一家老小可怎么在村里生活,也不知道大家伙为啥都怕他?” 江雪故意示弱逗小孩。 江明挠头像是在回想事情:“我记得爷爷说过,那江成的一个儿子好像在县里跟县衙的一个书吏认识,做官的谁不怕,所以族人不得不推举他。” 江雪真想不到是这个理由,一个县里的小书吏就能如此厉害。 但是此事她总觉不对,江成的儿子上次灶祭节她见过两个,在县里跟书吏认识的应该是他的小儿子,听人说他在县城大酒楼当管事,不知道真假。 说起县城,她忽然想到一个人,茶商伊设堂,他当初说可以去镇上最大的饭馆找老板,能够联络到他。 对啊,先托他打听清楚状况,万一江德林一家真认识县衙的人,到时候发生冲突,可就不好办了。 想好之后,江雪送走江明,小少年走的时候特地嘱咐她明日上门拜年,给他做好吃的,然后回到家中,找徐氏。 “徐姨,你帮我写封信,你的字好歹能看清楚,我有大事要办。” 徐氏虽然字写的歪歪扭扭,但总体上能认识,江雪打算把信托刘大郎交给镇上最大的饭馆老板,转交伊设堂,请他帮个忙。 徐氏写完对江雪温柔笑道:“雪儿果真聪慧。” 江雪听后,不好意思的憨笑几声:“徐姨如今越发会逗我了。” 宋青知道明日有族中子侄前来拜年,提前把院里大缸中冷冻的各类肉拿出来,放到灶屋里。 自从上次徐氏跟江雪一起去镇上给小雨看病,两个人的关系就亲近起来,宋青想不通,明明是自己把徐氏救出来。 当初怀孕时,自己情绪不稳,又经历大难,所以对徐氏产生怜悯,想着都是寡妇,她名声也不好,还不如搬来与自己同住,顶多家中多出一张吃饭的嘴,念着恩情,以后生了孩子,她能帮着照顾一二。 却不想在家中与弟弟发生那样的事,那日她气急攻心要杀弟弟,如今大过年的她又后悔,别人家过年到处走动亲戚,弟弟和娘再不济也是她娘家人,有总比没有强。 徐氏压根不知道宋青的心里想法这么多,她把信写好,江雪交给刘大郎,付了十文钱,这会信估计已经到那饭馆老板手里了。 晚上江雪跟小雨玩耍一会就睡了。 隔壁草渠村,江明奶奶正在准备明日走亲戚的礼物,江六爷心里确实是在盘算豆腐方子的事情,如果他是族长,一定会在族中修起豆腐坊,让族中老小一起制作售卖。 江六爷相信,只有凝聚一族之力,才能保家族以后昌盛,族中发展好,有钱了,小辈人就能读书,识字,考学,说不得以后就能出一个文曲星。 不过现在,唉,他已经不在本村,江德林为人贪婪自私,江家一族以后恐怕,后面的他没去想,不过,眼下他倒是挺想见见那个江雪丫头。 第二天一早,江明果然提着礼物来了,江雪抱着小雨说:“这是你江明哥哥,来宝宝,给哥哥拜年,哥哥给你压岁钱。” 江雪抓着她妹妹的小肉胳膊摆弄,夹着声音说:“江明哥哥新年好,小娃子给您拜年啦,哥哥可要给我压岁钱。” 大家伙都被江雪姐妹俩逗笑了,在主屋里热闹谈笑之后,一家子把江明迎进灶屋,屋里八仙桌上摆了一堆饭菜。 江明还是个小孩,所以一家子女人不需要避让,也不用找人陪客,就都落座一起吃饭。 小少年有点害羞,这一大家子人都没把他当做小孩,回去后他定要跟爷爷说。 第27章 吃完饭江明走的时候跟江雪说,明日要早点去他家,他爷爷等着江雪有大事说。 江雪笑着应下,镇上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结果,如果有消息饭馆老板一定会托刘大郎带给自己。 这件事还没办完,江奶奶就打发她去孙舅舅家走亲戚。 “你是做晚辈的,虽没有成家,但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为着礼节,该带些东西去瞧瞧,你舅妈沈氏说话刻薄,你别往心里去,你舅舅人还不错。” 江奶奶一边替江雪收拾东西,一边苦口婆心劝她,这丫头不知为何,现在总是对家里的亲戚一味排斥。 江雪苦笑,人在世上行走,哪都逃脱不了人际人情,江家一摊子事没解决,孙家就出来了。 一提两三斤的肉,两包点心,各样炸果子,再加一小罐果酱,一起装在篮子里,江雪挎着篮子就去了她舅舅孙虎家。 熟悉的院门,江雪敲门,不一会孙虎来开门,一看是她外甥女提着篮子,露出笑脸,高兴的迎进门。 “你舅母她们今日回娘家了,我怕家中有客,便送过礼便早些回来了。” 孙虎一年没见江雪,今天见到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好看了,也变得成熟稳重,变得相处起来有些陌生。 孙虎把江雪迎进屋里,端出好些过年的吃食招待,甥舅两个一个问家里境况,一个端笑着选择性回答。 “那天,我不在家,回来听你舅母说你家有贼人闯入,我原想过去看看你,只是你舅母说你家都是女人,现在又住进去个寡妇,我一个男人过去多有不便。” 孙虎斟酌语气解释,当时沈氏加油添醋,非说江家一家跟贼有关系,沾上一点就会吃牢饭,他吓得不敢去。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这个外甥女带着一家子日子过得比他家还好,村里人经常看见她到镇上买东西,最近听说又会做豆腐。 孙虎想起沈氏的嘱托,想开口问江雪做豆腐的事情,可他看见江雪身上散发的那种疏离,和说话时审视他的表情,他莫名对自己的外甥女有些怵。 二人无话,江雪做了一会就走,孙虎留她吃饭,江雪笑着拒绝说家里事多。 江雪走后,沈氏回来,看到江雪篮子里带的东西,嫉妒心作祟,又在孙虎跟前胡说八道:“你外甥女哪来这么多钱,肯定是在外面干些不三不四的勾当,要不然能把徐寡妇带到她家住。” 孙虎懒得理这个婆娘,她喝口水,拿出一块江雪带的点心吃,接着说:“豆腐的事情你问了没,你可是她亲舅舅,这方子不给你给谁,再说江家族中哪个有你关系近。” 孙虎就是不想说话,沈氏干脆大喊大叫:“死木头,每日家多说一家话就能死,我为你生儿育女,哪点对不起你,你说话,你给我说话。” 沈氏崩溃,坐在地上大哭,孙虎已然习惯了这种,三天就要闹两次。 沈氏全无形象的大声喊叫,孙虎烦躁的头疼,起身不顾身后嘶哑的叫声,径直出了门子,一直到晚上也未归家。 第二天,江雪江禾拿着东西,一早步行到草渠村,问了几个人之后,找到江明家。 刚到门口,就见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出来,江雪猜测可能是江明的奶奶,正准备上前询问,就见江明跳着出来。 “奶奶,这就是江雪姐姐,好看吧。”江明站在江雪跟前得意的说。 “两个丫头快进院里说话。”江奶奶瞪了一眼江明,把江禾江雪二人引进院里。 “这是会做豆腐的那个丫头?” 第十五章 ◎江德林一家的靠山原来是这样◎ 江雪询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是一个表情严肃,眼神凌厉,背手站在房屋门口的老头。 江雪听见身边的少年用规矩的声音喊了一声:“爷爷。” “六爷爷,您过年好,我就是那个会做豆腐的丫头。”江雪和江禾上前见礼,江雪如实说道。 之所以叫六爷爷是因为在江德林这一辈按年龄排下来,是第六,大家都称作江六爷。 几人进了屋子,江明的爹娘不在,六奶奶说他们夫妻二人常年在城里做活,今年大年初一就进城打工,给大户人家帮厨,过年时节能多挣几个钱。 江雪怜惜的目光看向江明,原来这孩子是个留守儿童,家里就一个小孙子,性格还这么好,一定是家里爷爷奶奶教导有方。 互相问候了一些家中琐事,江六爷开始进入正题。 “丫头,你是个聪明的,怎会把豆腐方子给江德林一家,你别害怕,老实回答,是不是他家在背后威胁你?” 这句话问的,江雪猜测当年家族竞选族长时,江六爷一家就受到过威胁,有可能就是江明在城里干活的父母。 “六爷爷,我也老实跟您说,他家没威胁我,我之所以答应,就是真心想把豆腐方子给族里,我家里的情况您知道,在村里生活,没有家族依靠,光靠自己,非常难,但是必须得是行事正派,有担当,能庇护族人的家族,否则非但没帮助,还有可能惹出好多麻烦。” 这一番话,江雪说的勤勤恳恳,条理清楚,江六爷听完对江雪投出一个赞扬的表情,一个丫头能有如此见识,未来难保有一番大作为。 “既如此,想必你已经有了对策,能对我这老头子说说吗?” 江雪看着这老头,心里有个想法冒出,仔细思考之后说:“六爷爷,具体的我也不好说,就问您一句话,您要是当了族长,怎么处理这个豆腐方子?” 第28章 江六爷听后,第一反应是想说这丫头胡言乱语,可看她表情后,心里涌出一阵激动,忽然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对待这个问题。 “先说最重要的是我必定不会据为己有,做豆腐是个手艺活,有了这门手艺每天都有收入,我想族中每家出一个人,在村里建一个豆腐坊,每日做好的豆腐在整个乐安镇售卖,族人们负责不同的区域,多卖多得,少卖少得,族中抽取一部分利润,用来打理宗祠等事物。” 江六爷见江雪在认真听,又说出心里想很久的事情:“要是能因为这件事凝聚族中众人,大家伙一起使力,有了钱在族中买地,建房,盖江氏一族学堂,让小辈人能识得几个字,就算大有作为了,要是有天资聪颖的,可以考学问的,那就是我江氏一族祖宗显灵。” 江明听到他爷爷说还能上学的时候,特别兴奋,他爹娘每次回家都跟他讲城里有钱人家的公子,每天啥也不干,就是去学堂读书,就能考秀才,以后当大官,他每次听过,就想自己怎么没这个命。 江六爷说完,有些遗憾的泄气,光是在这说没用。 江雪听完,心中那个主意更加坚定,江六爷想的远,格局大,族中由他接手,别的不说,起码自己家从今往后在村里也算有些依靠。 临走时,江雪嘱咐江明,过两三天就去自己家一趟,可能会有消息要带给他爷爷。 江明仔细应下,又告诉他爷爷,江六爷表面还是如平日一样,但心里却开始期待,他是真的希望那个丫头能办成这件事。 两日后,江雪在家中跟弟弟妹妹们玩耍,大门口有人敲门。 江奶奶过去开门,一看是刘大郎,刘大郎是个很知礼的人,站在门口不进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江奶奶:“您老收好,这是镇上一个饭馆老板叫我交给你大孙女的信。” 江奶奶回屋拿钱要给刘大郎,刘大郎赶快说:“那老板给过钱了,东西带到,我就走了。” 大过年的路上积雪断断续续融化,刘大郎这一趟虽然辛苦,但回来的时候,一下到手一两银子。 虽然不知道江家丫头怎会认识,但他常年来往村镇,第一就是不管别人事,只要记得跟着那丫头有钱赚就行。 江雪拿到信,总体意思能看懂,但有几个字写法她不认识,叫徐氏给她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 原来那江成的小儿子,压根不是在酒楼做管事,而是在县城最有名的妓院里当小厮,负责给一些有钱有势的人介绍青楼女子,哪个妖媚,哪个清秀,哪个有才,他都知道,在根据去狎妓的客人口味,快速给配对。 县衙李书吏,是已经取得秀才功名的学子,院试几次没过,就在衙门找了差事,经常干收受贿赂之事,被一个商人引诱到妓院后,江成小儿子就勾搭上。 二人臭味相投,几年下来,那李书吏已经不满足妓院女子,想要更多没见过没玩过的良家女人,遂给江成儿子银钱,托他在城里何处寻找。 伊设堂信中说,有一位女子被那两人强制胁迫,威胁她家中人,她家人正好是茶馆送柴火的两口子,告到官府,迟迟没有动静,求助无门,求到伊设堂这里。 他看着二人可怜,一个小小的县衙书吏他还不放在眼里,前几日就利用关系跟本地学政通信。 李书吏现已经被学政除名,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然后说江家那小厮,近日就会被传唤,下场肯定不会好,叫江雪不管做什事情都小心应对。 信件最后颇有意思的留了一句跟这件事不想干的话,“小丫头,春天已到,等着你的好茶。” 江雪是真没想到这件事其中弯弯绕绕这么多,多亏了那茶商,人还不错,就是有点不正经。 徐氏念完信件,尤其是最后一句念完,特地留神看了一眼江雪的表情,见她没反应,便说:“这位商人,做人品格倒是不错,解救那女孩出苦海,真算得是大功一件,对你也不错,你一封信过去,他就把这件事细细写给你。” “他啊,他是惦记着我的好茶呢,能帮他挣不少银子呢。” 徐氏笑笑不说话。 第二天江明来了,江雪把这件事情跟他一说,怕孩子记不住,临走时又让他复述一遍,赶紧回家告诉他爷爷。 王春兰这几日一直想过来找江雪的茬,可是江成嫌她说话愚蠢,加上最近小儿子没有往家里寄钱,他就火气大。 王春兰最害怕江成发火,因为她会挨打,虽然她知道男人就是她的天,打她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每次过后她还是身上疼。 所以一看到江雪,她就生气,葬礼上公然反抗几个长辈,一个丫头,反了天,竟然敢代替男人做事,死了爹,就应该安分待在家,等族中为她挑选夫婿,以后跟着男人生活。 还有她那个娘,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不能给男人传宗接代,早该休了她,并说与外人知道她生不了儿子,看还有什么脸面。狐媚惑色,不知给她爹施了什么法,竟然还能好好待在家里。 哼,最后怎么着,还不是全死了,留下个丫头,也是个祸害。 想到这,王春兰就想起豆腐方子,起身准备去江家。 出门子看见江成,就巴巴上去告诉他自己去哪里。 江成和他爹想的就是把方子要到手里,用小儿子给的钱到县城里开个作坊,靠着李书吏的关系,一家人肯定能赚到钱,到时候买房子买地,自己再娶一个小老婆,也给他爹配一个年轻的,那日子才算美。 第29章 “去吧,这几日那丫头肯定跟赵家商量好了,你先去说,一会我跟爹在过去。” 江成心里想,有李书吏在,这丫头骨头再硬,也不敢跟官斗。 王春兰气势汹汹来到江雪家门口,“咚咚咚”的大力敲门声,惊动了旁边住的赵家人。 周氏赶紧回院里从小门进入江家,把王春兰在门口的事情告诉的江雪。 江家人刚才听见声音,还纳闷是谁大过年的叫门,江奶奶怕有事情,叫江雪不要急着开门。 才过了没几天,这一家子就等不及了,江雪对周氏说没事,是族里有人来要豆腐方子。 周氏前几天就知道这件事,她们一家人憨厚,做豆腐的方法也是江雪教的,所以一切都听江雪的。 江雪怕族中有人说难听的话,故跟周氏说叫他们一家人躲在屋里,不要出来,她自有办法处理。 王春兰急了,没人给她开门,江家院墙又高,看不见里面动静,就在门口大喊。 突然,院门开了,王春兰一看见是江雪,立马露出一副恶毒嘴脸:“死丫头,没听见叫门,一家子死了男人都变成聋子了。” “王春兰,你嘴巴放干净点,再这样侮辱我家人,小心我把你的嘴打烂。” 江雪不跟这泼妇装了,知道她家依仗的那个书吏倒台,她就没有顾虑了,被这泼妇成天的“死丫头”叫唤,江雪心里早就积攒了八百年的怒气。 王春兰显然是被江雪的话惊到,一下子忘记正事,她就没见过这么无法无天的女人。 “贱蹄子,竟敢直呼长辈的名字,你娘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贱货,狐狸精,生的丫头,也是赔钱的货色,母子两个蛇鼠一窝,把你爹活活克死,下贱坯子,娼货,婊子,呸。” 王春兰如发泄一般,说尽恶毒话,觉得不爽,朝江雪鞋子上吐一口痰。 “我去你妈的,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刚过完年,过几日就立春,在外面被风吹着还是挺冷的,但此刻空气中的温度,随着王春兰接连不断的恶语相向,随着那口恶心的痰,犹如火山爆发一样的开始迅速上升。 江雪眼里失去理智,大脑被怒火充斥,将全身力气使劲逼出,一个箭步迈到王春兰跟前,一下把她推倒在地。 王春兰倒在地上,双腿被江雪腿按住,脖子被一只手死命掐着,整个人喘不过气来,躺在地下吓得使不出力气,江雪另一只胳膊没有任何顾忌的抡圆,狂扇王春兰的嘴脸。 “我去你大爷的让你哔哔。” “谁是贱人,谁是娼妇,谁一家子耳聋。” “生儿子了不起,生了儿子高人一等是吧。” 一边扇,一边骂,把王春兰嘴巴打得出血。 江禾和徐氏在一旁看的羡慕,刚才王春兰出言不逊时,二人就已经按耐不住想上前理论,却不想江雪听后竟敢立马上去打长辈。 江奶奶则是一点不意外,她这个孙女自从那日醒来后就大变样,性格不必说,生活中还经常冒出来一些奇怪的话,可是江奶奶知道她的孙女是变好了,不会受人欺负。 宋青刚开始也很生气,可是她刚听见江雪最后说的那句话,她觉得是江雪故意在点她,看见王春兰此刻被江雪按在地上打,她心里对这个侄女真有些害怕。 “江雪,你在干什么?” 一句男人的声音传来。 江雪收回理智,江家众人也往院外看,原来是江德林父子俩来了。 第十六章 ◎换族长建豆腐坊◎ 躺在地下的王春兰看见自己男人,拼命从胸腔发出 “唔唔”的声音。 江雪见王春兰两边脸已经红肿,嘴角出血,教训足够了,从她身上下来。 王春兰则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躺在地上左右打滚,嘴里依旧不长记性的大骂:“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婊子,下流人,不管老少,等着去妓院,卖给得脏病的男人吧。” “蠢婆娘,你给我闭嘴。” 江成真不知道,他这个蠢猪一样的婆娘怎么把事情弄成这样。 江雪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衣衫,捏捏刚才用力的胳膊,表情冷漠,正直站立在江德林父子俩对面,徐氏在一旁帮她把一头的墨发往后拢了拢。 一阵冷风吹过,青丝飞扬在空中,江德林看见一个冷漠杀伐的少女,直勾勾的眼神死死盯着他,顿时心里一阵寒意。 江奶奶怕江雪刚才打了王春兰,怕这父子两个要报复江雪,遂走上前,佝偻着身子挡在江雪前面。 “不知族长到我家有何事?” 江奶奶试着打圆场,不提王春兰的事情。 江德林知道她这儿媳妇平时说话刻薄,在家里就经常打骂孙媳妇,今日本来是为了要豆腐方子,却被人家打成这样,虽说以后儿子要休她,但今日他要是不管不问,家里几个孙子知道不定要怎么闹。 “我说弟妹,春兰对你家可是一向最上心的,江雪丫头没爹没娘,她帮着操持婚嫁,族里众人要上门逼你们拿方子,她好心安抚下来,独自一人来你家商量,这怎么给打的躺在地上动不了呢?” 江德林一贯的说话方式,江雪听的想笑,所以她就哈哈哈笑了。 江成嫌丢脸,先把王春兰拽起来,警告她闭嘴,听见江雪大笑,又忍不住出声呵斥:“目中无人的丫头,你今天把你大伯母打伤,看在一家子的份上,我就不去告官了,但是医药费十两,你家必须赔给我,前几天答应给族中的豆腐方子,现在赶紧交出来,不然有你们好看。” 第30章 “王春兰的事,我不稀罕跟你们一家子解释,说说豆腐方子的事吧,我现在就给族中,不过得把族里所有人叫过来,我当面说。” 江雪给了江奶奶一个胸有成竹的眼神,又叫江禾去村里通知江家族人来此。 江德林父子不知这丫头要干什么,非要让族人都过来,心里有些着急,他们可不想让族人参与到这件事里。 江德林趁着族人没来,给江雪下套:“雪丫头呀,这方子给了大爷爷就是给了族里,到时候挣了钱,咱们两家商量分成,再给族里一份分成,三全其美,你说是不是,你现在把族人们叫过来,我是族长一切好说,你家呢,可就啥也落不下。” 江雪压根没听见这老东西说的啥,她已经开始想豆腐坊里除了豆腐还可以做别的豆制品。 “雪丫头,你别太猖狂,就算族人来了,也是不敢违背我的意思。” 江德林见江雪无视他,便出言威胁。 “几年不见,大堂哥依旧如此啊,仗势欺人的手段不减当年。” 江明带着江六爷来了。 江德林听到熟悉的说话声,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又是一家子硬骨头,手下败将也敢来跟他争,怪道这丫头有恃无恐,原来是找了这老不死的, “哈哈哈,六爷还健在呢,我以为当年你争不过我,举家搬迁,早已在半路就气死了,怎么着,你儿子一家死光了,你敢来报仇了?” 江德林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恶性,疯狂嘲笑江六爷。 江六爷已经通过孙子的叙述,知道了江德林一家即将大难临头,不与他在此刻论口舌。 江雪看见院门外面逐渐有人群说话的声音,知道是江禾带着江家族人来了。 果然,族人们一进门就看见早已离村的江六爷出现在院里,想起早些年江六爷为人,忍不住上去打招呼,但看见江德林绷着一张黑脸,众人惧怕他,只得悻悻收回念想。 “好了,众人到齐了,今天我要说一件大事。” 江雪走到人前,大声说话,族人们不解的听着。 江雪看了一眼族人,这么冷的天,穿棉衣的寥寥无几,一眼看过去,大都是贫寒之家。 大过年的自己都吃不好,族中献供时,还要巴巴的提着好东西送给江德林一家子,平时过节要是不送礼,江德林一家就指挥族中其他人进行孤立欺负,族人们害怕被报复,只能跟着做。 “豆腐方子,我要告诉整个江家族人,大家一起在村里建豆腐坊,一起赚钱。” 江家族人听到江雪的话,心里都炸开了,种地一年挣不了几个钱,要是家里能有个额外收入,一个月有固定一百文钱也是大好事。 “江雪丫头,那咱们是不是开春了就能建房子。” “对啊,我家男人力气大,赶明就让他上山砍木头。” “我家去年种了好多豆子,拿去给族里用,但是我跟我男人能不能都去豆腐坊里干活?” “我家也是,不下地的时候能不能都去干活?” 江德林父子俩听的气死了,这些贪得无厌的族人们,平时孝敬他家的时候,怎么一个二个的嘴上跟缝住似的。 “大家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的,放心。” 众人一听,觉得过年收到的祝福都不如这句话来的实在, “但是呢,族长说要把方子给他家,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那就是咱们大家伙换一个族长,换一个愿意把方子给大家伙的族长,你们说呢?” 徐氏这下知道江雪要干什么了,无奈的看了一眼江雪,小丫头,鬼机灵。 宋青注意到徐氏这一举动,心里又开始不舒服,凭什么三个字在她心里反复过了几百遍。 江德林冷哼一声,他就知道,这些族人是不敢的,一说换族长就都不吭声。 刚点燃的希望就破灭。 院里族人们裹紧衣裳,相互打量对方,不敢说出心里话,他们知道江德林一家子在县衙有个靠山,得罪了当官的,平民老百姓可是吃罪不起的。 “我同意换族长,换新的族长,换一个能让大家挣钱吃饱穿暖的族长。” 是江六爷在人后大声呼应江雪。 接着就是沉默,久久的沉默过后,江德林以为自己了不起,能一直拿捏哪那些自己看不起的族人。 “我家同意。” “我家也同意。” 也许是江六爷起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也许是大家现在的生活,已经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 “我要让我儿子告诉县衙的李书吏,把你们这些人家里的田地房产统统充公,让你们报官无名,从良民打到贱籍。” 江成急得把靠山连名带姓说出来。 江雪知道书吏其实就是个小官,但因为职务特殊,经常来往于民众和官府之间,且和知县关系亲近,经常打着县衙的名号在外兴风作雨。 人群安静,众人开始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雪,把方子给我,不然你家就是刚才所说的那个下场。” 江德林放下伪装,彻底撕破脸面。 “哦,是吗,李书吏已经被本县的学政革除功名,因为和你孙子狼狈为奸,强迫良家女孩为娼,现在关在大牢,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你孙子呢,县里发下逮捕文书,就要蹲大狱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惊天的消息落入江德林耳中,江雪说的话有理有据,他们一家没办法狡辩,不过江雪可不会给他家留情面。 第31章 “你孙子,可不在大酒楼的当管事,而是在县里有名的妓院里给人家当小厮,当男鸨母呢,李书吏就是他的客人,你一家子还当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人物,大酒楼没有,只有大妓院,管事呢,也充其量算一个。” 族人们听到这两条消息,都知道以前被这一家子人耍了,气得还要上前打人。 “江婶子,可了不得,有几个官差马上就来你家了。” 吴奶奶刚从村里串门往家走,听见路上有官府里的人打听江雪家怎么走,赶紧跑回来报信。 说时迟那时快,三个带刀的人见山脚下一处院里,院门大开,径直走过去进了院子。 一看院里有好些人,问道:“哪位是江雪姑娘?” 说话毕恭毕敬,不像是来找事的。 “我就是,怎么了。” 江雪走到院门口,向官差说。 三人一看,这女孩子长的细皮嫩肉,身段不似城里大家闺秀斜风细柳那般,而是自带一股子男儿精气神,眼神坚定没有成日小女儿家的娇态,颇有些江湖侠客不拘小节的气质。 “县衙接到上司通报,要求尽快落实李书吏一案,走之前伊老板带话,要我三人到村里第一时间查看江雪姑娘家是否安全。” 三人互相看看,怪不得伊老板给了每人几两银子,大过年的谁愿意出来办差。 “我家没事,你说的那李书吏有个同伙,他家人在这里,你可带回去问话。” 江雪伸手指着江德林一家子,事情到这里她就不管了,县衙里的人再糊涂,上司发话的案子他们不敢不好好办。 事情一件一件的,江德林一家被带走后,族人们还缓不过来。 江雪想着正事还没完,对族人们说:“现在大家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不会有人欺负你们了,接下来好好选一个族长,把豆腐坊建好,赚钱才是大事。” “选族长的话,我们都愿意六爷当。” “对,六爷人好,以前是我们没办法,不敢选。” 江六爷揣着热泪,步履坚定的走到人前,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大家伙还念着他。 “我一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谢谢大家愿意选择我。” 江家族中事物终于结束,江明回去的时候还说他家估计就要搬回来,叫江雪一家到时候去做客。 江雪跟江六爷说好了,族中豆腐坊必须加上赵家人,赵家在本地孤苦无依,以后看在自己的面上,希望族里不要看轻他们,能够当做正经亲戚来往。 没想到江六爷搬家的速度如此快,没几日就大包小包的在路上来回跑。 江雪和江禾套了牛车,驾车赶往草渠村,帮着搬一些大件桌椅,剩下些小东西江明一家子挑着扁担,走着到凤凰村,一连好几日才搬完。 江德林一家子那日被带走后,在没消息传回来,江雪写信托刘大郎寄到镇上。 信上一是询问江德林一家,二是感谢他有心照顾自己,等春天到了,要给他一个大惊喜。 这天,江雪一家除了徐氏都来江六爷家做客,徐氏则是带了自己做的针线去赵家拜年了。 江雪抱着小雨,宋青抱着小秋,一大家子人在江六爷家。 “等豆腐坊建好了,江明他爹娘也能回家干活,不用再进城做活了。” 六奶奶感叹道。 江雪知道了,那个做豆腐的技术真的太重要了。 饭后,她直接把做豆腐的方法告诉的江六爷了,并对他说有不会的可以问赵家,他家做的多,还对江六爷透露,豆子能做的东西特别多。 江六爷听后,第二天就召集族人开会。 江雪再次听到消息时,已经知道族人们进山砍伐树木了。 第十七章 ◎江禾婚事江雪永不出嫁◎ 雨水已过,天气越来越暖和,听说江家族人已经快把房子建好了。 江雪无事,抱着小雨去宗祠那边。 小雨现在已经学会慢慢走路,上次带她去过江六爷家后,每天闹着出门,她又是个好动的孩子,手劲大,见了什么都要死死往手里抠,把家里牛羊狗祸害的见了她就害怕,也就那个狸花猫敢和她对打。 “宝宝,冷不冷呀,徐姨给宝宝梳的小包包真可爱。” “小宝宝,是小猪,白嫩嫩,肉肥肥,啊呜啊呜,姐姐一口吃一个小肥猪。” 一路走,江雪一路逗她妹,佯装要大口吃她妹的小胖手,小孩还傻傻的流口水咯咯笑。 快到祠堂的时候,江雪看到宗祠前方的空地上搭了几座房子,心想这建房子速度是真快。 江明在房子这边看见江雪抱了个小孩,立马跑过去,还没说话,小雨就鬼机灵的兴奋叫:“嘚嘚嘚嘚。” 江明立马回应她,摸揣她沾了口水的肉手。 “房子怎么建的这么快?” 江雪胳膊紧急箍牢小雨,不解的问。 江明在前方带路说:“爷爷说早一天卖豆腐,就早一天能挣钱,族人们上山砍木头,回来后就用泥土稻草简单搭建个屋子,等以后慢慢挣钱在建大院子。” 江雪了解到,江六爷从族中选出几个比较厚道的人,把制作豆腐最重要的步骤交给他们,其他人三个为一组,卖豆腐和做豆腐轮流更换,多卖多得,每月月底结算金额。 族人们提供黄豆,各类木桶和锅具的,月底一律按银钱结算,以后这些东西就全归属族中。 第32章 江六爷还将每月挣得钱分一成给江雪,剩下的按比例分到族中和豆腐坊。 这都是江明娘出的主意,她在城里跟大户人家管事婆子学了几天算数,现在已经回来,就在豆腐坊里管钱算账。 小雨着急下地走,江雪无奈弓着身子牵着她,看见豆腐坊里赵家父子开始手把手教学,相信过一两日就能开始售卖。 “雪丫头。” 江雪抬头看,是江六爷。 “六爷爷,您又来了,江明可是说您一天要来豆腐坊十几趟呢。” 江六爷长的严厉,小雨害怕,往她姐裙子下边钻。 “这小丫头,胆子可比不得你。” 江雪笑笑,把小雨抱起来。 江六爷咳了一声,看了一眼远处疯跑的江明说:“雪丫头,我听江明说你家里人都在认字写字,我想让江明这孩子也跟着好好学,回来还能教他娘,多认几个字也好算账。” “六爷爷,您介意吗?” 江雪忽而正经问出这一句话,她不信江六爷不知道。 江六爷思考了一下说:“村里除了村长识字,在没第二个人。” 江雪明白了,应下这件事。 天气暖和,村里各处冬天积攒的陈年老雪都已经融化,流到路上,江雪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好几脚泥,溅的裙子上都是泥点子 回到家江雪脱鞋袜,跟徐氏说了江明要来跟她认字的事,没提江六爷。 “雪儿,我们在家自己学着玩就能,我,我不想。” “徐姨,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别怕,不会有人说我,况且我向来不在乎这些。”江雪打断她的说,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江家,让江雪被人说三道四。 徐氏无奈应下,夜里独自睡在东屋,翻看明日教习的千字文。 自从宋青出了月子,宋长财被她捅伤,宋家母子离家后,江禾来找她说要去西屋陪宋青,徐氏聪慧,隐隐感觉到什么。 宋青对她来说是有大恩的,徐氏心里早已发下誓言,如有一日宋青母子遇到危险,自己定会以命相酬。 江明开始每日来学习认字,加上一个机灵鬼小雨在旁叽哩哇啦,屋里经常是热闹翻天。 眼看春分已过,小雨已经满一岁,江雪给江家兄弟以及孙柳斟过最后一杯酒,把门口的白色灯笼取下。 江奶奶真个觉得日子真快,儿子儿媳死的那天,她以为天塌了,一家子老少女人,以后可怎么活,要不是大孙女,恐怕家里早就不成样子了,所以不管别人在背地里怎么说,在她心里江雪就是江家大当家的。 江雪趁几人不在时,在孙柳牌位面前说这一柱香,是她烧给“江雪”的。 豆腐坊开张的那天,江六爷自掏腰包买了鞭炮,村里人虽然嫉妒,但面子上还是和和气气,谁叫他们族中没有江雪这样的女娃。 至于豆腐方子的由来,江奶奶一致对外说是山神给的,江家四爷爷也出来作证说是真的,大家伙一看阴阳眼四爷都出来了,不得不信。 山中积雪融化,溪流潺潺经过屋后流入大河,村里各家各户开始祭土,供奉土地神,进行一年初始最重要的春耕。 酸枣芽头茬要等到清明前后才有,这个时节,刚刚从冬眠中醒来发芽的有另一种植物,还能炒茶。 江禾听说以后,好奇心大起,到杂物房里拿了背筐和短锄就要拽着江家雪出门。 江奶奶最近有些忧心,江禾过了四月生日就满十六岁,去年跟郭家退亲后,为着避闲话,没有找媒婆。 今年过完年没几天,那郭家不知为何,竟然还敢打发媒婆来上门说亲。 江奶奶嘱托徐氏在家照顾小雨,出门往江六爷家去了,准备打探情况。 这头,江雪本来带着江禾,结果出了院门被吴鸣缠上,他是江禾的小跟班,不得不带上。 说起小跟班,江明这两天在家忙着干农活,没有来认字。 因为江六爷最近比较烦,江德林一家子回来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孙子被官府查出来,曾经伙同李书吏强迫三个良家女子为娼。 妓院里的好几个姑娘,虽然被逼无奈卖身到这个地方,但心思纯善,一起使力放走了其中两个,那两个女孩家人为了保全名声,不敢上报官府,而最后这个就是伊设堂所说送柴火夫妇二人的女孩。 这女孩被救时,是在妓院一处极为隐蔽的地窖,所以大家才一直没找到,不过伊设堂写信告诉她,那女孩倒是没受伤害,就是名声上有损。 江雪和徐氏听后,心里都暗暗放下心。 官府定罪,李书吏革除功名,罪魁祸首,逼良为娼,处以绞刑,现已经行刑。 江德林他孙子,共犯,杖刑一百,衙门人看不起他,都是使劲打,还没打完,就咽气了。 一家子替他收了尸,带回村里,非要葬在江家祖坟,还要入宗祠。 江六爷带领其他族人天天在祖坟堵人,闹得村里人尽皆知。 江雪走在田埂子上,寻找一种名为“茵陈”的草,这种草只在春分前后有,过了清明就变成另一种植物,就是“白蒿”,等在到了夏至日,这个草就会变成干巴巴的柴草。 “诶,小姑,看,就是这个,灰白的小草。” 江雪发现这东西真就是连着长,一找一大片。 “小雪,这不就是草,真能炒茶,能卖出大价钱吗?” 第33章 江禾一边摘,一边不解问。 “能炒茶,但是价钱不好说,到时候看茶商怎么说。”江雪想起伊设堂,那个茶商最近经常给她写信,好像是在家闲的没事做一样。 “江禾姐姐,我奶说郭婆子找媒婆到你家说亲了,真的吗?你可不能答应,别忘了去年他在村里骂你的事。” 吴鸣过了一年,身量变高,说话开始学着大人那样会绕弯了。 江禾听后一点不骚的慌,反而厉害吴鸣:“你每天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些话,我比你大这么多,你应该随小雪叫我姑姑,现在连我的亲事都敢掺和,你是我们家的人?” 最近村里传江禾一个大姑娘跟吴家半大小子,整天粘粘糊糊不像话。 江禾心里把吴鸣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他光着身子的时候自己都见过,只是现在这孩子说话确实不像话。 吴鸣被江禾突然的态度吓到,平日里温柔的江禾姐姐居然会变成这样,他是有私心,他就是喜欢跟在江禾身后。 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跟江禾姐姐亲近。 吴鸣从地里站起来,面红耳赤,害羞赌气的看着江禾,然后转身大跑离去。 江禾急得起身,嘴巴要叫又不叫,随即又开始蹲下身子干活。 江雪左右看看,不知道刚才突然发生了什么,倒像是小情侣吵架一样。 “不会吧,吴鸣才十一岁”。江雪脑海里惊呼自己的这一发现。 原来小少年也有自己的心上人,江雪不禁感叹。 风儿吹来,江雪又想起那一身青袍,他估计此刻正与心上人一起把酒言欢,耳鬓厮磨。 心里一阵酸涩穿过,江雪日常觉得自己是肤浅之人,被那人的皮相给蛊惑,落到今天走火入魔的境地。 太没出息了。 茵陈草采摘回来,江奶奶也回家了。 徐氏扶着小雨在大门口走路,旺旺歪头在一旁屁颠跟着,一见江雪回来,就着急的要抱抱。 小雨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裤棉袄,头发一团乱糟糟,脸上被风吹的有些干燥起皮。 家里没有擦脸油,甚至胭脂水粉都没有,这东西对于农家来说非常贵,相当于奢侈品,江雪想新的一年一定要好好赚钱,把她的小妹妹打扮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小禾,娘问你,你的亲事是怎么打算的,你老实跟娘说。” 江奶奶拉着江禾的手进屋里,宋青也抱着小秋进去了。 “就是啊,妹妹,你今年十六了,再不说人家,以后就成老姑娘了,况且你后头还有侄女呢,小雪这一二年也该说人家了。” 江禾没说话,宋青抱着小秋说了一大堆,句句都让江雪紧皱眉头。 “我不嫁人,奶奶,我就说这一遍,我一直都在江家,一辈子不会嫁出去,倘若以后有我愿意的,那也是嫁到咱们家,还有小姑,你要是不愿意嫁人,就一直在家里呆着,侄女肯定能挣钱,咱们一大家子往后还要过好日子呢,不用管别人闲话,村里别人家怎样我管不了,在咱们家过日子,畅快才是真,” 江雪一番话让宋青气得牙口倒转,小姑子还没发话,侄女就立下永不出嫁的誓言,这个家以后她儿子还有没有地位了,真个不得了,就像她娘说的,反了天了,真真是两个扫把星。 第十八章 ◎吴鸣远走江雪卖茶◎ “小雪,我没有你那样的骨气,女子到年纪了本就要嫁男人,你聪明胆大,等我出嫁了,家里有你我放心。” 江禾有些认命的苦笑道。 小姑子说的才是正理,哪里有女人一直待在娘家的道理,宋青听到江禾的话心里才好受一些。 江奶奶知道自己是管不住江雪的,可她刚才说的话太吓人,就算是有钱人家,也不能让女婿入赘,哪家的好儿郎愿意如此。 “小雪,奶就是想是问问你。” 江奶奶话还没有说出口,江雪就知道她奶要说什么,立马拿话堵住:“奶,别说了,我主意已定,要是您怕以后有人说,我就到外面买房子住,不给您在家添麻烦。” “瞧瞧你说的什么话,你现在是家里大当家的,就连族中人都要看你脸色,奶一句都说不得了?孩子,我是怕你以后难过,奶奶老了,活不了多少年,以后你弟弟妹妹成家立业,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江奶奶说着就哭起来,江雪吓着了,赶忙上去抱住她奶安慰:“嘿嘿,奶奶,说不定就有人愿意入赘咱们江家,到时候孙女就跟孙女婿伺候您,天天烦您。” “唉,你这小猴子,我是管不了你。” 江奶奶拉住江禾的手,细说今天打听的消息:“小禾,那郭家在外面竟然胡说你与小鸣的事,还说当初跟你解除婚约是你不守妇道,郭有德想娶镇上的女孩,不说叫父母三媒六聘去提亲,反而私下里勾引想占便宜,那女孩机智趁机告诉了自己父母,老两口找人把郭有德在镇上狠狠打了一顿,这是你六奶奶她儿媳妇在豆腐坊听人说的。” 吴鸣,江禾想到自己又连累了那孩子,自己不早些嫁人的话,外面的人不知道又要怎么胡说。 “娘,您这几天就找媒婆吧,不过我有个要求,郭家我是不情愿的,还有我想嫁到离家近的地方,剩下的您帮着我看。” 江禾低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宋青只当小姑子是害羞,在一旁打趣:“妹妹这个模样,附近这几个村的你就可劲挑吧,是吧娘。” 第34章 事已至此,江雪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之后的几日,郭婆子听说江家找媒婆给江禾说亲,眼见自己儿子快二十了还没成家,镇上的婚事打了水漂,知道江禾性子柔顺,又打发媒婆前来说和。 江雪依旧跟以前一样,把人撵出去,郭氏虽然生气却不敢上门,媒婆到了她家又被好一顿教训,就没见过这一家子难干的人,告诉同行们以后就是死也不进郭家的门,郭婆子无奈只能带着儿子到外乡说媳妇。 家里媒婆进进出出的,吴奶奶知道了在家感叹:“江家估计过不久就有喜事了,也算苦尽甘来。” 吴鸣知道了气得饭都吃不下,夏氏本来就因为江禾败坏自己儿子的名声生气,今又见吴鸣这样,直接跑到江家找江禾,求她放过自己的儿子。 江禾直接把吴鸣叫过来,当着夏氏江奶奶的面,装作不在意的对吴鸣说:“我是你一辈子的亲姐姐,马上就要嫁人了,到时候,你愿意背着我上花轿吗?” 吴鸣听后,眼圈发红,口中喃喃叫了一句“江禾姐姐”,就跑出门外。 后来江雪听说,吴鸣跟着他家的一个族叔到外地跑船去了,一直到清明都没回来。 江雪一家人过了清明后,就开始在灶房里忙活。 酸枣芽采摘结束后,开始炒茶,家里现在一共有三种茶,野菊茶,茵陈茶,酸枣芽茶。 江雪想尽快把茶卖了,家里总共就剩几两银子了,春耕结束,她想去趟县城,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揣着钱到城里买买买。 经过几天的时间,终于把所有的酸枣芽都制成茶叶,徐氏感叹江雪有这门手艺,村里人都嫉妒的不行。 因为一个豆腐坊,孙虎两口子就频繁上门,最后江雪没法子跟江六爷说了,只能跟江氏族人们一起干活,不过待遇都是一样。 “咚咚”的声音传到灶屋,徐氏正在做饭,江雪牵着小雨去院里开门。 “你怎么来了,我还说明日叫人去镇上告诉你来收茶叶,还有,你怎知道我家在这?” 江雪一开门,看见伊设堂一连期待的笑容,穿着一身灰蓝窄袖长袍,上面不知绣的的什么花纹,腰间缠黑色腰带,上面点缀着银色装饰,头发全都梳起,用像白玉一样的发冠簪起。 右手牵着一匹高大黑红骏马,身后跟着一位同样牵马的小厮,一对招风耳依旧显眼,整个人端的是一副气派公子,与年前江雪第一次见他,格外不一样。 “怎么样,小丫头,不欢迎我进去坐坐?” 伊设堂笑着,不回答江雪的问题,低头看见江雪裙摆边上,跟着一个更小的丫头,知她就是刘大郎说的那个妹妹。 伊设堂佯装瞪眼睛吓唬她,小雨吓得就往她姐裙子旁边钻,伊设堂随即眼睛看向院里,示意江雪带他进去。 小雨看见陌生人害怕,却好奇的一直往马匹腿边走,江雪也第一次看见马,原来这样高大,赶紧抱起小雨,怕被马伤到。 “我家都是女人,我也不会找人作陪,你介意吗?” “我跟着父亲到南方富庶之地时,做老板的女子可比这多了,各个能说回道,你个小丫头,再加上一个小小丫头,我有什么可介意的。” 伊设堂见江雪姐妹俩都盯着马看,让小厮牵马就进院里。 院门大开,伊设堂没进屋里,就在院里杏树下的石桌坐着。 江禾是要被人家相看的女子,所以她就没有出门。 宋青见经常给小侄女写信的有钱人来了,赶紧抱着小秋出去见礼,伊设堂对她客气打了招呼,就继续跟江雪谈论卖茶一事。 伊设堂随后专门问江奶奶安,江奶奶见他对小雪多有照拂,便留他吃饭,打算一会叫江六爷过来作陪,就进灶屋里准备吃食。 宋青抱着小秋进了西屋,心里发酸,等她儿子长大了,去学堂读书,考个小秀才,不比他个商人来的体面。 “我家没有好茶具,你将就一下,尝尝。” 江雪把野菊和茵陈各泡了两桶,拿出两个碗,给伊设堂品尝。 伊设堂想到年初江雪给他写的信,要给他惊喜,这么一句话他一直记了好几个月,真是一个好有意思的丫头。 伊设堂细细品味,眼里慢慢充满亮光,江雪早已经料到他这反应。 “伊老板,这茶价格你给个数,合适的话就跟朝阳茶一样,你都带走,我就不再卖给其他人了。” 伊设堂已经知道那“云陵郡九凤朝阳茶”就是酸枣芽,但是再往南走就没有这种树,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而且去年他跟着家族中人前往南方,这茶可是替他赚了不少银子,回来后他父亲竟破天荒的夸奖他。 “你这茶不会也是在山上采摘的吧?” 江雪笑而不答,伊设堂就明白了。 伊设堂的小厮在牛棚里给马喂水,小雨闹着要过去,江雪抱着他去看马,在小厮的指引下,小姑娘的肉手轻轻抚摸在马儿的脊背,马儿好像感觉到了,也不恼。 伊设堂过来看见这副画面,看着江雪逗小孩,嘴里叫着“宝宝,宝贝,小乖乖”这类的词,他的招风耳竟有些发红。 “江雪。” 这是伊设堂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这个丫头的名字,竟有些格外庄重。 江雪抱着小雨,正开心的和马儿玩耍,一点没注意到伊设堂的异样。 “想好了,价格多少,最好今天定下来,明日你叫人来拉走。” 第35章 江雪着急把货卖了去县城里。 “三种茶,每两六十文,我全要了。” 这三样茶到了南方,价格又可以翻十几倍,专卖给有钱人家,毕竟物以稀为贵。 伊设堂虽然对江雪有点意思,但这做起生意来还是要以家族为主,今年把茶一卖,又为他父亲在族中挣得一份功劳,以后接手伊家大当家就有一份成算。 午食,江禾去请了江六爷和江明来作陪。 江雪觉得院里亮堂,便把灶屋里的八仙桌搬到院里,虽有凉风吹来,却也不冷。 江禾和宋青二人搬了小桌在主屋用饭,那小厮一个人倒是挺愿意在灶屋小桌上吃饭,江奶奶看他可怜,给他装了慢慢两大碗,小厮一个劲感谢。 徐氏在灶屋里一直帮江奶奶做饭,江雪顺道拉她一起入席,江六爷看见也没说什么。 桌子上江奶奶荤素搭配,从隔壁吴家借了一条鱼,江明来时拿了老大一块豆腐,再加上最近采摘的蘑菇,地里的韭菜等,凑了整整十个菜,招待客人,又把江雪去年酿的米酒拿出来,每人舀了一碗。 徐氏在饭桌上小心打量伊设堂,见他时不时眼神总是偷看江雪,徐氏又看江雪,要么只顾着吃饭,要么就是给小雨吃 ,对伊设堂大大咧咧的态度,没有一丝拘谨。 徐氏就懂了,这是男有情女无意。 一顿饭下来,伊设堂跟江六爷商议好,以后镇上饭馆的豆腐就成江家定,每日早上送过去就行,还叫江六爷除了豆腐也做些别的。 江六爷见他年轻,但说话很有见识,就一一应下。 等到下午了伊设堂才走,走的时候说明日叫去年的那个管事来拉货,顺便把银钱结算。 牵着马到了院门口,小雨刚才舍不得马儿走,哭着要把马留下,江雪气不过大声吼了她两句,这会趴在姐姐怀里抽抽搭搭的掉眼泪。 伊设堂看见院门口,江雪抱着小孩,温声细语的哄她妹妹,突然止步,折身返回,问了眼前人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江雪,你今年十几了?” 江雪纳闷,啊了一声,老实巴交的告诉他:“冬天过了生日就十四。” 伊设堂重重看了她一眼就走了,随即上马和小厮奔驰而去。 “呜呜呜,马,马儿。” 马走了,小雨崩溃大哭,江雪实在没招了,抱着她去牛棚骑牛,她一直摇头说“不惜 不惜。” 最后江雪无奈拿了背篓,把她放在里面,背着去了豆腐坊。 那里有一头驴,小雨还没见过,到了之后,小孩子果然被更新奇的动物吸引了视线,不再吵闹。 豆腐坊里,江雪见到江德林一家在外面磨豆子,便问江六爷是怎么回事。 第十九章 ◎大旱前准备◎ 原来是江德林一家子闹着非要到豆腐坊,江六爷念着是同族,不愿意干那落井下石的举动,就跟族中众人商量,让他们一家在豆腐坊里做些力气活。 江氏豆腐坊现在经营的很是不错,族人们勤劳,经常挑着扁担走到很远的地方叫卖。 江雪想起豆腐能做的制品特别多,豆腐经过再次加工,还能做成黄金豆腐,豆腐干等。 黄金豆腐无论从外观还是保存时间上,都有优势,一次可以炸很多。 只要在制作豆腐时,把最后一步改进,将豆腐多压几回,把水分逼出来,使豆腐变干,炸出来的黄金豆腐,就是空心金黄色的。 江雪第二天把茶卖了,到手将近两百两银子,大块的银锭,一家人都是第一次见到。 这段时间家里人为了炒茶也都很是辛苦,江雪每人给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徐氏推脱不要,把自己那份给了宋青。 她如今吃住都在江家,已经得了大恩,银子对她现在来说是身外之物。 宋青不客气,直接拿走了,她认为这是她应得的,就连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她认为老太太也应该给她儿子存起来。 江雪下午就到了江六爷家里,准备跟他说做黄金豆腐一事。 却不想到他家,见四爷爷也在,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六奶奶在一旁也是面色沉重。 “四爷爷六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江六爷接到四爷的眼神,便如实告诉江雪:“今年开年,雪丫头还记得下了几场雨?” 江雪回想,好像就开春下过几次毛毛雨,地面还没湿透就停了,今年山上的蘑菇因为雨水不够,大多都没有冒头,冒头的也几乎都是小朵。 现在快要入夏了,温度一直回升,就是没下过雨。 江雪眼神突然严肃,语句放慢,不敢相信的问:“六爷爷,今年该不会要大旱吧?” 江六爷和江四爷两个同时点头。 江四爷平时不出来走动,他有些神秘,经常神叨叨的,但有些时候他说的那些灵异事,又让人不得不信服。 “在我小的时候,我曾祖父曾经跟我说过,凤凰村百年前也是从春天开始就没下雨,大旱一年,整个洛山县庄稼颗粒无收,到处都是尸体,曾祖父见过,那尸体埋在地里不会腐烂,竟凭空长出好些绿毛,没水没粮,人们就易子而食,熬到冬天下雪时,已经死了一大片人。” 江四爷的声音慢悠悠响在空气中,江雪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大旱即将到来,就算在艰难,她也必须有所行动,不然一家子到时候就是等死。 第36章 江雪立马问江六爷:“六爷爷,得赶紧通知族人,早做准备,不仅是族人,还有村里人,您得告诉村长,咱们现在都是一个整体,要是大旱来临,村里不能团结一心,大家伙就成了别人的食物。” 江六爷像是刚反应过来:“对对,雪丫头说的有道理,得通知村里人,不能单就我们一族知晓。” 江雪接着对江六爷说:“六爷爷,村里人是一个整体,但是咱们江家也要自己再多一重防备,豆腐坊里我这里有件事要跟您说,是一样好吃食,我明天就到豆腐坊里告诉大家,到时候卖了钱咱们尽快给族中买粮食,买药材,准备吃食,提前在宗祠院中准备大量的水,现在我也只能想到这些,您尽快和族人们商议。” 江雪快速说完不管屋里人的反应,奔跑着回到家,把消息给家里人说了。 “雪丫头,真是你四爷爷说的,了不得,这,这可怎么办?” 江奶奶一脸担忧,抓着江雪确认消息的来源。 一家子都在屋里急得来回踱步,江雪知道这事很大,可她得想想,具体该怎么办。 不管什么灾,最重要的就是吃喝,对,只要有吃的喝的就能长期生存,接着是安全,不能让别人把自家的东西抢了,药材,退烧药金创药都要来点。 江雪快速在脑海里把重要的东西过一遍。 “徐姨,你帮我写一封信,告诉伊设堂,我明日要去县城,叫他在他家茶馆等我。” “小禾,你一会和小婶把家中剩余的粮食清点一下,再到赵家,告诉周婶子这件事,村里估计明后两天就通知大家,咱们提前告诉她让她早些做准备。” “奶奶,现在马上夏至,开年几乎没下几滴雨,地里的庄稼估计不成了,四爷爷要是说的准,大旱来了,咱们做好万全准备,要是不准,咱们也算防患于未然,两头都不亏。” 江雪把事情一一分派下来,内心希望千万别大旱,天灾真的太可怕。 第二日天还没亮,江雪就到豆腐坊里,把黄金豆腐的制作方法交给了族中妥帖人,告诉他们,这玩意做的越干保存时间越久。 族中人大概是已经知道了消息,脸上表情都非常沉重。 天亮了以后,江雪带着徐氏和江禾坐着刘大郎的牛车到了镇上,因为牛车太慢,到镇上还要顾马车,所以江雪没自己驾车。 镇上的车马行,只有三四辆马车,江雪花了五两银子,包下这辆马车和车夫。 这种马车是有车棚的,里面还用帐幔围着车窗做了装饰,江雪三人都是第一次到洛山县城,一直在车窗口看着外面。 马车就是比牛车快,走了一个多时辰,到达县城城楼下。 江雪抬头往上看,古时候的城墙确实威严,还有守城士兵把守。 进入城里,江雪交代车夫去城里最大的茶馆,车夫一下子就知道,说:“那可是洛山县最大的茶馆,也是最大的酒楼,伊家在整个云陵郡都是有名的富户。” 江雪三人听到车夫的话,大感震惊,原来伊设堂背景这么大。 一路上,街边叫卖声不停,人来人往。 江雪透过车窗往外看,有几个穿着统一衣服的小书生,还有几个小女娃,穿着同样的衣服, 难道这里女孩们也能读书吗? 江雪带着这个疑问到了茶馆。 “源山馆。” 徐氏对着牌匾念出名字。 三人站在一座雕栏玉砌的建筑前,江雪抬头看到了二楼三楼窗户处,那里人们举杯对饮,大笑畅谈,却不知灾难已经悄悄降临。 伊设堂从馆中出来,看见江雪满面愁容,以为她遇到什么事情,赶紧让小厮带着她们三人去了后院一处清幽的院子里。 “说罢,这里没别人,托别人告诉我在这等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的要自己亲自来?” 江雪不想理会这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徐氏和江禾也坐在一旁,徐氏是知道这人对江雪有意,江禾不知道,心下觉得此人有些无赖,不像是好人。 江雪正经严肃的对上伊设堂的眼睛,非常郑重的告诉他:“今年有大旱,也许现在已经是大旱了,你要早做防备。” 伊设堂没有反驳,站起身思考了一下,问江雪:“你怎么知道,这事不能瞎说,要是传扬出去,煽动民心罪过可是不小的。” “我知道我说的你不会完全相信,我也没办法向你解释,你自己想想,今年下了几场雨,你到农田里看看,我相信现在不止我知道,有很多庄稼人已经都感觉到了,我现在告诉你,是念着咱们之间的来往情分,你信不信随你。” 江雪没有生气,她知道这件事本来就是空口无凭,但是她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伊设堂。 “我今天着急来城里,不只是为着告诉你这件事,我还想问问你,你能帮我买点粮食吗,我还需要药材,再过一个月,老天爷不下雨,到时候粮价飞涨,药材紧缺,就是有钱都买不到。” 伊设堂还在消化江雪刚才的话,今年确实没有下过雨,听他爹说族人在府城到县里的路上,发现路边的很多河流都变成断断续续的小水沟,这件事太大了。 “这件事,我必须告诉要告诉我爹,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透露出去,你别再跟别人说件事了,让官府的人知道,我也保不了你,至于你说的那几件事,你把需要物品的订单给我,我找人给你办,粮食太多粮店一天没办法取出来,你先回去,我到时候找人给你送回去。” 第37章 江雪不知道该说什么,伊设堂这人,真的太周到,让人心里竟有些感动。 伊设堂看着江雪,她穿的还是去年第一次见面时的旧衣袍,洗的已经看不清是蓝色还是灰色,头发永远像个男孩似的高高挽起,脸蛋白嫩,一看就是个孩子样,眼睛时而憨厚时而严肃。 身体任何时候都是站的笔直,落落大方,说话像个大人,行事,行事风格让他心里觉得格外有趣。 “大旱即将来临,小丫头,你要多保重,我不能经常去看你,你有事就叫人来找我,但凡我能做到,就帮你。” 江雪走至院中,徐氏和江禾已经跟着小厮出去,听见伊设堂声音在身后想起。 江雪转过身,见他收起平日的痞样,一对招风耳在此刻竟有一丝帅气,江雪恭恭敬敬弯腰对她深深鞠躬。 “你也多保重,下次见面请我在你的饭馆三楼吃席。” “一言为定。” 徐氏把在家中列好的货品订单交给小厮,三人又坐着马车回去,本以为今天肯定能买很多东西,不过这样也好,就等着在家收东西。 一来一回,到了镇上已经下午,三人饿的在面馆吃了饭,江雪想起安全一事。 于是三个人到铁匠铺,江雪订做了几把短刀,一把剑,她虽然没用过剑,但想来打架差不多都一样。 打铁的大汉一看是三个小娘子,就只当她们是防身用。 交了定金,铁匠铺老板说让三日后过来取,三人就去镇口找刘大郎回家。 伊社堂没几日就把粮食和各类用品托人带到江雪家,有粮食,药材,肉干,还有火折子等江雪没想到的。 过了一月,果然老天还是没下雨。 随之而来就是人心浮动,粮价飞涨,整个洛山县如临大敌,听人说就连城门都封锁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7 18:00:04~2024-06-27 23:2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玉兔搗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救救我的孩儿”◎ 村里人的态度慢慢从怀疑到相信,毕竟才不到半年没下雨,谁相信会有旱灾。 但是有了这件事,大家开始注意到今年反常的高温天气,似乎比往年来的早,今年河里的水流速度逐渐变缓,甚至出现了断流。 于是村里的人开始行动起来。 早起,江雪把家中几个大缸统统刷干净,之前还花钱买了七八个大木桶,全都放在东屋里,预备储水。 屋后山中小溪里的水,虽只有细小的形态,但是却清澈透亮,而且烧开以后,能喝到一丝甜味。 江雪觉得是因为水流从山中穿过,可能夹带了一些含有甜味的植物。 果然,村里人也都已经开始向江雪一样往家里挑水,一部分人嫌河里人多,抢不到水,一家老小挑着担子,拿盆拿桶的也到了江家屋后,甚至连其他村子里的人也都来了。 这么远的距离都来挑水,凤凰村算是河流的下游村落,可想而知上游已经有多严重。 这山林子小溪水流不大,尚且来这么多人,江雪不敢想象河里此时聚集了多少人。 没几天的时间,林子小溪水流就断了,只剩几个小坑里有水。 近处的村民拿家里舀水的葫芦,一勺一勺舀到桶里,水坑在经过一夜高温蒸发,江雪第二天去看,只有枯枝落叶下湿润的土地。 等再过一天,屋后山林里已经没有小溪流过的痕迹,全都是干巴巴的土。 东河河道,夏氏说现在只有几个深水坑里有水,混着泥沙的水是土黄色的,就这还有不少人因为抢不到而打架。 家中畜生也要喝水,江奶奶原本不同意江雪把它们都杀了,可是一日比一日的情况糟糕,一场天灾已经降临,江奶奶只得同意江雪的做法。 江雪和江禾把家中所有鸡杀掉,然后拔毛烫皮,开膛破肚将鸡内脏里不干净的东西去除,江奶奶在院里烧水,把鸡全都下锅煮熟,捞出来,和宋青把鸡肉撕成小条,摊开晒在院子里。 几天后变成了鸡肉干。 年初才买的小猪崽,还没完全长大,江奶奶叫了个屠户杀,把肉分了十斤给屠户。 猪肉同鸡肉一样操作,煮熟晒干。 家中要把用水量压缩到最低,以确保难过的日子能长久坚持住。 还有母羊和小羊,小雨知道自己喝的都是羊奶,一直哭喊着不让江雪宰羊,江雪也于心不忍。 这样家里的动物就还有牛羊和狗。 其实江雪最担心的还是宋青和小雨。 她能感觉到,宋青好像生了儿子以后,在这个家里一直没有安全感,她带着不到一岁的小秋,也没有男人,事事为自己和孩子多着想,江雪完全能理解她。 尤其是现在大旱少水,江雪往她的屋里放了一口水缸,拿几个大葫芦打满水,宋青看到后才放心。 小雨最近长开些,学会走路之后,见到江雪就迈着小短腿颤颤巍巍扑过来,小身子拱在姐姐怀里就止不住的笑,晚上睡觉还要趴在她姐身上,给她姐流一身哈喇子不说,还拉在她姐身上。 就这,江雪打心眼里也觉得她妹最可爱,是她心里最漂亮的小公主。 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要每天这样开心就够了。 第38章 江雪每日都把小雨的葫芦里装满水,江奶奶专门给每个人做了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大饼,万一遇到急事,家人走散以后靠挂在脖子上的大饼也能度过。 家中的粮食是足够的,江雪还匀出一部分给了族里,往赵家和吴家也借出去些。 孙虎之前看见有人往江雪家送粮,沈氏打发他来要,江雪念着亲戚一场,给他装了几十斤,就没打算叫他还,孙虎拿着粮走的时候脸上还不好意思。 村里现在人人自危,有粮食的人家每顿饭用碗比划着吃,没粮食的人家就在村里七借八借,至于两者都没有的,江雪不敢想象,她现在只想好好保护自家人能度过这一场危机。 “不得了,村里进了流民。” 吴鸣的娘夏氏大声在江家院门口叫嚷着,江雪拿着之前在铁匠铺做好的剑,打开院门,看见夏氏的胳膊倚靠墙壁,整个人正大口喘气。 江雪赶快上前扶着她,“夏婶子,您刚才说的是流民吗?现在哪里来的流民?” 吴鸣年初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吴奶奶说他跟着货船跑到最南面的港口了,往家里寄过一次信,还有几十两银子,说在外面挣钱多,过几年才回来。 夏氏是个大嘴巴,但人不错,因为这件事她对江禾一直都看不惯,认为就是江禾逼走他儿子,但她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不理江家其她人,以前两家人怎么相处,现在还是怎么相处。 赵家人吴家人听见消息也都到外面了,夏氏忙把嘴里的喘气咽下去,讲述她看见的可怕事情。 “我才从村口娘家出来,就看见一伙衣服穿着破烂的人,其中有男有女,拉着几辆板车,板车上好像躺着人,我看不清楚,等在细看时,那伙人就看见我了,拉着板车就使劲往过跑,我吓得叫我娘家哥哥,我几个哥哥拿了棍子出来,叫我赶紧到村里通知人,我一路跑一路喊。” 夏氏说完,想起她娘家人还在村口,一路上叫的那样大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村口帮他们,立马拽着她男人的袖子哀求说:“孩子他爸,你跟我去看看吧?” 吴鸣爹吴贵有些犹豫,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万一真是流民怎么办。 “夏婶子,我去,我跟你去。” 夏氏看见江雪一手拿剑,一手抚在她肩膀,两眼温柔看着她,带着一种安定。 这种感觉让夏氏一瞬间眼角湿润,她不自在的将额角发丝拿手指勾到额后,不好意思的说:“小雪侄女,你是个姑娘家,这怎么能行呢。” 江雪已经在走在路上,腰板挺直,仍旧是一身干练的衣袍和发饰,右手持剑转身,对上夏氏的眼睛,有些催促般说:“夏婶子,快点。” 夏氏赶忙放下吴贵的衣袖跟着江雪往村口快走。 留在原地的吴贵嘱咐江奶奶回家后把门关紧,就回到自己家,家里只有吴奶奶在忙活装粮食,刚才夏氏的叫喊声,她没听见。 吴贵看见屋里就他们娘俩个,想起刚才的夏氏,他觉得自己幸亏回家了,要是他去了有个好歹,家中老娘可怎么办。 江雪两人到了村口,见到那伙人端着碗在夏氏娘家门口喝水,黄村长和一些村民都拿着木棍和锄头围在一圈。 夏氏没看见娘家人,吓得直接大叫一声:“哥诶,娘诶。” “小妹,别喊了。”一个黝黑的汉子走出人群对着夏氏说话,江雪猜测,应该是夏氏的哥哥。 江雪跟这大汉打过招呼,就进入人群,看着板车前的这伙人。 地上东倒西歪的躺了四个男人,江雪看到有三个男人腰间竟然携带剑,从外观看比她在镇上铁匠铺定制的剑华丽。 板车旁边有两个老太太,一个倚靠板车无力的瘫着,一个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板车破烂被子的鼓起处。 江雪走进,看见那被子上面露出一张小孩苍白的脸,这孩子闭着眼睛,面庞娇小,江雪一时竟看不出男女。 还有三个小姑娘,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样子,穿的衣服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女孩们在村民面前显得不安害怕,使劲拉扯着自己衣服,怕被人看到身体。 村里的人都围在一圈,像是观看马戏团里的动物,还左右谈论着。 江雪现在疑惑,这群人是从哪来的?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洛山县也从没听说有流民到来。 她虽然可怜这伙人,但是她更害怕这是一伙伪装成难民的强盗,不然为什么那三个男人有剑在身。 现在整个局势紧张,粮食和水就是拿黄金都换不来,江雪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慈悲心,就让整个村子陷入危险。 所以,她需要先观望,看看这伙人的真实面貌到底是什么,如果真是表面看起来的这样,她江雪这个好人做定了。 那几个男人还罢了,主要是板车上那个生病的小孩,还有三个小姑娘不安的样子,实在是触动她的心弦。 江雪不敢想象她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咳咳咳。” 板车上突然传来咳嗽的声音,像个男孩。 “救救我的孙儿,求您救救我的孙儿,我给您磕头了。” 那个跪着的老太太,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人前,发出有气无力的嘶哑哀求。 “我的孙儿,奶奶的心肝肉啊,你从小聪明绝顶,世人皆说你有大才华,难道天要折寿,让你小小年纪就早夭,君儿啊。” 第39章 这老太太说的话,好像这小孩的身世不一般。 江雪眼睛看周围村民的神情。 大家都互相看看对方,眼里似有话要说,但最后又摇摇头止住。 江雪知道,在这个节骨眼,所有人不管救或者不救都有自己的考量,谈不上是好人或者坏人。 “救救他吧,求你们了,我给各位大老爷磕头了。” “救救我家小少爷吧。” 那四个男人看见这老太太跪下来,挣扎着起身跪到老太太身后,用尽全力在地上磕头。 三个小女孩互相搀在一起,也不管破烂的衣服,挪到老太太跟前,也跪下来不停的磕头。 “救救奶奶和小弟弟吧,求你们了。” 女孩们娇弱无力的声音,瞬间打在江雪的心口,她还没缓过来,又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哀求。 “救救这个弟弟吧,我愿意留下,一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干什么都成。” 小女孩跪在地上,小小的一个人,破败的衣服将她的胳膊和大腿露出来,还在不停的磕头。 江雪握紧剑柄,胸腔里闷着一口气,牙齿重重相撞,她已经失去理智。 “说,你们是什么人,从哪来,到哪去,为什么腰间携带武器,板车上的孩子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三个女孩跟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村民只见江雪突然从人群中间冲出,一手快速拔剑,将其架在为首的老太太脖颈处。 “不说实话,我就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反正现在官府也管不了这么多。” 村民们见江雪出手发问,也不再沉默,一个个都随声附和:“对,快说,你们从哪来的?” “老身是云陵郡西面,白夏县的陈家,我儿陈昆楚是当地有名的侠义之士。” 老太太说完这一句,突然眼角流出鲜红的血,江雪看见赶紧叫夏氏在她娘家端一碗水出来。 这老太太估计是长期没有喝水,一直在路上流眼泪,导致身体极度缺水。 江雪叫夏氏往水里放一点盐,又叫她多拿几碗水出来,给这伙人喝,并让夏氏告诉她娘,这些人喝的水她自己会还回来,让她们心里不要生了嫌隙。 “你们难道不知,云陵郡整个西面方向的县城,从去年开始就闹旱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7 23:21:13~2024-06-29 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打白骨精、拖拖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救治小男孩◎ 碗还没到跟前,这几个人嘴巴就张的老大,一下扑倒在夏氏跟前,没有形象的往身体里灌水。 江雪看为首的老太太虽然着急喝水,但还是维持着一丝自己的体面。 她端过水,没有着急喝,先是向江雪和夏氏道谢,就颤颤巍巍走到板车边上,給她口中所说的小孙儿沾湿唇角。 板车边上那个老妇人看起来像是她的仆人,帮着她把孩子从板车上抱起。 老太太掰开孩子的嘴巴,那孩子感觉到有东西流到喉咙,咳嗽一声,眼皮慢慢睁开又无力合上。 老太太自己喝一口,又赶紧再次喂孩子水喝。 江雪猜测这些人十有八九不是强盗一类,便收起剑,到夏氏家借了衣服和一壶水。 夏氏拿着水壶给众人添水。 江雪则是大走到三个小女孩跟前。 她们缩着身子,挤在一起,端着碗,喝水的样子小心谨慎,像极了刚出生不久的小猫。 江雪直接把手中其中一件宽大衣袍向空中一抖,罩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女孩虽然不安,但还是拿着碗,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江雪听到了,那小猫一样的“姐姐”二字,实在是太揪心。 剩下的两个女孩看到了江雪的行为,还没穿衣就在地下磕头也跟着说:“谢谢姐姐。” 看来那个身量高些的女孩年龄稍微大点,其她两个女孩都是跟着她学。 江雪忍不住把手伸出去,想摸摸女孩们的头,安抚她们,又怕吓到她们。 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江雪打算收回,没想到那个身量高的女孩突然走到她跟前,在她手掌里蹭了蹭。 又抬头,脏污瘦小的小脸上,一颗闪着水光的眼睛就这样哀求的看着江雪,干裂到起皮的嘴巴开口,胆大而细小的声音传到江雪心口:“姐姐,我们能一直在这里吗?” 真是个聪明又让人怜爱的小丫头。 其她两个女孩,见样学样,一同过来围着江雪,都低下头,如同讨好人类的小动物一般,蹭着江雪的手掌。 江雪心里既觉心酸,又觉柔软。 掌心下三个小脑袋来回摩挲,江雪眼角湿润,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大哭一场。 江雪蹲下身,用衣袍牢牢把女孩们包起来,她们太瘦弱了,身上都是骨头,为了抑制住自己的眼泪,江雪一把将她们三人都搂在怀里。 “姐姐带你们回家。” 江雪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带这三个女孩回家,要她们和小雨一样,过幸福的生活。 夏氏拿壶给这些人一一往碗里舔上,又拿出几块饼出来,分给众人。 村民着急知道他们的来历,见他们吃完喝完有了力气,开始催促。 第40章 板车旁边的老太太开始讲述她们的来历。 但是前面两句话一出口,白夏县距离太远,凤凰村村民都没听说过,但是后面一句话一出,众人就大惊失色。 “云陵郡西面从去年发生旱灾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对啊,我们都没见到逃难的,就见过你们。” “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路上就没有人搭救吗?”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 老太太准备回答,那老妇人怀里的孩子就开始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还伴有急促的呼吸声。 三个有佩剑的男人赶忙把碗放在一旁,站起身整肃衣襟,同时双手抱拳,齐齐跪在江雪面前。 “今日多谢这位小姑娘相救,我三人乃是深受陈家恩惠的江湖剑客,白夏县遭遇旱灾,陈家主和夫人不幸去世,我三人保着着他母亲和儿子一路逃到此地,还请姑娘大发慈悲,救救他儿子吧。” 其中一个中年人跪在地下言辞恳切的向江雪诉说,江雪心里已经有九分相信,这伙人不是奸邪之辈。 没有剑的中年男人也跪在地上,一直朝江雪磕头:“姑娘,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少爷,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做担保,我们绝不是那亡命之徒。” “是啊,姑娘,只要能救陈家小少爷,您把我们都绑起来都成。” 眼下县城紧闭城门,镇上各家都是严防门户,关在家里避难,就算这伙人沿着山路到了下一个有人的地方,那小男孩到时候还能活成吗? 江雪快速思考对策,那男孩不能再等了,村里其他人家她不知道,但是当初伊设堂确实给了她好多药材,每一包都是按照方子配置。 “黄村长,这四个男人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先将他们看管起来,需要的粮食和水我家出,剩下的人我带回家。” 村民们一开始只以为江雪小姑娘可怜这些人,给他们吃口饭就得了,没想到现在还要把这些人带回家去。 大家都理解不了。 至于黄村长,他倒是对江雪这种做法挺刮目相看,一个小姑娘,家里都成那样了,没个男人,日子过的比村里大部分人还好,后面不顾名声还要收留一个寡妇,后来听说那寡妇还会写字,教她家的人认字。 现在她又发善心救下这几个人,黄村长心里想这下子她不定又要结什么善缘。 江雪和夏氏带着剩下的六个人往江家走,板车太破了,应该是他们这一行人压根路上睡觉用的,江雪没要,陈老太太和那老妇二人就轮流抱着孩子。 那四个男人,黄村长说村里有一处不住人的房子,可以将他们关起来,每日送些吃喝就行。 一路疾走,到达江家院门前,江雪忽然想起她并没有跟家中众人说过这件事,跟着夏氏出来,结果回去的时候带了这么些人。 突然止住的脚步,让身后的人都慌了神。 江雪正踌躇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夏氏这个大嘴巴立马敲门喊:“江婶子,快点开门,有个娃儿快活不成了。” 江奶奶和徐氏开的门,一开门二人都懵了,把目光投向江雪,等着江雪给她们一个解释。 江雪有些尴尬,但是这会她着急的想救小男孩。 “奶,徐姨,我一会再跟你们好好解释,眼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江雪带着人进了东屋,宋青和江禾听见动静出了门。 一见江雪领回来这么多吃饭的,宋青脸色瞬间变阴,好像自己的口粮被人抢了一样,立马要找江奶奶理论。 孩子放在东屋的炕上,江雪看见江禾进来,吩咐她:“小姑,你把家里的退烧药拿出几副出来,赶紧全都煎了,在把补气丸拿几颗过来。” “雪儿,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徐氏看到三个女孩披着宽大的衣袍,互相挤在一处,心内一阵怜爱。 江雪正在拿水打湿毛巾,给这男孩擦脸和脖子,给他进行物理降温。 “徐姨,有三个小女孩,你带她们去灶屋里吃点东西,在帮她们把身上擦拭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帮他们找身衣袍,她们穿的是夏婶子她娘家借的衣服,洗干净了是要还的。” 夏氏已经走了,她要回家给自己男人报信。 三个女孩虽然害怕,但是有江雪在,而且徐氏对她们说话极尽温柔,充满着慈爱和呵护,是她们从未感受过的。 江雪让这主仆俩也去灶屋吃东西,陈老太太坚持不去,她要守着自己的小孙子,打发那老妇去了。 江奶奶还做了鸡蛋羹和面糊糊,陈老太太拿勺子给小男孩往嘴里灌了半碗。 没一会江禾就端了两碗药过来,古代药效没那么快,两碗黑糊糊的苦药下肚,众人就只能干等着看结果了。 傍晚江奶奶蒸了一大锅土豆,炖了一锅之前晒干的野菜蘑菇汤,十几个人每人都有一大碗。 宋青端着碗使劲吃,仿佛要把饭从肚子里一直塞到嗓子眼,边吃边扫视院墙边那几个新来的女人。 徐氏把三个女孩子都收拾干净,现在水很珍贵,她只拿湿毛巾给她们擦身体和头发,脸上三个人用了两碗水把灰尘和脏污洗干净。 傍晚夕阳余晖下,三个女孩站在院墙边上,穿着江雪和江禾旧日的衣袍,手牵手,家里的三只猫出来看热闹,不停的在她们面前晃悠,彰显自己主人的身份。 第41章 饭后,江雪把这几个人暂时安排在东屋,东屋和主屋一样,炕大,能一下睡很多人,还好现在天热,不用盖被子,即使是晚上,这里依旧很炎热。 主屋,家里人都在,江雪开始解释自己今天看到的这一切,她心里有些愧疚,语气没有平时那么坚定,说话很软。 “这次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经过大家的同意就把这些人擅自带回来,现在是旱灾,我知道我救人就是害自己,我也知道家中的粮食和水,要是一旦被分出去,咱们家肯定维持不了多久。” 宋青从看见那几个人就想骂了,她这个侄女是不是疯了,挣了几块银子,认识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商人,往家里存了些粮食,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不仅接济江家氏族和母家亲戚,现在连不知打哪冒出来的流民都要带回家里,分给她们饭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9 00:00:05~2024-06-29 21:0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种一朵太阳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二章 ◎陈老太太的回忆◎ “你说什么,还有四个男人,小雪,你是不是要拉着全家去死,你奶奶还说你聪明有担当,可你办的这是什么事,哼,我可是不管的,我一会就把我和小秋以后两三年的粮食分出来,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分吧。” 宋青听见江雪补充说还有四个男人的时候,嗓音一下提高,不留情面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就是直接明说江雪,语气埋冤,情绪急躁,她说完直接出门去杂物房里装粮食,把屋里一大家子人都弄的尴尬。 江雪也不和她争吵,这事本身就是自己的错,没必要掩饰,再一个宋青孤儿寡母,没有娘家,她一直都很体恤,不想在家里让她感觉到没有归属感。 但是,她存的粮食每日按严格份量分给众人,绝对够这么多人吃大半年的。 如果到年底了,依旧旱情不减,官府不管,那时候就是有粮食都不行了,她们这一行人得赶紧准备收拾行李外出逃荒,否则再待在这里,不是饿死,就是被人杀死。 总而言之一句话,江雪心里的打算就是在等半年,或者在等两三个月,旱情还是继续加重,她就要带着这一大家子人往东南走。 但是这个决定她谁也不能说。 江奶奶不知道江雪的打算,但是她一直都非常信任自己的孙女,虽然这件事她也觉得做的不好,但是现在人已经带回来,她也不能说什么。 徐氏看着江雪全程不发一语,眼皮微垂,很是心疼。 看到那三个小女孩,看到那个生病的男孩,徐氏明白江雪为什么要把她们带回家。 这是一种没办法抗拒的来自心里的悲悯,就像自己,明明已经是身败名裂的人,看到她们,依然还是想忍不住去疼惜。 绝望中人的感觉她太懂了,被人救赎的那一刹那,心里再次开出希望的花,会一直长成一副写满慈悲的心肠。 江雪顺从本心,行事坚定,有着一颗侠义善良的心灵,徐氏打从心底为她感到骄傲。 小男孩醒过来,高烧慢慢减退,江雪在一旁帮着照看,她压根不知道在徐氏的心里,已经把自己想象成侠士一般。 她就是一个情绪容易上头的人,见不得可怜人,就带回家。 夜晚,江禾一个人还在灶屋里煎药,屋里没有点灯,今晚的月亮如银盘一般挂在天空,发出冷白的光辉,仿佛要坠落人间。 灶屋里点点红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煎药的罐子咕嘟咕嘟的冒泡,江禾想起今天夏氏来到家里看自己的眼神。 自从村里开始闹干旱之后,她就没有在找媒婆说亲,吴鸣远走她乡,她只知道去了最南方的港口,她听说那里有大海,经常刮风,翻船。 平日里她不敢想,可一到夜深人静时,她就时常挂念那个孩子,她有一次做梦竟然梦到了大海,她明明没有去过,但是她梦到吴鸣从船上跌落到大海里。 药好了,大概是今日的月亮离人太近,勾的她开始胡乱想。 江禾端药进了东屋,屋里炕上睡了一排,连日来的疲惫和悬着的心放下,除了陈老太太,都睡的很沉。 江雪接过药,小男孩迷瞪着眼喝了以后又陷入沉睡,江雪催促陈老太太赶紧睡觉。 把一切都安置好,江雪出了东屋,她想起白天陈老太太对她说的话。 原来云陵郡西面从去年就开始大旱,没几个月的时间,整个县城就全乱了,村里的人没有余粮,集体跑到县城,在抢粮的时候,烧杀劫掠无恶不做。 县衙里的人请了当地的守军,把城门关闭,先是在城中大户家中强制征粮,后又佯装搭设粥棚施于灾民。 结果,别说粥,连水都没有,就是一口干干净净的大锅架在木头棚子里,有灾民过去,要先拿值钱的东西换,美其名曰官府拿钱买粮,好多灾民家中没有值钱的东西,那就得拿女人换。 于是,大街上的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开始抢夺女人,已经嫁人的,被婆婆男人孩子逼着去换粮食,最后沦为军妓。 没有嫁人的,十四五岁漂亮的女孩,是给低层官僚拿去取乐的玩物。 五六岁和七八岁大小的女孩,则是被献给官府里最高一层的长官,满足他们变态的心理。 第42章 天灾人祸,首当其冲的就是弱者,低层是最弱者,可比低层还要弱的是低层的女人,所有的苦难最后统统转嫁到她们身上。 炕上沉睡的三个女孩就是当时准备献给长官的,她们被所谓的家人卖给了一个满脸黑斑皱纹,一只脚已经踏入坟墓,一身死气的老头子。 陈老太太说他的儿子陈昆楚,是当地一带有名的侠义之士,家中曾祖父是举人,后来祖父虽只考取秀才,但是却积累了万贯家财。 家中三代单传,到陈昆楚这一代,他自幼好武,喜欢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因为家中富裕,经常接济些窘迫的侠士,那三位配剑的男人就是他之前帮助过的人。 那日,陈昆楚带着夫人和这三位侠士,准备去通宝庄取出自家存在那里的金银,但是钱庄已经好几个月不通外界,失去和其他票号的联系,拿不出钱,只能将通用带有章刻的银票给了陈昆楚几张。 无奈,陈昆楚只能先想办法离开县城后,在找别处钱庄兑钱。 但是一伙人回去的路上,遇到守城的副将,他一眼看上陈昆楚的夫人,全然不避讳自己的身份,就让士兵当街抢人。 陈昆楚四个人虽然武艺高强,但守城士兵人多,轮番几次他们败下阵,眼睁睁看着夫人被掳走。 夜里,那副将一面谴人到陈家,准备暗杀白日里跟他打架的这四个人,一面派人把今天新得美妇给他送进房里。 却不想那妇人,以为自己将要受尽屈辱折磨,提前咬舌自尽了。 四个人杀了家里那些官兵,得知这个住所,偷偷潜伏到这些长官们居住的深深庭院里,陈昆楚得知夫人自尽消息后,万念俱灰,准备从屋檐落下,把那狗官大卸八块。 “呜呜呜”的声音突然从黝黑的深处传来,是小女孩的声音。 在这个院子里,在当下的世道下,四个人互相对望一眼,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救,他们肯定会救人,他们都是在世上漂泊过的人,他们自认为是有气节的“大人物”,是有着惩恶扬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豪杰,是但求问心无愧的“君子”。 黑糊糊的血迹流在了陈昆楚的脚下,老头子不知道是作恶太多还是吃了见不得人的药,干皮之下血管爆裂,黑血模糊了一地。 杀他太容易了,就是会脏剑。 抱起三个衣衫不整的小女孩,陈昆楚示意她们不要出声,女孩们刚逃出一场噩梦,颤抖着小身板,乖的让几个大男人心痛。 准备再次翻墙时,突然院子里火把骤粮,官兵举着弓箭,对准他们,为首的副将把陈昆楚夫人的尸体踩在脚下,以此泄愤。 陈昆楚杀红了眼,不顾自己身上一直射来的箭,把那副将桶成个筛子。 同行的三人快支撑不住,陈昆楚身上已经中了数十箭,血流不止,他自知姓名不保,用身体死死挡住飞箭。 “君儿”。 痛苦的眼神里,其他三人看到他的嘴形,听懂了他的画外音,当机立断立马飞身上了屋顶。 院子里,他们走后,陈昆楚抱住夫人的尸身,还记得那天春日,他的夫人站在梨花树下,裙裾飞扬,墨发三千,漫天的梨花落白,他的心随风也同梨花一般,落在夫人唇边一口竖笛上。 陈昆楚仿佛感受到春风拂面,笑着合上眼。 三人抱着女孩们回到陈家,把一切告诉了陈老太太,她悲痛万分,却不得不考虑往后的路,她的君儿还在。 一行人立马收拾行李,家中奴仆早已经遣散,就只剩下一直跟着老太太的老妇人马氏,和一个一心只想报恩的王管家。 三个女孩都不愿意回家,老太太就带着她们一路逃亡。 城墙关闭,他们先是逃到一处小树林,趁夜里守城士兵换防开城门时,三位侠士在前面开路,她们跟着往出跑。 出了城才知道,原来城外流民更多,官府不知为何,派士兵把出逃的流民全都打杀,不允许她们四处乱窜,传递消息。 靠着三位侠士,她们路上找到了板车和一些粮食,一路往东走,沿途还经历了蝗灾,她们不敢在大路上走,怕引起怀疑,就从山上绕路,有的时候运气好,能碰到山石崖缝里有滴滴水流冒出,她们就可以多休息几日。 但是好景不长,那个小男孩突然发高热,她们加快脚步,沿路竟然没有一丝人烟。 翻过山林,绕过了洛山县城门,她们终于看到了夏氏,来到了凤凰村,最后遇见了江雪。 陈老太太说完这一路的辛酸经历,已经泣不成声。 没有说的是,三个月的时间,她们跋涉千里,走到了这里,她第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持剑的江雪,这个姑娘的气质,让她就有一种一定会救她们的直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9 21:06:07~2024-07-02 16:3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玉兔搗藥??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三打白骨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打白骨精 3个;种一朵太阳花、乱吃乱喝不长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江家新来的三姐妹◎ 捱过了又一个反常高温的天气,从院子里向四处望去,山上草木不分昼夜暴晒在烈日之下,变得稀疏干瘪,仿佛再来一阵热风整座山林就会立马燃烧殆尽。 第43章 热浪席卷之下,江雪抱着小雨进了东屋,屋子里苦药味和人身上的气味夹杂,混着密密麻麻的汗滴,比屋外的空气多了一丝湿,更闷。 “这是哥哥,小雨。” 昨日发高烧昏迷不醒的小男孩陈望君,几副黑汤下肚,显著的药效,加上江奶奶慷慨的鸡蛋,去年积攒的果酱糖水进补,身体迅速吸收能量后,抵抗力加强,天刚蒙蒙亮,江雪烦闷得在院里打拳时,就见陈老太太扶着男孩去茅厕。 “多谢江家姐姐。” 陈望君还没有完全好起来,四肢无力趴在陈老太太怀里,清秀的脸蛋恢复了一丝活气,但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看见江雪抱着一个小女娃进屋后,陈望君扶起精神,从炕上坐起,马氏在右侧伸出胳膊做贴心防护。 陈望君小小年纪,拖着孱弱的小身板,装作大人样子,整理衣襟恭谨肃上,对着江雪下跪磕头,干裂脱皮的嘴巴开口,全是一些知恩图报的话语。 小少年面庞冷峻,愁绪上眉,这段时间他先是承受父母惨死,一家人奔走逃难,后又生病成为众人拖累,一度陷入昏迷,这几日更是时刻游走在生死之间。 一觉醒来,陈望君虽只有五岁,但机智聪慧,想起白夏县里发生的一切,想起这一路风雨逃难路,如同大石般压在自己心口,那个活泼伶俐爱捣蛋的少年,历经此事,性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除过必要的话语,再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小雨哒哒走到陈望君跟前,不怕生的上前揪住他的袖子,挪到嘴边拿鼻子嗅一下,立马丢下,又哒哒哒跑到江雪跟前,缠着要抱。 “嘚嘚臭,姐姐,小雨不要他。” 江雪一下将撒娇撇嘴的小公主高高抱起,打她的小屁屁,“哥哥生病了,病好了就不臭,小雨生病的时候也臭。”江雪眼神示意马氏扶起陈望君。 陈家主仆二人动作拘谨,神情比昨日多了许多不自在,吃饱睡好天亮之后,陈家独苗身体好转,昨日急迫激烈的情绪缓和,意识到自己是寄人篱下,全靠别人发善心接济的逃难流民。 江雪不会处理这种过于细微的变动,还好江奶奶过来了,和陈家主仆交谈,陈望君体力不支趴在炕沿边,晕晕沉沉的呼吸响起,江雪抱着小雨到灶屋了。 徐氏把切块土豆和糙米混在一锅里,在放一些乱七八糟的干野菜,加水一起煮。 自从闹旱灾,家中就再也没有正经吃过饭菜,从来都是按照每人饭量各样粮食拼凑炖一大锅,既能吃饱,也解渴,至于肉食,想都不能想,那是关键时刻保命用的东西。 昨天三个连体婴似的女孩,跟着徐氏一同在灶屋里,入火口一根根柴火探到锅底,这时节村里的柴火最多最好烧,红彤彤的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热度从锅底上升,沸腾的大锅烩冒出白色雾气。 火光流转,红晕打在灶前三个连体婴身上,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三张白皙水嫩小脸,昨日不安恐惧在徐氏温柔安抚下,已经消退一些,只是曾被家人抛弃,被那夜刺激的阴影还横在她们心底。 昨日家里乱糟糟,小雨不曾出来,进了灶屋里看见家中不仅多了小哥哥,还多了三个小女孩,不知怎地,这小祖宗立马抱着江雪嚎啕大哭,眼泪鼻涕都蹭江雪脖颈。 灶前的连体婴看见江雪抱着小孩进来,放下手里的柴火,小脸转变为讨人的幼稚假笑,对着江雪极力咧开嘴角,露出牙齿,一起叫:“姐姐。” 男孩叫姐姐能行,女孩一叫姐姐小雨就难缠,她的世界里姐姐就只能有她一个妹妹,天底下只有她这个女孩能叫江雪姐姐。 小雨在江雪怀中疯狂扭动自己的胖身子,不管不顾的拿四肢乱打乱踢,大头撞击江雪的胸口,嘴巴不停乱喊:“啊啊,姐姐,坏,不要,呜呜呜。”还指着三个连体婴。 小孩单纯无心的嗓音,手指,犹如一把把无形利剑,一一击破了三个连体婴女孩,江雪还不知道她们具体的年岁,名字,勉强维持的嘴角抖动,不知所措的手指捏紧宽大的衣角,她们三个像木偶站在火光中,咕嘟水汽之下,僵硬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昨日一声之下的豪迈气概,动容万千的心口,一夜之间都被高温烤成不自在。 江雪把怀里的小雨放在地面,这丫头从小跟着自己,把姐姐当作娘似的看待,平时说这句江雪还很骄傲,因为这意味着她是小雨的唯一,但是此刻这句话,太伤人。 “小雨,婶婶的小秋弟弟叫你什么。” 江雪试探对她讲道理。 “姐姐。”小雨扒着灶屋木板门抽泣。 “对呀,他年纪比你小,叫你姐姐,江明比大,你知道叫哥哥,那你年纪比这里的三个女孩小,你知道叫什么吗?” 小雨拿袖子抹一把鼻涕眼泪,水汪汪的眼睛转来转去,对上江雪温柔的笑意,忽然做了一个另人惊奇的举动。 她墩墩的扶着灶屋墙壁,踮脚小步跑到锅灶跟前,抬头瞅自家灶屋里多出的三个女孩,沾满鼻涕的嘴巴张开,对着她们叫了一声这小家伙最喜欢的两个字。 “姐姐。” 如果说刚才是利剑,那现在这句就是春雨,润到三个女孩心口,酥到江雪心尖。 徐氏喂完牛,从院里拿回灶屋一捆柴火,屋里因为做饭异常闷热,她没有察觉到空气里的波动,把几个人都赶出去。 第44章 江雪牵着小雨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是被身量高的那个女孩牵着,到了院里,三个女孩明显脸上情绪好转。 坐在树下石桌上,杏树今年开花的时候倒是没有问题,可惜没有结几个果子,现在已经过了季,树上只有焉巴枯黄的叶子遮挡烈日。 江雪问这三个女孩的姓名来历。 身量高的女孩今年9岁,原名方芽,家住白夏县城,爹娘经营一家食肆小馆,主要卖混沌面条之类,家中还有两个弟弟,旱灾发生后,家中没有吃的,她爹挺说能用女人换吃的,她娘怕自己被卖了,就和她爹合计,把九岁的方芽绑起来,卖给别人,换一家人几日粮食。 剩下的两个女孩,都是穷苦人家的姑娘,一个五岁,一个六岁,家里大人没有起名字,平时就按照在家排行叫几丫头,活着几丫,一个姓顾,一个姓宋。 至于为什么被卖,穷苦人家的女孩,爹娘都认为是赔钱货,小的时候不卖,长大了到十几岁也会被卖,卖了补贴家用,给家中同辈男性娶妻。 只是她们想不通,为什么不卖哥哥,不卖弟弟,为什么自己从小生出来就是赔钱货,为了不被抛弃,不被人说白眼狼,她们从出生就是懂事者,学会看人脸色,学会勤快做活,在家做远近闻名能干活不爱说话的“好人家的女孩”。嫁人了做任劳任怨孝顺公婆伺候男人养育孩子的“三好媳妇”。 “过来。” 三个女孩听见对面对她们掌握生死大权的姐姐发话,一个个都站起来走到江雪跟前。 江雪知道自己,一向性格粗糙,不太计较生活里太过麻烦的人事,昨天自己把她们这一行带回家,就代表着自己接纳了她们,会对她们负责。 可是过了一夜,都变了,她像是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变成了操纵别人意志的黑老大。 是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江雪把三个女孩一齐搂紧自己怀里,像昨天那样,不简单又能怎样,她江雪就是愿意,叫一声姐姐,就一辈子是她的妹妹。 她才不管那些令人烦躁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太小,太密,太麻,她处理不了。 就像现在,她蛮横的把这三个姑娘抱在怀里,直接告诉她们:“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姐姐,小雨是你们的妹妹,我的奶奶你们就跟着叫奶奶,总之以后你们三个就是我江家人,以前的姓名咱们不要了,丢就丢了,以后想叫什么都成。” 身量高的女孩低头,又要下跪,江雪赶紧拦住:“以后不许再跪,我是姐姐,你是妹妹,知道吗小姑娘?” 一瞬间“呜呜呜”的声音从江雪的肩膀,后背,脖颈处溢出,三个女孩终于开始委屈,开始哭,江雪翘着二郎腿,发丝束冠,嘴角月牙弯弯,翘上的一条小腿还被一个衣服袖子都是鼻涕的小鬼头晃。 徐氏出来大家吃饭,看见树底下江雪的模样,活像被姑娘家缠着不放的潇洒小公子。 这就对了,对了江雪的脾性。 吃饭的时候,石桌上坐不下这么多人,江雪端着碗到了院门口的树下,小雨赶忙哒哒哒端着自己的小碗跑过来,跟她姐蹲在一起。 江家一家人见怪不怪,陈老太太看的羡慕,眼神往东屋瞟了一下,忍下叹气声。 陈望君提前吃了饭,喝了两碗黑药,迷瞪着又睡过去了。 其他三个女孩都各自起好了名字,九岁的女孩叫江恩,她自己取的。 六岁的女孩江雪为她取名江春,顾名思义,她是春天生日。 五岁的女孩就依法泡制,叫江夏。 从这个角度看,江家一年四季都有人生日。 江雪已经把她们三人的名字告知江家人,等旱灾一过,在通知族里,给她们重新上户,以后她们就是正儿八经的江家三姐妹。 江恩看见姐姐和小妹妹都到了院门口,她害怕宋青的眼神,想起姐姐说过的话,鼓起勇气端碗也跑到门口,江春江夏两个小姑娘也抱碗跑过去。 姐妹四个围着小雨,把个小丫头高兴的,饭吃了一鼻子,江雪真不愿意看见她妹这样,太埋汰了,转过身。 小雨又跟着过来,四个小丫头跟着江雪玩的不亦乐乎。 宋青抱着小秋牙跟恨的痒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2 16:35:26~2024-07-04 16:0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乱吃乱喝不长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寐华光、种一朵太阳花、路、玉兔搗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流民暴乱涌入凤凰村◎ 正当午,高悬的烈日发出灼灼气焰,村里不平坦的黄土小道路过一只乱窜的小虫,都会掀起一丝粗土。 江雪脚下带起干燥温热的黄土,顺着裙裾晃荡飞扬到她脸上,气候干燥,无雨缺水,江雪脸上的肌肤变得黄黑粗糙,毛孔里挤满脏污,又被遮盖一层干土,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但是她非常排斥出汗,脖颈处身上一旦出湿汗,她完全没办法用手去擦,因为只要稍微用力,就会有无数的黑褶子出来,对此情况,江雪只能选择咬牙无视,毕竟现在能喝水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已经能闻到耳后略酸气味的江雪,心底忽然冒出一个清朗俊逸的形象,那个人,犹如高洁的明月,神秘莫测。 第45章 第一次见面,江雪就对他产生了兴趣,当然最让江雪惊叹的是他的容貌,上一世自己穿着骑手制服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除了明星,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如此仙人长相的美男。 又想到去年曾在道观见过的那位女子,清丽脱俗,娇柔妩媚,玲珑身段,单单从外形看,真是绝色。 尘土飞到衣服上,江雪拿手抖落,好久没有认真翻看自己的手掌,江雪发现自己不仅手掌的老茧增多,就连手指关节开始变粗。 脖子被汗打湿,江雪忍不住上手摸,诶呀,自己都觉得恶心。 唉,叹息一声,仙人和仙女,他们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嘿嘿。” 江雪忽然噗嗤发笑,觉得自己此刻倒像是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还是一只为色所迷的女□□,她有点好笑。 独自一人走到黄村长家,把陈老太太昨日诉说的情况告诉给村长,好让他也能知悉,黄村长听完,在光底下,闪着黝黑的脸庞,江雪看到他一对担忧的眼神,说:“幸亏只有陈家一家逃出来,要是都跑出来,咱们这可就遭大泱。” 江雪听后眉头皱起,是啊,云陵君西旱灾这么严重,不止一个白夏县,要是旱情迟迟得不到缓解,那么多的灾民一涌而上,驻地军士怎么可能镇压过来。 若是都逃出来,像陈家人一样,一路向东…… 炎热的天气江雪身体突然一阵颤栗,恐惧袭上心头,她想到上一世看的<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电影,一群没有理智没有意识的怪物,一旦闻到人类的味道就死死扑上去,撕碎,蚕食。 江雪一下仿佛被巨大的阴影笼罩,黄村长带她去小屋把陈家四个男人放出来,并告诉他们陈望君一行人现状,四个人又是一番感谢。 接着跟江雪回江家,王管事是陈家老人,想着一定要回自家少爷身边服侍,而另外三位配剑的侠士,早已经商量好,等陈家小子病好,陈家人安顿下来,他们三人就接着往东走,另谋出路。 黄村长则是见江雪一路神情紧张,以为她觉得有什么不妥,好奇的走到她身边小声问:“江丫头,你发现了啥?” 黄村长一句话把游离在外的江雪吓了一大跳,“村长,吓死我了。”江雪拍拍胸口,声音反常的尖锐。 后面跟着的四个男人听到声音也随即停下,黄村长正纳闷,江雪忽然转过身来,眼睛看着这几人,接着抿嘴握紧拳头,咽一口气,神情郑重看着身后的五个人。 一字一句的说:“要是陈家后面还有更多的灾民怎么办?” 碎风从枯枝钻来,轻而易举掀起地面飞土,凝重的问题落在几人耳中,江雪左右踱步,又看向几人,如她一般,紧绷的神情,沉默的态度,代表了一切,大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村长,江姑娘,我们逃出城外时,一路的各个县城外都有军士砍杀出逃灾民,但是路上我们也见过不少逃出来的灾民,他们要么在路上被其他灾民杀死,要么就是跑到深山里躲起来,我们也是为了救陈家小子才冒险绕过你们这的县城来到这。” 一个侠士说完,另一个侠士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激动:“我看这里不能久留,云陵西灾民众多,官府能管控一时,以后局势恶化,发生暴乱,整个云陵君都会沦陷。” 危机摆在眼前,江雪想到江家小院里的那些人,想到杂物房囤积的那些粮食,生存的压力再一次扑面而来。 “我去他大爷的”,江雪心里忍不住爆粗口,又将双手附上额头,按压自己隐隐作痛的眉骨,来了这里,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她一个小小外卖员,做些种地种菜做些小本生意养活家人就够了,经受不了这么大的磨难和责任。 “走,对,我们要赶紧走,黄村长,村里的人您找人去通知,我不管别人,我江家包括我江氏一族,两天后我们就上路,先往南方逃难,等旱灾一过我们再回来。” 江雪苦笑,能咋办,先跑再说,自己刚来的时候可是下定决心带着一家人过好日子的,更何况她们都把自己当作亲人对待,再大的压力来了她都要硬着头皮顶住,她江雪还就不信,自己怎么就不配拥有好生活了。 决定好了,陈家王管事和三位侠士也赞同江雪的意见,大家一起往南走还互相有个照应。 黄村长心里也决定好了,准备回去通知村里人,一村人一起走,路上能互相涨胆,特殊时候,保命最重要。 江雪带四人回到江家,王管事见到陈老太太就跪下,一个中年男人趴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马氏扶他起来,主仆三人围坐在东屋,看着炕上快好起来的陈望君,又是一顿好哭。 三位侠士的住处,江雪托周氏安排到赵家一处空房里,又把村里可能要有流民来的消息告诉赵家,他们立马同意跟着江雪一起走。 至于江家,除了宋青不相信有流民,其余人都赞同江雪的观点。 第二日,整个凤凰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包裹,村里到处是啶里咣啷做板车的声音,每个人恨不得把自家的东西全都拉走。 江家,江雪把家里所有晒干的呼噜里装满水,肉干菜干果蒲,还有药材火折子果酱这些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江雪拿几个大棉布,全都包起来,准备自己背。 粮食和剩下的水拿两辆之前做好的板车拉,剩下被子锅碗之类的东西靠老黄牛。 第46章 江雪能看出来江家几人都舍不得,这里是她们生活一辈子的地方,走了就不知道什么能回来,但是路上要想走得快,就不能带这么多东西,万一被流民追上,后果不能想象。 两天的时间转眼就到,整个凤凰村明日一早就要全体出动,拖家带口,前往未知的地点避祸。 今夜可能是最后一次舒服的吃饭睡觉,每个人都把肚子塞的满满当当,躺在家里祖传的床上或者炕上入睡。 殊不知,流民暴乱早已经在陈家逃出白夏县那一刻已经发生。 云陵君太守高庭早就知道西面旱灾,并且上报朝廷,户部第一时间接到指令就下发赈灾款,但是高庭拿到款项截留一半,剩下一半派采买官员购置大量粮食运往西面,官商勾结,等粮食到达各个县城之时,又砍去一大半。 当地大商户通过高额银钱又从官府手中购买部分粮食,准备疯涨价格,赚一波人血钱。 到了县令手里,已不足十分之一,上司要求一个月内解决灾情,给朝廷一个交代,手段强硬,派守军监督节制,说如果再听到云陵西哪个县有灾民,就先处置哪个县令。 就是这么简单,为何官府杀流民,从一开始根本问题就不是流民,也不是天灾,是贪污,流民也不想变成流民,他们是世世代代遵纪守法的老实庄稼人。 家里没余粮,官府不赈灾,走吧,去别的地方要,要不就抢。 饿肚子的时候,他们吃草吃树皮吃土,吃没了,还是饿,变成怪物,开始吃别人,吃自家,就是吃,先是卖女儿,接着卖老婆,最后卖儿子,卖完了怎么办,去抢别人的,或者把坑里埋的挖出来。 压迫久了,他们最后一步才想到反抗,想到造反。 饿殍千里,瘦骨嶙峋的人们开始围在高门大院下,里面的人凭什么吃饱肚子还能玩乐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冲破一道道紧闭的富丽朱门,踩踏一个个守门士兵,从外到里,最后再从里到外,他们从云陵西各个县城涌出,沿着山路或官道,疯狂抢掠,食欲得到满足的怪物会变成人停下脚步,但是欲望一旦被打开,平时苦苦遵守的规则被打破,大部分人就开始放纵,劫掠,残暴。 另一部分求食的流民继续向东,但是沿途蝗虫肆虐,只会有更多的人加入阵营,三个月后,他们如行尸走肉般浩浩荡荡到达洛山县。 江雪这两天睡眠浅,她心里总是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屋里几个人的呼吸打在一起,湿热的空气黏糊糊的身体让她极度烦躁。 翻身向里,双手在黑暗中寻觅,江雪摸到小雨的小身子,她把小雨一把搂起,放入自己怀里,紧紧相贴,感知到怀里小身子有力的心跳,江雪慢慢拍打小雨的小屁屁,尽管更加闷热,但是却缓解了江雪的烦躁。 屋后山崖处,月亮把地面照的惨白,从高空看山林深处似乎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爬行,移动缓慢的动静,把旁边干柴一般的杂草打响。 行进到江家屋后菜地,一片大半年不见的乌云突然遮挡住月光,月晕如同一颗蒙在被子里的夜明珠,发出朦胧奇幻的流光,溢在漆黑的山崖下。 阴影逐渐骚动起来,原来那密密麻麻的不是蚂蚁,乃是翻山越岭涌来的云陵西流民。 借光看到了江家院墙,无数人加快脚步,希望能第一时间抢到吃的,到达江家院门口,往光晕泻下的地方看,大片的人家散落,于是一群黑漆漆的怪物疯狂涌入村庄。 江雪感觉不太对,刚起身就听到屋后的动静,接着江奶奶和江禾也察觉不对起身。 江雪合衣而睡,拿剑走到院里,巨大的声音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院门被疯狂推动,院墙上一个接一个的不顾被刺扎痛的人跳到院里。 “你们是什么人,敢过来我就一剑劈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4 16:08:46~2024-07-06 02:3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种一朵太阳花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与流民厮杀,大雨落下◎ 乌压压的人形从院墙处涌入,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就已经随意穿戴好到了院里,只听得“轰隆”一声,院门被撞到,外面黑漆漆大片阴影移动到院中。 突如其来的可怕场景,让院里的所有人害怕,江雪头皮发麻,忍着恐惧拔剑,大喝道:“再敢上前,一剑劈死你们。” 声音犹如小石子落在滔天的巨浪中,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海上的巨浪却越掀越高。 月晕逐渐被更多乌云遮盖,天空在此刻犹如一块黑巨石,静谧着不断压向地面。 暗夜里流民疯狂冲入屋子,掠夺着一切。 江禾在主屋炕下边缘,俯身抱着小雨,流民挡住她的去路,她弯腰躬身向下,防止小雨受到伤害,但是她的身体被流民不断推搡,导致怀里小娃害怕的不断哭“呜呜呜”,并嘶吼大叫:“姐姐,姐姐。” 稚嫩的童声引来一群丧心病狂的畜生。 他们抢夺屋子里的粮食还不够,看到白白胖胖的小娃,看到容颜俊秀的姑娘,他们一手拿着干粮张开发恶臭的大嘴进食,同时伸出另一只嶙峋脏污的手,邪恶的隔着衣料来回在江禾身上蠕动,又拿藏满污垢的黑色指甲,不断在小雨身上扣来扣去,使劲捏她的小肉胳膊小肉腿,不一会就青一块紫一块。 第47章 江禾把小雨的头使劲按在自己怀里,不让这些人碰她的脸蛋,自己则窝在炕沿边,死命坚持,身体一直奋力挣扎,不让这些恶心的人伸手触摸她的身体。 江奶奶想要阻拦,却早已被人潮推倒在地,爬起来想去保护自己女儿孙女时,被流民拖拽四肢来回拉扯,身上穿的外衣也被他们扒走。 江奶奶一辈子是个怕事的人,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来没有为家中人使劲去争取过什么,大儿媳生前被族人说生不出儿子被骂时,她没有出去维护,大孙女和女儿在村里整天被人指着说三道四的时候她也没有出去维护。 但此刻,一生行事唯唯诺诺的江奶奶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嘴里大叫“我要跟你们拼了”,她朝着江禾所在的方向,一边用嘶哑的喉咙大叫:“禾儿,小雨。”一边用头猛烈撞击人潮,一遍又一遍。 江禾看见她娘身着单衣,大幅度动作下露出身体皱巴巴的老皮,仿佛能听到她娘吭哧着费劲的呼吸,江禾无声的流眼泪,她抱着小雨动弹不了,她的身体被这些人死死按在地面,她感受到身后陌生的触摸,她指甲难过的陷进肉里,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反抗。 她嘴里尝到一丝淡淡的咸味时,她眼神开始涣散,人影在漆黑的夜里开始重影,她嘴巴呢喃喊了一句:“哥哥。” 江奶奶没能走到主屋,她整个人被一群流民扔在了院墙跟,白发散落,口角流血,整个人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下一动不动。 东屋门口,江恩江春江夏三姐妹被王管事护在身下,陈望君被陈老太太主仆二人护在身下,但是流民何其多,他们比强盗还要可怕,尤其是看见孩子,他们把三个大人拉开,在他们身上扫荡,洗劫,又集体踩踏。 陈老太太双腿痛到失去知觉,已无法站立,她趴在地上,大声啼哭,嘴里叫“君儿君儿”,指头牢牢插在土里,试图往前挪动。 她眼神绝望的看着陈望君她的小孙儿,大哭大喊着被一群流民争相抢夺,看着王管事被压在地上任人随意踩踏,看着马婆子额头鲜血冒出倒在夜色下,看着三个小姑娘正被禽兽撕碎衣服。 这是陷入绝望中的绝望。 乌云一层盖过一层,村里的人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到处都是厮杀怒吼的声音,到处都是人间炼狱般的惨景。 村民都在呐喊,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一切,这一场惨绝人寰的掠夺究竟怎样才能终止,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头。 于是躲在牛棚里的小狗最先发现,空气中的湿度正在慢慢增加。 而此时的江雪正在杂物房里不断挥动手中银剑,只见她身上背了好几个这两日打包好的大包袱,流民抢走麻袋里的粮食后,又不断向她袭来争夺包袱。 江雪顾不了那么多,早先的恐惧感已经慢慢消散,她意识到是流民来了后,就说服自己要冷静,首先最重要就是先保证有口吃的,有吃的就能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 银剑连续不断的砍在空中,对面一个个干涸的躯体露出黏糊褐色,江雪眼神从一开始慌乱转变为现在的冷漠,只见她右手剑身不断向四方甩着液体,大片的流民在她剑下躺倒。 江雪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他们砍死,但是流民太多了,她不能一直耗在杂物房里,抢夺发出的声音太大,她一直没有听到家里人的喊叫,没有听见小雨的“姐姐”,她心里慌。 “滚开,全都滚开。” 一声尖锐的鸣喊从提剑的江雪胸腔发出,一直拼杀的她来到院中,透过人群先是看见徐氏和宋青衣不蔽体的围着小秋在院墙下颤抖,又看见瘫倒在地的江奶奶和陈家人。 “我要杀了你们,全都杀了。” 无边的愤怒氲在剑头,江雪猩红的眼睛,横冲直撞的身体,来回在巨大阴影中穿梭,没有人教过她剑术,但是她会打拳,身体如何发力,如何进攻,她明白。 流民看见院里的江雪如此厉害,都不约而同的恢复理智,不敢上前。 宋青在墙角看见江雪如此厉害,便让徐氏和她一起护着小秋,挪到江雪跟前。 院中流民畏惧降雪,不再敢伤害院里的人,宋青抱着小秋紧跟在江雪身后,徐氏则是在江雪保护下跑到江奶奶跟前,第一时间试探江奶奶口鼻有气呼出,徐氏便朝江雪微微点头示意。 江雪彻底杀红眼,江恩带着两个小妹妹,哭着颤着跑到江雪腿边抱着贴着她,这是她们的大姐姐,她们的依靠,她们可以委屈的害怕的在她跟前哭泣。 江雪见她们都光着身子,忍下心里的痛,毫不犹豫地伸手把自己腰间带子解开,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从身后几个包袱下面抽出,递给江恩,摸摸她们的小脸,安抚她们。 “姐姐,姐姐,呜呜呜呜。” 主屋里传出小雨悲惨的叫声,江雪面露凶光转身往屋里走去。 宋青抱着小秋,眼神一直跟着江雪,见江雪往屋里走,她赶紧跟在身后。 江恩带着两个妹妹把衣服一起披在身上,看见徐氏蹲在院墙边,身上抱着江家奶奶,身旁还有陈家奶奶和陈弟弟,刚才保护她们的王管事则浑身是血躺在一旁,她们赶快跑过去,抓住王管事的胳膊哭着叫:“王伯伯,王伯伯。” 小雨,小雨,姐姐在这里,不怕不怕。 进了主屋的江雪,一语不发,笔直站立在门口,眼里闪出要命的凶光,右手紧紧握住剑柄,丹田会气,胳膊在眨眼之间挥动。 第48章 “你……。” 有一个流民倒地之前指着江雪说了这样一个字,其他流民则是连机会都没有。 因为江雪在顺息之间就刺入他们的心口命脉处,几人当场鲜血喷溅三尺丧命。 “姐姐,姐姐,姐……。” 小雨不嫌她姐身上都是污糟的血,伸着小肉胳膊哭着非要抱抱,江雪把江禾扶起来。 江禾扶炕慢慢起身,抬头看江雪时已经是满脸泪水,不说话,江雪估计她是被吓到了,眼神恢复到温柔,抱过她怀里的小丫头,贴在自己的左心口,又把她一把揽在自己的右边肩膀,从后慢慢抚摸她的头发。 江禾憋不住,抱住江雪贴在她肩头,开始嚎啕大哭,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通向赵家的暗门突然打开,所有人立马开始防备,人影从另一道黑暗中走出来,原来是赵家人和那三位侠士。 进门后他们解决了院中剩下不多的流民,江雪到了院里见她一家三口,不见老猎护,看见他们脸上都带着丧气,就明白了。 江雪把身上的包袱卸下,背久了她都习惯了,院里暂时危机解除,她立马瘫倒在地,和徐氏一起靠在院墙,小雨还是紧紧扒着她姐,一点不松手。 江奶奶依旧昏迷不醒,一位侠士略微会点医术,说江奶奶是被撞晕了,估计明天就会自己醒来。 江雪握住江奶奶的手,她怕江奶奶摔出什么问题,万一脑子里有积血可怎么办。 陈家王管事和马婆子都没气了,陈老太太双腿经过侠士诊断是内里骨头尽碎,下半身永久无法站立,陈老太太没办法接受,她想去死,可她死了,她的孙儿以后就是孤儿了。 陈望君才五岁,先是父母双亡,紧接着又要接受这巨大的打击,他抱着陈老太太,小手不停得在她祖母腿上按摩,还对着众人说:父亲在世时,常说人之经脉要经常捶打才通,我给祖母这样做就是在捶打经脉,祖母会慢慢好起来的。” 众人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浩劫,听到陈望君此言,都不敢做声,只心里默默可怜他。 陈老太太听罢,靠在墙角一个劲的淌眼泪,她的孙儿啊,就让她这个拖后腿的老害多活几年吧。 家里已经成这样了,村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江雪提起精神问周氏:“周婶,你家的粮食都被抢了吗?” 周氏听到这话眼泪就砸吧下来:“他爷爷见家里冒出了这么多人抢粮食,追上去,被人从院门□□活拖了一里地,有二位侠士追下去,发现他爷被石头砸死。”周氏说不下去了,哽咽着,呜咽着嗓音又说:“面目全非。” 赵柏抱着小虎,双手捂住他的耳朵,在黑夜中低声啜泣。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痛的。 周氏沉默了许久,接着回答:“幸亏有这三位侠士,把流民都赶走了,大部分粮食都在,我都运到你家来了。” 江雪刚才没注意,如今一看,可不是暗门那里放了好几个麻袋。 唉,自家的粮食全完了,就剩这几个包袱,接下来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流民一天不除,就别想过一天安生日子。 江雪想到村里,如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便问三位侠士:“村里的情况三位侠士知道吗?” 其中一人回答:“那会去找赵家叔时,听到村里到处都是哭喊声,流民大片大片聚集在村中,情况怕是不太好。” 江雪心中担忧江氏一族,担心江明一家。 “我趁着天黑悄悄走到村中间,好像听见有几个村民大叫说道长回来了,姑娘知道这个道长是什么人吗?听起来还挺厉害。” 江雪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道长,村里人认识的道长就只有那一位了,他竟然这个时候回来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 正当江雪陷入沉思时,天空突然出现一道白色巨大的裂缝,光柱自上而下犹如渔网一般,分出无数细枝,照亮了人间的地狱。 最后落在远处近处的高山之上,接着“轰隆”一声巨雷,响彻在高空,隆隆回响震慑大地的牛鬼蛇虫,江家屋后的山崖像是要崩裂一般,发出颤颤之音。 在一片黑暗绝望的小山村里,干旱许久的云陵郡,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落下一场久违的倾盆大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6 02:38:57~2024-07-10 21:0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种一朵太阳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雨中仙人无求道长◎ 电闪雷鸣之间,倾盆大雨夺天而下,雨点落地噼里啪啦打在尘土里,不一会村道上就开始流泥水。 江雪她们把各自屋里的杂乱处理了,冒雨把院中的尸体搬运到门外,这会村里就只剩下巨大的雨声,黑乎乎的夜晚,闪电不时打在空中。 在一道白光之中,江雪恍惚看见一席青袍。 隔壁吴奶奶听见外面有动静,踉跄走过去透过门缝看见江雪和三个大汉站在外面,心里像是有了依靠般,把门打开就开始大哭。 “都没了,全都没了,我可怎么活。” 江雪看见隔壁吴奶奶歪着身子出来,也不管会不会招来流民,整个人一下就坐在泥浆里开始嚎啕大哭。 雨势太大,一会的功夫,江雪就从头湿到脚,她脚踩在泥浆里,路过村道两边一动不动的人形,“吴奶奶,快起来,千万不能再淋雨了,发烧可不是小事。”江雪两个胳膊使劲把地下的老人抱起。“家里夏婶子和吴叔怎么样了?” 第49章 江雪搀扶吴奶奶走进院里,院子里跟江家一样,被从屋里翻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堆积,一提起儿子儿媳妇,吴奶奶就不要命的哭喊。 屋里的吴贵身体趴在地下,□□布满鲜血,江雪走近了才看见他身下还压着衣衫不整的夏氏。 “贼人把你婶子拖到这里……” 吴奶奶泣不成声,仿佛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跌在门槛,抓着门框接着说:“你叔扑上去护在你婶子跟前,被贼人拿刀活生生砍到大腿根,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 江雪看向吴贵的那个地方,想起那日吴贵对夏氏的冷眼相看,不禁想命运真是神奇。 夏氏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怎地,双手死死抱着吴贵的身体不放,江雪看着往日说话爽利性格活泼的夏氏,此刻眼神呆滞,面露惊慌,心里泛起一阵哀伤。 “萧叔叔,麻烦您过来一下。” 萧叔叔是三位侠士里最年长的那位,其余两位,留络腮胡子的就叫“大胡子叔叔”,最为年轻长相最俊朗的那位,不让人叫他叔叔或者哥哥,大家一律叫他称呼白少侠。 江雪把吴奶奶搀扶起来,又问她家中粮食和值钱的东西,她流眼泪看向院里,对着江雪一直无助地摇头。 雷鸣轰隆,半个时辰的功夫,院里就有了积水,江雪没有片刻犹豫便让三位侠士帮她把吴贵和夏氏一起抬到江家,江雪刚才检查家中剩余物品,还有一些药材,希望对吴贵有用。 吴奶奶抓着江雪的手,不停的说着感谢,她就知道江家这丫头不是那见死不救的人,后又冒雨到院里捡了一些生活用品,江雪帮着她把家里为数不多的被子衣服一并搬走,一行人湿答答的回到江家院里。 村道上不见有流民作乱,江雪想也许是这场大雨的功劳,也许是那人。 江家现在屋子里人很多,主屋的炕上躺着江奶奶,陈老太太,吴贵夫妇,江雪把家中剩余药材都拿出来,萧大侠给吴贵上药后不自在的对江雪点点头。 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竟然要求自己一个长她十几岁的男人去看男人的那个地方,真是有点尴尬。 江雪不以为然,转头就对着吴奶奶说起悄悄话,吴奶奶听后倒是神情有些安慰。 给吴贵抹上金创药,他疼得醒过来,吴奶奶立马上前呼喊:“我的儿,娘还以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吴贵疼得安慰他娘几句,眼神马上找到夏氏,见夏氏穿着完整的衣服,靠在江禾身上睡着,眼睛含泪对着江禾的方向点点头,还好,还在。 确认之后,吴贵立马又陷入昏迷。 家中的小孩都在东屋,小雨和三个新姐姐跟着徐氏,小秋跟着宋青,窝在东屋炕上浅浅睡着。 陈望君则是一直守在他奶奶跟前,一步都不肯挪动。 天色渐亮,却还是阴沉,大雨依旧不停,屋里烦闷湿热的空气开始随着积水增多,变得凉快起来。 屋里人各怀心事,忧心忡忡,江雪仿佛又回到了刚才这里的时候,那会,江家就是这样。 “咚咚咚。” 江雪刚才把家中倒下的院门扶起,稍稍立在门框中间,算是好歹有个遮挡,就算有人来了还能发出响动提个醒。 声音在大雨中响起,平缓有力的敲击声并没有被这可怕的雨夜遮盖,反而显得更铿锵。 灶屋里三位在休息的侠士听到,眼睛瞬间回神,抽出腰间配剑,推门出去,看见江雪也手持利剑。 四人来到门前,正准备打开门板,就听见门外有熟悉的声音。 “江老太太,是无求。” 这温润清冷的声音,不是那人又是谁。 江雪来不及收回配剑就低头一脚把门板踢开。 大雨滂沱中,阴暗天空下,江雪看见一席青衣坠入泥浆,黄色的积水已经到达他得小腿处,一排排粗粗的雨线从他袖口滴落。 “江家丫头。” 熟悉的嗓音拉回江雪。 江雪抬头,她终于看见了这个人,雨水不停的冲刷在他的面颊,他的手来回不停拂去那碍事遮挡视线的流水,容颜之间竟有别样的清冷性感。 尽管在晦暗的角落里,江雪还是看见了他指节分明的大手,和落满水滴的黑色长睫毛。 他的衣衫早已被打湿,青丝高高束冠,宛如九天银河仙人,露出一双高洁的白皙耳朵,在夜色里发出沉默的引诱之声,不浓不疏的眉毛下,是一双写满镇定自若的黑色深眸,静谧又迷人。 说起来这也是江雪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清他。 他整个人就这样站在雨中,一手还持银色发光的宝剑,剑柄还挂有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吊坠,银光不时闪到他湿润的嘴唇上,江雪看的心痒痒,喉咙不受控制的咽口水,脚趾微软,江雪突然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打了一激灵。 真是疯了,何至于此。 无求黑眸微动,眼神一扫,看到江雪身后站立的三个男人,皱起眉头,想到刚才从黄村长了解到的情况,猜到这应该就是那伙陈家人。 江雪回过神,想到一些事,突然情绪急转直下,变得有些过份冷漠,开口问:“道长有何事?” 无求根本没有注意到江雪口气,还是一副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长辈般口吻:“江家丫头,流民来犯,家中可安全?” 江雪请他进来,把家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无求,说到自己从杂物房里出来看到院里家人被欺负的场景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语气里多了一丝亲昵的委屈,像告状一样。 第50章 无求听后,默不作声,只在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江雪手里那把制作粗糙的剑,又想到这丫头貌似才十四五岁,不觉多看了几眼江雪一贯利索的背影。 进入主屋,吴奶奶只知道村里弱柳山中有个道观,观里有个神医,经常云游四海不见其人。 江雪又刻意的恢复到冷漠状态,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村里的无求道长。” 说完又阴阳怪气补充一句:“会医术。” 无求正准备替江奶奶把脉,听见江雪这三个拐弯的字,不由得看向那个正回忆去年冬天的丫头,一身肃杀之气,确实有习武天赋。 东屋里宋青看见江雪带回一个陌生男人,便急不可耐的抱着小秋过去,小雨睡醒吵闹着要姐姐,徐氏便抱着她,领着三姐妹一齐过去主屋。 “姐姐,姐姐,宝宝害怕。” 江雪放下剑,眼神温柔,从徐氏怀里接过小雨,“姐姐的小心肝呦,不怕不怕啊,小雨是乖宝宝。” 小雨紧紧扒着她姐的脖子,小屁屁撅起,示意要江雪拍打。 江雪看到江恩抓着她的另一只手,想到徐氏说江恩九岁,却已经开始流血的事,便把江恩三姐妹领到无求跟前。 准备开口时竟不敢直呼他的道号,只有些自认为脸皮厚的开口:“您能不能帮这三个小女孩看看,酬金日后补上。” 无求已经帮夏氏诊完脉,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抱个小女娃眼里闪着恳求的江雪,见她腿边还跟着三个小丫头,一人手里攥着她一点衣角。 有意思。 宋青闻言立马抱着小秋过来,把江恩三姐妹挤开,理所当然的开口:“诶诶,无求道长也帮我们娘俩看看吧,夜里来了那么多流民,万一哪个身上有大病传染给我们,可是不得了啊。” 无求没有答话,眼皮下垂,仿佛有些疲惫,江雪也不想再开口强人所难,准备等雨停了去镇上。 “我从村里一路走来,没有发现瘟疫,江丫头,先看哪个?” 明明是一句最正常不过的话,江雪就是从中听出了他的一丝叹息,他从村里过来,肯定见了许多事。 江雪带着三姐妹,往门外走,眼神示意无求跟上。 无求无奈只得跟着江雪来到东屋里。 小雨早就回神发现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江雪把她放在东屋的炕上,她扒着墙站起来,眼睛滋溜溜看着坐在凳子上给江恩号脉的无求,突然对着无求开口来了句:“爹。” 真行,小小年纪就知道给自己认一个帅爹,江雪赶快过去捂住她妹的嘴,这称呼肯定是从小虎嘴里学的,他天天叫嚷着他爹是天下最俊的男人,这小雨八成是单纯的想超过他。 无求闭眼,全身心投入的给三姐妹号脉,刚才那声“爹”他确实听见了,小小孩童稚言雏语他没往心里去。 只是这个字,哼,他再熟悉不过。 江雪把江家三姐妹的情况悄悄告诉了无求,并着重说了江恩的事情。 无求听后眼神瞬间严肃起来,自从几年前云陵郡换了新任太守,这一地方的<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风气就变坏了,不过这一场天灾人祸,倒是让云陵郡因祸得福。 可惜他云游四海,治病救人,道家讲究阴阳并重,上善若水,柔能胜刚的思想,但是这么多年他却不曾为几个女子治病,不是被她们家人拒之门外,就是被三纲五常视为“异类”。 这江家丫头,却将一女孩最为私密的事情告知自己。 “江丫头,女子妇科我不通,但是这三个小姑娘身体都没有问题,只有体虚之症,以后尽心调理就好。” 江雪点头,眼神有些暗淡。 无求确实不通妇科,他看见江雪坐在炕边,耷拉着脑袋,身旁围着的都是小丫头,心下微动,手指轻轻握拳,想到一件事,便像哄小孩一样温柔说道:“道门中有位师姐,最是精通女子岐黄之术,等以后我带她来给这丫头看看。” 江雪一下子就精神了,她抓着江恩的手紧紧捏了一下,这孩子被侵犯了,内里不知道是否有损伤,是否耽误她以后的生活,徐氏检查过后只说有问题,但家里没有大夫,没有人懂。 江恩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江雪希望她从跟在自己的那一刻起,未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外面天还是阴沉沉的,雨势一如既往,院里的积水已经快要没到门槛处,日头没出来,也没听见有鸡叫,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知道肚子饿了。 无求要走了,走之前告诉江雪流民不敢再兴风作浪了,官府已经出动兵马,即日就到。 江雪纳闷,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看到屋外积存的雨水,无求眼睛担忧的望向远处大山,一只脚已经跨到水里,突然转身严肃的看着江雪。 语气沉重带着严厉:“不要等雨停了,现在立马收拾行李,你们全部往村庙里集合,我去通知村里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0 21:08:35~2024-07-15 09:1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打白骨精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洪水到来,冲散江家众人◎ “快点,快点,我们必须得尽快走。” 江雪在分发包袱里不多的粮食,之前江奶奶做的能挂在脖子上的大圆形馒头,江家每个人都已经戴上,包括小雨小秋。 第51章 又给吴家和周氏家分了些粮食,她们接到手里自是万分感谢,心里默默发誓以后肯定会好好报答。 家里的人太多,江雪一个人顾不过来,还有三个是无法走路的,只能靠板车拉。 江雪背着大包袱,里面存的是家里最后剩下得粮食肉干火折子等保命的东西,胸前用布把小雨牢牢绑在自己身上,确保她不会因为自己走路颠簸而把她掉下去。 小雨一点没感应到危机,还呵呵笑,啃着自己脖子上挂的大馒头,包裹她的衣服外面系着一根绳子,拴着她的奶葫芦,里面装满了烧开的雨水。 江禾则是用布把江奶奶整个人都绑在自己身后,脖子上挂了两个圆馒头,腰间缠着包袱,里面装着薄被子,两只胳膊从江奶奶膝弯穿过,就这样背着,一步一步淌进积水里。 吴贵则是由已经清醒过来的夏氏背着,萧大侠他们觉得吴贵是个男子,背起来会很重,愿意替夏氏背着。 但是夏氏拒绝了,她的男人在危机时刻不怕死的来护住她,她也永远不会在困难的时候放下他。 最后萧大侠背着陈老太太,大胡子背着江春,白少侠背着江夏,陈望君则是紧跟在萧大侠跟前,扒着他的腿,防止被积水冲走。 徐氏跟宋青母子在一起,周氏一家三口,赵柏背着小虎。 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家当,被子水壶锅灶等等一堆东西,虽然江雪一句话就让大家收拾东西背着家当离开家里,但是一夜不减的雨势和逐渐升高的积水大家有目共睹。 一出房门雨点就不停的打在人身上,江雪小心的把腿伸到门槛外面,等踩实了才伸出另外一只脚,冰冷的水一下没过她的小腿到达膝盖。 情况比想象中要糟糕的多。 院子里,三只猫儿早已不见了,江雪希望它们是窜到没人的地方躲避灾祸去里。 牛棚里,昨夜那群流民争相抢夺之下不知道把老黄牛拉到哪里去了,那会江雪在杂物房忙着厮杀,分不出身去牵制黄牛,还有牛棚里歪头的旺旺狗儿,都不见了踪迹。 江雪带着小雨在前带路,才刚已走出院门,身上就被雨从肩膀一路浇到大腿,衣袍尽湿,还好头上戴着竹编斗笠,尽管作用不大,但是好歹可以防止馒头被水打湿。 一行人拖着好长的队伍走出院门,因为江家处在山崖下,地势较高,所以当她们淌水站在村道上,透过被雨打湿模糊的双眼看到村里的房子大部分已经快淹到屋顶。 江雪脚底下不知踩到什么,绊的她差点摔到水里,还好旁边有棵粗壮的大树拦住了她,小雨吓得哇哇大哭。 反应过来的江雪,扶着树干,一阵惊恐,刚才水底好像有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脚。 “快看,前面的水里是不是飘的都是死人?” 萧大侠在后面大声嚷道。 一伙人使劲睁开眼睛,身上负重太沉导致头部只能一点点向上抬,隔着巨大的雨幕,终于瞧见了前方令人窒息恐惧恶心的场景。 一个个泡的发白的尸体排列在土黄色树枝横戳杂乱得水中,雨水把他们冲刷的异常干净,死不瞑目的人瞪大着双眼,雨水落入其中,倒像是活了一样,泛着水润的光。 他们随着水波晃动,头发被掉落水中的树枝勾住,顺着水流,一连好几个都被串在一起,景像太过诡异,江家众人都吓得打了哆嗦。 江雪靠在大树干上,重重呼出一口气,她把小雨紧紧抱在自己怀里,第一次生出一股无助,该怎么办。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像是从后山深处传来。 接着没过膝盖的水开始快速震动起来,声响越来越近,众人还没从上一节恐惧中脱身,就紧接着面临下一个灭顶之灾。 “快跑,啊啊啊。” “雪儿,雪儿……” “救命,救命,小雪,小雪……” “姐姐,姐姐,姐姐……” …… 天塌地陷的大洪水从后山之间穿过,形成一股人力无法抗衡的自然之力,从江家后院的菜地直接冲出来,江雪先是看到家里的房子被崩裂的山石掩埋,泥浆直接把院子从上到下封闭起来,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 接着自己牢牢抱住身后的大树,看见徐氏宋青她们被湍急的水流冲走,被水没过头部时,她听见有女孩在呼喊姐姐,那一定是她的江恩或者江春江夏。 江雪眼睛在水里睁不开,耳鼻喉被窒息住,她发不了声音,又是这样的一个大雨天,又是一样的天灾人祸。 四肢在混乱中摸索,江雪把小雨绑在自己身上的腰布解开,她察觉到自己在往下掉落,窒息中她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和力气,双手举起小雨,把她从水里托到头顶。 “咳咳咳,呜呜呜……” 听见小女孩发出的声音后,江雪抿嘴,卸去紧绷的力气,眼泪终于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混入泥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嗡鸣之后,江雪感觉到自己身体天旋地转,陷入一个湿答答的怀抱中。 她双手无意识的胡乱摸揣,透过湿濡的阻挡物,她的手心感受到一片温热,只是不知怎地,这片暖和的地方还会变成硬邦邦的墙壁。 无求快要被这姐妹两个搞疯了,小的在背上疯狂抓他的头发,扣他脖子,一直“呜呜呜”的叫着要往头顶上爬找她姐姐。 大的这个身上背负太多行李,无求只好一手把她整个人从腰部环绕箍起,把她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让她身体从侧面紧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被水流冲走。 第52章 结果这小丫头的手老是乱摸,无求只得紧绷身上的肌肉,在水里艰难前行。 本来江家地势高,无求计划着先把其余村民们转移到庙里,结果没想到,山洪爆发,最先淹的就是江家。 他逆水而上,凭借自己的功夫,沿路从屋顶和高树间飞跃,远远看见江家院子已经被山石掩埋,心里焦急万分。 来到江家院外四目望去,却不见一人,忽然听见一声小孩的呼喊声,他才寻到这姐妹两个,只是不见江家其他人。 庙宇里已经快被淹了,江家后山地陷山崩之后,竟然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山石屏障,无求知道那底下供奉着此山的山神。 屏障侧面的茂密森林被水流冲的稀疏,从村里的某个角度能看到那屏障背面竟然有个好大好深的黑洞。 无求要带着这姐妹两个,绕到另一个没有山洪的山口,从那里登山到洞穴避难。 他也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东西,但是现在那是唯一可以活命的地方。 却说徐氏和宋青母子,被突然出现的水流直接从江家院外冲到了东河边上,一路没有任何可以抓的木板,全是发白的死尸,忽上忽下的水流不停的从她们头顶掠过,脏水从她们嘴里鼻子里灌进去,宋青又呛又恶心,喉咙不停呕。 宋青把小秋解开,抱起他坐在自己头上,还不到一岁的小秋“呜呜呜”大哭,他还不会说话,嘴巴里只会发“嗯嗯”的声音,宋青知道他是在叫娘,只要自己能发声就回答他:“小秋,娘在这,不怕,娘在这呢。” 徐氏在不远处,她不能眼看着宋青母子俩被冲到河里,她拼命想抓住两边好枝蔓延出来得大树,但因为距离太远水流湍急压根够不到。 终于在入河口,徐氏忍着不适,爬到旁边连成排的死尸身上,她不敢向下看,她怕看见这些人的眼睛,她向前方大叫:“宋青,宋青。” 宋青听到徐氏的声音,嘴里吐出一口脏水艰难往后转头,看到徐氏竟然趴在一群死尸身上,心下默默佩服这个女人。 “不要看,不要看。” 徐氏抱着小秋拉宋青上来时,看见宋青眼睛剽到这些东西的脸上,赶紧大声制止她。 小秋也变得安静起来,他从出生起就特别懂事,性格沉稳不哭不闹,见人就知道笑,江雪老早就说这个小堂弟以后一定是个温润如玉的小哥儿。 徐氏从水里捡木棍或者能划水的物件,拼命往大树边上划,宋青跟着照做。 终于徐氏拽到大树枝叶,只要她们拉着过去然后扒紧大树,坚持等到洪水退去或者有人来救就能得救。 徐氏让宋青带着小秋抓紧树枝挪到前面,她则是在后面护住她们,确保她们二人能第一时间抓住救命机会。 这一番举动,让宋青心里生出愧疚,也生出嫉妒,同样都是寡妇,她怎么能经历过这一切做人还是这样,她知道自己弟弟对她做下的烂事,怎么还能这样对她。 就在宋青抓住树干之时,上面突然袭来一阵大水,巨大的冲击直接把这一排死尸分裂,又分别卷入不同的浪底。 宋青眼看着徐氏被浪打翻到水底,不知道顺水被推送到哪里去了,她脚踩在树杈上,一手抱着小秋一手抓紧树干,对着下面泡满尸体令人恶心害怕的水流大声啼哭,一边嚎叫:“徐寡妇,徐寡妇,你是我救回江家的,你这辈子都要给我报恩的,你不能死。” 宋青撕心裂肺的吼叫,她的嗓子早就哑了,可是她不服气,凭什么,徐寡妇不能这样死。 徐氏闭着眼睛,慢慢沉没在一片污浊之水中,接近死亡之线的那刻,她嘴巴忽然勾起弧度,她看见那个人了,她此生的挚爱。 是一个炎热无比的夏日里,池塘的荷花全都粉嘟嘟的开放了,也是一个雨后,不过那是一场恰到好处的温柔细雨,那个人身着淡绿色裙裾,耳畔墨发用荷粉色琉璃钗束起,及腰长发盖在盈盈一握的细腰上,她走起路来总是那般端庄贤淑,路过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徐氏想起她的嘴唇是小巧粉色的,两边一笑就会有两个酒窝,眉眼弯弯,总是那样可爱,她们乘着小舟在雨后的荷花池静看鲤鱼扑花,看荷叶颈边泛起的落日彩虹。 那人会露出酒窝用柔似水的娇弱嗓音叫自己“芳洲”,她们还会在静谧无人知晓的荷花深处缠绵亲吻。 这是只属于她们彼此之间的秘密。 那一日她急匆匆的从府门逃出来,告诉自己:“你要好好活着,活着最重要。” “唔唔咳咳咳……” 徐氏在万念俱灰之中想起往事,她不能忘记对那人的承诺,她要活下去。 挣扎着冒出头,她仿佛看见前方有人影在动,她不断的挥手,希望自己梦被人看见,她快不行了,她没力气了。 对面的人似乎受伤了,趴在一根房屋的黄粱之上,大雨不停打湿他的眼睛,他只能模糊看见一只手在动,他拼尽全力往过游。 徐氏在快沉下去的时候被一只胳膊拉起,不过救她这人力气实在是小,几番折腾才把她从水中托起。 徐氏身子在水里,胳膊扒着木头疯狂呼吸咳嗽,正准备抬头说谢谢时,看见眼前之人竟然是宋长财,他正皱紧眉头盯着自己。 这可真是缘分,当日他告知那三个盗贼来劫掠自己,做下那等罪恶滔天的大事,今日自己命悬一线竟被他救起。 第53章 徐氏又陷入绝望之中,她以为宋长财要把她推下水时,却看到宋长财突然平躺在木头上,任由大雨打在他身上,继而发出“哈哈哈”的悲凉大笑。 这等恶人也会有如此一面。 紧接着宋长财慢慢翻身坐起,他胳膊刚伸到徐氏那里,徐氏救吓得躲开,但是宋长财咬牙忍痛把徐氏胳膊架起来,把她捞到木头上,自己则翻身下到水里。 “斯。” 身体一下痛的宋长财发出声音,他趴在木头上,看着徐氏,当日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名声尽毁的寡妇竟然有胆量杀自己,今日在大雨中,也算是看清了她的样貌,长的倒是不赖,就是心太狠,幸亏自己没娶回家里。 徐氏不知道这个人发什么神经,紧紧抱着木头。 宋长财眼睛狠狠看了一眼徐氏,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撑着身子把木头一直往有大树的地方推。 中间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我娘死了。” 徐氏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一人拖着一人,终于行进到大树边上,宋长财突然放开抓木头的手,随着水流向前向下飘荡。 徐氏抱着树干,想开口叫他,却又叫不出口,眼看着宋长财沉再水底,一直没上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很好,没有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5 09:16:54~2024-07-17 07:0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lx咆哮洒泪支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找到江家众人,江雪晕倒◎ 这头,无求带着江雪姐妹两个往山洞去,雨势减弱些,在山口碰到了一部分村民。 小雨眼尖,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背上看见了江明,她的小手手使劲拍打着无求的脖子,开口用含糊不清的语气说:“嘚嘚,嘚嘚。” 可惜声音太过微弱,江明并没有听见。 无求没有停下来,而是快速踩着石块登山。 “咳咳咳。” 江雪在巨大回响的声音中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她正准备因为害怕而大叫时,听见小孩“呜呜呜,怕怕怕怕”的声音。 诶?是她的小雨。 “小雨,宝宝,是姐姐。” 小雨听见她姐的声音,激动的大叫“姐姐。” 一出声,整个空间里都在回荡“姐姐”二字。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回声返回来,小雨不知为何觉得好玩,就一直叫。 “小丫头,乖,不要叫。” 这熟悉的声音,江雪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腰是被人抱着的,那这个人岂不是…… 无求进入山洞后,觉察到身前的丫头快要醒过来,但是山洞里黑漆漆的,他害怕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便没有把手松开。 现在这丫头已经完全苏醒,只顾着叫妹妹。 江雪身体就开始僵硬,她有点心虚,有点不好意思,思虑片刻终于咬了咬嘴唇开口:“道长,是您吗?多谢您救我,我家里除了我们姐妹俩其余的人您知道在哪吗?咱们现在这是在哪?” 无求摸索着,走到山洞另一个分支,跟随者外界的微弱光亮往出走。 光亮越来越强,走到尽头才发现这是屏障的正前方,因为被高大茂密的树枝遮挡住洞口,而且非常高,所以在此地的村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他把胳膊从江雪腰间抽出,把她放开,江雪顺势摆脱自己身体的窘境,扶着山洞墙壁,不敢正眼直视眼前高大的人。 原来这屏障竟有这么大个山洞,仿佛就像是特意为了今日避难所凭空出现的,江雪惊奇看道。 小雨终于看见她姐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不到两岁的小丫头哭的惨兮兮,无求把绑在身上的布解开,小丫头没良心,就知道神着手找她姐抱抱。 江雪抱着小雨,这一天又是淋雨又是泡水的,她个小娃娃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身体如何能支撑得住呢。 还有被水冲走的江家其他人,赵家吴家的人,都不见了,江雪有些着急。 无求把前后左右的树枝子能折断的都折断,确保村民能一眼就看见这个洞口。 江雪看见自己背的包袱在地上,心内大喜,解开包袱拿出一块干粮和肉干递给小雨,她小人怪体贴的,第一口就递到江雪嘴边:“姐姐吃,姐姐饿。” 把江雪感动坏了,象征性的小小咬了一口,摸摸小雨湿湿的小身子,“姐姐吃过啦,小雨吃吧。” 小雨还知道找到自己的奶葫芦,江雪拿过检查了一下,确定葫芦的塞子是紧的,没有被打开过,可惜是凉水,只能先凑活一下了。 无求抱了一大捆干柴回来,刚好洞中有之前的植被伸进来,树枝估计是被刮风下雨弄断,留在了洞中。 江雪见眼前的人不怎么说话,叫他班了柴火过来,就非常有眼力见的在四周找石头,用石头围成一个大圈,在摞高点,无求在幽暗的角度看了江雪一眼。 这丫头倒是聪明。 把干柴放到石头圈内,这样既可以保证火苗不会烧到外面,又可以用石头保存温度。 “哧,哧。” 无求在用石头打火,好一会了还没反应。 江雪想起包袱里有火折子,只是不知道是否还能使用,一通翻找下来,发现了被层层油纸包裹严实的火折子,是干的,能用。 第54章 递给无求后,他微愣了一下,迅速接过点火,洞里立马就冒烟有红光。 伊设堂真是个大好人,这次大难过去,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江雪刚才有一瞬间接触到他的手时,感觉道一阵凉意,他救了自己,又一路在水中走了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 江雪从包袱拿出一块干粮和一块肉干,两只手同时递到无求面前,说实话她不知道道士吃不吃荤,但是这人都成亲了,应该是不忌口。 无求一个长辈,跟一个晚辈丫头待在一起就已经很不自在了,这丫头还一点不忌礼数,总是频频打量他,以为他不知道。 但是肚子确实饿了,无求接过干粮,伸出胳膊在火前烤,看了一眼对面的姐妹两个说:“等村里人来了之后,你把小丫头找个妥当人看护,我跟你一起下山找你们家的其他人” 江雪听后觉得可以,点点头轻声:“嗯”。 洞内火苗越烧越旺,火红色的光晕打在三个人身上,江雪抱着小雨在暖和的石头边上烤衣服,小雨累了,吃饱喝足了后就着暖和的光,靠在江雪半湿的肩膀睡着了。 无求坐在对面的石头上,眼睛对着火光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冷冷的神情。 江雪不敢问,也许他是在想他的妻子,她不想为难自己。 柴火噼里啪啦,真可谓是干柴烈火,可以只是字面意思,洞里的红光绽放在整座山间,村里的很多人都看见了,都向着此地出发。 江六爷一家子终于踩着山间乱石爬到洞里,一到洞里就把江雪无求二人惊醒,无求朝江雪点头,示意他出去看看。 没几秒钟江六爷就进来看见江雪姐妹两个,江明从他爹身上下来,激动的叫:“江雪姐姐。” 江雪看见他们,心里很是高兴,碍于沉睡的小雨,她抱歉的没有起身,点头向江明的爹娘打招呼。 江六爷瘫坐在一旁,试探问:“雪丫头,你家里的其他人呢?还有那收留的陈家一大家子人呢?” 江雪没说话,她看向江六爷:“六爷爷,我把小雨托付给您照顾,我要出去找我奶奶她们。” 江六爷是江家族长,江雪信的过他们一家的为人,把小雨托付给他们照顾,江雪心里是放心的。 “丫头,你放心,你妹妹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下山找你家人可要注意安全,天色阴沉,眼看着就要黑了,不管能不能找见,你都要回来。” 江雪听见六奶奶如此说,便放心了。 “侄女,可以多小心。” “雪丫头,天一黑就要回来。” 江雪一一谢过他们,把小雨轻轻扶起,将她靠在六奶奶身上。 “江雪姐姐,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走到洞口,看见已经被雨又淋湿的无求,他拿了两根大木棍,递给江雪一根,江雪接过。 这人总是趁人不注意去干活。 有了大木棍确实好点,可以用来探路,当拐杖使用。 又淌进水里,江雪瞬间打了冷颤,人就不能给一点好,就在火堆跟前休息了那么点时间,再次下水竟有点受不了。 只是村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 无求建议先去地势较低的地方找。 幸运的是路上碰到江家族人,萧大侠他们这一伙人被水冲走后,凭着一点轻功脱离险境,后遇到了同样被水淹的江家族人,有人认出是当日在村口的陈家人。 江恩三姐妹和陈望君都好好的,江雪摸摸她们的头说:“姐姐去找徐姨,一会就回来,乖乖的。” 时间紧迫,江雪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和无求往下游去。 她最担心的就是江禾,她一个女孩子背着江奶奶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 一直到了河边,江雪听见小孩子哭,顺着声音往前寻找,看见徐氏和宋青母子正在沿着水稍微浅的地方往过走。 徐氏刚才在原地一直等待有人来救时,看见雨势稍微减弱,便不想在这里绝望干等,就大着胆子去刚才被水冲走的地方找宋青母子。 好在没有洪水袭来,找到宋青母子后,二人合计还是先逃离这里,万一高处地方再有水就下来,那就真完蛋了。 徐氏看见江雪跟无求两人一前一后,仿佛有默契一般,也没多想。 就是见到江雪,心下又感动又心疼她。 宋青在此刻不得不承认,危难之际,能够不计前嫌伸出援助之手的只有她的侄女,看见侄女来救自己的时候,她也是感动的,不妄她小叔叔生前那么疼她。 现在江家还有江禾和江奶奶没有找到,还有周氏和吴家,江雪多么希望她们都在一起。 把徐氏和宋青送到山下,让她们顺着火光往上走,江雪和无求又到了村里开始寻找剩下的人。 来回一趟之后,真的耗费体力,无求是打心里佩服这个丫头,在水里走路费劲,脚底还要踩实,她个子不算高,积水高的地方都没过她的脖子,可是这丫头一句怨言没有,一直在坚持着。 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村里都转了一圈,还是找不到人,倒是找到一些村里人,二人告诉他们去山神那里,到了看见火光就知道怎么走。 好几趟下来,天色已黑,江雪已经严重体力不支,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变得糊涂,眼睛里变烫,她真害怕自己生病。 找了好几圈还是不见人,江雪绝望中忽然想到没有去一个地方。 第55章 那就是江家,虽然整个院子被掩埋,但是江禾要是找不到她们一定会在一个地方等她们,那就是家里。 江雪重拾信心,咬牙坚持,和无求又从下方河道往江家方向去。 江禾果真和周氏吴家人在一起,她们没有被水冲走,而是卡在了吴家院子外面的一处房柴火的木头小屋。 那会眼见着其他人被冲走,水流太大她们无法下水,就一直在此处等着她们回来。 江奶奶被大水一冲竟然醒过来了,她和两禾两个人不敢往别的地方走,怕江雪她们回来找不到人着急,就一直在被埋的江家院子这里等着。 江家院子被掩埋,地势变得更高,倒是积水不深,就是看着祖祖辈辈居住生活的地方变成这样,江奶奶难过心痛。 这个院子里承载了太多了的悲欢离合,她的老头子,两个儿子,都是在这里死的,现在连老天爷这个院子也不愿意留下。 江奶奶心口疼,一辈子怎么就过得这样难。 江雪还没到院门口就开始呼叫:“小姑,奶奶,周婶子,吴奶奶……” 每个人她都叫。 天色已经变黑,江雪觉得自己的眼睛越发模糊,她只能拼着一口气。 江禾和江奶奶她们都听见了江雪的声音,几个人都激动的大喊:“小雪,小雪。” “雪侄女,我们在这里。” 找到了,找到了,江雪看见江奶奶好端端站在那里的时候,有着感动,心里说不出的一阵酸楚,她的身子也跟着往后晃动。 无求即使伸手在后背贴住她,凉凉的,湿湿的,江雪却觉得自己被烫到了,就这么一小块地方,她就开始眩晕了。 可是突然想到这人是有妇之夫,自己可不能做第三者。 江雪赶紧往前走了一步,无求以为她是个女孩,被男性长辈突然碰到有些抵触,便迅速把手收回来。 就这一步,江雪从流民来了之后一天一夜不曾停歇,又殚精竭虑忧心江家众人,在水里来来回回好几趟寻人,她还只是个没有长成的十几岁小女孩,身体一下吃不消,最后一步开始眩晕。 然后身体突然猝不及防的向后摔。 “小雪,小雪……” 众人看见江雪身体倒下,开始大叫。 无求手快,立马伸出胳膊把她抱住揽在怀里。 唉,这丫头,少不得自己又得抱她了。 第二十九章 ◎开启山洞生活◎ 温暖干燥的空气让江雪觉得好舒服,她记得有人紧紧的抱着她的身子,像小时候家里还没有弟弟时,她父亲就是这样抱着她。 湿湿的一个亲吻落在她的额头,又一个落在她的下巴,又一个落在她的脸颊。 这谁啊,竟然敢趁自己晕倒了占自己便宜。 忍着头疼,江雪挣扎着把眼睛睁开,入目就是小雨这张胖嘟嘟的脸,是她的小雨宝宝。 江雪艰难伸出手抱起小雨,“姐姐 ,姐,水,水。”小雨拿着自己的奶葫芦,递到江雪嘴边,要她喝水。 打开后,江雪发现竟然是热水,仰头喝了好几口,肚子里热热的,舒服多了。 三个小身影从她脚下的火堆冒死,一齐上来围在江雪身边叫:“姐姐。” 江恩抱起小雨:“雨儿,姐姐在生病,要多休息。” 不过几天的时间,江雪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要不是她在山洞里,躺在硬邦邦的石头上,她都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梦。 江春江夏两个小姑娘乖乖的坐在江雪身旁,江雪胳膊伸出去,摸摸她们头发,脸蛋,拉着她们的小手。 两个小姑娘有点害羞,不好意思转过来对着江雪,在火跟前烤的小脸红扑扑的,江雪看见她们小兔子一样的眼神,心下柔软,温柔说:“过来,姐姐抱抱。” 两个小姑娘贴到江雪胸口,开始还有点拘束,后来江雪拥着她们,让她们感觉到温暖,就放松了身体,紧紧贴着江雪。 江恩和小雨看见了,小雨吃醋了,大声叫:“抱抱,抱抱。” 江恩觉得自己是个大姑娘,不能像小孩一样争宠,所以面上保持着自己的原则。 江雪更心疼她,招手让这一大一小都过来。 于是徐氏和江奶奶她们进来之后,就看见一堆小姑娘都扒在江雪身上,小雨最疯狂,像她姐平时亲她一样,一直在江雪脸上叭叭的亲出好多口水。 江奶奶她们抱着许多柴火过来,把一旁的湿衣服架在火堆前的木枝上,走到江雪跟前,没说话,江奶奶伸手摸摸江雪的额头和脖子,烧退了。 江雪心里难抑的出口:“奶奶,徐姨。” 江奶奶听见这句称呼,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江雪伸手给她抚泪。 徐氏则是眼眶红红的望着江雪不说话。 宋青抱着小秋和江禾从江氏族人那边洞穴过来,看见眼前这一幕。 她的侄女幸亏醒来了,不然她可没法跟江川交代,那家伙最是心疼这个侄女。 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郁闷,闷哼一声,做到对面去了。 江雪身体逐渐能使力,她坐起来,见自己身上披着一件熟悉的青衣,有点纳闷。 徐氏看出她的疑问,笑笑说:“昨天是无求道长一路背你回来,把你放下的时候,你死揪着人家的衣服不松手,道长无奈把衣服脱了放在这里,我一晚上怕你病情加重,火没断过,一直在给你来回翻身烤衣服。” 第56章 江雪摸摸自己的衣服确实快干了,好在这是夏天穿的不多,她冲徐氏笑,“谢谢徐姨,嘿嘿。”不过想到那人因为自己把外袍脱下,就有点过意不去。 山洞里还是有股子湿冷之气,江雪看外面虽然雨势减弱,但相对比平时,还是挺大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才停。 江雪吃了一些粮食和肉干,原来大家脖子上挂的干粮早就被水泡过了,不过这干粮有些像肉干,被水泡过之后竟然还是一个整体。 江奶奶把干粮架在火上烤了一夜,好像又慢慢变干了,不过那水是脏的,但是眼下顾不得这些,有吃的就不错。 还好大家的包袱都没有丢弃,锅灶被子等虽然被水泡过,但好在被火烤干之后还是能用的。 火旁边的石头上放着烧水的壶,一直在加热,冒着热气,江雪小心揭开盖子,诶,黑漆漆的? 宋青撇撇嘴,有点别扭的说:“加了防止发烧的药渣,道长说咱们家这药效快,加一点点进去,多兑些水分给大家喝,可以防止生病。” 原来是这样,正说着就有夏氏端着碗过来:“雪侄女,我想给我娘家人喝点,行吗?” 夏氏好了,江雪点点头直接把壶拿下来递给夏氏:“夏婶子,什么时候还跟我们客气了,你拿去,给他们多倒点。” 夏氏感动,有些激动的快落泪了,拿着壶,紧紧攥住:“诶,谢谢雪侄女,我一会给你拿回来。” 夏氏走了,江雪又问徐氏:“陈家祖孙俩和萧大侠他们呢,还有小虎他们都去哪里了?” 徐氏回答:“陈家祖孙俩在江家族人们那边,有江六爷在那头,萧大侠他们跟着无求道长去村里找人,看有没有其他村民,小虎一家三口有男人不方便在咱们这里,去了另外一处。” 说起来江雪还不知道这洞穴有多大,那会急匆匆的着急找人没有仔细查看。 想着就站起来对众人说:“我出去看看,你们待在这里,我一会就回来。” 小雨闹着要出去,江雪不带她,就哭起来,江恩三姐妹在一旁拿小石头哄她玩,小秋也过来哄姐姐,一群小娃娃一会闹的就哈哈大笑。 江雪从自家这个洞口出来,发现洞里到处都拿石头垒起火堆,火光照亮了整个洞穴。 江雪想这肯定是那人的主意。 原来这洞穴内竟然有如此天工造化,中间竟然连着一排小洞穴,江雪看见有熟悉的村民,彼此打了招呼。 走到江家一族那边,江雪看见江六爷就进去了,发现这处洞穴里面竟然还有一处洞穴,江六爷索性就分开,一处是女人住,一处是男人住,倒是挺方便。 江雪进来就有族人过来找她说话:“江家丫头,族中多亏了你救回来的陈家人,不然我们这些人就都被水冲走了。” “是啊,那三位大侠功夫了得,我都想让我儿子拜他为师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等大水退去,三位大侠干脆就别走了,就在咱们村安家吧。” “正是,我可打听过了这三位大侠可都没成亲呢,我认识不少媒婆呢。” “你个老婆子,你八成是想把自己闺女嫁过去吧。” “哈哈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还有心情在这里插科打诨,竟然把三位大侠的底子都翻出来了,看来大家虽然遭难了,但精神状态可是一点为问题。 不过江雪看见了江德林父子俩,神情恍惚,单独坐在一旁。 六奶奶凑过来在江雪耳边说:“他家几个孙子为了活命,争抢家中粮食,竟被流民活活打死。” 江雪觉得倒也合理,一家子要是团结起来尚可以活命,要是内斗加上外优,那可不得被人灭了。 江雪转头看向女人中间,又问:“那王春兰呢?” 六奶奶突然叹息一声:“那人究竟也是可怜的,活着的时候天天被男人发骂,听说那江成心情不好就在屋里打她,别看她在外面耀武扬威蛮不讲理的样子,在家里跟个老鼠似的,不敢吭声。” 江雪是真没想到,这么个母老虎,还能被男人给欺负了,这可是匪夷所思啊,就王春兰那个战斗力,怎么着也能总唾沫星子把江成淹死吧。 “那她人呢?” 六奶奶摇摇头,“江成掉到水里背水淹了,族里没有一人肯救他,就连他爹江德林都哆嗦着吓得不敢下水,是王春兰天跳到水里,不顾生死把他硬生生从水底下顶起来,男人活了,她,死了。”六奶奶又叹息一声。 这人,确实是个可怜人。 江雪还有一件事跟江六爷说:“六爷爷,陈望君祖孙俩我带过去到我那边,萧大侠他们不方便过去,就在这里跟族人们一起住,不过他们的粮食不用您这里出,从我那里出就行。” 江六爷觉得可行,毕竟族里粮食确实不多了。 陈老太太瘫在一旁,她现在连自己的屎尿都没办法自理,失去做人的体面,她现在全靠孙子吊着一条命,有时候她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可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她又害怕。 江雪蹲下身子,双手揽住陈望君的小身板:“君儿,跟姐姐走,那边有好几个姐姐,还有一个小弟弟呢,他可乖了,君儿以后可以教他读书认字,教他说话叫你哥哥。” 陈望君转头眼巴巴的望着他祖母,陈老太太冲江雪深深低头。 江雪背着陈老太太,牵着陈望君回到自家所在的洞穴里。 第57章 宋青看着脸色又不好了。 喝水的时候江雪忽然问起:“这水从哪来的,是雨水吗?” 众人不解的看着她,现在除了雨水还能是什么水。 雨水就雨水吧,反正古代也没工业污染啥的,雨水还是泡茶的好水呢。 接着清点家中的粮食,肉干蔬菜干还有干粮省着吃仅够这么多人一周的量,要是老天爷一直不给面子,持续下个十天半月的,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不能在这里一直等着。 还有这几个孩子,不能让小雨一直在地下抓土抓石头玩。 江雪独自盘腿坐在火堆边上,胳膊撑在膝盖,支着下吧。 小雨她们几个来回在她跟前玩耍,是不是小丫头还早倒在她身上咯咯咯笑。 真个没心没肺。 看见在支被子的徐氏,江雪突然想起一件事,“徐姨,你干脆教这几个孩子读书吧。”江雪眼睛冲她眨巴。 徐氏没拒绝,她想想说:“我只会千字文,其中意思也是一知半解的,只能教他们念,其他的我不敢乱教。” 陈老太太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倒是打起一些精神,看了一眼沉默的陈望君开口:“我家孙儿千字文三字经早已熟背,并且从小有良师教导,或许可以帮着大家。” 江雪闻言更高兴,说起来来到这里,陈望君还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小书生呢,“老太太,君儿愿意教大家在好不过了,我们大人也可以跟着学学。” 宋青挺开心,对于这个陈望君她倒是能看尽眼里,小小年纪就有这大学问,以后一定能有大前途,以后要让小秋多跟他在一起培养感情。 就这样,无求和三位侠士回来的时候,走进洞穴里,突然听到有朗朗的读书声。 这参差不齐的童声,让无求一瞬间想到儿时在家族私塾里,那样美好的场景,都在一个刀光剑影鲜血横流的夜晚,被一把火烧光殆尽。 第三十章 ◎江雪发现小黑豹,雨后天晴开始修路◎ 半夜,石头圈中间的几根柴火还冒着红晕,干燥的火气去除了这个洞穴的部分湿气,众人把被褥铺在冰冷石壁下,柴火燃烧过后形成木炭和草木灰,均匀洒在被褥底下,以隔绝来自地面的冷气。 洞穴里交错频起的呼吸声,在这样避难的夜晚显得格外温暖。 江雪抱着小雨睡在石壁一角,小丫头枕着江雪的胳膊,双手交叠放在江雪胸口,小身子紧紧贴着她姐,中间还要夹着自己的奶葫芦,嘴巴微微张开,呼出的气都打在她姐脖颈处。 被子白天在火堆旁烤过,散发着烟熏的味道,不过一点不影响被窝里那份紧贴的暖和。 外面淅沥沥沥的雨声,打在植被和洞穴上,频率逐渐增强,伴有呼呼作响的风声。 此刻来自山间得洪流,席卷着整个凤凰村。 房屋,庭院,牲畜,几乎都被冲走,万幸的是山神庙上方还留有这一方救命之地,四爷爷说是山神在这受村民百年香火,特意庇护大家,村里人对这个说法是完全相信,打算等洪灾过去在此地建庙。 江雪迷迷糊糊之际听见不远处有窸窣的声音,她立马惊醒,张开耳朵寻找声音来源。 声音像是从洞外传来,还是高处,这一处洞口早已在发现当天晚上用石头封闭一大半,只留下小半部分用来通气。 江雪起身,轻轻把另一头被子裹成卷塞在小雨头下,再把她包起来,阻挡来自外面的阴冷湿气,还有暗处蠕动的不明小生物。 她脚步轻轻迈向声音来源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一般,那隐约地嘶哑,像是猫儿。 江雪走到石头封口处,确认声音来源就是在外面。 外头黑漆漆下着大雨,江雪其实有些害怕,这山洞里不比在家里,总是有些阴森森,尤其是刮风时这林子中树影晃荡,远远一看着实是吓人。 但是江雪是有一股莽劲的人,现在更是仗着自己有拳脚功夫胆大起来,俗话说好奇害死猫,江雪就是那个不信邪的人。 她一边挪动石头,一边用眼睛往四周树枝上望去,还果真在一枝树杈上隐约看见有个小黑影来回晃动,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那黑影有两颗发光的眼睛,闪着绿光。 猛地对上一双绿眼睛,江雪吓得一激灵,身体抖动差点摔到山洞下。 这林子按照村民所说几百年没人来过,里面有不为人知的动物不足为奇,那小黑影发出的叫声像小猫,只是深山老林里哪里冒出来的小猫呢? 吓归吓,江雪还是凭着自己一身虎胆和犟劲,打算跨过石头墙蹦到树干处瞅瞅,没办法,好奇心实在太强。 “扑哧”一脚踩过去,身后石头倒了几块,声音把洞穴里睡觉的江家人惊醒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雪出了洞穴,飞身跃到近处树枝上,树上有水,江雪猛然一下没有站住脚,江奶奶和徐氏大惊,立马起身走到石头墙边呼叫江雪。 洞穴里的老少女人都为江雪的行为揪心。 江雪屏息凝神,跳到树上后快速伸手抓住旁边粗壮的树干,树枝子上太滑,刚才一瞬间她几乎就要掉落,这个高度,就是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脚下谨慎站立的树枝,在随着江雪轻柔得步伐慢慢晃动。 树杈上的小黑影仿佛感应到江雪的存在,挣扎的越厉害,发出“喵喵喵”的嘶哑之声。 第58章 江雪身子探过去,勉强能看到在几根细树枝交缠里混着一团黑影,应该是身子卡在树枝中间。 虽然疑惑这高大树木之上怎么会出现小猫,但江雪一只手已经慢慢探过去。 使劲拨开围绕在小黑影周围的树枝,黑影发出“斯斯”的厉害声,有点凶,江雪集中精神,快速伸手把小黑影捏住,这小东西四肢乱颤,身体一直扭曲试图脱离江雪掌控。 拿到眼前一看,确实是一只小小的黑猫,江雪捏着它的脖颈,这小黑猫刚才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此刻突然发出一声可爱的“喵”,小可怜湿漉漉的身子,拿一双亮晶晶大圆眼巴巴看着江雪,一下就击中江雪。 无家可归的小东西,还挺有灵性,知道给自己找个厉害主人。 江雪把它放置在自己胸前,小东西乖乖的,窝在散着热气的衣襟处,露出一颗小黑脑袋。 望向洞口的方向,江雪深吸一口气,大步一跃跳到石头墙外。 徐氏一直盯着江雪,看见江雪起跳就立马伸出手,一下拽住江雪的胳膊,江雪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嘿嘿”一笑,堵住徐氏即将唠叨的嘴巴。 进了洞穴,江奶奶上前准备像以前一样唠叨江雪,可是她看见江雪从怀里掏出一只黑猫,那好奇喜欢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这是猫儿吧?” “姐姐,是小猫儿吗?” “雪儿,这地方怎么会有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被眼前的小黑猫所吸引。 小雨也醒过来了,见她姐坐在火堆边,腿上卧着一只湿哒哒的小黑影,便自己站起来披上外衣迈着小短腿哒哒跑到江雪跟前。 “姐姐,小猫。” 小雨拿小胖手小心的去触摸小黑猫,小黑猫忽然张口“斯斯”,“呜呜呜,坏猫”,小雨拿手打猫儿,江雪制止:“小雨,你给小猫把身上水擦干净,你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以前家里的猫儿就跟小雨合不来,江雪试图引导小雨和小黑猫建立信任。 小雨把身上小衣服脱下来,盖在小黑猫身上,双手轻柔擦拭小猫身上滴滴嗒嗒的水,“猫猫,不怕,我系小雨”,小衣服包裹在小猫身上,慢慢变湿,江雪一直观察,这黑猫竟然伸出舌头舔舐小雨,“姐姐,猫儿,嘿嘿嘿。” “对呀,小雨要对小猫温柔,小猫把你当朋友啦。” 江雪伸手帮助小雨给小猫擦爪子,忽然发现一件事。 这小黑猫的爪子好像比一般的猫大,待把小黑脸擦干净后,江雪托起这一团小黑影仔细看,它的脸又像小狗,又像小熊。 这树木这么高,一般动物可上不来,江雪端着这一团小黑影陷入疑惑。 “咚咚咚”。 洞穴外有石头敲击的声音,江雪把小黑影和小雨一起抱走放在刚才睡觉的地方,让其她人赶紧钻到被窝里,别被夜晚的凉气伤到。 她猜想敲击声应该是无求,让大家不要害怕。 果不其然,无求是听到她们这里发出的动静过来。 江雪看到他好似特别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身影微颤,负手垂于两侧,斜靠在石壁上。 依旧是温柔中夹杂清冷的声音:“江雪丫头你们无事吧?” 还是一副长者的口吻。 江雪就站在他身前,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不知为何就想上前抱抱他。 压下心头难捱的肢体冲动,江雪背手挺直腰板,眼睛心虚看向别处,规矩回答着他的话,“没事,都安顿好了,就是刚才捡到一只猫,但我觉得像狗又像熊,无求道长走南闯北见识多,要不你帮我辩认一下吧?”江雪最后一句话时看向他的眼睛,自己还是忍不住要去分享。 无求抬头,看见对面小丫头眼睛里的渴求,没说话,淡笑一声点点头。 江雪走进洞穴,小黑猫贴着小雨的小身子,一起趴在睡觉的地方,小雨拿自己的干粮喂猫,食物残渣遗留在被窝,还拿自己的小碗端到小黑猫跟前喂水,这可真是一点不嫌弃。 江雪过去要拿猫她还不愿意,最后只能江雪抱着小雨,小雨抱着猫,猫抱着馒头,谁都不跟放下。 “爹。” 小雨看见无求,又开心大叫这个字。 江雪赶快捂住她的嘴,太尴尬了,她一手抱小猫递给无求,“呃,叫叔叔?哥哥?伯伯?”江雪略显紧张看着无求。 无求大掌一下抓起小猫,小猫张开嘴巴露出幼齿,好凶的模样,“叫道长就行。” 小猫四肢不停抓挠无求,无求大掌牢牢捏住猫脖子,查看它的四肢,“这不是猫,也不是熊,这是豹子,黑豹。” 江雪啊了一声,不过一瞬间她又觉得合理,这么高的树木豹子爬上来不足为奇,这一类是猫科动物,身手敏捷,估计是雌豹将幼崽叼到树上躲避洪水,自己却不慎掉落树下。 反正不管怎样,这只小黑豹跟自己有缘。 无求在斜江山学道时,见过同门的师兄弟喂养过豹子,便把自己知道的东西简单交代给江雪。 确认过无事,无求把猫给了小雨,还摸摸这小小丫头的头,冲她笑,然后就走了。 江雪看见他的身影,想起昨日村长说无求道长保护了村里的人,先是阻拦流民,又在山洪爆发时不顾自身安危跳入水中救人,跟陈家三位大侠一直在村里找寻其他失踪的村民。 连接着村里人又感谢了江家,说要不是江雪的爹和小叔叔带这位道长到村里,如今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第59章 江雪确实想上前抱一抱无求,不过她警告自己以后连想都不能想。 回到洞穴,其他人都睡着了,江雪把被窝里食物残渣收拾了,小豹猫吃饱喝足后,姐妹两个加一只新成员一起躺在被窝。 “小雨,给小豹子取个名字吧,它以后就是你的朋友,你们一起长大,好不好?” 江雪小声温柔的说话,一只手还拍着小雨的屁屁。 小雨一只小手手放在小豹的头下,另一只手抱着奶葫芦,小嘴巴撅起说:“叫小雨。” “不能叫小雨,你叫小雨,另起一个。” “叫姐姐。” 江雪闭着眼睛翻了一个白眼,“换一个。” “葫奴。” “行,以后它就叫葫芦。” “葫努,葫努......” 怀里小人的声音逐渐微弱,直至消失,江雪拍打屁屁的手停止,意识迷离进入梦乡。 小豹子在失去妈妈后,终于又找到了新家,有了新的温暖,不再是挂在树枝上的小可怜。 此刻天上的乌云在无人知晓的时候逐渐散去,这一场百年不见的大雨终于在历经两夜的猛烈抨击下停止。 天亮了,绚烂耀眼的日光穿过层层叠嶂射到洞穴,这一场天灾人祸明明不到三天时间,可却像经历了很久。 村民们都激动的准备下山,江雪也要下山看看情况,把家里的小孩都托付给江奶奶和宋青,江雪和徐氏江禾她们一起回到村里。 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也许上游地区可能比这里早些雨停,山洪虽说没有完全退去,但水流小了很多,整个村子几乎都被冲走了,淤泥把地势直接抬高了好些。 重建工作不容易,需要把淤泥挖开,下面有流民死尸,有牲畜,有空陷低洼地区,都需要全清理出来。 村民们已经开始点数自家剩下的家当,他们唏嘘了一会就开始规划建房子的事。 至于江家,怕是全村最倒霉的了,整个被掩埋,得先清理淤泥,再搬运山石,按照现在全靠人力的情况,江雪估摸着没有两三个月恐怕都清理不出来。 之前建的房子都白搭了,江雪想自己又得重新来过了。 “当当当。” 是锣鼓的声音,村民们纳闷,听见黄村长在村里叫人开会。 江雪一行人过去,见到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身上双脚全是泥,站在黄村长边上。 黄村长见村里大部分人来了,对着那士兵毕恭毕敬点头,士兵走到村民跟前,扯着嗓子大声喊话:“所有村民即日起全部到村口,不伦男女老幼全都有份,疏通从村里到镇上的大路,我奉上官之命提前来通知,有不配合的等大部队到来按律法处置。” 看这士兵的狼狈样子,估计是先行官,江雪猜测估计是朝廷派人来到各村子清理尸体的,毕竟经历过洪水,这些东西要是不及时处理就有可能生成瘟疫,那才是最可怕的。 这里的人怕官,那士兵说完后黄村长就开始安排人手。 江家一大家子都是女子,村里人人都知道,念着陈家侠士和无求道长的事情,黄村长没有安排江雪她们干活,但是江雪主动提出她们三人可以干活。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早日疏通好道路就能早点解决村里的隐患。 择日不如撞日,村民们都各自找好趁手的工具开始干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17 23:00:19~2024-07-31 00:1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打白骨精、她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打白骨精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女囚车里关押着徐氏的另一半◎ 村里通向镇上的道路大多都被山石阻挡,江雪她们跟着村民们日日都在徒手搬运大石,天刚亮时就带着干粮和水从山洞出发,等黄昏时再回到山洞。 且说这个山洞,雨停天气放晴后,无求道长一人去洞后面无人知晓的地方探索,竟然发现了一条从山中夹缝流出的小河,受过暴雨洪水的侵蚀,水质虽不算太清澈,但江雪拿小石块和木炭过滤后就变得清澈了。 村里的人都被江雪这一举动惊呆了,无求在一旁看着江雪也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滤后的水拿到火上烧开,江雪把珍藏的果酱从包袱里取出来,舀了满满几大勺放在烧水的锅里,甜津津带着果粒的水分到江家大大小小的人手里,几个小孩小心的端着木碗品尝,小雨贪心的给自己灌了满满一葫芦甜水。 当然了还有小豹子“葫芦”,江家的新成员,甜水干粮少不了它的,它现在可是小雨的宝贝,一天到晚都护在自己身前,不允许别人碰一下,像个老母鸡似的。 至于这个山洞的后面具体还有什么东西,江雪没去过所以不知道,但她肯定像这种几百年来都无人触及的深山,绝对有很多珍惜的动植物,或许将来可以用的上。 连续搬运石头通路大半个月后,村里人都吃不消了,粮食一日一日减少,有的人家早已经没有能吃的东西了,全靠乡里乡亲的借。 但是困难时期家家都一样,江家本身存粮挺多,但是一场劫难下来也所剩无几,况且家中人口增加,也只能是吃一天走一天,最后看一天罢了。 所幸村里通往镇上的大路算是勉强能通行,那个士兵早几天见道路快要通行的时候就走了,估计是要去镇上通报。 第60章 果不其然江雪他们在洞里等了两三天后,就听见村里有敲锣的声音,在村里捡拾东西的村民跑到山洞告知大家有官兵来,江雪她们一行人才下山。 “是不是粮食,这一车一车的是给我们吃的吗?” 怪不得非要通路,原来是要拉板车进村,江雪看见为首一个高头大马穿着官服的人,跟无求在一旁像是很熟悉的样子,不知在说些什么。 徐氏好奇,顺着这一排板车往后看,忽然眼睛停住,使劲瞪着最后面的地方,顿时心口一窒,满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徐氏不知自己此时已经满脸泪痕,江雪转过头看见徐氏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徐姨,怎么了你这是?”江雪扶着徐氏的胳膊担忧的问。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徐氏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几个字。 江雪顺着徐氏的视线往后看,见队伍的最后竟然是三辆囚车,江雪仔细看,发现有两辆囚车里面塞满了男人,剩下一辆则全是女人。 江雪纳闷怎么会有囚车,又转头看徐氏神情,看来这囚车里应该是有她认识的人,只是江雪从不曾听徐氏说起过自己原来的事情,所以现在看徐氏这样,内心也十分疑惑。 这会虽然快要立秋了,但是天气还是有些炎热,大概是囚车里的味道太臭,一群一群的苍蝇围着他们打转,囚车下面不时还流着黄黄的液体,车里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全然看不清楚,有的还想着维护最后的体面给自己把身躯盖住,而有的则是无所顾忌的露出身体。 徐氏缓过劲,脚步虚浮,却慢慢往囚车方向挪动,她眼神一直死死盯住那个方向,像是怕囚车会跑了一般。 “什么人,不许过去。” 快走到囚车跟前的时候有两个官兵拿着刀出来,对着江雪和徐氏进行恐吓驱赶,声音很大,吸引了囚车关押人的注意,一瞬间有好多视线从囚车栅栏内放出,落在江雪二人身上。 而在这些目光之外,有一个衣衫破烂头发乱遭的女人,她被囚车里的其她人挤在一角,身体卷曲蹲在栅栏边上,双手抱膝,头抵在木头上,眼神呆滞,仿佛像个活死人一般。 徐氏看见官兵阻拦了她的去路,竟然二话不说就跪下用带有哭腔的声音说:“官爷,囚车里有我旧日的主子,请您大发善心让我过去送送她。”说完就一直磕头。 江雪看着徐氏跪倒在两个盛气凌人的官兵面前,还不停的磕头说着请求的话,就后槽牙咬的嘎嘣响,她真想顺着自己的脾性干点事。 但是江雪忍住了,她从自己身上摸摸索索掏出一块大概有二两的银子,“官爷,您一路辛苦,大老远的来我们这小地方,我们这儿没别的孝敬您,全家就剩这点活命钱,就当是给您买酒喝。”江雪把钱递给那个官兵,把徐氏搀起来,“官爷,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就当是看在她对主人的一片忠心上。” 其中一个官兵接过钱和另一个官兵对视一眼,把银子收入袖中,转过头以一副特有权利的神态说:“你这小女子倒是个聪明的,这囚车里关押的人可是要流放的重要犯人,你二人有话快说。” “谢谢官爷。” 徐氏握着江雪的胳膊,朝着关押女人囚车的那边走,江雪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越来越疼,她对囚车内关押的人越发好奇,是什么人值得一向要强的徐氏如此。 囚车里麻木的女人耳朵在听到徐氏声音时,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不过她看见自己光着的脚上,那一层层发亮的污垢,和脚底沾着冒骚味的黄色液体时,就接受了现实。 她大概是太想那个人了,她的声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现在应该跟一个男人一起过炊烟袅袅的日子。 还有几步距离时,徐氏忽然停下脚步,江雪能明显看到她整个人在发抖,眼睛里的眼泪不受控的一直流着,江雪猜测那个人一定对她非常重要。 徐氏的眼泪飘在炎热的空气中,混在囚车散发出的恶臭味中,囚车里绝望得女人不知是否察觉到了空气异动,凭着身体下意识感觉,她没有任何征兆的转头,无关紧要的偶然一撇,让空气中立马构起一条紧绷的视线,囚车里女人的眼眸被入目者搅动泛起惊涛骇浪,耳朵里除了嗡鸣声,就剩下胸腔“咚咚咚”强劲起伏的心跳。 时光流转,物是人非,未来一生会变成沧海桑田的人,就这样,在她面前毫无征兆的出现。 是了,就是她,芳洲,徐芳洲,她关卿月此生最爱之人。 她们年少定情,夏日游荷赏雨看星星,冬日踏雪寻梅同床温暖共寝。 徐氏驼背,站在距离囚车几步远的地方,她没有再向前走去,而是望着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不停落泪。 这份真挚热烈的爱意,从来都是隐匿在脖颈之下,刻着畸形不耻的烙印,像带着生命般,丝丝缠绕,穿过她们相隔十五年荒芜沉默的人生之路,穿过千山万水不曾相负的真心一颗。 今日,一道不足五步的囚车栅栏,徐芳洲知道,她一定会感应到自己,就像自己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一样。 关卿月受夫家拖累,原本就过着不快活的日子,下狱流放前,她想过找一个快速的方法自我了断,可是想到和徐芳洲约定要好好活着的承诺,她便放弃了。 下狱流放后,她每日就是麻木的活着,她信守承诺,活着就行了。 第61章 可是,芳洲来了,她再也忍不住了,如同开闸放水的眼泪夺眶而出,关卿月麻木的表情开始出现松动,有委屈,有埋怨,有欣喜,五感交织,她激动的抓着囚车栅栏,嗓子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把自己脏兮兮的双手使劲伸出栅栏外。 徐氏知道这个动作,是关卿月想要拉手,想要拥抱,想要自己的意思。 她朝前走,却被阻拦了。 “大人过来了,你们赶紧走,快点。” 两个官差拿刀推着江雪和徐氏,她们惹不起,不想跟官差起冲突,只得走。 关卿月看见这个场景,有些着急,她不敢出声,就用双手不断拍打栅栏,徐氏怕她引起其他人和官差注意,便像以前一样,朝她点点头,留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江禾已经排队拿到了自家的粮食,因为家中没有成年男人只有女人,发粮官就按照三个女人为一口分发粮食,所以江家只得到了两小袋米。 江雪觉得真不公平,女人也要干活,凭什么这么发粮。 徐氏则是和村里其她女人公分一袋粮,至于陈家人和江恩三姐妹还需要先登记造册,办理本地户籍后才能领取粮食。 还有一部分官兵已经开始蒙着布巾戴着手套处理村中尸体,江雪见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绑着一个大袋子,沿路从袋子里抓出一把黑色的粉尘撒到地面。 江禾解释:“刚才有人问,他们说这可以防止时役,不知道是真是假。” 管他真的假的,最好是没有,江雪心里默默祈祷。 “都过来,大人有事吩咐。” 村民们拿着粮食围在一起。 “都听着,要是有其他州县逃难来的灾民,以后在此地居住者,都要办理户籍证明,返还原乡的登记好由官府统一护送。” 江雪想江恩肯定要在这里跟着自己生活,就是陈家人不太确定,陈望君这个孩子比较独立真不好说。 “各家不管男女,只要能使出力气的,全都去河道干活,疏通两岸淤泥,加固堤坝,把上下游打通,在此期间官府每日管两餐饭食。” 村民们互相看看,其实有些不情愿,自己家里的院子和房屋还被淤泥堵着,而且不想再睡山洞了,一群人待在一起,是真不方便。 为首的大人见大家伙表情不太好又说:“你们这里河道宽,治理好河道你们就可划船直接到相邻镇上,若是下游村落河道治理不错,你们可一路顺流而下到达圆月湖,那里可是繁华之地。” “圆月湖,听说那里风景秀丽,周围商旅不绝,行人络绎不绝,往来的客商在那里能一夜暴富。” “哼,那算什么,我镇上的叔叔跟我说那圆月湖中央有一艘大船,船上有绝世美女,听说她们弹的一手好琵琶,听过的人都说如登仙界。” “切,你知道屁,那湖边上有座山,山上有座学堂,全是读书人,听说出过状元,这还不算,那山上竟还有女学堂,真是闻所未闻。” 江雪平时不怎么跟村民打交道,此刻却发现这凤凰村的村民中也有一些有点见识。 为首大人这一番言论算是让村民们开始激动,“多谢大人,我们肯定好好干活。” 穿着官袍的大人看了一眼被洪水淹没过的村庄,终于是不忍心,“五天时间,修理河道之前我让士兵跟你们一起修葺家中房屋,每家分派四五个人帮忙,只有五天时间。”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您是个好官啊。” 村民里竟然还有人哭了。 江雪则看见那穿官服的大人往无求站立的方向看去,然后轻微点头。 徐氏的事只有江雪知道,江雪打发江禾先回家送粮,拉着失魂落魄的徐氏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 江雪揽着徐氏肩膀,抓住她颤抖的双手,放缓自己语气,温柔的询问徐氏:“徐姨,我都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办?” 徐氏小心抬起头,眼里有不可置信,脸颊竟还有一丝红晕,咽下口水,张开沉默十几年的嘴,犹如再进行一场赌注般,盯着江雪的眼睛,问:“你果真明白?” 也许江雪此前还怀疑过自己的判断,但此刻徐氏的一切都说明了。 于是江雪笑了起来,嘴巴弯弯,双手调皮的背在身后,“嘿嘿,徐姨,她不是你的主人,也不是朋友,她是你的另一半。” “另一半,另一半。” 徐氏突然大哭,她抓住江雪的胳膊,哭着笑着,大声对江雪宣泄自己埋藏了十五的秘密,“雪儿,她是我的爱人,就像屋后一对一对的鸟儿一样,我跟她就是一对。”徐氏又蹲下身子大哭。 江雪知道她终于跟第三个人分享了她们的关系,她太高兴了。 “徐姨,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徐氏满脸泪痕哽咽说:“雪儿,我本想照顾你一辈子,跟着你一起生活,可现在我遇到她了,我决定跟她一起流放,就算死我们也死到一起。” 江雪听后眉头紧锁,她不同意这个方案,“徐姨,这个不行,我不想让你走。” “我不能让她独身一人。” 徐氏坚定回答,江雪除了佩服就是感动。 江雪脑子一转倒是有个特别鲁莽的主意,但是不行,后路牵扯的麻烦,一不小心就是全家掉脑袋的结局。 这事她得从长计议。 “徐姨,咱们去山洞找萧叔叔他们,一起想办法。” 第62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63章 萧大侠看见囚车里女人们哀求的眼神,记起江雪所说的把东西交给关卿月就行,犹豫之间,白少侠抓住他胳膊,兄弟三人眼神交汇,一起拔剑朝帐篷内走去。 几个官兵不拿自己当人,正在兴头上,突然帐篷外冲进来三个蒙面大汉,见帐篷内情景,侠义之血霎时喷涌而出,举刀暴力向前砍杀,刀刀致命,嘴里还大声辱骂:“猪狗不如的畜牲,看我不砍死你们。” 其他官兵听到声音,火速从各自帐篷赶过来,他们每日轮流在这个帐篷内玩耍,发出些大叫声不足为奇,今日动静太大,不得不过来看看究竟。 却见帐篷内士兵横在地上,身上到处是血窟窿,帐篷内壁血溅的到处都是,上前查看,几个士兵筋脉竟断,子孙根还血淋淋躺在□□。 几个女犯人倒是无事,只是被人敲击晕倒,经过检查一个叫关卿月的死亡,既无致命外伤,死的蹊跷,虽是犯人,但几个士兵怕上头有人找麻烦,他们这一行人所做之事要是被知道,免不了受责。 于是果断决定,让士兵立马拖着她的尸体到无人处火烧,对外就说这犯人是发烧而死,为谨慎起见,不传染其他人,已经尸体焚烧。 再说江雪这头,她原本计划三位侠士佯装劫囚车,把假死药偷偷交给关卿月就可,若是没有被抓住,就从山林里小路逃走,江雪安排江恩拿了粮食和银钱在那里等候,他们在山里等几天,待这伙人走了,就可以出来。 若是被人抓住,她其实前一天晚上偷偷找了无求道长,向他坦白了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无求没有阻止她,而是告诉她,一旦失手可以来找他,他自有方法。 这么大的事,江雪不得不找他做后路,白天她看见大官跟无求很熟,这个关系她暂且利用一下。 但是无求一句话就能让她安心,这实在是令人烦恼,江雪扪心自问,自己对他已经情根到如此了吗? 三位大侠的功夫她是见过的,被抓住的几率很小。 于是江雪带徐氏和江禾二人一直跟在三人身后,就等着看关卿月“身亡”。 隐匿在山石草丛中,天际白光逐渐扩展,江雪看见那三个人影竟然冲入帐篷内,这是她所没有预料到的。 大概一盏茶功夫,三人从帐篷内冲出,往山林小道方向去,江雪心放在肚子里了,徐氏身体突然抖动,在江雪耳边小声急躁说:“是她,拖着的那个尸体就是关卿月。” 关卿月,多好的名字,想来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子。 跟着两个士兵到无人处,在他们即将放火烧尸时,江雪横向掌心,从后一瞬劈晕他们。 三人合力把关卿月“尸体”运回山洞。 却说这假死药,乃是当初茶商伊设堂悄悄交给江雪,用于关键时刻逃命,这一次江雪真是欠了他不少,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补偿。 两个士兵醒来后,不敢把尸体失踪之事告诉长官,便谎称烧掉了,再说那位跟无求熟悉的大官,知道手下欺负女犯人,发雷霆大怒,教训手下以后再有这等事,就地处斩。 只是那三个蒙面人没有找到,他手头士兵不多,且死去的士兵都犯了□□大罪,这番死法也算罪有应得,另有好多女囚犯皆可为他作证。 一番思虑下来,这事怪不到自己头上,也不用白费力气找蒙面人,还是继续南下把上司派的任务完成最好。 萧大侠三位天刚亮时竟然回到山洞,此事已完,陈家也有托付,他们三人一致决定打算继续南下,带着陈昆楚的大善,行侠仗义,快意江湖。 江雪打心眼里佩服这三人,尤其知道他们不惜冒着被抓风险,解救女囚犯,“三位大侠请放心,我在这里,陈家祖孙俩无人敢欺。” 三人朝江雪拜别:“江姑娘,有缘再会。” 最后萧大侠摸摸陈望君的头,眼里对他满是未来希冀,但愿这孩子青出于蓝胜于蓝。 嘱托陈家之事后三人快速下山往南而去,到达村南小桥时,见桥上有一青衫在太阳金色光芒下飘动,身形遗世独立,面上清冷浮沉,正是在此地等候多时的无求道长。 “三位侠士不必多说,此去不远处有座斜江山,山上一处道观。”无求递给萧大侠一封信,封面只“无求”二字,再无其他。 “信交给观中任意一人即可。” 三人虽觉奇怪,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对无求是当“大人物”看待的,接过信,三人一起鞠躬拜上,便南下朝斜江山走去。 无求目光望向山洞,那丫头真是胆大,忽而自嘲笑笑,要论起大逆不道,谁又能比得过自己。 阳光照在桥下,前几日混浊的水现已逐渐褪去泥沙,这片大地迎来新的生机与纯洁,而他无求将永远堕落在杀父杀兄的无尽黑暗里。 青袍随晨风斜飘,无求一人又开始遁走江湖,师父告诉他,也许解救之法就在尘世。 三日后,关卿月清醒,她当日在帐篷内得救之时,大汉问她是否认识关卿月,想到白天徐氏临走时对她点头,她便点头,才知这三人是为了给她送药。 假死药,她从不曾听过,但是白花花粉末状的药,她没有任何犹豫就吃了,芳洲爱着她,就算是毒药,她也甘之如饴。 醒来后关卿月才知道她和徐芳洲的事,这些人竟都知道,再看徐芳洲之时,她的脸上又浮现出十五岁那年的娇羞。 从前,自己因是女子身份,不被父母看重,为了哥哥们以后的仕途,家人竟把自己当做物品送与已经快五十岁的大官,芳洲跟在自己身边,如果不将她送走,她们二人将会永远生活在黑暗里,她们约定要好好活着。 第64章 现在,那大官已死,又遇到芳洲,还遇到一个特别厉害的小姑娘,这里的人也不会视她和徐芳洲为异类,关卿月又是哭又是笑。 江雪看她现在身上已经清理干净,披着徐氏的衣服,松松垮垮坠在肩头,哭笑起来像是天边明月,皎皎滢光,这样美的姑娘,以后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几天后,犯人们继续南下,江雪和徐氏依旧像前几天那样,来到女囚车边上,掏出陈老太太给的银两,分与众人。 这一路她们应该不会再被伤害,到达流放地后,希望她们能好过一些。 为避免惹来官府麻烦,江雪安排关卿月拜入陈老太太膝下,认母亲,望君认她做姑姑,以后再无关卿月,而是陈楚楚。 再说建房子的事,愁死江雪了,村里大多数人家的房屋已经清理干净,他们都能在家居住做饭了,今天开始到就近的山里砍树,准备打泡坏的家具。 而江雪她们,淤泥和乱石倒是有好些士兵和村民们一起帮忙清理掉,连同下面掩埋的尸体,只是别人家是水淹,她家可是连同院墙一起被石头砸,全都变成粉碎的块状。 江雪捡起院里大缸的碎片,看见家里其他人都站在她身后忧心忡忡的样子,看见小雨蹲着小身子找她洗澡的木盆,江雪瞬间鼓足力气,不就是房子塌了,只要一家人齐整,在建一座更好更大的院子就是。 敲定好建房子,一家人就开始统一安排,首先是周氏一家三口他们要回原来的那个家,那里有老猎户留下的许多回忆,现在村里也没人敢在欺负江雪一家子,以后大家还是当亲戚来往。 周氏家住的房子当初是江雪出钱所盖,山石崩裂时并没有砸到,陈家老太太说要带着陈望君住在里面,并掏出银票要买下这个房子,江雪再三拒绝,最后只拿了一张最小面额,把地契给陈老太太。 “好丫头,以后叫我陈奶奶,我这个样子就不回老家了,等君儿长大让他自己回去拜祭父母。” 江雪抱着小雨笑着叫人:“陈奶奶。” 小雨跟屁虫也叫:“陈来来。” 陈望君陪小秋玩耍,小秋老是咬他手指,“江雪姐姐。”这孩子这么多天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现在大家伙得全部住在陈家,陈奶奶当然十分欢迎,她现在最喜欢热闹,这几天都在给江恩三姐妹讲有趣的故事,逗的几个小姑娘哈哈大笑。 五天后,陈楚楚以陈家亲生女儿身份落户凤凰村,江恩江春江夏以陈楚楚生女身份落户凤凰村,对外只说陈楚楚是夫家姓江,被流民杀死,自己偷偷跑来投奔娘家。 大灾下,官府不会为了几句话就耗费人力去查,从白夏县避难而来的陈家就此在凤凰村居住生活,徐氏每日都跟陈楚楚一起去河道干活,回家一起做饭,江恩带着两个妹妹给娘和徐姨打下手。 虽然还没有行拜礼,但是三个姑娘看着陈楚楚一副温柔慈爱模样,都一口一个娘的叫。 二十天过去,河道终于疏通,整个河道比之前宽许多,江雪还真想做一艘竹筏顺流而下。 当然了现在不行,她家房子还没建,这次她可要好好规划自家庭院,听徐氏说陈楚楚画的一手好丹青,于是江禾掏出油布包裹的纸笔,江雪激动的上前抱住她小姑,“小姑,你真厉害,竟然把它们保存下来,” 江禾红脸,不好意思道:“我就想着这个东西很贵,舍不得丢掉。” 于是一晚上陈楚楚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兴奋声音包裹。 “能不能盖那种两层楼的房子?” “城里大户人家住的四合院也不错。” “要给小秋留一个大屋子,他可是长孙,” “小雨,要,要马儿。” “还能盘炕不?” …… 陈楚楚笑意盈盈:“能,能,都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09 02:19:34~2024-08-14 01:0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豆子、successm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打白骨精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江雪就是江家最好的顶梁柱◎ 立秋后,天气逐渐变凉,江雪早起在院里打拳之后,想起去年秋天时,小秋出生,家里粮食大丰收,后来在山上发现地黄,到镇上莫大夫医馆换了三十辆银子,为冬天不受冻,回村时她们拉了一大车棉花,那会家里黄牛还在,歪头小狗旺旺也在。 如今洪灾刚过,家里只有陈奶奶买房子给的五十两,请工人,买砖,打家具,已经支出一大半,剩下的钱还要用来买一大家子的吃食,不能总让陈奶奶掏钱。 最近家中没有任何收入,等于是坐吃山空的状态,江雪想等会去山里砍木后,到山洞后边碰碰运气。 倒是这两天,村民们修葺好房屋后,开始陆陆续续下地干活,江禾她们最近已托刘大郎到镇上买种子。 家里那几亩地,这两天开始要耕种,土地之前被洪水淹过,要先经过排水,松土,让土地能够呼吸,以防有病毒虫害,要提前几日拿草木灰或者石灰撒在地面,土地晾晒几日,半干就可以种植秋日作物。 后山的菜地,淹没严重,好在靠近溪流,排水方便,就是土地肥力受损严重,就算种菜,长势估计也不大好。 第65章 江雪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雪儿,快来吃饭。” 听见徐氏在灶屋叫人,江雪胡乱在院里木盆撩水抹脸,进屋后徐氏拿蒸笼拾馒头,见江雪脸颊滴水,准备给她拿手帕,却见地上一个小人歪歪扭扭挪到江雪跟前,伸出自己小衣服袖子,对着江雪一副殷勤样。 “姐姐,擦水水,小雨给姐,擦水水。” 江雪不客气,蹲下身子一顿蹭,徐氏把饭食端到桌上,江雪亲小雨一口,就起身拿筷子吃饭。 如今房子还没建成,只起了地基,房屋布局基本跟原来一样。 那天晚上大家踊跃讨论新房子格局,后来江奶奶说了一句“原来屋里的炕还是老头子盘的”,这句话一下触动到江家人心口,去年发生的事又如同针扎一样,叫每人个难受。 村里地方大,山脚下位置平整且高,单单就崖边可以盖五六间大屋子,算上小秋刚够每人一间,连着左侧盖三间,江雪计划是用来炒茶或未来研究新花样,左侧后面是新加入的江家后院,地方大,用来养鸡养鸭。 灶屋和储藏室就安置在右边,院里被砸的山楂树杏树桃树主干还在,江奶奶说它们都是有灵性的,等明年春天看是否会发芽开花。 “介~” 江雪吃完一个馒头,陈望君抱着小秋进屋,这孩子就快一岁生日了,自己当姑姑的应该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小秋小手攥着发黄的馒头递到江雪眼前,“谢谢小秋。”江雪吃一口,捏捏他的小脸,“小宝贝真乖。”小秋咧嘴嘿嘿笑,嘴边挂着一根黏糊糊的哈喇子。 醋包小雨看见,转头到小秋跟前把他推倒,一把抱住江雪胳膊,鼓嘴巴凶巴巴瞪着江雪,大叫:“姐~姐~。” 小秋也不哭,只哼哼两声。 宋青这会和江禾在另外一个屋吃饭,陈望君第一时间过来抱起小秋,这孩子别看一天说不了三句话,倒是细心,还知道给小秋吹吹被压的小手。 六个馒头下肚,再加一碗稠稠的稀饭,要是有咸鸭蛋或者咸菜就好了,不过江雪觉得能吃饱就已经不错了。 饭后,江恩和陈望君在家看小孩,其他人都要下地,要赶在立秋之际,种油菜,大豆等农作物,村里有些人家种植的白菜现已经发芽,种子早一日落地,家里就早一日减少开支。 江雪到江家院里查看建房进度,请的都是本村和邻村会盖房子的熟练工,现已经打好地基,里面有人跟镇上卖砖的商铺有关系,江雪索性连同盖房所用材料一起包给他,自己省下许多力气。 如今砖一车一车拉过来,工匠说砌墙很快,加上人手充足,只要不下雨,差不多二十天房子就能起来,到时候需要二十多根木头,用来顶梁,这就需要江雪准备。 从江家出来,江雪拿着斧头到了后山,洪水过境,汹涌之势竟没有带走这里的草木,根系蔓延土地几里地的大树没有冲走,小小的草儿在这场灾难里也表现俱佳。 江雪一手托起担在肩的斧头,一手在过往来去树木之间比较,她要挑选最好最粗的横梁,等封顶礼那天要村里所有人都看到,她江家有最好的顶梁柱,有最能干的女子。 一路到山神庙,江雪一颗没相中。 山神庙前,地面皆是香灰,村民们本想重新在此地修建一座新庙,但是四爷爷阻拦,说“不宜挪动,只要神受人香火,接受祷告,就会在此地庇佑散福。” 山洪过后,倒是有村民来过这屏障背后,除了树木山草比别处旺盛,没发现此地有与众不同处。 江雪从后方灌木丛穿过,抬头看见那一方山洞,想起那日无求安心的脊背,洞内温暖的一捧薪火,真叫人烦恼。 这里面的树果然与众不同,个个枝繁叶茂,高大挺秀,江雪举起斧头走到一颗树前,放下斧头,两只胳膊环绕树,大概测量了一下尺寸,抬头看树的高度。 不错,在自己能尽力一砍的范围之内。 拿起斧头,胳膊抡圆之际,江雪听见草丛里有东西,不像是大型动物,声音逐渐清晰,这东西来的很快,江雪耳听灌木丛,手牢牢握紧斧头,呈现一种进攻姿态。 “喵,喵。” 一只嘶哑嗓音的小黑猫扑出来,江雪一看,这不是她家的小黑豹葫芦吗。 “葫芦,我说早上没看见你,原来一直在我身后呢。” 别看只有几个月大,葫芦几下就爬到江雪眼前的树上,不愧是森林里出生的小豹子。 早上的馒头开始发力,林子里潮湿带着散不出去的热气,江雪没一会就热的掉汗,左右前后一看,林子目前只有她一个。 于是,江雪把外衣脱掉,宽大的袖子一直撸到胳肢窝,不同于黝黑的打铁男人,江雪胳膊雪白,嫩生生豆腐一样的肌肤沾满汗渍,两手持斧,脚步稳健如松柏,狠狠扎在土里,起斧,胳膊肌肉劲起,空中没有虚浮的力量,实实在在“哐”一声砸在树干,完美健硕的体格在一声声闷哼中炸开,树干一阵颤抖。 一年多时间,江雪每日坚持打拳,在家里干最重的农活,这也要得益于原身,可能她天生就是习武的一把好手,骨架大,能撑住,加上自己饭量大,身体吸收能量多,不知不觉间,就变成现在这样。 江雪是得意的,这样强健的身体,在上辈子世界里,好多女孩都要掏钱才能慢慢练成。 “轰”,一棵树倒塌。 第66章 江雪拿斧头砍去繁杂的树枝。 “喵,喵,喵。” 葫芦竖起尾巴在江雪跟前打转,不知有什么事,江雪索性放下斧头,披上外衣后跟着葫芦带领的方向走。 这片山林太大了,听说从中穿行到底,能看到雪山之巅,当然了没人印证过真假,但是江雪是不大愿意去林深处,搞不好真有猛兽。 咦? 葫芦停下,转头看看江雪,看来这里有古怪。 一颗人粗的树,倒是不高,就是树枝盘根缠绕,看起来倒像是一条条巨蛇,江雪忍不住打哆嗦,怪瘆人。 葫芦在树底下一直叫,江雪忍住害怕缓缓蹲下身子,树下有一桩腐朽的树干,怪树伸出的树枝贴在上面。 葫芦一直拿爪子扣,江雪身体探向前方,细看时,发现端倪,这桩子上长东西了,伸手扒开潮湿的树枝,一片火红色灵芝浮现眼前。 正当江雪惊喜时,葫芦居然一下扑上去,灵芝顿时四分五裂。 这小东西又上去叼走一块最大的,跑旁边生吃。 怪不得一直跟着自己,原来是它找到好东西了,小豹子应是闻到此地有特别的味道,所以引自己到这。 罢了,这东西原本就是它发现的,江雪小心拿手把剩下灵芝用帕子包起,这可是好东西,就算碎了估计也有人要,改天去镇上莫大夫医馆问问。 回去的路上,葫芦不知从哪逮来一只兔子,个头还不小,怪不得自己以前挺别人说,豹子在古代就是灵宠,据说先秦时期就有人养豹,它们勇猛,忠心,是力量的象征。 小家伙还知道报恩,灵芝自己只留一块最小的,剩下的都给它。 江雪在山中砍树,葫芦又是爬树,又是逮鸟,在整个山林疯跑,倒像是灵芝药效发作一般。 一连放到十颗树后,江雪全身湿透,汗液密密麻麻裹满全身,整个人黏糊糊,砍掉最后一颗大树枝叶,江雪一屁股坐在树干,没有表,也不知这会几点,肚子早已饥肠辘辘。 艰难起身,江雪穿好衣服,肩膀扛起一颗木头,沉重的压力瞬间落在江雪肩头,她咬牙起背,托起这跟栋梁,一人一豹走出山林。 出了林子,见到天空,方知晓原来太阳快要落山,刚才林子变黑,她还以为是自己饿晕了。 木材扛到江家院里,几个建房的工匠也准备回家,见江雪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居然把一个成年男人才拿得动的木材拖回来,嘴上虽没说什么,但个个心里都对这个女孩子刮目相看。 但更多的想法却是,要是江雪是个男孩就好了,老江家也算以后有个撑门立柱的。 第三十四章 ◎陈楚楚以后就是村里的女夫子◎ 卸下肩头重物,江雪转身去往陈家,一同回来的葫芦早就丢下主人,四爪迭起飞奔到陈家院里。 江雪手提葫芦送来的“抱恩礼”兔子,走进陈家院门,见江恩带着弟弟妹妹们坐在院里石头上,围成一个圈。 一根乌黑油亮的小尾巴从中钻出来,原来是小葫芦,它卧在地下,头抬高,正舒服享受几双小手的抚摸。 这个小葫芦,在草丛蹦哒一天,也不知身上是否有跳蚤。 小雨眼尖,见灶屋门口露出一抹褐色,有个身影挡在屋门后,她一下就知道那是姐姐穿的衣服颜色。 小肉脸颠颠跑到灶屋门口,“姐姐。” 江雪正过身子,瞧见腿边的小雨,肉脸挂着水灵灵圆圆的大眼睛,扇子一样的睫毛呼闪忽闪,小嘴张开,露出才长出来的几颗小白牙,小丫头不管多会见到姐姐,都是把肉肉挤在一团,然后夸张的大叫“姐姐。” “奶奶和姑姑她们呢?”江雪又累又饿,但是怎么能拒绝这么可爱,又依赖自己的小娃儿呢,她单手抱起小雨,去找陈奶奶。 “下地,种好吃吃。”小雨小脸贴着她姐额头,奶声奶气的回答。 陈奶奶瘫痪后,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陈楚楚多次帮忙,都被她强烈拒绝,虽然认了母子,但终究不是亲生,陈奶奶无法接受自己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展现在她人面前。 是以这些日子,都是陈望君这个少年为她端屎擦尿。 亲孙子她无法拒绝,但是每每这个小少年弯腰的样子,陈奶奶内心都在备受煎熬,为了让陈望君少受罪,她每天都只吃一顿饭,饭量还没小雨大,水能不喝就不喝。 陈奶奶就这样一天天消瘦下去。 江雪从门缝往里瞧,陈奶奶歪在床上睡觉,屋里没有异味,干净整洁,能看出来那陈家小孩是个孝顺,细心能靠的住的人。 太阳落山,天快黑了,种地的人还没回来。 江恩已经带着江春江夏到灶屋做饭,三个小女孩,江夏烧火,江春洗菜,江恩拿小木盆从缸中舀糙面,打算和面蒸馒头。 三个女孩在陈楚楚和徐氏的教导下,已经学会干活,并且干的有模有样。 而江雪则是拿着兔子,提着水桶出了院门,趁天边还有一丝亮色,她要在水边把兔子扒皮处理了,回去直接炖入锅中,等江奶奶从地里回家后,就可以直接吃饭。 回家后,江恩已经把馒头放入蒸笼中,江雪没咋做过饭,但大概步骤她是知道的。 兔子肥大,江雪拿刀剁了满满一大盆,兔子肉是新鲜的,所以不用提前去腥,只在锅中加入水胡椒,这是一种只生长在水边的野草,长的像麦穗,它的味道没有其他野草那股涩味,茎叶都带着浓重的辣味。 第67章 这里人家一般都在水边摘取,用来炖肉炖鱼。 蒸笼打开,冒着热气的馒头出锅,兔肉也炖软烂,只一把盐,几片除腥的叶子,就能把香味激发出来,飘到院里。 江奶奶她们一众人还没进院门,就闻到肉味了。 “是咱家飘出的味儿吗?” 宋青耷拉着身子,有气无力的问。 推开院门,鼻子嗅嗅,可不就是自家飘出去的肉味。 “开饭开饭。” 一大盆用糙面蒸的黄褐色馒头,一大盆连汤的炖兔肉,里面还加了土豆南瓜大白菜,这些菜便宜又方便储存,江雪一早就托刘大郎从镇上带会好些。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的正香,连说话都顾不上。 江雪真想豆腐坊快点开业,肉里炖豆腐想想就好吃,要是再加上粉条,不就是现代版东北铁锅炖吗。 但是,这个时代貌似没有粉条,家里这次可是光土豆就种植了好几亩地,等成熟了自己可以先尝试一下,要是真能做成土豆粉条,那可是一个大商机。 这顿饭大家吃的是意犹未尽,饭后还在感慨,要是多来几块肉,多来几碗肉汤就好了,江雪炖肉时水加的还算多,就这一家子人全都干完了。 看来大家今日的劳动都很费力,晚上睡前江雪又给每个人分了果酱,她们下地时带上甜水,万一体力不支,就可喝一口缓缓。 月色正好,劳累的一家人终于躺在床上歇息了,今日无梦,枕边只有冒着香气的肉汤一碗。 天际泛白,种地的人已经起身去田地了,江雪胡乱往胃里塞了几个馒头,带上甜水就去昨日的山林,接着干自己昨日的活。 不到二十天的功夫,江家房屋就已经建起,江雪早已把木头都拖回家中,一家人都欢欢喜喜的准备上梁。 不过在这二十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陈奶奶去世,她可能早就存了这个心思,去世前几日还叫江雪叫来了黄村长,陈奶奶说了一件大事。 她要自己出钱在凤凰村建一所学堂,让女儿陈楚楚担任夫子,叫村里不满十二岁的小孩都来学堂免费上学,不论男女,教他们读书识字。 黄村长当然乐意至极,这年头在乡下偏僻地方,识字的人都担得起一声先生,更何况会读书教书的夫子,黄村长知道,就连镇上的小孩去私塾学认字,每月还要二两银子。 陈家老太太不仅自己掏钱建学堂,还找人免费教村里小孩认字,这可是天大的善事,整个村子的人定会对她感激万分。 得到黄村长的肯定,陈老太太算是了却一桩大事,陈望君年纪还小,江雪姑娘固然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孩子,但是她害怕万一自己去了,江家有人难保不会从中挑唆江雪,毕竟她们始终是血缘至亲。 现在自己为村里建学堂,村长还有村民都会一直念着陈家的好,将来陈望君有过不去的坎,看在学堂的份上,大家伙多少也帮着这孩子。 这也算是她拿钱替孙儿买一道后路。 陈老太太把学堂所用银钱交给陈楚楚,并嘱托她:“楚楚,好孩子,不哭,咱们这辈子的母子情分,留待下世。”陈楚楚两眼无声落泪,啪嗒啪嗒打在陈老太太袖口,若不是陈母收留自己,赐予自己姓氏,她陈楚楚又怎么能站在这里。 陈老太太抬起自己衣袖下干瘪的胳膊,慈爱的擦拭陈楚楚眼角即将掉落的眼泪,看一眼这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也不知是谁家的,和自己一样,不远千里汇聚此地,最后做了母女,缘分当真是天定。 随即感慨说道:“天灾人祸,终归是命,楚楚你还年轻,听娘一句,往后的日子,你不要拘束自己,娘见你经常教家里的小孩读书识字,以后你去学堂当夫子,叫别人也瞧瞧,陈家出了一个女夫子。” 陈楚楚才知晓原来陈母已经为自己铺好前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陈老太太紧紧握住她的手,犹如回光返照,眼里开始泛泪光,看着陈楚楚的眼睛,一滴泪从老太太瘦脱相布满皱纹的脸颊缓缓流过,用最悲切的语气,吐露自己最后的恳求,苍老哽咽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君儿,还望楚楚多多照应。” 话毕,手松。 陈楚楚一声肝肠寸断的“娘”,送走了这位来自白夏县的老人。 陈望君大概是早就知道有今日,陈奶奶去后他就做主火葬,小少年父母亲人俱丧,往日不爱言语的面上,又拢上一份淡漠,不哭不闹,大事小事有条不絮安排着。 江雪想起初见陈家人时,陈奶奶曾说这孩子是个天才,如今看来,果然不是随意吹捧。 陈望君五岁,他记住了奶奶曾交代他的话,保存好奶奶交给他的东西,记住了一人在凤凰村,也要好好生活下去。 第二件事,就是江雪去镇上,用一小块灵芝换了六十两银子,莫大夫说像自己这种碎灵芝 ,一般就值几辆银子。 但是他说自己的灵芝估计有几百年,算照顾自己,给了六十两。 江雪才不信这老头的鬼话,但是眼下也找不到其他卖家,家里着急等钱用,六十就六十,比没有强。 换钱的第二天,江雪就带着一大家子去镇上买东西,江奶奶本来不想去,她觉得自己上年纪了不想出门,怕给大家带来不便,结果没想到陈望君要去。 这孩子估计是想到陈奶奶了,坚持要带着江奶奶一起去镇上,最后江家老老少少一大家子都去镇上。 第68章 葫芦从山上飞奔回家,四处转悠,家里一人都没有。 小家伙跳上房梁从烟囱溜到灶屋,在锅跟前撒泡骚尿,又把灶屋窗户向外一撞,泄气完,高傲的竖起尾巴又钻到山林中。 家里人太多,刘大郎一辆板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又叫他儿子刘壮赶着另一辆牛车。 原来之前官兵送粮时,刘大郎家因为有牛车,所以赚了几日官府钱,最近一些时日,又因为村中家家户户要到镇上买东西,或者要刘大郎跑腿代买,一文钱升到两文钱,倒是没有引起大家伙反感。 刘大郎便趁着这个空挡,拿积攒的银钱给儿子也买了牛,套了车去相邻几个村拉人,拉货。 今日赶上刘大郎儿子刚好没走,就这样刘大郎父子俩赶着牛车,把江家人送到镇口。 江雪给了刘大郎五十文,第一是她们人多,第二是他们中间拉活江雪不管,就是下午他们得过来把一家子在送回去。 刘大郎欢喜接下银钱,他最爱跟江家这个小姑娘打交道,又能干,做事又好爽,看了一眼自己那傻不愣登没心眼的儿子,要是自家能娶江雪这么个儿媳妇,真是祖宗显灵。 到了街上,江雪和江家人在一起,去买封顶当天需要用到的红纸,猪头,鲤鱼,等各类菜样,除过供奉祭祀,还要再家中大摆酒席,宴请村民们来家中共贺新房搬迁。 带江奶奶她们出来,在镇上逛逛,一是散心,二是看她们各自房间还缺点什么,大件的床,柜子等,江雪找了邻村的木匠,小件摆设就让大家自己看着添置。 徐氏和陈楚楚则是带着江恩三姐妹,一家五口去买宴席所用的干果花生,江雪还嘱托她们给家里孩子买些小吃食。 给几个女孩裁一块光滑柔顺的布头,给她们做肚兜穿,还有女孩用的头绳,带花的小头饰等等。 徐氏把粉色花布装到包裹,回说:“雪儿是个特别好的孩子,总是做的多说的少,家里大大小小事,从没听见她在人前抱怨过。” 一头的江恩三姐妹听见徐氏的话,也附和说:“雪姐姐是最好的。” 陈楚楚有心逗小孩,变问:“娘好,还是雪姐姐好?” 三个小孩互相看看,回答不出来,但九岁的江恩知道这是娘故意逗她们的,就看见徐姨牵着娘的手在布店门口对视,互相都露出捉弄的笑意。 江恩听雪姐姐说过,娘和徐姨是一对,就像自己原来的爹娘,不过她还是喜欢现在的“爹娘”,她们不会轻视自己,不会看不起女孩,爹不会打娘,更不会把她们姐妹三人卖了。 五个人买完江雪交代的东西,手里还有余钱,便打算再去买几只小鸡小鸭。 要购置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大家都没有时间在镇上吃午饭,谁饿了就去买个烧饼或者包子吃。 下午,东西多的实在拿不下了,江雪带着一家人到镇口,见刘大郎父子已经在此处等候,把东西在板车放好,上车。 刘大郎一声吆喝“嘚儿”,鞭子甩起,满载而归。 板车上猪头最显眼,几条大鱼用草绳拴在一起,鱼眼还动,想来这鱼炖汤也是鲜美的很,还有几个大包裹,露出几粒花生,笼子里刘大郎没有细看,不知装的是鸡还是鸭。 “看您家这阵仗,怕是房屋建好了。”江家建房在村里不算稀罕事,村里人没有不知道的。 江雪笑着回答:“刘大叔,过几天我家摆宴席,您一家子都来。” 江奶奶在一旁也对赶车的刘大郎说:“大郎,雪丫头说得对,这一年多来,没少麻烦您,到时候你带着家人都来我家吃席。” 风里雨里一直来往村里和镇上的刘大郎,一直是别人眼里的赶车夫,听到江家祖孙俩的话,这心里就是没来由的一阵感动。 牛车速度加快,封顶礼那天也快速到来。 一大早,在小雨抱着小葫芦和奶葫芦呼呼大睡时,一阵噼里啪啦鞭炮声传来。 “祭梁。” 喊号人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江家封顶礼开始了,村民们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全都汇聚在江家院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7 02:39:34~2024-08-18 18:0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lx咆哮洒泪支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新房建好豆腐坊重新开始◎ 匠人们挑选出主梁,在上面贴红纸,抬起放在院中间桌子,桌上摆放昨日从镇上买的猪头,大公鸡,鲤鱼等贡品。 香烛分两边放置,香火六支插在供桌中间黑陶碗里,江奶奶在前站立,身后跟着江雪等江家人,连同陈楚楚徐氏和陈望君,每人手里都端着一杯酒,杯中装有温和的米酒。 江家现在的院落比之前更大,陈老太太去世后,江雪就和陈望君商量,把陈家院子和江家并在一起,但是两个院落之间还是各自独立,中间只开一道圆形小拱门,这样既方便日常生活,也不耽误各自的私人空间。 陈望君看见楚姑姑,和三个姐姐妹妹期待的神情,没有犹豫,立马答应江雪。 而且他有自己的私心,他很喜欢江雪姐姐的小堂弟,小秋,那个小孩总是能让他笑。 日头升起,天高云清,院子的主人们举起酒杯,把杯中酒洒得高高的,寓意三星高照,紫薇在天,金银福宝源源不断。 第69章 匠人们也各自拿酒碗,敬天地祖宗,张班鲁班,祈祷今年今月今日行大吉大利事。 先头的祭礼结束后,工匠们搭梯子,两人一组扛着房梁上到屋顶,江雪安排江六爷孙子江明,拿着炮竹到院外空地,等工匠大喊一声“放梁”,炮竹内火芯子迅速燃烧,炮竹一飞冲天,黑烟缭绕在这一片天空。 江雪提着满满当当盖红布的竹篮,从梯子登到房顶,这一举动把底下的村民们吓坏了。 在这里,女人们是不能上屋顶,更不能在如此重要的新房封顶礼上屋顶,要问,就是一个主打不吉利。 江雪甚至在大早上,就听见邻居吴奶奶说来小日子的女子,不能参加封顶礼。 江雪当时就觉得匪夷所思,带着恼气,提出质疑:“为什么?” 吴奶奶理所当然回答:“女子小日子排出的是污秽,脏东西,是不详之物,会影响你家的运势,不过雪丫头你别担心,女子们从小就知道那个不洁,不会来你家破坏规矩的。” 江雪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她女人的月经是怎么来的,告诉她那不是污秽,是能给这里带来新生命的希望。 但是江雪没说,吴奶奶是一辈子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土著,她的思想根深蒂固,只凭借江雪三言两语,不仅不会消除思想顽疾,反而会认为江雪是异类。 所以江雪就要从自身做起,她站在屋顶上,掀开竹篮红布,抓取一把铜钱,朝下边撒边大声吆喝:“就算今天来葵水,也不耽误给乡亲们撒钱,多谢大家伙捧场。” 底下正高兴捡钱的村民,听见两个字“葵水”,神情立马变严肃,他们倒是没有想到,江雪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下公然说自己来月事之事,而是第一时间思虑,手里的铜钱该不该拿。 他们害怕女子血会带来不好的事情,但是白给的铜钱又舍不得丢掉。 江雪在屋顶看着底下村民的反应,觉得真是有趣。 果然钱财最动人心,几把铜钱大方撒下去,谁还管什么吉利不吉利。 “天上掉宝,招财进宝,大家伙可要接住了。”江雪抓一把包干果的红纸,尽数抛下房顶,“财源滚滚来此聚。”又把散装的花生分别往院子四面八方撒。 虽然有个小插曲,但是村民们热情不减,刚才一瞬的尴尬像是从没发生过一样,江雪从屋顶下来,大家伙已经把吃酒席的桌子搬到院门口。 桌椅板凳都是在相邻几家借的,就这都不够,只能用盖房子剩下的木板木桩,简易搭建一个可放盘子的临时桌。 灶屋里,建房的时候特意用砖垒了两个大灶台,这会徐氏和宋青各自掌管一头,徐氏做炒菜,宋青做蒸煮,江禾拿刀管案板切菜剁肉,陈楚楚按照前一日写好的菜谱,带领江恩把每道菜所用材料,提前分类洗干净,根据做法分派给两位大厨。 江春江夏两个小姑娘,则是分别在两边当烧火丫头,陈望君就提着酒壶,负责给村里人倒酒,不过他不太喜欢这个活,因为村民们总是问东问西。 还好他性格一向淡漠,不怎么言语,村民们问了几句,觉得没意思,急着下菜吃酒,就简短叫一句:“陈家哥儿,倒酒。” 江奶奶会喝酒,酒量还不错,她跟村里人都熟悉,每走到一桌跟前敬酒,闲话就能掰扯两大车篓子,这样的好处就是,酒不用喝太多。 家里最小的小雨和小秋当然是待在厨房了,对了,还有葫芦,两个小人加一只小豹子,就是三个小馋鬼,宋青炖的大骨头,给姐弟两个每人一块,本来没有葫芦的份,但是它老是往两个孩子嘴边凑,宋青无奈给它找了一块肉少的大骨头。 厨房里烟气雾气缭绕,家庭成员各显神通,大展身手,煎炒炖煮出飘香十里的菜肴,江雪带着吴奶奶和周氏上菜,但凡美味出锅,她都要像报菜名一般大叫一声:“红烧大鲤鱼,鱼肉鲜美,吃完回味三天。” “翡翠白玉汤,不仅好喝还好看。”其实就是菠菜豆腐渣加水。 “实实在在的炖肉一盆。” “土豆烧公鸡,人间哪得闻。” “甜滋滋白馒头,黄金都不换。” …… 屋内烧饭的两个大厨,听见江雪在外面吆喝的小词一套一套,脸上虽沾满油烟,流着止不住的汗水,但是,心里却生出一股满足感,自豪感。 胳膊越发使劲在锅中翻炒。 一连有十三道菜,最后一道菜结束,江雪嗓子已经带有嘶哑,掌勺的两位大厨瘫坐在厨房的矮凳。 宴席散去,江雪帮着把邻居们的桌椅板凳送回,给吴奶奶和周氏每人备了十五文铜钱,并各色菜食一篮子,当做酬劳。 二人都是江家老熟人,知道江雪做事风格,故没有推辞。 最后的顶梁柱已经安置妥当,江家新房全部完工,江雪进院,关好院门,靠在门板,眼睛朝家里四处看,忽然“嘿嘿”一笑。 徐氏宋青她们从灶屋出来,看见江雪靠在门板上莞尔一笑,不知为何,一上午的劳累都消散了。 尽管宋青不想承认,但江雪这个人就是能一直牵着她的情绪走,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小秋,她又立马调节好自己情绪。 江雪自然觉察到宋青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小婶子每天心理活动好多,有时候还很好笑。 饭菜端到主屋,放到崭新的大件家具八方桌上,四方四条大长凳,能够完全容纳下家里所有人。 第70章 落座,开饭。 房子坚固厚实遮风挡雨,屋内新打的床柜陈设散发木香,小雨拿着猪耳朵满屋子跑,嘴巴嘟嘟费劲大嚼,吃都占不住嘴,含含糊糊得嘟囔:“真好吃,真好吃。” 工匠们回家则是早早歇下,因为第二天他们就要在凤凰村建学堂。 黄村长已经把学堂地址选好,还找了江四爷等老一辈有见识的人,共同商议凤凰村学堂就建在河东空地。 背靠建有龙王庙的大山,正前方是一条才治理好的宽阔河道,真可以说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学堂建在此地,一年四季都不缺少好景色。 陈楚楚是夫子,她前几日就来过此地,当时她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曾发出自己的憧憬:“流水青山,落花蝉鸣,秋霜白雪,夫子立室圣人言,稚童放学把家归。” 工匠们都没有去过学堂,不知道学堂长什么样,所以陈楚楚画了图,又怕工匠们看不懂,是以最近日子她和徐氏带着陈望君,每天都在河东监工。 陈望君虽才五岁,但他在白夏县最好的学堂待过一年,帮着陈楚楚对学堂内部布局提供了许多建议,现在工匠们都亲切称呼他为“小夫子。” 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包括江家族人们的豆腐坊。 江六爷找江雪商量:“雪丫头,豆腐坊原来盖的木板房都被洪水冲走了,族人们想着再重建一个,今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挑着扁担到四处卖豆腐,还能挣几个钱。” 是啊,秋种过去,村民们陆陆续续都去邻镇找活计,也有像江明父母一样到县城里大户人家帮厨,当佣人的。 豆腐坊肯定要重建,但江雪想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豆腐。 江六爷作为江家族长,一心想要带领全族人过好日子,江雪从帮助他夺得族长,到贡献豆腐方子,再到灾难时给族人们借粮等事,江六爷心里认定江雪就是一族的希望,所以族内有任何事,他都要找江雪商量。 江雪思虑片刻,心中已有计划,便说:“六爷爷,豆腐坊肯定建,还要建更大,除了豆腐,我们还要做豆干,黄金豆腐,豆皮等很多豆类制品,除了临近几个镇,我们还要卖到县城里。” 江雪没说的是,她还想乘船带着自家的豆制品沿途售卖。 江六爷信任江雪,不知道她说的豆干等豆制品是何物,但还是拍手称好,但是计划归计划,首先盖房子需要的是钱,制作豆腐要收购大豆,也需要钱。 钱从何处来? 先前卖灵芝所得,家里大到衣柜木床,小到吃酒用的黑陶碗,还不算个人屋头装饰,衣服被褥,到处都需要钱。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江雪想要重开豆腐坊,获得未来稳定收入,现在就必须要拿真金白银去投资。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江雪忧愁的坐在院中秋千上,荡来荡去,秋千是拿结实的粗麻绳,栓在杏树和山楂树树干之间,中间放置一块木板,用尖头锤在两侧凿洞,粗绳对折穿过,在树干打死结。 江奶奶从后院喂完鸡,出来就看见自家大孙女抓住秋千绳,身子歪在一头,仿若有心事一般,很少见大孙女这样的江奶奶,突然老小孩似的,偷偷走到秋千架后,见江雪没有察觉,伸出手贴在江雪后背,把她往前推。 “啊啊啊,谁啊?”荡在空中的江雪倒是没有害怕,江奶奶并没有使大劲,她就是故意配合身后之人,转头一看,原来是江奶奶。 江雪撅嘴,装作不高兴样子撒娇:“奶奶,你居然偷袭我,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孙女了?” 江奶奶经过这一场灾难,人变得比原来开朗,江雪觉得还加了一丝活泼,老太太有时候还挺可爱,个子不高,走路弓着背慢腾腾,头上永远要戴一块小花碎布,江雪认为那是老太太爱美的象征。 “雪丫头啊,一天说的话把我老太太牙都酸倒了。”江奶奶还在后面给江雪推秋千,拉家常一样,又笑着说:“咱家离水近,该养几个鸭子才是。” 宋青到院里打水,看见江奶奶再给江雪推秋千,心想这丫头真是在家里当大王,婆婆多大岁数,还要伺候她,这么想着,她就气势汹汹走过去。 结果江雪刚才因为江奶奶一句话,忽然思路打开,有了一个好主意,从秋千一跳而下,跑到后院。 宋青则是被江奶奶凶了一眼,蔫巴巴回屋里了。 到后院的江雪则满脸兴奋,自家后院空地很大,盖房剩下的木板青砖,在这四四方方搭建了一个空屋子,起先还想不到干啥用,现在用来磨豆子,熬豆浆最合适,加上这里距离水源近,简直就是天赐宝地。 把就算一间房子不够用,正院里可还有三间空屋子,这一下就把地方解决了。 当初豆腐坊里的大石磨等重物都还在,其他木格子水桶都是小事,到河边砍些竹筏,找村里手巧的人就能做。 至于大豆,今年凤凰村周边村子俱遭洪灾,大豆在秋季种植人家少,要收购需等到冬初,镇上粮店有从外地进购的大豆,江雪得先让刘大郎到镇上打听下价格,在做决断。 拉磨的驴没有了,现在买不起牲畜,江雪暂时安排自己,和其他力气大的族人们,轮流上阵。 江雪脑海把豆腐坊事情理顺,就去找江六爷商量此事,两方商量定,族人们也没有任何意见,江雪第二日就坐着刘大郎的牛车,去往镇上看大豆价格。 第71章 经过几家价钱比较,最划算的是余记粮铺,一斤大豆十文钱,江雪除盖房子添置新家具,还剩银子大概二十两左右。 回家和徐氏江奶奶她们一商量,江雪第二天托刘大郎到镇上,给余记粮店带话,自己要拿一千斤大豆。 要的量大,粮食铺的人过了三四天才差人用驴车送来,一袋一袋的大豆摆在后院房屋中,石磨和其他家伙什也已经拿过来,缺的东西,江雪都掏钱补上。 江六爷当着族人们的面,当场就发话:“豆腐坊,不论是方子,还是技术,再加上今天看见的全部东西,都是江雪丫头一手置办,以后江家豆腐坊,江雪就是老板,族人们可不要生出异心,把豆腐坊当自个家的。” 江雪其实没这个意思,她压根没想到这层,毕竟当初自己已经把豆腐方子给族人了。 不过现在也好,总归都是江家族人,豆腐坊不管归属在谁,族人都会按时发放月钱,自己也会多为族人们做事。 一切安排妥当,江家豆腐坊开始新的营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8 18:02:20~2024-08-20 23:5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三打白骨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种一朵太阳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一步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豆腐坊还要做其他豆制品◎ 前一天晚上,江家族人就拿木桶泡了大豆,等到第二天早上,天才刚亮,就有族人从后院开开门进来。 因为后院开始做豆腐坊,就避免不了有进进出出的人,江雪便在前后院之间,找人砌了一堵墙,中间安一道木头门。 白天家里有人,门大开,方便江奶奶她们到后院喂鸡捡鸡蛋,夜里为自家安全着想,门上锁,这一举动,族人们都理解,倒是没有人背地里嚼舌根。 后院空地放着三四个装水的大缸,豆腐坊的人每天早起到这,需要先去后山溪流挑水,直到缸水满。 捡柴劈柴这些活,自是不用说,豆腐坊之前就已经安排好,江雪只需要照着之前的人员排布就可以。 自家的宋青和江禾也加入到豆腐坊中,她们一来,江雪心里挺安心,可以把制作其他豆制品的核心技术交给她俩,然后由她俩带着其他人做。 徐氏和陈楚楚现在忙着学堂的事宜,昨晚吃饭时,江雪还听见她俩在讨论,要不要往院里移植一颗桂花树。 还有她们招生也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有的人家儿子都十七八岁了,还要送到学堂,而有的人家则是不愿意送女孩去认字,要留在家中做家务。 最严重的是,有人质疑学堂的女夫子,不说学问,一张嘴就是“一个女人家,出来抛头露面。” 这样的人家算少数,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抱着让孩子没事时,过去认几个字,又不当先生,又不考秀才,知道自己名字就不错了,有这时间,不如帮家里多干些农活。 江雪倒是在昨晚对陈楚楚说:“陈姨,你算数怎么样?” 陈楚楚不解的回答道:“我自小跟着我母亲看账本,雪儿若是这样问,那我便不客气的说一句精通。” 她父母从小培养她,要把她送给达官贵人,看账本掌中馈就是其中一项。 “那好呀,陈姨你可以教他们学习算数,这样他们以后长大养家糊口,就可以多一个技能。” 江雪提出她的思路,徐氏紧接着顺江雪的思路说:“女孩们认字,学写字,以后做针线活,可以把字绣在帕子或荷包上,要是跟着楚儿再习得作画的本领,简易的花鸟虫草即可,以后做针线活,就能比别人多卖钱。” 这一个思路打开,陈楚楚一下就精神了,村里的人生活艰难,与其教给他们圣人之乎者也,不如帮助他们获得更好的生活。 “雪儿,谢谢你,村里的孩子们以后过的好,你肯定是有功劳的。” 陈楚楚揽着江雪的肩膀,温柔感慨。 江雪噗嗤一笑,离开她二人身边,打趣说道:“我有没有功劳不知道,但是陈夫子和徐师娘可是首功之臣。” 二人追不到江雪,互相宠溺无奈一笑。 大豆经过一夜泡发,整个变大两倍,从水里捞一颗,捏在指尖,轻轻一搓,外皮就掉了。 有两个大石磨,江雪和江禾一组,江雪推磨,江禾拿瓢往里面倒豆子,石磨下面放大桶,在石磨里被搅碎变成渣,以及产出来的生豆水,都会顺着石磨底部凹槽,流入桶内。 江雪两手使劲往前推,上下两个石头产生摩擦,把放置在平面的大豆,一颗颗碾成渣,大豆在被石头压住的一刻,发出无声的“嘭”,接着汁水四溅。 靠墙的地方,是新拿砖石土块垒的两个灶,灶上各放一口大锅,负责烧火的族人,已经把柴火点燃。 碾过的两桶豆渣装在纱布中,两人合伙使出力气,把豆汁从纱布中过滤出来,这个过程需要反复多次进行,最后豆汁和豆渣分离。 豆汁倒入锅中,大火烧开,经过熬煮,豆汁中有少量的水已经蒸发掉,剩下的就是豆浆。 咕嘟咕嘟,奶白色散发豆香气的豆浆,要倒入敞口木盆中,等待温度降低。 在这中间,豆浆最上层会出现一层黄色软皮,江雪叫来宋青和江禾二人,拿筷子轻轻挑起,说:“这个就是油豆皮,现在咱们把它拿到院子里,挂在竹竿上,等待它慢慢变干,软皮变成硬皮,这样方便保存,等吃的时候,提前泡在水里就行。” 第72章 二人第一次学习一门技术,还挺紧张,一直跟着江雪,仔细听她说话。 江雪演示一遍,转身,看身后精神集中的二人,不觉有些好笑,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术,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时代知识不像上一世那样透明,像江家这样的村里人,若不是自己,可能一辈子就会种田。 于是语气稍软,笑着安慰她们:“没事,别怕,很简单,今天出锅的豆浆,你俩都可以试着去做。” 豆浆温度刚好,江雪教她二人制作豆腐最重要一步,就是点卤水。 两种不同的卤水制法,江雪都已经教给她二人,“两种卤水,可制作出不同的豆腐,一种是质地偏硬坚实,颜色偏黄的豆腐,一种是质地柔软,颜色较白的水豆腐,两种豆腐根据质地不同,选择不同做法。” 江雪点卤,还不忘给她二人解释说明。 她在这里没有见过水豆腐,想要卖出去,就必须让这里的人知道怎么做才好吃,思考到这,她想起自己还要研究制作粉条,到时候做出来,大家不会吃也不行。 江雪脑子一转,要是开一家小饭馆就好了,可以把自己制作出来的食材编成菜谱,吸引来往客人,不仅能打通食材销路,还能赚钱。 豆浆点卤逐渐变豆渣,倒入提前找木工打好的方形模具里,上方用重物压制,接下来就是等待。 一上午时间快过去,豆腐做了差不多一百斤,江家族人们拿扁担挑起,去往相邻的村镇,他们步伐加快,争取早点到达目的地,赶在天黑之前把豆腐卖完。 豆腐坊一般都是大早上制作豆腐,下午售卖,当天现做现卖,族人们为了得到更多报酬,不怕吃苦,干活尽心尽力,卖豆腐的还没出村子,就使劲吆喝。 中午,族人们把豆腐坊收拾干净,各自家去,江雪留下江禾宋青二人,接着教她们豆干和黄金豆腐的做法。 前面制作豆腐工艺学会,后面的就简单许多,家中江奶奶做好饭,站在后院门口大喊:“吃饭了。” 八仙桌上,一盘炒鸡蛋,一盘煎豆腐,一盆白菜炖豆腐,还有一道封顶礼剩下的猪头肉,炖了慢慢一大盆,江奶奶说:“再不吃完,肉就发臭了。”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吃饭,江雪边吃,边关心江禾宋青二人:“明日我在陪你们一道,等你们熟练了,我就不管制作豆腐的事了,全交给你们两个。”说完江雪又补充一句:“每个月的月钱也相应增加。” 江禾端着饭碗,突然直接放下手中碗筷,一下趴在桌上,抱着头,传出呜呜的哭泣声。 小雨赶紧走到她姑姑跟前,奶声奶气的说:“姑姑,姑姑不哭,姐姐,姑姑不哭。”小雨对着江雪做了一个抹眼泪的动作。 宋青知道江禾哭的是什么,一个外嫁女,能得到自家作坊的看重,还把技术传给她,可不得哭,传给自己那是传给小秋。 宋青真不知道江雪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将来江禾嫁出去,把豆腐坊工艺告诉其他人,自家生意岂不是会受影响。 江禾闷声哭了一会,抬起头,对着江雪真诚保证:“小雪,谢谢你,我不会把你教给我的东西说出去。” 江雪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家人们都有一技之长,她们有属于自己的事业,从中获得满足感,成就感,还能挣到钱,这本身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江雪早上拉磨太辛苦了,她一连吃了三碗饭,才感觉自己生龙活虎,豆腐坊赚钱了,第一件事就是买驴,不然再这样下去,江雪就先变成驴了。 吃饱喝足,江雪问陈楚楚:“陈姨,家里几个孩子,谁的算数学的最好?” 陈楚楚每天都在教家里小孩,读书识字,算数绘画,所以她最清楚每个人擅长之处。 “嗯,算数的话,江恩是最好的,她原先家中就是做生意的,不仅会算数,还会简单的记账。” 江雪听完,直接把江恩叫过来,问她:“小恩,你愿意跟着姐姐吗?在豆腐坊里帮着姐姐管钱管账?”江雪摸摸小姑娘光滑的脸蛋,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小姑娘变得比原来更好看,更自信了。 江恩稍作犹豫,就坚定的点头,说:“姐姐,我愿意。” 陈楚楚和徐氏在一旁欣慰的笑。 江雪看见江恩羞答答的模样,忍不住逗她:“小恩,以后可是我们豆腐坊的大掌柜,说不得以后还要变成风情万种,叱咤一方的美女老板呢。” 江恩嫌弃死她小雪姐姐了,气恼恼跑了。 原地三人哈哈大笑,小雨听见声音哒哒跑来,不知道姐姐和两个姨姨笑什么,也傻乎乎跟着笑。 豆腐坊第一日收成不错,豆腐全卖出去,到手三百文。 江恩开始管钱记账,刚开始一个月江家族人还不服气,一个小丫头管钱,他们出去卖豆腐回来,还想着蒙骗,结果江恩把他们每个人每天,什么品类,多少斤多少钱,说的清清楚楚,就再也不敢欺骗了。 豆腐坊平稳进行,除了不被人熟知的新品种豆制品销量不好,其他一切正常,江雪正在想怎么扩展销路时,村子里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女道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20 23:55:49~2024-08-21 15:1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一步 6瓶;blx咆哮洒泪支棱 3瓶; 第73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江春跟着忘情道长学习医术◎ “这位大娘,这里可是凤凰村?” 夏氏的娘早上下地刚回到家,就遇见一个女道士。 她穿着和无求道长一样的青袍,看着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左右,头发高高挽起,面容素净,气质超凡,身后斜背包袱,左手持银剑,右手持拂尘,腰间还系有抛光檀纹如意葫芦。 夏氏娘因着无求道长的缘故,对这个女道士颇为尊敬,便说:“这里就是凤凰村,不知女道长有何事?” “请问大娘,江雪姑娘家怎么走?” 夏氏娘虽疑惑这女道长知道江雪丫头,但看她不像坏人,便告诉了她大概方位。 忘情道长是斜江山道观医术最好的女道士,前不久无求写信,告诉她发生在凤凰村的事情,叫她无事时,下山来此地帮着给几个小女娃看看。 到达后山口,就看到炊烟袅袅的院子,忘情道长心想这应该就是江雪姑娘家。 上前敲门询问:“有人吗?” 没等多长时间,“吱呀”门打开,忘情道长没看到人,“你是谁呀,来我家做什么?” 一个小丫头声音从下面飘上来,忘情低头看,是一个梳双丫髻包包头的小姑娘,抬起头,疑惑的冲她眨巴大眼睛,可爱极了。 忘情语气温柔的回答说:“你认识江雪姑娘吗?我要找她。” 小雨听见是找她姐,就不管门口的人,一溜烟哒哒跑进屋里,“姐,姐,有人找你。” 江雪来到门口,见是一个女道士,跟无求一样。 忘情等在原地,不见那刚才那个小丫头出来找她,却看见一位穿着朴素,身形板正的姑娘出来,这姑娘面容普通,未施粉黛,就是一个普通人。 忘情仔细观她,见她脸色红润神采奕奕,走路时荣光焕发,一副生机勃勃充满朝气的气度,其通身气质大方自信,不卑不亢。 走近再瞧这女孩,不知怎的,忘情整个被她周围带来的与众不同所吸引。 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 江雪见眼前人盯着她看,先出口打破:“道长,我就是江雪,小妹妹说您找我,您认识我?” 忘情收回思绪,回道:“正是,无求道长托我来此给一个女孩看病。” 江雪喃喃低语:“他还记得。” 忘情被带进院里,江雪安排她在陈家院里,主要是给江恩看,就暂时歇在江恩房中。 江雪把江恩揽在怀里,闻声细语对她说:“小恩,不要害怕,道长是无求道长的同门,跟我们一样,都是女孩,待会她问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 江恩双手抱住江雪的腰,头顶在江雪胸口,像儿时跟娘那样,乖巧回答:“姐姐,我知道了,我会的。” 那一夜对九岁的江恩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江雪带江恩到房间先拜见忘情道长,交代了几句话,就关门出去。 她不能待在里面,尽管江恩只有九岁,但那也是她最隐私的事情。 里面在治病,江雪带着小雨和小秋给葫芦梳毛毛,这家伙真是三天大变样,成长迅速,没几个月就长得比猫大了,爪子肥大,嘴巴张开露出坚硬的牙齿,怪吓人的。 小雨不知轻重,一天到晚竟把手往里伸,好在葫芦通人性,从不真咬小雨。 但是江雪还是阻止,因为其她小孩跟着小雨学,葫芦可不是谁都惯着,就怕哪一天真咬伤了。 最近豆制品销量一直不大好,江雪原本的想法是在镇上开一家小饭馆,增加菜品,比如凉拌豆皮,炒鸡蛋焖水豆腐,肉炒豆干等,把豆制品名号打出去,在慢慢拓展销量。 但是一打听才知道,刚够用的小饭馆,每月光是租金就得二三两银子,还有大厨帮厨,跑腿算账的,每日固定开支,大大小小加起来一算,开店就要用掉差不多五十两银子,但还有后期维持,只要店开一日,银子就如流水一般朝外倒。 这样一算,没有个一百两饭馆没法开。 此计划暂时搁置,江雪又想出一个计划。 造一艘小船,她打算顺流而下,看看下游有多少村镇,是否有那个可以一夜暴富的圆月湖。 如果下游人流集中,她就先在船上加工吃食,卖给沿河两岸的人,捎带卖豆制品,等攒够钱,就去开饭馆。 中午江奶奶为招待客人,特别托人去镇上买了肉。 忘情道长给家里几个小女孩都检查过身体,只有一个叫江恩的女孩,下面受到过严重伤害。 忘情当时听女孩讲述那夜发生的事情,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她还是个孩子,一个纯真善良的孩子。 说起来,忘情最喜欢那个叫江春的女孩,她鼻头有一颗痣,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只是经历过一些事,她鼻头的那颗痣,让她用刀亲手挖去了。 江家人盛情款待,忘情无法推辞,只得接受。 吃过饭,忘情来找江雪,说:“江春这个小姑娘,我非常喜欢,我想带她走,收她为徒,我所学医术毕定倾囊相授,江雪姑娘,不知你是何意见?” 江雪当然不答应,她的小春才六岁,是不能离开家的,但是忘情道长今天帮家里人看病,是有恩的。 调整好状态,江雪从容对答:“多谢道长今日所做之事,但是江春还小,她小小年纪遭遇大事,被亲人抛弃,辗转来到我家,我就要呵护她一辈子,不可能让她离开我。” 第74章 忘情道长猜到这个结果,又霸道反问:“那你是否问过江春,她本人愿不愿意跟我走呢?” “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愿不愿意,我都不会让你带她走。” 江雪不知道这女道长跟小春说过什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话到此处,二人都不言语。 忘情不知道打什么注意,又开口说:“江雪姑娘,可容我在你家多住几天?” 江雪微笑回她:“自是欢迎道长,请您安心住下。” 忘情得到想要的答案,便起身回房间,听见身后声音仿若有些犹豫,“忘情道长,您和无求道长熟悉吗?” “他不经常上山,说不上有多熟,同道而已。” 江雪失神恩了一句,心不在焉的回答:“也是,他成亲了,自是不经常上山。” “什么,无求成亲了,哈哈哈,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跟一个女子共度一生,你估计是搞错了。” 忘情道长嘲讽的话给了江雪心头一击,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困顿的小鹿终于找到了方向,又急不可耐的着急确认:“道长,您确定无求道长没有成亲吗?” 江雪不知道,自己声音颤抖,带着隐秘的兴奋,眼睛充满希望,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忘情道长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这女孩的心思,只是无求这人,想要他的心,难呐。 “对,我非常确定他没有成亲,道门中人,成亲是大事,我们没有接到他任何消息,他不经常上山,是去四处游历了。” 忘情还是给了江雪一个充满希望的答案,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个情路,小姑娘注定是要经历一番。 “无求,无求,无求……。” 这个名字,自己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诵读千遍万遍,这一份喜欢,江雪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 是山洞独处,还是在水下快濒临死亡之时,是宽厚的脊背,还是初见时就升起的好奇。 江雪好像也搞不清楚,她就是平时会没来由的想起他,从起床就想,到晚上做梦也想,天边有圆月想,有弯月也想,高兴时想,难过时想…… 不敢想的时候,最想。 忘情道长在江家住了五天,江春每天都跟她在一起,陈楚楚吃醋,对徐氏说:“你看,小春原先多粘我,现在,整天跟在那个道长身后。” 徐氏拉着她的手,放在腿上,无奈说:“小春平日不爱言语,对诗词歌赋样样不感兴趣,就爱跟着雪儿上山找花看草,我倒是觉得,小春真是对医术感兴趣。” 话还真让徐氏说对了,忘情走的时候,江春一直抱着她,不说话,也不哭,就是不让她走。 江雪抱起江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亲亲她的小脸,温柔的说:“小春,你为什么不想让道长走呢?” 江春很给姐姐面子,委屈说:“我要跟着道长学习医术,长大了治病救人,我给恩姐姐治病,恩姐姐晚上睡觉老是做噩梦。” 小孩的话让江雪一下哑口无言,心里被一股暖流包裹,怎么她家的小孩都这么好。 江雪忍不住内心的怜爱,抱住江春使劲啵啵了几口。 醋包大王小雨像是闻到味,立马哒哒哒赶过来,一看,姐姐没有抱其她人,又哒哒哒跑回去玩去了。 江雪心中已有主意,问江春:“你跟着道长去道观,是自愿的吗?” 忘情道长悄悄翻一道白眼,自己可是把小春当亲生孩子看待。 江春斩钉截铁回答:“是,姐姐,我想要跟道长去学习医术,求您答应我。” 陈楚楚和徐氏经过纠结,在早晨就答应江春的请求,她们知道,最后江春能不能走,还要看江雪的决定。 江雪回答:“可以,姐姐答应你,让你跟着道长去。” 忘情立马高兴说:“快给孩子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江雪拦住,笑呵呵说:“道长别着急,孩子小,这一走下次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我们家里也不放心。” “那姑娘什么意思?” “听说斜江山在下游山中,不如我们乘船顺流而下,刚好我要到圆月湖,应该路过你们道观,咱们就一起走吧。” 自从忘情那日说想带走江春时,江雪就提前问了村里人路线,她既然决定想在船上做生意,就要提前对水路一带做好准备工作。 虽然官府鼓励村民们乘船出行,但是修好河道以后,并没有人敢去,都害怕在河里出事,这里的人平时在河边打鱼,游泳,都是自己特别熟悉的地方。 乘船顺流,哪里有深渊,哪里浪多,都是未知数。 江雪却觉得这里面有钱赚,打算来一趟冒险旅行,也可以去斜江山看看环境,亲自把江春送到那里她也放心。 还有就是,也许能遇到无求。 忘情答应下来,不过还要在江家多住几天,因为江雪跟她说:“我还没造船,道长等我几天。” 等几天无妨,反正江春已经跟着她了,在哪都无所谓。 江雪要造船去送小春,家里人都想跟着去,特别是小雨,别说是坐船,都没见过船,一直缠着江雪。 陈楚楚拽着江雪眼巴巴说:“雪儿,我是小春娘,我肯定要去。” 徐氏补充:“那我也去。” 陈望君挺想去,他平日表现的再成熟,到底是个孩子。 倒是江恩说:“我不去,豆腐坊每天进帐,离不开我。” 第75章 江雪最后宣布:“陈姨和徐姨,还有君儿,小夏。”说完看见地上趴着四肢疯狂扭动的小雨,江雪没念她的名字,她就在地上发疯。 小雨太小了,江雪不敢带她走这么远的路,还是一条从未走过的水路。 但是小雨是个小人精,就知道怎么拿捏她姐,不吃饭,不说话,小小的窝在一团,哭的眼睛红彤彤,像个受惊的小兔子。 可怜又可爱,怎么办,江雪没办法,这是个磨人精,从小跟着自己一起睡这么大,她不知道去圆月湖来回需要多长时间,怎么会舍得她的小乖乖呢。 “宝宝,不哭了,你就知道欺负姐姐,是吗?” 江雪充满溺爱的声音,飘到红眼睛小兔子竖起的耳朵里。 小雨哭的更大声,抱住她姐姐脖子,江雪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她的背,她的小屁屁。 “带上你,姐姐离不开你,不会丢下你的,乖宝宝,不哭不哭。” 第一件事,造船。 江雪听江六爷说邻村,就是他们原来住的那块,有个中年男人,之前在圆月湖码头造船场干活,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一年前到这里生活。 第二天一早,江雪就带着江夏和陈望君两个小孩,去了邻村,找那个会造船的中年男人。 第三十八章 ◎匠石和小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草渠村和凤凰村相隔大概七八里地,早上豆腐坊里拉磨的驴已经停下,江雪牵驴,把新打的木板车给套上。 豆腐坊经营了一段时间,江禾和宋青现在对所有豆制品的制作,已经熟门熟路,由她们负责坊内豆腐及各类豆制品成品制作,江雪完全放心。 江恩不愧是记账小能手,最近几日经过陈楚楚手把手教学,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俨然是江家豆腐坊的小掌柜。 陈望君和江夏小姑娘,心疼驴,拿着干草喂驴,江雪看见说:“两个小乖乖,咱们准备出发了,陪姐姐一起去办事,开心不?” 两个小孩费力爬到上驴车,陈望君小大人似的,故作沉稳说:“江雪姐姐,我会听楚姑姑的话,保护好你和夏妹妹。” 江夏和陈望君都是五岁,陈望君生日比江夏大,平日就以哥哥自称。 带着陈望君去的主要原因是,他是个男孩,虽然江雪不太在意这些,但是总归可以避免许多麻烦,带上江夏纯碎是因为,这小姑娘最近跟她娘闹矛盾,江雪带她出去散心。 江雪单手抓车绳架驴车,另一只手伸出去摸摸陈望君的头,小孩子装大人模样,好笑又心疼。 倒是江夏这个小姑娘,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彻底打开自己,性格活泼开朗,平日不爱学习识字,不爱算数,更不愿意跟着江雪学习打拳。 小女孩就喜欢跟着江奶奶在灶屋做饭,每日贴心打下手,择菜洗菜,捡柴烧火不在话下。 江奶奶尤其怜爱她,经常给她在灶屋开小灶,把个小姑娘现在喂的是白嫩嫩,圆滚滚,活脱脱是年画里胖娃娃出逃即视感。 江夏用自己肥厚白皙,带着肉窝窝的小手,臭美抓抓自己头上的小辫,这可是她娘一大早就给她编的,然后用特别兴奋欣喜的声音说:“雪姐姐,小夏可喜欢你了,跟着你出来玩,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在家里,娘和徐姨老是盯着人家读书认字,做针线活。” 说到这,江夏不知想到什么,颇有些委屈,“哼,都怪大姐和二姐,她们比我聪明,娘和徐姨成天逼我做不开心的事,雪姐姐,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 江雪坐在车前看路,听见身后小姑娘委屈的话,两手使劲拉高绳,驴车速度逐渐放缓。 转身过来,一把将小姑娘揽入身前怀抱,江雪低头,亲亲她的小肉脸,说:“你娘和徐姨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她们就是因为太喜欢你才逼你读书识字,她们希望小夏长大是一个知书明理,有一技之长的人,你恩姐姐会算数,咱家的豆腐坊生意就靠她打理,春姐姐现在也要跟着道长学习医术,以后治病救人,你娘她们也希望我们小江夏以后找到属于自己的事情。” 江夏趴在江雪怀中,脸颊红扑扑的,对于江雪说的话,好像懂,又好像不懂,满脸懵懂疑惑的问:“可是,我不喜欢读书,我喜欢跟着江奶奶做吃好的饭,”江夏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往江雪怀中拱,“我也喜欢做好吃的给你们吃,嘻嘻。” 江雪摸摸她的耳朵,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读书识字,不影响你做好吃的,你娘让你读书识字是怕你长大被人骗,以后做好吃的,你可以用书本记录下来配方,说不定未来我们小夏也是有名的美女大厨呢。” “唔,雪姐姐,我要当大厨,我要做最好的食物给大家,我还要把配方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都能吃到美味的东西。” 怀里的胖姑娘兴奋起来,咯咯咯笑,板车后面坐着看风景的少年,嘴角翘起,在为她的小妹妹高兴。 道路两边树木不断从眼前后退,天际云层聚拢又散,枝头鸟儿扑腾翅膀叽叽喳喳外出觅食,田间地头打拢除草的庄稼汉开始一天劳作,板车上懵懂的少年开始思考,他以后想要做些什么事情。 驴车一路不曾停歇,很快就到了草渠村,江雪直接驾车到了江六爷家以前住的那间房。 三个人下了车,直奔目的地。 一扇紧闭的大门前,此时站着一大两小,有个大娘背着锄头走过来,先上下打量,细细看了江雪一眼,随即大嗓门说:“我当是谁呢,你是江明那小子家的亲戚吧,去年冬天我见过你。” 第76章 江雪回答:“婶子,您知道这院里有人不,我敲门无人应,不知主家是否有事外出了。” 大娘走近,一副八卦的样子,低头悄眯眯对江雪说:“这家住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听说他白天从不出门,一到天黑就神出鬼没,而且,丫头婶子跟你说,这人院子里还养马,说不得是个盗贼,你可千万别招惹。” 江雪皱眉,马在这个时代多珍贵,一匹马没有四五十辆银子买不下来,这个男人夜间活动,长的凶神恶煞,难免会让人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但是,不能因为他人的只言片语就断定一个人,江雪随即对大娘和善说:“婶子,他要是个盗贼早就把村里偷个遍,乡亲们哪还能容他在这里住一年之久,我找他有事,咱们村里家家户户有人,不怕的。” 大娘想想也是,村里一年了没听说有谁家东西丢失,便对江雪说:“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人呐还是得防着,你再敲门试试,里面的人嫌你烦说不得就开门了,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可要注意安全,有事叫喊,咱们村里的乡亲都热心。” 江雪见大娘着急去地里,还不忘跟自己说这些关心的话,一股暖流袭到心头,“谢谢婶子,希望您今年地里能有大丰收。” 送走大娘,江雪带着两个小孩一起敲门,“咚咚咚”闹心烦心的敲门声此起彼伏,一直没有间断。 里面男人得怒火达到顶峰,他此时正好拿着一把大砍刀,放置在磨刀石上撩水,刀锋光洁得闪着光,一看就是打磨了很久,男人粗糙的大拇指顺着刀锋,左右检查,注意力却被不断敲门的声音分散。 门口三人停下来,江夏双手合起搓搓自己拍红的掌心,江雪猜测院子里估计真没人,正准备走时,“吱呀”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赫然出现,犹如一堵墙,又高又宽,猛不防出现在人前,有一种威压,头发潦草束在脑后,面容最明显的就是嘴边到鬓角一圈浓密大胡子,太茂盛了,江雪都有些看不见他的嘴巴,鼻子高挺,给他增加了一丝英气,眼睛大,还是双眼皮,就是目光太凶,浓眉,手中举着一把滴水闪光锋利大刀。 确实凶神恶煞。 江雪把两个小孩挡在自己身后,释放自己善意,眉眼转温和,声音放尊重,笑意盈盈对举着砍刀的男人说:“您好,我是之前住在您隔壁江六爷的族人,听他说您会造船,今日拜访,多有唐突,是我不对,请您勿怪,不知可否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 话毕,江雪抬头看对面男人,刚才凶巴巴的眼神,突然转换,仔细看那眼神,还有一股柔情,江雪当然不认为是自己魅力太大。 因为这个男人,明显是透过她想起另外一个人。 “进来吧。”男人收回目光,朝门外丢下一句话。 江雪带着两个小孩进院子,没有关院门,边朝里走边小心打听,“您如何称呼,我叫江雪,是隔壁村里的,江六爷爷是我们族长。” 男人进屋去,江雪没进去,站在院里四处看,院子小小巧巧,三间瓦房,一间灶屋,还有荒废的菜园鸡棚,院中间果真有废弃小船,虽然只剩下中间龙骨,但证实了这个人确实是会造船。 院墙根,一头褐色大马,毛发顺畅,膘肥体壮,定是主人平日精心养护,两个小娃,虽然对院子里东西好奇,但并没有走开胡乱翻腾,只待在江雪跟前,拿眼睛好奇打量四周。 “我姓匠,匠石运金的匠,我就叫匠石。” 匠石一手端着木头桌子,另一只胳膊串起三个木头凳子,轻轻松松走出来,回答江雪的话。 陈望君和江夏两个小孩颇有眼色,立马上去伸手去帮着拿凳子,匠石面对小孩,还有些不自在,倒是江夏一点也不害怕这位凶神恶煞的大胡子,还冲他调皮鬼笑。 几人坐下,家中只有房屋主人留下的三个木凳子,匠石就坐在一块大石上,拿一快绣着图案的手帕,仔细擦拭他手中的砍刀。 江雪看他举起胳膊时,手腕似乎戴着一根穿青色碧绿小珠的红线,想到原身的亲娘孙柳,就留有一件相似的遗物,只不过红线上串的不是绿珠,而是红珠。 江雪起先以为是玛瑙啥的,江奶奶说这是孙柳小时候在河边捡到的小石头,因为好看,就在庙会上叫先生拿工具凿开,搓一条红绳从中穿过,戴在手腕处。 据说村里的小女孩没事了都会去河边捡石头,就看谁运气好。 江雪不疑多想,难道匠石跟附近村里哪个女孩认识,但是她也仅限于好奇,不会打听别人的私事,她现在要抓紧时间造船。 “匠师傅,我想请您帮我造一艘船,一次可以容纳十人左右,带船舱,我急用,报酬一切都好说。” 江雪说明自己来意。 匠石擦拭完刀,把帕子揣入自己怀中,仿佛有人要跟他抢似的。 “在哪下水?” “凤凰村河道。” “造不了。”匠石斩钉截铁说道,语气甚是笃定。 江雪急了,反问:“为什么?” 匠石不慌不忙,老师傅一样跟江雪解释:“凤凰村河道窄,水不够深,沿河往下走,中间有一段要穿过水中森林,大船无法通过。” 说起造船这件事,匠石语气颇为自信。 江雪接着问:“我要去圆月湖,共有八人,有两人在斜江山下,您有经验,帮我看一下需要造多大的船。” 第77章 圆月湖,听见这个地名,匠石眼里闪过酸楚,那算是什么好地方,锁着他的小香,连见一面都不能,上次自己在岸边挤进人群,匆匆一瞥,看到小香满目悲伤,神情绝望透过一片繁华望向他。 这一整年他都睡不得一个好觉,夜夜都是他的小香在啼哭不已,他无能,几次都无法接近画舫,救出小香。 遂决定孤身一人闯入画舫,与那些人同归于尽,他找到给画舫送蔬菜的大娘,托她传话,问小香,他决定起事,要是中途他们二人不幸被抓住怎么办。 小香托大娘把绣着鸳鸯的手帕带给自己,并有一句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匠石把鸳鸯手帕折叠整齐,小心放入胸口,贴着,回去的路上,他躲在山石林子里放声大哭,因为小香没说的后一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三十九章 ◎踩着多少无辜的女子登临仙界◎ 他的小香是世上最美最好的女人,那夜在山石林中,他曾跪下对天发誓,绝不会让小香被抓住,拼着这条从小就被人遗弃的烂命,他要他的小香从此再不受任何禁锢,一生自由。 江雪见坐在对面的匠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重新将砍刀拔出刀鞘,拿大拇指来回剐蹭,像是在测试锋利程度。 “匠师傅,您有何顾虑,不妨说来听听?” 江雪刚才观察到,自己说完去圆月湖,这个匠石情绪就开始不对劲,本着合作诚心态度,如果对方有难言之隐,她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 匠石抬眼看一眼江雪,眉眼轮廓确实跟他的小香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个女孩从刚正外表,到说话圆滑自信,一看就是不好欺负的主,哪像他的小香,娇弱胆小,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就一直被其她几个小妾欺负。 刀鞘闭合,匠石埋藏在黑胡子之下的嘴巴露出来,“江姑娘,对不起了。” 江雪见匠石突然伸手,胳膊从江夏脖颈后绕过,一下就把江夏牢牢钳制,江夏吓得四肢乱动,一直喊叫“姐姐。” 见江夏被挟持,江雪起先一股戾气冲出,把陈望君先拽到自己身后,随后从桌上拿起匠石的砍刀,正当拔出刀鞘,准备结果了对面男人时,听见江夏叫姐姐。 这不对,江夏的脖子被匠石胳膊抵住,怎么发声,还有桌上出现的刀,它不应该是自己拿着。 江雪站定,冷笑一声,用恼怒的声音质问:“匠师傅,您什么意思,快把我家小妹妹放了,我知道您没有伤害她的意思,造船的事,您不愿意接,直接回绝我就好,何必搞成这样。” 匠石松手,放开江夏,他确实没有想着伤害这个小姑娘,只想证明自己的猜测。 江夏呜呜呜扑倒江雪怀里,陈望君倒是没有被刚才这一幕吓到,上来拍拍妹妹脊背,说:“妹妹,不害怕,还有江雪在。” 江雪还来不及安慰怀里的小胖妞,听见匠石言辞恳切说:“江姑娘,我有一事请姑娘帮忙,如果姑娘答应我,我匠石愿意无偿为姑娘造船。” “我一个小姑娘怕是帮不了先生什么。” 江雪还在恼火这个人刚才的行为,语气冷漠,但也好奇是什么事情能逼的他如此行为。 匠石自顾自坐在刚才石头上,语气颇有计算说:“姑娘虽小,但机智聪明,身怀武艺,往日听见这附近村民都说姑娘一个人,能比得上别家几个男子,今天一见,姑娘确实与众不同。” 就说刚才,江雪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用意,临危不乱,且有底气能力和自己交锋,加上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时间,草渠村距离凤凰村不远,两个村的村民们都沾亲带故,消息互通有无,是以他知道,凤凰村江家,一个没有男人靠着几个女人,就能把日子过得好的人家。 而她们家的当家人,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听匠石这口气,对自己好像多有了解,江雪带着两个小的,重新做到刚才的位置,只不过把他俩的椅子往自己跟前挪了。 语气比刚才好点,江雪说:“匠师傅,我这个人,最喜欢有话直接说,不瞒你说,这十里八乡,我知道的会造船的,还真就你一个人,我确实着急用船,但你要是还跟刚才一样,没有诚心,试探于我,那我也可以到县城里找能工巧匠。” “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江姑娘谅解。”说着匠石站起来冲江雪俯身作揖,江雪微微点头,毕竟他确实没有伤到江夏,只是把她吓到了。 见江雪反应,匠石放下心,随即走到院门口,探头出去看左右是否有人,然后关闭大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坐在石头上。 江雪见此举动,并不慌张,反而等待这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匠石伸手探入胸怀,小心取出他万千珍视的爱物,摊在掌心。 绣帕上的鸳鸯,他看了千遍万遍,抚摸了千遍万遍,月影当头时,思念之情如烈火一般,从头到脚狠狠灼烧着他,他紧紧把手帕攥紧在自己大掌之中,因为他害怕,他忍不住将带有小香味道的手帕,吞进腹中。 爱意来势汹汹,小香处境艰难,他只有在拿起跟自己相依为命的砍刀时,才能看到希望。 江雪姑娘为女子,还是一个比世间多少男儿强的女子,今日相见,计从心来,如有她相助,把小香托付给她,自己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 匠石把手中绣帕递给江雪,郑重说道:“江雪姑娘,我就要死了,我想把这绣帕的主人,托付给姑娘。” 第78章 绣帕的主人针线一绝,两只戏水鸳鸯活灵活现,看来这是定情信物,“匠师傅做的好买卖,免费给我造船,却要我替你保全一个人,怎么看,都是我吃亏。” 江雪把手帕叠好,交给匠石,叫陈望君带着江夏先去别处玩,二人大着胆子去了墙角栓马的地方,“江雪姑娘放心,这匹马性情温顺,最适合胆小的人。”匠石在一旁说。 江雪见确实如匠石所说,便收回视线,对他说:“你要死,可是为了这手帕的主人?” 匠石心酸一笑说:“江雪姑娘果真聪慧。” “为何,匠师傅既然信任我,就把来龙去脉都说出来,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情爱之事我懂得,你不必顾虑我。” 匠石一开始没有说,还真是顾忌到江雪年龄,怕她一个姑娘家不懂这些,现下她既这么说,所幸把事情告诉她。 “手帕主人叫小香,善良纯洁,是我匠石一辈子最心爱的女人,她被卖到圆月湖,湖中央有一艘大船,名叫晕潮画舫,里面关了许多女子,专门供圆月湖来往的富商和贵人取乐,小香就是其中一个。” 怪不得刚才自己说起圆月湖这个名字他就变了情绪,想起之前曾有村民说起这个地方,还如登仙界,原来竟是踩着多少无辜女子的脊背。 江雪回说:“你要冒着生命危险,把小香救出来,但是你怕万一被抓住,你们两个人都活不了,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让小香一人活命,对不对?” “是,我曾好几次暗地里查看画舫,想必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出逃,画舫外面各处都有高手把守,我不能保证能顺利逃脱,但是倘若我一人拖住他们,小香坐在我提前备好的船只里,靠岸后,直接骑马奔走。” “她一人能去何处?” “她曾说她还有一个亲姐姐在世上,每每听她提起,总是笑,想必她会去投靠她姐姐。” 江雪转头看了一眼墙角温顺的马儿,想来就是给小香备的,“你说小香是被卖到画舫去的,被谁卖的?可能拿钱赎出来?” 匠石低头,双手交叉,似有难言之语,事已至此,他只得据实相告:“卖她的人,是她的男人,她曾是,洞川县富户陈老爷的,小妾。” 一句话,匠石忍着心中悲痛,终于说出来。 江雪没有表现出很大的震惊,继续问:“陈老爷多大年纪?有多少小妾?小香是自愿为他妾侍吗?你又是什么人,小香的心是自愿跟你吗?” 面对江雪的咄咄逼问,匠石恨极了,他不愿意回想在陈家的一切,那是小香的噩梦,更是他的噩梦,但他需要江雪的帮助,小香需要江雪的帮助。 匠石认命般呼出一口气,回答江雪:“洞川县距离圆月湖近,毗邻码头,陈家有洞川县有名的造船厂,陈老爷已经五十多岁,小妾众多,你问我有多少,单我知道的就十三个,剩下的不清楚还有没有,因为我造船技术精湛,在陈家造船厂算是班头,所以能经常去陈家向陈老爷汇报船厂进度。” 匠石停顿下来,回忆一生中最难忘的那天,“四年前,我去陈府,从陈老爷长子房间出来后,迷路到了一处院落,就看到了小香,她衣衫单薄,身形孱弱,蜷缩在草丛中,怀中还抱着一只纯白的小猫,看见我的身影,她抱着猫的身体忽然僵硬,没有跑,而是颤抖着身子不停说‘不要’二字,说来可笑,我匠石从小无父无母,小时候还要过饭,四处漂泊,后来拼着一股机灵劲到船厂,过着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但是看到小香的那一刻,我就想有个家,我想一辈子护着她,护着她的猫。” 江雪听见匠石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哽咽,刚开始凶神恶煞的大汉,在讲述自己心爱的女子时,竟变得过分柔情感伤,江雪不忍再问下去,他们二人是苦命鸳鸯,在陈府的这些年,想必也是不好过。 又想起无求,不知道他会不会有这么一天,说起江雪二字,也会过分温柔甜蜜。 “匠师傅,你和小香这件事,我江雪管定了,圆月湖一趟,我跟你走,却不是为着帮你照顾小香以后生活,而是要与你一道大闹潮晕画舫,你不能死,小香后半生的幸福还要靠你守护,画舫里的那些被囚禁女子,也该有自己的美好生活,你肯定有办法给小香传话,你告诉她,让画舫里的女孩子们都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跑路。” 江雪侠义之气,壮志凌言,让旁边的匠石发自肺腑的佩服,这样的女孩家,怪不得能让十里八乡的村民们为她正言。 匠石深深朝江雪弯腰作揖,感概说:“江雪姑娘,若是此事能成,圆月湖不知有多少女子将摆脱悲惨境遇,我匠石要是能活命回来,我愿意这辈子为江雪姑娘当牛做马。” 江雪噗嗤一笑,说:“匠师傅,当牛做马不必,你心头之事我也明了,你就帮我赶紧造船出来就行,既要到圆月湖干大事,光靠咱俩怎么能够,我要到斜江山一趟,找些帮手,再顺带办一件事。” 昨日忘情道长说,无求也许过几天就会到斜江山。 “我今日就进山砍树,最多五日,船一定做好,江雪姑娘不用给我任何酬劳,否则我于心难安。” 既然匠石这么说,江雪也不想给他增加心里负担,便同意了。 商议好圆月湖再见事宜,江雪带着两个小孩架着驴车回家了,回去的途中,特意交代他们不许把今日发生的事告诉家中任何人,包括江夏的娘陈楚楚。 第79章 忘情道长这几日带着江春在后山里转悠,草药没找几根,倒是喜欢上葫芦了,因为江家临近山林,倒是方便了葫芦去捕猎,它生长速度很快,一天一个样,经常逮兔子回家,给大家增加肉菜。 当然了它也是吃的皮毛溜光水滑,小雨最喜欢摸,经常拿着她的小梳子给葫芦梳毛毛。 日子过得很快,不到五日,就有草渠村来走亲戚的村民带话说:“江六爷,你家原来的邻居说有事找你,好像是说之前借了你家东西,现在要还给你。” 江雪知道,这是匠石为了保护她的名声,特意找人这么说。 匠石当真担得起一声造船师傅,不到五天打了两辆小舟,舟上都各自有棚,刮风下雨都不怕,棚内宽敞,挤一挤可同时容纳三四个人躺下休息,船身不知他用了何木料,坚固厚实,有安全感。 据他所说从凤凰村河道一路顺流而下,需要两天三晚才能到达斜江山,这中间要途径许多类似凤凰村一样的村落,所以每天在天黑时,要到附近村庄里找人家休息。 秋天雾蒙蒙的一个早上,江雪带着江家一众人,到达凤凰村河道,匠石半夜把船都划到此处。 她们分开乘坐,忘情带着江春陈楚楚徐氏一家三口,而江雪则带着陈望君江夏小雨三个小的乘坐。 “江雪姑娘,圆月湖边,挂着空心南瓜灯的船,请及时赴约。” “匠师傅,我在斜江山只停靠一夜,你算着时间,我必会及时赶到。” 拜别匠石,她们一行人踏上旅途。 陈楚楚在穿上问徐氏:“雪儿跟那个造船的说啥?” “不知道,可能是关于船的事情吧。” 船桨摆动,青山后倚,河流山脊处白雾缭绕,两片孤舟一前一后,犹如飘在仙界天河一般,萧瑟秋风吹邹远处一汪深水池,船上传来小人儿兴奋的声音。 “姐姐,船会动。” “姐姐,有鱼。” “姐姐,掉下去怎么办?” 第四十章 ◎斜江山上,风中表露心意◎ 顺着河道一路向下游方向,中间断断续续路过几个小村庄,河岸边上的村民,兴许是第一次见到有小船从家门口经过,个个都好奇的观望。 有胆大的老汉伸长脖颈大声询问:“你们从哪来的?” “我们是上游凤凰村的。” 还有人听说江雪一行人去圆月湖,便拿着农家编制货物问:“客人收不收竹编商品?” 江雪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村民平日会把手工编制的巧件,便宜卖给走商的商贩,商贩们拿去圆月湖再转手高价卖出。 一来一回,从中赚取高额利润,村民知道了,觉得大亏,都不愿意再低价卖出。 不过江雪此行并没有准备做买卖,“这趟不收,下回从此处经过,我肯定进村收取。” 中午时分,河流雾气飘散,江雪她们乘船到达一处岸边,风景秀丽,空气宜人,正适合拿出备好的锅具干粮煮饭。 江雪带着几个小孩在河边捡柴火,在水边发现了不少野菜,这里是被洪水淹过的地方,为确保万一,江雪没有采摘。 陈楚楚和徐氏已经把拿的锅具架好,江雪捡柴回来,拿火折子点燃。 “还好从家里带了锅具吃食,饿了就在河边搭灶,要是指着到下一个村庄找人家,不定饿到啥时候。” 徐氏说着把米倒入锅中,加了干菜,肉干,盐巴,稠乎乎煮了一大锅,卖相虽不大好,但胜在量大,管饱,江雪吃了满满两大碗。 吃饱饭,把燃烧的柴火用水浇灭,锅具用河边溪流水洗净,一行人上了船,没有划桨,而是顺着水流悠悠荡荡飘。 江雪半躺在船沿,背靠船棚,微微眯着眼睛,晕乎乎的身子只剩一丝清醒,几个小孩子早就在船舱里睡着了,船舱铺了被褥,就是用来临时休息。 两岸青山翠绿,隐约之际还能看到有飘渺人家,不知是个什么山头,什么山庄,竟住的这样高,越往前行进,山与山之间距离越近,慢慢的,小船到达一片浓密阴影处。 感觉到环境变化的江雪起身,船舱里的小孩们也都已睡醒出来,看到眼前一大片高树林立的水上森林,惊呼“哇,哇,哇。” 幽静的树林里,矗立着挺拔苍翠宛如巨人般巍峨的树木,树冠层层叠叠,高耸入云,枝叶生机盎然,阳光从中通过,点点星斑撒在碧绿河水之中,神秘之中又增添一份独有的浪漫。 江雪缓慢划桨,低头看水中,全是彰显自己威风的大鱼,无所顾忌的畅游其中,江雪后悔,自己没有携带任何会捕鱼的工具,不然一网下去,起码有四五天大肥鱼落网。 这里的水生树木,江雪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她猜测可能是水松,这种树常年泡在水里,树干不会像其他树木一样腐烂,反而是用来造船的好木头。 这片河流靠岸的地方,夏秋季节一定有很多水声野菜,不过今年发过洪水,江雪就不打算去看了,等明年她一定来此地,绝对会有很多收获。 穿过水上森林,前方一片开阔,从水面远远望过去,河道宽的像是行进在大江之上,人的心怀也跟着变得宽广。 站在船头,江雪目视前方,来到这里,她很少有感伤的时刻,风儿吹来,圆日落山,异世为人,匆忙的脚步和责任让她一刻不得停歇,她们用美好的词语称赞她,美景当前,她却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为攒钱在雨夜摔死的韩文贤。 第80章 就当是今日黄昏太过瑰丽,她江雪也学古今文人骚客多愁善感一番。 加快速度划桨,她们赶在天黑前到达一处小码头,找了一家驿站,托小二看管好船只。 接下来两天她们如同这一日,白天行船,夜晚找店歇息,好在过了水森林之后的河道两边,都有小码头,河道上往来货船也增加不少。 快到斜江山时,能看到岸边停靠的一排排小船,做各种生意,有卖吃食,卖绣品,卖蔬菜,卖字画的,应有尽有,小雨缠在江雪腿边:“姐姐,宝宝要吃糕糕,要穿那个鞋子。” 卖鞋的大娘看见小雨的样子,觉得有生意,立马划着船过来,把一双绣着小猫图案的鞋子递给江雪,小雨赶紧跑到船头伸手。 江雪怕她掉下去,凶她:“小雨,再不听话,我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当然了,骂归骂,最后鞋还是要买的,不能只给她一人买,要买全家都得买。 “客人真是个孝顺的姑娘,老婆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姑娘。” 卖鞋的大娘一连卖出十几双鞋,高兴坏了,一直说讨喜的话,江雪随口敷衍了几句,就跟着忘情道长把船划到岸边。 买鞋子一下花了三两银子,江雪心痛,就因为花样子好看,卖的这么贵,怪不得这一路村民都要把货物运到这里发卖,想必到了圆月湖,又是另外一番价格。 忘情道长到达岸边,她经常来往此处,有熟悉的人家,托他们保管好船,跟江雪约定第二日早晨过来取船,便带着江家众人租了两辆驴车,上斜江山。 驴车磕磕绊绊,到达山腰处停下,再往上道路狭窄,山高不通车,只能步行,江雪蹲下身体,“小雨,姐姐背你。” 小雨麻溜爬到江雪脊背,小家伙知道享受,小短腿晃来晃去,其他人就没这么好。 忘情道长在前方引路,回头问江春:“道观建在山顶,要想下山可不容易,江春可要想明白,上了山,就不能回头,行过拜师礼,我就是你一辈子的师父。” 江春这小姑娘,也有一股子不懈,站在一块大山石处,坚定的回答:“不回头。” 忘情道长手中拂尘一摆,自豪的意的哼笑一声,继续向前走。 江雪看这俩人,性情倒是挺和,真是天定的师徒缘分。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看到了山门,这样一座大的道观,不知当初是怎样建造的,真就是在山雾缭绕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传说中一样,能汇聚天地灵气,得道成仙。 进了道观,忘情安排小道士带着江雪她们休息,自己去找观主商量江春拜师之事,陈楚楚徐氏她们不知道江雪要去圆月湖,所以并不着急。 江雪在山下偷偷跟忘情说过,自己要到圆月湖办一件大事,希望她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忘情不知道是何事,念着江雪是她徒儿的姐姐,应下此事。 观主知道江春的事情,倒是热心,江雪她们虽然没见到观主,但是能感受到观里道士对她们的尊敬。 山上夜间风大,江雪站在山门前,两边灯笼发出烛红色的光,幽暗下尽显少女孤寂身影,她来此处,有自己的私心,就是想找无求,她要办一件大事。 观中小道士都说不知道无求在哪,她埋藏一路的话语,突然找不到倾诉对象,胸口憋闷烦躁,她来到山门处,想吹吹冷风,内心那股子冲动的情愫悸动,经过过境山风,却越发炙热,犹如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烫的江雪心口疼。 狠狠踢一脚地下的小石子,力气太大,石子一下从悬崖边坠落,伴着石子在空中撞向石壁的声响,一声熟悉清冷的声音传入江雪耳中:“小丫头,山风厉害,当心生病。” “砰”的声音从江雪胸口炸开,她呆呆转头,红晕灯下,一袭青袍,清朗俊逸的面容,仙风道骨的身姿,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股翻腾从江雪脚底蔓延全身,火烧一样,她动弹不得,心心念念的人近在迟迟,一路勇敢几次在心头重复的话语,全变成一江池水,散在哽咽的喉咙。 为什么想哭泣,为什么要落泪,江雪没有喜欢过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她真是个勇敢的姑娘,她已然忘记自己身在何方,何地,但她记得自己想要说的话,她听见自己的喉咙咽下哽咽,嘴巴拼命张开,替她传达自己心间礼貌的用语,“无求道长,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无求站在灯下,沉静看着故人之子,这个小丫头,肩上背负着江家所有人,他愿意把自己仅有的一丝世间烟火气用来照顾她,怜惜她。 转换心境,他较为亲近的出口:“小丫头,何事?” 没有任何犹豫,第一次有朦胧喜欢的女孩,为生活奔波摔下山坡的韩文贤,跨越时空,拼命完成受人之托的责任,坐船划桨来到斜江山,站在飒飒风声的山顶,真挚颤抖掏出一颗心:“无求道长,我心悦你。” 打着漩的风从悬崖下攀登,山门处微弱的烛光熄灭,黑暗中,江雪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响动,她害怕遗漏任何消息。 她看见那道黑影还停留在这里,暗处有严厉的声音:“江雪,你离经叛道,目无尊卑,以后再不许进我道观,不许和我见面,你好自为之。” 黑影走了,不知去哪了,江雪愣愣伫立在崖边,她才不会和小石子一样,被人踢一脚,就没出息的滚下去。 好,不让她进道观,她就不进去,她才不稀罕,走过山门,想起徐氏她们还在里面,江雪从门口见有个小道士提着灯笼,便出言叫住他。 第81章 “江雪姑娘,怎得不进观中?” “麻烦您告诉一声我的家人,我今夜有事下山,估计得两三天才能回来,叫她们在此处等我。” 江雪急匆匆说完,就小跑着走了,她现在一刻都不想待在此地。 她不知道,暗处有个黑影,一直在悄悄跟着她,站在悬崖边时,暗处的人差点就冲出去。 夜路难走,但江雪心思在别处飘着,倒也没注意,只觉得一路上山林里安全,伴着秋日高月,还挺有几分意境。 下山她直奔白天存船的地方,天还没亮,人家没有开门,船都停靠在河水围挡之内,上了锁,江雪身上倒是有银子,这会没有营业的客店,水面的风吹起她的衣衫,江雪双手环保身体,蹲在一处避风墙角。 说好来斜江山搬帮手,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晕潮画舫的小香和其他女子怎么办,她此刻恨极了自己,因为情爱之事,把大事都忘了。 看来明天只能见机行事,大不了,自己用命一博,又想起江家一众人,她要是死了,一家子女人怎么办。 来来回回,反复思虑,等到天亮了,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万全结果。 不管怎样,不能失约,她取出船向圆月湖方向而去。 当天傍晚到达一个码头停靠,江雪安排好船只,到客房歇息,翻了几次身,还是烦的睡不着,就下楼走到河堤旁。 河道两旁的船只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伴着月光,交相辉映,有旅人在船只把酒问盏,还有卖唱的琵琶女弹凑乐曲,有人卖弄诗文,说着狗屁不通的句子。 江雪听到,嘿嘿笑了,忽而脸色一转,从笑脸到悲痛,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委屈极了,他算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说那么凶的话。 凭空而起的欢喜,终于具象的落地,摔得江雪蹲下身子,呜呜大哭,多久了,没有这样痛哭一场,江雪终于开始有属于这个年纪少女的心事。 身后有个身影逐渐走近她,江雪习武之人,虽在情绪中,但也很快感知到,起身转头。 “江雪,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正是有着招风耳的茶商伊设堂。 他老远就看见一个熟悉背影蹲下,过来一看,真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独自一人在悲伤的异乡,看见熟悉的朋友,说着关切的话语,江雪忍不住的哭着说:“没事,我没事,呜呜呜,我真的没事。” 她这副泪眼婆娑的娇俏样子,落在伊设堂眼里,可真就心化了一样,把伊设堂弄的心神俱乱。 江雪慢慢收回自己情绪,想起大事,冒着鼻音问:“你身边可有高手,借我用下?” 伊设堂赶紧回答:“有,我借给你。”也不问江雪干什么用,不带犹豫的果断回复。 二人随即到了客栈,江雪询问他洪水来临时家中境遇,伊设堂也问江雪家中事,两个人有说有笑互相关心彼此。 第二日,伊设堂要跟着他家族人去附近商户谈买卖,江雪则带着他贴身的两个护卫,坐船到圆月湖。 越接近圆月湖,江雪心境越发辽阔,可能是刚经历了一番情伤,她倒有所悟了,天高水绿,与之前在船头独自哀伤完全不同。 山川湖泊,皆在胸怀之中,她要追求的还有江河海洋,草原雪山。 第四十一章 ◎大闹晕潮画舫(一)◎ 夜幕降临,江雪带着伊设堂的两个护卫行船一整天,终于到达传说中的圆月湖。 江雪身着一套干练的男儿装,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刚在临船酒肆买的葫芦酒,仰头一口下去,带着辛辣刺痛感的烈酒从喉咙划过。 “船儿船儿从哪来,老汉带你把湖游,日月星辰天地转,管叫客人不想家。” 湖面划桨渡人的老头,唱着不知是哪位旅客随口编的歌谣,双手欢快摇动船桨,穿过一片灯火璀璨繁华若梦的圆月湖。 湖上丝竹声乱耳,乐器弹奏声,女人造作得娇媚声,男人放诞不羁得浪荡声。岸边,小商小贩此起彼伏叫卖声,南来北往走货船夫推庚换盏吹牛声,稚童言说“画舫哪个姐姐最漂亮”声。 “嗝。” 烈酒全部咕咚下肚,真是一片人间至乐地,下酒正好。 可惜了,江雪今日要大着胆子,凭借自己从上一世传下来的拳法,再加上陈家三位侠士教授的几招杀敌制胜招式,借着即将挥发的酒劲,大闹看似繁华实则溃烂,人人寻乐的圆月湖。 船上另外两位护卫,被此间风景乱眼,目不暇接,频频望向船外,目光掠过船头时,一袭孤绝的背景让他们刹那收回迷失。 临行之前伊少爷曾几次叮嘱:“不管她要做什么事情,你们都要拼命好好护她,否则,下场不用多说。” 两人携带武器,不以为然跟着少女乘舟到此地,一路上少女行事爽利,待他二人尊重有分寸,哪里像山野偏僻种田农女。 身披粗布麻衣,容貌身段都算不得惊艳,连他们府里的丫鬟都不如,却偏偏有一股不知从哪来的沉稳气质。 月下饮酒,寥落背影,一时分不清她是少女还是少年,朦胧夜色,他们二人已经知道了此行所谓何事,再看前方背影,湖水吹起一根灰色发带,从容不迫,气韵十足,真有几分江湖侠客味道。 江雪划船到岸边,嘱咐二人:“请二位大哥找船上挂着南瓜灯的船,船主名叫匠石。” 第82章 三人分头寻找。 不一会,就有一个护卫过来叫江雪:“江姑娘,找到了,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我一说您得名字他就知道。” 说着二人走到挂有南瓜灯的船前,江雪看见一艘小船,船两头分别悬挂两盏形似南瓜的灯笼。 江雪好奇,走近一瞧,果真是南瓜制成,里面空心,放置蜡烛,在四周戳几个眼,蜡烛红光透过南瓜皮,发出橘色光芒,晕在船头,格外温暖。 江雪正仔细端详,这南瓜究竟是怎样空心还能保持原形,就见船舱有人走出来。 几日不见,江雪见匠石大变样,最明显就是嘴巴一圈浓密的大胡子,如今剃的干干净净,衣服头发也都打理整齐,“匠师傅今夜,有心了。”江雪忍不住打趣他。 “江雪姑娘。” “请您进来商议一下今晚行事。” 匠石不好意思,绕过江雪的话,直奔主题。 江雪点点头,随匠石进入船舱,“匠师傅,这二人是我找的帮手,武功高强,人也可信,加上你,咱们一共四人,你可有多少把握?” 匠石面色沉重,看了三人一眼,把他这几日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画舫每日天黑就停靠在岸边,等待客人上船,客满开船,慢慢行至湖水中央,期间不允许任何人上船打扰,” 江雪插话道:“所以我们要混在客人中间,提前进入画舫。” “江雪姑娘说的没错,只是我们四人没有进入画舫的通行证,无法进入,这也正是最难办的地方。” 江雪问:“什么通行证?” 匠石正要回答,旁边年纪较长的护卫开口说:“江雪姑娘,少爷曾有所交代,圆月湖上晕潮画舫最是有名的歌舞之地,若是姑娘一时兴起好奇想去游玩,就去伊家商号拿取通行证。” “那太好了,就麻烦二位走一趟,有通行证,可以直接上船,免去不少麻烦。”匠石拍桌情绪有些激动。 江雪听见此言,表情一愣,伊设堂他怎么会连这事都能想到?这太不合常理了,她搞不明白。 一个茶商,但是现在她并没有茶可卖。 一个朋友,交情能深到可以为她考虑到这步吗? 还是? 哎呦,先不管了。 江雪附和匠石:“匠师傅说的对,麻烦二位走一趟,我们在此处等你们回来。” 二人刚走出船舱,匠石就恳求江雪说:“江姑娘,画舫上四周都有人把手,若到时被缠住,请带小香先走,还请江姑娘答应。” 江雪来时考虑过匠石是否真心,世上负心人多,尤其是负心男子最多。 小香身在画舫,一朵洁白陷在泥污,当下二人情意浓浓,他满心欢喜,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他日时光消磨,小香变成普通农妇,整日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他能否保持真心,不掀起今日境遇,不拿此恩挟持报复,江雪真不知道。 “好,匠石,我答应你,若你死,我必定好好照顾小香,再给她找一位如意郎君,男耕女织,过一辈子的顺心生活。” 匠石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江雪姑娘,在这时候非要说扎他心的话,不过他死了,他的小香过的好就行,“多谢江姑娘,大恩大德,匠石以后再报。” 通行证拿到,江雪翻来覆去瞧,就是一张画舫请帖,除了最后加盖伊家商号的印章,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江雪四人各自去布店买了裁剪好的华丽装束,打扮成有钱人,到达晕潮画舫。 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高的船,共有三层,船板上空,红黄粉各种颜色的彩缎相互交叉,一二层门窗大开,江雪未见女子便闻到浓重的脂粉香。 匠石在旁边用只有他们四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最上面,门窗钉死的第三层,就是画舫上女子白天生活的地方,每隔十天她们才会被放到船板上吹风,夜间她们会在一二层,”匠石顿住,咽下酸涩继续说:“会在一二层陪客人们直到天亮。” “江姑娘,我们少爷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听人说晕潮画舫女子歌舞一绝,才有交代。” 年长的护卫多少经历过事,赶快给自家少爷解释。 江雪听见这没来由的一句话,不知该作何回答,耸肩当作没听见,一直排队走到上画舫的木梯处,打开手中帖子,负责检查的守卫没有发现江雪是女的,倒是嗤笑说了一句:“小小年纪,也不怕搞坏了。” 幸亏江雪身材不似平日女孩家骨骼纤细,肩宽腿粗,身形板正,耳朵没有孔,手上到处是干农活和打拳练剑的老茧子,就是面容有婴儿肥,带着青涩稚嫩,看起来不过十三四的小少年。 上了船,倒是没有江雪以为的那种女人迎面的场景。 有个大肚腩的油腻中年男人,仿佛看出来他们四人是第一次来,热情上来打招呼:“小兄弟,第一次来?” 江雪忍着不适把胳膊从中年男子腋下抽出,说归说,动手动脚的,真讨厌死了。 中年男子嘴巴一股陈年老蒜味,不厌其烦在江雪耳边得意介绍道:“小兄弟,哥哥教你,一会呀你就直奔二楼,那里可有好货色,皮毛绝佳,质地柔软轻盈,花苞未开,清香宜人,哎呀呀,吸一口魂牵梦萦,可登仙界。” 江雪紧握拳头,眼神冷冽看旁边已经先沉迷的中年男人,千刀万剐四个字横在她心头。 匠石冷漠,走路空档轻微撞了一下江雪,提示她别冲动。 第83章 “那一楼不行吗?” 江雪伸手挡在嘴鼻口,继续探听。 “小兄弟穿着打扮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些个黄花半老的老埂菜,不知被人嚼了多少次,没滋没味,丢下去喂鱼,鱼吃了都得吐。” 走到画舫一层门口,中年男子还直挺着大肚子,张开满是黄牙臭味的嘴巴,大笑不停。 江雪冷脸走进画舫,哪有什么“老埂菜”,每一面屏风面前都端坐着一位姿势优雅,知性大方的好女儿家。 琳琅满目各类金玉宝器塞满整个厅堂,灯火璀璨照耀下,用金碧辉煌形容一点不夸张。 早有小男童迎上来,“客人通行帖子可否让小的看一眼?” 中年油腻男迫不及待打开帖子,小童查验过说:“请贵客升二楼。” “小兄弟,哥哥先去天河界翻腾一会,二楼等着你,一起策马奔腾哦。” 油腻的嘴脸,挑起难看的八字眉,五官参差不齐像欠抽的一样,冲江雪说着意有所指的话,走上楼梯还不忘了捏一把小男童的屁股。 男童立马乖觉僵硬站立,这一幕,江雪真真是震惊了。 回首再看端坐再此地的女子,画舫人满开船,她们面上皆挂着含蓄可人的微笑。 “客人,奴家不可再饮了。” “喝,你给我喝,老子有的是钱,不喝是看不起老子在一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忤逆老子。” “啪” “信不信我抽死你。” “来,娘子,再给夫君唱一曲,下一曲唱的好,夫君就不让你今夜遭罪。” 人间仙境,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奴家没有生气,奴家是高兴的,呵呵。” 江雪满身释放出浓烈的肃杀之气,今日她就是尸骨无存让人扔到湖中喂鱼,她都要把这个船上所有的恶魔统统杀光。 前路后路,她都不要了,这些清清静静的女儿家,奴是什么,奴家又是什么,挂着笑意的脸下藏着什么? “小香。” “江姑娘。” “她就是小香。” 匠石带着激动,带着怒火,百感交集的声音出来。 江雪跟随他的眼神,就看到两个男人把一个女人按在桌上,一人掐喉咙,一人灌酒,二人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及桌上女人的痛苦。 够了,她们忍的够久了。 江雪挤压的情绪顷刻间爆发,红色眼框中憋闷许久的愤恨泪珠随之甩出去,胸腔郁结的怒火一瞬间冲到天灵盖,气力从筋脉四处汇聚一处,一把捞起旁边的四角方桌,使劲砸向地面。 实打实的木头桌子四分五裂,木头碎渣嘣的到处都是。 巨大响动把外围把守的人惊到,他们跨刀配剑迅速跑向画舫一层门口,看看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的人,敢在这里闹事。 厅堂内四人听见四面八方传来拔刀拔剑的金属声,桌上放置的小巧摆件突然大肆晃晃悠悠动。 全都来了。 守卫们从窗户外听见,里面有一道年轻少年清亮高亢嘲讽的声音,“来,都来,让我看看这里是仙境?人间?还是地狱?” 第四十二章 ◎大闹晕潮画舫(二)◎ 晕潮画舫灯火通明,如往常一样停泊在两岸繁华的圆月湖中央,以精湛歌舞乐曲为幌子,吸引着众多富商巨贾和名流权贵。 而今夜,一位凭空冒出的少年人,以其惊人举动,在一片碧绿烟波深湖中心,掀起层层叠叠的漩涡。 “晕潮画舫,呵,今天让你变成翻船烂木。” 江雪微曲身子,一个疾步游走到一个黑衣守卫身边,伸右手,趁其不备果断抢下这人手中紧握的利剑。 回首,剑入胸腹,鲜红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黑衣守卫瞪着眼睛,似有不甘又不可置信的倒地。 为首披红斗篷的黑衣守卫,不惊不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玩味打量对面持剑的少年,露出欣赏的邪气一笑,“哪里来的少年子,有意思,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恩?” 画舫四周布满了持利刃兵械的黑衣守卫,他们个个身形威武,眼神凌厉,做出随时进攻的态势。 首杀破局,江雪眼神由刚才的愤怒,转变为沉着冷静,她无意与这里的人做任何交流,淡淡扫视对面男人一眼。 “匠师傅,二位大哥,今夜我要是死了,请替我对江家人说一声抱歉。” 平静口吻说出一句悲壮话,江雪不管他三人反应,持剑朝对面而去。 “江雪姑娘。”匠石饱含热泪感叹低声叫了一句。 随即冲向他的小香那边,守卫拦住,匠石和他们几人打起来,他一人又怎能对抗的住,伊设堂的两个侍卫,看情况不对,只能分头相帮江雪和匠石二人。 “匠石哥哥!” “匠石哥哥!” 一道娇弱女声,深情缱绻夹着热泪在刀尖金属中呼喊,匠石满身伤痕回眸。 生死又如何,人一辈子能有几个瞬间值得落泪,看到他此生最心爱的女人为他撕心裂肺,匠石哭着笑,他的小香怎么这么命苦。 船上其她女子早在前几日,就收到小香消息,如今除了一副空荡荡的躯壳,她们没有可收拾的家当,她们这些人,能坚持熬到现在的,都是为了这一刻,都是恨在支撑。 “小香,我们按计划行事。” 一个长相绝佳的女子发言,把小香抱住慢慢放在其她女子怀中。 第84章 是,船上的女人们早在很久之前就想着今日,终于,现在有人能帮着她们把这些苍蝇般的守卫拖住。 守卫们在和江雪她们厮杀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刚才大厅里的男人都已经口鼻流血,一命呜呼倒在墙边,正是船上的女人们干的。 也有女子倒在地上。 那日,小香告诉她们,过几天她心爱的男人,要和一位年轻姑娘来救她,那位姑娘还说要大闹画舫,解救她们这些遭人唾骂的妓女。 她们不敢信,但还是选择相信,因为小香说的是个姑娘。 今夜,小香说的那位姑娘一进画舫,就有女子一眼认出她,不因为她的年岁身形,只因为她的眼神,干净纯洁,带着温暖的怜惜,没有从上而下的俯视。 在船上,她们这些女子每日除去伺候人都在一处,所以,一个眼神交换投递,就都懂了。 给船上送蔬菜的大娘可怜她们,答应她们请求,从乡间求一位游方郎中,配治无名毒药,塞在空心菜里,带上船。 可惜画舫守卫从不在船上与她们一起吃饭,无名毒药也不知道吃后药效多久发挥作用,一直找不到机会。 刚才船上姐妹们都收到信号,把手头分到的毒药全都倒进酒菜中,不就是一死,她们经历过比死还要难的事。 如果死能换得她们中几个女子以后的自由,那是一件高兴的事,解脱和自由,都得到了,心甘情愿。 小香那会被逼着灌了酒,因为呛出一些,中毒不深,但刚才亲眼看见匠石被刀砍伤,鲜血直流的场面,身体呼吸加快,毒素攻心,竟吐出一口黑血,当即晕死过去。 江雪胳膊大腿都被刀剑伤到,她觉得好疼,真是没料到,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就是好累啊,她一直流血,体力不支,身体渐渐显出疲惫之态。 “这一次,我应该是真的要死了。” 江雪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开始脑子不清醒的言语,她在想这次死的倒是值,起码会有人记挂。 月影下,圆月湖中心的画舫忽然开动,一反常态的沿着水路向西海方向划去。 船上的人都意识到不对,披红色斗篷的男人停止跟江雪二人交手,退出打斗场,看见船上的金贵客人都已经死了,厅里的女人一个不见,全都消失。 江雪匠石四人都已经身负重伤,筋疲力尽,黑衣守卫们虽然折损严重,但废了几个人不算大事,总算要拿下江雪四人。 船上的女子,正在从底舱取出酒,“姐姐,酒够了嘛?” 又是那个长相绝佳的女子发言,说:“越多越好,这样大火才能烧的够旺。” “柔儿,还要烧船,不怕把自己烧死嘛?” 红衣斗篷男突然出现,其她女子一见就吓得砸掉手里的酒缸,为首长相绝佳叫柔儿的女人,却不似她人一般害怕,反而身子往前迈一步,嗤笑一声说:“原来是世上最忠心的狗大人,哈哈哈。” 红衣斗篷男子目光狠戾,一把将柔儿拉到他怀里,拦住腰肢,手指骨用力捏住怀里人下巴,“我是狗你是什么,母|狗吗?” 柔儿眼里满是无所谓态度,对他越发鄙视,红衣斗篷男子手指从下巴移动到柔儿脖颈,挑眉得意说:“你要死当然没问题,那他们呢?” 黑衣守卫拖着四个奄奄一息的人,扔到船头,“想要他们活命吗?” 柔儿大惊,脸颊惨白,她没想到就差一会,就变成这样的结果,她悲痛点头,不管怎样,她都不让这四个人为她们而死,她愿意做任何事。 “我问你,谁是狗?” 柔儿捂住自己纤细的脖颈,大口呼吸着说:“我是,我是狗。” “现在,给我们看看,你是怎么当狗的。” 柔儿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男子,嘴巴微张,双手颤抖握紧,最终一句话不说,起身脱掉自己身上外衣,然后一件一件,都被红衣斗篷男子拿剑挑起,大笑着甩到湖水之中。 黑衣守卫们紧盯着前方,饶有趣味的看,生怕遗漏一点。 江雪脑子晕晕乎乎,脸上不知道沾了哪的血,糊住了眼睛,她艰难举起胳膊,擦拭眼角周围,露出夜晚的灯光后,她看见一个女子正在被人羞辱。 “不要,不要。” 发出的嘶哑声音吸引了红衣男子的注意力,他走到江雪跟前,一把拽起江雪衣领,却看到江雪里面穿着女子的衣服。 “哈哈哈,原来是个小姑娘家。” 江雪嗓子堵满粘稠的血液,身体没有任何可以抵抗的力量,她知道有人在扒她的衣服,解开她的腰带。 船不知行进到哪里了,江雪感觉到风吹来,很冷,她不想要脱衣服。 船上有女人跪下,爬到男人脚下,恳求说:“大人,求您杀了她,不要这样对她。” 柔儿光着腿上前抱住男子小腿,趴在地上急切颤抖求着说:“大人,大人,我脱,我还能演狗,大人想看哪种狗,我都能,求大人放过这个姑娘,求大人。” 男子停止手里动作,转而对后面跟他一丘之貉的守卫说:“去,把摇船的女人杀了,咱们回圆月湖去。” “哦,对了,还没脱完,虽说这小姑娘身材不大好,但新鲜,总有猎奇的人喜欢。” 红衣斗篷男狷狂一笑,“柔儿,你说是吧。” 随即把江雪头发散开,腰带坠入湖水,外衣打开,露出女子躯体,红衣斗篷男子不知怎地,莫名被江雪身体线条吸引住,没有顾忌的准备把手伸到江雪肌肤处。 第85章 “嗖。” 空中射来飞箭,直接穿过红衣斗篷男子伸出去的手,骨肉硬生生破开一个洞,可见射箭之人功力深厚,红衣男子抓住胳膊,疼得忍不住大声叫喊:“是谁,出来。” 守卫立刻收起刚才展现的嘴脸,开始防备,四处寻找射箭人。 前方黑暗中,传来划桨水动声,守卫睁大眼睛,透过夜晚秋雾,隐约看见一叶孤舟朝他们过来。 若影若现的一袭青袍身影,逐渐落入众人之眼。 红袍男子看见面前这个如谪仙一般的人,持剑从扁舟飞身上了画舫,烛火下,看见这个人的眼神,淡漠决绝,周身气质带着不属于尘世的清冷,不像自己鬼不像鬼,人不像人,披着一张皮在画舫被永久囚禁。 守卫持兵器迎上去,“嗖嗖嗖”四面射来飞箭,同样的计策,守卫不防,不过这次不是射手,而是从他们胸口穿过,一个个中箭倒地前,看见四面飞身上来一群道士,个个武功了得。 红袍男子忍痛举剑,见对面青袍身影走至船头,脱下身上外衣,包裹住那个受重伤的年轻女子,抱起她,揽入怀中,鲜血立马染红了他胸口。 原来如此,红袍男明白了,“哼,哈哈哈,”他大笑,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一个愿意为他而来的人,就连船上这些遭万人唾骂的妓女都有,他凭什么没有。 他知道自己早有这一天,一只遭人嫌弃的疯狗,能有什么好下场。 无求一手稳稳把身负重伤的小姑娘固定在怀中,一手持剑走到疯笑的红袍男面前,出手即是封喉溅血。 红袍男子死之前,想起自己的名字叫许安,他不是狗,他有自己的姓名,闭眼,眼角一滴泪流出。 “忘情,交给你。” 忘情接到这句话,就见她的好观主抱着江雪飞身到扁舟,不管画舫上剩下的事,好像急匆匆赶来就是为了江雪一人。 “道长,道长,您能救救这三位大侠和小香吗?” 柔儿对突然出现的道士飞身上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之前的守卫还有个狗东西都死了,姐妹们得救,她现在心情很复杂,没有想象中高兴。 不过她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救人。 忘情上前一一看过,找来几个同道人把匠石三人背到小舟上,给小香诊完脉说:“那三个人皮外伤严重,要赶紧医治,我师兄弟们已经在救,不用担心,这位姑娘是中毒,至于什么毒,怎么治,咱们路上说。” 忘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小香嘴里,眼看着她咽下去,说:“柔儿是吧,点清船上女子人数,快速到小舟上去。” 柔儿情绪有些激动嗯了一声,又听见无情有些严肃说:“船上的金银一律不准带。” “道长请放心,我们姐妹就连这里的衣服都不会穿走。” 忘情听见这一句,觉得刚自己出口的话太小看她们,不知该怎么回复,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说:“好样的。” 船上的人很快就全移到小舟之上,忘情最后飞身离开画舫时,从空中抛出一个冒着微弱红光的火折子。 转身一刹那,画舫嘭的燃起熊熊大火,撒满烈酒的三层大船,行驶在烟波瀚渺的月夜,犹如天河绚丽绽放的烟花。 柔儿站在扁舟,满目红光,有多少女子死了灵魂还压在这船上,但愿这把火能够让所有人解脱。 小舟渐渐远去,柔儿她们终于离开这里。 无求拉开江雪衣袖,给她撒止血散,疼得江雪无意识呢喃,他小心放轻了自己动作。 水面一瞬间被后面火光照亮,红晕晕的,无求知道定是忘情安排。 江雪失血过多惨白的脸蛋,在火光下,映的红彤彤。 行至到一片生长茂盛的蒲苇处,无求拉开她的裤腿,为她止血,衣服粘在划破的血肉上,无求镇定心神,一下一下轻轻擦拭,江雪还是疼得一下就醒来,脑门冒汗,眼角落泪,沙哑的嗓子弱弱大叫一声:“好疼。” 然后就又晕过去。 无求搓搓手掌,双手附上江雪脸颊,指尖轻柔刮去江雪面容的冷汗,随后温热大掌自然握住江雪布满老茧的手,说:“小丫头,胆子真大。” 第四十三章 ◎迎来新生活,种地开始◎ “唔,好疼!” 江雪清醒第一个感觉就是疼,全身骨头跟散架了一样,动弹不了一点,身上各处皮肉都跟拿小刀刮皮割肉般,细细密密刺痛感,犹如千万蚂蚁啃噬脚底心,让人难以忍受。 哽着脖子微微转头巡视,江雪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想起昨日自己还在船上,变立马慌张,着急要下床。 但是两条腿上都有刀伤,并且拿厚厚的纱布缠绕,这是谁做的,江雪晃晃脑袋,竟一点都不记得。 “姐姐,呜呜呜呜,姐姐。” 听见小雨哭泣声,江雪来不及纳闷,就见宝贝小雨屁墩墩哭着跑进房间,在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时,小身子赶紧刹住,大眼睛可怜兮兮,巴巴掉着豆大的珠子,水汪汪看着江雪。 江雪哪里抵挡得住,伸出抱抱手的姿势,疼爱从心口溢出,“宝宝,过来,给姐姐抱一下,行吗?” 小雨小短腿刚伸出去,又犹豫着缩回去,带着委屈给江雪告状:“她们,不让小雨,挨姐姐。” 江雪大概猜到了,只是她现在在哪,怎么从船上脱身,船上的女子们现在是死是活,小香又怎样,好多问题一下又充斥了她整个脑袋。 第86章 头隐隐作痛,有一些模糊的感觉,江雪说不出描述不出来,那感觉就像上一世,小时候生病了,奶奶在一旁哄着自己,抱着自己,抚摸自己,是安心的感觉。 江雪想不起来,气的想拳头打头,就见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伸出自己的小手手,在江雪腿上缠纱布的地方,轻轻的转圈圈,还拿嘴吹一吹。 “宝宝,这是在干嘛呢?” 小雨小大人的说:“奶奶告诉的,揉一揉,吹一吹,噗噗,疼疼就走啦。” 童言稚语,把江雪因为疼痛急躁的心,一下就抚平了。 江雪双手艰难抱着小雨,小宝贝在她的怀里开始慢慢放肆大哭,差点以为姐姐要不见了,就像爹娘一样,还没见面就不见了。 姐妹俩抱在一起,互相治愈,江雪听见有人走过来,接着就收到徐氏担心的话语:“雪儿,你怎么能独自一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还不跟我们大家说,走之前就让小道士给我们传了那样一句话,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江雪想解释,就又听见徐氏生气埋怨:“我们还是一家人吗?你一声不吭大晚上走了,夜里我们连觉都不敢睡,你说等你回来,结果呢,你就浑身是伤,流着血被人背回来,你能耐大,你怕我们拖你后腿是不是。” 徐氏说着哽咽住,陈楚楚在门外看不下去,进来劝她:“雪儿好歹是平安回来了,她不愿意告诉我们,定是怕我们担心,她还生病,你就别生气了。” 江雪这下心虚的是彻底沉默,不敢再试图发一言,看见江春江恩陈望君三个小孩,都着急忙慌的进来,个个脸上满是担心。 一屋子人日夜为她悬着一颗心,江雪心里暖流四溢,说实在的,她有时候真的有些要强,总是把一切都分的清清楚楚,不敢过分暴露自己一点内心,像个铜墙铁壁的假人,老是想着要完成内心给自己定制的目标,而没有好好在这一方世界里,感受生活,享受亲情,这是上天专门给她的礼物。 “我错了,这次是我鲁莽,没有认清自己的能力,以为自己本事有多了不起,让你们为我担心,是我的过,你们说吧,准备怎么惩罚我。” 江雪真诚的道歉,倒是让徐氏她们不知怎么说,本意也不是为了江雪这几句话,徐氏走近床坐在江雪边上,没好气的说:“你啊,真让人心疼,能惩罚你什么呢,你就好好养病。” “芳洲说的对,而且雪儿,你这次虽然行事莽撞,但也救了许多女子,她们都很担心你。” 陈楚楚在一旁补充说道。 江雪疑问:“船上的女子都救回来了?”不知想到又试探问:“这里是斜江山道观?” “江雪姑娘,果真受伤严重,连道观都不认识了,哈哈。” 忘情道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悠闲走进门。 徐氏知道江雪刚醒,肯定着急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她们几人没有去,不知全貌,便起身顺着忘情道长的话说:“雪儿需要静养,我们大家先出去,道长就麻烦您替雪儿看看伤。” 徐氏陈楚楚一帮人呼啦啦出了门,江雪就着急的问:“船上的女子都救出来了?” 忘情道长看江雪着急,把昨日之事都细细告诉她,江雪听后露出欣慰的笑脸,还好,她这身伤算是没有白挨。 “道长,你说是你们观主救的我,那你们观主是不是个留长胡子的慈祥老头?” “哈哈哈,老头,慈祥的老头。”忘情不知昨夜发生了何事,能让江雪有此一问。 江雪心想,昨夜那种感觉,就像是慈爱的长辈对待晚辈,既然是观主,那必定是一个得道的老头。 忘情收敛笑意,正经跟江雪说:“对,我们观主可是个英俊潇洒的老头,最爱到江湖中给人诊脉治病,慈爱的很。” 江雪总觉得忘情道长的话,怪怪的,她又说不上来。 接着问船上的那些女子:“那些女子,现在在何处,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二十多个人,江雪,我们道观可不管,你都带走吧,观里吃喝拉撒都是各顾各的,一天忙着采药练功,没有那时间。” 江雪想想也是,她们待在道观里终究不是常处之法,如今出了画舫,要靠自己的能力吃饱饭过日子,还是挺难的。 不过江雪相信她们,有了自由,无人束缚,天高海阔都任意飞。 “你们观主在吗?我想去感谢他,他这次危急关头不仅救了我,也救了这么多女子,我要好好谢谢他。” 忘情心想,观主真行,这都能算到,便把无求提前交代她的话说出来:“观主说,这次救人是迫不得已,让你下次行事别在这么莽撞,画舫牵扯朝堂江湖,不是你个小丫头能抵抗的,他要出去避风头,叫你没事赶紧离开道观。” 江雪听着这个话术,颇为熟悉,说起离开道观,她想起那个男人,也叫她以后不许进道观。 “谢谢道长,以后我就把小春交托给您了,她以后能不能传承医术,成为救人的好郎中我不知道,但是她一定要平安健康长大,授艺之时,也请您多费心,别忘了给她关心和爱护。” 忘情郑重点头,说:“必不负江雪姑娘所托。” 事情已经结束,江雪不再道观逗留,跟徐氏她们商量好,明日一早就动身回凤凰村,她现在就想回到那个小村里。 晚上江雪见了画舫的柔儿,柔儿刚一见江雪,就急着跪下磕头,“姑娘,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接受我这一拜,这是众姐妹千叮咛万嘱咐给我的,多谢您。” 第87章 江雪受伤,半靠在床上,实在是动不了,只能接受。 “姐姐,你年岁比我大,我就叫你柔儿姐姐吧。” 江雪拍拍床榻,示意柔儿坐过来说话。 “我以前也是有妹妹的。” 江雪听见柔儿说完这句话,本想顺着问问她,但又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似有伤心事,便借机开解:“姐姐,如今重生,前尘往事已经一把大火烧尽,未来在哪生活,怎么为生,才是现在最应该考虑的事情。” “姑娘心思通透,是我愚笨了。” 江雪笑着亲切说:“我都叫你姐姐了,你还说姑娘。” 柔儿脸颊微红,五官长的极标志,即使身处画舫那么多年,身上还依然有着一种知书达礼坚忍不拔的气韵,“妹妹,江妹妹。” 一声妹妹,婉转动听。 柔儿今夜是有事要跟江雪商量,“妹妹,我今夜是来找你商议姐妹们眼下事,如今画舫已毁,不知道有没有人来追,我们出来时,没有拿一针一线,现在恐怕离了道观吃饭都有问题。” 姐妹们关在画舫多年,想要凭借自己重新站起,无疑是一件艰难的事情,那些永远都挥之不去的阴影,埋在心上,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无时无刻提醒自己,你经历过什么事情,你走在人群里就是卑贱的,世人不会容忍你,就连自己都无法容忍。 江雪靠在被子上,思考柔儿说的话,她话没有说完,江雪懂得,那是不能启齿的痛,是溃烂结疤的伤口。 “姐姐,你们愿意种地吗?春去秋来,辛勤耕种,收获果实。” 也许站在土地里,她们弯下腰除草割麦,穿着草鞋戴着草帽,感受大地的温度,有烈日,有风,有小雨,可能颗粒无收,也可能遭遇旱灾洪流,但是总会有收获,冬日茅草屋外白雪皑皑,冰冻三尺,她们可以烧一炉炭火,烤着栗子土豆花生,期盼下一年春天。 这未尝不是一种牵挂,人总要给自己找点寄托。 柔儿没有想过,但是能够在一方安乐祥和的山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真算得上一桩幸事。 “江妹妹,我愿意,我相信其他姐妹们也是愿意的。” 江雪心里已有主意,便告诉柔儿:“姐姐,明日一早,咱们出发,我带你们离开道观,最好赶在天亮之前。” 她们一行人,又全是女子,必须赶在人少的时间出发,否则被人看见又是一件麻烦事。 柔儿应下,就回去通知其她人。 一晚上,江雪身上疼得睡不着,晕晕乎乎等到徐氏进房间叫她,江雪仰头看向窗外,黑漆漆一片。 徐氏给江雪穿了好几层衣服,她现在身上有伤口,整个人抵抗力变差,受不得一点风。 江雪看见忘情道长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小道士,拿了好几床被褥,好奇问:“怎么拿了这么多被褥?” 忘情悄悄吐槽一句,抬头变脸,笑着说:“姑娘伤口未愈,要多堤防。”把身后包袱拿上前,交代江雪:“这是特配的药,珍贵的很,江雪姑娘,一定要记得日日用。” 江雪觉得这一日忘情道长说话总是很怪,想来她可能平常就是这样,还有就是小春如今在人家手上,江雪也不敢多问,只乖乖回答:“好,谢谢道长,我肯定日日用。” 忘情转头就低声学了一句,“日日用。”敢情她成了传话筒。 下山的路崎岖,江雪躺在木板上,木板铺了厚厚被褥,她身上盖着大棉被,徐氏和陈楚楚抬着,中间累了换人,画舫的那些女子都抢着要抬。 “姑娘,不让我们抬,就是嫌弃我们了。” 江雪哪有这意思,赶紧回说:“姐姐误会了,我身子重,怕你们吃不消,你们这下谁愿意抬,就抬吧,我不说话了。” 想想下山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生着气还要独自欣赏山间弯月,现在躺在舒服的木板上,身边有为自己日夜悬心的家人,还有一群即将奔向新生活的美女姐姐,这月亮很该好好赏赏。 一群人趁月色走下了山,码头边上,早有人在此等候。 江雪惊讶道:“匠师傅,你怎么在这里,我听道长说你已经带着小香回草渠村了。”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就是种地过日子,搞事业等家长里短,中间会收纳不同的女性成员,但事情都比较小,画舫事件到此为止,她们以后会过的越来越好。 第四十四章 ◎动身回程,路遇炊烟小村落◎ 匠石伤的不重,前夜忘情道长在船上给他进行过包扎,只是脑后有轻微撞击,身上的刀伤虽多,但不至丧命。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心急找小香,看到小香死去一般,满脸惨白躺在小船上,气急攻心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憋死。 后跟着忘情道长到了斜江山上,经过一顿兵荒马乱,总算是找到了救治小香的方法。 “匠石哥哥,你怎么瘦了好多。” 小香睁开眼睛,张开干涩起皮的嘴,艰难对匠石说了他们重逢的第一句话。 匠石缠着纱布的手掌,紧紧抓住小香的手,虔诚跪在塌前,埋头在小香胳膊跟前,承诺:“小香,我们成亲吧,我这辈子没有你活不下去。” 匠石从心窝掏出那一方手帕,两只嬉水鸳鸯沾染了血迹,变得更艳丽,倒真像成亲的红盖头。 小香面容被泪打湿,胸口起伏,房间里,细小压抑的抽泣声,逐渐变成嚎啕大哭,小香呼吸急促,生怕这一刻是梦中场景,伸手揽住匠石脖子,着急的说:“匠石哥哥,我这辈子没有你也活不下去。” 第88章 匠石不管不顾,起身坐到床上,一把将他日思夜想的小香,彻底拥入怀中,感受这份实实在在的温度,贴着小香的脸颊,亲吻她的额头,眉眼,低头舔舐她嘴角刚喝下的苦药。 当天夜里,匠石就把小香带走了,原因是忘情道长说:“既然你二人无大碍,就赶紧走吧,把房子腾出来给别人住。” 其实忘情道长是看他二人,实在是太黏糊,待在道观他二人多有不便,干脆让他下山。 江雪看匠石,身上胳膊腿都有纱布缠绕,头上也裹着厚纱布,但他整个人神采奕奕,一改前几日颓废消极,说话带着被人察觉的笑意,声音洪亮还有不好意思,“江姑娘,是我家娘子让我今日早点过来,她说这里或许需要我帮忙。” “娘子?”江雪抓住重点,饶有趣的问。 匠石低声咳一声,摸摸缠了纱布的后脑勺,憨憨说:“婚期定了以后,请江姑娘和众位姑娘一同到场吃席。” 柔儿闻言,和其她姐妹都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有几个感动的眼角湿润,小香终于等到这一天,这个男人没有辜负她。 “咱们人太多,三艘小船不够怎么办?” 江雪来时小船,道观有人给她从圆月湖划回来了,还有匠石专门挂南瓜灯的船。 江雪躺在木板上,厚棉被下的手,因为身体疼痛紧紧扣住身下木板,不被人察觉,稍作迟缓,脑中组织好语言说:“徐姨,你记得来时,忘情道长带我们去存船的那位人家吧,道长说那日他们去圆月湖就借的他家船,是个可靠的,你们去他家敲门,就提忘情道长,他们就知道了。” 不一会,水面上划过来几页小舟,舟上各配有一个中女妇女划桨,徐氏站在船头,待停靠岸边,走下来对江雪说:“是户好人家,老板娘知道画舫的女子都救下来,一文钱不要,把船借给咱们用,说等把这些姑娘们安顿好了,划桨的人自会回去。” 江雪感觉伤口崩裂,疼得脸色大变,说不出话,徐氏和陈楚楚立马火急火燎,抬起木板把江雪移置到船舱,“徐姨,你们快点把人都安排上船,别等到天亮,先离了斜江山再说。” 船舱内就剩下陈楚楚和正在熟睡的小雨,为了避免江雪受凉,陈楚楚叫来江夏和陈望君,迅速把不用的被子被褥等搭在船舱漏风处。 江雪现在说不准哪疼,只觉得身上寒津津,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意直达肌肤,颤的鸡皮疙瘩激起一身,紧接着肚子里像是埋了一块千年寒冰似的,五脏六腑都因为寒意而疯狂绞痛。 里外俱痛,江雪抱住被子,眉眼紧皱,嘴唇发白,耳边传来船外徐氏点人数的声音。 把纱布和止血药等一一放置到身边,陈楚楚小心揭开江雪身上盖的被子,“雪儿,纱布开了,伤口崩裂,血流这么多,你就不疼吗?怎么不喊人?”陈楚楚叫江夏拿来剪刀,双手稳稳不触碰到伤口,剪开沾皮带血的纱布,大腿上,一道小臂长的深口伤疤赫然裸露。 陈楚楚手上的动作忽然停止,震惊心疼的泪悄无声息滴落到被褥上,她保持镇定,把止血的药撒到皮肉深处,再把无求道长给的药粉一并撒上,剪开新的纱布,一层一层裹住那道伤口。 陈望君在船头,看着正在煎药的小火炉,拿一把蒲扇,有律动的扇火苗,徐氏已经划桨逆流而上,她不敢去船舱,那夜她看见过江雪的伤口,所以江雪一醒来,她就生气,这孩子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止疼药逐渐发挥药效,不知船行到何地,江雪咽下两晚黑汤药,躺在厚厚的被褥上,她感觉到身体有异样,一股热流流出。 她猜测,该不会吧,这个时候来。 “楚姨,我好像葵水来了,你能扶我起来吗?” 听见江雪有气力的话,陈楚楚挪到她跟前,“什么来了?” “葵水。” 江雪略显窘迫再次复述,陈楚楚听清楚了,“芳洲,你快进来。”大声把徐氏喊进来,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般感概:“咱们雪儿,从今天起就是大姑娘了。 ” 徐氏立马领会其中意思,和陈楚楚一人坐一边,把江雪夹在中间,慢慢扶她起身,徐氏打趣江雪道:“雪儿,你再确认一遍,我和你楚姨好为你赶制月事带。” 两人有默契的转身,后背牢牢夹住江雪,使她不用耗费力气支撑身子。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江雪叹了一口气,不情愿的接受这个事实,“徐姨楚姨,这下还真要麻烦你们了。” 两人转过身,江雪卸劲一下倒在被褥上,这可真是倒霉。 天大亮,斜江山上游两岸做买卖的商贩,已经在两岸叫卖,等着吸引过往船只。 水面几页扁舟,逆流而上,商贩们只见到船头划桨的中年妇女,不见其他人,料想定是主人在船舱内歇息,遂收起好奇心。 “大娘,您这里可有棉花和布头?” 徐氏划桨到岸边,问一个头戴褐色布巾,站在卖女子头饰物品摊前的大娘。 大娘和善,和家中外孙女相依为命,外孙女手巧,平日会编花绣线,她就拿来到河岸边叫卖,买几个钱度日。 大娘见有人问棉花和布头,又是个长相清丽的年轻女子,便出口相问:“娘子可是要做月事带,我这里没有棉花和布头,倒是有现成的月事带,请娘子先看看。” 说着从桌下的箱笼内掏出几个小棉垫,走近船身,递给徐氏。 第89章 徐氏拿来细细查看比对一番,从腰间取下荷包,“大娘,我都要了,多少钱。” “娘子给30文就行。” 月事带做工仔细,棉花用的多,一看就是有心人,徐氏把钱递给她,好奇问:“大娘怎么想着做这个生意?” 船下包头巾的大娘欣慰回答:“是我外孙女,说船上有女子在路上来葵水,可是不方便,于是就想出这个法,也当赚钱。” “大娘有这么聪慧的孙女,以后日子定能好过。”徐氏把月事带递给陈楚楚,把桨划水。 大娘站在岸边笑着回说:“多谢娘子,娘子一路顺风。” 一行人行至中午,找了偏僻无人的野山林停靠,搭锅烧火,各自填饱些肚子,就又划船赶路。 等到日落西山,水面起雾,凉气阵阵袭来时,匠石终于带着这一行人,到达山间水路分流处,绕过一片茂密比人高的水草,冒着炊烟的小村落浮现眼前。 “江姑娘,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小香也在此处。” 徐氏和陈楚楚抬着江雪,已经下了船,江雪精神好多了,转头左右看一眼,这里村落不大,人家粗略就十户,但是隐秘在山间,有山有水,还有耕地,落日红晕渲染了半边天,真是一方宝地。 江雪微微点头,对匠石说好,她看见匠石神态疲惫,想着这一日他多有劳累,还受着伤,就不再好奇问其他了。 “娘子们,请随我来,昨夜小石头已经对我们说过你们的事,好孩子们,别怕,咱们这里住的都是穷苦人。” 柔儿她们跟着一位拄着拐杖,佝偻背,高低腿的老婆婆,她走路一颠一颠,行动缓慢,身上穿的衣服虽粗糙却干净,花白的头发梳的溜光水滑,利索极了。 柔儿一群人,到了几间空茅草屋前,老婆婆推开房门说:“今夜,你们就住这里吧,一会村里有人给姑娘们送吃的。” “多谢婆婆,麻烦你们了。” 送走老婆婆,柔儿她们一颗心不再使劲提着,一路上,她们不知道归途,江姑娘生病一直在船舱,她们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群累赘,拖累了江姑娘。 这个小村庄看起来不错,柔儿决定明天问问江姑娘,她们姐妹中有人想留在这里,不知是否可以。 吃过饭,江雪躺在床榻,她终于艰难绑好月事带,拒绝徐氏要和自己一个房间的提议,她为了照顾自己,肯定一晚上不能好好睡觉。 更深露重,水草里有野鸡不知被什么吓到,扑腾栽在水里。 江雪房间,悄然出现一道黑影,慢慢接近床榻,借着窗外月影,才看清黑影正是斜江山道观观主无求。 无求坐在塌旁,目不转睛盯着躺着的人,看不够似的,随后,伸出双手搓热,自然握住江雪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贴在有夜间冷气的脸上,无求眼神逐渐温柔,缱绻的看着江雪,眼中情色缓慢爬升,无求控制不住的把贴脸的手心,移到嘴角,克制的亲吻江雪掌心。 欲念已起,无求辗转从掌心到手腕,一下一下用自己温热的唇雕琢,舔舐,两指轻轻捏住江雪的每一根手指,低头细细亲吻。 青袍袖口散落床榻,江雪梦中疼得一声呢喃,无求停止动作,眼眸猩红,弯腰俯身在江雪上面,看了很久,终于控制自己只在她额间低吻。 “小丫头,疼得厉害吗?”无比担心的话落在江雪耳边,她呢喃,耳朵蹭了蹭枕头。 无求起身在床下点燃一支香,但愿小丫头能好好睡一夜。 随即悄然退出房间,就像从不曾出现一般。 第四十五章 ◎画舫女子生根隐霞村◎ “咯咯咯,咯咯咯。” 有大红冠头的公鸡,扑腾跳到矮树杈,有节奏的不知叫了多少声,等白雾散去,晨光破晓,公鸡拖着傲人的尾翎,摇摆走去草丛里啄虫吃,小村庄的人才开始动身返乡。 柔儿这一群画舫姑娘,早早就来到江雪徐氏住的这间院子,徐氏陈楚楚昨夜带着小雨和江夏睡觉。 两个小姑娘贪玩,一大早就起来,陈楚楚温柔说道:“柔儿姑娘,还有其她姑娘们都进屋说话,早起外面冷。” 秋末,山村的早晨已经带有初冬的寒气,江雪捂着被子睡醒,暖和和的,满脸红晕,精神气十足,她记得前半夜自己在睡梦中,还伴有疼痛感,后来就渐渐熟睡,中途也不曾醒来。 江雪睁眼醒神,察觉到床外侧的手背痒,抬起胳膊放置胸前被子上,另一只手上去抓,拿到眼前看。 咦,不知夜里被什么虫咬了,手背手腕处遍布星星点点的红印,掰开手指缝都有。 奇怪了,到底是什么虫子,只咬一只手,江雪百思不得其解。 “咚咚咚”敲门声。 “姐姐,我是小雨。” “雪儿,画舫上的姑娘们都来了,说要与你商议事情。” 江雪扶床起身,手贴墙壁走到门口开门。 徐氏没进来,出去叫陈楚楚进来给江雪换药,倒是小雨从门缝窜进去,颠颠跑到江雪跟前,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便四肢用力,抓住床栏,屁股撅起爬到床上,一溜烟钻进江雪留有余温的被窝里,小丫头好几天了,都没跟姐姐一起睡,想姐姐身上的味道。 估计昨夜没睡好,小雨抱住被子,没一会就呼呼大睡。 江雪换完药,忍着大腿移动带来的疼痛,勉强扶墙挪动到门口,陈楚楚胳膊从江雪腋下穿过,架着她膀子,一脚踏过门槛。 第90章 院子中间有棵老梨树,现下正是梨子成熟季节,今年天气不好,有旱有涝,但是这一树梨子长势还可以,虽不多,但个头大,有的生绿中带熟黄,有的是纯黄,树上的叶子大多被风吹落到地下,重重的梨子吊在光秃树枝上,要掉不掉。 老梨树下站了两个人,江雪出门第一眼就被树下两人吸引。 匠石身高体宽,面容硬朗,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他身体一侧亲密贴着一位女子,江雪肯定,那就是小香,她体态娇小,身形瘦弱,看上去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十分依赖的站在匠石跟前。 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娘子,这位就是江姑娘。”匠石看见江雪出来,弯腰低头,在小香脖颈后耳语,二人亲密举动,真是羡煞旁人。 小香抬头,满脸羞涩看向匠石说地那位江姑娘,那夜在画舫,她并没有看清,后来中毒晕倒,一直到今日,才真正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这位江姑娘!” 小香看了江雪一眼,就大惊失色,袖口捂住惊讶过度的口鼻,眼睛仔细查看江雪外貌。 匠石不知小香为何有如此反应,在二人之间来来回回看了两遍,问:“娘子,江姑娘怎么了?” 小香抓住匠石袖口,低声怀疑问道:“匠石哥哥,江姑娘是草渠村人吗?” 匠石如实告诉她:“江姑娘是凤凰村人,就在草渠村隔壁,我这一年多居住的院子,邻居江六爷,就是江雪姑娘族长。” “江六爷,他怎么会住在草渠村?” 匠石听出话里意思,身体转到小香面前,大掌握住小香柔软的娇手,弯腰与她身高持平,言语带着欣喜问:“娘子,你从不与我说起你家里的事,看你对江姑娘的反应,还有你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跟江姑娘属同族?” 小香没有直接回答匠石问题,她现在还不确定,“匠石哥哥,我有要事找江姑娘。” 说完这句话,小香就提着裙摆着急跑到门口,屋里站满了画舫姐妹,小香立在门槛,不知是进是出。 柔儿面带趣意走过来,开玩笑说:“小香妹妹,变成别人家娘子了,害羞不肯进来么。” 小香立马羞的脸红脖子粗,手中不知所措得揉搓手帕。 江雪靠在床上一叠被褥前,跟着屋里姐姐们笑两声,出口解救门槛处的小香:“小香姐姐,快进来,有事找你商议。” 小香不好意思走进去,双眼带着疑惑好奇,看向床榻上的江雪。 眉眼近看更像,要不是此时人多,她一定把自己内心所想一下说出,确认江姑娘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 “小香姐姐,叫你来是为了打听一件事,你可知道这处村落的具体情况吗?” “这处村落里有一位熟人,想必各位姐妹们应该也认识。” 柔儿上前揪住小香袖子,好奇说:“香妹妹,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吧。” 小香抿嘴,露出脸颊上的酒窝,开始向众人讲述自己知道的情况,“给画舫常年送菜的那位鲁阿婆,她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村里总共就十三户人家,五年前,他们在南方海上战败,被长官推出去顶罪,这十三个人的家眷,男的全部流放北疆,女的全都充做官奴,他们则是在当地,就地处斩。” “后来呢?”大家都听得揪心,尤其是屋内的女子们,她们知道官奴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我也是昨日白天才知道,是五年前斜江山观主,下山游历到了南方,听闻他们在海上常常保得渔民们不被海盗劫杀,又不惜自身性命危难之时跳海救人,故当地百姓对他们尊敬爱戴,不忍官府将其杀害,于是大闹法场时,观主趁乱救出这十三位军士,后又幸得百姓们一路掩护,在逃亡中,他们分头行动,救出还留有性命的家眷,改换容貌,辗转多地,跟随观主来到此地,从此落地扎根,那位大仁大义的道长,就给此村取名为隐霞村。” “鲁阿婆,就是其中一位军士的姑母。” 小香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没有一丝隐瞒,江雪还沉浸在故事里,她现在对那位白胡子道长越来越感兴趣,有情有义,又有一身好武艺,真不愧是正气凛然的修道之人。 柔儿听完这个故事,便激动站起来:“江姑娘,此地隐秘于山水中,这里的人家也不愿意跟外界多有牵扯,正合我们姐妹们心意,能够住在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不受外界纷扰,实在是我们心中所求。” 小香一听愣住,原来找她打听隐霞村,是因为画舫姐妹要留在这里,她立刻面露不舍,走到姑娘们中间,忍不住反问:“当真要留在这里,跟我去草渠村,那里有我男人,还有江姑娘,没人敢欺负咱们。” “小香,外面人多嘴杂,我们个个都是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不知还会有多少下流男人,我这辈子宁愿不嫁人,跟姐妹们一起生活到老,也不愿意再去赔笑脸给任何一个男人。” “我也是,不愿再伺候任何男人,咱们姐妹一起过日子,就像在画舫白天那样,多好。” “可惜,我喜欢小孩,看见江姑娘家的小妹妹,生的真可爱,唉,要是我爹当初没把我卖了,我现在肯定嫁人生子了,估计小孩就跟江姑娘的妹妹一般大。” 小香听着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最后一句说起小孩,她埋头沉默,匠石哥哥曾说过不在乎有没有孩子,但是她太爱匠石哥哥,她也喜欢小孩,不知道这辈子她还有没有机会做娘。 第91章 江雪耳中听到她们说的话,心疼的目光略过塌下这些女子,咳嗽一声,对小香说:“小香姐姐,麻烦请匠师傅请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柔儿满脸希冀对着江雪,问道:“江姑娘,您愿意我们留在此地?” “姐姐,你们想留在何地都行,只是你们一群弱女子无法分开,外面世道对你们多有不利,眼下这里不失为一处好地方,等以后你们生活稳定下来,不想待在这里,想出去时,我也愿意帮你们。” 柔儿眼含热泪,说不出话来,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感激这位江姑娘,事事为她们姐妹考虑周到。 村里的人来的很快,徐氏搀着江雪慢腾腾挪到院里,大概有二十人左右,还有昨天傍晚见到的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老婆婆拄着桃花木拐杖,旁边一位面容颇有威严的中年男人,拿出携带的小椅靠凳放置在梨树下,扶着老婆婆坐下。 江雪坐在靠房檐这头,背靠土墙,先出口说明来意:“小香姐姐已经告诉我隐霞村来历,想必你们也知道她的事,我找大伙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们意见,昨天傍晚下船得那群姑娘,你们应该知道她们来自哪里,今日我想替她们问大伙一句话,是否能容纳她们在这里,同村里的人一起居住生活。” 说完,江雪看对面村里人得反应,那位有威严的中年男子,应该是村里的主事人,他和村里其他家户主互相对眼神,然后转头对梨树下的白发老婆婆说:“娘,我们大伙没意见,都听您老的。” 江雪歪头纳闷,这个老婆婆看起来在本村还怪有威信。 柳婆婆慈母善目,一手拿着一方手帕,专门擦拭说话时嘴角漏风流出的口水,“好孩子,你做的事情婆婆都知道了,有婆婆当年的风范。”在江雪一句“啊”声惊呼中,柳婆婆抹一把嘴巴,接着说:“把屋里的姑娘们都请出来,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的好孩子,怎么能不见人。” 柔儿她们应声出来,见院子里乌压压站满了人,房屋对面都是此地村民,她们无端地便低下头,觉得低人一等,惶恐见人。 柳婆婆坐在梨树下,微微仰头,开始回忆自己当年的事,手帕抹一把嘴角,她平和说道:“该有五十多年了吧,那时我还是名动江南烟花地的名妓,说是名妓,其实就是日日在男人□□受辱,我们那一楼的姑娘,命都不好啊,当年叛军到江南,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我们那,我自然也逃不掉,受辱后,我们一群姑娘就放火烧了那楼,可惜,这个世道不容,最后只有我一人逃到南方,嫁了男人,可惜我一早就把自己的身世来历告诉了他,成亲后一有不顺心的事,他就打我骂我,唉。” 江雪看到柳婆婆似乎回忆到伤心事,不再诉说,而是自嘲般叹气,拿起手帕抹一把嘴角,柳婆婆又擦了擦眼角,接着说:“后来,我为了活命,利用过几个男人,是有真心的,就是个个都不愿意娶我,倒是都愿意每月来找我相会,哈哈哈。” 柔儿她们听的是感同身受,这柳婆婆经历真是比她们姐妹还惨。 “后来,我渐渐色衰,敢出去抛头露面,就在一家大户人家给人刷马桶,每月挣几个钱,养活自己,那年冬天,南方突降大雪,我回家路过一座桥,桥下传来婴儿啼哭,我老婆子发善心,就把这个孩子抱回家,一直养大成人,成为一名武将军,保一方百姓平安,可惜呀,这世道总是不公平,我一个老太婆,老了老了又被打回妓院,可怜这十三位英雄的家眷,年纪轻轻充做官妓,生生世世都不能得自由,我老太婆不怕死,放过一次大火,也能放第二次大火。” 原来如此,一切都说的通了。 柳婆婆伸手,示意旁边那位中年男人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柳婆婆介绍:“这是我养的那个孩子,柳仁义,他是当年十三位军士之首,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安然度日,从不曾发生过嫌隙,姑娘们不要怕,就在这里好生住下,要是说嫌弃,我老婆子肯定是遭人嫌弃第一名,谁要是敢欺负你们,叫我儿先砍杀了他们。” “柳婶子,我们兄弟们的家眷都是您老救出来的,怎会嫌弃您,我们一直那您当娘看的。” “就是,柳婶,咱们兄弟小时候都得您教养,教授过一些学问,村里没人敢欺负这些妹子。” 柳婆婆撑着拐杖,站起身,一颠一颠走到江雪面前。 江雪看她的姿势,想到柳婆婆说自己曾是江南名妓,那这腿恐怕就是后来伤的,也不知怎么伤成这样,两条腿竟长短不一,这位老人家,当真是吃了不少苦。 “好孩子,你就放心把这些姑娘们都留在此处,她们在这里比在任何地方都自在,还有斜江山那位观主呢,他是隐霞村所有村民救命恩人,村里人不敢做什么。” 江雪伸手,上前握住柳婆婆一双弯曲变形的手掌,“柔儿姐姐,你们过来。”柔儿流泪走过来,她还在为柳婆婆刚才的往事悲伤。 江雪抓住柔儿的手,交到柳婆婆掌心,“婆婆,我江雪今日真是为您感动,震惊,又心疼,您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述过往,就是赤裸裸撕开伤口,为的就是鼓励柔儿姐姐她们,能够重新生活,把她们交给您,真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她们不用再次重蹈您得覆辙。” 柳婆婆慈爱的伸手,摸摸江雪的头,“好孩子,我早已不在意过往,你不必介怀,一切都需往前看。” 第92章 一件大事落幕,江雪简单吃过早饭后,就又躺在那熟悉的木板上,旁边还有几篮子梨,几大框菜,几坛子咸鱼,另有一桶活鱼。 真是好地方,人少物产丰富,她都想住这里了。 “江姑娘,你没事常来,我们这里菜儿多,卖都卖不出去。” “诶,等我好了就来。” 江雪都想好了,以后她要是在船上做吃食生意,就可以在隐霞村拿菜,多的菜顺便卖给沿路村庄,晚上她还能再这里住宿,真是一举多得。 船儿摇摇晃晃,又是一整天,江雪真是遗憾自己不能起身,否则一定要好好欣赏沿路风景,考察当地,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船上生意打基础。 “哼哼哼,哼哼哼。” 小雨听见她姐躺在木板上,美的不知道嘴里在唱啥。双手没有任何前兆的一下上去,抓住江雪的嘴,然后一只手伸到江雪嘴里,扣住江雪牙齿,“咯咯咯,姐姐的牙齿好硬。” “死孩子,我现在躺着没人治得了你,你给我等着,我好了把你绑头发的头绳,拿到灶屋,叫奶奶给你都烧了,哼。” “呜呜,姐姐~” 伴随着姐妹俩欢声笑语,终于到达最后一个落脚的小村庄,还好有匠石和小香相跟,不然江雪动不了,真不敢让家里这几个人到陌生村落。 小香一直没找到机会,反正快回去了,等到了草渠村,跟着江雪回到凤凰村,见到自己亲生姐姐,一切都能明了。 夜里徐氏把床铺好,江雪躺下眯着眼睛,白天睡了太多,现在她一点睡意没有。 “咯噔。” 夜间不知是几点,江雪听见木栓缓慢移动的声音,她当下立马大惊,稍稍一抬腿,感觉到伤口裂开,疼的她立马哑口大叫,床榻左右两边都没有武器,江雪心里暗暗懊悔。 她躺在床上,假装睡着,就等来人接近床榻时,一把夺取武器,然后快速出手,直接砍杀。 感觉到有人慢慢逼近,江雪心提到嗓子眼,呼吸频率加快,等待来人出招。 等了一会,来人站在床榻迟迟不动手,江雪感觉自己在被注视。 眼睛偷偷眯开一条缝,咦,这衣服好生熟悉,还有这身形。 床榻前的人蹲下身子,江雪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定眼一瞧,不是无求还能是谁。 “醒了。” 江雪懵逼,这人深夜闯到自己房间,怎么能如此平静说出这一句话。 江雪看不清无求的眼神,他背光,眼神看起来黑洞洞的,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诱惑可怕,压得江雪说话都是支支吾吾,“修道的人晚上都不睡觉吗?” 无求嗤笑一声,黑暗中隐匿起急切的关心,轻飘飘问一句:“还疼吗?” “不疼,一点都不疼,我厉害着呢。” “小骗子。” 江雪立马激动,不顾身体疼痛,支楞着胳膊回他一句:“我才不是,哼。” 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人大晚上偷摸溜进自己房间,肯定不是来跟自己斗嘴的,心里泛起小心思,语气微微有得意感,问:“道长深夜进我一个姑娘家闺房,是什么意思呢?恩?” 一句话,拐了十九个湾,终于拐进无求耳中,他还是那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撩起衣袍利落起身,在江雪床头丢下一个黒木盒,没头没尾的,就这样走了。 江雪爬到船边,迫不及待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把黑色的香,并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疼痛难熬入睡困难,燃香一只。” 纸条按原样放回到盒子里,盖上盖子,江雪抱到被窝里,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盒子,没有任何机关,她实在是搞不懂无求这一出突然的举动。 暗恋少女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们终于到达凤凰村,当徐氏和陈楚楚抬着江雪进了江家院门时,江奶奶江禾她们一下冲出来。 “奶的大孙女啊,你这是干什么去了,下半辈子摊在炕上可怎么办。” 江雪真是哭笑不得,敢情她奶以为她瘫了。 【作者有话说】 看男主能装到何时,坐等追妻 第四十六章 ◎小香认亲,江家秋收◎ 木板晃晃悠悠抬进东侧房间,江雪终于躺在自己铺陈厚实柔软的棉布被褥上。 背靠三床大棉被,江雪无奈跟江奶奶还有江家其她人说:“只是不小心跌下山坡,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哪能就瘫痪,奶,你可别胡说咒我。” 江奶奶拉着江禾,老太太撅嘴生气:“你比那山上的猴儿还能蹦跶,真当自己长尾巴了,在山上跌倒能是小事?不想把我气死,以后就省省心,出去一趟回来,人怎么就差点瘫了。” 江雪撒娇大声制止:“奶,我没瘫,您老人家在不许这样咒我了,我饿了,要吃好的,您快些去做饭。” 一听大孙女饿了,江奶奶立马精神抖擞,站起来安排:“行,奶先做几碗蛋羹出来,你们几人才回来,垫吧一下肚子,我托人去镇上买肉,买大骨头,一会咱们在杀只小鸡,晚上吃好的。” 江奶奶出了门就到后院拾鸡蛋,最近天气凉下来,鸡也不好好下蛋。 江禾出门托去镇上的村民买肉回来,神情不大对劲,脸色呆滞,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闷棍一样。 江奶奶围了麻布围裙,拿出几个黑瓷碗打鸡蛋,江夏胖姑娘蹲在灶底下,往炉子里递柴火。 第93章 “禾儿,你去后院挑一只肥鸡宰了,娘给你烧热水,一会把鸡毛烫了。” 江禾久久没有应声。 江奶奶把碗放在蒸笼里,出了灶屋,见江禾呆呆坐在石桌前,两手撑下巴,不知在沉思什么。 走上前轻声问:“禾儿,怎么了?出去一趟有人欺负你?” 江禾醒神,跟她娘坦白:“娘,我听吴奶奶说吴鸣掉进大海里了,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吴家跟江家是几辈子的老邻居,江奶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咯噔,那个男孩子确实不错,就是太小了,才十二,比她的禾儿小了整整四岁。 江奶奶对于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办,抚摸江禾后背,她只能再问:“那你吴奶奶家打算怎么办?” “夏婶子他们一家人要跟着吴家族里的一个叔叔去海边找人,明日就要走。” “那禾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江禾握住江奶奶的手,头靠在她娘怀里,抱着腰,暗暗说:“娘,吴鸣这一遭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死是活,我都等他的消息传来,行吗,娘?” 江奶奶伸手抚摸女儿的秀发,这个小闺女,从小就善良懂事,一惯会委屈自己,江奶奶听着东屋里江雪和几个孩子逗葫芦得声音,心疼说:“咱家不讲那些规矩,我巴不得你能在家陪我一辈子,雪儿还要在家招赘呢,娘怎么会强迫你。” 有了江奶奶的话宽慰,江禾心里好受多了,不管江鸣如何,她的日子都要过下去。 “娘,我去杀鸡了。” 东屋里,葫芦在床榻上四爪朝天,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叫江雪挠痒痒。 几日不见,小豹子又长大不少,爪子肥大厚实,身形宽了一背,黑脑袋一晃,油光水滑的毛毛和脂肪乱飞。 眼睛倒是圆圆的,透着娇憨,听见江雪她们声音,不知道从哪个山头溜达回家,身上还缠着爬爬草,沾的黑脑袋到处都是,激动跑进屋里,使劲拿头蹭江雪。 江雪嫌它嘴臭:“行了,行了,咦,别添了,葫芦你一边去,看把我床上弄的,咋还有土。” 葫芦太热情,江雪吃不消,叫几个小孩过来,“小雨拿梳子,跟哥哥姐姐们去给小葫芦梳毛毛。” “葫芦,乖,小雨给你梳毛毛啊。” 江恩拿着账本进了东屋,“姐姐,这几天生意还跟原来一样,豆腐卖的不错,就是咱们做的其它豆制品不行,每月除去给坊里人月钱成本等,平均能落下四五两。” 做豆腐辛苦,全是苦力活,卖豆腐更辛苦,挑着扁担一天走十几里地,走街串巷叫卖。 江雪对于这个结果还是能接受,四五两已经很多了,不过家里人多,支出也大。 “小恩来,姐姐抱抱。”江恩不好意思,从板凳起身做到床榻边,身子拘束的往前倾,江雪一把牢牢拽住她,抱在怀里,给她鼓励,“小恩做的很好,一个人就能把豆腐坊所有的开支理清楚,姐姐谢谢我们小恩。” 江恩脸颊羞涩,不好意思,但是听江雪姐姐夸她,她心里有得意。 “姐,姐。” 醋包小雨闻着味过来了,在斜江山码头重金买的小鞋子都不脱,直接蹬上床,拉着江雪的一只手放在她小屁股,要抱抱。 “大骨汤炖好了,咱们吃饭。” 八仙桌上,有从隐霞村拿的活鱼做得红烧鱼,有腌鱼,炖鸡,炖大骨头汤,炒豆腐,一大盘炒青菜,糙米土豆稀饭一盆,刚出锅的热腾腾大馒头一盆。 “还是家里好,在外面就想着这口饭。” 江雪靠坐在竹编摇摇椅上,双腿伸直放置在椅子前方伸出的地方,隐藏在桌下。 椅子下垫有柔软舒适的棉花毯,坐上去不硌。 宋青端起一只木碗,舀了满满一碗大骨汤,还加着几块带肉的骨头,递给江雪,还贴心给她放置在身前,另拿了勺子。 “小雪,骨头汤养人,你腿伤的重,可千万要好好休息,你放心吧,豆腐坊里有我跟你小姑,你就别操心,家里这段时间也有我们,里外横竖不用你,你只管养病。” 哎呦,我的天地大老爷,江雪不敢想,她这一趟受伤回来,这小婶子是怎么突然情商变高。 宋青在大伙沉默的好奇中做完这一切,她是真想着让江雪好好养病,早日恢复,毕竟在她儿子小秋长大之前,这个家还得靠这个侄女撑着。 啃完两块大肉骨头,江雪吸溜完第二碗汤,想起一件事说:“明天咱家那几亩地就要收,也不知道能打多少粮食。” “雪儿,这几天秋收学堂里停课,明天我们都下地,今年冷的早,再过大半个月就要初冬,别把庄稼冻坏了。” 徐氏盘算说到。 江奶奶给小秋喂饭,也附和说:“不管多少总有点,好歹今年不交税,下了雪,也能到镇上多换几桶油。” 众人一顿饭个个都吃的饱哈哈,把明日秋收一事定好,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第二日,果然一出门草木就落了厚厚白霜,呼吸间雾气从鼻孔喷出,挺在冷空气中。 温度好像一夜之间骤降。 小雨舒服窝在姐姐床榻墙跟,呼呼大睡。 江家这头院里江奶奶刚起,就搬了柴火到灶屋烧火,给大家热洗脸水。 “咚咚。” 一声温柔得敲门声,江奶奶刚拿热手巾抹了一把脸,就恍惚听见有人敲门。 第94章 以为听叉了,不以为意,却又听见一声:“是江山姐夫家吗?” 江奶奶愣住,是个温婉女子的声,还叫大儿子姐夫,难不成是大儿媳那边的远房亲戚。 心里嘀咕,扔下手巾在热水盆,走到院门口,边开门边问:“是孙柳家的亲戚吗?” 门打开,一男一女,正是着急确认江雪身份的小香,还有不知道真相的陪同匠石。 江奶奶觉得眼前女子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问:“你是?” 小香心里着急,昨天跟随匠石回到草渠村,火急火燎把院子拾掇出来,想着下午就到凤凰村,结果房东来了,匠石花了十两银子把这所小院买下,房东来给地契。 后来二人坐在属于自己的院里,不知怎地她坐在匠石哥哥大腿上,互望彼此,情意缠绵,就鞋儿离地,脚儿勾魂,一同倒在床塌。 等潮儿退去,呼吸平稳,月色已经很深了。 是以,今日大早她们二人就动身走到凤凰村,凭着记忆,小香来到了江家新修的院门口。 “这里是江雪姑娘家吗?” 江奶奶回答:“是,江雪是我大孙女。” 小香得到想要的答案,立刻展颜舒眉,月牙眼弯弯看一眼身后的匠石,激动笑出声说:“伯母,我是孙春香,孙柳的亲妹妹,小雪小雨的亲姨母。” 江奶奶愣住,仔细打量眼前女子,不敢置信得惊讶说:“春香,你嫁人走了有好几年,你姐姐可是一直等你消息,这几年,怎么也不传个信。” 小香月牙眼霎时没了生气,一股酸涩郁在心口,低头不语。 身后匠石上前揽住她肩膀,对江奶奶礼貌问好:“伯母,您好,我是小香的男人,不知孙家姐姐现在可在家,她们姐妹多年不见,定有心里话要说。” 江奶奶一听问起大儿媳,也顾不得询问这高头大马男子的身份。 “伯母,可是我姐姐不在家?” 江奶奶心痛的说不出口,双手附面,不知该怎么交代。 正巧屋里宋青拿着脏衣物出来,也没有抬头看见院里有人,在水缸边往木盆里舀水说:“娘,寒衣节就到了,大哥大嫂还有川子献祭的纸钱还没买,今年咱们多烧些,他们三个在地下也跟我们一样,过的好点。” 轰的一句话,点燃了小香的情绪。 她失去平日那副含羞的模样,身体无力一下倒在匠石怀中,未语泪先流,接着嚎啕大哭,想再次确认:“姐姐死了?” 宋青此时才意识到院里有人,姐姐?难道是大嫂的妹子? 等待小香得是早起萧瑟地风声,和沉默的回答。 “姐姐,呜呜呜呜,妹妹无能,今日前来奔丧,原来那日送我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竟是你我姐妹二人最后一次见面,姐姐,呜呜呜呜!” 小香跪在地下,哭的肝肠寸断,陈家院里陈楚楚和徐氏都被这一番动静惊醒,急忙披上衣服出来看。 东屋里,江雪和小雨醒来,听见院子外面有女子哭泣。 江雪试着扶床栏起身,不得不承认无求道长的药确实好用,才几天功夫,伤口就慢慢愈合,还能缓解疼痛。 小雨仰着小脸,揭开窗户上悬挂的竹席子,不停张望。 没等江雪给她把衣服都穿好,就着急滚下床,耷拉着小鞋子出了屋。 “奶奶。” 小雨一声称呼,打断了小香哭丧,眼前这个大眼睛,乱糟糟头发,披着小红袄的小人儿,就是她的亲外甥女。 “小宝贝,我是你姨母,到姨母这里。” 小香依旧跪着,用极其轻柔溺爱的声音叫小雨。匠石在一旁默默关心着她。 小雨有些害怕,她平常知道叫徐姨楚姨,就是不知道什么是姨母。 哒哒哒跑到徐氏跟前,小雨挤进徐氏和陈楚楚中间,伸手抱着徐氏裙裾里的腿,眼睛滋溜溜转,小心关注地下跪着的女人。 小香不恼,匠石扶她起来,她知道自己刚才这样估计是吓着她了。 江雪这下听见了外面动静,她贴着家具走到大木柜前,打开木柜,从顶部拿下来一方首饰盒,里面装着孙柳的遗物。 掏出一串红朱石头手链,江雪想,原来这世间之事,真是全凭缘法。 一个人磨磨蹭蹭终于出了屋。 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小香和江雪眼神一瞬间撞上。 那日,匠石哥哥传来消息说,有一位姑娘要来救她。 那位姑娘在画舫拼尽全力,却被抓住险些被辱。 这么好的姑娘,竟真是她的亲外甥,是她姐姐为她留下的救命人。 小香强忍悲痛,咽下多年所经历的辛酸苦楚,最终化为一句极致思念:“姐姐。” 江雪手拿红色石头珠,宋青在一旁扶她,走到小香跟前。 匠石看见这串珠子,忽然想起什么,伸出胳膊,把手腕处碧绿小珠手串取下,放到小香手中。 江雪也把自己手种珠串放在小香手中,并且叫了一句:“姨母。” 小香霎时眼泪汪汪,紧握手中两串珠子,咧嘴欣喜长长答应:“哎。”接着滚烫泪珠啪嗒掉在地下,她拿出手心红串戴在江雪手腕处。 “真是个好孩子,你娘地下有知,定会为你自豪。” 小香说着又快要哭了,江雪赶紧叫:“小雨过来叫人,这是姨母,跟娘是亲姐妹,就跟我和小雨一样。” 第95章 小雨这下听懂了,哒哒跑到江雪跟前说出自己的理解:“原来姨母就是小雨,娘就是姐姐。” 江雪扶额,说:“叫人。” 小雨大大方方,声音悦耳动人,大声叫:“姨母,姨母,姨母。” 众人都被她叫乐, 一扫刚才的悲伤氛围,江家众人才各自互相介绍。 江雪则是介绍匠石:“这位是造船的匠师傅,是姨母的未婚夫,过几日就要完婚。” 徐氏她们从斜江山一道回来,自然知道其中故事。 小香听外甥女这么介绍,还有点不好意思,倒是匠石满脸喜悦说:“成亲的日子定下,邀请老太太一家都去吃席。” 江奶奶是过来人,当年孙家老两口把小女儿嫁到外地给人当妾,她是知道的。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怕是才脱离虎口,“去去,我老婆子也去吃一回新人酒,我家人口可是多,新郎官要多预备些酒菜。” 江奶奶态度让小香心里压力减小,她嫁过人的事,本地村民几乎都知道,所以这一遭她重新回凤凰村,心里带着很多不安,她害怕有人议论她,打听她。” “姨母,既然来了就不着急,先吃早饭,一会豆腐坊里驴停下,我找人送你们回去,顺便带点豆腐回去。” “是啊,她姨,不着急,一会吃完早饭再走,她们吃完饭就都下地干活了,家里就我跟外甥女在。” 江奶奶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江家众人几乎都是刚起,各自忙活着洗漱去。 江雪把小香和匠石二人都请进东屋。 匠石一开始还不愿意进,江雪觉得有意思打趣道:“匠师傅,以后我要改叫姨夫了。” 匠石挠头,对这个称呼他还挺欢喜,想起江雪在画舫上的大义行为,又改说::江姑娘,你还是叫我匠师傅吧。” 三人进了屋,匠石拘束坐在刚进屋的大窗下方桌处,桌上笔墨纸砚俱全,其中一张纸还有一堆狗爬爬字,匠石字认的不多,但无字他认识。 小香倒是仔细看了房间,看来外甥女在家确实当的一家之主,否则村里哪个姑娘家敢这么布置屋子。 “姨母,你成婚还告诉舅舅吗?” 孙虎为人确实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孙家老大,属于正二八经的亲戚,江雪不得不多问一句。 小香亲密坐在江雪跟前,冷哼一声,带着怨气说:“我就是请他,他敢来吗,雪儿,你舅舅这个人无能无胆,又懒又虚伪,凡事只要不牵扯他,他连嘴都不愿意动一下,你舅母沈氏,这些年相必跟着他也受了不少委屈。” 江雪不知她们这些大人往年的恩怨,又问:“姨母,要是舅舅以后求到我这里,我是帮还是不帮?” “雪儿,他是你亲舅舅,你要是想帮你就帮,不过姨母要告诉你,帮他不如帮舅母,最起码舅母是真的疼你表哥表姐,他不行。” 江雪乖巧应下。 小香看外甥女十分满意,忍不住抱住江雪,让江雪靠在她肩上。 其实她心里知道,外甥女就和姐姐一样,是她真正可以依靠有底气的亲人。 简单一顿早饭后,匠石和小香两个人也没回草渠村,而是跟着江家人一起去了地里。 中午江奶奶蒸了馒头,把剩下几条活鱼和各种豆制品炖了满满一锅。 地里干活的人回来拿碗各自盛好饭,补充完体力,接着下地劳作。 晚上匠和小香嫌天晚了不好走夜路,就没吃晚饭,架着毛驴坐着板车回了草渠村。 小香真没想到,她的匠石哥哥不知哪来这么多力气,回去伺候完她洗澡,还要在伺候她上天。 云里雾里晃荡到夜里,终于趴在匠石哥哥宽广的胸膛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中间寒衣节给亡人烧了纸钱,感伤总是免不了,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经过几天陆陆续续,江家终于赶在初冬之前结束秋收,把粮食都运进储藏室,等待漫长冬日慢慢人工处理。 随意而来的就是小香和匠石的事情传到村里,总有流言蜚语,不过小香不怕,她有外甥女,还有匠石哥哥。 孙虎果然没有出来认亲,倒是沈舅母来过江家一趟说:“你小姨二嫁怎么不通知我,我也要去恭喜她,谁能想到她一个弱不禁风的人,这辈子还能逃出虎狼之口,也算是她命好。” 这话说的,江雪懒得搭理,便随她去了。 江家今年秋收不大好,土豆蛋子都是鸡蛋一般大小,还有那挖出来密密麻麻跟珍珠一样的,也有挖出来啥都没有的,一看根不知道啥时候都烂了。 其他收成更不用提。 倒是萝卜和大白菜不错,江雪想做辣白菜和辣萝卜丁,但是关键的问题来了,没有辣椒,她现在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辣椒这个东西到底存在不存在。 所以最后只能把白菜和萝卜洗净,一部分切成条状,先在蒸笼里蒸熟,然后在拿出去晾晒,或者堆在灶两边暖和的地方烘烤。 这样就变成菜干,等到冬天炖菜或者炒菜都可以添加。 另外一部分就是放置在干净坛子里,铺一层盐巴,然后慢慢腌制。 当然了会有一点咸,但是炒菜的时候可以不用再加佐料。 江雪心心念念要做土豆粉条,想要在寒气逼人的冬日来一次暖到五脏六腑的铁锅炖。 把土豆挑拣出来,江雪叫来家中小孩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 第96章 小香匠石二人婚期就定在了十日后。 好吧,江雪明白他们二人估计是不想再给人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作为娘家人,江雪要给够小香排面。 “姨母,明日咱们到镇上,我要给你挑选嫁衣,还有首饰。” 小香不想大张旗鼓,躺在江雪身边说:“雪儿,我简简单单从这里出嫁就行。” 自从定了婚期,小香就听从江奶奶意见,搬到江家住,把这里当作娘家,从江雪房间出嫁。 江雪困的打哈欠,还要坚持说:“姨母,就当我的吧,明日咱们叫匠师傅赶驴车到镇上,还有置办酒席,买红烛彩灯,干果花生,要办的事多着呢。” 江雪可是好好做了功课的。 小雨也困,非要跟姐姐姨母挤在一个床上,缩在自己熟悉的墙角含糊说:“小雨要去,做嫁衣。” 第二天一早,有卖豆腐的挑担族人顺路去草渠村通知匠石。 他走的快,江雪他们刚吃完早饭就来了。 和小香两个人含情脉脉,像是很久没见过面一样,江雪拉着小雨从他们身边过,恶趣味的咳一声。 小香不好意思,手握拳头娇羞撞到匠石壁臂膀:“别在孩子面前没个正形。” 驴车上铺了厚稻草,上面又加了两层厚被褥,小香扶江雪上了驴车,又把小雨揽在怀里。 匠石坐在前方,高兴的咧嘴,要给娘子买嫁衣了,大喝一声:“架!” 四个人往乐安镇方向而去。 第四十七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江雪躺在驴车,身体随着前进方向左右晃荡,秋高气爽,头顶云层聚散合拢,驴车颠簸得频率就像是赶车人的心跳,过度兴奋。 还好身下铺得褥子够厚。 “吁~。” 不一会就到了那颗老槐树下,匠石胳膊肌肉绷直,拉紧驴车缰绳,乐安镇到了。 “匠师傅,您待会回去的时候省点力气,别把我和姨母颠到天上去。” 小香一只胳膊正揽着江雪的腰下车,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睫毛上翘,偷偷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却不想正好被对面的男人抓住这丝暧昧的眼神,还顺带留下一个“我真厉害”的流氓眼神。 就像故意在这等着一样,两个人你知我知的小秘密藏匿在空气里,小香害羞的脸蛋通红,江雪下车还一脸贴心的问:“姨母,是不是我太重?” 小香捏着手帕,快速给了匠石一个“正经点”的眼神,胡乱找了几句话搪塞江雪:“没事雪儿,我是一路上被风吹的,一会就好了。” “小女娃乖乖坐好了。” 匠石一把捞起小雨,直接放在自己脖子上,“小丫头,扶好了。” 小雨第一次坐高高,激动的大叫,小手手使劲拽着匠石的头发。 四人把驴车交给老槐树下的一位小男孩,给了他三枚铜钱。 “客人尽管放心,小子定给您看好驴车。” 江雪几人笑笑,一起往镇上街道走去, 匠石和小香二人成亲不同于其他人,没有纳采问名礼仪,更没有媒人定亲之说,小香知道,不管怎样,她和匠石都免不了会被村里其他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况且他们二人都是无父无母,在世道里艰难求活的苦命人,此刻的结果已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既不愿意也害怕听见任何流言蜚语。 最重要的是,只要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其它三媒六聘都不重要。 当然江雪是一心想要给他们大办的,成亲最重要的就是新娘子要漂亮,所以第一件事就是去布衣店,裁制喜服。 镇上只有两家布店可以做嫁衣,江雪她们先去了第一家。 结果布店老板看江雪四人穿着寒酸,一副乡下偏僻穷苦人打扮,便露出一副商人刻薄模样,“哎哎哎,你们小心些。” 小香刚把手抚上柜台前摆的红色绣花棉布上,欣喜的憧憬着,布店男老板赶忙两步绕出柜台,走上前一把将小香的手打下去,并再次刻薄道:“看就看,客人上手要是把布匹勾到,赔得起吗?” 此话一出口,匠石把小雨从头顶抱下来,交到小香怀里,径直走到柜台,准备在店里大干一场。 小雨仿佛也感觉到不对劲,没有吵闹,揽着姨母的脖子,乖乖在姨母怀里待着,眼睛滴溜溜转着,不时转头看着她姐神色。 匠石面露凶色,双眼如炬,死死盯着布店老板,准备上前理论。 布店老板轻蔑地上下打量匠石,见他身穿老旧麻衣,又见旁边抱小孩的女子眉眼担忧,更加火上浇油放心大胆嘲笑一声:“呵,哪里来的乡下泥腿子,也不看看我庞氏布业,乐安镇上谁人不晓,我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就是县里的老爷们,也是知道的。” 最后这一句江雪听见了,她没有迟疑立马上前拉住了匠石的胳膊,没说话,就冲匠石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匠石收回胳膊,心底再有不甘也只能听江雪的。 四人出了布店,还听见那男老板跟伙计得讥讽声,“又是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男人,家里女人头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还敢来我庞氏,也不掂量掂量。” 小香原本是有几样首饰的,只是当初逃离画舫之际,为和往日做告别,和其她画舫姐妹一样,所有华丽之物全都丢在那一场大火之中,燃烧殆尽。 第97章 匠石怎能不知,今日事确实给了他一道压力,既然重新开始,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居无定所,随心而为,而是要好好寻一份营生,积攒金银,带着小香过稳定富足的日子。 也不能像先前那样凡事冲动,不计后果,他是有家室的男人了,以后就有了牵挂。 想到此处,匠石的心就安静平稳下来,转头看看抱着小丫头的小香,心里升起一阵暖意,右手伸到小香肩膀,重重按了一下。 小香抬头,二人默契十足,相视一笑。 匠石接着郑重说道:“刚才多谢江姑娘。” 江雪慢悠悠挪腾自己的伤腿,不慎在意回说:“没事,就是不想跟这些人计较,匠师傅以后可要谨记,出门在外,还是少惹麻烦。” 匠石心底更佩服这位外甥女,小小年纪颇有自己的一番行事风格,笑着应下:“江姑娘说的是,只是我成亲之后,得赶紧找份营生,以前的活计是不能再干了。” 江雪心底其实早就盘算好了一桩事,现如今碰上匠石,他会造船,对这一带水路熟悉,又有一身好武艺,小香姨母和画舫那群姑娘们情同姐妹,这事还真得他们做。 “匠师傅不必发愁,我有一件事,正好得你来做,等你和姨母成亲后,我在细细跟你们说来。” 匠石和小香不知道江雪打什么哑迷,不过他俩对江雪是完全相信。 乐安镇不大,通共就两条大街卖东西,拐弯直走,就到了另一家布店跟前。 这家布店门头没有上一家大,店面也小,门头短短匾额挤着“米氏裁衣”四个大字,江雪来之前也是托人打听了镇上可做嫁衣的布店,十停有八停人都说这家可做。 四人进了门子,还来不及四处打量,就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儿上前礼貌微笑问询:“客人需要些什么,我来帮您。” 除了小雨看见没见过得小姐姐,咿咿呀呀的兴奋要下地,江雪匠石小香三人都不禁被眼前这个小女孩所吸引。 江雪并没有去跟她淘气,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小店主,我们是来做嫁衣的,你们这里可有布料挑选?” 小女孩一听是做嫁衣的,立马恢复孩童样子,咧着嘴哒哒往店铺深处跑,还不忘回头冲江雪她们道:“客人请稍等,我去叫娘来。” 小孩走了,江雪她们失笑,趁此功夫,刚好把店铺看一看。 布衣店里狭窄且悠长,光线不大好,没有柜台,只两边墙上挂着几身制作精美的服饰,江雪和小香匠石一眼就看到墙上挂着的两身喜服。 全身红艳艳,女子嫁衣襦裙上还绣着精美的花卉,新郎官的外衣则绣着祥瑞之兽。 江雪看过去,衣服上虽没有上一世自己在视频里看的那么华丽,没有金线丝绸,没有珠翠宝光,单单只这自然的大红色,如同浴火的凤凰,双翅烈焰,悬在镇上小裁缝铺木板墙上,就已经足够优雅。 流光映玉,红裳如火,匠石呆呆看着嫁衣,眼底痴心凝望,心里仅剩下一袭红衣绝色,飘渺动人,凤舞翩飞,心脏仿佛停止跳动,只为欣赏佳人。 店铺深处出来一位中年微胖妇人,面带温柔张扬笑意,步履略显匆忙,身后跟着刚才那位小姑娘,江雪想来这就是店铺老板。 走上前来,微喘气着急笑着迎客:“小女年幼,怠慢客人了,不知哪位是新人?” 店老板打眼一看,小香面带羞涩,和匠石二人眉间传情,周身暧昧之气尽显,便紧赶搀小香胳膊夸赞:“这位姑娘一看就是新娘子了,满身喜气都快要溢出来了,姑娘芳姿真是我见过的女孩里排前头的,新郎官可真是祖坟冒烟,好福气呀!” 老板娘一句话瞬间拉进距离,也让小香红了脸。 匠石才从刚才的处境里浸出,刚毅的脸颊被店老板看出一丝不自在,恐暴露自己刚才心神不宁得原因,所幸站在小香身后沉默不语。 老板娘带着几人进了店铺最里面,右侧推开一扇木门,江雪她们跟着出了门。 原来这店铺别有洞天,出了门竟是一方小小巧巧的四合院,院里交错纵横拉着粗粗的麻绳,绳子上高高垂着五颜六色的布,地面排列有好几口大缸。 院里能听见咯噔咯噔织布机的声音,接着她们去了南面一间屋。 走至门前,就有一位年轻女子从里打开房门,店老板迎江雪她们进屋,介绍道:“这位是杭云娴,是我们这最厉害的绣娘,她的刺绣工艺,别说咱们乐安镇,就是整个洛山县都难逢敌手呦。” 杭云娴听到布店老板夸赞她,双手捏着手中粉色绣花罗帕,歪头不好意思的笑赔道:“米姐姐谬赞,客人听了笑话,小芽儿刚才来说是做嫁衣,我赶紧给客人选布裁衣。” 江雪看见那杭云娴年纪估计有二十岁出头,容貌端正,行为得体大方,拿出布料绣活给小香介绍时,眼睛发亮,神采奕奕,口齿清晰明了,什么料子配什么颜色丝线,鸳鸯大雁花卉奇兽如何飞针走线,皆娓娓作答,不曾磕绊。 江雪想到村里学堂的那些做针线活计的女孩们,心里顿时有了一些想法,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回去要先跟徐氏她们商议。 最重要的是这个米老板和杭云娴,如果她们二人愿意跟自己合作,那是再好不过了。 匠石新衣已经大概确定好,他独自一人出了店铺去办余下的事情,也不要江雪同行,走时信誓旦旦说:“你们在此处等我就好,一切包在我身上。” 第98章 江雪也乐的自在,这次他二人成亲只在草渠村摆席,匠石孤苦无依,一路走来也没几个说的上话的人,反而是小香这头,村里认识她的村民暂且不说,还有隐霞村的一众姐妹呢。 小香和杭云娴正在讨论嫁衣还有妆容之事,江雪趴在桌上顿觉无趣,正好小雨吵嚷着要出去逛街,江雪干脆牵着她跟小香打招呼:“姨母,我带小雨出去逛逛,一会就回来了。” “雪儿,仔细你的腿,不要走远,逛一会就回来,姨母在这里等你们。” “诶,知道了姨母。” “几到呐。” 小雨学着江雪说话,屋里小香失笑,看着姐妹两个出了门,进了店铺才回过头接着讨论刚才的事。 江雪领着小雨出了店铺,小雨就吵着江雪:“要吃糕糕,姐姐,小雨要糕糕。”拽着江雪的衣袖撒娇。 “小鬼头,姨母在的时候怎么不吵呢?”江雪捏捏小雨的肉脸颊,不知想到什么后又收手,弯腰一把将小雨屈膝抱起,一只胳膊牢牢撑在小雨屁屁下面。 小雨双手圈住江雪的脖子,小脑袋紧贴着江雪的胸膛,“姐姐。” 江雪宠溺的亲亲她的额头,小脸蛋,心底的爱意全都化作柔软的动作,温声细语带着一丝心疼说:“姐姐去给小雨买糕糕,小雨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姐姐都给小宝贝。” 卖糕点的店铺整个镇上就只有这一家,到了之后,江雪各样点心都称了两斤,家中人多,给大家伙都尝尝,自从洪灾过后,还是第一次买这么贵的糕点,一下子花去二两银子。 豆腐坊一个月到手也就四五两,要想在镇上开店铺,还得要想法子挣钱。 出了糕点铺子,小雨一只手趴着江雪脖子,另一只小胖手忙着吃糕糕,也不搭理江雪。 正准备回裁缝铺,江雪看见不远处的茶馆门口有一辆熟悉的马车。 马车前站着一位去岁冬日大雪天见过的姑娘,弱柳山上,那位红色斗篷国色天香的姑娘。 忘情道长曾确定说过他没有成亲,是以江雪的情绪没有被完全打扰。 但是,紧接着茶馆里走出一人,那人没有身着往日青袍,而是一副白衣折扇贵公子打扮,容颜依旧清冷,气质出尘,周身带起的尘土都带着仙气。 走到马车前,二人背对着江雪不知再说一些什么话。 江雪心沉下来,面带寒冰,注视这一对绝佳的璧人,连背影都如此相配,跟眼前女子相比,自己腰粗胯大肌肉发达,倒像女版张飞,平时过于自信的坚定,再这一个背影前都土崩瓦解了。 一颗心不知怎地就淹没在彻骨的寒潭之中,冒着冷气的湿水让江雪忍不住打哆嗦,究竟这样反复折磨人的狗屁什么喜欢何时才能到头,江雪此刻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喜欢人是一件最惨烈的事情。 它能把一个自信的人变得自卑,把一个正常人变成疯子,把她引以为傲的满身力气和刚硬傲骨变成不配的证据。 她不舒服,她不喜欢。 江雪忽然发笑,眼窝霎时滴落一颗热气腾腾的泪珠。 无求似有感应,白衣转身,折扇负于后背,不经意漠视的眼光一撇,转身落寞的背影映入眼帘,目光斗转星移,换了深情。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各位读者朋友,隔了好久才更,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不过都是大喜事,现在恢复正常啦,以后日更或者隔日更,谢谢大家呦。 第四十八章 ◎“雪儿还好吗”◎ 天色将晚,屋外月明天蒙黑时,江雪小香终于在布店等到匠石归来。 他架着驴车在布店门口,驴车上满满当当放了好些东西,侧边给江雪留了一道窄窄的位置,可以稍微斜靠。 小香跟杭云娴告别:“云妹妹,过五日我来取嫁衣。” 二人在店铺门口互相握住对象的手,一下午的时间,不知二人聊了些什么,关系突飞猛进,一下子犹如亲姐妹。 杭云娴依依不舍的说:“姐姐放心,妹妹就盼着姐姐无事时能多来镇上找我说说话,下次取衣服姐姐可直接到我家中,我把祖母和母亲介绍给姐姐认识。” 小香答好,二人才分手。 江雪自从上午把小雨送到布店,就一个人出去,等到匠石来之前半个时辰才归。 小香看江雪眉宇紧锁,不大接话,也没敢问。 驴车如何颠簸,黑豹葫芦几时从山间飞奔到驴车上和小雨亲热,江雪一概不知。 她双眼空洞失神,斜靠在驴车上的大酒缸边,落魄的望深蓝色的天空。 月亮高悬,皎白清冷,时空扭转物是人非,江雪仿佛掉入到万米高空,身下不是柔软洁白如棉花般的云朵,而是荆棘丛生的悬崖陡壁。 大雾弥漫,笼罩着她的身影,时光割裂,迷失方向的她在绝望之际,听见有人在呼喊“姐姐”,有人在轻声“雪儿”。 有人在感恩拜谢道:“江姑娘。” 是她的小雨,是徐姨,是陈楚楚,是姨母,是隐霞村众多姑娘们。 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在叫她,她还没有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拯救那些苦命的女子们。 她怎能一味沉浸在泡影一般的男女情事之中,丧失斗志,变得这样讨厌。 第99章 江雪一下从驴车起身,把葫芦吓得一下四脚离地蹦到高空。 小雨抓过葫芦揽在小身子里,贴着葫芦肥厚得脊背,小嘴一撅抱怨江雪:“姐,葫芦怕怕,小雨怕怕。” 葫芦黑色瞳仁在月光下显出一副“豹杖人势”的狡猾,跟自己的小主人俨然是一伙。 江雪七魂八魄归位,瞬时有了生气,不理会小雨的抱怨,伸出手掌拍向葫芦溜光水滑的屁股,“墙头草。” 微转身子,把头伏于小香尖头,说:“姨母,我没事,我就是今天有件事想不开。” 江雪收回那些情绪后,才看见小香眼里一直对自己的担忧,挽紧小香胳膊,似乎也是再对自己说道:“是我心思太窄,不小心走了歧路,现在醒悟,虽然难免酸楚,但不至于深陷坏情绪中无法自拔。” 小香虽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只要江雪跟她说句话,她心里就放心许多。 辛苦一整天,四人终于回到了村里,小香和江雪在凤凰村下车,匠石一人则架着满载的驴车回了草渠村。 一夜似睡非睡,江雪胡乱做了几个梦,天大亮时她就起身,去了西面一间空屋子里。 屋里地下堆积着挑出来的土豆,江雪拿了两个大木盆,将土豆全都分开放置其中,出了门在院里担起水桶去了后山。 江禾最近因为吴鸣的事夜里睡不好,所以早早就起身,穿戴好衣服到了院里,见江雪已经担水回来,便问道:“小雪,灶屋水缸是满的,我昨日傍晚才挑水。” 江雪笑笑回说:“小姑姑,我这是要试试做一样新吃食。” 江禾一听做新吃食,暂时忘却那一丝烦恼,上前给江雪推门说:“我和你一起,一会在做早饭。” 二人把土豆洗净,端至灶屋,一人一把刀开始切土豆,先切后剁,剁成碎渣,往盆里倒入清水。 清水具体倒入多少,江雪也没个量,她就只能凭借直觉做。 想要做土豆粉天,就得先把土豆磨成粉,是以下一步紧接着就是磨浆,江禾试探着问:“是不是磨浆之后,就该拿纱布过滤了呢?” 江雪一只手推石磨,一只手舀浆,转过头惊讶道:“小姑你怎么知道的?” 江禾被江雪的语气羞到,有些气不足得说:“我最近每日都在做豆腐,豆子也是先磨浆过滤。” 看江雪没有反驳她,便有了底气接着说:“小雪说要做粉条,我不知道什么是粉条,但是粉我知道,就像小麦玉米磨成粉,加水和面,就能变成面条,我想土豆粉,应该也是先把土豆磨成粉,加水做成土豆粉条。” 江雪新奇的重新打量江禾,所谓一窍生八窍,一事通万事通就是这个理,万事万物之间个有联系,只有有心人才能观察到。 “小姑,你好厉害呀,我就想做这样的吃食,我都不曾想过这么多,你一下子就能懂得其中关窍,小姑真聪明。” 得了江雪的夸奖,江禾心里高兴,她逐渐年纪变大,心思变多,村里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准备嫁人了,她还能待在自己家,待在娘跟前,家里侄女当家对自己又好。 所以她特别想多为家里做点事,为侄女分担。 磨浆完时间不早了,江奶奶起床到灶屋做早饭,宋青和江禾要到后院做豆腐。 不知道江雪又要搞什么花样的宋青,十分不愿意走,眼睛盯着江雪动作,生怕漏下细节。 万一这吃食做出来跟豆腐一样能挣到钱,那她可不能放过。 正巧徐氏从陈家里院出来,径直走到灶屋,看到眼前场景心里就明白过来。 接过江禾手里纱布,帮着江雪过滤渣子,一面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我刚才看见后院族人们还没开始做豆腐,是不是今日不着急卖出啊?” 江禾立马拽着宋青衣袖着急走:“二嫂,咱们快去后院,别耽误了做豆腐。” 火急火燎出了门,江雪佯装嗯嗯笑了一声,表情促狭,调侃徐氏:“哎呦,徐姨现在也会东事包西事说话了。” 徐氏手上使劲拧纱布,嘴巴似乎也在用劲,没有搭理江雪。 等渣子全都过滤出来,徐氏歇下来,坐在小木板凳上,没好气道:“雪儿如今越大调皮,比先前还淘气,怎么别人家的女孩都是越长越稳重,咱家这个就越长越小孩了。” 灶屋里江奶奶正拿勺子舀饭,听到此话,随声附和:“雪丫头越发顽皮。” 江雪嘟嘴一步跳到江奶奶身后,一把从后面抱住江奶奶,贴着江奶奶后背撒娇:“奶奶,那您不喜欢雪丫头了嘛?” 江奶奶从没有被身边亲近的人这样接触过,就是江禾长大了也没有这样肉麻的表达过爱意。 但是江奶奶心里涌上一股暖意,被江雪感染到,也小孩的肉麻回应一句:“奶最喜欢我们雪丫头了,行不行呀!” 厨房里欢声笑语,冒着热气的米粥蒸腾在整间屋里,蒸汽凝结成水珠挂在房梁木上。 天气冷,八仙桌搬到了灶屋,桌上汤勺搅拌掉碗里热气,江雪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从嗓子眼到胃里立马舒坦。 陈楚楚进灶屋的时候加了几根柴火到炉子,平静下来的温火又蓄势待发,不一会红光就喷出炉檐,江奶奶提了满满一大壶水放置在上,“水开了,一会把鸡毛烫一烫。” 昨晚江奶奶让匠石把鸡鸭鱼一些需要提前处理的东西留下,帮着脱毛腌制。 第100章 距离小香成亲还有几天时间,当天需要找人帮忙,所以得提前先摆两三桌邀请帮忙的人。 江雪吃完饭就开始加快做土豆粉的进程。 过滤后的水中已经沉淀出来一层薄薄的褐色粉,稠稠粘在一起。 江雪干脆和徐氏一起把盆端到后山河边上,把盆里上层水倒掉,拿桶打了水重新倒入盆中。 用木铲将盆地粘在一起的粉刮起,在清水中搅拌清洗掉其中杂质。 这样来来回回清洗四五遍之后,盆地的粉终于变成白色。 晌午日头正好,天气凉爽干燥,江雪随便垫了两口吃食,就赶紧把盆底凝固的粉拿铲刮出,盛在竹篦子上。 接下来就等晾晒了。 不过土豆粉还没晒干时,江雪就知道了这粉条估计没法卖。 那么多土豆最后就只能筛出这一点粉,当真是暴殄天物,尤其还是在这个时代,土豆真可以算是优质的粮食。 自己嘴馋了做几斤土豆粉吃可以,要是大肆收购土豆制粉去卖,不知道要损害多少农民的心血。 三日过后,江雪的土豆粉彻底变成粉末,不过她没有着急去做粉条。 江雪一直都觉得好吃的东西必须要等到大雪封山,寒气逼人的时候才更美味。 草渠村距离凤凰村很近,匠石和小香成亲的消息一下就散在两个村里。 匠石还好,他是外乡人,如今在草渠村置办下房产,就算是草渠村一份子,周围的邻居先前跟他不熟悉,现成为本村人,都好奇的上来搭话。 “大娘早就知道你是个好后生,成亲是大事,有需要帮忙跟大娘开口。” “听说新娘子是凤凰村江家大儿媳的亲妹妹,她家有个特厉害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在家开了豆腐坊,一天挣好多钱,你跟那个小姑娘肯定见过,问问她愿意在咱们村开豆腐坊吗?” “哎,那你老家在哪里?你爹娘还在世吗?你家的那匹马能牵出来给咱们村里人看看吗?你是干啥的?你娘子之前好像是嫁过人的,你知道吗?你……” 再说小香这边,因为有江雪在家,她厉害的威名村里人是知道的,况且江家在前一天请村里帮忙的人吃饭,有周氏和江明家,还有几家相熟的人。 大家都答应当天来□□忙,送小香出嫁后,在草渠村匠石那里大操大办。 嫁衣是匠石独自一人去镇上布衣店托店老板去杭文娴家取的,并且传话给杭文娴和布店老板说当天去喝他们的喜酒。 “告诉小香姐姐,当天我带我母亲和祖母一起去。” “多谢新郎官了,店里忙走不开,当天杭姑娘把我家小芽带上,就当是我去了。” 返程的路上匠石在山间遇到一人,正是斜江山上无求道长。 匠石抱拳问:“多日不见道长,不知道长有何时?” 匠石纳闷这无求道长神出鬼没,不知从哪里飘下来落在山石小路。 无求面无表情,嘴唇微启,山风飒飒袭来,飘起他的旧日青袍,谪仙一样的人,在弯弯曲曲小路上开口:“雪儿还好吗?” 第四十九章 ◎小香成亲江雪无求林中一吻定情◎ 紧锣密鼓中,小香和匠石的好日子终于到来了。 乡下初冬的早晨,白雾蒙蒙,冷气混着白露悬浮在天空,有一道亮光若有若无地从云层透出,金色溢出到大地。 江雪知道今天一定是一个艳阳高照暖意丛生的好日子。 小香已经穿戴整齐火红的嫁衣了,纤细瘦弱的身姿又一次披上这象征的衣服,只不过上一次是踏着血泪被逼上绝路走入地狱,这一次,她满载幸福和憧憬,迫不及待的要奔向新生,奔向救赎。 江雪跟在十全老人后面,好奇的看小香开脸,问:“姨母,疼不疼?” 十全老人拿开细棉线,给小香挽新娘秀发,笑着应答:“等大姑娘嫁人的时候就知道了。” 江雪凑到小香脸跟前 ,颇有一番长辈之言:“姨母今天可真漂亮啊,匠师傅真有福气,娶了姨母,以后他要是欺负姨母,我一定会护着姨母,姨母受委屈了可要跟雪儿说,雪儿厉害着呢。” 听见江雪的话,小香原本激动羞涩的心就这样慢慢放下了,转而变为一酸楚感动温暖的情绪,冒出紧张湿汗的双手,拉住江雪双掌,小香一下子就摩挲出江雪手心内的老茧。 小香心口憋着一股疼惜,想说出口的话顶着翻涌而出的滚烫,淹没在喉咙,双眼巴巴望着嘴巴翘起带笑意的江雪,两行清泪仿佛早已为这个早晨准备好一样,睫毛抖动,收到信号,同时沿着小香脸上的绒毛留下来。 “雪儿,你娘要是知道你现在长的这样好,一定会为你高兴,”小香忍着哭腔诉说,又像是透过江雪在向孙柳说话,”姐姐从前就为我太多,如今人都走了,还要留雪儿在我身边。” 十全老人是村里长寿有福气的一位老奶奶,她见过经过的很多,给小香把新娘头梳好后,拿出一方白色麻布手帕,亲切的给小香擦去脸上泪珠,并和蔼可亲的安慰道:“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新娘子可不能哭呢,咱们女人这一辈子长着,你们姨甥两个都是好孩子,大姑娘她娘就在天上看着,会保佑你们一辈子平安。” 江雪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来小香这么多惆怅,赶忙打诨:“姨母,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等会去了草渠村姐夫见你泪眼婆娑,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第101章 小香被逗笑了,打了一把江雪的胳膊,佯装怒气说:“雪儿,连姨母都敢调侃。” 因今日江家并不设宴摆酒,等着一会全都去草渠村吃席,所以灶屋里只烧水温酒,江奶奶屋里则是聚集着一大帮本村认识小香的村民,也有江家这一脉的亲朋好友,不过大部分都是奔着江雪的面子来的。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有一群小儿在江家门口呼喊,江家院里众人听见都出了院门,去见新郎官。 匠石今天身骑高头大马,穿大袍红褂,加上他一贯威猛挺拔的身姿,村里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不少人频频看向他,尤其是江雪的舅舅孙虎和舅母沈氏。 小香压根不想跟她换这个哥哥往来,当初她被家里卖出去,就少不了孙虎夫妻从中挑唆帮衬。 沈氏在人群中一脸嫉恨样说:“你那个妹妹在家的时候就一副狐狸精样,惯会勾引。” 当初做下那样的事情,孙虎早已没脸在亲妹妹面前露脸,故一直都躲着,他平日在村里为人一向都是没有能为,看起来窝窝囊囊,但在沈氏面前,他总能像一个有气势的男子,小声从牙齿挤出话厉害骂道:“你给我闭嘴,以后少在村里胡说八道。” 沈氏心里有气,她不服,但是孙虎平时隔几天就要在外面住一天两天,她不敢问,她知道孙虎干什么去了,可是她不敢说,她没有孙春香那样的狐狸精没事,被男人休了她就连娘家也回不去了。 小香盖着红色绣凤的盖头,在江雪和江禾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门。 恰好日头正好,阳光不刺眼,洒落在一对有情人身上,勾勒出幸福,纳福人大喊一声:“吉时到,新娘出门。” 江雪扶着小香胳膊,看不到小香的表情,但从她身体轻微颤抖,能感受到她的紧张。 小小巧巧的一辆花轿,是在镇子上租的,乡下有人专门用来接新娘,铺排场用的,一般人家嫌贵都用驴车。 爆竹“砰”的一声,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一阵烟吹到江雪眼里,呛的她眼红,把轿帘放下,江雪咳嗽着说:“姨母,咱们要出发啦。” 匠石听见江雪被烟呛到,本想着上去关心一下,江雪对他有恩不说,现在也是他的亲外甥女,是他匠石在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但是,风从他脑门吹过,他霎时想起那日在回村的路上,无求道长竟然开口叫江雪为“雪儿,”还打听江雪最近这几日伤口恢复情况,心情如何,特别是从布店回来那天晚上,问的详细,匠石同为男人,怎能看不出无求道长的心。 特别是无求道长听说江雪那日从镇上回村时心情失落,匠石把江雪给小香说的那番话告诉无求道长后,无求道长竟然眼含心疼,当着他的面自顾自说:“是我让雪儿委屈了。” 把匠石着实吓得不轻。 无求道长走时还特地交代说:“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准说。” 匠石装着这个秘密,直到今日。 江雪感觉到旁边有人看自己,扭头看说:“姨夫,你看我干什么,什么眼神,怕我骗你不给你把姨母装到花轿中?” 匠石收回自己好奇视线,摆出自然笑意,嘿嘿一笑,将刚才自己行为掩饰掉,说:“外甥女能干,定不会骗我这老实人。” 江雪不理会他,只回他一个得意自傲的表情。转过头走在花轿旁,还是觉得匠石刚才的眼神怪怪的不对劲。 匠石心想不管是外甥女,还是那位道长,都是厉害人物,他惹不起。 不过这样转念一想,江雪除了年纪小点,其他倒是跟无求道长挺配。 从凤凰村到草渠村,一路上虽然没有吹吹打打,但是两边的村民加上爆竹鞭炮声,还有前路叽叽喳喳开路的一群群乡间稚童,倒是热闹非凡,一副质朴浓烈的氛围。 到达草渠村小院里,因为双方没有父母,他们二人对爹娘都没有好印象,所以只拜天地,村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小香爹娘生前做人村民们也是略有耳闻,匠石一个外乡人,家世如何也没人知道。 因为小院灶屋较小,所以村里人前两日就在院里用泥土垒了两个大火炉,火炉上一口炒锅,一口蒸锅,早就有各式各样的鸡鸭鱼肉准备好摆在一旁,把村里的小孩们馋的直流口水。 一直在旁边问炒菜的大娘:“婶婶,在不开席小子就要饿死了。” 炒菜的大娘拿起木铲准备走上前敲打说:“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死,呸呸呸,我替你娘教训你。” 匠石背起小香到洞房里,江雪和江禾二人识趣退出去。 房间里没有喜娘,也没有吆喝的纳福人,只有红帐红烛鸳鸯枕头,还有火热心急的新郎官,和羞涩矜持的新娘子。 “娘子,你累不累,饿不饿?” 男人的称呼羞的盖头下的小香面若红霞,低声诉语道:“不累,不饿。” 说完头上的盖头就猝不及防的打开,人面桃花相映红,匠石看呆了,他的新娘子羞羞答答,口脂诱人,眉眼含情脉脉,额间低头,双手缩在大红宽袖中,真是一个让人想采蕸的小媳妇。 这么美的新娘子,他真不愿意让人都守在这里。 匠石伸手把小香的手从袖子里掏出,在嘴角吻一口,抬起小香下巴,不舍得离开,交代道:“等我回来,娘子。” 隐霞村的女孩们只来了柔儿一人,在小院里跟江雪说话,“江妹妹,姐妹们都不大愿意出来见人,托我带来了礼物,村民们听说小香成亲,各自拿了鱼,蔬菜,还有山里野味,我们大家最近过得很好,山里清净,风景好,有柳婆婆在,没人敢欺负我们。” 第102章 江雪看见灶房门口那一框框的野味蔬菜,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便说:“姐姐,我想把银霞村里的农货都卖出去,已经想好一条路子了,你回去问问柳婆婆,我以后是否能去村里取货。” 柔儿倒是惊喜回说:“江妹妹要是真有路子,那村里人不知该要怎么谢你。” “姐姐,你先别激动,这条路子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总归是不会亏村里人。” 院里已经坐满宾客,农村人多,况且庄稼人一年也吃不了多少好东西,所以这次摆宴席,匠石可是大出血,毕竟他以后要在村里落地生活,请谁不请谁不好说。 男人们则是惦记着一口酒,纷纷拿碗不停敬酒,江雪带着柔儿江禾徐氏她们跟小香在屋里单开一桌。 江雪不想承认,那人虽然让她伤心了,但是他给的药粉确实不错,几天时间伤口就愈合了,今日小香结婚,江雪忍不住开荤喝酒。 酒劲上头,一喝就止不住了,小香她们劝不住,因为江雪拿葫芦装了满满的酒水,晕晕乎乎出了院门,她今天也要尝尝一醉方休的滋味。 走出院门,匠石见柔儿她们追出去,忙上去赶着拉江雪,不想他眼睛尖,在一处房顶上看见无求道长,一道视线射过来,匠石吓得赶紧把柔儿她们拽回院里,“江雪姑娘没喝多,她在村里人人都认识,又有好武艺,肯定是回家去了,你没看她骑了一头小毛驴吗?” 一行人回到院里,匠石心里打了哆嗦。 江雪肆意趴在毛驴背上,一手还不停的往嗓子眼里灌酒,毛驴的背晒得暖和,一颠一颠的驮着她,好不惬意,“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 江雪哼哼起歌曲,竟慢慢在驴背上睡着了,小毛驴平时除了早上蒙眼磨豆腐,就是跟着江雪进山,一人一驴摇摇晃晃,从光影斑驳树林中穿过。 树林子里阴冷的湿气把江雪从睡梦中叫醒,还蒙着的人直起身子,一件熟悉的青袍径直掉落在林间腐叶。 江雪脑子轰的一声,放松的那根弦重新绷紧拉直。 身后想起脚踏树枝的声音,江雪绷直身体正要转身,听见脑后传来一句极近温柔宠爱的“雪儿。” 落败的朽木依然散发着木头清香,小虫子爬在掉落的松针上,高挺大树的最高处有露水从绿叶上“啪嗒”滴在湿土地。 江雪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彻底僵硬。 小毛驴痒的晃动身体,江雪从脊背滚落,没有压在松针小虫上,而是落入一个神仙人物的怀抱。 清冷冷的人,胸膛是炙热的,掌心是温暖的,那为什么他平时看起来是寒冰。 “雪儿。” 胸腔传来振动,江雪僵硬的身子没有回复正常,而是开始发软,她以为自己会立马跳下去,骑着小毛驴落荒而跑,但是没有。 江雪忽然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撅着嘴一把环抱住男人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呼出热气,然后质问他:“红衣斗篷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告诉我,她说你是姑爷,下雪天那么冷,我来找你求医,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救我妹妹,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又死一次,斜江山上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你知道我鼓足多大的勇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因为你我总是自备,我觉得是我太差,是我配不上你,是你让我否定我自己,你是个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呜呜呜呜呜......” 越往后,江雪哭的越厉害,她抽抽搭搭含糊不清的诉说自己的委屈,控诉这个男人的罪状,她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对他这么在乎,关公庙前一眼,就在她心里留下了烙印,后来逐渐加深自己对他的心思,每一个瞬间她都记得。 无求不知道自己原来做了这么多伤她心的事,小丫头原本酒后红彤彤的脸蛋挂满泪痕,像一颗一颗成熟的南方樱桃,在幽暗的树林里,想让人放肆咬掉,无求这么想,他一向顺从本心,就这么做了。 江雪酒劲开始挥发,她晕乎乎靠在无求胸口,无求抱着她,走到小毛驴跟前,把她侧着放下,两手同时环绕她的身体,固定她不会左右摇摆。 然后凑近江雪,无求先是闻到酒气,再是一股独属于江雪身体的幽香,诱惑着无求,无求顺应天时地利人和,燃烧自己压抑许久的人欲,额头和江雪相贴,“你这个小丫头真有本事。” 无求没有帮江雪闭眼,他自己闭上眼睛了,慢慢靠近江雪,鼻尖对上,江雪撒娇说:“痒。”嘴巴还未闭合,无求一下就吻上去,不是相贴,他一下子吸吮住江雪的下唇瓣。 柔软甘甜,让人忘却所有,下唇瓣恋恋不舍放开,就是上唇瓣,啧啧声音缠绵在树林,无求犹如第一次吃糖的小孩,怎么舔都不够。 还是江雪嗯嗯了两声,呼吸不足倒在无求肩头,这一场定情吻才堪堪结束。 无求眼里沾满欲|色,抱紧江雪,喃喃说道:“终归是破了自己的戒,为你我心甘情愿,再入凡尘。” 第五十章 ◎江雪无求耳鬓厮磨,缠缠绵绵◎ 小毛驴被拉着到了一处道观,无求找了村里一个小孩,让他带话给江家:“江雪姑娘喝多了,今晚走不了,就歇在道观里。” 不愧是来去自如的无求道长,认准的事情做起来,又狂又蛮横。 江雪睡着了,无求把她抱到自己平日睡觉的床上,自然的给江雪褪去外衫,盖好被子,他又掀开,没有一丝犹豫的把江雪里面裤腿脱下,凑上去仔细珍视江雪大腿的伤口。 第103章 伤口像一条爬行的蜈蚣,横在江雪雪白的肌肤上,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无求没有给江雪立马穿好衣服,而是盖好被子转而去了另一间屋子,不一会就过来,手里多了一个白色带墨点的瓷瓶。 清凉的膏体刚接触到床上少女肌肤,无求就听见一声挠人的呢喃,抑制住鼻尖热气,他快速将膏体抹在江雪伤口处,衣服穿好,盖紧被子,果断退出房门。 到了门口,无求轻轻关上房间的门,罕见的吐出一口气,不禁嘴角泛起温柔笑意,这可真是个磨人的丫头。 天气变化莫测,下午日头就隐到云里,空气中水汽增多变得湿润,不一会细雨就打在屋外房檐。 江雪感觉到空气中冷气,包裹紧散着熟悉味道的被子,柔软的得棉被贴着她下巴嘴唇,鼻子呼出得热气均匀打在棉被上,整个人像一只取暖的小花猫,缩在床里面,睡得脸颊红扑扑。 无求不知从哪端来了一盆红红得炭火,放置在江雪房间,木炭在火盆里发出燃烧的小声音,嗡嗡得热气散在屋里,把潮湿冷气逐渐烘烤成干燥暖和。 炭盆上方端放着冒着热气的铁壶,壶嘴突突冒出热气,无求半躺在旁边的黄色竹制腾腾椅,手边泡一杯清香酸枣芽茶,脸色像是被火烤的带着暖意,不像平日那样冷,眼神始终放在对面床上,那里躺着他的女孩。 江雪是被热醒的,酒劲散去,她的脑袋清醒不少,呢喃着嗯嗯两句,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擦擦眼睛,懵懂的看着周围昏黄的环境,用带着睡醒的声音不解自问道:“这是哪里,难不成是姨母家?” “弱柳山道观。” 宠溺的声音在江雪脑后响起,江雪一下就想起自己好像抱着某人不撒手,连哭带骂的控诉他让自己伤心的凭证,脸蛋唰一下就红了,立马逃窜到被窝中,捂紧被子。 自己居然在弱柳山道观,而且还睡在这,那这床被子会不会是他的,想到这,江雪下意识用鼻尖蹭蹭被子,柔软的被面抚在光滑鼻头,江雪清晰闻到了一股专属味道,记得下午她就在一片炙热胸膛嗅到。 江雪觉得自己被包裹在棉花糖里,砰砰砰的心跳又像坠入云端,她喘不过气,但这感觉又另她沉迷。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进云端,帮她把头顶云层拿开,江雪发烫的小脸被无求双手端出被窝里,“雪儿,怎么,不敢见我,不是心悦我?” 无求食指和中指细细碾磨江雪滑溜溜的脸颊,凑近,把自己额头抵着她,呼吸喷出的热气打在江雪脸上,身体压在被子上,让江雪无法逃离。 见江雪不敢抬头看,脖子始终缩在下面,见惯了江雪平常莽撞做事,这样害羞不敢抬头的江雪,真是太可爱,太诱人了。 无求既然决定坦诚面对,便要顺心而为,他不想再江雪面前掩饰自己任何想法。 于是他开始亲吻江雪的额头,眉毛眼睛,上下嘴唇辗转江雪红脸蛋。 无求像是一只温顺得啄木鸟,没有把树啄到木屑满飞,也没有留下强力的空洞,而是收好力道,轻轻的,在逐渐加大力度,确保这份力道是大树可以承受的范围。 江雪被这份亲密接触迷倒,她不觉得自己像触电,她觉得像是春天潺潺流动的溪水,清澈冰凉,像夏天水井里冰了一晚上的西瓜,吃一口,爽到肩膀打颤,她不自觉仰起脖颈,去贴合这份独特上瘾的感觉。 无求变本加厉,他不认为自己是在欺负小姑娘,他认为江雪对他有意,他没有被那些该死的伦理道德束缚,他觉得自己是顺心而为的君子。 终于到达江雪略显干燥的唇瓣,无求贴心的把唇变得湿润,江雪享受般闭上同样湿润的双眸,他们轻吻,一方放肆的发泄来自内心深处的情意和人欲,一方紧张接受来自心悦之人的甜蜜。 浩渺时空,沧海桑田,来自异世的一方魂魄,找到归宿。 大逆不道有违天道的弑父人,在一颗天际流星划破夜空坠落之际,终于找到了“道”。 轻触的两颗心,一碰上就死死纠缠,唇齿间不熟练的相撞,他们却没有感觉到疼,反而越吻越深,江雪感觉到自己是春日消融的积雪,在日光照耀下,雪堆崖缝流淌出一条沟壑,沟壑下有万米火山岩浆,雪水温热,途径小花小草,湿地里长着颜色各异的鲜花,它们随风倒的乱七八糟,像是再给江雪招手说“好快乐。” 江雪沉迷在这片花园里,她觉得湿漉漉,想跳到小溪蓄水池中,彻底感受这温泉火山的魅力。 无求重重吻她,捏她敏感的耳朵,摸她烫人的额头,不舍得离开她的唇。 无求想这小丫头怎么能这么好,他竟然觉得能这样吻她一辈子,他打断自己的顺心,在接下去,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想他在自欺欺人,他一定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许他会变成很多啼哭婴儿的爹,雪儿会变成坐在床头哺乳的娘。 一想到这个画面,无求就有一种珍爱被人抢夺的不适。 他不舍得停下动作,转而躺到床边,抱紧江雪,贴在他胸口。 江雪喘气,像是真的从水里捞出来,额间头发被刚才激情打湿,靠在男人胸膛,这是江雪第一次在清醒时刻贴着他。 屋里只有炭火闪着火光,今夜西风骤起,屋外小雨不知何时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消无声息的雪花。 初冬第一场雪花密密麻麻落在房檐,飘在地面,江雪忽然一下从无求胸膛起来,向上和无求枕在同一个枕头,两个人都侧身躺着,无求把棉被给她往胳膊上盖,摸摸她依旧发热的脸颊,趁着火光和外间白雪透进来的碎光,询问自己珍爱的宝贝,“终于肯看我了?” 第104章 江雪在黑暗里,害羞中多了勇气,尤其是今天这一单举动,她知道这个冷冷清清的奇怪道士,心里是有自己的,便咳咳发干的嗓子把他的大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握在手里,好奇的探究自己心里不解之事,“斜江山上,你为什么说那么狠的话,还要和我在不见面,你明明和我一样的心思,为什么还要拒我千里之外呢,告诉我,好不好?” 无求调整握手姿势,被窝里两人十指相扣,无求还是忍不住凑近亲吻江雪脸颊,拉进两个人距离,江雪听见无求好似卑微的声音在她耳边诉说:“雪儿,我杀了我的亲生父亲,亲生哥哥,连同我塬家二十几口人命,一起都在我一把火下,灰飞烟灭了。” 无求没有听见江雪反应,心里咯噔一声,反而把江雪越发搂紧,“害怕也晚了,我现在认定你了,就算我是杀人狂魔,你也必须要一直心悦我。” 无求就这样把他心里背负沉甸甸的往事,摊在暗夜里,抛给江雪,他知道自己用不着等待怀里人的宣判,毕竟他已经偏执的认定她。 可是,多年不见的紧张和期待卷土重来,世间行走的人有牵挂和所爱,心就有了软肋。 江雪已是情爱深渊里的此山人,没有人能逃脱这致命的爱情吸引力,即便无求真是杀人狂魔,她此刻也一定会为他找不得已为之的理由。 江雪也起身给了无求一个安心的额头吻,宽慰他细微得紧张说:“你能在洪水到来时挽救村民,能在关键时刻解救画舫姑娘们,更能在多年前就把隐霞村村民安置在这里,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要掉脑袋的,画舫上几乎都是世家大族和权贵,我们一行人走后,你一定为我们妥善安置了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江雪之前偷偷给忘情道长写信询问斜江山观主,忘情把之前受人之托之事全然忘记,一股脑把斜江山的大小事都告诉了江雪。 “无求,我心悦你,就算你杀过人又怎样,我心知你是怎样的人,所以我不害怕,如果世间规矩要强压你,我江雪愿意跟你一起背负。” “愿意跟我一起背负。” 无求声音颤抖重复这句话,翻身立马把江雪压在身下,头埋在江雪脖颈处,嘶哑着嗓音说:“雪儿,我的小丫头,我真想把我的一颗心掏出来给你看,我有多爱你。” 无求终于忍不住,撕咬着江雪脖颈处软肉,舌头舔舐她的耳朵,爱意叫嚣,无求像个愣头青,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对方感知。 他只能再次亲吻江雪嘴唇,一次一次碾磨,触摸,黑夜中两个人如同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两颗炙热滚烫的心。 炭火熄灭,屋内又变得湿润,在这个下着初雪的夜晚,在弱柳山中,江雪被一个谪仙下凡一样的神仙道长,亲到嘴巴发麻。 中途停下休息的时候,江雪想到第一次在庙里见他的时候,清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 如今怎么比自己还贪得无厌。 江雪在一口一口得啄木鸟“啧啧”声中睡去,不知疲倦的人依然勤奋。 天亮破晓时分,江雪就听见熟悉的女人声音在院里说话:“道长雪儿呢,酒醒了没,我带雪儿回家休息,就不给道长添麻烦。” 是徐氏的声音,江雪以为无求会带徐氏进来,毕竟自己一夜没回家。 殊不知这男人竟然跟徐氏说:“我要跟江家提前,迎娶雪儿,烦劳徐娘子回家和江老太太说说。” 第五十一章 ◎你就是我的道,有违此道,不得好死◎ 江雪在屋里被无求的惊天发言吓到,怎么一下就要成亲了? 徐氏一下懵住,表情凝固,不知该如何反应,就见江雪吧嗒吧嗒从屋里慌慌张张跑出来,“徐姨,道长胡说八道的,咱们先回家。” 江雪拽住徐氏的衣袖,顺路给了无求一个“你先闭嘴,之后再说”的眼神,门口解开自己家小毛驴,左手拉缰绳,右手拉徐氏,迅速逃离尴尬现场。 出了道观,徐氏接过江雪手中毛驴牵引绳,有心事的看着江雪,见江雪脸上写满小女孩家的娇羞,眉目流转间充满甜蜜,一看就是情窦初开流连忘返的样。 徐氏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停下来问江雪:“雪儿,你不打算跟我说吗?你跟这个道长何时在一起的?我怎么先前一点都没察觉到?” 徐氏三个问题,每问一个就越生气,在她眼里的江雪还是个小女孩,尽管比同龄人要成熟,但年纪毕竟放在那,没有跟男人接触过,万一是一时年少好奇,受了坏男人的蛊惑,那最后吃亏受伤害的还是她自己。 江雪启齿,可又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她自己也是稀里糊涂,难不成跟徐氏说她对无求一见钟情,看上了人家的相貌。 见江雪不言语,似乎不好开口,徐氏放低嗓音,郑重其事严厉道:“雪儿,是不是那道人强迫你?昨天晚上他对你干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徐姨帮你,好孩子,不要害怕,有我们在,不能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江雪知道徐氏误会了,上去抱住徐氏,靠在徐氏肩头,分享自己的心情,“徐姨,我和无求是两情相悦,他也不曾伤害我,他尊重我,曾经救过我的命,他是特别好的人,我心悦他,是真的。” “雪儿,你知道什么是心悦吗?” “知道,就像您和楚姨一样,隔着千山万水,还是像鸟儿一样,天空海阔找到了彼此。” 第105章 徐氏闻言,她真想不到江雪小小年纪,有才能,有自己处事原则,就连小女孩家的心事,都要比别人理解更深。 “雪儿,你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 江雪蹭蹭徐氏脖颈,撒娇说:“徐姨,您先别跟老太太说,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她。” 徐氏没好气道:“你呀,每做一件事都是惊天动地,我这心真是受不了,老太太年纪大了,你可悠着。” 二人拉着毛驴接着往家走,江雪没心没肺嘻嘻应徐氏的话。 徐氏走在前面,叮嘱江雪:“今天晚上到我房里一趟,你现在是大女孩,那道长年纪比你大好些,我得教授你一些事情,免得你被人家吃干抹净都不知道。” “知道啦,晚上吃完饭我就过去。” 回到家以后,江雪在家里人面前打了照面,“奶,我没事,就是昨天喝多啦,嘿嘿,嘿嘿。” 徐氏默默叹一口气,女大不中留,怕她露馅,就赶紧推江雪出去,“雪儿,赶紧去把驴拉到后院,你去房间洗漱,咱们准备吃早饭。” 江雪从后院回屋,小雨听见姐姐回来了,赶紧吧嗒吧嗒从陈家院里出来,大声叫喊“姐姐,姐。”小短腿迈过门槛,呜呜呜哭着就跑向江雪,小炮仗似的,冲到江雪身上。 一天没见到姐姐,小丫头可伤心坏了,昨晚怎么都不肯跟江奶奶一起睡觉,还是徐氏把她抱到自己房间,在陈楚楚怀里睡着。 江雪有些懊恼,昨日把小雨给忘记了,自己真该死,“宝宝,对不起,以后姐姐再也不会把你丢下,”江雪把小雨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心疼的给她擦拭鼻涕眼泪。 小雨昨天在草渠村,跟村里的小孩玩的可开心了,她长的胖墩墩小矮个,梳包包头,村里小孩见她可爱,都跟在她屁股后面,她像个小女王,还指使比她大的男孩。 玩到天黑了才依依不舍回家,回到家想起姐姐了,就开始哭,大晚上的,江奶奶一家人折腾一天怪累,她们是真心觉得江雪在道观睡着没事,村里人很多地方也不讲究,徐氏无奈带着小雨到自己屋里,陈楚楚最是喜欢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她抱着小雨,给小雨讲故事,温声细语,小雨听着就睡着了。 小孩情绪来的快走的快,小雨叫了几声就停下,抬起头撅着小嘴问:“姐姐,你的嘴嘴。”小雨指着江雪的嘴巴。 “怎么了?” 江雪拿起桌上小铜镜,尽管铜镜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来她的嘴巴是肿的。 倒扣镜子,江雪气鼓鼓,心里埋怨无求,只顾自己快活,她的嘴都这样了,也不说告诉一下,哼,下次不能让他轻易得逞。 生气归生气,江雪回忆昨日,还是忍不住溢出笑,甚至此刻她就想立马见到无求,抱着他脖子,把他的嘴巴也亲肿,让他这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变成偷食人间绝色的狂徒。 吃过早饭,小香就带着匠石来了,小香实在放心不下江雪。 因为江雪的事,她昨日洞房花烛都不曾用心,三番两次的,都是匠石半强迫,硬生生把她累到哭,今日本来可以更早来,匠石见她肌肤红润,写满自己留下的痕迹,就不放人,大开大合,颠三倒四,床头晃晃悠悠了好几回,才罢休。 气的小香一路都没跟匠石说话。 三个人坐在江雪屋里,小香着急问道:“雪儿,昨天在道观里无事发生吧?” 江雪抿唇,她不想骗小香,况且这事用不着骗,瞒着江奶奶是她心里对此事有自己的主意,不愿意老人家为她担心。 顿了顿,江雪大方说道:“姨母,我和无求道长两情相悦。” 简单的一句话,小香就懂了,她惊讶道:“斜江上的道长吗?雪儿,他是个道士,你知不知道?” “姨母,我知道,我都知道。” 小香再次不解问:“那你还?” “姨母,我不管他是什么,我们心悦彼此就够了,我要和他在一起,他也喜欢和我在一起,这就够了,就像您和姨夫一样,您一定懂得。” 小香当然懂得,她是被卖给人家的小妾,她是被关在画舫供人取乐的妓,可是她也是有珍爱的人,她也会爱。 匠石暗暗惊讶,那位道长真是好本事,这就把媳妇讨到手里了,江雪姑娘有情有义,聪明果敢,又有一身好武艺,除了那位本事大的道长,他竟想不到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么好个姑娘。 小香叹一口气,说:“雪儿,你一向主意大,”看了一眼江雪的唇,小香重重呼出一口气,转向匠石说:“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雪儿单独说。” 匠石不知道自家娘子要跟外甥女说什么悄悄话,只能幽怨着出去,到院子找陈望君说话去了。 江雪好奇说:“姨母,什么事啊,姨夫欺负你了?” 小香听见“欺负”这两字,不自然干咳一声,犹豫问道:“雪儿,你知道妇人为什么会怀小娃娃吗?” 江雪刚想顺其奇然说知道,突然想到什么,便出口说:“不知道。” “男人身上有祖传的物件,坏人在不给聘礼不谈嫁娶时,就会拿物件打女人,好男人都是三媒六聘,把宝贝一样的新娘子娶到家里,才拿出祖传物件,不打女人,专门用来疼爱女人。” 小香以前在画舫时,姐妹们会在一起嘲笑那些男人,说他们是遭虫咬的芹菜叶梗子,又酸又臭,但是江雪是她外甥女,她不能引用画舫姐妹的比喻,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比喻。 第106章 “雪儿,那物件只有脱了衣服才能看见,你平日不要害怕,要是在成亲以前,那道长在你面前脱衣服,就是要打你,你可千万记住了,知道吗?” 江雪觉得小香真有趣,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姨母,记住啦。” 小香见江雪嬉皮笑脸,怕她傻乎乎不懂事,脸色瞬间变严厉,站起身拍桌子道:“江雪,姨母不是跟你开玩笑,你想还未成亲就生下小娃娃吗?” 江雪被小香气势吓到了,她不是在上一世,而是在另一个时空,“姨母,雪儿明白,您放心吧,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可以叫姨夫进来了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们说。” 三人坐在桌前,江雪恢复往日干练果敢的神态,对小香和匠石二人说:“姨母姨夫,你们成亲后有何打算?” 匠石回说:“外甥女成亲前说有一桩事,我一直等着信。” 江雪不卖关子,接着说:“从草渠村到圆月湖水路沿岸,你们可以架船收购两岸货品,到圆月湖倒卖,我跟柔儿姑娘说了,让她回去问问柳婆婆是否可以在隐霞村拿山货,那里地处偏僻,山野山货,蔬菜瓜果常年丰收,要是真能买到圆月湖,可要不少钱,再一个,我之前从斜江山回家时,发现岸边有不少做小买卖的摊贩,物品精美,价格公道,可惜来往的都是大货船,很少有停靠的,真是可惜,再说这一路上,小河到大江,居然没有卖吃食的,要是咱们有船能在水上卖些方便的吃食,吸引来往客船,也不失一桩好生意。” 话落,小香还在思索,匠石突然拍掌兴奋道:“外甥女果真是聪明,我从前也想着在水路上干些什么事,那会只想到跟船跑货,却没想着咱自己赚钱,你说的对,咱们这一道的水路是才通的,没有专门跑生意的小船,大船到了大码头就不再前行,可是往上走还有很多村庄,没有人跑,咱就自己跑,到村里收购货品,一路南下,边收边卖,再加上吃食,可是大好的生意。” 小香插话:“咱们一艘船已经卖货了,还怎么做吃食?” 江雪答:“姨母,我想的是你跟姨夫两个人在前收货卖货,姨夫会功夫,在村里能防着有些蛮横村民,柔儿姐姐和隐霞村哪位愿意出来的姐姐在后面一艘船上做些吃食,您看怎么样?” 小香点头,对江雪出的这个主意满意。 “姨母,事不宜迟,趁着冬天,河水没有完全被冰封,我们尽快行动,在过年前大赚一笔。” 小香和匠石一致同意,今年是他们二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三人商量好,准备明日一早走水路去隐霞村。 夜晚,江雪从徐氏房中出来,回到屋里正准备点灯,黑暗中有个高大身影一下从身后抱住她。 江雪张嘴要大叫,被身后男人一把捂住,在她耳边用温热的声音宠溺叫道:“雪儿。” “唉,你这个狂徒道士,要把我吓死了。” 江雪转身,激动的一把揽住男人的脖子,一天没见,她还挺想这个道士。 两个人甜蜜蜜地抱在一起,无求把江雪像个小孩一样竖着抱起来,走到床边,轻轻把她放下。 江雪抓住无求大手,在黑暗中询问:“我是不是很重?” 无求捏捏江雪的指头,摩挲她手掌粗糙的老茧,包裹住她凉凉的双手,说:“不重。” 江雪放开自己,抓着无求的手放到自己小腿位置说:“我的身体像男人,很矫健,没有柔软腰肢,没有细腻软肉,我的胳膊握拳时,跟打铁铺子里汗流浃背的男人一样刚健,这样的我,你还没见识到,我现在告诉你,要是你因此不愿意心悦我。” “会怎样呢,小姑娘?”无求蹲下身子,隔着衣服,鼻尖贴在江雪小腿剐蹭。 江雪痒的缩腿,中气十足说道:“不愿意也得愿意,你亲了我,这辈子就是我的人,是我的狂徒道士。” “你就是我的道,这辈子若有违此道,便叫我受尽五天残雷,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第五十二章 ◎小情侣同去隐霞村◎ 无求犹如平时说话般,许下这重重誓言,像一根漂浮在黑暗里的白色羽毛,被他用毕生所学抓到,捧到江雪心窝。 江雪愣住,弯腰俯身揪住无求肩膀衣袖,要他站起来,无求便依着江雪送出的劲,起身扑倒在她身侧,两人一起在没有烛火的房间里,躺在江雪柔软得床上。 “无求,你是何时对我有这种心思的?为什么?” 江雪十分好奇,趴在无求肩膀,贴着他温热得胸膛,她这两日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甜蜜砸中,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同样这样念着自己,她实在想不通,明明这个男人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片刻的情意,怎么会立马对自己视若珍宝呢。 无求大掌呵护着江雪后背,他的眼中充满温柔,整个人全然放松下来,摊在床上,享受这一刻,他宠溺哼笑一声,笑声恣意,沾染不羁洒脱,飘进江雪耳朵。 江雪耳朵痒痒的,听见身下男人霸道说:“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何时开始,就想无时无刻看见你,就想和你接触,世间之事,倘若不能轻而易举放下,何不顺其自然随心而为,雪儿,在你面前,从承认我心里有你的那刻起,我便不会在你面前隐藏什么。” 无求翻身,把江雪压在身下,亲吻她额头,“雪儿,就像现在,我想要吻你,我想要你。” 第107章 江雪哪里听过这样肉麻的话,她咿呀着,还不忘说:“无求,我明日要去隐霞村,我不要嘴巴肿。” 无求嘶哑嗯了一声,还是不管不顾的细细品尝,甘甜的滋味,令他欲罢不能,人间至极,令他无法自控,他多想犹如一匹烈马在生机盎然的草原奔驰,多年的压抑,在遇到身下之人时,全都被燃烧起来。 无求及时抽身,停下动作,抱住江雪,哄她:“乖乖睡觉,明日我跟你一起走。” 江雪喘气,手还揽在无求脖颈,迷迷瞪瞪问:“你不要道观了嘛?” “小丫头,开始要管我了?”无求贴贴江雪额头,在她脖颈贪婪的嗅着,“观里平日无事,我往后只想跟着你,你比所有事都重要。” “无求,你入道之前叫什么?” 无求停滞,他的眼神此刻比黑暗更灰暗,好一会才冷清清说:“塬慎,不过他早已葬身在那场大火中,雪儿,不管我是谁,是道士还是和尚,我都是你的。” 江雪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不吭声,无求帮她把衣衫褪去,被子盖好,走前又在她肩头刻下细小的痕迹,才不舍得退出房门。 第二天大早,江雪就跟小香匠石一起乘船到隐霞村。 江雪独自一人走到东河时,就见小香匠石早已在船头等着,“雪儿,就等你了。” 小香站在船头呼喊,江雪快步跑过去,上船说:“姨母,你们怎么这么早,可吃了早饭?” “该有比我们早的人呢,早就来这等你了。” 江雪见小香眼神示意船舱,匠石在一旁撑浆划船不言语,江雪不解的走近船舱,掀开舱帘。 身子刚探进去,江雪的腰就被男人大掌圈起来,一下坐到男人大腿。 江雪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男人低头堵住嘴,一番激烈亲吻过后,江雪才被男人放开。 “无求,你现在真的是个狂徒,姨母还在,你就这样对我,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江雪从无求腿上下来,不满控诉,无求靠在船舱,一副满足的样子,宠溺看着江雪发脾气。 水面碧波荡漾,江雪走出船舱,站在船头,看见东河头山腰处建造的小小几所房子,初冬北风刮过水面,江雪仿佛听到阵阵读书声,还有陈楚楚温柔细雨教导声,听徐氏说学堂里的孩子们都管陈楚楚叫陈夫子。 陈夫子会教书,还会教村里的女孩们绣好看的花布,教她们把学到的美好寓意词语用针线绣到手帕上,等孩子们有机会到镇上,就可以卖个好价钱,教女孩们算数,让她们能数的清自己的价值,不会将来有一天被心怀不轨的人卖出去。 村里的女孩们都喜欢陈夫子,是以村里但凡有良心的人见了陈楚楚就叫她陈夫子,当然有一些人家一面让自家孩子去学堂学习赚钱技能,一面背地里骂陈楚楚作为女人抛头露面,不知检点。 江雪知道,就算一个人是天大的好人,都有人站出来说“你装的吧”,这样的词,所以她之前对陈楚楚说:“楚姨,你只管做你的事,其它的不必理会。” 如果走船这件事能顺利进行下去,那么学堂里的女孩们将来会为自己挣地更多利益,江雪改变不了大势,但她愿意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为这个时代的一些女子,换取生存下去的力量。 行船半日,无求拿着一件带毛的男士披风出了船舱,走到江雪身后,把披风从后给江雪披到身上,修长得手指绕到江雪脖颈下,为她系紧披风两边黑色窄带。 无求看到江雪眼睛被风吹的泪眼满盈,光洁饱满得额头荡着几根发丝。 无求从来没见过江雪梳女孩家头发,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头发永远束在头顶,只一根木簪,衣服穿的也像码头干活的船工,粗布褐衣,利索得当,犹如她这个人一样,做决定后会收留陈氏一家,仅凭一腔热血就敢闯到圆月湖。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对自己过去一无所知,就敢到斜江山表明心意,夜色深重,孤山野岭,她竟敢一个人下山。 她太特殊了,在人群中就是一颗时刻会被人注意到的明珠。 江雪搓手,注意到无求一直在看她,才不得已收回自己看沿岸美景的双眸,转过头双眼含泪巴巴望着无求,问他:“无求,你干嘛老是盯着我?” 无求没说话,江雪嬉皮笑脸道:“嘿,是不是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女子,那你可要多多看。” “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女子,我要好好看。”无求深情说道。 江雪没想到这个道士这么肉麻,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揪他垂下去的青袍衣袖,"别这样,我姨母还在呢。" 小香和匠石在船头另一边,小香嘀咕:“你别说这个道士还挺体贴,知道给雪儿拿披风。” 匠石在一旁划桨附和道:“是啊。” “是啥,匠石哥哥,你都没跟小香儿披,是不是成亲了匠石哥哥就不喜欢香儿啦?” 匠石赶紧放下船桨,赶紧哄着小香说:“香儿,咱家没有披风,等赚到钱我一件事就是给你买披风,倒是船舱有我一件旧日的棉袄,专门给你夜里备的。” 小香就是无事,跟匠石闹着玩,听见匠石如此着急情真意切说,心里一下柔软,握住匠石划桨冰凉的双手说:“匠石哥哥,我跟你玩呢,咱们赚钱了,先给哥哥做一双上好的手套,香儿要亲自做。” 第108章 “香儿,”匠石感动的含情脉脉看着小香,又低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香儿只要夜里都依着哥哥,哥哥就是光膀子在冬日划船都不冷。” 小香哼一声,推开匠石,凶巴巴说:“你快些划船吧。” 匠石哈哈大笑两声,说:“遵娘子命。” 小香羞的进去船舱,不再出来。 四人行船一整天,只晚间在沿岸小村里吃些正饭,匠石越发觉得江雪出的主意能赚钱。 第二日行船半日,又来到那处高树耸立河里大鱼跳出水面的隐秘地方,江雪这次带齐东西,一网下去再起来时,竟得两个人使力。 渔网抬起,江雪看见网里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鱼,身长半米,肥圆地身子,她上一世吃不起鱼,所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鱼,不知道能不能吃。 “姨母,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不知道,不曾见过。” “无求,你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无求摇头,他走南闯北虽多,但从来不讲究吃的鱼是什么品种,也许他见过吃过,但他没有注意。 没办法,只能干脆把鱼先套在网里,网头绑在船上,网吊在水下,等到了隐霞村再说。 江雪还想再找找好东西,便提议:“咱们去水浅处,我想去看看,这里人来的少,兴许还有别的没见过的。” 无求小香没意见,匠石也想见识见识,四人划船到了浅水区。 “啊,你们快来看,这是不是蟹?” 江雪蹲在船头一直盯着水底下,生怕遗漏了好东西,果然到了水浅的地方,她隐约看见小螃蟹,密密麻麻拥在水下。 无求对这些不敢兴趣,自个待在船舱看医书,小香跟着江雪蹲下看,也开始叽叽喳喳开心大叫。 “姨夫,快些划船,咱们到旁边。” 匠石兴奋划船,还没半柱香时间,江雪和小香两人一起呼喊:“停下,停下。” 江雪进去船舱拿抄网,手舞足蹈对无求说:“无求,你知道那个螃蟹有多大吗?”江雪一边说一边比划,“今晚到了隐霞村我要吃一大盆,我最吃大闸蟹。” 江雪上一世只有一次在生日时为自己买了一只大闸蟹,满满金黄色的蟹膏,她舍不得单吃,特地焖了大碗米饭,两勺米饭,一小口蟹黄,她当初吃的非常满足。 兴许是她激动的情绪感染了无求,无求放下手中医书,捏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快速啄了一口,接过她手中抄网说:“好,我为雪儿打螃蟹。” 江雪期待地跟在无求身后。 水底螃蟹多到爬向岸边草丛,江雪懊恼,今日带的家伙什太少,船上根本装不了太多螃蟹,抄了十几网,倒在水桶,木盖子盖好,防止蟹爬出来。 “姨母,这里得蟹又大又肥,卖到圆月湖不知能赚多少钱呢?” 小香和匠石还有江雪三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三个人仿佛已经看到大把银子掉落,晚上寒风袭来,竟也不觉得多冷,真是财帛暖人心。 四人夜晚并没有靠岸找人家,而是点燃那盏昏黄的南瓜灯,在水面顺着寒风,路过两岸高山,划过大片芦苇荡,在日头从浓雾迷茫的山中升起来时,江雪缩在无求怀抱中,听见小香在船舱外叫她:“雪儿,到了。” 夜里太冷了,船舱生了火炉,江雪无求跟小香匠石互换着到船舱取暖,后半夜江雪进船舱里,无求半躺在地下,把江雪抱进怀里,用披风把两人盖住,江雪枕着无求胳膊,手放在无求胸口,鞋袜不知何时褪去,脚丫子夹在无求两腿间。 江雪起身穿鞋袜,支支吾吾不说话,无求从她身后靠上,咬了一口她耳朵,江雪脚底一股激灵冒到天灵盖,呜呜两声。 出了船舱,江雪依然还是被隐霞村极致美好的景色震撼。 高山赶苍翠,白雾追晨光,流波落枝头,炊烟顺水荡,怪不得柔儿她们这些姑娘来到这里,就不愿意出去了,这里静谧美好,江雪细细想,隐霞村,画舫姑娘们住进来后,真可谓是隐霞。 冥冥之中好像真的有联系,无求起名字的时候一定想不到,有一天这片人间村落会迎来它真正的那道美丽霞光。 四人进了村,有村民一下认出江雪小香,马上叫人去叫柔儿她们几个。 “咦,这位道长,好生面熟。”有村民在一旁看着无求纳闷。 这是走过来一位上年纪的村民,看到无求跟在江雪身后,立马跪下,颤抖说:“道长,是那位道长。” 村民恍然大悟,“怪到说熟悉,原来是五年前那位道长。” 顿时村民上前乌拉拉跪下,那位柳婆婆拄着拐杖,柔儿在一旁搀扶着她过来。 柳婆婆没有跪,走到无求跟前,擦擦嘴角,深窝眼眸明亮,颤抖声音问:“几年不见,道长可好?” 无求还是那副冷清清模样,他没有回看柳婆婆,而是望着远处朝阳,说:“都好,柳婆婆知我为人,最不喜人跪我,当初不过路有不平帮助一手而已,终归是你们争气,不必这样谢我。” 柳婆婆知道这位道长就是这样的性格,遂让村民们都起身散去。 江雪不解的看无求,眼神里写着“问什么”三个字。 无求一笑,说:“我为道,他们为活着,谁也不欠谁的。” 江雪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无求看她低头思虑,又说:“我现在只为你 。” 第109章 无求毫不掩饰自己,对江雪他总是能做到心口合一,江雪却觉得这个道士真的太会说了,每次总在不经意时表述情话。 柔儿在前方带路:“快到我们的住处了,雪儿妹妹前几日说要来,我们都准备好了。” 走近篱笆扎的院墙里,正面一排土胚稻草建的房子,两侧用木头简易搭了灶屋和放置农具的小屋,屋里姑娘们穿着做活方便的宽裤,窄袖,迎出门外。 江雪觉得房子虽然从外观看破点,但能抵挡风霜雪雨就是好房子,姑娘们立起自尊,重拾生活,皮肤变黑了,但眼神里有了希望,活着,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 “江姑娘,你看这房子可是我们自己建的。” “是啊,江姑娘,我们在山脚下开辟了一块菜地,前两日刚把韭菜小葱埋进去,等到明年春天就能吃。” “我们还想等春天到了到山上采石,陆姐姐会作画,她可以做好看的颜料。” ...... 姑娘们兴奋展示这一个月来的收获,江雪在一旁细细听着,过一会柳婆婆过来,眼神在人群里寻找无求身影,见无求不再,就不再强求。 江雪开始说自己的计划:“柳婆婆,柔儿姐姐应该都跟您说了,我想做船上生意,在您这里中转,把带来多的货物搁置在这里,也从村里拿货卖到圆月湖,有时还要在这里歇息。” 江雪说完等着柳婆婆答复。 柳婆婆先拿手帕擦擦嘴角,看向柔儿她们一众姑娘说:“我老了,村里的孩子们长大了总要到外面,我们是犯过事的人,南方不知为何这一二年没有追过来,听鲁氏说外面换了皇帝,新朝哪管旧朝,儿孙们也该壮这胆子出去历练,可是村里一旦来来往往,若有外人进入,柔儿她们这些姑娘们可怎么办?” 江雪解释:“柳婆婆,没有外人,咱们也做不了那么大的生意,就只我姨母小香两口来此,圆月湖上富户多,关系错综复杂,咱们不做那样大的买卖。” 是的,江雪早就想好了,她们小老百姓没有后台,不认识大人物,她之前救画舫姑娘已经掀起波澜,不能再冒险,她只要赚够开小饭馆的银子就够了,这条水路未来人一定会越来越多。 想到这,江雪跟柔儿说:“姐姐,之前没有告诉你,咱们还要在加一艘船在水上经营吃食,你看其她姐姐还有想出去的吗?” 柔儿看看其她姐妹,摇头对江雪说:“雪儿妹妹,姐妹们实是不愿意再出去,至少现在她们不想出去。” 画舫姑娘们对外面还有阴影,有抵触心理,江雪不强求,也许未来她们能鼓起勇气再次出去。 “那姐姐愿意去吗?” 柔儿思虑片刻说:“我倒是可以,不过我做吃食不大在行,算数吆喝能行。” 柳婆婆插嘴道:“鲁氏倒是可以,她以前经常往画舫送菜,对圆月湖熟悉,且做的一手好菜,和柔儿又熟悉,也是本村里的人,有个有年纪的妇人,柔儿在穿上也可免去一些麻烦,江姑娘你看可行。” 江雪拍掌说道:“在合适不过了,咱们就这样说定。” 商量好事,中午江雪把船上的蟹拿下来,又把鱼拿下船,让村里人认,看有没有人认识。 “姑娘拿的这鱼我们确实不认识,但本村村民一年中偶尔能捕到几条,刚开始我们不敢吃,后来试着给牲畜吃,见牲畜吃了没事,我们才吃。” “对,别说这鱼不管是炖汤还是拿油煎,都鲜美非常,可惜一年中只有运气好才能捕到。” 江雪想,估计就是那处的鱼儿随着下雨涨水来到隐霞村,那处水流隐秘,之前是匠石为避人特地绕山才找到的小路,只有涨水时溢出去的水流顺着山崖沟壑流出去。 不过这鱼能吃,真是太好了。 吃过饭,江雪四人出发回凤凰村,不过这趟把柔儿和鲁婆婆带上了。 江雪还以为船上人多无求会收敛一点,谁知他还是不管旁人的眼光,在船头把自己揽在怀里。 鲁婆婆吓得躲进船舱,那位道长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敢看,况且她有些怵那位道长。 柔儿起先是惊讶,然后见小香和匠石见惯不惯的样子,也只能学着被迫接受。 逆流而上,回到凤凰村。 江雪回到家就找徐氏:“徐姨,你把学堂孩子们做的针线活包裹起来,我找到更好的出路了。” 又问江恩:“小恩,豆腐坊里有多少豆制品堆着,都转起来,能支取的钱有多少,都给我,姐姐要拿去办大事。” 江雪回家不曾松口气,傍晚从河边船舱回家时,被无求截道,拐到弱柳山,以为他有什么大事。 不想这道人竟然急匆匆把江雪拉进道观,门一闭上,铺天盖地的吻就席卷,江雪唇被他强势撬开,舌尖缠绕,身体突然腾空,江雪大叫,却被人立马按倒在桌面。 第五十三章 ◎跑船收货卖吃食,寒夜水边遇茶商◎ 江雪就感觉自己头连着后背撞在木门后板,接着身前的男人就像一只久久不见主人的大凶狗,扑倒自己,又是咬又是舔,江雪身体扑腾,伸手抵抗男人坚硬的胸膛,她是习武之人,最不愿意就是被人挟持动弹不得。 “唔,唔,唔。” 奈何这个男人也是习武之人,年岁比她大,江雪拼不过,灵机一动张口咬在男人进攻的嘴唇。 血腥味瞬间在两人口齿爆开,江雪心里划过一丝愧疚,她太粗鲁,伤到无求了。 第110章 无求红着眼,嘴唇内侧溢出鲜红色血,身体前倾,胳膊撑在江雪头两侧,脸颊墨发因刚才动作而潦草垂在快要掉落的青袍之上,江雪惭愧心虚低头不敢向上看。 撑在右边的大掌逐渐贴近江雪,温热食指轻轻点在江雪下巴,用力,终于少女扬起红润脸颊,无求身体向前靠近,低头用带血得嘴巴亲吻江雪额头,“我的雪儿,看我。” 江雪抿唇,性感清冷的声音缠在她耳边,直坠心尖,酥麻传遍全身,犹如被神明蛊惑般,顺着无求食指力道睁开潋滟带水得双眸。 面前男子哪里是大凶狗,他志在必得的眼神,像一头刚捕猎完还没吃饱的深山大老虎,江雪无意嘟起埋怨的嘴,闪烁无辜纳闷的眼神,正好被眼前人捕捉。 身体突然腾空,无求直接打江雪膝盖窝环抱,一把将她按在墙壁处画符写字的桌子上,像老虎处置猎物一样,从最脆弱的地方开始撕扯。 江雪置身幽暗森林之中,起先她是一只小小兔,她拼命奔跑,她不要面对森林之王,她害怕自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可是她的脖子还是被咬住了,她本以为等待着自己的是疼痛,但她却觉得越来越舒服,小兔子张开粉嘴巴惊呼,自己怎么在天上飞,还生出洁白的翅膀,天河万马奔驰,除了闪烁的群星,还有大道的瀑布,小兔子心一下安静,她不再煽动翅膀,而是乖乖坐在云端看星河。 越看,小兔子不知怎么就落泪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舒服的会流眼泪。 小兔子是开心的,小兔子也是哭泣的。 无求听见桌上小姑娘抽泣,从桌下起身,慌张把他的珍宝拥入怀里,拍打后背,紧张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的雪儿还小。” 江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她就是在那一瞬间,格外难过,身体所有的难过全都涌上来,她承受不了,就放声大哭,过后她发现自己好像比之前要开心,那瞬间,好像把她过往的悲愁都释放了。 倒是无求经过这一次,对江雪更比之前体贴呵护,他经过上一次,发现江雪哭的时候,他如针扎,比怀中人还要痛苦。 第二天一大早,江雪就跟着鲁婆婆柔儿姑娘一起跑船。 虽然还有匠和小香在前,但总归柔儿她们是弱女子,更何况柔儿生的国色天香,总有心怀歹意的男人,江雪打算年前跟她们一起跑船。 不过船上加了一个小姑娘,不是小雨而是江夏,小夏姑娘胖嘟嘟,最爱吃饭和做饭,这次听说江雪姐姐要在船上卖吃食,她死缠烂打都要去。 柔儿一见小夏就喜欢的不得了,“江妹妹,小夏跟着我们不妨事的,有客来了还能帮着吆喝,端茶刷碗跑腿的也有一个小帮手,更何况,我小夏还有鲁婆婆,我们三个人站一起更像祖孙三代,就让小夏儿跟着我吧,我喜欢这孩子。” “漂亮姐姐,我也喜欢你。” 江雪看她两个挺投缘,想想也是,江恩现在管着家里豆腐坊,还有家里银钱,江春去了斜江山道观,陈望君今日跟徐氏提起明年开春想到镇上学堂,打算步入科考路,小秋和小雨还是两个小屁孩,就剩小夏一个人了,陈楚楚平时和徐氏不是在学堂,就是在家打理家务,小夏不爱读书识字,就成天跟着江奶奶在灶屋生活做饭。 江雪捏捏小夏肉肉的脸蛋,和她讲条件:“小夏可以和漂亮姐姐一起在船上,但是要答应姐姐一个条件。” “我答应,我都答应,姐姐你快说。” 江夏欢呼着,只要能让她去船上,她什么都答应。 江雪拉过柔儿,胸有成竹说:“你跟着柔儿姐姐,要每天跟着她学习算数和认字,我每半月让你楚楚娘检查一次功课,你要是完不成,就不许再上船。” 小夏撅嘴,她不明白怎么到了船上卖吃食还要跟学堂一样,不过她到底是幽怨着脸答应了。 江雪和柔儿相视一笑,几个人欢欢喜喜上了船,开始了第一次跑船。 匠石和小香的船舱内一小半空间都放置了豆类品,还有凤凰村里女人们做的针线活计,还有腌制的咸菜,晒干的蘑菇,萝卜丝等,竹编家用品也有,应有尽有,小香把货品都整整齐齐摆放好,船头除了哪一盏南瓜灯,还挂着一盏防水油布制作的假灯笼,灯笼外面拿黑炭写“卖货”两个字。 江雪她们这艘卖吃食的小船,布置更简单。 船头摆放烧火炉子,因为怕船儿着火,炉子底部特意做了防火,炉子上方为着避免下雨下雪,从船表面打下两根粗木,插在船底,支撑起一片薄木板,木板另一端直接搭在船舱顶,拿木楔子固定,把船头这一片做吃食的地方遮挡起来。 船舱竹篮里已经备好这两日的菜码,有鱼有干菜,还有调制好的肉馅和一叠一叠得馄饨皮,一排架子上整齐摆放好干净的白瓷碗,木块瓷勺一应物件。 过了草渠村,途径第一个村庄时,匠石在船头冲岸边拔野菜的老汉喊:“嘿,老头,村里可有山货物件卖?” 老汉第一次看到有船家打村里河道过路,听见船上人喊山货,便挺腰摆手答道:“船家稍等。”就急匆匆出了岸边树林子。 江雪她们已经停船靠岸,等了没一会,看见林子外面有几个人像是肩膀扛着麻袋往过走。 “姨母,咱们要开张了。”江雪笑着调侃道。 老汉没扛东西先走过来,指着身后扛东西的村里人说:“村里别的倒是没有,就是有一种蘑菇,给船家先看看收不收。” 第111章 后面一位黝黑的庄稼男人把麻袋放在地上,抬眼之间他看见了柔儿面容,江雪递给他一个厉害眼神,吓得他赶忙收回视线。 解开麻袋束口的黄荆细条,老汉拿出一把干瘪脱水的菇,递给众人。 江雪接过,咦了一声,好奇问:“这菇叫什么名字?” 老汉还没回答,后头一位嗓门大的中年女妇人抢话:“这菇好吃,不管炖汤还是清炒,比那湖里的鱼都新鲜,哎呦呦,船家只管拿。” “你这妇人,我外甥女问你菇叫什么明,你却说好吃,该不会这菇连名字都没有。” 匠石急言令色,他怕这里头有诈,被骗就得不偿失了。 江雪不慌不忙问那老汉:“这菇是不是只有本村有?” 老汉点点头,他思虑片刻补充说:“这菇虽没名字,但村里人确实一直吃。” 江雪仔细看这菇,细细的杆子,像茶树菇,但茶树菇没有这么长的杆子,也没有这么大的蓬,拿起一支凑到鼻尖,确实有一股香气。 村里人都巴巴看着江雪动作,他们以前也拿着菇到最近的镇上卖过,但是别人问起,他们说不出名字,见的人少,所以没人敢买,今年大旱加洪水,村里各户日子都过的紧巴巴,听见有人收山货,全都把家里所有的干蘑菇拿上,指望这船家带走,换一些银钱过冬过年。 “稍等片刻,容我们商量一下。” 江雪把匠石和小香拉到一边,询问:“姨母姨夫,你们怎么说?” 匠石也不知道,他既相信又不敢全信,看看小香也没注意,便说:“外甥女心里定有了注意,我们全听你的。” 江雪停顿片刻,看一眼那边翘首等信的村里人,“我的意思是,先拿一小半,每斤按十五文的价格,那老汉的话应该可信,这菇没问题,就是那妇人说的得掂量,姨母你们看可行吗?” “行,就按雪儿说的办。” 匠石直接上船拿了秤砣,跟老汉说:“先拿二十斤,卖的好,我们再过来取。” 二十斤虽说不多,但村里人脸上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能有收入,不管多少都是好事。 最后以三百文成交第一单生意,江雪一行人走的时候,村里人在岸边喜笑相送,那中年妇人拉着鲁婆婆的手告诉她这蘑菇怎么熬汤,怎么做馅。 一路上只要有村,匠石就会大声喊问:“收山货和稀罕物喽。” “船家,上好的脆脆菜收不收?” “船家,野兔野袍子野山猪肉收不收?还有干净得整张狐皮,要不要?” “哪里来的收货商贩,庄上有甜津津得柑橘收不收?” 船舱货物越来越多,只能在半路往江雪她们这艘船里腾货,一路也没个人要吃食,倒是一船人又是包馄饨,又是煮鱼汤做鱼饼得,吃的胃里暖和和,一行人有说有笑在夜间水面也不觉得冷。 船靠岸,岸边是个颇大的镇子,这么晚还有行人,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那边有船,还冒着灶火气,想来是做吃食的船,咱们何不过去劳烦店家帮我们温一壶酒,吃些热菜。” 另一人回说:“可行。” 鲁婆婆准备熬蘑菇汤,就看见两个穿的贵公子模样的男人走到穿跟前,“船家可做吃食?” “做得,二位公子吃些什么?” 江雪在船舱内打鱼肉做鱼圆,听得船外说话声,这么晚她怕有歹人,防备着出了船舱。 “是江雪姑娘吗?” 熟悉的声音冒着热气传入江雪耳中,江雪凭着船儿两侧微弱火光,纳闷凑上前辨认,一双富贵大耳朵,不是伊设堂还能是谁。 “伊大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快快上来烤烤火。” 【作者有话说】 男主的戏份就这几章多,不知道会不会反感,后边主要就是搞事业啦。 第五十四章 ◎强迫女子的男人都该死◎ 船身随夜风微微晃动,打着水波的温暖关切,像一道黑夜中的亮光,“呲”一下照亮了伊设堂的眼睛。 他与家族同兄刚从南方做生意回来,夜里风大寒冷,找到这个小镇暂时落脚,想等天亮出太阳再走,却碰到自己钟意之人。 旁边伊家族兄胳膊故意撞伊设堂肩膀,在他耳边话里有话打趣道:“怎么,堂族兄还认识这船家小娘子?” 伊设堂心里正美滋滋,听见此话,转过头,脸颊两侧肌肉依旧保持刚才的欣喜,眉毛上挑,但眼神里一改往日吊儿郎当,多了严肃和一股威严,吓得旁边族兄合起嘴巴,收起看向江雪那副探究得眼神。 “坐在火炉边上,暖暖身子。” 江雪安排伊设堂二人坐在船头木棚下,她们在船上卖吃食,一般都是来往船只上的人端碗回自己船上吃,或在岸边自己摆方桌,现下黑灯瞎火的,江雪所幸在船头铺棉坐垫,把船舱内小木桌拿出来摆着,三人席地盘腿而坐,靠近做饭的火炉,倒是既暖和又明亮。 伊设堂自从上次圆月湖后,再没有见过江雪,因着有族兄在此,他有些忌讳,就只顾问一些家常,“江姑娘,你是何时做起跑船营生,有什么好的吃食,给我二人来一碗。” 江雪压根没有留意伊设堂比之前稍显陌生的语气,反而如之间一样,大方介绍道:“今年收成不好,我这不是想法子挣点钱过冬,倒是你,这么晚从哪来,冷的耳朵都红了,我让鲁婆婆给你下一碗馄饨,你尝尝,热热身子。” 第112章 伊设堂歪头蹭一下小扇子一样的红儿,眼神飘忽心虚答道:“行,我们二人正好饿了。” 柔儿在船舱里拾好馄饨,出去递给鲁婆婆,又进屋取碗筷。 江雪一个劲看鲁婆婆煮馄饨,她实在太喜欢这样的烟火气,尤其是越冷越接近生火的炉子,煮饭的人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时,她就会被火光和慈爱包围。 殊不知伊设堂族兄在柔儿出船舱一瞬间,就贼眉鼠目不怀好意盯着柔儿,馄饨端上桌,他早已眼神涣散,仿佛脑海已经幻想得逞,草草吃了两口就跟伊设堂推说:“族兄,我今日受了风寒有些头晕,先回客栈休息了,明日你不必叫我,我想多歇几天赶路,你先回洛山,我晚几天到。” 伊设堂本就不愿意跟他这个族兄同行,这下更好,虽不知他打的什么心思,还是心里窃喜,面上佯装关心:“族兄回去找个郎中吃几副药,我回去跟家主说你病了迟回几天,不是大事。” 族兄一走,伊设堂立马恢复他在江雪面前那副吊儿郎当样,咬一口爆汁的鱼肉馅馄饨,鲜得他直呼“好吃,好吃。” “这馄饨馅,就是神仙来了也吃得,你有福气,是我家第一位客人,不收你钱。” 伊设堂抬勺子,贵公子模样喝一口馄饨汤,翘起二郎腿,挑眉含笑观看江雪夸张自家吃食得样子,真个可爱极了。 “我说江家丫头,你那日在圆月湖是不是干大事了?”伊设堂凑近江雪轻声关切问询,他回来从圆月湖经过,见画舫消失,有知情人透漏说画舫里头有一位好身手的绝世仙女,犹如天降,把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打个落花流水,带着一众姑娘飞走了。 众说纷纭,传的越来越邪乎,靠谱点的人说后来不知是哪位高人,竟手眼通天找到上面的人解决此事,本地这几个势力算得什么,只能选择息事宁人,不再大张旗鼓的找那女孩。 伊设堂猜想当初江雪借他身边护卫,便想试探一二。 江雪信任伊设堂,但是事关画舫众多女子生死,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犹豫得神情转瞬即逝,伊设堂捕捉到,就听见江雪打哈哈不解问:“圆月湖怎么了,我这趟正好要去那里做点小买卖。” 伊设堂一颗火热的心就像被浇了一桶江水,湿答答地,他拽一下自己耳朵,还是烫的,卸劲似的笑两声,放下二郎腿,手从江雪头顶很快略过,又恢复吊儿郎当样,起身回说:“圆月湖很安全,你放心去,无甚大事,你个小财迷去了肯定不会被人骗。” “你要走了吗,不再烤烤火?” 伊设堂下船站在岸边,看江雪笔直板正站立船头,火炉和船侧灯笼透出的光打在她身上朴素衣裙上,在配上她的人品气质,总叫人时时刻刻注意她。 这么好的人他不想错过,心里打定主意,他就朝江雪开口约定:“明年开春,在家等我,一定要等我。” 说完伊设堂就一步三回头傻笑着跑了,他决定了,今晚要连夜开船回洛山县,求他父亲开春到江家求亲,有父母之媒,他便不算是唐突。 江雪摸摸头,不明白这伊设堂说些什么,她想来应该是明年到村里收购酸枣茶。 一夜无事,匠石小香领着江夏在货船睡了一宿,吃食船上就没那么好,鲁婆婆年纪大了,江雪让她在船舱挤着睡,至于柔儿,跟江雪二人抱在一起盖着披风躺在船头歇息,火炉前半夜还有明火,后半夜火灭了倒是还有余温,二人贴着,也不觉有多冷。 “婆婆,您多会起来的?” 柔儿收拾地铺,见鲁婆婆从岸边捡了柴火上船。 鲁婆婆把火炉里黑灰掏出来,装在竹制大匣子里,接着拿火折子点火,“这是草木灰,咱们用处多着呢,若有客人在水上钓鱼,咱们能给他现杀现做,草木灰可除血渍的,再者你们都是女孩家,来月事了棉布下面也可铺。” 江雪在一旁听见这话,欲言又止,还是任由鲁婆婆攒灰。 一行六个人吃过早饭,继续开船前行,一路倒是没有大的波折,就是货品越来越多,得尽早赶到隐霞村。 至黄昏时分,还有一段水路才到那高大隐秘水林分岔路,几人商量着先停靠岸边,人有三急,可等不得。 江雪柔儿下船,鲁婆婆带着江夏在船上做晚饭,夜里行船冷,须得吃热乎的饱饭,“婆婆带着小夏儿,婆婆给小夏儿做好吃的。” “婆婆,我想吃煎鱼饼,行不行?” “行,小夏帮婆婆打糕。” 鲁婆婆把小夏当亲孙女一样对待,老人随小孩说话,童言稚语的。 小香也跟着江雪二人去林子草丛里方便,匠石在船上操心喊:“别走远了。” 三人还揶揄,说匠石成亲了婆婆妈妈,嘻嘻哈哈走到一处山根,三面有山石遮挡,江雪背对她们,站在外面把守,让柔儿和小香两个先去。 本就是黄昏,山林子照不到光,冬天动物们都不大出来,所以格外寂静,只有树上偶尔零星几只鸟叫,回荡在没有影子的树林,江雪抬头望,没有月亮,想来今夜不知会不会下雨,吃过饭得快些行船到达隐霞村。 正聚精会神想,身后蓦地有人推了她一把,一下惊的回神,右手反射摸到腰间常携带的短匕首。 “雪儿,怎么了,你快去,我跟柔儿在这等你。” 江雪慌得呼出一口气,她不知怎地有些害怕,可能是这处地方偏僻,没有人气。 第113章 提着裙摆进去,江雪蹲下身子,想着这一趟跑完,再次跑船时须得把葫芦带上,这样日夜行船,有它在还安全。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吓到,她蹲了一会身体没感觉,就起身,“姨母,咱们走吧。” “姐姐?” 江雪整理好衣裙,四周还是寂静,她心一下提在嗓子眼,静下心来,耳朵集中精神,有隐约布料勾过杂草的声音,江雪轻声拔出腰间匕首,一手横向防备,一手紧握匕首进攻,缓步走出去,见那二人果然不见。 山石后面传来“唔唔唔”得女子声音,江雪没有片刻犹豫,迅速过去,就看见有两个大汉拿布条死命勒住小香二人的嘴,不让她们出声,一面撕扯她二人衣物。 两个大汉没有注意到江雪,只顾着想制服眼前两个貌美得弱女子,正好给了江雪机会。 柔儿挣扎间瞥见一道身影,那道身影疾步向这边跑来,柔儿拼命大叫一声掩盖声音,江雪迅速跳到一个大汉身后,高高举起匕首,等旁边男人发现时,江雪已经把匕首插进大汉后脖颈,鲜血飞溅,柔儿从前面抬脚往后一踹,男人瞬时倒地,匕首从后脖颈贯穿,当场身亡。 这一举动把旁边男人吓得腿软,整个人瘫在地上,江雪先把柔儿和小香拉起来,把死人抬起将自己匕首拔出来。 “抬起头。” 江雪面无表情,但眼神狠戾果决,她用流血得匕首拍打脚下的男人,男人不知想到什么,抬起头求饶说:“江姑娘,是我,你不是认识我族兄吗,是我族兄昨夜回去跟我说看上了那位姑娘,叫我找人给他带回去,这都是误会啊,不信我带你去见他。” “是吗,不过你没有机会见他了。” 匕首从江雪手中飞出,直接命中男人两腿之间,一声惊呼,晕死过去。 江雪不是傻子,今日之事明显就是这男人预谋好的,昨日有伊设堂他不敢下手,今日他们走陆路,寻摸机会,要不怎么就这么巧。 柔儿过来拔出匕首,又狠狠在男人胸口插了几刀,确保他真的死了,“我这辈子最恨依仗蛮力强迫女子的男人,上天给了他们比女人高大的躯体,不是用来欺负女人,我柔儿发誓,这辈子遇见这样的男人,一定要断了他们的子孙根,叫他们不再凭着这为所欲为。” 两具尸首横在此处,江雪倒是不担心,这里人烟稀少,不到两日应该有狼或者其他动物觅食,死了给山林里的动物们饱餐一顿,也算积功德。 三人回了岸边,见江雪身上一身血,还没发问,江雪就说:“咱们赶紧走,不要再此处逗留。” 好在天色已黑,几人忧心忡忡也没吃饭,一夜赶路,终于在卯时到达隐霞村。 村里还有一位等候江雪的人,欣喜去接船的无求,看到的是满身鲜血的江雪,脸色变冷,像是要吃人,二话不说就把江雪举起扛走。 “无求,放我下来。”江雪不断捶向无求胸口,双腿前后晃荡。 村子里人大多数还在睡觉,江雪还是怕人看到不好。 无求不理会肩膀上的人,径直把她带到自己居住的那件屋子,进屋里关门,把江雪放下,无求上手就要脱掉江雪衣服。 江雪气不过,觉得无求不尊重她,冲他生气:“能不能尊重我,我还不是你的娘子,不能这么对我。” “那就让你成为我的娘子。” 第五十五章 ◎江雪无求约定成亲之日◎ 昨天傍晚发生的事还印在江雪心头,她在柔儿小香面前故作镇定,实际她后怕极了,怕的不是杀人被人知道,而是柔儿和小香,她们两个弱女子,就因为长相漂亮叫男人看到,就要受到这样的伤害。 还有面前这个道士,一点都不知道尊重自己,说抱就抱,从来不考虑自己心里的感受。 江雪挥舞胳膊,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不停捶打无求肩膀胸口,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你这个道士,什么都不懂,我才不要当你的新娘子,我才不要嫁到道观里,我才不要离开凤凰村,离开我的家。” “呜呜呜,”江雪停下动作,嚎啕大哭起来,她恨自己没出息,总是在无求跟前哭泣,显得她是脆弱地,不坚强地,可是她也没办法,她想要无求跪在地上哄她,抱着她说“没关系,我都依你。” 无求没有跪在地上,而是身体大幅度弯腰,给坐在地下哭泣的小姑娘擦擦眼泪,趁江雪撒娇档下他大手之际,把地下委屈的小姑娘强抱起身,捞到房间墙边褐色木桌上。 江雪嘴巴不依不挠:“我要下去,我就要坐在地上,你不能这样。” 无求还是第一次见到江雪这一面,这才是小孩样,他下山游历时,见过不少感情好的夫妻,他为那些女子治病,总有热心肠的汉子要传授他爱妻的秘诀,第一是把妻子当做孩子宠爱,第二是再床上说一不二,做到这两点,夫妻感情总不会差。 无求抿嘴,试探性哄小女孩:“雪儿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哭好不好。” 一个道士,穿着道袍,脑袋故作可爱的向右歪,学着小雨奶奶的音调,全然没有顾忌的在哄自己喜欢的女孩。 江雪“噗嗤”笑了,常年习武覆着老茧的手一下揽上无求脖颈,怕自己身上的血沾到无求身上,江雪只把头放进无求怀里,满足感和幸福感快要溢出来,她不好意思的在无求温暖紧张胸膛说:“无求,我们成亲吧,我想跟你在一起,” 第114章 这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江雪肩膀抖擞,心跳颤动。 到达这个时空以来,她先后经历得事情太多,明明不到两年时间,却像过了很久,她找到了自己异世得家人,收获了亲情,还结交了这个时代各种不同的女子,她们坚韧不屈,身处炼狱团结一心互帮互助,江雪时刻觉得自己是渺小的,倘若让她像他们一般处在同样境地,她真不敢想象,尽管时空变换,女孩们那份真诚勇敢永远不变。 过日子就像在水面行船,不进则退,江雪想要稳定的生活,身边有温暖的家人,有交心的朋友,有自己心里真挚得所爱,她要这些人都能陪在她身边,不管未来是风是雨,都能一起抵挡。 想到此处,想到未来自己将要过怎么的生活,江雪格外感性,她不管不顾贴住无求,她不要再做那个在异世里孤独的韩文贤,她不要再下着大雨的夜晚孤零零死在悬崖下。 江雪没有泪眼婆娑,她只是眼圈发红,嗓子痒痒,对着无求性感脖颈轻轻咬了一口,“无求,我想要你跟我生活在一起,我们一起跑船,一起开小饭馆,一起在冬天烤火,一起在岸边抓螃蟹,好不好?” “我求之不得,雪儿,我孑然一身,你就是我的全部。” 这样动听的情话,直白的表达,就像冬天早晨喝一口热热的甜水,从嗓子眼一股流到脚底心,叫人激动的大叫,江雪一滴热泪落在无求脖颈,从无求脖颈顺着他的身体缓缓流入心间,江雪一口咬到无求耳垂。 软软嫩嫩的肉,在江雪齿尖厮磨,无求身子站立不住,双手扶在桌上,闭眼睛,享受江雪在他耳边缠人舔舐,也紧绷身体放肆这个小姑娘在他身上作威作福。 湿意终于从脖颈到达眉眼,情窦初开,初尝情爱的二人都沉醉在这里,无求攥住桌角的双手青筋暴起,他忍得很辛苦。 到达嘴角,江雪不会亲吻,她凭着感觉,亲吻对方唇瓣,爱人的唇瓣最是上头,她浅尝辄止,她变本加厉,她坐在桌子上,一手揽住无求脖颈,一手伸进无求里衣,不紧不慢摩挲他。 江雪舌头探进,无求一下就和她缠绕,鼻头撞击,江雪带血的衣服总算脱了,痴痴缠缠,“唔唔”的男女声回荡在房间,江雪渐渐感觉到自己濒临窒息,她好热,想要更多。 “咚咚。” “咚咚。” 不断扰人的敲门声把沉醉忘我的二人敲醒,江雪瘫软伏在无求肩头,脸颊红润,只剩喘气声。 无求抚摸怀中小丫头的脊背,清清嗓子,烦躁的问:“怎么了?” 门外柳婆婆毕恭毕敬回说:“恩人热水烧好了,是否让江姑娘先洗漱?” 柳婆婆拄着拐杖拿着手帕站在门口,想不到这位恩人在乎起心爱之人竟是这样,天未亮就在芦苇荡等候。 “知道了。” 屋里传出男人冷冷的声音,柳婆婆回一句“好”便走了,这位恩人性子一向冷淡,不知对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是怎样。 柳婆婆摇摇头,她真想象不出来。 屋里,无求亲一口江雪肩膀,把人抱起放在床上,捏她脸蛋,又忍不住亲一口,才问:“身上可有伤,水烧好了,要不要洗澡?” 江雪娇羞笑道:“要。” 刚才自己的行为真的太大胆了,她差点把无求吃了,她怎么能这么贪恋男色。 无求问她额头说:“成亲的事按你的意思,你想在哪里生活就在哪里,我跟你。” 无论在哪个时空,男人跟着女人生活总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江雪认真问道:“无求,你真的不在乎吗?成亲后我不会像其她女子一样跟在男人后面,也不会离开江家,我会抛头露面,会在市井跟不同的人相交,我还会练武,甚至杀人,你能接受吗?” 江雪仔细盯着无求脸色,生怕错过他任何细微的不满和忍耐。 但是无求毫不在意,他就跟听到其他平常话一般,回说:“都听你的。” 江雪纳闷,她有点不相信,“为什么,无求,你是不是因为太过喜欢我,而着魔了吧。” 无求捏一把江雪鼻子,不答反问:“雪儿,家破人亡后,我真的入道了,你明白吗?” 江雪不明白,她不明白什么是道,玄之又玄摸不到的东西,跟她成亲有什么关系。 “雪儿,我原以为无所求就是我的道,可是你出现在我的眼中,你就是我的世界,我心中的风雪飘向何地,我心田水流无论东西都将跟着你,你是规则,你是世界,你是我一生的道路,你不能不爱我,那样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江雪似懂非懂,但她懂得这段话的份量,“无求,我们年前就成亲吧,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你在一起。” 江雪不等无求回答就亲吻他,她想跟无求待在房间亲到天荒地老,细密疯狂的吻挤压在二人之间,无求在百忙之中还是喘气哼出一句“好”。 太蛊惑人,江雪反身压下无求,要狠狠亲他。 二人在房间里卿卿我我半日,等到小香在门外催促才恋恋不舍起身分开。 她们下午还要赶着跑船,江雪起身擦洗身子吃过早饭,就和小香柔儿一道出发,前往圆月湖。 无求在芦苇荡跟江雪说:“你先去圆月湖等我,我去办一件事,随后就到。” “你到圆月湖干嘛呀?” “自然是置办跟雪儿成亲的物件。” 第115章 江雪扭捏,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小香过来喊一句:“雪儿,我们得赶紧走,你等回来在腻歪。” 无求抱抱江雪,在她耳边亲吻,哄她:“我很快就去找你,你要乖乖得,圆月湖上人来来往,各种关系交织复杂,你们要小心行事。” 鲁婆婆划桨,江雪站在船头,一直眷恋望着芦苇荡里的男人,两个人说都不肯转身,一直等到双方看不见才各自回神。 柔儿在船上打趣:“江妹妹好事将近。” 小夏听不懂,好奇问:“姐姐,什么好事?” 江雪害羞冲柔儿瞪眼,对江夏到是没有隐瞒,老实说:“姐姐要成亲了,小夏要有姐夫了。” 柔儿和鲁婆婆惊喜大叫,“真的要成亲了?” 小香还不知道后面船上的人在激动什么,一个劲钻在船舱里整理货物。 行船一日,到达更宽广的湖面,船只慢慢多了起来,有人看见小香船上写着货字,就摇船靠近。 “船上可有稀罕货?” 匠石想抓住这第一笔生意,示意小香把自家的货都拿出来些,“有有有,看您想要哪种,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 江雪划船也靠近,从船头一下跳到小香货船上,看对面的船比自家的船大,船上小厮有三个,正在忙着把靠岸边要摆出的货物拿出箱。 “最近入冬了,有没有大补抗寒的吃食?” 小香从船舱提出一串腌鱼,小心问询:“您看这腌鱼如何?” 那人瞧这腌鱼,倒不像平时见到的鱼,一经腌制就变得又扁又短,而是饱满的鱼肉,鱼身长宽,倒不知道是什么鱼,味道如何? “你们这鱼倒是不错,就是我没见过,不像这河里打捞的,不知道味道如何,你们不知道这两岸的有钱人嘴叼着呢。” 小香和匠石二人第一次做生意,身上压力大,难免紧张,只会回答说:“味道没问题,”这样不令人信服的话。 江雪灵机一动,笑脸相迎上去说:“您若是不着急可在此等候片刻,我们前面船上可做吃食,鱼好不好吃,您亲自试过,可以吗?” 那人犹豫,他确实不想错过品相上好的鱼,要是味道和鱼品相一般,那他这一趟就有压箱船的物什,其他货也能一起出。 “好,依你所言,我在此处就等你片刻。” 得了话,江雪拿走小香手里那串腌鱼,又拿了一篮子“干大菇”跳到吃食船上,交给鲁婆婆和柔儿二人。 “干大菇”就是之前他们收的那不知名蘑菇,江雪给蘑菇取了一个简单通俗的名字。 柔儿把蘑菇泡在温水中,把腌鱼剁成一块一块,鲁婆婆烧火往锅里加油,先煎了几块嫩豆腐,两面焦黄之后铲出来备用,锅里留少量的油,鲁婆婆下腌鱼,鱼入锅就滋滋溅起油点,鱼皮煎至脆皮,鲁婆婆加入刚泡过的蘑菇,连同蘑菇水一起倒入。 大火烧开,汤水一会就变成鱼肉地奶白,鱼香混着蘑菇的鲜从木头锅盖里喷出,飘到周围停靠的船只上。 “哪里来的香味?” 船上的人们纷纷找寻这股味道从何处来。 鲁婆婆接着把金黄色的豆腐放入锅中,又放入江雪在家拿的黄金豆腐,黄金豆腐里柔儿塞入特制的鱼馅,滚滚汤水在锅里翻腾,香味越来越来浓,最后鲁婆婆加入一把细盐,搅拌两下浓稠的白汤,这道特制的腌鱼黄金豆腐汤就做好了。 第五十六章 ◎跑船开张大吉,出发圆月湖◎ 江雪还未找寻刚才那人,就见那人已经跳到小香船上,跟匠石商量说:“你们有多少腌鱼,我都要了。” “您先尝尝这汤,再说要不要。” 江雪端着一碗汤稳稳跳到船上,她想的可不止是卖鱼。 周围又围过来几辆大船,船上的人都是被这一碗汤给吸引过来的,江雪心里暗暗想,原来吃货都是一样的。 “今天来的巧,各位客人都可来尝尝我们这小船做下的鱼汤,不过小店不提供碗筷。” 众人一听都附和:“哪能白吃,咱们都是来往做生意的,不白吃你的。” 江雪想不到就因为一碗汤,周围船只都跟着自家船靠岸,看来以后是他们跟着自家的移动小馆子跑。 “咦,老板娘,你这金黄色软软的东西是什么,里面竟然还别有巧思。” 吸满鱼汤的黄金豆腐无疑是今晚最令人惊奇的稀罕物。 “这蘑菇,好鲜,我竟从未见过。” “这腌鱼竟不咸,倒是肉质鲜嫩的很。” 众人连连惊呼,刚才犹豫的那位商船老板心里悔不当初,凭空添了好多竞争者。 江雪把柔儿推出来,对众人说:“各位,这是我们小船的老板娘,以后在江上想喝这一碗鱼汤,就找她。” 柔儿知道江雪在帮助她,便落落大方站出来,冲众人行礼,莞尔一笑,“以后在江上行走,还望各位同仁提携照顾。” 众人见这老板娘年轻貌美,不像市井出来的媳妇,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他们都是常年在外跑船做生意的老手,正经商人想要走的更远卖更多的货,做人的品格是第一等大事。 “好说好说,就冲这碗珍奇鱼汤,我们也不敢得罪老板娘,以后在这一道水面行船,能吃口好的全仰仗这位......” 柔儿介绍道:“叫我柔老板就可以。” 汤还没喝完,就有人开始询问,“柔老板,这汤里得食材都是你家独有的吗?” 第116章 有人附和:“是啊柔老板,不是我们想偷师,实在是这汤里的食材太好吃了。” 江雪冲柔儿使眼色,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柔儿接收到江雪传递出来的信息,明白江雪为什么非要煮一锅鱼汤的意图,而一直在一旁等候的小香和匠石夫妻两个,更是反应过来,立马转身回到货船上。 看来今天他们真的要挣钱了,小香计算库存,想着也不知道够不够,要是不够就让他们交定金,等下次来此处时交货给他们。 江雪站在船头,笑嘻嘻说:“有,汤里的食材咱们都卖呢,要哪个要多少,都去货船登记,价钱合适又有存货的,钱货两清立刻带走。” “不过这位老板要排在第一位,先来后到各位应该都懂。” 江雪指着第一次来问的那个中年男人,如若不是他,也想不出这个法子,吸引不了这么多的货船。 中年老板刚才还沮丧埋怨的脸,一瞬间就抬高许多,带着得意,大步到货船上。 干大菇,腌鱼和豆腐的价格江雪她们一早就商议好了,小香和匠石第一次开张做买卖,江雪没有过去帮衬,她们夫妻二人一回生二回熟,就算中间出错,也是经验。 走至做吃食的船上,柔儿和鲁婆婆还有江夏各自端了一碗鱼汤,江夏看见江雪,端着汤走到江雪身边,一手抱住江雪小腿,嗓音愉快说:“姐姐你好厉害,咱们一锅鱼汤卖了好多钱,怪不得恩姐姐天天喜欢在房间里打算盘珠子,数钱可真是开心,我也要学算盘,天天数钱。” 柔儿喝完汤放下碗筷,“小夏要说到做到,等你学会打珠子,咱们船上的钱都交给你保管。” 小夏闻言,激动的跺脚,差点把鱼汤打翻,柔儿见状又怕小孩子得意忘形,端起严师的姿态,正经对小夏说:“你要是将来既能学到婆婆的手艺,又能打珠子算账,日子怎么都能好过。” 鲁婆婆倒是不藏着掖着,把小夏当亲孙女一样,拉过小夏的手进到船舱里,就要教她调馅。 鲁婆婆是最南方来的,一路北上又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因此会做的饭食多,还能相结合,江雪在船上吃了几天她做的饭,就完全信任她了。 柔儿坐在船头小木桌,数黑陶碗的铜钱,江雪过去,大致数了数,差不多两百枚,柔儿更是越数越开心,把铜钱都装进粉色荷包里,等着月末结算的时候交给江雪。 不一会天色就变黑,江面两岸亮起灯火,来往的船只和岸边小商小贩也比白日里多,江雪她们的船只停靠在岸边,灯笼亮起,货船上的南瓜灯吸引了不少人。 小夏站在船头高喊:“有热气腾腾的鱼汤,好喝又暖胃。” 小姑娘扯着嗓子的叫喊声,果真吸引了不少岸边食客,有被小夏吸引来的客人,闻到鲁婆婆咕嘟咕嘟煮的一锅鲜美鱼汤时,就按耐不住步伐,果断朝她们船上赶来。 江边的夜晚虽不如圆月湖热闹,但三三两两零星的客人还是有的,江雪她们除了鱼汤,还有馄饨,面饼子,煎鱼饼等吃食都开张了,鲁婆婆做菜,柔儿负责跟客人介绍点菜结账,小夏负责烧火端菜,给鲁婆婆打下手。 三个人分工明确,倒真像祖孙三代默契十足。 有那想购买食材的小商贩,江雪就负责把他们带到货船,介绍给小香,由小香他们夫妻二人去沟通。 这一个下午加晚上,六个人都不曾歇息,一直不停来回看货卖货,等到夜深没人了,货船和吃食船并在一起,几人聚在一起数钱算账的时候,才合不拢嘴的歇下来。 “雪儿,我真不敢相信,才第一天咱们就卖出去整整八两。” 小香拉住江雪胳膊高兴的用力晃荡。 “哎呦姨母,晃的我好晕,眼睛有星星了。” 江雪脑袋随着小香摇晃的力度,左右夸张摆动,咧着大嘴巴,只顾往肚子里灌风。 匠石在一旁则是着急忙慌明天去圆月湖的事,今天他们把从隐霞村带的腌鱼还有路上收购的干大菇都卖出去了,这两件货算是他们最特别的,去了圆月湖要是卖的都跟别人一样,匠石觉得估计生意还没这好。 小香正和江雪打闹,就听见匠石在一旁焦虑:“外甥女你说咱们明天去了圆月湖怎么办?” 江雪知道匠石是害怕到了圆月湖自家生意不好做,便看看小香也同样疑惑的脸,笑着安慰他俩说:“姨母姨夫今天开门红,头一天就能做到这样,真的很厉害。”匠石和小香听到江雪这个小少女对他们夸奖,都颇不好意思的抿嘴,“不过圆月湖情况不同这里,那商贩比这多,他们都是在湖上做了一辈子买卖的人,咱们初去最好不要太显眼,先了解情况,况且咱们还有大闸蟹呢,肯定能卖出去,别着急。” 匠石和小香听得是连连点头,对于江雪他们夫妻两个一直都是从始至终的相信。 柔儿也按耐不住自己心里的想法,搓搓双手上的寒气,试探说道:“雪儿妹妹,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说。” “姐姐你说,咱们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柔儿被江雪的调皮逗笑,双手放松没有刚才紧张,“我想着这几天见到的无论是货船还是岸边的小商贩,都有自己的名字,有专卖布得李记布行,有专卖点心果子的香酥世家,还有卖话本围棋的书行,”柔儿抬头咽口水接着说:“咱们是不是也应该起个名字,吃食倒是好起,就是货船咱们什么都卖,该取什么名。” 第117章 江雪歪头冲柔儿点大拇指,“姐姐上心,比我强,我都没有想到这里。”柔儿害羞缩了一下肩膀。 “就是,雪儿,咱们也该取个名字。” 江雪胳膊撑在桌面支棱着头,眼珠转来转去,看看小香又看看柔儿,倒是想出个好名字。 “彩云怎么样?” 江雪是有私心的,无论是朝霞还是晚霞,红霞还是紫霞,最后挂在天空之上的,全都是彩色的云,隐霞村的女子们,没有隐藏在大山之中,而是依旧挂在湛蓝的天空,释放着自己的美丽。 “好,彩云好听又好看。” “彩云食肆和彩云杂物铺,不错不错。” 名字一致通过,柔儿小香几人都很满意。 夜深,江雪依旧和柔儿抱在一起,躺在船头,今夜月明,都能看到深蓝色的天空,天上繁星闪烁,江雪侧身望漫天繁星,这样的夜里,她有些想无求,要是无求在她身边那该有多好。 “小丫头,想什么呢?” 万籁俱静,周围只剩星河流动的潺潺声,男人熟悉的嗓音一下把江雪拉回船上,她想激动的跳起来,但是柔儿已经睡着了,她怕吵醒,只能按耐住内心的喜悦伸出手拉住无求,缓缓站起。 无求像是等不及,大手穿过江雪膝盖窝,直接把江雪腾空抱起,强劲搂到怀中,带着江雪跳到自己那辆小船。 江雪心砰砰跳,她和无求两个人驾着小船,在没有人的江上,一起看银河,她枕在无求胸口,和他十指相扣。 慢慢无求听见江雪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起身把江雪抱到船舱,给她盖好厚被子,亲吻她额头,宠溺对她说:“小丫头,好好睡吧,有我在。” 船儿荡啊荡,水儿流啊流,少女的梦是香甜的,是美妙的,是幸福的。 第五十七章 ◎江雪决定开医馆,小香湖边卖月事带◎ 早晨的江上飘着浓雾,江雪懵懵懂懂醒来,刚睁眼翻身,就被压进温暖的胸膛。 江雪窝在男人的怀抱,双手环抱男人劲瘦有力的腰,鼻头在男人的肩膀脖颈狠狠蹭,她好爱恋这个男人,江雪情迷,内心蓬勃生出一股占有,她急于找个出口发泄,一口咬到男人鲜明性感的喉结上。 牙齿巨大的咬合力,疼得无求抱住江雪后背的大手收缩,紧接着闷哼一声睁开眼睛,“雪儿,你就这么着急要吃我?” 无求拉长语调,双眸夹杂显而易见的含义,挑眉诱惑在他身上趴着的江雪,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大早上就招惹他。 江雪才不怕,她害羞归害羞,但是表明心迹勇敢说爱的行为,她自是不藏着掖着,咬一口无求嘴巴,江雪坐在无求身上,神气叨叨摇头晃脑说:“哼,我才不着急,你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好,那等我的小雪儿着急的时候,我再把自己奉上。” 江雪一听这话,说的太露骨,她又没跟男人亲密相处过,对这等男女暗语招架不住,直接脸红趴到无求身上,抱着无求的脖子,不好意思起来,还一边哼哼唧唧撒娇:“你就是狂徒道士,哼。” 无求平躺下,倒是没说什么,就是忍不住愉悦哈哈大笑两声。 江雪听的一肚子气,这道士每天好像什么都不干,不是在凤凰村就是去斜江上,现在倒好,打算每天跟着自己开始跑船,这可不行,她是要干大事的,无求是不沾世俗的道士,江雪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这可怎么办,江雪又不好意思直接当面跟他说,摸摸大腿发痒结疤的伤口,江雪灵机一动,心里瞬时有个绝妙的主意。 “无求,你昨日到哪了?” 江雪先开口,打算从侧面探探无求心思。 无求揉搓江雪小手,耳朵,漫不经心回答:“去看看那两个死人有没有被狼吃了。” 江雪腾一下坐起身子,“你怎么知道的?我不是说我杀鱼溅的吗?” 无求给了江雪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江雪气势就萎下去,她杀人这件事,流民暴乱时无求就知道,可是这次性质不同,她不是被迫杀人,她是主动去杀。 江雪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杀人,甚至杀人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可她不后悔,她在杀人的一刹那,只想着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身边的朋友。 只有强者才能庇护江家一家,才能救更多如小香一样的女子。 无求亲亲江雪额头,舔舐江雪耳朵,他对这个小丫头实在太迷恋了,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他,“小丫头,杀人这件事,以后我来,他们的血不干净,我不忍心叫你衣裙脏了。” 江雪回应他,献上香吻一枚,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题说:“无求,你之前都在道观里待着吗,我是说你以前的生活。” “刚开始进入道门,跟着我师父下山游历,苦学医术替人诊脉开药,可能我有这方面天资,走南闯北不断积累经验,到如今医术算是有小成。” 无求停顿,瞥了一眼江雪认真听他说话的表情,霎是可爱,又接着说:“我师父是一个医术了得的老道,他经常吹牛说自己给皇家看过病,他把自己毕生所学全部教授给我,希望我能继承他衣钵,在医术上大有可为。” “那你师父现在在哪?” 无求起身出了船舱,一眼望去全是白雾苍茫,凋敝的水草横在江面,他仿佛窥见漫天火光,烟雾缭绕中,他的姐姐,笑着对他说解脱了,他的师父告诉他,救己先救人,总有一天在某个无声处,他会对前世之事一笑了之。 第118章 埋藏于阴影里的结,他师父曾说,世间每一个人都得自己解。 江雪也出了船舱,她不懂无求为什么会有落寞的背影,她想上前安慰,可她知道每个人总有自己过不去的一关,就像她来自异世一样,这一生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只要珍惜当下,享受此刻,努力未来就够了。 “我师父游历去了,他说他找到了自己得道的最后一步路。” 江雪从后面抱住他,希望给他一点温暖,“无求,我想开一家药铺,你愿意坐堂问诊吗?” 无求转身,低头轻声回江雪:“雪儿,谢谢你。”他现在有了江雪,不能再四处游历,开个药铺倒是也不错。 “你先不用说谢谢,无求,开药铺除了你坐堂,我还想把忘情道长和江春一起接回来,有女大夫在,我想给女人治病更方便些。” “好,依你,一会船行到山脚下我先去斜江山知会忘情,在下山到圆月湖找你。” 白雾散去,江雪回到彩云食肆,他们一行人要赶紧划船向圆月湖出发。 紧赶慢赶,一路着急行船还要做生意,总算是在天黑时分赶到灯火通明的圆月湖。 再次来到此地,小香和柔儿都站在船头沉默不语,曾经奢华萎靡的晕潮画舫已不复存在,原来画舫外是另一个世界,祥和热闹,怪不得听不到来自画舫女子的救命声。 “姨母,姐姐,咱们就在此处扎根,前面船只太多,一时半会挤不到岸边。” 江雪早已下船到前方岸边探路,这圆月湖小商贩太多,岸边停靠的船只一排排,都是老商铺,江雪打听过了,凡是在岸边停靠做买卖的船,都要登记交租钱。 两只船拉到岸边,就有巡街官府的人拿册子过来,江雪写字还不是很伶俐,柔儿在登记溥上写下彩云食肆和彩云杂物铺,每月一两银子租金。 交了钱,小香在一旁念叨:“一两银子的租金,看来圆月湖的商贩们挺赚钱。” 江雪暗暗点头,豆腐坊每天天不亮就干活,一直到天黑走街串巷卖豆腐的族人们才回村,就这样她每月到手最多的时候才五两。 把杂物铺里的东西都搬出来,匠石在岸边支棱起一方长木板,低下用两个小木墩子撑着,小香开始摆放物品,女孩们绣制的带字手帕,香囊,还有布鞋,村民拿竹子编制的竹篮,竹盆,竹框子,还有江雪之前受伤回村见过的那位老婆婆,这次路过特地收购了许多她外孙女的绣活,包括女子月事带。 当然了这许多物品中最显眼的就是大闸蟹,黄澄澄,肥美饱满,一摆出来就吸引住来住路过的人。 不愧是圆月湖,富人就是多,“这么肥美的蟹,今年秋天我都没见过,老板,给我来二十个。” 买蟹的男人膀大腰圆,江雪一看他就是一位富得流油的大老板,小香正拿竹筐给他装蟹,一位拿着团扇,貌美丰腴的妇人走过来,妇人拿扇子侧面敲击胖老板,幽怨说:“天杀的,就知道给自己卖蟹。” 胖老板脸色一转,在长桌眼神一转,看到一样东西,他犹豫一下,还是拿起洁白粉边的月事带,递给妇人,笑得眯眯眼恭敬说:“娘子,你看这个怎么样?” 女妇人高傲抽走月事带,手摸了摸,确实柔软,比她自己做的强。 “老板娘,这月事带是你做的?” 小香摇头微笑说:“是一位姑娘缝制,不是我,客观可有问题?” 女妇人贴近,在小香耳边悄声说:“这东西做的不错,就是别摆在抬面,你这是遇到了我们不介意。” 江雪凑过来,不知这两夫妻搞什么鬼,就见女妇人把月事带交给小香,然后两眼放光说:“月事带有多少,都要了,以后再有一律卖给我。” “您家卖月事带?” 江雪站在后面,妇人转过来一看是个小丫头,摇了一把扇子,抬起下巴,自豪的说:“牡丹阁知道吗,就是我开的,这圆月湖的姑娘们哪个不是我家客人。” 江雪又问:“那您要月事带是在店里卖给姑娘们?” “那可不是,月事带一般人不做,更别说拿出来卖,但是我家不同,只有女客人,有那出门游玩不方便携带的,或者像你们这样走船的女子,买一个临时用岂不是方便。” 江雪想想也是,她们一行人除过匠石都是女子,把月事带摆出来卖在这里确实不妥,容易引起闲话,不如都交给这位女妇人,她专门做女人生意,好过自己家杂物铺。 江雪示意小香把剩下的月事带都拿出来,对那位妇人俯身拜礼,这一举动把妇人倒是惊到,忙问:“姑娘为何行礼?” “老板娘,月事带我都交给您,您卖钱了再来此处找我结账,我交给那位姑娘,就当是在中间给你们传话,不收取费用,您售卖月事带,真是为圆月湖的女子们谋福祉,当得起我一礼。” 一番话,把妇人说的颇为感慨,她腰身挺直,咽下眼里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扇子一扇,丢下一句话:“天杀的拿货,以后这货有多少我要多少,三天一结。” 胖老板提着蟹框,背着月事带包裹,摇摇摆摆跟在美妇人身后,向前去了。 江雪站在原地,原来在世间有这么多默默真诚的女子。 人多起来,小香和匠石开始忙起来,食肆倒是没有人喝鱼汤,就是吃些煎鱼饼,炸鱼丸,面饼的人多些,他们急着到前方赶着看别的新鲜花样。 第119章 江雪则是想着开药铺的事,她饭馆还没开起来,又添一件大事,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成亲。 说起成亲,是无求跟着她生活,那就是入赘了,入赘的话,那江奶奶应该会同意。 第五十八章 ◎江雪带小雨和葫芦一起跑船◎ 柔儿和小香她们在圆月湖停靠了一月之久,中间匠石往返过一趟,江雪同行,从凤凰村豆腐坊里把所有的豆制品都带齐,在把学堂里女孩子们做的活计带上。 村里一传十十传百,江雪跑船卖货的消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夜晚,江雪好不容易回家躺在柔软的床上,抱着小雨正准备进入梦乡,家中大门却传来“砰砰”敲击声,虽然知道没有危险,但江雪还是忍住不耐烦起床查看。 随意披了件外衣,给小雨把圆圆肚子盖好,江雪出门。 江奶奶正巧从灶屋出来,她记着江雪明日一大早就要走,已经睡下又起身到灶屋舀了一盆面,把剩下的酸馒头跟面一起拿水和好,放在存有余温得炉子上,等待发酵。 “来了来了,大晚上什么事这么急,”江奶奶拔开木栓子,大门从里向外推开,“黄村长,你们这是?” 黑漆漆的天,黄村长提着纸糊的黄灯笼站在门口,身后人影晃动,江雪才看清一同来的还有江六爷江奶奶,还有黄村家的于婶子,“村长,六爷爷,你们是有什么急事吗?”江奶奶打开门迎他们进来,江雪在一旁问道。 黄村长本想站在外间说话,江家都是女人,原本半夜上门就不方便,但江奶奶不介意,把几人迎进中间屋子坐下。 江禾最近常跟宋青一起做豆腐,时间长了两个人有事没事就聊天,江禾把自己对吴家小子的心思告诉宋青,两个人相差四岁,吴鸣现在下落不明,她既为吴鸣心内难安也为自己现状苦恼,村里跟她同龄的女孩子要么早早嫁人,要么已经定亲,只有她还赖在家里,平时没有说话的人,有些话她没法向亲娘提起。 宋青愿意倾听她,同样江禾也倾听宋青,两个人每天你来我往,不仅是小姑子和小嫂子的关系,也多了几分朋友情谊。 关系近了,作为寡母放下心里护崽心理,宋青这段时间都让江禾在她屋里睡觉,有人帮着一起照看小秋,一起在夜里说说话,为两个自觉苦命烦恼的女人排解了心中寂寞。 江六爷坐下开门见山对江雪说:“雪丫头,村长听说你跑船到圆月湖卖货,找到我门上,”江六爷转头朝黄村长微笑,又对江雪说:“我说这是你自家生意,跟族里没关系,我做不了主,所以村长求我连夜到你家,说有事与你商量。” 黄村长紧跟着不快不慢点头,等着江雪主动问他。 江雪大概猜出来这位黄村长深夜到自家的用意,她才刚开始跑船,就有村里人盯着,江雪是愿意为村民们挣点家用的,只不过这位黄村长实在是太目中无人,明明知道自己在家,还巴巴的去找江六爷,还以为江家族长就能命令自己。 连夜拜访自家,一句话不吭,到现在了还等着江雪如小辈下问,这样做事风格,江雪是不惯着,下马威她才不上赶接。 黄村长一直等着对面的江家大丫头恭敬问他,却不想那丫头脸上连笑都不见,太年轻不上道,迟迟不张嘴。 僵持了一会,于婶子斜眼瞥了一眼旁边的黄村长,拿胳膊肘往旁边碰,黄村长没办法了,心里责怪江六爷,还是族长,连个丫头片子都挟制不了。 黄村长身子往前,把一开始趾高气昂的势头压下,长辈一般和气开口商量:“江家丫头,你是不是往圆月湖跑船?” 江雪没说话,抿嘴微微一笑点头。 黄村长心里憋着一口气,脸颊的肉比刚才笑得更开,言辞放软,搭在椅子两侧的胳膊移到身前,“我这也是听咱们村里人说的,有几个女娃在学堂做的针线活计都卖出去了,价钱不差,乡亲们不好意思来打扰你,托我来问问你,这趟还收东西吗?” 话落,江雪停顿三秒才回答:“小本生意,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有我姨母姨夫和外乡的一对母女,这趟肯定不能收,我得去跟他们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黄村长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甘心就此咽下一口气,他来的时候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打包票,村民把东西全都交给他,他在江雪这里卖出,中间一来一回就可以扣下许多银钱。 心里早已盘算好的计划没有实现,黄村长一家两夫妻脸面都挂不住,渐渐转黑。 江雪知道自己一家人未来还要再村里生活,对于黄村长,她想传达的信息想必对方已经接收到,就微笑放话:“村长,我明早先走,等我问问其他人,下一趟回来再给你答复,你叫乡亲们把东西准备好就行,若是能成,我姨夫那人心细,要一家一家当面验货,当场钱货两清。” 有这句话,黄村长就知道自己的盘算要打水漂了,江雪想自己做好事,不能把功劳让给别人,村民从自己这里卖东西赚钱,还是当面交易,黄村长即便是村长,也不能说什么。 事情说好,黄村长挂着黑脸走了,江六奶奶走的时候回头朝江雪连连点头,眼里都是赞赏,这事办的不错。 一行人走了,江雪打着哈欠回了房间上床睡觉,身后还跟着毛茸茸的豹子葫芦。 葫芦不过几月时间,已经从小时候浑身湿漉漉瘦巴巴,长成一头强壮彪悍的大猫了,头大脸圆,不知是因为胖还是怎么地,葫芦嘴巴两侧的腮特大,腮上沾着它硬茬的黑胡子,这么大个头,鼻子却小小的,眼睛倒是和小时候一样,圆溜溜,特别会勾人。 第120章 江雪躺在床上,贴着小雨小身子,小丫头离不开姐姐,江雪跑船走了一个多月,小丫头就抱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说“姐姐不要小雨了,呜呜呜。” 亲亲小雨脸蛋,隔着柔软的小衣服,江雪蹭蹭她的小胸膛,轻轻摸小雨的脊背,在外面她也特别想小雨,小雨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在船上她总会想小丫头好好吃饭了没,有没有在家闹。 这次回来徐氏她们都说小雨可乖了,学会自己吃饭,自己穿鞋,也不哭也不闹着要找她。 江雪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她的小雨才不到两岁,还是个奶娃子,这一趟说什么都要带上。 葫芦巡视完房间,不管自己身子体型有多大,一股脑蹦到江雪床上,先是毛茸茸大头凑近江雪嗅嗅,然后顺势趴在江雪和小雨中间缝隙,挤的它半身肥肉都溢出去。 肥厚大掌温热扒在江雪下巴,“葫芦,你一边去。”江雪把大掌挪开,小声朝葫芦命令。 葫芦是一头傲娇的大猫,它没有视江雪为主人,反而把自己当做一家之主,它要保护它的家庭成员,至于现在这个小小的举动,葫芦会觉得是自己的恩赐。 两人一大猫,一晚上暖和和睡了一觉。 第二天天浅浅亮起,江雪就带着小雨葫芦动身前往东河,匠石一人撑船刚从曹渠村返上来。 一见江雪怀里抱的身后跟的,把江雪带的东西拿到船上,有些怵的看一眼卧在船头看风景的葫芦,强装镇定嘿嘿笑着跟这个厉害的外甥女聊天:“这大猫有趣,还知道看风景。” 江雪在一旁喝热水,困意倦怠的回说:“葫芦有灵性。” 葫芦听见江雪叫她,耳朵抖动,不舍得回头。 江雪走到船头摸摸葫芦大头,说:“葫芦你在船上要乖,”葫芦在江雪手掌下蹭,像是在回应,江雪走到船舱对匠石说:“姨夫,我进去和小雨睡会,吃中饭的时候你叫我。” “诶,你去吧。” 这一觉江雪睡得真舒服,船在水面不停晃荡,就像是天然的大摇篮。 神智清醒江雪闻到了一股烤鸡的味道,起身披了一件厚风衣,出了船舱,冷风把她身上刚睡醒的气味吹散。 江雪才知道原来船已经停靠在岸边,“姐姐,姐姐。” 听见小雨的叫声,江雪回神朝岸边绿草处寻觅,见无求不知何时来的,小雨坐在他腿上拿着大鸡腿啃,匠石在一旁烧火煮粥。 “无求,你多会来的?”江雪冒着惊喜的声音朝岸边走。 无求拿手帕给腿上的小丫头擦嘴,边回说:“你睡的打鼾时来的。” 小雨拿着鸡腿,嘴巴里塞满鸡肉,嘿嘿嘿笑,鼓鼓囊囊含混不清嘲笑江雪:“姐姐是小猪,哼哼哼。” 小丫头有模有样学,无求和匠石都乐了,江雪害羞板着脸冲无求撒娇,娇俏的眼眸绽放出少女情怀,无求怕自己招架不住,咳一声,指着地下一方油纸包裹说:“还有鸡腿给你留着。” 江雪高兴了,掀开油纸拿出鸡腿咬一口,走到无求跟前,先跟无求两人对视一眼,颔首低头捏捏小雨油乎乎脸蛋。 姐妹两个各拿了一只鸡腿吃,无求嘴角难得露出一丝趣味的笑。 匠石在一旁煮粥,他是真感谢无求来的及时,不然船上就他跟两个外甥女,他还怪不自在的。 吃完鸡腿,几人喝了粥,江雪在岸边大叫几声葫芦,解了岸边船绳,匠石撑杆把船行驶离岸,黑乎乎大物不知从岸边哪处灌木丛中窜出来,四爪矫健有力蹦到船上。 “哎呦,这豹子神了,果然能听懂人话。”匠石没见过,稀奇的夸奖在舔爪子的葫芦。 葫芦不理会,江雪猜测它刚才在林中不知逮到什么猎物,这会正忙的舔毛洗澡。 四人一猫吃饱喝足,又开始飘飘荡荡,日子逐渐进入深冬,两岸萧瑟环山别有一番景致,静谧的山谷之中,仿佛能听到西风吹倒树枝的噼啪声,江雪想年前再走两三趟船就不出门了,天气太冷了,人在船上遭罪。 第五十九章 ◎打算在园月湖山脚下租房◎ 由于天气实在是太过于寒冷,在去到隐霞村时,江雪他们四人夜晚在沿途都是找岸边农家住。 到达隐霞村,匠石整理货物,小雨被画舫姑娘们拿糖衣炮弹哄骗去,无求才有机会把江雪单独拉到一边询问成亲一事。 房间里烧着炉火,两人温茶摆在炉边,画舫姑娘一早听说江雪姑娘来了,就有人送干果子和吃食,把它们平铺在暖和的灶台上,江雪嚼一口干梨子片,喝一口清新的暖茶,慢条细语跟无求交代成亲一事。 “我回去跟我奶提了一嘴,我奶不同意,说你年纪太大,配不上我个小姑娘。” 江雪拿着一根兔肉干嚼,专门抬头观察无求神情,见无求靠在炉边木椅,端一碗清茶正饮,转头一副你接着瞎编的眼神,江雪抿嘴假笑一声说:“不开玩笑了,你这人没趣。” 无求放心饮下卡在喉咙处的茶水,接着听江雪说话,“我奶说了入赘规矩少,就是我得给你准备嫁妆,你无亲无故,我奶说要我对你好些。” 江雪其实没说的是,江奶奶一开始不同意,对于无求的身世来历她们一概不清楚,江奶奶就知道第一次见到无求时,无求满身伤痕,血色浸染衣裳,两眼无神,一心求死,是江山江川两兄弟遇到一位老道士才救下他,给了他一线生机,后凤凰村里乡民在弱柳山修了道观,更让他有了求生本能,这些年无求不图回报为村民们治病,也算是回报。 第121章 但江雪说无求愿意入赘,愿意跟着江雪在江家生活,江奶奶心里动摇,她倒是没往两个人之间情谊想,江奶奶想的是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当日江山江川两兄弟救人一命,今日缘法报在江雪丫头身上,说不得是天上人的指引。 江雪又说:“不过我奶说年前成亲太赶,年下事情忙,天气冷,等明年开春花开暖和了在大办。” 无求脸色不大高兴,江雪倒是觉得好笑,他就这么想跟自己成亲,又补充一句哄他:“不过我奶说了年前咱们定亲,在乡亲们跟前过脸,我就不会被人说了。” “定亲需要我做什么?” 这人的态度转变真快,江雪无奈回说:“你准备好在道观里等我上门定你就行。”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对视,茶壶里冒着热气,江雪心跳也跟着急,扑腾扑腾,止不住。 “好,我等着雪儿来定我。” 罪魁祸首好看的手指端起又一杯茶,江雪忍不住欣赏无求有棱有角的食指,隔着皮肉,江雪仿佛能看到内里坚硬的骨头。 匠石把货船整理好,江雪就要出发了,无求这趟不跟着她,上船前才告诉她:“医馆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年前就办成,到时候领你去见一个人,有些事情该你管的。” 江雪不知道他指的什么,但有种直觉,她想起那个漂亮女子,“葫芦葫芦,走啦,”站在船头,江雪冲芦苇荡外大喊几声,不舍眷恋的冲岸边无求挥手,黑色大猫扑到船头,江雪一行人接着剩下的旅程。 无求目送江雪离开自己的视线,便离开隐霞村,到了洛山县。 一路顺流而下,到达斜江山脚下,江雪指着天边最高一处山峰跟小雨说:“春姐姐就在那座山上,小雨还记得吗?” 小雨嘟嘟小嘴,小手埋在葫芦肚子底下暖和,不解的朝大山望去,“姐姐疼,流红血。”小人还是个奶娃子,曾经吵闹着在这片水流买好看的新鞋子,几个月一过,就只记得姐姐受伤流血的模样。 风儿带走江雪双眸的湿意,这么柔软的小丫头,江雪都不知道该怎么爱她了。 更深夜重,小船终于到达圆月湖,还好湖面静悄悄四下无人,否则葫芦突然出现能把整个圆月湖搞得人仰船翻。 小香听见动静,从彩云食肆船舱摸黑出来,葫芦耳聪目明警惕心高,黑耳朵一抖四肢就跳到食肆船上,小香只一瞬间瞧见一头黑影从眼前略过,吓得大惊失色,连叫柔儿。 江雪不想闹出动静,赶紧出声叫“姨母,是我,”来制止小香她们。 匠石互妻心切,货船还没靠岸,就急得跳到水底下拔腿淌到食肆船上,抓住小香的胳膊哄道:“香儿不怕,是我。” 小香这才冷静下来,抬头看那团大黑影,才知道是外甥女家的小豹子。 船舱里柔儿她们都惊醒了,这几日匠石不在,她们几个女人白天还好说,一到夜里四下漆黑安静,只能挤在食肆船舱里互相靠着取暖睡觉。 江夏醒来听外面说葫芦来了,激动的鞋子都没提就跑出去,大叫“葫芦葫芦,”柔儿和鲁婆婆没见过,以为就是平日打酒舀水的葫芦,两人互相揶揄说“估计是想她江雪姐姐了,”柔儿知道江雪对小夏的意义,但她隐约还是吃醋,不过她不嫉妒,她是真心把小夏当自己亲妹妹看待。 出了船舱,柔儿和鲁婆婆见眼前场景,皆被惊吓到目瞪口呆。 只见小夏和一头大豹子抱在一起,那黑豹子的嘴张开咬着小夏的一条胳膊,小夏另一只胳膊则抓住黑豹子的厚掌揉搓,正在此时,小小姑娘小雨被她姐抱上船,两姑娘一起扑倒豹子胸膛。 葫芦四肢摊开,尽情享受两个小姑娘对它温柔的抚摸,摸爪子,挠下巴,拿小孩的手指缝给它在背上梳毛毛,葫芦舒服的发出呼噜声,这样更像一只黑猫了。 反正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众人也不睡觉,都起来闹腾着搬货。 江雪忧愁的瞅着船上厮混的三个幼稚鬼,带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葫芦是一只大型猫,生活在人群之中不方便。 柔儿和鲁婆婆和葫芦不熟悉,吓得躲在江雪身后,小香上前问江雪:“雪儿,葫芦在船上可不行,白天人多穿多,它再听懂人话也是动物。” 柔儿和鲁婆婆在身后附和说:“是啊。” 江雪扭头瞥见柔儿衣物褶皱,鲁婆婆头发也油乎乎,一看就是多日未彻底梳洗,先前天气暖和,几人还能轮流在货船外趁无人时洗头擦身子,但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 他们这一行人在园月湖不止年前跑船,年后也要跑船,一些货物船舱放不下,只得来来回回跑,耽误生意不说,人老在船上睡觉也不行。 江雪愧疚,她总是想着自己,没有意识到小香柔儿她们几人要每日都在船上生活,太不方便了。 趁天还未亮,江雪把大家伙召集过来,“姨夫你先过来,小春带妹妹过来。” “雪儿,什么事?” 江雪按住葫芦,不让它乱跑,眉眼低下自责说:“都怪我考虑不周,一开始没有想到大家在船上生活不方便,做生意是做生意,但是生活同样重要,这次要不是小雨和葫芦来,我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这一次真的是我自私了,对不起大家。” 小香拉住江雪胳膊,安慰她:“雪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先前我们大家也没考虑这件事,刚开始跑船,谁能想到咱们能做成,再一个咱们这里面没人做过买卖,走一步再看一步。” 第122章 柔儿拽过江雪另一只胳膊,也说:“妹妹你别这样,本来我跟你姨母就等你这趟回来商量这事,眼下咱们定了在这圆月湖摆船做买卖,以后的事就好办了,你说呢。” 江雪抬头露出笑意,其实她心里很自责,原本就是她自己的错,小香和柔儿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她心里不是滋味。 “姨母,以后要是有我想不到或者做错的事情,您一定要跟我说,还有柔儿姐姐,好吗?” 小香和柔儿见江雪没有沉浸在自我愧疚当中,心下都松口气起,一起说:“好。” 这件事情要尽快解决,江雪往圆月湖两岸环望,天际一丝泛白的亮光打在西侧山峦叠嶂的群山之上,江雪心里有了主意说:“西侧山脚下那片位置不错,离山近,方便葫芦活动,咱们在买头毛驴,套上车,每天早晨晚上来往两边,岂不是更好。” 小香听后点头,不知想起什么说:“不用买驴,咱家有一匹马,马车拉人岂不是更快。” 匠石咦了一声,拍掌兴奋说道:“对呀,那匹马现在还在隐霞村,咱们都走了,马儿在草渠村里怪不方便的,放在隐霞村有小香的姐妹们照料我放心。” 事情定下,江雪就带着小雨和葫芦赶着天亮之前到达山脚下。 说来也怪,这葫芦真是成精了,从小就爱跟着小雨,江雪还记得葫芦小时候都是跟小雨在一个被窝睡觉长大的,俩人还喝过一个母羊产的奶,难不成上辈子真有兄妹情谊。 江雪想着就走到了山脚下,租房得找牙行,江雪怕牙行的人看到葫芦吓晕到,只好让葫芦先到山上暂避。 “小雨,你跟葫芦说让它到山上打猎去,一会咱们在山脚下喊它。” 小雨拿小手手摸摸葫芦扬起的大头,童颜稚语说:“虎奴,你到呐,我一会叫。” 葫芦真能听懂小雨的牙齿语言,真翘起尾巴往山里走。 江雪到达牙行,见门还关着,就厚着脸皮敲门,“有人吗,租房子。” 敲了几下没动静,江雪暗想,可能没有人在里面住,刚准备走,里面传出拖拖拉拉的动静。 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哥睡眼惺忪开门,压下心里火大的起床气,好言问道:“客人要租哪里的房子?” 江雪礼貌微笑回说:“山脚下,离山越近越好。” 牙行小哥奇怪的看江雪,却也没问什么,只说:“客人在外稍等片刻,我收拾好就可去看房。” 第六十章 ◎天降大雪,江雪生辰,一家人其乐融融吃暖锅◎ 跟着牙人转悠一上午,江雪总算敲定一处靠山的小院子,一月租金五两银子,还算能勉强接受。 小院跟江家院子挺像,江雪一进来就有眼缘,听牙人说房主着急用钱,本想着能卖出去,但圆月湖本地人都有自家房子,来买房的大多是外地商人,没人愿意把房子买在山脚,都是在湖边两岸买大别院。 一个多月了房屋也没卖出去,房主才想着房子一直放着也不是回事,干脆租出去,蚊子再小也是肉。 江雪绕着院里走了一圈,看见后院有口水井,倒是不错,水的问题解决了,至于房间,除了单独的灶屋,后院喂牲畜的干草棚,前院有房屋四间,院子中间有一片拿篱笆围起来的小菜地,四四方方,天气暖和了倒是可以种菜。 “行,定下了,就这个院子,什么时候签订契约?” 牙行小哥怕江雪变卦,赶集回说:“您跟我去店里,我带您约见房主,你们双方没问题就可签订契约。” 房主很快就来了,人也爽利,签订契约后,江雪付给牙行五十文钱就带着小雨到湖边。 中午江雪回到湖边,小雨饿的直叫:“姨母,小雨吃饭饭。” 鲁婆婆最是见不得孩子饿,给客人烙饼时多加了面,手脚利索就给小雨往碗里装了两块馅饼,小夏给小雨和江雪每人各舀了两碗鱼汤,贴心端到货船上。 小香喜欢孩子,亲自端碗拿勺子喂小雨喝汤,江雪在一旁边吃饭边对小香说:“姨母,您把小雨宠坏了。” 这会买东西的人少,匠石看着这副画面,眼热说道:“你姨母喜欢孩子,小雨还小,宠不了几天就长大。” “就是,雪儿你上午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吗?” 江雪放下勺子拿帕子擦嘴说:“已经定下来了,今儿个咱们得早点打烊回去收拾屋子,刚开始做生意,不好停业休息的。” 小香和匠石赞同,江雪到食肆船上跟鲁婆婆和柔儿也说了一句,大家都同意今晚不做生意。 等傍晚天还没黑,江雪他们就把船上货物收拾好,船舱拿布盖住封严实,一应物品摆放整齐,在岸边找了一家专门看管船只的店家,每月一百文铜钱,不算贵。 主要是圆月湖边有衙门人轮流值守,要是经常发生盗窃行为,就没人敢来此做生意了。 走路去小院着实费劲,到了小院匠石就说:“这一两天我就划船到隐霞村把马牵过来。” 时间紧迫,江雪她们人多,分好房屋以后,就各自打水擦拭家具床铺,匠石中间出去一趟,雇牛车去了一趟湖边,拿了被褥被子等生活用品。 小夏把灶屋打扫干净,江雪在山脚下喊葫芦的时候顺便捡了一捆柴火,锅刷干净,小夏点火烧水。 屋子打扫干净,床铺好,柔儿几人舀水开始洗漱。 一直忙忙碌碌到一更时分才睡下。 第123章 等过了两天,匠石真把马从船上运到圆月湖,还在圆月湖带了不少家当和货品,江雪没闲着,把马套的板车找人打好,这样代步工具就完成了。 一切安置妥当,江雪一行人在园月湖就算安定下来,日子慢慢往前走,进入深冬。 圆月湖除去每月给小香柔儿她们的钱,到江雪手里能落差不多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掂在手里,感觉就是不一样。 匠石和小香挣得最多,不过他俩确实辛苦,经常冒着寒冷来往凤凰村和圆月湖之间,两个人在船上睡觉是常有的事,不过小夫妻蜜里调油,倒是美的很。 这天早起,天气阴沉沉的,江雪吃早饭时还说:“今日不会下雪吧。” 可巧,吃过早饭众人坐着马车刚到达湖边,漫天雪花就飘落下来。 “下大雪喽,今日客人怕是会少。” 江雪回鲁婆婆:“客少咱们自己吃。” 小夏一头雪哒哒跑到木棚子下殷切问:“姐姐,吃什么。” 江雪拂去她头顶的雪花,往远处望,密集的白雪落在湖面,粘在薄冰之上,整个湖面白茫茫,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旁边商船都封严实,估计一早天气阴沉他们就没出来。 怪到下雪天没客人,又冷又湿,眼睛也睁不开。 江雪站起来,说:“今日没客人,在这船上不好受,咱们还不如买肉回家吃酒。” 一声呼应,小香她们都下船了,“我们已经收拾好了,不用你催。” “姨母,你一向不是最勤奋,一天都不舍得关门吗?” 小香接了一片雪花,走至江雪跟前,温柔说:“雪儿,今日是你生辰。” “啊?” 江雪真愣住了,她全然不记得自己生日。 小香犹如母亲般拍拍江雪冻红的小脸蛋,有感触的说:“姨母记得呢,我让你姨夫早早就定下一只羊,刚才送来了,咱们回家煮肉吃暖锅。” 江雪心里一阵暖流涌上,低头趴在小香肩膀,咽下酸涩说:“谢谢姨母。” 一行人驾着马车又回了小院,马儿安置在后院,几人拿短笤帚互相扫雪,匠石直接把整只羊扛到灶屋里,拿大砍刀开始砰砰砰剁骨头。 鲁婆婆带着小夏烧火煮羊骨头,炉子火烧的旺盛,前后炉口个两个大锅,一过炖肉一锅熬汤。 江雪想去灶屋帮忙,被柔儿拦下,“雪儿,你今日是寿星,不必忙活,和小雨一起在屋里取暖,饭好了我们叫你。” 屋外大雪滂沱,越下越大,地面积雪逐渐加深,江雪带着小雨在窗台跟前的大桌上学写字,透过矛纸,江雪看见匠石赶着马车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灶屋里缺少食材到湖边去取了。 写了一会字,天地实在是过分的安静,只有灶屋里传出她们几人做饭说笑声,小雨不知道何时溜到灶屋里去了,江雪困意席卷,干脆脱鞋上床睡觉去了。 梦里一股羊肉味,还有酸菜的味道,江雪馋的不行,感觉自己流口水了,就听见有个老太太笑着打趣她:“这么大了,睡觉还流口水呢。” 江雪觉得怪异,声音不像是梦中,慵懒眯着眼睛想瞧瞧,却看到熟悉的面庞,“奶,真是您,不是我做梦吧!” 江奶奶坐在床边,眼里满是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大孙女,“咱家大姑娘今日生辰,奶怎么能不来。” 江雪激动的都要哭了,说:“奶,就您一人来了吗?” 一群人从门外挤进来,江雪一看,江禾,陈楚楚,徐氏,就连宋青都来了,江家一大家子都来给她庆生了。 宋青没好气的说:“大侄女赶紧下床,你小弟弟等着给你拜寿呢。” 江雪起身穿鞋,走至宋青跟前,握住宋青的一只手,说道:“谢谢小婶婶,这么冷的天带着小秋来给我做生日。” 宋青不好意思,眼神左右摆动,就是不看江雪,徐氏冲江雪点点头示意。 一大家子还是第一次来圆月湖,左看看又看看,江奶奶一辈子没走这么远过,这几日她在船上像个小孩一样,看到各处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一路上嘴都惊讶的合不拢。 江雪好久没见过陈望君了,小少年整日钻在房间里,说要等明年开春到镇上读书,要参加科举考试。 “江雪姐姐,生辰快乐。” 少年还是一如既往,不卑不亢,说话亲近中掺杂自带的距离感。 江雪知道这孩子就这样性格,对他一直就跟江家三姐妹一样对待,“诶,好孩子,明年开春到镇上读书你楚姑姑给你安排了吗?” 陈楚楚刚好听见就过来跟江雪说:“打算在镇上租房子,我和你徐姨轮流给孩子做饭。” 江雪想到无求说的医馆事情,要是镇上开医馆了,陈望君倒是可以在医馆住下来,“楚姨,你先别租,可能到时候我有别的安排。” 一屋子人叽叽喳喳,江雪觉得温暖是温暖,就是吵得人头疼,想出门踩雪。 屋外银装素裹,一脚下去雪已经没过脚踝到达小腿中央,雪花堆积在一起,咯吱咯吱响,江雪逐渐踩入迷。 低头向前走,江雪没注意到有阴影,就是头不知顶到什么硬东西,走不动道。 江雪不解仰头,就见到无求站在大雪中,负手而立,歪头露出宠溺温柔的笑意,江雪仿佛穿越到庙里,那人也是负手而立,歪头问她“你是谁家的小丫头,”只不过那时的他清冷不容侵犯,连看一眼都觉得罪过。 第124章 而现在的他,愿意站在风雪中,愿意给予偏爱,愿意在白茫茫壮观的天地之间问自己:“雪儿,生辰快乐吗?” 江雪没说话,她一下子扑到无求身上,抱住他,爱人的怀抱胜过千言万语。 无求双手牢牢接住她,拥着她在小院里转圈,像哄小孩一样,给予江雪纯真的快乐。 两个人在院里雪地缠缠绵绵,真是把屋里江家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谁能知道她们家的大姑娘这么主动,还有那道士也太无礼了,一点没有男女大防,光天化日底下就敢这么抱着。 还好今年就要定亲了,江奶奶打算之后跟江雪说说这个问题。 “开饭啦,摆桌子吃暖锅。” 第六十一章 ◎江雪无求共同入浴◎ 酸菜和着羊大骨装在大陶罐里,陶罐下是一盆红红的木炭,罐子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江雪前面放着一碗韭花酱,还加着蒜泥,柔儿从罐子里给她夹一根带肉的大骨头,江雪先喝了一口白萝卜羊汤压吃神,胃里暖和了,拿起大骨头沾韭菜花。 韭菜花裹在大肉上,还吊着几根江奶奶亲手腌制的酸菜,江雪还没吃就咽口水。 嘴巴张大,一口肉吃下去,数九的寒气都逼出来了,“呼。”大喘一口气,江雪才缓过来竖起大拇指称赞:“好爽,再来一块。” 豪迈的举动把一屋子人都逗乐了,几个小的早就馋的不行,在灶屋里就吃上了,这会嘴巴一圈已经吃的开始漏油。 鲁婆婆和江奶奶作为家中老人,合力给江雪做了一碗面条,长长宽宽的面条子就在羊汤锅里煮熟,浸入味的热乎面条一口吸溜进嘴里,江雪烫的缩脖子说不出话。 今天这顿饭真是吃的太爽了,江雪直接把自己豪爽不拘小节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太好吃了,江雪没想到一根简单的面条能这么好吃,拉着江奶奶胳膊强烈推荐:“奶,剩下的面团你们都做面吃。” 大人们围着屋里的火炉子吃肉,喝烧酒,小孩们吃饱了就去外面院子里撒野,疯跑,小手都不怕冻,直接攥雪球打雪仗,摔在雪里都是乐呵乐呵的。 江雪脸颊红润发烫,她既是被今日的烈酒给沉醉,也是被此刻屋里欢腾真挚的热闹给烫到,举起酒杯,江雪晃晃悠悠说:“我没醉。” “雪儿是真醉了。” 江雪不知道谁说她没醉,就听见屋里众人哄笑,她也跟着傻笑。 “嘿嘿嘿,我没醉。” 房间的门突然叫人推开,江雪看见了一个诱人的年轻道士,在眯眼瞧,那不就是她的狂徒道士吗。 无求本来是想趁今日江家众人都在场,说一下年前定亲一事,不想江雪一下就倒在他身上,还一边朝江家众人说:“不许看他,他是我的,我是他娘子,嘿嘿,嘿嘿。” 众人都呆滞不敢说话,没人见过这场面。 江雪又大声亲了一口无求嘴唇,“木嘛”的亲嘴声再一次震惊着众人的耳朵,“无求,我要和你......” 后边的话江雪只能化作呜呜声,因为无求不得不把她嘴巴堵住,万一在说出来更了不得的事,他可说不清楚了。 忍住江雪放肆咬他手掌的疼痛,无求对一屋子江家人说:“我先带雪儿去醒醒酒,明日一定平安送回。” 说完也不管屋里人同意不同意,就一把抱起江雪,把自己的披风给她盖在身上出了房门,众人反应过来时,无求已经抱着江雪出了院门,骑马远去。 宋青先开口,她倒是没有冷嘲热讽,而是有点赞赏般惊讶:“原来咱家的大姑娘在外面这么厉害。”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屋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江雪不知道自己在哪,她不停的嘟嘟囔囔埋怨:“好晕,别晃了,我要吐了。” 到达客栈,无求把江雪抱下马,这丫头果真没说话就朝他吐了一身,呕吐味一股羊肉韭花发酵的酸臭味,隐约还能看到未消化的肉渣子。 反正今天两人都要洗澡,无求就这样穿着一身呕吐物衣服,抱起江雪进入客房,在楼梯上叫小二准备两桶洗澡水。 “好嘞客官,咱家都是常备热水,这就给您准备。” 进入房间,把江雪放在凳子上,江雪老是左右晃荡,无求固定不住这个丫头,只能伸出一条腿横在板凳之间,把她挡住不往下翻,手上解开外衣把带有呕吐物的衣服丢在一旁。 蹲在江雪面前,无求询问这个胆大的姑娘:“小丫头,我能不能帮你脱衣服?” 江雪嘿嘿笑,身体向前倒,无求把住两边,江雪双手捧住无求脸颊,可爱宣誓自己的主权:“你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无求笑出声,碰碰江雪额头,认真深情回应她:“你的,我是你的,无求是江雪的。” 随后脸色变成一副浪荡子的模样,解开江雪外衣,还振振有词念叨:“既然我是你的,那我就遵从娘子之命。” 没一会小二就敲门:“客人,给您拿的洗澡水到了。” “自己推门进来。” 小二进门,就看见卧房里间纱幔全部放下遮挡。 “再看把你眼睛挖了,还不出去。” 里间传出一声厉害的男人声音,小二进出两趟把热水桶提进来,赶紧哆嗦着身子带门出去。 无求身着单衣,在屋里肆意彰显自己有棱角的过往,年少冲动猛烈的男性气概充盈在整个房屋。 第125章 他还是克制的。 房间外面大千世界,目之所及只剩下层峦叠嶂的白茫茫雪山,雪山之下是大片的沃土和冰河,这一场大雪,来年融化不知又能浇灌多少野花野草。 生命的力量从不在于索取,而是给予,是留下。 山下隐秘之处,无求知道有一汪冒着温泉的野花园,花园被外部植被遮盖,只能看见有溪流缓缓流动,这一场雪落下,不知山里得路还能不能走。 如果路是通的,无求想在成亲后带江雪去一次,那里有大片的黄色粉色花朵,溪流两侧还有成片成片的薄荷,这丫头最爱捣鼓这些玩意,想来她肯定愿意跟着自己走。 无求在水里,雾气蒸汽弥散他的思绪,他不敢触及那片神圣的山峰,也不敢摘取那方无人守护的小花园,他只能匍匐在江雪光滑的肩膀,体验她的温度,亲吻她稚嫩的肩头。 挣扎之下,无求终于把江雪清理干净,把磨人的小丫头放在床上,无求浑身湿冷帮江雪擦干头发,把火盆放置在床榻边上,为她烘烤湿发。 再次进入浴桶里面,无求眼眸紧紧盯住床榻上的美丽的姑娘,窈窕身姿,她曾经说自己身材不好,无求现在可是不明白,她明明美的不可方物,秀色可餐,就像今天炖的那锅羊肉,都要溢出来了。 眼睛,鼻子,嘴巴,肩头,还有圣山,无求终于呼出一口气,他完成了一次对江雪的身外占有。 火盆逐渐熄灭,下雪的夜晚格外寒冷,江雪饮酒后遗症,头疼脑炸裂,她一个劲往温暖的地方钻,手在热源表面胡乱摸。 无求没办法,只能手脚并用禁锢住她,慢慢的,江雪呼吸渐稳,无求揽她入怀,亲吻她嘴唇,“睡吧小姑娘,醒来头就不痛了。” 大雪一夜连个空挡都没停,蒲蒲下到早晨天亮,圆月湖整个被大雪笼罩,分不清是岸边还是湖中,城中商铺现在都忙着清扫各家门前积雪,因为但凡下过雪,以往在岸边闲逛的人都会到城中。 山脚下小院中,宋青和一群孩子一心想要出去逛街,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得要好好逛两天。 小香也跟江奶奶她们说:“马上就到年下了,这城里热闹非凡,今日可上街瞧瞧,置办些年货。” 江奶奶没心思,从昨晚就开始念叨她大孙女,“雪儿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问题屋里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江奶奶抱着同样念叨江雪的小雨,祖孙一对趴在窗台看着院门。 而江雪这会正舒舒服服从她的狂徒道士怀中醒来,头不痛脑袋也不开裂,伸长胳膊拉伸,睁开眼,江雪瞪大眼睛,定睛一瞧,这不是无求。 江雪捂住嘴巴,不知道是怕自己惊呼声冒出来,还是口水流出来。 真不错,身材是真的不错,江雪捂住嘴欣慰大笑,她想她以后估计很有福气。 正好好观赏,不想这人突然醒过来,还幽怨着说:“只是看看就够了吗?” 第六十二章 ◎江家一大家人上街置办年货◎ 江雪心里想,当然不是仅仅看看就够的,她若是凭靠自己本能,怕是会吓到这个道士。 她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一对上气质出尘五官明朗的无求,就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昭示自己所有权。 “哼,不想回答,我要回去了,一家子都在等我呢。” 江雪嘴硬,偏偏眼神斜着偷看无求敞开的衣襟。 无求双眸闪着温柔的光,他的小丫头怎么看怎么可爱,随即起身,半开的衣襟滑落肩膀,直接一把将塌上说谎话的人按倒。 “口是心非的小姑娘,我要惩罚你了。” 不等江雪挣扎,无求就埋头重重亲吻她。 不是单方面的沉醉,是两厢情愿的情迷,舌头卷在唇齿间,柔软的触觉,却激起身体千层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十指相扣,交叉紧握,没有余地放松,火热放肆的情绪发出“啧啧”的得意声。 是他们心意相通的证明,是渴望彼此的心跳擂鼓。 呼吸从平稳到急促,从上气不接下气到慢慢平缓,最后两个人湿润甜蜜如拔丝糖浆般的嘴巴终于停下,上下两双紧盯彼此的双眸,眼里都写着不满足。 两个人不约而同伸开双臂拥对方入怀,鼻子在爱人衣襟尽情呼吸,浪潮之后的悠悠靠岸,才是最贴近心意的时候。 江雪靠着男人的胸膛,她的心跳声比刚才“啧啧”声响彻房间还重,如果说刚才是急促的鼓声,那么现在就是慢下来但更重的鼓声,节奏慢,但一声能从天庭振到大地,并且久久回响。 明明是乍见下生出的隐秘好奇,日子一天一天走,她在好好做自己,中间有许多事情至今都像是一团乱糟糟的线,找不到头找不到尾,江雪想现在就很好。 一夜醉酒的姑娘终于穿好衣物要回家了。 两人出了客栈,江雪看到店门口小二牵来的大马,想到自己昨天就是因为被这匹马颠到吐,还没有形象的吐到无求身上,才有了后面不知羞的事,就抗拒说:“无求,我不会骑马,你自己骑马,我走回去。”说罢,江雪就自顾自的要走。 无求哪里知道江雪心里的小九九,他一位是江雪害怕,就在客栈门口当着人来人往的面,把江雪横抱到马背,自己揽住缰绳,侧身上马坐在江雪身后,“驾”一声,马儿就四蹄开动,无求胳膊夹紧江雪,在她耳边得意:“雪儿,以后这就是你的马,我找人定做了马车,天冷了马车里暖和。” 第126章 昨日徐氏偷偷跟江雪说,是无求亲自到江家游说一家人来圆月湖为她庆生,一个人雇船,又跟着她们一大家子一路安排住宿吃饭,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江雪想不到这样一个道士,是怎么给她们江家女人当向导的,不过也好,他一向不太在乎这些事,他只是想要自己开心。 迎着冷风坐在马上,树枝上的雪花被风吹到脸上,江雪却觉得心里最是暖和不过,转过头,眼里闪着亮晶晶说:“无求,谢谢你。” 没来由的一句,无求捏她鼻头生气说:“我跟你之间无需说谢谢。” “想骑马在雪地里奔驰吗?” 江雪当然是开心的大点头:“要要要。” 三声“驾”,缰绳收紧,离开客栈来到山脚下草地,红褐色的大马欢腾在雪地里撒欢,马蹄溅起的白雪像形态各异的冬日红梅散落在江雪周围,昨日天阴沉下雪,今日金黄的阳光就从东方升起,黄色发光的圆环把山间白雪都变成金光闪闪,江雪在马上上下起伏,她睁不开眼睛,她除了快活和自在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她想大叫,“哇呜,无求,我喜欢你,是我,是我,不一定就是江雪,你明白吗?” 无求听不懂,但听见江雪特意说了两个“我”字,他大概懂了,就像道法说“我可以是你,你也可以是我,”终归都是“我”。 “明白,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 两个人一夜未归,又去山脚下奔驰跑马,等到上午大家伙准备出去寻人时两人才归家。 面对江奶奶眼里的眼神,江雪依然还是跟原来使一样的招数,“奶奶,无求可是您未过门的孙女婿,而且我这不是回来了,您一天老念叨我,这下可来了圆月湖,也看看您孙女天天在哪卖货,马上过年了,咱们今年可是在新房子里过第一个年,不得好好准备。” “娘,小雪说的对,咱们这两天有时间就在圆月湖好好逛逛。” “奶,买好吃吃。” 江奶奶心里也不是生气,她只是担心江雪一个女孩家被男人骗了,不过现下看来应该不会,她大孙女厉害的很,说要给自己找孙女婿,就真的找了一个,除过年龄有点大,人材相貌都是一等,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江奶奶伸手点江雪额头,松口气笑着说:“鬼丫头,不说你了,你带着咱们一家人到圆月湖逛逛,看看有什么稀罕玩意。” “逛街了,逛街了。” 江雪带着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出了院门,小香和柔儿在圆月湖待了两个月,天天就在湖边做生意,很少去城里,看江家一大家人都走了,两个人受感染,也紧随其后跟着去了。 葫芦从山上狩猎回来,发现家里空荡荡,巡视一圈没人,就又跑到山里跟动物们玩去了。 江家如今是江恩管着银钱账簿,江雪在圆月湖卖货所得也一并要交给她,她再重新记账分管开支,给家里人每人每月分钱,都需得经过她。 这次来圆月湖,她早已把每人的份额发放好了。 昨日江雪看江恩跟小香柔儿对账,江雪觉得江恩以后必定是头脑清楚心思玲珑的女掌柜,她小小年纪就青出于蓝,江雪看到她,多有感慨。 “诶,小雨,你是想吃还是就想买?” 江雪抱着一筐子吃食,里面有各种糕点,干果,都是小雨想吃的,这会小雨看见有一家卖烧鸡烧鹅的店铺,停在门口吵嚷着要吃。 陈楚楚惯着孩子们,抱起小雨说:“姐姐不给小雨买,楚姨给你买,亲亲姨姨。” 小雨一口啵在陈楚楚脸颊,店里的伙计看的都大笑。 一大家人,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框框东西,有便宜的陶碗竹筷子,年下添碗添筷是习俗,还有写对联剪灯花的红纸,供奉神明的香烛檀烟,孩子们学习用的书本纸张毛笔。 一行人走到一家三层楼的大店面,陈望君先读出来头顶的匾额“牡丹阁”。 原来走到专门卖女人物件的店铺了,那更得进去了。 江雪在前带路:“咱家最适合进去,一起都进去。” 牡丹阁真不愧叫这个名,进门一面大屏风就拿红线绣着一朵大牡丹,旁边有四句诗,江奶奶问陈望君:“君儿,跟江奶奶说那写的什么字?” 陈望君小书生一样念:“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几度思归还把酒,拂云堆上祝明妃。” 一家卖女孩彩服胭脂装饰的店铺,竟然在门口提笔写下一首巾帼女英雄花木兰的诗。 光彩照人,熠熠生辉,不愧是牡丹阁,这才是人间真绝色。 见来客了,就有几位穿着艳丽施粉黛的大娘走过来迎接,“再多来几个人,来大客户了,客人第一次来我们牡丹阁吧,别紧张,咱们慢慢看。” 可能是看到自己家人多,又来了几位穿一样服饰的大娘,拉着江奶奶江禾还有宋青她们去看衣服料子,陈楚楚和徐氏则带着几个小的跟着大娘去看头绳发簪。 一位大娘带着陈望君到店铺窗户边小桌,倒一杯茶说:“小孩在这喝茶吃果子等着你家大人。” 陈望君乖巧作答:“谢谢大娘。” 大娘笑着走了 ,这么斯文的小少年真是不多见。 江雪带着小雨和江恩来到二楼,在一处货架前看到了熟悉的“月事带,”旁边还有各式各样的肚兜。 江雪挑起一件,吓得赶忙下放下,这肚兜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薄如蝉翼,近乎透明,正心里打鼓,就听见有位妇人走过来说:“呦,熟人。” 第127章 正是牡丹阁那位身形肥美的女掌柜,她看见江雪挑起的那件肚兜,面上不怀好意笑,凑近江雪耳朵边打趣:“小娘子这么年轻,就贪图床笫之欢了。” 江雪像被说中心事一样,脸蛋霎时间就变红了,不理睬女掌柜,拉着江恩和小雨快步上了三楼。 江恩和小雨还小,不懂姐姐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江雪心里有鬼,冠冕堂皇站在货架前拉上一块布料说:“家里拿这个布在做几床棉被吧。” 江雪说的也是正事,今年洪水把整个家当都冲走了,建好房子后,家里银两短缺,到现在也没添置家当,上次江雪回家去了陈楚楚徐氏住的院子,看见她们还盖着薄被子,晚上怕冷只能不停的烧柴火。 想到这里,江雪就跟江恩说:“这里离家远,咱们这趟回去就到镇上,多买几斤棉花,一人做一床棉被,在做一身厚棉衣。” 江恩点头,账面还有余钱,是该趁此机会买些实用的东西。 两人盘算着家里还缺什么,在三楼扯了几匹颜色各异的棉布,又返回二楼扯了专门给女孩们做肚兜里衣的柔软布。 快一个时辰,家里人都把东西购置完,结账时,江雪看到有胭脂水粉,润肤的油膏,梳头的头油,好看的带花簪子,小女孩毛茸茸的头绳,还有各样线绳,等等。 牡丹阁一共花去有十五两银子,江雪完全没意见,挣钱就是为了花钱,家里女人一年辛苦劳作,承担不同责任,就该好好打扮自己。 出了牡丹阁,回去的路上又零零散散添置了几样东西。 等到第二天江雪带着一家人去圆月湖上看自己卖货的船只,湖边风大吹的冷,没有开门营业的船家,转悠了一圈回去,江雪就和小香柔儿商量:“湖边越发冷了,年前咱们还开门吗?” 小香正想和江雪说此事,一场大雪下来,温度骤降,船上不比城中商铺,没门没墙,没法取暖,人坐不住,“不开了,这趟我们从圆月湖拉点货走水路,把货沿路卖出去,正巧跟咱们卖货的人家打好招呼,省的人家等。” 江雪点头说:“姨母说的是,这趟我要坐马车回,家里人老的老小的小经不起风寒,辛苦您跟柔儿姐姐跑一趟。” “这孩子,别说两家话,姨母现在过的踏实,除了想要个孩子,其余没有不知足的。” 小香叹一口气,江雪知道她的心事说:“姨母,无求跟您诊过脉,说您没问题,你放宽心,肯定有小宝宝的。” 小香失笑,“姨母借你吉言。” 把圆月湖事情办妥,江雪三天后给马套上车,又租了一辆马车,把马车窗户封严实,铺上现盖的被子,放上小火炉,带着一家人颠簸着回了凤凰村。 【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就在这里完结,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第六十三章 ◎相中开饭馆的铺子,无奈江雪没钱◎ 回程的路江雪是第一次走,马车艰难行驶在弯曲纵横的沟壑山路,路过一处难走的路段时,江雪在前面驾车光顾着注意一侧的悬崖,不想马蹄踩空,一下跌落在雪窝。 除过马儿受惊,人员倒是没有伤亡。 一路上江雪总算是知道为何官府要开辟水路,水路不仅行程快,且不折磨人,还能带起水路两岸的生意。 陆路也不是没有好处,沿途有高山白雪,有窜逃的小兔子蹲守在雪里悄悄等人过去,有偶尔发现的野生梅花林格外红艳,有挂在峭壁冻成晶莹水柱的瀑布,还有葫芦从深山老林里引出来的黄鼠狼。 颠簸伴随美景,江家众人都在这一趟路途中开了眼界,见识到自然,见识到宽广。 走走停停,十天之后,她们终于在漆黑的夜晚回到凤凰村。 宋青先扶着江奶奶下了马车,“娘,总算到家了,”接着抱起熟睡的小秋说:“走了十几日,不知豆腐坊生意怎么样?” 江禾胳膊挂着大包小包,一旁搭话:“二嫂,江明那孩子是个靠谱的,卤水走的时候咱们都准备好了,肯定没问题。” 江雪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做豆腐是个苦力活,她要是去到镇上开饭馆,刚开始江禾和宋青得一起帮忙,村里豆腐坊势必就不能经常关照。 恰巧江明既是江家本族人,又跟江雪一家关系好,所以把制作豆腐的技术交给他。 江家族人这半年来在江六爷的带领下对江雪一家十分友好,江雪是打算把豆腐坊交给江六爷一家和周氏两口子,她就每月收个分成就行。 各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给马儿解开套车喂饱草料,房屋里烧火的烟雾从烟筒冒出,江家人洗漱完都高高兴兴睡了。 第二天上午等天阳出来天暖和了,江雪就跟陈楚楚徐氏三人驾着驴车赶往乐安镇。 车上三人都裹着大棉袄,江雪在前驾车一面迎风说:“咱们到了直接去棉花店,多买几斤,回来一人做一床被子,做一身棉衣,就是冬天连续下几天几夜大雪,咱也不怕冻。” 徐氏和陈楚楚两手相牵,互相心满意足看了对方一眼,是呀,有暖房有厚衣,还有身边人,暴雪她们也不怕。 到了乐安镇,江雪驾驴车直接到了棉花店铺外,店主一问:“您家要多少斤棉花。” 徐氏回:“我们一大家每人都要做一床棉被,老板你帮我看看需要多少斤。” 棉花店老板知是大客户,立马喜笑颜开,将徐氏她们迎进屋内。 第128章 江雪在一旁无事,就起身跟徐氏二人说:“徐姨,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雪儿,我跟你楚姨就在这里等你,早些回来,天晚了路不好走。” 江雪出门回:“知道了。” 出了棉花店,她打算在镇上走走,看看有没有空店面铺子出租。 一路走,正巧就到了她第一次来镇上摆摊的地方,看见前方一处茶馆外面贴着白色告示。 江雪纳闷,这茶馆正是之前她和伊设堂第一次见面喝茶的地方。 走至跟前,江雪先看茶馆外面连牌匾都不见,门窗一片萧瑟,一看就是久不开门。 再细看告示,原来上面写的不是转租而是售卖。 这家茶馆有两层,江雪之前在里面喝茶时大致看过,里面装修不说富丽堂皇最起码清雅有致,这样一家店铺,别说是买,就是租她都不在计划之内。 正摇头思考,忽然店门从里向外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转头看到告示前有位小姑娘,他急于出售房屋,怕遗漏一丝一毫机会,大不了就是多费口舌的功夫。 带着笑脸恭敬抱拳走到江雪跟前说:“这位姑娘,何不防进去看看。” 江雪摇头,冲男人也作揖拜礼推脱:“我家经营小本生意,多谢店主好意,不必了。” 不想中年男人不依不挠,再三恳求,差点就上手拉着江雪,万般无奈下,江雪只好跟他进去,“我就进去看看,老板要是强迫我,我可恼了。” 进了茶馆,倒没有江雪想象中蜘蛛乱网灰尘落桌的倒闭景象,反而处处干净,桌椅板凳井然有序。 中年男人一直观察江雪神情,他眼见着有一点苗头,就带着江雪上上下下看房,“原本咱们家一开始是要开饭馆的,无奈在本地招不到合适厨子,也没有祖上传下来拿得出手的菜码,才改做茶馆,您看这厨房,不比县里大酒楼里的差,炉子摆架都齐全着呢。” 确实,江雪没想到茶馆一楼还有这么个大厨房,不心动是假的。 中年男人心里得意,他得再加劲,带江雪从厨房出去,来到茶馆后院,“您看看这一溜的小花园,别看现在干巴巴,等开春暖和下一场雨,那在小院就是一景,”拍拍院中心的石桌,又夸张道:“您看这石桌,可是我家长辈从名山找人搬回来的,花了不知多少银子,就图一吉利。” 江雪耳朵屏蔽中年男人聒噪的声音,打量四方小院,院子墙角有连着的两口竖井,井上打水用的吊绳都有,院子前方就是茶馆的背面,后面建着一排二层楼房,和茶馆高度持平,院子侧面另有一道木门。 门栓插着,江雪问:“门可否打开?” 中年男人直接上前拨开木门门栓,头探出去跟江雪介绍道:“这后面没什么可看,就是普通的小巷子,原先咱家是没有后院,不过先前茶馆总有过路旅人住宿,我就把后面人家房屋买下来,装修成现在的样子。” 里里外外江雪看了一遍,说实话,真不错,她相中了,开一家饭馆具备的条件都达到了,她要是真在这里开饭馆,连一家人住房都解决了。 进到茶馆,江雪落座二楼窗边,中年男人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事成五分。 江雪没问价钱,而是十分好奇问道:“您这茶馆里外确实不错,只是您为何不出租而是售卖?” 中年男人常年行商,他没有隐藏缘由,而是直截了当告诉江雪:“没别的,就是生意不好,乐安镇不大,通共几条街,我这么大的茶馆早就入不敷出了,家里人都搬到洛山县去住了,就指着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在县里重新购置。” 说的是实话,江雪相信,况且他没有必要撒谎,镇上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怎么回事。 “那您这茶馆售卖价钱多少?” 终于问道此处,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犹豫,他怕要价太高彻底堵死,就吞吞吐吐伸出指头比划说:“二百七十两。” 跟江雪想的差不多,甚至比她想的要便宜,不过她依然买不起,“好,谢谢老板,我回家考虑考虑。” 中年男人这下倒是没有挽留,直接把江雪送到门口,还交代说:“您想好了随时来,只要带够银子,我随时给您更换地契。” 江雪笑笑说恩就出了门。 她在镇上四处闲逛,中间看了几家,不知是因为一开始心里就有了那家茶馆,还是后来看的房子缺点意思,她都不慎满意。 准备回棉花店找徐氏她们回村,路过莫大夫的药铺,见外面停了好几辆驴车和马车,莫大夫和她夫人还有小厮拿着包裹往车上装。 “莫大夫。” 莫大夫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江雪,“江姑娘,这半年少见。” 小厮是认识江雪的,上前打过招呼就急忙搬东西,江雪问道:“您家这是要搬走吗?” 莫大夫不知怎地心情大好,停下手头动作,眉头舒展得意骄傲炫耀:“江姑娘还不知道,我儿子今年秋天考中秀才了,县里敲锣打鼓来报喜。” 江雪大吃一惊,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里的秀才,便连连冲莫大夫一家道喜,“恭喜恭喜,您家有文曲星,可光耀门楣了。” 这话说的让莫大夫夫妇二人都心口舒坦,江雪又问:“那这跟您搬家有何关系?” “我家的秀才公一人在县里上学,没人照顾,我和她娘商量着把镇上房子卖了,到县城开一家药铺,生意又能进一步,也有人在身边照顾秀才公。” 第129章 莫大夫一口一个秀才公的,江雪不愿意听他炫耀,打过招呼就匆匆走了。 快到棉花店,江雪才想起刚才走的急,忘了问他家的房子有没有卖出去。 算了,等明年开春再说吧,饭馆这事还没着落,医馆就更不用急了。 棉花店,徐氏和陈楚楚已经把所有棉花装在驴车上,像一座棉花山,高高的。 江雪到了门口直接就上了驴车,冲店里喊:“徐姨,我回来了,咱们回吧。” 徐氏和陈楚楚两人坐在车上伸手扶着棉花,江雪小心驾车,三人以最慢的速度回到凤凰村。 像之前买棉花一样,这一趟有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谁能想到,江家一窝女人真把日子过起来了。” “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一窝,江家大姑娘跑船没从你家收货?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哼,赶明我也找人造船,开春了也去跑船。” 江雪不知道村里人都在说什么,她现在不在乎,至于跑船,她还想村里能多几个跑船的,沿路这么多村庄,她们一家是吃不下这个生意的。 棉花从驴车卸下,徐氏她们就开始拿称一份一份隔开,江雪不会做针线,不会做被褥,就从陈家院里出来。 碰见陈望君就把镇上出个秀才的事给他一说,这小孩听后没反应,就跟江雪说:“江姐姐,你不用羡慕,我早晚比他更厉害。” 江雪摸摸他头,就当这是一句安慰话。 回到房中,见小雨跟小秋两个小孩玩的憨,她就又到陈家院子找江恩。 开门坐下就问江恩:“小恩,咱家现在有多少钱?” 小恩拿出账簿算盘,还有带锁的木头钱匣,枕头底下掏出钥总共八十两匙打开钱匣,算了一下回答:“姐姐,咱家现在有余钱总共八十两。” 得,刚够个零头,江雪没劲,瞬时趴在桌前,嘴里鼓鼓囊囊说:“不够啊。” 江恩听见了,她不知道姐姐要钱做什么用,但她想肯定又是跟跑船一样赚钱的生意。 晚上吃过饭,江雪想着第二天上山去砍柴过冬,就早早睡了,徐氏她们几个会针线活计的女人几点睡觉她也不知道。 早起穿上衣裳,江雪刚把房门打开,就见江恩带着陈望君,说:“姐姐,君儿有钱,咱们可以借他的。” 第六十四章 ◎通宝庄令牌◎ 陈望君虽是个孩子,但他自小聪颖,家中发生变故以来,他没有整日沉浸在忧伤之中,反而调节思绪,努力融入江家大家庭。 不管是救陈家于水火之中的江雪姐姐,还是奶奶临终托孤相认的楚楚姑姑,都无微不至呵护他,给他带给温暖。 记事起父亲就曾不止一遍教授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昨夜温习书本犯困,听见敲门声回神,开门见竟然是江恩姐姐。 姐姐在江家掌管银钱,平日性情淡漠,不爱跟人聊天八卦,平日对家里弟弟妹妹严厉居多,夜深单独来寻自己定是有急事。 “姐姐有事?” “有钱吗?我要借。” 江恩直接表明来意,两个半大孩子互不隐藏直抒胸臆,就把这件事定下来。 陈望君拉着江雪袖口,小孩眼里写满真诚,他平日话不多,但是真的在乎这一家人,“雪姐姐,我有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江雪下意识想拒绝,可陈望君的眼神清澈真挚,他是家庭里的一份子,这份好意江雪如果拒绝那且不是拿这孩子不当自己人。 “好,姐姐谢谢君儿,这钱是姐姐借你的,一会让你恩姐姐写个借条。” 陈望君听到江雪答应下来,露出笑意,跟着江恩回到陈家院子,三人在陈望君小书房写借条,江雪还不怎么会用毛笔写字,就让江恩代替。 江恩蘸墨提笔,写“凤凰村江家,江雪江恩借陈望君白银,”写到这里江恩想起还没看到银子,抬头问陈望君:“陈弟弟,银子在哪?” 陈望君摇头,说“没有银子,”在江雪江恩注视下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江恩接过递到江雪手中。 “通宝庄。” 陈望君眼皮下垂,肯定说:“奶奶给的,拿牌子去通宝庄换钱。” 江雪收好牌子,坐到陈望君旁边,拍拍他小肩膀,告诉他:“镇上没有钱庄,小君陪姐姐去一趟县城,咱们一起取钱。” 陈望君点头,他相信奶奶不会骗他。 江雪其实也不知道县城里究竟有没有通宝庄,如果没有,县城里人多打听起来方便。 天还早,江雪带着陈望君,还有江恩三个人套上马车赶往县城。 上了车,江雪对徐氏说:“徐姨,今天晚上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家,要是晚上我们三个没回来,别担心,定是有事绊脚,第二天肯定回来。” 徐氏抱着哭啼啼的小雨说,一面拿绣帕给小雨擦鼻涕眼泪,一面对江雪说:“雪儿,你不用操心家人,我们这么多人,你驾车要注意安全,操心雪窝子。” 江雪点头,头从车窗伸出去,亲亲下雨额头脸蛋,对哭唧唧的小小丫头微笑说:“宝宝,姐姐这次不能带你,下次肯定带你出去玩,姐姐回来给你买糕糕,买糖雪球。” 小雨哭声不减,马车渐渐驶离凤凰村,江雪身着黑色带绒领披风,坐在马车前摇鞭赶往洛山县。 不到半日,三人就快到城门口。 第130章 江恩走出车厢,递给江雪葫芦,“姐姐,葫芦里水还是温热的。” 江雪拔开塞子,“咕咚咕咚”大口喝了半瓶,胳膊擦干嘴角急喝溢出的水渍,江恩拿过塞子,塞在葫芦上,没有到车厢,而是挨着江雪坐下,“姐姐,我还是第一次来洛山县。”江雪感慨问道:“小恩想起那个家了?” “我只有一个家,就是江家,”江恩歪倒靠在江雪身上说:“姐姐,我长大了一辈子不嫁人,永远跟在您身边,行吗?” 江雪不以为然,只觉得是小女孩缺少安全感,就把江恩揽在怀里,对她承诺:“不嫁人就不嫁人,我们小恩未来可是有钱又漂亮的女掌柜,就在姐姐身边待着,谁要是欺负我们小恩,我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江恩心满意足,也跟着江雪豪放的语气嘿嘿笑,学说:“满地找牙。” 洪水过后镇子到县城的路都大修过,一路倒是没怎么颠。 进入县城,三人赶着马车在城里不方便,就找了一家可以寄存马车的旅店存放,三人步行去找钱庄。 年下的街道热闹非凡,江雪怕江恩和陈望君二人在人群中走失,左右手各牵着二人胳膊,见有像样的饭馆茶馆,就上前问道:“您知道通宝庄在哪吗?” “不知道,” “没听说过。” “去去去,我们做生意呢,小丫头上别处问。” 转角到了一处僻静巷子口,江雪靠在墙壁休息,自言自语:“是不是洛山县太小,咱们三人不会还得去府城。” 陈望君蹲在地下,埋头不语,江雪发觉他情绪不对,就扶他起来说:“小君,姐姐有办法了,我在县城也不是没有人脉,你们跟我来。” 江雪在县城的人脉,就只有茶商伊设堂。 巷子口有一家卖馄饨的小馆子,江雪三人各自吃了一碗馄饨,店里夫妻二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江雪给钱后跟老板说:“您知道源山馆往哪里走吗?” 小男孩从他娘跟前窜过来,眉开眼笑说:“源山馆是城里最大的茶馆,客人要去,我可以领着。” 小孩机灵,馄饨店夫妻两个也同意,江雪三人就跟着他七拐八拐穿行到了一座三层木楼面前。 “这位姐姐,源山馆,气派吧。”小男孩扭腰指着面前富丽堂皇的楼面,一副得意骄傲样,江雪失笑,掏出三文钱给他,“小孩快回家去,不要乱跑。” 茶馆三楼,伊设堂扶额枕在窗边,双眼神游,思绪翻飞,“伊设堂,”梦里的声音又现耳边,这次比前几夜要清晰明亮,少女明亮的双眸,矫健身姿,顾盼神飞的风采幻化成真人,出现他眼前。 “伊设堂,伊设堂,伊设堂。” 小厮站在窗边,大胆子摇了一把神游的伊设堂,“少东家,少东家。” 窗边人不耐烦发火:“什么事?” 小厮唯唯诺诺答:“少东家,楼下有女子叫您。” 伊设堂冷哼一声,转头眉眼往下一瞟,“伊设堂,你干嘛不理我?”江雪在楼下大声问。 窗边人思绪回神,击掌跺脚,嘴巴张开失声大叫,翻身就要从三楼窗户跳下去,还是小厮及时拉住他。 来不及说话就奔跑下楼,台阶三层化成一层,双腿雀跃跳到了茶馆一楼。 冲到牌匾下,急刹车停下,江雪背手说:“伊设堂,你傻了,怎么呆呆的。” 伊设堂嘴巴微张眼神望着江雪,确认就是梦中人,终于缓缓笑出声,伸出手轻轻拍在江雪额头碎发,迅速拿下说:“江雪,好久不见。” 江雪也豪气拍拍伊设堂肩膀,回说:“伊兄,好久不见。” 四人没有去茶馆大堂,而是和上次一样,去了后院,江雪拉着江恩和陈望君一一介绍,陈望君小小少年恭敬拜礼:“伊老板。” 江恩眼神冷漠,站在江雪身边,少女硬着身子,不愿意拜礼,伊设堂对上江恩洞悉一切的眼神,心里“砰”一下,辗转难眠幻想的记忆,在少女犀利的眼神下无处可藏。 伊设堂眼神躲闪,不敢面对江恩,就坐在江雪对面陪说:“你家的小弟弟厉害,小妹妹,也厉害。” 江雪不兜圈子,直接问伊设堂:“通宝庄,你知道吗?” “呦,跑船挣大钱了。” “什么意思,我问你通宝庄,你直接告诉我,伊设堂,我有正事,在打趣我,我就走了,” 一道来自江雪身后的眼神射来,伊设堂无端的心慌,这女孩小小年纪,竟能将自己看穿。 伊设堂偷瞄一眼江恩,随即说:“通宝庄是大和朝最大的钱庄,一般的富贵人家接触不到,像咱们洛山县,在通宝钱庄存钱的大家,不超过五位。” 原来是这样,江雪想怪不得自己问不到。 “那你知道通宝庄在哪吗?我有事。” 伊设堂犹豫说:“在哪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到了那里,你要存钱或是借钱,我是一概帮不了你的,我没有权限,我们伊家只有我父亲才有资格在通宝庄存取银钱。” 江雪站起来说:“无事,你带我去就行。” 三人跟着伊设堂上了马车,一柱香的时间,马车到了一处大门门口,门口没有牌匾,站着两位持剑守卫。 伊设堂经常来,还是从袖口拿出一封手书示意守卫看过才进院子。 院子里倒是进门就有一面墙壁,墙壁用金色大字写“通宝庄”三个字。 第131章 有小厮带四人到大厅用茶,茶上桌,就有一位中年男人出来,径直走到伊设堂跟前说:“伊家小少爷来了,你父亲怎么不亲自来?” 江雪听这意思,明显是看不上伊设堂。 伊设堂回礼赔笑说:“今日是我一位朋友有事找贵庄。” “小少爷难道不知道,我们通宝庄不接待散客。” 江雪伸手拉一下伊设堂的衣袖,对中年男人说:“不是散客,”从怀中掏出“通宝庄”令牌拿到中年男人面前,说:“可否凭此取钱?” 中年男人脸色大变,战战兢兢接下令牌,说:“这这这,洛山县何时有令牌客户的。” “不是洛山县,是他家的,他家在哪,掌柜的无需知道,就说凭此令牌能不能取钱?” 第六十五章 ◎真实的无求让江雪害怕◎ “通宝庄掌柜的在哪里?” 江雪刚拿出令牌和中年男人对峙,屋外传来婉转女声。 江雪收回令牌交给陈望君,对掌柜说:“您先接待客人。”随即坐下饮茶。 披粉色毛绒大氅的年轻女子进屋,眼神扫视右边一排桌凳,她和伊设堂两个人认识,洛山县城就这么大,一个是伊家小少爷,一个是于家大小姐。 两人互相点头就算见过,女子在院门口就听小厮说今日伊家少爷带了两位姑娘过来,她倒想看看,能让洛山县首富伊家引荐的女子,是何方人士。 掌柜的端着一碗茶过来,放在桌面上毕恭毕敬对年轻女子说:“于小姐,请您坐下喝茶。” “掌柜的,我塬哥哥还没来,我到门口迎候。” 坐在一角饮茶的江雪,早已将刚才那位于小姐的面容刻在脑海,去年冬天她上弱柳山找无求给小雨诊脉,这位于小姐的小厮在道观中就对她说,无求是他家的女婿。 想起秋天陪小香做嫁衣那次,于小姐和无求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江雪心口就隐隐针扎,她没有问过无求,无求也从来没有对江雪解释过这一切,它们在一起就像两个只懂得男欢女爱的男人和女人,肢体接触比走心聊天要多。 江雪陷进自己怀疑的漩涡中,她甚至想到无求愿意跟自己在一起,是因为自己和这里的女子不同,自己能不受世俗约束,未成亲就和一个男子亲密接吻,在某个方面,满足了无求常年压抑的生理需求。 以往相处的甜蜜时光,在此刻都变成了让江雪反胃的证据,自我怀疑下生出的邪恶念想,完完全全吞噬掉她。 于小姐拉着无求的胳膊进来厅中,江雪冷漠的视线射向门口,不发一言,眼里没有一丝爱的痕迹。 这一刻,就是江雪心死之时,她说不清是吃醋还是嫉妒,也许是早已经可在心底的自卑,只要偏爱自己的人稍有不偏爱,她就止不住从心底席卷的怀疑,有那么一瞬间,江雪想提刀一刀刺死无求,死在自己剑下,她就可以无限制的解脱,没有了偏执和占有,在不用自欺欺人,反正他的过往自己一概不知。 “塬哥哥,哼。” 多搞笑,江雪都不知道他姓名,这段畸形的爱,从一开就是错的,她们没有一起经历生活的打磨,没有一起窥探彼此,只凭借兴起的好奇支撑。 江雪只想逃离,她不愿意看见这个人,把自己沦落到荒唐地步的人,不顾无求的拉扯,江雪奔跑出去,她一直跑一直跑,眼泪不知不觉流下,中午的太阳直挂云层,跟着江雪在大地逃离,他们一起到了镇子西边的大河。 跑累了,江雪冷静下来,坐在河边大石上,身后有脚步声,江雪知道是谁,她不说话。 无求绕到前面,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姿态卑微虔诚,小心翼翼托起江雪的手掌,抚摸她长满老茧的双手,“雪儿,你听我说。” “你别说了。”江雪打断他,“无求,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一旦走进男女感情里,我就变得不理智,我变得自私,变得邪恶,你一点小事就可以操控我的心思,这是在太可怕了,我从不知道,原来我还可以这样邪恶,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莫名其妙无解的爱,从哪里都没法找根。 江雪自己明白,看似是于小姐的问题,实际症状来自她心里,来自无求,来自两个人不坚固的爱墙。 无求还蹲在地上,江雪说的话,每一句都扎在他心尖,她的自私和不理智,还有刚才被恨意包围的江雪,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一开始他就没有把自己所有的事全都告诉这个丫头,总是想当然。 他杀爹,杀有血缘关系的亲眷,他不想把宝石闪耀的江雪杀死,可是他在爱里也是自私的邪恶,于是无求下定决心抓住江雪的手,说:“未来过怎样的生活,你说了算,但是必须有我,我说过,你是我的道,我一定会扫除所有障碍,也要得到。” 江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无求,他眼神坚定,信誓旦旦,周身围绕不容抵抗的气势,这才是真正的他,放火烧家的男人,能是什么山善茬,“哎,你放我下来,”趁江雪分心时,无求一把将江雪扛在肩头,任凭肩头的女人怎么打骂他都不松手。 快马加鞭,无求来到镇上一处隐秘的房间里,扛着江雪下马进到小院,来到一处房间,无求把江雪暴力丢在床上,脱去身上外衣,一把按住逃跑的江雪,抵住她,拧眉冷冷说:“江雪,现在我就要让你看真实的我,我叫塬一,杀生父的塬一,占有你的塬一。” 第132章 江雪无法呼吸,她的口腔被塬一牢牢霸占,圆润的肩膀触及到屋里冷空气,随即就变得滚烫,她意识沉沦,听见身上不知疲倦的男人捏住她的脖颈说:“只有你才配叫我塬一哥哥,叫给我听。”江雪不要,她在抵抗自己的身体不要沉沦。 塬一终究没有敢全完占有江雪,他只是给了江雪一次从下到上的快乐,事后无求舔舐自己发麻的舌头,坐在床边,手掌抚摸少女潮红的脸颊,他的小丫头不自私不邪恶,他才是强占她少女身体的狂徒道士。 江雪身体还没缓过劲,余潮滞留,这是她初次体验,蛮横的男人把吻痕深深烙印她身体各处,在那处,他却一改风格,舌尖柔软,带给她春风般感觉。 江雪捂住被子,她怎么能就这样拜倒在这个狂徒的衣袍下,太丢人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男人占便宜更多。 无求光着臂膀,拉开被子躺下,从后抱住贴墙睡得江雪,头埋在她发烫的颈窝,交代说:“塬家和于家从我太爷爷起就是世交,塬家覆灭之时,我爷爷把家族财产全都交付给于太公,于家对我有恩,于姑娘和我没关系,今日去通宝庄,是要把我家财产尽数挪出,我自己有正经娘子,以后无需他家打理,况且于太公已去世,于家不知吞没了多少,我不跟他们见识,就当这份情谊已尽。” 江雪沉默听着他讲述,“你今日说的那些话我都明白,只是世间情爱想来是无缘无故,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若非要找个理由,那一见钟情又该怎么解释,雪儿,日子还长,我们未来同行的时光还有无数个春夏秋冬,你愿意我在你身边,听我慢慢讲给你我的故事吗?” 第六十六章 ◎江雪无求定下成亲日子群芳楼开业◎ 还有十天就要过年,江雪终于买下镇上那座二层茶楼,二百七十两银子,房主一纹没少。 那日因为无求的原因,江雪在县里多住了一日,第二天和陈望君在通宝庄取到钱,也见识到陈家积攒的家财。江雪想,怪不得陈望君的父亲是一位慷慨大方的侠客,还是家底厚,不愁吃喝。 借了陈望君一共300两,江雪苦笑,自己也是负债买房的人了。 虽然无求把他的令牌交给自己,江雪也看过他家家产,比陈家更富有,但是终究没有成亲,在没有变成一家人之前,江雪不愿意欠他。 房子已经确定好,江雪拿到钥匙进去里里外外走了好几圈才回村。 晚上一家人在灶屋吃饭时,江雪咽下一口热汤说:“我把镇上最大的茶楼买下来了,打算开饭馆。” 屋里一阵沉默,江家众人都被江雪的话给吓到,还是宋青藏不住事,一下激动的跑过去拉住江雪的胳膊说:“那是不是以后咱们都能去镇上,天呐,以后咱们江家也是开酒楼的,多威风。” 徐氏缓过来,紧跟着问:“雪儿,你打算多活开业,咱们年前是不是得过去打扫?” “是啊雪儿,开饭馆请谁当大厨,算账得,跑堂得,菜单中哪几样是招牌,店名,这些咱们都要提前安排好的。” “小雪,咱们一家都要搬到镇上吗?那豆腐坊怎么办?” 江雪迅速扒拉完碗里的稀饭,开始一一安排:“过完年正月十五开门,大厨这些我心里有数,家里人不能都去,徐姨和楚姨还有村里学堂要管,所幸就在家帮忙看着点,学堂不忙了就来镇上帮忙,剩下的人都去镇上,豆腐坊我也安排好人了,小姑和婶婶不用操心。” 江奶奶不愿意了,她放下筷子对江雪说:“我不去,人老了腿脚不方便,端茶送水客人的客人见了笑话,我就守在家里,哪也不去。” 宋青人虽然有时候小气,但她对江奶奶一向是当成自己亲娘对待,便不同意把江奶奶刚才说的,“娘,您跟我们一起去吧,小秋和小雨两个孩子还要您帮着照顾,再说了家里有人呢,丢不了东西的。” 江雪也说:“是啊奶奶,我们都去镇上了,单把您一个老太太放在家里不管,村里人该怎么说呀?” 江奶奶抵不住宋青和江雪两个人的左右话术,况且她们两个人说的都是实话,便点点头应下,“行,那我去了你们不准嫌弃我这个老婆子。” 年下的事情虽忙,不过大多数都是窝在灶屋里煎炸煮蒸,一家人干脆商定找一天去镇上打扫饭馆。 可巧,前一天无求给江雪传话说“我在弱柳山,等你来订婚。” 江雪找了江六爷江四爷,周氏一家,带着江家老小带齐东西,一起浩浩荡荡前往弱柳山道观。 村里有人见了问:“您家这是?” 江奶奶是家中长辈,她脸上挂着笑意,喜气洋洋对村里人说:“我大孙女给我招了个孙女婿,就是弱柳山的无求道长,今天我们一家去下聘。” 三句话把村里人惊的下巴都掉了,江家大姑娘找的男人是个道士,还要入赘。 一层激起千层浪,等江雪进了道观里面,她在家招女婿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村。 不过江雪不在乎,无求更不在乎,一个人愿意跟着另一个人到她家生活,融入她的家庭,亲近她的亲人,怎么前者是女人就行,变成个男人就成是非了,况且男人只用出一把子力气,女人还要生儿育女。 江雪不愿意跟村里人争论,别说他们生活在这个时代下,就是在另一个时空里,一旦和所谓“传统”做法相悖,闲言碎语终归是免不了。 第133章 进了道观,江雪看见无求的眼神竟有些害羞,便在一角偷笑,看江六爷带着他叫人。 从江奶奶一直到小秋这个奶娃子,无求算是把江家人认全了。 江六爷跟江奶奶小声说:“无求道长一表人才,咱们村里有不少人家都看上他了,不过他一向冷淡,村里人怵他,没人敢下手,倒叫你家的大丫头捡了一个便宜。” 江奶奶心想才不是,要不是江雪的爹和叔叔当日救了无求,今日这缘分还不好说呢,不过她不想把这件事抖搂出来,便说:“捡便宜也是他捡便宜,我们雪儿哪点差了。” 江六爷叫话噎住,尴尬的点头。 其实定亲真没江雪啥事,就是家中长辈来定成亲的日子,无求家中无人,所幸江家人订好,是以两位主人公都偷偷溜出去了,道观里江奶奶他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 道观后山小树林里有个茅草搭建的小屋,江雪此时正被无求按在一捆稻草上欺负,无求先从额头亲,温柔的触觉让江雪一下就陷在稻草堆里,她胳膊搭在无求肩膀,眼神水盈盈的望着头顶透光的篷子,嗓音深浅不一的发声:“无求,你想什么时候跟我成亲?” 蹲在地下忙活的男人,就像吃饭都不忘唱歌一样抬起说:“越快越好。” 事完了,江雪舒坦,和偷吃的无求一起回到道观里。 江六爷和江奶奶讨论出成亲的日子,定在明年夏至日,江雪挺满意,那会饭馆估计已经平稳运行,天儿不算太热。 无求巴不得明日就跟江雪成亲,但是他尊重江家长辈,更尊重江雪。 二人事情落定,第二天全家去镇上打扫房子的时候,无求这个准女婿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村里人见了都不由得停下脚步看新鲜,但是无求是个冷脸,村里人也没敢多看。 不过日子久了,无求和江家人来来往往的在村里,人们习惯了,说辞也换成另一套:“你别说,这家里招个女婿是不错,又能干活,以后生下的孩子也是自己家的,给口饭养大就能下地干活养活家人,怪不得江家在镇上买大房子,人家就是会算计,咱们可得好好学学。” 江家一家人和无求照样不予理会。 年下的小院多会都飘着香味,除夕夜更是做了慢慢一大桌菜,江雪把珍藏的土豆粉条拿出来,炖在排骨豆腐里,滑溜溜吸满汤汁的透明粉条,俘获了每一个人的味蕾,这道菜江雪打算作为新饭馆的招牌菜之一。 而饭馆的名字,就在大年初一,天空飘着雪花,屋里几个女人说笑的时候,江雪想到隐霞村的姐姐们今天应该也是如此,便有了一个名字——群芳楼。 过完年,一家子就拉着家当浩浩荡荡去了镇上,正月十五群芳楼开业,江雪要提前布置。 先是小香和匠石提前把鲁婆婆和柔儿,还有隐霞村愿意出来的姐姐们接到镇上,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中年妇女,就是鲁婆婆的大闺女,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江雪就听鲁婆婆说:“我大闺女厨艺得了我亲传,甚至比我还要好呢。” 江雪记着这件事情,小香去了隐霞村一说,鲁婆婆就同意。 中年妇女叫小梅,江雪就叫她:“梅姨,您跟鲁婆婆住在后院,后院房间多,鲁婆婆上了年纪,我给你们安排在楼下。” 江雪一看这位梅姨就是个做菜的高手,不说别的,单说她的两条臂膀就比别人要粗,隔壁有劲才能抡动大铁锅。 群芳楼的配置江雪叫无求前一天帮她写在纸上,厨房里掌勺的,帮厨得,跑堂得,算账得,还有哪里需要往哪走的流动得人,都齐全了。 楼里一应用的瓜果蔬菜,新鲜鱼类等都是小香和匠石走水路送的,他们夫妻两个今年又买了一辆大船,在隐霞村找了一对愿意出来过活的夫妻帮着在园月湖卖货,小香两个打算大多数时间在外面收货,送到圆月湖倒卖。 眼看就要到正月十五,起先乱糟糟没有头绪的群芳楼,一下变得干净有序。 大厅里桌椅板凳摆放整齐,柜台上崭新的算盘等待第一笔入账,厨房里各式各样的菜品都已备好,爆竹和红丝带买好,一切就等明日。 上午太阳正升起来,乐安镇就想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小孩们最先疯跑出去,吵着要看热闹,到了群芳楼跟前,江雪把提前备好的糖块分给他们:“谁吆喝的最卖力,就可以来我这里获得最多的糖块。” 小孩们想吃甜蜜蜜的糖块,就一路在乐安镇大喊:“群芳楼开张了,群芳楼开张了。” 镇上的人被勾起好奇心,尤其是有钱的富户,一听群芳楼这个名字,就知道这饭馆大有来头 划船经过此地的外地商户,也被岸上叫嚷的小孩声吸引,自从水路开通,从最南面的大海转陆地码头,划小船能一直到达乐安镇,可惜乐安镇没有好酒好菜,下游村庄的河里少有船只行走,他们不愿意白费力气到圆月湖,就在乐安镇河道的分叉路口转向东南,往下一个码头卸货,然后转卖货物。 本地富户最先来,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隐霞村的姐姐们都穿着利落的短衫款宽裤子,带着黄色小帽子,富户看了一眼,便知是女孩,心里一想“群芳楼”这个名字,从进来后就见过一个小男孩,其余都是女子,便明白了。 鲁婆婆和小梅在厨房里大展身手,柔儿在一旁辅助洗菜切菜,还有烧火的小夏姑娘。 第134章 黄金豆腐做的鱼汤是招牌中的招牌,还有凉拌油豆皮,加了粉条的排骨炖豆腐,煎河鱼等等,光是江家豆腐坊里那些没见过的豆制品,就让众人都充满疑问。 菜品上桌,客人们充满疑问的拿筷子翻腾,接着轻微试探,犹如发现宝藏一般,把盘子挪到自己跟前,开始大快朵颐。 江雪从一开始就不担心饭馆的生意,酒香不怕巷子深,况且她家巷子也不深,她没想过要去县里开饭馆,她江雪就在镇上,把自家的招牌打出去,让他们县城里的人到镇上来。 第一天营业顺利,江恩算了一下,除去买菜等的开支,净赚十两。 群芳楼的菜价不算贵,平民老百姓进来也能消费的起,一天能赚十两,说明第一天来的客人是真多,要是一每天都能赚十两,一个多月就能把陈望君的钱还清。 不过江雪知道这不可能,第一天大多是图新鲜,往后时间还长,每天赚个五两银子她就知足了。 今天凡是在群芳楼里吃过饭得人,出了饭馆全都变成“饭迷,”每个人见了人就夸群芳楼的饭有多好吃,这直接导致群芳楼第二天客人暴涨,要不是楼里位置多,江雪还得刻牌子分发众人排队。 一个月就这样在忙碌中度过,群芳楼里老少人都不曾歇息,就连小雨和小秋都得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江恩打完算盘,跟江雪说:“姐姐,这个月一共赚了四百六十两。” 江雪看江恩看账本打算珠的时候,一脸冷静,还以为这个月收成不好,没想到第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小恩,你把给大家发的工资都减去了嘛?” “姐姐,所有开支我都减去了,这就是本月净赚的金额。” 江雪激动的起立鼓掌,她真的带着一家人致富了,有豆腐坊,有小香在沿路收的稀奇古怪的山货,有这座群芳楼,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有了一份底气。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第六十七章 ◎完结章◎ 三月的田间地头冒出嫩绿色小芽,徐氏和陈楚楚带领村里的孩子在河边采摘。 一捆捆拿干草绑好的野菜,装在大框里,等小香和匠石划船到达东河时,在按一斤两文钱的价格全都收购,最后直接走水路到达乐安镇,连同别的货物一起带到群芳楼。 春天正是吃野味的时候,而乐安镇外来的客人们也越来越多。 小香和匠石挑着担子到达群芳楼,熟门熟路绕到小巷子里,在一处红木门前放下扁担敲门。 院里正在磨剑江雪上前开门,“姨母,姨夫,今天一路收的野菜苗有多少?” 匠石跳着担回说:“船上还有好几筐,我找人在岸边看着,喝口水就去。” 小香和匠石挑担进了院里,放下扁担,小香突然感觉胸闷,手贴在胸脯上,脸色苍白,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背身关心江雪:“雪儿,好端端的你磨剑做什么?” 江雪不想让小香操心,放下剑走到小香跟前,想着糊弄小香,就看见小香手捂着胸口,还未说话,小香就跑到树跟前做呕吐状。 匠石两步走到树跟前,手掌瘫在小香后背,担忧的说:“香儿,你在船上就不舒服了,咱们先去医馆叫无求把个脉。” 无求在镇上的医馆也开始营业了,就是原来莫大夫家的那个房子,江雪也是前一个月才知道的。 医馆的名字是江雪起的,叫“群芳医馆”,医馆里除了无求,还有小春和她师父忘情道长,当然还有几位隐霞村的姑娘们。 乐安镇开了一家能够为女子看病的医馆,十里八乡的人没几天就知道了,虽然骂的人多,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女子的清誉,忘情道长说话一向不留情面,碰到有妇女来看隐私之症,家里男人骂骂咧咧时,就会回怼:“再说把你命根子割了,凡是在我这看病的女人,家里男人敢说三道四,我先割命根子,在割舌头。” 江雪知道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忘情道长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但是那又怎样,还有隐霞村的众位姑娘们,还有自己,还有凤凰村学堂的小姑娘们,只要有志同道合的女子们在努力挣脱枷锁,就永远不晚。 到了医馆,忘情给小香诊脉,江雪没有急着找无求,而是静静等待结果。 果然,忘情道长诊完脉笑着说:“恭喜你们夫妻俩得偿所愿,已经有孕两个多月了。” 小香和匠石两个人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到,身体都僵硬住了,明明两个人的床事激烈又频繁,就是迟迟不见有孕,所以最近两个月小香都不大愿意做。 匠石没头脑的细想,难不成之前一直没有孩子,是因为床事太频繁。 总之这是一件大好事,江雪对激动流泪的小香说:“姨母,这下您可要保重身体,最近您别去跑船了,就跟我住在群芳楼,柔儿姐姐她们都在,又能照顾你,又能陪你解闷。” 匠石咧着嘴巴看着小香的眼睛就知道点头,小香被他逗的笑出声。 夫妻两个满心欢喜的回去,江雪拿着剑去后院找晒药的无求。 无求在院里翻看药材,江雪偷偷躺在院里的藤椅上,嗓子咳一声:“小道士,给姐姐倒一杯热茶。” 停下手头的动作,无求无奈转头,宠溺看一眼江雪,在桌上拿自己的茶杯给江雪倒了一杯热茶。 “雪儿,你今天白天有事吗?” 第135章 江雪平时的时间大部分在群芳楼,或者偶尔回凤凰村一趟,跟无求虽然都同样待在镇子上,但见面的时间不算多。 江雪摇头,无求当然得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横抱起江雪就进了屋,不等关门,两个人就急得鼻子打架,过了一会,两个人都是舌头发麻,江雪潮晕仍在,抓着无求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说:“无求,我好想要你。” 无求俯身抱住江雪,拍拍她呼吸不平的脊背,平稳她刚才激烈的情绪,温柔安慰她说:“我们雪儿还小,况且我不想现在就给你,说实话,我怕你吃肉以后,时间长了就烦我,咱们未来的日子还很多,我不着急,我要留着慢慢吃。” 越是跟江雪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无求就越能感受到江雪独特的魅力,她是强大的,坚韧不拔的,甚至在某些时刻是孤独的,她的想法不知从何而来,身边没有人真正理解到她,就算是自己,也只是试着去理解她的内心想法,好在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皮囊不错。 在医馆吃完午饭,江雪拿剑走了,走的时候跟无求说:“晚上我要去杀两个人,别担心我。” 江雪要杀的人,是前几日经常在群芳楼骚扰几位跑堂姐姐的两个男人,他们以为群芳楼是什么地方,竟然敢伸手摸姐姐的屁股,出门的时候竟然还敢放话说:“装什么正经生意,喜好在这里等爷,过几天让你尝尝销魂的滋味。” 姑娘们跟着江雪学了不少功夫,但夜黑风高去杀人,江雪还是不放心他们。 自从那日两个人走了,江雪就一直派人跟踪那两人,原来二人是外地行商的,跟本地一位有势力的乡绅熟悉,他们通过打探知道江雪一家没有背景,就起了歹心,打算找人手把群芳楼里的姑娘们掳走。 江雪提剑撑船到了乐安镇河道上游,船停靠在码头,江雪抬头就看见了前方挂着“钱氏”的船。 到达目的地,江雪就跟平时吃饭一样,提剑进了船舱,整个码头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寂静,江雪在船舱悄无声息解决完两个男人,出来后解开船绳,推一把船,船只顺水往下游飘荡,至于最后飘到哪里,有没有人发现,江雪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做完这一切,江雪才发现春雨降落。 今年又是收获的一年。 日子一天一天飞快的过,群芳楼正常开业打烊,群芳医馆的忘情大夫也开始带着小春上门诊治,小香的肚子渐渐鼓起来,和煦的早晨,江雪站在群芳楼后院二楼栏杆,看见一群穿花戴绿的仙女们围在石桌前择菜,她们有说有笑,谈论昨天镇上的铁匠对柔儿是怎么放电的,谈论书院的哪个秀才公长的俊俏。 说起书院,江雪想起陈望君,他昨日巴巴的找到自己问:“江雪姐姐,我是陈家独苗,您觉得我长大后一定要传宗接代吗?” 江雪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片刻,江雪坐在树下说:“小君,村里庙宇供奉的是谁?” “关二爷。” 陈望君不知道这跟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是呀,关二爷的后代如今在哪,谁也不知道,但是我们之所以给他盖庙,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儿子,谁的爹,是因为关二爷的忠肝义胆,我们都不姓关,可是我们人人都在传承他的精神,继承他灵魂的衣钵,奉他为忠义父,这何尝不是一种血脉的延续。” 陈望君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是得到答案了,江雪不去着急逼问他,也许有一天,当他在书院读到圣人言,并为此在世道上践行时,某个回眸,他会真正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生命延续”。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每一位读者朋友,你们每一次点击对我来说,就是一场生命的救赎,空旷的时间节点中,我们无数次相交。我深深记得在一个夏日的凌晨,窗户外阴着天,屋里空调24度,我的猫窝在电脑屏幕后,我喝完一杯水,在屏幕里打开我的文章,那里多了一个点击,我哭了,笑着哭了,转身走到阳台,透过层层乌云,我仿佛真的看到一位深夜孤寂的读者,点开我的文章,或骂我写的差,或者一目十行。但无论如何,我将永远视她为我第一个读者。 我想对她说,对你们说:“欢迎来到山村老翁的写作世界。”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