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少年番主角能不能远离我的生活》 第1章 [bg同人] 《(综漫同人)少年番主角能不能远离我的生活》作者:木倚危【完结】 文案: 开始阅读前请食我排雷: #正文第一人称(划重点)。金手指大开,女主断层天下第一的玛丽苏万人迷乙女。感恩世界。 #女主极度自我主义,真杀手,无真善有美,道德底线在开车上人行道和扶老奶奶过马路之间反复横跳。(划后者重点) · 虽然我才15岁,但是我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虽然我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在并盛町闲逛时,我还是会被风纪委员拦下来。 为了不再被追问是不是逃课了,我决定入职…入读并盛中学,成为一名普通的学生。 一年后,我承认我错了。 我应该早早搬离并盛町。 而不是考虑到破船成本,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 是的,我本来应该金盆洗手、顺利退休的。 结果现在的我已成道上默认的彭格列十代编外人员。 · 好不容易国中毕业,我准备不读高中了!我要去读大专…中专…高专! 东京咒术高专! 然后我发现东京的熟人越来越多了。 · 金盆洗手,归来仍是道上的传说。 我恨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 · 内容标签: 综漫 家教 文野 咒回 万人迷 乙女向 主角:林(月见临)27配角林彩虹之子if形态林战损形态8018varia… 一句话简介:想要提前退休怎么这么难 立意:坚定地走在人生道路上 第1章 chapter1 林,十五岁,性别女,国籍明面上是意大利,职业是杀手。出道以来杀死126人,通缉金额达到一亿二千万美金,个人不动产存额六千万,流通资产一亿四千万,名下有十三套房产,分布于日本、美国、意大利。因年老力衰而决定金盆洗手,目前正在寻求融入正常人生活。 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退隐地点,翻遍了日本地图,决意寻找一个风平浪静、景色优美的小城镇。在略过了杀人案数量突破天际的米花町、异能力者丛生的横滨、老旧封建又古板的京都后,选定了平平无奇的并盛町。 是的,以上就是我入住并盛町的理由。 虽然我的年龄对于杀手而言已经太大,但正常人在这个年纪似乎还需要读书。在街上闲逛经历了几次风纪委员阻拦并极力表示“我没有逃课而是根本没上学”的乌龙后,我决定入学当地国中。 是的,以上就是我现在站在这个教室里的理由。 我平静地扫视台下投来好奇目光的学生,默默评估他们的价值,片刻后在黑板上写下“月见临”三个字,低头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大家好,我是月见临,爱好是读英语和做数学题,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台下顿时传来嘘声,“原来是个书呆子啊”“好没劲”之类的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我听得一清二楚。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那个……班里的位置已经固定了,不太好调。月见同学,你先坐那里怎么样?” 他指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给我,我没有疑议地说了声谢谢,走过去坐下。刚刚坐下就有惊喜:前面有个男生,身形高大,正好能够遮住我的影子。 班主任安排位置只是随手一指,完全没有考虑我看不清黑板之类的困难。但太好了。我喜欢睡觉。 我把身体往墙面挪,在班主任开始沉浸讲课时竖起国文课本,在读书声中闭上了眼睛。 好。就这样睡过一整个上午吧。 “……” “……” 不太对劲。 我睁开眼睛,猛地对上了一双好奇的眼睛。面前的人正与我对视,虽然正在上课,但他却毫无顾忌地扭过身来盯着我看,完全无视了纪律,讲得上头的班主任也没有管他。 “诶,”他看到我睁开眼睛,高兴地打招呼,“居然没有睡着吗。阿临,我是山本武,很高兴认识你喔。” “……”不是,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场合交朋友的。 而且谁是“阿临”啊。 大概是我的疑惑冲破天际,他和我解释:“虽然听起来像是搭讪的老套话术,但不知怎么,我看到阿临就觉得很熟悉呢哈哈哈。” 不是听起来。是根本就是。这么老套的搭讪技术放在意大利会被三岁小孩鄙视。 我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照例露出微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山本同学。” 他挠头:“这称呼好生疏。你可以叫我阿武——啊,我还以为阿临是那种自来熟的类型呢。” 不用“那种”吧,就是“你这种”的自来熟。我歪头看他:“山本同学,还在上课呢,你不听课吗?” 他用说悄悄话的架势和我说:“藤本老师的课只用考前翻翻课本就能及格过线了。” “……” 我忐忑不安地说:“可是我没有什么天赋……听着课文就觉得头脑发晕,也许要很认真才能跟得上大家?” 他说:“没关系,你哪里不懂的话可以问我,我可以教你哦?” 这个还是算了吧。 我把目光克制地从他那张十八分的试卷上收起来,礼貌道:“谢谢,如果需要的话,我会的。” 藤本老师终于发现了角落里的聊天,走过来敲桌子:“山本!念一遍这段课文。” 第2章 山本武转回身,虽然完全没听课,结果很流利就读了出来,且读得一点错都没有。因为藤本老师刚才讲的就是这段文章。 藤本老师见抓不住他的小辫子,倒是没有恼火,只是不痛不痒地警告他:“上课认真点。” “是、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笑哈哈地应承了。坐下之后,果然没有回过头了。 他做得端正,为我提供了完美的睡眠环境。可不知为什么,趴下的时候,我隐约感觉不妙。 “……” “……” 角落里为什么也那么多人啊。 我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见这个教室的小角落里此刻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如果是为新同学而来的话并不是问题,我三两下就可以让人对我丧失兴趣;不妙的是,这些人显然都是冲山本武来的。 一直坐在山本武后面,是肉眼可见的永无宁日的选择。 敏感羞涩地拒绝几个因为我而来的人后,我盯着眼前的女生——她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我的桌子上,决定为自己换个位置,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来看到是我,露出吃了一惊的表情,然后急匆匆地道歉:“呃,抱歉,以前这里没有人坐……” 这道歉很不真诚。因为她甚至不愿意把屁股从我的桌子上挪下来。我问:“你想要坐在这里吗?” 她惊喜地道:“可以吗?我和你换位置……” “不可以哦,”山本武打断了她,如果有阶级分层,这位班级明星一定处在最上层。他温和又不容拒绝地道:“我很高兴和阿临坐在一起。佐藤同学,抱歉,可以请你起来吗?” 什么叫做“坐在一起”? 佐藤同学满脸通红地起来了,我被打断了计划,不满地看向山本武,开始估算他值多少钱。 他忽略我杀人的目光,邀请我中午一起吃便当。 ……便当? 我沉默了一下,拒绝了他。他有些遗憾,但没有再纠缠,上课铃再次响起来,我倒头就睡。 以前当杀手时我经常失眠,尝试了很多办法也毫无用处,经常瞪着眼睛直到天亮,身体疲劳,精神困倦,为此十分烦恼。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上过课。藤本老师如果转职,必定能成为业内闻名的催眠大师。 几节课过去,终于到了中午放课,教室里彻底变得嘈杂起来,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原本美妙的睡眠天堂变成了地狱,我离开座位,走上了天台。 为什么是天台?因为天台没有人。学生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个地方,正好适合让我来睡觉。至于说便当、午饭什么的,我根本没有,因为没人为我准备。 我推开天台的门,选定了一个角落,走过去才发现此处已经有主。 少年倚墙闭眼,阳光透过额发落在他的脸上,显现出一种苍白的颜色,但我并不打算小看他——从站姿上看,这个男人强得可怕。 只是实力强也就算了。他身上还穿着风纪委员的服装。我最近已经看透并盛和平表象下的黑暗内幕:没错,这个小城镇正是由风纪委员会维持着秩序。虽说实力不济,但被缠上的话一定没有好日子过吧。想到买章鱼烧都会窜出一个人和我讲纪律,我发自内心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我也没想过离开。我们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地休息,毕竟我可没听说过不能上天台的规矩。 我找了个位置准备躺下去。 “……你。” 戴着红袖章的少年突然说话了,不知怎得我听出一股森森的杀气,杀气对我不起作用,但我还是尊重地看了过去,发现他正盯着我。 我友好地打招呼:“你也没有便当吃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怎么上来这里的?”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锁吗?一根铁丝就解决了。” 上来的时候门上挂了个锁,样式古老,一根铁丝下去就打开了。当时我还在感叹并盛民风淳朴。 ——直到他一拐抽过来,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民风淳朴,而是他奸恶地霸占了天台! 小小并盛町,居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战斗疯子。在我下意识偏头躲过攻击后,少年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狂热,和认识的几个神经病一样,他纠缠上来,浮萍拐的攻击逼得我连连后退。 对付战斗狂魔,最重要的是逃避应对。一旦和他打一架、被看上眼了,生活将会陷入昏天暗地的被追杀。我深谙此道,因此毫不犹豫摇摇晃晃地退后几步,吃了两拐,倒地不起:“好、好痛……” 这回是真的。真的很痛。 但他再次挥击过来、铁光在我眼前无限放大时,我并没有躲避。后脑勺碰着冰冷的地面,眼泪狂飙出来,我抽抽噎噎道:“你是谁啊?” “……” 千钧一发之际,他收回了手,眼神淡漠地看着我,显然不太相信我刚才的躲避是巧合。 没关系,我很会演。眼泪这种东西,大多数人都无法快速流出,我却能够精准控制,不一会儿,我的脸上就沾满了泪水:“为什么一上来就打人……” “我、我只是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会,你们并盛怎么回事啊,我才刚刚转学过来,就遇到这种事……” 他听到“并盛”两个字时,眼神发生了变化:“转学生?” 第3章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 “天台不能随便上来,”他说,“下次再犯,咬杀。” 啊?咬杀?什么咬?什么杀? 还没等我捋清关系,他走过来揪起了我的衣领子——我小心躲避,避免他发现我袖子里藏着的刀——把我塞进了楼道里:“离这里远点。” “砰。” 天台的门被关上了。 “……”我抹掉眼泪,比了个中指,把铁丝回收,转身离开。 等着,明天就帮你老巢爆炸。 第2章 chapter2 在山本武buff影响下,我午后度过了不甚安宁的睡眠时间。放学时,他邀请我去看棒球比赛。 “是内部比赛啦,没有很重要,”他握着棒球棒,整个人看上去英姿勃发,“不过通常都坐满了人哦?阿临想要的话,可以坐在前排。” 我对这种国中生活动没有兴趣,委婉拒绝了他。他确实是个知情达意的人,没有纠缠,和我打了招呼后就离开了。 我并没有急着回家。因为家里也空荡荡的,没什么意思。在人们陆陆续续走出门洞时,我顺着桌子一趴,又闭上了眼睛。 声明一下,我并不是嗜睡的人设。纯粹是下午的老师催眠水平不如班主任,而山本武buff又实在恐怖。反正我已经退休了,爱干什么干什么,睡到半夜也没事吧。 “……” 有人在说话。 “……” “真是抱歉啊,我的活动实在走不开——只好麻烦你了,废材纲?哈哈,我下次会补上的。” “啊、啊。好的……” 有人瑟缩地回答,慢慢擦干净黑板,开始把椅子搬起来,并向我的方向靠近。 他站到了我的面前,呼吸绵软又孱弱。凭着他动作带起的的风声,我断定他正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把我叫起来之类的? 真是胆小,一只手就能被掐断脖子的弱小动物。 在他踌躇许久、猛地吸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过来要拍醒我时,我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啊,是要实行偷窃么。” “什什什么——没有!我不是……啊,我只是想叫醒你……”面前的家伙如我所料地大吃一惊,反应过来后露出了可怜的神色,棕色的头发软蔫蔫地垂下来,露出一双蜜糖色的眼睛急切地看着我。 值得一提的是,我记得这个人,因为他和我一样,下课的时候蜷缩在位置上,并没有随大流地和别人交流或者围观明星。只不过我是在睡觉,而他看上去是被排挤了。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诬陷打得措手不及,绞尽脑汁地想要解释。但无妄之灾是无法口头解决的哦?不识社会险恶的可怜人。 我欣赏着他的表情,直到他终于想出一个妥当的方法:“如果、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去……调监控……” 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下去了。也是,一个普通的、隐隐被霸凌的家伙,根本不会有和领导层打交道、要求后者给出监控的胆子。可这大概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因此少年并没有退缩,仍然站在原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折射着午后茵茵的阳光,亮得刺眼。虽然还在畏惧,却拥有着这样漂亮的眼睛么。 我在心里把他的价值往上提了一些,打断他的纠结:“不用调监控。” “太好了……话说回来我也没有偷东西的胆子啊。” “这个我也知道。” “诶?诶?” “没发现么,我在开玩笑。” “……谁会开这种玩笑啊!”意外地,他的吐槽力居然还可以,“是性质恶劣的玩弄吧!” “性质恶劣的玩弄,应该是用帮忙的借口要求你值日,把工作都扔给你。”我收拾起东西——主要是把抽屉里的炸弹抽出来放回包中——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你都听到了?” “完完全全地听到了。” 我轻飘飘地劝诫他:“要是我,我就不值日了。直接走。第二天被骂的人可不是你噢?” 他低着头,不说话,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得像被揪住耳朵的兔子。 想要反抗都没有力量,更没有勇气的兔子。 虽说是劝诫,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他会听从。胆小的人就是这样的,因为勇气的匮乏而屈腿弯腰地行走,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想去戳破可怜的现实。 我径直离开了,没有去看后续。反正明天到教室就会知道结果,何必耽误时间。 · 放学回家之后我开始收拾行李。 别误会,我不是要搬家,而是整理我的吃饭家伙。我说了要炸天台就是炸天台,绝对不开玩笑。 正在我在爆破弹和装甲弹中纠结选哪个为好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我接起电话:“你好,委托杀人请按一,委托叛逃请按——” 不对不对,我金盆洗手了。 “以上业务全部作废,”我面不改色道,“还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人笑吟吟地说:“委托陪聊的业务有吗?” “没有,”我说,“但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业内闻名的牛郎店,太宰君。在那里报我的名字可以打八折。” “林已经是能打八折的熟客了么?” “不,其实那个店是我的。” “……”他微笑着驳回,“我是不会帮你增添业绩的。” 我遗憾地放弃了劝说。 第4章 太宰治,前□□叛徒,现无业游民。在我十二岁时,他还是港口黑手党权势滔天的五大干部之一,到了我十三岁那年,他就突然脑子抽筋了,决定叛逃。 此事原本与我无关,但他之前认识我,事发时,他委托我帮助他叛逃。 我一开始拒绝。港口黑手党当时蒸蒸日上,我没必要因为一个没价值的叛徒而和它对上。但太宰治给得太多,我最后还是答应了。 ——直到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出现,我才恍悟,不是太宰治有钱,而是中原中也有钱。 忽略过程。总之,在我充满人性光辉和关怀的帮助下,太宰治成功叛逃了。之后,他变成无业游民,而我两年后直接退休,他是少有的几个能够直接联系我的人。 “有什么事吗,”出于曾经的情谊,我礼貌地问,“现在什么委托都不接。” 他恶心我:“没有哦?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林,也许我打电话来只是因为想你。” “……” 我冷静地回复:“td。” “td对骚扰电话没有攻击力。” “……。”我挂断了电话,还要挑选炸弹,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机。 但他马上重新打过来了。 “如果没有要紧的事要说,我周末会乘坐有轨电车去横滨给你点教训。” “真是可怕的威胁。但我还是得提醒你,林。” “某位幻术师找到了我的头上。罪魁祸首是你。” 我的第一反应是:“你被打进医院了吗?是想要医药费么。” “正是因为知道你会毫不犹豫地幸灾乐祸,所以我才没有心理负担地说了你的位置。” 我收紧了手指:“太宰治。” “……太可怕了。”他说,“不要这样恐吓我!我只是说了你在京都而已。” 京都?离并盛不说十万八千里,多少也是八竿子打不着。 太宰治真乃妙人也。 我顿时心平气和了:“下次委托给你打八折。” “不是说金盆洗手了吗?” “那请你吃蟹肉罐头。” “当面请吗?” “好的,这个周末我会乘坐有轨电车到横滨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之前,我请教太宰治爆破弹和装甲弹哪个好。他叛逃时炸掉了中原中也的车,可见对炸弹颇有了解。 他没问我要炸什么,而是说:“混凝土破坏弹更符合你的需求。” 有时候我怀疑他会读心术。但读心术站在我这边对付别人时,我欣然接受。 · 第二天,学校的超大新闻变成了“天台爆炸!委员长暴怒!发起大搜查!” 教室里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值日生的功劳。在所有人讨论着大新闻时,我倒头就睡,不问外物。 山本武和我搭话:“阿临听说了吗?天台被炸平了。” 我没什么表情地回应:“没听说,是谁炸的?” 他摸着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还没有抓到凶手。风纪委员会全员出动了,不过我觉得抓到的可能性不大。啊哈哈哈,如果是阿临的话,一定会处理好痕迹吧?” 我看着他,他好像就只是在做一个玩笑的假设,表情却很耐人寻味。真是个可怕的直觉系。 “如果是我的话,夜间潜入,设置定时炸弹,之后离开抹除痕迹是最好的选择,”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虽然现实是我根本没有定时,直接引爆就是了。 山本武哈哈地笑了两下,并没有对我富有趣味的捧哏做出反应。相反,他的表情很僵硬,在他的眼神示意中,我看向窗外。 “……” 那里站着我昨天的仇家,天台恶霸,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 “……”草。 第3章 chapter3 “出来,”他说。 我推山本武的肩膀:“听到了吗,委员长叫你。” 山本武:“……” 云雀恭弥:“……” 云雀恭弥冰冷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不要装傻,草食动物,给我过来。” 没办法了。我站起来准备出去,山本武却反过来挡在了我身前,他还是那副爽朗的样子,声音里却听出一份寸步必争来:“委员长,阿临是做了什么吗?” 我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山本武。 太好了!阿武!你是我唯一的真神! 云雀恭弥的目光没有移开,仍然看着我:“天台被炸,她有嫌疑。” 我装傻充愣:“这个……我去哪里弄来炸弹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 他嘲弄地道:“一根铁丝撬开锁的人,弄不来炸弹?” 他的忍耐力似乎就在这几句话里灰飞烟灭了,青年向门口走来,以他随时手握浮萍拐的状态来看,他绝对不介意在教室里大打出手。 山本武担忧地看着我,但我不想连累无关人等,因此安抚了两句,我略过他走到门口,跟着云雀恭弥走了。 …… 因为天台被我炸了,风纪委员长痛失一个老巢,我本来以为他会把我带到办公室里对我大加制裁,为此,我一路上不断辩解,讲事实摆道理地证明我不是罪人,还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自觉演技十分到位。 但他并没有带我到办公室。相反,我们走的路越来越偏僻,以我入学前踩点得到的情报来看,这里通向的小树林平时是没人的——更不用说在这个风纪委员戒严的日子了。 第5章 越走,我越心生疑窦,故意出声挑逗:“委员长大人,我们要去哪里呀?啊,这里好眼熟,好像大家都在这里告白……” 说话之间,我们走到了树林边缘,猝不及防的一拐抽了过来! “呼——!!!” “……???” 这一拐比昨天试探的几次攻击力量更猛烈、速度更迅急,别说普通人,哪怕是我吃了一拐也不是“好痛”的程度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至少也要躺一个星期。 要躲开吗? 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吃这一拐? 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难题。手指背到身后,一个咒被我行云流水地画了出来,刹那之间,“我”发出一声闷哼,被一拐抽翻,顺着力道滚开三四米。 好黑心的攻击! 而他杀气腾腾,显然还不打算结束,于是我眼睁睁看着“我”又被抽了两拐,倒地不起,吐血三升,再动不能,整个人气若游丝,是那种看上去马上就要死了讹学校一大笔钱的程度。 这下他总相信我是普通人了吧?天台爆炸,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在心里下定决心今晚把他的办公室炸了,看着他垂眼打量“我”,哼笑一声,片刻后似乎准备离开…… 不对! “砰!!!” 幻境破碎,刚才我蹲着的大树在他一击之下彻底断裂,倒在地上发出轰隆的巨响,风声中,我向后一跃,从高处向下坠落,在落地前一个翻滚卸掉了动力。 云雀恭弥仿佛一只咬到了猎物喉咙的巨兽,露出一个狰狞嗜血的笑容:“哇哦。原来藏在这里——” 他居然凭着微妙的风声差别,就判断出了我的所在! 跟着云雀恭弥离开教室后,我就使用了幻术,一路上都维持着幻境。我并不想和一个战斗疯子发生冲突,更不想成为他的目标,但事实证明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原先我以为他只是个盘踞并盛的地头蛇,现在才知道他何止地头蛇。这样的人哪怕进入里世界也会迅速声名鹊起,他却就甘心蜗居在这样一个小地方! 说来说去,还是我看走眼了。云雀恭弥发觉端倪、肯定了我不是普通学生后,一招一式更加恐怖,大开大合中精妙的动作几乎让周围都陷入密不透风的深渊。 攻击、攻击、还是攻击! 我看上去马上就要和倒在地上的那个“我”一样讹学校的钱了。 但我只是退休了,又不是死了。 我深呼一口气,在云雀恭弥“果然”的目光中跃起,袖子里的刀滑出,格挡住他的攻击。 相比起里世界中有名的“时雨金时”、“断水销酒”等兵器,我的刀是平平无奇、能够被量产的货色。造价低廉、能够复制,唯一的特点是刀身薄而韧性高。 薄薄的刀刃无法抵抗面前这只怪物的巨力,但我使的是四两拨千斤的路子。和撬锁一样,战斗也要寻求最省力的方式,如此才能算是合格的杀手。我轻飘飘地改动了少年攻击的方向,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的眼神随着我的动作而游弋,但片刻涣散后又有凝聚的趋势。我毫不犹豫地扔下刀在他后脖颈处一击,加以幻术配合,他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向前倾倒。 虽说太宰治是个人渣,但我很赞同他的一个处事原则,不和男人拥抱。 于是我后退一步,地头蛇云雀恭弥就这样倒在了地上。幸好他刚才没有铲平地面,否则他现在脸挨着的就不是草而是地板了。 我也没有看男人昏迷的兴趣,转身离开。毕竟我还要去筹划一下今晚炸办公室的事宜。 “……” “……”我的电话响了。 这两天找我的人好像有点多。 · 我困惑地接起了电话,铃声戛然而止,对面人啰哩巴嗦地开始:“大小姐,家族这边实在是瞒不过去了——” “所以呢。” 对面的人噎了一下,声音支支吾吾起来。正当我不耐烦地准备挂掉电话时,他说:“咒术杀手……” 我眉心一跳:“他怎么了?” “他在黑市上悬赏您的行踪。” 真是奇了怪了,伏黑甚尔有钱不去赌马,居然想找我。我回忆了一下有没有得罪过他,发现并没有。顶多是金盆洗手的事没有和他说——但我们两个关系又不怎么样,没必要说吧。 因此我问:“你们得罪他了?” 顺藤摸瓜下来,也许是我被连累了,否则伏黑甚尔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是不会花钱在没意义的事情身上的。我心平气和道:“如果是你们得罪了他,就准备好腹刀去他面前切腹自尽吧。” 对面的人鬼哭狼嚎起来:“大小姐,请不要那么无情啊!家族最近这边正在怀疑您,我为了您苦苦支撑,不看功劳也看苦劳吧!” 什么苦劳,我付了钱的。我问:“家族怀疑我什么?” “他们怀疑您青春期恋爱……” 我:“……” “有病吧,”我说,“你做了什么惹他们怀疑?” 他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 对面的人叫做佐藤拾也,是个咒术名为[傀儡者]的咒术师。虽说听起来很了不得,但他的咒术限制性却很多,所谓的傀儡,严格意义上也不能算是傀儡:得到某个人的头发后,佐藤拾也能够制造出此人的替身,栩栩如生,能说话能走路能跑能跳。 第6章 但这傀儡对原主人不会有一点威胁,且不堪一击,最多能够起到的也就是一个诈骗的作用。 考虑到我认识的人不是能被诈骗的蠢货,我放心地聘用佐藤拾也制作了我的傀儡,在我的家族中顶替我生活。 一切安然无事,但我没有想到,佐藤拾也居然还能给我整出这种花边新闻。 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说了:“严格来说,这不算我的错。是那天的家族宴会,因为您带来的助力,家族地位上升,第一次接到了五条家的邀请……” “家族派您代表佐藤去参加了宴会。会上,五条悟看到傀儡时似乎发现了什么,一直凑上来说话。” 我:“……” 五条悟是五条家族的代表人,而五条是咒术界中立在金字塔尖的御三家之一。听说他出生时负有六眼,能够勘测一切虚妄,想必他是看穿了傀儡的假象。 但这些也还不至于让那些老东西以为我恋爱了吧。 佐藤拾也接着道:“宴会之后,他三番五次来找您。除此之外,伏黑甚尔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也来了家族找您,离开的时候还是从正门走的,家族以为…以为您私会男人。” “……” 绝对是故意的。伏黑甚尔绝对是故意的。 我问佐藤拾也:“现在佐藤家的情况如何?” 他知道我在问什么,急忙回复,说出一串专业的数据来。我打断他:“想必已经转化成不良资产了吧?” “不良资产还是处理掉为好。” “……”他眼泪都吓回去了。 佐藤拾也很明白,我一旦决定退出佐藤家的破摊子,他对我而言就变成了没有用处的垃圾。而除了我,没有人能给他这样的庇护。 压力不会消失,只会从我身上转移到佐藤拾也的身上。咒术师慌慌忙忙地挂了电话,想必已经开始哭天抹泪地思考该如何是好了。 而我忙碌的行程表上抽空多了一个计划:周末,乘坐有轨电车到东京观察局面——好歹也是我的东西,不能就那么扔了——之后去横滨吃饭。 今晚还得炸办公室。 ……怎么回事,我不是退休了吗,怎么还有那么多事情。 第4章 chapter4 回到教室后,同学涌上来,问我风纪委员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不耐烦应付他们。露出羞涩腼腆的笑容伪装好学生对我来说不难,但这群人还没有这样的价值。 唯一例外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坐在角落的“废柴纲”——恕我抱歉,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并没有挤进人群中,目光却向我投了过来,带着一种鲜明的担忧。 另一个是山本武。多亏有山本武。他挡在我身前,为我应付了大批八卦者,用温和却不容抵抗的话语把所有人都推拒回去。 于是不用多久,我的身边恢复了平静,正好此时铃声响了,催眠大师也走了进来。 我没有睡觉,因为山本武又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目光在我脸上逡巡,意外地没有让人感到冒犯的不适。 他看了一会儿,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来:“阿临没事真是太好了呢。” “什么?” “没什么,”他重新露出了开朗阳光的表情,看上去毫无阴霾,“中午的时候要一起去吃便当吗?” “……”我沉默了。 首先,我不明白为什么日本会有便当交友文化;其次,我还是没有便当。 “不吃,”我说,“我没有吃午饭的习惯。”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下课的时候,他叫住了我,从抽屉里变魔法一样拿出了另一份便当塞给了我:“这份是阿临的。怎么样,不想尝尝我们家的寿司吗?” 他眨了眨眼:“这可是老爸亲手做的哦。” “……” 根本不懂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自来熟的人。 为了防止八卦的同学再次围上来问风纪委员长的始末,我们两个走出教室,来到了一处楼梯间并排坐下。 寿司确实很好吃,以我曾经吃过的寿司来比较,面前的这份用料新鲜、米饭蒸得正好,虽然因为放的时间久了,紫菜有些黏在了米粒上,但放进口腔中,食材混合在一起爆发出的鲜美几乎让人欲罢不能。 山本武托腮看着我吃了两个,冷不丁地说:“阿临吃饭的样子好风雅。” “风雅是什么形容词?”我一边嚼着寿司,一边问。 “嗯……大概是那种受过了良好教育的大小姐吃饭的样子吧?很文静、很优雅。不过大小姐好像不会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哦?” 这是肯定的。我六岁之前都在佐藤家,佐藤现在虽然已经是个烂大街了的名字,但确实源远流长。佐藤家是少有的继承了古板做派的家族,吃饭也很有礼仪规范。 离开佐藤家后,因为职业原因,吃饭变得越来越随便,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更是被扔到了一边,唯有一些仪态保留了下来。 不过上面这些理由是不能说出来的。 “因为我很羡慕电视机里的大小姐,看上去很优雅又很有钱,”我面不改色地糊弄道,“所以刻意模仿了她们,试图变得风雅点。不过好像失败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所以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镇定的表情,简直无懈可击。 第7章 不知道戳到了山本武哪根筋,他反应过来,收回目光“哧”地笑了起来,但并没有嘲笑的意思。 相反,他笑完之后,看着我说:“阿临比电视机上的大小姐更好。” “嗯?” “吃饭时太过风雅的话,就无法表现出对厨师的喜欢了吧?看到阿临吃得那么开心,感觉老爸知道了也会超级自豪呢。” “因为真的很好吃,”我没有说话哄人的意思,并盛町真是藏龙卧虎,“山本君的爸爸真厉害。” 他又笑了起来,我不禁猜测他父亲一定和他一样很爱笑。 哪怕是我也无法对一个笑着的人生起厌恶。我们吃完了午饭,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教室,坐到位置上时,我从抽屉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问:“怎么了?” “送给你,”我把护身符递给了他,这是佐藤家近年崛起的根本,在黑市上有价无市,能够抵挡二级咒灵的一次攻击,而面前的人并不知道它的价值,却珍惜地收了起来,表示会把它挂在书包上随身携带。 中午就这样过去了。 · 下午的课是家政课,我委婉拒绝了山本武的组队邀请,因为我不想拖累一个可怜人。 他遗憾地说好吧,很快就被班上的女生热烈邀请,甚至好几个男生都主动来问他要不要组队。而我初来乍到,本以为会没有搭档,谁知道组来组去,班上还剩下一个人和我两两对望。 “……” 真是不出所料呢,废柴纲。 “事先说好,”我说,“把锅炸掉之后请不用供出我。” “为什么?” “因为总感觉炸掉锅的话不可能只是我一个人的错。”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但迫于我的淫威,并没有出声反抗,而是缩着肩膀站到我身边。 他很沉默,我也不说话,听着他在我旁边纠结地铰着自己的衣服,半晌后,他终于欲言又止地道:“那、那我们就是搭档了?” “这不是肉眼可见的事实吗?废柴纲同学。” 他又憋住了气,再次开口时,内容却出乎我的意料:“我,我是沢田纲吉,不叫废柴……纲。” “原来如此,废柴纲是昵称么。” “怎么会有人把这种名字当成昵称啊!”他露出了勇于吐槽的表情,反应过来又低下了头,“昵称的话、应该是阿纲——之类的吧。” “好的,阿纲。” 显然这个称呼比“废柴纲”给他带来的冲击力还要大,他震惊地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只警觉的兔子:“你——你……” “我……” 他嗫嚅地出声试探:“阿、阿临?” 我露出婉拒的表情来:“沢田君,我们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吧。真是太冒昧了。” “——明明冒昧的先是你才对吧!!!”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吐槽,脸上出现了鲜明的情绪。拂去那些表面的怯弱、畏缩后,面前的人生动又鲜活。 大概是有这几句话的关系在,我们两个接下来的课程中很合拍,几乎是默契的程度了。 “……” 在第三次他不小心把一茶匙的酱油按到我的衬衫上,我也第四次不慎地用平底锅敲了他的头后,我斟酌着开口:“沢田君真是天赋过人,每次都能在我移动锅子的时候撞上来呢。” 他可怜兮兮地捂着额头:“明明、明明你是故意的……” “只有第四次是故意的。”谁让他刚才的酱油差点碰到了我藏在袖子里的刀。 “所以也是故意吧——!”他发出了绝望主妇的哭喊,抱头痛哭时又把我们好不容易合作切出来的一盘菜打翻了。 “……” “……”算了,家政课不及格也能毕业。 这节课的任务是做一份鸡肉三明治,很简单的东西,我们两个却学得手忙脚乱,最后,家政课老师站到面前,低头看我们的成品时,我感到了久违的紧张。 “……” 她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品尝:“面包烤得不错,沙拉虽然有点少,但也还可以……嗯?这是鸡肉吗?” 沢田纲吉紧张地拉住了我的衣摆,我把他的手打下去,面不改色:“当然,加了很多酱汁腌制的鸡肉。” “这鸡肉的纹理有点奇怪啊。” “因为做的时候努力捶打了,心想也许能够变得更加新鲜。” 家政老师嗯哼一声,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但总之是轻飘飘地放过了我们,去看下一个小组的成品。 她的背影走远后,我掏出缺了配菜与肉的袋装三明治胚塞进嘴里。 被掠夺了三明治的沢田纲吉端着盘子,看着我欲哭无泪:“这是我的……”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们把他从小卖部买的三明治分解了,里面的鸭肉塞进了给老师检查的成品里。 沢田纲吉付出重大。 但谁说我没有贡献? “我们是一个小组,沢田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们两个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麻烦你不要计较这些。” “这句话里面混进去了不对的东西吧……”他无力地说。 靠着沢田纲吉的鸭肉三明治,我们成功度过了家政课,放学了,大家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拿着书包准备离开。 山本武照例要去参加部活,走之前却又从抽屉里掏出来一个三明治塞给了我:“这是今天家政课的成品,阿临要不要试试看?” 第8章 “山本君,你是小精灵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感觉你随时会掏出礼物来大送特送,”我说。 他笑了:“我才不会大送特送。目前只送给了你,阿临。” 我想了想,掏出了没吃完的三明治胚:“你要不要……” 山本武收下了,几个同学喊着他的名字,少年向我点一点头便离开了。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三个人。 一个是我,一个是沢田纲吉,一个是我毫无印象的家伙。 无视了坐在角落的我,那家伙拍着沢田纲吉,用一种看似无法被拒绝的语气“拜托”后者:“我今天没空,偏偏还不得不值日……你一定能帮我解决烦恼的吧?废柴纲?” “嗯、啊,呃,但是——” 怯弱、可怜、畏缩,这样的表情涂抹在少年的脸上,把他躯体里的火苗掩盖得结结实实。没有人耐心地去探究他、像是读一本书,人们略过他就像是略过地上的草。 哪怕是“霸凌”他,都不愿意正眼看他。 事先声明,我实在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但我也不怕管闲事。 因此,在那个值日生松开沢田纲吉的衣领子,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我出声了。 “又被霸凌了么?沢田君。” “……。”沢田纲吉没有出声,他惊惶地望向我,似乎想要制止我,哪怕我退缩的后果是他需要花费时间来完成自己根本不需要做的值日。 他好像一个老好人。没有实力的老好人。 值日生也向我看了过来。 在日本这种国家,霸凌是无法被根除的蛆虫,在每个阴暗的角落里大量繁殖,没有人会去执行正义。 但这些都是“潜规则”。不能放到明面上,一旦握住了证据去投诉、打官司什么的,霸凌者将会狠狠吃上一壶。 值日生看着我,面色不善。 “我明白了,”而我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接着道,“需要我为你报警吗?” 第5章 chapter5 沢田纲吉露出了呆滞又惊讶的表情。 而值日生则举起拳头,向我走了过来:“喂,你这家伙……” 我思考片刻,发出劝告:“千万不要变成红名。” 他愣了一下,面色涨得通红,“你是想挨揍吗?!混蛋,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说着,他加快步子走来。 我还保留着一点点人性:“在玩家面前变成红名,下场并不好。” 他不耐烦地“哈!”了一声:“我说你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在自言自语什么啊!给我滚!!” 说着,他一拳向我挥了过来! 他只是想吓唬一下我,气势汹汹,实际上拳头绵软无力,哪怕真的砸在鼻子上都不会让我鼻酸。 可是一旦先出手,就会变成红名;一旦成为红名,你的这一生就要毁了。 我伸出手,稳稳接住了他的拳头,值日生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加大了力道,却无法寸进分毫,终于意识到面前的并不是形如废柴纲一般能够随便欺负的角色,他脸色变了变,这时候已经赶鸭子上架无法更改了,他另一只手也提了起来,向我胸前捶来。 好无用的攻击。 好弱的小怪。 我沉吟片刻,抬起了脚,正中他的肚子。下一秒,值日生就像个保龄球一样沉重地飞了出去,一路撞倒桌椅板凳若干,最后在十米开外停了下来。 我必须补充一点,“十米”是因为教室的墙面离我只有十米,否则他还能飞得更远。 “……” “月、月见同学!……他,他好像快死了啊!!” 教室里响起了沢田纲吉从胆怯变化到崩溃的声音,至于值日生,此时已经歪着头,口吐白沫地昏了过去,并没有再说话的本事。 我走上前,检查了一下,摇头:“还没死。” “可是看起来也已经快死了啊——噫!!!他吐血了啊!!!”沢田纲吉崩溃地抓着头发冲我大喊,完全不顾我下一秒就可能变成在逃杀人犯,“是真的血啊!不是假的!” 值日生大口吐血地配合着他。 我为他的勇气折服,但也感到愧疚,毕竟这一次他不值日也得值日了。为此,我破天荒地道歉:“血迹确实有些难处理……麻烦你了。” “不要用这么腼腆的表情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他欲哭无泪道:“而且我已经成为共犯了吗?会坐牢多少年?妈妈会担心的吧?血迹怎么处理啊?”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寻找刻入了灵魂dna的清扫工具。我则问他:“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共犯了?” “我……” “………。” 他找来抹布,试图把地上磕出来的一长条血迹,因为用的力气太大,抹布和地面摩擦出莎莎的声音。他闷头工作,我原以为听不到回答了,过了几秒,却听到他低声地说着,就像是自言自语:“是为了我……才出手的吧?明明想要当个普通人……却还是站出来了。” 看来他并不是不知好歹、不懂好赖的那种怂包。 ——而且,他的直觉竟意外得准确。 我要金盆洗手,我想当个普通人。这是个有些荒谬的理由,说给熟人听一定会被当成白痴,但沢田纲吉在我什么也没说的时候就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9章 这算什么?——算“普通人”间的惺惺相惜么? 因为沢田纲吉的态度,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决定送佛送到西。我从容道:“你误会了,我打他是因为他变成了红名。不是为了你。” “……又在说奇怪的话。” “如果你不信这个理由,那我只好开诚布公地说了。” “……什么?” “嗯。沢田君完全没有成为我共犯的资格呢。” “……” 他懊恼地小声嘟哝:“太嚣张了……资格什么的——资格。” “总之好好努力,沢田君,”我背起书包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把手放到了他的头上。 棕毛还挺好挼。我没忍住多来了两把。 他半跪在地上擦地,在察觉到我的动作时,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眼瞳如同流水的火,里面倒映着我的身影,我对着我笑了一下。 “好歹变成能当我共犯的人吧?” “……” 他微张着嘴,发出单薄的气音,仿佛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颤动。我放下手,抬脚离开教室,留下他一个人呆愣愣地看着我的背影。 走了很远,我才听到他恍然惊醒,大喊:“等等啊!那尸体怎么办啊——?!!” 已经默认是尸体了么,沢田君。 · 是梦? 沙漠与海洋更迭流动,山的影子在城市中游行,星辰不知何时掉落在沙砾之上,黯淡成损值千倍的陨石,风化为实质的生与死,在这片土地上肆虐。 人说: ——用你的眼睛看着我 ——看着我死亡 ——看着我生长 ——看着我的虚假,我的真实 看着我—— 一片混乱的声母、韵母组合成混杂无序的歌声,上帝的钟表落在海边,折射着冰冷的命运。 我的脸颊贴上了钟表的表带,闭上眼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针的走动,震耳欲聋的顿响。幻术在我的梦中还未成型,就开始寸寸碎裂,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无奈: “kufufufu……你的梦还是这样。” “这是你的幻术,”我说。 “我无法迷惑你,”很难想象他会如此坦诚地承认这一点,“所以这是你的梦。” 我为他的坦诚而道谢,他却不领情,问我你现在在哪里。 “在梦里。” “我说的是现实。” “喂?喂?你好,什么东西?蛋包饭?猪脚饭?……菠萝饭……我想吃菠萝饭。” 我抬起一只手,做出打电话断线的动作,喂喂地出声,已读乱回地没有做出任何答复。 他拿我没办法,又问了我什么,但幻术已经碎成残渣,烟飞云散,他的最后一句话我都没听清。 真可惜,对吧。 “……” 窗外一片明晃晃的太阳,水流一般的阳光将清晨的影子照彻,没有雨水的春天温和而可亲。 我神清气爽地起了床,把枕头下的刀片装好,抹了一把脸。 今天是周六。 而我,准备去东京。 第6章 chapter6 结果东京反而在下雨。 我前脚踏出电车,后脚雨就落了下来。没有带伞,我只好找一处屋檐同人挤着,给佐藤拾也打电话:“过来接我,我在xxxx。” 我没有提前和佐藤拾也说我来东京的事,本打算打他一个猝不及防,他自然是没有准备的。听到我声音时,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颤抖的心跳都被我听到了。 他有事情瞒着我。 但我不在乎。 “快点,”我说,“我不喜欢下雨。” 佐藤拾也松了口气,答应会很快来。但我知道这需要点功夫,“我”的行迹需要报备族里,他得给“我”编一个合适的出行理由。 为了消磨时间,我跑进雨里,很快进入一家商场,决定随机寻找一间店铺光临。依心迹而论,我不太喜欢门口大排长龙的店家,它们总让我想到虚名,不巧的是,今天是周末,许多老板都搞活动,我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客人较少的甜品店。 我挑了一个窗边的、能够纵览全局的位置,等待服务员端来香蕉船和巴菲冰淇淋。蛋糕的甜香弥漫在我的鼻尖,我看到厨师正在把一颗樱桃装饰上奶油,日本人太过喜欢冷气,哪怕现在还是春日,店里面也开着让人小腿颤抖的空调。 人来人往的商场发出轰隆的背景音,像穿过荒原的铁制怪兽。 服务员很快端来了我的芭菲冰淇淋。出人意料的是,她身后还跟了一个尾巴:“一点原料也没有了?你们怎么做生意的?连这种普通的冰淇淋都限量?这样,我出十倍的钱买,可恶——” 服务员礼貌而坚定地道:“这位小姐已经付过钱了,您如果想要的话,可以和她协商。” 说着,她在我呆滞的目光中把冰淇淋轻轻放到了我的桌面上,露出“我捍卫了客人的冰淇淋”的满足表情来。如果在意大利我会给她小费的。但这里是日本,而她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是—— 五条悟! 墨镜歪斜着搭在鼻梁上,露出天蓝色眼眸的一角,明亮如同名贵的宝石。白发蓬松凌乱,少年穿着束身黑色的高专校服,站姿却随意得像一只八爪鱼,过人的身高和精致的容貌让路人侧目,他显然已经习惯,毫无脸皮地痴缠而不容拒绝地要求着一份冰淇淋。 第10章 我认出了这张在悬赏令上也不安分的脸,同时精准记起了他此时的身价:八千万,我是说,美金。光他那双媲美蓝宝石的眼睛——严格来说,蓝宝石的价值远远不及他的眼——价值就已经超过了五千万。 五条悟,一座行走的金山银矿,我曾经慎重考虑过刺杀他,最后却还是遗憾放弃。 五条家的六眼神子,我小时候就听闻的噩梦之一,最重要的是,对他动手,暗面的性价比完全不值。 我一直不想和他当面对上,命运偏偏让我们狭路相逢。所幸他看都不看离开的服务员,眼睛黏到了芭菲冰淇淋上:“一万日元。” “……?” “这份冰淇淋的售价是五百日元吧,”他理所当然地道,“我用一万日元和你交换,你可以点别的口味整整二十份。” 真是理所当然到让人不爽。 我最讨厌别人让我不爽。 “对不起,”我说。 紧接着我伸出手,淡定地挖了一大勺冰淇凌,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塞进了嘴里:“我拒绝。” 好冰,冰得我的牙齿都在发痛。真是毫无价值的亏本之事。可一抬头看到五条悟惊讶错愕的目光,我的心情就大好了。 我微笑着说:“你现在可以去吃别的口味的冰淇凌了。二十份,喜欢吗?” 我对芭菲类的甜品无感,本质上也不是个冲动的人,我没必要为了一份冰淇凌得罪五条悟。但就像炸掉了风纪委员办公室一样,我从来不怕麻烦,否则我早就死了。 “喂,喂,”五条悟反应过来,夸张地张大了嘴,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终于正眼看我这个“抢”了他冰淇淋的人,对上我的眼,“你这家伙,真是……” “真是……” “……” 五条悟慢慢睁大了眼睛,拉下墨镜,被遮挡了部分的世界潮汐般涌入他的眼中,大量的数据让他头晕目眩,他却没有移开眼睛,盯着面前的人看个不停。 明明是勘破虚幻的六眼,此刻却无法分辨这大量的信息。 他喃喃着说:“好凝实。” 一团浓郁的力量在他面前凝结成了人的形状,一瞬间,五条悟的眼中只剩下了这个人的存在。他没有看到她的脸,却凭着这团力量勾勒出了她的眉眼——特殊、富含着“真实”的人类。 在他看向她之前,她几乎是不存在的。虚拟的、雾一样,他没有注意到她存在,她如真似幻。 哪怕是五条悟,也在一瞬间被雷电击中了神经末梢,他说:“很漂亮……漂亮。” 六眼看到的世界和别人是不同的。五条悟的世界从睁开眼的第一刻就开始被解析,少年不得不被动接收着庞大的信息量。小时候,他经常发烧大哭,就是因为大脑无法承受这些数据。后来随着长大,他不再发烧了——直到现在。 他的大脑再一次接受了恐怖到世界级别的信息量,为此,他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眼前的人—— 想要……想要…………… 他的手被按住了。 我说:“你像个流氓,六眼神子。” 说着,我刀剑铿锵地一个过肩摔把他弄倒在沙发上。五条悟彻底被看到的数据“醉晕”了,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半天没做出任何表情。 好蠢啊。 我弹了弹他的额头,感觉到无下限的存在,便借力将他按倒,在服务员忐忑地上前询问情况时,我指了指五条悟:“他买单。” 接着飞快地逃之夭夭。 我可不想和一个即将跻身特级的咒术师对上。天大的麻烦哪。 · 佐藤拾也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我面前时,雨已经停了。他收回傀儡,我坐上后座,汽车缓缓向本家开去。 出于缓和气氛的目的,我客套地问:“什么让你这么紧张?” 他肉眼可见地更加紧张了。 “不太好……有点倒霉,”他语无伦次地说,“您回去可能会面临一些事情……但我发誓,这和我无关!这都是因为——因为——” “因为?” “因为伏黑甚尔。”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佐藤拾也布满汗水的脸上露出极度丧气与忐忑的表情,他哭丧着脸道:“是这样的……伏黑甚尔前两天来没有找到您,今天早上他突然穿过家族布置的帐,来到了您的院子里,然后他丢下了两个孩子。” “什么?孩子?” “对……。他说这是他欠您的,所以那小孩就给您养了。另外一个小孩是附属品。” 我摸了摸额头,正常的温度,并不烫。我面无表情地确认:“你没有听错?他欠我的?” “我看是我欠了他吧。” “他是那么说的……。我没有听错,因为他说那个孩子是用来还债的。” 佐藤拾也额头上的汗流得更快了,他狼狈地用纸巾擦着,三十多岁的汉子流出悲痛的泪水来:“总之。扔下孩子后,他跳墙就跑了,我根本追不上,想要和您联系,您却一直不接听,直到我接到您的电话,这才把孩子藏到院子里赶紧来找您。” “……” “…………”手机? 我把手机掏出来打开,密密麻麻几十个电话跳了出来,其中一半是太宰治的,一半是佐藤拾也的,剩下几个零星的家伙忽略不计。 周末时我会关机。我是双休的坚定维护者,这也是我会使用电话亭而不是手机联系佐藤拾也的原因。但我这个好习惯显然让后者压力暴增,他的衬衫都汗湿了。 第11章 这不是佐藤拾也的错,我赏罚分明,不会无端地打压下属。我斟酌片刻,道:“希望那小孩喜欢吃螃蟹。” 佐藤拾也愣了一下,作为我多年的跟随者,他已经习惯了我跳脱的思维,因此只是说:“我走之前问过了……男孩好像挺喜欢吃生姜料理?女生没有特别的喜好。” “不会过敏就行,”我无所谓道,“没听过蹭吃蹭喝还要求这要求那的。” “您是打算收养他们吗?……您的院子没办法长久地藏人,之前族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两个孩子出现的话,或许会被当成您的私生子也说不定……”佐藤拾也提醒我。 “我还是未成年,佐藤君。应该是别人收养我,而不是我收养别人。伏黑甚尔脑子有病,你别被他传染了。” 我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地陈述事实:“顺便一提,15岁就有私生子,难道那两个孩子才一岁么。” “不,小的那个孩子也已经五岁了。” 伏黑甚尔到底发什么疯?去哪里拐了小孩扔到我这里?难道那小孩是唐僧转世,吃了能长生不老? “……” “……” 一切疑问都在我看到面前这张脸时得到了解答。 黑头发、绿眼睛,在陌生环境中表现出谨慎的警惕与强装的乖巧,抿起的嘴唇却显示了他的不驯,小小的身子努力想要把旁边的女孩遮挡。 除了这有人性的动作,别的方面和伏黑甚尔一模一样。 ——不对!这不就是缩小版的伏黑甚尔吗?! 第7章 chapter 7 是我大惊小怪了。伏黑甚尔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抛妻弃子不是很正常吗?唯一意外的是他居然有小孩。真是难得。 罪不及家人,这是行业内的潜规则,在没有能力杀死所有人之前,我是不会违背的。 面对着小孩警惕的目光,我俯下身子,伸出了一只手:“你好,我是你父亲的仇人,接下来的日子请多指教了。” 佐藤拾也站在旁边,表情疑似便秘。小版伏黑甚尔愣了一下,把女孩往身后拨,镇定地握上我的手:“你……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 他小声回答:“伏黑惠。” “她是你姐姐?” 伏黑惠一下子紧张起来:“是的,但她不是我的……亲生姐姐。和甚尔没有关系!我跟你走,让津美纪离开,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配合你的。” 为了加大筹码,他的小脸憋出严肃的神情:“只要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东西,包括和甚尔有关的一切。” “一切?” “一切。” “那你能告诉我,甚尔是无性繁殖生物么?” 小孩显然不理解我的意思,费劲脑筋思索也得不出答案,又不愿意露怯,干脆顺着我的话往下说:“是……。他是无性、繁殖生物。” 佐藤拾也脸上呈现出“吃了泻药,但便秘”的表情来。看得出来他很想大笑,正常,因为我也想笑。 “小孩子真是张口就来,”我捏住小孩的脸,看着他敢怒不敢言,微微一笑,“虽然你很对我胃口,但抱歉,我不能把你姐姐放走。” “毕竟你们不负责任的爹,可是把你们两个抵债交易给了我呢。” 伏黑惠捏紧了拳头,脸色涨红,再故作坚强,小孩的眼眶里也泛起了泪花。我幸灾乐祸:“懂了吧,这就是为什么我作为他的仇人,还要接收你们两个拖油瓶。” 在罪恶的生活中不吝于打击小孩,怎么想都是我的恶趣味。往常也确实很少小孩能在我这套连环拳中存活下来。 一直被伏黑惠护在身后的津美纪却吸足一口气站了出来。她说:“可是,我们两个小孩子,对……父亲一点也不了解,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嗯……让你们当我的仆人怎么样?” 津美纪想了想:“那可以让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吗?——求求您了,只有这一个请求。我们会认真工作的。” 她说话的时候,伏黑惠一直试图把她塞回身后。但年长一些的女孩却站得坚定,眼神明亮,一只手抱住弟弟,纵使畏惧,也没有半分退缩。 ……在努力地保护着彼此么?哪怕沦落到地狱,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真是让人羡慕的情谊。 我吩咐佐藤拾也短暂将他们安排在屋子里吃点心,自己进了里屋开始翻看最近的报告。 改良咒具横空出世后,佐藤家的产业蒸蒸日上,原本处于咒术界边缘的小角色,近来居然有了参加御三家宴会的资格。显然,我带来的利益太庞大了,让佐藤家欣喜若狂,也让他们……生出了野心。 财务报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私下里他们却已吞了少说上亿日元。哈,或许他们以为将“我”养进楼阁,限制我的视野、压榨我的潜能——一切就能够万事大吉? 黑市里炒到一百万的东西,账单上居然只被记了十万的入账。 我指着一处数目,示意佐藤拾也来看:“佐藤君,你猜为什么我称呼你为‘佐藤君’?” 佐藤家有许多个“佐藤君”。但只有佐藤拾也被我如此称呼,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有点用处的工具。 一旦失去这个称呼,工具在我这里就报废了。毫无价值之物,必将在街头零落死去。 中年男人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却不敢露出一丝沮丧的表情。他肃然道:“是他们最近的手伸得太长了,我——” 第12章 “我知道你为难,”我善解人意道,“所以我想,新的咒具需要一场盛大的发布会,你觉得呢?” 他无有不应。我卡着线给他布置了能力范围之内的任务,带着两个小孩离开了。 “对了,”临走之前我想到了什么,叮嘱道,“如果伏黑甚尔来问,就说他的儿子已经被我填水泥沉进东京湾了,有空可以上三炷香。” 旁边啃生姜蛋糕的伏黑惠:“?” · 太宰治,一个无业游民,在老熟人前来拜访时迎接的方式不是在车站门口等候,而是在我领着两个小孩路过河流时在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经过短暂的相处,津美纪对我的品行有了初步的了解,两个人放松了些许的警惕,因此,看到水里漂着个人时,伏黑惠下意识喊:“有人跳河了!” 所以我说他不像伏黑甚尔的种。如果是伏黑甚尔,看到入水自杀的蠢蛋,第一反应绝对是扒衣服翻钱包,翻不到几个子儿的话还会啐一口。 伏黑惠看到河里有人的第一反应却是扑过去,甚至想要报警:“救命啊——救唔唔唔唔!!” 我捂住他的嘴:“不要打扰别人的雅兴!知不知道打断别人的自杀很不礼貌啊!” “对啊对啊,打断我自杀的小孩最讨厌了!” 太宰治水鬼讨命一般从河里爬出来,赞同地点了点头,同时把头上的水草扒拉下来递给我:“见面礼。” 我松开手,收下水草并扔回河里,礼貌地答复:“谢谢。” 伏黑惠&津美纪:瞳孔地震。 第8章 chapter 8 接下来瞳孔地震的是我。 “什么?你找到工作了?”我失声道,“你还会工作?” 他很不满地道:“难道我是什么五体不勤的流民吗?我可是阳光满满地上着班呢。” ……拜托,你上次用到“阳光满满”这个前缀时,是“阳光满满地自杀”好么。 算了,这不是重点。 我伸出手:“九百八十万日元,拿来。” 太宰治:“我才刚刚工作,就开始惦记我的工资了吗?!这也太快了吧、我们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我一巴掌把他按进水里咕嘟:“工资优先用来偿还债务是合情合理的,你说呢,太、宰、治先生?” 他把头从水里拔出来,脸色好像生吞了冰块:“其实,我知道中也的卡号和密码……” “如果你说的是开头622920那张,他已经改密码了。” “但我知道新密码。” “……真是太可怕了,如果你去电诈的话。”我情不自禁地感叹着,和他介绍:“我这里有两个小孩,现在的市场价是多少?我愿意用低一成的价格卖给你。我会一起从中也的卡里拿的。” 津美纪有些紧张地抓住我的衣摆,半晌又想到什么,怯生生地松开了手。 太宰治挑剔道:“你不养小孩,难道我就养吗?” “啊——不对,”他摸着下巴,揪住伏黑惠的衣领子把小孩提了起来,认真打量,“好眼熟的一张脸……呕……有点恶心。” “术士杀手?”他道,“看上去倒是一模一样。” 我有些疑惑:“你认识伏黑甚尔?” 他把张牙舞爪的小孩放下来,懒懒地拖长了声音:“认识——怎么不认识?” 他笑了一下,却什么都不再说了。 我恨谜语人。 就在我们说话的空当,河的对面走来了一个人,他一边喊着“太宰!”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河里,却忘了看看岸上。 一定是熟人。不然找人的时候怎么会那么熟练得让人心疼? 太宰治挥手:“我在这里!” 趁着青年跑过来,他和我介绍:“那是我的同事国木田独步。” 我狐疑地看着奔跑而来的青年:“居然有人能容忍得了与你共事?” 太宰治一击必杀:“你看,他这幅样子看上去是在忍耐吗?” “……”无法反驳。 我观察着越来越近的青年:脸上强压暴躁的神情,被手指攥紧的笔记本,有力迈过来的步伐。 我毫不怀疑,太宰治如果就站在他面前,绝对会被一拳打飞。 · 国木田独步是来找太宰治回武装侦探社的。 入社一个月以来,太宰治都是和国木田独步一同搭档执行任务,时间虽短,国木田独步却已经初步了解了太宰治的秉性——好一个神经病哪! 国木田独步甚至已经习惯了——真可怕,习惯——在河里寻找入水的同事,或者留神树下有没有吊着一具半死不活的躯体,此时乍一看到太宰治好端端站在岸上和人说话,他简直大吃一惊:“喂!不要随便骚扰女性啊!!” 太宰治哧哧一笑,抬起我的手,彬彬有礼地吻了一下。 他的嘴唇并不温热,而是带着浸泡在水中太久而染上了的凉意,凉薄、寡淡、不分明的深情。 一触即分后,青年抬眼笑着看我:“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你可以和我结婚吗?” 我想了想:“契约婚姻10亿起步,穷光蛋,哪怕你刷爆中也的卡也没门。” “中也连十亿都拿不出来?好穷。” “我说的是美金。” “你是奸商吗?阿临。” 太宰治遗憾地松开了手,国木田独步已走到跟前,怒气冲冲地徒手折断了一支钢笔:“你这家伙!太失礼了!” 第13章 说着,他向我致歉:“抱歉,女士,这家伙的神经有问题,还请您见谅。” 我惊讶地看向太宰治。 他躲在青年身后和我比鬼脸,显然明白我的意思:居然真的有人能“容忍”他的狗脾气,甚至揽下责任! 这是何等可敬的男子啊,简直就是先天养孩子圣体。 我抹了抹眼睛:“其实,我刚才万念俱灰,正准备入水去往黄泉比良坂呢……是这位先生的话救了我。” 一瞬间,我的眼泪狂飙,国木田独步下意识退后一步,如临大敌:“这!这是怎么了!” 我把伏黑惠和津美纪往前推:“我年纪轻轻就生下了这两个孩子,孩子的父亲已经失踪了,我无力抚养他们……呜呜呜,我的人生、难如登天……” 国木田独步明白了,慎重地看着我。 “我心想还不如和这两个孩子一起死了算了。但是,太宰先生和我说,他愿意抚养这两个孩子。” 太宰治指了指自己:“?!” 国木田独步看向太宰治:“你……居然还有良心?” 我:“对啊他人可好了他说愿意把两个小孩养大到十八岁。” 太宰治气笑了:“阿临,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吧?” 国木田独步一副感动和惊讶和震撼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但他还是顽强地挺住了! “两个小孩……先带回去给社长看一下吧。” 太宰治举手:“为什么要给社长过目?” 国木田独步愤怒地把已经断过的钢笔又掰断了一截:“你会养小孩吗?最后还不是我来养?!” 太宰治收养小孩——没安好心。一想到前途光明的孩子在太宰治的手下变得可怜、自卑、前途无亮,国木田独步就觉得自己必须担起责任来。 ——就这样,国木田独步带着两个小孩回到侦探社。 而我们两个跟在他身后,置身事外,深藏功与名。 · 说实话,我搞不懂伏黑甚尔,因为他脑子里好像只有肌肉,而人是不能理解这种小强的;我更搞不懂太宰治,他脑子里好像全是脑子,我脑袋转一个圈的时候,他早就过了山路十八弯。 但我们两个坐在酒吧里时,异常和谐。 因为我们不会聊过界的事情,哪怕彼此都知道对方很多秘密;而且,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 我们聊他。 “织田作的小说要发表了。” “是那部长篇吧。”我说着,弹了一下杯壁,冰球在杯子中转了一圈,“他终于不用再抱怨薪水不够家用了。” 太宰治肉眼可见地愉悦:“如果他再往家里捡小孩,那可还说不定。” 织田作之助现在的家里有八个小孩。要我说,他赚的钱不够花是理所当然的:赚钱的事都写在法律之外了,他又不杀人放火,哪能轻松地养那么多张嘴? 但他还是熬过来了。 熬了那么久,现在,他的小说终于出版,经济终于要有所缓和,终于远离了黑手党,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城市中置办房子,和孩子住在一起。 ——怎么不算一个好结局呢? 第9章 chapter 9 我认识织田作之助比太宰治早一点。 当年我来横滨执行任务,内容是杀死某个小组织的首领,难度不高,报酬却多。我把时间定在了某个夜晚。 首领在夜晚的轮渡上开着宴会,大厅里衣香鬓影,珠光摇曳,人脸与人脸交叠着,倒映着朦胧的昏光,我潜伏在暗处,在首领最光鲜亮丽的时候如同影子一般游了出去。 下一刻,首领的喉咙被割开了。 大动脉破裂,鲜血狂飙而出,宾客惊慌失措。我潜进阴影中,遁入一条狭长的通道,一路无阻,直到我突然发觉不对。 ——这里有人。 我们狭路相逢,男人脸上还有胡茬,眼眸在铅暗的背景中显现出鲜血的暗红,气势凛然。但在意识到我出现的时候,那股气势飞快地消失了,他低头看看我,半晌后,恍然大悟地侧过身子让了让:“啊,抱歉。” 他以为自己挡住了我的路。 而我抽出了刀,却没有如愿架在他的喉咙上:男人躲开了,后来我知道这是因为“天衣无缝”,但当时我以为他是个硬茬。 我又接连挥了几次刀,速度越来越快,却只有一次割破了他的脸。他躲得逐渐吃力,但看上去还能应付。 时间紧迫,打起来太麻烦了。 我收起了刀:“合作吧。带我走,报酬给你双倍。” 他几乎是迟钝地反应了一下,而后伸到腰间的手转向往上,擦了擦脸上的血,慢慢地答:“跟我来。” 他带着我拐了几个弯,因为首领死亡,这艘轮渡才出发不久就回航了,现在正缓缓靠近码头。我们顺利下了船,一路上,我试图从他嘴里挖出一些消息。 “谁派你来的?” 他回答:“港口黑手党。” “你也是来杀藤野四郎的?”藤野四郎是首领的名字。 他摇了摇头:“不是。” 我还没有想出所以然来,他接着说:“我是来打杂的。” 我:“……” 疯了吧,港口黑手党派一个能躲开我刀的人来打杂?听说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老了糊涂了,现在看来这个消息的准确度还挺高。 我没信他的鬼话,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坑我进某个陷阱,甚至没有试图对我发起攻击,而是带着我进了一个酒吧。 第14章 他说:“这里人很少,也很安全。” 酒吧里只有一个酒保,用一种忧郁的目光盯着他手里的酒杯,一个眼神都不给我们,懒洋洋地应付:“客人想要什么?” 人少,安全,好地方。 但问题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织田作之助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所以,能给我报酬了吗?” 我:“……” 我抽出了一张卡递给他:“密码是六个零。” 卡里面只有几十万日元,少得可怜,和我这单的报酬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织田作之助收下了,然后问老板:“刷这张卡可以吗?” 我:“……” 我起了兴趣。我见过很多人,但和面前的男人相似的少得可怜。明明拥有恐怖的身手与能力,却好像真和他说的一样,“是个打杂的”,在这个夜晚的酒吧中,他的气息内敛得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平凡、借酒消愁、眼里藏着一种无法消除的忧郁。 我挨着他坐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织田作之助。你呢?” “我是月见临,一个杀手。前杀手先生,你金盆洗手了么?” 他“嗯”了一声:“所以,我不会杀人,也不管别人杀不杀人了。” “你很缺钱?” 他迟疑了一下:“有一点。” “为什么?港口黑手党底层的工资很低?” “没有,”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只是……” 只是什么,他并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因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一杯酒喝光后,我离开了,那个时候的我没有想到,后来我和他会有这样的交情——连带着我能为他无偿加班。 如今,坐在酒吧中的我和太宰治,感慨人生无常。 ——谁能想到,两个前杀手,一个现在当学生,一个当起了作家。还有一个前黑手党,现在都已经有了正经工作。 真是了不起啊。告别了过去岁月的我们。 · 我本来是打算把伏黑惠和津美纪扔进孤儿院的。伏黑甚尔不负责任,我就是好人了吗?给人无偿育儿,我简直有病。 但没想到的是,回到武装侦探社后,我看到江户川乱步正在和津美纪玩游戏。 ……等等,江户川乱步? 眯着眼的少年仰躺在沙发上,津美纪满头大汗地翻着谜语大全:“虽说是パン(面包),但是硬得吃不了的是什么” 江户川乱步拉长声音:“平——底——锅——” フライパン在日语中指的是平底锅的意思,因为读音和パン面包这个词有相同的部分,所以硬得不能吃的面包即是平底锅。 说是谜语,其实只是谐音的脑筋急转弯罢了,骗骗五六七八岁的小孩算是有作用——比如说津美纪现在就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倒在沙发上的大型猫类。 但问题是江户川乱步,你不是五六七八岁的小学生!这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不忍直视,没有出声,在旁边看着他们一来一回地猜谜。期间,江户川乱步一直努力地假装没有注意到我:但他偷偷看我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了,根本难以忽视。 我好整以暇地猜他什么时候才会主动和我搭话。 “啊!你来了!” 终于,他按捺不住了,把津美纪打发去给自己找零食后,做出一副“刚刚发现你”的表情,鼓着腮帮子,不满地问我:“你为什么不先和我打招呼!” “啊,你是谁,”我走过去把他推起来,“给我让点位置,谢谢。” 被独自占领的沙发此刻迎来了入侵者。江户川乱步被迫让出大半的位置,他瞪着我,发现我不为所动后大声嚷嚷起来:“你这家伙!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你以为我忘了你吗?我看是你忘了我还差不多吧!” 我疑惑地问:“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啊?哦,你好,我是月见临,是个……” 国木田独步刚好从另一间屋子里走过来了。看到他的身影,我明智地做出转折:“是个失足妇女。” 江户川乱步:“……” 他“嗷”地一声扑过来,抓住我的肩膀摇晃:“你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乱步大人讨厌你!!” “明明不是什么失足妇女,也不叫月见临!你这个前杀——呜呜呜呜呜——!!!” 我捂住他的嘴,微笑着说:“哈哈,没办法,只好灭口啦。” 弱小的侦探试图挣扎,但完全没有效果。我把他压得死死的。国木田独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半晌,他发出一种质疑世界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啊?!” “……” 我松开了捂住江户川乱步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摆:“对不起,我是个可怜的失足妇女……。” 太宰治点头:“真可怜啊,未成年未婚就带着两个孩子的可怜人。” 我们两个齐齐叹息。国木田独步下意识也跟着叹息:“等等……” 江户川乱步:“……最可怜的是国木田吧。他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 沐浴在江户川乱步看白痴的眼神下,国木田独步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狂暴地捏断了一支钢笔。 我和太宰治齐齐躲开。 墨水喷溅而出,在一旁吃瓜的伏黑惠脸上出现了一条凶神恶煞的黑痕。 伏黑惠迷茫地:“……?” 第15章 第10章 chapter 10 在武装侦探社被掀翻之前,本社的社长回来了。 高大的剑士穿着制式老旧的和服,站在门边,拉长的影子沉默着宣告他的到来,瞧上去是个极严肃的人。 可惜的是,我曾经见过他在街边用小鱼干勾引几只橘猫的样子——顺便一提,猫们毫不留情地跑了——因此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在我的脑海中被加了个标签,“猫奴”,我半点敬畏也没有。 不过,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我没有生事,而是任由江户川乱步把我介绍给了对方。 剑士锐利的目光移到我身上,沉默地看着我,沉吟片刻道:“你是……” 我是? 他收回眼神:“抱歉,我应该是认错了。” 男人把手拢回袖中,看着两个小孩,语气微不可闻地转得柔和了些:“你们是谁?” 我正想开口,江户川乱步已经得意洋洋地叉腰炫耀:“是价值很高的‘奇货’!社长,收留他们吧?以后他会很值钱噢~” 他戳着伏黑惠的卷翘的发尾:“嘿嘿,稳赚不赔的买卖。” 伏黑惠身体僵硬,任由摆弄。 所有人——这里的所有人,他都不认识。但这些人却决定了他的命运,就像当初他诞生在这个世间一样:不由自主,又被推着向前走。 手心里突然塞进了一颗糖,下一刻,津美纪两只手都牵住了他,温热的感觉将他包裹着,从手指到心脏。伏黑惠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发现“父亲的仇人”正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啊。” 我几乎是喟叹着看着小孩之间不算隐秘的动作。 都说人无法同时拥有时间与对时间的感受。十年前的我绝对想不到,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我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从前:那些畏惧与彷徨的岁月,赋予我力量的存在居然都已经飘渺了。 “真奇怪,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江户川乱步说。 “………。” 他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了我,湖绿色的眼瞳就像一抹泛起了波澜的平春,带着疑惑。我们离得太近了,我意识到,只要伸手我就能掐断他的脖子——但他毫无所觉,喃喃着说:“看不透。缺少了线索。” “林,你是谁?” “我是失足妇女。” 我冷静地把他掀了下去,接过太宰治配合地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指:“所以,请收留这两个孩子吧。” “武装侦探社不收留闲置之人,”一旁的剑士冷着脸说。 “这小孩有咒力,”我说,“武装侦探社缺少咒术界的力量吧?你们难道想在横滨加入第四势力?” 夏目漱石的“三刻构想”很有建设性,前提是咒术师不参与到横滨的事务中来。但这很难:积怨之地更生咒灵,而异能力对付咒灵时事倍功半,十分棘手。又偏偏,镭体街、贫民窟、随处可能发生恐怖袭击,这些因素让横滨被咒灵缠绕。 想要彻底实现三刻构想,就必须培养独属于横滨的咒术师:不属于咒术家族、不属于咒术界,只为横滨行动的咒术师。 武装侦探社的社长自然是三刻构想的参与者,更明白这种种的困难与必须。听到我的话,他的眉宇松动:“有什么能证明吗?” 这还用得着证明?你没看到他身上浓郁的咒力吗? 我初见面就发现了,不同于伏黑甚尔,伏黑惠的身上都是外溢的咒力:没有经过训练的小咒术师无法控制咒力,就会让它们溢出体外,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门道。 伏黑惠身上的咒力那么浓郁,不可能没有咒术。 怀着这样笃定的想法,我信心满满地命令伏黑惠:“来!让这大叔看看你的本事!” 伏黑惠在我的要求下,下意识双手结印。 空气似乎在震动,影子投射在地面,模糊了现实与咒术的世界。下一秒,影子抖动着,两条狗汪汪地跑了出来,在我脚下打了个滚。 “汪汪汪嗷!” “——???!” 我睁大了眼睛。 十种影法术??? 伏黑甚尔,他儿子,十种影法术? 一旁的江户川乱步畅快地笑了起来:“好啦!现在他就已经很值钱了啊!我没说错吧?” 岂止是值钱? 把他扔去禅院,卖十个亿都没问题啊! · 算了,我金盆洗手了。不仅不杀人,还不拐卖小孩,我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普通公民了。 伏黑惠和津美纪还是留在了武装侦探社,我一边扼腕十亿的鸭子到了嘴边又飞走,一边又庆幸我不用真的养小孩。 我对养小孩没辙。我最讨厌小孩。 因此,在电车上看到有小孩在打闹时,我面无表情地伸手掐了个印,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的地缝把他绊了个跤。力道控制得正好,小孩没死也没受重伤,只是摔在地上,呱呱大哭了起来。 他的家长终于长出了耳朵,走过来开始训斥他不该乱跑。小孩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在这种愉快的氛围中,我轻快地吹了声口哨,在家长瞪我时比了个鬼脸,而后哼起了《家乡的红裙子》。 嘿嘿,挑衅。 小孩的家长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起来比我高整整一个头,肌肉壮硕,眼神凶恶。 社会上这类人一般又能分为两种处事类型:一种是凭着自己的肌肉,大事小事都秀肱二头肌,务必要让自己的日子“顺风顺水”;一种则虚怀若谷,低调地把自己藏起来,只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很明白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 第16章 面前的人显然是前者。 他把小孩揪起来站好,丝毫不顾我们两个的体型差别和社会舆论,走到我面前站定:“你笑什么?” 他脸上有一条疤痕,普通女孩子面对这样一张恶人脸可能会吓哭,就像伏黑甚尔能让小儿止啼一样。 可惜的是,伏黑甚尔确实有横行霸道的能力;面前此人却只能算是小喽啰。 我还在惋惜失去的十个亿,因此,颇无兴味地问:“有法律说所有人都不许笑?” 他额头的青筋动了一下,下一秒,就像是面对啼哭的孩子一般,他举起了拳头:“你这小鬼——?!!!” 他猛地收住了拳头,突如其来的静止带来的反作用力让男人庞大的躯体都摇晃起来,险些摔到地上。 他却不敢晃动,后背一瞬间被冷汗打湿。因为他的额头上正顶着一支枪。 捷克制的cz75。枪型流畅,能容纳多发子弹,机动性强,快速连发的时间甚至在0.05秒之下。缺点是现世时间久远,多年迭代之后,市面上已经有了较它更好的选择。 枪械是武器,更是杀手的臂膀,业内人员会紧跟时代潮流,及时换用新的枪型。靠着cz75出名——不如说,将cz75带得长盛不衰的,只有一个人。 大名鼎鼎的第一杀手,reborn。 “ciaos.” 站在壮汉手臂上的婴儿身着西装,风度翩翩。他脱帽致礼,微笑道:“对一位女士动手,实在不太绅士。” 我默默点头以示赞成。 壮汉瞳孔颤动,明明眼前只是个婴儿,属于他一只手就能捏死的群体——却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恐惧。 杀气笼罩着他,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脸上每一寸肌肉都颤栗起来,就像突如其来的死亡。 他试图张开嘴,嚣张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反而是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抱、抱歉……” reborn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半晌,他扣动了扳机。 子弹在枪膛中极速旋转,摩擦出热与动力,刹那之间,一声枪响在车厢中乍现,子弹穿膛而出,射入壮汉的额头,鲜血——! 没有鲜血。 幻境被子弹击碎,壮汉发出一声惊恐而短促的叫喊,猛地后仰倒下,额头上却一点痕迹都没有。 车厢内的乘客都惊愕地望过来,只看到男人倒在地上打滚,旁边的孩子无措地站着,不远处,reborn跳到了我的怀里,和我打招呼:“好久不见,林。” “好久不见,reborn。” 我说:“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日本?” 第11章 chapter 11 我和reborn的交集不算多,但少有几次遇见,配合都很默契。上次旧金山黑手党暴动,我们甚至还同处在屋檐下一周时间——总之,凭我对他的了解,此人与血雨腥风相伴,他出现的地方与平静二字无关,如果想要维持平静的退休生活,我最好和他保持一千公里的距离。 因日本地形及并盛町地点所迫,一千公里是很难保持的了。但我还是寄希望于他的目的地落于北海道或者九州,最好是冲绳之类的穷乡僻壤。 cz75变幻为一只变色龙爬上杀手的帽子,帽檐下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无可奉告,林。但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第一杀手的价格可不低,日本值得你跑这一趟?” 他意有所指:“值得不值得,要等我看过目标之后决定。倒是你,林。” “你当真决定金盆洗手?” 他一针见血地戳破我:“你身上的气味还没有散。” 和聪明人说话真是麻烦。 要是全世界都是伏黑甚尔那种草履虫就好了。 ……不,伏黑甚尔最近脑子有点奇怪。这么一想,要是全世界都能和沢田纲吉一样就好了,脑子单纯,不追根揭底,还和我无关。 reborn伤人的话让我决定暂时把他当成空气。不久电车靠站,被当成神经病的男人带着小孩忙不迭下了车,我也用期盼的目光看向杀手。 杀手没理我。 电车开动,不久又靠站。我仍看向杀手,杀手不理我。 电车开动,不久又靠站。杀手不理我。 电车开动。 …… 过了八个站后,我预感到杀手未来的犯案地点将离我不到十公里,因为还有三站就是终点站。我如丧考妣地准备下车。 突然,reborn也站了起来。 “……”不是吧。 reborn眨着眼睛,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和我说:“真巧呢,林。我们都在并盛町下车。” 该死的。到底是谁给reborn找了个精准到日本东京并盛町的任务? 我友爱地说:“你先请。” reborn没有勉强要我们手拉手以示友好地下车,他很有风度地抬了抬帽子,给我留下一个背影。 我松了口气,然后,一切痛苦在我走出车站时彻底结成了冰。 数十飞机头原地站成两排,看见我走过来,推金山倒玉柱地呼喊:“欢迎回到并盛町!” 飞机头的尽头,云雀恭弥手握浮萍拐看向我,一身气势令人胆寒,路人皆惊,并盛町的街道霜打了一样冷清。 ……我时常觉得云雀恭弥这种生物不该生活在法制的现代。 · 我们又打了一架。 云雀恭弥又输了。 正常啊。我好歹在杀手界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风纪委员长斗殴还惨败?传出去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第17章 云雀恭弥进了医院。 但他并不是一无所获。虽然仍然没能彻底打破我的幻境,可这天生的武疯子还是靠着恐怖的身体直觉,在我靠近他制胜一击的时候反手给了我一抽。 抽得生疼,胳膊上因此出现了一些青紫色,大概明天才能消。我穿的是短袖,无法遮掩这伤痕。趁着飞机头们着急忙慌把老大送去就医,我不爽地把云雀恭弥的外套扒了下来作为战利品。 不可思议。居然一扒拉就下来了。我还以为他用别针钉在了肩膀上呢。原来没有吗。 在飞机头们复杂的目光中,我把外套披到了肩上。别的不说,确实温度高一点,略微地温暖了我见到reborn的冰冷之心。 云雀恭弥,你总算做了件好事。虽然你本人不知道。 · 一路上,因肩上的红袖章(我没有拆下来)之缘故,行人对我莫不侧目,又赶紧把目光收敛。 可能是怕我大喊一声“风纪委员!”然后冲上去再喊“不许逃课!”吧,哈哈。 踱步回家的路上,山本武与我相向而来。 他背着棒球棍,手里正一上一下地扔着一个棒球,漫不经心地向前走,目光很平常地掠过我,又飞快地转回来。 “阿临?” 我友好地回应:“山本君。去练棒球么?” 他哈哈地摸了摸脑后毛糙的头发:“真的是阿临啊。” “你身上的是风纪委员的外套吗?哇太可怕了——我刚才还以为是风纪委员会的人,差点以为看错了。” 我淡定地回答:“是风纪委员长的外套。是战利品。” “——。是云雀恭弥的吗?” 他盯着我肩上的外套说。 “是啊。从他身上扒下来的,”我说道,“毕竟刚刚下电车时总感觉很冷。” 说完,我觉得他看着外套的眼神很是执着,便善解人意地把外套拿下来递给他:“你也冷吗?” 我现在倒是不冷了。 不过,冷不冷的只是个借口。在并盛町这片罪恶的土地上,加冕仿若哥谭之王的风纪委员长是无数人退避三舍而神往的对象。我猜想山本武也有过憧憬——比如说戴着红袖章去耀武扬威什么的? 山本武顿了一下,接过了外套,表情很快转化为了无阴霾的开朗:“啊没有没有,一点也不冷。不过,穿着风纪委员长的外套可能会惹来麻烦噢。” 他自然地把外套收起来,和我并肩前进:“说起来,阿临刚下电车……是去哪里玩了吗?” 贸然打探杀手的行踪和目的其实是大忌。不熟的人询问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我想这或许是普通友人之间的闲聊,便答:“去了东京。” 并盛町其实也算在东京圈内。不过,我说的东京显然是中心地带,繁华时期被称为纸醉金迷之地。山本武笑着道:“真是一趟很远的行程啊!相比之下,我只是打了一下午的棒球,好像有点无聊噢?” “原来不是去打棒球,而是已经回来了吗?” “阿临没来过我家吧?——这是我回家的路。” 我有些吃惊,因为发现前面不远处正有一家竹寿司店。山本武提到过父亲是寿司店的店主。不会吧——? 明明刚刚练了棒球应该一身臭汗,结果气势莫名爽朗的少年观察着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越走越近,终于,山本武在竹寿司店面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笑着问:“这里就是我家。阿临要不要进来坐坐?” 第12章 chapter 12 “不了,”我摇头道,“冒昧打扰太不好意思了。” 山本武露出遗憾的神情,仍然试图邀请我:“真的不进来喝杯茶吗?老爸做的寿司可是一流,比我带给你的便当里的还要好吃噢。” 我拒绝了他。在日本,初次拜访别人家是一件挺郑重的事情,我既没有提着果篮礼物。又没有和人好好打招呼的心情,不打扰才是最好的选择。 分别之前,山本武指了指他手里的外套,表示会帮我还给云雀恭弥。 “其实直接扔了也没有关系,”我说,“只要别被发现是在你家的垃圾桶就行。” 本来就是我的战利品,想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我猜想云雀恭弥也认可这一点,毕竟这位风纪委员长是典型的弱肉强食信奉者。 山本武笑着摇了摇头:“那我还是还回去吧。阿临不介意我代表你吧?”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摇了摇头。 山本武脸上的笑容加深,这次,我们彻底告别了。 回家的路上没有再遇到熟人。但因为是周末的缘故,街道上有许多在闲逛的学生。看着女生们攥着零花钱站在精品店的展柜前窃窃私语,我买了一份鲷鱼烧咬掉头,漫不经心地想,也许这就是普通人的青春。 放学之后和好朋友一起逛街,讨论首饰、爱情、运势之类的。 诶诶,说起来我居然一个好朋友都没有。 仇人倒是很多。 这么一想,怎么不算一种好人缘呢? ·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路上的风纪委员少了很多。 也是,他们的老大都进局…医院了,作为小弟怎么样也应该鞍前马后地伺候,如此巡逻的人数自然不可避免地会减少。 看来会是平静的一天。 …… “…………” 第18章 上述想法在十分钟之后被我收回。 我站在校门口,面前的裸男……好吧,穿着内裤的自由主义者正对我土下座,气势如虹地喊:“拜托了!请让我成为你的共犯吧!月见同学!” 把时间倒推回一分钟前,我一只脚踏进校门,正享受着值班的风纪委员钦佩恭敬畏惧的目光时,天边突然传来一道极快的破风之声。 我抬起头,只见一颗流星飞快地向此处逼近,不出三秒,流星已大喊着“拼死成为月见同学的共犯!”并坠落到我面前。 沢田纲吉从地上爬起来,往常怯弱躲避的眼眸里此时填满了火焰和决绝,他大声地向我提出了请求,全然不顾自己身上只有一条内裤。 “虽然你很有决心,但是我拒绝。” 说罢,我伸手点住了沢田纲吉的眉心,“快点醒醒吧,或者你打算下一步就拼死逃离地球?” 棕发少年的额头亮着一簇火焰,我的手指靠近时感受到的温度高得烧灼炽烈,但它似乎在躲避着我的靠近。在手指清晰地感知到少年眉心的触感时,火焰熄灭了。 沢田纲吉如梦初醒地往后一仰,不负众望地摔倒在地,发出了一声“啊”,半晌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登时发出了长长的崩溃的“诶————?!!!” 你诶什么诶。 该诶的是我吧。 我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正长得旺盛的银杏树,在树冠中,reborn举着咖啡杯,优雅颔首,向我致意。 太荒谬了。我想。但这是个事实—— 沢田纲吉,这个懦弱、胆小、能被我一手拧断脖子、横看竖看都没有暗杀价值、器官倒是略有几分潜力的家伙。 居然是reborn此程前来日本的目标。 · 我的退休生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谁过来都能喝上两口。 举个例子。山本武在我进了教室之后,问我:“我听说阿临被告白了噢?” 跟在我身后进来的沢田纲吉头上开始冒白烟。 我:“没错,我被告白了。” 沢田纲吉慌慌张张地阻止我:“不……!不算告白……只是、只是——” 他嗫嚅着嘴唇,露出被欺负的可怜无助的表情来。 我对破坏我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可没有怜悯之心:“居然否认了吗。明明当时告白的声音很大。‘拼死成为——’” 沢田纲吉扑上来捂住了我的嘴:“啊啊啊拜托你不要再说了啊——!!!” 他慌里慌张地试图堵住我接下来的话,脸上的红色不断向上升。 我把他的手扒下来看向山本武:“是的。就是被这样的家伙告白了。总有一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 沢田纲吉滚烫的手指突然颤抖了一下。他脸上的红色不再上升了,少年看着我,抿着嘴,显然,我刚才的话给他造成了打击。 但我不是善解人意的女主角。我只会毫不留情地赋予打击,绝不回头怜悯某人。故此,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沢田纲吉慢慢地松开了手。 “也、也是……共犯什么的。” “月见同学是很厉害的人吧,”他说,“我——太普通了。” 说实话,我觉得他的自定义下得为时过早了。能被reborn盯上,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但问题不在于“普通”。而在于做我的共犯,本身就是一件难得遥遥无望的事。 我告诉他:“无论是告白还是共犯的请求我都不会同意,因为目前你还完全不够格。” “一百年后,等你够格了再来找我吧。” 沢田纲吉的表情定格住了,逐渐转向“吐槽,但好像这时候不应该吐槽”的神情:“一百年后不都已经变成尸体了吗?” “争取打破长寿记录吧沢田君。拜托了,百岁老人。” “就算如此现在说这个也为时过早了吧?!” 山本武:“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共犯、罪犯、红豆饭?” 我和沢田纲吉顿了一下,山本武作为沉默的倾听者,此时迅速成为话题中心。 “啊哈哈,总之无论是什么游戏,都让我加入你们吧?——阿临?” 什么,把这当成游戏吗。 我默默看向山本武。 他一脸天然地向我回视。 “……”拿他没办法。 “好的,山本君。那么麻烦你也争气一点,和沢田君一起打破长寿记录。” 我思考:“到时候并盛町或许有望成为长寿之乡,从此声名鹊起,为风纪委员会的扩张作出重大贡献。” 沢田纲吉:所以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长寿大比拼啊!!! · 托沢田纲吉的福,我成了校园明星分子。 作为八卦中心之一,我只是趴在桌子上,就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我,主题主旨是“那个被内裤男表白的女生”。顺带一提,热度稍次的话题是“风纪委员长疑似住院今天是校园自由日”。 所幸,云雀恭弥余威不减,而且他的手下办事效率极高,天台已经维修好了。 下午,所有人哈哈笑着前往排球场的时候,我推开天台铁门,找了一块遮阴的地方躺了下来。 太阳在不远处投下光和热,兢兢业业;我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流动着,循环不止;不远处的墙壁里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碰撞声,突然,有人走了出来。 reborn道:“要来一杯咖啡吗?” 第19章 我仍然闭着眼睛:“我恨你们意大利人把浓缩咖啡当水喝。” 第13章 chapter 13 reborn端着一口就能喝完的咖啡杯,萌萌地开口:“随时保持丰沛的精力是杀手的不二秘诀噢,林。” 这个时候倒是有点“婴儿”的样子了,说话的语气还挺萌。不过我完全不吃这一套,单刀直入地问: “他和彭格列有什么关系?” 我有端猜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权利争端的炮灰?还是说……啊。彭格列的门外顾问的日名是姓沢田吧。泽田家光?” 彭格列是里世界的无冕之王。从初代的giotto到如今的九代timoteo,时间赋予了彭格列家族难以撼动的根基和底蕴,虽本部坐落于意大利,但它的触手完全能够伸到日本来。 对外,reborn表现得与彭格列的关系一般。但偶然的一次信息交易中,我知道他欠了timoteo的人情。如此一来,他受后者的委托前来日本是正常的,唯一让我觉得不正常的是—— “沢田纲吉是泽田家光的儿子?” 我皱起眉毛:“他的家庭教育也太失败了。蠢兔子在里世界可没有任何活路。” “泽田家光本以为他的乖儿子可以一辈子做个普通人。” “所以现在,是什么值得九代目大费周章,把你劳动来了日本?” reborn举着咖啡杯挡住了自己半张脸,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有一种无机质的审度:“你的消息落伍了,林。就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彭格列明面上和暗地里的继承人都死了。” 我吃了一惊:“全都死了?一个不存?” “严格来说,还剩一个。” reborn满怀恶趣味地说:“你已经认识他了。怎么样,还满意吗?——你口中的‘蠢兔子’,未来有一天会坐上彭格列的王座呢。” 我也难怪恶趣味地揣测:“希望他走在红地毯上的时候不会平地摔。” “……”如果我没有看错,reborn的嘴脸拉直了一个度,他面无表情地用糯糯的语气说,“作为他的老师,我会教导到他不敢再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诶?你?当老师?” 我说:“太可怕了。我宁愿相信你转职去当个厨子。” 他谦虚地表示:“如果你在暗指我的厨艺,那我很遗憾,小姐。我们两个不相上下。” 我想到了旧金山。为了隐蔽行踪,我们曾在那座城市共处一室,然后过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三顿干巴面包和咖啡的日子。 不知道reborn有没有吃吐。反正我是吃吐了。 我表示果然还是算了,他当厨子会被客人砸锅铲的。而后我又问:“你什么时候把他带走?” 在我的设想里,既然要培养继承人,那就应该将他带回本部去进行魔鬼训练。reborn此行来应该是将人带走的——好吧,管他把人带去哪呢,意大利,英国,地下拳场——哪里都行,远离并盛町就可以。 然而,在我期待的目光中,reborn说:“为什么要将他带走?将他暴露在里世界,那是赤裸裸的谋杀。” “……你可以把他好好地藏起来教导。” “不巧,并盛町很有趣……”reborn短促地笑了一声,“在这里,沢田纲吉能得到更好的磨练。” 他当然知道我短时间不会搬出并盛町:换言之,并盛町现在算是我的领域。 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毫不避让地与我对视。顶级杀手的目光虽然常因他本人的体型而具有迷惑性,但此时此刻,他正在挑衅我: 我将侵入你的地盘。 你又将作何应对? 太阳随着我们的对话而移动,削减着我跻身的阴影。我摆在身侧的手指感到一点温度时,日光已切到我的身体。 我慢悠悠坐了起来:“很有趣么……” “咻——!” “嘭!!” 子弹划破了我的脸颊,一缕头发碎开后掉到了地上,死亡短暂地笼罩我,又飞快地流走了,原本绑在我手臂上的短刃出现在reborn手中,将他的手指割出一道殷红的血痕。 从我登上天台就开始编织的幻境没有骗过顶级杀手的直觉:这只野兽甚至不靠眼睛来判断,他玄而又玄的第六感比最会玩弄权势的女人还要恐怖。曾经几次我还没有意识到时,他的子弹已打穿了远处窥探之人的喉咙,当我问他怎么发现敌人的时候,他回以我疑惑的眼神。 那时候我就知道不要轻易和他为敌。 现在,我抹了抹脸,擦面而过的子弹带来的热度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真不客气啊。要是把我打死了怎么办?” 他说:“那么,你也一定会拉着我一起死?” “倒也还没到那个地步,”我说,“太不划算了。我的命很贵。” 他无意和我争论谁的命更贵这种无聊的问题,哼笑一声把刀扔回给了我。不知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布置,他身后破开一个洞,杀手往后一步踏进去,机关缓缓关闭,他和我眨了眨眼,意思分明是“明天见”。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消失,半晌爬起来,狠狠地锤了锤地板。 太恨了。并盛町明明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养老圣地,沢田纲吉为什么要生在这里,引来了这等豺狼? 他就不能生在京都、北海道、九州——之类的地方吗? 真是生错了地方! · 第20章 放学后,我婉拒了山本武的邀约,倒是有些惊讶:今天的值日生不是沢田纲吉,一个神情困倦地男生正在见缝插针地把离开了的人的椅子摆起来。 说起来,昨天沢田纲吉是怎么处理了那个小怪呢?今天印象里那人好像请假了?——啊,好吧。沢田君原来也有些处理现场的天赋。 我耸了耸肩膀离开,在踏出校门时隐约听到了“光头”“不可思议”的字样,随后走上熟悉的街道。 在路过便利店时,想起来最新一期的《不可思议命案》已经发行了,便一个拐步走了进去。 《不可思议命案》是一本小众刊,被售货员放在货架的偏僻角落里。我走过去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但他翻看的是旁边的《月刊世界之谜与不可思议》。 “麻烦让下,”我说。 他头也没抬,为我让了一步,我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内容,发现我居然正好看过。 名字里都有一个不可思议,我当然也翻看过《月刊世界之谜》,恰巧那篇文章我有过些许思考,故此我不假思索道:“他当时观测到的应该是金星投射在地球上的影子吧。” 他惊讶地抬起头看我:“事实上,也可能是金星上的硅形态生物发出的信号——” 我们对视一眼,仿佛对上了某种暗号一样。但这是错觉,因为我对《月刊世界之谜》的兴趣远远小于《命案》。 在他继续兴奋地说“月兔存在月球的背面,对吗?”的时候,我说,“我不知道。我又不看《月刊世界之谜与不可思议》。” 我把《命案》抽出来,看到他的目光变得很惊疑不定,直到我转身准备走时,已变得有些失望起来,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敞开着杂志很容易被路人看到内容吧,大可能有无聊的人借这一点玩他。 像是触及了防护反应,他身上的气势凶狠起来,像一只大意的野犬反应过来后冲我龇起了牙。少年“嘁”了一声:“离我远点。” 我绕过他前去结账,直到即将走过货架的拐角时,我说:“也可能在正面,只不过灵魂不可见。” 隔着很远,我都听到他的呼吸停滞了片刻。但他没追上来,大概已看出我隐含的拒绝:萍水相逢地对共通的爱好作出观点和评价,但不需要更近的交流。 他看出了这一点,因此分明对我有好奇心,又克制住了。像流浪了很久的野犬一样,龇牙咧嘴地凶狠地面对着世界,渴望建立深层次的感情关系,又敏感地轻而易举地停下脚步。 某种意义上,他和一个人很像,只不过情绪更加外显罢了。这么说来,还是个很青涩的家伙嘛。 ·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 我看到这个青涩的家伙准备炸学校。 すっげー(牛逼)。 第14章 chapter 14 因为熬夜看杂志,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精神不免有些懈怠。山本武进门时看到我目光呆滞地看着黑板,哈哈笑了起来,坐下的时候,他转身跟我说:“我会挺直腰的。” 潜台词就是你放心睡吧。 我两眼一闭把头往下栽,催眠大师藤本毫不吝于展示能力,不知不觉我就睡了几节课。 最后是山本武把我摇起来:“快醒醒,阿临,已经下课了。” 我把头从手臂中间拔出来,他又笑了:“睡得流口水了噢。” 这么低级的骗术骗得了谁。我睡觉从来不流口水好吗。 我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脸,语气无波动地棒读:“啊。蚊子。啊。没打到。跑了。” 他摸了摸脸:“啊哈哈,没有注意到呢。谢谢啊阿临。下次还发现蚊子的话麻烦继续帮我赶走吧?” 这幅天真又诚挚的表情简直有点可怕了。根本分不出是天然黑还是故意的——我早就想说了,山本武不会被算进reborn的“有趣”范围里了吧? 这家伙可有着成为顶级杀手所必需的敏锐与直觉哪。 和山本武的对话没有持续多久,他就被棒球队的队员叫走了。而我睡得有些久,便决定去校园里走走,顺便观摩reborn布置了多少地方。 ……数不胜数的机关啊。 并盛中学的地底下不会被挖空了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开始斟酌把reborn的消息透露给云雀恭弥能给前者造成多少麻烦。 “咻咻咻——”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引绳燃烧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我的感知范围内,并且还在持续地向我这里移动。 只见一根点燃了的炸药突兀地出现在了这宁静的并盛町中,袭击我一个准备退休的老人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月见同学!!!快躲开啊!!!” 沢田纲吉的声音比炸药的还要大,他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手足无措、却又几乎是同一时刻地拔腿向我冲过来。 看他急促的呼吸、慌乱的脚步、坚定的眼神…… 不是。他难道以为我会被炸死吗。 薄薄的刀刃在空气中斩开稍纵即逝的寒光,错觉一般消失了,与此同时,火星发出最后的一点声响,熄灭飘在了风里。 被削掉了点燃部分的炸药并没有被引爆,而是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坠落,被我踩住碾进泥土:“这么容易就被熄灭的东西,不适合用来做武器吧。” 沢田纲吉狂奔的姿势滑稽地停住了:“呃……呃?” 第21章 他刹不住车,狼狈地往前一扑,摔到了地上。他身后不远处做出了迈步动作却又收回的人登时“嗤”了一声:“未来的……就只有这样的水平吗?” 此人正是昨晚《月刊世界之谜与不可思议》的粉丝,看身上的校服,显然他也是并盛中学的学子之一。 云雀恭弥眼瞎吗。这样一个炸弹狂在校园里肆意行走他不管,居然天天逮着我打架? 炸弹狂的目光在我身上克制地转了一圈,他哼道:“这事和你无关……你快点走吧。” 从地上爬起来的沢田纲吉也揉着胳膊说:“月见同学,请先离开吧,这里很危险……!” 玩两个炸弹有什么危险的,又不是炸天台。但这是他们的私人打斗时间,我确实不应该打扰。 我礼貌颔首,后退几步,准备离开。 还没走远,身后传来的声音就证明他们已经谈崩了,引绳燃烧的声音大得让人无法忽视,我忍不住回头,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大片的被点燃的炸药铺天盖地地压向沢田纲吉,但还有更多的被扔向了四面八方。虽然他们克制住没有波及我这个方向,但别的方位已是炸药成群。 “嘭嘭嘭嘭嘭——”我仿佛已听到了教学楼倒塌的声音。 此时此刻,我不禁猜想这是一个局中局: 借着学生打斗的借口把这罪恶的学校炸了……之类的? 聡明で絶頂である. 虽然我没有烦恼,但如果对自己的学校有所不满,倒是可以尝试的可行方案。 · 无论怎么看,这样的发展都有点魔幻了。 reborn坐在我的怀里。我们两个一起望着不远处的一幕,沢田纲吉正慌乱地试图把土下座的少年拔起来,而他面前的人充耳不闻,大声向他表达着真心:“十代目!请让我成为您的左右手吧!” “我不是什么十代目,你快起来——啊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eborn!!!” 被崩溃地呼喊名字的reborn仿佛没听到苍蝇叫,自顾自地向我介绍: “狱寺隼人,代号smoking bomb,roanoke家主的私生子,八岁时就离家出走了,在火药武器的开发和使用上很有天赋,潜力巨大,值得投资。” “这就是你把他招来日本的原因?为了沢田纲吉?” 不久前,我得知了狱寺隼人是今天才入学并盛中学——勉强解答了云雀恭弥居然没早把他抓起来大卸八块的问题——而且还和我,严格来说,是和沢田纲吉一个班。 早上睡得太过头,这个噩耗此时才把我击中。我把reborn的帽子捏扁:“真是个好老师,人家还没认你呢。你就开始给他组班底了?” 彭格列每一任的首领都有六位守护者,他们无一不是各领域的精英。我接触过九代目的岚守,那是个精明的人,很难从他手上讨到业务上的便宜。 roanoke家族是有名的黑手党世家,虽然势力远不及彭格列,却极有财富和政界权力,狱寺隼人出身自不算低,再论他个人的能力,在这个年纪是很了不得的:不如说,他现在最大的缺点只是年轻。 我不禁猜测,这个有些青涩、爱看《月刊世界之谜与不可思议》的少年,以后或许会成为守护者之一,或代表着彭格列出席宴会,或在战场上给予敌人胆寒恐怖的袭击,过上比我曾经还要与血液联系来得紧密的日子。 荣耀和贝壳和情感和挣扎,这些厚重的东西将会加诸在他身上,将他压成一个大人。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可怜,将reborn的帽子压得更扁。列恩爬上来舔了舔我的手指,看我。 我戳它:“坏孩子。” 杀手对我的冒犯并不在意,只是很绅士风度地请求我放过他的宠物。 “说起来,”我抚摸着列恩,心不在焉地说,“我还以为你会邀请我加入他们。当个守护者之类的。” “你的年纪确实很适合。” “不过,你没有起过这个念头吧?” “一次都没有,”reborn说。 列恩飞快地窜上他的帽檐,杀手从我的怀抱跳离,落在旁边的树枝上。 他站得比我高,故此看我时居高临下,但我知道我们是平等的。他说:“我想,一个相处不到两天的弟子,暂时还抵不上我们两个之间的情谊。” 我轻轻地笑了:“我以为我们两个没什么情谊可讲。” “有微薄得够我冷眼旁观的一丁点,”他说,“可是林,这个世界未必如你的意。” “那我会尽力让世界听从我。” reborn压低了帽子,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点阴翳,他声音却很欢快:“我想也是。你确实是这种人。” “你真的不考虑把沢田纲吉带走?” 他反问:“你不考虑搬出并盛?” 我便意识到他在问什么,更意识到我在踌躇些什么。 我试图掩盖我的过去,把身后的鲜血和罪孽都隐藏起来,我想退休。我想得要发狂了。我说我想和过去彻彻底底地告别——甚至,我都成功了一半,我就这样站在阳光下。 但我却还把刀捆在身上,鲜血和罪恶淋漓不尽地跟随着我,而我本人居然没有抗拒。 我低低地说:“也许你是对的。reborn,我不会搬走的。”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树上的reborn,他也正在望着我。事实上,我们确实有些情谊值得称道:纵使我刻意规避着复杂情感的建立,但相比起彬彬济济的众生,杀手和我之间的距离从来不是一道鸿沟。 第22章 我慢慢地说:“我会看着你培养沢田纲吉,直到你成功或失败。” “到那个时候,我将得到我的答案。” “静候佳音。” 他离开了,到终于把狱寺隼人拔起来了的沢田纲吉面前去。我站了一会儿也跑了,因为看到不远处风纪委员正在过来,要是被看到地上一堆水淋淋的炸药,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隔了老远,我都能听见沢田纲吉“冤枉啊——”的声音呢。 · 并盛町是有咒灵的。 不过,咒灵的等级普遍不高,以四级的蝇头为主,偶尔出现一个准三级的咒灵,定睛一看嘴里正念着“风纪委员”之类的字样,我一挥手就能打散的程度。 虽然随着我的到来,咒灵的数量和等级逐渐提高,但整体还是在可控的范围里,故此没有引起我的过多注意。 自那天分别后,狱寺隼人就成为了沢田纲吉的忠实跟班,成为了校园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每天课间围在窗子外面的女生更多了,我连睡觉都不得安生。 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是,山本武也和沢田纲吉走得近了。每次听到他喊“阿纲”,下一秒就能听到沢田纲吉的声音。偶尔,他俩会一起站在我桌子面前——以山本武为主,狱寺隼人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撇嘴——叫我起床。 “要一起吃便当吗,阿临?”山本武说。 “……我没有便当。” 都说了,到底哪来的便当交友文化啊? 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我有一份多出来的便当……” “难道是给我特意准备的?”我盯着他看。 他战术后仰,磕磕巴巴地答:“是…不是……呃,是妈妈做的——” 狱寺隼人很凶地帮腔,虽然看不出来是在“帮”,很不满似的:“这可是奈奈夫人亲手做的便当!给你吃,你这家伙应该感到荣幸至极才对!” 我转而盯着狱寺隼人:“你是在嫉妒我吗?”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狱寺隼人的脸瞬间窜红,声音提高:“我才不会嫉妒!我可是要成为十代目的左右手的人!” “那就是现在还没成喽,”我面无表情地说,“太自大了,阿纲你居然能容忍这家伙。” 我不怀好意地建议:“把他开除吧阿纲,你会找到更好的左右手的。” 沢田纲吉的脸涨得比狱寺隼人还红,他眼神漂移,嘴里吐出一串意味不明的文字,倒是山本武靠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啊哈哈哈真是的,阿临说得对,没准阿纲未来的左右手是我——” 这个搅浑水的家伙在狱寺隼人跳脚、沢田纲吉手忙脚乱安抚前者的时候靠近了我,眼里闪着笑意:“故意用亲近的称呼为自己争取有利的条件吗?阿临,你真狡猾。” “阿武不也一样吗,”我说,“走吧,去吃便当。” 一个人潦草地解决午饭和跟一群人分享便当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何况我的便当是三个人凑在一起的。沢田纲吉带来的占大部分,其余的山本武会给我寿司、狱寺隼人别别扭扭往我盒里扔了两个香肠小章鱼。 看这章鱼歪斜的触角,八成还是他自己切的。 总之,一段时间下来,两个念头在我的心头回荡,一个是我的体脂率好像上升了,一个是奈奈妈妈的饭真好吃。沢田纲吉你小子真好运。 这天,我在人流中顺手袯除了一只三级咒灵、并将它暗中作怪推出去面对湍急车流的女人扶住。后者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对我连连道谢,莫名的亲切感让我们开始交谈起来。 聊着聊着,我越发感到熟悉,终于,我们似乎熟悉到了能够交换姓名的地步。 女人说她叫泽田奈奈,邀请我去她家吃饭,“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月见桑特别亲切……”,奈奈不好意思地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身上有一股很淡的、沢田纲吉带的便当上会有的家常的味道啊! 话说回来,泽田奈奈。请我去她家吃饭。 ——此时此刻,我觉得世界都是幸福的。 第15章 chapter 15 “笃笃笃。” “妈妈,忘了带钥匙了吗……我这就来。” 沢田纲吉耷拉着拖鞋拉开了门:“今天吃什么——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清我的脸后,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整个人往后仰,然后不负众望地来了个平地摔。 “呃啊痛痛痛痛痛……” 我提着菜,平静地走进去,用脚踢他:“麻烦让让。拖鞋呢?” “在左边的鞋柜上……不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月见同学!” 我把菜放进他怀里,从鞋柜里翻出一次性拖鞋换上,语气平淡地答:“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是客人。快去给我泡茶。顺便一提,我喜欢红茶过绿茶。不过,奶茶也可以。” “……红茶绿茶和奶茶,这三样东西并列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沢田纲吉下意识吐槽,又反应过来,“所以为什么是客人啊!虽然我、我很乐意邀请你来我家,但是这也太突然了……” 我打量着他的蓝色星星睡衣,评价:“睡衣很可爱嘛,阿纲。” 他抱紧了怀里的菜,脸色爆红:“什什什么啊!话说这种时候又变成阿纲了吗!” 倒是很敏锐地发现了称呼的问题么。 第23章 我点头:“好吧,蠢纲。快点把菜提到厨房去,我可是已经帮奈奈妈妈提了一路了。你好歹做点贡献。” “……” 沢田纲吉晕乎乎地爬起来,才发现泽田奈奈正在旁边捂着嘴笑,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再等他从厨房里出来时,不速之客已经坐到了家里的沙发上,用遥控给电视换台。 “……”这也太不客气了吧!!! 我看着沢田纲吉满脸吐槽欲望的表情,良心难得上线:“要看新闻联播吗沢田同学。” “你想要看什么台自己调就可以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沢田宅虽然面积不大,却意外得很有生活气息。居住者的生活细节一览无余地展示在我面前,除了reborn的痕迹难以追寻外,我能通过薯片袋子想象出少年一边做作业一边吃薯片的样子,也能通过沙发上抱枕的痕迹想象它被人抱住时塌掉的一角。 而现在,我倚着抱枕,吃着薯片,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味,以及看着沢田纲吉坐在我身边,若无其事地收拾自己没有收拾起来的食物残渣,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来。 ……似乎我融入这个家,也没有很违和的样子? 这么一说,沢田纲吉确实有缺少父爱的可能。我和伏黑甚尔学了一手,怎么不能给他当爹呢? 美好的父慈子孝的氛围维持半个小时后,一个小孩闯了进来,大呼“彭格列!我回来了!” 沢田纲吉连忙站起来:“啊,蓝波,你回来了,这是……” 小孩没理他,只顾着哇哇大哭,嘴里喊着“混蛋reborn”“让你看看蓝波大人的厉害”之类的话,半晌后,在沢田纲吉手忙脚乱而没有半点用的阻止中,他从乱蓬蓬的头发里抽出了一个火箭筒。 “十年后火箭筒……!” 名为蓝波的孩子完全是发泄一样将手中的炮筒扔了出来。不巧的是,我正好在被火箭筒笼住的范围。 我本能够躲开的。但是,我听说过十年后火箭筒的名字:被炮筒作用者将会和十年后的自己交换五分钟时间。换言之,我能够无痛看到十年后的自己。 十年之后,我有没有退休成功呢……? 怀着这样憧憬的疑问,我任由十年后火箭筒冒出的烟雾将我吞没。 我身边的时间和空间飞快扭曲了。以我为参考系做定点,概念开始飞快前进,直到跨越十年时间。视野里的烟雾越来越多,直到沢田纲吉“等等?!月见同学!!!”的呼声彻底不见,世界倏地安静下来,如一块黄油般凝固。 尔后黄油融化,世界已跳转到预定的标点上。烟雾渐散,我听到了人的呼吸声,随后,有人唤我的名字: “阿……临?” · 我睁开眼,发现一个扎着怪刘海、小眼睛、穿着袈裟的男人正目光奇异地看着我。 可能是大变活人过于惊悚,他第一反应是改口:“你不是阿临,你是谁?” 不认识十年后火箭筒,八成不是里世界的人。也就是说,十年后,我很可能已远离了黑手党,不幸的消息是,男人看出异样后,一挥手,他身后便浮现出了大型的特级咒灵,面目狰狞地对着我。 十年后,我和咒术界仍然没有扯开关系吗? 我不知这是喜是忧。说实话,咒术界和里世界一样狗屎……看看伏黑甚尔就知道了,狗屎一样的世界孕育出狗屎的几率是如此之高。 我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若无其事地反问他:“你又是谁?” 他没有马上回答,神情复杂地打量着我,我不愿浪费宝贵的五分钟时间,观察四周试图找一些关于我的有用的信息:没有找到。 一点都没有。 看来十年后的我仍然很谨慎,不错。哪有金盘洗手不留一手的? 这时,男人终于得出了结论,缓缓说道:“你是阿临,但又不是对不对?咒术么……还是说,那边的异能力?你身上的时间不对。” 我说:“我是从十年前穿越过来的,因为一种科技所以会在这里停留五分钟,之后这个时间线的我就会回来。” 为了快速得到信息,我选择直接问他:“你是咒术师?” 他说不是。 “那我现在是咒术师吗?” 他说也不是。 “所以,我现在的职业是什么?” 五分钟时间稍纵即逝,只是几句话的功夫,烟雾就从我的脚底下冒出来,试图将我拖拽回十年前。 偏偏不知为什么,面前男人对我的这个问题格外沉默。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而我却因为时间而将被蒙蔽许久。 时间带来的隔阂让我看不明他眼中闪着的情绪,良久,男人说:“我想你什么都不是。你是你自己就最好了,阿临。” 在最后几秒时间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说起来,你一直没有问我的名字呢。阿临,十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样……” 你一直如此得自由、自我、自在——以如此到了冷酷无情的地步。 但我们会见面的。 我们会再见。 “……”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已如蚊蝇般不分明,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烟雾彻底将我吞没了,等再回过神来时,我又站在了沢田宅的地板上。 蓝波吸着鼻子抽抽搭搭地跑走了,沢田纲吉不知怎么回事,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我,连脖子都红了一片,让我不禁猜测十年后的我身上带了让他起疹子的过敏原。 第24章 reborn神出鬼没地跳到了我的肩膀上:“怎么样,时空之旅感受如何?” 我说:“遇到了不认识的人。没准十年后我过得还不错。” 他显然心情不错。因此有些快活地告诫我:“不认识之人的话都不可信。” 我漫不经心地应付他,心里却忙着琢磨着消失之前的那个人是不是暗恋我——或者说明恋。 这可能性其实还挺大的:他当时脸上印着一个口红印诶。 第16章 chapter 16 “听说司机闯了红灯,直接撞了上去……” “我认得这个人,他平时最遵守交通规则的,怎么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车祸?” “不会是酒驾吧?说起来,车轮的轨迹就很诡异,你们看,左转右转的,感觉方向盘根本就不受司机的控制啊。” “不管怎么说,真可怜啊……” 并盛町是个挺宁静的小镇。虽然严格来说还位于东京圈内,但已远离了市中心的繁华,在这里,住民的生活节奏放慢、连情绪都会变得和缓许多,因此,一场车祸在这里是了不得的大新闻。 被拦腰撞断的大卡车侧翻在沥青路上,鲜血向四周蔓延,冒着黑烟的车体让前来救援的警察也感到棘手。 ……说起来,并盛町原来不止有风纪委员么? 平时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此时已挤满了人,水泄不通的人群几乎将彼此挤成了凝固的猪油。我们挤进来的时候本是想随着好奇心看现场,山本武却在看到凝固的黑血时沉下了表情。 他伸出没有被包裹起来的左手遮我的眼睛:“阿临,不要看。” 少年的手掌上有常年练棒球留下的痕迹。微妙的是,这也很像是剑士手上的茧子:粗糙、温热、僵硬而柔软。当它落在我脸上时,我嗅到很淡的青草香,盖过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我的睫毛在他的手心里刮了一下。 “我不怕,”我说,“只是血而已。” 山本武说:“但我有点怕。” 我的视野仍然被他笼罩着,所以顾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接着说:“嗯……我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直接地见过一个人死去……阿临。所有人都会死吗?” 我不知道山本武为何突兀地问我这个问题。 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对死亡很漠然的角色。倒不是因为见多了死亡而习以见惯,而是说他对许多事情都不关心—— 你对人人都热情,也就是说,你对人人都冷漠。 对人人都热情的山本武看上去对整个世界都怀有乐观开朗的期待。然而,他的内核正在无时无刻地拒绝着无关者的靠近。和狱寺隼人不同,山本武很有能力去接近一个人—— 然而,他又和我相像,在生活中规避着复杂情感的建立。大概在他的眼里,世界是一场无聊的游戏,而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又显得泛善可陈。以此,他冷漠的心不曾与世界接壤,在一些常人看来理所当然的观点里,他会显得格格不入:就比如说,对死亡。 我想他是不会对死亡感到在意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却捂着我的眼睛,对一场死亡犹豫不决。……是因为这场车祸吗? 我覆上他的手背,发觉他颤抖了须臾。将他的手抓下来,我往旁边看,他正看着我,说:“阿临对死亡一点也不怕啊。” “正相反,我畏惧着有一天可能到来的终结。但是我们都会死: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几十年后,也许是永远。” 他反过来抓住我的手,突然很大力气:“阿临也会死吗?” 因为太过急切,他甚至扯到了受伤的手臂,发出“嘶”的痛声。 因为棒球,他的右手受伤了,没有参加今天的社团训练。也因此,我准备离开学校的时候被他叫住,我们两人一同走这条平时司空见惯的路。 他显然对自己的受伤十分在意,一路上眉头紧蹙。我不禁想,也许这也是他今天反常的原因之一。 毕竟是个伤患。宽容点好了。 我没有计较他把我的手抓得生疼,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说:“阿武不想我死吗?” 他愣了一下,移开目光。再转回来时,嘴角居然有了一丝苦笑:“……阿临。” 我自顾自地说:“如果不想做到什么,那就努力吧。如果想做什么——也一样。” “……” 我们的对话戛然而止。 是这样的。因为我在讲人生大道理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到头来,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鸡汤灌没灌进去。 ——话说,我自己都还过不明白,又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去教导别人? 总之,好人做到底,我还是把看上去有些迷茫山本武送回了家。在看到他走进庭院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忽然荒谬地觉得我和他算是朋友。 然后,我回到了车祸现场。 人群已经疏散了很多,现场也在短期的处理后恢复了车流,只剩下地上一滩被人们小心翼翼绕过的半凝固的血迹。 以及。 我抬起头,路边的红绿灯上正缠绕着一只二级咒灵,红色的灯光穿过它丑陋的躯体,散发出黏腻的污秽,察觉到我的目光,它看过来,长长的舌头贪婪地舔舐了一下尖利的牙齿。 “嘶————!!!” 它发出了蜥蜴类动物特有的、长舌振动的叫声,盯住我时,已把我作为猎物。 第25章 就是这只咒灵不久前遮蔽了红绿灯,在车内现身,让卒无防备的司机惊恐地一脚油门后走向了黄泉比良坂。 这是我的错。 作为特级咒术师,我的到来会让并盛町的咒力浓度上升:这一点我早有所料,也在做着相应的研究。 只是,新的咒具的研究才过半,并盛町的咒灵增长速度就已超出了我的预料。今天,这只二级咒灵成型,就在这条岔道口中开始狩猎。 不到特级,咒灵都只能算是是伪灵智的类物,没有恐惧和理智。意识到我能够看到它后,咒灵发怒地向我咆哮,在红绿灯上绕了几圈,而后扑了过来。 风驰电掣之时,我手上的刀割开了它的表面,随后破断了它的脊骨,携着我的咒力,刀刃仍然前进,人流车走的黄昏中,咒灵发出狂乱的哭喊巨哮,片刻后,在风中湮灭成了无人看到的灰烬。 我放下手,在旁人眼中,我只是突兀地伸手摸了摸空气。刀飞回我的手心,有人迟了一步的喊声现在才传到我耳边:“等等……!” 目光向右偏移,有些长了的头发在我眼前拂动。我将它们捋到脑后,在看清来人时睁大了眼睛。 ——向我跑来的人,眼熟得只需在脸上加上一个唇印,就能让我想起他十年后穿着袈裟的模样。 第17章 chapter 17 第二天,我上学时目不斜视地走到了校门口的风纪委员面前:“你好。” 飞机头小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猛地九十度鞠躬:“大大大大姐头!您好!风纪委员长正在办公室休息!你想要见他的话请务必让我为您带路!” “……”不是,什么大姐头。 听起来和大蒜头一样难听…… 这一瞬间,我仿佛吐槽之神沢田纲吉附体:“为什么觉得我是要找云雀恭弥?” 飞机头小弟听到自家老大的名字后,看我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敬畏:“您不是想要找委员长大人切磋吗?” 我:“……” 所以在别人眼里,不是云雀恭弥找事,而是我们两个互殴吗? 我无语地制止了准备带路的飞机头小弟,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办公室楼下,找了棵树翻到二楼的窗边。 因为之前我炸了他的办公室,所以不可避免,这棵树也受了些无妄之灾,远离大楼的部分还好,我现在靠坐着的树枝上已没有叶子了,只有焰火烧灼的痕迹,光秃秃的。 我敲了敲玻璃。 “……” 云雀恭弥正坐在靠窗的办公桌边翻看着文件,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翳,光线顿暗。 目光向左移动,一张平泛着表情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靠坐在树干上的少女正支着下巴看他,眨着眼睛。 她前些时候的短发现在已有些长了,垂下来时够得到她的下巴,如同海藻般在她的脸颊边拂动。 云雀恭弥看了她一会儿,走过去推开窗:“要进来?” “你动作真慢,”我说着,熟练地钻进了办公室。 至于问我为什么不走门?——因为我之前直接把办公室炸得轻微变了型,虽然内部装修已经抢救过来了,外面的楼梯还是破破烂烂的。 我走到楼下时内心十分恶意地揣度云雀恭弥是不是和我一样踩着树爬进来处理事务。 出乎意料的是,云雀恭弥并没有对我表现出敌意,或者说和我打架的冲动。相反,他几乎是心平气和地说:“什么事?” “昨天和夏油杰打架的人是你吧?” 我问。然后开始剥他桌子上的橘子:八成是他手下送来的,但他一口都没吃,果盘仍完好地叠垒着。 云雀恭弥并不多加思考,就得出了结论:“他叫夏油杰?哼,随意入侵并盛,总有一天我会将他咬杀。” 说到“咬杀”两字时,少年的凤眼中燃起了可怖的战意,同时,我想起了昨天见到咒术师时后者狼狈的样子:恐怕,夏油杰也没遇到过这样的近战疯子,打起架来根本不顾自己的性命。 我打量着云雀恭弥包裹着绷带的身体。 可能被医生严厉斥责过,他今天总算没有穿得严严实实,敞开的衣襟下可以看到一片更深的白色,和某个绷带浪费装置也不遑多让了。 “……果然是你。”我表情复杂地说,“你看得到咒灵,对吧?” 我昨天处理掉的那只二级咒灵,是总监部给夏油杰下达的任务。夏油杰本该更早地解决掉这只咒灵,偏偏在踏进并盛町时,他遇到了云雀恭弥。 被后者盯上是个什么感受,只用看夏油杰的狼狈就知道了——擅长远程战斗的咒灵操使头一次遇到近战体术高手,直接被打得满头包。 纵使他操纵咒灵进行了反击,后者也不管不顾地发起攻击,浮萍拐打得他连连后退。 其实如果持续下去,夏油杰不会输:咒灵造成的伤害是□□难以抵挡的,云雀恭弥虽然武力高强,毕竟没有进入里世界,夏油杰完全能用咒灵把他耗死。 但就只是来做个任务而已,何必拼着被打进去躺半个月病床板的风险和一个无关人等斗殴啊!——这逸事传出去绝对会被五条悟笑上一辈子好吗!夏油杰找住时机,召唤出飞行咒灵,直接飞向任务地点,打定了主意要速战速决。 之后,就是他看到我收服咒灵的一幕了。 云雀恭弥反问:“咒灵?你是说那些特异生命体?” 第26章 看来他确实能看见。只不过,少年显然对之没有太多兴趣,他道:“只凭着外物作战,落于下乘的草食动物。” “……”夏油杰!草食动物! 一想到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我就忍不住想把门牙放出来凉快。夏油杰并不是无名小卒:咒灵操使嘛。没见过他之前,我就听过这个名字。 我捂着嘴咳嗽道:“确实,草食动物而已。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他目光落到我身上,像一把浸着月光的刀刃,漂亮又致命。云雀恭弥淡淡地道:“那谁会来?” 嘿,还真给他抓到了重点。 我说:“会通过政府渠道进来的,放心吧。——话说,委员长大人,你才是并盛町之王吧?” 佐藤拾也会通过总监部的操作,让并盛町成为佐藤家负责的地域,这里的任务发布之前会先通过他——也就是我——再下达出去。 云雀恭弥对我的调侃不置可否,意识到对话即将结束,他冷笑着说:“来都来了……” 天呐。大哥。你浑身绷带还想跟我打,找死吧你。 我站起来伸伸懒腰,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将其中一份往前递。 审视的目光在橘子上停留了片刻,少年扯着嘴角发出了一声很淡的冷笑,下一刻,浮萍拐就狠狠抽了过来! “哇哇,这么凶?” 我嘟囔了一句,手疾眼快地将橘瓣贴到他的嘴唇上。他吃了一惊,我顺势一推,冰凉的橘瓣就被塞进了他的嘴中。 他不收受我的贿赂,喉结滚动吞下橘子后,全无半点和我扯淡的意思,仍猛烈地向我攻击而来,根本没想过他的办公室可能会被他抽散。 我善解人意地往后跳上了窗台,风从身后灌进来,千呼百应,急急又骤,吹乱了我的头发,向后一仰,失重感浮了上来。 他在窗边停下了,探出身子看我。 “——。” 我踩在土地上,轻飘飘地把剩下一点橘子塞进嘴里。 “……” 片刻后,又表情扭曲地吐了出来。 ……云雀恭弥,你吃酸的东西的时候,表情管理真是不错。 · 虽然上炸办公室,下打委员长,但我居然还是个要认真上课的学生。 我一边感慨着这世界无理取闹,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了《征服世界完全手册》翻看起来。 虽然退休人士看这种野心勃勃的书好像不太好,但不妨碍我只是看看,不进去。纠结着使用鸡还是鸵鸟克隆恐龙花了我大概三节课时间,期间我对山本武的安静感到满意——往常,他总会回头和我聊天——直到我突然听到有人喊: “——不好了!山本同学要跳楼了!!!” 我迷茫地把头从书里拔出来,反应过来后瞳孔震惊。 什么。山本武要跳楼? 这一刻我的惊讶不下于听到伏黑甚尔把他儿子扔给了我、太宰治自愿接盘这个消息的瞬间。 第18章 chapter 18 我推开门,有礼貌地拍前面人的肩膀:“麻烦让让。” “噢,噢……”那人愣了一下,侧身给我让路。 天台上拥拥簇簇得挤满了人,庆幸吧,今早我看了他的日程表,云雀恭弥校外收保护费去了,不然今天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会被以“群聚”的罪名咬杀。 我一边腹诽着一边前进,挤出人群时发现,现场中心站着的是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家伙——沢田纲吉。 和以往的怯懦、敛于表达不同,此时的他言词激烈地和山本武说了什么,后者听了进去,脸上有些松动,腿却还是没有收回来。 “我还是不明白。……那种心情,该怎样才能领会呢?如果什么都做不到……反正也不会被人记住——有什么意义?” “……” 山本武略显迷茫的声音在风里变轻,如同人的存在感一般,不会被铭记到一万年后。 他很迷茫,昨天我和他说的话似乎起了点作用,但也不多。 归根结底,是我此前信口开河,自以为地说出了心灵鸡汤,偏偏此刻才彻底认识了山本武的内核,可是回过神来想,他从没在我面前掩饰过,可惜我对他的了解那么泛泛,自以为看到了所有,却原来也只触碰到了表皮,最终要站到这里,我才看到了他眼睛里有着什么样的火焰。 我走出了人群:“山本君。” 山本武睁大了眼睛,仿佛想说些什么,然而沉默地看着我走近。 沢田纲吉在看到我时狠狠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显露出一点依赖:“月见同学……” 我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沢田君,真的,你有处理后勤的超强天赋诶。 此时的他还不懂我到底在说些什么,羞赧地回我:“不……没什么的,我也只是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真实的想法就够了。” 我越过沢田纲吉,走到了山本武面前。 我们的身高不差多少,故此,我平视着少年的眼睛,在那里面看到了我的身影。 “……” 他狼狈地撇开头,好像下定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开口:“阿临,我知……” 没等他说完,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面无表情地开口。 “自杀吗?加我一个。”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不真实体验一下,岂不是太浪费了这美好的时机? 第27章 我的额头和他的碰了一下,他惊慌失措地乱了呼吸:“等……” 已经来不及了。 我向前倾倒,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向他,少年手忙脚乱地抱着我试图维持平衡,然而,在感受到隔着布料的温度时,栏杆断裂了,“嘎吱嘎吱”。 老化的铁丝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我们两个人一起向高楼下摔落—— “阿临?!———” 风无穷无限地穿过我们的身体,山本武蜷起手掌,抓住了我后背的衣物。这一刻,他眼中涌起的居然不是后悔和痛苦,而是——惊怒? “你疯了吗?!!!”他怒骂着,突然开始用力、用力、用力——在一系列的动作中,我意识到想要把我抱紧,将我全身都包裹起来,让自己去对着地面。 按照这样的结局,如果真的摔到地面,他会支离破碎,而我好一点的话,大概是半身残废。 我问他:“要一起去死吗?” 这一刻,我奇异地感知到了太宰治的情绪。死亡什么的……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山本武咬牙切齿地瞪着我,看上去,他恨不得咬上我一口。 “咻——嘭!” 我的余光看到reborn发射了子弹。他一直在冷眼旁观着沢田纲吉、山本武、我。只是不知为何,此时我感到了他身上的冷意,也因此,他可怜的弟子被一枪正中脑门。 火焰熊熊燃烧。 “拼死也要把山本君和月见同学救上来!!!” 沢田纲吉高呼着让人感动又有点社死的目标,翻过年久失修的栏杆,向我们两个扑了过来。 难以置信,不愧是初代的种,这小子居然真的把我们两个抓住,然后在地板上进行了大弹跳,毫发无损地把我们——严格来说是山本武——救了下来。 lucky,平安落地。 我伸出手拍未来十代目的肩膀:“辛苦了,后勤君。” 终于明白了我的“辛苦了”的沢田纲吉还没彻底熄灭火焰,就发出了欲哭无泪的吐槽:“这声‘辛苦了’说得也太早了啊?!!!” 我一看到他这种表情就忍不住笑,想接着拍他的头时,才发现自己被抱得死死的:“……” 我慢慢地转回头,对上山本武的眼睛。 他抿着嘴,仍然抱着我,好像很怕我死掉。 “我还活着,”我善解人意地指出,“而且,如果死掉了的话,我们这个姿势很难分开,也许会被合葬。” “……”他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点令人细思极恐的思考表情。 他还是把手放开了。我发现山本武很适合当明星,他完全能控住这种场子,好像刚才在空中怒骂我的人不是他一样,现在他又笑哈哈地说:“幸好幸好!多亏了阿纲诶!刚才还以为真的要死掉了啊!” “阿临也是,真是吓到我了……”他突然很用力地握我的手,“一想到可能会让阿临死掉,就感到了无尽的后悔。” “我不会死掉,但你会碎成八块,血流得到处都是。” “啊哈哈哈哈,我更喜欢九这个数字……” 沢田纲吉崩溃:“难道尸体碎成九块和八块有区别吗?!都死掉了啊!” “哈哈哈哈哈!总之绝对不会轻易地死掉的。我也是,阿临也是,阿纲也是。” 山本武发出了了不起的誓言:“我会努力地让我们长命百岁啊!” 沢田纲吉小声:“想要长命百岁,那就不要当黑手党……” 山本武:“什么?你们要当黑手党?这是什么游戏?我加入!” 不。 我不想当黑手党。 这只是你们的游戏,别把我加进去。 吐槽三连后,我在风纪委员赶到这里之前明智地抽身离去。 · 黑手党游戏没玩上。 过家家游戏开始了。大概。 我坐在饭桌边,催促沢田纲吉:“宝宝,再不乖乖吃饭就叫警察来抓你哦。” 沢田纲吉:“什、什么宝宝!而且这里是我家啊……!就算警察来抓人也是抓你啊月见同学!!!” 山本武发出了爽朗的大笑,狱寺隼人忙着追房间里乱跑的蓝波,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和睦共处一室。 我的身后,泽田奈奈正在厨房里忙碌, 我的身边,reborn喝了一口咖啡后把剩下的倒进了水槽。 我惋惜地说:“其实我只加了六颗方糖。” “啪嗒”一声,列恩变身cz75,子弹割断了我一缕头发。 幸好我本来头发就不长,四舍五入我毫无损失。耶。 是的。我来沢田宅蹭饭…不是,做客了。 第19章 chapter 19 我上课的情况很松弛,刚好我的考试成绩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国中的试卷对我而言很是简单,因此,当沢田纲吉拿着13分的试卷路过我时,我有意无意地把我的卷子摆在了他能看到的地方。 他果然瞄到了。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可叹可怜的哀鸣后,彭格列未来十代目可怜地跪倒在了我的试卷之下。 我说:“要我给你补课吗,阿纲?” 他吃了一惊,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不紧不忙地说完接下来的条件:“请让妈妈给我做饭。” “妈妈……?” “奈奈啊,”我说,“你不喜欢这个称呼的话可以让我和她结婚,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地住进你家里,吃奈奈做的菜和虐待你,让你知道什么叫有后爸的苦恼。” 第28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溃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所以你只是想要吃饭吧!就是想要吃妈妈亲手做的饭啊!” 出乎意料的是,我承认了:“很好吃。为了这顿饭我甚至愿意辅导你的功课,某种程度上完全能够反应出奈奈的手艺有多么完美。” 沢田纲吉一脸胃痛地看着我:“不要那么自然地喊妈妈的名字啊!还以为我低了你一辈……” 我面无表情:“所以你答不答应?” 沢田纲吉叹气:“难道我还能拒绝吗?” 他欲哭无泪道:“怎么想我的意见都没那么重要吧!月见同学!” …… 总之就是这样,我现在坐在沢田纲吉家里。 巧的是,比起上一次来,这次家里来了很多人,而且看状态,大家都已初步融入了这个家。 沢田纲吉哭丧着脸把蓝波、一平——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追回来,忙着制止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的吵嘴,突然,有人推门而入,狱寺隼人捂着肚子“噗通”一声倒地,紧接着“哈哈哈哈哈”的声音传了过来。 碧洋琪和跳马迪诺,两个完全不沾边的人,居然同时出现在了这栋房子里! 我大感震撼。但仔细想一想,其实也能抓到些头绪……碧洋琪是reborn过往情人之一,迪诺则是reborn的第一任弟子,而现在,杀手就坐在我旁边喝咖啡。 我冲reborn挤眉弄眼:“你眼光还不错诶。” “你是指?” “碧洋琪很漂亮,”我说,“不过,我更喜欢奈奈的类型……” reborn的声音有些讥诮:“噢,你也想找个情人?要能为你做饭的?” 我沉思片刻:“最好是能做饭、会干家务、遇事了自己能跑、别偷我的钱包去赌马……大概这种类型的。” 大概是我的形容太具体了,reborn沉默片刻后说:“之前没听说过你的情史?” 那还用说。我义正言辞:“我是未成年,当然不能谈情说爱。” 说罢,我上下打量reborn:“其实以你的年纪来说,有情人的话,你的情人犯法了。” reborn:“……” 他表示,意大利人没有这种法律的约束。 确实,意大利佬都能开着车上人行道,指望他们有什么法律道德啊?这么一想,我便释然了,我们两个和解之后,他喝咖啡,我用小饼干沾牛奶,一切相安无事。 那边迪诺进门之后出了好大一滩乱子。手下不在身边,他连着来了三个平地摔——依我之见可以和沢田纲吉一较高下了——说话时把自己舌头咬了,以至于他看到坐在厨房里的我惊呼时还有些结巴:“你……你!你怎么…怎么在这里哇?” 我学着他的断句:“我…我!我就在…在这里哇!” 迪诺:“……” 他捂着嘴瞪着我:“我是说!你,你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光在我和reborn之间转来转去,以我对他贫瘠大脑的微弱了解,我猜他以为我和reborn私奔到了日本偏远乡村并盛町。 跟在迪诺身后走进来的沢田纲吉猛地止住脚步,愣住了眼神。 reborn眼皮都不多掀一下:“把你脑子里的废料倒出去,否则我不介意给你一枪洗洗脑子。” 我默默地发问:“请问,你嘴里的‘失踪’是怎么定义的呢?” 迪诺在杀手的威慑下头冒冷汗:“……快一年了,你的近况消息一点都没有,这不是失踪是什么?” 我更加疑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金盆洗手,退休离开了这个邪恶的世界呢?” 迪诺:“……金盆洗手?” 一旁的沢田纲吉默默点头:“我觉得,当黑手党没什么好——呃?!不对!” 他像是被砸了一记重锤,突然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下后小心翼翼地向我求证:“月见同学之前是……黑手党吗?!” 他颤抖的音线显示着他的世界观正在被摧毁。 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摧毁的。他学校的风纪委员长比一般的黑手党还要恐怖百倍好吗。在这种威压下生存的并盛学生,早就应该有一点必要的自觉了。 我纠正:“我不是黑手党。” 沢田纲吉松气:“太好了……” “我是杀手。” “………这两者难道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吗?!!!!不要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说出离谱的事实啊!!!” 第20章 chapter 20 “倒不如说我没想过你居然那么天真,”我冷静地评价,“我还以为你就算猜也猜到了,蠢纲。” “谁会随随便便地猜自己的同学是杀手啊!!这也太冒昧了吧!” “嗯。毫无进取之心。哪怕面对选择题也会有百分之百的可能猜错……太可怜了,”我摇着头,“reborn,你的任务这么艰巨。” reborn:“有迪诺珠玉在前,蠢纲也还勉强能接受改造。” 杀手的语言水平已经登峰造极了,就这个使用成语的准确度,很多人拍马一辈子也赶不上他。 被明嘲的跳马和外面的狱寺隼人一样一脸菜色:“这个叫做金盆洗手吗……金盆洗手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啊……?” 我也不是很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并盛町是个乡下地方没错吧?我可是看准了风平浪静才选择了它,当时没想到会让我这么失望。 第29章 一切都是沢田纲吉的错,我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未来彭格列。 沢田纲吉:“不要用这么沉重的目光看着我……搞得好像我杀了几百个人一样啊!” 迪诺的声音比他还大:“不……阿纲,这家伙真的杀了几百人啊!” 不知怎么回事,迪诺好像很怕我。 我询问地看向杀手,他事不关己地喝咖啡,帽子上的列恩“嘶嘶”吐着舌头,大眼睛转来转去。 沢田纲吉被“几百人”这个词眼镇住了。 “不管你是怎么计算的,”我平静地说,“我没有杀那么多人……” 沢田纲吉记吃不记打地再次松气:“太好了……我就知道月见同学你——” “我目前只亲手杀了126个人噢。” “……” “……………”沢田纲吉的半微笑的表情凝固了。 片刻后,这个本身就很虚假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 “月见同学……?” 沢田纲吉看着我,蜜色的眼瞳颤动着,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打破某种平衡一般,目光中竟仿佛有一丝哀求: 他请求我不要继续说下去。 不要继续说下去,不要把真相说出来。这样沢田纲吉就能继续当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把所有的异常都屏蔽。 怎么说呢。他早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了吧:但他还是极力地避开它。 好像他不高声谈论这个问题,我就没有杀过人、手里没有沾过血一样,他就没有处理过那个被我一脚踢飞的值日生一样。 可他很清楚。 ——又或者说,他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该知道啦。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噢?杀人放火、玩弄感情、操纵帮派斗争之类的……我全部都擅长。 我笑眯眯地说:“庆幸吧,阿纲。如果我没有金盆洗手,你也许就会成为我的目标。” “以前的我,可是只要给钱,就什么单子都接的噢?” 言外之意。如果我没有退休,他现在也许就是我的目标之一。我扭断的脖子里,也可能有他的一条。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眼里没有多少失望、畏惧、惶恐。而闪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是——难过。 但我还没看清,蜜色眼瞳中的光芒就已往下沉,他抿着嘴,慢慢低下了头,阴影笼住了面庞,少年没有如往常一样发出灵魂的吐槽。 他沉默下去了。 充当背景的迪诺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恐怖人物一样。我早就想吐槽了,在他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reborn则对我恐吓他弟子的行径一点意见都没有。 这人终于喝完咖啡了,高高兴兴地跳到地上:“太棒了!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身边有个能杀死自己的敌人!蠢纲,负——一百分!” 列恩跳下他的帽檐,灵活地化成了一个锤子,上写“10t”,被reborn握着狠狠捶向弟子,把后者砰一声送进了地里。 迪诺死道友不死贫道地默默离去,全无和师弟共患难的欲望。 泽田奈奈将新鲜出炉的汉堡肉放到桌子上,看到这一幕,她掩着嘴微笑:“啊呀呀,又闹起来了,小孩子真可爱啊。” 挨过一记重击的沢田纲吉捂着头,似乎已恢复了正常,发出可怜的吐槽,并从地上爬起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生命力和蟑螂一样顽强…… 饭菜全部上桌,到了用餐时间,沢田家的主人客人齐坐一堂,开始高高兴兴地吃饭。 期间,沢田纲吉一直躲避着对上我的目光,整个人沉默了很多,狱寺隼人尝试和他献殷勤,但一点用都没有。他很勉强地婉拒了前者给他进贡的小香肠、汉堡肉、沙拉若干,表情肉眼可见得沮丧。 我忙着敷衍山本武给我夹的天妇罗,暂时没空管他。 “……” 当时我没有想到,他躲着我的时间会一直延长下去。 · 下课铃响了起来。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玻璃落到我的位置上,照得把头埋在手臂间睡觉的我头顶发热。 有人转过身来,靠近了我。 少年没有马上开口,而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在仔细打量我。某种直觉告诉我,他想要摸我的头……但不知何原因没有动手。 克制欲望地靠近。 欲言又止,放轻的呼吸,终于下定的决心。 “阿临,你和阿纲吵架了吗?”山本武那么问我。 刚刚经历过一节藤本的课,我睡眠欲望得到满足,因此并不吝于回答他:“没有。我一般不和人吵架。” 和我吵架的人一般都已经在黄泉比良坂漂游或者转世了。 “那为什么……?” “他终于明白了和我不是一路人吧,”我漫不经心地说,“有点迟钝呢。” 山本武说:“那我呢?” 我歪了歪头:“什么?” 黑发青年用一种随意的语气问:“那我和阿临,是一路人吗?” 我思考片刻,没马上得出结论来。 山本武虽然生在并盛町,但他身上的天赋注定了他绝不会成为普通人。棒球明星也一样,校草也是一样……总之他是那种会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人。 而他又那么地适合握起一炳剑、这样地适应死亡:这样的人,说他不打棒球了、转行去当个杀手党和黑手党,我是相信的。 第30章 这就是他和沢田纲吉的不同:我以为,后者不适合黑暗的里世界,山本武却能游刃有余地行走在枪林弹雨之中。山本武和我,至少是同类。 只是,现在我要离开里世界;山本武却走向它。 我们是不是一路人?我得不出结论,只好反问:“那阿武觉得呢?我们是不是一路人?”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我:“阿临走在哪一条道路上?” 少年认真地看着我,教室窗外的风吹来时,校园嘈杂的闹声成为背景,重点只落在他一双凝着等待、决心、明亮的眼睛里。 我的答案……很重要吗? 第21章 chapter 21 可我自己也得不出答案。 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人生? 一想到这个问题,就会有一种不符于我的惶恐生出来。无法细思,因此囫囵。在外人面前始终一径孤行的我,其实从没想过五年、十年、二十年后的我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如果一定要回答这问题的话……” 我说,“不知道。” “没想过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出乎意料的是,山本武瞬间懂了我的意思,他的眼里闪着明亮的、浸着雨水的星子一样的光,伸出手握住了我的:“那么,先姑且一起走下去吧?” “诶?” “嗯……哪怕以后分道扬镳,只要现在在一起,回想起来时也不会觉得遗憾……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当然,我会努力一直在阿临身边的!分道扬镳这个词语听起来有超过比赛败北的恐怖……” 他说着说着,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起来:“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不过,我好像没有多少语言上的魅力,阿临你的表情看上去又很难过。” “我只好希望你能笑一下。” 难过? 我抽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不知不觉我皱起了眉眼间的肌肉,这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我的表情甚至有些僵硬了,一时间居然笑不出来:“……” 山本武看着我,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眉角。 “……?” “阿临一皱眉就看上去很难过,”他笑着说,“为什么不多舒展一下眉毛呢?”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未入行的杀手——教我表情管理了啊。显得我很不专业好吗。 我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打在他的额头上:“阿武才是。整天一扬眉毛就会笑,像只柴犬一样。” 他一愣,反应过来后爆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是吗?我也很喜欢柴犬噢!” 有那么好笑吗?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看看我,不知看到了什么表情,他脸上又出现了浓烈的笑意,问:“那我们以后还是一起吃便当,好吗,阿临?” 因为沢田纲吉有意识的躲避,狱寺隼人追随彭格列的心情,山本武在我和前者之间左右为难,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分享便当了。 别人不知道,我倒是新找了个好去处:风纪委员长办公室。 和云雀恭弥一起吃午饭只有一个缺点:他随时可能把我的饭抽飞。别的话,他的便当很豪华,发现我会来之后,他的手下还会帮我也准备一份。 蹭了几天饭后我怀疑厨子在便当里加了料。和泽田奈奈富有家常气息的便当不同,风纪委员长办公室里的便当就只是好吃啊!纯好吃! 现在,我不仅能霸占云雀恭弥办公室里的沙发午睡,还可以肆意取用风纪委员小弟的供奉。实话实说,已有些乐不思蜀。 山本武发出邀约之后,我考虑了一会,用沢田纲吉作为借口拒绝:“再说吧。毕竟别扭的不是我不是吗?” 山本武也知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他耸了耸肩,旋即和我说起别的话题:“说起来,阿临会不会参加这个月的烟火大会?” 烟火大会? 我知道,这个月底,并盛町附近的河床上会有一场大型的烟火大会,聚集规模将达到数十万,听说主办方加大宣传之后,连横滨都会有游客特意坐新干线来观看彩虹烟花。 这是并盛町为数不多的的高光时刻,同时也无疑是友人相约出行的绝佳时机。 唯一的问题是。 我对烟火大会的了解程度贫瘠得可比沢田纲吉对他的试卷的了解——几近于零。 · 我没有看过烟火大会。上一次关于烟火大会的印象,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将一个二道贩子捅了,我冷静地看着他倒下,未瞑目的眼瞳里忽而辉映出一点光芒来, 鲜血蔓延到我的鞋底边缘时,远处烟火骤盛。 我听到街上的人们讨论烟火大会的声音。 “好漂亮,这么大的烟花落下来,感觉宇宙也不过如此了吧?” “真好啊。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约到他和我一起。” “明年、也想要和大家一起看烟花……” 小巷路灯故障,没有发出半点光来。我厌恶地踢开手臂,在地面上摩擦鞋底沾着的红色,突然看到血泊里倒映的烟花,还有我模糊的脸。 太模糊了,我忘了当时我是什么表情。 应该没有在难过。 面对眼前山本武期待的目光,我撇开头,“不去。” 烟火大会难道是什么交友文化吗,真无聊。 山本武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但并没有强求,而是笑着说:“还有半个月呢,烟火大会会准备很久噢。” 第31章 “再说吧。” …… 此时的我没有预料到,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关于烟火大会的邀约会一个接一个地到来。 ……怎么说呢?给了我一种我很受欢迎的错觉。 我躺在沙发上,用一个舒服的姿势接起了电话:“你好,拨错号码请挂断,没事找我请挂断,有事找我请挂断。” “要和我一起去半个月后的烟火大会吗?” 电话那头传来太宰治有些闷的声音,有风,他在长堤边漫步,所以我还听到了河水哗哗的流动、干燥的树叶在地面刮磨的脆响。 我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仔仔细细看了看号码:“盗号?夺舍?脑子抽筋?脑子短路请入水,不要骚扰我。” 他发出了一声清晰的闷笑:“怎么说得这么夸张?我的邀请很不合人设吗?” 我诚实地评价:“还是合的。但你邀请错人了,我不和人殉情,也不去烟火大会。” “啊——好无情好无情!我真的不能邀请林同我约会吗?拜托了拜托了!我真的——啪。” 我把电话挂掉,安详地将手掌置于腹部等待着午饭便当的到来。是这样的,接太宰治的电话是浪费时间,偶尔也浪费金钱——中原中也的银行卡。 太宰治没再打过来。 刚刚走进办公室,把外套脱下挂在置衣架上的云雀恭弥挑眉问我:“烟火大会?” 这几天已经被问得有些厌烦了,我根本不理解人为什么会有旺盛的精力去参加这种无趣的活动。听说有捞金鱼、打□□之类的游戏?……听起来还是无趣。 云雀恭弥应该也会觉得无聊。 突然,我恶从胆边生,想让某人也感受到被邀请去参加烟火大会的苦恼。 我看着他走到办公桌边坐下,一个眼神都不扔过来。我直起半截身子,状若无事地问他:“诶。” “要去吗?半个月后的烟火大会。” 云豆从窗边飞进来,啾啾着蹲到了少年的肩膀上。云雀恭弥伸手戳了戳黄鸟的嘴,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时,他淡淡地回答: “和你一起?可以。” 我:“……?” 剧本好像哪里不对。 第22章 chapter 22 在表明这是个玩笑而已后,云雀恭弥抽出浮萍拐,把我们的午饭和他的办公桌一起同归于尽了。 风纪委员会的财务一天天的过得都什么日子啊…… 没有了午饭,我还被云雀恭弥扫地出门。如此,我只好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突然,迎对面,我看到了泽田纲吉的身影。 少有的是,未来的彭格列十代目身边没有狱寺隼人、山本武的身影,只他一个人逆行在人行道上。 他眉目紧锁,神思不属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掠过大片的人群时,我看到他出神地望着眼前的虚空。 我们两个大概有两周时间没单独讲话了,我脚步一拐,就想走进旁边的小巷里,避开我们的相遇。 与沢田纲吉不期而遇的是几个小混混——也挺奇妙的,在风纪委员会的威压下存在的邪恶势力,了不起耶。 “哟哟,这不是废材纲嘛?” “哈哈哈哈!还真是啊,怎么,你的跟班终于把眼睛洗干净了?” “等、等等……” 在我腹诽的吐槽声中,被混混围住的沢田纲吉后退几步,被逼进了一个角落里。 现在我不必改换道路了,哪怕直行过去,麻烦缠身的沢田纲吉也不会注意到我的影子。 脚尖在两个方向来回移动,沥青路被摩擦出很淡的嚓嚓声,片刻后,我选定了目标走过去。 阳光被高墙抹去了一半的小巷,角落里挤出来的小黄花,透过几人的罅隙,我看到沢田纲吉惊讶的眼睛。 他看到我后猛地吸了一口气。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到来时他还没有取出钱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打架、又不敢反抗,连老师的斥责都能让这个人畏畏不安一整夜,我本以为沢田纲吉会马上拿钱消灾,算是小人物的智慧,可他没有——虽然还是缩着肩膀,但棕发少年却很有勇气地直视着这群人,假装没有看到我,颤抖着说:“委员长……不会容忍……” 拿云雀恭弥当筏子吗?聪明,但又不够。 混混们不为所动:“你什么意思?废材纲,我们就和你借一点小钱,”为首的人搓了搓手指,“你就要把这事告上去?你告状精啊?” 他们嗤笑着,其中有人拿出了蝴蝶刀装模作样地挥舞起来。 雪白的刀面映出沢田纲吉惊恐的神情,他还想往后退,却只有一面高墙堵着他的去路。少年只好扶着墙壁,制住自己往下滑的冲动和发软的腿:“但是——但是——” 他一边语无伦次,一边对我使眼神。 我站在混混后面,发挥我较fbi犹过之的微表情解读术来甄别他的意思:救命?拜托了?想吃菠萝?快走? 没看懂。建议彭格列十代去进修微表情课程。 少年异样的表情引起了混混们的注意:“怎么,你……” 他们回过头来,看到我时吃了一惊,接着嘻嘻笑了起来:“怎么,小妹妹,你想美救英雄啊。” 恶心下流的目光在我身上徘徊。我看着他们就像在看死人。混混的生物本能发挥作用,打寒颤后僵了一下,反应过来虚张声势地把蝴蝶刀舞得更大力:“喂,你什么眼神?信不信我们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第32章 剩下两个人围住沢田纲吉,此外几个人都向我逼近,试图利用人数优势取得气势上的胜利。为首的混混马上忘了刚才的僵冷,得意忘形地把手伸向我的衣领:“想要我们放过你,就……” “等等!你们住手——!!!” “……” 我后退一步,停下了动作,看向小巷的深处。 只听被困住的沢田纲吉发出了一声大喊,爆发出的力气竟拨开了禁锢他的两人,做完这一高难度动作后他也没有马上漏气,而是喊道:“这、这和月见同学无关,请让她离开吧!你们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们……” 说着,他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翻出零钱袋,还没有抓出钱币,下一秒就被反应过来的混混恼羞成怒地一把推回墙壁:“废材纲……!你怎么敢!” 混混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也要在这种时候逞英雄?!你配吗!” 说罢,更加用力地推搡少年,粗鲁地把人掼到墙壁上。一声不吭的沢田纲吉在他们眼里向来都是弱小、随便就能欺负的存在,突如其来的反抗让他们觉得威严正在被践踏。 而以他们过往的经验来看,这一下,就已经够“废柴纲”瑟瑟发抖、再起不能了。 “……” 少年撞在墙面上,发出“砰!”的一声。不错,如果是以前的沢田纲吉,绝对会把自己蜷缩起来、保护住重点位置、在拳脚殴打后等到脚步声渐远再小心翼翼地探头。 沢田纲吉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害怕吉娃娃、害怕体育课、害怕所有平静生活中微小的危机。宁可当一只缩头乌龟,也不想去面对风险。被欺凌也没关系、被奴隶去完成别人的值日也没关系、被喊作“废柴纲”也没关系…… 就这样下去,好像一切都没关系。只要把日子稀里糊涂地活下去就可以了。反正只是一个人的生活。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沢田纲吉抬起了头,阴沉的小巷中,他的眸子里浸上一层薄薄的光,像是泪水,又仿佛明悟了心情的信念。 最后,这双眼睛金灿灿的火焰一般燃烧起来。 ——可是,如果永远这样下去,他永远都只能站在原地。 以前的沢田纲吉无所谓,但现在,他却开始不甘。 “不……不是逞英雄。” 沢田纲吉嗫嚅着嘴唇,却又坚定:“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沢田君。 没等他支吾出来,“咔嚓”,我一手扭断了为首混混的手指。 因为从刚才过去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居然都没有放下指着我的手。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混发出了一声撕裂声带的痛呼,“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捂住自己的手指。 混混们大惊失色地扑上去:“老大!” “你怎么了!——是你!你这混蛋!!!!吃我一——” “砰。” 我把不自量力的家伙踹开,夺过挥舞着的蝴蝶刀,比到了它主人的脖子上,微一按压,血液便列成直线渗透出来。铁锈的腥气若有若无地开始浮游,我把另外两个冲上来的混混一起送到了墙壁里。 最后剩下的混混,两个跑了,一个腿软得比沢田纲吉还厉害,直接倒在了地上,空气中只剩被折断手指的混混的哀嚎。以及呼吸声。 “……” 沢田纲吉把没说完的话吞进喉咙里,猛地闭紧了嘴巴。毛茸茸的棕发在他脸颊边可怜地垂着,他看看我手里的刀,又看向我的脸,像一只窥探我脸色的猫,在原地徘徊着不敢上前。 明明我帮了他,他倒还怕我么? 没钱的买卖我不会做。况且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我忽感意兴阑珊,向他点了点头,蝴蝶刀抛向墙壁,刀刃直入墙体,抖下一点尘埃。 “走了,”我说,“把他们上报给风纪委员,草壁会处理的。” 即将走出小巷时,那只可怜的试探的猫却突然下定了决心,迈出了第一步。 我听到沢田纲吉小若蚊蝇的声音:“月…月见同学。” “之前,不是说好了帮我补习吗?” · 我和沢田纲吉走进书店,开始寻找国中二年级的教辅资料。 第23章 chapter 23 国中二年级的知识点都很简单,代换一下可以算是易如反掌:几何数学题可以换算成子弹轨道路线和枪械拼装方案,生物题目前涉及的领域则可以代换成人体结构分析,化学么……毒素提取和使用。 虽然从来没辅导过别人功课,但我想,我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沢田纲吉跟在我身后,掠过重重教辅书架,我取下一本《兵器百科(学生课外必读)》塞进他手里,信心满满地拍肩膀:“从这本开始学吧。” 沢田纲吉捧着厚重的书,看清楚上面的书名后一个趔趄:“……” “那个……这个,”他又开始小心地觑我的脸色,“我说的补习,是指补习国语…数学…之类的。”而不是补习速成杀手的方法啊啊啊啊! “我知道啊。现在不是流行情境教学吗?正好你可以从弹道轨迹开始学几何跟追及问题。” 沢田纲吉翻开书,看到m14式步枪的图片时抖了抖肩膀。他欲哭无泪道:“这也太图文并茂了吧!这种情境教学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第33章 “闭嘴,蠢纲,听我安排就行。”我冷酷地按了按头上不存在的帽子。 “都没有帽子了那就不要考斯普累reborn了啊!!!” 虽说沢田纲吉的吐槽不大尊敬,但显然他更适应这样的相处方式。跟在我身边时,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放松了拘谨和疏离,慢慢地向我的位置靠近。 “为什么还要学户外生存啊?说起来学校会安排踏青…踏青算户外生存吗?” “你是小学生吗?家以外的区域全部都算‘户外’?” “呃啊,好犀利的攻击……” 听到吐槽之王认可我的攻击力,我的心里居然有些欣慰。 书店很大,挤满了书架的书一字排开,行走在其中的人看不到彼此的痕迹。我们一路走一路聊天,不知不觉走到了很偏远的角落。 沢田纲吉一定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他跟在我身后,完全忘记了我是个能取他性命的杀手似的,主动地指着一本书说:“那本书很适合月见同学的样子呢。” “《征服世界完全手册》?我已经有一本了。” “…怎么说呢,很符合月见同学的作风的样子。” 在第三次感觉到他跟在身后、卷翘的头发蹭到了我的头发时,我突然出声:“沢田纲吉。” “诶?诶……” 我回过头,他抱着不太稳当的三四本书,睁着眼睛望我,呼吸孱弱得像只兔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人会站在原地固执地喊我的名字,用那么大的决心。 我突然想知道,这决心能有多坚固。 我对他说:“我是个杀手。” 他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一般,撇开了头:“嗯……嗯。我知道。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 “不是过家家的角色,也不是游戏里的设定,我是杀手,所以我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 沢田纲吉的脸色白了白,他抿紧了嘴唇,眼神颤动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这个,我也知道啊。” “而你的胆子又这么小,”我是真的很疑惑,甚至凑近去看他,“你为什么还要凑上来?” “我……” 我打断了他,一股脑地说:“如果是因为刚才解围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不爽他们的眼神,不是为了救你。用不着讨好我,也用不着跟着我勉强你自己。” “所谓的补习也只是扯幌子而已,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当然也不明白该怎么提高你的成绩。跟着我,我只会让你看这种书,”我看了眼沢田纲吉怀里抱着的《野外500种野菜速识图鉴》,“对你而言,在我这里浪费的时间不会对你有半点进益。而且,你不是不想加入黑手党吗?” “如果你真的想要逃离里世界,就应该和我拉开距离。” 我越说,越感到无可解的疑惑。 人是一种趋利避害的生物。他们天然畏惧着痛苦、受伤、死亡,追求着安宁、平静、幸福,不敢去追求热血、战斗和刺激。如此,大多数人都有着普通到死水一潭的人生。 少数人会对生和死敏感而癫狂,故此一头扎进里世界,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而这样的人,往往生来就能看到他们身上不驯的刺棘,叫人轻易不敢招惹。 沢田纲吉在我看来是前者。 他软弱、无能、追求安定,连人生目标都是过“普通的生活”。纵使reborn说他会成为彭格列的十代目,可我不觉得一个生在和平中的人真能够登上里世界的王座。 我甚至设想过未来——沢田纲吉最后成为了傀儡,被彭格列内部的各方势力争夺,在诞下子嗣后功成身退,位置交给他的下一代;沢田纲吉到底没通过试炼,最后彭格列费尽千辛万苦挖出了别的血脉微薄的继承人…… 无论哪一个我设想的未来里,沢田纲吉都如我看他的第一面一样软弱、胆小、逃跑。 和他来书店的这一路上,我都在疑惑不解:“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呢?你应该不会想和我待得这么近才对。” “不。不是的。” “……?” 我屏住了呼吸,对上了沢田纲吉的眼睛。 少年不知何时已将头转了过来,正面看着我。他的眼里燃起了点点光芒,似乎群星在此相聚,而吸引它们前来的昼光只是自顾自地说:“明明是月见同学不想和我们在一起,不是吗?” 该说不愧是据说有着超直感的初代giotto的后裔子孙吗? 沢田纲吉的话简短又一针见血:“故意把‘自己是杀手’这件事提出来,不是因为恶趣味,而是月见同学不想和我们接触太多,对不对?” 我意识到,沢田纲吉刚才转过头去不看我,并不是因为害怕。 和平时谁路过了都能欺负一把的软弱样子不同,棕发少年此时挺直了腰板,抱着沉重的书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穿过书架的群风微弱地吹起他的额发,露出熠熠生辉的被阳光眷顾的金色的双眸。 他的眼中倒映着我的身影,那里面的我像一个胆小鬼一样后退:“可是,我想和月见同学一起。哪怕是杀手也无所谓,黑手党也无所谓……虽然还是觉得这些东西离我的世界很遥远,但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便当的月见同学却很近。” “……” “想和月见同学一起上家政课组队,想和月见同学分享便当,想和月见同学坐在一起聊天……这样的心情,就像是每天起床时都希望今天是个晴天一样自然而然。” 第34章 他固执地看着我,就像是在小巷里喊我的名字时的眼神一样,让人无法拒绝:“月见同学…之后,还可以和我们一起吃便当吗?” 第24章 chapter 24 都说了啊,到底哪里来的便当交友文化。 ……很难拒绝。 答应沢田纲吉后,他像是得到了某种特定奖励一样,整个人的气势都软和下来,洋溢着快乐的气息,抱着书不好意思地挠脸:“嗯……刚才莫名其妙就说了好多……幸好阿临愿意听我说完。” “真是太好了。”少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脸。 我:…… 比天然黑还要高级的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诚挚到能够轻而易举让人答应请求的家伙。 第二天中午,山本武三人来找我时,我略做沉吟。 沢田纲吉紧张地等待着我的回复。 我拉长了声音:“我很忙——” 他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攥起手指,眼睛盯着我一眨也不眨。 “但吃个午饭的时间还是有的,”我说,看到他松了口气,露出如愿以偿的笑容。 很好逗诶,阿纲。 狱寺隼人看穿了我的小计俩,速速维护他尊敬的十代目:“你这家伙!是在把十代目当狗逗吗!给十代目道歉啊!” 反应过来后,他马上土下座道歉:“不……!对不起!十代目!我怎么能把狗和您放在一起比较!我错了!” 沢田纲吉满头大汗地试图把他拉起来:“不……狱寺君,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怎么能把狗和您的名字放在一起!这是侮辱!太对不起了!”又是一阵狂风暴雨的道歉。 沢田纲吉感受到四面八方同学隐晦而不失探究的目光,流下了面条泪:“再这样说下去岂不是会传得更广吗……” 两人混乱时,山本武悄悄和我说:“阿临和阿纲和好了吗?” “只是没办法拒绝便当文化入侵而已,”我面不改色地答,“被便当笨蛋的攻击击倒了。” 被喊“棒球笨蛋”习惯了的山本武发出了爽朗的大笑。 我们结伴吃了午饭便当,期间有个飞机头小弟路过这里,看到我时,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上来打招呼。 “阿临,你认识他吗?”山本武问。 我挥了挥手:“附属小弟,大概。” 云雀恭弥打不过我。放在中世纪欧洲,他被打败后就会成为我的附属,而他的小弟遵循现代规则,也能算我的小弟。 说起来,那天和云雀恭弥打完架后从窗户跳下去时,好像就是这个风纪委员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 我往嘴里扔小香肠:“好吃。是用油炸过了吗?外面的便利店没有这种做法诶。” 狱寺隼人撇过头去:“吃你的就行,管它怎么做的?” 我默默竖大拇指:“贤惠的隼人一定能当好十代目的妻子呢。” “……”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狱寺隼人暴跳如雷地站起来掏出了炸弹,沢田纲吉先恐慌地看飞机头走远没有,紧接着开始拉架:“不要啊会被云雀学长抽飞的啊啊啊啊啊啊——” 在一系列打闹中用完了便当,我们回到教室。 是无聊的国文课……太妙了,藤本催眠大师你来了。我借着山本武的影子睡了两节课,下课铃声响起,我揉了揉眼睛爬起来,桌边一个身影遮住了午后的斜阳,他扭捏着手指,看着我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进书包里,背起来准备走了,才问: “月见同学愿意去我家做客吗?” 这句话在我脑子里自动过滤成了:愿意去沢田奈奈家吗……? 我郑重地回答:“我愿意!” 他被我的语气镇了镇,反应过来后无力地:“不需要用这种yes i do的语气来回答……” “确实是yes i do,我说过了吧?我不介意和奈奈组建新家庭。” 沢田纲吉:“……” 他虚着眼看我:“月见同学的恶趣味比起reborn一点都不差……” 怎么说呢。有种微妙的被奉承了的感觉。 …… 沢田宅和之前来时看到的没有多少区别,奈奈一边说着“啊呀阿临你终于来了,阿纲早就说会邀请你”,一边把我们迎进家门,让我们随意后,她哼着歌走向厨房,不多时空气中就传来了饭菜的香味。 这回是打着“补习”的幌子来做客,所以我堂而皇之走进了沢田纲吉的卧室,除此之外,山本武和狱寺隼人也来了——前者说“不能厚此薄彼,我的成绩也需要补习”,后者则“誓死追随十代目!”,当仁不让地跟我们一起挤进这片小小的空间。 少年的房间并不大,有着恰如年纪的凌乱和温馨。有些旧的海报贴在墙壁,母亲选的被子堆在床的一角,玩偶被踩了两脚,瘪着脸蹲在角落,书散落了一地,笔抽开了盖子后在地上滚出一条黑痕。 我前两天让他买回来的书被他放在床头,出乎意料的是,他似乎还翻了几页,弄得书皱巴巴的。 沢田纲吉眼疾手快——他自以为的——地把几个纸团踹进了床底,挠着脸和我道歉:“失、失礼了,房间有点乱。” 其实邀请人来家里做客是该提前收拾房间的。但他纠结了好几天、原本收拾好的房间慢慢又乱了,直到今天下午下定了决心,才把人请来,导致被看到的就是一副乱糟糟的景象。 第35章 不会被以为是邋遢鬼吧…… 这样想着,少年的脸慢慢涨红。 “……” 我看着沢田纲吉浮上红色的脸,疑惑地问:“很热吗?” “没,没有,”他猛地摇头,“月见同学要喝什么饮料吗?” “茶吧。” 还有些滚的茶水隔着瓷杯散出温度,我吹起茶面的微波,听到一个陌生的脚步推门而入,少年有些犹豫地站定:“那个……”我是纲吉哥的朋友。 本想自我介绍的他猝然收住了未尽的话语。 回过头,一个少年正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半晌,他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字:“……林?” 知道我真实名字的人屈指可数,不是实力强大就是有特异能力,站在面前的少年破绽百出,不会是前者。那就是有特异能力。 我斟酌片刻,念出一个名字:“风太?” · 拥有排名书的风太能够借助排名星而界定范围内的排名,用通俗的话语来解释,就是他能够把一条街最能吃的猫上下排序,排名第一的绝对是猫老大。 风太的能力让他本人处在微妙的境地。不是强者、却又拥有着这样特殊的能力,注定了他会被追杀和利用。我对他早有耳闻,但不屑对一个小孩——他比我还小——动手,所以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念错了,”我说,“是‘临’不是‘林’。虽然都是lin的发音,但本质上是不同的。” 风太眨了眨眼,僵硬的肌肉慢慢松缓下来。意识到对面的人没有恶意之后,他借以多次躲避追杀的脑子重新运转起来,很快就搭上了我的思路:“原来如此,是我念错了。因为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有些激动,抱歉。” 沢田纲吉惊奇地看着我们两个:“诶,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reborn神出鬼没地跳上了他的头顶,敲他的额头:“蠢纲。你的脑子是摆设吗?” 沢田纲吉抱着额头痛呼,我:“不算认识,只听闻过名字。” “听说你排名很准……能不能帮我排名一次?”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我面不改色地请求: 第25章 chapter 25 “——世界上最适合我退休的地方排名是?” 是的!问出这个问题是理所当然的!我可是贯彻初衷地想要退休啊!并盛町不行就换杜王町,杜王町不行的话就换米花町,我坚信这世界上总会有一个地方适合我退休。 风太没有拒绝,于是在这个小房间里,他发动了能力。 书本飞起来、无重力地浮游着书页,橡皮、铅笔之类的小型文具飞得最高,桌子抖了几下,还是停留在了原地,我的头发失去了重力,轻飘飘地在空中拂动。 我把发丝捋到耳后,看到沐浴着斜阳的余晖、被称为星星王子的少年睁开眼睛: “世界上最适合您退休的地方排名从上到下是并盛町、东京、横滨、西西里岛、……” “……?” 没搞错吧,这合理吗,横滨都能排进里面去? 我冰冷的眼神让风太缩了缩脖子,他小声辩解:“是根据仇人的数量和活动范围进行排名的……别的地方,非洲和南极洲不太适合居住吧?” 你的意思是我除了这两个地方别的地方都有仇人吗。我伸出手捏住了风太的脸,皮笑肉不笑:“排名星排得真、准、呢!” 风太敢怒不敢言,用眼睛向沢田纲吉求助。 没想到吧,你的纲吉哥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迁怒可不是杀手的好品德,”最后还是reborn把我的手挪开了,“风太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五短身材说话真难听。我瞪他,杀手口气软绵绵地问:“你在心里骂我?” “没有,”我口是心非地否定了。 reborn当机立断看向风太:“排名这家伙最近在心里骂过的人,风太。” 风太一脸“为什么我的能力会沦落到排名这些东西”,敢怒不敢言地排名:“呃,第一名是reborn先生。第二名是纲吉哥?第三名是……云雀恭弥,第四名是太宰治——这个名字好耳熟……” 此语一出,我相信风太的排名没错了。 一想到平等众生地辱骂到了所有人我就想笑。 “咻——!!” 蜥蜴列恩在主人的心意下化形成cz75,被暗骂的杀手显然不打算咽下这口气,冷酷地对准我的太阳穴扣下扳机。 他一枪打碎幻境的结点,我抽出刀劈开他的影子时,杀手已掠到我的身后又射出一枚子弹,借着我层层编织的幻境,我们在狭小的房间中过招数回。近战不利于我,杀手的机动性和攻击性都是当世第一流,但幻境模糊真实后,我无形中放大了战场,一时间我们打得难舍难分。 沢田纲吉没顾上一团糟的房间,胃痛地跪地:“所以刚才果然是在偷偷说我邋遢了吧……?等等你们再打下去就不止是邋遢那么简单了啊!!我的房间不会爆炸吧……话说这颗流星是怎么回事啊!!!” 我一脚把他的书捞起来踢向杀手。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拿沢田纲吉做肉盾——但一来彭格列十代目颇有身价,二来这是他的房间,我是客人,岌岌可危的良心让我做不出驱逐客人这种事。 意识到我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我听到沢田纲吉习以为常的崩溃喊声:“所以在别人房间里打架就很有良心了吗——!” 第36章 没有。谁说杀手要有良心。 狱寺隼人手忙脚乱地躲避着幻境中的流星,安慰十代目并开始跳脚要求我道歉。 状况外的山本武仿佛没有看到在环境作用下魔幻得仿佛大家集体吃了菌子一样的房间,举手发问:“太宰治是谁啊?” 前三者好歹还是认识的名字,细想也能够找到理由。但“太宰治”三个字太过陌生,山本武确信并盛町没有一个叫这名字的人。 是在网络或者以前认识的人吗? 风太锁着眉思考了一会儿,从记忆里拽出了这个名字:“想起来了!是个叛徒,以前是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叛逃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还活着。” 说到这里,风太也有些讶异:“港口黑手党绝不容忍叛徒。能够叛逃两年还活着,这人一定不简单。” 山本武听了解释,思考片刻,恍悟了什么一样左拳击右掌:“我懂了!黑手党游戏里面的第三类角色吗?” “……啊?”风太傻眼了,“也算吧,嗯……第三类角色,叛徒。” 我和reborn没决出胜负,但再打下去沢田纲吉今晚就要流落街头了。为了避免这种可怜的bad ending,我和杀手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下了手。 于是,沢田纲吉再抬起头时,刚才魔幻的场景已经消失了,除了他的房间更加邋遢凌乱外无人受伤。我再次捧起凉了的茶:“第四类角色就是我这样的,金盆洗手、与所有人无关联的状态。” 山本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看向风太:“我很想知道,阿临心目中重要的人排名?” “……”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我看向山本武,黑发少年一脸天然地冲我笑: “阿临说自己和所有人都无关联的时候……突然有些难受。” 他脸上笑意依然,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气一点一点地郑重起来,到了最后,几乎每个字都承载了相当的重量,好如羽毛载着心情: “所以我想知道,阿临心里有没有重要的人?” “……嗯,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我很想在阿临心里有一席之地啊!” 说着说着,语气又变得欢快起来了,只是掺杂了不太清白的期待,少年竖起拇指:“毕竟,我早就觉得阿临在我心里很重要了!” 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神情真挚,好像他的心里我确而是那个重要的家伙。 我垂下眼睛,不去看他。地板的图案在我眼前流走得远了,我漫不经心又不屑地想。 ……很重要吗。 喂喂,我们认识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一年好吗。 感情脆弱又难以构建,像肥皂泡:吹泡泡的人以为自己轻而易举就拥有了彩虹,璀璨却稍纵即逝得如同错觉。不说一年,便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花再多的音乐,同样有人无法走到另一个人的心底去,随时可能被抛下。所以,用尽时间都无法得到的东西,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人嘴皮子一碰说出的“你在我心里很重要”,然后就以为自己得到了呢? 他说我很重要,其实未必如此;我说我们情感多么深厚,同样未必如此。我不该相信他说的话,少年,年纪轻轻的少年,我凭什么要相信他说的“很重要”?没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向着哪个方向飘。 我的目光游弋到不远处,沢田纲吉床边的书刚才被我打落在这里,我发现他不止翻看了:他还画了一些不明所以的图案和字符,句末是一段日文和问号。 “これでもっと近くなりますか……???” 沢田纲吉的字迹如同狗啃,偏偏我居然看懂了。 山本武还在看着我。我还感觉到了沢田纲吉期待的目光。 ……都说了,我们认识的时间这么短。 我应该拒绝他的询问,假装没有发现沢田纲吉的目光,冷淡地表示任何人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此后,他如何对我、是否还邀请我一起分享便当、是否还往我的便当盒里放寿司、是否还每一次离开时都和我说“再见”……都无关紧要。沢田纲吉的态度、他的请求和他的执着的目光,我当然也是不在乎的……其实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一样吧。应该如此才对。 可是,可是。 山本武看着我,他脸上挂着很浅的笑,比不上他对付班上学生的开朗、比不上他棒球上垒之后的开怀大笑,却诚挚地一眼望穿我的心底。 风把书页吹起,沢田纲吉的字一如既往得小学生,写得还是幼稚园小孩才写的“頑張れ!”“全力を尽くす……” “……”我想起了一个人。 “人与人的羁绊…这样的东西,并不是要凭着时间来铸就的。我和你是一样,我和幸介他们也是一样。” “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我想,我们至少是朋友了,对吧?” 记忆中,红发男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吧昏暗的光打在他的颌骨与鼻梁间,他转头看向我,说了这样的一段话。 织田作之助, 暗红色的眼睛里明暗模糊,情感无法分明。 此时此刻,黑发少年的眼中也同样得倒映着我的身影。除了他,房间里别的少年也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我……他们都想知道这个答案,我幻视一圈,沢田纲吉紧张地耸了耸鼻子,狱寺隼人不自在地撇过头去,reborn坐在窗边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否想知道:可他也没有打断。那就是默认了。 第37章 随着黄昏消逝,夜色逐渐降临,没有人去开灯,余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以余晖关怀我。 我突然意识到,那次如此,这次也如此。 ——有人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已和我建起了难以拆分的羁绊。 从前我不曾察觉,或者说可以忽略了这羁绊。而现在,有一个机会放在我面前:要逃避吗?又或者是—— “……” “排名吧,”我说,“我也想知道,我心里有谁是重要的呢?” 风太无来由地松了口气,欢快地出声打破了有些凝固的空气,大声道:“那我排名啦!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排名是——” “咦?” 第26章 chapter 26 “咦?” 风太脱口而出“怎么会?”,错愕地揉了揉眼睛,似乎看到了惊奇的事实,又确认了一遍,他才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道: “在您心里重要的人排名第一的是、是您自己……” 有点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不如说我反而隐隐约约松了口气,庆幸没有人在我心里的地位超过了我自己。 哪怕说好了金盆洗手,我也惶恐着失去举起刀刃、对准彼时眼前人的能力的可能。 山本武一边抱怨“作弊”,一边让风太接着说下面的名字。少年的神色更加为难了:“先说好,如果我能看到的话,我一定会说出来的。” “但是,第二名是……■■■。嗯,第三名是■■■,第四名是■■■。” 嘴唇一张一合,风太的话自动消音,没有透露出半个模糊的音节。沢田纲吉迷惑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刚才说完了吗?有说名字吗?” “我看不明它的具体,排名星得到的信息很含糊,只能确定有这些人的存在。” 风太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片刻后摇了摇头:“不行。看不清。不止第二名,第三和第四名都很模糊,别的信息也在扭曲,除了雨水,时间——也会让排名星的能力发生紊乱。但是之后的排名应该没问题……嗯……至少现在没问题。” 狱寺隼人“嘁”了一声:“那就从第五名开始排起!” 风太的目光在虚空中游移,落到星辰给予他的信息上:“第五名是织田作之助,第六名是reborn先生,第七名……。” 剩下的话都被咽进了喉咙里,风太的脸倏地白了,像是鬼夜的月亮一样失去了所有血色,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颤抖交碰牙齿里挤出一个名字:“六道骸。” “第七名是六道骸。” 说出这几个字后,他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额头不知不觉已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显然这名字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冲击,我不由得猜想六道骸对他做了什么:在环境里把他扔进地狱?把他装进虚无的瓶中?又或者是…… 总之,六道骸的攻击力我是认可的。 风太有些不适地按着胸口干呕了两声,重新夺回重力的小物件掉下来砸在他的身边。 山本武再粗神经,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有些担忧地扶住风太:“你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沢田纲吉也爬起来说要去帮他找药箱,狱寺隼人掏了掏身上的口袋,摸出来一张半新不旧的创可贴递给风太,后者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脸色倒是好了一些。 reborn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肩膀上,状若无意地问我:“以前不曾听闻你们之间有联系?” 我:“这个很正常,你看我也不曾听说过你前三任情人的信息。” reborn勾了勾嘴角:“分道扬镳之后就不该对前任制造任何影响,最好把彼此当成陌路人,这是绅士该有的品德。” 当第一杀手的情人可不是什么好差,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脑子抽了、以为抓住你就能威胁杀手?——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业内从未听闻reborn情人相关的信息,杀手也从来没有和旁人透露过。 我感慨:“如果不是你,听到某人传自己有多任情人的消息,我只会以为他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男性魅力。” 被众多女人趋之若鹜:很多男人把这以为魅力点,大肆宣扬自己被多少多少人追求着,而自己高高在上地拥有选择权。当然,反过来,女人也是一样。人类至今无法摆脱古老而原始的束缚,如野兽一般赤裸裸地争抢着配偶的数量和质量。 reborn对此嗤之以鼻:“男性魅力?听上去够蠢的。” 他就坐在我的肩膀上,黑黝黝的眼睛离我很近:“我有没有情人另说。——你,又是怎么和幻术师扯上了关系?” 六道骸是里世界知名的幻术师。更让他名声鹊起的是,甫一知名,他就毁掉了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此后开始猎杀黑手党。 林是自由杀手,身后没有黑手党势力;没有人出钱悬赏,她不会主动去追捕猎物,自然也不会说助人为乐对幻术师下手。不管怎么说,她和六道骸都是泾渭分明而不同道者,为什么他居然会出现在风太的排名中? 超出预料的信息。第一杀手脸上看不出表情,唯独眼中倒映着另一双眼。 “……” 我们怎么扯上了关系。 我们以前是室友,这个算吗? 我面无表情地和杀手对视:“关你什么事。” 风太把他排在重要的人里第六名,但我完全没有这家伙很重要的感触……我冷淡地抖肩膀把他甩了下去,他不以为意地跃下走到风太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后者的脸上终于好看多了。 第38章 “谢、谢谢大家,我好多了,”风太从地上站起来,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是我太紧张了,可能是最近过得很开心、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就想起了以前的生活,一下子有点恐慌……”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既然已经排名了,那我还是应该把结果说出来。” “嗯……第八名是山本先生,”掠过山本武摆手说“不需要用尊称”的声音和棕发少年有些失望的眼神,风太接着念,“第九名是纲吉哥,第十名是云雀恭弥,第十一名是狱寺先生……后面的名字都很淡了,没有排名的必要。” smoking bomb不负众望地掏出炸弹:“你这家伙!十代目怎么可能排名这么低!连棒球笨蛋都比不过!还有云雀恭弥是谁啊凭什么排名比我还高!” 引线滋滋地燃起来了,山本武哈哈哈大笑地安抚他排名这种东西做不得假让他再努力,但起了反作用,狱寺隼人和他斗起嘴来,前者四两拔千斤,后者直来直往,居然吵得还算有来有回。 沢田纲吉坐在旁边,捧着茶杯慢慢松了口气:“还、还好……”至少有名字在上面呢。 reborn哼笑着给了他一锤子:“蠢纲,这么容易满足可不还不够格当彭格列的十代目。” 倒霉继承人摸着脑袋爬起来,声音丧气:“怎么这样……” 杯中的茶已经凉透了,茶梗沉到杯底,我瞥一眼,茶面的另一个我正不动声色地窥探着我。 对于风太的排名我是认可的。出乎意料的只有两点:一是那三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二是沢田纲吉他们居然真的出现在了上面。——对我而言,重要的人排名。 我把凉透的茶一饮而尽,此时窗外最后一缕余晖也被厚重的层云吞噬,铅色的夜堆积在天空,外出玩耍的波维诺继承人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平,不远处还有人向家的方向走来,我嗅到饭菜的香味,晚饭快要开始了。 沢田宅打开了夜晚的灯,淡黄温馨的光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大家都在明亮着。 ……是的。仍然很淡薄,及不上我本人的万分之一重要。 我却还是与他们建立了羁绊。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把武器检查、维护和清理后,我把厚重的箱子推进床底,自己则躺上了床。 我的睡眠一向很浅,但这次我的意识湮没得很快,几乎是走过一座小桥的时间,再睁开眼时,我看到的已不是夜晚中惨白无亮的天花板。 而是明亮、明亮、极度明亮到所有人都近乎赤裸而无法隐藏隐私的灯光。 灯光在我眼前探寻地晃了一会儿,好像我是个躺在手术台上任由摆布的病人。我皱着眉,下一刻,光朦胧迅速地退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小巷。 越是靠近中心,意大利的建筑便越有年代的设计感,红砖白墙,磨损的彩色玻璃将阳光折射,教堂的尖顶耸立在视野的一角,堆叠的房屋向四面八方扩张,西西里的小巷如同蛛网串联起历史和人情。 我面色如常地穿过一个拐角,又穿过一个,直到死路,我停了下来转过身,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真奇怪,”他说,“发生了什么?你的情绪有波动。” “这就是你对我使用幻术的理由?” 一阵雾气在意大利的夜风中慢慢消散,青年显露身影,他坐在小巷的横墙上,屈起一只腿,居高临下地看我:“是个难得的机会。但你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成功了。”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居高临下的。明明连对我施展幻术都做不到。 我问:“这也是我的梦?” 说着,我也跳上了横墙,中间还隔着一些距离,但勉强算和他并肩坐在了一起。 “你的梦里有意大利,你还想起了我。kufufu……你太无情了,想起我的时间那么少,以至于我看到你的时间也那么稀缺。” 夜风把他的长发吹向我,我漫不经心地揪起来绑麻花辫:“我有什么必要想起你?你很忙吧。” 忙着追杀黑手党什么的……哈,伟大的愿景。 我致力于编织完美的麻花辫,用出了曾经帮咲乐梳头的本事,漫不经心道:“你最近对排名小鬼下手了?” 他沉吟片刻,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你在哪里?” 第27章 chapter 27 “梦里,”我说。 他噎了一下:“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好吧,同样的招第二次就行不通了。 我环顾四周,横墙不高,望得也不远,随着夜幕的降临,这座城市披上了另一层色彩,在缝隙与缝隙之间,我看到身着衬衣的男子奔跑,女人旁若无人地拉着猎物转进门扉后,酒吧的招牌故障了几个字母,发出暗沉的红光。 借着酒吧残缺的“m ste”字母,我想起了关于此处的记忆:“意大利西西里,随便哪条街。但没记错的话,你在这个巷子里杀死了最后一个知道我的过去的人。” 他显然对这答案不满意,瞪着我,异瞳闪着妖异的光,我不为所动。意识到这毫无作用之后,他放弃了从我口中问出想要的信息,发出了模糊的叹声,转而将腿垂下,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把目光和我一样投到这座城市。 “算了,你在哪里都无所谓,”他说。 我把麻花辫扔开,懒得回应他。 第39章 梦胡编乱造内容。在短短的时刻里,我们冷眼旁观一个女人被几个男人追逐,躲进了暗处后又掏出枪瞄准几人,后者举手示意投降,她毫不犹豫地连扣扳机,几声枪响后,她开始在血泊里摸自己的战利品。 六道骸突然出声:“所以,你的情绪确实波动了。” “幻术师连这都能掌握?”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你知道的,梦可以反应一个人的真实。” 反杀猎人的女子确定已把敌人身上的钱包都摸空后,冷嗤着踹了尸体一脚,慢慢踱出墙角的阴影,西西里岛的月光模糊地勾勒出她面庞的轮廓,有几分像过去的我。 虽说同为幻术师,但六道骸对梦与真实的掌握远远超过我,我默认了他的问句。 他没有再追问是什么影响了我,就像我也没有再问他其他。 我们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故此在我梦里的他不具象化地存在。时间在上帝的钟表间流逝了,六道骸站起来时,我知道这是告别。 在消失的前一秒,他突然回头看向我,声音轻得如同意大利的夜风:“我还记得。” ——这条小巷之后,我们再没见过面。 “……” 我没有听清他的只言片语。幻术师抽离自身后,我的梦很快变得光怪陆离而正常起来,什么情绪不情绪、羁绊不羁绊的,暂时都不太重要了,我陷入了沉眠。 · 并盛町归根结底是个平静的小镇。 町内的咒灵数量在佐藤拾也派人前来后得到了明显的控制,虽然偶尔还是有壮大起来的杂鱼兴风作浪,但都被我顺手袯除了,没有闹出大的乱子。 期间我还顺手救了只猫。 姜黄色的流浪猫,眼下有条疤,是这片区域的猫老大,我认得它,它对我很恭敬,见到我时会主动凑过来蹭我的手。 我对猫没有过多的兴趣,但每次想到有人连供奉鱼干都得不到猫的垂青,我就会纵容地给它挼毛。 那天,猫老大如往常一般过马路,一辆被咒灵操控的车横冲直撞地向它扑了过来。 猫老大惊慌失措地炸了毛,车速极快,眼看着它就要丧命于轮胎之下,一道声音比我更快地扑了出来:“小心!!!” “嘎吱——”轮胎在地面极速摩擦,风声掠过衣袖,我不得不再顾上多余的变数,伸出手去捞人。 “……” 总之就是这样,我一手提着猫,一手还提出了一个小姑娘的衣领子,咒灵无声爆裂开,司机在幻术的作用下向前继续行驶。 “诶——诶——?”少女还没有回过神来,茫然地往前抓了一把空气,猫老大温顺地“喵”了起来,她转过头,睁大了眼睛,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她的脸颊飞快地红了,我晃了晃她的领子,她也脚不着地地随着我晃动:“……” 玩够了之后,我把她放到地面上,脚尖刚碰到地板,她就谨慎得把自己缩了起来,扣挠着手指,小声地对我说:“抱…抱歉,我太莽撞了……” 见我不回答,她咬了下嘴唇,有些慌乱地找话题:“那个,这是您的猫吗?” 少女的发色和六道骸的接近,我对她的初始好感还可以:至少有一颗星,把猫老大扔到她怀里:“现在是你的了。” 她手忙脚乱地接过去:“等等,不要跑……等等……哎!” 姜黄色的大猫已经忘了刚才的生死险关,在少女的怀里挣扎起来,如愿以偿地跳到了地面。 它蹭了蹭我的脚,然后飞快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发出作为信号的叫喊,不多时就聚过来好几只野猫。 不用说,猫老大还是想当猫老大;我猜它召集小弟,八成是要去偷偷挠刚才的司机报仇。 猫群远去,平日不算热闹的路口一时之间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少女有些羡慕地看着猫们的背影,她自己瘦弱的身型透着一股单薄和寂寞。 她回过头来和我道谢:“谢谢您救了我,如果不是您,我绝对、绝对会……” 想到可能会出现的结果,她的脸色又开始发白。我随口安慰道:“如果我不在,你就是刀疤的救星。” “刀疤?” “没看到吗,它眼下有条疤,是这条街的猫老大。” 她“噗”地捂着嘴笑了:“原来是这样,好形象的名字……” “刀疤有很多朋友呢,”她难掩艳羡地说,“真好啊。” 我不以为意:“朋友有什么好的,一个人自在就很不错。” 少女不太赞同我,但碍于我刚刚救了她,便没有反驳,只是踌躇地摩擦着地面,她犹豫了很久,我也难得有耐心地等待后,她突兀地发问:“我……我是说你朋友的话……那个,我可以成为您的朋友吗?” 一口气说完后,她紧张地绞自己的衣摆,不敢看我,似乎已经把勇气提前透支了个干净。 而我:? 没懂。现在小地方流行这样的交友节奏吗? · 但我们还是交换了名字。 ……然后,我就多了一个约我去烟火大会的人。 · 说过了吧,我对烟火大会没什么兴趣。 但我身边的人都对烟火大会有迷一样的执着,离烟火大会还有三天,我就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有人商量着准备烟火大会的食物。 下课铃才响起来,山本武就转回头来旁若无人地问我:“阿临最喜欢鳗鱼寿司对不对?” 第40章 是对的。但我应该没特意说过才对。 而且,问我这个干什么?午饭便当新花样吗? 大概是我眼里的问题太多,他很自然地给我解释:“烟火大会时可以准备食物,阿临每次吃鳗鱼寿司的时候表情都会更高兴一点吧?所以我最近和老爸学了一手,现在做寿司的技术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说着他还给自己竖大拇指,笑得一脸自豪。 我一头雾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啊。” 他的情绪马上失落起来:“差点忘了……阿临真的不去烟火大会吗?” 我此时还是一口回绝:“不去。” 山本武没有放弃:“但是这次的烟火大会很盛大,听说很多罕见的烟花都有!我知道一个很合适的地方,能够完整看到整片天空!” 我冷酷地答:“不去。” “不止我们,大家也都会去喔!到时候我们一大群人能把一整片地方都坐满。” 这难道是什么烟火大会的魅力点吗?我费解地想着,仍然答:“不去。” 他败下阵来,举着手投降了。 但学校里关于烟火大会的氛围却越来越浓,相关的讨论也越来越多,给我一种ddl的感觉:那种悬赏日期即将结束,雇主催我动手的信息越来越频繁,给人以莫名其妙的烦躁的感觉。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反杀雇主——这也是后期几乎没人敢催促我的原因——现在却不行,我总不能对一群学生下手吧。 首先是手机打开了免打扰模式,再把通讯录里最近的几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午饭便当聚会时,大家时不时地提到烟火大会的话题,然后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聊天看向我。 我面无表情把寿司塞进嘴里,第二天,我就逃了这不成文的聚会,翻进了风纪委员办公室。 效率飞快的风纪委员会对委员长的超强战(破)斗(坏)力已见怪不怪,后期修补的工作驾轻就熟,如今办公室已恢复了原本的装修,灰白、冷肃,唯独沙发换了张更大的,看上去还很软。 云雀恭弥难得没马上和我动手,而是心平气和把推过来一份豪华便当。嗯?飞机头小弟真有眼色,明明我有段时间没来了,却还是给我准备了。 好吃。 吃完饭之后我躺在沙发上消食,黑发少年处理着公务,没有和我搭话。 听着纸张的沙沙声,窗外绿叶被吹动,我昏昏欲睡,柔软地陷进沙发里。 感觉我快要睡着了。 云雀恭弥终于处理完了所有事情。他没有如往常一般抽出浮萍拐,而是把目光移到了我脸上。 没有察觉到杀气,我任由他打量,午后的阳光中,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 “明天并盛的烟火大会……” 烟火大会……烟火大会……烟火大会……! 我一下子清醒了,没等他说完,整个人窜起来,从窗户处直接跳了下去。 “啪,”一片叶子正好拍到我的脸上,冰冷地打散我所剩无几的睡意。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日子没法过了!!! · 因为被催促得太紧,烟火大会到来的这天,我竟微妙地有种彻底解放了的感受。 第28章 chapter 28 恰好是周末。 mhk电视台播报今天会有好天气,事实也确实如此,走过长堤时风把我快到肩膀的头发吹得凌乱,远方万里无云。 昨天傍晚起就有游客陆陆续续地赶来,把并盛町的旅馆都住满了,早晨买紫菜饭团时我看到很多人在便利店等地方购买零食和小吃,才过午后,河边大片的草地上就已开始出现铺好野餐布等待的游客。 一枚、两枚、三枚,硬币滚进售货机的收银口,透明玻璃里面的商品几乎被买空了,只剩下零星几罐啤酒摆在货架上作为我唯一的选择。 酒的度数很低,对我而言如同白水,没有喝醉的风险。我推开易拉环,冰冷的液体在我的肺腑间窜动,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抱歉……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去这个地方吗?” 我偏了偏目光,约莫七八十岁的老人刚才就在向这边走来。我以为她是要买啤酒,但她只是有些局促地向我问路。 巧的是,这地方正好我认识。 烟火大会的良好观景点之一,沢田纲吉邀请我时认真地列出了好几个方位,其中就包括这个。虽然我拒绝了他,但地点我还是下意识记住了, “沿这条路直走,右转,再右转,走过红绿灯之后直行会看到更多人,到那里再接着问路就行。” 她得到了答案却不急着走,而是露出和蔼的笑容:“小姑娘,你也是去参加烟火大会吗?” “我?我不去。” 我捏着易拉罐漫不经心地回答。 “为什么不去?烟火大会最适合你们这些年轻人喲。” “……”她是第一个问这问题的人,这之前我拒绝了很多邀请,但没有人刨根问底,面前萍水相逢的老太太反而直接问了出来。 我不由觉得有些荒谬,倚着墙壁,随便扯了一个答案出来:“我一个人,参加烟火大会不太好吧。” 她讶异地指了指自己:“可是你看,我也是一个人,但我准备去看烟火大会。” 关我什么事。 蛮可爱的小老太太,明明皱纹满脸、嘴巴都干瘪了,笑起来时更是眼睛都看不见了,她却说:“去看看吧?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以后都可以像我一样炫耀说,噢!那天晚上我看了一场了不起的烟花!你没有吧?” 第41章 ……什么鬼,在人生履历上输给一个老太太。这合理吗?一时间,诡异的胜负欲涌上了我的心头。 她观察着我的表情,笑眯眯地问:“那,要和我一起去烟火大会吗?” 我说不。 她好像已料到了我的回答,转而提议道:“那就去找朋友一起?现在还来得及,你这么年轻,很多邀请都可以试着接受嘛。” 我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只有一点,这个“很多邀请”实在是多了一点…… 和老太太分开之后,早晨被我调成振动模式的手机发出了动静,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一看,对面是熟悉的声音:“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去看烟火大会吗?” “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去看烟火大会吗?” “……”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太宰治。闲得无聊、无赖得恐怖、神经得让人发慌的存在,光是和他通话就已经麻烦至极,偏偏此刻我听到的声音在耳中重叠成两道。 我回过头,青年身着米黄色的风衣,一手插兜,鸢色的眼眸逆着午后的斜阳望向我,微风吹起他的额发,他勾了勾嘴唇,笑眯眯地挥手:“嗨。” 嗨什么嗨。 等着吧,我要举报你翘班白领薪水,把你半个月的工资都蒸发。 · “翘班吗?没有噢。” 他说:“是我说动了社里唯一的大脑,发动我们全员来团建。” ……唯一的大脑。 我的大脑开始隐隐发痛。 因为我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眯着眼睛的大猫领着两只小猫左右张望,看到我时眼睛一亮,却没有马上过来,而是跺脚“哼!”了一声。 半晌,他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嚷嚷:“你这家伙又背着乱步大人结识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人啊!” 什么叫做“又背着”,难道你是我的正宫吗(疑惑)。没有吧,不出场的话根本没有人会记得你。 我无情地想要退走,被太宰治抓住了衣领子,他比我高一些,抓我的动作也很自然:“咦咦,你要去哪里?这么巧啊我们遇见了,不如一起去看烟花吧~” 我一肘撞在他的肚子上,把他荡漾的波浪音撞了回去:“贵社团建我加入进来不好吧,再见再见。” 没能“再见”,江户川乱步小跑到了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摆,大怒:“为什么又不和乱步大人打招呼!!!” 听到他的自称,我微妙地想起了自称“蓝波大人”的奶牛小鬼,同时更微妙地理解了reborn的心情。我皮笑肉不笑地把太宰治的手指推下去,又按住侦探的头往后推:“你谁啊你谁啊,都说了和你不熟!” 好久不见的津美纪和伏黑惠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牵着手虚着眼看我们三人转,我觉得我很多余,因为说相声只需要两人就够了,奈何两人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一个另辟蹊径抱住了我的腰,一个手贱地戳了戳我的发梢,很好奇地拉长声音:“头发变长了诶?” 我一拳冲他锤了过去,只要打实了他就得躺床上喝半个月的苦水,但前□□叛徒别的不会,躲避技能满点,一偏头就躲开了,嘴里还在花花:“太无情了吧——我们可是辛辛苦苦坐了那么久的电车来找你——” 让你来了吗你就来,我开始对江户川乱步动手,谁料这人除了有个好大脑,还像狗皮膏药一样难揭:“不行不行不行——我不会松手的!” 迟迟赶来的国木田独步感觉世界天都黑了:“你们——” “你们都在干什么啊!!!” 这什么武装侦探社员工集体调戏无辜女路人的鬼畜剧情啊! · 国木田独步急匆匆地跑来,狼狈地扶正了眼镜,看到我时,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原来是你……” 应该是有人和他解释过我的身份了,只不过,跟太宰治——这种社会败类——混在一起,他对我实在是升不起多余的尊敬心来,只是礼貌地问:“你们这是?” “如你所见,”我面无表情地把江户川乱步从我身上扒——好吧没扒下来,但不妨碍我闭着眼睛胡说,“我被性/骚扰了。” “什——么???” 一脸正经严肃的青年表情瞬间空白,化作一座固执的雕像,而侦探大怒着试图踩我的脚:“明明是你先无视我!” 所以呢,这就是你性/骚扰我的理由吗。 我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青年的脸慢慢红了,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嘴里还嘟囔,“狡猾!” 然后恨铁不成钢:“国木田也太容易上当了!” 国木田独步恢复了一点颜色:“所以是假的……太好了…武装侦探社的清白保住了……” 最大的麻烦松手了,我一脚踹向太宰治,开始单方面殴打他。 在和太宰治多次斗殴后,我认清了一个事实: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未必是对他留手了,更大的可能是这人天赋异禀。滑不溜秋的混蛋招招躲避,不正面出手,偏偏不肯逃跑,最后被我一拳打在嘴角。 “痛痛痛痛痛——” 其实力道已经在他的后退中卸掉了大半,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捂住了嘴,一副被我打掉了假牙的表情幽怨地看着我,过会儿再放下手时,他嘴角已经青了一片,一张嘴就疼得吸气。 我没忍住笑。 津美纪和伏黑惠走到我身边,我低头,姐姐当先小心扯了扯我的衣摆。 第42章 “谢谢您……”女孩红着脸和我道谢,“如果不是您,我们就不会遇到侦探社的大家了……” 看来他们在侦探社过得还不错,伏黑惠手里还有一袋生姜片,他别扭地举起来请我吃,我拒绝了:“要谢就谢你们爹。”伏黑甚尔。 我恶狠狠地转了转手腕:“他最好别被我抓到。” “……”两个小孩默契地后退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除了面前几人,我认出远处几个散步而来、游客打扮的家伙也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顺便一提,他们的社长正在树林里引诱刀疤,后者嗅了嗅他的小鱼干,不屑地领着野猫们跑了。 看来他们真的是来团建了。你司福利待遇真好啊。 我感慨着往后退,准备无声无息地离开。理论上这是个可行的计划:国木田独步正抓着前黑手党和侦探大讲道理,两个小孩不会告发我,远处的人还没走过来……。 太宰治阴魂不散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所以,打了人之后没有负责人的打算,准备肇事逃逸了吗?” 他不顾搭档的阻止,一把钳住了我:“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烟花!” 江户川乱步也回过了头,半眯的眼皮掀开了些,认真地威胁我:“你居然还想跑!哼,你跑了,我就去你家里等你!” 我默默捏紧了拳头,但面前的青年没有太宰治那么能抗,我一拳下去他真的会死。 “……”算了,不能杀。 说起来,我何必抗拒烟火大会呢?拒绝只是因为我觉得这东西很无聊而已。跟他们一起去站一会儿、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离开,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就这样想着想着,荒谬的阿q精神把我说服了。 于是,我们一行人来到了一处优越的观景点。 好消息:这里人不多,只有我们和另一行人。 坏消息:好熟悉的面孔。没记错的话,昨天才见过。 山本武擦了擦眼睛,目光从我看到周围的众人,最后停留在我身上,错愕地喊:“阿临?” “……”草。 · 烟火大会带来的不止是明面上的游客人数、gdp增长,暗地里,蜂拥而至的旅客也成为了催生咒灵出现的摇篮。 虽说是学生、但完全没有正常周末假日的dk们乘着飞行咒灵浮在并盛町的上空。 “这片区域不是划分给了佐藤家处理吗?” “反正都要加班,杰,为什么我们不挑个好地方动手?” 这场烟火大会宣传的范围涵括东京,五条悟虽然对大会本身没什么兴趣,但有热闹为什么不凑? “有道理。那就先看完烟花再动手。” 第29章 chapter 29 怎么形容现在的场景呢。 ……形容不出来。 我若无其事地喊“阿武”,持续往前走,并加快速度,试图伪造我和现场所有人都不熟、只是路过的假象。 但该死的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的衣袖,用黏腻到恶心的语气说:“阿~临~你要去哪里,不是说要在这里看烟火大会吗?” 说真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一脚踩下去——很快我就发现失策了——他没形象地单脚跳起来,顺势倚到我身上:“哇,你怎么这么凶?” “因为和你一样没有跟男人拥抱的习惯,”我往后一步,试图把他甩到地上,这家伙反而站稳了,颇有几分成年人的风范,看向山本武等人。 “既然都遇到了,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呢?”他神态自若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现,“这是你的朋友吧,看来也是来参加大会的。” 他微笑着道:“你们好,我是这家伙的朋友,和她来看烟花。” “……”好亲昵的姿态。 山本武脸上很快扯出笑容,却没有往常的爽朗,眼中闪着的分明是在赛场上紧盯对手的锐利:“噢?是这样吗?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他微妙地道:“平时也没有听到阿临提到你……啊,请问您的名字是?” 太宰治笑吟吟道:“真的没有提过我吗?这可真让我伤心……” 他一手插兜,随意站着,气势却无懈可击:“我是太宰治。” 太宰治,那天听到的名字,后面关于这个人的讨论不了了之,但他确实存在着,且现在就站在这里,微笑而挑衅地看着他们。 山本武打着哈哈笑了:“我是山本武。阿临可能不常提起我们……不过,毕竟我们经常在一起吃便当,也很少见她去和别人见面呢。” 沢田纲吉有些犹豫地出声:“那个……月见同学不是说过,不会来烟火大会吗?所以是和别人约好了吗?” 狱寺隼人脾气火爆:“你这女人!居然敢拒绝十代目的邀约,和别人看烟花!!!” reborn的气息还在附近,本人却不知所踪,我怀疑他正在那棵树上看着所有人。 啧。杀手的谨慎和掌控欲。 我撇了撇嘴:“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们信吗?” “关于这家伙,”我指了指太宰治,“他是来团建的。跟他的社员一起。” 身后探头探脑的武装侦探社成员可以作证。看上去最正经的国木田独步也咳了一声,官方地说:“我们确实是来团建……”明面上。 太宰治的脸色姑且不论,沢田纲吉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是这样吗?是碰巧吗?” 别的不说,彭格列你真的很好骗…… 第43章 我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是,他们团建过来刚好碰到我,希望我推荐一个看烟花的好地方,我想起你之前给我看的计划,就把他们带来这里了。” 沢田纲吉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扫清了阴霾后,像是阳光下的蜜糖一样:“真的吗!那个计划我做了两天呢……能帮到月见同学就好!” 山本武身上的锋锐也微妙地隐去了,他恢复了打着哈哈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吗?” “才不是!!!” 江户川乱步一向走得慢,刚才在后面被一个小摊的棉花糖吸引了目光,和两个小孩排队等糖吃,现在才姗姗来迟。 一听到我说这话,他马上就不高兴了。多少岁的人了,比沢田纲吉还幼稚,跑过来拉我的衣袖:“什么团建!乱步大人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还是那句话,我让你找了吗你就来。我头疼地一把夺过他的棉花糖:“什么找我,你明明就是想吃这里的小吃零食。” 他马上就转移了注意力,不太高兴地说:“这里的红豆小年糕皮都太厚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只吃红豆不吃皮啊? 他反应过来又嘟囔:“乱步大人就是想和你看烟花。这有什么为难的啊?” 我叹了口气,把棉花糖还给他:“你们想看烟花,为什么非得拉上我?” 这句话我没有压低音量,几乎是问得在场所有人。我真的不明白,烟火大会有什么好的呢?乏味的化学反应在天空中污染环境,人类偏偏喜欢这样的彩色。 山本武很认真地说:“因为觉得,如果没有阿临的话,这场烟花都会变得索然无味。” 沢田纲吉也言语流畅地补充:“没有月见同学的烟火大会、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我惊讶地看着棕发少年,他分明是容易害羞腼腆的性子,但从刚才开始,他说话就很有条理、表情也很正经,连平时有些瑟缩的腰都挺直了,像是遇到了绝对不能让出的宝物,他很冷静地说:“所以,才会一直想要邀请月见同学一起呢。” 少年的金眸中晃动着无法拒绝的诚挚:“可以,和我们一起看烟花吗?” “……” 我意识到,他们都是这样想的: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邀请……是真的觉得,我对于这场烟花、对于他们,很有重量。 我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刚才就在鼓捣手机的太宰治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笑了:“阿临,你很受欢迎噢?” 他把接通的电话伸到了我的耳边:“有人找你。” “林,”对面的人说,“抱歉,因为签售会被催编辑得太紧,我没办法过去……” 不知道太宰治胡编乱造了什么,对面的人以为我要看一场烟花、而他很抱歉不能过来:“希望你看烟花时高兴。” “……幸介他们还好吗?”我问,“织田作。” 说出这个名字时,我眼角余光中的少年们明显身体紧绷起来,但没有打断我的通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缓慢地眨了眨眼:“很好。他们有时会想起你,然后给你写了很多信。” 他有些苦恼地说:“然后因为担心写得不好让我评价……最后一封都没有寄出去。” 他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我的签售会之后会在东京举办,你会过来吗?” 他的书居然已经畅销到这种地步、能够开签售会了吗?想起在书店里看到的几本封面崭新的书,我意识到他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作家了:“会尽量去的,你的笔名没有变吧?” “没有变。你现在先看烟花吧,我从电视台上看到宣传,听说会有四尺玉?” 约好之后,我把电话挂了,接着扯住太宰治的领带,皮笑肉不笑:“打感情牌是吧?” 他举双手投降,嘴角的乌青让他看上去有点可怜:“打感情牌,那也要能打得出去才行吧?” 好吧,他成功了。 事到如今,似乎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这里正好也是很好的烟火大会的地点…… 看着期待的沢田纲吉等人,还有江户川乱步揪着我衣摆一边咬棉花糖一边含糊不清说话的模样,我正想说些“大家不要打了要打就去练舞室打现在我们一起看烟花吧”的场面话。 突然。 广阔河堤对面的小山丘发出了一道地动山摇的响声,马上又恢复了巍然不动的静态,草地上的游客们骚动地讨论了一会后将此事抛之脑后,我却看到了高空上的咒灵,以及咒灵上的两个人。 五条悟和夏油杰。 我眼前一黑。 一黑一白的发色,你们要不要去扮演黑白无常?! · 顺手将偏远山里唯一有点实力的二级咒灵轰飞后,五条悟伸了个懒腰:“要去看烟花吗?” 剩下的咒灵都在人群中孕育,那怕要动手,也要等游客散去之后。夏油杰默认了他的提议,两个人乘上咒灵向人流聚集的河堤飞去。 五条悟躺在咒灵身上,一只手摸零食袋里的甜薯片扔进嘴里:“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天天都是袯除咒灵,这天气热死了。” 夏油杰无奈道:“你不是前几天还很有兴趣吗?怎么又无聊了?” 前段时间五条悟翘课跑去吃冰淇凌,回来的时候很有些失神落魄,但很快,他就满脸兴奋地向同期宣布:“我一定要找到她!我就不信把东京翻过来了还找不到她!” 第44章 至于说这个“她”是谁……五条悟说不出来,甚至连特征也很模糊,据他说是当时被别的信息冲昏了脑子。 真是破天荒,拥有六眼的五条悟也有“被信息冲昏头脑”的一天。夏油杰漫不经心地想,他的兴趣会持续多久? 嘴上说要把东京翻过来,结果连人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持续下去的话,也许不用两个月,夏天就能把他念头蒸发掉了。 说到“她”,咒灵又飞到了并盛町境内。夏油杰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不久在这里遇到的那名咒术师。 那天,他们没有交流多久,急着回去写报告的夏油杰只与对方互通了姓名。默认了她是京都那边……随便哪里出身的咒术师就又急匆匆地回到了总监部。 原本是打算之后有任务的时候还能够见到对方,不料第二天,并盛町这块区域就被划分给了新崛起的佐藤家……夏油杰搓了一下手指,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来并盛町,她会在这里吗?她是佐藤家的人? “等等!!我看到她了!她就在那里!” 漫不经心看着地面的五条悟突然坐了起来,大喊一声:“杰!就在那里!” 随着同期指向的方向,夏油杰看过去,破开层云和树叶,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是她。 是她! 第30章 chapter 30 不对啊,他不记得有和悟说过遇见她的事。 ——他那么激动是为什么? 夏油杰脑里电光火石地闪过这个念头,奈何挚友催得紧,他只好压低咒灵,风驰电掣地向那处而去。 使用了特殊手法结起的帐能够屏蔽无咒力者的视线,因此他们不用担心暴露,只一门心神地看过去,河堤上不止少女一人,还站着青年少年若干,看他们的穿着打扮…… 夏油杰有些迟疑地想,他们是来参加烟火大会的吗? 这样下去打扰会不会不太好? “你在发什么呆啊杰!那家伙一看就是要跑了啊!!!快快快,加快速度!!!”五条悟猛拍大腿,“快!” 略有人性的夏油杰到底没怮过无人性的同期,且地上的那个身影确实有离开的趋势,当下咒灵加快了速度,眼看着就到了眼前。 · 我认为人与人之间有一定的边界和距离感,所以每个正常人都能够体谅彼此之间的困难。 然而毫无疑问,向我们飞来的黑白无常都不是正常人。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咒灵,以及上面的黑白双煞,直觉他们的到来会让本就平衡危急的局面更加岌岌可危。 我捂着肚子,毫无表情地捧读:“啊,我的肚子好饿,我要回家了。” 山本武捂着嘴也没忍住笑:“阿临,你的表情和你开学第一天的介绍一模一样诶。” 沢田纲吉:“就是那种,‘我不想认识你们任何人’的表情……” 什么,被发现了吗。 相比起看不到咒灵的山本武等人,太宰治抬头时目光定格了一瞬,回过头来嘴边的微笑看上去实在不怎么真挚,他问我:“来找你的?” “你只是顺路去东京吧。这么短的时间也能惹出这么多的事吗?” 江户川乱步本质上是没有异能力者的普通人,但他却敏锐地通过众人的反应意识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这幅表情?你和他们什么关系?” 我有时候也会为他这种理直气壮把自己当正宫的姿态气笑,说到底你这甜食小鬼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把他的头往吃了一半的棉花糖里按:“吃你的去!” 他挣扎了两下无果,开始啃棉花糖,我正想走,发现他一只手死死地捏住了我衣服的一角。 “……放手。” “不放!”他口里塞着棉花糖,说话的声音居然铿锵有力。 “你放手,下次再和你们看烟花好了吧?” “下次不一定有,这次看了才是真的看了!” 沢田纲吉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是出了什么急事吗?月见同学……” “蠢纲。”杀手从树冠处跳了下来,冷淡道,“抬头看看,你的眼睛是摆设吗?” 来不及了。 只见咒灵在空中突兀显形,又飞快地消退,上面两个少年的身影显露,五条悟大长腿一迈:“哈!果然是你!被老子抓到了吧!” 他气势汹汹:“我说为什么翻遍了东京都不见人,原来你躲在这种偏远乡镇!” 这句话就有失偏颇了,虽然我经常说并盛町是乡下小镇,但怎么算也都还没到偏远的地步。 白发少年容貌精致到了张扬的地步,偏偏语言嚣张想起来找茬——好吧他也确实是来找茬的:“上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以为逃得掉吗?” 山本武站到我面前,打着哈哈道:“你找阿临有什么事吗?” 虽说有成为顶尖杀手的天赋,可此时的山本武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镇少年,和在整个咒术界都数一数二的五条悟相比,他的战斗力几近为零。 但我惊讶地发现,他没有后退的意思,背影算不上广阔,却又沉稳如夜雨,给人一种“这雨不停歇,我就没有事”的错觉。 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开始维护我了吗? 五条悟完全没给人面子的意思,他带着墨镜,扬着下巴:“哈?你是这家伙的谁?让她自己来和我说话。” 山本武不卑不亢道:“我是阿临的朋友,我可以代表她,对吧,阿临?” 第45章 他回过头来朝我笑,我默默点了点头。 杀手在旁边冷嗤了一声,江户川乱步把最后一点棉花糖也塞进了嘴里:“喂喂,这关系也太混乱了吧,说来说去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嘛。” 这家伙终于舍得松开了我的衣服,双手叉腰得意道:“不像乱步大人,能看清这家伙的百分之八十!” 五条悟眯眼道:“噢?你又是谁?” 他大手一挥:“算了,我不想知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他灵活地绕过山本武,走到我面前,微微倾身看我:“喂,告诉我,你那天到底做了什么?我的六眼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的信息……你绝对不止这么点本事吧?” 他这回知道谨慎了,没有把墨镜摘下来,像是怕再来一次信息洪流的冲击,但这有什么呢。 我冷静地喊太宰治的名字。后者如我心意,“哎呀哎呀,”他说,“难得求我一次呢阿~临。” 几乎我话音刚落,青年的手就搭到了五条悟的身上——被咒术界以为绝对防御的无下限就这样消融了! 白发神子脸上的笑容僵住,我趁机一拳捶了上去。 k·o! 体术低能的神子大人嗷一声后退,脸颊上多了一个比太宰治嘴角还要发青的痕迹,他顾不上惊讶,大喊一声:“杰!” “来了,”咒灵操使闪现到眼前,刘海在眼前落下,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毫不犹豫地出手。 他一只手揪住同伴的衣领后退,撤出了太宰治的接触范围,一只手驭使着咒灵攻向我们二人。出乎他意料的是,咒灵对太宰治无能为力,甚至在接触到后者的身体时开始消融。 我一刀砍碎了三只二级咒灵,又喊杀手的名号。他显然不大乐意搭理我,用意语骂了一句,“guai multa”。 但他还是出手了,不知他用了什么样的身法,只一晃眼,就出现在了五条悟眼前。 “不管你们和这家伙有什么仇怨,”reborn压低了帽檐,列恩爬上他的手指,他冷淡道,“总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坏我的好兴致。” 五条悟瞳孔收缩,与此同时一枚子弹斩风劈云地射向他的眉心。脊背发麻带来的对危机的警示让他下意识偏头,子弹还是划破了他的脸颊,一道血痕殷红地浮现在他的面上。 “哧————。”子弹射入早就放下的帐中,擦出一串火花,因动力慢慢消去而停下。 五条悟睁大了眼睛,手指按上伤口。 血液在指腹上刺目惊心得发红,很淡的铁锈味。 自出生以来几乎没有受过伤……血液这种东西对他而言都代表着“敌人”……而现在,他受伤了。 五条悟歪了歪头,眼神却慢慢地慢慢地亮起来。 夏油杰一边收回冲向太宰治的咒灵,一边担忧地看向同伴,心头隐隐约约生出了荒谬的想法。 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卡了拍一样停滞着,顿了几秒后才重新启动,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你身边这么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我呆滞的目光中,他收敛了敌意,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服。 然后客气地和我说:“你们要看烟花对吧?我也要看。这是公共场合。” 还理直气壮地要求:“麻烦给我让个位置。” 说着,他就要挤开山本武,站到我的身边来。 我:“……?” 我冷静地转头去问问杀手:“你刚才把他的脑子打坏了?” 杀手看上去心情不算好,列恩变回原形嘶嘶吐舌,他口气冷淡道:“可能本来就是坏的。” “……”很有可能。 · 看上去惊心动魄的打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结束了。五条悟还没站热乎两秒,就被夏油杰咬牙切齿地扯走:“悟!你发什么疯?!” “很明显吧?”五条悟满不在乎脸上的伤口,两只手交叠着垫到脑后,“那家伙身边很有趣!我能预感到她身边有乐子。” 能够消融他的无下限的人、能够只用子弹就打破他防御的不明婴儿,还有她这个能用信息量灌晕他的家伙。 哪一个不比对付烂橘子和袯除咒灵有趣? 五条悟的眼睛很亮,哪怕隔着墨镜,夏油杰都能感受到那炽热的目光。这样的目光,上一次出现是在对方发现他能与他势均力敌的时候。 夏油杰沉默片刻,发现自己的心中已默认了这个答案。不错……谁不喜欢和强者战斗?刚才那枚子弹没有射向他,然而夏油杰心中却已有战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说,“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事实上,我上次也在这里遇见她了,”他安抚住嚷嚷“那你怎么不早说”的同期,“但第二天后,佐藤家就接管了这里。这里不算我们出任务的范畴吧?” 严格来说,他们不会去被特殊划分的区域,比如说异能力者丛生的横滨,以及被佐藤家接手的并盛町。 “谁说一定要出任务?” 五条悟狡猾地说:“我们只是来游玩的。怎么,我不能喜欢这里的人文风景吗?” “而且,她一定和佐藤家有关,”五条悟想起了更早之前感兴趣的“人”,虽说后来因为东京的见面而把注意力转移了,但他还记得那个佐藤家的贵女。 白发少年慢慢扬起嘴角,露齿得意道:“我就不信,我抓不住她的狐狸尾巴。” 第46章 · 眼角余光中,黑白双煞正在嘀咕着什么,注意到他们频繁投来的目光,我料想他们葫芦里必然没酿什么好药。 但我暂时顾不上他们了。 眼前虎视眈眈(划掉)看着我的并盛町众和武装侦探社成员,让我的脑门剧烈疼痛起来。 第31章 chapter 31 沢田纲吉:“月见同学、认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呢……” 话说,刚才他们是在天上飞吧?是在飞啊!!妈妈我看到超人了! 山本武:“啊哈哈哈哈哈!刚才天一下子就暗下来了!简直是魔术一样神奇呢!” 爽朗少年冲我竖拇指:“阿临真厉害,认识这么多了不起的家伙。” 他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一想到能和阿临成为朋友,就感觉很开心。” “……” 江户川乱步不满地嘟囔:“这是天然黑吗?这是天然黑吧!他是故意那么说的!” 国木田独步谨慎地说:“如果这样的语言能够发挥作用,那也需要进行学习……” 他们乱糟糟地说了一通,一张嘴还没闭上,另一张嘴就开始说了。人常言三个女人约等于五百只鸭子,而我觉得男人的威力更加可怖。 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养鸭场,我的太阳穴鼓鼓地跳着,不知应该先回答谁,或者该说些什么—— 说来说去都是我倒霉啊!为什么他们都会在这里啊?光是把他们一个个介绍给彼此,就已经是一项大工程了,更别提我还要挨个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破罐破摔道:“这是我的同学,如你们所见,我在读书;这是我偏远得不能再偏远的熟人,他们公司团建正好来这里和我碰上了。” “嘁!”狱寺隼人说,“你这家伙把我们当傻子吗!” 他一指存在感很低、偏偏又因为是小孩而有几分特殊的津美纪和伏黑惠:“别的就算了,难道现在的公司还能雇佣童工?” 抱着生姜片的伏黑惠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嗯?怎么说呢……他们确实是被“雇佣”了,毕竟哥哥姐姐们都说他有很厉害的术式。 津美纪正想说什么,太宰治笑吟吟地出声:“好吧,居然被你发现了,那也没办法了。” “是的,我和阿临,”他贱兮兮地按上我的肩膀,“我们有两个孩子。” 我们的·两个孩子·姐弟二人痴呆地看向我们:“……” 我也:“……” 国木田独步两眼一黑,灵魂出窍。 你居然愿意上赶着当后爸吗太宰治!武装侦探社、武装侦探社的名声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出紧急公关手段,“咻——!”的一声,子弹飞快地划过了太宰治的侧边,在他身后的草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洞。 reborn摩挲着发烫的枪管,漫不经心道:“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别欺负她年纪小。” 太宰治笑意渐深:“噢?您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reborn毫不犹豫道:“我和她什么关系与你无关。倒是你。” 他每个字都咬得清楚:“偏远得不能再偏远的熟人。”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叹气,他嘴角的青色经过一段时间后变得更加显眼了:“好吧好吧,完全没办法反驳的形容。” “但这和我她有两个小孩的事实没有冲突吧?”他摊手。 “……” 我默默地看向伏黑惠:“你的狗呢?” 小孩把生姜片交给了姐姐,不知经过了什么样的磨练,他眼神死而动作迅速地结下手印,顷刻间,玉犬从影子中跃出,嗷嗷地扑向太宰治咬他的屁股。 “等、等等!小惠你怎么这样对爹地——” 伏黑惠的脸涨得通红:“咬他!!!” 我看着一人二狗争斗起来,虽然咒灵碰到太宰治就会消失,但玉犬的消失却相当于回到了影子里,于是玉犬听从小主人的命令,毫无畏惧地咬向风衣男人。 “nhk电视台就该用你这种鬼话连篇的编辑,收视率会爆表的,”我抱着手臂道,“但说实话,谁信你的鬼话谁是傻子。” 真信了这鬼话的沢田纲吉脸上露出了讪讪的笑容,reborn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锤,他小声抱怨,突然说:“啊。” “烟火大会快要开始了。” “……” 撤去了帐后,天已经染成了一片橙如火焰的颜色。太阳挂在地平线上,踌躇是否离去,时间却已飞快地流走了。 烟火大会快要开始了。 · 夏油杰和五条悟嘀嘀咕咕了什么后走回来,倒是不急着去找少女了,而是走向了山本武。 确切地说,是走向山本武身旁的一个护身符。 “你好,刚才打扰你们了……我是夏油杰。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身上的这个是哪里来的吗?” 相比起嚣张大少爷做派的五条悟,收敛了咒灵和攻击性后的夏油杰的神情和语气都温和许多。 山本武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身边背包边挂着的护身符。有些粗糙的制品,看上去却很崭新,可见主人对它十分爱护,哪怕将它挂在背包外面,也没有让它被风吹雨淋。 少年有些了然地笑了起来:“所以你们也认识阿临啊。之前是来找她的对不对?” 他摸了摸鼻子:“这是阿临送给我的。就是收到它的时候,我觉得阿临的眼睛里有我呢。” 第47章 他的后桌是个很冷漠的人,山本武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这个事实。 ——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倒映你的影子嘛。 使出浑身解数,也会被随意地忽略掉;总是被拒绝的话,就会想是否自己应该退却了。 但山本武接过护身符的时候,在少女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太多,但她确实看到了他,所以,山本武把护身符挂在了自己的棒球袋边,过了几天,又挂到了自己的背包上。 但不管挂在哪里,总是没有离开他身边的。 五条悟敏锐地看出了他的意思,怪叫着拍夏油杰的大腿:“哇,这小子根本就不识货嘛!” 虽说二级咒灵在他手里只是顺手碾碎的程度,但咒术界还有很多低等级术师会在面对这程度的咒灵时发愁。 山本武手里的这枚护身符,能够抵挡一次二级咒灵的攻击,是实实在在的“护身符”,在黑市上能卖出千万的价格,而且还时常断供。 夏油杰也感叹道:“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幸运儿呢。” 山本武摩挲着手中的符器,突然抬眼问道:“这枚护身符,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刚才除了一下子黑下来的天……我好像还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哪里会有人从天而降呢?要么是真的超人,要么,他们脚下就有着能够飞起的承载物。 山本武不信错觉,棒球手的错觉是赛场上的致命印子。他笃定自己看到了那丑陋的怪物——打破他的世界观的怪物。 少年的目光灼灼,像是看到了飞来的棒球,他便凝神静气,势必要抓到线索。他身上奇妙的力量涌动着:和咒力不同,又有着相通之处。 夏油杰沉吟道:“你身上的力量很微妙,还不稳定……不过既然你看到了,那告诉你也没有什么。” “那是我收服后驭使的咒灵,而咒灵,是能够对人类造成威胁的非人存在,从最低级的四级到最高等的特级,威力层层倍增,”他指了指山本武手中的护身符,“你手里的那个,能够抵挡一次二级咒灵的攻击。” “原来…是这样吗。” 山本武垂下头,脸上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原来真的不是错觉啊。” 他身上的气势产生了微弱而关键的变化,夏油杰意识到,眼前的人此后纵使不成为咒术师,也绝对能跻身强者之列。 五条悟对他们二人的谈话漠然不关心,在脑海中将现有的线索整理串联,直到夏油杰把他拉走,他都是一副神不附体的状态。 “……”他们来到了我面前。 “抱歉,”夏油杰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我们似乎打搅了你们的活动日程。” “所以你们现在就走?” 夏油杰拒绝了:“不。不是说了吗?烟火大会,我们本来就是来看烟花的。” 没有人来看烟花的时候还给别人找茬!我对上这只黑狐狸的目光,意识到跟五条悟混的哪里有善茬?都是狼狈为奸的臭dk啊! “总之你们两个,看完烟花之后马上就回东京,”我臭着脸说,“没记错的话,并盛町不在你们的任务范围之内。” 五条悟突然意味不明地说:“那可不一定。” “……” 我盯着他,他没有看我,而像是解决了什么大难题一样伸了个懒腰,惊喜地说:“哇!杰!这地方真的很适合看烟花啊!来来来我们拍照发给硝子羡慕死她~” 两长腿dk勾肩搭背地跑去找角度拍照了,我松了口气,默认他们不存在,回到了人群中。 可能是因为这附近离烟花燃放的地点较远、又在小山丘上,需要攀爬。这里始终只有我们一伙人在,并没有别的游客过来。 我发现不管是并盛町众、还是武装侦探社的人都找了位置坐了下来,只是中间空着一点位置,表现出一点楚河汉界的意味。 太宰治对我wink:“要过来吗?” 我撇开了眼睛,没提醒他嘴角的淤青看上去很蠢。 沢田纲吉铺开野餐布,山本武把自己的背包解下来,拿出了里面的保温盒:“虽然一直被拒绝,但我还是做了鳗鱼寿司。” 他看向我微笑:“阿临想吃吗?” 鳗鱼寿司……。好吃的……。而且沢田纲吉手里还拿着奈奈准备的便当吧。完全、完全无法拒绝。 我抬腿正想走过去,江户川乱步拉住了我,往我的手里塞了一根美味棒:“你要过去吗?” 他牵着我的手,跟我说:“乱步大人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看烟花。” “……” 侦探平日里实在不着调,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还会和小孩一样任性得只吃豆汤小年糕里面的红豆馅,是需要被哄着才能高高兴兴的性子。 这时候,反而是他在哄我……? 他说:“坐了半个小时的车,乱步大人头晕脑胀!差点迷路了、红豆不如横滨的好吃、还有乱七八糟的人,如果不是为了看烟花,乱步大人绝不会来这里。” 他可怜兮兮地瘪着嘴,湖绿色的眸子里都是委屈:“结果连和我一起看烟花都不可以吗?” 我感觉被他牵着的手指有些发僵,连忙抽了回来。他眼疾手快地又一把抓住了,不肯让我走。 “……” 沢田纲吉把东西放好之后站了起来,没有顾上身后的狱寺隼人,他在胸腑间酝酿许久,一口气地表达了出来:“月见同学为难的话、不如坐在我们中间吧?” 第48章 两众人之间,确实有一个刚刚好的空位。 山本武也走了过来,温和而有力地道:“反正我们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如果不是阿临的话我们都不会认识,所以,阿临不要为难了,就坐在这里吧?” 第32章 chapter 32 我还能说什么呢。 就这样,作为楚河汉界,我坐在了一群人的中间,左手是江户川乱步,右边是山本武他们。远处,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人都爬到了树上,跷着脚手里举着手机拍个不停。 月亮在天边悄无声息地露面时,太阳早就摔进了地平线里。落在我们身上的是余晖还是月光?无暇思考这个问题,我被迫回应左右两边的邀请和问话。 山本武:“除了鳗鱼寿司,阿临要不要金枪鱼口味的?” 沢田纲吉举着便当盒:“那个,妈妈做了超好吃的汉堡肉哦。” 狱寺隼人也说:“吃不吃玉子烧?” 看他从盒子里拿出的玉子烧状态,这八成是他亲手做的。怎么说,你真的很适合做十代目的妻子诶隼人君。 江户川乱步哼哼着不大高兴:“我不会做玉子烧。你能给我做吗?” 说实话他上下两句话一点逻辑都没有。 太宰治半躺在草地上,舒展长腿,突然道:“上次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场烟花?” 我没有回答他。 两个小孩最不用我费心,虽然他们本质上都是我的债务——我觉得我可能上辈子欠伏黑甚尔的,津美纪和伏黑惠嘀咕着分享零食,脸上洋溢着笑容。 “……”忘了我回答了什么。 吵闹和混乱慢慢平复下来,不知不觉,我的声音也变轻了,听得到夜风的声音在这片河堤上来回。很远处,小小的影子在地上跑动着,越来越近的草地上,人们三三两两地或坐或站,期待地看向远方的天空。 我第一次在这样的角度、这样的时间里等待一场烟花。也是第一次,我坐在人群中,被他们的情感簇拥着。 是的,我感受到了他们对我的情感。 我眨了眨眼,低下头,看到手背上很浅的一道疤痕。这是曾经烟花盛放之时,被我干掉的混蛋留下的,他躺着的殷红色里,也有我的一点血液。 我厌恶着烟火大会,大概是因为在过往的这一天里,世界回馈给我的是冷漠、恶意、扭曲的痛苦,如同咒灵一般横行的街道上,幸福和快乐却路过了我,欢快地跑远了,没有回头。 “开始了,”我听到几道声音同时出现在我的耳边响起,带着最原始的期待和喜欢。 “咻——咻——咻——” 亮色在夜空中拖曳着往上奔跑,人造的烟花本质上是无聊的、无用的、污染环境的化学作用啊,随着一声“嘭!”,璀璨的颜色在幕布上起义地迸发,照亮了地上每一个人影,烟花是人类伟大的发明。 众生在沐浴在烟花的光彩中。赤诚诚地裸露在这片夜空中。我的瞳孔中倒映着夜空、草地、无关的人群,最后,我的目光偏移。 ……。 他们也在看着我。 我猛然想起了织田作之助新书上的一句话。那是作为推荐语而存在的彩字,在极偶然的片刻中被我记下: 【如果这世界上有一场烟火,那么这一瞬间至少是真诚。】 我想,至少这一瞬间是真诚。 · 关于这场烟火大会,我从始至终都有一个很大的疑惑。 那就是,云雀恭弥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怎么回事,他不是风纪委员长么?应该出来维持风纪的时候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是渎职是什么? 这个疑惑在和大家告别后、我走在回家路上时得到了解答。 彼时,并盛町众人先和我们一个个在路口分开了,两个高专学生坐上咒灵,大呼小叫着“硝子气疯了哈哈哈哈哈!”飞远了。我和江户川乱步刚刚说了再见。 侦探的嘴上能挂油瓶了。他不情不愿道:“为什么大会结束得那么快?” 我耐心地回答:“因为放烟花的火药用光了。” “那就用你家床底下那些。”火药嘛,都是一样的东西。 我:“那个不是用来放烟花的,是用来把你炸上天的。” 他突发奇想:“乱步大人还没飞上天过。你带我上去吧?” “把你装进炮筒里发射出去怎么样?你连小孩都不如,”我指着乖乖准备回去的两小孩,对他的胡搅蛮缠没了耐心,按住他的额头往外推:“去去去,再不回去新干线就停运了。” “新干线那么随随便便就停运的话还不如爆炸掉好了,”他不高兴地说,他总是不高兴:“你为什么非要蹲在这种小地方?为什么不回横滨?” 我把他推到他们的社长身边:“严格说起来,我也不是横滨人,哪里来的‘回’。” “而且并盛町也不算小地方了。” 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我当作没听见,又看向太宰治,他嘴角的淤青没有处理,这么久过去几乎有点儿发紫了,我一看就忍不住想笑。 “笑得太幸灾乐祸了,”他弯了弯眼睛,摸着嘴角说,“下次见,林。” “……下次见。” 我目送着他们离开,一个人走上了回家的路。 我全款买下了一间居民区里的小公寓作为落脚点。地段合适、人流平常,它很适合我,但因为烟花大会的缘故,此时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第49章 不用额外的光源我也能看得清路,但现在路灯把我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踱步而行,快走到公寓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身对这空荡荡的路口。 “喂,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哼,只是维持风纪罢了。你对并盛町是个大威胁。” 拐角处,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正是身披外套、戴着袖章的云雀恭弥。 他脸色如平常一般冷淡,我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也懒得周旋,直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大概在车站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他一直跟着我、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主动上来和我并肩行走,目光沉静如同一只野兽在斟酌着该如何捕杀他的猎物。 我举双手当作投降:“先说好,我今晚没有动手的兴致。” 难得看了一场烟花,我的心情很好,不想在打架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出乎意料的是,他也道:“动手?今晚算了。” 他问:“你身边的另一群人是谁?” 我:“?” “你也去看烟花了?”我说,“那当时为什么不……算了。你当时在哪里?” 本来想问他当时为什么没来和我打招呼,想一想还是觉得没来得好。不然我哪来三头六臂应付那么多人阿?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冷嘲热讽似的:“你的嗅觉失灵得真够彻底,居然没发现我?” 不要把我说得像狗一样。 我白了白眼,转身去开门。他默默看着我,也不说话,直到我进去了、准备合上门,他突然把个什么东西扔了过来。 他没头没脑地说:“今天收的保护费,我不需要,给你算了。” 我看了一眼,发现是烟火大会上小摊贩卖的樱花形状的小钥匙扣。 当时路过,我听到摊主大肆吹牛说这樱花钥匙扣开过了光能够保命,也就笑一笑;没想到交保护费时,摊主真敢用这玩意来糊弄风纪委员长。 而且风纪委员长还信了。 钥匙扣挂件残留着须臾的体温,在我的指腹摩挲下持续地存在着。我再抬头时,发现云雀恭弥已经走了,拐角处一闪而过他的披风,黄鸟跟上他,没头没脑地叫,“烟花!烟花!” 他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我耸耸肩关上了门,犹豫了一下,顺手把钥匙扣挂到了门后。 我并不随身携带钥匙,这钥匙扣当然也派不上用场。现在,樱花躺在门板上,无声无息地凝望着我。 我戳了戳它,再没管它,任由它后来一直在此处。 · 烟火大会后,上学生活还在持续。在一段平静得麻痹神经的日子里,我感觉退休的生活太美妙了。 每天上(睡)课(觉),然后吃共享午饭,蹭沙发午睡,接着围观reborn训练彭格列十代目众属的日常——最近reborn给他们制定的训练开始上难度了,沢田纲吉他们叫苦不迭,山本武倒是乐在其中,进步也很快。 reborn请了我一杯咖啡,说我的神经似乎松懈了。 “有可能,”我说,“每天看第一杀手卖萌装呆,真是很难不松懈呢。” 他使唤列恩来咬我。我把他的小宠戳得翻跟头。过了会儿,我又自言自语:“……好像是有点松懈了。” · 我其实一直犹豫是否要将床底下的武器销毁。 一直标榜着“我要退休、金盆洗手”,却在床底下藏了能够炸掉一个别墅群的火药。动漫里,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某同学/朋友/路人偶然发现了这可怕的一幕,从此把我卷入麻烦的深渊。 再一次熟练地给机械上油擦拭,检查灵敏度后,我坐在床边思考近日在并盛町走动时发现的僻静角落。 也许我能把它们埋进土里保存。 ——这个念头刚出不久,我就收到了佐藤拾也的电话。 “救命啊!大小姐!!!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的那人痛哭涕流:“咒术、傀儡、爆炸…呃,爆炸了!那个——总之……” 他急得只能从嘴里吐出短句,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人,少年的声音明朗地传过来:“哟,抓住你了——” “你是自己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 我冷静地问:“你是在东京?” 他欢快地说:“没错,东京佐藤老宅,我等你来~” “等着,东京对吧,”我说道,“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我利落地从床底拖出了我的库藏,一路乘坐新干线,务必用最快速度前去京都。 五条老宅。 看我不把他家炸翻。呵呵。 第33章 chapter 33 五条家族不愧是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流传千年,底蕴深厚。 我半蹲在最高处屋顶上,俯瞰这片蔓延到林中深处的宅院群。 建立在深山中的家宅外表看上去颇有年岁,旧木红漆、青石白瓦,无一不彰显着旧时代上流家族的特权,而这还只是表面:来人若是咒术师,就能发现整座大宅都笼罩在精妙的咒法之中,若有敌袭,即刻就能够做出防备来应对。 当然,这个“敌袭”不包括我。很早之前,我就已能够压制住身上的咒力,无形出入于各种阵法之中。 五条的庭院比佐藤家的更加森严,主次分明,下位者绝不可能越过上位者。这也代表着,我脚下的宅子——这群建筑中最高的鹤立鸡群者,必然住着的是位高权重之人。 第50章 ——在拥有神子的五条家,谁的地位最高? 把火药埋进坑里,加土掩上。绕着宅子重复十来次程序后,确认这数量能够把房子炸飞,我满意地收起背包,准备走人。 炸药都已经埋好了,已经没了隐蔽的必要。没有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我大摇大摆地背着背包,走在庭院之中。几个五条家洒扫有些犹豫于我的生面孔,但我的姿态太过理所当然,一路上并没有人来阻拦我。 这让我颇为不满。 五条家的防备怎么这么放松? 好在,走过一个小池塘时,木桥承载着我的脚步声,有水流的晃动之意。一道有些张扬的嗓音终于从侧面传了过来: “喂,你,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站在桥边,回头去看。 “……” 有点眼熟,是谁来着? 不远处的青年的羽织上的家徽不属于五条,而属于御三家的另外之一禅院。他人如其声,在庄严的五条庭院中也张扬得过分:金色短发,打了多处耳钉,看人时的目光实在没有多少尊重。 我依稀记起了这么个人物。佐藤拾也和我汇报过,禅院家这代的嫡子是个混不吝,曾经对他的“傀儡”——也就是我的替身出言不逊过。 我当时忙着退休,懒得去动手料理人。现在碰上了正好。 正好我、不、爽、呐。 我扯出了一个笑:“有什么事么?” 他怔了一下,马上也抱起了手臂冷笑:“你是五条家的下人?为什么穿着那么不伦不类?见到本大人,为什么不过来行礼?” ……不伦不类。我看了看我的素色衬衫——感恩我吧云雀恭弥,我没穿并盛中学的校服——又看了看对面衬衫外罩羽织的破烂衣品。 他怎么好意思说我的:“失敬失敬。大人你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完全没认出你是谁呢。” “你!”他马上就被我激怒了,大步向我走过来,气势汹汹地,“你这女人……” “——。” 我站在桥上,抽出了刀,平静地看着他:“急了?” 刀刃破开束缚,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颤鸣,乍然被我挥出去时无风无浪,却裹着动能,飞快地变化成难以被抵挡的一击,刀光闪过白色,它马上就会割开禅院直哉的喉咙。 “——急了正好。” 不然哪里来的理由动手? · “呼、呼、呼——!!!” 禅院直哉玄而又玄地躲避,却仍然感到耳朵一阵刺痛,骤然炸响的下属惊呼让他知道,他的耳朵已经鲜血淋漓。 但他一时片刻却来不及在乎这些,凭借着投影咒法才勉强避开的攻击,对对方而言却是游刃有余的随手一击……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爆炸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明明只是个女人! 禅院直哉勉强站稳,对面的女人微笑着收回刀,跃下小桥,比风还快——比他的投影咒法还快地冲了过来! 那把刀、她的攻击、他的无力。 会死、会死、会死!!! 禅院直哉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在来五条家商议普通的日程、又在路过时随意问了一嘴桥上的女人是谁,就招来了这样的杀身之祸! 明明生得那么漂亮、却一点都不像女人。 或者说,她根本就是个杀神。 禅院直哉躲避不得,电光火石之间,他就被踹翻在地,又反复被摔打多回,冲上来想要救援他的下属都被轻飘飘地踹飞,最后只能他一个人面对女人冷淡的双眼。 “……■■■■■?”过于失神,禅院直哉甚至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说了些什么。 女人对他笑了一下。 很漂亮的笑容、在宅院中久居的深闺小姐绝不可能有的笑容、看过之后绝对不会再忘记的笑容。 “……” 禅院直哉心里猛然生出一点茫然和狂喜:“我愿意——” “咔。” · “没有实力都别学伏黑甚尔那样犯贱。废物花蝴蝶。” 我一掌劈在他后颈上,花蝴蝶两眼一翻撅了过去。用的力气有点大、普通人吃了这一下可能会死,但我想咒术师的身体应该没那么脆弱。 我站起来,把昏厥不醒的他踹进了桥下的小池塘里,心情感觉畅快了一些,几个清醒的禅院挣扎着要去救他,我没管,施施然地走了过去,顺便转移仇恨:“没错,我是五条家的。让你们少爷小心点。” “别再让我见到他。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五条家当然也发现了这里的动乱。还没走出几步,就有五条家的人急匆匆地赶来,把我们围住了,其中重点警惕我:“你是谁?!” 禅院家的露出愤恨又不敢出头的表情,只能大喊:“不是我们带来的!你们五条被入侵了!” 五条更加警惕地看向我。 “什么入侵说得那么难听,我是你们家主的同学啊,”我轻笑着说,“他邀请我来的。” “怎么可能!东京那边就只有几个学生!你到底是谁?” 什么,居然不是傻子吗。 我收敛了笑容,移到为首的五条身后:“我是来打禅院直哉的。正巧他进了你们五条家——就这么巧。” 五条没信,转身手持咒具紧张地对准我:“那你又是怎么进来的!阵法甚至没有发出警报!你——” 第51章 很难解释这一点。我能说你们的阵法破烂得挡不住我吗?这太冒昧了。 我一巴掌甩过去,把他拍出三步,他勉强站定,面色已然大变,声嘶力竭地大喊:“敌袭!敌袭!不用留手!!!” 说着,他将咒具投掷过来,我一眼看出这是能够束缚咒力的灵球:不巧,我研制过相关的产物。 五条家约莫几十人杀了上来,我躲过灵球,毫不犹豫就往外跑,跃上屋顶减少阻碍,一路损坏古老宅屋瓦砖若干、陈年老树数棵,随手拍晕十几个人……终于,我跑到了门口,他们也追到了门口。 “可恶!!停下啊!可恶的混蛋!!”他们怒骂着冲上来。 “可恶的贼人!神子大人回来了一定会给好看!还不快点停下!!” 我听话地停下了,愉悦地回头看这片古老的宅院,好心提醒:“禅院直哉死在你们这里很麻烦吧?” “什么?” “不想他死,就去把他捞上来,否则五条悟会不会有麻烦?”我幸灾乐祸地说。 “轰隆隆——轰隆隆——!!” 话音刚落,建筑群的中央就响起了雷霆般的爆炸声,定时引爆的火药对付老屋子是手拿把掐的事,哪怕有咒术保护,但我提前抹去了一些关键的结构……就这样。 爆炸声振聋发聩,老宅里火光冲天,照亮了五条们扭曲的脸。 我欢快地走出了五条的大门,看着眼前晴朗的天和身后的火焰,只觉得京都从未如此美好。 前往新干线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好你好,”我说。 对面那头的五条悟显然已经知道了消息,但出乎意料,他的声音还算得上平和,甚至于隐隐约约有些兴奋:“是你动的手?” “是我。” “你炸了几间屋子?” “全部,”我淡定地说。 “……全部?” 他顿了一下,发出了欢呼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你怎么知道的?我早就想推了老屋重建装网线的?” ……? ……我草。 有种微妙的输了的感觉。我捏紧了手机,想把电话那头的白无常拖出来掐死。 五条悟全然没在意我的低气压,乐够了,又在电话那头问:“那你什么时候来东京?再晚一点你的手下可就坚持不住了哟。” 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了佐藤拾也杀猪般的哭嚎。太丢脸了,五条家的好歹还能贯彻始终地追杀我,他却这么懦弱,录个两页的口供能提到我的名字八十次。 “马上就来,”我果断挂掉了电话。 没办法了,我好像还在哪个组织的据点里存了火箭炮来着?这就去取出来。 东京佐藤老宅?划掉。 东京咒术高专,出发! · 我把东京咒术高专的操场炸了。 本来是想把宿舍——五条悟应该是住宿——炸掉的,但我准备安装火药的时候,楼里晃悠悠走出来一个女生。 女生皮肤苍白,眼下挂着青黑色的痕迹,大概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嘴里叼着一根烟,手里还捏着一瓶可乐,她抱着手臂,倚在墙边,把烟抽完了,又开始慢慢地喝可乐。 我本来想避开他,但她和我搭话:“咦,没怎么见过你。你是几年级的?” “我是来装空调的,”我说。 她笑了一下:“空调早就装好了。你在干什么啊?” “好罢,实话实说,我是来装火药炸宿舍的。” 她的脑子运转了一下:“五条悟?夏油杰?谁惹了你?” 然后双手合十,很不真诚地请求:“要炸的话请去炸操场,或者教室可以吗?这宿舍我还要住呢。” 高专的宿舍是男女混住的,如果我动手,她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八成要到医务室去凑合。她说:“我想睡觉不想上课,所以请把教室炸了吧。” 我没马上答应,她看了看左右,又加码:“如果你炸了这两个地方,我就和夜蛾说是他们轰的。到时候他们两个八成得写检讨。” 什么?写检讨?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我伸出手和她握了握:“这票我干了。” 第34章 chapter 34 把操场炸掉之后,家入硝子被火光照得更加苍白的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还真炸啊?” 她刚才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我也是。姑且,我们算认识了:“我的火药看上去像假的吗?” 她又从翻出了一支烟放进嘴里:“我没见过真火药。火药伤见得倒多一点,还以为你说着玩儿呢……走吧,教室对吗?我给你引路。” “你不怕我对你下手?” 她扬了扬眉毛:“你看我像是打得过你吗?谁还指望我阻止你不成?” “……” 她的嘴唇里吐出烟雾来,氤氲了她青黑色的眼圈,女生的语气听上去无所谓得冷淡:“算了。反正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们两个一路走到了教室,她跟我说“等一下”,走进教室里埋头把几包零食翻出来,然后退开了脚步,一边抽烟,一边倚在不远处的墙边看着我动手。 我发觉她对火药很有些兴趣,便礼貌地问:“你要不要来试试?” 她指了指自己:“……我吗?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个。” “你拥有反转术式,但没有强力打击的术式,”我从背包里翻出来线路复杂的机械,漫不经心道,“总监部的老不死肯定觉得你留在这里是利益最大化吧?” 第52章 “要不要试着把他们炸了?”我像大狐狸玉藻前一样,引诱着家入硝子,“‘改变不了什么’——这种话在拥有一把rpg之后就会被迅速改口。你觉得呢?” 我回头看她,她与我对视片刻。 “……” 几乎没作多少思考。 她干脆利落地把烟掐了,凑过来问我:“这是什么?要扣动这里吗?嘶——好重。” 我好心提醒她:“把枪口挪远一点,手放这里,重心向后。” 她照做了,且做得很不错,很快举起来的姿势就像模像样了。 我一边安装火药,一边给跟在我旁边的她讲解身上带着的几样武器。途中有人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哟,硝子,你不在医务室待了?” 家入硝子头也不抬地回:“我又不是医务室的地缚灵?” 来人干笑了两声:“好吧,我看操场那边放下了帐,本来还以为你也会在那边。” 又看向我:“这位是——?你们在做什么?” “教学活动,”硝子避重就轻地答,“你知道的,我们每届学生注重学的技能都不太相同。” 严格来说,她倒也没说错。 那人不明觉厉地扫了一眼我们两个手中的机械,打了招呼后离开了。接着三三两两还来了几个人,家入硝子都用同样的办法敷衍了过去。 火药彻底安装好时,她已经入门了最基础的机械原理,我们两个一块儿往校门口走的时候,她问我哪里能买到对应的货。 “我知道有黑市,不过没怎么进去过,”她说,“毕竟我的话,很容易被当成‘货物’交易。” 她说的是咒术师之间的黑市,黑市上,“咒术师”本身就是能作为咒物而出卖的。作为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家入硝子的悬赏金并不低于她的两个同期。 我告诉了她一个中立的酒吧据点,据点老板的后台够硬,明面上却不属于任何势力,从那里流出来的东西都是洗干净了的。 最重要的是,那里不是咒术师的世界。只要她够谨慎,就不会成为砧板之肉。 “太好了,”她微微翘起了嘴角,有些高兴地说,“过几天我有个休息日,到时候应该能趁乱去逛逛。” 出于我们这段愉快的聊天,快到门口时,我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枪送给了她,就是她最开始上手的那把,“子弹只剩六发了,你想要的话得自己补充,老板那里有,你跟他说型号就知道了。” 她接过枪,手往下一沉,很快举起来好奇地打量,眼中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了,我有些胆战心惊,如果没有扣上保险栓,她刚才的几下能把对面那棵双人环抱的树射倒了。 她爱不释手地把枪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一时间甚至忽略了我,直到我们走到校门口时,该要分别时,她才回过神来说:“你要走了吗?” “对。” “……什么时候会爆炸呢?” “什么?” 我偏头看向她。 她托着下巴,看向了高专内部教室的方向。相比起我看到她第一眼的无精打采,她此时神采发扬,眼睛里都有了高光:“什么时候会爆炸呢?” 她笑着说:“我从来没和他们一样炸掉操场,又或者说教室。第一次当帮凶,心里有点紧张。” 骗人。她一点都不紧张、不如说她高兴死了,高兴得不在我面前掩饰,而显现出符合她年纪的意气风发来。 我并没有回答,定时好的火药就被点燃了,轰隆声中,高专所处的山仿佛都被震动,汹涌的气浪狂舞着,“等等!发生了什么!!!”“快去救火!敌袭?敌袭!”等凌乱的声音传过来,家入硝子站在原地静静地笑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转而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我矜持地说:“不能。” “好吧,”她并不失望,而是说,“可我希望还是能再见你。” “随你喜欢,”我把一个空了的包顺手塞进垃圾桶里,剩下的一个包里是精髓,和她告别,“再见啰。” 她跟我挥手告别,不自觉地用捏烟的姿势去转枪,然后发出笑来。我没再看她,而径直一人前往佐藤老宅,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佐藤拾也君,希望你能坚持得久一点。 千万千万、不要在我到达之前出什么不测噢。 · 佐藤老宅还算是平静,保持着往常的节奏——只比十多年前快一点点,仍然腐朽而败烂。 我穿过屏障,落到小院的屋顶。落定的一瞬间,一道目光投了过来,我望过去,五条悟吹了声口哨:“哟。把高专也炸了一遍?” 显然他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检讨。我跳进院子里,发现傀儡已经失去了意识,被放置在一旁的椅子里,夏油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身边的咒灵虎视眈眈。 佐藤拾也一看到我,就泪流满面地想要扑上来,被五条悟一把揪住后领子:“醒醒,你清醒点,你还是人质呢,跑什么?” 佐藤拾也被迫停下了脚步,委委屈屈地看我。说实话,一个男性少年做出这种表情还能姑且谅解;中年男性脸上出现这种神态简直是对眼睛的摧残。 我移开了目光,直视五条悟:“你想做什么?” 他摸着下巴,新奇地看着我:“我想做什么,该说你想做什么吧?哈。之前我都没发现什么不对……你怎么做到的?那个傀儡。” 第53章 他拍了拍佐藤拾也的肩膀:“别跟我说是这家伙的咒术。他要真这么能,特级咒术师早就——” “等等。” 他和夏油杰的眉眼中同时出现了几分愕然:“你是特级咒术师。” 这是个陈述句。不用我回应,五条悟就自顾自地解出了所有的真相:“你是特级咒术师,能够引起部分地区的咒力失衡,导致咒力大幅度上升——这就是并盛町逐渐出现大型咒灵的原因。” 我默认了。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咒术界的等级实力划分十分严格,他打不过我只会有一个可能:我凌驾于他之上。 我是特级咒术师。 这个答案让他瞬间兴奋了起来:“我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字。喂,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有一堆的问题想问。明明是特级咒术师为什么之前却没有在咒术界露面、明明他的六眼能够勘破虚妄为什么却看不穿我的咒力加附的傀儡、明明他是天才。 为什么我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击倒他? 我慢条斯理地道:“你想我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少年的目光炽热地向我投了过来,他一口气迫切地道:“全部!” 我冷笑:“真够贪心的……这样,你能接下我几发炮弹,我就回答你几个问题如何?” 不等他反应过来,我解开拉链,露出了背包里的东西。夏油杰倒吸了口冷气,五条悟有些疑惑,我把rpg扛到了肩上微笑: “你听过一句话吗?” 他上前了两步:“什么?” “没本事就去死。” “轰嘭嘭嘭嘭——!!!” 联排的火光顷刻间吞没了所及之处,我忙中抽空把佐藤拾也扔得远了,专心致志地开始炮轰小院。 佐藤拾也背着傀儡,头也不回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喊:“大小姐我对您是忠心的啊啊啊啊啊啊!!!” 被加持了咒力的火箭炮弹不止能造成物理伤害,还能够破咒灵的甲。哪怕是一级咒灵,也会在炮轰之下变成脆弱的草食动物。 五条悟虽然事先不知道这一点,第六感却让他快速起跳,与夏油杰同时乘坐咒灵飞到了天上。 我淡定地一炮轰向他们的座下咒灵,夏油杰大惊失色,下意识把咒灵回收,两个人又哗啦啦往下掉,像两个饺子一样。 结果这家伙半路想到什么,又把咒灵抽了出来,载住了两人。 被炮轰时收起来躲避、必要时收放么?挺聪明的。在夏油杰的辅助中,五条悟伸指向我挥舞发出了苍,但准头一般,我躲过后,佐藤家的屋子横喇喇被扫了几个顶过去。 “轰轰轰轰——!!!” 几个回合,五条悟仗着无下限而无畏,灼灼地看着我:“只是这些吗?” 我扔掉火箭筒,蹬地而起,一拳按向他的脸。他吃了一堑,这回学乖了,往后一仰躲过了我的拳头,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有无下限。 “————” 我伸手一抓,掠过他,按住了他身边的黑发少年的脖颈,视他身后的咒灵为无物,倾身在他耳边问: “诶?” “你猜谁更快……呢?” 第35章 chapter 35 夏油杰迅速用咒力形成防护,在脖子处捏出了一层薄薄的屏障。 我只将刀往前推进一寸,屏障就消融了。和伏黑甚尔的天逆鉾一样,我的刀能够割破无形的咒力……此时此刻,夏油杰在我手下,如同脆弱的猎物。 咒灵操使年少成名,除了幼年时因为“看得到咒灵”这事而遭受过误解,其他方面都是顺风顺水。在掌握了独特的咒术之后,他几乎没有尝过失败。 ……直到今天。 五条悟手中的苍凝而不发,天蓝色的眼瞳注视着我们二人。我有一种预感,只要夏油杰一出声,他就会轰过来。 而夏油杰……这个和五条神子张扬的行径不同、满嘴正论得古板、在我看来有成为总监部的老不死潜质的家伙此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停滞在原地,维持着被我挟持的姿势,少顷,他的眼球转了转,忽然转向了我。 “喂,人生第一次……”他叹着气,电光火石地扣住了我的手腕,往外用力——“悟!!” 他大喊一声,没有挣脱我的力气,却微妙地挪动了我的位置,话音未落,五条悟的苍携着狂暴的力量冲向了我的位置! “轰隆隆——!!!” 最大动能的咒力狂啸着穿过我原本的位置,将原本就已破烂的佐藤家冲击得更加凌乱片甲不留。佐藤们一边大喊着“谁!是谁!!!”一边拔足向外狂奔,根本不敢回头,生怕被余波波及,倒地不起。 “——!!!”咒力仿佛连空气都压缩了,一瞬间带来的威压能直接碾死一级……不,特级咒灵。 我手臂的衬衫被被席卷进去,袖管瞬间空了一半。 悬空立在一片虚无的空气中,这种感觉给人轻飘飘以为自己是神的错觉。 “嗒、”我的脚尖接触到了屋顶,而后整个人落定,不远处的五条悟瞪着我,眼中的光芒爆亮。但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的咒力,他勉强停手了—— “就这?”我说。 “好险……,”提着夏油杰的衣领子,在空中晃了晃,“差点就死了……噢我是说的你。” 黑发少年的脖子被划拉出一大道口子,红色很快就浸透了他的前胸,他脸色转瞬苍白了几个度,用咒力堵上了伤口,嘴角却翘了起来:“喂、喂……这也太离谱了吧?” 第54章 我把他顺手扔了下去,看着五条悟把他接住,两个人搀扶彼此的情形,心头涌起一点“什么原来反派竟是我自己”的感觉。 但先找茬的明明是他们吧。 我只是一个想要提前退休的杀手而已、他们不知道故事里隐居的人物最烦被扰了清静吗? 料想佐藤家的人都跑了个精光,我干脆在屋檐上坐了下来。 我们短暂地停战了。 “说到底,你们非要找我做什么?” 我说:“拼着一死来招惹我……你们有九条命?两只猫么。” 虽然落于下风,五条悟却半点没有沮丧之意。相反,他的精神亢奋得让人吃惊,他追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傀儡、信息、还有你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为了这些无聊的问题?”我托着下巴,环顾一圈,佐藤的老宅毁了三分之一,所见之处不乏断壁残垣,而这就只是因为五条悟的一时兴起? 出乎意料的是,五条悟指了指夏油杰:“也不算。杰也想问你问题……找到你还真麻烦。” 他自来熟地抱怨了起来:“明明是特级咒术师,结果咒力残骸那么难找,杰派出了很多咒灵去搜查,还被路过的袯除了几只……诶嘿,幸好我们找到了。一恐吓,那家伙就全交代了噢。” “那家伙”毫无疑问指的是佐藤拾也。 我白了白眼,先问夏油杰:“你想问什么?” 五条悟马上开始跳脚:“明明是我先问的!凭什么跳过老子!不公平!” 我轻飘飘地答:“都打不过我了,还谈什么公平?” 没有展开领域、甚至不能释放术式“爀”的五条悟连伏黑甚尔都打不过,妄论与我相比? 咒术界中,实力为先。五条悟认命之后,马上开始摇晃同期,完全不顾后者脖子上的大口子:“杰!快问她是怎么做到那个傀儡那么真的!快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油杰的脸色更白了。他没有理会挚友的要求,而是沉吟片刻后看向我:“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特级咒术师吧?那你为什么不保护普通人……呢?” “……?” 我掏了掏耳朵:“说什么?” 他似乎意识到了这问题的愚蠢,抿了抿嘴,还是不顾“杰你在说什么啊太奇怪了”的大喊,仍然问:“拥有咒力,不应该保护平民吗?为什么要去伤害他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居然真的很疑惑。 刚才还狂放得正当年纪的家伙,现在的茫然也符合年龄: 他真的认为,拥有力量的人该去庇护弱小的人,一旦他成为咒术师,他就应该为了保护平民而奋斗。 少年的眼下泛着青紫,苍白的脸色、失血的嘴唇,他的胸前一大片的红色。他固执地看着我,似乎这是一个不解之谜了。 上一次听到类似的理论,还是织田作之助认真地和我说,“我想写一本小说,所以我不能再杀人了”。 ——所以说,这上下两句话有什么联系吗? 想写小说,未必不能够为了自保而割下敌人的脖子;拥有力量,谁说就不能利用力量为非作歹了呢? 我此刻的表情必然十分冷淡,让他有些吃惊地挪开了眼睛。 半晌,我听到了我自己的回答:“有谁规定了强者一定要保护弱小?又有谁规定了世界的一切都按照你的理念前进。” 我残酷地指出:“你很少接触诅咒师吧?严格来说,那也是咒术师,只是他们不多袯除咒灵,而是残害同类。” 他下意识吸了一口冷气,受了很大打击似的:“喂…,残害同类?” “你真的不知道呢,那你知道诅咒师是怎么定义的吗?” “怎么定义的……?” “总监部把对他们不利的咒术师列为诅咒师。虽然大多数都是人渣败类,道里面确实么……也有些好人。” 我问他:“你说,总监部是好的坏的?黑的白的?” 他一时间给不出答案,五条悟热烈地举手:“我知道!总监部都是一群烂橘子啊!完完全全的败类嘛!” 他拍夏油杰的背:“诶,我真不明白,杰你在想什么呢?满口正论就算了、你这家伙还真在纠结这种莫名其妙的玩意啊?” 夏油杰失神落魄,没有回答他。 简单的话语经过包装之后就能成为刺穿人心脏的利器。 这是我很早、很早就已经明白了的道理。可明显,夏油杰不明白: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理论和心智都不成熟,只凭着少年人的意气埋头向前冲。 我添油加醋:“你什么都回答不出来,何必又问我呢?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真奇怪,你眼睛就小了,平时居然也不睁眼。” 五条悟愣了一下,爆发出了一阵大笑,毫不犹豫地跟着我嘲笑挚友:“对吧对吧!!我也觉得杰的眼睛小啊!” 等等啊,你又笑什么。 倒好像我们是能开玩笑的关系了似的。 我叹了口气:“你别拍他了,等会流血死掉了怎么办?” 不会找我要丧葬费吧? 五条悟却奇怪道:“一点小伤,杰怎么会死?” “……”无言以对。我居然对夏油杰产生了微妙的同情。 我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打了通电话把佐藤拾也叫回来。趁他赶回来的空隙,我看向五条悟:“你也一样,想知道答案的话,为什么不用眼睛去看。” 第55章 我指了指他的眼睛:“明明是六眼,却没有物尽其用。就这样称自己是‘最强’未免有点可笑了吧?” “傀儡会留下来的,”我说,“等你看透了关窍再来找我,没事就别乱跑了。” “别乱跑”指的是让他别来并盛町。 他只呆了一呆,把这当成挑战,一口就应下了,跃跃欲试道:“那我解开了就能去找你了对吧?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 我头疼地做休止动作:“打住,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我还得处理佐藤家被轰炸的事……等等,我看到佐藤拾也气喘吁吁地从门外的废墟里爬了出来,心情瞬间多云转晴,不错,这事能扔给佐藤拾也处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给他们彼此介绍:“这是我的手下;这是两个没必要在意的混蛋。麻烦你们认识一下,以后见面了不要动手。这家伙名叫佐藤拾也。是这个名字没错吧,佐藤君?” 佐藤拾也终于爬了进来擦额头汗,战战兢兢地说“没错没错大小姐,你好你好五条先生”;夏油杰突然抬起了头,说:“你的名字的话……阿临?” “……”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五条悟嘀咕:“还真是这个名字?啧,他们叫得都挺亲密嘛。没事,阿临——阿临——怎么样,我叫得动听吗?” 处在青春期的dk真是恶心得让人发指。 我没表情地要求佐藤拾也编理由应付佐藤家,把炮弹空了的rpg塞回包里,准备离开。 五条悟在后面喊:“怎么这么无情?等等、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我没听,走远了。风中隐约是问题的尾音:“■■■■■,■■■■■■■■………?” · “等等你别走,我怎么听说你们家族传我暗恋你的流言——喂?” “……” “……不会真暗恋我吧?不像啊。” · 我背着空了的rpg走进了位于东京的据点。 严格来说,这不是我的地盘,而是一个诅咒师集团的据点,因为遗留的“交情”,我可以这里存放一些基础的武器。 隐蔽在市区偏僻处的小别墅,只有一名看管日常守在这里,年纪大到得身量都缩小了的老头手还很稳,咒术不怎么样,一手莫桑比克射击却使得炉火纯青。 我走进来时,他的手放在了腰边,看清我的脸时,又松了口气:“您来了。” 他自然地让开了位置,我准备上去时,听到他有些犹豫地开口:“有一位……”谁横冲直撞地进来了。 “咚咚咚、” 没等他说完,我就听到了楼上的动静。那人似乎等得不太耐烦,来回地踱步,将地板被踩得闷闷发响。 我猜想到了什么,不由加快脚步,径直走上去,推开了门。 门里露出了一双眼睛,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半晌,没忍住阴阳怪气:“哟,大小姐。” “你还知道现身哪?” 第36章 chapter 36 如果不是rpg里面的炮弹空了, 我绝对会把它对准面前这张脸的。 太贱了。伏黑甚尔。 “你有病?”我盯着他,问,“把小孩扔过来是想给我生腌了吃?” 他移开了目光, 无所谓地说:“我在给你送钱。” “……?脑子有病就去治。”我把空了的包扔进房间,脑门上蹦出一个问号, 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他倚在门边, 支着腿, 抱着手臂看我把武器一样一样拿出来整理, 懒懒地解释:“十种影法术。这还不值钱?卖去禅院至少十个亿, 不错吧?” 太棒了, 十个亿呢,如果我不是刚刚才把禅院家的嫡子捶进了水里的话。 我埋头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掏出一个小型手雷, 拉了栓后扔向他。这家伙的□□力量一概得好, 哧溜溜的手雷被接住后,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 没有扔出去。 而是顺手一捏……直接将手雷捏得熄了火。 “还有别的么?”他说,“一次性扔过来好了。” 我闲得浪费我的弹药储备?把他当成空气后,我自顾自地把东西整理了一遍,期间他一直看着我, 眼神意味不明,直到我取走了一些储备, 提着背包掠过他准备离开。 他直接跟上了我的脚步。 我走了几步,他也跟了几步;我停下来转身看他时, 他也停下来, 露出满脸无辜、骗牛郎店富婆最合宜的表情。 “……” 我诚恳地建议:“我有一家店,你加入的话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你愿意加盟进来么甚尔君?” 他说不。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变了脸。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你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的脑子宕机,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他的那句“还知道现身”。对了,他之前好像找我来着……找我干什么? “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我说,“我已经退休了。退隐之地不欢迎不速之客。” 他不要脸地答:“那你管我去哪里?” 这天真是没法聊。但凡他拿出对付牛郎店里的富婆的一点虚假来对我,我都不至于看到他这张脸就头疼。 我果断回头往下走,他继续跟着我;路过看守时,老头儿用谨慎而隐晦地目光观察我们两个之间的猫腻,伏黑甚尔说:“收收你的眼神。” 第56章 老头缩了回去,眯着眼睛假装自己在打盹。 走出门后,他还跟着我。快要坐上新干线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了,皮笑肉不笑道:“请问你的终点站是哪里?今天我心情好可以帮你买票。” 他做出思索的神情,突兀地问:“你的终点站呢?” ……喂喂,不是吧。 我扯了个地点:“北海道的冲绳。” 他说:“我没学过地理,但这两地方不挨边吧?” “那就横滨好了。” “这就是你把那小子扔去那里的原因?” 麻烦你不要乱讲话。明明是你先把你儿子扔了的、这么一说反而好像是我的错了一样。 “我要去大阪。” “假的。” “我要去京都。”没有瑕疵的、冷淡的看不出虚假的脸。 “……” “……假的么,啧。”他却看穿了它,撇了撇嘴,眉眼下垂,眼中闪出了难得的决心。 “铛——!” 男人从肩膀上的咒灵口中抽出了天逆鉾,从上而下、劈空直划,刹那之间,幻境就碎裂了,周围的路人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暴徒,他不在意地甩了甩手把天逆鉾收回,看向我:“喂,这么心虚做什么?” “——所以说啊,大小姐。你想去哪里?” 我一只脚都踏进了列车门,他无视列车员的眼神,紧跟了上来,简直就是甩脱不掉的蛔虫。 明明没有咒力、却凭着极致的□□力量和恐怖的直觉发现了幻境的存在。我本以为能够支撑到列车开动的幻境,被他三两下划拉碎了。 我努力克制脾气:“我不想动手,麻烦你该回哪里回哪去。” 他找了个好位置坐下,还帮我也占了个位:“那你打死我我也没话说。” “……” 早知道刚才在据点就动手了。 现在这么多人,反而束缚了我的手脚。伏黑甚尔不会在意他人的性命,但我——姑且——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 我不是退休了吗? 怎么会有退休杀手役,会在退休后冒出“电车杀人狂魔”的新闻啊……? 没有到并盛町,我就下了车,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走。他似乎没发现、或者说根本不在意是个陷阱,直到我们停在一片人烟稀少的河堤边。 “你惹怒人真够有一手,”我自言自语,活动一下手指关节,他仍然是很随意的姿势,却及时在我的攻击到达之前躲开了。 我的刀很快,但他更快;甚至我的幻境都抵不过他的直觉,可这又如何——? 咒力在我的手中凝聚,由虚入凝,旋而化成实质性的动能,我没有捕捉伏黑甚尔的方位,而是在空中闪现数次,阻下了他试图打断的动作。 被凝聚的咒力光球一般悬浮在我的手心,伏黑甚尔开始急速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他的动作很快、但谁说他是天下第一呢? 以我为中心,光球扩大,在一片荒芜人烟之地迅速赶上了伏黑甚尔的身影。被压缩的力量得到解放,膨胀到了恐怖的地步,一瞬间爆发出的光亮直接将男人的影子啃食。 “呼……呼……呼………” “…真够狠的,大小姐。”他的声音在风中泯灭成虚无。 草皮被掀了个干净,黄土都被翻了一番,远处,风声汹涌之处,一个人影在黄沙中显现,伏黑甚尔勉强站立,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喂,我还没死。” “——你就不能对我心软一点么?” “……” 啧。 · 盛夏之后,天气变得更加燥热,秋天逐渐入侵并盛町,模糊着人对时间的感知。 并盛中学。 午休时,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便当盒。 “便、便当盒——???” 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后,大家不约而同睁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沢田纲吉率先发出了奇怪的呻吟,仿佛看到了世界奇迹。 也能够理解。今天之前,我一直都在吃“百家饭”,连便当盒都是有一天狱寺隼人别别扭扭扔给我的,“不要老是麻烦十代目!”那家伙说,然后我每天举着个空盒子等人给我扔寿司、小香肠——看上去更像是要饭的了。 但没办法,我不会做饭,reborn可以作证,硬要算的话,便利店里最廉价的饭团都比我的手艺好上一百遍。所以说举着空盒子要饭也挺好的,至少能吃。 可是今天不同。 我的便当盒里放满了食物,除了炸物、蔬菜,还有水果。就是水果的切法和某些店里的手法一模一样……不过无伤大雅。 我把一根天妇罗塞进嘴里嚼嚼,满意地点头。 沢田纲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饭盒,有些卡顿地问:“这是魔术吗?凭空变出食物的魔术?” “……”有种微妙地被侮辱了的感觉。 “其实我雇了个保姆,”我说,“包三餐和清扫,很划算的买卖。” 山本武疑惑地问:“所以为什么会雇保姆?阿临家没有人打扫卫生吗?” 他撸起袖子自告奋勇:“如果房子太大、一个人打扫不过来的话,我们可以帮忙的!对吧,阿纲,狱寺?” 被点名的两个人都点了头,表达了友爱精神。但我没按套路出牌:“是这样的。我父母双亡,所以需要请人打扫卫生。” “……”父母双亡。 第57章 沢田纲吉干笑着说:“啊啊,原、原来是这样吗……哈哈……怪不得月见同学总是、一个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几人停住了话头,看天看地看便当,就是不看我。 就是说嘛。普通人真的很容易被这种事情困扰……对吧? 在一片尴尬得让人发指的寂静中,reborn从墙角里跳了出来——这个形容让他听上去像一只蟑螂——全无情意地催促我:“啊。拜托,我想吃天妇罗。” 我宽容地挑了最小的一根塞给了他。他嚼嚼嚼,又用黑黝黝的眼睛看我,指着列恩:“它也想要。” 蜥蜴呆呆地看着我吐舌头,被我一戳就翻跟斗,在我的手指上缠绕着爬了几圈,很乖。 因为大家之前一直有把便当分享给我,我也没有吝啬,大方地把几份切得很漂亮的牛排给了他们。 “请吃,”我不眨眼地说,“不好吃的话我会把那个厨子扫地出门的。” 他们不明觉厉地向我夸赞牛排的美味,山本武尤其一针见血,“牛排切得刚刚好呢!每一刀用的力好像都一样、肉很入味诶!” “谢谢夸奖,”我恬不知耻地接受了赞美。 放学之后,我压榨沢田纲吉他们帮我做值日。 未来十代目踮着脚擦黑板顶端的粉字,吐槽:“月见同学不是说应该自己做自己的值日吗?” 我把椅子倒摆上桌面,表示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后勤潜力新人兼未来十代目默默看了一眼上次值日生被我踹进的角落,机智地选择不揭发。 山本武的动作比我快多了,他一边摆正桌子一边笑:“这种团建很有趣诶,下次可以多来点!” 狱寺隼人握着扫把,指着我恨铁不成钢:“棒球笨蛋!这是什么团建!明显是这个女人在压榨我们啊!” 沢田纲吉弱弱地为我正名:“嗯、其实这也算不上压榨……” 我气定神闲:“怕买不到今天的《月刊世界之谜》所以气急败坏了吗?你还嫩着呢蠢隼。” reborn给我扔了一颗糖果:“闭嘴,别学我说话。” 狱寺隼人先是发愣,猛地反应过来之后踹翻了两张桌子:“你这女人……!谁允许你这样叫我的!” 沢田纲吉慌乱地去扶桌子,好像回想起了不妙的回忆,忠诚左右手开始大声反省并道歉起来。彭格列更慌乱了、一手扶桌子,一手还要扶他,还是山本武哈哈大笑过来帮他解了围。 我把糖纸剥开,将糖扔进嘴里,喊:“拜托拜托,不要偷懒,好好值日!” “明明这是你的值日!不要理直气壮地使唤十代目啊!!” “……”切。 摆脱了左右手困境的沢田纲吉重新握住了扫把,开始打扫教室的最后角落,我们闲聊着说起了最近的新闻。 “听说最近有奇怪的人出现了,看起来特别凶、好像是刚刚从监狱里面出来的。” 沢田纲吉道:“月见同学一个人回家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从牢里出来的小混混可打不过我。” 他抿起嘴笑了笑:“嗯……我知道。不过,我总是害怕这些犯人、火并什么的。所以不由自主有些担心。” 山本武把窗户一扇一扇地关起来,走到我们身边时深以为然地点头:“据说那是个杀了好几个人的连环杀人犯!一定要小心啊!” 我以为他们应该都知道了我的实力了才对。至少,我不会被普通的家伙击败——这种共识应该存在于他们的脑海中才对。 结果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传言添得完整,又异口同声让我注意安全,最后倒垃圾的狱寺隼人走过来喊“喂棒球混蛋快把窗关上垃圾要被吹飞了!!!”,他们才停下了唠叨。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两颗糖,一人一颗地分发。 山本武拆了糖纸,说蓝莓味的好吃;沢田纲吉说想先保存着、之后再吃,将糖攥得发紧。狱寺隼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噢!”我恍然大悟地说,“忘了你了!” 于是也一视同仁地给了他一颗。 “……” 放学之后,我们在路口处分道扬镳了,期间他们试图邀请我去沢田家写作业,我说不行,我怕保姆把我的家拆了。 “什么保姆会这么过分啊……” 沢田纲吉看着远去的背影,有些失落地嘟囔。 “蠢纲。这么容易被骗,之后坐上了十代目的位置也会被手下架空成傀儡哦。” 墙边的砖石突兀地分开了一条缝隙,reborn幽幽地出声,将弟子吓了一跳:“reborn!拜托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啊!” “很奇怪吗,”黑黝黝的眼睛看向了沢田纲吉的手心,突然,杀手翘起了嘴角。 “借花献佛……你很喜欢吃糖么?” 沢田纲吉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杀手没有解释,压低了帽檐,语气恢复了幼稚而冷淡的童音:“白痴。被偷家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太蠢了。 · 关上锁后,门上的樱花挂件晃了晃,我把脱下鞋子,看着沙发上躺着的人形垃圾问: “你也退休了吗?” “没有,只是没处可去了。” 男人一手捏着遥控器调频道,一手垫在脑后,满不在乎地说:“饭菜都在厨房里。” 我把书包扔到角落,走到厨房,桌上盖着四菜一汤,分量正好,摸起来还温热,正好能吃。 第58章 我打开冰箱,曾经空荡荡的格子现在塞满瓜果蔬菜,还有几瓶酒。环顾四周,原本积了尘埃的灶台等地方都擦得干净了,但他不太用烤箱之类的工具,所以上面还有微小的尘迹。 我端着饭走出去,这人正在看赌马频道,赛况进行到决战关头,他看上去却兴致缺缺,想也知道他下注的那匹马提前出局了。 “你要住几天?” “不是吧大小姐,我才住了两天就赶人?” 他跟我喊:“不要趁着我刚把你房子扫完就让我滚蛋行不行?” “所以说为什么来找我……。”我无语地道,“你去横滨不好么?你儿子还在那呢。” 他露出可怜的神色来看我。像只猎豹装猫来接近猎物,偏偏总是有人上钩。 鲜少有人知道,咒术杀手不仅战斗力超一流,在牛郎店里也是不可多得的头牌。这男人很能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换点利益,且完全能拉下脸皮,你知道的,富婆大多吃这一套。 我免疫他那张脸和坚强的表情。但不幸,我和他有一点微弱的交情:基于此,那天之后,我同意他在我这里暂时落脚。 他发现我不为所动也不在乎,只舒服地在沙发上跷腿:“那小子在哪关我什么事?” 他无所谓道:“反正禅院,横滨,他到哪里活不下去?比我强多了。” “我没听说过咒术杀手老得赚不了钱活不下去了的传闻。” “啧……。真肉麻。”他说。 我看他。他任由我打量,坦坦荡荡。男人嘴角边的疤痕已经很淡了,他本人又是那种散发凶气就能被以为是连环杀人犯的类型,本质上,我不该对他产生任何同情。 然而他坦荡得让我吃惊。 男人说:“但我感觉很难活下去。” “……”我说,“一周后滚,否则你就下黄泉比良坂去好了。” 他满不在乎地回应,“一周后再说。” 我进了房间,隔音很好的门扇把声音隔绝在外墙,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也不会听到我的;然而,我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 ——如同我们初见之时。 · 当时,伏黑……不,禅院甚尔约莫十三四岁,已半脱离了禅院家,虽然还没有名义上的离去,但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会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凭着0咒力的体质钻进不同的帐中,到别家族地逛一圈,再悄无声息地离开。屡试不爽之后,他变得随意起来,有一天,“不知怎么回事”,他是这么说的,他跑到了佐藤家。 他翻到墙边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抬头看向了他。他露出了一点愕然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去了,少年大摇大摆地跳进了我的院子,吃我的苹果:“你一个人吗?” 我说对,但你别吃了,我就这一个苹果。 他一口咬了半个苹果,嗤笑说败落的家族连给女儿吃个苹果都扣扣搜搜。 然后想起了什么,问我到底是下人还是有点儿身份的“主人”。 我平静地说,两者之间。 他把嘴里的果渣嚼巴嚼巴咽了下去,一副喉咙被噎住了的表情。苹果放了两个多星期,早就干瘪失水了,他啧啧称奇:“你爹妈呢?” “都死了。” 他少年时期已有了实力远走高飞,我却才三四岁年纪,无法彻底脱离封建的家。父母双亡、下人懈怠,我比他手里那只干瘪的苹果还瘦。后来我还会更瘦、可是这个时候的我看上去可怜极了。我坐在屋檐下看雨时,偶尔会在水面中看到自己幼瘦的脸,便毫不犹豫挥散水面。 彼此的甚尔还没彻底进化成人渣,他有些犹豫地说,那要不,还给你? 说着把剩下的半只苹果递了过来。我看着上面的牙印,仍然很平静:“我不喜欢吃苹果。” 否则哪里还轮得到他啊。 他三两下把苹果啃了,坐到我旁边,问我刚才是怎么发现他的。 “刚好看到。” “嘁。骗人的小鬼。” “好吧,其实我只是在看太阳。” “你说谎话不眨眼么?等会就要下雨了。” “所以你什么时候走?”我说。 他说:“不知道。你呢?” 我也说不知道。 我们两个像故事里打哑谜的和尚一样,你一句我一句,每一句都偏移了最初的本衷。我的鼻尖突然一凉,第一滴雨落下来时,他才站起来,说我要走了。 我以为往后就不会见面了,友善地和他说再见;他翻墙出去了,第二天又翻墙进来。 “小鬼,想不想去打游戏?”他兴致勃勃地说。 我口气冷淡道:“你多余的善心可以施舍给大院门口那条狗。” 他露出思索的神色:“狗也会打游戏?” 狗不会打游戏,我俩会。 他带着我翻过墙壁,我们跑到了步行街,开始用游戏厅外面的游戏机打拳皇,我很快就上手了,打遍一条街的小孩儿后,我开始和他对打。 从被一拳ko到有来有回到每次都能险胜他,我用了三个月。三个月后,我的体重明显长了,很多个午后他跳进我的院子,和我一起晒太阳。 那个时候,我开始对他的呼吸变得了如指掌。他懒洋洋地,全然不在意我掌握了他的脉搏和心跳,像是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又过了几个月,我听说他叛离了禅院。但没再等到他到佐藤家,我也离开了那个小院子。很多年,我们没有再见过。 第59章 直到几年前,我在意大利崭露头角、到日本完成任务,才再次遇到他。 彼时,他正在一个顶级牛郎店卖笑。我么,我的目标是一个黑/道上有权势而喜欢出入风月场所的女人。我不懂这贩卖小孩的女人为何要在这灯光扑朔不明的地方享受虚假的爱,却在走廊上和他狭路相逢。 他看我的眼神很陌生,我一点头,便掠过了他。直到我们的刀同时架在了女人身上,我才知道与他撞了目标。 “七百万美刀,”我说,“对面的给你多少?” 他说:“五百万。对半分?” “对半分。” 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被捂住,在狭小的空间里,她的血在洗手台形成镜面,倒影中,我冷淡的眼神像是很多年前我在看雨。 伏黑甚尔一点变化都没有。年少时就成型的天与咒缚,让他的身体状态保持在巅峰,无论是脸还是身型都维持数年而不变。 我说:“林。你呢?” 他的眼球缓慢地转了一下,盯住了我,男人咧开了嘴角:“伏黑甚尔。” “……”窗外的月光比太阳明亮。 · 或许是伏黑甚尔的缘故,并盛町隐隐约约暗流涌动起来,山本武他们给我说了几个有人被偷袭的传闻,我不禁猜测那个连环杀人犯也许形容的不是伏黑甚尔,而是别的谁。 而伏黑甚尔躺了两天后终于不再整天家里蹲了。他开始接任务,神出鬼没,偶尔半夜我起床喝水,会发现他正在沙发上看无声赛马。 “没有声音的话很不爽吧,”我怂恿他,“为什么不自己出去买个房子呢?” “我没钱,”他回。 他在随便一匹马上投的钱就够买下一处二居室了。但这人宁可把钱打水漂,也不愿意给自己找个落脚点。 我找了个空地,又和他打了两架。说实话,造成的伤势够他死几回了,但凭着恐怖的身体恢复能力,他没过多久就又躺到了沙发上。然后不做今天的饭。 ……报应轮回吗?云雀恭弥的沙发我就不该躺。 白天的时候伏黑甚尔出现得更少。我准备上学时,便当摆在桌子上,其人不知所踪。我腹诽他是田螺姑娘。 上学路上,我遇到了云雀恭弥。他倚在墙边,看着学生三三两两地走进校门口。我走近时,他的目光在我扯开的领口上停留了片刻:“风纪规定,扣子至少要扣到第二颗。” 我嫌天气发热,领口扯开了一大片,但他平日里根本不会找这种茬:“什么事?” “并盛町来了一群野狗,”他说,“你只能被我咬杀,所以千万别被咬住了。”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等你能摸到我的头发再说吧。” 实力至上者,想要将他制服就要用武力。在意识到我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并盛町、也很难摆脱这战斗狂魔后,我不留余力地和他打了几次。 他的进步飞快,但我是三个月就能在拳皇打赢伏黑甚尔的人。很多次,他连我的头发丝都抓不住:我的头发都长到肩膀了。 他撇开眼,说,“总会有那天的。” 黄鸟飞到我头顶,啾啾地叫,“那天!那天!” 他看着我给云豆啄了会儿手指,什么也没说。 ——这就是他失踪之前,给我的所有印象了。 · 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讲话。 “可是,月见同学还在——” “你真的想把她牵扯进来么?想清楚,蠢纲。” “……” “没有保护的能力,却心生怜悯,沢田纲吉,这很蠢。” “你太小看她了。——如果想到十年后,光像你现在这样畏畏缩缩,是绝对不可能的。” “……” “我明白了。reborn。” 因为是熟悉的人,我的反应雷达没有报警。他们的脚步声走远了,我因为前夜锤了伏黑甚尔一顿而缺觉,便犯困地继续打盹。 · ……然后。 一觉醒来,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 诶,世界终于毁灭了吗? · 结果并盛街头还有人。走出空荡的校园时,风纪委员们正严肃地奔走着,看到我时,上次和我打招呼的那个激动地跑过来喊,“大姐头!” “委员长大人失踪了!怎么办啊!!!” 失踪就失踪,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gps。 我有端揣测:“也许他是去偷偷收保护费了,这样可以不分给你们钱。” 飞机头焦急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我不是在开玩笑……不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委员长大人真的消失了!” 原来,云雀恭弥几个小时交代了他们工作,之后就不见了人影。本来委员长就神出鬼没,他们也不放在心上,随着时间推移,这群人才渐渐慌了。 “不可能不出现的!今天是收保护费的日子、委员长大人怎么可能不出面!” 好的,我替并盛町大小店主感谢恶霸今天歇业。 飞机头全然不懂我的幽默,急得团团转。 他们请求我回想什么时候有见到过云雀恭弥。我感到莫名其妙:“早上的时候见到过算吗?” “别的时候呢?” “别的时候我在睡觉,他到处巡查风纪,能和我有什么碰面的机会么?” 本来之前中午的时候我会去他的办公室里躺着。但最近伏黑甚尔大摇大摆得让我反思是不是不该霸占别人的沙发……所以我今天干脆一觉睡到死了。 第60章 等下,他们没喊我吃午饭…? 我才意识到,平日里放学时都会见到的面孔也全部都消失了。 飞机头犹然自顾自地叨念:“不对啊……有很多次看到委员长大人站在那边的楼层,那里不是正对着您的教室吗?” 我才知道,云雀恭弥在那边楼层停驻的时间越来越长,几次风纪委员们都遇见了他,但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许是因为我大多时候在睡觉、周围又有沢田纲吉他们带走了我的注意力吧? 总之我应该是对他没什么所谓的。 “……” “………” 辞别了风纪委员们,在后者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的眼神中,我不为所动地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的人流显著减少、咒灵变得躁动不安。风雨欲来的气氛笼罩在并盛町上空,穿过阴云铺盖的街道,我回到了家,伏黑甚尔不在,樱花挂坠在门上晃着,房间变得冷了。 睡了一个白天,我一点困意都没有。打开电视,马上出现了赛马频道,我随意点了一匹马,等着它何时冲过终点线。 电视上充斥着观众的呼喊声,“加油”“可恶啊我的钱给我跑起来啊!!!”“太好了就这样保持下去”之类的呼声在信号中变得碎化,聒噪地鼓进我的耳朵中。 那匹马如我所愿地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站,一瞬间,狂呼声、鼓掌声,人们狂热的脸庞在像素中变得扭曲,房间里跳满了影子,我把目光向外移,发现天已经黯淡无光。 ……所以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啊? “呼……” 我呼出的空气几乎要凝成水雾了,明明还是夏天。 终于,我站了起来,随便披了件外套,推开了门,踩着半白不亮的月光,沿着咒力浓度加深处,走向了未知名的远方。 · “……假的吧,”我说,“你不应该还蹲在牢里吃老鼠么?” 他说,老鼠不好吃。 废弃的教学楼里,玻璃全部都碎了,植物肆意生长,将这里变成了蛮荒的乐园,还不等我动手,荆棘就自动挥舞着根枝游走了,我一路走到森林的尽头,六道骸正坐在树上,眼中闪烁着血色的字数。 “为什么来这里?” 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我,古怪地问:“你又为什么会来?” 好问题。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好好蹲在家里看电视不好吗?顶不济我也应该翻看起最新一期的杂志消遣等待睡眠了。 结果我现在站在有着泥泞的黄土中,林中滴下的水带着昆虫与树叶的黏湿。六道骸打量着我,突然,他说:“你不该来的。” “可我还是来了。” “……” 不要演古龙梗了好吗?好的。 我直视他,问:“你把那群人都弄去哪里了?” 幻术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树上跳下来,靠近了我,当呼吸与心跳近在咫尺时,他停下了。 “a032,你的心为什么变得那么软了?”他腔调古怪在我耳边说,“我还以为你死都不会再卷入这种风波。” “我也以为你会一辈子吃老鼠了,”我揉了揉耳朵,眼都不眨,挥散了他的身影。 不远处,幻术师重聚了形体,他握住三叉戟,冷淡道:“我会将他们杀死,夺取彭格列的身体,毁灭所有的黑手党。” 他凝视着我:“林,你想离开,就应该束手旁观。” 我顿了一下:“杀死所有人?” 他的嘴角向上扬,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怎么,你舍不得?” “那倒不是,”我慢条斯理地说,“只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没那个本事——杀死所有吧?” 虽然和沢田纲吉他们相处的时间远远不如我和六道骸的,我也很明白后者的实力,但我不以为六道骸能够成功。 眼里燃起火焰时就能够拼死去完成不可能之事、勇于说出自己心声的沢田纲吉;永远笑哈哈却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细微之处,以击打棒球的从容去对付敌人的山本武;虽然咋咋呼呼可是八岁的年纪就在里世界闯出了名声、智商绝佳的狱寺隼人;以战斗作为生命的准则、纵使面对强敌也会一次又一次挑战的云雀恭弥…… 并非有意偏袒,但是,六道骸是无法对付这样闪亮的少年的。灵魂里潜藏的力量,是能够击败一切的不可说。 六道骸嗤笑了一声:“是么?那就希望他们不要那么轻松、地死了。” 他消失在一片雾气中。我坐上了他原本在的树枝,听着隔着夜色传来的声音。月光仍然浅淡,像女人无血色的脸,我晃着腿。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来到了树下。 “……” “失败了吗?” 他在树下看着我,月光将他的眸子铺上一层薄薄的水色。 凝聚的虚影中,青年的面容维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他很快就要回去吃老鼠了吧?我说:“本来都逃走了,为什么又自投罗网呢?” “排名小鬼不肯说你在哪里,但我猜出来了,”他没头没脑地说,“并盛町是什么好地方吗?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他短促地说,“只是为了夺取彭格列的身体……就这样的理由。” 实体被狱囚带走,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影子,什么都做不了。他保持着抬头看我的姿势,月光淹没他的时候,幻术师整个人都消失在了空气中。 第61章 我收回目光,恶意地揣测他会不会真的吃老鼠?又感到了一阵一阵的无趣。 reborn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边,他和我一样作为旁观的角色,身上的西装一点儿凌乱的痕迹都没有。我问他,大家都还活着吗? “啊,还活着。倒是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呢?”他也问了和六道骸一样的问题。只是其中意味,未免有所不同。 少年们的脚步声在树林中响了起来,向这里而来。沢田纲吉气喘吁吁地喊“reborn!为什么跑这么快、”,山本武和狱寺隼人的脚步一个稳一个急躁,此外错落的脚步声在林中荡起鸟雀的振翅,他们看到了我。 树上,我低下了头;树下,他们都抬着头看我。 明亮的月色中,他们的眼里倒映着我的身影,居然如此清晰。 第37章 chapter 37 因为探望可怜的病号云雀恭弥, 我上课时晚了一些,远远就看到讲台上的藤本开始了催眠的进程,斟酌片刻, 我索性在学校里逛了一圈,等到了课间再回到教室。 刚走进门, 就看到他们几个围在一起, 聊着什么。 山本武摸了摸下巴:“最近的传闻吗?没怎么打听…发生了什么?” 狱寺隼人煞有其事——看他的表情, 他是真的相信这世上有灵魂存在——“都说学校里有鬼, 就在那栋教学楼里, 每天晚上三点都会有鬼数楼梯, 发出奇怪的数字。” 沢田纲吉弱弱地问:“奇怪的数字?” 我适时地出声:“4、3、3、9、13、” “……???”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捂住耳朵,平静地看着爆发出一阵恐慌大叫的沢田纲吉,摇了摇头:“彭格列的未来实在是让人堪忧。” 棕发少年反应过来, 涨红的脸慢慢平复, 他按着心脏镇定下来:“原、原来是月见同学。抱歉……我, 等等, 不对!这是恶作剧吧!恶作剧啊!” 我:“我只是刚好在数外面的鸟而已。” “数鸟的话怎么会从4数到3啊!完全不走心的敷衍……” “好吧。教学楼里确实有鬼,是长着长长的舌头、有八只眼睛、最喜欢吃金枪鱼的鬼。” “金枪鱼”的读音和“纲吉”的很像。少年呆呆地看着我,猛然反应过来,脸都红透了, 向后战术性仰倒:“假、假的吧!怎么会有喜欢吃金枪鱼的鬼?” “当然是假的,”我点头, “话说为什么连这种谎话都信?” “真是的……” 他嘟囔着什么,我没听清, 山本武兴致勃勃地接过了话头:“但他们都说得很有那么一回事呢!有人亲眼看到了钢琴的键凭空动了起来, 弹的曲子是——” 沢田纲吉马上紧张地跟读:“弹的曲子是——” “是婚礼进行曲,”山本武说, “所以大家都说那个鬼是因为没有和心爱的人结婚而痛苦、不愿离去呢。” 狱寺隼人满脸不可置信:“不应该是一些别的什么曲子吗?怎么当了鬼还想结婚?” 此言差矣,死了都要爱的人多了去了,你真是孤陋寡闻,爆炸君。 “也许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是执念,”山本武解释说,“总之,执念太深就变成了鬼,阴魂不散地捉弄着夜晚去教学楼的人。” 他话音一转:“所以,我们今晚要不要去教学楼?” 沢田纲吉结巴地跟着他转折:“晚晚晚上去教学楼?” 黑发少年一脸天然地点头:“对啊!听说鬼在白天不会出来。” 沢田纲吉:“那我们不应该白天去吗?为什么要晚上去?” 看得出来,他们根本不在同一频道。山本武道:“夜间探险!我们是要去探险的啊!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鬼,这种事不是很有趣吗?” 看得出来,狱寺隼人已经意动了,他难得站在山本武一边怂恿:“十代目,请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一定会不辞万险地保护您的!哪怕真的有鬼……,” 他不知从何出掏出了炸药,一脸正气凛然:“我也绝对会把他们炸飞的!” 快醒醒啊,蠢隼,物理攻击和法术攻击不在同一图层。 沢田纲吉犹豫不决,目光游移,半晌他把踌躇的目光投向我:“月见同学去吗?” 我歪了歪头,指自己:“我吗?” 他期待地点头。 我说:“不去。” 然后把背包扔到了椅子下面,熟练地学reborn做出打瞌睡的姿势:“晚安大家。” “……现在才早上啊!!!”沢田纲吉崩溃地大喊,我半梦半醒地把从病房里顺出来的橘子扔过去塞住了他的嘴。 “闭嘴,蠢纲。” “……” 他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 放学的时候,他们又问了我一次,要不要一起去教学楼探险。就连沢田纲吉脸上都多了一些期待,大概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但我还是拒绝了。这世界上确实有鬼:只是,不是谁都能够将自己的灵魂留在这世间徘徊,不是谁都能够用执念来抵抗时间。并盛町这样的小地方,是不可能诞生出能让人类看见的鬼魂的。 明知是谣言,却还大半夜不睡觉去探险。我闲得慌么? 回到家里,樱花的挂坠莫名其妙掉到了地上,滚在角落里。我把它捡起来挂上,换上新买的拖鞋。 伏黑甚尔不在,但晚饭在就行了。翻出《啄荒纪事》、把加热了的饭菜端到身前时,我以为这是一个平静而称得上愉快的夜晚。 第62章 直到我感受到…… 冲天的咒力气息撕开了隐藏的幕布,在并盛町中狂乱地舞动着触手,将人类的情绪变得压抑而低迷。力量、力量、力量,癫狂的粒子在空气中波动着,只等待着展开领域,就能将领地中的猎物彻底绞杀。 是特级咒灵。而且它出现的方向…… 我的目光投出窗外,穿过层层的钢筋建筑、树木与鸟,在空气中凝聚成一个具体的地址。 并盛中学的教学楼。 · “嘭!!!” “呼、呼、呼……” 心跳声在轰隆的大地震动中越发激烈,费劲地拔动双腿与同伴们往前跑,已经跑了很久了,但身后的怪物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仍然穷追不舍。 肌肉一阵一阵地发酸,呼吸也开始变得艰涩,逃离却还遥遥无期。棕发少年大口大口地呼吸,肺部变得烧灼起来,忽然,一道攻击猛烈地袭来,他往前一扑翻滚在地,原本所在的地面瞬间被巨石覆盖了。 “阿纲!!!这边!!!”山本武大喊一声,扯着他的手,拉着他跑到了一处立柱后面。狱寺隼人的额上都是冷汗,火药陆续爆炸,他身上的储备不多了,但那怪物却毫发无伤,闪着寒光的狰狞面孔更是对准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同伴的呼喊就在耳边,若即若离,随着心绪浮动而化成怪物的呼啸。 起初他们踏进教学楼,楼内风平浪静。但不知发生了什么,走到某个地界时,沢田纲吉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几人同时停住了脚步。对于危险的敏锐救了他们——片刻之后,他们同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咔”。 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了。 ——之后,直接杀向了他们! 舌头上低落的涎水将地砖融化,腐蚀的酸性气味充斥四方。贪婪的八只眼睛看向他们,分明已经在打量哪一块肉更美味。刹那之间,沢田纲吉顾不得“真的有八只眼睛啊?!”的念头,便与众人向外奔逃起来。 不妙的是,这里似乎被“围”住了。几次遭遇鬼打墙之后,沢田纲吉又懊恼又庆幸:懊恼的是没有带上reborn,庆幸的是,月见临不在。 山本武是几人之中最乐观的,他随手捡了根棍子,分明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却舞得有模有样,几次击退了对手的攻击,此刻也是他给众人鼓劲:“没事的!坚持下去!白天到了鬼就会跑了!” 先别说离太阳升起还有好几个小时、单说后面穷追不舍的玩意、山本你居然把这个当成鬼吗?! 看清了同伴脸上的表情,山本武挑飞一颗飞向后脑勺的石子,耸肩道:“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嘛。说起来幸好阿临不在,不然也太糟糕了。”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但沢田纲吉点头赞同了他的话。对他而言,现在唯一的庆幸就是那个人没有—— 没有—— 他睁大了眼睛。 在一片物色中,看不见、摸不着、无法穿越的屏障被短暂地打开,少女的身影于昏淡的夜色中踏了进来,她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可与此同时,怪物的咆哮骤然增大,狂暴得能够摧毁一栋楼的攻击向那处呼啸而去: 会死、会死、会死!!! “不——!!!!” 火焰在他的眸子中晃动,燎原之火点燃成了焚山越野的太阳,力量在身体中涌动,抱着必死的决心、抱着保护那个人的决心,少年风一般奔过去,一手按住了少女,一手向后放出了炽热的火焰,刹那之间照亮了四周。 “月见同学!” · 到并盛中学时,reborn正在喝咖啡。 我没忍住沢田纲吉附体:“大晚上喝咖啡的不怕睡不着?” 他抬眼说:“所以这不是纯美式。” 教学楼内,学生正在奔生奔死,教学楼外,无良教师正在看戏,何等荒谬的一幕。 但这也说明了,几个人都没事……嗯,至少没死。 隐藏在我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孵化的咒灵当然归我管。何况这是特级:如果我不出手,明天并盛町就不是乡下小镇了,没准会变成乡下废墟。 咒灵还没有彻底稳定在特级的境界,领域并不稳定。我信手撕开一个入口,走了进去,还没站定,原本昏暗的四周忽而明亮起来。 火光、璀璨而热烈地向我扑过来,把我带得向后倾倒,我睁大眼睛,剧烈的心跳声震耳馈聋,而身上,明媚的火焰烧灼着,挡下了所有攻击。 沢田……纲吉? 第38章 chapter 38 狂暴的气流掀起了我的头发, 将我们向后吹,我的衣袖被风吹鼓得盈起,呈现向后的姿态, 我本人却在原地一动不动。 并不是我使了力气、而是抱住了我的人,他的力量出乎寻常得大, 将我整个人按住, 固定在方位之间, 火焰将咒灵向我投掷而来的攻击焚烧殆尽。 回过神来, 沢田纲吉已经放开了我, 他金色的眼瞳在夜色中明亮得如同白昼的晴空。 “月见同学、请一定要小心。” 他轻声地说, 呼吸喷涌着热气,我听到少年的心跳跳动、他转身,迎上了那只特级咒灵, 留给我一个单薄、却又义无反顾的背影。 虽然动作还很青涩、不乏失误之举, 但已经有模有样了。在意识到正面攻击难以一击致命后, 少年开始改换招式、尝试着从正面进攻。 面对吉娃娃都会大叫着向后摔倒、一点波澜都能够将他惊吓的家伙。此刻眼中却是一派镇定, 在每一次跳跃躲避中遵循着身体的直觉,规划着下一次攻击,火焰照亮了原本黑暗的教学楼,将人的影子拉长。 第63章 reborn从我身后走了进来, 目光凝视着作战的影子,我听不懂他的语气:“这次我没有用死气弹唷。” 这是完完全全的、发自沢田纲吉内心而出的火焰与力量。真是荒谬啊:懦弱的人对自己不在意、却在需要保护的人面前爆发出了勇气, 义无反顾地迎上了可能将自己打倒的危机,就像一个合格的黑手党首领一样。 我第一次认可了他, 说:“有点十代目的样子了。” 杀手转头看我, 萌萌地问:“那要加入彭格列吗?” “不要。” “阿临!小鬼!你们怎么在这里?!” 急促的脚步声在我们的聊天中逐渐靠近,山本武的身影向我们靠近。其实我刚才看到他了、只是彼时他正在持棍应对狂暴的气流中乱飞的巨物, 尚且无暇回头来看我。 此时勉强能够喘一口气,他跑到了我的身边:“你怎么在这里?” 我歪着头道:“来看鬼。怎么样,见到了吗?” 少年脸上流露出一抹苦笑:“啊,见到了,真是了不得啊。……这真的是鬼吗?” 不知名的怪物绝对不止是“鬼”的范畴。如果不是他随身携带着那个护身符,而后者又在第一次凶猛的攻击中发挥作用、为他们挡下了一击,他们可能连第一波攻击都躲不过去。 说到护身符…… 山本武有些失落地道:“你送给我护身符已经报废了。抱歉,阿临,我没有把它保护好。” 他伸出手,上面已经褪了颜色的符文显得灰扑扑的,沾着少年的汗水与灰尘,看上去和他一样狼狈。 但他的眼睛还很明亮,沾着灰的脸上,只一双眼在火光中夺目。 “没关系,”我把护身符拿了起来,吹一口气,术式作用时,灰尘流走、符文重新镀上颜色、咒力重新被塞回概念体中,我把它递回给山本武:“喏。好了。” 它变得完好无损了。 “……” 他愣愣地问:“是魔法吗?恢复如初之类的……?” 是我的术式【朽异】。不过,某种程度上,这和魔法也不相上下吧?我厚着脸皮承认:“是的,我是不世出的魔女,给我一万日圆,我就能帮你占卜你的姻缘。” 他摩挲着护身符,谨而慎之地把它放回了胸前的口袋里,又问,那阿临可以再帮我把我的外套复原吗? 他的外套早就在攻击中被石子划得破破烂烂了。 我同意了。打了个响指,他的外套就变成了下午离开时的状态。什么?抄袭齐木o雄?说真的,在这方面上他还是差了我一筹吧。 我本以为山本武是爱惜外套,但他摸了摸完好的布料之后,把外套脱下来,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笑了。 “阿临真的很厉害……但是,晚上有点冷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脸:“不会怕冷吗?上次见的时候,你还披了别人的外套。” 他说的是上次我从横滨回到并盛时,和云雀恭弥打了一架后从手下败将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虽然他不说、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有些介意。 我出来得急,身上只穿了薄薄的单衣,虽然能用咒力覆盖身体保留温度,但布料上叠加的气味和热意是无法复刻的。人眷恋着这样的温暖,我也偶尔放纵,便默认了这一行为,披着他的外套,又问:“不上去帮忙吗?” 山本武露出了一个笑,他说:“我只是、想像阿纲一样在战斗之前,往身体里注入力量。”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少年就无畏地冲向了不远处的战斗中,加入了战场。 我们几句交谈之间,沢田纲吉已与咒灵交手数十回合,山本武一手挥下,钝圆的木棍居然削开了咒灵的躯体。reborn正记录着什么,想必是身体数据和以后的作战计划;狱寺隼人的炸药用光了,手臂上还划了一道口子,只能在下面分析咒灵的弱点。 咒灵的灵智随着咒力的提高而攀升,使出的战术越发狡猾。 “可恶、可恶!这家伙能从哪里突破……连被击中眼睛都无所谓,这是什么怪物?!” 他咬牙切齿而快速地观察,忽而大喊:“十代目,打它的脖子上面!” 沢田纲吉的动作几乎和他的声音同时出现,少年手中释放着火焰,攻向咒灵的脖颈处,如同一道流星般迅速而恐怖,咒灵躲避不及,发出了狂怒的咆哮:“吼————!!!” 咒力上涨到临界点,终于量变转化成了质变。狂怒的咒灵彻底展开了领域: “领域展开·区域轮回!” 天地景象骤变,原本在火光中明亮的教学楼内部顷刻间暗了下来,入目之处颜色变成虚无与不定,灰蒙的雾气吞噬着、哭嚎着:“死——死——死——!!!” 沢田纲吉等人脸色变幻,只觉得躯体中被注入了一片融化的铅,游走着压制了他们的动作。一瞬间,四面八方的攻击不再猛烈,而变成了游刃有余而笃定的静止。 死、死、死。 轮回之前是死。 哪怕经历了考验、迈出了第一步、拥有了直视前方的路的勇气,可彭格列的十代们现在还太过弱小,展开了领域的特级咒灵绝不是他们现在就能解决的大麻烦。 会真的……死在这里吗? 这个念头出现时,沢田纲吉看着远处观战的reborn。杀手仍然不紧不慢地记着什么,表情保留在一种轻松的状态。以这些天的相处经验来看,沢田纲吉猜想他信任着某个人。 第64章 信任着……某个人? 沢田纲吉迟钝地想。 reborn会和他说,月见临和他不同,至少现在不同,“一流的人物,蠢纲,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你一辈子都不会和她产生交集”。 沢田纲吉懵懵懂懂地想,月见同学很厉害。可是,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唯有亲眼所见,你才明白,你们之间隔着的路,需要你跋山涉水地靠近、否则你们之间相隔的万水千山,让你看她一眼,都要等过了好多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咒灵狞笑着,攻击对准了猎物,眼中充满了势在必得与切实的贪婪。 我说:“领域展开——又枯荣。” “————?!” 平淡得与紧急的现状格格不入的声音,一瞬间就被扭转的形势,虚无与死亡与停滞的世界开始流转,植物诞生又死亡,再诞生;动物出生直至化为枯骨,新的动物又在枯骨上睁眼;又枯荣一岁,以死以生。 想要对付领域,就只能用另一个领域来抵挡。 能够展开领域的咒灵至少是特级以上;现在的界内特级咒术师屈指可数,本质上,这只咒灵应该天下无敌,只可惜: “挺厉害的,”我说,“如果你不是在并盛町的话。” 庞大而可怖的咒灵发出庞然的咆哮,不甘而痛苦:“你是谁?你是谁?!” 我没回答它,挥手之间,咒灵的身躯融化、消逝,如同三维生物接触了二向箔,在痛苦中融成不被观测的飞灰。皮毛融化、血肉滴落、骨骸化作湮粉,没有留下任何的…… 等等。 我走过去,低下身子捡起了一节干枯的手指。 谁那么缺德,在教学楼啃鸡爪……? · 我们走出了破旧的教学楼。 除了我以外,全员狼狈。我正想跟他们说之后不要随随便便招惹鬼神、有灵异事件的地方一般都是咒灵作怪,忽而听到了月夜下的一阵脚步声。 “……” 内里穿着病号服、外面披着风纪委员外套的云雀恭弥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破烂的教学楼。 教学楼摇摇欲坠,忽然,一根钢筋承受不住水泥的重量,啪嗒从天而落一面墙壁,在地面上荡起阵阵灰尘。 现有元素:并盛町,并盛中学,风纪委员长,爆破的教学楼和深夜违纪。 我:“……” 我默默地指了指旁边数人:“我路过,看到他们在炸学校。” 先指沢田纲吉:“这是主犯。” 又指山本武:“这是帮凶。” 最后指狱寺隼人:“这位提供作案工具。” 三人脸上同时露出了连在看到咒灵时都没出现的惊恐的表情。 不久前还是病号的风纪委员长如同恶魔般冷笑,握着浮萍拐扑了上来:“咬杀!!!” “哇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第39章 chapter 39 伏黑甚尔躺在沙发上问我:“你要去哪?” 我发现门上的樱花挂坠又掉了。捡起来挂上去时, 我漫不经心地答:“学园祭。” 他说:“所以你穿成这样出门?” 我看了看身上的服装,穿的不是蟑螂服,感觉还算良好:“怎么了?” 他把目光转回赛马频道:“……没什么。” 我便把门阖上了, 准备走时想起什么,又把头探回来:“对了, 今晚不用做饭, 明天也不用。” 他懒懒地扯了扯嘴角:“大小姐, 现在都开始嫌弃我的饭了?” 我说, “今晚和明天都不回来, 你做了也是白做。” 他哼了一声, 没再说什么。 · 学园祭,算是日本特有的学院开放活动。这一天里,每个班级都作为一个单位, 以教室为活动基点, 用各种各样的点子来吸引客人的到来。 半个月前, 班长在讲台上发表演讲, 大力鼓动同学参与进来,同时要求每个人给出主题和想法,最后抽签决定。同学倒是都很有兴趣、踊跃参与,把当时正在梦里吃寿司的我给震醒了。 山本武问我有什么好点子? 我睡得七荤八素, 看着他的脸,觉得他像一个寿司:“开一家寿司店吧。” 他咧开嘴笑了:“虽然我也很想赞同, 但同学们应该意愿不高噢?” 我撑着头想了想:“那就开展睡觉比赛……。” 他掩着嘴,半晌还是没忍住笑出声:“阿临晚上都去当小偷了吗?怎么什么时候都能睡着?上次我们差点被打扁的时候、我看到你也差点闭上了眼睛噢?” 他说的是前段时间reborn给他们进行的特训。那天夜晚之后, 咒灵成为不可忽略的培训一环, 杀手不知从哪里抓来了咒灵,让沢田纲吉他们对练。 这事本来和我无关, 但reborn说可以把列恩借给我玩,只要我愿意在旁边看着他们。 ……我承认,我还挺喜欢这只小蜥蜴的。它应该也蛮喜欢我:在旧金山的时候,傍晚晒着黄昏时,它会爬到我的手指上,和我一块儿静止不动。 我同意了,但问他我去那儿的意义是什么?明明他也能解决咒灵、且完全不会留下痕迹。 杀手说,“你在那里就够了。” 总之,我就这样半加入了他们的培训之中。大多数时候,他们在下面打生打死,我坐在天台的边缘,腿在空中晃着,和列恩一起眯着眼睛,有一种老太太晒太阳等死的惬意。 第65章 没想到被山本武发现了我在打盹。不知道为什么,我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心虚,转移话题道:“那就开展吃菠萝比赛。” “好奇怪的比赛,还有别的吗?” “……” 轮到我们投票时,我信心满满地在纸条上写“炸办公室大赛”,然后投进了木箱中。我觉得如果开展这个比赛,我至少能拿第一名。 但我的提议第一轮就被当成玩笑话否了,锅盖头班长很不高兴地说“认真一点!不要太懈怠了!”,把我的纸条杀鸡儆猴地扔到了一边。 几次挑选和投票后,呼声最高的是女仆咖啡厅。 “等下、不是女仆咖啡厅吗?为什么是——” “传统的女仆咖啡厅也太老套了啊!我们想要脱颖而出就必须放大招才行!”班长一脸决意,握拳道,“要吸引大家的目光、决定不能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去了!” “那这也不是让我们男生穿女仆装的原因吧?!” “没错!十代目说得对!你这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居然敢主使十代目穿女仆装!?” “嘭咚”一声,班长的桌子倒了。班上的男生们义愤填膺地起义,怒瞪背叛了他们的同性班长。班长顶住了压力,大挥手:“一切都是为了学园祭!不要为了个人的利益而吵闹了!” 又“咚”一声,他的椅子也倒了。 班里闹成一片,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男生们奋力反抗试图让他们穿女装扮女仆的班长,女生们反应过来后则兴奋地加入了班长的行列。 我戳了戳沢田纲吉:“诶,阿纲。” 他回头看我,脸色发红:“月、月见同学,你也觉得离谱吧,穿女装什么的……” 我面不改色地说:“我觉得你穿裙子一定很好看。” 他趔趄了一下,往后仰倒,整张脸都红透了:“什什么啊!穿裙子怎么会好看!” “怎么不好看了?”我打量着棕发少年,东亚男性的身量一般不如欧美般健硕,且发育期也会稍迟一些,这个年纪的男生体型偏高佻瘦弱,沢田纲吉是典型的东亚人:虽然多日的训练让他身上多了些肌肉,但他仍然是适合扮做女生的。好吧,这样的特质其实适合杀手:变装潜入目的地,没什么是比扮作弱小的女生更方便的了。 沢田纲吉目光游移,不敢和我对视,倒是山本武饶有兴致地说,他还没穿过裙子、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不会吧,这人的觉悟很高诶。我回头看,黑发少年脸上的好奇和跃跃欲试让他在众男生的义愤填膺中显得格格不入。 再如何义愤填膺,男生们的呼声还是被无情地压下了,只得到了一些微不可闻的补偿:班长一手敲定了学园祭的任务,男生们女仆装、女生们则穿男式西装扮演执事。 男生们大呼:“这算什么补偿啊?!这也是补偿吗?!” 呼声完全被女生的笑声压下了。很快,就有人开始心如死灰地浏览购物网站上“低调的女仆装”了。 · 我穿的西装是从箱底翻出来的。不同于reborn,我对西装没有偏好,还有些厌恶——严格来说,我对所有束缚人的身体、如和服一类的衣服都是厌恶的。那会让我的行动受缚、执行任务时难以放开手脚。 这套西装应该是很久之前一次我为了执行任务而买的,因为没有破损,我姑且还保留着它、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还没有走到校门口,就已经能听到热闹的人声从校园里面传出来。 风纪委员们乱成一团,因为学园祭的原因,学生们不用穿校服,穿成什么样的都有。一个飞机头被吓得猛然后退三步,不远处一个打扮成大蜘蛛的学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校门;几个女生扮成了动物,一猫一狗一羊晃着尾巴向前走;一个男生推着一车砖头,和风纪委员据理力争这是学园祭需要的材料。 飞机头们的脸色显而易见得灰败。必须要说明的一点是,云雀恭弥不在:否则,学园祭能不能办得下去还两说。 “阿临,你来了?这一身很衬你啊!” 刚刚走近教室,山本武就眼尖地看到了我,向我大力挥手。他旁边的男生们也被“调教”得有模有样,下意识向到来的客人微笑。 “……”我默默地扭过头想要跑掉。 女仆装、不只是穿上裙子戴上假发好吗? 试问一群大男人穿着女仆装,走路时大大咧咧地露出安全裤、腿毛不刮、脸都不洗——这样的女仆咖啡厅,到底谁会来光顾!除了山本武,这群男生简直就是奇行种!客人都会被吓跑的吧! 还不如执行我的炸办公室大赛提议呢。我虚着眼后退,突然撞上了一个人:“喂……?” 狱寺隼人手脚发直地后退:“你你你,你堵在门口干什么?” 我转身,发现这家伙给自己收拾得还像模像样,至少没有露出腿毛、也没有脸上冒油,只是给自己加了超多的配饰摆件,让他整个人的风格变成了“暗黑女仆”。 我竖起了大拇指:“今天真漂亮呢,隼人。” 他的脸爆红起来,不知是害羞还是生气。他气冲冲地说:“你这家伙……!是不是你提议的女仆咖啡厅?!” “?” “不是我,”我说,“但我说的是真的,你今天很漂亮。” 他不明意义地嚎了一声,捂住了脸。山本武走了过来,笑道:“为什么不夸我?阿临,我今天怎么样?” 第66章 说着,他和我比了个剪刀手wink。 “……出道去当女团吧,”我评价道,“然后观众就会踊跃给你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子。” 倒不是说他这幅形象辣眼睛。只是,黑发少年展现出来的生命力与阳刚之气和他身上的粉色裙子——是的,粉色,还印了花,鬼知道谁给他选的——格格不入,是那种上了台刚咧嘴笑着唱出一句,就会被观众喊,“快滚蛋!”,的类型。 他露出思索的表情:“听上去很糟糕……” “那个、呃,我……” 沢田纲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我回头,他刚刚才来,正在门外有些不安地站着,不安的因素皆来源于他身上的服装。 应该是奈奈的功劳,他身上的女仆装很合身,很适合他,传统的黑白色搭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沉静的气息,平时乱翘的头发现在也服服帖帖地垂了下来,发着软。平时少年眼中的怯弱,在换了一个身份,就变成了合时宜的害羞和腼腆。 我摸了摸下巴:“裙子下面藏刀了吗?” 他战术后仰:“什么?” 我随手拿起手边的配饰,走过去帮他戴上:“藏了刀,你这一身就完全能潜入目的地动手了。” “……” 他睁大了眼睛,刚刚戴上的兔耳朵垂下来,将他眼眸衬得像是一罐蜂蜜般甜蜜蜜。 这什么天生(变装)杀手圣体啊,彭格列。 · 除了一部分招待客人的“女仆”和执事,还有一部分同学负责制作咖啡和后勤,此外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后,可以自由地去别的班级闲逛。 我和三人组都被分配到了招待客人的行列里。我还好,只要冷着脸盯住对方三秒,客人就会默默地退避三舍;他们三个就不一样了。 山本武招待的客人最多。作为校园明星,很多人就是冲着他来的,女生们蜂拥而上,满脸害羞地指明“那位女仆”接待,把他忙得不可开交。偶尔有空隙时,他和我抱怨:“阿临为什么这么清闲?” 我把他头上的犬耳扶正:“因为我不打棒球。”也不是校园明星。 狱寺隼人意外得也很有人气,酷帅、混血、拽哥,他其实一直都挺有名,此时暗黑女仆风的装扮更是亮眼,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穿梭在人群之中,送上咖啡时会从鼻子里哼一声。……不久,这个动作就成了他的招牌,女生们要求他再哼一下试试。 狱寺隼人:“……” 他头上的猫耳耸动,暗黑女仆握紧拳头,努力地克制住了把桌子踹倒的脚。 沢田纲吉可能是最倒霉的。因为他的女仆装很受欢迎——受男生欢迎。有人手贱地揪他的兔耳朵:“兔子小姐,我要一杯拿铁。” 沢田纲吉:“……” reborn也坐在了客人位上,点单:“手磨咖啡不加糖谢谢。只要我闻到一点甜味马上就送你去上路唷,蠢纲。” 沢田纲吉找到我的时候,脸上挂着面条宽泪,整个人都在吐魂:“怎么会这样……”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头:“你还不如去当杀手呢。” 他惊吓地打了个嗝,把魂魄吸了回去。 “……” 等我们都完成任务、能够换班的时候,他们好像都被摧残得不轻,只有我脸色还算好。 “要一起去别的店看看吗?”山本武说,“听说隔壁弄了一个游乐园。” 游乐园? 我坐在桌椅木制的“过山车”上,后面依次跟着沢田纲吉、山本武、狱寺隼人,在一群学生用嘴发出的音效中,我们过了两个“坡”,走下来时,他们问我们要不要再试一次。 “一次五百日元,”他们说,“再次体验惊险刺激的过山车!” 这么黑,你们怎么不去当会计? 我们在走廊间闲逛,路过很多人。大家的脸上都挂着青春又璀璨的笑容,三人也渐渐高兴起来,说起来之后的小长假规划:“明天就开始放假了,这么说,也很快就要放暑假啰?” 太有端联想了,话说什么时候放暑假啊? 大概三天的小长假,最后一天撞上了日本的某个节日,据说附近会有庙会,沢田纲吉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思考片刻:“赶得回来就去。大概。” “嗯?阿临是要去那里吗?”山本武装若无意地问。 “嗯,去东京一趟。” “东京……?是因为那两个……” 没等他说完,没等我回答,我们就拐进了一间装潢古怪的教室:说古怪,是因为它的门用纸糊了恐龙、鸟、白云、骨头之类的装饰,飘带和碎片洒在地上,这班学生还用了假的花草来装饰四周。 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进去一看,里面摆着一张桌子,一个巫师打扮的女生嘴里念念有词,看向我们问:“同学,要不要卜一卦?学业、财富、爱情,都可以占卜噢!” 山本武马上就停住了话头看向我,突然笑了:“诶,阿临上次说自己会占卜姻缘。” 他凑过来和我咬耳朵:“和这位比,你们谁厉害?” 我把他的脸推开:“蠢武,我当然是骗你的。” 他在嘴里咂磨了下这个称呼,嘴角翘得更高了。 我们四个人之中,最好骗的居然是狱寺隼人。他犹豫了一下,别别扭扭地走过去坐下:“喂……帮我占卜一下……” 巫女伸出手:“五百日圆谢谢。” 第67章 狱寺隼人的情绪被打断:“……” 他噎了一下,从口袋里抽出纸币拍在桌子上,气势汹汹:“占卜我未来是不是十代目的左右手!” 巫女开始呜啦啦地念“咒语”,没听懂,可能是菠萝语,总之是编造的发音。但我发现,她的身上泛起了一阵微小的咒力波动,这波动影响着她的话语。 我听到不远处有这个班的人小声私语:“幽子真的很厉害!她随口一说就能说中我明天会出什么事!上次如果不是她,我就要和那辆车撞上了呢。” “对啊,真的很神奇!话说为什么来的人这么少呢?明明幽子这么厉害。” 就凭你们门口那些乱七八糟的装饰,会有人来才奇怪了吧。 在狱寺隼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中,幽子睁开了眼:“啊,虽然不明白什么十代目左右手的……但是,水晶球说你会得偿所愿噢。” “我就知道!” 狱寺隼人跳起来,激动地冲向彭格列:“太好了!十代目!我果然是您一辈子的左右手!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请继续信任我吧!” 山本武摸了摸下巴,也坐到了座位上,付出五百日元。 幽子把钱收下:“同学,你想占卜什么?” 山本武顿了一下:“诶……刚才我没想好啊哈哈哈哈,只是想要占卜一下。嗯,这样,帮我占卜一下——” 他说:“帮我占卜一下,我以后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那边正在回应狱寺隼人的沢田纲吉突然动作一僵,停了下来。 巫女望着山本武的眼睛:“就只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 幽子的手摸上水晶球,进行占卜前摇动作。山本武一脸放松,只是身体有些紧绷、而另外两人也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的样子,盯着巫女。 “占卜出来了……好吧只是一半。” 女生的嘴角向下撇:“水晶球说得很模糊,我也感受得也很模糊。你很专一诶?一直喜欢同一个人……你们的关系好像会很近。” 山本武:“很近?” 她皱着眉:“很奇怪…很奇怪,就是很近的意思,你们关系很好,可是我看不懂。这样吧,我退你一半钱。” 她给山本武找回二百五日圆。 山本武抓了抓头发,释然了:“好吧,反正这种事情也不一定准。就算准了……” 他看向我,眼里涌动着一种珍贵的情绪:“我们也可以改变的,对不对?未来还没来呢。” 我点头赞同。命运这种东西就是吃硬不吃软:你软弱它便将你当软柿子捏,你铁着头反抗到底,它反而拿你没办法。 沢田纲吉也递出了五百日圆:“请给我占卜、” 他说:“我想知道,我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呢?” 幽子问:“你指的是事业、财富、还是爱情?” 他抿着嘴,抬起了眼睛:“占卜我未来还是那么普通吗?永远追不上……算了。占卜我未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身份的人吧。” 幽子同意了。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喔!成为了了不起的人呢!不过,身份的话……黑手党?” 她抱着水晶球向后仰倒,表情惊恐:“喂喂,你这家伙看上去其貌不扬,结果居然是个不良吗!” 沢田纲吉哭笑不得:“不是,不是不良。” 他挠了挠脸,试探着问:“真的是了不起的……人吗?没有骗我吗?” 幽子没好气道:“谁骗你啊!水晶球才不会骗人呢!你这家伙快走开,我可不欢迎不良!” ………结果还是被当成不良给赶了起来。不过,看沢田纲吉的脸色,他似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只是对“黑手党”这个结果仍然还不认同。 最后占卜的人是我。 我问:“我什么时候能退休?” 幽子莫名其妙地回答:“现在的退休年龄是五十五岁。” 我指了指自己:“我说的是我个人。大师,我有二十岁之前金盆洗手…不是,有退休的可能吗?” “喂喂,二十岁就退休,岂不是剩下几十年都吃喝玩乐啊!这也太过分了吧!”她吐槽着为我占卜,“让我来看看……呃。” 她有些同情地抬起头看向我:“那个。” “你好像……嗯……一直,都没有退休诶。” “……” 假的,占卜这种东西都是假的。 快把我的五百日圆还给我! · 玩了一下午的学园祭,回到教室大家一起收拾工具时,山本武问我:“阿临明天是要去东京吗?” “准确地来说,是今晚。” “啊,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想了想:“只是去参加一个活动。但很快就会回来。庙会的话,也许能赶得上。” 他便笑了:“好哦,到时候我们一起参加庙会,抓金鱼去。” 我没抓过庙会上的金鱼,因此有些期待。但这股期待在我在电车上见到某人的时候迅速消退了。 “……” 居然走出了并盛町吗。这诡异的感觉就像是在新地图里见到了旧地图的boss。 第40章 chapter 40 云雀恭弥, 怪物等级99,常驻区域并盛町,本体是浮萍拐, 口头禅是咬杀。 我在电车上看到他,第一反应就是惊悚地左右看:车上的人多不多?所幸这趟列车上就我和他、另一个乘客半只脚迈进了门里, 看了看我们两个——尤其是云雀恭弥——又默默地收回了脚。 第68章 我也准备下去, 但是门关上了。 云雀恭弥坐在边缘座位上, 冷冷地看着我的小动作, 像怪物大招的前摇。我叹了口气, 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你是不是有个叫云雀恭弥的同卵双胞胎兄弟?”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痴线。 我摸了摸下巴:“云雀恭弥不是并盛町限定讨伐boss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偏过了头:“去东京处理公务。” 又不经意地问:“你呢?你穿成这幅样子要去做什么?” 我夸张地后仰首:“什么?东京也被你划进并盛町的地盘了?” 然后平静地回答:“去东京上厕所。” 云雀恭弥:“……” 他可能不懂我为什么这么莫名其妙。没关系, 我有时候莫名其妙得自己也想笑。 因为即将要去做的事让我心情良好,我颇有耐心地发问:“好吧,东京有什么公务等着您大驾去处理?” 没想到的是, 他心情似乎也不错, 回敬我:“东京又有什么厕所值得你穿成这样去瞻观?” 我:“……” 互相把对方噎了一遍, 我们之间的气氛很快就冷却下来。我摸出手机看最近的信息, 他则偏着头,将手臂撑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窗外掠过的山野。 但那姿势大概不太舒服、看到的视野也少。于是很快,他便把头转回来, 看我这边的玻璃窗。视线掠过我,在山和渐暗的云中停留许久。 少年的目光始终很浅, 我几乎没意识到他有在看我。 “……” 我忍无可忍地问:“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他微不可见地歪了歪头,嘴角往上翘了翘:“谁说我在看你?” 噢, 还抵赖。 我站起来, 心情好地和他告别:“既然如此,那你就是在看风景了?你慢慢看, 我走了。” 目的地到了,东京此时已在夜色中亮起了霓虹灯,车水马龙,整座城市都在说话,我走出车厢,回头看,云雀恭弥仍然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只是在看着我,目光里沉着乌色的层云,昏沉而不可见的夜晚。 他始终平静而沉默、仅仅看着我,而不说自己做了些什么——像是他什么也没做一样。我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就像他不知道我的行动一样。然而,世人常说默契。 电车缓缓开动,夜色中,我们就这样分别了。 · 我要参加织田作之助的新书发表签售会。 明天在这个城市的一座场馆里,在人群拥簇的地方,一个洗清了过去的黑手党要发表自己的新书,给他的粉丝们见面和签名。——简直是奇迹,对吧? 我跟着织田作之助给出的地址导航,从宽大的街道走进偏静的片区,最后走过一条有些崎岖的小路,我站到了一个院子前。 院子里的玻璃窗透出温暖的黄色,以及小孩儿打闹的声音与影子,忽而,窗边出现了一张小孩的脸,眼尖地看到了我,她咧开了嘴:“姐姐!” “什么什么,姐姐来了?” “太好了!” 门“嘭”一声打开了,几个小孩一个接一个跑出来,但没有贸然扑上来,而是开始排队和我拥抱。 没办法,我实在喜欢不起来小孩,如果他们一拥而上,我也很难克制一脚一个把他们踹飞的冲动。但是幸介他们很可爱、很懂礼貌,因此我矜持地一个个把他们抱了一下再松手:“任务完成,好的回去吧。” 他们欢呼着拉我往屋子里走。织田作之助正满头大汗地从厨房里端出来什么,我好心地问,“需要我帮忙吗?”,他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说不。 真嗣也做鬼脸:“姐姐帮忙的话,我们今晚就要饿肚子啦!” 不就是上次临时帮你们煮饭的时候给你们喂了点辣火鸡面吗……。虽然我在里面加了牛奶和蜂蜜,但那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厨房中的灵机一动了好吗? 果然我和小孩合不来。 坐在饭桌边时,小孩们都积极地给我夹菜。咲乐让我多吃青菜不能挑食;幸介说多吃鸡腿才能长得快;优没说话,默默给了我很多虾仁。 谁听你们的话啊。你们是小孩还是我是?真是没大没小。我进食天妇罗,并夸赞织田作不写小说的话也可以去当厨师。 红发男人笑了:“可以试一试。等我有空,就去开一家咖喱店,不知道生意会怎么样?” 我歪头:“如果是以你的口味为基准,那你还是写小说吧。” 他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已和过去身上萦绕着颓败与茫然的自己截然不同了。 拥有光明的未来,和过去的自己告别。简直是童话故事了吧? ——等下,那织田作之助算公主还是王子。 还是小矮人? · “你已经飞黄腾达了,”我和织田作之助一起站在场馆的二层,看着还没开馆就已经拥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严肃地拍后者的肩膀,“如果你宣布不写小说、要去当厨师的话,你的粉丝绝对会撕了你的。” 织田作露出点腼腆的笑:“我只是写出了一点经验之谈而已。是大家厚爱我。” 不管他写的是经验之谈还是天马行空,总之,他的书都爆了。在织田作开始签售时,我在后场闲逛,突然,旁边的门里钻进来一个有些狼狈的家伙。 太宰治的风衣皱成了榨菜,看得出来场馆四面八方都围满了人,他插不上翅膀、只能就这样挤进来。他气喘吁吁地说:“太可怕了……” 第69章 人多得连他都被挤成了一团。因为昨夜临时处理一个案子,他只能今天才过来、但没想到,人会这么多。 我看了看他前后:“就你一个人?” 他说:“江户川倒是想来,但他被社长揪住了脱不开身。” 我听着不太对:“那你怎么过来的?你的搭档没说你?” 他若有所思道:“国木田么……他现在应该还在这座城市的另一头寻找‘迷路’的我。” “……”太可怜了。这种职场混子是每个正经打工人的噩梦好吗? 幸好我不是太宰治的同事,因此我也颇怀恶意道:“如果一直找不到你,他会不会以为你又自杀、这回真玩完了?” 他耸肩:“那就麻烦国木田帮我选块漂亮的墓碑。”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环顾四周,把手机插进了水杯里,耸肩愉悦道:“太好了,这下我入水了。” “……”难评。 · 因为是旧识,我们从织田作那里拿到了工作人员的吊牌,挂在脖子上就能在场馆到处走。织田作跟我们说有空可以帮忙维护一下现场秩序,但太宰治开始借着这牌子搭讪女生。 “诶,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没错。严格来说,我是织田作的朋友,能拿到内部人员的礼品。美丽的小姐,你想要一本签名书吗?”太宰治彬彬有礼地说。 女生激动地捂住了嘴,盖住即将出口的尖叫。 但我看得出来,太宰治夸赞的实体是“我是织田作的朋友”。他骄傲于有这样一个友人。 这个满脸微笑而虚假的家伙,脸上终于有了真情实意的快乐,这快乐符合他的年纪,也符合他的心。说实话,我很少见这种笑容,所以饶有兴致地倚在柱子边看他。 他忽然回过头,精准地捕捉到我的视线,向我比了个wink。 “……”我把头扭开,这笑容出现在太宰治脸上,实在是灿烂得有点诡异…… “小姐,您也是织田作之助的粉丝?” 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向我搭讪,脸上羞涩,眼神躲闪,又坚定地看我。 我低头一看,代表工作人员的吊牌被我卷到了身后去,他并没有看到。我随意地点头,他眼睛一亮,马上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您最喜欢他的哪部作品?我最喜欢他的《昨夜星》,优美的文笔和句子实在是打动人心!” “我没看过他的书,”我直白道,“我是工作人员。” 我把吊牌亮出来给他看。他有些失望,但很快重振旗鼓了:“等签售会结束后,我可以请您去喝一杯咖啡吗?卡布奇诺怎么样?” 咖啡?卡布奇诺?reborn那张脸马上在我的脑海里跳了出来,意大利男人十分不屑地说,“加了糖精和奶的咖啡算什么咖啡。” “抱歉,这家伙不喜欢咖啡,”身后伸出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肩膀,太宰治恬不知耻地说,“但你如果想的话,可以请我喝,先生。” “……”眼镜青年落荒而逃了。 我不满地看着太宰治,他也跟着我歪头:“怎么了?你不是不喜欢他么?你难道真想跟他去喝什么卡布奇诺?” 他小声嘀咕:“喝什么咖啡,不如喝酒。” 行了你别说了。我们当初几个人一起在lupin喝酒的时候,我俩都没成年,严格来说要去牢里吃老鼠的懂不懂。 我给了他一肘:“就算我不喜欢,那也是搭讪我的人。” 我强调了“我”字,意思是再怎么样,那也是我自己处理的私事。他听不懂人话地告诉我:“你也可以帮我拒绝搭讪我的人。” ……谁会来搭讪你。 我虚着眼把他当成了透明人。 场馆人声鼎沸,我们站在角落里,看着织田作之助在聚光灯台下发着亮,活似个大明星:“他要是这个时候站起来跳舞,节目效果肯定拉满。” 太宰治也赞同:“如果还能一展歌喉,明天东京的日报上,他会是头条。” “……” 不管有没有唱歌跳舞,织田作之助现在都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在回并盛町的电车上,我又遇到了云雀恭弥。他仍然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不同的是车厢里多了些人,我在人群中上车,他却一眼就看到我,弯了弯嘴角。 这回他对面没有位置了,我大摇大摆地坐到他的身边,问:“你跟踪我?” 他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恐吓他,“敢跟踪一个杀手,那我只能对你杀人灭口了。” 他问:“下车了打?” “……” 我诚恳地说:“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其实是我在跟踪你。” 他的嘴角翘起来,这回真的笑了:“敢跟踪我,咬杀。” “……”没得说。 相比起从并盛到东京的路线,东京出行的人数更多,车厢里虽谈不上拥挤,却也坐满了人。乘客的脸上挂着麻木和疲惫,都不出声。我和云雀恭弥的谈话声在静得让人头皮发麻的车厢中格格不入,我张口时,便觉得这一幕是我们在与世界逆行。 是不是不该出声? 云雀恭弥可不会管什么社会默认规则:“你去了哪里?” 我也不是那种人:“去坐摩天轮了。” 他偏头看我,凤眼中的笑意分明是没有信我:“你一个人去坐摩天轮?” 第70章 我胡说八道:“路过游乐园的时候,兔子跟我说坐摩天轮打八折优惠,我就上去了。” “但我坐完了她才说只有两个人一起坐才能打八折。” 他说:“这种奸商,在并盛町不会存在。” 那还用说,在风纪委员长的高压政治之下,并盛町的商贩都老实得不得了,比我在意大利十步碰三个骗子的环境好多了。我赞许他:“并盛町确实不错。”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你喜欢并盛町?” 我琢磨了一下:“还行。不如旧金山繁荣,不如横滨热闹(指帮派斗争),不如西西里浪漫……” 他的脸色随着我的话越变越差,似乎下一刻就要上来给我点教训。我笑了:“但我现在更喜欢并盛町。” “……”他眼里的冰块消融了,少年把目光移开,“暂时放过你。” 我又想笑。觉得他像只挺凶的鸟:你招惹它时它对你不屑一顾,远远地飞走;可是你不理它,不回应它,它又远远地看着你,在一个黄昏时落到你的肩膀上。 他又问我,什么时候离开并盛町。 他问这个问句时,用的似乎是个陈述句,表情也很平淡,少年没有看我,语气里没有任何挽留和期待。我无端想起那个午后伏黑甚尔翻进佐藤家的院子里、我问他的那句话,“你什么时候离开?” 他看着我,仿佛是种催促了,我托着脸说:“三两年吧。” 他问:“三两年?” 我符合国中学生的逻辑,畅想:“是这样的,我之后还要读高中和大学。高中还好说,并盛没有大学吧?” 为了防止他说出“并盛可以有大学”的荒谬之语,我志气非凡地补充:“我要考东大!” 他没有反驳,而是说,你的偏差值还不够。 一般考试里我只是做部分题目、太费手指的抄写题直接略过不做,这也导致了我的偏差值一般是60,但东大需要75才能够稳上。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做题的吧,空白的那些其实我都会。东大没问题的,”我说。 他不再揪偏差值说话了,问我去了东大,便再不回并盛町了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侧过头去看他,他不避不让地对上了我的眼,对视之中,我意识到这个人的心迹很难看穿,可毫无疑问,他的想法从最初的“将这个异端分子驱除出他的并盛”转变到了“把这个人留在他的并盛”。 诶,舍不得我。结果还挺别扭、连说出口都不愿意。我吹了口气,他微不可闻地向后仰了仰,我笑:“喂,云雀恭弥,你都出东京了,为什么不想着换一个地方久住?” 他不置可否,连看都不看我了,只让我不要挑衅他在并盛的威严。 不等我再说什么,电车到了站,我跳下车时和他说,“晚安”。 他也下了车,走在我的身边,我们并行了一段路,他说,“晚安”,拐进了一条与我不同的道路。 月光下,我们的影子一度交叠,尔后分开,最后在身后拉得很长。 · “为什么又掉下来了?” 我嘟囔了一声,把樱花挂坠重新捡起来。这回它掉得更邪门,在门缝里,我一错眼差点没发现它。 伏黑甚尔这回赌的那匹马大概有点夺冠的希望,他攥着遥控器跟着喝彩,没空回我,我耷拉着拖鞋走到厨房,里面的菜刚好是热的,锅炉周围也是一股热气。 我问伏黑甚尔:“你也出去了?” 他好像又输了,听了我这话,没了兴致地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恹恹地道:“最近要除灵的挺多。” 夏天临近,除了气温燥热起来,人也被天气波动着止不住生出负面情绪,咒灵自然也应运而生得更多。 虽说是术师杀手,但伏黑甚尔也接咒灵的单子,他前段时间早出晚归也是因为此。但显然,他忙得还不够,随着夏天的到来,他将忙得分身乏术。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固执地要在除完咒灵后躺在这小公寓里的沙发上。明明东京的生意最广、他又完全能在东京落脚,结果他现在正在看打彩频道,往嘴里葡萄。 但我对他已经有点习惯了。真可怕,习惯……。可是你想想,每天上学前有便当吃;放学回来时饭菜都好了;免费劳动力会帮你清扫房屋。这种好事,谁能拒绝?——我常想,能这样无偿贡献的,除了田螺姑娘也就只有妻子了。 总之我因此无法对伏黑甚尔下死手。他又挺讨乖的,我对他语气温和:“如果你不想除灵、又想弄点钱花花,我有一家店推荐给你……” 他看了我一眼,看穿了我的算盘:“那些女人的钱,赚起来没意思。” 赚钱还分高低贵贱,真有你的,人渣。 伏黑甚尔跟我说,并盛町最近的咒力气息不太正常。 “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他随意,又口气平淡地说:“那群小鬼,死了哪个你又不高兴。啧。” 谁知道他说的是谁呢,嘿。 “就是你心软。要是我,会有这种存在,早就一枪一个……。” 他比了个拿枪的手势,对准电视来了一枪,模拟音效,“嘭”。 电视上最后一颗中彩号码球彻底落了下来,他定睛一看,脸色一下臭得像狗屎。 · 我躺在家里无所事事一天,睡不着。 可能是因为没有了藤本的催眠大法,我把床底下的货和床头的都擦了一遍,做了百来个俯卧撑,却毫无困意,只能眼睁着看天花板。打开电视,伏黑甚尔常看的赛马频道正在狂奔,他之前跟我说过常投却血本无亏的一匹马今天打了鸡血一样一路跃过了终点,大冷门!可他跟我说这两天选了匹新的马来投注。打开手机,挺无聊的信息,删了拉黑名单;作业?作业不做。 第71章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我决定出门去吹风。 一路闲逛,我不知不觉来到了沢田家。 门没有关,院子里,蓝波和一平正在打闹,看到我来时,蓝波脸上挂着鼻涕,啊啊啊地跑进了屋子里,一平用中文和我打招呼。 小姑娘很文静,是彩虹之子风的小徒弟。发现风在并盛町开了包子店后,我偶尔光顾生意,和风闲聊时,一平在后院里老老实实地练基本功。 “姨姨好!” 就是她的称呼让我满脑子黑线,我比她没大多少岁吧?可她总是比我喊大了一辈,想要纠正她让她喊我姐姐,她说辈分不能乱。 救命啊,你才多少岁,你知道什么辈分。——再说了,喊我姨还不如喊我祖宗呢。 果然我和小孩不对头。 蓝波的喊声在沢田宅中尤其大声,不多时,门口里探出了一张脸,是山本武的:“阿临!你来了?” 沢田纲吉走了出来:“月见同学、” “我们正想找你呢!但是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所以就想着来阿纲家里,没准你会来?没想到真的来了啊哈哈哈哈哈。” 山本武解释着,和沢田纲吉一起把我带进了门。不出意料地有很多人,大家都哈哈地说笑,然后和我打招呼。 几人一边走,一边止不住期待地问我:“怎么样,阿临明天会不会去庙会呢?” 家里很无聊。没有活动的话,会更无聊。我说去。 他们发出了一阵欢呼,然后,沢田纲吉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我:“参加庙会的话,大家好像都会穿和服、月见同学也会吗?” “……” 第41章 chapter 41 什么?去个庙会还得穿和服?哪来的狗屎规矩。 我面不改色地说:“不穿。” “诶, 为什么?”山本武问,“如果没有和服的话,我们可以等会儿去买噢。” 不知为什么, 他的声音里有些跃跃欲试。但我无情否决了:“因为我不是那种封建迷信的人。” 沢田纲吉虽然难掩失望,却也没忘了吐槽:“穿和服算什么封建迷信?” 但对于我而言, 和服确实是封建迷信。沉浸在过去荣光的佐藤家上下穿的都是和服, 要精细地一层层穿上、一丝不苟, 以此来显示自己和平民的不同。年纪很小时, 我常穿着一身灰棉和服在檐下看雨。那个时候我就想, 我早晚把世界上的和服毁个干净。 和服是毁不光了, 世界太大;但我对和服真是一点喜欢都没有。 我一本正经地劝告他们:“建议你们也别穿。和服有什么好的。如果想要和平时显得不同,你们可以穿裙子。” 我剪刀手在彭格列头上比了比,“我也可以友情提供兔子耳朵。” 沢田纲吉:“……” 他面红耳赤地向后仰倒:“拜托!月见同学, 请把我们穿裙子的记忆忘光吧!” “忘光?” 我默默掏出了手机:“抱歉, 但我挺喜欢拍照的诶。” “怎么会……!难道拍了很多吗?不要啊!” 他站稳后慌乱地扑上来, 试图把黑历史从我手中删除。山本武觉得有趣在旁边哈哈大笑, 狱寺隼人怒问:“侵犯十代目的肖像权!你这女人怎么敢这样嚣张?!” 我诚恳道:“我不止侵犯你们十代目,我还拍了你的。暗黑女仆,你的名字将会留在史书上。” “……” 他也扑了上来,山本武从众地跟上, 以狱寺隼人作为主力、沢田纲吉作为发声装置、山本武作为助攻,三个人一起围追堵攻我, “快把照片删了!!!” 我几个空翻躲开了他们,制造了一个幻境给他们互殴, 最后坐到窗台上, 和reborn一起并肩看他们慌乱的神色,发出感叹:“很好逗诶, reborn。” “是吧,很好玩的玩具呢,”他说。 “婴儿玩玩具,还挺符合早教规律。” “你想死吗?” 嘿嘿。我抹去幻境,他们对着面前一瞬间变幻的景象愣了一下,沢田纲吉凭着直觉最先看过来:“reborn!你又在搞什么鬼?” 杀手面无表情地说:“完全没意识到罪魁祸首是谁、0分!蠢纲!” 他跳下窗台,把心爱的弟子踹进了墙里。山本武也顺势停了下来,问我是真的拍了照片吗? “这还有假?”我有些莫名其妙。 “那是不是拍了我的照片最多?”他阳光灿烂地比pose,“不管怎么说,我的装扮都是最帅的吧!” “等等、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有胜负欲啊!”沢田纲吉持续吐槽。 狱寺隼人坚决维护十代目:“不管怎么说,十代目才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哪怕穿上裙子,也绝对是最美的女生!” “什么叫最美的女生,隼人你快闭嘴吧……”沢田纲吉发出了孱弱的呻吟。 “……” 我觉得他们比我莫名其妙多了。什么抽象黑手党啊、彭格列未来有你们真的不会毁灭吗? · 到底是庙会,我换了条黑裙,配上素衬衫准备出门。但头发越发长了,已经过了我的肩膀,站在门前,我犹豫了一下想绑起来,才没有发圈。 伏黑甚尔看我摸了几次头发,问我是不是想绑起来。 我回过头,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赛马频道,不知从哪里来的第三只眼看我。我不抱希望地问他,“你有没有发圈?” 第72章 他勾手让我过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发带,徒手帮我绑了起来,动作很熟练,我说,“不要蝴蝶结”,但一转头他已经把发带扎成了朵花缠在上头。 这又是在哪个牛郎店学到的技能? “不错,”他懒懒地说,“太久没练手有点生。你想绑的话再来找我,当练手了,给你免费服务。” 我给了他一手肘,他不以为意地接了下来,跟坨垃圾一样躺回了沙发上,只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不确定。 他啧啧说,夜不归宿?你到叛逆期了大小姐。 我冷酷地回,我已经知道你的银行卡密码。 他安分下来,举双手投降。 · 庙会在一片空地上举报,几天时间足够摊贩搭起帐篷、运来货物,迎接即将到来的盛会。相比起烟火大会,庙会的规模小一些,但街上穿和服的人显而易见得多,姜黄色的猫从街东头跑到西头,带着小弟们在人群中讨糖吃。……然后,真的有小孩给他们糖。 鬼知道它们为什么想吃糖,但是…… 我揪住刀疤的脖颈,举起来:“猫不能吃糖吧?” 它无辜地对我喵喵叫,乖得要死,好像之前带着小弟划地盘的社会猫不是它一样。 我和它对视一会儿,把猫扔到了地上,它绕着我的腿走了两圈,舔了舔我的鞋子,跑了。 我在庙会的入口处看到了沢田纲吉他们。蓝波一平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跑进去玩耍,几个少年却还在人□□汇处等待着什么,目光殷切地望着四周,但直到我走近他们、拍上了山本武的肩膀,他们才反应过来:“阿临?” 沢田纲吉下意识把目光转过来,接着无意识地睁大了眼睛。他倒吸了一口气,暮光中,他的脸似乎变红了。 山本武也停顿了一下,半晌才说:“你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 我摸了摸垂在一边的头发。扎头发很奇怪么? 沢田纲吉回过神来附和:“对啊,差点认不出来、我们刚才都在找短头发女生、但没想到月见同学你把头发扎了起来。” 山本武笑道:“是因为庙会,所以把头发扎起来了吗?” 我没有否认:“毕竟是庙会。” 沢田纲吉靠近我,小心翼翼又好奇地碰了碰我的发带,惊讶道:“是一朵花!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老实地说,“保姆帮我扎的。” 他便真心实意地夸赞起来:“很漂亮!保姆阿姨的手很巧呢!真厉害啊、嗯……那个、月见同学、也很漂亮……。” 他似乎对说这样夸奖的话不太熟练,脸上挂着羞涩和不自然,又不敢看我。 而我有些疑惑:“保姆阿姨?不是,那家伙是个男的。” 伏黑甚尔知道自己被叫保姆阿姨的话,脸色一定很好看。但他戴着围巾臭着脸拖地时,完完全全就是个保姆嘛。我没忍住笑起来,弯了眼睛。 “……” “………”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家伙都看着我顿住了,宕机了一样呆呆地发愣。直到我喊他们进去,他们才机械地跟在了我身后。 · 庙会的项目很多,套圈、捞金鱼、打气球之类的小游戏处都挤满了人。大家人手一根苹果糖,或者捧着关东煮,穿行在人群中,眼里印着热闹的火光。 无法反驳的事实是,庙会上的游戏其实是很无聊的。考虑到客人的门槛,商家把游戏的难度调低,给了客人操作的空间。将一梭子弹打空、不远处的气球全部爆开后,我在商家勉强的笑容中抱起了最大的兔子玩偶塞给沢田纲吉:“这是你的本体,请收好,沢田君。” “什么叫做本体啊……”他嘟囔着,把兔子玩偶抱了起来,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 “十代目,原来您喜欢玩偶!我明白了,看我这就为您赢下来,赢十个,不,一百个!” 狱寺隼人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沢田纲吉抱着兔子正想阻拦,山本武也站到了射击位上:“哈哈哈哈哈!那我也来!我会赢下那只猫玩偶的!” 沢田纲吉便也加入了他们,三人一起端着玩具枪,瞄准不远处的气球。 “……” “好、好远……”沢田纲吉额头上冒出来冷汗,嘴里嘟囔着很难,却在想到了什么的时候坚定了眼神,很快,他跌跌撞撞地打中了几个气球。 山本武游刃有余,打了两枪后找到手感,很快就开始了连贯的射击。 狱寺隼人也尝试了一次,接着口中念念有词,分析着什么关于距离、力量的数据,不多时,他接连射中了多个气球。 “嘭嘭嘭嘭嘭——”气球接连爆破。 老板看我们一行人的目光越发不善。 最后,他把奖品一个个塞进我们手中,委婉地发出驱赶:“去捞金鱼吧!客人!或者你们去隔壁的摊子也行,一定要让他们也倾家荡……不是,让他们也见识一下你们的厉害!” 山本武拿到了他想要的姜黄色猫玩偶,沢田纲吉只拿到了一个小狮子吊坠,狱寺隼人选了两个礼品,一只大兔子和一只小猫。 我正想说他们的审美统一,山本武就把姜黄色猫塞给了我:“给你!阿临,你看这只猫像不像你?” 我低头对上了这只猫玩偶的眼神,它眼神冷漠地看着我,嘴巴萌萌地上翘:“……” 第73章 哪里像了? 山本武摸着脑袋笑:“刚才看到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和阿临很像呢!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得到它、然后送给你。” “虽然不像月见同学、但是,我想把它送给你。”沢田纲吉也小声地把狮子吊坠递了过来,摊开的手掌心上,狮子头上冒着火,酷萌地笑着。 “嗯……算是回礼,怎么样?”他期待地看着我。 狱寺隼人把兔子玩偶上贡给十代目,出乎意料地,他把那只小猫玩偶丢给了我。 “哼,看上去有点像你。那就便宜你了!”他抱着手臂冷哼。 “……”打气球是挺好玩的。 但我诚恳地发问:“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没有那么多只手抱住它们呢?” 最后他们分别抱着自己的战利品——沢田纲吉尤其苦痛地多了一只大兔子玩偶——继续逛庙会,说好分开的时候再给我。 · “我要一个网。” 捞金鱼摊子的老板斜着眼看我:“网很容易破哦?小姑娘,你可不要太自大。” “……” 网面在水上一划而过,我淡定地将金鱼捞起来,看着老板猛地变绿了的脸:“再给我来十个网,谢谢。” 捞金鱼的诀窍谁都知道:贴近水面、眼疾手快,趁着猎物还没反应过来,就用薄薄的纸将它网住。 但不是谁都能贯彻这条要悟。狱寺隼人连着破了五个网后暴跳如雷:“老板!你这网动了手脚吧!” 老板面有菜色,默默地指了指刚刚捞上第七条鱼的我:“……” 山本武哈哈大笑:“你太暴躁了啊哈哈哈哈哈!狱寺,你这样下去,一天都抓不到啦。” 说着,在弄破了三个网后,他顺利捞起了第一只鱼。金色的鱼尾在纸上拍动着,他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它掉下去。 沢田纲吉还在挠头踌躇着什么时候第二次动手。他刚才第一个动手、出师未捷而死,只能看着破开大洞的网欲哭无泪。 我致力于让老板的脸变成一颗菠菜。 捞到第八只鱼时,reborn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的肩膀上,扯了扯我的发带。我手一抖,鱼差点溜走,好在反应得及时,它还是进了我的网。 “发什么疯?” “请你吃糖。” 杀手正在吃一份苹果糖,也给我带了一份。 “吃那么甜,真有你的。”我咬了一口,被甜得牙疼。 他眨眼睛,萌萌地说,“婴儿吃甜食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时候又不说咖啡里不该加糖了。 “吃那么甜小心蛀牙。” “好好保护牙齿就不会蛀牙,偶尔吃甜食也是一种对牙齿的修行哦,林。” 什么歪门邪理,我嗤了一声,问他要不要捞金鱼,“正好还剩两个网。” 老板看到了救星一样,也怂恿reborn上手,看样子他是希望杀手如普通婴儿一般无功而返。 但reborn一只网就捞上了两条鱼。杀手平日里拿枪的手很稳,他翻转手腕,将网放到我面前,金鱼侧躺着呆呆地看我:“送你。” 用得着你送,你现在这个网是花得我的日圆。 我把苹果糖放在嘴里嚼嚼嚼,旁边,大家大呼小叫,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来奋斗,仿佛正在面对天大的难关,他们要拯救世界! ——其实只是捞金鱼而已。 我的目光下移,水中,七秒记忆的鱼愉快地游来游去,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水面上,我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笑容。 啊,捞金鱼。 · 我们一共捞了十六条金鱼,其中我和山本武功劳排第一第二,狱寺隼人一条都没捞上来,贡献了不少日圆,让老板的脸色勉强不那么绿了。 但十六条金鱼该怎么带走,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狱寺隼人颇有建设性地提议:“不如我们把这些金鱼放生吧?” “死的阎王见多了,活阎王第一次见,”我说,“知道的说你去放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喂鱼。” 这些观赏性金鱼在野生水域中没有一点生存能力。就像贵族养出的后代大多数离开了家族就会死一样,这些金鱼进入了河流后活不过一天。 “…嘁。弱小又无用的鱼。”狱寺隼人撇嘴说。 说来说去,我们还是得把它们带走。沢田纲吉表示可以放在他家里养,山本武说想带一条鱼回去,我想了想,也说,“给我一条吧。” 反正换水什么的可以让伏黑甚尔来。 沢田纲吉吃惊地看着我。我疑惑地回望:“?” 他脸上绽放出笑容,不知道在傻乐什么:“好的!那么月见同学也领养一条金鱼!”然后分给我一袋子。 我把它举起来,待在塑料袋里的金鱼不大自在地舞着尾巴,眼睛发傻地盯着我,半晌又慢吞吞地转移方向。 时间渐晚,人流量慢慢少了。作为三天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学生们明天一睁眼就又要过上牛马生活,此时许多人已经开始退场。 我们也该走了。 走到庙会门口时,我突然感觉脖子一热,原本被扎起的头发散开,落到了我的肩膀上。伏黑甚尔的那根发带松开后往下飘,我接住了,茫然不知道该怎么绑回去。 “……”索性就这样回去好了,反正散着头发也没什么。 都怪伏黑甚尔,他这技术为什么这么烂。我面无表情地腹诽,忽然,山本武叫住了我:“阿临。” 第74章 我偏头看他,他摊开手,一根蓝色发带躺在他的手掌上,他笑着说:“要我帮你扎头发吗?” “刚才在那边逛的时候看到的,我偷偷跟老板娘学了一手。能让我试试吗?” 我们短暂地分散过一会儿,当时我和沢田纲吉在买炒面,狱寺隼人还在奋斗着捞金鱼,他不知所踪。我没想到他是去买这个了。看得出来,这很出乎意料——除了我,大家也一脸惊讶,空气中隐约浮动别的情绪。 一直散着头发也不是办法,我点头同意,山本武走上前,靠近了我,将我散开的头发拢起来。 “……抱歉,有些紧张……。”他的呼吸迟一拍地落在我后颈上,我于是意识到我们离得很近。 “……” 脖子是很敏感的部位——哪怕是最普通的婴儿,也可以趴在脖子后面借着裸绞杀死一个人。成熟的杀手是不会露出自己的弱点的,因为会死。 但我想没关系,首先,山本武对我没有杀意,其二,就算他真的动手,他也打不过我。 山本武没有说谎,这是他第一次给人绑头发,所以忙活了好一阵,他才松了一口气,露出大功告成的笑容:“好了!” 我低头一看。 ……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再一抬头,他笑得实在是有点傻,无愧于柴犬之名。我咽下了“为什么是蝴蝶结”的问句,不走心地夸奖他绑得不错。 他受了表扬一样:“好!我会继续加油的!” 沢田纲吉紧张地说:“我、我也会努力的,月见同学。” 狱寺隼人跺着脚,哼了一声。 “……” 没懂他们在努力个什么劲儿。 我把空出来的发带放进了袋子里,带着打气球里的馈赠和他们说告别,玩够了的小孩也跑回来了,我们就在庙会入口前分开。 · 伏黑甚尔跟金鱼合不来。 几次,他往鱼缸里洋洋洒洒扔了一整包鱼食,我发现时,金鱼已经吃得快翻白眼了。我把它捞起来,它肚子一鼓一鼓,感觉要撑得吐出来。 我跟他说别给鱼喂那么多饭。 他拿指头比了比:“我就扔了这么点进去。” 他一个手指的块头都比鱼大了好吗。我把金鱼扔进干净的鱼缸里:“算了,以后我来喂。” 他阴阳怪气:“大小姐哪来的时间喂鱼?” 我没忍住,把鱼食扔到了他头上。他躺平任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臭铺相。 要不是他保姆工干得确实不错,我早晚把他踹出我的房子。 头发长了,但又懒得剪,我上手了几次,绑头发的手法变得熟练起来。 不过发带是我新买的一根:山本武那根某天回家后不见了,据伏黑甚尔辩解,“扫屋子不得扔垃圾?”,就这样无疾而终;但伏黑甚尔那根消失得也很微妙,我把它塞在口袋里,有天看沢田纲吉他们训练的时候,被风吹走了。reborn当时在场,可以作证。 头发扎好,我走出了门。 · 斯库瓦罗,二代剑帝,拥有极高的剑术而脾气暴躁,往往他出现的地方都代表着核爆。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果然在爆破大街——凭着他的剑术,连贯的动作间,飞扬的尘土几乎将人的身影都没住,轰隆的声响持续传来,他一剑能划开大楼的立柱,置人于死地,哪怕是火药都比不上他这一手的威慑。 少年们与他形成对峙之势,突然出现的迪诺作为二者的调和人,试图达成某种协议。 我坐在楼顶,旁观他们聚而又散,旁观沢田纲吉居然也有勇气挺直腰板地做决定,其他人拥簇着他,像是在拥簇着首领。 直到他们分开、斯库瓦罗穿行高楼来到我身边时,我才意识到我看戏看了很久了。 白发男人站着垂首看我:“喂,你这家伙怎么在这?” 我抬头,也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脸上划过了一丝什么:“有人说你死了,有人说你失踪了,所以你就在这地方逍遥?还是说——” 男人死死盯紧了我,口吻冰冷:“你是为了彭格列而来?” 第42章 chapter 42 不等我开口, 他已拔出了剑。 如同一道狂暴的水流,剑光在空中连贯而细密地闪过,拢住我全身而不留下一丝后路, 斯库瓦罗咧开了嘴:“管你是不是为了彭格列……拔刀!” “锵————!!!” 我单手撑起身体向后,刀出鞘挑向他的手腕。剑帝毫无畏惧地仍然下压剑刃, 向我劈来, 仿佛不将我劈成两半不罢休。刀刃划开了他的手臂, 血液在空中飞溅, 他犹然不觉, 眼中的狂热与欣喜越发炽烈, 只死死盯着我这目标,剑尖离我的咽喉仅寸尺之遥。 剑光在我的眼中放大,斯库瓦罗因狂喜而扭曲的面庞也在剑刃的反面中倒映。 “……” 我说过了吧?我讨厌和战斗疯子发生交集。一般来说, 热衷于战斗就代表着麻烦——找我的麻烦。云雀恭弥是, 斯库瓦罗更是。 我混迹意大利时曾与他打过一个照面, 之后, 他几乎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时时刻刻地向我发起战斗,只是为了淬炼他的剑术、证明他的剑术。 太麻烦了、你们战斗疯子就应该自成一国,而不是给别人添乱。 我向后仰倒, 露出一片空门,理论上, 这就是最大的破绽了;然而斯库瓦罗临时改变了方向,将剑尖向左挑, 大喊:“别用幻术!” 第75章 “为什么?”我的影子汇聚成实体, 轻飘飘地按住他的手腕——他的反应很快,只是还差了一点儿, 冷淡道,“难道还要我如你意地只用刀跟你动手?” 我向下用力,男人发出一声闷哼,我将他的右手腕折断了。 这伤够他将养两天的,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幻术就幻术!再来!再来一次,我肯定能发现——” “——再来一次,就把你的腿打断。” 我松开手,退后几步,重新坐到了天台的边缘:“你是要拖着断腿回意大利去面对xanxus的火气?” “……” 他的神情变幻不定,“你怎么知道老大醒了?” 猜的。但我没想到他真的醒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彻底变了,极致的冷酷与愠怒爬上了他的脸,“难道你真的加入了彭格列那群小鬼的过家家的游戏?” 右手手腕断了,他用左手的假肢收剑入鞘。不在战斗状态的他有时候冷静地可怕,男人走到我面前:“劝你不要。老大很快就会把彭格列收入囊中……你为什么不加入我们?” 他的眼里倒映着我的影子,还有疑问。 我更疑问:“谁说我加入了他们?从刚才开始你就在自说自话什么。” “谁都没有资格让我加入某个势力。彭格列也是,你们也是——” 我托着下巴,笑吟吟地说:“你们的争斗与我无关。哪怕你和他们大打出手。” “那也只是你们的事。” 斯库瓦罗似乎不信这些话。他站在原地凝望着我,忽然回到最初的话题:“所以你没死。那你为什么突然玩失踪?” “什么叫玩失踪。难道我们是能够互相报备行踪的关系了么?”我反问。 他罕见地没有用大嗓门来反驳我,而是啧了一声,很不高兴似的,但仍然耐心地问:“你以后还会在这里?” 我感到莫名其妙,然后反应过来他想再来找我。 战斗疯子,婉拒了。 “我要去横滨,过段时间会去美洲。”我说,“只是在这里短暂落脚,之后也不会回来了。” “美洲哪里?北美还是南美?” “南美巴西,我准备去那里开种植园种香蕉。” “……” 说到这地步,谁都知道我是在乱扯了。斯库瓦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出口,就这样离开了。 他的长发在城市的高楼间留下一点痕迹,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人、怪人。 · 又一次旁观日常训练时,reborn问我知不知道过几天的指环争夺战。 我摸了摸列恩的脑袋,它眯着眼睛:“彭格列指环?” “对唷,”杀手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我,好心地问我,“你想要一枚戒指吗,林。” 我打了个寒战:“听上去就可怕得要死的提议。” 不管是作为婚姻还是家族的象征,戒指都代表着束缚。一将这小东西套到自己的手指上,就会油然生出“我的未来已经完蛋了”的恐惧感。 戒指?算了吧。 对我而言,戒指是束缚,但在彭格列,这是传承:首领与守护者们各佩一枚戒指,作为归属以及荣耀。reborn一边喝咖啡一边告诉我,不久之后,varia会和沢田纲吉他们争夺戒指,并以此作为继承彭格列的象征。 “……”我感觉有些不妙。 “我想我需要确认一下。你们是去意大利开展比拼,没错吧?” reborn看穿了我的心情,故意萌萌地回答:“不对唷。就在并盛町,以并盛中学作为比赛场地,varia会从意大利来这里。” “varia所有人?包括xanxus?” “xanxus什么时候被开除varia籍了?他当然会来。” “……”我两眼一黑,把列恩捏得呱呱吐舌头。 杀了我吧,当初谁说并盛町风平浪静适合金盆洗手的? reborn丝毫不介意我虐待他的小宠。他望着楼下空地上训练的少年们:“进步勉强符合预期,但对手是varia。” 他饶有兴致地问我:“你说谁会赢呢?林。” 谁会赢……? varia是彭格列的暗杀部门,门下同样设有六大守护者。以这一代的xanxus为首领,varia组建不久就在业内留下了赫赫威名。手段狠辣、一击必中,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说是隶属于彭格列的暗杀部门,但varia如果宣布独立出去,马上就能成为道上一流的势力。 别说小镇上才接受训练一年不到的小镇少年了,就是当初的我,也对varia很是头疼。 约四五年前,我刚刚和六道骸分别,开始在意大利游荡,凭着接杀人放火的小生意,我的业界排名逐步提升,杀的人名气也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我提前杀死了varia的猎物。 有人提前动手帮你把鸡杀了,你就算不感谢,多少也不至于生气吧?——varia不。这群在西西里横行的暴徒马上就开始追杀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玛蒙学着斯库瓦罗的语气给我听,又问我要贿赂,说“这样我就暂时不追杀你”。 我给了玛蒙一刀,把他的头套割裂,然后跑了。 贿赂?天真。 基于当时的我有些愤世嫉俗,不用多久我就和varia杠上了。我捣毁了他们三个基地,他们也互有往来地端了我四个安全屋。有一段时间,每个西西里的夜晚,我都在屋顶上逃窜,后面跟着varia的成员,偶尔还能听到底下屋子里小孩子喊,“妈妈,屋顶上面有鬼啊!” 第76章 我很快就后悔了。因为我意识到,我能将他们打扁,但只要不把他们杀了,他们就不会停止对我的追逐。 尤其是斯库瓦罗,他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战斗刻进了他的骨骼和血液里,哪怕我把他砍得半死,他也会大笑着说,“再来!” 玛蒙也是个麻烦人物,他的幻术登峰造极,彼时的我和他打得有来有往,有几次,我险些上了他的当。说来也挺荒谬,这个贪生怕死、把钱看得无比重要的家伙,居然为我破了惯例,不要钱也要和我动手。 “给你一千万,以后就当没看到我,怎么样?” 玛蒙说,出价太低,不干。 他的幻境与我的碰撞,在某个瞬间,我们都昏头昏脑地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对方制造的幻境。 斯库瓦罗对幻境很看不上眼,他要求我只用刀堂堂正正地与他动手,尔后不作声地挥剑破开一个又一个虚幻。他是打败了一代上位的二代剑帝,只用直觉就能够找到我的位置,攻击如雨水一般狂暴,许多敌人都倒在了他的脚下。 …… 总之,varia对我而言是个大麻烦,哪怕我也会觉得棘手。如果沢田纲吉等人和他们对上,几乎很难想象得到他们的赢面—— 但操场上已经跑了二十圈的山本武开始挥剑;沢田纲吉虽然抱怨可也把训练坚持了下来;狱寺隼人试验着火药布置的地点和时机,蓝波他们也都在努力。 阳光洒落在少年的身上,他们的面庞上挂满了汗水和笑容,和意大利夜晚中与我打过照面、血液与剑光交织的青年们截然不同。 谁会赢? 我移开了目光:“不知道。没准两败俱伤。” reborn问我:“这是偏爱吗?林。” “如果这是偏爱,那就算吧;不过,这种东西不长久,我暂时不必忧心。” 我不去看杀手的眼睛,只晒着并盛町和煦的阳光,如此,不免感到懒洋洋的惬意。 · 除了reborn,他们都默契地不和我讨论指环战的相关,好像我没从他们的训练强度上发觉端倪似的。 他们如常地和我谈论着并盛町这块小地方发生的趣事。 包括但不限于有人被表白了却拒绝第二天想来想去还是和追求者倾诉心事最后双方喜结连理;有人上课看小说被班主任训斥怒而跳窗逃跑结果忘了自己在二楼被抬进了医院;有人被小巷出没的连环杀手吓得半死几天后怒从胆边生决定跟踪杀人犯结果发现对方只是个在超市挑选番茄的保姆。 他们默契地不拿这事来烦我,我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课上看完了一整本杂志,放学我们分开之后,我准备去便利店看看新的周刊。 再等我从便利店出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只在远方的高楼边还挂着红色的太阳。我提着袋子往公寓走,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咒力的波动。 以咒力的表现形式来看,咒灵约有准一级的水平,且正在行动着:也就是说,有人正在袯除它。 明面上,佐藤家接管了并盛町的除灵任务,但佐藤拾也改动文件,平日里除了我,并不会有别的咒术师过来。是谁闯进了我的地盘? 我慢悠悠地走过去,决心给这没有领地意识的咒术师一个教训。 “……” 但里面的人是狱寺隼人。 · 火药对上咒灵是事倍功半,或者说无用的。相比起沢田纲吉、山本武,专注于炸弹攻击的狱寺隼人在面对咒灵时最为束手无策。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和咒灵打得有来有回。少年扔出的火药蹦跶出光与热,咒灵被灼烧得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嚎叫,对他发起的攻击愈发猛烈,他却灵活地躲过攻击,寻找着进攻的坐标点和时机。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冷静得可怕,对敌人的攻击务求每一式都发挥作用,纵使遭受了打击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我忽然意识到,狱寺隼人不只是依附于十代目的狂热左右手,更是八岁就在里世界打出了名声的smoking bomb。 我无声地放下了帐,布置幻境,在现实与幻境的罅隙中旁观这场战斗。我一挥手就能解决的咒灵,狱寺隼人花了很大力气去对付,有几次他被触手卷起来甩到了地上,他啐了一口血,爬起来一把炸了这该死的触手。 “有本事就过来!”他发狠地喊,身上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狠劲,我不禁想,如果金鱼都这样豁得出去,在哪片天地都吃得开。 他携带的火药到底有数量上限,最后一次攻击中,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决意,将所有火药都赌了上去,咒灵呼啸着扑过来,看到的只有他发狠的笑脸。 “嘭嘭嘭嘭嘭嘭——!!” 爆炸声此起彼伏,将小巷笼得火光冲天,咒灵在力量的冲击中尖啸着消融,最后被彻底袯除,化成随风而逝的灰烬。 狱寺隼人松开手,靠着墙向下滑,坐到了地上。 血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他用手接,忽然说:“是你吗?” 谁知道这个“你”是谁?但总之我站出来了,恬不知耻地认领:“是我。” 他看我片刻,把头扭了回去,声音发闷:“……让你见笑了。” “什么?”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人现在破破烂烂的,身上都是被咒灵划开的伤口,还有一点儿火药伤:为了引咒灵到合适的位置,他不惜把自己当成诱饵。 第77章 他仍然没看我,声音闷得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层棉花:“很蠢吧,你一挥手就能解决的东西,我居然那么狼狈……。” 他说:“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觉得这个问句很耳熟:“为什么你也问这个?” “其实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他没头没脑地说,“但我一直没见过你。” “我曾经想你,也许你是我的同类,后来发现我不如你。” “是不是很没用…。没有任何作用,偶尔还会帮倒忙,总是手忙脚乱,”他身上流露出一股颓然,说,“太蠢了。” 我意识到,他似乎是在自怨自艾。嗯?真奇怪,“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要争夺彭格列十代的左右手位置么?守护者可不是蠢蛋能当的。” 他条件反射地反驳我:“我会努力的!十代目的左右手位置只会是我的!” “……”什么啊。 于是,他没忍住把头往后仰,笑了:“我只是不太明白。” 论流程,现在就应该坦诚地倾诉心事了,说自己压力太大、心里很寂寞之类的故事。但他笑完之后,仍然是没头没脑地问我:“金鱼放进河里,就一定会死吗?” “你如果一定要做这种活阎王的事,那我也不会反对你。” “所以一定会死?” “……不一定。” 如果一定会死,那么我现在已经死了。贵族小孩逃离家族就会死、金鱼跳进河里就会死、那么这世界上就全部都是没灵魂的小孩和金鱼。 “没准会活得好好的,越长越大,越活越快乐,最后变成十代目的左右手。” 他猛然抬头看我:“你……” “你什么你?小金鱼。”我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站得起来吗?还是说你不是金鱼,是小美人鱼,站着让你的脚像被刀子割一样疼?” 他默默站起来走了几步,用实际行动抗议“小美人鱼”的称呼。欲言又止地问我:“那,你是金鱼吗?” 怎么搞得像暗号。 “不,我不是金鱼,我是鲨鱼。”我从便利店的袋子里掏出一本《月刊世界之谜》扔给他,“最新期的,你还没买吧?” 我上次睡觉的时候,他把《不可思议命案》扔到了我桌子上,说昨天买的时候没看见我、猜我还没来得及买,顺便带给我了。 我在便利店翻看杂志的时候,最新一期的《月刊世界之谜》正好到了。我顺手拿了一本,算是礼尚往来。 他接住杂志,愣愣地看我,我指了指眼角的位置,堪称温和地:“你的伤口,处理一下,免得变成瞎子。” 他仍然傻愣愣地,血滴到了地上都没又反应。不过,血液已经半凝固成褐色,看样子他是死不了了,我放心地离开。 · 伏黑甚尔回来时跟我说,他和一个耍剑的小子打了一架。 他啧啧称奇地问我为什么在这地方定居,是因为这里的特殊npc多么? 谁知道并盛町着了什么邪?想来想去都是沢田纲吉的罪过,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把他干掉以一了百了。 伏黑甚尔难得没有躺在沙发上看赛马,我怀疑他已经把钱赌了个精光;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准备了一整周的预制菜塞到冰箱里,跟我说他大概离开一周左右。 我问他要去哪里?又道别说一周了,只要他想,他可以永远滚蛋。 “去欧洲找点东西,很快回来。倒是你,大小姐,你不会连夜搬走吧?”他半开玩笑地说。 “暂时不会,”我说,“至少目前不会。” 他嘟囔了句什么,出门走了。关门的动作太大,把门上的挂坠震得往下掉。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趁着天气好,我把几个玩偶架起来晒太阳,无所事事地看电视。 谁懂啊,没有伏黑甚尔的公寓,空气都是美好的。 · 玛蒙找到我时,我正在收晒得暖洋洋的猫玩偶。刀疤在远处悲伤地朝着我喵喵叫,也许是觉得我有了新欢,忽然,它浑身的毛都炸开了,猫老大转身跑得飞快,根本不管我死活。 我抱着玩偶往房子里走时,玛蒙就出现在窗台边,他晃着腿,心情很好地喊我:“喂。”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嗯,我叫玛蒙。” “没正经,”他说,“斯库瓦罗他们都来啰。你怎么办?” “xanxus也来了。你没见过他吧?他发起火来可了不得。” “你是来和我炫耀你们的老大的?” 他心情颇好地纠正:“我是来帮你的。怎么样,一千万,我带你离开这里。” “你脑子跟着你的身体一起缩小了吧?”我不客气地回,“我想走的话谁能拦得住我?” 他被我回怼也并不生气。相反,他的心情好得显而易见,身边几乎要飘花:“好吧,好吧。不过,你这家伙居然真的在这里。我本来还以为斯库瓦罗神经错乱了说胡话呢。” “斯库瓦罗?” “啊,他一回去就说见到你了。为了你,我们可是加快了行程,提前两天到达了日本唷~” 我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幻术师的身影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我的沙发上:“不感动吗?为了找到这里,我可花了不少功夫。” 我指了指门口的垃圾:“等会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扔了。” 斗篷下,他露出半张朦胧不清的脸:“好无情。但是,还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第78章 “你可别轻易地死掉了。” “滚蛋。” 他消失了,同时不见了的还有门口的垃圾。 · varia就像是蟑螂,当你随便出门就能见到一只时,只能说并盛町里已经遍布了他们。 晴守路斯利亚在街边的理发店烫头,看到我时友好地打招呼问我要不要一起烫;岚守贝尔戈菲特在我上学的路上向我伺候小刀,被我拍飞;玛蒙跟蜘蛛织网一样编织幻境,随机被我破坏;斯库瓦罗倒是没来找我,用玛蒙的话来说就是,“老大不让他来,免得又把手腕折断”。随机刷新的varia就像是恐怖剧本npc一样阴魂不散地缠着可怜的宿主我。 在一片混乱中,我无比期待着指环战的到来,到时候,管他彭格列还是varia,输赢之后至少都有一个滚蛋,美哉。 时间流逝中,这一天如期而至了。 第43章 chapter 43 下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排列在黑板上的数字组合让人昏昏欲睡, 我撑着下巴,感觉眼皮子正在打架,偷偷打了个哈欠。 山本武坐得端正, 帮我打掩护;等我快睡着的时候,又听见他的声音:“阿临, 别睡了, 田中走过来了。” 田中就是数学老师, 五六十岁, 地中海发型, 快退休的年纪了, 偏偏对课堂纪律管得很严。我有两次睡得正香,他走过来敲我的桌子,让我去外面罚站。没奈何, 我只好在校园里到处闲逛。 现在听到他的脚步声, 我赶紧往后把背直起来, 正好对上老头的目光。他哼了一声, 又瞪山本武,好歹没发作,转身回到讲台上继续讲课,只一双眼睛仍然鹰隼一样盯着我。 我克制着睡意, 开始观察周围的人。田中的课无聊得发慌,很多人都昏昏欲睡, 睁着眼睛流口水。但是,这其中也有几个例外。 不远处的沢田纲吉一反平日的破罐子破摔, 颇为紧张地坐在位置上, 嘴角直直地抿着,手指打结地纠缠在一起, 把手背的皮肤勒得发白。 狱寺隼人一反平时不以为然的态度,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东西,大串而凌乱的数据横列在白纸上,叫人看不清他在算些什么。 山本武是最放松的那个。态度散漫,拿笔的姿势也很随意,我瞟了一眼,他正在纸上乱画线条,隐约看得出来是个人形。 “叮铃铃铃铃——” 下课铃终于响了,田中提着公文袋走出教室,睡意浓郁的教室顿时清风大振,学生们一跃而起,准备去参加课外活动。 山本武回过头来问我:“阿临放学之后去做什么呢?” 我看着天花板回想:“吃饭,看杂志,看赛马频道……。呃,睡觉。” 见了鬼了,伏黑甚尔把他的习惯传染给我了。 沢田纲吉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闻言吐槽道:“赛马频道不是上了年纪的人看的吗?” “此言差矣,你这是频道歧视,沢田君,”我摸着下巴道,“不过,说起来……莫非你是看假面超人的类型?” “那是六七岁小孩看的了吧!我好歹是国中生了、而且,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看电视……” 他脸上挂着面条宽泪,显然被reborn折磨得不成人形,狱寺隼人把前几天的狼狈忘了个精光,怒瞪我:“你居然敢这样揣测十代目!不管怎么想,十代目都是看哆啦a梦这种经典剧目的吧?!” 沢田纲吉“呃”的一声仰倒:“等等、哆啦a梦还不如假面超人吧……” 狱寺隼人赶紧去扶他:“十代目!您怎么往下倒了!是不喜欢哆啦a梦吗、那我们去看银o吧!” …… 不管怎么想,你们都太离谱了。靠这群人去打宿傩…不是,去打varia真的靠谱吗? 显然,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大靠谱。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上。而这造成的结果就是,他们围在我身边,好像今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说遗言似的把所有话都说出来。 “那个……嗯,那个。” 分别的时候,沢田纲吉期期艾艾地问我:“月见同学、可以对我们说一声加油吗?” 他脸上挂着的紧张和期待可以直接放进生物教科书里人类表情的体现案例中。 我故意逗他:“为什么?你是要努力把数学考试考及格吗?” “……太强人所难了!怎么可能及格……” “那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让你加油平地摔吧?” 沢田纲吉欲哭无泪道:“对不起啊,总是平地摔真是抱歉了!但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加油的呀!” 眼看着是从我嘴里掏不出想要的话了,他肉眼可见地垂头丧气起来:“那、没关系,月见同学,我们明天再见?” 我轻描淡写地说,“哦,明天再见。那今晚就祝你们打败varia,务必让他们滚出并盛町——拜托了。” “……” “……!怎么会,月见同学你——” 沢田纲吉大吃一惊,趔趄之下又开始了传统艺能平地摔。我伸手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提起来站好:“彭格列啊彭格列,你怎么老是平地摔哪?” 他没顾得上我的称呼,急切而结巴地张嘴:“可——可是,我们都没有说——” “还用说么?”我拍了拍他的脸,与他对视,“varia的人像蟑螂一样在并盛町到处乱跑,见了就心烦。赶紧让他们滚,拜托了,彭格列十、代、目?” “……” 他捂着自己的脸,明明我没用多大力气,他却满面通红,好像挨了几个大耳光一样。这下,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呆呆地看着我,蜜色的瞳孔颤动着。 第79章 山本武接替了他的位置,一针见血地问:“阿临认识varia的人吗?” 我避重就轻地回答:“只要在西西里混过,就不可能不知道varia吧。” 山本武若有所思:“这么厉害吗?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看上去像是cosplay,结果连阿临都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虽然知道reborn肯定给他们科普过了,但我还是没忍住道:“彭格列的暗杀部队,他们现在的boss是原定的彭格列十代目;但哪怕不上位,他现在也已经是西西里不可提的名字之一。” “你们几乎没有赢的可能;如果你们轻敌的话。” 山本武没被我这话给击倒,狱寺隼人也是。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问我:“那,月见同学希望他——那个,varia的boss去继承彭格列吗?” 他的脸还红着,少年混乱而语无伦次地小声,“我,果然不适合去做黑手党吧?……如果位置让给别人——” “我只希望他们赶紧滚,”我无视了他的神情,面无表情地说,“至少让他们从我的家里滚蛋。” 昨天回到公寓,在门口发现了一根钢琴线时,我的怒火到达了顶峰,同时彻底明白了reborn是个多么有绅士风度的人物。杀手至少没有主动入侵我的地盘! 我想了想:“七天后,让他们滚蛋,没问题吧?” 不知道为什么,沢田纲吉羞涩而怯弱的神色褪去了,他抓不住重点地问我:“呃——月见同学的家?varia他们——?” “啊哈哈哈哈哈,所以,他们确实和阿临是朋友吗?好不公平、我们都还没去过阿临的家呢。” 山本武插进了对话里,若无其事地问:“什么时候,我们的关系才能好到去阿临家拜访?” “……” 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我敷衍地说,“你们赢了varia,就请你们来做客。” “真的吗?”山本武伸出手,“可以拉钩吗?” “你才是该看哆啦a梦的类型吧,”我吐槽,“拉什么拉,等你们赢了再说。杀手不会食言。” 沢田纲吉重复了一遍:“赢了varia,就能去月见同学家里吗?” 我随意地点头,但他——他们,好像把这当成了郑重其事的目标,目光坚定地仿佛能一拳打倒两个varia。 山本武更是笑着说:“我们会赢的,完全没问题!阿临相信的,对不对?” 小镇少年对上暗杀部门varia,会赢吗? “……” 我听到我自己的心在肺腑中跳动,如往常一般,似乎什么波动都没有;人很难体会微末之间的变化,然而我是杀手啊。 “我相信你们,”我说,“你们会赢的。” ——如果这是偏爱。 · 和沢田纲吉他们分开后,我走出去没多远,踩进了玛蒙编织的幻境里。 “你是蜘蛛吗?” 我一脚将如蛛网一般脆弱的幻境踩碎,幻术师的身影显现在不远处的树梢上:“你和他们相谈甚欢呢。斯库瓦罗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真麻烦,我把口袋翻出来给他看:“一分钱都没有。” 他指了指里面剩下的最后一颗糖:“把那个给我,我就不告状。” 被我遗忘了很久的硬糖,在天气作用下已经有些融化,散出黏腻的甜味。要这个做什么? 我把它扔过去,幻术师收受了贿赂,心情却仍然不大快活,说:“林,你认识了很多人。” 他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腮帮子鼓起来,然后把糖果咬得咯咯发出脆响。作为幻术师,向来便该叫自己变得神秘,最好什么都不叫敌人知道,然而玛蒙从不在我面前掩饰他的心情。 “算了。你一直是这样的人……。不然我当初怎么认识你呢?” 把糖果囫囵地咽下去,他眨着眼睛,问我:“你今晚会来吗?” 我说不。 往大了说,指环战代表着里世界的未来走向;往小了说,这也是彭格列的内部争斗。对于我——一个要退休的杀手而言,参与到这场比拼中是不智的。 又或者说,我要用什么立场过去观战? 玛蒙对我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因此没有纠缠。只是问我,“你觉得varia不可能赢吗?” “谁知道?”我耸肩,“哄小孩的诀窍是,在他面前说让他高兴的话。” 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敷衍:“我想你也会赢的。天下第一的幻术师。” “……嘁。我不是小孩。” 明明是敷衍,斗篷下的嘴角却翘了起来。我不得不感叹幻术师都很好哄。留下一句“回见”,幻术师消失在了午后的斜阳之中。 · 代表着“晴”出战的是屉川了平,一个大早上绕着并盛町跑步的拳击手。我和他不算太熟,因为我根本早起不来。但他路上见到我时会和我打招呼,偶尔试图拉着我一起跑步:“噢!你看上去极限地很有力量啊!要不要一起来锻炼?极限地跑步!” 我拒绝。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几次碰面中,屉川了平的力量都肉眼可见得有所提升,攀升速度惊人,如此,第二天得知他赢得了晴指环战斗时,我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然后,第二天,轮到雷守战役,代表彭格列出场的是—— 五岁儿童蓝波?! 放学门口,我看着一群人追着小孩狂奔的背影,只觉得世界荒谬得像一只香蕉。我问还没离开的reborn,“难道蓝波吃了aptx-4869,其实真实年龄是十五岁?” 第80章 他气定神闲:“货真价实的五岁唷。不过,你忘了吗?” 他说,那家伙有十年后火箭筒呢。 ……这是作弊吧。 幸好我不是学生,我不是考官,用不着为这事儿发愁。我只用回家睡觉就行了。 · 睡个头。 冲天的咒力中,成型的特级咒灵在并盛町的夜中发出了凄厉的咆哮。我被这声音震醒,在赛马频道的背景音中从沙发上滚下来,只见窗外并盛中学的方向处,风声大振,隐约能看到咒灵的大块头正在狂奔。 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也许不是我的到来导致了并盛町的咒力上升,而是这地方本来就有点邪门——谁家好地方半年不到出来两只特级咒灵啊?! 好歹这片地方的咒灵划归我管,为了避免收到佐藤拾也满是哭腔的电话和报告,我抹了把脸,从窗口跳出,直接踩着屋顶跑向并盛町,并决心把这捣乱的咒灵捏成稀巴烂。 “呼——呼——呼——” 夜晚的风声扯着夜幕,流水一般向后吹。 · 不久前,并盛中学。 在众目睽睽之下,五岁的蓝波哭喊一番后,从头发里扯出了十年后火箭筒,爆炸声响,烟雾里走出了十五岁的少年蓝波。 他的头发睡得乱糟糟,半眯着只眼打哈欠,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大条地环顾一周后,他才迟钝地挠头,“噢,十年后火箭筒……” 看到列维的脸时,他还挠了挠头:“你这家伙不是在欧洲吗……呃!” 列维一点都没有绅士等待的自觉,毫不客气地轰了过去,强力的电流将周围昏暗的环境都照亮了。 “等等!好像就是今天……!” 想起了同伴前两天的嘱咐,蓝波猛地睁大了眼睛,攻击近在眼前,他手忙脚乱地把十年后火箭筒翻出来,熟练而流畅地钻进炮筒里,同时不忘大喊“别打我啊啊啊啊我让十年后的我来收拾你你给本大爷等着——!!!” “嘭!!!!” 又是一阵烟雾,趿拉着拖鞋、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的二十五岁蓝波闪亮登场。 他还保持着将盒子打开的动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登时脸上出现了“呐喊”的表情:“喂喂喂喂喂我错了等等彭格列姐——” 阴冷的气息弥漫而现,特级咒灵从盒子中钻出来,一口把他吞了进去,留下两条腿在外面晃荡着:“咕噜咕噜咕噜嗝儿。” “蓝波!”紧张观战的沢田纲吉面色一变,正要冲上去,却被reborn挡住了,“等等,蠢纲,看清楚情况。” 二十五岁的蓝波在咒灵嘴里扭来扭去,好不容易把自己像葱头一样拔了出来,狂怒地捶咒灵的头:“你这混蛋!都说了叫你别吃了!” 咒灵停滞了一下,张开嘴又作势要咬他。二十五岁的蓝波看上去和五岁的也没多少区别,他一翻身坐到了咒灵的头上,怒气冲冲地指着罪魁祸首列维:“别咬我,去咬他屁股!!!” 咒灵居然很听蓝波的话,在他的命令下咬向了列维。常驻意大利、对咒灵的了解一般的列维骇然发现自己的攻击几乎无效,相反,对面的庞然大物却能将他拦腰咬断! “嘭!嘭!嘭——!!!” “喂喂,作弊吧……”他额头渗出冷汗,左跳右窜地逃避,咒灵紧追不舍,险些要将场地都砸碎,还是蓝波悬崖勒马地大喊,“你别摔啊啊啊等会那家伙咬杀你怎么办!”,他们所处的建筑才得以保存。 绕是咒灵留了手,列维也被撵得到处乱跑,最后被眼疾手快的蓝波利用电流一下子击倒了。失去了目标的咒灵又开始咆哮,盯上了蓝波。 蓝波怒道:“别过来!我要告状!你给我等着!!!” “切。” 咒灵遗憾地撇嘴,努力地挪开眼睛,免得看到蓝波就嘴馋。它倒不是想吃了他,只不过,一把他塞进嘴里,这头牛就会不由自主地放电,嘴里麻麻的很有趣诶…… “这就,赢了?” 沢田纲吉发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到三分钟,varia的雷守就被击倒了——虽然严格来说动手的是咒灵,但“咒灵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因此,蓝波的胜利被承认了。 搞清楚了状况的二十五岁蓝波穿着宽松的睡衣,外面罩了一件外套,头发蓬松,叉着腰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正是本大人!蓝波大人赢了!喂,reborn,看到了没有,本大人赢了!” reborn用地雷送他跳了一段霹雳舞,蓝波一边跳一边飙眼泪:“啊啊啊本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 怎么回事,这个蓝波真的和五岁的没有区别啊!根本就是幼稚得独树一帜啊!! “吼——!” 原本旁观霹雳舞的咒灵突然躁动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咆哮,蓝波意识到了什么,也迟疑地收住了笑容,动作谨慎地慢慢把自己藏到咒灵后面去。 “——就是你,大晚上的在这里、吵我睡觉?”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屋顶传来,少女的身影浮现在夜色之中,月亮在她身后涌动着惨白的颜色,她幽幽地问,手中搓出的咒力光球爆着恐怖的气息。 蓝波没出息地缩着脖子,天灵灵地灵灵地把自己藏得更往后;咒灵没出息地把他往前顶,俨然是两个要对方顶罪的形象:“别推我都是你惹的祸别推我别推我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第81章 “月见同学!” “林?!” 月光下,不同的称呼纷至沓来,少女不为所动,目光直视罪魁祸首的咒灵,手掌翻动将光球扔出:“————” “主人!!!” 千钧一发之际,咒灵嘴里吐出了一个称呼:“主人,是我啊!” “???” · 我挠了挠耳朵。 没听错吧……。这咒灵喊我主人? 特级咒灵已经拥有了神智,因此完全能够与之对话。我收回光球之后,它一把将身后的人推出来:“主人,都是这头牛的过错!是他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啊!” 那人踉跄两下站稳,怒气冲冲地和它对骂起来:“什么叫都是我的错,明明是你白天的时候贿赂我让我晚上带你出来玩!你刚才还把我吞进嘴里,以为蓝波大人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吗!” 他越说越生气,全然没了被退出来时心虚的样子,而是理直气壮地指着咒灵,对我说:“姐姐,快教训它!!让他扫马桶!” 咒灵嘎巴一下把他提起来扔进了嘴里。嚼嚼嚼。 “……”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片烟雾突兀地出现在空地上,将一人一咒灵笼住了,一声浮空的炮弹爆炸声后,一个少年掉到了地上,又片刻,所有都消失了,五岁的蓝波抱着两板巧克力呆呆地出现在原地,嘴里还叼着一块棒棒糖。 他愣愣地看着我,哇地一声跑掉了。 场面已经发展到了我看不懂的地步。我迟疑地指着小孩的背影,又指了指被扶起来的列维:“呃,你们谁赢了?那小孩?” 而且那咒灵怎么回事? 看得出来,沢田纲吉也是满眼蚊香圈,根本搞不清楚状况。reborn代为解释:“波维诺使用了两次十年后火箭筒,因此,二十五岁的他来参加本次的雷指环争夺。” 玛蒙的身影在我身边浮现,和reborn形成对峙之势:“他带来了一只咒灵,将列维打倒了,因为这只咒灵也被算成他的力量之一,所以雷指环的胜利也被算到了他身上。” 阿尔巴克雷诺们同时对视一样,又同时看向我,幽幽地问:“你呢?林?” “你是来观战我们的么?” 我向后一个仰倒,学着风举手作揖。 “我只是路过,路过。告辞。” · 半夜爬起来殴打咒灵却无功而返之后,我决定晚上发生再大的动静,也都当作没听见没看见。天塌下来了总会有人顶着,reborn,你说对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指环战很快就进行到了第四场,也即是山本武对战斯库瓦罗,二者争夺雨指环。 我有几天没有见到二代剑帝;但这天中午,我们吃完便当、我逃了体育课准备去沙发上躺着的时候,斯库瓦罗出现在一颗树上。 他支着腿,不知等了我多久,长发在树荫中拂起,遮住了他半张脸庞。看到我走过来,男人垂下眼,眼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良久,他问我:“你不觉得这地方很无聊么?” 他有些费解地问我,这里,怎么会值得你放弃意大利,离开西西里? 第44章 chapter 44 我看了看周围, 发现不远处有几个飞机头正警惕地看着这边,显然已经发现了斯库瓦罗这可疑人物,不多时, 为首的风纪委员走过来向我鞠躬:“大姐头,您认识这个无业游民吗?” 无业游民? 我看了看斯库瓦罗的装扮, 无情道:“哪里来的流浪汉, 即刻逐出并盛町, 不得再归。” 飞机头还没反应过来, 大嗓门就在我头上炸响了:“喂, 你这混蛋想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斯库瓦罗怒瞪着我, 好像我是什么渣男一样。 明明是你自己先装忧郁,却还要怪我无视你。无理取闹过头了吧,二代剑帝。 我掏了掏耳朵:“好吵。哪来的喇叭。” 我让风纪委员们先行离开, 免得等会varia雨守怒火上头波及了他们;飞机头们飞快地跑了, 我的头上多了一片呼吸, 斯库瓦罗跳到地上走过来, 居高临下地看我。 欧洲男人的体型普遍比东亚男性的更加高大,而斯库瓦罗哪怕放在意大利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男人手里按着剑、站直了的时候,影子能把我完全笼住,我平视过去刚好能看见他的喉结, 以及在胸前垂下的长发。 他似乎挺满意这样的身高差:“喂,你怎么一点都没长高?” 我伸出手把他的头往地上按:“叫什么叫?” 他的头发被我扯住, 瞬间破了功:“等等、你干什么!你……!” 没奈何,他只能低眉垂眼地弯腰, 我手里拽着他的头发, 他与我水平对视,半晌, 叹了口气:“拿你没办法。” “你以后,会回意大利吗?” 我问他,现在就已经预感到了varia失败的结局吗?已经想好用什么姿势灰溜溜地滚回意大利了? 他怒瞪我,像一只火气冲天的灰豹,咬牙切齿地想咬我:“你在开什么玩笑!老大怎么会输!” “但继承了彭格列之后,”他的瞳孔向左移,“我们就得回西西里去。你,就在这里,不走了么。” “没记错的话,你们后来也抢了我的任务对象,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恩仇了吧?”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又没控制住自己的嗓门:“说得那么轻松!你这女人怎么没心没肺的?!就只记得任务任务——” 第82章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我的剑术不能让你满足吗? 我战术后仰:? 这一瞬间,我了悟了沢田纲吉向后仰倒平地摔的心情。 什么叫做,“我的剑术不能让你满足吗”? 难道他一直以为我也对战斗乐在其中?救命啊,你以为全世界都是和你一样的疯子啊?建议左转推门进风纪委员长办公室找云雀恭弥。 我放轻了语气,试探:“呃,你的剑术,有什么,能让我满足的地方吗——?” “……你!”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瞪着我的样子好像恨不得和我同归于尽,我无辜地看着他。他能拿我怎么着?他拿我没办法。 好半晌,他松开了满是青筋的拳头,扭过了头去,语气沉沉道:“我根本不明白,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值得你待的。” 转移话题就转移话题,拉踩什么?但我机智地没有反驳他,而是说:“既然是破地方,那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他的怒火好像终于达到了新高度,都稀得理我,怒气冲冲地跑了,留下一句“等着,今晚我肯定会赢!”,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耸了耸肩,翻进办公室里寻找沙发,闭眼午睡。 过了一会儿,云雀恭弥从大门里转了进来,问我,“那个违反风纪的无业游民是谁?” 我琢磨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斯库瓦罗,答:“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浪汉吧。把他赶出去得了。” 他没再问我,好像也不是在意这个答案,半梦半醒之间,黑发少年似乎在沙发前站了一会儿,窗户没有关,风涌进来时,我发冷地缩了缩身体。 他把外套扔在我身上,离开了。 还挺暖。 · 放学回家时,我在公园里碰到了猫老大。 原本四处打架的野猫此时正舒服地享受抚摸,眯着眼睛、嘴里发出谄媚的叫声,吃着女生递过来的猫条。 忽然,它用眼角余光看到了我,顿时绷紧了胡子,发出一声大叫,往后一跳,用被抓/奸在床的表情讪讪地看着我。 女生吃惊地“诶”了一声,回头看到我时,脸上的笑容登时更加灿烂:“临酱!” 她就是之前因为救刀疤却险些把自己送进了车轮底下的那个女生,名叫做凪。没想到的是,她和刀疤似乎很熟络,更想不到的是…… 我指着她的手指,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右手小拇指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分别,却在我的眼中呈现出虚无的雾气,俨然是幻术织就的器官。 她愣了一下,意识到我在说什么之后,脸色变得煞白:“被、被看见了、” 她慌乱地去摸,却发现那儿仍然是一片凝实的温热,而不是慌乱的车轮声之后剧痛的血色。她惊讶地看着我:“怎么会这样……” “没想到你和这孩子认识,该说是缘分吗?” 凪的身上涌出一片眼熟的雾气,扭曲的现实和幻境只交织了短暂的片刻,就已足够幻术师跨越桥梁而来。六道骸的声音似乎很远,却又近在眼前:“kufufu……又见面了。林。” “你夺取了她的身体?目标下降得也太快了吧,上一个还是彭格列十代目,下一秒就对无辜女生动手么?” 青年的面容在阳光中逐渐变得清晰,似乎他已偷渡出那片监狱,他的嘴角上扬:“不,我救了她,只是短暂地借用她的身体……” · 不久之前,刀疤死性不改地横穿马路,又一次被凪看到了它的不法行径,即将到来的卡车货箱发出轰隆震动的声音,上一次的惊心动魄没有将她吓住,女生还是扑了上去—— 虽然活了下来,但她的小拇指被车轮碾了过去。刀疤惊慌失措地绕着她喵喵叫,看着她被司机带到了医院,挂了号之后进了病房,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你好……对,我一个人,可以办理住院吗?” 没有父母的探望,没有一句关心,只有冰冷的医药费和“下次小心”的信息。姜黄色的大猫在女生的怀里蹭啊蹭,凪的眼泪把它的皮毛打得一络络发湿。 濒临死亡、受伤、疼痛,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故事了。真正让人无法擦干眼泪的,是不被所有人在意你的泪水从何而来。 六道骸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问凪愿不愿意付出一些东西,得到一些东西。 凪说,好。 · 听完了这个有些魔幻的前提故事,我第一反应是,这算不算哄骗小孩? 但凪不像是难过的样子,相反,她喂刀疤猫条的时候,只差没和它一块儿喵喵叫了,脸上的高兴和笑容那样灿烂,半点儿做不得假。 既然如此,高兴就是最重要的东西。没必要深究太多、因为人生一深究就全是错误。 六道骸告诉我,凪已经改名库洛姆,之后会代表彭格列出席指环战,争夺雾戒指。 我不得不告诉他,以库洛姆初学者的水平,对上varia的雾守玛蒙没有任何胜算。 “kufufu……库洛姆不行,那我呢?” 青年眼中闪着诡谲的光,他心情似乎很好地哼笑:“天下第一的幻术师……你说到底是谁?” 他根本不需要我的答案。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围,幻术师从库洛姆身上离去,女生睁开眼睛,对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临酱……”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上了六道骸的贼船。 第83章 我伸出手摸她的头,她像刀疤一样任我摸,也不问为什么,刀疤迟疑了一下,加入了我们,蹭蹭我的脚,又蹭蹭库洛姆的。 “……” 一时间,我的心情微妙,仿佛我是肮脏的大人,正在哄骗小姑娘玩三人游戏。 “就算决定了参战,也记得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感到不支的话就退后,没有人会苛求你。” 我对库洛姆说。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了,良久,女生重重地点头:“嗯!” 她期期艾艾地出声,问我:“那,临酱。我们确实是朋友、没错吧?” · 严格来说不是朋友。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一只可怜的鸟,倒在地上哀哀地鸣叫着,过路人只会有我一个。——如此,不免产生错觉,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她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见第一面时,我看出了库洛姆内心的期待:她很孤独,所以,羡慕一只有伙伴的猫、也会鼓起勇气和才见了第一面的人提出“交朋友”的请求。因为无人在意,所以在生活中产生了无可避免的痛苦和轻蔑,对自己生命的轻蔑迫使她奋不顾生地多次去救一只猫。 不是想要救一只猫;只是想要把自己放逐。 库洛姆和我完全不同,同样的年纪里,我们面对同一件事,做出的反应南辕北辙。 但这不妨碍我从她身上看到一些与岁月共鸣的影子。 我劝告她不要在指环战中投入太多精力,不需要将自己的性命都拼进去;她的反应却是,我也知道指环战啊,我们是一路人;于是她问我我们是不是朋友。 我说:“朋友吗?我没有朋友。” 她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说:“没有时间沉淀,哪里来的朋友?——等十年之后,再和我说朋友两个字吧。” 她便抱着刀疤笑了,没头没脑地,说我是一个心软的人。 连烟火大会都没有和她一起看,我算什么心软的人?我对她的结论嗤之以鼻,拍了拍猫老大的头后,转身离开了。 · varia要输了。 reborn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今天是指环战的最后一天,但没有开战之前,结局就已经注定。 “目前的比分,蠢纲他们的积分已经超过了varia。不过,xanxus不满意这个结果,还是要求和蠢纲比一场,”杀手说,“他显然还不知道自己不能继承彭格列的原因。” 他这么一说,我也好奇了起来。 在我入行之前,里世界就已经传xanxus是下一任十代目的消息传了许多年,彼时没有人怀疑,这位脾气可怖的继承人将成为里世界未来的暴君。 但不久之后,timoteo将他心爱的儿子的叛乱镇压,亲手将xanxus封印进了冰块,彭格列王座因此旁流,引发了里世界持续数年的动乱。无数人在动乱中流血死亡,而始作俑者无知无觉地沉睡八年,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日本,将“本应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 我对xanxus的了解不多,只有一个很淡的、几乎被时间消磨光了的剪影。那时,我只身前往彭格列进行某样谈判,在城堡里穿行时,我看到佣人们向外搬动一张画像,与我擦肩而过。 画像上的少年眉眼桀骜而冷淡,有不可一世的傲慢与冷酷。他直视着作画的人,全无敬意与耐心,横溢出画像的居高临下与不耐烦穿隔岁月,在佣人的移动中几乎化为实质地被我感受。 佣人们的私语在城堡厚重的修饰中沉闷得几不可闻:“首领大人又想起了……已经几年……唉……” 后来我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xanxus。但从始至终,我和他没有正面接触,就连这几天,我也没和他见过。这位暗杀部门的头领对我唯一的印象大概是,“不许斯库瓦罗去见她”,玛蒙这么说的。 “老大怕你影响了斯库瓦罗的状态。那天他的手腕断了回去之后,老大发了好大一通火。”玛蒙当时与我通风报信便是这么说的。 顺带一提,雾指环战中,玛蒙和六道骸能力持平,双方互不相让,到了最后,这一场的比分作废了。 不过,xanxus提出大空战之后,前面的争斗都成了次位,无论家族还是组织,从来最重要的都是领头的那只羊。不得不说,varia使的是阳谋——任你守护者再厉害,首领不成器,难道彭格列指环还真能见到你们手上不成? 绕了一大圈子,还是说到了xanxus的继承权身上。 “所以,他为什么不能继承彭格列的位子?”我揣测道,“难不成亲子鉴定出了错,他根本没有彭格列的血脉?” 杀手表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真该去研究亲子学。一点儿没错,他和九代目没有亲缘关系,至于他的火焰——也许是基因突变,但总之,他戴不上彭格列指环。” “……”居然还真是这样。 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幕荒诞喜剧:一路跋山涉水的勇者xanxus打败了恶龙沢田纲吉,夺回了属于他的戒指,然而戴上戒指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勇者,而是货真价实的恶龙,相反,被他以为是反派的沢田纲吉战战兢兢地握着剑对他说,恶龙!快把我们的传国玉玺还来! 愤怒的恶龙xanxus不能接受这一切,气急败坏地口吐火焰,烧毁了整个王国,把全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烧烤炉……。 我把这幕喜剧讲给杀手听。他耐心听完,评价歌剧一样评价我的套路:“林,你的脑子里塞的都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和蠢纲的一样让人发笑?” 第84章 “……”太侮辱人了。居然把我和沢田纲吉相比较。 我愤愤不平地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在他刚煮好的咖啡中扔方糖。杀手反应迅速地做出格挡,最后以我把他的小宠带走了告终。 列恩蹲在我的肩膀上吐舌头,我真觉得它属于我;可惜杀手太小气不肯将它出让。嘁。 · 指环战结束的时候,沢田纲吉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彭格列继承人,而他的同伴也将成为下一任的守护者。 得知了一切真相的xanxus无法接受事实,然而,事实从不以个体的意志为转移,varia显得消沉了一些,只有斯库瓦罗的嗓门一如既往得大:“你们这群小鬼,给我等着!!” 这种“我一定会回来的”败犬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啊。 指环争夺战后,varia没有了留在日本的理由,第二天他们就要坐上回意大利的飞机。这也意味着并盛町的蜘蛛网幻境会少很多、路上不会有人突然朝我扔小刀和打招呼,打开门时不会见到钢琴线、用不着把人踹飞了。好事。 斯库瓦□□脆利落地找我打了两场,一如既往地被我镇压。我真不明白、他应该比云雀恭弥更能意识到这一点:他无法打败我——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地来受伤? 他拄着剑站起来,说我一点都不留情, 我确实没有留手。偶尔,他也能将我逼到一个无法后退的地步,我下手不可避免得重。他额头上挂着血,喘着粗气,我好心好意地问他,还来吗? “……明天不来了,”他说,“明天我就回意大利了。” “bye bye,”我不吝啬告别,他的脸色却没有多好,问我要手机号码。 我不想给他,但他那眼神……啧,麻烦。 于是我报了一串号码,如果斯库瓦罗拨打过去,横滨就会有一个人的手机响起。 玛蒙比斯库瓦罗聪明得多,压根没找我要联系方式,而是说,我和你的精神建立了联系,如果你想起我,我会到你的梦里来。 你们幻术师都神叨叨的。 我赶紧从脑子里把他们的脸和印象都扔得远远的,务求这辈子都别想起他们。 大概我的表情太明显了,幻术师看出我的企图,短促地笑了一声,说,“想念是没有办法抑制的…。” 他消失在雾气中,永远笼着蒙蒙的神秘与灰色。不明晰的颜色和眼睛,就这样在我的视野中离开。 “……” · varia彻底走了,生活应该回到正调了。 但第二天放学的时候,铃声刚刚响起,山本武就回过了头。 沢田纲吉他们也期待地围了过来。 我靠着椅子向后战术仰倒:“干什么,今天谁值日?” “不是那个,阿临,”山本武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还记得吗?指环战之前我们约定好了的。” “不好意思啊,我快退休的年纪了。身体机能大幅下降、脑子也不太好了,什么事情都忘得很快……嗯?” 山本武握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指摆出了拉钩的姿势,自顾自地和我拉了拉钩。 “难道阿临想反悔吗?我们说好了吧、赢了之后,奖励是阿临家一日游。” “我家难道是5a级景点吗?”我没忍住吐槽,“大家好我是导游,跟着我观览公寓大好河山……什么的。” 沢田纲吉的声音很稳:“那、月见同学,可以当导游吗?” 我侧脸去看,棕发少年身上的变化是惊人的,仍然是那张脸,却在半年的训练中褪去了青涩与稚嫩,当他认真看着你时,那样的温和与坚定几乎让你说不出半个不字。 藏在他眼底的期待让他的眼睛看上去在发光。 不就是个公寓,算不上多重要的地方。 “……可以是可以,”我说,“不过,保姆跑路,所以没办法做饭……这个你们可以接受吧?” 伏黑甚尔说是只离开一个星期,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我猜他终于忍受不了我的压榨半路跑了,这样正好。 狱寺隼人完全无疑议地接受了这一事实,表示如果想的话,他可以做饭:“十代目,让我来给您露一手吧!” 喂喂,别擅自决定我的厨房使用权啊。 我默默举手,问:“有我的份吗?” 狱寺隼人惊讶地看着我,别扭地出声:“难道哪一次我没给你饭吃?” 那也确实是。这周我的伙食质量下降后,他中午给我支援的天妇罗好吃。 山本武以拳击掌:“好!阿临家一日游,准备出发!” 你才是导游吧、我说。 第45章 chapter 45 我的公寓其实没什么好参观的。 典型的三室一厅, 墙体保留着初始的灰白配色,家具也是一次性全款买下后被赠送的普通货色。我本来以为,我会保持以前在安全屋的习惯, 即不在除卧室以外的房间添置过多的东西,但推开门时, 我的脚步还是顿了顿。 ……好吧, 相比起刚刚搬进来的时候, 公寓已多了点儿人气, 伏黑甚尔老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茶几上装饰性而敷衍地摆了蔫蔫的果盘, 旁边乱七八糟地堆着几个啤酒易拉罐,他的拖鞋在玄关处摆着,横喇喇的, 我一脚把它踹进鞋柜下面, 不动声色地往里走:“没有一次性拖鞋, 你们不用脱鞋, 直接进来就行。” “真的可以吗……打扰了。” 沢田纲吉几人鱼贯而入,好奇地打量着客厅的布置。山本武把门关上时有些惊讶地说:“这个挂坠好眼熟。阿临是那天烟火大会的时候买的吗?” 第85章 樱花挂坠在门上微微晃动着,这几天它都挺安分,没有掉到奇怪的地方去。 “别人送的,”我说,“还挺好看吧?” 沢田纲吉走进来时有些拘谨, 但在看到熟悉的东事物,很快便放松下来, 他跑到了鱼缸面前, 惊喜道:“月见同学把它养得很好呢!” 金鱼在鱼缸里吐泡泡,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身子在这段时间里肉眼可见地发胖了。 我有些自豪。这是我第一次把一条生命养那么大——以前倒是试着养过一朵花,结果在漫长的檐下的雨天中,那朵花被雨水拍死了,我都没见过它开的样子。 “我每天都有给它喂鱼食,”我比划,“就喂一点点。之前保姆差点撑死它,还是我把它救回来的。” “诶?这也能救回来吗?怎么做到的?” “我捏它的肚子,它就开始吐泡泡和没消化的鱼食……挺神奇的,”我回味了一下那感觉,忍不住道,“就是得小心,我差点把它给捏死。” “不管怎么说,能把它养得这么好,月见同学真的超厉害啊!” 沢田纲吉有些不好意思:“放在我家的金鱼死了两条,其中就有两条是撑死的、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已经在水面上翻肚子了。” “没想到彭格列是溺爱小孩的类型,”我说,“连养金鱼都能撑死,好逊。” 他羞愧欲死地闭眼,双手合十地道歉:“对、对不起嘛!但是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不知不觉就倒了很多鱼食……” 山本武已经放过了樱花挂坠的事,他满脸高兴地问我,姜黄色猫玩偶抱起来是不是很舒服。 那天晒了玩偶之后,我顺手放到了沙发上。因为我染上了看赌马频道的陋习……。但山本武说得对,它抱起来确实很舒服。 “话说怎么这么多酒瓶?你这家伙难道会喝酒吗?”狱寺隼人准确地抓住了环境的不和谐处,指着茶几下的易拉罐问我。 我当然会喝酒。不过,我喝得更多的还是老式的清酒、或者意大利西西里街头的烈酒,而不是这些街头零售机里就能买到的酒。 我耸肩:“不是我,是我的保姆喝的。” 山本武挠了挠脸:“话说,一直很好奇……阿临和你的保姆的关系很好吗?” 他一脸诚恳道:“在雇主家里堆满了酒瓶,这样行事的保姆也太越界了吧?” ……说得也是。 伏黑甚尔欠我的,可恶。 我暗暗记下了这笔账,同样诚恳地回:“等他回来我就解雇他。” 这事儿告一段落后,狱寺隼人很有保姆心地走进了厨房,因为说好了晚饭他来做。 哦,对,因为不成文的气氛,大家决定在我家里吃晚饭,看在我多次蹭沢田宅的晚饭的份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期待能有点好饭吃。 伏黑甚尔留下的预制菜已经被我吃完了。昨天我吃的泡面还是从角落里翻出来的,泡的时候我刻意没有去看生产日期——因为过期了也没办法,就这点吃的了——如果我不吃,那我就只能吃空气。 大家一窝蜂地涌进了厨房,以狱寺隼人为主位,分工合作起来。狱寺隼人研究今晚做的菜式,山本武利落地握刀准备切菜,据他说,“制作寿司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刀工!让我来露一手吧!”沢田纲吉拆开我们一路上买的材料,充当洗菜小工。 至于我的工作? 我戳了戳reborn的肩膀:“为什么你在这里?为什么你不去监工?” reborn打开电视,把上面最先出现的赛马频道切换成儿童节目,萌萌道:“因为我不用去看,都知道蠢纲会把厨房炸掉。” ……遭了。沢田纲吉是比我还要恐怖的厨房杀手。 几次家政课的合作中,他都让我的颜面扫地,虽然有一回他委屈地大喊“这不是我的问题、蛋糕里面被下了毒哇!!”,可他必须得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平时制作的成品和毒药也没什么区别…… 杀手话音刚落,厨房就传来了沢田纲吉的大叫:“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哪里来的虫子正在吃我的手指!!!!” 我回过头,彭格列的十代目,里世界未来的王者,此刻正面色惊恐,动作疯狂地甩动着手臂,而他的手指上,一条大青虫正在糯糯地啃食着菜叶子。狱寺隼人手忙脚乱地想帮他抓下来,但是慌乱之中,他们把菜篮子撞翻了,水渍撒在地上,沢田纲吉发动了传统艺能平地摔,“嘭!”,他坐倒在地上,老实了。 “……” 你就是传说中的厨房事故圣体吗?失敬失敬。 怀着怜悯之心,我也走进了厨房帮忙。reborn默默地看着我,仿佛已经预见了即将到来的场景。 “……” 不久之后,山本武把我和沢田纲吉同时推出了厨房,身后,两口锅中的热油正狂暴地迸溅,菜叶子在里面扭曲成了诡异的黑色,狱寺隼人愤怒地大喊:“谁让你把半瓶油都倒进去的!谁让你还把菜叶子扔进去?!还有,谁让你把火开到最大?!!!” 我默默地指沢田纲吉:“是他把火开得那么大的。不是我。” 沢田纲吉欲哭无泪:“等等、不要就这样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污蔑我啊!!!” “你的成语学得真好,为什么国文考试还是12分呢?——我懂了。” 我以拳击掌,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想扮猪吃老虎、升学考试的时候给藤本一个厉害瞧瞧!真有你的,阿纲,我承认你是彭格列十代目了。” 第86章 “——拜托了请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承认我!!!!” 厨房彻底沦陷了,把玻璃门关上都压不住那股浓烈的油烟味。狱寺隼人灰头土脸地冒着风险去关灶台上的火,山本武拿着抹布帮忙。我良心过不去还想进去,狱寺隼人大喊:“你别进来!!!你真的想把我们所有人炸死吗?!” 说得那么可怕,有必要吗。就算把厨房炸塌了我也能买一个新的,这算什么大事? 我讪讪地准备回到客厅,突然听到玄关外传来一阵叮当的翻钥匙声。片刻后,门打开了,伏黑甚尔人未现而声先至:“大小姐,你是要把我们家炸到天上去吗?” 男人一手提着袋子,一边从鞋柜下面把自己的拖鞋费劲地拖出来,嘟囔:“怎么还踢进去……。” 他抬起头,额发下随意的眸子在屋子里逡巡一圈,好像没看到有人一样,问我:“吃不吃苹果?” 他把手里的袋子提高,里面哪有什么苹果。 “哦,对了,”他后知后觉地说,“他们是谁?” 他身上穿着一件勾勒健硕肌肉的黑衫,站直的时候,男人的身形将开阔的室内空间都压得逼仄。嘴角处的疤让他看上去平添几分凶意,怎么看怎么不像——保姆。 山本武从厨房里探出了头,有些意外道:“啊,你好。我是阿临的朋友,山本武。您是?” 伏黑甚尔把袋子放下,语气随意,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叫得还挺亲近……这小鬼是谁啊?” 别那么没礼貌行不行,别人会说我雇佣保姆的眼光出错的。 我指他:“对,没错,这就是我即将解雇的保姆。” 伏黑甚尔一脸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我,保姆?” 难道不是吗? “……”他把手放下了,转头去掏袋子里的东西:“算了,保姆就保姆。” 他指了指狼藉一片的厨房:“现在能让我这个保姆去做点能吃的东西了吗?你快饿死了吧。” 话音未落,我的肚子就发出了微弱的肠鸣声。伏黑甚尔拉开厨房的玻璃门,低头,身高将将不到他肩膀的沢田纲吉“呃”了一声,默默地将目光投向我,意思完全就是: ——这就是月见同学你那个,贤惠无比的杀手吗? 我无言以对。该怎么解释伏黑甚尔一脸凶相但是做饭真的很好吃?可他做饭真的有一手啊! reborn饮用咖啡,淡定地出声:“林,你花了多少钱?” 他幽幽地拉长了声音:“请动咒术界的天与暴君做你的保姆……你可真是了、不、起、啊。” 第46章 chapter 46 “不管你信不信,”我无辜地说,“但这是他欠我的。” “欠你的?”杀手说,“真奇怪, 我还以为你欠了他天大的债呢。” 但管他谁欠谁的,只要伏黑甚尔还能做饭就行;我其实一直不大愿意请家政和清洁:在自己的屋子里放任不知根知底的人行动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伏黑甚尔么, 我好歹知道他底细, 他儿子严格来说还在我手上呢。 而且他做饭真的好吃。刚好我现在又饿了。 “去去去, 坐着去。哦, 客人——,”伏黑甚尔把“客人”两个字在嘴里嚼得阴阳怪气,攻击性极强,不多时就把所有人轰了出来, 占据了厨房。狱寺隼人有些不平地喊, “我都已经热好锅了!”, 被他一句“都来做客了怎么能让客人做饭”给堵了回去。 “……” 大家只好回到了客厅, 在沙发上凝重地排排坐,看看电视,又看看我。 我大度地开口:“有问题就问,我酌情回答。”意思是让我不高兴的问题就别问。 沢田纲吉欲言又止:“真的没问题吗?月见同学、你的保姆看上去好像……” 他挠着脸, 似乎因为即将要说别人的坏话而不好意思。 山本武把他未尽的话大咧咧地说了出来:“你的保姆好像不太欢迎我们,这没关系吗?阿临, 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狱寺隼人显然还在为自己被剥夺了厨房使用权而不爽,捧哏似的发出了“啧”声。山本武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你们有添什么麻烦、不如说伏黑甚尔才要反省才对吧。我果断倒戈了:“不用理他,”我指了指脑袋, “他以前摔进水沟里后脑子就一直不太好。” 伏黑甚尔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搅些汤匙,隔着玻璃门都能听到他懒散的声音:“大小姐, 要说我坏话也不用这么光明正大吧?——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就是说给你听的,”我面不改色,“麻烦你自省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摔过脑袋?” 他开始剁鱼,把砧板砍得砰砰作响。像是在砍谁的脑袋一样。 “说起来,他为什么叫你大小姐?”山本武好奇地问,“阿临是贵族家的小孩吗?” 狱寺隼人撇开头:“你们看不出来吗?这家伙小时候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 沢田纲吉也若有所思:“总感觉平时也是……月见同学的动作都很风雅、不起,嗯,总之就是很好看。” reborn出现在我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在沢田纲吉“这就是cos?!”的惊呼声中,他掏出了教棍,敲黑板:“好!侦察课堂上线了。接下来是有奖问答时间——请猜出面前之人的身份,成功的话能获得奖金七十万哦。” ……你串频了吧!!! 第87章 觉得哪里不对的沢田纲吉弱弱地举手问:“如果失败了的话……?” 杀手掏出了100t的锤子,面上是一派儿童的天真:“哇,被这个锤子轻轻打一下,应该不会死吧?” 被欺压的可怜弟子瞬间飙出面条宽泪:“绝对会死的啊啊啊!!!” 杀手没理他,举着锤子虎视眈眈;山本武第一个发出了猜测:“阿临一定是古老的、贵族世家的女儿,对不对?” 狱寺隼人补充:“……在家族里呆了一段时间后离家出走了。” 沢田纲吉绞尽脑汁:“而且、而且,很厉害?” 我犀利地点评:“三个答案里面只有蠢纲的最不知所谓。” 我发出指挥:“给他点厉害瞧瞧,裁判!” “等、等等——” “嘭!!!” 100t大锤从天而降,把沢田纲吉捶到了地上,列恩重新化回原形,“嘶嘶”吐着舌头爬回杀手的手中。 只有沢田纲吉受伤的世界达成了,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山本武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猜测:“阿临是杀手、那会不会曾经也是黑手党呢?” “但是普通家族不会有黑手党相关的教导,”狱寺隼人把沢田纲吉扶起来后,接着思考,“所以离开了家族之后,应该还经历了什么。” 其实只是让你们猜我的身份而已。但你们完全偏题了——怎么莫名其妙就把话题转到了我的背景经历上?话说这样明目张胆地窥探杀手的行踪,你们是想死了吧? 沢田纲吉捂着脑门上的大包,好像被打断片了,他晃了一会儿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看我,吐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六道骸……?那个、” 别再猜了,再猜下去我三岁穿的和服颜色都要被扒个干净了。我正要打断他们的猜测,伏黑甚尔拉开了玻璃门,杂耍一样端着五盘菜走出来,随意道:“什么身份?大小姐?” 他把菜摆到饭桌上,都不看这边一眼,口吻也满不在乎似的:“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你们这群小鬼管那么多干什么?” “……” reborn面无表情地给三人一人一锤子:“真是完完全全的失败、一点长进都没有!我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 “对不起嘛……”沢田纲吉从地上爬起来,挠着脸,“但是在关于月见同学的事上,根本没有reborn你说的那种超直感能发挥作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皮也开始发红。杀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啧啧道:“这不就是在发挥作用了么。蠢纲。” · 我感觉这个气氛好像不太对。 明明是其乐融融的晚饭时间,餐厅里却弥漫着诡异的氛围,我不禁回想起多年……不久前的那一次烟火大会,如同楚河汉界一般,我分隔开了两个不相识的人群,现在也是一样,以我为中心,左边是伏黑甚尔、右边分别是reborn、沢田纲吉、山本武和狱寺隼人。 但这次和烟火大会又不同……哪里不同呢?我家的餐桌是圆形的,绕了一圈后毕竟殊途同归,于是,狱寺隼人和伏黑甚尔坐在隔壁。 他俩面面相觑,伏黑甚尔抱着手臂哼了一声,狱寺隼人哼得更大声!然后他俩撇过头去,根本不掩饰对彼此的不耐烦。 可能是相性不合吧,这个时候我还如此地想着;但伏黑甚尔跟谁都不合,如果不是我顺手拦住了,他会“不小心”打翻杀手的咖啡,然后对沢田纲吉不屑地撇嘴,以及他给山本武的评价是“毛头小子”。 可恶啊,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愉快的晚饭时间?——在诡异的氛围中吃饭,会影响肠胃蠕动、影响消化好吗? 我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猛拍桌子,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也能当一个主持人:“好!美好的晚饭时间!开始!” reborn率先响应我的号召,嚼嚼嚼青菜,咽了下去,黝黑的眼睛看着我:“……没熟。” 没关系,因为我不吃青菜……。 我心虚地吹了声口哨,表示吃点别的吧。 杀手问,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伏黑甚尔伸出一只手指敲桌子:“小鬼,你爱吃不吃,不做饭的人不要提意见。” reborn萌萌地看着我,列恩爬到我的手指上蹭了蹭。这是贿赂吗?这是贿赂吧。总之我收下了,义正言辞地和伏黑甚尔说:“快吃饭,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说话的谢谢。”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吃?就现在,把那盘胡萝卜吃了。” 他把胡萝卜片得漂亮,我也相信他的厨艺。 但不妨碍我在他把菜端上来时偷偷把它挪到了我的对面。 我铿锵有力地拒绝了:“兔子才吃胡萝卜,我可不是草食动物。你说对吧,蠢纲。” “……”草食动物把筷子上的胡萝卜放下了。 “明明不会做饭,却还挑食得很,”伏黑甚尔没忍住吐槽,“不想吃的苹果放了两个月都没动,全给我吃了。” 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真够难吃的,大小姐。” “谁让你吃的,”我眼也不眨地回,“严格来说你那是抢吧。” 他不大乐意:“反正你也不吃。我吃点怎么了。” “——阿临,”山本武突然出声,发出一击必杀的赞美,“很好吃诶!刀工很厉害!” 他吃的是一盘小炒肉,肉切得很好,炒得也很入味,口味完全合我的喜好。我的注意力转移,点头赞同了,岂料山本武赞美完之后,话题很快就滑轨:“说起来我也一直在努力地练我的刀工。但一直没有机会展示……阿临什么时候来我家做客呢?我想给你做寿司噢。” 第88章 我有点心动。 这几个月的午饭便当里的寿司完全显露了山本武的水平,逐步上升的技术让我笃定,这家伙在杀手生涯退役之后,选择开一家寿司店来退隐,是绝对可行的方案。 山本武还在兴致勃勃地诱惑我:“除了鳗鱼寿司,别的寿司我也已经能做得很好了!握寿司、军舰之类的都不在话下。你愿意的话,可以和阿纲他们一起来噢。” 沢田纲吉也加入了他的行列,努力说服我:“是的、阿武家的寿司真的很好吃,月见同学不想来试一下吗?” 山本武发出最后一击:“寿司就应该做好了马上吃,带到学校的时候紫菜都发软了,而且,来我家的话还能看到我的亲手大放送!” 我战术后仰,根本无法抵挡这些攻势。 “那就……” 伏黑甚尔说:“喂,你们这群小鬼完全把我无视了么……?” 男人伸出手掌,把我的脑袋扭回来,“大小姐,你想吃寿司,我又不是不能做。” “怎么还非得跟着别人跑?” 第47章 chapter 47 “你以前没有这么好骗吧?”他说, “随随便便就被骗走了——我当初把你骗出去还花了半天功夫?啧。” 他指的是当初佐藤家小院里的事,但我当年不是被骗出去的,我本来就想跑了。 现在也一样, 骗,是一种试图扭曲我的本意而改变我行动的手段, 可我不觉得去山本武家这事有什么不行。 我把他的手按下来, 说我要去;伏黑甚尔的脸色一下子变臭了, 可他臭脸又不是一次两次——他看赛马频道的时候脸色就没有好过。我完全略过了他, 开始和山本武他们讨论起来做客的事。 因为是比较正式的邀请, 所以我考虑是不是应该买一些礼品再上门:类似于牛奶水果之类的。——这是礼仪吧?普通人的礼仪, 友人之间似乎该有的人情往来之一。 “什么都不用带,”山本武对我比大拇指,“阿临能来我就超级高兴了!阿临就是最重要的礼品噢!老爸看到你肯定也会开心的!” 伏黑甚尔见缝插针地跟我说, 如果非得去, 他可以帮我准备礼品。 我问他有什么建设性的提议。 他满不在乎地说, “反正你也不喜欢那些水果吧, 收拾收拾家里干净多了。” 你说的是茶几上那些发蔫的桃子和梨子吗。把那些东西当成礼品送出去,你是想让我一世英名扫地吗? 伏黑甚尔看了看我的脸色,稍微严肃了点:“厨房里其实还有上个月没吃完的土豆,那个能拿来送礼吗?……啧, 破禅院也没教过这个啊。” 我的英名已经一败涂地了。 “行了你闭嘴吧,”我说, “再说下去就把你扫地出门。” “……切,”他做在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 耸耸肩膀不说话了。 而我不得不为这个混蛋的冒犯道歉:“你们也看到了, 他的脑子真的不清醒,把他当傻子得了。” 作为补偿, 我想了想,提议:“我明天下午去做客好吗?去之前、我们一起去步行街看看能买些什么?” 山本武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起去步行街吗?” “对、然后看应该买些什么?大概这样。大家一起去吧,热闹些。” “……啊。”我愣住了。 忽然地,我觉得了不可思议:“热闹些”这种说辞简直不像是会从我嘴里蹦出来的词句,独来独往习惯后我更适应孤身一人的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和人建立一段长久的关系,可原来我也改变了。 …… 哪怕只是微小的改变,都代表着死水的波动。而当我意识到这是不同的时候,事实往往已经开始深入。 肉眼可见地,伏黑甚尔想说些什么,我瞪了他一眼,他憋屈地紧闭着嘴巴;山本武则笑容满面说“一言为定!”,伸出手指要和我拉钩。 “喔,阿临,真的不能拉钩约定吗?我觉得这很有纪念意义啊!”他期待地说着,神采飞扬,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我,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孩。 好幼稚啊。而且有什么纪念意义? 但刚才的话确实很冒犯。我犹豫了下,伸手过去—— “拉钩是吧?” “等……” “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伏黑甚尔突兀地伸出手,搭在山本武的手指上,在对方错愕的神情中飞快地完成了一系列的流程,嘴上敷衍,他的表情也满是嫌弃:“这样行了吧。啧,小鬼流行这种把戏……” “……” 我忍无可忍了。 伏黑甚尔一定是吃错药了。 我把他的脑袋转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想死?” 不给他辩驳的时机,我拽着他的衣领走了几步,拉开餐厅的窗户,把这大高个往上拎,然后往下甩。 他没反抗也没有挣扎,几近温顺地任我行动,不然全程没那么顺利;但刚刚把人扔出手,他就翻了回来,坐在窗边,像十几岁那年翻进我的小院一样,举双手投降:“这算什么?家暴吗?” “砰!” 我又一拳,把他打下了楼。他整个人往后仰倒,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十二层的公寓,男人掉了几层后抓住阳台,仗着皮糙肉厚直接往下一层层地跳,不多久就掉到了地面。 看他拍拍衣服就准备回来的样子,他肯定忘了钥匙在家里。我淡定地把门反锁,重新回到了餐桌,伸手:“来吧,拉钩吗?” 第89章 沢田纲吉已经在一系列的变故中丧失了语言能力:“扔、扔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十二楼吧、会死掉吗?” 他整个人都灰败了,但居然很有条理地规划:“处理尸体和血迹,还有可能有的目击证人,还有墓地和以后烧的纸钱——” 想得好远啊。我还举着手指,便忍不住笑:“嗯,烧多一点,不然他变成鬼了回来找你噢,彭格列。” 彭格列便开始疑神疑鬼,怀疑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鬼;我笑得更大声了、忽而戛然而止。 “——。” 在我的笑声中,山本武突然伸手勾住了我的小拇指。他是除了杀手以外最淡定的那个、到了现在,目光也专注地只看着我一个人:“好啦,先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阿临,你不要分心,否则誓言可不会生效。” 我有些发愣。他顺势带着我的小拇指晃了两下,和我的大拇指按在了一起。很难得、人体的温度没有随着血液流走地被我感知,而是隔着皮肤,近在咫尺地涌着生机。 “……” 少年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许变。”我说。 他松开了手:“真是好险,我还以为阿临会拒绝呢。不过,阿临的心还是太软了。” 我的心很软吗? 被杀手捶了一锤、明白过来人根本死不了的沢田纲吉小声地说:“对……月见同学的心很软呢。” 哪里心软了?不要乱说、杀手容易心软可是会死的。 但就连reborn也用他那双黧黑的眸子看着我,说林,你这样拖泥带水的软弱真是难得。 我想了想,在杀手的帽子上来了一拳。他往后躲过了,只剩下蜥蜴被抛弃、沿着我的手掌爬到我肩上。我不大乐意地说:“不许说我心、软。” 狱寺隼人发出了憋笑的动静,沢田纲吉捂着嘴说什么都没发生;山本武根本不掩饰,他脸上的笑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下来过:“那就约好了?明天放学之后?” “明天放学之后。” “……” 伏黑甚尔一直没有回来,太好了,他一定是没脸回来了;我们继续吃饭,桌子上大半的菜都烧得差强人意,好在我本来也不大喜欢吃那些,因此,晚饭时间算是完美地结束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课,大家没有久留,很快向我提出了告辞,我送他们到楼下。 结果,我们刚刚走到大楼门口,就看到不远处倚着个人。伏黑甚尔手里提着什么,一只手捏死了有些猖獗的什么,听到动静时回过头来看我们:“哦,要走了?” 他敷衍至极地抬手作告别的姿势,然后期待地问我:“我可以回去了吗?”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汇集在我身上,我差点以为我正在参加秀场《超级变变变》。 我先把大家送出门口,然后把伏黑甚尔一起踢出大门,面无表情地宣判:“你已经被解雇了,再不聘用。” 一众人等在大楼外发愣地看着我,这什么尴尬综艺场景。我赶紧吹着口哨,当自己是路过跑掉。 临走前,山本武大声地提醒我,“阿临!明天放学之后别忘了噢!” 这事明天上课的时候再说也没问题、何必现在还要提醒我?我只是到了退休的年纪、又不是老年痴呆了。我扒着眼角给他做了个鬼脸,肉眼可见得他们开始发愣,其中伏黑甚尔的脸色发臭得扭曲起来。 “……” 我的背影不见之后,伏黑甚尔狞笑着扭了扭拳头。 “喂,你们这群小鬼……是在挑衅我吧?” 以猎杀为生的天与暴君绝非一般人能够直面的存在,煞气与怨几乎凝聚成实质——事实上,如果不是绝对的0咒力,光因伏黑甚尔而诞生的亡魂就能化为特级咒灵。 但出乎他意料,站在所有人身前的反而是那个看上去有些怯弱的男生。金色的瞳孔直视着他,不卑不亢、毫无相让之意地与他对峙着。 “保姆先生……您有些过激了。” 沢田纲吉淡淡地道:“我们只是正常地邀请月见同学而已,而月见同学也同意了。” “您难道想要阻止我们吗?——那您该用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对我们说不?” 伏黑甚尔从来不在意言语间的针锋相对。他很有自知之明:比起能说会道的嘴,显然拳头更能帮他说话嘛! 局面剑弩拔张,山本武却适时地用一句话拦住了他。这个笑眯眯的棒球少年道:“保姆先生——这里是阿临的家,哪怕要动手,也不该在这里打扰她的清静吧?” 坐在山本武肩膀上的杀手凉凉地出声:“天与暴君就这点气度?——林能容忍你也真够不可思议。” 双方对视之间,电光火石,没多少剧烈的语言,却毫不掩饰意图—— 怎么对面的人还没消失! · 伏黑甚尔没敲门,从窗户那边爬进来了。他语气幽怨得跟水鬼太宰有得一比:“喂,我要是就这样摔死了怎么办?这可是十二楼。” “无用之物就去死吧,”我说,伸手想把窗户关上,他跳进来,状若不经意地问我,“你明天还真去跟那群小鬼约——逛街?” 我说对,可能是因为他不太高兴、我又乐于看他不高兴,我理直气壮地说,普通学生都该有娱乐活动,和朋友逛街什么的——而我,我退休了,我也是个普通学生。 第90章 伏黑甚尔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我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出声:“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去,那你也一定需要个拎包的吧?大小姐?” 第48章 chapter 48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国中体育课的活动项目匮乏而无趣。跳山羊、跑圈、体操, 充其量算是哄小孩的游戏,根本算不上所谓的锻炼。 我轻轻松松完成了所有内容,迎来了满堂喝彩, 丝毫不逊于山本武出场时的轰动。——不知不觉之间、我似乎也成为了校园风云人物。 进步比较惊人的是沢田纲吉,虽然脸上还挂着些不自然的退却、似乎不太习惯站在目光汇集之处, 但他顺利完成了所有项目, 动作游刃有余、甚至有着可赞的观赏性。 下课的时候, 他打开鞋柜, 忽然“诶?”了一声, 迟疑地抽出了一个粉色的信封。 “这是……” 他的脸色不自觉地红了, 眼睛瞟向我的位置,看上去有些紧张,旁边的狱寺隼人大声地为他解答了:“太好了!是情书!十代目, 没想到并盛町这样的小地方还存在有眼光的女生!这一定是在向您表白心迹吧!” 山本武大力地拍沢田纲吉的肩膀:“阿纲被女生喜欢一点都不奇怪!诶, 你会怎么回应?话说, 会喜欢对方吗?” 沢田纲吉捏着信封的手指微微颤抖:“怎、怎么会就喜欢上一个不知道名字和样子的女生啊!太冒昧了、而且我——我——” 他涨红了脸, 愣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求助一样看向我,仿佛我是他的人生救星。 我耸了耸肩,从鞋柜里抽出了三封信, 颜色都矜持地选用了符合性别的蓝色,之在封口处用笔画上了小小的红色的爱心,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情书。 我故意选用了杀手的口吻:“让我来教你吧,蠢纲, 面对情书, 该选用的应对手段是——” “是——?” 我把三封信揉成一团,对准远处的垃圾桶, 进行长距离投篮,“砰!”,我打了个响指,“bingo!三分!” 沢田纲吉想起了什么一样:“所以之前被这样扔出去的……也都是情书吗?” 以前上体育课的时候,确实会看到一晃而过的纸团飞进垃圾桶里。当时还以为是废弃的作业本之类的、所以原来都是情书? 我疑惑地点头:“不然呢?” 沢田纲吉有些结巴地问:“但是,不应该打开来看一下吗?” “这是你送给我的吗?”我问。 “……怎么可能!” 棕发少年脸色瞬间红到了新高度,他整个人像是冒出了蒸汽一样,脑袋滋滋地冒烟:“情书什么的、怎么说也不应该……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送出去吧?” 我又问山本武:“那是阿武送给我的?” 山本武似乎明白了什么,半开玩笑道:“我是想送来着,不过还没到时机噢。” 我再把目光投向狱寺隼人,未来岚守登时炸了毛,跳脚道:“看我干什么!也不是我送的!” “所以,又不是你们送给我的,我又何必要看呢?” “咔嗒”,我把鞋柜的门关紧,语气平淡,“我在这个学校熟悉一点的就是你们几个吧……别人于我而言,素不相识、互不了解。” “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送出情书,看上去是一种含蓄,其实何尝不算是一种冒昧的试探?” 我冷淡道:“如果直接到我面前、问我愿不愿意与其来往,我或许还可能给他一个机会。但根本没人有这胆子。” 我不得不感叹:“日本的风气未免太被动了,学学欧美人好么?我当初在街头坐着,一封情书都没收着,但半小时内就被请了十几杯咖啡。” 相比起日本的含蓄和内敛,本质上我更适应欧美的开放与浪漫。——因为那样,我的拒绝可以干脆利落,而不必要顾及谁人的自尊心。 说到被请咖啡,这是在旧金山的事,彼时我还和reborn蹲在同一个屋檐下,大部分时间会一起行动。但我不得不谴责杀手,因为他在搭讪的男人们来时跳上椅子,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所有人给劝退了个干净。 咖啡我也一杯都没喝到,reborn喝了一口说正宗,我不喝美式咖啡,瞬间没了碰的欲望。 说来说去,言归正传。我表示,日本的情书文化可以衰退了,因为成功率太低,而且很烦人——我每天都要清理抽屉和柜子,还要小心不往里面放刀或者别的什么,免得把人炸上天……啧,麻烦。 “确实,情书的话、多起来就会感到烦恼,”山本武附和我,我见到过,他收到的情书数量多得令人发指,“看到的时候觉得麻烦、考虑该怎么处理更加麻烦。以前还好一些、但现在的话就会想双手合十、跟所有女生说,‘抱歉!别再喜欢我了!我有——’,啊,说过头了。” 他摸着后脑勺,哈哈地说,“总之我不太喜欢情书。当然,某些人的例外。” “所以说,收到情书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转头对沢田纲吉说,“要练一下投篮吗?” 我做出三分上篮的姿势,但棕发少年犹豫了一下,捏着情书缓缓地摇头。 “是打算回应对方吗?”我有些好奇。 关于沢田纲吉的情感生活,我模糊地有所耳闻,在一些流言蜚语中,他似乎喜欢屉川京子,并盛中学的校花,也是屉川了平的妹妹,但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京子献殷勤,也没见过他对谁表露过——喜欢? 第91章 难道他是那种谁喜欢他、他便也会投以同样感情的类型? 不是。 沢田纲吉说:“我想,无论送给我情书的女生是谁、我都只能和她说抱歉,但我也无法就这样将情书扔掉——那个,我不是谴责月见同学的行为、我只是、我只是——” 他挠着自己的脸,好似有些难为情,也不大愿意看我。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少年眼中的怯弱、退缩逐渐消失,此时早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他眼眸中坚定的、无转移的火焰。 这火焰仿佛在凝视着我。我听到沢田纲吉轻声说,“我只是在想。” “如果亲口告诉对方、我有了喜欢的人,那么对方也就不会再有没必要的期望了吧?” 他的眸子明亮地倒映着我的影子。 “——啊。” 我愣愣地反应了一下,脑子宕了一会儿机,这才终于重新运转起来。 看着沢田纲吉的隐含期待的眼睛,我脱口而出:“原来你真的喜欢京子啊?” “什、什么?!不是啊!” “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 “那我没有喜欢京子啊、不是!不是啊!” 沢田纲吉的气势霎时间烟消云散地破碎了。少年欲哭无泪地发出可怜的哀嚎:“为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联想啊——!!!” 我望天回答:“他们都说你喜欢京子。校花嘛,喜欢是正常的,我也喜欢。” “所以你都是听谁说的乱七八糟啊?拜托不要随便地信这些流言蜚语,”沢田纲吉口不择言道,“而且难道他们说我喜欢你,月见同学也会相信吗?” “……” 我默默看着他:“这不是事实吗?” “砰!”一声,沢田纲吉仰天摔倒了。好一个平地摔之王!碰瓷界的未来之星!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眼神左右漂移,根本不敢看我:“不要乱说了,月见同学、请不要再逗我玩了!” “是你先胡言乱语的吧。” 我鄙夷道,“骗女孩子说你有喜欢的人,难道不是鬼话吗?我拒绝送来的甜点和酒时,借口永远都是‘我已经有情人了抱歉’,没想到彭格列你也无师自通了这一招,了不起。” “……”这段话槽点太多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处吐起。沢田纲吉站起来,只觉得脸上已发烫得能够煎汉堡肉。不用想,他的脸红得不成样子了。 他抿起了嘴。 而女生已经转过头去,开始系鞋带、完全失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 喂,喂…… ——难道他真的、表现得一点都不明显吗? · 让我们把情书的事情放到脑后吧! 一刻也不必为情书伤神,即将到达战场的是选定拜访礼物。 我们一行人出了校门,顺利到了附近最大的步行街。说起来我之前也会到这里来、但都是一个人闲逛,看着学生们成群结影地走过。 现在透过玻璃橱窗的反光,我发现周围有好多人……。我现在也是普通学生的一员了。 什么?伏黑甚尔在哪里?当然是不存在。我只是四五岁时待在佐藤、又不是一直没接触过外来世界。哪家普通学生逛街还要带一个拎包小弟啊?cosplay□□大小姐吗?神经病。 山本武把手臂垫在脑后,脸上的笑容灿烂地跟认出他的同学打招呼,又期待地说:“我们一直逛到太阳下山,怎么样?” “那样会不会太晚了?” “晚一些客人才会少嘛,”他满不在乎地说,“正好明天放假,也不用担心时间太紧张,对不对?” 那也确实是。时间不紧迫,身边陪着的人又让你感到舒服,在这种情况下,只是闲逛都是很好的体验。 “说起来,”沢田纲吉的目光在街道两边逡巡,忽然想到了什么,“月见同学什么时候生日呢?” “我的生日吗?” 我想了想,才把这个不太紧要的数字从记忆角落里搜刮出来,说:“六月二十四号。怎么样,挺好记吧?” 大家都吃了一惊,但不是为了这数字好不好记,而是—— “六月二十四,那不是很快就要到了吗?” 沢田纲吉下意识道:“快要没有准备礼物的时间了……” “没关系,我不过生日,”我说,“你为什么突然问到生日的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刚才看到了橱窗里的商品,心里想着把它送给月见同学的话一定很适合……然后就下意识想到了生日。” 山本武道:“但是阿临怎么不早说呢?一年就只有一次生日,错过了可就补不回来了!” 他比划:“十五岁的生日只有一次、十六岁的生日也是一样。错过哪一次都不行啊!” 狱寺隼人也抱着手臂说:“不管怎么说,生日都应该有点庆祝活动吧?” “可我至少错过十次生日了,”我没所谓地说,“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嘛。” “……” 几个少年看看我,又看看彼此,眼神交流了一通不知怎么就做下了决定:“好!那今年就全力以赴地办一次生日派对吧!” 啊……? 沢田纲吉认真地说:“一定要让月见同学记住!生日是很重要的。” 他期待地说:“月见同学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呢?” 半晌,他又收回了自己的话:“不、不用告诉我了!我会努力观察的!月见同学只需要收下礼物就行……这样可以吗?” 第92章 他小心翼翼而期待地看着我,眼睫紧张地颤动。 真是的、不要擅自为别人做决定啊。 生日就是一种无所谓的东西,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过不过都不会对生活有任何影响。 ——但是,我看着他们的眼睛,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随便你们,”我说。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都努力地张望着街边的橱窗,似乎想要找到最好的礼物一样——看来他们已经忘光了,本来是我要来买礼物嘛!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我跟随大众前进,听着他们对商品的点评,大家都很有热情。 虽然不以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那般争奇斗艳,但现在的商店橱窗仍然力求将最好的商品展示出来,以此吸引路人的眼球,继而进店消费。 我略微顿住脚步,眼前这家店的橱窗里堆放着骨头、水晶、古董盒子、方尖碑和骰子,吊起来的十字架、塔罗牌、木乃伊和佛像,好一个信仰混杂!——给我一种极其微妙的熟悉感。 忽然,店里面走出来一个女生,有气无力道:“客人,要进来卜一卦吗——啊,怎么是你们?” 是学园祭上见到的女生幽子。她换了校服,穿着一身笼住手臂的和服,颈上戴了许多宝石堆叠的项链,项链中间是十字架,耳垂处有塔罗牌的宝石在晃动着。 那就怪不得了。所以当初你们教室里乱七八糟的装饰其实也有你的一部分功劳吧? “这是我家的店啦,目前放学的时候我会在这里打工……啊真麻烦,明明一个人也能应付过去吧……” 幽子嘟囔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幽子,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是有客人吗?” 戴着面纱、穿着和服、手上缀满了水晶珠子的女人从门后走出来,只看了我们一眼就脸色大变:“你们……” 她身上萦绕着的咒力较于幽子的更加浓烈,可想而知,她的实力也是幽子的数倍——她能预知到的未来,一定也更加清晰。 除了御三家外,咒术界中还会有一些家系咒术师传承,比较知名的是狗卷家的“言灵”,面前的母女大抵也是这一类存在,能力和“预知”有关。 我无意和咒术师打交道,因此想要把这事略下不提、但山本武已先我一步开口笑道:“您是幽子的妈妈吗?我们是她的同校同学,正好在这里碰见了她。” 女人的面色勉强缓和下来:“你们好……你们是想要占卜吗?” 她一边和山本武说话,一边仍不停地偷看我,似乎想要确认什么。但这很奇怪、我在咒术界没有正式露过面,她在看什么? 沢田纲吉忽然道:“阿姨,从刚才开始,您就一直在看月见同学,是有什么想说吗?” 第49章 chapter 49 “倒没有什么……” 女人的脸色说不上感觉得怪异, 笑得也很勉强:“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小姐?” 她上下打量我,终于鼓足了勇气, 说出一个姓氏:“佐藤?” “……” 她肯定见过我,且是在我年纪很小的时候。 佐藤, 一个曾在咒术界极尴尬的姓氏。不及御三家实力雄厚、身份高贵, 但也还不至于沦落到与血脉微薄的家系咒术师之流并称, 勉力支撑着“往日荣光”的佐藤家在咒术上始终得不到突破, 便只好发展各种姻亲与人情往来。 我年幼的时候, 佐藤家常年有客人往来, 一些家系咒术师够不到御三家的门槛,就会和佐藤之流相联合以获取利益和支持。 但我印象里没有这女人的存在。我歪了歪头,问:“好吧, 佐藤。你怎么认出我的?” “真的是您……很抱歉, 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 就擅自窥探了您的……未来。”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但却没有隐瞒。 身边几人好奇地看着我们,不明白女人为何如此神态。 咒术界是文明时代下的野蛮世界。在这个地方,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虽说咒术师不能杀害彼此, 可是你看,每年叛逃的诅咒师数量都不少。 她知道我能杀死她, 畏惧着这一点的女人顺从地不敢谋逆我。 但一般的咒术师也不至于这么卑躬屈漆。我脑海中冒出了一个猜测,问她, 你是诅咒师? 女人的脸色再也压不住了, 苍白得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的嘴唇颤抖:“只是一点意外……总监部……” 不用说了, 我知道了。总监部,咒术界的臭篓子,烂橘子,完完全全的封建产物,顺于他们的会被当成可废弃傀儡,谋逆他们的就会被打成诅咒师。 我语气缓和道:“不用害怕,我现在退休了,不杀诅咒师。” 幽子这才反应过来,警惕而敌视地问我,“你是谁?你在说什么啊?!” 她看上去被母亲保护得很好,就像普罗大众的学生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 我正想回答,山本武却轻松地出声,为我解释:“阿临是杀手噢?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不止是他。 沢田纲吉也维护我:“月见同学不会随意动手的、请放心吧!” 狱寺隼人的语气不太好,却也站在我这边。他插着兜道:“没错,这家伙还看不上你们这样的货色……” 你还是闭嘴吧蠢隼,你没看到人家女生的脸色都铁青了吗? 幽子控制不住声音地喊:“听上去更可怕了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93章 她母亲一把将她抓回去按在身后:“幽子!闭嘴,别说话了!” 女人谨慎而瑟缩地看着我:“可是,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应该在佐藤家? 上次五条悟的到来让我爆破了小院,但后来,佐藤拾也支支吾吾地告诉我一切都解决了,我的身份没出什么问题,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在佐藤家。 女人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们身边的人,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将下面的话说出来。也是,沢田纲吉他们严格来说都不是咒术界的人,贸然让他们知道我和佐藤家的关系,恐怕有些不妥。 最好的方式是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让她说个明白。 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的。 杀手应该将自己的身份隐藏起来,小心地行走在人群之间,不结交紧密的关系,避免着复杂的情感产生,孤单地活着,孤单地死去。 但我现在,已经退休了,对不对? 我想,让他们知道也没什么;反正只是一件小事,即将进入里世界、且归属于彭格列的少年们迟早会得到相关的情报。我想,他们也不会介意。 ……这算是大胆的尝试吗?哈。 我让女人把未尽的话说出来。 “我应该没有记错,情报上是这样说的……” 她得到了鼓励,像怕晚了一步就会被截杀一样,一口气把剩下的话都吐了出来: “您不应该在佐藤家等待着五条的提亲吗?” “什么?!” 你说什么?! 沢田纲吉他们帮我把问句大喊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女人:“佐藤家……五条家……提亲?”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看得出来,他们每个人都有许多疑问要吐出来。没关系,因为我也有很多疑问。 此时此刻,我宁愿落在一个敌对的全员端枪的帮派里,也不想站在此处。 你这女人,嘴里到底叽里咕噜说的什么东西啊!!! 还有佐藤拾也,五条悟,都是你们两个干的好事吧?! · 像是看出了我暴动的杀气,女人吓得把幽子往店里面推,但她女儿一个劲儿地拽住她的衣摆不肯走,她只好恳求地说:“我愿意为您占卜一次准确地未来……请放过我们吧!”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我都说我金盆洗手了,我才不会杀人呢。 我张嘴就想问什么时候才能退休,猛然想起上次就是幽子说我一直没有退休……太可怕了,这种未来。 于是,话到口边,我瞬间改了方向:“以后谁和我的关系最密切?”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得澄清一下,我跟五条什么关系都没有,而且我还决定把他们给剿了——不就是炸祖宅嘛,有一就有二,顺手的事儿——那么我未来和他就不会有任何亲密关系。 快点把我的名声洗干净!我的一世英名!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马上都转移了。果然,比起流言,还是准确的未来更得人的心意。 水晶球只是幌子,女人不需要凭借任何道具就能使用“预知”的咒术——或许这就是她被打为诅咒师的原因。 她应下我的要求,脸色凝重地看向我身前的一片虚无。流动的咒力缓缓转向四周,我忽然感知到冥冥中的窥视,下意识运转咒力攻击那处,女人闷哼一声,皱着眉,捂住了下半张脸。 血液从她的指缝间溢了出来,将她手上的宝石都打成了红色。 “妈妈!”幽子尖叫一声,紧张地抓着她,“您看到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紧张地拉沢田纲吉:“喂喂,你们给我作证,我可什么都没干!别说我欺负人!” 沢田纲吉拍了拍我的手,虽然他的手也有点抖……。 女人把幽子的手按下去:“我没事,只是窥探未来不是容易的事。” 她掏出手帕,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动作极其熟练,然后对我说:“我已经看到了,未来和您关系最亲密的人……不止一个。” “你有没有学过国文啊、‘最’就是只有一个,”为了我岌岌可危的名声,我不得不出声打断,“怎么可能‘不止一个’。” 她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但未来就是这样说的。也许是因为您身边的人和您不分疏密得关系好……?对不起,我无法篡改未来。” 行了,你不用说了。 我的英名、就这样彻底化为了飞灰。 女人紧张地问我,“这样可以了吗?” 不能再可以了、快走吧,再继续让你说下去,我就要扛着火车连夜逃离并盛町了。 我拉着大家落荒而逃,不敢回头,回头就会被炸。 · 凌迟没有马上结束。 买了礼品、前往山本家的时候,沢田纲吉有些踌躇地出声:“那个,佐藤……是月见同学的真正姓氏吗?” 既然是杀手,那么用化名就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可能连“临”的名字也是假的,他们有听过女生被reborn称呼为“林”,只不过她从来没有表露出异样,他们便也刻意将之忽略了。 但现在来看,似乎很难完全忽略—— “严格来说,是我第一个姓氏,”她说,“但现在户籍本上的就是‘月见’。” 她看得出他们的纠结和踌躇,回应得干脆利落:“佐藤家并没有善待我。所以,我把那个姓氏抛弃了。” 第94章 “……” 他们没想到过是这个理由。 因为面前的女生眉眼里的淡漠与洒脱,一举一动中的自如与明快,都让人无法想象会有人苛待她、以至于让她将那个姓氏留在过去的时光里。 “‘临’是我现在的名字。不过,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也会用化名,免得被仇杀之类的。” 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听上去就胆战心惊的话。 ……该说不愧是她吗? 她那双与亚洲人普遍颜色的眸子里。像是淬着一片不可见的隐星,在少年长久的眺望中越发明亮。 “……”他们屏住呼吸,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沢田纲吉想起了见过一面的、那个白发少年的姓氏:“那,五条的提亲……又是怎么回事?” · “你说那个啊,”我举了个例子,“你们知道活着的傀儡吗?” “活着的傀儡?” “幽子的母亲以为佐藤家的那个人是我,但那其实只是我的傀儡;我的咒术赋予了无生命物体活力与生机。” 当然是我。否则,佐藤拾也怎么可能天衣无缝地瞒过所有人? 我暗自决定问罪佐藤拾也,表面却不露声色:“所以,关于提亲,哪怕真的成功了,对方也只会娶到一个傀儡,而不是我。” 山本武松了口气似的,哈哈道:“幸好幸好!还以为要去什么佐藤家把阿临抢回来呢!好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傀儡。” “所以说到底跟我本人其实没什么关系,”我不动声色地引导他们,“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佐藤家了。” 他们面面相觑,好半天了,才问:“五岁?” 我祸水东流,指狱寺隼人:“是这样的,我们杀手都这样,很正常。你看他,他八岁离家出走。” 狱寺隼人哼了一声,但没否认,坐实了我的指认。 ……于是,不用多久,我们两个就被另外两道“同情”的目光包围了。 幸好,并盛町实在是很小,走着走着,我们终于抵达了此程的目的地,山本竹寿司店近在眼前,我松了口气。 想要吃口寿司、怎么这么难! 第50章 chapter 50 竹寿司店的老板, 山本武的父亲,是个名叫山本刚、长相严肃却性格坦率的中年男子。看到儿子带着同学远远走过来,他大笑着招呼我们进店, 同时给山本武空出了一片施展的位置。 “怎么样,好好给你的朋友们露一手吧?” 他冲儿子眨眼睛, 脸庞的轮廓和笑容都和山本武极像, 血缘关系就这样袒露于容貌之间。 我们把准备好的礼品送上, 他有些意外地收下, “好啦, 你们年轻人的活动, 我就不掺和了。好好品尝阿武的手艺,这小子虽然还比不过我,但水平也很不错了!” “太自大了吧老爸,”山本武推着父亲走开, 回来给我们安排位置, 系上围裙后兴致勃勃地表示要大显身手。 “第一道。鳗鱼寿司,”他说,“阿临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我点头承认了。他脸上洋溢的笑容便更浓了。 少年在厨台边忙活着。为了方便行动,衣袖被叠折起来, 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他眼神专注地捏着一团热气腾腾的米饭, 处理鳗鱼的手法很是熟练,几乎刀光闪过的瞬间, 材料就被片成漂亮的形状, 被他小心叠放到了米饭上。 紫菜的处理也很重要。生疏的学徒容易把紫菜贴歪、或者因为用力而直接陷进米饭里,导致原本脆挺的口感变成黏糊的异样感觉, 但山本武的处理是完美级别的,当他把处理好的寿司推到我面前时,我一点儿毛病也挑不出来。 这份寿司简直是完完全全按照我的喜好来做的。 关于寿司的制作,不同的人当然也会有不同的喜好。米饭和材料的分量比例、紫菜包围米饭的宽度和长短,微妙的区别就能造成感官的不适。想要做一份完全符合某人喜好的食物,是极有难度的大事。至少,我年幼时在佐藤家、是从不曾得到这样合心意的寿司的。 山本武为所有人送上寿司后,转而将视线投到了我身上。他没有催促的意思,但我发觉他的眼里亮晶晶的情绪,分明是期待着我的夸奖。 筷子夹起寿司,一口放到嘴里。各种材料的香味和鲜味在口腔里交融迸发,恰到好处的搭配让人无暇顾及别的,甚至一时间忘记了夸奖,下意识地咀嚼,感受着上等的美味。 “……好吃,”我说。 米饭蒸得很好、紫菜很好、鳗鱼也很好、制作寿司的手法超级好。 根本说不出一点“不好吃”的话来。我咽了下去,认真地竖大拇指:“十分。” “满分是多少?” “十分,”我说,“如果满分是一百分,那阿武就是一百分。” 我戳了戳旁边的沢田纲吉:“对不对?一百分?” 彭格列果然不吝于夸奖:“一百分!是超级厉害的寿司呢!阿武也很厉害!” 狱寺隼人也没有唱反调,而表达了肯定:“比便利店卖的紫菜包饭好多了。” 山本武被我们哄得眉开眼笑,士气大振地说,“好!接下来会继续努力的!请好好地享用!” 他在厨台边转来转去地忙碌,完全是在享受着这一过程。看上去是把对待棒球的认真放到了对待寿司上。如果案板上的是敌人而不是寿司,那对手肯定一瞬间就会千疮百孔、失去作战能力。 第95章 我偷偷问reborn:“他知道他父亲的事吗?” reborn在并盛町布置下的机关简直数不胜数,我多次怀疑这片小镇的地下已经成了一片空。他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身边,回答我:“不知道噢。” “看来你知道。所以他是谁?” reborn眨了眨眼睛,好像才意识到这个事实:我居然还未成年。 虽然我谎话连篇,但我的年纪是难得的、没有撒谎的15岁。这不仅意味着过去的我多次违反了未成年法,更意味着我对很多久远的事实并不了解。 就比如说山本刚—— “往上数二十年,他的名声挺大,是时雨苍燕流的继承人和发扬光大者,很多人败在他的手下。” reborn的声音不大,正好够我听见:“杜尔曾和他打过一场,不过据说胜负未分。很多人觉得他会更出名,但又一年过去,他退隐了。” 杜尔是斯库瓦罗之前的一代剑帝,我未曾谋面,但绝不是易与之辈。能和杜尔打个胜负未分,山本刚绝非平常,这似乎也能说得通,小镇出身的山本武资质放在里世界也是顶尖的那一批。 只能怪我背调没做好,搬来并盛町前不知道这里藏龙卧虎。……虽然现在也不怎么觉得后悔了,但不管怎么说,并盛町这地方魔力也太大了吧?到处都是高手。 杀手不顾我深思的表情,跳到了桌面上,沢田纲吉被他吓了一跳:“reborn!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跟踪着你唷,其实我不是你的家庭教师,而是你的背后灵。” “……这个世界上的背后灵还能轮到小婴儿来做吗?” “忤逆师长、大不敬!”列恩表演传统艺能,吐一吐舌头变成了锤子,把彭格列捶下了椅子。reborn光明正大占据了他的位置,绅士道:“请给我也来一叠寿司,谢谢。” “这是鸩占鹊巢啊……!太无耻了吧!!!” 沢田纲吉从地上爬起来,对杀手怒目而视。狱寺隼人从椅子上跳下来,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reborn欣慰地抽出手帕擦眼泪:“太好了,长久的奋斗终于迎来了曙光,你的国文学得还不错嘛,阿纲。” “不要用妈妈的表情和语气来说这话!” 沢田纲吉从地上爬起来,在剧烈的抗议之下,杀手轻飘飘地把位置还给了他,显然这家伙就是恶趣味犯了、逗他的弟子玩。 他坐到了我的怀里,高高兴兴地说:“请把寿司端到这里来。” 他小小的身子软软的,完全无法想象这人是里世界第一杀手,我敲了敲他的帽子,他幽幽地说:“我不是魔术师,再敲也不会有鸽子蹦出来。” 列恩顺着手指爬到我的肩上,舔了舔我的脸,我笑了:“你也可以去当魔术师。” 山本武很纵容地把寿司送到了他面前:“请用!小婴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代替杀手回答:“因为他来当你的背后灵了。” 山本武发出爽朗的笑声,把一叠新做的金枪鱼寿司递给我。 其实一说到金枪鱼就会忍不住犯恶趣味。因为“金枪鱼”和“纲”的发音在日本是极相近的。我坏心地问reborn:“你要吃掉‘阿纲’吗?” “当然。” 沢田纲吉受了惊吓似的瞪我们两个,我若无其事地说,“不是纲,是金枪鱼!” “不要玩jump烂梗了!我明明听见了!你们说的就是我的名字吧!” 狱寺隼人为他作证:“没错!我也听得清清楚楚!你们怎么能吃掉十代目呢?!” “阿武,你能作证吧,”我一本正经地拉证人,“我说的是、吃掉你做的金枪鱼寿司。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对不对?” 山本武歉意地看了看同伴,毫不犹豫地奔向我们这边:“没错,阿临说的就是这样。” 狱寺隼人当即拍桌而起:“棒球笨蛋!你居然背叛十代目!” 山本武举双手投降,却忘了他手里还拿着切寿司的刀:“抱歉抱歉,我没有背叛阿纲,不过,阿临喜欢金枪鱼寿司也没什么吧?狱寺你要不要也来一叠?” “等等等等、先把刀放下不要挥来挥去啊!” 沢田纲吉的惨叫声就像背景音。 狱寺隼人根本不是山本武的对手。沢田纲吉则是我和reborn的玩具。 哼哼、哼哼。三比二,完完全全的胜利嘛。 · 回到家后,我第一件事是给佐藤拾也打电话。 “佐藤先生……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佐藤临和五条悟的婚约是怎么回事?嗯?” 佐藤拾也的拿手好戏:支支吾吾、拿手帕擦额头的汗、三秒之后泪哭流涕地把想好的借口拿出来糊弄我。 “是这样的,大小姐,上次您走之后,家族进行了重建,同时开始追究为什么五条悟会突然过来……” “以及,有佐藤家的小辈说看到了您扛着rpg,还说您和五条他们在交谈……” 我一边听着佐藤拾也狗屁不通的解释,一边推开门,家里的灯亮着,伏黑甚尔简直千年如一日地躺在沙发上,赛马频道热闹得有点冷清了。 他微微扬起头看我:“哟,大小姐,你还舍得回来?” 我冲他点了点头,没理他,佐藤拾也在电话那头继续哭:“上次的流言压不住后又出来了,几个佐藤出外应酬的时候忍不住吹嘘您和五条关系匪浅。” 佐藤拾也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讹传讹之后……就说您和五条定亲了。” 第96章 早知道上次的rpg往祖宅的祠堂那里来一发了。还是闲的!我骂:“那五条悟为什么不澄清?” 佐藤拾也诡异地沉默了:“不,不知道。但他好像默认了。” “……” “咔嗒”一声,我把电话挂了。 伏黑甚尔还保持着抬头看我的姿势,我摸了摸下巴:“有个活儿你接不接?” “……什么活?” 他不大乐意地开口。 我斩钉截铁地说:“付你一百万,你去把五条悟捅个对穿。” “他惹你了?” “他纵容谣言说我和他订亲了。” “……” 伏黑甚尔从沙发上坐起来,扭了扭拳头,骨骼摩擦发出“咯嗒”的爆响,男人露出个笑,阴森森道:“捅个三刀六洞都行,不用谢。” 第51章 chapter 51 人生之所以被称之为人生, 就是因为猝不及防,绝对没有预定的剧情、而沿着单线程前行。 ——还没等伏黑甚尔把捅人的消息传回来,还没有赴约, 我就穿越了。 当然不是老套的《穿越到异世界后成为骑士打败恶龙拯救公主》的剧情,也不是<a href=https:///tags_nan/qingxiaoshuo.html target=_blank >轻小说式的《异世界杀手》, 严格来说, 我没有去往异世界。 而是突兀地, 站在了不知名的街头。 一辆车斜刺里冲出来, 直向我的方位, 我向左偏移几厘, 车身险而又险地擦起我的制服裙,司机惊魂未定地从窗口探出头来大骂:“你疯了吧站在路中间——!” 但我本该走在学校的小径上才对。 这事儿邪门。前一天,云雀恭弥派风纪委员来找我、让我第二天到风纪委员办公室一趟。我本来就要过去午睡的, 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没有参加午饭便当聚会, 在下课铃响后, 我轻门熟路地饶一条小路向目的地前进。我早就勘测过了, 从这里走是最快的、只需要翻过一堵不算高墙,代表风纪委员长的办公室就会映入我的眼帘。 变故就发生在我翻过那面墙的刹那间。 突如其来的烟雾将我全身笼罩、我抓按着墙壁的手指突然失了目标,蜷缩起来,无重力感持续了一秒时间, 待我的脚尖着地时,不远处的草地已完全变成车水马龙的钢筋怪物。 司机怒气冲冲地骂了一通, 并没有下车的勇气,生怕我讹他似的, 一脚油门开走了。 “嘟嘟嘟——”喇叭催促声, “快走啊快走啊红绿灯要变了,喂喂那家伙又闯红灯,”过路人的抱怨声,“怎么回事啊突然这么多奇怪的人,”普通市民张望着。 并盛是个小城镇,难得有这样车水马龙的时刻,此外,这些人说的语言我听得懂,却不是日语,而是标准的意语。 穿着一身中学制服裙的我,规制得和浪漫遍地的城市格格不入。但哪怕如此,也有人隔着车窗对我wink,甚至有人把车驶过来,关怀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美丽的小姐,你为什么愁眉不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要上车吗?” 我冷淡地说:“把你车后座的毒/品往里塞塞。一眼就看到了,蠢货。” 他脸色大变,再不敢说什么,踩着油门就跑了。 五分钟很快就过了。我走到了街头的咖啡馆,从附近的地标中认出这是那不勒斯。好消息,我在那不勒斯有认识的人,坏消息,我现在身无分文。而且,不能确定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十年后火箭筒。 口袋里只能掏出两个买午饭的钢蹦,还是日币。在意大利,这玩意只能打发给小孩儿玩。我张望着周围来往的人,不远处,几个青年正合伙插队买快餐,身后一个老年女人大声嚷嚷:“这里是我先来的!你们这群小伙子,为什么不体谅体谅我?” 青年笑嘻嘻地拍了拍外套口袋,把里面东西的形状露出来:“你为什么不体谅体谅它?” 枪。样式很新的枪。 “……”女人闭嘴了,嘟囔着往后退了几步。 我选定好目标,屈指敲柜台。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发秃,眼神锐利地问我需要什么? “劳驾,标准意式,顺便把你们这里半个月的报纸拿给我,没问题吧?” 咖啡馆提供报纸刊物,这是从十九世纪开始沿袭下来的传统,老板同意了,开始研磨咖啡豆,又问我要报酬。 “等着,很快就有了。” 我扭了扭手指,尾随刚才那几个青年走了半条街;不久局势转变,他们盯上了我,几乎半威逼地胁迫着我走进了一条狭小的街巷中。 “学生来这里做什么?”他们搓着手指,“还穿成这样……什么意思?” 我穿的是并盛中学的标准制服,裙子几乎没过膝盖、上衣的袖子包裹住手臂,没有半点失礼的地方。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说,“穿成这样简直是在勾引我。” “喂喂,你这女人……这张嘴是在找死吧?!” 恼羞成怒的青年们扑了上来,试图将我制住。如果是平时,没准我还会纵容地看他们表演一会三脚猫功夫。但我现在心情烂得可以。 为首的青年打头当先,我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往身后顺力掼下去,他尚且来不及反应,我的膝盖就顶了上去。 “咚、!” 他弓着身体呻吟起来。另外几个青年大吃一惊,硬着头皮冲上来,我没带意币,但带了刀——将他们每个人的小腿割开后,没再有人敢眨眼睛。 第97章 “混、混蛋!我可是有——” 为首的青年摇摇晃晃地甩了甩脑袋,手抖了几下去掏口袋里的枪。 眼前真实到不可复加的环境加剧了我恶劣的心情。我几步过去,拽住他的衣领,用行云流水的动作将他的头在墙壁上沉闷地撞了几下,“咚、咚、咚”,剧烈的疼痛和撞击让他的声音越发微弱,血液在墙面上留下暗红的印记,剩余几个被我放倒的青年抱成一团往后缩,痛哭涕流:“求求您了!我们什么都没干啊!我们甚至没开过枪!我们只是想开个玩笑!” 我把手里瘫软的躯体扔到地上,一脚踩在背上,努力地前后拧动着以擦干净我鞋底沾着的血液。他没撑住多少秒,匍匐在地上,嘴里吐出几颗牙齿,枪在口袋里露出了头。 我弯下腰,将枪捡了起来,左右翻看,有些嘲弄道:“这么新的货色,你们什么都没干?” 意大利的持枪党很多,但不是谁都有资格买到最新式的枪械。大多数人吹嘘的“家里有枪”不过是老掉牙的、祖父辈的猎枪,而眼前的这一支,我曾在不久前暗网发行的排名中见到过。 青年们愣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道:“可是、可是这枪是,十年前发行的了啊!” “……” 十年前? 我再次弯腰,在青年的口袋里翻找,摸出一支像手机一样的东西。款式新颖、滑动流畅,连屏幕都扩大了,仅从这些表现来看,我敢肯定,这世上没有哪一款手机能比得上眼前这支。 解锁要求指纹。我不耐烦地问他,“哪只手指?” 青年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不敢耽误地伸出来。手机侧面留下带血的指印,我在他的外套上擦干净,打开了系统时间。 ……十年之后。 我来到了十年之后。 ——可是,早就过了五分钟了,哪怕是十年后火箭筒也早就该失效了。 所以。 ——我,穿越到了十年之后。 我绷着脸把手机扔回给青年,搜刮走了枪和所有人身上的钱包。期间他们一副看阎王的表情看我,我不大高兴。 “以后还敢跟踪落单女生吗?” “不敢了不敢了!”他们连连摇头。 我仍然一人赏了他们一脚,够他们在医院里躺个半月。其实意大利民风开放、青年之间彼此追求、看对眼了就上床是很正常的。但一群青年围住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生,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我回到了咖啡馆。 老板用了然的目光看我,识趣地什么都没问,而是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位置:“都已经准备好了,客人。” 半月份量的报纸被整齐叠放在桌上,意式咖啡刚好地散发香味。我一口气放了两颗方糖,拿起报纸,老板很懂看客心理,没有给我正经报纸,而提供了一些不知名小报。 过了十年,我的手机已经连不上现在的网络,而且我昨晚还没有充电,形同废铁。不能进入特定网站,我几乎无法得到任何里世界相关的资讯—— 除非从这些小报着手。 #西港口夜晚发出冲天火光,当地居民惶然出逃,发现五具尸体# #地下世界新王者?密鲁菲欧的标志# #彭格列十代目确认死亡!!!何时举办葬礼?# “……” “………” 报纸上的图片模糊地拍到了青年的面部轮廓,在硝烟中,一双灼灼的眼睛穿过墨水的涂染,直视着看报人,如此耀眼、富有生命力的人物,头顶上却刊载着大字,“彭格列十代目确认死亡”。 我抹了抹报纸,在沙沙声中发现它并没有印刷错误。 图片上的人是沢田纲吉。 十年后的沢田纲吉,死了。 心脏被捶了一记,让我短暂地屏住了呼吸,想起了才不久之前,沢田纲吉大声抗议着我把“金枪鱼”喊成他名字的捉弄。 他那张涂抹着色彩的脸庞放到了十年后,终于变成了报纸上无关紧要的灰白。彭格列十代目,他成功上位了吗?突然死亡,是因为遭遇了仇杀吗?我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是因为十年后的我和他分道扬镳了吗? 疑问堆彻在我的脑海,一时间无法得出答案。而比这答案更快地出现的,是我意识到,我——正在关注于一个人的死亡,并为之愤怒。 八兆亿的世界中唯一的我,有了羁绊。 我把加了糖的咖啡灌进了肚子里,后知后觉我加了三颗方糖,实在太多,咖啡的味道已经怪异了。 我走到柜台去,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纸币,问老板:“这里最近的营业厅在哪里?” 老板收下纸币,为我指路,擦拭杯子时,他好心地提醒我:“意大利最近都不太平。走夜路时要小心。” 我没有回应他,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我当然知道那不勒斯不太平。 没关系,我是来让它更不太平的。 · 青年身上没什么钱。几个人东拼西凑加在一起的纸币,将将够我买一部新手机。 新款手机能连上这个时代的网络信号,插上卡之后,通讯录里都清空了,但我完全能倒背出那几串数字,故此毫不犹豫便拨打了过去。 “摩西摩西?” 电话那头传来了太宰治的声音,有点卡顿,我体谅地等了一会儿,听到“咚!”的一声后,他的声音接着出现:“抱歉抱歉……刚才在上吊。出什么事了?你居然打电话给我。” 第98章 “世界爆炸了,”我说。 他迟疑道:“不对啊,我怎么还没化为湮粉?” 确认了。他过了十年也是一样的神经病。 他用抱怨的口吻道:“就算世界爆炸了,你也好回横滨一趟吧?意大利又不是你家,你待在那边做什么?” 他似乎没意识到我是十年前的“我”,滔滔不绝地向我吐露信息:“彭格列小鬼们现在没空顾及你吧?你本来也不是他们的人,何苦掺进这盘棋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淡,却好像还笑着的:“反正他们首领都死了,不是吗?” 我捏紧了电话,颇有隔着电波往他脸上揍一拳的冲动:“彭格列真的死了?” “我怎么知道?八成死了吧。哼,死人倒是能把你留在身边,好算计。” 他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简直不知所谓。我打断他,问他是不是刚才上吊不小心抽到了后脑勺变成了傻子。 他诶诶作声道:“别生气,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嘛。友情提示,要回日本的话就来找我——别去找你那个废物手下,他可是随时会把你卖掉噢~” 他轻快地说着,我越听越不高兴。这人尽说让我不高兴的事——佐藤拾也是不是废物我当然清楚、可他这么说不是打我的脸是什么? 我硬邦邦地说:“不劳你操心。” “咔嗒”地把电话挂了。他未卜先知似的,同时发来了一条短信:“好吧。说实话。三个月前你消失了。” “……” 佐藤拾也的号码被标记为“诈骗号码”,我犹豫再三,没有拨打,而是依次拨了伏黑甚尔、reborn、山本武的电话。 毫无意外地没有拨通,冰冷的女声通知我这三个号码都注销了。 考虑到我之前让他去给五条悟颜色看看,伏黑甚尔可能已经去天堂了,不划入考虑范围;reborn没有留存时间超过三个月的电话,一般想要找到他得通过特定的据点来联络,当然,他能背下我的联系方式;山本武的号码是一次午饭时我们交换的,但我不抱希望,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了。 最后我怀着希望拨通了沢田纲吉的电话。 电话没有被挂断,也没有被接起,过了十多秒,就像在给一个虚无的身份通讯一样,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啧。 我随手扔掉钱包,用剩下几张纸币在街头的服装店里买了件外套,最后开始查前往西西里的车程和时间。 随着时间流逝,意大利的夜晚悄然降临。街上的行人面色明显严肃起来,加快了脚步,咖啡店老板说最近意大利不太平,我隐约听到街头的枪声,女人和男人压抑的尖叫沉闷地在墙壁间弹跳,路灯的模糊光影笼罩着我,我等待即将到来的列车。 忽然,有人靠近了我。 “buonasera, bella signorina.” 意大利街头通用的搭讪,毫无新意而老套至极,还有点不明不白的甜腻。啊,他嘴唇里吐出的气息也是甜的,这家伙吃了不少糖。我掀起眼皮,一个白发、眼下有刺青的青年站在我身边,全无距离感地探过头来看我的手机屏幕:“哇哦。” 我伸出腿想把他踹走,但人轻飘飘地跳了一步,躲开了。 他笑眯眯地往嘴里扔棉花糖,一边好奇地打量我,忽然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这个时候,他用的是日语。 “你是谁?”我问。 他仍然弯着眼睛,说:“白兰·杰索。” 第52章 chapter 52 白兰·杰索, 熟悉的名字。我在脑海中搜寻,很快锁定了不久之前出现在小报上,被我一略而过的密鲁菲欧的首领。 说到密鲁菲欧, 我并没有印象,但小报给它的篇幅却到了宽容的程度。小报的篇幅长短往往和地位与威望有关。 用十年、或者说更短的时间崛起到了一流的地步, 甚至能威胁到彭格列的地位么? 我上下打量面前的青年。他任由我打量, 没有表现出任何尖锐的敌意, 但同时, 他也在好奇地观察我, 似乎我是什么新奇事物的结合体。他垂下来的额发不像沢田纲吉那样软绵绵, 而带着一种不明不白的力度,将他的眸子分割成一种明暗不定的颜色。 他在想什么呢? 我说,“什么事?” 我听到棉花糖被咀嚼的声音, 他漫无目的地说:“我在无聊地走来走去。因为很无聊嘛, 西西里无聊——那不勒斯也无聊, 在街上走来走去更无聊。但是好巧!我正好看到你——” “你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吗?” 他改换了语气, 好奇而轻快地道:“我看到了哦。你之前突然出现在马路中央。你是有超能力吗?” 他眸子里装满了称得上虚情假意的东西。虽说是询问,但根本就是在自说自话地讨好他自己。 在我面前装什么啊。 青年比我高一点、他垂下眼时能看到我的发顶,我不喜欢这种不能直视他的眼睛的不平,突然伸出手扯住了他的领子, 猛然用力:“密鲁菲欧的首领?” “——!” 我往下施力,他脸上露出一点错愕的神色, 但很快便举起双手投降,顺着我的力道俯身, 与我平视。 青年的呼吸带着黏腻的甜味, 我嗅到草莓糖精的味道,他“咯咯”地笑了:“你好凶。——明明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这样粗鲁呢?” “你认识我?”我问。 第99章 “我知道你。可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他露出一点忧郁的神色,但我怀疑这是他吃了过量酒精巧克力后的宿醉不醒,“这是第一次。真荣幸见到你。” “……?” 他伸出手,按住我拽着他衣领的手腕,而后变换姿势,牵住了我的手。 标准的意大利搭讪手势、凉薄的嘴唇在我的手背上点了点,一触即分。我甚至没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吻手礼,他就轻飘飘地松开了手,放下了无异于惊天地震的讯息:“八兆亿世界里唯一的你……没有错吧?” “林。” “……” 突兀穿越到十年后,最大的问题不是食物与住处,而是不明的信息差。时间能够做到的太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却有人居高临下地俯瞰我,用不明所以的信息来戏耍我。 眼前的人,我对他毫无了解,他只需要略作伪装,就能呈现给我一个完全悖误的他,而我对于他而言,是被观测着的蚂蚁。 看上去完全没办法破局、只能被戏耍着团团转了——看上去。 极轻的“锵——”声在墙面间碰撞成模糊的呓语,刀出鞘时我指着的就是他的喉咙。没有热武器、手上只有一把刀的时候,想要最快地结束痛苦,便该用刀,在喉咙里一把划过去。 我最擅长的就是割喉。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明亮到刺眼的光、一阵漫无目的的前行、迷失的许多个我,许多残影碎片在我眼前流走,根本不会被我捞起来再看。刀刃行云流水地刺向白兰·杰索,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放大的冷光。青年向左闪避即将飞来的刀,但那只是幻觉,真正的杀气在空中陡然出现,将他的脖子割出了一道口子。 “你知道的很多……” 我收回刀,紧盯住他的咽喉,语气嘲弄:“但我想,你绝对不知道这么多个世界里,为什么只有一个我?” 他捂住喉咙,血液将从他的指间渗透出来,很快将他半边衣服染成暗沉的红色。他的瞳孔紧缩,没有半点恐惧,反而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是啊,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个世界里,只会有一个——你?” 他拉长了声音,视线在我身上打转,纯然是打量物品的目光。 向前俯冲、指尖发力、骤然在一个方向来回的割断动作,他的喉咙会被我割断。 “啪、” 一点很轻很轻的风声,我刀片接触到的□□融化成了一片虚无。不是幻境,他身后长出翅膀,青年在空中悬停,手里抓着一根发带,愉悦地向我打招呼:“很不好意思……突然出了点小插曲。没办法、手下都是废物的话真没办法——先走一步啰。” 我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在他扇动翅膀即将飞走的时候,他身边的空气突然轻微地波动起来,而后冷刃不偏不倚地刺进了他的喉咙里,彻底割断了他的气管。 他捂住了喉咙,血液喷涌而出打湿了手中的布料,他却还像没事人一样道:“只是这样程度的话,还杀不死我哦。” 他放下手,喉咙上是一片光洁的、没有疤痕的皮肤。 “没关系,往后的每次我都会扎进你的喉咙,”头发在空气中散开,微微遮住了我的视线,我直视着空中的影子,冷静地说,“直到杀死你。” ——就像曾经的我,这样杀死了所有的我一样。 · 白兰·杰索飞走了。好一个鸟人。 我没改变行程,仍打算前往西西里。笨重的车在我面前戛住前进,车门打开的时候,我身后陆陆续续多了几个人。 刚才也有人在等车、但我跟白兰打起来的时候,善于躲避的意大利人全把头缩了回去。现在,他们重新露头,不敢看我,跟在我身后上车,而后别扭地装着左看右看,就是不与我对上视线。 沉闷的车厢离地几十公分、颤抖着往前移动。我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看着人和灯掠过我。意大利实在是浪漫的城市,但不浪漫的人也多得是,我把目光从一个小巷移开,很快,我就和很多人擦肩而过了。 身上有新旧两部手机、沾了血但被擦干净的刀、新买的温暖的外套。不同于日本,意大利在夏日时会变得湿润而多雨,乌云盖住漆黑的城市,一直到我变换路线、下车、上车、再下车,雨水都在敲打地面,并鼓起小小的水洼。 我幻化出一把伞。但很快,又嫌弃无聊,将它挥散了。其实我一直没有打伞的习惯,可到了并盛町后,沢田纲吉他们都很乐于照顾我——我从来没有说过,不过年少的彭格列踮着脚尖为我打伞时,我总会偷笑。 穿过了越发稀疏的人流,我径直走向街头的一个酒馆里。 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相距700公里,现在过去了九个小时,天快亮了,已经不是喝酒的时候了。酒保擦着玻璃器皿,服务生开始收拾凌乱的桌面,其中一个服务生一边打哈欠一边翻转门口的牌子,从“营业中”变成“歇业”,我走进去的时候,他有些错愕地想要叫住我,但酒保已看到了我。 “威士忌。能来一杯吗?”我说。 越发年老、皱纹如同沟壑一般留在脸上却制服齐整、胡子也梳得一丝不苟的酒保露出了笑容:“当然,小姐。” 我们还来不及寒暄两句,门就又被推开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轻佻的声音传了过来:“嘻嘻嘻,老板,最新的消息——” 第100章 我回过头,一顶亮眼的金发在我面前停住,歪斜戴着的王冠、手上捏着的小刀、大众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已表明了他的身份:贝尔戈菲尔。 虽说穿越到了十年后,但在我眼里,我才和他们分别不到一个月。 我心情挺好地打招呼:“哟。贝尔。今天没有被你老大甩到墙上吗?” “哧——。” 钢琴线在我脸颊边掠过,酒保痛呼一声,手里的酒瓶被上下切割成两半,酒水迫不及待地流了满桌。 “我说了吧。再让我见到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布置,我就把你砍成三截。” 我阴森森地说着,挥刀把他的王冠打落了。金灿灿的额发下露出一只眼睛,几乎是错愕地看着我:“……真人?”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鬼。” “嘻嘻嘻,你不是失踪了么……整整三个月,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他没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仍然一把接一把地向我投来小刀,好似要把我打成筛子。酒保把头缩回柜台躲避,我一把一把地将小刀投回。 我毫发无伤,他的脸上出现两道淡淡的血痕,他用食指沾着血液舔了舔,又发出一阵笑声来。 我早就发现了,varia里面最难沟通的,不是神秘派的玛蒙也不是大嗓门的斯库瓦罗,而是偶尔看上去还像个正常人的贝尔戈菲尔。 他根本不顾及现状和未来,完完全全只能看得到眼前,钢琴线悄然挂在了酒馆各处,随着他的动作而隐现在空气之中,十年过去,他的本事精进不少,以至于我都感到略微的棘手,最后,他割断了我脸颊边的一缕头发。 “嘭、。” 我的头发很久没剪,已经过了肩,白兰拿走了我的发带,它们现在披散在我身后,泛着雨水。 贝尔被我踩在脚下,这家伙匍匐在地也没多少屈于人下的谨小慎微:“好痛……好痛。真的是你啊。” 他手里捏着我的一缕头发,吹一口气,发丝颤动着,他的声音似乎也在发抖:“所以,你没死啊?” “……” 明明太宰治说的只是我消失了三个月吧。 ——继彭格列十代目死后,你们内部还在传我死了的谣言? 第53章 chapter 53 “所以说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自说自话什么啊。” 我提起青年的衣领, 将他扔到了对面的卡座里,敲了敲桌子,“我的威士忌呢?” 酒保端上来的是一盘有些干巴的面包和白水。面包确实是我要的, 但是白水?我瞪了他一眼,酒保露出讪讪的表情:“抱歉, 但是云守大人说过了, 只能给您白水。” 发什么疯。彭格列的云守还管到我头上——哦。十年后。 我问贝尔戈菲尔:“现任的彭格列云守是谁?” 他正折腾手里的那缕头发, 似乎要将它编成什么式样, 眼也不眨地回我, “云雀恭弥。” “……”他果然也成了云守。 九个多小时的车程, 我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早已经饥肠辘辘,哪怕是干巴面包我也能吃得下去。 但谁家好人配面包喝白水?我指了指贝尔, 说给他上一杯威士忌, 酒保犹豫了一下, 同意了;端上来的时候, 贝尔正想接过去,我举起威士忌倒进了喉咙里。 烧灼的威士忌不同于日本廉价的啤酒,顺着我的喉咙滚进肚子里,在我的胃袋里发烫。我的神智很清醒, 揪住贝尔的衣领,“说吧。彭格列出什么事了?” “……你不该先解释一下, 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三个月吗?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呢,嘻嘻嘻嘻……” 贝尔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我把他的头往桌子上按, 将他的额头压出一片红印:“我没问你那个。再问一遍, 彭格列出什么事了?” 他索性就趴在桌上看我。凌乱的金发下露出一只眼睛,“如果你是说沢田纲吉的话, 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其他人呢?” 酒馆里的服务生和酒保都悄无声息退了下去。这里是彭格列的地盘,而越靠近西西里,上下阶级之分便越严重。贸然听了不属阶级的消息,很可能在天亮之前被灭口。 贝尔说:“就这样死的。在密鲁菲欧被枪杀,其他人知道消息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具尸体。” 他的头被我按在桌子上、气管被压迫着,仍然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嘻嘻嘻……老大知道这事的时候差点气死了……彭格列乱成一团了呢。本来你死了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已经够乱了……” 他突然按住了我的手,问我:“所以你没死。你为什么这时候出现?” 我面无表情地提着他的后颈,“咚、咚”两声,他的额头和桌子碰撞出沉闷的响声。正常人吃了这两下,脑袋就该发晕了。我抓着他的头发,问:“我说你傻了吧?十年过去,我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 他脸上露出一点错愕的神情,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不是十年后火箭筒。” 我徒步跨越了十年。不知能否回去,只能接受缺少的时间带来的结果。 我招来酒保,又要了一杯威士忌。 彭格列云守固然有威名,但酒保偷觑我的表情,没敢拒绝,他端来烈酒,才放到我的面前,我就将它灌进肚子里,烧灼的感觉在五脏六腑蔓延,我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第101章 彭格列十代目,里世界的王者,这个本该坐在王座上老去的青年,沢田纲吉——死去了。我跨越了十年后即将见到的不是他的笑容而是他的尸体。 昨天还在我面前笑得青涩、为我分享便当的少年变成了青年,然后死了。 ……算了。尸体就尸体。人都会死的。我不是死神,没办法复活谁。 我站起身,拎起贝尔戈菲尔:“走了。” 他问,去哪里? “彭格列总部,”我觉得我的声音轻飘飘的,“别跟我说你要回varia之类的废话……带路。不听话就杀了你。” 他顿了片刻,而后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接着轻快地跟上了我。 · 因为最近的事,通往彭格列的路途被封闭,没有内部人带领,很难直接前往城堡。我不熟悉十年后彭格列的势力布置,贝尔轻车熟路地带我前往据点,里面的人看到我时,对我猛鞠躬:“大人!我就知道您没有……” 坐在车上时,我摸着脸,问贝尔:“十年了,我没有变化吗?” “谁知道呢?”他说。 车子缓缓驶出街区,在开上一条有些荒凉的小路。晨曦在窗外明亮,太阳跳出地平线。 多年前我曾到过彭格列的总部。隐在一片密林之后,城堡的塔尖在阳光下倒折着金色,随着来人的前进,大理石柱逐渐向内推进,露出城堡的一角,岁月留下的痕迹厚重地刻在墙面上,华美的装饰与雕刻象征着此处的荣耀与威严。 下车的时候,有人为我拉开车门,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但瞥了一眼我的表情后,他将所有话都吞进了肚子里,恭敬道:“大人……请跟我来。” 我不由得猜测到底有多少人以为我死了。 一路上的气氛紧张而肃然,除了贝尔,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但见到我时,他们眼里都流露出一点迷茫和诧异,有些沉不住气的,眼球都快瞪出来了,满脸“妈呀活人复活了!”的表情。 贝尔走到城堡前时接了一发通讯,举着手机跟我说他得走了。马上就得走。 “我有拦着你吗?”我说。 “嘻嘻嘻……我只是在考虑,该不该把你复活的事告诉老大。” 我活不活着和xanxus有什么关系? 而且我本来也没死。谢谢。 贝尔看出我脸上的不耐烦,发出一阵耐人寻味的笑声:“十年前的你……你不知道吧?老大知道你死了的时候把别墅砸了一半。” 听他话里的意思,十年后的我和xanxus关系匪浅,至少后者为了我的“死亡”大动肝火。但我,没有经历过这十年,唯一的感触仅仅是:“我没死。但你再站在这里碍眼——” 我笑眯眯地问他:“你想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是棺材?” 对贝尔戈菲尔的一时宽容只是因为他是十年后我第一个见到的熟人;现在,耐心已经消耗殆尽,我的刀嚯嚯准备着出鞘。 “……”他飞也似地跑了,只留下一句,“别真的死了,王子大人会伤心的……嘻嘻嘻。” 嘻嘻嘻你个头。刀追着他跑了半路才收回来,我走进彭格列城堡中,石制的地板踩上去发出回荡的冷声,内部把守的人少一些,除了女佣外,每层只有两人在走动,戴着墨镜,手随时搭在腰间的枪柄上。 “您要去见雨守大人,或是岚守大人?”引路的人小声地问我。 还没等我作答,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在楼梯间驻足不多久,就看到城堡的大厅中走进了一名身姿挺拔、身后背剑,神情疲倦的青年。 他身后还跟着一批下属,争分夺秒地和他汇报着什么。他眉眼疲惫,脸上保持着制式的笑容,似乎什么也没听,但我知道他全都记得清楚,在心里分好了每件事的轻重缓急。他身上是硝石燃烧后久久不散的焦味,敌人的血徒劳无力地溅在他的衣袖与裤腿间,没给他留下半点伤痕,青年下巴上有一道疤,似乎已有些年月,与他原本的五官气质融合得很好,洒脱而带着朦胧的锐利。 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他不用多久,就意识到了有人在看他。 青年抬起头,敏锐地搜查到了目光的来源,猝尔与我对视,那双疲惫的眼睛放出了光,于是我确认无疑,哪怕过去十年,这也是我认识的山本武没错了。 我伸出手和他打招呼,好像我刚从风纪委员长办公室回到教室,在一个午后拍他的肩:“哟!阿武。你回来了?” 他脸上制式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大笑:“阿临!” 他向我挥手,身边的下属都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我和他有三层楼那么远呢,但我懒得下楼梯,便翻过把手,一下跳到了大厅中央的地板上。 “嗒、”我的落地没有激起任何一点尘埃,青年大步走到我面前,“噗通”给了我一个拥抱。 这拥抱的时间有点久。比那时他要跳楼、我抱着他一起从顶层掉到楼下还要久。十年了,他长得高了,怀抱也变得很宽阔,这家伙变成靠谱的大人了。但当他埋首在我颈肩时,我意识到他好像在哭。 …… 不是好像。 他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我觉得很糟糕。我根本没有抚慰别人痛苦的经验,故此,我等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赶紧硬邦邦地把他推开:“谁惹你不高兴?我帮你弄死他。” 讲道理。我该退休了的。我不杀人了。但我愿意为他破一次戒。 第102章 他抬起头时眼里还有晶莹的泪水,可我的话还是恰到好处地让他破涕为笑了:“不用弄死谁。阿临让我抱一下就行了。” 东亚人需要的抚慰痛苦的方式真是太简单了。平平无奇的拥抱、最浅层的肢体接触就能让他们得到满足,好像有谁欠他们似的——含蓄的东亚人只是需要一个拥抱。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任由他抱着我,他的呼吸离我这么近,我却没有以前的条件反射的割断的动作,而是感到了一种传递而来的悲切。 他很难过,但我已经说过了,不管是岚守啊还是雨守——总之,当你成为某个知名人物的时候,你就得把痛苦小心地藏起来。山本武这点做得不错,没有看到我之前他眉眼里的只是疲惫,可看到我之后,压抑在冰面下的情绪无法控制地喷薄而出。 终于,我意识到了一点:这长久的缄默与拥抱绝不是对待失踪了三个月的朋友的作风—— 我忍无可忍地问:“所以,到底是谁在到处传我死了?” 第54章 chapter 54 他松开了手, 上下地端详我:“因为,有人看到了你的尸体。” 说到“尸体”时,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脸上闪过的一缕悲痛让我怀疑我真的死了。 “……”但是。 我没死啊? 我怎么会死呢。 我指了指自己,我的尸体?难道我不是穿越到十年后、而是到了百年后该寿寝正终的年代么? 山本武看着我满脸问号, 悲痛便掠过了, 他微微笑着道:“是隼人看到的。” 哦, 原来是狱寺隼人造我的谣。 我掏出旧手机, 问山本武这里有没有适配的充电线, 他有些好奇地问我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淡定自若地说,“他既然敢造我的谣,就应该做好准备被我泄露他暗黑女仆的过往。” 稍有些陌生的词汇, 却让山本武回想起十年前那个填满了金色记忆的学园祭。 “只有隼人的吗?我的呢?阿临你没有厚此薄彼吧?” 黑历史怎么可能只记录一个人的。别说山本武的了、就是沢田纲吉的兔子照我都有。但一说到沢田纲吉, 绕不过去的疑问便涌上心头, 身后的下属们面面相觑、无声地离开了, 山本武自然地领着我来到一个房间,推开门时,他温和道:“阿临一定很好奇发生了什么……这是你的房间,先进来休息一会吧?” 他注意到了我眼下有些乌青的痕迹。我约有一整天没睡了。以前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日子很多、我也很习惯, 但安逸了太久后又变得不适应起来。我犯困地打了个哈欠:“要是藤本在就好了。” ……又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姓氏。 山本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藤本现在退休了, 哪怕想听他的课也听不到了呢。” 他笑道:“阿临犯困的样子十年都不变。十年前的你和十年后的你,根本完全没有区别嘛。” 我惋惜于一代催眠大师藤本的落幕, 又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结局。 推开的房间装修不算华贵繁丽, 但到处显出一种软绵绵的温暖,羊绒地毯被精心地打理去了尘埃, 上面摆着几个稍显老旧却仍然可爱的玩偶,床在房间的一角,铺着的被褥虽然颜色有些古板,却软暖得令人发指,我刚刚坐上去,就觉得整个人要昏昏欲睡了。 这一定是我的房间,我想。再没有比这更合我心意的住处了。 山本武果然说:“这是阿临的房间,你先睡一会儿吧?阿临看上去太困了。没关系、你想知道什么,醒来之后我都会告诉你。” 他那张脸上的神情真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分不出他是高兴还是难过还是两者兼有?但山本武就是山本武,十年前的和十年后的一样,一看到他的影子,我就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两眼一闭要陷入梦乡。 意识朦胧之间,一切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躯体的温度向我靠近,又克制地停下,视线在我身上久驻,青年似乎保持了同一个姿势很久很久、最后终于动起来的时候,他帮我把被子拉上了。 昏昏沉沉地,我睡了过去。 · 是想念吗?没有吧。 但我的意识才湮没进虚无不多久,朦朦胧胧的光就把我唤醒了。似乎是一片雨夜,路灯下,我睁开眼的时候,有人为我撑起了伞。 雨水在路灯下无凭依地漂游着,仿若某种远古的虫。我的困倦没有通过睡眠消除,而微妙地增加了,有人轻轻地问我:“十年前的你?” 六道骸在伞的另一边,被雨淋湿了半边肩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看上去有些愁眉,但身上鲜明的特质没有半分变化。 我没有睡够,心情很不好,说:“十年后的你还是一样留着这蠢发型么?” 他便笑了,说:“蠢发型能让你一眼在人群中认出我。” 路灯有些荒凉地照着我们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城市的边缘几乎没有人流,很久才有车子嫌弃地飞过。我很快回想起这个地方,将眉毛压得更低。 他解释说:“这是你自己的梦。” “十年了,你不能在我的梦里造一个幻境么?” “然后给你一个顺理成章迁怒我的理由?” 他说得对。我试图迁怒于他,虽然我很清楚,这就是我的梦境——我无法控制地回想起了从前,因为突兀的穿越和该死的白兰·杰索。 第103章 看来这梦一时半会无法结束。我索性倚着路灯,抱着手臂,问他:“你现在在哪里高就?还在吃老鼠吗?” 我有些好奇,是否他十年过去了仍然被泡在复仇者监狱中。答案显然是否,他含糊不清地说他在做卧底。 “真稀奇,”我说,“这世上还有能出动六道骸区卧底的人?” “难道你是想趁机上位?就像上次你觊觎彭格列的身体那样。” 他露出古怪的笑容:“彭格列已经死了。” “……” 我耸了耸肩:“死了就死了。” 他也轻飘飘地说:“我在密鲁菲欧卧底。” “有彭格列戒指在手,你们为什么打不过一个鸟人?彭格列十代目死了;你也要去卧底。密鲁菲欧是何方圣神?” 六道骸的雨伞向我倾斜更多,仿佛想帮我挡住所有的雨水。但雨这种东西,向来不听你使唤,非要落到你身上时,你就只能自己去挥散乌云。 六道骸说:“彭格列戒指被毁了。” “谁毁的?白兰·杰索?” “不。是沢田纲吉自己毁的。怎么样,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得不得了。 沢田纲吉,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有种?平白把保命的凭依给毁了,死了也活该。 我暗自握拳,倘若能回到十年前,第一件事必然是给沢田纲吉脸上来一拳。但眼下,关于他的事又陷入某种囹圄之中,不说他尴尬、说他也尴尬。 我选择转移话题:“听说我死了?你听说了吗。” 六道骸有些不悦地道:“如果你死了,现在你就不会站在这里。” “不是十年后火箭筒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所以,我也有死了的可能。” 人真是容易逆反的动物。被人传我死了的谣言时我不高兴;看到六道骸因为这事而皱眉头,我又快活起来。我高高兴兴地说:“没准我死了几个月了。” 六道骸说:“如果你真的那么容易死,全世界就不止有一个你。” 他那双眸子变幻出些许审视,像多年前冰冷的灯光下,他告诉我他会毁灭全世界的黑手党,而我么,我说的是,我会成为独一无二的我。——归根结底,我们那时只是想要活下去。 他说得对。我是不会死的,寿寝正终之前,我会快快乐乐地活很多年。而我被看到了的尸体——我不得不说,狱寺隼人造谣之前根本没想过我还存着他的黑历史吧? “我会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乐观地说,“白兰会死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位置就好。” “十年前的你未必打得过他,”六道骸说。 这话我就不喜欢听了。 “十年前的我和十年后的我没什么分别,”我诚恳地说,“只是杀一个人而已。做好准备、潜伏完毕后进行暗杀,再没有人比我更熟练这一套了。” 他噎住了。 我趁热打铁:“你既然卧底,肯定也该知道他准确的藏身地点。这样吧,为了避免通讯被发现,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想你,你进我的梦里和我互换信息——放心,这日子很快就会结束。” 他的脸色变幻莫测,看不出高不高兴,最后他发出一阵怪笑来:“kufufu……这个时候的你,就已经对彭格列这样好了么?” 他一只手握着伞,另一只手伸过来,将我的头发捋到一边,打了个响指,“啪!”,我的头发自动被绑好了。 戴着皮手套的手指在我脸颊边掠过,他唇边的微笑变淡了:“那你一定要每个夜晚都想我。” 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他,或许是卧底那边的事吧。他的身影迅速消散了,神奇的是,我头上没有一滴雨:这家伙将我梦里的乌云移走了。 啧。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还非要给我打伞呢? 梦境没有随着六道骸的离去而消散,我摸了摸被绑好的头发,环顾四周,有些荒凉的地带,挨着城市却又显得远,不远处大地上凸起的建筑物被荒草掩盖住,如果不是亲历者,怎么会知道那下面藏着错综复杂的蛛网呢? 我已经将蛛网和蜘蛛一起碾死了。 梦境碎掉的时候,我把这片区域全部化为了朽枯。 · 醒来的时候,床边的人不是山本武。 坐在我床边,半天没有翻动文件、却也不看我的男人,身上浮着更深更浓的硝石火药味道,还有血腥气,悲怆的情绪萦绕着他,让他魂不守舍,将文件纸抓得皱巴巴。我睁开眼时,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慌乱地起身,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好盯着我看。 狱寺隼人啊狱寺隼人。你十年如一日得蠢蛋。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眼眶发红地看着我,虽然不太可能,但我还真怕他就这么哭出来。 得想个办法……。 我胡乱摸出旧手机,它已经被贴心地充满电并放在了我的枕边——可以想象是山本武的手笔——我拿起来翻到相册,点开“收藏”,放在狱寺隼人面前: “你这家伙。在到处说我死了之前、没有想过我有你的黑历史吗?” 这个用十年时间放大了自己的块头、气质变得更加沉稳的狱寺隼人,就这样和十年前的穿着暗黑女仆装的自己,面面相觑。 怎么不算时间的玩笑呢? かわいい。 第55章 chapter 55 狱寺隼人脸上肉眼可见地裂开了一条缝, 眼眶发红地定格住了表情,滑稽到了戏剧的程度,我没忍住收回手机, “咔嚓”,又来了一张照片。 第104章 左右滑动, 两张照片上, 同一个人因为时间而留下了不同的表情。或许这是时间的痕迹。 狱寺隼人回过神来, 第一反应却不是和过去一样扑上来抢我的手机, 而是一把抱住了我。 “……” 意大利人收紧了手臂, 全然没有这个浪漫国度的多情, 他的呼吸里透析了一种哀伤和痛苦,不知是在惋惜些什么,仅仅低声地说:“你真的还活着啊。” 哪怕是十年前的你。 他的声音发着颤。在不可置信中重建一种“你活着”的事实, 满怀期望而恐惧这是虚幻。 我可没有这种悲伤情调。 任谁被造谣自己死了也都哀伤不起来的。心里只会充满“我要把这个造谣我的混蛋打扁”的愤怒。 我把他的脑袋往外推, 毫不留情, “嘭”地一下按进了发软的被子里, 皮笑肉不笑地说:“嚯。你还真的以为我死了。” “………。” 他的声音发闷,说的话也很囫囵,我听不清。等我再把他揪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被子上有一点泪水的痕迹。 “我亲眼看到你被咒灵的领域吞了,”他好像是怕丢脸,撇开眼睛, 飞快地说,“尸体也被咒灵吃掉, 吐出来的只有灰烬。” 说到“尸体”的时候, 他脸上掠过的悲痛和山本武表现出来的一样。 ……所以,他们都真切地以为我死了——而不是某种玩笑什么的。 但这也很奇怪。因为我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没那么容易死吧?我怎么会死呢。 我摸了摸下巴:“你知道什么是领域吗?” 他当然说知道。十年过去了、如果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狱寺隼人是无法站在彭格列身边的。 “领域,是特级咒术师或者咒灵才能够释放的一种‘界’,”我说道,“而特级……哪怕是十年后的今天,也不可能超过双手之数。” “你既然说看到了领域,那应该也看到了施展领域的咒灵。那绝不是无名之辈,是谁动的手?” 狱寺隼人的嘴唇微张,说出了一个完完全全、在我意料之外的名字。 “夏油杰,”他说,“夏油杰一举放出了十多个特级咒灵,将你吞噬了。” “……?” 虽然没有镜子,但我觉得我满脑袋都是问号。 我是用过十年后火箭筒的。在那短暂的五分钟里,我见到了夏油杰,我虽然没有在fbi进修过,但也自诩对微表情有所了解——最主要的是那时他脸上有个唇印,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和我关系应该不错。 夏油杰,放出十多个咒灵。吞噬了我?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可能。 夏油杰因爱生恨对我下手;我逃避情债假死脱身;我和夏油杰合伙戏耍彭格列;狱寺隼人十年后近视了认错了人;被杀死的“我”其实是五条悟假扮的…… 可能太多,我一时间无法列举完毕。但不管怎么说,我必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再说一遍,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就死掉。 这深刻的道理,狱寺隼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努力作平和的语气下压制着重重的怒火:“如果不是密鲁菲欧的事……现在整个咒术界都要为你的事颠倒过来。” 懂了。沢田纲吉的死亡拯救了日本咒术界。哇,拯救日本达人。 “不过,现在云雀恭弥已经在针对夏油杰了,”狱寺隼人话音一转,又说,“日本……哼,他们以为我们彭格列只在意大利有人吗?” “云雀……恭弥?” 他说:“云雀恭弥现在是彭格列的云守。” 我摸了摸狱寺隼人的额头,他触电一般向后躲开了,没关系,我又摸了摸自己的,好,没发烧,没出错。 我沉痛地说:“太可怕了。风纪委员会的风终于还是吹到了意大利吗?” 从并盛町到东京到意大利,惊!云雀恭弥何时统治地球? · 被称为意大利南部瑰宝、地中海明珠的西西里,每年的日照时间长达320天,是欧洲最温暖的地方之一。我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按理说太阳已到了下山的时候,然而阳光照射在城堡的墙面上,油画般黏腻明丽的颜色让入目所及之处都如金子一般闪光,有些刺眼,我眯着眼睛关上了窗户。 狱寺隼人忙碌匆匆,似乎很不舍离去,却还是卷着一大堆文件走了,留下一句“今晚再来找你”。 他看上去也忘了我是十年前的我,而不是十年后。现在的我对彭格列城堡并不熟悉。 我首先在房间里探查起来。床边的椅子上摆着我的外套和一套新的衣服,谢天谢地,我用不着再穿着校服在街头闲逛了。衣服是布料柔软、设计剪裁贴合我身形的衬衣和短裤,预留了位置藏我的刀,外套的口袋可以装枪。 我从床底下拖住了我的武器箱。这张样式古老的床底部很低,但显然有人为它新作了些设计,武器箱嵌合在底部,恰到好处地一卡一拉就能出来。 枪械都保存完好地摆在箱子里,种类、品牌、设计都不是十年前的货能够比的。我拿出几件来摆弄,最后是一把手枪,拉开保险栓,用它对着我的手掌来一发子弹,虽然咒力飞快地将子弹的动能和力量转化成了古朴的铁,但完全可以感受到它的威力。 我满意地选定了它作为最近的武器,塞进了外套里。 差不多两天时间,我只吃了一点干巴的面包和两杯酒,虽然睡饱了,胃袋的空虚却让我感到一种欲望的空茫。狱寺隼人临走前没有告诉我厨房在哪里,我决定去找个人问路。 第105章 门外有人正在守着,是位个头娇小的女性,面庞有东亚女性的柔和,神色却干净利落,见到我时的笑容恭敬而落落大方:“大人。” 我不由得想起了库洛姆,原名为凪的女生——如果十年后守护者的位置都以指环战出席的人员为列,那她现在该是雾守了吧? “山本武呢?”我问。 她说,雨守大人正在餐厅。 我让她带路。 来时行路匆匆,现在我有些闲情看四周的摆设。相比起多年前来的那次,如今城堡里的摆设明显贴合十代主人的心意,连墙上的画像也有所变动。画上的人看着画框外的我,用一个恒定的时间来凝望岁月的长河。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吃意大利菜的准备。但到了地方之后,我发现放在桌上的是结结实实的日本料理:饭团、天妇罗、富有特色的沙拉。相比起意大利菜显得有些单调,如果放到宴会上必定会被说招待不周,然而,这就是我现在想要吃到的。 山本武从厨房里走出来,黑手党大佬身上的硝石味和血气变成了厨房里特有的油烟味。他游刃有余地把围裙解下来,问我饿不饿? 我太饿了。 他的手艺比十年前的还要好,可以看得出来这一路的修行并没有让他把厨艺丢下,反而更进步了。他一定经常做饭,很多容易犯的厨房错误他一点儿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略微地感到了家的温馨。 我懂了。山本武进化成了……沢田奈奈! 我由衷感叹:“阿武,请给我做一辈子饭。” 他一愣,笑了:“好啊。那就一辈子。” 我开玩笑的。我不会奴役别人一辈子都给我做饭。但你自愿给我做我也不会拦着。 山本武坐到我旁边,仿佛回到了从前我们在沢田家聚会的时候,只是这一次只有我们两个在。狱寺隼人不在、reborn不在、沢田纲吉不在、蓝波、一平、碧洋琪,这些熟悉的面孔就这样蒸发掉了,大家都很忙。 我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问山本武大家都去哪了。可能因为吃饭心情好,我说话也很直白:“reborn呢?彭格列上位之后跑路了?”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没有,他还在彭格列。不过,最近有些风声,所以他在那不勒斯处理那边的帮派问题。” 那不勒斯? 看来他和我擦肩而过了。我告诉山本武我突然出现在十年后、和白兰碰面的事。原本神情还有些随意的青年严肃起来:“你和白兰见过了?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好吧,没有直接把他杀了,确实有点丢脸,我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嗯,日本那边怎么样?除了云雀恭弥还有谁在么?” 说到“日本”,山本武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当我提出要到日本的时候,他态度坚决地反驳了我:“日本最近形势不好,等过一段时间再去吧?” “为什么?”我说,“我总得去找杀了我的人算账吧?” 这里指的是夏油杰。此外,太宰治千里之外也能给我发一条语焉不详的信息,我猜想,我的“死”也一定有他的知情。 山本武仍然不大愿意,劝说我不去日本;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恐怕在他眼里,我是死而复生,他不舍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他也得体谅体谅我嘛—— 我这个年纪,可不是他这十年后的心态。我现在正好该叛逆啊! 闲聊着结束了晚饭后,我回到房间里,爬窗准备离开。 刚刚推开窗,我被吓了一跳。 窗外,一个人影悬浮在半空中,于若隐若现的月色之间勾起唇角,微笑着和我打招呼:“好久不见。” 身后,房门被敲响了,狱寺隼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那个……我能进来么?” 我:“……。” 第56章 chapter 56 脸颊边垂下刘海, 长发随意打了个结,剩下的披拂在身后,青年脸上的笑容温和得如同佛陀假面, 眼中却恰到好处地映出一点儿趣味。 他盘坐在特级咒灵之上,好整以暇道:“好像有人找你呢。阿临?” 杀人犯说话了。好稀奇啊。 身后敲门的频率加快了, 狱寺隼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啧”了一声:“喂……在不在里面……?” 我赶紧伸出手把咒灵上的人往下拍。他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 原本还能抵御, 坐着的咒灵却被我的突如其来的刀破开要害, 向下直坠。 他明明有其他咒灵, 却没有放出来,而一副和我玩儿一样,整个人向下掉。 我往后一退, 把窗子合上, 并上锁, 走过去打开了门:“什么?” 狱寺隼人把发皱的衣服换了, 穿了一身算得上休闲的衬衫。他皱着眉,半点儿也不休闲地扫过房间各处,有些尖锐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开门?” 我挠了挠耳朵:“没听到。你没吃饭吧?敲门声真小。” “……”他被我噎住了。 也是,他一向没有吵架的天赋, 哪怕为了心爱的十代目出战,骂人也只是意大利街头最基础的脏话, 毫无攻击性,只有被别人噎得节节败退的份儿。 哦。对了。沢田纲吉死了。 我把狱寺隼人放了进来, 他似乎很熟悉房间里的摆设, 在桌边坐下了,掏出了一份文件:“你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家伙暂时没空, 我和你说明——” 第106章 “说明什么?” 另一扇没有上锁的窗户忽而被打开了,夏油杰的声音悠悠出现在半空:“我也想听……可以加我一个吗?” 我回过头,看到他脸上欠揍的微笑,虽然嘴角扬起幅度极低,却和五条悟的大笑有异曲同工之妙,泛着让人暴打一顿的诱惑。 狱寺隼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瞪着窗外的人,忽而,他咬紧了牙关、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开始抖动、眼白中的血丝让青年看上去像一头不可控的野兽。他的声音简直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夏、油、杰!!!” “嘭——!!!” 他手中出现炸药的速度比十年前的快了不止一倍,威力肉眼可见得更恐怖了。一阵飞影略过,夏油杰便被炸药包裹住,后者眨了眨眼,拔升自己的高度,却无法逃出炸药的封闭,这才有些紧张感地开始防护,可已经来不及了——刹那之间轰隆的硝石爆炸声惊动了城堡中醒着的、未醒的人:“怎么回事?!敌袭?!警戒!” 十年过去,狱寺隼人研制出了能攻击咒灵的炸药,哪怕是特级咒灵,也在这一场狂攻中节节败退,火光在半空中炸开,将夜色下的彭格列城堡照出一种惶恐的红彩,夏油杰不断使出咒灵保护自己,耗费了十几只自己咒灵后他才彻底离开了炸药圈,将自己浮在离城堡有些距离的空中,此时此刻,他身上的僧袍已经被火星烧开了许多个洞,脸上也沾了灰色的粉尘,看上去显得狼狈。 “居然送上门了,那就等死吧……” 狱寺隼人仍不罢休,杀气腾腾地一脚蹬上窗户,似乎马上就要展翅远去,我赶紧把他拦腰抱住:“等会!你不会飞啊!你不是鸟人!你想变成沢田纲吉吗?!” 这天杀的地狱笑话让狱寺隼人狠狠瞪了我一眼:“放开我!我要把这混蛋给炸了!!!” “你为什么要炸了他?” “他杀了——你!” “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我说,“这事明显有蹊跷吧,你是草履虫式单细胞吗?想问题能不能全面一点?” 他沉默片刻,阴森森地道:“他擅闯彭格列地界,还准备进你的房间……一样得死。” 总之就是想打架是吧。 我看看他的脸,没忍住笑了,又感觉笑出来不太好。于是伸出手把他的眼睛按住:“你这么凶干什么。” 他莫名其妙被我捂了一脸,整个人突然卡顿了:“喂,你……” 他嘴唇里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手掌心,潮湿得炽热。但我已转移了注意力,目光投到不远处月夜下的另一道影子上。 彭格列城堡的警戒因为外人的到来而开始全速运转,各个部门各营其业,基于首领暂时死去、守护者们分散各地的情况,山本武走了出来。 情况紧急,他身上的衬衣都是居家的式样,看上去甚至有些温馨。但当杀手握起剑的时候,一切目光都投注在那柄名为“时雨金时”的剑上。 剑芒在月下骤出苍白的锐光,沐浴过无数血液的剑刃横在身前,映出主人含笑却冷漠的一双眼。十年后的山本武已经从杀手准备役正式长成了恐怖的杀戮机器,他有怜悯之心,然而真正的敌人只能在他的脚下哀嚎着死去。 他说:“请赐教。” 夏油杰浮在空中,分明应该是安全的,却感到了杀意笼罩着全身。他收敛了笑容:“请。” 一只鸟儿在彭格列的地界掠过,飞快地带起了一片雨滴,山本武在这片雨滴之间简直来去自如,影子比雨落下的速度更快,刹那之间已出现在夏油杰身后挥剑而下。 “簌————!!!” 他短暂地悬空,这一剑的光影连贯地劈过夏油杰所在之处,咒术师瞳孔紧缩,用作防御的咒灵如同黄油一般被切割开,动能恐怖的剑刃向他横面而来,夏油杰摆出防御的姿势,一声“去!”,山本武身边登时多了几只哀嚎着向他投掷攻击的咒灵,他却不为所动,身形如燕般避开了所有杀机,单刀直入地刺向夏油杰。 夏油杰身上的僧袍本就已被炸得破烂,剑光笼罩着他,再如何躲避也无法全然谈过,很快他身上的布料就被伤口渗出的血染成黑红色,呼吸变得沉而急促起来。 随着一剑的动能消去,山本武向下坠落,咒灵追赶着啃啮他的躯体,他却以咒灵借力,轻盈地落在了地面。 我不由得大力拍狱寺隼人的肩膀:“有一手!太有一手了!阿武帅喔!” 狱寺隼人的脸色黑得要死,不自觉带出了十年前的称呼:“这个棒球笨蛋……就知道耍帅!为什么不一剑捅死他?” 你跟夏油杰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至于到恨他致死的地步吗? 我拎着狱寺隼人的衣领子,他条件反射地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带着他,攀上窗台,向下一跃,浮游着的咒力为我所用,轻飘飘地将我们两个带到了城堡的广阔地面上。 我的到来打破了两人凝滞的气氛。山本武的面色缓和一些,笑道:“阿临。你还没睡觉?” 你在说什么胡话。谁会那么早睡觉啊。而且刚才的大爆炸就在我房间旁边开始的、你这家伙打哈哈的水平有所下降嘛。 我不理他,直接问夏油杰:“找我做什么?” 我摸了摸下巴:“杀了我之后感到心虚,所以来忏悔吗?” 他脸上一直还算绷得住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缝,说出的解释孱弱得无力:“……我没有对你动手。” 第107章 我指狱寺隼人:“他说你放出咒灵把我吞了。有这事吗?” 狱寺隼人已反应过来我的“死”恐怕另有玄机。但他的脸色没有半点儿缓和下来的迹象,硬邦邦地应下来:“不错。我亲眼所见。三个月前…横滨的港口……” 他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了。我抓住了华点。横滨,港口……等等,我居然有点心虚起来。 我赶紧转移矛头问夏油杰:“你三个月前去过横滨吗?见过我吗?” 夏油杰没有否认:“三个月前,我们确实在横滨遇见了你。” “我们”? 大概是我脸上的疑惑明显,他解释:“就是我和悟。当时据说有前所未见的特级咒灵在横滨出现,小惠一个人没办法对付,同时为了百鬼夜行,悟提议和我一起过去。” 虽然这段话信息很多,但我的关注点只在一个人身上。 “五条悟还活着?” 夏油杰的目光如炬:“当然还活着。你们两个会在line上通讯……悟从来不透露你们的对话。不过。阿临,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死了呢?” 屠龙少年终成龙,我也变成了造谣别人的家伙。但如果五条悟活得好好的,伏黑甚尔就不妙了……我委婉地开始胡说八道:“因为我已经死了,如果能有他的陪伴我会很高兴的。” “不要把‘死’字挂在嘴边,”山本武突兀地出声,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这种用肢体接触来表达彷徨与确定的关怀,我实在没办法苛责,便随他去了。 不死就不死吧。 我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了一个猜测。——不止是我,沢田纲吉也还好好地活着。毕竟,死亡哪里是那么轻松的事呢? 我换了轻快的语气问夏油杰:“好吧,姑且算你是无辜的。那你现在大半夜的跑过来,是想说什么?” 他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无法对我冒昧而直接的话说出斥责,从僧袍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了我,示意我打开。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五根枯萎紧缩的手指。 “……” 我赶紧把盒子合上,塞回给这一身正气的大和尚,紧张地说:“别这样。我虽然还没完全退休,但也不会贩卖器官。” 而且谁那么蠢、居然贩卖手指!简直是说出去都会被行业笑一百年的蠢蛋。我拍了拍夏油杰,苦口婆心:“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夏油杰:“……” 第57章 chapter 57 因为夏油杰来这一遭, 我去日本的计划暂时搁浅了。 他似乎就只是来送这盒子的。把它塞进了我手里后,他又掏出一只飞行咒灵——鬼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多咒灵——盘坐上去后飞远了,速度很快, 好像日本有人在等着他回去一样。 “他是要坐着咒灵跨越欧亚大陆回去吗?”我细思极恐。 山本武粗思也恐地补充:“也许会跨越大西洋和太平洋回去也说不定喔。” 我假模假样地忧心忡忡:“如果他被太平洋的暴风眼吞了,咒术界那边不会来追责我吧?” 狱寺隼人“嘁”了一声, 脾气不减反增:“吞了就吞了。他算什么人物, 还想要彭格列找什么说法么?” 他自然地把我放进了彭格列的庇护范围里。而山本武毫无意外地应了下来:“追责也要他们顾得上这边才行……阿临放心去睡觉好了。” 他的目光在我明显要外出的服装上停留片刻, 明智地没有追究, 而是说会让女佣给我送来睡裙。 “阿武还不能休息吗?” “还有些文件要处理。阿临先睡吧?不要踢被子, 意大利最近天气冷热交加, 小心感冒。” 疲惫刻在他的眉眼里,显然这段时间出的各种状况让他紧绷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但彭格列麾下发生的动乱、对外遇到的强敌,诸如此类的内容他一点儿没跟我说, 只是和我说要盖好被子。 “我不踢被子。我不是五岁小孩了,”我说。 他笑了一下, 根本就是哄五岁小孩的语气:“好好好、阿临是不会踢被子的。不过, 拜托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喔?” 他双手合十地拜托,像过去他这样问我愿不愿意去看他的棒球比赛。我去过几次,山本武脸上便露出和现在一样的高兴神情。 狱寺隼人原本要和我讲解什么东西的计划, 现在直接告飞了。他冷着脸说要去处理临时事务,我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彭格列城堡, 把“什么临时事务”的问题咽进了肚子里。 “好吧,”我善解人意地说, “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再来也没关系。” 他目光怪异地问我:“你不是想去日本吗?” 他扭开头:“我可没有追着人去日本的习惯。” 我不得不告诫他:“你知道得太多了。晚上我会潜入你的房间杀人灭口。” 他冷笑了一声:“那你就来。” 和大家分开之后, 回到房间里,我惯性敲敲打打, 在夹层中抽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别来日本”。 虽然听上去挺魔幻的。但是,这是我的字迹。流畅的意文几乎每个字母都黏在一起,花体到缭乱的地步,看得出来写的人没多少耐心,一蹴而就。署名不是我自己的,而在纸条的边缘附着一点明亮的火色,虽然被藏在盒子的夹层里,但几乎我刚刚将折叠的纸条舒展开,这缕火光就明亮地跳了出来。 火光之上是一个名字,“tsuna·vongola”。 第108章 我把纸条折了两折,重新塞回盒子里。 不管怎么说,知道能被称为朋友的家伙好好地活着、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 如果把时间跳跃到另一个视角—— · …… ……喂、喂?看得见吗? 如你所见。这里是日本。狭长的海岸线和丰饶的物产,繁华的都市和匆匆来往的行人。 悬立在林海之前的十年后的我、沢田纲吉、五条悟。 “为什么要带着这家伙啊——”五条悟不高兴地拉长声音,“不是说死了吗!死了的尸体就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埋进棺材里啊!” 沢田纲吉脸上温和的笑容简直无懈可击:“抱歉啊。但我只是假死。” 我现在他们两个中间,过去十年了,我已经深切进入了楚河汉界这个角色之中。我假模假样地说:“别打了,再这样打下去一个人都不会死的。要打就去练舞室打。” 五条悟夸张地伸手要揉我的头发,我还没动作,沢田纲吉帮我把他的手格挡开,他一下子不乐意了:“你这小子干什么?我可是在和学妹表示亲近啊!懂不懂什么叫做学校前后级之间的互动?” 沢田纲吉有力地反驳他:“这都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阁下已经二十七岁,也该稳重一点、不要骚扰阿临了。” 我感觉他们两个真的要打起来了。 我赶紧按着他俩的脑袋一起换了个方向:“看到下面那房子了吗?” 隐藏在葱郁树林中的房子约有五层高,外墙爬满了青藤和苔藓,建筑材料老旧地泛出灰白色,极不起眼。一层咒力笼罩在其上,看上去十分微薄,却结构精妙,不仔细看,普通人会直接略过这在森林里突兀出现的房子。 事实上,如果不大费周章,我们可能现在还在打转、根本找不到这藏在林海中的隐蔽基地。 十年时间。 在并盛中学毕业之后,我以佐藤临的身份进入了东京咒术高专,在咒术界彻底崭露头角,一瞬间成为了风头无二的角色。虽说五条悟、夏油杰两人都不算靠谱,但我们的目的还算一致—— 推翻腐朽的咒术界。 哪怕你是天下第一,你也会在爆炸的厨房前面对失败的料理而失落;纵使你智谋无双,敌人在暗处隐而不发,你也无法揪出罪魁祸首干脆利落地结束一切。 总监部烂橘子的优先度向下降级,在各方面的接触中,我们抓到了一个奇怪的“影子”。 是硝子最先发现了不对。 反转术式的拥有者握起枪后成为了总监部头疼的烫手山芋。——没办法苛责她、甚至难以束缚,家入硝子的自由度大大提高,我入学那年,她已经开始自己出任务了。 用特制的咒具攻击咒灵,流血受伤时用反转术式治愈自己。哪怕造成的破坏力不高,硝子也能凭着耐心磨死咒灵。恰恰好的是,作为医师,作为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大多数时间都在等待的硝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她一开始打四级咒灵。接着是三级、二级,现在,一级咒灵也已经不是她眼中跨不过去的大山。 开始自己出任务就代表着硝子也得写报告了。印象里,她拉着刚刚入学的我,拜托我帮她一起找从前的报告制式。 “……好可怕,每次都要写这么多的话也太可怜了吧,”她叼着烟说,“我得做点模板,才不会和那两个蠢蛋一样空窗。” 她的黑眼圈大大消退,面庞显出一种健康的白色。虽然出任务花费的时间更多,她嘴上也抱怨不断,但很明显,她享受着这个过程。道理是这样的:在农场里早六晚二无休神采奕奕;在joja早九晚九双休心死如灰。 人在合适的年龄里奔跑时总不会觉得累。 我翻来翻去,敷衍地写了几行字;硝子很认真地翻看,忽然直起腰来说,“不对。” “什么不对?” “人不对。有点奇怪的……总是这几个……但是,我之前见过他们,气势不对啊。” 我没听懂她叽里咕噜说的是什么东西,她怜爱地看了我一眼,摸了摸我的头让我先睡;我把头往被炉上一放大睡特睡,暖烘烘的房间让我很舒服,还梦到了几个人;她则急匆匆地出去了。 之后,我不太清楚他们是怎么操作的。突然有一天,五条悟得意洋洋地说我知道了这是一个大阴谋!夏油杰则带着我们修学旅行时救下的两个小女孩站在他旁边,问我加不加入他们。 我问,加入什么?推倒夜蛾正道暴力统治联盟?草莓巴菲天下第一会?毛豆生奶油大福信仰教? 他们说都不是——我们要推倒咒术界现有的制度。 硝子手指间夹着烟,说这不关她半円的事;但问到她有没有加入时,她说她是创始人。 好吧,我也加入。 那个时候,我可没有想到,这场行动会持续快十年的时间,我们花了这么久——甚至中途我还假死了一次让对方以为最大的威胁消失了——才找到这里。 我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肩膀,问他火焰的最大动能可不可以把这里夷为平地。 “当然可以,”青年慢条斯理地回答,棕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金子一般晃眼,“毕竟是阿临拜托我的事……不是吗?” 五条悟很破坏气氛地大喊:“好!那就来比赛吧!看谁先把下面的房子炸了!” 说着,他一发“芘”直冲林中的房屋而去。能量狂暴汹涌,明亮而炽热的火焰半点不甘示弱,二者在空中交汇着前进,房屋上附着的咒力骤然加大,组成的精妙结构却无论如何无法抵挡这样的动能,摧枯拉朽之间,废墟飞扬而起的尘埃在阳光中丁达尔效应地运动着。 第109章 “轰——!!!!” 振聋发聩的声响在林间回荡,偷偷摸摸跑来上吊的人吓了一跳,疯狂地向回跑。 废墟中出现的青年,额头上一道缝合线,使用的咒术来源于加茂家,他一脸惊怒地瞪着我们:“五条悟!佐藤临!你们违背了——规定!杀了我——你们也会被通缉逐出咒术界的!你们当真如此?!” 五条悟哈哈大笑:“没有我的咒术界,算什么咒术界!” 他又是一发“芘”,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缝合线青年躲开了,声音怒而颤抖:“你就非要当诅咒师不可?!我知道了,是你撺掇——佐藤临,你违背出身的世家,不怕被血缘关系杀死么?!” 他指的是我的亲族佐藤家利用血脉的联系,以特殊的咒法杀死我。 ——他完全、完全不知道嘛。 没有了我的佐藤,只不过是十八流世家。这样的家族,凭什么用微薄的血缘来杀死我? “呼——!” 灼热的温度把空气都扭曲了。 被沢田纲吉的火焰烧灼的缝合线青年发出了厉声的尖叫:“你是谁?你是谁?!为什么——” 他弃车保帅一般,在尘土飞扬蒙蔽视线时,缝合线迅速开合,一道小小的影子如同电脑未处理的数据一般,即将掠出我们的视线。 “哧、!” 它紧急刹车了,擦得发光的刀刃刺入它面前的土地,上面浮着的气息让它浑身颤抖。 不对,也不能算是全身。 毕竟,这小小的“怪物”,可是在一个沟壑狰狞的大脑长出了五官、獠牙崎岖——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全身”呢? 第58章 chapter 58 脑花……不, 羂索,活了上千年的无人形老怪物,怎么也没想到连自己最后的老巢都会被翻出来的。 仗着时间的眷顾, 在几十年、甚至百年前就在咒术界布下了弥天大网,羂索满心以为自己能在十年里取得自己想要的成果:全人类强制进化, 使“世界”变成“咒术界”。 但这一切都在佐藤临横空出世后被改变了。 该死的佐藤家, 没落得连天资横溢的咒术师都无法甄别, 使明珠作为鱼目, 悄无声息地躲过了他的眼线。直到佐藤临入学高专那一年, 羂索才悚然发现:居然有一名特级咒术师——实力凌驾于五条悟之上的特级咒术师, 在它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自由野蛮地长到了十六岁! 它无法掌控它。 在总监部看到佐藤临的第一眼,羂索就陷入了奇异的彷徨情绪之中。使它存活千年的冥冥中的第六感不断给他发出警告:跑!放下你的计划,跑! 可是还要等多久呢? 再难得有这样一个时代, 六眼、十种影法术、咒灵操使齐出, 甚至天元都恰到其时地需要同化——它等了近千年才等来了今天, 如果继续等待, 它还能等到那天吗? 一念之差,羂索咬着牙决定把佐藤临也列入计划的一环,将对方转化为棋子,为它操盘。 ——这是它千年来做下的最愚蠢的决定。 据点被一个一个地翻开, 它留下的痕迹抹不掉、被发现、直到它本人在对方手中的形象逐渐明晰。被逼到绝路之时,它打算提前动用两面宿傩的力量——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在佐藤临入学之前,两面宿傩的手指就被毁去了六根, 它手中剩下的手指数量已经不足受肉, 作为容器的虎杖悠仁被提前带走,最后它在听闻佐藤临死去的消息后铤而走险地出现在伏黑惠面前, 少年身边的青年悠悠地拉长了声音:“是你啊——让那家伙发愁的渣滓?” 羂索对横滨十分忌惮。几十年前的异能力者,在久远的时间长河是新生的产物,它对之并不了解。也因此,当它破罐子破摔扑向伏黑惠、试图直接夺舍对方,却在被青年触碰之后力量尽失、摔在地上时,它大惊失色到灰暗的程度。 太宰治不慌不忙地擦手,皮鞋在地上一滩脑花上碾了碾:“嚯。好脏。快打扫啊小惠,不然等会国木田回来骂你怎么办?” 伏黑惠:“……”就算骂,那也是骂你。 但长成少年的伏黑惠也知道,这不着调的长辈为他解决了大麻烦。他拿来扫帚,将脑花扫进垃圾铲中。 谁料,原本被禁锢住的羂索还有后手。这也是它为数不多的底牌了——将一部分彻底死去的身体组织,也即是脑细胞舍去,剩下的活跃部分飞快地掠过提前侦测好的路线,羂索逃之夭夭。 “……?!” 伏黑惠还在发傻,太宰治已经躺到了沙发上,在键盘上胡乱地按:“我想想……随机骚扰一个人……选谁好呢?” 哪里来的“随机”。你只会骚扰这一个人。 伏黑惠没空吐槽。因为地上除了脑花,还有一具羂索驾驭而来的尸体,少年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处理尸体该埋在哪里来着? “我回来啦——大家都在吗?诶多,去任务去了吗……” 买菜回来的津美纪推开了门,一眼看到了地上的尸体。 伏黑惠大惊失色的表情没有摆出来,少女把菜篮放下,忧心忡忡:“最近的墓园都爆满了。小惠,如果一定要处理,答应我,别把尸体扔到铁轨上好吗?上次警察以为这是一出冤案,来找乱步大人的时候被狠狠嘲笑了呢。” “……我把它放到影子里,之后送去京都扔,”伏黑惠抽着嘴角说。 第110章 “……” 人与人的悲喜从来就不相通。羂索拖着残躯,飞快动用了预备□□,一路上不敢冒头,缩着尾巴来到了青木原海。 位于富士山脚的青木原海,林海郁郁葱葱延绵不绝,铺在大地上如一块挥之不去的苔藓,密密麻麻得令人生出恐惧。这里常年有人来上吊自杀,因此衍生了许多都市传说,被人称之为“诅咒之地”。 事实上,这片树林中的咒力浓度确实远远超过了方圆之地的平均值,羂索也在百年前将自己最后的巢穴安置在这里。为了避免暴露,它巧妙作用了树林中原有的咒力构建了咒法,使得整处窝点万无一失。 它不得不砍断自己所有的触手,龟缩在这处小小的窝点中,愤恨而窃喜地想,我还有十年、百年、千年时间。 千年之后,你们都将化为枯骨,到那时又有谁能够阻止我? ——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连十年都不需要。 死亡,近在眼前! 刀面颤动着映出丑陋怪物的真面目,羂索发现自己连大脑的完整形态都保持不了了,它残缺地存在着,粘满了尘土。 它极力将视线上移。 悬浮在空中的女人冷淡地看着他,目下无尘、根本没有将它看在眼里。她的长发身后拂动,脸颊边的发丝被风吹起,露出的眸子十年如一日得高高在上。 拱卫在她身边的两名青年,一个脸上挂着夸张的得意神情,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拍照片,一个温和地笑着看她,手中举起的火焰不久前才将它全身都灼烧。 “……” 佐藤临,佐藤临——!!! 羂索咬牙切齿,少女随手投掷下的刀刃将它的前进和退路都封闭完全,空中的三道影子向下掠来,它感到了一种没过头顶的窒息。 忽然,它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拨开高大的灌木丛走了过来。 “太作弊了吧。一个个都从天上飞……考虑一下我这种只有两条腿的凡人行不行?” 家入硝子的声音。她两只手指夹着烟——根本改不了这个坏习惯——一只手提着个箱子,脸上挂着抱怨不满。 羂索猛地又升起了希望,极力挣脱束缚,向来人而去,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嘭。” 家入硝子手里的箱子被她举到身前,对准了羂索。原本小小的面积倏地变大扩张,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也将扑来的羂索捕获。 意识到不对的脑花试图向后退,箱子的吸力却把他整体向内吞噬,如同狱门疆一般的樊笼将他吞进肚子,发出了形象的一声“嗝儿”。 家入硝子抛了抛手里的钥匙,对着被存放进透明箱子中的羂索“啧啧称奇”:“这箱子不错嘛。话说,这家伙活了很多年吧?太好了……研究一下,把全人类寿命向上拔十年,诺贝尔奖手到擒来。” “注意别把它放出来就行,”几人落到她身前,五条悟夸张地恭维,“诺贝尔奖得主?失敬失敬。” 家入硝子毫不谦虚地接受了这调侃,又问:“你们还要去哪里?” “佐藤家,”为首的女生轻快地说,“都十年了。也到算总账的时候了吧?” · 虽然我们早就说要把羂索送进地狱,但硝子反驳了我们,在银座四人聚会时,她有力地提出:“目前的资料显示对方已经活了千年。拜托!上千年!” 我们面面相觑,她又开始大力拍桌,连旁边的鸡排饭都抖了抖:“总之,我要研究它。能不能生擒?” “好吧,”我说,“研究能加我名字吗?一作二作之类的。” 我知道她最近正在和《柳叶刀》合作,从高专毕业之后,硝子在一家大学挂名,会去上医学相关的专业课,并且加入了某个教授的班底,提前变成了医疗社畜的形状。 “没问题,”她恹恹地说,“反正老头催得紧,我发表一篇就行。……是《nature》,不是《柳叶刀》!真是岂有此理,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啊?” 我们表示根本不懂们学术界的事。不过,既然她想,我们当然试着往这个方向努力。正好,不久前对羂索的围剿行动中,他的同伴里梅露了破绽,我们得到了一件咒物狱门疆。凭借着对狱门疆的开发,我们造出了“猫笼”。 “这名字太草率了吧,”夏油杰立刻提出意见,“哪里有咒物叫做猫笼的。” 我稍作思考:“那,脑笼?花笼?脑花笼?” 我多年来都不为爱刀命名——完全能看得出来吧,我完全是取名废啊。 夏油杰“啪”一下捂住了脸:“算了。猫笼也挺好听的。” 猫笼进容易,出来难,配有唯一的“钥匙”,能够容纳有灵之物。由硝子和五条悟护送羂索回去高专我是放心的,因此告别之后,我们在青木原海外分道扬镳。 分开前五条悟很不乐意地指着沢田纲吉:“为什么他能跟着你?!” 我:“因为他有空啊。” 沢田纲吉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没说话。五条悟被挑衅了一样,顿时跳脚:“那我呢?老子有得是空闲时间!” “但你现在没空,”我残忍地说。 他完全没办法反驳,提着硝子的衣领,在后者不断的肘击中飞走了。 我和沢田纲吉开始前往佐藤家。 这个假死的家伙换下了成为十代目后常着的西装,穿了一生休闲装,卫衣带子打了蜻蜓结,头发蓬松,满脸胶原蛋白(?),看上去和高中生一样年轻。 第111章 我早就发现了。一旦没有了外人,他作为首领的架子和气势就会大幅消退,几乎回到十年前的水平,他有些不自在地挠脸:“嗯…那个,要去阿临以前住的地方了……。以前完全没怎么听你说过你的童年?” 我偏过头,他明亮的眼睛并没有看向我,不过,我这十年的微表情解读本事上升了,我意识到他很在乎我的回答。 佐藤家啊……。 第59章 chapter 59 我是佐藤家主的女儿。 我出生那一年, 佐藤已经没落到连在总监部都没有丁点权力的地步,为了“重振”家族,佐藤们拼了命地结亲生子, 指望着生下一个有资质的孩子,以此重得在咒术界的地位。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大人还是小孩, 佐藤们都陷入了资质至上的热潮中。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 家族里的长老看了我一眼就摇头:“难、难、难。” 我的家主父亲因此放养了我, 对我不闻不问。我的母亲是其他没落家族的贵小姐, 不折不扣的菟丝花, 不敢对丈夫有一点忤逆。在我的记忆里,她的面庞比屋檐下的黄花还要模糊不清。 跟在我身边的只有另一个无资质的女佣,佐藤旁支末流的孩子, 只比我大十岁左右。她对我有一些耐心, 会在我因饥饿而哭泣时喂给我米糊, 会在我睡前讲一些无聊的童话故事。我三四岁前的记忆小部分和她有关。 更多时候, 我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看太阳、云、雨。此外,那个时候我的感官已经很敏锐,隔着墙壁,我能听到佐藤院子中的动静, 知道大人之间的恭维、笑容、咒骂。我不置可否。 佐藤家不算亏待我。吃食和穿着都是有的,甚至算得上精美。只不过, 送来的食物不是我的喜好、衣服还会不合身,衣服不得不穿, 但我有时候碰到不喜欢的食物, 便不吃。 因为我已经有了自我意识,女佣不会要求我必须吃下食物。所以我常把自己饿得头脑发昏。但这也没办法吧?不喜欢的东西我绝不会将就, 哪怕死了也不会。 我的咒力一直无法被侦测到,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身周的咒力都能为我所用——我甚至可以运用他人的咒力。但是这种事例是前所未有的,佐藤们认为我是天与咒缚,也即是废物。 五岁那年,伏黑甚尔消失之后,我的家主父亲终于对我失去了耐心,某一次应酬之后,他心情烦乱,在路过我院子的时候烦闷的心情到达了顶点。 他想了想,指着我的院子说:“把院子里那个处理了。” 将被处理的不是我,是我的女佣。一般的处理是将对方驱走而已,不巧的是,那天我翻墙离开了,院子中只有正在发高烧的女佣,她被迁怒了。 “……” 说起来也蛮滑稽的——我是说人的命。女佣死了。谁知道怎么死的呢?听说是高烧下的“驱逐”让她的肺部彻底感染,在冻得发指的冬天直接断掉了呼吸;也听说她被责打了,她没有抗住痛苦,死了;后来还听说,她自杀的,她没有看住我,惶惶然地死了。 总之就是死了。我翻墙回来的时候,人不见了;去找的时候,只有尸体。 人看到尸体时,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这家伙死了。那种脸色的灰白、血液的凝固、冰冷的手指是无法作假的。 我默不作声地,又翻出了墙壁,很久不回来。佐藤家被我甩在身后,雪花落在我的肩膀上,在我的呼吸中融化,我呼出一口气,从此觉醒了术式。 又枯荣, 我可以更改物体的状态,包括生物。 只不过,死与生是世界的禁忌。没有人能跨过那条线——所以,死了就是死了。 …… 约十二岁的时候,我回到了佐藤家。我的父亲死去,我的母亲幽居在一个小院中,她说想见我,但她的脸在我脑海里这么模糊。我在佐藤里面挑出了佐藤拾也,从此,他成为我的代言人。 佐藤们乘着我的风,开始在总监部站稳脚跟、逐渐获得前所未有的权力。权力这东西本身是无辜的,但放在人群里就会变成膨胀剂,把人的野心无限放大。 佐藤们把我“赋予”他们的权力当成了理所当然的馈赠,得寸进尺地以为能够控制我、要我成为他们的傀儡。 “啊呀!您是佐藤家的骄傲呀!您该嫁一位身份显赫的大人,这样才能显示您的高贵啊!” “您毕竟是女子,为什么不多享受些呢?这些杂物交给老朽们就可以了!” 我每次听到这种话,就会暗暗和五条悟吐槽这群人cpu的能力不足、建议去报个班;五条悟会摸着下巴,说橘子烂得一视同仁。 我对佐藤家之所以放任十年之久,是因为我需要在总监部有一定的话语权。而之前的总监部,权力不会聚集在某一个个体身上,而“公平”地分给每一个成员。 佐藤家这些年在总监部的话语权已经达到三分之一,和五条家并肩,此外加茂和禅院共分余额。考虑到伏黑惠已经到了年纪、展露出了术式,禅院迟早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佐藤已经到了退出舞台的时候。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是要去把佐藤端了。” 我把形势简单地告诉沢田纲吉,后者脸上露出的笑容中颇有几分耐人寻味:“……原来如此。欺负过阿临吗。我懂了。” 二十四岁的沢田纲吉已经能完美地转变气势——当他露出冷淡严肃的神情时,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嬉皮笑脸、而都冷汗涔涔地思考发生了什么。 第112章 “没有欺负过我,”我说,“只不过借着我得到了很多东西……就算这样了也还贪心不足。” 沢田纲吉轻描淡写地说:“那,要彻底把他们剿灭吗?” “东南角的小院子别动。我的研究资料还在里面。” 关于便携咒物——例子是山本武至今仍贴身放着的护身符——的研究,这些年我一直在进行,进展大为可观,再过十年,人造咒灵会成为人类的伙伴和工具。 来时是为了尽早将羂索打入笼中,走的时候不用那么着急。我先在line上通知了佐藤拾也,而后和沢田纲吉在车站看合适的动车。 我有些时候没有坐动车,恰好就在这段时间里,日本的动车系统进行了更新,变成了我不熟悉的操作。沢田纲吉这之前常驻意大利,也很久没有回来,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还是个日常白痴—— 我们两个在屏幕上滑来滑去,头碰头,鼓捣了半天。沢田纲吉微微俯着身,脸上的笑容有些窘迫,最后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长叹一口气,把他的头发全揉乱了,他不好意思地笑,我又操作了半天,最后我们并肩坐上了列车。 虽然操作系统进行了更新,但动车还是十几年来的老样式,因为经役时间过久,车身晃动,人们“哎呀哎呀”地彼此碰撞,发出了小小的道歉和笑声。 晴蓝的天在窗外如同油画般抹着厚重的一层,半片云都没有,在天空下流动着的建筑中装着人和时间,凝聚成故事。 我问沢田纲吉:“去完佐藤家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十年前的我应该已经到这个时代了吧?……我要躲着他走才行。阿临可以收留我吗?”他好声好气地和我商量。 这么一说,十年前的我应该也到了意大利,有着必须完成的使命,而我,在这个时空中需要短暂地消失,至少不能让白兰·杰索见到。否则他一定会明白一切。 “你想的话,可以住次卧,”我说,“但甚尔应该不会给你做饭……你可能得自己动手。” 他的笑容发苦:“做饭吗……?” 我想起了十年前的家政课和被糊弄过去的家政老师。 “……” 如果让沢田纲吉进厨房,他绝对会把我的房子炸上天。我语气沉重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说服那混蛋的……” 伏黑甚尔蹲在我东京的房子里有段时间了。不如说他把我在各地的房子当成了据点,时不时会去打扫和睡觉。像神出鬼没的猎豹似的,我经常推开门时会看到他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佐藤家就在东京,离富士山不算很远。下了动车之后,我们不多久就到了佐藤的大门前,守门的是两个神色睥睨的中年人,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才喊:“大……小姐?” 他倏地站了起来:“您没死?!” 为了计划万无一失,佐藤家也被蒙在鼓里。按理来说,失去了我这颗摇钱树,现在失而复得,他们本该满脸激动才对,但以我高超的微表情解读来看,他们明显心里发虚。 我说:“我当然没死,你很想我死吗?” “不不不,这怎么会呢?您、您怎么突然回来了?先去别院休息……您……长老……” 两人语无伦次,话说得颠七倒八,我拨开他们两个往前走,沢田纲吉跟在我身后,他们急得团团转、伸出手想把我拦下,被棕发青年格挡开了。 “抱歉,”沢田纲吉有礼而冷淡地道,“麻烦不要动手动脚。” 说着“抱歉”,气势却不容忤逆,两名门卫对视一眼,都在彼此额头上看到了渗出的冷汗。 多年前我轰炸的那一次rpg让佐藤家重建了一大批精美的建筑。当时正是崛起期,佐藤们极力用最好的材料,务使每一处建筑都合得上他们的“身份”。 我们长驱直入,没有去祖屋和主宅,而是到了我的小院。等着我们的佐藤拾也倒是没有额头冒汗,他在抹眼泪:“大小姐、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刚才在电话里他收到了我没有死的消息。他眼泪汪汪,看上去想抱着我大哭一场,连话都说不清楚,此时此刻,进了院子,我才发现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 佐藤拾也没有维护佐藤们的意思:“他们以为您死之后,就想要将您剩余的价值全部搜刮……” 身后传开了长老们故作欢喜的呼声:“大小姐!您没死!太好了!正好,请您搬进新的院子里吧,我们将您的东西都搬进了……” 还没等我作出回应,为首的老头被一发火焰轰飞了十米还远。 “……”老头们僵住了脚步。 一直维持着温润笑容的教父压下眼睫,眸子中的怒意焚烧如金:“作为阿临的血脉亲人……却只知道利用她吗?!” 第60章 chapter 60 虽然印象里沢田纲吉喊了很久“我不需要家庭教师!”, 但毫无疑问,他的行事作风被reborn影响了,就比如此刻, 他一发火焰把为首的老头直接轰飞捶进了地里,爬都爬不起来。 荡起的尘埃在空气中散着火焰的焦灼。 在强大的威亚下, 几个老头抖着身体,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谁也不敢出头。然而, 形势比人强, 只好硬着头皮上:“大小姐,您是听谁说的谗言呢?我们不过是……” 佐藤拾也这人可是不折不扣的墙头草,早年里他不过是因为我的能力, 而“短暂”地趋附于我, 他利益至上, 遇事最先保全自身, 能缩头就缩头,秉承着“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思想,绝不招惹任何人。 第113章 但此时此刻,他站出来怒声道:“什么叫做‘不过是’?!大小姐的死讯传来不到一天, 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她留下的东西瓜分,这就是你们的‘不过是’?你们这群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死, 摸摸自己的良心——哦,你们没有良心。” 他极尽讥讽地道:“你们眼里只有利益, 但能力又撑不起野心, 所以才会蠢得令人发笑。” 老头们的面皮涨成了绛青紫色:“你,你这个家奴!如果不是走了狗屎运, 你也配和我们说话?” 佐藤拾也撸了撸袖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中年男人豁出去了一样:“什么叫做走了狗屎运?大小姐看重我是因为我有那个能力!不像你们,早该死了却还非不死地争这个争那个!” 佐藤拾也很清楚老头们的痛点:死。 他每句话都踩着这个字,来来回回地嘲讽老头的年纪大了、去买保险都会被工作人员拒绝了。老头们被他气得冲昏了头脑,冲上来就想动手。 “混蛋!忤逆!以下犯上!你想要造反不成?!” “老夫绝不会放过你!” “你……?!” “呼——轰!!!” 一团火焰凭空出现绕着我们三人,形成了一面无法摧折的火墙,失了体面扑上来的老头沾了一点,登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呃啊啊啊啊啊啊——救——” 他身上的火焰没有尽止地焚烧着,老头连退几步,身边人生怕沾染上,连连避开他,场面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滑稽,只是滑稽戏剧下藏着一片白骨与血肉。 “诸位……”沢田纲吉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太聒噪了。” 佐藤拾也咽了咽口水,不敢做声,这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人生守则,赶紧将存在感无限放低;老头们愤愤不平,青年的火焰加大了阙值,他们的肌肉都扭曲得变了形。 “这样的地方,根本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沢田纲吉冷淡地说。 他的瞳孔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色的芒彩,如同金属,如同冰,怒火反而让他变得冷漠下来——压抑在冰面之下的情绪,却只升不降。 我以为他会直接出手毁掉所有的建筑,只留下一个小角。但顿了顿,他的目光投向我,有些小心翼翼地征询:“阿临,现在动手吗?” 他似乎觉得这是自作主张——哪怕他是为了我出头。 我又在他眸子中见到十年如一日的沢田纲吉。 长老们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短暂的交锋已让他们清楚,沢田纲吉有毁掉整个佐藤家的愿望,而这于他们而言的打击甚过死亡。 他们声泪涕下地试图劝阻我:“大小姐!只是一点东西而已,您想要,整个佐藤家不都是您的吗?” 有人受到启发,连声附和:“对啊!整个佐藤都是您的,您毁灭了再重建,不是太过麻烦了吗?” 这个时候,他们又知道佐藤是我的了。 “如果您不需要佐藤家,当初何必帮助我们重回总监部呢?大小姐,您不能如此糊涂啊!您只要收了手、佐藤自然还是您的哪!” 我看着他们滑稽而拙劣的表演,忽而发笑:“谁说我需要佐藤家?” 谁说我需要佐藤家呢?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暂时的工具、用后可扔得借口。 我听到我的声音,轻得像那年冬天檐下的雪花,没有半点重量:“我重建,就是为了毁灭;一个腐朽的姓氏,还不配让我来佩戴。” 我和沢田纲吉拔升到高空,长老们的脸色趋于痛苦与绝望,在阳光下铺开的华美堂皇的建筑,底下藏着千年不死的朽腐。 没有任何存在意义的东西就这样毁去好了。 “呼————” 在沢田纲吉极致的火焰输出中,空气中的咒力被我抽调,被焚烧的人和物都在空气中化为粒子,在我的术式下构建成新生。 十九年之后,我把一个早就该死去的家族埋葬在阳光中。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 未来的我必定也如现在的我一样记载发生的事物,写着第一人称的自述。 故此,我毫不怀疑,十年后的我正在注视着此时此刻的我——此刻的我,写下的文字。 时间转换回原本的时间线—— · 得到了十年后的我的启示“别去日本”之后,我没有爬窗跳走,而是在彭格列的领地里休息了两天。 我清楚自身的特殊性——十年后的我的启示必然是真实有效的,且很有可能,“我”就在日本。为了避免科学上的“时间悖论”,我决定就待在意大利,防止和未来的自己碰面。 这日子很无聊。不过,比起藤本的课还是有趣多了,我可以容忍。 每天,我的日常是睡醒之后在彭格列城堡里走来走去,到了饭点会有人来给我做饭,狱寺隼人那天晚上说“第二天”,结果一直没有第二天,他最后只好把该看的资料送过来给我自己翻阅。我翻了两页,了解了目前的大致形势。 六道骸一直不入我的梦里。我怀疑他已经卧底被揭发填进了水泥里……。当然,还有可能是他根本不想给我白兰的信息——我不明白,可他对白兰有种不明所以的忌惮,这忌惮由我而起。 但总之,我无所事事;在城堡里走来走去的时候,觉得自己正在玩密室探险。 彭格列城堡占地很大,虽然历史悠久,却一点都不妨碍它每个角落都精美到了极致。这种精美和佐藤的故作气势是不同的:边边角角里流露出的荣光,绝非一个没落的家族能够复刻。 第114章 城堡里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虽然有人为我引路,但一点监视的意思都没有。事实上,如果当天带领我的人不是女性,对方就会低下头垂下眼,努力不和我对视。 我有次很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你对我有意见?” 对方有些慌张地低头:“不…不是,大人。” “我问的是为什么,不是判断题。” 我的语气也没有很严厉吧?但他下意识立正了,再问,却支支吾吾什么也问不出来。 我只好把这事翻篇。反正,别人看我我不会多一块肉、也不会少一块。 我花两天时间走遍了城堡。每一代彭格列首领都在这座城堡中留下了痕迹,角落里的花瓶可能是某代首领的喜好,门上的装饰由某一代守护者设计。居住在里面的人来来往往,使得后来者通过细节能够定格某个刹那。 我走到了顶楼,这里有一个房间,带路的人跟我说,这是存放各副画像的房间,每一位首领和守护者都不会只有一副画像,不挂上装饰的话、就会存进这里面。 关于沢田纲吉的画像被暂时遮掩了。此外,关于他的一切,城堡里的人们总是缄口不言,狱寺隼人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山本武说到他的时候,总是会用我无法理解的目光看我,轻轻地说,“抱歉,但我想阿纲他一定不希望这时候的你知道这些。” 很奇怪。他们仿佛都觉得我和沢田纲吉情义深重、一旦知道他确切的死讯,我就会悲痛地无法自拔。 我没过多纠缠,也没有刻意去掀大厅里那副遮盖在画像上的布,可是风总不把它吹起来,我没见过画像的真面目,只好路过时想,沢田纲吉十年后是个什么样? 推开门的时候,带路的人有些犹豫,但还是任由我推开了门。 画像没有蒙上白布,井然排列在墙壁和画架上,其中最大的那一副上面是一名棕发青年。 我走了几步,停下时猛然意识到,这是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十年后的沢田纲吉,长得更加成熟、褪去了脸上的青涩,身形高佻修长,气势沉稳干练,神情从容不迫。 画上的背景是一片淋漓泥泞的午夜,青年穿着一身首领的西装与披风,额心燃烧的火焰点亮了昏暗的四周。画师重点刻画他的眼眸,用了大量的金色涂抹明亮的瞳孔、又小心翼翼地用白颜料抹出润透的光晕,使他保持着看向画框外的姿势,在一片风雨中凝望着看他的人。 他的气势不失威严,却不过分尖锐极端,而冗杂着许多的情绪,使他看向世界的目光悲悯而坚定。把画框忽略而去,他仿佛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存在着,无法被人掠去目光。 沢田纲吉。 我伸出手去摸他额心的火焰,发现碰到的只是冰冷的画像。 哪怕我知道他大概率没有死、而且还活得风生水起。 我转而去碰画像上的脸,苍白无力的纸张无法表述一个灵魂的生命力。 ——然而,对于他擅自死去这件事,我却无法抑制地生出了愤怒、想要在他的脸上砸上一拳。 偏偏这混蛋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连拳头都挥不到实处。 “……” 怀揣着上述的遗憾,听说十年前的沢田纲吉被传送到了这个时代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给他两拳。 “他在哪,”我皮笑肉不笑地说,“让我去欢迎、欢迎他嘛。” 第61章 chapter 61 山本武告诉我, 因为十年后火箭筒定位失败,他们出现在一片密林的基地附近,而不是彭格列城堡。 “他们?” “啊, 对啊。除了阿纲,十年前的隼人也被换过来了呢。” 山本武说得轻描淡写, 然而, 这种超过了五分钟的大规模置换只能说明事态已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为了降低被敌人发现的可能, 我和山本武决定离开城堡前往密林、而不是等待他们的到来。 遮蔽天日的深绿, 林中的小径爬满了荆棘和灌木, 山本武走在前面为我拨开了障碍, 朦朦胧胧地,我看到了一片虚幻的“镜子”罩在大地上。它反射着光与视线,使常人无法发现它的存在。 “我要去接阿纲他们, 现在应该有人在追击他们……阿临还要一起吗?” 不久后, 我们在一条河流附近发现了正在作战的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 此外还有一名女子作为主力帮助他们。敌人来势汹汹, 使用的武器是这十年里的新式样,少年的狱寺隼人手中的炸药便显得相形见绌,但他还是努力地想要守卫十代目,一边勉力攻击一边试图掩护十代目逃离。 经历了指环战后的沢田纲吉已有了相当的战斗素质, 在面对动画片式的大规模激光扫射时没有一昧逃跑痛呼,而是和伙伴一齐作战。 “这边……隼人, 小心!!” “十代目!请您放心,我会为您打开一条路的!” “你们两个蠢蛋, 赶紧跑!” 棕发少年大喊着跑向伙伴所在的地方, 身后的攻击逐一落下,他作出的反击如此渺小无力, 狱寺隼人比他还要狼狈些——依靠武器作战的他,在十年后武器落伍后受到的限制是难以想象的。主力作战的是那名陌生女子,她脸上有着奇怪的痕迹,动作干练迅速,和敌人打得不分上下。 一时半会他们死不了,我便和山本武聊起来:“那是谁?” “拉尔·米尔奇,彩虹七子之一,你不认识她,不过你知道可乐尼洛吧?他和她关系很好。” 第115章 “她加入彭格列了吗?” “他是门外顾问那边的人。白兰·杰索使用了七三射线之后,她和可乐尼洛找到了我们,但现在只剩下她了。” 我有心想多问几句,但下面的形势很快发展到生死关头:被敌人包围的三人被武器重重对准,眼看着就要被轰成尘埃,这就有趣了——十年后的沢田纲吉没死,十年前的他化为飞灰。 “……” “虽然我很生气,”我自言自语地说,“不过擅自把十年后的账算到十年前的人身上,似乎不太道德。” 山本武的目光纵容又无奈:“阿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伸出手,扒开遮住我们身形的灌木。在场所有人同时将目光移了过来,沢田纲吉脱口而出:“月见同学?!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顿时把自己还身处战场这件事给忘了个精光,往我的方向走了几步,有些语无伦次:“我们找了你快一个星期,还以为你突然搬家走了!不告而别……没想到你在这里吗?” 对准他的武器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紧紧瞄准他的要害,持着匣子的男人离我百米还远,我看到他脸上紧绷的肌肉,听到他窃窃私语:“可恶……居然出现……直接……” 沢田纲吉面对着我,背部彻底裸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之下,就连狱寺隼人也放松了警惕,看着我一脸不满。 “轰——!!!” “月……” 刚刚发出一个音节、风声被撕裂的气流就掀起了他的额发,露出少年颤动着的、蜜色的瞳孔。他微微仰起头,眼中倒映着我挥刀的身影,光影流动之间,我的刀在空中旋转了一周。 “哗哗哗……” 一只鸟儿出现在空中,轻快地游走,雨水淅沥地落下,打湿了泥土和我的刀光。 “簌簌簌——”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的攻击被刀刃持续切断,男人持着武器的手臂被直接割断,刹时间跪倒在地,发出了凄厉的痛呼,但片刻之后,这些声音都被吞进了土地,喉咙破开大洞的敌人睁着眼睛死去。 “嗒、嗒、嗒、” 血腥味大片地浮空,在雨水中湿润黏腻,如同一片沼泽。沢田纲吉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鼻子耸动着,瞳孔不定地颤动。我几乎怀疑他下一步就要跑走、控诉我杀人不眨眼了。 可他的停顿只是刹那而已。 在我的刀重回手上的时候,我感觉身上一重,有人抱住了我。少年的衣衫被雨水打湿黏在身上,发着冷,可他的躯体很烫,抱住我的时候,这温度传到我身上,于是我好像被一块太阳抱住了。 沢田纲吉小声地说:“太好了……这是十年后吧?那,月见同学不是不告而别、不是对我的懦弱感到失望……对不对?” “……”他全身都在颤动。仿佛与我共振。 狱寺隼人走了过来,语气很臭地说:“你这女人!我们可是找了你整整一个星期啊!你要是敢不告而别、我绝对会为十代目把你揪出来!” 你在说什么大话啊。你的十代目现在可就在我的手掌之中。 我收回目光,中断了拥抱,提着沢田纲吉的领子让他立正。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站好,脸上出现了不知名的红晕,看着我腼腆地笑了笑。 我面无表情地问:“就是你死了对吧?” “诶——诶?” 他被我打得措手不及:“什么?我死了——吗?” 他现在才搞清楚状况似的,挠了挠脸:“说起来。我刚才好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我黑老大似的拍了拍他的脸:“你胆子很大嘛。胆敢擅自去死。你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沢田纲吉脸红得跟原始蒸汽机一样,脑门上滋滋地冒烟:“不……不是……没有……” 狱寺隼人果断维护十代目:“喂?快停下你不敬的动作!这可是十代目啊!快给我放恭敬点!” “啊哈哈哈哈哈……好了,阿临,别逗小朋友了,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山本武收回匣子,背着剑走了过来。他神经大条地说:“这里有点臭……我们回了基地再说怎么样?” 他的鞋子上溅着一点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萦绕在所有人身边。 他的身后跟着拉尔·米尔奇,后者一脸鄙夷地看着沢田纲吉,嘟囔了一句,“蠢……小鬼。” “先去基地吧,拉尔,你的身体也要小心啊,”山本武关怀了一句,又有些新鲜地说,“哈哈哈哈,十年前的阿纲和隼人……话说你们以前有这么矮吗?” 他挨个按两人的头,比划身高。狱寺隼人炸了毛,却被他挼来挼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一样的脾气啊!这样的隼人看上去果然更顺眼。小小的像炸弹一样嘛!” “棒球笨蛋!!!把你的臭手拿下来!!!” 这什么拉仇恨天赋啊。很快,狱寺隼人就和山本武吵了起来,明明大了十岁,但山本武和他争得有来有往,根本看不出哪里有成熟大人的样子。 沢田纲吉跟我并排走,疑虑重重地问我:“嗯……,月见同学。所以,你果然是提前来到了这里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棺材里,十年后的狱寺隼人发现了他之后神色大变,想要和他交代什么,然而不多久,对方就也被十年前的自己置换了。 第116章 虽然从拉尔·米尔奇口中得到了一些信息,但沢田纲吉还停留在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情况的状态。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像小鸭跟着鸭妈妈一样,还想要拉我的衣摆:“难道,十年后的我真的死了吗?” 我简单概括了一下目前的情形,沢田纲吉越听,脸上的表情越慌张:“怎么会这样……这是科学世界吗?这合理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啊?居然还真的有人想毁灭世界——这是动画片吗?” 我好心提醒他:“你的日常生活从你穿着内裤狂奔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沢田纲吉:“………” 他捂住脸:“我错了……请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他脸皮真薄。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轻飘飘地提醒:“听说十年后的我也死了哦。” “……什么?” 他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的脚步突然僵住了,于是直挺挺地向前倒,“咚!”地一声栽进了地里。 出现了!神级技能——平地摔! 但神技的主人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边抱怨自己一边爬起来。他的时间仿佛停滞了,过了两三秒,我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什么?” “我说,”我趣味大起,“听说十年后的我和十年后的你一样死了诶。” ——十年后的他不是没死么?那么,我当然也好好的。 但这样的潜意义仅有我自己知道,什么都不清楚的沢田纲吉耳朵里听到的只有,“十年后的月见临死了。” “……”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自己,嘴唇颤抖着,脸上的血色全失,呈现出一种大出血的月亮的苍白,他还保留着摔倒的姿势,脑子像宕机了一样,很久没有做出反应。 他的喉咙里挤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我险些听不清:“月见同学……死……了?” 他的泪水突然啪嗒嗒地往下掉。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眼眶里的泪水没有尽头地涌出来。土地分不清是被雨还是他的泪水打湿。带着温度的痛苦被大地吞进去。又咸又涩。 沢田纲吉该是个爱哭的孩子吧?——怕吉娃娃,怕老师,怕完不成作业,随时随地都该怕得流眼泪的类型。可我此前从没见过他哭,大概“惧怕”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眼泪不是。 因为少有,所以泪水变得珍贵。我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某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咽像是一种源于土地的哀吟。 哭泣的沢田纲吉。 哭泣是人类无法抑制的情绪和痛苦。 ——我意识到,沢田纲吉在痛苦。 我沉默了一下,蹲了下来,郑重地扶住了他的肩膀:“对不起。” “我没有死,所以你别难过了。” 他的泪水滑稽地在眼眶处停住了:“……” 沢田纲吉:“………………啊?” “那个。其实是我逗你的,我怎么会死呢,”我摸着下巴说,总觉得语气很生硬,“我活得好好的……你别哭了。” 他刚才哭得好像我是什么负心人一样,现在看着我的目光又仿佛我的玩笑十恶不赦。我一阵心虚,不自然地把他揪起来站好,生硬把他的泪水抹走:“都说了我没死,你别哭了行不行?” 他脸上挂着泪痕,呆愣地看着我,好像在发傻,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见鬼!我怎么这么心虚!而且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开始吐槽了吗?我急匆匆地转移话题:“走吧走吧,再不走要被他们丢下了迷路了。” 我拉着他往前走,他像木偶一样迈着脚步,磕磕绊绊地。直到某一个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牵着我的手变得很紧,紧得无法挣脱。 “没关系的……没关系。”他低声地说,手上的力量越发大,似乎生怕一松开手我就像天女一样飞走。 他的手掌心很烫。烫过眼泪,要在我的手上烫出一个洞来。 “我不会让月见同学……离开我的。” 声如絮语,在空气中与刹那的粒子交缠,就这样定格了少年永恒的誓言。 · 基地里,半夜,我睁开了眼睛。 门口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高佻修长的身影,孤傲不群的气势,看着我的目光中压抑着汹涌的情绪,表现出来的只是一片一触即碎的冰面。 “哇哦。你——”云雀恭弥说,“听说你到处造谣,说你死了?嗯?” 第62章 chapter 62 “什么叫做造谣,”我犯着困,说,“造自己的谣怎么能算是造谣呢?” 他没说话, 几步跨出了阴影,向我走来。 基地里苍白的人造灯光勾勒出成年男人的身形与阴影, 青年的面庞轮廓独有东方人的柔和, 气势却十分汹汹, 飞眉入鬓, 凤眸淬着不受任何事物拘束的孤高与冷傲, 他穿着一身不便行动的西装, 似乎刚从外地赶来,行动却没有被阻碍,当他站出阴影时, 我意识到他随时保持着作战的准备。 我以为他第一反应是抽出浮萍拐, 要和我打上轰轰烈烈的一架。虽然他肯定打不过我——可云雀恭弥怎么可能轻易停止战斗呢? 但他当真没有动手。 青年在我身前站定, 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一遍, 好像要确认我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最后他望着我微微扬起的脸,伸出手按了按我的眼角,语气隐约带着愉悦:“这不是没死么。” 他的手指带着夜外风雨的寒凉, 略粗糙的指腹下蕴着的温度却发烫。 第117章 “呼!!” 我保持着坐起在床上的姿势,刀却出鞘如雷霆般刺向他的眉心。他的动作飞快变化, 短促地笑了一声:“这个,现在已经对我不管用了。” “铛——!!” 十年里我一定和他打过无数场架, 他的浮萍拐及时抽出“锵——”地架住了我的刀, 倚着我最初借力打力的打法,他将刀刃挑回向我。 “……,”我反手握住刀柄,刀刃颤抖着发出嗡鸣,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果然刚才的温情只是我的错觉,他握住了浮萍拐,毫无保留地向我攻来。 一片滞空的风被割裂,浮萍拐的钢面反射着灯光,折射出我的一点影子。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虚幻,我的影子如同水迹一般洇没在背景的空气中,架构而起的幻境开始运转。 我从床上坐起来,偏首时似乎被他注意到了什么,原本直向前的浮萍拐骤地变换了方向,毫无停滞、行云流水地挥向我的实体方位。 明明幻境没有破碎,他的动作却不受到丁点迷惑,比起十年前的他,此刻的云雀恭弥全然地相信着他的身体直觉——偏偏,他的直觉绝对正确。 我不得不中途转换了几个方位,但都被他发现了。一昧的躲避无法结束战斗,太过狠厉的攻击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我稍有犹豫,但他仿佛明了我的顾虑,步步紧逼,最终,他的瞳孔中倒悬着十余把刀尖,正对他的要害。 幻术之巅所求即为真。这些刀都是“真实”,无法被他的身体直觉略过,倘若他有所忌惮便应当后退,但没有—— “增殖——” 青年一头扎进了刀群之中,身上猝而出现了大片增殖的刺猬,为他抵挡下了锋利的攻击。饶是如此,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割破,眼下出现几道殷红的血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继续向前,而后一把抓住了我。 “嗒、” 当他抓住了我,这幻境的中心时,以我为点构建的虚幻在刹那之间破碎,发出支离破碎的响声,如同一面镜子被摔碎,云雀恭弥脸上带着血,探出手抓住了镜中的我。 “……”呼吸的声音很近。每个人的呼吸都不同、而这一道属于云雀恭弥。 他又按了一下我的脸,手上的血在我的眼下留了痕迹,他说:“确实没有死。” “下次不要再造谣了。”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久久地停留,仿佛一只鸟跨越重洋而来,停在枝头,抖落身上的残雪,就只为了这样看我一眼。 我打开他的手,轻盈的血气便离我远去,他收回浮萍拐,没有了再打一场的兴致:“要睡了么?” 其实我觉得他更该睡一觉。从他风尘仆仆的衣衫来看,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眠,加上他身上被割开的伤口,那样狼狈,他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才是。 但他却没有离开,而就站在那儿看着我。奇异的是,他的目光不带侵略性而融入了夜色之中,哪怕是我这样睡眠很浅、警惕十分的家伙,也在这样的目光中垂垂欲睡。 时间是凌晨两点,我确实困了;当杀手的时候我可以通宵三天三夜,可我已经很久没有当一名合格的杀手,我似乎放松了警惕,像正常人一般拥有了昼起夜眠的作息。 杀手放松警惕即是死亡的第一乐章。然而我感到信任:十年后的云雀恭弥值得我信任。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没有再管他,而是闭上了眼睛。 呼吸声在月光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又朦胧地放大,直到近在眼前。 又片刻后,那道呼吸远去了。 那只鸟儿似乎只是为了这一刻,完成任务之后,它振一振翅膀,回到了枝头,凝望着树下的人。 我彻底陷入了沉眠。 · 玛蒙曾经说过,他在我的梦中立下了锚点,当我想起他的时候,神秘主义者将出现在我的梦中,以幻境与现实之间的通道。 我几乎没有想起他的时候。我常年有很多东西要思考,“沢田纲吉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能做错”“狱寺隼人如何随身携带大量炸药”“山本武的竹剑化为真剑是否科学”,诸如此类的问题占据了我的脑海,我给玛蒙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比如说我发现家里的垃圾没有扔的时候。 只在他入梦的时候,我才会后知后觉:我似乎对他有过想念。 当一片雾气出现在明亮到刺眼的灯光中时,我的视野开始发暗,仪器滴滴的声音变得急促,而后是一段慌乱的脚步声,我头痛欲裂地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玛蒙已经出现在了我的梦中,他的身影有些虚幻,仿佛没有实体。斗篷笼住了他的身体,只露出一点下巴:“你的梦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所以这是我的梦。 我说:“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他狡诈地说:“因为你对我产生了想念的情绪。就是这样。” “但你已经死了吧,”我说。 在密鲁菲欧发射七三射线之后,本身就受到诅咒的彩虹之子更加受到限制。射线加速了他们的死亡,十年后的reborn不久前在外派事务中失踪,除了拉尔·米尔奇之外的其他彩虹之子全然失去了音讯,在没有大势力构建庇护所的前提下,他们死亡的几率约为百分百。 虽说大家的关注点大多集中在我和沢田纲吉的“死亡”上,但在这段与密鲁菲欧的战争中死去的人不计其数。玛蒙可能死了——我认识的其他人也可能死了——诸如这样的死讯,我从来不主动去问,某种意义上我在扮演鸵鸟,不得到某种讯息,我就会认定它不存在。 第118章 玛蒙的嘴角向下撇,看上去不大高兴:“如果我死了,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 “你一点幻术都没有用上,”我尖锐地指出,“你只是利用我的梦,巧妙地构建出了你的影子。” 他狡猾地说:“这一切的前提在于你的梦中有我。” 我梦中的场景随着我们的话语而切换。上一秒还在苍白如纸的实验室,下一秒我们已经在意大利的房屋上悬空,俯瞰着这座盘枝虬错的城市。他漂浮到我身边,绕着我转了一圈,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幻术师根本不怕死亡,”他说,“幻术师可以构建自己的生命。” 就像库洛姆可以用幻术为自己构建出被碾碎的手指头一样,玛蒙甚至可以用幻术全然造出一个自己来。作为曾经的彩虹之子之一,他的幻术登峰造极、只要他想,他可以“永生”。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被记住。” “我将在你每一个交错的梦中出现。哪怕你的一生中只再想起我三两次,我也将在你的梦中永恒。” 听上去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掉san的说法。我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幻术师却愉悦地弯起了嘴角,奸计得逞一般,他说:“你永远忘不掉我了。我会永远存在。” 我不得不冷静地提醒他:“等我死去的时候,你的永生就成为了泡影。” 他看了我一眼:“没关系。我需要的也不是永生。” 意大利的夜色涌动不停,如流水般汹涌的时间无停歇地向前仿佛没有终止直到世纪末;可是你要记住,我需要的从来不是永恒的故事。 纵使刹那,有你的那一瞬间也已成为绝响。 · 我睡得好不安稳,早上把我喊醒的不是手机闹铃,而是山本武他们在门外的打闹声。 “要敲门吗?进女孩子的房间要敲门吧?” “那家伙居然一觉睡到现在!真是太不恭敬了!就应该炸开她的门、让她亲自迎接十代目才对!” “这就不用了吧……啊啊住手啊!真的炸开了门的话我们绝对会被扔下十八层楼的吧!” “如此有失意大利绅士风度的行为,狱寺,你这家伙也还差得远呢,”reborn坐在山本武的肩膀上,压低帽子说。 山本武充当和事佬:“闯进别人的房间太势力了,我看我们还是敲门吧?阿纲你来?” “不用了,我来了,”我一把拉开了门。 山本武一马当先露出了笑脸:“哟!阿临你刚好醒了吗?” “我是被你们吵醒的。” “啊哈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那要和我们一起去吃午、早饭吗?” “是想说午饭吧!绝对是午饭啊!怎么会有人中午十二点吃早饭……” “十代目说是午饭就是午饭!你这家伙,不许反驳十代目!” 吵吵闹闹的声音,青春洋溢的笑脸,钢铁冷肃的基地中充满了少年们的笑闹,来到十年后一直得到的坏消息此时都在我的脑中清空,我也精神一振。 午饭的时候,虽然没有了便当分享文化,但食物都是我的喜好,在饭桌上,大家分享现有所知的情报,在得知他们决定去进攻名为“入江正一”的家伙的老巢后,我表示我也要去。 六道骸总是不愿入我的梦境,多等无益不如主动出击,入江正一是个突破口,我做下了决定。众人面面相觑,十年前的他们明显没有这么多顾忌,因此同意了。 “那,就让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吧,月见同学!” 沢田纲吉一马当先伸出了手,狱寺隼人马上搭了上去,大家都鼓足了劲儿地将手掌撂在了一起,而后期待地看向我。 “……” 我伸出手搭在了所有人的手掌上面。 羁绊、情谊、必胜的决心,明明是很幼稚的行为,温度却开始上升,我木着脸随着他们的动作,听着他们加油鼓劲,最后高高地举起手掌。 “彭格列必胜!!” “彭格列必胜,”我于是,也这样小声地说。 第63章 chapter 63 关于入江正一这个名字, 其实我早有印象。在接连出现“小镇废柴竟是彭格列未来十代目”“普通少年终成最强杀手”等事件后,我把并盛町的资料重新筛了一遍,在高强度的浏览中, 我记住了町内居民的名字。 入江正一,理科天才, 常年雄霸并盛町偏差值第一的位置, 我哪怕把那些会做的题都填满, 也未必能够达到他的水准。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亮眼的。 没有想到, 这样的天才人物也在十年后沦为了恶魔的爪牙, 不胜唏嘘。前往对方基地的路上, 我听着大家提前准备的作战计划,耐心听完后问:“我呢?” 我去做什么? 他们彼此看了看,说对于我没有安排, 但希望我能够在外围接应他们。 “因为月见同学是我们中最强的, 如果中途出了什么事肯定能够及时应对,”沢田纲吉诚恳地说。 山本武也附和:“对啊阿临, 算来算去,这个人选你当之无愧噢!” 我没有拒绝的前提条件,虽然直接捣毁基地是最优也是我最擅长的选择,但沢田纲吉不可能永远这样被庇护, 十年后的他也一定期望从前的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地打败敌人,我略作思考表同意了:“如果这是你们的希望, 可以。” 他们便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上来和我抱了一下, 就像是《切尔诺贝利》里面煤矿工人在官员身上抹煤炭, 总感觉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但定睛一看,这群家伙眼里哪有什么死气沉沉的决然啊, 山本武脸上的大笑让人以为他们是站上甲子园打棒球去了。我想,他们一定会活下来的。 第119章 轮到狱寺隼人时,他的动作极其别扭而不自然,抱我的时候僵硬地连手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好心地帮助他提前社会化,抱了一下他的背,他便触电一样跳起来:“好,好了!搞那么煽情干什么!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们绝对会成功回来的!” 他不自然地搓了一下手指,似乎有些犹豫。可还是伸过来,帮我调整了绑得有些歪的发带:“蠢女人。发带都歪了。” 做完这事之后,他不自然地撇开脸,头也不回地跟着他的十代目跑了。 少年们按照之前确定好的时间和方位次第离去,我的身边逐渐空无一人,仅能听到虚假的虫鸣和风吹的声音。 我找了一棵长势良好、有大分叉的树,坐到粗壮的树干上。老树有些年头了,枝节错虬,绿叶如同不败的夏天一般色彩浓得晃眼。我伸出手,树斑落在我的手背上,拍打出一种浓郁的金黄色,我晃着腿,风仿佛化为实质,被人涂在油画上,抹着粗糙的轻盈。 视野中的基地半隐在大地之中,虽然因为密鲁菲欧近年势壮、光明正大巡逻的人很多,但灰扑扑的涂层仍然叫它极不起眼,在土地上如疤痕般难看。 我移开眼睛,极力抑制着一把将它连根拔起的冲动。 沢田纲吉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呢? 他们一定会胜利吧? 虫鸣仿佛程序底层的背景音,持续放送;隐约地我听到了轰隆的炮响声,但在外面看,基地仍然纹丝不动。夏天来得急匆匆,这个在意大利变得湿润多雨的季节忽而色变,我脸上突然多了一点雨丝。 我一顿。 手指落在脸上,几乎分不出二者温度的区别。一触即分的擦拭,让人疑心这滴雨只是他的借口。白发青年在空气中显现得无声无息,当他扬起眉眼时,他简直笑意盈盈得可以去牛郎店当头牌。 他张嘴就是一股子甜腻腻的糖果味:“下雨了呢,你没带雨伞?要和我一起吗?” 雨慢慢下大,细丝一般割断世界的帘幕。紫色的眸子在雨中氤氲不明,剥去表面的笑容,看不出更深处的情绪。 白兰·杰索。 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啊。你很大胆嘛。 我懒懒地一挥手,周围的薄雨的夏天变成了尖锐的刀剑,扎进了他的身体。 “簌簌簌——”刀剑刺进血肉里,发出一种假面的碰撞声。 他没有躲避,躯体融化如水,片刻后聚汇到我的另一边:“啊呀啊呀。好久不见,见面礼就是这个吗?” “太无情了吧?” 他并非能够免疫我的物理攻击。只不过,他的幻术——姑且算是幻术——极为难缠,多次躲过了我的攻势。除非我抱着将这一大片地域夷为平地的心态,否则他还能与我周旋。我几次攻击不中,收回了刀,冷冷地看着他。 他比我更早地明了这一点,凭借翅膀悬空,托着下巴,笑吟吟地问我:“还要继续吗?” 为什么不呢。 夷为平地就夷为平地,我相信沢田纲吉他们福大命大、绝不会死的,不是吗? 我从树上起跳,像猫一样直扑向他,他不退反进地向我张开了双臂,然后我的刀就捅进了他的喉咙里。 他感受不到痛苦似的,弯起了眼睛:“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我会失望的噢。” 我与他有刹那的对视,青年眼中倒映着一片虚无的我和他自己。 我向下用力,血液像喷泉一样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来,喷了我满手,铁锈的腥气不安地振动着钻入鼻尖。 他的身影在我的刀刃下散开,我失去了借力点,却没有向下摔。 定格在空中的奇点处,四面八方的咒力被我抽调一空,全神贯注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流动的粒子的振声。 “呼……” 对付伏黑甚尔时,我的光球吸收了周边十里的咒力;但对上白兰,整个西西里的咒力都在我的抽取中瞬间真空。 这家伙的速度很快;他能把自己藏起来使我难以捕捉;追逐他和翻找他都是不智的选择,性价比为零。 但如果直接进行范围攻击—— 被浓郁的咒力刺激得生长的树木开始舞动枝桠,抽打着身边的空白,我听到了一声“啊呀有意思”的嬉笑,洇在空气中的影子若隐若现。 他开始对我发起攻击,然而,所有力量都在我周身的咒力中被化解。 光球在我的手中诞生,而后开始放大,速度越来越快。没有特殊的结构,光球只是将咒力的破坏性放大,直到量产达成质变的毁灭。 “嗡嗡嗡——” 附近土地上的植被根系向下扎去,裸露在地面上的部分飞舞着,而后仿佛冥冥中感受到了什么,它们开始匍匐,自我为中心飞快向外扩散的圆里,生物向下低头。 白兰·杰索的影子出现在空气中,咒力的世界里,他不得不显形。这一次,他不再虚幻,而凝实得跳动着心脏。 他扇动着翅膀稳住身形,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术式——灼生之法!” “卟、” 被涡旋压缩的咒力被放开限制,空气裂开一点痕迹,脆响过后,那点裂痕飞快地扩大,像自然的灾害一般,狂乱席卷过这片土地! “砰砰砰砰砰!!” 天地之间回荡着震耳馈聋的狂响,无尽止一般汹涌地扑向目标。地上的生物全然不敢露头地匍匐,狂风之中,白兰的影子接连被捶打,一点代表血液的粉色涣散在风中,不远处的基地的钢铁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摇摇欲坠地坚存着,终于,表层的一大片建筑全部被掀飞。 第120章 借由天地四方溃乱的咒力,我能像五条悟一样随意瞬移到各个方位。当我出现在白兰眼前时,他唇边挂着的血迹不像假的。 我揪着他的衣领,将他的眼睛对上我:“几次三番的挑衅……你是觉得我没有脾气吗?” 他一张口便吐出了结块的血片,被咒力损坏后破碎的内脏可没那么容易修复,但他仍然扯高了嘴角,毛骨悚然地大笑起来:“真好,真好,真好——不愧是八兆亿世界中唯一的存在——” 他伸出手,表情缱绻地扯开了我的发带,再仔细一看,哪里来的缱绻的,分明是神经病人的发病前兆。 我表情不变,直将他向下掼,眼看着地上就要出现一个大坑,他原本已收回去的翅膀再次展开,虽然破烂却也带着他浮起来。 我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飞快地抽出刀。 但他预判了这一点似的,说:“再见。” 在咒力的世界中,关于他的粒子刹那之间瞬移了。重新凝聚起来的粒子在空气中不成形状地排列着,我捞了一把,它们欢快地环绕着我,碰了碰我的手指,之后化成虚无的光点。 我笃定白兰受了重伤,且是必须修养多日的重伤。咒力诞生于自然因子之中,和彭格列指环等的力量相别,用它制造出来的伤痕无法用其他力量治愈,只能以身体的本源来修复。 可他是怎么逃开我的视线的……? 地上的草稀稀拉拉,裸露出大片的土黄色。我在原地侦察片刻,什么也没有找到。 于是,我肯定了——只要弄清楚白兰逃跑的原理,就能彻底地把白兰生擒。 西西里的雨已停了,潮湿黏腻的水汽浮空运动,因为我刚才的行动,周围变得一片荒芜,不远处基地中的人没有出来,龟缩其中。 从外面看,这里便是一面荒凉的回忆画,勾起的从前使人无计可施地陷入厌恶情绪。 我阴郁地等待着,期间离开过几次,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树上醒来时,有人为我摘掉了落在脸上的一片叶子。 我睁开眼。 沢田纲吉惊喜地喊:“月见同学!你醒啦!” 不知经历了什么,少年的脸颊变瘦了些,褪去了少许青涩,但眸子如同古画上老派作家强调的晴空一样,与往常一般散着金色的亮芒,他高兴地注视着我。 于是阳光就这样光临了下雨的西西里。 第64章 chapter 64 计划进行得似乎很顺利。基地被连根拔起之后, 虽然行动不得不产生一些变化,但“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一样”,他们成功地找到了入江正一。 回程彭格列基地的路上, 我见到了入江正一本人。我已经知道他是我方的卧底,所以, 在面对他的时候想要露出一点笑容、表现我们彭格列的和蔼可亲。 结果他一看到我, 就“砰!”一声栽倒在地, 捂着肚子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怎么会这样。 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得不为我的清白辩解:“我不会魔法。没有隔空对他施法。” “是、是我的问题……每次见到您都会觉得胃痛, 也许是心理因素吧……” 入江正一艰难地从地上蠕动着爬起来, 为我解释着。我好奇地问:“你以前见过我?” 他的眼神不自然地闪了几下,不敢看我:“从各种方面上来说的话……是的,我见过您许多次。” 我很想问问他心里的我是个什么形象。否则他何至于见到我就像狱寺见到碧洋琪一样阿?可这时候的询问似乎不太合时宜, 入江正一向我们提出: “请回到十年前, 接受试炼后再回到这个时代吧!” 沢田纲吉惊讶道:“回到十年前……不是说十年后火箭筒坏了吗?” “十年后火箭筒只是关于时间的研究中的一项衍生产物。事实上, 这些年凭借密鲁菲欧的丰沃资料, 我的研究有进一步的发展……” 入江正一推了推眼镜,说到“密鲁菲欧”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徒留在这个时代,并不能给这场战争起到什么进益,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 入江正一的提议似乎就是最优选了。 但是…… “什么?月见同学无法回到十年前?” “怎么会这样?这家伙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吧,凭什么她就回不到过去了?喂, 你这混蛋不会在扯谎骗我们吧?!” “啊哈哈哈哈哈,对啊。阿临为什么不能回到过去?——说起来, 没有阿临的话, 总觉得动力也会少很多呢。” 入江正一面对众人的质问,面色为难, 语气却很坚定。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条件都不允许—— “纵向和横向的轴点交错后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虽然能够将十代目你们送回十年前,也就是跨越纵向时间,但……” “您身上本身就已经背负了横向的轴点,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纵向的轴点也开始出现,两条线在您身上发生了紊乱,难以分清。只有在一切结束之后,您才能回去、否则,时间轴很可能会发生崩溃,产生不可预测的后果。” 入江正一成功用一番话绕晕了沢田纲吉和山本武。两个学渣眼睛冒出了蚊香圈,只有同样走在科研头秃路上的狱寺隼人发出了疑问:“横纵向的线怎么会轻易交织在一起?你真的不是随便扯了借口骗我们?” 红发青年苦笑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什么——但事实就是这样。” 第121章 事实确实如此。我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这涉及了我最大的秘密,我无法就这样轻易地将它全盘托出。 我决心等待彭格列等人的疑问,此后斟酌是否应该说出一部分。 然而,沢田纲吉的重点全然没落在这疑问重重的因素之中。他反应过来之后,挠着脸,谨慎地确定:“所以,月见同学还是能够回到十年前的,对不对?——只要我们打败白兰。” 他不自然地想要挪开目光,很不好意思似的。但就像是舍不得,他仍然看着我,汲取着光反射出的我的影子。 我墩了一下,才说对。应该是这样。 山本武便一把揽住了他的肩摇晃:“看上去就是这么一回事啊!好,制定计划吧——十年后阿临回家计划!这名字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你以为这是宝贝回家吗。 我面无表情地驳回这个蠢蛋名字,少年们并不气馁,开始兴致勃勃地提出更加蠢到没边的名字,我终于理解了别人听到我的取名时露出微妙表情后的心理活动。 “……就这样吧,别改了,”我硬邦邦地,好像那几个字烫嘴,就这样在嘴里炒了几个菜,“就那个——那个十年后——我回家计划。”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这样决定下了名字。我及时制止了山本武要制作横幅鼓舞士气的行为。为了避免他们捅出更大的社死篓子,我催着他们滚回了十年前。 “砰!”一声,世界清静了。 ……并没有。 · 十年后的彭格列们被置换回来,除了沢田纲吉。入江正一所在的基地被掀翻之后,大量的事务需要处理,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虽然他们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但形势逼人,连续三天处理文件到凌晨两点然后早晨五点起之后,就连山本武脸上都挂了两个黑眼圈。 我不寒而栗。就连山本武都摆脱不了社畜的使命吗……。彭格列,你有点可怕啊。 对比起被文件事务折磨得丧尸一般的彭格列们,我的生活平静很多。忙于研究之前白兰·杰索的方法,我有几天蹲在卧室里埋首试验。没有人打扰我、很清静,只偶尔狱寺隼人他们短暂有了休憩的时间的时候,会过来和我说会儿话。这频率逐渐变高 “你们很闲吗,”我终于没忍住说,“有事务的话就去好好处理啊。这么懈怠做什么?” 山本武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然后摸了摸我的头。他做这动作真是太自然了、一点异样都没有,我没防备地被顺了顺毛,他在我往下撇嘴角之前松开了手。 “嗯……虽然说这些话很丧气,”青年笑着说,“但如果相见的时间只剩下一点儿,我希望能多看阿临几眼。” 他站起来伸懒腰:“好了!还有一大堆文件等着我……先走喽?阿临今晚想吃什么?” 我当然说想吃日本菜式啰。他同意了,门合上之后,房间里重归一片寂静。 我使劲地擦桌上的图纸,把原本的设想改变。青年虽然走了,但他留下的体温使空气中的粒子变得柔和——一间房里有没有来过人,拥有这间房子的主人是很清楚的。 我开始期待晚饭。 “……” 晚饭还没吃上;爆炸吃上了。 城堡发出了一阵振动,墙壁嗡鸣着,轰隆隆的,人声骤然放大,隐约地我听到,“voi——!那家伙到底在哪里?!让她出来!”“嘻嘻嘻——” 砰砰两声,沿路而来的房门被依次踹开。 我面无表情地把笔捏成了粉尘。 你们彭格列,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 varia似乎全员出动了。 除了玛蒙之外,他们全员到齐,队伍里还多了个青蛙头,一行人大摇大摆走在城堡里,我怀疑只要让他们在这里蹲三天,这座古老的建筑就会化为乌有。 在他们踹开门之前,我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口依然有人在守着,我说:“快去举报,不法分子入侵彭格列,马上把他们逐出去。” 守门人一脸尴尬,不敢出声;不远处向我逼近的男人们气势汹汹:“voi!你这混蛋在说什么鬼话!” 青蛙头和贝尔一个调调,搭腔:“就是就是,不法分子什么的。我们本来就是黑手党嘛师娘。” “……” 我掏了掏耳朵,问斯库瓦罗:“你和你老大喜结连理了?” 不然哪来的师娘。怎么想都是长发飘飘,外形狠厉却操着老妈子心的斯库瓦罗才能代入这个角色吧? 这个青蛙头一定是xanxus的弟子,所以才会喊斯库瓦罗为师娘。我如此笃定地想。 斯库瓦罗脸上露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的表情:“怎么可能!你疯了吧?还有你,弗兰,你乱叫什么?” 青蛙头眨眨眼睛:“me可没有说瞎话。师娘就是师娘啊——哦!你们吃醋了?那就快去找凤梨妖怪斗殴~” 贝尔戈菲尔的小刀“嗤嗤”地描边与弗兰擦肩而过,金发王子阴郁道:“闭嘴。死青蛙,你脑子被砸了么?” “你也嫉妒了么?me真是可怜,被轮流泄气~”弗兰上蹿下跳地躲避攻击,神态自若,不一会儿青蛙头上就扎了好几把小刀。 现场简直一片混乱。我还没说几句,青蛙头就被围殴了起来。他的幻术使得很好,在每个人头上“砰砰砰”地掉奶酪,就算是假的也让人火大。 第122章 “voi——!你这家伙!是在找打吗?!”斯库瓦罗带头轰隆隆地打了起来。 我不得不为沢田纲吉哀悼。这一套下来,我仿佛看到了彭格列的账单像雪花一样飘飞…… 最后,这群人的老大——虽然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但他也只能是xanxus了——不耐烦地出声:“行了!闭嘴!垃圾!” 一连三个感叹号,比斯库瓦罗的大嗓门还有威力,一下子把嘈杂声按了下来。 男人的脸上有一道因冻伤而出现的可怖的疤痕,使他的气势更为狠厉冷酷。黑发垂下遮住桀骜不驯的眸子,目光在空气中逡巡一周后,他对上了我的视线,这一瞬间我想起了曾在彭格列城堡中见过的画像。 画像上的小少年和眼前的青年身影逐渐重叠,一道凝望的目光穿越时间在此刻定格。 他似乎终于确认了我就是我,于是咧开嘴角,用一种傲慢又熟稔的语气和我说:“喂。既然你来到十年后那么久,为什么不来找我?” “……” 我脑门上蹦出几个问号。 我俩谁跟谁啊。——我们很熟吗,难道? 第65章 chapter 65 “老大的脑袋也被奶酪砸了吗?十年前师娘根本就还不认识你嘛,”弗兰蹲在门上,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斯库瓦罗踹了一脚门,试图把他踹下来:“混蛋!还没跟你算账呢!” 王子的小刀快扔完了, 青蛙头变成刺猬头指日可待。 要看局面又有沸腾的趋势,我赶紧开口:“等等。要打出去打, 你们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又问:“你就是xanxus?久闻大名, 久仰久仰。” 真是不可思议!我也学会了客套。以前可没有这样的环境土壤让我来和人假惺惺地拉扯。我来了兴趣, 试着从脸上挂出山本武那种看上去真诚的制式笑容。 xanxus对我的疑问没有大发雷霆, 却在看到我笑脸的时候不忍直视地说:“够了, 垃圾。不想笑就别笑。” “……”我说, “你说话挺嚣张的哈?” 虽然我猜到他的“垃圾”只是语气动词,没有辱骂的意思,但是哪怕语气动词也够我不高兴的。谁愿意无凭无故地被人骂?——我只接受快死了的人这么泄愤。 他和我对视, 空气中无声无息地弥漫着硝烟味, 众人紧张地看着我们, 而我, 我在为彭格列即将到来的赤字账单感到惋惜。 刀本该出鞘,他手中的双枪也应该对准我。但我们短暂的对视中,落败的却是他。 他深色的眼睛移开了,有点儿狼狈的意味;定睛一看这人还是那副桀骜不恭的态度, 根本不该低下头来,偏偏, 他短促地说,好吧, 我收回这句话。 我大吃一惊。 varia的首领xanxus, 脾气暴烈,桀骜难驯, 眼里容不得沙子,哪怕直系属下也很难讨好到他。年少时就敢和养父作对,他一手发动的叛乱,让timoteo头疼了许多年,但从冰封中出来的他第一件事不是向养父低头,而是我行我素地前往日本,擅自开启了指环战。 这样的人,有一天居然会说“我收回这句话”——? 真的假的? 也许是我脸上的惊讶过甚,他的嘴角开始往下耷拉,全身的气势好像又要膨胀、一点就爆。 这人的自尊心真的很容易戳破诶。 我没忍住露出了一点笑。他看看我,表情没什么变化,我却觉得他的心情好了不止一点。 也许我们的关系就是在这十年里突飞猛进了。我这样想着,放缓了语气,问:“你们来彭格列做什么?” 据我所知,xanxus回到意大利后,varia独立于彭格列,成为了地位特殊的暗杀部门。 此刻彭格列遭受重击,不少人趁机而入、劝说xanxus彻底与彭格列脱离。这事儿被列进了重要文件,一直摆在山本武办公桌的案头上,算是一等一的紧急。 斯库瓦罗“嘁”了一声,没有多说;xanxus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移开了:“varia也是彭格列内部的一份子。” 他冷淡地说:“就算内部打得不可开交,外来的垃圾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那就弄死他们。” 他的双枪就是用来解决这样的垃圾的。 我不置可否地歪头,算是信了这一说辞:“那你们是来找阿武的吗?他在楼上。” xanxus发出了长长的、意味不明的哼声,我不理他。让别人去应付他吧。 目光扫过被扎得全是洞的门,我的头开始疼:“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你们想死是不是?” 弗兰吐了吐舌头,从门上跳了下来:“好吧师娘~me超级听话,要摸摸me的头吗?” 青蛙头有什么好摸的?我一脚把他踹飞了三米远。至于他嘴里的“师娘”,我已经失去了探究欲望,青蛙懂人性吗你能指望? varia此行而来就是为了进行家族内部的商讨。在沢田纲吉不在的情况下,主事人变成山本武等守护者。他们向楼上而去,一路进行破坏若干。 “……” 在登上台阶、即将失去楼下的视角前一刻,xanxus的目光像是不经意一般在女生身上停留了刹那。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便歪着头,没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想要笑一笑、但他们实在没什么可称道的亲近关系,这笑容失败了。她收敛了嘴角,关上了门。 她来自十年之前。更加年轻、更加冷漠、更加和他……没有关系。 第123章 她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如同一片虚无的空白。xanxus用很多年时间才明白的一点是:被铭记的才算是过客。此时的他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块路边的石头,连形状都没什么特别。 他可以放纵自己的脾气,然而,在面对多年前的她时,却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生怕她如一只短暂落在他鼻尖的蝴蝶,转而振翅飞走,不留痕迹。 · 我以前看番《齐木o雄的灾难》,觉得主角真是太憋屈了。明明超能力可以毁灭世界、却不得不屈从于现实,为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委屈自己。 如果加大畅想,完全可以将自己不顺眼的人物抹去痕迹吧?这样生活中的烦心事就没有了,更无从谈起“灾难”。 直到动漫般的剧情降临在了我身上。 每天清晨打开门,把钢琴线和小刀陷阱给踢掉,应付完斯库瓦罗的约战后婉拒路斯利亚的美容邀约,和xanxus打交道若干,进行关于空间跃迁的研究数小时,最后饥肠辘辘地推开房门,刚刚坐下,床底钻出一只青蛙头:“师娘好~今天吃什么~me想吃凤梨。” 吃你个头啊。 我把他扔进幻境里。这死小孩全无愁苦情绪,甚至微妙地改变了幻境中的场景,等我第二天想起他的时候,他正蹲在一片池塘里假扮青蛙抓蚊子吃:“好吃好吃。” 我大为震撼。 明明麻烦的玛蒙不在、我应该感到轻松少许才对,然而弗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给了我一种世界是巨大的菌子妖怪的感觉。 我问xanxus:“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他嗤笑:“想赶我们走?” 他说:“危急关头,varia会常驻彭格列总部,直到危机解除。” 他在我面前说话算得上是温和。那天我对他表达过不满之后,他连“垃圾”“废物”之类的话都不对我说了。我很满意这一点,然而他扯着属下往墙上捶的时候,整个城堡都能感受到那种震动,以及斯库瓦罗的大嗓门。 来到十年后,我的作息逐渐变乱,再无上学时的健康起床时间。我一般睡到十点才起床,这时候推开窗,西西里被抹上一层浅金色,偶尔有雨,金子就在天空中流动起来,给人以极大的精神抚慰。 varia们的作息,我至今搞不明白。凌晨三点我听到弗兰和贝尔戈菲尔的争斗,他们在我窗前练习夺命飞到,把我的窗子打破成八块,然后被我倒吊在窗下。 他俩一左一右地挂着,像两条腊肉,装无辜地看着我。 我顶着黑眼圈告诫他们:“想活命就闭嘴。” 贝尔的王冠跟502黏上了一样,仍然挂在他凌乱垂下的金发上。他的面庞因为身体倒吊而显露出来,很流畅的线条轮廓,眼睛失去了额发的遮蔽,在月色中极为明亮,如同未被发掘的湖水一般澄澈。他的唇瓣像一片柳叶刀,薄得薄情。想让他闭嘴真有点难度,我怀疑扇他一巴掌他还得舔我手掌心——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前例。 吊在他旁边的弗兰比他还不老实,只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摇摆绳子,撞起了贝尔。他俩开始互相撞击,如果场景不是在我窗下,我还以为他们在游乐园玩碰碰车呢哈哈。 我举起拳头,“咚咚”,每人来了一下。 他们没声音了。 不是因为终于看清了局势,而是都被我给捶昏了过去。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没安静过三个小时。六点钟的时候,我被一阵撞击声给吵醒了,梦中的我以为佐藤家被撅了,醒来一看彭格列城堡正在晃动,斯库瓦罗的声音比并盛中学的上课铃还要让人恐惧,我一激灵爬起来,照镜子一看眼下面全是乌青。 我还不敢直接去找他。因为一见到他,他绝对会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务和我比个高低。哪怕前一天被我捶进地里断了几根骨头,第二头他都能精力充沛地跟我说,“再来!”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全能之神的无奈。 ——生活中被迫填充进了形色各异的人物,你却不得不对之宽松,纵容他们为你的人生填上大大小小的灾难事件。 你试图旁观其中,置身事外,然而他们喊着“羁绊啊情谊啊”就冲了上来,就算你都不太明白这羁绊情谊是哪里来的,你也已经被这群天外来物团团包裹。 这情谊是从何而起呢?你又是如何与他们建立了羁绊?你什么时候给了他们准许接近你的世界呢? 我怀着这样的疑问整整过了三天,脸上的黑眼圈终于挂不住了。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齐木o雄,后者为了改变世界被毁灭的命运而回溯时空,而我为了解决灾难而准备去刺杀白兰·杰索。 怀着这样的心情准备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弗兰和贝尔被我提前解决,我难得睡了个好觉。 而一直躲避着、不肯入我的梦的六道骸,在一个角落中无声无息地现身,他说:“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说:“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试图阻拦我和他会面。” 他说:“你明明已经知道,却还是要冒险?” 我嗤笑:“这算什么冒险。” 他不说话了,我的微表情识别已经出神入化,于是,我知道他看着我眼神表示着忧伤。 忧伤就像是一支雪地里的枯枝,无法对季节轮换产生任何影响。 他看着我,又无奈,又叹息地说:“好吧。反正是你。” 第124章 第66章 chapter 66 来到十年之后, 我梦到了玛蒙两次、六道骸却只出现过一次。他表示自己正在卧底,但梦和现实又有什么相关呢?当他总是不入我的梦时,我就知道他在躲避着我。 我与六道骸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七岁那年。那一年, 我在人生地不熟的意大利贸然打出了名声,那时的我还不知道, 一个小孩是不需要太多的名气的。 名气会让你成为猎物。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盯上了我, 并将我带走了。此时的我对于术式的掌握还不够深, 纵使反抗, 也没有改变即将滚滚碾向我的命运。我被带到了一片城市之外的荒郊, 地下的实验室给我留下了不曾磨灭的印象。 白得刺眼的灯光、目光如观虫豸的实验人员、无法自主行动的被束缚。我成为了实验品, 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是另一个实验品——后来,他的名字叫作六道骸。 我们两个参与的实验并不一样。根据我们不同的身体特性,实验员使用的人体改造项目也不尽相同。原本, 关于我, 实验员作出的指示是, “探究她的灵魂和精神”。 他们不知道的是, 我的术式“又枯荣”本身就和灵魂与精神密切相关,实验员在我身上进行的一系列举措意外扇动了蝴蝶的翅膀,从此带起了八兆亿世界的风暴—— 某天早上睁开眼时,我的世界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作为生命本源的“咒力”, 让我的精神陷入了八兆亿世界中每个我的身体里。 睁开眼睛吧,八兆亿世界的你正在走路、奔跑、跳跃、摔进水中, 八兆亿世界的你清醒、茫然、混沌、陷入沉眠,八兆亿世界的你, 刹那之间融为一体的你。 八兆亿个世界的我的□□, 共用着仅我一人的精神。 庞大的信息量被灌进有限的精神中,我陷入了无止的痛苦, 却不知该如何解脱。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世界的我睁着眼睛,木着神情,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只有苍白的人造光落在我的身上。我迅速瘦了下来,像一节干瘪的虫子的尸体。工作人员不明所以,以为我已经是废弃品,试图将我处理掉,最后是六道骸拼尽全力留下了我。我猜他是觉得自己太孤单了、而我勉强能给他一种奇怪的慰藉。 但那时的我无法对他做出任何回应。生活无尽头地持续着。我的精神如同强疮百孔的木舟,岌岌可危而易碎。 何时能够解脱呢? “……” 某一天,我的某一个同位体失足摔进水里死了。 啪。 “……” 八兆亿之一的精神链接断开了。 于是,那一瞬间,我了悟了命运对我的恶意。它就这样盘旋在我的身边,高高兴兴地唆使我: ——想要解脱吗?想要抛开枷锁吗?想要轻快地活着吗?杀死吧——杀死每一个你——杀死八兆亿世界的你! 如果我不想死,那我就要杀死八兆亿世界里的每一个我,直到只剩下我;又或者,我和所有的我一起无尽头地痛苦着、死去。 某一个世界中,我的拥挤的凝固的精神分出了一点儿驱动力,我抓住了一把水果刀,在手腕上划了几道。 血液喷涌而出,又很快凝固。我没有死去,只是平白多了痛苦。我又分别在不同的部位实验,最后我得出结论: 割破喉咙就是最快的、最方便的、痛苦最少的方法。 我捅破了我的喉咙。又一段精神链接断开了。 在六道骸的视角里,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我突然弯起了嘴角,后来他说这是第一次见到我笑。我坐起来,孱弱而病白的皮肤上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痕,又很快消失,同位体的死亡仅仅在我身上留下了刹那的同痕伤口,而我,在那一瞬间杀死了一千万个我。 身体上的伤口依次痊愈,最后只剩下脖子上有一道久久不合的红痕,我看向六道骸,问他,我们总不可能在这里蹲一辈子吧? 他说,你看上去快要死了。 他连口癖的“kufufu”都不说了。 我平静地说,我会活下去的。 ——我会活下去的,我会活下去的,我会活下去的。 六道骸说,他要毁灭全世界的黑手党。我们两个一拍即合,在一个清晨里,他利用幻术迷惑了所有的实验人员,血洗了艾斯托拉涅欧,我们走出基地,荒凉的大地下藏着的钢铁巨兽被我的术式连根拔起,从此这个埋葬着我们过去的基地灰飞烟灭、不留一点从前。 六道骸和我同行一段时间后就分开了。我继续独自在意大利游荡,他的信息则变得缈然无踪。表面上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但我们保有一种奇妙的默契,当他进入我的梦境中时,我从不阻止。 上帝的钟表赋予我们一段光阴,我至今无法给光阴中的人和物下定义。但我们之间或许是有情谊的,这情谊让他在发现白兰能利用八兆亿世界的真相时,下意识地对我隐瞒了、并希望我不要淌这趟浑水。 我猜是当初我在艾斯托拉涅欧基地里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到了他。我当时醒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抱住了我呢。只不过那时候我只顾着笑、忘了回抱他啦。 但是隐瞒和拖延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在那段精神被压榨到极致、□□反而难以动弹的时间里,我已经明白——连绵不断的隐痛持续之后就是死亡。 梦境如风花雪月,雾聚而不分明,六道骸没有再阻止,他轻轻地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125章 “很快,”我说。 在我离开梦境的前一刻,我微微回头。 他保持着原有不变的姿势,凝望着我的影子,被留下的人正在等待。 “……” 我又走回去了,抱了一下他:“没关系,反正我会活下来。” 他没料到这一出,有片刻的呆愣,很快,他抬起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说,好,你会活下来。 再次松开手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我的梦中。 · 我爬出窗户的时候,弗兰在窗下幽幽地出声:“师娘你要去哪里?” 我已经知道他师父是六道骸了。这称呼实在让人不爽、鉴于六道骸刚才的表现,我没有一拳把青蛙头捶晕,而是和颜悦色地说:“我要去散步。” 弗兰仍然幽幽地说:“是因为刚才见到了师父心情很好吗?小别胜新……” “咚!” 这小子真该修一下语言的艺术了。跟他师父一样讨人嫌怎么能行? 我甩了甩拳头,无视了头上冒烟、两眼转着蚊香圈的弗兰,扬长而去。 · 我选择跳窗而不是从大门离开,就是因为我不想被彭格列下面巡逻的人发现。单枪匹马去挑密鲁菲欧的大本营什么的,一听就很不靠谱、山本武他们绝对会阻止我。 原本我选的时机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可是,在我借着咒力即将掠过彭格列天空时,我听到地面上有人惊呼:“月见同学!” 我低头一看。 ……十年前的彭格列们正仰着头,像小蚂蚁一样排排望着我。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眼熟的影子,是之前在并盛町认识的京子、小春等人,蓝波和一平正在打闹。 ……等等,被普通人看到我在飞的话,会不会觉得世界观崩塌呢? 我加快了速度,想头也不回地路过天空。一般来说,只要飞起来后,没人能够拦得住我,也没人能跟得上我的脚步。 不料,沢田纲吉从地面上起跳,手掌冒火,居然靠着火焰的冲力推动空气,飞向我的身边。 我觉得我对他的关心还是太少了。他会飞了我都不知道……我抬头望天,决心以后再也不说迎娶奈奈给他当爹的玩笑话,因为我预感到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绝对会步上沢田家光的后尘。 沢田纲吉好像刚刚才经历了什么,气喘吁吁地,不等他出声,我先发制人地问:“要先去安抚什么都不知道的同伴吗?” 我指的是屉川京子等人。虽然哥哥了平是彭格列的晴守,但彭格列的男生们似乎不愿意让女生们知道他们正在进行危险的行动,据我之前的了解,京子他们连指环战的相关都不知道。 隐瞒也是一种庇护,虽然我对这庇护嗤之以鼻。 我说:“普通人突然发现原来人可以飞、世界快要毁灭了,可是会观念崩塌的哦?不先去处理吗?彭格列?” 说着,我便准备独自离开,然而,我的手被拉住了。 彭格列握紧了我的手,不肯放开。 “……” 我有些惊讶地回望他。 “以前的话……确实会觉得,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件大好事、理所当然地也想要这样对待同伴、让她们好好地待在自己的麾下就好了。” 沢田纲吉慢慢地说,声音不疾不徐。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个昏暗的房间里,画像上的青年的影子。青年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他继续说:“但是,那样的观念现在已经再不会有了。被隐瞒的感觉太糟糕了……所以,隐瞒是不对的,想要独自背负下一切也是不对的!我们是平等的同伴,所以就应该坦诚地将一切告诉京子、小春……因为我们是同伴!不是吗?” “她们什么都已经知道了。但是一点害怕都没有,一定要来到这里,因为我们是同伴。” 沢田纲吉加重了语气:“我们是同伴……所以,月见同学如果想要去做什么,也要事先和我们说一声,好吗?” 我们悬在空中,他靠着另一只手喷出的火焰维持平衡,如果我执意要走,他绝没有拦下我的可能。 脚下,大家都关切地抬头看着我们,对这场临时讲话的结果如此关注。 “……” 我无法说出拒绝。 第67章 chapter 67 想要阻止白兰, 就必须要使用完整的彭格列戒指。在十年后的世界中,沢田纲吉提前毁去了戒指,不料玛雷戒指横空出世, 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十年前被调换而来的少年们青涩,可他们手上拥有完整的戒指和无限的可能。 于是, 我惊讶地发现, 我只是在房间里蹲了几天推算数据, 这些接受试炼的少年们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拥有了和强敌抗衡的可能。 “要接受白兰提出的choice战吗?” 敌人提出的条件并不优渥, 稍不留神就可能失败。沢田纲吉提到这一点时, 脸上的神色却已稳定下来,这么一说来,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脸上露出那种过分怯弱的神色了。 他的眸子金灿明亮, 家族和勇气支撑着少年向前行:“如果必须要接受的话, 我们的人手分配就要进行二次调整, 各方面的结构不能保持不变, 如果可以,尽量保持平衡,保证一面出问题后其他方可以迅速补上。” 我叹为观止。 这还是三个月前面对着数学作业头大的沢田纲吉吗?这种有条不紊的条理性,天生就是学数学的苗子嘛! 第126章 众人对首领的安排没有疑义, 围绕着这一中心开始讨论起来。我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吱吱喳喳, 突然,“咚”一声, 我的额头向下碰到了桌子。 坐在我旁边的山本武没忍住笑了:“阿临, 藤本来啰。你作业写完了吗?” 我直起了腰,若无其事地说:“什么藤本?不是在商讨讨伐大计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眼睛一睁一闭, 睡觉的冲动不停地往上涌。几个晚上都推算数据到后半夜,还会被varia骚扰,我眼睛下面的乌青谁给我赔付保险阿? 山本武伸出手挼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已经蛮长了、他的手指在我的发间穿梭,让我觉得我是一只猫。 天呐,刀疤的日子原来过得这么好。 天时地利人和,再没有比这更适合睡觉的环境了。原本我还嫌桌子是实木很硬,但坐在另一边的沢田纲吉把手伸了过来,我往下一倒,枕着他的手臂……挺舒服的,我蹭了一下,睡着了。 大家的声音放轻了一些,变成舒适的白噪音,我睡得昏天暗地,起来的时候,天黑了,沢田纲吉的手臂也麻了。 我不准痕迹地擦了擦嘴角。太好了。我没有流口水的习惯。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全部计划,兴致冲冲地告诉我,他们的眼睛真够亮了,我常觉得我这个该退休的家伙也被他们传染了,眼里都有光了。我沉吟片刻,由衷地说:“我有个更好的计划,怎么样,要不要听一听?” · 我可不是故意浪费他们的时间来做计划、最后变成无用功。 只是,谁会不喜欢催眠的白噪音呢? · 白兰·杰索提出的choice战,是以游戏争夺的形式进行,最终以彭格列戒指作为赌注的战争。 表面上看,这是白兰给彭格列的机会,彭格列们如果想要扳回一局,就不得不接受条件,站到棋盘上,和对方进行“公平公正”的游戏。 可是,凭什么要——白兰给我们机会。 自从来到十年后,白兰就在我面前弄尽了玄虚。初次见面,他说出了我的关键信息,又在我的疏忽下从容离开;第二第三次,他虽然落于下风,却也实质性地从我手中逃走了。 三次交锋,他都用凌驾于我之上的姿态与我笑谈。这一次的choice战,同样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他试图掌握话语权,玩弄这个世界;他露出的轻佻的笑容不是为了表达友善,而是不屑于将你作为“存在”以看待。 “反正这种人的话也不能信,就算赢了choice战他八成也会反悔,”我说,“为什么不直接把他老巢给捣了呢?” 他们面面相觑:“白兰的行踪不定……而且,我们未必打得过他,就算真的勉强胜了,如果他执意逃走的话——” 白兰瞬移离开的本事确实有一手;他把自己藏得很严实;彭格列的大家也未必打得过他。那家伙毕竟连我也觉得棘手。 不过,现在这些问题都不必忧愁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纸,上面写着我这些天呕心沥血推演的数据,我递给了沢田纲吉。 他接过来默默一看:“……” 他又默默地将之递给了头脑担当狱寺隼人。后者毕恭毕敬地接过,看了两眼,猛地抓紧了纸张,飞快浏览起来,脸上交替露出苦闷和恍然大悟的神色。 山本武凑过去看,偶尔发出“噢!原来是这样!”“我懂了!”的呼声。 沢田纲吉站在两人中间,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我,头发发着蔫儿了地垂下来。 虽然成为了可靠的首领、但其实还是不折不扣的学渣吗? 我拳头抵住嘴唇咳了一声,给他解说:“我编写了一个程序,将数据输入之后,就可以用计算机来推算对面的位置。” 沢田纲吉半懂不懂地道:“对面的……位置?” 我轻描淡写:“上次遇到白兰的时候,我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点咒力作为索引。” 大范围咒力攻击中,尽管白兰多次闪避,我也成功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以咒力刻印在灵魂上的索引,不说他能不能发现——就是他发现了,他也没有那个本事将之抹去。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用咒力在人的灵魂上刻画。八岁那年睁开眼后,我对灵魂的认知上升到了无双的层别,可在此之前还没有人值得我动用这样的手段。 白兰算是头一遭。 咒力印记在我的感知中冥冥不定,随时可能跃迁,运用传统的咒物进行追寻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但时间和准确度都有极大的不确性。 这几天我忙碌,正是为了将咒力运用在现代科技之中——说起来,这事也有先例,不是么?当初的艾斯托拉涅欧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我的一番解释让沢田纲吉成功晕头转向,但其他人都已经听懂了。山本武目光灼灼地看向我:“就是说,我们可以直接靠着这些数据,准确定位到对面吗?” “没错。” 我让他们排排站,给他们分别发了一个护身符。和之前能应对二级咒灵的初级造物不同,这个护身符能够随时召唤出准特级咒灵为他们战斗。咒灵是我几个晚上推数据不耐烦的时候捏出来的。 赋予了力量的准特级咒灵,虽然还不能开出领域,但攻击力和真正的特级也不遑相让,够咒术界的一级术师们吃上一壶。 第127章 “好厉害!……是猫吗?等等…!” 沢田纲吉不熟练地释放出了咒灵,还不等他露出惊喜的笑,身体像狮子的咒灵就嗷地一口咬了上去,呱嗤呱嗤地吃掉了他的一撮头发。 “怎么会这样……”沢田纲吉欲哭无泪,捧着咒灵,哀悼自己逝去的头发。我吹了声口哨,心虚地安慰他:“你还年轻,会长出来的。” 大家分别放出了自己的咒灵,女生们惊喜地说“我们也有吗?”,放出猫猫和狗狗滚来滚去,看上去没什么威力,直到京子的狸猫喵一声,把实木大柜子给吞进了肚子里。 “哇哦!完美!小春超喜欢!!!可爱的狗狗!!!” 可爱的狗狗在啃台灯。 蓝波把护身符塞进了头发里,不知他自己触发了什么,一只咒灵跳了出来,一把将他吞进了喉咙里。沢田纲吉再无暇哀悼自己的头发,慌乱地将他从咒灵喉咙里扯出来:“不能吃啊!不能吃!会拉肚子的!” “……”大家的重点都很奇怪。 我原本应该是旁观他们打闹的看客。但沢田纲吉的那只咒灵意外地很亲我,咪咪咪地扑上来舔我的手指,“你是狮子不是猫哇!”沢田纲吉说,我没忍住笑,提高声音指桑喊槐地叫他咪咪。 “……”他满脸通红地退败而去。 大家的咒灵填满了原本有些空荡的会议室,笑闹声是和光阴一样珍贵的东西。 山本武摸了摸他的咒灵——意外地,他和它很合拍,一人一咒灵就差相互依偎在一起了。他说:“真是很梦幻的旅程啊!原本以为会来一场生死大战、可是阿临在的时候,感觉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他凑近我,笑眯眯地说:“这样下去,我们该怎么报答阿临哇?” 常理出牌的话,这时候就该说下辈子当牛做马、或者以身相许的话了。我猜如果我说我要彭格列几代累积下来的财宝,这群家伙会捧到我的手上也说不定?毕竟我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嘛。 可我只是走了几步,走到了离大家更近的地方,说:“什么都不用做,不需要报答。” “杀手是不接受后付金的。” 我出道以来,只接受报酬提前全额打到我的卡上。如果你不付出什么、我就会头也不回地略过你。 而彭格列们——并盛町的大家们——早就已经付出了我需要的东西。 我微微笑着,直到看到旁边大家呆愣的表情,才从他们的瞳孔中发现,我的笑容不知何时起,如此真挚。 · 嗯。我愿意重出江湖——虽然好像一直也没有退休成功过——解决密鲁菲欧。 当我们循着痕迹,出现在白兰·杰索之前时,他有些诧异,很快露出了笑:“啊,被找到了吗?” 他招一招手,就引来了密密麻麻的属下。他本人如同万军之中的首领,很是威严。 巧了。 我盯着代表他的那一个小点:我这人,最擅长在万军之中取人首级。 第68章 chapter 68 连贯的攻击在空气中炸响, 力量与粒子作用在一起纠缠而出的光亮,使得天地之间振动出灾难一般的怪响。 后方,小春他们为我们准备了完备的后勤系统, 而作为前排的我们只有胜利、没有败退的道理。 “哈哈哈……你看上去很强诶!” “——不过,时雨苍燕流是不会败给任何人的!” 山本武放出了咒灵, 还有匣子中的飞鸟, 大地上笼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雨幕, 而他如同穿梭在雨幕中的燕子般, 持剑而上, 不停歇的剑光连绵不绝, 他路过后的小兵全部倒地,再无作战能力。 咒灵为他挡下了攻击,使得少年能够全力放出手脚, 以剑面向世界, 他的锋锐一往无前:“再来!” 剑刃挥动甩开鲜血的同时, 炸弹爆破的声音在空中不绝轰隆, 狱寺隼人被百余人包围住,看上去已经没有突围的可能,他面色冷淡,手中的动作迅捷而准确, 在敌人的枪口对准他之前,他猛然抬手, 嘴角勾起了一丝冷讽的笑。 “把我当成没有爪牙的猫了吗……你们这群混蛋,全部都给我去下地狱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包围者的脸色猝而变化, 来不及回头,钢琴线在他们身后隐现, 贝尔的笑声“嘻嘻嘻”如同夜鸟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驱使王子为你做事,你想好付出的代价了吗?” 狱寺隼人冷笑:“不用你,我也能杀出去!” 被规束了行动的包围者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纷纷向下栽倒,硝石——这种原始的造物在经历过一系列化学变化后甚至能够触及咒灵,何况他们的□□? 火光在空中映而不去,斯库瓦罗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大喊一声,将冲来的几人一剑劈开,之后毫无停滞地向前会砍:“voi!!!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渣滓,等死吧!” 血液随着他的剑光飞溅开来,山本武哈哈一声,“噢!你也来了!要一起并肩作战吗?” “谁跟你是一伙的?”斯库瓦罗下意识反驳了一声,然而,行动上,他正和山本武做着同样的事:将敌人消灭,维护家族的荣光! 弗兰蹲在角落里,我前两天在他脸上捶的痕迹还没有消退,他一脸倦怠,幻术却尽职尽责地展现,和库洛姆配合得天衣无缝。 “me说啊……你的幻术很厉害嘛?” “谢谢、多亏了骸大人的教导,还有……”库洛姆腼腆地抿着嘴唇,如果忽略战场上被她的幻术卷起十几米高然后狠狠甩到地上的敌人,她看上去就像个学校里的乖乖女。 第128章 但谁说一定要做个乖乖女呢? 库洛姆持着三叉戟,原本被碾断的、不肯被她重新接回的手指已看不出分毫的异样——她驱动着幻术为自己接上了完美的手指,也放下了无法忘怀的过去,女生的眸子里都是坚定与灼灼的光彩:哪怕真的会死,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xanxus作为围剿的重点被层层包围,然而,凭借着双枪,这家伙就能毫发无损地穿过枪林弹雨的攻击,将子弹送进敌人的额心。 “尽管过来!垃圾!”他冷笑着,一发子弹送走了一个小头目,未凉的血液覆盖了他脸上的旧痕,带起一片升腾的热气。 白兰的手下数量极多,但大多数也不过是他的消耗品而已。大片死去的性命无法给他带来波动,他扇动着翅膀,高悬在天空中,手中的棉花糖一颗颗往嘴里跳。 咒灵挡下汹涌的攻击,沢田纲吉在我身边,我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像是火焰在向上卷着空气,我听到他呓语一般的声音:“会赢吗?” 我没有回复,这种重复问答没有任何意义,只有行动才能够推演出最后的结局。我自言自语地说,还有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 倒数结束的时候,白兰的方位将会在灵魂层面上彻底被我锁定,他看上去优哉游哉,暗中却在对抗着我的搜寻,我闭着眼睛,在一片虚无中探找着。 沢田纲吉放出火焰烧开了一片绝对的空白,温度骤升,场上的敌人数量越来越少,快到了我们约定好的时刻……他看了我一眼,使用火焰向着白兰的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其他正在作战的成员们也开始移动自己的方位,向白兰的位置挪近。 打断白兰的状态,使他分不出心来维系逃亡、躲避我的追捕! “好狡猾,不过被我察觉了的计划,可没有那么容易生效哦?呐呐、就这样把你们杀死,居然觉得可惜起来……可爱的虫子们。” 白兰摇了摇手指,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在空中挪移着躲避攻击,这于他而言显然是游刃有余的,多道攻击落空之后,密鲁菲欧的士气被一定地抬升了,反观彭格列,似乎该感到懊悔和惊慌失措。 没有。 没有攻击落空的懊悔,也没有可能会死亡的惊慌失措。仅仅是绝不回头的决心——同生共死的情谊——就已经填满了所有人的心脏。 “来吧!再来!时雨苍燕流·第六式——” “全覆盖弹药!”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再来,再来!” “垃圾,你未免也太碍眼了,给我下来!” “voi!来啊!渣滓!” “——x-burner!” 以沢田纲吉温度高得使空气波动的火焰为首,所有的刀光剑影交叠在空中,覆盖住了每一个可能被逃走的点,刹那之间,天地辉映生光,明亮堂皇的表象下是能够毁灭一片岛屿的攻击威力。 白兰睁大了眼睛。 几乎无法被躲开的光辉,劈开了无聊寂寞的世界,纵使他已想好躲避的路线,身形也在这一刻无可避免地呆滞下来。 正是现在。 方圆的咒力被我抽调后转换成生命,多次迭跃后跨过了时间与空间。 入江正一曾经说过我身上交负着横向的世界轴点,而这轴点本因由来于曾经的我的精神在八兆亿世界中睁开眼睛。 后来我杀死了每一个自己,却也在灵魂中留下了八兆亿个世界的痕迹。 白兰,通过与八兆亿世界中的自己精神共享,而先知先觉,占尽优势。他之所以能够逍遥,是因为他的每一个自己精神都独立于彼此——当年的我却只有一个我的灵魂在勉力支撑。 他已经习惯了通过其他世界的自己来获取优势——八兆亿世界就是他的优势。 但如果,将优势转化为劣势……? 手指屈弹结成咒印,古老的咒法再经过多次迭代之后拥有了先人所想不到的作用。 “嗨,”我说。 白兰偏过头来,我正和他肩挨着肩、离得那么近,他呼出的空气都是甜蜜的,我弯了弯眼睛,学着他的语气,高高兴兴地说:“又见面啰。” 他微微睁大了眼,最大阙值的攻击瞬时向我发射。 任由攻击向我扑来,我不管不顾地挥拳。 “咚!!!”我的拳头和我的声音同时落到他身上。 他的头随着我的力量而向后歪,整个人倾斜九十度向下倒,咒印随着我的拳头按到他的灵魂上,在这之前,他狂烈的攻击撕破阵风,席卷了我全身。 我感到了一股剥离皮肤的热意,沿着被击中的地方向上蔓延到我的五脏六腑,白兰·杰索的致命一击不容小觑,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一片岛屿,那么岛上的土地绝对会瞬间化为飞灰。 我迅速撤手结印,使用术式。 【领域展开·又枯荣——!】 展开的领域向外迅速扩张,愈疗着我被白兰的力量吞噬的部位,坏死的细胞飞快重生,一时之间维持着某种平衡。 “月见同学!” “阿临!” “林——” 我的耳边响起了无数人呼唤着我的声音,好像有一片人海簇拥着我,每个人都将关切的目光投向我,直到我低下头,发现莹莹的晃动着的水面上倒映着的已不止我一个人的影子。很多人、很多人,我的身边有很多人。 檐下独自观雨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 第129章 白兰的行动在我的一击后变得呆滞,他的表情在毫秒的单位间变更了百千次,最后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放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光辉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从喉咙里挤出字来,挟着断断续续的笑声,在这八兆亿的灵魂逐渐归一的紧要关头,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保全自身,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加大了攻击的力量。 承载着世界的力量捶打着我的领域,接近熔断的地步,我手臂上的肌肉开始颤抖,肌肉纤维好像就要溶解了,我的组织将会融化,我会—— 死吗? “呼——————” 长长的连贯的火焰,携风携雨,携着一片世界的重量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几个月里与我相识的人们的身影。 …… ……等等,走马灯? 什么走马灯?我可是要长命百岁啊!否则延迟退休到65岁怎么办!我赶紧回过神来,双手再次结印。 白兰的攻击被短暂地阻拦了一刻,而只需要着一点儿时间,就足够我重启领域,用更多的咒力来重建我的身体。 【领域展开·又枯荣!】 领域拔地而起,狂暴的气流将我的头发掀向后方,也吹散了弥漫不去的硝烟,终于,一缕阳光穿过了茫茫的云层,落到这片明亮的世界中。 “阿临!” 沢田纲吉他们不知何时已围到了我的身边,纷纷关切地看着我。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我说:“哇!你们看上去还挺狼狈的。”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抹着战场上的硝烟灰尘,哈哈大笑起来。 “——彭格列,万岁!” 第69章 chapter 69 十年后的我。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鱼豆腐、鱼籽福袋、萝卜?”老板拿着夹子问我。 我和沢田纲吉坐在路边的关东煮店门口, 认认真真地点头:“一样来两串。” 咕嘟咕嘟的锅子冒着蒸汽,空气里浮着炖煮许久后出头的嘌呤分子,食材混合在一起散发着特殊的香味, 我接过纸盒,温度隔着薄薄的纸传到我的手心。 现在不是吃关东煮的季节。应该在冬天、雪夜、一个人回家的路上, 听到老板吆喝声时停下来, 坐上位置后一个人捧着纸盒慢慢地吃。 但很快我就得去意大利、又很久没吃关东煮、旁边又有沢田纲吉。于是, 我们两个跟仓鼠一样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嚼嚼嚼, 突然, 沢田纲吉说:“十年前的阿临赢了呢。” 我也感受到了。 冥冥的时空振动着, 八兆亿世界发生变化,我知道,十年前的我赢了。 ——当然是我赢了。这是早就已经注定的结局。 不同于可能趋同于平行世界、诞生出无限可能的沢田纲吉他们, 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从始至终, 我的可能性都被我一人锁定的, 也就是说,我的记忆承载于十年前的我,我知道我必定会赢,我也很清楚, 十年前的我正在解开心锁。 还有24个小时三十八分,十年前的我就会回到原本的时代, 从此走上一条已被我走过的道路。真幸福啊——过去的我。 当然。 此时此刻,我也是幸福的。 我往嘴里塞了块萝卜, 关东煮这种东西, 有季节和朋友——两个元素,只需要一个就能让食物变得无比美味。 好吃好吃。 旁边的沢田纲吉叹息一样地说:“唯一遗憾的是我没有见到十年前的阿临。……好久不见, 嗯,这大概是我一辈子里唯一比阿临高一头的时候了吧?” 什么话什么话?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一只手端着关东煮纸盒,一只手把他的头往下压:“矮子快闭嘴。” 青年乖乖闭了嘴,随着我的动作憋屈地把头往下低。 国中时期他比我矮半个头,但十年里,这家伙不知吃了什么——我怀疑他背着我偷偷吃钙片——个头蹭蹭蹭地长。有几次我胆战心惊,生怕他的身高超过我:拜托这也太丢脸了。好在,最后我俩身高持平,他不比我高,我也不比他矮。 “身高这种东西是命运注定的,”我苦口婆心地说,“你注定比我矮一头。所以别想摸我的头。谢谢。” 他偷偷收回了想按我头发的手:“好吧。……我注定比你矮一头。” 他又很委屈地说:“但阿武绝对按过十年前的你的头……你要是长不高了怎么办?那一定是他的错。” 这蠢兔子还会告状了。可不得不说他说得对,山本武那家伙……我一想到回去之后他可能会抱着我不放手就头疼,还得要面对他的眼神……顿时生出了逃避的心理。 “不行噢,”沢田纲吉看出了我飘忽的眼神,“说好了结束之后,阿临会和我一起回彭格列。这事不能反悔吧?” 我心虚地望天:“应……应该。” 他没说话了。青年凑过来伸出手来抓住了我的手。他动作太自然、我又已经形成了习惯,便任由他抓着我的手,用十年如一日的紧度——生怕我跑了似的——说,我可不会轻易放手。阿临跑不掉的。 他的手掌心很烫。 想跑当然还是能跑掉的。 ——不过,就当这是一种偏爱。 · “嘭咚!” 轰轰烈烈的一声炮响后,我的身体向下倾倒,草坪离我的脸越来越近,草叶上一只蚂蚁和我大眼瞪小眼。 第130章 我撑臂向前顺势滚了个圈,卸去了向下的动力,除了挨着地面的肩膀有点儿疼外,没有别的大碍了。 太阳高高地挂在树的头顶上,正午时分,没有倾斜的影子。 我晃了晃脑袋。 就在刚才。我正在彭格列的庆功宴上浅酌清酒,托着腮帮子看大家热闹。音乐响起,误喝了高浓度伏特加的沢田纲吉眼睛里转着蚊香圈,和同样醉得不轻的山本武跳起了交际舞。两个人跳的都是男步,时不时砰砰砰地撞在一起,对视一眼后发出乐墩墩的傻笑来,狱寺隼人快急死了,围着他们两个转,最后他们三个手拉手,跳起了幼儿园小孩儿的拉手舞。 女生们围在一起捂着嘴笑,库洛姆给她的咒灵猫咪幻化出了一只蝴蝶结戴着——显然后者不大乐意,咒灵戴蝴蝶结真的不会沦为笑柄吗?它咔吃咔吃地咬库洛姆的手,女生很纵容:咒灵咬一口她就重构一口,比磨牙棒还要完美的永动机已出现。 varia的大嗓门作为背景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贝尔的小刀在空中乱飞,弗兰蹲到了角落里,下一秒,斯库瓦罗就挥剑砍向同窗,他的老大更恐怖,正在随机抓属下往墙上甩。蓝波和一平一个跑一个追,连着摔翻了八个盘子后被reborn制裁,杀手收回冒着烟的cz75,向我举杯,“干杯。” “干杯。” 我和他碰了碰杯,感觉已经晕乎乎的。 大概是气氛太热闹了,我总觉得这样的场景熟悉又陌生。在脑子里搜寻一圈,忽然意识到,小时候我在院子中听到的,佐藤们大人间的虚与委蛇与这是很相像的,与会的人都尽力花团锦簇、轰轰烈烈,避免冷场。只不过,一场空无的宴会无法给我半点儿感触,此时此刻,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却填着我的影子。 我的脸因为酒水的作用而发烫发红,反应力下降。reborn坐到了我身边:“当初你说要留下看我把蠢纲培养成才为止——现在他也算勉强有了一些能力。” 杀手说:“你觉得呢?林。” 我偏过头,杀手的目光往常是隐在帽檐下的——三流角色动手前先看对方的腿,二流人物先看对方的肩,一流的杀手提防对方的眼神——目光就是最难掩饰的欲望,避免与人对视,即是不使对方发现自己的心迹。 杀手此刻与我对视。 啊呀、好厉害的眼神。几乎什么都没流露出来,他对自己眼神的把控已经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但别忘了,我可是fbi微表情观察大师。 我托着下巴,拉长了声音:“我觉得——呢?” 他翘了一下嘴角,列恩,这可爱的小东西就爬上了我的指间。它比杀手会看眼色多了,我真喜欢它。 我摸了摸它的尾巴,慢悠悠地说:“这算什么成才?reborn,你的要求真够低的嘛。” “——再怎么说,你弟子的数学考不到100,都算不上能够出师罢?” “你说得有道理,蠢纲还有得学呢,”reborn说,“哼……17分的试卷。” 他的目光投向还在傻乐跳圈圈舞的弟子。我为沢田纲吉提前默哀了三秒。 三秒之后,我就顾不上默哀了。因为我看到那三个家伙突然停住了脚步,接着,他们看向了我。我心中不祥的预感刚刚冒头,几个家伙就向我逼近:“阿临!” “我们一起来跳舞吧!” 我脑子晕乎乎地向后躲,没躲过。 三个家伙,不讲武德,裹挟着我咚咚咚地跳了起来,姿势又像圈圈舞、又像糅合体交际舞,乱七八糟,我跳过舞吗?一次也没有。但我学习能力很强,于是我学着他们的步伐一起——好了!这下有四个人一起跳男步,我们在大厅里横冲直撞,很快,更多的家伙加入了我们。 “蓝波大爷也要跳舞!” “蓝波,不可以!” “你们在做什么?” 地板被我们踩得咚咚响,我感觉已经醉了,头脑变得不清醒,嘴角往上翘得厉害。varia加入进来后,大家从高高兴兴的跳舞转变成嘭铛的打闹,我看到沢田纲吉还晕乎乎的——他绝对还没意识到,这片大厅以后会成为他的产业之一,而财政赤字也将伴随着他,如影随形…… 山本武呼出的空气里散着烈酒的甜味儿,他喝了多少酒?总之,他醉得一塌糊涂,眯着眼睛,看似冷静地环顾四周,半晌后,他靠近了我,一把将胳膊搭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知道了!现在是阿临争夺赛!你们死心吧,我是不会放手的!” xanxus的子弹擦过他的脸,男人眯着眼睛:“你胆子很大嘛,垃圾。” 山本武哈哈大笑:“目前看来是我领先啊!我会保持速度的!就像棒球那样!绝对会上垒成功!!” “嘻嘻嘻嘻……你果然不讨王子喜欢……” “voi!!!放开她!臭小子!” “等等、别掏炸弹!隼人不可以啊这是城堡啊我们自己的地方!!还有阿武你先松开手哇!” “可恶!十代目!我这就为您把这群混蛋给炸飞,绝对把那家伙抢过来!” 我被这群家伙抓着手臂和肩膀,山本武离我最近,他的呼吸在我脸颊边喷薄,我只是微微一侧脸,就能看到沢田纲吉焦急的眼睛,杀手冷哼着踹飞了蓝波,跳到了我的肩膀上,当我听到“kufufu”的声音时,六道骸出现在了空气里。云雀恭弥的冷哼似乎也离我并不远…… 我感觉我是一块披萨,应该被大卸八块、每人分一块儿。但我当然不是披萨啊!你们这群混蛋、开启什么鬼比赛时能不能先问当事人的意见?我脑袋里还有酒分子在作乱,但身体已经诚实地举起拳头: 第131章 “咚咚咚咚!”,每个人都被我捶倒了。 我站到中央的台子上,比大家都高出很多。我挺想叉腰大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太败坏形象,最后,我只是故作深沉地说:“想要追上我,你们还远着呢。” “没、没关系,我会努力……” 沢田纲吉的声音很小,却是第一个出现的。 山本武反应过来之后,露出了晕乎乎的笑容,眼神却很坚定:“没关系喔!我最擅长的就是追上赛场上失去的距离啊!” reborn按下帽子,似乎笑了一下。 …… 众人的反应在我的脑海中放慢,时间若有定格,这刹那也可作永恒。我忽然失去了很多力气,又得到了很多力气,最后,我晕乎乎地弯着眼睛笑了。 这表情绝对傻得让人发笑。他们却没有一个立刻作出反应的,看上去都比我还呆。 “嘭!咚!”一声。 烟雾弥漫出来,阳光照到我身上,汹涌如同流动的尼罗河。 我回到了十年前。 第70章 chapter 70 我十年前要去做什么来着? 已经到了醉酒的后阶段, 我认为我还清醒——可事实上,我已经两眼发直了。在草坪上跟那只蚂蚁大眼对小眼一会儿后,我往前一趴, 暖洋洋的阳光照彻我的身体,我两眼一眯, 睡了过去。 再次重申, 杀手是不该随意陷入深眠的。否则很容易死。但这里是哪里?并盛中学。如果真有人潜入进来想弄死我, 第一时间就会被飞机头们斥退。 草根和泥土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孔里, 蚂蚁急匆匆地跑了。我睡得很舒服, 恍惚中好像有人挪动了我的身体, 将我从地上抱起来。 谁啊。我迷迷糊糊地想。 没有香水味、没有沐浴露味、没有任何人造制品的味道——让人无从分辨他的身份由来。但我知道,云雀恭弥嘛。 风纪委员长很擅长不留下任何痕迹,身上的气味天衣无缝。可我在他的沙发上午休久之后, 便对他表现出的冷冰冰的味道产生了习惯。我原本并起来准备砍人的手指又放松了, 心安理得地在他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味道, 脑袋一歪, 继续睡下去。 哇,人肉枕头,舒服耶。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很浅。过了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阳光穿过树荫, 偶尔疏忽地落到我的脸上,忽如其来的光斑让我皱起眉毛, 他盖住我的眼睛,走过了校园。 最后, 我被挪到了沙发上, 睡得昏天暗地。 · 寻找了很久的人突兀出现在眼前,像是做梦一样。云雀恭弥走过去的时候, 女生的头埋在草里,好像已经在这里睡了半个月。 ——但这半个月里,他没有找到她的半点影子。并盛中学、并盛町全范围,甚至远至东京。她消失在这个时空里,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云雀恭弥俯下身,伸出手。发带不知在哪次蹦跳中掉落了,她的发丝有些儿乱糟糟地散在身后,被风吹卷到他的手上时有微妙的瘙痒感,像是有几根针扎在心上,片刻就烫出了滋滋儿的响。 他有些迟疑,但动作却没有停顿。将她翻过身抱起来的时候,她挣扎了两下,手指并起的动作和之前打晕他的没有二致,但她没有真的动手,而像感受到了是他似的,复又松开了手。 “谁……你……哦,”她混混沌沌地掀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信任的态度。 他的心情因此好了一点儿。 女生的身体很柔软。她长得比同龄人高,打架时全然没有半点儿弱于人下的姿态——这家伙打人真是冲着人命去的——居高临下得让人疑心她是块从里到外的硬骨头,但没有,她的肌肉柔软,骨头发轻,使人疑心她小时候是不是吃不太饱饭,当她睡得迷迷糊糊在他的颈部蹭着调整姿势时,他感觉到了她脸颊的温度,女生的呼吸轻盈,在他耳边浮动时,带着滚烫的彗星的呼啸。 彗星每七十年路过一次地球,从来不曾停留。当它拖着长长的光尾划过天空的时候,夜色被割开一片,地上的人们都伸出手,试想如果我能抓住星辰—— 此时此刻,彗星在他的怀中短暂停留。 云雀恭弥穿过校园,期间有人向他恭敬地鞠躬,他没有在意,只伸出手遮住了她因树下的光斑而睡不太安稳的眼睛。 将她放到沙发上时,他久违地感觉到了不舍,又有莫名的熟悉。直到他如以前一般,抱着手臂,在沙发边或尔看她一眼时,少年终于恍然: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她的每一个午后。 · 醒来的时候正好到了下课,铃声咚咚咚响起的时候,我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抓起书包就想走。 耳边却没有传来山本武的笑声,“阿临要和我们一块儿去逛街吗?”诸如此类的话,我的手也没有抓到书包,而是一把握住了坐在旁边的少年的手。 我把他的手举起来,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不是书包。云雀恭弥。宿醉的感觉随着我摇头被甩出去了,我把他的手摆回他的身边,诚恳地说:“还你。” 云雀恭弥:“……” 他冷冷地说:“你请假了半个月,假条已经销掉,明天记得去上课。” 什么?上课?我不是在打白兰吗? 一时间,意大利黑手党风云,拯救世界少男少女故事,全部都被换台了。取而代之的是藤本催眠霸道爱小小学生何处逃。 第132章 我两眼一黑,向后栽回了沙发上。期间,少年在沙发边看着我,勾着嘴唇看我倒霉相,眼神好像我们很久没见了似的——等等,这个时间的他,是很久没见过我了。 结合他说的请假日子,半个月? 我想起了我出现在围墙下草坪上的原因。我当时是要去找他嘛!可他为什么找我来着?我满脸疑问地看他,少年反而撇开了眼。 “时间已经过了,”他说,“你觉得有什么事——值得提前半个月说?” 那也确实是。 我有些愧疚。因为归根结底,这件事是我食言在先。但我全无道歉赔不是的经验:就算在生活中能轻易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可到了严肃时刻,道歉就变得极尴尬了。该怎么让他消气? 我们话题终结、即将陷入沉默的时候,云豆从窗外飞了进来。黄鸟见到我,豆子大小的眼睛发亮,飞到我的手掌心,啾啾两下:“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连云豆都知道好久不见了嘛。我这会真的心虚了。你别啾啾了。我戳戳我的绒羽,心虚地望天。 终于,我想到了转移话题的绝妙方式。 过去了半个月……现在是六月吧? “喂,快过来,我有事跟你说,”我跟他勾了勾手指。 他不动如山,高冷地看了我一眼。像枝头上的鸟儿不肯低头。没事,我可以大驾光临地靠近。 我问:“你什么时候生日?” 他说已经过去了。 没关系,重点是我的。我诚恳地说:“我这个月二十四生日。怎么样,会送我礼物吗?” 他哼笑一声:“你把生日说出来,就只是为了礼物?” 我太会诚恳了:“我想要你的礼物。” 他又不说话了,高高扬起了眉毛,盯着我的眼睛,我毫无感觉地和他对视了会儿,半晌,他伸出手盖住了我的眼:“知道了。会给的。” “好耶!”我高高举起了云豆,“把云豆送给我怎么样?” 黄鸟又啾啾地啄我的手心。不疼,但发痒,我弯着眼睛笑起来,可云雀恭弥说不行。云豆不能给我。 “小气,太小气了。” 我嘟囔:“云豆也很喜欢我,对不对?你狠心分散我们吗?” 云豆这个叛徒,我的话音刚刚落下,它就飞走落到了云雀恭弥肩膀上,刚刚啄我手心那么亲密,现在就开始啾它主人的脸了。 “想见到它就自己过来办公室看,”云雀恭弥勾起了嘴角,声音里已有些笑意,说,“小动物不出卖也不外送。” 嘁! 我狠狠瞪了他们两眼,天色不早,得回家了,我从办公室的窗户翻出去,拍拍灰尘回去。 · 我推开门。 半个月没回来,公寓没有落尘,明显有人生活的痕迹。但肉眼可见地变邋遢起来:小物件和玩偶们东倒西歪,厨房没有使用的痕迹,客厅里外送和速食品的包装没有及时处理,鱼缸里的金鱼倒是还活着,但胖了三圈。 目光逡巡一圈后,我默默关上了门。 太可怕了。这还是我的房子吗。伏黑甚尔赔我一千万日元谢谢。 我一边想今晚住哪家宾馆、或者直接住沢田纲吉家里,一边向后转身,“砰!” 我的鼻子发酸,下意识后退,提前有只手垫在了我的后脑处,否则我的头非得和门板来个亲密接触不可。 伏黑甚尔站在我面前,胡子拉碴,眼白里有些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跟个无业游民似的。他保持着一只手环绕着我的姿势,眼睛有些发直地盯着我,完全没有了术师杀手的敏锐,宕机了一样。 装傻充愣是吧。把我房子整成垃圾堆是吧。真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我将他推开,不客气地伸手。 他的目光下移到我的手掌,又回到我的脸上。终于,一股子当人的灵气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这狗模狗样的混蛋重新开机了。 他扯出了一点笑:“要赔钱吗?大小姐。” 那不然呢?这可是我的房子。我危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但凡他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把他像垃圾一样扫进垃圾桶。 他开始耍无赖了。 “我一分钱现金也没有,”将口袋反过来里面全部是空的。 “卡上的钱也全部没了,”递过来几张纸劵证明他一贫如洗。 “我连饭也吃不起了,”桌子上的速食品牌确实越来越便宜。 男人脸上露出可怜的神色,在牛郎店的话马上就会有富婆为他一掷千金,哪怕他现在胡子拉碴——说起来落拓不羁男人一直挺有市场。他这张脸、这个表情,应该是无往不利的。 然而,我精确发问:“你的钱都去哪里了?” “……” 他眼神漂移。 刚才递过来的纸券里夹杂马票彩票若干,这混蛋饭都吃不起了,偏偏还要去赌马,且每次都输。他是快要死了还是怎么着?不把自己的钱挥霍一空不自在是吧? 我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插钥匙推开门的时候,他死皮赖脸地挤了进来:“拜托了大小姐。如果你不收留我我绝对会饿死在街头的。” “你忍心明天在路上看到我冻死的尸体吗?” 我忍无可忍了:“你体温六十度吗?大热天的你冻死?你为什么不说你中暑而死?” 他从善如流:“你忍心明天在路上看到我中暑而死的尸体吗?” 第133章 “……”我输了。 我就不该跟厚脸皮斗嘴。 唯一欣慰的是,这混蛋还算略有眼色。进了屋子后就开始自动打扫起卫生来。桌子上的垃圾被清理走,他开始收拾起东倒西歪的物件,站在金鱼缸旁边时,他一抓一大把的鱼食洋洋洒洒往下倒。 他到底怎么把金鱼养活这么久的。眼看着金鱼要被撑死,我赶紧把他推开,将多余的鱼食捞起来。他半倚在鱼缸旁边看了一会儿,想起要邀功了:“我养了它半个月。怎么样,算我一功?” “你养它是应该的。你以为房子是白住的吗?”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鱼尾巴在水里浮动。 “啧。臭金鱼。” 他恶声恶气地骂了一句,无辜的金鱼睁着泡泡眼看了他一会儿。我幸灾乐祸:“金鱼的记忆如果不止七秒,它绝对会像鬼一样缠着你一辈子。” “七秒之后它就什么都忘了?”他说。 “当然。七秒对它来说就是一个轮回。” “还挺幸福。哈?七秒就能忘记所有人。” 男人放下手臂,转身进厨房。厨房里的冰箱里意外塞满了新鲜的食材,他叮铃哐啷地动手,好像故意要盖住自己的声音。但我听得可清楚,他说的是, 我才不要当金鱼。 ——拜托了,你也别当金鱼。 · 伏黑甚尔发现家里的另一个成员失踪是在三天后。 他刚刚从东京回来,推开门的时候,空荡荡的尘埃扑面而来,没有人生活的房子和有人生活的是截然不同的——术师杀手敏锐地意识到,房子的主人消失了。 消失的时间在他离开并盛后不久,房间的气息变冷,金鱼饿了两天,眼神呆滞,悬停在水里,看上去命不久矣。他啧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扔了点儿鱼食进去,金鱼吃了,又活了过来。 但人可不是鱼。不是只用食物啊衣服啊就能满足的东西。伏黑甚尔转了一圈,原本明媚的心情飞快灰暗下来:她又像上次那样不辞而别了么? 没有留下任何讯息,也没有任何征兆,突如其来的消失会让被留下来的人发疯。三天之后,伏黑甚尔确定了:她不见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确信。 期间,他去找了和她相识的那群小鬼。有什么事发生了,但他不知道——这个认知让他相当烦躁,reborn的枪口指向他的时候,他的天逆鉾也同时对准了对方。 他冷冷地说:“她去哪了?” “不说的话就杀了这小鬼。”他转换方位,将攻击对准了沢田纲吉,而reborn犹然不紧不慢,“就算你把蠢纲杀了也无济于事。” “——你如果想再见到她,就祈祷我们能成功吧?错紊的时空轴点绝不是你能够干预的,你只能协助我们。” “或者,你可以加入我们的特训?外聘老师?” 在沢田纲吉“reborn!你在说什么鬼话!他怎么能当我们的老师!”的哀嚎声中,他撤回了天逆鉾。 男人将咒具塞进肩上咒灵的口中,站姿随意,眼神狠厉。 “如果大小姐不能回到这里,”他说,“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好嚣张的威胁。 然而,这对于三天前才与五条神子对轰、在对方身上捅了几个洞后无伤跑路的天与暴君而言,从不是异想天开的笑话。 ——他真的会为了一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所有人。 但能够轻易扼断诅咒师脖子的手捧不起一束流去的光阴,能够捅穿无下限的天逆鉾也无法逆转时间。 伏黑甚尔加入彭格列的特训之后毫不留情,沙包大的拳头雨一般打来,将少年们打得满地窜。战斗力倒是大幅提升了,男人却还是抱着手臂不满:“就那么点本事?站起来继续!” 他迫切地将急躁的脾气发泄出去,又有不明不白的惶恐。又过了几天,这事儿也结束了,那群小鬼跑到了——“十年之后”,没有他的份儿。reborn仿佛能够品味到某种同病相怜的情绪,只告诫他等待。 等待吧。 伏黑甚尔天天喂鱼,金鱼越来越胖。她还没回来。伏黑甚尔打扫屋子,屋子越来越乱。她还没回来。伏黑甚尔跑去一掷千金,把钱花个精光。她还没回来。 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直到他走上了楼梯的拐角,看到了那扇被打开的门,空气中似乎有片刻前走过的人的气味。 伏黑甚尔停下了脚步,在这一瞬间。 他听到了门开了的声音。 · 我觉得生活应该回到正轨了。 上学—放学—课外活动,之类的生活平淡无奇又很有普通人的韵味。普通人的一生大部分就是普普通通的,我满意于如此的日子,同时憧憬着能够回归这样的活动。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风平浪静。我推开窗子的时候正好有一只鸟飞走,阳光洒在我身上,我嗅到了甜味。 太好了。空气也是甜的。 “早喔!阿临,你今天的发带很漂亮诶!” 进入教室之后,山本武他们已经在了,几个人聚在一起,桌子上敞着几本作业,大家满头大汗地往上面填答案……。 半个月没有上课。最可怕的不是落下课程,而是堆积如山的作业。三人之中当属沢田纲吉最为崩溃,他的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全然看不出他前几天才拯救了世界:“国文作业……怎么这么多……拜托!怎么可能写得完!” 第134章 山本武招呼我过去一起写作业。我一想到等会要做什么,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我走过去,默默摊开了本子,他们三个人头碰头一看,同时发出了大喊:“怎么会……?!已经写完了!” 我得意地颔首。沢田纲吉看了会儿,迟疑地戳了戳作业本的边缘——被他碰到的一角上的字迹顿时洇开了,变回了空白一片。 “……”幻术。 面对他们的目光,我赶紧移开目光看天,吹了声口哨:“这是聪明人的作法。” 他们三个只好继续苦逼地补作业,我坐在旁边慢吞吞地翻杂志,偶尔给他们鼓劲:“原来如此,《全职o人》最新一话居然更新了吗。” “想必你们也很想知道最新一话的剧情吧。唉!可惜可惜,你们的作业还没做完的。” 沢田纲吉流出了面条宽泪:“太过分了啊……!” 三人纷纷加快了动作,以狱寺隼人为首解题,山本武为辅提供思路,沢田纲吉加油抄写,向着最后一页进攻。在上课铃响起来的最后一刻,他们险而又险地完成了全部。 “太好了!”沢田纲吉呼地松了一口气,我把《jump》扔到了他的桌子上,他呆了一下,眼睛很快变圆了,“月见同学!” 我们几个从他的位置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山本武一只手夹着作业,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膀:“说起来,今天会有新的转学生进来喔!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们两个对新转学生都没什么兴趣。不过,这也姑且算是个话题,我跟着他的话头说:“这样想起来的话,我当时也是转学生。” “嗯……别的转学生不会像阿临一样啦。当时阿临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我觉得你全身都在发光呢!” 真的有这样吗?我上辈子是电灯泡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人类体内应该还没有转化光能的基因。萤火虫倒是有。” 山本武哈哈大笑:“不是那种表面上的光啦,而且阿临不是萤火虫,是月亮哦!” 他比划:“眼睛很亮……阿临当时是故意低调吧?可我根本没办法移开目光。” 我当时的伪装真的有那么失败吗?好吧。虽说是杀手、但我向来是一击必杀。偶尔任务需要也是用幻术来进行掩饰。一直以来都不太擅长以表情和行动来伪装自己、大多数时候靠着无视来应对世界,所以从前,我没有接受过多少世界赋予我的反馈。 我当时真的在发光么? 很想再吐槽两句,他的表情却实在真挚。 我摸了摸头发,接受了他说我发光的说辞。 我俩坐回位置上后,藤本胳膊下夹着教案走姗姗来迟,身后跟着一个男生,白头发,欧洲人面孔,很帅,班上的学生发出低低的讨论生。 那个应该就是我们今天新来的转学生了。 ……但是。 他是不是有点眼熟的过分了? 我悄悄往前凑,山本武也往后转过了头,我和他对视着,迟疑地放缓了声音:“他很眼熟,对吧?” 他也严肃地点头。 讲台上的学生笑眯眯地开始了自我介绍:“大家好唷~我是白兰·杰索。新来的转学生。以后的生活请多指教。” 说着请多指教,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望向我,然后被山本武挡住了。 “……”不是眼熟。 根本就是他啊!白兰·杰索啊!!! 第71章 chapter 71 班里原本的人数已经饱和, 白兰被安排到了教室的边角。刚刚坐下,这家伙就托着下巴哼起了意味不明的歌,藤本沉浸在自己的国文讲解中, 全然没发现班里一半女生的注意力都转走了。 我们几个开始扔纸条。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要毁灭并盛的话会被云雀咬杀吧?] [啧!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十代目,等下课之后就由我去交涉吧!] [说起来藤本的假发被风吹起来一角了诶。] [!是真的!他的地中海越来越严重了哈哈哈哈哈!] [不是说我们学末有一次修学旅行吗?听说因为时间对不上, 所以被安排到下个学期, 藤本为了这事焦头烂额啊。] [他的保温杯里泡的是枸杞。好养生。我也要泡。] [我老爸会在杯子里泡红枣^_^我偷偷喝了一口感觉很甜。] [可以拜托妈妈给我们煮糖水……莲子糖水很好喝!] [太好了, 放学我们就去蹭饭(划掉)做客吧!] [棒球笨蛋!别那么理直气壮啊!对奈奈大人尊重一点!] [哈哈哈哈哈隼人你太紧绷了!这样子怎么做阿纲的左右手嘛!] [就是就是] [就是就是](与上相同字迹+1) [你们这两个混蛋——!!!!] [等等!不要在纸上打起来啊!……好幼稚!!!] [……] [zzz] 白兰本来还是话题中心, 聊着聊着就被我们抛到了脑后。暖洋洋的天气, 藤本的声音作为背景音, 我们写了整整四大张纸,最后一人一张分了。 下课之后,学生们纷纷离开座位, 围到了白兰身边。对于新学生的好奇让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吱吱喳喳:“白兰同学!你是外国人吗?欧洲那种?” “咦——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是意大利人。” “好厉害!!!意大利的风景好吗?会不会经常下雨?” 第135章 “风景……没在意过。反正也无聊透顶。雨经常下。太阳总是不出。” “这样吗, 那白兰同学转学来日本是为了太阳吗?我们这里的太阳光照很足噢!” 白兰托着下巴, 拉长声音, 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对着学生的询问。 “转学来日本啊……确实是为了太阳。久不了光辉的人对发光的光源可是向往得不得了噢?” 意大利虽然毗邻地中海,气候湿润,西西里却是以日光出名的意大利明珠,常年不缺光照。哪里会说有人为了太阳而从那样的胜地转来日本啊? 偏偏学生们被白兰绕得团团转, 纷纷对意大利表示谴责,然后自告奋勇地提出愿意陪新学生参观校园。 “白兰同学!我对学校超级熟悉、知道每一条小道, 要我陪你介绍一下吗?” 打着团结友爱的名号,女生有些扭捏地说。 出乎意料……不对, 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白兰弯着眼睛说:“不。谢谢你, 但我希望请别人陪我参观校园……啊,真希望她能答应呢。” 我感觉有些不妙, 往教室外走。 那边,白兰在女生急切地追问中,笑意盈盈地将手一指:“嗯,那位正在往教室外走的女生。” 我:“……” 他把手按到了胸口上,用吟咏调的语气说:“不瞒大家。我走进教室,看到她的时候,整个人就一见钟情了呢。” “……” 我把问询的目光投向山本武他们:当初我们为什么没把他打死来着? 山本武对我摇头:就算真的把他打死了,那也是十年后的事。十年前的他还好好地活着。 沢田纲吉没拉住狱寺隼人,后者一脚踹翻了白兰的桌子:“你这混蛋在说什么鬼话?!” 在女生们的惊呼中,白兰站到一边抱起手臂,摆出楚楚可怜的神色:“对不起……我不知道,但我控制不住我的心……” 我要作呕了。 山本武笑眯眯地说:“我的棒球棍呢?” 班里闹哄哄的,白兰成功引领话题风潮,同时在全班同学心里树立了形象:对同班同学一见钟情的大情种。 ……什么鬼形象! 好在课间的时间并不算长,等到老师夹着作业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勉勉强强地压下了火气,坐回了位置上。 岌岌可危的平衡到了午休时间彻底维持不下去了。 刚刚下课,白兰就离开座位,径直向我走来。他颇有意大利人的浪漫细胞,谦谦有礼地问:“请问,可以麻烦你带我参观一下学校吗?” “当然没问题!我们这就走吧?哈哈哈哈哈!” “哈!你最好做好准备,混蛋!”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一左一右地出现挟住了白兰:“走吧,新、同、学!” 白兰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动。两个人的手臂像铁一样死死焊在他的肩膀上。他想了想,扯嗓子:“救命啊——有人霸凌新同学啊——” 我站了起来,黑老大一样狞笑着扭了扭拳头。 “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霸凌?这叫做友爱啊! 沢田纲吉站在我旁边伪装小弟,虽然霸凌什么的让人心虚,但这可是白兰。他挺直了腰,清了清嗓子,还挺有礼貌:“白兰,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兰:“来上学。” “你去哪里不能上学?至于来这小地方求学?” 白兰:“来晒太阳。” “发疯了,这人发疯了。”我把手贴上白兰的额头,反手拍了拍他的脸,一声令下,“呔,来人,把他压回精神病院!” “是!长官!” 山本武配合地应了一声,和狱寺隼人拖着白兰往外走,我满意地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肩膀,“看到了吗?别想背叛我的帮会,否则你也是这种下场。” “入戏太深了啊……!”沢田纲吉小声嘟囔,被我瞪了一眼后速速立正,“知道了!我不会背叛月见同学的!” 现在只差金链子和纹身和墨镜。我们就可以去演黑/帮了。 等等……彭格列本来就是黑手党吧? · 白兰·杰索看似来者不善,我们观察了几天,却发现他很安分——字面意义上的安分。如此,我们慢慢放松了警惕。 已经没有了毁灭世界条件的大boss也没有了威胁性。很快我就学会了无视他的存在,哪怕他就站在我旁边,我也能面不改色:“说起来,今天是六月二十号?” “嗯,快要放暑假了呢。” 蝉鸣声透过玻璃闯进教室,燥热的、明亮的、纷闹的夏天已经到来。 山本武后仰在椅背上:“好吵……到时候我们去抓知了怎么样?” 我没抓过知了,兴趣顿时转移了:“抓知了好玩吗?” “好玩!”沢田纲吉兴致冲冲地说,“知了们都呆呆的,有次我一个网抓了四只知了!” 我打了个响指:“提案を受け入れる!” “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的脑子又绕了回来,“我想说的是,我生日快到了耶。” 关于生日,我没有多少具体的概念,当然,我也没有要隆重地过生日的想法。但我之前和云雀恭弥说过了这事、总觉得如果不和他们说一声,会很奇怪……?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家伙没有马上做出反应,而是彼此对视了会儿,气氛很尴尬。 第136章 发生了什么?我有些纳闷。 站在旁边、被我们当成背景板的白兰反而很应景地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六月二十四—— “六月二十四,”沢田纲吉说,“本来以为月见同学会忘记,没想到居然记得吗?” 我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会有人真的忘掉自己的生日?” “因为阿临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山本武说,“本来还以为能彻底瞒到那天。” 狱寺隼人也“嘁”了一声:“正常来说,提前四天才说自己的生日,根本就没给人准备的时间吧!” 我反应过来了:“你们都知道了吗?” “当时阿临说的时候就记住了噢,”山本武无奈道,“本来还以为你会一直迟钝到四天后……” 他们这几天确实会在放学后神秘失踪。我们走到了学校门口就会分道扬镳。我当时以为这群家伙终于有了青春期男生的秘密,没想到是为了我吗? 我好奇地问:“你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棕发少年无奈地捂住了上半张脸:“惊喜这种东西、怎么会提前说出来啊!” “提前说也没关系嘛,”我善解人意地说,“我听了之后就会忘记的。” “不行不行,这可是我们准备了很久的惊喜,阿临还是满心期待吧!绝不会让你失望的。”山本武双手合十地拜托我。 狱寺隼人也说,生日惊喜这种东西是不该提前告诉当事人的。 他恶声恶气地说:“你这家伙就不能四天之后才反应过来吗!” 那我还真是抱歉啊,但我真没发现你们在准备生日惊喜。我默默地望天:“真的不能提前说吗?” “真的不能!”他们异口同声。 只有白兰唱反调:“我建议你们提前说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如果你们说出来,就和我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 白兰一直都是这么个欠揍性格对吧?! 几人对他怒目而视,好不容易保持了几个小时的和平马上荡然无存,大家跑到教室外的空地上,轰轰烈烈地打了起来。 一刻钟后,云雀恭弥姗姗来迟,“咬杀!” 这是血脉……校园压制吗?所有人都脚底抹油好像屁股被咬一样了。云雀恭弥,恐怖如斯。 今天也是很咬杀的一天呢。 · 到了我生日的前一天,我的手机逐渐变身某a5,响个不停,机背发烫。 话外一提。我的旧手机回到十年后又能用了,里面通讯录加了很多新的号码,经常一打开就会有消息堵在屏幕上,非得用一键清除才能处理掉。 今天更加离谱,我点开的时候,屏幕卡顿了大概三秒,之后陆续不断的消息往上滑,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是:谁把我的号码投到了同性恋网站? 给我发消息的却都是熟悉的号码。而且,每条号码的内容都还不同。和以前我打开手机、空荡荡地没有半只蚊子的场景形成了鲜明反比。我随手点开一条,斯库瓦罗的,“voi!你明天生日,为什么不早说?!” 其他消息都围绕着“生日”进行。我简直要以为我是天下第一偶像了。哪来那么多粉丝啊? 眼不见为净,我默默把手机扔进抽屉,“咚”一声响,自己则趴倒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 “醒醒、醒醒、下课了。” 肩膀被小幅度地推动,睁开眼睛的时候大家围在我身边,如果我是个社恐我一定会吓死的。我若无其事地问:“准备好明天让我感动的惊喜了吗?” “……压力一下子就变得很大……”沢田纲吉小声地说。 “不过没关系!我们有信心!”山本武鼓着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站到甲子园上了。 我们依旧是走到学校门口就分开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感觉很奇妙:哇,心知肚明他们是要去为我准备礼物和惊喜。这算得上是人生提前告知吗? 糖果的甜味在空气中蔓延,白兰出现在我身边,他嘴里嚼着棉花糖,说话时甜腻得让人不忍直视:“是在感动吗?” 我偏过头看他,实在搞不分明他出现在并盛的动机和理由,开玩笑地问:“你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看我现在的表情吧?” “唔……我更希望这样的表情是为了我而出现。”他歪着头说。 十年后的白兰,在八兆亿世界的精神灌注进他一人的脑细胞中后失去了所有战斗力。他体验了当年我的感受,唯一不同的是,他不需要杀死自己,我解除了术式后,他缓了一天,老老实实地接受了落败的事实,和彭格列签订了合同。 他轻描淡写地说:“那种把自己从八兆亿世界中剥离出来的感觉……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和太阳也不遑多让的……” 命运的光辉照耀着一个濒临崩溃的灵魂。 他笑眯眯地道:“说起来,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你同样感受过八兆亿同等的世界。这算是独一无二的羁绊吗?” 这也算羁绊?那我和街口卖豆饼的老板娘也有独一无二的羁绊。我冷酷无情地说:“不算。” “已经猜到了。你还真是冷酷无情啊~” 他不以为意地说,突然靠过来,离我更近。在我狐疑地看他时,他将一根发带递了过来:“礼物。” “这礼也太轻了。” 第137章 “礼轻情意重嘛。如果阿临喜欢的话,我愿意送给你戒指~” “那倒也不必。”我对戒指仍然有敬畏之心。 我把发带塞进了口袋里,随意向他挥手告别:“再见。” 他在我身后跟我挥手,走着走着,余晖就吞没了我们两个彼此的影子。 · 我的窗子好像在响。 嗒嗒嗒、嗒嗒嗒。 敲击的声音很有规律,越来越大,是虫子在敲窗吗?还是叶子、树枝之类的?总不能是人吧?这可是高楼层、外面也没有阳台。 我放下笔,离开了书桌,推开窗时被彩带喷了一脸:“呜哇!月见同学!” “怦怦!” 我向后仰头,彩带噗啦啦地向下掉,挂在我头发上,显得我像一棵圣诞树。我呸呸两声吐了两口彩带,眼带杀气地看向面前的几人。 心知闯了祸,他们几个纷纷把肩膀缩了起来,reborn跳在沢田纲吉的头上,不客气地敲打弟子:“搞砸了开头啊。蠢纲!” “对不起……没想到彩带里面还有闪粉、”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 我抹了一把脸,把他的头发当成抹布擦手,同时加重了语气:“哦——让我猜猜,这就是你们的惊喜?嗯?” 山本武一手攀着窗,一只手举着蛋糕,苦哈哈地说:“那个,能进去了吗?蛋糕快撑不住了!是冰淇淋的啊!” 什么!冰淇淋蛋糕!不早说。我把窗子拉开一些让他们进来,结果,不只有他们几个,库洛姆、京子、小春、一平……大家都来了! 大家咚咚咚地跳进来,一个接一个,简直像是没有了尽头。终于,最后的蓝波嘴里啃着一块波板糖跳了进来,我的房间里挤满了人。 “……” 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这到底是庆祝生日还是入侵民宅啊?而且你们这么多人爬在外面,就不怕谁脚一滑掉下去? “好可怕……好刺激!为了月见同学,小春愿意再爬一次高楼哦!”小春激动地说。京子附和她。 可恶。居然一点都不怕! “是我们希望月见同学一推开窗子就能看到我们……这样算是惊喜吧?”沢田纲吉挠着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因为想不到吓…让月见同学大吃一惊的方法。” 他说得有道理。拜reborn所赐,我已经对并盛町了如指掌,不管他在哪里突兀出现,我都会习惯如常。杀手倒是颇有意大利人风范,没有入侵过我的卧室,因此,从我的窗子处入手算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 我不善地看向他们:“这就是你们闯入女生闺房的理由吗?犯流氓罪,鞭三十,流放极寒之地,不得归!” “对不起……是我们考虑不周,都怪我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沢田纲吉垂头丧气地说。 狱寺隼人急切地道:“这不是您的错!十代目,就当这个主意是我提出的!” 大家开始呼啦呼啦地道起歉来,完全没考虑到他们这么多张嘴,我该先听谁的呢? “谁让你顶罪了,”我把狱寺隼人的脑袋往下捶,对这群神经大条的家伙彻底无奈,“说起来这真的是惊喜吗?算惊吓吧?你们想了几天,就只想到大晚上来爬我窗子?” “当然不止了!”山本武兴致冲冲地说,“现在是……嗯!五十九分!” 他们又把我拉回了窗边。面向并盛中学的夜空平静无波,我看了一会儿,正要疑惑地转过头,几个少年人却把我簇拥着,高高兴兴地倒数:“十——九——八——” “三——二——” “一!” 他们大声地对我说:“生日快乐!” “咻——” 拖着长长光尾的烟花从地上拔升而起,与身后追随着的光条一起划破黑暗的天空,在到达天的尽头时,光点怦然碎裂,化成漫天不断的飞花。 我的瞳孔中倒映着这片烟花。在这振声的明亮中,曾经苍白色的人造光变成了多彩的明丽,我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烟花的余烬在夜空中发白地落下,仍然温热着这片天地。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耳边大家的声音盈沸可爱:“快快快!这回真的要融化了啊!冰淇淋蛋糕!” 他们手忙脚乱地开始点蜡烛,一根两根三根,最后,蛋糕被捧到了我的面前,大家期待的脸在烛光中模糊,却在我的心里逐渐明晰。 “许个愿吧!今天的幸运星!” 我有些笨拙地想了想,才想起来双手合十,闭上眼,在心里许愿。 许个什么愿好呢? 许愿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哪怕是放在自述啊、传记啊之类的书里,也有泄露之后失灵的风险。我可不能轻易说出来。 我只是在许愿之前又掀开眼环顾了大家一圈。 我许愿—— “■■■■■,■■■■■■■■■。” 我睁开眼,吹灭了蜡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愿望,所以,我的愿望一定会成真。 “好喔!!请收下这份礼物!” “啧!这是给你的!” “蓝波大人可以把珍藏已久的波板糖留给你……” 你确定这块糖不是刚刚才从你的嘴里拿出来吗? 大家把礼物一份又一份地递上来,沢田纲吉送的是一个录着特定音乐的八音盒;山本武送了一只燕子样式的木雕,雕工有些笨拙;狱寺隼人的是一大本《不可思议命案》的合集;reborn扔给我一把轻而锋利的小刀;小春和京子送我一盒散发甜味的泡芙,里面配着一张手写的、详细到能让我顺利通过家政课的泡芙制作方法;库洛姆满脸通红地递给我一对花色的耳夹,一平的是她手作的饺子挂件,蓝波的是没吃过的波板糖,还有…… 第138章 大家的礼物把我桌上的杂物都挤到了一边,正中间的冰淇淋蛋糕有融化的趋势。我举起蛋糕刀开始分配,大家都围在我身边看着我的动作。 “好吃!” 我把蛋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咀嚼时,我听到自己在说,谢谢。 在人群簇拥中度过的生日。 ——没有太多的意外,仅仅是推窗后见到你们的笑容,就够一场天大的惊喜诞生。 第72章 chapter 72 第二天, 手机的卡顿仍然很严重,无线电波另一头的人说会给我礼物,而我也从这天开始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同的送件。 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我的生日的?相干的不相干的人都给我送来了祝福, 有种花团锦簇之感。 伏黑甚尔给我做的长寿面。印象里这种面条得要从头吃到尾,可我没耐烦慢吞吞吃完所有的面条, 干脆一气把它们全部倒进了喉咙里。 伏黑甚尔看着我的饕餮样:“……我平时没给你饭吃吗?” “有的。但这是长寿面。” “长寿面也不是这样吃的。” “说得好像你以前老老实实吃过了似的。” “根本说不过你。大小姐。随你的便吧。” “长寿面的话当然随便了。以后继续给我做便当才是人生大事。” “……知道了。” 从配送员手中接过最后一封信件时, 夏天已如动车般轰轰烈烈地穿过铁轨, 撞进了我们的生活。学期到了尾声, 老师的致辞一贯无聊, 唯一能够让我们打起精神的关于修学旅行的相关—— “同学们, 你们即将会开展人生中第二次难忘的修学旅行活动,在这个明媚的夏天里,请同学们挥洒青春, 感受生活的美好吧!” 我和旁边的山本武咬耳朵:“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小学的时候也会有一次修学旅行。不过我当时发了高烧, 全程躺在床上, 只能看着别人到处参观风景, 真够倒霉诶。” 黑发少年脸上看不出半点儿沮丧的神色,兴冲冲地说:“说起来阿纲也是。当时他躺在我旁边的床上。那时候好像是流感?大家都好惨……” 因为都没有真正意义地参加过修学旅行,我们对台上叭叭叭呱呱呱的校长多了几分耐心。大片的无聊官话之后,我们挤出了一点儿干货信息: 修学旅行的最终点被定在山梨县的一个小村庄里。山梨县的工业不发达, 因地形优势而大力发展旅游业,产出的葡萄、桃子、李子品质都是日本之首。冬暖夏凉, 风景优美,实在是修学旅行的好去处。 “但是, 为什么定在一个小村庄里?” “好像是和村长定向签了合同。那里的村民经营民宿、餐馆之类的产业赚钱, 我们算是待宰的肥羊?” 我们漫话了几句,对未来的修学旅行极尽期待。只不过, 这时候的我们没有预见到,平静的村庄后掩藏的黑暗即将被我们揭开。 · 我往行李箱里扔玩偶和衣服和各种各样的挂坠。 玩偶和挂坠都是别人送给我的。过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自己对这些闪亮的或毛茸茸的东西颇为偏爱——仔细想一想,我偏爱列恩身上的鳞片也算早见端倪——现在能把它们带上我就会尽量带上。 伏黑甚尔蹲在我旁边,帮忙把本来就叠好的衣服压得更实好塞进箱子里,同时不间断地帮我“多余”的忙。 “这个不用放进去吧,叮铃哐啷的,”他揪出一个戴着兜帽的小人挂坠,“啧,还挺丑。” 玛蒙会把你的梦送进地狱的。 ……不对,这混蛋好像不做梦。 我一把将挂坠抢回来放进箱子里。这混蛋马上又把另一个抓了出来,这次的口吻更加不客气:“谁挑的这个?也太丑了吧。” 我平静地说:“我挑的。” “……” 放学后逛街的时候,我在橱窗里看到的毛绒球。颜色各异、摸上去的手感很柔软,当时在我身边的沢田纲吉他们人人有份,我还给自己留了一个。如果不是没处挂着,它大概会被我随身携带。 伏黑甚尔僵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把毛绒球放回了我手里:“还挺可爱的。” “滚。” 我一巴掌把他挥开。他耷拉着头发和手脚,蹲在旁边看了会儿,没事干,只好去喂金鱼。喂得咬牙切齿:“吃多点,撑死了活该。” 所以他到底怎么养活了半个月金鱼的? 金鱼在水里甩尾巴,不会做梦的鱼睁着泡儿眼,看着会做梦的人。 东西全部塞进去了。合上卡扣的时候,箱子的两侧鼓了起来,让人胆战心惊它会不会半路爆炸。没准儿我拖着它走过门阀,就会有人拦着我出示证件:“艾服必唉!有人举报你的箱子里有炸弹!” 不对不对。日本哪来的fbi。你跑错柯学片场了啊! 但我的箱子确实重得过头了。哪怕没有炸弹,好像也能装下人民币或者人民碎片。 ……好冷的笑话。 我拖着行李箱往外走,我们说好了在学校门口集合。拉开门的时候,伏黑甚尔正在鱼缸边抱着手臂,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我要走了似的。金鱼什么时候这么得他的眼缘了? 我准备走了。突然,我听到他发闷的声音:“再见?” 短暂的离开是该说再见。我恍然大悟,也说,“再见”。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垂下的头发却好像有了些精神,又往上翘了起来。 第139章 “咔哒,”我关上了门。 · 修学旅行的住宿由学校安排,男女分开,但同班同学之间可以自由组合。一个并列通铺的房间可以住下六个人,我被京子和小春夹在左右表示要进行“女子夜话谈”。 女子夜话谈? 不对不对。重点是小春不是我们学校的啊。你从哪里溜进来的! “因为是并盛所有的中学一起进行修学旅行嘛!小春和另一个女生换了位置哟!” 这样会给管理人员带来困扰吧。 没关系,我不是管理人员:“被发现了怎么办?会被通报批评吗?” “不被发现就好啦!我相信临临酱一定会帮小春做掩护的~”小春说着说着就钻出了自己的铺位,跑到了我的位置上,高高兴兴地抱住了我。 女生,可爱的女生、柔软的、但又坚韧无比的女生。很喜欢……我的脸有点红。不是。等下。我是同性恋吗。拜托。 而且,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我有些出神地抓住她抱着我的手臂。她对我毫无防备、脖颈露在我随时就能碰到的地方,如果我心怀不轨的话…… 她误会了我的意思:“贴贴!” 然后头挨头和我一起蹭了蹭。还拉上了一旁的京子。后者脸上挂着无奈的笑,但加入我们的时候完全没有勉强的意思。不如说她也很开心。 我和她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说实话,我和京子、小春的往来都不算很多——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我不明白她们为何如此对我展露善意,在未来送给她们咒灵也只是随手为之,可她们甚至在那天夜晚爬上了我的窗户。 “果然忘记了吗?但那次被野猫追的时候是临临酱救了小春!小春还记得呢!” 小春攥着拳头举到身前,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在闪:“临临酱从墙角走出来的时候好帅气!那个时候小春就在想,小春也要成为这样勇敢的人!哪怕是面对小混混的时候也要勇敢起来!” 野猫、小混混…… 她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 但那不是野猫啊,是刀疤。我当时好像被一群小混混有眼无珠地围住了?刀疤就在旁边,雄赳赳气昂昂地叫了很多野猫过来。等我把人捶进墙里走出来的时候,不远处有个女生正对着群聚的野猫束手无措、不敢抬脚。 我走过去,问她要去哪里?我可以送她。 她有些惊讶地捧住了脸,兴冲冲地答应了。一路上她都和我搭话,包括我在小巷子里做什么之类的……我如实回答之后,她更高兴了,像只嗡嗡嗡的小蜜蜂一样绕着我飞。 当时,我本意只是想解决刀疤的遗留问题。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女生似乎就是小春。 发现我回忆起来后,小春抱着我蹭了蹭:“临临酱身边总是有很多很多事件发生!像青春少女漫主角一样。小春可以做配角吗?” “为什么不做自己的主角呢?” 她狡黠地说:“小春当然也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不过小春也想做临临酱身边的配角。” 在我身边吗……。这又不是好差:彭格列们不畏惧风风雨雨,他们迟早也要进入里世界的,和他们往来我没有丝毫愧疚之心。但小春和京子她们是普通的女生,如果因为我她们受到了伤害,我微薄的良心多少也会发痛。 我不得不委婉地说:“我身边很危险。” 在一旁有些安静的、看着我们聊天的京子突然出声:“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度过危险呀。” 我有些愕然地转头。被称为并盛中学校花的女生往常表现出符合日本人审美的大和抚子笑容,此时此刻,也许是因为只有我们几个人,她脸上的笑容中那种生机勃勃的劲头完全无法掩盖:“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阿临并肩冒险。” 这种明亮的生命力简直让我头晕目眩。该说不愧是并盛校花吗。我是同性恋吧。 我被京子和小春的联合拳打得晕头转向。最后,我默认了被她们两个夹在中间,明明是三人的床位,我们却像抱抱熊一样挤在一起。 话说该回到正题了。 女子夜话谈一般会聊些什么内容来着?我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并盛有什么位置最适合观测四周,在哪里架枪可以控制整条街道,割手掌哪里的痛觉最轻和最重,刑讯的话我也很拿手…… 终于,在两人的目光中,我满怀期待地张嘴:“说起来那个刀——” 她们两个两句话就把我打败了。 京子说:“嗯。说起来,阿临有喜欢的人了吗?” 她捂着嘴笑。 小春问:“我猜没有。但是,有很多人喜欢临临酱啊!” 我好像被她们勒得出现了幻觉……真的假的? 第73章 chapter 73 “很多人喜欢我吗,”我镇定地说,“喜欢我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像我这样通晓人情世故的人实在不多了。” 京子“噗”地捂住嘴笑了, 没看懂,她在笑什么。我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 然后就像一只猫一样被挼了:“嗯嗯, 喜欢阿临是正常的。” 看来她也认可我通晓人情世故的事实了。我心中略微得意, 但不能表现出来。一个通晓人情世故的人怎么能这么显露自己的心情呢?我得内敛、沉稳、让人信任, 而不是被别人照顾。 京子:“所以, 阿临有喜欢的人吗?” 第140章 这个问题也好解答:“喜欢京子。” 小春在旁边虎视眈眈。我赶紧找补:“也喜欢小春。” “太狡猾了!临临酱!不是这种友情一样的喜欢——是那个啦!那个!” 小春左右手的食指合起来碰了碰, 一脸促狭地看着我。我认真地辨认这个手势,这不是意大利的,因为我对那边的黑话很熟练, 而这个我不认识;或者可以根据表面意思来推断——根本不用推断啊! 小春完全就是女生们聊天时谈到某者的恋情后起哄的表情。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她下一秒就会抱上来摇晃我, 问我是不是隐瞒了她们真实情况。 果不其然。她俩一左一右地扯着我的手臂开始摇晃:“是异性之间的那种……有没有?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我被转得头晕转向, 给出的答案却很敷衍:“没有喜欢的男生。” 小春半点都不失望地打了个响指:“哼哼!小春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一骨碌钻回自己的被褥里,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了一叠卡片。我看到最上面那张手写着的名字,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哼哼!情感侦查器!堂堂登场!噔噔噔噔噔!”小春口动配音,高高举起了所谓的侦查器:一叠上面写着不同名字的卡片。 “请根据卡片上的名字给出第一印象和最末印象!” “不能用‘一般’‘普通’‘不记得了’之类的评语敷衍过去噢!小春会生气的!”女生插着腰严肃地说明规则, 在发现我表情不明后立刻滑跪,“拜托了临临酱!!!如果得不到答案的话小春不会生气, 但绝对会枯萎的!” “……先放开我。” “不要!” “把手松开一点也可以把?” “不要!” 她抱着我的腰,让我动弹不得。 “拿你没办法……。来吧。先说好, 我可能会骗人。”杀手骗人是应该的。 小春从我腰间抬起头来, 狡猾地评价:“如果动用了骗人的手段,那这个人一定在临临酱心里有些分量吧?” “当然了。比如说我现在就会说我不喜欢小春。” “不行不行!一定要喜欢小春!” 闹了半天, 终于到了正场环节。小春魔术师一样把扑克牌…不是,卡牌洗了又洗,京子在旁边当判官记录分数。第一张出现的名字是—— 云雀恭弥。 小春紧紧盯着我:“初印象是?” 初印象。抢了天台的地痞恶霸算吗?我当时可是睡得好好的就被抽走了啊! 小春却又补充:“是第一眼、第一眼看到对方的脸时,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哦。” 谁会记得那么久远之前的事啊? 一般来说,人不会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太多细节。因为那个时候,你并不会想到此后对方与自己的交集有多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两条平行线呢?短暂相交后,谁会念念不忘? 我正想说“不记得了”应付过去。却又忽然回醒,不对,我是记得的。 我记得他站在阴影里,像一片浮在空中的流云,抓不住也捧不住,比水还要不定。 凤眼忽而转向我,投下一片目光。淡漠的、讶然的、漂亮的。 “……”我静默了一会儿,说,“不记得了。” 小春失望:“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 “毕竟第一眼的时候很匆匆。没有想过很久之后还会被小春问初印象,”我点女生的额头,“真是无理取闹。” “嘿嘿,”小春抱着额头笑了,还会狡辩,“才不是无理取闹呢!小春可是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到临临酱时候的感受!” 眼看着她的注意力被我成功牵走,我松了一口气。但她很快反应回来:“那最末印象呢?” “……” 最末印象应该是他在我午睡的时候递给了我礼物。放在我脑袋旁边,我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礼盒——我当时腹诽这个配色,觉得飞机头们的眼光实在一般,后来知道这是他选的颜色——他在不远处不知道看了我多久。我睁开眼时他挪开了视线:“醒了?” “醒了,”我打着哈欠爬起来,“这是什么?” 他的嘴角往下撇了三个像素点:“今天是什么日子?” 场景调换一下,从“今天是你的生日”转换成“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面前的冷脸少年换成幽怨妻子。——也没有任何违和感嘛! “我的生日,”我从善如流地说,不再逗他,很诚恳地跟他道谢。 又问:“可以拆开吗?” “随便你,”他说。但意思分明就是等着我拆开。 礼盒有些大,捧着却很有些轻飘飘。一件精致繁美的羽织,浅蓝的领口向下延伸,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在衣摆处靛蓝的沉色中点绣着星彩,如同一片幽静的夜空中浮着明亮的北极星。 大概是考虑到我的出行需求,常见羽织的宽大袖口被进行了一定的窄改,更加方便行动。我将袖口翻过来,发现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儿衔枝向下,遥遥对应着衣摆上的璀璨明星。 我很喜欢,因此直接将它穿到了身上:“有镜子吗?” “这里是办公室。”言外之意就是没有了。 我只好在他不远处站定,让他也别动,看着我。 “做什么?”他说。真的没动了,微微偏着头看我的时候,午后风吹起他的额发,快要下雨,潮湿黏腻的空气中,少年的瞳孔倒映着我的身影。 第141章 我把他的眼睛当成镜子,把有些乱的衣领整理好。他发现我的意图后嗤笑了一声,但居然没有挪开眼睛。 我在原地转了一圈。在他的眼睛里也转了一圈。 半晌,他抱起手臂,评价:“挺漂亮。” “只是‘挺?’?你真没眼光。” “哇哦。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打架吗?”这人两句话就暴露了本质,我难得来了兴致,于是就着羽织和他打了一场。他进步很快,飞快地向我逼近,我向后仰倒的时候,他的追逐仍然不停。 “砰。” 一声很轻的爆破声,我出现在他身后,有些得意地说:“想要追上我,你还不够格。” 他“呵”了一声,向我而来的影子保持着恒定的速度,几若短暂的静止。 ——浮云比流水还要不定,比不定的线还要难以捉摸,不过。倘若他愿意短暂停下,这双眼睛里也会有人的影子。 “……” 回忆结束。我做出评价:“傲娇大小姐,算吗?” “呼呼呼呼、居然是这样的评价吗……” 小春和京子抱在一起发出了奇怪的笑声。我被她们的目光刺得如芒在背,催促:“下一个呢?下一个。” 京子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我很有道德,我没有偷看,小春举起第二张卡牌。 山本武。 说起来,最开始和我搭话的人就是他。那时我没有和任何人相交的欲望、本身入学也是一个蛮无聊的决定:中学生都挺无聊吧?包括小范围的吃醋和明争暗斗什么的,都在我眼里透彻得无趣。 我在一片灰色中闭上眼睛,没有感受到旁人的色彩。接着,山本武把我推醒了。 “我是山本武。很高兴认识你喔!” 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来熟?可是不自来熟的人是不会和我有任何交集的。山本武简直是硬生生地挤进了我的生活里,我行我素,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明亮少年气。 我把枕头抱在怀里,摸着下巴:“自说自话。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不愧是校草。大概就是这些。” “那,最末印象?” 白天的时候我们才在学校门口集合。他背着一个有些儿重的包,还不忘带上棒球棍,好像我们不是去修学旅行,而是要去野外大冒险。 “阿临吃早饭了吗?”他问我。 我说吃了。 他手掌一翻,变出了一颗糖塞到我手上,很神秘地凑到我耳边说:“等会儿要坐车,而且是很久……为了防止晕车,要不要吃颗糖呢?” 我把糖扔进嘴里。……偷袭!好酸!我的脸皱成了一团,他哈哈大笑起来,在我的瞪视中快速讨饶。 我把他拎起来抖了抖,又抖出两颗酸糖,剥开糖纸扔进他嘴里:“下次还敢吗?” “下次还……下次不敢了!”他苦着脸说。眼里却闪着笑意。 ——关于山本武,大多数都是诸如此类的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界可是一块大到不行的图画喔?把三维推翻到二维,全世界都在拥挤的画面上行走,大事件就够把所有人的目光夺走了,何况这些随时就会被扔掉的小故事? 但所有的色彩却都由像素组成,一点一点,一滴一滴。 诸如此类的小事,早就填满了画面,形成人所说的两个字,“生活”。 “已经熟悉到了无法评价的程度,”我淡定地说,“感觉无处不在……所以没有最末印象。” 山本武之后,小春举起了下一个名字。 “沢田纲吉。” 关于沢田纲吉的初印象和最末印象。 ——该从何处说起? 第74章 chapter 74 关于沢田纲吉。 最初的印象是:“怎么会有这么低存在感的人?” 第一眼时都没有将他记住。 路边被忽略的种子。灰扑扑的、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注。或尔有人将目光投向他, 也不过是为了嘲讽、耻笑、欺凌。沢田纲吉给我的初印象,就是一个能够被随意捉弄的可怜小孩。 按照日本的成人规律,这孩子会按部就班地上完国中、高中, 直接进入社会、又或者侥幸地考上了大学,如此苟延残喘地将自己的青春拖长四年。 期间, 他一直垂着眼睛、蔫着头发, 没有向世界投回哪怕一束光线。 长大之后也是普通又可怜的社畜。上学时被同学欺负着帮忙值日, 上班的时候也会被同事笑着要求帮忙加班, 不敢反抗, 不愿意反抗, 就这样慢慢地走向生命的尽头。作为一颗恒星,在诞生之初就燃尽了所有光辉,此后的人生仅仅是在挥霍着余晖, 实质上已经是一捧灰烬。 也会被惊吓到, 然后竖起耳朵。但这样的反应就像虚假的人生反馈一样, 没有任何意义。 “是要实行偷窃吗?” “什什什么——没有!” 他大吃一惊, 缩起了肩膀,畏缩地看向我。 我最不屑于与这样的人相交。兔子这种动物是挺可爱的。但太容易死了。我没想过之后和他有多么深重的交集。 我慢吞吞地走出教室,将他甩到身后,略过了他身上迸发出的鲜活的生命力。我当时以为这是错觉。 ——不是错觉。 最末印象中, 少年身上明亮的气息已越过恒星,凌空架于一片鲜妍锦簇的故事之上。 他是我认识的人中变化最大的。从懦弱、自卑、底层的小孩, 到合格的、无可置疑的、唯一的首领。不可思议吧?如果放在其他故事里,现在就该寻找神奇教师了——这家教也太值了嘛! 第142章 但也许从来不是谁将什么东西赋予到了他身上。而是他本身, 就拥有着这样珍贵的、值得所有人喜爱的特质。 仅仅是将他身上的尘埃洗去而已。仅仅是给他一束光线而已。他自己就成长到了现在的地步。 世界明媚地涂上油彩, 沢田纲吉的角色从角落移到了舞台中央。如果没有我,他没准是这个世界的绝对主角?……大概。 未来战, 白兰发动最后一击时短暂地封锁了我的路线,而沢田纲吉从一片灰暗的世界中迸放而出火焰,耀眼地撕碎了所有be结局,呈现出来的是一条绝对光明的前路。 “月见同学?月见同学?” 他在树上推醒了昏昏欲睡的我,那个时候,西西里的雨停下。 “……” 我歪着头,在小春和京子期待的目光中给出批文:“此子大器晚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这都是什么什么啊,小春听不懂!”小春眼睛里冒出了蚊香圈。 “就是,一开始很不显眼。之后会变得很厉害、在人群里也会成为中心的意思。” “好偏爱的评价,”京子捂着嘴笑了,“阿临也一样呢。一开始很冷漠……现在很可爱。” 她的手掌覆盖了我的,柔软、温和、包容:“太好了。阿临要幸福噢。” 我鬼迷心窍地抱住了她:“和京子在一起我绝对会幸福一辈子的。” 京子:“……” 我被她和小春一起制裁了。可恶。 卡牌有厚厚一叠,沢田纲吉之后的名字是狱寺隼人。 但说到他,我便有些犯难。因为,和他初见面并不是在并盛町,而是——意大利。 我和六道骸毁灭了艾斯托拉涅欧后分道扬镳。六道骸的行踪漂移不定,我则有段时间游荡在西西里的老街上,那里的人对我陌生又熟悉:熟悉在于两年前有些人识得我,陌生却是,很多人以为我消失的那两年里已经死了。 小孩不该混黑/帮。 真正的黑手党残酷、血腥、没有容错的余地,可不是什么儿童过家家游戏。在西西里的地下世界,小孩不会被爱护,更可能被当成诱饵、耗材、发泄的对象。 游荡在老街上的小孩,有两个比较出名。一个是过去的我,一个也是我重回老街后新出现的狱寺隼人。我们都活得还算像个人。 第一次见到狱寺隼人,他倔强、固执、咬紧牙关,用自制的简陋的炸药将眼前阻拦的人打倒:“滚开!再拦着就弄死你们!” “小子!口气倒是挺大啊?!有本事就打啊?打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大汉将他团团围住,凭着体型优势逼近,高大的影子笼罩了小孩。他脸上有恼火、愤怒、冷酷,却半点畏缩都没有:“那你们就全部给我去死!” 彼时他制作炸弹的水平实在简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小孩的脸上和指间挂着模糊的红色,血腥味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他却丝毫不觉,盯着敌人的眼神像一匹小狼。 我看着他一个人炸跑了所有人。接着也不处理伤口,只拖着小小的影子到处游荡。最后,他不知怎得跑到了我呆着的墙角下,抬起脸来看我。 他好像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我剥了个橘子塞进嘴里。意大利盛产血柑,橘子却不够入流,酸得我心脏发皱。我把剩下那个橘子——八成也是酸的——扔下去给他,“喏,小孩。” 给你了。 他接住了橘子,抿着嘴,别扭地看着我。我想问他,不处理处理伤口么?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没有方向也不爱护的家伙就这样死掉好了,我冷酷地想。 他含糊不清地问了我几个问题。我都回答了。内容已经记不分明,我和他的交集太过短暂,只有这么一点儿,哪里值得我记那么久? 我只记得他那张被血污覆盖的脸。倔强到尖锐的地步,不给人任何接近的可能。把自己生命放逐的人,也许很快就会死去,如一阵虚无缥缈的风般路过后不知所踪。 关于最初印象。 ——“感觉随时都会把世界和自己一起炸上天。”我说。 因为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生命,更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当时的他根本让人想不到以后这个桀骜的小子会变成忠犬型人物。 如今的狱寺隼人为了十代目鞍前马后,热情得好像被夺舍,今天中午在车上应付午饭的时候,他那个包跟叮当猫的口袋一样: “十代目,要吃些蛋糕吗?我准备了蛋糕!” “汉堡肉!是您最喜欢的汉堡肉!您要吃一口吗?” 沢田纲吉手忙脚乱地接着食物,堆积的面包、蛋糕在他腿上堆成了小山。敏锐的左右手犹然不觉,从包里又翻出更多。 “喂!还有你!你不会没吃饭吧?这个就当送你了!”然后扔过来一个便当盒。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我多次反馈后最合我口味的饭菜。 还不等我道谢。他又和山本武打了起来,因为后者开玩笑说他有心机。 狱寺隼人勃然大怒:“棒球混蛋!你以为我是你吗?!为十代目鞠躬尽瘁是我应该的!” “哈哈哈哈哈哈,理解完全歪到了另一个次元,”山本武挠着脑袋大笑,“不愧是隼人啊!” 狱寺隼人智商回到高位,马上听出他的意思,不顾我们还在车上,咚咚咚地打了起来,车辆疯狂震动,同学们目瞪口呆,坐在中间的沢田纲吉崩溃的制止声在车里回响,我戳了戳肩膀,让他附耳过来:“彭格列,你太仁慈了。” 第143章 沢田纲吉睁大了眼睛看我。 “想要及时制止风波可不能靠嘴皮子。你的拳头得够硬才行。” “等等……” 我的手臂真够长的。足够我隔着座位伸过去分别揪住两个人的衣领子:“好哇。胆敢忤逆十代目,我这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威严。” 说吧“咚咚”给了他们两拳头。两人捂着头敢怒不敢言,沢田纲吉目瞪口呆:“是不是有点……” 我危险地看向他:“你也想尝尝我的拳头?” “不,不敢……”他退却了。狱寺隼人站起来了! “混蛋女人!居然敢对十代目不敬!” 他闹腾起来,扭过身想和我打架。感谢他的十代目拼命抱住了他的腰吧,不然他可能被我打成八段锦:“十代目!您快放开我,我要给她点教训!” 太嚣张了,太不识天高地厚了。 思及此,我给出了最末印象:“欠打。” 小春没听清:“什么什么什么——?” “要是狠狠打他一顿没准会哭出来,”我恶狠狠地说,“让他给我擦干眼睛等着。” “……” 小春和京子想了一下校霸被打哭的场面,冷冷地打了个寒战。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地又被问了几个人的印象。我有的如实回答,有的则含糊地敷衍过去。和她们聊得很晚,月亮都斜到了窗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除了我,她们两个都顶着黑眼圈。 “怎么会……!一点黑眼圈都没有!好神奇!” 顶级杀手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熬夜打败?不可能的。我打了个响指,“嗒、嗒”两声,小春和京子惊讶地发现彼此脸上的黑眼圈都不见了。看上去精神勃发。 幻术,居家必备好助手。赞! 山梨本就在东京圈以内,行程并不算远,不用多久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这次修学旅行的重点在于山梨本地的修行鉴赏,因此,学生们根据意愿被分配到了不同的村民家中的民宿。 因为产业发展畸形,当地村民大多就以经营民宿、餐饮、纪念品为生。不同于收拾俨然的宾馆旅舍,民宿规模更小,却也更适合游客切实地感受当地生活。 我和小春京子住进了一个民宿,旁边的村民院子更大一些,住下了彭格列的男生们。我们只隔着一道墙,爬到墙上就能看到彼此在做什么。 我坐到墙上的时候,本想和院子里的棕发少年打招呼。他却迟疑地耸了耸鼻子:“月见同学……你有没有奇怪的感觉?”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却感到异样。 我嗅到了空气中很轻、很轻的味道。 “啊。” 我说,“有人快死了。” “要去救人吗?”真奇怪。我这样地主动说。 第75章 chapter 75 山梨盛产水果。因为果木清香, 村中的居民们都在院中栽种几棵果树,夏日听蝉鸣与树风,是极美的可以营销的卖点。 同时, 也是很好的遮盖气味的方法:血腥味浮在空气中,极淡极轻, 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只会惊呼树梢上盛开的花鲜妍美丽。 “到底是哪里不对?” “我去那边看看……” 几个人分头寻找, 绕了院子一圈, 忽然, 山本武发出了一声难听得变形的惊呼。 半晌后,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阿纲,你们快来,这里有个地下室的窗口。” 如果是普通的地下室入口, 他肯定已经在兴致勃勃地发动我们参加冒险行动了。 但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慢他一步走出来的狱寺隼人面色难看地道:“等等, 十代目, 您先别过来——” 他没有说完, 但从表情来推演,面前的一幕绝对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冲击。 smoking bomb,八岁混迹在西西里的地下世界的人物,什么没见过呢?然而, 现在他几乎有呕吐的冲动。 沢田纲吉不顾他的阻拦,等他站到那扇称之为铁窗——实则只是个狗洞, 上面加了两根铁条——的地方前时,少年的脸色猝而苍白了:“怎么会……” 他稳住了没有向后退, 像狱寺阻拦他一样试图将我拦住。可惜这时候的我比他高一些, 一眼就能看到地面的景象。 窗口中伸出来两只手掌,上面沾满了灰尘和血液, 伤口处爬着密密麻麻的蛆虫,蚊蝇虎视眈眈着温暖的血肉,而血肉的主人却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似的,发出孱弱的呼声,仅仅是为了一口食物。 “给我们……一口……吃的吧……” 齐平于地面的铁窗中,人的眼睛像是蚂蚁一样,涂着一层黑黝黝的颜色,却没有半点儿光亮。她们的呼喊来源于生存的本能,理智上他们却没有半点反应。哪怕面前就站着能够被她们呼救的人,她们也没有这个概念,只是渴求着一口食物:“拜托了……食物……” 因为我们几个站在院子里,班上附近的几个学生也围了过来:“怎么了?” 听到了山本武的讲述之后,他们登时来了兴趣,催促着一起过去看看。但原本的“看个热闹”很快就变成了一片死寂。 “……喂。” “………………” 已经说过了吧,山梨产业发展畸形、工业极度落后,现代化进展一般。村民们凭着土生土长的资源过日子,生活节奏偏慢,思想也较为落后。 在落后的乡村中,什么事情发生都是有可能的——比如,因为偏见而将某些存在视为“妖怪”“异端”,囚禁、虐待、杀死,并不以此为耻,而以此为荣:他们杀死了异端,维护了自己的利益,这有何不值得沾沾自喜? 第144章 被囚禁在暗室中的两个孩子,看到我们一群人黑压压地过来,反而失去了哀求的呻吟,抱在一起,瑟缩地将彼此藏进了黑暗之中。 她们颤抖着,仿佛察觉到了某种阴影,试图将彼此变成透明人,叫她们被世界略过。 世界此前一定是在虐待她们。 “……她们是谁?” “为什么会被锁起来?是村民自己家的小孩吗?因为犯错了所以惩罚什么的?” “你傻吗?怎么可能这样惩罚自己的孩子啊!” “这根本就是虐待吧!” 短暂的静默之后,学生们的声音骤然变大起来:“哪怕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这样对待啊!就算有错也应该交给法庭,怎么能私下做这种事?!” “啊啊啊,她们手上的是什么?好恶心!她们到底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啊!” 学生的声音太大,引来了不远处买菜归来的村民。一看到我们围在此处,他的脸色就变了:心虚、恼怒、愤恨,最后在我们转向他时,此人脸上的表情已是一派正值大人的笑容:“你们几个小娃围在这里做什么呢?这日头太晒,快进屋去,大叔给你们切西瓜吃!” 他穿着一副农人的粗布衣裳,脸上淳厚的沟壑极有欺骗性。几个学生不明所以,吱吱喳喳道:“大叔,这里有个地洞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面还有人!两个小孩子哇!你们在搞什么?!” 村民憨厚笑道:“你们学生仔管这些做什么?不是说修学旅行吗?明天打球的比你们去看果园怎么样?走走走,西瓜……” 他的反应没有丝毫异样。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了在地下室中可怜的孩子,可能学生还真会乖乖跟他走。但大伙儿并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三岁小孩,一个女生拉住了有些犹豫、准备跟上村民脚步的同伴,摇了摇头:“别走。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同伴也反应过来:“对啊大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我们是不会走的!” 院子里十来个学生围在一起,同仇敌忾。如果是落单在这里,手无寸铁,普通人决计不敢这样和一个看上去就武孔有力的中年人杠上。 可大家都刚好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刚好大家都在一起。于是得不到结果就不罢休,得不到公道就不罢休。 眼看着这事敷衍不过去了,村民的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把火气压了下去,他陪着笑道:“真是没想到让你们到了这里。其实这里一般我们也是不过来的,因为这里面锁着两个怪物……” “怪物?” “没错。怪物,胎里带鬼的怪物!”村民脸上闪过厌恶与恐惧,“我们只是将她们关起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是别人,早就把她们打死了!” 学生们骚动起来:“就凭这样的理由就把人关起来虐待?!” “疯了吧!现在可是法治时代!天皇都成摆设了,居然还有人信这个世界上有灵异事件!” ……抱歉啊,这个世界上还真有灵异事件。我摸了摸鼻子。 学生们义愤填膺,听到村民这种荒谬的理由之后,沢田纲吉几人更是半点犹豫也没有,狱寺隼人抽出炸弹:“躲后一点!” 阴影里的姐妹们有些茫然地向角落里挪。 山本武制止了他:“等等!你这样太莽撞了。” “哈?你没看到她们……”狱寺隼人不耐烦地抬头,正想说什么,山本武已弯着眼睛,抽出了棒球棒,挥动之间,冷光一闪而过:“我来。” “嗤嗤”几声,铁条被直接削开,沢田纲吉不作声,闷着头徒手掰开了几根茬露在外的铁条。 “……”两姐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从未出现过的状况。 “要……出来吗?”少年小心翼翼地问。 学生们也纷纷凑了上来。又顾及着可能让女孩感到害怕,都在两三米外停住脚步,努力露出亲和的微笑。 几个女生开始抹眼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自狱寺隼人抽出炸弹就开始目瞪口呆的村民终于反应过来。脸上和善的面具再也维持不住,他怒喝道:“你们在做什么?!那两个怪物被放出来了怎么办?!” 院子外,因骚动而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闲居家中的村民也赶了过来,一看到我们围在这里,他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氛围变得微妙,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都极为难看,眼神中更是隐隐闪着凶光。 最后,村长出现了。 和蔼的看人,撑着拐杖,会对路过的学生说“要不要吃老头子家的井水?还有桃子,甜的嘞”,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极为严肃:“同学们……啊呀,真是闹出了不得了的风波。依老头子的意见,暂且把这事放下吧?不要为了这两个怪物,坏了你们的好心情。” 有学生隐在人群中,义愤填膺道:“什么怪物?!你们才是怪物!” “没错!你们凭什么这样虐待小孩!” “够了!同学们!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掺和这件事情了!哪怕叫你们的带队老师过来,也没有人会对这事有任何质疑!” 村长重重下压拐杖,中气十足:“怪物就是怪物!你们这么年轻,懂什么呢?你们大好的人生,何必掺和这样的事!” “就是!你们这些外乡人懂什么!” “读书读傻了!什么都不懂,那可是怪物啊!怪物!会吃人的怪物!” 第145章 学生的呼声仿佛是压不过成年人的权威的。学生们被这样大声的呵斥镇得静了一会儿,原本有些踌躇的、向少年们挪动的孩子僵住了身体,她们抱住彼此,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儿。 村长略微满意道:“这就对了,为什么我们不去休……” “你凭什么说她是怪物!凭什么操控她们的人生?!凭什么——这样对她们!” 有些尖锐的女声打破了他老得腐朽的声音。 幽子——那拥有着微量的咒力、足够她预判某个人的未来的巫女,眼中含着泪水,大声道:“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就这样扼杀她们的未来!” 以她为首,少年们振臂高呼,绝无妥协之意。身在这样的氛围里,就会被同化成这样的少年。我织出幻境,女孩们的踌躇终于灰飞烟灭,她们挪动着步子,彭格列们低下身子,在大家示威一样的呼喊中,将她们抱出了昏无天日的地下室。 女生们都没有在乎她们身上的污秽,团团将她们抱住。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村长眼看着镇不住场子,恨恨道:“放下她们!你们怎么敢管我们村子的事?!你们的带队老师呢?叫他来,我亲自和他说!” 村民们拥簇在他身边,想用成年人的体格和力量压倒我们。 学生们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没有人退缩的。 “哇哦……囚禁幼小,你们都想被咬杀,对不对?” 带队老师?划掉! 风纪委员长,堂堂登场! 第76章 chapter 76 云雀恭弥两浮萍拐下去, 几个村民飞起三米远,栽在地上人事不知。 村长大惊失色:“你……你是谁!” “呔!”我说,“小小npc, 果然连隔壁地图的大boss都不认识么?怪不得只是一个村长而已。” 村长大怒:“你又是谁?!未免也太没礼貌了!你们老师就这样教导你们的吗?!” “这个问题说来就很简单了。” 刀刃微微向下倾斜,倒映出他惊惶睁大的眼睛, 村长脸上的皱纹抖出汗水来, 我微笑着说:“我是全地图大boss噢。” “你!你这是想杀人吗?!放开我!放开我!” 众目睽睽之下, 村长尖叫起来, 身体僵硬地挥动着四肢, 村民们也发出了恐慌的低喊:“放开我!放开我!你是谁?你也是怪物!怪物啊!!!” 学生们吃惊道:“他们怎么了?我们还没报警吧?” “就算报警也不至于是这种反应吧?拜托!这一看就是精神有问题嘛!” “也许这个村子的人都有精神病遗传……所以什么怪物啊妖精啊, 都是子虚乌有!只不过是一群精神病人囚禁了正常人?” “没错!肯定是这样啊!幸好我们发现了,不然还不知道这两个小孩怎么办呢!” “说起来是山本君先发现的吧?了不起啊,山本!” “啊哈哈哈哈, 不是我的功劳啦。是阿临和阿纲先觉得不对……这个先不说, 两个孩子怎么办?” 京子和小春心疼地挤过去, 从男生们手上接过两个孩子抱住:“先送她们去医院吧?她们身上都是伤口!” “至于村民的话……” 癫狂的村民们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嚎叫, 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出半个正常人来。云雀恭弥冷哼一声,叫来了飞机头,将村民们纷纷押下去。 “你又是谁、凭什么在我们村撒野——滚!滚啊——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呼声凄厉得让人发悚,然而一看发出痛呼声的是可恶的村民, 又觉得大快人心。 幽子隐晦地看了我一眼,和我对视之后赶紧收回了目光。 幻境的种子根治进人的精神中, 可以直接混淆宿主的精神状态,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此刻村民们仅仅是以为我在持刀威胁他们、有人在攻击他们,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们会被全世界“虐待”。 这样的虐待不会在他们被法律制裁后终止,而会持续下去, 持续到他们生命的尽头。 被囚禁起来的孩子,没有接受过教育,没有任何的生存技能,年纪小时尚且能够存活,可等她们长大,等待着她们的会是什么结局? ——从一开始,村民安排给她们的结局就只是死亡。 在春天第一场雨落下时死亡,在夏天樱花吹起时死亡,在秋天风打河水时死亡,在冬天雪飞如瀑时死亡。 总之是死亡。 她们存活着,不过是痛苦地延缓了这个进程。 学生们突兀的出现,就像一束天光刺入了黑暗的泥沼。少年施行正义的必然,却成为了女孩们原定悲惨的结局里唯一的转机。 带队老师姗姗来迟,面对这惊呆眼球的一幕,他额头上密密麻麻渗出了汗,也许他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不管他知不知道,事情的发展都已脱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警笛声“呜呜呜”地闯进了平静的村子。 救护车“滴滴滴”的响声几乎同时出现。 学生们护着两个小孩躺上了救护车,作为现场的第一发现人,警察原本想对我们几个进行单独的讯问做笔录。 但大家马上就不满地骚动起来:“等等!警官先生,为什么只问他们,不问我们?” “做笔录还偷偷摸摸的!不会是想屈打成招吧!” “对啊对啊!掩嘴之后把这件事压下去、免得影响政绩什么的!太黑暗了吧!日本要完了啊!” 第146章 警察看上去就要晕倒了,这群学生真是什么都好说哇:“不是的,不会掩嘴,我们只是想知道事情发生的真相……” “不会屈打成招?” “当然不会了!正义执法,符合程序,怎么会屈打成招呢,同学们。” 旁边还有一群飞机头虎视眈眈!到底是谁对谁屈打成招啊?警察心里叫苦不迭,偏偏是自己摊上了这回事,他明明是今年才转正的片警:“如果大家不相信,我们也可以透明公开整个流程。但这个过程一定要有,否则我们无法立案,整件事无法向上级交代哪,同学们。” 警察态度诚恳,学生们没有为难的理由,只是要求所有的问题都要同时向他们提出,不许单独谈话。 最后,在院子里,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形容: “我当时跑过来一看,什么都没看到,还是被提醒了才知道低头。地下啊!地下!只有一个小窗口!她们就在那里面看着我们。” “她们身上都是伤,跟我们要吃的。等我给她的时候她却已经吓得缩到角落里去了。她们肯定很久没有吃饭了,这不是虐待是什么?” “村长他们还说她们是怪物,把她们关起来是应该的。我看村里的人才是怪物!根本就没有人性!” 警察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才能勉强记下大家的话语。作为新转正的片警,他的正义感还没有磨灭。 额头上渗出的汗打湿了帽子,他拿下来擦了擦,整整齐齐地戴回去。警徽闪亮在他的心脏边,初出茅庐的菜鸟收起本子,认真道:“我会把后续反馈给大家的!放心吧!坏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制裁!” 学生们这才算满意地放过了他,但还是对犯人能够得到制裁不抱过大的希望。 法不责众,何况一个村的村民都参与了这场囚禁虐待的惨案之中。在杀人都没有死刑的国度,村民们最多也只是被关个三五年,且只会抓几个典型进去。 学生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关注两个孩子的后续,避免她们的未来遭受其他痛苦。 大家陆陆续续地散去。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修学旅行被中途叫停,校长在电话里满头大汗地和云雀恭弥解释,表示会尽快联络交通会社派出车辆来供给学生返程。 云雀恭弥听完校长的安排,不置可否地挂了电话。冷酷至极、连声“嗯”都没说,校长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再打电话回来。 风纪委员会的势力到底蔓延到了何等地步?这是个好问题。 我和沢田纲吉他们商量了会儿,准备去医院看那两个小孩。 · 山梨的电车专为观光而用,虽然牺牲了速度,但沿途花雨蹁跹,景致如画,随便一拍发到ins上就能引来热度,大量游客为此而来,gdp增长有很大一部分正依赖于此。 车上的人不多,我们几个就占了半个车厢。太阳尚算明媚,光影不连贯地落在我们的脸上,割出一道道浮空的河流。 原本开拓身心的修学旅行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叹息一声世事无常。我倚在窗边,突然说:“明天就要回去了吧?” 山本武道:“听说接送我们的大巴已经在来的路上。哈哈,校长是恨不得我们今晚就坐车跑掉吧?” 也是,本来是签订了协约的互惠互利的交易,学生们却把整个村子都给端了。校长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怕自己被人爬窗子给捅了哇! 我咂了咂嘴:“那我们的修学旅行就这样结束了?没意思。” 原定还有三天的行程直接告吹,之后这次活动会不会弥补还另说。 沢田纲吉的眼睛里倒映着窗外大片的山脉:“不过,也没有后悔把这件事捅破……那两个小孩,好可怜啊。” 他抿着嘴,期待已久的旅行已经告飞了,他现在只希望两个女孩以后的生活能够归于平静与安宁。 经过医生的准许后,我们进入了病房。看到熟悉的面孔,瑟瑟发抖的女孩们镇定了一些,我们得以问出一些疑问。 “——你们的父母呢?” “都死了。” “……还有亲戚吗?” 女孩的眼睛有些呆滞地转了转,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将自己埋进了棉被里。 她的亲戚就是村里那些囚禁虐待她的恶魔。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父亲是村里的原住民,母亲却是一个被总监部通缉的诅咒师。在逃到山梨后,诅咒师和一个普通男子相爱,生下了两姐妹。 男子很爱诅咒师,为此忽略了后者身上的异样之处。一家人的生活不算富裕,却也算温馨和睦,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婴儿时期是幸福的。 但到了她们知事的时候,变故发生了。诅咒师因为女儿的诞生而放松了警惕,被总监部发现后围杀;心爱的妻子突然失踪,男子悲痛欲绝,精神错乱,疑神疑鬼,回忆起了从前奇怪的地方,对女儿展现出的咒术天赋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你们是怪物啊!如果不是你们,惠里怎么会失踪?!一切都是因为你们!” 男子开始对着女儿冷言冷语,时哭时笑,神情癫狂。但这是他和爱人的结晶,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将她们视而不管。 看到了她们就会痛苦;不看她们也会痛苦。半年之后,男子喝得醉醺醺,一头栽进沟中,摔断了脖子,咽了气,结束了煎熬的生活。 对于村里的人而言,没有了其他直系亲属的姐妹成为了他们的“所有物”。他们早就对诅咒师有极大非议,枷场姐妹展现出咒术天赋后,他们喊着“怪物”,将之囚禁虐待,一开始还能打着正义的旗号,后来则失了控,在年幼的孩子身上发泄自己生活的不如意。 第147章 “只需要给点水米就能发泄的东西,太划算了”,大抵如此。 得知了这样沉重的真相,安慰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大家尴尬地坐了一会儿,如坐针毡地离开。 走出大门的时候,我们的手机上都收到了夜晚回程的消息。校长还真是豁出去了,宁可我们冒着危险连夜回程,也不想我们留下来掺和后续。 就这样离开吗? 就这样结束我们的修学旅行吗? 我说:“现在就回去?” 我们几个彼此望了望。 ——于是,我们决定夜爬富士山。 第77章 chapter 77 位于山梨县内的富士山是日本的代表之一, 正是时节,樱花漫放,富士山每日到访的游客数不胜数。 我们没有按照要求回到村中集合, 而是在手机上查起了上山的路线。碍于安全问题,上山的吊车会在八点之后停渡, 如果我们想要在夜里到山顶, 就不得不徒步向上。 站到山脚下的时候, 简直要觉得这是个艰难无比的任务。 大自然的造物直入云层, 看不到顶, 在朦胧的夜中黑压压似怪物般凝视着我们。山的凝视如影随形, 缭绕的白雾与樱花共舞,沿途的灯不算明朗,我们一个个往上走的时候, 每个人的影子都模糊不清。 随着入夜与高度的拔升, 温度逐渐变低, 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中浮动, 仿佛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我们闷着头向上爬,似乎想要把不久前的郁郁甩到脑后。 “呼、呼、呼……” 萦绕在大家心头的问题随着凌乱的脚步统一,而逐渐被问出来。 “她们会被送到哪里去呢?” “父母都不在了。村子里的人也虐待她们。大概率会被送到福利院去吧。” “但她们身上有咒力不是吗?” 沢田纲吉说:“除非她们能够掩饰过去,否则还是会被当成异类。” 在这个社会上, 只要身上有一点儿不同,就容易被当成异类排挤、欺凌。沢田纲吉很能理解这种感觉:正因为他跟不上同龄人的步伐, 他才被叫“废柴纲”好几年。随着老师与伙伴的到来,他已经走出了那段岁月, 可如今看到枷场姐妹, 又不可抑地触类情商。 山本武道:“看上去她们还没有能力掩饰自己,甚至她们连正常人是怎么生活的都不知道。” 狱寺隼人:“送她们进福利院, 还不如把她们扔进老街摸爬滚打。反正她们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我不得不提醒:“不是谁八岁的时候都会用炸弹炸人的。” 他瞪了我一眼,不作声了。 我们继续向上走。像垂眉耷眼的蚂蚁。 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说简单——其实我们撒手不管就是了。我们对枷场姐妹没有任何责任,更是施恩于她们,何必要为她们的事情烦心? 但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沢田纲吉这个人,哪怕得到了力量、成为了彭格列板上钉钉的未来十代目,他那些不合时宜的温柔、拖泥带水的怜悯,都从来没从他的骨子里抹去。 狱寺隼人、山本武、风太、蓝波、一平……还有更多更多的人物。不都是因为这些而聚集到了他的身边吗?而正是因为首领的精神,他的家人们也被同化了。大家都眉头紧锁地思考对策,没有人说,“关我们什么事!我们走就好了嘛!别人的苦难都和我们无关!” 大家提出各种设想,又一个个地否决。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逼近了富士山顶,温度已下降到十余度,有些冷。大家不约而同地抱着手臂打了个寒战。 少年们攀着巨石,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提,最后,一起站到了石头上。远眺而去,附近再没有比这处更高的海拔了,俯瞰万物,涂在大地上的是蒙蒙亮的铅灰。 谁能投身富士山,共我刹那? 我们都往后倒,坐到了浮着草屑的土地上。手掌接触到发凉的世界时,我们的心都安定起来。于是,我们说起来闲话。 “修学旅行之后,马上就要国三了啊。”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该发愁高中去哪儿了。” “听reborn说,我们也许要去意大利……九代目先生似乎准备退位了。我们要提前熟悉各种事务。” “啊,我们都去吗?” “听reborn的安排是这样啦。那家伙总是这样自说自话,根本没办法拒绝,很讨厌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也是为了你着想嘛阿纲。不过,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大家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山本武开怀笑道。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将目光投向了我。 “阿临也会去意大利,对不对?” 我的目光心虚地往上移,不答。 狱寺隼人登时大喊:“早就看出来了啊!你这混蛋,一想说谎就会往上看!” “太没礼貌了蠢隼,”我笑眯眯把他的头往下按,“这叫什么说谎?我可是在很认真地想着说辞来敷衍你们。” “所以说就是敷衍吧!可恶!放开我!” 他在我手里挣扎,然而无济于事。败犬可没有人权,我把他的头搓成了马蜂窝才松开手。偏过头时,山本武不知看了我多久。 他问:“阿临以后高中不和我们一起吗?” 诶…… 该怎么形容他的眼神呢。那种谨慎的、试探的、蓄势待发的眼神。这家伙好像拿出了不得了的态度来对待我的答案。再往左边看,棕发少年正咬着嘴唇,满脸纠结地欲言又止,最后把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第148章 狱寺隼人语气不善:“你不和我们在一块还想去哪里?金盆洗手?退休?——你也不看看你的年纪!这叫什么金盆洗手?” 他这是不是嘲讽?我这年纪怎么了。六七十岁正是拼的年纪,而我这个年纪正是倒头就睡的好时机。 我的语气也同样不善道:“你对我的退休计划有什么不满?” 他嗤笑:“你有什么退休计划?皇帝的计划?” 他说得略有些刻薄。不过也是,我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计划——不管怎么看,我都像是个街溜子一样在并盛町消磨时光,偶尔还会和他们一起打怪拯救世界。如此经历跌宕起伏,哪里来的退休? 也许他忘了。并盛町原本是个平静的小镇:如果没有沢田纲吉、山本武、狱寺隼人、reborn……等等等等人员,我的生活也该是平静的。我早就该成功退休了。 如今问起此事,我一脸坚毅:“我已经想好了。国中结束后我就入学东京咒术高专。洗两年学历后进入东京大学。之后成为社会上流人士——和你们这群地下世界的黑手党截然不同,我将有一个光明前程。” 沢田纲吉大受打击:“怎么会这样!等等……黑手党的学历可以找什么工作?” 他开始胡言乱语:“我们真的会有学历吗?reborn会让我们读高中吗?难道我要告诉妈妈我也去南极挖石油了……意大利有没有石油?” 他的想象力真的叹为观止。我拍手道:“其实你可以去当水泥工。” “为什么?” “东京湾每晚都需要大量水泥沉人,意大利也不例外…应该。” “这都什么跟什么,”沢田纲吉表示,“还不如去意大利挖石油……” “所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就叫做子承父业吗?” “……” 插科打诨一段之后,沢田纲吉正色道:“所以,我们只剩下一年时间了吗?” “什么一年时间?” “还有一年时间,我们就会……分开。” 他的嘴唇向下压,在富士山的夜色中,少年的眸子不明亮,洇着午夜的雾气:“月见同学会认识别的,像我们一样的……朋友吗?” 我的肩膀上一重,山本武的手臂搭了上来,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声:“一想到阿临会被抢走,就有了放下一切跟着你跑的冲动。啊,阿纲,我们真的不能一起去那个东京——,”他绞尽脑汁地想那个名字,但还是想错了,“东京咒法高专,我们不能一起去吗?” 我感觉其他两人正在意动中。 那可不行。正是看中了咒术界的低调性有利于我猫两三年,我才选择了东京咒高。 我是去退休的。这样拖家带口的过去像什么样子? 而且彭格列可没那么低调——作为里世界的王者,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关注,沢田纲吉作为它未来的主人,受到的窥探和目光能把咒术界掀上三回合。 我婉言拒绝:“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和别人有过深的来往的。” 想了想,我加上了这句有些肉麻的话:“毕竟像你们一样的人并不多。”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独特到够我另眼相看的地步了。 “……” 他们好像真的被肉麻倒了。半晌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山本武才率先道:“只是口头说说,很容易的啦!谁知道阿临是不是在骗我们?” “那你们想怎么样?”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伸出了小拇指。 “拉钩上吊……可以吗,月见同学?” “当然是约定了!正式的约定,不能反悔那种。” “喂我只是为了防止你反悔!” 我早就说过了。这群彭格列都是幼稚鬼。多少岁了,还在玩这种过家家游戏。如果真的要毁约,这种约定跟晒了一百年的塑料袋一样脆弱。都不用撕都会碎得灰飞烟灭。 不过是赌彼此的心罢了。 我叹了口气,决定给他们上一针强心剂:“我说的是真的。因为咒高里面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嘛。” “……诶?” “你们不知道吗。咒高里,一个年级往往只有几个人。而且,上课时间不固定,还会出任务,彼此没有多少相处时间。——顺便,我是特级,如果想的话,只用在里面挂个名头就行了。” 趁着他们露出呆滞的表情,我挨个和他们拉了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们都呆呆地看着我。 我狡黠地向他们笑了笑:“我完全可以在咒高挂名。然后到外国出差……你们觉得呢?” 第78章 正文完结 太阳尚未跃出地平线, 朦胧的鹅黄落在大地的边缘,随着我们向下走,世界冉冉升起到天空的中央。 我们一路走, 手机一路响。叮咚咚的消息络绎不绝,老师急得差点要报警, 在山本武表示我们去爬山了的时候不顾形象地把所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怎么敢的!一群人去爬富士山!不要命了吗!被野狼吃了怎么办!你们还是未成年!” 未成年怎么了。未成年拯救世界啊老师! 山本武打着哈哈:“山上没有野狼。不过有很多鸟晚上也不安宁地啾啾啾呢。” 对面梗了一下:“不管有没有野狼, 那你们也不能大半夜跑上山去啊!马上回来!所有同学都在等你们回学校!听到了吗, 马上……” 第149章 山本武把手机拉远距离:“什……么……听不到……信号……喀。” “挂了。” 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露出爽朗的笑容:“要先去吃个早饭吗?好饿。” 糊弄老师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我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回去?回去挨骂吗。我们勾肩搭背地溜到了村镇上, 已经有店家开始营业, 我们坐到店铺里点菜名儿:“味增拉面、玉子烧、纳豆……” “早上吃纳豆真的好吗?” “吃就是了。又吃不死人!” 老板给我们捧上热气腾腾的拉面。味增的香味在微冷的空气里活跃地移动着,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面条劲道、汤底鲜美,搭在碗沿的海苔的口感恰到好处地融合。我们吃饱喝足之后又打包了一些玉子烧和面包牛奶。一群人跑到医院去。 护士眼熟了我们几个, 因此没有盘问太多就让我们进去了。两姐妹的伤被细致地处理, 此时全身都缠满了绷带, 只露出两只眼睛, 像刚刚出土的木乃伊,如果她们能站起来蹦蹦蹦,那就是刚刚出土的<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 看到我们来了,她们的眼睛亮了亮。不过很可惜, 玉子烧和面包牛奶全都派不上用场——护士言辞表示不能乱给她们吃东西,训了我们一顿。 大家只好干巴巴地站在她们的病床前, 还得把食物的味道掩好。毕竟如果她们闻到了味道想要,我们总不能真的不给吧? “你们看得到对不对?这个。” 一只游光粼粼的金鱼咒灵凭空出现在了空中, 绕着我的手转了转。 两姐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它游走。片刻后反应过来, 她们的目光簌地发白:“看……看不到。” 要不说是小孩呢。连说谎都不会,“这个时候应该说‘你在说什么啊, 看什么?’。” 她们马上改口:“你们在说什么、看什么啊?” 大家都没忍住笑。 “好了,这个时候说谎已经迟了。” 我转了转手指,金鱼咒灵游到姐妹俩身边,噗噗噗地对她们吐泡泡。 “啪、啪、啪、” 泡泡碰到她们的脸颊时,一个接一个地破碎,像幻梦一般。如梦似幻之物,是真是假? “……” 她们屏住了呼吸。咒灵蹭了蹭两人的脸颊,飞回我的指尖。我俯身看她们:“懂了吗?我们是同类。” “不知道你们的母亲对你们的未来有什么安排?但反正也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 我说:“现在轮到你们安排你们的未来了。你们想留在这里、之后去福利院,还是去一个有你们同类的地方?” 我指的地方当然不是东京咒术高专。或者说,最好在成年之前她们都不要和咒术界有瓜葛:没有庇护的、未成年的咒术师,别名即是可以无声无息死去的耗材。谁敢指望总监部的良心? 武装侦探社里已经有了伏黑惠,枷场姐妹和他应该会有共同话题。此外,异能力者虽然没有咒力,可也并非常人。 反正他们已经养了伏黑姐弟,枷场姐妹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我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现在只看姐妹二人的选择。 · “所以,你们的答案是?” 俯身看向她们的少女,一双幽黑的眸子仿佛没有情感,金鱼的尾巴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为她平添了诡谲的气势。虽说是给出了通情达理的选择,但她好像并不在乎她们最后的答案,也不在乎她们未来的人生。 这只是一场爱屋及乌的迁就。 …… 枷场姐妹抱紧了彼此。 是的。这是很正常的。没有人会在乎她们未来的人生。真正决定了她们未来的……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答案是什么呢? 一直怯怯不敢出声的女孩,努力抬起眼睛,和少女对视。 “我们……要去有同类的地方。” 一字一句地决定了自己的未来。沾着尘埃的鸟儿奋力抖动翅膀,带起了人生的向上的涡流。 · 佐藤拾也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他乘着最快一班电车跑来山梨,忙前忙后地确定了领养事宜。期间少不得用各种特权加急处理,最后,枷场姐妹的名字被挂到了武装侦探社的社长名下。 “好过分啊,我都不在社长的户籍本上,两个外面来的家伙居然轻易就得到了这个名额吗!” 江户川乱步在电话里和我抱怨。 “你已经成年了。” “我也可以未成年!” ……。 我当初为什么会和这家伙那么熟啊? 只是在横滨的时候捡到几次迷路的他、给他买了几次饭吧?结果他就像是只野猫一样蛮横无理地缠上了我,简直是岂有此理。 “哪怕你是未成年,你也不能这么无理取闹。” “这也叫无理取闹?乱步大人现在吃红豆小年糕都会吃几块年糕了!这叫做体面!” “你也知道当初我给你买红豆年糕汤的时候只吃年糕是不体面的吗。我当时兜里都没有多少钱。该夸你有进步吗侦探大人?” 初遇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当时蹲在桥下,背影萧瑟,看上去马上就要入水找死了。而我,我刚刚从佐藤家出来,游荡着到了横滨。没有目的,也没有关于未来的期望。 要走去哪里?未来在哪里? 没有答案。我只是游荡着,见到他的时候,刚刚好我很无聊——最重要的是还没有见识过太宰治三天两头入水的劲头——就过去跟他搭话。 第150章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愚蠢的金鱼。” “河水里没有金鱼。” “地上有啊。” “……你不会想说我就是金鱼吧?” 福尔摩斯吗你是。我偏过头去打量他,少年——其实称为小孩儿也不违和——脸上和身上沾着草屑和泥土,不知道去哪儿滚了一圈,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却很干净,镜片后的眸子微微睁开,也在看我。 “不是愚蠢的金鱼。好奇怪,没见过的品种。”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心路历程,突然,少年一拍掌,提议:“你请我去吃红豆小年糕!怎么样?” 我才从佐藤家出来不久,兜里就几张纸钞。你居然好意思剥削我? “求你了求你了。乱步大人想吃小年糕——” “……” 半个小时后,我们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看着他娴熟地扒开年糕剜红豆出来吃的架势,我摸了摸兜里的钱,恶意地想吃霸王餐的话我跑得掉,这小子被店家抓住了没准会被打一顿。 “别想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嘴里囫囵不清,“乱步大人迷路已经很可怜了,被迫吃霸王餐被打一顿不是更可怜了吗?” 我轻松挣脱了他。他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我好歹给他付了那顿饭钱,跑了。 在横滨那段时间,我经常觉得这个不正经的侦探身上常备迷药。每次见到他,我都得自掏腰包给他弄点东西吃,红豆小年糕,可丽饼,冰淇淋。 “好吃好吃好吃。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感觉没有喜欢的必要。” “真奇怪啊。什么都看不透的人,简直不像是在活着。” 他无心之语,让我有种中枪的感觉。 江户川乱步是个很敏锐的人。这家伙对人的情绪尤其敏感,轻而易举就能够戳穿一个人心里柔软的部分,简直是在作弊。 但他也很迟钝,这种迟钝让他无法赋予他人对于情感的定义。他可以给人指路。可他自己能不能老老实实走这条路都还不一定呢。 最后一次见他,他邀请我加入武装侦探社。 “我不到七岁。你们雇佣童工吗?” 他露出思索的神色:“我也是未成年……等等!社长这是雇佣童工吗?” 我早就说了,他脑子和普通人的不同,根本不正常。也许武装侦探社的成员都和他一样。那不是太可怕了吗? 我想了想去,觉得不行,于是拒绝了。 他若有所思,好像一瞬间看穿了时间和空间的交叠:“那,你就该去认识新的人。东京?长野?日本境外……意大利?” 第二天,我跑了。——之后,就是意大利。 “……” 很多年之后我才又和他见面。仍然在横滨。江户川乱步看着我,好像看到了一只出去打架、回来耀武扬威的猫,脸上不是骄傲,反而有点儿自责心疼。 “好久不见,”我说,“要去吃饭吗。” 他慢吞吞地说,好啊。 ……他已经没救了。 碗里的红豆小年糕仍然只剩下了年糕,江户川乱步是个永不长大的小孩。明明比我大快十岁,但不知道的以为我比他大十岁。幼稚鬼。 包括现在。 他好像没听出我的反讽似的,兴冲冲地说:“夸吧!大夸特夸!下次我会争取再多吃一块年糕的。” “下次,什么时候请乱步大人吃红豆年糕?”他问。 我马马虎虎地敷衍:“看情况吧。看情况……信号……信号不好。挂了。” 想象得到他从横滨跑过来堵我的场景。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我哼着意大利小调,走出了医院,大家正在等我。 大家的眼睛都明亮得像是世界源初的光。 “走吧?再不回去的话,老师可能真的要报警啰?” 就算不为警察着想,也要想想老师头上所剩无几的秀发吧? 我们回到村子里,老师把我们几个押上车,像是怕我们跑了一样,“嘭!”车门关上,司机一脚油门,狂奔向天涯。 “其实如果跳窗的话我们也能跑掉吧?” “……那样的话老师真的会报警的。” “但感觉会很好玩。” “要跳吗?” “我施展幻术。我们偷偷地——” 我们“咚!咚!咚!”地跳下了车。 然后面面相觑,终于反应过来,追着开远了的车拔足狂奔:“等等啊有人没上车——!!!” · 就这样。 就这样继续下去—— 就这样继续下去,请与我在平平无奇的日子里跌宕起伏吧,明亮的世界们。 · 【正文完结】 温馨提示:找更多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