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他脑子有病》 第1章 《总裁他脑子有病》作者:一醉方休【cp完结】 简介︰ 喜欢我,还是喜欢睡我? 娱乐圈太子爷x音乐制作人狼狗x女王 -- 近日来,华锋娱乐连续被对家挖走几个潜力练习生,刚留学归来的太子爷咽不下这口气,决心到对家公司去卧底,来一招釜底抽薪,挖走对家最值钱的金牌音乐制作人。 一个月后,太子爷人没挖走,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靳逍:无所谓,对家爱挖谁挖谁,反正我有老婆了。 谎言一朝被拆穿—— 纪繁清:脱下马甲,从我家滚出去。 靳逍(哭着道歉):我是真的喜欢你! 纪繁清:喜欢我,还是喜欢睡我? *先身后心,架空娱乐圈,无原型。 *受高傲毒舌眼高于顶,女王中的女王,喜欢真善美型慎入! *年下,差六岁,开篇22x28 第1章 找个男人玩一玩 晚七点,《最佳唱作人》马上开始第一期的录制。 演播厅内人来人往,十分忙碌。 “灯光,灯光,赞助商logo再亮一点儿!主持人呢?妆发做好了没?抓紧通知过来走位!……”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遍四面八方。 舞台一侧,靳逍闲散地倚在金属灯架上,化身为亲友团的助理在旁边叽里呱啦地逼逼叨。 “靳少,您要是想唱歌,明儿就可以联系唱片部发专辑,您要是想参加电视节目,公司也有自家投资的综艺,或者您直接说您的要求,咱们现打造也行!趁着节目录制还没开始,现在退赛还来得及哇!” 比起助理的一脸苦大仇深,靳逍的神情称得上云淡风轻,一双深邃的眼睛,定定注视着舞台前方的导师席位。 一共五个位子,正空悬着等待它们的主人。 大咖们总是压轴登场。 靳逍并不在意,目光落在最中间的位子上,桌上摆放的铭牌清晰地印着“纪繁清”三个字。 他眼眸微眯,视线未移开,随口应付道:“我说了,你可以叫我小靳。” 助理:“……” 他倒是想,就怕今天这声小靳叫出口,明天就因为左脚迈入公司大门而被开除。 “靳少,您真的要进对家公司啊?靳总知道的话,会打断我的腿的!” “噢,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儿,别让他知道了。” “……” 助理实在搞不懂,好好的太子爷不当,非要去对家公司举办的选秀节目里当小透明。 这究竟是在玩什么play?! 没错,《最佳唱作人》是彩虹传媒和水果卫视联合投资制作的一文件音乐类选秀综艺,将要在卫视周六黄金档播出。而靳逍,好巧不巧是对手公司华锋娱乐老总的儿子。 两家公司原本不是竞争关系,华锋是老牌影视娱乐公司,更是内地两巨头之一,经营范围广泛,包括艺人经纪、影视制作、电影发行以及专门的唱片部。 旗下艺人星光璀璨,拥有三帝两后一歌神,被称为最强六边形战士。 而彩虹传媒原本是以电台播音和唱片制作为主,可是唱片市场近几年不太景气,这才转型往影视方向发展。 近两年偶像文化盛行,各种国产男团层出迭代,唱片市场不仅有了复苏之势,培养出来的idol更是可以影视歌三栖! 两家公司都想分这块蛋糕,竞争逐渐白热化。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华锋连续被对方挖走好几个刚培养出来的好苗子,可谓是损失惨重! 靳逍刚回国不久,可能有些水土不服,还不清楚内娱的这些恩怨情仇。 听说他在国外玩得很开,什么乐队、街舞、搏击、电竞之类的,都有涉猎,年轻人总是爱好广泛无所顾忌,大概头脑一热就报了名了。 助理只觉得现在是骑虎难下,淘汰了丢的是华锋的脸,出道了跑去给对家公司打工,听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助理一个头两个大,他只是临时被拨过来给太子爷当助理,帮助他熟悉国内市场,怎么就摊上这档子先斩后奏要掉脑袋的事?! 他内心的os,靳逍一概不知,视线仍然聚焦在半透明的水晶铭牌上,半晌唇角微勾,薄唇动了动,无声念出三个字—— “纪繁清。” -- 后台vip休息室。 纪繁清坐在化妆镜前,正闭目养神。 比起外面的喧闹,里面出奇安静,只有一首大提琴曲,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曲子出自一旁的黑胶唱片机,这是老古董,如今已经不常见了,是导演组特地准备的。 醇厚典雅的曲调中,他搁在桌上的右手有节奏地轻点着。 哒哒哒,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白炽灯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嗡嗡嗡…… 手机的振动声,打破了平静。 薄而细窄的双眼皮掀开,纪繁清的视线落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半晌没有动作。 直到快要自动挂断了,他才将电话接起。 “繁清……”一道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纪繁清面无表情,声色冷淡:“有什么事?”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道:“……最近还好吗?” “还行。” 敷衍的答法,对方却恍若未觉。 “今天是节目第一期录制的日子,你已经到演播厅了吗?” 第2章 “如果只有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那我挂了。” 这是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在纪繁清抬手挂断前,才又开口道:“我听说……叶回也去了,如果他为难你的话……记得告诉我。” 一声很轻的嗤笑声响起。 纪繁清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表情。 他眉目冷冽,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为难我?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况且,”他微一停顿:“我们非亲非故的,我有什么必要向你汇报?” “繁清。”对面音色沉了一些,似有些无奈:“不要跟我置气,你知道我是关心你!” 纪繁清懒得再听他废话,不耐烦地道:“要没什么事,我挂了,忙。” “等一下!”听筒里的气息略显急促:“你还在生我的气对吗?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当初的事我是有错,但我也是被害者不是吗!我知道,这些年你没有过别人,你没有放下过我们的过去,没有放下过我,是不是?” “……” “繁清,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有我!我们重新……” “你有病吧?”纪繁清脸色彻底冷了下去:“有病就去吃药,别来我这儿发癫!” “我……” “你知道网上有个词特别适合你吗?” “?” “普、信、男。”一字一顿。 不等对面说话,纪繁清直接结束了通话。 所有的好心情,都被这通电话破坏殆尽,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而不是时不时跑出来膈应人。 他是六年没有过感情经历,不过是因为工作忙碌,外加情感需求淡薄而已。 纪繁清将手机扔回桌上,目光掠过手边的一沓白色资料时,顿住。 那是导演组准备的选手简历,每一份都配有照片。 《最佳唱作人》跟以往的音综有些不同,既要考验选手唱功,还要考验独立创作能力。 每场的参赛曲目,要么是自己的原创作品,要么重新编曲翻唱他人作品。 能入围进入正式录制的,都是先经过了一道海选的,没点儿创作能力,连出镜的可能都无。 虽然想纯靠刷脸的那批人被拦在了门外,但谁说实力与颜值不能共存?说不准就有几个能入眼的。 纪繁清拿起资料,目光挑剔地翻了翻—— 或许单身太久了,是该找个男人玩一玩了。 潜规则嘛,圈里很常见的。 他不是道德感太高的人,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就行,只是想要他手里资源的人很多,他看得上眼的却没几个。 贼眉鼠眼的pass,肥头大耳的pass,油头粉面的pass,鼻梁不够挺pass,脸太方pass…… 纪繁清翻到一半都没一个能入眼的,一时脸色有些黑,翻页的动作也越发不耐烦,直到翻到后面某一页时,他才攸地顿了一下。 照片上的人浓眉深目,轮廓鲜明,眼里透着股骄矜和不服输的劲儿。 好看得有些扎眼了。 纪繁清看了眼他的名字。 ——靳逍。 才22岁,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纪繁清长眉微挑,继续翻页的动作,不再多看。 帅是帅,但不是他的菜。 他更喜欢漂亮乖巧,温顺懂事的小孩。 第2章 抢c位 统筹过来敲门请人的时候,纪繁清已经把整本数据都翻完了。 竟然没有一个能让他提起兴趣的。 ——内娱要完。 他揉了揉眉心,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回到演播厅的时候,导师席位处正热闹着,好几波人都聚在一起,站着像在争论什么,隐约听到“换座”、“坐中间”几个词。 纪繁清放慢了脚步,目光落在人群中心,看到了叶回。 “怎么回事儿?”助理询问旁边的统筹。 节目组一共定了五位导师,有歌王,有天后,有人气歌手,只有纪繁清是纯做幕后,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艺人。 但这并不影响制作组将他安排在c位上。 毕竟纪繁清在圈内有金牌制作人的称号,作词、作曲、编曲、乐器、剪辑……几乎十项全能,其他四位导师,有三位都和他合作过。 歌王邀他写过歌,然后拿下了金曲奖最佳歌曲;天后请他制作过专辑,销量打破历史记录,再次红遍两岸三地;创作型r&b音乐小才子更是视他为偶像,屡次主动请求合作,拿他的话当圣经。 甚至影视圈的一些名导影帝影后,都和他相交甚好,请他担任过音乐指导,写过配乐和ost。 所以他坐c位,其他人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只除了叶回。 叶回是圈子里人气很旺的流量小生,影视歌三栖,外形不错,唱功也还过得去,商业价值很高。 只有他和纪繁清从没有合作过。 两人同岁,却像是两条并行线,一个在幕前,一个做幕后,在这个圈子里从没有相交过。 如今流量当道的时代,就算纪繁清比他专业,但论粉丝数量,自然是比不上他的。 所以叶回不服,他也想坐c位。 节目组很为难,能被请来当导师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哪边都不好得罪。但座位主次排序,那都是有讲究的,也是提前定好的,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纪繁清是出品方钦点的c位,一来他本就担任着彩虹传媒的音乐总监,二来他自身在音乐这块的专业性也毋庸置疑。 第3章 把叶回换到c位,就算纪繁清同意,其他几位歌王歌后也不可能答应。 这边导演正试图劝说,余光看到侧方纪繁清在众人簇拥下缓步走来,明明只是最简单的妆造,通身气场却如巨星降临一般,碾压全场。 导演条件反射般地挂上笑脸,正准备打招呼,对方却目不斜视地略过他们,自然地走到中间位子上坐了下来。 旁边的歌王如沐春风般,叫了声“繁清”。 r&b小才子客客气气打招呼,喊了声“纪老师”。 天后姗姗太迟,隔老远就一股台湾腔,朝他挥手:“fan,好久不见。” 纪繁清淡定而矜持地点头示意。 导演:“……”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c位之争仿佛尘埃落定。 只有叶回青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如果你们执意这样安排的话,那恕我无法录制。”他抬起下巴,颇有威胁的味道。 导演脸色瞬间就变了,这都马上开录,他要是放鸽子了,他上哪儿找人去啊? 叶回的经纪人也适时拱火道:“导演,不是我们不愿意配合,众所周知,对节目期待值最高的就是小回的粉丝!官微发布的官宣微博,热转前十有一半都是茴香们贡献的,热搜都爆了好几条,大家都等着看小回的表现呢!让他坐边上,我们答应,粉丝也不干啊!只怕到时候开播,徒增是非呢!” 导演听得脸色越发难看,这是拿粉丝多威胁他呢,如果他不让叶回坐c位,怕是开播后整个节目组,都要被骂个狗血淋头。粉丝们再在各个平台上刷黑评,搞坏节目口碑,主打一个共沉沦! 旁边的副导演小声嘀咕道:“爆的热搜又不全是你家的,谁家没爆个热搜?况且咱们宣传也是花了钱的,真当粉丝那么能耐呢……” 叶回的助理小声回呛道:“节目靠谁抗收视率,大家心知肚明!” 助理2号:“谁人气高谁流量大,谁坐中间,很合理!” 场边偷偷围观的工作人员们,看不惯了,窃窃私语道: “欺负纪老师不做台前呗?纪老师要是想出道,轮得到他家做顶流吗?” “纪老师纯做幕后,就出席过几次颁奖典礼,跟着剧组参加过几次访谈而已,出镜次数少的可怜,都爆了两条热搜呢!” 也有向着叶回的,小声掺和道:“可是……叶老师的粉丝数量确实是最高啊,今年刚被评为最具商业价值的男星呢!” 立刻有人回呛道:“纪老师粉丝也不少好吧!微博粉丝都破千万了,这在制作人圈子里,算得上真顶流了!” “再说了,流量都是虚的,论专业论实力,纪老师入圈十年,金曲无数,奖项更是拿到手软!某人拍戏零奖项,唱歌只能靠别人作词作曲,自己写的仅粉丝可见的好听……” “抛开实力不说,就光看脸的话,纪老师也比他更有明星像吧!” “就是抛开纪老师不说,李歌王和张天后也不是吃素的好吧!谁不比他的成就高?” “就说林杭吧,人家好歹科班出身,懂乐理会写歌,那是真有两把刷子,点评起来也都能说在点子上。” …… 越来越多顶纪繁清的言论,那些闲言碎语,或多或少地传进中心圈里。 叶回脸色阴翳,冷笑着开口道: “周姐,我记得还有其他音综也发过来邀请了,对吧?好像是蓝台的,也是卫视播出,要不我们回去再看看吧,别让其他人为难了。” “啊这……”导演正慌乱时,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插进来—— “好啊。”纪繁清坐在位子上,抿了口助理递上来的茶,头也没回地道:“违约金麻烦先交一下。” “额……”导演愣住了,就想着节目开天窗的事,忘了还有合同。 叶回的脸色更臭了,继续冷笑:“几百万而已,有的是节目组愿意帮我出,倒是你们,今天从哪儿再找一个导师呢?” 导演又犯难了,现有的导师,都是提前一个月开始邀约才最后敲定的,短时间上哪儿能再找个人气资历相当的,还能随叫随到? 纪繁清依旧淡定:“洪导,麻烦把节目组打款账号再给叶先生发一下,人的事你不用担心,他前脚违约金到账,半小时内我帮你叫一个一线导师到演播厅现场。 “……”全场震惊。 但又没人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旁边的天后暗自挑眉,不愧是繁神,真特么牛x。 另一边的小才子也星星眼,不愧是我偶像,真帅! -- 后台,选手休息室里。 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散布在公共区间的各个位置。 有人轻轻开门,神色激动地溜进来,回到长排沙发的一角,小声道:“卧槽,我刚刚出去上厕所,听说前面导师们在吵架,抢c位!” “what?导师也抢c位?谁和谁抢啊?我看铭牌,不是纪繁清坐中间吗?” 来人声音压的更低:“就是叶回和纪老师在抢!他和他经纪人在那据理力争,非不同意坐边上!” “我靠,我就知道是他!听说他拍戏也是,团队巨多事儿!” “嘘!小声点儿!别还没出道就得罪人!” “那究竟最后是谁赢了?” 后排闲得无聊,正假寐的靳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正前方,只见两颗鬼鬼祟祟的脑袋,和刻意压低的声音: 第4章 “不知道呢,没敢多看,工作人员赶人了,让赶紧来候场,反正等会儿录制开始不就知道了!” 靳逍收回视线,微微抬眸,看向墙壁上巨大的led屏,上面正显示等候中…… 一切准备就绪,导演打板,主持人开场,主舞台画面同步切了过来。 候场室里,工作人员提醒选手们坐好保持安静,有几个机位正对着他们,会实时记录他们的反应,到时候会剪一些后台镜头到正片里。 初出茅庐的新人们,各个正襟危坐,紧张异常。 只有靳逍姿态放松,像个观众一样靠在椅背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 镜头从主舞台切到评委席,纪繁清那张冷酷又昳丽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央,毫无疑问的c位。 靳逍唇角很浅地勾了勾,如果那么容易就被人抢了c位,那也太令人失望了。 第3章 毒舌美人 节目开始,在主持人的开场和赛制介绍后,第一位选手正式登场。 节目流程是选手先进行表演,然后五位导师分别点评,点评结束开始亮灯选择,绿灯为邀请,红灯为拒绝。 如果只有一个绿灯,那选手自动进入该导师小组,如果有多名导师亮绿灯,再进行选手反选。 节目组选手一共40人,但每位导师只有6个名额,所以第一期就将有10名选手淘汰,残酷得很。 然而比赛制更残酷的,是纪繁清那张毫不留情的嘴。 从节目开始后,他的表情便一改之前的随意,随着选手的登场,更是如高考考官一般,铁面无私不带任何感情。 第一位选手表演完,主持人按照座位顺序,率先cue最边上的导师发言。 “叶回老师,要不您先点评两句?” 没错,之前闹着要坐中间的叶回,不仅没有坐到c位,甚至连次c都没坐上,被安排在了最左边,和纪繁清中间还隔了个张天后。 而最右边的位子,则是给了资历尚浅的小才子林杭。 开场前那场闹剧,最终在节目组制片匆匆赶来调和后,熄火收场。 叶回原本也不是真的要罢录,不过是一种威胁的手段罢了,既然制片人给了台阶,他也就顺杆下了。 只不过走之前,他讽刺地看了纪繁清一眼,意味深长道:“差点忘了,有些人鸠占鹊巢习惯了,无所谓,他想坐就让给他坐吧。” 说的好像是他的施舍,旁边的张天后嘴角微抽,偷偷跟纪繁清吐槽道:“我国语不好就算啦,他这什么水平呀?鸠占鹊巢是这样用的吗?” 纪繁清半垂着眸,脸色微冷,没有接话。 叶回这才得意洋洋地去到边上。 此时面对镜头,他笑得一脸和煦,对第一名男选手说着鼓励的话:“你的音色不错,感情也很充沛,我看介绍,这是你的原创歌曲?” 选手点头,有些腼腆。 叶回又道:“自己作词作曲,或许是融合了你的个人经历,很能引起共鸣,虽然编曲稍显平淡,但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害怕,多些自信,加油!” 选手笑得开朗了一些,主持人又cue旁边的张天后。 张若薇眼珠一转,斜向旁边,有些恶趣味道:“纪老师先说吧。” 纪繁清倒没推拒,放下手里的签字笔,面无表情抬头道:“说实话,很一般。” “……” 全场安静了一瞬。 刚开朗一些的选手,瞬间有些自闭了,就连叶回都险些维持不住表情。 什么叫说实话?感情他说的都是假话?? 纪繁清没管大家的反应,继续点评道:“曲写的很一般,词作的更差,可以说是大白话的水平。至于编曲,问题不在平淡上,而是与词曲的感情相悖,会显得很吵,无法引起任何共鸣。” “…………” 选手几乎要哭了,然而纪导师视而不见,继续阐述问题:“高音也不稳,你的音域到不了high c,不要勉强飙高音。” 后台候场的选手们,一个个如坐针毡,噤若寒蝉,才第一个就玩这么大吗?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大家一边为台上的小伙伴点蜡,一边又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感到担忧,只有靳逍还是一副“雨我无瓜”的态度。 与此同时,镜头一转,导师席的叶回先坐不住了,拿起话筒阴阳道:“纪老师未免太严苛了,毕竟是新人,比不了你经验丰富,词曲不完美是正常的,何必把人贬的一文不值!” 纪繁清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不肯直面自己的问题,就算再熬十年,也还是新人的水平。” 这话说的似乎意有所指,叶回感觉他在往自己的脸上回扇巴掌,气的想发作又碍着镜头只能维持体面,装听不懂。 张天后夹在他们之间,低头喝了口赞助商的饮料,暗叹,好精彩,好刺激! 不等主持人出来打圆场,纪繁清便两指随意地夹起桌上的白纸,冲舞台晃了晃:“曲子我帮你改了改,你可以拿回去再打磨一下。” 本来还备受打击的选手,蓦地一愣,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一改萎顿之姿,突然眼放光芒,手足无措地小跑过去:“谢谢纪老师,谢谢纪老师!” 叶回的脸色更难看了。 五位导师依次点评完,最后只有叶回硬着头皮圆他之前的话,给了绿灯,其余四人均是红灯。 于是,一号选手自动进入了叶回小组。 第5章 开场立下了下马威,大家还以为后面纪导师会留些情面,谁知道没有最毒,只有更毒。 开始还有些耐心,能多点拨两句,后面发现尽是些庸才,仅有的耐心也告罄。 话说的是越来越少,但骂的是越来越难听。 “改编歌曲,不是让你去其精华,取其糟粕。改的越来越难听,你连最基本的审美都没有吗?” “词拗口曲难听,连最基本的韵律都没有,建议下次别自己创作了,有这个时间干点儿别的。” “三处走音,两处破音,还忘了一句词,说真的,有没有考虑过转行?” “如果我是原作者,一定会找你索要精神损失费。” “编的什么垃圾曲子。” “很难评。” …… 临近深夜,大家不仅不困,反而越来越精神。 ——被骂的。 节目进行了大半,纪繁清还只收了两名组员,倒不是没人选他,而是他就没亮过几次绿灯。 他并非针对谁,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完全不害怕播出后形像受损,因为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公众形象。 冷脸,毒舌,但专业。 恨的人恨得要死,爱的人爱得要死。 毕竟圈里谄媚虚伪的人太多了,内娱好像没有活人了,大家苦伪君子久已。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说话难听反而成为了个人特色和优点。 最关键的是,脸还长的好。 这确实是一个看脸的时代,长得丑的人说话难听,八成会被骂人丑嘴还贱,丑人多作怪。长得好看的,那大概就是真性情,不做作,娱乐圈的一股清流! 毕竟清冷毒舌大美人,谁能不爱? 不然过千万的粉丝数哪里来的,纯粹是才华粉事业饭? 鬼才信大家都这么有内涵! 导演在旁边兴奋地直搓手,有话题,有爆点,有矛盾,还有专业性,简直是应有尽有!他有预感这节目绝对能爆! 很快,下一位选手上场,导演瞥了眼监视器,忽然顿住,然后立刻拿起对讲机:“切2号机位,推近景!给特写!” 靳逍走上舞台,说了句老师们好,还不待主持人介绍,张天后率先“哇哦”一声:“是个大帅哥呢~” 靳逍回以礼貌的一笑,张天后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他恍若未觉,收回视线,定定落在正前方。 这是脱离了网络和屏幕,他第一次清晰地在现实生活中看见纪繁清。 空气是流动的,人物是鲜活的,美貌也是具有冲击力的。 二维图像怎么比得上肉眼3d效果? 只见明亮的射灯之下,眼前的人如雪山一般静坐在那里,头发乌黑,皮肤雪白,眉眼冷冽而不茍言笑。 靳逍心口微微一动,一股难言的兴奋奔涌而上。 与此同时,主持人接过话茬,介绍他要带来的歌曲,是来自台湾地区一位前辈的r&b曲风歌曲,靳逍重新做了编曲,融入了电子舞曲风格。 张天后又是小声“哇哦”一声,朝旁边看去,打趣道:“你写的歌,看来目的性很强哦,我们没机会啦。” 纪繁清挑了挑眉,没有太大兴趣,甚至没有多看台上一眼。 听了一晚上的垃圾编曲,他早已不堪其扰,一瞬间有些后悔答应来这档节目。 原本是想着唱片市场青黄不接,有实力的创作型歌手越来越稀缺,圈里能出这样一档节目也是好事,再加上他还欠着公司老板一个人情,借此机会还了也好,便答应了邀约。 只是现在看来,并不会有什么很大收获。 主持人将舞台让了出来,灯光一点点暗下去,最右边的林杭坐直了身体,r&b是他擅长且感兴趣的领域。 忽然,黑暗中一段节奏感很强的前奏响起,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靳逍微低着头,高大修长的身体充满机械质感,随着节拍自如地律动。 一段养眼的popping solo率先上眼。 靳逍不仅改了编曲,还加入了舞蹈,边唱边跳,将自己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 评委席几人都被吸去了目光,看的目不转睛,昏暗中只有纪繁清不甚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句“花里胡哨”。 一曲结束,灯光大亮。 靳逍站在舞台中央,额发微湿,热汗顺着鬓角滑落,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全身上下都在无声地散发着热汽和荷尔蒙。 张天后率先抛开矜持,拿起话筒大喊:“我不管,我先说!” 她先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把对方夸赞了一番,又开始阐述自己的优势,最后总结陈词,直言她的小组里还差最后一个席位,她愿意选择他,并会尽她所能帮他走到最后。 话音刚落,还不等靳逍表态,林杭也加入抢人大战。 他听得出来对方唱功不算特别厉害,但胜在懂r&b,甚至很会玩音乐,还会跳舞,形象也顶,后面镜头和话题绝对不会少。 他都看得出来的事儿,其他人自然也懂其中关窍,所以叶回也不甘示弱,就连李歌王也放下架子,开始推销自己。 久违的抢人大战,精彩上演。 靳逍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似有若无地瞥着正前方的位置,那人竟然无动于衷,从他上场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 是在玩欲擒故纵? 其他几人争得火热,主持人见纪繁清一直没说话,便主动cue他:“可能有人不知道,这首歌的作曲人其实是纪老师呢,所以,对于靳逍今晚的演绎,您有什么看法?” 第6章 其他导师也看向他,纪繁清这才懒懒抬眸,对上舞台上那双桀骜的眼睛,“你加入这么多元素,是想掩盖唱功不足的事实吗?” 精神一振准备接受夸奖的靳逍:“…………?” 林杭轻咳一声,低下了头,虽然他很看好靳逍,但他偶像的话,不可反驳。 张天后嗔怪道:“纪老师,不要那么严厉嘛,你需要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来,咱们抛开问题,说说优点~” “哦。”纪繁清如扫描一团无机质一般,上下扫了他一眼。 靳逍189的身体,被他的视线一一划过,那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让他皮肤下的血液加速冲击着血管,浑身发烫。 然而,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盯着纪繁清那张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如一条艳丽的毒蛇,高贵地吐着信子:“身高不错,外形不错,舞跳的也不错,就是进错了节目组,建议去隔壁的《偶像创造营》。” 靳逍:“……” 林杭:“………” 张若薇:“…………” 导演:“……………………” 叶回在旁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纪繁清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既然他不看好,那他叶回还偏偏抢到底了。 以他从业多年的经验来看,台上这小子,绝非池中之物。 他倒是要看看,纪繁清是否真的手口如一,舍得不给绿灯!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纪老师会不会给绿灯呢? 第4章 选妃现场 靳逍也想知道,纪繁清会不会选择他。 他确实唱功一般,在国外的乐队里,担任的是贝斯手,并非主唱。 但他跳的这么卖力,还特意选了他写的歌,不至于连个机会都不给吧。 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 但或许纪繁清这辈子,就是专业打脸“普信男”的,当主持人宣布亮灯的时候,噔噔左右全绿,只有中间的他给了红灯。 靳逍一愣,眼里的光沉了沉,视野中心的那抹红格外刺眼。 纪繁清面无表情,低头喝了口茶。 叶回余光看到此景,哼笑一声,心道也好,免得跟我抢了。 “靳逍,你的优势我很清楚,你面临的困境,我也能帮你解决。”叶回拿起话筒看向他:“到我这里来,我能帮你的,不止在比赛里,未来你想在哪个方向发展,我都能帮你走的更远!” 这番话说的很诚恳了,两人的情况是有些像的,都是偏偶像型非实力派的歌手,未来肯定是要影视歌多栖发展才好。 这方面,叶回很有经验和资源,而且还有自己的艺人工作室。 听他的意思,有想签下靳逍的想法。 其他几位导师不干了,纷纷开麦,场面又陷入抢人混战。 靳逍自始至终都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眉压着眼,骨相显得有些锋利,深邃的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像是背景音,并没有在他脑海里留下太深的印记,他的视线落在那盏红灯上,余光里印出一个事不关己的模糊影子。 半晌,他蓦地一笑,像是被激发了好胜心,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眼里的光芒一瞬间变得坚定。 “很抱歉各位导师,虽然纪老师没有选择我,但我还是想跟随心里最初的想法,选择纪老师!” 说完鞠了一躬,看起来谦卑,但却无处不透露出年轻人的一身傲骨。 其他几位导师都被整蒙了,叶回更是没控制住脸色一黑,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纪繁清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看向他,饶有兴致地问道:“我没选你,你如何选我?” 靳逍唇角的笑容扩大,直直看进他眼底:“根据赛制,没有进入导师队伍的选手,暂时进入待定区,如果有导师最后席位有空缺,可以在待定区选人补位。” 赛程过半,纪繁清还只选了两人,空缺了四个席位。 以他挑剔的作风,到最后没满员是很有可能的。 这是在赌了。 赌纪繁清有空缺席位,赌他在若干待定选手中,会将橄榄枝抛给他。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纪繁清靠回椅背上,露出今晚录制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并非是鼓励,更像是嘲笑,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你确定要放弃已经到手的机会?” “我确定。” 纪繁清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比赛继续,靳逍进入待定区。 张天后耸了耸肩:“我就说嘛,人家对你死心塌地的,我们没机会的啦。” 旁边的叶回听了这话,脸色更臭了,像被当众喂屎。 要不是有摄像机在,指不定都要当场掀桌子骂人了。 靳逍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他根本不care,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 接近纪繁清,搞定纪繁清。 挖纪繁清去自家公司,条件随他开。 他回到待定区域,耐心等待着。 后面的选手依次上场,慢慢的纪繁清又送出去两个席位,但依旧没说出什么太好听的话。 靳逍淡定地看着,心想大家都一样嘛,谁也得不到好脸色,高贵的纪大导师平等地diss每一个人。 直到第37号选手上场,一个平平无奇的白衬衫眼镜男,他带来的是一首原创流行歌曲。 第7章 婉转的前奏响起,舞台灯光暗下来,人影模糊,只听到一声哀戚的戏腔,石破天惊一般从话筒里传出来。 靳逍看到纪繁清坐直了些。 随着灯光变幻,节奏时快时慢,歌手的声线也灵活地变幻,纪繁清的目光变得专注,不再有攻击性。甚至在表演结束后,罕见地先拿起话筒,没有骂人,没有冷嘲热讽,只探讨音乐上的问题,顺带纠正了下他的发声方式,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绿灯。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靳逍:“???” 有点儿破防了。 原来不是没有例外啊。 舌尖舔了舔后槽牙,他感受到些许不爽。而那点儿不爽,在对方坚定地走向纪繁清,与他握手后,达到了巅峰。 靳逍啧了一声,有些烦躁。 只剩最后一个名额了,还有三个选手没有表演。 此时已到深夜,待定区的大多数人都昏昏欲睡了,毕竟都没抱什么希望,只剩靳逍还神情专注,像个暗处的捕猎者。 其他导师早就满员了,但没关系,只要有心怡的,照样可以替换掉原本已经进入队伍的选手。 比赛就是这么残酷,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第38号…39号…最后一位了… 音乐结束,灯光大亮。 靳逍难得地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 偏偏主持人为了制造悬念,还在自以为幽默地拖延时间,尽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弄得靳逍都想冲上台手动给他闭麦。 正烦躁着,啪的一声,有亮灯声打断主持人的絮絮叨叨。 纪繁清眉眼间带着疲色,面无表情地按了红灯。 靳逍无声笑了起来,得,比我还有种。 主持人嘴角抽了一下,知道大家都不耐烦了,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然后宣布导师们投票。 很遗憾,其他导师早就满员了,而最后一位选手没有惊艳到让他们换人,于是比赛结束,只剩纪繁清还有一个席位未满。 待定区的选手们又纷纷打起精神,仿佛看到了希望,可是瞄了眼坐在后排的靳逍,上下打量一番,又觉得希望渺茫了。 不多时,主持人再次解说赛制,所有待定选手都被请上了台。 大家横站一排,如选妃现场,等待纪皇的翻牌。 靳逍个子高,站在最边上,比起其他选手或紧张或畏缩,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松弛感。 所以纪繁清抬眸扫过去的时候,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靳逍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交汇,靳逍朝他露出一个笑。 那是一个非常帅气潇洒的笑容,不带一丝谄媚和讨好,但莫名地让纪繁清产生一种被某种兽类盯上的错觉,不太舒服。 他移开视线,开口道:“工作人员准备一下纸笔,我会随机给三个音,你们现场写一段旋律给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即兴创作哇,那很难的呀! 又不是人人都是纪繁清,繁神和凡人,是有本质区别的! 待定选手们交头接耳,纷纷觉得压力山大,只有靳逍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留给大家准备的时间并不多,其他几位满员的导师,都以一种看热闹的姿态,下场去旁边喝茶。 演播厅一角,张天后拿手肘撞了撞李歌王:“sam,赌一把,你猜fan会不会选那个小帅哥?” “难说,他不像繁清会喜欢的类型。” “可他真的很帅啊,还对fan痴心一片。” “成语不是这么用的。”李歌王失笑:“这么多年,你的国语还是毫无长进。” 张天后耸耸肩,忽然想到那句“鸠占鹊巢”,于是转头朝叶回看去,对方正在一旁补妆。 张天后翻了个白眼,心道我看你才像是只老斑鸠! 休息结束,导师们又回到座位席,选手们也原地站好。 纪繁清手里拿着一沓纸,不紧不慢地翻着,面上看不出一丝喜怒,高高吊起众人的心。 半晌,他放下纸张,抬眸看向舞台。一排参差不齐的选手们,个个散发着渴望的眼神,像冷宫里等待宠幸的妃子。 只有一个人例外。 纪繁清眯起眼睛,再次注意到他。 有些人天生就是上帝的宠儿,得天独厚,气质过人,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 纪繁清砸过一次他的饭碗,但他依然有勇气再捡起这碗饭。 “纪老师,您考虑好了吗,究竟是哪位幸运儿能得到您的青睐,抓住这最后一个机会呢?”主持人激动地cue着流程。 其他导师也翘首以待,纪繁清收回视线,淡淡道:“28号,靳逍。” 【作者有话说】 靳妃回宫! 第5章 入住集体宿舍 录制结束,纪繁清回到后台。 根据赛制,下一期是组内车轮战,每个导师的小组都将淘汰两人。 准备期间,大家统一入住节目组安排的公寓楼,由导师全程辅导组员完成参赛曲目。 此举一是为了增加拍摄素材,二是为了防作弊,考验大家真实的创作水平。 纪繁清让助理拉了个群,先将组员都拉进群里,有消息也好一并通知。 他走在过道里,低头弄着手机,旁边走上来一个人。 “不知道是什么水平的曲子,竟然让纪大导师又回心转意了。” 第8章 纪繁清手指一顿,收了手机,瞥他一眼:“什么水平?你欣赏不了的水平。” 叶回笑容一僵,气地咬牙。 他既看不惯纪繁清高高在上的态度,也不想看到姓靳的那小子春风得意。年纪轻轻的,也没后台,都没人提前替他打点一下,就胆敢拒绝他的好意。 “我看那小子也没什么真本事,不过是一张脸好看一点儿而已。” “脸确实比你好看一点儿。” “……”叶回险些心梗,“怎么,很符合你的口味?差点忘了,你本来就是gay,节目组真应该现场展示大家的曲子,凭什么只让你一个人看啊,谁知道你会不会因私舞弊!” “给你看,你看的懂吗?” “不看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资格晋级?” “你这种水平的都有资格当导师,别人怎么就没有资格晋级?” “…………” 连续四击,叶回血条见底,只想伸手撕烂他那张嘴。 最终,纪繁清还是大发慈悲,抽出那张手稿,递到他眼前:“想看就看吧。” 叶回冷着脸拿过来,看了又看,确实是段还不错的旋律,曲风华丽,但也绝对称不上多惊艳。 “就这?” 纪繁清轻笑一声,仿佛早料到他的反应。 “在看什么?” 后方又走来一个熟人,张天后自然地从叶回手里抽走那张纸。 非常狂放不羁的五线谱手稿,流畅的旋律以及—— “我靠,对称美学啊!” 叶回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纪繁清没再理会他,收回手稿,对张若薇挥了挥:“很晚了,先走了。” 脚步声一点点远去,身后隐隐约约传来还在说话的声音。 “你没看出来吗?那是繁清很欣赏的作曲大师thomas常用的技巧,在曲子中加入对称旋律,其中包括镜像对称、平移对称和旋转对称,这段曲谱里用的就是镜像对称……简单来说,就是正着弹和反着弹是同样的旋律。” …… 纪繁清回到休息室,谢绝了导演组的宵夜,安排助理去开车,自己稍稍整理后便独自离开了。 后台七弯八绕,刚拐过一处门廊,旁边忽然窜出一个人,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 “纪、纪老师,我有话对您说!” 纪繁清脸瞬间就黑了,退后一步轻掩着口鼻:“滚开。” 男人身形瘦高,看起来也是二十多岁,长得人山人海的,纪繁清对他没什么印象,不是他的组员。 “我真的很喜欢您!虽然您没选择我,但能见到您我就很开心了!” “我说让你滚你听到没?” 男人置若罔闻,甚至上前一步:“请收下我的花!” 纪繁清忍无可忍,抬脚就踹。 对方膝盖一痛,啊的一声跪倒在地,却又借着这个姿势,再次举起手里的花:“纪繁清,我喜欢你!” “……喜欢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喜欢我?”纪繁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你的生物武器给我滚!再晚一秒,我保证节目播出你查无此人!” 男人呆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纪繁清已经绕过他大步离开了。 考虑到前途,他终是没有追上去,挫败地跪坐在地上,玫瑰花散落一地。 不远处,靳逍倚在门框边,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视线划过地上火红的玫瑰,落在纪繁清冷酷无情的背影上,意味不明地抬了抬眉。 这么漂亮的卡罗拉玫瑰,竟然被说成是生物武器,他还真是品味独特。 靳逍拿起手机,刷了刷群消息,大家都在里面请安问好,纪繁清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回,只有助理大哥友情提示:有问题直接在群里留言,纪老师看到会酌情回复。 潜台词大概是:有事群里说,不要妄想添加纪老师私人号! 靳逍点开群成员,盯着某个头像看了许久。 -- 停车场,纪繁清上车后啪的一声关上车门。 助理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说话,刚启动车辆就听到后排打了个喷嚏。 “纪老师?”助理有些担忧。 “没事,”纪繁清冷着脸道:“回香荔湾。” 香荔湾是市中心寸土寸金地带的别墅区,离公司不远,外围活水环绕,里面绿植成荫,非常清幽雅致且私密性高。 开发商是他一个圈外朋友,五年前刚建成之际就给他留了一处风景极佳的独栋,纪繁清一个人住在那里。 白色的保姆车刚进去不久,后面就跟着驶入一辆黑色大g,一左一右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去。 时间划过零点,进入十一国庆。 全民放假的第一天,靳逍要拎着行李入住节目组宿舍楼,开启一周的封闭式训练。 他爸忙得脚不沾地,管不了他,他妈那儿还是要去请一下安的。报名的事瞒着在,只说朋友给他办接风宴,要出海玩几天,信号可能不太好。 邹女士嘴里抱怨了几句他回国后天天见不着人影,道他在国外如何不着四六的就算了,回国还是安分点,年纪也不小了,最好找个女朋友正正经经谈个恋爱。 靳逍左耳进右耳出地应着:“你也赶紧找个男朋友谈一谈吧。”省的天天念叨他。 “靳逍!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邹女士瞪他。 父母两人在靳逍刚满18岁时协议离婚了,他妈搬出来住进了香荔湾,带着两个保姆一个司机一个园丁,和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产,日子清闲久了就想找个人管一管。 第9章 徐阿姨见状赶紧端来水果甜汤解围,道阿逍回国也没闲着,听说一直在忙公司的事,现在得空跟朋友聚聚,也挺好的! 邹女士哼了一声,扭着丰腴的腰肢,施施然上楼了。 靳逍和徐阿姨对视一眼,无奈耸了耸肩。 安静的别墅区,对称的另一端,纪繁清推开门,满室寂静,只有月亮的清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冷冰冰的。 他打开中控灯,将钥匙扔在玄关时,恰好撞到柜子上的一小盆仙人掌,白色的陶瓷盆,里面是一颗翠绿的短毛丸。 纪繁清看了一眼那小肉球,耐旱的沙漠植物,他都没怎么管,依旧活得生机盎然的。 收回视线,纪繁清换鞋上楼洗漱。 静谧的空气中,只有拖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 -- 第二天下午两点,大家依次入住宿舍公寓。 节目组本来想派车来接纪繁清,但香荔湾保卫森严,他们进不去,纪繁清也懒得替他们去跟门卫打招呼,于是便自己开了辆帕拉梅拉过去。 靳逍没自己开车,当然节目组也不会来接他,他坐着家里买菜用的一辆小奥迪,在一个路口让司机把他放下,然后打了个专车过去。 选手们住的都是集体多人间,偌大的一整栋公寓,一楼是餐厅,二楼三楼是音乐教室和舞蹈室,四到六楼住学员和节目组工作人员,导师们则全部安排在七楼。 靳逍拖着行李走到自己的宿舍,后面有vj跟拍,他没在意,vj主动cue他,他也懒懒应着,只想赶紧进去睡觉。 昨晚他乐队的朋友打跨国电话,让他帮忙一起改曲子改到天快亮才睡,没睡多久又被邹女士叫起来晨跑,简直是一场非人的折磨。 邹女士说:“只有时刻保持身材,散发魅力,才能告别单身!” 单不单身的靳逍不在乎,花丛里百花争艳,他又何必非得摘下一朵。 万花丛中过,想看哪朵看哪朵它不香吗? 推开宿舍门,室友们都到了,大家热情地迎接他,互相自我介绍,帮他拎行李,非常和谐友爱peace and love。 至少在镜头前是这样。 靳逍一一扫过他们,房间里只有四位室友,小组里还有一位女生单独分出去了住别的房间。 四位男生风格迥异,有会唱戏曲的内敛眼镜男,有唱民谣的朴实糙汉子,有肺活量巨大的活泼男大…… 纪繁清玩男人要看脸,但选学员只看实力。 靳逍想要在下一轮中晋级,至少要战胜同组里的两个人。 他们是队友,也是对手。 不过没什么所谓的,靳逍打了个哈欠,准备先上床睡觉。 可是老天与他为敌,刚放下行李,手机里就收到了群消息提醒,通知他们十分钟后下楼开会。 都不用等到十分钟,大家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就纷纷收拾自己,下楼面圣去了。 一号会议室,u型的长条会议桌,时间还没到,六个组员就到齐了。 大家分布两边坐着,由于会议室里没装摄像头,大家难得地卸下些伪装,开始闲聊起八卦。 “靳哥,你也太牛了,四个导师选你你都有魄力拒绝!”活泼男大凑在他身边,竖起了大拇指,“我何时能有如此风光名场面,也算不枉此生了!” 男大名叫洛洛,正儿八经音乐学院在读,唱歌非常有爆发力。 昨天靳逍制造了很多名场面,播出后热度绝对不低,他决定在靳逍淘汰前,都跟在他身边蹭镜头刷存在感。 对面的女生好奇道:“如果最后纪繁清没选你,你怎么办?” 靳逍正困得厉害,闻言敷衍道:“那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业了。” 洛洛扑哧一笑:“哥,你好有梗!”笑完又问:“对了,你下一场准备唱什么类型的歌啊?还会跳舞吗?你跳舞真的超酷的!” 其他几人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也纷纷转向靳逍。 这句话表面听着是恭维,实际更像是刺探敌情。 唱歌大家都会,但跳舞可就难了,毕竟隔行如隔山! 靳逍怎么会看不出这点儿小伎俩,只不过懒得拆穿,真真假假地道:“也许吧,毕竟我也没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了。” 洛洛假笑两声,开始去其他人那里打探。 靳逍乐得清净,继续闭目休息,人都快睡着时,周围忽然安静了,大家纷纷坐直了身体。 他迷糊地抬头看过去,暗红的实木门被推开,一只素白的手搭在冷硬的金属把手上。 来人身形高挑,穿一件宽松的浅绿色短袖,像是雪山上碧色的湖泊,露出的皮肤更是莹白胜雪,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如同被蛰了一下,靳逍在那一瞬间清醒过来,定定看着走进来的人。 脱去了稍显正式的西装,少了些上位者的强势,不像是导师,倒像是青春朝气的节目组实习生。 ——但这只是错觉。 纪繁清一坐下来,便直切主题,询问大家的选曲方向以及对比赛的看法。 靳逍就坐在右侧第一的位置,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在上首位坐下,他们的距离从最开始舞台上的十米,到后台的八米,再到门口的两米……一米……甚至是半米。 周围嗡嗡嗡的听不清在说什么,只剩纪繁清佼好的脸在眼底放大,如工笔画就的眉眼、瞳仁极黑,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清凌凌的淬着冷光。 第10章 脸上干干净净,连一颗痣都没有,鼻梁细窄又挺直,越发给人距离感,偏偏一双唇生的红润。 靳逍轻吸了口气,似乎还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不像市面上任何一种香氛,既无花香的浓烈,也无果香的甘甜,更不似木质香的沉闷,像是清晨的农家小院,微风里夹杂着的…淡淡黄瓜清香? 真奇怪,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怎么这么特别,又这么好闻。 “介于第一轮是组内战,后面的时间我会依次单独辅导你们,何助会下发时间表,你们提前做好准备。”纪繁清总结完陈词,又看向右下手位的人,“这位同志,你沉思了这么久,想必是有什么惊人的灵感,那今天晚上就先从你开始吧。” 靳逍这才回神。 其他组员纷纷低头,像在偷笑,又像在为他点蜡祈祷。 靳逍倒是一脸甘之如饴:“好啊,一切听从纪老师安排。” 纪繁清冷眼看着这个总是过分淡定的年轻人,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那张狂放不羁的手稿。 如果说唱歌考验唱功,那作曲体现的其实是审美。 虽说音乐无贵贱,但审美却有高低。 靳逍显然有着良好的、先进的,且符合他口味的审美。 长得帅,身材好,能唱歌,会跳舞,有审美,纪繁清实在找不到第二次拒绝他的理由。 他似乎并不像简历写的那么简单,工薪家庭,普通大学。一个人的气质,绝对是由财富和资源滋养出来的。 或许他天赋异禀,也或许另有隐情,纪繁清没兴趣探究。 他只是想看看,这个人身上还能挖掘出什么潜质。 【作者有话说】 纪皇: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第6章 浪漫过敏 晚饭在一楼餐厅用餐,靳逍没看见纪繁清,倒是看见了那个玫瑰男。 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像在找什么人。 瞬间有些倒胃口了,靳逍跟室友说了声“去练习了”,便结束用餐上楼了。 路过甜品区的时候,橱窗里有许多造型独特的法式慕斯球,由于大家都想上镜保持形象,没什么人光顾。 其中有一颗是一朵红玫瑰造型,看起来娇艳欲滴非常可口,可靳逍脑子里只冒出“生物武器”四个字。 他莫名笑了一下,顺手捎走了旁边一颗煤球造型的慕斯球。 练习室在三楼,原本以为还要等一会儿,岂料刚推开门,就看到有人坐在一架黑色的钢琴前,单手随意地拨弄着琴键。 是他写的那段曲子。 靳逍心中微微一动,像一颗细小的石子投入湖面,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开。 “来了?”听到动静,纪繁清停下动作,侧首望过去。 水晶吊灯的光如流水般倾泄下来,打在他俊美的下颌在线,像一把锋利的弯刀。 靳逍喉结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会弹钢琴吗?” 靳逍顿了顿:“不会。” 在年少叛逆时期,总觉得钢琴这种乐器太过文雅,他更喜欢张扬一点的弦乐,如吉他、贝斯,甚至玩过一段时间的二胡。 没人理解他这独特的品味,除了他妈虽然不理解但尊重祝福,其他人都绕着他走,生怕魔音穿耳玷污了他们优雅的审美。 “纪老师教的话,我可以学。”靳逍跃跃欲试,他学东西一向很快。 纪繁清却冷冷回道:“我看起来很闲?” “……” “以后不要在我的会上走神。”他继续冷声警告。 靳逍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拎起手里的纸盒:“蛋糕纪老师吃吗?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晚饭,给你带了个甜品。” “贿赂我?” “冤枉!天地可鉴,我拿一颗不值钱的小蛋糕贿赂,我脑子有坑啊!” 纪繁清心道,难说,奇葩年年有,最近特别多,昨晚不就有个脑子有坑的。 “不吃,牛奶过敏。”他转过头,仍然高贵冷艳。 靳逍嘴角抽了抽,心道你还真是挺敏感的。 两人没再闲聊,开始步入正题。 纪繁清起身走向旁边的小圆桌,桌上面铺着些纸笔、乐理书籍,还有一个ipad。 靳逍从善如流地跟着,顺手把蛋糕放到了桌上,正压着一本书。 纪繁清皱了皱眉,给它推到了边上。 “从你目前呈现的两个作品来看,你懂乐理但不多,而且乐感不好,唱歌容易抢拍。”纪繁清不紧不慢地说着,姿态优雅地在坐下,长腿交迭,手指在桌面上轻点着。 简单的动作,却做得赏心悦目。 靳逍看了两秒,才跟着坐下,脑子里其实记不太清楚他刚刚说了些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那我岂不是离淘汰不远了?”他惋惜道,语气里却又并未有多害怕。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纪老师既然选择了我,想必是有解决办法的。” 说完,他抬眸看向对面,夜晚的灯光格外温柔,眼前的人皮肤白得像一尊昂贵又易碎的瓷器,可他眼神里的光却冷硬似铁。 靳逍在国外泡吧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乏热辣奔放风情万种的大美女,也有皮相骨相俱佳的白人帅哥,但谁都没有这样的气质。 很特别,又很矛盾。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美人,会甘心只做幕后。 第11章 他想到刚回国时,关于这个人的种种听闻,诸如“年少成名”、“面冷心硬”、“点石成金”……公司被挖走的那几个小练习生,大概一是看中彩虹传媒承诺的资源,二则是看中纪繁清这块金字招牌。 而这块金字招牌,现在就坐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的位置。 “你下一场准备唱什么歌?自己写,还是唱别人的?”纪繁清问。 靳逍收回思绪:“翻唱吧,毕竟就像纪老师说的,我水平so so,自己写歌岂不是死路一条。” “……我可没这么说。” 靳逍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他确实不擅长写歌,他又不是音乐专业的,玩音乐纯属兴趣,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投其所好了而已。 比起写歌,他更喜欢给好听的歌换件衣服,重新编曲。 很多人都忽略了编曲的重要性,同样一首歌,不同的编曲会呈现截然不同的效果。 靳逍喜欢将看上的东西,盖上自己的印记。 --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全黑了,练习室依旧灯火通明,音乐声不断。 试了几首歌,效果都不是很好。 纪繁清坐在钢琴前,面容严肃,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副歌部分的旋律,让他一遍遍调试声线。 长时间魔鬼般的训练下,靳逍没忍住偏头咳了两声。 纪繁清手指一顿,这才收了音:“算了,先休息一会儿。” 靳逍哦了一声,从高脚椅上下来,拿了瓶赞助商的水,拧开,然后递了出去。 大概被伺候惯了,纪繁清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 两人安静地喝着水,靳逍忽然道:“我想换个风格。” 纪繁清以眼神询问。 他现在选的,仍然还是他擅长的快节奏舞曲风,毕竟跳舞是他的一个优势,能够掩盖唱功的不足。 “我想唱汪雨老师的《情终》。” 靳逍说完,视线便定定落在了纪繁清的脸上。 练习室安静了一瞬,纪繁清的眼神有些放空。 往事如海底的暗涌,幽深晦暗,一幕幕翻涌而上。 矿泉水瓶在手中摩擦出咔哒的声响。 《情终》是六年前他给汪雨写的歌,那时的他尚且年轻,很多情绪找不到出口,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雷雨夜,他在出租屋写下了这样一首歌。 这首歌让素有“情歌王子”称号的汪雨,再次登顶歌坛。 “为什么选这首歌?” “我声音条件有限,比起技巧,或许感情才是更能打动人的。”靳逍眼睑半阖,目光有一些探究的意味:“汪雨老师很厉害,将歌曲里的情感诠释得深入人心,我也想试一试。” “纪老师觉得如何?” 纪繁清想,他写这首歌的时候,正是靳逍现在的年纪,年轻人果真是天真有爱,无所畏惧。 “随你。” 时间不早了,选曲确定,此次训练便先告一段落。 纪繁清将桌上的两本乐理书递给他,让他回去熟悉一下歌曲,再认真看看他划的几章重点。 靳逍像个乖学生一样道了谢,称会好好学习,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纪繁清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像是笑话他的自作多情,他根本没抱什么期待。 富贵在天,生死由命,他只做他该做的。 靳逍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他一贯用行动说话。 两人一起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灯忽然啪的一下全黑了。 “靠,什么情况?”靳逍骂了一声。 纪繁清皱着眉,拿出手机,节目组的大群里噔噔弹出消息。原来是工作人员调试设备,功率太大保险丝烧了,正在抢修中,让大家注意安全稍安勿躁。 纪繁清脸色又臭了起来,他讨厌一切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但现下也没有办法,电梯是不能用了,只能走楼梯回房间。 正欲打开手电筒,前方先落下一束光,恰好打在他脚前方半米的位置。 “纪老师,当心脚下。” 如此漆黑的夜里,一圈莹白的光将两人笼罩,多么温馨的氛围,多么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 纪繁清却道:“我有手机,管好你自己。” 咔——滤镜碎了一地。 靳逍:……他是真的对浪漫过敏。 两人步行上楼,黑暗中一前一后,只有两道手电筒的光照亮前方。 靳逍走在稍后一步的位置,看着前面清瘦挺拔的背影,影子落在墙上,像一节竹,孤高又冷漠。 “纪老师,书里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你吗?” “可以。” “那我加一下你的个人微信行吗?” “不行。” “……” “不是有群吗?有什么问题是不可以在群里问的?”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脚步声不停,纪繁清拾级而上没有回头。 靳逍摸了摸鼻尖:“……没有。” 两人在五楼分开,纪繁清继续往上走,只是手里多了个蛋糕盒子。 姓靳的硬塞给他的,说是为了舞台效果要保持身材,只能托导师帮忙看着处理了。 纪繁清正思考如何处理时,来电了,灯光如火龙一般照亮整条走廊,恰巧林杭从另一头走来。 “吃甜品吗?” “啊?”林杭受宠若惊,一时没反应过来。 纪繁清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一把将盒子塞到他怀里:“送你了。” 第12章 林杭手忙脚乱地接过,激动地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纪老师!” 一抬头,纪繁清的背影已经走远。 林杭飘飘然回到房间,用小号发了条微博。 @一个小木匠:偶像给的蛋糕!只是为什么送我一颗小煤球[疑惑/emoji]?是有什么更深层的涵义吗?完了,我好笨,我根本猜不透偶像的意思[苦恼/]他可能是想告诉我,生活就像一颗煤球蛋糕,表面看起来一片黑暗,但努力品尝,却有意想不到的甜……? 【图片.jpg】 第7章 《情终》 第二天一早,在导演的强烈建议下,导师们纷纷下凡,到一楼用早餐。 纪繁清、张若薇、李谭延三人一道,纪繁清仍然走在中间。 其实论年龄,纪繁清在三人中是最年轻的,他才二字当头,张若薇却已经三十四岁,李歌王更是年近四十。 但是他走在中间,这段三角关系,反而刚好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 “昨天让你过来喝酒你不来,搞得我跟sam孤男寡女的只能避嫌,酒也没喝成。才第一天你就这么卷,当你的学员可真够可怕的!”张若薇没睡醒地打了个哈欠,不忘谴责他。 纪繁清不在意地道:“不是还有别人吗。” 说的自然是另外两位同在七楼的导师,叶回和林杭。 张若薇撇撇嘴:“得了吧,酒只有熟人局才好喝。” 她和李谭延这种级别的小团体,不是谁都有资格插进来的。 三人刚迈进餐厅,此起彼伏的问好声便扑面而来。 “导师们好!” “导师们早上好!” 张若薇调整了下表情,露出一个和蔼的笑:“你们也好,relax!安心用餐,不用在意我们啦!” 三人取了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林杭晚来一步,见还有一个空座,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我可以坐这儿吗?” 他期待地看着纪繁清,毕竟纪老师昨晚主动关心他,向他“示好”了。 纪繁清喝了口牛奶,无所谓地道:“随便。” 林杭便开心地坐下了,又依次跟另外两位前辈问好。 两人对他点点头,尚算亲切。 叶回到的时候,他们四人已经自成一个小团体,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他不甚明显地嗤笑了一声,转头去找自己小组的人,学员们自是热情似火地拥戴他。 在摄像组各个角度的镜头下,餐厅一派和谐。 吵吵嚷嚷中,靳逍单手端着餐盘路过,一声“早上好”还没说出口,视线落在纪繁清手里的玻璃杯上,顿住了。 如果他没看错,杯子里装的奶白奶白的液体,应该是牛奶吧?某人嘴唇上甚至还沾了点儿奶沫。 ? 不是牛奶过敏? 纪繁清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又镇定自若地将杯中牛奶喝完,然后优雅地擦了擦嘴,没有丝毫的心虚。 靳逍差点气笑了,感情他不是牛奶过敏,他是对人比较过敏! 偏偏旁边的林杭哪壶不开提哪壶,吃着吃着突然道:“对了,纪老师你昨晚给我的蛋糕我吃了,很好吃!我会谨记教诲,加倍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靳逍看了眼比他只大一两岁的林杭,有些面无表情地想,哦,原来是这样处理的。 纪繁清则有些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他昨晚有多说什么吗?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张若薇眼珠子转了转,低头抿了口橙汁,嘶的一声觉得牙有些酸。 用过早餐,各个小组都召集成员,开始第一天的训练了。 下一场除了组内竞赛,开场的时候还安排了团队表演,每个导师小组的六名学员,要合作完成一首歌的舞台。 团队合作,考验的是默契,因此大家练习竞赛曲目的同时,还要抽时间合练表演曲目。 时间紧迫,大家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还有人默默加练到深夜。 靳逍当然不会这么卷,晚上他躺在宿舍的床上,悠闲地翻着纪繁清给他的书,其中包括一本《音乐欣赏十五讲》。 这是一本鉴赏类的书,里面选取了不同时期的音乐大师的作品进行赏析,比起枯燥的理论要更有意思一些。 靳逍正翻到第九讲,瓦格纳和威尔第――19世纪歌剧艺术的两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他想到两年前在伦敦皇家歌剧院看的那场《茶花女》,正是由这位著名意大利作曲家威尔第创作改编而成。 极致的光影舞台效果,奢靡的19世纪巴黎上流社会布景,还有震撼的视听盛宴,演出结束,全场起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所有的观众都沉浸在这场歌剧的魅力里,只除了靳逍。他能欣赏,但无法共情,因为这是一个悲剧,还是一个充满遗憾的悲惨爱情故事。 对于他短短20年的人生来说,从来都是“我想要,我得到”的easy模式,哪里体验过什么“失恋”、“错过”、“爱而不得”这些复杂的情绪。 正如他现在,也不太能理解,纪繁清这么冷心冷情的人,怎么会写的出《情终》这样复杂、惨痛又决绝的歌。 他写这首歌的时候,灵感来源于谁? 靳逍眸光暗了暗,打开手机群,直接艾特了纪繁清。 靳逍:@纪繁清,纪老师您有空吗?我有几个编曲方面的问题想当面请教您。 第13章 群里安静无声,潜水的众人看到手机的那一刻,可谓内心活动丰富。 一面暗道:卧槽他好勇,竟敢当众艾特纪繁清,还敢私下找他问问题! 一面又道:卧槽他好会,这么会抱大腿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半晌,提示音响起。 纪繁清:没空,有事明天说。 靳逍:……哦。 其他五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纪繁清确实没空,他在张若薇房间喝酒,一起的还有李谭延。 胡桃木圆几上摆着几瓶十四代,度数不高的日式清酒,还有一副扑克牌。 三人姿态闲散地靠坐在椅子上,一边玩牌一边闲聊着。 说是闲聊也不全是,聊天内容主要还是围绕着这档节目,包括节目组的一些内幕八卦、下场的表演曲目、以及各组学员的情况等等。 下一场将启用观众评审,但导师仍有很大的决定权。本组的导师不参与队内淘汰,由其他导师投票决定。 所以大家有什么想保的绩优股,想淘汰的废物,完全可以提前通下气。 任何事情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公平纯粹,哪怕只是一文件电视综艺。 “fan,你们组那小帅哥怎么样,还合你心意不?”张若薇故意问的有些暧昧。 纪繁清眉眼不动,垂眸翻着手里的牌:“不怎么样。” “噢,他下场唱什么歌,不会还是你写的吧?”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纪繁清“嗯”了一声。 张若薇被勾起了好奇:“哪首?” 纪繁清顿了顿,将手里的废牌扔回场中:“汪雨的《情终》。” 张若薇和李谭延愣了一下,同时看向他,张若薇意味深长地道:“他还真敢唱。” 《情终》这首歌当年可是火遍大街小巷,哪怕到了现在,也是ktv必点金曲之一。 然会唱的很多,唱好的人却很少。 曲子本身难唱是一方面,汪雨的声线跟这首歌的情感刚好契合,则是另一个重要原因。 如果把纪繁清的职业生涯划成三个阶段,那《情终》这首歌,便是开启第二阶段的序章。这首由他作词作曲并担任制作人的歌,让他从小有名气到圈内人尽皆知。 至于第三个阶段,那便要说说另一位主角张天后了。 三年前,纪繁清为她制作的专辑《never fall》一经发行,立刻火爆两岸三地,更是拿到金曲奖8项提名。最终纪繁清个人斩获最佳作曲人、最佳编曲人以及最佳音乐制作人三项大奖,与此同时,张若薇也收获了年度专辑和最佳流行女歌手两个重量级奖项。 被粉丝戏称得奖堪比进货,两人手把手笑傲全场。 而后同年底的金像奖颁奖典礼上,由纪繁清担任音乐总监制作的电影配乐,一举荣获最佳原创电影音乐奖。 自此之后,业内开启繁神时代。 “他对你还真是执着啊。”张若薇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玩味地道。 “一点儿小聪明而已。”纪繁清抿了口杯中酒。 “你看着有希望留下吗?” “目前来看,没什么希望。”他放下杯子,将输掉的筹码拨了出去。 张若薇笑着收下,输了一晚上,终于赢下一局,“你不能拿他跟汪雨比。” 纪繁清也笑了:“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内地有几个比得上汪雨这样的天生情嗓,况且就算抛开汪雨不说,靳逍现在的水平,恐怕连大多数的ktv版本都比不上。 “他如果继续跳舞,兴许还能哄哄观众,偏偏他选择唱情歌。” “有那么烂吗?”张若薇回忆了下第一晚录制的场景,其实他唱的也还好,不然她不会耗费口舌争那么久,可惜郎心似铁,人家甩都不甩她。 这么一想,实在可恨,淘汰就淘汰了吧,也该给这个嚣张的年轻人一点儿教训。 纪繁清没回答,李谭延倒是难得开口道:“恐怕问题不在唱功上。” “嗯?” “《情终》是什么类型的歌?网上不一直有人开玩笑说,没分十次手,唱不出这首歌的感觉。” 张若薇呃了一声,偷偷打量纪繁清的表情,只见他仍然面色无波岿然不动。 李谭延切出第四张公共牌,是一张黑桃k,牌面上印着国王的头像,他挑挑眉,继续道:“你看靳逍的样子,像能唱出这种感觉吗?” 一张标准的浓颜建模脸,189的傲人身高,宽肩窄腰大长腿,这样意气风发又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在两性关系中从来都是无往不利,哪里吃过感情的苦。 张若薇啧了声,问纪繁清:“那你不阻止他唱这首?” “他是个成年人,选什么是他的自由。”纪繁清不在意地轻点着手指,思考着自己的底牌组合,选择了加注,“我是导师,不是监护人,管不了那么多。” 你还真是又严厉又无情。张若薇暗自感叹。 公共区域现在是红8、黑10、黑q、黑k,这么容易出顺子或同花的牌,张若薇手里却是个草花3和一个方片8。当然,她也可以继续等第五张公共牌,也许还有一张8,但若他们二人手里有任意两张黑桃,或是9、j/j、a,那就算她三个8也无卵用。 翻了个白眼,张若薇选择了弃牌。 第五张牌切出来,不是8,是一张方片q。 李谭延先开牌,他的底牌是黑8和黑9,可惜第五张不是黑j,不然妥妥一副同花顺。即便如此,他也拿着一副同花,胜算还是很大。 第14章 轮到纪繁清开牌,他先掀开一张,竟然也是8,一张草花8。 结合三张公共牌,可以组成两q两8的两对,但对子比不过同花,要赢的话,得看最后一张牌,能不能凑成葫芦。 张若薇虽不在局中,却同样被勾起了紧张的情绪。 纪繁清面上不露分毫,看不出是输是赢,修长的手指搭在最后一张底牌上,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掀开—— 是一张红心q。 “承让了。”他唇角微勾。 李谭延叹了口气。 张若薇同样叹气,眼见着筹码再次被他收入囊中,忍不住多觑他两眼。 想象不出,像纪繁清这样的人中龙凤,又吃过什么感情的苦呢? 她也很好奇,他是怎么写出《情终》这首歌的。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却识趣地不会多问。哪怕是朋友,也需要合适的分寸感。 “fan,你后面有什么工作安排?”张若薇转开话题。 纪繁清又倒了杯酒,靠坐回椅子上:“有部电影的主题曲要写,还有公司新人的出道专辑要做后期了。” “wow听起来很忙诶~” “怎么?你有什么需要?” 张若薇笑着耸了耸肩:“什么都瞒不过你,那我直说了,我计划明年发新专,还得找你给我当制作人,记得帮我留出档期哦!” “好。”纪繁清挑眉应下。 第8章 第二次录制 集训的日子一晃而过,很快迎来了第二次录制。 靳逍歌练得很熟了,只是仍然少了些感觉,他有旁敲侧击地问过纪繁清写这首歌的心路历程,灵感来源于哪儿。 但纪繁清说太久远了谁还记得,可能是看了场电影,也可能是淋了场雨,脑子一热就随手写出来了。 靳逍会信他的凡尔赛才有鬼,这就跟学霸说我都没复习,就打了个盹数学就考了满分一样。 让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的同时,心里还生出来些憋闷,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有些烦。 此时坐在后台化妆间里,他一身黑色演出服,额发后梳,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旁边坐着洛洛,正凑在镜子前给自己眼尾贴亮片,组里六人共享一间休息室,大家基本上都画完了,就他还在给自己精雕细琢。 靳逍从镜子里斜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像是受了刺激,这几天天天围着纪繁清鞍前马后地表现,训练格外用力不说,还扬着一张天真的笑脸端茶倒水问东问西。 他长相不算上乘,但胜在活泼乖巧,倒也讨喜,显然很合纪繁清的心意。 这次开场曲目,纪繁清将他和另一个女生安溪放在了c位。 靳逍没想争c位,但不争的逻辑是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给。 没错,就是这么自信。 虽然只是一首表演曲目,但看着姓洛的春风得意的样子,还是让人分外不爽。 靳逍缓缓吐出一口气,从旁边的琴盒里拿出把小提琴,深沉的红棕色琴身犹如琥珀的质地,上面印出很漂亮的木纹。 他拿在手里爱惜地摩搓片刻,然后吻了吻弦枕的位置。 今天是生是死,就看你了! 纪繁清不肯给他开小灶,那就只能唱功不够,乐器来凑了。 他在曲子中间加了一段小提琴间奏,以现场演绎的方式,来渲染观众的情绪。 这是比较投机取巧的办法,但好用就行。 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靳逍重新将小提琴收回了琴盒里。 洛洛抹完最后的金粉,似是朝旁边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收回了视线,将一枚银色蛇尾戒指套在了手指上。 前方演播厅内,舞台在做着最后的布景。 第一个表演的便是纪繁清的小组,考虑到组内成员的情况,开场曲他选的是首慢歌,想要吸睛只能在舞美和运镜上下功夫。 大家忙着练歌的时候,纪繁清也在和导演组商量舞台设计。 只见偌大的镜面舞台上,地面水光粼粼,假山流水曲榭回廊高低错落有致,白色干冰烟雾如浮云袅袅,几朵荷花点缀其中。 这是一个非常中国风的舞台,表演者不用有大的动作,更多的是靠站位和运镜完成一气呵成的拍摄。 俗称one take(一镜到底)。 相应的,表演者的服装也都是新中式刺绣款,三黑三白,如太极阴阳两面。 纪繁清在场边盯着,长身玉立,目光冷肃,清幽的灯光打下来,侧脸如霜似雪,让人难以接近。 忙碌的背景中,一个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走过来。 “繁清。” 纪繁清眼皮动了动,转头看过去,有一瞬间的出乎意料,随后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你们今天录制,我过来探一下班。”来人成熟俊朗,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柔又得体的笑容。 今天的录制势必又会到深夜,他给大家带来了咖啡甜点和宵夜。 咖啡是手磨的,甜品是市中心那家以昂贵和精美闻名的法式甜点,就连宵夜都是五星级酒店送过来的西餐。 前厅众人热情高涨,只有纪繁清瞥了眼他手里拎着的两个纸盒,冷冷说了句:“多此一举。” 来人也不生气,提了提盒子:“都是你喜欢的。” 如果细看,他手里的和其他人手里的,是有一些差别的。 第15章 可纪繁清没再多看一眼,嗤道:“你想多了,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当着众人的面,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大家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一些,隐隐开始吃起了瓜。 四周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让纪繁清有些厌烦,也更恼怒对方的自作主张。 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快,他赶人道:“大家都很忙,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可以走了,别在这里添乱。” “我就是来看看你,不会给他们添乱。” 纪繁清面无表情:“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对方大概没料到他如此不留情面,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但又不想轻易就离开。考虑到场合,他欲言又止道:“避免打扰大家,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可以吗?我们单独聊聊,叙叙旧。” 纪繁清与他对峙片刻,转身往后台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恰逢后台第一组选手出来候场彩排,纪繁清和他们迎面走过,众人向他问好。 他淡淡点头响应,又目不斜视地离开,向自己的个人休息室走去。 狭窄的通道,靳逍与他擦肩而过,视线从他身上缓缓后移,落在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 对方虽然没有他高,但同样高大健硕,一身剪裁上好的定制西装,即使拎着两个突兀的纸盒,也散发出一种成熟而稳重的精英气质。 视线下移,落在盒子的包装上,一个印着xx dessert,另一个则印着酒店的logo,应该也是一份餐点。 想到那颗被送人的小煤球,靳逍唇角抿直,视线又回到男人的脸上,眼睛不自觉地眯起。 与此同时,对方感受到他的视线,也转头看过来。 目光交汇,定格了短暂的一秒。 很奇怪地,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丝敌意。 大概是雄性天性使然,面对同样强大的同性,会产生一种排斥心理。 可靳逍显然要稚嫩许多,对方眼里的审视逐渐转化为上位者的蔑视,傲慢地收回视线,加快了步伐:“繁清,等等我。” 声线如珠似玉,温润柔和。 擦身而过的瞬间,甚至有一丝熟悉的黄瓜清香,从空气中飘来。 周围人纷纷议论了起来:“这人是谁啊,好帅好有魅力啊!” “纪老师朋友吧,看起来也不像是工作人员,他的声音好好听啊,喊纪老师名字的时候尤其性感!” …… 靳逍轻嗅了下鼻子,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 一直到上台彩排,他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望向台下,然而纪繁清自始至终没有回来观看他们最后一次彩排。 后台单人休息室里。 纪繁清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迭,神色不耐:“有话快说。” 段承泽将手里的包装盒放到他身前的茶几上,躬身替他打开,垂下的侧脸有几分温柔:“你尝尝看,还和从前一样。” 盒子里的甜品造型独特,是一个绿色的盆栽仙人掌造型,看着浑身是刺,可是用勺子挖起来,却是软软的慕斯。 “这个造型不好做,当年也是调试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平时他们都不怎么做这款去卖。” 另一盒则是一份色拉,蓝鳍金枪鱼配黄瓜,旁边还切了几块m9澳洲和牛,上面撒了些蓝纹芝士。看起来像黑暗料理,却是纪繁清素来最爱的搭配,同样也是主厨为他制作的“私人定制”。 “小何说你晚饭没吃,我知道你晚上不爱多吃,但总归还是要吃一些……” “够了!”纪繁清打断他自以为是的温情,目光落在那盆仙人掌上,眸光变得晦暗:“有意思吗?” “我……” “你想做什么,重温旧梦?还是想破镜重圆?” “我只是想对你好。”段承泽单膝点地蹲在他身前,像是最忠诚的骑士,目光虔诚又依恋。 纪繁清嘲讽一笑:“对我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我好,所以去跟别人上床吗?” 段承泽浑身一僵,脸上充斥着懊悔和痛苦之色:“我说了我是受害者!我被人下药了,又不是有意为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 纪繁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目光犹如射线一般,看的段承泽背后发寒,好像整个人都被穿透了。 “要我原谅你,行啊,我不接受别人用过的东西,以后你让我上。” “……”段承泽脸色凝固,像吃了屎。 他是纯种的1,接受不了下位,哪怕为爱也做不了0。 当年就是因为如此,两人之间僵持了许久,最终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 “不愿意?”纪繁清冷眼看着他的窘态,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收起:“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有的是人等着让我上。” 段承泽却一下子就炸了,蹭的一下站起来:“你要和谁上床?” 他的脑海里首先浮现出来的,是靳逍那张桀骜帅气的脸,可是随即又觉得不对,他的样子看着也不像下位。 还有谁? 纪繁清冷下脸:“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和谁上床,需要向你汇报吗?” “我不同意!我告诉你,外面这些人,谁要是敢爬你的床,我就弄死他!”段承泽双目赤红。 砰的一声,纪繁清一脚踹翻了原木茶几,上面的东西洒落一地,蛋糕摔在地上,看不出仙人掌的模样了,只剩一团绿色奶油糊糊。 第16章 他站起来道:“那就拭目以待,看看你能弄死几个!” 段承泽胸膛上下起伏,面色痛苦,伸手去抓他的肩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也没有再找过别人,你还要我怎么样?” 纪繁清被迫后退,后背砰的一下撞到墙上,他抬眸冷眼看着他:“所以,你考虑好了吗?” 段承泽握在他肩膀上的手骤然收紧。 纪繁清眉心一拧,痛的同时又有些畅快地看着他脸上的痛苦挣扎之色,如他当年一样。 他并不知道的是,其实那时候他几乎已经妥协了,可惜晚了。 再深的感情都不敌欲望来临时的冲动,他想起叶回那张恶意满满的笑脸:“只是一点儿助兴药而已,远不到神志丧失的地步,不如我们赌赌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守身如玉?还是会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真恶心。纪繁清闭上眼,明明没吃晚饭,却感觉到从心底而起的反胃。 这两人都一样恶心。 “滚开!”他挥开对方的手,拉扯间衬衣的扣子被扯掉两颗,露出一侧的锁骨,白净的皮肤下是清晰流畅的骨骼线条。 段承泽呼吸重了一分,灼热的视线落在上面,还没开口,就被纪繁清一耳光甩在脸上:“拿开你的脏眼!” 他踉跄一步,一时也恼了:“叶繁!”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纪繁清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脸色阴冷无比:“我说过,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名字。” 段承泽愣了一下,自知失言,挨了两巴掌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微微垂眸,额发凌乱,目光落在地上的一片狼藉上,疲惫地道:“对不起,我不想惹你不开心的……我、先走了。” 纪繁清单手整理着衬衣领口,没再说话。 不多时,休息间恢复静谧。 助理小何忐忑地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降低存在感,收拾残局。 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如果你再私下跟他联系,以后就不用跟着我了。” 小何脸色一白,连忙道歉,称再也不会了。 “帮我重新拿一件衬衫。”纪繁清吩咐完,解着袖扣,转身去了更衣间。 再次回到演播厅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式录制。 纪繁清在导师席位落座,边上的叶回捧着一杯黑咖啡,饶有兴致地转过椅子打量了他几眼。 纪繁清冷着脸,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舞台侧边,正在候场的靳逍,目光如隼,落在纪繁清的脖颈处。 之前的白色翻领缎面衬衣,换成了一件同款式的棉质衬衣,少了些光泽感,但不细看的话也发现不了区别。 靳逍盯着领口看了半晌,面无表情地想,他换衣服了…… 第9章 打个赌吧 观众陆续入场,随着灯光暗下,节目正式开始。 没有主持人开场,音乐声起,镜头直接给到舞台上的近景,站在c位的洛洛和安溪进入画面,开始第一段的吟唱。 随后一个自然的运镜,画面切入后方,在回廊中来回穿梭。 丝竹管乐余音绕梁,舞美被运用到极致,几人或站或坐,或凭栏而望,或把玩折扇。随着副歌部分的进入,节奏稍微快了些,一段戏腔又应运而生,让人耳目一新。 舞台上容不得半点差错,所有人都在全情投入,紧抓镜头,只有靳逍在不合时宜地走神。 他的动作是准确的,歌词也没有记错,但眼神是虚焦的。 音乐声环绕在耳边,他机械地完成早已熟记于心的属于他的部分,但脑子里却像乱码的机器,来回播放着很多混乱的画面。 一会儿是那件被换掉的衬衫,一会儿是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还有那声熟稔的“繁清”。 在镜头切走的间隙,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到舞台前方,昏暗的导师区域里,纪繁清靠在椅子上,单手搁在桌面,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支笔。 他并没有在看表演,他也在走神。 靳逍眸光暗了暗,很突兀地想起那首《情终》,他的比赛曲目。 他问过纪繁清创作灵感,可纪繁清都语焉不详,拿一些敷衍的借口打发他。 但即使纪繁清不说,靳逍也猜得出来,这首歌背后藏着一段并不愉快的经历,说白了很可能是他的某段伤心往事。 而这件事里,还差一个主角。 也许跟那个西装男有关,也许另有其人,西装男也不过是后来者,毕竟没几个前任能在分手后还有资格探对方的班的。 可无论如何,他好像都不能再单纯地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保持一种好奇心理了。 心里仿佛憋了口气,他很想冲下去问问,为什么换了衣服,但这个行为挺奇怪的,像有病。 他根本没有立场。 音乐声停,世界仿佛在此刻静止,灯光大亮中,靳逍闭上了眼。 画面回到mv里,汪雨在磅礴大雨中蓦然回首—— “是我贪心如小偷,不许爱意被分走。” “竟无岁月可回头,连爱也要被回收。” “从前种种,如镜花水月,已无可挽救。愿用这一方风雨,换一身自由。” …… 所谓情终,更是情重。 掌声响起,靳逍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纪繁清的脸。 表演结束,六人退场回到后台。 一路上,队友们都在兴奋地讨论着表演感受,以洛洛的话最多最为激动,毕竟c位的镜头也最多最吸引眼球,谁都想当世界的中心。 第17章 靳逍始终沉默着,他似乎知道该怎么拉那段小提琴曲了。 可是当他回到休息室时,打开琴盒,里面却是一把断弦琴。 漂亮的小提琴俨然成了无法奏响的死物,四根琴弦齐刷刷断成两截,一点儿余地都不留。 靳逍垂眸盯着弦断处看了几秒,脸色逐渐阴翳下来:“谁做的?” 或许是他平时太过随性洒脱,仿佛对什么都不介意,以至于大家误以为他脾气很好。 可此刻面对他的风雨欲来,大家终于窥见出一丝不同寻常,仿佛玩世不恭的伪装被撕开了一道裂缝,锋利的獠牙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喧闹声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靳逍沉默地站着,高大的背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那些压抑的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所有的烦躁都找到了发泄口,在这一刻全部化为愤怒。 他拿起小提琴,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猛地砸向旁边的化妆台。 一声巨响,化妆品飞溅,小提琴断成两截,大家吓得一哆嗦。 靳逍将断掉的琴颈扔在地上,冷眼环视一圈:“别让我找出来是谁,不然我一定要他好看。” 尴尬的沉默中,他迈着长腿大步离开。 离上场还有一段时间,再叫人送一把小提琴来也不是来不及,顶多音色差一点儿。 可靳逍却改变了主意。 他走到角落,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到二十分钟,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赶来,将一个细长的盒子递给了他。 前面演播厅,台上的表演接近尾声,主持人终于上台,宣布中场休息,比赛稍后正式开始。 助理小何猫着腰过来,在纪繁清耳边说了几句。 纪繁清的眉心一点点皱起,片刻后沉着脸起身朝后台走去。 选手休息室里,地上的狼藉还没被清理干净。 纪繁清推门而入,扫了眼正在收拾的众人,沉声道:“靳逍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还从何说起,还是安溪站出来道:“出去了。” 纪繁清点点头,走进去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微抬下颌:“说说看,怎么回事。” 这次安溪没再开口,洛洛观察着他的神色,辨不出喜怒,于是斟酌着吐槽道:“他发神经,突然就把琴砸了,吓我们一大跳!” “是吗?”纪繁清掀起眼皮,斜看向他。 洛洛心里一突,说不出话了。 纪繁清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无波无澜却莫名有压迫感,与前几天的亲切导师形象判若两人,洛洛甚至不敢再上前。 窒息的沉默中,穿着白衣的戏腔男赵宇彬扶了扶眼镜,低声道:“他的琴被人动了手脚,琴弦断了,今晚的比赛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 “谁做的?”纪繁清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他并非要为谁出头,同样的事情可以发生在任何地点,但绝对不能发生在他的组里,他的眼皮子底下。 况且还是毁坏乐器,这样低级肮脏的手段。 众人陆陆续续小声道: “不知道。” “不是我。” “不清楚。” …… 纪繁清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如一条危险又迷人的毒蛇,叫人胆寒。 “我再给最后一次机会,节目结束前来向我坦白,如果是被我查出来,那我劝他从今往回死了当艺人这条心。” 众人一瞬间脸色各异。 其实很好猜,选在今天做这件事的,不太可能是组外选手,今晚他们没有竞争关系,犯不着冒险。 所以,要么是组内成员,要么是看靳逍不爽又和纪繁清有过节的导师——只有一个叶回。 但选手的编曲都是保密的,靳逍会用到小提琴只有组内成员知道,虽然大家同进同出没有作案时间,但有些事根本不用自己动手,花点儿钱就能避免很多麻烦。 仿佛是一出大型狼人杀,大家心里充斥着不同的猜测。 纪繁清说完,径自起身离开。 走出门口,刚好遇到回来的靳逍,长长的过道里,他握着一个细长的木盒迎面走来。 “拿的什么?”纪繁清目光落在盒子上,猜测是一种乐器,但不是小提琴。 靳逍没回答他的问题,在与他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住,微微下垂的眼皮半遮住深邃的瞳孔,与从前相比,里面多了许多复杂难懂的东西。 “纪老师,我们打个赌吧?” 纪繁清眯起眼睛看向他,头顶的白炽灯亮如白昼,他背对着光的方向,面容显得有些晦暗不清。 光线穿过靳逍浓密的黑发和鬓角,在脸颊打下一片侧影,衬得他眉弓高昂,鼻唇角更加立体。 而那双深邃的眼睛,就隐藏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潜伏着未知的危险和野心。 纪繁清忽然发现有些看不透他了。 “就赌我今晚能不能留下。”靳逍目光笃定,如一张网一般牢牢锁住他,仿佛势在必得。 “然后呢?赌与不赌,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纪繁清不为所动。 不久之前,他才刚想起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单方面的赌约,所谓的“赌”不过是对方别有用心的陷阱,等着看他落网成为输家。 然而,靳逍却道:“如果我淘汰了,条件随你提,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我也绝无怨言。” “你想的倒挺美。”纪繁清冷嗤一声,就算当他的牛马那也是有门坎的,他可不是什么马都骑。 第18章 况且,年纪轻轻就随便承诺一辈子,还真是年少轻狂口不择言。 “所以,你赢了呢?你准备提什么条件?” 他用充满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充满傲气的年轻人,等着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如果我有幸留下来……”靳逍眉梢微挑,五官柔和下来,缓缓一笑,如一阵旷野的风肆意吹过:“我可以加一个你的微信吗?” “……” “毕竟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 纪繁清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眼神复杂地看他半晌,淡淡道:“等你留下再说。” 话落,两人再次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说】 一个踹桌子一个砸琴,主打一个创死所有人绝不内耗自己! 怎么不算绝配呢? 第10章 杀疯全场 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一百位观众评审,每人一票,导师们则每人五票,本组导师不参与组内pk。 按照抽签顺序,第一轮上场的,仍然是纪繁清的小组。六名组员依次演唱,唱完即刻现场评分,排名最末的两位淘汰。 不过节目组为了悬念,会在所有小组都表演完后,再统一唱票。 是去是留,只能最后揭晓。 第一个上场的是赵宇彬,纪繁清浑不在意地坐在导师席上,置身事外地看着。 虽然他很欣赏这个唱腔特殊灵活多变还会写歌的学员,但他又没那么在意这些人的去留。 说到底只是一个节目,一场比赛,离开演播大楼,大家就是生死无关的路人甲。 他想要捧谁,根本不需要看他是否能拿冠军。 有些人的小动作,纯属是画蛇添足、自作聪明。 比赛很快进行到第三个,洛洛上场,他带来的是一首快节奏英文歌,很符合他青春时髦的形象,中间还有一段炫技的高音和rap,比原调还升了两个key。 几乎没什么纰漏地完成了这首歌,洛洛唱的过瘾,观众也听的尽兴,掌声热烈。 他一边喘气一边鞠了一躬,聚光灯下笑容灿烂,右耳上一排耳钉闪着银光。 下一个便是靳逍,观众的情绪还未平复,这个时候唱慢歌,尤其是曲风忧郁的情歌,是很吃亏的。 洛洛下台后,碰到在侧方通道入口处候场的靳逍,到底年轻沉不住气,没忍住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加油咯。” 靳逍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下嘴角:“放心,不会比你差。” 洛洛笑容一僵,仿佛吞了只苍蝇,暗暗阴阳道:“真羡慕你的自信。” 靳逍没再理他,只握紧了手里的乐器盒。 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他准备登台。 舞台灯光全暗了下去,全场静默,一秒、两秒、三秒……预想中的音乐没有响起。 黑暗仿佛为舞台笼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观众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是出了故障,纷纷翘首探寻。 纪繁清也终于有了波动,抬眸看去,以他的距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靳逍坐在高脚椅上,微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静默的等待中,一道极具穿透力的乐声突然响起,好似凤凰悲鸣,直冲天际。 众人一震,就连纪繁清眼里都闪过一丝讶异。 “我去,这是什么乐器?”张若薇更是目瞪口呆,侧过身子小声问道。 舞台还是黑的,但乐器声不停,高亢激昂、气势磅礴,是与小提琴截然不同的音色和感受。 “……唢吶。”纪繁清沉默两秒,心情复杂地答道。 靳逍换了乐器,也换了编曲。 他并不是毫无准备。 正所谓百般乐器,唢吶为王,唢吶的穿透力和震慑力,不是其他乐器可以比拟的。场子一下子就被镇住,大家的注意力也被拉了回来。 灯光在这时亮起,是很暧昧迷离的暗红色,像一场缠绵悱恻的梦,而唢吶声哀戚,像把人的感官直接按进了阴森冰冷的水里。 张若薇对民族乐器涉猎不多,但唢吶还是知道的,心头激荡半晌,也只吐出两个字:“牛b。” 唢吶这种乐器,在很多人的刻板印象里,跟土字挂钩。而靳逍的长相,是很洋气的潇洒大帅比,他这张脸可以在酒吧里泡妹,在马场里赛马,在山道上飙车,甚至是在交响乐团里拉琴,总之绝对不会跟“唢吶”两个字扯上关联。 但舞台灯光亮起,他朝那一坐,顶着一张人神共愤的帅脸,眉眼冷冽一身锐气地吹着唢吶,不仅不违和,还莫名有些拽。 仿佛在宣告:看着吧,看我怎么杀疯全场。 真……tm的酷! 张若薇瞠目结舌地看着,不禁再次感叹:“他怎么就非你不可呢?” 纪繁清仿佛没有听见,定定看着台上,平静的表象下,胸口同样波澜阵阵。 他还真是总能绝地逢生,给人惊喜。 原本的间奏换成了前奏,比起小提琴的忧郁,唢吶则显得霸气的多,一下子就侵占了所有人的神经。前面舞台遗留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 这一版的编曲,比起“情”,更突出“终”,是斩断前尘的决绝,和重获新生的决心。 唢吶声停,靳逍握住话筒,相应的他的唱腔也发生了改变。 如果说小提琴版本的《情终》,是在祭奠死去的爱情,那唢吶版本的《情终》,则是在祭奠死去的前任。 第19章 后台众人通过转播,同样看到了舞台上的表演,一时都惊在原地,产生了浓厚的危机感。 万万没想到,受了刺激的靳逍,在作词和作曲之中,选择了做法!在上香和上吊之间,选择了上坟! 下一个上场的,是民谣男,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抑郁不得志多年,以为这次会是转机,可现在心态已然崩了。 他的竞赛曲目仍然是原创民谣,对比起靳逍跌宕起伏的改编,不免显得太过平淡。 况且要让观众从靳逍的脸,切换到他的脸上,也着实是太审美降级了。 他慌得一批,甚至开始忘词,但主持人已经上台串场,马上就要到他了。 机会转瞬即逝,有的人能抓住,有的人却失之交臂。 -- 选手们一个接一个地表演,录制很快进入尾声,所有人都被一起请上台,按队列站好。 “我相信,大家都很紧张,也很期待!那么结果究竟如何,谁去谁留,有请我们各组的导师来帮忙揭晓!”主持人伸手指向导师席位,工作人员已经适时递上写有各成员票数的卡片。 靳逍站在队列最后,脱了比赛时穿的铆钉皮衣,只穿着件内搭的圆领黑t,外套一条宽松的烟灰色牛仔背心,下面是同色牛仔裤和黑色马丁靴,一瞬间卸下些锐气多了几分随性,青春男大气息扑面而来。 旁边小组的,不少人在偷看他。 民谣男站在队伍前方,俨然已经放弃抵抗,浑身写满着丧。 洛洛叫着“哥”,假惺惺安慰道:“没事的,谁留下还说不定呢,我觉得你这首歌写的挺好,简单不做作。”说完看了眼“做作”的靳逍,又指向前面同队那个唱英文摇滚的,小声道:“那个谁,破好几处音,还不如你呢。” 戏腔男稳定发挥,女生人美声甜,洛洛唱功彪悍,其余就剩破音的摇滚男、寡淡的民谣男、和做法上坟的门面男靳逍。 谁去谁留,虽说不准,但靳逍应该是有很大希望留下来的。 洛洛撇撇嘴,有些嫉妒,也有些忐忑。 台下,纪繁清打开卡片,没有任何出乎意料之色,仿佛早已知晓结果。 他看向台上,从组员们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靳逍身上,一双眸清冷湛黑,不知在想什么。 隔着人群,靳逍与他遥遥对望,仿佛能看懂他眼底的深意,朝他弯了弯唇。 一脸的流光溢彩,大方自信。 纪繁清垂下眼皮,拿起话筒,言简意赅地道:“周牧、洛洛,淘汰。” 此话一出,不仅洛洛愣住,民谣男也愣住了。 洛洛愣住,是因为他不敢相信淘汰的竟然是他? 民谣男愣住,是因为他不敢相信淘汰的竟然不是他?? 周牧是那个摇滚男,喜欢唱英文歌,今天发挥确实不好,烟熏妆也画的难看,淘汰情有可原。 但洛洛……? 他不服,他竟然连这个唱民谣的糙汉都比不过吗? 塑料友谊,在这一瞬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洛洛急红了眼,顾不上在录节目,甚至不等主持人过来递话筒发表淘汰感言,直接上前一步大声道:“纪老师!您……您确定您没看错吗?” 纪繁清冷眼看着他:“我没瞎。” 洛洛脸色一白,背后的大屏幕适时亮起,小组众人的得票被清晰地展示出来。 第一名是靳逍,观众得票96,导师得票15,有一名导师没有给票,但依然排名第一。 第二名是赵宇彬,第三名安溪…… 洛洛排名第五,观众得票85,不算太低刚好位三,但导师0票,一下子把他拉到了第五。 毕竟高手之间,五票就是一个门坎,十票就是一道鸿沟。 票数一出,众人哗然。 导师竟然0票? 是有多不被看好?? 洛洛羞愤交加,他望向台下的纪繁清,眼里有浓厚的委屈和不解,他想问他差在哪儿了?为什么都不给他投票? 难道……难道纪繁清提前都没有帮他打声招呼吗? 明明前几天,纪繁清对他还是青眼有加的,就连c位也给了他,为什么突然就要将他沦为弃子? 他不服,他想说有黑幕! 可对上纪繁清冰冷的目光,和眼里淡淡的警告,他心脏一抖,脑子里嗡的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 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第11章 微信到手 录制结束,纪繁清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又被人堵住了。 洛洛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纪老师,为什么……” 他似乎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 纪繁清有些烦,也懒得废话。 “我给过你机会的,两次。” 洛洛脸色一僵,显然听懂了他的话。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给纪繁清当牛做马,但洛洛仗着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往前冲,纪繁清念在他尚算天真可爱,切切实实地给了他一次上位的机会。 他默许了洛洛的接近,给了他表演舞台的c位,算是一点儿甜头。 反正也没有其他更合心意的,不如选个聪明听话讨人开心的,他说的有的是人等着被他上,当然不是信口开河。 可有些人得意就开始忘形。 他是喜欢聪明的,但不喜欢自作聪明的。 洛洛做那些小动作的那一刻,纪繁清就对他倒胃口了,这是被浪费掉的第一次机会。 第20章 而纪繁清给过坦白的机会,他没有来,这是第二次。 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纪老师,你听我解释!”洛洛哭着抓住他的手臂:“我知道你认为琴弦是我弄断的,但真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想坦白,是我真的没有做过啊!” “不是你?”纪繁冷笑着,垂眸看向他。 洛洛要稍矮一些,纪繁清的净身高有182左右,虽然身形清瘦,但面容冷峻,俯视人的时候压迫感极强。 洛洛手指微缩,但仍然抽噎地辩解道:“真的不是我,我承认,我是想要给他使绊子,可我也看出来他的琴很贵,我没有想要弄坏它!我就是……就是想把琴弦调松一点儿,让他在舞台上出点儿丑,我真的没想弄断他的琴!” “我就不明白了,今晚之前,他对你的威胁,有大到需要你画蛇添足地此一举吗?” 洛洛咬着唇没说话,神色有些羞愤和后悔。 论专业实力,确实没有。 可是别的呢?他看了眼纪繁清,不太确定。 他有自己的歪心思,能走快捷方式自然是好,况且跟了纪繁清他一点儿也不吃亏,纪繁清能看得上他才是对他莫大的恩赐。 音乐圈里谁不知道,纪繁清是真真正正一朵长在悬崖上的高岭之花,常常会让人因为他的危险,而忽略了他的美丽。 如果不是这档节目,他连跟他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猜到纪繁清是gay,但不清楚他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而靳逍的外形又太过出众,他们年纪又相仿,还同样主动,洛洛无法不感到威胁。 登云梯只此一部,他想,在纪繁清对自己失去兴趣前,尽快将这个人淘汰就好了。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而自己却先暴露了出来。 “所以,不是你弄断的,那是谁弄的?”纪繁清慢悠悠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找的人过去的时候,琴弦就已经断了。也许是他还得罪了什么人,”洛洛抹了把眼泪,试图恶人先告状:“他出风头那么多,有的是人看不惯,真的不是我做的!” 纪繁清一哂,未加置评,只拂开他的手:“行,我知道了。” “纪老师……”洛洛有些茫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继续求饶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纪繁清好笑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小傻子。 搞不懂今天晚上遇到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愚蠢糟心,张口闭口一个知道错了,再给一次机会。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机会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 “你应该庆幸有人比你先动手。”纪繁清收起笑意,面无表情地道:“现在离开,回去安心准备毕业,努努力还有出道的可能。这么说,能听懂吗?” …… 深夜的马路上,一辆白色帕拉梅拉不紧不慢地开着。 纪繁清单手扶方向盘,手指轻点着,直到前方绿灯转红,他才缓缓踩下剎车,另一只手拿起手机看了眼。 凌晨1:34。 等待红灯的间隙,他解锁点开微信,进入群聊,点击右上角,在风格迥异的头像上一一扫过,最终找到靳逍的名字,点击添加好友。 动作一气呵成。 信号灯变绿,纪繁清换踩油门,同时手机叮的一声,是好友添加成功的提醒。 他挑挑眉,速度还挺快。 又是叮的一声,一条消息进来。 “纪老师,晚上好。” 纪繁清瞥了一眼屏幕,单手打字,言简意赅:“恭喜。” 运气不错,又赢下这一局。 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他无话可说。 “谢谢,能加上纪老师的微信,才是我今晚最大的收获!” 纪繁清翻了个白眼,能想象到他那一脸的春风得意。 正欲摁灭手机,屏幕又亮了。 “很晚了,纪老师注意安全。” “明天聊。” “晚安。” 又是一个红灯,纪繁清再次踩下剎车,目光在“明天聊”三个字上停留剎那,忍不住想道,谁要跟你聊,我的时间很不值钱吗? 但是在无边黑夜里,前方不远处的红灯映射出一圈圈模糊的光晕,与脑海中舞台上的那一幕重合。 晦涩迷离的红,穿云裂石的音乐,还有那张天赐神铸的脸。 画面一转,回到后台单人休息室里,段承泽那张气急败坏的脸浮现眼前,那声“你要和谁上床”的质问犹在耳畔。 纪繁清凝着脸,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洛洛出局了,那换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他不缺牛马,倒是真的缺个床伴。 客观来讲,靳逍足够优质了,只不过个子高了点儿,骨头硬了点儿,难啃了点儿……而已。 但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勉强就没意思了。 在短暂的,等待红灯的几十秒里,纪繁清思绪万千,最终手指微动,只回复了两个字—— “晚安。” 关上手机,红灯变绿,他轰地一声踩下油门。 宽阔的双向车道上,一道白色闪电划过,只留下一串尾气和轰鸣。 城市另一边,靳逍坐在宽敞的车后座上,曲着大长腿,边喝水边刷着手机。 第21章 微信界面上,纪繁清惜字如金地只发了一句“恭喜”,满屏都是他的自言自语。 颇有些热脸贴冷屁股的意味。 不过靳逍也习惯了,好歹微信到手了,万里长征又近了一步,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来日方长嘛。 正欲退出聊天界面,手机震了一下,左边对话栏里,冒出一个白色泡泡。 纪繁清:“晚安。” 靳逍心口剧烈一跳,一口水差点呛到,他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几秒,慢慢咽下喉间的水,心里那股难言的感觉又悄悄漫上来。 他竟然会这么和风细雨和颜悦色地对自己说晚安? 仿佛被夺了舍。 靳逍敏锐地察觉到,关于纪繁清微妙的态度变化。 看来这把小提琴折得也算值了。 但他不准备将此事揭过,敢动他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块木头,他都不会让人好过。 想到今晚的淘汰名单,靳逍眼神暗了暗。 -- 连续熬了一周,第二天才刚过七点,纪繁清就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了眼。 房间窗帘半遮半掩,光线昏昏沉沉,同样的,他的大脑也不甚清楚。 缓了好一会儿,纪繁清才意识到,已经回了家。他晃了晃头,驱散那一丝眩晕感,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声控窗帘完全拉开,大片的光线涌进来,打在他身上暗绿色的真丝睡袍上,行走间如碧波荡漾。 睡袍下的身躯高挑挺直,骨骼感明显,薄薄的后背上有两片蝴蝶骨微微凸起,无端性感又不显羸弱。 是一具兼具风情与男性力量美的躯体。 洗漱完毕,纪繁清给自己冲了杯英式红茶,在房间露台上的编织藤椅上坐下。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层薄雾,湿润而凉爽,朝阳的橘红光晕沿着地平线晕开,放眼望去,园区清幽的绿化一派生机盎然。 香荔湾里种了许多树,他的房子这一片种的全是雪松,到了这个季节还是翡翠般的深绿色,简单而干净。 宽阔的露台上,除了休息用的藤椅圆桌,还有一排花架,只不过上面养的不是鲜花,而是各种千奇百怪形状各异的仙人掌。 纪繁清慢悠悠喝完茶,脑子里梳理完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安排,然后起身去给它们浇水。 一周多没管,它们依然精神饱满,在无人的角落里活得好好的。 浇完露台上的,又回到卧室,他的床头还有一盆白雪光,圆圆的一个肉球,上面的小刺像一圈白色绒毛,漂亮得很。 待做完这些,阿姨已经上门来做早餐了。 纪繁清喜欢西式冷餐,不爱吃粥包子豆浆油条之类的,阿姨给他做了个金枪鱼三明治还有一份漂亮的草莓燕麦酸奶碗,便去打扫卫生了。 他不在的日子,阿姨有定时上门,每个月也有保洁团队来做全屋清扫,因此房子里整洁干净,要做的并不多。 纪繁清一个人在餐厅坐下,右手握勺左手拿手机,边吃边回复工作信息,顺便让助理小何在群里通知本周的辅导计划。 后面不需要再住集体宿舍了,为了方便排练,纪繁清征用了公司的录音棚来作为练习地点。 其实他的别墅里就有音乐室,里面配有国际顶尖的音响设备和数十种乐器,只不过除了少数几个被他认可的朋友,他从来不带其他闲杂人等回家。 小何的消息刚发出去,纪繁清的微信就提示进来一条私人信息,他顺手点开,靳逍的头像映入眼帘。 “早啊,纪老师。” 纪繁清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眼里情绪变幻,最终回道:“早。” 靳逍:“你都不用睡觉的吗?这么早就起来工作。” 纪繁清:“你也挺早。” 他咬着一块草莓,聊着没有营养的废话,思考着如何进入正题时,对方先发过来一张照片。 靳逍:“刚跑完步。” 照片拍的是跑步机,因不过因为靠近落地窗,窗户上反射出来的影像也被照了进去。 看着不像公共健身房,更像是私人健身室,因此靳逍裸着上身,模糊的影子里,依稀可以看到紧绷的肌肉线条。 年轻、精悍,像一头矫健的猎豹。 纪繁清垂眸看了半晌,靠回椅背上,打字道:“比不了你精力旺盛。” “还好吧,我一个人,又没有什么其他事,习惯性早上跑跑步消耗一下。” 纪繁清哼笑了一声,心道年轻人还真是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目光扫过“我一个人”四个字时,挑了挑眉。 “所以,你很闲?下一场的曲子写好了吗?” “……” 靳逍从跑步机上下来,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朝休息区的沙发走去,茶几上正好放着那本《音乐欣赏十五讲》,他又拍了张照发过去:“在学习中。” 纪繁清点开图片,视线先落在握着书的那只手上,是一只骨节分明非常修长匀称的手,从和书的比例上来看,手掌还十分宽大。 或许是刚运动过,手臂青筋凸起,看起来结实有力。 “哦,看完了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靳逍意外地挑挑眉,感觉今天的太阳仿佛从西边升起,不太真实。 “问题很多,包括昨天的比赛。” “所以,我想先请问一下繁忙的纪老师,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我们见面聊如何?” 第22章 靳逍发过去的时候,几乎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甚至是迎接各种冷嘲热讽—— “你看我像是有空吗?” “你觉得我缺你这顿饭?” “等着跟我吃饭的人从北京排到了巴黎,你算老几?先排队等着吧。” 然而手机一震,一则简练到极致的消息显示在最下方。 “时间,地点。” 【作者有话说】 你钓我啊我钓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第12章 六月的天导师的脸 纪繁清吃完早餐,又去睡了个回笼觉,才悠悠然出门。 今天气温不高,但太阳挺大,他穿了件宽松v领的休闲款衬衫,搭配了条牛油果绿的丝巾,鼻梁上架着黑色墨镜,整个人带着法式的慵懒和风情。 走进餐厅的时候,墨镜已经摘下,随意地挂在衬衣领口上,一路上无数人行注目礼,纪繁清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掀开帘子走进包间。 靳逍定的是一家日式餐厅,位于繁华的沿街,消费水平中上,店内环境还算清幽。 进包间后要换拖鞋,在下沉式的座榻上落座。 靳逍已经到了,早上运动后他重新冲了澡,结实的肌肉被藏在了宽大的t恤之下,头发用发胶抓了造型,露出来饱满的额头,高眉深目瞳仁乌黑,浑身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纪繁清进门后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从上到下地打量,专注又不带一丝感情。 某一个瞬间,靳逍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待他落座后,靳逍将菜单递过去:“你看看喜欢吃什么,太贵的我请不起啊,纪老师还请见谅。” 在集体公寓时,他观察过纪繁清的口味,如他日常的脸色一样,他的口味也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火锅、烧烤这些重口味的,好像跟他不沾边。 但高级西餐厅又不符合自己“贫穷”的人设,没办法只能选个中间段的。 纪繁清似是扯了下嘴角,没发表什么意见,翻开菜单,寥寥点了几样。 靳逍接回菜单,玩笑道:“纪老师,你也不用这么帮我省钱吧。” “你想多了。”纪繁清喝了口茶,“我点的可都不便宜,你确定这顿饭你请?” 靳逍笑了:“纪老师肯赏光,就是卖肾,我也得让你吃满意了不是?” 说完,又在他点的基础上,加了两倍多的菜量。 纪繁清挑挑眉,没接话,心道卖肾不至于,卖身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菜品一道道上来,靳逍虽然话多,但吃饭的时候并不多言,显然有着良好的教养。 只在落下筷子,喝茶的间隙,意有所指地问纪繁清道:“洛洛被淘汰,是纪老师你的意思吗?” 虽然导师不参与本组评分,但其他导师都没给票,显然是有人授意的。 纪繁清淡淡唔了一声,没有否认。 “为什么?跟小提琴的事有关对吗?” 纪繁清抬眸看他,他果真比姓洛的聪明,“不过罪魁祸首不是他。” 靳逍有些意外,纪繁清将洛洛的陈词跟他复述了一遍,心情尚算不错地揶揄道:“看来短短几日之内,你得罪了不少人。” 靳逍听完有些恍惚,注意力落在“短短几日”四个字上,竟然才过去这么短时间吗,为什么他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拿帕巾擦了擦手,他叹气道:“没办法,有句话怎么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优秀的人总是招人嫉妒的。” “……” “只不过,”靳逍话锋一转,看着他道:“洛洛就这么被误杀了,纪老师会不会觉得可惜?” 纪繁清与他对视一眼,空气中有些无声的试探,半晌他一笑道:“不可惜。他又坏又蠢,淘汰他也不算冤枉。” 至于背后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他会再让人去查,不管为了谁,敢动到他的地盘上,怎么也得付出点儿代价。 靳逍挑了挑眉,眉眼间有些愉悦之色。 恰好服务人员拿着喷枪进来,给他们现烤鹅肝手握,两人没再就此事聊下去。 纪繁清吃饭慢,挑剔,且口味古怪。 靳逍剃了一碟芝士焗波龙的尾肉,推到对面,纪繁清习以为常地拿过来,用勺子淋上一勺海胆刺身,挤上芥末,再挖一颗冰淇淋球盖上,压平,一起享用。 靳逍看的眼尾直抽抽,偏偏对方动作慢条斯理的,格外优雅,根本不像恶作剧。 纪繁清淡定地蒯上一勺,享用后发出一声很轻的喟叹,“还不错。” 靳逍干笑一声:“你喜欢就好。” 说完,又默默给他剔了一迭龙虾肉。 纪繁清眉心微皱,靳逍以为他吃腻了,却听他道:“冰淇淋没有了,再点一份。抹茶的。” 靳逍:“。” 原来他不喜欢小煤球,他喜欢小绿球…… 靳逍往他脖颈处扫了一眼,绿色的丝巾衬得他肤白净脖子修长,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还有他之前穿过的浅绿色衣物,不限于t恤、外套,还有录制节目时戴的祖母绿领针…… “你好像挺喜欢绿色的。”靳逍斟酌着道:“你不知道这个颜色……嗯,不太吉利吗?” 纪繁清握勺的手指一顿,轻飘飘掀起眼皮:“你是不是对这个世间没有任何留恋了?” 靳逍捂唇咳嗽两声:“开玩笑的。” “不吃了。”纪繁清放下勺子,擦了擦嘴。 第23章 靳逍一愣,瞬间紧张起来:“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吃饱了而已。”他脸上依旧辨不出喜怒,只是少了些吃到合口味食物时的兴致。 “冰淇淋也不吃了吗?”靳逍问:“抹茶的。” “不吃。我怕不吉利,吃了没命回去。” “……我真的开玩笑的。” 纪繁清哼笑一声,以示一点儿都不好笑。 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靳逍自知说错话惹他不开心了,只能仗着脸皮厚,主动道:“要不然我送你回去也行。” “怎么?想跟我回家?”纪繁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靳逍摸摸鼻子,含糊道:“也不是不可以。” “你是我什么人啊,就想跟我回家。” 他的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利箭,靳逍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你的……学员?” “哦,学员啊。”纪繁清点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哪位家属。” 靳逍心跳漏了一拍。 纪繁清起身,重新架起墨镜:“不早了,我先走了,工作的事下次去公司练习的时候再说。” “……我还没吃饱。” “那你继续。” 纪繁清施施然走到门口换鞋,一副郎心似铁拔x无情的样子。 他的兴致总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食物如此,人也如此。 靳逍放下筷子,懊恼地叹了口气,非常怀疑他是不是曾经被绿过,以至于这么应激反应。 《情终》的旋律又不合时宜地在脑中回响,靳逍又烦躁起来,那点儿愉悦之情也跟着荡然无存。 菜品还剩很多,他也没了吃的欲望,六月的天导师的脸,说变就变。 比他家太后还难伺候。 呼叫服务员过来买单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买过了。 纪繁清出门的时候,顺手帮他结了账。 靳逍一愣,心里一时间十分复杂,平时在外面都是他刷卡惯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付钱,顿时生出点儿吃软饭的错觉。 哪怕这软饭有点儿硌牙。 开车离开的时候,他心想,下一顿饭又是什么时候呢? 他都还没开启正题呢,到了工作场合,他只怕比现在更翻脸无情。 然而才开出不到五十米,他就看到在路上抛锚并追尾了的纪繁清。 那辆白色的保时捷轿跑停在最右边车道,后面追尾的尼桑司机抹着额头的冷汗,一边拿手机联系保险一边在车外点头哈腰地道歉。 纪繁清坐在车里没动,车窗半降着,露出那张神色不耐的侧脸,听到旁边的喇叭声,才转头看过去。 一辆普通的大众与他并排停下,透过副驾驶洞开的车窗,纪繁清对上靳逍那张混合着惊讶、尴尬和忍笑的脸。 四目相对,纪繁清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如果沉默有声音,那靳逍此刻一定震耳欲聋。 他从纪繁清冰冷的眼里,读出了赤裸裸的“乌鸦嘴”三个字。 后面的行车开始按喇叭催促,靳逍轻咳一声,收回视线,踩下油门将车开动。 纪繁清看他离开,也没放心上,拿出手机联系小何,通知他过来处理。 他今年一直忙于各种工作,这辆车在车库里停着也不经常开,因此忘了去做保养,恰好今天就出了故障。 后车没控制好车距撞了上来,好在市区速度不快,人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车后面保险杠大概率坏了,要拉去检修。 正和小何沟通着情况,就见那辆黑色大众开出一段后,右转停在了最右侧车道,打开了双闪。 驾驶座打开,一条逆天的大长腿先跨出来,随后是宽阔的肩膀舒展的骨架,一身黑t深蓝牛仔裤,逆着光显得身影格外高大修长,大众实在被衬得过分矮小破落了。 纪繁清仍然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可目光已经全然定格在了挡风玻璃外。 他看着靳逍一步步走近,停在他的驾驶舱外,一手扶着顶棚,一手搭在车窗玻璃边缘,弯腰凑近道:“纪老师,你没什么事吧?” 纪繁清的墨镜被推到了发顶,仰头与他对视的时候,只能微微眯起视线,却还是被阳光晃了下眼。 或许是比阳光还耀眼的东西,比如一张帅气的脸,和一具年轻的肉体。 他忽然又改了主意。 “人没事,车坏了。”他收起电话,放松地靠回在真皮椅背上,如女王般轻抬下颚:“现在,你可以实现送我回家的愿望了。 第13章 接过吻吗? 交警划定好责任的时候,小何已经赶到了,纪繁清也坐上了靳逍的那辆大众。 车门关上,外面的热流和噪声一同被隔绝在外。 “系好安全带。”靳逍放下手剎,友情提醒。 纪繁清侧身扣下安全扣的时候,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靳逍启动车辆的同时,余光瞥了他一眼,“车有点儿破,还望纪老师不要嫌弃。” 这辆大众破倒不至于,他家车库里怎么可能找得出一辆破车,顶多算是普通,只是跟纪繁清抛锚的那辆座驾比起来,是寒碜得多。 纪繁清倒不是因为这个,他问道:“你喷香水了?” 其实刚刚在包间里,他就隐约闻出来了,只是在房间熏香的掩盖下,没有那么明显。 现在两人同在密闭的空间里面,坐的又这样近,那股清爽的男士香氛味道,随着体温而丝丝缕缕往外散发。 第24章 真巧,是雪松的味道。 “唔,喷了一点儿。”靳逍坦然承认:“毕竟第一次跟纪老师吃饭,还是要隆重一些。” 沐浴焚香,那是面圣基操。 纪繁清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把玩着墨镜腿,缓声道:“你这样让人感觉……” 他微一停顿,靳逍侧头看过来:“嗯?” “……你不是直男。” 说完,纪繁清转头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空调出风口嘶嘶吐着冷气,空气中有暗流无声涌过。 这话说的其实根据不大,因为直男也有很多使用发胶香水的,特别是一些成熟稳重的精英人士。 靳逍并没有表现出哪些特别像gay的特质,比起gay,他其实更像是一个风流潇洒的花花公子。 纪繁清这样说,实则是一种试探。 车内安静了两秒,靳逍坦然一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啊。” 纪繁清淡定地哦了一声。 靳逍开着车,听着导航提示左转的声音,打开转向灯:“我不是直男,也不算是gay,确切来说,我是颜性恋。长得好看就行,无所谓男女。” 旁边似乎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 靳逍挑挑眉,没做多余的辩解,虽然听起来有点儿渣男,但他说的是实话。 丑,在他的世界里是原罪。 “所以,纪老师会介意周围人的性取向吗?” 这话听着,也有些试探之意。 纪繁清有所保留地道:“性向自由,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就好。噢对了,”靳逍想起什么似的,状似不经意地道:“我昨天好像看到有人来探你的班,跟纪老师你看起来很般配的样子,该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你是不是眼睛瞎了?”纪繁清川剧变脸似的,脸色一拉,横他一眼:“哪只眼睛看他跟我般配?建议你先去挂眼科看看,做我男朋友,他配吗?” “……哦,抱歉,我看错了!” 靳逍一本正经地道歉,顺便压了压嘴角的弧度。 否认“男朋友”,但没否认自己性取向为“男”。 车载音乐进入一首轻快的乡村音乐,靳逍在国外时经常听的,随口就跟着哼了起来。 平平无奇的黑色大众在城市道路上慢悠悠开着,明媚的阳光中,他生出一种美国西部大片中,携手亡命天涯的感觉。 虽然车子不够复古,道路也不够空旷,形势也并不紧迫,但仍然有一种隐秘的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这段莫名的幻想,靳逍调低了音量,是纪繁清的电话。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纪繁清的脸色可谓是越来越差,三两句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是吃干饭的吗?这点儿事情还要来问我,要不要我现在去替你们上班,你们来休假?” “纪、纪总监……很抱歉打扰您休息……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只是……” 手机里断断续续传来几句低声下气的道歉,貌似是专辑制作的后期,因为下面人的疏忽,出了某些纰漏。 不算是太大的事,但下面人拿不定主意,只能打过来请示。 纪繁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耐着性子发号了几条指令,“其余的等我明天去了再说。” 难得的一天休假,结果饭没吃尽兴,车抛锚了,“前男友”又从记忆深处诈尸,手下人还来犯蠢。 挂了电话,他利落地扯下自己颈间的丝巾,甩到靳逍胸口:“送你了。” 仿佛一朵柔软的云飘了过来,靳逍单手接住,低头一看,那抹绿色在阳光下鲜嫩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哭笑不得:“我真的是开玩笑的。” 纪繁清却带上墨镜,转头看向窗外,不再理他。 手里的丝巾还残留着体温的余热,靳逍想起刚刚丝巾擦过鼻端时,嗅到那缕清香。 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和第一天在会议室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调香? 某一瞬间,靳逍很想将丝巾拿起来仔细闻一闻,但碍于当事人就在旁边,画面过于变态了,遂只能忍住。 他打开扶手旁边的储物格,小心地放了进去。 纪繁清墨镜下的长睫动了动,又似乎只是错觉。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车子开上高架桥,视野终于空旷了起来。 “纪老师,你是不是在现在的公司很多年了,好像没听说你换过公司,想挖你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 靳逍打开话匣子,闲聊般地问起。 纪繁清闻言,眼神一瞬间变得深远,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但在墨镜的掩盖下,只能看到平静无波的下半张脸。 “十年了。”他轻声回答,嗓音不似之前锋利,像在自言自语。 外面都传,彩虹传媒的老板杨戬救过他的命,所以他才这么死心塌地地留在他手下做事。 以纪繁清的能力,如果出来单干,恐怕早就成就一番事业,自己当大老板了。 就算自己没兴趣创业,每年想挖他的人不计其数,可他从没有理会过。 “就没想过换家公司么?”靳逍好奇地追问:“纪老师这么年轻,很难想象在一家公司一做就是十年,内地音乐公司也不少,没有其他合心意的吗?” “你好像好奇心很丰富的样子?”纪繁清从回忆里抽身,白了他一眼。 第25章 靳逍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像纪老师这么优秀的人,得开出什么条件,才能打动你。” “怎么,转行做猎头了,想挖我?” 纪繁清用一种玩笑的语气问他,靳逍却听的心里一突,险些以为自己暴露了。 “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 ——你也真敢说。靳逍内心os。 “我尊崇享乐主义,一切随心所欲,全凭心情。想要打动我,物质条件是其次,先看对方能提供多少情绪价值,才是关键。” 纪繁清点到即止,靳逍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车子一路开进香荔湾深处,好在是大众不是大g,门卫尽职尽责地拦了一下,看到纪繁清露面后才放行。 到达别墅门口,靳逍用一种生疏的目光打量一圈,“环境真不错。” 纪繁清推门下车,手扶在门框上,转头问道:“要进来坐坐吗?” 他神态平和,语气随意,但眼神却像钩子一样,直勾勾钉住车内的人。 如果把这个问题当做一个分水岭,那么答案“yes”or“no”之间,隔出的是从今往后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好啊。”靳逍欣然应道:“我去蹭杯茶喝。” 进门后,纪繁清给了他一双全新的拖鞋,示意他在沙发上随意坐。 靳逍换鞋的时候,瞥见了玄关上的那盆小盆栽,圆圆的拳头大小,乍一看像盆多肉,可是上面却有很多小刺。 “这是仙人掌吗?”他不太确定地问,这属实有点突破他对仙人掌扁平巴掌形状的认知了。 纪繁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唔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些面对人时从没有的温度:“这个品种叫短毛丸,它现在还小,大点儿会从球状长成柱状。” 他果真喜欢小绿球。靳逍控制不住地想。 然而此时是绝对不能再出现“绿”这个字眼的,靳逍点头违心地称赞道:“真可爱。” 简直情绪价值拉满。 纪繁清眉峰轻抬,像是看穿他的伪装、又不准备拆穿的样子。 “茶没有,酒喝吗?”他走向岛台旁的酒柜。 家里其实有很多茶叶,甚至有拍卖会上的藏品,但今天纪繁清都不准备拿出来。 一个闲来无事的秋日午后,比起喝茶,似乎更适合饮酒。 “我开车了。”靳逍答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中午就是因为两人都开了车,所以没有点酒,只喝了些清茶。 但在饭店和在家里,又似乎是两种感觉,并不能相提并论。 “看你想不想喝。”纪繁清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喝一点儿红酒休息一会儿,晚上吃完晚饭再走。当然,如果你急着走,叫个代驾也不是不可以。” 靳逍显然有些意外他会让自己留下来吃晚饭,毕竟这里别说其他人了,就是连个活物都没有。 “你做饭?”他受宠若惊。 纪繁清似笑非笑:“你做梦?” 靳逍:…… “阿姨会按时上门来做。”纪繁清说完,已经替他做了选择,挑了一瓶法国酒庄产的干红:“就喝这瓶吧。” 靳逍扫了一眼,10年的petrus,市场价至少五万起,他暗暗想道,我竟然这么有面子的吗?他可真大方。 纪繁清拎着红酒带他上了楼,楼上有一间休闲用的水吧,同时也可以作为影音室。 “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差不多了。”靳逍跟在他身后,缓缓打量着这间房子的布置。 明净,简洁,又处处透着典雅,奶油色的墙壁和地毯,四周有大大小小的绿植,墙上挂着维多利亚时期的宫廷风油画,还有一些小而精致的摆件,无处不透露着主人良好的艺术品味。 跟他妈那里的华丽洛可可风格,简直是两模两样。 “最喜欢哪位作曲家?” 纪繁清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靳逍收回视线,落到前方那一节雪白的后颈上,喉结动了动:“威尔第。” 他想起了那部《茶花女》,年轻漂亮、颠倒众生的女主角玛格丽特,可惜出身不好,空有美貌却无力自保,奠定了和男主角的悲剧结局。 “喜欢《茶花女》?”纪繁清一下子就猜中他所想。 “谈不上特别喜欢。”靳逍实话实话:“有点儿狗血。” 比国内的狗血爱情国产剧,多套了层“欧洲、奢靡、华丽、时髦”的外衣罢了。 纪繁清没有过多发表评价,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好为人师,别人如何想又怎样做,关他什么事呢。 他只关心他想要的。 “正好,我这里没有《茶花女》的录像带,倒是有威尔第的《游吟诗人》,要看吗?” 那是一个讲复仇的故事,比单纯的爱情,更具有爽感。 靳逍自然没有反对。 纪繁清带他走进影音室里,定制的星空顶看起来像音乐大厅,两个并排的沙发椅中间,有一个大理石台面的小方桌,上面放着醒酒器和一套水晶高脚杯。 看起来,他似乎有边喝酒边观影的习惯。 投影打开,周围射灯暗了下去,只剩顶上的点点星光。 幽深的暗蓝色中,纪繁清举杯和他碰了一下:“cheers!” 歌剧一幕幕上演,华丽的舞台画面在眼前变幻,优雅高亢的唱腔,以及四周立体环绕的音响,一切都像是一场沉醉而美轮美奂的梦境。 第26章 梦里,女主角死在了男主角怀里,而那瓶红酒也逐渐见了底。 纪繁清转头看他:“接过吻吗?” 恰到好处的微醺醉意,让他的眼神清亮,脸颊却绯红,嘴唇看起来湿润温软,唇边泛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靳逍心跳加快,血液加速,酒精的魔力终于上头。 他胡思乱想着,答“没有”似乎有点儿掉面子,答“有”又好像有些煞风景,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呼吸的节奏渐渐紊乱。 “想试试吗?”纪繁清径自问道,上挑的眼尾极具风情。 靳逍脑子里那根弦,崩的一下断了。 画面的最后,是纪繁清勾了勾手指,两人便吻到了一起。 红葡萄酒的甜香,铺天盖袭来。 【作者有话说】 纪:我勾勾手指,就能拿下很多人 第14章 春宵一度 春宵一度。 靳逍神清气爽地醒来的时候,才刚六点,天光熹微带着凉意。 昨天的记忆,迅速在脑内复苏,回想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又真真实实发生了。 他转头看过去,看到纪繁清略微凌乱的后脑勺,对方背对着他,安安静静的显然还在睡梦中。裸露的肩膀上有几个暗红的指印,颈侧还有明显的齿痕,足以证明昨晚的混乱与激烈。 靳逍啧了一声,舌尖和唇角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坐起身,光滑的蚕丝从身上滑落,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抓痕,堪比案发现场。 一切从昨晚的那个吻开始,便朝着失控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两人晚饭都没吃,在沙发椅上干柴烈火地亲了十几分钟,纪繁清才移开他的脸,命令道:“去洗澡。” 相比于靳逍的意乱情迷,他的眼里始终保持着一分冷静。 花洒打开,水雾弥漫,靳逍在二楼的浴室里,看到了那瓶青瓜味的沐浴露,挤出来带着细小的绿色爆珠颗粒,清淡的香味瞬间将他包裹。 ——是纪繁清的味道。 靳逍很诚实地应了,他快速地冲完,拿浴巾裹了下半身,大步走了出去。 纪繁清也已经洗漱好,换了干净的睡袍,靠坐在床头等他。 见他出来,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目光落在了他赤裸的上半身上。 洇着热气的水珠顺着发梢颈侧滑落,淌在宽阔紧实的胸膛上,再沿着肌肉线条往下,没入被浴巾掩盖的人鱼线里。 比照片里的模糊影子,更真实具象。 他眼神微眯,下颚轻抬,带着上位者的倨傲:“过来。” 靳逍倾身覆过去的时候,纪繁清捏着他的脸颊,问他:“你想要什么?” 冠军?出道?还是成名? 靳逍显然没听懂他的话外音,带着醉意的眸子猩红灼热,盯着他道:“想要你。” 纪繁清当他在调情。 于是两个不在一个频道的人,莫名其妙滚到了一起。 两人都想掌控对方,都想做主导者,谁也不肯示弱,亲吻变成了啃咬,抚摸变成了标记,这是一场暴烈的欢爱。 不,两场。 …… 靳逍揉了揉眉心,勉强驱散脑内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他盯着纪繁清熟睡的侧颜,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一小截耳垂和下颚,看起来莹白如玉,仿佛十分温软无害,与平日里锋芒毕露的模样大相径庭。 但这只是错觉。 靳逍俯身想亲一下他的时候,纪繁清睁开了眼,漂亮的瑞凤眼里只有短暂的迷茫,在对上靳逍的脸时瞬间转为清明。 靳逍还在组织着开场白,一句“早安”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伸手狠狠甩了一巴掌。 “……” 一声清脆的响声后,卧室又归于安静,靳逍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珠,有些气笑了:“纪老师,不带你这样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吧?” 纪繁清冷冷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温存后的软光,只沙哑地吐出一个字:“滚!” 靳逍与他对视半晌,介于他的样子实在有些强撑的虚弱,于是听话地滚下床了。 身后传来窸窣的穿戴衣服的声音,纪繁清闭着眼没再理会,他只觉得跟出了场车祸似的,浑身哪哪都疼,脑血管更是一抽一抽的,实在有些头痛欲裂。 很快,房门轻轻打开又关上,发出一声细小的咔哒声。 纪繁清埋在被褥里,这才缓缓吐出一口凉气。 昨晚的酒不至于让人断片,所以后面发生的事两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按纪繁清的节奏在走,只除了一件事例外—— 他和靳逍都认为对方才应该是下面的那个…… 事情做到一半才发现,似乎有些无可挽回了,两人都不肯臣服,也莫名地都没有叫停。 于是前面的序章格外漫长。 仿佛两头丛林的野兽,在引颈撕咬,捕猎,啃食对方的血肉。 某一个瞬间,纪繁清好像理解了段承泽当时的心理。 人都有劣根性的,某些念头只要撕开一道小口子,哪怕只是一闪而过,就会在合适的契机下,如山洪爆发瞬间膨大,所有的坚持全线溃塌。 纪繁清的报复心理只是起了一丁点儿苗头,就被靳逍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点儿松动,强势地夺去了主导权。 而纪繁清,顺水推舟地,放弃了抵抗。 第27章 他甚至有一种恶劣的畅快感,有的人苦苦追求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被另外的人轻易得到,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会比背叛更令人绝望吗? 但马上,他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些了。 靳逍横冲直撞地像个刚拿驾照的新手,而他成为一辆几乎要散架的试练车,道路危险,报警器频频作响,场面失控到他叫停无效,所有的反抗都被粗鲁地压制。 到最后,纪繁清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连几点结束的都不知道,只看见窗外星光漫天,月亮高悬,他闭上眼就陷入了昏睡。 当0的感觉果然不好,尤其遇到的还是一个器大活烂的1。 纪繁清此时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在脑内将靳逍大卸了十八块。 他最好是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才浅浅眯了一觉,房门又被打开。 靳逍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碗粥和一杯牛奶,轻手轻脚地走到他床边。 “纪老师,先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他没有多少照顾人的经验,阿姨又没来,家里没多少食材,况且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吃什么复杂高级的东西。 靳逍翻出一个紫砂锅熬了点浓稠的白米粥,切了一点青菜肉沫进去,闻着还是很香的。 昨天到现在都没进食,又运动了大半夜,他怕纪繁清低血糖晕过去了。 喊了半天,纪繁清才勉强睁开眼,分给他一个冷酷的眼神:“不吃。” “多少吃一点儿吧,我尝了味道,不难吃。”靳逍端着粥碗靠近,试图做一个合格的老攻,然而纪繁清抬手就掀了他的碗。 靳逍脸色一变,怕烫到他连忙躲了一下,大半碗粥都泼在了自己手上,烫的他直抽气。 “我靠,你发什么神经?”他一时也有些恼了。 “我让你滚你听到没?” “讲点儿道理好不好!是你先勾引我的——” 纪繁清一个眼刀扫过去,如果目光能化为实物,那靳逍已经不止十八块了。 “咳咳……是,最后是我占了便宜,那你打也打了,我辛苦煮的粥你也泼了,手还差点给我烫废,你气也该出完了吧?” 要不是他怕纪繁清挑剔,特意晾凉了点儿才端上来的,他这只手恐怕真的要去挂急诊了。 纪繁清仍然不肯多跟他说一个字,只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靳逍犹豫片刻,问道:“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关系?” 他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多少有点儿怨夫的模样。 纪繁清不耐烦道:“怎么?你还想要个名分?我要是不给,你是不是还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那倒也不是。”靳逍一边拿纸巾擦地板,一边悻悻道:“我就是想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纪繁清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下次?” 靳逍看了眼他脖子上的痕迹,委婉道:“就是下次来你这儿喝酒。” 这下纪繁清真的也气笑了:“还想着下次?你滚回去收拾收拾准备被淘汰吧!” 他冷着脸掀开被子下床,不幸的是腿一软差点摔下去,还好靳逍眼疾手快托着他的腰扶了一把,却被纪繁清不领情地推开,顺便又不轻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靳逍揉了揉脸颊,看着他披上睡袍离开的背影,尽管背挺得直,但脚步还是有些虚软。 无声叹了口气,大概人就是贱吧,挨打挨多了好像也就习惯了。 做两次,挨两巴掌。 也没亏。 -- 纪繁清下楼的时候,已经重新把自己收拾得滴水不露了。 他通知了阿姨今天不用过来,他要去公司,今天至少忙一天,不会在家里吃饭。 正准备让小何来接时,厨房传出些动静,靳逍竟然还没有走。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冷却,他确实没有刚开始那么生气了,毕竟这件事由他开头,后面也算得上是你情我愿。 他抄手倚在门框边,平声问道:“你在这儿干嘛?” 靳逍盛着粥,没好气地道:“帮你温着粥,伺候你用早膳。” 一回头,却发现他一身正装,“你要出门?” “去公司。” 上午处理专辑的事,下午还要组织小组集训。 纪繁清转念一想,接着道:“正好,你开车送我。” 靳逍皱起眉,倒不是不愿意送,只是这个班是非上不可吗? “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他诚恳建议道。 “那是你觉得。”纪繁清不为所动,往餐厅走去:“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询问你。” “……” 男仆靳逍认命地端着粥跟上。 【作者有话说】 我们纪老师真的是扇耳光狂魔,无差别打击。 哪里不爽打哪里,so easy…… 第15章 固定床伴 到了公司,纪繁清先去忙他的事了,靳逍则被留在他办公室里,等着下午一起集训。 纪繁清的办公室是单面透视的玻璃墙,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而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 靳逍闲得无聊,坐在沙发上一边拿a4纸改曲子,一边观察外面形形色色的人。 偶尔能看到纪繁清路过的身影,他身后总跟着一群下属,有时像是在吩咐工作,脚步很快,雷厉风行。有时又能感受到他在骂人,脸色很差,后面跟着的人更是,头恨不得埋到地里。 第28章 不论何时,他都从未停留,甚至没有看过来一眼。 靳逍感觉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被藏在办公室里,只能暗中窥视阴暗爬行,等待不知什么时候的临幸。 怨夫感似乎越来越重了。 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下,曲子也写的没什么灵感,他停下手中的笔,视线落在画的一团乱麻的纸上,脑子里却回想起昨晚的画面。 那样一张冷厉不近人情的脸,在动情的时候,却是那么明艳不可方物。 潮红的皮肤,水淋淋的眼睛,忍耐时上扬的脖颈线条,还有性感突出的喉结,每一样都该死的好看。 食髓知味。 靳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燥热。 指针已经划过十一点,他看了眼时间,有些担心纪繁清的身体。 拿出手机,正准备给他发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忙完,中午想吃什么,对方终于想起他似的,心有灵犀地先发过来一条。 靳逍心中一动,独守空闺的怨气消散不少,连忙点开微信。 纪繁清:“去帮我打包一份xx酒店的金枪鱼色拉,一份xx茶楼的红茶杏仁酥,外加一杯中岛路上的xx南山咖啡,我中午在公司用餐。另外,你吃什么一并买了。” 【纪繁清向您转账2000元】 靳逍:………… 他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吐槽起,对方使唤他的动作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他长按信息,顺手转发给了之前他爸拨给他的助理。 两秒后,又点了撤回。 助理回他一个“?” 靳逍:“没事了,我自己解决。” 他拿起手机和车钥匙,任劳任怨地下楼了,顺便把转账信息点了拒收,打字道:“先欠着。” 2000块买一顿饭够了,但买他的私人服务,可远远不够,他得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才划算。 绕着城市折腾了大半圈,靳逍才买齐了纪繁清想要的东西,返回彩虹大楼时,抬头看了眼这栋半新不旧的写字楼。 总高25层,虽然也是一栋独立的写字楼,但跟华锋双子大楼比起来,那可真是差别大了。 要是让他爸知道,他堂堂华锋集团未来继承人,跑到对手公司干起了跑腿的活儿,没准儿要气得想要把他回炉重造。 靳逍都能想象出他爸雷霆震怒七窍生烟头的样子,但他又不是真的闲的没事跑来体验生活,他当然是带着目的来的。 公司唱片部一直式微,没有可用之才来进行大刀阔斧地整改是一方面,好不容易趁着风向,培养起来的几个练习生好苗子,也被别家公司挖走。 这让靳逍很难咽下这口气。 正所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挖我的人,我也挖你的,还挖你最值钱的,这很公平。 事情原本按他预想的在缓步发展,他对挖走纪繁清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纪繁清和彩虹传媒也只是挂靠合作关系,他手里有独立的音乐工作室,只是兼任公司的音乐总监,实际上并没有公司的任何股份,连合伙人都算不上。 这样的关系并非固若金汤牢不可破,只需要徐徐图之即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条件合适,没什么办不到的。 然而生活总是出其不意地给你来个180度大转弯,两人合作还没谈上,就先滚上了床。 如梦似幻的一夜过后,靳逍忽然发现,比起挖走纪繁清,跟他上床似乎来得更有意思。 公司的事自有他爸去操心,反正就算对家再多挖几个,公司也不会倒闭,他先管好自己爽不爽比较重要。 午餐时间,办公区要安静很多,靳逍拿着纪繁清的卡,坐高层专梯上了23楼。 办公室里,纪繁清正仰头靠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眉心轻敛着,嘴唇白得几乎毫无血色。 靳逍开门进去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显然是累很了,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易碎的虚弱。 靳逍脚步一顿,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原本想要讨回利息的心思逐渐淡去,眉心不自觉跟着拢起。 ——就非得这么逞强么? 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纪繁清是不是和彩虹传媒签下了什么不平等合约,但直觉又不太可能,纪繁清不像是会受人胁迫的样子,这更像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果真,只是放下食盒的动静,纪繁清就睁开了眼,身上的那丝虚弱立刻如阳光下的水雾,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他按了按眉心,哑声道:“买回来了?” 靳逍唔了一声,躬身将食盒一份份打开:“先吃点儿热的吧,免得胃不舒服。” 他也真服了纪繁清了,天天吃个东西也是透着一股子仙气,俗称“性冷淡”风,没有一点儿人间烟火的感觉。 靳逍虽然在国外多年,但仍然是个地道的中国胃,在国外也有专门的中餐厨师在别墅做事,才不会天天色拉牛排意面地吃。 因此茶几上摆着的,除了纪繁清让他买的那几样,还有一些清淡的炒菜和一份砂锅粥,怕不合他的口味,靳逍在那家广式茶楼里,又打包了几份叉烧包红米肠蒸饺之类的茶点,喝的除了两杯咖啡,还有一杯润燥的秋梨汤。 满满摆了一长桌。 纪繁清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一大片,想到他拒收了自己的转账,挑眉道:“嫌少了?” “什么?” “钱。”纪繁清不兜圈子,“为什么不收我给你的转账?” 第29章 “我不要钱。”靳逍说的大义凛然。 纪繁清轻笑一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些涟漪,一时间多了丝生动,犹如活色生香。 “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想要什么这个问题,昨晚他也问过一遍,靳逍当时的回答是“想要你”。 纪繁清只当他欲望上头,不太清醒。 正好现在两人都清醒着,他不介意再给一次机会,让他考虑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 任何关系掺杂上性,就变得不再纯粹,而对方最好是有所求,才会让复杂的东西重回简单化。 “我想要保持现在的状态。”靳逍将一碗热粥,放到了他的面前。 纪繁清没动,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靳逍又将一杯热梨汤塞到他手里:“早上我问过你,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关系,你没有给出答案。既然你不想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就保持现在的状态,如果你有需要,”他顿了顿,“可以随时找我……喝酒。” “哦,你想跟我做炮友。”纪繁清抿了口梨汤,翻译道。 靳逍差点一口口水呛死自己,他真是一贯的简单粗暴毫无浪漫细胞。 “是固定床伴。”他纠正道:“我们这种状态存续期间,不可以有第三者的存在,只有我们彼此两人,除非任何一方不想继续了,可以随时叫停。”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纪繁清审视地看着他,他今天从他家里出来的,没特意做发型,头发蓬松地垂在额际,发质看起来有点儿硬。 也确实是很硬,硬得有些扎手,昨晚纪繁清倒是感受过,如今想起,手心还残留着酥酥麻麻的触感。 “昨天是喝酒了都不清醒,今天可没有喝酒,就算我需要一个固定床伴,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选择你?” 只要他想,他可选择的范围太广了,数不清的人会前赴后继地扑上来,等着被他选择。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他先选定了靳逍,但又凭什么觉得他会一直选择他,跟他保持这种所谓的“固定”关系? “你说的没错,现在我们都很清醒,所以,要试一下吗?”靳逍的眼神如丛林里正在捕猎的头狼,明明还很年轻,却又凶猛得仿佛势在必得,定定地看着他道:“试着再和我接一次吻,如果我们双方都不排斥,那就接受我的提议。” 纪繁清没有回答,只是眼底光芒闪烁:“我不习惯做下位,要我答应你,那以后让我上你。” 这句话,他也对段承泽说过,但是显然戳到了对方的痛处,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谁上谁下,讲究个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上了床见分晓,现在说的算不得准。”靳逍显然并没有觉得为难,很理所应当地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者居上!” “……你在暗示我不行?”纪繁清脸色一黑,眼里赤裸裸写着威胁—— 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说话!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靳逍很快否认,“我就是想说,这种事不能太刻意,你不要老想着上啊下的,这件事的重点难道不是合拍吗?” “可我觉得不太合拍,你技术很烂。” “……” 靳逍有些委屈:“这不是经验不足嘛,我会加强学习的,当然,我们做的时候,你也可以随时指导我,我很听话好学的!” 他往前凑了一点,单手搭在纪繁清耳侧的沙发靠背上,声音低沉带了丝引诱:“怎么样,要不要再试一次?” 这里的“试”,指的当然只是接吻,毕竟就算想要真枪实干,纪繁清目前的状态也不适合。 靳逍也就只能想想。 他更想知道的是,清醒着接吻,是什么感觉。 两人平静地对视半晌,纪繁清放下杯子,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电光火石之间,靳逍便如收到指令的大型犬类,猛地扑上去压着他的肩膀吻了起来。 起初是两片唇瓣的相触,带着陌生的柔软和凉意,还有清淡的梨香,很快靳逍便张开犬齿轻咬。 纪繁清静静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感受着他的重量和嘴唇上的热度。 靳逍高大的身躯几乎将他的身影掩盖了大半,就像是一只凶猛的猎犬,护食着爪下的食物,不让任何人有窥视之机。 玻璃墙外有人经过,午餐结束的工作人员陆续回来,一墙之隔,谁也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隐秘的事情。 谈笑声隐隐约约传进来,纪繁清的心跳节奏有了细微的变化,原本熟悉而严肃的工作场合,忽然变成了一块偷欢的秘境,充满暧昧的遐想。 纪繁清只分神朝外瞥了一眼,靳逍就不满地重重咬了一口。 纪繁清的呼吸频率跟着乱了一拍,眉心微微拧起,手搭上靳逍坚硬如铁的大臂外侧肌肉,想要叫停。 可是阻止没有换来顺从,他的呼吸被堵住,整个感官都被另一个人占满。 年轻、莽撞,充满攻击性。 有人在外敲门,长久的得不到响应后,又转身离去。 安静的空间里,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 呼吸、体温、心跳…… 一切都乱了秩序。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像是短暂到只有一首歌的时间,他们才错开彼此,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纪繁清闭眼缓了片刻,再开口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脸颊多了抹艳丽的血色,声音微微沙哑:“你确定不要其他的?如果下一期被淘汰了,我不会救你。” 第30章 靳逍愣了一下,笑道:“淘汰就淘汰吧,我无所谓。”他的眼里亮晶晶的,带着餍足的光:“只要纪老师还愿意请我喝酒就行。” 他这副乖巧、热烈又上赶着的模样,成功取悦了纪繁清。 于是纪繁清也跟着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先吃饭。” 第16章 第三次录制 第三次录制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vip休息室里,有压抑的呼吸声被掩在门缝之内。 纪繁清微仰着头,像沉在水底的一条鱼,氧气稀薄,头顶的光晕模糊不清。 半晌,一声轻哼溢出,仿佛终于浮出水面,纪繁清喘息了一声,眉心微锁,脸上似痛苦似迷茫,睁开的双眼里水润迷离。 休息室里又重归安静。 靳逍活动了下跪得发麻的右膝,撑着沙发起身想去亲他,纪繁清下意识侧脸躲开了。 “……我辛苦这么久,亲一下都不给?” “去漱口。” 靳逍无奈:“你连你自己的东西都要嫌弃?” “快去。”纪繁清面无表情地催促,眉眼间慵懒迷人。 靳逍低哼一声,麻利地起身拧开一瓶水三两下漱完口,然后再次俯身亲了过去。 这次纪繁清没躲,奖励般地捋了捋他脑后的发茬,粗粗硬硬的,依旧扎手得很。 靳逍压着他亲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呼吸比方才略重了一些,低头看向他的眼神也更加灼热:“纪老师,结束后可不可以等等我,带上我一起走?” “你要跟我回家?”纪繁清挑眉看向他,今晚他的脸上画了妆,浓重张扬仿佛专为聚光灯而生,本就立体的骨相更显得棱角分明,傲气凌人。 一双眼黑沉深邃,嘴唇没有涂任何东西,却红得仿佛深夜里刚吸食完人血的吸血鬼。 纪繁清脑海里回想起某些画面,喉间有些痒,轻咳了一声。 “是的。”靳逍点头道:“我爸还不知道我报名参赛的事,他思想老旧不太能接受我进娱乐圈,觉得这种……嗯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不太好。总之,我这次是瞒着他报名的,明天节目就要播出了,我怕他看到后一激动要打断我的腿。” 纪繁清哼笑一声:“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啊,抛头露面的不太好,要不要给你弄顶轿子抬着?” 靳逍脸色一时尬住,很明显他个高腿长,八块腹肌,气质硬朗。 大小姐称不上,大少爷倒是挺像。 “别拿我寻开心了。”他有些心虚,半真半假地卖可怜道:“都说了是我爸比较迂腐,一时半会儿的跟他说不清,总归要给他时间缓冲一下。所以伟大的纪老师,你就好心收留一下无家可归的我吧!” 纪繁清未置可否,慢悠悠道:“你参加个节目,你爸就要打断你的腿,那要是让他知道,你还和节目里的导师上床了,他岂不是拧断你的脖子,你小命不保?” 说完,凉凉瞥了他一眼,眼里有些戏谑之色。 靳逍感觉膝盖一痛,嘴硬道:“那也不一定,也许他会觉得我很厉害,连纪老师这么优秀的人都能睡到,怎么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功呢?” “——滚!” 纪繁清白他一眼,没再跟他贫嘴,打发他赶紧离开。 时间不早了,录制马上开始,外面忙得热火朝天,两人的寻欢作乐到此结束。 临走之前,纪繁清大发慈悲地让他结束后到停车场等着,又提醒他道:“节目组里有人针对你,现在还不清楚是谁,你自己小心点儿。” 靳逍闻言露出一个笑容:“你担心我啊?” “算是吧。”纪繁清没有否认,“毕竟你现在算我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怎么会允许别人欺负你?” “……我谢谢你了。” “不客气。” -- 本轮录制是20进15,组间pk。 纪繁清没有帮靳逍暗箱操作,只不过帮他改了改曲子,大有让他自求多福的意思。 好在靳逍也不是扶不起的阿斗,那张脸往舞台上一摆,再加上纪繁清的神力加持,很顺利地就晋级了。 原本担心有人找他麻烦的情况也没有发生,一切顺利得仿佛天助我也。 节目结束,想着马上要去纪繁清家的靳逍,越发地春风得意,仿佛即将要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民谣男被淘汰了,在旁边愁眉苦脸,靳逍不走心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没事兄弟,虽然输了比赛,但可以找个老婆,谈个恋爱~” 民谣男:单身狗的心已被扎穿。 纪繁清的小组还剩下3人,分别是靳逍、赵宇彬和安溪,三人各有特色,很难说谁能走到最后,不过毋庸置疑的是,纪繁清的小组综合实力最强。 剩下几位导师小组中,李谭延和林杭也都剩3人,张若薇多一个,剩4人,叶回最少,只剩2个了。 后面还有两场录制,分别是15进10和总决赛出道位,一共五次现场和一次封闭集训,会分作八期视频,历时两个月在水果卫视黄金档播出。 明天就是第一期播出的日子,不管是选手还是导师,各家都准备好了各种宣传词条,就等开播后抢占热度。 大概就两个人除外。 靳逍满不在乎,纪繁清没放在心上。 比起流量,纪繁清更看重实力,参加这个节目的初衷,就是想挖掘出一些沧海遗珠,让才华主宰市场。 第31章 后面两场,要做的准备工作还非常多,纪繁清交代完助理小何一些后续事项,便让他自行先回去了。 靳逍要跟他回家,纪繁清乐得让他当司机。 拿上车钥匙,纪繁清坐电梯去到负二vip停车区,他特意让小何将车停在偏僻一些的角落里。 这片只有零星几辆豪车,楼里工作人员要么早就下班了,要么还在忙收尾工作,一路上都没见着什么人。 纪繁清往车的方向走,隐约闻到一股突兀的香味,正皱眉奇怪着,旁边靠墙的阴影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 “纪老师……”畏畏缩缩的声音,连同刺鼻的花香一道传来。 纪繁清立刻黑着脸后退了一步。 等待了一晚上的麻烦终于出现,只不过不是冲着靳逍,而是冲他来的。 “对不起,我上次不知道你不喜欢玫瑰,这次我换了别的花,请你务必一定要收下!”冯之岐抱着一大束百合,比上次的玫瑰还要多出一倍。 百合本就是花香浓烈的品种,他买的还是更有攻击性的香水百合,简直堪比核武器。 纪繁清的眉毛皱得都能夹死苍蝇,又后退一步,警告他道:“拿着你的花离我远一点儿!” 冯之岐不仅听不懂人话,还追着他上前两步:“纪老师,我真的喜欢你!我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只想在走前让你收下我的心意!” 一阵浓烈的花香扑面而来,纪繁清熏得头晕脑胀,侧开脸躲开。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他恼着声音骂道。 “我……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冯之岐还在自我感动。 纪繁清的脸色冷得可怕。 两人从半明半暗地带,彻底退到灯光明亮区域,骤然的光明让冯之岐很不适应,仿佛阴沟里的老鼠见了光,丑陋的样子无所遁形。 纪繁清眯着眼睛看他,终于想起来这号人。 第一天录制的时候,给他送玫瑰被他踹了一脚,今天录制被淘汰掉的五分之一,叶回的小组成员。 真是随他主子,两人一样的讨厌! 姓冯的或许是知道淘汰后,没有机会再这么近距离地站到他面前了,一鼓作气,非要他接受他自以为是的“爱意”,和他这一大捧难看的花。 强烈的花粉刺激下,纪繁清的呼吸已经有点儿急促了。 冯之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明明热切注视着对面的人,可是丝毫察觉不到任何异常,还从花束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颤抖着手打开道:“这是送给你的……” 灯光下,一条祖母绿镶嵌的脚链泛着莹莹的绿光,如一条蜿蜒的小溪,戴在皓白的脚腕上,一定非常惹人遐想。 纪繁清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可以想到这个臭屌丝意淫自己的画面,心头怒火燃烧,他猛地挥手打翻他的东西。 “啊!”冯之岐吓了一跳,话还没说完,脸上紧接着就挨了一巴掌。 “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花啪的一声掉地上,冯之岐捂着脸,懵逼地踉跄两步。 纪繁清忍着咳嗽,转身就走,身后脚步声追来,他不耐烦地回头,刚好被一束花撞进胸口,铺天盖地的花粉和浓香渗入口鼻。 “纪老师……” 刺耳的声音忽远忽近,头顶的灯光也开始忽明忽暗。 纪繁清感受到一股非常痛苦的窒息感,仿佛氧气被抽干,脚下不自觉晃了一下。 天旋地转间,冯之岐伸出手,还没碰上他的衣角,急促的脚步声便从身后响起,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扣住冯之岐的腕骨狠狠一甩。 力度之大,让冯之岐一个成年男人,跌出几米远,惨叫连连。 纪繁清倒下的身体,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之中。 “纪繁清——”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纪繁清闭着眼,冷汗淋漓,抓着他衣服的手指,用力到几乎变形。 第17章 红颜祸水 深夜的急诊室里,人并不多,还没到流感肆虐的季节,只有零星几个发烧还有腹痛的患者。 靳逍一路飙车开过来,只花了十分钟。 十分钟,转眼即逝的时间,靳逍却开出了一手心的汗。 一开始纪繁清的状态真的非常不好,面色惨白几乎喘不过气。 好在他的车就在旁边,车里备了氯雷他定和布地奈得,纪繁清用了药后缓解了许多,但仍然在咳嗽,有些呼吸困难。 靳逍给他放平在后座,迅速启动车辆离开。 半路纪繁清哑声让他回香荔湾,靳逍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没响应,径直开去了附近的三甲医院。 纪繁清对此有些不满,但也没力气再多说什么,沉默的靳逍比平时看起来强势得多,不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倒有种独当一面的稳重感。 纪繁清头昏昏沉沉的,暂时放任他的自作主张,心里开始盘算如何收拾停车场那个蠢货。 短暂的路程很快到达终点,靳逍踩下剎车拉上手剎,打开驾驶舱门,下车,再拉开后座的车门,动作之快毫不拖泥带水。 纪繁清甚至刚意识到车停了,后座车门便被打开了,光线涌了进来。 靳逍躬身进来想抱他,纪繁清挡开他的手,掩着咳嗽道:“我自己走。” 只要恢复过来哪怕一丁点儿体力,他就竖起来满身的刺,绝不肯示弱于人前。 靳逍十分无奈,但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改为扶着他下车。光线拂过纪繁清的侧脸,脸颊脖子上的红疹清晰可见。 第32章 短短时间,就红了一大片,看着刺眼得很,可他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靳逍眉心狠狠一皱,心里的那股无名火骤然升起,一时又无处发泄,只能抿起唇角,呼吸沉了几分。 失魂落魄离开的冯之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疾风骤雨。 靳逍想,他要弄死那只臭蛤蟆! 只要一想到那只臭蛤蟆的手要伸到纪繁清身上,他就恼火地恨不得剁了那只爪子。 他冯之岐算个什么东西啊?连靳逍自己都要捧着的人,也是他配染指的?! 输上液已经到深夜了。 急诊室虽然人不多,但考虑到两人外形惹眼,工作性质特殊,怎么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靳逍给他找了个单间。 纪繁清躺在病床上,脸颊很痒,他忍着没抓,一时有些睡不着。 靳逍也没睡,坐在旁边的陪护椅上,帮他盯着输液袋,脑子里回想起刚刚医生说的话。 短时间内吸入大量花粉,诱发急性呼吸道过敏反应,引起支气管痉挛,如果得不到及时缓解,很可能造成休克甚至是危及生命…… 夜晚的病房很安静,大灯关着,只有墙角一盏壁灯散发着光亮,月光从窗户爬进来,轻盈得像是一面纱。 方才紧张的氛围仿佛不存在了,纪繁清打开手机,给节目组编导打了个电话,要了冯之岐的全部信息,然后让人筛选出上周后台几处重要监控里冯之岐的动向。 后台的监控并没有全面覆盖,所以之前查小提琴的事,进展一直不是很明朗,如今有了目标对象,再筛选出来监控,虽然不是绝对证据,但也能验证某种猜测。 他挂了电话,发现靳逍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怎么了?”说了许久的话,他嗓子有些哑,又咳了两声。 靳逍像是彻底被他打败了,将备着的保温杯打开递给他:“你就非得现在处理这些事吗?医生说了让你多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你有点儿良心好不好,”纪繁清有气无力道:“我调查这些是为了谁?还不是想尽快查清楚谁是背后搞你的黑手。” 虽然究其根本,他调查这件事的原因,是因为对方蹬鼻子上脸动到了他的地盘,就算是换个人被针对,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但就目前的事实基础来说,受益者确实是靳逍,他这么说也没毛病。 “你觉得小提琴的事是他做的?” “也许,先顺着这个方向查查看。” 目前来看,冯之岐是最有动机害他的人。 就连洛洛都忌惮靳逍的存在会瓜分纪繁清的“宠爱”,一直在暗地里觊觎纪繁清的冯之岐,怎么会对此视若无睹? 红颜祸水!——靳逍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比起这些,他其实更关心纪繁清的身体什么时候能恢复。 他不像纪繁清把乐器看作朋友、缪斯、soulmate之类的角色,有着特殊的情感寄托,所以当时一气之下砸得那么干脆。 在他这里,小提琴并非不可替代,没了可以再买,可人是独一无二的。 靳逍现在仍然记得他倒在自己怀里时,那种心脏骤停的心悸感,还有握住方向盘时,手心冰冷打滑的感觉。 这是他二十二年至今的人生里,极少数的不可自控。 说句更没良心的,他爸妈离婚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心慌,这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背后作恶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迟早要收拾。 但现在的重点—— “睡觉。”靳逍抽走纪繁清的手机,不给他再聊下去的机会,把壁灯也关了。 房间里只剩清冷的月光,纪繁清眯起眼睛,声音比月光还冷:“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力气动手打人了?” “不,你有。”靳逍抓起他没输液的另一只手,啪的一下贴在自己脸上:“打吧。” “…………” 人无语到极致是说不出话的,直到冰凉的手心都被捂热了,纪繁清才冷哼一声,收回手翻过身不再理他。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已经不记得了,再睁开眼就是天亮了。 一夜无梦,手背上的输液针早就拔了,床边趴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纪繁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的一系列事,本来想跟他回家的靳逍,最后跟着他在病房睡了一夜,连张床都没有,还即将要面临被家里人打断腿的可能,听起来怪可怜的。 纪繁清良心发现,扯了扯他头顶硬硬的发茬:“起来,回家了。” 靳逍迷迷糊糊抬起头,满肚子的起床气在看到纪繁清那张闭月羞花的脸后,如扎破的气球泄了个干净。 颜狗是没有脾气的。 “哦……”他生无可恋道。 两人办完手续,又回到香荔湾的家里。 再次进来这里,靳逍重新打量起这间房子,以前被他忽略的一些细节,纷纷冒了出来。 房子空旷简洁但并不简陋,里外有不少绿植,还有各种壁挂摆件,但没有一束鲜花。 早该发现的,从薄薄几张纸去了解一个人,太过单薄片面了。 报名参加节目之前,靳逍确实调查过纪繁清,虽然不至于像变态那样事无巨细查他个八辈祖宗,但大概履历还是知道的。 比如他年少成名央音毕业,一直工作于彩虹传媒,不唱歌不出道,只做幕后。 第33章 比如他才华横溢,精通多种乐器,作曲和编曲水平一流,但又恃才傲物,眼高于顶。 再比如他家住在香荔湾,巧合地和他妈邹女士一个小区,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碰上彼此,于是靳逍来这里都是车进车出,从不在外面闲逛。 然而纪繁清几乎也不在外面活动,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音乐,音乐是工作的一部分,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靳逍自以为掌握了他的许多重要信息,如今再一想,竟然乏善可陈。 他对花粉过敏,不收鲜花,讨厌带毛的动物,不养宠物,讨厌重油重盐重辣的食物,喜食冷食。他喜欢带刺的仙人掌,喜欢绿色的配饰,喜欢绸质的衬衣,喜欢单门的轿跑,喜欢抹茶味的甜品……种种,都是认识他以后才逐渐了解到的。 至于更细枝末节的,他的成长经历,他的亲人、朋友、社交关系,他十八岁刚上大学就签约彩虹传媒,后面也没有再选择出国深造的原由,他傲慢外衣下的倔强和要强,他更多的喜恶和过往感情经历……等等,关于纪繁清这个名字下,更深层次的东西,他还一无所知。 虽然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对彼此都相知甚少。 毕竟他们只是床伴关系。 想到这里,靳逍胸口仿佛有团气堵着,不上不下的,哽得难受。 他还没弄清楚为什么难受,纪繁清就扔过来一把客卧的钥匙,让他自便。 “我就不能跟你住吗?”他郁闷地问。 “不行。”纪繁清又恢复“拔x无情”的渣男本色,施施然上楼,淡声道:“各住各的,有需要我会叫你。” 靳逍:“……”果然爱会消失。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弃妃,只能一边数着地板砖,一边等待被翻牌。 第18章 微博大战 晚八点,《最佳唱作人》第一期准时开播。 预告放出来的时候,网上就掀起了狂风巨浪,爆了好几条热搜。 #叶回音综首秀# #天后回归# #水果台最新选秀# …… 目前排在第一的是叶回的热搜,他的粉丝战斗力很可观,在广场里面拼命安利准备好的各种影视歌cut、动图、表情包等,吸引了不少路人。 彩虹传媒宣传部原本给纪繁清也准备了“综艺首秀”的词条,结果被叶回抢了先,属实是没想到他还能将首秀里面再细分出一个音综,毕竟他早就参加过好几档真人秀综艺了。 关注度都被别人抢走了,纪繁清的广场里面只有一些真爱粉在卖力宣传,话题并不多。 但粉丝也挺佛系,自娱自乐地抠美图中,正主就更“人淡如菊”了,正抱着一包黄瓜味的薯片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连转发节目组的微博,都是交由助理代劳的。 局面一时还算和谐。 靳逍他爸目前还没有动静,节目组为了保持一定神秘度,预告里面没剪太多他的镜头,只有一闪而过的一个跳舞的片段,不过还是有一些眼尖的网友截出这段画面。 “三秒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救命!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宝藏[尖叫][尖叫]请问他是节目组去泡菜国挖回来的练习生吗?为什么画风跟其他选手差异如此之大??” “omo!这身材,我幻肢都硬-了-” “楼上,你太慢了,我双胞胎都出生了!!” “五分钟过去了,还没有人扒出来他的账号吗?这届网友不太行啊……” 靳逍当然有账号,只不过是私人账号,没有认证的那种,连名字都不是本名,只有少数几个朋友知道。 此时他没关心手机,也没看电视,反而频频看向旁边。 电视里主持人已经开场了,纪繁清目不斜视地吃着薯片,不耐烦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显示器吗?” “没有……我只是有点儿难想象,你竟然会吃薯片?” “吃薯片犯法吗?” “……不犯法。”他顿了顿,“我也想吃。” “茶几上有——” 话还没说完,靳逍就往他这边挤了过来,两人身体相触,沙发立刻陷下去一块:“我吃你的。” 他伸手去掏纪繁清的薯片袋子,纪繁清抬手躲开,骂道:“你有病吧,自己去开一包!” “我吃不了一包,我就吃几片尝尝味道,你不要那么小气嘛!” 两人就一包薯片抢做一团,最后薯片掉在地上,孤零零没人理,靳逍压着纪繁清倒在沙发上,亲得火热。 电视里的节目没什么新意,都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受节目时长限制,并没有把每个选手的表演都完整剪进去。 除了个别优秀的表演,其余的导演组只剪了部分吸引眼球的,用来营造话题,节目重点还是放在了导师的点评和抢人大战上。 两人在沙发上来了一次,靳逍顾及他的身体,没有弄的太狠,因此结束的时候,节目都还没播完。 纪繁清微微喘息着,手背搭在眼皮上,还没从高.潮的余韵里缓过来,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靳逍正弯腰给他系着睡袍带子,听到铃声瞥了一眼屏幕,是他的助理。 纪繁清单手接起,喂了一声。 助理不知说了些什么,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 “怎么了?”靳逍问他。 纪繁清挂了电话,坐了起来,打开微博页面,热搜果真又换了一批。 第34章 不过才播了大半,风向就全然变了。 热搜第一变成了#叶回 被孤立#。 后面第五第十第十七分别是#纪繁清 脸臭#、#纪繁清 毒舌#、#纪繁清 耍大牌#。 简直是罄竹难书,罪大恶极。 当事人坐在沙发上,衣袍松散,眉眼冷冽,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表演:“没什么,有人钱多烧得慌,在网上买我的黑热搜。” 靳逍也看见了他屏幕上的热搜页面,皱眉道:“谁做的?” 纪繁清没回答,但很明显心里有了答案。 助理打电话来就是跟他汇报网上的舆论问题,顺便将公司公关部的应对策略汇报给他,征询他的意见。 节目刚开播,叶回的粉丝本来就对他坐在最边上不满,后来有自称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小号爆料,称是因为纪繁清耍大牌非要坐中间,叶回无奈之下才被换到边上。 并且配了几张当时“抢c位”的现场图,很明显几方人员在对峙,纪繁清坐在c位上,颇有些“小人得志”之意。 然后是休息时间的候场图,几乎都是纪、李、张、林四位导师说话的场景,叶回总是一个人在旁边,明显被“排挤”。 随着节目的播出,仿佛是印证了这一猜测,导师点评环节,叶回的点评时常被纪繁清不留情面地反驳,各种暗示他不专业。坐在两人中间的张若薇,只转头和纪繁清说话,几乎没有搭理过叶回,其他人也不会主动cue到叶回,更坐实了导师团队的抱团行为。 一时间叶回的粉丝群情激愤,直冲罪魁祸首纪繁清的广场,将他在节目里的表现各种截图文字狱,说他刻薄高傲、脸黑毒舌,没有大牌硬耍,几乎从头到脚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本只是粉丝间小规模的骂战,纪繁清的黑热搜也不是那么靠前,对方并没有黑的太明目张胆,但奈何纪繁清的粉丝都随了正主,各个毒舌傲娇战斗力爆表,一时间闹大了公司公关部才下场。 纪繁清随手翻了翻热搜页面下的博,满眼都是—— “这个叫纪繁清的是哪里来的关系户?内娱有这号人吗??他有什么作品吗???” “有些人就是把刻薄当幽默,把低情商当真性情,这样的人也配坐在c位?内娱真的要完!” “我们回回参加这个节目是来历劫的吧?” “狗经纪人以后不要什么烂钱都恰,给他接这种垃圾综艺好吧!一群乌合之众,就知道报团取暖糊作非为,坚决抵制娱乐圈霸凌行为!” “救命!这个姓纪的怕不是背后有什么金主保他?我看他长得就不像靠实力上位的样子,无时无刻不拽着一张死人脸,好像就他懂音乐似的!我打开电视就让我看这?麻烦节目组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md最烦装逼的人!看他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就想吐,别人都不懂就他懂,他是懂王行了吧!” “请跟我一起刷#纪繁清滚出《最佳唱作人》节目组!#” ……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加上营销号各种拉踩,暗指纪繁清是投资方的关系户,在组里公然霸凌当红流量叶回,导致他路人风评很差,热搜上骂他的居多。 然纪繁清的佛系事业粉也不甘示弱,纷纷开麦回击—— “笑死!叶回的粉丝是小学还没毕业吗?不要太好笑哦,不知道纪繁清的大名麻烦去百度一下,说他没作品?你不知道不代表别人没作品!麻烦先去了解一下幕前和幕后的区别,纪繁清拿奖的时候,你哥哥还是十八线糊咖!” “座位怎么排自有节目组定夺,自己没本事坐c位,就说别人没资格,凭几张偷拍的照片就想看图说话?真是人不行怪路不平,粉和正主一样没品!” “稍微懂点儿行的人都能看出来,叶回和纪繁清的点评谁更专业好吧,我看叶回简直比外行人还像外行,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场面话,‘很好听很感人,注意一下音准’,难怪别人说他干啥啥不行,出道八年,归来仍是偶像剧水平[鄙视]” “某家是不是给同行造黄谣造习惯了,遇到个长得好看的就说别人有金主,看不惯别人既有才华又有美貌是吧?长得好看是我的错咯,有空在网上造谣还不如赶紧去庙里拜拜,祈祷我哥别去影视圈跟你家废物主子抢饭碗,否则我怕你主子到时候连偶像剧都没得演了[呕]” “他家现在狗急跳墙,疯狗一样逮谁咬谁,连歌坛前辈都敢拉踩,难怪大家都不想搭理!这种臭粪坨子,谁沾上谁倒霉!” …… 微博上一时吵翻了天,选手的热度完全被两家的骂战取代,只是双方粉丝基数差别较大,再加上对方显然是花了钱的有备而来,版面几乎都被叶回方给屠了。 这边的澄清还没冲上热评,就被对面的水军给淹没了。 纪繁清的事业粉气得要死,最后只能冷冷甩出一句:“管他呢,奖项在手,笑看疯狗。我哥拿的奖,比你哥拍的戏都多,眼红死你们吧!” 眼看纪繁清的黑热搜还在持续上升,彩虹传媒的公关部坐不住了,开始插手反击。 靳逍刷了几下页面,联想起之前的一些事,皱眉问道:“这个姓叶的,跟你有仇吗?” 先是抢c位要罢录,现在又如粉丝所说,跟条疯狗似的,才第一期就闹这么大,丝毫不顾全大局。那所谓的什么内部工作人员爆料,八成是他的团队早就提前准备好的素材,自导自演的。 第35章 说到底纪繁清只能算半个圈内人,两个几乎没有资源重迭的人,闹成这样真的没必要,更像是假公济私故意针对。 纪繁清冷眼看着热搜第一的“叶回”两个大字,眼底晦暗不明。 叶回跟他当然有仇,细说起来,他们的仇可大了,跨越十年,不死不休那种。 因为在叶回眼里,他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的纠葛叙述起来其实很简单,放在古代大概就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只不过纪繁清是那只狸猫,叶回是被换掉的可怜的真太子。 在现代也够拍出一部40集的狗血家庭伦理剧了,收视率大概率不会差。 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纪繁清该还的早就还了,不欠他叶家一分一毫。 想要用这个来道德绑架他,让他躺平任嘲,任由别人打脸? ——那不可能。 “也许吧,谁知道呢。”纪繁清敷衍道。 靳逍心口一哽,那种憋闷感又升上来了。 他们刚刚才做完,彼此身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气息,却依旧走不了一点儿心。 纪繁清根本不care他的情绪,已经打开微信雷厉风行地开始沟通工作了。 靳逍拉下脸,又扫了眼网上铺天盖地骂纪繁清为叶回鸣不平的言论,这下找到出气口了,他点开微信列表里某个头像,噼里啪啦发了一大串消息过去。 很快,随着节目进入尾声,网上的风向再次两极逆转,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9章 冰雪女王 热搜前十里,《最佳唱作人》节目相关的就占了五个。 热1 #纪繁清 冰雪女王#【爆】 热2 #细数纪繁清那些年拿过的大奖# 热3 #叶回 车祸现场# 热7 #盘点叶回这些年拍过的烂片# 热9 《最佳唱作人》或成今晚最大赢家! …… 点开热一,热门微博是节目组官方账号发的声明。 @最佳唱作人官微:感谢大家对节目的关注,拒绝以讹传讹。(附图两张) 图1:纪繁清的获奖履历一览,及代表作介绍。 图2:第一版策划案舞台3d建模设计图。 导师席的座次图与播出时保持一致,并不存在临时换座位。 同时,李谭延、张若薇、林杭都转了官博,力挺纪繁清。 @李谭延:这档节目的初衷,是想给许许多多有才华却被埋没的音乐人一个机会,希望大家的目光放在舞台上,而不是舞台下面。谁坐在哪里,并不重要,但繁清是一位很优秀的导师毋庸置疑,我个人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张若薇:转发//@李谭延:附议。 @林杭:纪老师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偶像,他当之无愧[爱心] 评论区也炸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是谁爽死了我不说,某人碰瓷不成反泼脏水,被打脸了吧!” “woc!!!我看过的这么多大片里的配乐竟然都是纪繁清作的?!” “真是讽刺,这难道不是坐实了其他导师的抱团行为?”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叶回能坐c位吧?[狗头]” “说句公道话就是抱团啦?这里指路某家在片场‘搞小团体、耍大牌、改剧本、欺负新人、谁红跟谁玩’等相关新闻,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呵呵]” “那些只看cut的‘路人’能不能看完节目再来说话?繁清哥哥专业爆了好吗!” “信女愿一生吃素,跪求内娱多一点像纪繁清这种敢说真话的活人[双手合十]。” “没人觉得jfq是先天综艺圣体吗?拜托选秀综艺也是综艺,不是小学生思想品德课,不要搞真善美那套好吧!jfq简直是金句女王,综艺效果拉满,节目组制片快去烧高香还愿吧!” “救命,纪真的好女王!简直冷脸杀我[抓狂]从今往后,我就是女王最忠诚的狗!谁来犯贱我咬谁!!” “入行十年,爆款无数,归来仍不到三十岁——没错,说的就是我们纪女王[点烟]” “没有人嗑‘杭清’吗?杭仔真的好有小奶狗既视感,他好爱[爱心]” -楼下回复:难道不是‘清杭’吗?纪女王这么强势,怎么可能被压? -二楼:楼上,你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女王受吗?看冷脸大美人被压,岂不是更爽更刺激?! -三楼:白天跪女王,晚上睡女王[捂脸][捂脸] -四楼:你们看完节目了吗?为什么我觉得“靳纪之恋”更好嗑[暗中观察]小狼狗比小奶狗带感多了!就是不知道纪女王最后会不会选他,选了他他们就是师徒关系,妥妥的禁忌感!!! -五楼:我也这么觉得!好想马上快进到下一期[搓手心][流口水][转圈圈] 画风逐渐歪楼…… 与此同时,节目中第一位上场的选手,进入叶回小组、第二期又被淘汰掉的常晓冬也发了条微博。 @常晓冬:纪老师虽然言辞犀利,却句句锱铢。虽然他没有选择我,但仍然不吝啬言传身教,他的教诲我会永远铭记于心!(附图:纪繁清改曲手稿一张) 正是当时在节目上,当众给他的那张。 舆论彻底扭转。 就连叶回自己的队员,都站纪繁清,那还有什么好掰头的。 随着节目结束,各大音乐博主也开始作业,纪繁清在节目上的点评,被各种转发总结,直呼一针见血。 第36章 再配合着一张冰冷大美人脸食用,怎么不算是女王呢?女王骂你两句怎么了,女王肯跟你说话都是抬举你了! 还不快把自己鲨了给女王助助兴!!! “冰雪女王”的热搜,就这么原地爆了。 某组各种cp贴,平地起高楼,各种cp大乱炖,大家嗑得醉生梦死。 然而这还没完,随着纪繁清的口碑扭转和大量的实绩科普,叶回的过往黑历史也被翻了出来,各大营销号齐上阵。 “车祸现场”和“烂片盘点”的热搜,就这么顶上了前十。 只有叶回和他粉丝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可以想见屏幕另一端,那一张张气急败坏的脸。 纪繁清刷着网上的舆论,看到热搜界面时有些意外。 正巧这时,电话又响了。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点了接听。 “我的热搜是不是你买的?”叶回愤怒的质问声从听筒里传来。 纪繁清冷笑道:“你觉得你配让我花这个钱?” 节目组的澄清还有其他导师的联动,确实是他这边沟通主导的,评论区也有水军在搅浑水拱热度,但他可没闲到花钱去给叶回买热搜,不论是黑的还是红的。 就连他自己那条爆了的热搜,都不是他买的。原本只是部分粉丝自娱自乐的调侃,不知道怎么戳中了某些路人的点,直接爆成了热一。 “最好不是!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叶回恶狠狠地警告。 纪繁清轻笑一声:“你真是一如既往地擅长恶人先告状,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不放过我。” 对面沉默两秒,把电话挂了。 靳逍瞥了几眼纪繁清,又低头摆弄手机。 两人看起来业务都很繁忙,纪繁清点开屏幕上方的未读消息,公关部在持续跟他汇报最新进展。 他的黑热搜都已经撤下来了,并且路人口碑和知名度也在持续发酵,一些合作过的歌手还有导演制片人,也都陆续发声,趁此机会安利作品,实现双方共赢。 在这个越来越看重实力的时代,流量的统治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实力才是硬道理,况且他还有一张不输流量的脸。 “叶回的那两条热搜是你们买的吗?”纪繁清打字问道。 对方回:“不是,正要跟您说这件事,我们下场的时候,发现不止我们一方在进行干预,至少还有两方势力在插手,所以舆论才会反转这么快。不排除是叶回还得罪了什么人,毕竟他们流量生圈子竞争也很激烈,不少人在等机会踩他一脚。” 纪繁清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微一挑眉,没再管叶回的死活,打字道:“把热一那条的热度降下来。” “啊?” “字面意思,不要往我身上贴这些乱七八糟的标签。” “……哦,好的。还有一些新起的cp帖……?” “删了。” 对方委婉道:“一刀切可能会引起粉丝的逆反心理,影响不太好……圈里每个艺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这种帖子,其实只是粉丝小范围的自娱自乐而已,也算是给她们的一点儿小福利……” 纪繁清皱了皱眉,想说他不是艺人,但又想到今晚替他吵架的那些小女生们,到底是有了丝松动。 “算了,你们注意着点儿,太过火的就删了。” “好的。” 结束对话,纪繁清终于分了个眼神给旁边的靳逍,对方也在看手机,大概在关注节目播出后关于他自己的反响。 节目组为了制造悬念,这期刚好剪到靳逍拒绝了其他四位导师的亮灯,选择待定等待纪繁清复选,究竟是去是留,且待下期揭晓。 吊足了观众胃口,也引来了一些cp粉的关注。 小狼狗x大美人,即使被拒绝,也要坚定地选择你,怎么不算是绝美爱情呢? 靳逍忙完正事,顺手点开“靳纪之恋”cp超话刷了刷,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靳晖”两个字。 ——他父皇终于来电话了。 靳逍转头看向旁边,正好对上纪繁清探究的目光,一时有些心虚。 “我爸打来的,估计要骂人,我进去接一下。”说完,他拿着手机去客卧。 纪繁清看着他的背影,想说实在没必要回避,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过,不就挨顿骂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众所周知,他最擅长的就是骂人。 然而靳逍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纪繁清收回视线,心里有一种微妙的不舒服感。 然而他没有心思深想,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给助理小何拨过去一个电话。 “明天你去会会冯之岐,诈一诈他小提琴的事,顺便试探一下昨晚的事情跟叶回有没有关系。” 怎么会那么巧,偏偏他花粉过敏,偏偏冯之岐又送他那么一大束花,还选择了香味极重的百合。 别人不知道,但他的导师叶回,可是清楚地知道这件事。 而叶回有过不少前科。 纪繁清讨厌被人算计,最好是跟他无关,不然就说不好谁不放过谁了。 房间里,靳逍站在窗边,逗弄着窗沿上的几盆兰草,电话里是靳晖低沉严肃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 “香荔湾啊。” “在你妈那儿?” “唔。”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他爸又不可能打给他妈求证。 第37章 “你妈知道吗?” “知道啊,我们刚看完电视。” “……”对面难得沉默了。 靳逍有些好笑,心道和我一起看电视的可不是我妈,比我妈可年轻貌美多了! 该怎么介绍呢? 导师?不够亲密。 朋友?不够分量。 “老婆”两个字,毫无征兆地从脑子里冒出来。 靳逍手一抖,把兰草叶子掐断了。 他做贼似的连忙将花盆转了个向,把残缺的叶子冲着窗外,电话里又传来靳晖冷酷的声音:“你准备闹到什么时候收场?” “你这话说的,我在干正事,又没有在胡闹。” “正事?”靳晖嗤笑了一声。 靳逍不服气道:“等我把人带回去你就知道了!” “就凭你?我劝你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倒把自己折进去了。” “你少瞧不起人!”靳逍怒道:“走着瞧就是!” “好啊,我拭目以待!” 两人同时撂了电话。 第20章 拈酸吃醋 短暂的休息过后,纪繁清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当中。 他的小组还剩3人,纪繁清依旧安排了在公司训练,替他们做声乐指导。 距离下一次录制还剩八天,节目已经开播,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些知名度,纪繁清让他们摒弃这些杂念,暂时不要在社交账号上活跃,先专心练习。 赵宇彬和安溪都是踏实的性子,对音乐的热爱高于一切,并不十分看重名气。靳逍虽然看起来没那么爱音乐,像是来博眼球走流量路线的,但实际上他更不关心热度,甚至不那么在乎名次。 他身上总有一种奇怪的矛盾感,让赵宇彬和安溪有些疑惑,他到底来干嘛的?不会真的是大少爷不想继承家业,跑来勇闯娱乐圈吧? 自那次靳逍公然砸琴后,大家其实是有些怵他的。 他年轻,身材高大,天生自信,身上有一种很强的进攻性,仿佛什么都不怕,也就纪繁清在的时候能压得住他。 有时候纪繁清去忙了,三人在练习室互相帮忙,靳逍练着练着也消失了。 几次之后,安溪偷偷和赵宇彬八卦:“你觉不觉得他们俩……嗯有点儿问题?” 赵宇彬看了眼大门,又低下头扶了扶眼镜,温声道:“没注意,咱们专注自己就好。” “……” 安溪讨了没趣,撇撇嘴又自己练习去了。 没人一起八卦真的好寂寞。 靳逍消失的时候,一般是去了纪繁清办公室,他总是趁着排练间隙熟练地偷溜过去。 纪繁清在的话,他就没话找话制造话题,把人惹烦了又迅速溜去端茶倒水给他降火。他托朋友在日本弄了一盒皇室特供抹茶粉,在茶水间给纪繁清做抹茶拿铁。 纪繁清很喜欢这个味道,果真被他安抚住了,任他拿走一个抹茶味的吻。 偶尔他不在,出去忙了,靳逍就自己窝在沙发里打游戏,俨然把这里当成了他的老巢。 这种区别于另两人的特殊待遇,让他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如果背后长有尾巴,大概此时已经翘到了天上去。 纪繁清的家、他的办公室,都被他打下了自己的印记,然而这还不够,他还得寸进尺地想要更多特权。 离比赛越来越近,纪繁清和靳逍中午在办公室一起吃了午餐,没空再和他寻欢作乐,他下午约了人喝下午茶聊工作。 下午茶地点是一家花园茶餐厅,在另一个区,离公司这边还有些远。他脱下西装外套,换了身休闲款的米色长风衣就要走了。 靳逍立马吃味起来:“你要去见谁啊,还需要盛装打扮一下?” 纪繁清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只不过换了件外套,根本未作打扮,更称不上盛装。 “宋司榆。” 靳逍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纪繁清看了眼自己的茶几,脸黑了。 “怎么,是你偶像?” “不,不是,我跟他不熟。”靳逍否认三连,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他默默拿纸巾擦拭茶几。 纪繁清讽刺道:“你当然跟他不熟,人家是影帝,你哪位啊。” 哪位? 他老板的好大儿…… 靳逍当然不敢这么说,他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的优势,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隐藏的雷。 宋司榆不仅是影帝,还是华锋旗下的当红头牌,他爸的摇钱树。 靳逍回忆了下,他好像有部电影快上了。 “你去见他有什么事吗?” “你好像总是很多好奇心,”纪繁清斜眼看他:“我的事情需要向你汇报?还是说,你想跟着去?” 宋司榆是难得的颜值演技票房号召力均在线的男演员,喜欢他的大有人在,但他咖位在那,也习惯低调,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就算靳逍想跟着去,纪繁清也不会带上他。 但是意外的,靳逍摇头拒绝了:“不不不,我不想去,我下午还练歌呢。” 纪繁清用一种怀疑和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看的靳逍心底发毛,再次道:“他真不是我偶像,我不喜欢他!我就是知道他很有名而已!” 说完,又问道:“你们几点结束啊?我去接你吧,正好一起吃个晚饭再回家。” 一句“回家”说的如此自然,让纪繁清甚至产生一种他们是什么同居中的爱侣的错觉,但其实他们只同居了几天,充其量他们只能称之为床伴,靳逍也只是暂时借宿而已。 第38章 在他的讲述中,他已经被他爸一怒之下扫地出门了,只能继续借宿在纪繁清家。大概只能等到比赛结束,拿成绩让他爸消气了。 纪繁清因此调侃他:“万一你连决赛都没进怎么办?你爸该不会嫌你丢脸,要跟你脱离父子关系吧?” 靳逍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真有这种可能一样。 纪繁清只是随口一说,事实上他对靳逍的家庭情况,对他爸的性格脾性,全都一无所知,也没有主动问过。 他平时工作很忙,很累,灵感匮乏的时候,更是焦躁痛苦万分。多年来他都是孑然一身,没有牵挂,没有亲人,没有交往过密的朋友,他习惯了不在任何无关的事情上浪费半点心力。 靳逍的出现纯粹是个意外,有时候纪繁清回想起来,都觉得一切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他姑且称之为命运吧。 偌大的别墅冷清惯了,多了个人吵吵闹闹的,似乎也不是很糟糕。只不过对方脸皮多少有点儿厚,干脆赖在他家里不走了,简直像个拖油瓶。 “你自己吃,不用等我,我晚上要听完音乐会再回。”纪繁清回答他。 “音乐会?你和宋司榆??”拖油瓶拔高了声音。 “有问题?” “……” 靳逍眼神幽怨:“你俩都很闲吗,为什么还要一起去听音乐会?” “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儿太多了?”纪繁清的耐心又快到达阈值。 他俩当然都不闲,并且都是大忙人,因此纪繁清很久都没有去听音乐会了。 在创作期,他喜欢关在家里闭门不出,但在空闲期,他会出去透透气,放空自己。 有时候会去郊区钓鱼,有时候去深山徒步,大概每个月听一次音乐会看一次歌剧艺术展之类的,偶尔还会飞去国外看秀。 他的生活其实很丰富,只不过多是独来独往,看起来十分孤僻不近人情。 宋司榆是他为数不多的,在艺术审美上和他非常契合的朋友。 他确实有一部片子要上,是一部大导的文艺片,冲奖用的,刚忙完后期配音工作。 片子是现实主义题材,绝对的大男主视角,他的角色立体丰满,层次分明,有很多可以深度挖掘的东西。 如此复杂的角色他却完成得很好,以至于制片方一直找不到一首契合他表演的主题曲,在业内邀了好几首歌,都缺那么点儿意思,达不到导演和制片人的预期。 好的歌曲是有故事感的,歌词塑造血肉,旋律赋予灵魂。因此配乐和人物角色是相辅相成的。 眼看要宣发了,主题曲还没定,宋司榆主动找到了纪繁清。 其实制片方一开始找过他,被他以时间太赶为由拒绝了,毕竟第一次接综艺,他想着忙完手里的事,就出国放一个小长假。 制片方找不到合适的歌曲,只能靠宋司榆亲自出马。 音乐会的票,是宋司榆托经纪人搞到的,正好是两人都喜欢的交响乐团,一票难求。 纪繁清没再推拒。 面对靳逍疑似拈酸吃醋的态度,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们又不是真的情侣,没必要没醋硬吃。 电影的主题曲是男主个人向的墓志铭,纪繁清和宋司榆边喝下午茶边聊剧情,还有宋司榆对人物的理解,一个下午,纪繁清大致定下了歌曲的基调。 忙完后两人找了间私密的会员餐厅吃饭,吃到一半,宋司榆的电话响了。 他对纪繁清说了句抱歉,起身去隔间里接。 纪繁清握着红酒杯,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的夜景,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离开办公室时,靳逍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样。 拿起手机看了眼,十分钟前靳逍给他发了条微信,是一张泡面的照片。 纪繁清打字:“不是让阿姨去给你做饭了吗?” 对面几乎秒回。 靳逍:“你们吃什么吃那么投入,现在才回我消息!” 靳逍:“一个人吃有什么好做饭的,就不麻烦人阿姨了,我自己随便凑合一下算了。” 靳逍:“泡面虽然难吃又没有营养,饿不死就行。” 纪繁清:“哦。” 靳逍:“……” 靳逍:“你们到底在吃什么啊?” 纪繁清随手拍了张桌面上的樱桃鹅肝和战斧牛排,“也就随便吃点儿。” 靳逍:“???” 靳逍:“你们竟然还喝了红酒?!” 纪繁清一愣,这才发现照片右上角,出镜了半只红酒杯。 他倒是挺会抓重点。 靳逍:“你们到底是谈工作还是约会啊??我没记错的话,宋司榆是有对象的吧!你们两个可别酒后乱来,你是有前科的人!” 纪繁清敏锐地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他有对象?” 对面这次安静了好几秒,才道:“啊?没有的吗?我看一些营销号爆料的,说他有一个男朋友,还以为是真的呢,所以到底有没有啊?” “你怎么那么八卦。”纪繁清没再搭理他,结束了对话。 宋司榆的确有一位圈外的同性爱人,但除了少数几个信任的朋友,外界很少有人知道。 靳逍不知道在哪里看的小道消息,竟然刚好歪打正着说中了。 正想着,宋司榆回来了,跟他解释道:“是我家里那位,他在家里做饭不小心伤了手,我得先走一步回去看看。真的很抱歉,这两张票都留给你,你看着处理,如果临时找不到合适的朋友一起,那我再约下一场的票向你赔罪!” 第39章 宋司榆今年32岁,正当盛年,英俊儒雅,爱情事业双丰收,整个人给人一种非常平和稳定的感觉。 他风度翩翩地说着抱歉,安排着后续事宜,但神情里还是透露出几分焦急。 他的对象比他还大三岁,作为一个心智成熟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就算弄伤了手但还有精力打电话向爱人诉苦,想来是没有多严重的,不然打给宋司榆还不如打给120来得实际。 纪繁清虽然无法理解这种恋爱导致的降智,但也生不起气,只能表示尊重祝福。 他收下那两张音乐会的票,跟宋司榆说了再见。 然后拿起手机,发消息道:“过来接我。” 第21章 步步沦陷 纪繁清在等待靳逍过来的途中,接到了助理小何的电话。 小何跟他说,冯之岐不小心折了手臂正在住院,他等了几天才等到机会,单独跟冯之岐会了一面。 冯之岐原本就是个没脑子的,稍微一诈便认下了小提琴的事,只不过停车场送花的事他否认与叶回有关。 住集体公寓时,冯之岐经常暗地里偷窥纪繁清,躲在他们训练室外偷看,关注着纪繁清的一举一动。 因此才对靳逍暗生了嫉妒,嫉妒他能时常往纪繁清跟前凑,嫉妒他样样比自己优秀,更有可能得到纪繁清的青睐,恰好又发现了他比赛会用到小提琴,于是动了歪心思,趁他们彩排时把靳逍的琴弦给毁了。 他也只敢背地里做些这种鸡鸣狗盗的事,真闹到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在跟他说那把小提琴价值十万,需要他赔偿时,冯之岐直接吓得面无人色。 至于害纪繁清险些出事,他更是愧疚不已,直言他根本不知道纪繁清花粉过敏。他是无意中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私下闲聊,说纪繁清从来不收玫瑰花,因为他不喜欢玫瑰,更喜欢象征着纯洁和高雅的百合花。 具体是哪些个工作人员,他早就不记得了,但的确不是叶回。 叶回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会放下姿态跟他说闲话?冯之岐表示没这种可能。 纪繁清听到这里,沉默了片刻,问小何:“他怎么突然把手摔了?” 他还没开始找冯之岐麻烦,他就自己先倒上霉了,报应来得也太快了。 小何道:“他说回家路上正好遇到别人在打架,被无辜波及的。脸上身上挨了好几拳,右手还骨折了,打人的早就跑了,附近又没有监控,他只能自认倒霉。” 纪繁清:“……” 活该。 至于送花的事,是否跟叶回毫无关系,纪繁清仍然持保留态度。 无关工作人员突然在背后议论他喜欢什么花,实在有些蹊跷,他根本不喜欢花,更何谈什么纯洁高雅的百合,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一时也找不到更确凿的证据了,这件事只能先就此搁置。 靳逍来后,纪繁清已经结束了用餐,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问他:“听过音乐会吗?” 靳逍当然听过,毕竟附庸风雅是他们这个圈子的必修课,但他担心纪繁清又继续追问在哪看的,和谁看的。 他又得编半天。 “电视上看过。”他答得含糊。 “想看现场吗?”纪繁清拿起那两张票挥了挥。 城市的流光映在他的眼底,难得地泛出一点儿温软的笑意。 靳逍心口一动,喉咙有些干。 无论何时,面对纪繁清,他好像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纪繁清招一招手,他就巴巴地冲上去了。 “想。” 音乐厅离餐厅不远,两人车就停在餐厅这边,计划步行过去。 深秋时节,夜晚天气转凉,靳逍从家里给他带了条围巾。 纪繁清全副武装,头上戴着一顶渔夫帽,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小半张脸掩入围巾里,只露出鸦羽般的睫毛和秀挺的鼻梁。 他将冯之岐的事与靳逍说了,包括弄坏他的小提琴,以及摔骨折正在住院的事。 靳逍与他并肩走在靠马路的一侧,眉眼倨傲带着丝冷意,佯装意外地“啊”了一声,道:“真可怜,老天开眼吶。” “如果你想追究或者索要赔偿,后面的事你自己找律师处理。虽然节目还在播,闹出这些新闻不好,不过是他自作孽在先,你不用管节目组的意见。” “你给我撑腰啊?”靳逍收起那丝冷意,笑眯眯看向他。 纪繁清露出的眉眼依旧高冷:“我说了,现在你算我的人,我自然会保你。” 靳逍愣了一下,一时间心潮汹涌,五味杂陈,垂下眼道:“等比赛结束再说吧。” “嗯。”纪繁清没再发表意见。 宽阔的城市街道上,两人安静地走着,旁边车流如梭,汽车鸣笛声交替起伏。纪繁清虽比靳逍矮上半头,但风衣下的一双腿纤长笔直,步伐平稳,周身气质清冷得像是雪做的人。 靳逍难得地也没吵闹,静静走了片刻,忽然道:“我记得宋影帝好像是华锋娱乐旗下的,两家公司现在正是竞争关系,你怎么会帮他写歌?” 纪繁清道:“公司是公司,我是我,公司之间如何那是老板该操心的,关我什么事。” “你老板不介意你接这个工作?” “他还管不到我头上。”纪繁清语调随意,仿佛说的不是老板,而是某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 靳逍见他不在乎,隐隐松口气:“那如果对家公司挖你……你有可能会答应吗?” 第40章 “怎么,有人让你来探我的口风?”纪繁清侧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靳逍心脏猛地一跳,整个胸腔里都是咚咚的回声。 然而纪繁清已经收回了视线,每年想挖他的人太多了,他只不过随口一问,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说过,想要挖我,必须能拿出打动我的东西。你也看到了,我在公司杨戬给我很大的自由,不干涉我的工作,不反驳我的决策,除了我自己工作室的收入,每年他还会额外给我大笔的分红,我没有离开的必要。” 靳逍顿了顿,“如果是考虑这些,其他公司也不是不可以做到,甚至可以给的更多,那样你会考虑吗?” “有些东西可以计算比较,但有些东西是算不清楚的,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你开上公司了再来问我吧。”纪繁清随口打发他。 靳逍被他堵的一噎,心思辗转盘旋,试探地问:“我的公司想要你,你就会跟我走吗?” 等待回答的几秒钟内,心跳声几乎要盖过周边的汽车轰鸣声。 然而纪繁清铁石心肠,刀枪不入,“等你开上公司再说吧。” 话题就此结束,靳逍有口难言。 华贵典雅的音乐大厅里,交响乐团准时登场,环境从街边的喧闹转入室内的宁静,周围人无不穿戴精致得体。 指挥家抬起手势,悠扬的曲调缓缓响起。 纪繁清听的专注,靳逍却频频走神,回忆着他方才的每一句话,想从其中抠出一丝一毫他会答应自己的证据。 一场音乐会听得心不在焉,白瞎了宋司榆费尽心力搞来的门票,但纪繁清显然心情不错,整个人柔和了不少,唇边也弯起浅浅的弧度。 靳逍心底冒出一个念头,还好宋司榆提前走了。 音乐会结束,两人没在外面逗留,一起开车回了家。 靳逍没回客卧,和纪繁清一起进了主卧。 窗外秋风瑟瑟,屋内温暖如春,热气蒸腾。大床耸动的声音,比小提琴的乐章还要动人心弦。 两人经过数次的磨合,已经比最开始要和谐很多,纪繁清也逐渐尝到了欲望的甜头。 身上的人肌肉膨起,蜜色的皮肤上热汗淋漓,积蓄着力量。 纪繁清扣住他的手臂,指甲嵌进肉里,仰头闷哼了一声。 洁白的雪地上红梅盛开,大雪如鹅毛落下,枝头耸动,梅花开得愈发艳丽。 靳逍眼底一片暗红,想摘下这朵花揉烂在指间,独自观赏。 …… 录制前两天,节目第二期即将开播,辅导训练先暂休一天,纪繁清和靳逍窝在家里没有出门。 吃过早餐,纪繁清带他去了自己的琴房。 琴房里空气24小时循环净化,温度湿度均设定在适宜的参数上,比对待卧室还费心劳神。 桌上、墙上、玻璃柜里,一排排全是乐器,看得人眼花缭乱。 纪繁清拂过墙上那一排棕红的小提琴,转头看他:“选一把吧,当补偿你的。” “送给我?” “唔。” 毕竟姓冯的弄坏靳逍的琴,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虽然这件事他根本不用负任何责任,但念在靳逍最近表现还算合他心意,纪繁清不介意送他一把新的。 “选哪把都行?”靳逍不确定地问。 “是。”纪繁清给了肯定答复,既然把人带进来了,自然是随他挑选。 选乐器和选人差不多,要看眼缘,合心意。 靳逍目光盘旋了一圈,又回到纪繁清的脸上:“能换一种补偿方式吗?” “?”纪繁清挑眉看他:“别得寸进尺。” 靳逍如狮子巡航领地一般,走走看看,手指轻轻抚过白色三角钢琴的琴键,当纪繁清以为他还是想学钢琴时,他的目光落在了窗边的大提琴上。 白色的欧式藤编桌椅置于窗下,窗台明净没有任何摆件,白色的纱帘向两边挽起,晨光照得琴身光洁鲜亮,能看出使用痕迹,但同时又被保护得很好。 偌大的琴房,只有这把独一无二的大提琴,像是这里的主人。 “我想听你拉一曲大提琴,可以吗?” 纪繁清有些意外,目光也落在大提琴上,眼神轻柔了许多,像在看一个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友。 “你确定不要小提琴?”他再次询问。 能收进这间屋子的琴,件件都是珍品,价格不菲。 一把琴,换他拉上一曲,听起来不太划算。 简直比国际一流乐团还昂贵。 靳逍应了一声,“昂,我想听。” 他之前确实听过几次音乐会现场,但比起交响乐,他其实更喜欢看摇滚乐队的live演出。 那种热烈、张扬、怼天怼地的感觉,让人血脉喷张。 他觉得这才能称之为青春,称之为热血。 交响乐,老气横秋的。 可是看到窗边那把大提琴的那一刻,靳逍脑海中浮现出纪繁清坐在窗沿下,垂着眸拉奏它的场景。 优雅、神圣,又带着些许寂寞。 美得像是一尊雕塑。比任何乐团的演奏,都要赏心悦目。 “行。” 纪繁清握着那把大提琴,如他所想的那般,在窗边的白色藤椅上坐下。 屋内温度适宜,纪繁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交领家居服,宽松闲适得仿佛与大提琴毫不相干。 第41章 可他神情慵懒淡漠,握着琴弓的样子格外气定神闲,仿佛乐器早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想听什么?”纪繁清抬头看他。 靳逍支着长腿倚在钢琴上,视线与他在半空交汇:“你做主,就拉你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吧。” “好。” 纪繁清调整了下手指的位置,窗外的光线随着朝阳上升,逐渐变得明亮。金灿灿的橘红色照进来,像是为雪山镀上了一层金边。 窗外绿树如茵,纪繁清乌发柔软,眉如远山,垂眸拉动琴弦的样子,实在优雅得像是一只天鹅。 人的想象力还是太匮乏,画面竟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 靳逍静静地看着,任由胸腔里的悸动似藤蔓疯长。 他不知道造物主怎么这么会造人,纪繁清身上的每一处,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情欲如罂粟,尝过一次,便永恒难忘。此后的每一天,都不过是欲望的迭加,和身心的步步沦陷。 静谧的空间里,琴音缓缓流淌,大提琴低沉醇厚,像是夜晚的潮汐,深沉而绵广。 幽蓝色的海水一遍遍冲刷着海滩,将所有的浮躁都一一抚平。 不知何时,靳逍手里多了一把琴,墙上那排小提琴里,空出来一个位置。 他将小提琴架于脖颈之间,跟随着大提琴的曲调,缓缓拉动了起来。 两种乐声同时响起,一高一低,仿佛日月交相辉映,独特的巴赫《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 前奏曲》。 纪繁清怔楞之下停了一拍,但很快就调整好节奏,跟上小提琴的步调。 温暖敞亮的琴房里,两人一坐一站,静静地合奏着同一首曲目。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拉琴,却表现得异常默契,或许肉体的亲密会逐渐渗入心脏,而音乐是直通心灵的桥梁。 一曲结束,纪繁清轻呼出一口气,再次抬头对上靳逍的目光。 莫名地,两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纪繁清转开视线,淡淡道:“琴拉的不错。” 靳逍放下小提琴,走了过来。 阴影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落到了纪繁清的脚边,两人的影子部分重合到了一起。 纪繁清盯着地面,有片刻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直到靳逍低沉的声线在头顶响起。 “纪老师,如果比赛我进了前三,我能向你提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纪繁清回神,抬头看他。 “到时候再说行吗?” “那恐怕不行。” 方才的温情仿佛只是虚幻的泡沫,风一吹就破灭了。 纪繁清又恢复冷静理智的一面,他将大提琴放好,站起身道:“万一你的要求违背我的意志,我恐怕无法做到,所以你最好先说清楚,我才能考虑是否答应。” 靳逍嘴唇微动,一瞬间很想说出让他跟自己走的愿望。 他迫切地想将纪繁清纳入自己的领地,这种急切,无关公司的利益,而是他个人的意愿。 但潜意识里,他又知道现在时机不对。 他们的关系太过脆弱,开始于谎言,维系于欲望。是他隐瞒在先,稍有不慎,可能一切都如镜花水月,他连再站到纪繁清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到底想提什么要求?”纪繁清打断他的沉思,戏谑道:“是有多过分,说来我听听?” “没有,”靳逍按捺下心底的不安,否认道:“是我还没有想好。”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下周就入v啦! 周一直接更新6000+v章,感谢所有人的支持! 矛盾很快会爆发,彼此坦诚才能更长久地走下去,需要一个过程,这里就不剧透啦~往后看吧(#^.^#) 第22章 恃宠而骄 晚上,两人依旧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第二期如期开播,有了第一期的铺垫,观众对纪繁清的点评风格已经有了充分的适应,并且陷入了盲目崇拜。 “女王驾到,闲杂人等通通闪开!!!” “这真的不是女王选妃现场吗?这是我不用花钱就可以看的吗?!” “我为女王痴,我为女王狂,我为女王哐哐撞大墙!” “纪女王”的称号享誉全网,纪繁清的微博账号蹭蹭涨粉,纪繁清本人看的直皱眉—— “她们有什么毛病,干嘛叫我女王?” 从前业内大多叫他“繁神”,用以和“凡人”区别开,纪繁清觉得还比较符实,因此乐于接受。 如今铺天盖地的叫他女王,听起来莫名其妙,感觉像在骂他娘炮。 “女王是一种形容词,不是特指性别。”靳逍给他解释:“说明你人气高气场强啊,别人喜欢你又不敢靠近你,只能跪舔你喊你女王万岁。” 纪繁清:“……” 他将薯片塞进靳逍嘴里:“闭嘴吧你!” 靳逍咬得咔嚓作响,闷声道:“遵命女王。” “……” 两人边吃边看,茶几上摆了许多零食,还有一瓶开着的香槟——因为女王想喝甜的但拒绝奶茶果汁碳酸饮料,以及一盘甜点——靳逍给女王现烤的抹茶舒芙蕾蛋糕。 淡黄色的云朵蛋糕上,盖着一颗半融化状态的抹茶冰淇淋球,看起来又热又凉,仿佛牙疼套餐。 纪繁清一贯有着坚定的人生信条,口味挑剔、古怪又专一,能麻烦别人,绝不亏待自己。 第42章 尽管绿色在世俗意义上已然成为一个对男性不太友好的颜色,他依然我行我素地喜欢着。 薯片要吃黄瓜味的,冰淇淋要吃抹茶的,睡袍也要穿墨绿色真丝的。 还好帽子他只喜欢黑色的。 “现在再看一遍,还是觉得这种水平的比赛,我是怎么有耐心坐着听完全场的。”纪繁清摇摇头,挖了一勺冰淇淋,感叹道:“我脾气也变得太好了些。” 靳逍:“?” 随着第二期的播出,《最佳唱作人》热度节节攀升,在网上拥有极高的讨论度。 几位导师也一跃成为话题人物,然而由于关注过多,叶回暴露出来的音乐上的短板也越来越明显,在其他几位导师的衬托下,口碑持续走低。 甚至有一条评论被顶上了热门: “说真的,不知道节目组为什么要请yh,他究竟是起到一个什么作用呢?造型上的作用吗?” 回复全都是—— “哈哈哈太损了,会说你就多说点!” “我建议你马上删除,让我来说!” “集美,嘴借我用两天。” “讲真我也不知道节目组为什么请他,可能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吧[摊手]” “路人中肯地说一句,纪女王造型上也比他好看。” “某家的粉不要披着路人的皮说话,请大胆撕下你的伪装!” “先揭开你的小丑面具给你爷爷我瞧瞧!这不是我们干啥啥不行吃屎第一名的臭蛔虫吗?!” “哈哈哈哈笑屎我了……” 评论区又吵翻了,但很快叶回方团队下场,热度被压下去很多,广场又被各种“温柔”“神颜”“敬业”“好脾气”帖子占领。 纪繁清自顾自喝着香槟,根本没理会网上的风起云涌。 靳逍倒是比他更关注,节目在纪繁清最终选择了他后,达到了一个高潮,网上cp帖如雪花般飞来。 “靳纪之恋”超话迅速挤入微博超话cp榜单前十。 靳逍微信震了几下,是他一个开自媒体公司的发小。 “大哥,还要继续买水军吗?” “你就算想红也不用炒cp吧,你们家不多的就是资源?” “还是说你钱多烧得慌,v我500万看看实力?” 靳逍余光瞥了眼纪繁清,见他专心在看电视,便回复道:“我一会儿转你。” “?真要给我转500万?[还有这种好事].jpg” “你想多了,上次还有这次的尾款给你结了,不用再买了。” 反正热度已经够了。 纪繁清的各种拉郎配对cp中,靳纪之恋稳排第一,谁都别想动摇他正宫的地位。 叶回的口碑大概也很难挽回了。 靳逍花完钱,神清气爽,堪比他妈买包时的快乐。 “你没有开通微博账号吗?”纪繁清忽然转头问他。 靳逍手指一颤,飞速退出聊天界面,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有啊,怎么了?” “是小号吗,怎么没有认证一下?” 参赛成员基本都陆续开通了官方账号,也给节目组报备了,官博在一些视频中会艾特他们。就连赵宇彬和安溪也都有了账号,并且涨粉不少,靳逍却始终没有报备。 他的身份仍然成迷,没有人会将他跟华锋娱乐联系到一起,尽管他和华锋的老板都姓靳。 此事要得益于邹女士的高瞻远瞩,当年邹芝盈怀孕刚五个月,圈里一个大导和影后的六岁儿子,因为跟着父母频繁出镜而被歹人盯上,后遭绑架撕票。 这件事把邹芝盈吓得够呛,充分意识到了隐私的重要性,后来恰好在香港生产,便顺理成章地取了个英文名对外公布。圈里人只知道华锋的太子爷叫daniel,除了亲人和少数世交心腹,其他人并不知中文名叫什么。 后来出国留学,靳逍又换了个英文名,改名shawn,狡兔三窟,就连宋司榆都不知道靳逍是何许人也。 只是他和他爸长得有几分相像,如果近距离接触,难保不会起疑心,所以靳逍不想跟宋司榆碰面。 纪繁清不知这些内情,只从长远发展来看,注册一个公用账号,那是必然的。想刷八卦,再注册一个小号就是。 他好心提醒:“就算比赛进不了前三,但人气足够的话,出道也不是难事。我不说你也应该懂这些圈内的规则,除非你根本就没想出道。” 心里有鬼的人,总是容易草木皆兵,靳逍立刻反驳道:“我怎么没想出道了!我还等着拿前三向你提要求呢!” “你激动什么。”纪繁清不以为意,“所以,你想好提什么要求了?” 靳强装的气势立刻蔫了回去:“还没。” 他感自己被架在了烤火架上,进退不得,倍感煎熬。 纪繁清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能察觉到靳逍的反常,但对方不想说的话,他没必要自讨没趣地多嘴去问。 -- 第二期节目播完,纪繁清的商务邀约如雪花飞来。 有真人秀综艺想邀请他当飞行嘉宾的,有广告商想请他代言拍广告的,有时尚杂志邀请他拍摄封面参与访谈的,甚至还有剧本递过来想请他拍戏的。 纪繁清的工作室没有专门的经纪人,大多数是技术人员,以及一个财务和一个法务,因此这些事都落到了助理小何的身上。 当小何以为自己会坐火箭般直冲娱乐圈顶端,片约商务接到手软,成为下一任金牌经纪人时,纪繁清都给推了,只接了杂志拍摄的邀约。 第43章 原因无他,他个人挺喜欢看那本杂志的。 纪繁清做事就是这么随心所欲,有才任性。 在杂志确定好拍摄选题之前,下一期录制又开始了,这次是15进10。 靳逍选的是首英文歌,再次编排了很酷的舞蹈,赵宇彬、安溪也稳定发挥,三人都顺利晋级。 比赛结束,十强名额中,纪繁清一人就占了三个,其他导师李谭延、张若薇和林杭各自进了两个,节目组为了保叶回最后一期的录制,硬生生给他留出了一个晋级名额。 十强就此诞生,只剩最后一期录制了,为了给大家充足的时间准备,此次录制间隔时间和上一期一样,也是十天。 纪繁清一边和杂志社沟通拍摄的事宜,一边给他们排练。 总决赛大家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安溪选了一首比较英气的战歌,一改平时甜美的形象,练上了剑舞。赵宇彬也用上了乐器——一把适合他声线的琵琶,纪繁清为他挑的。 在集训的第一天,纪繁清就预测到他能进决赛,并为他选了一把趁手的“武器”,督促他每天练习,只待最后关头巅峰一战。在15进10的比赛结束后,还带他去见了业界一个琵琶大师,亲自指导他技法。 得知他对赵宇彬这么上心的那一刻,靳逍简直要掉进了醋坛子里,酸的快腌入味了。 “你要不要这么偏心?”办公室里,他不满地控诉。 纪繁清眉眼不动,看着计算机屏幕上杂志社报送的选题:“我对你们都一视同仁,不过是因材施教而已。” 靳逍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把玩着他的钢笔,活像个干扰皇帝批阅奏章的妖妃。 “我跟他们怎么能一样?你一视同仁,本质上就是对我的不公平!” “……”纪繁清瞥他一眼:“差不多行了,别恃宠而骄。” 第一天他也送了他两本书,后面带他看歌剧,虽然掺了其他心思,但也是对他的提点。 所谓比赛,自然是取长补短,推陈出新。 靳逍的优势是舞台,单论唱功,他早该淘汰了。所以总决赛,纪繁清让他以舞台剧的形式,去完成一首歌。 将歌曲融入到故事里,配合表演、形体动作,有节奏的韵律和词曲表达,来赢得观众的票数。 几人的舞台都敲定了,接下来就是他们各自排练,纪繁清几乎全程跟随指导。 与此同时,杂志的拍摄地点,最终敲定在一处山间峡谷。 好巧不巧,当天正好是纪繁清的生日。 纪繁清对外的生日是他瞎报的,真正的生日在十一月初,但他从来不过,所以外界也没人知道。 靳逍是无意间看到他的身份证,才知道他马上要过生日了。 可是杂志社的工作日程已经敲定,几乎要忙一整天,他想跟着一起去,纪繁清没同意。 “是拍我,又不是拍我们俩,你跟着去干嘛,给我当跑腿的?” “也不是没干过。”靳逍觉得自己大概贱得慌,干跑腿干的还挺带劲。 两人正窝在影音室里看歌舞剧,昏暗中靳逍凑过去道:“你过生日,我怎么能不陪你一起。” “我不过生日。”纪繁清推开他的头,言辞冷淡,“马上就要总决赛了,你自己专心训练,我有小何跟着就行。” 靳逍不说话了,幽怨地盯着他,心里默默对小何也记上一笔。 纪繁清无视他的视线,径自看得认真,靳逍讨了没趣,退回来倒了半杯红酒,仰头一口闷了。 纪繁清这才分出一个眼神给他:“你是驴?” “怎么,喝你点儿酒你心疼了?” 第一次在这里,喝完酒还勾手指亲他呢,现在人到手了,就喊他驴了! 果然是渣男! 纪繁清:“……你随便。” 他这么好说话,靳逍反倒没有喝酒的兴致了,蔫头巴脑地又躺回沙发椅上。 纪繁清解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是我不想带你,只是你现在也算半个公众人物了,小组学员有好几个,我只带你别人肯定会多想。我是无所谓,但你才刚起步,沾上太多这种花边新闻不是好事。” “我又不介意。” “但是会影响工作效率。”纪繁清看着他:“我不想生日当天还要被迫加班。” “……” 靳逍承认自己被拿捏住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道:“那我订晚上的餐厅,一起吃个饭总行了吧?” “不必了,我说了我不过生日,不用搞这么麻烦。” 他像是对这些风花雪月过敏,可明明不久前他还和宋司榆一起吃牛排了。 靳逍的嫉妒心又开始膨胀,整个人都像只要炸毛的狮子,纪繁清终于无奈退让一步:“我尽量早点结束回家,就在家吃晚饭。” “哦……”他这才稍稍满意一些,也只是稍稍。 纪繁清一大早就去杂志社做妆造了,靳逍偷懒没去练习,在家里隔一会儿就骚扰一下他,问他在干嘛忙到哪一步了,快结束了吗。 纪繁清才刚化完妆,换上拍摄用的衣服,抽空看了眼时间,才上午十点半。 “……” 他觉得靳逍有病。 关上手机,一行人出发前往郊区峡谷。 说是峡谷,其实只是山间的一处小瀑布,溪水从悬崖上飞流而下,溅起白色的水花,两边山石林立,绿林遍野。 悬崖下方,靠近瀑布的位置,有着大大小小的黑色岩石,涌动的水流冲刷着这些石块,将它们磨成天然圆润的形状。 第44章 有一块最大的正好位于中间,天然的拍照圣地,无论是风景还是构图,都是绝佳。只不过石块湿滑,看起来有几分危险,毕竟下面水虽不深,但水流还是挺快的,又有许多乱石埋在水下,很容易受伤。 小何在旁边有些担忧,反复跟摄影助理确认安全事宜,得知他们早已预先踩点演练过几次,才稍微放心一些。 纪繁清一身黑色劲装,外搭一件白色长款刺绣外套,显得身量修长挺拔,气质卓绝。 衣服是来自国内某独立设计师的国风高定系列,轻薄的材质上绣着银丝暗绣,珍珠碎钻缀饰其中,自然光下像是瀑布溅起的水珠。 配合周围肃杀的环境,和一张不茍言笑的脸,全然一位出身世家的冷面公子。 候场准备的时候,纪繁清披着羊绒大衣坐在溪边的折迭椅上,不耐烦地冲着前方取景地拍了一张照,发给一直骚扰他想看拍摄现场的靳逍。 很快对面回复一个问号。 靳逍:“?” 靳逍:“你站哪儿拍啊?不会是瀑布下面吧??” 纪繁清打字:“不然呢,我站瀑布上面去拍?” 靳逍:“……你的冷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纪繁清:“知道你还问。” 靳逍:“他们靠不靠谱啊,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怎么找这么个地儿,是不是存心折腾你啊?” 纪繁清:“别人没那么闲。” 选题是他亲自跟进的,这套拍摄方案,是主编为他量身定制的,比较贴合他的气质。 纪繁清喜欢自然,因为大自然很诚实,无论好坏美丑,它们都坦然存在,不加修饰,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只不过拍摄起来确实辛苦,天气已进入深秋,山间气温比市区还要低。纪繁清的两套服又都很轻薄,溪里的水他探手试过,冷的像刀子一样。 然而工作人比他还辛苦,有的甚至要蹲在水里打光找机位,他自然没那么矫情先叫苦连天。 市区别墅里,靳逍窝在客厅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新闻,烤箱里烤着蛋糕胚。 在纪繁清家住了半个月,他已经从十指不沾阳春水,进化成上得了舞台下得了厨房的全能型选手了。 耳边新闻女主持机械地播报着下周天气,多地面临进一步降温,让大家做好防寒工作。 靳逍盯着微信里那张图片看了又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放心。 “这石头看着这么滑,能站人吗?要不我现在过去吧,我给你当保镖。” 纪繁清:“没人想谋害我。” 靳逍有些泄气,说来说去纪繁清就是嫌弃他,把他当拖油瓶。 他无奈打字:“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山里这么冷,没拍的时候多穿点儿,有空就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纪繁清:“啰嗦。” 靳逍佯装看不见,退出来又给小何发消息,让他把羽绒服保温杯毛巾毯都准备好,多注意纪繁清的安全,有危险别管拍摄了先第一时间冲上去。 小何盯着手机里他一副老板娘的口吻,抖了抖身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回复说知道了。 靳逍住了这么久,他和纪繁清的事小何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只不过老板的事少打听,闭着眼睛干就完了。 准备工作结束,先开始第一组镜头的试拍。 以整个瀑布为背景,纪繁清站在巨大的黑色岩石上,背对着众人回眸侧过半张脸。 水流飞跃而下,冷冽的风掀起他的衣摆,他面容冷淡,薄唇平直,侧颜线条清晰利落,只一双清冷的眼里,像是裹着冰刃。 摄影师疯狂地按着快门,没想到他并非艺人,镜头表现力却这么强。 仿佛艺术家遇到了自己的缪斯,摄影师感觉体内热血沸腾,更加专注地投身拍摄之中。 “对,没错,就是这样,再给我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来啊……杀我!” “……” 现场流程有条不紊地推进中。 画面一转,纪繁清面向众人,撑起一把白色的竹伞,伞面微微向下倾斜,遮住了他的眉眼,只留下面无表情的下半张脸。 哪怕只露半张,也足以窥见惊人的气质和轮廓,在巨大的山水背景下,美得惊心动魄。 “perfect!非常完美!” 站位拍完,还有坐位和半卧位,拍摄间隙还得整理服装妆发,几套动作拍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纪繁清冻得面无血色,更加的冷脸杀人。 摄影师很变态地愈发满意。 小何寻机就冲上去递姜汤和热水袋,也顾不得自己裤脚沾没沾到水了,忙碌的像只乱窜的鸭子。 纪繁清喝着姜汤,手指有些僵硬地回复着手机上靳逍的骚扰信息。 他每隔十几分钟就发过来一条,一会儿是蛋糕烤好了,开始切水果打发奶油了,一会儿是牛排已经腌制上了,晚上他要做战斧牛排,保证比他上次和宋司榆一起吃的好吃。 纪繁清觉得他真的很幼稚,也可能是太无聊了,无聊到后来跑去他的卧室,给他的仙人掌们浇水。 纪繁清眼底终于有了波动,警告他道:“你最好别把它们浇死了,不然回去我就把你埋土里给它们陪葬。” 靳逍:“……我的命还没几盆仙人掌值钱?” 纪繁清:“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靳逍:“[果然爱会消失].小狗抱头jpg” 第45章 纪繁清:“不,我对它们的爱会永恒存在。” 靳逍:“[杀人诛心].jpg” 纪繁清看着屏幕上的表情包,唇角动了一下,弯出一点儿弧度。 摄影师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在笑,那感觉简直如冰川融化,春风降临。 然而他们这期的主题是“肃杀”,他正想提醒纪繁清保持状态,继续一张冷脸大杀四方时,纪繁清盯着屏幕,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就荡然无存。 一切快得像是错觉。 摄影师眨了眨眼,看着他冷淡的神色,识趣地退后两步。 手机屏幕上,“段承泽”三个大字正显示来电中。 纪繁清抬手按断了。 手机安静了两秒,进来两条短信。 “生日快乐。” “小繁。” 纪繁清盯着最后两个字看见许久,退出界面,按了锁屏。 第23章 偏离轨道 靳逍在家里一顿瞎忙。 虽然纪繁清不喜欢仪式感,但靳逍觉得生日是大事,不能含糊敷衍。 他的生日每年都是和家人朋友一起过,就算出国了,他妈也会飞去国外给他庆祝。 可是纪繁清独来独往惯了,能跟他扯上称之为“亲密”联系的,靳逍只想到两个人。 一个是出现过一次的西装男,还有一个就是跟纪繁清不对付的叶回。 很巧合地,今天也是叶回的生日。 靳逍是偶然上网才发现的,叶回的粉丝正全网宣传庆祝,排场大得很。 两个不对付的人,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真是太巧合了,巧合到让靳逍觉得另有隐情。 可是背后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只有当事人知道。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岩石上的拍摄告一段落,终于要换拍摄点了,纪繁清几乎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了。 “纪老师辛苦了!大家也是,气温比较低,路面湿滑,大家注意安全!”摄影师缩在大棉袄里,宽慰着大家:“我看了,今天一定会很出片!接下来还有一处树林里的拍摄任务就结束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两名摄影助理附和着加油的话,小何在旁边无声骂了句娘。 纪繁清倒还算平静,没像在综艺里那样发火,毕竟时尚领域不是他的专业,只能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尽量配合工作。 他内心感叹,原来模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观众只看到封面上定格的那一秒的光鲜亮丽,却不知拍摄的时候付出了多少。 美丽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纪繁清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脚腕,将重工的外套先脱下来交给工作人员,然后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衣内搭,借着小何的支撑从岩石上跳下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踩着石块往回走。 小何走在纪繁清后面,殚精竭虑地帮他看着路,一直念叨:“纪老师小心,小心……” 原本平安无事,前方的摄影师助理突然“嗷”的一声,抱着器材脚下一滑,眼看要跌进水里。 纪繁清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拉他。 “纪老师——!”小何惊慌的声音同时响起。 哗——靳逍将红酒沿着玻璃内壁缓缓倒入醒酒器内,接着轻轻晃动了几圈,顺便看了眼旁边的手机。 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纪繁清还没有回他消息。 蛋糕已经做好了,暂时放进冰箱冷藏着,餐桌上铺上了白色烫金桌布和金色烛台,红酒也已经倒出来醒着了。 还有生日礼物,靳逍挑了一条价格适中的爱马仕男士方巾,是纪繁清喜欢的真丝质地,可以搭配秋冬的大衣,不会太贵,不至于引起纪繁清的怀疑。 其实他还准备了一份礼物,只是暂时没办法送出去——是一顶鸽血红宝石王冠。 叶回的生日那么隆重,纪繁清的总不能太过寒酸。 定制珠宝来不及,正好佳士得纽约秋拍在两天前举行,他浏览展品时,一眼就看中了这顶王冠。 独特的花环造型,铂金骨架如花枝缠绕,白钻和红宝石交错镶嵌其中,暗红色的鸽血红,浓郁得像是鲜花盛开的颜色,高贵又神秘。 最重要的,不会过敏,也不会凋零。 仿佛是为纪繁清量身定制。 靳逍委托人竞价拍下了这顶冠冕,但这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典藏品,他目前的“身份”根本买不起,又何谈送出去。 想到这些,靳逍心里又十分压抑,谎言如同束缚手脚的绳索,让他寸步难行,就连送个礼物都不可以大大方方、随心所欲。 这钱花了等于没花,反倒买了一肚子憋屈,他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手机仍然保持安静。 靳逍频繁去看微信,发过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安。 纪繁清不会无缘无故不回他消息,是还没拍完?还是出了什么事,没有看到? 胡乱的猜测令人心烦意乱,靳逍等不下去了,正欲直接拨一个电话过去,手机铃声先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何助理”来电。 靳逍眼皮一跳,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心脏。 他迅速点了接听,呼吸有些乱:“喂,纪繁清呢?” 对面顿了顿,“是我。” 声线清冷,如珠似玉。 靳逍心跳漏了一拍,而后缓缓归于平静:“你怎么不回我消息?还有,你干嘛用何助理的手机打过来,害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手机呢?” 第46章 “掉水里了。” 靳逍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你掉水里了?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事??” “……手机。”纪繁清语气疲惫,又带着些无奈:“是手机掉了,我没事。” “你别骗我!”靳逍才不信他,“你把手机给何助,我问他!” 保姆车边,纪繁清把手机还给小何,顺便给了他一个眼神。 小何接过手机,三言两语解释着,是为了救人才不小心将手机掉进了溪水里,人没受伤。 靳逍在另一头气得大骂:“他们是什么草台班子,这么不专业?拍照不在影棚就算了,非要找这么个破地方,还要纪繁清反过来救他们?!” 小何心道,果然是宠妃,都敢直呼圣上姓名了! 他点头附和,像是找到了知音,趁着纪繁清不注意,小声吐槽道:“纪老师虽然没受伤,但是一只脚也跌进了水里,当时那场景我都快吓死了!你不知道那水有多冷,也不知道回去会不会生病,杂志社这边还要拍完一组镜头才能结束,简直是没人性!” 对面沉默了两秒,呼吸陡然变得很沉:“你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过去。” “啊?” “别废话,赶快发我。”靳逍拿上外套,大步往外走。 “不行,纪老师会杀了我的……” “我不做什么,你们拍你们的,先别告诉他,等结束了我接他回家。” “……哦,好吧。” 纪繁清拍完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他决定以后还是看看杂志就好,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他跟时尚八字不合。 披上大衣,纪繁清顶着一张美丽冻人的脸,朝山道上的保姆车走去。 旁边的小何偷瞥他,欲言又止。 纪繁清:“有话就说。” 小何没说话,但眼神飞到了保姆车后面停着的一辆黑车上。 一辆普通的黑色大众,并不惹人注意,纪繁清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是瞬间眉心皱起:“你让他过来的?” “不是不是,他自己非要过来的,说来接你。”小何连忙甩锅。 纪繁清没说什么,抿着唇去保姆车上收拾东西。 黑车驾驶座车门在这时打开,靳逍一身烟灰色工装夹克从车里出来,头发往后背起,夹克里只穿了件白色立领衬衣——是在家里搭配晚餐穿的,出门时没来得及换衣服。 此时看着,混搭中又带着些野性不羁,和这山林之景莫名很搭,像是也要来拍时尚大片的。 纪繁清看他一眼,眉心褶皱更深了:“你不冷?” 小何在旁边暗想,年轻人就是如狼似虎,火力旺啊! “你脚受伤了?”靳逍答非所问,目光落到他的右脚踝上。 小何一惊,连忙问:“纪老师,你脚受伤了吗?你怎么没说啊!我们现在要不要去医院?” “没受伤。”纪繁清像是有些烦他的大惊小怪,打开车门收拾手提包:“我坐他的车回,你自己把车开回去,明天来接我去杂志社选片。” “啊……好的。”小何还没反应过来,纪繁清已经利落地拿了包,哐的一下关上车门。 刚迈出一步,手里的包被靳逍接走:“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没人再理会小何,径自启动车辆驶离了环山道路。 小何吃了一大口尾气。 大众沿着山道一路下去,驶入平坦的林荫道后,靳逍靠边停了车,打开双闪,解开了安全带。 纪繁清不明所以地转头,身体突然被他倾身抱住。 “……你干嘛。” “纪老师,我吓死了。”靳逍埋在他肩窝里,闻着浅淡的沐浴露香,声音闷闷的:“说好了要报平安的,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我消息,还用何助理的手机打给我,我当时真的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能出什么意外?” “谁知道呢,山里危险因素这么多,这群人没一个靠谱的!” 纪繁清拍拍他的头:“起来开车,别冲我撒娇,这不是没事。” “怎么没事?”靳逍激动地抬起脑袋,目光扫过他雪白的脸,抓起他的手感受了下手心冰冷的温度,又看向他的腿:“是不是右脚跌进水里扭到了?我看你走路都不敢用力,那群草包竟然没一个人发现!还是说发现了也假装没看到,反正只要工作能交差就行了!” 纪繁清有些许惊讶,停了一瞬才道:“你倒是会观察。” “所以,真的受伤了是不是?”靳逍脸色更难看了,俯下身去捉他的脚腕。 纪繁清按住他的手臂:“没事,就是轻轻别了一下,可能溪水太凉,有轻微的不舒服,不影响走路,回去热敷一下就好。” 靳逍还是固执地去捏了捏他的腕关节,察觉到没有错位,脸色这才松动一点儿。 “好了,回家了。”纪繁清叹口气:“不是说还要给我过生日?” 靳逍低“嗯”一声重新坐好,将暖气调高两度,又将自己带着体温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纪繁清伸手挡住,觉得他有些过于夸张了:“我没那么冷。” 靳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根本不理会他的嘴硬,强硬地把他的手和腿都裹住。 纪繁清只觉得一股暖流袭遍全身,指尖不自觉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做,静静地靠在座椅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47章 天色逐渐暗下来,道路幽静,靳逍放慢了车速,侧眸看了一眼他的睡颜。车厢太小,纪繁清睡得不太舒服,即使座椅半放下来,人也舒展不开。 靳逍忽然就开始恼怒,恼怒这辆大众太破,恼怒气温太低,恼怒道路太漫长。 最恼怒的,是无法真实面对纪繁清的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初心好像变得不再重要,一切都在偏离原本的轨道,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局面越来越失控,无法叫停。 第24章 轻一点儿 还没到家,纪繁清就醒了。 他本就浅眠,又被暖气熏得脸颊发烫,喉咙有些干,调整座椅坐起来时,意外发现靳逍脸色很臭。 “你怎么了?” 纪繁清看了眼窗外,车子已经进了市区,周围车流多了起来,夜晚的尾灯汇聚成一条红色的灯带,车子走走停停的,他以为靳逍是因为堵车才心情不佳。 “我自己能回,你非要去接,这会儿堵路上又开始发少爷脾气。” 靳逍对“少爷”两个字过敏,立刻反驳道:“我哪有发少爷脾气!” “对,你不是少爷,但脾气挺大。” “……” 纪繁清将衣服丢给他,自己打开水杯喝了口水,一副不想再多跟他说一个字的样子。 靳逍单手抓着衣服,委屈道:“我真没发脾气。” “你要不要看看后视镜里你那张脸?” 靳逍看了眼,道:“挺帅的。” 纪繁清气笑了,骂了句:“臭不要脸。” 靳逍见他心情稍稍好转,暂时将那些烦心事抛到脑后,一边开车一边问:“饿不饿?我回去做饭你吃。” 纪繁清中午就在车上和大家一起吃的自热盒饭,难吃到他只寥寥吃了几口,然后吃了点水果垫肚子,此时被他一问,终于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你一下午都弄了些什么?” “那可就丰富了,你回去看就知道了。” 车子一路慢悠悠晃进香荔湾,已经到了快七点,纪繁清先上楼洗漱,靳逍去厨房继续未做完的晚餐。 客厅开着壁炉,温暖如春,纪繁清洗漱完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头发半干地垂落着,浑身的骨头都泛着懒。 他换上备用手机,处理了几则工作消息,然后下楼往餐厅走去。 厨房里传出哗哗水声,有人在忙碌的声音。 餐厅内,西餐桌被布置得极尽华丽,白色织金蕾丝桌布平铺展开,金色的烛台上点满了蜡烛,桌上依次摆放着红酒、香槟、白葡萄酒,两套面对面放置的刀叉餐盘、一个橙色的系着蝴蝶结的爱马仕礼盒、以及一个非常粗糙的马卡龙手工蛋糕。 纪繁清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真是非常、非常的直男审美。 靳逍喜欢吃中餐,但为了营造浪漫氛围,特意做了一桌典型的法式西餐。 前菜是鳄梨鲑鱼切片配法棍,汤做的奶油黄瓜浓汤,主菜烤了战斧牛排,副菜是芝士焗澳龙,还有一份松茸蒸蛋小甜品。 菜品一一上桌,配色鲜艳,卖相可观。 “你确定是你做的,不是叫的外卖?”纪繁清怀疑地看向他。 靳逍站在桌边擦手,淡定道:“那看来是很符合纪先生的心意了。” 纪繁清轻轻笑了一下,施施然拉开座椅落座:“good job,有劳靳主厨费心了。” “我的荣幸。”靳逍弯腰行了个礼。 他一身白色礼服式衬衣配黑西裤,勒出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好身材,像个中世纪的贵族,在纪繁清对面入座。 烛光摇曳,夜色动人,纪繁清穿着随意,气势上却不落下风,永远自带一分从容和慵懒。 靳逍注视着面前的人,眼神柔软,举杯和他碰了一下,低声道:“生日快乐。”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响,纪繁清有些微的恍惚。 他有好多年,没有听人当面说起过这四个字了。 端着高脚杯,缓缓喝下一口红酒,高浓度的单宁迅速在口中扩散,产生一种绵密柔滑的苦涩感,然后更深层次的花果香逐渐释放,夹杂着一丝橡木的清香。 这支酒似乎不是他酒柜里的,但纪繁清没有心思细想。 别墅空旷惯了,突然多了个人,突然有一种被填满的错觉。 无论是晃动的烛光,还是壁炉里燃烧的炭火,亦或是桌上成双成对的餐食,都给人一种类似于“烟火气”的不真实感。 这让他的神经被麻痹,仿佛坠入了一场温暖的梦境中。 一场由名为“靳逍”的男巫,为了获取他最珍贵的宝藏,而编织的一场梦。 纪繁清慢慢喝着酒,在这种陌生的体验感中,抬眸打量着对面的人。 灯光衬得他眉目深邃,宽阔结实的肩膀无时无刻不彰显着属于年轻人的彪悍,手臂修长有力,手掌大而骨肉匀称,握着刀叉时赏心悦目,又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纪繁清跳脱地想,男巫化身成这副模样,到底是想要什么宝藏? 他放下酒杯,带着醉意的眸子覆着一层水光,冲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靳逍眼神询问。 纪繁清脸颊泛着浅红,目光带着微醺,靠在椅子上,如女王般命令道:“我脚疼,你来帮我揉一揉。” 靳逍:“……” 纪繁清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靳逍的大脑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控制了,身体不由自主地起身过去。 第48章 纪繁清转动椅子,与他面对面,保持坐着的姿势,等待他的服务。 靳逍单膝下蹲,伸手去探他的脚腕,纪繁清却抬起脚,踩在他的大腿上,轻轻一压,蹲姿改为跪地。 靳逍的膝盖磕在大理石地板上,不疼,但有些酥麻。 他伸手握住他作乱的脚踝,腕骨纤细,刚洗过的皮肤白里透粉,比他手心的温度低很多,带着一丝冰凉。 靳逍感觉握住了一条滑腻的蛇,毒蛇颜色绯丽吐着信子,无孔不入地往他心窝里钻。 他手掌不自觉用力,纪繁清懒懒哼了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一点儿。” 靳逍压抑着呼吸,将他的脚掌搁在手心,另一只手缓缓给他按揉了起来。 纪繁清的脚很漂亮,有一种玉石的质感,脚背薄而白,脚趾细长,指头带着健康的粉色。 随着他的按捏,纪繁清的脚趾微微蜷缩,勾住他的手腕内侧。 灼热的温度顺着皮肤连接的地方,一路向上攀升,不知是谁的呼吸率先乱了。 空气中的酒精变得浓郁起来,纪繁清按了按太阳穴,脚掌微动,欲从他的手心抽离。 “可以了……” 靳逍却五指收紧,如一道枷锁般将他紧紧束缚住。 纪繁清掀起薄红的眼皮看他,还没开口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他起身压在座椅上,低头吻住。 “服务了你一晚上,现在该我收回点儿利息了吧?”他气息滚烫,声音暗哑。 吻势如狂风暴雨,纪繁清感觉自己的腰在他臂弯间,再用力一点儿就要折断。 可靳逍仍觉不够,直接推开椅子将他抱上了桌面。 还好餐桌够大,旁边还有充足的区域,纪繁清身体被他压得向后,可背后的位置还放着一个蛋糕,这让他不敢继续往下,只能抓着靳逍的肩膀,半悬空着上身,柔韧的细腰紧紧绷起。 靳逍单手打开礼物盒,拿出那条丝巾,喘着粗气道:“纪老师,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要看看吗?” 纪繁清还未回答,丝巾便像头纱一般,从天而降盖住他的面庞。 视线被挡住,灼热的呼吸隔着丝巾传来,靳逍吻他的眼睛,吻他的鼻梁,吻他的耳朵,热气穿透丝巾,他又在他耳边对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桌上烛台晃动,发出轻轻的声响,白色的蜡油顺势下淌,像是情人的眼泪。 噼啪一声,蜡烛芯燃尽,餐厅光线又暗了一度。 …… 一阵风吹来,丝巾飘落在地,纪繁清手脚发软地被靳逍箍进怀里。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额头抵在靳逍肩膀上,听见他胸口微微震动:“该许愿了,纪老师。” 嚓,是打火机的声音。 蛋糕上的蜡烛被点燃,散发出微弱的光。 靳逍抱他下来,给他整理了下衣服,从背后搂住他,哑声问:“你想许什么愿望?” 纪繁清轻喘着气,眸光落在那团烛火上,思维有片刻的游离。 万籁俱寂,烛光幽微,暖融融的光芒包裹着眼前这一小方天地,像是跌入了一个怪诞的时空隧道。 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生日快乐歌,欢声笑语不断,人影幢幢,有人催促他快吹蜡烛,而蛋糕上赫然插着“17”两个数字。 纪繁清闭上眼睛,驱散了眼前的画面。 急促的心跳渐渐平息,连带着血液也冷却下来,他脸上的艳色一点点褪去,语气冷淡:“我不信上帝,从来不许愿。” 靳逍愣了一下,嘴唇贴着他的脖子,感受着皮肤下血管的搏动,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低声道:“那换我来许一个愿望,可以吗?” 这一刻,他似乎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你想许什么愿望?”纪繁清偏头问他。 靳逍的心跳愈发加速。 他不再想要“挖走”纪繁清了。 从下午纪繁清失联的那一刻开始,他好像就明白了,原来所谓的工作、事业、面子,其实没那么重要。 纪繁清爱留在哪儿就留在哪儿吧,只要他开心就好。 此刻将人完好无损地拥在怀里,靳逍才切实感受到一种落地的踏实感,不再是悬在半空中坐立难安。 他想,他应该是爱上纪繁清了。 因此生出来许多类似于恐惧、焦虑、独有、渴望的心理。 可是谎已经撒下去了,覆水难收,纪繁清知道真相,会原谅他吗? 应该会的吧,纪繁清这么纵容他,肯定也是喜欢他的! 靳逍试探着开口:“你能送我一面免死金牌吗?” “?” 纪繁清不解:“什么叫免死金牌?” “就是如果我犯了什么错,惹你生气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能直接就给我判死刑,行吗?”靳逍收紧手臂,下巴戳在他肩上,小心翼翼地盯着他:“总之,我在你这里要和别人不一样,你要多给我一点耐心和机会!” 纪繁清敏锐地察觉到某种危险的信号,眼睛微微眯起:“你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 靳逍身体一僵,硬着头皮狡辩道:“我是说如果,你就不能先答应我吗?”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错了。”纪繁清仿佛在大脑里植入了一道ai程序,设定无论何时理智永远占据上风。他慢悠悠道:“在我这里,有些错误无伤大雅,有些错误不可原谅,没有第二次机会。” 第49章 靳逍:“……”悬着的心好像要死了。 “所以,你是出轨其他人了?”纪繁清问。 “当然没有!”靳逍激动地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没底线的事!” “那就行,在我们关系存续期间,你最好是不要在外面乱来。”纪繁清拿起蛋糕刀,面不改色地砍下去,一刀将蛋糕劈成两半。 “……” 靳逍蛋疼地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分蛋糕:“我不会乱来,同样的,你也不准和其他人有任何亲密行为,你只能跟我接吻上床!” 纪繁清哼笑了声,高傲道:“那要看你表现,看我心情了。表现好的话,我考虑多宠幸宠幸你,表现不好,那就等着被换掉吧。” 靳逍脸瞬间黑了:“你想换谁?谁能有我这么优秀,这么帅气,这么体贴入微任劳任怨无微不至地卖力取悦你?” “……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纪繁清颇有些无语,两人拿着蛋糕刀横一刀竖一刀地乱切,本就平平无奇的蛋糕,更是惨不忍睹了。 纪繁清刻意道:“听话的床伴多的是,我记得洛洛好像说过会一直在学校等我,他貌似比你还年轻一些。” “???” 他还记着洛洛那个小垃圾呢?! 伴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那些久远的记忆也一同被翻出,关于那首《情终》,以及背后的人。 靳逍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他脱口而出:“你那首《情终》到底是为谁写的?” 纪繁清手指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首歌,脑海中顷刻间浮现出下午收到的那两条短信,心头闪过一丝燥意。 他将手从靳逍手心抽出,扔了刀,一贯敷衍道:“汪雨。” 靳逍忍无可忍:“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纪繁清回过头,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于无形。 火药味一触即发。 他们中间永远有两道红线,靳逍的红线是他未说出口的身份,纪繁清的红线是他过去的一切。 纪繁清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只跟他保持单纯的肉体关系,灵魂不了一点儿,好像随时可以分道扬镳。 这又让靳逍觉得,纪繁清不是那么喜欢他,非他不可。 那就很不公平了! 心里憋着一口气,他看着纪繁清道:“纪老师,我们玩个游戏吧。” 灯光昏暗,他眼里有很强的侵略性。 纪繁清本能地感觉到他在对自己固有的城池发起进攻,沉默了片刻,才问:“什么游戏?” “总决赛结束,我们交换彼此的秘密,怎么样?”他似是破釜沉舟,迟早要坦白的,他来说,总比纪繁清自己知道的好。 “你想知道我什么秘密?”纪繁清反问。 “我想知道那首《情终》,你到底是为谁写的,你从前的一切过往,你的感情经历,你有没有和谁谈过恋爱,对谁动过真心?” 纪繁清不说话了。 靳逍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有叶回,这么巧他和你同一天生日,而且处处明里暗里针对你,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第一次淘汰赛的时候,有一位导师没有给我投票,就是他吧?他知不知道你花粉过敏的事?姓冯的就是他组里的人,我看他心眼这么小,难保不是他故意引导冯之岐送你花!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有过什么过节?” “你想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纪繁清打断他,带着一丝讥诮:“人不可以这么贪心。” 靳逍心道,这才哪到哪,他想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所有有关纪繁清的一切,哪怕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都想知道。 然而不急,来日方长。 他盯着纪繁清的眼睛,像狼群瞄准猎物:“那我就问一个,《情终》这首歌,当年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 第25章 陷入冷战 打破僵局的,是门卫的一通电话。 有一件快递闪送到了门口,因为是贵重物品,要当面签收。门卫给纪繁清打电话确认,问要不要让送进来。 纪繁清坐回椅子上,按了按眉心,问寄件人是谁。 靳逍站在他身后的位置,听到话筒里传出“段先生”三个字。 他扶在桌沿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纪繁清说不用了,让原路退回去,然后便挂了电话,也不管身后的靳逍,留下句吃饱了,就径自上楼了。 他回避了靳逍的问题,像是一种本能的防御。既没答应,也没拒绝,直接选择了无视。 蜡烛熄灭的那一刻,就如童话故事里零点的钟声敲响,一切又回到现实。 靳逍看了眼桌上一口未动的蛋糕,脸色难看得像是老婆跟别人跑了。 两人陷入一种微妙的冷战之中,纪繁清也没赶他走,就是第二天一早自己先出门走了,他要去杂志社沟通选片。 靳逍在家里憋得难受,斟酌着给他发了两条微信,问他忙得怎么样了,纪繁清直接用不回复来表示他忙得很,跟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靳逍没办法,又转而去联系小何,然而小何也是个见风使舵的,竟然只回了两个字:“在忙。” 失宠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昨天和今天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靳逍咬牙扔了手机,心道不理就不理,我自己玩我自己的! 他窝在沙发上打了两局游戏,都被惨惨爆头,又气得扔了手机,跑去影音室看电影,看了十分钟走了五次神,频频看向旁边的空座位,越看越觉得碍眼,仿佛连座椅都在嘲笑他是个孤家寡人。 第50章 靳逍决定躺平了,躺到下午四点,终于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拿起手机别扭地问纪繁清回不回来吃饭。 足足过了十五分钟,纪繁清才回了两个字:“不吃。” 靳逍盯着屏幕看了一分钟,又把手机扔了。心道,好啊,你不吃我吃! 他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做了一份豪华海鲜意面,什么大虾金枪鱼北极贝,不要钱似的通通往里扔,还调了一杯绿油油的抹茶拿铁,全部弄好后,精致地摆了个盘,然后拍照发朋友圈,不忘顺手屏蔽了他爹妈: “真香。”(附图1张) 不到一分钟,红色圆圈亮起,提示朋友圈有未读消息。 靳逍手忙脚乱地点进去,发现是他乐队的朋友给他点赞和评论的。 余稚:阿姨做的还是你做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下次有机会我也想尝一尝[可爱] 靳逍一口气蔫了回去,他就知道这速度不可能是纪繁清。 余稚是之前他们乐队的主唱,也是华人留学生,后来大家各自毕业回国,乐队就暂时解散了,但关系仍然不错。 出于礼貌,他随手回复道:点的外卖。 余稚:你吃外卖还要换成自己家里的餐具?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格调[6] 靳逍有些没心情回复,不断刷新着评论区消息,嘀嗒一声,通知栏显示进来一条微信,他又手忙脚乱地点进去,发现还是余稚。 余稚:“阿逍,你是不是快要总决赛了,准备得怎么样,需要帮忙吗?或者你可以录一段排练的视频,我帮你看看音准和其他可以改进的地方。” 靳逍有些烦闷,回道:“还行吧,反正我又不准备出道,无所谓了。” 余稚:“哦,好吧,你跟你导师相处得怎么样,他没有为难你吧?我看了一些网上的新闻,他好像脾气不太好……” 靳逍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纪繁清。 靳逍:“导师挺好的,网上那些都是断章取义胡编乱造的,事实不是别人说的那样。” 屏幕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靳逍赶紧又补一条:“不说了,我吃完还得排练,回聊。” 嘀嗒。 余稚:“好的,那你先忙,有空再聊。” 余稚:“[加油].jpg” 靳逍退出聊天,点进朋友圈,纪繁清还是没有留下痕迹。 他忽然觉得有点儿没意思,又把朋友圈删了,连带饭也吃不下去,喝了一口拿铁,苦的要命。 冷战整整持续了三天,纪繁清不是在外面,就是关在家中书房里写歌。 他有正经工作,有正当理由,倒显得靳逍游手好闲起来。 为了保护决赛舞台的公平性,纪繁清给他们三人分配了不同的练习室,分别安排了声乐老师跟随指导,但靳逍没什么排练动力,在公司见不着纪繁清,回家里也是一个人。 书房是纪繁清的绝对私人领域,其他人的禁地,包括靳逍。 因为涉及到很多原创稿件和一些商业合同,纪繁清不允许外人进入书房,因此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靳逍却也很少能见着纪繁清了。 别墅一下子又大了起来,靳逍有时候坐在客厅沙发上,会幻听纪繁清在旁边挑剔东西不好吃、某某剧很脑残、某某歌手魔音穿耳、某个品牌的最新设计严重审美降级……但一回头,什么都没有。 从前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一场梦。 在这期间,第三期节目也顺利播完,“靳纪之恋”cp超话粉丝数进一步扩大,从水军居多,渐渐变成了活粉高地。 开始有一些画手写手太太做一些二创,某组还有粉红分析贴,分别从第一期的针锋相对、第二期的公寓情缘、第三期的唢吶送前任……逐帧分析,数百层高楼盖章禁忌cp的真实性。 大家磕的醉生梦死,在想象中他们孩子都生了108个了,现实生活里两位真主却形同陌路,都快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这种感觉堪比冷宫,甚至比冷宫还要可怕,难怪冷宫的妃子到最后都会发疯。 靳逍感觉自己还没坦白,只不过在纪繁清的底线边缘试探了一下,就要被他判处死刑了。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天。 直到一天半夜,他睡不着起来喝水,看见岛台的灯亮着,纪繁清一袭单衣坐在岛台边,背影单薄又带着些寂寥。 桌面上有几张稿纸,地上扔了几团揉皱的废稿,而他静静地坐着,目光看着窗外,手里捏着一杯威士忌独自喝着。 靳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天才也有不为人知的孤独和痛苦。 纪繁清的孤独是常态,只是因为靳逍的横插一脚,才变得像是有些遥远。 他的痛苦来源于创作,音乐是他的整个精神世界,当创作陷入僵局时,他感觉整个人都没有了价值。 甚至会怀疑自己其实是个废物,那些名气吹捧,不过是沽名钓誉,他只写的出这样的垃圾。 纪繁清出神地看着窗外,连身后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直到手里的酒杯被抽走,靳逍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怎么还不睡。” 纪繁清抬眸看他,眼里清凌凌的,无波无澜,像是映着月光的泉水,又冰冷又美丽。 “你不也没睡。”他伸手去拿杯子,“还给我。” 靳逍抬手避开:“喝多了你又头疼,今晚不想睡了?” 第51章 “就是喝醉了才好睡。”纪繁清又重复一遍:“杯子还我。” 靳逍置若罔闻,将他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然后咚的一声放桌面上:“你要是睡不着,那就去做点儿别的。” “做什么?”纪繁清眉梢微挑,眼尾有些浮于表面的笑意:“做——爱吗?” 他冷淡的面容奇异地透出一丝媚态,可眼里的光却是冷的,没有一丝情.欲,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玩弄世人的神祇。 神没有心,他只想看凡人为他动心乱神。 靳逍无奈道:“去琴房,我拉小提琴你听。” 纪繁清有些意外,那点儿虚假的笑意渐渐消失。 靳逍扫了眼桌上的手稿,没有多看,但心里已经了然。 那次纪繁清和宋司榆谈完合作后,靳逍找人拿了宋司榆的内部试映片子看了,是一部偏暗黑和悬疑的现实主义作品。主要讲的是身为大巴车司机的主人公,几次三番遭到命运的戏弄后,发起的对命运和现实阶级的奋起反抗,而又在一个小小的善念举动后,放弃了报复社会的想法,反而在一次意外中救下一车人,完成了自我的救赎。 这部电影华锋也有投资,他明白制片方想要什么,但无法和纪繁清直接讨论,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任何内部消息的。 其实纪繁清也不是不懂,他只不过是走入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迷宫,看不清内心真实的答案。 左右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长夜漫漫,难得有一个活人出现,纪繁清答应了他。 两人往琴房走去,纪繁清脚步平稳,看不出喝了多少,但靳逍还是落后一步看着他脚下,担心他喝多了把自己摔下去。 事实证明,纪繁清酒量很好,亦或是演的很好,丝毫不示弱于他人。 两人到了琴房,纪繁清抬手要按灯时,靳逍制止了他,玩笑般道:“就这样吧,感受一下真正的‘夜曲’。” 纪繁清微微一哂,没有继续按下开关,他借着月光走进去,仍在窗边的白色藤椅上坐下,微支着头,轻按着胀痛的太阳穴。 靳逍拿了那天他拉过的那把小提琴,站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里,垂眸缓缓拉动了起来。 舒缓的琴音如流水淌开,是一首纪繁清没听过的曲子。 琴音时缓时急,时高时低,跌宕起伏,最后又趋于平静,像是在将一个完整的故事娓娓道来。 纪繁清本来只是上来打发时间,但奇异地心渐渐跟着静了下来,他背对着月光,在黑暗里注视着靳逍的演奏,瞳仁漆黑,看不出在想什么。 直到靳逍的视线移过来,与他对上,时间仿佛退回到他们合奏的那个清晨。 纪繁清的眼珠动了动,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深。 靳逍不懂他眼神的含义,但料想他应该是很喜欢看自己拉小提琴的。 于是纪繁清没喊停,他便一直为他独奏。 琴声持续了大半夜,纪繁清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明,他转头看向窗外,远方的天际线竟然已经有了微弱的湛蓝色光晕。 时间竟然过去了这么久,纪繁清心头微微动了一下,如一颗石子坠入湖面,荡起一小圈涟漪。 他忽然间出声叫停,“……我答应你。” “什么?” 靳逍没反应过来,拉动琴弓的手停住,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纪繁清看着他:“你说的,交换秘密的游戏,我可以陪你玩一次。” 靳逍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后血液沸腾,反复确认:“你认真的?你确定?” “你就这么好奇?”纪繁清轻叹了口气。 靳逍活动了下僵硬的臂膀,感觉整个身体都满血复活,心里有个小人在疯狂叫嚣。 他愿意告诉我,是不是代表他其实也是喜欢我的? 没错!纪繁清喜欢我! 靳逍神清气爽道:“没错,我特别好奇,你的事情我都好奇。” 纪繁清拿他没招,又补上附加条件:“你之前问,如果你总决赛进了前三,可不可以提一个要求,那就以这件事为前提吧。如果你最终拿下前三,那我可以回答你,你想知道的问题。” 拿下前三,就可以签约彩虹传媒,获得出道机会,虽然纪繁清看重的不是出道,但至少这样,他们之间算是形成某种明确的连接,少了很多不确定性。 公司新人的专辑他会接手制作,后续的发展他也不会坐视不管,他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交集,所以可以尝试继续保持现在的关系。 至于靳逍有什么秘密,他忽然之间也有了兴趣了解一二。 不过不急,还有三天就到总决赛之夜了。 第26章 主创大会 两人的冷战,又微妙地结束了,心照不宣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时间紧任务重,靳逍立刻投身到排练之中,态度一改之前的散漫,几乎拿出了头悬梁锥刺股的气势。一边排还在一边改曲子改编舞、联系造型师重新设计舞台妆造,甚至连助演的服装,他也找了圈内顶流明星御用的服装造型团队重新去弄。 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怕只有几天,但高效率的专业团队,很快便将一切搞定。 这些事纪繁清暂不知情,他们分头忙着,纪繁清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完成了宋司榆电影的主题曲创作。 总决赛前一天下午,节目组安排了主创大会和会后聚餐,导师们都要参加。 第52章 纪繁清从书房出来,直接去了节目组那边,靳逍则仍在公司排练。 安溪惊讶地发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靳大帅哥,这两天竟然罕见地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地在练习室练习。 隔壁声音全程未停,他竟然连吃饭的时间都在练。 “他吃错什么药了?”安溪不解地问赵宇彬,“咱们这个比赛有什么隐藏大奖可以拿吗?他怎么跟突然打了鸡血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夺舍了。” 赵宇彬表示不知情,他最近练的也很头疼,感觉自己快变成琵琶精了,做梦都是在弹琵琶。 本来已经够拼了,可学渣突然认真起来,这逼得两个学霸只能被迫卷起来,三人互相卷生卷死。 而一切的源头,伟大的纪大导师,正坐在会议室,听导演组讨论如何不留痕迹地搞一下黑幕。 “其他的名次你们随便搞,前三不能动,”纪繁清手指轻敲桌面,语气不容置疑:“谁有能力谁上。” 导演擦了把汗,想说娱乐圈不是一个只看能力的地方,还没开口,林杭就先出声道:“我同意。” 纪繁清闻言瞥了他一眼,林杭露出一个紧张又乖巧的笑容。 对面位置的叶回翻了个白眼,他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只当是一个无聊的通告,并不十分在意。反正他组里的名额本来就是硬保下来的,他又不可能带出来冠军,这么用心做什么。 可偏偏纪繁清老是这么唯我独尊,他对他这种态度简直反感至极,凭什么他说了算?节目是他老板参与投资的,又不是他投资的,他真当自己是女王呢? “我不同意。”叶回慢悠悠道:“我建议导演团队根据综合情况评估。” 如果根据综合情况来看,纪繁清小组的三个人各有短板,赵宇彬外形普通,不属于流量那一挂,节目已经播出了三期,他的人气不算太高。 靳逍人气高,但唱功明显薄弱,创作能力也不属于惊世之才,就像纪繁清说的,他更适合去参加偶像养成类的节目。 安溪各方面综合一点儿,但她男粉多,没有女粉有氪金能力。 最主要的,三人都属于没背景没后台没资本捧的三无人员,只有导师站在他们前面。 纪繁清面无表情地道:“行,那就投票表决。” 张若薇靠在椅子上喝着一杯奶茶,心里盘算着,几位导师小组里,按实力来说的话,她和纪繁清的小组最有机会出冠军。 “我赞成繁清的方案,不求绝对公平,至少要赢的让人心服口服。”她转向李谭延:“sam,你觉得呢?” 李谭延无所谓,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太看重外在的声音了,带不带得出冠军,并不十分要紧,不过—— “我同意你的说法,观众不是瞎子,如果最后的名次和实力表现相差太大,反而会引起观众的逆反,大家不会对结果买账。”李谭延温和道:“至少保证一定的公平性,也给年轻人一些证明实力的机会。” 四位导师又默契地抱成一团了,叶回从信心满满趾高气昂,逐渐变成紧咬后槽牙,有一种小丑只剩我自己的感觉。 导演和制片也都无话可说,李谭延说的在理,他们还指望积累口碑明年再做第二季呢。 这件事被默契地揭过,又开始下一个议题,叶回表面恢复了云淡风轻,继续装作毫不在意,毕竟他的重心又不在歌坛,但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再怎么说,他都是这里粉丝最多的人,现在却成了最没话语权的人,跟他在剧组里的待遇天壤之别。 会议结束,一行人往外走,出发去私人会所吃饭。 叶回路过纪繁清身侧,阴阳怪气道:“你这么为下面的人考虑,真希望他们别叫你失望才好。” “不牢你费心。” 叶回冷哼一声:“但愿你没选错人,别忙到最后被自己人给背刺了,那我可就真的要怜爱你了!” “你的爱还是留给别人吧,管好你自己的人就行。”纪繁清淡淡瞥向他:“还记得冯之岐吗?” 叶回似是愣了一下,眸光微闪:“早就淘汰了,提他做什么。”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他因为干了蠢事被打断了手,真可怜,你怜爱他了吗?” “关我什么事?”叶回骂了声“有病”,越过他往电梯走了。 纪繁清看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晚宴定在枫会所。 节目组主要工作人员几乎都到场了,乌泱泱一大屋子人,分了两桌坐,中间一个屏风隔开。 导师和主创团队坐一桌,除了经常打交道的导演制片主持统筹等人,还有一个陌生面孔。 导演提前打过招呼,说是节目的赞助商爸爸某品牌方的副总要来。据说是对他们节目的播出效果很满意,后面还要加大投广力度,恰好听闻他们今天主创聚餐,于是跟着来凑个热闹,结识一下几位导师。 这位姓陈的赞助商爸爸四十来岁,在高管圈子里不算太老,但久经生意场,难免积累了些酒色财气,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相处,实则眼里都是精明算计。 纪繁清对应酬没有兴趣,只想早点结束回去休息,可偏偏导演把这人安排在了他的旁边坐下。 随着对方的不停搭讪,某种属于中年老男人的油腻气味从旁边源源不断地传来,纪繁清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动筷子的欲望都没了。 第53章 一直注意着他那边的叶回看到此状况,一方面偷偷幸灾乐祸,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嫉妒。纪繁清总是这样惹人注目,不论是冷若冰霜的一张脸,还是目中无人的行事作风,他所到之处好像别人都要黯然失色几分,就连赞助商也对他热脸贴冷屁股。 可是这一切原本该是他的,纪繁清的才华,他养尊处优的气质,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他所收获的所有另眼相待,这些都是从他身上偷走的。 就算自己已经成为星光璀璨的大明星了,那也不够,纪繁清永远压他一头。 叶回讨厌这种感觉,没有人不想做主角,可纪繁清偷走了他的主角光环,所以他尤其特别非常讨厌纪繁清。 这种讨厌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去,反而会越来越深刻。 这是他欠我的。叶回心想。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陈姓赞助商自觉刷够了脸熟,与纪繁清有了几分交情了,开始大胆地劝他酒,好像喝的越多,感情越好。 起初纪繁清不想废话,敷衍地喝了几杯,但对方似乎越来越过分,直到一只肥厚的大手越过他的背,哥俩好似的搭在了他另一侧肩膀上。 纪繁清脸色一沉,手里的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刚准备发作,旁边桌过来敬酒的小场务脚下一绊,一杯红酒全浇进了赞助商爸爸脖子里。 纪繁清:……fine,很好。 小场务“啊呀”一声,忙不迭道歉,称自己喝多了,完全是不小心的! “你怎么看路的?”陈姓赞助商黑着脸骂了一句,撤回手拿纸巾胡乱一通擦,可衬衣已经迅速染了色,根本擦不干净,看起来狼狈得很。 导演也有些恼地骂了几句,又赶紧打圆场安抚赞助商,安排人陪他去洗手间处理,又吩咐侍者去取一件新的备用衣物。 小场务看起来吓得不轻,一直鞠躬道歉,称会赔偿陈总清洗衣物的钱。 姓陈的看起来很想再骂两句,诸如你赔得起吗?你是傻逼没长眼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开了?但碍于体面,嘴唇一抿只能作罢,冷着脸挥袖离去。 导演替他指着人鼻子又痛骂了两句,心道是洗衣服的钱的事吗,是赞助费要泡汤的事! 他转向纪繁清,变脸似的,笑容立刻变得谄媚:“繁清啊,你要不也跟过去看一眼?” 纪繁清懒懒抬眸:“怎么,这里的公关是不够用了吗,需要我来这里兼职?” “啊……这……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导演汗流浃背,“我这不是看你俩刚刚喝酒聊的挺好,所以让你代表节目组去慰问两句嘛,毕竟是我们的过错,是我们招待不周呀!” “我哪有资格代表节目组,洪导你这么说就是抬举我了。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聊的挺好了?我想你应该还没到老花的年纪吧?” “……” 纪繁清不再浪费口舌,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我也喝多了,避免等会儿不小心再把酒泼人头上,我先走一步了。” 拿上大衣,他还礼貌补充一句:“明天见。”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也不管众人的反应。 导演有些下不来台,脸色僵硬,又拿小场务出气,狠狠骂了几句才让他回去。 赞助商换完衣服回来,显然也是第一时间发现旁边的座位空了,他环视一圈忍不住问道:“纪老师呢?” 导演打着哈哈,说他喝多了不太舒服,明天还有工作,所以先回去了。 赞助商爸爸颇有些遗憾的样子。 张若薇看得分明,仗着离得远,小声骂了句:“臭不要脸的老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活该被泼。” 旁边的叶回瞥她一眼,小声嘟囔了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不先检讨一下自己。 张若薇这才正眼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没事儿吧? 一顿饭吃得十分抓马,比节目正片都精彩。 小场务回了自己桌,拿出手机回了条消息,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吃喝起来。 第27章 最后的晚餐 纪繁清回到家的时候,客厅亮着灯,车刚停下,别墅大门便打开了,靳逍穿着家居服出来,走到车边替他开门。 小何从驾驶座下来,偷偷给靳逍递了个眼神,大意是:圣上心情不佳,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小心别踩雷! 靳逍皱了皱眉,脸色也不太晴朗。 两人沉默地回到家里,纪繁清没有停留,脱下大衣径直去楼上洗澡。 靳逍看着他的背影,眉心褶皱更深,手指关节动了动,心里的烦躁无处发泄。 花洒淅沥沥向下放水,直到洗完澡,闻着熟悉的沐浴露清香,纪繁清心里那口郁气才稍微散了些。他换上干净衣物,拿毛巾擦头发时,看了眼镜子里那张脸。 说不上多好看,甚至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但就是架不住有人口味猎奇,非要上赶着挑战高难度。 其实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刚入行时年纪小,又没什么背景,受到的各种骚扰更多。虽然他不在幕前,但娱乐圈是个名利场,一些基本的应酬必不可少,他甚至真的在宴会厅拿红酒杯砸过别人的头。 他的那些毒舌坏脾气,并非天生,大多是后天养成的自我保护手段,随着岁月的日积月累,慢慢融入骨髓塑造成现在的样子。 纪繁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想不起来从前的他是什么样了。 第54章 头又隐隐作痛,连带着胃也开始不舒服,纪繁清呼出一口气,放下毛巾转身下楼。 客厅里电视关着,靳逍在餐厅坐着,用平板在看白天的练习视频,仿佛是一个认真备考的三好学生。 听见脚步声,他按了暂停,转头看向纪繁清,问他饿不饿。 餐桌上放着一杯蜂蜜水一碗面,还有一份舒芙蕾蛋糕。纪繁清的目光看过去,灯光下面汤还徐徐冒着热汽,旁边白色的骨瓷圆盘上一小块绿色的蛋糕,蛋糕体上撒了些白色的糖霜,像是圣诞树顶落下的一层雪,看起来轻盈柔软。 他倒是越来越心灵手巧了。纪繁清心想,要是个女生,简直可以夸一句贤惠了。 “这种饭局肯定吃不饱。”靳逍一副了然于心的口吻:“本来这几天你就没休息好,又喝了那么多酒,早知道借口不去了。” “你又知道我喝了很多酒?”纪繁清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猜也能猜到。”靳逍脸色不豫,把面碗往对面推了推:“先吃点儿热的吧,不然胃肯定要难受。” 面是刚下好的,简单的青菜鸡蛋面,靳逍知道他不爱吃,所以提前给他烤了一份蛋糕,当饭后甜点。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纪繁清端起杯子喝了口蜂蜜水,温温热,恰到好处,他的神经跟着松弛下来。 还不是因为你。靳逍没说出口,随便编了个借口,说回来自己静下心再复盘一下。 纪繁清随意嗯了一声,拿勺子挖了口蛋糕,是熟悉的微苦抹茶味,眼里不禁露出一丝愉悦。 靳逍却很无语,就知道他会先吃蛋糕似的,幽怨的样子,仿佛自己是那碗不受宠的面,蛋糕是外面的什么妖艳贱货。 纪繁清不动声色,故意又吃了一口蛋糕,对那碗面视而不见。 “纪繁清!”靳逍咬牙把面推到他眼皮子底下:“先吃面!” 纪繁清挑眉:“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怎么,喊你名字犯法吗?”靳逍梗着脖子道。 纪繁清哼笑一声,小小的餐桌简单的两个人一碗面,竟然意外有几分温馨。 他回想起会所包间里的乌烟瘴气,各路带着面具的牛鬼蛇神,各种虚以逶迤的场面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果然还是家里舒服。在老男人的衬托下,靳逍都过于清爽可爱了。 因此纪繁清没计较他的没大没小,放下甜品勺,随口问道:“你那盒抹茶粉还没用完?” 不知道他在哪儿买的,十分合纪繁清的口味,浓郁的抹茶香中掺着三分醇苦,烤进蛋糕里颜色鲜亮好看,调进饮品里又格外丝滑顺口。 纪繁清爱吃抹茶味的东西,但就算在高档餐厅,也很少吃到这么合心意的抹茶调味。 “早用完了,看你喜欢,我又买了一盒。” “在哪儿买的,什么牌子?” 靳逍看着他,欲言又止。 纪繁清不明所以:“怎么,不能说?”靳逍迟早要搬出去,他不能总指望靳逍帮他买,往后要是哪天想吃,他可以让小何去买一些放家里,让阿姨给他做。 “我托在日本留学的同学买的,他说是家私房手作馆,好像没什么牌子。”靳逍又开始睁眼说瞎话。 纪繁清哦了一声,没怀疑的样子,又道:“那你把店的位置发我,我看看能不能托朋友买到。” 靳逍皱起眉,不满道:“我帮你买不行吗?你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帮你?” 纪繁清更莫名其妙,帮他省钱省事他还不乐意?当牛马当习惯了? 他其实想说,万一哪天我俩掰了,我总不至于要为了口吃的去拉下脸求你吧? 但看着靳逍清澈的眼神,那些煞风景的话莫名便说不出口了。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回头私下找人打听一下就是了。 这种质量的私房手作,大概率不便宜,总不能一直让他破费。 说到破费,纪繁清想起靳逍送他的生日礼物,那条爱马仕的方巾,也不算便宜了。 靳逍的年纪应该才毕业不久,他们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包养,但纪繁清也不好意思总要小孩花钱。 他吃了小半碗面,擦了擦嘴,起身对靳逍道:“跟我过来。” 靳逍不知道他要干嘛,总归无论干嘛他都甘之如饴地跟着去就是了,只是没想到纪繁清带他去了书房。 靳逍第一次踏足这里,好奇地四处打量,仿佛在窥探纪繁清的内心世界,而他终于拿到了开门的钥匙。 纪繁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随手递到靳逍面前:“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他的态度让人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所以才如此不郑重地随手就给了。 可靳逍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枚蓝宝石耳钉,大概两点几克拉大小,如大海般浓郁深邃的皇家蓝,简单的枕形切割铂金镶边,没有任何繁余的碎钻缀饰。 靳逍惊讶地看着他:“送我的?” 他确实有耳洞,在国外跳街舞玩音乐的圈子里,打耳洞戴饰品都太常见了,但邹女士说他不三不四像街溜子,他回国后就没怎么戴饰品了,没想到纪繁清会注意到,还送他一枚珍贵的宝石耳钉。 “你喜欢就送你,不喜欢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叫算了?”靳逍立刻护食地合上盖子,“你又没耳洞,你不送我还能送谁?” 第55章 纪繁清张了张嘴,靳逍害怕他又说出洛洛之类的名字,惹得两人又吵架冷战,于是伸手捂住他的嘴:“我喜欢!这是我的了!你什么都不准说!” 纪繁清:“……” 他原本想说,如果不喜欢,那就把楼上那把他拉了两次的小提琴送给他,比耳钉可贵重多了,但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必要了。 靳逍忍不住又打开盒子看那枚耳钉,眼里闪烁着精光,就像是恶龙打量落入掌心的宝藏。 纪繁清很想骂他一句没出息,这辈子是没见过好东西吗?馋成这样。 但是不应该的,他自己砸掉的那把小提琴,就不比耳钉便宜,不知道是攒了多久的钱买的,亦或是家里谁送的。 纪繁清感觉他身上总有一种很奇怪的矛盾感,随着两人朝夕相处,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又来了,亦或是某种不好的预感,很多个零碎的片段从脑中闪过,又被靳逍的声音打断。 “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纪繁清收敛了思绪,道:“明天就要比赛了,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就当提前祝你成功吧。” “……”半路开香槟?怎么听着不像什么好兆头。 纪繁清又道:“你马上就要火了,以后多的是粉丝送你礼物,我这只是抛砖引玉,你不嫌弃就行。” “我才不收别人的礼物。”靳逍表情像只傲娇大狗:“我只收你的!” 纪繁清:“……我谢谢你了。” 靳逍合上盖子,小心揣进兜里,想起自己拍下的那顶王冠,眼里光芒更盛:“纪老师,等比赛结束,我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第28章 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总决赛录制现场。 各组工作人员穿梭经过,人来人往,忙碌异常。 选手们午饭后就全部到场彩排,四点后开始陆续化妆准备,后台挤得像鱼罐头似的,闷热的气息弥漫在每个角落。 靳逍坐在化妆镜前,已经换上了演出时要穿的服装,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三件套,搭配同色领结和宝蓝色口袋巾,头发打理得规规整整。 他选的是一首抒情歌,讲述的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我盛装出席,只为参加你的婚礼,台上的人深情相拥,台下的我黯然退场…… 此时在化妆间里,节目还没开场,他脸上看不出一丝黯然之色,正聚精会神地低头不知和谁在发消息。右耳上一枚蓝宝石耳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和口袋巾的颜色相互呼应,犹如画龙点睛之笔,减去了几分西装的严肃沉闷感,俨然一个英俊潇洒的贵公子形象。 助演团队里的女演员注意他很久了,想着最后一次演出了,见他一直低头拨弄手机,也拿起手机过去,红着脸想加微信。 靳逍从屏幕上收回视线,礼貌地摇了摇头,晃了晃已经锁屏的手机,语气带着炫耀:“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会吃醋的。” 女生:……男、男朋友。 打扰了。 恰好安溪和赵宇彬来串门,工作人员告知说导师们都到了,他们便一起出去打招呼了。 总决赛采用全观众投票制,五百位现场大众评委,导师不参与投票。 毕竟是最后一期了,大家热情都很高涨,也不用刻意避嫌,所有选手都互相串门,给各位导师请安问好。 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两下,纪繁清正坐在沙发上看节目日程表,说了声“进”。 “纪老师,晚上好!”三人进来,异口同声地打招呼,活像春晚后台拜年。 纪繁清抬眸看过去,越过前面两人,率先看到了后面的靳逍。 视线略微扫了下,随后定格在他的右耳位置,蓝色莹光微微一闪,纪繁清眼底跟着一动。 短暂的停留后,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淡淡响应:“晚上好。”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几人又告辞,还要去其他导师那儿问安。 靳逍仍走在后面一步,出门前,他特意回头看了眼,见纪繁清也望过来,靳逍咧嘴冲他做了个口型:好不好看? 非常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纪繁清不甚明显地翻了白眼,无声吐出一个字:滚。 “靳逍,你是第几个出场来着?”安溪回过头的时候,两人视线已经移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靳逍摸了下耳垂,宝石的触感冰冷又坚硬,就像某人的嘴一样。 “第四个。” 几人依次打完招呼,又回到各自的休息室候场,总决赛了大家终于有了单间,靳逍的休息室里除了他还有四位助演。 不知过了多久,场务过来通知马上开场,让大家原地待机,不要乱跑,显示屏会同步传输演播厅画面。 也是到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本次录制是由五位导师做开场表演,导演组在此之前没有透露一丝风声,就连入场的观众也是刚刚才得知,顿时全场沸腾了起来。 比起外面的锣鼓喧天,靳逍则略微有些不爽,导演组不说就算了,纪繁清竟然也一点儿没有给他透露! 靳逍完全不知道纪繁清会表演什么,也没见他私下排练过,但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他拉大提琴的样子,那完全是信手拈来赏心悦目。 所以,是要拉大提琴吗?靳逍好像没听他唱过歌,不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里。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第56章 演播厅内,一切准备就绪,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张若薇率先从绚丽的环形灯光通道中出来。 开场曲是她的代表作,一首性感火辣的舞曲,鼓点响起的瞬间,气氛就被推向高潮。 天后不愧是天后,全开麦依旧气场全开hold住全场,一身火辣的贴身舞裙将高挑曼妙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棕色大波浪长发成熟又性感。 一曲结束,她轻巧一跃,勾腿坐上旁边的黑色三角钢琴背面,妩媚回眸,将镜头一转,聚光灯打下来,露出一身白色西装坐在钢琴前的纪繁清。 他微垂着眸,碎发散落略挡住眉眼,修长的十指灵动如飞,一长串快节奏的美妙旋律跃然而上。 ——是钢琴独奏。 靳逍盯着屏幕,内心瞬间心潮汹涌,竟然不是大提琴,他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悸动,好像因那副美好的画面只有他一人得以窥见,而倍感愉悦。 他跟其他人的待遇,到底是不同的。靳逍得意地想。 琴音如流水激昂,纪繁清动作流畅仿佛只用了三成功力,没有感情全是技巧,完全是一段炫技表演,引得全场高潮迭起惊呼声不断。 台下昏暗的观众席区域,彩虹传媒的老板杨戬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交迭着腿手肘闲适地搭在座椅扶手上,贱兮兮问旁边的人:“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后悔?” 他旁边的位子上,段承泽一身蓝灰色西装正经端坐,唇角微抿目光沉沉地看着台上,眼底情绪翻涌,最终未发一言。 杨戬没得到响应,也不生气,像是料到他如此反应,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了一声,又继续观看演出。 纪繁清表演结束,后面三位导师陆续上场,李谭延唱一首粤语歌,带着熟男的独特魅力,叶回唱他某部偶像剧的主题曲,轻快浪漫难度不高,最后是林杭的一段吉他solo,然后和乐队一起合奏。 灯光大亮,气氛热烈,前排观众席中间,不知何时空出来一个座位。 杨戬朝旁边看了一眼,不用想也知道他去哪了,摇摇头只作一声无谓的叹息。 世间多少有情人,最后都化作痴男怨侣。 后台某间休息室门被敲响,纪繁清看见来人,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叶回站在门口,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笑道:“怎么,我不能来?” 房间电视屏幕上,主持人正宣布稍作休息,十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同时,某间选手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靳逍转头,看向门口不请自来的人,微一错愕后眉峰渐渐隆起,瞳孔里竖起警惕和敌意。 在其他几人疑惑的目光中,段承泽露出一个极富涵养的微笑:“抱歉,我跟他有些私事要聊,烦请你们先回避一下。” 几人面面相觑,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剑拔弩张之感,默默退了出去。 大门合上,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人。 靳逍拿出正宫的气场,大咧咧靠坐在沙发上,翘起腿懒懒道:“您哪位啊,我们认识吗?” “原来你还不认识我,”段承泽眉梢微动,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你不是都唱过那首《情终》吗?怎么会不知道我,看来繁清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 靳逍身体一僵,眼神凶狠,随后又转为倨傲:“哦,前男友啊,都是过去式了,没什么好说的。” “那看来你是真不了解我和他之间的事,”段承泽语气淡淡的:“从来不曾放下,又何谈过去,如果真的过去了,依繁清的个性,你觉得他会允许我再出现在他面前?” 靳逍后槽牙紧咬,仿佛被人正中了七寸,但依旧出声嘲讽道:“那他怎么不收你的生日礼物?” 段承泽的笑容也有瞬间的僵硬。 靳逍得意道:“他生日那天可是我陪他过的,你知道我们做什么了吗?” 段承泽抿唇没有回答,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将无用的情绪收敛,段承泽叹了口气,无奈道:“因为他跟我赌气,因为……”他眼神复杂地看向靳逍:“他放不下。” 两人眼里似有刀光剑影闪过,无声中已过了一百零八招。 靳逍“哈”地笑出声:“你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当编剧啊?”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他。”段承泽一派坦然。 “这是我和他的事,就不劳你这个外人操心了。”靳逍站起来,指着门口:“现在麻烦你离开我的房间,我要准备比赛了,比完赛我还要跟纪繁清回家庆祝呢,没功夫招待你。” “回、家。”段承泽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底晦暗幽深。 在靳逍自以为胜利的目光中,段承泽唇角弯了弯,将手里的琴盒放到旁边的桌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被人弄坏了一把琴,这把琴送给你,就当我代繁清给你的补偿。” 琴盒打开,里面是一把全新的小提琴,独特的漆面琴体,线条流畅,配一把细长的拉弓,带着浓厚的个人审美色彩,价值也比他砸掉的那把要昂贵。 靳逍有一种被羞辱和挑衅的感觉,仿佛对方才是正宫,而他是个不入流的小三儿,现在正宫现身,拿着印有自己签名的钱让他滚蛋。 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可真会自导自演,纪繁清同意了吗你就代他做事,你当你是谁啊?” “这么多年不都不是这样,他的脾气得罪那么多人,你以为是谁在背后替他善后?靠他那个废物老板?” 第57章 靳逍眼神又变得阴沉,那是对于自己触摸不到的过去的耿耿于怀。 段承泽了然于心,突然问:“你知道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靳逍当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至少不是从他嘴里知道,他眼里又竖起戒备。 段承泽手指抚摸着琴弦,自顾自说道:“那年他才16岁,在南京城,我跟着父母去拜访他的爷爷。那是一栋苏式园林建筑,亭台水榭青瓦白墙,那天恰好下了很大的雨,我们穿过前厅,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对面檐下,穿一身单薄的白衬衫,像是刚抽芽的柳条,在雨幕中拉一把大提琴……” 他看向嫉妒得快要发疯的靳逍,缓慢问道:“你听过雨中的巴赫吗?” 靳逍死死盯着他,眼底逐渐漫上猩红。 段承泽从盒子里拿出那把小提琴,垂眸笑了一下,架在脖颈间熟练地拉动了起来。 ——巴赫《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 前奏曲》小提琴版。 靳逍脑子里有根弦咔的一声崩断了。 画面倒退回琴房的那个清晨,纪繁清一身白衣坐在窗前拉大提琴,拉的正是这首他最喜欢的巴赫,但他的面容忽然模糊不清,一会儿是28岁的样子,一会儿是16岁的稚嫩少年,中间隔了漫长的12年光阴,是他完全没有参与的空白页。 就在这时,纪繁清忽然抬眸看了过来,可画面一转,旁边与他合奏的人,赫然变成了段承泽的脸。 画面瞬间崩碎,靳逍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被颠覆,但他无法阻止,破碎的画面又重新拼凑起来。 依旧是那间琴房,时间变成了深夜,纪繁清坐在阴影里,目光幽深地看着拉小提琴的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在透过他看谁? “你会拉小提琴,他看你总归会有几分不同。”段承泽收了琴弓,含笑看向他:“忘了说了,你的耳钉不错,我也喜欢蓝色。” 靳逍僵滞的眼球动了动,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向他。 段承泽放下小提琴,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适时露出那对蓝宝石袖扣。 “繁清说蓝色很衬我。” …… 唰——照片如雪花般,散落在茶几上。 纪繁清冷眼看着,五花八门的照片里,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背景则大多是夜店,还有一些户外音乐节、地下社团、海上游轮之类的场景。各种白人男女,夹杂着少数亚裔面孔,五光十色的氛围灯下,给人一种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之感。 “你想说什么?”纪繁清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看向叶回,好像他在做一些很无聊的事。 “真佩服你的心理素质,到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叶回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鼓掌:“没想到啊,他在国外玩的这么开。” 照片里的人显然都是靳逍,但又和现在的样子截然不同,他穿着大胆前卫,又非常有质感,有一种上流时尚圈的精致与松弛感。有的夜店照片里,衬衫领口甚至开到小腹,大方地展示自己年轻的身体和性感的肌肉线条,那是属于北美土地上特有的自由奔放,在人群中极为扎眼。 不少暧昧的视线都往他身上贴,但他显然不在乎,是一种很享受放松的状态,像一个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有形形色色的美女在舞池里和他贴身热舞,也有同龄的男孩和他勾肩搭背地喝酒,他们脸上写满了青春肆意和纵情享乐。 “所以呢,这又关我什么事?”纪繁清冷笑一声反问。 叶回撇嘴:“你可真能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什么关系。” “我想你可能是有一些误会。”纪繁清挑起单侧眉毛,用一种遗憾的目光看向他:“我们只是上床的关系而已,他的过去什么样,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只要他没得病,他爱怎么玩,那是他的自由。” “你倒是想得开,可惜人家不那么想。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改头换面来参加这档综艺,还这么坚定地选择你?” “不好奇。” “……” 叶回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盯着纪繁清波澜不惊的脸,试图寻找一丝破绽,但不知是他演技太好还是真如他所说,一点儿也不在乎,叶回看不出一丝伤心失意的模样。 这就让叶回很不爽了,他有一种极大的不满足感,他讨厌纪繁清总是这样刀枪不入,占据上风。他就是想要从他这张不可一世的脸上,看到震惊痛苦难过之类的表情。 他不信他真的没有一点儿感觉。 叶回忽然古怪地笑道:“那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你跟他睡了这么久,他跟你透露过他的家庭背景吗?” 不等纪繁清回答,叶回替他说: “没有。” 第29章 “你走吧” 休息时间结束,导师们依次在舞台右方的特设席位上入座。 纪繁清一身纯白的西装,脸上看不出异样,只有唇色抿得很淡,比衣服看起来还要白上几分。 叶回哼着歌,破天荒地主动跟张若薇打了个招呼:“薇姐,今天穿得很漂亮哦。” 张若薇假笑一声:“你也很帅呀。” 两人完成了表面社交,张若薇转过脸,嘴角放下来,莫名其妙地想,他吃错药了? 再转头看另一边的纪繁清,不茍言笑的侧脸上,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张若薇嗅到八卦的气息,只可惜没时间打探了,各个机位准备就位,主持人上场,万众瞩目的总决赛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第58章 导师虽不参与投票,但仍要在每轮观众投完票后,象征性地点评几句。 现场气氛热烈,只是每次镜头带过纪繁清的时候,他都是冷冷淡淡毫无波澜,偏偏摄像老师又很喜欢将机位对准他,纪繁清对镜头视若无睹,点评的时候依旧惜字如金,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的感觉。 主持人见状打趣道:“看来前面三位的表演,不太符合纪老师的口味,那我们看看第四位出场选手,要带来什么表演……” 主持人看了眼手卡,“哇哦”一声,脸上的笑容故意变得暧昧,仿佛5g冲浪达人,深知现在的网友喜欢看什么。 “第四位选手正好是我们纪老师小组的成员,大家猜猜是谁?先说一下,他要表演的曲目是《一个人的恋爱》,是一首情歌哦,就是不知道他谈没谈过恋爱……”主持人冲导师席眨了眨眼,“纪老师私底下有没有传授过什么专业的建议给他?” 纪繁清脸上没什么温度,看了主持人一眼,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没有。” “……”主持人有些接不住话,边上的叶回很轻地噗笑了一声,又抿起嘴忍住了。 “那就废话不多说,我们直接请出下一位表演选手——靳逍!”主持人忙给自己递了台阶,台下尖叫声响起,掌声如潮,看得出来大家对他期待值很高。 震耳的欢呼声中,灯光暗了下来,纪繁清坐在黑暗里,看着舞台的方向,眼底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一束聚光灯打下来,靳逍一身黑色礼服,坐在长椅上,微低着头。 有些人天生就是舞台的宠儿,他一出场,就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歌曲的前奏像是黎明前的哀歌,四周一片蔚蓝的寂静,只有低哑的歌声,像是内心独白。 “终于到了告别的时间,在这个分岔路口,我一个人说再见。” 舞台又陷入黑暗,另一处聚光灯亮起,是那对新人在交换誓言。 “这是你与他的爱恋,我只是一个助演。” …… 随着场景不断变化,歌曲的情绪也层层递进,整场演出像预演的那样,非常高质量地完成下来,比任何一次彩排都具有感染力。 靳逍天然沙哑的嗓音,仿佛神来之笔,为这首歌注入了灵魂,全场一时鸦雀无声。 张若薇没忍住红了眼睛,又觉得太过煽情,拿手扇了扇风,作势骂了一句:“这孩子怎么回事,没发现他还有演戏天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纪繁清冷淡的脸上泛起一丝波澜,视线落回舞台中央,明亮的排灯之下,靳逍也正好侧身看过来,右耳上已经没有了那枚蓝宝石耳钉的踪迹。 明明只隔着短短十来米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两人眼底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在等待观众投票的间隙里,靳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听信姓段的一面之词,这只不过是一招拙劣的离间计罢了。 他要听纪繁清自己说。 等比赛结束,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纪繁清答应过他,等他拿下比赛前三,他会告诉他他想知道的答案,靳逍有信心赢得比赛。 尽管如此做足了心理建设,可摘下的那枚耳钉,到底泄露出了几分在意。 主持人开始依次cue导师发言,几位导师多是夸奖,就连叶回也附和着张若薇,夸了他一句“演技到位,感人至深”。 每说一句,纪繁清的脸色就要冷凝上一分,最后就剩他还没发言,主持人主动cue他:“纪老师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这可是你的得意门生~” 靳逍也再次看向他,眼里多了丝紧张,纪繁清却未看任何人,视线落在虚空中,半晌淡淡道:“我无话可说。” 徒留台上的人一脸错愕。 节目一个接一个地上演,靳逍在后台如坐针毡,终于熬到比赛结束,全部选手被请上了台。 名次即将揭晓,靳逍深吸一口气,静待结果。他不想输,虽说一开始并不在乎名次,但这场演出是他付出了心血的,他想赢下比赛,赢下和纪繁清的约定。 他想要知道他的过去,想要让纪繁清对他刮目相看。 他想要回家和他一起庆祝。 他想要亲手将那顶王冠送给纪繁清。 但或许是他想要的太多了,老天也觉得他贪心,以至于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当名次从第十名开始,一名一名依次被公开,十、九、八、七、六…… “第四名,靳逍!” 主持人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唤醒,各种庆祝夹杂着遗憾的声音随之而来,靳逍脑子一片空白,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看向导师席。 第四名?竟然是第四名?? 没有进前三,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刚好卡在了第四名…… 靳逍还来不及感受挫败的情绪,就对上了纪繁清冷冽的目光,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意外或失望,只有冷眼旁观的漠然。 在那一刻,靳逍想到了被淘汰的洛洛,心跳蓦然停了一拍。 主持人尖叫的声音同时响起:“赵宇彬!第一名是赵宇彬!《最佳唱作人》第一季总决赛的冠军,是纪繁清导师小组的赵宇彬!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恭喜赵宇彬!” 比赛结果全部揭晓,赵宇彬第一,张若薇小组的孟欣沅第二,第三名是李谭延小组的梁寻。安溪失误了,只排到第六,正红着眼睛在旁边憋眼泪。 第59章 人声鼎沸中,靳逍木然地站在原地,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是纪繁清不想让他赢! 可是为什么?他像是突然跌进了深海里,四面八方涌来一阵白茫茫的窒息。 纪繁清所谓的答应跟他玩交换秘密的游戏,只是戏耍他而已吗?那他这几天的努力,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可明明开场前还好好的,他还戴上了纪繁清送的蓝宝石耳钉…… 突然,靳逍意识到他已经将耳钉摘下了,耳垂处空空的,一如他现在的心情,悬浮在半空中没有着落。 段承泽的脸浮现眼前,雨中的巴赫、小提琴、蓝宝石袖扣……如走马灯一一闪过。 靳逍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所以,是因为段承泽的出现,纪繁清才突然后悔了吗? 他脑子里很乱,像是有一头野兽在横冲直撞,搅得他心神不宁,倍感煎熬。 可镜头前什么都说不了做不了,好不容易熬到录制彻底结束,靳逍拒绝了节目组的采访,匆匆赶去纪繁清休息室时,却被告知录制一结束他就直接从演播厅离开了,根本没回后台。 -- 香荔湾别墅,偌大的客厅灯火通明,纪繁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塑,带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在等待靳逍。 有些话确实应该说清楚,但不应该闹到人前,白白让别人看笑话。 很快,别墅外亮起车灯,随后是发动机熄火的声音,靳逍裹挟着一阵寒风,大步从玄关走入:“为什么?” “是你的意思对吗?”他急切地搜寻着纪繁清的身影,直到视线落在沙发上,那道沉默的侧影刺痛了他的眼睛:“……你根本就没想让我赢!” 深秋的夜晚太冷了,没开暖气的别墅像是一座荒原,空旷到连声音都有了回声。 靳逍失声质问:“为什么?你说话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赢不赢,对你重要吗?”纪繁清微凉的嗓音在半空漾开,比起靳逍的情绪起伏,他平静得过分了。 “重要,当然重要!你明知道我有多想赢!” 纪繁清似是低笑了一声,微微转过脸,俊美如画的面容上,带着抹阴翳:“你不是不在意人气和资源吗?” “可是我在意你!”靳逍眼眶一红,脱口而出。 纪繁清唇角的弧度更大了,简直要笑出声:“在意我?所以我应该感到荣幸是吗?” 靳逍一愣,他的模样太过陌生,让人有一种直觉的不安和恐惧,“我不是这个意思……” “堂堂华锋集团的太子爷,为了我来参加一个不入流的小比赛,连自己的身体都能豁出去,你牺牲可真够大的。”纪繁清淡淡看着他:“你说我说的对吗,daniel?” “……”靳逍脑子里轰的一声,如一道惊雷,将他的思维劈得粉碎。他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或者我应该称呼你,shawn?”纪繁清站起来,向他走去:“我纪繁清何德何能,让你这样纡尊降贵陪我演戏,这些天你每天给我端茶倒水做饭,心里想的是什么?大概受够我了吧?” “没有……”靳逍白着脸,想辩解。 纪繁清又露出一个笑:“你这样能屈能伸,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是你想的那样!”靳逍抓住他的手臂,手心的温度冰冷如铁,他却仿佛被烫伤一般,手指颤抖,只能用力收紧手掌:“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本来就准备比赛结束向你坦白的!” “是向我坦白,还是跟之前一样,不断地编新的理由糊弄我?” “我没有糊弄你!”靳逍大声反驳,声音颤抖:“我没想一直瞒你,我们说好比赛结束就交换秘密的!纪繁清,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喜欢我?”纪繁清淡定地挥开他的手:“是指我们认识一个多月,睡了大半个月,你对我没有一句真话,有无数的机会你可以向我坦白,你却仍然选择不断地用谎言包裹谎言,看我被耍的团团转,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没有……我没有要耍你……”靳逍脸上血色尽失,声带仿佛被砂纸磨过,哑得不成样子。 纪繁清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却只觉得可笑。 许许多多的画面在脑海中被一根绳索彻底串联起来,从第一场录制时他的势在必得,到随手就砸掉的价值十万的小提琴、号称思想古板不能接受他抛头露面的父亲、要避开他去接的电话、屡次对他是否会跳槽做出的试探,以及刻意避而不见的宋司榆……太多太多了,亏他还觉得一条爱马仕方巾会让他破费,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可笑至极。 他身上所有奇怪的违和感,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叶回的声音又开始在耳边回荡,犹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周围的场景迅速变幻,仿佛又回到了那间雪白的休息室里。 几张a4纸被扔在桌上,盖住了原本的照片,密密麻麻的黑体字变成乱码的符号,只剩叶回的声音依旧清晰。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他的目标就是你,纪繁清啊纪繁清,枉你聪明一世,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给骗了!” “我说他怎么那么拽呢,原来人家就是来玩票的,怪只怪我们纪大导师才华太出众,人家一心想挖你,还能顺便睡了你,怎么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呢?”叶回笑得畅快,“我要没猜错,你是下面的那个吧?哈哈哈我真的要笑死了,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吧!你说你这叫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早知道这样,你当初还不如向段承泽妥协了,至少段承泽只是单纯地想睡你,没想让你帮他卖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说的是不是你?” 第60章 “你说够了没有?”纪繁清垂在沙发上的手指不断收紧。 “还没完呢,我还有一件事要好心告诉你。”叶回站起来,抑制不住的亢奋让他来回踱步,像只斗胜的公鸡:“知道我是怎么拿到这些数据的吗?我可没能力查到这些,是段承泽给我的你相信吗?他天天盯着你周围的人查,查出来靳逍的破绽,想告诉你又怕惹你反感,但这么天大的扳倒竞争对手的好消息,他当然不舍得不让你知道啦。于是只好我来唱这个白脸了,他以为我不知道是他传给我的,但除了他还有谁这么闲又这么无私奉献?” “他明知道我们有多不对付,我有多想看你的笑话,但他依然选择告诉我这些,因为他很清楚我一定会来告诉你。你说好不好笑?你身边一个两个的所谓爱你的人,跟你最亲密的人,却都在算计着你,比起在乎你的感受,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利益!” 叶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纪繁清,你怎么这么可怜啊?我承认我以前很嫉妒你,但现在我真的有点儿怜爱你了,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真心爱你的人吗?”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地,画面定格在叶回那张痛快又怜悯的脸上。 纪繁清闭上眼睛,眉心印出一道很深的皱痕,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全然褪去,只剩眼尾一道薄红。 “你走吧。” 第30章 我不同意分开 是他太过自负,以至于被靳逍如此拙劣的伪装轻易地给骗了过去,从而给了别人上门羞辱的机会。 纪繁清无话可说。 他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条被抓皱了的丝巾,“你的东西还给你,至于其他你的个人物品,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去收拾,如果你不带走,我会当垃圾扔掉。” 靳逍的视线愣愣地落在那条丝巾上,蓝绿交织印着城堡壁画图案,带着浪漫的北欧风情,他们前几天还隔着这条丝巾亲吻过,上面仿佛还沾染着彼此的气息。 他像是听不懂纪繁清的话,喉结艰难地动了动,问道:“你要赶我走?” “是‘请’。”纪繁清纠正他:“你又不缺住处,犯不着再演什么无家可归的戏码了,你的东西我无福消受,麻烦你全都收拾带走。” 住的这二十天里,靳逍往家里塞了不少东西,有衣服鞋帽发胶香水之类的私人物品,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潮流摆件,比如各种手办、飞机模型、乐高机器人,还有冰箱橱柜里给他烤蛋糕做饮品的食材工具。 大多看起来并不昂贵,很符合他的虚假“身份”,但也让这个家里处处都留下了他的痕迹。 既然要清理就清理干净,纪繁清目光掠过他空空的右耳:“至于我给你的那枚耳钉,你看不上就直接扔了吧,不用还给我。” 靳逍着急解释:“我没有看不上……” “不重要。”纪繁清打断他,将手里的丝巾塞进他的西装领口,还没收回手,手腕便被一把攥住。 “那什么是重要的?耳钉和丝巾对你来说都可有可无,我也是一样对吗?” “放手。” “为什么要算那么清楚?”靳逍五指愈发收紧,面容都有了一丝扭曲:“就因为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以前的一切就都不做数了吗?” “以前的一切?”纪繁清忍着手腕处的痛感,反问:“是指什么,指我们上过几次床吗?如果你需要报酬,ok你给我一个数目,我转给你就是。” “纪繁清!”靳逍咬牙。 “噢,不好意思,你现在是靳大少了,说钱侮辱你了。”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你第一天认识我?”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都是裹挟着冰棱的利刃,“或者说认识我之前,你调查得还不够清楚吗?我说话一向这样,怎么,现在身份拆穿了,是一刻也忍不了我了是吗?” 纪繁清用力抽出手,手腕处已经多了一圈暗红,丝巾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在地,他看了眼挂钟:“你还有八分钟。” 靳逍手心落空,僵硬地紧握成拳,红着眼问他:“你执意要跟我分手是吗?” 纪繁清仿佛又要被他的冷笑话逗笑:“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我们充其量只是炮友关系,又不是真的在谈恋爱,你别入戏太深!分手这个词,根本用不到我们头上。” 客厅仿佛陷入死水一般的寂静。 靳逍的双眼更加猩红,半晌,哑声开口:“你对我就没有过一丁点儿感情?” “感情?”纪繁清面无表情,“那是小孩子才谈的东西,你找错人了。” 温度仿佛降到了冰点,连呼出的热汽都凝成白雾。 靳逍感觉溺水一般,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声道:“我不同意!”仿佛要坚定立场,他又固执地重复一遍:“我不同意分开。” 纪繁清不欲做这些无谓的纠缠,淡淡道:“我只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还有六分钟,如果你再不收拾东西,我不介意让保安邀请你母亲过来帮你收拾,反正就几步路的距离。” 那一瞬间,靳逍眼里似乎有水光闪过,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和受伤的目光,直直落在纪繁清冷漠的脸上。 “你就这么讨厌我?我是隐瞒了你一些事,但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也已经打算全部向你坦白了,虽然晚了一步,但我愿意尽力弥补!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是吗?” 第61章 “是。”纪繁清说得坚决。 靳逍像是被扇了一耳光,思维僵滞耳朵里嗡嗡嗡的,懵了好几秒,才艰涩出声问道:“……那段承泽呢,你对他也这么无情吗?” 纪繁清的眼神终于变了,看向他的目光寒意慑人。 靳逍自虐一般,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你们年少相识,感情应该很深吧?” 他转身走到墙边柜旁,目光落到上面的一个琴盒上,“你那首《情终》,也是为他写的吧?” 打开盒子,里面赫然也是一把小提琴。靳逍神色控制不住地变得暗沉,抓着盒子的手指骨泛白。 “他也喜欢拉小提琴,对吗?” 无人响应,仿佛都是他的自言自语,纪繁清只是冷眼看着他发疯。 靳逍自嘲一笑:“都被我说中了?你就那么爱他?”之前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打脸。 纪繁清轻呵一声,也笑了,眼睑垂下薄唇微弯,不带一丝温度:“这就是你好奇的关于我的秘密是吗?行,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比赛赢不赢根本不重要,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灯光下的琴身光洁如新,出发前被他仔细地擦拭过,原本这是比赛后为靳逍庆祝的礼物,现在看来实在多此一举。 “我写下这首歌的时候,22岁。”纪繁清冷静地阐述:“刚好是你现在的年纪。” 靳逍没有回头,心里忽然有一个声音,疯狂地想要阻止纪繁清继续说下去,可灵魂仿佛从身体中抽离,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当时我跟他分手两年,可我忘不了他,辗转反侧之下,我写下了这首歌。如你所说,我和他的感情很深,我们十几岁就相识了,他喜欢拉小提琴,我喜欢拉大提琴,我们年龄相仿爱好相同,几乎天天都在一起练习,我们约定要一起进世界最顶级的乐团……” “够了,不要再说了!”靳逍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这就听不下去了?”纪繁清咄咄逼人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难道就不想知道更多的细节?比如我们如何谈恋爱,又为什么分开,我为什么放不下他,我们中间有没有藕断丝连,我和他上没上过床?”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靳逍一声暴喝,手臂用力一挥,琴盒砸到地上,连带着柜子上一盆仙人掌也应声而碎。 哐当两声,两人都愣住了。 纪繁清的视线落到地上,从小提琴再到四分五裂的盆栽上,干燥的泥土散了一地,仙人掌露出根部滚落在旁。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靳逍如梦初醒般,慌乱地蹲下去捡。 他毫无章法地去徒手抓地上的土和那颗球状仙人掌,不在乎脏不脏,也忘了仙人掌本身带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又搞砸了。 他摔了纪繁清的琴,打碎了他心爱的盆栽,纪繁清更加不会原谅他了! 密密麻麻的小刺扎进手指皮肤里,靳逍只微微皱了下眉,就又小心地捧起地上的仙人掌:“我去找一个盆重新种上。” “不必了。”纪繁清冷声阻止他,眉心染上一丝疲色:“东西放那,你走吧,时间到了。” 靳逍手指一颤,刺又扎深了一寸。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额发狼狈地散落几缕,神情隐在阴影里,只紧紧握着那颗仙人球。 温热的血流顺着指缝缓缓流出,他恍若未觉,喉咙发哽地问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连他的一丝一毫都比不上?” 纪繁清沉默了一瞬,声音低下来:“……没有可比性。” 靳逍笑了一声,笑得眼泪越出眼眶,垂直下落,砸在地板上,发出很轻的啪嗒声响。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水痕,像是没想到自己会哭。 从记事起他就是应有尽有,没有什么事会值得他掉眼泪,哪怕爸妈感情不和决定离婚,他也只是随便他们,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离个婚而已,又不是离了谁就不能活了。 可现在他却觉得胸口破了一个洞,在往外沮沮流着血,堵也堵不住,他手脚冰冷,好像马上就要死了。 纪繁清移开视线,转身上楼,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钥匙留下,其余你自便。” -- 秋冬的夜晚格外漫长,云层厚重星光暗淡,没有虫鸣蛙叫,只有无止境的清冷寂静。 纪繁清在露台上喝完了一整瓶威士忌,才听到车辆启动的声音。 他躺在躺椅上,看着暗淡的天空,发了很久的呆,才起身下楼。 楼下空荡荡的,仿佛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地板、桌面全都被整理干净,小提琴被拿起来重新收进了盒子里,端端正正地放在边柜上。摔碎的花盆被重新粘了起来,擦干净了表面,但依旧能看到无法弥补的碎痕。仙人掌安安静静地待在盆里,白色的小刺上有一些无法抹去的干涸的血迹。 纪繁清走过去,大概就是刚刚靳逍站着的位置,抬手摸了摸琴盒,触手冰凉。又伸手碰了碰花盆边缘,那些裂痕磨擦着指腹,终究和从前不同了。 环视一圈,客厅似乎依旧如初,电视柜上模型手办都在,茶几上还有成对的水杯,门口衣架上有一件大号的夹克和鸭舌帽。 靳逍什么都没带走,唯独地上那条丝巾不见了踪迹。 纪繁清沉默地站了片刻,又转身上楼,原本以为会一夜无眠,但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又或许是吹了风,头昏沉沉的,他躺回床上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62章 然后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很久都不曾回想过的往事。 第31章 往事 那是高考结束后,很平常的一个午后,窗外烈日炎炎,热浪在马路上翻滚,闷得人透不过气。 纪繁清拉上窗帘,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独自写歌。 空调嘶嘶地吐着风,铅笔在白纸上写写划划,纪繁清皱着眉,俊秀的脸庞稍显青涩,少了些锋利的棱角,多了几分沉静内敛。 房间安静温度适宜,本应很适合创作,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烦乱。有些事早有预兆,只不过当时身在局中,尚不能察觉。 写来写去都不满意,纪繁清只好放下笔,离开去了琴房。 桌面的手稿上,落款处赫然写着“叶繁”两个字。 琴房不大,装修得却很用心,各种乐器琳琅满目,虽不是最奢华顶级的,却摆放有致,每一个都打理得干净整洁,足见父母的细心和重视程度。 叶繁走到窗边,拿起那把大提琴开始练习。 高考虽然结束了,但留学申请还在准备中,叶繁想要去国外系统地学习大提琴,父母也很支持他的决定。 叶家是书香世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足以支撑他的梦想。 叶繁从小便在音乐上展现出过人的天赋,三岁学琴,六岁作曲,十五岁开始尝试商业创作,为一些小歌手写歌。介于还未成年,他一直以y.f这个名字署名,并没有公开露过面,但由于他的几首歌反响都不错,在圈内逐渐积攒了一些名气。 迄今为止,他已经和圈内多名歌手、制作公司合作过,在业内口碑不错,不少大牌歌手也尝试着主动找过来寻求合作。 家里虽然不缺他赚钱,但对于他的才华受到认可,不出去乱玩能静下心去做一件事,叶父叶母都还是很支持的。 高考后空余时间多了起来,叶繁在准备留学事宜的同时,接了一个很重要的工作——为内地知名男歌手肖杰写歌。 肖杰正在筹备新专辑,暌违三年的重磅之作,向他发来三首歌的邀约。 对方如此看重他,是叶繁没想到的,毕竟他还只是个不满十八岁的新人,圈内比他资历深经验足的前辈比比皆是。写歌对他来说也只是业余爱好,他并没有完全当做事业去做,比起同龄人放假喜欢聚会踢球打游戏,他更喜欢安静地待在家里。 他从小到大的目标都非常清晰,并且一直为之努力,他的梦想是踏上世界音乐大厅舞台,成为最顶级的首席大提琴家。 理想的殿堂就在前方,仿佛只剩一步之遥,他已经计划申请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去国外继续深造,完成手上肖杰的这项工作后,便不再接新的活儿了。 六月正值酷暑,叶繁拉了一个小时的大提琴,内心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就像是暴雨前的水面,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水下的鱼却有一种缺氧的窒息感。 他轻呼出一口气,放下琴起身出去喝水,恰好听到开门声,心里微微一动,料想是父母出差归来了,那些烦躁便化为雀跃,快步走过去迎接。 几道脚步声交错响起,叶繁在快到玄关的位置停了下来。确实是父母回来了,但跟在他们身后进门的,还有一个和他同龄的男生。 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不论过去多少年,这一幕都是清晰而漫长的。 母亲看见他的第一眼,眼眶便不自觉红了,里面有矛盾有纠结还有无法割舍的痛苦,而父亲沉默地站着,身上褪去了亲和,眼里带着陌生的审视。 叶繁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视线后移,对上他们身后那个长相跟父亲有五分相似的男孩。对方的眼里带着很深的敌意,可是下一秒,他眼睛一眨已经有了微红,怯懦地低下了头。 而同一时刻,母亲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身前,阻断了叶繁的视线。 人生的列车仿佛从这一刻开始脱轨,奔向了未可知的方向。 叶繁茫然地站在原地,听到母亲哽咽着开口,向他介绍身后这个男生的身份。他叫周岩,虽然姓周,但他是叶家的孩子。 或者说,他才是叶家的孩子,叶繁不是。 “小繁,不论怎么样,你仍然是妈妈的孩子。”叶母强忍着哽咽开口,“这件事你们都是无辜的,以后你和小回就当做兄弟相处!” 叶父似乎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终叹了口气又咽了回去。 明明客厅的空调柜机未开,空气闷热,叶繁却感觉手脚冰凉,从没想过的荒诞情节,竟然在他们身上上演了。 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出生后被抱错了,叶父叶母阴差阳错间发现了真相,如今终于找回了亲生孩子。 他们为周岩重新拟了名字,改名为“叶回”,寓意流落在外的明珠终于回家。 而叶繁原本的亲生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一夜之间,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只能继续寄宿在叶家。 可明明他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一个,叶回却比他更局促不安,好像叶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他是个多余的入侵者。 叶繁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为了避免尴尬,他除了吃饭,几乎都关在房间写歌,琴房也不去了,尽量避免出现在人前。 可仅仅是在饭桌遇上,叶回也是低着头小心翼翼,不敢挑食不敢拒绝,父母给他夹菜他也总是不安地先看一眼叶繁。 第63章 家里任何带有叶繁影子的东西,他都不去触碰,母亲知道他喜欢唱歌,让他去琴房玩,他也摇摇头,说害怕弄坏了。 仿佛这个家有叶繁存在的一天,他都无法真正成为这里的主人。 叶母看在眼里,背地里不知心疼地哭过多少回,明明这里是他的家,他却需要这样察言观色谨小慎微。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愿叶回受委屈,也无法狠心将叶繁送走。 一家四口人的相处,仿佛分别穿上了一双不合脚的鞋,磨合的过程只有自己可见的鲜血淋漓。 叶繁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有尝试着主动跟叶回示好,想拉近两人的关系。 他没有想要倾占属于叶回的任何东西,他想告诉叶回,当年的意外谁都没办法左右,但他很快会离开这个家,不会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他不想母亲这么为难,他会出去留学,学费他自己能慢慢挣,不会再花家里的钱,他会尽快从这个家抽离,不会再妨碍他们的正常生活。 可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叶回便先一步情绪爆发,冲他大声吼道:“根本就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不是普通的抱错,那只是叶母不忍心他知道真相,善意编织出来的谎言! 是叶繁的“亲生母亲”,故意将两人调换的。 原因无他,两家家境相差巨大,恰逢叶母怀孕期间身体不适,随着叶父工作调动去外地乡下安胎,又不巧提前发动,送去了就近的镇上医院,和叶繁的亲生母亲何凤霞住进了同一件病房。 何凤霞了解到叶家的情况,再联想到自家贫困的家庭,残疾的丈夫,和身无所长的自己,便动了歪念,趁人不注意偷偷换了孩子。 乡镇医院条件简陋,各方面管理不到位,又没有监控,很容易就得手了,以至于叶家至今没有察觉。 两个月前,何凤霞查出癌症晚期,弥留之际,她思念亲生儿子,对照顾在侧的养子周岩坦白了真相,忏悔之余祈求能见亲生儿子一面。 可惜时间过去太久,又身处不同的省市,周父已经不在,何凤霞病重需要人照顾,又恰逢要高考,周岩年龄还小独木难支,本想等高考结束再处理这一切,然而何凤霞却突然恶化,没有等到母子相见便撒手人寰。 高考结束后,周岩独自找到了叶家,告知了真相并做了亲子鉴定,结果证实他确实是叶家的亲生骨肉。 叶家众人除了叶繁都知道真相,族里的宗亲为这件事吵翻了天,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不免有人迁怒到叶繁身上。大家就改不改族谱、是否剔除“叶繁”这个名字,争论不下。 叶繁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听着对方一条条的控诉,说不出一句话。 叶回多日的隐忍、潜伏的恨意如火山喷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譬如指责他是个小偷,偷走了他的父母他的人生,骂他假惺惺想要以退为进,骂他鸠占鹊巢…… 叶繁白着脸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只能任由对方对他发起攻击,直到身后传来母亲的惊呼声:“叶回!” 面前的人愣住,随后捂着眼睛哭了起来,拼命地道歉说对不起:“是我的错,可能我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母亲跟着也哭了起来,越过苍白的叶繁走过去抱住他,“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是妈妈的亲生骨肉,是妈妈怀胎十月差点难产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你是最无辜的呀!是我们没照顾好你弄丢了你,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们的错,你要相信我们是爱你的呀!爸爸妈妈爱你都来不及,能找回你已经是最大的庆幸了,又怎么会怪你?你不要再说这种伤妈妈心的话了!” 叶繁看着他们拥抱的画面,视野逐渐模糊不清,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从这一天起,“叶繁”这个名字失去了它的意义,叶回回了家,而叶繁彻底没有家了。 他成为一个没有姓名,没有亲人,没有来处的孤岛,背负着沉重的原罪,漂泊无依。 他想质问他名义上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想求证这一切,是否真的如叶回所说?可人死身灭,什么都不在了。那些过往和罪恶,伴随着始作俑者的死亡,都变得不可查证。 叶繁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没有机会再和他们见面,他什么也做不了,叶回只凭一张亲子鉴定书,就足以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 他是绝对的受害者,而叶繁作为既得利益者,没有资格提出任何质疑。 那个夏天在记忆里开始变得混乱,和平的假象被打破,叶父叶母的天平无形中已经做出了倾斜。 叶繁没有办法再在家里住下去,他已经从叶家的掌中珠,逐渐衍变成扎在肉里的一根刺,拔了要带下血肉,不拔又如鲠在喉时不时刺痛对方。 学校的申请还没下来,他无处可去,原本准备先租个房子,但叶奶奶出面,将他带回了南京。 叶繁对南京的宅子并不陌生,从前父母忙碌,寒暑假他时常去南京小住,爷爷奶奶孙辈众多,却独独最偏爱他。这份偏爱并没有随着血脉的断连而消失,奶奶依然愿意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成为他最后的后盾。 叶繁也没料到事到如今,奶奶还愿意接纳他,毕竟他是“犯罪凶手”的儿子,他占有了别人的人生,他的身上背负着原罪。 可有人愿意接纳他,他又是庆幸的。 第64章 老宅里没什么人打扰,爷爷于一年前病逝,奶奶身体也不好,宅子里只有照顾的佣人,子女们都各自有家庭,只偶尔过来探望。 炎热的夏夜里,奶奶时常带着他坐在庭院的梧桐树下乘凉,一遍遍讲述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讲她如何苦练云锦技法,讲她给什么人定制过漂亮的婚服,讲她参加过什么庆典受到过什么领导的接见,故事里都是她曾经的风华岁月,很少出现爷爷的身影。 比起讲跟爷爷的故事,她更喜欢提叶繁小时候的趣事,讲他明明练琴练到哭,可让他休息他又不肯。讲他挑食,她骗他说不吃肉长不高,结果他一顿吃太多,把自己弄积食发烧。讲卖糖水的阿姨夸他漂亮像小姑娘,他气得说再也不买她的东西了,但见她日日摆摊到好晚,又一脸别扭地还去她那里买…… 从前叶繁听这些会会心一笑,但此时此景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微低着头,清凉的月光照在少年人瘦削的下颌上,看起来有几分孤苦伶仃。 奶奶轻摇着羽毛扇,问他:“小繁在想什么?” 夜风徐徐吹来,像是一只温柔的大手,不厌其烦地为他抚平心里的褶皱。 叶繁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在想自己是谁,想我的父母是怎样的人,想过去的那些时光,算不算我偷来的,想您心里是否有一丝介意……” 奶奶轻笑了一声,敲敲他的头:“你就是想太多。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叶繁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奶奶躺在竹椅上摇啊摇,看着头顶茂盛的梧桐树,悠悠道:“人生有很多事是无法自己左右的,比如自己的出身,比如别人的目光。血脉亲情忽然重要,但也并不绝对,人和人之间,讲究的是一个投缘。多年夫妻,也能同床异梦,萍水相逢,亦可生死相托。” 她摸摸旁边孩子的头:“小繁,不要太在意这些外界赋予你的东西,也不要太看重别人的目光。人的本质是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人生在世,能自己做主的事其实很少,你只需要做到无愧于心就好。你是谁不由旁人决定,是由你自己选择的。” “我有选择吗?”少年人懵懂,如大海孤舟,迷茫辨不清方向,“我连自己应该叫什么都不知道,叶繁不是我,周岩也不是我。周这个姓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可我不是叶家的人,不姓周,我还能姓什么?” 名字是父母赋予一个人存在的意义,父母给他取名为“繁”,原本寓意枝繁叶茂,希望他像大树一样顽强生长、繁衍生息。 当一切拨乱反正,叶父叶母重新为孩子取名“叶回”,“周岩”成为一段错误的历史,“繁”也成了繁余累赘的意思,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姓什么,叫什么,也许没那么重要呢。”奶奶抓着他的手拍了拍:“我这一生,别人称呼我多是叶太太、叶夫人、叶奶奶,生了三个孩子,没有一个随我的姓,我姓什么叫什么又有多少人记得,多少人在乎?可那又怎么样,我是谁我有多少价值,有过什么成就,不由一个名字来定义,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够了。” 奶奶像小时候带他出去游河一样,牵着他的手怕他迷路:“小繁,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该姓什么,不如就随我姓吧,就当成全我这个老太婆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纪家的孩子,跟其他旁的人都没有关系,我这里便是你的家、你的过去、你的归处。记住,你不是没有根的人,你有家和爱你的家人。” 叶繁呆呆地看着她,在听到“家”这个字眼时,心里像被烫了一下,厚厚的坚冰逐渐化开,还未开口,眼泪便先流了下来。 奶奶温柔地拿丝巾给他擦脸,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的,多大点儿事就哭哭啼啼,说你像女孩子你还不高兴!你要不愿意待在北京,我就把你的户口迁过来,放在我的户口本上,这栋宅子也留给你,等我死了你就是这里的户主了。” “奶奶!”叶繁登时急了,顾不上还在哭,瞪着一双红眼像只兔子,着急地让她呸呸呸。 可爱的样子逗得奶奶呵呵笑出声。 “谁都会死,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她到这个年纪了,想的很开,“至于你出国留学的事,我也为你打算好了,给你留了一笔钱,足够供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你放心去就是。” 叶繁愣了一瞬,摇头拒绝:“我不能收。” “是我自己的钱。”奶奶明白他所想,逗趣道:“跟叶家那老头没关系,不是他们叶家的东西,你放心拿着就是,除非你没把自己当纪家的人,不愿意给我这个老太婆养老送终。” “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繁鼻腔酸涩,哽咽出声。 奶奶摸了摸他头,道了声“乖”。 叶繁紧咬牙关,如幼兽般趴在她的腿上默默流泪。 漂泊的孤岛,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第二天一早,叶繁看到他的窗沿外,多了一盆绿色的仙人掌。沙漠中的植物,条件再艰苦,也依旧能顽强生长繁殖。 盆底还压着一副毛笔字,上面手书着漂亮的瘦金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旁边是“纪繁清”三个大字。 奶奶在告诉他,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是沙漠里的荆棘,他有自己的一身傲骨,依然可以顽强不息。 在那个混乱的夏天,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度过了各自人生中,最后一段平静惬意的时光。 第65章 暑假还未结束,某一个平常的清晨,命运的洪流再次席卷而来。 奶奶突发脑溢血,在睡梦中,很安详地走了。没有等到纪繁清成年,也没有来得及正式地告别。 她只给他留下了一栋宅子,一笔存款,和一个带着她姓氏的名字。 第32章 我和你们两清了 极致的痛苦,让纪繁清强行将自己从梦中抽离,可将醒未醒之际,却感觉到身上一阵比烈日还灼人的烫意。 他发烧了。纪繁清浑身滚烫,迷迷糊糊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又坠入暗无边际的噩梦之中。 奶奶离世了。 他又成为一座孤岛,开始继续漂泊的生活。从南到北,他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家,可一切都跟记忆中不一样了。 推开门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玄关处摆着一束从前从不会在家中出现的鲜花,鲜艳的颜色仿佛在提示这里已经改朝换代。 纪繁清有些怔忪,随着花粉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 正迎上来的叶母微微一愣,意识到什么立马变了脸色,一边将花收走一边歉疚道:“对不起,小繁,都怪我!我给忙忘了!” 纪繁清摇摇头示意没事,却还是忍不住打量起客厅的陈设,里面有许多细节都发生了变动。 沙发换了颜色,上面多了两个玩偶抱枕一个游戏手柄,茶几上放了许多零食还有几本悬疑小说,电视柜上也摆了两个细颈花瓶,里面插着几株盛开的百合,叶母正尴尬地过去一同收走。 那些花并没有被遗弃,连同花瓶一起被送进了叶回的房间,而叶回正站在房门口,淡定自若地看着他。 对视之下,纪繁清先收回视线,跟父母打了招呼,便回房间收拾了。他的房间倒是没怎么变动,只是空气中有细微的浮尘味,但熟悉的环境也足够让他暂时放松神经了。 然而当他拿上自己的大提琴去到琴房时,才发现他的琴房已经不复存在了。里面变成了一间游戏房,他的乐器都被收了起来,只剩一架带着摇滚风格的架子鼓和电吉他,与他喜欢的古典风截然不同,不是他的东西,墙上他的奖杯和证书也不见了,被贴上了各种明星的海报,还有一幅新拍的全家福。 纪繁清愣愣地站在原地,第一次对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这件事,有了实感。 叶回抱着手臂靠在门口,不再是往日拘束的模样,很大方地道:“你要是介意,我让妈妈给你换回来。” 纪繁清眼睫动了动,抿起微淡的唇,摇头道:“不用了,我住不了多久,等学校的offer下来我就走。” 叶回挑挑眉,不置可否。 纪繁清默默地算着时间,迫切想要从这间不属于他的房子里逃离,因为不满十八岁,奶奶留给他的东西都交由叶父叶母代为保管,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待。 为肖杰写的三首歌都已经完工,发的demo对方也都很满意,甚至将其中一首升级为了主打曲。 那首歌是在南京创作的,讲的是一段祖孙情,是他为奶奶写的歌,取名为《梧桐树》。 肖杰的团队很看好这首歌,觉得非常真挚动人,出来后传唱度肯定很高,能大大增加肖杰的国民度,因此也给了纪繁清不菲的报酬。 听闻新专辑已经完成了录制,很快就要发行了,纪繁清算着发offer的日子,希望能在离开前听到这首歌问世,让大街小巷都响遍他对奶奶的思念。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与offer同时到来的,是另一首相似的歌曲率先发布,歌手并非肖杰,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两首歌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依旧是写祖孙情,就连名字都是一样的三个字,只是由《梧桐树》变成了《向阳花》。 《向阳花》一经发布,便迅速火遍网络,引起许多网友的共鸣。 肖杰的团队懵了,第一时间来质问纪繁清,是否同时给两方供歌,把同一首歌卖给了两个人? 纪繁清比他们还要不知所措,他当然没有做过这种事,他根本不认识那名歌手。 可口说无凭,肖杰的经纪人不相信他,事关重大,肖杰的新专辑已经完成制作,数字和实体专计划同步发行,现在别人抢先一步占据了时间优势,他们再怎么解释自己是原创,都会被扣上抄袭的名号。 那就只能延迟发布,重新制作换掉那首歌,但这会对公司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经纪人半警告半敲打他道:“小叶,我希望你明白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如果你没有卖给两个人,那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的稿子有没有给别人看过,会不会是身边的人泄露了出去?当然,我们也会自查自纠,但你也要清楚,我们是签过保密协议的。如果是你这边泄露的,或是你有涉嫌抄袭的行为,那抱歉我们可能会追究相关损失……” 纪繁清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网页,搜索《向阳花》,词曲部分的作者显示是歌手本人。真的有这么巧合,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会写出如此相似的两首歌吗? 事实是,不可能。 在他焦头烂额之际,肖杰的经纪人传来消息,对方歌手承认歌曲是他找枪手买的,原作者也姓叶。 纪繁清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开了。 ——是叶回。 他偷看了他的手稿,窃取了他的作品,并且卖给了别人。 第66章 一起被卖掉的,除了他的心血,还有他对奶奶的思念和爱。 纪繁清压抑的情绪,也终于如火山爆发,他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质问对方,像个固执地想要讨回公道的受害者。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偷他的东西? 面对他的歇斯底里,叶回只是笑:“你搞错了吧,偷东西的人不是你吗?” 好像无论过去多久,无论纪繁清做多少退让,他都甩不开身上“小偷”的罪名。 可这一切是他想要的吗? 他亲生母亲自以为是的爱,将他置于这种难堪的境地,如影随形的罪恶感,压得他时刻都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可如果有选择,他宁愿出生在自己的原生家庭,哪怕贫困,哪怕残缺,至少堂堂正正。 他受够了这些强加在他身上的东西,他决心不再忍让,他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那首歌明明是我写的,是你盗窃了我的作品,你才是小偷!”纪繁清双眸逐渐充血:“那是我写给奶奶的歌,根本就不属于你!” “奶奶?”叶回冷笑:“那是我的奶奶,他给你的爱,给你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我的!” “不是的!”纪繁清大声反驳,声线控制不住地颤抖,像是要抓住自己唯一剩下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在奶奶心里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不只是来源于血缘,更是源于他这个人本身。 他早就不是叶繁了,他是纪繁清,是奶奶赋予了他新的生命! 可没有人在意他叫什么,他们在意的,是奶奶遗嘱里给他留的那些东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两人都坚称歌曲是自己的,都说是对方看了自己的创作稿件,才导致高度相似,对方才是那个抄袭盗窃的人。 争执的声音引来了父母,在父母面前,叶回仿佛更有底气,指责纪繁清污蔑自己,让他拿出证据。 “对啊,小繁,你无故指责小回抄袭你,你有什么证据吗?” 无故……纪繁清听到这两个字,怔楞了一秒,他的眼里有着委屈,祈求地看向母亲:“那真的是我的东西!是我先写出来的!那是我写给奶奶的……” “他写他的,我写我的,凭什么说我抄袭?就因为我没有在奶奶身边长大,我就不能写歌怀念奶奶吗?是我不想在父母亲人身边长大吗?” 那些往事痛处又被翻开,叶母眼眶也跟着红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家里没有监控,叶回料准了这一点,咬死不松口。 纪繁清没办法,只能找出自己完整创作手稿、修改过程,还有跟唱片公司的对接记录,都要早于《向阳花》发布的时间。 可这些证据在掺杂着愧疚的偏爱面前,也变得无力,父母不愿意认定叶回的抄袭行为,只辩解说可能是巧合。毕竟兄弟俩心有灵犀也是正常的,想让他息事宁人,免得叫别人看笑话。 纪繁清孤立无援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在看一出怪诞的闹剧。 他跟叶回算哪门子兄弟,又有哪门子的心有灵犀? “妈妈,你知道我跟唱片公司签了协议的吗?”纪繁清最后一次这样喊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知道违约的话,我要赔偿多少吗?” 叶母捂着嘴,强忍泪意。 “——五百万。”纪繁清哑声告诉她答案,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除此之外,我这个人的名声信誉从前的一切成绩,都将作废了,但你都不在乎,是吗?” 叶父皱起眉,叶母终于也痛哭出声:“小繁,对不起,我……我们帮你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我只想要一个公道!” “那你想怎么做?”叶父问他。 “我要将所有证据都发到网上,即使法律无法审判,但公道自在人心!请所有听众来评判一下,到底是谁抄袭谁?” “不行!”叶父叶母同时出声制止。 纪繁清愣住了,叶母哭着拉住他,“不能这样做!你这样会毁了小回的!就当妈妈求你了,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奢求你的回报,这次就当我们求你了好不好?” 母亲竟然为了偏袒叶回,连过去的养育之恩都拿出来胁迫他了,纪繁清哭着哭着就笑了,为自己感到可怜又可笑。 “小繁,需要赔多少钱,我们来支付就行,你不用担心……” “不必了。”纪繁清擦掉脸上的眼泪,少年人脆弱的外衣迅速剥离,肉体凡胎化为钢筋铁骨,“你说得对,你们养了我这么多年,我确实应该心存感恩,是我欠你们的!” 叶母愧疚地看着他,可事已至此,她只能选择保全自己的亲生儿子。 纪繁清答应了她,不再追究此事,就当偿还他们的养育之恩,但是同样的,从今往后,他们也再无关系了。 他不姓叶,也不想再跟姓叶的人扯上一丝一毫的联系。 可即便如此,叶回还是不依不饶。 “既然想断干净,那就把奶奶给你的东西,一起都还回来!” “小回!”叶母喝止他。 叶回咬牙道:“我又没说错,那是奶奶给孙子的,他又不是叶家的孙子,他凭什么拿叶家的东西!” 叶父凝着脸色,默不作声,当初公布遗嘱的时候,他们就怀疑纪繁清捏造遗嘱,甚至怀疑他狼子野心,跟叶奶奶的死脱不了干系。 第67章 当时是律师站出来主持公道,这事才暂且被压下去,那部分属于纪繁清的遗产,也暂时落入了叶父名下。 面对叶父的沉默,纪繁清指尖颤抖,紧紧攥着拳道:“爸爸,你也觉得我不应该拿奶奶的东西是吗?” 他还是太心软,还是把对方当父亲,可是对方却早就把他当外人了。 男人往往比女人更理性,也更狠心,也许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要真的在未来将那份遗产转回给他。 纪繁清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如果我把这些东西都还回去,就可以两清了是吗?”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养育了他十八年的父母,那两张面孔逐渐变得陌生而遥远,而他的心也一点点变得冷硬。 他没有要这个家的任何东西,也不再继续固执地追究真相,《梧桐树》这首歌,本就是送给奶奶的,就让它埋葬到地底去陪奶奶吧。 “从今往后,我是生是死,都和这个家没有关系了。” 多年的骨肉亲情,伴随着血缘的消失,终究在这一刻画下句点。 纪繁清一身清白地从这个家离开,只带着遍体鳞伤的一身血肉,和五百万的巨额债务。 【作者有话说】 繁清的清,是清白的清,也是两清的清(哭t﹏t) 第33章 被退货 (修) 段承泽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收留了纪繁清,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也给了他渴望的“爱”。纪繁清以为自己又有了家,然而段承泽的爱,是有条件的。 漂泊只是暂时中止,孤独才是常态。 若说这个世上曾有谁,是无条件真心爱过他的,他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算一个,哪怕她自私无知自以为是。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依旧宠他懂他的奶奶,是另一个。 只可惜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纪繁清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太阳被遮挡在薄纱窗帘外,房间里还是一室冷清,可身上灼热的感觉仍在,浑身汗淋淋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纪繁清撑起身,额上的汗随着鬓角滑落,他掩唇咳嗽了两声,喉咙里像塞满了刀片,疼得厉害。 闭上眼缓了缓,他才起身朝浴室走去,打开冷水龙头洗了把脸,伸手去拿毛巾时,却看到毛巾架上两条颜色不一样的洗脸巾,洗手台上也并排放着两个相似的牙杯。 靳逍虽然住在客卧,但有时候两人做完,他便直接睡在这里了,因此浴室里有不少他的个人物品。他的东西仿佛也物随其主,存在感极强,天生就擅长侵略别人的领地。 纪繁清停顿了一瞬,然后冷静地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一拣出,眼都不眨地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楼下阿姨做完客厅卫生,正在厨房准备午餐,还未离开。 纪繁清带了个口罩下楼,告诉她自己感冒了,让她做完饭收拾一下垃圾就可以回去,这周不用再过来。 阿姨惊讶地啊了一声,听他鼻音很重,担忧地问:“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死不了。” 阿姨噎了一下,但见他眉眼间神色冷淡,一副置之生死于度外的样子,碍于身份也不好再劝。忽然想起来家里最近住进来个小帅哥,貌似会做饭,她左右瞄了瞄,平时尾巴一样跟在纪繁清身边恨不离开三步远的人,这会儿却不见影子。 她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叮嘱了一句:“那你好好养病,生病要吃些清淡的热食,记得规律作息多休息。什么时候需要我过来,再跟我说就行。” 纪繁清点点头,拿了杯牛奶和药片上楼,走到楼梯口时顿了下,半回头道:“把客卧打扫出来,里面的东西全都丢掉。” 阿姨“啊”了一声,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纪繁清不再多说,已经迈步上楼了。 一个小时后,主卧的门被敲响。 “纪先生,我打扫客卧时看到床头有一个礼盒,里面的东西好像十分贵重。我不敢擅自拿主意,你要不先看一下,再决定怎么处理。”阿姨迟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纪繁清仍旧戴着口罩,目光向下落到她手里的白色四方盒子上。 阿姨忍不住多嘴道:“是一顶王冠,好漂亮的嘞,不便宜吧!” 纪繁清顿了顿,才接过盒子:“我知道了,先给我吧。” -- 周一,华锋双子大楼。 晨例会刚结束,一群高管陆续走出会议室,靳晖为首,靳逍走在落后他一步的位置。 两人面容相似,都穿着正式的西装,身高腿长,在一群人中如鹤立鸡群,只不过一个沉稳威严,一个年轻锋芒毕露。一眼望过去,不输旗下任何一个明星。 临近总裁办公室时,秘书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四方的礼盒,对靳晖道:“靳总,有一份您的快件。” 说完,眼神不自主往旁边的靳逍身上瞥去。 上午明亮的日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那张脸在光影中轮廓立体堪比男模,实在帅得没有死角,只不过表情稍显冷酷,不如之前见他有亲切感。 看来他叛逆之下跑去参加的那档比赛,结果不如人意。 察觉她的注视,靳逍也向她看去,眼里黑沉沉的,没什么情绪。 秘书立刻心跳加速地撤回目光,公事公办地接着道:“是彩虹传媒的纪繁清纪总监差人送来的。” 第68章 靳逍原本欲绕过他们的步伐猛地一顿,视线死死地锁在那个礼盒上,因为还套着一个包装袋在外面,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可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他眉心深深皱起,抬眸看向靳晖:“你找过他了?他为什么会把东西送到你这里?” 对于他一副质问的口吻,靳晖面上看不出喜怒,只眼里露出几分看傻子的眼神,抬脚往办公室走去的同时,对秘书道:“东西放我桌上,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秘书点点头,虽然很想探听八卦,但到底没这个胆量,只能乖乖放好东西和文件,然后出去带上了办公室大门。 门合上的前一秒,隐约看见太子爷站在御前,正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礼盒。 咔哒一声,大门彻底合上,阻绝了所有人的视线,办公室里只剩下父子两人。 靳晖坐在宽大真皮座椅上,交迭着长腿,下颚朝桌面的方向点了点:“解释一下。” 面前的办公桌上,盒子已经被打开,丝绒的底托上放着一顶红宝石王冠,浓郁的鸽血红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华光。 靳逍像丢了魂一样站在原地,方才在会议室即使面对一众元老也依然能保持的沉着淡定全都灰飞烟灭,视野中心只剩一片血红色,连眼底都染上一抹暗红。 “我想,我应该没那么大面子,让纪繁清送我一件如此大礼,这倒像是你会做出的事。”靳晖掀起眼皮看他:“怎么,被退货了?” 靳逍唇角下拉默不出声,平时满身反骨多说他一句就要顶嘴的人,这会儿倒是安静得像哑巴了。 “你可真有出息,别人不退给你反而退给我,是想表达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暗示我没有管好你吧?”靳晖冷笑道:“我一把年纪活到现在,还没被人这么直接怼上脸过,我真是要多谢你这个大孝子了!” “你说够了没有!”靳逍黑着脸看向他,心里烦得厉害。 他没想到纪繁清会做的这么决绝,连他留下的这最后一件礼物也要退回,而是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寄给了他爸,完全不留一丝余地。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再跟自己扯上一丝关系了。 意识到这一点,靳逍的心里骤然一空,密密麻麻的酸楚顺着血液传遍全身,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依然无法做到全无感觉。 “拿上千万的东西讨好导师,麻烦你先解释一下,你在参加什么级别的世界大赛?”靳晖压着怒火,冷声嘲讽他:“赢了是要给你颁个诺贝尔奖吗?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走着瞧?” “不用你管。”靳逍收起脸上的黯然,面无表情地将盖子合上,拿回手里:“反正又没花你的钱。” 他参加各种比赛的奖金还有投资的一些项目的利润,足以买下这顶王冠了,用不着花老子的钱去讨人欢心。 这大概是他在靳晖面前仅剩的骄傲了。 “你有种!”靳晖隐隐被气笑了,“你这几天一副失恋的样子,别告诉我是因为你这位纪姓导师?” “你管我!”靳逍忍无可忍地呛到:“你离婚我都没管你,我和谁谈恋爱你也别来管我!” 靳晖哑然了一瞬,靳逍已经拿上礼盒往外走了。 “总之,我已经答应你回公司上班了,之前的事你不要再提,也不准私下去找他。这是我的私事,跟公司无关,我自己处理。” 靳晖看着他年轻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也意识到有些事自己已经做不了他的主了。 或许手腕再强硬些也未必不行,只是没有必要,有些苦要自己吃过才作数,随他去吧。 -- 晚八点,网上冲浪最活跃的时间,《v magazine》杂志发布了12月刊封面预告。 巨大的山水背景下,纪繁清一袭白衣,眼神冷冽。 官博配文是四个字:女王降临。 热搜妥妥地又爆了,纪繁清的事业粉们狂喜,随着《最佳唱作人》前四期的播出,与节目热度同时增长的,除了各个人气选手,还有纪繁清这个导师。 v杂志在业内地位很高,属于一线女刊,能上的无疑都是顶流或是各个行业的顶尖人物。五位导师中,只有张若薇之前上过一次,纪繁清才出镜如此短的时间,就被v杂志邀请,可见其在业内的影响力。 这下粉丝吵架都来劲了,叶回家快气成酸鸡,在网上各种发疯冷嘲热讽,说v杂志审美降级,自降逼格,大有一副已经看不上此杂志,要替自家主子拉黑该杂志的意思。 脑残程度吓得叶回经纪人连夜联系脂粉,在各个粉丝群里控评引导,才没把杂志得罪彻底。 而与此同时,一个名为“靳逍”的新注册账号完成了认证,认证信息是:华锋娱乐总裁助理。 火眼金睛的粉丝立刻将账号扒出,并疑惑发问: “是我网络有问题吗,《最佳唱作人》不是彩虹投资的吗?他咋去了华锋?” “该不会是总决赛被淘汰了,当不了208,跑去当996社畜了吧。” “难道就没有人发现,靳逍和华锋的老板都姓靳吗?”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不到五分钟,关于靳逍身份的讨论铺天盖地,火爆全网,直到华锋官博认领了该账号。 @华锋娱乐:是996,也是少东家@靳逍 (p那个s:少爷来了也得加班[狗头保命]) 评论区哈成一片。 第69章 “官博皮一下很开心是吧,小心少爷扣你工资!” “我去,竟然是华锋太子爷,老奴何其有幸,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太子爷在台上给我们唱歌跳舞表演节目……” “所以,真的没有人想知道,太子爷到底为什么去对家公司的节目吗?” “为啥为啥?求扒!!!” “无间道?谍中谍??” “有没有艺术细菌!有没有可能是为爱下海!为了jfq!!!” …… cp粉嗑疯了,唯粉气疯了。 “有些粉丝有妄想症是吧?真以为某人是宇宙中心,谁都是围着他转?” “他家一向爱立万人迷人设[鄙视]” “我也是呵呵了,有些人有健忘症才是真的!麻烦去将第一期视频反复观看,看看是谁被拒绝还上赶着求纪女王多看他一眼?” 《最佳唱作人》节目又爆了,v杂志的关注度也达到了高峰。 #禁忌之恋 kswl#的词条以火箭般的速度飙升,然而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又从热搜榜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一同消失的,还有唯粉之间关于谁倒贴谁的争论。 第34章 时尚晚宴(修) “以后我不想再看到跟我有关的cp话题出现在热搜上。”纪繁清握着手机从楼梯上下来,掩唇低咳了两声。 对面的小何立刻紧张道:“纪老师,你感冒还没好吗?” “没事,就剩一点儿咳嗽。”纪繁清走到岛台,倒了杯热水,灯光下的脸色仍有几分苍白。“你让公关部的人盯着点儿,节目播完前大概都不会平静。” “我知道了,至于那些骂人的帖子,已经都被删了。”甚至是在他们出手前,就已经被高效地全部处理干净了,大概率是华锋那边做的。 小何想了想,没有继续提这件事,转而问道:“周五晚上的v家晚宴,还是按原计划参加是吗?” “嗯。” 纪繁清喝完水,又吃了粒药,才放下杯子上楼。 感冒断断续续拖了一周,他原本不准备出门活动,只不过公司当红组合kid的成员程嘉也受邀出席,杨戬不放心他年纪太小,怕他说错话得罪人,只好托纪繁清关照提点一下。 就连程嘉的经纪人,也每天又是送汤又是送药,生怕纪繁清一病不起错过晚宴,明里暗里求他多介绍点人脉资源给程嘉。 纪繁清对送人情没兴趣,但也不喜欢欠人情,思考片刻最终松口答应。 -- 《v magazine》时尚晚宴如期在希尔顿大酒店举办,应邀出席的都是一些社会名流和之前合作过的圈内艺人,现场星光云集。 这次晚宴只有红毯拍照环节,场内没有媒体,算是一场关起门的“家宴”。 纪繁清和程嘉一起走的红毯,签完名后便去了内场,没有参与媒体访谈环节。离开的那剎那,身后响起了热烈的尖叫声和快门声。 华锋的巨星团迎面走来,一帝一后一流量花,还有一个正在拍摄一部大投资电影的新人,而走在最中间的,则是刚刚曝光的华锋娱乐太子爷靳逍。 五人团气场全开,全都是高定加身,靳逍迈着两米大长腿走在中间,面容冷峻气势逼人,简直是时尚圈的宠儿。 签完名后,媒体原本还想多拍几张,靳逍已经转头往内场走去,其余几人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对媒体朋友们挥了挥手,也跟着进去了,徒留一片遗憾声。 而红毯直播弹幕上全是: “靳公子是急着进去找纪女王吧?” “是的吧是的吧,说不定纪女王就在后台门口等着他……” “天吶,我又磕到了!” “球球内场的姐妹多拍神图分享[大哭]” 实时的内场里,彩虹和华锋的艺人根本不在同一桌。 纪繁清刚和主编寒暄完,带着程嘉入座的时候,听到身后打招呼的声音:“司榆,好久不见,听说你电影快上了。” 纪繁清循声看过去,看见宋司榆的同时,也看见了他侧后方的靳逍。 穿过人群,靳逍也在看他。 两人只对视了短暂的一秒,纪繁清便掠过他,仿佛不认识一般,转过身和程嘉交待事情。 靳逍旁边的新人夏知宜推了推他:“那不是你导师吗,要不要过去打招呼?” “不用了。”靳逍看了眼纪繁清的背影,收回视线,在华锋这一桌落座。 倒是宋司榆主动走过去,喊了声:“繁清,又见面了。” 纪繁清停止与程嘉的交谈,站起来,露出一抹浅笑,跟他握手行了个半拥抱礼。 “事先声明,这事我之前真不知情。”宋司榆在他耳边小声解释了一句,具体指的哪件事,两人心知肚明。 宋司榆不混音乐圈,对这种选秀类的综艺更是毫不关注,没有早一步认出靳逍也属正常。 “没事。”纪繁清不愿再提,岔开话题,指着旁边跟着站起来的程嘉跟他介绍道:“我们公司的小孩,程嘉。” 程嘉立刻激动地鞠躬道:“宋前辈,您好,我叫程嘉,在kid男团里担任队长和主舞。我是您的影迷,喜欢您很久了!现在也在学习拍戏,正在拍魏有明导演的古装玄幻电影《破鼎》,在里面担任男二,期待以后有机会能跟您合作,向您学习!” 宋司榆不置可否地笑道:“我听说过你们团,有很多粉丝喜欢你们,加油吧小朋友,未来可期。” 第70章 程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想再说什么,宋司榆的目光已经转回纪繁清身上:“对了,《无人救援》的首映礼定在了元旦当天,我给你留了两张前排的票,你要是没有特别的安排,一定要过来。” 纪繁清没有一口答应,只说到时候看时间能不能凑上,他尽量。 宋司榆拿他没办法,恰好有其他人过来找纪繁清说话,他只好暂且作罢。 晚宴还没开始,故人便轮番登场,觥筹交错间,程嘉根本插不上几句话。只见纪繁清跟各种名流大腕相交甚好,他跟着也刷了一波脸熟。 不一会儿张若薇也来了,大概嫌旁人碍事,拉着纪繁清走到露台边,闲聊间不可避免地又提到靳逍,直言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你说大少爷这番迷之操作是为了什么?总不会真跟网友说的一样,是为了追你吧?” 面对她毫不掩饰的揶揄目光,纪繁清不为所动,淡淡道:“不知道,也不关心。” “……”张若薇无趣地撇了撇嘴,“现在网上都在猜节目组是不是早就把冠军内定给他了,等最后一期播出看到他只拿了第四,怎么也得夸一句节目组铁面无私吧?谁能想到其实是我们纪大导师大公无私,到手的第三名也要让出来。” 纪繁清轻晃着香槟杯,没接话,张若薇拿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你之前真不知情?” “嗯。”纪繁清低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仰头喝了口香槟,转而问:“你新专辑还有计划吗,明年做不做?” 张若薇叹了口气:“跟经纪公司有点矛盾,现在还没谈好,我个人是想做的,你先给我留一段空档,大概在三月之后。” “好。” 张若薇笑着说了句“爱你”,一转眼,微风拂过露台的纱帘,露出外面背靠栏杆而站的靳逍,她差点儿像见鬼般尖叫起来。 外面灯光比较暗,又有帘子和盆栽遮挡,靳逍站在对角阴影里,张若薇一开始只当是谁在那里抽烟,并没有留心。 此时隔着门与他对视,模糊的光线映得那双眼睛格外幽深,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面孔,两人不知道躲外面干嘛,也不知道她的玩笑话被听到了多少,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最后是夏知宜先走出来,笑着打招呼道:“张老师,纪老师,久仰大名!两位老师可能还不认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华锋旗下的新人夏知宜,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比起程嘉,夏知宜似乎少了些谄媚,多了份大方自信,无形中有一种底气傍身。 张若薇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身后,靳逍站在落后夏知宜一步的位置,离开了综艺,回归了原本的身份,他好像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一下子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靳逍没有看她,目光落在了纪繁清身上,却又没有打招呼,像是在等待对方的反应。 然而纪繁清只是对夏知宜点了点头,视线在对方灿烂可人的脸上一掠而过,平淡地说了句:“你好。” 此后便是沉默,张若薇硬着头皮道:“好巧,你们也在这儿透气呢?” “里面有些闷,在外面吹吹风。”仍旧是夏知宜在回话,靳逍始终不发一言。 纪繁清没兴趣再做场面工作,转身欲走,恰好主编杨女士接人路过,见他们聚集在这儿,便加入进来,“你们在聊什么呢?”视线在靳逍和纪繁清之间徘徊一圈,又忍不住打趣道:“都不用我再多介绍了吧,说起来,daniel还算繁清半个学生呢!” 本是一句玩笑话,然而当事人不买账。 “杨主编说笑了,”纪繁清象征性地勾了勾唇,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靳少早就今非昔比了,我哪有资格担他一声老师。” “……” 主编尴尬笑道:“你太谦虚啦!我想daniel去参加你们的节目,选择你当导师,一定也是非常欣赏你的才华!” “是吗,”纪繁清唇角弧度更大,轻飘飘道:“那我该感到荣幸了。” 一向巧舌如簧的主编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好在靳大少爷终于开了金口:“只不过是多了层身份,在纪老师眼里差别就那么大吗?” “只不过?”纪繁清轻笑出声,终于正眼看他:“没有这层身份,靳少今天能走进晚宴的大门吗?” 靳逍抿唇看着他,眼里黑沉沉的,沉默不语。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两人的针锋相对,主编真怕他俩在会场打起来,连忙打圆场道:“节目我也有追,实在是太精彩了!听说daniel在选手里面人气最高,依我看我们合作也是迟早的事啦,daniel还年轻嘛,你们熟人局我就不掺和了。” 她作势看了眼腕间的钻石手表,啊呀一声:“马上七点了呀,晚宴快开始了,大家入座吧!” 几人这才依次散开,直到纪繁清的身影彻底没入人群,夏知宜才撞了他一把:“还看呢,人家甩都不甩你。” 靳逍没理他,径自提步入席。 夏知宜在背后对他翻了个白眼,骂了句“德行”。 晚宴即将开场,嘉宾们依次落座,最后一位故人也终于粉墨登场。 段承泽一身商务西装,以优秀青年企业家的身份受邀参加,刚好就座在纪繁清的对面。 宾客满座,欢声笑语中,纪繁清抬眸看过去,眼里没有多少惊讶,只有些冰冷的暗流涌动。 段承泽恍若未觉,微笑着道:“繁清,好久不见。” 第71章 久吗?纪繁清冷眼审视着这张从前无比熟悉,现在却只觉陌生的脸。 明明总决赛那晚他就坐在台下,纪繁清又没瞎当然看得见,只是没想到当晚找去后台的人会是叶回。 往事浮现眼前,纪繁清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收紧,又缓缓松开。他冲段承泽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隔空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段承泽有些惊讶,只是下一秒就看见旁边的程嘉贴心地递上帕子,纪繁清自然地接过擦了擦唇角,程嘉立刻又递上刚刚替他取的甜点和水果。 “纪总监,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不然喝太多酒一会儿胃不舒服。”说完,取了一颗饱满红润的樱桃,伸手递到他唇边:“这个我吃了,很甜,你要不要尝一颗?” 纪繁清看着他指尖那枚樱桃,微微挑眉没有拒绝,在段承泽阴沉的视线里,张嘴咬下那枚樱桃。 果肉在齿间爆开,汁液从唇缝中溢出一点儿,将唇瓣染得水润,纪繁清舔了舔唇,淡笑道:“很甜。” 程嘉便笑得比水果还甜,在纪繁清吃完时,甚至伸过手去接他的果核。 桌上投来各异的目光,纪繁清泰然自若,像他这种久居上位的人,早就可以对别人的讨好享受得心安理得。 况且程嘉也并不惹人反感,说起来,他原本喜欢的就是这一款。 只是段承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程嘉的眼神,仿佛要杀人。 程嘉脸上的笑意一僵,心里打鼓的同时,敏锐地察觉到背后也有一道灼热的视线。 第35章 你说要压谁?(修) 晚宴不疾不徐地进行着,前半场十分枯燥,除了一些冗长煽情的发言环节,便是毫无新意的无聊表演。 直到进入后半段慈善拍卖环节,才稍微让人有了点儿兴趣。 纪繁清翻着展册,拍品都是场内嘉宾捐赠的,价值不会太高,多是一些几十万的东西,算是充当个彩头,虽然不是特别昂贵,但也有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小对象。 “有喜欢的吗?”他问程嘉。 程嘉一愣,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会错意,紧接着就听纪繁清继续道:“你看看喜欢什么,反正是做慈善,就当我送你的。”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桌上的人听见。 段承泽咔呲一声捏断了手里的高脚杯,引得旁边人一声惊呼:“段总,您手没受伤吧?” 段承泽沉着脸起身,冷冷看了纪繁清一眼,转身往外走:“先失陪一下。” 侍者迅速地来更换了他的餐具,等他处理完手重新回来的时候,拍卖已经正式开始了。 纪繁清仿佛把他当透明人,对他的情绪视而不见,只专心看着台上,时不时侧头和程嘉耳语几句。 正在展出的是一位收藏家捐出的古董花瓶,靛青的颜色,瓶身细窄修长,竹枝纹描银设计,看起来很别致,用来养竹子应当不错。 程嘉不感兴趣,纪繁清自己倒是挺喜欢的,虽然价格高一点儿,起拍价就在百万,不过倒也可以一买。 他举了牌,几轮竞价后,价格到了两百万,其他嘉宾或许看出他十分钟意,纷纷退出了竞争。 都在一个圈子,能成人之美,没必要给自己结仇。 然而有人不这么想,一道中年男声紧跟着喊出“两百二十万”。 纪繁清转头瞥了一眼,也算一个熟人,正好是《最佳唱作人》的赞助商,荣信日化的副总陈廷光。 他们之前还喝过一次酒,纪繁清差点没忍住把酒泼他头上的那位,当时恰好有另一位同志替他代劳了。 荣信日化旗下有美妆护肤线,跟时尚圈交集颇多,出现在这儿也不意外。 只是今天再次遇上,对方依旧过来纠缠半天,他才把人打发走,这是来劲了? 纪繁清哂笑一声,再次举牌,送了他一个二百五十万。 陈廷光似乎没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反而兴致冲冲地加到了两百七十万,眼神越过人群,含笑看着他,像是一种挑逗。 纪繁清面不改色地继续举牌,喊价三百万,陈廷光也继续跟,开始五十万一加。 价格溢价过高了,只剩他们两人还在角逐,纪繁清对拍品有兴趣,可对当冤大头没兴趣,他预估着陈廷光的心理价位,将价格抬到了五百万,等着陈廷光上钩。 情况不出他所料,氛围已经烘托到了高点,陈廷光头脑发热,继续喊价:“五百五十万!” 纪繁清见好就收,停止了举牌,自愿将冤大头的名号拱手送上,等着他支出这五百万五十万善款。 别管什么居心,最终有需要的人能受益就行。 然而在大家都以为尘埃落定时,靳逍举起了牌子:“六百万。” 现场一阵惊呼,司仪兴奋的声音传遍全场:“六百万!还有更高的吗?” 纪繁清微微错愕,心里冒出一些复杂的情绪,可脸上依旧不辨喜怒,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 反倒是陈廷光感觉被抹了面子,脸色不豫,继续加价道:“六百五十万!” 他以为靳逍不会加价到七百万,这个破花瓶根本不值这个价,他咬咬牙为了面子,出点儿血也无妨,然而场中却出乎意料地又加入一位新的角逐者。 段承泽:“七百五十万。” 陈廷光:“……” 他竟然直接加了一百万! 面色难看间,靳逍已经先他一步做了选择,再次举牌:“八百万。” 第72章 陈廷光顺理成章地退出了竞争,任由那两人去争斗。 隔着人群,靳逍与段承泽时隔半月,再次视线交锋。 “九百万。”段承泽面沉如水,毫不相让。 究竟是出于喜欢,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一千万。” 话音一出,现场直接沸腾了,纷纷望向华锋那桌的方向,只见太子爷面不改色,铁了心要拿下的意思。 司仪都快吼得破音了,眼看着段承泽还要举牌,纪繁清面色一冷,手指扣向桌面:“你够了!” 段承泽动作一顿,与他对视须臾,随着司仪略带遗憾的落槌声,闹剧终于画上句号。 好像除了主办方,参与竞价的几人都没有很高兴,气氛有些诡异,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事件中的几位主角。 纪繁清听到旁桌有人问:“那就是华锋的太子爷?听说家里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一直秘密养在国外,藏到今年才曝光!” “怎么被你说得跟私生子一样,”旁人打趣:“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太子,靳晖就是玩再多女明星,也没闹出第二个儿子,就他这么一个宝贝独子,那还不是呼风唤雨要什么给什么,一千万算什么,一个亿人家也出得起!” “他旁边坐着的是谁?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好像是华锋的新人,听说第一部戏就是十亿投资的大制作男一号,杂志明年的开年刊都预定上了,要不怎么会被邀请?杨雯多精明一女人啊,哪里会跟无名小卒打交道!” “牛逼,我看不止新人这么简单吧,虽然他也是华锋的艺人,但也不看看他们那桌都坐的谁,他能有恃无恐地坐在靳大少身边,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话题逐渐往暧昧的方向引去,即使是圈内人,也总是对背后谈论别人的桃色八卦充满乐趣。 纪繁清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喝着酒,继续看台上的拍卖品。 程嘉觑着他的脸色,不清楚他跟靳逍关系究竟如何,是如网上说的那样交情匪浅?还是跟线下这样形同陌路? 他不敢妄加揣测,自然也不好随意议论,只是偷偷回头看了眼,隔着一些距离,看见那个新人果真坐在靳逍的旁边,正旁若无人地在靳逍盘子里拿甜品吃。 晚宴是分餐制,除了冷餐台上的一些蛋糕,正式的晚餐甜品是一份柚子柠檬挞,大多数艺人都要控制饮食,甜品只会意思意思尝一口。 然而夏知宜爱吃甜食,自己的吃完了,见靳逍没动,又去拿他的。 程嘉羡慕他的底气,隐约相信了旁桌人的猜测,回过头时,大屏幕上正在同步展出一枚金属十字架吊坠,十字架中间镶嵌了一颗绿松石,让这枚吊坠看起来像是一把宝剑。 “好看吗?”纪繁清问他。 程嘉“啊”了一声,有些没反应过来,本能地觉得纪繁清是喜欢的,于是点头附和道:“好看!” 纪繁清挑挑眉,没再多说什么,举牌参与了竞价。 或许有了之前的那出,这次没人再跟他争,就连陈廷光也缩起头不再较劲,纪繁清很顺利地就拍下了这枚吊坠。 拍卖环节还没结束,工作人员便送来了吊坠、证书还有签单,纪繁清爽快地签了字,算是正式地将那五十万善款捐了出去。 程嘉近距离地看着纪繁清手里的坠子,那颗绿松石圆润光滑,在灯光下呈现出非常纯正的高瓷绿,不由感叹道:“好漂亮。” 纪繁清笑了一下,单手合上盖子,眼都不眨地丢到他面前:“送你了。” “啊?”程嘉懵了。 “你不是喜欢?”纪繁清说的理所当然,程嘉想起来一开始他问自己好不好看来着。 所以,这是专门为他拍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程嘉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可与此同时,身前身后那两道灼热的视线,又变得清晰起来。 拍卖环节结束,晚宴进入短暂的休息。 纪繁清起身去厅外洗手间,段承泽紧随其后,刚路过一个转角,他一把扯过纪繁清的肩膀,将人带入旁边无人的休息间。 “你一定要这样故意气我?” -- 宴会厅内,靳逍拒绝了过来攀谈的人,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夏知宜问。 “出去透口气。” “那个花瓶你要不要,不要我拿走了!” “不准动它。”靳逍冷声拒绝。 夏知宜气得踹了脚他的凳子:“小气!” 靳逍无视他的怒气,径直往外走,路过门口吸烟室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里面几道嘈杂的交谈声。 “我几次三番拉低身段向他示好,他都拿鼻孔看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我还挺喜欢他那股劲儿的,你们说我是不是贱吶?” 一阵调笑声响起,有人接话道: “也就是在人前假清高罢了,你当他是什么冰清玉洁的人物?听说他十八岁就卖身给了他老板杨戬,还跟他桌上那个姓段的不清不楚,参加了档节目又勾搭上华锋太子,没看见那两人今天在现场争得火热吗?” “我说呢,他们一个两个非跟我过不去。”陈廷光粗砺的声音沿着门缝传出:“这么说,他确实有点儿东西哈……” “不止呢,我听说他背后还有人,香荔湾别墅园知道吗?听说一个红三代开发的,姓纪的现在就住在那儿,据说是红三追他时一掷千金送给他的爱巢,也不知道两人有没有在里面睡过……” 第73章 陈廷光嗤笑一声:“原来跟我在这儿摆谱呢,装得倒是挺像,你们说把这么一个冷冰冰又目中无人的大美人压在身下,是什么感觉?” 砰的一声—— 大门被踹开,靳逍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死死盯着满脸惊愕的陈廷光:“你说要压谁?” 陈廷光还没开口,便被迎面一个拳头砸了过来。 -- 哐当—— 休息室大门合上,段承泽抵着纪繁清的肩膀,将他压在墙上,颇有些咬牙切齿。 纪繁清冷冷掀起眼皮:“你不是喜欢盯着我身边的人和事吗,我只不过光明正大让你看个够,这样就算气你了?更劲爆的场面你还没见过呢。 “纪繁清!”段承泽低喝一声,眼底染上一抹猩红,那张成熟俊朗的脸,也随之变得扭曲。 纪繁清越发地觉得眼前的人陌生,时间就是有这种让一切面目全非的能力。 他们曾经在最纯粹的年纪相识,同样喜欢音乐,在于他来说意义非同寻常的南京城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 段承泽长他一岁,比他风趣健谈,也比他博闻多识,他们相处时的话题通常由对方开启,一起聊西方戏剧,聊古典乐,聊梦想和未来。 纪繁清说想去英国学大提琴,段承泽说那他就报名小提琴,先去帮他探探路,在英国等他。 少年随口许下的誓言,或许只是一时热血的冲动,那一年高考结束,爷爷去世了,段承泽随父母来吊唁,红着眼告诉他自己要去美国念商科了。 纪繁清只短暂地茫然了片刻,就接受了这件事,人各有志,这没什么好指摘的,或许年少的朋友,都会在人生的某个分岔路口走散。 伴随着段承泽的出国,自己升入忙碌的高三,他们逐渐失去了联系。 但令纪繁清没想到的是,短短一年时间,世界天翻地覆,他一无所有了。而在他最无助的时刻,段承泽会再次出现,并对他伸出援手。 锦上添花不足为道,但雪中送炭之情,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所以就算最后两人的感情狼狈收尾,他也从没有真的狠过心将段承泽划到陌生人那一列。 这些年凡是他出现的场合,段承泽总是会时不时地巧合现身,对于他身边的人和事,段承泽也了如指掌。 纪繁清不是不知,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彼此留一分余地罢了。 但是—— “段承泽,你要明白,即使是过去的那些情分,也总有耗光的时候,如果你再敢插手我的事情,别怪我翻脸无情了!你应该最清楚,我要是想把一件事做绝,会做到何种程度。” 第36章 他超爱 门被重新开启,纪繁清一个人从休息室出来,垂着眼整了整衣领,仿佛无事发生地往回走。 前方莫名有些喧哗,工作人员行色匆匆,程嘉也恰好在此时快步迎上来:“纪总监,你没事吧?” 纪繁清扫了眼周围,沉声问:“发生什么了?” 程嘉像怕被人听到似的,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声音:“听说靳公子刚刚在吸烟室,把好几个嘉宾给打了……” 纪繁清愣了一下,旋即皱眉:“为什么?” “不清楚,好像是谁口嗨说了什么话,惹到他了,他一怒之下就出手把人给打了。” 程嘉也是听来的,不知道真假,只是想象着那个画面,觉得有些炸裂。 “雯姐现在在处理,想将这事压下去,估计合照环节要取消了,一会儿就该散场了,我们先进去吧!” 纪繁清点了下头,没再多问。 直到晚宴结束,事件中心的几人都没有再在宴会厅出现,纪繁清注意到陈廷光也一同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段承泽也没有回来。 晚宴开始得声势浩大,结束得悄无声息。 纪繁清乘电梯离开前,酒店经理过来请他去贵宾室稍候,说主办方有一件礼物留给他,需要他签收。 纪繁清以为是慈善拍卖的什么纪念品,便让程嘉先一步离开,自己则跟着经理去了贵宾室。 在沙发上落座后,礼仪小姐奉上了一杯解酒的清茶,纪繁清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但没去动那杯茶。 离开了人群视线范围,对于入口的东西,他一向谨慎。 并非是他多心,只不过是从前吃过这方面的亏罢了。 好在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不多时,工作人员便推门进来,送上一个包装完好的盒子。 纪繁清看了眼盒子的形状大小,几乎瞬间就猜出那是什么。 “不好意思,你们弄错了,这不是我的东西。”纪繁清没有接,神色淡漠地站起身欲走。 经理急忙解释:“纪先生还请您稍安,这确实是客人指定转赠给您的,您不妨先打开看一眼,再决定是否收下!” “不必了。”纪繁清看都不看,“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收,谁给你的你找谁去。” 说完,便不容置喙地离开了。 经理为难地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踌躇片刻,终是没有跟上,转身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抱歉,靳少,纪先生不愿意收下……好,我知道了。” -- 十二月翩然而至。 纪繁清拍摄的当期杂志,创下了本年度销售记录,又有更多的杂志邀约找上门来,甚至连晚宴上见过一面的某奢牌pr,都主动找过来想谈合作,纪繁清一概婉拒。 第74章 天气越来越冷,今年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隔窗望去,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纪繁清的咳嗽偶尔反复,像进入冬眠期的冷血动物,活动轨迹变成了家-公司两点一线,不再参加任何社交。 等忙完赵宇彬的出道ep制作,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下旬,《最佳唱作人》最后一期刚好播完。 平静许久的互联网,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关于总决赛排名,各路网友看法不一。 有夸节目组公平公正的,也有质疑靳逍的名次太低,怀疑是节目背后的传媒公司蓄意打压,只因靳逍是对家的人。 甚至有不知名小号爆料,是纪繁清为了保他的爱徒赵宇彬的冠军之位,故意暗箱操作搞出的黑幕。 叶回之前的事也被翻出,称这个节目完全是纪繁清一手遮天,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太子爷来了也得历劫。 一时间cp粉的天塌了,就在谣言愈演愈烈时,靳逍的微博账号发出了注册以来的第一条微博。 @靳逍:没黑幕,没阴谋,没内定。参加节目是临时起意,未来不会出道,感谢大家关注,取关随意。 评论区炸成一团—— “不愧是内娱现役太子,这x天x地的语气,够拽!” “我靠!我才刚粉上你你就宣布退圈?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啊啊啊啊我不管,你是太子你也得给我表演唱跳,大家跟我一起打响反帝反封建第一枪!!!” “你要是被节目组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是为了澄清纪老师暗箱操作的舆论才发博的吧?说了那么多,其实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名次不重要,追纪老师比较重要。小狗真的好爱![比心]” “某家能不能不要再来倒贴了,没有太子妃的命非要得太子妃的病,跟你家丑彬死锁吧![祝福]” 不到一分钟,上述这条评论就被删除了,却还是被火眼金睛的粉丝截到图。 “天吶撸,骂他自己的都没删,骂jfq的删这么快……” “哈哈哈他介意的是最后一句话吧,当他的面拆他的cp,某人要醋死啦!” #他超爱#的热搜,就这么水灵灵地冲上了榜单前十,然而才一眨眼的功夫,又从热搜榜上消失了。 网络上吵的沸沸扬扬,现实生活中天寒地冻,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辆黑色大g,无声压过积雪,驶入了香荔湾别墅园。 靳逍刚迈进大门,徐阿姨便热情地迎上来替他接过大衣,笑道:“阿逍来啦,好一段时间没见你了,看起来瘦了许多,工作很辛苦吧!” 见他手上抱着一个长形的盒子,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送给太太的?” “不是。”靳逍否认,“给一个朋友的,暂时放在这里。” 徐阿姨面露尴尬,邹芝盈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语气凉凉道:“什么好东西,拿来我们先开开眼总行了吧?” “没什么好看的。”靳逍不理会她,直接拿着东西上楼了。 邹芝盈气得啪地一下放下瓷杯,骂道:“不孝子,一回来就气我,你跟你爹也是这么说话?” 靳逍的声音远远从楼上传来:“跟他说话更直接,不过他心态比你好。” 邹芝盈:“……” 等收拾好下来的时候,已经开饭了,虽然嘴上骂他,但桌上做的全是他爱吃的菜。 靳逍在餐厅坐下,手里拿着手机刷新了几次页面,《最佳唱作人》的相关讨论仍在继续,但把他和纪繁清扯在一起的那些热搜都不见了踪迹,都被人为地撤下了。 靳逍目光定在虚空中,心里明白了什么。 “知宜的电影是不是要杀青了,改天我们一起过去探个班吧。”邹芝盈忽然道。 靳逍收了手机,语气疏懒:“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你有那么忙?天天也没见你忙个正事,让你去相亲你也不去!” “妈,我才二十二好不好,”靳逍很想翻白眼,“你到底在急什么,我都跟你说了我喜欢男人,就算我现在结婚,我也没法让你抱上孙子。” 邹芝盈:“……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您可别这么说,不还有夏知宜吗,你那么喜欢他,以后就认他儿子当孙子,把你的财产都给他我都没意见。” “你——” “说谁孙子呢?”门口传来夏知宜的声音:“好香啊,徐阿姨做饭了?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第37章 他好像瘦了 “你们是不知道,虽然逍表哥只拿了第四名,但是比第一名话题度都高!还有上次晚宴,他以一敌三,可以说是一战成名,现在我们圈子里都在传,华锋表面上是娱乐公司,实际上其实是搞黑社会的!他妥妥的黑道太子啊,走出去都没人敢惹,那场面别提多有排面了,也就舅舅快被他气死了。” 饭桌上,夏知宜讲得绘声绘色,“竟然还有人传我是他包养的小情人儿,都快把我笑死了……” 靳逍“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你是不是有病?” 邹芝盈立刻瞪他:“怎么跟知宜说话?你自己做的事,还怕别人说了?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没事打什么人?” “打人还需要理由?看谁不爽就打了。”对那个姓陈的,他早就想动手了,没打断他一只手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不然他就是第二个冯之岐。 说完又警告地看了眼夏知宜,大有他再乱说话,就连他一起揍的意思。 第75章 夏知宜才不怕他,冲他做了个鬼脸,又向邹芝盈撒娇道:“舅妈,好久没见你我都想死你了,还是你这里的饭好吃!拍电影好累哦,我都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邹芝盈的神色立刻柔软下来:“乖乖,怎么这么辛苦啊,我说你怎么看着瘦了这么多!工作虽然重要,可也别把身体累坏了呀,不值当的,你要想拿什么奖,让你舅舅帮你操作一下好了呀。” “嗯嗯,谢谢舅妈关心,但我还是想靠自己啦,辛苦一点没事的。” 靳逍翻着白眼,起身上楼:“我吃饱了,你们随意。” 邹芝盈又在身后数落了他两句,大意是他要是有夏知宜一半懂事省心就好了。 靳逍佯装听不见,随她俩在那上演“母慈子孝”。 夏知宜一贯会演,靠着乖巧的长相和一张嘴,在哪儿都是无往不利,深得长辈喜欢。实际上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狐狸,奸滑狡猾,那演技不做演员都可惜了。 两人从小到大没少吵架,但每次闹到大人面前都是夏知宜占理,自己成欺负人的那一个。哪怕他妈跟他爸离婚了,也还是把夏知宜当心肝宝贝,甚至是比亲儿子还满意。 这次他跑过来告状,八成也是记恨他那天没有把花瓶给他。 靳逍踏上楼梯,脑子里闪过邹芝盈说夏知宜瘦了的话,夏知宜瘦没瘦他倒是没感觉出来,但眼前浮现出晚宴上的一幕—— 纪繁清穿着白色的礼服,无论是侧脸还是肩背线条,看起来都单薄了一些,衣服显得都有些空旷。 他好像瘦了。 靳逍眉心不自觉皱起。 可是画面一转,那个叫程嘉的出现在视野中,殷勤地凑在纪繁清身边,又是端茶送水又是亲手喂水果,御前大太监都没他贴心。 纪繁清身边,从来都不缺人,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有新的人补上。 可不管换谁,姓段的依旧可以大摇大摆出现。 靳逍唇角向下,抿出一个略显烦躁的弧度,上楼后转身去书房,开了一个小时的电话会议才将杂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他现在不仅仅在华锋担任职务,在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纪繁清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和家里摊牌的准备。他把之前和朋友一起投的一个潮牌和电竞工作室的股份全卖了,转而在国内注册了一间音乐工作室,和华锋独立开,专注于音乐制作和发行。 宋司榆新电影《无人救援》的主题曲就是由他的工作室制作的,纪繁清只负责了词曲部分,后面的一系列工作,都是由他来完成的。 电影还没上映,主题曲就已经小爆了一波,大大提升了大家对剧情的猜测和期待,可以说是一次正向宣传的典型。 也是因为这首歌,他的工作室刚露头角便收获了一定的关注度。 做工作室的初衷是纪繁清,发展也与他息息相关,仿佛冥冥之中,他和纪繁清的那丝联系还没有断开。 靳逍在短暂的茫然后,决定继续把它做下去。 -- 楼下,夏知宜吃完饭又用了些甜点水果,旁敲侧击地打探道:“舅妈,你最近有没有看到逍表哥带什么大件的东西回来?他前段时间买了个花瓶还挺好看的,不知道是不是送给你的呢。” 闻言,邹芝盈又来气了:“拿是拿回来件东西,但我可没福气消受,他说是送给哪个朋友的,看也不让看,不知道藏的什么好东西。” 夏知宜“哦”了一声,八卦欲攀上顶峰,借口上楼休息溜进了靳逍房间。 正好,人不在。 他昂首挺胸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靠墙的透明玻璃展柜,从前里面放的都是各种奖杯奖牌,他翻过不止一次,每次都是酸溜溜的带着羡慕嫉妒恨。可是这次过来,里面那些象征着荣誉的东西都被挤到了两边角落里,中间挂着两条光滑平整的……丝巾? 夏知宜傻眼了,平平无奇的爱马仕丝巾,一条充满热带丛林色彩的牛油果绿,一条蓝绿相间印着复古的古堡壁画图案,总之都不像是靳逍会戴的东西,跟这面柜子格格不入。 而丝巾两边一大一小一长一方,各陈列着一个礼盒,夏知宜敏锐地猜测到那个长盒里大概就是那只被他高价拍下的花瓶,他倒想看看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引得好几个人都竞相追逐! 伸手去拉柜门时,却发现柜子竟然锁了。 夏知宜又傻眼了。 从前里面也不是没有过好东西,但靳逍从来不会上锁。 好在夏知宜熟知他的习惯,在书架角落摸索了一会儿便找到了钥匙,他兴致勃勃地打开柜门,还没来得及细看,靳逍就回来了。 “你干什么?”靳逍在门口脸色一沉,大步走进去:“谁让你动我的东西的?” 夏知宜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花瓶摔了,“你大呼小叫的干嘛,不就看看你的——”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东西就被靳逍一把夺走了。 夏知宜:“……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两人小时候互相串门是常有的事,玩起来免不了翻彼此的东西,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夏知宜翻他的,但也没见他这么激动过。 况且他从前甚至还顺过不少靳逍的东西走,也没见他发过脾气,他现在只是想看一看而已! “你真的变得很奇怪!”夏知宜审视着他:“你花一千万买这么个花瓶,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它根本不值这个价,只要一转手那就是血亏!” 第76章 “谁说我要转手。”靳逍把那只细颈竹纹花瓶小心地放入盒子里,然后收进玻璃柜中。 “那就是自己摆着好看咯?”夏知宜斜倚在旁边,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撇了撇嘴非常不解:“一千万明明可以买个更好的,这只不过是清代普通官窑出来的,都不是什么皇家御用,你干嘛非买这个?像个冤大头似的!” “没什么更好的,也没有什么值不值,价格本来就是人为赋予的,再好的东西说到底也不过是堆无机盐化合物,有人喜欢它就是无价。”靳逍啪地一下合上柜门,然后利落地上了锁将钥匙收进口袋。 目光落在面前干净到反光的玻璃上,偌大的展示柜,说是收藏的宝贝,其实都是某人不要的东西。 从前的荣誉墙,现在说是垃圾桶也不为过。 “你牛逼!你清高!你视金钱如粪土!”夏知宜对他这套理论,简直叹为观止:“所以,谁喜欢?……该不会说的是你那个导师吧?” “不关你的事。”靳逍冷冷看他一眼,“别再乱动我的东西。” “谁稀罕动你的东西!”屡次三番被甩脸子,夏知宜简直气炸了,扫了眼柜子里的那几样,骂道:“我看你现在简直是葛朗台上身,两条破丝巾也要放进柜子里锁起来,你当我没见过爱马仕??回头我送你一打新的不用谢!” “不需要。”靳逍不为所动,冷静地指着门口:“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以后未经允许不准随便进我的房间,进来前要先敲门,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 “…………”夏知宜骂了句“神经”,气呼呼地走了。 靳逍关上房门,觉得世界都清净了,莫名想起在纪繁清家的时候,纪繁清没这么多话,一般喋喋不休的都是靳逍自己。 不知道那时候,纪繁清是不是也这么嫌他烦。 靳逍揉了揉眉心,胸口又开始憋闷。 没到晚餐时间,夏知宜就走了,没能成功顺走花瓶,只在邹芝盈的后花园剪了一捧鲜花带走。 这个季节梅花和山茶开得正好,阿姨也挑了几捧刚开苞的,修剪了花茎插在客厅的花瓶里。 靳逍下楼正好看见这一幕,条件反射地皱起眉:“不要在家里放花。” 阿姨:“啊?” 邹芝盈也从沙发上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他,又哪里惹到他这个大少爷了? 靳逍扫视一圈,道:“难看死了,以后家里不要养花了,还有后花园里的那些,改天都拔了,改种蔬菜。” 阿姨:“……” 邹芝盈:“你脑子坏掉了?我的花惹你了?” 靳逍想了想:“种些黄瓜就挺好,绿色还有机。” 阿姨:“…………” 邹芝盈忍无可忍:“你有病???” 第38章 又见面了 《无人救援》的首映礼在华锋世纪影城举行,现场邀请了许多媒体、影评人还有一些演员同行。 纪繁清在电影快开始的时候才入场,没跟主创团队打招呼,纯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身份,稀松平常地在第一排座位上落座。 电影整体时长两个小时,基调偏压抑沉重,只有偶尔的几处黑色幽默,但观众席全程都很投入。 直到片尾主题曲响起,大家才意犹未尽地发出些讨论,声音仍然很小,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剧情里,安静地看着片花听着歌。 纪繁清盯着大屏幕上滚动的字幕—— 词:纪繁清 曲:纪繁清 编曲:孙向磊 演唱:韩涛 制作:double.j music studio工作室 除开纪繁清自己,无论编曲还是歌手,配置的都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前辈大咖,唯独制作公司选的是一间新的音乐工作室。 纪繁清之前没听过这家工作室,不过制作水平还行,在他这里大概可以打80分,不至于浪费掉他熬了几个大夜写的这首歌。 场内灯光亮起,导演魏承平携主创团队上台,宋司榆紧随导演之后。 纪繁清目光和他对上,微微点头示意,宋司榆原本还在笑,但余光瞥到他旁边坐着的程嘉时,笑容不太明显地僵了一秒,下意识朝后排角落看去。 纪繁清没注意他的反应,他原本不准备来,是程嘉在上次晚宴上得知宋司榆要送他票,想来,于是央求着纪繁清带上他一起。 观影结束,纪繁清也不打算多待,等主创团队发完言,他带程嘉跟宋司榆打声招呼就走。 然而在互动环节中,主持人cue了台下几个明星嘉宾后,话锋一转,又提及主题曲的创作者也在现场,台下立刻响起一阵期待的惊呼。 纪繁清现在的人气和热度,丝毫不比当红的那几个明星差。 主持人询问地看向他:“纪老师,您要不要上台来讲两句,分享一下创作这首歌的心路历程?” 纪繁清想起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长睫动了动,眼底黯沉下来,略一摇头拒绝了上台。 宋司榆和主持人耳语了几句,主持人便立刻笑着打圆场将此事揭过,“那我们还是将目光聚焦到剧情上吧,听说叶回老师也来了,叶老师在吗?” 纪繁清微微一怔,略感意外地掀起眼皮。 叶回的声音从背后不远处响起,他带着鸭舌帽,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也像一个普通观众一般,含笑叙述着自己的观影感受。 从他的话语里可以听出,他将重点放在了导演身上,显然对导演的拍摄风格还有过往作品都很熟悉。 第77章 纪繁清大概明白了,他是冲着魏承平来的。 魏承平是五代大导中的翘楚,能非常巧妙地将文艺片和商业片相融合,做到票房口碑奖项三丰收。 想演他片子的演员不计其数,不少人自降片酬甘愿做配都够不上资格,听说魏承平已经在筹备新片了,仍然是大男主题材,等《无人救援》的宣传期一结束,大概率就要定演员开机了。 于是不少演员闻风而动,今天在场的这些明星嘉宾,除了一部分是主演们邀请来的好友,其他大概都是为导演而来。 首映礼结束,观众和媒体依次退场,只剩几个特邀嘉宾,熟络地上台打招呼合影。 叶回路过前排,正好看见纪繁清起身,他旁边的程嘉贴心地弯腰帮他把椅背上的外套拿起。 叶回吹了个口哨:“这么快就换了新人了?” 纪繁清把他当空气,不想浪费口舌和他废话,接过外套转身欲走,却刚好与旁边过道上下来的人撞上。 四目相对,纪繁清脚步顿住。 “阿逍。”宋司榆招了下手,从身后走来,“你也来了,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这句话,似乎有洗脱嫌疑的意思,显示他事先并不知情。 “霞姐给了我一张票,正好没事,就过来看看。”靳逍解释了一句,目光从宋司榆身上又挪回到面前的人身上。 又见面了。 然纪繁清不假辞色,眉目间染着抹不耐:“让开。” 叶回似乎在背后轻笑了一声,末了又咳了咳,神情复杂地看着靳逍道:“靳公子,好久不见啊。” 再见面,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靳逍只分神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并未响应他。 往旁边侧了侧身,他看着纪繁清与自己擦肩而过,一阵清淡的沐浴露清香飘过鼻端。 靳逍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在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宋司榆先出声挽留道:“繁清,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晚饭再走吧,我介绍几个剧组的朋友给你认识。” 说完,又对靳逍道:“她说帮我带几个亲友团过来捧场,没想到找了你。” 霞姐是宋司榆的经纪人,也是公司的老人了,非常有手腕的一个女人,算是看着靳逍长大的,给靳逍票不足为奇。 “你要是不着急走,晚上也一起吃饭吧。” “好。” “我就不吃了。” 两人同时出声,一个同意一个拒绝。 目光再次对视上,似乎有暗流一涌而过。 纪繁清竟然从靳逍的眼里,读出了一丝生气的意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懂他在气什么。 早在总决赛那晚,该说的就已经说完了,他们之间早就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 “电影很精彩,谢谢你的邀请。”纪繁清转向宋司榆:“晚上还有赵宇彬的出道庆功宴,你知道的,我是他的制作人,不出席说不过去。” 宋司榆哑然,他说得确实在理,只是一看靳逍的脸,拉得老长。 同样是节目里的学生,好学生和差生的态度待遇,未免太过天差地别了。 “对了,程嘉说很喜欢这部电影,想在网上发一篇观后感,让粉丝也去支持一下,顺便想跟你要个签名,不知道你介不介意?”纪繁清不顾旁人死活地继续说道,“刚刚看你在忙,就没去打扰,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小孩嘛,总有些追星心理。” 宋司榆笑了一下:“那是好事,我的荣幸。” 再一看靳逍,视线黑沉沉地盯着程嘉看,直把对方压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还不拿笔出来?”纪繁清推了程嘉一把,打断了靳逍的注视。 程嘉如梦初醒,激动地拿出笔上前一步,递上票根让宋司榆给他签名,嘴里不停说着感谢的话。 等宋司榆签完字,他捧着票根下意识回头朝纪繁清一笑,纪繁清也微一挑眉,嘴角轻扯了一下。 靳逍咬着牙根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得像是大型被绿现场。 叶回显然被彻底无视了,他看着眼前的场景讽刺地笑了笑,转身去找导演搭话了。 剧组的饭局纪繁清最终没有参加,只有靳逍被导演拉住了,魏承平和靳晖关系不错,合作过好几部片子,俨然把靳逍当做一个熟悉的子侄对待。 除了靳逍,叶回的经纪人也帮他拿到了晚宴的入场券,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靳逍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高谈阔论溜须拍马,在喝酒间隙打开微博看了眼,#纪繁清出席赵宇彬庆功宴#、#纪繁清赵宇彬师徒情深#、#纪繁清程嘉同看《无人救援》首映礼#……各种话题刷屏了广场。 他登的是自己之前的号,如今只能算是“小号”,因为关注着纪繁清和他的cp超话还有几个圈内大粉,首页不少哭着喊“禁忌之恋真的be了”的微博。 靳逍看得心烦意乱,手指动了动准备取关这些人,可在触到屏幕之前,又停住了。 好像只要点下“取消关注”的按钮,他跟纪繁清的联系就又少了一些,用不了多久,他们之间那点儿可怜的交集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然后变成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节目里的一切,好像只是黄粱一梦。 “靳少,我敬你一杯。”叶回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靳逍按灭手机,抬眸看他。 这个人的存在,好像验证了节目的真实性。 第78章 “从前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不要介意,一切都是节目效果。”叶回面不改色地笑着道:“一开始我就很欣赏你,只是可惜没能合作,希望以后有这个机会。” 他的经纪人也在,完全没有节目第一期录制时的架子,笑得牙不见眼的,直言靳逍没拿冠军真是节目组有眼无珠。 “对了,我也不怕得罪人,悄悄给你透个底吧。”叶回惋惜地道:“其实当时票数上,你是第三名,可惜纪老师为了卖人情给谭老师,把季军的宝座让给了他组里的梁寻……”他叹口气:“我人微言轻的,想阻止也没有办法!” 说完去看靳逍的反应,可惜对方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像是不在乎也不意外,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冷冰冰的。 叶回自讨没趣,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先干为敬地喝了杯中酒。 饭局还没结束,靳逍就找借口走了,快到会所门口时发现车钥匙落下了,又板着一张寡夫脸转身往回走。 “他俩真是那种关系?” 叶回经纪人的声音隔着转角传来,“你说纪繁清在清高什么,跟了他不就行了,大少爷人傻钱多又有资源,随便捞捞不比在彩虹那家破公司强?” 叶回冷笑:“他一向这样,自视甚高,自尊心又强,你是没见着我把靳逍的数据甩他面前时他的样子,那真是大快人心!” “行了,以后别在外面说这些。”经纪人压低了声音,“魏导对你印象还可以,他跟华锋一直有战略合作,至少在表面上你跟少爷过得去就行,在这个圈子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随便得罪人。” 叶回不耐烦地“唔”了一声。 “进去吧,记住我给你交代的,这次务必拿下试镜的机会。” 两人顺着会所宽阔的过道往包厢走去,没有注意到一墙之隔,一盆巨大的散尾葵后,靳逍满脸阴霾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指骨用力地收紧,骨节处泛着森冷的白。 第39章 纪繁清把他拉黑了 《无人救援》的票房最终以33亿收尾,时间接近年关,贺岁档的影片接档发起新一轮宣传攻势。 与此同时,关于魏承平新片《遥遥无期》的卡司阵容,也在不断地引人猜测。 不少营销号捕风捉影地放出了瓜,以叶回的热度最高,从他观看《无人救援》首映礼,到和魏承平剧组一起聚餐,再到现身试镜酒店,种种迹象联系起来,似乎角色已经被他锁定了。 粉丝群小范围地开起了香槟,那可是魏承平啊,国内三金大满贯加戛纳金棕榈大奖获得者的魏承平!拍上即飞升那种! “果然,离开了辣鸡综艺,我回已经是next level了!” 粉丝们扬眉吐气志得意满,然而腊月二十八,除夕前一天,《遥遥无期》片方开通官博,官宣了主要演员阵容:男主 夏知宜,男二 蒋国毅,男三 程嘉,女主 邵亦玫…… “哈哈哈笑死了,这算是舔饼失败吗?” “某人提前开香槟,结果榜上无名,追着魏导舔了这么久,最后连个配角都没捞着,简直是内娱年度笑柄![大笑][大笑]” “男一没抢过新人不说,连男三都被后辈吊打,我回是真的糊了……” “就他那演技,能被魏导看上才有鬼,发通稿前也不先照照镜子,这里指路《叶回烂片盘点》《叶回演技尴尬名场面》——[点击链接]” 一时之间,叶回被剧组退货的新闻,仿佛成了春节前最后一点儿乐子,而与之相反的是,程嘉的粉丝喜大普奔,庆祝偶像又拿下一个好饼。 虽然只是男三号,但他才二十岁,未来在电影圈路还长,前路一片明朗。 纪繁清握着手机从楼上下来,电话里程嘉的声音十分激动:“总算是官宣了,我还怕中间会有什么变量呢,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谢谢纪总监的推荐,我一定会努力演好这个角色,不叫你失望的!” “我只不过是推荐你去试镜,最终结果是你自己争取到的,不必谢我。” “可没有纪总监的推荐,我可能连试镜的机会都没有呀!”程嘉感叹了一声,声音又有点低落下来:“就是不知道正式开拍后会不会顺利,这次的男主角定的是夏知宜,我跟他一点儿也不熟,他从出道起就是大制作男一号,又有华锋的关系……” “怕他为难你?”纪繁清一语中的。 程嘉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对方是新人,他还算是“前辈”,但有背景的资源咖和没背景的普通人怎么能一样。 外面都传夏知宜跟华锋太子爷不清不楚,说不准是未来太子妃,从出道起资源就这么好,根本没吃过苦,很可能是个脾气不好难伺候的主。 “剧本里我跟他的对手戏还挺多的,我怕配合不好,到时候惹魏导生气……” “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纪繁清淡淡道,“魏导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他在剧组话语权很高,工作场合,拿实力说话。” 程嘉“嗯”了一声:“我明白了,谢谢纪总监!” 纪繁清收了手机,坐到沙发上顺手打开电视,屏幕上正在播出春晚彩排的画面。 入眼满屏都是喜庆的红色,跟家里素色的风格形成鲜明的对比,好像到这时,才让人感觉到了一点儿新年的气氛。 只是不等细看,手机又响了,纪繁清瞥了眼屏幕,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第79章 但即便没有标明身份,他也对这串号码了熟于心,这么多年,总会在有求于他时,打过来寒暄几句。 没理会手机的响动,纪繁清继续换着台,直到电话自动挂断,然而不到半分钟,铃声再次响起。 纪繁清兴致缺缺地关了电视,拿起手机点下接通:“哪位?”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冷淡,对面卡顿了两秒,才柔声开口道:“小繁,是我。” “有什么事?” “明天就是除夕了,你要是还在北京,就上家里来过年吧,我给你包饺子吃。” “不在北京。” “……”叶母噎了一下,又道:“小繁,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了,会饿死?”纪繁清好笑道:“那我早死八百年了,不用你现在来关心我尸体凉没凉。现代社会,有钱就能吃上饭,我吃得很好,不劳你操心。” 叶母被他怼得接不上话,显然很不适应他现在的样子,叹道:“我也是好心,你没必要这样说话。” “我说话一向这样,你要是听不惯就别勉强自己了。”纪繁清看了眼时间,“我忙着,要没事我就挂了。” “等一下!”叶母支吾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小回的事,是你做的吗?” “什么?”纪繁清皱眉。 “就是他被剧组换掉,被抢了角色的事,是你的意思吗?” “……” 纪繁清沉默了片刻,笑了,原来邀请他过年是假,兴师问罪才是真的。 “叶夫人,你是不是想象力太丰富了,你当剧组是我开的?我说换谁就换谁?” “可是,小回说导演原本对他很满意,都谈好了的,临时又变卦了……” “他签约了吗?”纪繁清冷脸反问,“没签约就没有绝对定下,都没有定下凭什么说被换掉?他只不过是去试镜了,试镜的演员那么多,为什么他就一定会被选上?他是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吗?” “可——” “不要听他狡辩了!就是他!”话筒里远远传来一道愤怒的男声,“他跟导演之前就合作过主题曲,跟宋司榆关系又好,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想从中作梗就是一两句话的事!” “小回,事情还没弄清楚……” “还要怎么弄清楚,不是很明显了!他们公司那个程嘉就是他塞进去的,说白了他就是嫉妒我!眼红我要拿到好资源,怕我在圈子里压他一头,故意打压我给我使绊子!还有网上那些嘲我的黑我的,都是他买的水军!” “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纪繁清冷嗤一声,面无表情地抬手掐断了电话,顺手把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没过多久,网上的舆论在叶回方的引导下,开始有些逆转,纷纷朝着夏知宜“资源咖 抢戏咖 关系户”的方向开炮,将叶回塑造成被剧组无辜溜热度,然后给真·太子妃做垫脚石的受害者形象。顺带还黑了一把程嘉被纪繁清潜规则了,靠他的裙带关系才送进的剧组。 华锋的公关部不是吃素的,几乎立刻就展开回击,关于夏知宜的负面言论瞬间被压下去,同时片方也公开了男主角的几段试镜影像,其中就包括叶回的,显然他的表演非常套路化,竟然还没有一个新人有灵气。 舆论再次发生逆转。 同时,程嘉和纪繁清的相关传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无人知晓的背后,叶回经纪人接到好几个商务解约的电话通知,顿时焦头烂额起来,这个年是别想好过了。 香荔湾里,仍然是一片清静祥和。 地上积雪未化,物业在白天给别墅园内挂了许多红色的福字灯笼,傍晚时成排的灯笼光华流转,照在雪地上,反射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靳逍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戴着口罩帽子从家里出来,一路顶着红通通的光线,踩过半指深的积雪,绕着园区走。 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年,但也有例外。 他停住脚步,视线落到前方一栋白色的三层建筑上。 那是纪繁清的家。 整栋房子在夜风中显得十分安静,二楼和三楼都没有亮灯,只有一楼客厅的灯光透过落地窗传出来。 一墙之隔,靳逍不知道纪繁清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人正在里面,陪着他一起庆祝新年。 曾经他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但现在那扇大门,已经对他关上了。 而他甚至连敲门的资格都没有。 靳逍垂下眼,遮住眼里的黯然。 要问他过去这些年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那大概就是自作聪明地隐瞒身份接近纪繁清,骗了纪繁清,并且在他坦白一切之前,让别人抢先一步先将事实揭穿。 他以为他能控制好一切,能步步为营拿到自己想要的,却没想到有些事是不可控的,比如感情。 他没有经验,又太过自负,所以输得一败涂地。 可仿佛被困在原地的只有他一个人。 纪繁清对待他不会像对待段承泽那样,耿耿于怀,更不会为他再创作出第二首《情终》。 他的身边可以有无数人,但感情,只吝啬地给那一个人。 靳逍自嘲地笑笑,无声地走到门口,在门把手上挂上了一个福袋。 里面是一枚平安福,一枚硬币,还有一颗糖。 “新年快乐,平平安安。” 轻声的低语,很快飘散在寒风里。 第80章 -- 春节假期还未结束,靳逍一直住在邹女士这边,每天傍晚都会像巡逻的保安一样在园区走一走,路过纪繁清家的时候,朝里面看一眼。 哪怕只看到一丝漏出来的灯光,他也会觉得莫名满足。 借着物业的名义,那枚福袋最终在第二天被纪繁清收下。 上次在影院碰见,不知是不是错觉,纪繁清好像又瘦了一些,脸色也不是太好,看起来有些病气未愈。 从事艺术创作类的工作,难免作息混乱昼夜颠倒,纪繁清又不爱惜自己,就算生病了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 靳逍只能通过物业和他的几次接触,判断出他大概是感冒过但已经好了。 物业大哥一来二去的,都跟他混熟了,俨然发展成他在这里的线人。 但靳逍也不敢再做多余的事情,只是每天路过看一眼,确认他还好好的。 然而初三一过,靳逍再路过纪繁清家的时候,里面再没有亮起灯。 连续两天,别墅空无一人,纪繁清没有回过家。 突然的失控让靳逍有些焦躁,他不知道纪繁清去哪了,是否安全,又是和谁在一起度过的白天黑夜…… 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地敲击着输入框,编辑删除编辑删除,最后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句试探的问候: “新年好,我有件东西好像之前落你家了,对我非常重要,方便过去取一下吗?” 噔的一声,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靳逍愣住了。 ——纪繁清把他拉黑了! 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总决赛那晚在后台的对话,纪繁清说盒饭难吃,靳逍说结束后一起回家,我煮宵夜你吃。 当时有女助演过来加微信,他还炫耀自己有男朋友了。 现在回想起来,十分打脸。 多日以来那些小心翼翼的情绪仿佛触底反弹了,靳逍原地发了会儿呆,盯着透明展柜里被对方遗弃的种种物品,从丝巾到王冠到那只花瓶,再到玻璃门上反射出的自己。 窒息的静默过后,他一个暴起直接破罐破摔了。 反正纪繁清也不拿正眼看他,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会有结果,那他还在这儿顾忌个什么劲! 纪繁清已经给他判了死刑了,那不如就坐实罪名好了! 靳逍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帮我查一下纪繁清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而此时,纪繁清已经在尼泊尔的土地上,开启了他的雪山之行。 这是他在年前就为自己定下的一场长途旅行,原本准备去的是海岛,但订票的那一刻,他忽然改了主意。 他的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未知。 谁知道下一站会遇见什么? 从前他想要成名,后来他想要爱,但现在他什么都不需要了。 他只想随心所欲地过完这短暂而无趣的一生。 第40章 4300公里的追逐 纪繁清先飞了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考虑到即将面对的高海拔环境,他选择在这里住两晚,稍作适应后,再前往博卡拉开始徒步。 他定的徒步线路是安娜普尔纳abc环线,途经11座雪山,大概一周可以走完。 结束徒步正好回国开工,丝毫不耽误工作,很符合纪繁清的行事风格。 加德满都寺庙很多,宗教氛围浓厚,但纪繁清不信教,因此没什么出去逛的欲望。 他在酒店休整了两天,望着窗外远方的尖顶建筑,莫名想起了除夕夜挂在门口的那个福袋。 里面有一枚平安符,物业管家说是他们经理在郊外寺庙捐赠香油钱时住持送的,给每个业主都发了一个,图个吉祥好兆头。 出门前收拾东西,或许是受目的地的文化感染,纪繁清带上了这枚平安符。此时借着落地窗外的灯光,他打量着手里的小对象,又觉得自己挺好笑。 就算求神问佛真的有用,那起码也得是诚心诚意去求,像这种批量发放的东西,老天爷哪顾得上去管,不过就是个乐子罢了。 第三天上午,纪繁清简单用完早餐后退了房,坐上预定的专车前往机场,继续飞博卡拉。 在他的车驶离酒店的那一刻,另一辆黑色轿车从背后开进来,停在了酒店大门口。 车门打开,靳逍从车里出来,风尘仆仆地大步朝前台走去。 -- 博卡拉机场,纪繁清戴着墨镜,背着一个黑色登山包从出口出来。 向导举着红色三角旗,在不远处冲他招手,两人一同前往安娜普尔纳群峰。 越野四平八稳地开着,远方可以看到巍峨壮丽的喜马拉雅山脉,白色的雪山绵延起伏,仿佛人间仙境。 纪繁清看着窗外,没有像其他游客那样惊呼拍照,阳光洒在他如玉的脸上,犹如雪山般冰冷无瑕。 独特的气质,让向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向导也是中国人,名叫拉詹,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藏民,在尼泊尔工作多年,登山经验丰富。 到达山脚徒步起点后,拉詹泊好车,先带纪繁清去吃午饭。 尼泊尔的食物并不合纪繁清的胃口,山里的饭较市里更差,拉詹推荐的手抓饭、炸鱼、煎饼之类的,纪繁清尝试了几口就难以下咽地放弃进食了。 “不行,你吃得太少了!”拉詹不认同地皱眉:“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大概有七十公里,非常需要体能,而且越往高海拔走会越觉得吃力,你这么瘦还不多吃,很可能半路就得下来!” 第81章 纪繁清脸色有些不虞,拉詹或许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在好言告诫,但听在他耳朵里,却是有些小瞧他的意思。 事实上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徒步,要不是雪山条件特殊,他直接自己背着包就上去了,根本不会找向导。 “我倒是想吃,但这些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拉詹无奈:“这里自然比不上国内,但既然目的是登山,吃饭就是为了果腹,无所谓好不好吃。” 说完又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皮肤白唇色又淡,皱着眉神情不耐,明显一副文弱又挑剔的文化人模样。 拉詹只能继续劝道:“你将就一下,要是生病了会很麻烦,山里医疗条件有限,别说好的医生了,很可能连有些药都买不到!” “知道了。” 纪繁清听得不耐烦,随手重新翻开菜单,看到有奶茶才稍稍舒口气,味蕾的记忆率先苏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里情绪又沉了下来。 也没有其他选项了,纪繁清拧着眉点了一单,等服务员送来后,他端起来尝了一口,差点两眼一黑。 啪地一下放下杯子,纪繁清冷声道:“我吃巧克力和压缩饼干就够了。” “……” 拉詹有一种此行不会太顺利的预感。 然而事实出乎他的预料,纪繁清非常专业且有耐力,有几段路是碎石台阶不太好走,但他身手敏捷全程不疾不徐,几乎没有大喘气的声音。 这倒是让拉詹对他刮目相看。 可有时候人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在上山第三天,海拔高度上升到3500左右时,纪繁清发起了低烧。 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隐隐感觉有些头晕乏力,于是吃了颗高反药继续跟着拉詹前行了五公里左右。 在接近中午时,他的体温逐渐升高,出现了呼吸困难,爬台阶时差点摔下去。 拉詹一把拽住他,隔着衣服都感觉到手心的触感滚烫。 “你发烧了?!”拉詹有些惊慌:“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纪繁清收回自己的手,在旁边找了块大岩石坐下,拉下面巾,唇色苍白地喘了口气:“还好,可能是有些累,中午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胡闹!”拉詹第一次对雇主发了火:“在高原发烧是很危险的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再往上爬,严重点儿随时都可能没命!” “死不了。”纪繁清仍然是不在乎的口吻,甚至安慰他道:“就算死了也不是你的责任,不是跟你签了生死状的吗?” “……” 拉詹是真的没见过他这样把生死当儿戏的,顺便再次刷新了对他“难搞”程度的认知:“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你总有家人朋友吧!你也得考虑考虑他们的感受!” “没有。” “什么?” 拉詹成日里往返山里,几乎不看娱乐新闻,对国内的娱乐圈更是完全不熟,所以压根不认识纪繁清,只凭感觉认为他一定是某个行业的精英,或是家世很好的富家公子。 周围一定围绕着很多爱他的人。 “没有什么家人朋友。”纪繁清遥看着远方,长睫鸦黑,语气很淡:“我孤家寡人一个,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死也就死了,这个世界少了我又不会停止运转,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死的那一天。” 也许某一天他真的消失了,都需要很长时间才会被人发现,毕竟他一向深居简出行踪不定,阿姨要是不上门,他死在家里可能都没人知道。 拉詹愣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话不能这么说……生命,生命是很珍贵的!既然你选择了我担任你的向导,我就要对你的生命安全负责!” 纪繁清轻笑了一声,抬眼看他:“怎么,怕我不结尾款?还是说,担心我影响你的行业口碑?” “……”拉詹发现他非常能怼人,时常让他接不上话。 “行了,”纪繁清起身,不再跟他唱反调:“虽然我不在乎生死,但也没想现在就死,走吧,去休息。” 两人暂停前进,先去了就近的旅馆。 拉詹原本想要带他下山,但纪繁清不同意,按计划明天就可以到安娜普尔纳大本营观看雪山,离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 可命运总喜欢跟他开这种玩笑,每次在快接近目标时,都会给他设置一个障碍,让他无法得偿所愿。 纪繁清想,什么破平安符,果真是流水线产品,屁用没有。 两人就是否下山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商量的结果是在旅馆观察到第二天,看身体状态决定。 如果继续发烧,就果断下山,退烧了就再继续往上。 拉詹虽然这样答应了,但还是止不住地担忧,纪繁清不是高原地区生活的人,本就不适应高海拔环境,发烧会加剧身体的各种反应,严重了真有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用过午饭,他借了旅馆老板的车带纪繁清去附近的诊所输液,然后又开了些高反的药。 回来的路上,车颠簸着,纪繁清戴着冲锋衣上的兜帽靠在座椅上假寐,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十分不舒服。他紧抿着唇,有一股想吐的冲动,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胃,终于叫嚣着开始抗议了。 纪繁清捂着胃部的位置,呼吸略有些沉,直到下车后冷风迎面吹来,他才觉得稍微舒服点儿。 旅馆红色的木门在高原上十分显眼,他进门的时候轻轻嗅了嗅,莫名闻到一丝熟悉的雪松味,让他怀疑自己嗅觉也出了故障。 第82章 上楼前他随口问拉詹道:“你有闻到雪松的味道吗?” “好像有。”拉詹点点头,又道:“老板娘早上一般会在外面烧雪松,这是这边的一个传统。” 纪繁清怔了怔,哦了一声,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 晚餐时间,旅馆餐厅里汇聚了许多肤色各异的面孔,各种陌生的语言夹杂着食物的香气,充斥在这一方温暖的小天地里。 拉詹走进餐厅,简单地要了份炒饭,吃完后去将下午提前预定好的餐食打包。 纪繁清还没退烧,而且看起来比白天还要不舒服,拉詹忧心忡忡地让他留在房间里休息。 山上可选择的食物很少,他生着病又只能吃着清淡的流食,拉詹让老板预留了一份鲜奶、两个煎蛋和一碗青菜粥,不知道纪繁清吃不吃得惯,但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了。 离开时经过窗边的座位,拉詹注意到进门时看到的那个亚裔年轻人还坐在那儿。 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人看起来是亚裔,但身量很高,脸是少见的轮廓立体型,穿一身黑色的冲锋衣,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角落里,面前就点了一杯酒水。 黑色的衣物包裹下,是蕴含力量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勤于锻炼的体格,身手必然不错,但他的手腕处却突兀地缠了一圈绿色的丝巾,这使得力量感被削弱,莫名多了一丝旖旎。 起初拉詹以为他在等人,可直到自己离开,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有人来搭讪也只是摇头拒绝。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直接,窗边的人有所察觉,侧头看了过来。 拉詹清楚地看到他黑色的眼睛里光亮如炬,像在期待什么,可对上自己的瞬间,又如流星寂灭,黯了下去。 拉詹讪讪地摸摸鼻尖,提着食盒与他擦肩而过。 靳逍收回目光,靠回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摩搓着手里的酒杯,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餐厅入口的方向。 身后的吧台处有人在弹尤克里里,是一首热情的西班牙舞曲,有白人男女在餐厅中央跳起了舞,脚步声踢踏,木质地板发出顿顿的声响。 靳逍一个人在餐厅坐了很久,久到音乐声都消失了,人也越来越少,夜色笼罩着窗外,只剩一堆寂静燃烧的篝火。 他始终没有等到纪繁清的出现。 从北京到加德满都再到博卡拉,将近4300公里的追逐,他凭着一股冲动追到了这里,可老天都仿佛在暗示他,纪繁清并不想看见他。 冲动过后,理智渐渐回笼,靳逍开始思考,要不要趁纪繁清还没发现,就此回头,就当他这个人从没有来过这里。 毕竟就算碰上,他也找不出一个好的借口,证明这就是一场缘分使然的偶遇。 还没得出答案,餐厅响起打烊的声音,靳逍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踏上楼梯的时候,他仍在权衡是否返程,只听急促的脚步声从上而下,他低头想得入神,下意识侧身避开。 余光里一抹藏蓝身影急匆匆冲下,怀里似乎还横抱着一个人。 一阵风扫过面颊,带来一丝熟悉的清香,夹杂着药物的清苦。 人类或许还保留着身为动物的本能,对气味尤为敏感,感官的记忆往往快于大脑的思考速度。 靳逍脚步一顿,从沉思中抽离,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回头看过去,楼下前台的位置,刚刚冲下楼的男人正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跟老板沟通着什么。 是餐厅里遇到过的那个男人,他怀里也确实抱着一个人。 因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能看见一簇乌黑的头发,头无力地靠在藏蓝衣服的男人肩膀上,像是没有了意识。 靳逍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分辨的时候,藏蓝衣物的男人结束交谈,转身往门外走去。 那一瞬间,怀里的人一条手臂垂了下来,露出一只洁白修长的手。 靳逍瞳孔猛地一缩。 “站住!”他突然暴喝出声。 拉詹被吓了一跳,刚停下脚步,还未回头,便感觉一阵风从背后袭来,同时他的肩膀被人扣住。 他根本没时间反应,一股大力之下被拽着转过半边身体,他痛得惊叫一声,怀里的人也露出了真面目。 靳逍只瞥了一眼,便觉心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刺了一下,抓着对方肩膀的五指骤然收紧。 拉詹瞬间半条手臂都麻了,一脱力怀里的人险些掉下去,却被靳逍更快地伸手接了过去。 “你是谁?” “你想做什么?” 两人同时怒目而视,靳逍收紧手臂,余光看了眼怀里的人,只见纪繁清面色潮红浑身滚烫,已经没有了意识。 “你对他做了什么?”靳逍双目猩红地盯着拉詹。 那眼神让拉詹恍惚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杀人,因此更判定他十分危险,伸手便要去抢人:“放开他!” “别碰他!”靳逍一个闪身避开。 拉詹身手也不弱,挥拳便朝向他的面门,眼看着要打起来,老板和老板娘纷纷出动,连忙一人拉一个。 老板娘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道:“干什么干什么!他是病人……发烧……危险……要去医院的!” 靳逍愣了一下,刚将“病人”、“发烧”、“医院”三个词联系起来,嘴角便重重挨了一拳。 砰的一声,他后背撞到柜台边缘,半边背都快失去知觉了,却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肯松开一点儿。 第83章 只是纪繁清在昏迷中大概也感受到了不舒服,皱着眉闷哼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抓住靳逍胸前的衣服。 靳逍立刻松了几分力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老板:“有车吗?最近的还开着的医院在哪里,麻烦带一下路!” 老板本来就是要给拉詹带路,医院早就关门了,这个时间只能去一个相熟的医生家里,虽然医疗设施不全,但必备的吸氧和输液设备都有。 他顾不上那两人的恩怨,拿上钥匙道:“跟我走!” 靳逍立刻抱着纪繁清跟上,拉詹在后面来不及阻拦对方已经出门了,他只好咬牙跟上。 纪繁清烧得很厉害,晚上吃的全都吐了,整个人几乎快脱水了,再这么烧下去,很可能造成肺炎继发肺部感染。 车子前往医生家里的同时,靳逍联系了直升机救援,并安排人去市区最好的医院打开急诊通道。 他们先在山上做简单的处理,等直升机一到,就立刻转移下山。 拉詹坐在副驾驶,全程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匆忙但有序的安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你是他什么人?” 靳逍收了手机,抬眸与后视镜里的拉詹对视一眼,唇角下抿没有说话。 他好像没有一个恰当的身份。 他不答,拉詹也不勉强,总归是纪繁清的什么朋友亲戚之类的,虽然纪繁清说他没有,但大概率是气话。也许正是现实生活中闹了什么矛盾,特意来山里散散心的,他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很在乎纪繁清。 车程颠簸,纪繁清烧迷糊了,半梦半醒间皱眉喊了声:“拉詹。” 靳逍抱着他的手臂骤然一紧,看向前座的眼神又变成要吃人的样子。 拉詹有些无辜地想,他叫自己八成也是潜意识里在挑刺哪里不合他的心意,可是某人不这么想,看起来介意得很,好在纪繁清只是喊了一声,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医生家里后,医生简单给他做了检查,判断大概率是之前感冒过身体底子还没恢复过来,又再次感染风寒,再加上不适应高海拔环境,短时间内又连续高强度活动,造成强烈的水土不服,并继发高反。 及时治疗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建议再继续爬山了,最好是尽快回家乡当地休养。 靳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纪繁清有多挑食他最了解,而且他还是高敏体质,刚知道他要来尼泊尔的时候,靳逍就有过担忧。 他忽然无比庆幸自己跟过来了,即使纪繁清要事后算账,但只要他平安无事,好好恢复过来,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这笔账。 第41章 只是太想你了 纪繁清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博卡拉市区的医院。 他睁开眼,大脑还未完全苏醒,迷糊间感觉到背后有个人双臂搂着他,与他紧贴着躺在一张床上。 他眼神一凛,来不及判断对方是谁,手肘向后一击,虽然力道大不如前,但还是惹得对方“嘶”了一声。 声音莫名有些熟悉,纪繁清脑子里十分混乱,见对方还没有松开,正要再次出手,手腕先一步被按住:“是我。” 这次是真真切切无比熟悉的嗓音,随着五感的彻底恢复,浓郁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住。 纪繁清一时忘了动作,有些怀疑还没清醒,仍在梦中。 “你醒了?” 靳逍松开他,微微撑起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温热,他松一口气道:“烧退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时间正值清晨,稀薄的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纪繁清抬眸对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顿了一秒:“……是你?” “嗯,不然你以为是谁?” 纪繁清没有响应,脑子里迅速将前尘往事串联起来,半晌眯起眼睛道:“你跟踪我?” 靳逍梗了一下,“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你看我像傻子吗?” “……不像。”靳逍摸了下鼻尖,心虚道:“我是查了下你的航班信息——” 话音刚落,一个耳光便迎面扇了过来。 纪繁清冷着脸道:“上次对你太宽容了是吗?” 所以长不了教训,还敢再来一次。 靳逍揉了把脸颊,以他挨耳光的经验来看,纪繁清这一巴掌肯定是使了十乘十的力道,只不过因为身体虚弱,不得已打了个五折。 他就知道他肯定会生气。 “对不起。”他态度诚恳地低下头,对上纪繁清因为愤怒而闪着水光的眼睛。 “你觉得你的道歉很有分量?” “没有,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我只是——”他声线沉了沉,支吾道:“只是太想你了。” “……” “我想见你,所以就跟过来了,也不算跟踪你,我发誓我只知道你的航班信息,你到博卡拉后,我就不知道你的行踪了。一路上我都是在连蒙带猜,不知道问了多少人,才勉强找到sinuwa旅馆,正好碰上拉詹带你去医院……” 他打量着纪繁清,试探地问道:“你说这算是缘分吗?” 纪繁清冷笑:“我先捅你一刀,再帮你止血,你说我这算是救死扶伤吗?” “……”靳逍干咳两声,突然俯下身子。 突然的凑近让纪繁清瞳孔缩瑟了一下,正要出手时,手掌被靳逍握住。 “你要是还生气,就继续打我吧。”靳逍停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上,仿佛一低头就能亲上去,他也确实朝纪繁清的嘴唇上看了好几眼,喉结动了动,忍耐地道:“要真想捅我也行……记得帮我止一下血啊,谢谢了。” 第84章 “……” 纪繁清发现自己竟然也有接不上话的时候,并且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只要对上眼前这个人,好像总是能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打败。 他抽开自己的手,冷声道:“从我床上滚下去。” 说完打量了眼房间,并不是他在旅馆的房间,记忆的最后是他从卫生间吐完出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拉詹呢?” 靳逍听到他又喊这个名字,脸上别扭了会儿,从他身上退开,下床帮他倒了杯热水,“回家了,一会儿再让他过来,你先喝口水,我让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回家?”纪繁清皱眉,察觉出了不对,费力地撑起身看向窗外:“我们现在在哪儿,不在山上?” “嗯,回市区了,在医院。” “……” 纪繁清还没消化完这个信息,就因为头晕又倒了回去。 “纪繁清!”靳逍吓得杯子都摔了,立刻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 说完,用力地去按头顶的呼叫铃,啪啪啪一顿连续操作,纪繁清嫌他吵,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虚弱道:“你够了……出去。” 靳逍停下动作,眼神有些受伤:“我不烦你,等医生来了我就出去。” 说完没忍住,又按了两下呼叫铃。 纪繁清没力气再骂他,闭着眼睛面色白得像纸。 靳逍在旁边看得脸色也不太好,心里那种针扎一样的感觉又漫上来,让人无端烦躁。 好在医生过来得很快,检查了一番没什么事,只是嘱咐他情绪不要激动,继续卧床静养。 靳逍担心这里医疗水平有限,思忖着要尽快带他回国。 纪繁清没精力想这么多,敷衍地应了一声医生的话,随着脚步声离去,他看向靳逍:“你也可以出去了。” 靳逍一愣,想到那句“情绪不要激动”,眼神黯了黯,无声退了出去。 纪繁清扶着胀痛的额头躺在病床上,花了几分钟时间消化完这一系列事实。 他的徒步最终还是半途而废,又回到了起点,并且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见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枕边仍然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仿佛是某个人特定的标识。 他果真没有闻错。 不久,房门再次推开,有脚步声响起。 纪繁清睁眼看去,是拉詹。 “吃点早餐吧。”拉詹拎着保温桶过来,解释说:“这边没什么象样的中餐馆,我自己在家煮了点儿粥,你不要嫌弃啊。” “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纪繁清又闭上眼,不嫌弃但也没多感动,挥了挥手:“你出去,让我静一会儿。” “我已经吃过了,你昨天晚上都吐了,到现在十几个小时没进食,医生说你要补充营养。” “饿了我自然知道吃。”纪繁清有气无力道:“你是向导,不是保姆,况且现在已经下山了,用不着再这么操心。” “可是……” “没有可是。” “我来吧。”靳逍站在门口打断他们,走进来道:“粥放着就行,你先出去。” 拉詹看看他,又看看病床上的纪繁清,考虑到他的难搞程度,默默放下东西出去了。 “你也出去。”纪繁清又开始不耐烦,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靳逍装看不见,走到桌边将粥拿出来感受了一下温度,“你吃完我就出去。” “我说了我没胃口。” “多少吃一点儿,空腹吃药对胃不好,医生说你有胃炎,一定要按时吃饭。” “我不吃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纪繁清仿佛一只逆反的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靳逍端着碗坐到床边:“不吃我就嘴对嘴喂你吃,反正我们早就接过吻,无所谓再多这一次。” “你——” “你不高兴想打我,行,那也得吃饱了有力气才能打。”靳逍舀了勺粥递到他嘴边:“吃不吃?” 纪繁清抿唇与他对视半晌,在思索打翻这碗粥他又能如何时,靳逍察觉出他的意图,将碗微微拿开了些,气道:“你又想跟第一次那样?” 纪繁清一愣,想起了第一次事后的那个早晨,也是同样的场景,靳逍端着粥过来,他气恼之下伸手掀了他的碗。 忆及往事,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最后纪繁清先移开视线,冷声道:“我自己吃。” 靳逍垂下眼眸,将粥碗放回桌面上:“好。” 纪繁清起身先去洗漱,隔着一扇玻璃门,水声哗啦啦传出。 靳逍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睡出的褶皱,脑子里自动回放着那晚的场景,他忽然发现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 纪繁清的表情,他的呼吸,他的脉搏和心跳,他皮肤的触感和温度…… 一股燥热从心口燃起,并随着血液一路涌向小腹,靳逍低骂了一声,起身走到窗口去吹风。 纪繁清洗漱好,出来略略吃了一点儿东西,便放下了勺子,开启正题。 “说说吧,你都背着我做了哪些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看向靳逍:“你最好主动交代。” 靳逍回忆了下,发现还挺多背着他做的事的,不免又有些心虚:“你想听哪件?” “一件件,所有的,按顺序来。” 纪繁清像一个法官,而靳逍是那个罪行累累等待审判的犯人,只能通过坦白从宽,来争取减刑。 第85章 “那我说了,你不能生气,以前的事就此一笔勾销行吗?” 纪繁清靠在床头:“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靳逍眼尾下拉,想了想,自暴自弃道:“我们cp超话里的很多粉丝,都是我花钱买的。” 纪繁清:“…………………” 【作者有话说】 纪繁清:我服了你个老六! 第42章 正在追 “冯之岐是我找人打的。” “叶回的黑热搜也是我让人买的。” “那个姓陈的三番两次纠缠你,第一次我让人泼他酒他不长记性,第二次我自己动手揍他了。” “还有《无人救援》的首映礼,也是我央求宋司榆邀请你去的,只是没想到叶回也在,他想拍魏导的片子,我不可能让他如愿。” …… 从节目录制时的事,到时尚晚宴,再到首映礼,一桩桩一件件,多的是他的手笔。 纪繁清越听越沉默,仿佛到这时才从往事的各种碎片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靳逍”。 “你倒是挺能耐。”他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 “那都是他们活该!”靳逍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冯之岐害纪繁清住院,叶回老是明里暗里针对纪繁清,姓陈的就更恶心了,他回想起当时听到的那些轻挑言论,还有对方提及纪繁清时狎昵的语气,眼里凶光毕露,浑身的锐气掩也掩不住。 纪繁清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又问:“叶回被换角色的事,是你的意思?他是原定的男主角吗?” “你也太高看他了,”提起叶回,靳逍的神色愈发冷冽:“魏导怎么可能选他当主角,一开始是准备让他试一个配角,但我偏想让他尝尝先充满希望又彻底失望的滋味。” 于是他让魏承平帮忙做局,让叶回以为自己可以当主角,以为自己成功融入了主流电影圈,看着他得意洋洋地大肆发通稿,甚至帮他拱一把火,将他高高架起。 最后再挑一段难度大的戏让他试镜,录下他充满瑕疵的表演,公布于众让所有人审判。 飞升失败,到手的大饼就这样飞走,还要被众人群嘲,不知道叶回少得可怜的自尊心,会不会感受到几分打击。 没有也没关系,在他幻想的锦绣前程的未来里,只要华锋还存在一天,主流电影圈子就永远不会接纳他。 “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找狗仔再拿一些他的料。”靳逍眼里的光又黑又沉,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时直取敌人的咽喉。 纪繁清凝视着他的眼睛,有一种既陌生又毫不突兀的感觉,从前他身上那种伪装出的处于下位的温和无害感,总是让人感觉到矛盾和割裂,如此这般才仿佛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淡淡收回视线:“你跟他有仇?” 叶回是一个十分会审时度势的人,他虽然对自己充满恶意,但跟靳逍算不上有多少过节,尤其是在得知靳逍的身份后,他大概率还会收起脾气小心应对。 靳逍不想提那件令彼此不愉快的事,只道:“他总是把你当假想敌,三番五次故意针对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也该吃点儿教训了。” “如果是因为我,那就不必了。”纪繁清道:“我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任何联系。” 从他走出叶家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互不相欠了,他只希望他们这辈子都别再有交集。 网上的那些小打小闹就算了,如果有一天叶回真的动到他头上来,他会自己反击,绝不会坐以待毙。 “行,都听你的。”靳逍身上的气势瞬间便消解了,仿佛从凶猛的藏獒又变成了温顺的哈士奇,殷切地注视着他,“我可都交代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纪繁清有些无语,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有双重人格,可以随意切换,他想了想,道:“所以,宋司榆早知道你会去首映礼,不过是配合你一起演戏?” “……”失策了。 宋司榆毕竟算是纪繁清为数不多的朋友,靳逍不想纪繁清以为自己又被身边人欺骗,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他没答应我其他的,只是同意瞒着我也会去的事,毕竟你要是知道我去,很可能就不会去了。” 他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 “想见你一面太难了,你又不爱出门,我只能出此下策。我跟他说我正在追你,但你生我的气,不肯见我,他被我磨得没办法了才答应帮我这一次。” “……”纪繁清头又开始疼,“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还不明显吗?”靳逍又生起气来,别扭道:“我就是想见你一面。” “见到了,然后呢?一起吃顿饭,聊聊彼此的新生活吗?” 靳逍怨念很重地瞪着他,“新生活”三个字听在他耳朵里,无异于“新的性生活”。 他想起了他身边的“新人”程嘉,不仅出席活动带着他,还给他介绍资源,简直不要太偏心。 “我没什么新生活。”他赌气道:“跟你分开之后,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忙工作!” “那不是挺好,你父母应该挺欣慰的。” “纪繁清!” “我有说错?”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靳逍忍无可忍地吼出声。 病房内安静了几秒,纪繁清轻笑出声:“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你了解我吗?除了你查到的那些,你还知道什么,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shui我?” 第86章 “我不了解你,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不也一样?”纪繁清收了笑意:“我对你也一无所知,除了一个名字,这样不是很公平?” “你想知道什么?”靳逍立刻反问,“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全部,只要你问。” “不必了,我没兴趣知道。” “……” 谈话不欢而散,纪繁清借口累了,把人打发走了。 上午输完液,纪繁清又休息了一觉,他说累倒也不完全是托辞,他在这边水土不服,吃不惯不说,连空气都仿佛过敏,整个人精神很差。 第二天一早,靳逍的航线申请通过,虽然两人关系难以定义,但纪繁清也没更好的选择,只好和靳逍一起乘坐私人飞机从博卡拉直飞回了北京。 拉詹送他们到机场,说是要目睹一下私人飞机的尊容,实则是有些不舍。 短短几天的旅途,仿佛经历了许多事,虽说纪繁清挑剔又毒舌,但拉詹觉得他人其实挺好的,嘴硬但心软,不像他接触过的许多生意人,弯弯绕绕的坏心眼太多,相处时要打起十二分警惕。 趁着靳逍去办理登机检查,拉詹对纪繁清道:“你看,这个世界上明明就有人很在意你的生命,所以你以后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再那么任性了!” 纪繁清戴上墨镜,只露出冷漠的下半张脸:“你那么爱管闲事,当向导真是屈才了。” 拉詹:……煽情不了一点儿。 最后他拿着纪繁清给的一笔丰厚报酬,还有靳逍给的额外的小费,开心地挥手和他们告别。 世界上多一点儿这种出手大方的有钱人就好了,祝有钱人一路平安。 祝有钱人终成眷属。 带着拉詹诚意满满的祝福,飞机降落在了国内首都机场。 窗外夕阳漫天,来接他们的车开着双闪,停在停机坪上。 纪繁清重新踏足这片土地,感觉像是做了场梦。 车子直接开进了香荔湾,他不想再去医院,现在只要让他回自己家,躺到自己床上,保准什么病都好了。 靳逍拗不过他,只好将他送回了香荔湾的家,司机下车替他们开门,纪繁清从车里下来,正好遇到物业管家巡逻经过。 管家亲切地打招呼道:“纪老师,回来啦。” 说完又看了眼另一边车门,只见靳逍迈着大长腿从里面出来,他一时十分惊讶,但又隐藏得很好,只是眼里的八卦意味蠢蠢欲动。 纪繁清接过自己的登山包,脸色有些疲惫,没注意他的表情,吐槽道:“你经理给的平安符一点儿都不灵,他在哪个寺庙捐的香火钱?别被骗了。” 管家下意识看向靳逍。 纪繁清这才察觉出异样,默了默,也看向靳逍:“怎么,你是他经理?” “……”靳逍在寒风中脸色微僵:“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我现在补交待行不行?” 纪繁清想起除夕夜挂在门口的那个据说是物业统一发放的福袋,哼笑道:“行,你真行。” “……” 他将包甩到后肩,潇洒地转身进屋,砰地一下甩上门,将身后尾随的人拒之门外。 靳逍碰了一鼻子灰,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悻悻地转身往回走了。 管家跟上他,八卦道:“你们和好了?” “没有。” “被我搞砸了?”管家语气惊恐。 “不是。”靳逍叹了口气,看着前方积雪化开的道路:“路漫漫其修远兮。” “听不懂。” “意思就是,正在追。” 第43章 纪老师晚上有没有空 夜凉如水,纪繁清躺在壁炉边的藤椅上,悠然地喝着一杯热红酒。 旁边的小电炉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酒香混合着苹果肉桂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他白天在飞机上睡过一觉,这会儿倒是比白天还清醒,黑胶唱片机正播放着他喜欢的古典乐,他静静地喝着酒,感觉全身上下的神经都舒缓下来。 放下酒杯的时候,视线落到案几上的那枚平安符上,纪繁清顿了一下,重新拿起来,在头顶柔和的吊灯下又打量了眼。 正红三角形状,上面绣着复杂的祥云纹和符咒,下面吊着平安结和穗子,除了手工精细一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起身去玄关的壁挂处取下原本装它的那个福袋,福袋里还有一枚硬币和一颗糖。 纪繁清倒出来看了眼,糖纸上是一些日文,看不出牌子和口味,他之前也没有心思研究这些。 他不吃陌生人的东西,所以这个糖一直放在里面,没有动过。 或许是大晚上太无聊了,纪繁清捏着那颗糖看了半晌,心里像是玩赌球游戏一般猜测着它的味道,随后撕开包装纸喂进了嘴里。 一股浓郁的抹茶奶香在口腔化开。 纪繁清无声轻笑了一下,如果他当时就吃下这个糖,也许早就猜出这是出自谁的手了。 他含着嘴里的糖,又拿起那枚硬币看了眼,确实是枚普通的一元硬币,但翻到背面仔细一看,下面的日期竟然是他的出生年份。 因着这份巧合,硬币仿佛也变得不再普通。 纪繁清沉默地看了会儿,又将硬币和平安符一起放回他福袋里,只是没再挂回玄关处,而是拿着上楼了。 -- 年后开工,纪繁清多休息了两天才复工,上班第一天,就接到了张若薇的来电。 第87章 “纪大制作人,新年好啊!” 一大清早,听筒里的声音便热情似火,相比起来纪繁清要平静得多。 “新年好。”他举着手机走进衣帽间,随意地挑选着衣服和配饰,“有何指教?” 无事不登三宝殿,张若薇一大早找他,自然是有事。 “还记得我说的新专辑的事吗,我们可能要早些开始了,有机会见个面详聊!” 张若薇跟台湾那边的经纪公司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她签了新的经济公司,将新专辑的事提前提上日程。 新经济公司这边合作的制作方,是之前制作过《无人救援》主题曲的double. j music studio工作室,该工作室刚成立不久,但目前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而纪繁清作为张若薇的特邀制作人,这次会以第三方独立合作人的身份,担任这张专辑的总制作人。 第一次策划大会,定在这间新制作公司的会议室,也相当于整个制作团队的碰头大会。 double. j music studio工作室不同于传统的坐落于写字楼的公司,它的办公地点是位于高新区的一栋独立三层小洋楼,这边有很多这样的创业型小公司,工作氛围要比一些传统大公司轻松自由很多,比较适合一些有想法有干劲的年轻人。 纪繁清自己开着车过去,蓝牙耳机里保持着跟张若薇的通话。 “楼下有人接你,你到了直接上二楼会议室,我们就等你开始啦,纪总。” “好。”纪繁清打了右转向,看了眼导航,只剩一公里了。“五分钟后到。” 车子驶入别墅前的停车区,刚泊好车,门口早已等候在位的前台小姐姐立刻迎上来:“纪老师您好,我叫ada,一路辛苦了!我接您上楼!” 纪繁清微微颔首示意,跟着她进门往里走,别墅内的装修如想象中一般,非常的清新年轻化,带着些小资情调。背景墙是浅浅的草绿色,上面公司的logo则是一串手写体的墨绿色led灯牌,非常地有设计感,巧合地很符合纪繁清的审美。 他不由多看了眼,发现logo抬头是j&j的缩写,并不是d&j。 不过double.j本来就是双j的意思,这么写也没问题,纪繁清未做多想,收回视线跟着ada上楼了。 他甫一进门,所有工作人员几乎都同时站起来,笑容满面地喊:“纪老师好!” 仿佛一群热情洋溢的大学生,在欢迎导师莅临某个小社团指导工作。 纪繁清略感意外,他以为像他这种空降的第三方,尤其还是领导的角色,大概不会太受人待见。但年轻团队就是有年轻团队的优势,大家充满蓬勃朝气,往往只以目标为导向,不会倚老卖老按资排辈搞小团体。 这倒是让纪繁清对接下这份工作,有了新的期待。 大家各自做了自我介绍,会议便进入正题,开始过新专辑的策划案。 下边的负责人根据张若薇的想法,给出了几版方案,其中张若薇最为满意的,是那版名为《city walk》的方案。 专辑一共十首歌,分别以十个不同的城市为主题,向业内十名不同的音乐人邀歌,并且mv的拍摄也全部落地到对应的城市中去实景拍摄,将音乐和风土人情相结合。 “你确定?”纪繁清问她:“如果按照这个方案,新专辑的制作预算会大大提高。” 仿佛都能从ppt的翻页里,听到经费燃烧的声音。 “没关系,我老板有钱!”张若薇豪迈地撩了撩长发:“签约时都谈好了的,预算要多少有多少,经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尽管提。” 她只差把“姐不差钱”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纪繁清沉默了两秒,想起之前跟她见面,她告诉自己新经济公司签的华锋的事。 “你不会介意吧?”当时张若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他反悔不给她当制作人了,“你知道的,内地好的经济公司没几个,这是我当下最好的选择。再者,公是公,私是私,其实也没什么影响的对吧?” 确实,张若薇签约华锋,又不是纪繁清自己签约华锋,他只不过临时给她当制作人,算不上有什么大的影响。 况且制作公司还是外包出去的,估计他连华锋的大楼都不用踏入,他好像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不然倒显得他过分在意了。 于是此时坐在这间小洋楼里,三方签署了协议,达成了正式合作。 华锋财大气粗的,既然愿意出钱,有钱不花是傻子,那就随心所欲地来就是了。 最终方案定下了《city walk》,里面很多具体的内容还需要完善,第二次会议定在三天后,大家再一起敲定细节。 会议结束,纪繁清收起计算机起身欲走,张若薇喊住他:“急什么,一起吃个饭再走呗。” “我还有事,下次吧。” “好吧,你这个大忙人。”张若薇只能惋惜地叹口气。 纪繁清坐上自己的小轿跑,启动车子往市区方向开。 同一条马路的对向车道,一辆黑色大g与他擦身而过,停在了工作室大门口。 纪繁清只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车尾,车牌上一连串的7像是粘贴复制。 天子脚下,随处都是权贵阶级。 忙完到家时,已是傍晚,开春后气温逐渐回升了一些,纪繁清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反复的风寒终于彻底痊愈。 他开门时看了眼屋外窗台的位置,窗沿下放着几盆耐寒的绿植,之前一直是阿姨帮忙在打理,但不知从哪一天起,那里多了一个花瓶,靛青色细颈描着暗银色的竹纹,瓶里插着几枝翠绿的转运竹,安静地和旁边的兰草为伴。 第88章 阿姨以为是他新买的,夸他眼光好,问他在哪里买的,多少钱,会不会很贵。 她眼中的“贵”,大概是以实用性花瓶的价格为参照,在她眼里四位数的价格就顶天的贵了,纪繁清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个大咧咧扔在屋外的东西,拍卖价是一千万。 靳逍人没出现,倒是以另一种方式刷足了存在感,这个花瓶摆在窗沿下,每天进出门一眼就能看到,可深究起来它也只是放在外面,并没有过多入侵纪繁清的私人领地,像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感。 两人的攻守之势,仿佛借这个花瓶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纪繁清没有退回去,但也没有过多理会,依旧是阿姨负责打理,要是哪天被小偷偷走了,那也不关他的事。 但恐怕就算是小偷来了,都不会正眼看这东西一眼。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时间迈入三月,张若薇的新专辑各项细节都敲定下来。 主打曲目依旧交给纪繁清来写,其余九首歌则向业内邀歌,而每首歌的主题城市也基本确定,除了北京、纽约、伦敦、香港、维也纳这五个大热城市,还有另外五个文化气息浓厚的小众城市。 纪繁清负责的便是“北京”主题,也是这张专辑最先开始推进的曲目。 第三次会议结束,工作室的氛围明显变得忙碌起来,大家转战录音棚继续工作。 纪繁清戴着耳机正在调音,ada嘹亮的嗓音在门口响起:“薇姐,有人来探你的班哦~” 张若薇在高脚椅上探头:“谁啊?” “我。” 靳逍推门进来,一身深灰的商务西装,手里拎着杯没有logo的手磨咖啡,高大又有型的身材立刻让这间本就不大的录音棚变得狭小起来。 纪繁清从设备上抬头,看过去时目光一怔,不仅仅是因为他如此正经的形象,更是因为他右耳上戴着的,那枚蓝宝石耳钉。 纪繁清眼前一时闪过许多画面,有他送出这枚耳钉时的场景,有靳逍在舞台上摘下耳钉后的样子,也有那个漆黑寂静的夜晚,两人爆发的争吵。 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不知道靳逍为什么又翻出这枚耳钉戴着,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上他。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张若薇现在是华锋的艺人,靳逍过来探班也无可厚非。 总归跟他没有关系。 纪繁清收回目光,继续调试。 里间的门开着,隔着扇透明玻璃窗,张若薇打趣道:“哎哟~什么风把我们大少爷给吹来了?” “正好在这边谈事,听说你在就过来看看。” “原来是我这么有面子啊。” 张若薇笑得一脸乐不可支,她正试音试得口干,见靳逍拿着杯喝的,像是还没开封的样子,正准备问他是不是给她带的。 靳逍上前,动作熟练地将杯子放到了纪繁清的手边:“顺路带的。” 张若薇的话堵在了喉咙口,笑容变得狰狞起来:“顺路你只带一杯?你到底是来探谁的班?” “当然是探张大天后你的了。”靳逍讨饶道:“知道你辛苦了,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法国餐厅,一会儿结束我请你吃饭行吗?” 说完,见纪繁清没动那杯咖啡,忍不住手指敲了敲桌面,装作不经意地提醒道:“抹茶拿铁,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张若薇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纪繁清摘下耳机,看向她:“你要是想喝就拿走,我现在不用。” 靳逍一愣,脸上瞬间挂满了不爽,张若薇才不做没眼力见的人,连忙摆手道:“别,我讨厌抹茶。” 纪繁清:……有被冒犯到。 关于咖啡谁喝的话题,就此打住,杯子最终还是被纪繁清端了起来:“谢谢。” 浅抿一口,抹茶的清香瞬间让人神清气爽,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抹茶。 靳逍唇角微勾,故作平常地问:“纪老师晚上有空吗,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没空,”纪繁清放下杯子,“你们吃你们的,我就不去打扰了。” “……”靳逍笑容凝固。 张若薇打圆场道:“别啊,什么打不打扰的,一起嘛,fan!大家又不是不认识,何必这么见外。” 纪繁清不为所动,继续拨弄效果器:“你们吃就行,我还剩一点儿没弄完。” 靳逍皱眉不满:“工作再多饭总得吃吧,剩的一点儿明天再做不行吗?” 纪繁清瞥他一眼,淡淡道:“不行,我不喜欢拖延,今天的事就要今天做。” 气氛僵持住,靳逍板着脸,见他一副死活不想加入他们的样子,莫名冒出一个念头——纪繁清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可理智又让他醒醒,别做梦了! 张若薇叹了口气,知道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于是拍了拍靳逍的肩:“走了,只能下次再约了。” 靳逍顿时变得意兴阑珊,出门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纪繁清已经重新戴上了耳机,对外界的事漠不关心。 他有些烦地收回视线,跟着张若薇出门了。 到达餐厅,前台将两人引入订好的独立包厢内,全景落地窗景观,外面正对的是一片生态湖。 张若薇难得放松下来,心情不错地翻着菜单,跟他闲聊道:“哎呀纪老师还是一贯的这么冷酷无情,看来你还没让他消气呢。” 第89章 靳逍没响应她,也低头翻着菜单,然后对旁边的侍应生耳语了几句。 张若薇点的菜才刚上,服务人员便送上来一袋打包好的餐盒,靳逍起身道:“你慢慢吃,挂我账上就行,我先走一步了。” “?”张若薇莫名其妙:“你搞什么,不说请我吃饭吗,你要去哪儿?” 靳逍没正面回答,拎着手提袋,拿上架子上他的大衣,理所当然道:“是请你吃饭,又没说陪你吃饭,我买单就行了。” 张若薇:“………………” 她看着他手里的袋子,好像大概猜出了他要去哪儿,于是出离愤怒了:“你个臭小子,原来是拿我当借口?我祝你回去吃闭门羹!!!” 然而对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包厢门口。 第44章 你现在是单身状态吗 靳逍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前台ada还没下班,见他进来,立刻恭敬地站起来:“靳总——” 靳逍抬起食指在唇边点了点,ada很快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明白,您上去吧,纪老师还没走。” 靳逍点点头,拎着打包袋径直往楼上走。 这里明面上的老板是他发小,实际上背后的持有人是他,但他暂时不准备声张。 也不算刻意隐瞒,他有自己的打算,这里不会长久地属于他。 纪繁清不愿意进华锋,那就重新为他打造一座王国,从零开始,在他的见证下一步步成长,就像孵化一颗种子,未来的果实完完全全地属于纪繁清。 而这次专辑合作,是让他初步熟悉团队和这里建立起联系的绝佳机会。 他不想纪繁清受制于人,在他人旗下的公司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他不会干涉纪繁清的选择,但这里永远是他的退路。 靳逍走到录音棚门口,透过窗户看见纪繁清工作的背影,肩膀瘦削平直,薄薄的两片蝴蝶骨从毛衣下微微凸出,四周无人,只有他在心无旁骛地工作,很像大学里高冷的学长。 靳逍有时候也会偷偷想,纪繁清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他和段承泽在一起时,是不是就是这样一起泡在学校的录音棚和琴房,不用多说什么就有无言的默契,没课的时候兴许还会牵手去看场电影听场音乐会,跟和他在一起时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那是纪繁清的过去,是他在青春期最毫无保留的爱,只可惜给予的对象不是他。 靳逍又自我安慰地想,就算是那样又如何,段承泽还不是成为了过去式,只要他们一天没正式复合,他就还有机会。 就算是复合了又怎样,能分一次就能分第二次,未来的事谁说得准,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 在想法逐渐危险前,靳逍止住思维,伸手敲了敲门:“大制作人,你的饿了么快送到了。” 纪繁清背影一顿,回过头看向门口,靳逍姿态闲散地倚着门框,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餐厅手提袋。 他又看了眼靳逍身旁身后的位置,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看见张若薇,不由皱眉道:“你怎么回来了?” “来给你送外卖啊。”靳逍走进去,把打包袋放到旁边桌上,“薇姐怕你饿晕了没人给她做专辑,吩咐我务必回来伺候你用膳。” “……” 纪繁清看了眼那一大袋子的体量,怀疑张若薇把他当饭桶。 “东西放这儿就行,你回去帮我说声谢谢。”他收回视线继续工作。 靳逍:“……谁说我要回去?” 纪繁清又是一顿,再次看向他:“你要在这里吃?” “不然呢?” 纪繁清表示不解:“你不是要请张若薇吃饭?” “她已经在吃了啊,等我回去,她说不定早吃完了,你以为她会等我?” “……” 纪繁清无言以对,无法理解他们两个的脑回路。 不过看靳逍打包了这么多,确实不像是一个人的量。 包装盒被一一打开,全是品相精致的法餐,分别有蔬菜色拉、黄油烤法麦、香煎银鳕鱼、芝士焗波龙、肋眼牛排和墨鱼烩面,还有两份奶油浓汤和一块芝士蛋糕。 香味瞬间弥漫整个录音棚,跟在尼泊尔吃的食物简直天差地别,最主要是完全符合纪繁清的口味。 他好像没必要再纠结旁的细枝末节。 两人在录音棚里的小茶几上吃起了晚饭,靳逍将唯一的那颗蛋糕推了过去:“第一次在节目组的练习室里,我也给你带了一个蛋糕,你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吗?” 纪繁清挑着色拉里的黄瓜,敷衍道:“不记得。” 靳逍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话里话外透着委屈:“你是不是看都没看一眼就给了林杭?” “不是你让我帮忙处理的吗,”纪繁清掀起眼皮,仿佛对方在没事找事:“有问题?” 靳逍气道:“那是你先骗我你牛奶过敏!” “我对什么过敏是随我的心情而定,”纪繁清舀下一勺蛋糕,将毫无道理的事说得理直气壮:“……现在我对你的声音比较过敏,麻烦你专心吃饭少说话。” 靳逍直接气到失语。 纪繁清又咬了口色拉里的黄瓜,吃得毫无心理负担。 只不过饭量有限,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饱了,纪繁清放下餐叉,拿起那杯拿铁靠在椅背上慢慢喝了起来。 桌上还剩很多,靳逍年轻力壮胃口好,不多时便将纪繁清吃剩的部分也一起都消灭掉了。 第90章 纪繁清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没说什么。 从前在家里吃饭也是这样,靳逍会吃他吃剩的东西,起初他以为是因为靳逍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养成了不浪费的习惯,现在想想也挺好笑的。 他堂堂华锋太子,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浪费? 不过就是为了营造人设的刻意表演罢了,只是演久了自己都习惯了,俗称“入戏太深”。 纪繁清听影视圈的人聊过,同一剧组里演感情戏的两位演员,很可能将戏里的感情带到戏外,即使拍摄结束了,也会对曾经的对手戏演员,产生一些虚幻的感情,分不清戏和现实。 靳逍所谓的喜欢,大概就是这种,等他从戏里出来,就会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滑稽可笑。 纪繁清以为不会太久,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由于专辑制作的缘故,两人经常在工作场合遇见,靳逍就像是纪繁清门口的那个花瓶,不过度干涉他的私人领地,但又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他的背后是华锋,想掺和进来没有问题,纪繁清拿他当背景板,只要他别指手画脚就行。 两人算不上讲和,纪繁清只是在等待他自行冷却。 然而靳逍也在等,等纪繁清一步步走进他的世界。 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有耐心,既然纪繁清不想主动了解他,那就按他的节奏来。 新专辑的十座城市,可以说是靳逍的人生轨迹,他在香港出生,在北京念国际学校,高中去到纽约留学……他的足迹走过哪儿,他们就去哪里故地重游。 专辑最先定下的是主打曲目《北京》,这首歌由纪繁清作词作曲,靳逍以工作室的名义在背后完成了编曲,mv的拍摄点则定在了他小时候常去的几个地方,有香山上的碧云寺、颐和园的冰场、西单的书城游戏厅…… 三月下旬,天气乍暖还寒,阳光明晃晃的晒得人懒洋洋。 纪繁清跟着拍摄组到了颐和园,导演刚完成一组分镜的拍摄,摄影助理在旁边喊:“纪老师,有人探班!” 纪繁清坐在遮阳棚的折迭椅上,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看去,本来以为是阴魂不散的靳逍,结果却对上一张明艳灿烂的脸。 “纪老师,又见面了!”夏知宜歪着头,笑容比阳光还晃眼:“刚刚听说你们在这边拍摄,恰好我们剧组今天也在,我不请自来凑个热闹,你不介意吧?” 纪繁清未置可否,只是稍显冷淡地收回视线:“你随意。” 他不记得跟这位姓夏的电影圈新星有过什么交集,他们不过是在活动上遇见过一次罢了,要说他来探班张若薇,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是一个公司的。 说来探班他,倒像是别有居心。 夏知宜也不觉得尴尬,自来熟地拖了个椅子到纪繁清身边坐下,侧过头说话的时候,暗暗打量起眼前的人。 身形高挑、皮肤冷白,侧脸轮廓鲜明得像是一幅剪影,眼神清冷又带着上位者的凌厉,真是好有气质的一个冰山大美人!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炽热,纪繁清忍不住皱眉,打断他毫无主题的搭讪:“夏先生专程过来,并不只是探我的班吧。” 想到网上那些传言,他又道:“如果是来找你们靳大公子,那抱歉恐怕是白来这一趟了,他不在。” 夏知宜噗的一下笑出声:“我找他干嘛,谁乐意见他!我就是来看纪老师你的呀,我是你的粉丝!你们那个综艺我全程都追了,我真的好喜欢你的说话方式,我也想象你一样这么会怼人!” “……”纪繁清怀疑他在阴阳自己。 他不知道夏知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他话里话外的语气,他跟靳逍的关系应该不差,那些传闻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纪繁清没兴趣跟他绕弯子。 夏知宜又凑近了些,目光在他毫无瑕疵的脸上逡巡了一圈,眼含羡慕地道:“请问,你现在是单身状态吗?” 这一幕看起来实在诡异,像是在“求爱”,然而纪繁清只从他的眼里看到几分八卦的意味,他还来不及对这种冒昧的问题回一句“无可奉告”,后方忽然传来一声怒斥:“夏知宜,你干什么?” 语气间的不客气,顷刻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夏知宜感觉非常非常的没面子,于是生气地直起腰,故意暧昧地大声道:“我来串一下门啊,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来颐和园溜冰,所以猜你肯定也在,还真被我猜对了耶~” 说完,挑衅地看向靳逍,余光又暗自瞥向纪繁清。 第45章 快酸死了 靳逍朝他们二人走过去,不自觉地也去注意纪繁清的表情。 夏知宜和华锋背后的关系,一直处于保密状态,外界对于他逆天的资源有过诸多猜测,因为他和靳逍年龄相仿,又被拍到过几次共同出行,所以总有人乱传他们的关系。 由于太过离谱,靳逍一直懒得理会,只让公关团队看到相关帖子就删了。 开年后夏知宜进了《遥遥无期》的组,靳逍也在忙工作室的事,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 他不知道夏知宜突然冒出来又想搞什么事,尤其还是故意跑到纪繁清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靳逍想解释,可是下意识的,又想看看纪繁清的反应。 第91章 可纪繁清一贯的滴水不漏,看起来就像满不在乎。 靳逍有些挫败,走过去仍然想解释:“他是我……” “我是他发小!”夏知宜抢先道:“就是竹马的意思,从小一起长大的。” 靳逍脸色一黑,瞪着他道:“你有病?” 纪繁清冷眼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狗血大戏。 夏知宜影帝上身,立刻委屈地瘪起嘴,站起来控诉:“你干嘛凶我?” 声音嗲得靳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刚想把人拎走,夏知宜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微微侧过身背对着纪繁清,对靳逍眨了眨眼,无声道:“我帮你试探一下呗?” 靳逍大手掐住他的后颈,用力地一推:“滚。” “你——!”夏知宜一个趔趄,气得两眼冒火。 “他是……”靳逍正欲再次解释,又被张若薇的声音打断—— “靳大少爷又来了?”她远远走过来,打趣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说着,这才认出夏知宜,虽然同在一个公司,但因为领域不同,两人没怎么接触过,并不熟。印象里还是那次晚宴,正好碰见他跟靳逍在露台外吹风,才说了几句话。 此时再见,他们二人关系看起来似乎真的不一般。 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三人搞什么呢? 到我地盘搞三角恋? 纪繁清脸色冷淡地起身问她:“这边的拍完没?拍完换下一个地方,我最多待到五点,结束后有别的事。” 张若薇“啊”了一声:“这么赶,导演说镜头都过了,但器材道具收拾起来还需要时间,让我们先去吃午饭。” 纪繁清并非导演,来不来其实都行,但张若薇非要他担任一个监制的名,全程过来监工。 之前不觉得多麻烦,但这会儿却是有些烦了,他不知道夏知宜冲什么来的,但那两人在那上演竹马情深,他没兴趣当别人play的一环。 正欲叫张若薇一起走,夏知宜上前一步,又恢复笑嘻嘻的样子:“薇姐好呀,我正好也在旁边拍摄,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张若薇客气地笑了笑:“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你们想吃什么,姐来请。” “好啊!”夏知宜兴冲冲地应下,回头看向靳逍:“附近那家铜锅涮肉怎么样?你从前很喜欢的,每次回国都要去吃,不如今天就吃这个?” 张若薇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什么铜锅涮肉这么好吃,让尝遍世界美食的大少爷都恋恋不忘?那我们就去尝尝吧,怎么样繁清?” 纪繁清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行啊,”他看向夏知宜,突然想起般道:“程嘉是不是在你们组里?如果他也在附近,就叫上他一起吧,我来买单。” 夏知宜一愣,不知道怎么突然提起程嘉,下意识又去看靳逍,他听到这个名字显然不是太愉快。 纪繁清等不到他的回复,便自己拿出手机给程嘉拨了个电话,三两句后通话结束,他收起手机道:“他说马上过来。” “……” 靳逍和夏知宜都沉默了。 张若薇拿手扇了扇风,怎么感觉太阳晒得有些汗流浃背,她笑着打破尴尬道:“人多热闹,挺好。” 原本普普通通的两人工作餐,莫名变成了五个人的聚会。 程嘉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态度谦卑地一一打完招呼,又凑回纪繁清身边,像是他新养的宠物狗,摇着尾巴冲他打转。 靳逍一句话都不想说了,生着闷气朝停车场走,夏知宜小跑着跟上他:“等等我啊,我坐你的车!”又回头招手道:“一会儿饭店见!” 铜锅涮肉的店是一家百年老店,古朴的木质结构,店内热气腾腾烟雾缭绕,服务人员脚步匆忙地穿梭其中,到处都充满羊肉的香味。 纪繁清没开车,直接和程嘉坐的张若薇的保姆车,三人低调地上楼,夏知宜和靳逍已经到了包厢,先提前点好了锅底。 因为纪繁清和张若薇都不能吃辣,所以点了清汤锅底,五人围着小圆桌就坐,闻着袅袅烟火气,气氛好像没那么尴尬了。 张若薇和他们闲聊着,夏知宜是社交高手,绝不会让话题掉到地上,因此不一会儿就和她熟络起来。 铜锅咕噜噜煮着,程嘉不太好意思插话,毕竟夏知宜戏里戏外都是绝对的主角,他只好默默地涮肉,然后用公筷夹给纪繁清:“纪老师,你喜欢吃牛肉,你尝尝看。” 纪繁清没说什么,像是对他的服务习以为常,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说了句:“还行。” 程嘉便笑得两眼弯弯,又继续给他涮肉烫菜,隔着锅上的热气,靳逍看着对面画面,脸比锅底还黑。 忽然,面前的碗里也落下几片肉,夏知宜笑容灿烂地歪头看他:“逍哥,你也吃呀~” 靳逍心里骂了声cao,有一种活见鬼的感觉,想起夏知宜在车上说的话,什么“爱情具有排他性,想知道一个人在不在乎你,就看他会不会为你吃醋咯”。 纪繁清吃不吃醋,靳逍看不出来,但他自己快酸死了,顿时感觉夏知宜脑子有坑。 他忍不住看向对面,纪繁清连正眼都没朝这边看一眼,他根本就不在意他和夏知宜的关系,他们拙劣的表演就像个小丑! 什么狗屁铜锅涮肉,简直是如鲠在喉! 第92章 张若薇左左右右地打量着两边,一边和谐,一边古怪,好像就她是多余的。 夏知宜一边给靳逍夹菜,一边冲纪繁清和张若薇搭话道:“两位导师,能不能给我这个观众透露一下,《最佳唱作人》节目背后到底有没有没播出的八卦?我看那个叶回戏挺多的,之前被我们剧组刷了,买了不少黑我的通稿!” “他呀……”张若薇切了一声,像是懒得提。 纪繁清就更没接话了,倒是程嘉主动道:“前段时间我在活动上还遇到他了,他对我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听说他资源掉的很厉害,大概怕空窗太久,匆忙接了部网剧。” 夏知宜幸灾乐祸地笑道:“天道好轮回咯。” 纪繁清仍然事不关己地听着,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一顿饭还没吃完,夏知宜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然后凝下脸对大家道:“不好,有人拍到我们在这里吃饭发到网上了,现在门口堵了很多粉丝和媒体,我经纪人让我们最好早点儿离开,免得出乱子。” 靳逍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烦躁地搁下筷子:“都是你提议的来这里吃!” “还不是因为你喜欢吃我才提的!”夏知宜伺候了半天,这会儿也不乐意了:“你别得寸进尺啊,真当你是太子了?少跟我来这套!” 反正他是看出来了,人家纪大美人压根不care他,他这单相思准没戏了! 活该! 两人吵得厉害,程嘉打量了他们一眼,侧过头小声跟纪繁清耳语道:“夏知宜好像一点儿都不怕他。” 靳逍毕竟是华锋未来的继承人,夏知宜作为旗下的新人,竟然丝毫没有敬畏之情,看起来传闻像是真的。 纪繁清眼里划过一抹讽刺,看起来大少爷很快就能出戏了,不用再继续在他这里纠缠也挺好,他搁下筷子,起身道:“走吧。” 对面的声音这才戛然而止,靳逍立刻起身跟上,出门后大家都带上了帽子和口罩,就这个打扮,就算看不见脸,大概是个人都能猜出他们不是寻常人物。 几人本来打算从后门偷偷走,谁知就连后门都守满了人,一见他们的身影露头,便开始尖叫起来。 人群一窝蜂涌上来,各种相机快门声跟着响起,纪繁清压低帽檐,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伸手护着张若薇快速往前走。 连十米都还没走到,人群便团团包裹住他们,像海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挤过来,让人窒息。 “别拍了!大家注意安全!”夏知宜和程嘉尽可能地出声制止粉丝的行为。 然而粉丝听到偶像的声音,却更加的疯狂,还有八卦记者混在其中,举着话筒问各种刁钻的话题。 “靳少是来探班张天后的,还是夏知宜先生的?” “之前网上都传纪老师和靳少决裂了,请问今天一起吃饭,是表示和解了吗?” 靳逍沉着脸,扫了眼那个记者,将那个快戳到纪繁清脸上的话筒挡开了些:“让开!” 他个子高,别人几乎抵挡不住他的气势,纪繁清的身后被划出一个小范围的保护圈。 外面接他们的车已经到了,保镖艰难地从外围往里挤,眼看要接上头,又有几个手机伸到他们脸前方,截住几人的去路。 “程嘉,请问你和夏知宜合作的感受如何?听说他喜欢在片场耍大牌,欺负同组演员,是不是真的?” 夏知宜脸色一黑,转头想把手机砸他脸上,正在这时,人群里不知谁朝他扔出一块石头:“资源咖去死!” 夏知宜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人群一阵尖叫,一道弧线凛冽而至。 靳逍眼疾手快地抬手替他挡了一下,石块砸到他的手臂上,发出一声闷响,又被他拨得弹开。 他脸色凌厉地扫了眼石头砸出的方向,对保镖吼道:“抓住那个人!” 收回视线的时候,无意间撞上纪繁清回头的目光。 黑色帽檐下的眼睛犹如一道幽冷深泉,靳逍一愣,纪繁清的目光已经错开他的脸,瞥了眼他耳垂的位置,又下落到他的手臂上。 夏知宜气愤的声音同时响起:“你没事吧!手有没有受伤?” 纪繁清收回视线,趁着保镖开道,快速地迈步离开。 靳逍再想跟上,已经被人群隔出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第46章 可以把微信加回来吗 由于追车跟拍的私生很多,张若薇的拍摄行程被迫中止。 纪繁清取了自己的车,先一步离开。 车子驶上高架桥,没有了红绿灯的约束,他一路踩油门加速,越过前方一辆又一辆的车,窗外的风景如剪影般闪过,纪繁清目视前方,脸上像是覆着一层冰霜。 直到超速报警提示音响起,他才从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脚下松了松油门,将车速降了下来。 心里的燥意还是没有释放完,纪繁清又将车窗开了一半,冷风嗖嗖灌进来,强制性地给大脑降温。 车内的暖气迅速散光,视野被吹得迷离,一直吹到彻底冷静下来,纪繁清才重新升上车窗。 视线从后视镜掠了一眼,意外发现后面有一辆银色面包车一直跟着他。 纪繁清皱了皱眉,加速变换车道,后面的车也跟着做出同样的操作,并且从车窗缝隙里伸出了一个镜头。 狗仔?私生? 纪繁清毕竟不算是活跃在幕前的大明星,很少遇到这种事,大概是出饭店后,这辆车就一直追着他们,不知道有什么好拍的。 第93章 刚压下去的燥意,又腾地升起,纪繁清眼神一冷,轰的一下踩下油门。 面包车仿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锲而不舍地追着前方的保时捷轿跑,两辆车在高架桥上上演生死时速。 一道电话铃声响起,纪繁清瞥了眼中控屏,显示“靳逍”来电。 他的怒气值直接升到了顶峰。 他还敢打电话来?要不是因为他,夏知宜也不会突发奇想跑来探班,他们就不会去吃那顿铜锅涮肉,自然也不会被拍到,导致被围堵追车。 他大概就是自己的命中克星,明明和别人暧昧不清,却要喊着喜欢他的口号,还装模作样地一直戴着那枚之前被他嫌弃过的耳钉,好像在刻意为这份虚假的“喜欢”增添几分可信度。 纪繁清忽然很后悔,当时怎么没有强硬地收回那枚蓝宝石耳钉,让他还有机会戴着招摇过市,每一次这样在他眼前晃,都仿佛是对他曾经有多愚蠢的讽刺。 纪繁清唇角紧抿,用力地踩下油门,任凭铃声喧嚣,心里很想在他那张脸上再扇上几巴掌。 然而打人的画面还没成型,后方的面包车突然并排追上来想要超车逼停,只是车子性能有限,车速过高产生了打滑,控制不住地往旁边扭动。 纪繁清眼神一变,迅速地点剎减速,却还是没躲过,砰的一声,两辆车撞到了一起。 随着剧烈的一震,小型轿跑直接被顶到了围栏上,差一点儿就被掀翻了出去。 嘭嘭嘭——安全气囊全部弹出,车子也彻底熄了火,纪繁清五脏六腑都快被震了出来。还好他提前减了速,要不然他短短29年不到的人生,就要因为这么滑稽的原因没了! 纪繁清头晕眼花地扶着方向盘缓了几秒,然后弯下腰捡起手机,有些难受地滑开屏幕拨出了报警电话。简明扼要地说清楚情况后,正准备切换界面打给小何时,车门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拉动,仿佛想要强行开门。 纪繁清脸色冷到极致,以为那群神经病已经嚣张到这种地步了,抬起头往外看时,却对上了一张焦急万分的脸。 靳逍正抬起手肘,想要暴力破窗。 纪繁清:“……” 靳逍撞上他的目光,也愣住了,随即收回动作,用力地拍了拍车窗:“纪繁清,把门打开!” 纪繁清被他震得头更晕了,雪山高反的后遗症仿佛卷土重来,他不知道靳逍到底算克星还是灾星,总是神出鬼没地冒出来,且必然是在他倒霉的时候。 第一次跟他吃完饭,他的车抛锚被他遇上;比完赛说是要跟他回家,结果他在停车场花粉过敏差点窒息;好不容易趁放假去了趟雪山,结果高反了,一睁开眼这人出现在他床上。 现在就连高架上出车祸,他也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案发现场。 纪繁清怀疑他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死神系统。 他强撑起身,有些烦地开启了门锁,咔哒一声,门立刻被从外面打开。 靳逍矮着身子凑进去,碰也不敢碰他,只反复问:“哪里撞到了,有没有哪里受伤不舒服?你说话啊!手脚还能动吗?头有没有碰到?” 纪繁清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没事,死不了。”他朝窗外看了眼,声音冷若冰霜:“但他们死定了。” 靳逍一顿,眼神暗下来:“你先在车里等一下。”说完将车门重新合上,然后转身朝旁边的面包车走去。 车里一共三男两女,靳逍将那三个男的一个个拽下车,也不管对方受没受伤,拎起来就是一顿打,那些拍摄相机直接被砸得稀巴烂。 两个女孩吓傻了,抱头躲在旁边尖叫起来,纪繁清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场景,也懵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靳逍打架,画面充满暴力美学,就像是某种凶性十足的兽类,出手又重又狠,不留一丝余地。 后面围观的司机想上来劝架,靳逍一个眼神回过去:“少管闲事!” 说着又朝面包车司机的肚子踹了一脚,如果不是顾念着纪繁清的安全,他追上来的那刻就想教训这群脑残了。 高架追车这么危险的事,不知道这群没脑子的东西怎么想出来的,纪繁清没事是他自己运气好,但他们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 一番殴打之下,几人终于知道厉害了,惨叫着求饶起来。 靳逍冷笑出声:“追车的时候不是挺敢的吗,我还以为你们那多不怕死,现在求饶算什么英雄好汉?别担心,死了算我的!” 他抓起其中一个的衣领,拳头已经挥出,手腕忽然被人拦住,冰凉触感的环住皮肤,有一种四两拨千斤之感。 靳逍蓦地停住,回头看去,逆着日光,纪繁清瞳仁很深,但脸上和唇上都没什么血色。 “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吧。” 靳逍与他对视半晌,松开手说了声“好”,走之前又踹了脚地上的人。 很快交警赶来,简单地做了记录后,几人转战医院验伤。 那群人原本叫嚷着靳逍打他们,想将两件事扯平,靳逍回头阴恻恻地笑道:“黄先生、刘先生、赵先生,你们说错了吧,我不是在见义勇为救你们出车里吗?下手重了些而已,什么时候打你们了?” 他竟然准确地喊出来三人的姓氏,大家瞬间噤声,只觉后背发凉。 “还是说你们黄牛业务接多了,干了别的缺德事被打了,记混了?要我一起帮你们回忆一下吗,嗯?” 第94章 “不……不用了……”几人纷纷摆手。 靳逍收了笑意,眼里的威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繁清似乎看了他一眼,但又没说什么。 靳逍给他打的那通电话,就是想告诉他黄牛的事,半路上他被追车的照片就被人拍到发到了网上。不仅纪繁清,就连夏知宜和程嘉也有人跟拍,今天黄牛团建来了,逮到波大的,非要薅那些脑残私生饭一笔。 靳逍的微信还处于被拉黑状态,但号码自从上次一起坐飞机回国,纪繁清就给他放出来了,他一路追上来,看到了那辆玩命追在纪繁清车后的面包车,查了车牌后知道了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原本是想让纪繁清减速靠边他来处理,可是电话没有打通,他还没来得及再拨,就听到一声巨响。 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纪繁清的车差点翻了出去,那一刻血液凝滞,浑身冰凉,心跳都差点儿吓停了。 靳逍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手抖,只能强自镇定地带着纪繁清往他的车边走。 纪繁清走着走着,忽然觉得那辆黑色大g有些眼熟,再一看车牌号,一连串的7…… 原来当时那辆车是他的,难怪那么扎眼。 靳逍拉开副驾驶的门,转身让他上车,纪繁清看了眼车厢里宽大的座椅,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白天夏知宜追上去坐他车的场景。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一幕,但眉心下意识一皱,脚步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靳逍不明所以。 纪繁清松开眉心,说了句“没什么”,面无表情地上车了。 靳逍替他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去开车,沿路思索着他的反应,突然福至心灵。 他坐进驾驶座,系上安全带,转头试探地问道:“纪繁清,你是不是吃醋了?” “……”纪繁清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你在讲冷笑话?” 靳逍打量着他的每一寸表情,没能再看到跟方才一样的反应,他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那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吧。” “……”纪繁清冷着脸看向窗外,懒得回应。 靳逍启动车辆,自顾自解释道:“我跟夏知宜不是外面传的那样,他是我姑妈的孩子,我们是表兄弟。” 纪繁清背影一顿,半晌才回过头,气极反笑道:“所以,所谓的发小是故意骗我,合着你们在耍我玩呢是吧?” “那是他自作主张乱讲的,跟我无关!”靳逍急忙甩锅道:“他怕别人说他是关系户有后台,不肯公开和我家的关系,非要表现得是靠自己的实力拿下的角色,事实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背后有关系,越遮掩越说不清,我也觉得他脑子有病!” “……” 纪繁清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的情绪也变得复杂起来。 回忆着夏知宜的样子,再看着眼前这张脸,他莫名只想到一句:“你们长得不像。” “那当然,我比他高,比他帅,谁要跟他长得像!”靳逍得意洋洋地说完,又品出不对劲:“你不会以为我在骗你吧?你要不相信,我去验dna给你看!” “……我没说不相信。” 靳逍低哼了一声,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纪繁清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闭嘴了。 两人先去医院拍片,纪繁清有一点儿轻微的脑震荡,但没有骨折和内出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车子受损严重,得拖去大修,修车费大概够那些人喝上一壶了,但这远远不够,纪繁清要以寻衅滋事和危险驾驶罪起诉他们,铁了心要把他们送进去吃牢饭。 从警局忙完出来,已经到了傍晚,天色快黑了。 他本来约了朋友晚上去攀岩,依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来看,攀岩是不可能攀了,靳逍直接开车把他送回了家。 路上他打电话跟朋友说了一声,改约了周末去射击。 靳逍听着电话对面隐约是一道男声,忍不住问道:“谁啊?” “朋友,”纪繁清言简意赅:“说了你也不认识。” 靳逍识趣地没再多问,只是在他下车后喊住他:“纪繁清——” 纪繁清回头,暮色中靳逍从车窗探出身子,晃了晃手机:“可以把微信加回来吗?” 一阵晚风拂过,两人的碎发随风动了动,画面忽然静了下来。 纪繁清在原地站了片刻,没有回答“yes”or“no”,只在转身回家时手背向后挥了挥。 靳逍分不清他答没答应,掉头往他妈那开的时候,一直关注着手机微信界面,每隔一分钟就发一个表情过去。 “[微笑]”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难过]”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愤怒]” 【发送成功】 叮的一声—— 纪繁清:“?” 靳逍:“……” 纪繁清:“你加回来就是方便给我甩脸子是吗?” 靳逍:“不……不是……我没有……”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靳逍看着屏幕上的提示,傻眼了。 【作者有话说】 纪老师其实是很傲娇的猫系女王~ 追妻路漫漫(嘻嘻(不嘻嘻…… 第47章 很难追 晚上,纪繁清洗完澡躺回卧室床上,头还是晕的,身上没一个地方不酸疼,像被人打了一顿。 第95章 平息的怒气又有死灰复燃之势,他拿起手机,黑着脸给律师发消息,交待对方务必使出浑身解数,不惜一切代价让那群人按顶格了去判。 退出对话栏后,通讯列表显示还有很多未读消息。 这件事闹得挺大,不仅上了娱乐头条,还上了社会新闻,有围观群众甚至拍了照片视频发网上,包括靳逍打人的片段,虽然很快就被处理了,但还是在粉圈传开了。 就连他老板都闻到风声,跑来八卦。 杨戬:“你跟靳家那小子怎么回事,来真的?难怪这段时间见不着你影儿,你该不会要跟着他跑路吧?” 隔了五分钟,又发来一条。 杨戬:“你要走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这么多年你对公司付出得也够多了,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提前说一声,我好歹给你备一份嫁妆!” 纪繁清忍无可忍,回了两个字:“假的。” 杨戬:“真不走?” 杨戬:“那我可以继续摆烂了。” 杨戬:“[谢谢老板].gif” 纪繁清:“……” 有一种想把他一起拉黑的冲动。 纪繁清退出微信,回到微博,小何让他上线报个平安,他先去热搜广场刷了刷。 虽然现场流出的视频都被清理干净了,但架不住有些网速快的粉丝早已看完,并截图私下传阅。 “纪繁清”、“靳逍”、“黄牛”、“私生”这几个词条排列组合交替出现,双方唯粉基本专注斥责追车行为,对对方的名字自动屏蔽,然而cp粉却嗑疯了。 “我死去的cp又原地复活了![尖叫][尖叫][尖叫][大哭][大哭][大哭]” “谁看了不说一句大少爷男友力max?” “年下就是好嗑!” “年上只会权衡利弊,但年下就是坚定不移无脑护妻!仙品!” “他超爱!他超爱!他超爱!我要说一万遍!!!!!” ——满屏都是类似的言论。 纪繁清瞬间感觉尴尬症发作,搞不懂这群人的心理,不在现实生活里谈恋爱,跑网上嗑别人的cp,什么都能喊“磕到了”,想象力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这到底有什么好嗑的?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纪繁清不能理解,只好退出界面回到首页,想了想,组织语言发了条微博。 @纪繁清:追车一时爽,铁窗两行泪。珍爱生命,违法必究! 刚一发出,评论数瞬间暴增。 “这么官方,女王你是入党了吗?” “呜呜呜没事就好,高速追车,牢底坐穿!!!” “女王,你是不是忘了英雄救美的靳小狗了[可怜]” “一定是助理发的微博吧!关心的话你们私下说,我懂![爱心]” “cp粉能不能不要来这里发癫,这么严肃的话题你们也能舞起来,是真的饿了吧?” “麻烦超雄粉离开评论区,没看到有警察来处理吗,谁求你打人了?还自称英雄,我看是超雄吧!没抓你就是法外开恩了,还敢大张旗鼓来邀功?” 纪繁清眉心皱了皱,手指微动,将这条评论点了删除,然后便把账号交给小何去打理了。 就这么交接的一小会儿,评论区又炸翻天了。 “骂jx超雄那条是被删了吗?” “哈哈哈没错,爽死谁了,脑残毒唯粉被自己正主打脸了吧!” “一个为爱打人,一个为爱删评,哭!这分明是双向奔赴!!” 小何一登上微信,就被各种“爱”的言论包围,险些被粉红泡沫淹死,他一时捉摸不透圣意,想了想,默默给纪繁清发了一份他存档的5s靳逍打人视频。 纪繁清:“?” 小何:“还好我手快,纪老师你还没看过吧!” 纪繁清:“?” 小何:“该说不说,少爷身手还是挺好的。” 纪繁清:“你是不是很闲?” 小何:“o 。o” 小何:“没有没有,我这就去忙……” 聊天界面归于平静,纪繁清停顿片刻,还是点开了上方的视频,画面晃动又嘈杂,隔着一段距离,仍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靳逍的身影。 其实不用看他也记得很清楚,法律固然能主持一部分公道,但远没有拳头来得直接而大快人心。在那样混乱的事故现场,有人能直截了当地将始作俑者暴打一顿,很难不令人记忆深刻。 不知道上次晚宴,陈廷光是不是也是这样挨的揍,想想那个画面,还是挺让人身心愉悦的。 纪繁清点进通讯簿黑名单,大发慈悲地将靳逍又又放了出来。 不过几分钟时间,对面就发了一连串消息过来。 靳逍:“[我错了].滑跪jpg” 靳逍:“诶?你把我放出来了?” 靳逍:“之前是个误会,我们现在重新来过!” 靳逍:“尊敬的纪老师您好,很荣幸成为您的微信好友!” 靳逍:“[握手][微笑][爱心][可爱][转圈]” 纪繁清:“……” 纪繁清:“你被盗号了?” 靳逍:“没有啊。” 靳逍发完这条,反手拨出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纪繁清:………… 他看着屏幕上一红一绿两个按钮,毫不留情地点了拒接。 靳逍回了个委屈的表情包。 靳逍:“真没被盗号。” 靳逍:“【图片】” 第96章 靳逍:“在工作。” 照片拍的是书桌上的笔电,清晰到连屏幕上财务报表的数字都可以放大看清楚,完全没有一丝戒备心理。 纪繁清正准备说“那你继续忙吧”结束对话,对面又发过来第二张照片,是一张自拍。 靳逍:“请纪老师明鉴,是本人。” 纪繁清:……谁想看他的自拍? 嫌弃归嫌弃,纪繁清还是顺手点开了那张照片。 卧室灯光柔和,靳逍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大概也是刚洗完澡不久,头发半干地垂落着,睡袍松散交迭,露出了小片结实的胸肌,整个人看起来温驯了不少,和视频里的打人样子判若两人。 但其实这副样子,纪繁清也并不陌生。 都不用刻意联想,他很清楚那层睡袍之下,肌肉的完整轮廓和线条走向,甚至是蓄力时膨起发硬的触感。 嗡的一声,手机又进来一条信息。 纪繁清回过神,手指一动退出了图片,也清除了脑内的影像。 靳逍:“你周末去哪里射击?是仿真枪还是真枪实弹?” 纪繁清看着屏幕左边弹出的对话框,眸色幽深复杂,过了许久,才慢悠悠打字:“朋友的俱乐部,真子弹。” 靳逍:“good!我也喜欢射击,回来还没摸过真枪,介不介意带上我?” 纪繁清手指一顿,没有马上回复,靳逍仿佛等不及,立刻又道:“我技术很好的,各种型号的手枪步枪我都很熟,不信我们可以比一场。” 说着又发过来好几张照片,纪繁清粗略地点开看了眼,都是他在国外射击场的照片。修身的黑色射击服衬得身材尤其挺拔,举着枪专注地瞄准目标时,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可是收了枪看向镜头时,又有显得骄傲而恣意,有一种被优渥生活灌溉出来的贵公子之感,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这便是他在国外的日常,纪繁清曾经在叶回给他的那些照片中窥见过一二,因为足够年轻,所以他的恣意中总是带了几分风流之感,无疑是一个多情又爱玩的人。 当然,纪繁清也不是玩不起。 手机再次震动。 靳逍:“你不会那么小气吧,还是说你要跟谁二人世界去约会?多带一个我会怎样??” 靳逍发完这条消息,有些紧张地盯着手机,不确定纪繁清会不会吃这套。 半分钟后,手机叮的一声。 纪繁清:“周六早上九点,过来接我。” -- 射击俱乐部在东城,纪繁清这次约着一起玩的朋友,正是俱乐部的老板,名叫周城安。 靳逍跟着纪繁清走进俱乐部的大厅,周城安已经等候在了休息区,见他们进来便起身相迎:“繁清。” 靳逍忍不住打量起对面的男人,他看起来大概三十三四岁,样貌称不上英俊,但胜在气质不错,西装革履衣着不菲,看上去十分的稳重得体。 使用真枪都是要经过严格审批,这间俱乐部占地如此之广,内部装潢奢华而有格调,对方显然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 “靳公子,百闻不如一见,承蒙赏光,希望你能玩的开心。”周城安笑着与他打招呼,目光在他右耳的蓝宝石耳钉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看向纪繁清,目光颇有深意。 靳逍读不懂他的眼神,但非常不喜欢他在那跟纪繁清眉来眼去,好像有什么两人之间专属的默契。 更何况这个耳钉背后,还有一个令人如鲠在喉的人。 靳逍并不想回想起跟段承泽的一丝一毫,甚至排斥在脑海中出现这三个字。 虽然他重新戴上耳钉的那刻,就决定无视之前的种种,反正纪繁清送给他的就是他的,他要的是纪繁清的现在和以后。 但这又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一丝不舒服,就像是肉里扎进了一根小刺,虽然伤口都愈合了,但藏在血肉之中的那根刺,还是会时不时地扎一下自己。 纪繁清倒是没什么太特别的反应,只是抬手介绍了句:“周城安,这里的老板。” 靳逍一愣,猛地抬头,再次看向对面的人。 周城安,射击俱乐部老板,同时也是香荔湾别墅园的开发商。 陈廷光那群人的议论声,从记忆深处冒出来—— “香荔湾别墅园知道吗?听说一个红三代开发的,姓纪的现在就住在那儿,据说是红三追他时一掷千金送给他的爱巢,也不知道两人有没有在里面睡过……” 靳逍当然不相信他们的污言秽语,但凡是跟纪繁清有关的事,他总是会多留心一分。 原来是他。 或者是,原来这就是周城安。 靳逍跟在两人身后往射击场走,还是忍不住打量起周城安的背影。 他跟纪繁清看起来关系确实不错,理智上他觉得这没什么,谁没几个知己好友忘年之交,不过是添油加醋的谣传罢了。 但情感上,又控制不住地冒出些警惕。 周城安实际年龄大概在三十六左右,属于成熟稳重的那一款,并且他的成熟和稳重是源于丰富的人生阅历,并非是刻意的伪装。 纪繁清不就喜欢这一款吗? 一直走到枪支库,周城安回头让他挑选几把枪试试手感时,靳逍才回过神。 墙上成排的枪支,各种型号和口径,冰冷的机械铁皮上,折射着冷酷威严的光,堪称射击爱好者的天堂。 第97章 靳逍看向纪繁清,本以为他会选一把精致趁手的手枪,没想到他取的是一把霸道的akm,素有“步枪之王”之称。 果然是女王! 靳逍收回思绪,也挑了一把美式风格的半自动步枪,几人换了专业装备前往靶场。 这里早已清场,今天只招待他们二人。 纪繁清带着护目镜,架枪、瞄准,神情冷冽而不茍言笑,砰的一声,第一枪便是十环。 周城安在旁边捧场地鼓掌,含笑注视着他的演练。 靳逍心里不爽,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不会自己去练吗? 他架起自己的枪,走到纪繁清旁边的位置,眼神变得专注起来,瞄准靶心的位置,气势凶猛地连扣扳机。 十环,十环,十环。 周城安依旧给面子地鼓掌。 其实只是试手感而已,靶距并不远,后来周城安也上场开了几枪,成绩也不错。 靳逍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现状,提议道:“比一场吧。” 周城安“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怎么比,要加注吗?” “就按五局积分制,每一局使用不同的枪械,设置不同的靶距,静止和移动靶交替,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两人各提一个条件,ok吗?” 周城安笑了一声:“繁清,你认为如何?” 靳逍也看向他,纪繁清擦着枪口尚且发烫的位置,随便道:“可以。” 他赌运一向不错,虽然很少赌,但几乎逢赌必赢,况且纯论技术来讲,他也并不落于下风,没什么不敢的。 比赛开始,周城安第一个上场。 靳逍和纪繁清走到旁边休息区坐下,服务人员送上来饮品茶歇,靳逍扫了一眼,竟然恰好都是纪繁清的口味。 他酸酸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的朋友是他?” “说了又怎么样,你认识?”纪繁清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莫名其妙:“还是说你对他很感兴趣?” “……我明明是对你感兴趣!” 纪繁清喝咖啡的动作一顿,唇上沾上点儿奶泡。 靳逍的视线频频被那抹白色吸引,最后只能干看着纪繁清伸出一截舌尖,将奶泡卷入口中。 “……”他烦躁地拿起冰水猛灌了一口。 第二个上场的是靳逍,周城安回到休息区,靳逍与他擦肩而过,一个内敛一个锋锐。 周城安在纪繁清旁边坐下,端起一杯苏打水,只剩他们两人了,说话便没了顾忌:“他戴的那枚耳钉,就是你订做的那枚吧?” 纪繁清没有否认,交迭着腿靠坐在座椅上,低嗯了一声。 周城安失笑:“看起来靳小公子还挺满意的,这还是你第一次带朋友过来玩,你们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纪繁清没有耳洞,当时听他说要订做一枚宝石耳钉,问他有没有推荐的珠宝设计师时,周城安是十分意外的,不过纪繁清说是送人,他也没有多问了。 没想到会在今天这个场合,再次看见那张图纸上的实物,果真很漂亮,也很符合小少爷的气质。 “你想多了,当时比赛,当做奖品给他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周城安但笑不语,想起前几天网上传的那段“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视频,摸了摸下巴,看起来今天会十分有趣了。 十发子弹打完,靳逍的积分超过了周城安,跻身第一。 轮到纪繁清上场,他站起来时,朝周城安说了句:“别乱说话。” 周城安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我能乱说什么?” 纪繁清没理他,径自拿了枪上场。 靳逍回到休息区,视线一直没离开场上。 周城安喝了半天的苏打水,发现自己完全被当成空气了,突然出声道:“你喜欢纪繁清?” 靳逍眸光一动,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他,反问:“你呢?你也喜欢纪繁清?” 这个“也”字用得十分微妙。 周城安挑眉,坦诚道:“喜欢过。” 靳逍眼神一凶,死死瞪着他。 周城安摊手:“但他太难追了,所以我只好放弃了,后来发现当朋友也挺好。” 靳逍一愣,心道这么容易放弃,算什么喜欢?况且当朋友有什么好,要让他跟纪繁清当朋友,看着纪繁清和别人谈恋爱,那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周城安仿佛看出了他眼里的鄙夷,不在意地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暴露出几分风霜的痕迹:“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远没有你这么有毅力和勇气。” 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享受优渥生活的同时,身上也多了许多责任和束缚,做事不可能随心所欲,也不会不计后果、头脑发热地去爱一个人。 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周城安没有,纪繁清也不一定有。 “你想追他,可不容易。”周城安道:“繁清是一个很难对他人动心的人,想追他的人很多,喜欢他好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能追上他的人,我还没有见到过。” 靳逍沉默下来,好半天才问:“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人,对吗?” “你说段承泽?”周城安不以为意:“我不太了解他们的事情,但就我的感觉而言,繁清自我意识非常强,行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不像是会把一个人藏在心里好几年,并为此止步不前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不会?”靳逍看向场中纪繁清的背影,眼底有些自嘲:“你听过他写的一首歌,叫《情终》吗?” 第98章 先有“情”,才有“终”。 靳逍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纪繁清对他说过的,和段承泽的点点滴滴。 他说这首歌是他和段承泽分手过后,旧情难忘之下写出来的。 因为没有放下过,所以不愿意尝试新的开始,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靳逍垂下视线,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仿佛志在必得,现在又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灰头土脸。 周城安叹了口气:“很巧,我听过你唱那首歌。”他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说真的,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觉得那首歌是写爱情的?” 第48章 这次你想提什么条件? “世间的感情并非只有爱情一种,或许你要尝试自己去寻找真相。” “哪怕是繁清亲口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第二局开始,周城安回到了场上,靳逍坐在原地,思索着他留下的这两句话。 人是情感高需的物种,会不断地从原生家庭、亲人朋友、伴侣身上去汲取爱意的滋养。靳逍对纪繁清的了解太过有限,好像从认识开始,他就是孤身一人,平时也不爱出门,约出来见过面的朋友,靳逍就见过宋司榆和周城安两人, 就连雪山徒步,纪繁清也是选择孤身前往。 看似有很多人喜欢他,但他又似乎仍然是孤独的。 并且对这种孤独习以为常。 靳逍心脏的位置,忽然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带着微微的酸意。 纪繁清揉着腕关节,斜瞥了他一眼,对于他反常的沉默,有些不适应:“……你怎么了,周城安对你说什么了?” 靳逍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说他追过你。” “……” 靳逍的目光落到他手腕上,皱起了眉:“你手不舒服?是不是上次撞的?” “……没事,太久没练了而已。”纪繁清放下手,轻飘飘揭过。 目前积分榜上,他暂列第一,但与靳逍只有一分的微弱差距。 既然是比赛,那必定要决出个输赢。 几轮过后,三人各有交替领先的时候,总体上还是纪繁清和靳逍在前方相互胶着,积分差距拉得很小,不到最后一刻,输赢胜负很难决断。 到了最后一局,周城安依旧率先上场,这轮是移动靶位,格洛克手枪,十发子弹。 或许是前面消耗过大,周城安有一枪失误,总体只打出了73分,纳入总分共445分。 积分榜上,还有一轮未打的纪繁清和靳逍总分分别是377和375,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能打出70分的成绩,就可以超过周城安了。 靳逍第二个上场,黑色的手枪在他手里仿佛变成一把带有生命力的烈性武器,四下安静,十发子弹连续破空而出,势如破竹。 积分榜上实时更新—— 10环,9环,9环,7环,10环,9环,10环,10环,8环,10环,本轮积分92分,总积分467分。 哪怕到了最后一局,他依然能保持稳定发挥,周城安在旁边喝彩叫好。 最后只剩下纪繁清了,他想要赢,必须打出至少91分的成绩,也就是说绝对不能有一颗子弹脱靶,并且平均环数要在9环以上。 靳逍回到休息区,周城安出局已成定数,心态良好地发问:“你说繁清要是赢了,他会提什么条件?该不会让我把俱乐部送给他吧?” 靳逍看着正低头装子弹的纪繁清,没理会他的美式幽默:“不知道。”顿了顿,又道:“他要是想要俱乐部,我以后可以帮他重新开一个。” “……”你牛逼。 周城安又问:“那如果最后是你赢了,你准备提什么条件?” 靳逍眼里闪过深思,沉默着没有说话。 咔哒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二人抬眸望过去,纪繁清利落地抬起手,长身玉立侧颜欺霜赛雪,如一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砰的一声,靶心快速移动起来,纪繁清眼睑微眯,枪口的方向迅速跟着调动,子弹一颗接一颗地连续击出,弹无虚发,没有一颗掉出9环以下。 屏幕上实时更新——10环,10环,9环,10环,9环,9环,10环,9环,9环…… 只剩最后一枪,眼看着胜券在握,纪繁清调动枪口的时候,腕部忽然一痛,虽然并不剧烈,但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电光火石间,子弹微微偏离预定的方向,落在了靶上5环的位置。 纪繁清一愣,眉心跟着皱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比赛中出现失误并不奇怪,只要决定上场,就要随时做好会输的准备。 他放下枪,摘下耳罩,转身的时候,却差点撞进靳逍的怀里。 纪繁清:“……”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条件反射后退的时候,手臂被靳逍一把拉住。 “我看看!” 他避开纪繁清手腕的位置,视线却牢牢盯住那里:“是不是上次伤到了?” 说着,探出另一只手去捏他的腕骨,眉目间神色微凝。 纪繁清手腕骨骼感明显,雪白的皮肤薄薄一层,腕骨微微凸出,握在手心存在感并不强,靳逍一只手能握他两个。 五指收紧,靳逍的掌心火热,像是有一团火在体内恒久不息地燃烧着,对比之下,手心里的触感则显得十分冰凉。 就像一块浸在水里的寒玉,得非常用力地包裹住,才能将之捂热。 第99章 两人站的很近,连呼吸都撞在一起,靳逍一抬眼皮就能看见纪繁清鸦黑的睫毛,和有些懵以至于显得诱而不自知的眼睛。 他忽然定住了,握着纪繁清的手腕忘记了下一步的动作,呼吸变得深而缓,喉结也不自主滚动了一下,呼吸交错间,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 周城安捂着嘴,非常煞风景地出声道:“你们分数打平了,这怎么算?” 纪繁清猛地回神,抽出手推了靳逍一把:“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靳逍后退了一步,回到安全距离,有些委屈,还有些莫名的遗憾,顿了顿道:“我怕你手受伤。” “我说了没事。”纪繁清语气别扭,手指不自然地收紧了下,腕间还残留着灼热的触感:“……只是失误了而已。” 抬头看向积分榜,如周城安所说,本来可以赢下比赛的,但由于最后一枪的失误,他和靳逍分数持平了。 “要加时赛吗?”周城安问。 纪繁清看向靳逍,两人目光再次撞上,纪繁清问:“怎么比?” 那就是要的意思了。 靳逍看着他:“组装会吗?” “当然。” 靳逍挑挑眉,重新燃起兴致:“那就从组装开始比,同一时间同一个靶,谁的子弹先打出十环为胜。” “好。”纪繁清不甘示弱地道。 周城安耸了耸肩,意识到自己彻底成了背景板。 等工作人员过来更换装备的间隙里,周城安站在靳逍一侧,小声问:“你会故意输给他吗?” 靳逍摇头:“不会。” 他会全力以赴。 长桌上依次摆上了两套手枪部件,每人五发子弹,既要比速度,还要比精准度。 周城安在一旁观战,充当裁判:“准备好就开始了!” 他以指作哨,猛地一吹。 长桌前的两人动作快如闪电,几乎是同时出手开始进行组装,步骤如出一辙。 不过短短十几秒,咔—— 弹药上膛,两人同时举起枪,对着靶心一顿扫射。 肉眼根本看不出谁快谁慢,靶心的位置有好几个弹孔,周城安瞳孔微缩,跟着紧张起来。 五发子弹打完,纪繁清呼吸还未平复,下意识和靳逍对视一眼。 工作人员拿着计算机过来,调出高速镜头下的特写片段,几人凑过去看,第一发子弹是纪繁清打出的,但只打到了9环,而靳逍的子弹擦着他的子弹尾巴而过,落在了10环的位置。 纪繁清盯着屏幕,在看到结果的那一剎那,内心奇异地没有太多的失望,只有一丝尘埃落地的释然感。 他们不是第一次打赌了,但靳逍似乎每次都能赢,真是连老天都偏爱他。 纪繁清侧过头,看着他眼底逐渐浮出的雀跃,愿赌服输:“这次你想提什么条件?” 第一次说要加他的微信,仿佛儿戏,如今微信已经重新加回来了,不会再有这么便宜的事了吧? 靳逍面朝着他,眉眼间神采飞扬,有一种刚赢下比赛的意气风发少年感:“我想一想,晚点儿再提行不行?” 纪繁清微一挑眉:“仅限今天,过时不候。” “好!”靳逍一口应下,眼里星光点点。 周城安悲哀地发现,自己又被遗忘了。 上午的射击活动结束,几人先去换衣间整理,然后留在俱乐部用午饭。 周城安和靳逍先出来,坐在休息区等纪繁清,周城安不甘心地问:“你就没什么条件要对我提的?” 他就如此没有价值? 靳逍想了想:“没有。” “……”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周城安眼神询问。 靳逍道:“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 说起来,他们应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情敌”,虽然周城安如今没了那种心思,但毕竟曾经追过,还没追上,没道理对他如此“友好”,甚至是有意开导他的意思,话里行间在暗示他,不了解之前,不要妄加论断。 这让他有种被鼓励的错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于他和纪繁清的事,是持积极正向态度的。 周城安闻言,了然一笑道:“很奇怪是吧?或许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吧。再者作为朋友来说,我也希望繁清能找到一个人,陪他一起走以后的路。” “人生路漫漫……”周城安的笑容淡了些,声音低不可闻:“他太孤单了。” 第49章 吻到了一起 吃完午饭,几人就从俱乐部离开了。 周城安去见一个合作商,纪繁清依旧坐靳逍的车,让他送自己回公司。 他下午有点儿正事要处理,原本打算让靳逍送到后就自行回去,但靳逍非说要等他忙完一起回。 自然的语气,仿佛他们还住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照在车窗上,纪繁清看着窗外眯了眯眼,念在还欠他一个赌约的份上,随他了。 “下次你要是想去攀岩,也可以叫上我。”靳逍自顾自推荐。 “怎么,攀岩你也喜欢?”纪繁清问。 “对啊,我兴趣爱好广泛,会的可多了,比如射击、游泳、自由搏击、攀岩,还有乐队、街舞、电竞之类的,都不在话下,多玩几次你就知道了。” 纪繁清“呵”了一声,点头道:“是,靳公子风流多金正是爱玩的年纪,我看你最喜欢的忘了说吧,比如泡吧。” 第100章 靳逍:“……” 他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纪繁清想起那一沓照片,冷笑道:“你的风流事迹还怕人知道?” “你别冤枉我啊!”靳逍立刻反驳道:“我只是喜欢去酒吧和朋友喝酒放松一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干,连初吻都是回国被你骗走的。” 纪繁清:“…………” 不想再搭理他了。 后半段路程纪繁清全程闭眼装睡,靳逍轻车熟路地将车开进他公司地库,正准备凑过去叫醒他时,纪繁清已经睁开了眼。 靳逍悻悻地撤回身子,下车跟着他上电梯去了办公室。 如从前一般,纪繁清进来将外套脱下挂在架子,整理了下文件便出去忙了,靳逍翘着腿倒在软皮沙发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熟悉感。 等纪繁清忙完,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儿。 “叫个外卖,就在这里吃。”纪繁清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疲色,懒得再出去折腾了。 然而话音刚落,就看到茶几上已经摆好了一排的饭盒。 纪繁清微怔:“你去买的?” “就知道你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刚让人送过来的。”靳逍坐起身,语气略显抱怨:“还以为你都忘了我,自己走了!” 纪繁清哼了一声,本来也没想着他,只不过是回办公室才恰好记起他这号人。 他走过去扫了眼茶几上的饭盒,并不是外卖打包盒,而是保温食盒,基本上都是他喜欢吃并且吃过的饭店,有几家因为距离远,这里根本叫不到外卖。 靳逍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替他跑过腿绕了半座城出去买的饭。 一切仿佛在往事重演,纪繁清在沙发上坐下,食物的香气缓缓飘来,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 两人如上次在j&j工作室那般,和平地坐在茶几边,一起吃完了晚饭。 纪繁清胃口比上次好了些,或许是今天消耗多,吃完又配着茶酥喝了杯清茶,整个人反而精神过来。 “你晚上有没有其他事?”靳逍问他。 纪繁清靠坐在沙发上,优雅地端着茶杯,边喝茶边看向他:“你有事?” “反正时间还早,你要是没事,我带你去酒吧玩一玩怎么样?我发小开的,环境很不错,就是喝酒看看乐队演奏,没其他乱七八糟的。以免你对我有偏见,我必须让你亲眼见证一下,不是去酒吧就代表作风混乱品德低下!” 纪繁清:“……我可没那么说。” “那你去不去嘛?” “这就是你提的条件?” 靳逍一愣,气道:“纪繁清你不要太过分好不好?这算哪门子条件!我只是在邀请你跟我一起去玩,没有你这样占人便宜的!” 纪繁清掩在杯口处的唇角弯了弯,又迅速拉直,放下茶杯淡定道:“行啊,正好没事,那就去看看。” 靳逍打什么主意,他很清楚,但如他所说,他纪繁清也不是玩不起的人。 两人又一起去了“夜色”酒吧,坐落在胡同里的一座地下城里,路过的行人根本听不到声音,也找不到入口。 仿佛谍战片一般,纪繁清跟着靳逍弯弯绕绕,最终踏入了一道隐蔽的大门。 门一开启,里面的霓虹灯混合着鼓点声,瞬间倾泻而出,各种穿着打扮时髦亮眼的人,在舞池中摇曳,周围的卡座和吧台也都坐满了人。 靳逍忽然伸手抓过纪繁清的手臂:“跟我来。” 纪繁清瞥了眼他的手,没有拂开。 两人戴着鸭舌帽,穿过人群,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区域。白色的立柱和墙壁圈出一个独立空间,前方坠着珠帘,立柱子上绕着装饰用的藤蔓,还吊了几个花篮,繁密的叶子恰到好处地将外界的目光阻搁开。 纪繁清的目光落在花篮上,靳逍的声音立刻从耳边响起:“是假的,装饰用的。” 酒吧里比较吵,他低头凑得很近,呼出的热汽顺着耳廓进入耳蜗,又烫又痒,纪繁清不自主地侧开了脸,顺势抽出了手。 两人在高脚椅上坐下,面向舞池的方向,靳逍单腿支地,转着椅子,以一个很随意的姿势介绍道:“这间酒吧是会员制,总体来说客户群体还算透明,没什么鱼龙混杂乱七八糟的人物。来这里的很大一部分人是白领,你知道的,这座城市压力太大,很多白领白天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背后也有许多压力需要释放,酒吧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而且这里的驻唱乐队和音响效果都非常棒,乐队的单晚出场费就高达五位数。” 纪繁清看向舞台的方向,乐队还没上场,只有dj在打碟。 “还早呢,”靳逍朝不远处的侍应生招了招手,又对纪繁清解释道:“夜场一般从十一点才真正开始,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尝尝酒,他这里的调酒师也很厉害,有很多原创的主题鸡尾酒,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靳逍将菜单推过去,墙上有两盏小射灯,纪繁清借着橘黄的光晕大致翻了翻,各式的鸡尾酒颜色绚丽,名字稀奇古怪。 有文艺的,譬如:火星落日、永夜极光、富士山尖雪。 也有无厘头的,如:黑心肝、恋爱脑、虾仁猪心。 纪繁清合上菜单,对侍应生道:“先来一杯恋爱脑吧。” 靳逍一口柠檬水差点呛住,合理怀疑他在内涵自己。 “靳少,您喝什么?”侍应生躬身询问。 第101章 靳逍道:“那就给我来杯铁石心肠吧。” “……”纪繁清也充分怀疑他是故意的。 除去两杯鸡尾酒,靳逍又加了些水果小食,还给纪繁清点了颗哈根达斯冰淇淋球。 侍应生一一记下,说了声“请稍后”,便转身离去了。 纪繁清这才问:“你经常来这里?” 随便一个服务人员,看起来都对他并不陌生。 “那倒没有,总共就来过两三次吧,这次回国后,还是第一次过来。”靳逍想了想,又解释道:“之前在国外玩过一段时间地下乐队,所以往酒吧跑得多,说起来我第一次去酒吧,正好是刚满18的第二天,那时候突然得知我爸妈离婚,叛逆之下就跑去‘买醉’,现在想想是挺幼稚的。” 纪繁清看着舞池里摇曳的人群,很自然地就可以勾勒出靳逍置身其中的画面,18岁的靳逍是什么样子其实不难想象,距离现在也不过5年而已。 是叛逆的轻狂的,也是自由的鲜活的。 他看过那些照片,他在人群中像一阵肆意的风,不论是身材还是长相,亦或是跳舞时随性而动的节奏感,都是顶级的。 他爱玩,也敢玩,朋友多,放得开,玩得尽情尽兴。 跟纪繁清这种冷淡沉闷,是截然相反的。 即使纪繁清没怎么回应他,他也能自顾自地倒家底似的,讲述道:“那时候心智不成熟嘛,以为他们离婚就是要抛弃我似的,其实回想一下,他们很早之前感情就不和了。” “我爸事业心强,性格大男子主义,经常很晚才回家。我妈呢,就全职太太,全身心都扑在老公孩子身上。刚开始他们感情应该还是挺好的,但好像从我上小学开始,我爸越来越忙经常夜不归宿,我妈就越来越敏感,两人开始频繁吵架。” 他回忆起往事,好像没有太多的耿耿于怀,很轻松就讲出来了:“虽然他们吵架会尽量避着我,但家里氛围什么样我还是能感觉到的,所以我从小就不爱待在家里。夏天我就去书城看书,去游戏厅打游戏,去游泳馆游泳。冬天我就去颐和园溜冰,然后去吃个铜锅涮肉或者爆肚,周末还去爬香山,爬得浑身大汗,精力耗光了就什么烦心事都想不起来了。” 纪繁清看了眼他这浑身的肌肉,心道他精力旺盛的毛病原来是从小锻炼出来的。 “再后来,中学毕业,我就选择出国念书了,我以为他们会一辈子这样维持表面的和平,做一对恩爱的父母,但是我才刚成年,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撕破伪装,导致我有些怨恨他们。” 酒吧音乐声震天,灯光炫彩迷离,靳逍支在圆桌上,懒懒道:“后来是我妈飞过来跟我聊了一夜,她说她知道我心里不舒服,但她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团糟,她前半辈子一直被‘太太’、‘妈妈’的角色绑架,好像永远为别人而活,但也没有把家庭经营得很好,反而无形中给了别人很大的压力。现在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靳逍笑了一下:“她说我也不用害怕没有家了,他们只是离婚了,又不是死了,我以后有两个家可以回,看谁不顺眼就去另一家,都不顺眼就自己找个媳妇儿成家去。” 他看向纪繁清,耸了耸肩:“所以我就很快又想开了,叛逆期就这么过去了,没有打架没有闹事没有乱搞,我发誓我在酒吧就是纯玩!” 话题又转了回来,纪繁清被他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弄得没反应过来,上一秒还在家长里短地煽情,下一秒就表上忠心了。 恰好侍应生端着托盘过来,两杯奇形怪状仿佛泡着人体器官的“福尔马林”被端上来,靳逍暂停话题,将其中一杯推到纪繁清面前:“你要的恋爱脑来了。” 白色的百利甜流入伏特加混柠檬汁中,凝固堆积成脑回路的形状,再滴入红石榴浆,一副大写的“脑残”模样。 纪繁清看着这杯血肉模糊的东西,面不改色地端起来尝了一口,点评道:“一般般。” 果然是铁石心肠。靳逍心里吐槽,拿起自己那杯酒和他碰了一下:“酒要一起喝才有意思,cheers!” 两人安静地品了会儿酒,靳逍又让侍应生换了几样酒送过来让纪繁清尝试,还给他特调了一杯“冰雪女王”。 蓝色的液体中浸满碎冰,上方是用薄荷和蜜瓜利口调成的极光星团的颜色,像是神秘的北极冰雪王国。 纪繁清一杯杯尝过去,最喜欢的果然是这杯清爽冷冽口的“冰雪女王”,不愧是私人订制的特调。 靳逍见他喝的还算满意,继续刚刚的话题,问道:“你18岁的时候在干嘛?有叛逆过吗?” 纪繁清手指一顿,脸色微不可查地淡了下来:“忘了。” “就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靳逍觉得奇怪,十八岁是成年的门坎,也是考大学的年纪。 以他之前调查的资料来看,纪繁清高考后上了央音,但他分明是想出国学习大提琴的,就算留在了国内,也没必要那么早地就签约给了彩虹传媒,那无异于“卖身契”。 想到这三个字,靳逍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还尚没有察觉到。 “没什么特殊的,就学习,考试。”纪繁清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桌上的酒又换了一批,乐队终于登场,纪繁清记不清已经喝了多少杯了,只觉得感官变得迟钝起来,一时听不出乐队的弹奏和演唱有什么问题,他兴致上头,指着舞池对靳逍道:“你去跳个舞我看看。” 第102章 “……” “不行?”纪繁清支着头,斜眼看他,被酒精熏得泛红的眼尾和唇角弯起一个弧度:“我现在已经使唤不动你了是吗?” 说着,又拿了杯酒要喝。 靳逍制止住他的手:“你喝醉了。” “谁说我喝醉了?”他主动凑近了些,说话间呼吸交融,鸡尾酒的甜味随着人体的热度弥散开。 靳逍呼吸跟着一乱,声音鼓点逐渐加快,五彩的灯光让人目眩神迷,不知道谁先越过的安全线,两人重重吻到了一起。 靳逍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搁浅很久的鱼,终于找到了水源,唇齿相磨,他压着纪繁清的脸,仿佛要将他拆吞入腹,从灵魂深处升起一股难言的快感。 气温迅速攀升,两人额头鼻尖都渗出了热汗,纪繁清微微推开他,偏过脸轻喘。 靳逍哑声在耳边道:“你想看跳舞,下次单独跳你看。” “下次是什么时候?”纪繁清回头看他,眼里润泽泛着水光,像是醉了,又好像清醒得很:“马上十二点了,你想好提什么条件了吗?” 他的眼神、语气仿佛带了天然的诱哄,说出的话就像女巫的歌声,让人毫无抵抗之力。 再往前凑一点儿,他们又能吻到一起。 靳逍想起了第一次一起喝酒,纪繁清就是这样引诱的他。 “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靳逍抑制着逐渐加重的呼吸,眸色深暗地问道。 纪繁清一愣,难得好脾气地问:“你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想到送我这枚蓝宝石耳钉?” 炫彩的灯光下,宝石的光泽越发璀璨,纪繁清在他耳垂上扫了一眼,沉默了两秒才坦然道:“因为看到你有耳洞,好奇想看看你戴耳钉的样子。” “那为什么选蓝宝石?”靳逍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纪繁清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觉得好看就选了,怎么,你不喜欢?你也喜欢绿色?” 靳逍:“……那倒也没有。” 不知为何,他肉眼可见的仿佛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气场都变得轻快起来,纪繁清似乎想翻白眼:“你怎么问题那么多?你到底想没想好答案?” “我还有一个问题。” “……” 靳逍又凑近了些,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小狗:“你是不是把微博上骂我的评论删了?” “……什么评论?”纪繁清一派无辜:“我的账号都是给小何在打理,可能是他删的吧,我不清楚。” 靳逍用一种“你就装吧”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纪繁清不耐烦道:“你到底还要不要提条件?” “要,我想好想要什么了!” “?”纪繁清看着他。 他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亲也亲上了,总不会还不懂吧? 既然靳逍玩得起,那就继续玩一玩好了。 他不介意和靳逍恢复到床伴关系,毕竟一个合适的炮.友太难找了,就熟不就生,省得又要磨合一遍。 “我的条件是——”靳逍整理了下语气,神情认真地道:“请允许我正式追求你!” “???”纪繁清思维僵住,“……你说什么?” “就是我要追你,以正常交往为前提,麻烦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当你男朋友的可行性。” “…………” 纪繁清哽了好一会儿,才气极反笑地明牌问道:“你考虑清楚了?我对炮.友的要求很低,如果你换个条件,也许我现在就可以考虑跟你上床。但想做男朋友,那就没那么容易了,也许你这辈子都追不到。” “我考虑得非常清楚,不当炮.友,要做就做男朋友。” “……” 纪繁清第一次主动跟人提上床,还被拒了,他似乎是真的醉了,刚才的吻只是错觉,他被狗咬了一口。 几个深呼吸下,纪繁清最后一丝笑意也烟消云散,冷着脸起身走了。 靳逍莫名从他的背影里,品出了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他摸着嘴角笑了一下,忽然觉得追纪繁清的过程,也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说】 纪繁清:我裤子都脱了,你跟我玩纯爱? 第50章 “妲己褒姒” 自那晚酒吧分别之后,纪繁清和靳逍仿佛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微妙的较量之中。 靳逍说要追纪繁清,便真的攻势十足,也不藏着掖着地假装偶遇了,直接明目张胆地刷起了存在感。 不论是在外的拍摄行程,还是在工作室的后期制作,凡是纪繁清出现的场合,他必定是三天两头过来探班,并且奶茶咖啡点心水果之类的下午茶,每天到位。 工作人员们齐呼:大少爷常来,大少爷万岁! 这一度让张若薇非常疑惑,他是不是跑来监工的?华锋对自己到底有多不放心? 然而事实证明她多想了,大少爷的目光永远只围着纪繁清转,她只是个透明工具人罢了。 张若薇因此偷偷问纪繁清:“大少爷在干嘛?他是不是在追你?” 纪繁清喝着咖啡,淡定承认:“是。” 张若薇:“……”你们真会玩。 “那你什么想法?你要答应他吗?”她又接着问。 “没什么想法,他乐意追让他追就是了,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纪繁清依旧八风不动,仿佛一个看客。 第103章 张若薇欲言又止,最终放弃,搞不懂他们男同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也许这是别人的什么情趣也说不定。 以她对纪繁清的了解,他如果真的对一个人不感兴趣,别说让对方追了,就是让人在他眼前多晃两眼,他兴许都会觉得恶心影响食欲。 随着主打曲目《北京》的制作完成,整个幕前幕后的制作团队们,迎来了一个短暂的放松假期。 下一首歌曲是《港岛之夜》,已经完成了初步棚录,进入后期阶段,并计划在四月底前往香港拍摄mv。正好五月初金像奖在港举行,纪繁清凭借《无人救援》的主题曲,获得了最佳原创歌曲奖的提名,并受邀出席颁奖典礼。 在出发前往香港之前,张若薇的经纪人组织了一场制作团队的团建活动,一为犒劳大家连日来的辛苦,二为庆祝纪繁清的提名,想以此作为一个好兆头,预祝新专辑大卖。 团建的地点定在城郊月落霜华温泉山庄,隶属于华锋名下的资产,依山傍水有天然温泉,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所有费用自然也由华锋倾情赞助。 小助理在群内友情提示,请大家自备一套泳衣和运动服,除了泡温泉之外,山庄内还有攀岩、骑行、飞盘和各种球类活动,到时候根据日程安排各自报名参与,晚上还有统一的露天烧烤篝火晚会。 中巴车从工作室出发,一路开到山庄门口,纪繁清和张若薇都没开车,和大家一起坐的中巴过来。 刚下车,就看到旁边还停了一辆黑色大g,靳逍一身劲装戴着墨镜,超模一般倚在车门边。 张若薇翻了个白眼:“大少爷,这么巧呢,在这儿也能遇到你?” 靳逍摘下墨镜,直起身,潇洒地笑了笑:“不巧,我特意在这儿等你们的。” 张若薇“切”一声,心道你这司马昭之心,真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 太子爷纡尊降贵,跑来充当接待陪玩,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纷纷表示欢迎加入。 小助理先去前台替大家办理入住,张若薇一路观察过来,发现除了他们一行人,没有别的游客。 显然是包场的待遇了。 再联想起前尘种种,从选秀比赛上的“非你不可”,到时尚晚宴慈善拍卖环节的千万花瓶,再到新专辑没有上限的预算和每天源源不断的下午茶点心。 张若薇不禁用一种看“妲己褒姒”的眼神看向旁边的纪繁清,心道,万恶的资本家为了追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泡的哪是温泉啊,分明是酒池肉林! 纪繁清莫名其妙看向她:“有事?” 张若薇假笑一声:“没事,就觉得今天阳光特别好,你看起金光闪闪特别耀眼。” 纪繁清:“你是不是隐形眼镜散光了?” “……” 张若薇收了假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了。 没情趣的家伙! 小助理拿了房卡过来,几人从休息区起身往房间走,靳逍依旧跟在身后。 张若薇想了想,放慢脚步和他并排,“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老实告诉我,当时在晚宴露台上,你是不是听到了我跟fan的对话,知道我跟经纪公司闹矛盾,以及我让他给我担任制作人的事,才特意让人去挖我的?” 靳逍没有否认:“嗯,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张若薇:“……” 万恶的资本家!万恶的资本家啊!!! 她就说哪有这么多巧合! 原来都是因为他们纪大制作人魅力大呀,想她堂堂一代天后,竟然沦为了别人谈情说爱的棋子?! “你真是……”张若薇抬起手指,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最后恨恨一拍脑门道:“我服了,我真服了,都这样了你还没追上呢?你是不是不行啊?” “……”靳逍气道:“行不行的你去问纪繁清就知道了!” “你们睡过了?”张若薇两眼放光。 靳逍一顿,又有些别扭:“你有这个八卦的时间,还不如去劝他早点答应我的追求。” “那还是算了吧,你不知道他出了名的铁石心肠浪漫过敏吗?”张若薇耸了耸肩:“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个顶级难度的,这辈子吃的苦太少了是吧?那你自己加油,祝你好运哦!” 靳逍:……说了半天全是废话。 上午的日程安排主要是一些运动类的活动,然后是午休时间,下午则是益智类活动和环山骑行。 大家收拾好后,便去运动场地集合了。 团队总共有将近二十人,根据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同,分为了几个小组,开展不同的竞赛活动。 纪繁清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攀岩,上次的室内攀岩没有去成,这样换到室外要更开阔有意思一些。 除了他,还有两男一女,以及靳逍也选择了攀岩,张若薇则选择了网球,离那两人远远的,省得被迫吃狗粮。 纪繁清虽然没有答应靳逍,但这段时间眼见的对他态度有了些不同,不仅不排斥他的出现,甚至还会不经意地对他展露出几分亲昵。 不知道这俩人在玩什么把戏,总之为了眼睛健康,能离多远离多远! 比如现在,女生是初玩,两个男生自告奋勇地围着她,帮她系安全扣讲解注意事项。 靳逍则站在纪繁清那一边,两人仿佛自成一个宇宙。 “我会弄。”纪繁清绑着安全绳,淡淡说着。 第104章 靳逍弯腰凑近,手绕过他帮他确认背后安全扣的松紧:“会我也得检查一遍,谁让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呢,我得对你们的安全负责!” 纪繁清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没有拆穿他道貌岸然的说辞,微一偏头道:“负责人,那要比一场吗?看看谁更专业?” 温热的气息扫过脸颊,靳逍手指一颤又猛地收紧,再用力一点,就是一个把对方嵌入怀中的姿势。 可是下一秒,纪繁清就先退开了,仿佛刚刚的暧昧只是错觉,他一本正经道:“我先热身,你可以准备一下了。” 说着,便自顾自转身开始了。 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修长而利落地攀附而上,非常迅速地爬上顶峰,然后双手一松,以一个自由落体的姿势垂直落下。 即使有安全绳的牵引,靳逍在那一刻还是看得心脏一紧,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一把揽过他柔韧的腰,将他抱入了怀中。 纪繁清呼吸略喘,手搭上他硬硬的肩膀,停了片刻才从他身上下来,仿佛他在多此一举般,问道:“让你去准备,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靳逍的心跳也跟随着他的喘息加快加重,默了默才道:“……我现在去。” 两人又站在了比赛场上,而且选择了难度最高的区域,旁边初级区的女生玩了几轮都是爬几步就掉,顿时有些丧气了,解了安全扣回到休息处观战。 大家的目光都被他们两人吸引,谁胜谁负尚看不出来,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随着裁判的哨声响起,两人再次同时而动,纪繁清身姿轻盈重技巧,靳逍身形高大重力量,两人几乎是不相上下,最后在接近顶端时才分出差距,靳逍以绝对的体力优势夺得了胜利。 在登顶的那一秒,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回到了射击场上,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感,然后又一同松手,几乎同时下坠落地。 刺激的画面引得旁边观战的人一阵尖叫。 靳逍走过去,笑着伸出手道:“承让了,纪老师。” 纪繁清挑挑眉,也没有因为输了而不愉快,抬手在他掌心拍了一下,说了两个字:“厉害。” 靳逍收回手,耳尖莫名有些发热。 纪繁清又玩了一会儿,直到尽兴了才解了装备回到休息处,靳逍在他旁边坐下,递给他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纪繁清自然地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修长的脖子在阳光下看起来如天鹅颈般柔软温润,喉结微微滚动,上面还淌着细密的热汗。 靳逍看得也有些喉咙干涩。 纪繁清没穿运动服,穿的是一件休闲款的衬衣,此时袖口挽至手肘处,恰到好处地露出白皙劲瘦的小臂。 可能是太热了,他又抬手解开了衬衣上面的两颗扣子,暴露出锁骨和小片胸口处的皮肤,热汗顺着脖颈线条而下,没入衣领里,他微侧过头,拿出一条绿色手帕,动作不紧不慢地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每一个动作都漫不经心,却又像设计好的一般,勾人心弦。 阳光下的皮肤白里透红,汗珠晶莹剔透,绿色的帕子像湖水般从皮肤上掠过,带来一阵诱人的清香。 靳逍猛地移开视线,拧开水瓶灌了一大口冰水。 纪繁清目不斜视,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段弧度,他将手帕随手放到桌上,起身去找张若薇打球了。 靳逍盯着那条手帕看了半晌,最终拿起来收入掌心。 上午的活动结束,用完餐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纪繁清像是忘了那条手帕,没去找也没有问,他的房间后院有单独的温泉,他稍微淋浴了一下后,便裹着浴袍去了温泉池。 泡进热水里后,浑身便酥软了起来,水面上还飘着一盘红酒和水果,热汽加酒精的加持下,他的脸颊逐渐染上酡红,看起来艳丽无边。 正昏昏欲睡时,放在岸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靳逍:“你休息了吗?你的手帕落外面了,我帮你拿回来了,要给你送过去吗?” 第51章 怎样才能追上你? 纪繁清把房间号发过去不到两分钟,门铃声便被按响了。 他从温泉池里起身上岸,水声淅沥,温热的池水顺着身体淌到石板上, 他随手披上浴袍,回到了房内。 房门外,靳逍手里握着那块帕子,悠哉地等待开门。 咔哒一声,门开了,他精神一震,抬眸看过去的瞬间,却愣住了。 古朴典雅的中式结构卧房内,纪繁清松松散散地披着件浴袍,露出的皮肤全都被蒸成淡粉色,脸颊嘴唇红得尤甚,连上抬的眼皮都渗出潮红,浑身上下无不冒着潮湿的水汽,头发丝甚至还在往下滴水。 滴答,滴答,每一处细微的动静,都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敲击在耳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靳逍喉咙一紧,声线立刻不受控制地哑了下去:“……你故意的?” 纪繁清目露疑惑,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是你说要来给我送手帕,我泡汤泡得好好的,碍着你了?” 靳逍呼吸深重,与他对视半晌,忽然有声音从背后走廊转角处传来,他眼神一暗,挤进去反手甩上了门,将所有可能窥探的视线阻隔在外。 纪繁清扬了扬眉,没计较他的反客为主,转身说了句:“茶几上有喝的,你随意。” 房间是一个小型套房的格局,外面的小客厅和里面的卧室由一面折迭屏风隔开,纪繁清趿着拖鞋,回到卧室吹头发。 第105章 呼呼的声音传出来,隔着一扇镂空屏风,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形。 靳逍在沙发上坐下,桌上有备的上好的雨前龙井和一整套茶具,他没心思摆弄,直接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灌了一口。 还没到五月,天气似乎就燥热起来,万物争相复苏,世界变得喧嚣而急不可耐。 吹风机的声音消失,靳逍朝屏风内看了眼,衣摆晃动,纪繁清越过屏风走了出来。 他没换衣服,仍旧穿着那身浴袍,只是领口规整了一些,掩住了一部分春光,身上的水汽仿佛被烘干了,头发蓬松地垂落着,大概有一段时间没剪了,几乎遮住了耳朵,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 “帕子呢?”纪繁清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靳逍抬起下巴点了点茶几上某个方向:“在这儿。” 那条手帕被迭的整整齐齐,放在茶盘边上的隔水垫上。 纪繁清弯腰去拿,交迭的领口顷刻间打开一块空间,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缝隙,靳逍只感觉白晃晃的有些扎眼,还来不及细看,纪繁清已经收回身子,重新坐下。 “谢了。”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那条手帕晃了晃,清新的湖绿色更衬得指头粉润,像是枝头摇曳的桃花。 靳逍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故作不在意道:“不客气,顺手的事。” 纪繁清似乎低笑了一下,然而靳逍看过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云淡风轻。 “你要继续泡汤吗?”靳逍没话找话地问他。 纪繁清支着头,语气慵懒:“不泡了,有点儿困,我要睡觉了。” “……”这是赶人的意思? 见他没动,纪繁清又问:“怎么,你还有其他事?” 靳逍憋闷道:“我好歹跑了一趟,屁股都没坐热,你请我喝口茶不过分吧?” 他简直要被纪繁清忽冷忽热的态度搞麻了,简直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他还没品出甜头儿,他又一巴掌扇过来,回到安全距离。 “你不是喝水了吗?”纪繁清指着他的矿泉水瓶,表示疑惑。 “我说的是茶,t-e-a tea!茶!ok?” “你想喝自己泡就行了,我说让你随意。”纪繁清一脸的不解:“再说了,这里不都是你家的,你想喝什么没有?” “我不会泡。”靳逍一屁股靠回沙发上,大少爷脾气上身:“我只会泡咖啡,你泡给我喝。” 说完又偷偷去看纪繁清的表情,意外的他竟然没发脾气,反而无所谓地应了下来:“行啊。” 靳逍吊着的一口气缓缓落下,仿佛又尝到了甜枣的味道。 纪繁清一双漂亮的手,泡起茶来赏心悦目,浅绿色的茶汤从壶口盈盈而下,落入瓷白的茶盏里,几乎没有声响。 靳逍盯着他的手看得入神,直到纪繁清提醒他可以喝了,他才恍然惊醒,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入口微涩,但回甘又很甜。 “你下午想玩什么?”靳逍问他。 “没什么特别想玩的,看我睡到几点起来吧。” 纪繁清也端了杯茶,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浅浅抿了一口,简单的动作却别有一番风情。 靳逍看着他这副样子,实在很难不过分联想,甚至不用怎么想象,只要稍加回忆,过去的画面就能清晰地调动出来。 纪繁清犯困的时候就是这样,平时尖锐的棱角会稍稍收起,骨头里泛出些酥懒之意,如果这时候把他抱起来放床上做一些事情,他大概会很配合,半眯着眼要睡不睡,里面温软得一塌糊涂。 这时的体验感对彼此来说都是最好的,也许做到一半他累得真睡着了,用力弄一下,他又会醒过来哼哼唧唧地骂上几句,眼里水光迷离,没什么威慑力,只会让人更硬更兴奋。 纪繁清喝着茶,仿佛完全看不出对面的人在想什么,只悠声问:“你有什么好玩的提议?” 团队安排的那些益智小游戏,他没兴趣参加,他的爱好比较两极化,要么是紧张的刺激的,令人有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要么是安静的不被人打扰的,能令人绝对地放空自己。 靳逍强制性地清空脑内的画面,又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结果差点把舌尖给烫了,他轻啧一声道:“那就去山上骑行吧。” “骑自行车?”日程表里有这项安排,但纪繁清没什么兴趣。 “不是,摩托车。”靳逍道,“你要是会,我们就一人一辆,要是不会,我就载你。” 纪繁清没有马上回复,思索片刻,喝完杯中的茶,放下杯子道:“再说吧,我先睡醒再说。”他看向靳,眼神仿佛在问:“你喝完了吗?还有事?” 靳逍一愣,天人交战地放下杯子,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从舒适的沙发上起身。 “那你先休息,醒了告诉我。” 纪繁清敷衍地“唔”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离开,眼里倒是有些意外,那抹困劲儿也淡下去许多。 等他真的上床睡觉,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或许是泡了温泉的原因,这一觉倒是真的睡得挺沉,连梦都没有,一觉醒来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纪繁清揉着额头缓了会儿,才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下午四点了,微信上有几条未读消息,有张若薇问他干嘛去了,怎么不出来玩的,中午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也有工作上的,他老板说香港行程他也会去,到时候跟他一起出席金像奖颁奖典礼,拿奖了给他发大红包之类的。 第106章 纪繁清懒得回,最后才点开靳逍的聊天界面,噼里啪啦从上到下好几条对话框。 “醒了没?” “还没醒啊,那你继续睡吧,我让他们别去叫你了。” “是不想回我还是真的还没醒啊?都三点多了!你该不会泡汤泡昏迷了吧?!” “救命,薇姐怎么那么八卦!你睡到现在,她开始胡说八道地造谣了,你要是听到任何谣言,别说是我传的啊,我是清白的!跟我无关!” “四点了……再过十分钟,你还不起床,我就去前台拿房卡开门了!先给你打声招呼,到时候别说我没提前说啊……” 纪繁清揉着越发胀痛的太阳穴,直接按着屏幕发了语音过去。 “醒了。” 叮的一声,靳逍在隔壁房间猛地从沙发上弹起,点开1s的语音框。 “醒了。” “醒了。” “醒了。” 沙哑的声音如羽毛轻轻划过,带着淡淡的迷蒙,重复着在房间内播放了好几遍。 靳逍小腹一热,猝不及防地ying.了…… 靠!他低骂了一声,断定纪繁清就是故意的! 等纪繁清起床整理好出来,已经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了。 靳逍在大厅坐着,人还没追到,却有一种等媳妇出门的既视感。 不一会儿,纪繁清穿着一套新的休闲装,清清爽爽地出来了。 看在他这么好看的份上,靳逍决定原谅他了。 两人往山庄外走,纪繁清最终还是采纳了摩托骑行的提议,只不过他不会骑摩托,靳逍说载他上去。 他是真没坐过摩托,更不要说在山路上飙车,这会儿睡饱了精神了,倒是真来了些兴致。 山庄外的山道上,一辆炫酷的黑色杜卡迪停在路边,狂野的流线型车身,仿佛一头迅猛的猎豹,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潮澎湃。 靳逍拿着车头挂着的两个头盔,扔过去一个:“戴好。” 纪繁清接过,罩在自己头上,视线立马被镜片过滤成暗色调。 靳逍长腿一跨,将摩托车支起,扭头看向他,小幅度摆了摆头:“上来吧。” 纪繁清看他一眼,单手搭住他的肩,同样迈开长腿,轻松地跨上了后座。 “坐好了!”靳逍启动油门,轰的一声,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仿佛野兽的怒吼。 虽然架势十足,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开得特别快,山野的风呼啸着从两侧刮过,纪繁清甚至有心思欣赏着沿路的风景。 好巧不巧,刚开了一段,正好遇到团队里骑行的队伍,他们骑的都是山地自行车,吭哧吭哧一开始觉得挺带劲,然而跟从身后追上来的摩托相比,瞬间就相形见绌了。 认出两人的身形,团队众人起哄地吆喝起来,隔着头盔两人听不大清,只看到大家停在路边,侧身看着他们的方向吹起了口哨。 靳逍抬起一只手,点了点头盔示意,然后俯身握住油门,猛地一个加速,车子如一道残影从众人眼前划过,瞬间将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 惯性之下,纪繁清条件反射地收紧手臂,高速的音浪让耳膜嗡嗡作响,与此同时随着肾上腺素飙升而产生的快感也随之而来,不知不觉,他从抓着靳逍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环抱着他的腰。 靳逍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状态,甚至在过弯道的时候炫了把技,车子陡然往下倾斜,那一瞬间纪繁清以为他们都要摔出去,心跳骤然加速,手臂也抱得更紧。 可是下一秒,车子又奇迹般地立了起来,靳逍也不敢玩的太过火,毕竟摔了自己事小,要是真把纪繁清摔了,他可万死难辞其咎,于是又老实地降低了车速。 黑色的头盔之下,纪繁清星眸流转,带着丝看破的淡笑。 一直到车子停下来,他才松开手,从后座上下来。 靳逍忽然感觉旅途太短,有些恋恋不舍,然而车子快开到尽头,剩下的山路要靠走了。 他摘下头盔,看了眼手表,“这个点儿正好看日落,要上山顶吗?” 纪繁清掂着手里的头盔,目光投向远方空旷壮丽的山景,依稀能看到山庄的全貌。 不知不觉,竟然开了这么远。 “去。”他将头盔扔回给靳逍,只回了一个字。 两人将车留在原地,靳逍从车里拿了一个简易的登山包,便和纪繁清一起徒步往山顶走了。 上次在尼泊尔,纪繁清没能登顶近距离看雪山日出,这次倒是赶上了日落。 两人大概爬了二十分钟,天际线已经从灿金色变成了橘红色,仿佛油画的颜料被打翻泼在了天幕上,浪漫又壮观。 纪繁清随便找了块草坪席地而坐,靳逍支着腿坐到了他身边。 旷野寂静,只剩风声和远处的鸟鸣,浑圆的落日一点点沉降,没入地平线里,天幕变成蔚蓝色。 靳逍转头,看着纪繁清被风吹动的额发,和莹莹发光的侧脸,忽然问:“那个……我可以先预支一个吻吗?” 纪繁清长睫一动,侧眸看向他,眼里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你想亲我?” “嗯……” “你追到我了吗?” “……还没有,但总会追到的。”靳逍说得信誓旦旦:“你看现在风景这么美,先预支不行吗?” 纪繁清笑意更深,顿了片刻,温柔地道:“你闭上眼。” 靳逍:“……” 第107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立刻听话地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视野变黑,感官变得灵敏,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短短几秒,又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一阵窸窣的响动过后,有什么东西贴上了嘴唇。 靳逍呼吸一窒,脑子里一片空白,可随即又觉得不对,他试探地伸出舌尖舔了下,圆圆的硬硬的,还带着水果的甜味。 他猛地睁开眼,视野前方纪繁清正捏着根棒棒糖塞在他嘴边,笑得一脸恶趣味。 “哈哈哈……”见他一脸懵,纪繁清笑得越发欢快,甚至笑出了声。 靳逍张嘴咬下那根棒棒糖,气得牙根痒。 这颗糖还是他怕纪繁清低血糖,装登山包里带上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摸走了,现在跑过来戏弄他。 “不好意思,我只跟炮友和男朋友接吻,现在这两样身份你都不是,所以你就跟你的棒棒糖好好接吻吧。”纪繁清仰倒在草坪上,随意地枕着手臂,看着头顶广阔的天空,语调轻快。 忽然,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靳逍倾身压在他上方:“纪繁清,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吊着他,看他想吃,又吃不到。 纪繁清唇角微弯,心情不错地挑眉:“是又怎么样,你自己说的不做炮友,所以在你追到之前,你就好好忍着吧。” 靳逍眸色深暗地盯着他弯起的唇角,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咯咯作响:“不给亲就不给亲,那你的东西我还给你!” 纪繁清茫然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的阴影忽然加深,靳逍猛地俯下身,堵住了他的嘴巴。 纪繁清懵在原地,下意识要推,可是靳逍又先一步退开了,只是将嘴里的糖推进了他嘴里。 “我不吃糖,还给你。” “……” 纪繁清咬着嘴里那颗糖,甜腻的水果味瞬间充斥味蕾,他突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靳逍目标得逞,尾巴又翘了起来,然后干脆一翻身,躺在了他边上。 “纪繁清,你给我透露一下答案好不好?要怎样才能追上你?” 天色又暗了一些,幕天席地仿佛世间只剩他们两人,风从脸颊刮过,纪繁清拿下那颗糖,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他也不完全在戏弄对方,他只是好像没有爱人的能力。 他确实并不反感靳逍的穷追猛打,也不排斥继续跟他做炮友,但要说真的跟他谈恋爱,好像这个词距离他又很遥远。 他的人生中,没有再走入一段感情的计划。 就连朝夕相处的亲人都可以一夕之间发生转变,他不相信两个原本陌生的人之间,会产生什么永恒的爱。 “如果你也不清楚,那不如交给老天来决定吧。”靳逍转头看向他,盯着他沉默的侧脸,缓缓说道:“不如再赌一把吧。” “就以这次金像奖的结果为注,如果这次去香港,你拿到了奖,那我们就在一起。”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纪繁清才开口道:“你是打算给我买个奖?” 靳逍无语:“你就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你还需要我去买奖?!拜托你可是纪繁清!” “……”纪繁清心情有些复杂,一时竟不知道是希望自己获奖还是落空。 “我不管,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靳逍一锤定音,单方面做了决定。 “那要是没拿到呢?”纪繁清问,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 靳逍翻起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没拿到我就继续追。” 第52章 新欢旧爱齐登场 五月初,金像奖颁奖典礼如期在港举行。 纪繁清和张若薇一行人早在四月底就来到了香港,完成了《港岛之夜》mv的拍摄。 同样的,靳逍也跟着团队一起过来了,为了不表现得太游手好闲,他以友情出演的方式,参与了mv的拍摄。 《港岛之夜》讲述的是发生在上世纪背景下,在纸醉金迷的香港城,一段一见钟情却因身份差距,最终阴差阳错错过彼此的故事。 靳逍客串的是男二号,最终带女主离开港岛的角色。 他的戏份不多,但每一次出境,几乎都被导演三百六十五度夸,有可能是在拍太子爷马屁,也有可能是真的有几分真情实感。 毕竟看着显示器上那张特写放大后,也棱角分明完美无瑕的脸,很难让人不认同。 纪繁清在旁边看着,未置一词,但也没有反驳什么。 他很早就知道,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老天爷赏饭吃,或者说追着喂饭吃。 两人在香港拍拍玩玩,期间还去了趟澳门,纪繁清手气好,下注如有神,赢到手软。 靳逍则相反,换的筹码输了个精光,但他也没在意,大少爷依旧挥金如土,甚至看纪繁清赢得春风满面,自己也有种“我老婆真厉害”的与有荣焉之感。 颁奖礼到来,mv拍摄组结束工作飞回了内地,靳逍则继续留在香港,陪纪繁清一同参加。 他不准备出道,也没有作品,自然不用走红毯,直接去了颁奖典礼后台休息室等纪繁清。 纪繁清和《无人救援》剧组一起走的红毯,现场星光璀璨,凡是这种圈内大型活动,总是不可避免地能碰到许多熟人。 比如说许久未碰面的叶回,也来了香港。 自从被《遥遥无期》剧组刷掉后,叶回的资源一落千丈,沦落到去拍小制作网剧,背后当然有华锋的手笔,也不乏其他对家趁机拉踩的原因。 第108章 娱乐圈向来更新迭代迅速,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新人取代,或许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他前段时间放弃了内地市场,转而搭上了港圈资本,借去年担任男三号的一部警匪片,拿到了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提名名单刚出来时,在内地还引起了不小的争议,这部电影商业气息很重,他的角色人设模板化,不需要什么演技,也没什么厚度,竟然被提名了,一时间各种关于他找了金主的猜测甚嚣尘上。 在颁奖典礼上遇到叶回,是在意料之中的事,纪繁清并不感到意外。 大家走完红毯去了后台候场,参加颁奖典礼的嘉宾几乎都是各种大咖大腕们,大家体面地在后台一一打招呼,互相问好。 “纪繁清,记得你答应我的,拿奖了就跟我谈恋爱!”靳逍趁着他们说话间隙,偷偷和纪繁清咬耳朵,生怕他耍赖似的,反复一再强调。 纪繁清嫌他啰嗦,没理他,模棱两可的态度,惹得靳逍心里忽上忽下的,像坐云霄飞车一般,有一种失重感。 “听到没有,不许装聋!反正你拿奖了,我就发微博对外宣布你是我男朋友!”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正说着话,叶回穿着一身高定迎面走来,看起来气质斐然,丝毫不心虚怯场。 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只要有资源有曝光度有钱赚,谁在意那些不痛不痒的风言风语。 “魏导好,宋哥好。”他像是毫无芥蒂一般,自然地融入其中。 魏承平和宋司榆也礼貌而疏离地点头示意,叶回又转向旁边的纪繁清,目光掠过他身侧紧跟着的靳逍时,笑容不变,只眼底神色略深:“又见面了,看起来二位感情很不错呢,是误会都说清楚了吗?那就好,我就知道像繁清这么宽宏大度的人,没什么是不能放下的,和和气气的多好,何必较真呢是吧?” 纪繁清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回应。 靳逍倒是先沉下了脸,最讨厌有些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过去的那件事原本就是根刺,他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感度,让这根刺逐渐软化,让纪繁清暂时不再计较,叶回又来旧事重提。 “有那个功夫操心别人的事,叶先生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网剧拍完了吗?听说下一部是港片是吧,大制作啊,先恭喜了!另外替我问候一下制片人赵小姐,她和何公子结婚的时候请务必记得通知我,我一定备上厚礼恭贺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叶回脸色一僵,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港城赵家大小姐,英凡娱乐的现任掌门人,也是叶回现在背后的金主。 赵小姐年36岁,英姿飒爽,独好美男,后宫无数,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跟娱乐圈的这些男明星们只不过是玩玩而已,真结婚自然要门当户对有商业价值。 据说赵小姐已经在与何家接触,一旦达成联姻,她的这些男宠们,自然都要遣散了。 靳逍摆明了要整他,内地的圈子他很难再融进去,失去了赵小姐,他又得费心再找一个靠山。 赵小姐虽然老了点儿,但身材颜值都不差,睡她也不算亏,最主要是出手大方,真金白银地砸资源砸钱,连金像奖也能帮他操作上,他很难再找到这样强有力的后台了。 想到这里,叶回不禁又嫉妒起纪繁清来。 他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他铺路,替他保驾护航。 最初看到提名名单时,他明里暗里跟赵小姐提过,他不想要纪繁清获奖,无论评委真实意向人选是谁,能不能提前将他踢出局。 对此,赵小姐只回了他一句话:专注自己,别惹不该惹的人。 不该惹的人…… 叶回想笑,到底凭什么他命这么好?靠偷来的吗? 他看着纪繁清那张自命清高的脸,眼里难掩恨意。 纪繁清对上他的目光,却轻飘飘的仿佛视他如尘埃。 “走了。”纪繁清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错身而过。 靳逍一个堂堂百亿集团的大少爷,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仿佛是护主的鹰犬,叶回站在原地看着这副画面,觉得十分讽刺。 他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片刻,头顶有不知哪里飘来的花瓣落下,还未沾到纪繁清的头发,就被靳逍伸手截住了。 纪繁清察觉到动静,转头看向他,两人在人影繁杂的背景中对视,叶回恰巧此时拿出手机,拍下了如此具有电影质感的一幕。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然后手指动了动,将照片发到了一个邮箱里。 “看来你已经彻底out了。” 与此同时,距离颁奖典礼举办地一街之隔的君悦酒店顶层套房里,落地窗边的大理石圆桌上手机一震,一只宽大的男性手掌划开屏幕,打开了邮件,图片加载后占满了整个屏幕。 男人垂眸凝视着屏幕上对视的两个人,神色阴翳难辨,半晌,他端着手里的高脚杯一饮而尽。 杯子放下的时候,在大理石桌面上嘭的一响,杯脚应声而断。 断掉的杯脚旁边,还有几张打印出来的相片,五光十色的酒吧背景里,画面定格在两个男人接吻的那一刻。 -- 晚七点,嘉宾陆续进入内场入座。 靳逍不跟剧组一起,他的座位安排在了vip观众席区域,两人从侧边通道进来,他抬眸去找位置的时候,意外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109章 深蓝色的西装,轮廓深邃的脸。 那一瞬间,仿佛肌肉记忆一般,靳逍浑身上下瞬间紧绷了起来。 纪繁清见他脚步停下,下意识跟着他视线看过去,微微一愣后,再去看靳逍的脸色,只见他眉心紧锁,唇角紧抿,眼里光芒暗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纪繁清沉默两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叶回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靠近他耳边低声道:“新欢旧爱齐登场,这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纪繁清终于被激起了一丝怒意,如果不是有摄像头跟着,他已经一巴掌回身抽在了他脸上。 叶回大概也是仗着这一点儿,兀自低笑了一声,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肆无忌惮地越过他走了。 第53章 谁在说谎? 纪繁清不清楚段承泽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说遇到叶回是在意料之中,那时隔几个月再次看到段承泽出现,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也是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距离上一次碰面,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他竟然都没察觉到这个人已经在他生活里消失了这么久。 他说过别再插手他的事,如果段承泽能做到,那他爱去哪儿去哪儿,纪繁清没有权利也没有兴趣干预。 只要别来惹他就行。 但靳逍不这么想,他几乎已经对“段承泽”这三个字产生了应激反应,不见面尚且只是脑内的假想敌,他有一百种理由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他。 然而一旦正面碰上,那些被刻意忽视的记忆又迅速卷土重来。 “你听过雨中的巴赫吗?” “你会拉小提琴,繁清待你肯定会有几分不同。” “因为他跟我赌气。” “繁清说蓝色很称我。” …… 无论回想多少遍,那天晚上的对话都依旧清晰,甚至连后来纪繁清与他决裂的画面,也像录像带般重新浮现眼前。 每一帧,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将愈合的伤疤重新剖开。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连他的一丝一毫都比不上?” ——“没有可比性。” 靳逍持续雀跃了多日的心脏,像被人一拳打进了深海里,无止境地下沉。 虽然纪繁清看起来并没有要和他旧情复燃的意思,甚至段承泽好几个月都没出来刷过存在感了,但随着过去的这几个月里,靳逍和纪繁清越走越近,逐步占据了他身边的位置,以至于让他滋生出许多贪恋。 妄想着取而代之,彻底抹杀这位前任的存在。 可再次碰上,又有几分胜算? 靳逍脑子里一片混乱,段承泽仅仅只是露个脸,就足以令他方寸大乱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白月光”的威力。 纪繁清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周围络绎不绝的人,最终只是道:“算了,等结束再说吧。” 靳逍稍微提起来的心,又重重地落回去,在胸腔里砸出一声闷响。 他不确定纪繁清要说什么,是聊段承泽,还是聊这场赌局,回答他是否跟他谈恋爱的事情? 他会因为段承泽的出现,临时又改变主意吗? 靳逍开始不确定了,甚至怀疑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这种状况,毕竟纪繁清本身也没有多想和他谈恋爱。 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纪繁清随时都有反悔的权利。 两人在过道口分别,靳逍思绪混乱地往vip坐席区域走。 段承泽一个人坐在vip区后排的角落里,像一座沉默而危险的山峰,静静地注视着靳逍走近,目光在他右耳的耳钉上停留两秒,深色的眼珠动了动,随即扯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靳逍立刻下颌线收紧,明明在意得要死,但又端着一张冷脸,故作不在乎地在第一排落座。 右耳上那枚蓝宝石耳钉,无形之中变得沉重,让人喘不过气。 可是那天在酒吧,他问过纪繁清关于送他耳钉的原因,从他的反应来看,他似乎真的只是好奇他戴耳钉的样子,并没有透过他在怀念谁。 可纪繁清又确实亲口承认过,《情终》是他对段承泽旧情难忘之下写的歌。 然而周城安又告诉他,哪怕是纪繁清亲口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所谓真相,是要靠自己去寻找的。 靳逍又陷入了自我矛盾之中。 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谁在说谎? 正纠结时,旁边坐下来一人,坐席发出轻微的响动。 “你好啊,靳公子,又见面了。” 靳逍从思绪中抽离,转头看过去,是纪繁清的老板杨戬。 “怎么,不认识我?”杨戬笑道:“看来繁清都没跟你提过我,他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没良心,平时就没念我一点儿好?” 对于他的自来熟行为,靳逍有些无语,说起来,两家公司算得上是竞争对手,最初就是因为互挖墙脚,他才想到找上纪繁清。 结果人没挖走,反把自己赔了进去,他爸都快气疯了,要是让杨戬知道这件事,指不定要笑成什么样子。 “需要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吗?”杨戬态度友好地发问,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耳钉上,眼里笑意更深。 靳逍对他的笑感到十分不自在,好像有一种看破不说破的知情者之感,不仅是他,就连周城安也格外注意过这枚耳钉。 大家好像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都知道这是纪繁清送的一样,是因为这上面带着某个人典型的风格色彩? 第110章 靳逍心里略微不爽,闷声道:“不用了,我知道你。” “那看来我在圈内还是有点儿知名度的,这些年也算没白干。”杨戬自我打趣道。 靳逍没心情跟他侃大山,目光投向前排嘉宾席,纪繁清正侧头跟宋司榆说话。 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是一道完美的侧脸剪影,如同那天在山顶看到的一样。 表面岁月静好,想亲,其实内心弯弯绕绕一百八十个心眼子! 没一句真话! 靳逍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又默默注视,并且祈祷今晚他一定要拿奖。 杨戬似乎在旁边摇了摇头,没再和他继续无聊闲扯了。 不多时,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金像奖作为电影界的主流奖项,前面颁发的都是人物相关的奖,比如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男女配角,纪繁清所获的提名是“最佳电影原创歌曲奖”,要到很后面才会颁布。 要在以往,关注这个奖项的人并不会很多,大家更多把注意力放在影帝影后的角逐上。但在今年,因为纪繁清的提名,网上对于这个奖项的关注度空前的高。 纪繁清不是第一次提名,也不是第一次获奖了,拿不拿奖,事实上对他影响不大,网友更多的是看个热闹,大众喜欢造神,喜欢看神打破纪录,也喜欢看神跌落凡尘。 整个颁奖过程是漫长的,网络上各大新闻媒体实时转载,纪繁清在前排时不时有镜头扫到,几乎没机会拿手机出来看,并不知道网上讨论得有多热闹。 靳逍在后面倒是自由得多,上网刷了刷,目前纪繁清获奖的呼声仍然最高。 他拿奖仿佛是众望所归,但有时候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什么,靳逍忽然很害怕最终会出现爆冷的情况。 他无法接受纪繁清在台下看别人领奖,替别人鼓掌庆祝的画面。 想让纪繁清赢的心理,到这一刻已经不仅仅是因为赌约了,不论何时,他都想要纪繁清做赢家。 他的人生就应该是这样光鲜亮丽,一片坦途,最好永远都不会有伤心难过的事情。 随着颁奖嘉宾一轮轮上台,奖项依次揭晓,魏承平凭借《无人救援》三封最佳导演,宋司榆也同样地二封影帝。 《无人救援》热搜词条再次火爆全网,同时魏承平的新片《遥遥无期》也被大家提及讨论,不可避免地就提到了之前舔饼没舔上的叶回。 对于叶回最佳男配角的提名,网上一片唱衰的声音,几乎都不看好他。 然而最佳男配角奖揭晓,获奖的正是叶回,网络瞬间就爆了。 叶回的粉丝刷起了提前准备好的词条——#他们都不看好你,偏偏你最争气!# 大屏幕给到叶回特写,他风度翩翩地整了整衣襟,系上扣子,微笑着上台领奖。 直播平台弹幕上全是骂声,直呼本世纪最大黑幕出现了!但这并不影响现场和谐的气氛。 叶回握着自己的奖杯,眼里闪着点儿泪花,目光看向台下,很巧妙地落在纪繁清的身上。 他举了举手里的奖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对着麦克风道:“在这里,我要感谢很多人,即使命运对我并不眷顾,但我依然相信人定胜天!上帝是公平的,你失去的东西,会在某一天以另一种形式回来,感谢评委,感谢导演,感谢制片人……最后,我要感谢我的爸爸妈妈,谢谢他们赐予了我生命,虽然中间有些波折,好在一切都拨乱反正回到了正轨,也感谢他们永远无条件的偏爱,让我觉得做有爸爸妈妈爱的小孩,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谢谢,我也爱你们!” 纪繁清静坐在台下,叶回的声音几乎环绕着整个颁奖礼大厅,尤其那句“做有爸爸妈妈爱的小孩,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恰好这时,镜头切到了《无人救援》剧组,其他人维持着表面的体面露出几分微笑,只有纪繁清始终冷着一张脸,带着几分毫无生机的苍白。 直播弹幕又炸了—— “我靠,纪繁清的不爽也太明显了吧!” “我早就看出他们不合了,这是装都不装了。” “反正我回奖拿到手了,谁管他爽不爽?有本事自己也拿到了再来说话,别到时候打脸哦。” “真的有人相信叶回是凭实力拿到这个奖的吗?他上台发言的那几分钟。我愿称之为人生最佳演技!” “又有酸鸡出来叫唤。” “某叶姓男星是还没断奶吗,拿个奖扯他爸妈都要扯半分钟。” “楼上是没爸妈吗?怎么啦,我们小回就是家庭幸福的小孩,不允许人感谢爸妈?” “没人注意到他说的‘有些波折’‘拨乱反正’‘回到正轨’吗?什么意思?我好像听不懂中文了,求来个人给我扒一扒……” 靳逍盯着手机转播界面,皱了皱眉,退出去跟公关部打了声招呼,又将视线落在了纪繁清背影上。 他和叶回不对付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是因为叶回拿奖而不开心吗? 其实圈内人都心知肚明他这个奖是怎么来的,其实没必要在意,靳逍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段,终于到了最佳原创歌曲奖揭晓的时刻,网络上平息的舆论风波再度涌起,大家都想看看纪繁清是否能拿下今晚的这座小金人。 靳逍也再次紧张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手机,紧盯着大屏幕。 第111章 全场最冷静的人,大概要数作为候选人之一的纪繁清了,他坐在椅子上微微放空,耳边是颁奖嘉宾的串讲词,但脑海里回荡的,仍然是叶回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可在听到他说“永远无条件的偏爱”时,心口还是波动了一下。 叶父叶母曾真实地爱过他,但这份爱是有条件的,以血缘的消失为终结。而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母,他还未见过就已经不在了。 永远无条件的偏爱,只有奶奶会给他,但奶奶也离开了。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永远无条件的偏爱吗? 纪繁清是不相信的,但没有那又如何,他又不靠别人的爱活着。 “接下来就让我们来揭晓,究竟入围的这几首歌曲中,哪一首能最终得到评委的青睐呢?” 纪繁清抬眸,看向大屏幕,颁奖嘉宾的声音同时传出。 “第xx届金像奖最佳原创电影歌曲奖,获奖的是——《无人救援》主题曲《渊》!恭喜!有请作曲者纪繁清先生上台接受荣誉!” 掌声雷动,靳逍在后排一瞬间心脏都快跳出喉咙口,血液飞速冲击着血管,以至于耳膜都发出了嗡嗡的白噪声。 他盯着纪繁清一步步上台的背影,眼底发热。 他又赌赢了。 是纪繁清帮他赢的! 聚光灯汇聚,纪繁清在舞台上接过奖杯,台下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有欣赏的,有嫉妒的,也有热烈而专注的。 他仿佛都不在意,脸色依旧冷淡,就连出口的声线都是清冷的,如月辉笼罩下来,让人瞬间平静。 “我不信上帝。” 这句话刚出口,台下莫名又响起了喝彩和掌声,与此同时网络弹幕区又爆了,打脸就是要实时才有效果! 泰酷辣! 但纪繁清似乎并不是在和叶回抬杠,他甚至没有看叶回一眼,只是淡淡叙述道:“写这首《渊》的时候,我想表达的主题,正如电影主人公李想最后的选择,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如果能向前走,那就不要回头,不必等待任何人对你施以援手,去做自己的光,照亮深渊。” 又是一片掌声,纪繁清半垂下眸,罕见地停顿了许久,才又接着道:“写这首歌的时候,我也一度陷入过困境,因为太追求结果,所以往往忽略了事情本质。音乐本质上是灵魂触碰,是情感抒发,是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音乐应该是享受的,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听到的便是你自己。谢谢,我没有特别要感谢的人,如果一定要说一个,那就感谢陪我熬夜写这首歌的人……” 画面定格在纪繁清举起奖杯的特写镜头上,靳逍心跳如雷,几乎可以断定他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而手机屏幕上也成排刷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人是谁?是谁?到底是谁?有什么是我这个vip用户不可以听到的???” “是要公布恋情的节奏吗?……” 观众席一角,段承泽的视线从大屏幕上移到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时,神色更加阴沉莫测。 -- 颁奖典礼结束,获奖嘉宾进入后台进行媒体采访环节,靳逍压抑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硬是等采访结束了才冲进媒体区找人。 然而现场嘈杂混乱,一时没看到纪繁清的身影,宋司榆说他去洗手间了。 男士洗手间内,叶回在洗手台前和纪繁清并排而站:“肖杰要出来了。” 水声哗哗,纪繁清手指微顿,又不在意地道:“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欠他什么。” 当年因为《梧桐树》泄露事件,肖杰的新专辑被迫推迟了一个月,纪繁清为此支付了五百万的违约金。 后来他这张新专辑成绩一般,肖杰也就此沉寂了下去,直到三年后才凭借另一首大热单曲,重新活跃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圈子里诱惑太多,他不知在哪个party上染上了毒瘾,最终被人举报在家吸.毒被当场抓获,因情节严重多罪并罚,一共判了六年。 算算日子,是快要出来了。 “你说,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你那首歌出事,他新专辑顺利发行的话,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叶回看向他:“就像是蝴蝶效应,环环相扣,一步错步步错。从源头上错了,后面再想弥补,都无济于事。” 纪繁清不理会他的话中有话,冷笑道:“那首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没数吗?”他关上水龙头,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再演了吧。” 叶回轻笑了一声:“真相如何重要吗?我说过,那是你欠我、欠叶家的。你想还债,想跟我家撇清关系,那就得付出代价,谁让你妈是凶手呢?” 提及往事,纪繁清神色间染上一抹厌烦。 叶回仿佛找到了优越感,笑得越发灿烂:“就算你现在扬名立万又如何,那是你命好,不过都是你从我身上偷走的!你和你妈就是个小偷,偷走我的人生,你的一切荣誉、成就,一切别人对你的赞美、追捧,原本都是属于我的!” “你就那么羡慕我?”纪繁清扔了纸巾,冷眼看向他。 叶回脸色一僵,表情有些扭曲:“羡慕你?羡慕你什么?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没人爱?” 他靠近纪繁清道:“其实我很好奇,当年那五百万你怎么凑出来的?是段承泽施舍你的,还是像外界传的那样,你卖身给了你老板杨戬,他帮你付的?” 第112章 第54章 “我爱他” 颁奖礼后台,一众嘉宾正聚在一起互相恭喜寒暄,杨戬在一旁跟几个导演制片闲聊下半年的项目,稍后还有主办方安排的after party。 一道人影穿过人群,大步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抱歉,”靳逍停顿了一瞬,找了个合适的称呼:“杨总,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们聊一下吗?” 杨戬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方才还对自己不怎么感兴趣的,这会儿倒是主动找过来了。 他扫了眼靳逍身后的位置,看了一圈没看到纪繁清的身影,再看对方稍显沉重的神色,心下有了猜测。 “失陪一下。”他跟旁边几人示意了一句,便随着靳逍离开了。 两人去到一间单独的休息室,房门关上,阻断了外面的喧哗。 “说吧,想和我聊什么?”隔着一面圆桌,杨戬双手交叉,一副随你问的样子。 靳逍也不拐弯抹角,“我想知道,当初纪繁清为什么会签你的公司?”他脑子里闪过刚刚听到的几个关键词,“肖杰”、“新专辑”、“五百万”……以及“无父无母”。 靳逍喉咙发紧:“他那时候……才18岁吧,应该是刚高中毕业,据我所知他读的并不是艺术类院校,而是公立重点高中,到大学才念的作曲系。”他看向对面的人:“你怎么会那么早就想到签下他,他又为什么会同意签约?” 纪繁清跟他提过,他是想出国进顶级乐团的,按正常的规划来说,他最佳的选择便是出国深造乐器,就算留在国内,首选也应该是念大提琴,而不是作曲。 再退一步讲,就算他后来更喜欢写歌,但在自身羽翼未丰的时候,在谈判桌上是拿不到有利条件的。纪繁清想签公司,大可以等之后积累一定的经验和资源再签,以他的才华,在大学时必定会大放异彩,不缺人递橄榄枝。 金鳞岂非池中物,他只需要静等时机而已。 靳逍不是没有过疑惑,只是纪繁清不喜欢提从前的事,每次话题稍微触碰从前,他都会敷衍带过,或是直接冷处理。 他仿佛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也只在和他吵架时,被激怒了才提起过段承泽。 靳逍脑子里风云变幻,冒出很多的猜想,却缺少一条完整的线索,将其串联起来。 杨戬笑容可掬地道:“你想知道这些,怎么不直接去问纪繁清,反而跑来问我?” 靳逍眼里的光黯了黯:“他不愿意告诉我。” “他不说,说明他不想让你知道,这毕竟是他的私事,属于个人隐私,我又怎么好意思跟你讲?” 靳逍怔在原地,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还是没资格触及。 杨戬叹了口气,像是在看一个死脑筋的小孩:“他不肯说,你多问几次就是了,从前不想说,又不代表以后一直不想说,烈女还怕缠郎呢,他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你要是等着他自己开口,那这辈子肯定是没戏了。” 靳逍沉默片刻,“那我换个问题,不算隐私的,你见过……见过他的父母吗?”他声音发涩,“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就连一些报道,都没有出现过关于他父母的话题,他们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他之前也调查过纪繁清的事,但没有那么事无巨细,只大概知道他是高知家庭,家境不错,但他自己独立出来很多年了,具体家庭关系、家人情况都不清楚。 “没见过。”杨戬如实回答:“你也看见了,他一直一个人生活,不止父母,连其他的亲人都没有。” 靳逍呼吸一重,感觉心脏被人捏了一把,泛着酸酸涩涩的疼:“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刚签约的时候,父母就……就不在了吗?” “也可以这么说。” “……” 靳逍大脑忽然一片空白,18岁、纪繁清那时候才18岁…… 他自己18岁的时候在干嘛?在国外最好的学校念书,因为父母离婚的事,就觉得天塌了跑去泡吧…… 他在酒吧跟纪繁清讲这些的时候,纪繁清在想什么? 有没有嘲笑他的幼稚,或者被迫勾起痛苦的回忆? 在他对父母离婚尚且接受不了时,纪繁清就已经没有了父母,万事只能靠自己了。 所以,是因为父母不在了,他才急着签约,那五百万,是债务吗? 杨戬当时开出的签约条款,是用五百万,买他的一生吗? 所以纪繁清才从不考虑跳槽的事,这么多年一直在彩虹传媒工作,可是以他的才华和能力,又怎么能只值区区五百万? 或许是他无法想象,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五百万,落到普通人的头上,会是怎样一座大山。 可不是还有段承泽吗?他就什么都没有做? 段家三代经商,最不缺的就是钱,是没给,还是纪繁清没要? 无数的猜测一下下冲击着大脑,靳逍控制不住地往最糟糕的境地去联想,以至于他头痛欲裂,心乱如麻。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靳逍深吸一口气,眼睑隐隐泛红:“那时候,他过得……是不是不好?” 杨戬目光垂落在桌面上,罕见地没有立刻回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说实话,很不好。” “……” 靳逍脑子里咔的一声,有根弦断开了,连同心脏上也出现几条裂缝,他呼吸颤抖地道:“段承泽呢?他没有陪着他吗?” 第113章 杨戬看着他,问:“你希望答案是‘是’还是‘否’?” 靳逍再次愣住了,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介意段承泽,只希望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可他自己与纪繁清之间,隔着的是无法回溯的时间。 如果那时候段承泽在,纪繁清是不是会好过一点儿?但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感情才会那么坚不可摧,这是一个死循环。 靳逍发现人真的是矛盾的,每个人都有私心,可如果真的有的选,他会尽最大的理智去压抑本能,选择“是”这个答案。 “是,我希望有人陪着他。” “那如你所愿,段承泽那时候确实和他在一起。”杨戬唇角微掀,看着他逐渐黯然失色的脸,问:“后悔这样选了吗?” 靳逍面容绷紧,薄唇微动:“不后悔。” 杨戬笑意扩大,眼里似乎多了丝无奈,“你明明很介意。” “我是很介意,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关纪繁清的事。”靳逍目光坚定,“我自己来消化就可以了。” “你就这么喜欢纪繁清?” 空气安静了一瞬,才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我爱他。” …… 这次换杨戬沉默了,他没料到他会轻易将“爱”这个略微沉重的字说出口,还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年轻人的爱意,赤诚得如汹涌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纪繁清的场景,那时的他姑且只能称一句少年。 少年身影单薄,面容苍白没有血色,像是很多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哪怕站着都有些摇摇欲坠。 但他开口说话时,又是如此地冷静而坚决。 那时杨戬的公司才刚起步,急需一个神兵天降般的人物,来充当定海神针。 他早就听说过y.f的名讳,也非常欣赏他的才华,几经打听之下,发现他竟然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孩。 年少英才,不可多得。 他找过纪繁清好几次,然而纪繁清都表示没有合作的想法,他的梦想是成为大提琴家,写歌谱曲只是打发时间的业余爱好。 后来杨戬都放弃了,毕竟他确实还小,未来有无限可能,也有更大的舞台,没理由一直耗在这个小圈子里,但没想到纪繁清会主动找上他。 他们约在一个咖啡厅见面,纪繁清穿着一身白t和牛仔裤帆布鞋,走进来后坐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说:“我需要五百万,作为交换,我可以和你签约。十年为期,我为你工作十年,这十年里不论我写多少歌,版权都给你,我也不再额外要一分钱工资,用这五百万买断我的十年,你不亏。” 杨戬几乎被这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少年震住了,“……你想好了?以你的才华,五百万换你的十年,亏的是你!” 纪繁清低着头,拳头攥得发白,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我想好了。” 杨戬无话可说,安静地注视他半晌,仍然存疑:“我听说你现在和段家那位住在一起,以你们的关系,我想他应该不会吝啬借给你这笔钱,你真的考虑好了?” 纪繁清一顿,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推过去:“如果你没有异议,我们现在就可以拟合约签约。我考虑得很清楚,段承泽是段承泽,我是我,我的事我可以自己做主,我不需要,也不会收他的钱。” 少年人的自尊心,总是比天还大,宁愿打断脊梁,也不愿意弯下腰。 杨戬心情复杂地扫了眼他的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并非是之前的“叶繁”,而是全新的“纪繁清”。 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意多管闲事,既然纪繁清自己愿意,他自然也乐见其成。 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个商人,两人就此达成协议。 只不过他还存了点良心,并没有真的将条件定的那么苛刻,该发的工资还是要照常发的,人生在世,谁都有可能遇到难关,没必要落井下石将人逼上绝路。 画面的最后,是少年人签下了风骨隽秀的名字,然后起身像一个成年人那般,对他伸出手道:“谢谢,合作愉快。” 手心交握的那一刻,杨戬几乎感受不到一丁点儿温度,眨眼的瞬间,便见他抽离了手,身影单薄地背着他的书包离开了咖啡厅。 那个背影,如今还清晰地停留在他眼前。 直到靳逍起身离开之际,杨戬才在背后叫住他:“虽然有些事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其实你不用那么介意段承泽。” 靳逍脚步一顿,听见身后的声音道:“或许繁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段承泽,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亲情居多。” 杨戬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沉重,都过去了,现在不就挺好的?”他看了眼靳逍耳垂的位置,低头笑了笑,一语双关似的感叹道:“繁清眼光不错,耳钉很漂亮。” 靳逍还没从前一段话中回过神来,下意识问:“你知道这是他送的?” “当然,这可不是随便买的,这是订做的,刚好那个设计师我也熟。” 靳逍的心忽然加速跳动起来,像是触摸到了某扇门的钥匙,门内的东西是他想要的,只要推开门就能拿到。但他又害怕是自己弄错了,钥匙插进去却打不开这扇门,只剩下加倍的失望。 他按捺着内心忽上忽下的躁动,依旧做着最坏的心里建设:“段承泽,他喜欢蓝色是吗?” 第114章 杨戬一愣,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直接笑出了声:“他?他喜不喜欢蓝色我不清楚,但一定要问我他喜欢什么的话,我想最贴近的答案,是‘钱’吧。” 商人逐利,这才是本性。 靳逍站在原地,神经因为亢奋而止不住地颤栗。 第55章 兑现赌约 后台嘉宾已经准备转移,出发前往酒店的after party。 纪繁清不欲与叶回纠缠,警告他道:“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早就说过,我和你们叶家一刀两断,从此两清了。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你也最好别再这么没完没了地纠缠不休,试探我的底线。否则哪天我真翻脸了,别怪我把你那些料都抖出来,让你这些年白忙一场。” 叶回半信半疑:“你有我什么料?” 纪繁清轻嗤:“这些年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有数吗?” “你!”叶回咬牙道:“好啊,你要是想翻脸,那也别怪我把你的身世也抖出来,让大家都看看,他们所谓的什么高贵圣洁的女王,到底是什么样的出身!什么狗屁高知家庭家教良好,都是假的!都是偷的别人的!他爸爸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民工!他妈是个愚蠢无知自以为是的罪犯,小偷——” 啪的一声,纪繁清忍下的那一巴掌,最终还是甩到了他的脸上。 叶回踉跄一步,捂着脸难以置信:“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纪繁清面色阴冷:“我说过,我不欠肖杰,同样的,我也不欠你,少在我这儿来找优越感!你想说就去说,你以为我怕?那就比比看,谁的料更劲爆更能上头条好了!” 叶回目光阴毒地盯着他,却又因为某种无形的威胁,只能含恨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而去。 纪繁清回到场内,扫了一圈没看到靳逍。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跳过一堆恭贺的消息,正准备跟对方发微信时,一只手伸过来,将他的手连同手里的手机一同握住,用力一拉。 纪繁清惊愕之下,来不及反应,被带着进入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啪的一声,推拉门自动合上,头顶的感应灯亮起,纪繁清抬头,撞上靳逍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面仿佛压抑着许多情绪。 “……你干什么?”纪繁清平复着紊乱的心跳,有些莫名其妙。 很奇怪,在感应灯亮起之前,他竟然已经凭借那只手和手心的温度,认出了靳逍,不然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反击。 而现在,两人的手仍然握在一起,靳逍甚至将另一只手也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声音微哑地道:“我来兑现赌约。” 纪繁清一怔,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量,以及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影子,以为他想要拿走之前就预支过的那个吻。 刚吵了一架心情正不爽,他可没心思接吻,正欲拒绝时,一股力道将他带着向前,随后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靳逍收紧手臂,将他牢牢抱在怀里,下巴在他颈侧蹭了蹭,低下声音:“纪繁清,我爱你。” 纪繁清身体僵住,瞳孔微微放大,脑子里的杂念被驱走,只剩惊讶和茫然。 他爱我? 他爱我什么? 我又有什么值得爱的? 年轻时尚且不错的皮囊?有几分拿得出手的才气?还是特立独行有几分新鲜感的个性? 他了解我吗?知道我是怎样的家庭吗?知道我所谓的亲人是什么样的吗? 叶回的话,又回到了脑海里,像是一段魔咒,盘旋其中萦绕不散。 所以,他所谓的爱会持续多久?一年,两年,亦或是五年,十年? 十年太久了,或许只需要再过两三年,他就会发觉出自己的种种缺点,了解到他的方方面面,从而相看两厌。回头再想,纪繁清也不过如此,一切的美好都是表象,撕开这层矫饰过的外衣,和他相处真是让人感到无趣又窒息…… 纪繁清的心跳忽然缓下来,声音格外冷静:“你……”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相信也没有关系。”靳逍打断他,手臂又收紧了些,“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就按你喜欢的方式生活,什么都不需要刻意改变,你就站在原地让我来爱你,行不行?” 纪繁清再次愣住,腰间的力量勒的他隐隐皱眉,因为被迫和靳逍胸口相贴,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那样旺盛的生命力,一下一下砸得他也心口热热的。 “我不管,我们打过赌的,我赢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男朋友了,”靳逍得不到回复,开始耍赖:“你别想对我始乱终弃!” 纪繁清:“……” 沉默半晌,他拍了拍靳逍的手臂:“先放开我。” “你答应了?”靳逍只微微松开了一点儿空隙。 纪繁清有些心累,“行,你赢了,谈恋爱可以,但先定个期限。” “什么意思?”靳逍像是听不懂,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陈世美”“负心汉”:“什么叫定个期限?你准备多久甩了我?” 纪繁清被问住了,他倒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与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不如一开始就加一个期限。在有限期内,大家可以纵情享乐,但时间一到,最好就体体面面地各自抽身,省得又牵扯出无尽的麻烦。 “我不同意!”靳逍上前一步,将他困在门板之间:“你有顾虑,我能理解,但不能一开始就抱着这种消极态度对待感情!我和你谈恋爱是认真的,没有所谓的期限,但我可以和你约法三章:如果我们之间,出现任何欺骗、背叛、劈腿、外遇之类的行为,你可以无条件fire我。我对我的男朋友,会百分百绝对的身心忠诚。” 第115章 纪繁清后背砰的一下,撞到门板上,不疼,但微微发麻,以至于思维迟钝,错过了最佳反驳时机。 “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吧,去庆祝了。”靳逍牵起他的手,指腹相互触碰间,纪繁清手指头轻颤了下。 “等等——” “没有等等。”靳逍握着他的手,看他一眼:“既然你不着急走,那我先行使一下男朋友的权利了。” 说着又将他压回门板上,纪繁清又被撞得一懵,然后眼看着他一低头亲了上来。 不再是浅尝辄止,靳逍撬开他的齿关,攻城略地。 呼吸几乎完全被掠夺,痛感从嘴唇传至舌尖,这是一个非常粗暴的吻,带着占有的意味。 纪繁清感觉自己要被拆吞入腹,他攥紧了拳,手痒,想扇,但最终只是紧抓住他的衣服。 …… 嘎吱一声,安全通道的门被拉开,纪繁清冷着脸大步走出,如果忽视掉红得要滴血般的嘴唇和泛着水光的眼睛,大概率以为他和谁在外面打架了。 靳逍不紧不慢地踱步在后,伸手摸了摸嘴角,一道细小的裂口丝丝作痛,他舔了舔那道口子,像在回味什么,眼里闪过餍足之色。 -- 纪繁清率跟着剧组的车,先去了party会场——旁边酒店的顶层空中花园餐厅,主办方直接包下了整层楼。 刚应付完几道恭贺的声音,门口便有人鹤立鸡群般走了进来,剪裁合体的西装将优越的身形发挥到极致。 旁边立刻有人迎上去,热情地喊了声“靳少”。 隔着几米的距离,纪繁清端着酒杯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在人群中相撞,带着些外人插不进也看不懂的磁场。 靳逍的身份公开后,如今在圈内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上前攀谈的人不在少数。 纪繁清正好想冷静冷静,便和宋司榆一起去旁边找了个角落喝酒。 偌大的餐厅热闹非常,里面的人个个衣冠楚楚,矜贵不凡,原本应该会有很多鲜花作为装饰,但纪繁清这边的对接提前打过招呼,主办方便将鲜花全都用手工仿真花代替,看起来别有一番风致。 宋司榆打趣道:“我这个影帝都没你排面大,主办方倒是挺有心的。” 纪繁清并不在意:“不然你想看120跑上来拉人吗?” “不,”宋司榆晃了晃手指:“在香港打120没用,得打999。” 纪繁清:“……”认真你就输了。 宋司榆乐不可支地笑起来,难得看他吃瘪。不过据他所知,提点交待过主办方的,可不止一波人。 两人闲聊了会儿,直到剧组的人来叫走了宋司榆,纪繁清才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转身看到段承泽从暗处的光影中走过来。 “恭喜了。”他端着一杯香槟,看起来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只是眉眼间给人一种陌生的阴郁感。 “谢谢。”纪繁清懒得纠缠,从旁边取了一支新的酒杯,举起来冲他示意了一下,浅浅喝了一口便转身走了。 段承泽盯着他的背影,仰头缓缓喝尽杯中的酒,眼神深不见底。 纪繁清才刚回到人群中,靳逍就拨开旁边的人凑过来,质问:“刚刚你和那谁在说什么呢?” 纪繁清:“……谁?” 靳逍不爽:“你少装傻,我都看到了!” 纪繁清感觉到一丝丝别扭,以及微不可查的心虚,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况且靳逍有什么立场跑来质问? ——不对,他有立场。 他们现在已经处于互相约束的恋爱关系了。 纪繁清心里啧了一声,谈恋爱,果真麻烦。 “没说什么,他说恭喜,我说谢谢。” 靳逍“哼”了一声,眯起眼:“你是不是有些事需要重新交待一下,颁奖礼前你说结束再说的,你准备跟我说什么?” 纪繁清额角抽了一下:“都说了结束再说,你急什么,晚上回去再说。” 靳逍想了想:“行,那我晚上去你房间。” 纪繁清:“……随你。” 靳逍呆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纪繁清脸色别扭地推开他:“别挡路,我还有正事要谈。” party一直进行到午夜,纪繁清应酬完几波人,拒绝了一些邀歌请求和一个一直缠着他要他拍电影的投资商,终于疲于应付地想撤了。 回头找了找,里里外外都没看见靳逍的身影,不知道跑哪儿嗨去了,楼下还有包场的水疗馆和ktv,一部分人已经过去了。 纪繁清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拿出手机直接给他拨过去一个电话,然而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眉心微皱,纪繁清直觉有些不对,是唱歌太吵没听见?还是手机放在一边没看见? 正欲再拨一遍时,眼前覆盖下一片阴影,有人站到了他面前。 纪繁清按了锁屏,抬眸看去,是段承泽。 “在找靳逍?”段承泽毫不掩饰地问,不知喝了多少酒,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精气。 纪繁清眉间褶皱更深,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你喝多了。” 段承泽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关心我?” 纪繁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然听不懂人话,那就无需多言了。 他转身欲走,一条手臂横亘过来,挡住去路。 “我知道他在哪里。” 幽邃的灯光落下来,照在他指间那张房卡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 第116章 纪繁清心里一沉,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段承泽幽幽笑道:“繁清,做人要公平,既然你无法原谅我,那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不知道你会怎么对待?” “段、承、泽!”无数混乱的画面涌入脑海,纪繁清牙关控制不住地颤抖:“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找了个小朋友,送给他玩一玩罢了,噢,对了,顺便也给他吃了点儿药。” 纪繁清呼吸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浑身的血液唰的一下涌入大脑:“你给他吃了什么药?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放心,剂量不大,和我吃的一样,出不了事。”段承泽语气带着诡异的平静:“我只是想知道,面对同样的情形,你是不是能做到一视同仁?如果靳逍也和别人上床了,你会不会像踢开我一样,也毫不犹豫地甩掉他?” 纪繁清想失去知觉一般,僵立在原地,大脑仍然一片空白。 很快,记忆深处的画面浮现出来,昏暗的房间内,两具赤裸的肉体交迭纠缠,其中一人转过脸,从段承泽忽然变成了靳逍。 颤抖逐渐蔓延至全身,纪繁清眼底染上一抹猩红,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噬骨恨意。 段承泽被短暂地刺痛了一下,又很快充满快意地笑道:“你想找他,不如现在上去,看看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纪繁清也低笑了一声,随后抄起旁边吧台上的一个红酒瓶,抬手一掼狠狠砸到了他的头上。 一声巨响,厅内还没离开的人被吓到尖叫,只有被砸的当事人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只微微偏了下头,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头发滴落,分不清是酒还是血。 “我不会放过你的!”纪繁清一把扯过他手里的房卡,大步离开。 段承泽抬手抹了把额角,酒液滑入眼眶,激出了薄泪,他抬眸看过去,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只能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看着纪繁清离开的背影。 画面逐渐模糊,酒混合着泪一同从眼眶里落下,像在滴血。 段承泽哑声低吟:“小繁,可千万别厚此薄彼。” 第56章 我现在就要你 空旷的走道上,白色的灯光照下来,洒在羊毛地毯上,像落了一层霜。 人走在其中,寂静无声。 纪繁清停在其中一间房门前,抬眸看向门上的门牌号,8888,和手里的房卡号一致。 他拿起那张房卡,却又停在半空中,像定住了,手指关节握得发青。 隔着一扇门,什么动静都听不到,里面在发生什么无从得知。 他不知道推开这扇门会看到什么,是不是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段承泽问他,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靳逍身上,他会怎么对待? 纪繁清也在问自己,往事重演一遍,他会和曾经一样,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吗?就像靳逍刚刚和他立下的约法三章,他们之间出现任何背叛的行为,他都可以无条件fire掉他。 一切不过是退回到原点而已。 不……不可以这么算,靳逍是无辜的,他是无意识的,纪繁清这样告诉自己。可段承泽当年也是被人下药,他也口口声声诉说着他的无辜,他们之间有区别吗? 说到底不过是理智没扛过欲望,本能战胜了自我意志而已。 纪繁清闭上眼,给不出答案,只剩痛苦的情绪沿着心脏,传遍四肢百骸。 他没时间分辨这份痛苦从何而来,深吸口气后睁开眼,当机立断地刷开了房门。 滴——禁制解除,电子门锁咔哒一声打开,纪繁清推开房门,里面一片昏暗,只有落地窗外的霓虹灯映照进来。 纪繁清的心往下坠了一截,双腿麻木地往里走,穿过玄关,里间是一个很大的客厅,昏暗中没有听到肉体撞击的响动,他探寻着卧室的方向,忽然,一道沉重的呼吸声从角落传来。 纪繁清眼神一变,停下脚步,向声源处看去,昏暗中,有一团人影缩在角落,空气中隐隐有血腥味飘来。 “……”他心跳加速,脑里乱作一团,试探着喊:“靳逍?” 那团阴影动了一下,沙哑粗粝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谁?”不等对方回答,他又忽然暴动起来,猛地将一个重物砸出:“滚!别过来!” 东西咕噜噜滚到纪繁清脚下,他扫了一眼,是一个空的相框木架,大概是从墙上拿的装饰物。 纪繁清盯着脚下的东西,紧绷心里忽然一松,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喊了句:“靳逍,是我!” “滚开——”又一个东西砸出。 纪繁清偏头险险避开,朝四周瞥了眼,找到墙上的灯光开光,快步过去啪地一声全都按开。 灯光大亮,房间内的一切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地上一片狼藉,像被打砸过,靳逍垂着头坐在墙角,四周散落了许多玻璃碎片,而他裸露出来的小臂上,全是鲜红的伤口,血液顺着手臂淌满了整只手,又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毯上,白色的地毯已经染上了一大块暗红色。 纪繁清瞳孔缩瑟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心口重重一撞,耳膜里发出一声嗡响。 “靳逍……”他的声音也不受控制地哑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靳逍十分不适,他偏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朝他走来。 他立刻竖起戒备,手心用力地握紧那枚玻璃碎片,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第117章 锋利的玻璃边角再次划破手掌,温热的血流沮沮流出,他恍若未觉,却在此时听到一声熟悉的厉喝:“松手!” 靳逍一愣,阴影从头顶罩下来,遮住了大半的光线,视野逐渐清晰起来,他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模样,右手就被握住,手指被人用力的掰开。 “我让你松手你听到没?” 疾言厉色的语气,伴随着一丝清新的淡香迎面袭来,靳逍手上力道一卸,碎玻璃片被人取下。 他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唯恐只是自己的幻觉:“……纪繁清?” 纪繁清手指一顿,哑声道:“是我。” 他盯着靳逍血肉模糊的手掌,一时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再看他的面色,潮红得仿佛从滚水里捞出来的,额前的碎发全部被汗湿,呼吸粗重目光涣散,状态十分不好。 “去医院!”纪繁清拉着他要起身,却被他反手一带,身体跌过去被紧紧拥住,灼热的体温隔着衣物传来,靳逍的血染了他一身。 “我没碰别人!”他喘息着解释:“我的酒被人动了,房门也被做了手脚打不开,但我真的没碰那个人,他被我打晕了关在里间卧室里了!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但我没犯错,你不准借口和我分手!” 纪繁清心脏狠狠一刺,鼻腔里泛出些酸意:“好,我知道了。” “你不准生我的气……”靳逍埋在他颈窝,难受地蹭着额头,体内的药物还在持续发作着,仿佛在身体里架了个火炉,烤得他浑身燥热难耐,“不准又不理我……” “不生气,理你。”纪繁清安抚地捏了捏他的后颈,坦白地告诉他道:“是段承泽做的,这次的事怪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靳逍身体一顿,烧得通红的眼猛地睁开,眼里闪过一抹凶光:“我要弄死他!” “好。” 靳逍紧绷的肌肉骤然松懈下来,忽然感觉到一丝丝委屈,牙齿在他颈侧咬了咬:“你要补偿我!” “好。”纪繁清仍然应下。 靳逍便越发地得寸进尺起来,他顺着纪繁清的脖子往下,又在锁骨处急切地啃吸了一口,纪繁清嘶了一声,但仍然没有推开他,只安抚地顺了顺他后脑勺的短发。 仿佛拿到了免死金牌,靳逍再也压制不住体内沸腾的兽性,猛地往前一扑,将纪繁清压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滚烫的呼吸覆盖上去,原本瓷白如玉的皮肤立刻被咬出了嫣红的血色。 “我不要去医院,我只要你!”靳逍就像头发情的野兽,源源不断的欲望从心底涌出,理智逐渐被吞噬,他红着眼将身下的人牢牢按住,手已经抓在了他的衣领处:“我现在就要你!纪繁清,你给我好不好?我好难受,我想上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不准拒绝!” 纪繁清从他暗红的眼底,读出了危险的信号,仿佛是猛兽捕猎前的征兆,獠牙已经若隐若现。 然而他只停顿了一秒,便应了下来:“好。” 他今晚仿佛是有求必应,靳逍从未感受过这种被“溺爱”的滋味,他呼吸一重,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本能,手臂肌肉蓄力一扯,纪繁清的衬衣四分五裂,扣子崩到几米之远的地上。 猎物发出一声闷闷的吃痛声,靳逍被激得血气上涌,不仅没有停下进食,反而下手间力度更大。 喘息声此起彼伏,就在进入之前,靳逍咬着纪繁清的耳朵,低声道:“我想要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虽然是询问,一只手却已经摸索到了地上的手机,纪繁清瞥了一眼,费力地伸出手,帮他解开屏幕锁。 靳逍眸色一深,仿佛被极大程度地取悦到了,下身涨得发疼。 他手指快速动了动,找到通讯簿,拨出去了一个电话,然后将手机扔回到地毯上,又俯身下去压着纪繁清亲了起来。 口水交换的声音啧啧作响,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秒,靳逍挺身而入,纪繁清身体一颤,难以自制地发出一声痛喊。 可靳逍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只剩下无穷无尽地掠夺和鞭挞。 纪繁清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撕碎了,他仿佛真的成了野兽口中的食物,痛远远大于快乐,可极致的痛苦又让人感觉到极致的真实,真实地被占有、被热爱。 实在痛到受不住了,他就抬手掐住靳逍的手臂,手臂上的伤口早就崩开了,温热粘稠的液体浸透他的手指,画面血腥又暴力,但两人始终没有喊停。 一个人痛,是凌虐,但两个人痛,是欢愉。 不知过了多久,纪繁清趴在地毯上,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靳逍从上方覆在他身上,动作终于温柔下来,一点点舔舐着他后背上的汗液。 瞥了眼旁边的手机,电话已经被挂断,屏幕息屏许久。 他拿起来哄着纪繁清给他解锁,纪繁清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喉咙破不成声地报出一串数字。 靳逍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后颈,“谢谢。” 解开屏幕,最上方的通话时长显示五分钟。 ——才五分钟…… 靳逍神色餍足又轻蔑,心态真差。 他冷哼一声退回桌面,然后打开自拍摄像头,低头咬住纪繁清的肩膀,对着两人拍了一张。 纪繁清半眯着眼,看到了,但没有制止,意识一片模糊。 靳逍奖励般的,在他侧脸上亲了亲,然后将他抱起来去了浴室。 第118章 路过卧室的时候,纪繁清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个人在,但不知道醒没醒,靳逍不仅把人打晕了扔了进去,还挪了一整面柜子过来把房门堵住了,对方就算醒了也出不来。 纪繁清重新合上眼,无声叹了口气,昏昏沉沉地随靳逍摆弄了。 第57章 凤凰涅盘 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纪繁清尝试着动了动,立刻倒抽一口气,浑身上下都像要散架了,腿间的不适感尤为清晰。 太阳穴突突地疼,纪繁清趴在枕头上调整着呼吸,将昨晚的一系列事从脑海中翻出来。 昨晚的性.事是失控的,并且没有任何准备措施,靳逍几乎弄了他一身,从里到外全都是他的东西。 最后的记忆是靳逍抱着他去了浴室清理,后面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已经不知道了,但看这间房间的布置,应该是已经回了靳逍自己的套房。 段承泽说只给他下了一点药,现在看来,应该远远不止,以段承泽的行事作风,要么不做,要做肯定是做绝,不达目的不罢休。 靳逍能抗住药性,撑到他赶过去,大概是段承泽没有料到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交出那张房卡。 纪繁清回想起昨晚刚看到靳逍时的样子,依旧心口微震。 他就像一头被逼至绝境的困兽,明明濒临失控,却又竭尽所能地守住最后一丝理智。 那是用爱筑起的坚固围墙。 纪繁清深吸一口气,慢慢下床,搜寻着靳逍的身影。 时间应该不早了,窗帘被特意拉得只剩一条细缝,但依然可以窥见窗外刺眼的阳光。 纪繁清随便拿了件靳逍的衬衣穿上,比他的尺寸大许多,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露出的红痕更显得情涩。 他没管这么多,朝半掩的房门走去,脚下仍然有些打颤。 有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就在半路动手,先给他点儿教训,别闹出人命就行……不急,我跟他的账不止这一笔,后面慢慢跟他算……” 身后传来响动,靳逍举着手机从落地窗边回眸,看见纪繁清的那一刻,手僵硬了一秒,神情不自然起来。 “先这样,不说了。”他挂了电话,朝卧室走去,试探地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吵到你了?” “没有,睡醒了。”纪繁清揉了揉眉心,神情恹恹的,往他手臂的位置看了一眼,伤口已经都包扎过了,便转头往浴室去了。 靳逍跟在他身后:“饿不饿?要不要现在叫餐上来?” “不用,先帮我热杯牛奶。” 浴室玻璃门被拉开,靳逍迟疑了一秒,还是在门关上前问道:“你都听到了是吗,段承泽今早的飞机回北京,我让人在机场半路上撞他的车,吓一吓他,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儿过了?” 靳逍盯着他背影,心里有些打鼓,那件过大的白衬衫,将纪繁清的身形衬得格外单薄,衬衫下的两条腿又长又直,白皙的皮肤上有好几道掐痕,看得人口干眼热。 是段承泽促成的这一切,但这不妨碍,靳逍还是恨不得弄死他。 纪繁清停下脚步,手扶在玻璃门上,不以为意地转头看向他:“哪里过了,你不是没要他的命吗?” 靳逍一怔,又听纪繁清道:“处理得干净点儿,别给自己惹麻烦就行,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冯之岐的手不是你找人打断的?” “……咳。”靳逍讪讪地掩唇咳嗽起来。 纪繁清收回目光,反手关上门,声音闷闷地隔着玻璃传来:“我手里有些他公司项目的材料,周一开盘我会让他知道,被撞一下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他忙的。” 靳逍再次怔住,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水龙头打开,水声哗哗响起,靳逍才从不真实感中抽身。 “我不吃酒店的餐,”玻璃门内的身影朦胧影绰,纪繁清弯下腰洗了把脸,微哑的声音混合着水声传出,“我要吃星记的早茶,还要一份葡式蛋挞,你去帮我买。” 靳逍站了半晌,蓦地轻笑出声,像是无奈,又像是含着丝暗爽:“遵旨,女王大人。” …… 茶点铺了一桌,纪繁清回房间换了自己的衣物,又过来坐下吃饭。 靳逍看着他规规整整的一身,只能从脖子和手腕上窥探到一点儿昨晚的痕迹,略微有些遗憾。 吃饭的间隙,靳逍把昨晚的事重新复盘了一下,他喝了酒起先有些头晕,后来去了趟洗手间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已经到了陌生的房间里,浑身燥热意识模糊,只看到床边有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解他衣服。 身形比纪繁清矮,即使只是一个影子,就能看出天差地别,靳逍抬脚就踹了出去。 后面的事如纪繁清所见,人虽然被他制住了,但他出不去大门,电子锁被人死锁了,手机也不见了,药性发作起来,他担心自己失控,只能靠自残保持清醒。 “昨天有个投资商一直缠着我说拍电影的事,大概也是他安排的。”纪繁清面色微冷,放下筷子,只吃了两个虾饺便没了胃口。“后来你手机怎么拿到的?” “回来时看见就扔在我房间门口,大概怕我报警把事情闹大,不过他也料定了我应该不会报警。” 昨天是纪繁清拿奖的日子,他的名字一整天都挂在热搜上,靳逍要是这时候报警,肯定会牵连出纪繁清,到时候他的荣誉和成就都要被这些花边新闻所取代。况且段承泽既然敢做,肯定是找好了替罪羊了,法律并不能制裁他。 第119章 大概就是料准了这点儿,他才不紧不慢地等到今天一早才走。 只是不知道,昨晚那一夜,他是如何度过的? 靳逍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动作却很温柔地给纪繁清夹了块小叉烧包,监督他吃下。 两人吃完饭,又回床上睡了会儿,原本他们也定的今天回京,但考虑到纪繁清的身体,靳逍还是决定推迟一天。 昨晚他确实做的有些狠了,身心双重快感的加持下,是个正常人都很难把控住尺度。 难为纪繁清醒来没跟他翻脸,靳逍还是觉得不太真实,他从背后将纪繁清搂了会儿,忽然道:“其实我昨天还给你准备了庆祝礼物,只是没来得及给你。” 纪繁清惊讶地转头看向他,靳逍趁机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越过他去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有一个丝绒礼盒。 纪繁清目光落在上面,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回忆起在家里阿姨捧着它上楼给他看的画面。 ——是一顶漂亮的王冠。 靳逍伸手打开,里面果真是那顶花环王冠,窗外的阳光从半掩的纱帘中透进来,照在红宝石上,折射出绚丽通透的光泽,和靳逍耳朵上的蓝宝石相得益彰。 “之前就想送你的,还没送出手就被你退货了,”靳逍哼哼两声,“这次你不准拒绝!” 纪繁清半靠在他怀里,抬手摸了摸那顶王冠,红宝石的火彩非常艳丽,但触手又冷硬冰凉,那种矛盾的感觉危险又迷人。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靳逍缠满纱布的手上,忽然道:“其实那天说的话,大部分是气话,本来昨天就想告诉你的,后来也同样没机会说,我和段承泽之间……” 他顿了顿,眼神陷入往事一般,变得深远:“其实没有什么太刻骨铭心的故事。” 他们确实于十几岁时相识,但也只是一年偶尔见几次的世交关系,比普通朋友或许多了几分知音之情,但远称不上竹马至交。 那年爷爷生病,段承泽的父亲作为爷爷的学生,携家眷来探望,段承泽听见他在庭院里拉大提琴,便主动上来攀谈,聊了许多音乐上的见解,借此机会两人才熟悉。 那年时常下雨,段父来访次数渐多,偶尔会留下用晚饭,段承泽会拉小提琴,便经常跑去找纪繁清一同练琴。 那时年纪小,不会考虑那么多,多了个爱好相同的朋友,纪繁清只是单纯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们确实一起畅想过去国外追寻梦想,但算不上什么海誓山盟,后来段承泽高中毕业,选择了念商科,纪繁清也很快接受了这件事。 本以为故事到此结束,没想到会出现后来叶回上门认亲的事。 提及叶回的名字,纪繁清语气沉了一分,靳逍的心脏也跟着一沉。 “叶回,他和你……” “我们出生的时候被抱错了,他说是我的亲生母亲故意调换的,但他找上门时,我的亲生父母都已经去世,无从取证。”纪繁清垂下眼,提及这段事,依然可以回想起当年的一幕幕,“所以他恨我,觉得是我夺走了他的一切,他也要拿走我的一切。” 那首《梧桐树》,就是开端。 叶回明知道奶奶对他的意义,却还是伺机盗走了他的作品,并且低价贱卖了出去,践踏他对奶奶的心意。 明知道他敬爱叶父叶母,却依然引导逼迫他们站队,在二人之间做出取舍。 “所以,那五百万,是那首歌的违约金?”靳逍呼吸有些不稳,当真正要揭开往事面纱的时候,才发现真相似乎比想象中更沉重。 “你怎么知道是五百万?”纪繁清挑眉,稍感意外。 靳逍立即解释道:“昨天你和叶回在洗手间里说话,我听到了一部分。” 纪繁清“嗯”了一声,没有追究他偷听的行为,接着道:“当时我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抄袭我的,就算公开举证也只是牵扯不清的一笔烂账,毕竟我们同处一个屋檐,说不好是谁先看了谁的手稿。他爸妈求我不要把事情闹大,影响叶家的声誉。不管怎么说,他们养我十八年是切实存在的,以此作为交换,我选择了和叶家两清,债务我独自承担,过去无论谁是谁非,都一笔勾销。但现在看来,叶回似乎不这么想。” 金色的浮沉在空中翻滚,纪繁清凝视着虚空,脸上仿佛覆了一层薄霜,唇线苍白而冷淡。 靳逍揽着他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伤口崩开了也浑然不觉,他无法想象,在十八岁的年纪,要接二连三地面对家庭破裂、亲人离世、作品被剽窃、曾经的父母反过来背刺,以及孤身一人独自承担五百万的巨额债务。 这种种事情,哪怕落到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身上,都难以同时承受,而纪繁清那时候甚至都没有满十八岁。 难怪杨戬会用“很不好”,来形容他当时的状态。 靳逍呼吸有些颤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胸口里翻涌出酸涩的痛意。 视野中心仿佛出现了一个踽踽独行的少年,他竭力伸出手,却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他的背影。 “都过去了,其实我早就不在意了。”纪繁清感受到他的紧绷,覆住他收紧的拳头,安抚地在掌心捏了捏:“跟你讲这些,只是因为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叶回为什么跟我不对付吗,这就是原因。至于那首《情终》,不是为段承泽写的,那天是我骗了你。” 段承泽确实出现在他人生最至暗的时候,他也曾把对方当成过救命稻草。 第120章 所以在段承泽跟他告白,提出交往的请求时,哪怕他根本没有搞清楚自己是否喜欢同性,仍然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他。 只是确立恋爱关系是一回事,真要跟他进一步发生实质的肉体关系,纪繁清却无法克服心理障碍跨出那一步。 段承泽也给过他时间缓冲,他们谈了两年的恋爱,却依然无法进行到最后一步。 纪繁清不愿意雌伏在他身下,哪怕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但仍然无法接受自己处于下位。 因为这件事,两人的关系变得紧绷而敏感,纪繁清为此矛盾痛苦过,他不想重新建立的“家”又因为自己而破碎。 他真的太想拥有一个家了。 于是最终他决定妥协,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在一场酒会上,同样的故事上演。 一个小明星从叶回那得知了他们俩的矛盾,铤而走险给段承泽下了药,叶回大概提前就知晓了,但佯装不知情,只在最后时刻“好心”地跑来告诉他,眼里充满看戏的意味。 那个小明星碍于段承泽的身份,并没有下很重的药,如叶回所说,催情的作用居多,并不会迷乱心智。 但有了这根导火索,潘多拉的魔盒顺利开启,压抑的欲望得到了释放,纪繁清推开门,满屋子都是那两人兴奋到极致的喘息声和撞击声。 那一刻,纪繁清终于明白了,他幻想中的“家”,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人本质上就是孤独的,而他要做的,是习惯这种孤独。 他不需要充满瑕疵和条件的爱。 分手,搬家,租房……纪繁清一点点开启新的生活,不再有叶繁的影子,彻彻底底属于纪繁清的生活。 然而大学毕业那年,叶家父母又频繁打着关心的名义联系他,所表现出来的温情暂时迷惑了他的双眼。 在他和叶回共同生日的那天,叶家父母表达出想单独和他吃一顿晚饭的请求,且没有叶回在场,仿佛只是单纯想为他庆祝生日。 纪繁清考虑再三,答应了他们。 餐厅定的从前他们过生日会出来吃的那家,包厢里被提前布置得十分温馨,桌上点了许多他爱吃的菜,往事一幕幕跃上心头,就在他心理防线逐渐松动之时。 叶母开口,问他有没有合适的导演制片的资源,叶回马上也要从电影学院毕业了,希望他们兄弟俩往后在同一个圈子里互相照应。 一顿饭还没吃完,就图穷匕见了。 为他庆祝生日是假,为叶回铺路是真。 此时的纪繁清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气,虽然只做幕后,但也结识了不少圈内的人脉,不是叶回这个偶尔出去客串几部戏的小配角可以比的。 叶母说得殷切,叶父时而端着架子沉默,时而语重心长地提点几句,大有一副是为他好的样子。 纪繁清放下筷子,心里最后一丝对亲情的渴望也消失殆尽,他撂下一句“要我帮他,绝无可能”后,在叶父恼羞成怒的拍桌声中起身离席。 深秋的夜晚,天气冷冽严寒,下着很大的雨,纪繁清没有带伞,也没有开车,就那样麻木地往出租屋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全身都没有知觉了,连被疾行的电动车刮倒都感觉不到痛,他摔倒在旁边带泥的花坛里,浑身脏透,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树枝刮破了他的脸颊和手掌,花瓣被雨打下来落在他的脸上,他那一刻想,要是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但他没死,爬起来回到出租屋,写下了那首《情终》。 蝴蝶破茧而出,凤凰涅盘而生。 《情终》爆火,带来的版权收入,帮杨戬盘活了整个公司,杨戬只拿走了《情终》之前所有歌曲的版权,从《情终》之后,纪繁清写的歌的版权,都归他自己所有。 他终于完全彻底地掌控了自己的人生。 室内静默片刻,靳逍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哑声道:“有奶奶的照片吗?我想看一看她。” 那是唯一带给过纪繁清温暖的人,其他的什么都不必问了,也不必去求证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有。” 纪繁清拿起手机,打开相册内某个私密活页夹,里面几乎全是奶奶的照片,有她年轻时候的,也有老年时期的,有个人的,也有和纪繁清合照的。 从里面可以窥见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的一生,也可以看见纪繁清明朗耀眼的少年时代。 靳逍一一细看过去,最后划到的,是一张陌生的中年女人的照片,照片很老旧了,还是黑白的,被夹在一本泛黄的书里。 “她是?” “是我的亲生母亲。”纪繁清看着屏幕上那张陌生的脸,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这个女人。 缅怀?思念?怨恨?责怪? 好像都没有。 他去过一次他的那个家,说是家其实也只是间没人住的空屋子而已,在一个落后的村落里,破败不堪。 他原本是想去寻找当年的真相,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最后一无所获,在卧室里看到了这张照片。 纪繁清盯着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带走,只是拿手机拍下了她的样子。 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柔很淳朴的女人,眼睛和嘴唇和纪繁清有些像,这让纪繁清更加无法接受她在背后所做的一切。 “算一算,她的祭日快到了。” “你想过去看看吗?”靳逍问他,耐心地等待他自己决定。 第121章 纪繁清疲惫地闭上眼,“……再说吧,看日程冲不冲突。” 第58章 从前真没谈过恋爱? 飞机落地首都机场,纪繁清和靳逍一起回了香荔湾别墅园。 车依旧停在纪繁清家门口,靳逍跟着下车,看了眼窗台下的那只花瓶,委屈地控诉:“都放外面风吹日晒好几个月了,你也真狠得下心。” 纪繁清瞥了一眼,无奈道:“你要是心疼,就拿进来吧。” 靳逍满意了,抱起他的花瓶,大张旗鼓地跟着纪繁清进门了。 同样是时隔几个月才被允许再次踏进这间大门,靳逍感觉自己跟花瓶同病相怜。 他进门后到处打量,试图寻找一丝一毫自己曾经的痕迹,然而很遗憾什么都没有。 纪繁清就是这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靳逍觉得自己能够重新踏足这里,大概全靠他逆天改命硬生生强求来的。 他抱着花瓶寻找安置点,路过边柜时,无意间看到上面放着一个充满裂隙的小仙人掌花盆。 靳逍脚步顿住,目光落在那些裂缝上,那是他们吵架那晚摔的,后来他一个人在客厅把它粘好了,但依然无法完全复原,纪繁清竟然没有换掉。 他看了半晌,回头问道:“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纪繁清正端着杯水,声音含糊地从杯口传出:“还能用,就留着了。” 嘴硬。靳逍在心里吐槽,忽然从这些裂缝中,品出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也许当初并非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呢? 他将花瓶顺手摆在了仙人掌旁边,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看起来非常和谐。 晚上吃完饭,靳逍依旧赖着不走,纪繁清在沙发上调电视,靳逍压过来啃他脖子。 “你不回你妈那儿?”纪繁清推开他毛茸茸的头。 “不回,我要在这儿睡。”靳逍蹭开他的手,继续吸他香香的皮肤。 纪繁清被他的短发扎得有些痒,扭着身子躲,鼻腔里闷哼了一声。 靳逍肌肉收紧:“你又引诱我!” 纪繁清:“……别发情。” 靳逍像小狗一样,在他身上蹭了半天,最后恳求道:“我不进去,就在外面弄一下行不行?” 纪繁清翻着白眼:“你这句台词真的很土,只有老男人哄未成年上床才会这么说。” 靳逍:“……” 他不管,压住人就开始亲,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纪繁清脸上,纪繁清抬手将他后颈往下压了压,舌尖与他轻触后,含住咬了一口。 近似一种无声的纵容。 血液轰的一下涌上大脑,靳逍心跳停了一拍,随即剧烈狂震起来。 …… 空气逐渐升温,纪繁清全身布满热汗,电视里的财经频道女主播正在播报新闻。 段氏科技的副总段承泽昨日在机场高速上遭遇车祸,目前正在医院治疗,两日来前往医院采访的记者均被拒之门外,不知伤情是否严重。而与此同时,段氏科技关于项目数据造假、以及涉嫌内幕交易的消息被披露出来,证监会着手调查。北京时间晚六点,秘书发文对外宣称段总只是轻微擦伤,但需要静养,休养期间正常处理公司事务,关于网络上的不实消息,公司会尽快整理澄清,请公司员工和广大股民放心。 屏幕最后定格在段承泽站在车边的一个侧影上,纪繁清刚分神瞥了一眼,靳逍就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不满,强制拉回他的注意力。 “唔——” “他没事,说了只是吓一吓他,破了点儿皮而已。” 热汽涌入耳蜗,靳逍含住他的耳垂,唇齿间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纪繁清红唇微张,掐着他的肩膀往后躲了躲,这惹得靳逍更加不满,干脆重新堵住他的嘴。 两人疾风骤雨般地吻了好一会儿,纪繁清才受不住地侧开头,喘息着道:“我没担心他。” “嗯。”靳逍眼里漾起一抹愉悦,热汗滴下来,砸在纪繁清眼皮上,惹得纪繁清轻颤了一下。 “你给他捅了这么大的马蜂窝,我怕他气急败坏找你麻烦,这段时间我都住你这儿好不好?” 纪繁清神色迷离:“我可以说不吗?” “不可以。” 沙发发出嘎吱一声响,微微移位,同时一声低叫响起,头顶的水晶吊灯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我要住你的房间。” “睡你的床。” “抱着你睡。” “和你做。” …… 许久过后,电视里已经切换了晚间文件电视剧,剧情快节奏地上演,嘈杂的声音像是特定的背景音,嗯嗯啊啊,一集结束,片尾曲适时响起。 两人紧贴着,挤在并不宽大的软皮沙发上,纪繁清浑身卸力地靠在他肩颈处,听着他胸口里的滚滚心跳,忽然问:“你妈知道你在我这儿吗?” 靳逍摩搓着他光滑的后背,不在意地道:“知道我回来了,但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 纪繁清默了默,莞尔道:“你爸妈要是知道我们的事,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你爸可能想杀了我。” 宝贝儿子被一个大他好几岁的男人拐走了,怎么听怎么上头。 “不会的。”靳逍低头亲了亲他额角的热汗,语气坚决地道:“他们管不到我的头上,我也不会允许他欺负你!至于我妈,她其实是个挺开明的人,明天我带你去见见她,你就知道了。” 第122章 纪繁清一愣:“……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恋爱可以尝试着谈,但见家长,他是真没想过。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好像从没有设想过这个画面。 “纪繁清,你是不是在玩弄我?”靳逍翻身将他压住,眼神怨念。 纪繁清胸口一重,有些无言:“……没有。” “你都把我睡完了,却不肯见我妈!你还说你不是玩弄我?” “我只是觉得……”纪繁清组织着语言:“就这么突然过去,好像,有点儿……冒昧了?” “哪里冒昧了?”靳逍满脸不认同:“公婆是迟早要见的,你们住得这么近,我来你这儿总不会还要躲着她吧?万一她哪天问起,我还得跟偷情似的编个借口,再万一哪天出门正好碰上,岂不是尴尬?” “……你也可以不住我这儿,我自己一个人没事。” “纪繁清,不带你这么过河拆桥,用完就甩的!”靳逍眯起眼睛,目光如电:“你是不是害羞啊?” 纪繁清脸色一僵,瞪他一眼:“从我身上滚下去!” 靳逍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乱颤:“被我说中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低头,又啄了口纪繁清的唇肉,才道:“别多想,就是平常地见上一见,去我妈那儿吃顿饭,把你介绍给她认识一下。没准她还觉得是我高攀了你,毕竟像你这么肤白貌美身高腿长又才华横溢的儿媳妇,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个了!” “……” “你说我说的对吧?” 纪繁清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怀疑地打量道:“你这么能说会道,欲望又强,从前真没谈过恋爱?” 靳逍差点咬着舌头,他把媳妇儿夸成天仙,媳妇儿反手送他一个“欲望强”的评价。 他欲望哪里强了?!他分明已经忍了好几个月,都快成忍者神龟了! 开荤这件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如果纪繁清愿意配合,他不介意再加大强度。 “其实谈过也没事,我又不会说你什么。”见他不答,纪繁清挑挑眉,大度地道:“毕竟像靳少爷这样风流潇洒、英俊又多金的人,追求者应该能从纽约排到华盛顿吧?谈一两个也属正常。” 靳逍听得牙疼,夸是夸了,就是语气过于阴阳了。 他举起三根手指:“请苍天,辨忠奸!真没谈过,连个暧昧的都没有,顶多就是在夜店一起喝喝酒跳个舞,纯洁的狐朋狗友关系!” 提到在美国的过往,纪繁清想起照片里看到过的那群年龄相仿的青年,他们抱着吉他、贝斯,敲着架子鼓,拿着话筒肆意地在户外舞台上表演。 “你在国外玩的乐队,名字叫什么?” “嗯?”靳逍没想到他会对这个感兴趣,顿时眉间神采飞扬地道:“the run,中文名是亡命天涯,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纪繁清:“……哦,很酷。” 靳逍满脸的不相信,但还是决定抽个时间,把乐队里的人逐个介绍他认识一遍。 此时两人都没想到,晚上随口的一提,第二天伴随着段氏股价跌停的消息,一同爆上热搜的是#靳逍 the run#的词条。 跟在这个词条之后的,分别是是“主唱 余稚”和#靳逍 恋情曝光#,而后面这个词条,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速登顶。 爆料的人附了几张照片,大部分是乐队一起玩的照片,勾肩搭背姿态亲密,还有人群中对视的画面,可以看出关系匪浅。而最惹人遐想的是最后一张,画面里只有靳逍和余稚两个人,背景同样是昏暗的夜店,靳逍倒在卡座上,像是睡着了,余稚低头注视着他,手伸向他侧脸的位置,是一个抚摸的姿势。 微博炸了,接二连三的热搜被送上前排。 #靳逍 余稚 队内恋情# #贝斯手和主唱 舞台上的灵魂伴侣# #the run 天作之合# #余稚 真正的太子妃 # 原本因为前几天有人拍到靳逍在金像奖现场而欢欣鼓舞的“禁忌之恋”cp粉,天又又又塌了。 “这个余稚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这么多热搜,是有人故意的吧?转移视线?最近圈内有什么大瓜吗?” “华锋,你家少爷被造谣了!起来干活了!” …… 靳逍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翻了个身搂着怀里还在熟睡的人,不耐烦地摸到电话接起来,闭着眼喂了一声。 对面说了几句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眼里已经恢复了清明。 坐起身登进微博看了眼,热搜已经被公关部处理了,但还是有很多以假乱真的传言。 靳逍皱着眉回到微信,公关部负责人给他发了爆料的截图和那些照片,照片确实是真实的,但几乎都是某些角度之下的巧合。余稚跟他关系是不错,但真要算起来,也不是乐队里和他最好的。 只是这最后一张照片,他当时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并不知情。 靳逍眉心褶皱更深,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床上传来一点儿动静,他转头看过去,纪繁清已经睁开了眼,神情困惑。 “怎么了?” 靳逍喉结滚动了一下,脑内已经迅速组织起了一系列自证清白的措施,正欲开口解释,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纪繁清示意他先接。 靳逍看了眼屏幕,显示的是余稚的名字。 第123章 他点了接听,余稚的声音略带急切地从听筒中扩散出来,在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阿逍,抱歉,我现在才看到网上的消息!刚好我要回国了,你方便吗?我想当面跟你聊一下!” 第59章 “纪繁清,我男朋友” 国际航班出口区域,余稚戴着帽子口罩,拉着一个24寸的大行李箱从玻璃门内出来,抬头在人群中搜寻着。 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只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举着接机牌,上面写着“yvaine”,是余稚的英文名。 余稚略微失落地垂了垂眼,朝男人走去:“你好,我是yvaine,请问是靳逍让你来接我的吗?” 男人点点头,收了接机牌,接过他的行李箱客气地道:“这边人多,以免被拍到,靳少他们在停车场等您。” 余稚眼里又亮起一点儿光,没有仔细注意他口中的“他们”两个字。 两人前往停车场,行李箱滑轮咕噜噜滚过,vip区人很少,一辆商务迈巴赫停在边上,黑色的车漆光洁锃亮。 余稚注视着后座车门的位置,咔的一声轻响,车门从里打开,靳逍穿着一套黑色的潮牌休闲服,支着长腿从车里出来,余稚心跳加速,抿出一丝笑意快步向前。 然而靳逍只朝他招了下手示意,便转身走向另一侧,低头打开了车门。 余稚笑意一僵,脚步缓了下来,目光盯着那一侧车门的方向。只见一个身形笔直高挑的男人,从车里下来,穿着一件宽松的绸质衬衫,脖子上系着一条绿色的丝巾,衬衫下摆扎进黑色西装烟管裤里,显得格外腰细腿长,仅从一个侧影,就能看出气质超群。 他脚步彻底停下,男人转过脸,余稚看清了他的容貌。 哪怕是在灰色调的停车场顶灯下,男人的容貌都依然昳丽发光。 ——是靳逍在节目里的导师。 余稚认出来了,但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没有给他过多猜测的时间,靳逍和纪繁清一起朝他走去,伸出手道:“好久不见,欢迎回国。” 余稚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一个笑,与他握手:“好久不见,谢谢你来接我。” “客气什么,之前没来得及跟你们讲,正好今天碰面,我先介绍一下吧。”靳逍收回手,朝旁边瞥了眼,“纪繁清,我男朋友。”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追了好久才追到的。” 余稚指尖一颤,努力维持着笑容:“啊,这么突然,什……什么时候的事啊?先恭喜你们了!” “没多久,他刚答应跟我在一起,难追得很。” 纪繁清隐隐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去,靳逍撇撇嘴给嘴巴拉上拉链了。 其实又没乱说。 不仅难追,惹生气了还难哄。 昨天刚看到假恋情的新闻时,他一瞬间已经想好买机票-和纪繁清飞美国-找乐队的人当面澄清-发微博公布恋情-发誓再也不在外面喝酒……等一系列操作。 生怕恋爱还没谈上三天,纪繁清又生气和他冷战半年。 结果余稚直接打电话过来说要回国了,虽然意外,但也正好。 纪繁清醒来翻了翻网上的舆论,微一挑眉没说什么,只是在看了他们乐队之前表演的视频后,职业病犯了点评说余稚唱得比他好。 靳逍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有一种该“吃醋的人竟是我?!”的错觉。 纪繁清面对余稚,态度十分温和,伸出手道:“你好。” “你……你好。”余稚有些无措地与他握手,眼前的那只手洁白修长,与指尖相触冰凉如玉。 他一瞬间想到“白天鹅”三个字,嗓音有些干涩:“我叫余稚,英文名叫yvaine,你随便称呼哪个都行。” “好。” 三人互做了简单的问候,靳逍抓起纪繁清垂落在侧的一只手,对余稚道:“先上车吧,等会儿有人来了。” 余稚点点头,余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一晃。 司机帮他放好了行李,然后拉开了副座的车门,余稚识趣地坐到了前面,从后视镜里瞥了眼,靳逍仍然先绕过去帮纪繁清开的车门。 他交握在身前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脸色难以维持。 车子一路开出机场,首都的气候干爽,阳光热烈到有些刺眼。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纪老师说他请客,别客气啊。”靳逍大咧咧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余稚眨了眨微涩的眼角,温声道:“我都行,你们推荐就行。” “那就去吃中餐吧,纪老师说你在国外吃西餐肯定吃腻了,回国该换换口味了,正好有一家新开的中餐厅还不错,带你去尝尝。” 余稚从后视镜里看向斜后角的纪繁清,首先浮现眼前的,是在停车场时他转头的一瞬间丝巾下露出的红痕。 仿佛被烫到一般,余稚猛地收回视线:“……好。” 车子一路朝餐厅开去,车内气氛并不像好友久别重逢那样欢快。 纪繁清话不多,余稚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靳逍时不时地说上几句,大部分是对纪繁清说的,纪繁清的回应都很简略。 余稚在前面沉默地听着,终于鼓足勇气般,深吸一口气道:“网上那些言论都是不实的,我也不知道那些照片是谁拍的,刚刷到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希望没有对你们造成困扰!” “你不用放在心上。”这次倒是纪繁清先开口:“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引导的,算起来,是我这边有些事没处理好,该说抱歉的是我,希望也没有对你造成困扰。” 第124章 余稚略感讶异地再次抬眸看向后视镜,纪繁清的脸色微冷,更衬得皮肤雪白,气质如霜似雪,让人不敢逼视。 原来真人,真的会比电视上还好看。 靳逍在旁边轻嗤一声:“他就是报复我找人撞他的事,故意膈应我!” 纪繁清又刀他一眼:“你闭嘴。” 靳逍大概也意识到“膈应”两个字用得不合时宜,往前座看了眼,讪讪闭嘴了。 余稚早已收回视线,低垂着头,感觉自己所有的犹豫不决和尴尬不安,都是一场独角戏,有些可笑。 车子驶进一间庭院,下车一路走过来,鱼池里养了许多又大又肥的锦鲤,门童给他们开门,将他们引入订好的包厢。 靳逍将菜单递给余稚:“你看看有没有合口味的。” 余稚接过来大致翻了翻,习惯性地点了靳逍喜欢的:“椒麻鱼和毛血旺吧,其他的你们再加。” 靳逍眉心微蹙了下但又很快舒展开,没说什么,只是加菜的时候,加了两道不辣的的菜,还有一份鱼片清汤,然后又问:“你吃冰淇淋吗?” “啊?”余稚没反应过来。 靳逍又道:“他家有冰淇淋,手工制作的,纪老师评价还不错,你要尝尝吗?” “行。” 靳逍又加了两颗冰淇淋。 等菜全部上上来的时候,余稚才发现只有他点的那两道是红色,其余都是清淡口,画风截然相反,看起来泾渭分明。 而纪繁清基本上没有动过那两道红油辣菜,只挑着清淡的菜色吃,吃得最多的是那颗抹茶冰淇淋球。 余稚不喜欢抹茶味,他喜欢香草味,但靳逍不记得,也忘了问。 缓缓咽下嘴里苦涩的抹茶,趁靳逍起身去洗手间的间隙,余稚开口对纪繁清道:“很抱歉,我没说实话。” 纪繁清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余稚自嘲一笑:“我喜欢阿逍是真的,但一直没有勇气开口,我也是看了那些照片才知道,原来我的喜欢也并没有掩饰得很好,只可惜阿逍根本没有察觉不到。原本我以为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跟他坦白,或许运气好他愿意和我试一试,但直到刚才,我终于明白,他看不见我的心思,并不是他天生粗线条不够心细,而是他对我根本没有想法。” 因为不在乎,所以迟钝。 “很庆幸我没有说出口,不然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再见面多尴尬——当然,如果你不介意他还和我做朋友的话。”余稚又补充道。 纪繁清笑了笑:“我当然不介意,交什么朋友是他的自由,我不会干涉。况且,你是一个不错的朋友,也是一个很好的主唱。” 余稚眼眶一红,勉强笑道:“谢谢,之前看网上的新闻,还以为你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误以为你们关系很不好。” “网上说的倒也没错,我确实不太好相处,我和他认识这半年,大部分时间关系也确实很恶劣。” 余稚微微愕然,然后莫名被逗笑了,沉重的氛围稍稍缓解,他叹了口气道:“你很特别,也很有魅力,他这么喜欢你不奇怪,如果你们需要我发什么声明澄清,我这边可以配合。” 纪繁清也道了声谢,“你也很有魅力,如果当初是你来参赛,你的名次会比靳逍高。” 余稚一愣,再次乐不可支起来:“他唱歌像ai,没什么感情。”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明明一副风流样,到处留情,但偏偏没有心,钝感力超绝。 不过这是从前了。 他或许要谢谢纪繁清,让他见识了靳逍爱一个人的样子,原来这世上就是有人是专门来治你的。 两人碰了一下杯,余稚将一颗纽扣从口袋里拿出来,推到了纪繁清面前:“这是他衣服上掉下来的,我无意中捡到,抱着点儿私心没有还给他,现在它已经不属于我了,也不太适合再当面还给他,就交给你吧。” 纪繁清目光落在那颗木质纽扣上,薄唇微动,道了声好,将扣子拿起来,握在了手心。 原来不是所有的爱,都是以拥有为前提。 -- 午餐时间刚过。 咔哒,病房门被推开。 段承泽从计算机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门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啊,”叶回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将手里的花篮搁在旁边柜子上,“听说你出了车祸,来关心一下你伤得怎么样嘛,不欢迎?” “以我们的交情,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收起你的假惺惺。”段承泽合上计算机:“你想干什么?” 叶回在病床旁的座椅上坐下:“你倒是挺了解我,不过我也挺好奇,你想干什么?靳逍的恋情热搜是你爆的吧,说真的刚看到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和纪繁清公开了,没想到说的是别人,你倒是挺会膈应人的。” “与你无关。”段承泽靠在床栏上,额头贴着纱布,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倒不是车祸撞得有多严重,额头上的伤口是纪繁清拿酒瓶砸的,住院是因为过度酗酒加熬夜引发了急性胃炎,被医生扣下。 叶回打量着他颓败的脸色,古怪地笑了下:“真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忘不了纪繁清,哪怕他这样对付你的公司,你也舍不得动他,也就拿姓靳的小子出出气。”他摇头叹息:“我是真搞不懂,纪繁清有哪点儿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的,这样上赶着倒贴。” 第125章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你要没事就请回。”段承泽冷着脸,一副送客的模样。 叶回收了笑意,看着他道:“我来拿我的报酬,当初那些照片和资料都是你发我的吧,我帮你做了这把刀,结果得罪了靳大少,现在被各种打压,这不公平!” “东西是我发的,但怎么用那是你决定的,他打压你与我何干?” “是吗?与你无关,那当年肖杰本来准备先帮纪繁清垫付五百万,后面让他慢慢写歌代还,结果被拦下来了的事,跟你有关吗?”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段承泽眼神阴翳:“谁告诉你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回佩服地鼓起了掌:“你这一招真可以,先把人逼至绝境,再救世主一样带着巨款从天而降,帮他还债解救他于水火,那样他岂不是对你有求必应?” “你闭嘴!” “可惜啊,可惜纪繁清一身的硬骨头,宁折不弯。他不要你的钱,你没办法道德绑架他,只能改温情路线,然而你不是他的菜,两年时间都没睡到他,最后被一个毛头小子捷足先登了!” “我让你闭嘴你听到没有!”桌上的计算机被横扫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叶回坐在椅子上,面不改色地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纪繁清的,虽然我很想看见他听到这件事时的反应,但你的面子我还是会给的。” “你想要什么报酬?”段承泽狠狠盯着他。 叶回微笑:“我想要o家腕表和en新能源汽车的代言,o家中国区负责人跟你很熟我知道,而en汽车是段氏重点参投的项目,有绝对的话语权,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空气静置了片刻,段承泽沉声道:“好,现在,可以麻烦你从我房间滚出去了吗?” “那我就不打扰你养病了。”叶回满意地起身,临出门前又回头道:“其实我很好奇,你在香港做了什么?回来又是被车撞,又是公司被搞,你该不会给纪繁清下药,强了他吧?上他的滋味如何?” 一个水杯凌空砸过来,撞在门框上摔得粉碎。 “滚——!” 第60章 我是纪繁清老公 热搜虽然撤了,但网上关于“队内恋情”的讨论仍然层出不穷。 靳逍作为内地最大娱乐集团的太子爷,天生的招八卦圣体,大家对于他是gay这件事似乎已经板上钉钉——据“禁忌”cp粉说是因为他看女生的眼神完全不拉丝,都比不上看纪繁清的一个背影黏糊;又据“禁止”cp粉说太子爷在铜锅涮肉门外对夏知宜英雄救美,以身相护,不是爱情是什么?! 总之,关于太子妃的热门人选一直在纪繁清和夏知宜之间横跳,如今又多了个余稚,油管上乐队之前表演的视频也被重新翻出来,还有各种路人角度两人在人群中的合照,部分网友如水军般涌出来大嗑特嗑,迅速建立了“禁欲”cp超话。 靳逍躺在纪繁清家阳台的藤椅上,拿小号刷着微博,一路看下来差点心梗。 故意的!一定是有刁民想害朕! 什么禁止又禁欲,他是块砖吗,哪里需要哪里搬? 靳逍郁闷地啪啪点击屏幕,转发热门上的部分微博。 【“禁欲”cp糖包整理】 @纪繁清是我老婆:假的。人工糖精,化学制品,有害身体健康,少嗑!靳逍本人一点儿也不禁欲,纪繁清亲自认证的。 【“禁止”cp又被拍到同框了!疑似太后娘娘也在场,这是见家长要结婚的节奏?】 @纪繁清是我老婆:假的。探个班吃个饭就能联想到结婚,你们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单纯的兄弟情而已,禁止是假,禁止意淫才是真! 【“禁忌”之恋那些一眼万年的瞬间——在高朋满座中,我们将隐晦爱意诉说到尽兴…高甜!】 @纪繁清是我老婆:剪得很好[拇指]收藏了,等他们结婚的时候,邀请博主坐主桌。 刚发了不一会儿,评论区就被冲了。 数字蹭蹭往上涨,各种谩骂一片。 “你有病吧?专注你自己的cp就行了,圈地自萌懂不懂?少来沾边!” @纪繁清是我老婆[回复]:我只是辟谣。 “靳逍和纪繁清的cp粉都是小学还没毕业吧?能不能有点儿边界感,少在这儿碰瓷其他家!” @纪繁清是我老婆[回复]:常春藤毕业,说了只是辟谣。 “还在这儿自导自演上了,你以为你是靳逍本人啊?还辟谣,你有个鸡-巴毛的资格辟谣,所有cp中就靳纪最假,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俩不熟,亏你还磕的下去!” @纪繁清是我老婆[回复]:嗯,不熟,睡在一张床上的陌生人[微笑]。 “这人有病吧,看名字像是纪繁清梦女,别是毒唯装cp粉,故意给靳逍招黑的!” @纪繁清是我老婆[回复]:是梦男,没装,喜欢纪繁清和禁忌cp是真的又不冲突,我只嗑真的。 “神金!精分了吧!!” “我敢打赌,纪繁清和靳逍绝对不可能结婚,输了我直播吃翔,此贴为证。” @纪繁清是我老婆[回复]:插一个flag,有种别删。 “就算靳逍想结婚,他爸也不可能会同意的吧?博主哪来的自信?” @纪繁清是我老婆[回复]:户口本在手,他不同意可以不参加,但0个人在意。 第126章 “太太,你是我的神!就需要你这种自信!坚定禁忌大旗一百年不动摇!!!” @纪繁清是我老婆[回复]:我不是太太,我是纪繁清老公。 “是个有妄想症的,鉴定完毕,建议去精神卫生中心住院治疗。” 靳逍正准备回怼,纪繁清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出来,他只好收起手机,站起来高高的一团压在纪繁清身上,委屈地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公开啊?我现在在网上说我俩是真的,她们都不相信,还骂我有病。” “你是挺有病的。”纪繁清波澜不惊地推开他,走向自己心爱的仙人掌们:“你没事跑网上乱说什么,回头又被人大做文章。” “小号发的,你要是同意公开,我现在就上大号说话!”靳逍倚在围栏上,看纪繁清料理那几盆小植物,耐心细致的样子让人莫名吃味。 “算了吧,我还想过几天清净日子。”纪繁清毫不留情地拒绝。 他俩一旦公开,都能想象到网络瘫痪的样子,线下肯定也是被各种媒体围追堵截,后面还有张若薇的mv拍摄工作,他可不想又经历一遍追车的事情。 靳逍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些,所以也只是过过嘴瘾,臆想一下公开后各路网友被打脸的爽文名场面。 “那你先陪我去见一下我妈吧,我都跟她说完了,她让我们晚上过去吃饭。” 纪繁清浇水的手一顿,感觉头隐隐作痛。 昨天因为去接余稚吃饭,就没有去见靳逍的妈妈,但躲得过昨日躲不过今日,该来的总归要来。 他叹了口气:“好。” 晚上出发前,纪繁清换了套正式一点儿的衣服,又带了一套英式骨瓷茶杯和一条特地挑选的女士丝巾出门。 靳逍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抓着他的手,嘴角暗翘道:“就是吃顿便饭,你不用搞得这么隆重,也不用紧张,我妈很好说话。” 纪繁清冷冷抽出手:“好好走路。只是礼节而已,我没有紧张。” “是是是,不紧张就对了。”靳逍点头附和:“她看了我们那档节目的,知道你,还夸你好看。” 纪繁清:“……”他在节目上有说过什么好话吗? 没有,除了臭脸还是臭脸。 “真的,她还特地上网搜了搜你的介绍,那一大串奖项把她吓坏了,我估计她等会儿比你还紧张。” 纪繁清:“……闭嘴吧。” 靳逍忍着笑意,又弯腰拉起他的手,带他往他妈那边走了。 邹女士早早地就让家里的佣人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花瓶里的花全部换成了绿植,新养的猫也让阿姨先收进了宠物房关起来,自己则换了好几套裙子才最终挑了件年轻又不失庄重的香家套裙,戴上适配的珍珠项链和一条很少戴的帝王绿翡翠手镯,还画了个全妆。 待阿姨在门口迎接的声音响起时,邹芝盈心脏怦怦跳地从沙发上起身,整了整头发和裙摆,才迈着端庄的步伐朝门口走去。 靳逍和纪繁清一同进门,纪繁清对面对长辈显然十分缺乏经验,有些不自在地抽出了手,接过靳逍手里的礼物,正想递出去时,靳逍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妈,你干嘛呀,打扮得跟要去相亲似的,是见我男朋友又不是见你男朋友,你搞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干嘛!” 纪繁清:“……” 邹芝盈:“……” 邹女士挤出一抹笑,暗暗瞪了眼自己儿子,大有想把他塞回去回炉重造的意思。 随后又面向纪繁清,不自觉地将人仔细打量了一眼,心跳的频率更快了,她努力让笑容显得慈和:“繁清是吧,我这么称呼你没事吧?早知道住这么近,早该让阿逍带你过来吃饭了!我这儿没什么讲究,你随意些就行。” 纪繁清心率也难得有些不稳,但在邹芝盈的笑容中,感受到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靳逍和邹芝盈长得不像,邹芝盈更柔和,大气而温婉,是一种典型的大家闺秀慈母气质。 纪繁清一瞬间联想起奶奶年轻时的风韵,心里的躁乱仿佛被一双手抚平,他拿着礼物递上:“伯母好,初次见面,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阿逍说您爱喝茶,于是便擅作主张为您挑了套茶具还有一条丝巾,希望您会喜欢。” 靳逍在旁边听着那句“阿逍”,莫名耳朵一麻,酥酥痒痒的。 这还是纪繁清第一次这样叫他。 邹芝盈开心地接过,看都没看就先说了喜欢,然后让阿姨将茶具先收起来,带他们去客厅坐下后,直接拆了丝巾戴上,替换掉了原本的珍珠项链。 纪繁清微怔,邹芝盈满意地问靳逍:“怎么样,好看不?” 靳逍道:“好看,我媳妇儿挑的,当然好看。” 邹芝盈被他不要脸的样子,弄得有些害臊,偷偷瞥了眼纪繁清,纪繁清拿起茶杯,掩饰般的低头抿了口茶,放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地拧了把靳逍的大腿,惹得靳逍轻嘶了一声。 邹芝盈更加脸皮发烫了。 其实她刚听靳逍说喜欢男人时,也难以接受,但靳逍长这么大以来几乎都是放养,她在他的成长教育中缺失良多,这会儿再端起母后的架子来管他喜欢什么人和什么人谈恋爱,就显得太没有立场和分量了。 本来以为他会跟他爸一样,随便找一些华而不实徒有其表的小明星玩一玩,没想到一出手就来个大的。 第127章 邹芝盈刚搜出那一长溜粉丝做的科普介绍时,第一反应是自己儿子该不会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逼迫人家吧? 现在再一见真人,完了,坐实自己儿子高攀了。 人家青年才俊一表人才,气质谈吐更是一绝,真真切切全靠自己打拼出的事业。 她儿子呢?平平无奇一富二代,只能靠拼爹,怎么看怎么配不上。 邹芝盈又忧愁上了,万一儿子被甩了怎么办? 一顿饭吃得十分和谐,没有想象中的出柜激烈场面,厨房做的都是合纪繁清口味的菜,邹芝盈则一直热情地用公筷给他布菜。 纪繁清看着碗中的小山,陷入了沉默。 靳逍拦住他妈又伸过来的魔爪:“妈,你够了,他自己吃就行,你喂猪呢?他吃不了这么多,你别把他撑坏了!” 邹芝盈又暗瞪了他一眼。 纪繁清温声道:“没事,我吃得下。” “你就嘴硬吧。”靳逍小声哼哼,然后将他碗里的菜夹了一半走。 邹芝盈忽然牙酸起来,对比之下发现她那位男友某些方面真的太不称职了,是该考虑考虑换掉了。 “味道怎么样?”徐阿姨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笑着放到纪繁清面前的位置:“能吃惯吗?” “那肯定,徐阿姨一出手,厨神都得敬您三分!”靳逍捧场道。 徐阿姨指了指他:“你就贫吧,看出你心情很好了!” “我哪天心情不好?” “哦,是谁过年那段期间,天天丧这个脸的?” “咳咳……徐阿姨您老人家怎么净拆台的!” 纪繁清唇角弯了弯,也应道:“很好吃。” 邹芝盈便又忍不住地给他夹菜,将他面前新上的菜也夹给他尝:“你试试看这道,虽然看起来普通,但是鸡蛋是乡下送上来的土鸡蛋,黄瓜是后面院子里种的,刚结的果,新鲜得很。” 纪繁清看向那道翠绿的黄瓜炒鸡蛋,意外地“嗯?”了一声:“您自己种的?” 邹芝盈看起来不像是会在后院种菜的人,更像是会种些漂亮的花,养养温顺的宠物的那种。 邹芝盈闻言看了眼自己儿子,决定给他刷些好感度:“嗯啊,就今年开春的事,阿逍把后院的花都给拔了,换了黄瓜种上,说是绿色天然有机食物,吃了好!现在正好丰收,也是巧了,你要喜欢等会儿带点儿回你那儿。” “妈你吃饭就吃饭,怎么话那么多!”这下轮到靳逍脸皮发烫了。 “我哪里话多了?不是你给我花都拔了?”邹芝盈嗔怪道:“不过现在看看种黄瓜也挺好,你也算是为这个家做出了点儿贡献了。” 靳逍无语:“我是你买包送的吧?!” 两人又互怼上了,场面其乐融融,完全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纪繁清吃下碗里的黄瓜,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 临走的时候,邹芝盈拿出了她准备的礼物,是一套首饰。 大盒子里是一对龙凤纯金手镯,小盒子里则是一枚祖母绿镶嵌的铂金钻石胸针。 “这个是很早就打好的,戴着不合适就放着当摆件也行。”邹芝盈将手镯从茶几上拿起来,交到纪繁清的手上,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当时的审美比较落后,已经跟不上现在人的眼光了,你别嫌土就好!” 纪繁清看着红檀木盒子里崭新的黄金对镯,显然这对手镯是特意提前为儿媳妇准备的,按照女生的审美和尺寸打造的,其实并不难看。 邹芝盈把镯子交给他,是拿他当一家人看的意思,又怕他觉得不合适,故意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纪繁清心口微热,点头道:“很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邹芝盈笑得眼尾弯弯,又拿起那个小首饰盒,递到纪繁清面前:“这个是新做的,听阿逍说你拉大提琴很好听,就与设计师沟通设计了这样一枚胸针。” 胸针整体是大提琴的形状,骨架由铂金制作,面板由两片对称的祖母绿镶嵌组成,中间镂空,镶了一整圈的d色钻石,指板琴弦则是玫瑰金色,像是落日溶金流淌在碧色的湖泊里,折射出星光点点。 非常精巧和华美的一枚胸针。 “这个你平时出席活动都可以戴,其实我给阿逍也设计了一枚小提琴胸针,用的白色贝母镶嵌,但是你们暂时不准备公开,就先不拿给他了,不然他肯定忍不住带出门炫耀。” “妈!你凭什么克扣我的礼物!”靳逍在一旁不满,他和纪繁清的胸针明明是一对,哪有只给一个的道理。 “我还不知道你?你看繁清戴,你能忍得住?到时候被拍到了,你们又不好解释,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再给你一起戴上吧。” 靳逍一愣,瞥了眼纪繁清微红的耳尖,忍着笑意咳了咳:“你想的真全面,但我不管,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你先给我,什么时候戴我自有分寸!” 邹芝盈拗不过他,只能又拿出那枚小提琴胸针,没直接给他,转而交到纪繁清手上:“那就都交给繁清一起保管吧,就他管得住你。” 纪繁清脸色愈发僵硬,他终于知道靳逍的直球不按套路出牌是遗传自谁了,他和邹芝盈虽然长得不像,但行事作风倒是挺像的。 他接过那几个沉甸甸的盒子,心头滋味古怪,像是长久处于黑暗的人陡然看见阳光,只觉烈日刺眼,唯恐被灼伤。 第128章 可真正走到阳光底下,阴霾被驱散,每一寸肌肤都被温暖浸透,血液流动起来,冰雪都融化成一滩春水。 纪繁清不太自然地道了谢,拿上礼物和靳逍一起回了家。 夜幕降临,靳逍去浴室洗澡,纪繁清靠在床头拿出那对提琴胸针在灯光下打量着。 设计师巧夺天工的设计和工艺,仿佛赋予了这两样乐器生命。 它们像是一对备受祝福的新人,灵魂在看不见的舞台上,尽情舞动,合奏出一曲壮丽的篇章。 纪繁清竟然在这两件胸针上,久违地体会到“母爱”这两个字。 他出神地看了许久,才将胸针重新收进盒子里,看着露台的方向发了会儿呆,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犹豫了一秒才点进那个加密的活页夹,翻出何凤霞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无法想象她爱自己的眼神和模样,不知道她去世的时候,是不是带着没有见到自己的遗憾走的。 纪繁清盯着手机屏幕,连靳逍什么时候洗完澡出来的都不知道。 潮湿带着水汽的怀抱围过来,靳逍亲了亲他的头顶,目光落在他的手里屏幕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要回白果镇看看吗?想去的话我陪你,我们背上包就当去徒步旅行。” 白果镇,位处南方,因银杏树多而闻名。 叶父当年就是过去考察植物,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事。 纪繁清缺失的亲情,不需要任何苍白的语言来安慰和弥补,他所需要的,只是坚定不移的选择,和细水流长的陪伴。 这也是靳逍为什么要这么快带他见家人的原因,他们从今往后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无论是痛苦的过去还是光明温暖的未来,都要与彼此共享。 既然放不下,那就不妨直面,过去的事死无对证,但未必没有别的蛛丝马迹,或许还有别的收获也说不定。 但愿叶回说的是假的,但愿何凤霞只是一个普通的、无辜的可怜母亲,她并不想错换掉自己的孩子,她是真实地爱着念着纪繁清的。 那样对纪繁清来说,或许能稍作安慰。 宁静的初夏夜晚,身侧心跳声沉着有力,纪繁清被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吸引,退出相册,转头在他嘴唇上印下一个湿热的吻:“好,那就去走一趟。” 第61章 我要他不得好死 五月的南方,已经比较炎热了。 纪繁清处理完手头上几首歌的后期后,和靳逍背着包去了白果镇。 这些年城镇日益发展,修了路建了新楼,还有一座便捷的大商场,看起来熙熙攘攘现代化了不少。 两人飞机转火车到达镇上后,靳逍又找租车铺租了辆摩托,计划自己载着纪繁清去更下面的村落。 租车铺在临街占据了很大一个店面,店里停了很多型号的车,看着都有些破旧,角落放了几个大风扇呼呼吹着。老板在外面和靳逍商讨租借事项加试车,太阳还没下去,日头有些毒,靳逍怕纪繁清晒着,让他去里面等。 店里的挂机电视也开着,仿佛在和风扇比谁的噪音更大,老板的女儿坐在前台位置上,边写作业边看得津津有味,手里还拿着根冰棍,看起来大概是上小学的年纪。 纪繁清抬步往里走,随意朝电视瞥了眼,屏幕上正好在放叶回的广告。 这一刻,命运的神奇再次显现。 在两人命运交错的白果镇,他们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对上。 那张善于伪装的脸放大呈现在屏幕上,挂着毫无破绽的笑容,熟悉的声音从老旧的音响中嗡嗡传出,仿佛在与人隔空对话。 老板女儿小小地激动地“啊”了一声,作业也不写了,直勾勾盯着屏幕。 纪繁清收回视线,眯眼看向外面明晃晃的日光,静等着靳逍处理完租车事宜。 自月初在颁奖礼后台和叶回起了争执,他打了叶回一巴掌后,纪繁清已经有段时间没正面和他碰上了。 叶回拿奖后紧接着就官宣了一部港片大男主,还有几个一线的代言,看起来忙得风生水起,也就没有故意来找事了。 纪繁清没兴趣跟他纠缠不休,他顶多也就是嘴嗨一下,打他一巴掌算是一个警告,在真正做出触碰他底线的事之前,纪繁清无意对他赶尽杀绝,靳逍也就没再刻意针对他了。 他爱找什么后台爱攀什么高枝,都随他便吧。 纪繁清一直以来的做事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过去那笔烂账早已经清算,往后最好的状态就是各不相干。 摩托车租好,纪繁清戴上头盔跨上后座,靳逍发动油门,载着他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车子灵活地穿梭在各种三轮小面包中,道路逐渐从水泥大路转到羊肠小道,周围的视野一点点变得开阔。 旷野一望无际,成片的绿色秧苗在风中摇摆。 纪繁清一手揽着靳逍的腰,一手摘掉头盔,遥看向远处的天际。 橘红色的落日晕染出大片彩色的云霞,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白日里所有的喧嚣和纷争都将暂时落下帷幕。 这就是他父母生活过的地方,风吹动着纪繁清的头发,在暮色中定格成一个略显迷茫的侧影。 他父亲知道他的存在吗? 他母亲有时常想起他吗? 揽在靳逍腰间的那只手被按住,纪繁清回过神,靳逍不知何时也摘了头盔,短发凌乱着,回头笑道:“纪繁清,我们像不像在亡命天涯?” 第129章 摩托车在乡间小路飞驰着,车轮下尘土飞溅,嗡鸣声响彻天际。 风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纪繁清往前凑近,贴在他耳边道:“开快点儿,别让他们抓到。” 靳逍肩背肌肉明显一紧,肾上腺素在那一刻飙升,他用力一拧油门,大声道:“——抱紧了!” 车子绝尘而去。 纪繁清伏在他肩膀上,闷闷笑了起来。 他忽然对这趟出行,没有那么抵触了,不管他的母亲事先是否知情,她大概都是爱着自己的。 即使真是她做的,也只能说明她是个愚蠢无知的妇人而已,但母亲之爱子,大抵是不变的。 她给了他生命,他替她还了这笔债,也算是因果循环。 纪繁清无可怨言。 -- 何凤霞的家坐落在一个小村落里,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没有酒店,只在隔壁乡镇里有一间破旧的招待所。 纪繁清多年前来过一次,没有在这里住,当天就走了。这次他们过来,是准备待上几天的,考虑到没有合适的住所,最终一致决定自带帐篷。 两人都有露营的经验,晚上就在屋前的银杏树下扎了个篷,篷里吊着盏昏黄的灯,纪繁清和靳逍躺在一起,听着虫鸣蛙叫,决定明天起来再进屋打扫。 村里的夜晚很宁静,纪繁清有些累但又睡不着,于是让靳逍给他讲他在国外时的经历。 如靳逍所说,他兴趣爱好广泛,业余生活极其丰富,每个假期都闲不下来,除了搞乐队这些,每逢长假还会飞瑞士滑雪,到南极看企鹅,去海岛潜水等等。 纪繁清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怎么跟张若薇的专辑行程这么相似? 他用怀疑的目光,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靳逍故作镇定:“光听我讲多没意思,到时候带你故地重游不好吗?” 纪繁清:“……”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某人在滥用职权,以公谋私。 “……张若薇知道吗?”纪繁清心情复杂。 靳逍却底气十足:“不知道,但她无所谓,我给她批了比她上张专辑多十倍的预算,她高兴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亘古不变。 纪繁清扶了扶额,一把掀开他的手:“睡觉。” “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抱着你睡?” “各睡各的。” “你就是生气了。” “我说了没有。” “那就抱一起睡。” “热。” “不热,我给你扇扇子。” “你是不是闲的?” “没有,你不是热嘛……” 吵吵闹闹中,纪繁清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即使是在陌生的环境下,仍然一夜安枕,是以早上起床时,精神还不错,没再重翻旧账。 何凤霞的家多年没人住,叶回这么恨她,必然也是一次没有回来看过,搞卫生是个大工程。 靳逍上村口的小超市买了些打扫工具,准备把屋子里的蛛网灰尘先清理一下,不然根本没法进人。 纪繁清有呼吸道过敏史,屋内粉尘太多,靳逍不让他进,自己全副武装地戴上帽子口罩手套独自上阵了。 纪繁清看着他走进这间与他格格不入的破房子,心情有些复杂,但也没坚持进去帮忙,他才不是没苦硬吃的人。 他拿了张便签纸,坐到银杏树下写歌。 时间一点点过去,有提着桶准备去塘里涮衣服的大婶路过,打量了几眼纪繁清和敞开的大门里靳逍进出的身影,疑惑道:“你们是?” 纪繁清笔尖一顿,靳逍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抢先道:“这家的远房亲戚,过来帮忙打扫一下。” 大婶没有怀疑,只感叹道:“多少年都没见有人过来了,她儿子都不回来了,难为你们还念着。” 纪繁清半垂着眸,唇角抿了抿。 靳逍摘了满是灰尘的帽子和口罩,掸了掸身上的灰,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儿子……您还记得什么样吗?他们母子关系怎么样?” “嗐,好多年没见了,哪儿还记得,就记着他们家就这一个儿子,宝贝得紧哦,可惜是个不孝顺的,坟都不回来上一个!” 靳逍心里有些奇怪,如果明知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何凤霞还会这么疼爱叶回吗?是在外人面前故意演戏,还是愧疚下的弥补? 他又问了两句,却没有更多的有用信息了,何凤霞确实是十一年前癌症而亡,生前没什么亲人,死后也没什么人来吊唁。当年还是周岩的叶回,在村里老人的帮助下,草草在后山下找了块坟地给她埋了,连碑都没立。 “也是可怜人咯,丈夫死的早,儿子的福也没享到,辛辛苦苦累了一辈子,活活给累死了!”大婶叹了口气,提着装衣服的桶走了。 纪繁清坐在树下,沉默地听着,这些事他都知道。 他之前来的那次,就已经找人打听出了这些信息。 村里几乎只剩留守的老人了,老人信息闭塞,并不知道周岩后来去了哪儿,又变成了什么人,只知道他考上了大学,奔往更好的前程去了。 据那些老人所说,周家一家三口,从前是很和睦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传出。后来周父意外身亡,何凤霞一个人独自抚养着周岩,也是尽心尽力无怨无悔,不然周岩连考大学的机会都不会有。 第130章 任谁都看不出来,她们不是亲生母子。 可这也无法作为替何凤霞洗脱的证据,毕竟如果何凤霞真对周岩那么好,那叶回回家后,也没有必要刻意诬陷她,反咬她一口。 人真的会恶到这种程度吗? 屋子打扫好,纪繁清进去看了一圈,和他当年过来的摆设完全一致,打开柜子抽屉,仍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有相册,没有日记,没有遗落的旧手机或者影碟录像。 桌上就剩一些泛黄的散文报刊,看类型像是何凤霞的,但她没有写评语和随笔的习惯,也没有和任何人的书信往来。 关于往事,什么痕迹都没有,唯一那张何凤霞的单人照,还是夹在旧书里,像是被遗漏在了时光里。 没有何凤霞爱周岩的证据,也没有何凤霞爱纪繁清的证据。 像是被刻意抹杀了一般,真相究竟如何,纪繁清不得而知。 第二天便是何凤霞的祭日了,纪繁清和靳逍在屋里屋外转了转,没有什么新的发现,靳逍便骑着摩托车带他去兜风了,顺便去镇上买了些祭祀用品。 何凤霞的坟就在后山脚下的荒地上,周父还有村里一些孤寡老人的坟,都在那一片,道路泥泞,杂草丛生,不太好走。 靳逍在家里翻出把镰刀,走在前面劈劈砍砍,勉强清理出一条路。 “你小心点儿,跟在我后面。”他不时地回头叮嘱,纪繁清点了点头。 两人踩着清晨湿润的土壤,一路循着纪繁清曾经的记忆,找到了那两座荒凉的坟包。 纪繁清站在山野间,心里顿时产生一种闷闷的压抑感,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爱过他的人吧。 纪繁清不想再去纠结对错,和靳逍安静地烧完了纸,便离开了。 听村里的人说,后山上有一颗很大的百年银杏树,村民们喜欢上那里祈福,觉得很灵验。 纪繁清是无神论者,不需要求神问佛,只是想上去走一走看看风景怎么样。 两人徒步上山,现在不是观赏银杏的最佳季节,树叶还没变黄,一路上也没什么人。 银杏树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台上,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上面挂着很多祈福的红绸带。 靳逍绕着树走了一圈,然后在旁边不远处发现了一座道观。 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小道观,年久失修陈旧不堪,大门都已经坏掉了。 靳逍和纪繁清一起走进去,依稀还能看出神像的模样,神台上摆着一个积满香灰的香炉,几个破旧的蒲团随意散落在堂前。 虽然落败了,却依然能想象出曾经香火兴旺的模样。 两人在道馆里随意逛着,靳逍在院子里找了张纸写起了祈福的话,纪繁清不信这些,兀自走到后面的膳堂和宿舍看了看。 或许冥冥中真有注定,纪繁清在道长的房间里,翻到很大一箱子的手抄经,都是曾经的信众来祈福时抄的。 纸张早已泛黄,有些字迹都模糊不清了,但有一本格外醒目。 名为《忏悔录》。 是一个女人的自述。 【尊者在上,妇特来请罪,一切皆由我私心而起,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生死有命,我无怨无悔。唯愿我儿周岩,年年岁岁平安康乐,万事无忧。】 纪繁清心尖一颤,仿佛窥到了往事的一角,手指有些抖地往后翻。 【岁月匆匆,人生过往已四十三载,不堪回首。我这一生,平庸且无望,波折不断。 父母早年双亡,24岁那年,遇上人生挚爱周悬,他是镇上的音乐老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然我只是一介孤女,在学校饭堂负责打扫做饭,毫无长处。但他不嫌我没文化,还鼓励我读书学习,我与他相知相恋,可惜天妒有情人,不到一年时间,阿悬因哮喘发作未得及时救治,我们天人永隔。 来不及伤心,我查出已有身孕,这是他的遗腹子,我不能打掉,可未婚先孕,我一个人又无力抚养,只能匆忙嫁给同在食堂工作负责送货的周家勤。 家勤为人朴实,不介意我怀有身孕,愿意与我一同抚养孩子长大,也巧合地同样姓周。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我们迎来了孩子的降生,我给他取名为周岩,因为阿悬告诉过我,蒲苇韧如丝,盘石无转移。 岩岩是我这一生,最后的慰藉,和最坚定的信仰,我不吝惜将所有的爱与温柔都给他。 然而命运实在弄人,在我查出癌症之际,亦从配型化验单中得知,岩岩并非我的亲生儿子。可我已与他相伴半生,他幼时我教他读书识字,长大一些我陪他去镇上学习乐器,我期望他像他父亲一样优秀,但即使学不好也没关系,我依然爱他。 我们是共生的两棵树,他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如何能接受他不是我的孩子! 所以我选择了隐瞒,这是我一生中做的最错的事。 老天没有放过我,岩岩还是知道了,他骂我自私,他不想认我这个母亲,他觉得是我耽误了他的人生。 他恨我。 是的,他恨我,我好痛苦,可是他说的没错。听说那一家家境优渥,他本可以幸福无忧地长大,是命运对不起他,而我再次伤害了他。 我有罪,可我只是太不舍了。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只想在最后的阶段,让他多陪陪我,等我死了,他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离开了。 第131章 只是再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我只想再多看看他,在这短暂又荒唐的一生,唯有他的出现,才让我感觉生命有了意义。 他是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我是一个粗人,讲不来大道理,我只知道,这么多年与我相依为命朝夕相伴的孩子,是岩岩。 他是我的孩子啊!我爱他,比任何人都爱他! 至于阿悬的孩子,他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一定过得很好吧,这样也算对得起阿悬了。 也许我与那个孩子,原本就是没缘分的。 大限将至,身死业消,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唯挂念岩岩此后的生活。 望诸位仙尊,保佑岩岩前路坦荡,此生顺遂……】 啪的一声响,经文摔落,纪繁清俯身撑在桌子上,眼底通红。 靳逍听到动静,从门外赶过来,纪繁清抬头看过去,对上他的瞬间,有眼泪大颗地从脸颊滚落。 那是靳逍第一次见纪繁清哭,只觉大脑一空,心脏抽紧,快步走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了?” 纪繁清将他的手臂抓得泛白,红着眼一字一句道:“叶回,叶回……我要他不得好死!” 第62章 锥心之痛 飞机在首都机场落地。 纪繁清戴着墨镜,和靳逍一起从停机坪vip通道直接离开,车子没有开回家,而是往公司方向开,最后停在了彩虹传媒大楼门前。 纪繁清推开车门正欲下车时,另一侧的手腕被握住,他动作一顿,回过头,靳逍正深深地看向他:“有需要随时打给我……我在家等你。” “……好。”纪繁清声音嘶哑地应了一声,重新戴上墨镜,遮住苍白又冰冷的脸色。 迈出车后,身后又传来一道坚定的声音:“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你放手去做就好。” 纪繁清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随即关上车门,大步向公司里面走去。 正值工作日下午时间,大家都在,纪繁清叫了自己团队的人开会,分别整理出叶回目前待播和已签约未拍完的影视项目,还有身上背着的广告代言商务合约。 自从当年《梧桐树》事件后,他就明白了一件事,要想反击对手,那就要拿出证据,手握能拿捏住对方的东西。 所以无论是段承泽,还是叶回,他手里都握着一部分他们的把柄。 有些东西,有没有是一回事,怎么用是另一回事。 是叶回自找的! 不过一夕之间,风起云涌,平静多日的网络,突然刮起一阵飓风。 最近风头正盛、事业如日中天的叶回,因为各种丑闻,直接霸榜了热搜。 #叶回 睡粉# #叶回 强迫粉丝打胎# #叶回 偷税漏税# #叶回 抄袭# #叶回 富婆姐姐# …… 非常多的词条,如雪花般冲上热搜,并且一直没有被撤掉。 办公室里,叶回经纪人电话都打爆了,还是联系不上平台的人撤热搜。 叶回闻讯匆匆赶来,甫一进门,就被经纪人大姐暴躁地一个手机砸过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 叶回脸色难看地避开,沉声道:“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是有人故意黑我!” “黑你?人家照片视频录音样样齐全,直接能一锤子把你捶死,公关部都想不出能洗白的文案,这叫黑你?!”经纪人大姐要崩溃:“你睡粉就算了,打胎这种事你也不提前跟我说?还有抄袭的事,你找的什么狗屁枪手,抄袭你也看不出来?现在一顶帽子扣过来,是要承认抄袭还是承认找的枪手其实你根本没能力自己写歌?你觉得哪个粉丝会买账?” 叶回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踹了一脚茶几:“抄袭的事能全怪我吗?当时歌发过来,你们不是也审核过吗?怎么,当时没看出来,现在反过来全赖我头上?!” 经纪人气到失语,睡粉打胎抄袭被包养,这些说到底只是道德层面的,但偷税漏税可是法律层面的,是要坐牢的! 两人在办公室里互相推卸指责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万全之策,工作室官微也一直没有发声,粉丝都快闹翻天了,一面面对铁证仍然坚信自己哥哥是被黑的,抄袭是凑巧,睡粉是谈恋爱,打胎是女方想借子上位,被包养是哥哥有魅力被正常追求而已,总之哥哥是无辜的,该被骂的是废物工作室。 大家仿佛找到了发泄口,对工作室群起而攻之,将经纪人大姐各种宣传助理骂了个狗血淋头,可谓是雪上加霜。 正当他们内部一团乱的时候,资方已经嗅到了风向,各品牌官微开始动手处理叶回相关的博文,要么删掉要么隐藏,并且纷纷联系工作室要说法,表示如果因艺人形象受损等原因,无法继续履行合约的话,所有损失当由艺人方承担,他们会追究违约金。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经纪人一通通电话接到手脚冰凉,那些违约金加起来,简直是天文数字。 与此同时,叶回的待播剧可能也会受到影响,现在上面对劣迹艺人管控极严,剧组多少人的努力,可能都要因为他一个人的原因而全部泡汤。 电视没法上,已开拍的电影也被迫搁置。 大家都在观望,等叶回的响应,等官方的播报,看看是否还有转机。 “我知道是谁做的!”叶回脸色铁青,眼神阴鸷,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第132章 第二天早九点,纪繁清的车还没到公司,前台就打电话给他,说有一位自称他母亲的女士想见他。 纪繁清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神色冷漠道:“我母亲已经死了,你问问她从哪个坟里爬出来的。” 耳机里瞬间噤声,纪繁清抬手挂了电话,然后打方向掉头,往家里开。 经过别墅园门卫厅的时候,看到旁边停了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和门卫沟通着什么。 纪繁清嘴角划过一丝冷嘲,在闸机开启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轰的一声开了进去。 危机公关的黄金24小时已经过去,叶回方还是拿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证据,只发了一篇不痛不痒的通告,坚持辩称自己是无辜的,一切都是一场有组织的预谋黑,法务正在搜集证据,势要将造谣者送入法庭。 微博升堂,大家都想看谁会进去。 夜晚,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网络的舆论之战暂时偃旗息鼓,但梦中的纪繁清却经历着另一场战争。 他见到了白天守在公司等他的叶母,叶母让他放过叶回,说他们是兄弟,让他不要这样狠心绝情。 他说不,另一道声音同时在背后响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纪繁清回头,看见了何凤霞的脸。 她哭着求他:“收手吧,不要再针对他了!不要让他身败名裂,就当我求求你了!放过他这一次吧!” 纪繁清僵在原地,头疼欲裂。 而另一头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妈!”一个少年跑过来,是18岁的叶回的脸。 叶母和何凤霞同时应道:“小回!岩岩!” 叶回停住脚步,左右看了看,跑向叶母:“妈!” 何凤霞眼泪夺眶而出:“岩岩,是我呀!妈妈在这儿!” “你不是他妈妈!我才是他妈妈!”叶母抱着叶回,急切地道:“这是我儿子!那个才是你儿子!” 何凤霞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纪繁清,摇头道:“不是!他不是!岩岩才是我儿子!” 她拼命地跑向叶回,竟然直接从纪繁清的身体里穿了过去,霎时间纪繁清感觉到一股锥心之痛。 “啊——!!”他挣扎着醒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繁清!”靳逍抱着他,一遍遍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是梦,做噩梦了!” 纪繁清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发不出,只颤抖着流下满脸的泪水。 靳逍胸口的衣服一点点被浸湿,他用力地收紧手臂,哑声道:“没事了,很快就会结束了!” 日升月落,又是一日。 新闻逐渐发酵,墙倒众人推,又有更多的人出来捶叶回。 有之前他同组的小演员,站出来指责他在剧组耍大牌,经常迟到早退不说,还加戏改戏霸凌新人,甚至借拍戏泼自己开水,险些造成他脸部毁容。 微博里同时配上了当时剧组里的一些现场照片还有叶回趾高气昂的视频,以及自己的就医记录和伤情报告。 网上顿时又是一片骂声,并且公开表示将抵制叶回代言的产品。 但叶回工作室里的人暂时顾不上这些,大家都在焦头烂额地配合税务局查账。 傍晚,纪繁清结束电话,从办公室离开。 叶回的工作室里,有他买通的人,叶回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临下楼时,前台又来电说有人来访,纪繁清以为叶家还不死心,正欲拒绝时,前台报出了肖杰的名字。 纪繁清一顿,沉默片刻,答应见他。 两人在一间单独的会客室见面,肖杰经过这几年牢狱的磋磨,已经没了大明星时的气场,整个人消瘦而局促。 “找我有什么事?”纪繁清并不同情他,成年人就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他说过,他该赔的也赔了,不欠他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写歌。”肖杰交握着手,不安地动了动:“我知道以我现在的情况,在内地复出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想唱歌,没有舞台也没关系,不行我就去国外发展,只要还有人愿意听就行。” 纪繁清看着他,未置可否,冷声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肖杰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叶回的事是你在背后推动的吧?” “是又如何?” “其实我出狱后,他也找过我,他说可以给我一笔钱,但是让我出来指证,当年那张推迟的专辑,是因为你抄袭才导致无法预期发行的。” 纪繁清唇线一紧,神色顷刻间冷下来。 “但是我拒绝了他。”肖杰抬起头,眉眼间有些沧桑:“我也是看到最近的新闻,才鼓起勇气来找你。我知道你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当年那件事,公司要考虑自己的利益,我也爱莫能助,但我想过先帮你垫付这些钱,等你后面再慢慢帮我写歌还给我。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才华。” “你没有跟我提过要帮我垫付。”纪繁清并不相信他说的,也不会跟他打感情牌。 肖杰自嘲一笑:“是的,因为在我发出这个提议之前,段先生找到了我,迫于某些压力,以及他说他会帮你,我就没有再坚持了。” 纪繁清目光一滞,重复道:“你说谁?” “段先生,段承泽。”肖杰搓了把脸:“我以为有他帮你,你不会过得太艰难,没想到你会选择签给杨戬,这件事我心里有过愧疚,但后来听说你还能继续念书,就没再纠结了。再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走错了路迷失过,但也付出了代价了。我知道以你现在写歌的身价,我支付不起,但我恳请你帮帮我,只要你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133章 纪繁清沉默地听着,搭在扶手上的手用力地收紧,眼里爆出几条猩红的血丝,然后红唇一勾突兀地笑出了声。 他猛地起身道:“好,我帮你写歌,条件只有一个,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能向叶回套出当年是他抄袭我的证据,我免费给你写一张专辑!” 言罢,推开椅子大步离去。 第63章 做到睡着为止 段氏大楼。 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儿,楼里除了些加班的员工,没多少人。 副总裁办公室仍然亮着,段承泽开了一天的会议,刚回到书桌前处理积压的文件。 纪繁清给他捅了不小的篓子,但也算不上致命,集团树大根深不会那么轻易就撼动根本,只是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公司的声誉一旦受损,消费者的信任很难再次建立,竞争对手也趁着股价动荡期间,浑水摸鱼恶意收购。 如今段父基本已经退居幕后了,台前的工作全权交给段承泽在处理,这段时间他每天重复着各种应酬、开会、加班,胃病反反复复,是以整个人看起来迅速消瘦了下去,两颊都明显较之前凹下去不少。 如果细看的话,额角还多了一道浅浅的疤。 段承泽揉了揉眉心,刚批完一份文件,门外传来秘书的喧哗声。 “不好意思,纪先生,您不能进去!请您稍等,容我先通传一下!纪先生——” 砰的一声,大门被直接推开。 纪繁清脚步不停,在段承泽错愕的目光中,走到桌前抓起一迭文件,扬手砸在了他脸上。 秘书尖叫一声,要跑过来。 段承泽偏着头低喝了一声:“出去!” 秘书咬唇顿足,白着脸退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室内安静下来,纸张飘落一地,段承泽从位子上抬眸与他对视:“……气还没出完?” 他面色沉静,语气纵容,仿佛在面对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而他是那个成熟包容的大人。 也是,在香港时纪繁清就砸了他一红酒瓶,回来后又爆他公司的内幕,那些资料,他应该是早就着手在收集了,就等着这一天派上用场捅他一刀,但凡换个人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纪繁清能安好地站在这里,趾高气昂地再次给他甩脸子—— “你也就仗着我喜欢你而已。” “喜欢我?”纪繁清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你懂什么是喜欢吗?段承泽,你只是喜欢看我孤立无援时只能依附你的样子,那样你很有成就感是吧?你看我是不是看一只蝼蚁一样,可以随便任你摆布?” “我没有……” “不重要了!”纪繁清打断他:“我现在只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如果当年我和叶回没有错换身份,最先和你相识的应该是他吧,要真是这样就好,你们倒是挺配的!” “纪繁清!”段承泽沉下了脸。 “怎么?觉得膈应?恶心?”纪繁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苍白的脸有一种诡异的妖冶,像是美丽的毒蛇在酝酿致命的攻击:“你知道吗,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感觉。” 段承泽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语言是一把无形的刀,伤人不见血,却刀刀致命。 段承泽只觉胸口剧痛,而纪繁清的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快意,每一道冰冷的视线,都像一道利箭穿胸而过。 “恶心得要命!” 段承泽双目死死地盯着他,喉间漫上滚烫的血腥气:“那谁的喜欢你觉得不恶心?靳逍?跟他上床你很爽是吗?” 电话里的喘息声忽近忽远,如鬼魅般在耳侧萦绕,面前的人逐渐幻化成另一副浪荡的面孔,在他人的身下婉转呻吟。 段承泽太阳穴突突地跳,心底的怒火忽然喷薄而出,抓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出去:“纪繁清,你怎么那么下贱!” 烟灰缸落地滚了几圈才停,纪繁清侧身避开却还是被刮到了脸颊,颧骨上擦出一道红痕,但他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我跟谁上床,下不下贱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第一,叶回的账我正在和他清算,如果你因为叶家的关系选择帮他,别怪我把段氏一起拖下水,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第二,如果你再敢对靳逍下药,做出之前类似的事,我一定加倍地奉还在你身上!至于是什么药,那就不好说了,但你一定不会比他好过!” 他眼底闪动的决绝,仿佛一个疯狂的亡命之徒。 段承泽被震慑在了原地,艰涩地开口问他:“你爱上他了……是吗?” 面对同样的处境,靳逍却做出了跟他截然不同的选择,所以纪繁清放下了戒备,彻底爱上了他! 而这一切,是他促成的,是他成全了他们!段承泽忽然低哑地笑出了声,笑得面容扭曲,笑得眼前一片模糊。 “与你无关。”纪繁清冷漠地转身:“记住我说的话,请段总你好自为之!” 离开段氏大楼,夜幕已经降临,天空变成很深的蔚蓝色,纪繁清将车开到公园边,熄火下了车。 公园前面有一条河,跨上石桥,可以看到下面流动的河水,水面波光粼粼,折射着两侧沿岸璀璨的霓虹灯。 纪繁清站在围栏边,静静地吹着夜风冷却自己,风拂过脸颊,带来轻微的刺痛感,颧骨处已经肿起来一小块。 他低头看了眼水面,水波晃动看不清自己。 第134章 他的面目已经模糊了,他的过去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而前方的道路,只剩下一条。 他要叶回付出代价!他要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手机铃声响起,纪繁清收回思绪,低头看了眼,屏幕上显示“靳逍”来电。 那一刻,纪繁清飘荡在半空的灵魂,仿佛暂时安稳地着陆。 他接起来喂了一声,靳逍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在哪儿呢?下班这么久还不回来,我饭都快做好了。” 纪繁清垂下眸,水面的波光映在他的眼底,如星光点点。 他轻声问:“做了什么?” “找徐阿姨新学了一道红酒炖牛肉,你上次吃说还不错来着,不知道学得像不像,你回来尝尝看。然后顺便摘了几根黄瓜回来,给你做个金枪鱼蔬菜色拉怎么样?我发小上周出海海钓,自己钓回来的,我给拿了小半块走了,可以给你做好几顿呢,只可惜是金鳍的,不知道你嘴这么叼吃不吃得惯。” 絮絮叨叨的声音闲话家常般从听筒里传出,伴随着乒乒乓乓的背景音,大概是在厨房里,以至于他说的话都像是带着一股温暖的烟火气,隔空感染着对面的人。 “下次我们也一起出海去钓鱼吧,我给你钓一条蓝鳍的,回来让徐阿姨给我们包水饺吃!” “嗯。” 靳逍将炖好的牛肉端到餐厅,声音低了下来:“早点儿回来好不好?我听着你那儿有风,别吹感冒了。” “现在回了。”纪繁清眨了眨眼,逼退那一丝热意,转身往车里走。 车子一路平稳开回家,刚一进门,就看到靳逍从客厅沙发上起身过来,却在看见他脸的那一刻,目光一沉,整个人气势陡变。 “谁打的?”他快步走过去,手摸向纪繁清的脸颊,纪繁清偏头避开:“没事,不小心撞到了。” 靳逍喉结滚了滚,最终抿唇忍住了,只道:“我先帮你上药。” 纪繁清原本想说这点儿伤不需要上药,但看了眼靳逍的脸色,话出口前又转而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在客厅上了药才洗手去餐厅坐下,靳逍又按照网上搜的,去厨房煮水煮蛋给他揉脸。 纪繁清先吃了几口,牛肉炖得软烂带着香甜的红酒香,餐厅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变得格外安静,纪繁清又倒了半杯红酒喝下,然后起身去厨房,看着灯光下那道高大修长的背影,径直走过去抱住他开始接吻。 酒香在唇齿间蔓延,靳逍揽着他的腰,低喘着稍微退开了些,瞥了眼燃气灶:“马上就好。” “不急。”纪繁清伸手关了阀门,踮起脚重新吻了上去。 两人就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做了一场,结束后靳逍抱纪繁清上楼洗澡,帮他把浴缸放好水后,又重新折回去把菜热了热,端上来准备和他一起吃。 推开房门,正好看见纪繁清穿着浴袍,站在床头柜前拿着瓶药往手心里倒。 “纪繁清!”靳逍罕见地疾言厉色起来,走过去放下托盘,抢过他的药瓶,看了眼安眠药的标签,果真如他所想。“你什么时候拿的药?你这几天背着我吃了多少次了?” 纪繁清眉眼间聚着抹疲惫:“睡不着,吃两颗助眠而已。” 自从白果镇回来后,他就开始严重失眠,即使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不依靠药物,根本无法入睡。 靳逍握着手里的药瓶,心脏如同针扎,眼里溢出一抹痛色,最终深吸口气,缓和了语气道:“可是你刚刚喝了酒,不适合再吃药了,今天先不要吃了。” “就喝了一点儿,没事。”纪繁清坚持。 靳逍也不容反驳:“睡不着,就找点儿别的事做。做到睡着为止。” “……” 瓶子落到了地上,纪繁清被压到了墙上。 靳逍不再忍耐,动作变得直接而粗暴,带着最原始的兽性。 疼……但是又让人产生快感…… 既然痛苦无法忘记,那就用另一种方式来覆盖。 纪繁清的神识被完全侵占,再也分不出一丝一毫的思绪去思考其他。 墙边、玻璃门上、洗手台、浴缸、阳台上……凡是举目可及的地方,都留下了两人的痕迹。 到最后纪繁清已经不记得是何时入睡的,又是在哪里睡过去的,醒来已经是快中午的时间了,一夜无梦,仿佛回到了刚到白果镇他们一起睡在帐篷里的时候。 那时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一切暂时相安无事。 纪繁清睁开眼,从网络上新一轮的舆论中,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o家腕表和en汽车率先对叶回发出了解约通告,并要求他对已投入的在线线下广告宣传成本进行赔偿。 有了这两家的开头后,其他广告商也纷纷下场宣告解约,与之撇清关系,并就损失追究赔偿。 虽然偷税漏税的事还没有实锤,但睡粉打胎和抄袭这几件事,就足以使他之前经营的形象全线崩塌了。 而他背后的金主也不管他了,靳逍和赵小姐做了资源置换,帮赵小姐进军内地市场,于是赵小姐爽快地把叶回给踢了,连带着那部港片的男主角,也一同收回了。 已官宣的剧组被除名换角,又是一波热烈讨论,大家吃瓜的速度已经快赶不上产瓜的速度了,这几天都恨不得住在瓜田里,叶回这个名字以另外一种方式火遍全网。 而他的工作室,仍在含糊其辞转移视线。 第135章 ——垂死挣扎。 纪繁清刷着消息,和靳逍一起吃了午餐,然后分别去公司忙了。 临走前,靳逍帮他把脖子上的丝巾系好,拇指在他耳后一处隐蔽的吻痕上按了按:“晚上早点儿回来,我们继续治疗。” 纪繁清:“……” -- 车子慢慢悠悠开到半路,纪繁清支着头等待红灯,手腕处有一圈领带勒过的红痕,在雪白的皮肤上如朱砂般醒目,令人遐想非非。 车里放着首抒情歌,或许是音乐的作用,又或许是在极度的疲劳过后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纪繁清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下来,直到歌曲被手机铃声打断,是一串陌生号码。 他看了眼中控屏,大概猜到是谁,不是叶回就是叶家的人。 这几天叶母换了好几个号打给他,都被他听了开头就挂了,丝毫转圜的余地都不给,可她还是锲而不舍。 这大概就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纪繁清神色淡下来,点了接听,叶回尖锐的声音从音箱里传来:“纪繁清,我知道是你!你故意搞我!你看不得我好是吧?” “是。” 对面哑然半晌,然后发了疯一般:“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早就给我下好套了是不是?那首抄袭的歌是你故意让人送来给我的!你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纪繁清语调淡漠。 “你别装了!我的那些黑料,不都是你找人曝光的!o家和en和我解约事,是不是你让段承泽做的?还有我的合同细节,你到底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安插了你的人?!!”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纪繁清!我没工夫跟你绕弯子!我警告你立刻收手,否则别怪我也把你的那些丑事都抖出来!” “哦?丑事?”纪繁清看着前方的绿灯,松开剎车踩下油门,眼神深不见底:“你是指你诬陷疼爱你十八年对你有求必应,哪怕生命最后一刻也只想着你的养母是偷换孩子的小偷这件事,还是指你抄袭我写给奶奶的歌卖给别人抢先一步发表,然后让你亲生父母携恩逼迫我放弃追究独自承担下五百万债务这件事?你想曝光哪一件?不妨我来帮你。” 对面再次噤声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你应该先问问自己做了什么。” “纪!繁!清!”叶回咬牙切齿:“凡事留一线,你别太做绝了!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你们欠我的!是你妈先对不起我的!我在那个破村子里生活了十八年,凭什么我要代替你在那里生活十八年!” “所以这就是你后来泼脏水污蔑她的理由?”纪繁清目光冷下来,脚下不自觉加速,声音飘散在发动机的轰鸣中:“她那么爱你……” “谁稀罕她自以为是的爱?她只是自私地想把我留在那个村子里,留在她身边给她养老送终!” “叶回!”纪繁清厉喝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一紧。 “怎么?你嫉妒了?”叶回反应过来,古怪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是该嫉妒,你的养父母不要你,亲生父母也不认你,你怎么那么可怜啊纪繁清?你猜她死前最后一刻,叫的是谁的名字呀?” 纪繁清铁青着脸色,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握在手里紧紧攥了半晌,直到红灯再次亮起,他才松开速度过快的油门,踩下剎车,同时拨出了周城安的电话。 “是我……之前托你办的事,有消息了吗?……好,谢谢。” 纪繁清扔下手机,在绿灯点亮的那一刻,一路飙去了公司。 第64章 我不能死 周一上午十点,在热搜上挂了一周多的叶回,最终迎来了官方的通报。 经查证,某叶姓男艺人,多年来通过空壳公司、虚假合同等操作手段,偷税漏税金额超五千万之多,限时责令补缴并处五倍罚金,如拒不缴纳,将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另该艺人经纪人涉嫌做假账,已被公安机关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通报一发,微博几近瘫痪,曾经站的多高,现在跌的就有多惨,路人无限唏嘘,粉丝则集体失声。 官方直接一记重锤捶死,叶回工作室之前还在叫嚣冤枉,现在再也无可辩驳,评论区被各路冷嘲热讽冲了,工作室连上线删评都顾不上。 从此往后,叶回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在内娱平台上算是彻底翻不了身了。不仅未播剧上不了,就连以前主演的片子,也纷纷从平台上下架。后续等待他的,除了数额巨大的罚金,还有剧组广告商无数的违约赔偿。 纪繁清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小何给他汇报那一系列赔偿加在一起的总数额,就算把叶回这几年的收入都赔进去,可能都依然不够。 听说叶家正在清算变卖资产,以叶家几代积累的家底,虽不是大富大贵之辈,但若是愿意倾家荡产帮他堵这个窟窿,倒也不是不可能还上。 只是叶回再想过以前被人追捧着的日子,那是绝对不可能了,这种心理落差,就足以折磨他后半辈子了。 至于叶家,他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是应该的。 纪繁清心如止水地听着汇报,说不上有多大的快感,但也绝没有同情怜悯的情绪。 高楼的坍塌,非一朝一夕之故,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136章 “肖杰那边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他说一旦拿到有用信息,会主动联系我们。”小何道:“不过叶回现在自乱阵脚,大概会放松警惕,应该快了。” 纪繁清点点头,手机屏幕亮起,进来一条短信,是叶回工作室里他的人。 “目标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在联系赵小姐无果后,有狗急跳墙的趋势,您提前提防着点儿。” 纪繁清按灭屏幕,将手机丢到一边儿,继续办公。 当年的事无所谓叶回爆不爆出来,但《梧桐树》这首歌,他势必要拿回来。 只是肖杰不适合再唱了,纪繁清看了眼日历,靳逍的生日快到了。 他要重新编曲,将这首承载着他对奶奶的爱的歌曲,送给靳逍来演绎。 他不需要做叶繁或者周岩,他是纪繁清,这首歌就是他的过去,而靳逍,是他唯一会放进未来的人。 下班时间一到,纪繁清的电话又准时响起。 “忙完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靳逍的声音响在耳侧。 纪繁清的心再次安定下来。 “不用,我把车开回去,明天去d&j工作室。”他拿上车钥匙,往停车场走。 “行,正好薇姐签证办好了,明天去开个会,后天我们就出发去瑞士吧。拍完mv顺便带你去滑雪,我妈在那边有栋庄园,我们可以在那儿住一段时间,避避暑。” “嗯。”纪繁清按下电梯,金属门上反射出一张过分苍白瘦削的脸。 靳逍隐藏的担忧他能感受到,他在背后帮他推动着一切,他也能看出来。 快了,一切就快结束了,他也会慢慢让靳逍安心。 电梯一路通行到负二,刚出电梯有了信号,手机便再次响起,是肖杰的电话。 纪繁清接通,举着手机朝车位处走,这一片停的都是高管,因为不用打卡所以来去自由,这会儿没什么人,四周安静无声,肖杰的声音清晰可闻。 “录音拿到了。” 纪繁清脚步一顿,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一下,叶回现在大概被逼得穷途末路了……” 有脚步声从背后响起,纪繁清一瞬间背脊紧绷,猛地回头看去,是一个穿粉色萝莉裙的小女生。 女生画着可爱的妆容,捧着粉红的信件,脸颊红扑扑的:“繁清哥哥,我好喜欢你!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纪繁清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怀疑自己最近精神是不是太敏感了,但看着眼前的女孩,又不由皱起了眉,有些反感这种追星行为。 就在女孩拿着签字笔靠近时,纪繁清正欲拒绝,手机听筒里继续传出肖杰沙哑的声音:“他好像在私联他的一个私生,不知道要做什么,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儿,现在私生都很疯狂的……” 纪繁清大脑里的某根弦骤然一紧,猛地抬眸看向面前女生那张无害的脸,就在那一刻,女生天真的笑容恶意地扩大,举起签字笔的时候,手心露出一个喷雾头。 纪繁清瞳孔飞速缩小,想偏头避开已经来不及。 白色的烟雾中,女生凝固的笑脸在眼前晃动:“为什么要欺负我哥哥呢?他那么好,你怎么忍心的呀……” 肖杰的声音仿佛从虚空中传来:“你在听吗?旁边谁在说话?……纪繁清?” 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光线消逝的最后一刻,另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阴森可怖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是你逼我的!” -- 光线再次涌入眼帘时,周围环境已经截然不同。 身下摇摇晃晃,纪繁清睁开眼,被头顶的灯光刺出了生理性的眼泪,他尝试着动了动手和脚,发现全都被绑住了,并且由于时间过长已经产生了麻木感。 他甩了甩晕沉沉的头,环视一圈,发现在一辆面包车里,开车的人带着一个黑色鸭舌帽,只消看一眼背影他就能确定那是叶回。 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叶回将他绑住扔在车厢后面,不知道要带他去哪儿。 “你想做什么?”纪繁清挣扎着起身,喉咙因为被吸入物刺激,而十分干痒难受,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叶回从后视镜看他一眼,目光阴沉沉的:“是你把我逼上绝路的,那就别怪我带上你一起!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过好日子!” 纪繁清背靠在车厢壁上,调整着呼吸,冷冷与他对视:“你自己违法犯罪,与我何干?” 叶回狰狞地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搞我?靳逍帮你,段承泽也帮你,税务局的人你又是找谁搞定的?纪繁清,你真行!你拿你这张脸跟多少人做了交易,让他们那么豁出去帮你?!” “难道你偷税漏税的事不是事实?” “这个圈子里谁不是这样!凭什么就查我!!” 车子一个打滑,纪繁清后脑勺狠狠撞在金属门上,他咬牙闷哼一声:“你要是不想现在就跟我死在一起,最好好好开车!” 叶回重新握紧方向盘,咬着牙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一路从小路上往郊区的方向开。 外面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快各个路口上都会设置检查关卡,他必须要快。 他不想死,但他没有退路了,是纪繁清把他逼上了绝境。 前途尽毁,身败名裂,所有的资金全部被冻结,还有数不清的赔偿金……纪繁清想要他死,那好,不如让他自己先下地狱! 第137章 车子最后开到一处废弃的烂尾楼里,叶回在车里啃完一个干噎的面包,然后打开后面的车门,揪着纪繁清的衣领把他扯下车。 纪繁清手脚被缚,直接摔到了水泥地上,狼狈的样子取悦了叶回:“你也有今天?” 说完不解气,又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脚,纪繁清背脊躬成一团,硬是一声不吭。 “你有种!”叶回的笑容消失,又阴沉下脸。 他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纪繁清这副清高的样子,好像永远高高在上,被打断骨头也不会服软求饶一句,可他偏想看他趴在他脚下跪地求饶的模样! “我看你骨头有多硬?”叶回蹲下身,一把扯住他后脑勺的头发,纪繁清被迫仰起头,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冷汗,但眼神依然不屈。 “绑架是会坐牢的,我劝你想想清楚,原本只是交罚金就够了,但你现在的行为,足够让你吃牢饭了!” “吓唬我?”叶回冷笑,五指收紧,满意地看到他眉间浮现出一丝痛色,俯身在他耳边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坐不坐牢有区别吗?倒是你,纪繁清,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要让你也尝尝我承受的所有痛苦!” “呵,你有什么好痛苦的?”纪繁清冷笑出声:“哪一样冤枉了你?你从来都不知道知足,在周家时何凤霞爱你,回来叶家后梁怡也爱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啪的一声,叶回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放屁!你妈根本就不爱我!” 纪繁清耳朵里一阵嗡鸣,只听到叶回癫狂的嘶吼声:“她明明知道了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却还要瞒着我!她肯定是害怕我回了叶家就没有你的位置了,她想让她的亲生儿子留在大城市过好日子,她想要我穷困潦倒一辈子!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过那种穷苦的生活!我恨她,我要让她的儿子也尝尝穷困潦倒的滋味!” “所以你故意撒谎,污蔑是她偷换了孩子!你想让叶承东和梁怡把对她的恨转移到我身上!”纪繁清喘息着靠在车门上,眼里闪着寒意:“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我和平共处,你从来都只想把我赶出那个家,你想让我众叛亲离,无家可归!” “没错!是又怎么样!那是我的家!”叶回目眦欲裂,他永远都忘不掉第一次见纪繁清的样子,其实早在被叶父叶母带回叶家之前,他就偷偷在小区外面看过纪繁清一次。 他背着一把大提琴,从外面回来,天气炎热,他周身却像萦绕着一股清凉的气息,仿佛根本不会像学校那些粗莽的男生一样满身臭汗。 同样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叶回贫穷、普通、在人群中泯然众人,纪繁清却芝兰玉树,如同一只白天鹅。那一刻自卑和仇恨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那本该是他的人生!却被纪繁清鸠占鹊巢夺走了这一切! “是你欠我的!是你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人生!” “我欠你的我已经还了!”纪繁清的眼里燃起一把仇恨的火焰,在叶回看不见的背后,他缓缓挣开了绳索,眼神带着一抹狠意:“那你欠我的呢?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给我?” 叶回仿佛听到什么无稽之谈:“……我欠你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纪繁清猛地挥拳砸向他的脸颊:“你欠我原本属于我的人生和爱!” 砰——叶回被砸翻在地,纪繁清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掐住他的脖子又是一拳:“原本我也可以拥有一个很爱我的母亲,我也可以在我亲生母亲身边长大,是你夺走了这一切!” 拳头如雨落下,纪繁清眼里盈上血色:“你欠我的,又怎么还?!” 惨叫声连连,叶回在晕眩之中费力地截住他的拳头,趁他双腿不便体力不支之际,又是一脚狠狠踹出去:“我不欠你!那种贫穷的日子我过够了!没有人会想过那种生活!” 纪繁清撞到车门上,又摔回水泥地上,腹部绞痛作呕,他双手撑在地上,竭力想站起来,叶回却先一步从副驾驶杂物箱里掏出一把金属扳手,照着他的头就砸了过去。 “唔——” 纪繁清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叶回抓起他带血的头发:“我很早就立志要出人头地,要过人上人的生活!你母亲却想把我留在小山村里,她毁了我一次,现在你又来毁我第二次!很好,纪繁清,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纪繁清眼神混沌,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 叶回寒着声音:“你就这么不怕死?好啊,我倒要看看靳逍赶来给你收尸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那一瞬间,纪繁清强弩之末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眼里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叶回在旁边残忍地笑了起来,拿绳子重新缠住他的手,将人拖去了屋里。 我不能死。 意识坠入黑暗之前,纪繁清脑海里只剩这最后一个念头。 第65章 “你……哭什么……” 天光破晓,郊区的天亮的很早,夜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纪繁清躺在地上,感觉到身体正在发热,头上钝钝作痛,由于长时间滴水未进,喉咙里又干又疼,他躬起身子低咳了两声。 墙角裹着一件外套睡觉的叶回,立刻惊醒过来,警惕地朝他看去,见他奄奄一息不足为惧的样子,才又放松下来。 “我需要、水……咳咳……”纪繁清闷咳着,声音低哑难辨:“头上的伤口,也要、处理……” 第138章 叶回嗤笑一声:“你有资格提要求吗?” “如果你不想……咳咳,我死的这么快,那就……给我水……”纪繁清额头抵在地上,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像刀割。 伤口大概发炎了,他在发烧,还有些低血糖的症状,眼前阵阵发黑。 “你不是不怕死吗?怎么又突然想通了,惜命起来了?”叶回站起来,围着他打量,看着曾经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如今碾落成泥,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满脸的尘土和血污,“原来你也有弱点啊,纪繁清,你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 纪繁清闭上眼,像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终是吐出两个字:“求你……” 一串恶劣的笑声响起,叶回拿起瓶矿泉水:“我还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拧开瓶盖,蹲到纪繁清身边:“想喝吗?”像逗宠物一般,他拿着水瓶晃了晃,在纪繁清艰难看过来的目光中,忽然勾起嘴角手腕一斜,将一瓶水直接倒在了他脸上。 “那就自己舔吧。” 冰凉的液体哗哗而下,纪繁清睫毛剧烈颤了下,头发、眼睫、脸上的血污被冲刷开,露出里面苍白而透着不正常潮红的皮肤。 他唇缝微启,几缕脏水顺着脸颊流入口中,带着土腥和铁锈的味道,让人作呕,但他却硬生生咽下了,喉咙里的不适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他睁开湿淋淋的眼睫,目光平静:“你抓了我,你也跑不掉,除非你想杀我泄愤。但我死了,一定会有人给我报仇,让你给我陪葬。” “谁说我想要你死了?”叶回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那你想要什么?钱?” “不。”叶回起身,垂眸看向他:“我要你生不如死!” 天光大亮,太阳高高升起。 屋外传来脚步声,小姑娘换了身简单的装扮,马尾辫格子裙,热切地跑过来,看到叶回的那一刻惊讶地瞪大眼:“哥哥,你的脸……他打你了?!” 说完,恶狠狠地瞪向地上的人,完全看不见他已经几近昏迷, 叶回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嗯,都准备好了!” 纪繁清的意识浮浮沉沉,体温仍在升高,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模糊的视野里脚步进进出出,房间里弄出窸窣的响动。 他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也无力反抗,直到嘀的一声——摄像机开启的声音。 纪繁清眼皮骤然掀开,意识回笼,脑内警铃作响,朝声源处看去,叶回在房间一角架起了一个支架,上面的拍摄装备正对着他的脸。 “你想做什么?”纪繁清的背脊上升起一股寒意。 叶回调试着角度,语调玩味:“你不是不喜欢被人上吗,那我当然要让人好好玩玩你,你越害怕什么,我就越要让你承受什么!你说等你被上的视频传遍全网,以靳家的地位和脸面,他们还会同意靳逍跟你交往吗?” “你、敢!”纪繁清强撑着坐起身:“你要是敢这样做,除非我死,否认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行啊,那就看谁先下地狱!” 话音刚落,敞开的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身高并没有高出纪繁清很多,但体型几乎是他的两倍,手臂上全是凸出的肌肉。 纪繁清十指攸地收紧,指甲嵌进掌心,隐隐战栗起来:“叶回,如果你想要钱,我们可以谈。” “现在才想起跟我谈?对不起,晚了!我早就说过让你做事不要太绝,这就是你的报应!”叶回转身朝外走,路过门口的男人时,阴郁一笑:“这里的空间就留给你们俩了,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玩,不用太温柔,猎物就是要看他挣扎才有意思,放心吧,他没力气反抗你!” 男人低嗯一声,看向纪繁清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精光。 纪繁清霎时感到一阵反胃,死死地盯着男人一步步靠近的脸。 叶回走到楼外,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眯眼看着远方的天空,光线有些强,刺得他眼眸刺痛有流泪的冲动。 不知道是为自己而流,还是为纪繁清接下来的遭遇而流。 他们这辈子,注定不死不休了。 忽然,一道惨烈的叫声从楼里传出,房檐上停留的飞鸟被惊起一片,叶回脸色一变,扔了烟头往里跑。 房间内,黑衣壮汉捂着脸倒在一边,指缝里血流如注。 纪繁清手里握着一把尖锐的车钥匙,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凶狠而决绝。 “废物!”叶回低骂一声。 黑衣大汉也恼了起来,重新朝纪繁清扑过去,手拿开的瞬间,露出从眉心到鼻梁的一道伤口,皮肉翻开深可见骨,可见纪繁清下了多重的手。 原本那枚钥匙是冲他眼珠去的,如果不是他避开及时,此时已经瞎了一只眼。 “妈的!老子废了你!”他抓住纪繁清再次攻击过来的手,用力一拧,伴随着关节脱臼的声音,是一道嘶哑的惨叫。 纪繁清脸色煞白,钥匙脱落在地,没了武器,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压在地上,后脑勺撞出一声重响,同时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眼前金星闪动,鼻腔里有热流涌出。 叶回眉心抽动了一下,但没有阻止,就这么冷眼旁观着男人俯身下去,解纪繁清的衣服。 第139章 “滚——”纪繁清意识不清地挣扎,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试图扇回去,可刚抬起来就被紧紧扣住。 就在挣扎之际,有警笛声远远传来,室内空气顿时凝固,男人一僵,慌张地抬头看向叶回:“警察来了!现在怎么办?” 叶回看着纪繁清冷汗遍布的脸,神色阴沉不定,半晌,忽然扭曲地笑了下:“你确实命好!但我偏偏要与老天作对!” 他一把掀开纪繁清身上的人,揪起纪繁清的衣领将他拖起来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纪繁清几乎已经站立不稳。 叶回连拖带拽,“你不是不信上帝吗?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上帝!” 烂尾楼后有一个挖了一半的土坑,像是天然的墓地,叶回让小女孩在里面放满了鲜红的花,画面看起来十分诡异,像在进行某种祭奠仪式。 纪繁清晃动不清的视线里,只剩一片耀眼的红,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警笛声越来越近,没有时间了,叶回抓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纪繁清,注定我才是赢家!我们的恩怨就到这里吧!” 手下一个用力,掌中的人便如一片枯败的树叶,无声坠进了花丛里。 花粉被溅起,香味弥漫,纪繁清痛苦地闭上了眼,视野的最后是叶回迅速转身离开的背影。 氧气逐渐稀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愈发滚烫,纪繁清强撑着想站起来,触到了脱臼的手腕又狠狠跌了回去。 花瓣飞起又落下,像雨一样落在他的脸上。 纪繁清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再次与叶父叶母决裂,独自步行回家时被电动车撞到了花坛里,雨水和花瓣落了他满脸,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空气好似被抽干了,纪繁清张着嘴,像一条干涸的鱼一样喘气,意识如流水散去,视野逐渐缩小成一个微弱的白点。 他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只知道他真的快死了。 过往的事情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回放,他的灵魂好像飞去了白果镇,看到了因为哮喘而意外去世的素未谋面的父亲。 他在去世前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痛苦吗? 他有期待过他的到来吗? “啊——”纪繁清低吟一声,胸口仿佛要裂开,眼泪顺着眼角倾泻而下。 场景又变成了南京城,奶奶坐在梧桐树下的摇椅上,给他扇着扇子:“小繁,人要往前看,不要再停留在过去啦。” 摇椅嘎吱的声音逐渐远去。 奶奶……纪繁清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纪繁清……纪繁清……” 有人在喊他,是谁的声音? 纪繁清拼命地想分辨,可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是莫名其妙地想起,靳逍的生日快到了,他是不是赶不上了?他送过自己这么多的礼物,丝巾、王冠、花瓶……还有他妈妈给他设计的大提琴胸针。而自己除了那枚耳钉,还没有真正给他准备过什么象样的礼物。 可惜了……就在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际,身旁一重,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下一刻他的身体被半托起。 “纪繁清!”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脸颊上,然后口鼻被一个面罩扣住,药物喷洒出来,仿佛空气和水重新注入了鱼的身体里。 “不要睡,再坚持一会儿,纪繁清,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再坚持一会儿!” 又是一记喷雾喷洒出来,警笛声突然突破障碍,清晰地传入骨膜之中,连带着救护车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纪繁清眼皮一颤,剧烈咳嗽起来,眼睑掀开一条细缝,模糊的视野里,靳逍头发凌乱哭得一脸狼狈。 “你……哭什么……”微弱的声音从面罩下传来。 靳逍浑身一震,猛地收紧手臂,眼泪更加汹涌地涌出:“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昨天应该去接你的,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 无与伦比的道歉声里,是笼罩在头顶挥散不去的后怕。 当他赶到烂尾楼里,却看到人去楼空,只剩一地拖行的血迹,还有角落一个拍摄设备时,脑内一瞬间涌入无数个猜想,却没有一个是他能承受的起的。 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看到纪繁清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躺在花丛里时,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瞬间被撕成粉碎,痛到整个人都是抖的。 那一刻对叶回的杀心到达顶峰,他恨不得将他找出来千刀万剐! 可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弥补纪繁清受到的伤害。 是他没保护好他! “对不起……”靳逍的声音里溢满痛苦。 背后救援人员的脚步声姗姗而来,纪繁清靠在他肩膀上,精神松懈下来,浑身仿佛坏掉的机器,动一下就有零件要掉下来。 意识模糊间,他额头抵着他蹭了蹭,很轻地吐出一个字:“疼……” 一剎那,靳逍肝胆俱裂,心如刀绞。 第66章 终章 永不凋零的浪漫 两天后,纪繁清在医院里再次醒来。 经此一劫,整个人元气大伤,只能被迫躺在病床上休养。 杨戬赶过来探望他,见他惨不忍睹的样子,摇头批评:“你也是,出手那么急,也不采取点战略,正所谓谋而后动,你一下把人逼急了,最后反而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多不值当!” 纪繁清头上缠着纱布,脸颊还有些青肿,一只手腕也包了起来,看起来确实十分不好。 第140章 只是也不妨碍他摆臭脸,不耐烦道:“你要是只有这些废话,就回去吧,另外我要请一段时间假,你自己找人管公司的事吧。” 他已经很久没休过长假了,这次受了重伤,叶回也在当天就被抓到,也算是大仇得报了,他是时候放个假休息一段时间了。 岂料杨戬直接拿出一份“解聘”合同,告诉他不用请假了。 纪繁清:“……”始料未及。 “其实我很早就跟你说过,只要你有更好的去处,我不会强留你。虽然当年因为那五百万,你跟我签了十年的合约,但你带给公司的收益,早就超过数十倍了。”杨戬叹了口气:“况且十年之期也已经过了,是你自己一直把自己困在过去,不愿意往前走。这次死里逃生的鬼门关走一遭,希望你也能好好想想,未来的路你要朝哪儿走,你还年轻,不要太早地把自己框死,我这座小庙,早就不适合你了。” 纪繁清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找到新的接替我的人了吗?” “只要想找,总能找到的,一个岗位而已,又不是国家主席,还非得找个十项全能最优秀的?”杨戬坐在椅子上笑了笑:“我的公司离了谁都能活,同样的,这世上谁离了你也都能过……” 微一停顿,他看了眼门外的方向:“当然,刚刚出去的那个除外。” 纪繁清一怔,也看向门外,眼前浮现出靳逍出门时的背影。 他一直陪他住在医院里,几乎寸步不离,刚才大概是怕打扰他们谈事,才特意拿着检查单去了医生办公室。 “你是没见着你昏迷这两天他的样子,我估计你要是醒不过来,他肯定要找人去看守所里把叶回给做了。” “……” “好了不说了,五分钟是上限了,我要再不走,估计人小孩要着急了。” 杨戬站起来,把解约书递到他面前,里面除了部分的歌曲版权归纪繁清,还额外划了一小部分股份给他,这样即使纪繁清什么都不做,每年也会有一笔分红。 “我说了,就当是你的嫁妆了,你也是有娘家的不是?哪天公司有难的话,你还得回来的啊!” 纪繁清看着纸上的黑体字,一时难以消化自己重伤醒来被“解雇”了的事,但又好像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就像奶奶告诉他的,他该往前走了。 拿起笔,像是在与过去做某种正式的告别,纪繁清用那只受伤的手,缓慢而艰难地写下名字。 笔尖停顿时,他低声道了句:“谢谢。” 杨戬耸了耸肩,看着纪繁清的眼神有一种老父亲般的感慨,他小时候因为这个名字,一直被人喊二郎神,从前没觉得他除了名字跟二郎神有什么关联,这会儿看纪繁清倒是有一种看妹妹三圣母的感觉。 好在纪繁清并不圣母,没有找一个一无是处的凡人让他看着堵心,靳逍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但也算是人中龙凤了。况且年纪小是优点吶,年轻多好,身强体壮的,一看就耐力持久干劲十足,就是可惜纪繁清不会生孩子,不然没准儿他很快就能抱上大侄子了。 止住发散的思维,杨戬拿过签好字的解约书,挥了挥跟纪繁清道了别。 他前脚刚走,靳逍后脚就回来了,坐回床边的椅子上,小声地表达不满:“你们聊什么呢,聊那么久。” 纪繁清看了眼钟:“才过去五分钟。” 靳逍哼哼两声,拿出把刀给他削苹果:“不久吗?” 纪繁清看着那把折迭军刀在他手中灵活地运作,刀刃薄而锋利,银光一晃一晃的,苹果皮接连不断晃得他头晕,于是懒得跟他争论,又靠回枕头上,眉间微蹙着脸色有些发白。 靳逍立刻草木皆兵地扔了苹果,扑过去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纪繁清睁开眼,有些无奈,但看着他紧张的神色,鼻腔里又微微发酸。 如果问他后不后悔对付叶回,以至于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他的回答是不后悔。 再重来一遍,他还是会不遗余力地让叶回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就像杨戬说的,他还会这么心急吗? 在这一刻他似乎看清楚了心底的答案,不会。 他会重新谋划,循序渐进,或许还可以借刀杀人,不必什么都亲自动手。 好在这次只是把自己搭了进去,没有把靳逍拖下水,不然角色互换,纪繁清忽然有点无法想象,他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靳逍那张一向傲视群雄的帅脸,这会儿憔悴潦草得像个刚破产的破落户,眼里都是红血丝,眼下则一片青黑,不知道的还以为华锋倒闭了。 “我没事。”纪繁清无声叹了口气,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臂:“只是有点儿困了,你陪我睡一会儿吧。” 靳逍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点点头,小心地上床侧过身抱住他。 两人心跳相邻,纪繁清靠在他的肩上,忽然道:“我失业了。” “嗯。” “你怎么这么淡定?”纪繁清不满:“我没工作了,以后要靠你养。” “好,我养你。” 本来是很浪漫的一句话,但纪繁清又不满了:“谁要你养,我有的是钱!” 面对他的疑似无理取闹,靳逍也没生气,嘴唇碰了碰他耳垂:“我知道,纪老师是大富翁,那换你养我行不行。” 纪繁清转头与他对视,企图用视线杀死他:“不带你这样吃软饭的。” 第141章 靳逍发出一声低笑,低头咬住他的嘴,探进他口中,含糊道:“那我求求繁清哥哥了,包养一下我吧,我会很乖的。” 纪繁清不自主地抖了一下,呼吸变得有些乱,两人都没怎么动,只是用舌尖嬉戏了一会儿,靳逍先退出来,压了压呼吸搂着他道:“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我妈过来送饭。” 纪繁清点点头,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起来,其实他已经睡得很多了,原本是想让靳逍睡一觉的,但靠着靠着精神逐渐不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真的睡着了。 直到他呼吸平稳下来,靳逍才又睁开眼,深深地注视着怀里的人。 叶回匆忙逃走时没带走的那个相机,被警察当做物证带回去了,靳逍看了拷贝出来的视频。 叶回想做什么,纪繁清又是如何挣扎反抗的,他都一清二楚。 闭上眼,胸口的情绪仍然沉沉地挤在一起,根本无法安然入睡,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纪繁清仍在那栋烂尾楼里,而他还没来得及赶到。 这种事情,他们都无法再承受第二次了。 午后的病房太阳懒洋洋的,纪繁清睡得迷迷糊糊,直到邹芝盈过来送晚饭,才把人吵醒。 邹芝盈站在门口,手握着门把手,略微尴尬看着病床上挤在一起的两人:“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呀?但晚饭还是要吃的呀。” 纪繁清彻底清醒了,脸上挂着抹不自然,靳逍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所谓地扶他坐起来,对邹芝盈道:“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 邹芝盈无语,心道我哪里知道你们在医院里还这么黏糊?那病床才多大?他一个病人,你快一米九的个子也好意思跟他挤在一起?你们不嫌热? 当然,吐槽的话是无法当着儿媳妇的面说出口的,她笑得一脸和蔼,咽下嘴里被强塞的狗粮:“先吃饭吧,我煲了点儿汤,给繁清补补元气。” 纪繁清和靳逍就在病房里吃了饭,菜是徐阿姨做的,但汤的口味不太一样,是邹芝盈自己下厨煲的,加了些中药,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靳逍一贯不喜欢她煲的汤,邹芝盈也不常下厨,但纪繁清尝了尝反而很符合他的口味,意外地多喝了一碗。 邹芝盈顿时成就感爆棚,直言要每天煲汤送过来,三人正其乐融融,门被扣响。 邹芝盈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外的靳晖时,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对方也没料到是她,一时也有些怔愣。 秘书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果篮跟在后面,眼珠里里外外地探着,心里大喊道:这种修罗场,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吧!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靳晖淡淡开口:“打扰到你们用餐了。” “那倒也没有。”邹芝盈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你有什么事?” 靳晖面露不悦:“你能来,我不能来?” 邹芝盈:“……” 门内,靳逍起身挡在纪繁清面前,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靳晖闻言,更是沉下了脸:“这就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 “阿逍就是问问你来干嘛,他什么态度了?”邹芝盈也不高兴了:“倒是你,一来就板着个脸,好像来要债的一样,尽扫大家的兴!你什么态度呀?” 靳晖:“……” 他沉沉吐出口气:“他这么无法无天,就是被你惯的!” “我哪里惯了?阿逍怎么无法无天了?”邹芝盈不认同地瞪他。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纪繁清在病床上轻咳了一声,几人立刻被拉回注意力,母子俩纷纷跑过来关心他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纪繁清摇摇头说没事,看向门口的靳晖,问:“靳总今天过来,是专程来探病的吗?” 靳晖接过秘书手里的果篮,神色这才微微缓下来:“听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 纪繁清“哦”了一声,心里虽然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态度,但面上还是得过得去:“谢谢靳总关心,我没什么大碍。” 靳晖兀自走进去,放下果篮,用一张天生不太平易近人的脸说着:“没事就好。” 说完见靳逍和邹芝盈一直一脸戒备地盯着他,好像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恶劣行为,不免脸色一沉又气闷起来。 纪繁清出声,打破僵局道:“恕我没法起身招呼您了,您随意坐吧。”又转向靳逍:“你去帮你爸倒杯水。” 靳逍翻了个白眼,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靳晖看着自己儿子言听计从的样子,心中十分复杂,不自觉打量起病床上的年轻人,要说好看,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脸,华锋里比比皆是。 只能说胜在气质吧。 “可以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单独聊聊吗?”靳晖问。 话音一落,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靳逍砰的一下放下杯子:“你要干什么?” 靳晖又皱起眉:“我只不过是想和他说几句话,你这是什么反应?” 邹芝盈也不太相信他只是想说几句话,就算是说几句话,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话。 她护犊子似的,堵在他面前道:“靳晖,你别给我来你那套封建大家长的架子,儿子已经是成年人了,你少干涉他的事情!从前他小时候我没见你多管他,现在他大了你跑来耀武扬威了,你要是敢坏我儿子的好事,我跟你没完!” “……”靳晖气得额角直抽,纪繁清适时打断他们:“没关系,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靳总说,阿逍,你先送阿姨下去。” 第142章 靳逍欲言又止,目露担忧,纪繁清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 最终靳逍还是带着邹芝盈出去了,临走前邹芝盈回头道:“繁清,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阿姨电话,别人说的不用太放在心上,你现在就是要专心养身体,明天我再煲汤送过来。” “好的,谢谢阿姨,明天见。”纪繁清浅浅地笑了笑。 邹芝盈诶了一声,和靳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靳晖才开口道:“说实话,靳逍会栽下去我并不意外,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真的接受他。” “为什么您会这么想?” “他一路以来太过顺风顺水,年轻气盛,又没什么感情经历,还总是容易热血上头,什么都想尝试。但你不一样,你在这个圈子里经营多年几乎靠的都是自己,见过的人和类型数不胜数,应该看不大上他这样的毛头小子才对。” “毛头小子?”纪繁清轻笑一声,不认同地道:“这就是您给他的评价?那看来您也没有多了解他。您口中的缺点,在我看来,也正是他的优点。他年轻,所以无畏,遇事能一往直前,没有感情经历不代表没有感情,他只是对感情比较慎重,宁缺毋滥。容易热血,什么都想尝试,是因为他是一个内核非常强大且精力异常充沛的人,他做事并非三分钟热度,反而每一项尝试的都可以做得很好,他有热情有冲劲但并不鲁莽,他是很有头脑和手腕的,您太小瞧您儿子了。” 室内陷入寂静,靳晖大概没想到,自己纵横商场数十年,最后被一个晚辈给教育了。 “或许我说这些僭越了,但我想说的是,不论您是否同意我们的事,我都不会放手,除非他先放弃,但我知道他不会。”纪繁清脸色仍然苍白,因此态度并不显尖锐,只眼里闪动的光异常坚定:“您的态度对于我来说,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但对靳逍来说,很重要。他虽然表现得不在乎,但心里是很尊敬您的,父亲这个角色,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是不可替代的,所以我还是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因为我不希望他有遗憾。” 两人对视片刻,靳晖那双与靳逍相似的深邃黑眸动了动,忽然溢出一丝笑意:“你这样想,倒也省得我多说什么了。” 纪繁清眼里有些不解。 靳晖起身道:“我今天过来,原本就是想告诉你,既然你选择了跟他在一起,那以后有什么事,最好还是一家人商量着来。不要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这样你不好过,靳逍也不好过,一家人都过不好。” 纪繁清彻底愣住,“一家人”三个人在耳边来来回回,让人发懵。 “既然你没有大碍,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靳晖开门,秘书正候在门外,他回头道:“律师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安心养病就是,靳逍回来了,告诉他我只给他批一周的假,一周后再不去公司报道,就让他不用来了。” 门重新被关上,纪繁清靠在床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靳晖的态度。 不多时,门再次被打开,靳逍回来了,迫不及待地问他,他爸跟他说了什么,有没有威胁他恐吓他甩银行卡给他之类的。 纪繁清听得头冒黑线:“你当拍戏呢。” 他将靳晖部分的话转述给他,靳逍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见他爸竟然没反对,有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上了年纪?他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不过就算他反对也是没用的。” 纪繁清经过这一场单方面的“对峙”,情绪还未能完全平复下来,血液加速流动着,心里涌入一丝奇异的感受,像是阳光洒在雪地上,雪缓缓融化的感觉。 “他其实,挺在乎你的。” 靳逍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反驳。 晚上不那么热了,靳逍推纪繁清去后院里散步,两人在人工湖边坐下,纪繁清坐在轮椅上,靳逍就挨着他席地而坐。 晚霞正秾丽,橘色的霞光倒映在湖面上,金灿灿一片。 靳逍抓起他垂落的一只手,轻抚着上面细小的伤口,问:“你想进华锋吗?” 纪繁清垂眸看着水面,想了想,很认真地道:“不想。” “嗯。”靳逍点点头:“我也不想你去。” 纪繁清略感意外,他还以为靳逍会想自己进华锋,毕竟他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如此。但稍一思考,又明白过来,华锋现在的掌权人是靳晖,靳逍还不能独当一面,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同了,心态也不同了,他不想自己进去听别人的掌控。 两人没再就工作的事多谈。 纪繁清在医院住了一周多的时间,靳逍办公的时候,他就拿本子写歌。 因为肖杰手里的录音,《向阳花》的原唱者站出来承认了这首歌是向叶回买的,而叶回是抄袭的别人还未发布的作品。 《梧桐树》终于回到了纪繁清手里,但经此一难后,他的心境又有了些改变,不仅重新编了曲子,连原本的歌名和歌词也作了修改。 出院后,靳逍回公司上班,纪繁清继续休息,顺便写写歌,他答应了要给肖杰做一张专辑,自然不会食言。 张若薇和团队一起飞去了瑞士拍摄mv,纪繁清因为身体原因不适合长途奔波,留在了国内,也趁着这个时间,完成了新版《梧桐树》的demo。 他在编曲中融合了很多弦乐,跟《情终》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感情基调又截然相反,经过数次的调音改音之后,效果终于达到了满意。 第143章 一周后,是靳逍的生日。 天气已经十分炎热,靳逍开车带着纪繁清去了承德的山庄里避暑。 到达山庄后,管家来接待他们入住,顺便跟他们汇报了晚餐的安排。 晚上在户外用餐,安排的西餐,还配有乐团表演。 就连用餐的礼服,也按两人的尺寸,提前准备好了。 是一场非常正式的晚餐,毕竟是靳逍的生日,纪繁清也十分配合。 简单泡了下澡后,时间还早,靳逍在房间里处理工作,纪繁清去厨房借了工具自己给他做蛋糕。 他其实不太会,平时也不怎么下厨,但在家休息的前一个星期,他自己一个人尝试过很多次,最终可以独立完成一个还算精美的蛋糕,比靳逍第一次给他做的那个要好看多了。 蛋糕做得很顺利,纪繁清先把它放到了冰箱里,然后嘱咐管家在乐团演奏的时候,把蛋糕推出来为靳逍庆祝。 晚餐开始之前,纪繁清先回房间换衣服,他对着穿衣镜解开原本的休闲衬衣,衣领才刚从肩膀上滑落,身后便环过来一个人,有吻顺着他的脊椎骨落下。 纪繁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逐渐泛起红晕。 因为头上有伤,医生嘱咐不能剧烈运动,他们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在习惯彼此的身体之后,只需要一个带着欲念的吻,就能勾起身体里的熊熊烈火。 纪繁清后背贴到穿衣镜上,冰凉的触感引得他嘶了一声,下一刻嘴巴就被堵住。 两人交换津液,吻得又急又深,在正式的晚餐开始前,靳逍先吃了一顿餐前甜点。 …… 预定的开始时间已经过了一小时,但管家很识趣地没有来催,只在两人换好衣服出来后,若无其事地笑道:“一切准备就绪,请入座吧。”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但布置了许多照明的氛围灯,因此院内的场景一目了然,华丽又隆重。 纪繁清抿了抿红润微肿的嘴唇,和靳逍牵着手一起过去入座了。 晚餐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国内知名的交响乐团被请来现场演奏,气氛被烘托到极致,管家推上蛋糕,纪繁清也拿出了另外准备的礼物。 他给靳逍准备了一个福袋,里面有一首歌的手稿,一枚拍卖会上刚拍回来的船洋银元硬币,还有一颗23克拉的宝石糖。 对应的正是除夕夜,靳逍为他准备的那个福袋。 纪繁清起身离席,问大提琴手借了琴,坐到不远处的椅子上,亲手为靳逍拉出了那首歌的前奏。 夜晚灯光闪烁,纪繁清在微凉的夜风中,静静地拉动着琴弦,漆黑的眼底仿佛藏着万千星辰,光华璀璨。 靳逍在位子上,心跳不稳地看着,余光划过桌上的那张手稿,歌曲的名字是两个字—— 《情钟》 是属于纪繁清的,。 靳逍心口滚烫,喉结动了动,对纪繁清道:“该许愿了。” 纪繁清将琴还给琴手,走过来给他插蜡烛,蜡烛的数字正好是23。 靳逍仰头看着他:“许了就能实现吗?” 纪繁清挑眉:“或许吧,你有什么愿望?” 靳逍又问:“说了繁清哥哥会帮我实现吗?” 纪繁清眼皮一跳,心跳也有些不稳:“我先听听是什么愿望。” 靳逍起身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我过个生日而已,你给我花了这么多钱,是真要包养我啊,那就允许我再贪心一点儿吧,我再要一样东西,你先闭上眼。” 纪繁清不明所以,不是许愿的人闭眼吗? “听话,配合一下,先闭上眼!”靳逍捏了捏他的手指。 纪繁清无奈地配合,没办法寿星最大。 合上眼的那一刻,世界陷入黑暗,细微的风声中,忽然有成片的烟花声响起。 嘭——夜空被点亮,纪繁清睁开眼,看到靳逍执着他的手,单膝跪到了地上,四周有数不尽燃烧着的仙女棒,而靳逍在万千华光中,对他说:“纪繁清,可不可以和我组成一个家,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小家。” 周围响起了欢呼声,交响乐团重新奏起了乐章,烟花大肆盛放。 纪繁清呆在了原地,根本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成为这场晚餐的主角。 靳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戒指盒,打开,里面是一枚花环形状的宝石戒指,和那顶王冠是同样的设计。 管家双手递上一份股权转让书,是那间名为double j的音乐工作室,j&j的含义在一刻具象化,是靳and纪的意思,这是靳逍的聘礼。 “纪繁清,跟我结婚,可以吗?” 华丽的乐章进入高潮,烟花盛放的星空下,纪繁清抬起手指,指尖有些颤抖:“……可以。” 靳逍为他戴上了那枚戒指,将繁花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即使纪繁清花粉过敏,他依然要他繁花相伴,这一辈子,都可以拥有永不凋零的浪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