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虫族]》 第1章 《二婚[虫族] 》作者：一蝉新【完结+番外】 文案： 【三观正直穿越攻vs美强惨雌虫受，攻宠受、治愈受】 单身宅男公务员楚安从现代社会穿越到虫族，变成了一只雄虫。 作为一只不起眼的“d级”雄虫，他选择不去融入“雄尊雌卑”的虫族社会，而是凭借雄虫衣食不愁的良好福利，捡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文学梦，成为了一名在星网小有名气的网络作家，每天深居简出，读书写作，自得逍遥。 本以为这样安逸平和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不料，政府忽然给他强制匹配了一个“媳妇”。 他的媳妇，一只雌虫，一位战功累累的少将，刚刚与前夫离婚，就被生育促进协会的人押到了楚安面前。 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楚安，还没好好谈过一场恋爱，就这样，结婚了。 —————— 提醒：本文背景设定为不平等的虫族社会，但文中主角及作者本人对这种畸形的不平等社会均持批判态度，主人公会通过努力反抗社会现状。 —————— 一定要看的排雷： 1、虽然是主攻文，但受也有一定戏份；（追加读者吐槽供参考：主受作者写主攻，背景板攻） 2、强受，不接受看了开头一两章就吐槽受不够强的评论，这种评论我会直接删掉； 3、攻穿越后是虫星畅销写手，工作努力赚钱多，【不是d级！】； 4、设定大杂烩； 5、保证不坑，但三次元工作忙，不保证日更，更新时间会在作话和评论区通知； 6、去留随意，评论随意，打分随意。但作者保留删除评论和举报违规评论的权利； 7、没有ntr剧情！不要再造谣本文有ntr剧情了，没有！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星际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安，宁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二婚雌虫 立意：爱情让我们变成更好的自己 第01章 金色雄鹰 楚安，人如其名，随遇而安。 在莫名其妙来到虫族社会八个月之后，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虫族的日常生活，甚至可以在早餐时心平气和地浏览星网论坛下饭了。 虫族社会雄少雌多，雄虫身体羸弱，但对种群繁衍有决定性影响，地位尤为高贵。而雌虫虽然身体强壮，但精神力存在先天缺陷，必须定期接受雄虫精神抚慰，否则就有精神暴乱而亡的风险。 所以，雄虫能决定种群的未来和雌虫的生死，在这个社会拥有很多特权，哪怕楚安穿越过来的身份只是低等级的d级雄虫，每月由政府打到他账户里的补贴金也多得吓人。 于是乎，过去每天写公文写到头秃的小公务员楚安再也不必为了五斗米折腰。他找不到重返现代社会的方法，也不想在这个畸形的社会里发展社交关系，闲来无事，便重新捡起了年少时的文学梦想，在“虫星文学网”写了一本小说。 谁料，小说一炮而红，笔名为“二级科员”的虫族作家新星横空出世。 楚安志得意满，继续笔耕不辍，人气越来越高，短短几个月时间，已经跻身星网顶流小说家之列。 如今，哪怕是在星网论坛流量最大的杂谈板块，也能经常看到读者们对“二级科员”作品的讨论贴。 于是楚安每天就在早餐时浏览论坛看看别人对自己的吹捧，一整天都能有个好心情。 可是，今天的论坛首页异常热闹，却看不见哪怕一则关于他自己小说的帖子。 所有人都在讨论同一件事—— 宁白离婚了。 【高等法院最终判决宁白少将与贝恩先生解除婚姻关系，这是500多年以来第一宗高级军官离婚案】 【法院把所有财产都判给了贝恩先生，宁白以后再婚只能接受政府的强制分配，且只能以雌奴的身份配给c级及以下雄虫】 【军雌离婚？离婚之后没有雄主安抚，精神力发生崩坏还怎么上前线？】 【据说是半年前宁白首先起诉离婚的，然后贝恩先生以受到雌君虐待的理由提出反诉，两边撕破脸一路打官司到高等法院，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这雌虫就是作死，能给a级雄虫当雌君还要闹离婚，这下满意了，一辈子给低等级雄虫当牛做马吧】 【有全程庭审录像了！】 【庭审录像集中讨论贴（切记不要在帖子里发地址）】 庭审录像？这么快就公开了吗？ 楚安的视线停下来。他点进帖子看了看，果然，所谓录像是非法手段放出的，需要到暗网购买。 暗网，也就是虫族的黑市，一个不容于虫族的法律，却对每一只虫——特别是需要精神抚慰的雌虫——都必不可少的地方。 楚安在这里生活8个月，关于暗网的种种门道他早已经摸透了。他很快找到了庭审视频的地址，交了100星币，等待视频的拥有者对自己开放观看权限。 宁白这个名字，楚安并不陌生。为了尽快适应虫族的社会生活，他平时常看新闻，曾多次在报道中看到这位年轻英俊的金发少将。 金发的宁白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星际远空军将领，战功赫赫。他不仅指挥才能优异，而且单兵作战能力百年来无出其右。去年k12星球一战，宁白驾驶机甲一人偷袭敌军指挥部，生擒敌军司令员等四人，直接扭转战场局势，被誉为守护虫族国土的金色雄鹰。军队特别授予他一枚独一无二的“金色雄鹰勋章”，以此嘉奖他的功勋。 第2章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战队英雄，竟会因为一场离婚官司而失去所有财产和余生的婚姻自由，楚安不禁深深叹惋唏嘘，虫族社会畸形的制度迟早会将这个种族拖进黑暗的深渊。 暗网的数据传输速度不稳定，经过等待，楚安购买的庭审视频终于开始播放。 视频中，宁白身着一套纯白色军装，笔直地站在被告席，浅金色的发丝在法庭明亮的灯光下熠熠闪亮。 而在他的对面，大腹便便的贝恩坐在原告席，身边跪着两只雌奴，每只雌奴手中托着一个托盘，盘中装着新鲜的时令水果。 视频前半段，一如所有的庭审现场，双方举证，乏味冗长。 贝恩的律师长篇大论怒斥宁白对雄主照顾不周，例如五年时间的婚姻中他从未陪同雄主度假旅行，比如在雄主生病期间宁白上前线打仗，没有亲自照顾雄主的生活。 宁白则解释说，他每天忙于工作是因为贝恩先生在与自己结后又陆续豢养了28个雌侍雌奴，在雄主的要求下，这些雌虫不出门赚钱，每天只在家中陪雄虫寻欢作乐，整个家庭的生计开销全压在宁白一个人身上，宁白不得不兼任多项职务赚取津贴。 贝恩的律师冷冷一笑：“宁白少将，工作忙不是您逃避责任、对雄虫进行冷暴力的理由。再请问您，结婚五年没有生下虫崽，您是否因为贪图谋取军功的机会而私自采取了非法的避孕措施？” 无论在何种场合，繁衍都是最受虫族关注的问题。 这个问题一出，满庭哗然。 坊间早有传言，素有“金发美人”之称的宁白结婚时其实选择颇多，他最终选择品性恶劣的贝恩结婚就是看中贝恩的a等信息素等级，希望稀有的高等级信息素能帮助他自己早日从b级跃升a级，否则，就算b级的宁白军功卓著，他也很难在军中继续升迁。 这样一只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雌虫，确实有可能为了工作而避孕。 “怎么不回答？”律师高声质问，“请您立刻回答，宁白少将！” “我……”宁白的声音出现一丝细微的裂痕，“我很少与贝恩先生同房……” “说谎！作为家中的雌君，你与雄主共用卧房，日日……” 宁白低声打断了律师的话：“没有，结婚五年，我只接受过三次完整的精神抚慰。我虽然与贝恩先生共用卧房，但按照贝恩先生的命令，不能与他共寝……” “你是在指责贝恩先生拒绝对你进行精神抚慰吗？”律师眯起眼睛，冷冷地说，“你认为贝恩先生无权拒绝你？” “不敢。”宁白说，“我只是想解释清楚，贝恩先生结婚时曾与我约定，只要我绝对服从他，在他需要发泄情绪的时候满足他的要求，他就可以给我提供精神抚慰，我答应了。但实际上我每次忍受疼痛换来的，都只是几秒钟时间的精神调节。” 话音未落，议论声四起。 哪怕虫族再怎么雄尊雌卑，哪怕雄虫在婚姻关系中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但在结婚时就明确做出这样的约定也过于离谱了。 而更离谱的是，宁白竟然答应了。 这样看来，他是真的只想以贝恩为跳板，帮助自己实现等级跃升吧…… 年迈的法官不得不敲了敲木槌：“肃静！庭辩到此为止，下面由被告进行最后陈述。” 宁白没有在这一环节得到很长的陈述时间，他只能简短地表示，自己可以接受一切判决结果，只求与贝恩离婚。而在财产分割方面，他也只想带走自己的十四枚军功章。 最后，法官当庭宣判。 判决的结果没有悬念，就是楚安之前在论坛看到的那些。 宁白付出惨烈的代价，如愿离开了他的雄主贝恩。 但他却没能取回自己的军功章。 他的所有财产和私人物品，全都被判给了他的前夫贝恩。 录像里，宁白浅金色的发丝在空旷的法庭里微微颤抖。 大法官起身离开。 这时，宁白忽然高声叫道：“法官先生，请等一等！” 他跑出被告席，跑到法官面前：“抱歉，可以让贝恩先生把我的十四枚军功章还给我吗？那些勋章不仅属于我个人，也属于无数牺牲在前线的、我的战友们，他们为这个国家出生入死，才换来这些宝贵的荣誉，小小的勋章对我而言是无价的珍宝，求您，求您！” 大法官推推眼镜：“少将，请您遵守法律。” 但法官似乎也于心不忍，他又说：“判决无法更改，或许您可以去和贝恩先生商量一下，相信贝恩先生会宽恕你过去的无礼和不周，施恩将勋章赠与你。” 宁白低着头：“……好。” 他转过身来，面对贝恩，沉默半晌，然后深深鞠躬。 “尊敬的贝恩先生，过去五年，我对您照顾不周，现在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过，在此向您谢罪。您能否宽恕我的错误，将十四枚勋章赠送给我？我将永远感激您的恩德。” 贝恩傲慢地看着宁白，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你这只下贱的雌奴，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知道该如何向一只a级雄虫道歉吗？宁白，那些破烂勋章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跪下，爬过来，舔干净我的鞋面，我给你三秒时间考虑，1，2……” 旁听席上有十几个宁白的军雌下属，这时听到贝恩一番话，几乎都要疯了。 第3章 他们在这间法庭里忍耐许久，满腔愤怒无从发泄，早已濒临爆发。 现在只要他们的少将稍微表现出反抗，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上前，将无耻的贝恩掀翻在地。 然而—— 只听扑通一声，身着素白军装的金发少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膝落地，他跪伏在冰凉的地上，缓缓爬到贝恩面前，用柔软的嘴唇轻触贝恩的鞋尖。 “哈哈哈。”贝恩发出狂狼的大笑，故意抬起脚，用鞋底摩擦宁白坚忍的脸颊，“勋章我给你，你收好了。” 他拿出一个小盒子，把里面闪闪发亮的军功章一枚一枚扔在地上。 “宁白，你数清楚，14枚都在这，以后可别再找我要。” 宁白叩首：“感谢贝恩先生。” 贝恩嗤笑，随手将吃剩的果皮倾倒在宁白身上，他招呼自己的雌奴：“我们走。” 昂贵的皮鞋从宁白的手指上狠狠碾过。 而下一秒，这只皮鞋在宁白低垂的眉眼前碾碎了那一枚独一无二的“金色雄鹰”。 “咔嚓！” 整个国家仅此一枚的 “金色雄鹰勋章”碎裂在沉寂的法庭上，再难复原。 餐桌边的楚安放下刀叉，注视着录像画面中间微微颤抖的浅金色发丝，沉默许久。 然后，他忍不住切回星网论坛，也跟帖骂了一句—— 贝恩大傻逼！ 第02章 匹配意向 因为发帖辱骂高级雄虫，楚安被封禁星网论坛权限3天，不仅不能在论坛回帖，甚至连浏览权限都被关闭了。 虽然比起那些因为发表了类似言论而被封禁30天以上的雌虫，楚安作为雄虫，受到的惩罚已经是相当之轻。 但他仍觉得十分不爽。 毕竟早餐时的娱乐活动没有了。 没有娱乐，心情就会变差，心情变差，写作就会受到影响，写不出来规定数量的稿子，楚安就会收到编辑的无情催稿弹窗—— 他的编辑，一位性格泼辣的年轻未婚雌虫，并不知道自己手下的“新人王”作者是一只雄虫。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雄虫能耐得住性子从事写作这种有害脑细胞的寂寞职业呢？ 竟然还能保持日更一万字，不存在的！ 所以楚安经常能从编辑发来的弹窗里看到类似“日更五章别嫌累，今晚雄虫陪你睡”“多多写文赚钞票，a级雄虫随便泡”之类的三俗鸡汤留言，令他苦笑连连。 但有的时候，楚安也会觉得编辑还是挺可爱的。 比如当楚安委婉地表示，自己并非为了赚钱而写作，也不愿胡乱水字数而降低文章的品质时，他的编辑立刻表示了理解，并为楚安送上了美好的祝福—— “坚持眺望星空的虫一定会得到星空的回馈，愿你日后的雄主是宇宙中最亮的、最懂你的那一颗星。” 看到这句话时楚安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回复自己的编辑：“谢谢，也祝您能找到自己最心爱的那一颗星。” 总的来说，楚安和自己编辑的关系还算融洽。 所以，当看到编辑把头像换成了“金色雄鹰勋章”的图片之后，楚安猜测这位雌虫大概也是看到了宁白的离婚案，物伤其类，心情低落。 于是他特意在聊天软件上戳了戳自己的编辑：“唉，我被论坛封了，不能摸鱼了。” “什么，你也被封了？”编辑立刻回复，“我也被封了，封了三个月！气死我了！诶，不对，你闲着没事干不去写小说跑去水论坛所以才乱说话被封了吧？活该，封的好！赶快码字去，论坛权限封了就封了，多多赚钱才能走上虫生巅峰！” 楚安露出苦笑：“好好好，听你的，我这就去写小说，三天十万字，你这个月的奖金包在我身上了。” 他灵巧的手指在传统的机械键盘上翻飞起舞，哪怕在虫族社会，他也还是喜欢用这种传统的方式进行写作，似乎这样的形式可以让每个字符都带上属于创作者的情感和温度。 聊天窗口中又出现了一行由楚安敲击的字符。 “您别难过了，都会好起来的。宁白少将很坚强，我们都要坚强，加油。” 然后，楚安钻进书房，践行承诺，三天更新了十二万字。 最新情节中，一个名叫钡蒽的新反派高调出场，左右横跳一番之后，被主角狠狠打脸，最终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这一章的评论区被无数雌虫的喝彩淹没，没人挑明这是在影射什么，但所有雌虫心照不宣。 当然，也有雄虫表达了不满：“作者就不怕吃官司惹麻烦吗？这么明晃晃的嘲讽，连名字都和原型差不多。宁白自己都接受判决结果了，你们替他申什么冤？” 楚安亲自回复了这条评论：“尊敬的读者，网站严禁空口无凭鉴定人物原型，请您拿出更充分的证据，否则我会申请删除您的留言。我所创作的人物是一位化学家，钡蒽两个字都是化学名词，故事情节的推进与化学实验有关，不知道您所说的那位所谓原型人物，他也是化学家吗，或者物理学家、数学家？如果他连普通知识分子都算不上，甚至不能自食其力，我觉得还是不要说我的人物以他为原型了，我不喜欢写太低层次的反派，很侮辱智商，谢谢您的留言。” 随后，楚安收到了网站管理员的消息。 他以为自己又因为出言不逊被封禁了，刚要骂娘，却见消息的第一句话是：“恭喜！” 第4章 原来，凭借着三天十二万字的更新量，楚安的新书一跃升至畅销榜榜首。 编辑兴奋地发来感谢：“我的奖金有着落了，谢谢二级科员大神虫！今夜的星光尽属于你，今夜的雄虫尽入你梦！” “……倒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又不是第一次了。”楚安揉揉酸涩的手腕，“我的星网论坛解封了，我去摸鱼看帖了，编辑再见。” 编辑眨巴眨巴眼睛：“……啥？原来你只被封了三天？” 三天不见，有关宁白少将离婚的讨论依旧在星网论坛热火朝天。 杂谈版第一个帖子就是“二级科员新书疑似影射宁白离婚案？” 楚安点进去浏览一番，没有理会雌雄对掐，而是给夸奖自己文思敏捷的彩虹屁回帖一一点了赞。 版面的第二个帖子是“军方发言人提及宁白少将”。 据说，在昨天的军方例行发布会上，有记者提问宁白离婚一事，军方发言人平静地念了一段明显是事先准备好的稿子—— “军方历来恪守国家法律，在不违反法律和军队纪律的前提下，我们也尊重每一位战士的个人选择。有关宁白少将离婚一案正在进行法律程序，请各位媒体朋友关注司法机关的进展通告，军方不方便发表其他评论。” “当然，由于宁白少将在庭审结束后对雄虫先生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我们已经对宁白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进行了检查，目前正在安排宁白少将休假疗养，感谢各位的关心。” 发言人措辞客气，但在前公务员楚安看来，这些话其实并不算委婉。 发言人的意思很明显，宁白的身体或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会被安排休假疗养。 军雌各个身强体健，身体基本不会出问题，那么几乎可以断定，是精神力出了问题。 结合之前庭审录像中宁白说的话，难道宁白因为长期未能接受雄虫精神抚慰，所以精神力发生崩坏了？ 很快，有新的证据证实了楚安的猜测。 帖子里有人贴出了生育促进协会最新一期的强制匹配名单，宁白赫然在列。 他将在一周之内被匹配给一只c级及以下的低等级雄虫。 很明显，生育促进协会这么快就把他排上名单的原因无疑就是：宁白马上就会发生精神力崩坏，再不将他分配给雄虫，他就挺不住了。 “雄虫们应该都知道生育促进协会的官网是可以提交匹配意向的吧。”有雄虫在帖子里这样留言。 “哈？难道现在还有人想接盘宁白？勇士！” “不了不了，一只精神力崩坏的c级雌虫我还可以请警察来对付，一只精神力崩坏的宁白……虽然他只是b级，我怕我还没拨通报警电话，就被他弄死了。” “军雌就是军雌，宁白长得再好看，也没有亚雌柔美可人。他现在这么危险，又没有一分钱财产，我要他干嘛。那些军功章也卖不了几个钱，最值钱的一枚已经被踩碎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已经官网报名了，等宁白到了我家，我要叫上我的三个好兄弟一起过来享受享受，嘿嘿嘿嘿。” “宁白现在这样，估计军方也不会保他了，到时候哪位兄弟有福气，可以多玩点花样，军雌耐受力很强的哦。反正雌奴死了就死了，咱们雄虫顶多被叫去警察局教育几句。我去过，完全ok，警察局的雌虫甚至会给你抛媚眼。” “匹配到宁白的兄弟记得拍照片视频造福大众，或者开‘雄虫联谊活动’，宁白没钱了，用他赚点钱也不为过吧。” …… …… 后面的帖子楚安没有看完，网络上陌生雄虫的回帖越来越露骨，让他觉得犯恶心。 他关掉论坛，打开了生育促进协会的官网，最新一期的雌虫强制匹配名单很长，宁白的名字被塞在中间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配的照片却异常醒目。 恐怕再没有哪只雌虫会拥有宁白那样浅金色的头发，软软的，蓬松的，有光泽的，让楚安想起父母还在世的时候领回家的一只浅黄色毛皮的流浪犬。 后来父母相继离世，那只流浪犬也走丢了。楚安大学毕业考了另外一个城市的公务员，工作忙忙碌碌，他想在自己独居的小家养一条小狗，却一直没养成…… 天色渐暮，楚安的心情莫名低落下来，甚至稿费到账的消息通知也没让他变得开怀。 他又看了几眼宁白的证件照，没有提交报名意向，直接关闭了生育促进协会的官网页面。 …… 又过了一天，关于宁白离婚案的八卦依旧火热。 有人说见到宁白被押解到医疗机构，强制安装了抑制精神力波动的手环。 帖子里把那手环的功能说得神乎其神，说那是现代科技最伟大的创举，可以有效保护雄虫的生命安全，瓦解雌虫的意志和战斗力，将精神力彻底崩坏的雌虫在顷刻间无声消灭。 也有人说军队内部已经隐秘组织了极大规模的募捐，许多军雌把自己压箱底的私房钱都捐了出来，要帮助宁白少将重塑一枚“金色雄鹰勋章”。 还有人说，军方绝不会放弃宁白，宁白能这么快就进入强制匹配名单，就是军方出面协商的结果。 军方想迅速找一只雄虫对宁白进行稳定的精神抚慰，因为最近前线很不太平，他们需要宁白少将率军作战。 “c及c以下的雄虫能做出什么有效的精神抚慰吗？还不如吃药。” 第5章 “楼上的，小心点，别乱说。” “雌虫们别做梦了，如果吃药真的管用，宁白也不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又过了一天。 星网论坛杂谈板块最热两贴如下： “小道消息，宁白已经被强制匹配给一只d级雄虫，d级！” “二级科员请假断更三天，理由是准备结婚事宜！” 而此时此刻的楚安正开着通讯器聆听编辑的咆哮，向编辑苦苦求饶。 “编辑老师你听我解释，我不骗你，我真的被强制匹配了，是强制匹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报名，我拒绝过了，没用。” “是是是，谢谢您，星际全渠道推荐广告位，您给我争取了最好的推广，一天就能赚百万星币的稿费，但是我真的没时间五天更新二十万字，我没存稿您知道的……” “对不起，但您说的不对，强制匹配也是结婚，结婚就是组建家庭。家庭很重要。” “我的确拒绝过了，但既然拒绝不了，我觉得我应该有一点责任感和使命感。” “还记得您以前跟我说过的话吗，他就是一颗很亮的星星，很亮的、金色的星星。” 第03章 签收 宁白是在一个黄昏时分被生育促进协会的人送到楚安家门口的。 说是“送”，不如说是“押”。 两只荷枪实弹的雌虫架着宁白的两边胳膊把他拖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一只雄虫一只雌虫压阵—— 看气质，后面这一雄一雌两只虫应该是生育促进协会的两位领导。 其中雌虫的职位似乎低一些，手上拿着文件夹，进门之前在院子外面反复核对着门牌号码。 而雄虫像是个大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开门之后环视院子里稀稀拉拉的花草，表情有些嫌弃。 楚安刚才接到电话便匆匆换上新买的礼服，一走出房门，协会的人已经到了。 他住的是国家无偿分配给单身雄虫的房子，独门独户的小二层楼，带着一个小院子。 他站在房子门口，看着宁白被两只雌虫从院门口一路架到自己面前。 宁白似乎很疲倦，一直低垂着头，蓬松的额发遮挡住了他的眼睛，让楚安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还是穿着洁白的军装，肩章上的星星耀眼夺目。尊贵的将星和他浅金的发丝一起，在玫瑰色的黄昏中熠熠生辉。 楚安想让那两只雌虫松开宁白，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从宁白身后走出的那两位领导使了个眼色，宁白便被雌虫压着肩膀，跪在了楚安面前。 宁白没有反抗，膝盖砸在楚安家门口的石阶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拿着文件夹的雌虫小领导来到楚安面前，先是愣了愣，带着谄媚的笑容鞠了个躬。 “请问您是楚安先生吗？您好，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搅您的休息。我们是虫族生育促进协会的工作人员，今天按照相关规定要求，将雌奴宁白送到府上，还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他弯着腰，伸出一条胳膊，毕恭毕敬地介绍身边的雄虫道：“这位是我们协会的会长潘先生，潘先生对您的匹配事宜十分重视，所以今天特意前来现场督导。您不必紧张，我们按照流程进行即可。” 楚安点点头：“我配合你们，但你们能不能先让他起来。”他指指跪在地上的宁白。 “这……”雌虫偷偷瞟了一眼身边雄虫的脸色，翻开了自己的文件夹，拿出一页法律文件，“抱歉，楚安先生，这是我们工作流程的要求，依据虫星第1587号法令，雄主在签收强制匹配的雌奴时，雌奴必须全程跪立，不得……” “行了行了。”楚安摆摆手，“我配合，别浪费时间念法条了。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吗？” 雌虫松了一口气，忙说：“您不用做什么，我们主要是在您面前验证宁白的身份，把他的个人档案资料提交给您，再……” 这时潘会长忽然瞥了楚安一眼，开口道：“今天执行特殊签收流程，先验证雄主的身份。” 雌虫：“……是，会长。” 雌虫朝楚安难看地笑了一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楚安没见过的小型仪器，对着楚安拍了一张照片。 “楚安先生，很抱歉，因为您本人的样貌与虫星居民信息系统内登记的影像资料信息相差太大，所以我们不得不执行特殊程序，首先验证您的身份，请原谅。” 楚安心里一沉，但还是故作轻松地问：“哈，行啊。怎么验证？” “生物信息对比，需要提取一点血样，可能会有一点疼痛感，如果您感到任何不适，请立刻告诉我。生育促进协会将为您在生物信息对比过程中产生的健康危险负责。” 雌虫半跪下来，用仪器夹住了楚安的手指，然后打开了开关。 楚安眉头微蹙，雌虫提心吊胆。 其实楚安只是在担心自己身份验证不通过。 他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并不是那只真正的雄虫楚安。他不知道那只雄虫去哪了，正如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越来这里一样。 他与那只雄虫姓名相同、生日相同，他也莫名熟知那只雄虫的证件号码及各种个人信息，但两个人的样貌、性格、习惯、爱好、成长经历确实大不相同。 好在雄虫楚安的人际交往也并不丰富，所以在过往的虫族生活中，楚安一直蒙混过关没有露馅，但今天，面对拿着专业仪器的政府工作人员，楚安的底气还是不太足的。 第6章 一分多钟的时间，楚安与给他做检验的雌虫都捏了一把汗。 好在检验结果并没有任何异样。 雌虫擦擦汗，放松下来：“生物信息对比一致，感谢您的配合。今天多加一项手续，实在是因为您本人要比数据库里的照片英俊太多了，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一只d级雄虫，其实您可以抽空再去检测一下精神力等级呢……抱歉抱歉我并没有等级歧视的意思，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嗯，您知道的，一般的d级雄虫和雌虫，各方面都……” 雌虫一时失言，潘会长面色不虞，清咳两声，雌虫赶紧把仪器收起来，进行下面的工作。 接下来是验证宁白的身份。 不同于验证雄虫身份时简单的生物信息比对，在雄主面前对雌奴验明正身需要严谨细致的检测。 生育促进协会的人让宁白除去衣物，他们要在他身上取五处血样。 宁白一言不发，把自己的军装一件件脱下来叠好，放在旁边，最后完全露出自己周身上下的苍白皮肤。 这时楚安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手环，银色的厚实金属环，套在宁白的左手手腕上，上面还有一个红色的指示灯，正在快速地闪烁。 金属环很紧，和手腕之间的缝隙很小。 即使是在昏暗的暮色中，楚安也能清楚地看到手环之下、宁白手腕上焦黑色的灼伤痕迹。 “这是精神力波动抑制手环，”见楚安盯着手环看，协会的雌虫赶紧向楚安解释，“这是虫星军事科技民用化的最新成果，手环里有高密度能量块和精神力监测传感器，一旦佩戴手环的雌虫精神力波动超出阈值，手环就会发出电弧，用电击的方式强制镇定雌虫的神经系统，防止精神力崩坏失控的雌虫对雄主和社会产生危害，甚至可以直接让雌虫毙命。” 夕阳缓缓坠入街巷的尽头，暮光消散，空气渐渐变得冷冽。 楚安蹲下来，拿起了宁白叠放在地上的衣服。 他双手将军装捧起，轻声问：“我帮你拿着衣服好吗，少将？” 温柔的嗓音拂过宁白的面颊，宁白身体骤然一抖，腕上的手环指示灯剧烈闪烁，发出哔哔啵啵的电流声音。 “您……” 他终于抬起头，一双惊愕的眼睛出现在楚安的视线里。他想说些什么，但只说出一个字，便痛苦地咬住了自己干裂的嘴唇，强自压抑着电弧灼伤的痛苦，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来。 “他的情况确实很差。”潘会长接过下属递过来的验证报告，随手甩在楚安怀里，压在了宁白的军装上，“把名字签在最下面。” “还有这些，他的身份证明资料，也需要你签字。” 潘会长又甩过来几页材料，楚安大略翻看了一下，都是宁白的职业履历，现任职务，各类收入信息，所有财产账号的明细。 宁白现任第二集团军少将，除此之外还兼任军事科技研究所特邀研究员、皇家军校校外导师、实战搏击协会常务理事长、特级机甲试飞员等十一项职务，每项职务的津贴补助在文件上写得清清楚楚，堪比楚安自己当公务员时“阳光工资”的工资条。 潘会长拍了拍楚安的肩膀，语气很是语重心长。 “你应该知道，他的钱都判给了前夫，但是他工资很高，以后的生活你不用担心，想换个大房子住也不是问题。按理说，你纳了雌奴之后，政府很快会把这里收回去的。当然宁白的情况特殊，军方已经出面协调过，暂时不用你们搬走。” 会长凑近楚安的耳边：“祝你好运，别玩太过火，他死了，军队那边不好对付，你只是一只d级雄虫而已。懂吗？” 楚安看了潘会长一眼，问：“那个手环……能取下来吗？” 潘会长立刻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楚安，指指他手里的东西。 “文件，签好字了吗，快点！” 这时下属雌虫又把一个小袋子递到了楚安手中。 “这些是宁白的个人物品，请您收下。” 楚安问：“是什么？” “他的军功章，只有这么多，他没有其他财物了。”雌虫回答，“这些东西以后都属于您。” 夜幕降临，楚安家的院子里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 灯亮起的一瞬，院子外面有两个陌生的军雌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灯光之外的阴影中。 楚安看到了那两只军雌，但是他无暇顾及，因为接收雌奴的最后一项流程要开始了。 生育促进协会的人要在宁白身上烙印雌奴编号，他们告诉楚安，这个编号可以方便雄虫之间对雌奴进行赠与和交易。 楚安他把宁白的军装紧紧抱在胸前，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雌虫们拿出一根粗重的粒子冲击棍，三人合力，抵在了宁白的腰窝。只听“砰”的一声，冲击棍顶端释放出能量巨大的粒子波。 一瞬间，宁白全身绷紧，左手手环电光闪烁，甚至发出了皮肤焦糊的味道。 片刻之后，只见宁白健壮的后背两侧，软软地抖下来两片浅金色的翅膀。 那是雌虫的翼翅，他们用强力粒子波强迫宁白将翼翅展开，然后抬起右侧的翅膀，用激光器在翼翅和身体连接处的软肉上烙印雌奴的编号。 激光器的红色光波在夜色中愈加显得残忍。 潘会长似乎是很乐于见到这样的场景，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显露出兴奋，他主动向楚安解释：“那里是虫族身上神经最丰富、最敏感的地方。雌虫的身体修复能力很强，如果把编号烙印在其他位置，他们会想方设法把编号除掉。但是刻在这里就不容易除掉，哈，因为太疼了。” 第7章 他又扬声吩咐自己的手下：“你们用力，刻深一点，宁白是很强大的军雌，我们必须把事情做到万无一失。” 空气中，焦糊的味道愈来愈重，宁白的身体颤抖不停。 套在左手的手环一直在放电，指示灯甚至发出了嗡鸣。 当这一切终于结束，协会的人放开他，他脱力地倒在地上，汗水洇湿了他额前柔软的发丝。 “好了，楚安先生，我们的工作结束了。”雌虫小领导微笑着让楚安签了最后一份文件，“感谢您的配合，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楚安没理他，直接冲到宁白身边，担心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宁白咬牙爬起来，朝楚安露出一个讨好的媚笑，然后跪在地上，把自己的身体弯折到极限： “雄主，感激您的收留。从今以后，我的一切都属于雄主，我愿为雄主献出生命。” 第04章 婚戒 看到宁白露出这样谄媚的表情，楚安愣了愣，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在政府机关当公务员的时候，楚安见过太多人在领导面前奴颜婢膝、低三下四，他以前一直觉得那些人恶心，看不惯阿谀奉承的嘴脸，可如今见到了宁白的境遇，楚安竟觉得那些人大概也是迫不得已。 唉。又有谁不愿意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呢。 怀里抱着的洁白军装早已沾染了楚安自己的温度。 他把军装外套展开给宁白披上，轻声道：“先别说这些了，我扶你去房间里，天黑了外面挺冷的。” 他的指节擦过宁白赤裸的肩膀。 楚安发誓自己绝对心无旁骛，只是单纯怕宁白着凉。 可是，随着他接触宁白的身体，那个抑制精神力波动的银色手环忽然开始噼啪作响，耀眼电弧刺破夜幕，宁白疼得腿一软，身体一歪，又倒在楚安怀里。 “雄主，对不起。”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楚安。 似乎是因为痛苦，那双眸子里蒙了一层浅浅的泪水，在漫天繁星之下反射出细碎的闪光，又美丽，又脆弱……似乎，还带了几许我见犹怜的风情。 楚安忽然大脑一空。 “……我，我不碰你了，”他松开宁白，“我发现我每次一靠近你，这东西就会放电。你好点了吗，自己能走吧？” “嗯。”宁白乖巧地点点头。 “那就跟我回家。” 楚安抱着宁白剩余的衣裤和协会留下的各种文件档案，拎着宁白的军功章袋子，走进了自己的家门。 宁白拖着一双漂亮的金色翅膀跟在他身后，动作还算利落。 楚安心里暗道，雌虫果然是恢复力惊人的物种，刚刚还疼得站不稳，只过了一两分钟，便可以行动自如了。 他没想太多，盘算着等会儿要先给宁白的伤口上药消肿，然后两个人吃些东西，让宁白早些睡觉。宁白状态太差了，要多休息。 然而刚一走进房间，宁白又跪了下来。 “雄主。”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盒子，双手捧过头顶，献给楚安。 “这是我为雄主准备的礼物，请您笑纳。” 楚安连忙把自己手上拿着的衣物文件等等都甩在沙发上，想扶宁白起来：“你不要这样。家里就你和我两个，没有别人，别动不动下跪了，我不太习惯。” 宁白眨眨眼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他纠结了片刻，向前膝行几步，把手中的盒子举得更高，嗫嚅道：“礼物……” 楚安叹了口气，接过那个真皮材质的盒子，一边打开锁扣一边对宁白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正好等会儿我也有礼物给你……诶？这是……” 一条小巧的黑色物件静静地躺在红色丝绒内衬上，吓了楚安一跳。 宁白道：“这是军队里最新款的制式装备，可以用于驱使兽类，或者用于对犯错士兵的惩罚，手感细腻，声音清脆，希望雄主喜欢。” 楚安哑然。他当然明白宁白的意思，可…… “我们今天刚刚结婚，你就送我这个？” “结婚……”宁白低下头，“不，日后雄主还要迎娶雌君，那才是真正的……” “好了好了，我不懂你们这里奇奇怪怪的风俗。”楚安把盒子扣上，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他走到宁白身边，蹲下来，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宁白浅金色的头发，低声说：“既然是你送我的礼物，那我就收下了。我很喜欢。等我六七十岁的时候，每天早晨去公园里晨练，我就能用这条鞭子抽陀螺玩了，谢谢你。” “公园，抽陀螺？”宁白没听懂。 楚安笑笑，他没有宁白解释更多，换了个话题：“我这样碰你的头发，你的手环不会放电吧？” “不会。”宁白敛着视线，额发低垂，“就算放电也没什么，雄主不必挂心。这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接受过精神力的调节，而雄主精神力太强，稍微被您碰到，我就会产生很大幅度的精神力波动，手环就会有反应。我今天刚刚与雄主见面，还没有马上适应，过一两天习惯了您的精神力场就没问题了。” “哦，你没事就好，我不太懂这些，怕你一直受疼。你起来吧，地上凉。” “嗯。”宁白依言起身。 他的左侧翼翅已经可以正常收回身体内，但右边因为烙印了雌奴编码，伤口很深，翅膀收不回去，只能垂在外面。 第8章 站起来的时候，他肩头披着的军装滑落在地，楚安立刻俯身帮他捡起，又给他披上，认真地说：“来，我先帮你上药消肿，然后找一件宽松的衣服给你穿。我们等会儿吃个火锅暖和一下，天气还是有点冷的。” “……谢谢雄主。”宁白羞涩地低着头，声音微微颤抖。 “哎，别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了。”楚安抬手比划了一下他和宁白的身高差，开玩笑道，“你还真高啊。” 宁白听到这句，立刻又要跪下。 楚安忙把他拉住：“都说了不让你跪，不听我的话吗？” “不，不敢。只是……如果雄主嫌我太高，我可以永远跪着跟您说话。” “用不着！”楚安叹了一口气，心想，跟这只雌虫少将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 应该是因为他们刚刚认识，还不熟悉吧。 或许包办婚姻就是这样的。 楚安想起，自己的父母其实也是由工作单位的领导介绍认识，家中长辈拍板结婚的，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包办婚姻了。 母亲曾微笑着向楚安回忆那段年轻时的光阴——两个老实木讷的本分人稀里糊涂地结了婚，刚开始，住在同一屋檐下，互相却还觉得生分，多看对方一眼也觉得难堪。但日子久了，亲情便与爱情一起滋长，两个人之间的牵绊越来越深，他们就再也分不开了。 婚姻都是细水流长的吧。 这时楚安忽然想起了他给宁白买的礼物。 “手给我。”他对宁白说。 宁白立刻乖乖把两只手伸到楚安面前，手心向上，像等待夫子打手板的学生，战战兢兢，任由楚安摆布。 楚安无奈地笑笑，拍掉宁白的右手，握住他的右手，向无名指的指根推了一枚金色的戒圈。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这个叫做，戒指。” 虫族没有在手上戴戒指的说法，最常见的饰品是各式各样的项圈。 这枚戒指是楚安特别订做的，跟店里沟通尺寸的时候他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说明白，好在成品效果不错，宁白带上大小正合适，样子也好看，楚安十分满意。 “你也可以叫它，婚戒。”他一边介绍，一边端详着宁白的表情，宁白现在傻傻的、仿佛电脑宕机一般的模样，让楚安觉得有点可爱。 他又体贴地补充道：“不知道你们军队里能不能佩戴首饰，如果上班的时候不方便戴，或者你戴着不习惯，你就取下来，我把戒指和你的军功章都放在一起收好。” 宁白没吭声，他似乎没有听到楚安的话，还在仔仔细细端详手指上这个稀奇的戒圈。 他用左手的手指轻轻抚摸那一圈光可鉴人的金属，若有所思，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我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收到雄主的礼物。您真的太好了。”他忽然抬起头，对楚安露出灿烂的笑容，“您刚才说，这是您那边的风俗。您不是本地人吗？您是虫族，但不是出生在虫星的？” “呃……”楚安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差不多吧，走，到楼上去，我带你去卧室上药。” 这栋政府分配给单身雄虫的二层小楼布局简洁，一层是客厅和厨房，二层是两间卧室，一间主卧，一间客房。 楚安以前一个人住，就把二楼的客房改成了书房，用来读书写作。 得知宁白要搬进来之后，他便请人将书房里的书架书桌都挪到了主卧，又购置了新床和新衣柜，给宁白收拾了一间卧室出来。 “你以后就住这间，可以吗？” 楚安推开客卧的门，干净整洁的房间映入宁白眼帘。 “家具不喜欢的话就告诉我，我昨天刚买的，店家说三天之内还可以退换。这栋房子的暖风装置有点旧了，我帮你加了一台取暖器，你要是觉得冷，就把取暖器打开，静音款的，不会影响你休息。” “这……”宁白愈加惊讶，受宠若惊地左右环顾，“我，我自己住在这里吗？那您……” “我住隔壁啊。”楚安理所当然地说，“你过来之前我查过资料了，雌虫精神力不稳定的原因除了没能定期接受雄虫抚慰，还有一项重要因素就是工作压力大，疲劳，身体得不到充分休息。你前夫那个傻逼，啊不，抱歉，你前夫那个傻虫子，天天不让你好好睡觉，那怎么行，现在你到了我家，我肯定让你每天能睡到自然醒。你在我这里安心养病，我保证，不出三个月，你肯定恢复如初，上了战场还是无可匹敌的金色雄鹰。” “趴床上去，我给你上药。”楚安伸手把宁白推到床边，转身去取药箱，用医用棉球蘸了药水，仔仔细细地在他翅膀下面的伤口处擦拭。 宁白全身都在颤抖，柔软的翅膀挠着楚安的脖子，让楚安觉得痒。 银色的手环滴滴作响，红色指示灯闪烁很快，但却并没有放射出慑人的电弧。 “很疼？”楚安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宁白把脸埋在床单上，“不疼。我只是……感受到了您的精神力。” “啊，那我小心一点，尽量不碰到你。” “雄主，雄主……”宁白不禁轻声呻吟，全身都软了，“谢谢您。” …… …… 后来宁白睡着了。 楚安还没给他上完药，宁白就陷入了深眠之中。 手环的指示灯缓缓闪烁，平稳的节奏恰似宁白绵长的呼吸。 第9章 楚安帮他打开取暖器，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他把火锅的食材收起来，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光脑，开始写今日的更新。 …… 第二天，宁白说自己收到了军队的紧急通讯，一大早就离开了楚安的家。楚安当然没有阻拦，还给他塞了两瓶营养剂。 宁白走出院子，路边的草丛里立刻钻出来两个军雌小鬼。 伊洛：“少将！” 米卡斯：“少将！” 黑发的伊洛文质彬彬，是宁白手下的参谋员兼助理勤务兵，他先给宁白的手环扣上了一个附加装置，阻止了手环的放电，然后把一个瓶子拿给宁白，轻声提醒：“少将，您的药。” “谢谢。” 宁白旋开瓶口，还没把药片倒出来，旁边的米卡斯已经咋咋呼呼地扑了上来。 米卡斯是出身贵族世家的a级雌虫，年纪轻轻，已经升到少校军衔。相比之下，与他同年从军校毕业、同年入伍的伊洛现在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官。 作为宁白的头号小迷弟，米卡斯关切地问道：“少将，你怎么样？他昨晚打你了吗？我和伊洛在外面看到协会那些家伙……要不是伊洛拉着我，我差点冲进去把那些混蛋全弄死！” “我没事。伊洛费时费力帮我筛选出来的雄虫，当然不会是贝恩那种渣滓。而且他只是d级而已，我应付得来。辛苦你们了，在这里守了一整晚。”宁白朝米卡斯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然后板起脸，“但是，米卡斯，伊洛在这里是我安排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我也担心你啊！” “我给你的命令是特训七天，在军团比武大赛上拿第一名，你做到了吗？” “……我能做到后半句。” 米卡斯撇撇嘴，“拿不了第一我甘愿受罚！” “哦？”宁白说，“那就这样，如果拿不到第一，你的月度休假就取消，我安排你去荒星执勤，怎么样？” 米卡斯扯着宁白的袖子：“不要啊少将，我和埃尔文约好了，这次休假要一起去旅游的。” 埃尔文是米卡斯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两人从小就做了精神力匹配测试，匹配度95%，所以订了娃娃亲，估计再过个一两年就要结婚了。 伊洛在旁边挑挑眉毛，道：“昨天是谁说，雄虫没一个好东西。” “……埃尔文不一样，他挺好的。”米卡斯没什么底气。 宁白把药瓶重新拧紧，递回到伊洛手中，对米卡斯说：“行，不想去荒星执勤，就给我在搏击台上站到最后。要是给第二集团军丢了脸，小心我让你三个月见不到埃尔文。” “保证完成任务！” 伊洛拿着药瓶，有点困惑：“少将，您还没吃……” “先不吃了。”宁白用力把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扔到伊洛手中，“回去之后查查这个东西，我怀疑里面有间、谍装置。” “间、谍？！”米卡斯发出惊呼。 伊洛踢了他一脚：“安静！” 宁白神色复杂地回望楚安的二层小楼，沉声道：“伊洛跟我走，米卡斯归队训练去。” 待米卡斯不情不愿地离开，宁白才吩咐伊洛：“去军事科技研究所。” 伊洛启动穿梭飞船，欲言又止：“少将，我觉得，今天您的状态……还不错。” 宁白默了默，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做过精神力匹配测试吗？” “……”伊洛错愕一瞬，立刻语速飞快地说，“当然没有，少将，您知道的，我父母都是d级，我不可能有那种机会。那都是上等虫的特权。” “确实，我也没做过……” 宁白垂下眼眸，拨弄着自己手腕上已经停止放电的银环，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再说一个字。 第05章 最大的不公 军事科技研究所，生物信息技术科。 伊洛沉默地在走廊里站岗，一只雄虫的爽朗笑声从办公室门缝里传出来。 “哈哈哈，宁白，所以你就只是在星网论坛上找了个为你说话的网友，单单凭他跟帖骂了贝恩一句，就草率地选他结婚了？” 宁白端着热饮，倚靠在办公桌边，表情淡然。 “闻卓，时间紧张，我没得选。你最清楚，如果再拖下去，我的精神力真的会彻底崩溃，那我这一辈子就完了。暗网再贵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我只能尽快找一只雄虫结婚。” 闻卓默了默，脸上善意的嘲弄渐渐消失。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宁白身边，抓起了宁白的手腕。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危险，就不该在手环上附加这种玩意。降低传感器灵敏度的代价是消耗你自己的精神力，而你现在的精神力脆弱得就像刚出锅的爆米花。雌虫受点疼怎么了，你们还怕疼吗？” 闻卓一边说，一边用力把手环上的附加装置摘下来，嫌弃地扔到墙角。 但宁白立刻走过去把那个小小的金属块又捡起来，重新安在了自己的手环上。 “你说得轻巧，你怕疼，我为什么不怕疼，”宁白道，“你来戴这手环试试，看看你自己受不受得了。” 闻卓理直气壮：“我当然受得了，因为我的精神力没毛病。真讽刺啊，你自己带队研发出来的精神力监测传感器，开放民用之后第一个被安在了自己身上。这是什么世道！” 宁白面无表情，扬起头，将手中的热饮一饮而尽，什么话都没说。 第10章 闻卓继续愤愤不平，压低声音：“你知道现在的虫族的雌雄数量比例吗？” 宁白看了闻卓一眼：“……我记得是一比五点几？” 闻卓摇摇头：“我告诉你最新数据，你别说出去。马上就要一比四了。雌虫工作繁重，寿命短，死得多，另一个原因是，生出一只雄虫能得到政府很多福利分配，所以许多家庭都想尽方法生雄性虫崽。民间有一些时灵时不灵的土办法，上层更有上层的手段……很惊讶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手下还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忍受着精神力波动的痛苦，而议长的儿子做了九百多次精神力匹配测试，在家里养了三十二位匹配度超过80%的雄虫‘家庭教师’，前些天顺利从c级升到了b级。” 闻卓轻笑：“你知道得还挺多。议长的儿子跟你一样是精神力极敏型体质，这种体质医学上很罕见，好处是容易实现精神力等级跃升，坏处是容易因为精神力敏感而演变为精神力崩坏。你当年是怎么从d级一步一步升到b级的？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b级了。” 宁白似乎不太愿意谈这些，他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宇宙风沙，许久，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自嘲笑容。 “还能怎么升，你读军校的时候没听说过我的绰号吗，金发交际花宁白。我从青春期开始，精神力剧烈波动，难受得忍不下去，就学着讨好身边的雄虫同学，天天往雄虫社团里凑，陪他们打球，帮他们跑腿干重活，借他们抄作业，然后偶尔求他们帮我纾解一下精神力的痛苦。就这样，大学的时候终于升到了b级。” “啊，这……”闻卓的眼神忽然开始游移不定，“原来那些风言风语都是真的？我还以为是别人嫉妒你、编排你的。怪不得你全科目第一名也没得到优秀毕业生奖。不对不对，那我现在跟你孤雌寡雄在这里说话，要是传出去……完了，小田老师要生气了，我今天回家要跪搓衣板了。” “啧啧，原来科学部田部长的公子在家这么凶。” 闻卓叹了口气：“所以我早就说嘛，哪有什么雄尊雌卑，这种说法就是上层制造出来转移社会矛盾的。法律当然规定说雄虫可以养十个八个雌侍雌奴在家里，但实际上，普通的c级d级雄虫根本没有资本这样做。哪怕是我，军校毕业、在国家机关任职的b级雄虫，如果我要再纳一只雌侍，你看小田老师不打断我的腿。议长家养着几十只b级以上的雄虫伺候他家傻儿子，有权有势就能为所欲为，这才是社会最大的不公平。” 宁白苦笑：“占尽了便宜的雄虫就别说这些愤世嫉俗的空话了，什么时候你的翅膀下面也被人刻上永远除不掉的奴隶编码，你再来控诉社会的不公吧。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找你帮忙，闻卓，行个方便？” “什么忙？”闻卓警惕地看着他，“我们都是已婚虫族，我不可以给你做精神疏导，真的不可以，小田老师他……他父亲是我们科学部的部长啊！宁白，我一直把你看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对你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宁白无语地看着闻卓。 “你想哪去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伸展双手在闻卓面前转了一圈，“我有哪里像是需要做精神疏导吗？” “确实，”闻卓托着下巴，端详宁白的身体，“你刚才一进来我就想问了，一只d级雄虫，这么厉害？你现在看上去状态特别好，就是那种……从里到外都被滋润过了，身体和精神特别松弛的样子。” 宁白不满地看了闻卓一眼，意思是让他不要再用这些露骨的用词。 闻卓举手投降：“我只是就事论事，用了一些……便于你理解的说法。” 宁白没纠结这些玩笑，进一步解释：“其实我们昨晚还并没做什么，协会的人折腾我到很晚才走，然后他帮我上了些药，我就睡着了。我很久都没睡那么香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你说，他会不会是……” “是高等级雄虫？”闻卓道，“确实有过这样的案例，有些平民区的生物信息检测仪器老化了，测试结果不准确。b级以上的虫会由政府出钱二次测试，但c级d级的没有二次测试，有些穷人不舍得花钱去专业机构检测，就认了。” “而且他……”宁白抿了抿嘴，视线移开，看向窗外，“他长得很好看。比你好看。我从来没见过有d级雄虫那么好看，很英俊，就像……天上的星星。” “噗！”闻卓爆笑，“宁白你这什么破比喻，我怎么听不懂。我大概知道你想找我帮什么忙了，对不起，帮不了。雌奴不经雄主同意，擅自窃取雄主的生物信息样品送检，是严重违法行为。当然你可以去暗网找人做，具体方法你比我清楚。”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拒绝，真不够朋友。”宁白轻蔑地摊手，“你是专业人士，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初步判断他的精神力等级？” 闻卓想了想：“b级以上雄虫都能使用精神力丝线触手，就像这样。” 他身上忽然伸出三五条透明质地的精神力丝线，迅速延伸到实验室的不同位置。在闻卓的操控下，有的精神力丝线取下来一册文件，有的打开了一扇窗户，有的替宁白顺了顺金色的发丝。 闻卓朝宁白一笑：“你的雄主，他能做到吗？” 宁白摇摇头。 “所以说，别异想天开了宁白。一只d级雄虫，你还指望他能帮你跃升a级吗？你就安安分分地当一辈子少将，老老实实别再惹事，上面看在你以前军功的份上，也不会太让你难堪的。” 第11章 宁白轻嗤，摇了摇头：“你就知道军队会一直养着我？与k12那场大战结束后这几年，边境一直风平浪静，裁撤军队、削弱军雌权力的舆论甚嚣尘上。至于军队内部，没准也觉得我给d级雄虫当奴隶丢人，想把我踢出去当治安警。” “治安警？不会吧……” “又不是没有先例。”宁白摊手。 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忽然凑近闻卓：“其实我有一个猜测……有眼线报告说，最近k12星球那边又不太平，之前已经被我们打压下去的矿星黑铁兽似乎在伺机而动。匹配给我的这只雄虫，他如果真的只有d级，那么只剩一种可能——就是他跟我特别契合，否则不可能我一靠近他，腿都在发软，翅膀都在发颤……” 闻卓露出受惊一般的表情，迅速拉远了和宁白的距离。 “宁白，注意你的用词，小心我告你骚扰高级雄虫。” “你不配。”宁白无情地说，“闻卓，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找找关系，我想和那只d级雄虫做精神力匹配测试。我猜测他可能是敌军专门针对我，送来虫星的间谍。” 闻卓愣了愣，爆发出一阵粒子风暴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宁白皱眉：“有这么可笑吗？” “精神力匹配测试？”闻卓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表格，“给，把这些申请都填完，盖完上面要求的100多个公章，再来找我，我马上给你做精神力匹配测试。” 宁白质问道：“议长的儿子做了九百多次测试，你们也让他填这些了吗？” “你是议长的儿子吗？” “……” 宁白哑口无言。 “你只是军队的战争工具，哪怕你是少将，是金色的雄鹰，军队的士兵各个钦佩你，把你视为榜样，但在上层的眼里，你不过是一只从贫民窟爬出来的、父母双亡、毫无根底的下等虫罢了。” 闻卓拍拍宁白的肩膀：“想想看，如果跟贝恩结婚的不是你，是你的那个小迷弟米卡斯，贝恩敢把他那样欺负吗？法院会做出那样的判决吗？他的翅膀下面也会被刻上永远抹不去的奴隶编码吗？想想我刚才说过的话，什么才是这个社会最大的不公。” 宁白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会升到a级的，我不会让自己当一辈子少将。” 他打开门。 “伊洛，我们走。” “是，长官！” 第06章 军事机密 离开军事科技研究所的路上，宁白一直沉默地看着飞船外灰蒙蒙的天空。 伊洛犹豫地问：“少将，接下来我们去哪……” 宁白没有回答，沉吟片刻，问伊洛道：“我记得你认识在暗网做精神力匹配测试的私医？” 伊洛完全没想到宁白忽然提起这件事，顿时脸色一白：“不，不，没有……您记错了，我不认识。” “记错了？”宁白皱眉，“就米卡斯偷偷试飞新型机甲受重伤那次。他不敢声张，你帮他介绍了暗网的私医治疗。我记得你当时随口说过，那个医生主要是靠做精神力匹配测试赚钱的。” 伊洛汗都下来了：“少将，我只是出于工作原因，经常在暗网查找信息，并没有其他门路。当然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试着……” 宁白若有所思地看了伊洛一眼：“算了。” “哦对了。”伊洛赶紧转移话题，“您给我的那个小金属环，刚刚在等您的时候，我用手头的工具做了全息检测，初步判断没有异常，材质为纯度100%黄金，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内部结构设计，只是个单纯的金属环。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金属环的内侧刻了纳米精度的rosa四个字母，也就是罗莎珍宝店的防伪logo。我联系朋友打听过了，前几天楚安先生亲自到罗莎的旗舰门店加急订做了这个金属环，据说叫做戒指，花费了1800万星币。” “1800万？”宁白诧异，“政府给未婚雄虫的津贴每月只有100万。1800万，他一年半不吃不喝才能攒下这么多钱。” “楚安先生一定很珍视您，所以才送了您这样贵重的礼物。也许这次，您真的找到了一位很好的雄主。”伊洛的语气不无羡慕。 “我反倒觉得这件事更加离谱了。” 这时宁白的通讯器轻微震动一下，是一封匿名邮件。 他一边打开那封邮件，一边随口吩咐道：“伊洛，送我回家。” …… …… 此时此刻，楚安正在家里心不在焉地写小说。 他刚刚查到，宁白手上那个手环，使用的技术正是宁白自己带领科研团队研发出来的。 军方需要对军雌的精神力波动进行大范围的例行监测，以免军雌精神力崩坏或失控影响军队的战斗力和士气。 以前的监测手段效率不高，所以宁白带领一队技术人员开发出这种快速即时且无痛的新型精神力监测传感器，很快在军队内部大范围使用，效果很好。 后来这种传感器经过微调，也用在了前线敌情侦测中，快速高效的精神力监测系统令敌军的潜行前锋无处遁形，虫族军队占尽先机，几场战役大获全胜。 无论如何，这种设备，原本并不是作为一种对雌虫的惩罚装置出现的，那个简单粗暴、毫无技术性的电击模块，原本并不与宁白的技术发明相伴而生。 第12章 楚安觉得有点难过。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至少宁白自己对这个可恶的手环是十分了解的。他应该知道怎样避免遭受痛苦，楚安只需要按照他的方法提供协助就好了。 “叮咚——” 通讯软件的声音将楚安的思绪拉回正轨。 楚安点开一看，又是编辑的信息。 可怜的雌虫编辑因为楚安在榜单推荐期间请假断更的事情，前几天跟楚安大吵一架，说了不少狠话。 然而“二级科员”毕竟是他手下为数不多的畅销写手，见楚安真的三天没理他，小编辑心里发慌，抹开面子主动来向“二级科员”道歉。 “大神虫，我错了。我求求您，今天能更一章吗，一章就行tat。这么好的推荐位，您一章都不更新，主编会把我开除的。求您在新婚的百忙之中稍微写那么几千字，虫神一定会保佑勤劳的雌虫永远被雄主宠爱！ 另外，您的地址没有变化吧？为了表达我由衷的歉意，我给您买了一份新婚贺礼，今天就会送到您家里，希望您喜欢。别生我的气了好吗，大神虫，我真的知错了呜呜呜。” 楚安哭笑不得，仿佛能透过这一行行文字看到光脑另一端战战兢兢咬手指的可爱雌虫小编辑。 他立刻轻敲键盘，回复道：“您别这样，这次主要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在写更新呢，今天一定能更的，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编辑见楚安终于搭理自己，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呜呜呜大神虫，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原谅我的。说好了今天更新吼，一定要更啊，我爱你，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好好好，更更更，”楚安温柔地说，“不过我已经结婚了，你还是把心交给其他更好的虫吧。谢谢你的新婚礼物，我去码字了。” 编辑泪眼汪汪：“嗯嗯，加油，二级科员！礼物也要记得收，蛮贵的，花了我半个月薪水，但是送给你，值得！” 楚安笑笑，没有再回复。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结婚当然重要，但占着编辑帮他争取到的最佳推荐位却不更新，作为一名很有职业素养的作者，楚安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 而且，他之前低估了这个星网全渠道推荐的威力。 当初大义凛然地说自己宁愿舍弃每天一百万星币的稿费也要好好筹备婚礼，结果…… 上推荐的第一天，他就赚了三百多万。 楚安一边敲键盘一边自我唾弃—— 不为五斗星币折腰，但，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嘤嘤嘤。 他现在的确缺钱。 婚前单身一虫不觉得什么，昨天宁白住进来之后，楚安睡前左思右想，觉得现在这栋政府分配的房子太小了，条件太差了。 面积局促先不提，就说硬件设施—— 中央温控系统的暖风装置早就坏了，他向社区申请维修，社区也同意了，却一直没有维修员上门。 楚安去问过能不能自己出钱维修，谁成想社区说不可以，因为政府的公屋不能由住户擅自翻新。 最近天气这么冷，宁白正是养病的时候，他却不能给宁白一个温暖的住所…… 楚安痛下决心，还是要买房！ 可是，搜索了一番虫星首都中心区的在售房产之后，楚安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tm也太贵了吧！ 作为一个收入不菲的星网畅销作者，他起码要再写两本大爆小说才能勉强付得起一套房子的首付。 想不到穿越到虫族之后还要做虫族房奴，这可真是盖了帽了。 唉，要是能有三头六臂就好了。楚安感叹。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同时写两篇小说，同时连载赚钱，收入翻倍，然后早日和宁白住进新房子里。 他忽然想起宁白昨天睡着的样子，呼吸轻轻的，像是怕打扰谁一样，一点都不像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反倒像是一个没有母亲庇佑的孤儿。 有几根粘稠透明的丝线落到了楚安的机械键盘上，楚安皱着眉头把那些东西弄到一边，一边嘟囔着“怎么又来”，一边瞪大眼睛仰头望着天花板。 “也没见哪里有蜘蛛网啊……”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楚安耳朵一动，跑出了自己的屋子。 “你回来了，工作还顺利吗？”他笑着朝宁白挥挥手。 宁白站在玄关处，阳光洒在他金色的发丝上，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楚安立刻心情愉悦。 他暗暗地想，宁白的确配得上“金发美人”的称号，昨天下午刚被生育促进协会的人折腾一通，那样憔悴，今天站在阳光下，却还是风姿绰约，惊才绝艳，穿着挺拔的军装，实在是太帅了，放在现代社会，绝对会帅上微博热搜。 宁白听到楚安的声音，愣怔一瞬，抬头望向自己的雄主，下意识地想要跪下。 但他立刻想起昨晚楚安说过不需要他在家中下跪行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僵立在原地。 “雄主。”宁白深深鞠躬，“到您家中第一天就未能侍候在您左右，是我的过错，请您惩罚。” “呃……”楚安道，“我给你提个建议，在家里改改说话的方式，你这样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楚安走下楼梯，坐在沙发上，招呼宁白也坐过来。 宁白也走过去，却不肯坐，用军姿半蹲在地上，卑微地看着楚安的膝盖。 第13章 楚安十分无奈，但也随他去了。 他轻轻捉起宁白的手腕，查看左手那个银色的手环。 红色的指示灯一瞬间加快了频率，哔哔啵啵的电流声响起来。 “对不起。”楚安忙把宁白的手放下，“又弄疼你了。” 宁白摇摇头：“没关系。您午餐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楚安看着他被额发打上阴影的脸庞，忽然问道：“工作不顺利吗，你好像不太开心。” “我……” 宁白似乎完全没料到楚安会这样说。他抬起头看了楚安一眼，目光很复杂，对上楚安平和的视线，顿了两秒，又掩饰似的埋下头去。 “不方便透露吗，是军事机密？没关系，我不是想打听你的工作，我只是担心你。” 他轻轻拍了拍宁白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宁白，轻声道：“午饭不着急，先来说说你这个手环。我今天早晨查了一些资料，这个手环里面的传感器，原来是你带队研发的？那你应该也知道怎么能破解这个东西吧。” 宁白安静地埋着头：“嗯，是我研发的。破解……也有一定的方法。” “那就好。”楚安喜出望外，“说说看，我查到的资料里说的都不是很清楚，你这个传感器是用磁场感应吗？还是用粒子波？或者是用生物微电流？我们把感应路径阻断不就好了嘛。” 宁白听到这里，悠悠抬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雄主，”他拖长音调，往楚安身上亲昵地蹭了蹭，“我们前线也有用到这种技术呢，因为您是我的雄主，我才敢告诉您。请您一定不要说出去，可以吗？” “哦，是这样……”楚安恍然，“是军事机密啊。那算了，不要告诉我了，你自己了解就好，我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能帮到你就够了。” “……”宁白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我可以告诉您，雄主。” “不用不用，”楚安大摇其头，“知道太多秘密容易惹上麻烦。我只是想帮助你，你那个手环，看着就疼，这不人道……啊不，虫道。” “……什么？”宁白没听懂。 楚安搔搔后脑勺：“不要纠结这些细节。我想帮你。” “……真的吗？”宁白有些不敢相信，“其实……” 他不动声色地移动身体，将蹲姿换成了跪姿，倚靠在楚安的腿上。 “雄主，其实您不用研究那些科学技术，”他抬起手，拨开了自己军装上的第一粒纽扣，声音低缓，妩媚，“按照法律规定，只要我精神力稳定，三个月没有出现超越波动阈值的情况，就可以申请解除手环。” 他把军装上衣脱下来，露出了苍白的肌肤。 “甚至您也不需要对我进行精神抚慰，您的精神力特别强，只要您能多碰碰我，就可以了。行吗？” 宁白波光荡漾的浅金色眼眸里浮着一些尚未完全消散的血丝，楚楚可怜。 楚安与他对视，喉结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怎么……碰？”他小心翼翼地问。 “就像……这样。”宁白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牵起楚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 他轻轻合上眼睑：“雄主，您的手心好热。” “……” 乍然响起的门铃声搅碎了满室暧昧。 楚安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帮宁白披上衣服，绕过他身边，走到院子门口。 “先生，这是虫星文学网编辑部赠送给您的新婚贺礼，祝您新婚愉快。” 楚安往家里看了一眼，有点心虚，不知道宁白有没有听清快递员口中“虫星文学网”几个字眼。 宁白是真正在战场上拼杀的少将，自己小说里那些幻想出来的战争场景，在见多识广的宁白面前，大概都是可笑的小儿科。楚安不愿意宁白看轻自己。 “哦，谢谢。”他赶紧打发走快递员，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回了屋子。 “你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我懂你的意思，身体接触就可以调节你的精神力波动，以后我们每天都做这种治疗，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把手上的盒子放在茶几上，摆在宁白面前，提议道：“拆开看看？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寄来的新婚礼物，看着还挺高级的，据说花了他半个月工资呢。” “嗯。”宁白应声。 楚安一层一层打开盒子的包装，宁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玩味，但楚安没有注意到。 盒子终于打开，里面分门别类，放着一大堆楚安看不懂的东西。 “这是什么，绳子？还有夹子？铃铛吗这是？这个……” 他把盒子里最大的一件东西抖开，直接傻了。 “这这这……这是qingqu内衣？” 宁白低下头，默默把自己的上衣重新脱掉，并且展开了自己的一双翅膀。 “这些东西可以用来装饰雌虫的翅膀……” 宁白直接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他的眉眼间已经看不出重重心事，轻松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我之前不知道您喜欢这种风格，是我的错，请雄主责罚。”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喂喂喂，你别笑了。” 楚安把东西推开，皱着一张脸，对上宁白看笑话似的表情。 “笑什么笑，”他伸手揉乱了宁白浅金色的发丝，“穿好衣服来厨房帮忙，昨天给你准备的火锅还没吃呢，中午吃火锅，可以吧。” 第14章 第07章 火锅 火锅端上餐桌的时候，茶几上已经看不到情趣礼品盒的影子了。 楚安想，大概是宁白见自己不喜欢，扔掉了。 但这毕竟是编辑送自己的新婚礼物，好歹是朋友的一份心意，就这么扔掉…… “雄主……”宁白稍显困惑的声音打断了楚安心里的小纠结。 他已经把身上的军装重新穿好，此时恭敬地站在楚安身边，手上拿着一个碟子，似乎正在烦恼该伺候雄主品尝哪一道菜肴。 “食材还都是生的……需要我帮您拿回厨房加工吗？” “不用不用，”楚安莞尔，赶紧拉宁白在自己身边坐下，道，“你以前没吃过火锅吧，我教你。” 锅底已经沸腾，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鲜香，原本略有凉意的屋子里渐渐热乎起来。 楚安前几个月自己制作了一双筷子，这时他用筷子夹了一块切成薄片状的冷冻蛋白，投入翻滚的汤水中。 不消片刻，冷冻蛋白煮熟了，边缘卷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楚安把蛋白片放进自己调制的料汁中细致地蘸了蘸，然后将煮好的“人造肉”放在了宁白的碟子中。 “尝尝。”楚安期待地看着宁白，不知为何，竟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我按照自己的口味做的，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 宁白眨了眨眼睛，懵懂地看看楚安，看看楚安手中的两根细木棍，又看看面前的煮蛋白片，犹豫了一瞬，忽然将手中的碟子放下，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喇叭状的小管子。 他含住小管子，用喇叭开口的一端抵住“人造肉”，用力一吸。 蛋白片纹丝不动，一丝一毫都没有被吸到宁白口中。 “你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吃饭？”楚安看傻了，看得自己都替宁白尴尬，“这么厚的肉片，你用吸管吃？” 宁白连忙放下“吸管”，从椅子上站起来，低下头。 “雌奴对雄主不敬，请雄主责罚。” 楚安扶额，伸手压住宁白的肩膀：“你给我坐下。这哪是敬不敬的问题，我就是单纯好奇，你为什么这样吃饭？” 楚安来到虫族八个月，因为怕露出马脚惹上麻烦，一直深居简出，仅有的两次出门办事，一次到社区服务中心登记房子温控系统的故障，一次是去罗莎珍宝店订制婚戒，剩余一切生活所需全靠网购解决，根本没在外面吃过饭，也不知道虫族是怎样吃饭的。 他挠挠头，把火锅的火力关小一点，问宁白：“像你这样吃饭，只能吃流质吧？军队里都是这样的吗？” 宁白明显也有些困惑，他摇摇头，避开楚安的目光，眼珠转了转，像是在斟酌如何回答。 “军雌和普通虫的进食方式没有不同。”宁白说，“c级d级虫咀嚼进食，b级及以上的虫使用吸式口器。” 吸式口器？ 楚安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以前看过的科普资料—— 口器是昆虫的进食器官，昆虫的口器分为五种类型，咀嚼式、嚼吸式、刺吸式、舐吸式和虹吸式，其中咀嚼式是最原始的口器类型，其他口器种类均由咀嚼式演化而来。 宁白说：“我小时候是d级，跟我的父母一样，都是咀嚼进食，大学升到b级之后，就开始像现在这样吃饭了。无论是商业餐厅还是军队里的食堂，都会按等级划分进餐区域，这是虫星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与周围虫进食的方式不同，就会被嘲笑。不过，军雌在前线作战时顾不上这么多，部队有特制的速食军粮营养液。” “但是……”楚安感到难以理解，“但是你这样吃饭，不能吃肉啊！” 他望向自家的天花板，表情十分沉痛：“连肉都不能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吃火锅的乐趣不就在于抢肉吗！” 宁白轻声道：“冷冻蛋白可以化开冲成糊状。” 楚安把头摇成拨浪鼓：“在我们那里，只有重病的病人或者很老的老人才会天天吃流质。这种冷冻蛋白的口感本来就很差了，跟草原羔羊肉或者澳洲肥牛根本没得比，你还把它化成糊糊喝。相比之下，我甚至觉得你说的那种咀嚼式进食更爽快一点。” “雄主，您在家可以随意选择您喜欢的进食方式。您不是虫星本地人，我刚才只是介绍情况，并没有贬低c级d级的意思。”宁白补充道。 楚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昨天，生育促进协会的那只雌虫公务员建议楚安去重新测试等级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我没有等级歧视的意思”。 今天宁白也这样说。 这个畸形的社会里，连在餐厅吃饭都要按照等级分开区域就坐，大家却都还口口声声空谈等级平等。真是笑话。 楚安把火锅的火力重新调大，朗声道：“食色，性也，管他什么等级。就算你是s级，用吸管吃火锅也是离大谱！来，宁白，给你试试用筷子。” “筷子？” 宁白接过楚安递来的两根细木棍，在楚安的眼神鼓励之下，学着楚安刚才的样子，尝试夹取一片蛋白。 能够熟练操作最精密机甲装备的一双手，此时却把握不住两根最简单的小木棍。 筷子的尖端哆哆嗦嗦，像老年人颤颤巍巍的双腿，许久，也没能把蛋白片夹到火锅里。 “雄主，我……” 宁白的耳廓被火锅的热气熏红了。 第15章 楚安笑吟吟地看着他，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心想教外国人用筷子原来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自己真是中华美食文化的使者。 “不为难你了，还是我来吧。”他终于把筷子从宁白手里抽出来，笑着说，“明天我再做一副筷子给你用，多用几次就熟了。我擅长的饭菜用筷子吃方便一些。当然，你要是不想用也可以不学，随你。” “我听雄主的。”宁白忙道。 “行，听我的。”楚安站起来，豪情万丈地把自己切好的满满一盘蛋白片全都投入了火锅中，“今天这顿火锅，我来涮。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帮你煮熟了夹出来。” 宁白瞪大眼睛，“蹭”地起身：“怎么能让雄主伺候？！” 楚安笑笑：“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哪谈得上伺候不伺候。快点吃，都凉了。你要不要拿个别的餐具，家里还有……” “我用手就可以！” 低等级虫族咀嚼进食并不需要餐具，宁白伸出手，抓起刚出锅的蛋白片，塞进口中。 蛋白片很烫，宁白的手被烫红了，却仿佛毫无觉察。 从未品尝过的酱料风味让他愣了一下，左手腕上银色的手环滴滴作响，释放出不轻不重的电流。 他咀嚼许久，咽下食物，似乎还觉得不够，又伸出舌头，不可思议地舔了舔指尖残留的酱汁。 火锅热气升腾，楚安温柔地凝望着他：“好吃吗？” “好吃。”宁白由衷地说，“谢谢雄主。” “好吃就多吃点。”楚安心情大好，他又把一盘食材倒进火锅，然后起身回到卧室，取出了一件宽松的居家服。 “在家里就把军装脱下来吧，白色的军装，吃饭弄脏了不好洗。这是我的衣服里最大号的一件了，你试试能不能穿。” 宁白的随身物品只有昨天楚安拿到的那一袋子勋章，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 楚安明白，宁白作为少将军官，肯定不会缺衣服穿，但在家里也穿着军装，未免太拘束了。 家是放松休息的地方，他不想让宁白在家里还这么紧绷绷的。 宁白满手酱汁，惊讶地看着楚安。 楚安问道：“你明天有空吗？你带我出去一起逛街？我来到虫星这么久，还没出去好好逛过呢。” “我……”宁白的眼神里闪烁着楚安不能完全看懂的神色。 “没关系，你工作忙就算了。” “不是，”宁白轻声道，“我现在没什么工作，命令书很快就会下来，我已经被革职了。” 第08章 可爱 革职的消息是宁白从军事科技研究所回家的路上收到的。 他没有声张，打发伊洛离开，然后站在楚安的院外整理了好一会儿情绪，这才走进大门。 一封发到个人邮箱的匿名信，附件中的照片十分清晰，是已经拟好的革职命令书，只等加盖公章就可以正式发布。 文件写得很是冠冕堂皇。 与普通的人事任免命令不同，这一次的革职命令书首先历数了宁白卓越的军功，对他的贡献进行了热情的褒扬，然后才笔锋一转，说宁白的身体状况不再胜任目前的工作，言辞之间似乎还颇为惋惜。 但越是惺惺作态才越是讽刺，军功卓越并且正值壮年的高级将领，竟就这样被一纸轻飘飘的公文宣告了军旅生涯的结束。 因为“身体状况不佳”这样一句敢模棱两可的理由，他就要脱下军装，去平民街区当一名普普通通的社区治安警。 没有写在公文里的原因不言自明—— 宁白没有先天的优良血统，没有家族背景，他只是一个从贫民窟爬出来的，从d级一步步升到b级的下等虫罢了。 他是d级雄虫的雌奴，让雌奴当高级军官有损军队的面子。 他是军队的战争工具，最严酷的战争已经过去，那么工具就可以随时被舍弃。 …… “怪不得你一回来我就觉得你心情不好，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楚安温柔的声音在宁白耳边响起。 他担忧地看着宁白，抬起手，帮宁白顺了顺耳后凌乱的发丝。 <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倾轧楚安也曾见识过一些，可以想见，作为一名少将，最近宁白因为离婚官司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必定有人觊觎他的职位，想要趁机把他拉下来。 无论现代社会还是虫族，争夺权力的斗争都是如此残酷、冰冷。 楚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宁白，在这种时候劝宁白看淡虫生、解甲归田、放下过往荣光回归平凡生活，未免太没有同理心。宁白并不是普通士兵，他可是战斗英雄，是独一无二的“金色雄鹰”啊。 但楚安又确实帮不上忙，他只能鼓励宁白说：“我……没有当过什么大官，不懂高层的争斗，可是我相信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宁白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浅金色的眼睛。 “谢谢雄主，离开军队也不错，以后工作可以不那么忙了，能有时间多多在家照顾您。”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楚安帮宁白擦干净手上的酱汁，然后给他换上自己的居家服，“不用顾虑我，想做什么就去做。我知道一位很伟大的政治家，他的政治生涯就是三起三落。所以你不要气馁，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楚安对宁白笑笑，安抚他吃完了余下的火锅。 第16章 餐后两个人各自回房。 楚安说自己要午后小憩一会儿，便关上了房门。然后他打开光脑，继续手忙脚乱地赶稿。 大概是宁白的境遇触动了他心中深沉的情绪，他文思泉涌，写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完成了今日份的更新，发给了自己的编辑。 编辑一直在线，审核之后帮楚安发布出去，还不忘来向楚安拍马屁表达读后感。 “二级科员大神虫，你写的太好了呜呜呜，真想不到您沉浸在婚姻的喜悦中，还能写出这样大气磅礴、厚重深沉的作品。我有时候真的怀疑您是哪位大神写手的马甲小号，我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有天赋的新作者。” “倒也不用夸得这么夸张，后面几天我都会更新的。”楚安戳着键盘，好整以暇地对编辑说，“至于婚姻的喜悦……” 编辑悄咪咪地回复道：“……我送您的礼物套盒怎么样，您的雄主是不是特别喜欢。” “谢谢您。不过我家这位雄虫……他有点害羞。” “害羞？天哪，竟然有这么可爱的雄虫吗？” “可爱……吗？”楚安很意外编辑用了这样的词语，“这不该用可爱形容吧，我觉得他正直、高尚，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温柔坦荡，心存理想，所以才不太接受这种三俗的东西。” “原来是一只纯洁的雄虫，呜呜呜，被你越说越可爱了。大神虫，羡慕你有这样的雄主。不过，度蜜月也别忘了更新哦，期待明天的章节，爱你~！” 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楚安结束了与编辑的对话。 他走出房间，想去问问宁白今天的精神力治疗何时开始。 楚安坚信，宁白的精神力波动问题绝对是影响他仕途的重要原因，如果能早日治好，对宁白东山再起一定是有好处的。 走到宁白的房门前，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宁白在打电话，声音淡然、坚定。 “记得每天打扫我的办公室，依兰花三天浇一次水，金色鼠尾草五天浇一次水……多去新兵营看看，还有米卡斯那个臭小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别让他惹事。不用担心我，下城区商业街，正合我意，我很快就能……” “咚咚咚” 楚安无意偷听，轻轻敲了敲门。 宁白立刻挂断通讯，打开门将楚安请进去。 “雄主，有什么吩咐。” 他的声音又弱下来，不再有刚才打电话时候的气场。 楚安朝他笑笑，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便说：“抱歉，无意中听到你在打电话，你喜欢在办公室养花？那我们也在家里养一些吧，趁着明天出门逛街，我们买了衣服，也买几盆花回来。” 宁白还穿着楚安给他的居家服，因为是楚安的衣服，他穿着显小，露出一截柔韧的腰线。 “是，雄主。”他安分地说喃凤，并不多言。 “要去下城区商业街当治安警？”楚安又问。 宁白看他一眼，点头道：“是的，雄主，我没想瞒您，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楚安摆摆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那正好，我们明天就去那边购物，正好也熟悉一下你以后工作的环境，看看每天怎么坐车上班方便。” “……”宁白欲言又止，“雄主，那边……比较乱，虽然我现在没什么钱，但如果只是买些衣服和盆栽，我还能够支付得起。我可以带您去更好的街区和商场。” “这……”楚安想了想，“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以后工作的地方，我们去下城区逛完，也能再去别的商场啊。” “好的，我听您的吩咐。” 楚安拉宁白在床边坐下，叹道：“本来我还想能占你的光，在军队家属开放日的时候去军队参观，现在军队去不了，就去参观一下你马上要就任的街区吧。” “您想去军队参观？”宁白问。 “啊，这……”楚安目光游移，有点不好意思，“想多了解一下军事方面的知识嘛，我对这方面还挺感兴趣的。” 其实是为了写书积累素材、实地采风，但楚安不想让宁白知道，只能这样打马虎眼。 “哦，是吗。”宁白静静地看着楚安，“虽然我马上要离开军队，但至少现在还是少将，而且也有些人脉，即使不是开放日，安排您去参观也是可以做到的。随便哪一天，都可以，雄主。” “呃……”楚安莫名被宁白看得心里发虚，“算了算了。我查查资料也是一样的，就不麻烦你了，呵呵。” “我们……”楚安转移话题，“我们来开始治疗吧，精神力治疗。” 他忽然抓住了宁白的手。 “身体接触，这样就可以吧。” 宁白一惊，手腕上的银环立刻开始报警。 楚安怕弄疼宁白，放松了力道，但为了治疗的效果，他并没有松手。 “这样……可以吗？你别紧张，深呼吸试试看。” 楚安轻声问。 其实他完全不知道精神力治疗该如何进行，只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引导着宁白的动作。 但似乎歪打正着，宁白跟着楚安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手环报警的频率明显放缓了，也不再释放出令人痛苦的电流。 楚安很惊喜：“看来有效果，我们继续！” “可是手部的精神力感应神经不多……”宁白幽幽地说，忽然撩起自己的上衣，“换个接触位置，会更有效一些，雄主。” 第17章 楚安大脑一空，喉结滚了滚，眼神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一个劲向下瞟，盯着宁白白皙的脚踝。 手环又发出急促的鸣音，但宁白似乎不觉得疼。 “呼——” 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似乎很舒服，又似乎在舒服中还有一丝难耐的痛楚。 “您，真的很强大。”宁白低声说，他往前蹭了蹭，靠近楚安，仿佛在与楚安耳语。 “您真的是d级吗，我从没见过您这样英俊又强大的d级雄虫，温柔、正直、光明、坦荡，就像天上璀璨的星光……我小时候幻想过的梦中情虫也比不上您的一丝一毫。” 宁白声音迷离暧昧，楚安被夸得飘飘欲仙。 却听宁白忽然道：“明天逛街的时候，我带您去复检一次精神力等级吧，很快，检查结果立等可取。” 楚安的迷梦瞬间惊醒：“不不不，还是算了，算了。不要那么麻烦，我就是d级，d级就是我。呵呵呵呵。” 万一被查出来生物信息与系统记录不匹配就露馅了，楚安心里想着，虽然上次没有被查出来，但也保不齐下次会出现问题，还是谨慎为妙。 宁白近距离凝视着他，许久，露出一个笑容，眨了眨美丽的金色眼睛。 “那就是我有幸与您特别契合？我们天生一对？”他声音低缓，“我听人说过，雌虫与雄虫精神力百分百匹配的几率是十亿分之一。雄主，我真的不敢想，我能有幸与您这样优秀的雄虫彼此契合。” “契合……” 在这一瞬间，楚安看着宁白闪烁的眸光，脑海里忽然涌现出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 比如以前看过的武侠电视剧，杨过与小龙女在花丛里练玉女心经，差不多也是这么个姿势…… 宁白倒是把上衣脱个干净，自己穿得严严实实，现在只觉得热。 “雄主，您真可爱，”宁白忽然在楚安耳边笑了笑，睫毛撩到了楚安的耳垂，“……您随时可以行使雄主的权利哦。” 第09章 虫纹（小修） 下城区商业街离楚安家并不远。 其实，作为一只最低等的d级雄虫，楚安居住的地方原本就是拥挤脏乱的下等街区，只是他基本不出门，对周边环境没有太大感觉罢了。 走过坑洼的街巷，宁白穿着不合身的“雄主”装，亦步亦趋跟在楚安身边。因为距离近，今天他们没有坐车，直接步行到了商业街附近。 还没走到街口，他们就听到了远远传来的叫卖揽客声。 楚安心中一喜，看来，哪怕是在破落的下等街区，店铺林立的商业中心也是熙熙攘攘、门庭若市的。 这是楚安穿越之后第一次逛街，对虫族社会生态的好奇远远胜过了他作为一名宅男的社恐情绪，楚安心中有些压抑不住的小小兴奋。 “好像很热闹呢！”他偏过头对宁白说。 宁白的神情却稍显严肃。 “雄主，商业街道路狭窄，店铺摊位很多，里面还有附近唯一的一家大型商场，十分拥挤。我会一直跟在您身边，不会让您走失的，请您放心。” 楚安笑笑，他觉得宁白小题大做了。 身强体健的雌虫大多把雄虫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虫宝宝看待，其实雄虫也并没有这么娇弱。 但楚安还是很感念宁白对自己的这份关心，他帮宁白拉平卷边的衣角，笑着说：“谢谢你保护我。” 但当他们两个拐过最后一个弯，直面商业街的入口，楚安这才意识到，宁白刚才的严肃并非小题大做。 这条街道，确实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危险气息。 在他面前的是一条狭窄的斜街，宽度不容两车并行，杂乱无章的低矮店铺参差排布在街道两侧，破败的店招为了引人注目，大多使用毫无审美可言的恶俗色彩。 漂浮着暗绿色污物的排水明渠裸露在街面上，恶浊气息令人作呕。而就在污水沟的旁边，笨拙的雌虫抱着虫崽，用三枚硬币，交换了一杯放满了香精和色素的热糖浆。 楚安甚至能闻到那股劣质的甜腻味道。 正如宁白所言，这里确实很拥挤。 狭长的街巷内，低等级的雌虫雄虫摩肩接踵。他们大多相貌丑陋，其中一些神态冷淡，麻木沉默，而另一些面容凶暴，出口成脏。 天气很冷，楚安在街口无声驻足，眼前的景象让他想起课本里清末民初的历史照片，原本快乐的心情立刻蒙上一层难以言表的阴影，就像虫星永远阴沉暗淡的天空。 “雄主，我不该带您来这里，是我的错。我们回去吧。”宁白轻声说。 楚安回过神，看着宁白的侧脸，迟疑了一瞬，忽然拉住了宁白的手。 “你以后真的要来这里上班吗？” “嗯。” “那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他拉着宁白，走进了商业街。 作为一个老老实实接受九年义务教育长大的宅男公务员，楚安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商业街明显是个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楚安心虚，默默挨在宁白身边，只敢偷眼打量周围的各色店铺和路人。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里并没有乍看上去那么混乱危险。 虽然很多虫族的外貌恶形恶状，说话语气也谈不上和善，但这里的秩序还算井然，大家各自挑选购买物品、讨价还价，并未出现任何意想不到的骚乱。 于是，一小会儿之后，楚安渐渐习惯了周遭的气氛，放松下来。 第18章 他悄声对宁白道：“其实这里就是环境差一些，秩序还不错，店铺很齐全，卖什么的都有，难怪有这么多顾客。你看，还有文身店呢。” 宁白默默顺着楚安的视线看过去，一家文身店赫然入目。 店面大门紧闭，门外的广告牌上用黑金相间的字体写着“夜光虫纹”“翼翅镂空”几个大字，引人遐思。 楚安饶有兴致地问宁白：“夜光虫纹是什么？” “这……”宁白看楚安一眼，“商业街环境复杂，请您以安全为重，别再取笑雌奴了。” “哈？我是真的不懂才问你的。” 宁白表情有些怀疑：“……雄主，恕我无礼，请问您接受过虫星规定的五年制义务教育吗？或者其他星球的基础教育？” 楚安说：“呃……我成绩还不错。” 毕竟211大学毕业，考上了公务员。 宁白斟酌了一下，轻声道：“那您应该知道……虫纹，这是生物课的必考重点。” 身边挤挤挨挨的全是陌生的虫，宁白俯身靠近楚安的耳朵。 “虫纹是雌虫的性特征，每只雌虫身上都有独一无二的虫纹，当雌虫情动的时候，虫纹就会在身体表面出现，这是雌虫受孕几率增高最明显的外在标志。” “……” 看着楚安瞠目结舌的样子，宁白恭敬地说：“抱歉，雌奴无意冒犯您。” 楚安脑子有点乱，他停下脚步，看看宁白，看看面前诡异的文身店，恍恍惚惚脱口而出：“雌虫的特征……你也有吗？” 宁白低下头：“有。如果您想看，回家之后我可以吃催？情？药。” 一瞬间，楚安头皮发麻：“不不不不我失言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他像被烫着一般放开了宁白的手，躲避着那间文身店，匆匆走到前面。 …… 顺着斜街再往前一段路，就是宁白刚才说过的，附近唯一的一家大型商场。 不同于之前所见的那些低矮店铺，这是一栋八层的大厦，外墙上疏密有致地张贴着各色知名品牌的海报和店招，在下等街区低矮破败的棚户之中，简直鹤立鸡群一般。 “那个……宁白，”楚安回身对宁白说话，语气还是有点不自然，“这个商场看上去还不错，我们进去看看吧，先帮你买件衣服，把我的这件换下来。你穿我的衣服太小了，肯定不舒服。” “是，雄主。”宁白道。 身着制服的门童帮客人拉开商场的大门，他们一前一后步入大厦，只觉得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 楚安喜道：“这里果然不错，还有暖风。让我看看指示牌，雌虫的衣服在第几层……啊！” 楚安忽然停下脚步，发出一声惊呼。 宁白默默走到他身后，跟自己的雄主一起抬头，望向中庭幕墙上巨大的艺术海报。 那不像是某个品牌的宣传广告，更像是一幅画，或者，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只少年雌虫的背影。 正值青春期的雌虫，赤足踏在雪地上，逆风而行。 他肤色白皙，金发灿亮，两片薄而柔软的金色翼翅飘荡在身体两侧，像两幅华美绝伦的纱。 少年一@丝@不@挂。 他微微回头，唇角含笑，眼眸里带着一抹狡黠，眼尾处流连着一丝浅浅的红。 在他的右侧背膀，月桂形状的淡金色纹路缠绵而下，闪烁着半明半昧的光泽，从肩膀起，自腰际终，圣洁又热烈，仿若某种震撼人心的图腾。 楚安叹为观止：“这，这是……” “虫纹。”宁白淡淡地回答，“在公共场合悬挂这种低俗照片，是违法行为。” “低俗吗，我觉得好美啊，”楚安扭头看向宁白，眼中全是欣赏与赞叹，“太美了，简直是艺术品，你看他的眼睛，就像是蒙娜丽莎。” 楚安立刻意识到宁白对蒙娜丽莎几个字不明就里，又道：“这也许是某个时尚品牌的宣传画呢。我觉得这种高端商场不会拿三俗的东西当噱头吸引人气，哪怕是我这样的d级虫也分辨得出艺术和低俗的区别啊。” 宁白的语气还是淡淡的：“玩摄影的高等级雄虫欺负未成年的小雌虫，下药逼雌虫拍裸？照，这种事情屡见不鲜。雄主，我还是陪您去买衣服吧。” “哦。好吧。”楚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几眼，然后收回视线，和宁白一起往雌虫服装区走。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从旁边的安全通道忽然冲出来一只怀抱鲜花的虫崽。 小虫崽仿佛受到了惊吓，踉踉跄跄闷头往前跑，眼看着就要撞在楚安身上。 宁白神色一凛，眼疾手快将楚安扯到旁边，自己挡在了楚安前面。 “砰”的一声，虫崽撞上宁白，摔倒在地，怀中嫣红的花朵零落四散。 楚安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把虫崽扶起来，温声问道：“怎么样，摔疼了吗？没受伤吧？” 小虫崽眼睛里立刻涌出晶莹的泪水，他想哭却不敢大声，鼻子不受控制地吸气，战战兢兢看了一眼楚安，口中不知道嗫嚅了些什么，又深深低下头去。 楚安觉得心疼，摸摸他的脑袋，蹲下来帮他捡起满地的鲜花，问：“你是自己一个人吗，你的雌父或者雄父呢？” 虫崽不吭声，孤零零地站在一边，紧张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宁白犀利的目光凝视卖花的小虫，走过来拉起楚安，沉声道：“雄主，我来捡吧。” 第19章 “哦，”楚安起身，对宁白说，禾日禾日“他父母不在身边，我们等会儿带他去商场医务室看看，他膝盖好像流血了。” 宁白迟疑一瞬，应道：“是。” 散落在地上的花朵很快被重新捡起，正当宁白要把花束还给小虫崽时，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却是楚安听不懂的语言。 虫崽猛然瞪大双眼，后退半步，只一瞬间，神情中的稚拙委屈便荡然无存。 楚安心头一紧，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宁白……”他想叫宁白赶紧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话没说完，一只穿着商场制服的雌虫售货员突然从二楼走廊一跃而下，朝宁白扑过来。 雌虫架势凶狠，但身手却笨拙，跳下时慌不择路，碰掉了一楼店铺的广告牌。沉重的金属板哗啦啦坠落，眼看就要砸在宁白身上。 “宁白！” 楚安飞跑过去，义无反顾护住宁白的身体。 金属板砸在他后背，然后弹开，发出剧烈的响声。 “雄主！”宁白大惊失色，顾不上其他，慌忙扶住楚安，焦急地检查楚安有没有受伤，“我马上带您去医院！” 楚安却揉揉后脑勺，拉住宁白的胳膊，没事人似的：“诶，你别着急，我只是后背轻轻磕了一下。你呢？” “我，我没事，您把我推开了。”宁白呆呆地看着楚安安然无恙地站起来，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您……” “两位贵宾，抱歉，抱歉！”这时候，楼面经理带着几名工作人员匆匆赶来，“快，快帮这位雄虫先生检查伤势。还有你，过来！” 那只忽然从二层跳下来的雌虫售货员担忧地望了小虫崽一眼，然后来到上司身边，向楚安和宁白深深鞠躬道歉。 “对不起，是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从二楼滑下来，没想到砸伤了两位贵宾，十分抱歉。我愿意承担二位的全部医疗费用。” 楼面经理带来的商场职员大多是身材魁梧的雌虫，眼下，楚安和宁白就被这些大个子们围拢在中间。 楚安环视四周，在心中默默权衡片刻，拉住宁白的胳膊，镇定道：“没关系，我没伤到，我的同伴也没事，去医院就不必了，你们以后多注意安全。” 可宁白并没有顺着楚安的意思。 只见宁白上前一步，厉声道：“我的雄主被广告牌砸伤，需要去医疗机构做全面检查，请你们立刻安排。” 经理看到金发和手环，已经猜出宁白的身份，他不敢拒绝，连声称是，立刻派手下叫救护车。 “还有他，”宁白指向那只幼虫，“这么小的移民幼虫在商场卖花，是你们商场允许的吗？” “移民”二字一出，经理脸色都变了。 “不不，我们不知情，我们现在就报警。” “还有……”宁白的视线缓缓移到那只雌虫售货员身上，顿了两秒，“没有了，我没有其他问题了。请尽快带我家雄主去医院。” 楼面经理松了口气，亲自搀扶楚安上救护车。 宁白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拦在那只雌虫售货员面前。 他展开自己的手心，一枚小巧的花瓣状红色晶体闪着诡异的光彩。 “催情剂？这就是你们送我的见面礼？这份礼物可真没想象力。”宁白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可惜了你的孩子，他会被遣送回k12星球，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的老大从来没有在搏击场赢过我，更别说你。如果你那么想和自己的孩子团聚，不妨露出些马脚给我，间谍之类的，你也可以一起被遣送出境。” 雌虫始终一言不发，躲避着宁白凌厉的视线，宁白掐住雌虫的下巴，逼迫对方直视自己。 “回去告诉你们老大，他的长官来看望他了。下城区商业街的王，应该还记得在我身边当卫兵的日子。” 宁白扬起手，小巧的花瓣状晶体如利刃一般刺破空气，直冲高耸的幕墙而去。 半秒之后，挂着那副美丽背影照片的绳索乍然崩断，金发的赤=裸少年消失在所有围观者的视线中。 第10章 丝线 所谓的 “全面身体检查”真的很全面，楚安甚至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家。 当晚宁白在病房陪护。 d级雄虫的病房没有陪护床，楚安让宁白跟自己挤挤一起睡，宁白不肯，所以只能笔挺地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无所事事地盯着楚安通讯器上不断闪烁的消息灯。 楚安已经睡着了。黑暗里，金发的宁白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不可闻，但他瞳仁里的光点始终明亮如星，哪怕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也像一只在夜幕下觅食的花豹，警觉而机敏。 后半夜的时候楚安醒来一次，他迷迷糊糊看到宁白，不由分说拉住宁白的手，嘴里嘟囔着模糊的字句。 宁白以为他有什么吩咐，躬身附耳过去，结果还没开口询问，便被楚安一把拽倒在床上，胡乱裹了半床被子。 楚安压根没醒，对自己的行为一无所觉。 他只是昏昏沉沉翻了个身，把怀里的大型抱枕抱紧，下巴埋进宁白柔软的发丝里，又沉入了下一段迷梦。 温暖的被子让宁白有些无所适从，某种充沛丰盈的精神力笼罩着他，刺激着他，让他头晕目眩，甚至感觉不到手环释放出的源源不断的电流。 第20章 说不清是欢愉还是痛苦，宁白记得自己过去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在他由d级升到c级之前，在他由c级升到b级之前，但无论哪一次，都没有像今天一样澎湃汹涌，来势汹汹。 这是正常的吗？ 因为楚安？ 还是因为那些他前不久还在大量服用的、从暗网购买的“药”？ ……会升a吗？ 夜幕中机敏的花豹消失了，宁白瞳仁中清澈的光点变得朦胧迷离。 他努力在楚安的怀抱里放松下来，睁着眼睛捱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楚安醒来的时候，宁白已经坐回了床板的板凳。 见楚安睁开眼睛，宁白站起来，不动声色地问候：“雄主早安，昨天睡得好吗？” 楚安打个哈欠，似乎完全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手捋了捋自己凌乱的发丝，冲宁白笑道：“挺好的，我不挑床，在哪都睡得香。就是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有谁追杀我。” 宁白说：“一定是因为昨天在商业街受了惊吓，等我到那边工作后，立刻把那些家伙教训一通给您出气。” “别别别，”楚安连忙阻止，“公务员不能假公济私，滥用职权，对群众进行打击报复。就算那些人针对你，想给你下马威，你也要依法办事。况且，一个梦而已，可能是冥冥中有谁在找我吧……” 有谁……在找我？ 楚安动作一僵，想起什么，脸色登时煞白。 他慌里慌张地唤出通讯器，只看了一眼消息提醒，便咔嚓关掉了屏幕。 240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同一个好友。 楚安根本不用、也根本不敢当着宁白的面进入消息详情页。 因为他知道，这240条未读消息，必定全是自己编辑的疯狂催稿。 前一天才说过要日更，昨天就没交稿。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作者！ “那个……”楚安向宁白做出一个尴尬的夸张笑容，“委屈你在这里坐了一整夜，你一定累着了，我们现在赶紧取了检查报告出院回家怎么样，现在，立刻，马上，取了检查报告你就回家补觉。” 宁白平静地看着楚安，似乎没有窥到刚才显示在通讯器上的任何内容。 “好，我这就去办出院手续，请您稍等。但是我的婚假今天就结束了，革职令已经正式发布，我需要去军队办理离职交接，然后再去商业街赴任，所以不能在家陪您了，请你宽恕。” “你要去上班？”楚安没想到，他从床上跳下来，建议道，“那你现在小睡一会儿吧，我去办出院手续。” 他指着病床对宁白说，语气很是随和自然。 宁白的视线停留在那床凌乱的被子上两秒，然后朝楚安深深鞠了一躬，说：“请您稍等，我很快就回来接您。” …… 回家之后，宁白马不停蹄地去了军队。 楚安把自己关进房间闷头赶稿，昏天黑地写完两日份的更新，连饭都顾不上吃，小心翼翼地戳开了编辑的对话框。 “编辑老师，抱歉，我昨天出去了一趟……” 编辑一边接收稿件，一边气哼哼地质问：“出去？去哪了？” “……去，去医院_(:3)∠)_” 编辑立刻开喷：“呵呵，我信你个鬼！我长这么大就没去过一次医院，我们雌虫各个身强体健，需要去医院？！” 楚安幽怨道：“我也觉得不用去，是他们非逼着我去的。” “谁们？” “我……我爱人。”楚安想了想，更正了用词，“爱虫。” 爱，虫。 两个字一出，编辑许久没有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楚安终于在通讯器上看到一行字—— “我真是服了你，怪不得你能成为文学网新晋大神虫，你脑袋里怎么这么多奇思妙想的玩意啊！好啦好啦，不跟你生气了，明天也要记得更新哦，爱你么么哒~” 恭送编辑离开，楚安仰面躺在办公椅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昨天在医院里，他可真是做了不少检查啊。 宁白笔直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吓得那位商场经理刷爆了星币账户，给楚安预约了50多项检测项目。 楚安连担心自己暴露穿越者身份的空闲都没有，哼哧哼哧扶着各种仪器爬上爬下，累得晚饭都多吃了不少。 好在各项检查都顺利完成，他的身份并没有暴露。 今天办理出院手续后，检查报告都传输到了楚安的通讯终端上，刚才他与宁白一起仔细看过，宁白确认楚安一切正常，才出门去了军队。 他还挺关心我的健康。楚安这样想着。 他百无聊赖地重新把那些检查报告翻开。 第一张就是精神力测试结果，“d级”两个字赫然显示在第一行。 楚安看到这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记得宁白之前跟他说过，检查精神力等级很快，报告立等可取，他傻傻相信了。 结果，昨天做这项检测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他躺在黑漆漆的仪器里面，连厕所都不能去，憋得肚子疼。 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检测出来还是个d级，楚安觉得很不值得。 要是没有这一番折腾，他就不需要在医院留宿，也不会因为忘记更新被编辑连发200多条催更信息了。 委屈。 不过，也是在那个精神力检测仪器里，楚安搞清楚了一件事，一件之前一直让自己困惑的事。 第21章 他又看到了那种透明、粘稠的丝线。 这一次他看清了，那些丝线不是从房顶垂下来的，而是真真切切从他的身上生长出来的。 线头很多，有些粗，有些细，有些长，有些短，然后他又发现，那些线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可以变粗、变细、变长、变短。 甚至变成手的形状、剪刀的形状、茶杯的形状，变成什么形状都可以，只要自己喜欢。 当时楚安的第一反应是，这下不用发愁在虫星没有筷子用了。 精神力检查漫长无聊，楚安又憋得难受，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分散注意力。 于是他把那些线头变成鼓槌的样子，叮叮咚咚敲击仪器的内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自娱自乐。 他玩得挺开心，以至于检查结束，清秀的雌虫护士把他从仪器里解放出来时，他没能第一时间把“鼓槌”收回来。 护士愣住了，然后匆匆跑回了监控室。 监控室关着门，楚安只听到几个模糊的字音。 “精神力丝线触手……” 好在那位负责出具检查报告的老医生声如洪钟，说话很有底气，楚安清楚地听到他回答护士：“d级雄虫没有精神力丝线，你看错了。” 楚安关掉检查报告，在星网论坛的搜索框里输入了“精神力丝线”几个字，点击搜索按钮之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干脆关掉了论坛，直接打开了星网科研文献库。 很快，他找到一篇名为《浅析精神力丝线成因和训练方法》的核心期刊论文，认真研读起来。 …… 第二集团军驻地门口。 米卡斯眼睛里泛着泪花，牵着宁白的衣角，怎么都不让宁白离开。 “军团比武大赛我进了决赛，你要来现场给我加油，等我拿了第一名再走！” a级贵族雌虫小鬼孩子气地说着。 “要不我去找雄父帮你说说情吧，你最近的身体状态已经很好了啊，我觉得你比文森少将脸色还要好，为什么要让你退役去当治安警！” “治安警也是很崇高的职业。”宁白轻轻拍了拍米卡斯的肩膀，“回去吧，去训练室好好训练，我等着你在比武大赛得冠军的好消息。” “少将……”米卡斯不舍地放开了手，轻声问，“你还会回来吗？” 宁白笑笑，没有回答。 他转向伊洛：“替我再去给新兵营那帮小鬼做做思想工作，让他们服从上级命令，不要因为我的事闹抗议了，这会损害他们晋升的前途。还有，记得帮我浇花。” “是，少将。” “你似乎有话要跟我说？”宁白看出了伊洛的欲言又止。 “嗯，”伊洛压低声音，“我最近……未经您许可，粗略调查了您雄主的通讯网络。” “伊洛！”宁白皱起眉头，他避开米卡斯，把伊洛拉到一边，“私自窃取雄虫的通讯信息，你知道这是多重的罪吗！” “我知道，少将。”伊洛恳切地看着宁白，“只是……以后不能在您身边了，我想，至少要帮您打探清楚这位雄虫的底细。毕竟之前我们只是筛选了星网论坛的留言，而您一直怀疑他的身份有问题……” “查到什么了？” “查到……什么也没查到，我只是粗略调查了他的通讯情况，一切正常。他喜欢浏览星网论坛、虫星文学网和各类专业知识网站，最近还常常查阅房产信息，他通讯器里的好友很少，只有一个好友经常联系。这位先生并没有与敌方势力串通勾结的迹象，而且我猜测……他可能是虫星文学网的小说作者。” “小说作者？”宁白不禁莞尔，“伊洛，谢谢你，以后不要做这种违法的事了。至于楚安……” 宁白眯起眼睛，想了想，道：“我觉得他应该不具备成为一名小说作者的基本素质，他成绩很差，缺少基本常识。我看过他的精神力复检报告了，他是d级。” 这时，米卡斯在不远处高声呼唤宁白。 “埃尔文正好路过，让他送您去商业街吧，他的飞船速度快。” “宁白少将，很荣幸为您服务。” 文质彬彬的a级贵族雄虫埃尔文是雄虫里难得的高个子，他是米卡斯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从小就与米卡斯做了精神力匹配测试，匹配度95%。 “那就谢谢埃尔文先生了。”宁白轻轻颔首，以示尊敬和感谢。 这时米卡斯从埃尔文手上接过一份饮料，送给宁白。 “少将，这个给你喝。爱丽丝甜品店针对雌虫口味特制的限量款新品糖浆，一天只出售5份，去晚一点点就买不到，今天埃尔文运气好，一大早就帮我去排队，这才抢到3份，你尝尝。” “这……”宁白露出慈爱的笑容，“想不到临走还能沾米卡斯的光，喝到限量款饮料，谢谢。” 埃尔文道：“少将，您不必客气。感谢您一直以来对米卡斯的照顾，以后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就是就是，少将你以后要用他的飞船随时找他，不用跟他客气。”米卡斯朝埃尔文扮了个鬼脸，笑着说。 埃尔文无奈地对宁白笑笑，然后掂了掂手中的最后一份雌虫饮料，轻轻走到伊洛面前。 “我买多了一份。双份糖粉的，海洋焦糖底料，加了玫瑰甜汁和葡萄蜜，放了两块冰。送给你喝吧。” 伊洛犹豫了一下，双手接过：“谢谢，先生。” 第22章 “吸管上涂了一层封口胶。记得取下来。” “埃尔文你磨叽什么，快点。”米卡斯已经坐上了埃尔文的飞船，招呼司机埃尔文赶紧过去。 伊洛捧着那杯精心调制的饮料：“那，那我就不去了……” “一起走吧。”埃尔文温柔地说，“一起送送你的少将，我会负责把你和米卡斯带回来的。” 第11章 糖浆 埃尔文家族手握大半个虫星的飞船港口经营权，在交通物流、军工装备和能源行业很有势力。受家族氛围熏陶，埃尔文从小就喜欢收集超高速飞船，名下的座驾可以摆满1号星港的整整五间vip仓库。 今天这架飞船是他新近购置的，不仅外形酷炫潇洒，而且风驰电掣、性能卓越。 米卡斯坐上飞船之后咋咋呼呼，非让埃尔文表演一个回旋漂移。 他笑嘻嘻地怂恿：“快，让宁白少将检验一下你突飞猛进的技术。我记得在军校的时候，你的机甲实操特别差，那时候你们班的机甲课正好跟我们班在同一时段，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伊洛你是我的未婚夫。” 埃尔文无奈道：“那时候我也没有很差，我的机甲实操毕业考是a等。” “切，谁知道你去哪里开小灶特训了，”米卡斯不屑一顾，“快点快点，回旋漂移，你不行就把驾驶舱交给我，这么好的飞船在你手里真是浪费！” “唉……你真是……” 话音未落，埃尔文操纵飞船中央控制系统，直接拔高向上，来了一个一千八百度的快速旋转。 宁白与伊洛反应机敏，正襟危坐。只顾着怂恿埃尔文的米卡斯却一时不察，脑袋磕在窗户上，手里的饮料全都洒在了机舱里。 “啊！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他哭丧着脸向埃尔文抱怨，“我的饮料……” 伊洛捧起自己的那份饮料，轻轻碰了碰米卡斯的胳膊。 “我的这份给你吧，我还没喝。可能有点甜。” 米卡斯感激涕零：“谢谢伊洛，还是你最贴心，一直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什么事都让着我。不像某只坏蛋雄虫！” 伊洛无奈地笑笑，一转头，恰与后视镜里埃尔文的目光对上。他愣了愣，没有接上米卡斯的话茬，沉默地低下头去。 机舱里一时安静下来。 伊洛像是觉得自己要为这份尴尬负责任，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交到宁白手中，打破了沉寂。 “少将，差点忘了，这个还给您。” 一枚金色的戒指，是楚安送给宁白的新婚礼物。之前宁白把这枚戒指交给伊洛检查疑点，却一直忘了拿回来。 “谢谢。” 因为米卡斯和埃尔文并不知道内情，所以宁白没有多说什么。他接过戒指，然后拿起自己那份饮料，推到伊洛怀里。 “我这份饮料给你吧，”宁白说，“这是你们年轻人爱喝的东西，我就不用了。” “少将……”伊洛想要拒绝。 “听话。以后我就不是你的少将了，你要自己多留神，保护好自己。”宁白拍拍伊洛的肩膀，“我最知道你的性格，看着老实本分，其实胆子比谁都大。别太鲁莽，保全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伊洛重重点头：“谢谢少将，我记住了。我将永远追随您。” 米卡斯满口饮料，这时候也不忘举起手，大声说：“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永远追随少将！” 宁白露出笑容，揉乱了米卡斯的头发。 飞船把宁白送到下城区商业街街口，米卡斯和埃尔文下了飞船和宁白告别，伊洛留在飞船上，跪在座椅之间，用清洁剂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米卡斯洒到舱室里的甜腻饮品。 宁白向晚辈们挥手告别，然后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入了商业街混沌的虫流之中。 …… 作为新上任的治安警，宁白首先去了下城区商业街警局报道。 与街区大部分房屋一样，警局的办公场所也是几间低矮的平房。 宁白走到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有个快退休的老警员在抱怨。 “真倒霉，军队的那些硬骨头为什么总往咱们街区扔，好不容易熬走一个又来一个，各个都是大爷，咱们这些小喽啰，哪个都惹不起。” “行啦行啦，主任，您有什么好抱怨的。”另外一个稍年轻的警员说，“你怎么不说这些大爷真的很能干，有他们在，您白拿工资都不用加班了。” 旁边又有其他年轻警员附和：“就是就是。上一个大爷，曲暝，在咱们这里五年，把盘根错节的商业街拾掇得井井有条，以前谁能想到下城区商业街警局也能被通报表彰，还有媒体来采访。这次的宁白少将，更不用说了，那可是我全家仰慕的偶像，等会儿他来了，我要先跟他要一份签名。” 老主任不服气：“你们吹捧宁白我不说什么，但是那个曲暝，他现在可是商业街地下势力的头子，是我们治安警的心腹大患，这样弃明投暗的家伙你们也要吹捧，你们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嗯……”年轻警员们彼此使着眼色，语气弱下来，“反正就这么点工资，他别太过火，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 咚咚咚—— 宁白敲了敲门，走入房间。 “我是宁白，接到上级任命，今天来这里报到。这是我的档案材料，请办理接收手续。” 小小的办公室里起了一阵骚乱，所有人都用仰慕的目光注视着宁白，连那位刚才连连抱怨的主任都忍不住站起来向宁白致意，还带头鼓起了掌。 第23章 宁白在众人的簇拥下很快办好了手续，他得体地问道：“主任，我可以先去街面上看看，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吗？” “当然当然，您随意。” “那好，有什么工作您随时联络我。”宁白换上治安警的浅褐色制服，离开了警局低矮的办公室。 商业街。 永远熙熙攘攘，也永远污秽横流。 街巷深处，那栋八层的大型商场巍峨屹立，无时无刻不占据着商业街上所有商贩和顾客的视野一隅。 曲暝就在那栋八层大楼的顶层。 宁白知道，但不着急去找他。 因为宁白嗅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味。 街口有个卖糖浆的摊贩，昨天和楚安一起来这里的时候，他的雄主闻到那糖浆的味道，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但这种在路边出售的廉价糖浆曾是宁白小时候最渴望的东西之一，他只有在新年的时候才敢向雌父或者雄父请求买上一小杯。 唯一一次破例是在一个大雪天。 那时候他在读中学，青春期刚刚来临，他刚刚长出一双金色的翅膀。 为了给雄父凑医药费，他接了一桩黑工，去某个大人物家的宴会后厨帮忙。 工头又想雇佣童工赚钱，又怕童工被发现，就把宁白藏在垃圾通道口的旁边，让他干些粗重的力气活。 结果他还是差点被主家的帮佣发现，工头气他没藏好，把他拉到下水道的暗槽，让他等着宴会结束再出来。 盛大的宴会举办了三天三夜。宁白在冰冷的污水里站了三天三夜，等到工头把他带出来，他握着手上微薄的报酬，在雪地里站都站不稳。 他饿疯了，路上碰到一个卖糖浆的摊贩，不管不顾地买了一杯充饥御寒。 他大口大口喝着，热气升腾，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凝成了白色的小露珠。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咔嚓”一声。他转过身去，看见一个拿着相机的人…… …… 宁白在商业街口买了一杯糖浆。 他抿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饮料全都倒进了阴沟。 劣质香精的味道令他作呕，他已经喝不下去这样粗劣的东西了。 他现在喝茶只喝云迪斯山脉出品的红茶，必须是经过五次深度烘焙的茶芽，必须加四分之三块精制方糖，必须用自然凝结的泉水烹煮。 作为一名军功卓著的少将，这一切都唾手可得。 甚至现在不是少将了，他想喝一杯趁口的茶也易如反掌。 他已经不是那个在雪地里喝劣质糖浆的宁白了。 他整了整自己身上浅褐色的警员制服，向那栋八层的大楼走去。 一路上，宁白看到了不少曲暝的眼线。 那些人不敢声张，一见到他，就立刻躲躲藏藏传递信息。宁白轻蔑地笑笑，直接走上了大楼的顶层。 整个顶层没有窗户，原本应该是宽阔敞亮的空间，实际上却是阴暗沉重。 推开一扇繁复的雕花木门，宁白放眼望去，看见曲暝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正揽着一只雄虫饮酒作乐。 脚下是厚重柔软的地毯，两侧的墙壁上燃着昼夜不息的灯火，阔大的宴会厅里歌舞晏晏，除了曲暝和两三个高大的雌虫护卫，余下的全是雄虫。 大概二十几只雄虫，少数几只相貌俊秀，都陪在曲暝身边，其他雄虫有的奏乐有的跳舞，有些什么也不做，就安静地立在一旁，随时等待命令差遣。 而所有这些雄虫的脸上、脖颈上，都文着形状各异的荧光虫纹。 宁白踏着地毯，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朝曲暝走去。 曲暝终于挥手让音乐停下来，他给怀中的雄虫灌了半杯酒，笑道：“少将，早。” “早。”宁白也笑笑，直接走上曲暝高高的王座，面对面注视着这位故人的眼睛，问道，“曲暝，没想到你玩得这么开。” 曲暝懒洋洋地乜斜宁白：“很奇怪吗？有些雄虫靠雌虫活着，比如他们。有些雌虫靠雄虫活着，比如你。我以为少将你不会这么惊讶。” “我只是想到了江天，”宁白说，“他死了，他深爱的雌虫却在这里寻欢作乐，忘了他。” “你住口！你们害死了他，却来我面前惺惺作态！” 曲暝的眼中立刻迸发出狠戾，但他很快意识到宁白是在故意激怒他，无所谓地推开身上的雄虫，朝宁白道：“你还记得江天，我谢谢你。” “我也谢谢你，谢谢你昨天的见面礼。但是你还像以前一样抠门，新型的催情剂很贵吗？”宁白若无其事地把曲暝从形状夸张的王座上拎起来，“去给我泡杯茶。” 多年未见，曲暝还是对宁白的力量毫无还手之力。 见到宁白就那样坐在了自己老大的位子上，旁边的雄虫们都愣住了。 曲暝把满屋子的雄虫和护卫都轰出去，抽出一把枪，抵在宁白的颈下。 “我这里没有你爱喝的云迪斯红茶，你让那么小的孩子被遣送出境，害我的手下骨肉分离，我还没跟你算账！” “把红茶的品牌记得这么清楚，你一定备着。”宁白笑笑，压低声音，“昨天我帮了你，你应该感谢我，向我回礼，而不是用枪口指着我。” “你在说什么鬼话！”曲暝道。 “你的生意我很清楚。最近k12蠢蠢欲动，海关加强了检查等级，你的货很难走。那只虫崽被遣送出境，正好帮你把货运出去。借助遣送人员带货出境，海关根本无法干预。曲暝，以后想让我帮忙不妨直说，看在红茶的份上，我不会亏待你。” 第24章 宁白推开曲暝的枪口：“把你的枪放下，我们慢慢聊。” 第12章 秘密 曲暝取来一套雕金镂玉的昂贵茶具，给宁白煮了一壶云迪斯山脉的当季新茶。 他自己亲手煮的。 切分方糖的时候，因为手法过于熟练，宁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曲暝立刻恶狠狠地瞪向他以前的长官表示不满，却似乎因为宁白身上那套浅褐色的警员制服过于扎眼，什么都没说，就凶巴巴地移开了视线。 “给你，喝吧。” 他把红茶放在宁白面前，从旁边随便拖来一把椅子坐下，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想跟我聊什么？聊你的离婚官司、手上的电刑环、还是后背的奴隶编号？你该不会是想聊商业街治安警的工作吧，其实这份工作特别简单，你只要一切都服从我的命令就够了，明白吗，宁·白·警·官。” 曲暝重重地读出“宁白警官”四个字，报复似的等着看宁白的反应。 宁白却不以为意，喝了一口红茶，眯着眼睛回味新茶的余韵。 “好喝吗？”曲暝不痛快地说。 宁白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味道不错，你煮茶一向在行。你应该也知道伊洛吧，在你被踢出军队之后，他代替了你的职位，他很优秀，不论性格还是能力，样样都比你强，只有煮茶不行。” “呵，是吗，那这些年可真是委屈你了。”曲暝酸溜溜地说，“我当然知道他，别人都说你特别器重他，不遗余力地栽培他，有什么露脸的好差事都推荐他，第二集团军不少军雌嫉妒得眼睛发红。不过呀，现在你被踢到这里来了，想想他如今的处境，哈哈哈，真让我心情愉快。” “你开心就好。”宁白悠然地说，意犹未尽地放下茶杯。 曲暝习惯性地帮他把茶杯续满，忽然凑近宁白，不怀好意地笑笑。 “不想聊商业街的工作吗，那就聊你的雄主，那只神秘的‘d级’雄虫。我很惊讶他看到裸照竟然没认出是你，难道说，他一直没见过你的虫纹？不应该啊，你以前不是很敏感很诱惑吗，怎么，现在吃药吃多了，不行了？” “你从哪拿到这张照片的？”宁白无意识地转了转手指上纯金的戒指，冷笑，“当年我命令你把暗网上乱七八糟的照片都销毁，结果你自己留了一套？” “那又怎么样，”曲暝忽然激动起来，“在你眼里我一直就是个不够忠诚的下属，如果我不做些背信弃义的事，不是无辜被你怀疑吗？” 他夺下宁白手中的茶杯，声音越来越高。 “当年我跟着你去前线，我以为我立了战功，江天就能得到更好的治疗。结果，贵族少爷文森疏忽大意泄露了军事机密，事情被发现后却让我当了替罪羊，我被关进了军事监狱，我重病的雄主被医院赶了出来……” 曲暝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我知道，这件事你没参与，事发之后你也保不住我。但别说这些都跟你没关系，如果你能像对待伊洛那样对待我，那些家伙不会选我顶罪。你是军队的王牌，哪怕你只是资历最浅的少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宁白，你害我一生，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是文森害你一生。”宁白轻轻地说，“他去年升任少将了，正在努力疏通高层，准备升中将。” “文森……”曲暝颓然地坐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江天再也不能活过来，而我，只是下城区商业街一只苟且偷生的蝼蚁罢了。” 宁白给曲暝添了一杯茶：“既然你不愿再提往事，那还是说说照片。” 曲暝立刻露出嘲弄的笑容：“宁白，我早该知道，你的心里从来只有你自己。你放心，整个虫星甚至整个宇宙，这些照片没有第二份。照片很美，对吧，你的雄主也赞不绝口，毕竟出自皇家金奖摄影师之手，我记得那是一位大家族的雄虫长子，叫做……” “霍华德，他的爷爷当过议长。我和他在一个大雪天认识，那天他家在开宴会，他偷跑出来拍雪景，用一张照片跟我搭讪。” 曲暝哂笑：“怪不得你能从d级一步步升到b级，看来是和不少高级雄虫鬼混过。” “你想多了，他们这些上等虫玩弄一只小雌虫，根本用不着‘鬼混’那么麻烦，他们有的是手段。” 宁白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从d级升到c级，就是在霍华德洗照片的暗房里。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大楼外面忽然炸响一道惊雷，屋顶发出巨响，整个宴会厅都在轻轻颤抖。 听声音，密密匝匝的雨已经从虫星永远晦暗的天幕砸落，雨水澎湃浩荡，无边无际，仿佛永远不会止息。 沉闷的雨声中，宁白忽然转过头，与曲暝四目相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你知道霍华德后来怎么样了吗？” 他浅色的眸子里映照着墙壁上摇曳不息的灯火，决绝而热烈，嘴角轻轻挑起，诡异的微笑让曲暝后背发凉。 “……我听说他，失踪了。”曲暝忽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宁白，“霍华德，他的爷爷当过议长，你竟然……” 宁白轻蔑一笑，仰头喝完了杯中的红茶。 “他在外出采风的时候失踪了，他的家族找了他好多年，直到现在，杳无音信。”宁白朝曲暝勾勾手指，“想知道那具尸体在哪里吗？我可以告诉你，你用这个消息向他的家族换点你想要的东西。” 第25章 曲暝向后躲避着身体：“少将，不，不，我不会出卖您，您相信我……” 宁白盯紧曲暝的眼神：“我从来都不相信你，因为你……太懦弱。” “商业街的王又怎么样，”宁白站起来，张开手臂，环视空空荡荡的宴会厅，“文森让你家破人亡，你却躲在这个污水横流的下城区，赚点不干不净的星币，浑浑噩噩消磨日子。” “你的眼界只有区区商业街，而我，总有一天，我要将整个国家都紧紧攥在自己手上。” “到那时候，所有贵族都要向我俯首称臣，痛哭流涕忏悔他们的罪孽，我的下属再也不会遭受不白之冤，他们可以永远和心爱的雄虫长相厮守，共度一生。” “曲暝，我们曾驾驶最先进的机甲在前线并肩作战，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是都我最默契的战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有些事……只是因为当时的我，还不够强大，不能把身边所有的伙伴保护周全。”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江天。” “少将！”曲暝走到宁白面前，笔直立正，敬了一个军礼。 宁白向他回礼，沉声道：“有关霍华德的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虫族，用这个秘密，我可以换取你的信任与合作吗？” “少将，在我心目中，您永远是我最景仰和钦佩的长官，我永远愿意追随您。” “好，那就让我们一起从下城区商业街重返集团军军部大厦。曲暝，我知道你有k12星球的眼线，拿份名单给我。” “是，少将！名单我稍后给您，现在我必须出去一趟，”曲暝把自己的通讯器拿给宁白看，“商业街的排水一直是个大问题，每次下雨都需要组织大家一起疏通排水管，我要先去现场。您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不必了。”宁白爽朗地笑笑，“我跟你一起去。” …… 风雨初霁，宁白与曲暝一身污秽地回到大楼八层。 一边走，曲暝由衷地说：“您在普通民众心中的地位真的很高，今天大家看到您在现场一起干活，都很受振奋。” 宁白道：“你们每次都下雨都这样吗？” “嗯，排水线路的重新建设需要政府许可，我们的方案一直办不下来。” “这事我想办法解决。”宁白说。 “那我现在把您要的资料给您，还有那天您和雄主来商业街的监控录像……我觉得您也需要看看。”曲暝说。 “有什么问题吗？” “嗯，”曲暝肯定地说，“我猜测，您的雄主，应该不是d级。” 监控录像很快传输到了宁白的通讯器上，曲暝打开他们在商场一楼遇到卖花虫崽的那段。 只见墙上的广告牌堪堪坠落，雄虫义无反顾地护住宁白的身体，当沉重的金属板砸在雄虫后背时，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在画面中一闪而过，挡在金属板和雄虫的身体之间，把广告牌弹开了。 “精神力护盾。”曲暝说，“虽然已经很久没见过能够拥有精神力护盾的雄虫了，但当年我们都在战场上吃过不少这玩意的亏，相信少将也不会看错。” 宁白没有说话，蹙眉沉思，把监控视频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然后又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 “少将，不会错的。在您来之前，我也已经反复看过很多遍了。精神力护盾是由精神力丝线凝聚而成的，无论硬度、厚度、韧性都可以与军队最先进的武器相提并论，可以在危急时刻保护雄虫生命。我敢说，整个虫星现有的a级雄虫里，都没有几只能熟练使用精神力护盾。您的雄主，他绝对不会是d级。” “但他……”宁白现在有些迷惑，“那天我们离开这里就去了医院，他的精神力复检结果是d。” “您是相信医院的仪器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离开商业街回家的路上，宁白脑海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他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连通讯器里那份有关k12星球的名单都不能稍稍吸引他的注意力。 楚安有精神力护盾，怎么可能？ 他的精神力确实很强，但他也确实是d级。 楚安自己知道这件事吗，难道那是他无意中使用出来的？ 为了……保护我？ 宁白推开家门。 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自己的雄主，一阵清新的甜香扑入他的鼻翼。 楚安似乎听见了他进门的声音，在厨房里喊道：“你回来了？快来帮我，哈哈哈，我快支撑不住了。” 宁白连忙跑进厨房。 只见他的雄主站在桌边，笨拙地指挥着身上生长出来的七八条精神力丝线触手，正在调配一份糖浆饮品。 每条触手上都挂着一个配料瓶，瓶子里是各种糖浆、花蜜、果干果脯。 楚安紧张兮兮地看着配方说明，同时把规定剂量的配料倒入杯子里，还分出另外一条精神力丝线搅拌均匀。 “你快帮我把那个加热器关掉。”楚安满头大汗地吩咐宁白，“我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去管温度了。” 他把正在调配的饮品完成，然后将触手上的配料瓶一一放下，神秘兮兮地拿了一杯成品走到宁白面前。 “给你尝尝，网上说这是那家死贵死贵的爱丽丝甜品店的独家配方，雌虫特供款。我专门给你做的。”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宁白，见宁白眼神呆呆的，故意用一条精神力丝线勾了勾宁白的鼻梁。 第26章 “你不会没见过这种精神力丝线吧，”楚安说，“这是精神力的实体化，雄虫都可以训练出来，但是论文上说要多加练习才能熟练运用，练习的最好方法就是操作高精度的动作，比如调酒什么的。不过你和我都不喝酒，我就用来调饮料了。好喝吗？” “嗯。”宁白说，“甜味很清爽、很特别，有点像……” “像什么？” “像……”宁白脑子很乱，他猜不透楚安的用意，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只永远对他笑着的雄虫。 在楚安的逼问下，他脱口而出：“……像我雄父当年喝的药汤。” 楚安的精神力触手一下子全都缩了回去：“哈？？？” 第13章 主战派 经过一定的训练，所有雄虫都可以使用精神力丝线触手。 对这一点，楚安深信不疑。 因为他在科研文献库里看到的所有高引用率论文，几乎都倾向于这个观点。 而且，除了科研机构的专家学者，虫星论坛上的广大雄虫网友们也这样说。 论坛上有一个名叫“精神力丝线交流”的专门板块，里面充满了诸如“三十天引爆你的精神力”“精神力丝线半小时入门”之类的帖子，时不时还有雄虫在板块里开记录帖，专门记录自己练习使用精神力丝线的过程。 网友们发出来的照片比孙悟空七十二般变化还要神奇，特别是有些“丝线网红”，几乎快要达到“虫线合一”的超神境界。 楚安很受鼓舞，他觉得自己假以时日，必定也能把身上这些顽皮的小线头收拾地妥妥帖帖，让它们帮自己应付编辑的催稿，起码日更三万。 不，不止三万，可以六万。他要再开一本新书，同时赚两份稿费，这样就能早日买到心仪的花园别墅，与宁白一起搬到条件更好的房子里了。 他早就想好了，要在别墅的大客厅里给宁白订制一个很漂亮的展示柜，把那些军功章全挂在里面。 好吧，也不能把展示柜的空间全分给宁白，万一以后他自己能得个什么文学奖，也要给自己的奖杯留个位置。 希望宁白不会介意。 楚安沉浸在学习“特异功能”的兴奋心情中，完全忽略了板块里无处不见的“多形态丝线模型今日特价”小广告，并且忘记了自己年少轻狂时也曾经在虚拟的网络后面大言不惭吹牛皮。 …… …… 像是因为说错话而感到歉疚，那一天，宁白把楚安调制出来的糖浆饮料全都喝完了。 看着宁白一杯接一杯地把那些饮料灌下肚，楚安莫名其妙想到了官场恶臭的酒桌文化，产生了一种虐待自家雌虫的负罪感。 他拦住宁白的手，担心地说：“别喝了，就算不是太难喝，你一下子喝进去这么多糖水，对身体也不好啊，会增加糖尿病风险……” 糖尿病？ 宁白眨眨眼，楚安也眨眨眼。 刚才全都缩回去了的精神力丝线从楚安头顶又冒出来一根，替楚安搔搔头皮，然后又藏回楚安脑后不见了。 “呃……”楚安只能说些颠三倒四的内容强行转移话题。 “今天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家人呢，你的雄父生病了吗，我们抽空去看望他？那个……今天到新的岗位工作，还适应吗，基层的琐事应该挺多的吧？啊对了，我忽然发现，现在握着你的手，你的手环不会放电了，看来我们的治疗很有效果，晚上再来一次？” 宁白回避了楚安其他问题，只道：“是，我听从雄主的安排。” 他朝楚安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然后缓缓抬起手，用自己带着婚戒的手指擦去唇角未干的蜜痕。 “……雄主，我这样的雌虫都很喜欢甜饮料，喝多了也不会生病的。” 声音如蜜糖般粘稠，他的嘴唇也闪着蜜色的光。 楚安愣了一下，没注意到那枚失而复得的婚戒，甚至没听清宁白说了什么，只是盯着宁白沾了花蜜的嘴唇。 宁白抬起手，用手指勾住一条从楚安身上不受控制地飘出来的精神力丝线。 “不然……我们现在去做精神力治疗，雄主？” 楚安很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丝线收回去，对宁白摇摇头：“先吃饭。” 然后他便转过身，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厨房了。 …… 第二天早上，宁白早早起床帮楚安做好了早餐，独自出门上班。 楚安一边享用宁白留下的精致美食，一边驾轻就熟地用精神力触手控制着虫星论坛页面的刷新。 “精神力丝线交流”板块的内容依旧无甚波澜，最热帖永远是“新手入门教程”，楚安想找个进阶版攻略都找不到。他粗粗看了几眼“丝线网红”们传上来的精修图，便悻悻然关闭了页面。 楚安转而打开了杂谈板块。 果然，还是这里热闹。 热帖第一《k12边境摩擦不断，晶矿石价格持续上涨》 热帖第二《三大财团联名提案镇压k12星球，议会现场鹰鸽两派互不相让》 热帖第三《宁白冒雨在下城区商业街清淤，少将退役了？》 虽然对虫星目前的前线局势也很好奇，但楚安还是首先进入了有关宁白的帖子—— 几张抓拍的商业街清淤现场照片，大雨中，宁白手持铁锹，和商业街的小商小贩们一起疏通排水道，弄得满身泥泞。 第27章 原来他昨天一到任就去做了这种工作，真是辛苦。楚安在心中暗暗叹息。 他继续看帖子。 回帖里，各位网友众说纷纭。 “少将军官怎么可能轻易退役，应该是军民共建活动吧。” “他最近在休假养病，可能是去义务劳动的。” “但是他穿了警员的褐色制服，不是军队的军装。” “干体力活穿白色不耐脏？” “楼上的都别瞎猜了，宁白是d级雄虫的雌奴，怎么可能继续当军官，军队不要面子的吗？战争过去好几年了，现在的大趋势是削减军队员额，宁白刚离婚，当然首先拿他开刀。” “难道少将真的退役了？” “宁白去下城区商业街当治安警了，他是被文森排挤走的，第二集团军只有一个中将空缺，宁白走了，文森升职十拿九稳。内部消息，保真。” “楼上，小心账号。” “……楼上说了什么，我一刷新就看不到了。” 楚安皱起眉头。 文森，这是谁，没听说过。 他立刻搜索了有关文森的资料。 然而，浩瀚星网上，除了介绍此人是某大财团的少爷，a级雌虫，天生聪颖，皇家军校毕业，成绩优异，进入第二集团军之后因荣立军功连升三级之外，就再也查不到其他了。 甚至他想看看这位文森的军功都是什么，能否与宁白单枪匹马做掉敌军指挥部的军功相提并论，都找不到更详细的内容。 楚安撇撇嘴，心道这简直是逼我去暗网挖你底细。 然后他潜入暗网，不出三分钟，就看到了某军火商的小儿子文森荣获第二集团军军体操表演赛冠军的照片。 就这？楚安不禁怒嚼蛋白块。 接下来—— 文森荣获全军战地宣传征文竞赛特等奖，文森荣获战机侦查理论知识竞赛业余组第一名。 楚安啧啧称奇。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业余组”三个字？ 军队的内部竞赛还要区分“专业”和“业余”吗？ 难道是打仗的时候先让专业的上，业余的在后面嗑瓜子看热闹？ 这种绣花枕头，根本连宁白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也能当少将？！ 虽然还不确定有关文森挤走宁白的消息是真是假，但楚安心里已经在替宁白愤愤不平了。 然后他又看到了这样一条评论： 议会三大财团联名提案开战？笑话，应该是三大军火商联名提案才对！领头的文森集团，小儿子正在第二集团军当少将，要是真的开战，不仅能把自家仓库里囤积的军火卖出去，还能给小儿子立功的机会，打完仗立刻升中将不是梦。如果再反手一个晶矿石价格空单，金融市场还能赚一笔大的，一箭三雕。 原来是这样吗…… 楚安心中的鄙夷和厌恶更深一层。 别的先不提，为了履历漂亮容易升迁就要主动发起战争，浪费数不清的物力财力，牺牲前线士兵的生命，这简直丧心病狂。 再说，去前线打仗？就凭他家那个业余组绣花枕头少将儿子吗？想得美！ 楚安心情不爽，皱着眉头吃完早餐，闷头回到书房。 与此同时，宁白一早先去了商业街警局，得知今天依旧没有什么明确的工作内容之后，他与老主任打了招呼，又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商业街口，他首先拨通了闻卓的通讯。 “宁白？”通讯器里传出闻卓烦躁的声音，“有事找我？听说你真的被发配到下城区了，我***” 向来文明有礼的老朋友忽然怒喷粗口，宁白笑笑，知道这家伙心情烦躁肯定不全是因为自己被下放的事。 “怎么了，很忙？还想去找你聊聊天。” “忙成一锅粥！”闻卓语速飞快地说，“元帅忽然指定让你们第二集团军组织全员精神力检测，派我们生物信息技术科在三天之内检完，去他娘的，这么大工作量，怎么可能三天做完！” “元帅直接下令？”宁白有点惊讶，“为了开战吗？但是这么大张旗鼓地做精神力检测，还只针对第二集团军，消息很容易传到敌人耳朵里，这不像是元帅的风格……” “所以我们才觉得没道理！”闻卓说，“谁知道那个文森给元帅灌了什么迷魂药，我觉得那个胆小鬼也不像是很愿意去前线的样子啊，为了升官这么拼？” 宁白沉吟片刻：“我也不知道……那你先忙，我改天再去找你聊天，有些关于精神力检测的问题，我想当面问问你这个专家。” 闻卓失笑：“你少给我戴高帽子，等我忙过这几天再联系你。” 通讯切断，宁白站在街边，从通讯器里调出昨天曲暝给他的商业街排水线路重建规划，若有所思。 元帅？ 他想过一些突发情况，却没想到这位统辖三大集团军、与议长平起平坐的元帅会轻易出手。 如果元帅也是主战派…… 确实，削减军队势力是元帅不想看到的，如果前线有仗可打，那些叫嚣着裁军的议员才能更容易闭嘴。 事情多了些变数，却似乎更容易了一些。 宁白搭了一架民用飞船，直接飞往第二集团军驻地。 他飞快地给伊洛发加密文字消息。 “文森在办公室吗？” “在。” “盯着他，我现在过去。” 第28章 第14章 公仆 文森颓废地抽着烟，懒洋洋地仰在豪华办公椅上，双腿交叉搭在桌沿，唉声叹气连连。 宁白敲门，他看都不看，拖长音调道：“进——来——” 脚步声近，文森高高在上地问：“球场安排好了？” 宁白笑笑：“您想去打球？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场子，随时可以为您安排。” 意料之外的声音让文森一惊，他慌乱地坐起来，搭在办公桌上的双腿缩回了桌子下面。 “宁白？” 文森的表情由惊讶变为怀疑，同时掺杂了一丝心虚和恐惧。 他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硬着头皮呵斥：“这里是军部！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来人……” “少将，外面的人好像都去做精神力检测了。”宁白打断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倾身朝走廊里左右看看，“连卫兵都去了。” 然后，他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回身走到文森面前：“如果您有什么吩咐的话，让我去做就好。” 宁白并没有走得太近，他让自己与文森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这距离足够文森掏出激光武器，将宁白一击毙命。 而所有人都知道，宁白的武器装备已经在他离开军队的时候全部上交了。 文森终于稍微镇定下来，他猜忌地看着宁白：“……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你在打什么算盘？” “您是指……议会的宣战提案？那是今天新闻的头版头条，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宁白忽然低下头，苦涩地笑了笑：“如果您是说这件事，那您真的错怪我了。我有自知之明。” 他素来淡定沉稳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裂痕，让他仿佛露出了一个弱点。 文森立刻抓住了宁白这一瞬间的低落，心领神会地冷笑几声，眼神上下打量宁白身上浅褐色的警员制服。 “宁警官，”他说话的音调又开始拖长了，“这身衣服你穿着挺合适嘛，下城区还待的惯吧？我知道，你对那种环境不陌生。你的雄主对你还好？” 宁白表情僵了僵，沉默了一瞬：“……还好，托您的福。” “说话别这么拘束，”文森得意地笑着，“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这么久的同学、同事，算起来，你比我升任少将更早，还是我的前辈。按说你去商业街赴任我应该去送送你，但是你知道，集团军的工作太忙了，根本抽不开身。来来，坐下聊，哦，帮我拿个烟灰缸过来。” “是。” 宁白从茶水柜上拿了一个烟灰缸，捧到文森面前，躬下身体，方便文森把烟灰弹在里面。 文森把烟雾喷在宁白脸上：“当个治安警也挺好的，抓抓小偷，养养老，再给你的雄主多生几只虫崽，享受天伦之乐，比我们这些军雌逍遥多了。” 宁白赔着笑：“您说的对，只是收入方面实在……” “你这么能干，赚钱应该很简单吧，就算是周末出去做做小时工也能养活你的d级雄主了。” “唉，您真是不了解我的苦处。” “哦？”文森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宁白的表情。 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对这张低眉顺目的脸异常满意，皮笑肉不笑地拖着音调问：“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宁白的眼中顿时迸发出惊喜：“确实，确实有件事，求您帮忙。” 他手忙脚乱地从通讯器中调出商业街排水线路的重建规划图，急切地向文森说：“下城区商业街的排水管线老化得太厉害，稍微下点雨就污秽横流，根本做不了生意，我们已经请专业公司设计了排水线路的重建规划，但是政府规划局那边一直不批准，拖着我们不让开工，能不能……” “排水规划？”文森完全没想到宁白要说的事情是这个，他问道，“治安警还管这事？” 宁白有点不好意思，欲言又止：“职责范围来看，确实管不到……只不过，如果能掺和到工程方面，多少能有些……油水什么的。我说句实话您别笑话我，家里的暖气坏了，雄主因为这事儿已经跟我发了好几次脾气，但是我实在没钱买一套新的。” “哈哈哈哈哈，”文森爆发出一阵遏制不住的大笑，“宁白啊宁白，想不到你也……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您的舅父是政府规划部门的领导，能不能……” 宁白注视着文森的脸，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揣度这位少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至少请您舅父派人来商业街实地调研一下可以吗，我们是真的有难处。” “这事……”文森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宁白立刻会意，帮文森点上火，“我舅父那边，我也说不动啊。” “……要不找个合适的时间，我请您和您舅父一起出来坐坐，吃个饭？” “哦？你现在都有空陪别人吃饭了？”文森不怀好意地笑笑，瞟了宁白一眼，“听我哥哥他们说，在军校读书的时候，自从你升到b级，就变得不爱理人了，明明之前还经常和雄虫们一起出去聚会玩耍，有没有这回事啊？” “这……”宁白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少将，我有雄主了，不能再……” “一只d级的渣滓，怕什么？我哥哥和他的朋友们起码都是b级雄虫。” 文森用燃着的烟头戳了戳宁白银色的手环，压低声音。 第29章 “让b级雄虫给你调节一下精神力，不是更好？我跟你说，那些好玩的地方连我都没去过，我哥说带军雌去玩不方便。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现在是雌奴身份嘛，不管去哪玩，都方便得很。而且也不会生出虫崽，你怕什么？你以前不是交际花吗？” “不，我不能……” “宁白，我是为了帮你才安排你去陪我哥，我只是我舅父的外甥，我哥可是我舅父的亲儿子。” “文森少将，谢谢。但是……抱歉。”宁白咬着嘴唇，向文森深深鞠躬，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文森的办公室。 文森又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他远远朝宁白喊道：“想想你家的暖气，还有你雄主的鞭子。想好了再来找我。” …… 宁白熟门熟路地离开第二集团军驻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见到了伊洛。 “少将，谈妥了？”伊洛问道。 宁白笑笑：“当然不能一次谈妥，如果我毫无底线，什么条件都答应，他必定怀疑我另有目的。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等两天，我再过来求他一趟。” 伊洛抿抿嘴唇，不甘心地说：“委屈您了。” “这不算什么，”宁白拍拍伊洛的肩膀，“你最近留神些，有什么动向立刻通知我。如果真的开战，估计他们也不会给你机会去前线赚军功，这样更好，你可以安心留在后方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搞个大的。注意安全，随机应变！” “您也是，保重！”伊洛说。 宁白搭乘民用飞船回了商业街，在大楼八层跟曲暝商量了一番与k12那边的沟通和部署。 直到下班时间，他准时离开，步行回到家中。 推开门，屋子里很安静，楚安正躺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楼盘图册，茶几上放着一杯红茶，茶香袅袅，似乎是刚刚沏好的。 很普通的茶，只凭味道就知道，完全比不上云迪斯红茶的品质。 但很奇怪，今天宁白忽然觉得这种朴素的味道也很好，很让他安心，甚至他自己也想要亲口尝一尝。 “雄主，我回来了。”他轻声说着，走到沙发边跪下，脑袋微微蹭着楚安的胳膊，与楚安分享同一份茶香。 楚安连忙把书放下，把他拉到沙发坐下，自然而然地问：“怎么了，工作不开心，受了什么委屈？” 宁白莫名心虚：“没……没有。” 楚安了然道：“基层工作就是这样的，群众经常不理解，咱们还要好声好气地跟他们解释，难免受些委屈。但是基层工作也有基层工作的成就感啊，群众都是很单纯的，他们有时候胡搅蛮缠、不可理喻，有时候又真的会让你觉得感动，你慢慢就能体会到了，跟你在军队当军官是不一样的成就感。” “……” 宁白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 楚安对他笑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公仆’。意思就是说，公务员是为公众服务的人。所以你别总觉得自己是个当官的，多想想自己是民众的公仆，心气就能顺了。你能跟我说说吗，遇到什么麻烦了，没准我能帮你出出主意。” 充满基层工作经验的楚安难得能在宁白面前露一手，脸上展现出藏不住的细小喜悦。 宁白原本并不想透露太多，却仿佛被这个笑容和红茶的香气蛊惑了，斟酌着开了口。 “……商业街的排水管线需要翻新，设计图早就出来了，可上级规划局一直不批准我们的方案。今天我去求人，也没办下来。” “是这样……” 事情比楚安想象的棘手一些，他原本以为宁白是在为基层的繁琐工作而烦心，没想到是这种上级部门官僚主义的破事。 “雄主，您别费心，我们再想想办法。”宁白犹豫片刻，似乎是知道自己越说越多，却忍不住还想继续说下去，“可能……明天或者后天，我需要出去应酬一下，请那些领导们吃个饭。” “嗯，去吧。”楚安能理解。 “可能要喝酒……”宁白吞吞吐吐，“而且，可能还有一些别的……” “别的？” “因为是一些雄虫领导……点名让我去作陪，”宁白偷看楚安的脸色，“可能会……应该也不会太过分吧，他们大概是觉得，找一只雌奴来陪酒，会比较放得开。” 楚安“噌”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宁白紧张地拉住楚安的手指：“我，我错了……请雄主惩罚。” “我不是说你。我只是……” 楚安觉得胸口发闷。 他知道这是宁白的工作，关系到商业街千千万万民众的利益，他自己只是政府强制匹配给宁白的一只d级雄虫，与宁白有婚姻之名没有婚姻之实，他没有立场对宁白的工作指手画脚，而且他自己所经历过的官场也不见得比这个干净多少。 但是…… 楚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什么叫放得开！他们是什么意思？他们有没有一点尊重你！行，你可以去，去之前把餐厅地址告诉我，我去餐厅门口等你。” 宁白愣了愣，然后尴尬地笑笑：“雄主，这样不合适吧……” “哼。” 楚安气哼哼的，抬起手用力揉乱了宁白的头发，然后径直朝厨房走去。 “过来帮我做晚饭！” …… 晚饭后是例行的精神力治疗时间。 今天的治疗持续了很久。 第30章 本来宁白很贪图楚安的精神力，总想用各种手段诱惑自己的雄主以求得到更多。 但是今天，楚安可能真的生气了，宁白觉得自己被一种如云海一般浩瀚无边的精神力完全压制住。他只能臣服于这种无形力量，顺从楚安的指引，在一个无限深、无限远的精神力空间里前行。 而且楚安身上那些不听话的小触手一直在抓宁白的耳朵，把耳垂都抓红了。宁白觉得别扭，每次分神把它们拨开，楚安就要皱眉说他不认真。 漫长的治疗结束，宁白觉得自己简直获得了重生，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生发出来的澎湃力量。 那是一种……嗯，一种浩然正气，让他心中所有的算计和筹谋都显得那样自私渺小，不值一提。 “你睡吧，我走了。” 完成了今日治疗的楚安，闷声闷气地离开了宁白的房间。 …… 过了几日，宁白果然晚归。 他带着一身污浊的酒气推开家门，迎头撞在了楚安的怀抱里。 宁白发丝有些凌乱，白皙的皮肤微微发红，眼里水雾朦胧，却强撑着让自己意识清醒。 “雄主，我回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还算正常，楚安稍稍放下心来。 但是，宁白带着手环的手腕上明显出现了新的伤痕，焦黑的颜色触目惊心。 楚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那只手环放电了，宁白手腕上的旧伤都已经消退了，为什么今天……？ 他扶着宁白回到房间，用毛巾给宁白擦了擦脸，俯身替他脱下鞋子，解开衣扣，照顾他躺下休息。 宁白用手死死护住衣领，不肯脱衣服，躲避着楚安的动作。 楚安无奈，叹了一口气。 叹气声惊醒了宁白，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睁开酸涩的眼皮，看到面前的雄虫是楚安，一瞬间放下戒备，松开手，低声嗫嚅着：“雄主……” 楚安不禁觉得心疼，揉揉他的头发，轻声道：“嗯，我在这儿，你休息吧，身体不舒服就喊我。” “雄主……”宁白又叫了一声。 醉意中，他轻轻拉住楚安的衣角，不让楚安离开。 他的目光痴醉迷离，朦朦胧胧地看了楚安好久，似在梦中一般喃喃低语：“您能不能……再抱抱我。” 楚安愣住。 虽然有些疑惑，他还是回到宁白身边，坐在床上，展开双臂抱起了宁白。 比他高大健壮得多的军雌，此刻顺服地窝在他的怀抱里，就像一只归巢的鸟雀。 楚安能真切地感受得到，此时此刻宁白完完全全向他放开身体，并不是为了增加接触调节精神力，而是单纯的，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依靠和慰藉。 他轻轻拍打宁白的后背。 “回家了，没事了。睡吧。” 宁白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楚安耳边传来低沉压抑的抽泣声…… …… 次日一早，宁白还是准时去上班了。 楚安放心不下，看着雌虫留下的与平日别无二致的丰盛早餐，他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然后回到书房潦草写完今日份的更新——因为粗心大意错字太多，被编辑揪着好一番教训。 午后，通讯器忽然弹出了暴雨预警。 楚安像是终于得到了合理的理由，带着雨具跑出家门，直奔商业街。 刚走到一半，大雨如期而至。 楚安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不一会儿，远远的看到一架写着“规划局”字样的公务飞船停在商业街口，似乎是正准备启动离开。 忽然，从飞船后面闪出一个身影，冒着大雨拦在飞船驾驶舱前。 浅褐色的警服已经被雨水打湿，变成了深褐色，但楚安知道自己不会认错，那就是宁白。 不知道宁白说了些什么，很快，公务飞船调转方向，重新驶入了商业街。 商户们纷纷把自家的物品从街边收回，拓宽道路，为庞大的飞船腾出空间。 宁白没有登上飞船，他依旧冒雨站在外面，趟着泥水给飞船引路。 楚安默默注视着宁白的背影，自己走到商业街口的糖浆铺子屋檐下，问摊主是否可以在这里避雨。 英俊的雄虫向来是被优待的，摊主把楚安让到室内休息，送给他一份热糖浆。 楚安客气道谢，心不在焉地拿起劣质糖浆的杯子，没有坐下休息，而是站在窗口，看着外面豆大的雨点。 宁白正在雨中给前来考察的规划局领导们介绍商业街排水系统的现状。 摊主走到楚安身后，也跟他一起向外张望，叹道：“那些大官刚到街口，忽然开始下雨，他们嫌这里脏，准备要走，宁白少将就跑过去说了许多好话，劝他们留下来再看看，现在还冒着大雨给他们带路考察。唉，他们为啥不让少将一起去飞船里啊，真是的。” 摊主看不过眼，边说边摇头。 旁边另一位在屋里躲雨的雌虫却说：“我以前还以为少将很清高呢，原来在上级面前也是这样点头哈腰的。怪不得他在军队里升的那么快。现在冒着大雨殷勤带路，估计也是想讨好领导，早日离开咱们这个破地方吧。” 摊主不乐意了：“你怎么这样说宁白少将，他让规划局的大官留下实地考察，是为了咱们商业街。” “我知道啊，”雌虫也不服气，“在商业街做出成绩，他就可以升职了，谁愿意一直留在这个鬼地方。” 第31章 楚安听不下去两只虫的争执，起身来到门口。 雨势稍微小了一点，不远处，那艘公务飞船驶入了商业街狭窄的深处，难以调转方向出来。 飞船左右尝试，无计可施，似乎想要直接起飞腾空。 宁白连忙拦下，上前又说了些什么，然后亲自指挥飞船一点一点小心地从商业街深处倒出来。 那种庞然大物为了脱困贸然起飞的话，一定会损坏路边的商铺房屋。暂不论政府部门会不会给居民足够的赔偿，单说因为铺面受损不能营业造成的收入损失，这里小本经营的商户们都承担不住。 宁白无疑是为了大家的财产安全才冒着大雨向那些官员百般争取，不厌其烦。 街上顾客寥寥，商户们各自站在自家店铺门口，沉默地注视着雨中的宁白。 有谁给了宁白一把伞，宁白笑笑，没有接。 他已经全身都湿透了，金色的头发一缕一缕搭在额前，狼狈不堪。 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金色雄鹰，此刻依然在这条狭窄的街道展开辉煌的翼翅，为所有弱小者挡雨遮风。 楚安想，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又过了一会儿，公务飞船终于离开。 宁白在街口伫立许久，恭敬送别，直到那艘飞船完全淡出视线。 有个陌生的高大雌虫朝宁白跑去，给宁白撑起了伞。 宁白与他说了些什么，那只雌虫点点头，又飞快地跑开了。宁白想把伞给他，他也没有接。 “那家伙是谁啊？” 熟悉的声音从宁白身后传来。 宁白惊讶地转过身：“雄主？您怎么在这儿？” “气象预警说要下大雨，我来给你送伞，可惜有其他虫捷足先登了。刚才那是谁啊？” 楚安一边说，一边往宁白脑袋上蒙了一条柔软的大毛巾，还顺手胡乱抓了几把。 “这毛巾是我刚买的。我觉得这条商业街挺不错，东西物美价廉。” “……谢谢雄主。刚才的雌虫叫曲暝，是商业街的……” 宁白还没说完，楚安夺过了他手里的伞。 楚安将自己的伞收起来，与宁白共撑一把。 狭小的雨伞将他们与整个世界的大雨隔开，雄虫的声音在伞下异常温柔动听：“还有工作吗？我们回家？” 宁白愣了愣：“……嗯。” “哦对了，这里还有一份糖浆，旁边那个摊主送我的。虽然口味比较差，好歹是热乎的，你喝了暖和暖和吧。” “是。谢谢您。” 楚安笑了。 宁白刚刚还在跟规划局的官员滔滔不绝，现在面对自己家的雄虫，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带着宁白绕过路口的大水坑，在所有摊主和顾客的注视之下，离开了雨幕中的商业街。 他们挤挤挨挨地并肩走着，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就连劣质糖浆的味道此时也不再让人皱眉，反而洋溢着暖融融的亲切感，让人联想到一些少年时的温柔往事。 宁白喝着糖浆，低着头，缩在楚安的身边，不言不语。 楚安试着把伞举得更高一些，好让宁白能站直身体。 “我很钦佩你。”他对宁白由衷地说，“这些天辛苦了。我相信，哪怕你以后离开这条商业街，这里的所有商户、住户都一定不会忘记你。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宁白沉默半晌：“……雄主，我做这些，并不是没有自己的私心。” 楚安却说：“谁都有私心。但谁是为了公心，谁是为了私心，大家都看得到。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要相信群众。我觉得，你应该很快就能体会到我之前告诉你的事情了……” “什么？” “基层工作的成就感。” 第15章 婚恋甜宠 经过宁白的努力，商业街排水管线的翻新工程终于得到上级部门首肯，在一系列繁琐的报批程序之后，终于进入了实地施工阶段。 曲暝精心物色了一支水准很高的专业施工队，批文下来之后，立刻进驻商业街，预计在半个月之内完成全部施工环节，让这里的商户和住户们再也不必担心在雨天出门。 楚安很为宁白高兴，于此同时，他自己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一家实力雄厚的全息游戏运营公司看中了他正在连载的星战题材幻想小说，打算购买版权开发一款空战模拟游戏。 游戏公司联络了虫星文学网，文学网立刻来与楚安接洽。楚安正愁没钱买房，答应得很痛快。双方一拍即合，没几天，首笔版权金便打到了楚安的星币账户上。 雌虫编辑敲锣打鼓向楚安发来贺电：“恭喜我家大神虫！大神虫文运昌隆、举世无双！也恭喜大神虫的小编辑~呜呜呜我收到了入职以来最高的一笔业绩奖金，呜呜呜科员大神你就是我的福星！爱死你了！” 编辑还说，最近局势不稳定，前线可能又要打仗，网站的各类版权交易都陷入低谷，很多谈得差不多的项目都黄了。只有“二级科员”的这本书，是游戏公司哪怕冒着风险也无论如何要敲定下来的，因为他们担心，如果现在不买，以后就会被竞争对手抢走，就买不到了。 编辑越说越激动，直接把楚安夸成了虫星一代托尔斯泰，又说自己难以遏制喜悦的心情，想要向“二级科员”再寄一份礼物作为祝贺。 楚安想起上次的“新婚礼物”，连忙回绝，敬谢不敏。他劝编辑用奖金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完全不必浪费在自己身上。 第32章 “呃……”编辑感受到楚安的态度，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科员大神是不是不想和我关系太亲近……您会继续写下去的，对吧？” 楚安哑然失笑：“为什么忽然担心我不写了？这次买版权赚的钱也还不够我养老啊。” 编辑说：“因为雌虫婚后要照顾雄主，要生虫崽，很忙的，我以前的不少作者结婚不久就封笔消失了。您现在笔力正盛，如果不写了，真的很可惜。我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等着拜读您的作品呐！” “……倒也不必对我这么朝思暮想。” 楚安伸出一条小触手敲击键盘回复编辑的消息，自己忍不住再次打开星币账户，查看余额，盘算着楼盘图册上花园别墅的价格。 “其实……”楚安下定决心，道，“其实我最近文思泉涌，精力充沛，虽然手头这本还没写完，但是想要再开一本，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编辑大喜过望，“太好了，我下半年的奖金也有着落了！您想写什么题材？还是战争历史类吗？” 楚安反问道：“最近哪一类题材销量比较好？” “要说销量……”编辑想了想，“那还是婚恋甜宠类吧，内容比较轻松，受众广，雌虫也爱看，因为可以在小说里逃避现实，得到精神的满足。只不过这一类小说大多没什么思想深度，您来写的话，有点大材小用了。” 楚安却说：“作品有好坏，题材没有高下。我听到过一种说法，罗曼小说的力量在于给人逃离现实的空间、希望和安慰。特别是在艰难的世道，这一类小说会是很多读者生活中的必备品。我考虑一下，没什么意外的话，就写一本你说的婚恋甜宠吧。” 编辑愕然：“果然是大神虫，说话有深度。我相信您，再庸俗的题材从您笔下写出来也不会是千人一面的媚俗之作。期待您的甜宠作品。那个……悄悄问一下，虽然您说的一本正经，您该不会早就想好要写自己的婚后甜蜜生活吧？” 楚安愣了愣，正色：“不是。” 编辑窃笑：“我懂我懂。期待您的新文哦~” 结束与编辑的聊天，楚安认真思考了一下对方的话。 编辑说他要把自己的婚姻生活写进作品，这当然是春心荡漾的未婚雌虫想多了。 但话又说回来，艺术创作当然是要取材于现实，如果他的婚姻生活中真的有什么甜美的剪影或者火花，也不是不能写进他的小说里。 但…… 他和宁白之间，好像还真的没什么火花——除了宁白那个手环放出来的恐怖火花。 宁白对他完全服从，他对宁白客客气气，虽然这样的生活也很平静安详，但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少了一点什么呢？ 完全没谈过恋爱就夸下海口要写婚恋甜宠小说的“二级科员”大神百思不得其解。 但越是艰难的问题，越要发挥主观能动性找到答案，“二级科员”灵机一动，想到一个解题思路—— 话说他们俩上次一起出门逛街，不太走运，直接逛进了医院。 要不要再找机会一起出去走走呢…… 于是，临近周末，楚安在晚饭时向宁白提议：“你最近一直忙着商业街的工程进展，劳心劳力，早出晚归，连做精神力治疗的时候都偶尔会走神考虑工作，所以，周末要不要放松一下，抛开工作，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是，雄主，我服从您的安排。”宁白立刻答应，他顿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我之前……走神了吗？雄主，我错了，请您惩罚。” “不不不，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楚安给宁白夹了一块蜜汁红烧蛋白，“我理解，你爱岗敬业，脑子里全是工作，回到家也放不下心。所以我才想带你出去轻松一下，我们出去吃点好吃的，随便买点东西，再去玩玩全息游戏怎么样？” “好。” 宁白眼睛垂了一下，楚安立刻看出了他心里的盘算：“不用担心你的小金库，这次我请客，我出钱。” 很快到了周末。 宁白穿着楚安前阵子给他网购的休闲西装，随楚安一起直奔中央大街。 繁华的中央大街果然与破旧的下城区商业街不可同日而语，各色知名品牌店铺林立，五花八门的广告牌高耸入云。 他们先去逛街。 楚安说宁白还是缺几套衣服，于是拉着宁白各大品牌店挑挑拣拣地逛过去。 因为宁白身材完美，穿什么都好看，楚安付了不少次账单，后来他嫌带着这么多购物袋碍事，直接顾店里的人把购买的衣服送回了家。 然后他们又去吃东西。 爱丽丝甜品店前虫山虫海，楚安不以为意，直接带宁白进了门。 他昨天在暗网上找黄牛花高价预订了今日的vip观景包厢，于是可以与宁白惬意坐在包厢里喝着每日限量供应的高级糖浆饮品，看着窗外涌动的曼妙云海。 包厢里很安静。 楚安看看窗外的云，又看看对面低眉顺目的雌虫。 而宁白，则一直垂眸看着手边精致的杯盏。 “你开心吗？”楚安忽然说。 “开心，谢谢雄主。” “可我总觉得你有什么心事……”一条精神力丝线触手轻轻帮宁白顺了顺耳后的乱发，“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我……”宁白有些意外楚安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他茫然地想了想，摇摇头，“您呢？” 第33章 “我喜欢看书、写作、听音乐、研究厨艺。” 宁白问：“那我们等会儿去书店？” 楚安笑笑，没说什么，转而问：“你小时候喜欢玩什么？” “我……”宁白愈加茫然，“我小时候……不怎么玩。” “是那种每天认真读书的好学生吗？”楚安亲切地开着玩笑，“那跟我差不多，我小时候很乖，同学们叫我去游戏厅我也不去，每天回家做完作业就开始读课外书，连电视都很少看。” “也不是……”宁白还是摇头，声音越来越低，“我要帮家里干活。有时间的话，出去赚点钱。” 楚安沉默了一瞬：“抱歉。” 宁白摇头：“是我没跟雄主说清楚。” 楚安想了想：“上次说到你的雄父，他生病了吗，我们要不要今天去看看他。你父母家住得远吗？” “他们……”宁白的声音停顿了好久，“都死了。” 流云擦过窗际，几架军机从远处飞过，机翼反射出淡金色的霞光，恰似宁白发丝的色彩。 楚安被那金色的光芒闪了眼睛，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的父母也都去世了。”他握住宁白的手，“我也很想念他们。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关于父母的事。” “雄主，对不起，让您扫兴了。”宁白低着头站起来。 “不，”楚安温柔地摇摇头，“我们虽然失去了父母，但是我们能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聊逝去的亲人，这也是另一种幸福。父母在另一个世界，也一定是希望我们永远都像现在一样平安顺遂。” 他扭头眺望远处的军机。 “他们都说，又要打仗了。”楚安安慰地笑笑，“忽然觉得你从军队出来挺好的。如果你上了前线，我会担心。” 第16章 战斗策略 从爱丽丝甜品屋出来的时候，宁白收到了一条通讯消息。 触发了强提醒模式的通讯消息。 似乎还是加密文字。 楚安注意到，以为是宁白工作上出了什么事情，停下脚步让他先处理。 毕竟治安警的工作性质特殊，小偷行窃可不管今天是星期几，警官们周末假期也要全天待命，随叫随到。 “有急事？要回去吗？”楚安问。 今天出来逛街，楚安最想去的地方还没去成。但如果宁白确实是临时有工作，那自然是以宁白的工作为先。 宁白不动声色地看了楚安一眼，道：“没什么大事。我给您的房子买了一套新的中央温控系统设备，厂家说明天来安装。” 楚安有点意外：“诶？厂家通知上门安装的消息也需要加密传输吗？我以前网购物品的送货通知从来没有加密传输的。” “……”宁白沉默了一瞬，努力地找了个理由，“有些厂家……比较看重保护消费者的隐私。” “哦，”楚安接受了这个说法，“不过，我们可以自己换掉房子的温控系统吗？我之前去社区问过，得到的答复是不能私自更换房屋设施，因为那是政府的公屋。” 宁白笑了笑：“按照法律是不可以，但是我找关系通融了一下，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到您那边检查就没有问题。” “哦……”楚安犹豫了一瞬，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 虫星法治水平低下、行政系统腐败，比他之前所处的现代社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上级要求下级陪酒，下级给上级行贿之类的事情比比皆是。 前几天宁白还拿着一大盒稀有的进口香烟去答谢政府规划部门的领导，感谢他们帮忙解决了商业街排水管线的翻新难题。 所以宁白现在说他疏通关系给家里换了一套温控系统，楚安当然是相信的。 楚安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没法给宁白提供一个良好的居住条件，等版权交易金全部到账，他一定要马上去买一套新房子。 “雄主，接下来我们去哪？”宁白问。 他似乎轻松了一些，不再似方才一样心事重重，挽着楚安的胳膊，整个人焕发出一种斗志昂扬的蓬勃热情。 “你要是没其他要紧事……”楚安有点不好意思地指指前面，“我想去玩那个，好吗？” 楚安所指的地方，是一家全息游戏体验店。 得知版权出售的事情之后，他去搜索了那家游戏公司的资料，了解到这家公司果然出品过很多爆红星际的大热游戏。 而且这家公司研发的全息游戏设备极为知名，受到了广大游戏玩家的充分认可，无论是驾驶战机在天际翱翔，还是身着草裙在海岛求生，全息游戏都能带给玩家极为真实细致且刺激的游戏体验。 在楚安原本所处的现代社会，ar、vr技术方兴未艾，还没有发展成熟，全息游戏大多只是个营销噱头，实际体验并不很好，所以楚安很想去尝试一下虫星高端科技。 “游戏厅？”宁白略有疑惑，“您刚才不是说喜欢看书、写作、听音乐、研究厨艺，小时候从来不跟同学出去玩游戏吗？” “呃……”楚安有一种自吹自擂被当场打脸的羞耻感，他给自己找补道，“小时候的想法太片面，游戏是‘第九艺术’嘛，只要不沉溺，稍微体验一下没什么不好。走吗？” “是，雄主。” 两人走进了热闹的游戏体验店。 第34章 看着身边的花花绿绿的模拟仓，楚安问宁白：“你以前应该来玩过吧？” “没有。”宁白实话实说，“我只用过军校和军队里的模拟训练仓，练习搏击和机甲驾驶。” 楚安感叹：“你们的训练手段真先进啊。” 宁白摇摇头：“不先进。模拟程序的最高难度我也能轻松取胜，技术部门为了保障其他训练者的安全不肯调高难度上限，我就只能用模拟仓当热身。” “……”楚安由衷惊叹，“你可太厉害了。” 这时有店员迎上来接待他们，并且抱歉的介绍说今天顾客太多，目前只有一款游戏还有空位，问他们是否可以。店员还说，如果不喜欢这款游戏也可以改日再来，并得到八折店铺优惠。 “是什么游戏？”楚安问。 “星间战斗军团3。” 一款以团队机甲战斗为主题的策略对战游戏，其实正好与楚安的小说要改编的游戏类型契合。 见身边的宁白没有表现出异议，楚安欣然点头。 很快，二人进入模拟仓，全副武装，变身成了操纵机甲编队的指挥官。 楚安跃跃欲试，首先选择了和宁白1v1对战。 战斗开始，楚安正欲施展战术部署，把兵团分为三个小队，分别正面佯攻，侧翼伏击，背面包抄，却不料宁白直接带着自己的兵团迎头杀了过来。 两方短兵相接，宁白根本不管自己兵团的兵力损失，自己直奔楚安的指挥部，没有半分钟，就将楚安生擒，game over。 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战略都是徒劳。楚安灰头土脸地趴在虚拟空间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感受到一种真实的无力感。 “雄主，对不起。”宁白在游戏中将楚安扶起来，自己操纵着魁梧庞大的机甲单膝跪下，像一位骑士在请求君王的原谅。 楚安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宁白机甲坚硬的金属外壳上弹了一个脑瓜崩，然后把宁白拉起来，直接认怂。 “我们还是去打联机2v2吧。” 联机2v2，也就是楚安和宁白组成联队，与其他两名玩家的联队对战。 不同于楚安以前玩过的网络游戏按照段位匹配水平相近的对手，这里的玩家对战前可以选择对手的等级，菜鸟可以挑战大神，高手也可以虐菜炸鱼塘，只是可能会因匹配对象不足而稍等一会儿时间。 楚安直接信心满满地选择了最高难度等级。 结果一进入游戏，敌方阵营一片金灿灿的黄金机甲差点闪瞎楚安的眼睛。 “真是没想到虫星的游戏也靠卖皮肤牟利啊。”楚安叹道。 “什么，”宁白没听清，他观察了一下战场形势，冷静地提醒楚安，“雄主，对方军事素养很高，像是专业人士，请您注意安全。” “哦。”楚安往后缩了缩，藏在宁白身后，“我跟着你。” 战斗开始。 敌方果然有一定的策略部署，直接展开了阵型。 但他们似乎又有点轻敌，两个玩家直接操作着自己的机甲朝楚安他们扑了过来，仿佛要像宁白刚才那样速战速决。 带着楚安这样的战场小白，宁白自然乐于选择用近身肉搏的方式结束战斗。他很自信能以一敌二。 对方被宁白一通收拾，根本不是宁白的对手。 但他们也不是一根筋的玩家，看出情况不对，立刻屁滚尿流地逃回了自己的军阵之中，选择用军团作战的方式赢得游戏胜利。 应该说，比起1v1模式以搏击为主，2v2模式更看重玩家的游戏策略。 己方兵团的阵型、配合、补给、士气，都是玩家需要关注并且操纵的内容，而游戏战斗的节奏又很快，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以一敌二就很困难了。 对方立刻看出楚安是弱点。他们针对楚安开启猛攻，楚安节节败退，连连向宁白求助。 宁白救了他一次，第二次，没有回应楚安的呼救信号。 “雄主，需要赢吗？”他问楚安。 “当然要赢！”楚安被打得抱头鼠窜，胜负欲爆棚。 “那请您站到这个坐标。”宁白在地图上标了一个点，“您自己过去，不要带手下的士兵。” 楚安对宁白深信不疑，直接操纵机甲单枪匹马飞了过去。 对方玩家愣了愣，不敢相信似的，然后立刻启动火力狂轰滥炸，把送上来当靶子的楚安炸得灰飞烟灭，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全息模拟仓中被强制切换到观战模式的楚安：“……………………” 然后，便是宁白的show time。 因为楚安的阵亡，楚安手下的兵力全数归属到宁白麾下。庞大的机甲兵团在宁白的运筹帷幄之下神出鬼没，配合完美，有条不紊地消灭着敌方的有生力量，最后实现了包围全歼。 硕大的胜利标志在楚安面前闪烁，楚安从模拟仓中退出来，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不高兴。 店员拿着一个礼品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 “恭喜二位挑战星间战斗军团3最高难度成功，您二位是我们店第1组以初级身份挑战最高难度成功的玩家，这是我们送给二位兵团指挥家的通关贺礼，请笑纳。” 礼物是一个精美的八音盒，罐子形状的，据说可以在里面种植植物，随着植物生长，八音盒就会演奏不同的音乐。 虽然心情有些复杂，楚安还是双手接过：“谢谢。” 第35章 店员问：“二位还要体验其他游戏吗，现在地下城迷航、水族大丰收和云游仙境这几款游戏也已经有空位了。” 楚安摇摇头：“不了。”他看了一眼宁白，“我们回家吧。” 离开体验店，走上熙熙攘攘的街道，宁白跟在楚安身边，不停地观察楚安的脸色。 “雄主，我惹您不开心了？”他忍不住问。 “……”楚安哭笑不得，对宁白说：“你低一点，我悄悄告诉你。” 宁白连忙低下头，把耳朵凑到楚安唇边。 楚安什么都没说，直接伸手给了宁白一个脑瓜崩。 弹到宁白脑袋上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下不去手，减轻了力度，这个脑瓜崩最终的效果对于雌虫来说，可能只是若有若无的一记轻触。 楚安说道：“就算你嫌我游戏水平太低，碍你的事，也应该直接告诉我啊，你给我一个坐标让我站过去，我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任务分配给我。结果……” “对不起，请雄主责罚。”宁白低声说。 “唉，算了。”楚安叹道，“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 宁白犹豫了一下：“……但是雄主不是说，要赢吗？所以我才……要赢得胜利，就必须付出代价，就必须有所牺牲，这个世界上没有轻而易举的胜利，如果有，那肯定是敌人的陷阱。” 楚安问：“难道为了胜利，什么都可以放弃吗？” 宁白不假思索：“是的。” 楚安反驳道：“可是我为什么要赢得胜利呢？你胜利了，你开心吗？” “……”宁白默了默，“雄主，胜利……是为了开心吗？” “不然呢，难道是为了得到这个八音盒罐子？” 宁白不再回答了。 楚安看看宁白的脸色，语气弱下来：“……我说话有点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刚才就是没想到，我以为你会带飞我的。” 他们走上穿梭飞船。 气氛有点尴尬，楚安不知道说些什么，唤出通讯器，浏览今日的论坛。 论坛热帖第一： “据说第二集团军已经小规模出兵了，文森少将有重大侦查进展，看来他也不像传言里说的那么弱……” 第17章 欺骗 第二天，楚安在家等了一整天，没等到中央温控系统厂家上门送货。 他以为是厂家的安装时间有变化，本来打算晚餐时问问宁白，但宁白因为临时加班，很晚才回来，楚安忙着给疲惫的宁白调节精神力，也就把这事忘了。 又过了一天。 早晨，楚安刚刚吃完早餐，正要回书房写作，院子外面有人按响了门铃。 “请问这是楚安先生家吗？” 楚安走到院子里：“我是楚安，您是……” 穿着一身工作服的强壮雌虫客气道：“您好，我们是来为您更换中央温控系统设备的，能把您家院子打开让我们的货运飞船进去吗？” 不一会儿，印着品牌logo的小型货运飞船开进了院子。再次确认身份和商品型号之后，前来送货的雌虫手脚麻利地开始安装全新的温控系统。 其中一只雌虫凑到楚安旁边，陪着笑脸道歉：“先生，不好意思，没能昨天送到。最近要打仗了，到处都查得严，特别是货运飞船。您前一天紧急下单，我们立刻从外地调货，但昨天实在是过不来，只好今天一早给您送来，希望您能谅解。 那个……投诉，能不能帮忙撤掉？您看我们兄弟几个养家糊口也不容易……我们可以给您提供三次免费管路维护服务，加急费用我们也可以自己赔给您，求您把投诉撤了吧。” 楚安惊讶：“投诉？什么投诉？” “就是投诉我们没有按照订单时间上门……您昨晚投诉的。” “不是……这，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吧，我没投诉过。”楚安立刻反应过来，“这套设备是我家雌虫订购的。” “哦哦，那可能是您的雌君替您处理的，真的对不起，您能不能让您雌君把投诉撤销呢？” “……”楚安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朝雌虫友善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他说。你们别担心，赔偿也不必了。先工作吧，我去给你们倒点水喝。” 几只雌虫看看彼此，都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注视着楚安。 “先生，您真是太好了。” 楚安走到厨房，一边烧水，一边拨通了宁白的通讯。 按照虫星的法律规定，雄主对自家雌虫的通讯呼叫优先级最高，若无特殊情况，会被自动接通。 于是，楚安很快就看见宁白的身影出现在视频画面里。 “雄主？” 宁白明显很惊讶，因为楚安几乎没有拨打过他的通讯，他压低声音询问楚安有什么吩咐，一边说一边挪到了角落里。 楚安从一晃而过的视频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比如那位在大雨中把雨伞让给宁白的高大雌虫，再比如他与宁白初次探访商业街时，从二楼跳下踢翻了广告牌的雌虫售货员…… 从宁白身后装潢华美的壁纸可以看出，这个地方明显不是下城区警局。 楚安迟疑了一瞬：“……没什么事，就是……想起你了。” “……”宁白愣住，似乎是因为错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应。 楚安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安慰意味的笑容：“算了，等你回家再说。今天还要加班吗？” 第36章 宁白点点头：“因为开战的原因，最近星间货运航路受阻，进口商品价格飞涨，商业街事情比较多，可能无法按时下班。” “没关系，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你先忙，挂了。” …… 宁白挂断电话后，依旧站在墙角，默默思忖了许久。 曲暝走过来问他：“您雄主的通讯？有什么事吗？” “……没事。”宁白把通讯器收回去，随着曲暝一起回去继续开会。 那位来自k12星球的雌虫售货员依旧战战兢兢地等在那里—— k12星民中也有一些虫族，严格的说，他们与虫星的虫族并非同一种类，学名叫做“拟虫”，但因为外观差别不大，在非正式场合，大家也经常叫他们雌虫或者雄虫。 曲暝向那位来自k12星球的雌虫售货员点了一下头，那个雌虫便继续向宁白汇报。 “少将，我们首领的意思是……就算您提供的有关文森少将进军路线的消息都是可靠的，他也无法完全相信您、与您合作。毕竟……毕竟，当年那场大战，您杀死了他的父兄。” 宁白呵呵一笑：“他不相信我，倒是完全按照我的建议制定了作战计划，几次佯装败退，把文森引进了包围圈。但是，你的首领为什么不直接围歼了文森的先头部队呢？是因为害怕文森使用的五代机甲吗？” 在文森的要求下，这次第二集团军出战使用的全是军事科技研究所最新研发的五代机甲，带有精神力增强模式，战斗力比四代机甲大幅上升。 宁白熟知k12那边的科技发展水平，知道他们连四代机甲都还没找到好办法应对，这次看到升级型号，估计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又说：“晶矿石是你们的经济命脉，现在星间货运航路被文森搅和了，如果继续拖下去，你们长期不能通过出口晶矿石赚钱，喂不饱矿星那些黑铁兽，这个后果……相信你的首领比我更清楚。” “少将……”对方慑于宁白的气场，目光游移，根本不敢看宁白的眼睛，“我们相信您可以帮我们对付五代机甲，可您帮助我们是为了自己能有机会重回军队，到时候您如愿以偿，军方向您委以重任，派您来前线镇压，您会对k12手下留情吗？您会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展露能力对我们下杀手吗？” 宁白面带微笑，上前一步，拍了拍这位k12星民的肩膀。 “现在这么害怕，当初为什么频频在边境袭扰，试探虫星的底线？” “……只是，只是想稍微抬一抬晶矿石的价格。” “现在晶矿石价格飞涨，但航路断了，你们卖不出去，有用吗？告诉你们首领，现在虫星的政策方向是削减军队、改善民生，到时候他歼灭了文森的队伍，虫星这边主战派的压力就会很大，‘鸽派’重新在议会占据上风后，很快就会与你们议和的。所以不用太担心。” “至于他的父兄……”宁白顿了顿，端起自己已经凉掉的红茶，一饮而尽，“我的雌父也死在你们k12星球，冤冤相报何时了，忘掉以前的杀戮，多想想未来，这才是更好的选择。这次回去，见到你的孩子了吗？” 那位k12星民明显一愣，回答：“见，见到了，谢谢您托朋友照顾他，虽然是被遣送出境的，但他说一路上都很好，谢谢您。” 听到这些，曲暝也有些意外，他惊讶地看向宁白。 宁白轻笑一声，对那只k12星球的雌虫说：“别太感激我，我主要还是为了你们老大的货，让他多赚些钱，他才能买点好红茶孝敬我。他这家伙很抠门的。” “喂，少将……”曲暝不乐意了。 大家表情都轻松下来，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刚才讨论的内容是如何血雨腥风，关系着许许多多士兵鲜活的生命。 会议结束，其他雌虫都走了，曲暝为宁白煮了一壶新茶，感慨地说：“您只是给文森送了一些远星系的稀有进口香烟，没想到那个文森真的按照您的设计，一步一步地踩到了圈套里。最近星网上全是夸奖他的通稿，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宁白呷了一口茶，顺手给曲暝也倒了一杯：“这个世界上没有轻而易举的胜利，如果有，那肯定是敌人的陷阱。文森第一次上战场，不懂这个道理。” 曲暝点点头：“我们通过线人给k12星球透露消息，军方一直在追查这些消息的源头。文森发现那些香烟是经k12星球的地下航路偷运进虫星的，顺藤摸瓜，抓到了航路上我们安排的‘间谍’，以为自己捉住了大鱼，主动领兵出战，接二连三地取胜，越发深信不疑。他竟然一点都不怀疑您，太蠢了。” “大概是因为我的演技好，”宁白说，“他就是一个典型的上等虫，全身上下都是自大、傲慢、偏见、无知。哦对了，我还在那些香烟里加了催情剂，希望文森少将的讣告上不会写出他在前线发情导致精神力波动最后全军覆没的细节。” 当晚，宁白一进家，立刻感受到了家中不同以往的舒适温度。 楚安看到他的表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你订购的中央温控系统今天已经安装好了，现在这个温度是我设置的，你觉得怎么样？” “很合适，谢谢雄主。”宁白说。 “是我应该谢谢你。”楚安说，“过来吃饭吧，我已经做好晚餐了。” 楚安下厨做的餐食向来与虫星的食物不一样，但宁白现在已经可以很熟练地使用筷子，所以吃起来也没有任何不方便。 第37章 但宁白有些食不知味。 想到今天白天的一通视频通讯以及家中已经安装完毕的温控系统，他已经猜出了一二。 他在楚安面前演过不少戏，或许他确实算得上演技不错，因为这一次，是他的戏码第一次被戳穿。 他怕这次“戳穿”产生连锁反应，怕从此无法得到楚安的精神力调节。 宁白想，楚安一定会因为自己的欺骗而愤怒，可能会惩罚自己，他在强制匹配时送给楚安的那条军鞭应该还放在柜子里，今天楚安可能会拿出来用一用。 今晚的精神力调节必定是不会有了，楚安可以用很长一段时间来熟悉那条军鞭的手感。 他温柔的雄主可能会从此爱上这种对雌虫为所欲为的掌控感，就像曾经的贝恩一样，变得越来越易怒、凶残。 宁白心神不宁地偷瞟楚安。 他最近精神力太紧张，其实很需要楚安的调节。 如果不能从楚安那里得到纾解，他就必须吃药。 对了，药，去前线之前也要准备一些，五代机甲会调用驾驶员的精神力，没有药，他一定撑不住。 宁白乱七八糟地想着，等待着楚安的怒火降临。 然而，楚安却只是神情自若地享受着晚餐，似乎并没有任何要发飙的意思。 “帮我盛一碗汤可以吗？”一如往常的温柔声音打断了宁白的思绪，楚安指指宁白手边，“勺子在你那边。” “哦，是，雄主。”宁白起身为楚安盛了一碗汤，恭恭敬敬地放在楚安面前。 “你最近一直很忙，要注意身体。”楚安忽然说，“昨天调节精神力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最近你的精神力越绷越紧，没有前段时间放松，导致调节的效果不太好。” 宁白看着楚安，欲言又止：“……多谢雄主关心。” 餐桌上方，悬了一盏明黄色的照明灯，宁白低着头，面孔隐没在灯光的阴影里，而楚安的面孔毫无躲藏，一直坦荡光明。 他对宁白笑笑，诚恳地说：“今天安装的这套温控系统很好，厂家说是最新型号，还有除菌净化的保健功能，每个屋子可以单独调节设置，我很喜欢。所以，把你的投诉撤销掉吧，不要让那些辛苦打工的雌虫为难。” “……是。” 宁白不必询问是什么投诉，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直视楚安的眼睛。 “对不起，我欺骗了您。那天逛街的时候，我接到的消息不是厂家的安装通知，而是……” 楚安打断了他：“如果是我不该知道的消息，你不用告诉我。忘记了吗，我早就说过，知道太多秘密容易惹上麻烦。我不喜欢麻烦。” “但我也不喜欢被欺骗，”楚安又说，“我只是个没什么用的d级雄虫，每天宅在家里不出门，帮不上你的忙，也不会给你捣乱。你应付外面的事已经够费心了，其实完全不用把多余的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雄主。”宁白扑通一声，直接跪下，膝行到楚安面前，“我错了，请您惩罚我。” 楚安把他拉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温和地说：“我给你买的衣服，不要弄脏了。” 他坐在那里，仰着脸，注视宁白的眼睛：“你是想回到军队，你想去前线打仗、立功，对吗？” “……”宁白错开目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你的精神力真的还很不稳定，怎么能去前线呢，你会出危险的。” “我……”宁白惊讶地看着楚安，对这份体贴与关怀无地自容。 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卸下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我有药，从暗网买的、控制精神力波动的药。而且这次作战使用的第五代机甲是我参与研发的，我熟悉精神力强化程序的工作机制，哪怕出现大幅度的精神力波动，我也不会死。第二集团军有一个中将的空缺名额，如果……” “宁白，不用说了。我信任你。”楚安翻开宁白的袖口，检查着手环上闪烁的信号灯。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我，同样的，我也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你。我们都可以保留自己的秘密，但我们也要彼此信任，可以吗？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随时可以告诉我。” 当晚，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进行了精神力调节和治疗。 宁白觉得自己今日比以往更加渴求来自楚安的精神力，他近乎贪婪地索取着，楚安却予取予求，完全不对他设防。 他觉得愧疚。 他施展手段，把文森的先头部队诱骗到敌方的包围圈，第二集团军数以万计的战友即将因为他的计谋在遥远的战场殒命。作为始作俑者，他内心原本没有一丝波澜。 但面对楚安，他却开始觉得愧疚。 是对楚安愧疚吗？ 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小小欺骗，他并没有做多么出格的事情。 为了实现目标，他筹谋的哪一桩哪一件都比这次欺骗楚安的事更加恶劣。 那么，他到底在愧疚什么…… 宁白抚摸着手指上金色的戒圈，有些心烦意乱。 第18章 间谍 第二天，宁白刚一上班，曲暝就匆匆来到警局找他。 “事情有变。”曲暝说。 曲暝随宁白来到僻静处，表情严肃：“少将，您之前让我监控那些k12星球线人的通讯线路，今天早晨我忽然发现，他们更换了一套全新的通讯密钥。” 第38章 通讯密钥是破译加密通讯的“钥匙”，也就是密码的解码器，能将经过加密的通讯信息转换回大家都能看懂的文字、语音或图像。 曲暝与这些k12星民合作倒卖货物多年，他们所使用的旧密钥曲暝早已掌握，但在此之前，本着对商业合作伙伴兼手下的尊重与信任，曲暝一般不会对他们的通讯进行密切监控。 他是最近才在宁白的命令下重新启动了监控程序。宁白给他的是军事科学研究所的最新监控程序。k12星球的科技发展逊于虫星，这种隐秘的新型监控程序绝对不会被对方发现。 而那些家伙却选择在这个时间更换了新的密钥…… 眼下前线战事焦灼，他们与宁白的合作还没谈妥，在没有发现任何实质监控威胁的情况下，他们为何忽然换了密钥？ 宁白问：“破译新密钥需要多久？” “我尽快……”曲暝不敢打包票，“您要不要……把伊洛叫过来帮忙，他是通讯信息方面的专家。” 宁白挑眉，似笑非笑：“你不是一直看伊洛不顺眼吗？” 曲暝无奈：“少将，您就别开玩笑了，我怀疑k12那边想要算计我们。他们假意与我们合作，到时候借助您的力量全歼文森的部队，再釜底抽薪，坐实您通敌的罪名昭告天下，这样第二集团军最大的两派势力将全都土崩瓦解，虫星的军事实力就会大大削弱。” “你和我想的一样。”宁白说，“其实，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我们的行动就更简单了。我倒希望他们自作聪明，自取灭亡，免得脏了你我的手。” 这样说着，宁白没来由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楚安在灯下光明的面孔，有一些难以名状的压力似乎从他的心头消失了。 他拍拍曲暝的肩膀：“破解新密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不会叫伊洛来帮忙的，他并不完全清楚最近我和你在做什么，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他还有光明的前途，不该掺和到这些龌龊里来。” “您可真心疼他。”曲暝躲开了宁白的手，“我祝愿他真的有光明的前途，而不是让您的期许落空。” “他不会让我失望的。”宁白说，“所以你就让我在伊洛面前维持一个光明正义的形象吧。至于铲除那些线人给你的生意带来的损失……不管你以后选择回到军队还是留在商业街，我都会补偿你。” 当天下午，k12星民果然来与宁白谈判。 “少将，我们的首领选择相信您。”那位来自k12星球的雌虫说，“只要您能告诉我们对抗五代机甲的办法，同时承诺不在战场上与我们的军队正面对抗，我们就立刻除掉您的死对头文森，并且在您领兵出战时演出一套天衣无缝的溃逃戏码。” “你们的条件可真够多的。”宁白不屑地说，“让你们溃逃并不需要我用什么东西去交换，明白吗？” “……那您的意思是？” “我不需要你们假装溃败来增加我的军威，我想要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你们k12星球接下来十年出口晶矿石利润的百分之五十。” ！！！ 谈判对手大吃一惊：“这……您之前从没有提过，十年，百分之五十，这未免太……” “多吗？我觉得不多。看你们的诚意了。”宁白笑笑，“今天就这样吧。” 接下来的两天，宁白又与k12星球进行了三次讨价还价，对方的急躁越来越明显。 在他们把这笔交易的价格谈到“五年、百分之三十”的时候，曲暝终于破解了新的通讯密钥。 一条条信息清清楚楚展现在宁白面前。 恰如他所料，只要k12星球掌握了对抗五代机甲的有效方法，敌方就将立刻曝光宁白通敌的证据，他甚至会死在文森之前。 “我现在回军部，”宁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干脆利落地给曲暝下达命令，“这些家伙，你来收网，一个都不准放掉。不要对自己的手下念旧情，现在是战时，他们都是敌军间谍。” “少将，我明白！”曲暝给宁白敬了一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宁白直奔第二集团军驻地，伊洛正在宁白以前的办公室里等他。 “少将，出了什么事吗？” 宁白没空向他解释，拿起桌面上的机密电话，直接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好，请帮我转接元帅，我是宁白。” …… …… 当天晚些时候，宁白去了军事科技研究所。 生物信息技术科，闻卓的办公室里，宁白开门见山：“帮我想个办法，如果我要去前线三个月，并且需要使用精神力激励型的五代机甲参加战斗，怎样才能一直维持精神力稳定。我的那些‘药’有用吗，还是需要另外的手段？” 闻卓看看宁白，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根温度计。 “先量量体温，你都开始发烧说胡话了，宁白警官。” “你认真一点。”宁白皱眉，“我没开玩笑。” “难道是商业街有小偷逃到前线去了？那这小偷够厉害的，连我们英勇的文森少将都还在k12军队的包围圈里困着呢。” 闻卓在空中唤出今天刚刚出街的新闻，哈哈大笑指给宁白看。 “宁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看个笑话开心一下。瞧，文森少将孤军深入，中了敌军埋伏，没有做出任何有效反击，直接启动了五代机甲的终极防御模式，在茫茫宇宙中，带着自己的数万士兵，缩成了一个不会移动的大龟壳。哈哈哈哈哈。据说他们携带的补给够吃三年，让他在k12前线关三年禁闭吧。” 第39章 闻卓笑得前仰后合，宁白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 “听我说，闻卓，”他把闻卓的通讯器界面关掉，“不开玩笑，我马上就要领兵去k12前线。上面派我去救他。” 闻卓愣了愣：“你？去救谁？” 宁白耸耸肩：“去救那个龟壳。” “为什么是你去？” “因为龟壳闹出了大笑话，议会里主和派占了上风，不肯继续增兵，这次营救要冲破敌军的三层包围圈，任务很艰巨。缩在龟壳里的怂包们倒是安全，前去营救的队伍，稍不留神，就要成为炮灰。” “我是在问为什么是你，你回到军队了？” “还没有，”宁白坦率地说，“元帅说如果我能完成这次任务，他就同意让我回到第二集团军。” “元帅？” “嗯，我抓到一些间谍，直接交给了元帅。元帅给了我这次立功的机会，如果我能救回文森，我就能回到第二集团军。” 闻卓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宁白：“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宁白没再多说，闻卓是个聪明的雄虫，他敏锐地意识到了其中的荒谬—— 三大集团军中还有好几位少将、中将，就算营救文森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也不一定要委派宁白前往。 实际上，元帅给宁白的密令其实是全歼k12星球所有武装力量，为虫星抢夺晶矿的所有权和开采权。 元帅需要的战果并不仅仅是营救一个缩在龟壳里的怂包，让大军火商欠他一份情，他更需要一场辉煌的胜利巩固军方的地位，把议会重新掌握在“鹰派”手中。 没有谁能承担他蓬勃的野心，除了与他一样拥有蓬勃野心的宁白。 商业街的“间谍”或许并不重要，在元帅眼中，这只是一个让宁白回归的理由，正如在他眼中，战争，也只是政治的工具。 那通机密电话接通时，元帅对宁白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终于有一个理由来找我了，我也终于有了一个理由让你回来。少将，半小时后，来我办公室面谈。” …… 虽然仍有狐疑，闻卓还是向宁白提供了一种维持精神力稳定的方法。 他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罐头，告诉宁白，这是他们最新研发的精神力贮存技术，只要将雄虫的精神力贮存在其中，就能在一段时间内均匀释放，为雌虫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力安抚。 “但目前只能存储a级以上雄虫的精神力。”闻卓对宁白建议，“你去找个a级雄虫帮忙就行。” a级？ 宁白的脑海里浮现出来贝恩的脸。 他使劲摇了摇头。 或者可以去找埃尔文？就是不知道小少爷米卡斯会不会吃醋。 “其他等级不行吗？”宁白问。 “不行，现在的技术还做不到。”闻卓回答，“要是b级可以，我早就自己搞一罐送给小田老师了，免得天天回家交公粮，累死。” “……我能不能让我的雄主试试？”宁白忽然说，“虽然他是d级，但是他也有精神力丝线触手，而且使用很娴熟。” “哈？”闻卓很吃惊，“有精神力丝线的d级，乖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奇闻。你亲眼见到的？” 宁白描绘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 楚安不仅能用精神力丝线触手调饮料，而且拥有精神力护盾防身，他身上随时可以冒出来灵活的精神力小线头，心情好的时候，那些丝线会抚摸宁白的手心和头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用那些丝线揪宁白的耳朵。 闻卓的表情越发惊恐。 “你确定，你的雄主是d级？” 宁白点点头：“嗯，我后来又带他做过精神力等级复检，确实是d级。” “见鬼了。你是在哪做的复检？” 宁白说出了医院的名字。 闻卓立刻给医院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宁白看他详细询问那所医院所使用的精神力检测设备的厂家型号，不解其意。 “你不会是说他们检测出错了吧？” 闻卓挂断电话，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宁白，你现在好好回忆一下，那天你的雄主做精神力检测，用了多长时间。” “大概……”宁白说，“一个半小时？我记得他做出来之后还在小声抱怨，说我以前骗他，因为我以前跟他说过精神力检测速度很快。” 闻卓差点当场晕倒。 “你说的一个半小时，该不会是90分钟整吧？那是那种精神力检测仪器的单次最长检测时间，你的雄主测了一个半小时的意思就是，他根本没有检测完成。” “没有完成？” 闻卓走到白板前，给宁白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你知道激光测距吗？根据激光从发射到接收的时间，可以计算观测者到目标的距离。常规的精神力检测方法也差不多，仪器深入被检测者的精神力空间，探到底部，再返回，以此计算精神力空间的深度，精神力等级越低的雄虫，检测时间越短。” 宁白已经明白了闻卓的意思：“你是说，楚安一直检测到了仪器的单次最长时间，也没有探到精神力空间的底部，所以返回值是零，仪器就给他评了个d级？” 闻卓点点头：“你的这位雄主，不简单。上次你说他是间谍，现在看还真有可能。” “不会的，他不是间谍。”宁白立刻反驳。 “你现在怎么这么肯定了？”闻卓看向宁白，“按你说的情况，他的精神力等级起码是a，很大可能是s，却十分低调；他住在下城区的公房里，却很有钱；他爱好军事，想来部队参观，但你每次想告诉他一些机密信息，他就欲擒故纵地不听了。他正在潜移默化中瓦解你的戒备心，融入你的生活，宁白少将，你没有感受到吗？这才是间谍真正应有的样子啊。” 第40章 “我……” “正好，借着这次机会，你把你家雄主带来我的实验室，我再给他做一次精神力测试，再封装一个罐头送你去前线吃，怎么样？” 第19章 法棍罐头 宁白进家的时候，楚安又泡着红茶，躺在沙发上看书。 熟悉的红茶香气，廉价却温暖，宁白站在玄关，暂且将心头芜杂的思绪抛开，悠悠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这一抹茶香之中放松下来。 楚安已经听到了门口的声音，问道：“你回来了，今天不用加班？” “今天……没什么工作。”宁白支吾着，轻轻走到他的雄主身边。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楚安一一说明。 商业街的间谍，与元帅的会面，即将到来的出征，军事科技研究所里的银色罐头，以及楚安d级精神力检测结果的来龙去脉。 明明都是很重要的事，是足以搅动虫星军政风云，或者至少影响到他自己和楚安后半生的大事。 但当宁白看到楚安怡然自得躺在沙发看书的样子，他却产生了一些莫名的错觉，似乎那所有的“大事”都微不足道，还不如眼前的这一本书、这一杯茶来得要紧。 “雄主，您的红茶很香，我可以喝一点吗？” 他在楚安身边跪下，低着头问。 家里前几天新买了一块柔软的长毛地毯，楚安把地毯铺在了客厅沙发四周。 那些蓬松纤长的绒毛搔着宁白的脚踝，让宁白想起楚安身上那些调皮的精神力丝线触手。 这一次，楚安没有把双膝跪地的宁白拉起来，而是他自己也从沙发上起身，也在地毯上盘腿坐下。 他们视线相平，楚安无奈地摇摇头，把刚刚泡好的红茶塞进宁白手心。 “我买地毯可不是为了让你跪着方便。给你茶，这是我刚刚泡好的，还没动过。你要是喜欢喝红茶，听说有一种云迪斯红茶品质更佳，下次我们买那种回来试试。” “嗯。” 宁白小口啜吸，楚安笑笑，想起曾在萌宠论坛上看到的、舔食冷饮的猫咪。 他摸摸“猫咪”金色的发丝：“是不是有点苦，下次给你加些方糖。” “……要四分之三块。”宁白嘟哝着说。 楚安一愣，旋即笑出声：“好，四分之三块。你的要求真高啊，这四分之三块该怎么切，我平时做菜放糖都是‘适量’，从来没有这么精确。” 他们目光相交，红茶的热气在他们之间缓缓升腾，缠绵而迷离。 宁白不禁错开了眼睛。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楚安直接地问，“我看到新闻了，第二集团军在前线遭遇了埋伏，现在进退两难，听说那个文森少将是你以前的死对头？” 宁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身下地毯的绒毛：“雄主，我要去前线了。” 楚安并不吃惊，他并没有像宁白预想中那样详细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而只是对宁白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道： “就知道你要跟我说这个。一回来就支支吾吾，还骗我说自己今天不加班。瞧瞧物价都涨成什么样子了，商业街怎么可能不出乱子。这次去前线……是要去营救你的战友吧？” 宁白愣住：“战友？您是指文森？我们的关系并不那么……” 楚安不认可宁白的说法：“虽然他能力平庸，是你的死对头、竞争对手，但他和你同属第二集团军，他，以及他麾下的战士们，都是你的战友，不是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在面对外敌的时候，要在共同利益一致的基础上寻求政治宽容。” 楚安把宁白手中喝了一半的红茶接过来，放回茶几上，握住了宁白的手。 “我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我知道，战争是为了和平。我期待你胜利的消息。” 宁白在心中反复揣摩着楚安笃定的话语，一种酥酥麻麻的力量像电流一样传遍宁白的四肢百骸。 那些陌生的字眼让他有点困惑，不能完全理解，但他思索半晌，最终却选择相信。 楚安专心地给他做着精神力检查：“你今天好像放松了不少，精神力不像前几天那么压抑紧绷了。看来让你上战场，你反而更轻松一些。” 他松开宁白：“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 “要去多久？” “说不准，可能三个月，也可能半年。” “半年……”楚安不禁流露出担忧，“你的精神力还很不稳定，停止治疗可能撑不了那么久。还有这个手环……” 他轻轻拉起宁白的手腕，问：“既然你要上前线了，军队不能帮你把这个手环取下来吗？” 宁白摇摇头：“军队没有这个权限。而且上了战场，这种细微的疼痛应该就感受不到了。” “但你还是会疼。”楚安认真考虑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雄主……”宁白垂下视线，“雌虫不怕疼。” “别逞强了。”楚安温柔地看着他，用一条精神力丝线挠了挠宁白的手心，“如果没有别的办法，我给你买一些红茶带着吧，那种高级的云迪斯红茶，至少可以舒缓你的心情。” “雄主，其实……”宁白用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楚安的精神力丝线，欲言又止，“我有个朋友，在军事科技研究所工作，他说……” 第41章 …… 第二天一早，楚安和宁白离开家门，一起搭飞船前往军事科技研究所。 因为已经提前办好了手续，所以楚安进入时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门卫递给楚安一张写着“生物信息技术科”的通行卡，有些困惑又不无同情地看着这只英俊的雄虫，叮嘱道：“先生，试验结束后，可以用这张卡去2号食堂领取一份午饭。” “试验？”离开门岗之后，楚安捏着那张卡片，低声问宁白，“什么试验？” 宁白一时语塞，试着解释：“……研究所是机密要地，我那位朋友为了给您办理通行证顺利，应该是以追加测试样本的理由申请的。” “样本？”楚安指指自己的鼻子，“是什么试验的测试项目？” “据说是最近正在进行的，呃……有关雄虫生育障碍影响因素的试验……”宁白偷眼观察着楚安的脸色，“雄主，您别生气，这只是个借口。” “我没生气。”楚安用精神力触手捏了捏宁白的耳垂。 他们走到生物信息技术科。 闻卓早已在办公室里等候多时。 “您，您好，我是闻卓，是宁白的……” 哪怕是像闻卓这样见多识广的科研工作者，见到楚安之后，也惊讶于这只“d级”雄虫英俊的相貌，话都有点说不利落。 他与宁白对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的雄主绝对不是d级。 宁白却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 “闻卓老师，”楚安客气地说，“我们现在开始？具体是需要我配合那些工作呢，我听说是要把精神力封装起来。” “是的，”闻卓拿出了昨天给宁白看过的小银罐子。“这是精神力的贮存缓释装置，等会儿我会尝试将您的精神力注入到这个罐子里面。过程中您可能会有一些眩晕感，如果忍受不了，您可以随时说明。” “没问题。”楚安笑笑，“您费心了，希望这个罐子能帮助到宁白。” “好，”闻卓悄悄看了宁白一眼，“那我们就先来做一次生育功能检测。” 楚安：“……” 宁白：“……” 宁白直接把自己的佩枪掏了出来。 b级雄虫闻卓花容失色，连连摆手，后退到了墙角：“宁白你别冲动，听我解释！你的雄主毕竟是因为生育障碍试验项目进来研究所的，如果我不留一个样本，系统中的记录对不上啊。” 宁白不为所动，闻卓又看向楚安：“楚安先生，请您理解。我也是为了能帮助宁白啊，他后天就要出发了，如果不赶快安排您到研究所来，恐怕就来不及了制作精神力罐头了！” “……”楚安沉默片刻，拦住宁白，“把枪放下。” “是，雄主。”宁白收起枪，对楚安说，“我们回去吧。” 楚安对宁白笑了笑：“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男……呃，雄虫。没关系，只是一次为了蒙混过关的检测而已。我们赶紧配合闻卓老师把检测完成，然后再制作你需要的精神力罐头。” 闻卓泪眼汪汪地看着楚安，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楚安塞进了大型仪器设备中。 设备开始运转，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 这是一台最先进的综合性生物信息检测装置，整个虫星恐怕一共也不超过五台，可以一次性检测出多项生物信息。 在精神力等级一栏，数值飞快地向上增长，等级判定很快超过了d，进入了c，并且还在不断攀升中。 宁白冷声问道：“试验项目的数据需要保存多久？” 闻卓回答：“至少三十年。” “不行。”宁白说，“等会我要把楚安的数据全部删掉，你自己做一份假数据塞进数据库里。” “喂，你有没有基本的科研素养，怎么能编造试验数据呢！”闻卓不同意。 宁白低声说：“……他等级太高了，很危险。” 闻卓像个老朋友一样拍拍宁白的后背：“我还以为你是怕他超过了c等，你就要离开他，不能再当他的雌奴。他蛮好的，是个好雄虫。” “是，他很好。”宁白凝视着设备里的楚安，在精神力等级数据即将越过a等上限之前，切断了设备的电源。 “虫神爷爷啊，我的设备！！”闻卓差点疯了，“你知道这台东西值多少星币吗？” “不管多少钱，我都赔得起。他……你赔不起。”宁白自己把楚安从设备里扶出来。 楚安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有意无意地问：“我的生育能力没问题吧？” 宁白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旁边的闻卓气哼哼地说：“让宁白给你生几只虫崽，你就知道了。” “……”楚安身上一下子冒出五六根精神力丝线，每根丝线都在尴尬地搔他的后脑勺，“……那个，我们还是赶快制作精神力罐头吧。” “做个大一点的罐头，”楚安朝宁白笑笑，“够你吃三年的。” “谢谢雄主，”宁白说，“……但是我也不想出去那么久。” 最终，他们制作了一个法棍面包形状的罐头，截面是罐头的样子，但高度足有半人高。 闻卓啧啧惊叹，这东西已经不能被称作罐头了吧，而且压缩灌装了这么多的精神力能量，楚安竟然一点都没有不适，这个雄虫到底有多么深不可测啊。 他压抑不住科研工作者的好奇心，把二位访客送出很远，不停地朝楚安挥手：“楚安先生，下次再来玩啊，我这儿还有好多别的好玩的设备。” 第42章 宁白狠狠瞪他，又掏出了自己的佩枪。 第20章 决胜之夜 出征的前一天，楚安斥重金给宁白买了一大盒云迪斯红茶—— 华美尊贵的精装礼盒，罐子上甚至刻印了宁白的名字和军衔。 “少将_宁白” 重新换上了洁白军装的宁白捧着精美的红茶罐子，抚摸着这几个字符，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将罐子重新装回礼盒中，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茶几上。 “雄主，”他向楚安深鞠一躬，“谢谢您的礼物。但是执行任务时允许携带的个人物品有严格限制，负载过高会严重消耗机甲和星舰的能源。所以这些红茶，我无法带走，请您在家品尝吧。” “哦，这样……”楚安事先没想到这一层，“不好带就算了，你是将领，更要以身作则。” 宁白犹豫了一瞬：“雄主，对不起，主要是因为我已经带上了您送给我的精神力罐头，所以……” 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下来，灵机一动，取来了那天他和楚安在游戏厅赢得的生物感应八音盒。 宁白小心地把红茶罐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小包红茶，放到八音盒里，扣上了盖子。 “如果只带上这么一点，应该是可以的。” 楚安笑笑：“你说可以就可以。原来你还留着这个奖品，我回家之后一直没见过，还以为你把它扔了。” 宁白捧着“八音茶盒”，低声道：“我以为您不想看到这个，那天惹您生气了，对不起。” 楚安摆摆手，意思是不必再提。 “你今晚要归队吗？明天统一出发？”他问宁白。 “可以回去，也可以不回去，”宁白观察着楚安的表情，“因为是隐秘行动，要选明天粒子风暴最强的傍晚时分出发，并不着急。我今晚还可以住在家里。” 楚安很高兴：“那正好，在你离开之前，我再给你做一次精神力治疗。” …… 楚安对待今晚的治疗异常认真。 他说，这是宁白出去执行任务之前的最后一次治疗，如果治疗的效果好，就能有效提高宁白的战斗力和分析决策能力，进而帮助整个虫星尽快打败敌军，取得胜利。 这样，远征的士兵们不必一直在前线吃苦，普通居民们也可以尽快摆脱物价飞涨的困境，大家早日回归和平的生活，安居乐业，一起建设美丽富强的虫星。 宁白点点头，同意自家雄主的说法，然后低眉顺目地一件一件除去身上的衣物，不着寸缕地跪在床上，任凭楚安摆布。 “呃……”楚安递给他一条毯子，“你冷吗，我倒不是想让你这样。” 因为精神力治疗的效果与身体接触的面积有关，平时宁白也会简单脱掉一两件衣服，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呃，一览无余。 楚安侧过脑袋，不敢看他。在视野的边缘，宁白那双如金色绸缎一般的翅膀正在微微颤抖。 “雄主，接触面积增加的话，会提高精神力治疗的效果。请您……”宁白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请您不要嫌弃雌奴丑陋的身体。” “我不是我没有。”楚安硬着头皮坐在宁白对面，像以往一样触碰宁白的胸肌。 强健紧致柔韧的肌肉，皮肤上没有一丝伤痕，完美得像是古希腊的雕塑品。 楚安忽然问：“你们有随队的军医吗？如果你们在前线受了伤，能够接受到及时的治疗吗？” “有军医，雌虫身体的恢复能力很好，一般不会留下伤痕。即使是断肢这样的重伤，也不会危及生命。” 楚安稍稍放心下来：“吃的呢，后勤补给能跟上吗？” “……还好，我听说文森的龟壳里存了足够吃三年的补给品。” “嗯，”楚安又问，“你们那么多军雌在前线打仗，除了你，其他士兵就没有精神力紊乱的问题吗？” “军雌出发前都经过了严格的精神力检测，只有检测结果合格，精神力稳定的士兵才会安排去前线。” 宁白轻声说，“其实健康的未婚军雌不会经常出现精神力波动，已婚军雌如果能稳定接受雄主的调节，也可以长期正常执行任务。我的情况……不一样，幸亏有您。” 他往楚安身边挪了挪。 “谢谢您，这么关心我。我会赢得胜利，然后把这一次军功的勋章敬献给您。” “我不要你的勋章，那是属于你的荣誉。”楚安看着宁白离自己越来越近，迟疑了一瞬，问，“你是不是又想让我抱着你？” 宁白：“……” 楚安笑笑，张开双臂：“没关系，作为对你的送别，祝你凯旋。” 投入楚安怀抱的那一刻，充沛的精神力顿时将宁白淹没殆尽。他攀着楚安的臂膀，双唇微启，小口呼吸，像一条渴水的鱼。 楚安紧紧拥抱着他，宽容又温暖。楚安的手心抚摸着他的翅膀，窸窸窣窣的触感，就像新年的细雪，晚春的熏风。 宁白知道，自己已经得到很多了，但面对楚安，他还是觉得怎么都不够，永远都不够。 贮藏着精神力能量的罐头容量再大，也比不上这一刻真实的亲近与温度。 今夜是军雌的“决胜之夜”。 可惜楚安不懂。 他们拥抱了很久，久到楚安脑门都出了汗。 “可以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宁白，“要不……明天早晨，在你离开之前，我们再来一次？” 第43章 宁白摇摇头：“谢谢雄主，已经可以了。明天我走得比较早，您安心休息，不用管我，我会给您做好早餐的。” “辛苦了。你没时间的话，不做也可以。”楚安替宁白披上一条毯子，“今天早点休息，晚安。” “雄主晚安。” 宁白目送楚安离开了他的卧室。 四周安静下来，他用翅膀拢住自己的身体，回味着空气中最后一丝精神力的余韵，久久没有睡着。 次日清晨，宁白早早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在厨房做好早餐，然后换上自己崭新的军装，熟练地戴好肩章，迎着朝霞走出了家门。 伊洛和曲暝已经在院外等他了，在他们身后，第二集团军的穿梭飞船整装待发。 宁白右手捧着那个“八音茶盒”，姿容挺拔，表情庄重。 在离开这个安宁院落的最后一秒，他驻足回望，看到一只早起的雀鸟停在二楼的窗口，似在偷窥卧房里那个还在深睡的雄虫。 “雄主，再见。”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走出了院门。 这时，他听到有谁在叫他。 “宁白。” 宁白蓦然回首。 楚安远远站在门口的石阶上，身上的衣服还没穿整齐，居家服的外面只披了一件大衣。 宁白连忙快步走回去：“雄主……” 楚安觉得不好意思：“……别这样，你的卫兵还在外面呢。我就是刚刚起床，看到你还没走，出来送送你。” 宁白站在石阶下，这个高度正好让他可以仰望楚安。 楚安俯身替宁白整了整军装的领口：“走吧，注意安全。” “谢谢雄主。” 他深深鞠躬，紧紧抓着手里的八音盒，转身快步离开。 待他走出院子，再次回望，楚安已经不在那里了。 三只军雌踏上飞船，朝第二集团军驻地驶去。 伊洛坐驾驶位，宁白和曲暝坐在后排。 曲暝向宁白汇报了一遍今日的各项安排部署，宁白点点头，夸奖曲暝回到军队之后适应得很快。 “那当然了，我一个没了雄主的寡居军雌，当然只能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之中。”他意有所指地对宁白说，“跟您完全比不了。” 宁白闭目养神，不理他。 曲暝便趴在驾驶舱后面，对伊洛油腔滑调道：“伊洛，考考你，你知道什么是‘决胜之夜’吗？” “……不，不知道。”伊洛眼神躲闪，“曲暝前辈，前面要拐弯了，请您坐好。” “我猜你就不知道，未婚军雌嘛，来来，让前辈告诉你，” 曲暝笑道：“出征的前一晚，就是军雌的决胜之夜。这一夜的精神力调节对于战斗结果异常重要，如果调节得好，军雌精神力稳定，能量充沛，就很有可能打胜仗，所以这一晚就被称为‘决胜之夜’。” “想当年，江天还活着的时候，在‘决胜之夜’我们可以从天明做到天明，然后第二天我就在战场上大杀四方，谁都不是我的对手，哈哈哈哈哈。” 曲暝想到往事，发出一阵沉挚而洒脱的笑声。 “你看少将现在容光焕发，英姿勃勃，明显也是昨天受到了雄主的宠爱，在‘决胜之夜’打了一个‘大胜仗’呐。伊洛，你羡慕不羡慕？刚才你也瞧见了吧，少将的雄主长得很帅，上次在商业街……” “曲暝，行了，闭嘴吧。”宁白打断曲暝，“收起你在下城区混街头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现在你是军官。” “是，少将。”曲暝憋不住笑意，“您都结两次婚了，怎么还是这么放不开。我这也是在激励伊洛啊，伊洛如果这次立了功，就能得到晋升，晋升之后，就会有更多机会和高等级雄虫交往，没准很快就能遇到中意的雄主。伊洛，就算是为了美妙的‘决胜之夜’，你也要在战场上加油！” 伊洛抿着嘴唇：“……我明白了，曲暝前辈。” “少听曲暝胡说八道。”宁白冷声道，“我觉得伊洛的精神力状态反倒是我们三个之中最好的，所以，曲暝刚才那套‘决胜之夜’的歪理，纯属无稽之谈。还有……” 宁白严肃警告曲暝和伊洛：“禁止在部队里谈论楚安，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两个之中有谁把关于楚安的事情传扬出去，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第21章 亲吻一颗星 宁白离开之后，楚安就完全失去了他的消息。 暗网上说，第二集团军的救援部队已经秘密出发，但这支队伍为了不暴露行踪，似乎开启了严格的通讯静默，除了军方高层，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 说实话，楚安是有些担心的，战争残酷无情，哪怕是战场的雄鹰，也时时有可能在枪林弹雨中折翼。 但他更知道担心无用，他说服自己相信宁白的能力，相信他赠予宁白的那满满一大罐精神力罐头，能帮助宁白取得最终的胜利。 于是，独居在家，楚安没有其他事情，便继续耕耘自己的写作事业。 几天之后，星网论坛杂谈版块热帖头条—— “二级科员发新书了，《亲吻一颗星》！” 虽然只是一则关于网络小说的闲聊帖，但“二级科员”作为虫星文学网的新晋人气作者，流量号召力不容小觑，这个帖子发布之后便立刻热度飙升，力压一众关于前线战局、军政风向、经济走势的讨论帖，不出半个小时，就跃居板块头条。 第44章 网友们纷纷表示了震惊、不解、轻蔑、喜爱，以及憧憬。 “婚恋甜宠小说？战争历史题材的大神跑去写这种降智玩意？” “已婚雌虫赚钱养家咯，不寒碜。甜宠文又赚钱又好写，销量可比所谓的硬核战争小说高多了。” “科员正在更新的这本还没完结，竟然双开，这么自信的吗？之前不是上全网推荐榜还断更？” “侧面证明甜宠小说真的好写，连科员这样的手速都能一天更新十章。” “虽然……但是真的很甜！打开第一章之前我没想到会有这么甜，科员可以的！” “他婚后生活一定很美好吧，所以才能写出这么治愈温暖的故事，看到两位主角一起吃冰激凌，冰激凌化了，我的心也化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雄主愿意和雌虫一起分吃冰激凌的。” “有的，我的雄主愿意，但是我们买不起……” “我反倒觉得他的婚姻生活一定很不幸，否则哪来这么多不切实际的臆想。他写的一点都不像虫族的婚姻。” “小说又不一定要贴近现实，好看就行了，难道科员写的战争就像虫族的战争了吗？” …… 楚安一边浏览着论坛上对自己新书的讨论，一边指挥精神力丝线触手完成今日的更新。 现在他已经可以熟练操纵精神力丝线帮他完成一切事情，尤其是写作。 光脑的虚拟键盘在半空中展开，这种虚拟输入设备楚安自己使着很不顺手，但与精神力丝线却完全适配。 那些丝线触手甚至不用与键盘接触，只要远程进行信息传输，就能将楚安脑海中构思的情节立刻变成生动具体的文字内容。 当楚安灵感旺盛、文思泉涌的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就仿佛他自己是被精神力牵着走的，似乎他自己还没想到那么远那么多，精神力丝线触手就已经将他脑海中即将浮现的场景精准地描绘了出来。 按着这样的节奏，别说日更十章，就是日更二十章也绰绰有余。 只不过，文学创作不可能纯靠想象力无限输出，无论是写战争小说还是写甜宠小说，都需要素材的积累和情感的体验。 那本战争小说倒是简单一些，在精神力丝线触手的辅助之下，楚安可以一边看资料学习，一边构思创作，效率和质量都没有落下。 但婚恋甜宠这个题材…… 楚安环视空空荡荡的房子，心想自己母胎单身二十多年，一朝穿越异世界，机缘巧合遇到少将宁白，现在好像是结了婚，但好像又没完全结。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与宁白都不可能算得上“恋爱”啊。 他从没想过和宁白一起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他只想宁白的身体快点好起来，然后摆脱束缚，施展拳脚，成就一番事业。 可他又不能抛开宁白去别的地方寻找恋爱体验。 虽说虫族的雄虫其实是有这个特权的，楚安自己收入很高，家里再添几只雌虫也完全说得过去。 但作为一个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一夫一妻”四个大字早已深深烙印在楚安的脑海中。 除非有一天宁白的身体康复了，与楚安和平分手，否则，就算是现在这种“形式婚姻”，楚安也做不出背叛伴侣的事情来。 现在的问题是，缺少情感体验，他的小说怎么办。 靠着年少时读过的一点少女杂志、言情小说，他洋洋洒洒写完前50章，读者反馈良好，每天都在评论区嗷嗷乱叫，捂着心口直说甜。 小说上架收费之后，收益也很不错。 可能最近的生活对于虫星民众来说真的是太辛苦了，因为打仗的原因，经济秩序一团混乱，很多人丢了工作，又要忍受飞涨的物价，苦不堪言。 楚安的这本甜宠小说就像是一味精神抚慰良药，许多雌虫在操劳一整天之后，睡前看完本日更新，便可以暂且抛下白天的疲惫与痛苦，在梦中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小说叫好又叫座，编辑每天来给楚安加油打气，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加更的意思。 但楚安真的力不从心。 毕竟他也就读过那几本少女杂志、言情小说，稍微看过几部青春偶像剧，观察过高中同桌和学习委员早恋，见识过大学室友和女朋友分手，下基层扶贫的时候跟村口老奶奶聊过家里的孙媳妇。 没有一点亲身经历，全是二手资料，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他对“婚恋”两个字最真切的感知来自他的父母，但父母的生活平平淡淡，柴米油盐，跟网络小说的快节奏几乎不搭边。 爱情并不是可以靠着闭门造车造出来的东西，他两位主人公在相识之后逐渐互相了解，懵懵懂懂互生情愫，牵手、拥抱，彼此鼓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后面的情节该怎么推进，“二级科员”是真的不知道。 更让楚安纠结的是，他好像还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在借助精神力丝线写作的初期，他觉得新鲜兴奋，一写起来就没完没了，每天爆肝更新，更完了又沉不住气，全都发给编辑，以至于新书发布之后的几天，每天的更新量都有十几章。 还记得第一天发给编辑十章稿子的时候，没见过世面的雌虫小编辑以为他的光脑中病毒了，当场替他报了警。 第45章 同时，读者也以为他脱胎换骨了，开始对他产生了错误的期待，现在他每天更新五章都有忠实读者在评论区卖萌说他短小无能，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总之，楚安现在迫切想找一点素材激发灵感。 跟有过恋爱经历的朋友聊聊天也好啊，可他在虫星又没有其他熟人朋友，通讯录里的常用联系人，除了宁白，就只有自己的编辑。 一只已婚雄虫去跟自己的未婚雌虫编辑聊恋爱话题……未免有失妥当，楚安觉得瓜田李下，说不清楚，还是避嫌为好。 那么就只剩宁白。 且不说宁白正在前线打仗，他不能用这种鸡毛蒜皮去打扰前线的将军。 就算宁白有时间，宁白他……谈过恋爱吗？ 楚安想起上次他们一起去游戏厅打军团游戏2v2的场景…… 好吧，楚安觉得自己完蛋了，“二级科员”跳出舒适圈写的第一本甜宠小说即将夭折于此。 科员和他的“妻子”，都没有谈过恋爱。 …… …… 小巧的星舰在宇宙中穿行。 呼啸的粒子风暴中，星舰编队时不时更换阵型，忽隐忽现，仿佛鬼魅幽灵。 宁白向来喜欢这种灵活机动的小型编队，只要指挥得当，他就可以在战场上神出鬼没，出奇制胜。 况且这次行动他带领的兵力很少，如果不时刻开启通讯静默，并且借助粒子风暴隐匿行踪，一旦被敌军发现，后果只能是全军覆没。 主舰指挥舱里，伊洛兢兢业业看着星图，曲暝正在控制屏前打盹。 宁白轻轻坐在伊洛旁边，递给他一杯红茶，问：“累吗？换我来，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伊洛摇摇头：“少将，我不累。您去休息吧，我们再有五个星时就到达预定地点了。” 宁白笑笑，对自己忠实的下属开了个小玩笑：“真不累？你这个精神头，确实很像是享受了决胜之夜的样子。明天的突袭，要不要你来打头阵？” “一切听从您的命令，但是……您别乱说。”伊洛低声道，“谢谢您的红茶，很香。” 宁白拍拍伊洛的肩膀：“是楚安送我的礼物，你自己喝，不要告诉曲暝。” “什么嘛，我早都听见了！”曲暝揉着眼睛爬起来，双颊燥红，“云迪斯红茶？这不是假冒的吧……正品云迪斯最近涨价涨到好几万星币一克了，我都不舍得买来孝敬您了，您的雄主真有钱。” “他……”宁白看看四周，欲言又止，问曲暝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曲暝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嘿嘿一笑：“没事，少将，精神力燥热，我的身体没您那么敏感，不会出问题的。等到了地方，好好让我上战场打一仗就好。” 宁白望着曲暝，犹豫了一瞬，沉声道：“伊洛继续注意警备，曲暝，你跟我来。” 曲暝嘟囔着，磨磨蹭蹭地跟上去：“干嘛啊，我精神力燥热都不行，我自己又控制不了……” 宁白带着曲暝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从被子里拿出一个长条“法棍”，扔在曲暝怀里。 “这是……？”曲暝话没说完，立刻被醇厚的精神力能量深深震撼，他紧紧抱着这个长长的罐头，闭上眼睛，让自己全身上下都放松下来。 脸颊上因精神力波动而产生的红色很快消退。 宁白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见曲暝脸色恢复正常之后，便立刻把楚安送他的精神力罐头拿了回来。 “您真小气啊。”曲暝道，“再给我来点。” “不给了。不许说出去，你敢说出去，我就把你扔出飞行舱，让你在宇宙里自生自灭。” 曲暝笑笑，真诚地说：“您的雄主果然不是d级，而且他还很关心您。少将，真好，这次您一定能升到a级的。” 宁白不置可否，站在窗口，看着舷窗外浩渺无垠的宇宙。 “……其实我一直觉得，或许你留在商业街比较好。”宁白忽然说。 “毕竟可以天天抱着漂亮雄虫寻欢作乐，也不用担心精神力波动的问题，对吧。”曲暝故意吊儿郎当的。 宁白难得没有批评他的不着调，而是继续说道：“我们打败k12，成功抢下晶矿之后，也需要有人经营矿石生意，我原本是想让你参与进去的。你熟悉整个产业链，商业能力也强，假以时日，或许能掌控……” “少将，我很崇拜您，愿意追随您，但是，我与您，到底还是不同的，”曲暝笑着打断宁白，“我没有您那样的深谋远虑和宏伟志向，我就是……想打个仗，哈哈。特别是和文森少将一起。” 最后几个字，曲暝读得很重。 宁白看着曲暝：“……别做傻事。” 曲暝还是笑：“我不会连累您的，您还没有升a级，估计死都不会瞑目吧。” 曲暝走到房间门口，在开门之前扭过头对宁白说：“少将，没准您能成为靠着精神力罐头升a级的第一只雌虫，哈哈哈哈。我去指挥舱了，五个星时之后的突袭，我要拿下头功！让您的心头肉伊洛靠边呆着去！” …… 五星时后。 浩瀚的粒子风暴中，几艘星舰悄无声息地潜入了k12军队的一个偏僻驻扎地。 小型机甲灵活敏捷，刺杀于无形，就像真正的“虫”。 夜幕掩映下，不消片刻，这个驻地再无k12军队的声音。 第46章 看似严密的包围圈就这样被撕开一道口子，偌大的龟壳就在正前方…… …… 清点了收缴的武器装备之后，战士们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在宁白的指挥下返回星舰。 首战告捷的喜悦中，有年轻军雌摆弄着k12部门的通讯设备，兴奋地与同伴聊天。 “统一配发的通讯器竟然有娱乐功能，怪不得他们总打败仗。瞧，这些拟虫也看我们虫星的小说作为消遣啊……” “卧槽，科员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写了一本甜宠文？” “看评论留言，好像真的很甜的样子诶。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也……” 话音未落，冷峻的少将夺走了这只年轻军雌手中的战利品。 他指指星舰下层，严肃地说：“违反通讯静默命令。第四禁闭室，三天。” 第22章 取材 “二级科员”选择向编辑摊牌。 “编辑老师，对不起，那篇甜宠文……我写不下去了tat” 雌虫编辑立刻发来三个感叹号。 “！！！为什么！你明明写得很顺畅，更新量又大，质量又高，我每天都看得心里小鹿乱撞，恨不得明天就能找到我的天命雄主把我宠得无法无天。” 光脑前的楚安用精神力丝线帮自己做了一个扶额的表情。 “……我似乎也没写这样浮夸的内容吧，无法无天什么的。” 编辑理直气壮：“你写没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带给了读者美好的憧憬与希望，这就是甜宠小说的价值所在！所以……” 编辑手速飞快地发来一组卖萌表情包，“为什么觉得自己写不下去了呢，我的二级科员大神虫，是不是销量太好，你压力有点大？那我们今天就稍微放松一下，只需要更新两章就可以了，两章哦~” 楚安叹道，坦白说：“我不是担心销量压力大，我是没灵感了。” “灵感？”雌虫编辑立刻开始启发式催更，“灵感来自生活，您的雄主那么爱您，您可以挖掘一下自己的婚后日常啊！ 比如，早晨您做好了雄主最爱吃的早餐，去卧室轻轻地把雄主吻醒；比如，你们一起出门旅行，在流星瀑布之下野外露营，沐浴着星光做精神力疏导；再比如，您和雄主之间发生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误会，最后雄主宽宏大量原谅了雌虫，你们进一步增进了感情。” “或者……”编辑迟疑了一下，“您要是愿意，还可以稍微写一些，嗯，虫纹什么的……但是一定要注意尺度哦，写得太出格我会帮您删掉的。” “这……”楚安抓抓头，“我们的婚后日常不是这样的。” “哦？”编辑很有兴趣的样子，“说说看。” “我们的日常……每天定时进行足量的精神力治疗，记录治疗效果，以及……喝茶聊天，雄虫鼓励雌虫成为一名合格的公仆？” “啊……”编辑默了默，“大神虫的雄主果然不同凡响。” “还有，我不会写虫纹那些。” 想写也写不出来，因为我没见过宁白的。楚安在心里说。 “好吧好吧，”编辑也觉得为难，但是他作为一名优秀的编辑，必须在作者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 “要不这样，我帮您找几篇新闻报道、人物访谈什么的，您看看，找找感觉？” 这个主意还算靠谱，楚安眼前一亮。 编辑火速发来三则新闻专访稿，他连忙打开，开始研读。 第一篇： “文森·福特先生与他美丽的雌君居住在铃兰花园5号，他们曾是皇家商学院的同班同学，携手从知识的宝库走向爱情的殿堂，如今已成为人生的伴侣，事业的伙伴……” 文森？楚安去星网搜索一番。 呔，这个文森·福特是那个文森龟壳的爹！晦气！ 楚安撇撇嘴，直接把第一篇文档关闭，打开了第二篇。 第二篇： “老埃尔文和他贤淑的雌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结婚三十年来，他们始终相敬如宾，育有一雄二雌三个孩子。由于精神力匹配度高，虽然老埃尔文和雌君都只有b级，他们的幼子小埃尔文却是少有的a级雄虫……” 埃尔文？楚安又去搜索了这个名字。 果然，又是一个虫星资本家。埃尔文家族手握虫星一大半的飞船港口，富可敌国。 看来虫星这个地方，只有富人有资格上新闻。 楚安草草将第二篇报道看完，对字里行间鼓吹的“精神力匹配度至上”的观点不屑一顾，接着打开了第三篇报道。 这次，终于让楚安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内容。 “季山元帅曾经也只是一个普通的c级雌虫，在军校读书的时候，他结识了他此生挚爱不渝的雄主，令人尊敬的安达丰先生……” 元帅？ 这就是宁白曾经提起的，那位统帅三大集团军、威震宇宙的s级军雌，季山？ 原来元帅也是从一个普通的低等级雌虫起步，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啊。 能从c级升到s级，真是了不起。 因为宁白曾经对这位元帅颇有赞誉，楚安也就带着一种崇敬的态度，把报道看完了。 报道中详细描述了元帅与雄主之间坚贞的爱情。 元帅的雄主安达丰出身自大家族，他们相恋之后，安达丰的家人虽然没有阻挠，但并不看好等级普通的季山。 两位年轻的虫族在旁观者的冷眼中努力奋进，最终都进化到了s级，成为了各自领域的佼佼者。 第47章 季山在军队一路升至元帅，安达丰也成为了皇家科学院首席院士。 可惜安达丰先生因为长期辛苦工作，前些年不幸罹患重疾，季山元帅在繁重的军务之余亲力亲为照顾雄主，堪称雌虫楷模。 这是一段很励志的故事。楚安感慨。 只不过，过于正经了，并不太适合当做网络甜宠小说的素材。 楚安回忆了一下他来到虫星之后看过的所有新闻，确实，他没在虫星的媒体上看到过什么生动有趣的报道，这里的新闻风格似乎就偏向严肃。 这也是他后来越来越喜欢泡虫星论坛了解新闻的原因，至少论坛网友的措辞不会那么生硬无聊。 恰在这时，通讯器忽然又弹出了消息提示。 楚安以为是编辑来询问他读后感，刚要施展精神力丝线回复，不料，一张清晰的风景照片展现在他面前。 是清澈澄净、浩瀚苍茫的宇宙。 深沉的墨色背景中，无数星辰挂满天幕，荧荧闪烁，美丽而含蓄。 宁白的问候也是委婉小心的：“雄主，您在吗？” 上班以来最烦“在吗”两个字的楚安，今天却觉得这两个字恰到好处。 “我在。”他回复宁白，然后直接拨通了视频通讯。 因为距离太远，通讯线路过了一会儿才稳定接通。 熟悉的金色发丝出现在楚安的视野之中。宁白唇角挂着笑容，左右移动找着视频画面的最佳角度。 楚安松了一口气，至少看上去，宁白还算安全，精神力状态似乎也很稳定。 他关切地问：“这些天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怎么样，还顺利吗？” 虽然知道有些内容是军事机密，不能随意向外透露，但楚安还是将这些话问了出来。 宁白注视着通讯画面中的楚安，仿佛有点陌生似的，眼睛一眨不眨。 “谢谢您的关心，我一切都好。现在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所以有时间和机会跟您联络一次，之后重新进入通讯静默，就不能再与您联系了。” “嗯，你注意安全。”楚安说。 “是，雄主。” 宁白坚定地答应着，然后安静下来，像是忽然不知道该和楚安继续说些什么。 “您送我的精神力罐头我每天都在使用，效果很好，感觉……就像您一直陪在我身边。要看看这边的星空吗？”宁白忽然说。 “哦，好啊。” “这里没有流星瀑布，但是星空也很美。”宁白把视频画面调节到窗外的风景，“如果不是打仗，这里也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旅游度假区。” 楚安想起之前编辑的话，笑道：“确实很美，如果以后真的能建成风景度假区，我们就去那边露营，在星空下做精神力疏导，怎么样？” 画面忽然静止了一瞬。 “是，雄主。”宁白轻声地说。 他又沉默下来。 楚安最怕尴尬，立刻接上话：“红茶喝完了吧？” “喝完了。行军途中很疲惫，我把一些红茶分给了我的士兵用来提神，您会介意吗？” “这有什么介意的，体恤下属是应该的。你是不是后悔没有多带一点了？” “嗯，”宁白道，“分给了别人，我自己就没有喝到多少，辜负了您的心意。” 楚安温柔地笑笑，说：“家里还有很多，等你回来，我给你煮茶，我已经学会怎么切分四分之三块方糖了。” “要不这样吧！”楚安忽然产生了奇思妙想，“你不是把那个八音盒带过去装茶叶了吗？那是个生物感应八音盒，里面可以种花，你干脆种上一些植物在里面，也算是个战场上的陪伴。” “花？”宁白呆愣一瞬，“我手边并没有种子。” 楚安摆摆手：“那就算了，我随口瞎说的，你别太认真。” “……雄主，我去找找看。”宁白说着，从床头拿起那个八音盒，放在视频通讯的画面里给楚安比划大小，“k12这边有一种金粉蔷薇，植株不太大，应该可以种在这个……” 宁白忽然噤声。 通过清晰的视频画面，楚安分明看到，有一根幼苗形状的小小精神力丝线嫩芽从八音盒中生长了出来，随着宁白的吐息，正在左右悠悠摆动。 “这是……”宁白傻了，盯着那个嫩芽目不转睛，“这是您的精神力丝线？！” 楚安也愣住了，不过很快就接受了现实，笑起来：“看上去很像，可能是因为你把这个八音盒和我送你的精神力罐头放在一起了吧。不错，你就种着它吧，也不用浇水照顾，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开花。如果开了花，等你胜利之后，带回来给我看一看。” “雄主……” 这一通遥远的视频通讯就在宁白茫然无措的表情中结束了。 挂断通讯之后，楚安还是不断回想着他刚刚看到的精神力丝线小嫩芽，越想越觉得有趣。 似乎因为这一点新鲜事，他脑中一下子产生了很多灵感，立刻打开自己的小说文档，伸出八爪鱼一般的精神力丝线触手，飞快地写起了今日份的更新。 看着源源不断涌现出来的流畅文字，楚安欣慰地想：灵感果然是来源于生活的啊，编辑诚不我欺！ 第23章 珍稀植物 第二天一早，楚安还在赖床，他的个人邮箱里就收到了勤劳的小编辑咣咣咣砸来的几十篇新闻报道。 第48章 每天一睁眼就欠下几万字更新的苦逼作者幽怨地从床上爬起来：“……编辑老师，您真早啊。” 编辑假装没听出科员语气里的抱怨，很有干劲地说：“早早早，我亲爱的二级科员大神虫，昨晚睡得好吗？我又给您搜罗了一些新闻稿件，都是关于虫星各行各业模范情侣的，您看看？今天的更新也要加油哦~” “哈？” 楚安打着哈欠，浮皮潦草地浏览了一遍那些新闻稿的标题，脑海中浮现出八个鲜红大字：整顿文风、反对八股。 要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啊，虫星的这些新闻工作者都懂不懂！ 而且，他的编辑为什么会认为他是因为读了这种东西激发出灵感的呢？ 楚安觉得自己在编辑心目中的形象愈发奇怪了起来。 “那个……”编辑见楚安许久不回复，以为自己一大早打扰科员的清梦，让科员生气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昨天读了您的更新激动得一宿没睡着，所以就整理了这些东西，您可以再睡一会儿，或者和雄主一起吃个早饭，有时间了再看。” “没关系，我已经起床了。”楚安礼貌地说，“谢谢你为我费心。” “嘿嘿，不费心不费心，我是你的编辑，也是你的书迷啊，能帮助你写出更好的作品，我自己也很开心的。您昨天写到主人公一起建造金色鼠尾草花园的那段情节实在太浪漫了，我是看了您的小说之后去星网上搜索才知道还有这么一种美丽的植物，只不过是珍稀品种，据说要五百万星币一株，我估计一辈子都买不起。” “什么？这么贵？”楚安也很惊讶，“五百……万？” 他是之前听宁白跟别人打电话，说起宁白在办公室里养着这种花，觉得名字好听，所以才顺手写进小说里的。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珍贵的品种啊…… 他曾经还想过抽空拾掇拾掇院子，在院子里种一些呢。只是后来打算买新房子，就没再考虑这件事。如果当时查了这种花的价格，一定会把自己吓死。 看来跟前夫离婚之前，宁白的确是很有钱的军官。 ……当然，这种生活确实是奢侈了一点，但如果他只south wind有一两个费钱的私人爱好，倒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吧。 楚安在心中默默想着。 编辑见楚安又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地提醒：“……您有事就先忙，我就不打搅了。今天的更新随时发我，祝我亲爱的科员大神虫文思敏捷，下笔成章。” “谢谢。” 楚安结束与编辑的聊天，去厨房随意做了些早餐，然后一边吃饭一边浏览星网论坛。 关于前线的战事又有新动向。 “速报！k12前线发生多次交火，据说是宁白少将带兵过去了” “宁白？他不是还在下城区当治安警吗？” “早就返回军队了，他只在警局工作了很短的时间，却帮商业街解决了排水管路的大问题” “太好了，如果真的是宁白少将去了前线，这次战争应该可以很快结束了吧” “当初是谁把宁白调去当治安警的，简直是为了派系斗争不顾国家安全！” “但宁白现在精神力状况不稳定，他还能像过去一样战无不胜吗？” “宁白少将永远值得信任！” 浏览着网友的发言，楚安不禁把通讯器切换到好友界面。 果然，正如宁白昨日所说，他们又进入了通讯静默状态，联络信号已经断开了。 但既然连星网论坛这种地方都已经有了他前往战场的消息，相信敌军也早就知道他过去了。现在只有祝愿他平平安安，尽快取得胜利，载誉归来。 楚安从餐桌前起身，拉开柜子，拿出了宁白那一袋子军功章。 这些东西都是宁白第一天过来的时候，生育促进协会转交给楚安的。 金色雄鹰勋章的碎片被整理在一个单独的小袋子里，也放在里面。 他以前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宁白的私人物品，所以从来没有碰过。今天拿出来仔细观察，才发现金色雄鹰勋章是用一种花纹独特的矿石材料制作的，硬度高、韧性低，所以才会那么轻易的被损坏。 楚安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碎片倒出来，稍微思索了片刻，然后耐着性子把碎片一点点拼起来，试图还原本来的形状。 很幸运，所有的碎片都没有遗失。那么，如果能把这些碎片重新黏合起来，他就能将这枚珍贵的勋章恢复如初。 楚安想起了中国古代的锔瓷手艺。 虫族科技发达，相信也会有类似的技术吧。他下定决心，要在宁白回家的时候，送给他一枚完好如初的“金色雄鹰”。 …… 遥远的k12前线。 在宁白的率领下，虫星援军采用游击战术，以小股兵力多次袭扰k12军队，声东击西，出其不意，使敌军完全搞不清援军的兵力。k12的部队为了避免损失，逐渐调整了阵型部署，收缩了防线。 曲暝摘下监听器，对宁白汇报：“他们忌惮您的实力，已经不打算全歼那只‘龟壳’了。但他们又怕您反将一军，现在正打算运几只矿星的黑铁兽过来作为防御。” 宁白淡淡一笑：“让他们运。黑铁兽的繁育期快到了，这段时间会越来越敏感多疑，他们还敢往战场上放，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那我们现在……” 第49章 “兄弟们辛苦了这么久，也该放松几天了，我们去‘龟壳’里会会文森，帮他们数数补给品到底够不够吃三年。” 就这样，救援部队终于正大光明地进入了先头部队文森少将的星舰。 在由启动了终极防御模式五代机甲组合而成的“龟壳”内，被包围在此的军雌们在宁白的命令下在甲板上列队。 他们都是文森的属下，所以对宁白多有疑惧，但畏于宁白的军威，此时也不得不听从宁白的指挥。 宁白已经查看过，这支部队的补给确实十分充足，可对于军雌而言，食物、营养剂、水源这些物质并不是全部，长期的被困已经严重损害了士兵们的精神力状态。 此刻军雌们面带愁容，士气不振，足以印证宁白的判断。 “文森少将呢？”宁白问文森的副官。 “少将……”副官支支吾吾，“少将身体不适，在房间里休息……” “哦？”宁白挑眉笑笑，“那请你帮我在这里清点士兵的数量，五个军雌分为一组，登记造册。伊洛和曲暝，我们去探望一下抱恙的文森少将。” 星舰最豪华的房间里，光线暗淡，烟雾缭绕。 宁白、伊洛和曲暝破门而入，只见三只雄虫正围在文森左右，伺候文森吸烟。 宁白让伊洛和曲暝把房间里所有通风口打开，不紧不慢地踱步到曲暝面前，视线在那三只雄虫身上扫了一圈，道：“两只b级，一只a级，文森，你携带的个人物品数量超标了，知道吗？” “宁白你少来看老子的笑话！”文森气急败坏，“上面派你过来是要接我回去的，你赶紧把外面那些敌军打退，我跟上面求求情，可以让你重新回第二集团军当少将。” “哦？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心肠这么好。”宁白夺过文森手中的烟头，直接在文森金色的少将肩章上捻灭。 “这三只雄虫我征用了。如果你需要做精神力调节，可以填写表格提交给曲暝，让他帮你安排时间。” 文森愣了一瞬，目光在名叫“曲暝”的军官身上停留了一秒，似乎完全没有认出这位高大的军雌是谁。 他只是怒极反笑：“行，给你。谁不知道你宁白是个下贱的雌奴，离不开雄虫的滋润，来到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抢我的雄虫，真不要脸。” “你这些雄虫的货色……”宁白轻蔑地瞟了一眼，“我还真不稀罕。” 他干脆利落地下令道：“曲暝，找三个宽敞明亮的房间，按照每五个军雌一组，排好次序，让这三只雄虫给全员做精神力调节。” “是，少将！” “宁白少将……”那只a级雄虫弱弱地开口，眼神里全是畏惧，“少将，这里只有我们三只雄虫，您刚才说……全员，五只军雌一组，恐怕，我们应付不过来……” 宁白还没说什么，曲暝直接走过去踢了一脚a级雄虫的屁股。 “笨！又没让你们各个都做全套，最简单的精神力调节而已，怕什么。好歹a级雄虫，畏畏缩缩的，一点雄虫的气概都没有。” 雄虫赔笑道：“……这位军官，我们只是文森少爷的家仆，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是家仆了。”宁白朗声说，“等我们取得胜利返回虫星，只要你们愿意，我会向上级申请，为你们三位表彰战功。” 他没有再看文森一眼，提步离开了这个豪华淫糜的房间。 “对了，”走到门口的宁白忽然想起了什么，“伊洛，发个通知，从现在开始，这艘星舰，全舰禁烟。” 伊洛高声答道：“是，长官！” …… 很快，军雌全员的精神力调节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 宁白回到自己的休息室，从抽屉最深处拿出那个生长着精神力嫩芽的八音盒，若有所思。 他把八音盒捧在面前认真观察，希望能看到嫩芽有些许生长的迹象。 可惜没有，这一棵比金色鼠尾草更珍稀千万倍的植物还像前几天一样大小，它在宁白悠长的呼吸中轻轻摇摆，一不留神，拂过宁白柔软的嘴唇。 第24章 科员 夜幕降临，停留在前线腹地的星舰渐渐安静下来。 全员精神力调节到目前为止做完了三分之一，那三只雄虫说，最多再有两天，所有调节工作就能完成。于是宁白给全体军雌放了假，让他们在这两三天的时间里休整放松，为后面的战斗养精蓄锐。 星舰的甲板上，三三两两的军雌聚在一起聊天议论，宁白听见了不少士兵之间的窃窃私语。 “我长这么大，今天第一次握到雄虫的手诶！那只雄虫好像比我还害羞，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听说是宁白少将给那三只雄虫下了死命令，如果他们敢勾引军中的士兵，就把他们扔给敌军喂黑铁兽。” “宁白少将的严厉真是名不虚传……” “其实还好，总比另外那位不管我们死活要强。” “帮我做调节的好像是那只a级雄虫，真舒服，要是我以后也能和a级雄虫匹配结婚就好了……” “别做梦了，连宁白少将都找不到一只靠谱的a级雄虫结婚，咱们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我听说，现在军雌想找c级或者d级雄虫一对一结婚还是容易的，而且你们看少将被强制匹配给d级雄虫之后，状态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第50章 “嘘，少将过来了。” 士兵们给宁白行礼，宁白假装没听见他们的聊天，回礼之后走过了他们的身边。 远处，曲暝独自倚在星舰尾部，双臂搭在栏杆上，朝外探着身子，正在默默抽烟。 宁白走到他身边，把烟夺下来，扔进风中。 “我今天说过了，全舰禁烟。你状态不好可以去找我，不能公然违反上级命令。” 曲暝一愣，笑笑：“少将，想不到您还能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我还以为您会直接关我三天禁闭。有什么工作安排给我吗？那个伊洛又躲起来打视频电话找不到了吧，他是不是背着您谈恋爱了，我去帮您套套话？” 宁白摇摇头：“伊洛性格稳重，我不担心他。我担心你。” 曲暝伸个懒腰，眺望远处闪烁的群星：“我很好，晚饭前借着工作便利让那只a级雄虫帮我调节了一下，很舒服，江天以前可做不到这个程度。” 他对宁白意有所指地挑挑眉毛：“有雄虫在，我以后就用不着您雄主准备的罐头了，您也就不用小心眼地再吃我的醋了。” 宁白伸手拍了一下曲暝的后脑勺，没有生气，也像他一样伸了个懒腰。 “前几天我和楚安通过一次视频通讯，他看到了这边的星空，觉得很美，建议说以后在这边修建一个度假区，大家可以过来旅游露营。” “他真温柔。”曲暝说，“看到您找到了这样一位伴侣，我真的很为您开心。” “所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的，比如眼前的星空，比如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温柔的雄虫。” “是啊，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美好的风景。”曲暝迎风眯起眼睛，“可惜，江天再也看不到了。” “……曲暝，对不起。”宁白说。 “少将，您别向我道歉，这不是您的错。”曲暝对宁白微笑，“时间还早，您也去跟雄主打一通视频电话吧，我去禁闭室静一静，作为违反纪律吸烟的惩罚。” 曲暝对宁白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独自离开了。 宁白站在舰尾独自眺望了一会儿星空，然后回身往自己的休息室走。 在楼梯转角处，他碰到了前几天因为违反通讯静默命令被他关禁闭的军雌新兵。 那只军雌坐在楼梯上，在半空中展开通讯屏幕看小说正入神，听到脚步声，一抬头，见宁白少将站在自己面前，吓得直接把通讯器关闭了。 “现在是休息时间，没有通讯管制要求，我不会再关你禁闭的。”宁白对这位新兵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在看小说？” “是的，少将。”新兵起身，站得笔直回答宁白的问题。 “就是你说的那位……‘科员’写的？” “是的。” “‘科员’……”宁白沉吟，“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报告少将，我也不知道，据‘科员’自己解释，就是一个普通小士兵的意思。” “哦？”宁白觉得有趣，“他都写些什么？” “战争历史题材比较多。”新兵雌虫渐渐放松下来，打开了话匣子，“但他很明显没有军队经验，写的战争跟我们现实中的很不一样，空战方面总是驴唇不对马嘴，而且他比较喜欢写陆军打仗，应该都是自己凭借想象力瞎编的。最近他写了一本新书，是恋爱小说，很好看……” 军雌说着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少将，我向您保证，看小说只在放假的时候作为消遣，绝对不会再违反纪律，也绝不会影响到日常执行任务和训练。” “没关系，你不用紧张，大家都有自己的爱好，这很正常。你继续看吧，等会儿就要统一熄灯了。” “是，少将！” 宁白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想起之前伊洛曾经说起，楚安可能就是虫星文学网的一位职业作者。 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还是给楚安发了请求视频通话的消息。 很快，楚安的视频通讯切了进来。 “雄主，晚上好。”宁白一如既往的毕恭毕敬。 “嗯嗯，好。” 不同于往日的温柔体贴，今天的楚安明显有些敷衍，几根精神力丝线从他身体延伸到四周，不知道在做什么，宁白可以感受到楚安与他说话时的心不在焉。 “雄主，您在忙？” “啊，哦……”楚安犹豫了一下，“接了一个兼职，还没做完。” “您不必这么辛苦的，我的收入很快就能回到以前的水平了，您想买什么东西我都能支付得起。” 楚安说：“这也不光是钱的问题，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我明天要出门一趟，没有时间，所以今天晚上稍微赶赶工。” “您要出门？”宁白敏锐地问，“出了什么事情吗，您平时好像不怎么出门，更喜欢在家里。” “……”楚安实在圆不下去，干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罐头还够吗，给我看看那盆花吧。” 宁白把那个种植在八音盒里的精神力嫩芽给楚安看。 楚安歪着脑袋端详了半晌，道：“它怎么还是这么一点点。” 宁白说：“嗯，没有长大的迹象……但是很可爱。” “它不能长大，就不能让八音盒唱歌，唉。”楚安叹气，“你注意安全，我有点忙，今天就不多聊了。下次再见。” “好的，雄主，晚安。” 第51章 切断通讯之前，宁白偷偷截了一张视频画面的截图。 结婚这么久，他压根没有进过楚安的卧室，于是他仔细研究着图片里的边边角角，试图发现一些他以前所不知道的端倪。 楚安的房间里放着很多书，桌面上摆着一个很古老的机械键盘，不知是收藏品还是真的在使用。 办公椅的款式倒是很新，印象中是很昂贵的一款带有按摩保健功能的椅子。按照楚安简朴的生活习惯，他买这么一把椅子，一定是因为经常需要用到。 兼职……他会有什么兼职呢？ 宁白想来想去，在星网搜索了“筷子”两个字。 没找到他想要的搜索结果。 他打算换一个搜索词……换什么呢？ “蒙娜丽莎”四个词忽然映入他的脑海。 他把这四个字输入进星网，搜索页面闪了一下，出现了十几条相关信息，而这所有信息，都来自虫星文学网一本小说的评论区。 “……蒙娜丽莎是什么，科员总是用一些我不懂的时髦词汇” “我觉得科员就是在水字数，每次他一赶稿，更新里面就会出现蒙娜丽莎之类的莫名其妙的废话” “科员把蒙娜丽莎删了哈哈哈，他水字数心虚了” “蒙娜丽莎蒙娜丽莎，我就喜欢发一些让科员尴尬的评论” 蒙娜丽莎，宁白默默地想，这个词他只听楚安说过，用来形容他年少情动时妩媚的眼睛。 星舰上熄灯了，宁白躺在自己狭小的床铺上，抱着楚安送他的精神力罐头，打开了这位据说擅长战争历史题材的小说作者最新发布的作品—— 亲吻一颗星。 …… 楚安大晚上匆匆赶稿，确实是因为他明天要出门。 他这些天走访了几家店面，了解到那枚“金色雄鹰”勋章的材质是一种稀有矿石，手工艺从业者们都跟他说修复技术原理问题不大，但因为材料稀少，他们都没有亲自上手做过，不敢接这桩生意，也买不到对应的矿石材料，让楚安去罗莎珍宝店试试运气。 罗莎珍宝店楚安是知道的，当初强制匹配结婚时，他就是在这里订做了送给宁白的婚戒。 但他这次去那边预约修复勋章却遇到了麻烦。 店员对他说，这种稀有矿石不仅价格高昂，订购需要预约，而且属于管制矿产资源，需要验证身份信息才能出售。 楚安填了一大堆表格，提交了申请信息，等了好几天，结果被告知，c级以下虫族不得购买此类管制矿产。 “我只是想修补一枚勋章，”楚安不能理解，“我只买一点点就够了。” 但店员只是微笑着向他说抱歉。 楚安回家之后在暗网发布了求助悬赏，似乎也没什么效果。 而这一天，正当楚安打算另想办法做一枚仿制品的时候，罗莎珍宝店却突然又主动联系他，说是邀请他再次进店面谈。 楚安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于是答应下来，头天晚上临时赶稿，免得第二天没空写新章节。 他直接在《亲吻一颗星》的通知栏里写道：明日出门办事，更新已交给编辑，由编辑代发，不会断更哦~ 第25章 战争史 繁华的中央大街每天都熙熙攘攘，今天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楚安下了公交飞船之后便跟着滚滚虫流亦步亦趋，他听到旁边的雌虫雄虫议论，说今天有很高级的官员来到罗莎珍宝店视察，刚才进行了交通管控，现在刚刚解禁，所以堵成这样。 “高级官员？谁啊？” “不知道，似乎是军队的大官。” “我看到星网上的消息了，是元帅！元帅和他的雄主今天一起来罗莎珍宝店订做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胸针。因为是私事，元帅没有要求管制交通，这是中央大街警局私自安排的，元帅临走的时候还向大家鞠躬道歉了。” “元帅真是和蔼亲民啊。” “他和安达丰先生感情一直这么好，真羡慕。” 哦，原来是季山元帅……楚安没往心里去，他看看表，担心自己不能在约好的时间到达罗莎珍宝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作为虫星首屈一指的珠宝和贵金属零售商，罗莎珍宝店的服务水平向来为人称道。 楚安踩着时间将将走进店铺大门，上次接待他的那位服务顾问立刻笑吟吟地走上前来。 “楚安先生，上午好。” “您好，”楚安说，“我之前来过你们店里购买劳伦斯菱莓星石，昨天你们有同事给我打电话，让我今天再过来聊聊情况。” “是的是的，就是我给您打的电话，您真准时啊，请这边走，”服务顾问躬身将楚安引到店内，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一路带着往里面走，“有一些问题还需要和您确认一下，稍等我们经理会亲自与您洽谈。” 服务顾问将楚安引到了一间静谧的贵宾洽谈室中。 这间屋子不算小，里面的家具陈设古意盎然，与外面大厅那种富丽堂皇的风格截然不同。 墙角有两盆楚安不认识的高大绿植，墙上有一幅楚安看不懂的写意书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两把椅子歪着摆在桌边，桌上斜放着一本书，似乎是谁遗落在这里的。 服务顾问浅浅地朝楚安鞠了一躬，道：“请您稍等，我去给您取些茶水。” 楚安向他点点头以示谢意，然后环视四周，想了想，还是坐下静心等待。 第52章 他有些意外会把自己安排在这么清幽的接待室，但他也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罗莎珍宝店声名在外，每天顾客络绎不绝，需要一对一洽谈的大订单也很多。 既然刚刚季山元帅一家到这边订购商品，这里恐怕是关门谢客了一段时间，元帅走后他们再次开门营业，短时间内顾客太多，洽谈室不够用也很正常。 楚安能感受到，这间洽谈室应该是刚刚被某位顾客使用过，店员们来不及打扫，就把自己领到了这里来。 他信手拿起桌上那本书。 《奔罗尼战争史》 一个对楚安而言有些陌生的书名，但书的装帧和质感却很厚重精致，在虫星这个已经鲜少见到实体书籍的地方，这本书立刻吸引了楚安的注意力。 他好奇地翻开，首先在扉页上看到了一个显眼的藏书章。 印章的风格刚健婀娜，虽然文字是什么楚安完全辨认不出，但可以想见，这本书的主人一定是一位高雅有识之人。 书的前言简短隽永—— “《奔罗尼战争史》是2900多年前一场战争的记录，也是一个伟大帝国崛起的见证……” 这时服务顾问送来茶水，楚安顾不上喝茶，小心地翻阅起这本难得一见的书册。 这是一本军事史书籍，以时间为脉络，详细讲述了2900多年前某一星球上一个国家的兴衰历程。 书页上有很多书籍主人的批注，字体相当工整，如，军事亦即政治；合理利用矛盾；民主政治的核心是竞争；等等。 楚安觉得有趣。 根据他在虫族生活这么久以来的经验，在这个科技发达的世界里，人文科学并不太受重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会像这本书的主人一样，认真阅读一本稍嫌艰涩的战争史书籍的虫族。 楚安想，如果能认识一下这位爱读书的先生就好了。 他细细品读着这本书，不知不觉中，桌上的茶凉了，服务顾问之前说好前来洽谈的经理却没有来。 楚安看看时间，读着书又等了一会儿，洽谈室外面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动静。 他把书放下，走出了房间。 “请问……”他拦下另外一位路过的服务顾问，“刚才你们让我在那个洽谈室……” “楚安先生，不好意思，久等了。”没等楚安问完，一位经理模样的雌虫姗姗来迟，“刚才收银台的设备出了点小岔子，耽误了时间，真对不起，我们还是到洽谈室里详谈吧。” 楚安随他重新回到刚才的房间。 经理对楚安的态度与之前的那位服务顾问一样热情体贴。 发现桌上的茶水凉了，他帮楚安拿来一壶新茶，又给楚安斟满。 经理把门关上，从自己的资料袋中取出楚安之前提交过的那些表格。 “楚安先生，事情是这样，虽然上次拒绝了您，但我们之前确实有根据您的委托，向有关部门申请过订购100克劳伦斯菱莓星石。根据法律法规，矿石不能出售给您，这些情况之前已经跟您说明过了。但是昨天军方主动联络了我们总公司，说是可以特批这些材料，只需要您亲手撰写一封用途说明提交备案。” “楚安先生，”经理的声音顿了顿，“之前我们工作疏忽，没有向您详细确认，请问您这次购买矿石的用途，是为了给宁白少将重塑‘金色雄鹰’勋章吗？” “是……” 不知是因为经理的语气太过庄重，还是因为受到了周围环境的感染，楚安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他郑重地回答：“是的，我想为他修复勋章，把属于他的荣耀完好无缺地归还给他。” “好的，我们会选派最优秀的工匠为您完成这次修复工作。我真的很感动，宁白少将能有您这样宽宏善良的雄主，真是太好了。这是我刚才说的用途说明，您把您刚才说的理由简单写一下，签字交给我们转给军方备案就可以了。” “好。”楚安很快写完，“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经理微笑道：“没有了，矿石大概三日内到货，届时我们会派人去您家里取来勋章的碎片，请您注意通讯信息即可。” 楚安致谢，起身准备要走，经理从桌子下面取出一个精美的礼品袋，双手递给楚安道：“这里有一份我们送给贵宾客户的伴手礼，还有一本我们店里最新的饰品图册，请您收下。” “谢谢。” “哦，别忘了您的书。” 经理把那本精美的《奔罗尼战争史》一并放进礼品袋里，微笑道：“欢迎下次光临。” 楚安愣了一下：“……不，您误会了，这不是我的书。” “不是您的？” “嗯，不是我的，我进来的时候桌子上就放着这本书。我只是在等您的时候拿起来看了看。这可能是其他客人的吧。” “哦……”经理想了想，呼出自己的通讯器，似乎开始翻找今日的洽谈室使用记录以及客户信息。 很快，他拨出了一个通讯。 “先生您好，我是罗莎珍宝店的服务经理，请问您是否将一本《奔罗尼战争史》遗落在我们店里了呢？一位名叫楚安的雄虫先生捡到了这本书，拜托我们寻找书的主人。” “哦，是我的书。”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来，“谢谢这位楚安先生，书就先放在店里吧，稍后我就派人去取。” 第53章 “好的，有什么需要您可以随时联络我们。” 顾客并未再多寒暄，通讯挂断了。 楚安见事情已经解决，再次向经理致谢，然后离开了罗莎珍宝店。 他回到家中，先是开心地拿出宁白的金色雄鹰徽章碎片袋子仔细打包好，等着珍宝店来取，然后便回味起刚刚在洽谈室里看过的那本书，在购物网站里输入了书的名字。 《奔罗尼战争史》……搜索结果为空。 楚安换了一家购物网站，搜索结果依旧为空。 他打开星网科研文献库，没有任何文献引用过这本书的内容。 他进入暗网，也没有任何地方提及这本书的名字。 楚安啧啧称奇。 怎么回事，一个小时前他还亲手翻阅过这本书，书的封面上和所有其他图书一样印刷着条码编号，为什么他竟然在哪里都查询不到这本书呢。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的通讯请求弹了出来。 楚安接起，之前听到过的那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了出来。 “请问，您是楚安先生吗？” “是我，您是……” “您捡到了我的书，我向罗莎珍宝店询问了您的联络方式，特此向您表示感谢。” “啊这，”楚安有点意外，“不用了，我也没做什么。书很好看，我稍微翻阅了一会儿，希望您不会介意。” “当然不，”对方的声音中似乎流露出一些惊喜，“想不到您也喜欢看人文图书，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和我畅谈历史哲学的朋友了。这样吧，这本书不好买到，既然您喜欢，我把这本书送给您作为谢礼。以后如果有机会与您碰面，我们可以一起交流读书的体会。” “这……这怎么好意思。” “以书会友，平生乐事。”对方笑了笑，“再见，楚安先生。” 当天下午，罗莎珍宝店的店员来楚安家取走了“金色雄鹰”勋章的碎片，同时，送来了那本所有书店都购买不到的《奔罗尼战争史》。 扉页处多夹了一张便签，便签上写着一个陌生的通讯号码，以及一个熟悉的名字：季山。 第26章 想多了 楚安沉浸在读书的乐趣中。 从下午到黄昏，再到夜幕笼罩整个虫星，他一直半躺在沙发里阅读这本精彩的《奔罗尼战争史》，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宁白的通讯切进来的时候，楚安才揉揉眼睛，把书放在一边。 “宁白少将。”楚安笑着对他打招呼。 通讯画面中，宁白愣了一下。 “雄主，您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兼职工作太累了？” 楚安不解：“没有啊，怎么这样说？” “您的眼睛有点发红。” “哦，”楚安把那本战争史拿起来，在通讯画面前晃了晃，“我下午一直在看书，看得太入迷了，现在眼睛确实有些酸。你那边怎么样，感觉你这几天很有空，每天都能和我联系。” “嗯，这几天在休整。估计要过段时间再发起进攻。”宁白温顺而流畅地回答。 “哦哦。”楚安笑笑。 宁白又没跟他说实话，他能感受到。 当然他完全能理解，前线的作战计划、进攻安排怎么可能轻易在民用通讯中说出来，作为一位带领千万军雌的将领，宁白当然要保持基本的谨慎。 于是楚安顺着宁白引出的话题随意闲聊：“你们休整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会组织士兵们做些提振士气的事情。我……”宁白望着通讯画面里的楚安，“我也在看书。” “哦？你也看书？”楚安颇为意外，“在看什么？” “看……” 宁白欲言又止，楚安看到他的舌尖在口腔里滑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 “几本杂书。”宁白轻声地说。 楚安了然，体贴道：“你们在前线作战，身体和精神都很紧张，确实该找些方法放松一下心情。” 宁白连忙说：“虽然是杂书，但是写的很好。有些地方对我也很有启发，比如，在敌我力量对比悬殊的时候，应该着眼于通过小规模战斗消灭敌军有生力量，慢慢改变敌我力量的对比，最终打败敌方。” 楚安笑了：“我还以为你在读闲书，原来你在读兵法。你说的这个战术，等你回来，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本著作。” “什么著作？”宁白期待地看着楚安。 “呃……” 楚安忽然意识到，这个虫族世界里并没有一本现成的《论持久战》，他如果想把这本书推荐给宁白，大概要自己默写出来。 “……那个，等你回来再说吧。”他心虚地错开了眼神，希望宁白在几场刺激的大战之后彻底忘掉今天他说过的话。 “雄主……” 宁白在视频另一端凝望着楚安，欲言又止，眼睛里流露出许许多多不便明言的情绪。 “时间不早了，雄主，您早些休息。兼职工作……不要太辛苦，注意身体。我这边的任务很快就会结束，结束后我会立刻返航，我有话想对您说，我还有礼物要送给您。” 楚安也看着他，眨眨眼睛，有些惊讶于宁白今日的热情。 “好啊，”楚安微笑着回应，“正好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等你回来就能看到了，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晚安，宁白少将，注意安全。” 第54章 “晚安，雄主。” 楚安挂断了视频。 他正要拿着书回到卧室，忽然又收到了宁白新发来的消息，是一张新的照片，照片上是生长着精神力丝线的小巧八音盒，以及背景中浩瀚壮美的星空。 “雄主，做个好梦。” 楚安觉得宁白今天怪怪的，他猜测宁白大概是长期在前线风餐露宿，想家了。 其实最近宁白他们在战场的努力已经很有效果了，由于k12星球的战线收缩，星间货运航路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六七十，虫星飞涨的物价稍稍平抑下来，居民们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论坛上的网友们又在盛赞宁白少将的丰功伟绩，楚安看到那些留言的时候，总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真希望这场战争快点打完，也不知道那个罐头够不够他用…… 楚安这样想着，带着那本战争史回了自己的卧室，把书放在床头，准备睡前再读上几页。 …… 遥远的前线，虫星军队的母舰已经统一熄灯，所有士兵都回到了舱室。 宁白站在舰首远眺，身后忽然传来伊洛的声音。 “少将。”伊洛恭敬地向他行礼，“您还没去休息。” “你不是也没休息。”宁白笑了一下，“睡不着？” “不是，您安排要在明天进行五代机甲的编队协同训练，我再来检查一下准备情况。” “嗯，”宁白赞许地点点头，“曲暝说你没有去接受雄虫的精神力调节。为什么没去？” “我……”伊洛努力组织着语言，“我觉得自己状态很好，雄虫的精神力能量有限，还是先让给其他战友接受调节。” 宁白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慈爱地说：“谈恋爱了要告诉我，我会为你高兴。” “……”伊洛没吭声，微微低下头。 “爱情一定是很美好的事情，美好到……能激发我们的倾诉欲和表达欲，如果没有合适的朋友可以倾诉，甚至会想要用其他的形式表达出来，比如写下来，画下来。对吗？” 伊洛不说话，宁白继续说道。 “伊洛，你很优秀，但我有时候也希望你能像米卡斯那样率性天真，心直口快，无拘无束。希望你能把我当做朋友，有了好消息，不要憋在心里，要第一个告诉我。” 伊洛抿抿嘴唇：“……少将，米卡斯是贵族少爷，我不是。” “但你也会有光明的前途。”宁白说，“只要努力，哪怕你喜欢的对象是a级雄虫，你也完全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战场前线的猎猎晚风吹过宁白金色的发丝，他眺望远方，目光是难得一见的温情脉脉。 “少将……”伊洛犹豫许久，斟酌着说，“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请原谅我的无礼和鲁莽。” “没关系，你问。” “能不能告诉我，当您知道自己要成为一只雌奴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宁白诧异地看着他，“雌奴啊……” “是，雌奴。”伊洛深深地低下头，“您是这么伟大的将军，却要成为一个地位低微的雌奴，您会觉得不甘心吗？” 宁白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想曾经的场景。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放松，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只记得，烙印编号的时候真的很疼。至于其他，对我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真正善良的雄虫会对所有雌虫温柔以待，真正爱你的雄虫绝不会因为你是雌奴就轻视你，慢待你，他们会永远关心你，呵护你。” “雌奴身份确实是枷锁，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愿意成为雌奴。但这也只是一个强加而来的身份罢了，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在雌奴这个身份之外拥有其他更加响亮的身份与头衔，到那时候，谁还敢去谈论你翅膀下面的编号呢？” 宁白看着伊洛，忽然说：“伊洛，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 伊洛连忙摇头：“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了我的雌父，他也是雌奴。出来打仗这么久，我有点想他。” “嗯，”宁白像一个长辈一样摸了摸伊洛的头发，“我们很快会取得胜利的，到时候拿着军功章回去看望他，他一定会为你骄傲。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训练任务。” “是，少将。谢谢您，我先回去了。”伊洛向宁白行礼，离开了甲板。 苍茫的夜色愈加深沉。 宁白毫无睡意，不想回休息舱，而是唤出通讯器，再次打开了那本让无数雌虫因甜蜜温暖而落泪的小说。 亲吻一颗星。 这是楚安在他离开之后提笔写下的爱情小说。 所有读者都在问，为什么擅长军事题材的他会忽然写出这样一本爱情故事。 他却从没有给过解释。 亲吻一颗星，谁会是那颗幸运的星星呢？ 他的雄主倾尽笔墨所描绘的，像星星一样美丽的金发雌虫，会是谁呢？ 无数情绪在宁白脑海中疯长，他已经看完了楚安笔下描绘的爱情，在故事中，他看到了金色鼠尾草的花园，看到了云迪斯红茶和仔细切割的方糖，看到了他们玩过的军团对战游戏，也看到了纯金的结婚指环。 那颗星星，会是自己吗？ 原来，他会默默地想要亲吻自己，却只敢写在书里吗？ 他无法遏止自己的念头，他无法不觉得那就是楚安对他的无声告白。 第55章 楚安真的是世上最温柔的雄虫。 这样温柔，这样英俊，这样强大，这样有才华，这样低调而谦谨，这样朴实而崇高。 他是这样完美。 而他正在遥远的虫星思念我，用文字记录自己爱的心情。 宁白的心脏微微刺痛。 我甚至还怀疑过他的身份。 他说想了解手环的原理，肯定是不忍心看我受疼，我却怀疑他的动机。 他说想要去军队参观，肯定是想要为了写作而了解素材，我却怀疑他想要窃取情报。 宁白又翻开了楚安之前的作品，那里有楚安曾经留给读者的请假留言。 “抱歉请假断更三天，我要结婚了，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结婚。 宁白对着漫天繁星无声叹息，他竟然说那是结婚啊。 他确实准备了不少东西，准备了一枚金色的戒圈，准备了一个安静温暖的屋子，准备了火锅，准备了一个温馨的家。 我只是一只雌奴而已。 可雌奴又怎么样呢，只要我的雄主深深爱我。 甚至我来到前线作战，他的精神力丝线都会在我身边生长、陪伴。 他刚才还说为我准备了礼物。 宁白在黑暗中无声地微笑。 他站在星舰的舰首，忽然觉得自己胸膛中燃烧起无尽的力量。 他别无他法，要用一场宏大的胜利回馈这份温柔。 他要走上高位，让他的雄主拥有整个国家最尊贵的地位，最阔绰的生活。 当然，最重要的，他要在这次任务完成之后立刻返航，回到他与楚安温暖的家，然后问一问他温柔的雄主：你是不是愿意现在吻我。 第27章 胜利 次日，星舰上的虫族军队开始进行五代机甲的编队协同训练。 由于大部分五代机甲依然在终极防御模式下组成“龟壳”保护在星舰四周，所以真正可以用来训练的机甲并不很多。 但由于大家刚刚接受过全员精神力调节，士气高振，宁白又亲自示范，讲解了机甲编队的技术要点，士兵们各个精神抖擞，毫无怨言，秩序井然地依次编组演练，训练效果很不错。 宁白站在训练场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伊洛和曲暝去找文森“商量”下一步的作战安排。 离开了雄虫的侍候和香烟的刺激，文森状态很差。 他双目无神，面色阴沉，打着哈欠瞟了宁白一眼，啐了口唾沫，道：“a级雄虫滋味不错吧，怎么样宁白少将，三天假期玩尽兴了吗？终于想起上面交给你的差事了？” 宁白笑笑，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香烟，扔给文森：“别着急嘛文森少将，反正你这儿还有足够应付三年的补给，我们在外面多玩一阵子，免得一回去你就要挨批降职。” “宁白你少来我面前装模作样，”文森暴躁地把香烟扔到地上踩烂，“敌军都已经把黑铁兽运到前线了，你竟然还有闲心组织训练什么机甲编组。一只黑铁兽比三架机甲都大！一脚踩过来，星舰指挥舱都能踩平！” “担心什么，”宁白轻飘飘地说，“要是黑铁兽真的这么厉害，他们早就用黑铁兽把你的脑子踩爆了，还能让你在这儿大呼小叫、坏我心情？” “星舰指挥官，第二集团军文森少将！” 宁白忽然语气一震。 伊洛和曲暝立刻会意，一左一右来到文森身边，把这只没骨头的军雌从椅子上拎起来站直。 “现在由我向你下达命令，请听好，我不会再说第二次。”宁白面色冷峻，直视文森的眼睛，“下周一傍晚，借助粒子风暴掩护取消所有五代机甲的终极防御模式，星舰整体退守3号电磁漩涡带。次日凌晨，我们将正面进攻k12敌军。” “！！什么！”文森惊呆了，“你要进攻？你不是来帮我撤退的吗？为什么要进攻？！” 宁白严肃地说：“耗费了这么多的物力财力，难道你想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 “我不进攻！”文森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宁白，你要送死喂黑铁兽我管不着，我是这艘星舰的指挥官，只有我能指挥这艘星舰。我不进攻，我要回家！” “真是个孬种。”旁边的曲暝鄙夷地说。 文森暴怒：“你是哪里来的下等虫子，也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我当然敢，”曲暝似笑非笑，“特别是在你面前。” 宁白给曲暝使了个眼色，曲暝不再说了，退到宁白身后。 “既然你不配合……”宁白耸耸肩，“也好，你可以指挥星舰返航，我自己去拿这一次的军功。不过我过来带的装备不够，你舰上的五代机甲要分给我的队伍用。” “不行！”文森斩钉截铁，“你用了我的装备，我的部队用什么！” “小型机甲展开防御阵型，足够掩护你撤退了。如果你不同意……”宁白笑笑，“我现在就立刻带队离开星舰。我想，如果我能绕后奇袭k12军队，全歼敌军，就算你被黑铁兽踩死，上面也会放我一马的。” 文森：“……” 这时伊洛走上前，温声劝说已经吓破胆的文森。 “文森少将，不管您过去和宁白少将的关系怎么样，现在你们是在前线并肩作战的战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宁白少将的脾气您是了解的，他考虑了好几天的作战计划，您不同意，他也尊重了您的意见，没有强迫您，这对他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您何不也做一些让步？这样大家齐心协力，打败敌军，一起取得胜利回到虫星获奖授勋，不是更好吗？大敌当前，我们内部分裂，对您也没有好处啊。” 第56章 “这……”文森看看伊洛，看看宁白，“好吧。五代机甲分一半给你，但你要亲自保护我撤退。” “好，我亲自保护星舰撤退。开启五代机甲的精神力增强模式需要指挥官密钥，在哪？” “在我的指挥舱里，我现在给你。”文森皱着眉头看向宁白，“别跟我耍滑头，如果你这次能救我一命，以后你想升职，我也可以帮你。” 宁白轻笑：“那我就提前谢谢文森少爷了。” 宁白一行拿到了密钥，伊洛继续去查看训练情况，曲暝跟着宁白返回了宁白自己的休息室。 曲暝大喇喇地坐在宁白的床铺上，把玩着已经被宁白揉搓光滑的精神力罐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少将，干嘛跟他费事，不就拿个密钥，抢来就是了。” 宁白无奈地看着他。 曲暝放下罐头，笑笑：“好啦我当然知道，不光是密钥的问题。因为文森是星舰指挥官，驱动星舰只能依靠他的命令，如果他不配合，我们也不好办。” “少将，”他嬉皮笑脸地凑到宁白身边，“您也别怪文森误会，您今天确实精神焕发，说话都温柔了不少，那个婉转的语气语调，听着跟伊洛说话的样子似的，有好事？让我想想，该不会真的靠着罐头升a级了吧？” “严肃点。”宁白瞪他，“周一傍晚解除终极防御模式之后，我在舰首掩护指挥舱，伊洛指挥机甲编队，你留守星舰，看好文森的动向。” “……您让我离他这么近，不怕我杀了他？”曲暝说。 宁白凝视着曲暝：“我相信你，你不会的。” “我会的。”曲暝看着宁白，“离开这里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给江天报仇的机会。是你曾经跟我说，文森让我家破人亡，我不能继续浑浑噩噩消磨日子。” 曲暝展开光脑，传给宁白一份资料。 “这些东西你收好，以后用这些真真假假的材料可以随便罗织个罪名给我，走私倒把通敌卖国，随便你。反正我也并不是你忠诚的下属，我把你的裸照挂在商业街，这里面有打过码的视频监控证据。” “少将，我想过了。”曲暝走到宁白面前，郑重地说，“元帅给你密令，让你全歼k12军队，抢夺晶矿的所有权。但这个密令根本没有议会的授权，议会早就开始跟k12谈判议和了。到时候，如果有政客发难，元帅可以撇得干干净净，你呢？你就是个为了自己的军功，擅自行动、扼杀和平的侵略者，你在军队再也没有前途可言。” “少将，你的雌父曾在晶矿矿场做劳工，你对那些黑铁兽再熟悉不过。现在，你需要一个机会，正好我也需要一个机会。我愿意牺牲自己，给你创造这个机会。” “少将，我知道你没有爱过谁，可能你不懂这种心情。”曲暝向宁白笑了一下，“一只孤独的雌虫是不可能在浩瀚的宇宙中生存下去的，每个清晨我从迷梦中醒来，都会在身边找寻他的温度。” “少将，请您成全我，好吗？” …… …… 周一傍晚，在肆虐的粒子风暴的掩护下，星舰外五代机甲的终极防御模式次第解除，偌大的龟壳一点点消失于无形。 宁白驾驶着开启了精神力增强模式的机甲守护在星舰指挥舱一侧，其他所有军雌全都驾驶机甲离开星舰，在伊洛的指挥下，护卫在星舰四周。 文森操纵大型星舰开始缓缓向3号电磁漩涡带移动，曲暝站在指挥舱外，抬头遥望粒子风暴中苍茫混沌的天空。 敌军立刻发现了虫族军队的动向，用小股侦查兵力上前试探，但并未轻举妄动。 不远处，山一样的黑铁兽在两军之间的战场上闲散漫步，一边咀嚼着投喂给它们的海量食物，一边发出呜呜咽咽的沉闷声音。 星舰缓慢地移动着。 忽然，一颗鲜红色的信号弹划破天际。接着又是一颗，又是一颗。 正在吃东西的黑铁兽忽然停止了咀嚼，它们扬起脖子观察周围的情况，即将到来的繁育期让它们异常敏感多疑。 不知是谁打开了星舰上的灯光。 耀眼的光柱忽然刺入黑铁兽的双眼，它们爆发出一阵高亢的嚎叫，冲着光源疾步而来。 “谁！谁开的灯！”通讯中传来文森惊惧的嘶吼，“那些东西过来了，怎么办，那些黑铁兽朝星舰跑过来了！！” “闭嘴！”宁白厉声训斥，“黑铁兽体格庞大，动作迟缓，现在的速度只与星舰的移动速度相近，它们根本追不上我们。” “你……你怎么确定？”文森根本不相信宁白，他看着面前黑压压像山一样的巨兽，吓得脸都绿了。 宁白，宁白。 他后悔自己轻信了死对头，宁白怎么会保护他，为他着想，这肯定是宁白的阴谋，信号弹，探照灯，都是宁白为了陷害他设计的阴谋！ 虽然伊洛也在通讯中苦苦劝说，告诉文森黑铁兽的移动速度真的不快，不必惊惶，但文森根本不信。 他拔腿逃离指挥位，踏上自己的专属机甲，立刻弃舰升空。 曲暝驾驶机甲跟上去，在通讯里大声疾呼：“文森少将，不要惊慌，我来保护您！” 文森看看四周，前面是受惊的巨兽，身后是失控的星舰，左边是敌友莫辨的宁白，右边是撵着他不放的曲暝。 他对机甲的操纵本就不够熟练，现在忙中出错，根本不知道该往那里躲藏，竟直冲黑铁兽的方向疾驰过去。 第57章 曲暝大叫：“文森少将，小心！” 随着他的声音，曲暝的机甲发射了一梭子激光炮，似乎要驱散文森面前那些凶狠的怪兽。 然而受击的黑铁兽愈加暴怒，加快了奔跑的速度，直朝曲暝而来。 曲暝紧紧黏在文森身后，寸步不离。 他们一起撞上那些通体乌黑的庞然大物，装载了满满燃料的机甲轰然爆炸。 黑铁兽如山一般倒地，他们自己也化为无垠宇宙中渺小的碎片。 宁白悲愤的声音响彻寰宇：“敌军偷袭我方主帅，文森少将为国捐躯。全体进攻，给文森少将报仇雪恨！” …… …… 这是一场辉煌的胜利，虫星军队在主帅阵亡的刺激之下，同仇敌忾，奋勇杀敌，全歼敌军所有有生力量，一路打到k12主星，占领了k12的首都。 至此，整个k12星球已经成为虫星的地盘，而那些晶矿的所有权，也自然而然归属虫星所有。 宁白站在k12星球政府大厦前的照片登上了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 风吹起他金色的碎发，他的脸上带着未干的血痕。 他平静地注视着k12摇摇欲坠的旗帜，目光坚毅而哀伤。 第28章 好消息 战争胜利之后，楚安每天都会跟宁白联系。 他以为宁白很快就能带着胜利的荣光返回虫星，甚至脑补了很多老电影中市民们拿着小红旗跑上街头欢迎解放军的场景。 而实际上，他所想象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宁白说他要在k12当地处理政府机关和矿产资源的诸多交接事宜，要安抚当地民众，恢复生产生活秩序，大概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通讯视频中，宁白身后的背景已经不是拥挤狭小的星舰休息舱，而是换成了豪华舒适的酒店套房。 但楚安却觉得他很疲惫，比行军打仗时还要憔悴更多。 “大概还有多久能回来呢？”楚安问他。 “说不好，可能还要一阵子，议会那边说会派人过来接替我们，但一直还没有确切时间。” 宁白在晚上仍穿着军装，领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 他笔挺地站在书桌前与楚安打视频电话，浅色的眼眸里似乎有潮水在轻轻荡漾。 “您……”他欲言又止，“对不起，没能在家好好照顾您。” “嗨呀，”楚安笑着摆摆手，“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你做饭还没我自己做的好吃。” “……”宁白愣了一下，“……真的吗？我，不合您的口味？您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可以学。” “不用不用，”楚安觉得宁白发呆的那一瞬间很有趣，笑了笑，“开个玩笑逗你玩的，我觉得你压力有点大，帮你放松放松。” “……谢谢雄主。”宁白微微低头。 “身体怎么样，罐头还有吗？哦对了，”楚安想起他这几天看到的新闻，“不是说你们军队这次上前线打仗带了三只雄虫吗，还准备破天荒第一次给雄虫授军功。如果你的罐头不够用了，可以让那些雄虫帮你做做调节，你能舒服一点。” 宁白以为楚安误会了什么，一下子露出急切的神情：“雄主，我没有让那些雄虫碰过我。没有您的允许，我不会让其他雄虫碰我的。” “这还需要我的允许吗？”楚安不理解宁白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较真，“这是在治病啊！你如果精神力撑不住了，一定要赶紧去找雄虫做调节。实在不行我就想办法过去找你，听说星间民用航路已经完全恢复了，我可以搭远途飞船过去。” “雄主！”宁白的表情更加惊惶，“虽然战争结束了，但k12航路还并不安全，您千万不要过来，很危险。我听您的，如果罐头用完了，一定去找雄虫做调节，您不必担心我。” “嗯。”楚安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还不睡？” “还有一些工作……” “你真是太辛苦了。等你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给你做几次精神力的治疗，让你全身心放松下来。” “谢谢雄主。您的兼职……也不要太辛苦。” “哈，”楚安有点小尴尬，他没想到自己说过一次“兼职”，宁白就记在了心里，每次都提这一茬，他连忙岔开话题。 “那个……我要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自己在房间里就不要紧绷绷地穿着军装了，脱下来换些宽松的衣服吧。” “唔。” 宁白愣了一下，然后垂下视线，开始对着视频画面解自己军装上衣的扣子。 结果刚解开第二颗，楚安把通讯切断了。 门外，伊洛敲了三下门。 “少将，我可以进去吗？” 宁白默默把军装重新穿好：“进来吧。” 深夜加班的伊洛依旧很有精神，出征以来，他也从没接受过雄虫的调节，却仿佛永远不会疲惫。 “军部的电文，他们认为曲暝的牺牲还有疑点，不认可我们将他评定为烈士的建议。他们让我们在三天内重新提交一份情况报告。” “知道了。”宁白接过伊洛手里的文件，“你去休息吧。” …… 楚安看完那本《奔罗尼战争史》之后，思来想去，还是向季山元帅留下的通讯号码发了一则消息，他态度礼貌，措辞言简意赅，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就是想要找机会把这本珍贵的书籍物归原主。 第58章 元帅回复得很快，欣然应允，说将会派卫兵上门来取。 元帅派来的卫兵很快就到了，可让楚安没想到的事，前来取走《奔罗尼战争史》的那位雌虫卫兵同时又带来了一本新书——《机甲策略的哲学遐思》。 谨言慎行的雌虫什么都没解释，恭恭敬敬地朝楚安敬了个礼，连看都不敢看他似的，立即离开了。 楚安拿着书站在院子门口，望着雌虫远去的背影，不解其意。 “《机甲策略的哲学遐思》？好像是一本讲解机甲设计思想的书籍？” 他喃喃自语，“没有印刷条码，像是内部资料。” 这时季山元帅的通讯消息忽然弹了出来：“楚安先生，这是我即将付梓的新书，请您斧正。” 元帅本人的著作？ 让我提修改意见？ 楚安吓了一跳：“这……这怎么敢当。我完全不懂机甲。” “您过谦了。这只是一本科普读物，您博览群书，所以想请您从普通读者的角度把把关。最近前线大捷，我也终于能有些许时间修改文稿，改日一定找时间与您促膝长谈，交流读书的乐趣。” 元帅平易近人，言辞恳切，楚安不敢再推辞。 毕竟这位季山元帅是宁白的上司，宁白说他想要升任中将，如果现在得罪了这位元帅，宁白的升职恐怕就要泡汤了。 楚安掂着手中厚厚一本新书，开始苦苦回忆自己以前起草本级机构给上级领导部门的意见建议时，是怎么不着痕迹地歌功颂德，然后在结尾处小心翼翼地添上两句可有可无、鸡毛蒜皮的废话意见。 他叹笑着摇头。 想不到自己如今来到虫星成为了自由撰稿人，竟然还要挖空心思搞这一套，真该让宁白少将赔偿自己的精神损失。 又过了几日，终于有了一些令人心情愉悦的好消息。 首先是议会派出的工作小组终于磨磨蹭蹭抵达了k12星球。 宁白在通讯中告诉楚安，等工作小组清点完他们提交的资料档案，他们就可以离开k12，向虫星返航了。 “除了少许军雌要留守晶矿以外，其他战士都可以回去。”宁白对楚安说。 他像是已经开始在房间里整理返航需要携带的物品和资料，见楚安好奇背景画面中的东西，他不好意思似的，故意转开通讯视频的方向，不让楚安看到他的行李箱。 “我给您准备了一些礼物，都是这边的特产，不是很昂贵的珍宝，但是虫星难得一见的，也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 “谢谢，我很期待。”楚安微笑着说，“之前跟你说过，我也给你准备了欢迎礼物。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他的语气坚定温柔。 宁白懵懂地眨了眨眼，让楚安心中更加得意。 这就是近日的第二个好消息了——那枚“金色雄鹰”勋章，已经修复完成了。 楚安亲自前往罗莎珍宝店把勋章取了回来。 店里资历最深的工匠果然技艺超群，修复之后的“金色雄鹰”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曾经碎裂的痕迹，楚安捧着勋章在灯光之下左左右右检查了很久，也没检查出任何破绽。 这枚勋章从任何角度看都完美无瑕，就像是一枚全新的。 金色的雄鹰图样在美丽的劳伦斯菱莓星石上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振翅飞翔。 楚安想，宁白看到这枚崭新的勋章，一定会很高兴、很感激。 他高高兴兴地支付了很大一笔修复费用，又顺便在店里买了一个很精美的水晶展示盒，美滋滋地回家把宁白所有的勋章都整理了一番，把缀满了军功章的展示盒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至于另外一件好事，那就是—— 楚安的小说又售出改编版权了。 这次被版权合作方蜂拥抢购的是他的新书《亲吻一颗星》。 游戏公司想要用这部小说制作仿真恋爱游戏，影视公司想要以这部小说为蓝本拍摄影视作品，出版商更不用说，签下出版合约之后，首印册数直接定到了近三年虚构类作品最高，还苦口婆心劝说楚安召开签售会。 编辑也来劝他：“开签售会吧大神虫，好多读者想要见您呢。” 楚安很坚决：“不开，我是高冷不爱露面的二级科员。” 主要是他最近没有时间，既要每日更新，又要研究元帅的机甲科普读物写拍马屁读后感。 而且宁白马上就回来了，少将带病出征这么久，身体和精神状态肯定很差，楚安打定主意要帮宁白好好调理一下，所以分不出心思去做别的事。 “连我也没见过您的真容呢……”编辑发来几个哀怨的表情，“说起来就很惆怅。” “雄主不可能拦着雌虫赚钱，所以一般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 编辑大着胆子，继续试探：“要么长得绝美，要么长得极丑，您是哪一种？按说您写书写得这么好，不可能是c级以下，b级雌虫没有特别丑的，您不用害羞……” 楚安：“呵呵，少跟我玩激将法，你当我那么多战争小说白写的。说不去签售，就不去签售。每天一起床就被你催稿，我没空。” “不过……”楚安想了想，又说，“要是出版公司想卖签名版我倒是同意，他们想要我签多少都可以，给钱就行。” 毕竟用精神力丝线签名简直无本万利，楚安觉得这样的便宜买卖不做白不做。 第59章 雌虫编辑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二级科员大神虫，您简直是我的大财神，我这就去跟出版公司接洽，您千万不许反悔。我的学费有着落了哈哈哈哈，谢谢您，我永远爱您！” 楚安问：“学费？什么学费？” 编辑不太好意思地回答：“……我雌父在家不受宠，所以雄父就没给我钱读大学。现在升职加薪都要拼学历，我最近靠着您赚了几笔奖金，所以报了一个文学专业的在职进修班。” “想不到你还挺上进的。” “那当然，我可是熬夜帮您找素材、每天陪您谈心解闷，每时每刻都在鼓励您创作的称职编辑。” 楚安平静地回应：“请简称这种做法为，催稿。” “哈哈，”小雌虫傻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多亏了宁白少将，现在战争结束了，我报名的课程马上就要开始，我最近要去学校参加开班仪式。” “那个……”编辑满怀期待地询问楚安，“学校就在您居住的城市呢，二级科员大神虫，既然您不想开签售会，我可以自己去见一见您的真容吗？” 第29章 归家 星舰在返航途中遭遇了一阵突发的强粒子风暴，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宁白的心情。 有关文森牺牲一事的汇报材料再次提交后，军部没有重新打回来，这似乎意味着上级已经接受了宁白的说法，不再怀疑曲暝的动机。 宁白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没能保护曲暝，当年没能做到，现在也没能做到。但他至少可以给曲暝一个烈士的身份，让他可以永远在荣耀中长眠，而不是在死后被他的祖国和战友所唾弃。 毕竟，曲暝原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最终这样潦草地结束了本该幸福充实的一生。 太遗憾了。 忽然，通讯中传来伊洛关于到港时间的汇报。 他们还有一小时便可抵达目的地。 宁白简单答复伊洛，没有回到指挥舱，而是继续留在自己狭小的休息室里，默然凝望窗外苍茫的天宇。 距离虫星越来越近，不知为什么，他渐渐有些紧张。 他不禁又把那个种植着精神力丝线的八音盒拿在手中把玩，排解着自己没来由的心神不宁。 又细又弱的精神力丝线还是原来的样子，完全没有长大。 宁白把丝线捧在面前呼一口气，那条细弱的小东西就轻轻颤抖一阵，然后闹脾气似的，在他的鼻尖上戳上三五下。 细微的触感让他想起楚安用精神力丝线捏他耳朵的感觉。 其实每次被捏住耳垂，更多的感觉不是疼，而是酥麻，好像还有些发痒。 宁白以前总以为，楚安像所有雄虫一样力气不大，所以每次想要惩罚他，只能做出这些无关痛痒的动作。 现在他明白了，楚安宠爱他、纵容他，那些行为根本不是惩罚，只是温柔的提醒。 甚至都不是提醒，或许楚安仅仅是用提醒掩藏内心的蠢蠢欲动。 那些动作更像是打情骂俏…… 可惜自己以前不解风情。 等会儿就要见到他的雄主了，他该怎么面对他呢？ 他有太多话想跟他的雄主说，但到底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楚安一定会拉着他坐在舒服的沙发上，关心他的身体，检查他的精神力状况，或者直接把他拉到卧室，做一次彻彻底底的精神力调节。 他要在卧室里把他准备的礼物送给楚安，他要仔细看看雄主惊喜的表情，然后趁雄主开心，向他索求一个轻轻的吻。 宁白想，只要一个轻轻的吻就够了，他还从来没有被谁吻过，他怕楚安吻得太重，他承受不住那么汹涌的爱意和温柔。 然而，星舰在到港之前遇到了一些小小意外。 伊洛对宁白说：“军港调度安排我们去1号民用星港停靠。据说是军港外面发生了聚集事件，上级怕引发骚乱，所以让我们在民用港降落后直接返回驻地，1号港离第二集团军很近。” “聚集？” “嗯，好像是雌虫团体的游行活动。”伊洛说，“地方选举要开始了，民间雌虫社团最近很活跃。” “啧，”宁白不屑地说，“每次选举前都很活跃，上台之后也没见哪个雌虫政客真正致力于改善雌虫的地位。” 伊洛苦笑：“毕竟雄虫数量太少了，为了繁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宁白不置可否，他让伊洛依照调度指令行事，飞往1号民用港降落。 不一会儿，星舰停在了1号民用港最大的停泊位。 凯旋的军雌们走下星舰，脸上都是欢喜的笑容。 米卡斯远远看到宁白和伊洛，飞奔过来，扑到宁白身上。 “少将你终于回来了！你这次太厉害了，竟然直接攻破k12首都，灭了他们整个国家。我敢打包票，你马上就能升中将了。” “别乱说！”宁白面色严肃，却慈爱地揉乱了米卡斯的头发，“我去前线这么久，你有好好训练吗？” “当然！我刚刚得了机甲实战比武的第一名，元帅亲自给我颁奖。”米卡斯自豪地说，但他很快又垮下脸来，“不过我还是更想跟你去前线打仗啊，为什么你带伊洛去，不带我，你偏心。” 宁白笑笑：“因为你马上要结婚了，我要保障你的安全。好了，明天我去训练场跟你比试比试，看看你这个机甲实战第一名的含金量如何。现在我要先回家，你和伊洛他们回军部吧。” 第60章 “那个……”米卡斯看看宁白的脸色，“你可能没法先回家。在军港外面聚集游行的那些雌虫打出的标语是‘重审宁白离婚案，还宁白少将清白’，上面让你去军部解释清楚，这件事跟你是不是有关系。” “……”宁白无语，“他们借题发挥，跟我有什么关系。真是……” 但他还是不得不回去说明情况。 他给楚安发了一条通讯消息，告诉雄主自己已经安全到达，但需要去军队处理一些紧急工作，之后就立刻回家，请雄主原谅他的晚归。 楚安的回答简单却令他安心：“不急，我在家等你。” 到达军部之后，宁白和同僚寒暄恭维的时间反倒比说明自己与聚集事件无关的时间还要久。 军官们各个都与宁白热络起来，再也不似他当时离开军部下放商业街时疏远的态度。 宁白归心似箭，却也只好耐着性子做完表面功夫，然后才匆匆往家里赶。 楚安在等他。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又酸又涩，恨不得穿梭飞船能再快一些。 终于到了楚安家门口。 嘈杂混乱的街区此时却难得寂静，虽然天色还亮，院子里却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宁白想起离开那天的清晨，楚安来到屋外送别自己的情景。 他的雄主轻轻抚平他军装的领口，像是为他的出征注入无尽力量，不知道今天，楚安将用怎样的仪式欢迎自己的归来。 宁白在门前稍微拍打了身上的尘土，然后缓缓推开家门。 家中安静无声。 客厅的一角新添了家具摆设，水晶材质的展示盒在灯光下明亮耀眼，宁白看过去，一枚崭新的“金色雄鹰”映入眼帘。 ！！！ 他心中巨震。 “雄主？”他不禁呼唤楚安，“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 他又说了一遍：“雄主？我回来了。” 通讯器忽然自动在半空中弹出界面。 “到家了吗？晚餐在厨房，花蜜饮料在餐桌上，你先吃饭不用等我，我有急事，晚些回去。” 急事？ 楚安的通讯定位来自医院。 宁白心脏停了一瞬，然后立刻冲出家门，直奔医院而去。 …… 雌虫身体强健，很少得病，今天医院里却一反常态，雌虫病患很多。 宁白听到周围的议论，说今天在军港外聚集游行的雌虫社团并没有提前获得活动许可，警方持械出动，驱散了那些雌虫，造成不少参与活动的、甚至路过的雌虫受重伤。 他跑到问讯处咨询是否有一只名叫楚安的雄虫先生入院，护士查询后告诉他没有。 宁白一时茫然，却从旁边两位刚刚执行完任务的警员那里得到了楚安的消息。 “您是宁白少将吗？”警员们尊敬地问他，互相之间对了对眼色，“您的雄主……在楼上8号特护病房。” 宁白疑惑，却还是直接去了特护病房的楼层。 这里比楼下大厅安静很多，每个病患都有单独房间，虽然价格不菲，但可以接受到更细致的病情监控和治疗。 宁白一间间病房走过去，还没走到8号病房门口，就听见了楚安的声音。 “你饿吗，我去给你买点晚餐？” “不不不不，”陌生的雌虫语气异常紧张局促，“您，您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我帮您租一辆飞船接您回去吧。” 楚安轻笑：“留着你的奖金交学费和住院费吧。哦对，住院费我已经帮你交过了，你在这个特护病房安心躺着，接上断肢之后休养满一周再出院。” “谢谢，科员先生……”雌虫嗫嚅，似乎就要哭出来，“要是没有您，我真不知道今天要怎么办了，我只是路过，但是警官们都不信我。” 楚安温柔地说：“你在这边只有我一个朋友，帮忙是应该的。这不就让你见到我了？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开签售会了吧，以后记得全帮我推掉。” “……其实，很少有雄虫这么好心，愿意惹麻烦帮助雌虫。” 楚安道：“作为雄虫获得了这么多社会福利和优待，理应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我没其他本事，所以写写小说，给大家一些心灵的慰藉。我更没法像宁白一样去前线保家卫国，所以尽我所能，帮他把精神力状态调节好，让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帮助你和宁白是我在为社会做贡献，这样我住着政府分配的房子才更心安理得一些。” “您……”雌虫的声音很迷惑，“宁白少将今天回来，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是，我这就走。饿了让护士帮你买吃的，我明天再来看你。” 楚安走出病房，看到宁白怔怔地站在门口。 “你回来了？”楚安很惊讶，“怎么跑来医院了，我特意给你准备了晚餐。” “我……”宁白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以为您生病了，所以……” “我没事，一个外地来的朋友今天遇到军警执勤，受到了波及，受了重伤，所以我来帮他向警官说明一些情况。”楚安向宁白笑笑，“累了吧，走，我们回家。” 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宁白的手腕，查看手环的情况。 “啊，怎么又有电击伤了！我就估计那个罐头不够用，快快快，马上回家，我帮你……” “雄主，我……”宁白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 第61章 他摸到自己裤子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硬邦邦的礼物盒，硌着他的腿，硌着他的心。 他把那个礼物盒拿出来，打开在楚安面前。 “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星石，不是很贵重的矿物，但是颜色很少见，我在那边的集市上看到，就买回来了。”宁白垂着眼睛，“希望……您能喜欢。” 楚安觉得惊喜，连忙接过来：“谢谢，确实很好看，颜色和你头发的颜色一样，很美丽。” “……我也看到了您送我的礼物，那枚勋章，对吗？谢谢您，对我这么费心。” 楚安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喜欢就太好了。” “雄主，”特护病房安静的走廊里，宁白凝望着楚安的眼睛，忽然说，“我可以在这里亲吻您吗？” “啊？”楚安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了一步，“这……” 宁白的嘴角抿出一丝苦笑，然后单膝跪下，牵起楚安的衣角，轻轻吻了上去。 “雄主，谢谢您。” 第30章 童年 从前线载誉归来的宁白似乎并没有楚安想象中那样开心。 他安静地坐在桌前吃完了晚餐，沉默许久，忽然抬起头，殷殷注视着自己的雄主，问道：“您上次说不喜欢我做的饭……您喜欢什么口味，我可以学。” “呃，你怎么还记得这个……”楚安无奈地笑笑，“我那天真的只是看你太压力太大，所以随口开玩笑想逗你开心的。我吃饭不挑，什么都能吃饱。而且你做饭也不错啊，做的那个什么焦糖乳酪花蜜吐司和蛋白蘑菇汤都很好吃，我很喜欢。” 这两道菜的名字对于楚安而言有点拗口，但因为他前几天刚刚在小说中写过，所以还是顺畅地说了下来。 宁白明显有些怀疑，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这个干嘛。”楚安给宁白添了些菜，又倒了满满一杯花蜜饮料，温声道，“多吃点，吃完了我们来做精神力治疗。” 这一晚的治疗依然在宁白的卧室里进行。 两个人像以前一样面对面坐在床上。 灯光有些暗，宁白轻轻眨眼的时候，楚安能看到浅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在楚安的注视下，宁白犹豫了一瞬，还是脱掉了上衣。 雌虫的身体恢复能力都很快，在之前那张风靡全网的新闻照片上，宁白肃然注视着k12摇摇欲坠的国旗，脸上还有伤口和血迹。 但现在，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身体也丝毫没有受损，跟之前一样完美无缺。 宁白全身上下唯一的伤痕在他的手腕处，电击的焦黑印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显示出他在前线这段时间经受的折磨。 虽然宁白解释说打仗时注意力高度集中，完全注意不到手环放电的事，但楚安还是觉得心疼。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完全把宁白的精神力健康状况当做了自己的责任。 他希望能够早日实现连续三个月精神力波动不超手环阈值的要求，然后向政府申请，解除宁白的桎梏。 他不愿再看宁白受苦。 楚安对宁白温柔地笑笑，然后轻轻触碰宁白的身体。 他仔细观察着宁白在接受精神力调节时的状态，以便及时调整自己释放精神力能量的力道。 但是今晚，宁白却不似过去那样配合，总是低着头躲闪他的目光。 “你不太专心。”楚安提醒他，“还有心事吗？” “我……没有。”宁白小声回答。 楚安想起他这些日子看过的前线战报新闻，了然地用精神力丝线抚摸宁白的头发，温声说：“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向我倾诉的事情，我愿意听。” 楚安知道，战场是残酷而危险的，许多士兵在战后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应激问题，哪怕宁白是身经百战的少将、军神，恐怕他也不会对那些鲜血与烈火无动于衷。 他这一次出征，一定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他带着极少的兵力，顶着议会的阻挠奔赴前线，穿梭在炮火之中，九死一生，最终却还是没救下他想要解救的同事，而又牺牲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好朋友。 哪怕宁白不说，楚安也能感受到他压抑的心情， 资料里都说，对雌虫而言，和伴侣做精神力治疗的时候是最放松、最温情，最适合缓解压力的时候。 楚安希望，宁白能信任自己，把心中那些苦涩都说给自己听。 “雄主……”宁白的眼眸里忽然蒙了一层薄薄的泪水。 楚安立刻抱住他，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宁白脑后柔软的发丝。 “我什么都能跟您说吗？”他轻声问楚安。 楚安把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坚定地告诉他：“嗯，什么都可以。” “我……”宁白张张嘴，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他埋在楚安的肩膀上，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了曲暝的牺牲。 略过那些被尘封在军部机要档案室的陈年往事，宁白说：“……曲暝是我的好兄弟、好战友，我没能保护他，我对不起他。” “但他是为了祖国而牺牲的，”楚安抚摸着宁白的后背，“我们都会永远记住他的功勋。” “还有，还有其他事……我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宁白的声音埋在楚安的肩膀。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告诉楚安很多事情，他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渴望，他想让楚安懂他，他必须说些什么。 第62章 但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真正能告诉楚安的事情，太少了。 “我去k12星球的矿场找了我雌父的尸体，但是没有找到。” 楚安很意外：“你的雌父？” “他以前在那里做劳工，死了，被掩埋在坍塌的矿道里，尸骨无存。” …… …… 这一晚，宁白向楚安讲述了自己的童年。 他的雌父和雄父都是出身贫民窟的d级虫族。 雄父和宁白一样是精神力极敏型体质，而且敏感程度比宁白还要深得多，在医学上，被判定为一种罕见的精神力病症。 宁白说这种病一直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好在当时皇家科学院有一个针对精神力极敏类疾病的研究项目，参加之后可以免费得到一些实验药品，他的雄父就靠那些药物延续生命。 “但科学院要求定期去做跟踪检查，对我家来说，路费也很昂贵，雌父只好努力赚钱。 那时候k12星球经常来虫星的贫民窟招募矿工，他们有一种特制的笼车，就是在飞船上安装一格一格的小笼子，每只笼子里住着一只雌虫。雌虫上了笼车之后，白天被运到矿场干活，晚上就被锁回笼子里休息，日复一日，没有自由，靠苦力赚些微薄的薪水。” 宁白说，他不想让雌父去笼车受苦，偷偷找了一个地下斗兽场的工作赚钱。 地下斗兽场在一个大笼子里，他在里面和异兽角斗拼命，供观众赌博和取乐。因为长得漂亮，身手也好，老板给他开的薪水很高。 “我以为自己能赚很多很多钱，我把赚来的星币都拿回家，每天都给雌父写信，让他离开笼车，快点回来。我以为自己进了笼子，就能把雌父从笼子里换出来，”宁白停顿了一下，“但是有一天，老板不要我了……” 说到这里，宁白抱住了楚安的肩膀。 楚安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哪怕宁白如今已经是名扬天下的少将，想起当初的事情，他仍然发自内心地觉得痛苦。 “他为什么不要你了……”楚安轻声问。 “学校里有个有钱的同学，说是喜欢我头发的颜色，想用来装饰家里的玩偶，我就把头发留长，全部剃下来卖给了他……然后，角斗场的老板嫌我样子丑，就不要我了。” “我没有赚到很多很多钱。后来，我的雄父死在皇家研究所的病床上，我的雌父死在矿场，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卧室里安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宁白手腕上银质的手环忽然噼里啪啦释放出电流，楚安用力抱着他，却还是无法遏制宁白情绪波动。 “雄主，没关系，不疼。”精神力波动濒于极限的宁白声音却还保持着稳定，他轻声对楚安道歉，“对不起，让您听这些无聊的故事，坏了您的心情。” “宁白。”楚安拍拍他的后背，“我在这里陪着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宁白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再哭了。” 他离开楚安的怀抱，抬起眼眸，痴痴地凝望面前英俊的雄虫。 “雄主，您说陪着我，今晚，能一直陪着我吗？” “这……” “我可以睡在地上，不会打扰您。”宁白低下头，“我的精神力状态不稳定，但我带着手环，绝对不会伤害您，我只是想从您的身上获取一些慰藉。如果离您太远，我怕我会撑不住……” “行。”宁白还没说完，楚安忽然下定决心，“我们去我的房间睡。我陪着你。” 他们一起去了楚安的卧室。 这是宁白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但他却并不关注四周的陈设，低着头亦步亦趋。 楚安直接把他领到床上，像是怕他冷，给他盖了厚厚一床被子。 “我们早点休息。” 他们双双躺下。 隔着被子，楚安拥抱着宁白。 四下里漆黑无光，宁白浅色的眸子好似那块他从战场带回来的浅金色星石，神采奕奕，灵动可见。 “雄主，”他小心翼翼地碰碰楚安的手，“谢谢您。” 楚安忽然觉得宁白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猫咪，他摸摸宁白的头发和脸颊，声音里染上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快睡吧。” 然而手环的电流声依旧不绝于耳，哪怕隔着厚厚的被子，楚安仍能听到那种短促的放电声音。 于是楚安释放出精神力丝线安抚宁白的耳后和脖颈，用力把宁白抱得更紧。 宁白呼吸着属于楚安的气息，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金色光点。 咦？金色？ 楚安注意到了这一抹光亮。他疑惑地看向窗外：“哪来的光，外面在燃放庆祝胜利的烟花吗？” “或许是吧……幸好离得远，听不见，不会打扰您休息，”宁白说着，把脖子全都缩进被子里，“雄主，晚安，祝您做个好梦。” “晚安，宁白。” 卧室安静下来。 暗夜里，金色月桂形状的虫纹在温暖的被子下面莹莹闪光。 宁白在楚安的怀抱中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楚安已经完全沉入了梦境。 宁白凑近楚安，在他的嘴角轻轻偷了一个吻。 第31章 雄虫的意义 第二天的早餐，宁白为楚安做了焦糖乳酪花蜜吐司和蛋白蘑菇汤。 吐司口感细腻，蘑菇汤滋味醇厚，楚安暗自摇头，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宁白早晨几点起床捣鼓出来的。 第63章 他睡觉太沉，宁白完全没有惊醒他，否则他一定会拉住这位刚刚从前线回来的少将，让他躺在自己身边再多打个盹。 餐后，荣光焕发的宁白向楚安汇报：“雄主，我今天要去第二集团军上班，我已经正式回到军队里了，恢复原来的职务。” “工作加油。”楚安笑笑，“正好我们一起出门，我要去医院看望朋友。” 然而很不巧，他们刚刚走出院子，一辆货运飞船就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请问，这里是楚安先生的家吗？”快递雌虫小哥问。 楚安茫然地点点头：“是，我是楚安……” “这里有您的包裹，请签收。” 十五个大箱子整整齐齐码放在楚安面前。 这也能叫包裹啊…… 楚安瞠目结舌，看看面前的签收单，出版公司的名字赫然入目。 他知道了，这是需要他签名的新书扉页纸卡。 可是，要签这么多吗？ 只是纸卡就塞了十五个大箱子，如果没有精神力丝线帮忙，这是要累死的节奏。 钱难赚啥难吃啊…… 他偷瞟宁白一眼，把签收单微微折起一个角，挡住宁白的视线。 草草签字确认后，楚安客气地请快递雌虫小哥帮忙把箱子都抬到自家客厅里。 十五个大箱子雌虫小哥自己搬要搬好一阵子，楚安弯下腰来搭手，宁白见状，立刻拦住楚安，挽起袖子帮忙干活。 终于把这个“大号包裹”搬完，快递雌虫小哥看着宁白那一头标志性的金发，犹豫着问道：“您是……宁白少将吗？” “是，我是宁白。找我有事吗？” “没有没有，”朴实的雌虫满脸都是见到偶像的兴奋，“没想到能在这儿亲眼见到您……我，我，我很敬佩您，我永远支持您！” “谢谢。”宁白简单地说，“去工作吧。” “嗯！”年轻的雌虫肉眼可见地受到了鼓舞，他把自己的工作服帽子戴正，大步跨进货运飞船的驾驶舱，豪迈地启动飞船，冲上了天空。 “大家都很敬重你。”楚安望着远去的飞船，由衷地感叹。 “我并没有那么值得敬重。”宁白为楚安拿来毛巾擦手，轻声道，“我先送您去医院吧。” “嗯，谢谢。”楚安礼貌地说。 不料一个通讯请求忽然切了进来。 “科员先生，我应该没有打扰到您休息吧……”躺在病床上的小编辑依然惦记着工作，语气怯怯的，“那个，出版公司跟我说，签名卡已经邮寄到您家了，他们的意思是……最好三天之内能签完，他们着急上市。” “……三天？”纵然有三头六臂的精神力丝线可以帮忙，楚安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你知道他们寄来多少扉页让我签吗？” “也就几万张……再加几万张特签卡……对不起对不起，科员先生，您看能不能……”编辑差点就要哭了，“帮帮忙tat” “……”楚安看一眼默默等在旁边的宁白，后背一凉，惊觉自己一时激动说漏嘴了。 “那个……”他无奈地搔搔后脑勺，“那我就没空去医院看你了，我在家干活，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谢谢先生！” 通讯挂断，宁白还是默默站在一边，似乎在等待楚安的命令。 楚安尴尬地笑笑：“来了一些兼职工作……我朋友让我在家干活，不用去医院看他了，他是……我的领导。” 宁白什么都不问，点点头：“我中午回来为您做午饭。” “不用，”楚安赶紧拒绝，“我知道你比我忙。你去上班吧，我也要……上班了。” 他苦笑着挥挥手，走回了房子里。 …… 宁白穿着崭新的军装，神清气爽来到第二集团军驻地上班，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是查看自己那两盆花。 依兰花已经枯死，金色鼠尾草干得打蔫儿，看上去只剩了最后一口气。 宁白把两颗昂贵的花卉全部拔出来扔掉，吩咐伊洛给他买两盆新的过来。 伊洛认真记下上司的命令，然后温声提醒道：“今天是全员精神力检查的日子。您什么时候过去，我和那边说一声。” “下午吧，”宁白看看时间，“元帅找我，我要先去元帅那边。” …… 宁白能猜到元帅为什么找他。 有关文森的汇报材料没有被打回来，但是也没有后续的进展。军队马上就要为这一次胜仗开表彰大会，曲暝的烈士身份评定却一直没有最终的结论。 宁白知道，文森家族不会对自己儿子的死亡善罢甘休，他们必定要让军队给个说法。 而这个说法，不是曲暝，就是宁白自己。 如果不把罪名都安到曲暝头上，那么宁白作为长官，作为战场的指挥者，就必须承担责任。 走进季山元帅的办公室，宁白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第二集团军少将宁白报道！” 季山宽和地向他露出一个微笑，挥挥手：“坐。你脸色不错，看来你的雄主对你很好。强制匹配有时候也不是坏事。” “谢谢元帅关心。”宁白公事公办地回应，表情平静无波。 卫兵给宁白端来红茶，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云迪斯红茶，你爱喝的。尝尝。”季山道，“应该是我要谢谢你，除了你，没有谁能把这次任务完成得万无一失。懂战术的将军很多，但懂战略的很少，你能看懂军方的处境，这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第64章 “我只是依照您的命令做事。”宁白端起红茶浅浅喝了一口，又把杯子放下。 季山笑笑：“那三只雄虫也是我的命令吗？那是你自己的决断，做得很好。军队是这个国家雌虫权力的中心，我们应该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自己的态度。” 这种时候？ 什么时候？ 宁白想，大概是雌雄数量比例不断趋于均衡，雌虫反抗压迫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的时候吧。 面对这样的时局，元帅是怎么想的呢？ 他所谓的“态度”是指什么 ？他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雌与雄，其实并不是所有矛盾的本质，难道元帅不明白吗？ 而且，为什么进门的第一句话，他就提到了楚安，莫非…… 宁白沉着地注视着面前魁梧的s级军雌，道：“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们给雄虫授勋，就是要告诉所有虫族，雄虫和雌虫一样，可以，而且必须对这个国家做出贡献，而不仅仅是坐享其成。我们军方要首先宣扬这种观念，逐渐改变社会认知。” 季山说：“以后可以经常带你的雄主出来参加一些活动。我们军队也需要一些新的宣传题材了，雌虫雄虫相互扶持、共同进步的老套故事，大家已经听腻了。讲讲雌虫雄虫破除社会偏见、平等相处、互尊互爱的新故事，这对你的前途很有好处。” “……”宁白沉默了片刻，“我的雄主只是一只上不了台面的d级雄虫，他可能应付不来重要的场合。” “c级d级才是这个社会的基石。我们不能指望a级雄虫寻求变革，因为他们大多是既得利益者。”季山笑笑，“当然，我只是为你着想，提个建议。这一次你军功卓著，顺利的话，第二集团军马上就要有一位新中将了。” 听到这个表态，宁白不禁心中一动，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季山却道：“但还是要先把曲暝的事情处理清楚。” 他对宁白语重心长地说：“你提交的材料，我看过了。回去重新写一份，你知道我的意思。” “元帅……”宁白想要再做最后的争取。 季山摇摇头：“逝去的战友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但活着的我们才更重要。军队里升迁的机会不少，但也不多，踏错这一步，你可能还要再等很久很久。以后文森家族在军队里翻不出风浪了，但他们依旧是大军火商，你们免不了还要打交道，不要给自己的前途设置障碍。” 宁白沉默不语。 “你曾经说过，军雌的勋章不仅属于自己，也属于无数牺牲的战友。所以我重新做了一枚新的‘金色雄鹰’，借你雄主的手送给了你，收到了吧。”季山拍拍宁白的肩膀，“就把这枚勋章当做我对曲暝的补偿吧。” 他沉声对宁白说：“新的报告，明天一早我要看到。” “……是。” “还有一件事，”季山说，“我跟议会那边谈妥了，你手上的手环可以取下来，我们的英雄不能一直忍受这样的屈辱。” 宁白看着元帅，思考了一瞬，摇摇头：“谢谢元帅，不必了。为了社会公众的安全着想，我会在符合法律规定条件之后通过正常流程申请解除手环的。我一直在努力治疗自己的精神力疾病，我并不认为手环是一种屈辱。” “嗯，那就随你。”季山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个会议要参加。” “是！”宁白行礼，走出了季山的办公室。 …… 当晚，宁白走进家门时，家里静悄悄的。 往常这个时候，楚安已经做好了饭菜。 今天则不然，整个二层小楼，只有楚安的房间亮着灯。 原本在客厅里的十五个大箱子已经减少了一半。宁白心中了然，他雄主一定是在为新书签名。 他分神看了一眼客厅一侧摆放的水晶勋章盒，然后走上二楼，走到主卧虚掩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雄主，我回来了。您想吃什么晚饭，我去准备。” 屋子里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似乎是楚安正在用精神力丝线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你稍等一下！”楚安紧张地朝门外的宁白喊，话音未落，砰的一声，似乎摔了一个跟头。 宁白呼吸一窒，顾不得其他，直接冲了进去。 精美的纸卡散落满地，楚安顾不得脑门的肿包，正在匆匆忙忙地把那些签了名的纸卡重新装回箱子。 十几根精神力触手还抓着签字笔高高举在半空，看到宁白进来，那些精神力触手似乎受了惊，把签字笔黑乎乎的笔尖一起指向宁白，颇有点激光炮准备发射的样子，看得宁白哭笑不得。 楚安蹲在地上抬起头来。 他左脸右脸各有一道黑色的笔迹，像是在签名时不小心蹭上的，额头有一点红印，似乎是刚刚摔跤的结果。 宁白伸出手，把十几支签字笔一一取下来放在桌上，然后直接抱起楚安，把他抱回了昨晚刚刚睡过的柔软床铺上。 楚安心里不断回响着两个大字“完了”。 他故意对宁白板起脸：“你干什么？” “我……”宁白忍着笑，在床边半跪下来，仰着头凝望楚安的脸庞，“雄主，我帮您揉揉吧。” “不用。”楚安有点委屈，“不许随便进我房间。” 宁白低下头：“是，我错了。请您责罚。” 第65章 “罚你现在去做晚饭。”楚安看着墙边的大箱子，知道自己必定瞒不住了，叹道，“辛苦你先去做饭，我还要再忙一会儿。” “您可以不这么忙的，”宁白顺势用脸颊蹭着楚安的膝盖，亲昵地说，“我的收入会越来越多，你花我赚的钱就好了。” 楚安摸了摸宁白的头发：“这不仅仅是赚钱的问题啊，工作虽然很累，但是可以体现自我的价值，我能从工作中得到满足感、尊严感，能被这个社会需要，这样活着才踏实。 你们给随军的雄虫授勋，不也是在体现这个意思吗？雄虫不会缺衣少食，勋章对他们却一样很有意义，那是在抛却雄虫身份之后，对他们作为一只单纯的虫族的认可，这样的认可很重要，能带来鼓舞和动力。” “嗯。”宁白在楚安的抚摸下乖巧地应声，“我只是不想让您太辛苦。” “只是偶尔这么辛苦……”楚安眨眨眼，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该不是早就知道我在星网上写书的事了吧？难道你已经看过了？” “我……”宁白犹豫了一下，眼睛忽然有些酸涩，“很好看。我喜欢您写的爱情故事。” “哦？哦……” 楚安稍稍受到打击——宁白果然觉得他的战争小说都是小儿科。 “那我以后也不用再瞒着你了……兼职什么的。”楚安用精神力丝线捏捏宁白的耳垂，“去做饭吧，做简单一点，我忙了一整天，有点饿。” “是，雄主。” 不一会儿，餐桌上，宁白询问了有关“金色雄鹰”勋章的事。 楚安将自己与元帅的交往和盘托出，然后感慨道：“怪不得我看那枚勋章和新的一样。” “再次谢谢您。”宁白认真地说，“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您、保护您。” …… 第二天早晨，宁白一上班，就在办公桌上看到了自己前一日精神力检测的结果。 果然，a级。 而与此同时，另一份报告也静静地躺在他的桌上。 伊洛也升到了a级。 第32章 邀请函 “少将，您找我。” 伊洛走进宁白的办公室。 升上a级之后，他乌黑的短发愈发显得光滑柔顺，质感就像某种昂贵的黑色宝石。 宁白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把门关上。” “是。” 伊洛毫不惊讶宁白不同以往的严肃态度，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回到宁白的面前。 两人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默然对视。 “怎么回事？”宁白拿起那张精神力检测的报告单，“作为未婚军雌，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激烈的战斗搏杀会激发军雌的精神力状态，五代机甲的精神力增强模式也会对军雌产生影响。而且最新一版的《精神力研究导论》里写着……” 伊洛的目光直直看向宁白，瞳孔深处却有明显的犹疑、退缩与羞愧。 “《精神力研究导论》里写，军雌在战后一段时间可能会出现精神力等级的暂时性提升，这是一种虚假的精……” 宁白倾身向前，直接抓住了伊洛的衣领。 “伊洛！”他眉头紧锁，压低声音，在伊洛耳边狠狠地说，“我看重你，不意味着我会纵容你。跟我说实话，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少将……”伊洛站得笔直，呼吸变得短促、紧张，眼珠在眼眶中不断地颤动，“我，我接受了雄虫的精神抚慰，出征前夜，和回来后的当晚。按照法律规定，只要不是雌虫用暴力逼迫雄虫，未婚雌虫和雄虫发生关系并不违法。” “但是所有a级以上雄虫都不是单身，所有！”宁白把检查单拍在办公桌上，“这个国家所有的a级和s级雄虫，要么已经和上层雌虫结婚或者订立了婚约，要么早就被圈养在上层的家中充当家仆。实在烂到像贝恩那样没有上层雌虫想要的，也会被你的长官们一抢而空。” 宁白恨铁不成钢：“一只雄虫确实可以拥有多只雌虫，但你作为军官，偷偷摸摸这样做，就是品行不端，就是给你的对手送了一个大把柄。你马上就要升职了，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他逼视伊洛：“能把你提升到a级的高等级雄虫，谁？那个和你谈恋爱的雄虫吗？想让你当雌奴的那个？” 宁白的脑海中电光石火，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埃尔文？” “少将，”伊洛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站在宁白面前，就像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灯塔，“……不是只有接受高等级雄虫的精神抚慰才能快速提升等级。” “还有什么？” “还有……”伊洛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一些泪水，“高匹配度，我和他，100%匹配。”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安静。 说完这句话，伊洛似乎泄了气，向来笔直的脊背也变得微微佝偻。 他低声说着：“少将，对不起，之前跟您说我没做过精神力匹配测试，是我骗了您，我和他……我们找暗网的私医做过三次测试，匹配结果都是100%。您知道的，那是十亿分之一的几率。” “他是谁？”宁白问。 伊洛用力摇头：“我不能说。” “如果是普通b级以下的雄虫，为什么不能说？” “少将……”伊洛苦苦央求，“求您，求您别问了。因为我们已经……分开了。” 第66章 宁白：“……” 伊洛含着泪水，继续道：“我以前以为，100%匹配就代表着天生一对，媒体上都是这样说的，上等虫都要做千百次的匹配测试，找出和自己匹配度最佳的另一半。我以为我很幸运，刚上大学就找到了自己终生的伴侣。但实际上，相爱，或者百分之百匹配，都代表不了什么。在地位的差别面前，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努力把眼中的泪水压回去，对宁白说：“少将，这次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已经和他分开了。我没有您那样的能力和自信，接受不了自己去当别人的雌奴。如果我的翅膀下面被刻上抹不掉的奴隶编号，我将再也没有勇气展开双翼，在战场上自由地飞翔。” “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再也不想日复一日地活在愧疚和痛苦中。”伊洛重新挺直自己的身体，“少将，对不起。” “伊洛，”宁白叹了一口气，伸出拳头杵在伊洛的肩膀，“记住你今天给我的承诺。以后再遇到困难不要自己撑着，要来告诉我。” “是。”伊洛吸吸鼻子，向宁白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离开了宁白的办公室。 宁白看着伊洛的背影，然后把那张单薄的精神力检测结果报告销毁，忧心忡忡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 过几天就要召开军功表彰大会，为了提高这次表彰大会的影响力，军队高层决定于同期一起举办军队家属开放日活动，邀请广大军雌的雄虫伴侣来到部队参观。 楚安看到这则新闻之后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宁白能给他带回一封开放日活动的邀请函，甚至连今日更新都写得磨磨蹭蹭、心不在焉。 好在他的雌虫编辑在知道他是一只英俊的雄虫之后再也不敢对他横眉竖目地催稿。 楚安自然是不忍心欺负一只仍在养伤的雌虫，虽然晚了一些，最终还是把今日份更新顺顺当当地发了出去。 晚上，宁白终于下班回家。 楚安特意做了一桌子宁白爱吃的，晚餐时充满希冀、满脸期待地凑到宁白身边，静静看着宁白进食的样子。 “……雄主？”宁白摸摸自己的嘴角，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饭菜的汤汁，“有什么吩咐吗？” “那个……”楚安有点遗憾宁白没有看懂他的心情，但楚安也不矫情，宁白不懂，他就自己说出来，“我听说你们又要搞军队开放日活动了，这次我可以去吗？” 宁白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 即将升任中将的金发军官目光闪烁，似乎是在思索合适的措辞。 “雄主，”他声音软软的，“是有这么回事，是元帅告诉您的吗？其实元帅只是想办个热闹的活动，找一些无聊的记者去采访，搞些宣传，实际没有他说的那么有趣。如果您想看飞行表演或者机甲对抗，我明天就带您到军部去，我亲自给您演示，好吗？我不想让其他军雌看到您英俊的脸，我会吃醋的。” “呃……”宁白这副娇羞的样子过于刻意，楚安一眼就看出他是装的，稍稍有些尴尬，“咳，你怎么可能这样想，别逗我了。再说，元帅那么忙，也不可能亲自联系我呀，我是从星网上看到的消息。你不想让我去吗？” “不……雄主，我只是……”宁白被楚安直白地戳穿，一时语塞。 楚安对他温柔地笑笑：“我知道你很忙，所以不愿意平时麻烦你抽时间带我参观，正好有这次活动，我觉得很好，我一直想去军队搜集一些写作素材。” “当然，也是为了看你授勋。”楚安用温暖的手心盖住宁白的手背，“你在前线立了大功，我为你高兴，为你骄傲，a级军雌宁白中将。” “雄主……”宁白沉默一瞬，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精美的邀请函，双手捧给楚安。 他看着楚安接过邀请函时欣喜的眼睛，忽然从餐桌前起身，郑重地跪在楚安面前，认真地说：“雄主，请您原谅我的僭越，我有一些很重要的话要对您讲。” 楚安一愣：“你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宁白拉住楚安的手，却没有站起来。 “谢谢您珍视我的荣誉。我想跟您说的是，开放日活动当天，我将全程陪在您左右，请您务必不要离开我单独活动。还有，不要在外面使用精神力丝线，可以吗？” 楚安看着宁白凝重的表情，知道宁白在担心什么。 他安抚性地笑笑，把宁白从地板上拉起来。 “上次从军事科学研究所回来我就想问你了，”他给宁白夹了些菜，“我不是d级雄虫，对吧？” “……”宁白使劲握着筷子，抿唇不语。 “我记住了，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不使用精神力丝线，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楚安说，“如果让他们发现了我等级的秘密，我恐怕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那样你就没法继续精神力治疗，就要一直忍受手环或者精神力波动带来的痛苦，我会谨慎小心的。” “不，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怕您……”宁白急切地说。 楚安笑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安全。一只没有背景的高等级雄虫是不可能像我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的，谢谢你。” “雄主……”宁白忽然垂下了视线，“对不起。我知道您也不想这样躲躲藏藏地生活，但是请您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足以在所有情况下保护您周全。” 第67章 “我相信你。不过你也要相信我，”楚安戳戳宁白的脸颊，“我不是在安慰你，我真的已经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 军队开放日当天，宁白陪楚安走进第二集团军驻地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广大军雌及家属们的围观。 “那就是宁白少将的雄主？” “这么英俊的……d级雄虫？” “看上去感情很好啊，强制匹配的婚姻关系能够这么恩爱吗？” “根本谈不上婚姻关系，只是政府分配的雌奴啊” “好幸福” 不远处的草坪上，季山元帅和他轮椅上的雄主正在和尊贵的来宾合影。 季山看到宁白和楚安，微笑地招呼他们。 “楚安先生，带宁白过来和我们拍一张照片留念吧。” 第33章 参观（结尾一千字配角剧情） 楚安很意外元帅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跟自己打招呼。 但这毕竟是宁白的上司，他赶紧拉着宁白走过去。 翠绿的草坪上，高大魁梧的季山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雕塑，显露出独属于s级雌虫的强大压迫力。 若论身高体格，楚安比季山矮小瘦弱不少，在对方面前只能仰视。 但楚安好歹也是在政府机关见过世面的，虽说不爱交际，在这种场合撑撑场面还是绰绰有余。 作为宁白准中将的雄主，他不能给宁白丢脸。 只见他毫不怯场，面带微笑，不卑不亢，说话语气礼貌自然，既不失对于元帅的尊敬，又在广大军雌的围观下显得落落大方。 “您好，季山元帅，终于有机会和您碰面了。感谢您让宁白邀请我来参加这次难得的活动，令我能有幸一睹第二集团军威武的军容。” 楚安与季山打完招呼，又对元帅身边的雄主安达丰微微颔首行礼。 安达丰坐在特制的轮椅上，一动不动。 因为长期瘫痪，他肌肉萎缩，身形佝偻，面色灰败，前些年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用与身体相连的光脑来进行沟通交流。 唯一没有受到病痛侵扰的似乎是他的目光。 虽然只能靠轮椅过活，他的目光却仍如鹰隼一般锐利，智慧而敏锐，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s级雄虫，皇家科学院首席院士。 “我的雄主身体不便，但他也很高兴能见到您。”季山对楚安亲切地说，“楚安先生，请看。” 随着季山元帅的声音，光脑屏幕展开，显示出一行小字：很高兴认识你。 楚安稍微愣了一下，既对眼前的高科技设备感到震惊，又为这位轮椅上的s级雄虫院士感到深深的痛惜。 他蹲下来，与安达丰平视，轻声道：“我也很高兴认识您。” 安达丰的目光在楚安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向宁白。 但宁白没有注意到他。 宁白在元帅的安排下，站到楚安的外侧。这样，宁白与季山在两侧，楚安与安达丰在中间，两对虫族夫夫面对摄像师，拍下了一张难得的合影。 宁白不愿让楚安在大家的关注下多做停留，他对季山说：“元帅，我的雄主近日身体欠佳，我先带雄主去稍微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季山回答，对自己的下属开玩笑道，“楚安先生很有魅力，你确实要看紧一些。” 楚安宁白与季山夫夫寒暄告别，然后离开了人来人往的草坪，一起走去了宁白的办公室。 “就是这里，雄主请进。”宁白推开门，躬身请楚安进去。 楚安很好奇地走进屋子，环视偌大的房间，看到各种没见过的陈设物品，满脸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 宁白莞尔：“雄主请坐，您想了解什么，我都可以帮您介绍。” “……不会涉及到军事机密吗？”楚安谨慎地说。 “不会，因为要办开放日活动，所有参观区都已经进行过脱密处理了。” “哦？连你的办公室也算是参观区啊……” 宁白单膝跪下，把手搭在楚安的膝盖上，温声道：“我特意安排的，因为我猜您可能会想过来看看。” 楚安看看宁白，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确实很想来你工作的地方看看，谢谢你。” 他把宁白拉起来，自己也站起来，按顺时针的方向参观起宁白的办公室。 宁白跟在楚安身边，不厌其烦地向楚安介绍：“这是模拟星图，可以转换成全息模式……这是衣柜，里面是休息间，有床……这是我的书架，都是一些杂书，如果您想看哪本，都可以带回去看。那个……您的新作马上就要上市了对吧，我知道您给出版社签了不少扉页，能送我一本签名版吗？” 此时他们并肩走在狭长的书架之间，照明灯光从书架的后方透进来，越过高高低低的书籍，斜斜地打在宁白金色的发梢上。 浅金色的发丝，浅金色的眼睛。 他的睫毛也是金色的，楚安呼一口气，那些金色的纤长睫毛就随着气息轻轻晃动。 他们靠的很近，楚安愣了愣，莫名心里一慌。 他不知所措地从书架上抓了一本《枪械知识》，翻开，又合上。 “我的书……摆在这里不合适。太幼稚了。” “……雄主，求您。求您，好不好……” 宁白垂着眼神，撒娇似的低声乞求。 声波在他们四周的书脊之间反射回响，余韵悠悠不绝，像结了一张金色的网。 第68章 楚安隐隐产生了一种唐僧进盘丝洞的错觉，根本开不了口拒绝，忙道：“好好，我送你一本。” 他莫名有些脸热，把《枪械知识》胡乱放回书架，从宁白身边挤出去，走到了窗边。 一根精神力丝线从楚安脑后冒出来，默默朝宁白的方向飘。 楚安谨记宁白来之前给他的叮嘱，用力把丝线拍了回去。 拍得有些用力，他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 宁白在楚安身后笑笑，很有眼色地给楚安端来一杯茶。 楚安一饮而尽，刚才变得干哑的嗓子这才稍稍有些缓解。 他摆弄着窗台上还没种上植物的空花盆，找了一个新话题：“刚才那位坐轮椅的先生就是元帅的雄主？” “是，”宁白捧着茶杯，侍候在楚安身侧，“安达丰先生与元帅已经结婚二十年有余，感情深厚，各自的事业也都很出色。他们是众所周知的一对模范情侣，当然，这种众所周知也是军方为了塑造元帅的良好形象，广泛宣传的结果。” “我听说安达丰先生是一位科学家？” “对，是皇家科学院的首席院士，主要研究雄虫的精神力机制，当年我的雄父应该就是参与了他主导的项目，靠着科学院发放的免费药品维持生命。” 楚安听过宁白讲述自己的童年，他不忍心宁白再次回忆那些悲惨的境遇，连忙打断他。 “这么优秀的科学家，现在只能瘫痪在轮椅上，可惜了。” “好在有元帅的悉心照料，安达丰先生现在还是可以借助光脑，继续从事科学研究。听说前些天还发表了有关精神力能量贮存机制的新论文。” “精神力贮存？”楚安惊讶道，“那不就是你的朋友让我给你制作的精神力罐头？” “我也不太清楚，”宁白说，“军事科技研究所是军方的直属机构，和皇家科学院少有合作，听说还有一些竞争关系。我猜测他们两边可能都在开展有关的研究吧。” “嗯。” 这时门外传来伊洛的声音：“少将，机甲对战表演马上在三号训练场举行。” “知道了。你先去吧。”宁白朗声说。 他转头看向楚安：“您想过去看机甲对战吗？出于场地限制和安全考虑，今天都是一些小型机甲的对战表演，不会很激烈。” 楚安饶有兴致地问：“你会上场吗？” “我？”宁白道，“报名上场的大多是年轻军雌士官，而且我想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安全，就没有报名。” 楚安倒不强求：“没关系，你能在我身边给我讲解也很好，我怕我自己干看会看不懂。走吧。” “是，雄主。” 离开办公室之前，楚安想起一件事。 “宁白，我看你的花盆空了，是不是之前的花因为出去打仗好久没浇水所以死了，我送你一些新的吧。” “啊？”宁白很惊讶，“劳您费心，我已经安排下属去买了。” “你买了我也可以送你啊。”楚安笑笑，“送你些便宜的，你不嫌弃就好。” “我怎么敢……”宁白连忙说。 “便宜的花也很好看，我买了蝴蝶兰、杜鹃、芍药和波斯菊，你挑一些喜欢的带到办公室吧，剩下的我养在我们的院子里。” 楚安对宁白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收入高，养一些名贵的花卉也不算什么。但是这样高调难免会被同事嚼舌头，而且生活作风有时候也会影响到工作态度的。你刚刚升职，稍微谨慎一些没有坏处。” 宁白眨眨眼：“啊，哦……好，我听您的。” 楚安拉起他的手：“走，去训练场吧。” 他们到的晚了，机甲对抗表演赛已经开始。 场地中央，两架深蓝色的机甲正在对抗搏杀。 楚安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紧张的战斗，宁白告诉他，这是军队里最常见的基础量产机型，功能简单，适合大型编队作战，如果是一对一进行对抗，难免就会显得笨拙。想要把这种机甲玩出花，需要十分精湛的作战技术。 “那场上这两位的技术怎么样？”楚安好奇地问道。 宁白沉吟，似乎有点意外：“……还可以。” 这时，一直处于防守状态的二号机甲忽然抓到了一号机甲的漏洞，一记毫不留情的错身猛击，顷刻间扭转了战局的优劣。 观众席上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现场主持亮开嗓门，热情解说道：“漂亮！米卡斯少校大意了，伊洛士官凭借防守反击战术夺回了主动权！两位a级军雌之间的战斗实在精彩，充分展示了我军常用机甲的操纵性和机动性。” “伊洛和米卡斯？”楚安问宁白，“好像都是你的下属？” “米卡斯不算是我的下属。”宁白微微皱起眉头，视线转向场地一侧，果然看到了埃尔文的身影。 现场解说继续道：“两位a级军雌是多年好友，平时也经常和宁白少将一起在训练场切磋比武，所以才能给大家呈现出一场难得一见的精彩比赛。宁白少将，你觉得他们两个谁能取胜呢？” 聚光灯打在了宁白和楚安头顶。 宁白立刻在大家的注视下露出一个笑容，随意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 “你觉得谁能赢？”楚安也悄悄问他。 宁白遥望着偌大的三号竞技场：“应该是……米卡斯吧。” 然而现场的情况却与宁白的猜测不尽相同。 第69章 在偷袭米卡斯成功之后，伊洛凭借着灵活的动作、细腻的技巧以及巧妙的战术，一直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在他连续不断的袭击之下，米卡斯节节败退，眼看就要退出场边，输掉比赛。 只见伊洛一记重拳如火流星一般朝米卡斯头部击去，现场观众发出抽气声，可以预见，如果这一记重拳命中，这场比赛就可以直接结束，伊洛将是比赛的胜者。 但这一击没有命中。 不知为何，伊洛迟疑了一瞬，然后，遭到了米卡斯不留情面的汹涌反击。 比赛结束，最终的获胜者是米卡斯少校。 “果然让你说对了。”楚安笑着说。 宁白却有些心不在焉。 会场解说又提起了宁白：“宁白少将，两位年轻军雌邀请您来对战一场，可以吗？” 观众们齐刷刷转头看向宁白，不少军雌开始起哄。 楚安推推宁白的胳膊：“去吧，我去场边给你加油。” 宁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雄主，请随我来。” 他们一起走下观众席，来到了场边。 米卡斯看到宁白，也不顾楚安在旁边，立刻扑上来告状：“伊洛今天竟然想打我脸！” “他没打到。”宁白回答，“他也没想打，他收手了。” 米卡斯抹了抹头发上的汗水，从埃尔文怀里拿了一瓶营养饮料扔给伊洛：“你升a级之后也太强了吧。我记得你从大四下学期开始就从来没有赢过我，怎么今天忽然这么猛。” “那是他让着你。”还是宁白说，“你自己想想大四下学期以前，他是不是和你互有胜负。” 米卡斯疑惑地看着宁白：“少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又不是我们的大学老师。” “行了，别扯这些无聊的了。”宁白进入机甲，“你们两个一起上吧。我的雄主在这儿，都别给我丢脸。” 第34章 雄子（配角剧情多） 也是在开放日当天，元帅亲自在典礼上宣布了宁白升任中将的消息。 为了表示庆祝，第二天，楚安送了宁白一大盆红色蝴蝶兰。 楚安说：“红色蝴蝶兰有仕途顺畅的寓意，祝你工作愉快。” 宁白欣然接受，于是他摒弃了昂贵的金色鼠尾草和依兰花，开始在办公室里种植便宜的普通盆栽花草。 一盆蝴蝶兰、一盆波斯菊、一盆杜鹃。 五颜六色的小花开满了他的窗台，无论同事还是下属看到，都会诧异不已。 颇有几分高冷气质的宁白中将怎么会在办公室养这些廉价俗气的花呢。 这么缤纷花哨的色彩与宁白中将的形象简直格格不入。 但宁白不在意同僚们说什么，还是悉心照顾那些普通的盆栽，伊洛最近身体不适，经常请假，短假不行又请了长假，宁白不便安排伊洛帮自己养花，也就不再把浇花的工作假手于人。 他特意研究了养花的技巧，做了一个定期浇水的时间表贴在墙上，严格按照时间和水量浇水打卡，俨然把养花这件事经营出了一种严肃的仪式感。 在宁白的精心侍弄下，楚安送的那盆红色蝴蝶兰生长得优雅蓬勃，足足开了3个月。 在这3个月中，楚安的新书上市了，他遵守诺言，送了宁白一本签名版。 “想要我签什么？” 那天做精神力治疗的时候，楚安不太好意思地问宁白。 “签……”宁白也愣了一下，“您签什么都行，我都喜欢。” 看着宁白挺拔的军人身姿，楚安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长溜名人名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楚安觉得哪一句都很好，他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在字条上多写几句，你从里面抽一句，我给你写到赠书的扉页上。” “……”宁白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好。谢谢雄主。” 或许这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吧，宁白虽然不太明白这样做的用意，还是按照楚安的吩咐准备了小纸条。 大概二十张小纸条，被宁白裁剪得整整齐齐。 楚安把拿着签字笔在上面刷刷刷地写字，一鼓作气写完十五六张之后，大脑一时想不出更多合适的名人语录了，于是用自己书里的句子凑了几句蒙混过关。 他招呼宁白：“我写好了，你来吧。” 宁白走近，很耿直地从里面抽了一张。 “呃……抽到了什么？”楚安把自己准备用来蒙眼睛的绸布藏在身后。 宁白把字条展开给楚安看，脸上有一些羞涩的笑意：“爱是希望之源。谢谢您，雄主。” “哦……”楚安搔搔头发，“这句啊，是我瞎写的。要不要换一张……” 宁白摇摇头：“不换，我喜欢这个。” 他把签字笔塞在楚安手里，然后摊开自己新买的书，看着楚安轻盈落下的笔尖，喃喃低语：“您真的很温柔。” …… 红色蝴蝶兰的花期过去，宁白愈加忙碌，楚安也不闲着。 他正在为自己作品改编的模拟恋爱游戏撰写新番外，游戏公司为这篇番外花了大价钱，说要根据番外内容制作dlc资料片。 楚安坐在桌前苦思冥想撒糖一百式，半空中忽然弹出了通讯请求。 第70章 优先级很高的通讯呼叫，陌生的短位数号码，似乎是什么政府机关的外呼电话。 他连忙接起。 “请问是d级雄虫楚安先生吗？”来电者的语气公事公办。 “是我。您是……”楚安问。 “这里是军事科技研究所，您曾于几个月前参与过本所的雄虫生育障碍试验项目，现在发现您的数据有些异常，请您协助我们的工作，到军事科技研究所进行一次复检。我们的同事已经在您家门口恭候了。” 哈？楚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他下楼一看，确实有几个穿着军装的研究员站在自家门口，似乎是准备把自己带走的样子。 “楚安先生，您在家吗？”来者彬彬有礼，“这是我们的工作证，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楚安心里大呼不妙，连忙给宁白发了呼救信息，不出五分钟，宁白的飞船也停在了自家院子门口。 “宁白中将。”军事科技研究所的研究员们纷纷向宁白行礼，“不好意思惊动了您。但我们真的是有重要任务在身，具体详情不便透露，请您说服您的雄主跟我们去一趟所里。” 宁白看过他们手中的命令函，沉吟片刻：“可以，我也一起去。” 研究所的研究员们不敢明面上与宁白发生冲突，便同意了。 楚安坐着宁白的飞船直奔研究所，宁白起飞之后就拨通了闻卓的通讯，询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确实是不便透露，”闻卓很为难的样子，“你们还是过来一趟吧，很快。只是一次简单的复检。” 宁白面色不虞：“我记得我上次直接强制关机了，怎么你们还留着楚安的数据。” “啧啧，在老朋友面前摆什么中将的谱，说话腔调都跟以前不一样了。”闻卓在通讯另一端吐槽，“我们那么高端的设备，当然会有数据同步备份保存的功能啊。但是你放心，这次请楚安先生过来不是因为那个，主要是……” 闻卓压低声音：“我上次给他瞎编的那个生育力检测结果……歪打正着，惹了点麻烦。” “生育力？” “嗯，”闻卓似乎是说漏了嘴，沉默了一瞬，干脆直接把事情和盘托出，“孤儿院门口发现了一个弃婴，雄子，s级。” “s级雄子？！” 就算是宁白，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大吃一惊。 他与楚安对视一眼，目光中全是不可思议的惊讶。 繁育后代在虫族是头等大事，根据法律，弃养虫崽是重罪，最高可以判处死刑。 雄虫本就数量偏少，高等级雄虫更是寥寥无几。s级的成年雄虫在整个国家屈指可数，更遑论尚未发育成长的虫崽。 弃养s级雄子……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宁白从来没听说过、甚至没有想象过这样的奇闻。 为什么会有家庭将s级的雄性虫崽遗弃？就算是最穷苦的家庭，哪怕仅仅靠着政府的补助，拥有s级雄子都可以让全家活得丰衣足食。 甚至，就算是雌虫未婚生育也不怕，国家为了促进繁衍，对非婚生子有专门的保护措施，雌父不会受到任何处罚，而且还能按月领取抚育津贴。 为什么…… 宁白眉头紧锁。楚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而闻卓还在通讯另一端喋喋不休：“宁白你别担心，我给楚安先生瞎编的数据正好能跟那个被遗弃的雄子匹配上，所以上面让他来重新检测一次，验证他是不是那只虫崽的雄父，只要检测结果一出来，楚安先生洗脱了嫌疑，立刻就可以回家。” 宁白没搭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个雄子的雌父……找到了吗？” “应该找到了吧，似乎是从事公职的雌虫，系统中有详细的生物信息记录，立刻就能精准定位……” …… 到了军事科技研究所门口，宁白下飞船的时候一脚踏空，差点摔倒。 楚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小心，没事吧……” “……没事，谢谢雄主。” 宁白脸色煞白，楚安不禁伸手试了试他的体温。 “你是不是生病了？” 宁白只是摇头：“没有。” 他的通讯一直在响，但是他没有接听。 楚安体贴地说：“可能是工作太忙了，今天贸然叫你出来是我不对，如果工作上有急事，你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你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跟其他雌虫有孩子？” 楚安觉得自己说了一个笑话逗宁白开心，但宁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毫无笑意。 “雄主，我把您交给闻卓再走，做完检测之后您在这儿等我，等我来接您。” 楚安握住宁白的手：“你怎么了？” 宁白只是摇头，他拉着楚安走进军事科技研究所，把楚安托付给闻卓，然后转身跑出了研究所的大门。 楚安看着宁白的背影有点担心。 “军队里最近出了什么事情吗？”他问闻卓。 闻卓耸耸肩：“不清楚，可能是升中将之后工作压力大吧，您真该说说他，守着您这样的雄主，还拼什么事业啊，真是的。” 楚安不认同闻卓的说法，没有回应，让闻卓带他去做生育检测的复检了。 在等待检测结果的间隙里，楚安在休息室看到了星网上的新闻。 遗弃s级雄子的爆炸性消息传遍了整个网络，网民们众说纷纭，各种传言沸沸扬扬，真相扑朔迷离。 第71章 “这肯定是豪门私生子，估计雌父雄父都是s级，普通虫族家庭就不可能生出s级虫崽” “豪门倒也不一定，只要找到100%匹配的另一半，生出s级虫崽的几率就能提高到5%” “s级虫崽可爱到浑身都在发光，竟然弃养！还有没有良心！” “听说司法机关已经介入了，雌父死刑板上钉钉” “真可怜，小虫崽被弃养，还要失去自己的亲生父亲” “太可爱了，我好想去领养啊” “领养？别做梦了。这种天生s级的雄虫，政府绝对花大价钱配备最好的条件抚育长大，要我说，真比跟着自己亲生父亲要好。当然弃养是重罪。” …… …… 楚安也在网上看到了那个雄子的照片，虽然身体已经被打了码，但他还是轻易被那一头闪耀着宝石般光泽的黑发所吸引。 正如网友们所说，s级雄子拥有与生俱来的惊人魅力。 楚安不禁深深叹息。 这时，外面有谁敲门。 “咚咚咚” 楚安以为是检测结果出来了，忙道：“请进。” 一个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 季山元帅笑吟吟地说：“楚安先生，听说您在这儿等检测结果，我过来跟您打个招呼。” 楚安惊讶地站起来：“元帅您好，竟然在这儿见到您。” “我也没想到，”元帅在楚安对面坐下来，“难得今天有空，聊聊您上次给我新书提的意见吧，可以吗？” 第35章 逮捕（配角剧情多） 宁白还没回到军部，伊洛遗弃s级雄子的事已经不是秘密。 各大媒体、星网争相报道，第二集团军一位名叫伊洛的军雌把刚刚出生不久的s级雄子遗弃在了孤儿院门口。 而伊洛的身份经历也在被不断挖掘，“宁白亲信”这一头衔更是让这桩新闻的关注度不断攀升。 记者蜂拥而至，实时报道中可以看到，警员已经到达了第二集团军，正在对伊洛进行逮捕。 新闻画面里的年轻军雌与s级雄子拥有别无二致的乌黑短发，没有谁再会怀疑，这个伊洛，的确就是抛弃虫崽的凶手。 宁白的飞船在军部驻地降落的时候，伊洛正在两名警员的押解之下，走出第二集团军驻地的大门。 他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双手双脚都带上了镣铐，低着头默然前行。 只有他身上的军装像往常一样一尘不染，在虫星昏暗的天空下，洁白的色彩异样刺眼。 宁白让下属把周围的媒体记者全都拦在远处，然后自己朝伊洛走去。 没有谁不认识宁白，警官们停下脚步。 伊洛抬起头，目光中闪过深深的悔恨与哀伤。 “中将，对不起……”他嗫嚅着。 宁白打断了他，冷冽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帮你找律师，在见到律师之前，你一个字都不许说。我不会让你死，相信我。” 说完这句，宁白对警官们点头致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第二集团军的大门。 …… 他再次见到伊洛，已经是当天晚上了。 昏暗的会谈室里，伊洛已经换下了军装，穿着一身带有编号的囚服。 “我试过把虫崽打掉……”他声如蚊蚋，“在暗网买了两次药，吃了，没成功。然后我去做了引产手术，那个私医发现是s级雄子，做到一半吓跑了，把我自己留在了手术台上。我没办法，只有把虫崽生下来……幸亏我把他生下来了，我的小宝贝，他真的很可爱。” “雄父是谁？”宁白压低声音问。 伊洛一愣，依旧摇头不语，双肘放在桌上，手指在胸前狠狠绞在一起。 宁白伸手拉住他的衣领，逼他抬起头：“是我猜的那个吗？说！” 伊洛的目光迷茫又痛苦，半晌，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是埃尔文。 宁白觉得胸口发闷：“……什么时候开始的？” “军校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我们……一见钟情。” 宁白气得笑出来：“他是a级雄虫，你那时候只有d级，他是推荐入学的贵族大少爷，你是靠奖学金念书的平民，他怎么会跟你一见钟情！就因为100%的匹配度吗？？” 伊洛怔怔地看着宁白，抿唇不语。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伊洛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开始只知道他是a级上等虫，后来才慢慢知道他的家世背景。我们平时约会，都是只有我们两个，去一些私密的场所。我不认识他的朋友们，我以为他是顾忌我的心情，怕我在他的朋友中间自卑。 直到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和……婚约的事，他之前一直跟我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他是把自己当做哥哥，在照顾邻居家的弟弟。” 宁白从椅子上站起来，左右快速地踱步，然后抬起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为什么不早点分开，你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因为……”伊洛凄然地苦笑，“很快乐。他很温柔，记得我所有的爱好，他还经常鼓励我，让我努力上进、开拓眼界、自信勇敢、追求自己的事业。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努力，一点点从d级升到b级，在军校每年都是年级第一名，来到第二集团军之后有幸被选拔到您的身边。我不舍得分手，哪怕最后他让我当雌奴，我和他分开了，我的心里……还是不舍得。” 第72章 “然后我生下了雄子。大概就是因为从前线回来的那晚，我们……很激烈。” 伊洛继续说着，语气越来越低沉：“他带着家里的仆人跑来找我，要把雄子抢回去。他先说愿意和我和好，等他结婚之后就立刻把我纳进门当雌侍。我拒绝了，他又说，只要我把雄子给他，他可以给我钱。” “他想把我的孩子算在他和自己雌君的名下，因为时间恰好合适，他们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他家已经足够有权势了，但一只s级雄虫幼崽依然可以极大地提升家族的地位。以后再与其他家族联姻，他们就有更大的话语权。” 伊洛看着宁白，眼睛里忽然涌出泪水。 “他甚至想多给我钱，让我和他再生一只……再生一只他和其他雌虫的‘孩子’。” 宁白沉默许久：“……那你也不应该把雄子抛弃，你知道那是重罪。” “我知道，但是我没办法，”伊洛耷着双肩，“我自己没法养育虫崽，只要我一离开，他就会立刻把虫崽抢走。我必须日复一日地提防他，就算上班可以带着虫崽，可如果需要外出执行公务，我又能怎么办？ 为了躲避骚扰，我把我的小宝贝藏在地下室的暗格里。地下室那么冷，那么黑，他乖乖的，连哭都不哭，等我下班才能吃到东西……” 伊洛揉揉眼角，又道：“而且，他还在向军队高层告我的黑状，我已经接受过好几次问话了，他们绕过您直接叫我过去，用曲暝的事敲打我，说什么已经掌握了我和曲暝一起勾结敌军的证据。” 宁白握紧拳头，胸口剧烈起伏。 “中将，我撑不下去了。”伊洛疲惫地说，“我的小宝贝也撑不下去了，s级的雄子不应该这样长大啊，他连饭都吃不饱。” 宁白久久凝视伊洛，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伊洛朝宁白苦涩地笑笑：“事情到了这个局面，我不想连累您。您也不必给我请律师了，我认罪，但只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不想把我的小宝贝给他。我相信国家会照顾虫崽健康成长，就算在孤儿院里也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成为贵族联姻的筹码和工具，我不想让他的眼中没有爱，只有傲慢和利益。” 宁白皱着眉头说：“但你要知道，一只没有背景的高等级雄虫，很难有幸福的生活……长大后，他或许会被上层圈养，一样很悲惨，很痛苦。” 伊洛绝望地笑着：“是啊，谁不悲惨呢。我们这样的底层，不管怎么走，都逃不过悲惨的命运。如果想要往上爬，就必须像您一样，忍受无穷无尽的屈辱和不公。而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像我这样，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但我还是想争取一次，任性一次，自私一次，恐怕我这一条低贱的性命，只能换取一次任性的机会。” 宁白痛苦地闭上眼：“好，我试试。但我还是要给你请律师，我答应过，绝不会让你死。” “……还有，米卡斯，”伊洛终于轻声说出了这个名字，“别让他知道这一切，可以吗？我，对不起他……” “……嗯。”宁白点点头，离开了。 …… 宁白回到家已是深夜，之前闻卓发消息过来，说楚安先生已经被元帅送回家了。 一进家门，楚安立刻迎上来。 “是伊洛？他怎么样？” 宁白望着楚安的眼睛，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摇了摇头。 “您的检测结果怎么样？没问题吧？”宁白的声音有些疲惫，“对不起我今天把您抛在研究所就离开了，后来也没能按照约定去接您……” “没关系没关系，”楚安把宁白拉到沙发上坐下，塞给他一杯温热的蜜糖水，“我在研究所正好遇到了季山元帅，有元帅在，他们也不敢刁难我，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上面说我和这次被遗弃的雄子完全没有关系。” “元帅……？”宁白忽然问道，“他为什么在研究所？” “这个我也不知道，”楚安说，“他今天很有空，跟我聊了聊他的新书，然后我们一起讨论了伊洛的事，元帅说他要号召军队声援伊洛。” “声援？怎么声援？” “元帅说军雌未婚生子并不违法，但目前军队里缺少对育婴期军雌的关怀措施，导致生育了虫崽的军雌迫于工作压力，不能很好地哺育虫崽，间接引发了这次悲剧。他说要在军队中设置育婴假期、托儿设施、哺育室等等，还说要鼓励每一只雌虫自由生育的权利。” “自由生育？”宁白第一次听到这种词语。 “元帅的意思是，既然是雌虫负责生育，那么生育的主动权要掌握在雌虫手里。”楚安碰了碰那杯蜜糖水，提醒宁白趁热喝完，“我觉得季山元帅有些过于理想化了，现在已婚雌虫离开雄虫的精神力调节都没法正常生活，怎么谈得上生育自由。除非所有雄虫都能像我一样，给雌虫制作足够的精神力罐头。” 宁白：“……” 楚安：“……对啊，这个技术应该推广一下。但是我今天听闻卓说，这个研究方向因为很久没出成果，已经被砍了。” 宁白忽然觉得心烦意乱。 “雄主，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他对楚安说。 楚安拉住他的手：“你今天不做精神力治疗了吗？” “……时间不早了，您今天又受了惊，就不做了吧。” 第73章 “我没事，”楚安笑笑，“我回来之后还写了两章更新，如果你累了，要不就简单做一下？” 宁白还没说什么，楚安手臂一个用力，把宁白拉到了自己怀里。 他拥抱住宁白，脸颊蹭着宁白的脖子，右手轻轻抚摸宁白金色的发丝。 “别太难过了，都会好起来的。” 第36章 琥珀（配角剧情多） 埃尔文又买了一架新的超高速飞船。 他把这架扎眼的飞船开来了第二集团军驻地门口，手里还拎着两杯爱丽丝甜品店的限量款雌虫饮料。 宁白走到他面前，这个无论何时都一脸彬彬有礼绅士风度的贵族雄虫稍微愣了愣，然后立刻恢复了笑容，把手中的一杯饮料递到宁白手中，温声说：“中将好，我来等米卡斯一起出去兜风，想不到遇见了您。恰好多买了一杯饮料，送给您尝尝吧，算是我祝贺您晋升的小礼物。” 宁白平静地注视着埃尔文的脸，没有接他的饮料。 “米卡斯去b22执行任务了，刚走。我安排的，大约要一周才回来。” “……哦，是吗。”埃尔文放慢语速，似乎在心里掂量着什么，略有遗憾地说，“我还打算周末和他一起去买一盏新的床头灯。” “婚礼在什么时候？” “半个月之后，我会给您送请柬的，届时请宁白中将务必与雄主一起赏光莅临。” “不必了。”宁白冷淡地说。 埃尔文笑笑：“我知道您工作繁忙，但您是米卡斯最尊敬的长辈和偶像，如果您能拨冗光临，米卡斯一定会特别高兴。而且当天也会有很多您的同僚和上级到场，我想您……” “不必了。”宁白说，“我的意思是，婚礼不必举办了。” 埃尔文一愣。 宁白平静地注视着他：“伊洛的案子下周开庭，放心，没有谁会知道虫崽的雄父是谁，但也请您……”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狠狠说道：“离米卡斯远点。” “这……”埃尔文显然有些惊讶，但马上就恢复了平素那副假模假样的和蔼可亲。 “宁白中将，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我并不忌讳承认自己是s级雄子的雄父，相反，我很希望司法机关的雄虫生物信息比对调查能尽快结束，那样我就可以尽快确认与虫崽的父子身份，把虫崽带回家好好抚养，而不是让小宝贝在孤儿院受苦。至于伊洛……” 他轻巧地笑了笑：“我确实挺喜欢他的，我说我把米卡斯当弟弟、把他当爱侣真的没有骗他。但他不想做雌奴，连雌侍都不愿意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他自讨苦吃。 雌奴的孩子仍是雌奴，这天经地义，能有资格到我家做雌奴，已经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了，我真是不明白，他到底有哪里不满意。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您也是雌奴，而且是d级雄虫的雌奴，这么看来，您应该更能深切地理解我刚才说过的话，对吧？” 宁白面无表情：“如果公开了你和雄子的关系……需要我提醒你吗，雄虫也可以被判处遗弃罪。” 埃尔文摆弄着手里的饮料：“您的下属用暴力胁迫我与他发生关系，生下虫崽之后又私自将虫崽抢走遗弃，我没有因为这件事迁怒于您，指责您御下无方，已经是我对您最大的尊重和礼貌了，请宁白中将自重。” “宁白，”埃尔文忽然凑近宁白的身体，压低声音，“你在战场上确实很厉害，但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斗得过一只大家族的a级雄虫吧？忘了贝恩对你的五年毒打？是不是那个废物怜香惜玉，对你下手太轻了。” “呵，捏造栽赃，你们a级雄虫使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确实屡试不爽……但雌虫也有雌虫的手段，特别是我们这种粗鄙的军雌。” 宁白忽然出手，借着埃尔文靠近他身体的机会，扼住了埃尔文的咽喉。 埃尔文已经算是身材高大的雄虫，但宁白还是比他更高一些，此时狠决的动作完全掩藏在宁白身体的阴影中，无论驻地门口的卫兵，还是路过的其他虫族，根本看不出来。 埃尔文一下子慌了，他的脸憋得通红，只能从嗓子眼挤出断断续续的话语。 “宁白你，你，放开我！你对雄虫不敬，我，我要去，告你！骚扰！” 宁白笑了：“骚扰？埃尔文先生，你搞清楚，我是要你的命。” 妖冶的笑容如艳丽的花朵，在宁白脸上徐徐绽放：“埃尔文，我说我杀过a级雄虫，你信吗？” “……”埃尔文瞳孔瞬间缩小，昂贵的限量款饮料失手掉落，甜腻的糖浆洒了一地。 “杀一只雄虫太简单了，比在战场杀敌简单多了。想试试吗？” 埃尔文竭力遏制住身体的颤抖，理智稍稍归位：“不，不……你不敢，你怎么敢，而且这是第二集团军门口。宁白，放开我。” “这里确实不太方便……”宁白稍微放松了力道，笑笑，“可也不是一定不可以。” 他重新用力，瞬间把埃尔文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摸出了枪。 “看……今天是生物防御训练的日子，那边有我们从各个星球运回来的异兽。这种训练挺危险的，有时候异兽受惊，我们就会当场将它们击毙。”宁白拎着埃尔文走了几步，“尊敬的埃尔文先生，您想离近一点参观吗？” 埃尔文开始剧烈地挣扎，但是他毕竟是雄虫，力量跟宁白不能比，完全摆脱不了宁白的控制。 第74章 宁白无所谓地看着埃尔文英俊的脸，朝他凌乱的额发吹了一口气。 “就算今天风和日丽，异兽们的心情很好，我劝您以后也不要自己出门。激光枪容易走火，最贵的飞船也挡不住一次高频连发。” 埃尔文哭出来：“……中将，我，我都听你的，你放开我行不行。” “行。” 宁白松开手，埃尔文立刻跌落在地上，挺括的衣服上沾满了混着泥土的饮料。 “一周之内解除婚约，今天的事，包括你和伊洛的事，不许告诉米卡斯。别有任何侥幸心理，我了解你的一切行踪，包括你刚才在甜品店买饮料的时候，跟店员眉来眼去说了些什么。” 最后，宁白对埃尔文笑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先生，您知道的，我只是区区雌奴而已，为兄弟报仇而死，对于我而言，恐怕是一种解脱。至于您，您的性命比黄金还要珍贵，荣华富贵您还没有尽数享受，如果就这样死去，那是多么可惜啊，对吗？” …… 宁白返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是下午茶时间。 虽然埃尔文那边已经基本解决，但还有一件事压在他的心头。 他无心喝茶，洗干净站上了黏腻糖浆的双手，立刻拨通了闻卓的通讯。 “伊洛的案子，听说法院在对全体雄虫做生物信息比对，想要找出虫崽的雄父，你知道进展吗？” “你问我进展？”闻卓诧异，“军队里90%以上都是雌虫，法院怎么会把这种工作交给我们。我不知道有什么进展。” “那你有没有可靠的关系，我想……” “宁白，我劝你别在这件事上掺和。”闻卓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对伊洛有感情，但是这件事关注度太高了，你根本救不了他。你花大价钱为他请律师的事已经被媒体曝光出去，幸亏你之前的名声好，公众才能体谅你对战友的感情，但如果你想干预司法，恐怕……” “律师已经跟我谈过，让我做最坏的打算。死刑，或者流放，没有第三种可能性了。但我不能把虫崽交给那个混蛋，这是伊洛唯一的心愿。” “宁白，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知道。听我一句劝，放弃吧，就算你当上了中将，这些事，你还是改变不了。” “……是，我改变不了。”宁白站在种满了红色蝴蝶兰的窗口，喃喃低语，“我救不了伊洛，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不等闻卓再说什么，他挂断了通讯。 宁白坐在寂寥的办公室里，望着墙上不断变化的星图实况，坐了整个下午。 快下班的时候，他打起精神，又拨出了几通电话，但依旧是无果而终。 夜幕降临，第二集团军的练兵场上亮起了耀眼的照明灯，楚安发来消息问宁白什么时候回家，宁白迟疑一瞬，恰在这时，通讯器忽然弹出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加密号码。 宁白接通，一阵电流音刺得他耳朵发麻。 他心生怀疑，静静等着对方先开口，许久，一个喑哑的、迟缓的声音传来。 “想要那个s级雄子吗？我可以帮你匹配到楚安名下……宁白，我是安达丰。” 安…… 元帅的雄主？ 宁白大惊，立刻关紧办公室的门，然后藏进自己的休息室里。 “先生，您……” 安达丰打断了他：“我时间有限，宁白，长话短说。我知道那是埃尔文家的虫崽，你想匹配给谁，我都可以帮你做到。” 宁白眯起眼睛，小心地问：“是季山元帅的安排吗……” 安达丰的语速稍微快了一些，似乎是慢慢适应了张口说话：“你不用试探我，这事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要帮你。这次通讯不要告诉他，否则虫崽的匹配结果不会如你所愿。” 宁白问：“我怎么相信你。” 安达丰说：“你可以不相信我。” 宁白又问：“你为什么帮我。” 安达丰说：“因为我想让你相信我，我们会有进一步的合作。” “时间到了，”安达丰说，“给你三秒钟考虑，三，二……” “我相信您，”宁白忽然说，“虫崽不要匹配给楚安，更不要匹配给埃尔文。谁都不要匹配上，可以吗？” “可以。”安达丰用沙哑的声音回答，然后，他挂断了通讯。 …… 下一周的庭审很快到来。 司法机关委托皇家科学院做了三轮雄虫生物信息比对调查，却仍找不出这个s级虫崽的雄父是谁。 虫星已经没有比皇家科学院更权威的科研机构，法院只好承认了这个荒唐的检测结果，默认找不到虫崽的另一位父亲。 雄父的缺席，意外让这桩遗弃案的审理更加简单。 伊洛对遗弃的事实供认不讳，律师从非婚生子生育扶助制度缺失的角度进行了强有力的辩护，并以伊洛的累累战功证明他对国家的忠诚和贡献。 在法庭之外，军雌群体对于伊洛的案子也开展了广泛的声援。 综合各种因素，法院最终没有判处伊洛死刑。 伊洛被摘除双翼，流放k12星球服刑十五年。 …… 伊洛离开虫星之前，宁白去监狱探望他。 走过曲折幽深的通道，宁白进入阴暗的囚室，看见年轻的军雌静静地趴在脏污冰冷的床榻上。 伊洛裸着上身，后背上因为摘除双翼造成的伤口溃烂不堪，已经化了脓。 第75章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失去翅膀的身体一时掌握不好平衡，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伊洛。”宁白快步上前扶住他，“别动，我抱你。” “中将……”伊洛哽咽，“您怎么来了。” “我来送你。给你带了点东西。” 宁白带来了衣物、药箱、营养剂，满满一箱子日用品，还有那只s级虫崽的照片。 他先给伊洛喂食了营养剂，然后让伊洛在床上趴好，打开药箱，细心地处理他后背溃烂的伤口。 消毒液冲走脓污时发出沙沙的声音，伊洛疼得咬紧嘴唇，双拳紧握，乌黑的发丝轻轻颤抖。 “你是a级军雌，这点伤不会有事的。”宁白说。 “……是，中将。我是a级，a级军雌。”伊洛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些话，额头暴起了青筋，“中将，谢谢您。” 宁白不再吭声，蹲在伊洛的床边，帮他包扎好最后一块纱布。 “这些药你都带着。” 他把药箱重新整理好，跟其他物品一起放在墙边，“还需要什么，你跟我说，我明天给你送来。” “中将……”伊洛想要爬起来。 宁白压住了他的肩膀：“你别动，别动！” “疼吗？”宁白帮他擦掉额头的汗水，轻轻地说。 伊洛摇摇头：“……不疼。只是，有些恍惚，有时候会觉得翅膀还在那里，特别宽大的翅膀，飞翔时特别轻盈，展开之后比五代机甲的臂展还要长。” 宁白打断他：“现在可以做手术安装机械翼翅，我帮你问问。” 伊洛笑笑，摇摇头：“谢谢中将，不用了。把昂贵的机械翼翅安装在我这样的劳工身上，太奢侈了，没必要。而且我马上就要走了，也没有时间做那么复杂的手术了。” “在矿星，没有翅膀……很危险。”宁白担忧地看着他，“在矿场发生意外，你跑不掉。” “没关系的中将，我是a级雌虫啊，虽然现在刚刚摘掉翅膀，还没适应身体平衡，但是我的身体机能很好，很快就能适应的，我一定比那些有翅膀的低等级雌虫还要健壮、敏捷。您不用担心。” 宁白看着伊洛，轻轻点点头。 “我的雌父曾经告诉我，矿场上的黑铁兽喜欢吃金粉蔷薇的种子，你每年在金粉蔷薇结果的时候采集一些种子晒干保存起来，时不时喂它们吃些，它们就会更亲近你，不会在你身边发怒，你就能更安全。” 伊洛重重点头：“我记住了，谢谢中将，您总是教给我最实用的知识，对我倾囊相授，毫无保留。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没有，你一直做得很好。”宁白叹道，“这些所谓的知识，其实也只有苦命的雌虫才会用到。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你。” “您已经救下我了。我还活着，这全是您的功劳。”伊洛含着泪水，望着宁白的眼睛，“中将，我想过了，去k12当劳工很好。那里是我亲自打下来的矿场，现在也要由我去建设，我真的很自豪。” 他接着说：“晶矿是一种很神奇的矿产，我还记得课本上说过，如果生物掩埋在晶矿中，经过高压作用，日久天长，就能把尸骸固定在矿石晶体中，形成一种别致的‘琥珀’。” 一滴泪水从伊洛的眼角流下，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大概也会变成琥珀吧，但是琥珀里有纤薄的翅膀才会好看，像我这样的身体，做成琥珀，一定很丑。” “伊洛，”宁白别开视线，“不要说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中将！”伊洛叫住宁白，“还有最后一个忙，请您帮我。” “我宿舍墙上挂着一副拳套，是我雌父亲手帮我做的。米卡斯说过他很喜欢那副拳套，帮我送给他吧。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还是跟我客气，他什么都不缺，我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了。可以吗？” “嗯。我答应你。”宁白转身，看着伊洛消瘦的身影。 “你也要答应我，坚持，好吗？想想你的雄子，别忘记爱，别忘记希望。你是a级军雌，你什么都能做到。 元帅在军队里建了福利院，收纳了孤寡残疾的退伍雌虫和军雌牺牲后留下的孤儿，你的雌父和孩子也被接了过来，我们大家都会照顾他们的。我们等你回来。” 伊洛泣不成声：“谢谢，谢谢……” 宁白走出监狱的时候，楚安正在外面等他。 “雄主，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他主动拉住宁白的手，轻轻摩挲他沾了泪水的手心，“回家吧。伊洛是你最得力的下属，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不知道……” “一定会的。”楚安坚定地说，“要相信军雌的意志。” “……是我没能保护他。”宁白黯然地说，“以前，我没能保护曲暝，现在，我也没能保护伊洛。我谁都保护不了。作恶的元凶逍遥法外，我的兄弟遭受痛苦。我也保护不了您，一旦您出了什么事，或许我也会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您总是安慰我，但这就是我们面对的现实。” 宁白看向楚安：“雄主，我不想回家。让我回军部可以吗？” …… 宁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窗口，红色蝴蝶兰花期已过，波斯菊和杜鹃还在盛开。 他把这些五颜六色、富于烟火气的小花全都铲出了花盆，扔进了垃圾桶。 第76章 宁白中将的办公室里，重新栽上了昂贵奢华的金色鼠尾草。 第37章 手环拆除 最近楚安能明显感受到，宁白的精神力状况很不稳定。 他就像一根绷到最紧的琴弦，上面涂满了干涩的松香。 过去，楚安在给宁白做精神力治疗的时候，可以像一个技艺精湛的乐手，进入他的精神力空间，轻轻拨动他的精神丝弦，让宁白在楚安的节奏下逐渐放松，变得舒适怡然。 但现在不行了，宁白总是有意无意地闭锁自己，楚安只能远远看到一架精致典雅的琴空空落落地摆在华美的殿堂里，他无法进入，他无法叩开宁白的心门。 有那么几晚，他又和宁白睡在了一起。 说不清是谁主动的，或许是宁白，也或许就是楚安自己。 楚安觉得宁白太累了，但宁白的世界似乎离他的越来越远，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能多抱抱他，多给他输入自己的精神力能量，有时候时间太久，就耽搁在了宁白的房间里。 宁白的卧室不大，床铺是普通的单人床。 他们各自盖着一床厚重的被子，紧巴巴地挤在一起。 睡前，楚安把宁白揽在自己胸口，醒来时，却总是宁白抱着楚安，把楚安好好地护在床铺的内侧，自己却躺在床边，看上去很危险，仿佛随便一翻身，就会立刻摔在地板上。 这天早晨，宁白又把精美的早餐摆了满桌，当他穿起军装准备离开家门的时候，楚安忽然叫住了他。 “最近，你能抽空请半天假吗？” “嗯？雄主有什么吩咐？”宁白稍有不解。 “已经三个多月了，你的精神力波动没有超出手环的报警阈值。” 楚安温柔地看着他，走过去，替他整了整上衣的衣襟。 “我在半个月前就向政府提交了解除手环的申请，现在终于申请通过了。你要是有空，我就带你去定点医院把手环摘下来。” “……” 宁白惊讶地看着楚安，眼神里有些意外，又有些比意外更复杂而细微难言的情绪。 “谢谢雄主，我……”宁白说，“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今天就可以。” “今天？现在吗？”楚安道，“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没关系，我安排一下。请您先享用早餐。” 楚安走到餐桌旁，把宁白也从门口叫回来。 焦糖乳酪花蜜吐司还散发着香甜的热气，他切了一块放进碟子里送到宁白面前，然后自己也切了一块，一边吃，一边好奇地看着宁白安排工作。 宁白的通讯器很夸张地在半空中展开，从门口玄关一直延伸到楼梯下方。 屏幕上所有字符都是加密模式，楚安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蝌蚪文，但完全看不懂上面说的都是什么。 他吃一口，宁白发送一封信件或指令。 他再吃一口，宁白皱皱眉头，又发出了一条命令。 短短一顿早餐的时间，宁白把偌大一个屏幕上的事项全都处理完毕，然后抓起楚安给他切的吐司，三口两口吞进肚子。 楚安叹为观止。 “我还以为军队的工作比较务实，不会有这么多公文需要处理……看来大家都一样啊。” “如今的文件确实越来越多了。季山元帅倡导的，说是要加强军队的政治教育。”宁白脱下军装换上便装，轻声道，“以前还能有伊洛帮我，现在只能我自己来。” “没有新的士兵接替伊洛吗？” 宁白摇摇头，没有吭声。 气氛似乎又沉重了起来。 楚安想了想，起身抓了一块鲜果干，走过去塞进宁白的嘴里。 “这个是我昨天在商业街买的，很好吃，对吧？以后不用给我做这么丰盛的早餐了，我根本吃不完。” “哦。那我下次少做一些。”宁白看到楚安手上沾了食物的残屑，自然而然地取过温毛巾帮楚安擦手。 他知道自己力气大，怕弄疼楚安，动作十分轻柔。 楚安却笑着把毛巾抢了过来，胡乱自己擦了擦，然后捉住宁白的手指，细致地擦着他的指尖。 “都是吐司上面的花蜜。”楚安笑他，“你可真爱吃甜的。” “……谢谢雄主。” “摘了手环之后我们去买饮料喝，然后在外面随便逛逛，吃个午饭，下午送你去军部上班？” “嗯。”宁白乖巧地应声。 “那就走吧。”楚安走在前面，与宁白擦身而过时，顽皮地揉乱了宁白的头发。 …… 定点医院不算太远。 他们到达时，刚好是上班时间。 精神力抑制门诊与医院其他诊区不在一起。这里的工作虫全都穿着制服，看上去更像是警官。 负责登记的雌虫麻木地看了一眼楚安和宁白，然后验证了宁白的身份，把他指到了里面。 “雄虫先生不用进去了，请在这里等候。”雌虫公事公办地说。 楚安以为是这里的规矩，正准备老老实实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楚安错愕一瞬，立刻追上去拉住宁白的胳膊，低声道：“我陪你一起。” “不必……”宁白愣住，“您在这里休息就好，应该……很快。” “不，”楚安执拗地摇头，“有我在，你会轻松一些，不会那么疼。” 第77章 他们一起走进去。 里面地方不大，安装手环和拆除手环的雌虫排了两队。 需要安装手环的雌虫在警官的看管下大多状态不佳，他们有些颓丧地低着头，有些则狂躁地观察着周围，冷不丁看到一只雄虫，眼睛里满是贪婪的目光。 宁白侧步，挡在了楚安和那些雌虫中间。 申请拆除手环的队伍很短，很快就轮到了宁白。 他把自己的身份卡递过去，负责拆除的雌虫看到宁白的名字，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例行公事地确认道：“雌奴宁白，编号xxxx。” “是我。” 在逃小香猪 “好，把上衣脱掉。” 宁白依言脱掉上衣。 旁边无聊等待的雌虫雄虫们立刻都看过来，表情或冷淡，或玩味，甚至彼此窃窃私语。 那些窥探的目光让楚安很不舒服，他左右看看，从旁边拿了一块宣传“多生虫崽，多做贡献”的标语牌，直接放在了宁白身后，给宁白搭了一个简易的更衣间。 负责拆除手环的雌虫似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愣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楚安曾经见过的粒子冲击棍。 这里的粒子冲击棍是直接安装在墙上的，那恐怖的装置启动之后，缓缓向宁白靠近，似乎要像当初烙印编号时一样，抵在宁白后背，迫使他展开翅膀。 楚安走进自己刚刚搭好的“试衣间”，拦在宁白面前。 “不是已经核对过身份了吗？” “雄虫先生，按照规定，必须还要验证雌奴编号，排除冒名顶替的可能。雌虫翅膀不完全展开的话，是看不到翅膀下面的编号的。” 楚安立刻说：“好，我帮他展开翅膀，不用那个装置可以吗？” “这……”负责的雌虫迟疑片刻，“可以。” 楚安转身，面对宁白，轻轻笑了笑。 “别怕。” 他的手搭在宁白肩膀，然后顺着后背肩胛骨外侧一路轻柔向下。 找到两翼的位置，楚安熟练地挠了挠宁白的皮肤，宁白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浅促，双颊瞬间烧起火，金色的翼翅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这样就可以了吧。”楚安对穿着制服的雌虫说。 “可以，可以。宁白中将，请您转过来，我要拍个照片取证。”雌虫莫名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用专业设备拍下了宁白的编号。 楚安问：“可以取手环了吗？” 雌虫回答：“那个……还有一项精神耐受力检测，检测通过就可以拆除了。” 他拿出一个面罩，戴在宁白的头上，然后按下了开关。 楚安不知道这个面罩里面有什么，或许是什么刺激精神力的设置吧。 但他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宁白在刺激之下的疼痛—— 骄傲的中将在面罩开启的一瞬间全身紧绷，握紧拳头，却还是忍不住在轻轻颤抖。 最近宁白的精神力状态很不稳定，楚安担忧地想，自己瞒着他申请了手环拆除，是不是太冒失了…… 虽然是关心他，想让他高兴，但或许最近，真的不是时候。 忽然，宁白偷偷勾住了楚安的手。 一根手指，两根手指，楚安默默挪了一小步，靠近宁白身边，与他十指相扣。 宽厚丰盈的精神力通过掌心汩汩传递，宁白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楚安低下头，心里有些小小的紧张。 他长这么大，考试从来没有做过弊，想不到第一次作弊，竟然是在这里。 为了宁白作弊，值得。 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都如此荒谬，他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躲进房间假装无动于衷。 但他遇到了宁白，宁白是那样真实、具体、痛苦而蓬勃、美丽而充满野心。 宁白是那样需要他，宁白让他与这个扭曲的世界产生了某种割舍不断的联系，让他找到了一点点存在于此的意义。 他对宁白的同情愈来愈炽烈。 他想，或许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能稍稍减少一些宁白的痛苦，也是很有价值的贡献。 楚安人生中的第一次“作弊”大获成功，宁白的手环被顺利摘除。 他兴高采烈地帮宁白整好衣服，轻抚着宁白的手腕，欣慰与喜悦溢于言表。 宁白的额头上还有些薄汗，是刚才做精神力耐受力检测时因疼痛流下来的。 楚安摸摸身上的口袋，没找到纸巾，于是直接垫起脚，用衣袖帮宁白擦干那些汗水。 宁白连忙弯下身体：“雄主……” 楚安不以为意，轻轻揽过宁白的后颈，送给宁白一个温暖的拥抱。 “恭喜宁白中将，你自由了。” 第38章 八音盒 拆掉手环之后，下午，宁白还是去了军队上班。 不过晚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加班，早早回了家，给楚安做了一桌子晚饭。 吃完之后，他给楚安泡了一壶茶，安静地陪在楚安身边。 楚安观察宁白的状态，觉得他拆除手环之后精神力很稳定，也没有出现其他意外，稍稍放下心来。 因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偷懒没去写稿，而是和宁白一起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一边品茶，一边刷星网论坛。 《亲吻一颗星》改编的仿真恋爱游戏上市了，论坛里反馈颇多。 有个帖子说： “这游戏也太圈钱了吧！普通版的捏脸功能是用精神力驱动的，你等级高就能捏出好看的雄主，等级低就只能捏出丑的！除非去买豪华版。” 第78章 帖子里回复很多—— “……默认脸模已经很帅了，现实里至少是个b级雄虫，你让我捏我都懒得捏” “说这话的以前玩没玩过游戏啊，仿真游戏使用精神力引擎不要太正常” “低等级雌虫本来就是很难找到帅帅的高等级雄主哦，想当雌奴都不行哦。” “过于真实，引发不适……恋爱游戏啊，甜一点不好吗” “豪华版也就贵20%，首发打折入手一套，捏脸随意，还有300多套时装和甄选脸模，绝对物超所值！” 果然四海八荒的游戏公司都是一个德行。楚安在心里默默吐槽。 他看了身边的宁白一眼，熟练地切了四分之三块方糖，把放了糖的红茶递过去。 “觉得无聊吗？要不我们一起看点别的？” 宁白乖巧地接过茶，轻轻摇了摇头，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摘了手环之后，楚安觉得宁白在自己面前反而变得拘谨了。 大概是还不太习惯吧。 他用几根精神力丝线摆弄着宁白金色的发丝，一时兴起，直接给宁白编了一条小辫子。 楚安对宁白笑笑：“你要是不觉得无聊，我就再看一会儿，游戏销量不错，游戏公司还想让我再写一段脚本，我想调研一下大家喜欢什么内容。” “嗯，”宁白把杯子放下，闷声道，“其实……可以写写精神抚慰的剧情，那个成年扩展包里的剧情有点少。” “………………” 楚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 “雄主，”宁白低着头，“这个游戏……我也买了一套，放在了办公室的休息室里。” “………………”楚安动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后背发凉，脑门冒汗，莫名产生了一种“我绿我自己”的错觉。 “您不相信吗？”宁白指着论坛里的一个求助帖，“他问这个成就勋章怎么能拿到，只要有三次接吻时间超过1分钟就能拿到了。” “啊……”楚安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他干巴巴地说，“呵呵呵，我竟然不知道你会玩这个。” “军队里很多年轻军雌在玩，说是可以调节精神力，我就也买了一套试试。”宁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楚安，“可能未婚雌虫会觉得仿真恋爱比较刺激吧，我感觉就还好……不过，以后您不给我做精神力治疗了，我可能也需要用到这类辅助装置。” ？？？ “我什么时候说不给你做治疗了？”楚安惊讶地望向宁白。 “……我的手环已经拆除了，甚至等级都已经升到了a级。”宁白低着头，“要保持精神力稳定的话，日常与您交流接触已经足够了，您不用再费时费力……” “但你的体质天生敏感，所以治疗……还是要一直做下去的吧。”楚安不禁握住了宁白的手腕，“你觉得不需要了吗？” “我……”宁白慢慢地说，“那就现在做吧，可以吗？” 楚安立刻关掉星网论坛，他们一起去了宁白的卧室。 强大的精神力场很快席卷了整个空间，楚安触碰着宁白的身体，忽然说：“你已经升到了a级，下一步就是升s级了吧，希望我能帮你更进一步。” 宁白没想到楚安会突然说这些，错愕地看着他。 楚安笑笑：“虽然你没跟我说过，但我知道，你也想更进一步，对吧。不想当元帅的将军不是好将军，宁白中将，你要继续加油。” “我……我不是因为想要升级所以才求您给我做治疗。” “为了升级也没什么，只不过你最近逼自己太紧了，要注意身体。” 宁白的头发上还留着刚才楚安用精神力触手编的小辫子，楚安帮他把辫子解开，轻声道：“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伊洛的孩子吧，听说你们军队成立了福利院，把他接到了那里。” “是，雄主。”宁白说，“您什么时候想去……” 话音未落，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动听的音乐。 宁白与楚安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楚安问：“什么声音？” 宁白茫然地摇摇头。 音乐还在继续，只是一个简单的乐句，响过一遍之后从头开始重复，又响了一遍。 楚安的目光环视宁白的卧室，最后停留在窗台上。 “是那个八音盒吗？” “八音盒？”宁白走过去，把窗台上的八音盒拿起来。 果然，是这个种植着精神力丝线嫩芽的八音盒发出来的声音。 发声的原因是——精神力嫩芽长大了。 一对小巧的叶子从嫩芽顶端舒展开来，茎秆也长粗了一些，不会再因为宁白的气息而不停晃动。 楚安也走过来，惊喜道：“果然是生物感应八音盒啊，随着里面的植物长大，八音盒就会唱歌。” “植物？”宁白不太认可这个说法，“这里面是您的精神力丝线。” “现在大概可以称呼为精神力植物了。”楚安笑笑，“以后或许还会有精神力花朵，精神力种子。你不是说它不会生长吗，怎么就长大了。” “……我也不知道。”宁白有点茫然，“在外面打仗的的时候，我每天观察，没发现它长大。回来之后一直放在卧室的窗台上，没怎么管，今天才发现已经长出了叶子。” “是因为您在旁边的原因吗……”宁白猜测道，“这毕竟是您的精神力丝线，您经常在旁边的话，也许就能给它长大的能量。” 第79章 “我？”楚安茫然道，“这个八音盒一直放在你的房间里，我经常在你房间吗？” “……”宁白犹豫了一下，“也就，每天吧……每天晚上，有时候，还会留下来过夜。” 他说着说着低下头，楚安意识到什么，精神力丝线疯狂挠自己的后脑勺。 “啊，哦，那个……”楚安组织着语言，“我们来分析一下，既然这个精神力丝线能长大，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精神力能量是可以离开雄虫单独存在甚至生长的。” “单独生长……”楚安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家科学院和军事科技研究所都研究出了精神力贮存的技术，看来这个现象不是个例，是普遍存在的。如果以后能继续研究，发展出完善的精神力生长、加工、贮存的产业链，雌虫就可以不依赖于雄虫的精神调节了，随便去商店里买一个精神罐头，就像买一瓶汽水那么简单。” “这……”宁白忽然道，“这不就是‘药’？” “药？” “我以前和贝恩在一起时，为了维持精神力稳定，一直在吃暗网的药。就像您说的，吃了药，就不需要再进行精神调节。” “可是……”宁白又说，“您上次告诉我，军事科技研究所已经把这个项目砍掉了。” 第39章 一只假冒的s级雌虫 军事科技研究所，生物信息技术科。 穿着白大褂的闻卓嫌弃的看着老朋友，道：“宁白，俗话说得好，爱笑的雌虫运气都不会太差。可自从你升了中将之后，天天绷着一张脸，我都没见你笑过，要不要活得这么累啊。” 闻卓伸了个懒腰，继续说：“伊洛被流放到矿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就看开一点，再过几年，如果他表现好，还是有可能提前回来的。” “我不是来找你聊伊洛的事。”宁白走了几步，环视闻卓这里的实验仪器。 “那你来军事科技研究所做什么，你最近好像经常过来……” 闻卓怀疑地看着宁白，忽然眼睛一动，看到了宁白的手腕。 “你的手环取下来了？是你自己取的还是通过正规手续，怪不得你最近连着提交了三份报告阐述精神力传感器的改进方向，原来是亲身试验之后的心得啊。” “只是为了做出些成绩罢了，”宁白说，“又一场战争结束了，我们这些‘战争的工具’，说不准哪一天就又要被抛弃，抓住各种机会赶紧做出成绩，稳固住自己的位置，免得以后走投无路。我不能白白让自己受那么多疼痛，总要用这些痛苦换些什么。” “这真是只有你才能说出来的话……”闻卓叹道，“说吧，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关于精神力罐头的事。”宁白说，“我听楚安告诉我，你们已经把那个项目停掉了？为什么？” “没进展呗，”闻卓无奈地摊手，“做项目要钱啊，没进展的项目申请不到经费，就没钱继续研究推进，就更加申请不到钱，于是领导就把那个砍掉了。” “再说，这个研究方向本来就很敏感……”闻卓凑近宁白，低声道，“你想想，如果真能很方便地把精神力贮存起来，下一步会是什么呢。雄虫，特别是高等级的雄虫，作为精神力的来源，就像晶矿一样，成为了一种战略资源，那么社会上会不会出现对雄虫的抢夺和幽禁？ 且不说高层的雄虫不希望出现这种局面，高等级的雌虫也不希望，因为如果低等级的雌虫们可以很方便地得到雄虫精神力能量，不断提升等级，高等级雌虫的权威还怎么保证呢。现在你是a级中将，季山是s级元帅，假如以后军队里到处是a级、s级的军雌，你们发出的命令，下级还会像现在这样遵守吗？” “但是……”宁白迟疑着。 “但是什么，你想说可以提升军队的战斗力？”闻卓说，“掌控中的战斗力才是战斗力，失去控制的战斗力是什么，是反叛党，是敌对势力。我们要把这种不稳定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宁白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们这个国家，看似有政府，有议会，有法庭，但实质上，还是遵循着弱肉强食的自然准则……让下层一直活在地狱，上层才能一直活在天堂。” 闻卓拍拍宁白的肩膀：“恭喜你，已经从地狱爬出来，跨进了天堂的门槛。” 宁白面无表情地看看自己的好友。 闻卓轻描淡写说出的“地狱”二字，曾经是宁白自己身处的真实世界。 有些事，闻卓是不会懂的。 宁白不想苛求好友什么，他没再多说，离开了军事科技研究所。 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当日下班时分，宁白第二次接到了安达丰的通讯联络。 这位声音沙哑，语速迟缓的雄虫依旧开门见山。 “宁白，我的时间不多，上次事情的结果你已经看到了，现在，你可以相信我，同意与我合作了吗？” 宁白藏进休息室，稳住心神：“安达丰先生，我想我们并没有说过合作的事，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上次就说了，你不必试探我，我没有时间和你虚与委蛇。”安达丰声音沙哑，语气没有一点波澜，“我的目的很简单，你我合作，除掉季山。同意吗？” “……”宁白沉默一瞬，“对不起，先生，我什么都没听到，我要挂断通讯了。” “等等。”安达丰稍稍提高了音调，“宁白，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只有你站得足够高，才不会被吃掉。你满足于当一个小小的中将吗？你不想升到s级，不想成为元帅吗？想想被流放的伊洛，如果你是元帅，他现在就不用被剪掉翅膀，在遥远的矿星带着镣铐日复一日地做苦工，他可以继续在你身边工作，下班后和他的雄子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第80章 “我可以帮你。”安达丰肯定地说，“军队开放日那天，我第一次与你面对面接触，就已经看到了你的潜质。你年轻，天赋好，有野心，就像季山当年一样，不，甚至比季山还要优秀。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你考虑好了，随时……” 宁白打断他：“我已经考虑好了，我很景仰季山元帅，我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安达丰先生，不必再联系我了。我也不会把您与我联系的事情说出去。” “呵，”安达丰发出了一声干枯的笑声，“你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是指给s级雄虫当雌奴的生活吗。” 宁白：“……” “你不必惊讶，我知道这件事，季山当然也知道，他每天挖空心思找你的雄主搭讪，你以为他们是单纯的书友吗？” 安达丰气定神闲：“没关系，宁白，就算你拒绝了我，我也相信你不会出卖我。而我也不会出卖你，不会把那个雄子的亲生雄父是谁透露出去，也不会将楚安的等级公之于众。至少在这一层上，我们还可以彼此信任，对吧？” “……您在威胁我。”宁白说 “不是威胁，”安达丰的笑声愈加沙哑，笑着笑着开始咳嗽起来，让宁白心生烦躁， “我不过是个轮椅上的废物，我能威胁到你吗？我只是想建议你把对季山的景仰放一放，你景仰他什么，景仰他是一只假冒的s级雌虫？” 宁白：“……”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宁白，好好考虑我说的话，我还会联系你的。”说完，安达丰挂断了通讯。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宁白倚在休息室的墙壁上，床头的游戏机正在一闪一闪发出细弱的光。 季山、安达丰、s级的雄子、s级的楚安、假冒的s级军雌…… 这些信息在宁白的脑海中纠缠不清，他思索了很久才终于走出休息室，这才发现，天早就黑透了。 远处训练场的灯光映照在办公室的窗户上，给窗口那些繁茂的金色鼠尾草打上一重厚重的阴影。 宁白离开办公室，向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40章 药 宁白刚刚走进自家院子，楚安听到声音，立刻面色紧张地冲出来把他拉进屋子里，紧紧关上了门。 “怎么了，雄主？”宁白忙问。 楚安抬起胳膊，指向柜子上的一个包裹，低声说：“今天下午，我在院子门口发现了这个东西。” 一个平平常常的黑色袋子，就是普通快递包裹的样子，上面还贴着收件人信息的贴纸。 宁白走过去把包裹拿起来看看，发现收件人写的是自己。 措辞文雅的印刷字体—— 宁白中将台启 包裹不重，外观看上去并无异样。 宁白不太明白楚安为什么紧张，他把包裹拿起来晃了晃，道：“雄主，拆开看看里面的东西？” 楚安迟疑了一下，告诉宁白：“你来拆。这东西我不能靠近，我一靠近，就……” 他朝包裹的方向走了两步。瞬间，十几条精神力丝线从楚安身上生长出来，不受控制一般，全都指向了宁白手中的包裹，那种万箭齐发的阵势，连宁白也被吓了一跳。 “你感受不到吗？”楚安对宁白说，“那个包裹里有很强的精神力能量。但是写着你的名字，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怕给你惹麻烦，所以也就没敢报警。” 宁白的神色变得凝重。 “雄主，”他对楚安说，“别担心，我现在把这个拿去军事科技研究所，请闻卓他们帮忙检查一下。” “……万一是谁想给你嫁祸呢？”楚安不赞同，“我觉得你就在家里拆开看看吧，既然是用这么简单的包装送来的，我想，就算里面有密集的精神力能量，也不会像个炸弹一样当场爆炸。” 宁白思索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他把包裹一层一层拆开，出现在他和楚安面前的是一个暗褐色的小瓶子，瓶身上什么都没写，里面装着的东西满满当当，有些分量。 宁白与楚安对视一眼，把瓶口打开，朝里面一看，不禁脱口而出：“药？” “药？”楚安问，“就是你说你以前经常吃的那种，调节雌虫精神力状态的药？” “嗯……”宁白点点头，取出一枚纯白色的药片，仔细端详，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味道，说，“似乎……这个药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不太一样。” “不一样？” “这个，”宁白看向楚安，“这个‘药’，纯度特别高。” 纯度…… 确实，楚安想到，自己以前也曾接触到宁白的“药”，比如上次出发去前线之前，宁白就曾经打算用“药”捱过不在楚安身边的日子。 但那些小药片都无法激发出楚安的精神力丝线，楚安确实曾经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精神力能量，可那些能量太弱了，他根本没有当回事。 这次的“药”是从哪来的，为什么这么厉害呢…… 这时，宁白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 宁白把药片收回瓶子，将瓶子放进柜子深处。 当着楚安的面，他警惕地打开了刚刚收到的消息：“宁白，送你一些小礼物，好好考虑我今天的提议。” 消息没有署名，但宁白已经知道这些纯度极高的“药”来自何方。 安达丰，季山元帅坐在轮椅上的雄主，那个拉拢他一起除掉季山，告诉他季山并非真正s级的皇家科学院首席院士。 第81章 他研究方向也是精神力领域，主要是研究雄虫的精神力机制……难道说，暗网上的“药”跟他有关？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把从事不法勾当的线索透露给自己？ 还是说，“药”跟季山元帅有关？ “你收到了什么消息？”楚安的声音打断了宁白的思索。 宁白蓦然看向楚安，想起今日安达丰所说的，楚安与季山的交往，心中一沉。 “没什么，任务通知。”他对楚安说，“明天我要出去一趟执行任务。” “是吗……你现在还需要亲自去现场执行任务？”楚安并不相信宁白的说辞，“不是跟这个包裹有关的事情吗？” “不是。”宁白说，“涉及军事机密，请您不要问了。” 宁白走到楚安身前，忽然伸出双臂，送给楚安一个很轻很短暂的拥抱。 “雄主，对不起，没能保护好您，让您受惊了。以后如果再有这种情况，请您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好吗？” “还有……”宁白犹豫了一下，说，“您与季山元帅的关系……” “我会注意分寸的。”楚安朝他笑笑，“元帅毕竟是你的上级，而且是已婚雌虫，我们私下往来太多确实容易惹出非议，我只是……渐渐觉得和元帅比较聊得来，你也知道，我难得有个朋友。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 “雄主……”宁白欲言又止。 “嗯。”楚安摸摸宁白的头发，“明天执行任务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宁白怀着心事，和楚安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还是例行的“治疗”时间，在宁白的房间里，楚安主动把宁白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漂亮的耳垂。 “你以前一直靠吃‘药’维持吗？”楚安忽然说。 “……嗯。” “我也在暗网上看到过很多‘药’的广告，价格有高有低，那些都是非法流通的吧，政府没有监管打击吗？” “因为大部分都是假的，只是简单的镇痛剂，或者有效成分极少，是用正品多次稀释分装之后重制的劣质品。我以前只从一个最信任的商贩手中购买，但即使是他手中的货，每一批的品质差异也很大，往往吃下去聊胜于无。” “吃药治标不治本。”宁白轻声告诉楚安，“而且有明显的副作用，雌虫不可能一直靠吃‘药’活着。” “有什么副作用？”楚安问。 “会变得……不敏感，各种方面的不敏感，”宁白说，“主要是难以提升等级，我觉得好像也会影响受孕。在遇到您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虫纹了。” “虫……虫纹？”楚安想起宁白曾给他介绍过的雌虫知识，“你遇到我以后出现过虫纹吗？” 宁白语塞：“……” 一时间，楚安的精神力丝线不受控制地生长出来，沿着床单被褥的褶皱向宁白的身体攀爬、延伸。 楚安把那些线头压制住，收回去。然后又有几个零星的线头冒出来，不管不顾地往宁白的方向钻。 “您……”宁白低声道，“您可以碰我的，碰哪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我是您的雌奴，我的一切都属于您。” “……” 楚安心中一荡，顿时出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绮思，他想把宁白金色的头发揉乱，想撬开那仿若沾了蜜糖一般的嘴唇。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那些不良的念头，然后最后一次把身上冒出来的精神力丝线压制回去，认真地说：“不，宁白，我不管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在我的观念里，没有谁属于谁，我们是平等的。” “但是……”宁白眼睛里的水光渐渐退去，他困惑地看着楚安。 “没有但是，你与我，虫与虫之间的平等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在一个高科技的社会里故意制造个体之间的不平等，我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大街上明明能看到很多雄虫，雄虫的数量没有稀少到需要用这种极端的社会关系保护的程度。” 宁白默了默，低声道：“……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些年雄虫慢慢多起来了。应该是现在医学技术发展了，有了许多生育雄虫的办法。” “那么，如果今后雄虫越来越多，这个国家打算怎么办呢？这种基于数量差异的雄尊雌卑会与现实产生矛盾，大家不可能永远自己骗自己。” “我不知道……”宁白茫然地说，这些事，他或许也曾想过，但从没有想明白。 “所以，一定会改变的。”楚安肯定地说，“如果虫的等级也能有改变的途径，或者说，随着技术的发展，所有等级的虫族都能有条件享受良好的生活，等级之间的尊卑差异也会慢慢改变。” 说到这儿，楚安松开宁白，憨憨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说多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出去执行任务。” “我……”宁白欲言又止，“您今晚，可以在我这里睡吗？我不会打扰您休息的。” 楚安犹豫着，目光闪躲，左右游移，最后盯着窗台上的八音盒，沉默不语。 “好……”许久，他说，“我去把被子抱过来。” “谢谢雄主。” 楚安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揉了揉宁白的耳朵，去自己的卧室抱被子了。 …… 第二天，宁白早早离开了家。 楚安吃过早饭，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去柜子里查看。 第82章 稍稍走近一点，身上的精神力丝线立刻冒了出来。 那瓶“药”还在。 楚安松了一口气，原来宁白这次没有骗他，他今天真的是有任务要执行。 他轻松了一些，回到书房开始今天的工作。 刚写了一个章节的开头，季山元帅忽然发了通讯消息过来。 “楚安先生，今天军队的福利院有活动，想请您来参加，不知道您有空吗？” “我……”楚安看看手头的稿件，犹豫了一下，还是想选择拒绝。 但季山没给他拒绝的时间。 “楚安先生，我知道您是一个善良的雄虫，而您也是宁白的雄主，如果能经常参加一些公益活动，这对宁白的形象很有好处。宁白还年轻，中将不可能是他事业发展的终点，如果您肯帮忙，相信他很快就能有晋升上将的机会。” 季山彬彬有礼地笑笑：“活动时间是今天下午，不会很久，我可以派飞船去接您，结束后再把您送回去。” “那……”楚安被说服了，“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季山元帅。” 第41章 福利院 军队福利院就建在第二集团军驻地旁边。 这地方前些年是一块荒地，军雌们利用业余时间在这里栽种了不少树木花卉，几年时间长得郁郁葱葱，俨然成了一个在虫星难得一见的小花园。 所以，当季山元帅打算找个地方建福利院，首先就想到了这里。 楚安从专门接他的飞船上下来，立刻有专人指引他进门。 穿过一道青翠的矮栅栏，高大魁梧的季山元帅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从人群中回过头来，向楚安微笑着挥了挥手。 楚安连忙过去：“不好意思，元帅，我来晚了。” 季山体谅地说：“不晚，活动还没开始。” 他把楚安一一引荐给在场的宾客，作为一名 “d级”雄虫，楚安的相貌风度在一众a级b级的社会名流之中毫不逊色，大家听说他是宁白中将的雄主，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季山介绍道：“楚安先生与宁白伉俪情深，很照顾宁白的生活，关心宁白的健康，所以宁白才能率领将士们赢得上一次大捷，直接攻破了k12星球的首都。” 宾客们彼此看看，然后顺着元帅的意思，纷纷向楚安投来赞许的目光。 楚安觉得尴尬，只能沉默并保持微笑。 元帅也对楚安笑笑，接着说：“据我所知，楚安先生还很看重宁白中将的荣誉，我上次和雄主去定做结婚二十周年纪念品的时候就在罗莎珍宝店碰到楚安先生，他去那边帮宁白买了一个收纳军功章的水晶展示盒。” “哦……” 宾客们像听到什么稀奇故事一样发出了惊叹。 一位记者拿起相机对着楚安拍下了一张照片，感慨道：“这样动人的故事真应该好好写出来发表，雌虫与雄虫互敬互爱，彼此尊重，共同努力，才能为社会贡献更多力量。” 大家开始鼓掌。 楚安脸都笑僵了，只好道：“元帅过誉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雌虫和雄虫都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军雌在前线奋勇杀敌，雄虫自然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季山称赞不已：“楚安先生说得太好了，如果所有虫族都能像楚安先生一样，不论雌虫雄虫，尽己所能，为社会多做贡献，我们这个国家才有希望。更难能可贵的是，楚安先生的这些话并非说说而已，今天他也是践行自己的观点，来福利院做义工的。请允许我代表军队，感谢您的辛勤付出。” “不敢当，不敢当。” 恰好这时又有新的贵宾到达，楚安连忙找个借口脱身：“我去看看孩子们。” 他点头致意，逃离了关注的中心。 楚安顺着指示牌往福利院深处走，很快便走到了虫崽们的看护区。 伊洛的孩子就住在这里，楚安觉得自己作为宁白的家人，理应去看望伊洛留下的可怜小虫崽。 他在门口登记了自己的身份，然后便在一只雌虫的指引下，走到了那只s级雄子的房间。 “宁白中将的雄主来看望虫崽了。” 带路的雌虫朝屋子里说完这句话，像是不敢进去一样，马上就离开了。 楚安自己走进去，看到摇篮旁边有一只年迈的雌虫。 雌虫哆哆嗦嗦地放下手里的玩具，朝楚安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卑微地行礼问好。 “雄虫先生日安。”他这样说道。 年迈的老者向自己跪地行礼，楚安可承受不起。 他连忙上前把老者扶起来，不料，他刚刚隔着衣服触碰到雌虫的胳膊，老雌虫便像受了电击一样摔在了地上。 “抱歉抱歉。”楚安很歉疚，想必老年雌虫体弱多病，精神力已经很脆弱，承受不住自己的接触，“您可以自己起来吗？” “可以的，”雌虫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对不起，冒犯了您。您就是宁白中将的雄主吗，我是伊洛的雌父，谢谢您，谢谢中将，伊洛他……” 雌虫刚刚站起，又要跪下，楚安叹了口气，温声道：“我是宁白的丈夫。您太拘礼了，伊洛的事情……我也很同情他。请您先坐下歇一会儿吧，我看看孩子就走。” “嗯。”雌虫满脸感激，把摇篮推到楚安面前。 摇篮里的小虫崽又漂亮又可爱，一头黑发闪闪发光，被养育得十分健康。 第83章 楚安伸出一只手指逗弄他，他立刻张开两只手抱住，并且放出了一点点精神力能量。 来自s级小婴儿的精神力能量，这让楚安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他不敢在外面释放精神力丝线，于是也用指尖放出了一点点很微弱的精神力，与s级雄子嬉戏玩闹。 雄子似乎也因为新玩伴而开心，四肢在空中扑腾着，一次次努力抓楚安的手。 楚安与虫崽玩耍了一会儿，意犹未尽，旁边的年迈雌虫感慨道：“雄子果然还是更喜欢和雄虫先生在一起玩。” “嗯？”楚安不解，他还记得刚刚带路的那只雌虫走到门口就转身离开的样子。 “他平时不爱和你们玩吗？他多可爱啊。” 雌虫慈爱地笑笑：“雄子很可爱，也爱和我们玩耍，从来不哭不闹。只是……s级雄虫的精神力能量很强，虽然他还小，但已经能释放出很强大的力量，可他现在还控制不住自己，随意释放能量，会给雌虫造成困扰，大家承受不住，就没法来照顾他。 ……虽然我只是一只低贱的雌奴，可我毕竟是伊洛的雌父。其他雌虫不愿意来照顾，我却不能不管。就算您嘲笑我也好，我终归和这位高贵的雄子有一些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 “当然，您是这位雄子的……”楚安不知道虫族社会该怎样表述这种关系，“您是他的长辈，辛苦了。这样吧……” 楚安对雌虫温柔地说：“我能感受到您因为混乱的精神力刺激而疲惫的状态，我帮您清理一下这个房间里的精神力能量，可以吗？小虫崽还不懂事，等他大一点，就不会这样胡乱释放精神力了。” 在雌虫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很快，楚安的精神力能量笼罩了整个房间，他特意给雄子四周做了一个罩子，以免自己的精神力干扰到虫崽的身体。 原本让雌虫混乱痛苦的空间很快变得清清爽爽，年迈的雌虫感激地向楚安道谢，楚安笑着说不用客气，然后告别离开。 结果刚一出门，他迎面碰上了那位刚才带他过来的雌虫，雌虫又带了一位记者来，似乎是打算采访楚安。 感受到这里不同以往的清新状态，雌虫不禁一愣。 伊洛的雌父感激地解释道，是楚安先生帮忙清理了被雄子搞乱的精神力空间。 站在雌虫身后的记者立刻兴奋地说：“楚安先生真的是一位乐于为社会做贡献的善良雄虫先生，如果每一位雄虫都能像楚安先生一样，愿意用自己的精神力帮助其他虫族该有多好啊。我一定要给您写一篇报道，赞美您的无私奉献。” “这……还是不用了吧。我能问问您的姓名和所属媒体吗？”楚安狐疑地看着这位记者，“今天的活动很热闹，来了很多有名气的宾客，为什么您不在元帅他们那边拍照采访，而是要一路跟着我这只d级雄虫来到这里呢，我能了解一下您执意采访我的原因吗？” …… 此时，宁白正从爱丽丝甜品店的后门走出来，前行一段路程之后右转，进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繁华的中央大街也有藏污纳垢的旁街侧巷，这里，是宁白以前买“药”的地方。 “哟，真的是宁白中将。”被称为绿仔的地下商贩一如既往歪戴着帽子，流里流气地打量宁白的便装。 “您昨天联系我，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听说您的雄主对您很不赖呀，还给您买了水晶的勋章展示柜，我当自己早就失去了您这个大主顾呢。” 宁白不动声色：“什么展示柜，莫名其妙，几个月没见，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货呢？” “哈哈，您越升官越爱装相了，也对，秀恩爱分得快。货早就给您备好了，您放心，这一批货品质很不错，绝对能解您燃眉之急。” 绿仔伸出手，挑眉朝宁白笑笑。 宁白把早就准备好的星币放在他手心，见绿仔不满意，爽快地又加了一倍。 “前些日子刚打过仗，物价飞涨，都不容易。”绿仔清点着宁白给他的钱，眉飞色舞地收好，递给宁白一个粗糙的小药瓶。 “欢迎下次惠顾~！” 绿仔喜滋滋地转身要走。 宁白胳膊一伸，直接把他抓了回来。 “你这都是什么破烂货色，想吃枪子吗？”他拿出了枪，抵在绿仔的后颈。 绿仔惊愕，磕磕巴巴地告饶：“冤，冤枉啊中将，我怎么敢骗您呢，绝对，绝对好货，纯度特别高，一粒顶过去三粒。” “三粒？那你觉得这个顶几粒？”宁白从口袋里捻出一粒白色的药片，怼在绿仔眼前，“嗯？” “跟你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本以为你还算靠得住，想跟你做笔大生意，呵，”宁白松开绿仔，冷笑道，“知道我升职了就坑我的钱，是吧？” “哪，哪能呢，中将，您就是我的虫神爷爷啊。是我有眼无珠，还以为您是过去那个小小的少将。”绿仔盯着宁白手中纯白的药片，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不怕死地凑到宁白耳边问，“这个……您有多少量，我全要了。我给您这个数。” 宁白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绿仔一咬牙，报价又加了三成。 见宁白还是不动心，绿仔试探着问：“我给您再加五个点，行吗……” 宁白笑了，拎着绿仔的后领子把他从自己面前拎走。 “就你这点魄力，一辈子也就当个小马仔，永远干不成大事。”宁白似笑非笑地说，“带我去见你们老大，我要和他直接谈。” 第84章 第42章 军用品 被蒙上眼睛走了很久之后，宁白见到了绿仔的老大，一只矮小猥琐的b级雌虫。 宁白感到奇怪。 首先，b级虫混迹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件挺奇怪的事。 比如宁白的朋友闻卓是天生b级，并且是b级里较为普通平庸的一个，但他的能力已经可以绰绰有余考取军校，毕业后找到一份好工作，娶了部长家的儿子做雌君。 可以说，b级虫是虫族中的中产阶级，一般情况下，除非像曲暝那样虫生出了变故，是绝对不会年纪轻轻就沦落到黑道上的。 其次，这只b级虫还很丑。 不仅丑，而且毫无胆气。 在宁白眼中，这家伙连妄图敲他竹杠的绿仔都比不上，看到宁白和宁白手中的枪，连谈都没跟敢跟宁白谈，直接让宁白去找自己的再上一级。 “好啊，没问题。”宁白挑挑眉毛，“带路吧。” 那只b级虫挤着三角眼笑笑：“中将，不好意思，我这边生意走不开，地址在这里，请您自己过去。” 宁白接过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个近郊的地址，以及一个傍晚的时间。 “能跟你的上级说说，提前一些吗？”宁白要求道，“太晚了，会影响我回家吃饭。” 但那只b级虫没有再说话，在他的示意下，绿仔重新帮宁白蒙上眼睛，带宁白离开了这里。 “中将，不好意思。”回到巷子里，绿仔对宁白道歉。 虽然是个小喽啰，但他也算是宁白的老相识，对待宁白还是客气的。 绿仔低声说：“您找到上级之后，如果谈不拢，还是可以来找我合作的。我再给您加价，绝对不会亏待您。” 宁白嘴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你怎么知道我谈不拢？” “……货是好货，我能认得出，但您不肯说有多少量，”绿仔胆怯地看着他，“估计是不够多。上面做的都是大生意，不缺您这点。不瞒您说，据我研究，市面上所有的‘药’，只要是真货，都是走这个渠道来的，只是批次和分装不同而已。” “哦？你还研究过？”宁白故意道，“是不是想摆脱你们老大单干啊。” “能多赚自然想多赚。我虽然是个马仔，但是也很努力的。您知道，‘药’的品质不稳定，有时好，有时差，经过我努力研究，我现在能看出来质量好坏，所以总是挑品质好的时候去囤货，回头客越来越多了。” 宁白沉吟道：“……我以为你们进货时候，不同等级的货有不同的价格。” 绿仔摇摇头：“都是随机来的，这东西技术没有那么成熟，要是真的技术成熟了，咱们雌虫还用仰仗雄虫活着吗！我昨天刚跟我雄虫前男友分手，那个渣虫，气死我了！” 他气愤难平，把手中的黑布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这块黑布是刚才给宁白蒙眼睛用的，虽然对于宁白来说，这种小儿科的玩意根本毫无用处。 大部分地下势力都害怕被外来人知道据点所在地，像曲暝那样高调的黑社会老大少之又少，大概是因为曲暝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地下势力的头子吧。 宁白想到逝去的朋友，有些感伤，视线无意识地随着绿仔的动作落在了黑布条上。 一块普普通通的黑布静静地躺在地上。 宁白忽然想起了什么，略一迟疑，俯身把那块布捡了起来，塞进了口袋。 “谢谢你。”他拍拍绿仔的肩膀，“再见。” 宁白没有按照地址去郊外“谈生意”，而是直接回了家。 夜幕降临，家里的灯黑着。 他忽然有些慌神，蓦然回头，才看见楚安从一架军用飞船上下来，毫发无损地走进自家院子。 “雄主……”宁白不禁跑过去，“您，您也出去了？” “有点事，等会儿跟你说……” 宁白穿便装的时候少了些凌厉的气场，显得更加随和一些，楚安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随手揉了揉宁白的后脑勺。 “别担心我。你呢，不是今天有任务吗，竟然回来这么早，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他推着宁白往屋子里走，一条精神力丝线忽然从他身上冒出来，滑溜溜地直往宁白口袋里钻。 楚安还没注意到自己身上长出来的小触手，一块黑色布条已经被抽了出来。 “这是什么？”他问宁白。 “……”宁白愣了愣，“是，是军用品。” “擦镜布之类的？”楚安笑道，“怎么给带回家里来了。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也不能拿公家的一针一线啊。” “这是……”宁白喃喃说着，不知是说给楚安，还是说给自己，“这是军用机甲出厂时包裹在外层的防撞包装。军用品，只有军队才有的东西。” “哦？看上去很普通啊。”楚安稍微来了兴致，拿起来仔细端详。 “确实很普通，但编织纹理是独一无二的，至少我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宁白谨慎地问道，“雄主，您今天去哪了，我没听说您今天要出去。” “呃，”楚安有点小心翼翼的，“我跟你说了你别凶我。” “我……”宁白愣住，连忙拉住楚安的手，“雄主，我怎么敢……” “是我做事欠妥当。”楚安主动承认了错误，然后干脆地将事情和盘托出，“我今天下午去你们军队的福利院了，元帅邀请我的，然后……” 第85章 “然后什么？” 楚安看看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确认他们的房子已经锁好了门，这才认真地对宁白说：“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他说了下午的所见所闻，元帅对他过分热情的褒扬，以及追着他不放的陌生记者。 “他不会是想捧杀你吧。” 楚安担忧地看着宁白，脑子里闪过“功高盖主”“狡兔死走狗烹”等等成语典故。 “他说我去参加军队的活动有利于你的升迁，所以我才去的，还想着能看望一下伊洛的孩子，但是去了之后总觉得怪怪的。” “他说了水晶勋章盒的事？”宁白从楚安的叙述中捕捉到这一字眼，“我今天……也从另外的地方听到了这件事，难道就是从季山元帅那边传出去的？传得这么快吗……” 楚安瞟瞟宁白的脸色：“回来的路上，我已经从星网论坛上看到今天活动的新闻了，还有照片，网友们看到我的样子，都不相信我是d级……上次去参加军队开放日也没闹得这么大啊！宁白，如果我的等级被大家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关系，我帮您圆过去，我会保护您的！”宁白坚定地说，“您一定饿了，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餐桌上，楚安身上的精神力丝线仍不老实，总有一条往宁白身上钻。 楚安很不好意思，用盘子把那条丝线压在了餐桌上。 宁白觉得楚安过分可爱，伸手给那条丝线喂了一块烤蛋白。 他比楚安先吃完。 吃完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片，放在桌上。 “对不起，请雄主责罚，我今天……又欺骗了您。” 楚安动作顿了顿，叹道：“你果然……唉，我早晨还去检查柜子里的药瓶，以为你没拿走，还松了一口气。原来你为了瞒过我，只拿了一片。” “我去找了我以前买药的卖家。结果发现了那块黑布，军用品。” “……你的意思是，这些‘药’，和军队有关？” “‘药’是安达丰给我的，”宁白不再隐瞒楚安，“安达丰，季山元帅的雄主。他已经联系过我两次，哦不，第三次了。” 宁白的通讯器又弹出加密消息，这一次的消息很短，八个字：自作聪明，打草惊蛇。 “安达丰的消息？他说了什么？”楚安问。 “他说……”宁白与楚安对视，“元帅知道了。” “也就是说，”楚安站了起来，“那些‘药’是元帅做的？！他为什么这样做，为了钱？他缺钱吗？” “不，不是为了钱……”宁白也站起来，沉思许久，“他今天说，要让雄虫为社会多做贡献？” “嗯。”楚安点头，“雄虫的贡献……像你的朋友闻卓或者安达丰一样搞科研，像我一样写写书，还是……” 楚安想起那个记者的话，愕然道：“让雄虫为社会贡献精神力？” 宁白缓缓点头：“宣扬雌虫的独立自由，然后把精神力做成‘药’，卖给雌虫，看似让雌虫摆脱了雄虫的桎梏，而实际上，这是让雌虫陷入了新的枷锁。” 楚安后背发凉。 如此强依赖性、雌虫离了就活不下去的“药”，那不就是…… 毒。 煽动舆论思潮，构建新的道德观，裹挟雄虫献出精神力自食其力、为社会“做贡献”，然后用“药”控制雌虫，将民众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不，”宁白皱眉，“这些都是我们的臆测推断，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元帅是个军雌，他怎么会掌握‘药’的技术？这些‘药’更可能是安达丰做的，他是研究雄虫精神力的专家，或许安达丰只是想利用我嫁祸季山，说不定他才是真正的野心家。” “你别着急。”楚安走近宁白，“他刚才说季山元帅已经知道了，如果元帅真的包藏祸心，肯定会采取行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宁白问。 “我们……” 宁白看看桌上的白色药片，忽然下定决心。 “雄主，我们将计就计，可以吗？如果我要给自己一个最合理的理由去追查这些药物的来源，那一定是……” 不及楚安阻拦，宁白把那一粒白色的药片吞进了肚子。 第43章 分头行动 从未有过的强烈精神力刺激让宁白产生了幻觉。 客厅、餐桌、饭菜全都消失了。 微风吹拂，他看到面前是一大片茂盛的金色鼠尾草，恰似楚安小说里曾经描绘过的金色鼠尾草花园。 在视线尽头，楚安远远坐在高台上，正在眺望虫星从未有过的蔚蓝天空和浩瀚云海。 宁白垂下双翼，撞撞跌跌朝楚安跑去，鼠尾草花茎上金色的绒毛擦着他的脚踝，让他皮肤发痒，双腿发软。 “雄主……”他终于来到了楚安面前，虔诚地跪在地上，牵起楚安的指尖。 微凉的指尖让他喜悦兴奋，他指引楚安触碰自己蓬松的金发，然后迷蒙着双眼，用脸颊乖巧地蹭着楚安的膝盖。 “雄主……”他微微勾起唇角，带着笑意轻声呼唤，有一种柔软却强烈的情绪在他胸膛里冲撞，炽烈、绵长、呼之欲出。 “雄主……” 在药物的作用下，宁白的思绪早已混乱不堪，他无从解脱，只有不断地重复这两个字眼，像蓬勃的金色鼠尾草在渴盼一场滋养万物的雨露…… 第86章 …… “宁白？醒醒，你怎么了，醒醒！” 楚安眼睁睁看着宁白吃下药片，陷入幻觉，示弱一般展开柔软的双翼，然后像猫咪一样从地毯另一端爬过来，抱着自己的小腿蹭来蹭去。 他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楚安知道这一定是药物的副作用。 宁白是精神力极敏型体质，贸然吃下纯度这么高的精神力药品，身体一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他心疼地把宁白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脊背，让宁白缓缓放松。 浩瀚如云海一般的精神力能量徐徐释放，很快占据了整个客厅，楚安全心全意地给宁白做着精神力调理，压制住宁白被药物完全控制的心神。 很快，宁白渐渐恢复了意识。 “……雄主？” 他从楚安怀中爬起来，茫然地看着楚安的眼睛。 “……我怎么了？” “你吃了药。”楚安告诉他，“安达丰给你的药，这个药一定有问题，只是调节精神力的话，为什么会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 “哦，我吃了药……”宁白眼角还带着嫣红，理智却渐渐回笼，“我是为了……” 话没说完，他的通讯器忽然发出强烈的提示音，是优先级最高的紧急军事命令。 “元帅让我现在立刻去找他，说是有突发任务。” 宁白一边说，一边从地毯上站起来。 他腿还软着，起身的时候根本站不稳，幸亏楚安及时扶住他，才让他没有摔倒在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宁白趁势倒在楚安的怀里。 楚安担忧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你现在这样，怎么出门……我陪你一起去？” 宁白把下巴搁在楚安肩膀，呼吸缠绵滚烫。 “不用，雄主，军队的紧急任务，您没法一起去。您在家，把所有门窗都锁起来。一旦发生什么意外，第一时间报警……哦对，我还要先联系安达丰。” 宁白的神智还是不太清明，但理智却更早归位。 发给安达丰的消息很简单，面色绯红的宁白冷酷地写道：合作的第一步，我要把你出卖给季山。 片刻之后，安达丰回复道：可以，你去见季山，让楚安到我这里来。 他发来皇家科学院的地址：3号侧门，带上口罩过来。 宁白与楚安对视一眼，抓紧了楚安的衣袖：“不，不要去。” 楚安沉吟片刻：“你说你要出卖安达丰，那么元帅知道这件事之后，必定会立刻回去找他算账，就算安达丰没有性命之忧，以后也会被更加严苛地限制自由。他让我现在过去，应该是想让我帮他逃脱。” 宁白还是摇头，眼中满是动荡不安的水光：“不要去，很危险。您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如果时间过了午夜还没有我的消息，您就联系闻卓，他的岳父是科学部部长，可以和议会那边通气。” “宁白，你冷静一点。”楚安说，“元帅现在这么迫不及待，越来越证明我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他确实在谋划一个巨大的阴谋，想要煽动一场社会思潮的变革。而我们，现在已经和安达丰绑在了一起，没有了退路，我们必须去帮助他。” “走吧。”楚安穿好外套，也帮宁白加了一件衣服，“我们速战速决，你的状态不好，回来之后，我们还需要继续做治疗。” 宁白的通讯器又传来提醒消息，距离元帅命令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做犹豫。 他和楚安一起出了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都走入了茫茫的夜色中。 …… 军部大厦的高层，季山元帅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卫兵把宁白拦在门口让他稍等，宁白点点头，支撑不住了似的，疲惫地靠在墙壁上，发出浅促的呼吸。 “中将，请进。” 季山的声音传出来，宁白勉强打起精神，走进了这间熟悉的办公室。 他曾在这里接受元帅的密令，率军前往k12星球，也曾在这里和元帅探讨曲暝的案子以及雌雄平等的议题。 不知道今天踏进这个房间，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狂风骤雨。 “元帅，晚上好。”宁白立正，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正在眺望窗外夜色的元帅回身看向他，神情明显流露出讶异。 “你怎么了，宁白。”季山沉声道。 “我……”宁白茫然地用手心触碰自己的额头，“可能是有点发烧，精神力燥热，谢谢您的关心，不会影响执行任务的。” “……据我所知，楚安先生很呵护你的精神力健康，你们前段时间还去摘除了手环。” “但我遗传了雄父的基因，是天生的精神力极敏型体质，”宁白说，“哪怕现在定期进行精神抚慰和调节，我还是经常出现精神力波动症状，已经习惯了。这样轻微的情况不会影响工作，请您放心。” 季山从窗口走近宁白，灯光照射在他的面孔上，形成一道很明显的阴影。 “看上去，你可不仅仅是精神力燥热那么简单……” “哦……我最近还在服用一种新药，可能也有药物的原因。” 宁白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坦率地说道：“前段时间在开放日活动上碰到了您的雄主安达丰先生，因为我的雄父就曾在皇家科学院治疗精神力敏感的疾病，所以安达丰先生认出了我。 安达丰先生很善良，送了一些药物给我，说是可以治疗我的精神力敏感症状，我最近服用了几次，确实很有效果。” 第87章 “哦？是吗？”季山似笑非笑，“感兴趣的话，你也可以去参与他们的临床项目。现在也有针对雌虫的实验了。” “多谢您的美意，”宁白说，“军队工作忙碌，我可能没有时间配合科研工作者进行检查测试，就不去添麻烦了。不过，因为这种药很有效，我确实想过多买一些，可惜我找了很多地方，哪里都买不到……” “你可以去暗网找。”季山说。 “元帅……”宁白似乎在竭力掩藏自己的惊讶和不安，“我，我从来不……” “放轻松一些。”季山拍拍宁白的肩膀，“你是我的老部下了，我信任你。如果是因为身体原因，低调地去黑市、暗网这些地方想想办法，其实大家都可以理解。” “……”宁白局促不语。 元帅凝视着他，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破绽，但看了许久，宁白依旧战战兢兢，仿佛是真的在为自己去过“黑市”“暗网”这些见不得光的地方而自责、忧心。 他总是这样，在战场上常有变通妙计，回到军部，就立刻变得严肃刻板，只求谨慎不出错，不因为小节有失而影响自己的前途。 他把前途看得异常重要，多年来一门心思往上爬，甚至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舍弃战友的身后荣誉。 季山忽然笑了笑：“今天叫你过来，本来是有一项任务想安排给你，但既然你身体不适，我还是找其他将军吧。宁白，你好好回去休息。” 宁白看着季山，似水一样的目光显露出明显的不甘，他还想争取：“元帅，我的身体真的没问题……” “宁白，服从命令。”季山这样说道。 这时，季山的通讯器发出清脆而急促的鸣音。 季山看了宁白一眼，当着宁白的面，直接发出了通讯请求。 “安达丰先生出什么事了？”他的语气一如以往沉着平静，“我接到了报警信号。” “……报告元帅，没有异常，可能是刚才从办公室到实验基地的路上颠簸了一下，先生的身体稍稍离开了轮椅。”回答者的声音宁白很陌生，听语气，应该是季山安排在雄主身边的护工。 “请用心照顾我的雄主。”季山有礼貌地说，“不要让他太操劳。” “是。” 通讯切断了，季山看向宁白：“你先回去吧。” 宁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在生生地把唇边的话咽下去：“……是，我服从命令。” …… 另一边，楚安在夜色中戴起口罩和兜帽，直奔皇家科学院。 3号侧门并不难找，因为门口聚集着一大群带着口罩的病弱雄虫。 有个领头的雌虫在拿着本子清点数量，顺便维持秩序。 他高声道：“排好队，不要喧哗，能在晚上的时段做完检测，明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省一天的住宿费，很划算。喂，那边那个……” 他指向楚安。 “别乱晃，排队去。” 楚安不动声色，乖乖走进队尾，在他的身后，很快又排上了好几个同样带着口罩的雄虫。 很快，雌虫把本子合上，带领一队雄虫穿过3号侧门，走进了皇家科学院内部。 第44章 地下实验室 夜晚的皇家科学院，静谧幽深。 一队带着口罩的病弱雄虫在一只雌虫的带领下，安静地穿过层层叠叠的墨绿色树影，走进了一栋不起眼的建筑中。 走廊里灯光摇曳，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接着昏暗的灯光，楚安这才看清，这队雄虫里各种等级都有，虽然大多是c级d级，但也不乏看上去属于b级甚至a级的雄虫，以至于楚安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他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想得到一些有关安达丰的消息。 是安达丰让他通过3号侧门进来的，整个过程很顺畅，楚安可以确信，这就是安达丰想要达到的效果。 但或许是因为有雌虫带队和监视，也或许是同行的雄虫们都很熟悉这一套进入科学院的流程，整个过程中，队伍里所有的雄虫都老老实实，没有谁说话交谈，以至于楚安到现在为止还对他将要面对的事情一无所知。 通讯器休眠了，也不知道宁白那边怎么样。他在心里暗暗地想。 不一会儿，终于走到走廊的尽头，他们一队人搭升降梯来到了地下。 四周渐渐有了些轰轰隆隆的噪音，最后，他们停在了一扇偌大的隔离门前面。 队伍停了下来，雌虫按下墙边的密码器，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面前的景象让楚安瞪大眼睛。 这是一间足有第二集团军训练场那么大的大型实验室，虽然现在时间已经不早，里面的实验装置却仍在不停运转。 那些复杂而庞大的实验仪器，让楚安想起现代化工厂的机械设备——这里不像是实验室，而更像是工厂的车间。 一路带领雄虫们进来的雌虫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排在队伍第一的那只雄虫立刻跟上前去，进入了单独的小型检查室。 其他雄虫站在外面等待，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似乎才终于确认自己不会失去今晚的检测资格，开始彼此小声地聊天。 “又见面了，最近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最近的治疗效果很好。如果今天检测指标正常，我明天一早就回家，我家的虫崽子马上要考学了，我要回去给他加加油。你呢，你怎么样？” 第88章 “就那样吧……”说话的雄虫勉强笑笑，“安达丰先生又给我调了药量，希望能有一些好转。我今晚做完检查，明天也要回家，实在是没钱再住下去了，这边的消费太贵了。” 安达丰。 楚安终于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字眼。 很明显，这些雄虫都是安达丰治疗的病患。 楚安听宁白说过，安达丰是研究雄虫精神力机制的专家，宁白的父亲也曾为了领取免费药物，参与过安达丰的科研项目。 就类似于药物的临床试验吧……楚安想着，人类社会里，新药上市前都需要做严格的临床试验，想必虫星也是如此。 但…… 他把视线重新投向面前隆隆作响的大型设备，交错的管道一直通向这间大型实验室的后面，伸出墙壁不知道通向何方。 这些东西真的仅仅是医疗器材吗？ 还是说，这里，就是“药”的来源…… 旁边的雄虫们还在小声聊天。 “今晚安达丰先生会过来吗？” “有可能，听说他昨天前天都过来了，所以我才报名了今晚的检测。” “其实他过来也不会理我们，他一般都是来看数据报告的。” “万一呢，我还是想请他帮我看看，我起了好多小疹子，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 大家压低声音七嘴八舌，这时，刚刚前去检测的雄虫从检查室出来了，按照指引独自往另一个出口走去。 刚刚做完检查的雄虫似乎很疲倦，无精打采，双腿颤颤，沿着墙边勉强才能小步往前挪动。 但他似乎又是高兴的，发现其他同伴们都在关切地望着他，那只雄虫朝大家微微挥了挥手，应该是对检测结果很满意的样子。 排在队伍第二的雄虫自觉走进了检测室，没多久，也出来了，身体疲倦的状态与刚才的第一只雄虫如出一辙。 很快，轮到了楚安。 楚安走进检查的房间。 坐在仪器监测台后面的雌虫面无表情，爱答不理地让他去指定的位置站好，脱掉全身的衣物。 与楚安设想中有些不同，这只雌虫似乎并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把他当做普通的实验参与者。 他顺从了雌虫的命令，脱掉衣服，站在了仪器的检测舱中。 “滴——” 巨大的报警音立刻响彻了整个实验室，墙上的红灯闪烁不休，立刻有其他雌虫冲进来询问情况。 操纵仪器的雌虫也慌了，连忙停止检测，上前查看楚安的情况。 这时，检查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护工推着安达丰的走进来，轮椅上的光脑屏幕显示出几个清晰的文字—— “故障代码？” 雌虫回答：“b-32，紧急入侵状态。老师，我觉得这不是样本造成的故障，更像是有谁入侵了我们的系统。” 被称为“样本”的楚安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露体，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先穿上了一条裤子。 安达丰鹰隼一般的视线缓缓移向他，灰败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反应。 “先把他带去我的实验室。”光脑上显示出这样的指令。 学生们立刻行动起来，半扶半强迫地把楚安拉到了另外的房间。 检测中断了，楚安听到外面的雄虫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死了……” “别乱说，今天安达丰先生在，肯定可以救过来。” “上一次是几年前了吧，我以为不会再有……” 楚安直接从检查室后面的通道来到安达丰的实验室，这里不大，看上去更像是医院里普通的诊室。 推轮椅的护工给楚安指指安达丰的光脑屏幕，傲慢地问：“认字吗？” 楚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安达丰利用屏幕，言简意赅地说道：“现在进行精神力检测。” 护工熟练地从墙上取下来一件防护服，穿在身上，并不离开房间，依旧守在安达丰身边。 楚安猜测，这件防护服就类似于铅衣，可以阻隔雄虫精神力能量对雌虫的影响，否则这位雌虫护工就会像福利院里不愿照顾s级雄子的雌虫们一样，在雄虫的强大精神力之下痛苦不堪。 房间里，安达丰仍然用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楚安。 楚安能够明显感觉到，s级雄虫的精神力能量正在四周扩散蔓延。 安达丰的精神力很强，很敏锐，很灵活，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凌厉的穿透感。 楚安觉得安达丰在向他传达一些消息，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些消息是什么，但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放大自己的精神力能量，与安达丰彼此呼应。 可惜—— 楚安露出困惑的神情，他还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然而这时，旁边的护工忽然摔倒在地上。 “抱歉，先生……”护工皱着眉头对安达丰说，“我忽然觉得不太舒服，抱歉。” 安达丰并没有减弱自己的精神力能量，只是在光脑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行文字：“去仓库拿一件新的三级防护衣。” 护工恍然，感激不已：“哦，我马上就回来，请您稍等。” 护工抚着胸口离开了。 安达丰缓缓减弱了精神力的强度，楚安也随他一起，收起了自己的精神力场。 “我们，有十五分钟时间。” 光脑上仍显示着有关“三级防护衣”的文字，安达丰低沉嘶哑的嗓音让楚安打了个激灵。 第89章 “你会说话？！” “我以为宁白已经告诉过你。”安达丰努力适应着用喉咙说话的动作，语速渐渐从缓慢变得正常，“一只s级雄虫的精神力就会被普通仪器判断为系统入侵故障，面对两只s级雄虫合力的精神力强度，任何防护衣都无济于事。但我们也只有十五分钟时间。” 楚安开门见山：“元帅监控了你，对吗？” 安达丰回答：“轮椅上有精神力感应装置，我一离开就会报警。” “你能自己走路吗？” “很勉强……” “那我要怎么帮你逃走？” 安达丰的回答停顿了一下：“你完全不怀疑我吗，你看到了这里的一切，完全不怀疑我，还想要帮我？” “这里的事情确实很值得怀疑，”楚安平静地说，“但是宁白已经和你站到了一边，或者说，你已经逼迫、诱导宁白和你站到了一边。我必须和宁白站在一起。而且，你也不怀疑我，不是吗？” 楚安知道，安达丰支开护工，就是要跟自己商量逃离的计划，既然只有十五分钟时间，他不想浪费在无谓的话题上。 “我需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权衡利弊。我们今天就要逃走吗？” “不是今天。季山马上就会回来找我，他刚才已经联系我了，今天我们没有时间逃离。”安达丰说， “宁白还是太嫩了，没有再拖一些时间。” 听到这句话，楚安反而松了一口气。 既然季山已经放掉宁白，回来找安达丰，大概就意味着宁白已经靠着出卖安达丰摆脱了季山的怀疑。 宁白演戏的能力虽然一般，好在关键时候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你很担心他，”安达丰说，“我听说你们只是强制匹配的关系。我和季山是自由恋爱，但也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强制匹配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我们是家人。”楚安不愿解释更多，“说说你的计划吧。” 安达丰道：“我们都是s级，你可以替我坐上轮椅，瞒过精神力感应器。当然，我也有办法让你逃出生天。 再过半个月就是虫星一年一度的星泉庆典日，季山一定会去慰问戍边军雌，那时候我们再行动。半个月时间，足够我迷惑他、麻痹他。最近你只需要每隔四天来这里一次，假装接受我的精神力治疗。” 楚安问：“他已经知道你联系宁白，你很自信他不会杀你？” “他永远不会杀我。因为，他杀了我，他也活不了。” 安达丰忽然变得亢奋，他咳嗽起来，鹰隼一般阴狠的眼神也绽放出不一样的神采。 “雌虫，就是这么低贱的生物，他们靠雄虫生存，靠雄虫变强，靠雄虫攫取利益和地位。生为雄虫，就该无情地奴役他们，尽情践踏他们的尊严，剥夺他们的财富，用他们的痛苦为自己取乐。永远不要爱上雌虫，这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听说宁白吃了我给他的‘药’？”安达丰操纵轮椅，靠近楚安。 外面隐隐传来护工的脚步声。 安达丰用精神力丝线勾了一把楚安的下巴，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已经回到家，在床上等你了。今晚他会很主动的，去尽情玩弄他吧。晚安。” 第45章 蜕壳 楚安走出安达丰的实验室时，外面那些雄虫已经恢复了检查的秩序，只剩一两只虫就全员检查完毕了。 楚安学着其他雄虫，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顺着指引标识来到出口，像进来时一样排好队，等待被带离这个庞大的地下实验室。 身后，工厂流水线一般的巨大设备仍在隆隆作响，楚安回望一眼，看到沉重的隔离门缓缓关闭，四周又重新陷入了深夜的静谧之中。 从3号侧门离开科学院之后，楚安快步跑出半条街，然后立刻重新启动通讯器，联络宁白。 虽然安达丰已经告诉他，元帅已经放过了宁白，但楚安还是想亲自确认宁白是否安然无恙。 雄主的通讯呼叫雌奴必须无条件接听，但这一次，通讯自动接通了，另一端却没有传来宁白的图像和声音。 漆黑的画面中只有一团激烈晃动的金色光芒，以及听上去像是旗帜在风中猎猎翻卷的声音。 楚安谨慎地四下看看，对着通讯器轻声呼叫：“宁白，宁白……” 没有回应。 风声依旧激烈，而在风声之下，是剧烈的喘息。 虽然不知道宁白现在在哪，在干什么，但楚安可以确定，他一定是在外面，不在家里。 楚安心急如焚，直接向通讯管理部分申请了查看宁白的定位信息。 法律赋予雄主查看雌虫一切隐私信息的权利，但为了避免权利滥用，有些时候需要申请。 楚安不确定自己的这次申请能否立刻通过，如果宁白现在真的被元帅控制着，元帅势必有办法阻止楚安得到宁白的情况。 然而，楚安的申请立刻就通过审批了。 他连忙打开定位地图，赫然发现，宁白也来到了皇家科学院附近，与自己只有不到半条街的距离。 楚安旋即调转方向，往宁白的位置奔去。 …… 拐过一个转弯，宁白裹着厚重黑色披风的身影撞入楚安的眼帘。 他逆着风，踉踉跄跄地奔跑，身形不稳，喘息不匀，在皇家科学院主楼慑人的巨大阴影中，就像一只找不到迷宫出口的鹿。 第90章 暗夜中，平日里高大的身材完全被披风裹住，恍然变得娇小脆弱。几缕金色的发丝从披风的兜帽中散逸出来，发出异样的光彩，像黑暗之中藏不住的珍贵宝石。 宁白终于也看到了楚安。 他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朝楚安跑过来，还没抓住楚安的手，脚下一软，跌倒在楚安面前。 厚重的黑色披风滑落，荧荧闪烁的金色光芒投射在楚安眼底，像夕阳下拍打岩石的海浪，激起无数跳跃的浪花。 楚安一把抱住宁白，用自己的身体和披风一起，挡住了宁白身上的闪光。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行动比理智更快一步—— 他一定要保护他。 “雄主……”宁白软软抓着楚安的衣襟，“你没事……我在，在3号门没看到你，以为……” 燥热的额头蹭着楚安的颈侧，寻求着清凉的慰藉，宁白的动作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力。 似乎从看到楚安的那一刻开始，他便一下子卸空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也无法再保持清醒与警惕。 他本想来营救楚安，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弱者。 层层叠叠的幻觉又在脑海中浮现，他竭力把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压下去，埋在楚安的胸前，深深呼吸着楚安身上的气息。 “宁白，宁白，”楚安焦急地呼喊着，“坚持住，我带你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宁白痴痴地用嘴唇触碰楚安的皮肤，“我们，回家，好吗……” 楚安想起安达丰刚才说过的话，心中了然宁白此时异常的状态，便也不再坚持。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宁白穿好，然后重新为宁白系紧黑色披风，将所有金色的发丝都细细抿进兜帽之中，搀扶宁白起身。 楚安对宁白说：“坚持住，我们走回去。” 从皇家科学院到他们所居住的街区，距离不近不远，他们不敢租用公共飞船，彼此依靠着，一点一点往家的方向走去。 宁白挽着楚安的手，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楚安心疼他，顺着相触的手心将自己的精神力缓缓注入宁白的身体，让他得到些许镇定心神的抚慰，就像去摘除手环那天做的一样。 但，在那时足以作弊通过检查的方式，现在已经杯水车薪。 那枚药片的威力似乎还在宁白的身体中不断释放，宁白的理智正在被一点点蚕食，他原本的精神力空间正在强大的外部刺激下逐渐坍塌，濒于覆灭的绝境。 “坚持住，宁白！”楚安不断地提醒他，呼唤他，从陷入幻觉的边缘拯救他，“你……说说话，喊疼也行，什么都行，别晕倒。回到家就好了，我会帮助你，什么都可以，什么都给你。” “嗯，雄主，雄主，楚安……” 宁白在潜意识里模模糊糊地明白，楚安是想让他保持清醒，但他的精力已经不足以让他说出什么连贯的话语。 他逼迫自己不住地低语，只能念出楚安的名字。 楚安紧紧握着他的手：“宁白，我在。”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回到了家。 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宁白支撑不住，滑倒在地上。 “我扶你回房间……” 宁白后背靠在门后，轻轻摇了摇头。 “雄主，我实在没力气了，就在这里，可以吗……” “……好。”一根精神力丝线从楚安的耳朵边冒出来，好奇地注视着宁白地方向，楚安又紧张又认真地问，“需要我怎么做，你会更舒服？” 宁白淡金色的眸子里漾起层层的水波，他迷离地凝望着楚安，微微笑了笑，轻声呢喃：“您，能吻我一下吗？” “……嗯。” 宁白闭上了眼睛。 楚安深吸一口气，捧起宁白的面颊。 他的四周又冒出了许许多多精神力丝线，每一根都朝着宁白的身体悄悄蜿蜒。 好在宁白现在看不见，楚安也无心去管。 一个吻…… 楚安迟疑着，用干燥的嘴唇触碰宁白的额头。 嘴唇的温暖与额头的炽热融在一处，楚安吻到了宁白额头的薄汗，但他完全不觉得嫌恶，反而疼惜宁白这一刻的虚弱与疲倦。 宁白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的身体微微战栗，颤抖着伸出手指，勾住了楚安领口的第一道纽扣。 一个吻…… 嘴唇即将离开额头时，楚安用指腹轻轻摩挲宁白的耳垂。 怎样算是一个吻…… 只要一直贴近，就一直算是一个吻吗？ “雄主，谢谢……”宁白叹息着，睫毛翕动，犹如沾了露水的蝴蝶。 楚安忽然想要品尝那些露水的滋味，他缓缓挪动，从额头吻到了眼睑。 额头，眼睑，鼻尖…… 温柔漫长的亲吻，带着懵懂害羞的青涩，带着呼之欲出的渴望。 宁白的呼吸愈加剧烈，搅得楚安心烦意乱。 他不愿再压抑自己，直接封住了宁白那双宛若涂满蜜糖的嘴唇…… 强大的精神力能量扩散开来，在狭窄的玄关构筑了一座童话中的城堡。 夜深了，金黄色月桂的枝条顺着城堡的墙壁攀爬而上，将一颗明亮的星星缀在城堡的屋顶，浅金色的光芒在黑暗的世界中莹莹闪耀，美丽而温馨。 …… 第91章 第二天早晨，他们在客厅的地毯上相拥着醒来。 宁白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两片柔软的翼翅紧紧地拥抱着楚安。 楚安和衣而卧，身体四周仍有许许多多的精神力丝线。 那些精神力丝线似乎也累了，疲惫地躺在地毯的绒毛之间，依旧沉浸在温暖的梦境之中。 而在不远处的玄关，一片半透明的浅金色蜕壳静静地落在地上，在清晨的光线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第46章 方案 “宁白……” 将醒未醒时，楚安嘟哝着宁白的名字，睡眼朦胧地往自己身边抓，却抓了个空。 他立时惊醒，一骨碌从地毯上爬起来，远远看到宁白背对着他坐在玄关的地板上，这才放下心来。 懒洋洋的精神力丝线触手像是还没睡饱，不情不愿地离开暖和的地毯绒毛，缩回楚安的身体。 楚安把自己的衣扣腰带统统系好，然后走到宁白的身后。 “怎么坐在这里？饿吗，想吃什么早餐……” 话没说完，楚安忽然注意到宁白手中的东西，他惊讶地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宁白只穿了条裤子，翅膀还软软地垂在外面。 听到楚安的脚步声他便已经站了起来，带着一身被精神力丝线触手搞出来的痕迹，向楚安恭敬地问候道：“雄主，早安。” 楚安觉得眼神没处搁，从地上随便捡了一件衣服想给宁白披上。 结果好巧不巧，他捡起来的恰是那件黑色披风，漆黑的面料上，星星点点的干涸水迹异常显眼。 楚安尴尬非常，只好胡乱把披风团成一团抱在自己怀里，不甚自然地说：“……那个，我去把这件衣服洗一洗。” “雄主，都是我弄脏的，这些事我来做就好……” 宁白的声音跟他的翅膀一样软软的，始终低着头，垂着眼神，也像楚安一样，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放。 他一边说，一边把黑色披风接过来，将手中薄薄的虫壳递给楚安。 “这个东西……我也不能确定，但我猜测，这可能是虫族的蜕壳。”宁白慎重地说。 “蜕壳？” 楚安知道，许多节肢动物在生长期间会蜕去旧皮长出新皮，每次蜕皮之后，节肢动物就会长大一点。常见的如蝉蜕，还是一味解热镇静的中药。 但是楚安来到虫族世界这么久，无论在现实中还是在网络上，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关于虫族蜕皮的内容。他以为这里的虫族已经进化到不需要这种方式生长了。 甚至，连上一次宁白精神力升a，都没有发生蜕皮的情况，为什么昨夜…… “……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楚安关切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医院看一看更稳妥。” “雄主，不必了，我现在感觉很好……谢谢您。” “不不，呵呵，这……能帮到你就很好了。”楚安的精神力丝线又冒出来，他把那些丝线收回去，不让那些家伙再挠自己的后脑勺。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蜕壳，你知道吗？难道说，你又升级了？” 宁白默了默，摇摇头，终于抬起眼神直视楚安：“虽然还没做检测，但是我觉得暂时还没有升级，多来几次这样的过程就不一定了。 至于蜕壳，我只在生物学课本里见过这种现象。您昨晚……很温柔，并没有粗暴地对待我，而且我之前也曾和您睡在一起，还升了a级，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所以我觉得……”宁白顿了顿，“这可能是那片药造成的。” 药？ 他们一起望向客厅里的储物柜，除了宁白吃下的那一片，其余的药还收在柜子最里面。 “安达丰给我的药，可能并不是简单的超高浓度调节精神力紊乱的药物，而是提升雌虫精神力的药物。”宁白压低声音告诉楚安，“他告诉我，元帅并非真正的s级雌虫，我猜测，元帅的s级也是通过不断吃药获得的。” “昨晚吃下那片药之后，我一直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的精神力空间崩塌了。就像一座房子一样，从屋檐一点一点变得粉碎，最后整间房子都碎成了一地废墟。然后，您帮助了我。” 宁白看着楚安，沉声道：“您向我注入了浩瀚无边宛如海洋一样的精神力，重建了我的精神力空间。所以我现在才能正常地站在您面前和您说话，而不是在昨天夜里死去。” “谢谢您。”宁白单膝跪下，像上次那样，吻了吻楚安的衣角。 他虔诚地重复了一遍：“谢谢您。” “你快起来。” 楚安俯身把宁白拉起来，脑海中闪过昨晚安达丰笃定季山不会杀他的事。 如果真的如宁白所猜测的这样，季山确实不会伤害安达丰，因为他通过吃药来提升精神力强度，这种摧毁再重建的过程需要一个强大的雄虫作为助力。 而他之前蓄意接近自己，或许就是想让自己代替安达丰，成为帮助他重建精神力空间的能量源头。 “事情有点复杂，我们需要赶紧交换一下信息。你在元帅那边的情况和我在皇家科学院看到的事情。这样，你先去洗澡，我去做早餐，然后我们边吃边谈。” 楚安语气果断，宁白却有些踌躇。 楚安窘道：“……你已经洗过了吗？对不起，我以为你还没来得及，昨晚弄得乱七八糟，我觉得你洗一下会比较舒服。” 第92章 “我……”宁白欲言又止，“我可以先伺候您沐浴。” “不不不，不用了……”楚安后退一步，“我还好，还好，我没怎么样是吧，哈哈哈。我还是去做饭吧。” 宁白流露出一丝黯然的神情。 楚安迟疑一瞬，生怕宁白误会自己嫌弃，回身牵起宁白的手，又吻住了宁白的嘴唇。 “去洗澡吧。”他对宁白笑笑，挠了挠宁白的手心。 餐桌上，他们彼此介绍了自己那边的情况。 宁白暂且骗过了元帅，把祸水引到了安达丰那边。 而楚安则在皇家科学院看到了深夜排队等待检测疾病的雄虫，以及地下实验室里隆隆作响的大型设备。 “他假装把我叫到小办公室做检查，然后支走了护工，跟我说了他的计划。” 楚安咽下一口面包，说道：“他的轮椅上有精神力检测装置，只有检测到轮椅上的s级雄虫才不会报警，所以他想要让我替他坐在轮椅上瞒过元帅，用我换他逃走……” “不行！”宁白立刻从餐桌旁站了起来，“您不能去，太危险了。” 楚安朝宁白安慰地笑笑：“你先别着急，我还没说完。他说他还有办法帮我逃走，但是时间紧张，我们还没谈到完整的方案。” “雄主，不行。”宁白还是直摇头，“我们不要再和安达丰联系了，他只顾着自己，根本没考虑您的安全，他不值得信任。” “但是我们现在只能选择和他合作，”楚安说，“一旦我们拒绝和他合作，他就可以说服元帅来对付你，凭你现在的条件，是无法对抗季山元帅的。我不能看着你辛苦奋斗了这么多年博得的事业毁于一旦。” 宁白争取道：“我们有元帅的把柄，他是假冒s级，他私下出售违法药物，我可以告发他。” “但你没有证据，这些事情是安达丰告诉你的，你不和他合作，他就会翻脸不认。已经没有你再去调查的时间了。” “雄主，”宁白坚定地说，“就算牺牲我也无所谓，我不能让您去冒险。” 楚安用手心覆住宁白的手背：“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房间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忽然，宁白对楚安说：“雄主，您说安达丰轮椅上的装置只是检测雄虫精神力等级，而不是检测更具体的生物信息？” 楚安想了想：“好像安达丰是这个意思，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我去替他。” “那这个精神力检测装置很可能是我研发的那一套军用组件，就是之前我的手环上用的那种，”宁白沉吟道，“我们可以先给安达丰一个仪器确认一下。如果真是这样，我有装置可以让轮椅不报警。” 楚安很意外：“你有办法？那你以前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苦。” “我……”宁白没想到楚安忽然就戳破了这一点，眼神左右乱晃，想找个理由蒙混过去，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雄，雄主……我……” 最后，他再次站起来，跪倒在楚安面前，深深忏悔。 “雄主，我以前故意装可怜，为了消除您的戒备心，博取您的怜悯和温柔，想利用您为我多做精神力抚慰……对不起，雄主，我骗了您。请您……求您严厉地惩罚我。” “这……” 楚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用最快的速度想出一套说辞，然后把宁白从地上拉起来，又将宁白的椅子挪到自己身边，让宁白挨着自己坐下。 “其实，你也没有瞒我啊，我问过你的，你说是军事机密，我就让你不要说了，因为知道太多秘密不安全。这个技术原理确实是军事机密，对吧？” “嗯。”宁白点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用现成的装置去解决眼下的困难，你没有泄露作为军事机密的技术原理，我也还是不知道那些我不该知道的事情，对吗？” “……嗯。” “那就好了，无论是你还是我，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雄主……”宁白忽然觉得嗓子堵住，说不出任何话语，他凝视着楚安英俊的脸，郑重地说，“虽然以前我骗过您很多事，但有一句话，我没有骗您。‘我的一切都属于雄主，我愿为雄主献出生命’。” 楚安抚了抚宁白的头发：“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他给宁白倒了些蜜糖水缓解他的心情，然后他们继续讨论帮助安达丰逃脱的方法。 宁白说，虽然他有停止轮椅上检测装置的方式，但需要精神力驱动才能实现。所以，他们需要做一个具有精神力能量的道具放在轮椅上。 “道具？”楚安想了想，“类似精神力罐头那样，具有精神力能量缓释功能的道具吗？” “嗯，”宁白道，“精神力罐头是个思路。我等会儿就去问问闻卓。” “先不急问闻卓。如果我们真的要用罐头，那么问题就是，要如何把罐头带进去……没有谁会带着一个大罐头去皇家科学院检查身体。” “倒不如……”宁白又有了办法，“安达丰自己就是著名的精神力机制研究专家，在专业领域，他比闻卓强多了，我们直接让他解决这个问题不就行了。” 楚安恍然：“确实啊，他实验室里那些大型设备很不简单。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觉得季山卖的药，源头就在安达丰的实验室里。” 第93章 “但您说去做检测的都是得病的雄虫，哪怕有a级、b级，身体虚弱的雄虫能被提取很多精神力吗？而且……” 宁白微微皱起眉，不愿沿着楚安的思路往下想。 “安达丰作为皇家科学院的首席院士，多年来一直开展雄虫精神力研究，确实治愈了很多病患，声誉和口碑都很好。这也是我之前没有立刻与他撇清关系，而是在相信他和拒绝他之间摇摆的原因。” 宁白说：“我的父亲，也曾经接受过他的帮助。” 第47章 科学 星泉庆典日如期而至。 不出安达丰所料，季山如往年一样，在这个举国欢庆的佳节亲自飞往遥远的边境，慰问戍边将士。 这是安达丰逃脱季山控制的最好时机。 楚安自从第一次夜潜科学院之后，又去了那个地下实验室三次。 他与安达丰配合默契，不仅确认了轮椅上的精神力监测装置就是宁白开发的那种军用组件，而且帮助安达丰制作了与精神力罐头类似的s级精神力缓释装置—— 一个充气玩偶。 安达丰专门写了一个很复杂的程序，用机械臂给玩偶的脸化了一个万圣节妆容。 他们已经做过试验了，用这一套东西能够完全瞒过轮椅的监测系统，给安达丰留出充足的逃脱时间。 星泉节当夜。 平日里肃穆沉稳的皇家科学院主楼，在外墙也装饰了五彩缤纷的彩灯。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楚安与宁白藏在主楼侧面的阴影里，等待接应即将出逃的首席院士。 楚安忽然想起什么，靠在宁白耳边，低声问了一个问题。 “安达丰说他要混在病患的队伍里一起出来，可是……进去的雄虫和出来的雄虫数量不一样，带队的雌虫不会发现吗？” “……”宁白沉默片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强大的s级雄虫想要让另一只雄虫消失，是太过容易的事情。 但他只能宽慰楚安道：“您别想这么多了。” 远处的节庆歌曲唱到尾声的时候，安达丰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没准备飞船？” 他气喘吁吁，一把摘下脸上的口罩，用阴鸷的目光不满意地看着宁白和楚安，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自主活动，还没说几个字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宁白淡然地给他戴了一顶红艳艳的节日帽子，道：“我家没有私家飞船，我的公务飞船又太扎眼。所以我们去搭节庆巡游车离开。” 悬挂着彩灯和铃铛的传统节庆车辆进行全城巡游是星泉节的惯例庆祝活动。 安达丰略有迟疑。 楚安从身后推了他一把，说：“大隐隐于市。” 混迹在节日晚会欢庆的虫群中，他们三个平安无恙地来到了第二集团军驻地附近的福利院。 宁白领着安达丰来到福利院旁边事先准备好的密室，对他说： “你需要通过身体锻炼恢复机能，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动用精神力能量。s级雄虫的精神力能量太过显眼，好在福利院有另一只s级雄虫，足以用来当烟雾弹。” 安达丰环视这个塞满了营养剂和食品的狭小半地下密室，面色终于缓和几分：“二位，多谢。” “先别客气，”宁白说，“元帅很快就会发现你不见了，然后他立刻就会怀疑到我头上，你现在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拖，拖时间。”安达丰沙哑地说。 “这话我听过一次了，”宁白冷峻地看着他，“我想知道，为什么。” 安达丰拿起一支宁白购买的普通营养剂，看了看成分表，嫌恶地放在了一边。 他问宁白：“我给你的药，你吃过了，吃了几次？” 见宁白和楚安不回答，安达丰坐在床上，轻描淡写地说：“那种药和你以前在暗网买到的不一样，不是指浓度的差别，我的意思是，完全不一样。只是使用了相同的封装技术，所以外表看上去差不多罢了。” 宁白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元帅需要一直吃‘药’来维持他的等级？” “你很聪明，看来我真的没有选错合作伙伴，”安达丰赞许地点点头，“他需要药，也需要我。” 那种白色药片的机理恰似宁白之前的猜测，通过摧毁和重建雌虫精神力空间提升雌虫的等级。 但安达丰说，借助外力将等级提升到s级，这样的精神力系统会很不稳定，所以元帅必须定期吃药，不断重复这种摧毁和重建的过程，以维持自己s级军雌的身份。 “最开始，我只是兴冲冲地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告诉了他，想和他一起分享快乐。你们可能不了解我的性格，我很安静，很少有情绪波动，小时候在大家族里受排挤也并不觉得很难过。” 安达丰枯槁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他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指尖，抓起刚才还在嫌弃的营养剂，一口喝下半管。 “世界上只有两件事能让我激动，科学，和他。 很可笑吧。他说他想升到s，所以我才必须让我自己也升为s，否则没法在他精神空间坍塌之后帮助他。 他说想要为广大军雌解决精神力波动的后顾之忧，所以我才研究了精神力的种植和封装技术，将精神力能量做成便携的药剂。 结果呢，我的身体因为强制升级完全被毁了，季山狼子野心，为了不让技术外泄，控制了我的自由。现在我寿命将尽，我没有别的愿望，只想带着季山一起下地狱。地狱，呵，我们都值得。” 第94章 一席话，楚安听得瞠目结舌。 宁白眉头紧锁：“你刚才说，精神力的种植和封装技术……种植？” “或者叫做繁育，随便你。就像种花种菜一样，收集一点精神力的种子，让它长出精神力的果实。 但无论哪种技术，都还不够成熟，精神力会在封装的过程中劣化，造成让雌虫迟钝的副作用，季山一直没有怀上我们的孩子，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安达丰自嘲地笑笑：“也可能是他用了其他手段，谁知道呢，他大概真的不想和我生虫崽。我总是这么天真，我还以为季山会用我研发的药剂帮助前线的士兵，结果他只是想利用我的技术，改变这个社会的规则，让他自己站上权力的巅峰。” “宁白，你说，权力真的那么重要吗？”安达丰问宁白。 宁白缄默不语。 “权力有什么重要的，”安达丰说，“能改变社会规则的，只有科学技术的革新和进步。 诚然，当权者和上等虫可以垄断这些技术，但他们只能垄断一时，不能垄断永远。 自然的奥秘终将被所有虫族所共享，哪怕我看不到那一天，你们，或者你们的子孙也一定能看到那一天。” “安达丰先生，”宁白打断了他，“你让我拖时间，我需要拖多久？” “不用多久，精神力空间坍塌的速度是很快的，宁白中将，你也体会过那种感觉。如果季山明天回来，那么最迟三天之后，他就没法在公开场合露面。” 安达丰想了想，又说：“这种情况下，季山也许会做一些疯狂的事情，所以，宁白中将，保护好你的雄主，保护好这家孤儿院里可怜的小雄虫。还有这些东西你收下……” 安达丰向宁白传输了一些数据资料。 “这些是季山在暗网倒卖精神力调节药剂的证据，你可以把这些东西交给议会，那样，他就再也当不成元帅了，哈哈哈哈哈。” 安达丰爆发出苍凉嘶哑的狂笑，笑到最后，他脱力地瘫倒在床上，只发出几声浑浊的抽气声。 楚安与宁白一起离开了密室。 他们各怀心事。 楚安试探着问宁白怎么看待安达丰掌握的技术，宁白思索了一会儿，似在犹豫，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您是觉得我们应该让安达丰公开这种技术吗？” “嗯，这样对整个虫族社会的公平和发展都有好处。” “或许吧。”宁白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走到外面，第二集团军驻地就在不远处，也同样是一派喜气洋洋的节日场景。 驻地门口停着一架炫酷的飞船，埃尔文正靠在飞船上和一个陌生的军雌调情接吻。 看到宁白，埃尔文吓了一跳，不由分说揽着那个军雌上了飞船扬长而去，片刻时间，便消失在星泉节繁华的夜色中。 “看什么呢？”楚安对埃尔文不熟，发现宁白忽然停下脚步，不禁轻声询问。 “……没什么。”宁白平静地说，“忽然想起了伊洛，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也在庆祝节日吗。” 楚安想了想：“如果他们有工会，应该也会组织一些活动吧。” “工会？”宁白失笑，“您真不愧是小说家，总能想到新鲜的名词。” 他拉起楚安的手：“走吧，烦心事明天再想，趁着过节，我陪您去逛逛街。” 欢腾的节庆巡游车恰好停在他们面前，他们踏上巡游车，直奔中央大街。 平素就熙熙攘攘的商业中心在这个时间更是灯火辉煌。 高耸入云的大厦外墙上正在不断播放各个商家的广告片。 宁白正在建议楚安去买一套广告中宣传的新式整体厨具，电子屏上的内容忽然切换，出现了一张他很熟悉的脸。 文森。是那个与曲暝一起葬身火海的文森的哥哥。 传统军火商如今也在扩展产业，开始生产民用消费品，甚至很接地气地让自家高管亲自在广告中出镜。 作为b级雄虫，文森的哥哥与一众靓丽的雌虫、亚雌载歌载舞，场景颇为养眼。 他当然是会跳舞的，宁白当然知道。 他还知道这位文森的哥哥是怎样在一支精彩的舞曲之后，用精神力玩具玩弄脆弱的雌虫，让雌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边有不谙世事的小雌虫发出惊叹，左右打听广告中雄虫的姓名。 “好帅啊，是明星吗？”他们这样询问着，“以后如果能嫁给这么英俊的雄虫就好了。” 宁白在街头驻足，忽然不可遏制地开始干呕。 楚安担忧地抚着他的后背，关心地问他：“怎么了，还好吗？” 正在这时，一辆昂贵的古董老爷车冲破虫群，向他们驶来。 车上载着一只雄虫和几只雌虫，而在车后，还有几只雌虫裸着上身，身上捆着燃烧的烟花，正在被金色的链子扯着脖子，跟在老爷车后面狂奔。 肥胖的雄虫似乎很得意自己营造出来的节日场面。他坐在豪华柔软的座位中肆意嬉笑，催促司机加速，丝毫不顾及街上熙熙攘攘的虫群。 楚安连忙拉着宁白躲到旁边，给这辆车让开了道路。 “真不讲道德！”楚安愤愤不平。 宁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贝恩就是这样的傻逼，您知道的。”宁白语气一转，忽然变得冰冷阴森，“他怎么还没死。” 第95章 “贝恩……？” “是他，错不了。”宁白挽住楚安的胳膊，语气又恢复了平和，“雄主，外面太乱了，我们回家吧。那份资料，我还需要研究一下，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线索。” 第48章 野心 当晚回家之后，楚安去书房赶稿。 他最近因为安达丰的事情心情紧张，纵然有精神力触手帮忙，提交给编辑的更新字数还是一天比一天少。 雌虫小编辑不敢骂他，只好以自己提成变少交不起学费为理由跟楚安卖了一通惨，楚安心软，答应编辑星泉节要给读者加更送福利。 然而他的加更到现在还没写，恰好宁白也说自己要研究安达丰给的资料，于是他们一人一屋，在这个节日的夜晚各自开始忙碌工作。 夜静更深，楚安逐渐忘记了现实的纷扰，灵感迸发不绝，写到很晚才睡觉休息。 而他的隔壁房间亮了整晚的灯，宁白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楚安打着哈欠下楼，看到丰盛的早餐摆在桌上，宁白已经不见了。 星泉节假期只有一天，楚安想，宁白应该是去上班了。 他像往常一样一边吃饭一边打开星网论坛解闷，结果刚看到第一个帖子标题，就差点把筷子扔到地上。 “季山元帅深夜返回，该不会又要打仗了吧……” 元帅已经回来了？ 楚安心里一惊，连忙点开这个帖子查看具体内容。 楼主：“先说好我不是军队的，没有泄露机密信息。我就是个天文爱好者，昨天后半夜睡不着起来看星星，结果看到了元帅的飞船返程（应该没认错，我还专门去军迷板块核对了涂装），元帅的工作也太辛苦了，该不会是又要打仗了吧……” 刚刚发的帖子，下面已经有了很多留言。 “一惊一乍，吓得我早饭都噎了，军方通稿说的就是今天返回，早几个小时晚几个小时而已。” “季山元帅可是s级军雌，精力必定相当充沛，根本不是普通雌虫能比的。” “元帅的工作当然辛苦，要不然你以为元帅是谁都能当的？那可是雌虫的天花板。” “就算是真的要打仗也不怕，有宁白在啊。” “可能是想念安达丰先生所以工作结束之后立刻赶回来了吧，安达丰先生身体不好，随时需要陪伴和照料。” …… 楚安没有再往下看，他基本已经相信，季山昨夜已经匆匆返回。 元帅必定是发现了安达丰的失踪所以才这么着急回来，那么接下来，他一定会首先怀疑宁白和自己。 宁白…… 楚安心神不宁地拨通了宁白的通讯。 然而，他等了很久，通讯都没有被接听。 连自动接听功能都失效了吗？ 或者……没信号？ 他去哪了？ 福利院地下的密室里，随着宁白的动作，门锁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最老式的机械锁。 安达丰平静地看着宁白，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机械装置了。” “其实我也很久没见过了，为了您，我才特意搞了一套。除此之外……”宁白四下看看，道，“这里还有信号屏蔽和精神力伪装系统，足以确保您的安全。” 安达丰问：“你确定信号屏蔽是为了确保我的安全？” “当然，”宁白回答，“如果您心软了，主动联系季山，您就功亏一篑，我是为了避免您后悔，再入牢笼。你至今还深深地爱着他，不是吗？” “呵呵，”安达丰没有回答是否还深爱季山的问题，只是笑笑，说，“你是怕我主动联系季山，害了你。” 宁白没应声，把安达丰昨天给他的资料用光脑展开在半空中。 “这些东西我昨晚已经全部看完了。能问几个小问题吗？” “可以。” “这里面有季山在暗网销售精神力药剂的所有批次生产数据，但是没有销售网络的情况，我需要您再提供一些这方面的信息。” 安达丰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你要那些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为了获取更多、更有力的证据。” “我不能给你更多了，”安达丰慎重地说，“你明白，我只是想让他失去权力，并不是想让他死，至少，不能让他死在我前面。” 宁白没有坚持，又道：“那么，你的研究团队信息，希望你能给我。” 安达丰警惕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宁白等了一会儿，走上前逼视安达丰：“你的团队成员可以掌握生产‘药’的全部技术吗，还是说，你仍有一些关键资料握在自己手里？” 安达丰仍是沉默，与宁白四目相对。 许久，他终于慢悠悠地开口。 “你说的是哪种‘药’呢？是季山自己吃的，还是季山拿出去卖的？” “这两种，我都要。” “宁白，我真的没有看错你。”安达丰嘶哑地笑了，“你确实和季山是同一类雌虫，强大而富有野心。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把他搞下来，自己去代替他，做他没有做成的事，对吗？他没成功，但你觉得你可以成功，你觉得你可以通过药物来成为控制整个虫族的皇帝，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对吗？ 宁白，我昨天已经说过，我不想隐藏那些技术，但如果你怀着这样的想法，我不会把技术资料交给你。相信我，这是为了你好，季山已经失败了，你不要再铤而走险。” 第96章 然而宁白打断了安达丰的长篇大论。 “现在跟我讲科学家的博爱情怀是不是有些晚了，”宁白冷笑，光脑屏幕上的资料翻到后一页，一张照片出现在安达丰面前。 “还记得这个患者吗？” 安达丰愣了愣，露出叹惋的表情：“当然记得，这是我初期实验时的失败样本，这个样本的体质很敏感，很适合验证药物的效果，在季山的催促下，我们在这个样本身上做了大量的实验，最后造成了样本的突然死亡，实验没有做完……” 话音未落，宁白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扼住了安达丰的脖子。 “知道你口中的样本是谁吗？”宁白咬紧牙关，勉强挤出这几个字眼，“你所说的样本，他是……我的雄父。”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几乎耗费了宁白所有的力气。 他忽然松开手，目光变得空洞而茫然。 宁白似乎是想哭的，但他的眼眶里，却没有一丝泪水。 安达丰跌坐在床头，紧张地看着宁白。 “你，你想做什么，给你的雄父报仇吗？这件事的责任主要在我，跟季山关系不太大。” 宁白将视线转回到安达丰脸上，面无表情：“你？不，如果我要报仇，我一定会去找季山。他马上就会精神空间坍塌，到那个时候，我就会用最锋利的激光器，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剜下来，摆上烧烤盘，烤熟了端到你的面前。他身材那么魁梧，一定可以让你好好吃上三五天。” “宁白！”安达丰惊愕地站起来，“这件事跟季山无关，你的雄父是死在我的实验室里。” “但你刚刚才说过，是季山一直催促你……”宁白的唇角浮现出阴森的笑意，“如果你不想吃季山的肉，要不然，我们继续合作？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可以吗？” “可以可以。”安达丰忙不迭地答应，“不要伤害季山。我会带他走，他不再是元帅了，你可以去当元帅，当皇帝，随便你。我大概只剩一年的寿命，等到我死了，他就会和我一起死去。宁白，我们对你不会再有任何威胁，放过季山，求你。” 安达丰把一大套资料传输给宁白，然后又递给宁白一个精神力密钥。 “这是我办公室和试验场的密钥。试验场楚安已经去过多次，他唯一没有见到的就是种植繁育基地，资料里有地图，你一看就明白。在我的办公室里能找到精神力采集、种植、封装的全部核心资料，凭你自己可能看不懂，你可以找我的学生，或者自己信任的朋友一起研究。” 宁白淡漠地笑笑：“我找谁一起研究就不劳您费心了。好，既然您诚心合作，我就答应放你和季山一条生路。今天先这样，我还有别的事，下次再见。” 临走前，宁白调高了密室里信号屏蔽和精神力伪装系统的级别，然后打开门上的机械锁，头也不回离开了。 落锁时清脆的声音仿佛惊醒了安达丰，他看着宁白穿着军装离去的背影，眼睛一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季山。 …… …… 走出福利院外，宁白听到天空中传来嘈杂的噪音，他抬头看看，看到几架小型军机正在低空盘旋。 通讯器弹出楚安的消息：“宁白，你在哪？元帅回来了。” 这么快？ 宁白立刻猜出了那些小型军机的用途，他切换到军方的加密网络，果然，高层不知何故忽然安排了全国范围的精神力搜索，说是发现了间谍活动。 这种搜索技术精度不够，只能找到精神力极度充沛的s级雄虫，所以，元帅无疑就是在用这种借口全国搜寻安达丰。 一队士兵忽然从宁白身边经过，气势汹汹，直奔福利院深处。 大概是查到了这里的s级精神力吧。 但他们在这里只能找到伊洛的s级雄子。 除了这里…… 宁白想到什么，立刻启动飞船，往家的方向飞去。 ……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元帅已经到了。 楚安居住的街区全部戒严，院子内外站满了持枪的士兵。 但没有谁阻拦宁白，宁白推开家门，看到魁梧的季山元帅正带着自己的雄主往外面走。 “宁白回来了。”季山面含笑意，首先跟他打招呼，语气并没有异常，还是像平时那样，威仪堂堂又不失亲切宽和。 “元帅，”宁白看了楚安一眼，也笑笑，“您也回来了。您这是要带我的雄主去哪里？” 季山不动声色地收起手中的枪。 “宁白，你应该知道我们在进行全面精神力搜索，现在你家出现了s级雄虫的精神力能量源，下面的士兵不敢处理，报到了我这儿，所以我就亲自过来了。别担心，楚安先生已经同意和我走一趟，履行完应有的程序之后，我会亲自将他送回来。” 宁白肯定地说：“元帅，我家不可能有s级精神力能量源头，您知道的，我的雄主是d级。” “哦？可是他们已经用仪器检测过好几遍，确实是有s级雄虫的精神力能量。”季山道，“而且楚安先生也已经承认了，是吧？” 季山看向楚安。 楚安望着宁白，轻轻摇了摇头。 他说：“既然是必要的手续，我就跟元帅走一趟。宁白，你在家等我。” “雄主……” “别担心，你可以在家做做家务，收拾收拾橱柜里的东西，我很快就会回来。” 第97章 第49章 权力的根基 楚安被季山元帅带回了军部大厦。 在宽敞的元帅办公室旁边，有一道不易被看到的暗门，里面是一个单独的审讯室。 季山就把楚安带到了那里。 “请坐，喝茶吗？我这里有最高品质的云迪斯，宁白喜欢的那种红茶。” 门关上了，屋子里只剩季山和楚安两个，季山亲手给楚安端来一杯茶，袅袅的热气在明亮的照明灯下盘旋上升，营造出一种元帅希望看到的温馨气氛。 可惜在这种境况下，楚安并不会觉得温馨或轻松。 他坐在桌前，抬起头直视季山，温声说：“元帅，不必喝茶了，我们还是赶紧谈正事吧，宁白还在家里等我。” 季山挑挑眉毛，也在楚安面前坐下。 “宁白啊……”季山语气玩味地说，“宁白很优秀，但他只是一只雌奴，楚安先生没有考虑过另娶一位雌君吗？我想，以您的品格学识，不管什么样的贵族雌虫都会很乐意与您在一起。或者军雌？我们军中还有很多未婚的高级将领，如果您需要……” “元帅，”楚安打断了季山的话，“正事要紧，您应该知道我的职业，我还要回去写稿子。” 季山笑笑：“楚安先生看上去很有自信，相信自己一定回得去。但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这次搜寻的是敌国的s级雄虫间谍，现在在您家里发现了s等级的雄虫精神力，如果您不说清楚这只s级雄虫在哪、是谁，可能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楚安耐心地听着季山说话，从容地回答道：“季山元帅，这里只有你我，我想我们可以更加开诚布公一些，不用拿间谍之类的事情扯大旗。我的秘密和你的秘密，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好。”既然楚安这样说，元帅也就不再卖关子，他笑道，“那么，请楚安先生告诉我安达丰的下落，否则我会将你的真实精神力等级公布出去，到时候，宁白区区一个中将，不仅护不住你，他自己也会因为违反司法判决而受到牵连，军队的职位不保不说，可能还会受到更严厉的处罚。希望楚安先生好好考虑一下。” “我也希望季山元帅好好考虑一下，”楚安沉着地说，他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辞，语速不疾不徐，从始至终直视季山的眼睛。 “您有没有想过，我家的s级精神力源头，不是雄虫，而是别的东西。” “……” “在我家的橱柜里，放着一瓶药，那是安达丰先生送给宁白的，我想您应该不陌生。那瓶药里蕴藏着超高浓度的精神力能量，被仪器监测为s级精神力源头也毫不奇怪。所以，我家的s级精神力源头，不是雄虫，而是药。”楚安平静地问，“您希望我把那瓶药公之于众吗？” “……”季山沉默一瞬，不置可否，“说下去，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它的价格，您想获得一些东西，就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楚安看着季山略显疲倦紧张的眉心，稍稍向前倾身，与季山推心置腹。 “安达丰先生很爱您，他这样做不是故意逼迫您，他只是想跟您好好谈一谈。” 楚安的声音仿佛潺潺的溪水，缓缓流入季山的心田。 “你们少时相恋，携手共进，您也曾深爱过他，不是吗？现在安达丰先生只是想在您的陪伴之下平静地走过生命的最后一程，您为什么不能暂且抛下这些功名利禄，守候在他的身边呢？” 季山深深地看着楚安，问：“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不，”楚安摇摇头，“安达丰先生是一位骄傲内敛的科学家，他不会轻易剖白心迹。但是我能体会到他的情感，我相信，您一定也能体会到。” “你的体会是错的。”季山无情地说，“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过我，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雌虫选择和雄虫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雄虫。我是这样，宁白也是这样。 你以为自己是怎么被宁白选中成为他的雄主？你以为我之前费尽心机和你聊天只是为了交流读书心得？ 楚安，你未免天真过头了。如果我像你说的，放下权力回到安达丰身边，他一定会在自己死去之前先杀了我，安达丰不是你口中那样多愁善感的雄虫，你根本不了解他的性格。” “是，我很天真，但你以为像你一样不择手段一心追逐权力，妄想玩弄整个国家就不天真吗？” 楚安忽然提高了声音。 “如果真的如你所愿，让你掌握了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那么你有没有认真思考过，你的权力实质上来源于哪里？ 你的权力既非君权神授，也不是由选举获得，而是完全依托于安达丰研发的科学技术，你觉得这种权力的根基是牢靠的吗？” “……”季山沉默不语。 “元帅，科技的进步、自然的奥秘不可能被个体掩盖，你可以封杀军事科技研究所关于精神力封装的研究项目，但虫星还有那么多的大学、研究院、民间科学爱好者，连我家的窗台上，都有一株精神力长成的嫩芽，你想要控制的科技，怎么可能一直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哪怕你使用暴力，也不能阻止一朵精神力之花在平民家的窗台上开放，有第一朵就必定会有第二朵，星星之火，终将成燎原之势。你的统治被推翻，可能只在旦夕之间。” “元帅，只有一种权力的根基是牢靠的，那就是民众赋予的权力。将您手中的技术无偿公开，倡导更多科研工作者一起加入研究，改进目前的副作用，让安达丰先生的成果造福广大虫族。这样，雌虫不再需要依附雄虫活着，雄虫的特权也将被消解大半，雌虫和雄虫都能更多地投入社会生产，如果您再带领民众推翻那些上层家族和大资本的压迫和统治，让整个社会变得更加平等和自由，那么您必定会获得民众的拥戴。这才是您真正想要的，不是吗？” 第98章 季山愣了愣，然后露出轻蔑的笑容：“你说这些，是怕我颠覆社会的运转，让你这种既得利益者失去现在的好生活。” 他伸手掐住楚安的下巴：“如果你害怕失去特权，不如来跟着我，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甚至，你想让宁白升迁，我也可以答应你。” 楚安强自镇定：“可是季山元帅，你就要死了，这就是你不择手段追求权力的代价。” 季山露出笑容：“不，楚安，你低估了一只s级军雌的魄力，哪怕我只是一只虚假的s级军雌，我也敢做你们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既然你不肯亲自帮我，也不肯告诉我安达丰的下落，我现在就去实践一些其他的方法。” 他走到门口，回身对楚安说道：“忘了告诉你，伊洛的s级雄子就在隔壁，你见过他，很可爱，对吧。可惜，你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楚安惊呆了。 成年雄虫可以靠自由意志选择是否给雌虫做精神力调节，但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雄子却无法与强大的s级雌虫抗衡。 过度提取一个婴孩的精神力很可能会造成婴孩死亡。 楚安站起来：“你一定要让自己走上绝路吗！以你的能力，你明明可以做些伟大的事情，改善雌虫的地位，破除等级的压迫，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季山摇摇头：“自从我作为一只d级雌虫出生，我就已经走在绝路上了，我顾不上那么多，我只想让我自己变得更好。” 季山走出房间，这时，外面的士兵忽然向季山报告。 “元帅！宁白中将要见您。” “不见。”季山果断地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宁白中将说，他知道安达丰先生的下落。他希望可以用安达丰先生的消息换取楚安先生回家。” 季山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楚安，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然后对士兵说：“让宁白进来。” 此时楚安有些焦心。 宁白应该看到了自己留在橱柜里的字条，决定跟着季山来这里之前，楚安已经将自己想好要来说服季山的理由全部写在了上面，他也相信，就算自己无法说服季山，只要手中握着那瓶药当把柄，季山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可现在宁白贸然过来，还说要告诉季山安达丰的下落，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的安全不得不向季山低头吗？还是…… 宁白走了进来，像往常一样，首先冲季山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并没有看楚安一眼，严肃地说：“元帅，安达丰先生被议会带走了。” “议会？”季山明显不相信，“他怎么会跟议会搅在一起？” “是他主动联系了议会科学部，”宁白说，“安达丰先生热爱科学，他希望自己的研究成果能发扬光大。”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科学部有朋友。”宁白平静地看着季山，“我的雄主在您这儿，请相信，我绝不会在这种时候骗您。我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带给您，只是为了能救我的雄主回家。” 季山沉吟：“……楚安还不能离开。你也不能离开。” 士兵立刻上前控制住了宁白，宁白毫不反抗，任由其他军雌拖他到了墙边。 季山还是去了旁边有s级雄子的房间，但他似乎只是进去打了一个电话就走了出来。 他吩咐道：“带上一个连队，跟我一起去议会大楼。” 第50章 议会厅 “你怎么来了？” 季山走后，楚安立刻跑到宁白身边。 宁白还被两位军雌挟制着面对墙壁，他艰难地转过脸来，对楚安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轻声说：“雄主，您没事就好。” 楚安立刻与看守的军雌商量，保证说自己和宁白一定会按照元帅的吩咐待在这里老老实实等待元帅回来，所以能否放开宁白中将，让宁白和自己一起到审讯室里休息。 两位军雌彼此对个眼色，答应了。 于是楚安就带着宁白走进了刚才接受元帅讯问的房间。 关上门，他给宁白端了一杯茶，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低声道：“安达丰真的去了议会？伊洛的孩子就在隔壁，如果季山找不到安达丰，恐怕会对孩子不利，我们要想办法救他。” “嗯。”宁白沉吟着，并不多言。 他没有喝那杯季山沏来招待楚安的红茶，把茶杯放在一边，静静地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双臂抱在胸前，面色平静如水。 “在想什么？”楚安问。 这一次，他终于看不透宁白的心情。 “在想……”宁白抬头与楚安对视，“您恐高吗？” ？？ 楚安不解。 忽然，宁白的通讯器发出一声楚安从来没有听过的清脆提示音，像夏天里瓷碗盛着碎冰，泠泠作响。 “怎么了？” 宁白没有回答，只是朝楚安露出一个宽慰似的笑容，然而下一秒，还没等楚安反应过来，宁白干净利落地冲出房门，拧歪了两位看守军雌的脖子。 元帅的办公室外还有其他军雌驻守，他们发现事情有变，立刻围上来。 宁白将楚安护在身后，三拳两脚将雌虫们全部击倒，然后拉住楚安的手，直接逃进了元帅的办公室。 厚重的防弹门关上，宁白推着楚安来到窗边。 “雄主！” 他一个用力，将窗口推开到最大，然后把楚安背上自己的后背，从衣兜里拿出一条军用皮带，告诉楚安捆在腰间。 第99章 “捆？” “对，使劲捆住，我和您。” 强劲的风吹开宁白金色的发丝，他坚定地告诉楚安“抱紧我！”，然后纵身一跃，从窗口跳了出去。 高空中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楚安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金色的光芒从眼睑的缝隙刺进他的瞳孔，他渐渐睁开眼，看到一双强壮的翼翅正在自己的身边矫健地展开，带着自己在天空中飞翔。 金色的，如绸缎一般柔软美丽，也像铠甲一样刚强有力的翅膀。 宁白的翅膀。 不知是因为高空的风还是因为眼前的光，楚安忽然目眩神迷。 “雄主，您还好吧？”宁白的声音与风声一起钻进他的耳朵。 楚安不禁更用力地抱住宁白的脖子，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宁白细腻白皙的后颈上，让自己的身体更加紧密地与宁白贴合。 幸亏宁白提前准备了皮带，否则，他真的很容易掉下去。 “别紧张，很快就到。”宁白温声说着，加快了翅膀的动作，“我带您去闻卓家里，您先在那里待半天，等我处理完事情，立刻去接您。” “闻卓家？” “嗯，他的岳父是议会的高官，他家最安全。” “那你……” 宁白没有回答，他在闻卓家别墅的门口缓缓降落，然后把楚安交到了一脸凝重的闻卓手中。 “谢谢。”宁白只对闻卓留下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然后又消失虫星晦暗的天空里。 …… 议会大厦门口，季山带着一队士兵，冲破了大楼前的警卫。 “元帅，议会正在举行重要会议，您不能进去。安达丰先生真的没有在议会大楼里。” “遮遮掩掩晾了我们这么久，现在说不在？！我们的仪器已经检测出议会大楼里有s级雄虫的精神力能量源，你们怎么解释？”季山身边的军官横眉怒目，厉声呵斥，“议会从来就没把军队放在眼里，是吗！让开！” 魁梧的季山一声不吭，直接带头往里闯，因为情绪波动，他的眼角已经有些涣散的光点，但他依旧维持着平日里的威严，像一座巍峨的雕塑，矗立在议会大楼雄伟的正门前。 冰冷的阳光照射在季山后背，他默了默，手心压住了身上的佩枪。 他没有把枪拔出，只是冷峻地说：“让我进去，我只是在找我的雄主。” 面对一整队训练有素的军雌，议会的警卫当然不是对手，虽然有违上级命令，但为了避免更激烈的冲突，他们只好给季山放行。 季山带着手下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搜索过去，一无所获。 最后，季山走到一间厚重的雕花木门前，停下脚步。 这是议会的一间大型会议厅，季山也曾到这里参与过有关是否出兵k12的讨论。 此时此刻，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竟然选择相信宁白？他甚至比季山更冷血，更有野心，还记得他涉嫌在前线谋害高级军官的事吗？” “但是宁白的动机很有说服力。他的雄主由d级进化到了s级，他不想放弃这只珍贵的雄虫，希望更改法院的判决，所以选择检举揭发。军雌很习惯运用这种挣取军功的思维。” “宁白的证据很充分，各类物证和口供相互印证，没有丝毫破绽。那种药……” “而且季山现在带着一队军雌冲到了大楼外面，我看……” 轰的一声，季山推开了会议厅的门。 上等社会的雌虫雄虫议员们看清了他的脸，瞬间吓得面如土色，甚至瑟缩着钻进了桌底。 “警卫！警卫！”有胆大的议员高声呼叫着。 “别喊了，安静点。”季山面色自若，走到偌大会议厅的中心。 那里有个发言台，他也曾在这里发表振聋发聩的演说，而今天，这个熟悉的会议室，却是决定他命运的审判场。 “宁白举报了我？举报了什么？”季山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非法制作、贩卖精神力药物？煽动雌虫社团开展游行示威？还是挑唆雌雄平等，怂恿雄虫捐献精神力？” “季山，你冷静一点。”有与季山相熟的议员试着安抚他的情绪，“有关宁白的检举我们还要开展调查。” “调查？宁白只是个小小的中将，我手下有三支集团军，每支集团军都有五六位中将，你们向来眼高于顶，如果不是相信他，根本就不会召开今天的会议。” 季山绕过发言台，顺着坐席一个一个踱步过去。 屋子里有太多雄虫，那些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精神力能量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头痛欲裂，甚至难以集中注意力。 他的呼吸变得浅促，眼睛开始发红，眼尾弥漫出一丝暧昧的痕迹。 但他的声音依旧如一个元帅一般震撼心灵。 “你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对吧。一只手握重兵又好战的雌虫，绝对是这个国家的不稳定因素。 之前议会还有过什么提案来着？废除军队元帅制，将三支集团军交由议会协管？笑话，你们拿过枪吗，知道激光枪的连发速度有多快吗？……要不要，今天试一试？” “季山！” “别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季山的眼眸中闪烁着疯狂的光点，“我原本只是想把属于我的雄虫带走，但既然让我听到了这些事，我也不介意今天就动手，把你们这些上等虫统统……” 第100章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不多时，身穿洁白军装的宁白面色冷酷，带领重兵出现在议员们的视线里。 他的声音沉稳镇定：“接到议会报告，季山带兵擅闯议会大楼，妄图发动兵变，第二集团军中将宁白前来镇压叛乱军雌季山。其余叛军已全部清除完毕。” “宁白，你真是好样的。”季山嗤笑，“刚刚升a的臭小子，学了两招三脚猫的计谋就敢用在我的身上？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s级雌虫真正的力量。” 众目睽睽之下，季山脱掉上衣，展开双翼，双臂的筋肉在空气中迅速钝化变型，变成了坚硬锋利的盔甲和武器。 “季山，不要过度耗费你的精神力能量了，你会死在这里。”宁白不动声色地说。 “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季山朝宁白冲过来，宁白敏捷地往旁边一躲，将一罐启封的精神力罐头扔到了季山脚下。 强烈的雄虫精神力能量散发出来，让季山的身体剧烈颤抖。 他的眼睛更红了，似乎连意识都在逐渐溃散，却仍能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动作，一脚踩扁那个罐头壳，一步一步朝宁白走去。 “……这对s级雌虫毫无用途。” “是吗？”宁白挥挥手，让下属带着会议厅里的议员们撤离，身材肥胖的雌虫雄虫们鱼贯而出，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会议厅。 季山已经无力攻击那些议员，他赤红着双眼，选择对宁白紧追不舍。 “季山，放弃吧。”宁白说，“别让自己死得太难看。” “……要死的，是你！” “其实现在民用精神力装置已经很高级了，不比我们军队中的差。比如我曾经戴过的手环，比如……他们还有更大号的东西，我也是今天来议会检举情况才看到的。” 宁白不紧不慢地说着，把季山引到会场中心的发言台。 “我曾经很崇敬你。直到今天，我也仍然认可你的贡献。”宁白注视着季山濒于崩溃的眼睛。 “但是我们之中只能留下一个，再见了，元帅。” 安装着精神力波动检测装置的铁笼从会议厅的穹顶落下，将这头s级的凶猛雌兽困在其中。 剧烈的电流如刀刃一般刺入季山的身体，魁梧的军雌抽搐着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 …… 夜幕降临，宁白换了一身新的军装，从闻卓那里接楚安回家。 楚安执意要去营救伊洛的雄子，宁白拗不过他，便顺着他的意思去军部接了孩子送回福利院。 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楚安沉吟道：“我们要不要去密室看看，现在季山兵变失败，安达丰不知所踪，如果被发现我们与安达丰有过接触，你可能会受到牵连。我们要去清理干净那里的东西。” “……好。” 他们避开其他虫族，再次偷偷潜入之前安置安达丰的密室。 然而楚安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那里空空荡荡，宁白早已把里面的东西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样就可以了吧？”宁白顺从地询问楚安。 楚安点点头，环视四周：“我们回家吧。” “是，雄主。” 宁白跟在楚安身后离开，视线扫过远处墙上几道无法被完全抹去的新鲜印记。 那是安达丰濒死时抓出的指痕。 第51章 上将 季山因精神力崩溃死在议会厅的电笼中。 在隔日的议会会议上，一份有关军队管理的提案被重新拿出来审议，这份提案曾经在季山的运作下被无限期搁置，现在，却以绝对的支持率在议会获得通过—— 从此，虫星军队废除元帅制，由议会组建军事委员会，三支集团军全部由议会军事委员会直管。 而军事委员会的委员名单也很快公布于众，名单中除了几位在议会中颇具影响力的议员，还有一些是从军队中挑选的高级军官。 宁白的名字赫然在列。 但最让舆论惊讶的，是宁白的头衔。 公告中，“宁白”两个字后面的军衔，不知何时，已经从“中将”变为了“上将”。 这就意味着，凭借揭露季山阴谋并且保卫议会、制服季山等一系列行动，在议会的大力提携下，宁白已经成为了虫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将军官。 第二集团军之前只有两位上将，都是有大家族背景的年迈将军，平时充当活动吉祥物，不仅已经无法再上战场征战，甚至连军中的日常训练和管理也参与甚少。 可以说，在宁白晋升为上将之后，他将成为第二集团军的实权领袖，偌大的第二集团军，将不会再有谁胆敢抵触他的军威。 楚安得到这个消息比公众稍早一些，但也没有早太多。 那天是个虫星难得的晴天，下午，太阳还没落山，宁白比平时下班的时间足足早了两三个小时就回了家。 “今天好早。”楚安听到声音，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二楼对宁白说，“我还有个结尾没写完，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我写完之后，我们一起吃晚餐。” “嗯。”宁白在玄关仰望自己的雄主，“您先忙，我等您。” 他穿着一套崭新的军礼服，肩章领章全是簇新的，哪怕是在阴影中也异常闪亮。 但楚安好像是没注意到他与平日不同的装束，在打过招呼之后，又关上了书房的门。 第101章 宁白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恭敬地站在书房门口，安静地等待。 他等了很久，等到暮色降临，楚安才意犹未尽地从书房里走出来。 “啊！”见到他站在门口，楚安吓了一跳，“你站在这里……等我？怎么敲门，或者直接进去？” “我不能打搅您的工作，雄主，我……”宁白难得有这样局促的时候，“我有礼物想要送给您。” 他单膝跪下，展开自己的手心。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华美尊贵的戒指，璀璨的金色恰似宁白飘逸的发丝，细腻的光泽如星辰一般莹润可人，戒圈内侧雕刻了繁复的花体字符，是楚安姓名的全拼。 印象中，楚安曾经在罗莎珍宝店的图册中看到过类似的款式，那精美的书页上标注了一个让他觉得难以想象的高昂价格。 但现在，宁白捧着这样一枚堪称绝世珍宝的戒指，却只敢低下视线看着楚安的鞋尖，甚至不敢抬头凝视楚安的眼睛。 “雄主，您可以收下雌奴敬献给您的小礼物吗？法院已经对我之前的案子做出了改判，我不再需要与c级以下雄虫强制匹配，现在，哪怕您真正的精神力等级公开，我也可以继续侍奉在您左右。” 宁白抬头看了楚安一眼，目光温顺含情。 “我真的很高兴，所以去订做了这一枚粗糙的戒指，作为对您之前送我戒指的回礼，希望您能喜欢。” 楚安很惊讶，他把宁白拉起来，然后任由宁白将那一枚精美的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谢谢，我很喜欢。这个太精致了……”楚安端详着手上的戒指，不禁啧啧称奇。 “你说你改判了？”他忽然拉住宁白的手，询问道，“为什么忽然……之前也没听到风声？有什么法律最近修订了吗？” “不是，”宁白摇摇头，“我升职了。我向议会提出想要争取改判，他们同意了。” “你升职了？” 楚安更加惊讶。 虽然不太清楚前因后果，但是季山因精神力紊乱袭击议会大楼、被就地正法的小道消息已经传得到处都是，联想到宁白当天的举动，楚安不难猜到，宁白把自己送到闻卓家里之后，就去了事发现场。 因为平定季山军变有功，所以获得了晋升……吗？ 可是军队中的职务晋升向来都是由军队内部独立评定的，哪有议会决定军衔晋升的道理。 “你升到上将了？” 楚安把视线移到宁白的肩章上，那里的星星改变了样子，一颗硕大的金星映入他的眼中。 “之前也没听你提起，举办典礼了吗，我记得你们集团军一共只有两位上将，加上你也只有三位，应该为你举办一场隆重的授衔仪式吧。” 宁白嘴唇动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打消楚安的疑虑，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楚安宽慰地拍拍他的后背，虽然对这件事情仍有不解，但他认可宁白的能力，相信宁白值得这个军衔。 他朝宁白笑笑，衷心地祝贺道：“恭喜，宁白上将。” “谢谢雄主。”宁白紧紧挨在楚安身边，长出一口气，“您晚餐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做。那个……我知道您一直想买个大房子住，要不要我们明天去看看中心区的别墅，我已经看了几套，都很不错，但是不知道您更喜欢什么样子的。” “……别墅？”楚安更加吃惊，今天下午，自从宁白回来，他从宁白口中听到的每一件事都让他惊讶不已。 “你刚刚晋升，就买昂贵的别墅，这……不太好吧。”楚安沉吟道，“安达丰下落不明，季山的事情还没有正式的官方消息发布，现在民间议论纷纷，你又忽然晋升了第二集团军的上将，甚至没有举办正常的授衔仪式。如果再爆出我的精神力等级……” “就算现在爆出来也无所谓，我已经可以保护您了！” 宁白忽然斩钉截铁地说。 “以前我保护不了曲暝，保护不了伊洛，但是我现在可以保护您了。我已经安排了警卫班，让他们每天轮班在我们院子门口站岗执勤。就算您不愿意搬到中心区，我也一定能保护您的安全！”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安牵起宁白的手，“我是说，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下，我不想做太显眼的事情。其实我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你的仕途可能会受到影响，没必要。 再说，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多住一阵子也无所谓。等过段时间，我的版权金全款到账，我出钱去买一套你喜欢的大别墅，这样就算让你的同僚们知道，他们也说不出你的不是。” “嗯，”宁白乖巧地点头，“我听您的。” 时间还早，他为楚安做了一顿丰盛而精致的晚餐，所有菜色全是楚安喜欢的口味。 餐后，他勾着楚安来到自己的卧室，央求雄主为自己做精神抚慰。 “别把自己绷得太紧……”长时间的拥抱之后，楚安吻了吻宁白的额头，温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谢谢雄主，”高大的宁白依偎在楚安怀里，轻轻闭上双眼，“那您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 宁白轻声道：“黑夜太安静了，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心惊。” …… 那一夜，像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还是楚安首先沉入酣眠。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再次步入下城区商业街的大型商场，站在熙熙攘攘的中厅，宁白没有在他身边。 第102章 他看到一副描绘金发雌虫少年的艺术照片挂在高耸的幕墙上，正在醉心欣赏，却见照片毫无预兆地轰然坠落，永远消失于他的视线…… 第二天早晨，楚安见到满桌早餐，没有见到宁白。 当晚宁白很晚才回来。 而从这一天之后，宁白回家的时间就越来越晚。 有时候，楚安需要从新闻和星网论坛上了解宁白的消息—— 宁白加入了议会的军事委员会；宁白在议会做了一场有关国防和军队建设的演讲；宁白接受媒体专访谈论自己是如何从贫民窟的少年成长为军队的上将；宁白向议会提交有关保障雌虫权益的提案。 还有小道消息说，最近宁白与雌虫社团交往甚密，经常参与社团集会，支持雌虫独立理念。 另外一些小道消息则说，宁白正在四处游说议会议员，想要推动废除雌奴制度。 宁白，宁白…… 楚安看着院子门口身姿笔直的卫兵，愈加忧心忡忡。 夜晚的宁白变得越来越温顺，白天的宁白却让他越来越陌生。 宁白的夜晚越来越短，他的白天却越来越长…… 还有一件事让楚安不得不在意。 季山死去，安达丰失踪，但暗网上有关“药”的广告语消息却依旧铺天盖地，甚至越来越多。 有网友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黑市药商们的火并，说最终是一个名叫绿仔的小马仔笑到最后，成为了掌握货源的新一任头目。 而且，最近，世面上出现了一种新的“药”。 依旧是高浓度的精神力药物，但这种“药”的使用对象，是雄虫。 能让雄虫快乐似神仙的妙药，昂贵，稀有，已经成为上层雄虫之间隐秘的硬通货。 他们说，家中的雌奴再美丽、再有风情，也比不上一片“药”所带来的强烈快感。 他们说，这种药能延年益寿，让雄虫战旗不倒。 他们说，这种药能提升雄虫的等级，让雄虫迸发潜力，拥有无穷的力量。 虽然政府已经明令禁止这些药物，并且安排了军方和治安警联合督查，但仍有雄虫对此趋之若鹜。 楚安看着照片里那些眼熟的白色小药片，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52章 贝恩被捕 星网论坛。 杂谈板块头条热帖标题——“出大事了！” 被这个标题骗进来的网友很多。 “怎么了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最近出的大事太多了，跟k12打仗打完了，本以为能过几天安生日子，结果国内乱成一锅粥” “楼主？发个标题就不见了，小心无意义水帖被版主封号哟！” “楼主回来了，刚才被治安警叫去询问情况耽搁了时间，不是标题党。楼主住在铃兰花园街这边，从昨晚开始，这一带来了好多治安警和军雌，一整晚抓走了十多个居民。我们街区平时很安静的，我从来没在家门口看到过这么多魁梧的军雌，吓死宝宝了……” “好家伙，铃兰花园，虫星最顶尖的豪宅区……” “前排蹭个面子，杂谈区真是卧虎藏龙” “请问楼主宝宝是哪家的公子，年方几何，可曾婚配？雌虫雄虫我都可以哒！” “楼主家还需要家仆吗，我洗衣做饭暖床样样精通，包主人满意。” “楼上都把口水擦擦，铃兰花园的上等虫也是你们这些无业网民高攀得起的？关注重点好不好，铃兰花园出什么事了？” “军方和治安警胆敢跑去铃兰花园去抓人，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难道是最近风很大的那种……药？” “不是说无毒无成瘾性无不良作用吗，除了贵，没毛病。” “这就说得通了，那种东西只有上等雄虫买得起。” “就算无毒不成瘾，但是精神力药物，又是针对高贵的雄虫，国家肯定要控制的。” “你们不用猜了，没错，就是因为‘药’。我是住在铃兰花园的一只小雌奴，我的雄主昨晚也被抓走了，家里几十只雌侍雌奴刚刚被警方问完话。我的雄主情况特殊，我估计他回不来了。楼主先生您还需要雌奴吗，我的翅膀超~级软和，很好玩的~” “楼上的小雌奴，我知道你是谁家的了。”楼主再次现身发言，“你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站在街区门口的指示牌那里让我看看，如果能入眼，我会带你走的。” “谢谢楼主先生，爱你哦~” 因为这一只小雌奴的出现，帖子后面完全歪楼了。 楚安没兴趣看一场论坛主奴相亲直播，于是关掉了杂谈版，想了想，摸去了暗网查看情况。 暗网中，有关“药”的消息永远在最显眼的位置。 “雄药永久断货，别再问了！” “高品质雌药再次降价，包装升级便携款式，欲购从速！” 楚安试着搜索有关昨夜铃兰花园的混乱，却只得到了他之前就已经了解的信息—— 这次是由议会组织的，军队和治安警联合开展的违禁雄虫药品督查行动，目的是为了打击地下违禁雄虫药品生产销售链条。 根据有关官方文件的措辞分析，如果只是单纯购买使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接受批评教育就可以了。 但话是这么说，具体执法时的尺度掌控，可能还是有很多灵活的空间。 第103章 楚安继续在暗网深入探索，终于，一条消息跃入眼帘。 “宁白前夫贝恩昨夜被捕，或与雄药生产有关……” 贝恩？ 楚安眉头紧锁，脑海中浮现出那只脑满肠肥的愚蠢a级雄虫。 说贝恩骄奢淫逸、酒池肉林甚至杀人放火，楚安都可以相信，但，制作药品？ 这家伙恐怕连一条完整的化学式都写不出来吧…… 楚安看见过雄虫药片的图片，那种药片，怎么看都像是出自于安达丰的精神力压缩封装技术，为什么会联系到贝恩身上，难道他和安达丰有什么关系，还是…… 安达丰到底去了哪里？ 楚安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 …… 当天晚上，宁白回家比平时早了一些。 他心情很不错，回来的路上还给楚安买了一束鲜花。 “是金粉蔷薇和金色鼠尾草基因融合之后培育的新品种，花店给起了个名字叫‘薄暮星光’，我看着挺好看的，就买了一束。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宁白偷偷观察楚安的表情，语气是难得的娇羞。 楚安扭头看看桌上散发着梦幻般色彩的鲜嫩花束，想朝宁白笑笑，却没有笑出来。 “先吃饭吧。”他对宁白说。 一顿异常安静的晚饭后，他们坐在地毯上玩主机游戏，坐得很近，彼此相互依偎，亲密无间。 楚安曾经有一部星战题材幻想小说被全息游戏公司买下，开发了模拟舱对战游戏。 后来，因为这款游戏十分火爆，就被移植到了家用主机平台。 楚安家里没有昂贵的游戏模拟舱，但游戏主机还是有的。 他和宁白各持一个手柄，进入2v2匹配模式，和网络上陌生的玩家开始了一局酣畅淋漓的战斗。 和上次在全息游戏体验店不同，现在玩游戏，宁白再也不会舍弃楚安，而是全程都把楚安护在身后，自己扛在最前面，既负责防御，又负责输出。 他思维敏捷手速快，游戏技巧高超，哪怕是以一敌二，也能尽量闪避伤害，严格计算自己的血量，在关键的时候给予对方致命一击，残血获胜。 今天又是如此，取得胜利之后，宁白让楚安去拔取象征胜利的旗帜，自己站在旁边，在虚拟的游戏界面中燃放了几个庆祝的烟火。 “雄主，开心吗？”他侧过头来看着楚安微笑，浅金色的眼眸里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闪烁。 楚安也侧过头来看着他，还没说什么话，忽然觉得心里一酸。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看到宁白露出这样真挚的喜悦表情。 楚安伸手拿过宁白的游戏手柄，和自己的手柄一起放在一边，然后揽过宁白的身体，把宁白抱在自己的怀中。 他像在抚摸一只猫咪，用手轻轻按摩宁白的头皮，金色的发丝如海浪一般流泻过楚安的指缝，松软顺滑，仿佛抓不住的金沙。宁白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 “你最近……工作太辛苦了，头发的颜色都不如以前漂亮了。”楚安说，“在忙什么呢？” “忙……”宁白睁开眼睛飞快地考虑了一下，然后又闭上，“忙军队的训练改革，还有，雌虫权益提升的事。” “听说你在倡导废除雌奴制度？”楚安想起他之前在暗网看到的消息。 “嗯，”宁白没有否认，“废除雌奴制度，限制雄虫纳雌侍的数量，如果这件事连我都不去做，恐怕也不会有谁去做了。不是所有雄主都像您一样温柔宽容。” 宁白在楚安的怀抱里蹭了蹭：“您，赞同废奴吗……” “赞同。” “……太好了，谢谢。”宁白的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但是请您相信，无论制度如何改变，我也永远愿意在您身边，尊重您、照顾您，保护您，因为，因为……” 他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最后，他恳切地说：“我永远愿意为您献出生命。” 话音未落，楚安吻住了他，唇舌相依，缱绻不绝。 宁白坐在楚安怀里，勾着楚安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向更深处索取。 楚安温柔地纵容着他，托着他的脊背，呼吸绵长深远，任由他索求更多。 一吻终了，宁白的嘴唇像沾了蜜糖，闪闪发光，他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楚安颈侧，却还是心猿意马，用柔软的双唇蹭着楚安的皮肤。 “宁白，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嗯，您说……”宁白的声音微微颤抖。 楚安问：“安达丰去哪了，你知道吗？” “……” 宁白眼眸里的水雾一下子消失了，柔软的身体忽然变得紧绷。 “我不知道……”他对楚安说，“他听说了季山在议会兵变的事，然后撬锁跑了。” 楚安没有深究，又道：“最近那种针对雄虫的新药，你们在查找源头？你有没有觉得新药的药片很眼熟，很像安达丰的封装技术？” “嗯。”宁白应和着，“确实，我也觉得眼熟，我已经安排手下朝这个方向调查了，暂时还没有结果。” “或许找到安达丰，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楚安说，“明天我想去福利院看望伊洛的雄子，你和我一起去吗？” “……明天？我的工作可能抽不开身。”宁白眨眨眼，“我派警卫陪您一起去吧，还能保护您的安全。” 第104章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好，也用不着警卫。福利院在你们第二集团军的管辖范围内，应该是很安全的吧。”楚安抚摸着宁白的发丝，“你累了，我们早点休息。” 第53章 密室 第二天，楚安吃完早餐，便走出了家门。 走到院门口，笔直地站在那里的两位军雌警卫立刻恭敬地对他行礼，其中一个问道：“楚安先生，您要去福利院吗？上将吩咐过了，让我们两个护送您过去，请稍等，我这就去启动飞船。” 前些天宁白为楚安购置了一架私家飞船，用于日常出行代步。飞船不是什么昂贵的超高速型号，但也算得上是家用飞船里较为高端的类型，足以称得上宁白现在如日中天的军衔与地位。 楚安回头瞥了一眼停在院子里的飞船，道：“谢谢你们，不用了，我还有些其他私事要顺路处理。宁白在我的通讯器里加装了自动报警程序，足以保障我的安全，就不必辛苦二位陪同了。” “这……”两位军雌有些为难地对了对眼神，“那……我们向上将请示一下，请您稍等。” 楚安敛起神色，微微提高了音调，严肃道：“怎么，你们觉得宁白会违背我的意思吗？他敢限制我的自由？” “不不。”两位军雌连忙低着头向左右让开，“楚安先生，请您自便。” 楚安道一声“辛苦”，然后走出了院门。 不过，刚刚走出院子，楚安却愣了愣。 只见许多昂贵的礼品堆放在自己家门口的墙边，全是些叫不出名字的珍稀花卉、雕金镂银的工艺品、各种精装书籍，还有整箱整箱的最高等级云迪斯红茶。 楚安所居住的街区并不是管理十分完善的街区，虽说宁白升职之后，街面上的卫生清扫比以前好了不少，但路边的灰尘还是很多。这些贵重的礼物就这样简单粗暴地放在尘土和碎石上，看得楚安目瞪口呆。 “这都是送给上将的贺礼。”警卫注意到楚安的目光，向楚安解释道。 “他升职有一段时间了，之前也没见有贺礼，怎么现在忽然送来这么多？” “……”警卫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说，“上将吩咐过，礼物一概不收，也不允许前来送礼的宾客进门打搅您工作和休息。有些宾客被我们拦住之后就带着礼物离开了，但有些却把礼物留在了这里。您看到的这些都是今天早晨刚刚拿过来的，我们还没来得及整理清单一一送还。” 楚安想了想，问道：“宁白上将最近在负责什么重要工作吗？人事任免？物资分配？或者……” 楚安没有再说下去，哪怕两位警卫依旧守口如瓶，但楚安心里已经有了数。 这些礼物，恐怕和违禁药品案件有关。 网上都说军方和警方联合执法，抓了不少上层家族的雄虫。为了把那些雄虫从看守所里捞出去，得到从轻处理，这些家族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贿赂宁白——因为他是军方目前最有声望的实权高官。 送几箱红茶对这些家族来说，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意思”。 宁白在这个节骨眼上闭门谢客，礼物一概退回，倒是做足了表面功夫。 楚安朝两位警卫轻轻点头，然后离开了家。 他穿着低调朴素的衣服，慢慢吞吞地往福利院走。 今天他去福利院的目的，不是去看望伊洛的雄子，而是借口去看望虫崽，再去探访那间安达丰最后停留过的密室。 说安达丰撬锁逃走，这大概是宁白说过的最蹩脚的谎言。 那样一个命不久矣，长期坐轮椅的虚弱雄虫，竟然能撬开坚硬的旧式机械锁吗？楚安自己也尝试过用精神力丝线撬锁，根本做不到。 楚安想，宁白可能是把安达丰转移到其他地方软禁了，而宁白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安达丰所掌握的精神力种植和封装技术。 最近市面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雄虫药品明显和安达丰的技术有关，这种线索连自己都能一眼发现，宁白不可能视而不见。 但政府至今没有查出药品的来源，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宁白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宁白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钱？还是为了掌握上层家族的把柄，以此作为威胁，获得一些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楚安停下了脚步。 距离福利院还有一半路程，但是他已经不敢再往前走了。 从安达丰寄到家中的药瓶开始，他就被迫卷入了一场阴谋与纷争，事情一路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他已经当不成那个安安分分宅在家里的网络作家。 他静不下心写作，整日担心元帅、担心安达丰、担心虫崽，担心宁白的安危。 他本不想与这个世界贴得这么近，其实在他心底，他还是很抗拒这里的一切，他想回去，回到自己普普通通的地球人生活，回到五十多平的出租屋里，每天勤勤恳恳去上班，每月靠着不多不少的工资养活自己。 甚至，他也有点想带着宁白回去，或许是被美色迷惑了吧，他很想让宁白远离这些权谋诡计，生活在一个和平安宁的世界里。 楚安在路边踌躇着，恰好前面有一间简陋的饮品店，他走进去，点了一杯冷饮。 看店的雄虫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咳嗽，楚安看他眼熟，回忆了好久，终于想起，这位雄虫店主，就是曾经和他一起在夜里进入皇家科学院，在安达丰的实验室里接受检查的病友。 第105章 现在安达丰不在了，他的病怎么样了呢？ 楚安上前和店主搭话：“您好，还记得我吗？” “您是……”店主从柜台后抬起头，目光里全是困惑。 楚安从口袋里摸出口罩给自己带上。 “现在想起一点了吗？”他说，“我也曾经接受过安达丰先生的治疗，在皇家科学院见过您。” “哦哦，”店主终于想起来了，对楚安憨厚地笑笑，“我想起来了，我见过您。看您现在的样子，身体应该已经康复了吧，真为您高兴。” “是的，我的病已经好了，您呢？”楚安问。 “唉，还是老样子，不过算是控制住了，没有继续恶化，也能在这里开个小店赚些钱。安达丰先生身体一直不好，现在无法再坚持工作，长期休养也是没办法的事。能在皇家科学院的项目组中被救治这么久的时间，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楚安随着店主的意思，道：“我也很感激安达丰先生。” “是啊，他治好了那么多生病的虫族，真是我们的大救星。虽然也有一些病友没有治好，甚至死在了实验室里，但是大家本来就得了遗传性精神力疾病，都是不治之症，早晚都是一死，如果能为安达丰先生的研究做一些贡献，也是造福整个国家。” 楚安点点头，店主又说：“安达丰先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提前帮我们准备了多余的药品，在他的项目终止之后，我靠着那些药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药吃完了，我以为自己就快不行了，没想到宁白上将又协调科学院那边延续了这个项目，给我送来了救命药。宁白上将不愧是从我们底层走出来的大将军，处处为我们这些低等虫族着想，我能活到现在，全是靠安达丰和宁白两位先生。” “嗯，他们都很值得尊敬。您现在还需要定期去实验室做检查吗？” “不去了，只是吃药就可以。” “哦。”楚安把喝完的冷饮杯扔进垃圾桶，与店主告别，离开了冷饮店。 他站在街边想了想，店主说得没错，安达丰和宁白，都值得虫族尊敬和感激。 楚安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他继续往福利院走去。 很快，他重新进入安达丰躲藏的密室。 宁白说过，这里很久以前是军事训练中使用的地下据点，是宁白自己带着手下在演习时挖的，所以很少有其他军雌知道。 确实，能看得出，在安达丰离开后，这间密室没有再被谁使用过。 楚安沿着墙壁在密室中绕了一圈，最终在几道明显的刻痕前面停下脚步。 痕迹很新，上次有宁白在旁边陪同，没有看得这么仔细，所以没有发现，这些……很像是手指在墙壁上抓挠留下的痕迹。 痕迹也很深，如果不是遭遇了强烈的痛苦，应该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举动。 安达丰怎么了，是病痛的折磨吗？还是…… 然而，除了这些墙壁上的痕迹，屋子里再无其他异样的线索，楚安无法印证自己的猜测。 他搜寻无果，正要无奈离开，忽然想到自己曾与安达丰以s级精神力互相沟通，灵机一动，走回密室中央，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能量。 无声无息的力场很快扩散到整个房间，楚安屏息凝神，仔细搜寻着每一处细弱的扰动。 终于，他感受到了墙脚处传来的精神力能量。 虽然强度不高，但确实是他很熟悉的s级精神力，是属于安达丰的。 他走到那处墙脚，在疏松的砖缝间细细寻找，从里面扣出来一个团成一团的小纸球。 是营养剂的包装纸，团得很紧实，外面裹着一层薄玻璃样的精神力屏障，类似楚安使用过的精神力护盾。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自然损耗，精神力屏障已经很微弱了，楚安把东西拿在手里，那层薄玻璃就如冰片一样化开，消失于无形。 楚安把纸团细细展开，一行用砖灰写下的小字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宁白要杀我，我不想死” 单薄的纸片掉落在地上，楚安惊愕地后退一步，蓦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宁白……”楚安的声音在颤抖，“你监视我？！” “不，”宁白剧烈地摇头，“我只是害怕您出危险，真的，我不是想监视您，更不是要控制您，我绝不会像季山对待安达丰那样对待您，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全。我……” 宁白百口莫辩，扑通一声跪在密室落满尘土的地面上，深深俯下身体。 飞扬的灰尘落在他金光闪闪的发丝上。 楚安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他起来，动作却停顿在半空，不敢朝宁白靠近。 “我不会限制您的自由，您能相信我吗？”宁白的声音低沉而痛苦，“因为我爱您，我从来不敢跟您说，我做过太多错事，我不配爱您……但我还是爱您，对不起，请您惩罚我。” “……你杀了安达丰，是吗？” “是，我杀了他。就在这间屋子里，我杀死了他。他和季山一起，以研究为名义，故意害死了我的雄父，我必须杀了他们，为我的雄父报仇。” “你是说……” 楚安想起宁白曾经跟他讲过的事，他的父亲在皇家科学院治病，没有治好，死在了实验室的病床上。 “可你为什么要自己动手，你可以报案，把他告上法庭，向所有民众揭发他的行径。同态复仇、擅用私刑，这些做法无益于社会的公正。” 第106章 “是，您说的都对……”宁白安静地伏在地上，“可是我怕法律程序漫长，我怕他的家族阻挠，我怕还没等到一个公正的判决告慰我的雄父，安达丰就已经因病死去。那太便宜他了，我无法接受，我会因此而痛苦一生。只有亲手杀死他，才能消弭我的痛苦。我所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宁白……” 楚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用现代人类社会的思维考虑宁白的境遇，似乎太过残忍。 但要让他接受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他也无法说服自己。 他觉得心乱如麻。 “宁白，你先起来。” “雄主……” 宁白抬起头看着楚安，眼角有明显的泪痕。 “您要把我卖掉吗？雌奴是可以买卖的，你如果不想要我，可以把我卖给别的雄虫。废奴法令还在议会的流程中没有通过，赶在法令生效前，您仍旧可以随意处置我的生命。” “你在乱说什么胡话！”楚安忽然心如刀绞，“我怎么可能把你卖出去，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在这里最亲密、最值得信任的家人。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 第54章 惩罚 宁白告诉楚安，安达丰一边从事雄虫精神力研究，一边借检查之便，收集这些患病雄虫的精神力，作为“种子”进行种植繁育，然后再将精神力封装成药片，由季山拿到黑市出售。 楚安曾在皇家科学院地下研究所里看到的那些巨大的设备，就是用来提取雄虫精神力的装置。 而在实验室后面，楚安没有看到的地方，还有一个属于安达丰的大型种植基地。 患病雄虫的精神力在进行医学检测时被提取出来，检测后残存的精神力没有按照常规操作舍弃，而是通过管道输送到实验室后面的秘密种植基地，开展种植培养。 这种提取方式也是造成黑市药物品质不稳定的原因，因为被提取精神力的患病雄虫各种等级都有，所以每一批次的药物品质或好或坏，几乎没有规律。 经过多年研究实践，在季山的怂恿和逼迫下，安达丰已经摸索出一整套成熟的精神力搜集、传输、种植流程，他的管控很严谨，甚至参与其中的学生和研究员们都只负责手头的工作，不完全了解这套流程的全貌。 “……你的雄父也是因为提取精神力而去世的吗？”楚安问宁白。 宁白摇摇头：“当初还没有这样成体系的生产链条，他单纯就是因为过量药物试验去世的。杀掉安达丰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雄父当初没有参与皇家科学院的研究项目，他是会活得更久一些，还是会更早离开这个世界……我不知道。” 他们都沉默下来。 一阵清风沿着隐秘的通道吹进密室，吹起了地面上安达丰留下的字条。 楚安俯身将字条捡起，狠狠握在手心。 “你拿到了安达丰的技术，对吧？最近的事情都是你做的？针对雄虫的药是怎么回事？” “……”宁白犹豫了一瞬，“是我。您可能不知道，黑市的‘药’对很多雌虫来说，是救命的东西。继续生产、出售精神力调节药物，让需要‘药’的雌虫能更方便地得到高品质药物，是为了维持整个社会的安定。 我已经让军事科技研究所和皇家科学院组成了联合研究小组，一起继续研究精神力种植和封装技术，消除目前存在的副作用，以后总有一天，这种技术会公开于众，造福于民。” 宁白声音沉着坚定，楚安看着他浅金色的眼眸，看到的全是自信和决心。 宁白坦承他也在做和季山一样的事，但他的心中存在着与季山不同的愿景。 他是想要将技术公开的，只是目前时机还不成熟。 楚安明白，如果雌虫可以摆脱对雄虫的依赖，整个社会的规则就将被重新改写，上层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而宁白现在还无法与强大的贵族势力对抗，只能选择低调地维持现状。 他是在等，等技术的完善，也是在等自己变得更强、更有话语权。 区区第二集团军实权上将，远远不是宁白追逐的终点，他想要攀上的位置，或许是整个国家权力的顶峰。 楚安长叹一声：“雄虫的药呢，怎么回事？” 宁白回答：“因为我不再使用病患作为提取精神力的源头，就必须找到新的雄虫提供精神力。我希望这些雄虫是稳定的高等级雄虫，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您说的雄虫‘药’是在实验中无意发现的副产品，我只做了很少数量，通过严格的渠道以昂贵的价格卖给了我挑选的贵族。网络上关于药效的传闻大多是我特意放出去的，实际上除了一定的催情作用，并没有其他神奇的效果。 我运作议会颁布命令，抓回那些家伙之后，以跟踪研究未知药品对雄虫的影响为名义，以家族荣誉逼迫他们定期去皇家科学院做复查，趁机提取他们的精神力。” 楚安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他想要指责宁白，却根本说不出口。 如果宁白所挑选的贵族都是贝恩那样的渣滓，那么连楚安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做法是大快人心，废物利用。 但这些栽赃陷害、钓鱼执法的手段，楚安又实在不敢苟同。 时近正午，宁白问他：“雄主，想去我们军部吃午餐吗？还是回家吃？” 楚安觉得没心情，他走过宁白身边：“我不饿，我想去看看伊洛的孩子。” 第107章 于是，他们一起离开密室，去了福利院深处的小屋。 照顾虫崽的仍旧是伊洛的雌父，这只年迈的雌虫看到宁白之后，就不断地说着感激的话，然后又亲切地把宁白拉到院子里，帮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瞧您，太辛苦了。工作这么忙，还总来这边看小洛。” “小洛？”宁白微笑着问，“终于给虫崽取名字了？” 伊洛的雌父不好意思：“先取个小名叫着，等以后要入学了，再取学名。也许到那时候，伊洛就能回来了。” 宁白轻轻点头，温声道：“最近又要轮换那边的驻军了，您有什么要给伊洛带的东西，我再帮您捎过去。” “唔，”年迈的雌虫走回房间，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大包东西，“上将，是不是太多了……有些衣服和常用药，还有小洛的照片。他们的通讯时长有限制，照片总是传不过去，我就印出来了，想带给他看看。” “好，我安排士兵带给他。”宁白接过那些东西，“您也要注意身体。” “谢谢上将，也谢谢高贵的楚安先生。” 楚安正在摇篮旁逗弄活泼的小虫崽，听到伊洛的雌父这样说，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他与宁白隔着半个房间遥遥对望，相顾无言。 “上将，您一直忙工作，也该考虑生虫崽了。”伊洛的雌父忽然说。 “您和楚安先生都这么善良，虫神一定会保佑您生出最高贵、最可爱的虫崽。” “我……”宁白一时语塞。 楚安沉默一瞬，对伊洛的雌父笑笑，客气地说：“借您吉言。” 这时，福利院的工作虫送来保育员的午餐，蛋白汤和营养剂，于是楚安干脆和宁白一起在这里陪伊洛的雌父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饭后，他们并肩离开了福利院。 福利院门口，宁白问：“您回家？我用飞船送您吧。” 楚安摇摇头：“你回去工作，我步行就好。” “……”宁白欲言又止，不敢多说，“请您路上注意安全。” “嗯，回去吧。” 一片枯叶落在宁白的肩膀，楚安帮他把枯叶摘下来，和安达丰的字条一起揉在掌心，然后缓步离开。 他心里压着事情，沿着大路走了很久，终于走到最后一个路口，在不得不拐弯之前，忍不住回头看看第二集团军巍峨的大门。 却看见宁白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的方向。 见他回头，轻轻朝他挥了挥手。 …… 下午，楚安在网络上看到了宁白的前夫贝恩身亡的消息。 官方通告中说，因为过量服用违禁药物，贝恩在审讯时突发急症，不治而亡，有关贝恩涉嫌参与违禁药物制作销售一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虽然也有网友猜测事件内有隐情，但因为贝恩的名声十分恶劣，大部分网民都对这条消息拍手称快。 甚至贝恩的家族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不知道是觉得这种丑闻让家族蒙羞，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不敢发声反对。 客厅的茶几上，宁白购买的鲜花还在盛开。 那是贝恩被捕的那天宁白带回家的，金粉蔷薇和金色鼠尾草基因融合培育的新品种，昂贵艳丽，美丽芬芳。 楚安看着那些昂扬绽放仿佛永远不会衰败的花朵，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当晚，宁白仍然加班，但比平时回来得早了一些。 楚安平静地与他吃完晚饭，然后便回到书房写作。待他深夜从书房出来准备休息，却看到隔壁宁白的房间开着门，宁白不在里面。 “宁白？”楚安忽然有些紧张，他左右环视，轻声呼唤，“宁白？” 没有回应。 楚安跑下楼梯，站在茶几的花束旁边再次呼唤：“宁白？” 却只听到了一阵微弱的风声。 门开着，从门缝里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石阶上仰望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怎么在这里？”楚安走过去，坐在宁白的身边。 外面温度稍低，楚安犹豫了一下，又站起来，回屋拿了一条毯子，披在了宁白的肩膀。 “雄主，谢谢您。”宁白浅浅地笑了一下，“我在想您要怎么惩罚我，想到贝恩以前喜欢在冬天把雌奴赶出家门在院子里过夜，不知道怎么的，就自己开门走出来了。您瞧，今天能看到一些星星，很好看。” 顺着宁白手指的方向，楚安看到几颗明亮而稀疏的星点。 大概宁白很清楚那都是些什么星球，有怎样的风土人情、奇珍异兽。 但楚安却不知道。 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他依旧觉得陌生。 “我不会惩罚你的。”他对宁白说，“别胡思乱想了。” “嗯，您总是这么温柔。”宁白试探着靠在楚安的肩膀，楚安伸手揽着他，让他躺在自己的膝头，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发丝。 金黄色的暖光透过衣服和毯子照射进楚安的眼底，楚安已经知道，这是宁白的虫纹。 月桂似的纹样从肩膀一直倾泻到腰际，颜色是像他头发一样灿烂的金黄。 他低头吻住宁白的嘴唇，宁白热切地回应着他，在唇齿之间，倾诉着无尽的感情。 楚安想起什么，问：“以前，是曲暝把你的照片挂在商业街的吗？” “……他对我有怨气，我不怪他。” 第108章 “你真的很美。” “雄主，”宁白攀着楚安的脖子，喃喃道，“我愿意为您生虫崽，生许多许多的虫崽，雄主……” 楚安却松开了他的唇：“宁白，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今天和虫星文学网解约了。有个杂志社邀请我去做专栏作者，我答应了，我想出去走走，办个旅行专栏，你觉得可以吗？” 第55章 签售 这一天，楚安做了很多决定。 除了工作变动，他还买了房子。 在距离第二集团军驻地不远的街区，他全款购买了一套花园别墅。 虽说只能算是别墅中的小户型，但交通方便，物业完善，内部各种设施、家具也十分齐全，装修简约但有品味，院子里修着现成的花坛花架，哪怕只是随手种些牵牛、月季，都会显得整个院落生机盎然。 销售顾问没有多费唇舌，楚安就大笔一挥，在合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物业管理公司殷勤地要给楚安制作新门牌，他们有几套现成的模板，填上楚安的名字之后，便立刻拿给楚安挑选。 楚安对门牌的花样并不在意，只是叮嘱对方修改门牌上的文字—— 那里不能只写他自己的名字，要写“宁白&楚安”。 楚安还记得，从宁白搬来不久，他就盘算着要买一套房子。 一开始他没钱，买不起，后来有了一些钱，却因为总想买个更好的，一直犹犹豫豫没有出手。 买房的事情拖来拖去，拖到宁白一步步升职，楚安又开始害怕自己大手笔买房有碍宁白的名声。 到了今天，楚安忽然释然了，他离开福利院，漫无目的地走了两个路口，在一处别墅区停下脚步，被销售顾问带着随便看了看，就平静地支付了全款。 大概三天后就可以搬家了。 不管什么别墅，总比下城区的公屋要强。 如果以后家里的暖风坏了，至少可以随时找物业公司来修。 楚安坐在石阶上，抱着宁白，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户型图。 借着从门缝中漏出来的微光，他把户型图拿给宁白看。 “院子里有一大片花坛，还可以停得下两架飞船……房子是二层加一层阁楼，一层有会客厅、厨房、餐厅和娱乐室，我买了全息游戏舱，你也可以再买一些运动器械，二层有几间卧室、书房、儿童房，阁楼可以当我的工作室，放一些书籍、资料，你觉得怎么样？” 宁白不应声，楚安就抱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还要给你买两台智能管家，你工作太忙了，家务琐事都交给机器去做就好，你不用分心，但是一台智能管家可能不够用，我觉得两台应该差不多。我今天去店里看过了，最高端的智能管家需要一对一个性化定制，今天时间不够了，我明天再去一趟店里跟他们谈需求。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我。” 楚安不厌其烦地说着，宁白把脸埋在楚安的肩膀，一动不动。 楚安以为宁白睡着了，轻轻晃他，想拉他起来回房间休息，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脸，摸到了满脸的湿意。 “怎么哭了？别哭了，乖……”他慌乱地用衣袖帮宁白擦去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完，忍不住又把宁白紧紧抱在了怀里。 掌心抚摸着宁白柔顺的发丝，楚安轻声道：“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哭，我的心都要碎了。不哭了，宁白，乖……” 楚安抱着宁白回到了卧室，这个夜晚，他们相拥而卧，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楚安和宁白一同起床在厨房做早餐，餐后，宁白出门上班，楚安也一起离开了家。 他打算尽早去店里订做智能管家，再去给新居购买一些家什。 不过，宁白跟往常一样走上了前来接他的公务飞船，楚安却在家门口被拦了下来。 久违的雌虫小编辑苦着脸，胆怯地站在大路中央，不声不响，就那样幽怨地盯着楚安，盯得楚安心虚不已。 “……早？伤养好了吗？”楚安朝编辑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进来吧，吃早饭了吗？再吃点？” “……我不敢。”编辑嗫嚅着说，“我坐了一夜的飞船跑过来，就是想问问您，为什么要解约。” “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进来，我们慢慢聊。别害怕，这两位军雌哥哥都很和蔼可亲，不会伤害你的。” 被楚安称为“哥哥”的两个军雌警卫老脸一红，各自往旁边退了半步，给雌虫小编辑让出路来。 刚才他们已经看到了宁白上将和这位陌生的雌虫点头致意，知道这只雌虫是楚安先生的朋友，所以不敢阻拦，更不敢无礼怠慢。 雌虫小编辑很乖巧地朝两位军雌“哥哥”行了个礼，然后跟着楚安进了门。 “贸然打扰……” 编辑这样说着，一边走进客厅，一边好奇地张望屋子里的陈设。 他按照楚安的指引，坐在那张半新不旧的沙发上，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想不到您住在政府的公屋……宁白上将也住在这儿？”编辑感叹道。 “嗯。你有我的地址，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楚安给他端来蜜糖水，还有宁白早晨烤制的焦糖乳酪花蜜吐司。 “只是知道地址而已，不知道是这样的环境。” 楚安莞尔：“这样的环境也还可以了吧。不过我已经买了新房子，马上就要搬家了。” 第109章 “哦，所以您才要解约是吗……” 提起“解约”两个字，小编辑立刻泪眼汪汪。 “您能再考虑一下吗，就算暂时没心情没灵感，歇一段时间也无所谓，为什么一定要解约呢？”小编辑吸吸鼻子，“您要是解约了，我的收入肯定要少一大截，家里八成要把我卖给有钱的雄虫当雌侍，或者雌奴。” “……是吗？”楚安担忧地问，语气变得不那么坚决。 “不不不，您别当真，”小编辑揉揉鼻子，冲楚安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我只是想劝您再考虑考虑，如果是觉得网站给您的合同待遇不好，我还可以再帮您和主编谈一谈。” 楚安看着他，许久，也笑了笑。 他知道编辑刚才说的那些话很有可能是真的，但这只素来可爱负责的雌虫编辑不希望楚安因为自己的事而改变初衷，所以才玩笑似的让他不要当真。 楚安很感激他的真诚。 “跟主编谈？”他故作轻松，朝编辑挑挑眉毛，“我怎么听说，某个小编辑因为接连发掘新秀大神，又读了在职学位，刚刚被提拔升职，已经坐上了副主编的位子。” “呃……”雌虫小编支吾着，“只是代理副主编罢了，还在试用期。如果您解约了，我的试用期可能就立刻结束了……您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吗？恕我冒昧，是关于宁白上将的……？” 楚安迟疑了一瞬，笑着摇摇头：“苦衷谈不上，只是想做出一些改变罢了。您以难枫前跟我说，坚持眺望星空的虫一定会得到星空的回馈。但是我现在觉得，只是眺望星空可能还不够，我需要亲自去那片星空里看看，进行一场真实的星际航行。” 编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楚安继续说：“就算是解约了，我也还是可以在你们的网站发表作品的。如果你们有合适的版权合作邀约，我也可以通过你们代理出售，有钱大家还会一起赚。” “但是……” “要不这样吧，”楚安灵机一动，提议道，“为了弥补你的损失，我答应你，临走之前，办一次签售。” “啊？” “不做巡回签售，只在我这边开一场，你联系出版公司试试，如果他们能在我启程之前安排好场地和时间，我一定全力配合。”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雌虫小编辑愣在当场。 楚安对他笑笑：“别这么意外，起码要把你连夜赶过来的飞船路费给你报销掉啊。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以后请继续支持我的新专栏、新作品。” “谢谢您，”终于回过神的雌虫编辑诚恳地说，“应该是我谢谢您，二级科员大神虫，祝您早日寻觅到理想中的那片星光。” “其实我已经寻觅到了……”楚安的目光扫过茶几上馥郁芬芳的花朵，“但星光……也有背面的阴影。” …… …… 听说二级科员同意办签售会，出版公司当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他们火速办好了各种手续，宣传广告甚至登上了中央大街的广告牌。 “《亲吻一颗星》珍稀典藏版，二级科员告别签售会独家发售” 楚安的剪影照片闪烁在熙熙攘攘的商业中心，就连第二集团军中忙碌的军雌们也能远远地看清。 “签售会的日期正好赶上我的季度假期诶~！太幸运了。” 宁白走出驻地大门时，听到年轻的新兵兴奋的声音。 “你说，要是我拿着游戏机让他帮我签名，他会不会签呢，我的游戏机里有《亲吻一颗星》全cg存档。” “别给我们军雌丢脸了，签售会用来是卖书的。” “书我也会买的啊！……也不知道科员大神长什么样子。” “应该是很温柔美丽的雌虫吧。” “可他是写战争历史小说出名的，或许是很飒很硬朗的雌虫呢。” “或许就是退役军雌？” “才不会，他的空战写得那么蠢” “不许这么说我的科员！” “哈哈哈……” “……上将？”负责驾驶的士兵轻声提醒坐在飞船上一言不发的宁白，“请问您要去哪呢？” “去……”宁白茫然地看着夜空，“回家吧。” 天公不作美，签售会那天，大雨倾盆。 但前来参加活动的读者还是排起了书店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长队，而且，哪怕是冒着大雨，仍有雌虫不断赶来，只为一睹“科员”的真容。 星网论坛的杂谈版已经被签售会现场的照片挤爆了。 所有网友都在为这条爆炸性消息而惊讶—— 大名鼎鼎的网络作家二级科员，竟然是一位雄虫先生。 而且是很高等级的雄虫，从那些各个角度拍摄的、毫无死角的近照推断，等级至少是a。 英俊、温柔、和蔼、渊博……网友们对他的赞誉铺天盖地，无论雌虫还是雄虫，都折服于他绅士的气度。 “大胆问一句，科员还是单身吗？” “这么高等级的雄虫，怎么可能是单身。” “早就匹配结婚了，你们忘了吗，就宁白打离婚官司那段时间，他断更请假结婚去了。” “我英年早婚的科员呜呜呜……” 宁白来到书店门口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刚刚结束议会的会议，冒着尚未止息的大雨，匆匆而来。 活动组织方认出他是宁白，才没有把他拦在外面。 第110章 “上将，需要安排您和作者先生合影留念吗？”出版社的雌虫一边帮他引路，一边殷勤地问。 宁白平静地回答：“不用了，谢谢。” 书店大厅里，签售的队伍还剩一个短短的尾巴，宁白站在队尾，久久凝视着展板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到他耐心地跟每一位读者交谈、沟通。 “您好，久等了。今天天气不太好，辛苦您特意过来。” 楚安接过宁白手中的书，翻开洁白的扉页，一边问一边抬头微笑：“您怎么称呼……”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和楚安的笑容一起，消失在密密匝匝的雨声中。 “我叫……宁白，我很喜欢您写的书。” “……谢谢。”楚安紧紧握着手中的笔。 为了表达诚意，整场签售，他都没有使用精神力丝线代为签名。那些丝线老实了整整一天，现在忽然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捏了捏宁白微微潮湿的袖口。 “冷吗，衣服都湿了……那个，我是想问你，要签什么？” “签……”宁白痴痴地望着他低垂的眼睛，“爱是希望之源，可以吗？” “嗯。” 楚安埋头在扉页上写下这句话，然后另起一行，写下宁白的名字。 “致_我爱哭的宁白” 第56章 矿区的春天 楚安出行的第一站，是宁白曾经战斗过的k12星球。 临行前，他主动提出顺路带些东西去看望伊洛，宁白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然后递给了楚安一个很大的包裹。 宁白说：“谢谢您。需要我安排军机送您吗？” 楚安笑笑：“不用了，我想要体验一次坐长途飞船的感觉。” 但楚安显然高估了自己，在家里宅了太久，加之出行前跑去闻卓的实验室做了半间仓库那么多的精神力罐头给宁白作为物资储备，乍一出远门，漫长的星系航行让他深感疲惫。 好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总是不缺少侃侃而谈的话篓子，楚安仰面躺在单人座舱中，半梦半醒地听着旁边的雌虫和邻座侃大山。 “议会我去过，我去里面搞安防设备工程，弄死季山的那个电笼就是我们布的线。议会大楼里面特别阔气，还有大宴会厅、大舞厅，你以为那些上等虫天天在里面开会吵架吗，他们天天在里面开趴体呢！” “……皇家军校我也去过，也是因为搞工程。那时候宁白上将还是学生，我看了一场他的搏击比赛，他三下两下就把对手打得满脸血，特凶残。” “……那当然，我去过的地方可多了，好玩的地方数都数不完，就算是矿星，现在春天金粉蔷薇漫山遍野，你去看吧，那也是漂亮极了……笼车？早没了，谁还敢啊，上次闹了一次，现在矿工每周还能休息一天。 “如今这新鲜事越来越多了，听说马上要废除雌奴制，还说要让雌虫可以自由离婚，要是放在以前，谁敢想这些……” 飞船在k12星球着陆的时候，楚安透过舷窗，看到了与虫星迥然不同的天空。 可能是因为也有大气层的缘故，这里更像地球，天空呈现出楚安怀念的蔚蓝。 他背着沉重的背包，在空港拍了一张风景照片发给宁白报平安，然后按照地图导航，马不停蹄坐上接驳飞船，直接去了矿区。 …… 伊洛站在晶矿基地的门口等着楚安。 他穿着带有编号的囚服，手腕脚踝都拷着电子枷锁，不能离开划定好的区域范围，只能踩着基地的边线，翘首注视着楚安乘坐的小型运输车。 “伊洛！”楚安下了车，微笑着朝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楚安先生，”伊洛向楚安深深鞠躬行礼，然后接过楚安的背包，“这个我帮您拿吧。” “谢谢。”楚安站在晶矿基地门口，环视周围一丛一丛在矿山上生长出来的金粉蔷薇，又看看伊洛与之前并无明显差别的脸，问道，“在这边生活还好吧？” “托您和宁白上将的福，一切都好。”他拿着楚安的背包走在前面，已经适应了没有翅膀的身体，依旧是一副a级军雌强壮的身形，走起路来脚步轻盈矫健。 楚安侧过脸来，对他笑笑：“还能请假出来接我，看来是过得不错。听说你已经因为立功获得了减刑？过来之前，你雌父跟我提起，说你研究了一项矿井加固的发明专利，解决了矿道掘进中一个多年的难题，直接获得了减刑5年的奖励。” “我……” 伊洛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恰好前面就是矿工们的公用休息室，他没有回答楚安的问题，把楚安带进去找了一张最舒服的椅子休息，然后端来一壶茶水。 “这是用金粉蔷薇熏制的茶叶，您尝尝，要是不喜欢，我帮您换清水。”伊洛小心地说。 “不用麻烦，喝什么都行，我可没有你的宁白上将那么挑嘴。” 他取出带来的东西，交到伊洛手中。 “这些是你的雌父带给你的衣服，还有小洛的照片，他们都在军方的福利院里生活，有宁白看顾他们，你可以放心。” 伊洛点头，再次向楚安道谢。 “最里面……”楚安看看左右，压低声音继续道，“最里面是宁白和米卡斯带给你的礼物。小心点，别弄丢了。米卡斯买了你想要的机械设计书籍，宁白……” 休息室里没有其他虫，楚安朝伊洛眨眨眼睛。 第111章 伊洛会意，掀开包裹的一个小角往里看了看，然后重新把包裹系紧。 “让您费心了。” “别客气。”楚安喝了一口茶水，意外觉得很好喝，他又喝了一口，然后低声对伊洛道，“这些药足够你半年的用量，但宁白说你这段时间用药的速度太快了，他很担心你的精神力状态，想让我帮你看看。可以吗？能不能和我握一次手。” “……”伊洛摇摇头，“不必了，楚安先生，您是宁白上将的雄主，我不能接受您的精神力调节。我已经犯过一次错误，绝不容许自己再犯。而且，我没事。请您帮我告诉上将，不需要为我担心。” “你心里有数就好……” “我有数，”伊洛看着楚安，眼神明亮而深沉，他低声道，“我把药分给工友吃了，当然工友们有药也会分给我，k12这边也有买药的渠道，就是比较贵……” “工友……” 楚安揣摩着这个词语，隐隐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雌虫矿工长期忍受精神力紊乱的痛苦，现在我们团结在一起，把得到的药品统一分配，这样就能帮助更多的工友。” 伊洛坚定地说着：“但矿工精神力问题不光是由于缺少雄虫精神力能量，更因为矿上的工作过于繁重，大家缺少必要的休息。所以，前段时间，我们组织了一次罢工。” “！！罢工？”楚安差点把口中的茶喷出来。 “嗯，我们联合了这个晶矿基地的所有矿工，在同一时间发动了罢工，大家齐心协力，把笼车推翻到山下，要求每周休息一天，要求矿区设置矿工休息室。” 伊洛笑了笑：“这个矿区名义上是国有资产，实际上的掌控权是一家大财团。有关罢工的报告打到了财团的高层，起初他们还不相信，结果一直拖到大订单没有按时交付，才同意我们的要求。” 这些话从伊洛口中说出来似乎很简单，但楚安心里明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任何抗争都需要付出代价。 “你们……斗争了多久？”楚安问。 “九天。”伊洛回答，“困难很多，但我们都坚持下来了。财团还找了虫星在k12的驻军帮忙镇压，结果我挡在机甲前面，那些军雌就没敢上前。当时正好是季山下台，宁白上将晋升的时间，他们不敢动我，这真应该感谢宁白上将。” “所以，你们成功了？” “嗯，您现在看到的这个休息室就是新建的。一共建了8个，矿区管理层出钱买材料，工友们一起出力盖起来的，连桌椅都是我们亲手做的。” 楚安左右环视，看到这间宽敞整洁的屋子里放着桌椅板凳、沙发床铺、热水器、医药箱、营养液，甚至还有棋牌游戏，以及一台可以接收电台节目的娱乐设备。 “怪不得你今天可以有空出来接我，原来是有假期啊。”楚安笑笑，“祝贺你们。” “我……”伊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服刑的劳改犯，我没有每周休息一天的权利，只有自由的矿工才有这种权利。我今天是临时请假出来的，晚上要加班把拖欠的工作时长补齐。” “还有，”伊洛恳切地看着楚安，“有一件事我告诉您，但请您别跟我的雌父说，可以吗？我的减刑已经被驳回了，以后估计也很难再申请……因为我参与了组织罢工的事，不符合减刑的条件。” 他把小洛的照片拿在手上，慈爱地抚摸着。 “要是等小洛入学的时候我还没回去，请您和上将帮他取个学名吧，或者您收养他也行，我怕我出了事回不去……” “伊洛！”楚安打断他的话，“我和宁白不会收养他的，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但小洛，他是你的孩子，你需要对他负责。” “嗯，嗯，”伊洛重重点头，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您说的对，我……不是合格的雌父。” “你现在不是，但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雌父，小洛很可爱，我们都很喜欢他，他在等你。”楚安温柔地说，“加油，我们都在等你。” 伊洛不敢与楚安对视，垂下了视线。 “……米卡斯也这么说，他偷偷来看了我好多次。楚安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之前那些事吧，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米卡斯，本想瞒着他，结果他全都知道了……还原谅了我。他甚至想定期过来，帮我的工友们带药，幸亏被我阻止了。” 伊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挂件。 “这是我答应米卡斯，亲手打磨的矿石挂件，正好嵌在他的机甲上，能请您帮我带回去给米卡斯吗？” “当然可以。”楚安把那块兔子形状的矿石收好，笑着问，“你刚刚给我的茶叶哪里有卖，我想给宁白带一些。” “宁白上将……”伊洛惊讶道，“他应该不会喝这种东西的吧……” “他会的，不要低估你的上将啊。”楚安肯定地说，“而且确实很好喝，我很喜欢。” “那我帮您多拿一些。现在是春天，我们在宿舍门口熏制了很多。” 最终，楚安带着一个兔子形状的矿石和一大袋金粉蔷薇茶离开了矿区。 伊洛把他送到了门口，不停地朝他挥手说着谢谢。 晚上，楚安回到k12首都，找了一家酒店过夜。 窗外是明朗的夜空，他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坐在窗口，打开光脑，写下了新专栏的第一篇文章—— 第112章 《矿区的春天》 第57章 警告函 楚安在k12星球停留了一周时间。 在这一周里，他去了矿场，逛了集市，还去参观了如今被改造成为市民中心的原k12星球政府大厦。 当初攻陷k12首都时，宁白曾在政府大厦摇摇欲坠的旗帜下拍摄了一张震撼心灵的新闻照片。 这一次，楚安也在同样的位置拍摄了一张相似的人像照片，他将那张照片裁剪之后，用做了自己专栏的头像。 一周时间，三份稿件。 楚安写了晶矿矿场盛开的金粉蔷薇，写了集市旧书摊上遮遮掩掩的季山著作《机甲策略的哲学遐思》，最后写了市民中心门口那两尊高大的黑铁兽塑像。 最近塑像下面总有雌虫的集会示威活动。 如今来到k12星球讨生活的虫族越来越多。漂泊异乡的雌虫们逃离了虫星晦暗的天空，连眼神都变得明亮起来。 他们辛勤工作，很快在k12站稳脚跟，然后，依托一些诸如老乡会之类的组织，雌虫们联合起来，在骇人的黑铁兽塑像下面撑起横幅，向政府主张自己的权利。 “雌雄平等” “离婚自由” “废除雌奴制度” k12的某些本土媒体最喜欢这种新闻，每次有雌虫游行，总有记者在旁边跟拍直播，似乎可以据此来宣扬他们与虫星截然不同的社会风气，暗搓搓地表达对虫星“殖民”统治的不满。 当地的临时总督是议会刚派来的，权限不高，除了维持社会秩序，主要负责晶矿生产和交易，对其他事情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起那些抗议的雌虫，总督更喜欢拿记者们开刀，但如果雌虫们在黑铁兽塑像前吵得太过头，他也会派驻军去驱散。 可是，军队里也都是雌虫，军雌们物伤其类、心有戚戚，往往也并不会采取十分强硬的行动。 于是k12的雌虫抗议运动，就在这种一方波涛汹涌，一方温吞敷衍，还有另一方伺机借题发挥的节奏中进行着。 强势的雌虫组织由于在晶矿交易中也掌握着较大的话语权，甚至与当局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政治制衡，这种小区域内独特的社会现象让楚安兴趣盎然。 他用三篇稿件把自己的所见所思记录下来，发给了杂志社的编辑。 然而，给专栏写稿不像网络小说连载，编审刊发流程漫长很多。 直到议会的废除雌奴法令得到通过，楚安准备从另外一个星球返回虫星时，他的稿件才终于问世。 然后，他的专栏通讯信箱就被各地的读者信件挤爆了。 那些陌生却热情的读者告诉他，在我们这里的矿井/工厂/学校中，雌虫也已经团结在一起，组织了社团，我们没有馨香灿烂的金粉蔷薇，也一样期待着阳光明媚的春天。 包含楚安专栏的杂志卖到脱销，杂志社申请追加了电子版发售数量，但还是供不应求。 k12以外的其他矿区也发生了几起小范围罢工事件，矿工们学着晶矿矿场的样子，借着废奴法令的东风，要求修建休息室，要求保障雌虫矿工必要的休息时间。 几个大财团坐不住了，纷纷在议会上提出了抗议，于是政府有关部门阻止了杂志的继续加售，他们销毁了一部分正在流通中的杂志，然后在空港拦下了即将登上飞船的楚安。 一位身着制服的警员对楚安彬彬有礼地说：“楚安先生，请您行个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楚安警惕地问。 “您不必紧张，”警员回答，“我们不可能对一位s级雄虫不敬，更何况您还是宁白上将的雄主，我们的长官只是想跟您谈一谈。” 他被带到了当地警局，见到了一位大腹便便的雄虫长官。 “楚安先生，我特意从虫星赶过来见您，如果您正准备回去，等会儿可以搭我的公务飞船一起。” “谢谢您，不用了，我已经买好了票，”楚安不卑不亢地说，“您找我有事吗？” “有点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雄虫官员对楚安笑笑，“应该说，是喜事。我今天是受新闻署的委托来找您的，您是虫星赫赫有名的大作家，又是尊贵的s级雄虫，像现在这样在外颠簸办旅行专栏实在是太辛苦了，新闻署那边新设了一个文艺发展促进司，他们有意邀请您去当司长，请问您有意吗？” “文艺发展促进司？” “是的，是专门为了促进虫星的文学艺术发展而设立的新部门，正需要您这样的大才子坐镇。”雄虫官员给楚安倒了一杯茶水，“收入也很丰厚，因为您是s级雄虫，议会对您有特殊工作津贴，工资算下来大概和宁白上将的差不多。您觉得怎么样？” “……”楚安沉吟着，打量面前这位雄虫官员合身的警服，“冒昧地问一句，看您的制服，您应该是隶属于警方的高官，为什么是受新闻署的委托来找我呢？我想，如果他们真的有诚意邀请我，应该是派自己的官员过来与我见面。” “呵呵，楚安先生，我来找您也是一样的，不管是警局还是新闻署，我们都要听议会的，不是吗？哪怕是宁白上将，他也隶属于议会军事委员会，在这个国家里，议会才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 楚安沉声道：“您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楚安先生，我们都是雄虫，”官员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安，“当然了，也可能是我没有您那么多文化，但我真的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去煽动雌虫对抗议会呢，这对您没什么好处啊。” 第113章 楚安平静地说：“我没有煽动，我只是把我看到的事情写出来而已。” “您是指宣扬犯罪行为吗？” “什么是犯罪行为？罢工？法律上没有哪一条写着矿工不能组织罢工，您是警官，应该比我更熟知这一点。” “楚安先生，”雄虫官员的声音冷下来，“您是尊贵的s级雄虫，但有些事我还是要跟您说清楚。 议会对您近期发表的文章很不满，这几篇文章甚至影响到了宁白上将在议会的声誉，请您谨慎考虑，避免以后再发表类似的文章误导公众舆论。” “宁白？”楚安笑笑，“虽然我离开家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们感情很好，每天都会通话，他没跟我提过什么影响声誉的事。 而且我也一直在关注时政新闻，最近宁白提出的废奴法案在议会高票通过，与他来往密切的几个雌虫团体也纷纷在选举中获得了议会的席位，在我看来，这都是议员们认可他的体现。您不必拿宁白的事业来吓唬我。” “楚安先生，浪漫的大作家还是不要揣度政治家的心思了。再说……” 雄虫官员凑近楚安：“宁白上将手下的药厂，一样是白天黑夜连轴生产，全年无休，您也要为在药厂工作的下等雌虫雄虫声张权利吗？也让他们每周休息一天？算算看，休息一天会影响多少利润啊。” 楚安：“……” “给那些蠢笨的虫子一个工作赚钱的机会，这已经是我们对他们的悲悯了。他们不想拼命工作，有的是虫子想要代替他们拼命工作，那些拿到机会还不珍惜，反而吵吵嚷嚷的家伙，不应该被你美化为所谓的英雄。” 旁边的警员递给雄虫警官一份警告函。 雄虫警官把警告函展开在楚安面前，道：“如果您执意不肯去新闻署上班，那么请在这份警告函上签字。” 楚安看到警告函上用平实却严厉的措辞写着： 你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法律所允许的范围，希望你能听从警方规劝，停止违法活动，如果你执迷不悟，不思悔改，警方将对你采取进一步措施。 一支笔塞到了楚安手里。 “楚安先生，在下面写上你的名字，然后你就可以去赶飞船回家了。” “……如果我不签呢？” “不签？”雄虫官员笑笑，“那就只能再买下一班飞船的机票了，这点钱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他四下看看，“这里好像没有东西吃，我们也不能让您出去买。” 楚安冷声：“你们在逼我签字。” “这只是正当的法律流程，请您配合。其实签了字对您没有任何影响，既不用交罚款也不用坐牢，您干嘛不签呢。” “因为他没有从事任何违法活动。”宁白冷冽的声音忽然响彻整个房间。 房间里所有雌虫雄虫一齐朝门口看去，只见宁白身着洁白却威严的军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雄主，我来接您回家。”他走到楚安身边，帮楚安拿起地上的行李袋，看都不看其他警员一眼，微微躬身朝楚安道，“这边走。” 带头的雄虫警官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拦在他们面前：“上将，请您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公务？”宁白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们是接受谁的命令非法拘押楚安的？s级雄虫有治安违法豁免权，警察学校没有教过你们吗？” 雄虫一时语塞，转而道：“上将，楚安先生到底是不是s级雄虫这件事还……” 但宁白没有给他留一点情面。 “你说什么？”身高整整压过他一个头的宁白朝前走了一步，睥睨这只雄虫警官的脑袋顶，厉声道，“让开！” 桌上的警告函被宁白塞进了碎纸机，搅碎时发出残忍的声响。 临出门前，宁白回身环视整个房间，声音森冷阴鸷：“如果你们觉得我妨碍了公务，可以通过正当渠道举报。但现在，我要带楚安离开，你们谁敢拦我，别怪我对谁不客气。” 第58章 返航 宁白护送着楚安踏上了他的专用飞船。 宁白的飞船编号是军5号，意思是他在三大集团军的所有上将里排行第5。 现在已经废除了元帅制，上将就是军队里最高的军衔。而排在宁白前面的四位上将全部都是老将军，已经不问军务，所以从实权方面看，如今宁白不光可以在第二集团军一手遮天，甚至在整个军队体系中都是说一不二的统帅。 眼下，这位“第一军雌”正俯身给楚安扣安全带。 “雄主，紧吗？”宁白微微有些不安地询问着。 他们贴得很近，楚安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从宁白的脸上反弹回来，在他们两个中间热热地卷成一团。 浅金色的眸子专注地凝望着自己，楚安忽然想起刚刚宁白在警局里锋芒毕露的样子，一时语塞，忘了回答。 无论宁白做过什么，无论他手握怎样的权势，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个世界，在自己面前，他似乎永远是那只被狠狠在翅膀下面刻下编号，需要疗伤和慰藉的可怜雌虫。 他对自己，永远只有忠诚与依恋。 宁白抿着嘴唇，替楚安把安全带调松了一点，又问：“……这样会舒服一点吗？” 很正当的问题，却忽然把楚安的思绪拐到莫名其妙的地方。 “很舒服。”他差点就这样脱口而出。 第114章 楚安忍住没说，只是抬起手，帮宁白顺了顺耳后的碎发。 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宁白的耳根，被楚安的指尖碰到，烫烫的，好像发烧一般。 宁白瑟缩一下，连脸颊都烧起来。 他洁白板正的军装如往常一样一丝不苟，更显得此时面红耳赤的样子耐人寻味。 “我，我来接您之前，临时在飞船上加装了民用娱乐设备，”宁白不甚自然地向楚安介绍，“操纵台在这边，您按这里，就会唤出屏幕，可以随意浏览网络或者欣赏影片、音乐。按这里，就会有饮料和食品，我准备了您爱吃的鲜果干。按这里……” 宁白还没说完，楚安伸手在操纵台上戳了一下。 面前没有出现屏幕、饮料或零食。 只见飞船的舷窗缓缓变暗，后舱与前舱的挡板也降落下来，橙黄色的顶灯点亮，在这架宽敞的军用飞船内部，忽然营造出一个私密温馨的独立空间。 在座椅放平之前，宁白按下了停止键。 “雄主，起飞过程比较颠簸，不宜……” 不宜什么，他咬着嘴唇没有说下去。 楚安看着他被咬红了的嘴唇，摸摸他的脸：“宁白，你最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回家之后，我马上给你做精神力调节。” “……”宁白有一瞬间的愣怔，眸光浅浅荡漾。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楚安口中“精神力调节”的单纯含义，低声道：“我的精神力状态很好，雄主，谢谢您。” 温馨的橙色灯光下，宁白错开视线，默默退回旁边的座位上，端端正正地坐下发呆。 他们谁都没有把飞船前舱后舱中间的挡板收回去。 军用飞船平稳地起飞，驶向浩瀚的宇宙。 …… …… 一段时间之后，他们遭遇了粒子风暴。 没有尽头的风暴在窗外肆虐席卷，楚安看到舱室里几块仪表的示数都在剧烈震荡，但船舱中却平静如初，丝毫没有感觉。 宁白也在看着窗外，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安扭头看着他金色的发丝，轻声打破了沉寂。 “谢谢你过来接我。” 宁白一惊，回头对上楚安的眼神，沉声道：“对不起，没有保护好您，让您受惊了。” “我有心理准备。”楚安伸出胳膊，远远地拉住宁白的手，“好久不见，你好像比新闻里瘦了一些。” “……您也是。” 楚安对宁白笑笑，语气轻松地问：“为什么给我系了安全带，你不系。我可以解开吗？我记得你这艘5号飞船安全性超高，别说粒子风暴，即使遇到突发宇宙磁暴也能保护乘客的生命，并不需要使用安全带这种古老的防护方式。” 宁白痴痴地看着楚安的笑容。 “雄主，这是为了您的安全万无一失。” 手心被楚安焐热了，熟悉的精神力能量从相触的皮肤缓缓注入身体，让宁白的整个身心都感到轻松、愉悦。 宁白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走到楚安身前跪下，轻轻趴在楚安的膝盖上。 “我不用系，万一发生危险，我可以立刻采取行动保护您。”他喃喃地说，“我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保护您了，任何时候都可以。” “那谁来保护你呢？”楚安忽然问。 “我，我不需要……” “你压给自己的担子太重了，”楚安轻柔地抚摸着宁白的发丝，问，“家里的罐头吃完了吗？” “还剩五分之一。” “嗯，回去之后，再帮你做一些。” 宁白从楚安的膝盖上抬起脸：“……雄主，您还要出门？” “是的，我的旅行计划才刚刚开始。” “能不能……”宁白斟酌着说，“能不能这段时间先留在家里。今天的事很危险，我怕您下次再遇到类似的状况，我没法立刻赶到您身边。您的专栏我都看了，您写得很生动，但如果继续有雌虫罢工事件发生，确实……” “确实什么？” “确实不太适合继续这方面的选题，”宁白偷瞟着楚安的脸色，“请您允许我稍作解释，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让废奴法案通过，但其实上，上层家族对这个法案的反对意见依然很多。 以前雌虫们害怕身份坠落为奴、永远不得翻身，所以任劳任怨、予取予求，现在雌虫们不再有这样的顾忌，心思已经变得活络，如果您再继续发表这些作品煽动雌虫的情绪，局面可能会朝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 “更复杂的局面？你是指？”楚安微微皱眉。 宁白道：“议会可以通过废奴法案，也可以把法案废除。我不希望已经取得的这一点点初步成果被盲目的底层雌虫葬送。底层的行动是不可控的，强烈的反抗会引发社会的动荡，我不愿看到那种局面，我更希望能利用议会的规则，循序渐进完成变革。” “温和的改良……”楚安道，“你是一个军雌，竟然抱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瓦解旧势力不可能一蹴而就。如果像季山那样发动军变，一旦失败，后果只能是退回原点。我必须谨慎。” “你只是不想冒险失去现在已经拥有的东西，权势和利益。”楚安说。 “是的，”宁白并不否认，“我确实不想失去，我不想让自己一无所有，变成过去那个谁也无法保护的弱者宁白。” 第115章 “但，你有自信让一切都顺着你的心意变革吗？谁能有把握将历史的进程捏在手心里呢？”楚安展开宁白的手，轻触他柔软湿润的掌纹。 “宁白，没有谁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历史是由民众创造的。” …… …… 漫长的旅途，宁白一直执拗地跪在楚安身前，他无法说服楚安留在家里，也无法同意楚安的观点，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 头顶洒下温馨的橙黄色灯光，楚安看着那些光点在宁白的发丝上跳跃，渐渐连成一片灿烂的色彩，遮住了原本的金色光芒。 他最终还是把宁白拉了起来，让宁白坐在自己身边，用同一条安全带把他们两个系在了一起。 粒子风暴终于过去的时候，他侧过脸，轻轻吻了一下宁白的嘴唇。 很久以后，他们终于抵达军用空港。 宁白的公务飞船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了。 卫兵稳妥地将宁白和楚安送回家，楚安看着面前这栋他一时冲动买下，并不算太熟悉的别墅，迟疑了一瞬，才踏进了大门。 庭院中的花坛还荒芜着，宁白似乎没有时间侍弄花草。 走进屋子，陌生的智能管家立刻靠过来，一台检查楚安的背包，一台围着楚安本人绕圈。 “别理它们，真蠢，都不认识这栋房子的雄主。”宁白想把楚安扶到沙发上休息。 楚安却有点好奇，摆弄着自己买给宁白的这两台机器，想看看它们到底能搞出什么花样。 哗啦—— 一大包东西从楚安的背包里被翻了出来。 智能管家伸出探测仪器，对这包东西进行了周密的检测。 “报告，来自k12的危险品。”电子音发出尖锐的警报。 宁白疑惑地走过来，楚安却笑了。 “猜猜是什么？” “是……风干的金粉蔷薇？”宁白关掉智能管家的警报，拎着袋子的一角询问道。 “是蔷薇花茶。”楚安说，“伊洛托我送给你的礼物。我尝过了，很好喝，你也可以试试。” “伊洛？他应该知道我不喝这种茶。” “确实，他怕你嫌弃，但是我说你会试试看，所以他就送了我这么一大包。”楚安拉着宁白到沙发上坐下，“试试看，这是来自底层矿工们的馈赠，或许你的雌父也喝过这样的茶水呢。” 智能管家送来热水，楚安把蔷薇花茶放进宁白平时用来冲泡高端云迪斯红茶的茶壶里，沏好了倒给宁白一杯。 “尝尝？” “嗯。” 宁白接过茶杯，在楚安的蛊惑下，刚要抿一口，通讯器忽然弹出了呼叫请求。 楚安瞥了一眼，看到屏幕上有一个怪异的名字：绿仔。 宁白犹豫了一瞬，还是接通了呼叫。 “怎么了？”他言简意赅地问。 “老大，”绿仔的声音传到楚安耳朵里，“药品督查又来了，这次来了好几队，把咱们所有仓库都围住了。我应付不来，您能不能过来一趟？” 宁白看楚安一眼。 “我这就过去。” 第59章 蛋糕 宁白离开家的时候，恰巧遇到米卡斯来串门。 “上将！” 米卡斯很开心的样子，鬼笑着给宁白敬了一个荒腔走板的军礼，随口问道：“您要出去？” “嗯。” 宁白升了上将之后，工作越来越忙，已经很久没和自己的小迷弟打过照面。 他记得上次见到米卡斯的时候，这个小鬼还在因为得知了埃尔文的斑斑劣迹而郁闷，特意跟他请了一个长假出门散心。 今天一见，米卡斯已经又恢复了过去没心没肺的样子，虽然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经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了，至少现在看到他天真的笑脸，宁白觉得十分欣慰。 “你来找我？”他拍了拍米卡斯的肩膀，“上周的例行比武，你只得了第二名，退步了，这周每天加训三小时，下次必须把第一名的宝座给第二集团军夺回来。” “上将……”米卡斯的表情垮下来，“您现在日理万机，怎么连这种小小的例行训练比武结果都这么清楚啊！我就是轻敌了那么一下下而已……” “等你上了战场，一次小小的轻敌可能就会让你丢掉性命。” “好好好，”米卡斯捂住耳朵，“我知道了，每天加训3小时，下次夺回第一名，您赶紧去忙自己的事吧。” “怎么，催我走？你不是来找我的？”宁白挑挑眉毛。 “呃……”米卡斯讨饶地笑笑，“您这不是要出门忙工作嘛，来都来了，我想和楚安先生聊聊天，您应该不会吃醋吧？” 别墅区街巷寂静，门口的警卫面无表情站得笔直，像是没听到两位军官的聊天。 宁白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家门的方向，微微蹙眉：“你找他聊什么？” 米卡斯理直气壮地说：“楚安先生是大名鼎鼎的小说家，我来拜访，当然是聊他的作品。您不也是楚安先生的书迷吗，上次还翘了议会的追加讨论跑去签售，他有没有在精装版的扉页上给您印一个吻？” “米卡斯！”宁白低声呵斥，“胡言乱语，一点军官的样子都没有！” “哦。”米卡斯不情不愿地站直，撒娇道，“那您到底让不让我进门嘛……” “……去吧。”宁白到底还是松了口，又叮嘱道，“别打扰他太久，他刚刚长途飞行回来，需要休息。” 第116章 “是！” 宁白坐上飞船离开了家，米卡斯目送他远去，然后敲开了别墅的门。 “楚安先生，”他拨开两台围上来的智能管家，兴冲冲地问，“伊洛给我带礼物了吗？” 楚安刚才已经隐隐听到几句米卡斯和宁白的对话，早就把伊洛让自己拿回来的矿石吊坠从背包里翻出来了。 他知道米卡斯之前都是偷偷跑去看望伊洛的，宁白并不知情，所以米卡斯才不敢把真实来意告诉宁白。 “给，”他慈爱地对米卡斯说，“你的书我已经送到了，这个是伊洛给你的回礼。” 被打磨成小兔子形状的矿石，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米卡斯嘴上嫌弃地念叨伊洛总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做了这么一个幼稚的造型给他，眼神里却全是欣喜和珍惜，久久把玩着那块廉价的石头，连话都忘了和楚安说。 楚安微笑地看着他，问：“喝茶吗？这些花茶也是伊洛送我的，让我带回来给宁白尝尝，可惜宁白没有口福，我刚把茶沏好，他就被工作电话叫走了。” “喝！”米卡斯一扬下巴，孩子气地说，“伊洛那家伙对宁白上将可比对我好多了，我上次过去看他，想跟他要一点这个茶叶，他就只给我装了一小包，抠门鬼。” “可能是你去的时间不对，现在是春天，金粉蔷薇漫山遍野，所以才送了我这么多。” “嗯，真好喝，”米卡斯抿了一口茶，关切地问，“楚安先生，伊洛……还好吗？我看了您的专栏，他们那些手无寸铁的矿工是怎么组织罢工的，没有和矿场发生冲突吗？伊洛有没有受伤？他现在没了翅膀，伤了元气，就算是a级雌虫，体质也差得很，我好担心他啊。 但是我的假期都用完了，最近没法再过去看他，他们的通讯时间又有限，他跟自己的雌父和孩子说话都说不完，根本没空搭理我……” 楚安轻声安慰道：“米卡斯，别担心，我见到伊洛了，他看上去状态很好。罢工的细节他没跟我说太多，但是他们取得了胜利。只要团结起来，就算是手无寸铁的矿工，也能争取到属于自己的权益。” “只可惜……”楚安想了想，还是对米卡斯如实相告，“罢工的事影响到了伊洛的减刑，原本他可以减刑五年，因为组织罢工，没有得到批准。” “凭什么！”米卡斯握紧拳头，义愤难平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大法官家找他理论，凭什么不给伊洛减刑！” “别冲动，米卡斯。”楚安拦住他，“你跑去大法官家里去为伊洛出头，只是治标不治本。如果今天你可以凭着一己之力为他减刑，明天就可以有其他的贵族随便为他加刑。特权凌驾于司法之上，不会有真正的公正。” “特权……”米卡斯若有所思，“楚安先生，看了你的专栏之后，我受到了很多启发。我以前只知道雄虫有特权，比如我家里的雄虫哥哥们，他们可以随便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我除了当军雌和联姻，没有别的出路可选择。不管联姻的对象是什么样子，我都必须说服自己和他在一起。 现在我知道了，等级、金钱、社会关系等等许多东西也都会导致特权，我所得到的很多东西并不是我应得的，我得到的多了，其他虫族得到的就少了，这实质上阻碍了整个国家的发展。” “军队里不少士兵都在关注您的文章，我的很多朋友也在看。”米卡斯低声说，“上次加售的杂志被政府查封了，但是我们偷偷藏了一些，就在我的卧室里，风头过去之后又分发了出去。我听说他们找过您，请您注意安全。” 楚安有些惊讶，米卡斯是大家族的小少爷，如果要推翻现有的社会体制，米卡斯不会得到好处，但他还是支持伊洛的罢工，支持自己的观点，希望能看到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像是知道楚安心里在想什么，米卡斯露出灿烂的笑容，骄傲地说：“我这么强，每次军团比武大赛都是第一名，就算没有家族撑腰，我也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一壶蔷薇花茶很快喝完了，米卡斯心满意足地拿着伊洛送他的小兔子挂件离开，嚷嚷着今天晚上就要把这块幼稚的石头嵌在自己的机甲上。 楚安送走米卡斯，想了想，将那两台智能管家召唤到自己身边，清除了前面几个小时的录音记录。 外面暮色渐浓，他看向窗外荒芜的花坛，若有所思。 宁白去哪了？真的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其他事情？ 绿仔是谁？那个绿仔竟然叫宁白“老大”，他们是什么关系？ 药…… 宁白得到了安达丰的所有技术资料，无疑在继续进行“药”的生产销售。 他也曾告诉楚安，许多雌虫依靠药物延续生命，所以他必须把季山过去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而且他正在联合皇家科学院和军事科技研究所一起技术攻关，消除现有药物的副作用，一旦技术成熟，他就把整套精神力种植、封装技术公之于众，造福于民。 宁白真的在这样做吗？ 楚安想起那位警方高官在逼迫他签署警告函之前对他说的话—— 宁白手下的药厂正在全天候不间断生产，每分每秒都在不停地创造利润。这些药，到底是为了全体雌虫的健康和解放，还是也为了宁白自己攫取财富呢？ 楚安想，宁白现在站得太高，已经离他出发的地方太远。 第117章 …… …… 宁白和绿仔一起，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仓库。 这一回，药品督查局一共派来了三支小队，五十多位督查员，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这些公务员们什么仪器设备都没带，只是摆出了架势，实质上没有做出任何检查行为。 带队的家伙宁白认识，是埃尔文的一个雌虫堂兄，最近确实是刚刚调动去了药品督查局任职。 这位堂兄看到宁白，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上来：“宁白上将，哎呀，怎么还惊动了您，抱歉抱歉。” “您是执行公务，不必说这些客套话。”宁白不冷不热地说着，伸出手，“现场督查的手续给我看看，如果确认无误，我立刻让他们开仓库配合。” “啊哈哈，您真是……”埃尔文的堂兄朝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些跟他过来的督查员立刻退后，给他和宁白留出了私密的谈话空间。 “这是您的产业，我怎么敢随便乱来呢，不识时务的事情我绝不会做的，请您放心。” 他大着胆子勾住了宁白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之前堂弟多有得罪，真不好意思。只要您一句话，我们立刻再把他送去您的实验室里，随便提取他的精神力，他是a级雄虫，恢复得很快，没问题的，只要能让您出气就行，呵呵。” 宁白瞟他一眼，错开一步，和这个埃尔文家的雌虫拉开距离。 “既然您不是来执行公务，那么就是……找我有事？” “……也不能说不是来执行公务，”埃尔文的堂兄搓搓手，“是不是公务，全凭您一句话。” “怎么说？” “现在您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整个虫星至少一半雌虫都靠您活着，但您在议会和军队的工作又那么繁忙，公司里全靠一个混黑道的小马仔守着，能放心吗？您应该知道，我家是做航运起家，手里捏着那么多的港口码头，要说销售渠道，虫星这么多大家族，哪一家也不是我家的对手。您要不要……” “跟你们合作？” 埃尔文的堂兄笑笑：“您真是聪明。上将，有钱大家一起赚，不好吗？” “好是好……”宁白微微翘起嘴角，回头看了看自己被围住的仓库，拖着音调说，“但是，这事不好办。” “有什么不好办，只要您说，我来办。” 宁白看看他，低声说：“虽然蛋糕够大，但想切蛋糕的太多了，这也没法切。” “……还有其他家族来找过您？” 宁白笑笑：“你觉得呢？米卡斯家你很熟悉吧，我跟他家小少爷是好战友，这个面子肯定要给。还有文森家，我跟他家的大少爷是老朋友了，还跟他家的小少爷一起在前线并肩战斗，而且他家是搞军火的，和我们军队的牵扯很深……” 宁白送给埃尔文的堂兄一个“你懂”的眼神。 “其他零零碎碎的还有不少，很多都是议会里的同事，你看这……难办啊。” “那……”这位堂兄看着宁白，看不透他虚虚实实的目光。 “那……”宁白一摊手，“我是没办法，哪个我都不想得罪，今天您要是想查我的仓库，请查吧。” “不不。”堂兄往后退了一步，“上将，您不能优先考虑我们家吗？” “这事光靠‘优先’可解决不了。蛋糕不够分，你觉得有什么办法能让蛋糕够分呢？”宁白朝他挥挥手，让他附耳来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蛋糕做得更大。” “让雌虫精神力药物合法化，纳入医疗保障体系。”宁白在埃尔文堂兄的耳边说，“如果你家能帮我做到这一点，我就分一块最大的蛋糕给你们。” 第60章 罢市 宁白到家的时候，楚安正在厨房做饭。 两台智能管家傻乎乎地站在厨房门口朝里张望，似乎是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一只陌生的雄虫占领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工作场所。 久违的食物香气飘入宁白的鼻翼，宁白全身上下都放松下来，他把智能管家赶走，轻轻敲了敲厨房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雄主，我来帮您。” 楚安听到宁白的声音，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 他本想问些什么，但宁白热切而喜悦地注视着他，明亮真挚的目光里藏着一些暧昧的惴惴不安，楚安犹豫一瞬，还是把想说的话压在了心里。 “晚饭差不多做好了，帮我端到餐厅去吧。” “是。”宁白乖巧地说。 新居餐厅宽敞，装潢尤为温馨浪漫，餐桌中间摆了一小盏淡粉色的芍药，很有诗意典雅的情调。 楚安与宁白分坐餐桌两侧，安安静静地进食。 他们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但是一餐饭快吃完了，还是没有谁首先打破沉默。 终于—— 楚安：“米卡斯……” 宁白：“米卡斯……” 楚安道：“你先说。” 宁白笑笑：“还是您先说吧。” 楚安点点头：“嗯，你出门之后，米卡斯来家里找我。我们聊了一会儿。” “我出去的时候刚巧碰到他过来，”宁白露出了然的笑容，“他应该是来找你询问伊洛的情况吧。” “你知道？” 宁白道：“那个小鬼我太熟悉了，他说是因为喜欢你的作品所以来找你，我根本不信，他怎么会喜欢看书，肯定是因为你刚刚从k12回来，所以他想来问问伊洛的情况，毕竟，他和伊洛是最好的朋友。” 第118章 “确实，他看到了矿区罢工的消息，担心伊洛在罢工中受伤。” “伊洛他……还好吧？”宁白叹道，“我会解决他刑期的问题，但是需要等一段时间，最近正好是风口浪尖，不太好干预。” “宁白……” “雄主，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宁白打断楚安，“但我答应过伊洛，不会让他死。矿区太危险了，不管是工作环境还是社会环境，我宁愿他作为一个罪犯低贱地活到寿终正寝，也不愿他像我的雌父一样在矿井下尸骨无存，或者……扛着抗争的旗帜死在贵族的炮火之中。” 楚安温和地看着宁白的眼睛：“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问过他自己的意思吗？” “我了解他。”宁白肯定地说。 楚安微笑着摇摇头，推给宁白一杯花蜜饮料：“你最近真的瘦了，多吃点。药厂那边很忙？” 宁白拿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记得你说过，组织了两家科研机构一起推进精神力药物的改良，现在有进展了吗？” “有一些了……”宁白语焉不详，看了看楚安的表情，才进一步解释道，“现在已经基本不会对雌虫的生育产生影响。” “很好啊。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技术？”楚安又问。 “……”宁白沉默片刻，抬起头看着楚安的眼睛，“雄主，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楚安不置可否。 “雄主，”宁白看着楚安波澜不惊的表情，急切地说，“接下来可能还会乱一段时间，您能不能把出行计划推迟，先在家休息一下，或者重新写小说？写《亲吻一颗星》的续篇怎么样？” “宁白，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 “……是，”宁白垂下视线，低声道，“对不起。” 餐后，楚安跑去阁楼收拾他的工作室。 买房子的时候他跟宁白提过，说要把别墅的阁楼当做自己的工作间，宁白记在心里，给他购置了一整套全新的办公设备。 书柜、桌椅、各色电子装置自不必说，宁白竟然还给楚安做了一把键盘。 不是搭配光脑的虚拟键盘，而是楚安以前习惯使用的那种机械结构键盘。 每一粒键轴都是宁白亲手做的，键帽也是他找了特殊材料一颗一颗亲手打磨的。 键盘里安装了精神力感应装置，楚安接近这把键盘的时候，按键下面的灯光就会被点亮，随着楚安的动作，键盘上就会出现一片浪漫温馨的星海。 宁白在键盘左上角雕刻了楚安的名字，刚健秀美的笔锋却有着缠绵多情的韵味，楚安用指腹划过那一笔一笔精雕细琢的刻痕，想象着宁白端坐桌前精雕细琢的认真样子。 宁白…… 楚安放下键盘，推门出去，却见宁白正站在墙边。 阁楼空间逼仄，他高大的身材挤在墙壁与天花板中间，金色的头发擦着天花板的边线，竟显得楚楚可怜。 楚安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怎么站在这里？” “我怕打扰您，又怕您需要帮忙……” 楚安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凝视他闪烁的眼眸，然后压着他的后脑，与宁白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宁白抹掉嘴角的湿痕，羞涩地笑：“您喜欢就好……” 楚安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又封住了他的嘴唇。 …… 第二天，宁白照例早早出门上班，楚安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饭，像过去一样，打开了星网论坛。 杂谈版今日第一热帖。 “活久见，雄虫也组织抗议了！” 帖子正文里写：下城区商业街商会今天组织罢市，整个商业街的摊贩基本都参加了，主要诉求是减轻个体小商户税费，在街头举着牌子参与集会的基本全是雄虫。 下面的留言众说纷纭。 “标题党滚啊，这是商业街罢市，哪是雄虫抗议示威。” “我以为是最近雌虫组织太猖狂，逼得雄虫也出来发声了呢，呵呵，早晚有这一天。” “雄虫要点脸，好处都被你们占尽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下城区商业街最近几年很爱出风头啊……” “莫不是和……有关？” “论坛禁止猜谜语！” “不奇怪，那边好多夫妻店，让雄虫抛头露面出来示威太正常了，毕竟就算被警方抓住，雄虫受的惩罚轻，雌虫就不一定了。” “低等级的雄虫除非体弱多病，都是要工作的，要不然怎么养家糊口。” “听说最近有一个新工作挺好的，只有雄虫能做，轻松赚钱多，就是要审查身份。” “现在的税费真的高，我家营业利润的百分之八十都交税了，也没见警局多抓几个小偷。” “上次看议会的招标公示，一个市政照明工程就花了几百亿星币，啧啧，也不知道是要给哪个暗无天日的星球点灯。” 楚安看着帖子里的照片，那里面有很多他曾经见过的面孔。 衣着破旧的雄虫们举着“削减税费，还利于民”的牌子，站在商业街的街口，漠然地注视着虫星晦暗的天空。 “但只有下城区商业街罢市有什么用呢，中央大街还不是歌舞升平？” “只是下等虫族之间相互为难罢了。” “这种事总要有挑头的，难道中央大街的店铺就没有这些苛捐杂税了吗，你们等着看吧。” 第119章 一顿早饭，楚安吃得没滋没味，他刚打算收拾好餐碟之后去商业街那边看看，通讯器忽然又传来消息提示—— 他的专栏读者信箱收到了一封新信件。 来信者的名字是“雌虫自强协会”，信件的措辞文雅，很有条理，与之前楚安收到的来自各地矿工的读后感完全不同。 信里写到，协会的大家看了楚安先生的专栏，深受触动和感召，得知楚安先生近日归家，想约楚安先生见个面，谈一谈，他们也想要开展一些有力量的行动，促进广大雌虫的自立自强。 楚安在星网上搜索了这个社团的名字，第一条搜索结果就是宁白参加“雌虫自强读书会”的新闻稿。 协会的会长名叫兰达，是爱丽丝甜品店的老板，c级雌虫，少年时代开始在蛋糕房当帮工，后来白手起家，创建了自己的甜品店铺和品牌，遵循小而精的宗旨，只在中央大街的黄金地段开了一家店。 最近，在宁白的率领下，兰达通过艰难的普选增选，拿到了议会的投票席位。 他是第一个获得议会正式席位的雌虫社团领袖。其他大大小小的雌虫社团都把他的“雌虫自强协会”当做平权活动中最了不起的榜样。 当上议员的兰达仍然保持着甜品师的本色，楚安看到，新闻里，他身穿甜品师的洁白工作服，站在琳琅满目的甜品和饮料前面对顾客微笑。 楚安想了想，飞快地写下回复：“来信收到，我最近都有空，约个时间面谈吧。” …… 于此同时，宁白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再次见到了埃尔文的堂兄。 “考虑好了？”宁白从繁杂的文件资料中抬起头，对这位药品督查局的雌虫官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们专门为您的建议开了一个家族会议，”这位堂兄坐在宁白的办公桌对面，压低声音道，“我们有合作的基础，宁白上将，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坦诚。” “当然，我向来对合作伙伴坦诚相待。这里是第二集团军的军部大厦，如果我对您不坦诚，您可能都出不了这道门。”宁白哼笑一声，“请说吧，你们会议的结果是？” 雌虫倒吸一口凉气，镇定了一下心神，这才继续往下说道：“您想让雌虫精神力药物合法化，纳入医保，这些我们都可以帮您，但是……” 他顿了顿，盯紧宁白的表情：“但是您要把全套技术与我们共享，可以吗？” “共享？”宁白笑了，“你们拿到了全套技术，然后把我一脚踢开，甚至做掉，自己生产自己销售，赚整个产业链的钱，那我赚什么？到时候再仗着垄断地位买个高价，国家医保系统有多少钱都填不满你们的钱包，是吗？”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当然还是要与您合作。”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宁白脸上的笑意变得冰冷，“不早了，您请回吧，我还有其他访客。” 这时，桌上内线电话响起。 宁白大大方方地当着埃尔文的堂兄将电话接通，并不怕他听到电话里的内容。 只听外面的卫兵通报道，上将，文森家的一位公子已经在休息室等待多时了。 “请他进来吧。”宁白一边说，一遍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雌虫，冷笑道，“文森家的少爷喜欢喝蜂蜜奶茶，去把红茶倒掉，换新的饮品。” 电话挂断，埃尔文的堂兄有些无措地站起身来。 “上将，请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位文森家的少爷已经从门口冲进来。 “宁白，上次我们谈的生意……” 宁白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彬彬有礼地朝埃尔文的堂兄一伸手。 “您请，不送。” 第61章 自强 爱丽丝甜品店二楼包厢，今日高朋满座。 因为楚安的到来，雌虫自强协会的活跃成员几乎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这些雌虫，多数像兰达一样，靠着一门手艺开店经商，有些甚至还办了小型工厂，生意大多做得不错，与下城区商业街那群风里来雨里去挣一口饭吃的小个体户完全不同。 除了商业群体之外，社团里还有一些教师、医生、律师、金融从业者。楚安看到，那位当年在宁白的离婚案上帮贝恩辩护的律师竟然也在现场。 这些雌虫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穿着洁净的衣服，喊口号时字正腔圆，表情肃穆，似乎带着一种庄严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楚安与他们聊天，问：你们想要什么？ 兰达代表整个社团回答楚安：我们想要财产权、离婚权、堕胎权，想要公平的受教育权、公平的晋升机会、公平的选举权。 “那你们想怎么做呢？”楚安又问。 兰达捧给楚安一杯精致的饮料，笑着说：“想请您帮我们写几篇文章，宣传宣传。之前就听说过您和上将的爱情故事，上将经常来参加我们的活动，我们都很羡慕你们的感情。” 楚安沉默了一瞬，在遥远的k12，他看到失去翅膀的伊洛为了工友的休息权牺牲自己减刑的机会，在不远处的商业街，他看到那些手停口停的小商户团结一致罢市抗议，让政府看到他们减税的主张。 但是在这里，在中央大街黄金位置的包厢里，这些衣冠楚楚的“自强雌虫”们，只想靠着关系让自己帮忙写写文章，宣传他们的“自强”精神。 像是感受到了楚安的迟疑，兰达又说：“我们自己也印制了宣传品，但是影响力不够。好在现在的社会风气已经比以前开放很多，我们的宣传册不会再被治安警没收。 第120章 这要感谢军方的努力，无论是原来的季山元帅还是现在的宁白上将，军队一直在为全体雌虫的解放冲在最前面。” “听说，下城区商业街在组织罢市……”楚安道。 “是的，但是这种缺乏理性的活动几乎没有实际的价值，”兰达说，“我们也在争取减轻税负，通过向议会提交正式提案的方式。我们经过严密的计算，设计了一整套完善的税收方案，这要比盲目的罢市有效多了。” 兰达对楚安笑笑：“楚安先生，请您帮帮忙，如果雌虫社团的实力更加壮大，我们就能争取到更多议会的投票席位，那样的话，宁白上将在议会的活动也会轻松一些，不会像现在这样举步维艰。” “哦？宁白最近在忙什么？” 兰达看看周围，凑近楚安低声道：“他在运作关系，说服那些大家族的议员，争取雌虫精神力药物的合法化。 现在‘药’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整个国家从上到下，就连学校里的学生也能轻松买到，而且因为正品很便宜，供货量也足够，市面上已经几乎没有假货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还不合法。”兰达告诉楚安，“只要能把这类药物合法化，雌虫就可以彻底获得解放，社会地位就能上升一大截。” 兰达说：“宁白上将已经着手让我们帮他准备专利材料和成立公司了，好在我们这些雌虫大多是做生意的，社团里财务专家、法律专家都不少，这些杂务我们很熟悉，一定能够帮助上将，把他想要的药品公司开起来。我们将和宁白上将一起努力，建立一个崭新的虫星。” 离开爱丽丝甜品店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天气忽然起了一阵大风。 浓重的乌云很快便翻滚着遮蔽了天空，身边的虫族们加快脚步，在暴雨来临之前四散逃离，慌不择路。 楚安拎着兰达送他的新款甜品和饮料，站在四通八达的中央大街街口，看着面前辉煌拥挤的街道渐渐变得空旷。 他伸出手，一滴冰冷的雨水恰好落在他温热的手心。 当晚，宁白很晚也没有回家。他给楚安发了消息，说今天有议会讨论，让楚安先吃晚饭，不用等他。 楚安自己草草吃了一些，然后把那些宁白喜欢的菜色放进保温箱。 他让智能管家帮宁白准备好洗澡的热水，自己去了阁楼的工作间忙碌。 他确实想写一篇文章，但或许不是兰达他们想要的那种。 今日的中央大街和下城区商业街都经历了一场大雨的洗刷，可是雨过天晴之后，到底在哪里才能看见真正的彩虹。 繁茂的精神力丝线生长出来，争先恐后地触碰着宁白送给楚安的键盘。 楚安正襟危坐，把那些调皮的小线头全都收回去，用自己的手指感受这把键盘的温度。 充沛的精神力能量唤醒了键盘上面的星海，流动的金色光点随着楚安指尖倾泻出来的文字一起呼吸、起舞。 不知过了多久，楚安终于写下最后一个字符。 窗外夜色深沉，屋子里没有一丝声音。 宁白还没回来吗？ 他慢慢走下阁楼，蓦然看见客厅里亮着一盏幽暗的小灯。 宁白孤身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一杯热气氤氲的茶水。他似乎在思索，完全没注意到楚安的动静。 茶香幽幽飘散。 那不是昂贵的云迪斯红茶，而是楚安从遥远的k12矿区给宁白带回来的礼物，是伊洛熏制的金粉蔷薇。 他嘴上说着嫌弃，此时此刻，却如此珍视地捧在手里，在漆黑的夜晚，看上去那么孤独。 “想什么呢？” 楚安轻轻走到宁白的身边，从他的手里接过热茶放在茶几上，然后把宁白抱在了怀里。 “晚饭吃了吗？” “吃了……营养剂。”宁白靠在楚安的怀抱里，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雄主，您今天去了兰达那边？” 爱丽丝甜品店的购物礼盒就放在桌上，宁白一进门就看见了。 “是，雌虫自强协会找我去参加他们的活动。” 宁白疲惫地说：“我明天就去跟他们讲清楚，以后不要把您扯进去。” “宁白，”楚安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用精神力能量笼罩住他的整个身体，“那些雌虫算是你的同志吗？” 志同道合者，谓之同志。 宁白愣了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词的意思。 “……同志？” “或者这样说，你觉得你们可以一起努力，实现你想要的未来吗？” “雄主，我不懂您的意思……” 楚安叹了一口气：“他们太软弱了，自私、算计、缺乏行动的勇气。我不是在指责他们的道德，我只是客观地就事论事。你和他们合作，要小心。曲暝可以在雨中为你撑一把伞，他们不会的。” “嗯，”宁白低声道，“曲暝……如果曲暝还在就好了，公司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论和谁合作，都要我自己去谈。” “药物合法化的决议通过了？你要开药物公司？” “通过了，我把那些家族都搞定了。公司只是过渡性的方案，等到时机成熟，有关‘药’的一切都会让全体雌虫免费共享。现在的种植繁育技术已经很完备，甚至不用太多的精神力‘种子’，就能收获很多的‘果实’。 很快，我就要把虫口普查的结果公之于众，我要全面监测青少年雌虫和雄虫的身体指标，通过科学的针对性训练全面提升虫族的精神力等级。 第121章 我要减税，反垄断，拆分那些大型的家族企业集团，我还要打击腐败，重新梳理律法，整顿吏治。” 宁白在楚安的怀里蹭着：“可是，雄主，我好累。我好像一直在黑暗中摸索，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踏进万丈深渊。” 楚安拥抱着宁白：“要相信，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那么黑暗了。季山虽然是野心家，但他做的事情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公众的认知，甚至我在遥远的k12星球也见过他的著作。 你看，矿区的矿工推翻了笼车，商业街的商户也做出了抗争，还有无数的工厂、学校、街区，在你看到的地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一切都在改变，这些改变就像稀疏的星光，但汇聚在一起就是刺破黑暗的光芒，足以动摇整个社会的根基。 你要相信，不是只有你自己在努力改变这个世界，你站在高处，但低处也有你的战友和同志。握好你手中的枪，有民众的拥戴，有武装力量作为支持，你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嗯。” 楚安吻了吻他的额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 “……以后？” “就是，你的理想实现以后，退休以后？”楚安笑笑，“我们去哪定居？我记得你上次出去打仗，给我看了一片很美丽的风景，在这个宇宙中还有很多美丽的地方吧，我们找一个，在那边安静地生活，怎么样？” “您不想住在这里吗？”宁白问，“远离繁华的城市，生活会不方便，万一……万一我们有了虫崽，小朋友上学也是问题。” “哈哈哈哈。”楚安发出一阵明亮的笑声，“你想得真多啊。我没想那么多，我只希望你能轻松一点，快乐一点。” “……您不想和我生虫崽吗？” “想。”一些念头忽然从楚安的脑海中闪过，“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哪怕有一天，我忽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也不会太孤独。” “宁白，有些话我没跟你说过，但你应该早就有所察觉……” “是的，雄主，”宁白在幽暗的灯光下啄吻楚安的脸颊，“我明白，您也曾在某些特殊的瞬间，把我放在心上，对吗？我已经心满意足。” 第62章 钟声 楚安与宁白在客厅里拥抱亲吻了很久。 然后，智能管家走到他们面前，打断了旖旎的气氛，彬彬有礼地通知说：浴缸已经准备好了。 宁白懒懒地从楚安的怀抱里退出来，面无表情地伸出胳膊，给无辜的智能管家按下了关机键。 楚安不禁发笑，然后拉着宁白的手，把他拉进了热气缭绕的浴室里。 “是我让它们准备的，你今天工作太累了，洗个热水澡，晚上好好睡一觉。” 宁白挑着眼皮偷瞟楚安：“您……一起吗？” 楚安摇摇头，看着宁白略显失望的神情，笑道：“但是我想帮你洗，可以吗？” 深夜寂静，满耳只有水声。 洗澡的时候，宁白金色的翅膀就漂浮在清澈的水面之上，在楚安的视线里轻轻荡漾。 楚安坐在浴缸边上，把那完全打湿了的纤薄翼翅从水中捧起来，拿了一块柔软的毛巾，替宁白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 宁白不好意思，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能想出一个字，“痒”。 “雄，雄主，可以了……”他垂下眼睫，轻声地说。 他的睫毛上也沾了水，低头的时候，像是落下了一滴眼泪。 楚安愣了愣，手一松，软绵绵的翅膀重新垂落在水中。 宁白趴在池壁上，从下往上看着楚安，嘴唇半张，露出唇齿间一小点鲜嫩的红。 “……还有另一边翅膀，”宁白痴痴地说，“雄主，帮我，好吗？” …… …… 正如楚安所言，洗过一个热水澡之后，宁白这一晚果然睡得很好。 早晨，他神清气爽地出门上班，还不忘在离家之前，把沙发前罚站了一整晚的智能管家重新启动。 悠悠转醒的智能管家很不记仇，对宁白挥挥手：“上将，祝您今天工作愉快。” 宁白哭笑不得，低声吐槽：“……真是个智障管家。” 不一会儿，公务飞船降落在议会门口。 记者们立刻围上来，长枪短炮全都往宁白的面前送。 “上将，今天议会将要投票表决雌虫精神力药物合法化并纳入医保体系的提案，您认为这份提案能够通过吗？” 宁白微笑回应：“我相信这份提案可以获得通过，因为我相信议会保障虫星所有公民生命健康权益的决心。” “这份提案通过后，雌虫的地位将得到历史性的提升，今后雄虫只能被逼迫着向药厂贡献精神力能量，对这种观点您怎么看？” “虽然最新的虫口普查结果还没有公布，”宁白认真地说，“但雄虫仍然是我们这个种族最珍贵的部分，从客观数量上来看，雄虫比雌虫珍贵得多。提案通过并不会影响到雄虫现有的福利，并且，推广药物之后，雌虫的工作能力将得到充分发挥，这样也能为雄虫创造出更好的生活条件。” “会强制雄虫捐献精神力吗？”记者又问。 宁白笑笑：“当然不会，药物的大规模生产绝不是简单的精神力提取和转移，我们对提供精神力的雄虫有严格的健康筛选，捐献次数也有严格限制，不是随便哪一只雄虫都能通过捐献精神力得到药厂营养费补贴的，这可不是一条方便的财路哦。” 第122章 宁白开了一个小玩笑，在场的记者们都很给面子地笑起来。 之后宁白向记者们告别，迈着轻盈而自信的步伐，匆匆走入了议会大厦。 楚安打开早间新闻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这一段采访直播，宁白的背影在画面中渐渐远去，那个名叫兰达的小老板从后面追上宁白，热情地与宁白交谈。 楚安看着宁白的背影，如有所思。 虽然宁白在回答记者提问时着意给雄虫吃了定心丸，想要粉饰太平，避免社会动荡，但楚安明白，从今天这份提案表决通过开始，虫星的社会将会进入一个新的纪元。 历史的车轮一旦开始转动，就再也不会停止。 平等独立的理念将很快家喻户晓，成为虫族社会的共识，哪怕以后再有局势变动，这种共识也不会轻易动摇。 “雌奴”已经被消灭了，“雄主”这个称呼消失还远吗？ 只是谁都不知道，当这个巨大车轮向前转动的时候，将会裹挟多少污浊的沙尘…… 楚安吃过早饭，离家去了下城区商业街。 听说那里的罢市已经结束了，他想采访一些参与罢市的商户，调查一下底层商贩们真实的生活状态。 以前宁白在那边工作的时候，楚安没有想过这么多，当时他对下城区商业街的关注仅仅是因为宁白，他的视线也只放在了宁白的身上。 而现在，他想要了解更多的普通虫族劳动者，了解他们的衣食住行，了解他们的想法与心情。 哪怕大家都是被历史的车轮扬起的尘埃，但每一粒尘埃都是鲜活的生命。 在楚安眼中，这个荒谬的虫族世界渐渐变得真实，“无穷的远方，无尽的人们，都和我有关”，他不愿再当一个漠然无知的局外人。 到达商业街街口时，楚安撞上了几个闷头乱跑的小混混。 那些年轻的雌虫们一边跑一边互相开着玩笑。 “快点，今天绿哥升官发财，去晚了就领不到大红包了。” “嘻嘻，我想找绿哥领份好工作” “你个傻虫子，也不看看自己长啥样，工作？想得美！” 楚安与他们擦身而过，“绿哥”这个称呼莫名让他想到了跟宁白联络的绿仔，他驻足回眸，看着那些雌虫少年们生气勃勃的背影，笑了笑，然后又继续朝商业街深处走去。 …… 议会的投票尚未完全结束，宁白的制药公司已经准备好了开业典礼的一切事宜。 绿仔生平第一次穿得这么正式，西装革履，脑袋上抹了发蜡，站在蒙着红布的牌匾前不住地左右踱步，翘首期待着他的宁白老大开会回来。 他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脑海里不停浮现出自己追随宁白一路走来的场景。 因为机灵也因为幸运，他成为宁白所选择的代理，在宁白的扶持下，从一个最底层的小马仔药贩子，变成现在掌控着精神力药物生产销售全链条的黑市巨头。 而或许从今天开始，他就不再是黑市巨头，而是成为光明正大的商界精英，继续为雌虫的平等与解放贡献自己的力量。 宁白不亏待兄弟，追随宁白的这段时间里，他赚到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财富，但绿仔有自己的想法，他为宁白卖命绝不仅仅是为了赚钱。 他追随宁白，是因为他相信宁白曾描述过的理想，宁白曾经告诉他，我们做这些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雌虫不再依附雄虫，是为了建立平等自由的新世界。 宁白是无数雌虫心目中的英雄，也是他的英雄，不仅是战场上的英雄，更是带领他与这个不公平的社会抗争的英雄。 他永远尊敬宁白，信任宁白。 “这个盆景，再往左边一点。” 此时，绿仔稍稍有些焦虑，他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查看时间，紧张地搓着手，指挥手下把开业典礼上的盆栽摆设挪了又挪。 他的手下也称他为老大。 那些虫族嬉笑着问他：“老大，什么时候发红包啊？您可是马上就要当总经理了。” “去去去，什么总经理不总经理的，你们懂什么，别瞎说。” “等会儿还有好多兄弟要来道喜，我等着绿总的大红包。” “滚蛋你，干活去！” 绿仔从盆景里拾了几块小石子掷向那些家伙的后背，把他们打散了，然后气哼哼地拍打着手指沾上的泥土。 但他很快觉得不妥，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黑市小混混了，或许从今天开始，他就真的要成为这间制药公司的总经理，怎么还能像过去一样随便扔东西呢。 绿仔走过去，俯身把那些小石子一枚一枚捡起来，重新仔仔细细地放回了花盆里。 时近正午，媒体仍在播报议会大楼前的实况转播，议会投票似乎还没有产生最后的结果。 该不是老大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吧？ 绿仔有些担心地想。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高速飞船降落的声音。 绿仔回头，看到几个陌生的雌虫从昂贵的私家飞船上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们是……？” “你就是绿仔吧，呃……绿先生？”一只年轻的雌虫冲在最前面，抢先跟绿仔打了招呼。 “……是我，绿仔。” “绿先生”这个称呼绿仔说不出口，他的视线从来客身上一一扫过，礼貌地问：“请问各位是来参加开业典礼的吗？” 第123章 几只雌虫互相看看，都笑了。 “算是吧，”一位儒雅的雌虫走上前，把那个咋咋呼呼的年轻雌虫拉到了身后，“舍弟不懂礼貌，请您不要见怪。” “没关系。” “我们是接受宁白上将的委托过来的，”另一位带着金丝眼镜的雌虫说，“新公司马上就要成立了，他聘请我们来辅助公司的管理。” 他把在场的雌虫一一介绍给绿仔。 “这位是财务总监，这位是生产总监，这位是销售总监，我将担任法律顾问。” 销售总监就是刚刚那位咋咋呼呼的年轻雌虫，绿仔的表情变得困惑，然后，他听到这位金丝眼镜继续说道：“这位是新公司的总经理。” 绿仔顺着金丝眼镜的指印，看向那位刚刚与他搭话的儒雅雌虫。 哦，总经理，销售总监是他的弟弟。 “我们都是雌虫自强协会的成员，都在大型企业中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总经理先生自己也有工厂，对于公司的运营管理十分熟悉。相信今后我们可以一起愉快地工作，把宁白上将的制药公司办得越来越好。” “嗯。”绿仔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那……你们去屋里稍微休息一会儿吧，议会的投票还没结束，上将估计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 “不必，还是先开始工作吧。”总经理环视开业典礼的现场，道，“那个盆景，是不是再往右边一些。” “哦。”绿仔走过去把盆景挪了个位置，“这样吗？” “很好。以后绿先生来当总经理助理怎么样，您熟悉公司的业务，我要多向您请教。” “我……” 门口忽然又起了一阵骚乱。 一大群衣衫不整的小混混嬉笑地涌进来，嘴里大声喊着“绿哥”。 绿仔脸色都白了，赶紧回身把那些年轻雌虫们拦住，使劲推到门外。 “绿哥，红包！”大家嬉笑着起哄。 “好好好，红包，拿了红包就走，听到了吗！” 星币账户转账的声音响个不停，除了绿仔，大家全都眉开眼笑。 “谢谢绿哥！” “以后肯定支持你生意。” “到底能不能帮我找工作啊……” “拿了红包就滚吧。”绿仔皱着眉头把一群年轻雌虫遣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辆运输车从旁边的仓库驶出来，哪怕是今天举办开业典礼，他们的工作依然在继续。 这一车的药，应该能帮助很多的雌虫兄弟吧。 绿仔站在路边，笑了笑。 他想，上将是对的，要让有文化有经验的雌虫来管理公司，才能帮助更多的雌虫。自己，并不是最佳的选择。 中央大街的钟塔忽然发出清脆的鸣音，绿仔抬头眺望，从他出生以来，他从没有听见过中央大街的钟声。 一只雌虫飞奔着从他面前跑过，高喊道：“议会表决通过！‘药’合法了，纳入医保报销！雌虫再也不用依靠雄虫活着了！” 清越的钟声响彻天际，绿仔愣了愣，兴奋地狠狠挥了几下拳头，用力跺着脚，跺起一团飞扬的灰尘。 第63章 雌虫的消费力 制药公司成立了。 宁白没有让自己信任的绿仔当上公司的总经理，而是把这个职位交给了雌虫自强协会的副会长。 副会长以前开过工厂，对于生产管理很有心得，在他的经营下，药厂的生产效率节节提升，宁白十分满意。 公司成立没几天，很快，那些和宁白合伙的大家族们也纷纷安插了自己的心腹进来。 宁白费了好一番功夫把这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们安置妥当，叮嘱新任总经理要小心提防。 这位副会长确实有些水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很快跟这些居心不良的家伙们熟络起来，把来自各大家族的眼线摆布得服服帖帖。 就连那些暗地里为绿仔抱不平的雌虫工友们都不得不佩服这位经理的能力，他们终于承认宁白的做法没有错。 绿仔虽然忠心不二，但若是真要他纵横商场，肯定不如现在这位总经理出彩，专业的工作还是需要专业的精英来做。 于是，宁白的药厂就这样稳稳当当地开了起来，一艘又一艘货运飞船满载着使用最新技术生产出来的精神力药物离开车间仓库，飞到虫星的各个角落。 药厂的利润水涨船高，所有掺和进来的大家族都分到了一杯羹。但他们对宁白仍有不满，无时无刻不想获得宁白的技术专利，或者退而求其次，先提一提药品的价格。 “现在的单价太便宜了，上将，反正有医保系统兜底呢，稍微涨一些，大家也都买得起。” 他们像是商量过似的，轮番跑去军部大厦劝说宁白涨价。 宁白满脸不耐烦地与他们虚与委蛇，态度很坚决：价格一分钱都不会再涨。 屡屡碰壁之后，大家族们也有些不耐烦，他们很少尝到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又开始在议会里给宁白下绊子。 于是宁白公务缠身，无心他顾，去药厂的次数也少了，只能叮嘱他的总经理和高管们多加留心。 这一天，又有访客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宁白眉头微皱，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不悦地问：“有什么事？” “……老大？” 宁白睁开眼，看到绿仔站在他的面前。 “在这里……”黑市出身的雌虫战战兢兢地看着四周的陈设，“在这里叫您老大，没问题吧？” 第124章 “你怎么来了？”宁白站起来，把绿仔领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喝点什么？” “不用不用。”绿仔连忙摆手，故作轻松地笑笑，“老大，我也没想到能进来，黑市的小混混跑到军队来，这不是自投罗网么。但是军官们好像都认识我，登记身份通过安检之后就让我进来了。” 他叫谁都是军官，哪怕是门口的卫兵，在绿仔眼里也是高不可攀的军雌。 “我知道您忙，但是您最近没去公司里，我想跟您说件事，说完我就走。” 他看着宁白，直率地说：“我想换个工作。” 宁白惊讶：“你要辞职？” “也不是一定要辞职……”绿仔被宁白一问，又动摇了，“或者您让我去外面跑市场吧，去远一点的星球，我长这么大了，也没怎么出过远门，想出去看看。” 宁白对他笑笑：“这是怎么了？” 绿仔回答：“工作太累，吃不消。” 他告诉宁白，虽说原来的生产车间也是连轴生产，昼夜不休，但因为管得不严，大家的工作量还能够承受，工友们偶尔有事晚来早走，只要生产不耽误，他自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的总经理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公司里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产线速率提到最高，只要是上班时间，车间里的工作虫没有一分一秒可以休息，销售部门也有沉重的销售任务，还要学着做客户维护，做售后，做客服。 “我知道现在这样才是更好的管理方式，但我就是觉得……”绿仔低着头，“嗯，现在公司利润翻了几番，大家的收入都比以前更高了，工友们也都挺开心的，只是有几个年纪大的雌虫辞职离开了公司。” “老大，我一个黑市出来的小混混，让我去每天早晚打卡上下班，我做不到。我想去做点别的事，或者，出去跑跑业务，可以吗？好多偏远的星球还没有我们的直营网络，药价特别贵，我打算先去k12那边看看情况。” “嗯……”宁白沉吟，“绿仔，我不想让你走，你能不能留下来，就当是帮我。现在公司里各种关系错综复杂，我希望能有个可靠的朋友帮我盯着。” “老大，我……”绿仔想了想，下定决心，“行，我留下来。” 宁白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一段时间之后，他唯一的亲信绿仔还是离开了公司。 因为违反规章制度，总经理杀鸡儆猴，直接把绿仔开除了。 消息报到宁白耳边的时候，绿仔已经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踏上了前往远方的长途飞船。 他收到绿仔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老大，没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对不起。” …… 在长途飞船上，绿仔碰见了楚安。 因为楚安曾经去公司里接宁白下班，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啊，是您！”小绿惊讶地瞪大眼睛，警惕地左右看看，不敢称呼楚安的名字，只是说，“先生，您怎么……” 楚安招呼他到自己身边的位子坐，笑着说：“我有专栏的工作啊，每月都要给杂志社供稿，所以必须出来逛逛。最近因为药物合法化，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新鲜事，你呢，出差？” “我……”辞职两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他还是选择坦诚相告，“我被开了。” “开了？”楚安不理解，他深知这个绿仔是宁白一手带起来、帮他操持药厂的亲信，怎么会被开除？ “现在公司管理严格，我吃不消啦。”他把曾经对宁白说的那番话又对楚安说了一遍，笑笑，“被开了也挺好的，正好做点以前没做过的事情，一直捣鼓药片也挺烦的。” 绿仔对楚安说了自己的构想。 雌虫精神力药物合法化之后，广大雌虫从精神力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不再需要依赖雄虫过活。 雌虫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生产劳动，做出了很多的发明创新，整个国家的生产效率都得到了迅速提高。 雌虫们也更有钱了。 虽然法律还没有明确规定雌虫的财产权，但从市场销售数据可以明显看出，雌虫的消费能力比过去大大提高了。 虽然为了保证生育率，强制匹配制度依旧存在，但雌虫在社会中的话语权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面向雌虫消费者的各种产品层出不穷，没有哪个商家不想投身雌虫市场的蓝海。 “我先要去试试娱乐业，不行再去k12重操旧业买药。最近娱乐业出了好多白手起家的大富翁。” 绿仔对楚安说：“不过我不是要拍电影啦，我想搞体育赛事筹办，雌虫以强壮为美，大多很喜欢参加体育运动的，现在不打仗了，体育明星就是雌虫心目中的英雄。” “确实，”楚安点点头，“我前段时间去采访过b22星球的地下搏击场，现在那里十分火爆，周边的餐馆旅馆生意也特别好。好多贫苦的低等级雌虫把搏击比赛当做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像以前去参军一样。” “是吗，您真是去过不少地方。我就没怎么出过远门，”绿仔羡慕地说，“不过老大真舍得让您出来四处跑啊，也不怕您出危险。” “他……”楚安想到通讯录里满满的早晚问候，欲言又止。 绿仔看着他温柔的表情，莫名有点害羞：“老大现在脾气越来越臭，我们私下里都说，是因为总跟您分开的原因。” “他脾气不好吗？我没觉得啊。” 第125章 “您当然不会觉得啦，”绿仔笑了，“我觉得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吧，他担子太重了，好多提案都推不下去，天天跟议会那些老家伙扯皮，地位越来越高，做事的阻力却越来越大，搞不懂。” “……” 楚安沉吟不语。 绿仔打开了话匣子，看看周围乘客不多，大着胆子继续跟楚安聊： “按说最近议会里增加了很多新的议员，都是因为药物合法化之后经济发展而壮大起来的雌虫势力，这些新议员都是坚定支持老大的，可我还是觉得老大心情不好。” new money…… 楚安在媒体上见过那些雌虫，做娱乐业的，做科技业的，都是白手起家的新贵，借上了雌虫消费爆发的东风，像风口上的猪一样飞了起来。 楚安道：“宁白倡导减税、基建、发展教育，他们当然坚定支持，可要是宁白提出了别的提案，他们就不一定站在宁白这边了。” “什么提案？”绿仔好奇地问。 “反垄断。” “……反垄断？”绿仔听不懂，“什么意思？” “有的家族手里捏着虫星大半的空港，有的家族是某种军用装备的唯一供应商，这都是垄断，你刚才说，娱乐业出现了很多新富豪，当你想看电影，却发现世面上所有的大片都出自同一家制作公司，这也是垄断。” 楚安告诉绿仔：“垄断让上等虫更富有，让下等虫更贫穷。宁白就是想改变这样的两极分化。” “可是，可是……”绿仔的脸色变了，他惊恐地看着楚安，“照您这么说，最垄断的应该是老大自己的药厂啊，整个虫星，只此一家。老大，是想要推翻自己吗？” 第64章 股权 楚安提前返程。 抵达空港之前他和宁白联系，宁白说自己在公司开会，要晚些才能回家。 楚安觉得，与其孤零零跑回家跟两台智障管家面面相觑，还不如直接去公司接宁白下班。 于是他拎着行李袋走出民用空港，租了一架自动驾驶小型飞船，直接往宁白公司的方向驶去。 楚安昨天在新闻里看到了宁白。 议会讨论新一财年的军费开支，宁白作为第二集团军上将、军事委员会成员，竟然主动提出削减百分之五的军费用于发展教育，引起舆论哗然。 军火商们当场就坐不住了，文森家的议员直接跳起来主动发言。 虽然宁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财务报表，说明百分之五的军费完全可以通过加强军队日常管理节省出来，甚至某些年份的军费结余也不止这个数字，完全不会影响武器装备的采购和更新。 但几个大军火商的议员代表还是满脸阴云、眉头紧锁，一个接一个地发表长篇大论，从k12边境不稳讲到军事科技的发展，动辄搬出国防安全的大帽子，坚决反对削减军费的提议。 最后，在议长的主持下，这一提议暂时被搁置下来。 散会后，有记者拦住宁白，问道：“您觉得广大军雌会支持您今天的提议吗？” “我想他们会支持我的，”宁白认真地说，“首先，百分之五的军费削减完全不会影响到目前的后勤保障水平和军雌的津贴补助。 其次，我们是军雌，但我们也不喜欢战争。有一位尊敬的先生曾经告诉我这样一句话，战争是为了和平。我们愿意贡献百分之五的军费，用来建设和平的虫星。” 当时，楚安看着新闻中的宁白，想起了自己跟他讲这句话时宁白的样子。 那时候他似乎没听懂楚安的意思，表情迷茫困惑，带着一丝小孩子似的懵懂可爱。 而现在，楚安只能从宁白的眼神中看到坚定的信念，以及勇气与决心。 自动驾驶飞船在药厂门口停下来。 楚安拎着行李袋走进去，在门口登记处登记了自己的姓名。 他看到登记簿上面一长串登记信息都是今天前来捐献精神力的雄虫，有点意外。 因为据宁白说，现在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精神力繁育效率很高，已经不再需要太多的雄虫捐献精神力能量作为种子，他们只会定期挑选高等级雄虫自愿捐献精神力。 “这些都是来兼职的雄虫吗？”楚安问道。 门卫看看他，似乎是在揣摩他的身份，最后回答道：“上级的安排，我也不清楚。” 这时，两只雄虫从楚安身边经过，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 “最近这边的工作多起来了，挺好的，能多赚些星币了。” “听说是开了分公司，是总经理和来自大家族的股东亲自操持的，说要研发新产品。” “能让我赚到钱就好。” 楚安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门卫狐疑地看着他：“先生，您的登记信息需要再写详细一些……” 这时宁白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看到楚安站在公司大门口，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跑过来。 “您怎么到这边来了？” “来接你。”楚安笑着摸摸宁白的头发，扭头对门卫说，“还需要补充信息吗？” “不，不需要了……” “走吧，雄主。”宁白接过楚安手里的行李袋，拉着楚安登上了自己的飞船。 楚安还惦记着刚刚看到的事情，飞船刚一启动，就问宁白：“你们最近建了分公司？” “还没有，”宁白说，“正在准备。总经理今天叫我过来，就是商量这件事。他和法律顾问设计了一套挺复杂的组织架构，想要把公司分拆再交叉持股，说是这样可以避免那些大家族参与实际经营、获得公司的决策权。” 第126章 “你同意了？”楚安连忙问。 “没有，我需要再咨询一下专业律师。” “宁白，”楚安忽然说，“我建议你直接拒绝。你说我武断也好，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头。你在战场上是金色的雄鹰，在商场上只是一块被垂涎的肥肉。” “雄主……” “或者尽快公开精神力培育技术，开放市场。你太忙了，有没有经营一家公司的经验，我担心你会失去对药厂的控制。” “确实，最近出了一些乱子。”宁白微微皱眉，“我让员工组织了工会，然后工会立刻开始抗议长期加班生产，总经理跟我发了一大通牢骚。而且药品价格也开始不稳定，有些销售渠道搞小聪明，借促销的名义变相涨价。” “宁白……”楚安问，“你们在试验新产品吗？” “没有啊。”宁白略有惊讶，“您为什么这么问？” 楚安把在公司门口的见闻向宁白讲述了一遍，然后再次说道：“我建议你尽快公开技术方案。那些大家族不满你对技术的垄断，应该已经开始利用药厂的资源，尝试自行研发药物了。一旦他们研发成功，就会立刻把你踢出去，控制精神力药物的生产。只有你公开了方案，让更多的企业加入药物生产中来，才能避免这种局面。” 宁白想了想，点点头：“以前我们在议会占有的席位有限，需要用药物的利润为诱饵，引诱那些大家族与我合作，好在现在已经不用了。 我最近已经起草了一份初步的反垄断提案，会尽快提交到议会讨论。到时候大家族们一定会拿药厂的事情来攻击我，那时我会趁势提出将技术公开。” “嗯。” 次日，宁白得知，销售渠道自行提高药物价格是因为跟公司里某位大家族的代表签了合同。 用促销的幌子变相提高原价，这是那些大家族势力对宁白的试探。 总经理忧心忡忡，再次催促宁白，不能再延续现在简单粗暴的公司体制，一定要通过设计股权架构限制那些家族的权限。 昨天商量的股权方案，宁白已经拿给另外的律师看过，据说是没什么问题。 所以，面对这位精通公司管理、并且在雌虫自强社团里结识已久的老朋友，宁白最终选择了信任。 他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让“老朋友”做好准备，说他决定公开精神力药物的全套成熟技术。 “这么快吗？”总经理有点意外，但很快恢复了神色，不停地赞美宁白，“您真是太伟大了，完全不图私利，只想着为全体雌虫造福。” 宁白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也许就赚不到这么多钱了，但公司里的关系也会变得纯粹一些，我们专心经营，还是可以维持的，不要让员工失业就好。” 总经理仔细收好手中的文件，并不抬头：“我都听您的。” 没多久，宁白的反垄断提案被摆上了议会的日程。 当天，楚安把他送到议会的门口，然后说自己今天就在附近找个饮品店写作，顺便等宁白开完会出来。 分别前，他们躲在飞船里接了一个短促的吻。 楚安替宁白整理了洁白的军装，说：“今天一定会很艰难，但你一定要加油，哪怕只有一点点成果也是成功。甚至，即使失败了，也是成功。” 这确实是一份会触动很多利益的提案，其实宁白已经多次删改，把意见写得很保守。 为了争取更多支持，提案的矛头并没有指向那些在某些单一领域刚刚成长起来的新兴企业家，而是主要针对那些无限扩张商业版图，触角伸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一代又一代控制着国家经济命脉的大家族们。 甚至大家族中，他也排除了大多数集团，而是仅对其中个别家族的产业提出了具体的拆分方案。 埃尔文家的议员悠然地站起来：“宁白上将，在讨论空港港口是不是应该国家控股之前，我们要不要先讨论一下民生问题，您手下工厂对于精神力药物的垄断，已经严重威胁到全体居民的身体健康，万一您在药物中添加违禁成分……” “我也考虑过这件事，”宁白胸有成竹地说，“仅凭一家企业，当然无法保障整个国家雌虫的健康，我们需要更多有能力有责任心的公司加入进来。 我可以在这里告诉大家，精神力提取、繁育、封装的全套技术都已经十分成熟，我将在本周将技术无偿公开，使所有虫族都能受益于科技的发展。” 座无虚席的议会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宁白却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一丝异样的气氛。 埃尔文家的议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您还真是挺无私呢，可是，您说了算吗？” 虚拟屏幕在半空中展开，一张复杂的股权架构图展示在所有议员面前。 “兰达？” 埃尔文家的议员叫了兰达的名字，这位爱丽丝甜品店的店主在宁白的注视下平静地站起来。 “你跟宁白上将关系亲近，你帮他看看，现在他说了算不算。” “上将，”兰达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到宁白的耳朵里，薄而冷，“您已经被董事会弹劾了，现在您对药厂没有任何控制权。因为所有技术专利都在落在公司名下，所以您自己是无权公开的，如果您将技术公开，公司可以起诉您侵犯专利权。” “……兰达，”一片沉寂中，宁白的面色依旧镇定，“我们确实很亲近，我知道你是手艺精湛的甜品师，不知道你对法律也有深厚的造诣。” 第127章 “对不起，上将，”兰达淡淡地说，“是我忘了告诉您。” “能告诉我现在是由谁控制公司吗？” “图中粗体字的几位。” “哦，都是大家族的老朋友了。兰达，他们也是你的新朋友，对吧？……弹劾我的理由呢？” “您组织工会，妨碍生产，违反了公司章程。” 宁白笑了：“看来你忘了告诉我的事情挺多的，你不光是个手艺精湛的甜品师，还是一个精通制药产业的法律专家，对吧？” 兰达没有多说什么，他按下自己身前的投票器，对宁白道：“政府对经济的过度干预不利于经济发展，我反对您的提案，这也是我们整个雌虫自强社团代表广大商户和工厂主做出的决定。” …… 虽然没有设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失败，但走出议会大厅的时候，宁白依旧身姿笔挺。 有记者想要围上来采访，他刚要拒绝，两位警官出现在他身边，拦在了记者面前。 “宁白上将，因您涉嫌贪污军费，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第65章 公开信 宁白在记者的镜头前被警官带走。 这条新闻迅速传遍了整个虫星。 楚安冲出饮品店的时候宁白正被带上警车，隔着层层叠叠的围观者，他们彼此对视，都看进了对方的眼眸深处。 楚安能看懂宁白想说的话：别担心，注意安全，回家等我。 但他不知道宁白有没有看懂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想要告诉宁白—— 我会帮助你，救你出来。 有关宁白贪腐的罪证很快便铺天盖地出现在了各大媒体上。 刚买的独栋别墅、低调奢华的私家飞船、产量极低的精品红茶，以及办公室窗口郁郁葱葱的珍稀植物金色鼠尾草…… 图文并茂，条分缕析。 楚安甚至在那些罪状中看到了自己。 “宁白的雄主曾经是一位普通的d级雄虫，住在下城区由政府分配的公屋里。在与宁白强制匹配后，这位d级雄虫逐步进化到s级，很可能是因为宁白强迫其服用了违禁的精神力药剂。宁白进入议会之后，他的雄主选择离家工作，逃离了宁白的控制……” 这次媒体搜集资料的效率太高了，连论坛上习惯听风是雨的网友们都觉得这些素材不可能是来自于新闻编辑的即时整理。 “应该是得罪了政敌吧？” “绝对是被构陷的，我相信金色雄鹰一定会珍惜羽毛，不可能贪污腐败。” “谁在构陷他，因为军费还是反垄断？” “唉，平民即使走到高层也还是举步维艰……” “这个国家需要改革！支持宁白上将，还上将清白！” “宁白太难了，出身不好，婚姻不幸福，仕途也不顺利，但他永远坚毅不屈，无畏向前，我钦佩他这样的英雄。” 网络上，有关宁白被拘捕的消息迅速发酵。 哪怕媒体一再表示支持议会反腐败，渲染对于宁白贪腐的痛心疾首，大多数网民还是表现出对于宁白的拥戴和支持。 平民出身的高官在舆论场有着先天的优势，更不要说宁白军功盖世，又因为一力推行雌虫精神力药物合法化，将占据虫星人口一半以上的雌虫从精神力紊乱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实现了整个社会生产效率的提升，间接创造了数不清的社会财富。 甚至有网友这样表态，并得到了许多赞同—— “哪怕宁白真的贪污军费，只要不是太严重，我都觉得他功大于过。” “或许他的政见太激进了，但他是军雌，我可以理解他刚正的性格和做法。” “虫星的议会不需要无功无过和稀泥的庸才，而恰恰是需要宁白这样大刀阔斧破旧立新的改革家，就算宁白真的犯了错，我也支持宁白。” 忽然，一张账目明细被发布在星网上。 远在k12的绿仔公开身份，实名发言。 “我是宁白上将多年的手下，之前一直帮他打理精神力药品的相关事务，这是药厂的利润分红清单。 宁白上将把他自己所有的分红都捐献给了皇家科学院和军事科技研究所的精神力项目组，保障项目组的高额研究费用，并且为那些在皇家科学院参与精神力治疗实验的雄虫免费提供药物。 如果他真的贪图钱财，直接把分红揣进腰包就好了，怎么会把星币全部捐献出去。” “天哪！这是真的账本吗，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星币” “原来‘药’真的是从宁白手里出来的，怪不得他那么卖力推动合法化，还入了医保，是想自己赚钱吧” “赚钱？楼上一定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雄虫，你知道现在的药价吗，比最最普通的营养剂都便宜，要是为了赚钱，上将早就涨价了。” “现在药的质量比以前高多了，应该是两大研究所联合攻坚的成果，之前药物不合法，所以宁白上将只能偷偷把研究所的成果推广铺开，算是以身犯险做了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宁白放着这么多钱不要，去冒险贪污军费？我信了这次是有政敌害他。” “而且他好歹是上将诶，用津贴买点红茶盆栽什么的绰绰有余吧，政敌构陷他连个好理由都编不出来，可见上将是多么清廉。” “倒也不必下定论说他清廉，别墅挺贵的，我刚查了，单靠他的津贴可能买不起。” 第128章 “透露一个小道消息，宁白被拘捕，药品公司已经不受他的控制，精神力药物要涨价了……” …… 入夜，楚安敲响了闻卓家的门。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这位宁白的老友才匆匆出来见他。 “对不起，我岳父想要避嫌。” 闻卓不跟楚安打马虎眼，开门见山。 他回头看看家中的动静，压低声音，表情很是为难。 闻卓的岳父也是议会的议员，是虫星科学部的部长，楚安揣摩着闻卓这句话的意思—— 是否贪腐很容易调查清楚，虽然楚安对宁白的财产状况心里没底，但既然他被警方带走时那么淡定，想必是不用太担心。 但科学部的部长仍然想要避嫌，这就意味着，他们扣给宁白的帽子远不是贪腐这么简单…… “楚安先生，请您原谅我。我是个倒插门，估计很难说服我的岳父。如果有什么其他事情可以帮忙……” 楚安立刻问：“你是联合研究小组的成员，你手里有精神力药物的全套技术吗？” “那是机密资料……我知道能从哪里获得，但是我没有足够的权限。想要的话……”闻卓凑近楚安，“我可以帮忙，但需要信息安全方面的专家。” “专家……”楚安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一遍，没有头绪，“好，那就先这样，可能以后还会联系您，谢谢。” “别这样说，我是宁白的朋友，但我还是太懦弱了……”闻卓惭愧地笑笑，“他正在惊涛骇浪中改变历史，我却只敢站在海水暂时漫不到的安全地带遥遥注视他，在心里给他鼓掌。幸好他还有您，希望他这次能顺利脱身。” 楚安看着闻卓诚挚温和的双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您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必自责。” 他告别闻卓，消失在迷茫幽深的夜色中。 楚安步履匆匆，直接回家。 路上，他联系了相熟的报刊编辑，请朋友帮忙，要在明早面世的电子刊里加印一封公开信。 “我是宁白的雄主，我要说明一些情况，稿子一小时后给你。多谢。” 进了家门，等不及走上阁楼，楚安已经伸出无数精神力丝线下笔成章。 智能管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都愣住了。 楚安把他们全都关闭，格式化了全部存储数据和程序。 给报刊的公开信刚刚发出去，米卡斯闯了进来。 “楚安先生！”米卡斯跑得急，上气不接下气，“上将有危险，埃尔文和文森两家翻出了一大堆真真假假的旧账，要控告上将谋害高等级雄虫，他们想把贝恩、安达丰，还有以前失踪的好几个高级雄虫的案子全扣在他身上，甚至前段时间雄虫药物的事，也想让上将来背锅……” “楚安先生，”米卡斯向前一步，沉声道，“第二集团军新兵营、机甲一师、二师、远空特种战队全都是上将的忠实支持者，无论上将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我们都会永远追随他。 如果我现在能见到上将，我一定要告诉他，议会已经烂透了，不要再幻想能通过改革让现在议会变得更好。我的雄父也在议会里，我从小在上等虫的家庭里长大，所以我才敢这样断言。” “上等虫永远看不到流离失所的雌虫和虫崽在垃圾堆里刨食的贫苦，也看不到工作虫深夜走出车间，坐在路边打个盹，就又去打另一份零工的疲惫。我的战友在前线浴血奋战，受伤、死亡，他们无动于衷。他们眼睛里只有钱财和权力。我记得您曾经写过，这个世界上，本不应该有上等虫和下等虫的分别。” “米卡斯，”楚安轻声道，“我已经申请明天去探视宁白。我会把你的意思转告给他。” “……嗯，我现在回军部去，”米卡斯握紧拳头，坚定地说，“我和战友们，等上将的消息。” “还有一件事能请你帮忙吗？”楚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您说。” “你认识信息安全方面的专家吗，必须是信得过的朋友。” “信息安全……？”米卡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伊洛啊！” …… …… 第二天一早，两则爆炸性消息同时出街。 其一，即日起雌虫精神力药物全面涨价，涨幅达到了夸张的500%。 其二，楚安以宁白雄主身份发表公开信，力证宁白的清白。 他列出了自己作为虫星文学网签约小说家和专栏作者的所有收入明细，包括电子订阅、版权出售、书籍出版、活动宣传、杂志稿费等等一切收入来源。 楚安说：“我们现在居住的别墅是我自己全款购置的，我这些年的积蓄足够购置这套房子，并且可以一次付清各项装修和家具设备费用。我让物业公司在别墅的门牌写上宁白的名字，因为我购买这套房子的初衷，就是为了他上班方便。” “我爱他，深深爱他。 曾经我是一只胸无大志、不愿出门、自娱自乐的雄虫，因为对他的爱情，所以才下定决心从小说家转行成为专栏作者，到处走走看看，让自己更加了解宁白所守护的这个世界。 我的远行不是为了逃离他，而恰恰是想要贴近他。我想理解他，帮助他，离他更近，离他的理想与信念更近。我想更爱他，更爱他所爱的一切。我愿永远站在他的身边，帮助他一起守护这个本应繁荣富强的虫星。” 第129章 “我是宁白的雄主，如果他确实犯了错，我愿意与他一起承担。假如他真的贪污军费，我可以用自己的财产全额补偿，假如他需要坐牢，我也会定期参加社区劳动改造。 但，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我坚信宁白的清白。因为宁白是很纯粹的军雌，他心中所想，只有如何让他深爱的土地变得更加富饶，只有如何让他深爱的民众变得更加幸福。他是从贫民窟走出的将军，他从不忘本。宁白永远是d级虫族的儿子。” …… 楚安走进会谈室的时候，灯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照亮了宁白苍白的脸和金色的发丝。 看到宁白被禁锢在手铐中，楚安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想起了那个不算遥远的黄昏，宁白跪在他的庭院里，垂下柔软的翅膀，被烙印上永生不能抹去的雌奴编号。 那时宁白手上也有银环，自己一碰他，手环的电弧就噼啪作响，惹得楚安一阵阵心疼。 现在这个手环没有电弧了，看上去却更加让人心如刀绞。 “雄主……”宁白看着楚安，声音停顿了好久，像在思索怎么开口，最后，他只是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楚安叹息。 宁白说：“我已经看到了您的公开信，谢谢，您愿意在这种时候为我说话，说您爱我……” 宁白的视线垂下去，又忽然抬起头：“可是您明明知道，我并不是……” 会谈室门口还有警员把守，有些话宁白没有挑明。 他并不是楚安公开信中所描述的那样，他不是那个纯粹、赤诚、永不忘本的d级虫族的儿子。 他确实奢侈腐化，贪慕权力，或许他没有贪污军费，但他也确实收过昂贵的礼物，利用职权交换过他不该得到的东西。 他苦心算计，牺牲自己，牺牲朋友，在黑与白的交接线上一路向上走到军权的顶峰。 然后他坐在这里，带着手铐，面对他深爱的雄虫，不知道下一步路在何方。 “昨晚我一直在忙，我知道你也在忙。”楚安这样说。 宁白握着议长儿子的把柄，握着几家大家族的秘密，他以为自己能像以前一样，游刃有余地在权势与利益之间做交换，换取自己脱身的机会。 但这一次，他失败了。 整个上层虫族彻底放弃了他，他看着囚室里狭小的天窗，整夜无眠，不敢吃一口看守送来的餐食。 楚安伸出手，覆住了宁白手腕上冰凉的手铐：“以前你说过，你会一直努力，保护我，保护身边珍爱的朋友，你不想让曲暝和伊洛的惨剧再次发生。 但是这不够，宁白，你只想保护我，就无法保护我，就像你以前百般爱护伊洛，却依然无法阻止他被摘去双翼，流放遥远的矿星。” “只有保护所有的虫族，才能真正保护你想要保护的虫，站在高处的领袖不应该只为了自己，更要为了所有的虫族子民。 你守护的越多，就越能得到力量，你要相信这些力量，这些力量比议会里的权术更加靠得住，是永远不会抛弃你的坚实后盾。宁白，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重新成为胸怀赤诚、永不忘本的d级雄虫的儿子。” 楚安抬起手，抚过宁白因紧张而轻轻颤抖的眼睑：“米卡斯昨天去找我，他让我告诉你，放弃对于议会的幻想。腐朽的事物应该被抛弃，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东西，足够创造一个新的虫星。” 浅金色的瞳孔急剧收缩，楚安定定地看着他，低声道：“米卡斯和战友们在等你。” 一瞬间，无数精神力丝线从楚安的身上生长出来，纤细透明的线头在空中自动汇聚在一起，渐渐变粗，形成一把枪的形状。 半透明的枪轻轻落在宁白手心，在昏暗的会谈室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第66章 越狱 楚安的公开信让民间对于宁白贪腐案的舆论愈加沸沸扬扬。 议会的大家族们原本是想彻底毁掉宁白的声誉，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宁白处死，但现在局面变得复杂，他们心有忌惮，不敢在风口浪尖上轻易下手。 于是，司法机关对于宁白贪腐案的调查变得愈加周密细致、节奏缓慢。 楚安明白，这是上层在拖时间，想等这件事的热度过去再冷处理。 与此同时，上层也察觉到了军队——尤其是第二集团军——的异动，于是借着近期一个传统节日的名义，组织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劳军，为全体军雌派发了丰厚的节日补助。 他们觉得这样就足以安抚军雌的情绪。 毕竟，宁白在军中的影响力再大，也不过只是第二集团军的上将，第一、第三集团军应该不会有太多士兵肯为了宁白做出过激的举动。 即使第二集团军揭竿而起，一支集团军打两支集团军，议会觉得自己还是有十足的胜算。 况且，对着报纸新闻义愤填膺地抱怨几句是一回事，抛弃现有的职业生涯和安定生活，选择背叛国家、武力反抗是另一回事。 军官们可不是社会最底层一无所有的贫民，谁会那么傻呢，让宁白掌权又会与现在有多少不同？ 所以，他们觉得，哪怕是第二集团军内部，也不可能全部选择站在宁白那边，议会的大家族们根本不担心这次莫须有的贪腐案会引发大规模兵变。 如果真的出现不识时务的小股反叛势力，他们立刻派兵镇压就好了。 第130章 这种表面波澜不惊的日子过了十几天。 而在这十几天里，楚安每天都去探视宁白。 看守所的雌虫警员们每天都能看到宁白的英俊雄主拎着餐盒在门前排队登记。 探视的时间最多十五分钟，而这位名叫楚安的先生次次都在会谈室里坐到最后一秒，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告诉宁白：明天我再来看你。 大家都看过那封宣誓爱意的公开信，所以每每看到楚安与宁白含情脉脉的对视，都觉得既羡慕又不好意思。 在这nanf个世界上，比虫族雌雄平等更难的是获得一份美好真挚的爱情。 被拘捕在看守所的牢房里还能每天喝到雄主亲手制作的新鲜花蜜饮料和甜点，除了宁白，再也没有哪个雌虫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私下里，警员们议论纷纷。 “楚安先生是一位多好的雄主啊，样貌英俊，性格温柔，才华横溢，一往情深。” “在探视的时候，他甚至还会帮宁白做精神力调节。” “他真的每天都来啊，昨天下着那么大的雨都来了。” “而且每次都带来自己做的点心和饮料给宁白吃，难道以前也是他给宁白做东西吃吗，宁白只是他的雌奴啊。” “楚安先生太好了，我帮他开门，他还跟我道谢，我恨不得让他和宁白多待一会儿。” 这天，楚安再次前来探视宁白。 负责引路的值班警员年纪不大，一边给楚安开会谈室的门，一边偷偷瞟着楚安英俊的面孔。 一不留神，他们视线对上，楚安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小警员立刻臊红了脸。 “有什么需要我遵守的要求吗？”楚安问，“还是需要给书籍签名？” “没……没有，”小警员结巴着低下头，说，“十，十五分钟，请进。” “那……”楚安却没进门，压低声音，恳切地请求道，“请您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好吗？” “什么？” “能不能……我帮宁白做精神力调节的时候，请您稍微回避一下，好吗？最多半分钟时间，只要不直勾勾地看着他就好，这种事毕竟私密，宁白……有点害羞。” “这……” “半分钟就够了，请您帮帮忙，算我求您。”楚安低声下气，苦苦哀求。 “好，好吧……”警员答应了，叮嘱道，“这件事千万别说出去，因为是您，我才答应的。” “一定一定 ，谢谢。” 不一会儿，会谈室里，楚安握住宁白的手，用精神力丝线从宁白的领口探进去，触碰着宁白的身体。 “呼……”宁白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楚安往门口看一眼，刚才那个小警员立刻红着脸躲到旁边的墙后。 然后，精神力丝线从宁白的衣服里滑出来，抓出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纸球，塞进了楚安自己的口袋。 “告诉米卡斯，不要冲动。”宁白睁开眼，保持着接受楚安精神力调节的姿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楚安的耳边说，“先准备物资和装备。” “明白。”楚安亲昵地摸摸他的头发，“绿仔从k12回来了……今天的点心是第一次做，你仔细尝尝，然后明天告诉我好吃不好吃。” “嗯。” 半分钟倏忽而过。 会谈室内外，一切恢复正常。 到十五分钟的时候，警员走进来，请楚安离开。 楚安从椅子上站起，忽然倾身吻住了宁白的嘴唇。 旁边的小警员惊讶地张大了嘴，宁白脸上飞满红霞，害羞地低下了头。 在一众警员的殷殷注视下，楚安淡然自若地走出了看守所。 …… 米卡斯展开楚安带回来的小纸球，把上面的密钥一一记在心里。 他们与宁白通过藏在点心里面的纸条交换消息，这一次的纸条，宁白写下了第二集团军驻地中秘密设施的情况。 “原来第二集团军还有这么多隐藏的秘密装备和掩体……”米卡斯感慨道，“上将可真厉害啊。” “他叮嘱你不要轻举妄动，先把屋子和装备都准备好。伊洛那边怎么样？”楚安问。 “还算顺利，整套技术资料已经拿到了。”米卡斯说，“资料传输的过程中差点触发警报，幸亏闻卓先生帮忙，才没有闹出大麻烦。” “但是想要开新药厂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绿仔说，“我建议，要不就把厂址选在k12吧。那边天高皇帝远，议会管不住，而且矿产资源丰富，交通也算便利，老大在当地驻军和居民中声望很高，毕竟那是当年他亲手打下来的星球。” “这个等宁白出来再商量……”楚安沉吟道，“也不知道他吃了今天的点心，觉得味道怎么样。” 绿仔胸有成竹：“我觉得老大一定会喜欢的。” “我也这么觉得。”米卡斯附和。 两台智能管家走到楚安身边，眨眨呆萌的电子眼睛：“我们也这样认为。” …… 第二天，宁白确实夸赞了昨天的点心。 他说，口感刺激劲爆，但回味甘甜，我很喜欢。 又过了五六天。 这天天气不好，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让虫星的天色更加阴晦。 楚安走进会谈室的时候，宁白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今天没有穿着看守所里统一的囚服，而是穿了一身新的军装。 第131章 据说是因为他拒不认罪，所以每次接受司法机关的审讯，都要求换军装出席，以此表明他抗议的态度。 “宁白。”楚安对他笑笑，“今天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宁白看看天窗外阴翳的天空，“雄主，辛苦您来看我。您一切都好吗？” “我一切都好。” 话音未落，强大的精神力场忽然迅速铺展到整个看守所，外面的警员发现异样，立刻冲进来，制止楚安的行为。 “楚安先生！您可以对宁白进行精神力调节，但是不能影响其他雌虫，请您……” “轰隆！” 爆炸声震耳欲聋，巨大的冲击波让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震颤。 炫目的白光之后，会谈室的墙壁坍塌了，房顶摇摇欲坠，数不清的碎石四处飞溅，室外浓重的水汽卷着灰尘滚滚而来。 警员站立不稳，摔倒在会谈室门口。 警报声四起，被崩开的石块像雨点一样砸在墙壁上，吓得他闭上了眼睛。 爆炸…… 宁白要越狱了，而自己，可能会被炸死在这里。 警员绝望地想着，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挣扎着站起来，想要拦住宁白和楚安。 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并没有任何痛楚，没有被爆炸冲击波影响，也没有被碎石所伤。 碉堡一样的精神力护盾保护在他四周，坚不可摧，替他抵挡了一切危险和伤害。 而同样的精神力护盾也罩在楚安和宁白身上。 说是护盾，更像是铠甲。 他们身披由强大精神力组成的铠甲，冲破爆炸的尘雾，冲出了看守所的外墙。 一辆接应他们的飞船及时赶到。 宁白护着楚安踏上飞船，还没说什么，忽然发现坐在驾驶位上的，竟然是自己家里的智能管家。 “绿仔拿到了看守所的地形图，米卡斯设计了爆炸方案……”楚安用小型激光器帮宁白解开手铐，“智能管家可以绕过政府对于飞船自动驾驶系统的监控，两台小家伙竞争上岗，一台跑来开飞船，另一台只能在家做家务。” 智能电子音兴奋地响起：“很高兴为您效劳！” 第67章 集结 高速飞船如一枚敏捷的银梭，穿过细细密密的雨幕，飞向第二集团军驻地。 楚安在飞船中展开通讯器屏幕，对宁白道：“米卡斯那边已经准备就绪。愿意追随你的军雌一共混编为3个机甲师，只要你一声令下……” 话音未落，一枚激光弹击中了飞船侧翼。 整个飞船剧烈震颤，尖锐的警报声刺破耳膜。 崩裂的弹片穿透舷窗，四处飞溅，楚安还没反应过来，宁白眼疾手快，已经把他扑倒在座椅上，护得严严实实。 “追兵已经赶上来了，是治安警察编队。”宁白回望身后，冷静地说，“我们没时间飞到军部了。” 他的眉骨被弹片划伤，顺着额角留下了血。 楚安刚想帮他把血迹抹掉，宁白纵身翻到驾驶舱，将智能管家挪到一边，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机身严重受损，不能自行修复，跳伞会成为警方的靶子，我们只能选择迫降了。”宁白努力稳定着飞船的平衡，“前面是下城区商业街……” “行，就去商业街！”楚安果断地说，“我用精神力护盾保护，我们降落在街口那片空地上，然后直接去糖浆铺子。” “糖浆铺子？” “就是街口那家，那里有商业街黑市的地下通道入口。” 宁白惊愕：“……您怎么知道这些？” “我前段时间刚去商业街做过有关罢市的采访调研，跟商户们聊了很多。绿仔在商业街也有不少朋友。” 宁白犹豫道：“……就算平时是朋友，现在这种局面，那些做小本生意的商户还愿意帮助我们吗？” “愿意。”楚安坚定地说，“其实他们已经在帮助我们了。第二集团军愿意追随你的军雌中，有一些军雌的家就在虫星首都，最近我们一直在通过商业街黑市的星际航路帮他们自愿分批撤离，以免议会找他们的麻烦。” “撤离……” 宁白俯视下城区低矮凌乱的建筑群，那里有虫族平民们简陋却温馨的家、有他们辛苦操持赖以为生的产业，有学校、医院、商店，有每一只虫艰难却平静的生活。 自己越狱了，第二集团军兵变箭在弦上，议会肯定已经调集了其他两支集团军前来围剿。 如果在首都区域发生交火，战场一定不会在议会大厦、中央大街，而只能是平民区。 战争是最残酷的，温馨的家园一转眼就变成战场废墟，这些平民百姓又能撤离到哪里去呢…… 飞船急速下坠，宁白不再多言，竭力控制着飞船的状态。 楚安也来到了驾驶舱，他把傻乎乎的智能管家抱在怀里，用坚如磐石的精神力护盾包裹住宁白和自己的全身。 “即使飞船爆炸也没关系，”楚安说，“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果然，飞船来到下城区之后，警方的激光弹攻势更加密集、迅猛、肆无忌惮。 宁白用高超的驾驶技巧灵活地躲避着那些炮火，却也看到警方的火力直接掀翻了平民的屋顶。 他忍不住让这架快要散架的飞船加快了速度，看准商业街口的空地，一头扎了下去。 “砰！” 第132章 幸亏有雨，迫降并没有引发爆炸，但冲击力还是把他们两个从飞船上弹了出来。 楚安在湿漉漉的雨地上打了几个滚，宁白扶起楚安，拉着他直接冲进街口第一家糖浆店。 “上将？”店里只有摊主自己，摊主看到宁白，吃惊地迎上来。 “警方在追我们。”宁白说，“能不能……” “这边来！” 摊主不等他说完，立刻把他引到店铺后面，地下工事的入口掩藏在调配糖浆的高温搅拌缸下，炽热的温度让普通的虫很难靠近。 他们顶着高温跳入地下，摊主对宁白说：“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永远记得您在商业街做过的好事。而且楚安先生也是我们的朋友。” 宁白沉声道：“谢谢。” “这个给您留下。”楚安把怀里的智能管家程序重置，交给摊主，“如果有警方追过来，您就用这个小家伙打打掩护，说自己只看到了智能管家，并没有看到我们。” “嗯，二位快走吧。我会通知其他商户接应你们。” “保护好自己。”宁白对摊主说。 他拉着楚安纵身一跃，跃入了商业街隐秘的地下世界。 …… 地下暗道不算宽敞，两侧有一些仓库，里面放着商户的货物。这是曲暝当年藏匿黑市货物的地方。 墙壁上有昏暗的光源，堪堪能照亮他们脚下的路，楚安随着宁白快步向前，气喘吁吁地问：“你不知道这些暗道吗？据说是曲暝修建的。” “知道，也来过，但……” “商业街的商户们都记得你为这里做过的贡献，不会不帮你的。”楚安说，“要相信大家啊。” “嗯。”宁白看看自己通讯器上刚刚传来的加密消息，轻声道，“绿仔说他在暗道出口接我们去第二军驻地。” “他应该是刚刚把伊洛的雌父和孩子送走，送去k12了。”楚安看看宁白的面色，“你在想什么？” “雄主，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我们打不过议会。”宁白对楚安说，“第一、第三集团军一定已经接到了议会的命令，先头部队一小时就能赶到，主力部队也不会太晚。米卡斯说我们只有三个混编师，我不能带着兄弟们送死……而且，还会伤及无辜的居民。” “你说的对，你是担心战友们不理解这些吗？”楚安拉紧他的手，“你要相信，大家跟随你，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不是为了一场战斗的畅快或是一蹴而就的胜利。 作为领袖，不光要带领大家前进，也要带领大家后退，退却也是一种战略，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最终的成功。” 暗道的出口，绿仔果然开了一辆运输飞船在那里等待。 他把准备好的小型武器告诉宁白，然后严肃地说：“老大，你一越狱，议会就担心第二军兵变，命令第一、第三集团军回来围剿。先头部队已经快到了，主力也在路上。” 宁白看看时间：“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包围第二集团军驻地之前赶回去。绿仔，快点。” “好！” 细密的雨渐渐停止，湿漉漉的街道上，货运飞船向第二集团军的方向急速前进。 宁白坐在飞船里，看着外面药房门口一闪而过的告示牌，抿唇不语。 绿仔知道宁白在想什么，爽朗地说：“全套技术资料伊洛已经搞到了。k12的生产线再有半个月就能开始调试，我们转移了那么多军属过去，生产、销售以及精神力能量的来源都不是问题，很快就能有平价的‘药’出厂了。有我在……啊不，有您在，‘药’绝对不是问题。” “k12资源丰富，是星际重要的资源基地，”楚安也说，“我们可以在那边扎根，然后联合主星周边的小型星球一起反抗议会。 宁白，我的专栏信箱里收到过很多来自那些小型星球的来信，我自己也走过不少地方，你可以相信我的判断，大家都会跟着我们一起反抗。” 不一会儿，他们到达了第二集团军。 第一、第三军的先头部队还没到，但驻地门口已经围了不少治安警，各个都是荷枪实弹，阻止一切飞船进出。 “老大，怎么办？”绿仔问宁白。 楚安说：“我可以用精神力护盾把货运飞船包裹住，然后我们硬闯进去……” “不，”宁白拦住楚安，“精神力护盾对您的消耗太大了，就算是s级雄虫，这样频繁地使用精神力护盾也吃不消。” “那就直接硬闯。”绿仔说，“老大，我开货运飞船跟您开战斗机甲一样熟练，您要相信我的驾驶技术。今天我给您露一手，等我们到了k12，您能抽空教我开机甲吗？” 宁白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绿仔，我相信你，但是今天用不着。你把飞船开过去，我下去跟他们谈，我们保证我们可以直接大摇大摆地把飞船开进军部。” 听了宁白这样说，绿仔便按照他的吩咐，把货运飞船直接开到了第二集团军门口。 治安警立刻拦下飞船，皱着眉头问：“干什么的，送菜的？” “不是送菜的，是送我的。”熟悉的声音不疾不徐。 警员们看到宁白手握一把激光枪走下货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宁，宁白……你是宁白！” “是我，宁白。议会派你们在这里驻守，不就是为了抓我吗？来啊。” 他伸开双臂，又走近那些治安警几步。 第133章 却见那些手握武器的警员瑟瑟缩缩继续后退，根本不敢跟宁白手中一支小小的激光枪硬碰硬。 宁白说：“我也当过治安警，在下城区商业街。那里的警局设在几间老平房里，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我估计你们的办公条件也跟那里差不多。 议会什么时候把治安警当回事呢？从来没有。现在第一军、第三军拖拖拉拉过不来，那些大官就想起你们了，让你们这些雌虫跑到第二军门口当炮灰。 你们问问自己，就靠你们二三十只雌虫，靠你们手中这些警用武器，能拦住我吗，能吗？” 警员们面色发白：“宁白上将……既然您也当过治安警，我们都是为了执行命令，请您……” 宁白摇摇头，继续往前：“从我越狱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打算再执行议会的命令了。这个腐朽的议会不再值得我为他付出，我要反抗这一切，建立一个崭新的、平等的、安定的、富饶的虫星。那一天不会太远，我希望你们都能看到。所以，现在，请让开。” “上将……” “让开！” 货运飞船引擎声轰鸣，宁白正颜厉色，在虫星昏暗的天空下仿佛一尊威武的军神。 警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垂头丧气，终于让开一条路。 宁白重新登上飞船，绿仔立刻加速，直接冲进了第二集团军的大门。 雨后的第二集团军，寂静而肃穆。 庞大的星舰上停满了已经启动精神力增强模式的五代机甲，整装待发。 “上将！”米卡斯从军部大楼里跑出来，站在宁白面前，端正地行了一个军礼，“革命军混编一师、二师、三师集结完毕，听从您的调遣。” “准备启动星舰。”宁白说，“以保存有生力量为主，尽量不在市区发生交火，我们突破第一、第三军主力围剿，向k12星球进发。” 第68章 矿车 第二集团军的星舰自驻地起飞，一路向着k12全速前进。 第一、第三集团军的主力部队跟在他们后面，奉议会的命令追击“叛军”。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支军队追击的速度不快不慢，与宁白的星舰之间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好像怎么追都追不上似的。 就这样要追不追地一路捱到了主星与k12的路程中间，那两只军队的主力渐渐停下，仿佛彼此商量好了，同时放弃了追击行动。 米卡斯坐在星舰驾驶舱里，看着监视器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他们就是跟在后面给议会做个样子，恐怕机甲里的能量块都没加满。一群没出息的怂包，八成听到我的名字都要吓得尿裤子，更别说跟宁白上将对打，他们根本不敢。” 米卡斯情绪异常高昂。 他参军这么多年，以前接受的任务大多是军团之间的比武竞技，平时最远也只能到主星附近的小型星球执勤，从来没有亲身上过战场。 战场太危险了，除非有特殊原因，上司绝不敢派他这样一个大家族的少爷出去打仗。因为敌军的炮火可不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万一出了问题，谁都承担不起责任。 虽然米卡斯在军团比武中拿过数不清的第一名，军衔也升得很快，但作为军雌，他一直向往着狂野自由的战场。 这次是他第一次跟随队伍来到远星系，他激动极了，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能驾驶机甲升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下次一定要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米卡斯冲着监视屏幕中挥舞拳头。 楚安也坐在驾驶舱里，看到米卡斯孩子气的举动，对宁白露出无奈的笑容。 宁白起身拍拍米卡斯的肩膀：“谨慎一点，除了那两支部队，虫星还有很多在外围小星球驻守的防卫兵力。我们到k12的这一路上，随时都可能有部队冲出来，拦住我们的去路。” 米卡斯不以为意：“戍边军团，我知道，可那些地方哪有什么精锐部队，他们不敢……” 不料，话音未落，仪表盘上忽然亮起了红色的警报灯。 监测器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雪花图案，但仍能看到—— 一支虫星的军队从侧翼潜行包抄过来，直接围在了他们星舰的两翼，没有开火，但展开了强烈的电磁干扰。 星舰导航系统受到影响，移动速度立刻慢下来。 米卡斯仔细辨别这支队伍的番号：“k34星球的守军？桑特团长？” 通讯器接收到了来自桑特的喊话：“宁白，我奉军事委员会命令对你部进行追捕，请立刻放弃抵抗，请立刻放弃抵抗。” 宁白来到窗口，看到外面整齐有素的机甲编队。 他回应道：“老桑特，我是宁白，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不是在跟你寒暄。”桑特团长声音沉稳宽厚，“你必须立刻停止叛乱行为，回议会请罪。” 宁白道，“老桑特，你们集团军的主力都撤回去了，单凭你这几个机甲编队，就想拦住我？我完全可以把你歼灭再继续前进。” 桑特团长毫无惧色：“宁白，你应该知道，我的军团现在协防k34一线十几个小型星球，我的兵力可不止你看到的这些。而且，你不敢跟我打。” “为什么？” 桑特道：“别装傻，你的能源储备不够。当年文森少将在星舰上装了三年的补给，但我了解你，你绝不会那样做，你这次行动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必须从长计议，所以一定会优先装载武器军备，恨不得把第二集团军所有五代机甲都带走。 第134章 我甚至都不需要和你交火，只要轮番袭扰，逼停你的星舰，消耗星舰的能源。过不了几天，你就只能束手就擒。” “呵，”宁白笑笑，“如果真是这么简单，你的上司们早就这样做了，你觉得他们傻吗？” “他们不傻，他们只是有自己的小算盘。你战斗力太强，跟你正面冲突很冒风险，他们不想给议会卖命。” “所以你就愿意给议会卖命？”宁白问，“你愿意牺牲你手下的兄弟，换取军功，然后让议会那群家伙大发善心把你这个老兵从荒凉的边境调回去？听说你的雄子得了重病，你很想回去照顾他，对吗？” “宁白，我不是为了我自己。” 桑特坦然回应宁白，哪怕他的下属们已经全都听到了宁白这些挑拨的话语，他也不以为意。 “宁白，我以前很钦佩你。但你贪污腐化，拉帮结派，弄权营私，现在又暴力越狱，公然叛变，必须受到法律的惩罚。我抓你回去，是为了维护虫星的安定，保护所有虫族的居民。” “老桑特，别傻了。你知道你在保护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跟他废什么话！”米卡斯听不下去宁白和桑特一来一回的交锋，跳起来喊道，“上将，给我一架机甲，我去把这些捣乱的家伙全都打趴下。” 宁白把通讯器关掉，走到仪表盘前看了看参数，轻轻摇了摇头。 “米卡斯，别冲动，星舰的能源储备确实不够，桑特团长没有说错。” “啊？我记得我准备了很多，能装的地方全都装满了。”米卡斯不解。 “但是我们的负载太大，而且一路全速前进，耗费了很多能源。 现在被桑特的部队缠住，电磁干扰也会急剧加快能量消耗。 桑特是打消耗战的老手，他英勇忠厚，刚才说的所有话都是大实话，不是在危言耸听。” “所以我们需要一些补给？”楚安走过来。 他看看显示屏上的星图，在上面指了几个小点。 “附近这几个星球我都有认识的朋友，我去问问他们能不能帮忙。” 米卡斯大吃一惊：“楚安先生竟然能看懂动态星图啊！” 楚安笑笑：“这是旅行专栏作者的必备技能。” “雄主，”宁白沉吟，“您的朋友……都是些什么身份？” “工厂劳工、边境牧民，还有像伊洛那样的矿工。” 宁白很犹豫：“平民……不要让平民冒着枪林弹雨来救援，会有危险。” 楚安说：“那就问问伊洛。他正在k12筹建药品工厂，上次联系他，他说已经跟当地的运输公司很熟了，或许能找运输飞船帮忙。” “……好，”宁白迟疑一瞬，看着楚安，点点头，“如果伊洛真的找来运输飞船送补给，我们就派机甲出去接应，保护他们的安全。” 很快，求助信息发了出去。 伊洛立刻发来回复。 “等我五个星时。” 他言简意赅，仿佛还带着当年在前线奋勇杀敌的飒爽。 “五个星时？这么快？”看着伊洛的回复，宁白担忧不已，“难道他要自己过来吗？他还在服刑啊。” 楚安揉乱宁白的头发：“我的上将，你自己炸了看守所越狱跑出来，竟然担心伊洛的刑期。” “……”宁白一时语塞，他看看周围的下属，扯下楚安的手，轻声道，“请您，给我留点面子。不然我以后不让您来指挥舱参观了。” 楚安带着笑意站直：“是，谨遵上将的命令。” 在桑特团长的袭扰之下，星舰已经完全被逼停了。 所有军雌的通讯频道中都不停回响着桑特苍老的声音，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让宁白放弃抵抗，然后大声播报星舰剩余能量的预测，意图瓦解军雌们的意志。 宁白把所有军官都聚集在一起，给大家安排作战方案。 “真的要打？”桑特的心理战术明显已经起到了效果，有军官用不确定的语气询问宁白。 “当然要打。”宁白说，“打，我们能赢。不打，就只能被困在这里等死。我们带着建立新世界的理想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等死吗？我们以后还会面对无数的困难和危险，难道每次都瞻前顾后，不敢迎头痛击？” “但是能量……” 宁白掷地有声地说：“不用担心。你们的老朋友，伊洛，已经带着能量补给在路上了。” 但楚安和宁白都没有想到，五个星时之后，送来补给的不仅有伊洛，还有几十名矿工。 运送晶矿石的矿车排成编队，浩浩荡荡沿着商用航路，出现在所有军雌的视野里。 几十辆矿车黑压压连成一片，急速向前挺进，虽然矿车没有任何火力装置，但单凭那种碾压一切、席卷一切的气势，就足以让军雌们都感到震撼。 矿车远远没有货运飞船平稳，一边前进，一边发出咔哒咔哒的巨大声响。 桑特团长停下了通讯频道中的呼叫，转而疑惑地面朝车队喊道：“停下，这里是军事管制区。你们是哪家公司的运输队，停下！” 但粗犷结实的矿车沉默着没有回答，它们就像k12星球看守矿山的黑铁兽一般，带着强烈的压制力，永不顺从、永不屈服、无所畏惧。 楚安接应那些满载能量块的矿车全部进入星舰。 随着宁白一声令下，星舰上的五代机甲次第升空。 第135章 米卡斯头一个朝桑特冲过去，被技巧高超的桑特团长闪身躲开。 “宁白，这是你们的援军？”桑特不可思议地问宁白，“矿车？” 宁白说：“并不是只有机甲和激光炮具备战斗力。” “可是……” 米卡斯重新调整方向，再次向桑特发起攻击。 一枚炮弹朝桑特飞去，桑特刚要躲闪，却看到身后是自己手下刚刚负伤的士兵，于是他硬生生吃下米卡斯的一击，在强烈的冲击力之下连翻了几个跟头。 “老桑特，我们不要自相残杀了。”宁白在通讯中叫米卡斯停手，“我的补给到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回去养好伤，然后欢迎你去k12星球找我。你一定明白，你和我所热爱的东西是一样的，不是那个腐朽的议会，而是虫星的土地，虫族的子民。” 第69章 我们的 庞大的星舰重新起航，飞向金粉蔷薇盛开的k12星球。 星舰的甲板上，伊洛刚刚帮楚安一起安顿好那些前来帮忙的矿工休息，一转身，看到米卡斯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与自己视线对上，立刻不服气地噘起嘴来。 “怎么了？” 伊洛见他一副求安慰的表情，笑了笑，走过去。 他情不自禁想要伸开双臂给米卡斯一个热情的拥抱，却犹豫了一瞬，似乎是怕米卡斯嫌弃自己衣服上从矿井中沾染的脏污。 “伊洛。”反倒是米卡斯狠狠抱住了他，“我们来投奔你了。” “唔……” 米卡斯抱得很紧，把伊洛后背上的伤口箍得生疼。 但伊洛却不觉得难受，他也紧紧抱住了米卡斯，像很久以前那样，重重地拍着米卡斯的肩膀。 “你怎么哭丧着脸，肯定是又被上将骂了，对吗？” “……你又知道了，”米卡斯委屈巴巴地在伊洛耳边叹气，“上将说我急躁冒进、好大喜功，他说实战不是演兵场的比武，比起攻击对手，更重要的是保护自己。” 伊洛点点头：“上将是在关心你，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不懂，吃过苦头就记住了。” “真不爽，感觉我像个幼稚兮兮的新兵蛋子一样……不说这些了，”米卡斯拉着伊洛来到那些矿车旁边，“真没想到你竟然开着矿车来支援我们，刚才我都吓傻了，你们的矿车编队简直像机甲方阵一样霸气。不过我记得矿车只能在矿井的轨道上运行啊，你们是怎么把它们开出来的？” 伊洛笑笑：“我们最近在矿车上做了些技术改造，增加了定位导航和智能操控装置，原本是想和井下的自动采掘设备协同运转实现自动化生产的，没想到先帮上了你们的忙。” “哇塞！好高端！”米卡斯惊叹，“你现在完完全全是个技术专家了。” “是大家的智慧，不是光靠我自己。”伊洛说，“我们进行技术改造提高了生产效率，然后分出一半的工友去建设药品工厂，现在已经快建好了。” 米卡斯愈加钦佩地看着伊洛：“怪不得在军校读书的时候每年都是你拿第一名，伊洛，你真行啊。” “全靠你送我的书。”伊洛笑着说。 “那当然……”米卡斯很自豪地揉了一下鼻子，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身上不是有定位装置不能离开晶矿矿场吗？这样出来没问题？他们不会把你抓回去再给你加刑吧……” “想什么呢！”伊洛笑起来，“上将说你是个幼稚的新兵蛋子，一点都没说错。” “喂！” “我把身上的定位装置都拆掉了，”伊洛的语气坚定而明亮，“因为议会已经管不到k12星球，晶矿矿场、星港、集市、广场、市政大楼……整个k12星球已经是我们的了。” “……我们的？” “对，我们的。” 伊洛的视线越过米卡斯，看着星舰上来来往往的军雌，看着第一次登上军舰，正在兴奋交谈的矿工。 他对米卡斯说：“绿仔和我一起安顿好军属之后，我们暗中联系了k12的驻军，也谋划了一场小范围的起义。得知宁白上将越狱、你们的军舰起航之后，我们就立刻行动，夺下了这个星球。 现在的k12，不再受控于那些大财团、大家族，而是属于我们所有虫族的民众。” …… 宁白来到k12的第一个夜晚，忙碌到深夜才回到房间休息。 房间里亮着灯，楚安还在等他。 “对不起，”宁白对楚安歉疚地说，“暂时只能让您住在这么狭小的地方。” 楚安收回自己的光脑屏幕，笑笑：“不用对不起，这里很好啊，我原本还以为需要搭帐篷住在外面呢。累吗？” 他走到宁白身边，轻轻地拥抱宁白：“我刚才和咱们家里的两台智能管家联系上了，你猜它们在做什么？” “……”宁白不明就里地摇摇头。 “驾驶飞船接你越狱的那台智能管家被我留在了商业街，已经恢复了出厂设置，现在在糖浆铺子里当跑腿店小二。另一台嘛……” 楚安拉着宁白坐下休息，笑着说：“另一台还在家里。议会跑到我们的房子里，翻了个底朝天，现在他正在打扫卫生，把那些被翻乱的东西收拾好。你猜我们可爱的管家刚才问我什么？” “他拿着一套情趣礼盒问我这是什么，要不要扔掉。”楚安意有所指地说，“我记得那是编辑送我的新婚礼物，我以为早就丢掉了，想不到是被你藏起来了。” 第136章 “我……”宁白有点脸红，“只是搬家的时候随手塞到了行李袋里。” “放轻松，”楚安伸手帮宁白按摩头皮，“等我们回家之后，我们再研究一下要把那个礼盒放在哪里。宁白，我们一定会回去的，回到我们的房子里继续安宁的生活。” “嗯。” 楚安按摩的力道不轻不重，宁白觉得舒服，顺势躺在了楚安的腿上，微微眯起眼睛。 楚安问他：“你刚才是去见k12的临时总督了？听说那个临时总督不肯回主星去，非要留下来给你打杂，真的吗？” “嗯，”宁白一五一十地告诉楚安，“我之前就知道一些他的情况，他的家族在权势斗争中失利，逐渐被边缘化，家族企业也被兼并了，所以他才被派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当临时总督。说是总督，其实他手中没有什么权力，只管维持社会治安，保障晶矿生产和航路畅通，矿场那边的实权也不在他手里。” “我之前在这边旅行的时候也听说过他。那时候广场上天天有雌虫抗议示威，他也不怎么管，唯一重拳出击的对象只有那些试图分裂k12的小团伙。” 宁白点点头：“其实他私下做了很多功课，把k12这边的经济民生、风土人情、各种社团势力情况摸得很透彻，星际航路如数家珍，甚至连周边星球的情况也掌握了很多，今天他为了向我表示诚意，直接送了我两本资料，我大略看了看，都是很有用的信息。” “但是你不敢留用他。”楚安笑笑，“你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和雌虫自强协会的合作失败了，现在谁也不敢信。” “雄主……” 宁白被戳破心事，一时语塞，缓缓躺在楚安的腿上，仰望楚安带着笑意的英俊面庞。 “雄主，我从贫民窟一路走到议会大厦，是因为我自己的野心，但是我从议会大厦走到这里，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因为您。” 宁白享受着楚安温柔的抚摸，絮絮向楚安倾诉自己的心事。 “我说了您别笑我，虽然越狱这一路兵荒马乱，但是我把您写的公开信收藏到光脑中，经常偷偷拿出来看。 您所写的‘宁白’不是我，但我想要成为您笔下那个‘宁白’。我觉得，您是在用这种方式教育我、逼迫我成为那样的‘宁白’，对吗？” 楚安说：“不是逼迫，是你原本就是那样的‘宁白’，只是太心急了，走了一小段岔路。” “谢谢您的信任，但我有时候还是不自信……” 宁白抓住楚安的一根手指，卷在掌心贪恋地摩挲。 “见到伊洛之后，我觉得连伊洛也比我做得好，连那位临时总督也向我夸奖了伊洛的果敢。伊洛很坚定，清醒，有行动力，有领袖精神，而我作为他原来的长官，甚至到现在仍然迷茫，我不知道我带着大家来到这里，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是吗？”楚安挑挑眉毛，“我看你在星舰上指挥战斗的时候，威风凛凛，思路清晰，还能和那位桑特团长打嘴仗周旋，很坚定，很清醒啊，看得我都要爱上你了。” “您……”宁白动动嘴唇，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请您不要取笑我了。” 楚安笑笑，揉乱了宁白的头发，然后把他从自己的腿上捞起来，深深地吻住宁白的嘴唇。 夜空中稀疏的星点透过窗口张望着这个狭小房间中的温情。 一吻终了，宁白倒在楚安轻轻喘息。 楚安抚摸着他的后背，对他说：“你不是不坚定，你只是走岔路的时间比伊洛晚一些，所以还没像他一样，完全相信来自矿场、车间、集市，来自亿万普通虫族的力量。” 楚安说：“不是只有机甲和激光炮具备战斗力。我听到你对那位桑特团长这么说。你说得很对，但这句话不是嘴上说说吓唬敌军的，这句话是真的，你要从内心深处相信这种力量，依靠这种力量。” “明天有什么安排？”楚安忽然问宁白。 宁白眨眨眼：“跟本地驻军商量合并的事情，去慰问军属，然后去看一下药厂建设的进度。” “好，我和你一起去药厂。”楚安说，“听说他们正在搭建精神力繁育的种植基地，我去帮忙干活，你要一起吗？” “您？”宁白立刻拉住楚安，“不不，不用您干活，太辛苦了，有雌虫在工地就足够了。” “宁白，这个药厂是属于我们所有虫族的药厂，这个小小星球上所有的东西都属于我们所有的虫族，因此，无论雌虫雄虫，我们都要为了这个星球的建设而做出贡献。” 楚安轻柔地戳戳宁白的鼻尖：“不光是我，你也要干活，可以吗？” “我？” “是的。我觉得，如果你能重新体会和大家一起劳动的感觉，你可能会更深刻地认识到我刚才所说的力量，你会更相信这种力量。” “嗯。”宁白点点头，“我听您的。说实话，雄主，我觉得现在的k12很奇妙。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们大家，每一块晶矿都有属于我自己的一部分，我愿意为了这里更加美好而努力。” “但也还有一些东西是私有的。”楚安忽然说。 “什么？” “比如……”他又抱住宁白，轻轻碰了碰宁白的嘴唇，“比如拥抱、亲吻。宁白，辛苦了。” 第70章 小奖品 次日下午，宁白结束其他工作之后，来到了热火朝天的药厂建设工地。 第137章 几十台简易的自动机械和许多雌虫雄虫一起，在这里挥汗如雨地劳动着。 车间厂房雏形初现，正在进行最后的封顶作业，楚安和工友们一起操纵机械把材料吊装上去，工作秩序有条不紊。 但厂房内的生产设备安装似乎出了些问题，绿仔和伊洛看着资料图纸，一边打着通讯电话，一边试着解决问题。 楚安看到宁白，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给宁白指指伊洛的方向，让宁白先去那边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宁白立刻明白了楚安的意思，走到了伊洛和绿仔身边。 “上将！” “老大！” 他们都没料到宁白会过来，表情十分惊喜。 宁白微笑着朝他们微微点头：“忙什么呢？” 伊洛回答：“遇到一些技术问题，正在……” 恰在这时，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宁白的耳朵里，是从通讯器传出的声音。 “宁白！嘿宁白，是我！” 这声音宁白再熟悉不过，他立刻听出了通讯器另一端的外援是谁，挑挑眉毛：“闻卓？现在可是工作时间，你就这样光明正大地……通敌？” “……你向来可以很准确地认识到自己的自不量力，这是你最大的优点。”闻卓无奈道，“别提了，我们整个研究团队都被停职在家了，小田老师差点把我的腿打断，岳父也下了死命令，不让我随便出门。真后悔自己一时鲁莽，上了你和楚安的贼船。” “你说我就行了，这跟楚安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们都是一路货色……”闻卓弱弱地吐槽，“算了算了，其实岳父对我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不然我也不可能跟伊洛频繁通电话。我们正在讨论正经事，就先不跟上将您叙旧了。” “嫌弃我？” “伊洛是技术专家，绿仔有运营经验，你虽然厉害，但是药厂的事帮不上忙。哦，不对，还是有一件事可以帮忙的，你愿意帮吗？” 宁白回答：“闻卓，你要搞清楚一件事，这是我们的药厂。” 我们的。 正如昨天楚安对宁白说过的话，k12星球虽然渺小，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全体虫族的。 无论是谁，雌虫也好，雄虫也好，将军也好，士兵也好，都要为了这个星球的建设作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好！”闻卓立刻道，“伊洛你听到了，你的长官答应了。新产线第一批药品出厂之后，就安排宁白去试验临床效果，他家有一只s级雄虫，不管药品出了什么纰漏都能兜底。” “这……”伊洛很犹豫，“上将很重要，我觉得还是征集一些志愿者……” “伊洛，”宁白把手搭上伊洛的肩膀，“虽然闻卓这家伙很不靠谱，但我了解他，他胆小怕事，如果没把握，他不会提议的。而且他说的对，我的雄主是s级，就算药品出了问题，也可以兜底，第一期临床试验就让我来，我试验没问题了再征集志愿者做二期试验。” “上将……”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看看楚安那边，你们继续工作吧。” 离开了伊洛和绿仔，宁白走到了楚安身边。 此时，楚安正在聚精会神地操纵升降架，把原材料运输到上层，完全没注意到宁白过来。 工地上所有的智能施工设备和机械都是出自伊洛之手，因为时间和材料资源有限，很多设备是根据矿场的采矿设备改造的，使用起来多少有些不灵便。 楚安以前少做这类工作，虽然可以用精神力丝线帮忙，但实际动手能力还是和他打游戏的技术一样差。 忽然，他操作时一个不小心，升到半空中的原料桶剧烈颤抖，洒下一阵纷纷扬扬的沙土。 宁白刚刚站到楚安身边，还没说话，兜头就被洒了一头沙子。 金色的发丝变得脏了、乱了，一丝不苟的军装也显得有些狼狈。 但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工地上，这副样子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反倒是更加亲切，更多了几分难得的生动和蓬勃。 工友们偷笑着递来的安全帽，一对灰头土脸的夫夫面面相觑，都有些害羞地笑了。 “我以为我有精神力护盾，就用不着戴这个……”楚安很没有说服力地为自己辩解，“物资不足，应该把护具让给其他更需要的工友，对吧。” “您做的对，物资的事情我已经和那位不肯回家的临时总督商量了解决方案，应该很快就可以改善。” 宁白一边说，一边接过楚安手中的工作。 “这个我来吧，您先休息一下。” “……这个还是有点难度的，我教你。” 楚安把操纵台上各式按钮的功能一一告诉宁白，然后就见宁白甚至没有学习熟悉的过程，立刻就用这台简陋的升降仪器熟练工作起来。 “设计上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等会我再去找伊洛聊聊。”宁白认真地说，“虽然精神力药品的技术我没什么研究，机械方面我还是可以跟他探讨一下的。” “……哦，你可真厉害。”楚安伸出一条精神力丝线搔搔后脑勺，语气莫名有点酸。 宁白朝他挑眉一笑：“似乎忽然感受到了您的胜负心？” “没有，你感受错了，”楚安正色道，“工作是很严肃的事，你好好做，我晚上会送你小奖品。” “晚上……”周围没有其他工友，宁白莫名开始脸红。 第138章 楚安看着宁白脸红，自己也觉得发窘，忙道：“是真的小奖品，你想哪去了……” 他们在工地忙到夜幕降临。 因为上将亲自来帮忙，大家工作热情高涨，效率提升了一大截。 按伊洛的估算，照现在的进度，预计下周就可以有第一批药品出厂。 晚上，楚安和宁白带着满身灰尘回到了他们狭小的临时居所。 宁白一进门就说：“我去帮您烧热水洗澡。” 楚安拦住他：“不急。先洗个手，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小奖品。” 宁白顺着楚安的视线，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简陋的小罐子。 他将信将疑地按照楚安的吩咐去洗了手，从洗手间出来，忽然嗅到一阵熟悉的清香。 “这是……”他惊讶不已，完全没想到楚安所说的奖品会是这个东西。 “过来尝尝，看我这次的四分之三块方糖切割得够不够精准。”楚安端起手中的茶杯，“我以前在这边旅行的时候，在集市上认识了一个摊主，昨天特意联系他，请他帮忙带一些云迪斯红茶，想不到他速度这么快，今天就送来了。红茶不是最好的品质，但是我闻着也挺香的，你尝尝看？” “雄主……”宁白珍重地捧起楚安递给他的茶杯，注视着楚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啜吸了一小口，“很好喝，谢谢您。” “不客气，之前说好了的，这是给你的小奖品。”楚安露出温柔的笑容，“你先喝茶，歇一会儿，我去准备洗澡的热水。” “……雄主，您以前带给我矿区的金粉蔷薇花茶，现在却费心弄来了这么珍贵的云迪斯。” 楚安笑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宁白连忙摇头：“我能理解您的苦心。其实我喝矿区盛产的花茶就足够了，不用您大费周章……” “宁白，”楚安拉过他的手，就着宁白的杯子，自己也尝了一小口热气腾腾的红茶，“追求美好的生活不是错误啊。如果有一天，我们可以安定下来，我一定要在院子里修建一个小花园，里面全都种上你喜欢的金色鼠尾草，就像我曾经在小说中描绘过的那样。而且，希望到那一天，不光是你和我，所有的虫族都可以过上我们想要的生活。” “雄主……”宁白把茶杯放下，“我会努力的。为了您，为了我的朋友们，也为了我们大家，所有的虫族。” “那一天不会太远。” …… …… 过了一会儿，热水烧好了。 楚安和宁白在浴室里聊起今天闻卓提到的事情。 “试药我当然没意见。”楚安说，“就算第一批药品有些小瑕疵，我也一定可以保护好你。” “嗯，谢谢您。”宁白舒服地闭着眼睛，享受楚安替他清洗翅膀。 “更重要的是物资，”楚安又说，“现在星际航路很顺畅，但很多货运飞船公司因为议会的命令，不敢来k12这边运输货物，要尽快解决物资的问题，稳定民心。” “这件事我和那位前任总督商量过了，一方面是要加强生产，力争尽快自给自足，另一方面，我们要和议会谈判，用k12的晶矿作为条件。如果他们继续限制k12的民用物资，我们就要向虫星限量供给晶矿。” 楚安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不会答应的，他们军事实力强于我们，而且这里本来就是虫星的附属星球，议会肯定觉得晶矿理应是他们的资源，怎么可能允许你来做交换。万一你们这样提条件，惹得他们直接出兵进攻，就难办了。” 宁白微微翘起嘴角：“雄主，您说他们兵力强过我们，我同意，但要说打仗谁能赢，那可说不准。我认为，他们不敢因为我们提的条件而贸然发兵。就算发兵，他们在战场上也打不赢我。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浴室的热气中，宁白微微涨红了脸，露出楚安所熟悉的自信表情。 “你已经想好计策了？”楚安问。 “当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71章 联络函 议会收到了k12的联络函。 在宁白的授意下，文笔斐然的k12前总督在联络函中克制而自信地提出了他们的诉求—— 维护星际航路畅通，保障民用物资供给。 作为交换，k12将继续履行之前签订的晶矿供应协议，维持较低的供货价格，并且与原有驻军一起，继续保护边境地区的安全稳定。 正如楚安所料，议会收到这封正式函件之后勃然大怒。 因为，曾经，在宁白攻破原k12首都之后，k12就成为了虫星的附属星球，晶矿虽然有独立公司负责开采运营，但实质上一直控制在虫星议会的大家族手中，所谓的集中采购协议只是左手倒右手，虫星那些需求晶矿的大企业根本不担心晶矿的供应问题。 但现在，晶矿矿场被伊洛为首的一伙矿工占领，整个k12都被宁白的势力夺走，甚至k12的原总督现在都代表宁白向议会发来了联络函，看似客气，实则示威，骄傲的议会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议会勃然大怒，军事委员会宣布出兵k12，剿灭以宁白为首的反叛势力。 毕竟宁白带走的兵力只有第二集团军的三个混编机甲师，武器装备也有限，星舰只有一艘，就算加上k12原本的驻军力量，从纸面实力看，也远远不是虫星军队的对手。 就算上次追击战无功而返，但议会觉得，只要这次他们能给军队许诺高官厚禄，那些军雌们一定会奋勇争先，把宁白的脑袋拧下来挂在虫星议会大厦门口的旗杆上。 第139章 “上将。” k12的前总督把来自虫星的最新新闻报道拿到宁白面前。 这位素有“佛系”名声的雄虫笑着对宁白说：“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给议会写了联络函，这一回，我可是把自己的全部退路都堵死了。如果您再不答应收留我，我就只能跑去投靠同病相怜的桑特团长了。” “桑特团长？”宁白不懂这个“同病相怜”的含义，给总督端了一杯红茶，问他，“桑特怎么了？” “您不知道吗？在您从虫星逃到k12的路上，桑特团长与您发生了交火，但他最终带着全部兵力溃逃，没有成功将您逮捕，所以被上面扣了一个‘畏战通敌’的罪名。” 桑特畏战通敌？ 宁白感到荒谬。 当时第一、第三两支集团军的主力都在追击宁白的星舰，但他们假模假样追到一半就调头回去了，整个过程没有使用任何有效的战术，全然应付差事。 只有桑特团长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兵力从侧翼包抄，看准了宁白补给不足的软肋，用消耗战术与宁白周旋，最后如果不是伊洛带着矿工朋友们来救援，结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然而到最后，竟然是桑特团长“畏战通敌”，受到了上级的处分吗？ “您竟然还觉得惊讶？我还以为您应该很了解议会的路数呢？”前总督给宁白指指新闻的头条，“他们下令出兵，当然要恩威并用，先来一套杀鸡儆猴的招数。数来数去，最软的软柿子，只有常年戍边不受重用的桑特团长了。” 宁白沉吟：“……以前，特别是季山元帅还在的时候，军队的管理其实基本还是军队自己说了算的，那时议会也会提出一些没有道理的要求，但都被元帅挡了回去。” 宁白在心里想，如果季山没有私欲膨胀，急功近利，或许他有朝一日也会靠着手中的军事力量揭竿而起，建立一个与宁白所想不尽相同，但也是崭新的虫星。 而宁白自己呢…… 他为了复仇和权力，扳倒了季山，投靠了议会，却也落得失败的下场，还把军队的治理体系搞成了如今的样子。 不知道那些留在虫星的第二集团军战友，以及第一、第三集团军的同僚会如何评价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些日子以来，宁白都在反思，有时候他会觉得懊悔，好在有楚安鼓励他，不管什么时候反思，都不算太迟。 总督笑笑，不搭关于季山元帅的话茬，只是道：“上将，我们需要做好应战的准备。另外，需要我去联络桑特团长吗？我觉得这正是我们拉拢他的好机会。” “桑特在边境驻守多年，受过的委屈太多了，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处分就背叛，我们先不着急联络他。至于应战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安排。” 雄虫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宁白能看出来，他眼神中隐隐有些失望的情绪。 宁白笑着给他添了些茶水：“总督先生，感谢您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把k12星球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现在坚定地与我们站在一起。我们大家同属虫族，更是亲密的伙伴和朋友，所以，请您继续担当k12总督一职，负责保障民生和协调星际贸易，可以吗？” 总督的失望一扫而空。 “当然！感谢上将的信任。话说回来，”他笑了笑，“您要是给我安排什么军事任务，我可能也完成不了。您知道吗，我响应楚安先生的倡议，去药厂工地帮忙搬了半天砖，腰酸背痛，真的吃不消。听说楚安先生还要跟伊洛他们一起去晶矿井下调研，我很佩服他。他最近是不是瘦了一些，请您代我问候楚安先生的身体健康，以及，期待他新的作品。” 宁白点头致谢，道：“楚安也是在硬撑，我很心疼他。其实雄虫先生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就好了，哦对了，冒昧问一句，您的雌君……？” “我很早之前就离婚了，”总督平静地说，“因为原本就是家族联姻，所以我的家族衰落之后，我就很自然地终止了婚姻关系。 实话实说，虽然不太符合虫星倡导生育的政策，但我其实对结婚生崽这些事没什么兴趣，我的理想是编写一本虫族发展史，记录虫族这些年的变革历程、风云变幻。 您别笑我，以后日子太平了，我免不了还要向上将了解一些资料。” “原来是这样……”宁白对这位总督产生了新的认识，他礼貌地说，“希望能尽早读到您的著作。” …… 议会决定出兵的消息迅速传到了k12所有虫族的耳朵里，不可避免地引发了一些不安情绪。 楚安从药厂回到居所，刚要进门，看到绿仔从屋子里走出来，像是刚刚与宁白说完话。 “嗨，楚安先生！”绿仔热情地跟楚安打招呼。 “噢，怪不得今天在药厂那边没看到你，”楚安看看宁白，又看看绿仔，“今天又有一批药品出厂，闻卓先生说，如果这个批次经过试验没有问题，应该就可以大批量生产销售了。” 绿仔咧嘴笑了：“楚安先生，您怎么向我汇报这些事呢，我又不是您的上司。” “呃，我以为你负责药厂的事……” “但是老大给了我新的任务，暂时就顾不上那边了。我先走啦，再见，楚安先生。” 宁白催绿仔快走，然后把楚安拉进了门。 “我给您做了焦糖乳酪花蜜吐司，作为对红茶的答谢，您尝尝看？”宁白从狭小的厨房里端出一份热气腾腾的甜点，“乳酪的质量不太好，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好吃。” 第140章 楚安稍显惊讶：“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在家里做蛋糕？药厂的事先不提，议会要发兵了，你知道吧。” “知道，事情正朝着您之前推断的方向发展。”宁白把叉子递给楚安，“尝尝看。” 楚安不明就里地吃了一口。 “议会……” 宁白笑笑，问：“好吃吗？” 楚安老实回答：“还可以。” “那就是还有进步的空间……”宁白说，“我会继续努力的，一定帮您把掉下去的体重补回来。” ？ 楚安看着宁白，默默地想，那倒也不必。 宁白朝楚安眨眨眼睛，拉着楚安的手，把咬过一半的蛋糕送到了自己口中。 他一边嚼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不用担心议会，他们不敢发兵。我上次就跟您说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什么准备？” 宁白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先不告诉您，但是您马上就会知道了。” 第二天，虫星的媒体更新了有关发兵k12的消息。 议会征讨宁白的消息一出，k12那边还没什么动静，周边几个临近的星球却先做出了反应。 那些星球都是早年宁白率军平定的，一直以来慑于宁白的军威，与虫星相安无事，不敢有所动作。 现在宁白带着部下叛逃，那些星球早就蠢蠢欲动，正好议会又要大举进兵k12，正是后防空虚的时候，街头巷尾到处都流传着虫星首都会遭到突袭的小道消息。 楚安看着新闻啧啧称奇。 虫星的议会和军队再无能，也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消息网络，这种重要的军事情报怎么会是从街谈巷议中了解的呢？ 不用说，这些消息肯定是宁白让绿仔通过社会底层的商贩、混混、小报记者们散布出去的。 但议会里胆小的议员们竟然相信了。 于是，发兵k12的事情被暂且搁置。 而且，就算他们以后再有进军剿灭的打算，也会有所顾虑，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压上第一、第三集团军的所有兵力。 与此同时，在绿仔和总督的共同努力下，通过一些隐秘的贸易渠道，k12民用物资的供给渐渐稳定下来。 也是通过这些渠道，药厂正式建成投产后出品的低价精神力药物反向运输到虫星，成为不堪高药价之苦的雌虫们新的救星。 星际航路上出现了一种新的现象。 从虫星到k12的长途飞船日日爆满，一票难求，虫族平民们拖家带口，离开故土，移居到偏远的k12星球。 第72章 新星 迁居k12的虫族越来越多，以独身的年轻平民雌虫为主，也不乏带着虫崽举家而来的雌雄夫夫家庭。 原本偏远荒凉的星球渐渐变得繁荣热闹。崭新的楼宇建筑拔地而起，各种餐厅商铺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以前在k12几乎只有晶矿采掘业以及与晶矿贸易相关的商业活动，而现在，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文化娱乐，各行各业都开始在k12发展起来。 生产技术和经验也被这些迁居的虫族带到了k12，郊区的药厂旁边开始兴建新的工厂，出品营养液、服装、电气设备等等生活必需品。宁白曾经设想过的加强生产、自给自足正在逐步变成现实。 药厂的建设工作结束后，楚安联系了几个新搬来k12的媒体从业者，一起办了一份新的电子刊物，叫做《新星》，专门介绍k12这颗“新的星球”如今发展建设和居民生活的现状。 虽然只是免费派发的电子刊物，《新星》的创刊号却在整个星际的虫族之间引发了轩然大波。 因为宁白亲自撰写了一篇文章在创刊号上发表，题目叫做《雌虫精神力药物的合法化和商业化探索》。 来自军雌的刚毅笔触，冷静而克制，但宁白却从许多年前他与自己雌父雄父一家三口的琐事讲起，勾勒出平民雌虫与雄虫在一张名为“精神力”的无形大网中挣扎求生的痛苦与艰辛。 他告诉所有虫族，被精神力的枷锁锁住的不仅有雌虫，也有雄虫，雄虫因拥有精神力能量而陷入被物化的极大风险中。无论雌虫雄虫，在这种残忍的社会关系里都无法实现个体的价值。 他毫不避讳地记录了当初是怎样说服议会将药物合法化，又用严密的逻辑分析了精神力药物普及的利与弊，提出了一系列还没来得及逐步实行的配套政策方案，痛斥了某些大家族只图自己眼前利益，野蛮提高药价带来的深远危害。 而在文章的最后，宁白毫无保留地宣布：“精神力是上天赋予虫族的力量，不应成为我们的痛苦。目前精神力药物提取、繁育、封装的技术已经基本成熟，k12的药厂可以在建成后短短半个月内就大批量生产稳定可靠的精神力药物，这就是最有力的例证。 现在我将药厂的全套技术资料公开，希望有能力的地区可以自行兴建药厂扩大生产，也希望虫族的科研工作者能与我们一起继续开展精神力研究，挖掘精神力潜能，拯救虫族，造福虫族。” 公开精神力药物生产技术，这是楚安与宁白，甚至与那位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科学家安达丰早就达成的共识。 精神力药物的技术不应成为攫取权力的工具，而应该用来造福整个虫族。精神力的幼苗必将如星星之火一样，长满所有虫族家庭的花园。 创刊号问世的那天，宁白和楚安一起站在窗口，看着窗外与虫星截然不同的蔚蓝天际。 第141章 “谢谢您帮我润色文章。”宁白对楚安说，“直到这一刻，我的心才终于踏实下来。” 楚安笑笑：“上将，我觉得你还不能这么早就踏实，我们后面还有很多硬仗要打。” “是，我明白，但……毕竟是我亲手杀死了安达丰。”宁白低下头，“哪怕到最后，仍是我带着大家走向了胜利，实现了理想，哪怕所有雌虫雄虫都拥戴我，尊敬我，我也不能宽恕自己曾经沾染的罪恶。 我的罪恶不止安达丰这一件事，我不后悔杀掉他们，我有我必须那样做的理由，但我不能代替法律宽恕自己，我应该付出代价。” 宁白看着楚安的眼睛：“等到尘埃落定，我将坦白这一切，承担我理应承担的后果。到那个时候，您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楚安没想到宁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愣了一下，对宁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楚安抬起手，轻轻梳理宁白耳后的金发，“因为整个虫星都知道，我爱你，我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 k12这颗新星的名声越发响亮，搬来k12的新居民越来越多。 但蜂拥而来的居民也给这里的治理带来了一些麻烦。 总督对宁白愁眉苦脸的汇报：“上将，现在k12的常住居民已经比之前翻了四番，基建和公共设施都有些吃不消了，我们要不要采取一些限制措施，或者引导大家向周边的星球发展。” 宁白想了想，问：“周边星球的生活条件都远远比不上k12，大家是出于对我们的信任才千里迢迢迁居过来，我们直接把他们拒之门外，这样不太好。” “但您想单凭一个小小的k12将来与议会抗衡吗？”总督说，“我们迟早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培植更强大的军事武装，通过正当的星际迁徙与商业贸易扩充势力要比出兵进攻夺取地盘更加稳妥。我有一些具体建议。” 总督展开星图，给宁白详细介绍了k12周边几个小型星球的情况。 “这些星球现在都是由桑特团长协防驻守的，如果贸然出兵占领，老桑特肯定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但要是帮助这些地方发展生产，改善民生，我想，他不仅不会反对，没准还会感谢我们。” “嗯，有道理，桑特确实是这样的将领。”宁白沉吟，“那我先派伊洛过去跟他聊一聊。” 很快，伊洛接到宁白的命令，立刻准备启程出差。 这时候，他刚刚和楚安一起从药厂出来。 楚安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失望地说：“早就说好了去井下观摩你发明的晶矿自动采掘设备，这回又要泡汤了。” “楚安先生，”伊洛温和地说，“您要是着急，我请工友带着您先去吧。或者邀请上将一起？若论机械设计，上将也是行家里手。您可能不知道，军事科技研究所出品的精神力增强模式五代机甲就是上将参与研发的。” 楚安想了想：“算了，宁白的雌父就是在矿道里去世的，我怕他触景生情。而且这事我也没告诉他，要是跟他说了，他一定会担心我的安全。” “那倒是。”伊洛对楚安笑笑，“上将前几天还偷偷让我帮他找几种食材，说是要为您滋补身体，神神秘秘的架势，搞得我还以为是他自己怀上小虫崽了。” “……”楚安伸出一根精神力丝线摸摸鼻子，“没有，应该……还没有吧。咳，伊洛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开宁白的玩笑了。” “不敢不敢。”伊洛连忙说，“您可不要去上将面前告我的状。” 楚安沉吟片刻，笑道：“要想让我不告状，你干脆带我一起去出差，可以吗？我还挺想出去看看的，正好也积累素材写篇文章，我们《新星》杂志的编辑天天催我稿子，我需要出去采风激发灵感。” “这……”伊洛面露难色，“那边是议会的控制范围，由桑特团长率兵驻守，虽然我们是以商业合作的名义去的，但老桑特心明眼亮，不好糊弄，如果带着您遇到了危险，我没法向上将交代。” 桑特……楚安想到他们在逃往k12的路上与桑特遭遇的事情。 那位桑特团长英勇善战，而且爱兵如子。 当时鲁莽好胜的米卡斯与他近身搏斗，发射了一枚激光弹，桑特团长为了保护自己身后受伤的士兵，硬是没有躲闪，用自己的机甲接下了炮弹。 楚安认为，这样一位正直勇敢、宽厚磊落的老兵，面对k12帮助当地发展生产的提议，绝不会使什么阴招。 于是，他对伊洛说：“我就扮做你的下属，混在你们谈生意的团队里，不会暴露我和宁白的关系。你放心，我前些时候经常在各个星球游历，对这位团长也有些耳闻，只要我们是真心为了帮助居民，他不会对我们不利的。” 一番劝说之后，最终，伊洛答应了楚安，第二天要带着楚安一起出差。 楚安不敢把这事告诉宁白，回到住所之后背着宁白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行李，悄悄向杂志社的同僚们发消息对好“口供”，然后设置了一个第二天清早的闹钟，准备偷偷跟着伊洛去出差。 第二天清早，他比闹钟更早醒来，闭着眼睛摸摸身边，没摸到宁白。 想必是已经去上班了吧。 楚安匆匆起身，拿着自己昨天收拾好的行李出门直奔k12星港。 港口的清风中，伊洛的团队已经整装待发。 第142章 似乎是不想强调楚安的身份，看到楚安之后，伊洛没说什么，直接组织大家登上了飞船。 一行七八位雌虫雄虫顺次登机，楚安跟在队尾，上了飞船之后就找了一个窗口的位置坐下，跟身边注意到他的同事微笑着打着招呼。 但让他意外的是，大家对他的到来似乎不太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 这时，飞船起飞。 楚安透过舷窗向外眺望，可以看到k12星球渐渐变小的街巷和集市。 他掏出记事本，正要记录一些稍纵即逝的灵感。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伸到他面前，递来一条最普通的营养剂。 “谢谢。”楚安轻声道，微笑着抬起头，“我还真没来得及吃早饭……” 他的声音消失在周围同事善意的目光中。 朴素的兜帽掩藏不住宁白夺目的金发，宁白干脆把兜帽脱下来，坐在了楚安身边。 “您可以靠在我肩膀上再睡一会儿，”宁白低声对楚安说，“快到的时候我叫您起来。” 第73章 染发 楚安确实在飞船上小憩了一会儿，但他没好意思大喇喇靠在宁白肩膀，只是倚着椅背闭目养神。 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宁白把他叫醒。 楚安揉揉眼睛，看看窗外陌生的星球，刚要问宁白接下来的行动安排，一抬眼，看到宁白的头发，忽然愣住了。 短短一段航程，宁白的头发竟然完全变了样子。 原本浅金色的短发全部染成了灰褐色，如同宇宙中随处可见的陨石的颜色，只有在光线下还能微微看出一丝像以前一样的金属般光泽。 “你……染了头发？”楚安站起来，忍不住伸手抚摸宁白额前的发丝，“是染的还是假发？” 宁白温声回答：“军用伪装剂。以前当普通士兵执行潜伏任务的时候会用，后来大多用机甲作战，就很少用了，所以您没见过。” “很……神奇。” 即使是知名作家楚安也很难用一个准确的词汇描述他现在的感觉。 平日里金发白肤的宁白冷艳脱俗，出身贫寒却自带睥睨天下的高贵气质。 现在这个一头灰发的宁白不再显得那么端庄尊贵，却有一种前卫大胆的风情，同样让楚安移不开眼睛。 他用指腹捻了捻宁白的发梢，然后拿到眼前仔细观察，没有在自己的手指上发现一丝一毫掉落的颜色，心中啧啧称奇。 宁白却立刻明白他在想什么，笑了笑，解释说：“是光学变色，不是化学染料，所以不会有脱色的情况。但伪装时间只能持续十六个小时，过了时间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们视线对上，楚安眨眨眼，“好看”两个字在唇边滚了一圈，碍于机舱里还有其他朋友同事，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但宁白却像懂了他的意思，轻声道：“谢谢您。” 飞船徐徐降落在k34星球简陋的星港。 从这个编号就可以看出，这颗星球比k12更为偏僻荒凉，命名时间更晚。 眼前这个星港只容得下个位数的飞船停靠，而即使是这样，除了他们带来的这一艘，星港中也看不见其他飞船的影子。 一行雌虫雄虫走下舷梯，当地的守官立刻迎上来。 “伊洛先生，欢迎。” 楚安知道这位守官就是这个小小星球的行政首脑，但即使伊洛提前联系过，这位一星之长竟会亲自来星港迎接，想必是对于他们这些k12的访客十分欢迎，急切地想要达成合作。 看来事情会比较顺利吧。楚安在心里想着。 只见伊洛像模像样地跟那位官员寒暄：“守官先生，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商贾民夫，竟劳烦您亲自来接，诚惶诚恐。首先请允许我代表k12的总督先生向您致以问候。总督先生听说我要来，特意托我给您带了一份礼物，这是我们k12的工厂中刚刚生产出来的高品质红茶，请您笑纳尝鲜。” 来自总督的礼物是红茶。 在k12，到底是谁爱喝红茶，不言自明。 此地的守官战战兢兢地把礼物收下，然后把伊洛一行考察团迎上低空飞船，送到了市政厅。 比起k12，这里的市政厅也显得寒酸，唯有接待伊洛他们的会议室花团锦簇，明显是专门布置过。 大家各自就坐，伊洛左右看看，直言不讳道：“桑特团长今天不在吗？” 守官的表情不太自然，解释说：“呃，桑特团长今天有例行训练。” 楚安与身边的宁白对个眼色。 伊洛沉吟道：“既然桑特团长不在，守官先生，我们要不要等团长回来，再……” “投资方面的事情您直接与我沟通就好。”守官急切地说，“从法律层面，桑特团长只负责军事守备，像社会治理和经济建设这些并不是团长的权责范畴，这些您肯定是清楚的。我们k34这里……毕竟和k12情况不同。” 守官有些紧张地抚摸着伊洛送他的红茶盒子，眼神扫过楚安宁白他们一行随从，稳了稳心神，又补充道： “我也不怕您笑话，确实如您所想，桑特团长在我们这里的威望很高，说话管用……比我管用。 但团长的性格太刚正了，如果让他来见您，保不准直接在星港就把您抓走了。伊洛先生，请您千万别见怪，您也了解，团长他就是这么个性格。” 伊洛和楚安他们全都笑了。 第143章 守官愁眉苦脸地看着伊洛，恳切地说：“我说这些，是想让您相信，k34是真的需要您的帮助。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虫族，我不想看着我的故乡越来越荒芜，变成宇宙中一个萧条的孤岛，最终消失在星际历史中。我昨天跟团长谈了一整晚，已经说服了他对我们的商业合作网开一面。” 伊洛点点头：“您和桑特团长都心系军民，只要是对这里的民众真正有好处，我相信，哪怕让团长再背处分，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唉，说起这个处分，”守官发出一声哀叹，“团长受了太多委屈。”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说说合作的事？”伊洛拿出已经准备好的资料，在空中展开光脑屏幕，“按照我们这边的方案，首先是建设一个新的药……” 然而守官打断了他：“伊洛先生，要不要从这个红茶聊起？” 他拿起红茶盒子努力微笑：“我们这里有适合种植茶树的酸性土壤，之前也曾经有科研机构在这里搞过茶树基因实验，效果很好。听说有一位研究茶树的农业专家带着自己的雌君举家搬迁到了k12，很希望您能为我们牵个线，让那位专家指导我们种植这一类的经济作物。” 伊洛笑笑，意有所指地说：“想不到您的消息还挺灵通。但您就没想过为什么那位专家会放弃大学教职举家搬迁到k12？” “……” “他的雌君有严重的精神力疾病，无法接受雄虫的精神力调节，只能服用大量药物维持精神力稳定。k12可以提供平价的精神力药品，如果在虫星，哪怕是大学教授的收入，也无法支撑高昂的药费。” 伊洛散漫地挑着眼角，把他的资料翻过一页，那种凌厉的气势，任谁都再也想不起他是一只被除去了双翼的雌虫。 “当然，”他看了本地守官一眼，“我理解您不想和议会作对的心情，毕竟您还要按月从议会领薪水。您的提议也很好，我们会考虑的。” 守官忙不迭道：“感谢，感谢。” “不谈建药厂的事了，那就谈谈基建？我是指星间航路方面，这边的星港规模太小了，货运飞船航次也很少，您看，k34能不能配合生产一些机械零部件，方便我们生产大型货运飞船？” “那当然可以。”守官喜笑颜开。 楚安却觉察出其中微妙的意味。 在伊洛的合作方案里，第一个是药厂，第二个就是机械厂。 目前k12的建设如火如荼，但还没有可以生产大型货运飞船的机械工厂。 如果今后k12连精细化程度很高的远空飞船都可以生产了，那么从技术层面看，机甲之类的武器装备几乎也是不在话下了。 宁白是五代机甲的研发主力，伊洛也是机械设计方面的专家，现在k12的机械工程师和技工都不少，独立生产战斗机甲指日可待。 到那一天，k12的军事实力就绝不仅仅是现在的样子，再次面对虫星的整编部队时，他们或许就可以有一战之力。从k12反攻虫星主星，这个理想就不再遥远。 后来伊洛和守官又聊了些别的。天色渐暗，守官安排伊洛一行用餐休息，打算次日再带着大家实地考察。 当地招待所给每位访客准备了一个单间。 楚安和宁白各自领了一张客房通行卡，在同事们饶有兴味的目光中一前一后上了楼。 巧的是，他们的房间左右相邻。而其他房间，都与他们这两间距离稍远。 楚安隐隐觉得不对，但看着宁白面不改色地走进了自己的客房，他也只好用精神力丝线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房间很大，设施虽然谈不上尽善尽美，但也做到了相当程度的周到甚至奢华。 楚安在迎宾水果旁边看到了云迪斯红茶的便携茶包，还有一瓶没见过的金色瓶身酒精饮料，似乎是本地的特产。 眼下刚刚入夜，时间还早，楚安正打算去找隔壁的宁白聊聊今天的见闻，他自己的客房门铃响了。 楚安连忙跑去开门，恰是宁白站在外面。 灰褐色头发的上将面色严肃，他走进房间，先把房门锁好，对楚安说：“我们被发现了。” 宁白的理由也正是楚安感觉微妙的地方—— 接待方特意给他们两个安排了相邻的房间，还按照宁白的喜好准备了物品饮料。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察觉到他们的身份，这种巧合的概率微乎其微。 宁白说：“老桑特素来磊落坦荡，他们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却没有直接戳穿，应该是没有恶意。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我觉得他虽然白天没露面，晚上却可能会过来……所以，今晚，我可以在这里陪您吗？” 听到这话，几根精神力丝线立刻不受控制地从楚安的身体上生长出来，探头探脑地往宁白那边飘荡。 楚安胡乱在空中抓了几下，把那些线头全部抓了回去。 “……我本来以为，晚上你要带着大家开个会，讨论一下手头的工作。” 他说着，再次把身体上冒出来的精神力丝线拍回去，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道：“不开会挺好的，这也算是度假了吧……我们两个结婚之后好像还没有一起外出度过假。” “雄主……” 楚安抬起手，把宁白染了色的额发卷在手指上摩挲，用手背轻轻擦过宁白纤长的睫毛。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宁白，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要不要试试看，像这样念——楚，安。” 第144章 宁白安静片刻，低下头，微微发红的耳廓藏在略长的灰褐色头发下面，轻轻颤抖。 并不拗口的音节，他也曾在其他朋友面前叫过这个名字很多次。 但今天站在楚安面前，他根本张不开口。 “楚……”宁白抿了抿嘴唇，声音越来越低，“楚安……先生。” “？？” 楚安忍不住笑出来，直接张开双臂把宁白抱住，揉乱了宁白的后脑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楚安笑着吐槽，“算了，你怎么叫着顺口就怎么叫吧。” “嗯。” 宁白在楚安的怀抱中温存了一会儿，然后收到了一条来自伊洛的消息。 “上将，桑特团长来了，他要见你。” …… 宁白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和衣着，又恢复了那个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 门铃声响起。 高大而沧桑的老兵桑特站在门口，看到宁白灰褐色的头发，完全没有感到意外。 他很有礼貌地说：“楚安先生、宁白上将，晚上好，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休息。” 宁白侧身请桑特进门，微笑道：“老桑特，请进。时间还早，别拘束，我一直在等你。” 楚安已经泡好了茶，桑特在桌旁正襟危坐，军姿十分端正。 他接过茶杯，向楚安道谢：“我知道上将看不上茶包的品质，但是k34只能找到这种东西了，请您体谅守官先生的一片心意。这个星球真的很适合栽种茶树，如果上将能帮忙发展这里的茶叶种植业，相信您下次再来就可以品尝到更好的饮品。” 宁白不置可否，他坐在楚安身边，看着桑特的眼睛。 “这不太像您会说的话。比起茶，我刚才更想劝我的雄主开了那瓶酒，在我的印象中，那才是您的口味。 还记得十年前那次军事演习吗？演习结束后我们开了一次篝火晚会，您在晚会上千杯不醉，出尽了风头。” “会喝酒不算本事，你在那次军演上获得了全部比赛的第一名，军衔直升两级，那才真是出尽了风头。” 桑特抬起眼睛，看着宁白灰褐色的头发，目光中全是忘不掉的往事。 “我还记得，潜伏战的时候，你就是用了这种军用伪装剂，趴在几乎没有遮蔽物的砾石阵中，远距离一枪打爆了我的头。我比你大十八岁，当时我看着你威风凛凛地冲在前面，就知道自己和你的差距就像如今k34和虫星主星的距离那样远。” “砰”的一声，楚安打开了那瓶酒。 “抱歉，我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的声音。”楚安用玩笑的口吻说，“既然桑特团长善饮，今晚不妨小酌几杯。桑特团长，宁白从来不跟我讲这些军旅往事，我很喜欢您的讲述，请继续说。” “谢谢，楚安先生的确像传闻中一样风度翩翩。”桑特接过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金褐色的酒液，一饮而尽，“上将，您瞧，连您与自家雄主的感情都是我们这些普通军雌比不上的。你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得到，我真的很羡慕你。 所以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要抛弃这一切，抛弃属于‘金色雄鹰’的信仰。你既然没有贪污军费，司法必定会还你清白，为什么要背叛呢？你所得到的东西，明明已经是我们穷尽一生也碰不到边的了，你还想要什么？” 宁白笑笑，也喝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老桑特，你也有一个可爱的雄子，光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我们大家羡慕了。” “可是，我的雄子……”桑特没有说下去，只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因为桑特的亲属只有他患慢性病的雄子，军部担心戍边的桑特叛逃，所以一直把他的雄子留在虫星的疗养院里，不允许桑特把雄子接到身边、亲子团聚。 桑特也曾申请过降职调回虫星，但他在边境的工作出色，对外敌很有威慑力，军部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肯远赴边疆的军官代替他。 况且现在宁白叛逃虫星，选了k12作为据点，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团长桑特愈加重要，上级就愈加不肯批准桑特的调离申请。 “……其实我和宁白都很乐意帮助您，”楚安低声道，“我听说您的孩子病情已经很稳定了，只是离不开悉心的护理照料，如果能接到您身边来，您和孩子都会安心一些，我们可以帮您……” 桑特摇摇头：“军部不允许我将雄子接来，我不会违反上级的命令。” 宁白笑笑：“军部还让你把我抓回去，你现在不是也在和我喝酒聊天吗？” 桑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宁白，毫不讳言：“我会抓你的。我答应过守官先生，不会妨碍和k12的经济合作，但只要你们在协议书上签了字，我就会采取行动，将你抓捕。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请您看在我直言相告的份上，不要因为我的抓捕行动影响到两个星球之间的经贸合作，好吗？” “哈哈哈哈哈。”宁白大笑不止，“老桑特，你比我大十八岁，真不知道该说你迂腐还是天真。经济永远和政治紧密相关，你抓了我，伊洛会当场撕毁一切合作协议，让米卡斯直接开着星舰从k12杀过来，把这个渺小的星球炸成一片废墟。” 桑特仍在据理力争：“我一直以为，虽然我们现在抱有不同的立场，但我们都是军雌，都有着军雌的风骨与品格。我相信您和伊洛、米卡斯都不会忍心让普通平民受苦。” 第145章 “桑特，到底是谁在让普通平民受苦？跳出绝对服从的逻辑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你所效忠的东西到底是珍宝还是狗屁。 玷污你我风骨与品格的东西正是这个荒谬的制度，他们用处分书羞辱你，用骨肉分离的痛苦折磨你，利用你的善良和坚忍，把你作为军雌的尊严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不对的。雌虫不该成为奴隶，等级不该成为盘剥的借口，平民百姓辛苦工作一天不该只得到难以果腹的微薄报酬，军队里的晋升应该凭借能力和功绩，而不是靠着家世和关系。” “宁白，你太过激了。议会确实有不好的地方，但我们不能背叛国家。” “如果你口中的国家指的是权力机器的空壳，那么背叛又如何呢？我们完全可以制造出更好的机器，让新的取代旧的。” 宁白也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我们真正不能背叛的，是千千万万艰辛求生的普通雌虫和雄虫，是虫星的土地、河流和天空，是这个苍茫宇宙中彼此依靠牵绊的无数星辰。” “我们真正不能背叛的，”楚安忽然说，“是我们所珍爱的伴侣、孩子、雌父与雄父，是我们的战友、同志、亲朋。 桑特团长，在您的内心深处，您真的认可军部禁止您骨肉团聚的命令吗？您会不会在深夜执勤的时候，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点，想起自己唯一的孩子。想他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坐在星空之下，眺望着宇宙，思念着他戍守边疆的雌父。” “楚安先生……”桑特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您真的很温柔。我以前看过您的书，您写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 “爱是希望之源。是这句吗？”宁白抢先说道，“我以前也很喜欢这句，但是楚安先生后来又告诉我，爱也是力量之源。老桑特，空想的希望只能带来虚无缥缈的慰藉，不能带来真实的幸福，幸福要靠我们自己去拼搏，去创造。” “我……”桑特的语气变得不确定，似乎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只要我抓到你，交给上级，我就一定能把我的雄子接到身边，只要我抓到你，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只有保护所有的虫族，才能真正保护你想要保护的虫。你守护的越多，就越能得到力量。”宁白说，“这是楚安先生曾经告诉我的话，我现在把这些话告诉你。老桑特，在军中，你是我可敬的前辈，在阵前，你是我钦佩的对手。从你追击我们星舰的那一天，我就一直希望你能加入我们，但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让我想想。” 楚安拿过桑特手中苦涩的酒杯，轻轻搭上桑特的肩膀：“桑特团长，您知道宁白越狱之后为什么要带着战友们撤离吗？如果他当时就在城区里与议会的军队打巷战，按他的实力，也不一定会落下风，对吧？” “……确实，宁白上将向来对小股兵力灵活作战的战术得心应手，而且他以前在商业街工作，很得民心，相信不少民众都会帮助他。” “他是为了保护平民的家园，才选择了暂时的撤退。他不想让繁荣的虫星经历战火，变成一片废墟。”楚安看着桑特的眼睛，“和您一样，他也有着军雌的风骨与品格，不愿看到平民因为战争受苦受难。战争都是为了和平，破坏都是为了新生。但如果有不破坏的方式……” “消耗战？劝降？还是精准打击？”桑特忽然加快了语速，“你们是想……” 宁白把酒瓶中最后一滴酒倒进自己的杯中，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灰褐色的头发正在渐渐恢复浅金的色泽。 “老桑特，你绝对不会把我的战术透露出去，对吧？” 第74章 精神力护盾 次日的实地考察之后，双方达成了一系列合作意向，伊洛作为名义上的考察团团长，带着来自k12的一行登机返程。 依旧是在那个简陋的星港，老桑特终于结束了传说中的例行训练，和当地守官一起来现场送别。 守官一脸高兴、毕恭毕敬地朝飞船挥手送行，桑特稳重地站在旁边，只在飞船起飞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楚安也通过舷窗向外挥手致意，忽然，一道白光从他眼前划过，两架银白色的小型军机追到了飞船的尾部，追逐着他们向前航行。 楚安大吃一惊：“难道桑特真的要逮捕我们……” 宁白解释道：“别担心，这只是远空驻军的送别礼仪。” “你确定？”楚安的语气有些怀疑。 宁白莞尔：“您那些空战小说全都胡编乱造，竟然不信我的话吗？” “不不，我是很想信的，但……” 楚安又指指窗外，只见一艘魁梧的机甲逆着他们航行的方向迎面飞来，气势汹汹，似乎马上就要和后面尾随的银色战机爆发空战。 不远处，伊洛既无奈又纵容的声音传进大家耳朵：“……米卡斯，别捣乱，到我们的飞船上来。” 通讯器另一端的米卡斯不服气地叫叫嚷嚷：“是你昨天让我来接应的呀，你说让我来救上将，说你们可能会有危险。” “现在危险解除了，”伊洛耐心地说，“而且，如果你真的是来救援，为什么会自己单枪匹马过来？” “因为我厉害，我无敌，我这一艘机甲就能把后面那些飞船全都打得粉碎！前几天连上将都夸我的机甲操纵技术，说我的精神力协同操作熟练，还让我给战友们传授经验！” 第146章 伊洛没接茬：“……我现在启动飞船的救援程序，你把机甲挂到我们的飞船上来。” “我不，”米卡斯不同意，“这样岂不是成了你们救援我？就这样飞吧，直接飞回去，我在你们旁边保驾护航。” “米卡斯，机甲的行进会受到飞船的影响，太危险。你还是上来……” 这时宁白终于听不下去，他直接插入了米卡斯和伊洛的通讯，干脆地说：“米卡斯，你到飞船上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不一会儿，米卡斯果然乖乖让自己的机甲被飞船的救援模式接纳，自己也踏入了飞船的船舱。 “上将！” 他朝朋友们露出一个灿烂开朗的笑容，然后直奔宁白而去，一边跑，一边嫌飞行服碍事，松开了上衣外套的口子。 “军容不整。”宁白严肃地批评道，伸手替米卡斯重新系好了衣服。 伊洛站在旁边轻轻摇头，米卡斯朝他扮个鬼脸，然后低声吐槽宁白道：“您还不是一样，来之前让我帮您找染发剂扮酷。” 宁白：“……” 楚安在旁边轻咳一声：“咳咳，哦。” 米卡斯朝楚安眨眨眼睛，咧嘴笑了：“上将，您叫我上来有什么事啊？” “倒也没什么大事。”宁白无情地说，“我昨天跟老桑特谈了谈，想让你做他的副官。” “谁？桑特？”米卡斯鼻子一横，“我才不！他是我手下败将。” “嗯，他也没同意。”宁白继续道，“他说不想要你这样只有一腔热血，军事素养不足的搭档。” “噗。” 旁边的伊洛忍不住笑出来，他把米卡斯拉走，说：“上将，你们休息一会儿吧，这家伙是我带过来的，我来教训他，就不让他打扰你们了。” 米卡斯被伊洛拖着胳膊，回头冲楚安道：“楚安先生，我那里还有别的染发剂，你喜欢的话我送你哈。” 楚安偷瞄宁白的表情：“呃……那倒不必了。” “伊洛你别拽我……”米卡斯嘟囔着。 伊洛揽着他的脖子，低声道：“我给你带了特产小吃。今天一早去买的，趁热吃，凉了就没有好味道了。” 机舱终于在米卡斯开始大快朵颐之后归于平静。 大家各自打开光脑开始工作，楚安一边查看编辑的来信，一边悄悄问什么宁白：“你什么时候和桑特谈妥的，还让米卡斯当他的副官？我不记得有这段啊。桑特不是说他还要考虑吗？” 宁白回答：“没有，我随便编的。” “……好吧。” “桑特不会轻易抛弃他所笃信的观念，仅仅靠嘴上的慷慨陈词，让他在酒后有一些内心的动摇，这还远远不够。”宁白说，“我倒是真的很希望他能跟米卡斯搭档。米卡斯确实需要桑特这样的老兵带一带，磨磨心性。” 宁白说这话的时候，慈爱地注视着前方。 楚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伊洛正和米卡斯一起猫在前舱的角落里，吃着伊洛特意带给米卡斯的特产小吃。 宁白忽然低声问：“您觉得，如果昨夜的长谈不能让桑特倒戈，我们还要怎么做呢？我希望能争取到桑特和他的部队，他控制着一大片地盘，而且麾下士兵训练有素，作战能力强，能立刻壮大我们的军事力量。” 楚安想了想，说：“或许，事实胜于雄辩，让他看到我们的不断进步和强大？桑特团长有些固执但绝不迂腐，如果他看到我们所创造的幸福和安宁，他大概就会更深切地理解你对他说的那些话。” “对了，”楚安忽然问道，“你和伊洛最近很关注机械零件设备的生产和供应，是在推进武器装备的开发吗？” 宁白点点头：“是的，我们商量过，要提升军事实力，除了扩充规模，还要提升机甲的性能。 我想在五代机甲的基础上，研发第六代作战机甲。现在k12有不少工程师和熟练技工，具有装备制造经验的专家也不少，我有信心，让k12的量产武器水平超出虫星主星。” 宁白露出自信的表情，楚安温柔地对他笑笑：“我也有信心。我对你有信心。” …… 果然，回到k12一周多时间之后，桑特还是没有联系宁白。 桑特手下的巡逻兵更频繁地在k12周围出没，但因为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有威胁的行动，所以与k12的军队相安无事。 伊洛后来又去周围的其他小型星球考察了几次，凭借着k12在边境地区鹤立鸡群的矿产资源和技术实力，星际间的经贸合作进展顺利。 没过多久，k12就俨然成为了周边星球的经贸中心。 虽然碍于虫星议会，那些星球不敢和k12有什么关涉经济政治的深入合作，但打着民间经济往来的幌子，上上下下的交往都愈加密切，宁白的军队甚至招募到了不少来自附近星球的年轻虫族作为新兵入伍。 另一方面，宁白亲自组建了一支研发小组，开始启动六代机甲的研发和设计。 他又变得像当初升任上将之后那段时间一样辛苦了，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忙于军务，晚上还要召集研发小组技术攻关。 但这一次楚安能够理解他，也由衷地支持他。 他们的房子很小，很温暖。每天晚上宁白推门回来，一眼就能看到楚安在窗边推敲文章的模样，桌子上放着晚餐，或许还有一杯甜甜的花蜜，宁白一般会选择先吃饭，然后和楚安一起洗个热水澡。 第147章 楚安从二手书市场淘到一本季山撰写的《机甲策略的哲学遐思》，送给宁白的研发小组作为开拓思路的参考。 他是在第一次来到k12采访时发现旧书摊上有这本书的。那时候这本书在虫星是禁书，在遥远的k12却仍旧流传在市井。 楚安一直觉得，很难用“好”或者“坏”这样绝对的字眼评价季山。 季山虽然失败了，也在错误的道路上结束了自己野心膨胀的生命，但在他的努力下，很多虫族第一次有了平等意识的启蒙，第一次从新的角度审视雌虫与雄虫的关系，甚至就连他出于爱好撰写的一本机甲设计的小书，也在冥冥之中，为今天宁白的六代机甲研发做出了微薄的贡献。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 伊洛终于想起了之前的约定，带楚安到井下观摩他们的晶矿自动采掘设备。 “楚安先生，请先带上这个。”伊洛把安全帽递给楚安，“我们最近又进行了一次矿道的加固，但难免还是会有危险。我知道您有精神力护盾，带上安全帽至少方便一些，对吧。” “伊洛，都是老朋友了，你现在还是对我这么客气。”楚安按照伊洛的吩咐带上了各种安全护具，然后跟着矿车，深入到矿井深处。 不多时，现代化的掘进采矿设备映入眼帘，机械装置在幽暗的地下自动运转，发出隆隆的声响，将闪烁着独特光泽的宝贵晶矿传输到外面。 这里与楚安曾经在资料里看到的恶劣采矿环境完全不同。在这里，除了检修故障，矿工们只需要在井上的操纵台前远程操控，完全不用再亲身涉险。 连原本给矿井看门护院的残暴黑铁兽现在都成了矿工们的宠物玩伴，因为接受了太多投喂，变得越来越胖，越来越圆。 楚安叹道：“果然还是要靠技术提升啊，如果早有这些设备，宁白的雌父也不至于在异乡离世。” 伊洛说：“以前，矿工们的劳动得不到合理的报酬，所以那些掌控矿场的大家族也就没有花钱研发新设备的动力。 至于上将的雌父……我在几个坍塌的矿井附近找过上将雌父的遗骸，一直没有找到，上将上次跟我说，不让我再找了。我打算在矿场上立一座纪念碑，纪念那些曾经牺牲在这里的矿工们。” “嗯……”楚安沉默了一会儿，问伊洛，“现在还有什么困难吗？” “其实还是有的，”伊洛说，“晶矿硬度很高，采掘设备的强度不足，运转时很容易损坏。我有时候会想，如果能像您一样，给我们的机械加个精神力防护罩就好了，那样就不用再怕磕磕碰碰了。” 伊洛对楚安无奈地笑笑，用玩笑的口吻说道，似乎是觉得这个念头过于异想天开。 楚安却愣了愣，对伊洛说：“我觉得可以啊，我们试试看？” 既然精神力可以提取，可以种植，可以生成精神力护盾，可以增加五代机甲的作战能力，那么，让精神力附着在其他物体上，提升物体的强度似乎也可以实现。 楚安和伊洛去k12新设的科学研究所咨询了精神力专家。 专家略一思索，拿出一篇前段时间发表在刊物上的论文，说：“现在确实有机构这方面的研究，但是因为大部分有关精神力的研究还是集中在药物技术上，这个方向的成果还不多，这篇文章可以参考看看。” 由于宁白选择将精神力药物的所有技术细节公开，虫星及周边星球不仅兴建了许多新的药厂，而且有关精神力的研究也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现在精神力机制研究是科研领域的热门，许多科研工作者投入其中，作出了不少各个方向的成果。 正如宁白曾经在文章中写过的，精神力正在慢慢变成虫族的力量源泉，而不仅是枷锁和痛苦。 专家推荐的论文来自虫星的一所普通大学，几个年轻学生组成课题小组，提出了一种被称为“精神力镀膜”的技术—— 也就是说，通过某种技术机制，将精神力凝固在物体表面，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保护膜，这样可以在不影响正常使用的情况下，起到保温、保鲜、防射线、防氧化等多种作用。 学生们的研究着眼点在于食物、日用品的保管，研究的方法也稍显稚嫩，但楚安却很感兴趣。 他按照论文中提出的方法亲身实践，然后写了一封信发给论文的课题组，与他们沟通此项技术的优劣与改进方向，并提出希望能与课题组合作，研究工业设备的精神力防护。 随信件一起发出的，还有一份包裹，里面装着楚安从遥远的k12送给同学们的礼物。 包裹几经辗转，终于送到了学校，学生们打开层层叠叠的包装，从里面取出一束鲜嫩的金粉蔷薇。 用“精神力镀膜”技术制作的金粉蔷薇，仿佛还保留着刚刚从k12的荒野上被采摘时的馨香，保留着来自边境新星的狂野与绚丽，散发出自由奔放的野性之美。 而这份美丽，在“精神力镀膜”的保护之下，跨越层层星海，来到了虫星的年轻学生面前。 同学们取出包裹里的纸卡，上面写着一句短短的寄语。 “创造更美丽的未来！” 有学生忽然发出惊叫：“我想起来了，这就是上一期《新星》封面上那束花！” “小声点！”同学拉住他，压低声音，“别让老师听到。” “其实听到也没关系……老师也看《新星》，没准还投过稿呢。我们这种不起眼的平民学校，不会被治安警盯上。” 第148章 年轻的学生们笑起来。 “那就把这个作为我们下一步的课题方向？可是，工业化设备，好难啊。” “研究经费都打到课题组的账户了，你难道还想退回去？” “别担心，楚安先生说他们那边也组织了研究团队，大家一起加油，为了更美丽的未来！” …… 过了一段时间，增加了精神力护盾的矿山采掘设备终于研发成功，正式投入到生产中。 宁白受邀来到晶矿矿场，他站在监视屏前，看到井下每一台自动化采矿设备都被一层若有若无的精神力外壳包裹着，正在地层深处的矿脉里敏捷地工作。 随着掘进距离加深，一些矿石从巷道上方掉落，砸到采矿设备车顶盖上。 若是以前，某些精密的传感器可能会受到冲击影响甚至出现故障。 但现在，机械设备毫发无伤，依旧有条不紊地继续工作，所有掉落的矿石都被设备的精神力外壳弹开，就像帮助宁白越狱时，楚安为他展开的s级精神力护盾。 宁白若有所思。 伊洛道：“我打算在其他生产设备上也加载精神力保护装置，根据初步研究，这种精神力外壳不仅强度很高，还能延长设备的使用寿命，减少维修次数……” “能有多高？”宁白忽然问，“我是说强度，能有多高。可以抵御几级粒子风暴？激光弹呢？” 旁边的楚安一下子明白了宁白的意思：“你是想在机甲上搭载精神力护盾？” “我想试试。” 宁白的发丝微微颤动，像晶矿一样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他说：“五代机甲的精神力增强模式需要调用驾驶者的精神力，威力与驾驶者的等级直接相关。 但现在，我们的技术已经可以做到让精神力独立于虫族个体，直接发挥作用，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在六代机甲上设置精神力装置？这样，所有的战士都可以成为a级、s级的军雌！” 第75章 六代机甲 将精神力护盾技术移植到作战机甲的难度并不大，毕竟矿场的大型采矿设备和机甲一样，都是体积庞大的金属材质机械。 但有一个问题宁白必须面对—— 采矿设备只需要能抵挡住矿道坍塌的冲击就可以了，但作战机甲所需要的强度远远不止于此，无论是复杂的宇宙环境，还是战场上的猛烈火力，对机甲精神力护盾都有着极大的挑战。 精神力护盾也有承受极限，若是简单移植采矿设备的精神力护盾装置，不消三发激光炮，单薄的护盾就会在炮火的轰击下灰飞烟灭。 作为全程参与了矿场设备精神力护盾改进项目的s级雄虫，楚安虽然不是精神力研究专家，但在这项技术上还是挺有发言权的。 宁白对他说：“现在有两个可以尝试的方向，其一是增加精神力能量储备，其二就是减少精神力护盾对精神力能量的消耗。” 楚安沉吟：“增加精神力能量储备就像把小电池换成大电池，很可能需要占用更多空间，机甲上的空间很宝贵，只能通过更高级的精神力压缩技术解决问题。” 宁白点头：“我已经安排团队去寻找技术资料了，现在这方面的科研创新很多，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找到能匹配战斗机甲所需能量密度的技术。” “其实减少消耗这个方向也可以考虑考虑。”楚安说着，伸出了自己身上八爪鱼似的精神力触手，“你看，我的精神力触手可以伸出来，也可以缩回去，缩回去的时候对于精神力能量的损耗会小很多。” “哦？” 宁白拉住了一根游到他面前的精神力丝线，滑滑地绕在手指上摆弄，若有所思。 不料其他丝线有样学样，都主动往宁白的手指上缠。楚安把那些调皮的触手一条一条拉回身体，结果按下葫芦浮起瓢，最后只能无奈地对宁白说：“你松手，别玩了。” 宁白说：“我是在思考。” 楚安：“……思考什么？” 宁白忽然笑了笑：“我要是把六代机甲也搞成您这样八爪鱼的样子，是不是少了点威风？毕竟在战场上，气势也是很重要的。” “这个嘛……”楚安闭上眼，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然后问，“你觉得我不够威风？” 话音未落，透明的精神力护盾从无到有，显现在楚安和宁白周围。那些精神力护盾厚实却透明，干净得就像夏日里伴着酸梅的冰块。 宁白被拥抱着，被保护着，心里满满当当。 他无计可施，只好上前一步，把脸颊埋在楚安的肩膀上。 “我没有说您不威风。”他低声偷笑，“我怎么敢呢，八爪鱼对我有救命之恩。” 于是，周围又出现了几条“八爪鱼”的爪子，滑溜溜地往宁白衣服里蹭。 宁白牵过其中一条触手，倾身一吻，说：“谢谢您。” …… 宁白提出的两个改进方案很快都有了一些进展。 “八爪鱼”机甲并不像宁白想象中那样滑稽。 经过技术团队的多次试验，机甲的精神力护盾被分割成小块，每一块都如蜂巢一般，有着硬朗鲜明的线条。 这些小块闲时待机节能，看上去就如同给威风凛凛的机甲加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炫彩光效。 而若是感应到攻击，小块便可以立刻组合成完整而坚固的精神力护盾，保护整个机甲的安全和平稳。 第149章 而在增加精神力能量储备的方面，宁白的团队很快便找到了可以利用的最新研究进展。 巧的是，这些进展来自宁白的老朋友，军事科技研究所的闻卓。 曾经致力于生产精神力罐头的闻卓被允许重新去研究所上班之后重操旧业，重新拾起了精神力压缩技术的研究方向。 得知宁白的需求，他苦思冥想，搞出了一个很引以为傲的技术方案，毫无保留地连夜发给了宁白。 k12这边的技术专家很快便按照闻卓方案作出了样品——一个能量密度极高的精神力存储装置，虽然还是罐头的样子，但威力绝非一般罐头可比，堪称“罐头之王”。 通讯器中，闻卓美滋滋地对宁白邀功：“你要付我专利费，别忘了！” 宁白两眼一闭：“没有我将技术无私公开，你就开不出现在的罐头工厂，什么专利费，免谈。” “真冷淡……”闻卓嘴上吐槽，却似乎心情不错，并不与宁白计较，“喂，专利费没有就算了，有件事你可别忘了。” “什么？” “要打仗之前，跟我说一声。”闻卓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老友说，“小田老师怀了小虫崽，我们要有孩子了。我要把他们保护好，不能让他们在战争中受到伤害。” 宁白沉默了一瞬，表情也变得柔软，他笑笑，对闻卓说：“不会打起来的，放心吧。” 没过多久，六代机甲雏形初现。 除了精神力护盾，新一代的战斗机甲还对操纵精度、火控系统、动作灵活性、机身稳定性等许多方面做出了改进和提升。 得益于k12日趋完善的产业链，六代机甲几乎所有的核心组件都可以通过k12自己的工厂或是周围合作伙伴的工厂设计制造出来。哪怕模型机已经出到了第三代，遥远的虫星议会依旧对此一无所知…… …… “老大！”绿仔刚从虫星回来，气喘吁吁地跑到军部找宁白。 “出事了！”他气喘吁吁，满脸严肃的对宁白说，“议会终于弄明白了，并没有周边的星球想要趁您不在，奇袭首都，那些假消息都是我们故意放出去的烟雾弹。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他们准备派8个整编师出征k12，剿灭我们。”绿仔趴在宁白的办公桌上，担忧地问，“怎么办？” “8个整编师？” 宁白走到窗口，看着外面训练场上斗志昂扬参加训练的士兵们，最近他们换了一批新的军装，颜色很帅气，在k12晴朗的天空下十分漂亮。 他开了一罐由本地企业生产的蜜糖饮料递给小绿，游刃有余地说：“放你几天假，回家休息一下。不用怕那8个整编师，我们的六代机甲正愁找不到地方练手，他们来得正好。” 第二天，媒体上果然传出了议会出兵的消息。 从虫星到k12路途遥远，这么庞大的军队奉命远征，光路上就要耗费很久时间，不可能一路隐藏行踪，也就瞒不过宁白的侦查兵。 所以议会没有选择隐藏消息，而是让新闻媒体大肆报道这件事，意在用强大的兵力震慑宁白这伙“叛军”。 宁白看到新闻，干脆也照猫画虎，也在媒体的聚光灯下搞了一场盛大的战前动员。 动员会的地点没有设在军营，而是设在了k12政府大厦前的广场上。 新闻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了这支在宁白带领下的威武之师，k12的居民们也聚拢在四周围观，关注这场即将打响的、与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战争。 宁白笔直地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而在他两侧，是宛如黑面神佛的庞大黑铁兽塑像。 全体士兵身着崭新的军装，在广场上整齐列队，聆听上将的战前动员。 他们其中有些是坚定追随宁白多年的第二集团军战士，有些则是宁白来到k12之后才报名入伍的新兵。 他们有些早已经历过无数炮火的洗礼，为了军雌的荣耀在血与泪中拼搏，有些则从未上过战场，只在训练时领略过激光炮的威力。 老兵的目光沉着坚毅，新兵的目光勇敢无畏，在他们目光的交汇点，宁白身着与他们一样的军装，金色的发丝在微风中熠熠生辉。 那年，宁白带领部队攻破k12首都，在这个广场上留下了一张足以载入新闻史册的照片，大家从那张照片中看出了伟大的胜利，也看出了战争带来的痛苦。 而今天，他再次站在这里，眼神中却再无一丝哀伤，他的心中不仅有爱，还有理想和信念，有科学技术带来的无穷力量。 他有信心，这个广场上站立的所有军雌都与他有着相同的信心，他们团结一致，战无不胜。 “战友们，我们为什么而战？为了我们努力建设的一切不被掠夺，为了不再被欺辱与盘剥，为了我们的雌父与雄父、雌子与雄子，为了熙熙攘攘的集市和头顶蔚蓝的天空。战友们，你们所站立的地方被称为‘新星’，守护这颗开满了金粉蔷薇的新星，新星长明！” …… 没几日，8个整编师大军压境，兵临城下。 宁白制定出一套作战计划，召集全体军官调兵遣将。 作战会议开了大半天，米卡斯的状态终于从跃跃欲试变成了垂头丧气。 宁白都已经把任务安排完了，别的军官要么负责正面御敌，要么负责包抄侧翼，要么负责六代机甲的测试，然而，连后勤补给的工作都交了出去，还是没有轮到米卡斯。 第150章 军中的绝对主帅宁白收起光脑屏幕，环视全场，米卡斯与他视线对上，刚要大喊一声“报告”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宁白终于喊了他的名字。 “米卡斯。” “到！”年轻的军官站得笔直，眼睛里仿佛有小火苗一样，屏气凝息，静待宁白的命令。 “差点忘了，你带一支小队，操纵六代机甲，去守这里。” 宁白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莫名其妙的位置，与敌方大军八竿子打不着，距离甚远。 米卡斯的表情从亢奋立刻变成了失望。 “上将，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宁白瞟他一眼：“你不想服从命令？” “不，但是我……” “老桑特的士兵天天开着飞船来k12周边兜风，与我们秋毫无犯，所以你就见怪不怪、放松警惕了吗？”宁白严厉地说，“桑特手中的部队是距离我们最近的议会军队，这次议会派大军来剿灭我们，桑特的部队也一定有相关的任务安排，别以为我们跟k34那样的小星球做做生意，桑特团长就会对我们网开一面，他比你更清楚，军雌永远都要以执行命令为天职。” “所以您派我守在那个位置，是怕老桑特从侧翼偷袭，让我去封堵他？” 宁白轻轻点头：“这很明显吧。但是我们兵力不足，要把主要的兵力用在正面战场，所以只能分给你一支小队，你不敢去？” “当然敢！”米卡斯高声说道，“他是我的手下败将，一支小队绰绰有余，我是想问个问题？” “说。” “如果我很快就打赢了他，俘虏了他，之后能回到正面战场和你们一起打仗吗？上将，您分配给我的任务会不会太轻松了，请您相信我的能力啊！” 宁白微微翘了翘唇角：“我回答你的问题，可以。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千万不要轻敌，我们兵力不足，我不想另外安排队伍去营救你。” “上将，”米卡斯开心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您就放心吧。” …… 出兵应战的前一天晚上，k12的军队按照惯例，放假休息。 宁白回到家的时候，楚安临时接到了编辑发来的撰稿任务。 尽职尽责的好作家立刻伸出精神力丝线奋笔疾书，宁白只好从身后抱着他的脖子，一边蹭着楚安的脸颊，一边看他写些什么，楚安写一行他就念一行，好像故意捣乱似的。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楚安耳边滚来滚去，楚安就这样写了半小时，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拎起宁白的耳朵尖，把宁白撵去了浴室。 “洗澡水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先去浴室等我。” “雄主，对不起……”宁白低着头朝楚安道歉。 “好啦，”楚安皱着眉头看他一眼，还是觉得没办法，爱怜地在宁白唇角留了一个吻，轻声道，“去吧，水要凉了。” 然后，他伸出几十条精神力丝线奋力狂飙，十几分钟后写完最后一行字，把邮件一发，所有通讯器切换到勿扰模式，也走进了自家狭小的浴室。 “您写完了。”宁白的声音从水汽另一端传来，懒洋洋的，像一只慵懒的猫，抓挠着楚安的心。 “水凉吗……”楚安坐在浴缸的边上，伸手搅了搅温暖的水流，“可别着凉生病，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呢。” “水凉不凉……”宁白湿漉漉地趴在浴缸边仰视楚安的眼睛，“您也进来试试就知道了……” 他伸出手，拽着楚安的衣襟，秀丽的金发已经全都打湿了，水流顺着双颊汇聚到他的下巴尖，然后滴答答地往下流淌。 “别闹，”楚安抓过毛巾，帮宁白擦洗身体和翅膀，“先把我的宁白洗干净，明天漂漂亮亮地操纵六代机甲。” “雄主……”宁白眯起眼睛，享受着楚安轻柔的抚摸，“我想告诉您一个秘密。” “嗯？” “只有军雌知道的秘密，您想听吗？” “想听是想听，但是有一件事我想先跟你说好，”楚安含笑的声音在水汽里显得愈加温柔宽和，“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外面天还亮着，‘决胜之夜’的夜，好像还不到时候呢。” 宁白：“……” 楚安收起毛巾，走进浴缸，溅起一阵温热的水花。 他把湿漉漉的宁白揽在自己怀中。 “你可以先靠着我睡一觉，等到天黑了，我再叫你起来。” 宁白的面颊被水汽熏得醉红，他觉得难为情，在楚安怀里蹭了蹭，然后扬起脖子，直接封住了楚安的嘴唇…… 第二天一早，巨大的星舰从k12星港腾空而起，机甲与飞船的编队遮天蔽日，锐不可当。 当议会的军队还在怀疑宁白是否会先放两只黑铁兽出来与老战友们打招呼的时候，虫星的军雌从未见过的六代机甲如迅猛的鹰隼一般，成群结队飞到战场前线。 “那是什么？” “机甲？” “什么机甲？没见过啊。” 不明底细的新型机甲带着炫光，不怕死一般直扑对方阵前。 原本就对这次长途行军心怀不满的议会军队生怕己方兵力受损，为了明哲保身，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采取最简单粗暴的火力压制，想把这些新型机甲击退。 却见苍茫的宇宙中，k12的机甲外侧忽然全都长出了坚固透明的外壳，炮火被这层外壳挡在外面，机甲本体完好无损。 第151章 “那是什么玩意？” “保护罩？” “不对，看着好像是……精神力护盾？” “精神力护盾？怎么可能？” “加大火力！” 新型机甲遭受了一圈炮火袭击，然后调转方向，返回了k12阵中。 长途奔袭而来的虫星士兵们刚要松了一口气，忽然，不远处又有一队新型机甲，像刚才一样，径直冲过来。 几个师团的指挥官不约而同，再次采取火力压制战术，这一次，他们换了火力更猛的武器，却仍未能击穿机甲的保护壳。 宁白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诸位，别来无恙。刚才向你们展示的，是我k12星球最新研发的六代作战机甲。刚才展示的是机甲的防御模式，如你们所见，因为配备了精神力护盾装置，机甲足以抵御普通武器的袭击。这类六代机甲还有进攻模式，现在我们将向诸位展示，请做好准备，三，二，一……” “撤退！”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所有虫星的星舰和飞船立刻调转方向，开始向后撤退。 毕竟在场的军官都曾与宁白在演习场上遭遇，他们深知自己与宁白的差距，这次不得已率兵过来，样子当然要做，但还是保命要紧。 冲锋时，谁都不肯站在前面，一听到有谁喊了撤退，却立刻找到了理由一般，生怕自己落在了后面。 通讯器里，宁白似乎笑了笑：“我知道诸位长途而来，都累了，既然这样，那就请先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 另一边，米卡斯开着六代机甲，率领一支由十几只军雌组成的小队，埋伏在了宁白事先部署的位置。 正面战场开战不久，果然，桑特来了。 米卡斯看着显示屏，摩拳擦掌，静等桑特踏进他们的包围圈。 他血气方刚地吐槽：“老桑特还真敢来偷袭后方，看我这次再把你揍得满地打滚，活捉回去！” 桑特慢悠悠地行军，似乎察觉到了周围的埋伏，忽然按兵不动。 米卡斯看准时机，直接驾驶机甲冲了出去，口中大喊：“兄弟们，上！” 六代机甲展开精神力护盾，冲到了桑特面前。 两方都只有一个小队，兵力似乎相差不多。 桑特与米卡斯试探几招，发现由于武器代际压制，自己完全不是米卡斯的对手。 于是桑特当机立断，直接选择了撤退。 “这只老狐狸！”米卡斯还没打过瘾，立刻操纵机甲追击。 桑特像之前一样，让麾下士兵先走，自己在最后压阵。 于是米卡斯的视野里永远有桑特的机甲。 他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了，一眨眼，对方又把距离拉开。 “哼！往哪跑！” 米卡斯不服气，追击速度越来越快，把自己的士兵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待他发现事情不对，他已经被桑特的部队围在了正中。 第76章 援兵（伊洛和米卡斯剧情） 军雌们驾驶着机甲，在荒凉的宇宙中围出一个小小的角斗场。 桑特不紧不慢地说：“米卡斯少校，听说你蝉联过好几次兵团比武的冠军，今天难得有机会，跟我的小伙子们切磋切磋，你不会介意吧。” 于是，在桑特团长的命令下，军雌们一个接一个走向角斗场中央，向孤立无援的米卡斯发起挑战。 一开始，那些普通士兵当然不是手握六代机甲的米卡斯的对手。 且不论新一代机甲的精神力护盾和整体性能提升，单说米卡斯的对战水平，这些戍边的普通士兵就远远比不上。 更何况今天米卡斯因为落入陷阱恼羞成怒，内心战意满满，一招一式都带着必胜的决心和信念。 但就算是宁白那样的战神也扛不住轮番的车轮战。 桑特团长老奸巨猾，每一轮角斗根本不让自己的士兵拼到最后，眼看势头不对就喊停，然后让下一个体力充沛的军雌顶上。 很快，所有士兵都上过场了，不过这也不要紧，反正时间充裕，桑特团长安排他们从头再来一轮。 一轮一轮又一轮。 一连几十场的车轮大战之后，米卡斯早已经气喘吁吁，几乎筋疲力尽。 六代机甲几乎打空了最后一发炮弹，精神力护盾被完全打碎了，装载能量消耗殆尽，机甲动作变得迟缓，连最简单的移动和闪避都不能流畅完成。 他身上只剩了最后一个雷暴弹，打算在最后关头引燃自尽。 米卡斯绝不允许自己被俘受辱。 “累了？”桑特让士兵停下，问米卡斯，“我们先带你回去关起来？休息好了再继续切磋。” “滚蛋！”米卡斯怒不可遏，“我宁愿死在这里，也绝不当你们的俘虏！老桑特，你这个只会搞偷袭和车轮战的懦夫，你来啊，上啊，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桑特轻轻笑了一声：“小伙子，不要动不动把牺牲挂在嘴边，宁白把你从虫星带到k12，就是为了不让你白白牺牲。谁都会死，对军雌而言，比死更难的是活着，好好活着。” “呸！哈哈哈哈哈，”濒临绝境的米卡斯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老桑特，你还不知道吧，你们的主力部队已经在正面战场撤退了，被我们六代机甲吓唬吓唬就全线撤退，果然是一群怂包，赶紧卷铺盖滚回家吧！” “……”桑特沉默一瞬，四周的军雌也忽然陷入了沉寂。 第152章 再开口时，桑特没有回应主力部队的不战而败，反倒是问米卡斯：“你说这种机甲是六代机甲？” “……”米卡斯噎了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六代机甲拿出吓唬桑特，只能气哼哼地回答，“不告诉你。” 桑特沉吟道：“宁白在机甲设计方面很精通，就像以前的季山元帅。我曾经以为宁白也能当上元帅。” “季山算什么，我们宁白上将比季山强多了！”米卡斯斩钉截铁地说，“老桑特，我们打赢了，我带的士兵已经回去通风报信，很快就会有援军来救我的。你等着吧，到时候我们的大部队来了，绝对会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你想多了，还是说宁白开战前会议的时候你一直在睡觉？”桑特沉着地说，“议会的军队长途跋涉过来打仗，刚一见面就被你们的新式机甲吓退了，再加上本来就畏惧宁白，现在必定军心动摇。宁白不会因为这一点小胜就撤退的，按他的性格，他可能会采取袭扰战术，进一步瓦解对方的意志。所以，他应该分不出神来救你。” “不可能……”米卡斯愣了愣，但还是死鸭子嘴硬。 “他明明知道在这里埋伏会与我遭遇，却派了你过来，应该就是故意让我给你上一课。”桑特慈祥地笑笑，“但宁白可能没想到你会鲁莽到这个份儿上，说实话我也没想到。米卡斯少校，今天时间不早了，我觉得你还是跟我回去住几天比较好，我们大家都能有个交代。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最后大概是把你送回家吧。” “我才不回家！”米卡斯倔强地说，“我也不当俘虏！别磨蹭了，继续来角斗啊，打死我啊，不敢了？” 桑特无奈地摇摇头，示意自己的士兵把米卡斯控制住，带回军营。 虽然桑特他们的机甲不够先进，但米卡斯的六代机甲已经没有能源了，几个士兵一齐上阵，轻轻松松就控制住了米卡斯，压得米卡斯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们继续角斗！我不当俘虏！”米卡斯的怒吼通过通讯线路不断传到桑特耳朵里。 桑特不堪其扰，吩咐道：“把他机甲的通讯器拆了。” “是！” 不过，士兵们没见过米卡斯的新型号机甲，对零件位置不太熟悉。几个军雌在米卡斯的脖子和脸颊上摸了半天，也没能阻止米卡斯继续发出吼叫。 “我来。”桑特说着，走到米卡斯面前，掐住了米卡斯的脖子。 一阵沙沙声之后，通讯里不服气的嘶吼消失了，桑特很满意，指挥手下撤兵回营。 恰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团长，留步！” 又一台六代机甲全速飞来，只见一个急刹转弯，这台机甲稳稳地拦在桑特他们的面前。 伊洛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来，温润而平静：“桑特团长，行个方便，把米卡斯交给我。” “伊洛？”桑特有些惊讶，“没了翅膀也能开机甲吗？你能控制平衡？” “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切磋一场。六代机甲还有好多功能您没有领教。”伊洛微笑着说，“但是您年纪大了，我不想伤害您。我是a级军雌，您别忘了。” 桑特也笑笑：“我没忘，我一直记得你跟在宁白身边、在阵前搏杀的样子。军雌还是战斗的时候最为英姿飒爽，而不是在谈生意的谈判桌上。” “谢谢您的肯定。”伊洛说，“那就请您把我的战友交给我吧。” “你未免太自信了，”桑特说，“你是怎么觉得能带走米卡斯的？他是我的俘虏，我把他带回去，才不会像上次一样背处分。” “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合时宜……”伊洛道，“其实，如果您想不背处分，很简单，只要您带着士兵们也跟我回去，宁白上将从来不会做出这种简单粗暴又可笑的决定。” 桑特的声音波澜不惊：“伊洛，少说废话，我们现在是在战场，不是在谈判桌上，我不会把米卡斯给你的。” “没错，这是战场。既然桑特团长已经做出了属于战场的决定……”伊洛说，“那我只能向您讨教几招了。” “你真的很自信，你以为单枪匹马就能救走他？” “您怎么知道我后面没有援军呢？而且……” 伊洛身段灵活地驾驶机甲纵身一跃，奋不顾身跳进了桑特的阵中，来到米卡斯的身边。 “而且我不是单枪匹马，”伊洛朗声道，他与米卡斯后背相抵，彼此依靠，“我还有我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伊洛笑着耸耸肩膀，撞了一下米卡斯：“喂，你这家伙，说句话啊……你一声不吭我很尴尬的。” 通讯器里的沙沙声加大了分贝。 伊洛终于明白过来，哈哈大笑：“原来你被拆了通讯器，太逊了吧！不过没问题，小哑巴，发挥默契的时候到了，我们一起冲出重围！” 伊洛的机甲展开精神力护盾，将一部分精神力能量转移到了米卡斯的机甲表面。 米卡斯原本已经破破烂烂的机甲在这一刻重新绽放生机，又恢复了之前的生龙活虎。 两位a级顶尖军雌，操纵着最先进的六代机甲，在敌阵中毫无惧色，彼此配合，愈战愈勇。 桑特带的兵力原本不多，加之刚才与米卡斯车轮对战，士兵的体力也有所消耗，此时面对如此强悍而默契的一对搭档，很快就抵挡不住。 第153章 两架机甲协力把敌阵撕开一道口子，伊洛将米卡斯推到外面，大喊一声：“快走！” 只见伊洛的机甲连发几枚炫光弹，制造出刺目的白光，故意扰乱桑特的视线。 桑特稍微迟疑一瞬，然后冲到伊洛面前。 他虽然看不清，但凭借着敏锐的战场直觉，很快与伊洛短兵相接。 在团长的引领下，其他军雌也一拥而上，向伊洛发起了猛攻。 米卡斯见伊洛被缠住，立刻折返，仗着自己有精神力护盾，他掏出身上最后一枚雷暴弹，引爆在他们两个和桑特的士兵们之间。 轰—— 在场的机甲几乎全被炸飞，米卡斯扶起伊洛向k12奔逃。逃出了桑特的视线。 第77章 偷袭 直到逃回k12的军队驻地，米卡斯才发现伊洛的异样。 同样是被雷暴弹近距离袭击的六代机甲，他的机甲因为精神力护盾的保护完好无损，伊洛的却面目全非，胸前的一块护甲甚至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米卡斯急匆匆从机甲上跳下来，摆脱“禁言”模式。 “伊洛，你还好吗，怎么……” 话没说完，他就噤了声。只见机甲驾驶舱打开，伊洛用手按着自己的头侧，虚弱地向米卡斯笑了笑。 鲜血沿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他对米卡斯说：“你帮我一下，我受伤了。” 米卡斯立刻将伊洛送到了医院。 因为那枚近距离的雷暴弹，伊洛全身多处受伤，所幸a级军雌体格强健，大多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 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米卡斯又懊恼又疑惑。 明明伊洛和自己一样，机甲有精神力护盾保护，就算精神力能量分了一半给自己，护盾的强度承受一枚小型雷暴弹的冲击力也是绰绰有余了，为什么自己安然无恙，伊洛却伤得很重呢？ 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告诉米卡斯已经没有大碍，米卡斯冲进房间，看到伊洛浑身上下包扎着绷带，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你……”他伸出手，想抱抱伊洛，却不敢触碰那些伤口，“很疼吗？都怪我，要不是我急躁冒进……” 平日里嘻嘻哈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米卡斯此时异常懊悔。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对伊洛说，“我只想到自己逞英雄，却连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伊洛站起来，推着米卡斯的肩膀往抢救室外面走。 “知道错了就要回去好好反省，提前把检查准备好，在上将骂你之前拿出来，我也会帮你求情的。” “伊洛……”米卡斯揉揉眼角，“你有精神力护盾还伤得这么重，是不是我们的技术还需要改进？” “不是，”伊洛回答他，“雷暴弹近距离爆炸的威力不算小，我怕桑特的士兵受伤，就用精神力护盾帮他们抵挡了一部分伤害，没顾得上自己。” “什么？！”米卡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帮敌军？为什么？” 伊洛揉揉米卡斯的脑袋：“因为上将说过，他们不是敌军。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我们的战友。虫族的每一只虫都很珍贵，我们不能肆意损害他们的生命。尤其是桑特的队伍，上将一直很想拉拢到我们这边。” 米卡斯恍然：“……所以你才自己开着机甲去救我，没有带其他援兵？” “算是吧，我本来还想借着上将那边的胜利说服桑特一起回来，结果没成功，我还是低估他了。” “原来你们会考虑这么多事……”米卡斯看看伊洛，低下头，“我就只想着在战场上逞威风、当英雄，我以为打仗就是一个大型角斗场，顶多需要一些战术上的配合。” “角斗只是为了争胜负，赢了输了最多也就是几只军雌之间的事情。战争不一样，一场战争会牵扯到太多政治、经济、民生。 你看议会的军队一路从虫星来到这里，耗费了多少资源；我们这边辛辛苦苦开办工厂制作机甲、武器，准备了这么久，一场战争下来，也会全部消耗殆尽。更不要说星间货运航路因为战争受阻，不管是虫星还是k12，物价又要涨起来，普通居民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所以战场上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米卡斯沉声道，“我确实想得太简单了。” “还有一件事……”米卡斯的声音变得更弱，拉着伊洛的衣角，说，“伊洛，我好像还犯了一个别的错误。” “什么？” “我把我们研发出六代机甲的事情告诉了桑特……” 伊洛松了一口气：“哦，这个啊，没关系，他们迟早会知道的。今天上将在正面战场也使用了新的机甲吓退对方，恐怕现在议会已经得到了我们六代机甲的消息。” “没问题吗？他们会不会很快研究出反制我们的办法。”米卡斯担心地说。 伊洛笑笑：“别小看我们的技术，研发需要过程，而且很可能是漫长的过程。记得把你今天使用机甲的数据送到实验室去，你的精神力护盾被打碎了，正好用来研究护盾的极限承载能力。” “嗯。”米卡斯满口答应，认真地说，“伊洛，我真佩服你。” 伊洛对他笑笑，虽然有一只眼睛掩在绷带下面，却掩不住他满心的笑意。 “佩服我？那我跟上将说说，让你来当我的助理？” “切切切！就仗着你跟上将关系好，天天欺负我，”米卡斯气哼哼地说，“跟桑特就说我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其实心里只想让我给你当跟班，我才不当！” 第154章 …… 阵地前线，夜幕渐渐降临，议会派出的军队已经完全缩回了自己的驻扎地。 宁白在星舰上瞭望着远处的情况，开始安排今夜的袭扰行动。 桑特猜的没错，宁白今天凭借全新的机甲吓退了前来讨伐的千军万马，就不会给对手留喘息的时机。他没有带着队伍撤回k12，而是驻守在前线，安排小股兵力进行袭扰，瓦解对手的斗志。 袭扰，以扰为主，不与对方交火，也不发生正面冲突。 凭借机甲的代际压制，一队又一队战士神出鬼没，灵活穿梭于对方的军营之间，惹得议会大军一晚上鸡飞狗跳，谁都没睡着。 这一晚，宁白也没睡，倒不仅仅因为责任心和紧张感，更因为他精力充沛，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休息。 在军中多年，他从一个底层士兵成长为现在率领千军万马的上将，打过无数次战役，到今天，才终于知道 “决胜之夜”是什么滋味。 身体由内而外燃烧着热血、完全不需要休息的感觉，原来这不是军雌们幻想出来的白日梦，而是可以真实发生的事实。 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思维敏捷、情绪饱满，甚至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跃跃欲试，想要自己亲自上前线，与对手大战三天三夜。 不过，如今他作为总指挥官，已经不可能随心所欲地驾驶机甲应战了。星舰的指挥舱是他新的阵地，他让手下的军官与士兵们分批去休息，自己一直守在这里，监控着前线的动静。 前来征讨自己的都是旧日同僚，宁白对他们的脾气秉性都很熟悉。 他在加密通讯线路中联络了两个还算相熟的将领，其中切断了通讯，另外一个则欲言又止地与宁白聊了几句。 “早知道你们搞了这么强的新型机甲，我就不来了。”老同事唉声叹气，“现在是骑虎难下。” 宁白笑他：“难不成你来之前还以为能把我捉回去？” “捉不到你，捉几个你手下的军官也可以应付差事，起码要挫挫你的锐气，结果现在……唉。但是议会给的压力很大，新闻你也看到了，我们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没法交代。” 宁白故意激他：“泱泱大军，就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叹着气结束了通讯。 看来，正如自己所想，议会军队进退两难。 他们本来就畏于自己的军威，现在又看到了强大的新型机甲，几乎已经丧失了战斗的意志。 但他们又不敢就这样回去，原本想着抓几个中低级军官充数应付议会，现在看来难度也很大，那么总要做出一些可供宣传的战功，才能有理由撤兵向议会复命。 他们会怎么做呢？ 宁白沉吟。 或许，缴获一架六代机甲？ 指挥舱的显示屏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新的亮点。 从番号可以看出，那是桑特的队伍。 本来在侧翼接应打配合的部队忽然被调集到了正面战场，这意味着什么？ 宁白联络了米卡斯和伊洛，询问了他们那边与桑特遭遇之后的情况。 “伊洛负伤了？”宁白听到米卡斯战战兢兢、磕磕巴巴地向自己汇报情况，想了想，道，“我现在回去。” “啊？”米卡斯傻乎乎的，有点酸，“您对伊洛也太关心了吧。” 宁白无奈：“……我迟早要让你去当桑特的副官，你等着吧。” 第二天一早，议会军队闭守不出。宁白在公共通讯中哈哈大笑，嘲讽自己昔日的战友一个个都成了胆小鬼。 “老同事们，如果你们想耗着，我们当然奉陪，反正我身后就是k12星球基地，你们一定也带了足够吃三年的补给品，对吧？需要我指导你们开启五代机甲的‘龟壳’模式吗？” 许久，对方没有回应。 k12星舰指挥舱中的军官们神色紧张地盯着面前的显示屏，低声朝通讯器说：“上将，一切如您所料，他们按兵不动了。” 于此同时，k12军港。 为数不多的后勤部队正在这里做着日常的清理维护工作，气氛像往日一样平和，丝毫看不出战时的剑拔弩张。 米卡斯和伊洛前一天使用过的残破机甲立在军港显眼的位置，等待着技术人员分析数据之后，再送到兵工厂修理。 今天稍有阴雨，没有平日里晴朗的阳光。 几架机甲忽然从云层中现身，与塔台简单沟通之后，在军港缓缓降落。 负责地勤的军雌立刻围上去。 带头的那艘机甲说：“我们奉宁白上将的命令，回来传送一份重要军事情报。” “终于等到你们了。”地勤说道，“往这边来，宁白上将正在等。” “……”刚刚降落的机甲愣在当场，在地勤的催促之下，才缓缓往那两架残破的六代机甲旁边移动。 还没停稳，几名军雌从机甲中跳下来，挟住指引他们的地勤，敏捷地攀进了六代机甲的驾驶舱。 “老桑特。”宁白的声音忽然从六代机甲的机舱中响起，“这两艘已经要报废了，你拿回去有什么用呢？出来，我们谈谈。” 一大群k12的军雌驾驶着崭新的机甲，出现在这个原本风平浪静的军港中。为首的两架威风凛凛，是宁白和米卡斯。 宁白的声音依旧淡然：“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的兵力至少是你的十倍，桑特，束手就擒吧。” 第155章 “宁白……”桑特长叹一声，“到底还是没有骗过你。请不要伤害我的士兵，我们大家都是昔日的战友，不是势不两立的对手。” “当然。”宁白说，“就像我曾经向你说过的，我们不仅是昔日的战友，也可以成为今日的战友，老桑特，会议室里已经泡好了茶，我们谈谈吧。” 第78章 改变 宁白所说的会议室不远，就在军港的办公楼里。 云迪斯红茶香气袅袅，宁白请桑特团长坐下，自己先端起茶杯，悠然呷了一口。 “我相信k34的茶树能产出比这更好的红茶。听伊洛说，农学专家已经帮那边建好了茶园，是吗？”宁白微笑地说，语气轻松，似乎在与一位老友闲聊。 桑特面色平静，没有吭声。他稍稍端详这间并不算大的会议室，最后沉默地看向窗外转晴的天空。 “我以为……”他把自己的军帽摘下来，放在膝头，露出鬓角几根稀疏的白发，“我以为你会先给我带上手铐或者锁链。” “我确实准备了，毕竟，你算是战俘。” 宁白看了站在旁边的米卡斯一眼，米卡斯便把一副银闪闪的手铐拿出来晃晃，然后又轻轻收在身后。 “我让米卡斯准备了，他却不想委屈你。你昨天把他放回来，他说要感谢你。” “哈哈，”老团长桑特的表情终于因为这个笑话而变得轻松了一些，“米卡斯少校不是这样的性格，上将，别取笑我了。恐怕少校现在还因为落入了我的陷阱而不服气呢。” 宁白也笑笑，转身询问米卡斯：“服气了吗？” 米卡斯轻轻哼了一声，但在宁白的目光中，还是老实答道：“算是……服气了。” “他很勇敢，机甲技术也强，但还年轻，实战经验不足，如果昨天冒犯了你，你别见怪。”宁白客气地对桑特说。 桑特摇摇头：“战场上哪有什么冒犯不冒犯。其实，我也很欣慰上将能派米卡斯少校去阻击我。” 桑特把视线转到米卡斯脸上，表情中没有敌意，只有看到优秀晚辈时的赞许和鼓励：“实不相瞒，以前少校不服气我，我的士兵们也不服气他。大家都知道米卡斯多次军团比武蝉联冠军，因为我们一直在边境驻守，没有亲眼见识过赛场，我手下好多军雌以前都说他是凭着家世背景才能得到第一名。这一次，米卡斯少校算是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都打服了，他们轮番跟少校打车轮战都不是少校的对手。” “哦？是吗。”宁白忍不住笑笑，玩味地看向米卡斯。 米卡斯因为这通夸奖而面露羞涩，偏过脸去，躲着宁白的视线。 “伊洛怎么样了，”桑特又问，“他用精神力护盾保护了我们，自己好像受了伤，不要紧吧？” 宁白回答：“谢谢你的关心，伊洛不要紧，虽然他已经不在军队里，但他仍是强大的a级军雌，一点小伤，不碍事。” “嗯，那就好。” “伊洛跟你一样，有个可爱的雄子，”宁白又喝了一口茶，说，“现在他的雄子在我们这边，成长得很健康，已经快要上学前班了。你的孩子在上中学吧？” “嗯，”桑特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我的雄子只有d级，身体不好，身边也没有亲属照顾，上学经常请病假，成绩很差，性格也不合群，不知道以后能做些什么。我经常会想……” 他停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但宁白真诚地看着他，桑特犹豫一瞬，还是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经常会想，如果我死了，没有多少储蓄留给他，他以后要怎么办……活着的时候我不能在身边照顾他，如果我能立一桩大的军功再死，让他能得些抚恤，日后生活也能有所依靠。” 桑特用手轻轻捧着红茶的杯壁。 “宁白，你没有孩子，你不懂。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按他们的命令，带着零零散散几个兵，鲁莽地跑到你们后方来。我早知道，我们骗不过你。” 宁白倾身向前，接过桑特手中的茶杯。 “桑特，你到我们这边来，我们帮你把雄子接过来。”他直言不讳，“在未来，等级不再是问题，你看到我们的六代机甲了，精神力可以直接被提取和运用，所有虫族都可以使用这些技术，每个军雌都能发挥a级军雌的能力，每个雄虫也都能使用真正的精神力触手、精神力护盾。” “……”桑特嘴唇动动，没有发出声音。 “宁白，”他沉默许久，终于道，“我虽然愧对我的孩子，但我忠诚一生，无愧我的国家，无愧军雌这个身份。你带领k12走出了一条新的道路，我无法评价这些事正确与否，但我钦佩你，也感激你对周边星球的帮助，只是，我不会背叛，我有我的信仰。” “桑特……”宁白欲言又止。 “上将，”桑特打断了他，伸出自己的手腕，“请米卡斯少校给我带上手铐吧，我是战俘，应该被您关押到合适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与您喝茶聊天。 我已经决定了，您不用再费力劝说。只要我一死，相信以您的威望和号召力，加上k12强大的科技和军事实力，周边星球都会陆续归顺您的。至于我……就算是错误的道路我也决定走下去，为信仰而死，至少可以证明我在边境沧桑一生不是一个笑话。” 米卡斯把桑特带走了。 宁白独自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喝完了杯中已经冷掉的红茶。 第156章 前线仍在僵持，他与星舰指挥舱通了话，询问了一些情况，然后又做了一些部署。 会议室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宁白以为是有谁来汇报军务，朗声说道。 不料，门打开，却是楚安微笑着站在门口，温声问宁白道：“没打扰到你吧。” “您……您怎么来了！”宁白又惊又喜，连忙起身走过去。 “这里……” 他看看四周，觉得这间会议室还是太简陋了，“楼上好像有间会客室，我带您去那边休息。” “不用，你忙你的，我看看你就走，”楚安拉起宁白的手，轻轻搔着他的手心，把他拉进了空荡荡的会议室，缩在监控器看不到的墙角。 “我听到新闻里说你在后方抓了战俘，猜你回来了，所以来这边碰碰运气，试试能不能遇见你，没想到还真被我猜对了。” 宁白笑得眉眼弯弯，金色发丝一颤一颤，眼角浮出一丝嫣红，似乎“决胜之夜”的余韵还未消散。 “您真厉害，”他轻声说，“您比议会那些军官都更有洞察力。” “他们派少量的兵力到后方来，不是想包抄，那么无非就是想要机甲。所以我猜你在这里。”楚安摸摸宁白的脸颊，“可如果连我都能猜到，对方应该也猜到了吧。你要不要赶紧离开，这里会有危险。” “危险谈不上，”宁白说，“但我确实需要赶紧回到前线去。雄主……” 他贪恋地看着楚安：“今天能见到您，我真的很高兴。” 他凑近楚安，浅浅地吻了一下楚安的眼睑。 “刚才桑特说他是为了自己的雄子才听从了上级愚蠢的命令来到这里，他说我不懂他对于雄子的感情，”宁白低头笑笑，“我怎么不懂，如果我能给您生一个孩子，我一定……” 楚安掩住他的唇：“如果有孩子，不是你给我生，那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嗯。” “桑特团长还是不肯倒戈到我们这边吗？” 宁白摇摇头：“他说，哪怕是错误的道路他也决定走下去，以此来证明他过去所承受的痛苦不是一个笑话。” “我已经联系到了他的雄子，明天我去看看他。可以吧？” “嗯，让米卡斯帮您安排就好。” 楼下的停机坪传来机甲的声音，楚安拥抱宁白，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我等你回来。” “雄主。” 宁白再次轻声呼唤楚安，他睫毛颤抖，垂下眼眸，吻上了楚安的嘴唇。 柔软的舌尖在唇缝一滑而过，宁白道：“楚安先生，我走了，再见。” 第二天，楚安带着一瓶酒，去找了桑特。 将桑特他们几个战俘没有被宁白安排在牢房，而是住在了k12军营的禁闭室。 看到楚安，桑特有几分意外。 楚安笑道：“桑特团长，很惊讶吗，就算是在k12，上将的亲属也会有一些特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桑特忙说，“您请坐。” “您不用拘束，”楚安拿出酒杯，“当然，我是按照正式探视流程，经过申请过来看望您的，我以为……我们之前在k34的宾馆里喝过一次酒，就应该算得上朋友。” “您是s级雄虫，我怎么敢……” “没什么不敢的，宁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很愿意结实您这样阅历丰富、意志坚定的老大哥，跟您聊聊天，也可以为我增加写作素材，”楚安笑笑，“桑特团长，坐下喝杯酒吧，给您。” 这种酒是k12本地酿制的果酒，清香中带着一丝甘甜，是雌虫喜欢的口味。 桑特将酒液一饮而尽，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楚安先生，我知道您今天过来的意思，其实我昨天已经跟上将谈过了，我心意已定，请您和上将不必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就算现在要处死我，我也毫无怨言。” “哪怕是错误的道路也决定继续走下去，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前半生不是一个笑话，你是这样对宁白说的，对吗？” “……既然您知道了，那么……” “既然前半生错了，后半生改正过来，不好吗？既然担心你的孩子，那么就把他接到身边，陪伴他的成长，不好吗？与其希冀议会的抚恤，不如自己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桑特团长，你完全不必选择牺牲，你可以活着做到这一切。” “楚安先生……” 楚安没有给桑特反驳的机会。 “改变总是很困难的。谁都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特别是已经耗费了巨大成本的错误，给自己找一个理由，自我感动，会让自己心理上得到一些安慰。所以我们就很容易沿着错误的路径一路下落，直至坠落到深不见底的深渊。 宁白想接住您，我也想。如果我们连自己的朋友都无法拯救，还怎样去拯救整个虫族。” “我认识您的雄子。”楚安忽然道，“他给我们的读者专栏来过信件。” 桑特的眼睛立刻亮了亮，他抬起头，切切注视着楚安。 “他现在正在上课，所以不能跟您通讯，但是他给您录制了一段问候视频。” 楚安把通讯器在半空中展开，一个年轻雄虫的面孔出现在桑特面前。 楚安笑笑，对桑特说：“放心，我没有提到您在被宁白关禁闭，我告诉他，我是您的酒友，他相信了。毕竟爱喝酒的作家不少。” 第157章 桑特没有吭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中的少年，口中喃喃低语，叫住他孩子的小名。 “嗨，雌父！你又在忙什么，最近都联系不到你了，边境要打仗了，工作很忙吗？楚安先生说他有时会找你喝酒，所以我就录了这个让他帮忙带给你，要好好感谢楚安先生哦。但是你要少喝些酒，执勤的时候多穿厚衣服，不能总是喝酒御寒。” 少年语气轻快，完全看不出病态，也并不像桑特所说，是个内向不合群的孩子。 他凑近画面中央，指着自己的脸颊，告诉远在边境的雌父。 “你看我的脸色是不是好一些了，我最近身体好了不少，病假也几乎没请过，因为我最近在锻炼身体！哈，想不到吧。 这是因为我看了《新星》杂志，楚安先生在文章里写，雄虫也要锻炼身体、强健体魄。我说我看这个你应该不会生气吧，肯定不会，你自己都经常和楚安先生一起喝酒呢。这个杂志我们所有同学都在看，大家都很赞同，学校里新成立了一个雄虫运动协会，我就参加了。 我见过您以前在军队运动会上得到的奖杯，所以报名了和您一样的项目，障碍跑。我现在跑标准路线能跑进5分钟了，等下次和您见面，我要和您比试比试！就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雌父，我想念你。工作结束要抽空给我打电话，再见。” 屏幕熄灭了，楚安看到桑特眼角晶莹的泪花。 “有时候，孩子们比我们更勇于尝试改变，他们不拘泥于一些虚无缥缈的面子，会比我们这些长辈更勇敢。” 楚安陪桑特喝下一杯酒：“老团长，宁白不会处死您的，虫族的每一只雄虫、雌虫都弥足珍贵，我们需要的是战友，是同志，我们希望您能与我们并肩作战，我们一起改变整个世界。” 第79章 新的时代 桑特团长带领k34一线十几个小型星球倒戈宁白，一夜之间，举国哗然。 消息传来，议会军队立刻乱了方寸。 在宁白这位威名赫赫的旧日战友、同事、上级面前，面对武器压制、友军投敌、军心浮动，他们深知自己无计可施，于是立刻向议会报告，请求撤兵。 报告里写道，因为周边附属星球的叛变，大军已经被阻断了补给供应，难以继续在遥远的前线与宁白的军队对峙。 报告里还写，归顺宁白的星球已经连成一片形成合围之势，如果再不撤退，恐怕会被对手全歼于此地。 此次出征的军队已经占了议会全部军事力量的近三分之一，军官们以为自己在报告中把事情说得更严重一些，议会就会答应他们的撤兵请求。 但是他们想错了，议会确实很快答复，但议会的命令是继续坚守，不能后退，要求军队克服困难，继续寻找机会，剿灭宁白的武装势力。 这一天，宁白前几天曾联系过的那位老友主动给宁白打了电话，直说想要投奔去k12。 “听说你只让桑特关了几天禁闭室？还帮他把雄子接过来了？”老同事语气诚恳，“也关我几天吧，多关几天也行。就算以后不能在你的军队里谋个一官半职，让我当个普通居民也成。我木工活做得还不错，可以在k12开个小铺子卖木制工艺品。” 宁白笑笑：“那你的孩子和雄主怎么办呢，议会可能会对他们不利吧？” “我孩子全家都在外面的星球做生意，到时候让他们直接回k12找我就行。至于家里那只雄虫……” 老同事也笑了，商量说：“宁白，我送你和楚安先生一幅木雕装饰画，抽空帮我把那个邋里邋遢的雄虫接出来可以吗？虽然吃药也挺好，但是自家的雄虫不用白不用嘛。” 宁白哈哈大笑：“你就只会嘴上嫌弃，谁不知道你们夫夫伉俪情深。我劝你别着急，再等等，议会的后续命令估计很快会下来，他们虽然蠢，但也不会蠢到眼睁睁看着你们全体倒戈。” 宁白没猜错，很快，又一道新的命令传到了k12战场前线——远征军队全体撤退，回归虫星主星。 然而，已经丧失了的信任不可能简简单单靠着一条冷冰冰的命令就重新树立。 体会过一次被抛弃的心情之后，军雌们对议会的指令都有些心灰意懒。 星舰启航离开k12，朝着虫星的方向飞行。休息的时候，军雌们聚在一起，在星舰的甲板上聊天。 “……我觉得宁白上将他们的新军装很好看。” “据说科技含量很高，能阻拦百分之九十九的宇宙射线辐射。” “我以前就是第二集团军的，说实话我很敬佩宁白上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要是我也能开一次六代机甲就好了，一定超级帅气。” “k12大批量生产机甲的话，议会应该会买一些回来提升武器装备吧……” “你做梦呢！就算议会想买，宁白也不可能卖，k12现在不缺钱，怎么会把最新的武器卖给敌方。” “还是有可能卖的……等他们研发出第七代机甲之后。” “其实，我能理解桑特团长，他这些年为国家付出了那么多，得到了什么？如果我是他，我早就……” “听说了吗，好像不止桑特，还有别的军雌也……” “机动舱里的救援飞船少了几架，你们猜是被谁开到什么地方了？” …… 桑特来到k12之后，依旧任团长。只不过宁白分配给他管理的兵团体量庞大，军雌数量大概是一般兵团的三倍。 第158章 米卡斯毫无意外地当上了桑特的副官。到任第一天，桑特因陋就简，在兵团举办了一场搏击擂台赛。 单兵搏击，没了六代机甲作为助力，擂台上的米卡斯更加显示出他出类拔萃的单兵作战能力。 如果说，因为上一次他大意被擒，桑特麾下的士兵还有一些对他不太服气，那么这一次搏击赛之后，整个兵团里再也没有谁敢质疑米卡斯的战斗力。 米卡斯自己也好久没有打得这么尽兴了。 他明白这是桑特团长故意给他机会，帮他与战友们熟络起来，所以他更加拿出百倍的认真，一定要在这些新朋友面前展现出自己作为一名军团副团长的胆识和能力。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反思，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鲁莽拼命的骄傲小少爷了。 “还有挑战者吗？”打到最后，米卡斯气喘吁吁地站在擂台上，环视整个训练场。 没有回应。 钦佩强者的军雌们已经为他振臂欢呼，高喊着他的名字，宣布米卡斯就是今天的冠军。 “哎，先等等。”一直在旁边观战不语的桑特微笑着站起来，“先别急着当冠军，还有一位挑战者没上呢。” “啊？”米卡斯不解，抹抹头上的汗水，客气地说，“您岁数大了，我不跟您打。” “不是我，我打不过你，不让你占我便宜。”桑特伸手指向训练场的旁边，“看，来了。” 伊洛穿着干净笔挺的正装，笑呵呵地走过来。 米卡斯连忙冲过去：“你来干嘛？你伤好了？快回去休息，等你痊愈了我再陪你打擂台。” 伊洛笑道：“不是我要跟你打，我等会儿出差谈生意，先来看看你，给你送行，顺便瞧个热闹。” “是我，我要跟你打，行吗？”宁白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米卡斯身后传来，“小朋友，敢不敢？” “上，上将？”米卡斯垮下脸，“完了，我的冠军没有了……您就是故意来欺负我的！” “其实我不是来欺负你的，不过……”宁白笑笑，朝桑特点点头，“还是先欺负了再说吧。” 三下五除二，巍然屹立在擂台上的冠军当然是金发的宁白。 军雌们爆发出更大的欢呼，高喊着宁白的名字。 宁白把气鼓鼓的米卡斯从地上拉起来，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冠军还给你。我今天不是来打擂台的，我是来宣布命令的。”他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桑特团长。”宁白说。 桑特立刻来到宁白面前，向宁白行了一个军礼。 “我命令你带领兵团清缴边境附近频频骚扰居民的游击势力，明天出发。” “是，上将！” 第二天，桑特带着米卡斯和自己的战士们驾驶六代机甲出发了。 边境地区一直有些星际强盗团伙游击作战，给周围大大小小的星球带来了很多困扰。 以前晶矿矿场蓄养黑铁兽，除了用来监管矿工，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防范这些家伙的进犯。 强盗团伙里有其他星球的非虫族种群，也有曾经盘踞在k12，后来被宁白歼灭后剩余的散兵游勇。 在桑特带领十几个小型星球倒戈之后，不少星球主动来与宁白接触，说只要k12能清缴这些强盗，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便也愿意归顺，与k12结为同盟。 于是宁白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桑特和米卡斯，他信任桑特的能力，而对米卡斯来说，这种学习积累实战经验的机会再好不过。 果然，桑特兵团一路高歌猛进，战绩卓著，不到一个月，边境地区海晏河清，星际强盗基本被剿灭，剩余的三三两两逃兵也再不敢骚扰居民。 于是更多的星球陆续投靠k12，宁白的势力版图不断延伸，已经渐渐触及虫星的主星。 …… 这天，k12总督忽然来找宁白。 “上将，收到了一封来自议会的正式函件。”总督把信件交给宁白，“他们想要承认我们的政权，与我们议和。” “议和？” “是的，议和。”总督说，“现在主星的科技水平远远不如我们，军雌数量也日渐减少，他们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一直担心我们反攻，所以现在首先提出冠冕堂皇的议和，想要占据道义的制高点。他们的意思是，虫族不应继续内部争斗、自相残杀，希望与我们成为两个平等自主的邻邦，划定边界，和平相处，恢复正常贸易与交通往来。议会的信里说，邀请您明天召开一次远程会议，商议其他细节。” “虫族的确不应继续自相残杀，但是，”宁白不假思索，态度异常坚决，“虫族也不应自我分裂。宇宙庞大而残酷，只有团结的种群才最有力量，分裂的种群只能被其他种群蚕食和消灭。我不同意议和，k12和虫星都是我们的家园。” 宁白接受了远程会议的邀请，委托总督去安排通讯线路。 然而议会完全没料到，这次会议并非他们设想中的唇枪舌剑。当k12那边的视频画面出现在议会大厅里，满坐寂然。 雄风猎猎的军港上，几十艘星舰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无数军雌驾驶着最先进的六代机甲，编排成组，于天际傲然展翅，凌厉地注视着通讯画面中的议员。 宁白走到广场中央，强风卷起他金色的额发，他朝着通讯另一端的议员们笑了笑，说：“各位，终于又见面了。” 第159章 议长的声音紧张到发颤：“宁白，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召集全体议员在议会大厦与你会晤，商讨边界的划定，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你这是在哪？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显而易见。”宁白说，“我不同意分裂国家、分裂种族，虫族应当永远追求团结！” “所以，现在，我代表k12以及虫星周边六十八颗附属星球，正式向议会提出抗议。我们要求解散议会，重新组建代表广大虫族利益的民主政权。为了实现我们的诉求，今天，我将率领我的军队向虫星进发，目的地就是议会大楼的正门前。” “请各位稍等几日，我们很快就能再次见面了。我曾是第二集团军上将宁白，希望你们还没忘记我的样子。” “宁……”议长话音未落，宁白已经切断了远程会议信号。 军港的风声里，他转过身，面向英勇的战士们，高声发言：“战友们，虫族不容分裂。让我们带着金粉蔷薇回到虫星，让k12的金粉蔷薇也盛开在虫星首都的花园。前进，为了全体虫族的幸福和未来，进军！” …… 楚安站在窗口，遥遥望着如蛟龙一般跃入宇宙与星空的机甲编队，默默祈祷宁白的胜利与平安。 他知道自己不是历史的创造者，但足可成为历史的见证者。 因为历史永远由胜利者书写，而胜利永远掌握在人民手中。 接下来几天，爆炸性新闻如节庆时的烟火，一条又一条，挤满了媒体的头版。 “三大集团军哗变，多名高级军官率部叛逃宁白。” “议会发布紧急征兵令引发民怨，多地举行示威抗议活动。” “议长之子伪装样貌，携带大量财物出逃虫星，被米卡斯少校识破，当场擒获。” “紧张情绪蔓延，上层家族垄断民生物资供应，物价飞涨。” “宁白下令散发军粮平抑物价。” “首都地区爆发大规模游行活动，议会大楼受到严重冲击。” 据说，当宁白踏入议会大门的时候，群众们已经抓着议长的领子，把他押到了宁白面前。 作为大家族统治工具的议会从此不复存在。 这一天，虫星的天空一改往日的晦暗，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军雌们的肩章，照亮了大街小巷的屋舍，也照亮了每一座或繁荣或荒芜的花园。 广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中央大街的钟塔再次鸣响，清脆的声音激荡着每一名虫族的心灵。 旧的时代结束了，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 一年多的时间匆匆而过。 百废待兴的新国度终于渐渐走上正轨。 宁白已经把自己身上的行政职责全都交了出去，现在又回到了第二集团军，继续当他的第二集团军上将。 他告诉楚安，集团军中有几名年轻将领成长很快，估计不久之后就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小朋友们各个奋发向上，只有米卡斯缺少上进心，”宁白朝楚安笑笑，“他跟我申请外调，要跑去k12和伊洛作伴。” “是么，其实我很遗憾伊洛不愿意回来，”楚安说，“以他的才能，足够在政府中担任一项职务，搞经济或者外交都可以。” “他说自己在k12的刑期还没有结束，所以不能回来。”宁白说，“而且他的雄子刚刚上学，雌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确实不方便长途飞行。k12那边有很多喜欢清静生活的老教授定居，教育水平不算差，不怕我们的s级雄子接受不到良好的教育。” 楚安笑笑：“嗯，我们休假的时候也可以去看望他们。” “如果您也喜欢清静……”宁白拉起楚安的手，“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想要去一个美丽的地方过安静的生活，我想陪您一起，可以吗？” 楚安把宁白揽在自己胸口，轻轻抚着他的金发：“你还是决定把那些事情说出来吗？其实，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就算你有错误，那也是发生在旧时代下的悲剧，现在新的国家刚刚建立，你是很多虫族心目中的领袖，他们或多或少是因为信任你才信任这个政权，如果你自己破坏自己的形象……” “嗯，我也考虑过这些。”宁白低声说，“所以我应该不会公开地说出来，但我已经决定自我放逐，我将放弃一切权力，消失在公众的视野里。” “我会陪着你。”楚安抢先说，“只要我能继续在你身边，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他们在洒满阳光的沙发上温存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到院子里侍弄花草。 经过花卉学家的不断努力，金色鼠尾草的繁育技术终于取得突破，原本五百万星币一株的珍稀植物，现在五百星币就能买到一大袋种子。 他们把金色鼠尾草和金粉蔷薇种在一起，分工协作。宁白前段时间刚刚升到s级，就像曾经的季山一样，手臂可以钝化为坚硬的武器，他用钢铁一般的手臂松土，然后楚安使用灵巧的精神力触手，把花籽一粒粒放在土壤中。 “哟呵，双s搭配，干活不累。”门外忽然传来闻卓的说话声，“宁白，快来开门，我的小宝贝来看望你了。” 宁白把手臂变回原样，走到门口很嫌弃地看了闻卓一眼，然后打开了院子：“以后来做客要提前预约。” “约什么约，”闻卓不屑一顾，“我的小宝贝来看望你，是你的荣幸。快，看看你的宝贝侄子。” 第160章 小雌虫穿着可爱的蕾丝小衬衫，大眼睛滴溜溜看着宁白，脱口而出：“干爹！” 宁白：“……” 楚安：“……” 闻卓欲哭无泪：“从哪学的啊，我可没教过他这个，刚学会说话，怎么能胡乱认干爹呢。” 宁白笑得眼睛都没了，把小雌虫抱起来，在白嫩的小脸蛋上印了一个亲吻。 “小宝贝真乖。”宁白抱着虫崽满屋子转，“想吃什么，干爹给你拿。” 闻卓忙道：“哎哎，你别给他乱拿东西吃，他还小呢，要科学喂养，吃错了东西回家小田老师要揍我的。” “切，不理你雄父。”宁白把小虫崽举高又放下，逗得小雌虫咯咯乱笑。 “这个……”小雌虫指着柜子里的东西。 “好好，干爹拿这个出来给你玩。” 不远处，闻卓刚要与楚安聊天，看到宁白那边的场景，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不能乱动你干爹家的东西，那个很珍贵，你放下……” 楚安拦住了闻卓。 “既然宁白给孩子玩，就让他们玩吧。” “那可是……”闻卓叹道，“是金色雄鹰勋章啊，整个国家只有一枚，多么珍贵。” “其实宁白更希望这样的勋章能多几枚，”楚安笑笑，“如果您舍得让您的雌子长大后参军，祝愿他也能成为宁白这样翱翔于宇宙中战无不胜的金色雄鹰。” 闻卓沉吟片刻：“好吧，他是什么时候升s级的，我都没听他说过。” 楚安想了想，说：“一个早晨，普普通通的早晨，我们正在厨房准备早餐，我忽然接到了编辑的电话，一时手忙脚乱，厨刀没放好，从刀架上掉了下来。他怕我受伤，伸手替我挡，就发现他的手臂已经钝化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升级之前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吗？”闻卓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楚安摇摇头。 “好吧，”闻卓感叹，“他终于升到s了。我以前还猜测过，我觉得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忽然爆发，升级成s级军雌，没想到竟然是在这么普通的场景下……” 楚安：“其实，他很久以前就不再纠结于自己能否升级这件事了。而且凭借现在的技术手段，精神力等级已经不是虫族之间的隔阂，所有等级的虫族都可以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建议你们抓紧时间生个虫崽，”闻卓拍拍楚安的肩膀，“基因这么好，起码要生两个，一雄一雌，雄虫和我家的小宝贝配娃娃亲，雌虫和伊洛家的雄子配娃娃亲，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宁白抱着小雌虫走过来，正颜厉色：“新的婚姻法马上就要生效，禁止包办婚姻。” “宁白，我说着玩的。” 闻卓失笑，“楚安先生，你瞧他这个臭脾气。” 楚安也笑了：“我觉得他的脾气挺好的，我很喜欢。” 【正文完】 第80章 平行世界番外生崽-1 宁白辞去军队职务后，楚安带着他离开了虫星，搬到k12附近一个僻静的小星球。 这里曾是战场，那次救援“龟壳”的战斗就发生在附近。 还记得当时，宁白曾在作战间隙为楚安拍摄过这里的星空美景，楚安看到后，说这里可以建一个旅游度假区。 可惜，炮火之后荒芜狼藉的土地，至今没有哪家旅游公司肯大费周折来这里开发建设。 星球上居民不多，楚安和宁白找了一处稍微平整的地块，自己动手建了一座小房子，修了一座小院子，又平整了一番门口的道路，暂且居住下来。 白天，楚安在家里读书写作，宁白出门工作。他在自家院子门口开了一个维修铺面，帮助本地居民修理各种物品。 凭借机械方面的小小专长，小到掉了把手的茶壶，大到卡住螺丝的自动播种机，宁白都能修好。他甚至还兼任了本地学校的机械兴趣小组辅导老师，教孩子们用简单的材料制作一台小型机甲。 居民们尊敬他，感激他，哪怕宁白修理东西不要报酬，也时常送来一些朴素的礼物，大多是各种时令吃食，也有茶叶和一些生活用品。 听说宁白想要修建花园，大家还特意搜集了各种花卉种子送给宁白，希望他能把花园建得漂漂亮亮，在这里过得开心愉快。 简单而质朴的生活很容易让人忘却时间。金色鼠尾草长到膝盖那么高的时候，一天中午，邮差送来了一件快递。 当时宁白正在修理一台老式冰箱，年轻的邮差停在他的摊位前，礼貌地说：“上将，中午好，有您家的包裹，是给楚安先生的。” “宁白上将”，直到现在，大家还是这样称呼他。 宁白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接过：“哦，谢谢。” “不客气，您忙着，我先走了。” “再见。”宁白与邮差告别，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 包裹不太大，掂在手中的感觉，像是一本书。 楚安收到书籍的包裹并不奇怪，但楚安今天到k12去开编辑讨论会了，没在家，所以宁白就没着急把东西拿回去，而是随手放在旁边，继续研究那台嗡嗡响个不停的冰箱。 冰箱修好之后，有学校兴趣小组的学生们来请教问题，宁白又与他们聊了一会儿。直到傍晚时分收摊，他才拿起楚安的包裹回了家。 第161章 经过长途颠簸，这件包裹的外包装已经破损了。而且，可能是因为在摊位上沾染了什么溶剂，封口处破损的地方越来越大。为了不损坏里面的东西，宁白只好把包装拆下来扔掉。 里面装的确实是一本书。 然而，当宁白将书取出来，看到书的封皮，一下子愣住了。 亲吻一颗星（第二部） 致我深爱的宁白 “我回来了。”门口忽然响起楚安含笑的声音，“伊洛让我带给你这些红茶，说是帮他们品鉴品鉴。做饭了吗，晚上吃什么？” 宁白把书抱在胸口，缓缓转过身：“雄主……” “都说了以后直接喊我名字……”楚安温柔地笑笑，“你拿着什么？” “是……给您寄来的书，”宁白把书交到楚安手中，垂着视线，不看楚安，只盯着书册白色与金色交织的封面，“什么时候写的第二部，我都没听您说过。” “哦，这个啊……”楚安回避了宁白的问题，难得一见地又冒出几根精神力丝线，挠了挠后脑勺，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想过到样书出的这么快。这个腰封……” 他指着“致我深爱的宁白”那句话。 “我是让他们写在扉页上，结果编辑非要露在外面，我再跟他们商量一下。” “其实这样也不错，设计的还挺好看的……”宁白低声说，伸手抚摸楚安手中的书，又慢慢地摸上了楚安的手，那里有一枚精美的戒指，是他送给楚安的信物，“晚饭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 “吃……”楚安一时语塞。 “吃完晚饭之后，”宁白粲然一笑，“能给我讲一讲您的新作吗？想让您亲口读给我听。” …… 在绚烂的星空下，在刚刚长出的金色鼠尾草花田中，他们度过了一个曼妙的夜晚。 灿金色的月桂花虫纹在晚风中莹莹闪烁，应和着楚安心跳的频率，吟诵出一首浪漫的诗歌。 悠长的亲吻之后，楚安把宁白揽在自己胸口，枕着那一本依稀带着墨香的新书，在星空和花海之间安然沉眠，不知今夕何夕。 …… …… 楚安是被手机闹钟惊醒的。 手机闹钟，系统自带铃声。 哪怕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串音符，再次听到，楚安还是能在灵魂深处打个激灵。 一条白皙的胳膊搭在楚安的胸口。 宁白还在睡。 楚安不想打扰宁白，连忙把手机从床头柜拿过来，关掉了聒噪的闹钟。 天花板上浮夸的石膏线装饰条在视野中渐渐清晰，磨砂的顶灯，米色的窗帘，还有身上盖的这床去年双十一买的半价鹅绒被。 一切都是这么熟悉，楚安甚至能嗅到花露水气味，他上次失手打碎了床头柜上的花露水瓶子，所以…… 等等！ 楚安猛然意识到什么，昨晚他明明在院子里和宁白亲热，他们睡在了花田里，那是一个属于虫族世界的偏远星球，抬头就能看到无遮无拦的宇宙和星海…… 那他现在是在哪里？ 他在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床上，盖着自己的半价鹅绒被。 宁白也在这里。 ……宁白也在这里？！ 楚安无暇顾及会不会打扰宁白，立刻抓起手机查看时间—— 20xx年x月x日，上午7:00北京时间，地点x市x区，天气…… 这里不是虫星，这里是……地球！ 正在这时，手机忽然又响起来，“于处长”三个大字显示在屏幕上，楚安连忙按下接听键。 “于处，”许久不叫这个称呼，楚安觉得不太顺口，他清清嗓子，又喊了一遍，“于处，有事吗？” “小楚，还没到单位吧，”老同志和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我上午要出去开会，昨天那个调研材料写得怎么样啦？你再从这几个角度……” 于处长开始一二三四指点江山，楚安只好皱眉听着，时不时嗯上几声。 旁边的宁白已经醒了，金色的发丝散在楚安的床单上，白皙的手臂揽在楚安的腰际，睡眼朦胧的样子懵懂又无辜，让楚安不禁动了动喉结。 “好的，明白了，我上午把这些改好。”他看着宁白因为被惊醒而微蹙的眉心，对电话那边的领导说。 于处长又叮嘱了几句，终于挂断电话。楚安长出一口气，放下手机，双臂撑在宁白耳侧，认真地说。 “宁白，你醒醒，我有事跟你说。” “雄主……”宁白两只手缠上了楚安的脖子，“您说。” 楚安稳稳心神：“我们穿越了。” 宁白：“……” “现在我们不在虫星，在地球，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以前生活的地方。” “地球？”宁白眨了眨眼睛。 “对，地球。”楚安心里慌得不行，但为了让宁白安心，他只能佯装镇定，“我现在要去上班，你在家里不要出去，等我回来，我们再想想办法，看怎么能穿越回去。” “嗯。”宁白乖乖地点点头，“我不出去，我在这儿等您。” 楚安看看时间，忍不住俯身紧紧拥抱宁白，然后把宁白从床上拉起来，也顾不得宁白衣衫不整，先对他进行科普教育。 “我快迟到了，等会儿拿些东西留给你吃，然后就出门。你在家里不要碰这种插口，也不要转这个旋钮，”他指指墙上的电源插座，又指指厨房里的煤气灶，“电灯这样开，水龙头这样用，按这个可以打开电视……” 第162章 楚安站在房间里，四下张望，心里一万个不放心，什么都想教给宁白，但是时间不允许。 在翻出了冰箱里所有的即食食品之后，他带着宁白来到自己的书柜前，又给宁白拿出了一副跳棋。 “无聊就看看书，或者自己玩一会儿，我会尽量早些回来的。” “嗯。” “谁敲门都不许开，也别吱声，就假装家里没人。好吗？” 宁白点点头，然后指指自己：“人？” 楚安一时说不清，直接抱过宁白吻了吻，然后穿上外套就上班去了。 一整天，他都过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为什么”和“怎么办”。 当初他穿越到虫星，莫名其妙有了一套完整的社会身份，虽然驴唇不对马嘴，但好歹能让他合法地生活。 可是宁白有身份吗，他有身份证吗？如果没有，他要如何在这个社会中立足呢？ 他当然可以养着宁白，经济上不成问题，但如果宁白生病了需要去医院呢？ 现在他们的房子还是楚安租住的，如果房东看到宁白，要盘查他的身份呢？ 单是那一头与众不同的金发，哪怕仅仅是在街上走走，就足够引发关注和怀疑了。楚安不敢想象宁白被人发现会是什么后果。 他心头一团乱麻，匆匆应付完于处长安排的材料工作，直接请假回了家。 “您回来了。”宁白从沙发上站起来，放下手里的书。 “我发现我可以看懂地球的文字。《<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演义》很有意思。”他对楚安说。 楚安心头的焦虑莫名放松了一瞬，他走到宁白面前，温柔地笑了笑：“饿了吧，我给你做东西吃，地道的中餐，不再用那些蛋白片冒充鲜肉了。” “嗯，谢谢雄主。” “以后千万不要再叫我雄主了，”楚安说，“这里没有雄主，叫我楚安就好，或者……”楚安顿了顿，忽然想了个主意，“楚安哥哥？” “嗯，楚安哥哥，”宁白轻轻笑了笑，神情又温顺又乖巧，似乎还饱含着某种希冀，“我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什么事？” “我好像……”宁白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有小虫崽了。” 第81章 平行世界番外生崽-2 “咣当”一声，楚安手中的炒锅掉在了地上。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宁白，磕磕巴巴地问：“……什，你说什么？” 宁白眨眨眼睛，帮楚安把炒锅捡起来：“我怀上了。” “……” 楚安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应该就是昨天。”宁白补充道。 他的声音里有些细微的颤抖，似乎是因为羞涩害臊，又似乎是因为满怀幸福的烦恼，惴惴不安地期待一个新生命的降临。 楚安呆呆地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暗夜里流光溢彩的灿金虫纹。 想到星空下种种甜蜜与荒唐，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你……怎么能确定的？也没有做检查。”他拿过宁白手中的炒锅，轻声问。 “因为雌虫受孕后体温和代谢循环都会发生变化，我是敏感体质，所以能够明显感受到。虽然我是第一次怀孕，但是，跟书上写的一模一样，错不了……” “哦。” 楚安愣怔片刻，心头纷纷扰扰。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上前轻轻拥抱住宁白。 “嗯，怀了虫崽就好好养身体，生出来。在这里生，我帮你找医院，找最好的医院和医生。”他温柔地拨弄着宁白耳后的碎发，安抚宁白的情绪，“我请假照顾你，如果单位不准假，我就辞职。别担心，我陪着你。” 他们贴得很近，但像是怕惊扰了腹中的孩子，楚安不敢像过去那样与宁白紧紧相拥。 可就算是这样，他仿佛也能感受到宁白小腹的温度。 有一个生命正在那里萌发，那是自己与宁白共同缔造的生命，一想到这里，楚安的心就微微收紧。 他们面临着未知的前路，不可预测的危险，在这个世界，他们不是可以扭转乾坤的英雄，而只是两个平凡的普通人。 但楚安已经下定决心。 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哪家医院会轻而易举接受一个长着翅膀的金发男人就诊生子，哪怕宁白会因为暴露在世人面前而遭受很多探究的审视，哪怕他们可能会面临危险，会不被这个社会所接纳，楚安也决定勇敢面对。 因为这里是属于他的世界，宁白和孩子，都是他的责任。 “先吃饭。”他对宁白露出一个微笑，“你去客厅等我，我来烧菜。多做几个菜，你要补充营养。” “其实您不用太担心……”宁白看出了楚安的所思所想。 他比以往更加依恋楚安，伸出手臂环住楚安的脖子，软绵绵地说：“雌虫受孕不易，但因为体质健壮，生孩子还算方便。怀孕三四个月的时间，然后会生出一个虫卵，虫卵在温暖的环境里照顾一两天，就会孵化出小小的幼虫。 虫族的虫卵外壳柔软，有韧性，不用担心会像蛋壳一样破碎，只需要保暖得当就可以顺利孵化。所以不用去医院，我在家里生就好。如果您能陪着我……就更好了。” 宁白蹭蹭楚安的肩膀，探着头看楚安熟练地炒菜：“真香，怪不得您一直说我做饭不好吃。” 楚安微笑：“我没说过，别冤枉我。” 第163章 “说过的。”宁白撒娇，“您看您现在不承认了。” 他伸手去抓楚安刚炒好的菜，楚安怕他烫着，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宁白缩回手，轻声笑个不停。 “不给您捣乱了，我去外面等。”他对楚安说，“《三国演义》正看到官渡之战。” “好，你去看书，我做饭。”楚安把宁白送出厨房，“觉得冷就披件衣服。” “好。”宁白乖乖应声。 厨房里终于只剩了楚安自己，他一边做菜一边梳理心绪，恍恍惚惚地做多了，做了四菜一汤。 但宁白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食欲很旺盛，把所有的饭菜全都吃了个干净。 楚安没有照顾孕夫的经验，看着那些空盘子，只觉得自己明天下班后要去菜场多买一些食材回来。 吃完晚餐，夜幕早已笼罩了整个城市。宁白从餐桌旁起身时，蓦然瞥见窗外的万家灯火，愣了愣，流露出一丝茫然无措。 “在想什么？”楚安递给他一张面巾纸，“别害怕，有我呢。” “谢谢您，我没害怕，我只是忽然觉得……陌生。其实白天我就在考虑了，要从零开始在一个新的世界生活，过去学的东西全都派不上用场，我该怎么做呢，我要怎么在这个世界里照顾您和我们的孩子……”他直直地看向楚安，“我不想成为您的累赘，但是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您当时刚来到虫星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宁白问。 “我那时……”楚安想了想，说，“其实我当时挺平静的，因为我脑子里有一大套莫名其妙出现的个人经历和身份信息，我知道我是虫族的谁，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那个雄虫，但也能接受自己是那个雄虫……我说的有点乱，你能懂我的意思吧。” “嗯，我懂。”宁白点点头，“但是我的脑海里没有这个世界的经历和信息，我还是雌虫宁白。” 楚安默了默，触碰宁白沾了菜汤的唇角：“你当然永远是宁白，我也希望你永远是宁白。今天自己在家还好吧，有没有陌生人来敲门？” 楚安的本意是想开个玩笑。 现今社会，人与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水电煤气都可以通过网络缴费，快递包裹也全都放在提货点或者自提柜，连对门的邻居都不一定认识，工作日的白天，会有谁来敲自家的门呢？ 宁白却回答：“有的。” “啊？”楚安没想到，“谁啊？你开门了吗？” 宁白摇头：“您临走时叮嘱我不要开门，所以我就没应声。我只从门镜往外看了看，看到一个……”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于是用手比划了一下。 只见宁白左右手的食指分别从脑门两侧出发，向上划了一条弧线。 “我看到这样一个……人？” ？？ 楚安不明就里，学着宁白的样子也在自己脑门划了两道弧线：“什么意思？” “就是……他的脑门上长了两条天线，可能是对讲机？” “那个人说什么了吗？你没应声他就离开了？” “他敲门时说他是登记信息的，我没回答，然后他接了一个电话，急匆匆走了。临走前从门缝下面塞进来一张宣传单，就是这个。” 宁白从《三国演义》的书页里抽出一张纸，是印刷很精良的宣传卡片。 卡片上的内容毫不花哨，很简单。 顶端八个大字作为标题：放平心态，享受人生。 在标题下面，依次是： 1方言教学 2社会常识与人文风俗 3基础法律法规 4出行小贴士（附地图） 5简易中餐教学 6反诈骗指南 7技能培训课程目录 每一行内容后面都附了一个二维码，写着“扫码观看”的字样。 卡片最下面还有两行电话号码，第一行是公安xx分局晋江事务特勤科，第二行是心理疏导热线。 楚安拿着这张卡片，眉头越皱越紧。 特勤科？国内公安机关根本没有这种部门吧。 难道是新型诈骗？ 他将信将疑地用手机扫了方言教学二维码，只见一个小短片立刻出现在屏幕上，内容确实是讲本地方言和基本汉字的，没有任何植入广告或者非法宣传，而且意外讲得……还挺不错？ 宁白觉得好奇，靠在楚安的肩膀上一起观看短片，还很认真地跟着视频里的老师学习方言口音。 他问楚安：“你平时也这样说话吗？” 楚安语塞。 他是外地人，考来这里当公务员而已，对本地方言并不在行。 于是宁白说：“那我们一起来学习。我猜这应该是你们这边政府组织的公民素质提升活动，就像我后来在下城区搞的那些一样。” 虫星成立新的政权之后，宁白确实搞了一些提升全民文化素养的举措，制作公共课程，开办市民学校等等，让很多文化程度不高的成年虫族有了学习新知识的机会。 但楚安完全没听说过我国有这种从门缝塞小卡片来提升公民素质的活动。 而且，像出行贴士、中餐教学这些内容都算不上知识，而应归为常识。如果连怎么坐车都不会，一个人几乎无法在这个城市里正常生活下去了。 宁白对视频很感兴趣，认认真真学完方言课程之后，他已经能够流利地用本地话与楚安交谈。 第164章 “呃……”在本地生活多年也没学会方言的地球人楚安摸摸鼻子，莫名在一只雌虫面前感到自惭形秽。 可惜回到地球后，他已经没有精神力丝线帮忙搔后脑勺了。 于是他只能自己伸手挠了挠，对宁白说：“你好像有点累了，我们去休息吧，怀着小虫崽需要多休息。” “嗯。”宁白很乖巧，但还不愿意松开楚安的手机。 “我再看一课。”他对楚安说着，打开了中餐教学课程。 不过宁白确实累了。 或许是因为晚上吃了太多，容易困倦，宁白躺在楚安的半价鹅绒被里，很快就坠入安眠，还差点被手机砸了脸。 楚安把手机从床单上捡起来，温柔又无奈地看着宁白，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晚安。” 这时他手机震了震，是一个朋友发来的消息。 他怕打扰宁白，手机走出卧室，走到了离卧室最远的厨房。 朋友是来向他报喜的：“学长，我公务员考试上岸啦！谢谢你的帮助，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这是他大学的一位学弟，两人关系还不错。 学弟毕业结婚后上了几年班，在丈母娘的要求下开始备考公务员。报考的岗位只是基层街道，不是楚安所在的那种机关单位，但也颇费了一番周折，中间他多次向楚安咨询问题求助，如今终于成功上岸，所以特意来感谢楚安的帮忙。 “恭喜恭喜，吃饭就不用了，”楚安看看卧室的方向，低声道，“最近……比较忙，没什么空，改日我去找你聊天，当面祝贺。” “你们部门确实忙，”学弟也不多客套，“那就改日，最近孩子跟着他妈回娘家了，我都有空，学长随时约我。” “好。”楚安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个……我记得当初你媳妇是在私立医院生孩子的，听你说过，条件还不错？可以单人单间，私密性也好，医生水平也高，是吗？” “嗯，怎么了学长，怎么忽然问这个，我记得你还没……”说到这儿，学弟似乎意识到什么，语气低沉了一些，“学长，那个……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说了你别生气。人流对女孩子身体不好，你年纪也差不多了，奉子成婚……” 楚安哑然，打断对方：“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诶！”学弟愣住，连说抱歉，换了个方向思考，既惊又喜，忙道，“难不成……？恭喜啊学长，恭喜恭喜！” 楚安叹了口气，没有多做解释，“等有机会再跟你细说，你先把医院发给我。” “没问题。” 学弟发来了医院信息，是一家高端私人医院，离楚安家不远，楚安决定明天先去试探着问问看。 虽然宁白说他可以在家里生产，但出于安全考虑，楚安还是想把他送到正规医疗机构，哪怕他们被当成怪物搞得举世皆知，也总比宁白在生产过程中遭遇危险得不到救治来得好。 然而，让楚安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刺探这家私立医院的情况，宁白的身体先出了问题。 第二天清晨，宁白捂着肚子在床上轻声呻吟，楚安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不管不顾，抱着宁白就直奔医院而去。 他们直接去了学弟推荐的私人医院，接诊台的女医生稍微看了看宁白的情况，微笑着让楚安放宽心，然后很周到地扶宁白上了担架车，推着宁白径直往门诊大楼侧门走去。 女医生一边走一边说：“楚先生，您不用担心，宁先生这种情况很常见的，我们这边有专业仪器，做一次治疗就可以治愈了。请问宁先生他在特勤科登记过信息了吗？” “特……？”楚安茫然道，“没有。” “那今天的治疗需要自费。等宁先生去特勤科登记过信息之后，他会有专门的医疗保险卡，以后产检、分娩都可以使用医保了。” “啊？”楚安听得云里雾里，但眼下，他顾不得其他，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宁白的身体，他问道，“大夫，他得了什么病啊？是孕期反应吗？” 女医生笑笑：“这个不算病，更不是孕期反应。其实就是他刚刚来到地球，饮食不习惯，吃多了，不消化。等会用位面空间调理机做一次理疗就行，大概需要一小时。” 楚安觉得自己周围安静了一瞬：“……抱歉，您再说一遍？” “位面空间调理机，专门解决穿越人士水土不服症状的仪器，我们院里是最新型号，没有任何副作用，也不会损伤胎儿，请您放心。”女医生停下脚步，“就这里，到了。请您稍等，会有专科医生来为您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我去联系一下附近的特勤警官，看看能不能现在过来帮宁先生做个登记。” 楚安傻傻地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到正前方挂着科室的名称——晋江专科。 一位穿着绿大褂的医生拿着资料夹飞快地走过来，先看了一眼担架车上的宁白，然后不苟言笑地对楚安说：“你，来填表。” 楚安已经完全搞不清现在的状况，看着那页薄薄的纸，一个头两个大。 绿大褂医生嫌弃地“啧”了一声，自己抄起笔来，道：“我问，你答。种族？” 楚安的目光从那一长溜“ab”“兽人”“哨向”“哥儿”“人鱼”“血族”上滑过，低声道：“虫……虫族？” “性别？” “雌虫。” 第165章 “书里有精神力设定吗？” “……有。” “等级？” “s。” 绿大褂在资料页上打个了标记：“等会儿用仪器检测一下，现在晋江精神力等级通货膨胀严重，说是s级，甚至sss级，数值标准化之后可能只有b级。” “不可能，”楚安的声音终于高了一些，“他肯定是s。” 绿大褂又“啧”了一声，没搭理楚安，继续问道：“精神力状态稳定吗？” “稳定，我定期给他做调节。” “嗯，”绿大褂冷淡地在纸页上打了个勾，又问：“打算在我们这里生孩子？需要建档。” “嗯，建档。” “好。设定是胎生还是卵生？” “胎……”楚安拿不准，他看看病床上的宁白，“应该算是卵生？” “……是卵生。”宁白接话道。 因为疼痛，他显得有些虚弱，但思维还很清醒，他礼貌地对医生说：“您问我吧，我回答您。卵生，孕期一般是100天左右，虫卵带胎膜，需要32摄氏度孵化2天。” “幼虫需要哺乳吗？” “需，需要……” 绿大褂看宁白一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雌虫哺乳很正常。昨天收了一个alpha孕夫还需要哺乳呢，现在晋江专科奇奇怪怪的病号越来越多了。” “……”宁白面色发红，垂着眼神，轻轻嗯了一声。 “以前生过吗？” “没有。” “小虫崽的性别是怎么设定的？” “雌虫有虫纹和翅膀。” “没有触须？” “没有。” 绿大褂医生问题很多，宁白忍着疼痛和羞耻，一一回答。 医生对宁白的干脆利落很满意，合上文件夹，把宁白送进了治疗室。 进门时她轻蔑地瞥了楚安一眼，仿佛在说：你也配当主攻文男主？ 呃…… 楚安摸摸后脑勺，只好在走廊里安安静静地等。 这个晋江专科病区病房很多，离楚安近的几间都是无限流病室，里面的病号各个都有一种见过大世面的无畏气质。稍远一些有好几间ab病室，病室门口放着巨大的除味机器，发出嗡嗡的噪音。虫族病室也不少，好像大多是最近新开的。 楚安感到不可思议。 他本以为自己带着宁白穿越到了现实世界，回到了他所熟悉的生活，结果，这里竟然是另外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不过也多亏如此，宁白和他肚子里的小宝贝应该是不会有事了。 绿大褂虽然严厉，但给人一种可靠的专业感，应该是信得过的。 “楚先生。”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是刚才接待他们来到这里的女医生。 “楚先生，正好特勤科的章警官在附近出任务，我把他请过来了，您就在这儿给宁先生办理穿越者信息登记吧，办好之后今天就诊就可以走医保，省一些钱。说实话，我们院的收费还是挺贵的，就算走医保也不便宜。” “哦，谢……” 第二个谢字还没出口，楚安忽然噤了声。 “你好，我姓章，全名章大螂。”章警官抖了抖头上的两条触须，一脸刚正不阿，“昨天我去过你家，但是因为临时接到紧急任务，没来得及给宁白登记信息就离开了。楚先生，您放轻松，我也是虫族，你看我在这里活得好好的，还和您一样当了公务员，为人民做贡献。” 旁边的女医生笑嘻嘻地搭话：“章警官，您说的紧急任务，是那个群体穿越事件吧？昨天可忙坏我们了，一大群……” 章警官严肃地比了一个手势，不让女医生继续说下去。 楚安战战兢兢：“那个，章警官，您天赋异禀，当然在哪都能活得好……虽然宁白也是虫族，但他和您还是有些不同的，宁白他……” 楚安用手指在脑门上划出两条线，决定誓死捍卫宁白的种族。 “没有触须！” 第82章 平行世界番外生崽-3 一个小时之后，宁白从治疗室里走了出来。 他不再因为疼痛而微微蜷缩身体，原本蹙起的眉头也已经完全舒展，看上去，他已经没事了。 见楚安站在门口等他，宁白的眼神立刻变得柔软多情。 “雄……”他想起楚安之前的叮嘱，改了口，轻声道，“楚安哥哥。” 绿大褂医生跟在宁白身后走出治疗室，听到这几个肉麻的字眼，微妙地耸起肩膀抖了抖。 “楚先生，你过来。”她招呼楚安。 楚安连忙上前：“医生，怎么了，宁白的情况严重吗？” “没事，就是吃多了。穿越者水土不服，做了治疗之后注意饮食起居就好。”绿大褂递给楚安一张清单，“拿着，孕期都按这个食谱吃，每天适当运动，控制体重。根据他的怀孕时间，两周来做一次产检就可以。怀孕前三周禁止同房，能做到吗？” “能，能！”楚安忙不迭点头，像每个准爸爸一样手足无措，对医生的话言听计从。 “需要开一些药拿回家吃吗？”他问医生道。 “不用。”绿大褂微微笑了一下，合上自己的资料夹，“宁先生确实是s级。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真正的s级了。记得定期来产检，生一个健康漂亮的小虫崽。” “嗯！”楚安拉住宁白的手，重重点头。 他们牵着手走出医院。回家的路上，按照医生给的食谱，买了许多新鲜的食材。 第166章 一路上，楚安都小心翼翼地把宁白护在身边，生怕他被行人车辆碰到。 到了小区门口，楚安看着宁白柔韧的腰身，突然想到：“……是不是还需要几身孕夫装？” “不用……”宁白有些羞涩，“雌虫怀孕后身材一般没有太大变化，我穿日常稍微宽松一些的衣服就可以。” “可是日常的衣服我们也没带来啊。”楚安说。 他们双双穿越到这里，确实只带来了当时身上穿的衣服。楚安还可以穿家中的旧衣服，宁白就只剩那件在花丛里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家居服了。 于是楚安回家之后，拿出卷尺量过宁白的尺码，大笔一挥，从购物软件上为宁白订购了一大堆衣裤鞋帽。 宁白想看看他买了什么，他藏着手机不让宁白看，然后美滋滋地钻进厨房，开始给宁白做午饭。 现在的快递物流速度惊人，刚刚过了半天，楚安订购的衣服就送到了。 宁白看着那些带着萌萌哒小蜜蜂、小蝴蝶、小蜻蜓、七星瓢虫、蚕宝宝形象的宽松外套，笑得无可奈何。 “我的种族跟这些虫类并不一样。”他对楚安说，温顺地环住楚安的脖子，“但还是……谢谢您。我穿这些很漂亮，对吗？” 于是，宁白穿着楚安为他选购的虫族孕夫装，吃着医生调配的丰盛营养餐，就这样开启了自己的怀孕生活。 白天，楚安去上班，他就在家休息，看看书，听听音乐，学习一下特勤科发来的技能培训课程，然后再锻炼锻炼身体。 怀孕期间坚持锻炼有助于顺利生产，这是绿大褂医生叮嘱的。对此，宁白深信不疑。 然后…… 一天，楚安接到了章警官的电话。 “楚先生，请您来局里一趟。”章警官严肃地说，“把宁白领回去。” 楚安大惊：“宁白？他怎么了？遇到危险了？受伤了？他……” 章警官郑重地打断楚安：“宁白的身体健康状况良好，您不用担心，他是因为在禁飞区进行危险飞行活动被我们带回来批评教育的，您是他的亲属，请来一趟把他接走，并撰写一份本土穿越者看护保证书。” 楚安：“……哦。” 他按照章警官的告知，来到公安xx分局晋江事务特勤科。 一进门，就看见宁白穿着小蜜蜂图样的卫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脸的不服气。 楚安忽然想笑。 “我的小蜜蜂上将，怎么了？”他在宁白面前蹲下来，牵起宁白的手，“附近有民用机场，这一带确实是禁飞区，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走，我们回家吧。” “我只是想活动一下身体……”宁白很懊恼，“您给我买的哑铃太轻了，我去楼下用小区里的运动器械，还没发力就差点把器械弄坏。没办法，只好跑到楼顶飞一会儿活动筋骨。我已经尽量避开普通居民，没有被别人发现。” “但你违反了禁飞区的要求。”章警官严肃地说，“一旦撞上民航飞机，后果不堪设想。先不说给国家造成多大的损失，你想过自己的安全吗，想过肚子里的孩子吗？” “请您不要质疑我的飞行技术。”宁白说，“对于飞行，我有丰富的经验。” 章警官不置可否，又说：“为了维持社会安定，非本土穿越者在白天进行异能活动也是我们不推荐的。” 宁白不服气：“可是您脑门上摇晃的两根触须那么长，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这是……”章警官顿了顿，正色道，“这是我的通讯天线。” 宁白展开自己的金色翅膀，扬着下巴理直气壮：“那这就是我的孕夫装。” “好了好了，打住。”楚安哭笑不得，“章警官，您电话里说需要我写什么保证书来着？我现在写。” “唉，”章警官叹了一口气，给楚安拿来纸笔，“您也是公务人员，还请体谅我们的工作。您照着这个模板写就行，保证书的主要内容就是请您作为本土穿越者，确保随行的异世界穿越者遵纪守法，维护社会安定。麻烦您回家与宁先生多多沟通，他这脾气真够倔的。” “不好意思，他正在怀孕，身体不舒服，心情也受到影响，对不起，我一定与他多沟通。” 楚安写完保证书，拉着宁白离开了公安局。 宁白带着兜帽遮住金色的头发，看上去仍有些愤愤不平。 楚安温柔地揉搓他的手心。 “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时也没见你脾气这么大。身体不舒服？” 宁白摇摇头，低声说：“原本我以为那个章警官跟您一样是地球人，这次我才看清楚，他是虫类的另一个族群。我们国家和他们国家打过几百年的仗，所以……你们这里有句俗语怎么说的来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噗。”楚安笑笑，“但他也许并不是从你们那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他也许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虫，跟你们国家过去的战争没有关系，你冤枉他了。而且他现在是执法人员，你违反了治安规定，他是在依法对你进行处罚，你要虚心接受，对不对？” “嗯。”宁白道，“我知道，是我的错。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没关系。”楚安隔着帽子，摸摸宁白的头，“现在先把小蜜蜂上将送回家，然后我接着去上班。至于你锻炼身体的事……” 楚安沉吟：“去游泳怎么样？” 第167章 宁白擅长飞行，体格健壮，但一旦泡进水里，两片翼翅就变得软绵绵湿溻溻，连带着整个人都慵懒起来，手脚散漫地扑腾几下，战斗力急剧下降。 在虫星的时候，楚安就最喜欢在浴缸里欺负他。看他浑身湿漉漉沾着泡沫完全无力还手的样子，跟平日里那个威风凛凛的上将完全不同，颇有一种反差的萌感。 “那……好吧，”宁白想了想，点点头，“去游泳。” 次日就是周末，楚安带宁白去附近的健身房泳池办了卡。 他们一走出更衣室，宁白矫健白皙的身材立刻吸引了许多关注的目光。 楚安稍稍有些不爽，往前抢了一步，挡在宁白身前。 两个人双双入水。 正如楚安所料，游泳是宁白的弱项。 在宇宙中能驾驶机甲单兵偷袭的将军，进了泳池，竟然跟他这个毫无腹肌的白斩鸡差不多。他只需要稍稍努力，就完全能跟上宁白的速度。 标准泳道一次折返，两人都停在池壁休息。 “感觉怎么样？”楚安问他。 “挺好，”宁白理了理从浴帽边缘漏下的金发，“以后不用担心弄坏小区里的健身器械需要给物业公司赔钱了。” 楚安笑着往宁白脸上推了一把水：“别担心，就算赔钱我也赔得起。” 两人继续游泳，下一次休息的时候，一个热心的小男孩游到宁白身边，说：“你的动作发力不对，应该像这样。” 男孩穿一条荧光绿泳裤，看上去十六七岁，似乎是个中学生，他为宁白做着动作示范，在水中蹿上蹿下，十分矫健，显然是一位游泳高手。 “小弟弟，你游得这么好，怎么不去深水区？”楚安问。 “我女朋友说要来看帅哥，我就陪她过来了。”男孩指指身后一位害羞的姑娘，大方地对宁白说，“能要个联系方式吗？” “诶？”楚安十分惊讶，“你帮你女朋友要帅哥电话吗？” 男孩甩甩脸上的水：“谁还不是个帅哥啦，连青蛙都能变成王子呢。而且，我是想和这位哥哥一起运动健身，他肌肉这么发达，肯定是个运动健将，游泳不行是因为动作不标准，我可以教他。” “你可以教我游泳吗？”宁白很惊喜。 “可以啊，我每天都过来。我们一起游，我帮你矫正动作。” “谢谢，太好了。” 于是，来游泳的第一天，宁白就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位搭伴游泳的高手朋友。 楚安也很高兴能有人在他平日上班的时候陪宁白一起锻炼。 当然，他没有把宁白怀孕的事情告诉这个男孩，免得让祖国的花朵形成什么不正确的世界观。 就这样，宁白每天都去泳池游泳锻炼，时不时接受男孩的指点，没过三五天，据说游泳水平就提升飞快。 看到宁白心情不错，楚安也很开心。 他正打算周末的时候再陪宁白去一次泳池，见识一下宁白游泳方面的进步，谁知周五下班回家，楚安竟看到宁白蒙在自己的被子里，一声不吭，缩在床上看《国家地理》。 “这是怎么了？”楚安抱了抱他，“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 宁白摇头，很是战战兢兢的样子。 楚安伸手触碰他的额头试体温，惊讶道：“怎么一头冷汗？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不用。”宁白扑到楚安怀里，低声说，“我再也不去游泳了。” “嗯？为什么？” “因为……”宁白说，“他真的是青蛙，那个男孩，跟我一样，穿越过来的，青蛙族！舌头可以伸出来这~么长，吓死我了。” “啊……”楚安愣了愣，“原来，是遇到天敌了。” 第83章 平行世界番外生崽-4（结束） 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了三个月，宁白终于到了预产期。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身材才稍稍有了些变化，小腹微微鼓起，走路时总觉得有些累赘。 向来军姿笔挺的宁白不太适应这种微妙的感觉，时不时低下头，用手心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感受着一个新的生命在他身体中成长的新鲜悸动。 而每到这个时候，楚安就会微笑着走过来，展开双臂环住宁白，把这个漂亮的大虫崽和肚子里的小虫崽一起抱在胸前。 由于种群特性，宁白会产下一枚小虫卵然后孵化，医院提供恒温孵化箱，所以宁白需要在医院多住几天，待孵化完成后确认虫崽健康无虞再出院。 去医院之前，楚安让宁白坐在沙发上休息，自己忙前忙后收拾待产包。 哪怕是按照医生给的清单，他也收拾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大号行李箱，并且不顾宁白的阻拦，硬是又往里面塞了两瓶不同口味的蜂蜜。 宁白拦他：“住几天就回家了，不用带那么多，病房里拥挤，放不下。” “放得下。”楚安说，“我申请了单人病房。” “单人？……很贵吧。”宁白似乎有些忧心。 他现在没有工作，在这个世界没有经济来源，楚安的工资和积蓄加起来也没多少，万一他们还要在这里长久生活下去，要在这里把虫崽抚养长大，以后用钱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为了今后的生活，一次怀孕生产不能这么破费。 楚安笑笑，看出了宁白的所思所想，走过来搂住宁白。 “别担心了，你有穿越人士专用的保险，生孩子花不了多少钱。据说这个保险是各个位面的世界共同出资的，虫星应该也用国库资金缴过保险费，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去住院生孩子，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第168章 宁白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脑门，怀疑自己是不是也陷入了“一孕傻三年”的魔法。 “我明明不记得我以前给这种离谱的保险基金拨过款，国库出资是需要我签字的，我没有签过……”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楚安说。 “什么解释？” “作者非要这么写。她向来随心所欲，写到番外之后更是扯的没边了。” …… 楚安左手拉着宁白，右手拖着行李箱，开开心心来到医院待产，然后才被告知，单人病房没有了。 楚安急了，风风火火地拦下绿大褂医生，急切地交涉：“大夫，我预订的单人病房呢？我明明已经办过手续了啊……” 绿大褂像往常一样一脸冷静地看着他，先朝不远处的宁白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心平气和地说：“楚先生，请您稍安勿躁，我理解您的心情，现在我向您解释事情原委，如果您不接受我的解释，我们立刻帮您办转院，系统里还有其他晋江专科有空闲的单人病房，我保证宁先生可以住进去。” 宁白用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小腹，慢慢走过来，拍了拍楚安的胳膊：“哥哥，别着急，先听听医生怎么说。” 绿大褂对宁白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道：“昨天我们收治了一位危重孕夫，他在大逃杀游戏中身受重伤，而且为了逃生需要，先后与多个种族的个体交配，身体里怀了四个不同种族的胎儿，情况十分危险，所以直接占用了我们最后一间单人病房做特别监护治疗。 我们调阅了不同位面合作医疗机构的资料，宁白先生的种族产卵过程风险较小，所以临时决定给宁先生安排到双人间待产，如果您不接受双人间，我现在就帮您转院，安排专车送您过去。” “转院？我们产检一直是在这里做的，现在他肚子这么大，马上就要生了……”楚安眉头紧锁，“而且你确定刚才说的这个重伤病号应该由晋江专科收治吗？这故事情节怎么看都不像能在晋江写的吧……” 宁白却很通情达理：“没问题，双人间的条件已经足够好了，就听医生的，谢谢您。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吗，我现在跟您去。” “我去办手续，你歇一会儿。” 楚安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很快跟着医生把各项手续办妥帖。 他回到病房，宁白已经跟隔壁床待产的孕夫攀谈起来。 明明两个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大老爷们，谈起孩子来却洋溢着满脸温柔幸福。 “啊，这就是您的先生吧。”隔壁孕夫看到了门口的楚安，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语气里满怀羡慕，“真好啊，生孩子能有丈夫陪在身边，不像我，孤零零的。” 楚安不解：“可是我刚才看到您的家属了，在护士台取检查报告。” 孕夫苦笑着摇摇头：“那是我丈夫雇佣来照顾我的。他是一个有皇位需要继承的太子，天天和自己的三个兄弟斗智斗勇；还操持着一家跨星际的超大型公司，每天在各种虫洞之间穿梭谈几亿兆的大生意；最近还动不动要去前线带兵打仗，根本没时间来看我，只能转账雇人照顾我。” “呃，”网文写手楚安小声吐槽，“这人设有点叠buff吧……” 宁白听到楚安嘟囔，回头看他，问：“您说什么？” “没什么，”楚安摇头，“我是说，弱攻也有弱攻的好。” 宁白对同屋孕夫的心情感同身受，道：“您别担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会帮助您的。” 楚安附和：“有什么事我帮您。” “谢谢，谢谢！”孕夫眼泪汪汪，“看来我选这里来生孩子真是选对了。绿大褂医生没有说错，这里有一种超越世界观的位面共产主义情怀。” “选？”宁白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惊讶地问，“您是选来这里生孩子的？怎么选，主动选还是被动选？” 孕夫眨眨眼：“怎么，你们不是特意挑选的这个位面生孩子吗？” 于是，住进医院的第一天，宁白和楚安世界观再次被刷新。 同屋孕夫关上门，拿出一本皱皱巴巴的位面手册，神神秘秘地给他俩看。 “这个资料是违禁品，在我们那边连皇室成员都看不到，多亏了我丈夫是震古烁今的绝世强攻，他才得到了这本书。” 同屋孕夫语气骄傲，不再是刚才抱怨丈夫不能陪自己生孩子时候那种可怜巴巴的样子了。 “你们看，不同位面之间一直存在时间缝隙，只要找到适当的时间地点，在心情愉悦、精神充沛、心率130以上的情况下，就可以实现位面穿越。如果世界观里有精神力等级之类设定，还有对穿越者的等级要求，等级太低不行。” 宁白与楚安面面相觑。 心情愉悦、精神充沛、心率130以上…… 好吧，他们是在亲热的时候穿越的，怪不得连在一起穿了过来。 孕夫接着说：“我已经计划好了，现在这个世界是位面穿越中枢，医生们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所以选在这里生孩子； 然后，我要把他带到一个高科技位面去上学念书，中间可以多穿越几次去各个世界增长见识，学一些诸如御剑修仙的特长； 长大之后，就让他去一个低等一些的世界利用碾压性的知识和眼界掌权赚钱。最后呢，最好是能统一各个位面，把家里的王位发扬光大。” 第169章 孕夫继续道：“你们应该知道这里的政策吧？只要是在这里降生的婴儿，穿越管理部门都给孩子办理穿越通行证，保证孩子以后可以自由穿越于这里和您原本的世界，拥有合法身份。但这个政策有很多空子可钻，轻而易举就能办成任意位面的通行证，我的丈夫已经打点好关系了。” 楚安和宁白都沉默了。 楚安问：“……您想带着孩子去另外的高科技位面抚养，岂不是要一直离开自己的丈夫吗？他那么忙，肯定不能随时穿越过去看望您和孩子，您太辛苦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孕夫不无感叹，“丧偶式育儿，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孩子会不会太累了。”宁白轻声问，“一直穿梭来穿梭去，都交不到什么朋友。” “要成就事业，必须付出超越其他人的努力，我前两天看到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楚安与宁白对了一下眼色，彼此都知道了对方心中所想。 “那个……”宁白开口问道，“这本书，能不能借给我们看一下。我们不是想知道其他位面世界的秘密，只是想回家。” 楚安也说：“对，我们想知道，怎么才能回去，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啦，”孕夫很大方，“你们想看随便看。真的不打算再去其他世界看看吗，就当旅游也好啊。” 宁白微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了，我们的孩子很快就会出生，带着小婴儿出远门，不方便。我们不想挑战世界的秩序，只要能过上普通平静的生活，就知足了。普普通通的平静生活也是来之不易的，我们很珍惜。” …… 过了几天，宁白如期生下了一枚晶莹的虫卵，正如绿大褂医生所料，整个生产过程十分安全，宁白甚至有心思跟陪产的楚安闲谈聊天。 小虫卵立刻被转移到恒温孵化箱，宁白爱子心切，双人病房也不住了，干脆抱着被子跑到孵化室里，日夜不休地守着。楚安苦劝无果，只好也跟他一起守候着幼虫的破壳。 第四天，在两双眼睛的殷殷注视下，幼虫终于冲破虫卵。 幼嫩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稀疏的浅金色胎毛在暖灯下熠熠发光，懵懵懂懂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似乎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是雌虫！”宁白观察到了幼虫肩胛处宛如鼠尾草花序形状的虫纹，忍不住喊了出来，“一只可爱的小雌虫！医生！医生！” “雌虫……”楚安紧紧握住他的手，双眼已经有些朦胧，他哽咽着嗓子，“太好了，雌虫……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宁白也有些动情，“楚安，我们有孩子了。” 走廊里传来绿大褂们的脚步声，楚安把宁白紧紧拥如怀中，亲吻着他的额头。 “我们的孩子，宁白，你看小虫崽长得多像你。我永远爱你们。” …… 宁白在医院又住了三天，临出院的时候，章警官把小虫崽的整套穿越者通行证都送到了病房里。 “恭喜你们。”章警官说这种话的时候依旧一丝不苟，“这些材料请收好，如果丢失，需要携带出生证明到xx分局晋江事务特勤科补办。” “好的好的，谢谢您。”楚安将东西双手接过。 章警官对楚安和宁白微微点头，然后走到了隔壁床边。 “这位先生，”他严肃地说，“您和您的丈夫涉嫌贿赂公务人员从事违规活动，请通知您的丈夫于两个工作日内去xx分局晋江事务特勤科接受讯问，而您自己可以选择在这里接受讯问或者出院后去公安局，这是我们对孕夫和孕妇的特殊照顾政策。” 章警官把一张讯问通知单放在了床头柜上，临床的孕夫无言以对，羞愧地低下头。 章警官语重心长：“这里是法治社会，而且是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就算是穿越者也要遵守法律，维护社会安定和谐，我们不搞钱权交易、以权谋私那一套，请您谨记。我还有任务，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再见。” 说完之后，章警官离开了病房。 …… 宁白与楚安回到虫星，是在一个月后某个星月交辉的夜晚。 虫崽刚刚喂过奶，在他们身边的摇篮里熟睡。 时钟的秒表终于转到了他们期待的时刻，他们抓紧摇篮，在星辉下完成了生命的大和谐。 再睁眼时，周围满是金色鼠尾草盛开的花朵。 一阵微风吹过，楚安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拉起宁白，抱着摇篮，跑回了他们简单却温馨的小屋。 “外面冷，我们的小虫崽不会冻着吧……” 宁白把虫崽抱在怀里轻轻摇晃：“没有，他还睡得香呢。” 客厅里，《亲吻一颗星》第二部仍旧安静地放在桌子上，厨房幽幽飘出香气，连杯子里的红茶似乎都还没有凉。 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 楚安走到宁白身边，点头逗弄着怀里的幼虫，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 “像做了一场梦。”他说。 “一场美梦，美梦成真。”宁白也对楚安微笑，“自从我遇到您，我就一直有着超乎寻常的好运气。我永远爱您。” 第84章 番外 见到少年的宁白-1 楚安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回到了宁白的少年时代。 …… 盛夏的午后，整个世界像个大蒸箱，连风都是黏腻的。 第170章 某公立中学的楼道里，上课铃刚刚打响。 楚安背着崭新的书包，被一个和和气气的雌虫老师领进了教室。 “同学们下午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转学到我们班上的雄虫同学，大家欢迎。” 教室里三十多名学生立刻鼓起掌来，大家好奇地看着站在讲台前的楚安，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雄虫诶。” “好帅。” “这么好看，等级一定很高” “等级高一定是个学霸，下次考试有热闹看了。” “好了好了，大家先安静，让新同学做自我介绍。”老师笑吟吟地弯下腰，对楚安说，“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好吗？” “嗯。”楚安点点头，目光扫过整个教室，忽然发现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 宁白带着一顶毛线帽子，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其他同学大多都有同桌，但是他没有。 他像每一个乖巧的学生一样，坐姿端正，把手臂交叠在课桌上。 只是他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不像其他同学一样对新来的转学生充满好奇，而是眼神向下垂着，眉心微微皱着，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 “我……”楚安刚说一个字就卡了壳，对自己这把嫩得能掐出水的声音，他还需要适应适应。 “我叫楚安，是d级雄虫，很高兴以后能和大家在同一个班级学习、生活，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短短的一句话，班级里又炸了锅。 不少同学露出失望的神情—— “d级啊……” “还以为我们班上也能有一个学霸雄虫了呢” “d级怎么了，帅就够了。” 后排有几个看上去就不怎么老实的雄虫学生吹起口哨：“不是高等级就别装乖！欢迎加入我们d级垃圾大联盟！” 老师不悦地拍拍讲台，努力维持秩序：“安静，安静！” 他指指第三排靠窗的空位，对楚安说：“楚安同学，坐在第三排可以吗？” 结果，还没等楚安拒绝，空位旁边的雄虫同学站起来，不屑地说：“老师，我不想跟低等级雄虫坐同桌。” “呃……”老师觉得有些难办，“那……” 于是楚安主动道：“老师，我坐倒数第二排可以吗？就靠窗那边，我看那边还空着。” 楚安和老师一起看向宁白的方向，宁白似乎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惊讶地望向楚安。 隔着一屋子年轻的雌虫雄虫学生，他们的视线在湿热的空气中牵出一条看不见的线。 楚安对宁白笑笑，惹得宁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楚安对老师说：“我想坐在那边。” 老师以为自己没听清，后排的雄虫们又开始起哄。 “宁白又可以搂着雄虫的胳膊睡午觉啦！宁白要开心死啦~” “安静！安静！”雌虫老师更用力地拍了拍讲台，眉头紧锁。 “楚安同学，”他认真地问楚安，“你真的想跟雌虫做同桌？我们是公立学校，按照议会要求，雌雄混班上课，但……” “老师，比起跟瞧不起我的高等级虫当同桌，我还是更愿意和其他同学做朋友。雄虫雌虫都是我的同学，大家一起学习，互帮互助，我觉得挺好的。” “那……”老师想了想，“那就坐过去试试，如果觉得不习惯，再跟我说。” “好。” 老师亲自把楚安送到倒数第二排，一边走一边给楚安介绍：“宁白同学跟你一样也是d级，是很优秀的雌虫，成绩优异，正好还是这个月班级的轮值班长，可以帮你熟悉熟悉学校的环境。” 他们停在宁白的课桌前，宁白又惊讶又茫然地缓缓站起来，看看楚安，又看看班主任，两只手紧紧绞在身前。 “宁白，让楚安同学坐在你旁边，可以吗？” “嗯，可以……”宁白重重点头，看了楚安一眼，像是觉得不好意思，迅速错开了视线，“我会帮助楚安同学尽快适应学校生活的，请您放心。” 宁白立刻弯腰帮楚安抽出座椅，方便他放置自己的书包。 老师赞许地点点头，又问：“你怎么戴着帽子？” 老师的语气温和亲切，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宁白却一下子就慌了，垂下视线支支吾吾：“我……我身体不舒服，头疼，带着帽子暖和一点，就不疼了。” 楚安一边拿出课本，一边观察着宁白的神色。 以他对宁白的了解，宁白一定在撒谎，而且这个谎实在不太高明。 现在是夏天，教室里本就很热，宁白的帽子边缘都流下汗水了，他竟然还说自己是为了取暖。 他怎么了？ “身体哪里不舒服？”楚安不禁轻声问宁白。 然而话音未落，后排有雄虫大声道：“报告老师，宁白撒谎，他戴着帽子是因为不讲卫生长了头虱，很有可能传染给全班同学。但是他不肯停课回家，非要来学校蹭免费午饭。” 传染性疾病是学校十分关注的重大问题，如果宁白确实长了头虱，无论他平时怎样乖巧、怎样成绩优异，老师都不可能让他继续留在学校里。 但老师明显也对那些雄虫的话不信任，他认真地问宁白：“是这样吗？” 宁白拼命摇头，纤长的睫毛下凝着几点泪珠。 第171章 “没有，没有头虱……请您相信我，不是传染病，不会影响其他同学的。” 老师看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回身对那些雄虫严肃道：“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团结友爱。你们要向刚刚转学过来的楚安同学学习。好了，不要吵了，现在开始上课。” 可惜那些雄虫不依不饶。 “老师，学校规定上课时间不能戴帽子，宁白是班长，怎么不以身作则？您就是偏袒他！让他把帽子摘了给大家看看啊，摘了就知道有没有头虱了。要不然，我就让我的雄父告到校委会去！” “安静！”老师很生气，但又不能真的对那些雄虫学生怎么样。 哪怕是低等级的雄虫，按照这个社会的法律规则，也是要受到特殊保护的，更不要说这些雄虫还只是孩子，以后难保不会继续提升等级，他们是国家的重要资源。 课堂秩序陷入混乱。 楚安看到宁白双目含泪，不停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最后终于又一次站了起来。 “老师……”他哽住嗓子，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 然后他抬起手，把毛线帽子摘掉，露出了自己光秃秃的头皮。 “老师，我没有长头虱。”宁白声如蚊蚋，“我没有头发，太丑，不想让大家看到。” 楚安愣住了，他想起宁白曾经告诉自己的故事——同学想要他的金发装饰洋娃娃，他就把头发剃光，换了钱，给自己病弱的雄父买药治病。 曾经长着璀璨的浅金色头发的地方，如今光无一物，只有一层狼狈的薄汗，在夏日的午后闪着动荡不安的光。 甚至，宁白的后脑勺上还被别人写了字，粗重的黑色笔迹歪歪扭扭，“宁秃子”三个大字刺入楚安的视野，刺得他心里一疼。 后排的雄虫学生们终于得逞，哈哈大笑，楚安听到他们撕纸的声音，很快，许多小纸球冲着宁白砸过来，砸在宁白的脑壳上，又弹到楚安的肩膀。 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宁白似乎没有感受到那些小纸球的撞击，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晃过神，看了一眼投影画面上老师讲课的进度，翻开自己的课本。 “今天讲第三章第二节。”他忽然侧过脸来，看着楚安的眼睛。 “对不起，”他与楚安视线对上，立刻脸红了，语气有些慌乱，“我是怕你不知道用什么教材，需要帮你，啊不，帮您……” 他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澈，像山里铮淙的泉水。 楚安凝视着他浅金色的眼眸，想起很久以后宁白站在亿万虫族公民面前发表全国讲话的样子。而现在，这个未来的将军眼圈红红的，想哭，却又强忍住了泪水。 “谢谢，第三章是吧，这里吗？”楚安翻开书页。 宁白乖巧地回答：“嗯，是第三章，不过是第二节，请您再往后翻一页。” “我帮你把他们乱写的字擦掉吧。”楚安忽然说，“我这里有湿巾。” “什么……”宁白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不用，不用，谢谢您。” 他往后瑟缩着。 “为什么？” 宁白轻轻摇头：“……他们，不许。” 又一个纸球扔了过来，因为宁白正在侧着脸和楚安说话，纸球擦着宁白的睫毛飞过去，夹在了楚安课本的书页之间。 宁白捂住了眼睛。 楚安噌的一下站起来，书桌的桌脚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 在那个时代，学校里的雌虫无法反抗雄虫，只能忍气吞声，任由自己被欺负。 此刻的宁白还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他不敢反抗，不懂反抗，楚安无法苛求他做出超越时代的举动。 但是楚安自己可以采取行动，他不忍心宁白受委屈，他可以做些什么保护宁白，他也必须这么做。 楚安抄起纸球，板着脸直接走到后排，把东西狠狠砸在书桌上。 “谁扔的，站出来！” 声音响彻整个教室，老师停下讲课，前排的同学齐刷刷扭过头来。 那些嬉皮笑脸的雄虫们没见过这场面，都呆住了。 其中一个带头的雄虫首先回过味来，推搡了楚安一把：“喂，你干什么，上课呢。” “你也知道在上课。就是你扔的，对不对？” 擒贼先擒王。楚安伸手抓住这个雄虫同学的衣领，三根精神力丝线从楚安身体飞出来，直接缠住了对方的脖子和胳膊，然后，这只雄虫被整个拎了起来。 亮闪闪的、充满力量的精神力丝线，很多同学甚至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见到，全体目瞪口呆。 被拎到半空的雄虫已经说不出整句的话：“你，你……” “你什么你！”楚安拎着他，回身举起手，“报告老师，这些同学拿纸球砸我，我气不过，跟他们发生了冲突，申请一起出去罚站。” 雌虫老师急匆匆跑过来。 “楚安同学，你先把盖尔勒同学放下，快放下。” 名叫盖尔勒的d级雄虫被精神力丝线缠着脖子，脸都憋红了，楚安松开手，他摔倒在地，不断咳嗽。 老师连忙帮盖尔勒拍后背，关切地问：“怎么样？要不要去医务室？” 盖尔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楚安则又一次重申了自己的要求：“我申请和这些同学一起出去罚站。” 第172章 “不，不……”老师眉头紧锁，“这样，楚安同学，你消消气，我陪你和盖尔勒一起去医务室。盖尔勒需要接受治疗，你……你需要重新做精神力等级测评。” “宁白，宁白！”老师高声道，“你也过来，跟我们一起去医务室，其他同学上自习。” “哦。”宁白带着惊讶的神情地走过来，“老师……” 老师说：“把你的帽子戴上。” “哦……” 楚安已经帮他把帽子拿了过来，宁白双手从楚安手中接过毛线帽，低声道：“谢谢先生。” 楚安对他笑笑，拨弄了一下帽子顶端的绒线小球。 “别叫我先生。走吧，去医务室，那里有酒精，不管什么笔迹都能擦干净。”楚安温声对宁白说，“你戴帽子也很好看。” 第85章 番外 见到少年的宁白-2 医务室的校医听完班主任老师的叙述，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他疑惑地扭过头来，凝神观察着楚安。 楚安坦坦荡荡迎上去一步，流畅地说：“医生，我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一激动紧张或是生气，身上就会冒出精神力丝线。起初家里也以为我不是d级，带我去各大医院做了好多次检测，但是结果都一样，我确实是d级。 楚安摊开双手表示无奈，明明只是中学一年级的学生，却装得满脸成熟模样，有一种孩子气的可爱。班主任和校医微笑地看着他，耐心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上次，皇家科学院办义诊，我还特意去问过专家。专家说我这种情况只能证明我有突破等级的潜质，但最后会不会真的跃升高等级，还要看发育期的状况。不过，我家里倒是觉得雄虫等级太高不是好事，家长从来不逼我努力锻炼精神力，他们说我就一直保持d级挺好的。” 小楚安把自己的情况介绍得头头是道，面对陌生的校医也完全不发憷。 最后他还不忘关心一下被自己拎到半空又摔下来的d级同学盖尔勒，认真地请求校医说：“请您先帮那位同学处理手臂上微小的擦伤吧，看他的表情，我觉得他一定疼极了、害怕极了。我们d级雄虫有时候确实比较胆小无能，请医生多费心，也感谢学校和老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 听到“胆小无能”这个词，旁边的宁白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盖尔勒那是怕疼吗，那是怕你啊。 楚安偏过头朝宁白挤了一下眼睛。 他又对医生说：“医生，您忙您的，我可以用这里的酒精和棉球吗？宁白身上沾了墨水，我帮他擦擦。” “可以，随便用。”校医对懂事的楚安十分亲切，笑着应允。 于是楚安拿来酒精和消毒棉，走到宁白面前，从旁边拉来一把椅子，对宁白说：“你坐下。” 一般而言，雌虫的身材比雄虫高大。 而且，在这个年纪，楚安与宁白差不多相当于人类的十几岁，正处在生长发育期的初期，宁白发育较早，个头窜得快，眼下他几乎要比楚安高出一头。 但他却像一只温顺的长颈鹿，在“小大人”似的楚安面前惟命是从。 楚安让他坐，他就点点头，乖乖坐下，摘掉帽子，双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 “宁白，我轻轻的，不会疼的。” 楚安的声音从他的耳后响起，声波的震颤带着暖融融的体温，在这个本就炎热的下午却异样鲜明。 不知不觉，宁白的耳朵红了，后脖子也红了，随着楚安轻柔的动作，他的后背一层一层地出汗，浸透了款式简单的校服。 他开始觉得难耐，楚安压住他的肩膀：“别动，快好了。” “唔……” 宁白有一瞬的眩晕，他不知所措，之前被同学欺负的时候强忍住的泪水，现在却莫名变得汹涌，让他几乎控制不住。 他刚刚进入青春期，身体敏感得就像一株含羞草，他不知道其他雌虫的青春期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自己内心的悸动很丑陋，时常觉得自卑与羞臊。 上个月，他还在和一只木讷笨拙的d级雄虫坐同桌。有一天午睡的时候，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觉得身上酸软难受，迷迷糊糊地搂住了雄虫的胳膊。 那只雄虫吓得脸都白了，一下子推开了他，把他摔到了地上。 从此，他失去了同桌，也成了全班的笑柄。 也是在那天，早熟早慧的宁白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他得了每个雌虫都会得的“病”，而雄虫就是“药”，是他一生都离不开的“药”。 他想活下去，没有别的办法…… 来自贫民窟的d级雌虫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不顾一切谋求生存。 顽劣的雄虫少年们有了隐秘的新玩具，施舍总是伴随着粗暴和羞辱。 哭过几次之后，宁白就学会了忍住眼泪。后来，他甚至能熟练地让眼泪在眼眶里打个转，悬在睫毛尖上，楚楚可怜地眨巴浅金色的眼睛。 他是那样聪慧，他为自己的聪慧感到可耻和绝望。 脑海中无端冒出许多丑陋的场景，宁白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楚安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什么都没说，继续轻柔而体贴地帮宁白清理头皮上的那些污痕…… 自己怎么配得上如此温柔的触碰呢？宁白黯然地想。 因为楚安的触碰，宁白的身体一直在颤抖。 他为自己控制不住这种颤抖而羞愧，他觉得自己果然是毫不庄重、没脸没皮的低等雌虫。 第173章 …… 只是很短的几分钟，那边，校医处理完了盖尔勒的伤口，这边，楚安也为宁白擦掉了头顶的墨迹。 宁白起身，轻声对楚安道谢，羞涩地低着头，不敢看楚安的眼睛。 但他忍不住想要黏在楚安身边。 楚安去水池洗手，他就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安身后，捧着肥皂盒方便楚安取用。 医务室另一边，班主任和校医正在悄悄交谈，似乎是在研究该怎么处理楚安的情况。 楚安扭头看看，低声对宁白道：“我大概还要被送去做精神力检测，你回去上课吧，下一堂课要开始了。今天闹得这么大，那些雄虫应该不会再扔纸球欺负你了。” 宁白犹豫了一下，说：“我……我不想和盖尔勒一起回教室。我跟老师一起送你去检查吧，反正很快就能拿到报告单，然后我们两个一起回去，我带你认认学校里的小路。” 楚安微笑：“我的检查不会很快出报告。我做过好多次了，每次都特别久，要一个多小时呢，你等我吗？” “唔……”宁白支吾着，不敢说“等”，也不敢说“不等”。 恰好这时老师和医生商量出了结果，他们说学校里的精神力检测仪器精度不足，准备明天带楚安去大型医院做检测，所以今天就不再浪费时间，三位同学都可以回教室上课了。 盖尔勒听到这个消息，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瞥楚安一眼，一秒都不想在医务室里多留，直接落荒而逃。 于是班主任老师左手拉着小楚安，右手拉着小宁白，亲自把两个乖学生送回去。 老师对宁白说：“夏天闷热，不要戴着帽子了，容易中暑生病，你出了这么多汗，回去记得多喝些水。” “嗯，谢谢老师。” 班主任又对楚安说：“老师见过成千上万的学生，各个等级的雄虫雌虫都有，教师节的时候还见过s级的军雌将军。老师觉得，不管什么等级的虫，都能通过努力获得幸福，在班级里，你是d级也好，a级也好，老师们都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你。 当然，你家长说得也有道理，太高的等级对雄虫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但是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至少在学校，雄虫同学们都十分安全，我们这些老师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的。” “我也会保护雄虫同学的。”宁白忽然插话，“楚安同学，我会保护你的。” 老师笑了：“我们宁白是个合格的班干部呢，很有责任心。” “不是……您过奖了，”宁白害羞地低下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以后要处理好同学之间的关系，注意课堂纪律。” 老师把两个学生送回班级门口， “回去上课吧。” 下一节课已经开始，他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同学都注视着他们。 楚安绅士地为宁白拉出课桌下的椅子，宁白受宠若惊，红着脸坐下，整整一节课都没敢再跟楚安搭话。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学时间。 宁白早早收拾好书包，下课铃刚响就急匆匆地要走。 不料还没跑出教室，他就被广播通讯拦了下来——学生会召集所有班长去活动室开会，似乎是要安排什么事情。 “有急事？”楚安看宁白面露遗憾，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宁白勉强地说，“本来想早点去找一份日结的零工，餐馆的零工很抢手，去晚了就抢不到今天的工作了。” “那……我替你去开会？”楚安问。 宁白摇摇头：“既然当了轮值班长，就必须在这一个月里负起责任，怎么能让其他同学帮忙开会呢，学生会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那我就替你去打工。”楚安干脆地说，“你把地址和联系方式发我，我去帮你打工，赚的星币和你平分。” “啊？！”宁白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怎么行！您是雄虫，身体弱，不能干力气活的。你要是零花钱不够，我帮你向学校申请津贴。而且餐馆那边三教九流聚集，环境很乱，万一你遇到危险，谁保护你呢。” 宁白说得很是认真，他的眼睛瞪得圆滚滚，是发自内心地担忧楚安的健康和安全。 “其实雄虫也没有那么娇弱……”楚安笑笑，不再坚持，他重新坐在座位上，对宁白说，“那我就在这里写作业，等你开会回来。” “您等我？”宁白想了想，“作业很难吗？” “呃……” “那就是需要我送您回家？” “倒也不是……”楚安无奈苦笑，“好吧，我只是想要早点知道班长开会的内容，我好奇。” “如果只是这样，您不用在这里等，”宁白开启通讯器的连接模式，双颊又抹上红晕，“我，我可以加您好友吗？开会的时候我直接发消息告诉您。” 楚安愣了愣，颇有一种“因尬得福” 式的惊喜。他欣然加了宁白好友，十几分钟之后，果然得到了宁白发自会议现场的消息。 图文并茂的简短邮件，拼写格式十分规范—— “楚安先生，学生会将在近期组织一次班级球赛，这是赛程表。他们要求每班六名队员中至少要有两名雄虫同学，冒昧问一句，您想参赛吗？” 第86章 番外 见到少年的宁白-3 不善运动的宅男楚安同学没有任何犹豫，报名成为了班级球队的第一名队员。 然后他才想起来问宁白：“你也会参加吧？” 第174章 宁白回复说：“如果人数不够，我就补上，如果人数够了，就把参赛机会让给其他同学，我来当替补、搞后勤、组织啦啦队。” 楚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宁白穿着啦啦队制服在球场旁边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喊加油的样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笑出了声。 他一直等到宁白散会回来，拎起他们两个的书包迎上去，要和宁白一起回家。 不过宁白可不会让雄虫同学帮忙拿东西。 他把两个书包都接到自己手中，轻轻松松地挎在肩膀上，略显拘谨地跟在楚安身后。 离开教室之前，他还不忘仔细检查一遍教室里的门窗和开关。 楚安不禁感慨：“你真的很负责任。” 宁白摇摇头：“班长应该要做这些的。但平时我总是打工早走，所以很少有机会做这些事，没尽到班长的职责。” “别太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楚安温声安慰他。 他们路过学校操场，看到有些高年级的雌虫正在打球。 这是一种类似篮球的运动，但篮筐更高，篮板是半弧形的，面积更大，上面还有方便攀爬借力的突起。 虫族肢体灵活有力，擅长跳跃、飞翔，所以他们在打球时不仅可以像人类打篮球那样平地起跳或者上篮得分，还可以攀爬到篮板高处再把球掷入篮筐。 楚安已经可以想象到球场上飞檐走壁、腾云驾雾一般神奇的景象。 他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对宁白说：“那个……其实我运动方面挺差的，要是比赛时打得不好，影响了班级的成绩，你别埋怨我。要不然，还是在班级中办一次选拔赛吧，选出最厉害的队员上场。” 宁白摩挲着楚安的书包带，扭头笑笑：“雌虫同学之间应该会组织选拔赛的，雄虫同学嘛……一般这种活动都不太愿意参加，所以学生会才要求每班必须有两名雄虫上场。您别太担心，确定了队员之后，我会带大家一起训练的。” “哦？你带大家一起？看来你打球很好，还能当教练。” “就……还可以，也没有您想的那么好。”宁白被楚安说得不好意思，却很开心的样子，眼睛亮闪闪的，在夕阳的余晖中像宝石一样璀璨。 一颗球滚到他们脚边，远处打球的高年级同学朝这边挥手：“帮忙捡下球。” “哦。”宁白故意看了楚安一眼，然后背着两个书包，捡起球朝球场奔去。 孩子气的心思呼之欲出，他是想在楚安面前露一手。 楚安不禁想起那一年在第二集团军开放日活动上，宁白在战友们的怂恿下表演机甲对战。他以一敌二，左臂控制了米卡斯，右臂抓住了伊洛，在训练场上耍了半分钟大风车，然后才把两个晕头转向的小鬼放下来。 那一天，观众席上的掌声和喝彩震耳欲聋，楚安作为宁白的雄主站在场边观战，心头按捺不住自豪和喜悦。 现在也一样。 只见宁白控球冲上球场，在半场处就直接起跳，闪躲掉所有球员的拦截，一跃飞至篮板，借力弹跳，又在半空中转了个身，把皮球准确地塞进了篮筐。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短短几秒钟，宛如蝴蝶上下翻飞，令楚安眼花缭乱。 “学长对不起。”他把球归还给高年级的雌虫们，满怀歉意地向大家鞠躬道歉，“对不起，打扰你们打球了。” 高年级同学们看到了场边的楚安，了然地笑笑，拍拍宁白的肩膀。 “没关系，你打球很好啊，留下来再玩一会儿吧，叫上你的同伴一起。” “不，不了……我还要去打工，我同学他……”宁白偷偷瞥一眼楚安，冷不防对上了楚安的视线，连忙扭回头来，“学长对不起，你们继续打球吧，再见。” 宁白回到场边，楚安执意把自己的书包取回来自己背着，夸奖道：“你太厉害了，动作又快又准，还很漂亮，我觉得这次球赛我们班能得第一名，哪怕要打高年级也不在话下。” 宁白连忙道：“您过奖了，我不厉害，而且是秃头，肯定很丑……之前打工的地方因为我剃了头发太丑不要我了，所以现在才要每天去打零工。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把头发留长再卖掉，还能剩一些。” 他自嘲地笑笑，又说：“比赛是在同一年级的班级之间进行，高年级和低年级不会分在一起，毕竟高年级的学长都长出翅膀了，我们一年级比不过的。” 或许是因为刚才运动的缘故，他额头上闪着一层薄汗，楚安掏出自己的纸巾递给宁白：“你刚才说还要去打工？” “嗯，餐厅那边的用工高峰结束了，晚一些时间我去货场碰碰运气，那边可能会需要货车装卸工。” “多晚？吃了晚饭之后去？那你的作业什么时候写？” “……我家不吃晚饭。”宁白又低下了头，“我先送您回家吧，然后就去打工了。” 趁楚安晃神，他又把楚安的书包接了过去，背在了自己的肩膀。 “我帮您拿着，这是雌虫对雄虫的礼仪。” …… 吃过晚饭后，楚安放心不下，试着给宁白发了一条消息，假装询问明天的课程表。 但直到临睡之前，宁白才发来回复。 “楚安先生，这是明天的课表，请您查收。您明天上午要去做精神力检测吧，我会做好课堂笔记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补课讲解。” 第175章 楚安连忙道：“谢谢。你已经回家了吗？” 然而宁白一直没有回复。 楚安等了很久，等到最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他去医院做完精神力检测回到学校，正看到宁白拿着球赛的报名表，逐一游说班上的雄虫同学报名。 盖尔勒捻起报名表不屑地看了看，作势要撕。宁白急了，伸手去抢，盖尔勒眼珠一转，把报名表抛给了旁边一个胖胖的雄虫同学。 “亨利，还剩一个名额，我们一致决定让给你了。” 盖尔勒作为这一圈d级雄虫中的小头领，朝周围的雄虫们使个眼色，立刻得到了此起彼伏的附和。 “你以前是班长的同桌嘛，还陪班长睡过午觉，肯定很有默契。我们都知道你一直想搬回原来的座位，和宁班长继续坐同桌，让他继续搂着你的胳膊睡觉，可惜那个转学生已经把你的位置占了。这次球赛的机会我们好心让给你，你要把握住，好好和宁白培养感情，争取早点生出一个小亨利。哈哈哈哈！” 顽劣的雄虫们爆发出下流的笑声。亨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看宁白又看看盖尔勒，不敢碰那页薄薄的报名表。 宁白把报名表抢回来，转身要走。 盖尔勒拉住他：“班长，你要是不让亨利报名，我向你打包票，全班没有任何其他的雄虫同学会报名的，这次球赛我们班可就不能参赛了，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你可是班长啊，要负起班长的责任，学校的活动怎么可以不参加呢！” 宁白皱着眉头瞪他。 盖尔勒嬉皮笑脸：“你自己打球那么好，教教亨利呗，他很喜欢你……打球的样子呢，是吧，亨利？” “我……”木讷少言的亨利在同学的嘲弄下满脸通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楚安的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 “你们在聊什么，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也跟我聊聊？” 刚才还洋洋得意的盖尔勒面色一僵，眼底立刻闪过一丝惧怕的神情。 “原来是楚安同学回来了，”他干巴巴地笑着，“精神力检测结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楚安耸耸肩，泰然自若，用精神力丝线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检查报告，远远地递到盖尔勒面前展开，“瞧，白纸黑字，还是d级。” 半透明的精神力丝线在空气中发出银色的光，与检查报告上的d级字样形成令人惊恐的反差。 一众d级雄虫又像昨天一样看呆了。他们缩缩脖子，后退半步，给楚安让出路来。 楚安微微一笑，把自己的检查报告收回来。 “昨天在医务室我已经解释过，我只有很生气的时候会这样，平时不会冒出精神力丝线的，大家不用紧张。刚才是谁想报名球赛来着？” “亨利。”盖尔勒惹不起楚安，只想把楚安快点打发走，于是扯过报名表，刷刷几笔写下了亨利的名字，交给宁白，“班长，队员已经凑齐了，你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要上课了。” 宁白看着表格里潦草的字迹，想了想，认真地询问亨利：“你真的想参加球赛吗？这次是自愿报名，不想参加不勉强，我再去找其他同学。” “我……”亨利抬起头，痴痴地望着宁白金色的眼睛，许久，轻轻点了点头，“我愿意。” “好了，回座位上课了。”楚安把宁白拉走，低声吐槽，“报个名搞得像婚礼现场一样……他谁啊？” “您，您乱说什么！”宁白被“婚礼”两个字吓了一跳，连忙解释，“亨利是我以前的同桌，后来……我，我睡觉流口水，把他吓着了，他就搬到别的位置了。” 宁白没有说出实情，他难得有一个新朋友，而且是如此英俊的雄虫朋友，他不想提及自己那些肮脏羞耻的事情。 虽然盖尔勒早就宣扬过那些丑事，但楚安这么正直温柔，他应该会选择相信自己，而不是相信无事生非的盖尔勒吧…… “流口水就吓到了？这个亨利的胆子也太小了。”楚安不以为意地扭头看了一眼，只凭眼神就吓得亨利打了个激灵。 “像他这样的，能上场打球吗，看上去还不如我，”楚安道，“对了，你昨天怎么不回我消息。” 宁白连忙解释：“我看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此时上课铃已经打响，老师在讲台上画着板书。 宁白把自己藏在课本后面，悄悄对楚安说：“对不起，我怕打扰您休息，就没回。” “到底是多晚啊？” “挺晚的，”宁白顾左右而言他，“昨天我赚了不少星币。对了，您的检查，真的还是d级？” “你希望我不是d级？” 宁白使劲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您不像普通的d级雄虫，虽然是昨天才刚刚认识您，但我觉得您特别……英俊、文雅、高贵、有亲和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楚安愣了一瞬，低笑道：“……你这都什么用词，作文肯定不及格。” “谁说的，我成绩很好！” “宁白！” 忽然，一个笔帽飞到了宁白的课桌上，讲台上的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讲课，皱眉盯着楚安宁白这一对上课聊天的“好朋友”。 “不遵守课堂纪律，出去罚站！”老师指指门外，对宁白一脸爱之深责之切的痛惜。 宁白放下课本，站起来对老师鞠了个躬，道：“对不起。” 第176章 然后低着头走出了教室。 “老师。”楚安举手站了起来，“我也去罚站。” 老师严厉道：“你不用，坐下听课。” “我还是去吧，”楚安说着，已经开始往门外走，“是我一直拉着宁白聊天，都是我的错，您别生宁白的气了。” 安静的楼道里，楚安与宁白并排靠墙站着，仰头看向窗外的天空。 “你想过未来吗？以后想做什么？”他忽然问宁白。 宁白没想到楚安出来罚站还要继续聊天，把声音压到最低，规劝道：“别说话了，站在这里老师能听到的。” “反正已经出来罚站了，继续聊呗。”楚安朝宁白调皮地笑笑。 他忽然很庆幸自己能回到少年时代，哪怕只是个梦，能重温一遍这种无拘无束、随心所欲、青春洋溢的感觉也很好。 更何况，他还能在这里见到少年的宁白。 “我……”宁白沉默了好久，还是回答了楚安的问题，“我想去参军，也想当科学家。可能到时候要看军校和科技大学哪边给的奖学金更高。” “嗯，不管做什么，你都能做得很好。”楚安诚挚地说。 “也有可能什么都做不了，就被一只陌生的雄虫带回家用来做家务、生虫崽了。”宁白笑了一下，不再看着窗外的天空，“希望我未来的雄主能给我一些零花钱，我还要给雄父买药治病。如果我能升到c级就好了，比起最低等的d级，雄虫应该会更喜欢c级一些吧。” “宁白，”楚安打断他的话，“别灰心，你不会随随便便和一只雄虫结婚，你的未来很光明，你一定会成为一只很伟大的雌虫。你看你这么聪明，成绩好，打球也好，打零工也能赚到很多钱，当班长还这么认真负责。你真的特别优秀，相信我，要继续努力，成为一只改变世界的雌虫。” “……”宁白扭过头，静静地看着楚安，“改变世界？真的吗？” 楚安重重地点头：“真的。” 宁白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好，我相信您。” 他们又聊了一些别的，直到下课铃打响，老师从教室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开始严厉地当众训话。 走廊里，下课的同学三五成群经过。被训斥的陌生的英俊雄虫和没了头发的宁白都成为大家关注的重点。 “这是谁？好帅！” “好像是新来的转学生，叫楚安” “x老师真恐怖，连雄虫同学也一起罚站挨训” “宁白也会犯错吗，我以为所有老师都喜欢他” “他怎么秃了？我的意思是……他头皮真白啊” 楚安与宁白就这样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师训了整整一个课间。 训完之后，老师叹一口气：“下午放学后你俩到办公室来，我把今天的课再给你们上一遍。” “老师，”宁白弱弱地举起手，“放学后我们有别的事情，可能没时间找您补课。” “又去打工？”老师皱眉。 “不是，”宁白摇摇头，看楚安一眼，“学校的球赛马上要开始，今天必须开始训练了，所以……” 楚安也说：“老师，其实我们在楼道里也认真听了您讲课的内容，都学会了，您讲得特别好。” 见老师不吭声，楚安扯扯宁白的袖子，宁白开始流利地复述今天上课重点讲解的公式。 “要不您给我们留一张卷子，我们晚上带回家做？”楚安小心翼翼地建议。 反正有宁白这个学霸在，再难的卷子也不是问题。 老师终于妥协：“好，你们不用来补课。好好训练，准备球赛，到时候我会去观战，如果你们打输了，我就罚你们写十张卷子。” “谢谢老师！”楚安与宁白异口同声。 两个声音严丝合缝，他们愣了愣，彼此相视一笑，都觉得脸热，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学校里最严厉的老师这时也露出慈爱的笑容：“好了，都回教室吧。” 因为楚安要去卫生间，所以宁白先回了教室。 雄虫亨利见楚安不在，胆怯地来到宁白面前，小声问：“我刚才听你说，放学后要训练？你今天不去打工了吗？” 宁白回答：“今天不去了，大家一起练练球。” “嗯。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不让你失望。”亨利认真地说。 “我也会努力的。”楚安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揽住亨利的脖子，不动声色地把亨利扯到旁边，“我们雄虫一定不能拖班长的后腿，班长打球的样子太帅了！” 第87章 番外 见到少年的宁白-4 下午最后一节课刚结束，宁白就带着班级里报名参加球赛的同学们直奔球场。 平民区的公立学校，条件有限，球场不多，很多其他班级都是还没下课就派班干部过来占地方。 今天宁白他们还算幸运，抢到了最后一块场地。 班上一起来练球的同学共有十五名，除了楚安和亨利两名雄虫同学，剩下都是爱好运动的雌虫同学。宁白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要在雌虫中间搞一场选拔赛，选出球技最优秀的四名正式队员和两名替补队员代表班级参加学校的比赛。 他安排雌虫们先去热身准备选拔，然后来到两位雄虫同学面前。 作为中学生，这时候的宁白还没有配备自己的光脑通讯器，所以拿了一个随身记事本，用来记录训练数据，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球队教练一样。 第177章 他一手拿着本子，一手熟练地拍着球，自信地微笑着，问楚安和亨利：“二位先生，来试试手感？” 皮球在地面弹出一个优雅的弧度，不偏不倚地喂到了亨利手中，可惜亨利还没进入训练状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白的脸，皮球被他潦草地拍了几下，然后就滚到了一边。 楚安叹了口气，刚要去捡球，宁白快他一步，跑到远处把球捡了回来。 “楚安先生，您也试一试？” 他微笑着对楚安说。 亨利刚才的糟糕表现似乎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一点没影响他的心情。 皮球被传到了楚安手中，楚安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自己像亨利一样在宁白面前丢脸。 他努力控制着手中的球，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甚至因为紧张，浑身肌肉紧绷，没过半分钟就出了一头汗。 功夫不负有心人，皮球在他手中老实了一会儿，他刚刚放下心来，想看一眼宁白的表情，希望自己能得到宁白的赞许，谁料手下一偏，皮球又滚了出去。 “诶！” 楚安忍不住喊了一声，他不想放弃，探着身子伸出胳膊，一定要把球救回来。 身体重心偏斜，楚安眼看就要摔倒，宁白担心他的安全，立刻跑上来扶他。 谁料，就在皮球落地的最后一秒，三根长长的精神力丝线“嗖”的一声从楚安的身体中冒了出来，不仅稳稳当当地把球救起，还自动帮助楚安恢复了身体平衡。 宁白愣住了，旁边的亨利和其他同学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楚安把皮球抱在手中，傻呵呵地挠挠头，对大家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有这个毛病，一着急就……” 他问宁白：“使用精神力丝线救球应该不违反规则吧？” “……那倒是不违反。”宁白欲言又止。 “那就好，”楚安笑着说，“你觉得我刚才表现怎么样，再练一段时间，能当一个合格的防守球员吗？” “能。”宁白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观察了楚安一会儿，然后把亨利也邀请过来。 “两位先生刚才的表现都不错，我这里有几个基础动作，可以培养球感，如果您二位有兴趣的话，可以简单练习一下。” “班长，在球场上你就是我们的教练，说话不要这么客气了。”楚安笑吟吟地对宁白说，“刚才也能看出来，我们两个打球都不太好，你让我们怎么练，我们都听你的。” “嗯嗯，我们听你的！”旁边的亨利不住点头，对楚安的话表示赞同。 “谢谢，感谢二位先生的支持。”宁白欣慰地说。 他做了几个运球传球的基本动作，然后对楚安和亨利进行手把手指导，看他们掌握得差不多了，就让两位雄虫同学自主练习，自己匆匆跑到另一边，去组织雌虫同学的选拔赛了。 亨利抱着球，看着宁白跑走的背影，怅然若失。 楚安手中皮球一滑，直接撞到了亨利的屁股上，撞得亨利向前打了个趔趄。 “对不起对不起，”楚安跑过来扶住亨利，“没弄疼你吧？” “没，没有……”亨利揉揉屁股，终于缓过神，“楚安同学，我们一起练习吧，尽快把这几个动作练熟。” “练熟了就可以叫班长来教你新的动作了，手把手教，对吧？”楚安调侃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亨利讪讪的，红着脸，“我是为了班集体的荣誉，为了雄虫的荣誉，我不想在赛场上丢脸。” 楚安轻笑了一声，他看着远处宁白的身影，悠悠地说：“宁白头上好像长出了一些新的发茬，浅金色的，真好看啊。” 场地另一边，脑袋上带着一层金边的宁白班长正在有条不紊地组织着雌虫选拔赛。 宁白作为尽职尽责的轮值班长，学习好，体育运动也在行，是整个年级里数一数二的球场高手，在雌虫中间威望很高，所以这场简单的选拔进行得很顺利。 被选上的同学欢欣鼓舞，落选的也没觉得不服气。几名落选的同学甚至还在宁白的建议下组织了啦啦队，准备练习一套秀翻全场的啦啦队应援舞，到时候惊艳全校。 “嘿，宁白！”旁边球场上其他班级的班长招呼宁白，“你们选完队员了？也来帮帮我们呗，我们正缺个教练帮忙指导战术呢。” “我们班长才不去！”旁边有同学笑着拉住宁白，“帮你们训练提高，我们还怎么赢？” “你们有宁白在啊，不用比就预订冠军了。咱们一年级生都没有翅膀，不能像高年级那样飞来飞去，宁白弹跳这么好，实力这么强，你们班不得冠军谁得冠军！别小气，快来扶贫我们一下，我们连队员还没凑齐呢。” “队伍都不齐就考虑战术了？”宁白也笑。 “缺两个雄虫，到时候让老师随便指定两个上场充数就行。”那位班长无奈地笑笑，“我又不像你一样有魅力。” “别胡说。”宁白拿起本子，回头看看楚安和亨利，笑着走过去，“好，我答应帮你们看战术，但是帮忙不白帮，今天训练结束，用你们班的班费给我们的队员每人买瓶水喝，不过分吧？” “小意思！”那位班长满口答应，他拉住宁白的胳膊，“你快过来吧！” …… 球场上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夕阳西下，第一天的训练很快结束了。 宁白抹抹额头的汗，正要让刚才那位班长兑现诺言，球场边忽然出现了一台学校食堂的送餐机器虫，送餐箱自动弹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能量饮料。 第178章 宁白吃惊地说：“你们班的班费这么充裕吗？” 那位班长也傻了：“这不是我买的……” 他慌了，大喊着问自己的同学：“你们谁买的能量饮料？赶紧给我退掉！吃饱了撑的啊，买几瓶水不就行了……” “是我买的。”一个弱弱的声音在宁白身后响起。 宁白回头，看到亨利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爱喝什么口味，就每样买了几瓶。”他走到送餐箱旁边，把饮料拿出来，整齐地码放在地上，按下了送餐机器虫脑袋顶的确认收货按钮，“大家按照自己的喜好，随便拿吧。” “你买的？”宁白不解地看着亨利。 “嗯。我有雄虫津贴，用津贴买的。”亨利不好意思地说，“宁白，你想喝什么，我帮你拿。” “就算是有津贴……” 宁白下意识地不想接受，因为就算雄虫同学有津贴，在他们这种平民区的普通公立学校，津贴的金额也不会太多，亨利的家境并不富裕，像这样整箱整箱买能量饮料，实在是太大手大脚了。 “尝尝这个芒果味道的怎么样？”见宁白不做声，亨利试着把一瓶饮料递到宁白手中，小声道，“我知道雌虫都爱喝甜的，这个你应该会喜欢的。” “不，我不能要……”宁白后退半步，“我带了水瓶，就在我的书包里，我去拿……” “你就别客气了。”楚安接过那瓶芒果味饮料，拧开瓶盖，塞进宁白手中，“这是亨利同学的一片心意，今天是第一天训练，所以他特意买了这些给大家加油鼓劲，你别拂了亨利的一番好意啊。能量饮料这么贵，我们每天都要训练，亨利也就只买今天这一天，以后不会再买了。” 楚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亨利。 亨利面色一慌，连忙道：“不，不是，宁白，如果你喜欢，我每天都可以……” “如果只是作为第一天训练的加油……那，谢谢亨利先生。也谢谢楚安先生。” 宁白接过楚安手中的饮料瓶，嘴唇贴在瓶口浅浅抿了一口，眼睛立刻弯成了一条弧线。 “好甜啊，真好喝。”他由衷地感叹着，声音中满是幸福和满足感。 楚安立刻在亨利脸上看到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仿佛心都要化了似的。 他喃喃道：“宁白，你爱喝的话，我明天也……” 可是亨利的声音太低了，宁白没有听清。 宁白只喝了一小口，就小心翼翼地把瓶口重新拧紧，礼貌地问：“亨利先生，我可以把这个饮料带回家给我的雄父喝吗？” “啊？”亨利没反应过来。 “我的雄父，他……”宁白向亨利鞠了一躬，“我的雄父卧病在床，我想把这个拿回去给他尝尝，可以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你再多拿几瓶，这里还有……” 亨利慌忙转身，想再从箱子里拿出几瓶饮料。 可惜饮料早已经被雌虫同学们一抢而空了。 宁白连忙说：“不用拿新的，这个就可以。我的雄父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饮料，我想让他尝尝看。谢谢您，您真是太善良了。” “我……”亨利的脸颊迅速涨红，“不客气，呵呵，不客气。为班级球赛出力，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楚安站在一边看着这只笨嘴拙舌的雄虫，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大家喝过饮料，一一向亨利表示了感谢，然后离开球场，放学回家。 同学们都离开了，球场上只剩了宁白和楚安两个。 宁白捧着本子，假意分析训练数据，楚安也不戳破他，就在旁边静静地等。 过了好一会儿，宁白终于问道：“您……又是等我一起下学吗？” 楚安点点头，又摇摇头，直接道：“我帮你一起捡饮料瓶子去卖钱。” 宁白被出楚安戳破心中所想，错愕一瞬，立刻羞愧难当。 楚安诚恳地说：“垃圾循环利用，这是有利于虫星生态环境保护的好事，我们大家都应该这样做。我还想以环保为题，写篇作文向校刊投稿呢。” “……真的吗？”宁白不太相信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楚安笑着说，“我以前就靠着写文章投稿赚零花钱，而且我今天问过老师了，咱们学校也有校刊，被录用一篇文章就有3000星币的稿费，虽然不算多，但也跟雄虫的津贴差不多了呢。你别愣着了，快来干活吧。” 他们两个一起，把球场周围的所有垃圾桶全部翻了一遍，捡了各种饮料瓶子几十个。 宁白熟练地把瓶子压扁装进袋子，然后急匆匆带着楚安去水房洗手。 “对不起，不该让您和我一起做这么脏的活。”他歉疚地说。 “这有什么啊，雄虫同学身体素质普遍差，就是因为缺乏体育锻炼和社会劳动，我觉得，越是雄虫，越应该多干活。” 楚安看着宁白懵懵懂懂的表情，心头一软，用湿漉漉的手指在宁白面前弹了一下，让宁白纤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水滴。 “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他忽然对宁白轻声耳语，“好像长出了一层绒毛，看上去特别好摸。” 宁白愣了愣，抹去自己睫毛上的水滴，羞涩地垂下视线，半蹲下来。 “您……您摸吧。” 楚安伸出手。 明明是他自己主动撩拨，此时此刻，他的心脏竟咚咚直跳，越跳越快，完全控制不住。 第179章 幼兽一般的细小绒毛滑过指缝，不像人类的发茬那样坚硬，反而很柔软，怪不得会在阳光下显示出一圈光晕。 触碰着宁白的肌肤，楚安忍不住释放出精神力，清凉的精神力能量像清凉的水珠一样渗入宁白的身体，他惊讶了一瞬，就立刻归顺于这种温柔的力量中。 “谢，谢谢……” 宁白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样纯粹而强大的精神力能量，他想问些什么，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开口，他甚至都无法分辨，自己刚才所得到的，到底是不是以往那种“雄虫的施舍”。 楚安给予他的，和以前其他雄虫给予他的，完全不同。 “别发呆了，走吧。”楚安拉拉装着空瓶的袋子，“我们一起去卖废品。” …… 第二天下学后，宁白继续组织队员训练。 雄虫亨利记住了宁白喜欢芒果口味，又准备和食堂联系预订能量饮料，却被楚安笑吟吟地拍了拍肩膀，说：“别花冤枉钱了，今天不用买饮料了。” 来到球场之后，亨利才明白楚安为什么这样说。 只见球场旁边，多出来一个大号的保温桶——类似饮品店里那种保温桶，量大管饱，足可以供给整个球场上所有班级的同学取用饮品。 楚安不紧不慢地对宁白和其他同学介绍：“这是我从学校门口那家饮品店租来的，里面是店主教给我调配的解暑凉茶，凉茶材料是从食堂采购的，水也是从食堂打的，确保安全，请大家放心饮用。今后我们训练渴了都可以喝这个，喝到比赛结束。这里还有一次性杯子，没带水瓶的同学可以用，但是用完了要收拾干净哦。” 宁白还在发愣，已经有胆大的雌虫同学上前接了一杯凉茶，喝了一大口。 同学惊喜道：“楚安先生，这也太好喝了吧！” 楚安笑笑：“我专门让饮品店店主制作了适合雌虫同学的配方，毕竟你们是球队的主力啊，一定要优先给你们提供舒适的训练条件。” “这……”雌虫同学看着楚安英俊的脸，不禁害羞道，“您太贴心了。” “可是这很贵吧，这么大的饮料桶，”宁白低声对楚安说，“我已经计划好了，用班费买水给大家喝，找个便宜的批发商……” 楚安温柔地摇摇头：“不贵，只是租用而已，租金还比不上昨天亨利买一箱饮料的价钱。食堂的茶叶很便宜，水免费打，根本花不了什么钱。我的稿费还多着呢。” “而且……”他冲宁白眨眨眼睛，“你看。” 从球场上跑过来一位其他班级的班长。 “宁白，这是你们班的饮料桶吗？” “嗯是，怎么了？” “还是你聪明，会想办法，能让我们班也一起用吗，这么大的饮料桶，你们一个队伍喝不完的。”那位班长与宁白商量，“你看今天的场地都满了，你们已经没地方练球了。只要你们分给我们凉茶喝，我们就和你们班共用场地训练，怎么样？” “成交！”宁白露出笑容，与这位班长在空中击掌，然后感激地看着楚安。 第88章 番外 见到少年的宁白-5 过了一段时间，所有年级所有班级都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球赛备战，校内球场不够的问题愈加突显。 下午放学后同学们一般都有空，是训练的黄金时间。每到这个时候，放眼望去，校内球场上满满当当全都是已经发育出翼翅的高年级雌虫，他们凭着自己体格强壮，霸占了几乎所有场地，低年级同学不采取特殊手段，根本抢不到地方。 球场之争进入如此白热化的阶段，再拿饮料桶去笼络同学就不够看了。 而所谓特殊手段也很简单，就是让雄虫去抢球场。 宁白他们同年级的隔壁班，本月的轮值班长恰好是一位b级雄虫。 在他们这种平民学校里，b级虫可不多，更不要说是b级雄虫。 于是这位班长不用多费心思，只需要闲庭信步地往场地旁边一站，就能让高年级的学长们乖乖合用球场，在训练黄金时间空出一块地方来敬献给学弟。 宁白与这位雄虫班长很熟悉，了解到这种情况后，他便以打训练赛的名义，带着自己班级的球队过来蹭邻班的场地。 楚安看着宁白与陌生的b级雄虫言笑晏晏交流比赛战术，心中一动，第二天下午，他便亲自上阵，照猫画虎，也用自己的雄虫身份抢了一块场地回来。 “这……” 踏着放学铃赶到操场的宁白惊讶地看着楚安。 楚安对他微微一笑：“班长，我假装去卫生间，其实是跑来这里占球场，翘了半节课，你可不要告诉老师啊。” 宁白立刻摇头：“我不会告诉老师的。” “那就好，”楚安说，“我以后每天都来占场地。” 宁白忙道：“不用，太麻烦了，我们去外面训练也是一样的。” 最近班级球队大多在校外的球场训练。地方是宁白给找的，就在他经常去当装卸工的货场里。因为货场老板喜欢打球，自建了一块简单的球场，宁白跟老板关系不错，就借用那里组织班级球队训练。 但如果能用学校里的标准球场当然更好。自建球场里的半弧形攀爬篮板不太结实，很多同学训练室不敢使全力，怕太用力弄坏了器材以至于掉落下来摔伤自己。 毕竟他们还没有发育出翅膀，从半空摔落无法自救，哪怕雌虫的身体恢复很快，疼痛却是免不了的，刚上中学一年级的孩子们，谁都不想让自己受疼。 第180章 楚安对宁白笑笑：“麻烦什么，不麻烦。去外面训练的效果哪有在这里好，我是为了球队的成绩，我还想这次比赛得冠军呢。” 宁白听他这么说，露出微微的惊喜表情：“是吗，我还以为您只是帮我的忙……” “我干嘛要帮你的忙~”楚安故意说，他现在已经可以边说话边熟练地摆弄皮球了，“那现在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开始今天的训练吧，宁白教练。” 一声“教练”，说得宁白有些害羞，他背过身去对其他同学拍拍手：“嗯，大家开始训练吧，加油！” “噢！” 同学们齐声发出欢呼，因为意外得到了一块校内训练场地，大家都很开心，立刻欢欢喜喜地开始热身运动。 胖胖的亨利站在队伍的末尾，有些羡慕又有些畏惧地看着楚安。 楚安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对他招招手，叫他过来一起练习。 “你的身体最近结实了不少啊！”楚安杵了一下他的肩膀，鼓励道，“球技也提升了很多。我听他们说，这种雌虫雄虫混排的球赛，哪个班级的雄虫打得好，哪个班级就会有很大的优势。特别是一年级，雌虫同学都还没长出翅膀，不能飞来飞去抢球，雄虫的体格劣势其实不太大。咱们班有宁白这样的高手，如果你我两个再努努力，一定有希望得冠军，亨利同学，要打起精神来啊！” 单纯的亨利听了楚安这一席话，紧绷的表情逐渐舒展开来。 “你……你真的觉得我身体变结实了？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还觉得最近长高了一些了，跟宁白的身高差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他比比自己的头顶，“但是昨天我跟盖尔勒说这些，他还是嘲笑我，说我是不自量力的小胖墩。” 楚安不屑地说：“盖尔勒懂什么，他能像你一样熟练地运球传球吗？他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寄生虫，别理他，我们来练习吧。得了冠军会有校刊记者来采访哟，我们的照片都会登上刊物，没准就会有你喜欢的雌虫崇拜你，写情书给你了。” 亨利摸摸耳朵，羞涩地低下头：“我喜欢的雌虫……不会给我写情书的。但是我的确也想得冠军，和你一样，和宁白一样。我会加油的，楚安同学，我们来一起练习吧。” 于是，球场上，无论雌虫还是雄虫，同学们都热火朝天地训练起来。 场边上站着一些同年级其他班级的同学，他们不无羡慕地看着宁白的队伍占了一块宝贵的场地，自由自在地打球，目光里满是向往和渴望。 他们看了一会儿，刚准备离开，宁白跑过去叫住了他们。 “别走，”宁白诚恳地问，“要一起训练吗？我们可以共用场地。” 其他班级的同学惊喜不已：“真的？！你们愿意和我们一分享场地？” “当然。”宁白点点头，“只不过会有些挤，我们排好训练项目，分组依次训练就好。最后还能一起打一场训练赛。” “太好了！”其他班级的同学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宁白，你真够意思！” 宁白道：“不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的同学们都愿意和你们一起玩的。” 他转身看向自己的队友，大家抹抹头上的汗水，都露出灿烂的笑容，热情地欢迎新朋友的到来。 球场上立刻变得更加热闹。在宁白的周密安排下，相当于三支球队的同学们共用一个球场训练，却并不觉得过分拥挤。 宁白把所有同学被分成了三组，一组练习体能，一组练习技巧，另外一组休息，这样循环训练，让球场的使用效率达到了最大。 训练结束之前，大家打了一场训练赛。 楚安今天状态很好，甚至还在比赛中第一次进球得分。 雄虫在球场上得分可是不多见的场景，队友们纷纷与他击掌庆祝。楚安自己也很激动，见宁白也要来与自己击掌，便趁势要与宁白来一个队友之间的拥抱。 可惜楚安没想到，他还没碰到宁白的手，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亨利快宁白一步，直接张开双臂楚安拥抱在了一起。 “楚安你得分啦！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有雄虫在球场上从雌虫手里得分，你太厉害了！祝贺你！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内敛胆小的雄虫激动得就像自己进了球一样，抱着楚安不撒手，句句都是掏心掏肺的真心话。 楚安苦笑着拍打亨利的肩膀，目光与不远处的宁白对上，相视而笑，似乎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并不需要过多言语。 一场紧张刺激的球赛之后，同学们四散回家。 楚安与宁白一起收拾好运动器械和饮料桶，也踏着夕阳的余晖缓缓离开寂静的校园。 走出校园，走到分别的岔路口，他们不约而同脱口而出：“我有一个想法。” “你先说。” “还是您先说。” “那我就说了。”楚安笑笑，“我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可不许嘲笑我。” “我怎么会嘲笑您呢。” 楚安朝宁白眨眨眼睛：“我觉得，应该把今天的训练模式在全校推广，提高球场的使用效率，这样就能有更多的班级在学校训练了。” 宁白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应该延长球场的开放时间，把不同年级、班级的球队编好组，分组使用球场，大家不必分心翘课去占位子，训练也能得到保证。我打算今天晚上就拟一份方案出来，明天您帮我看看，然后我去组织各个班长联名倡议，游说学生会。” 第181章 “组织联名倡议？游说学生会？”楚安没想到小时候的宁白就有这样的组织能力和号召能力，“你真行啊。” 宁白有点害羞：“试试看而已，我觉得大家应该都会支持这个倡议的。” “高年级可不一定会支持。”楚安提醒道，“他们现在就拥有场地，不需要和低年级分享。” “可如果每个班级都有雄虫同学像您一样去占地方呢？”对于楚安的问题，宁白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 “现在由雄虫同学占球场的情况还不多，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多的。所以，靠年龄、体格、或者雄虫的地位优势抢球场都不是最好的办法，给有限的球场资源设计一套合理的使用规则才能实现球场的最大价值。我可以去把这个道理讲给高年级的同学听。” …… 第二天一早，宁白给楚安看了一个相当完善细致的球场分配方案。 方案中写道，在球赛之前的这段时间，学校球场的开放时间早晨提前2小时，晚上延长3小时，增加夜场照明。然后，按照全校的班级数量，合理分组，安排训练场次和时段，保证每班每天都能有一定的训练时间。 为了让高年级的同学更容易接受这个方案，宁白还以照顾毕业年级备考为理由，优先安排高年级在晚上的黄金时间使用球场，而低年级更多安排在早晨和中午。 他还倡议学生会组建一支球赛期间的风纪小组，负责这段时间的球场秩序维护，避免在合用球场训练时产生冲突。 楚安又与宁白商量了几处细节，宁白便拿着这份方案去征集签名了。 短短两天时间，宁白便得到了全校超三分之二的班级支持。之后，学生会顺利接受了宁白的建议，校园球场开放时间延长、分组使用，从此，无论低年级还是高年级，每个班级都能有使用球场的机会。 看着越来越热闹的校园，楚安由衷感叹：“宁白，你去竞选学生会主席吧。” 但宁白摇摇头：“学生会主席太忙了，我没时间。我还要出去打工赚钱，学习也不能落下，不然就得不到奖学金了。” 他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不少，小脑袋毛茸茸的，让人联想到一只羽翼渐丰的雀鸟。 楚安看着他金色的眼眸，由衷地说：“我一直很钦佩你，宁白。球赛加油，我们一定要得到冠军。” “您总是说些让我脸红的话。”宁白对楚安笑笑，“球赛结束后，我的轮值班长就要卸任了。所以我也想在这次比赛中和您、和大家一起，拿到冠军。我会加油的。” …… 转眼，球赛正式开赛了。 正如楚安之前所说，对于一年级的球队来说，雄虫的发挥至关重要，隔壁有b级雄虫当班长的班级第一场球赛就把对手打了个102:30，直接被称为这次比赛中一年级呼声最高的夺冠热门。 由于抽签的原因，宁白他们球队的赛程偏后。 这天下午，隔壁班又有比赛，楚安和宁白谎称要去学生会编校刊，一起翘课去赛场观摩取经。 然而，一到场地他们就愣住了。 不是因为隔壁班的b级雄虫，而是因为他们的对手。 原本平平无奇甚至差点因为队员不够退出比赛的一个班级，现在却多出了两个陌生面孔的雌虫——长着翼翅的高大雌虫。 旁边座位的同学眉飞色舞地对宁白和楚安介绍：“他们两个是我们班新来的留级生，本来应该上三年级了，成绩太差，刚刚从其他学校转过来的，昨天才报到。瞧吧，这场比赛，我们绝对能赢！” 果然，哨声吹响之后，没有翅膀的一年级学生面对本应上三年级的雌虫大哥哥毫无还手之力。 两只雌虫满场乱飞，任何防守在他们的翅膀之下都毫无用处。 140:50的碾压胜利，夺冠热门的称号当场易主。 楚安瞠目结舌，问宁白：“我们怎么办？还能赢吗？” 第89章 番外 见到少年的宁白-6 比赛赛制是每个年级的所有球队先进行单循环，然后打淘汰赛决出冠军。 在单循环赛阶段，同年级的所有队伍都会两两遭遇。 于是，拥有翅膀的留级生在一年级的球场大杀四方，所向披靡。 虽然并不光彩，但毫无疑问，由于两位留级生的加入，这支队伍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其他一年级的球队，在年级组夺冠十拿九稳。 仅次于这支队伍的球队就要算宁白他们了，除了被“留级生球队”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宁白他们在剩余的比赛中打出了全胜的战绩，也顺利进入了淘汰赛阶段。 头两名的队伍被分配到上下两个不同半区，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再次在决赛相遇。 …… 楚安能看出来，宁白还是想赢。 无论在上一次的交锋中被如何碾压、蹂躏，无论面前的对手看上去是如何坚不可摧，宁白对于最终的胜利依然没有放弃。 他现在除了每天组织同学们训练，还利用几乎已经没有的空闲时间给自己加训。 因为每晚要去打工，他就每天早晨去货场老板的球场训练，训练完毕之后用货场冲洗运输飞船的冷水简单洗个澡，就急匆匆跑去上学。 而每到中午，宁白就会往学生会的资料室里钻。 学生会录制了所有比赛的录像，宁白放弃午休跑去资料室仔仔细细观摩研究“留级生战队”的战术打法，希望能找到破解的方案。 第182章 寂静的午休时间，宁白又带着战术笔记本跑来看录像，楚安拎着刚刚买来的糖浆饮料，悄悄推开了资料室的门。 “找到对策了吗？”他把饮料放在宁白手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宁白身旁，与宁白一起看着比赛视频。 宁白没想到楚安会过来，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 “楚安先生？您，您没有去午休吗？” “都说过了，不要叫我先生。”楚安对他笑笑，指指桌上的糖浆，“没去午休，我去买了这个。尝尝？” 见宁白不动作，楚安把饮料塞进宁白手中：“尝尝看，里面的几种糖浆都是你爱喝的花蜜，我特意让店主调配的。” “我……”宁白双手捧着饮料，耳朵红得滴血，“您怎么知道我爱喝什么？” 楚安笑笑，拉他坐下：“我不告诉你，反正我就是知道。我敢打包票，比起亨利买的能量饮料，你肯定更爱喝这个。” “而且……”楚安笑得很温柔，“他脸皮薄，明明只想买给你，却非要买一整箱分给球队所有同学。我就没他那么大方，我只想买给你，也只给你买。” 宁白咬着嘴唇，目光闪烁，低下头不敢看楚安的眼睛。 “……请您不要寻我开心了，谢谢您的礼物。” “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太辛苦了，要多补充营养。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 宁白面红耳赤，一个劲摇头。 楚安笑着摇摇头，不再逗他，拿过他记录的本子翻看。 “突破口是体能，难点是高空传球？你觉得他们体能不足？” 宁白用手背贴着脸颊，聊胜于无地给自己降温，回答楚安：“是的，先生。他们队伍除了那两个留级生，其他队员的实力都很差，所以整场比赛无论进攻防守都靠那两个雌虫撑。但就算是发育成熟的雌虫也做不到二打六，我看过他们所有的录像，他们在下半场的失分率明显上升，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至于高空传球，”宁白继续说，“所有队伍都拿他们没办法的原因，就是那两个留级生可以飞在空中高空传球，我们没有翅膀，根本无法防守，这一点，我还没想出好办法。” “高空……”楚安若有所思，“或……我的精神力丝线可以达到那个高度，我可以试着把球拦下来。” 宁白愣了愣：“精神力丝线？您不是说，只有生气、紧张的时候才能冒出来精神力丝线，不受您控制吗？” “比赛场上足够紧张了。”楚安温柔地笑笑，“确实不受我控制，所以需要练习。这是我们球队的杀手锏，在学校里练习太显眼……明天早晨我和你一起去货场练球，怎么样？” 宁白有些犹豫：“练完球再来上课，您太辛苦了……那边条件不好，没地方洗澡。” “你不怕辛苦，我也不怕。”楚安说，“我知道你想拿到这个冠军，我想帮你，作为……平时你帮我拿书包的报答。” 宁白不好意思地说：“……拿书包那些都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值一提。而且雌虫本来就应该照顾雄虫，保护雄虫啊，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谁的付出都不是理所当然的，我倒是觉得，雄虫应该感激雌虫的帮助，而且雌虫雄虫之间不应该是单方面的照顾，更应该互相帮助，互相爱护。” 宁白听到这些话，似懂非懂地看着楚安的脸，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来，双手揉搓着手中的饮料，轻声道：“您……真的很善良。” 楚安戳戳他的手背：“别揉了，快喝吧，喝完我们一起回教室上课，午休就要结束了。” 不一会儿，楚安和宁白一起从学生会回到班级，自然受到了以盖尔勒为首的d级雄虫小团体的调侃。 “雌虫雄虫单独出去午休，这好像违反校规校纪哦，宁白班长？” “谁，你们说谁怀了小虫崽？” “看宁白的嘴唇亮晶晶，像抹了蜜一样，是不是……” “唉，宁白以后再也不需要我们了。亨利，宁白再也不会找你给他做精神力调节了，好无聊哦！” 轻薄的嬉笑声中，亨利看看宁白，看看楚安，又看看身边的雄虫，胆怯道：“你们别瞎说！别说了……” 但他的话根本毫无作用，直到楚安板着脸朝他们走过来，那群不学无术的雄虫才终于闭上嘴。 “楚安同学，已经上课了，你过来干嘛！”盖尔勒惊慌地问。 楚安面色不虞地瞟了他一眼：“你管我，我来关门。穿堂风太大了，总是吹乱我的课本，还把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吹进我耳朵里。” “砰”的一声，楚安用力关上教室的后门，又说：“提前告诉一声，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会用精神力丝线关门，那些东西我可控制不好，千万别吓到你们。” …… 第二天一早，宁白来到校外球场的时候，楚安已经开始在场地里做热身练习了。 “我给你带了早餐，在书包里，你先吃，我练一会儿，我已经吃过了。”楚安迎着朝阳向宁白挥手，身后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很长。 宁白怔了怔，然后被楚安怂恿着打开了书包，找出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丰盛早餐。 他坐在场边简陋的石凳上，一边吃，一边偷偷欣赏楚安运动的身姿。 晨起的微风从他的耳后滑过，他吃得很慢，脸却涨红了。 皮球一次次砸落在地面，仿佛一次次砸在他的心尖。 第183章 球场边繁茂的树叶沙沙作响，宁白心中一动，不禁站起来，胡乱抹掉唇边的碎屑，义无反顾地跑向楚安。 “不吃了，我陪您一起打球。”宁白说着，露出诚挚而明丽的笑脸。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周时间的加训，楚安进步不小。 现在他已经可以熟练使用精神力丝线做高空防守，并且配合宁白组织防守反击。 后来宁白又叫来其他队员一起配合训练了几次，大家纷纷称赞楚安神乎其技，说楚安一定可以成为他们击败“留级生”的杀手锏。 楚安与宁白天天一起来上学，自然又引发了盖尔勒那一小撮家伙的议论。 但这一次他们不敢再明目张胆嘲讽了，因为只要他们一出声，球队的所有队员都会对他们怒目相向，坚决保护自家绝对主力和天降杀手锏的声誉与心情。 …… 淘汰赛前三轮，宁白和楚安的队伍轻松取胜。 下一场，就是与“留级生”战队的决赛。 比赛那天，一年级和三年级的决赛在同一时间举行，老师和同学们大多去围观高年级的比赛，对宁白他们这场基本毫无悬念的对战没有太多兴致。 但渐渐的，随着比赛进行，场边的观众越来越多，大家呼朋引伴，都从三年级的球场边转移到一年级的球场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是……精神力丝线？” “应该是吧，银闪闪的，我第一次见，好漂亮！”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了a级雄虫？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新来的转学生……” “好家伙，今天是转学生大战转学生呐！” “不是a级雄虫，我刚刚去问了，是普通d级，好像说是有什么先天性疾病，一激动就会冒出精神力丝线，不受控制。” “……这也不像是不受控制的样子吧，断球的时机那么精准……好球！看，又进球了。” “早就看那几个留级的不顺眼，明摆着钻空子，今天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我原本是来看宁白打球，没想到被一只雄虫吸引了。宁白和他配合真默契，肯定专门训练过，就是为了打对面那两个留级生的。” 只见赛场上，飞在半空中的留级生刚刚把球抛出，一条柔韧有力的精神力丝线准确无误地拦截在皮球飞出的轨迹上，直接把球拦了下来。 远距离的长传球，球丢了也无法及时追回，被断下来的皮球立刻被宁白控在手中，随着几个灵巧的动作，在队友们的掩护和配合下，宁白攀上篮板，将皮球扣入篮筐之中。 再得一分！ 全场掌声雷动，欢呼不止。 宁白抹掉满头的汗水与队友们一一击掌，到了楚安这里，楚安对他笑笑，击掌之后，又用拳头亲昵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很累吗？”他在宁白耳边问。 今天宁白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还没打到半场，身上的汗就已经浸透了球服。 楚安每天和他一起上学，知道宁白最近没有生病，他想，或许只是比赛强度太大了吧…… 今天的比赛确实是一场苦战，面对强敌，其他队友有心无力，他们队伍一半的得分都是宁白得到的。哪怕宁白身体素质再好，用这样的运动强度打整场比赛，对付两个比自己大将近三岁的对手，也难免会吃不消。 “要不要下去歇一会儿，让替补同学上来打？”楚安又说。 宁白回头看了一眼气势汹汹，满脸戾气的对手，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 “我还撑得住……”他对楚安说，“我们就快赢了，加油！” 在被接连断球反击之后，对方改变了策略。 两个留级生动作越来越粗鲁，干脆收起翅膀不飞了，直接开始在地面拼抢。 因为体格有优势，即使在地面，他们也稍占上风，但他们就是不肯堂堂正正地竞争，三番五次带着球往楚安身边撞，动作十分粗暴。 裁判哨响，给了一次犯规，理由是恶意冲撞雄虫。 没想到对方竟然混不在意，那挑衅的坏笑分明在说—— 反正一两次犯规也不会被罚下场，但这只雄虫再被我们搞几次，可就不得不下场换替补了，到时候，我看你们再去哪里找另外一只会用精神力丝线的队员。 楚安的额角磕破了，在场边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又走上场来。 宁白忧心忡忡地问他：“怎么样？” 他对宁白笑笑，宽慰道：“没事，不疼。” “可……” “没关系，”楚安用毛巾帮宁白擦擦汗，“我们就快赢了，加油。” 宁白与队友们简单商量了一下，改变了队形。 他换了位置，来到楚安旁边，近身保护楚安。 只要对方球员要撞上来，他就替楚安挡在前面，保护楚安不受伤害。 拼抢愈加激烈，但雌虫之间的冲撞，裁判几乎是不管的。 楚安能听到宁白越来越粗重的喘息，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甚至连金灿灿的瞳孔也漫布血丝。 “宁白，你怎么了？”楚安不禁问他。 但宁白没有回答，两只留级生又展开翼翅飞到了半空，翅膀张开时，差点划伤楚安的眼睛。 幸亏宁白替楚安挡了一下，翅膀末端擦过宁白的脸，留下一道明显的血痕。 第184章 来不及楚安关心宁白，对方又一次发动了进攻，他们故技重施，高空传球。 于是楚安看准时机，继续按照赛前的部署，用精神力丝线精准抢断。 哪知这一次，对方不仅是传球这么简单。 看到皮球从半空被拦下，他们仿佛早有准备一般，追着皮球朝楚安飞快俯冲而来。 楚安没发现对方的动作，只顾着比赛，还想把球传给位置合适的队友。 但场边的观众都已经看出来了，对方看似追球，实际上的目标却是楚安。 因追球产生的冲撞不算是恶意冲撞，这一次，裁判没有吹哨判罚。 只要两个留级生雌虫飞撞上来，这个能操纵精神力丝线的雄虫转学生，恐怕就要被担架抬出场外了。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砰”的一声，场上几名球员撞成一团。 正在观众们担心楚安的安危时，却见一抹从未见过的金色铺展在热血沸腾的球场上，美丽而坚韧，反射着炫目的光线，刺进所有观众的眼眸。 “那是……翅膀？” “谁的翅膀？” “谁的翅膀是金色的？” “看，飞起来了，有三只雌虫在飞！” “是宁白！宁白长出翅膀了！” 一双刚刚生长出来的金色翅膀将楚安牢牢掩护在身下，在两只留级生的撞击之下毫发无伤。 而下一秒，金色的双翼振翅起飞，宛若轻盈的蝴蝶，又如雨燕一般迅疾灵巧，只消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将皮球送入了对方的篮筐。 场上的其他球员惊呆了，场边的观众惊呆了，连裁判和教练老师都惊呆了。 为了保护队友，中学一年级的d级雌虫宁白竟然在球场上发育成熟，长出了一双金色的翅膀。 要知道，就算是比宁白高一年级的雌虫，也没有全部发育，依旧有很多二年级的雌虫同学没有长出翅膀。 一阵安静之后，大家议论纷纷，交流着林林总总的揣测。 比赛被迫暂停。 宁白没有落回地面，他逆风悬停在自家的篮筐之前，看看楚安，看看自己的同学们，最终看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他整个身体都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圣洁而无畏，仿若英勇顽强的战天使。 裁判问他是否需要先去校医室看看，宁白摇了摇头。 “继续比赛吧，”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明亮清朗，“这场比赛从现在才正式开始，不是吗？” 第90章 番外 见到少年的宁白-7 最终，球赛的比分定格在95:90。 宁白的班级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当结束的哨声吹响时，其他同学都在纵情欢呼雀跃，宁白却仿佛终于支撑不住一般，从半空骤然坠落，昏迷不醒。 楚安第一个冲过去，把宁白抱在怀里。 刚刚长出的幼嫩金色翼翅已经没有力气收起，软软地垂落在地面，宁白浑身汗湿，面色潮红，碰到楚安的身体，就下意识地往楚安胸口磨蹭，眼角眉梢都是压抑不住的渴求与痛苦。 即使是在这么嘈杂混乱的环境中，楚安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芜杂不堪的精神力正在宁白体内冲撞，像狭小牢笼中难以制服的猛兽，也像煦暖春风里荒原上疯长的野草。 楚安猜测，激烈的比赛过度激发了宁白正在发育的身体和精神力系统，宁白在千钧一发的关头长出了翅膀，却无暇及时接受必要的精神力调节，他已经陷入了精神力紊乱的状态。 但楚安有些犹豫，不敢现在立即为宁白调节精神力。 一方面是因为在场的老师同学众多，眼下不是一个适宜专注做精神力调节的环境，另一方面，宁白现在还小，刚刚进入青春期，楚安拿不准他能接受多大强度的精神力能量，他怕自己做得太过火，反而对宁白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时候，其他队友同学和老师也都围拢过来，关心宁白的身体。 亨利喘着粗气跑过来，看到宁白的样子，一下子急得眼睛红了。 “宁白？宁白？”他以为宁白发烧了，伸手就要触碰宁白的额头试体温。 “别碰他！”楚安忽然厉声道，眼睛冷冷地看向亨利，看得亨利僵在当场。 气氛尴尬了几秒，楚安用力把宁白抱紧，把宁白潮红的脸藏在自己胸前，微微缓和语气对亨利说：“我的校服外套在场边，帮我拿过来好吗？” “嗯！”亨利明白楚安是为了宁白着急，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按照楚安的指示，跑到场边拿外套了。 校服外套拿过来，楚安用自己的衣服将宁白兜头盖住，用力将宁白抱起，冲出球场，直奔校医室而去。 …… 来到校医室门口，第二次见面的校医不像上次那样平易近人，面色稍显冷峻。 他似乎已经了解了赛场上发生的事，把楚安和宁白让进房间门，先探头看看楚安身后，没有发现其他跟过来的老师同学，然后便果断地关上了门。 楚安把宁白放在病床上，拿下蒙着宁白的校服，着急道：“医生，您快帮他看看，他在球赛的时候忽然长出了翅膀，比赛一结束就晕过去了，似乎是精神力紊乱。我想给他做精神力调节，但是怕掌握不好分寸……” 宁白仍旧紧紧闭着双目，在昏迷中察觉到楚安松开了手，就本能地抓住了楚安的衣角，不想让楚安离开。 校医看了楚安一眼，走过来给宁白塞了一个体温计。 第185章 “你们两个有过亲密行为了？”他问楚安，“什么时间门开始的？有过几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大致情况描述一下。” “啊？您所说的亲密行为是……”楚安意识到校医的意思，直接傻了，“没有。医生，我们没有！” 但医生坚信自己的判断：“我会保密的，你不用害怕。问清楚情况是为了更好的帮助宁白，我是医生，你要相信我。” “医生，我们真没有！”楚安决绝地说，“宁白忽然发育不是因为受了雄虫的刺激，他……他是精神力极敏体质，是遗传性的，他的父亲也有这方面疾病。” “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年级就长出翅膀的雌虫同学。”校医沉吟着，“或许不是你，是其他雄虫？” “……” 楚安愣了愣，张开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无尽的苦涩一瞬间门淹没了楚安的心，他想起许多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想起教室里d级雄虫们下流的调侃，想起宁白曾经攀在他的肩膀上，发出低沉压抑的抽泣声。 “医生……”他的声音闷闷的，扭头看向宁白紧蹙的眉心，“现在我们要怎样帮助宁白，他很难受。我可以为他做精神力调节吗？” 医生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好孩子，你很成熟，很有主见。如果你能给宁白做精神力调节就太好了，当然，如果你不太熟练，我也有药物可以帮助他。我要先用仪器测试一下你使用精神力能量的熟练程度，可以吗？” 医生拿出一个计量精神力能量的装置，告诉楚安握住把手，然后利用精神力，让指针指到20%的位置。 “如果你可以稳定释放这个强度的精神力，那么就可以为宁白做治疗。你说的没错，宁白现在身体虚弱，受不了太强烈的刺激，过度的精神力能量反而会伤害他。” 楚安按照校医说的，慎重其事地握住仪器的把手，然后小心翼翼地让指针稳定在20%。 大概保持了半分钟，指针稳稳停留在20%的刻度，连颤动都几乎没有。 楚安轻声问医生：“这样可以吗？” 校医略感意外地看着他，点点头：“记住这个强度，来，到宁白身边来。” 楚安坐到病床边，一边轻轻握住宁白的手，一边倾身为宁白擦去额角的汗水。 源源不断的精神力能量如甘甜的溪水，流入宁白的身体，少年芜杂纠缠的精神力空间门被层层梳理展开，所有因飞速发育而出现的裂痕都被温暖的精神力能量细细填满。 楚安严格遵循着医生的要求，释放的能量轻柔而稳定，宁白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虽然还没有苏醒，但明显不像刚才那样难受了。 “可以了。”医生示意楚安停止。 楚安松开宁白的手，在手背上温柔地抚摸了一下，然后把手轻轻放在病床上。 “医生，他多久可以醒？” “说不好，”校医看看时钟，“除了精神力紊乱，他还有些营养不良，身体状态也很疲惫，可能是生长发育太快加上最近准备球赛太疲惫的原因吧。忘了说，恭喜你们获得冠军。” “谢谢，这次能拿冠军全靠宁白。”楚安向医生鞠躬，说，“让宁白好好休息吧，我去外面等，我怕我的精神力会影响到他，他的体质真的很敏感。” 医生说：“时间门不早了，你放学回家吧，我会在这里等宁白醒过来，把他送回去。” 楚安执拗地摇头，又鞠了一躬：“谢谢您。” 他转身开门走到校医室外，校医跟他一起走了出来。 昏黄的夕阳在遥远的天际线上坠落，楚安听到医生对他说：“你在球场上的表现已经传开了，d级雄虫不可能那样熟练地使用精神力丝线。已经有老师上报了学校，明天会带你再次去校外检测，做好心理准备。” “嗯。”楚安点点头。 “这个给你。”医生把刚才用过的那个测量仪器递给楚安，压低声音，“如果不想被发现，回去用这个好好练习一下……懂吗？” 楚安愣了愣，校医指指仪器背面——那里有详细的刻度标识，a级在哪，b级在哪……一目了然。 “别弄坏了，用完记得还给我。”校医对楚安说完，回身走进了房间门。 夕阳西下，楚安坐在校医室外走廊的椅子上，看着远处晕染的云霞。 雄虫亨利哼哧哼哧拎着三个书包跑过来，趴着窗口往房间门里看，问道：“宁白怎么样了？” “还没醒。”楚安接过亨利手里的东西，微笑道，“谢谢你帮我们拿书包。” “不用客气。”亨利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们跟老师一起来过一次，这里关着门，校医给老师发消息说宁白正在做治疗，让我们不用担心，也不要打扰，大家就都回去了。但是刚才盖尔勒他们非要锁门，我怕宁白拿不到书包，没法做作业，影响平时成绩，就把书包拿出来了，幸亏你们还在这儿。” “谢谢你。”楚安再次道谢。 “你别再谢我了，我……我也不是为了你拿的。”亨利羞涩地笑笑，小声嘀咕，又趴在窗口看里面的情况，“他还好吧？” 楚安看着亨利的后脑壳，忽然想起了前几天那些d级雄虫们羞辱宁白的话。 “亨利，”他问道，“盖尔勒他们是不是用精神力欺负过宁白？” “……”亨利回头，一时哑然，“呃，应该说……算不上欺负？是……” 第186章 “是什么？” “是宁白自己找过来的，他说可以帮忙写作业，让我们……”亨利坦诚相告，“我看科普书上是这么说的，青春期的雌虫同学会有一些……麻烦？有雄虫的精神力帮忙，他们可以舒服一些。但是班上没有其他雌虫来找雄虫帮这种忙，只有宁白……他的体质似乎确实比较特别，怪不得会这么早就长出翅膀。” 楚安一言不发，拳头渐渐捏紧，咬牙道：“你们，怎么帮的？” “分给他一点精神力。”亨利茫然地说，“有什么问题吗？盖尔勒只允许我做过两次，我都很温柔的，只是碰碰他的手而已。其他雄虫可能会稍微粗暴一些，会捏他的脸，但我看宁白的样子，就算粗暴，他好像也会觉得舒服。” 楚安面若冰霜：“这种事……你们做过多少次？” 亨利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使劲摇头：“没几次，一共也就……五六次？自从你转学过来，他一直在忙球赛训练，已经很久都没……” 楚安一把揪住了亨利的衣领：“宁白的身体状况受不住你们这样欺负他。” “我没……”亨利想说他没有欺负宁白，但看看楚安的神情，他怕挨打，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 “你松手，我要回家了。”亨利从地上拎起书包，从校医室外离开。 …… 医生把宁白送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但即使借着走廊里不甚明亮的灯光也能看出宁白面色苍白。 他礼貌地向校医道谢，告诉医生不用送他，他自己可以回家，然后关上校医室的门。下一秒，他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楚安。 “楚安……先生？”宁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楚安吓了一跳，他连忙接过楚安手中的两个书包，紧张得话都说不清了，磕磕巴巴地问，“您……一直在等，等我吗？” 楚安把书包抢回来，对宁白笑了一下，柔声道：“我一直在等你，走吧，我送你回家。哦不……” 楚安想了想：“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 “……哦。”宁白羞涩地低下头，没有拒绝。 医生说宁白营养不良，于是楚安把他领到了繁华街区的一家大型餐厅，荤素搭配，点了一桌子的菜。 因为宁白用不惯餐厅提供的吸管餐具，楚安又特意要了包间门，带宁白去包间门里吃，让宁白使用自己习惯的进餐方式。 宁白穿着满是汗渍的球服，脑袋上刚刚长出毛茸茸的细发，跟周围衣香鬓影的虫族格格不入，表情诚惶诚恐。 但他真的饿了，楚安又一直温柔地劝他多吃，到最后，他还是把满满一桌子菜吃了个干净。 楚安要去结账，宁白忽然拦住他：“我们……aa吧？” 楚安莞尔：“不要，说好了是我请你，庆祝我们得冠军，也庆祝你长出翅膀。医生说你长得太快缺乏营养，我还打算以后每天都带一份零食去学校，作为你课间门的加餐。” “您专门给我带吃的？”宁白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通红，“不不不，这怎么行……” 楚安不给他回绝的机会：“就这么说定了，帮我把书包拿出来，我去结账。” 楚安结账之后，又在餐厅门口等了一小会儿，才等到宁白。 宁白似乎是卫生间门洗了把脸，还把身上那件汗渍斑斑的球服换了下来，穿上了干净的校服外套，整个看上去干净利落了不少。 楚安长相英俊，此时正有两个其他学校的雌虫学生跟他搭讪，但楚安看到宁白，立刻离开了那两个雌虫，走到宁白面前，笑着说：“怎么还换了衣服，走吧，回家。” 宁白羞涩地走过其他雌虫的视线，跟着楚安走出了餐厅的大门。 夜已经深了。 楚安说宁白身体不适，要送宁白回家，宁白却说楚安自己一个雄虫走夜路不安全，要送楚安回家。 到最后谁也争不过谁，还是决定像以往一样，在岔路口分别。 今夜星空璀璨，风也柔软。 他们坐在岔路口的长椅上，一起仰望着夜空，似乎谁也不愿意主动离开。 “还难受吗？”楚安有意无意地触碰宁白的手背，宁白仿佛被细小的电流击中了似的，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没有缩回自己的手，享受着楚安温柔的抚摸。 “已经不难受了，”他偏过头，凝视着楚安像星星一样温柔的眼睛，“听说是您把我送到医务室的，谢谢您。我在医务室睡了多久？我似乎做了很多梦，梦到我飞到天上，躺在云层里，拥抱着星星。” “看起来都是美梦啊。”楚安笑笑，“以后身体不舒服要告诉我。” “嗯。” “不要告诉其他同学，只告诉我，可以吗？”楚安加重了语气。 “……哦，”宁白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头，喃喃低语，“我以后……只告诉您。” “乖孩子……”楚安叹道，不禁抬起手，摸了摸宁白的头发，“好了，回家吧。今天比赛你累坏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您也是，祝您也做个好梦。” “哦对了，”楚安想起自己书包里装着的仪器，想起今天校医对他说的话，问道，“学校里等级最高的雄虫是什么等级？” 宁白眨眨眼睛，不明白楚安为什么忽然问这些，老实回答：“等级最高……就是隔壁班的班长，那位b级雄虫，二年级和三年级还有三位b级雄虫，再高等级就没有了。” 第187章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楚安向宁白微笑告别，“明天给你带苹果派当加餐，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回去吧，晚安。” “晚安，”宁白依依不舍，看着楚安离开，在原地站了好久，“再见，楚安先生。” …… 第二天刚一来到学校，楚安就把一个香喷喷的苹果派送到了宁白手上。 “你课间门的时候尝尝看，我自己烤的。”楚安微笑着说。 然而，还没等宁白对楚安发表品尝之后的感想，楚安就被老师带走了。 离开前，他告诉宁白：“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第91章 番外 见到少年的宁白-8 楚安并没有很快回来，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后，他才在副校长和年级主任的亲自护送下返回教室。 两位面色凝重的领导在门口与班主任低声交谈，宁白以为出了什么事，担心地问楚安：“您还好吗？” 楚安对他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又去测了一次精神力而已，对我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了。” “测试结果……”宁白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课本上说精神力等级是虫族的**，但在现实生活中，等级根本没有**可言。 “结果……还需要再等等。”楚安也看了一眼窗外的老师们，然后对宁白笑笑，“苹果派好吃吗？” “嗯。”宁白乖乖点头，眼角有一丝青涩的恋慕与缠绵，“很好吃，很甜。这是我第一次吃苹果呢，谢谢您。” 楚安略感惊讶：“你没吃过苹果？” 宁白垂下视线摇了摇头。 这时上课铃打响，宁白帮楚安找出这节课的课本：“楚安先生，先上课吧。” “行，那你今天放学后给我补课可以吗？缺了一上午的课，作业都不会做了。我可以给你买苹果吃，作为耽误你打工的补偿。” “不用补偿……”任课老师已经走上了讲台，宁白藏在课本后面，偏过脸凝视着楚安英俊的面庞，小声说着。 “我愿意给您补课的。我雄父看到我长出翅膀了，让我休息几天，下周再去打工。”宁白害羞地笑笑，又轻声说了一遍，“我愿意。” 楚安与他对视，看着他眼睛里那些呼之欲出的稚嫩情感，不禁愈加温柔了语气：“先上课吧，宁白。” …… 放学后，他们一起走出校园。 楚安说想去宁白家里补课，宁白觉得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路上，宁白似乎很开心，一直在跟楚安兴奋地聊天。 “我家里地方小，但只有我雄父在，不会打扰您学习的。我这个月就不当班长了，以后可以有更多时间去打工，再加上奖学金，应该能足够我雄父的药费，这样我的雌父就不用在矿区打工了，我想让他快点回来。” “我读了您最近在校刊上发表的文章，您写得真好啊，见解很独到，老师们都说您不像是一年级的同学呢。” “对了，您想喝什么饮料吗，我家里只有清水，我们去商业街买一些吧，今天我请您。” 他们路过宁白曾经打工的地下斗兽场。宁白凑近楚安，悄悄跟他介绍。 “楚安先生您看，那边其实是个剧场，我以前在里面打过工，您要是想去看演出，不用买票，我带您悄悄从后门进去。” 提起那些与野兽搏斗的打工经历，他口吻轻松，眼睛里甚至含着笑意，把那些事情当做自己得意的小秘密，忽略掉所有伤痕和痛苦，骄傲地说自己曾是地下斗兽场里获得最高花红的斗兽士。 楚安心头一涩，忽然拉住他的手：“以后不许去那里打工了，老板再让你去也不要去了。” “……”宁白低头看看自己忽然被楚安拉住的手腕，一时错愕无言，脸颊飞上红晕。 楚安又说：“以后，不管去哪里打工都要先跟我说，好吗？” “好，好的……”宁白被楚安拉着手，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似乎感受到了楚安充沛的精神力能量，目光游移，不敢看楚安的眼睛，“以后出去打工我都先告诉您。那个，那个……看，那边有野花。” 他终于找到理由挣脱楚安的手，几步跑到路边，用力拔了一大束花朵。 未经修剪的野花，缤纷繁茂，品相不一。 但宁白巧手翻飞，不一会儿就把那些高高低低的花草编成了一个精致的花环。 他站在那里看了楚安好几眼，终于下定决心，大着胆子，双手把花环捧到楚安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把这个花环送给您吗？” 楚安点点头，他立刻绽开笑脸，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把花环戴到楚安胸前。 “……我一直都想跟您说，您真的很好看，”宁白把沾了泥土的手藏在身后，轻声道，“昨天在餐厅，连贵族中学的雌虫学生都在跟您搭讪。您肯跟我坐同桌，我特别感激。” “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跟你坐同桌，永远不分开。”楚安又一次拉起宁白的手，“而且，你也很好看啊。谢谢你送我的礼物。走，我们去买苹果吃。” 他们去了宁白家附近的商业街，买了苹果和饮料，因为楚安执意要付钱，苹果只买了三个，饮料也只有最小份的。 宁白家住在一个许多住户混住的大杂院里，楚安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料到这里的环境如此拥挤脏乱。 踩着院子里高低不平的地面，他问宁白：“不是有那种政府提供的公屋吗？可以免费申请。” 第188章 宁白点点头：“申请了，但是一直没排上我家，再等等可能就排上了吧。真抱歉，让您来这种地方，院子里稍微有点脏，进房间就好了。” 一路走到院子深处，宁白都在乖巧地跟邻居们打招呼。大家对他很亲切，但也把好奇的目光落在楚安身上。 宁白连忙向大家微笑着解释：“这位是我同学，来一起做作业的。” 他怕楚安不自在，于是加快脚步，把楚安引进自家的房子，安慰道：“别担心，邻居们都很好，只是很少见到像您这样高贵的雄虫，稍微有些好奇。请相信我，我已经长大了，都长出翅膀了，绝对能保护您的安全，您放心吧。” 楚安笑笑，告诉宁白自己没有担心，然后拿出刚刚买的苹果，选了最大最红的一个，洗干净削了皮，递到宁白手中。 “给你吃，其实苹果派和苹果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哦。” 宁白瞪大眼睛盯着面前散发出诱人香气的果实，嘴唇动了动，说：“您先吃，我吃另外的。” 他拿出最小的苹果，也学着楚安的样子，洗干净，用小刀削去表皮。 可能是因为没有用这种细致的方式吃过水果，宁白使用水果刀的动作有些笨拙，楚安怕他切到手，轻轻把小刀从他手中抽走。 “为什么不要我削好的？这个最大最甜，给你吃。” “我……”宁白想了想，问，“我们平分吧？你一半，我一半。” 楚安同意了，于是把苹果从中间切开，递给宁白一半，自己留下另一半，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果然很甜！”楚安说，“你快尝尝看。” “哦……” 宁白珍重地捧着那半块苹果，像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正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什么，拿着苹果转身跑进了里面的屋子。 楚安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 昏暗的卧室里，只见一只虚弱的雄虫躺在床上，骨瘦嶙峋。楚安知道，那是宁白的雄父。 小宁白半跪在床边，把苹果捧给自己父亲，轻声道：“雄父，您尝尝，这是苹果，是我的同学送给我的。” 雄父慈爱地看了宁白一眼，有气无力地说：“乖孩子，你吃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我还有呢，雄父，我同学送了我一大袋，这个最大、最甜，我把苹果切开了，这一半给您，我还有另一半呢。” 说着，宁白把自己的雄父搀扶坐起，将手中的苹果喂到雄父的嘴边。 “很甜吧？”看着父亲吃掉手中的苹果，宁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您要是喜欢，我以后多打几份工，也能给您买。” 雄虫叹息道：“我的乖孩子，你太辛苦了……” 楚安站在卧室门口，不忍心继续偷听这一对贫寒父子的对话，拿着苹果回到了外面的屋子。 不一会儿，宁白从卧室走了出来。 楚安把自己的苹果递给他：“给你，另一半。” “……您都听到了，”宁白觉得不好意思，“这个您留着吃，我吃那个小的。” 楚安拦住他的手：“就给你这个，你都说了，这个最大最甜。” “可……” “你嫌弃我咬过一口吗？”楚安问他。 “不，不是。”宁白连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要是不嫌弃我……”楚安说，“那我们就分着吃，你一口，我一口，好吗？” “……”宁白惊得说不出话来，满脸发烫，从耳朵到脖子全都红了。 楚安把苹果放在他唇边，他就着楚安的手咬了一口，仔仔细细，嚼了又嚼，低着头不敢看楚安的脸。 院落里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他们并肩坐在狭小的房间里，分食一块香甜的苹果，似乎忘记了时间。 宁白始终安静地看着地面，楚安喂他，他就吃一小块，整个身体一动不敢动，只有下巴稍稍有些起伏。吃到最后一块果肉，他生怕浪费，舌尖碰到了楚安的手指。 “哎呀！”楚安故意道，“你咬到我了，好疼。” 宁白立刻慌了，连忙捉过楚安的手指仔细检查：“对不起，对不起，碰到哪了？” 楚安笑出来，看着宁白小巧的鼻尖，说：“哪也没有碰到，逗你的。你别紧张，你紧张什么？” “我……”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楚安能感受到宁白竭力克制的呼吸扑在自己的脸上，很热，很浅促，像心跳一样，频率越来越快。 他垂下眼眸，看着宁白沾了苹果汁的唇角，那里亮晶晶的，闪烁着甜美的光彩。 宁白注意到楚安的视线，主动凑近了一些，轻轻闭上了眼睛。 “傻孩子……”楚安长叹一声，伸手揽过宁白的后脑勺，把宁白揽在自己的肩膀，“你还小呢，我们不做这种事，乖……” “我以为……”宁白把脸埋在楚安的衣服上，无地自容，“您想和我接吻，不是吗？我愿意的，您对我这么好，我没有办法报答，您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不需要你报答，宁白，”楚安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再也不要把自己作为一件物品，不要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任何东西了，可以吗？不要再出卖自己的头发，不要再去斗兽场拼命，也不要再为了得到精神力，而把自己交给那些d级雄虫。”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你还有聪明和智慧，有力量和勇气，有大家的拥戴和许许多多的爱。要珍惜你自己。” 第189章 “……” 宁白在楚安的肩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重新坐直身体。 他擦擦眼角，笑了一下：“怪不得您能写出那么多好文章，您真的很有见解，一点也不像中学一年级的同学。” 楚安也笑：“我转学过来，本来就比你大一些。你要叫我哥哥吗？” “您这是占我便宜，”宁白笑着说，用手背蹭蹭自己发热的脸，“楚安哥哥，其实……我不止是为了报答您，我，我很喜欢您，所以才……昨天您送我去医务室，我昏迷不醒，一直在梦见您……昨天晚上我也……” 少年的告白总是语无伦次，宁白忽然开始剧烈的精神力波动，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楚安握住他的手，帮他安抚体内那些横冲直撞的精神力。宁白做了一次深呼吸，浅浅地闭上眼睛。 金色的翼翅垂落下来，像两块柔软的丝绸。 宁白低声道：“对不起，我太冒失了，忽然跟您说这些，您能原谅我吗？” “我不原谅你。”楚安说。 宁白吓得抬起头，目光颤抖不停。 楚安盯紧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原谅你，你不许忘了今天跟我说的话，既然喜欢我，以后不许再让别的雄虫碰你，我会每天和你在一起，定期给你调节精神力，天天给你带零食，经常给你送礼物，你都必须接受，不许拒绝。” 他正颜厉色：“但是除此以外的事情你就别想了，宁白，你还小呢，那些事等你成年以后再说。” “我……”宁白听懂了楚安的意思，一瞬间面红耳赤，“您……” “什么你啊我的。”楚安笑笑，再次把他揽在怀里，轻声问，“舒服一点了吗？” 宁白有些哽咽，他闭上眼睛，紧紧抱住楚安：“舒服多了，谢谢您。” “不客气。”楚安微笑着，“我们来补课吧。” …… 当天补课结束，宁白把楚安送回了家。 第二天早晨上学时候，楚安很高兴地看到宁白早早站在岔路口等他。 不过宁白身边站了一个让楚安不那么痛快的家伙，有些煞风景。 亨利战战兢兢，似乎是受盖尔勒的委派来与宁白搭话，他看看不远处的盖尔勒一伙，又看看宁白，小心地问：“你最近……身体还好吗，长了翅膀应该很辛苦吧，你很久没找过我们了，如果需要帮忙……” “不需要。”宁白平静地说，“谢谢您关心我的身体健康，也请您告知盖尔勒先生，请不要再来问我这种问题了。” “楚安先生！”他当着好几个d级雄虫的面，主动跑向楚安，“我来帮您拿书包。” “谢谢，但是不用。” 楚安听到了宁白刚才跟亨利说的话，心情不错，他把手上拿的早餐递给宁白，然后与宁白一起向学校走去。 然而，在学校门口，他们又碰上了不速之客。 一个陌生的雌虫少年带着四个侍从，从一辆富丽堂皇的飞船上走下来，拦在了楚安面前。 “楚安先生，早。”身着贵族学校笔挺制服的陌生雌虫主动打招呼，态度却有几分倨傲。 宁白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楚安身前，想要保护楚安。 少年身后的四个侍从见状上前要把宁白扯开，却拼不过宁白的力气，纠缠在一起。 宁白的早餐被打翻在地，楚安把宁白拉回来，朝对方喝道：“住手！” 贵族雌虫少年让自己的侍从退后。 楚安面色不虞，不卑不亢地问：“我不认识您，您这是干什么？” 贵族雌虫不屑地看了宁白一眼，答非所问：“哦我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天和你一起去餐厅吃饭的小子。楚安先生，这种垃圾，即使给a级雄虫当雌奴都不够格，你觉得呢？” 他递给楚安一张文件，上面是转学的手续。 “你作为a级雄虫，完全可以到更好的学校接受教育，别跟这些渣滓混在一起了。只要你愿意，一切事情由我家来办。” “你家？” “那天在餐厅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等级不低，果然，”陌生的雌虫少年得意地笑笑，“我是莫里茨家族的b级雌虫，很高兴认识你，做个朋友好吗？以你的家境，应该很愿意跟我深入交往吧，今晚去看音乐会，怎么样？” 周围站满了围观的同学，宁白不可思议地看向楚安，问：“您的精神力测试结果……是a级？” 第92章 番外 见到少年的宁白-9（结束） 楚安一到学校，就被班主任带走，去了校长室。 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还没打响，整个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了消息—— 在他们这个普普通通、破破烂烂的平民中学，竟然出现了一位珍稀的a级雄虫，是个刚来不久的转学生，名字叫楚安。 楚安从校长室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教室的前门后门已经被围观的同学堵死了。陌生的学生们探头探脑地往教室里看，互相询问，都想一睹a级雄虫的芳容。 相比之下，教室里反倒很平静。虽然不乏有同学三两成群窃窃私语，但平时最爱无事生非的那几个d级雄虫今天安静不少，都老老实实在最后一排坐着，偶尔互相说一两句话，眼神躲躲闪闪。 老师和轮值班长把其他班级的同学赶走，上课铃响了。 楚安跟在老师身后走进教室，回到宁白身边。 “没吃早餐，饿吗？”楚安问。 第190章 他特意给宁白买的早饭在学校门口被那个莫里茨家族的小少爷打翻了，本想趁上课前的时间门再去买一份，但他们那位尽职尽责的校长面对校史第一位a级雄虫宛若虎尾春冰，刚才在校长室里对楚安事无巨细地叮嘱了一通，生怕楚安在学校里出什么意外，所以楚安也就没时间门再去给宁白买早餐了。 宁白听到楚安叫自己的名字，莫名打了个激灵。 “不不不，不饿。”他呆愣愣地看着楚安，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同桌，这个他本以为很亲近，却实际上毫不了解的初恋雄虫。 许久，宁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轻声道：“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你……”楚安也愣住了，“你怎么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 楚安看看讲台上已经开始讲课的老师，帮宁白翻开课本：“先上课，下课之后我向你解释。” 这一节课，没有同学捣乱，没有同学交头接耳，课堂秩序前所未有的好。 不过宁白似乎没有认真听讲，他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回答出来老师的提问。 老师让宁白坐下，宁白讪讪地坐下，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课本，眼睛一眨不眨。 楚安在课桌下悄悄地捏他的手心，问：“身体不舒服？” 宁白像被烫着似的，嗖的一下缩回手，动静太大，甚至惊动了讲台上的老师。 老师看宁白一眼，没说什么。 宁白愈加沮丧，使劲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红了，继续盯着面前的课本，似乎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来。 整整一节课，楚安一直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白皙的皮肤、新长出的柔顺金发，看着他走神忘了翻的书页。 但宁白一次都没有回头，没有看向楚安。 下课后，楚安抓住宁白的衣袖，刚说了一个“我”字，轮值班长在前面吆喝，问有谁想帮忙去实验室搬教具。 宁白立刻举手，跟着班长走出了教室。 楚安看着他的背影，起身去了学校里的商店，又给宁白买了一份早餐。 教室与商店往返的路上，楚安都在被同学围观，但他不以为意，他已经跟校长说清，绝对不会再次转学，也不需要调整班级，他相信，这个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会很快熟悉这种与a级雄虫在一起的生活。 拎着早餐回到教室，宁白还没有回来，但他们的书桌已经被礼物占满了。 各种漂亮信纸写成的情书、珍贵的文具、小玩偶、金灿灿的饰品、流行的电子设备。 体积最庞大的东西是一束鲜花，足足有上百朵，用精致的玻璃纸包着，色泽清雅，香气扑鼻。楚安从花束中间门抽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莫里茨的姓氏，另外还附有一张昂贵的门票，就是那位小少爷之前提及的，今晚的音乐会。 楚安四下看看，没地方打发这一束鲜花，他捧着花束走出教室，想把花放到垃圾回收点，却不料在教室门口和宁白一行打了个照面。 雌虫同学们看到楚安捧着鲜花，虽然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仍不禁露出惊叹神情。 只有宁白毫无艳羡，他微微后退一步，向楚安鞠了一躬，称呼道：“楚安先生。” 楚安心里发急，他怕宁白误会，连忙说：“我又给你买了一份早餐，在桌子上，趁热吃。我去把这个扔掉。” 他没听到宁白的回答，飞快跑去把鲜花处理掉，再返回教室的时候，宁白已经把课桌上的各色礼物收拾好了。 情书被整齐摞成一摞，放在桌角，其他礼物收进了一个小箱子，妥妥帖帖放在书桌下面。 楚安不理这些东西，先问宁白：“早餐吃了？” 宁白乖乖点头：“吃了，谢谢您。请您以后不必这样破费，雌虫只吃一餐就足够了。” “够什么够，”楚安道，“哪次看你吃东西不是狼吞虎咽的，你正在长身体，一天吃三顿五顿都吃不饱，简直是个大胃王。” “我没有。”宁白下意识反驳。 “你有！”楚安据理力争。 他们彼此对视，大眼瞪小眼。 最后是楚安先笑出来：“你总算乐意跟我说话了，不跟我客气了？” “我……”宁白红着脸，视线扫过桌角的情书，“那些都是送给您的。” “我知道，我不看。”楚安微笑着调侃，“你们雌虫都很聪明啊，学习成绩好，写这种东西竟然一节课就写好了，比我写文章快多了。” 宁白低声说：“高等级的雌虫会聪明一些……我不行。” “但你一直是年级第一。” “我只是靠努力罢了。”宁白凝望着楚安的眼睛，“很多事，努力是没用的。” 宁白低下头，又抬起来，恭敬地说：“楚安先生，我帮您换座位吧，老师说可以把您的座位换到第一排中间门去，免得学习时受到打扰。” “我不换。”楚安断然拒绝，“宁白，昨天我们说过什么，你忘了？我是d级又怎样，是a级又怎样，只要我想，我还可以是s级，无论我是什么等级，你是什么等级，我还是我，我们还是我们，我就是要跟你坐同桌，永远也不分开。你给我坐下！” …… 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 放学的铃声响起，宁白还在犹豫要不要像平时一样等楚安一起走，楚安已经拿起了两个书包。 第191章 “变成a级就没有好心的雌虫同学帮忙了，唉。”他假意叹息着。 宁白连忙把书包接到自己手里，低着头说：“我送您回家。” 放学时间门，同学们三三两两搭伴离校，楚安和宁白像往常一样并肩而行，自然引发了不少议论。 “那就是a级雄虫吧，好帅！” “旁边那个是宁白？看上去关系很好的样子。” “宁白才一年级就长出了翅膀，莫非是因为……” “啧啧啧，宁白真是走了狗屎运，那位雄虫先生之前的检测结果一直是d级，所以才会和他这种d级雌虫坐同桌。” “切，狗屎运也走不了多远，他等级又低家里又穷，顶多现在蹭点a级精神力，过不了多久，雄虫先生肯定要和某个大家族的雌虫少爷交往，到时候宁白想凑近了看一眼都看不到。” “我觉得宁白这样做好自私哦，楚安先生虽然是a级，出身却并不太好，原本可以凭借等级有个好出路，现在被宁白这种低等雌虫缠住，那些大家族的少爷也会有顾虑吧，万一搞个私生小虫崽出来，多麻烦。” “是啊，翅膀都长出来了，没准已经……” “听说那些贵族少爷根本不愁选不到高等级雄虫，好多a级b级雄虫排队等着那些雌虫少爷挑选呢，平民雄虫也想过上富裕的生活啊。” “高等级雄虫其实也挺难的，如果一步踏错，不能被正经的贵族少爷选中，到最后，免不了被威逼利诱着去大家族当家仆，那简直就是……” “听说跟雌奴也差不了多少？” “嘘，小声点，别乱说。” 议论声零零散散飘进宁白的耳朵，惹得宁白心烦意乱。他偏过头看楚安一眼，恰巧楚安也在看他。 “找什么呢？”楚安含笑道。 “没……”宁白闪烁其词，“早晨那位莫里茨家族的少爷，放学时好像没来等您，不是说要去看音乐会吗？” “我才不跟他去看音乐会。”楚安说，“要看也是和你去。你要去吗？包厢票我买不起，边角位置没问题，让我查查今天的演出……” “不不，”宁白拦住楚安摆弄通讯器的手，“我不去，我送您回家吧。今天要把您送到家门口，您等级这么高，自己走在路上，很危险。” “怕我被抓去给贵族当家仆？”楚安笑笑。 “……您听到了。不管怎么样，真的很危险，我雄父以前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有我保护您，会好一些。” “好，那就送我到家门口。” 楚安拉起宁白的手，“谢谢你，宁白。” 为了保护楚安，一连几天，宁白每天都接送楚安上下学。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到最后，连副校长都来找宁白谈话，询问他和楚安的关系，让他注意遵守校规校纪。 来到学校门口与楚安搭讪的外校雌虫也换了一茬又一茬，大多是衣冠楚楚的大家族小少爷。 楚安对这些雌虫少爷保持着礼貌而克制的分寸，不卑不亢，也不往心里去。宁白却总是偷偷记下那些家族的名字，放学回家后借用邻居的通讯器在星网上认真搜索一番。 第二天，他会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楚安，告诉楚安每个家族的背景、家风、偏好，建议楚安找机会拒绝或者试着交往看看。 “什么叫试着交往看看。”楚安哭笑不得，“我跟他交往了，你怎么办？” “我……”宁白面红耳赤，“……雄虫可以和很多雌虫交往，但未来的雌君只有一位。” “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门应付不认识的雌虫，我还要写文章投稿赚零花钱呢。” 不过，a级雄虫楚安的确难免受到一些纠缠。 有一次，宁白的校服甚至都被某位雌虫少爷的侍从撕坏了，那些家伙指着宁白的鼻子奚落：就凭你，也配保护a级雄虫？ 楚安一把将宁白护在身后，凛然道：“那就让我来保护他。你们再敢动手动脚，我就要报警了！” 最后真的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了解到对方的身份，当然是息事宁人，没有对那些家伙做出实质性惩罚。 惹来警察的小少爷临走时放了一通狠话，宁白担心楚安受到报复，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不过后来教育部门要求整顿公立学校周边秩序，学校门口再也没有外校的雌虫出没，宁白终于能稍微放下心来。 也是在这个时间门，班主任带来喜讯，楚安的作文获奖了。 虫星青少年文艺新星奖。 今年组委会得到了一笔赞助，特别聘请知名作家为获奖的同学举办为期一个月的写作大师班。 “楚安同学，你要去参加吗？”老师高兴地问，“大师班每天只有两节课，基本不会影响你的正常课业，上课地点离我们这里很近，每天还有飞船接送，很方便。老师建议你去，这种好机会很难得呢。” 楚安还在犹豫，旁边的宁白满脸崇拜地看着他，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您不想去吗？去吧，您这么优秀，以后一定能成为有名的大作家，让整个虫星都拜读您的作品。如果去参加了大师培训班，肯定进步更快。” 楚安想了想：“那你每天还等我一起下学，可以吗？” “当然可以，”宁白说，“我一定等您。” 但，楚安去参加培训的第一天，宁白没有等到楚安。 学校里的同学都在议论，那艘漂亮的私家飞船在学校门口兜了个圈，然后直接飞走了。 第192章 “似乎是把楚安先生直接送回家了。” “是温莎家族的飞船，我看到温莎的家徽了。” “是那个出了许多音乐家、诗人、博物学家和画家，撑起虫星文艺史半壁江山的温莎家族吗？” “当然啦，还有几个温莎家族，据说家族里现在从政的也不少，教育部的部长就是温莎家族的成员，前段时间门要求整顿公立学校秩序就是这位部长的命令。” “哦？那可真巧，楚安先生刚被检测出a级，就颁布命令整顿秩序，没有外校的雌虫再来骚扰了。” “真羡慕楚安先生啊，能被这种书香门第选中，有了温莎家族的助力，他自己以后也能肯定也成为大作家。” “哈哈哈，你羡慕什么啊，楚安先生可是a级雄虫，整个虫星都不多见。” “就算是a级，能正儿八经进入这种高贵的家族也不容易，你也不看看有多少a级雄虫在贵族家里当家仆的。” “也不知道温莎家族的小少爷是什么样子，肯定是很清秀高雅的雌虫吧，等级也一定很高，不是那种只有蛮力的d级虫可比的。” …… 宁白在教室慢吞吞地做作业，等到天色昏沉，也没等到楚安回来。他收拾好书包，沉默地离开教室。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对于极敏体质的宁白来说，青春发育期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要经受严峻的考验。 他的身体长得太快，每天吃三顿都不够，平时楚安都会随身带着零食水果供他充饥，今天楚安去参加培训了，他自己浑浑噩噩没有东西吃，到现在，已经饿得昏了头。 精神力似乎也有些波动，宁白倚在教室门口，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走。 结果刚刚放松下来，肩膀上的书包忽然被谁抢走了，他连忙睁开眼睛伸手去夺，却因为头晕眼花，扑了个空。 “宁白，这么失魂落魄吗？”盖尔勒阴阳怪气地嘲弄道，“难道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能癞蛤蟆吃天鹅肉，搞到一个a级雄虫当雄主？你忘了自己也是d级的垃圾吗？” “盖尔勒先生，把我的书包给我。”宁白强自镇定，皱着眉头对盖尔勒说。 “哈哈哈，不给。你天天跟那个a级在一起，都多久没给我们找过乐子了。现在你终于被甩了，快来像以前一样，大家一起玩玩。” 周围闪出三四个d级雄虫，就是班级里所谓的d级垃圾大联盟。 亨利也在其中，他看到宁白难受的样子，于心不忍，跑过来想要扶住宁白，关切道：“你还好吧？” 宁白避开亨利的搀扶，亨利动作僵在半空，其他雄虫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 盖尔勒把宁白的书包摔在地上。 “宁白，你真不给面子。你搞清楚一点啊，楚安把你甩了，以后不给你做精神调节了，你要想不难受，就要像以前一样继续找我们乞讨精神力。看样子你不吃亨利小宝贝的温柔款，那就来点粗暴的，对吧？” 他朝周围的雄虫使个眼色，立刻有几只雄虫来到宁白身边，狠狠踢着宁白的小腿，把宁白踢倒在地。 宁白眉头紧锁，刚要反抗，盖尔勒说：“雌虫殴打雄虫，是会被退学的，忘了？” “……”宁白黯然。 一阵一阵的头晕和精神力波动让他浑身难受无力，眼下他难以控制自己，如果真的反抗，确实有可能伤害到雄虫的身体。他不想被退学，那就只有忍耐。 看到宁白屈服下来，盖尔勒得意地笑了笑：“听说你最近发育了不少，翅膀比那天在球场上又长了？展开给我们看看。” 他拿出一支笔：“最近你都是让a级雄虫帮你调节精神力，我们这些d级垃圾，没有a级的本事，所以肯定需要费好大力气才能帮你调节好，很累啊，所以我们要分一分工，做好记录……就记在你的翅膀上怎么样，每做一次，就划一条线，这样就清楚了。不许洗掉哦，这是雄虫对你的赏赐，你要感恩戴德，数着翅膀上的记录，向我们表示感谢。” 盖尔勒把笔递给亨利：“你先来，在你最心爱的宁白身上打个记号，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了。” “我……”亨利看看宁白，看看盖尔勒，颤抖着接过笔，来到宁白身边。 翅膀已经被其他雄虫生生扯了出来。宁白痛苦地蜷缩在走廊的墙角，身体不停颤抖，精神力剧烈波动，濒于昏厥。 亨利哀求道：“盖尔勒，他真的很不舒服，要不……今天就先算了，他需要去找医生。” 盖尔勒不屑道：“雌虫耐受力很强，不会死的，随便玩。”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盖尔勒上前抢过亨利手中的笔，“你不来我来，今晚宁白就是我的了，我要在他的翅膀上画一只癞蛤蟆！”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盖尔勒手中的记号笔在空中划过一个圆润的弧线，直接飞出了走廊。 盖尔勒被谁一脚踢到了教室门上，冲破了门锁，踢进了教室后墙的储物箱。 粗壮有力的精神力丝线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把那些欺负宁白的雄虫一个个拎到半空，抛到墙角，摞成一堆。 虫堆的最上面一个是亨利，他看着夜色中怒不可遏的楚安，吓得面色惨白，完全不敢叫疼。 楚安把宁白抱在怀里，先用精神力给他们两个做了一层隔绝外界的保护罩。 第193章 源源不断的精神力能量渗入宁白的肌体，他缓缓恢复了意识，看到面前的楚安，一下子扑进楚安的怀抱。 宁白压抑不住的抽泣在楚安耳边响起：“我，我以为您不要我了，我以为……为什么我只是d级，我什么都没有，我好不甘心，我那么喜欢你，我不甘心！” 楚安轻轻抚摸宁白的发丝，抚摸他颤抖不停的后背，吻去他满脸的泪水。 “乖，不哭了，不哭了。那些流言都是假的，温莎是我们的培训老师，他用私家飞船送我们回来，路上有一个同学身体不舒服，所以直接飞去了医院。宁白，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怕有一天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会离开你，你将永远拥有我对你的爱。不哭了，我爱你，宁白。” 第二天，楚安拉着宁白的手一起上学，对宁白的称呼变成了男朋友，每天给宁白送一支玫瑰花，全校都知道了他们在谈恋爱。 后来，他们一起念完了中学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宁白考上了军校，楚安去读了大学文艺系。 在宁白成人礼那天，他们在皇家军校的小花园里约会。 楚安微笑着让宁白闭上眼睛，说要送给他一份礼物。 宁白点点头，金色的发丝在月光下闪耀。他没有合上眼睑，而是抬起手，乖巧而俏皮地蒙住了自己的双眸。 指缝之间门，楚安仍能看到他灵动的金色眸子，但楚安没有戳穿。 在宁白期待的目光中，楚安揽住他的后脑，送上今生第一个深吻，夺走了宁白的全部呼吸…… 漫长的亲吻终于结束时，宁白的唇角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银辉，他摸摸自己的嘴唇，呆呆地问：“为什么是甜的？” “因为……”楚安哈哈大笑，“因为我刚刚偷喝了你的果汁。” “！！”宁白赶紧去看自己的饮料，果然，已经空了。 “您怎么能……那个很贵的，我过生日才舍得买！”他一边笑，一边生气，抱住楚安的脖子，“不行，我要亲回来！我成年了，我要亲回来！” …… 晨起的阳光洒落在温馨的床榻上，楚安揉揉眼睛，似乎还在回味梦境中皇家军校里昂贵果汁的味道。 宁白仍在熟睡，楚安看着他纯洁的睡颜，露出欣慰的笑容。 无论遭遇过怎样的困厄与苦难，无论犯过怎样的错误，经历过怎样的挫折，直到今日，在宁白的本心中，也仍然如孩子般纯洁美好、一尘不染。 那是宁白的底色，他将永远深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