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不想嫁》 第1章 [台湾小言] 《财迷不想嫁》作者:艾佟【完结】 【简介】 财迷满脑生财计,谁能走入她的心? 卫洵:本世子就爱那恣意潇洒的性子与贪财的可爱模样!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这事果真不假! 唐宁月不愿因书中原主的亲事得罪嫡出的长房,一心想躲开, 奈何事情还是发生了,靖安侯世子救了遇见盗匪的他们家,自此结下孽缘—— 她在路上撞见马车失控,随手救下的孩子竟是他的隔房妹妹, 她秉持财迷本性,画花样子想赚银子,却偏要靠他牵线才能卖得好价钱, 因赏花宴出了小插曲,她绘制人像请他调查,出色的画技被他看中, 她遂协助在大理寺任职的他绘出犯人的样貌,并教导画工素描技法, 两人随着相交越深越被对方吸引,终于定下亲事, 谁想麻烦却接踵而来,她先是差点在小巷中被坏人掳走, 参与皇后举办的义卖会时又有人想害她…… 第一章 财迷拒走前世路(1) 「救命啊……救命啊……」 「不是我……不要螫我啊……」 「啊……」 此起彼落的求救声惊扰了宁静的村子,震落林中随风优雅摇曳的枝叶。 人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山上狂奔而出,有人鞋子飞了,有人顶着一头树叶,有人拐了脚只能半走半跳。 唐宁月也在其中,手上抱着四岁的弟弟唐文钰,神色惊恐。 紧跟在众人身后的是一片嗡嗡声,成群结队,教原本闻声而来打探的一一退回去。 又不是傻了,谁也不乐意挑在此时凑上去。 扑通!扑通!扑通! 大家纷纷跳入池塘,还好已是仲春,高照的艳阳将池塘晒得暖呼呼的,不必担心泡水会着凉。 唐宁月也不知道是如何甩开蜜蜂的,反正进了庄子,门一关,她如同一滩烂泥跌坐在地,紧抱唐文钰的双手顿时一松,小家伙随之滚落趴在地上。 「终于得救了!」唐宁月觉得自个儿去了半条命,若非运动细胞发达,这会儿她肯定顶着一颗猪头。 唐文钰坐直身子,轻拍胸口,「吓死宝宝了。」他喜欢模仿姊姊说话,姊姊说话很有意思,他不知不觉就习惯了。 「你还知道怕啊。」唐宁月真想朝他的小脑袋巴下去,若非他坚持跟那群熊孩子凑在一起,他们怎么会受到波及?又不是养蜂人,竟然敢去捅蜂窝,若是有着严重过敏体质的人,被螫到可是会休克的。 「我一直都知道怕啊,只是没想到他们胆识过人,竟跑去捅蜂窝。」唐文钰一直觉得自个儿厉害,直到遭遇今日的冲击,他才意识到自己年纪还小,就是用石子砸蜂窝的力气都没有。 唐宁月唇角一抽,「这不是胆识过人,这是傻大胆。」 「他们至少有胆子去尝试啊,姊姊不是鼓励我要有勇于尝识的好奇心。」 「那也要分辨是不是超过了自身能力,因为好奇赔上性命,不值。」 「姊姊东一句西一句,怎么说都有你的理。」唐文钰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道。 啊啊啊……乌鸦在唐宁月头上乱飞,她又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当然说什么都讲理啊。 「这是三小姐和六少爷吗?」年嬷嬷原本不想出声打扰他们,可是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有种说到天黑也不肯罢休的架势,还是赶紧跳出来打断。 姊弟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转头看过去,头一歪,彷佛在问——你是哪一位? 「这是老夫人身边的年嬷嬷,这一趟是来接我们回京的。」陈云芳一边介绍一边走过来,将儿子拉起来,轻轻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树叶。 唐宁月彷佛听见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将她从外到里劈焦了,她怎么会忘了如此重要的事? 五年前,毅勇伯庶出的三子唐景华遭到「流放」,带着妻子陈云芳和女儿唐宁月离京来到北边青州的锦城。 因路途遥远,唐宁月半途病倒,缠绵病榻一个月后,由她取而代之……更正,她取代的是重生的原主,因此有幸窥探原主一生。 她这才知道,原来是毅勇伯需要一个儿子帮忙管理北边新添置的产业,三房庶出,又没儿子,自然得了众人都不想要的差事,还招来抹黑,有了「流放」之名。 原主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姑娘,觉得他们被家族遗弃,前世始终闷闷不乐,即便来到锦城的庄子,母亲就怀孕,隔年生下长子,过了一年再次怀孕生下二子,她不必再担心出嫁没有兄弟撑腰,可她还是没有从「流放」的心结走出来。 客观来看,原主可以说嫁得很好,高嫁进靖安侯府当世子夫人,可是她偏偏遇到一个看重事业又冷心冷情的夫君,经常独守空闺,致使她一直深陷「遭到遗弃」的情境当中,郁郁寡欢,不到两年,一场风寒就夺走她的性命。 重生归来,原主并不高兴有机会重新来过,努力将自个儿作死,小病折腾成缠绵病榻,最后换了芯子——成了热爱生命的她。 今日京城来人,主要是她今年及笄,亲事该定下来了。权贵官宦之家的亲事往往是利益结盟,当然不可能放任她在这儿随便找个人嫁了,这一点她理解也接受,不过她可不想嫁给原主上一世的夫君。 这不只是原主的心声,更是因为她因这门亲事得罪二姊姊,成了长房的敌人。三房是庶出,没有得罪其他两房的资本,爹娘在毅勇伯府已经很艰难了,她还是别再给他们添麻烦。 第2章 「宁儿,还坐在那干什么?」陈云芳推一下失神的女儿。 唐宁月回过神,连忙起身向年嬷嬷问好。 「五年不见,老奴都不认得三小姐了,这满园春色还不及三小姐十分之一。」 唐宁月差一点跌倒,她刚刚逃过蜜蜂攻击,即便没肿成猪头,但也是很惨,这位嬷嬷却睁眼说瞎话,不愧是长年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的人,都成精了! 「年嬷嬷太抬举她了,这孩子来这儿玩野了。」陈云芳对年嬷嬷客气中带着敬意,年嬷嬷从小侍候老夫人,一直没有嫁人,在毅勇伯府算得上半个主子,老夫人特地派她接他们三房回京,这也是向他们表示对此事的看重。 「小姐还未嫁人,就应该充满朝气。」 唐宁月努力稳住脸上甜美的表情,说什么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发出呕吐声,这不只等同打对方一巴掌,更是丢了他们一家人的脸。 「年嬷嬷,收拾箱笼需要好几日,你要住庄子,还是住县城的客栈?」陈云芳当然是恨不得立马将人送去客栈,年嬷嬷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同时也代表老夫人的眼睛,她可不想夜里夫妻说话还要刻意压着嗓门,多累人啊。 「难得来到锦城,老奴回去还得向老夫人仔细说说这儿的风景人情,还是住客栈吧。」 哇哇哇!唐宁月真是太佩服了,明明住不惯这种乡下庄子,却可以将理由说得如此漂亮,能人啊! 「那我先让张管事进县城安排客栈。」陈云芳转头瞥了大丫鬟柳枝一眼,柳枝立马行礼退下去寻张管事,接着,她又转向张管事的妻子,「王婶,你陪年嬷嬷四处走走瞧瞧,既然来了,总要看看这儿的山水景色。」 转眼之间,相干和不相干的人都走光光,只剩下母子三人。 「你们两个跟我来。」陈云芳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往里面走。 姊弟两人立马耷拉着脑袋瓜,像老头儿似的跟在后面。 左看看,右看看,不及两岁的唐文晟边咬手指边晃着胖脚丫,咯咯咯的笑了。 「丑!丑!丑!」一个音比一个音还加重,唐文晟无法从脑中贫瘠的用字中寻到合适的认知,只能在擅长的单字上表达,还好他不懂猪头的隐喻,否则会更喜欢「猪头」。 这个小胖子……姊弟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转头一瞪,可是下一刻一起被敲了脑袋瓜,连忙又缩成鹌鹑。 「你们不想上药吗?」小孩子是活泼好动还是沉稳内敛,陈云芳都不在意,只要健健康康就好,她再也不想回到五年前离京时,女儿奄奄一息,好像随时要断气,一颗心被揪得好痛,那段时日她都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熬过来的。 两人不敢再乱动,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小胖子都懂得取笑,还是赶紧上药。 上了药,陈云芳开始耳提面命,「回京之后可不能再如此调皮,京城可不是锦城,毅勇伯府更不是我们这个乡下庄子,你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只是你们个人,更是整个毅勇伯府,若是人家有心刁难,一点小事也可以借管教之名将你们禁足一个月。」 唐宁月呐呐的问:「我们一定要回去吗?」 「你都十五了,最慢明年一定要定下亲事。」 「明年再回去就好了啊。」唐宁月当然知道迟早要回去,但是只要避开三日后就好了。 按照原主上一世的轨迹,三日后他们会在回京的路上遇到盗匪,幸逢靖安侯世子卫洵相救,随后卫洵会跟他们一家同行。可能是因为这段缘分,原主才能在那么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成为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不过能避则避。 「不行,明年宫里要选秀,你想避开,最好今年就定下亲事。」 「明年宫里要选秀?」 「对,还有,后年你爹要参加春闱,他得提早回去准备。」 唐宁月顿觉脑袋一片空白,她爹要参加春闱? 「你爹可是十四年前京中秋闱的解元,若不是会试之前老是出状况,这会儿早就当官了。」 对哦,她怎么忘了?自家爹是学霸型人物,据说唐家先祖的聪明全给了他,而他姨娘也是饱读诗书的才女,若非家道中落,不会给人当妾。 她想,爹若不是庶出,绝不会从二十岁解元拖到如今还参加不了会试……非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会试之前老出状况,可能吗?这分明有人搞鬼,不想她爹顺利考中进士当官。 「回京之后,你只要安分一点,别再带着钰哥儿调皮捣蛋就好了。」 唐宁月觉得好冤,明明是钰哥儿看她有挣钱的门路,紧紧黏着她不放,如此说来,这个小家伙还真是聪明过人,她辛苦带他上山下水,不但要分一半银子给他,还得担下调皮捣蛋的恶名,她真的是太亏了! 唐文钰无视姊姊投来的控诉,很乖巧的道:「娘的钰哥儿会当个好孩子。」 「是,娘的钰哥儿是个好孩子。」 唐宁月实在没兴趣看他们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还是抓紧最重要的事,「我们什么时候起程回京?」 「这事得先问过你爹,不过应该这两三日吧。」 「这会不会太赶了?我手上还有不少山货没处理掉。」 「这还不简单,明日进城处理。」 「可是……」 「年嬷嬷虽然没有挑明,但她不可能等太久。」 「年嬷嬷年纪大了,应该多休息几日再起程。」 第3章 陈云芳责备的瞥了她一眼,「不可胡言乱语。」 唐宁月好想翻白眼,年嬷嬷有五十了,就这个时代的寿命来看,真的是老抠抠了。 「若非来得太突然了,我们没有准备,年嬷嬷只怕明日就会赶我们回京,早早将差事卸了。」 唐宁月撇了撇嘴,「年嬷嬷真是老当益壮。」 「从锦城到京城,就算中间改搭船,至少也要半个月,年嬷嬷难免担心中途发生状况,当然越早回京越安心。」 看样子若非发生重大意外,三日后他们肯定起程回京,先是遇见盗匪,接着卫洵出现,他们目的地一致,当然结伴同行。 唐宁月忍不住敲了敲脑袋,如何改变既定的轨迹呢? 陈云芳见状,关心的问:「怎么了?头疼吗?」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被蜜蜂螫到的关系?」她差一点忘了眼前就有个好理由可以拖延几日。 原本在一旁纳凉的唐文钰终于有反应了,头一偏,「蜜蜂螫到会头疼吗?」 「若是遭蜜蜂螫到的地方很多,不但会头痛,还有可能昏倒。」 「你只被蜜蜂螫了两个地方,这算很多吗?」 「……」小家伙,靠你姊姊挣银子,又跟姊姊过不去,你觉得这样子好吗? 「我都没头疼,你怎么会头疼呢?」 「我比较脆弱。」 「哦!」 唐宁月真想骂人,这小家伙的「哦」是什么意思? 见唐宁月龇牙咧嘴,陈云芳连忙道:「好啦,你们都回去收拾自个儿的东西,重要的金银首饰用匣子锁起来随身带着,要不交给娘,娘帮你们收着。」 「知道了,不过我要先处理山货。」 这会儿唐文钰完全举双手赞成,还不忘了提醒,「姊姊不要忘了我的银子。」 「小财迷!」 「姊姊不是说银子很重要吗?」 唐宁月不想说话了,直接起身走人。 她不但要处理山货,更重要的是想法子拖延回京的日期,总之,绝对不是三日后。 唐宁月原本还想着要不要病一场,如此一来肯定能拖延回京日期,没想到唐文钰抢先一步病倒了。 她想这不是因为蜂螫引发的,而是被吓到,总之,这是原主上一世不曾发生过的事,这是不是可以说是她取而代之所引发的蝴蝶效应? 「如今山上寒气未散,教你不要带钰哥儿上山,你就是不听。」见唐文钰病恹恹的,陈云芳心疼极了,庆幸他们还没起程回京,要不儿子更是遭罪。 唐宁月忍不住为自个儿申诉,「小家伙死缠烂打跟着,我能如何?」 「钰哥儿也要挣银子。」唐文钰很小声很委屈的道。 陈云芳不认同的瞥了唐宁月一眼。 自从来到这儿之后,跟着夫君上了几次山,这个孩子就迷上挣钱。一开始她还觉得是好事,女儿需要转移离开京城之后的不适应,可是随着钰哥儿出生,不到两岁,路都没走稳,竟然吵着要跟姊姊上山挣钱,她这个当娘的就笑不出来了,怎么小小年纪就成了财迷?钰哥儿年纪小,但主意大,拦不住,她只好在女儿身上下功夫,劝女儿要给弟弟树立好榜样。 唐宁月无法辩解,若非她常常嘴边挂着「采山货挣钱」,小家伙不会知道挣钱的重要性,当然就不会一点一滴变成了小财迷。 「还好我们要回京了,要不以后连晟哥儿都吵着要上山挣钱……」陈云芳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摇头。 闻言,唐宁月也庆幸,每次上山她要分心照顾弟弟,不但累人,银子还减半,再来一个,她有可能会做白工。 「没能上山挣钱,以后如何是好?」唐文钰很苦恼的道。 陈云芳伤脑筋的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要小小年纪就愁这个愁那个,你如今最重要的是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唐宁月深表同意的点头附和,「没错没错,烦恼太多,小心长不大。」 唐文钰回给她幽幽的一眼,「姊姊不也长那么大了。」 「……我的烦恼不多。」说这话时,她怎么有一种很心虚的感觉? 严格说起来,她穿来这儿之后,生活步调慢下来,烦恼还真的少了,不过安全感也少了,银子成了必需品,即便她不缺衣不缺食也不缺零花钱。 「那姊姊为什么成日想着挣银子?」 有一种人是天生聪明,三言两语就能教你一个拥有成年芯子的人自惭形秽,唐宁月想着这太没有道理了,重来一次,她不是应该变得更聪明吗? 陈云芳忍俊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唐宁月的额头,「你啊,真是虚长了钰哥儿十一岁。」 「娘,你们没将聪慧机灵生给我,我能如何?」没有唐文钰这个珠玉在前,她就是瓦石也是有价值的,好吗? 「原来这是爹娘的错。」 「我没这个意思,不过爹娘不给女儿生个聪明的脑子,女儿就是想当聪明人也无能为力啊。」 「娘看你可聪明了,还知道采山货挣钱,四五年下来,钱匣子应该塞满了。」 「没有,我分了一半给他。」唐宁月指着唐文钰。 「我只分了最近两年。」唐文钰一板一眼的纠正,绝对不接受诬赖。 撇了撇嘴,唐宁月没好气的道:「我真正挣钱也是这两年的事啊。」 她又不是一开始就能遇到松茸这样的高档货,好不容易察觉到她天生好运,小家伙就加入挣钱的战场。 第4章 「挣到钱就好了。」陈云芳不好骂儿子贪财,也不能说女儿小气,还是赶紧模糊焦点将此事揭过。 唐宁月也很识趣,银子给了就给了,惦记不放是跟自个儿过不去,她还是关注最重要的事,「我们何时回京?」 「大夫确定钰哥儿可以赶路,我们再起程。」 唐宁月控制不住的唇角上扬,「年嬷嬷会同意吗?」 「若是钰哥儿半路上病倒了,她可担不起责任,怎么会不同意呢?」 唐宁月明白了,年嬷嬷急着带他们一家回去交差,但也是一家齐齐整整,若是因为她的催促出了什么状况,她的麻烦就大了。 「好啦,你带晟哥儿出去玩,别在这儿吵钰哥儿。」 什么?唐宁月惊恐的瞪着小胖子——不知他何时已经蹭到她前面,仰着头对着她笑得像个傻白甜。 「姊姊出去玩——爬树。」后面两个字只有口型,小胖子自认为是个好孩子,绝对不能让娘担心。 唐宁月一颗心瞬间被辗成渣了,大的聪明外露,她已经招架不住,小的外傻内奸,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她以后要负责帮他背黑锅吗? 无声一叹,唐宁月认命的牵起莲藕似的小胖手,带他出去爬树…… 别开玩笑,两岁的小娃儿怎么可能会爬树呢,是带他出去看她爬树。人家有事是弟子服其劳,她家有事是姊姊服其劳。 第一章 财迷拒走前世路(2) 虽然如愿借着唐文钰生病延误五日上路,但同样的情节还是发生了——先是遇见盗匪,接着卫洵英勇神武的现身,她爹有机会结识这位皇后的外甥,深受皇上喜爱重用的晚辈。 唐宁月看着相谈甚欢的父亲和卫洵,若有所思的微挑着眉。 青州是商队进入邻国做生意的必经之路,盗匪出没打劫不是怪事,青州卫所驻兵几乎每月都有剿匪行动,不过这些盗匪可厉害了,经常躲进邻国山区,待剿匪行动落幕之后,他们又回来,剿匪行动犹如一场练兵仪式。 今日他们遇见盗匪乃情理之中,可是同时获得卫洵相救,这就不对了,按照原主上一世的记忆,此时卫洵快马加鞭都快到京城了,怎么可能还在这儿与他们结缘呢? 她突然有个想法——这场结识也许是预谋,卫洵早就打定主意结识他们?不,她觉得双向设计的可能性更大,换言之,她爹也是参与者,双方早有约定在此相遇,盗匪的出现不过是给出更光明正大的借口,她甚至怀疑盗匪也在他们的算计中。 若是这个想法得到确定,那她爹显然不单单只是毅勇伯的庶子,或许另有身分。卫洵在妻子候选人中挑中她,这就更容易理解了,不过这样一来,她不想嫁给卫洵的计划岂不是更难了? 「姊姊,你一个姑娘家别盯着人家看,这样子很难为情。」唐文钰忍无可忍的低声道。 先是一僵,唐宁月不自在的转头瞪着身边的小家伙,「不要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蹭到我这儿的?」 「我一直都在这儿,很久了。」唐文钰的口气很无奈。 「我想事情想得太认真了,没注意到。」 「我知道了,想事情,不是盯着人家看,姊姊不必强调。」 「……」唐宁月真想拿一块破布塞住他的嘴巴。 「我觉得卫哥哥很不错。」 「可惜你不是姑娘。」说完,唐宁月忍不住哈哈大笑。 众人的目光立马被吸引过来,她下意识拉着唐文钰躲回马车上。 「姊姊,时候还早得很。」言下之意,这会儿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唐宁月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因为闹了一场,拖住他们进入村子的脚步,今晚只能露宿在此,女眷孩子和嬷嬷丫鬟睡马车上,男人侍卫就地找棵树将就一夜,待明日早上抵达村子,好好休整上一日,再继续往下走。 「我有话问你,年嬷嬷怎么不见了?」唐宁月真想为自个儿的机智反应叫一声好,其实她早就发现年嬷嬷不见了,不过没放在心上,她爹总不至于扔下人家不管吧。 唐文钰深深看了她一眼,摇头,「年嬷嬷提早一日搭船回去了。」 唐宁月怔愣了下,「这是为何?」 「我们不搭船。」 「我们为何不搭船?」 「爹说以后应该没有机会来青州了,想要带着我们慢慢玩回京城。」 唐宁月突然觉得这个庶子爹爹相当任性,「年嬷嬷肯定受不了一路折腾回京。」 「是啊,年嬷嬷劝不了爹爹,也管不了爹爹,只好提早回京。」 唐宁月一脸忧心忡忡,「你说,我们回京之后,爹会不会被祖母修理?」 「不会。」 这小家伙怎能如此斩钉截铁?唐宁月柳眉轻扬,她都不清楚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如何得知? 「爹爹那么聪明,不可能做毫无理由惹人生气的事。」 原来他不是清楚老夫人的为人,而是对爹爹无条件的相信。这就是没换芯子和换芯子的差别,她何尝不知道爹聪明绝顶,但首先想到的永远是他庶子的身分,不会想他凡事有计较有谋算。 「你是对的,爹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顿了一下,唐宁月不忘了补充一句,「其实搭船也可以游玩。」 「姊姊不早说,这会儿来不及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们没有搭船的计划。 第5章 「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去陪小胖子玩会儿。」唐文钰是个好哥哥,每日睡觉前都要陪弟弟玩上半个时辰,虽然大部分的时候他们更偏爱斗嘴。 唐宁月不管唐文钰,直接在马车上铺了毯子睡下。今日有很多发现,这会儿思绪还很混乱,她需要好好整理。 翻来覆去,睡意袭来,但她脑中思绪还是一团乱。 遇到盗匪,按理众人应该加速返京,可是唐景华坚持一家弱的弱、小的小,还是慢慢来,反正多了卫洵和他的侍卫同行,他们安全无虞,便继续原定行程。 一路上以借宿村子为主,有时停下来住上一两日,若村子依山傍水,当然是逮着机会上山寻宝下水摸鱼……摸鱼算了,寻宝不错,看看回京路上能否挣上一笔银子。 关于这点,唐宁月姊弟很有默契地立场一致,不过他们忘了山上有招惹不起的「宝」。 「救命啊……救命啊……」 关键时刻,唐宁月从来不会忘记抱着唐文钰逃命,可是真的太累人了,不小心扭到脚或踩到一块石头,整个人就栽了。 唐文钰从她怀中飞出去,为了护住小家伙,她只能整个人扑过去将他圈在身下,然后认命的等候野猪的獠牙。 「齁叽——」可怕的尖叫声响起,而且持续不断。 唐宁月怔了一下,这绝对不是她的尖叫声,实在是太难听了。 砰一声,某个重物倒地。 「姊姊,出了什么事?可以让我出来吗?」 唐宁月连忙坐直身子。 唐文钰紧跟着坐起来,他很不安,立马钻进唐宁月的怀里,紧紧揪着她的衣襟。 两人同时望向身后,那只紧追着他们不放的野猪此时倒在树旁,身上有不少利箭,不过最重要的是两只眼睛成了箭靶子,因看不见路,失去方向,最后就撞到树了。 「吓死我了。」见到那么大的一只山猪,唐文钰终于意识到刚刚离死亡多近,害怕得声音都在颤抖。 唐宁月惊魂未定的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她更害怕,毕竟她是姊姊,若是护不住弟弟,她无法向父母交差。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娘不是教你们离山上远一点吗?」 听到动静匆匆带人赶来救人的陈云芳真是又气又无奈,不过是一个没留神,他们就不见踪影了,还遇到了危险。 脖子一缩,唐宁月弱弱的转过身,小声申诉,「放着宝山不进是傻子。」 「见到大山就是宝山,那这个村子不是应该家家户户都是青砖瓦房。」 「他们不识货啊。」 「人家不识货,就你识货,怎么不见你采到宝?」 唐宁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引起骚动的野猪,「我本领不够,差一点栽了。」 「你知道自个儿本领不够,怎么还敢见了山就往上跑?」陈云芳看了一眼蔫蔫地依偎着唐宁月的唐文钰,「你自个儿闹着玩就算了,还拖着一个小的,真要出了意外,你受得住吗?」 闻言,唐宁月乖乖认错,「对不起,我不该带钰哥儿往不熟悉的山上跑。」 「你真的知道错了吗?」陈云芳可不相信,五年放养,这丫头已经习惯随心所欲过日子。 「娘相信我,我不再会带着钰哥儿往不熟悉的山上跑。」 这是保证吗?怎么觉得话中藏着另外一层含意?陈云芳决定收起脑中的猜测,直接盯着女儿的眼睛,很严肃的说:「如今还没回到京城,娘舍不得用京里的那一套拘着你,但是这段路程终究会结束,毅勇伯府的规矩不是娘说了算,这一点你要牢牢记住。」 「我懂。」 「好啦,让两个孩子都起来了。」唐景华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妻子管教儿女,他向来不插手,可是此时在外面,总要考虑外人的眼光——虽然绝大部分的人都跑去野猪那儿了,等着占便宜分块肉。 「我又没教他们一直坐着。」陈云芳瞋了他一眼。 「那个……我们脚软,站不起来。」唐宁月越说越可怜,今日的面子真是丢大了,不过她觉得这是好事,卫洵应该受不了她这种「喜欢惹是生非」的姑娘吧。 唐景华轻声笑了,走过去抱起唐文钰,唐文钰立马依赖的圈住爹爹脖子,将脑袋瓜埋在他的颈窝。 陈云芳上前将女儿拉起来,一边帮她拉整衣服,一边还不忘训斥,「绣花不好吗?你怎么非要学男子?」 「绣花多伤眼啊。」唐宁月不是存心反驳,有话不说,她担心得内伤。 「你的眼睛利得很,绣个几年最多跟常人的眼睛一样。」 唐宁月嘿嘿一笑,「我都不知道自个儿的眼睛利得很。」 「你能发现人家从来不知道的松茸,这眼睛还不够利吗?」 这真是太有道理,但唐宁月知道,真相是那些村民根本不认识松茸,因为有人死在毒蘑菇手上,因此对菇类生出恐惧之心。 「好啦,她知道错了。」唐景华心疼的帮女儿说话。 「对对对,我知道错了。」 陈云芳终于不再揪着女儿不放,「赶紧将衣服换了。」 唐宁月如蒙大赦,欢喜得正想举起双手比「ya」,突然对上某人的目光,呼吸莫名一窒,双手立马垂下,然后仓皇的转身回借宿的民房更衣。 回到房间,唐宁月没有急着更衣,而是靠在门上,慢慢的平稳呼吸。 第6章 从卫洵加入他们至今有十日了,除了经常跟爹爹凑在一起谈天说地,这个男人总是避免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毕竟男女有别,不过依然能强烈感觉他的存在。 卫洵不只是冷,还有一种尊贵无比的味道,丢在人群当中,绝对会教你一眼就注意到他,难怪原主上一世宁可得罪长房堂姊,也不愿意拒绝这门亲事。 只是各方面条件都出色卓越的男人不一定是你的菜,你能成为他的妻,却不见得能走进他的心,不过若没有亲自走上一回,很难看透这个道理,这是因为世人最在意的往往是外面那层糖衣。 虽然没什么接触,但卫洵一看就是喜欢掌控的男人,选择原主这样的妻子很合理,换言之,她只要随心所欲做自己,她就会远离他的择偶条件。 念头从脑海掠过,唐宁月顿觉整个人一轻,刚刚那种被盯上的窒息感不见了,高高兴兴的换衣服,然后去寻小胖子玩。 既然要做自己,唐宁月就不可能当大家闺秀,可是给出承诺就须信守,她当然不会再上山寻宝,即使接下来投宿的村子有着令人向往的丰富资源。 上不了山,她可以下水摸鱼……她可能不适合下水摸鱼,只能窝在池塘垂钓,那又如何呢?她依然玩出一身泥,再加上一个小的,两人开心的手牵着手,各自提着鱼篓子。 唐宁月可以预料到会挨骂,但是没料到卫洵也在他们借宿的院子。 「这是怎么回事?」陈云芳原本手上的茶点还好早一步放下,要不这会儿肯定摔了,因为她看起来快晕倒了。 唐宁月莫名的感到心虚,「那个……钓到一只甲鱼,不小心喷了一身泥。」 「那只甲鱼可真是厉害。」陈云芳绝对不相信,这两个一定跑去玩泥巴了。 「真的!」顿了一下,唐宁月还是补充说明,「只是先前经过田埂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还真不小心。」 「我要拿钓鱼的工具,还要牵钰哥儿,难免粗心嘛。」这真的不能怪她,人就一颗心脏,当然不可能左兼右顾啊。 「你忘了前两日差一点被野猪拱了吗?」陈云芳真的不懂,受了惊吓不是会变得小心翼翼,好歹安分一两个月,结果这丫头转头就忘了,不能上山,照样玩出花儿来,这还是她精心教养的女儿吗? 虽然是事实,但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别扭,唐宁月不自觉瞄了某人一眼,连动也不动一下,显然知道「非礼勿听」。 「我没有上山。」 陈云芳气得直接翻白眼,「这是重点吗?」 唐宁月一时怔住了,她的回答有错吗? 「姊姊,娘的意思是说,你怎么不记取教训?」唐文钰对于自个儿摔成小泥人,原本是很难为情的,这种时候恨不得缩得不见人影,可是姊姊太令人伤透脑筋了,一句对不起不就过去了,何必跟娘你一句我一句呢? 唐宁月轻轻扯了唐文钰一下,示意他别在一旁递柴添火。 难道她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只是她不觉得自个儿有错,遵守承诺没有上山,摔跤搞得如此狼狈也不是她乐意的,不过是一身泥,洗个澡就干净了,何必如此计较呢? 「娘,对不起,我们走路太不小心了,以后再也不犯。」唐文钰暗示的回扯了一下唐宁月,难道不知道当着外人面前说越多错越多吗? 「是是是,娘,我立马帮钰哥儿洗澡。」姊弟两人还是很有默契,唐宁月赶紧拉着唐文钰跑了。 陈云芳后知后觉的想起有外人,连忙点头致歉,赶紧退下。 这实在太尴尬了,唐景华恨不得也跟着跑了,可是他不行啊,只能努力保持镇定,「卫世子,教你见笑了。」 「不怪他们,成日闷在屋内,我也受不了。」卫洵眼中闪烁着笑意,唐家这位三姑娘很活泼很有意思。 「他们在锦城的庄子无拘无束惯了。」 「回京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他们能够从中寻找乐趣,这不是很好吗?」 「不过他们也太能折腾了。」唐景华真的怪不好意思。 「这说明你们是疼爱子女的父母。」 闻言,唐景华淡淡苦笑,「自个儿的孩子不疼爱,谁来疼爱?」 可是,有人连自个儿的孩子都不懂得疼爱……念头一闪,卫洵便放下,专心向唐景华敲定接下来的行程。 第二章 一切早有预谋(1) 唐宁月知道凡事该适可而止,更别说她那么闹腾,卫洵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何必再闹出事情呢?可是还没等她亲口发重誓,父母直接限制他们的行动,甚至规定丫鬟婆子不能离开他们身边。 接下来当然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半个月后,他们平安无事回到京城。 回到毅勇伯府,唐宁月已经准备好面对冗长的见面会,没想到直接被人家忽视扔回三房,换言之,连祖父母的面都没见到,美其名是时间晚了,老夫人休息了,明日早上再见。 怔了许久,唐宁月才从原主记忆深处扒拉出这一段,难怪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当然,别人的记忆终究不属于自己,模糊是免不了的,不过毅勇伯府在原主生命中的痕迹很轻描淡写,否则她不会有第一次走进这个地方的感觉。 今日累坏了,不来一场虚情假意的见面会也好,再说了,三房离开五年,只留下两个婆子守着偌大的院子,还有打扫的工作等着他们…… 第7章 说起来很可笑,既然派人接他们一家回来,好歹做一下表面功夫,安排几个粗使婆子给他们院子大扫除……还好不是冬日,要不今晚别想睡觉了。 这种时候唐宁月不得不给爹娘按一个赞,回来前一日他们特地绕到陈云芳的嫁妆庄子,接回安置在那儿的丫鬟婆子,不至于人手不足,三天三夜都收拾不完。 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独立性很强,习惯自个儿动手,可是今日累瘫了,忍不住想偷懒,反正有丫鬟,打扫的工作就全扔给她们。 窝在最早清出来的软榻上,唐宁月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院子的景色便忍不住打哈欠。她可以小睡一下吗?这会不会太对不起打扫的丫鬟? 「小姐。」 唐宁月顿时惊醒过来,很心虚的转头看着丫鬟夏丹,「怎么了?」 「秋樱见到有人在我们院子外面探头探脑。」 「秋樱是谁……我想起来了,昨日我们绕去通州庄子接回来的丫鬟。」唐宁月轻拍了一下脑袋瓜,一下子多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实在记不住。 夏丹无语,这是重点吗? 唐宁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嘿嘿一笑,重点应该是外面探头探脑的人,「知道是哪个院子的人吗?」 「秋樱问了这几年守在我们三房的婆子,她们说不认识。」 唐宁月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她们守着没有主子的院子,一点价值都没有,其他院子的人不会有兴趣跟她们来往,她们只怕认不得几个丫鬟婆子。」 「对哦,奴婢倒是忘了这件事。」 「以后你花点心思跟其他院子的人打交道,不必刻意打听什么,只是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事都在状况外。」 「奴婢知道了。」 「无论是哪个院子的丫鬟,你们都当没看见。」唐宁月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应该是唐明月的丫鬟。 靖安侯世子是炙手可热的香薛薛,京中一群贵女虎视眈眈等待出手拿下,不过外人与毅勇伯府无关,真正的对手只有自家姊妹。一旦对方挑上,落在自家身上,但不是你,而是别房姊妹,这口气真的很难咽下。 长房的二小姐唐明月与唐宁月同年,只是一个年头一个年尾,在亲事上无法避免成为竞争对手,更别说香悖铮不是青菜萝卜,说不定就只能遇到这么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让。 靖安侯府给卫洵相看的事想必传出来了,说不定还附上一份名单,毅勇伯府也在其中,唐明月才会在他们三房一回来就盯上她,想看看她是圆的是扁的,其他的本事别说,至少先在容貌上胜过她,若是从这点来看,唐明月是不是应该偏向那种傻白甜的姑娘? 「小姐,若是什么都不管,我们三房岂不是成了花园,她们想来就来?」夏丹迟疑的道。 唐宁月差一点爆笑出声,果然跟她混了五年,「我们三房岂不是成了花园」这种话都能脱口而出。 「人家只是在外面探头探脑,又没有走进来。」 「探头探脑,这是根本没将我们三房放在眼里。」 「想要人家将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得先自个儿有本事。」虽然她不清楚爹是不是藏了什么身分,但明面上他只是毅勇伯府庶出的三爷,想得他人看重,不但要有功名,而且要考上进士。 「自个儿有本事?」 「是啊,首先我们得自个儿的荷包满满的。」夏丹目光转为疑惑,这是本事?她怎么觉得是小姐一心念着装满荷包? 唐宁月收到夏丹眼中传递的讯息,但是她不会承认,「银子不是万能,但是没银子万万不能。举例来说,人家故意在吃食上面刁难我们,我们没银子就只能忍着,可是有了银子,我们可以另外弄个小厨房,自个儿砸银子买食材,一天一只鸡都不是问题。」 夏丹觉得有件事一定要更正一下,「小姐,一天一只鸡对毅勇伯府来说是很平常的事。」 唐宁月忍不住送她一颗栗暴,「这只是个比喻,一天一只鸡也要看是什么鸡啊,食材相同,等级可不见得一样。」 「哦。」夏丹没进过厨房,不懂。 「同样是鸡汤,有苦瓜鸡汤,有人蔘鸡汤,苦瓜和人蔘的等级能一样吗?」 「不一样,可是苦瓜和人蔘也不一样啊。」 啊啊啊……唐宁月彷佛听见乌鸦从头上飞过去,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总之,我们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只要人家不是公然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都当没看见。」 夏丹蔫蔫的点头道:「知道了。」 「你不要觉得委屈,吃亏没什么,人生的输赢不是在过程,而是在终点。」对于靖安侯府这门亲事,谁能嫁给卫洵,谁就是赢家,虽然她无意加入战场,但是唐明月就一定能嫁给卫洵吗?靖安侯府看上原主,究竟是因为毅勇伯府,还是因为她爹,结果可是差别很大。 夏丹细细琢磨一番,只能婉转的表示,「虽然奴婢不太能理解,但是小姐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唐宁月唇角一抽,这是什么逻辑?好吧,夏丹是奴婢,对她来说,小姐说什么都对,可是思想无法到达那个境界,因此无法理解。 唐明月焦躁的走来走去,不时还跑到门边往外查探,怎么还不回来呢? 「小姐,你别急,一见到人,白芍就会回来。」 白芷劝了一遍又一遍,可唐明月是个没耐性的,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站起来,绕来绕去,她不觉得头晕,旁人看得晕头转向。 第8章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见到人?她是不是被逮个正着?」唐明月越想越不安。 「逮个正着又如何?不过是正好路过那儿,瞧了一眼,他们还能喊捉贼吗?」 「正好路过那儿?」唐明月斜睨了一眼,「这种话你信吗?」 白芷没说话。 唐明月哼了一声,「你都不信,人家会信?」 「小姐!」白芍进了院子见到唐明月,便提起裙子一路跑过来。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虽然抱怨,唐明月明显松了一口气,若她的人真被人家逮个正着,她的脸就丢大了。 「小姐,天色暗了,奴婢又站在院子外面,看人得费多大的劲啊。」白芍觉得眼睛隐隐作痛,三房太久没住人了,整个灰扑扑的,大伙儿又忙进忙出的收拾,她就是数人都数不过来,更别说要睁大眼睛看清楚谁是谁。 「我知道,你辛苦了。」唐明月安抚的拍了拍白芍的肩膀,连忙问她最关心的事,「你看得如何?」 白芍顿了一下,弱弱的道:「奴婢没看见。」 「什么?」唐明月激动的尾音上扬。 白芍缩了一下脖子,轻声为自个儿辩驳,「三小姐一直待在房里没出来,奴婢根本没机会确定她是黑的还是白的。」 「小姐,三小姐是乡下来的,肯定长得黑不溜秋。」眼见唐明月要发飙了,白芷赶紧跳出来说话。 白芍反应很快的点头附和,「这是当然,我看那些进进出出的丫鬟都长得黑不溜秋,不就是长年待下乡下庄子的关系吗?」 虽然这是唐明月的期待,但是她也知道何谓眼见为凭,否则就只是猜测。 「你不是说天色很暗,看人很费劲,你确定她们长得都黑不溜秋?」 「奴婢瞪大眼睛看得可仔细了,那些丫鬟真的黑不溜秋,跟乡下村姑没两样,头上还包着布巾。」白芍忍不住摇头叹气。 「头上包着布巾?」唐明月很难想像那是样子,府里丫鬟的头上哪个没有两三样钗饰。 「就是啊,看起来又土又好笑。」白芍不忘咯咯笑几声,证明自个儿没有半句虚言。 唐明月感觉心痒痒的,看笑话是一种乐趣,「我去瞧瞧。」 白芷反应很快的伸手拦住她,「小姐,再过一刻就亥时了。」 「这不是正好吗?我去三房就不必担心有人发现。」 「万一被发现呢?」 「不会这么倒楣吧。」 「万一真的那么不小心被发现了,难道小姐愿意自个儿明日成了全府上下的谈资?」白芷最了解唐明月,笑话可以不看,但面子不能不要。 唐明月无比哀怨的瞥了白芷一眼,两只脚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嘴巴不死心的嘀咕,「这个时候还有哪个院子的丫鬟婆子会到处走动?」 「我们院子的丫鬟婆子不就还在到处走动吗?」 唐明月瞪着白芷。 「夫人怪罪下来,奴婢承担不起。」 气呼呼的哼一声,唐明月转身退回房里,不过还是不愿意坐下,明显没放弃出去的念头。 白芷紧跟在旁,再接再厉想歇了主子蠢蠢欲动的心思,「小姐早点睡,养足精神,明日美美的去老夫人那儿,就能将三小姐看得仔仔细细。」略微一顿,她又状似无心的道:「三小姐经过多日的舟车劳顿,今晚又要打扫清洁,明日气色肯定很不好。」 闻言,唐明月两眼一亮,轻拍着自个儿的脸颊,「没错,我得赶紧睡觉,养足精神,明日美美的,气死那个黑不溜秋的村姑。」 白芷终于松了一口气,至于三小姐到底是何模样,那是明日的问题。三夫人出身平凡,没什么见识,养出来的三小姐难道还能胜过二小姐吗? 这边的动静,唐宁月全然不知,此时她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可是她睡得很不安稳,明明薰了香,还是觉得有一股霉味绕着鼻间打转,然后这儿痒痒、那儿痒痒,不难想像隔日一早她会顶着黑眼圈。 虽然认定唐宁月是个黑不溜秋的村姑,唐明月还是起了个大早盛装打扮,无论如何都要将唐宁月狠狠的踩在脚底下,抢下首次对阵的第一胜。 虽然她对自个儿很有信心,但是对这门亲事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听说靖安侯夫人出了名的刁钻,挑媳妇不是看条件,而是看眼缘,以至于儿子十九了,连对象都没定下来。 她见过靖安侯夫人几次,可人家是皇后的妹妹,身边全是人,他们两家又没有交情,她别说力求表现得到青眼,就是凑上前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想在靖安侯夫人面前脱颖而出,她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想来想去,这事还是只能靠母亲,因此梳妆打扮完她就赶着来母亲这儿。 「哎哟,今日刮的是什么风,你这丫头竟然没有赖床!」大夫人秦湘兰一脸大惊小怪。 「娘,除了上祖母那儿问安的日子,我从来不赖床。」唐明月觉得祖母实在太讨厌了,规定她们每逢五日和十日一定要前去问安,可是又不乐意见她们,总是教她们等上半个时辰,既然如此,她索性慢上半个时辰。 「若非担心老夫人因为你气出毛病,娘还懒得管你。」秦湘兰觉得女儿以后要嫁人,如今在家里宠着点无妨,反正她清楚自个儿的孩子,不是不知轻重、分寸,不过是娇了点。唐明月做了一个鬼脸,不想揪着这个无解的话题,还是转移焦点,「娘,靖安侯夫人真的看上我们唐家了吗?」 第9章 「我们唐家的姑娘在名单上,而且排在第一。」 「娘得到的消息不会有错吧?」 「这是靖安侯府传出来的消息,怎么可能错得了?」 「祖母不喜欢我,会不会将这门亲事给三妹妹?」 「你爹又不是老夫人生的,老夫人当然不喜欢你,但是老夫人也不会喜欢庶出的三房。蓉姨娘死了好多年还教老太爷念念不忘,老夫人怀恨在心,只怕恨不得永远不要见到三房,昨晚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提起昨晚的事,唐明月不屑的撇了撇嘴,「祖母就是小肚鸡肠。」 秦湘兰赏了女儿一个栗暴,「告诉过你多少次,这种话不准挂在嘴边。」 「我又不是逢人就说。」 「说多了就会不自觉脱口而出。」唐明月嘟着嘴,「我知道了,以后不说。」 「你也不用在意老夫人有何想法,这门亲事的决定权在靖安侯府,若你能得靖安侯夫人喜欢,这门亲事八九不离十就是你的。」 「我连凑到靖安侯夫人面前的机会都没有,如何得她喜欢?」 「你别急,机会肯定会有。」 唐明月两眼瞬间发亮,「娘是不是知道什么?」 「娘什么都不知道,不过靖安侯夫人岂会随随便便定下亲事?当然要先见过你们,了解你们的性子,再决定哪个适合当她的媳妇儿。」 唐明月点了点头,欢喜的道:「没错,总要给我们表现的机会,要不如何知道谁更适合她的儿子?」 「你确定自个儿可以雀屏中选?」秦湘兰没好气的冷水一泼。 「娘!」 「虽然装模作样还行,但禁不起事,一旦有人挑衅,你就破功了。」秦湘兰阻止她反驳,接着道:「你仔细想想,娘可有说错?」 唐明月张着嘴巴半晌,还真是辩解不了,她确实禁不起人家挑事,有时候气昏了头就想扑过去撕扯,还好白芷机警拦阻。 「靖安侯世子十八岁就进士及第,被皇上钦点进入大理寺,这是一个有真本事的贵公子,他会想要一个咋咋呼呼、气不过就跟人家撕扯的妻子吗?」 唐明月耷拉着脑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自个儿是什么性子,她如何不清楚?她心思浅,喜欢直来直往,若他人有心算计她,那还真是简单。 「毅勇伯府没什么趣魅题翘,没能教你勾心斗角,养得你性子太过单纯,但性子单纯不等于你傻你笨,你只是不喜欢用脑子。」 「这不就是在骂我笨吗?」 「娘只是想提醒你多用点脑子,不要最后你没输给三丫头,却栽在外人手上。」三房是庶出,先天弱了一截,秦湘兰根本不看在眼里,但其他权贵之家的贵女就不一样了。 传言靖安侯夫人更中意他们唐家,这不但不会逼退那些贵女,反而会使她们团结一致算计他们家的姑娘,明月是绝对招架不住的。 「从今日开始,我会管好自个儿的嘴巴。」唐明月举起手,「我发誓。」 秦湘兰轻轻拍掉她的手,「不必发誓,真想要这门亲事,你就管好自己。」 「我就是要嫁给卫世子。」唐明月永远忘不了他打马游街的英姿,后来传出靖安侯夫人准备为世子爷挑媳妇,她就下了决心——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嫁给卫世子。 没想到他们唐家真的出现在名单上,还排在首位,这是老天爷听见的心声,不是吗? 「你倒是有眼光,卫世子确实很不错。」 唐明月得意的扬起下巴,「这是当然。」 秦湘兰好笑的瞥了她一眼,对着镜中的自己审视了一番,很满意,随即站起身道:「走吧,时候不早了,再不出现,老夫人要生气了。」 回京有五日了,唐宁月最不习惯的就是一大早向老夫人问安,本来嘛,这是当晚辈的本分,可是老夫人又不乐意见他们,老是让他们在外面干瞪眼,那又何必坚持他们走上这么一趟?而且老夫人明摆着刁难他们,原本逢五和十才需请安,如今天天都来,理由是他们刚刚回京,不懂规矩,须要好好调教。 连着五日,唐宁月觉得没必要跟耍性子的老人家耗下去,索性教母亲借口小弟认床没睡好觉,母子两个就不来文德院。这可是跟大夫人学的,大夫人来了一日就请假了,她娘好歹坚持了四日。 而她这孙字辈的就不好找借口了,除了赶着上学的,连唐明月都不敢「罢工」,他们这房新来的如何敢缺席。 不过她不傻,不会早早来报到,而是踩在最后的时间点,老夫人要用膳,不好再借口没起床。再说了,这种时候整个院子都动起来了,老夫人如何能教下人看见刻意刁难晚辈的景象? 唐宁月牵着唐文钰,当成散步,一路说着故事,悠闲的来到文德院,没想到唐明月已经来了。 「二姊姊今日来得可真早。」唐宁月彷佛没见到唐明月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反正习惯了,若是哪日见到的是明媚的笑脸,她可要害怕了,真需要玩到宅斗,她自认为不是「土着」的对手。 「我又不是不懂规矩的村姑。」唐明月真是嫉妒死了,明明是乡下来的,怎么看起来比她还像大家闺秀?还有,说什么长得黑不溜秋,结果比她还白嫩。 「是啊,我们这种乡下来的村姑就是不懂规矩,分不清楚真假,真以为来得太早了会打扰老夫人。」唐宁月说得好无奈,还幽幽地瞥了一眼守在房门口的丫鬟。 第10章 丫鬟闻言立马一僵。 唐明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丫头胆子真大,竟然直接挑明丫鬟说谎……不能算是挑明,只能说是暗示,不过那一眼已经够了……总之,没人敢得罪老夫人的丫鬟,何况是一个连伯府前后都还没走透的村姑,她真是不要命了。 「我这个人就是太实在了,有一说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以为大家都跟我一样,没想到有些人却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丫鬟都可以骗主子。」唐宁月自顾自的又道。 唐明月觉得自个儿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这会儿是直接挑明了! 「你看,二姊姊是不是在瞪我?」唐宁月扯了一下唐文钰。 「二姊姊没见过姊姊这么傻的,忍不住瞪姊姊。」唐文钰说出自个儿的见解。 「我明明聪慧过人,哪儿傻?」这会儿换唐宁月瞪唐文钰了。 「当着人家的面指责人家说谎,这不是傻吗?」 「我又没指责二姊姊说谎。」唐宁月坚决否认,说她不懂得弯弯绕绕,她举双手赞成,可是她很懂礼貌,好吗? 「姊姊眼睛真是不好使,没见丫鬟就站在房门口。」 唐明月差一点尖叫,姊姊说得不够明白,弟弟再补一刀吗? 唐宁月状似认真的仔细打量了一下丫鬟,「说谎的是这个丫鬟吗?」 唐文钰歪着小脑袋瓜看了看,「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还指控我。」 「不记得不代表她不是啊。」 「这么说倒也是啦。」 「喂喂喂,你们两个,没见人家脸都绿了吗?」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唐明月急得跳脚,这对姊弟越说越大声,也不怕里头那个老太婆听见了,一旦惹火老太婆,她肯定会受到牵连。 姊弟两人很有默契的捂嘴,接着转向对方,互相指控。 「姊姊真是太丢脸了,难道不知道姑娘家说话应该轻声细语吗?」 「你不要胡乱指控我,我会忘了自个儿的嗓门?」 「我也没指控姊姊啊。」 「这个问题我们刚刚不是辩过了吗,你想再来一遍吗?」 唐明月真是傻眼,怎么突然变成窝里斗? 「二小姐、三小姐、六少爷。」年嬷嬷终于被里面的主子派出来了。 「年嬷嬷,是不是祖母起床了?」唐宁月毫无尴尬的表情,还笑盈盈的看着年嬷嬷。 「老夫人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见两位小姐和少爷,还有,以后逢五和十再来请安,不用来得太早,老夫人辰时起床用膳。」 「是,那请年嬷嬷代我们向祖母问安。」唐宁月对着屋子行了礼,牵着唐文钰的手走人。 唐明月见了,匆匆忙忙的跟着行了礼,追上去。 「果然是乡下来的,不知死活。」唐明月嘴巴上幸灾乐祸,却很想对她竖起大拇指,了不起,竟然敢杠上老太婆。 「同为毅勇伯府的姑娘,我不好,你也占不到便宜,你在乐什么?」唐宁月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她一眼,虽然无法理解「姊妹品性不好,你也好不到哪儿」的观点,但这却是这个时代的认知。 唐明月一张脸瞬间涨红。 「毅勇伯府还没分家,我们是一家人,二姊姊和我还是当好姊妹比较好。」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她很确定老夫人对他们三房的态度一致——不友善,不难理解,与她都没有血缘关系,亲近不来,换言之,无论毅勇伯府哪个姑娘嫁进靖安侯府,老夫人都不在意,这意谓亲事的决定权完全在靖安侯府手上,既然如此,她们自家姊妹何必斗得你死我活? 唐明月冷哼一声,「谁要跟你这个村姑当姊妹。」 「不当就不当。」她可是很懂得尊重人。 唐明月一脸的错愕,她不是应该苦口婆心的劝说吗? 「我们先走了,二姊姊慢慢来。」唐宁月实在不喜欢文德院,这儿的气氛实在太沉闷,待久了会让人觉得很阴郁,还是加快脚步走人。 「她真的走了?」唐明月今日受到的打击不小。 「小姐,我们也赶紧走吧。」白芷轻扯了一下主子的衣袖。 唐明月压下混乱的思绪,胡乱的点点头,加快速度离开。 第二章 一切早有预谋(2) 唐宁月喜欢逛街,乐趣不在买,而是在逛,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阴郁的世界有了色彩,心境随之豁然开朗,属于这个时代的不公平变得云淡风轻。 她是姑娘又如何?她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又如何?有人可以将好日子过得很不幸,有人可以将坏日子过得很幸福,差别在于态度。 「姊姊,只逛不买,你是不是太无聊了?」唐文钰真的看不懂,看了、摸了,还满意的点头,可就是不肯掏出银子,看起来一副穷酸相,他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没银子。 回过神来,唐宁月一脸嫌弃的转头看着小家伙,「我们姑娘出来逛街,你跟来干啥?」 「若非待在府里太无聊了,我也不想跟着你。」唐文钰觉得好无奈,不跟着出门就只能陪小胖子,可是他们两个玩的又不一样,还不如跟着姊姊,不时来点令人惊喜或惊险,日子不是有趣多了吗? 「你不是喜欢看书吗?」 「姊姊不是教我不要成日捧着书,免得变成书呆子吗?」 唐宁月忍不住磨牙,学霸就是这么讨厌,他可以一字不漏记下你说过的话。 第11章 「我错了,你一张嘴巴可以将死的说成活的,绝对成不了书呆子。」 「姊姊还真是善变。」唐文钰叹了口气。 「没错,女人就是善变,她们可以前一刻对你笑,下一刻对你挥拳,所以千万别得罪女人。」唐宁月露出阴森森的笑容,伸手捏了他的包子脸一把。 他一脸惊恐的瞪大眼睛,姊姊看起来真像偷拐孩子的人贩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唐宁月微微挑起眉,为何有一种变成妖魔鬼怪的感觉? 「没没没,姊姊美若天仙,绝对不是偷拐孩子的人贩子。」啊啊啊……唐宁月觉得自个儿都变成乌鸦了,这小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这时突然有混乱的惊呼声传来,其中夹着急促的喊叫声—— 「让开!」 唐宁月下意识拉着唐文钰闪到一旁,接着他们就看见一辆失控的马车冲来,车夫努力想扯住马儿,不过马儿显然受了什么刺激,无论如何也拉不住,虽然马车的速度稍有减缓,可是改变不了险象环生,马车上的人和路人都惊叫连连。 「救命啊……救命啊……」 求救声不断从马车上传出来,可是谁也不敢上亠刖。 眼看马车快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突然有个婆子抱着孩子探出车窗,唐宁月见了,心脏像是要冲出胸腔从喉咙跳出来。 「好心人,救救孩子!」婆子随即将孩子往外一扔,唐宁月彷佛被推了一把扑过去,在孩子落地前接住,不过她可惨了,重心不稳的她只能以背部着地来护住孩子,整个背因为摩擦地面,疼得好像要烧起来似的。 「姊姊!」唐文钰冲了过来。 唐宁月忍着疼痛先坐起身,在唐文钰的帮助下站起来。怀中的孩子在惊吓过后终于反应过来,哇哇大哭。 「没事了,不哭不哭。」唐宁月安抚的拍着孩子的背,可是孩子吓坏了,依然哭个不停,不过哭声变小了。 「别哭了,会变成丑八怪。」唐文钰受不了的皱眉。 唐宁月没好气的送上一个白眼,「两三岁的小孩子哪懂得美丑?」 「小胖子就懂啊。」 唐宁月舌头打结了,小胖子从小就对美有着非凡的监赏力,见到美人就笑,见到丑八怪就哭。 孩子的哭声停了,原来是家人待马车终于停下后,匆匆寻来了。 「我的婉儿!」一名年约三十的妇人冲过来抱回自己的女儿,仔细检查了一下女儿,确定没有受伤,终于回过神转向唐宁月,「姑娘,真是谢谢你……姑娘是不是受伤了?」 「没什么,衣服磨损而已,对了,马车没事了吗?」唐宁月非常不认同对方的作法,万一她没接住孩子怎么办?可是人家比她还年长,头上还因为撞击留下一片瘀青,她不好出言责备。 「是,遇到壮士出手相助,马车停下来了。」 闻言,唐宁月猜想着应该没有造成无辜的路人损伤,松了一口气,「既然没事,我就告辞了。」 「等等,我还未答谢姑娘对小女的救命之恩,不知姑娘是哪位大人府上千金?」 「不必了,我只是很巧合的伸手抱住孩子,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言下之意,若是当时有个失误,这会儿她不是有恩,而是有罪。 妇人尴尬的一笑,当时她慌了,婆子建议将孩子扔出车外,她心知不妥,正犹豫不决,婆子就采取行动了,她反对也来不及了。 「我是靖安侯府的二夫人,谢谢姑娘今日伸出援手,还望姑娘告知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 靖安侯府?唐宁月脑海闪过一个画面,与今日一模一样,属于原主的记忆,换言之,两世不同的时间点,但发生相同的事情。 今日她是临时起意出门,回来多日,还没好好熟悉环境,她当然不会刻意翻出原主的记忆,总之,两世不该有的巧合说明一件事—— 这是一场预谋,目的何在?让她救了靖安侯府的姑娘,增添她嫁进靖安侯府的筹码吗? 没错,除此之外,实在说不通,不过,究竟是谁导了这么一出戏?图谋的又是什么? 「姑娘。」 「我只是碰巧接住孩子,不足挂齿,夫人还是赶紧带孩子去医馆,孩子受了不小的惊吓,最好请大夫瞧瞧,开副安神药。」唐宁月连忙行个礼,带着唐文钰匆匆转身离开。 「姊姊,靖安侯府不就是卫大哥家吗?」 唐宁月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这还真是巧合。」 「是啊,真的太巧合了。」唐宁月仔细梳理原主的记忆,原主正是因为今日的事入了靖安侯夫人的眼,成了世子爷亲事的第一人选,也因为如此,原主觉得老天爷都站在她这一边,为何不能跟唐明月争这门亲事呢?她浑然不知,她不过是人家棋局上的一枚棋子,有人要心思单纯的她嫁给卫洵。 原主的记忆中寻不到多少靖安侯府的事,因为遭到夫君冷落,原主在靖安侯府过得小心翼翼,根本搞不清楚靖安侯府与各家的关系,不过倒知道今日这位二夫人是靖安侯嫡亲弟弟的老婆。 老侯爷夫人还在,靖安侯府并未分家,三房依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他们的情况也跟毅勇伯府一样,前面两个是嫡出,后面一个是庶出,兄弟的感情相当不错,至少老侯爷夫人最讨厌的不是三房两口子,而是长媳——靖安侯夫人,一个很骄傲的女人,与任何人关系都不太好。 第12章 「姊姊,我们要不要告诉卫哥哥?」唐文钰不愧成日跟着唐宁月混,已经猜到这样的巧合就是阴谋。 收拾思绪,唐宁月给了他一颗栗暴,「我不是教你少管闲事吗?」 「卫哥哥对我们一家人都有救命之恩。」 唐宁月反驳不了,只能就事论事道:「我们什么事都不知道,更别说,我也不值得人家算计,不过是因为巧合救下孩子,以此指控人家有阴谋,未免太大惊小怪,惹人笑话。」 「哦。」 「好啦,我的背快痛死了,张嬷嬷和夏丹她们还在茶馆等我们,再不过去,她们要急哭了。」 唐文钰的心思终于回到唐宁月受伤的背部,「姊姊,我们先去医馆吧。」 「不必,回去擦点药就好了。」唐宁月加快脚步走向茶馆,唐文钰也只能赶紧跟上去。 若想查明谁盼着唐宁月嫁给卫洵,首先要搞清楚靖安侯府的人际关系,可是她还没找到机会向爹娘打探,人家就寻上门送谢礼。 虽然,用不着言明身分,对方也可以轻易查到她,不过来得未免太快了,难道不怕她看出这是一场预谋吗? 好吧,她是乡下来的村姑,没有京中高门教养出来的脑子,不懂得弯弯绕绕,人家难免会小瞧她,可是好歹掩饰一下,不要将别人当成傻子。 傻子就傻子,别人如何看她并不重要,她不喜欢的是这种感觉——为何一直甩不掉原主上一世的轨迹呢? 唐宁月烦躁的想抓头,可是当着爹娘面前,她不敢如此随意。 刚刚穿来的时候,她借着在锦城那种乡下地方,娘亲怀孕没空管女儿,爹爹忙着掌控青州的产业,她顺理成章「改头换面」,不教他们察觉换了芯子,不过她可不敢真的变成野丫头,从小在京城长大,有些规矩已经刻在骨子里,那些粗鄙的举动还是要避免。 缓了口气,唐宁月撇开头,想来个眼不见为净,没想到却见到唐文钰一脸纠结的瞪着礼物,这是什么情况? 半晌,唐文钰无比幽怨的道:「怎么是头面呢?」 「不是头面,应该是什么?」 「银子啊。」 闻言差一点晕倒,唐宁月举起手轻戳他的脑门,低声训斥,「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君子可以爱财,但要取之有道。」 「若非我推了姊姊一把,姊姊怎么会即时扑过去救人?」言下之意,救人有他一份功劳,谢礼当然应该分一份给他。 「原来是你推我……算了,给你,我不要。」 唐文钰没好气的撇嘴,「我要头面干啥?我要的是银子,姊姊可以换银子给我吗?」 「你将头面卖掉,不就有银子吗?」 「这太丢脸了,又不是穷到过不下去,怎么可以卖头面?」 「我还以为脸面对你来说没有银子重要。」 「我又不是姊姊,我凡事讲究轻重缓急。」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讲究轻重缓急吗?」 「姊姊难道不知道自个儿很任性吗?」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陈云芳终于被姊弟两人的争论声吸引过来。 姊弟两人很有默契的摇头,「没事。」 「宁儿,你是姊姊,你老是跟钰哥儿斗嘴,教人家见了,会笑话你小家子气……」 「我带钰哥儿去书坊。」唐宁月可不想接受疲劳轰炸,赶紧拉着唐文钰走人。 「这孩子是属兔子吗?」 始终沉默的唐景华忍不住笑了,「他们姊弟就喜欢斗嘴,越吵感情越好,反正打不起来,你何必管他们?」 「我真担心她忘了自个儿是姑娘。」 「不会,我觉得她这样子很好,以后嫁了人,我们也不必担心她会受委屈。」 陈云芳的目光再度转向靖安侯府送来的谢礼,「靖安侯府会不会看上宁儿?」 「你不要胡思乱想,这只是一份谢礼。」 「若这份谢礼是二房送的,我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人家是以靖安侯府的名义送的,你说,我能不多想吗?」回京,陈云芳就听老夫人提起靖安侯夫人在为世子爷相看,他们毅勇伯府也在名单上头,按理说,毅勇伯府要争这门亲事,嫡出的长房比庶出的三房更有机会,但他们先在回京的路上遇见卫世子,还一路同行,接着宁儿又救下二房的姑娘……总之,她觉得很不安。 「这是表示慎重。」 「我不愿意宁儿嫁进靖安侯府,这是跟长房结仇。」 「靖安侯府的亲事不是我们决定是谁就是谁。」 「我知道,我们就是想高攀,还得人家看得上我们。」 「不单如此,卫世子是皇后的外甥,深受皇上喜爱,他的亲事皇上不过问,皇后也会插手。」 陈云芳稍稍松了一口气,「是啊,皇后怎么可能让自个儿的外甥受委屈?」 唐景华很委屈的瞥了妻子一眼,「你的夫君后年没能考中状元,也能拿个二甲头名,我的女儿嫁个侯府的世子爷也不是不行。」 陈云芳张开嘴巴想解释,可又不知如何解释,她不是嫌弃自个儿的夫君,但庶出就是庶出,要不锦城的事怎么会落在他头上? 唐景华轻拍着妻子的手,「你放宽心,该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该我们的我们也不强求。」 「但愿长房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大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毅勇伯府在京中有多少分量,他看得很清楚。」 第13章 长房又不是只有大伯,大嫂可不是有自知之明的人。陈云芳终究没有反驳,毅勇伯府三位兄弟的感情说起来还不错,毕竟他们的亲娘都死了,而老夫人不过是继室,与嫡系的也不亲近。话说回来,靖安侯府这门亲事还真是由不得他们,人家若是看上他们,他们说不定还要感恩戴德。 好吧,但愿是她想多了,靖安侯夫人多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她唯一的儿子娶个伯府庶出三房的女儿? 第三章 赏花会上的算计(1) 唐宁月觉得自个儿跟卫洵绝对是孽缘,随口找个理由出门,竟然就在书坊遇见他。 「卫哥哥,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我们还真是有缘!」唐文钰仰着小脸欢喜的看着卫洵,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崇拜光芒。 唐宁月一脸惊恐的瞪着唐文钰,除了相熟的人,小家伙对人一向高冷,见面只会点个头加上一声招呼,然后待在一旁当听众,表面上正经八百,内心却是吐槽加唱人,反正他就是很能装模作样的一个小孩子,没想到这回居然这么热情。 「我们确实很有缘,回京之后我还是第一次来书坊。」卫洵对唐文钰的印象很好,聪明绝顶,但知道收起光芒,不会教人一眼就注意到他,跟他爹一个样,甚至连外貌也相差无几。 「卫哥哥是来买书的吗?」 「书坊收了几个书院学子的字画,我来看看有没有值得收藏的,你呢?」 「姊姊不想听娘亲唠叨,只能拉着我跑来书坊随便看看。我想买几本书,也给姊姊挑几本,免得她太无聊。」唐文钰的口气带着无奈,很容易教人产生错觉,其实他口中的姊姊是妹妹。 「京城远远不及锦城的庄子有趣,不能上山下水,你们一时不习惯,难免会觉得无聊。」 唐宁月有一种懵了的感觉,这两位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吗?他们就这么聊起来?小家伙竟然无视她,将她出卖了,还不忘给她补上几刀…… 她突然觉得自个儿站在旁边有窃听的嫌疑,于是走开,借机寻几本可打发时间的游记。 「我们上山下水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挣银子。」姊姊不在身边,唐文钰更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挣银子?」 「姊姊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万万不能。」 卫洵微微挑起眉,认同的点点头,「很有道理。」 「姊姊说话一向很有道理,可是大半都跟别人的道理不一样。」 「很有道理,又跟别人的道理不一样?」卫洵无法理解。 「姊姊说,女子也应该读书,读书使人明智,这事不分男女,世上多一点懂事理的人比多一点愚昧的人更好。」唐文钰顿了一下,反过来一问:「卫哥哥觉得有道理吗?」 卫洵唇角不自觉上扬,「有道理。」 「可是,世上皆言女子无才便是德。」 「世人喜欢人云亦云。」 「难怪姊姊说,世人口中的道理往往建立在他人的认知上。」 「确实如此。」 「我姊姊就不会这样,她凡事都有自个儿的主张,且总是胜过那些人云亦云的道理。」 唐文钰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噜声,不由得脸一红,难为情的道:「早上吃得少,肚子饿了。」 「差不多要用午膳了,卫哥哥请你们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有一个姊姊,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 「我领着大理寺的差事,不缺银子。」 「姊姊会责备我不知羞耻。」 「我和钰哥儿相谈甚欢,还有很多事想向钰哥儿请教,正好要用午膳了,顺道请你们吃饭不是应该的吗?」 卫洵向一个小了十几岁的孩子请教,这种话谁会相信?不过唐文钰一点都不在意,因为他听出卫洵话中的含意——凡事有他,他会承担所有的责任。 「谢谢卫哥哥,卫哥哥破费了。」唐文钰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 卫洵转头看着贴身侍卫元忠,「我先带钰哥儿去对面的福满楼,你去请唐三小姐随后过来。」 一刻钟之后,唐宁月坐在福满楼二楼的包厢,左看看,右看看,脑海绕着一个问题打转——这是怎么回事? 「我独自用午膳太无趣了,既然有缘遇见,你们应该不介意陪我用膳吧?」 这不是放马后炮吗?她已经坐在这儿,面前是满满一桌子菜,难道她还能说「我很介意,恕不奉陪」吗? 唐宁月悄悄的瞪了唐文钰一眼,这顿午餐若没有他在一旁起関,她绝对不相信。唐文钰正襟危坐,完全看不出来他快流口水了。 「卫世子破费了。」唐宁月勉为其难挤出一句话。 「回京路上托你们一家的福,我不必与干粮为伍,偶尔露宿荒郊野外也能有热腾腾的肉粥汤面,我早就想请你们吃顿饭。」卫洵接着拿起筷子,「吃吧,我吃饭不讲究食不言,你们也别拘束。」 唐宁月不是原装古人,既然已经坐在一起吃饭,那就没必要装模作样,该吃就吃。唐文钰一见姊姊动了,优雅的拿起筷子跟着开吃。 「听说昨日三小姐救了我们侯府二房的馨丫头。」 唐宁月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他是不是也察觉到这件事有问题?既然如此,她不妨借此机会暗示一下,「不能说是我救了她,只是孩子被扔出车窗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双手往前一伸就可以抱住孩子,这事只能说真的太巧合了,就这样白白送我一个功劳,在你们靖安侯府挂上名。」 第14章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三小姐。」 「我已经收到『侯府』的谢礼。」 「这是我祖母的意思,靖安侯府还未分家,无论哪一房的事都是侯府的事。」 「原来如此。」唐宁月并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认为算计的人太厉害了,从那位二夫人到老靖安侯夫人,她们都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入了局。虽然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有办法制造这样的意外,最后还让老侯爷夫人出面,这个人在靖安侯府肯定是可以主事的人,要不如何有本事将手伸那么长? 卫洵已经得知想知道的事情,也不想再揪着此事不放,连忙转移注意力,「菜都凉了,赶紧吃吧。」 接下来他们很有默契的食不言,各自琢磨刚刚接收到的讯息。 得知唐宁月救了靖安侯府二房的姑娘,唐明月急了,立马冲到清溪院,没想到唐宁月动作更快,抢先一步出了门,她只好派人吩咐门房盯着,三姑娘一回府,立马派人到文华院告知。 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终于得到门房递进来的消息,她匆匆忙忙赶到清溪院,换人家睡午觉了,莫可奈何,她只能继续忍下去,明日再来。 唐明月辗转反侧一夜,隔日醒来用过早膳,又赶着来清溪院。 这次她如愿见到人,可是人家姊弟忙着在棋盘上厮杀,根本没心思理会她。 「怎么又输了?」唐宁月不敢置信的跳了起来。 「这不就是姊姊老爱挂在嘴边的——」唐文钰比了一下他们两个,高冷的扬起下巴,「学渣和学霸的差别。」 唐宁月真想赏他一个栗暴,学霸就学霸,有必要逮着机会就踩她一脚吗?虽然她老是自嘲是学渣一枚,学习成绩追求的永远是及格就好了,可是严格说起来,她只是对学习缺乏热情,不是真的笨真的傻。 「我只是懒得在这上头钻研。」 「哦。」 「哦什么?」 「无论是什么理由,姊姊就是输给我了。」 唐宁月恨恨的咬牙切齿,「我们再来一盘。」 唐文钰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每次都这样,输了之后肯定要再来一盘,再来一盘之后,还是输了,然后…… 哗啦一声,唐明月终于受不了的,冲过来将棋盘棋子掀了,气呼呼的双手投腰,「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我来那么久了,你们连声招呼都没有,自顾自的下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唐宁月冷冷的扬起头看着她,「我有请你上门吗?我都没怪你不请自来,你怎么好意思让我放下事情款待你?」 唐明月:「……」 「你不爽坐在这儿等我们,可以甩头走人,我可没拿绳子绑住你的脚。」唐宁月对着门口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她不高兴就赶紧离开。 过了半晌,唐明月终于找回声音,「你、你是故意的!」 唐宁月双手一摊,大大方方的道:「那又如何?我可没教你来这儿受气。」 「你、你这个村姑真是太讨厌了,无论如何,来者是客,这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基本礼仪。」唐明月气得全身颤抖,唐宁月完全颠覆她的认知。 从乡下来的野丫头不是应该很自卑很怯懦吗?可是这些日子短暂的接触,她离自个儿的想像越来越远,一开始在文德院,她还有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样子,今日她像是权贵之家教养出来的宗妇,盛气凌人,无礼都可以教她说成有理。 唐宁月忍俊不住,「你都说我是村姑了,我何必守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 唐明月再次舌头打结。 「我们别争执了,说吧,你来干啥?」为了融入这个时代,她一直很收敛,不敢太过随意,可是这位二姊姊太烦人了,她实在没耐性应付。 「你救了靖安侯府的姑娘。」唐明月直接反应道。 「对啊,顺手救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以为有了救命之恩就可以嫁进靖安侯府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不是因为原主上一世的记忆,她如今还不知道靖安侯夫人正在给世子爷相看,而她们姊妹两个也在相看的名单上。 「你别装傻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靖安侯夫人正在相看世子爷的媳妇,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好像忘了我回京不到十日,伯府前前后后都还没看清楚,哪有闲功夫关注京中的闲言闲语,我又不是三姑六婆。」唐宁月不自觉的瞥了她一眼,还以为大家闺秀忙着学习琴棋书画,为何她闲得像个八卦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陈述事实。」 唐明月气得牙痒痒的,可也不想对号入座,这不是等于承认自己是三姑六婆吗?算了,懒得跟她废话,还是说重点,「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劝你认清楚自个儿是什么货色,一个没见识的村姑,就是给靖安侯世子爷当妾也不配。」 「我可没兴趣给人家当妾。」 「别跟我装傻,你明白我的意思,还是识相一点,你配不上卫世子。」 唐宁月冷冷一笑,「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 「我爹是伯府的嫡长子。」唐明月骄傲的抬起下巴。 「既然如此,你来我这儿干啥?」 「……」唐明月一张脸涨得红通通的。 唐宁月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成日盯着别人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先管自己,脾气不好,性子又冲动,你就是能嫁进靖安侯府,日子也不会好过。」 第15章 「你……」 「你觉得不服气,可以问你周遭的人,我可有说错?」 唐文钰立马点头附和,还看了散落一地的棋子,以示证明。 这种情况下无法辩解,唐明月只能哼一声,气呼呼的走人。 「卫哥哥准备挑媳妇了吗?」唐文钰一脸八卦的看着姊姊。唐宁月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这不干你的事。」 「这当然不干我的事,但与姊姊相干啊。」 「别跟人家胡说八道,传出去教人笑话。」 「我们姊弟私下说的话怎么会传出去呢?」唐文钰看了一眼房里的几个丫鬟,众人赶紧低下头,表示自个儿没听见。 「习惯挂在嘴边,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一旦教有心人听见,不就传出去了吗?我的亲事自有爹娘操心,不要人云亦云。」唐宁月拽着唐文钰下了软榻,「不下棋了,我们去作画。」 「我当姊姊的模特儿吗?」虽然唐文钰一直搞不懂「模特儿」从何而来,可是多念几遍,竟然挺有意境。 唐宁月斜睨着他,半晌,勉为其难的道:「好吧。」 见状,唐文钰回给她一声冷哼,不识好歹的姊姊,他可不是随随便便给人当模特儿的,不过姊姊的画太传神了,比起娘给他的破铜镜更能看清楚自个儿——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变胖了?京城吃的花样太丰盛了,他一时好奇心旺盛就吃多了。 唐宁月一脸懵的看着唐文钰突然双手交叠在后走出去——前一刻挺胸膛很神气,下一刻变成老头,这小家伙在想什么? 算了,若她懂得他的脑结构,她就不是学渣,而是学霸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唐明月一路气呼呼的冲回文华院,人还没到,声音就传进去了,「娘,唐宁月真的太可恶了!」 秦湘兰不疾不徐的放下手上的帐册,抬头看着在榻边紧急煞住的唐明月,「告诉过你多少遍,姑娘家不要咋咋呼呼,你怎么就是听不懂?」 「娘,我快气死了!」唐明月感觉胸口有一股气发泄不出来,整个人都快冒烟了,其他的事当然都抛到脑后了。 「不会,这会儿你不是还活蹦乱跳吗?」秦湘兰真不知道女儿像谁,夫君和她都很沉得住气,可是这丫头一点小事就可以变成点燃的爆竹。 唐明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是说她很生气很生气的意思,娘听不出来吗? 「若是哪日你不动气,娘还觉得很神奇,这是天要下红雨了吗?」 「娘!」 「你自个儿仔细想想,你是不是三天两头就来一句『气死我了』?」 「……」她不必仔细想想,这根本是她的口头禅。 「你先坐下来喝杯茶,冷静一下。」 唐明月乖乖的在软榻另外一边坐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茶。 秦湘兰见她情绪缓和了,关心的问:「今日是谁点了你这根爆竹?」 唐明月抗议的瞥了母亲一眼,闷闷不乐的将唐宁月的所作所为一字一句细细道来。 「娘,你看她哪像个乡下来的村姑,分明比我更像伯府嫡长房的嫡女。」 秦湘兰认同的点点头,「她确实比你更有作为长房嫡女的气势。」 「娘!」唐明月激动得差一点将手上的茶盏甩了,不过茶水洒了一地,旁边侍候的丫鬟连忙接过茶盏。 「你别大呼小叫,难道你不是脾气不好,性子又冲动吗?」秦湘兰叹了口气,「一个动不动就闹脾气的媳妇,哪个当婆婆的会喜欢?」 唐明月紧抿着嘴,虽然她确实动不动就闹脾气,可是她也懂得看人,若对方是婆婆,她再生气也会忍着。 「不要老说三丫头是乡下来的村姑,十岁以前她一直住在京城,她娘出生于书香门第,她的琴棋书画可不见得比不上你。」 半晌,唐明月撇了撇嘴,「知道了。」 「你要记住,你们都是毅勇伯府的姑娘,在外人面前,你还得尽力护着她,就像你姊姊护着你,你们的矛头要一致对外。」 这个道理唐明月不是不懂,可是她做不到,她对人的态度从来不是取决于自家人和外人,而是喜欢和不喜欢。 「你们姊妹关起门来怎么斗,这是毅勇伯府的家事,可是出了大门,你们是别人眼中的一家人,若当着外人的面斗成了乌眼鸡,人家只会看你们笑话,嘲笑你们蠢你们笨。」 顿了一下,唐明月呐呐的道:「她只要不来惹我,我不会故意跟她过不去。」 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秦湘兰噗哧一笑。 唐明月嘟起了嘴巴,「娘笑什么?」 「我看都是你去招惹人家,人家好像懒得理你。」 唐明月张着嘴巴,好一会儿都挤不出话来。 「三丫头是个聪明人,就像她爹一样。」秦湘兰原本看不上唐宁月,可是她最近从夫君口中听了不少关于庶出小叔的事。 明明可以早早进士及第,他一拖再拖,无非是不想名声太显,压过两位哥哥,以至于两位哥哥都念着他的好,他一回京就带着他拜大儒为师,准备参加后年春阐。 她又冷眼观察唐宁月,看似随心所欲没什么规矩,事实上很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三房刚刚回府,凡事要低调收敛。 唐明月觉得很郁闷,「娘怎么老是夸她?」 「娘是想提醒你,不要小瞧她了,还有,靖安侯府这门亲事的决定权在侯爷夫人手上,你与其跟她闹,还不如掌握侯爷夫人的喜好,当机会送上门的时候,你就好好在侯爷夫人面前表现,得侯爷夫人青眼,这门亲事就是你的。」 第16章 「娘,你会帮我打听侯爷夫人的喜好吧?」 秦湘兰轻拍着女儿的手,「这是当然,娘也盼着你嫁进靖安侯府。」 「我一定要嫁给卫世子。」 「娘会帮你,但是你也要争气,遇事要沉得住气,别教人家三言两语就探出你的深浅。」秦湘兰心知女儿的性子难以胜任侯府宗妇,即便能嫁进卫家,若没有侯爷夫人的喜爱和护庇,日子也不会好过,因此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侯爷夫人的喜好。 「知道了。」 「以后少去清溪院,跟着娘好好学习中馈。」 唐明月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我还没订亲。」 「若是男方急着成亲,可能订亲不久就要成亲,你来得及学习中馈吗?」 唐明月蔫蔫的哦了一声。 秦湘兰见了忍不住扳起面孔,「若真心想嫁进靖安侯府,你就认分一点。」 这时,文华院的管事嬷嬷于嬷嬷欢喜的走进来,手上的托盘放着一张烫金的帖子,「大夫人,靖安侯府赏花会的帖子来了。」 闻言,唐明月抢先一步扑过去拿起帖子,「娘,这是靖安侯府的赏花会。」 秦湘兰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也不想揪着她的性子唠叨个不停,回道:「娘不是告诉过你,靖安侯夫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定下亲事,总要先见过你们,了解性子再定下适合的媳妇儿。」 「我一定要好好表现,得到靖安侯夫人喜爱。」 「很好,明日开始跟在娘身边学习中馈。」 唐明月瞪直双眼,这是学习中馈的时候吗?她不是应该赶紧做衣服、买首饰,为赏花会做准备吗? 「好啦,今日让你喘口气,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秦湘兰拿过她手上的帖子,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唐明月怂拉着脑袋瓜走了出去。 第三章 赏花会上的算计(2) 唐宁月对赏花会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人家送了帖子过来,还单独给他们三房一张帖子,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可能视而不见,更别说毅勇伯府不是只有三房,大房都去了,他们三房敢不去吗? 来到靖安侯府,她觉得自个儿有点乡巴佬的味道,看什么都新鲜,实在是靖安侯府太过精雕细琢,处处展现他们口袋很深,很有品味。 举个简单的例子,他们如今所在的凉亭悬挂的全是工艺复杂的琉璃宫灯,总之,很难教人不仔细打量一番。 虽然原主记忆中隐约有这段过程,不过有可能是原主有从乡下来的标签,自家姊妹都不与她亲近,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她在这儿如同小透明,因此这段记忆很模糊。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是想避开原主上一世的轨迹也无从防备,既然有人在算计她,盼着她嫁进靖安侯府,她就只能低调再低调,免得一不小心落入别人挖的坑。 不过穿来的就是穿来的,永远跟不上宅斗高手,比如人家想泼湿她的裙子,法子太多了,保证落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单纯的意外。 「这可不是我的错,谁教你一直靠过来。」 唐宁月微微挑起眉,做贼的喊捉贼,这个厉害啊! 「萧四小姐?」若她没记错,这位姑娘应该是靖安侯夫人娘家的姑娘。 萧四小姐骄傲的抬起下巴,「我是。」 「你端着茶水,可是一口也不喝,这样子很危险。」唐宁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茶盏,此时茶盏还微微倾斜,难怪会泼了旁边的人一身。 双颊瞬间染上羞红,萧四小姐恨不得将茶盏转正,可是她不敢动弹,因为这一动,不就间接证明她是有意泼湿唐三的裙子。 「湿了就湿了,倒也无妨,不过茶盏还是拿稳比较好,万一不小心掉了,砸伤了人,这已经不是谁靠过来谁靠过去能掰扯清楚的。」虽然靖安侯夫人只是礼貌性的问她几句话,可是特别关照她娘,还拉着她娘进她们的圈子,她这个当女儿的不招来麻烦真的太难了。 「你……」 「我可有说错?」 她们的纷争显然已经引起注意,侯府侍候的丫鬟走了过来,「唐三小姐,奴婢已经派人去寻你的丫鬟,请随奴婢去暖香院更衣。」 暖香院是今日靖安侯府安排的更衣室,宾客进门的时候,领路的婆子就特别介绍,还指出位置。 唐宁月觉得裙子湿了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上衣,不会太难受,可是落在别人眼中,这是很失礼的事,她不想太引人注目,行事就不能不配合规矩,换言之,这会儿她只能跟着丫鬟去更衣。 出了凉亭,唐宁月不自觉的放慢脚步,脑海隐隐约约出现眼前的画面。 显而易见,有人在算计她,萧四小姐只是无意间帮人家出头,不过这个人究竟想干啥? 原主上一世肯定没闹出不好的事,否则这段记忆不会如此淡薄,那么原主是如何避开这场算计的? 无论原主如何避开,她是她,不是原主,轨迹相同,但结果不见得相同,她必须自救。 「唐三小姐,我们能不能走快一点?」侯府丫鬟实在受不了唐宁月的龟速。 唐宁月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我走不快。」 「……奴婢还有差事。」 「好吧,我走快一点……啊!」唐宁月快走两步就惊叫着蹲下来。 「怎么了?」侯府丫鬟吓一跳,她还没闹肚子疼,唐三小姐怎么就出事了? 第17章 「好痛,我的脚抽筋了……」唐宁月低下头抱着脚。 「怎么会抽筋呢?」侯府丫鬟心存怀疑,可是唐宁月的样子不像作假。 「我怎么知道。」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去找一顶轿子过来啊。」 「这……」侯府丫鬟很苦恼,如此一来动静闹大了,她就没办法将人引到听竹轩。 「这儿出了什么事?」 卫洵来得无声无息,侯府丫鬟顿时吓得直打哆嗦。 唐宁月见了挑起眉,转头看着卫洵,隐约猜到人家打什么主意了,「卫世子为何在此?」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唐三小姐,唐三小姐为何在这儿?」 「裙子不小心湿了,府上的丫鬟正要带我去暖香院更衣。」 「暖香院……这儿到暖香院要绕上一大圈。」卫洵冷冽的目光轻飘飘的睐了丫鬟一眼,已经知道对方在搞鬼了。 唐宁月听明白了,不过很有默契的不点破,「府上的丫鬟大概想借此机会带我好好观赏侯府的景色,可惜了,我还没好好看个仔细,脚就抽筋了。」 「你的脚抽筋?」 「是啊,可疼了,我原本想府上的丫鬟找一顶轿子过来,不过这会儿已经好了,我可以慢慢走回凉亭。」 「我请人帮你找轿子吧。」 「不必了,我真的没事了,跑跑跳跳也没问题。」唐宁月站起身转了一圈,证明自个儿真的好了。 这时一阵惊叫声传来,紧接着有人高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唐宁月先是一脸错愕,然后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荷花池是不是离卫世子的院子或者书房很近?」 「荷花池横跨前后院,前院的书房全部在荷花池附近。」 唐宁月立刻懂了,卫家几位男主子的书房都在荷花池附近,今日落水的人引不来卫洵,也有可能引来其他男主子。可是,万一大伙儿都不在呢?这是什么馁主意,若是来救的是侍卫或是奴才,怎么办?嫁不得,名声也毁了。 不过她终于知道原主上一世为何没有遭到算计,想必是半路听见有人落水,转了方向,计划自然生变。 「卫世子要不要去瞧瞧?」 「府里的婆子大半识水性,用不着我去凑热闹。」 「卫世子不好奇府里是否有人太怜香惜玉了?」 卫洵冷冷一笑,「真有人犯傻跑去英雄救美,今日未过,消息就会传遍了,何必这种时候跑去凑热,招惹闲言闲语?」 唐宁月很快就懂了,因为好奇跑去凑热闹,不小心见到人家姑娘衣不蔽体,人家姑娘说不定会借机赖上。 「三小姐确定不用我安排轿子?」卫洵看了一下她的脚。 「真的不必,我可以自个儿回凉亭。」唐宁月行了礼,转身往回走,至于那位带路的丫鬟,相信卫洵会处置,若是查到什么,应该会告诉她。 因为有人落水,赏花会匆匆结束。 唐宁月经过这次的算计,觉得自个儿应该好好了解靖安侯府,究竟是谁盼着她嫁进去? 父亲是庶出,她则是个刚刚从穷困的乡下庄子回来的村姑,绝对不是京中权贵心目中合适的媳妇,换言之,想要她嫁给卫洵的人绝对心怀恶意,而且跟卫洵存在着利益冲突。 她先前就想搞清楚靖安侯府的关系,但遇到突发状况,这事就抛到脑后,如今可不能再拖延了。 「娘,你对靖安侯府了解多少?」 「怎么了?」陈云芳放下手上的针线活,担忧的看着唐宁月,昨日去了靖安侯府的赏花会,今日就问起人家府上的事,难道是对这门亲事起了心思? 「昨日我安分守己,不争不抢不惹事,却遭人泼水,我得搞清楚京中这些权贵的心思。 如今我只去过靖安侯府,就从靖安侯府开始。」虽然昨日后来没有更衣,裙子早就干了,可是留下的茶渍太清楚了,她当然不可能瞒着娘,而且她还刻意将事情推向危机重重的情境中,这也是转个弯告诉娘,靖安侯府充满了阴谋算计,不是什么好地方。 陈云芳想想也有道理,于是道:「靖安侯府有三房,长房、二房都是嫡出,三房是庶出,不过庶出子自幼养在嫡母身边,老侯爷夫人心慈,对其视如己出,因此三兄弟的感情很好。」 「长房不是已经继承爵位了,为何不分家?」 「一来,老侯爷夫人还在;二来,除了长子,另外两个都很平庸,而且只有长媳娘家最为显贵,老侯爷夫人应该是怕分了之后,长房不再关照其他两房。」 「三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是太吵了吗?」 「你会觉得我们毅勇伯府很吵吗?」 顿了一下,唐宁月呐呐道:「还好啦。」 「老侯爷夫人是个慈祥温和的长辈,凡事与人为善,靖安侯府即便谈不上其乐融融,也绝对比起我们毅勇伯府和睦。」 唐宁月不以为然的撇嘴,「靖安侯府真要那么和睦,怎么会有人算计我?」 「靖安侯府只是比毅勇伯府更为和睦,并非表示上下一心。每个人都有私心,更别说各房的条件不一样,想方设法为自个儿争取利益,这是天经地义。此外,三房还有各自的一小家,就长房来说,靖安侯还有两个庶子,他们的姨娘都是贵妾,这等于长房就有三个小家。」 「靖安侯有两个贵妾?」靖安侯夫人不是一个能够容人的女人,怎么会允许夫君有两个贵妾? 第18章 「对,两个贵妾皆出自官宦之家,她们的孩子都很出色。」 「庶子太出色就容易生事。」 陈云芳斜睨了女儿一眼,「你爹会生事吗?」 「……爹是特例。」 回京之后,唐宁月对毅勇伯府有了更多的了解,毅勇伯府是武将之家,从曾祖到父亲这一辈皆是从军,两位伯父如今一个在京营,一个在通州卫,换言之,她爹是奇葩,与两位哥哥路线不同,当然不存在太大的冲突。 「靖安侯的两位庶子再出色也越不过卫世子,卫世子可是皇后的外甥。」 「有能力的都有野心,何况母族也不是毫无势力,想争一口气越过长子也不奇怪啊。」 「只要皇后稳居后宫之首,谁也别想撼动卫世子的地位。」 「话是如此,但就是有人不死心想试试看,要不我如何会遭到算计?」 「你也不能就此断言与他们有关啊。」 唐宁月明白娘亲的心情,因为爹的关系,扯上「庶出」,娘亲就会下意识的偏袒。 缓了一口气,她态度柔软的道:「娘,我没有说一定与他们有关,不过他们的可能性最大,这一点娘应该承认吧。」 「没错,不过卫世子娶了你,虽然得不到多大的助力,但也不至于因此受到拖累,你好歹是毅勇伯府的姑娘。」 好吧,她不是权贵心目中最合适的媳妇人选,但也不至于拿不出手,毅勇伯府这顶帽子其实好看又实用。 「无论谁在算计,你不必想太多,卫世子可不是一般人,他的亲事有许多人把关,不是可以轻易算计的。」 原主上一世因何嫁入靖安侯府,这都过去了,她不是原主,即使避不开某些相同的轨迹,但应对不同,结果自然不同。所以她无须惦记原主的上一世,关注眼前就好了,而眼前最重要的当然是自家父母的态度。 「娘是不是希望我能嫁进靖安侯府?」 「不,娘并不希望你嫁进侯府,这是高嫁,我们没有那样的底气。你嫁进侯府太辛苦了,而且长房也看上这门亲事,你抢了长房的亲事,以后遇事,只怕长房不愿意护着你。」 「我有爹娘,不需要长房。」理论上来说,家族越强大,别人越不敢欺负你,可是她觉得一个人不争气,再强大的家族也成为不了你的筹码,与其寄望别人当你的后盾,还不如增强自个儿的实力。 「还未分家之前,我们就是一家人。」 唐宁月沉默了,家族的观念在现代还是很强的,家族抱成一团并没有错,但是人多心思就多,一个家族不等于一个小家,半途分道扬镶的多得是。 回房之后,唐宁月梳理了一遍脑中的思绪,先不管谁在算计她,对方肯定看上她的弱势——一个从乡下来的村姑,爹还是个在努力准备科考的庶子,换言之,从这一点来看,对方就是不乐意给卫洵增加筹码,不乐意卫洵太过得意了。 她左看右看,最大的可能还是落在那两位贵妾和她们的孩子身上,他们跟卫洵存在着天然的利益冲突,不过就算能证明她的猜测,那又如何?她对付不了他们,她无法为自个儿讨公道。 这几日唐宁月的心情可以说跌到谷底。 穿来这儿之后,她一直过得顺风顺水,人家坐拥宝山,日子只是过得去,她却为自个儿挣来了第一桶金,每天笑哈哈的,上山下水,人生多快意啊。 可是当她踏上回京的路,那道不该属于她的命运轨迹如同鬼魅般纠缠不放,想要跳脱,却总是在里头打转……总之,她觉得闷爆了,因此唐文钰提议上书坊买书,她便允了。 拉着一张小机子坐在唐文钰身边,唐宁月自顾自的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不小心就瞄到唐文钰正在翻阅的书。 「你在看《西厢记》?」唐宁月忍不住皱眉。 「小声一点,随便看看。」唐文钰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中间。 唐宁月真是忧心忡忡,读书对这个小家伙来说太简单了,完成爹指定的功课,他就闲着东看看西看看,以前在锦城,书源贫乏,小家伙能乱看的书有限,可是来了京城,这儿的书令人眼花撩乱,他如同掉进米缸的老鼠,开心疯了,三天两头就来一次书坊,可是如此不挑剔的乱看,会不会不太好? 「姊姊干啥发愁?《西厢记》有什么问题吗?」 「你小小年纪,还不适合看这种书。」 「我觉得《西厢记》比姊姊的话本还好。」 「……那是消磨时间随便乱看。」她只是好奇这个时代的话本,随便买一本回去看看,怎么就教小家伙看见了? 「我也是消磨时间随便乱看啊。」 「……」她怎么老是被一个四岁的孩子堵得哑口无言呢? 「我们又见面了。」卫洵出现得可真是时候。 是啊,又见面了,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呢?唐宁月抬头看着卫洵,点头道:「卫世子好。」 「卫哥哥,你也来买书吗?」唐文钰欢喜的抬头看着卫洵,一双乌黑圆亮的眼睛盛满着崇拜的小星星。 「我有一幅字画送来书坊裱带。」 「卫哥哥的字画吗?」 「前日我画了一幅画,皇上见了很喜欢,便在上头题了几句话。」 「我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在三楼。」 唐文钰连忙将手上的书塞进姊姊的怀里,跳上前握住卫洵的手,拉扯着他赶紧上三楼看字画。 第19章 眼睛眨了又眨,唐宁月看着怀里的书,再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觉得脑子当机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就这样扔下她不管吗? 许久,唐宁月得了一个结论,真正有缘分的是小家伙和卫洵,若非小家伙想来书坊,她绝不会往这儿跑。 半个时辰之后,唐宁月坐在福满楼二楼的包厢,她更进一步的确认,眼前这个一大一小若是一男一女,他们肯定会发展成男女关系,如今只能当忘年之交。 「卫世子,又教你破费了。」 「你们愿意陪我用膳,我还要谢谢你们。」 「是卫世子不嫌弃我们。」 唐文钰给她不屑的一眼,姊姊今日怎么如此虚伪? 唐宁月觉得手好痒,真想一巴掌拍过去,这小家伙就不能看场合拆她的台吗? 卫洵强忍着嘴边的笑意,这对姊弟真是太有趣了,不过他还是识相一点,赶紧转移焦点。 「其实我正好有事找三小姐,是关于赏花会上的事。」 唐宁月立马将唐文钰抛到一旁,连忙问:「如何?」 「那天送你去暖香院的丫鬟是我祖母院子的人。」 唐宁月怔愣了下,「她应该是被人收买。」 「我猜也是如此,祖母早就不管府里的事,不久前还去了庄子。」 「能够收买老侯爷夫人院子的人,这个人本事很大。」 卫洵摇了摇头,「这倒未必,祖母已经不管事了,她院子的人想要出头就必须另寻主子,收买并不难。」 「这是说,想找出指使她的人并不容易,是吗?」 「我派人暗中盯了她几日,她与每个院子都有两三个相熟的人,关系不能说多好,但是必要时候可以帮个忙递个消息。」 半晌,唐宁月只能由衷的道:「真是厉害!」 卫洵明白她的意思,「确实,若想从她身上查出是谁在算计,不太容易。」 「我是外人,想算计我没那么容易,不过换成卫世子,只怕防不胜防。」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人家真正想算计的是他的亲事,但是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可不是她,她不住靖安侯府,人家能对她出手的机会终究有限。 「我若不点头,没有人可以算计我。」卫洵很有信心的道。 「人生难免有意外,凡事当心一点不会有错。」 「我记住了。」 是吗?唐宁月看着卫洵睥睨一切的高冷,觉得他根本没记住……不,应该说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不难看出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习惯一切都在掌控中,也认为一切都在掌控中,有人在算计他,那又如何?没人可以算计得了他……好忧愁,为何她这个受牵连的人比当事者还要操心呢? 见到某人眼中的担忧,卫洵唇角不自觉上扬,为何觉得令她如此放心不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感觉到她刻意敬而远之,明明是一个很随兴、不拘小节的姑娘,对他却是谨守界线,与他往常接触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不知不觉当中,他对她的一举一动来了兴致,却察觉出她不想跟他扯上关系,这令他郁闷,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日,人家姑娘根本看不上他,而他却越来越想挖掘她。 还好如今她对他遭人算计的事如此在意,他感觉胸口的郁气散了一大半,好过一点了。 唐文钰歪着头打量两人一眼,又低下头专心用膳,卫哥哥好像心情很好,为什么呢? 第四章 对她感兴趣(1) 藏在竹林深处的听竹轩可谓靖安侯府的世外桃源,鸟儿啾啾、潺潺流水,枝叶随风摇曳,莫怪取名听竹轩。竹子的声音是这个院子的天然音律,无论身在何处,皆能一饱耳朵的盛宴。 临水阁二楼,卫洵蹈坐在席上,前面的长案摆着棋盘,左边黑子右边白子,他一手黑子一手白子正跟自个儿对奕。 元忠蹋坐在左侧的长案后面煮茶,茶香萦绕着竹香,隐隐约约,更显淡雅。 「入夏了,你这儿还是那么凉爽,真是令人羡慕!」李珩懒洋洋的伸直了长腿,恨不得整个人摊平榻上,还不时伸手从旁边圆几的碗里取核桃肉扔进口中,不相识的人肯定看不出他是大楚的太子。 蹈坐圆几后面席上的是他的贴身侍卫,如今却干着小厮的差事——敲核桃。 卫洵冷冷的瞥了李珩一眼,「比起我,大伙儿会更羡慕你的东宫。」 李珩先是一僵,随即嘿嘿一笑,赶紧摸摸鼻子转移话题,「关于你的亲事,姨母已经列好名单,送进宫请示母后。」 卫洵一点也不意外,那份名单只怕早就定下,赏花会也只是做个样子。 「皇后想必已压下此事。」 李珩点了点头,「母后说你二十不到,不必着急,名单上的姑娘要一个个仔细打探,再来决定,务必帮你挑个最好的。」 「皇后姨母应该会征求我的意见。」 李珩没好气的撇嘴,「你能有什么意见,你只要乖巧听话就好了。」 原本卫洵对亲事确实没多大的意见,娶谁不都一样,为了这点小事跟母亲僵持不下,太不值得了,可是如今…… 「我不喜欢麻雀,但也不喜欢鹤鹑,我要看一辈子的人怎么可以不计较?」 李珩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想自个儿挑选?」 「我的要求不多,但至少要知道我娘看上哪几家的姑娘啊。」 第20章 李珩怔愣了下,「你没见过名单?」 「你觉得我娘会在意我的想法吗?」 李珩忍不住皱眉,「姨母究竟在想什么?你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不亲近你,难道盼着两个庶子会对她尽孝吗?」 斜睐了他一眼,卫洵语带嘲弄的道:「我那两位庶弟也不敢对她不孝。」 「是啊,明面上确实不敢不孝,可是能有几分真心?每日看着那一张张虚伪的脸,还笑得出来吗?」 「你每日看着一张张虚伪的脸,可会笑不出来?」 李珩顿时舌头打结了,说起来,他面对的虚情假意远多于姨母,他都可以笑嘻嘻的,姨母为何不能? 「对她来说,虚情不是很正常吗?彼此心知肚明,习惯了就好。」 顿了一下,李珩的口气变得小心翼翼,「她终究是你娘,她不慈,但你不能不孝,这是这个世间的礼法。」 卫洵轻挑着眉,「难道我让她饿肚子了吗?」 李珩切了一声,「孝顺与否难道只跟填饱肚子有关吗?」 「好吧,是我太狭隘了,不过在我看来,她很喜欢跟我维持这样的关系。」虽然他始终不明白,母亲想生女儿,却生了儿子,这与他有什么关系?母亲难产生下他,从此不能孕育孩子,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可是她喜欢跟他计较,当儿子的还能如何? 卫洵:「……」 「你放心,我不是傻子,我不会落人话柄,除非她给我挑个歪瓜裂枣。」 「姨母是个爱面子的,怎么可能给你挑个歪瓜裂枣?」 卫洵双手一摊,「既然如此,你担心什么?我的亲事皇上一定会过问,我娘还真不敢给我挑个歪瓜裂枣。」皇上想用他干一些隐密的事,就不可能放任他娶个搅家精。后院不宁,他哪有心思干活?更别说皇上疼爱他,总要让他娶个满意的。 李珩坐直身子,轻拍脑袋瓜,「对哦,我怎么忘了呢?」 「你可别忘了,我要尽快拿到名单。」 「知道了……」李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眯着眼睛,下了榻,凑到长案边,抚着下巴打量他,「你对亲事怎么变得如此积极?」 「我不应该积极吗?」 「该,可是若非姨母提起,你根本没想过成亲。」 「我急,我娘就不急;我不急,我娘就急。」 虽然卫洵的口气很冷清,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可李珩就是听得出他话中的悲伤。 母子之间不再有诚信,彼此互相算计,能够不悲伤吗?说起来最无情的应该是皇家,只是父皇经历过宫变的屠杀,格外珍惜亲人。 「姨母身子不好,性格难免古怪,你就包容一点。」 「若不包容她,我就不会由着她折腾,直接请皇后姨母赐婚,不是更省事。」 「也对,母后最宠你了,你真看上哪家姑娘,她肯定抢着赐婚。」李珩越说越酸,虽然知道母后心疼阿洵像个孤儿似的,父母不放在心上,可是当儿子的比不上个外甥,他多多少少有点不是滋味。 「你是大楚的储君,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吃醋吗?」 李珩抬起下巴,「孤用得着吃醋吗?」 「不需要,外甥就是外甥,又不是儿子。」 「还好你不是儿子,要不我一点地位也没有。」 「除了皇上,谁的地位能越过你?」 李珩白了他一眼,「狡猾的家伙,老爱模糊焦点。」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对对对,你对,是我太过计较了。」李珩孩子气的撇了撇嘴。 卫洵笑了笑,还是那句话,「有劳你了。」 李珩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要说几次,放心放心,我记住了,一拿到名单,立马给你送过来。」 卫洵放下手上的棋子,拱手表达谢意,起身转到左侧长案后面,元忠即刻起身退到一旁,由他接手亲自为李珩煮茶。 最近,卫洵总是不知不觉走到书坊,下意识寻找一大一小的身影,可惜今日只见到唐文钰,一向守在身边的唐宁月不见了。 「卫哥哥!」唐文钰不忘送上崇拜的星星眼。 卫洵摸了摸唐文钰的头,看着他手上的书,「你很爱看书。」 唐文钰将手上的书递给卫洵,捂着嘴巴笑,「姊姊不允我买《西厢记》,我跑来书坊看,她就管不了了。」 「她见了不会在你身边唠叨吗?」 「会啊,她可爱唠叨了,不过她有事去绣坊了。」 卫洵有一种心事被人家看穿的感觉,尴尬的一笑,「我还觉得奇怪,你姊姊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姊姊不放心,可是姊姊说待在这儿陪我太无聊了,还不如去绣坊挣钱,反正我一看书就什么都忘了,绝对不会乱跑。」唐文钰的口气充满了无奈,姊姊实在太爱挣钱了,他们回京不过一个多月,京城一半都还没有走过,她就一股脑的投入挣钱大计,真是教他嫉妒! 「去绣坊挣钱?」卫洵微皱着眉,大家闺秀的绣品落入外人手上容易引来是是非非,因此再缺银子,她们也不会卖绣品。 「姊姊画了一些花样子,新奇又好看。」 「你姊姊要卖花样子?」 「对,姊姊一手丹青可厉害了,无论什么,她都可以画得维妙维肖。」说起姊姊的绘画,唐文钰的敬佩如滔滔江水,明明姊弟两人都师承爹爹,可是画着画着,姊姊竟然可以自创一种新的画法。 第21章 「是吗?」 唐文钰用力点头,「姊姊帮我画了一幅画,栩栩如生,可好看了,卫哥哥有机会来我们毅勇伯府,一定要瞧瞧。」 这是夸那张画画得好,还是夸他自个儿长得好?卫洵当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太计较,也不会放在心上,小孩子说话难免夸大其词。 不过他相信唐三小姐擅长丹青,唐三爷是深受皇上看重的状元之才,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太差,更别说从青州一路回京,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唐三爷的本事。 「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欣赏。」 「不过卫哥哥可不能告诉姊姊哦。」 「这是为何?」 「姊姊说我们做人要低调一点。」唐文钰幽幽的叹了口气,「姊姊就是一个花样百出的人,怎么可能低调呢?」 卫洵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你姊姊这样子很好。」 「我娘可伤透脑筋了,谁家的姑娘像她一样,针线只要经过她的手,一定留下针眼,针线活完全见不得人。」 唐文钰绝对不会承认自个儿在出卖姊姊,这在毅勇伯府的清溪院是众所周知的事,而卫洵也不会承认自己沉迷在某人的八卦中,决定将一点点的心虚感抛到脑后。 「这也没什么,身边侍候的丫鬟擅长针线活就可以了。」 唐文钰摇摇头,「我娘说,有些衣物不能假手他人,姊姊再不喜欢针线活,每日也要练上半个时辰,好歹教人看得出来绣什么玩意儿。」 「唐三小姐聪慧过人,只要有心,想必难不倒她。」 「卫哥哥倒是说对了,我娘也认为如此,姊姊不是做不来,只是没兴趣就不肯用心。」 「寻常人都是如此。」 「我可不会如此,再不喜欢的事,我也会全力以赴。」 「你是好孩子。」 「就是咩,我是好孩子,不像姊姊,娘为她愁死了,最近白了好几根头发。」唐文钰简直说上瘾了,恨不得将姊姊卖个精光。 「怎么了?」 提起此事,唐文钰重重的叹了口气,张开嘴巴,准备继续出卖某人,肚子却咕噜咕噜叫了,实在太难为情,他只能尴尬一笑,摸摸小肚肚,「我肚子饿了。」 卫洵再一次摸了摸他的头,「走吧,卫哥哥请你吃饭。」 唐文钰一脸的忧愁,「可是,姊姊教我在这儿等她回来。」 「卫哥哥让侍卫在这儿等你姊姊回来。」 唐文钰很有礼貌的转向卫洵左后方的元忠,「有劳侍卫哥哥了。」 一个时辰后,唐宁月满腹忧伤的跟着元忠来到满福楼。 她和卫洵有孽缘,小家伙和卫洵又是什么样的缘分?为何每次出门他们总会相遇,两人还像忘年之交一起手牵手上酒楼吃饭? 好吧,如今她可以肯定一件事,她甩不掉前世的轨迹全是小家伙惹的祸! 等接了人,唐宁月一坐上马车,一直压抑的火气就爆发了,「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么敢随随便便跟人家走呢!」 唐文钰轻巧的往旁边一闪,躲过姊姊戳人的魔爪,义正词严的纠正道:「不是随随便便,我认识卫哥哥。」 「好吧,你认识卫世子,可是我不是告诉你,一定要乖乖待在书坊等我,若是我回到书坊见不到你,我会担心,你还再三跟我保证,你是个不会让大人担心的好孩子,记得吗?」 唐宁月气呼呼的磨牙,一遇到卫洵,他就完全忘了节操,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唐文钰可怜兮兮的点点头,嗫嚅的摸着小肚子,「可是,我肚子饿了啊。」 「饿一餐又如何?难道会死人吗?」 「不会啊,可是肚子咕噜咕噜叫,人家都听见了,我又没有耳聋,不能不管啊。」唐文钰觉得自个儿真是太委屈了,若他能命令肚子不要叫,他一定会守住对姊姊的承诺。 「你只要愿意厚着脸皮当作没听见,人家也会当作没听见。」 「我饱读圣贤书,又不是姊姊,如何能如此?」唐文钰的目光转为不齿,这种粉饰太平的事只有姊姊干得出来。 唐宁月唇角一抽,四岁的小娃儿饱读圣贤书……好吧,小家伙一两岁就跟爹读书习字,两三年下来确实看了很多书,说是饱读圣贤书也没错。 「我大了你十一岁,脸皮当然比你还厚,不过,与其教人家破费,还不如当作没听见,你不觉得吗?」 唐文钰不服气的撇嘴,「卫哥哥又不在意。」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在意?」 「卫哥哥自个儿说要请我吃饭。」 「那是礼貌。」 「我接受卫哥哥的邀请,这也是礼貌啊。」 唐宁月张着嘴巴,一个字也堵不回去,头好痛,还是先回府再说。 一刻钟后,马车终于回到毅勇伯府,在二门下了马车,姊弟两人回到清溪院,唐宁月又恢复战斗力。 「你觉得姊姊和卫哥哥,谁比较重要?」 「姊姊在吃卫哥哥的醋吗?」 唐宁月呵了一声,「笑话,我干啥吃他的醋?我只是要提醒你——亲疏有别,为了外人让自个儿的姊姊受罪,你觉得有这个道理吗?」 顿了一下,唐文钰突然话题一转,「姊姊的花样子是不是没有卖出去?」 「……不是没卖出去,而是条件不好,我不乐意卖。」舌头差一点打结了,小家伙未免太灵敏了,这么快就察觉到她今日没做成生意。 第22章 「没卖出去就是没卖出去,这与你乐意或不乐意有何差别?」唐宁月觉得弟弟真的很讨厌,尤其年幼的弟弟,说话一点也不讲究技巧。 「若是我乐意,我就卖得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趟你出去就是没做成生意,不是吗?」 唐宁月真的好想拿块臭布塞住他的嘴巴,卖出去是早晚的事,有必要一直揪着这一点不放吗? 唐文钰站上软榻,拍了拍唐宁月的肩膀,「姊姊,人要面对现实,人家就是看不上你的花样子。」 唐宁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一张花样子只愿意给二十两,我看起来像是那么缺钱的样子吗?」 「姊姊又不是大师,难道盼着一张花样子能卖二百两吗?」 虽然是事实,但是这样子打击最亲爱的姊姊好吗?唐宁月伸手往他的脑袋瓜一压,让他重新坐下来,「总有一日,姊姊的花样子绝对可以值百两。」 唐文钰非常认同的点点头,「我相信。」 唐宁月一脸惊讶的挑起眉,怎么突然变成了好弟弟? 「姊姊知道雪衣坊吗?」 雪衣坊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坊,凡是京城人,不可能不知其名,而且一定会找个机会「到此一游」,要不,人家说起雪衣坊,你连句话都插不上,这就太丢脸了。 为了销售花样子,秋樱找了府里的京城通打探过绣坊,分出上中下三个等级,雪衣坊属于上等。唐宁月仔细衡量过后,将目标锁定在中等店家,雪衣坊当然不在她的名单上。 「你怎么知道雪衣坊?」 「刚刚听卫哥哥说,卫哥哥认识雪衣坊的东家。」 唐宁月撇了撇嘴,早该猜到了,「他认识雪衣坊的东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若是有需要,卫哥哥可以帮姊姊牵线。」 唐宁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怎么可能还找他帮忙?真心话当然说不得,她只能道:「只要我的花样子够吸引人,何必麻烦人家?」 「人家愿意帮你,你记下人家的情,为了面子不接受帮忙,这是又傻又蠢——这不是姊姊说过的吗?」 「……」小家伙的记性实在太讨人厌了,怎么办? 仰起头来,唐文钰深深看了唐宁月一眼,摇了摇头,「姊姊,求人家帮忙并不可耻,为了自尊心而不肯弯下腰,这是不长脑子。」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自个儿如此长舌? 「姊姊为何不喜欢卫哥哥?」 「我哪有不喜欢卫世子……不是,我没有喜欢卫世子……不是不是,我不讨厌他,但也不喜欢他。」她的脑子都被绕晕了。 略微一顿,唐文钰哦了一声。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 「姊姊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年纪小,搞不懂你们大人的世界。」唐文钰很无奈的摆了摆手。 唐宁月差一点从榻上栽了下来,她才搞不懂他这个小屁孩的世界。 「姊姊还是好好考虑卫哥哥的提议,我回去了。」唐文钰跳下软榻。 唐宁月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连忙扯住唐文钰,凉厅厅的问:「卫世子知道我想卖花样子?」 「姊姊将我独自留在书坊,卫哥哥很关心,我当然要为姊姊解释清楚。」 唐宁月忍不住咬牙切齿,「我用不着你解释得太清楚。」 「姊姊真是太奇怪,哪有人说话不说清楚?」 唐宁月放下小家伙,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免得她被他活活气死,不过丢下他一两个时辰,他就将她卖得一干二净,真是太丢脸了! 唐文钰当然知道自个儿闯了什么祸,不过自觉理直气壮,姊姊又没有要求他不能说出去,可是见到姊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他还是识趣的走人。 第四章 对她感兴趣(2) 提起卫洵,没有人会想到他是大楚进士榜单上最年轻的探花郎,因为进了大理寺的一年,他骑马四处奔波的形象已经深植人心,好几次因缘巧合端了匪窝,如今名声已传遍北方的各个匪窝,贼匪见到他,立马识相的转身闪了。 总之,他的武力早就压过才子之名,焚香抚琴这种雅事跟他早已八竿子打不着,若是问人上次见他弹琴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一定一脸困惑——卫洵会弹琴吗? 「哇哇哇!今日是什么日子?」李珩夸张的跳了一下,然后跑向围栏,探出身子,抬头望天,没下红雨啊。 琴声戛然止住,卫洵唇角抽了一下,一国的储君老在耍宝,好吗? 李珩转眼又蹦到长案面前,歪着头打量他,「这是出了什么事?」 「你很期待我出什么事吗?」 李珩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多想不行啊。」 「那你就继续想吧。」卫洵再一次拨动琴弦,可是某人静不下心来听他抚琴,赶紧弯下身伸手压住琴弦。 「你已经领差事了,干么成日跑来我面前乱晃?」 「你休沐,孤就不能休沐吗?」 「你还记得自个儿是太子,就当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学习。」 「你也太狠了,好不容易等到休沐,你竟然还要我学习!」李珩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转身走到软榻坐下,同时指示元忠去弄些干果点心来吃。 来了一个霸道的不速之客,卫洵不可能弹琴,只好起身转到左侧的长案煮茶。 第23章 「有事?」卫洵可不想跟他废话。 「孤听说你最近关心雪衣坊的生意。」 雪衣坊原本是皇后还是秦王妃时,为了安置人所置下的产业,可是随着她进宫登上后位,渐渐没了心思管理雪衣坊,皇后便将雪衣坊给了李珩。 接下雪衣坊不久之后,李珩就察觉到雪衣坊单单用来挣银子太可惜了,应该可以发展成收集消息的管道,于是他又分了一半给卫洵,无论是经营还是收集消息,卫洵都比他这个太子更擅长也更适合。 「我不应该关心吗?」 「过去你怎么都不关心?」 「你怎么知道我过去没有关心?」雪衣坊可以说是他的私产,他当然要知道有多少价值,绝不容许底下的人糊弄他,不过他也只是关注帐册,京中流行什么、应该卖什么,他可不清楚。 李珩的舌头打结了,从不关心雪衣坊的人其实是他。 「我以为你从来不过问雪衣坊,只要每一季给你银子就好了。」 李珩嘿嘿一笑,「最近突然觉得自个儿太失职了,好歹每一季从那儿拿了那么多银子,总要关心一下嘛。」 「我看是有人找你告状吧。」 「没没没,雪衣坊是你在经营,怎么可能找我告状?」李珩越说越小声,在卫洵清冷的目光下顿了一下,还是改口了,「不能说是告状,只是孤的人正好去了雪衣坊,掌柜随口问了一句,毕竟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卫大公子何时会关心雪衣坊的花样子,担心你受了人家威胁。」 卫洵挑起眉,「我是那种会受人家威胁的人吗?」 「不会。」 「若是你无心接下雪衣坊,今日这种事不可再有第二次,否则我只能换下掌柜。」掌柜越过他讨好太子,这是人之常情,何况雪衣坊大半是皇后姨母留下来的人,不过他这个人肚量很小,容不下心怀二主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李珩孩子气的撇了撇嘴。 「换成是你,你连一次机会都不会给他们。」 「我又没有说你不对,只是你的举动难免令人多想。」 「我只是询问雪衣坊的花样子从何处取得,若是有人上门卖花样子,不妨看一下对方的本事,是否值得长期合作,莫要因为对方跟绣坊没有关系就拒绝了。」虽然他一开始的动机是为了唐三小姐,但是仔细想想,若能从外头收到更优秀的花样子,对雪衣坊的生意不是更好吗? 「绣坊都有自个儿的绣娘,她们各凭本事,会互相竞争看谁钻研出来的花样子更好卖,谁的价码更高,不需要从外头收购花样子,倒是用于屏风或着绣画之类的图样,一般的绣娘没有这个本事,绣坊会从外头收购,不过雪衣坊有宫里退下来的宫女,这类图样不缺,可是翻来覆去,基本上没什么新意。」 「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当初接下雪衣坊,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了解。」 「如你所言,绣坊不缺花样子,是吗?」 「这倒未必,不过特别吸引人花样子不多。」 「原来如此。」 李珩实在太好奇了,离了软榻,凑到长案前面,「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手?」 「你想太多了。」卫洵为他倒了一盏茶,双手奉上。 李珩接过茶盏,先闻香,再细细品尝,「好茶。」 「你给的。」 「……」李珩真的不知道如何反应是好。 「我可以随时归还雪衣坊。」雪衣坊收集的大多是内宅的消息,价值比不上酒楼,但两边的消息互相参照,更能确保消息的可信度,不过在他看来,内宅的消息还是可以从其他地方取得,不一定非要透过雪衣坊。 李珩瞪大眼睛,「你这是在跟我生气吗?」 「没有,对我而言,雪衣坊能挣多少银子更为重要,一个缺乏眼光的掌柜很难拓展雪衣坊的生意。」 「这一点我同意。」 「你是储君,你的心思应该在朝堂、百姓身上,一个雪衣坊还不够格教你多看一眼,除非雪衣坊每一季给的银子突然短少,明显有问题。」 李珩觉得好哀怨,明明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来打探消息,怎么搞得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卫洵彷佛没见到他的委屈,自顾自的专心品茶。 虽说皇上还未步入中年,太子安安分分地在皇上的安排下去六部历练就好了,不必有什么太过醒目的表现,不需要证明他有多能干,但是也不应该绕着无关紧要的小事打转,成日只想着挖掘人家的八卦,实在太不可取了。 未嫁之时,皇后萧嫣和靖安侯夫人萧晴是亲密无间的好姊妹,可是定了亲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主要因为她们的对象——一个是心意相投,一个不是意中人。萧家原是书香世家,从事的是教育工作,别说是高官,就是七品芝麻官也没出现一个,无论是皇家还是侯府,萧家的姑娘都高攀不起,只因当时已受封秦王的当今皇上看上萧嫣,当今太后也很满意,萧家有幸成了皇亲国戚,还得了爵位。 之后,靖安侯府就看上萧晴,寻上门定下亲事,这对自命清高的萧晴是非常严重的打击,她嫁入高门竟然是托姊姊的福,这口气教她如何咽得下? 因为先入为主的抗拒,萧晴对自个儿夫君没有期待,也不想好好经营婚姻,她的婚姻生活太不快乐了,她认为这是姊姊的错,怨天怨地怨人,而卫洵就是在这样的氛围当中出生。 第24章 很不巧的,他不是她想要的女儿,因为生下他,她不能再孕育孩子,从此,她更难以从怨恨中走出来。 萧晴对儿子并非一直都不好,往往随着她的心情起起伏伏,时好时坏,直到最近几年,儿子受皇上看重,越亲近皇后,与她的关系自然越远。 「今日姊姊请妹妹进宫有何指教?」萧晴高高在上的看着萧嫣,顿时教人产生一种错觉,彷佛她才是六宫之主。 「无论你心里有多少怨气,洵哥儿终究是你儿子,难道你希望他娶个上不得台面的姑娘吗?」萧嫣已经习惯萧晴的态度,看在她们是嫡亲姊妹的分上,她不想计较,免得教外人看笑话。 「我挑选的姑娘哪个上不得台面?我只是没看上顶尖的权贵,这确实有我的私心,我可不想要一个会压在我头上的媳妇。」萧晴很不服气,今日她若是皇后,这些考量就可以抛在脑后,可惜她不是,她可不想娶个让自个儿受气的媳妇。 「又不是娶公主,谁能压在你头上。」 「就算不是娶公主,有皇后撑腰,跟娶个公主有什么差别?」 顿了一下,萧嫣轻轻的叹了口气,「你是怪我偏心吗?」 「姊姊不偏心吗?」 「你若能当好一个娘,我会偏心吗?」 「我很想当好一个娘,可是看着他,我就不开心,我能如何?」萧晴一脸无奈的摊开手。 见她耍无赖的样子,萧嫣气得直发抖,「我实在不懂你在想什么,看着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你不是应该更加疼惜吗?」 「看着他,我就想到为他受的苦、受的罪,我只有恨、只有怨,如何疼惜?」 「当初你若看重自个儿腹中的孩子,不要折腾几个妾室,闹得后院乌烟瘴气,你会早产生下孩子吗?」 「明知我怀孕很辛苦,卫绍安还在这个时候纳妾,这不是存心给我难堪吗?既然如此,为何我不能折腾他的妾室?」萧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除了亲事,从小到大都是人家向她退让,她受不得委屈。 瞪着萧晴半晌,萧嫣像是全身精力被抽干似的垂下肩膀,「说来说去,全是别人的错,你一点责任也没有。」 「姊姊好像忘了,我并非自愿嫁进靖安侯府。」 闻言,萧嫣冷冷一笑,「无论嫁到哪儿,你只怕都不会满意。」 「若是爹娘先问过我,无论嫁到哪儿,我都没有怨言。」 萧嫣不想再多说一句,萧晴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合她心意她就好,不合她心意她就不好。 「这是我靖安侯府的媳妇,不是皇家的媳妇,姊姊想插手,那就只能在这上头选出一位,若都瞧不上眼,那索性当个瞎子,别管了。」萧晴随即起身行礼,「妹妹告辞了。」 萧嫣气得双手紧握拳头,瞪着转身离去的萧晴,真想直接拿皇后的身分压她……不行,她们姊妹闹翻了,不只是教外人笑话,洵哥儿也免不了受到波及,他们母子之间的不和势必会闹得满城风雨,这种时候当儿子的肯定吃亏,御史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上书他不孝……为了洵哥儿,她就是贵为皇后也不得不忍。 「母后,怎么了?谁惹您生气?」李珩用力在萧嫣前面挥了挥手。 萧嫣回过神,「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了,母后都不理我。」 萧嫣揉了揉太阳穴,「母后在想事情。」 「母后不舒服?」 「没事,刚刚有点头疼,这会儿好多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我看还是请太医瞧瞧。」李珩说着就想起身。 萧嫣连忙拉住他,「你姨母刚刚离开,我就请太医,明日一早闲言闲语就满天飞了。」 李珩不悦的皱眉,「又是姨母,她来干么?」 「是母后请你姨母进宫,为了洵哥儿的亲事。」萧嫣指着案上的名单。 李珩很快就明白怎么一回事,「母后不满意这份名单?」 「这些姑娘说不上不好,只是家世上太委屈洵哥儿了。」 「这不是意料中的事吗?洵哥儿会不会受委屈无妨,但她绝不能受委屈,媳妇家世太显赫了,她担心驾驭不了,处处受到压制。」李珩没好气的撇了撇嘴,真是太可笑了,背靠着皇后娘娘,谁敢在她面前张狂? 「她小时候不会如此钻牛角尖。」 李珩翻了一个白眼,不想再浪费心思在萧晴身上,谁家的姨母会像她一样像是钱庄的债主,还是回到名单上头,「母后誊抄一份给我吧。」 萧嫣怔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洵哥儿想要名单?」 点了点头,李珩一脸八卦的道:「他终于争气了,想娶个称心如意的,不再由着姨母乱点鸳鸳谱。」 「什么乱点鸳鸳谱,竟说胡话!」萧嫣虚虚的用食指点李珩的额头。 李珩嘿嘿一笑,没错啊,在他看来就是乱点鸳鸳谱。 「你自个儿誊抄。」 李珩不敢有异议,命宫女取来文房四宝,边誊抄边记下来,他敢说,这其中肯定有洵哥儿挂记的人,要不他绝对不会关心名单。 李珩没有忘记自个儿的承诺,一拿到名单,立马冲到靖安侯府,咚咚咚一路跑进听竹轩,上了临水阁,先知会一声拿到名单了,接着摊开直接放在棋盘上,眨着闪闪发亮的眼睛瞅着卫洵,等着他查看名单的反应。 第25章 可是等了半晌,卫洵只是静静的回视,看也不看一眼,这下子他可急了。 「你怎么不看呢?」李珩急切的戳着名单,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全乱了。 「不急。」卫洵岂会看不出他打什么主意,不过他没兴趣当杂耍团的猴子。 这不是耍着他玩吗?李珩双眼圆瞪,「你不是急着拿到名单吗?」 「我已经拿到名单了,这会儿看或者明日再看,有何差别?」 李珩张着嘴巴半晌,故作恼怒的拍桌子,「你心里果然有鬼!」 「敬请指教。」 眼珠子一转,李珩笑了,「你知道越遮掩越容易曝露真相吗?我若是你,还不如老老实实道来,这不是很省事吗?」 「我真看上谁家的姑娘,直接请皇后姨母赐婚就好了。」 「那你看名单干么?」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 李珩咬牙切齿,「不老实的家伙,真是太讨厌了!」 卫洵低头看名单,李珩见了一怔,不是不急,怎么又看了呢?等他反应过来,想观察某人查看名单的表情变化,某人已经抬起头,他直接懵了。 「好吧,我看完了。」唐三姑娘确实出现在名单上面,不前不后,摆在中间,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她应该是娘看上的第一人选。 他了解他娘,为了不教人看出她的心思,她会适度的隐藏,因为常人会按着满意程度排优先顺序,可是她又不敢将属意的人选放在最后,索性置于中间。事实上,此举根本是多余的,他或皇上不点头,他娘如何盘算都没有意义。 李珩好想直接哭给他看,难道不能等他一下下吗? 「你别想太多了,我只是不想完全处于被动。」 李珩直接回以一声,「哼!」 「你不相信就算了。」 「你防着姨母,不愿意说实话,我可以理解,可是连我也防着,这就太不够兄弟了,难道我会出卖你吗?」 卫洵索性闭上嘴巴,唐三小姐在他眼中确实与众不同,她活得很潇洒恣意,在青州时,为了挣钱,她可以上山下水,回到京城,她也没被大家闺秀的规矩束缚住,想透过卖花样子挣钱。 他承认,她胆敢跳脱世俗的勇气令他赞赏,因此他想帮助她,不过仅仅如此,真的…… 「你不说没关系,我就不相信你能一直藏着。」李珩忍不住磨牙。 卫洵收起飘远的思绪,同意的点点头,「你就等着瞧。」 挑起眉,李珩抚着下巴打量卫洵,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我听说你要转到户部历练了。」 李珩瞬间荞了,「真是讨厌,我刚刚在工部混熟了,就要我去户部,我最不喜欢户部了,听说户部的人很爱银子,成日喊着没银子,我很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一拳挥过去教他们闭上嘴巴。」 卫洵感觉太阳穴在抽痛,「户部喊缺银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们就怕人家追着要银子,你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何必太认真?」 「你可听过三人成虎?户部人人喊着缺银子,你不会相信吗?做什么都离不开银子,户部管着国库,我能不认真看待吗?」 「所以你更应该进户部好好学习,国库是不是真的那么穷?若是边关再起战事,国库有足够的粮草支应吗?」 神情一肃,李珩敏锐的问:「父皇想对北夷兴兵?」 「我不清楚皇上的想法,不过北夷一直是皇上的心病,若有余力,皇上当然也想出手收拾他们。」卫洵只能点到为止,不过相信凭太子的聪敏,不难从皇上平日流露出来的言行品出一二,皇上早就在布署了,而唐三爷正是暗中为皇上收集北方情报的人,他一手的绘图本事令人惊艳。 李珩明白的点点头,嘻皮笑脸的道:「北夷实在太讨厌了,每年入冬之前总要跑到我们边界打家劫舍,若是可以当然要狠狠修理一顿。」 「你去了户部一定会好好学习吧。」李珩孩子气的对他撇了撇嘴,「知道啦。」 卫洵见了好笑又无奈,有时觉得他们的年纪搞错了,大五岁的人应该是他,不过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太子是深受父母疼爱的孩子,皇上还会对太子严格,毕竟是承继大统的接班人,皇后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考量,也因为如此,皇后和太子与民间的母子相差无几。 其实看着他们母子互动,他总是羡慕不已,然后忍不住自问:为何娘不能像皇后姨母一样疼爱自己的孩子? 他的疑问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解答,可是他已经释怀了,有些人眼中永远只有自己,他们不懂得去爱别人,即便是他们的孩子。 第五章 皇后的测验(1) 进入雪衣坊之前,唐宁月有一个想法——她肯定脑子有病,竟然拗不过唐文钰的纠缠,决定将她的花样子送来雪衣坊试试看。 可是念头一转,既然有机会,为何要放掉呢?大不了招来嘲笑,事情不成也不亏,那日她跑了好多绣坊,打脸的事又没少挨,已经习惯了。 她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是没想到只几句话功夫,生意就谈成了,她当场懵了。 「唐三小姐,若是想拿高价,我建议你最好卖绣画的图样,尤其是山河图,至少两三百两起跳。」说话的是雪衣坊的掌柜云娘,她是皇后还是秦王妃时的大丫鬟,嫁了人之后,皇后便将她安置在雪衣坊。 第26章 因为能干,她当上了掌柜,因此性子难免有点高傲,可是面对眼前的姑娘,她不自觉放低姿态,不论对方的气度还是带来的花样子,她都看得出这位姑娘是有真本事的人。 「这个我知道。」唐宁月不是没想过,若一出手就是大件,展现她的实力,生意很容易成交,可是在不确定双方能否合作愉快之前,她宁可谨慎一点。 想登上山顶一览宽阔的美景,前面的路总是非常辛苦,反正她又不是很缺银子,这样的辛苦她受得住。不过今日来的是雪衣坊,人家走的是高档路线,她可不敢像那日去别家绣坊探路一样,以新奇简单为主,还掺杂了几张精致复杂的。 念头一转,云娘就明白她的想法,「唐三小姐可以相信雪衣坊,只要是出色的花样子或者绣图,雪衣坊给的价格一定是最公道的。」 顿了一下,唐宁月忍不住好奇的问:「云掌柜如此开价,是因为卫世子的关系吗?」 云娘噗哧一笑,反过来问她,「你对自个儿的东西没有信心吗?」 「我对自个儿的东西当然有信心。」前世她是插画家,看过画过的作品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随便出手就能胜过市面上的花样子。 「我对自个儿的眼光也很有信心,如唐三小姐所言,你的花样子可以切割成好几部分,分别绣在帕子或荷包上,而整张花样子可用于衣裳、扇子、炕屏等等,这就是我愿意出高价的主因,还有,我对唐三小姐有所期待,说不定你可以提供不同于市面上绣画的图样,尤其是山河图。」 「云掌柜对我倒是挺有信心的。」 「我见过不少京城才女的画作,她们可以画出牡丹的富贵,但画不出牡丹花中之王的气势,而唐三小姐的图样很有灵气。」 「谢谢。」无论原主还是她,她们都有绘画的天赋,不过就原主的眼界,画山河图有点困难,而她因为有许多写生经验,倒是难不倒。 「其实卫世子只是提醒我,不要因为雪衣坊有自个儿的绣娘就拒绝上门兜售的花样子,绣坊长久不注入新血,很容易失去新意,我想想很有道理,这几年雪衣坊确实停滞不前。」 唐宁月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原来人家没有将她供出来,是她自个儿招了。 「我坦白此事,无非是想告诉唐三小姐,我真心期待跟你合作,你可不要藏私。」 「我也很期待画出云掌柜想要的山河图。」唐宁月主动伸出手,「我们合作愉快。」 云娘满意的点点头,回握她的手,「我们合作愉快。」 走出雪衣坊,唐宁月有一种双脚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始终沉默的唐文钰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姊姊,你太厉害了,一张花样子可以卖上一百两!」 「那不只是一张花样子,那是一幅画。」 略微一顿,唐文钰很诚意的说出他的想法,「姊姊先前卖的花样子,人家愿意给二十两,说起来也没有亏待姊姊。」 唐宁月唇角一抽,「小家伙,说话不要太实在了。」 唐文钰一脸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姊姊不是说人要实在一点吗?」 唐宁月好想呼自己一巴掌,她绝对是坑自个儿的高手。 「你肯定听错了,姊姊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 唐文钰给了她一个「你真是太无耻了」的眼神,不过为了某个目的,这会儿他还是顺着她,「姊姊说话老是不清不楚,很容易教人产生误解。」 「……」她可以不要一个学霸等级的弟弟吗? 「既然人家没有亏待姊姊,姊姊为何不满意?」 「二十两感觉很廉价。」 「姊姊觉得廉价,就不应该随随便便拿出一个花样子。」 「那不是随随便便的花样子,不过是图样简单一点。」 「好吧,图样简单一点。」他明明亲眼见姊姊随随便便就画出来。 唐宁月忍不住咬牙切齿,他有必要用这种「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口气说话吗? 「姊姊干啥不要一开始就拿出今日的花样子?说不定今日就不必来雪衣坊了。」 「那也未必,一般的绣坊不见得刚开始就愿意出这么多银子。」云掌柜舍得花银子是抱着投资的心态,更重要的是她有这样的财力。 唐文钰略一思忖,点了点头,「我懂了,雪衣坊财力雄厚。」 虽然小学霸很会打击人,可是有这样的弟弟真是令人骄傲!唐宁月伸手轻捏他的脸颊,「聪明的小家伙!」 「见者有分。」 唐宁月转头,塞住耳朵,没听见。 唐文钰也不急,等马车来了,上了马车,他进一步道:「不用一半,三成就好了。」 「你又没有功劳,凭什么分三成?」 「若不是因为我,姊姊不会来雪衣坊。」 这真的是一针见血,可是她还是很不甘心,「小财迷!」 「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银子万万不能——这不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吗?」 唐宁月突然觉得生无可恋,往旁边一倒,靠在夏丹的肩上。 夏丹连忙低下头,藏住脸上的笑意。 「三成。」唐文钰很坚持得到承诺。 「知道了,知道了。」唐宁月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一转眼就有九十两的入帐,小家伙心情超好,晃着两只脚丫子,念起《诗经·国风·周南·兔罝》,「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第27章 唐宁月又骄傲又好笑,这个弟弟实在太聪明了,不过明明是文人的体质,为何喜欢武夫的忠勇呢? 回到清溪院,唐宁月刚在软榻上躺下来,想歇会儿,春桃就送帖子进来。 「小姐,这是年嬷嬷先前送过来的帖子,二小姐也收到帖子。」春桃将帖子放在一旁的圆几上。 两个十五岁还未订亲的姑娘收到帖子,这肯定跟亲事有关,而且男主角很可能是卫洵。 唐宁月坐起身,懒洋洋的看着帖子,「这是谁下的帖子?」 「奴婢听年嬷嬷说,皇后邀请京中的姑娘上别院赏花。」 怎么会是皇后呢?唐宁月转头瞥了窗外一眼,天气热了还赏花,难道不怕中暑吗?这种时候皇后不是应该跑去避暑吗? 「我不能不去对吗?」她真的好想念在锦城的日子,炎炎夏日不但不需要应付赏花会,还可以下河抓鱼,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暑气就消了。 「这可是皇后下的帖子。」 「我知道,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小姐!」春桃急忙打断主子。 「好啦好啦,我不说。」虽然来了好几年了,她还是不习惯这种上下阶级分明的时代,在她看来,不过是嘟曦几句,有必要如此认真吗?可是在别人看来,这简直是杀头大罪。 「小姐,这会儿你应该担心的是没有新衣服,怎么赴赏花宴?」回京之后,府里夏季的衣服已经安排好了,大夫人不可能为了三房请绣娘特地上门,索性开了库房多给几匹布,交由三房的丫鬟来做,可是清溪院好几年没住人,夫人有太多事情要忙了,如今还没有功夫张罗衣服的事。先前小姐去靖安侯府的赏花会,还是勉强从衣柜找到一件夫人年初为小姐新做的衣服,这会儿可寻不到了。 「为何要新衣服?」 春桃怔愣了下,「难道小姐要穿旧衣服吗?」 「有合适的衣服穿就好了,新的旧的有什么差别,过去几年我又不在京城,人家想必也看不出来。」唐宁月是美的追求者,当然喜欢漂亮的衣服,但是对新旧的要求不是很强烈,毕竟有些衣服不适合天天穿,一年往往穿上一两次,隔年在她看来跟新的没什么两样。 「小姐,京城的人眼睛可利了,新衣旧衣一眼就看出来了。」 「好吧,她们厉害,可以一眼看出来,可是那又如何?我高兴穿旧衣啊。」唐宁月不以为然的双手一摊。 「小姐,你会成为笑柄。」 「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当初从锦城的庄子回来京城,我是乡下来的这件事早就让我成为京城的笑柄,我的日子还不是照过。」 春桃急得要跳脚了,可是又反驳不了,只好转头看着夏丹,让她帮忙说几句。 「小姐,你当然可以高兴穿旧衣就穿旧衣,不过就怕波及长房的名声,说长房苛刻从锦城回来的三房,到时长房肯定会恨死我们三房。」 春桃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此时正逢靖安侯夫人为世子爷相看,大伙儿恨不得我们自家人窝里斗,搞臭名声,我们毅勇伯府的姑娘就没有机会竞争了。」 「这么严重?」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是。」 「京城的人怎么那么多花花肠子?」 「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做衣服吧。」 唐宁月翻看了一下帖子,「三日之内做出一件新衣服,不太可能,只能拿旧衣服来修改,让旧衣服看起来像新的。」 两个丫鬟没听过这方法,同时提出疑问,「可能吗?」 唐宁月骄傲的抬起下巴,「你们家小姐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只是若需要绣花,还得仰赖你们。」 虽然心存怀疑,但是好像没有其他的法子,两个丫鬟赶紧找寻合适的旧衣,不过还没等她们找到,唐明月已经像一阵风般跑了进来,在软榻前面紧急停下。 喘了一口气,她迫不及待的问:「你是不是收到皇后的赏花帖了?」 唐宁月慵懒的抬起眼皮看她一眼,「你的消息不至于比我的还落后吧。」 「我的消息当然比你灵通。」 「所以,我都知道你有收到帖子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有没有收到帖子?」 唐明月脸色变了又变,一会儿尴尬,一会儿恼怒,最后索性直接挑明,「我问你,你赏花会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什么?」唐宁月觉得脑子快当机了。 「你耳聋了吗?我问你赏花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唐宁月真的懵了,为何大家第一个关心的都是穿什么衣服? 「喂,你干么不说话?」 「这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不要跟你穿同样的颜色。」 唐宁月看了一下唐明月身上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得了一个结论,「我们两个的喜好明显不同,应该不会穿同样的颜色。」 「我不管,你要先说清楚。」 唐宁月揉了揉太阳穴,虽然几次接触下来,她对这位同龄的二姊姊有所认识,不过还是再一次被她的头脑简单打败了,难道穿着上胜出就能赢得一切吗? 「你赶紧说清楚,你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二姊姊来得太急了,我刚刚拿到帖子,还没有时间找衣服。」 唐明月撇了撇嘴,「新衣服就那几件,随便挑一件就好了啊……算了,我要穿粉色的,你不可以跟我一样。」 第28章 「这个你放心,我绝不穿粉色。」唐宁月不好明着说,她不喜欢粉粉嫩嫩的颜色,感觉好像在装可爱,这对拥有一世经历的人来说实在太幼稚了,可是很显然,她没有藏住心思,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你穿粉色一定很好看。」她怎么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唐明月皱眉瞪着她,半晌,还是放下心里的不舒服,说出自个儿的想法,「我穿粉色当然好看,不像你这个乡下丫头,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土里土气。」 唐宁月一脸诚恳的道:「我记住了。」 「好啦,我还有事要忙,走了。」头一甩,唐明月又像一阵风飞速出去。 唇角一抽,唐宁月突然觉得憨憨的二姊姊挺可爱的,没什么心眼,完全不像那位精明能干的大伯母,看得出来是一个受到父母宠爱的孩子。 对了,她想起一件事,原主的上一世好像没有这个赏花会,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她的出现产生蝴蝶效应,原主上一世的轨迹当然会改变,迸出一个不曾有过的赏花会也不奇怪,不过堂堂一国之母干啥跟人家凑热闹?选秀是明年的事,皇后不至于提早相看吧? 念头一转,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后宫比靖安侯府更不讨人喜欢。 甩了甩头,唐宁月拍了拍脸颊,不要胡思乱想,选秀这种事不会如此随便,赏花会应该跟卫洵有关。总之,她将面对的是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赏花会,但愿可以平安度过。 京中如今热气逼人,但位于半山腰的皇家别院处处散发丝丝凉意。 别院内有一座湖,湖边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亭台,有廊道连接,而每个亭台同时配上两三艘小船,坐上小船悠游地在湖上看荷花、看垂柳,或是停在湖中心享受垂钓,很容易教人忘了夏日的炎热。 虽然环境令人愉悦,可是唐宁月依然甩不掉快窒息的感觉,尤其是在位于中间最大的亭台——牡丹亭,一群女子的香味交杂在一起,哙得她只想打喷嚏,怎么可以不离得远一点? 不过她也不敢走太远了,赏花会出事通常发生在落单者的身上,因此她走到廊道上,既不会离开众人的视线,又可以摆脱香味的荼毒。 「你们都出去玩吧。」 皇后一声令下,各家姑娘只能依依不舍的走出牡丹亭。 「本宫今日没有邀请你。」萧嫣不曾隐瞒今日的赏花会,想着萧晴很爱面子,不可能不请自来,没想到错估了。 「姊姊确实没有邀请妹妹,可是今日受邀的都是名单上的姑娘,不是吗?」萧晴眼中依然透着高高在上,不过口气温和有礼,因为她很清楚萧嫣平日看重视姊妹之情,不在意尊卑,但大庭广众之下绝不容许她放肆。 「本宫难道不应该一一查看她们的品性吗?」 「姊姊如此关心洵哥儿的对象,妹妹怎么会反对呢?」 「若是如此,今日你就闭上嘴巴。」 萧晴温和的容颜终于龟裂了,不过她努力压抑着怒气,「姊姊要妹妹闭上嘴巴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告诉妹妹,今日姊姊想干啥?」 「本宫不是说了,一一查看她们的品性。」 「如何查看?」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姊姊确定是查看,不是使出什么阴谋诡计吓退她们?」 萧嫣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本宫不是你,本宫做任何事都有分寸。」 「妹妹当然比不上姊姊,姊姊可是一国之母。」 萧嫣懒得再跟她废话,端起前面的茶盏,掀开碗盖优雅的喝了一口,便盖上碗盖放下,用手绢轻轻按了一下唇角。 萧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将萧嫣看穿了,直觉告诉她,今日萧嫣一定会搞出事情。 念头刚闪过,萧晴就听见尖叫声响起,下意识站起身,查探发生什么事,就见原本在亭子周围赏花的姑娘惊叫着乱跳乱窜,因为实在太乱了,她一时之间也没看清楚发生什么事。 直到一只猴子进入视线,紧接着又是一只猴子,她吓得往后一栽,跌回椅子上。 「猴子……怎么有猴子?」 「猴子怎么跑来这儿?」萧嫣一一打量那些四处乱窜的姑娘,转头瞥了女侍卫一眼,「你去瞧瞧怎么一回事?」 萧晴下意识拉过贴身丫鬟挡在身侧,目光恨恨的瞪着萧嫣,「这是你的杰作吧。」 「本宫怎么知道今日奇兽园的猴子会跑出来游玩?」 「若没有人刻意放行,奇兽园的猴子怎么可能跑出来!」 「奇兽园归属上林苑监管,本宫可没那个本事插手。」 「若有皇上相帮,这不是小事一件吗?」 闻言,萧嫣笑了,「既然知道有皇上相帮,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你觉得自个儿适合再说什么吗?」 萧晴恨恨的咬着牙,萧嫣会因为一笔写不出两个萧而不得不忍着她,但是皇上不会。 第五章 皇后的测验(2) 猴子实在太顽皮了,侍卫用了近两刻钟将跑出来的猴子送回奇兽园,而今日受邀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还狼狈,有人掉了鞋子,有人勾破衣服,有人掉了发簪步摇,有人直接成了疯婆子……除了唐宁月。 事发当时,唐宁月第一个反应是冲到围栏瞪大眼睛看,不过还没看出热闹,一只猴子就扑向她。 她以为难逃猴爪,有人伸手压下她,她立马转为蹲姿,而刚刚想要袭击她的猴子被那人一拳挥开,她下意识的看向这位相助者——是今日一直在她附近打转的宫女,原本以为想对她不利,她一直防着对方,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出手帮她。 第29章 暂且拦下脑中的思绪,接下来她聪明的缩着身子凑近栏杆缝隙看着「猴子逗千金」,实在太精彩了,这是谁干出来的事?未免太狠了,大家闺秀转眼之间「原形毕露」,这一刻绝对会教她们永生难忘。 另一边,萧嫣等残局收拾完,才开口,「这会儿你应该看清楚了,这就是你选出来的姑娘。」 挑起眉,萧晴语带挑衅的问:「今日若是发生姊姊身上,姊姊自认为会表现得比她们还好吗?」 「本宫若是跟她们一样,不该妄想的亲事就不想了,妹妹觉得呢?」 萧晴生气的站起身,哼一声,一把推开椅子,走人。 此时女侍卫回到牡丹亭,靠近萧嫣耳边说了几句,重新站回后面。 萧嫣顺着女侍卫的指示寻到廊道上的身影,唇角微微往上一翘,原来也有聪明的姑娘。 皇家别院的意外不到半日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卫洵听了久久说不出话来,李珩笑得直接抱着肚子在榻上滚来滚去。 「你够了。」卫洵实在不想理他,堂堂一个太子,实在太不像话了。 李珩一想到当时的画面就控制不住自己,直到从榻上滚下来,咚一声落了地,痛得他哇哇大叫。 这画面教人很想捂眼睛,卫洵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下一刻,李珩突然坐起身,两眼闪烁着小星星。 「母后实在是太天才了,怎么会想到这个法子让那些姑娘『原形毕露』呢?」李珩拍手表示对他娘的佩服。 「皇后姨母未免太乱来了,万一有人因此受伤,怎么办?」卫洵的口气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就他的私心来看,皇后姨母确实太有才了。 李珩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母后带了那么多高手前往别院,怎么可能让她们受伤?那些猴子就是调皮,喜欢逗着人玩,不会伤人。」 「意外无所不在,高手再多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万一那些猴子遭人暗中动了手脚,有了攻击性呢?」 「奇兽园的猴子就五六只,一个侍卫盯着一只猴子,绝对不可能出事。」 「好吧,就算能盯着猴子不教它们伤人,可是遇到那种情况,一般的姑娘都会吓坏了,鸡飞狗跳不是很正常吗?」卫洵觉得很矛盾,私心盼着能借此吓跑人,可是名单上有她。 原本他对自个儿亲事没什么期待,娶谁都一样,如今他觉得最好是她,可是他偏偏不能请皇后姨母赐婚。他有预感,娘若知道他想娶唐三小姐,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即便不成,唐三小姐嫁进靖安侯府,娘也会百般刁难,正是因为如此,绝不能教娘察觉到他真正的心思。 摇了摇头,李珩一脸八卦的道:「不不不,有人不但没吓得鸡飞狗跳,还龟缩在一旁看了一场热闹。」 卫洵莫名的心跳加速,是她吗?她的确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缓了一口气,他很平静的道:「这样的热闹难得一遇。」 李珩扑过去,双手支着下巴靠在长案上,「这不是重点,难道你不好奇是谁家的姑娘吗?」 「我干么好奇?」 「这很可能是你要娶的姑娘。」 「我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 「除了她,赏花会上没有一个姑娘令母后满意。」 顿了一下,卫洵同意的点点头,「有道理。」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 「时候到了,我不就知道了吗?」 坐直身子,李珩狐疑的看着他,「你真的不好奇是谁?」 「无论我娘或者皇后姨母,她们只要一方不同意,随时都有可能推翻。」 「这倒也是。」 卫洵示意一旁的元忠磨墨,再次拿起笔,准备继续未完的画。 「既然迟早会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李珩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差一点就忘了,这小子是装模作样的高手,明明气得半死也可以冷若冰霜,看起来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越不想教人察觉他的心思,他越能装。 卫洵顿了一下,方才蘸墨落笔,「我没意见。」 「唐家——三小姐。」李珩紧盯着卫洵脸上的表情,看似一点变化也没有,但他感觉得到不太一样,不过问他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总之,这是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的直觉。 「听说你明日就要去户部了。」 虽然知道进户部学习的重要性,可李珩听见户部还是浑身不舒服,「你要不要也来户部?」 「我觉得大理寺很好。」虽然身上只挂着六品的大理寺正一职,但事实上他直接听命皇上,顺道帮大理寺打杂,就是老看他在街上闲晃,御史也不会上告他渎职,因为他很可能正在执行某件任务。 「不是大理寺很好,是大理寺方便你打混很好。」李珩嫉妒死了。 「你如何看出来我在打混?」 李珩撇了撇嘴,「没打混,你能坐在这儿画竹子?」 「我在查案,这几日不用进大理寺。」 「大理寺真好啊,借口查案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打混。」 「若是你觉得大理寺很好,你可以求皇上从户部调到大理寺。」 李珩忙不迭的摇头,「我身子比较虚弱,大理寺阴森森的,待久了会生病。」 「那就不要羡慕我。」 李珩孩子气得嘟嘴,「嘴巴说说也不行吗?」 「难得你如今还有闲功夫鬼扯,不如赶紧回去逗你的小淘儿,免得在户部待上一个月,你的小淘儿都不想认你这个爹。」 第30章 「他像我爹,太不好玩了。」李珩觉得好忧愁,刻意给他取个活泼的小名,可是越大越是一板一眼。 卫洵忍不住笑了,皇上将小淘儿养到五岁才送回太子夫妇身边,能够不像吗?有时候他觉得皇上对待孙子像儿子,对待儿子像孙子,这对父子才会让人产生辈分错置的感觉。 「我还是回去了,若知道我明日要去户部,小淘儿必然对我生出满满的孺慕之情,今晚一定缠着跟我一起睡。」李珩精神抖擞的站起身,张开双手方便侍卫为他整理衣服,一转眼他又成了有模有样的太子爷。 李珩离开了,卫洵也没心情画竹子了,不知不觉看着在园中翩然起舞的彩蝶发起呆,眼前浮现的竟是佳人的身影。 手指轻轻敲着摆在前面的画像,唐宁月一会儿皱着眉,一会儿像想通似的重重吐了口气,一会儿又忍不住皱着眉……反反覆覆,她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虽然她已经这么做了,但又觉得后怕。 她怎么敢求卫洵帮忙?说起来他们好像没什么交情,几次巧遇,他眼中只有钰哥儿,完全没有她的存在,他会帮她吗?不过钰哥儿出面,他就算不帮忙,也应该会来赴约吧? 唐宁月将画像对折再对折,转头探向窗外,看着不远处的书坊。 卫洵今日会不会来?钰哥儿见到他了吗?他会不会为了避嫌索性拒绝?应该不会,他们早就一起吃过饭,又有钰哥儿在场,这会儿才顾忌男女有别,那也未免太矫情了,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那种很看重规矩的人。 念头一个接着一个闪过,唐宁月感觉自个儿再等下去可能会疯掉。 这时,叩叩叩的声音响起,厢房的门随即打了开来。 「姊姊,卫哥哥来了。」唐文钰像个胜利者走了进来。 「卫世子。」唐宁月连忙起身。 「听钰哥儿说,唐三小姐有事寻我帮忙。」 「是,先坐下来吧。」 待他们全部入座,唐文钰看着空空荡荡的桌子,摸着肚子问:「姊姊怎么还没点菜?」 「点了,我教伙计等你们来了再上菜。」唐宁月的话刚刚落下,厢房的门再次打开来,果然伙计来上菜了。 唐宁月今日砸了重金点了很多菜,有求于人,当然不能太小气了,「我们先吃,吃完再说。」 卫洵笑着点点头,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唐文钰碗中,唐文钰说了一声谢谢,唐宁月也跟着拿起筷子。 因为心中有所记挂,大大小小很有默契的快速解决午膳。 饭后喝了一盏茶,唐宁月赶紧拿起右手边的画像,「能否请卫世子帮我调查这宫女?」 「宫女?」卫洵接过画像,打开一看,瞬间被上面的画法惊艳住了。 「卫世子可有听说皇家别院赏花会发生的意外?」 「略有耳闻,奇兽园的猴子闯入赏花会,闹得京中贵女鸡飞狗跳,赏花会变成了一场灾难。」 卫洵绝对没有取笑的意思,可是唐宁月脸红了,她太心虚了,人家遭难的时候,她竟然在旁边看热闹。 「当时的情况确实很惨。」二姊姊回府之后,至今不曾出院子一步,说是中了暑气病了,可是她知道,二姊姊是觉得太丢脸了,不敢见人。 「你为何要找这位宫女?」 「若不是她出手相助,我不可能全身而退。」 卫洵很快就明白她话中的含意,若非有人暗中相帮,她不可能脱颖而出。 「当时情况应该很混乱,你竟然还能记住那位宫女。」 「那位宫女一开始就跟在我附近打转,我怕遭到算计,因此留了一些心眼。」 略微一顿,卫洵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总是这么机警吗?」按照正常思维,绝对没有人敢在皇后办的赏花会上作妖,当然也不会有人特别留意侍候的宫女,除非人家往你身上泼茶水。 唐宁月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何况是一群喜欢比较的姑娘,几句闲言闲语就可能引来一场灾难,若不多留点心眼,莫名其妙就会卷入别人的纷争当中。」 「确实如此。」 「我想卫世子查个宫女的底细应该不是难事,便厚着脸皮请卫世子帮忙。」 「我尽力而为,不过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不急,慢慢来。」其实对于是谁在皇后的赏花会暗中「帮忙」,她知或不知并不重要,但是卫洵必须知道。 这个人对自己太有信心了,相信一切都在自个儿掌握中,这件事可以教他认清楚,高估自己或低估对手一定会后悔,他想必不愿意因为别人的算计不得不娶她吧。总之,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再不当一回事了。 「三小姐的画法很特别,这是用炭条画的吧。」卫洵看了一眼手边的画像,他以为钰哥儿夸她的丹青是夸大其词,没想到一点水分也没有,真的是栩栩如生。 「是,这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用线条表现人或物品更清楚,可是毫毛制成的笔太软了,不好表现,于是想到了木炭,使用柳枝的细枝烧制粗、细、软、硬各种炭笔,方便作画前后不同的需要。」她不清楚素描如何发展成为独立的画种,但是当初为了方便用素描作画,她就想好了说词,简单明了,合乎逻辑就好了。 「三小姐聪慧过人。」 「没有,一般一般。」 第31章 「咳!」唐文钰没有忍住,因为太不习惯这个谦虚的姊姊。 满头黑线压下来,唐宁月凉疑鹿的瞥了小家伙一眼,想拆你姊姊的台吗? 「我姊姊真的一般一般。」唐文钰赶紧弥补道。 唐宁月唇角一抽,为何觉得同样的话到了他口中变得很怪? 「真的,姊姊很一般一般。」唐文钰觉得有必要再重申一次。 「人家听见了,你不用再强调了。」唐宁月一脸生无可恋。 「哦。」姊弟两人很有默契,唐文钰可以感觉到姊姊一肚子的不悦,立马又回到听众的角色。 卫洵见了唇角上扬,他真的很喜欢他们姊弟之间的互动,感觉像朋友,明明相差十一岁,有时候姊姊更像妹妹,弟弟更像哥哥,最重要的是,姊姊显然不在意他们之间谁居于主导权,她的心很宽容,而这样的她很动人。 「卫世子,这事有劳你了,我们告辞了。」唐宁月没脸待下去了,赶紧起身拽着唐文钰离开。 你会走进人家屋里,屁股一坐就放声大哭吗? 正常人不会,但唐明月就会。 唐宁月转头看着唐文钰,以眼神默默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唐文钰耸肩摇头,他哪知道什么情况? 唐宁月捂着耳朵,好心的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喝口茶?」 唐明月却哭得更大声了。 唐宁月不由得恼了,「你再不闭上嘴巴,我将你扔出去哦!」 唐明月立马用双手捂住嘴巴,可怜巴巴的看着唐宁月。 「说吧,你在唱什么戏?」 嘴皮子抖了抖,唐明月慢慢的挤出话来,「赏花会太丢脸了。」 唐宁月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这都过了好几天了。」 「我一想起来还是很难过啊。」 「你只要想到大家都一样,就不会难过了。」 顿了一下,唐明月很哀怨的瞥了她一眼,「你就不一样啊。」 唐宁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干笑。 「我想嫁进靖安侯府应该没有机会了。」 略一迟疑,唐宁月好奇的问:「嫁进靖安侯府有那么好吗?」 唐明月蹶嘴一瞪,「你不想吗?」 「我觉得女子不应该太早成亲了,最好十八以后再来讨论。」唐宁月本来是想直接说「不想」,可是二姊姊肯定不相信,而且赏花会上她脱颖而出,入了皇后的眼,这会儿她若露出一副「我根本不想嫁进靖安侯府」的模样,只会火上加油。 「十八岁……这不成了老姑娘吗?」唐明月一脸大惊小怪。 虽然知道这不是唐明月的错,但唐宁月听了就是很不爽,「什么老姑娘,女人四十一枝花,十八岁根本还小,成亲这种事过了二十岁以后都还不迟呢。」 这会儿换唐明月说不出话来,继续说下去,三妹妹会不会改成二十二岁,或者二十四,甚至是三十?从乡下来的人真的无法用常理理解。 唐宁月实在不想跟唐明月纠缠这种无法沟通的问题,还是回到主题,「你究竟是想嫁进靖安侯府,还是想嫁给卫世子?」 「当然是嫁给卫世子。」 「既然如此,卫世子相中你不就好了。」在她看来,真正要成亲的人是卫洵,他想娶谁,皇后和靖安侯夫人能拗得过他吗?卫洵任由她们办赏花会,相看对象,说白了,因为他不在意娶谁。 其实这一点从原主的上一世就可以看出来,一开始她怀疑卫洵的选择跟爹隐藏的身分有关,可是几次互动,她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他可能是因为不能不成亲了,就顺从长辈的安排,若他心有所属,结果当然不一样。 唐明月觉得她的想法太可笑了,「你在说笑话吗?我想见卫世子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卫世子怎么可能相中我?」 「我可以帮你。」话一出口,唐宁月就后悔了。 唐明月惊愕的瞪直双眼,「你?」 唐宁月摆了摆手,「你不需要就算了。」 「不行不行,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么可以算了呢?」这会儿唐明月的反应可快了。 唐宁月突然觉得胸口好闷,挥了挥手下逐客令,可是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还有一个小的。 「你别瞪我,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可以教她闭上嘴巴吗?」 「姊姊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我干啥良心不安?」 「姊姊真的觉得自个儿这样做好吗?」 唐宁月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我只是让她有机会见卫世子一面,又不是逼着卫世子娶她,有这么严重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代替卫哥哥回答,但愿卫哥哥能够体谅姊姊的无奈。」 这会儿唐宁月更郁闷了,她会不会搞到最后两边都得罪呢? 「我回去了。」唐文钰跳下软榻,双手放在背后,叹着气走了出去。 唐宁月往后直接在软榻摊平,她也好想叹气,越想越觉得她干了一件蠢事,除非卫洵一眼就看上二姊姊…… 为何感觉更不舒服了?卫洵看上二姊姊,二姊姊不再视她为敌人,这不是很好吗? 第六章 一心只想娶她(1) 耳边一响起咚咚咚的跑步声,卫洵就知道来的是何人,因为只有李珩敢在他的地盘如此嚣张,其他人进到这儿会不自觉放轻脚步,就怕扰了这儿的清幽。 「天气真热,还是你这儿舒服。」李珩一坐下来,贴身侍卫立马送上随身携带的水囊,他往嘴里灌上几口,热气似乎也散去一大半。 第32章 「你只要安分一点,有马车有冰盆侍候,还会热着你吗?」卫洵放下手中的炭笔,接过元忠递来的毛巾,将双手擦拭干净。 「坐马车太麻烦了,骑马只要一会儿功夫。」 「你贪快,那就别唠叨这个唠叨那个。」 「知道了。」 「说吧,查得如何?」 「姊姊仔细想想,我也好好考虑,明日再来决定我们要不要交易。」 唐宁月一脸懵,这是什么情况? 唐文钰跳下软榻,双手放在后面,缓缓往外走,到了门边,猛然想起一件事,这是他的房间,没法子,只好又退回来。 唐宁月还傻不隆咚的坐在地上,皱着眉,显然还在想——她要想什么,弟弟要考虑什么? 唐文钰不由得摇摇头,姊姊明明很聪明,怎么看不懂卫哥哥的心思?她一直想不通,卫哥哥的怒气可能就消不了,他要不要帮忙暗示一下? 唐宁月皱着眉忙着转动脑子时,卫洵正专心临摹字帖,不过这只是表面上,他的耳朵一直关注楼梯传来的动静,待熟悉的脚步声由下而上渐渐靠近,手上的笔才落下最后一撇。 元孝走到长案前面站住,没等主子出声询问,便主动道来,「爷,今日唐三小姐又去书坊了。」 卫洵放下手中的笔,接过元忠递过来的毛巾,擦拭双手,方才不疾不徐的问:「还是她一个人吗?」 「对,唐小公子并未陪同。」 卫洵将手上的毛巾扔给元忠,随后接过一盏热茶,喝了一口,「她连着去书坊多少日了?」 这个问题爷不是很清楚吗?元孝当然不敢质疑主子,回道:「七日了,前三日还会问掌柜您会不会去,后面这几日,她只是安安静静待在书坊,待多久不一定,有时候半个时辰,有时候一两时辰。」 「她都看了什么书?」 「东看看西看看,唐三小姐什么书都可以看,不过最喜欢的应该是游记,总要等到丫鬟提醒她该用膳了,她才会依依不舍放下书。」 「没见过比她还爱看书的姑娘。」 「是啊,不过唐三小姐只看不买。」元孝不好意思直说,这种行为未免太过小气了,好歹是毅勇伯府的姑娘,有那么缺银子吗? 卫洵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爷还缺那几本书的银子吗?」 元孝缩一下脖子,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人还未娶进门就护上了,感觉爷英明神武的形象快保不住了,爷的未来真是令人担忧啊。 「爷是不是应该出面了?」元忠忍不住要站出来说话了,这几日唐三小姐不好受,爷难道就好过吗?每日从刑部回来,他就催着元孝去书坊走一趟,真不知道他是在为难唐三小姐还是在折磨自己。 「再来几日,她肯定会长记性。」 「唐三小姐应该长记性了。」元忠合理怀疑主子的动机,这都过七日了,唐三小姐的记性再差,也不至于记不住啊。 卫洵偏着头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比爷还急?」 「小的担心弄巧成拙。」唐三小姐万一恼了,不理爷了,爷怎么收场?爷若是真的不在意唐三小姐,倒也无妨,可是事实上,爷一颗心都扑到人家姑娘身上了,真的将人气走了,头疼的不是他自个儿吗? 「不是有唐小公子吗?」未见唐三爷之前,他就听过皇上提起唐三爷,什么聪明绝顶,什么经世之才……总之,还是秀才就入了皇上的眼,可惜庶子的身分,皇上认为不宜太早冒出头,便压着他止步于举人,随后教毅勇伯将人弄到青州,借着他的手绘制北边的地图。 唐三爷再聪明绝顶,在他看来只是个长辈,即便护送唐三爷一家回京,与唐三爷有相处的机会,他主要还是协助唐三爷绘制各地地图。 可是对唐文钰的感受就不同了,小家伙年纪小,就是有唐三爷的内敛,也藏不住天资过人的光芒,难怪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在他们父子身上可以得到最佳印证。 他有信心,聪明的小家伙看得比唐三小姐还清楚,有小家伙站在他一这边,唐三小姐想放弃,小家伙也会逼着她坚持到底。 「唐小公子?」元忠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事跟唐小公子有什么关系? 「我猜接下来唐三小姐会请小家伙出面。」 元忠恍然大悟,「此路不通,当然得另外想法子啊。」 卫洵觉得唐宁月应该是那种人——此路不通,索性不走了,她活得很潇洒恣意,这同时意谓她是一个不愿意委屈自个儿的人。 「不过,唐小公子不会轻易答应出面,那小家伙鬼灵精得很。」顿了一下,元忠嘀咕了一句,「唐三小姐要大出血了。」 卫洵自觉有必要为小家伙说句话,「小家伙很有分寸。」 「唐三小姐很会挣钱。」元忠真的很佩服,养在深闺的女子不靠铺子、庄子营生挣钱,根本没有来钱的路子,可是唐三小姐出手一幅山河图,三百两就入帐了,这不过是短短几日。 「她在丹青上确实很有天分。」 「云掌柜最近笑得阖不拢嘴。」 「尝到甜头了,以后就不会故步自封,雪衣坊才能再往前走一步。」 「这是爷的功劳,爷有识人之明。」 卫洵斜睨了他一眼,「你越来越会拍马屁。」 元忠嘿嘿一笑,主子看似冷冰冰的不太理人,其实也像寻常人一样,喜欢父母关爱,喜欢人家夸赞。前者爷自幼就严重缺乏,他们当下属的无能为力,可是后者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机会,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 第33章 「我们不会等太久了,唐小公子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这也是在告诉自己,他要按住性子,莫教她觉得太容易得到谅解了,她唯有将他放在心上,凡事才会考虑他的感受。 隔日,卫洵就接到唐文钰递来的消息,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归位,不过他不急着见唐宁月,而是约在两日后,免得她以为遇事找小家伙出面,他就会轻轻揭过去,这会让她肆无忌惮。 因为心情太好了,当见到李珩带来一张名单,不发一语的将名单摊在他面前时,他难得耐性十足的询问:「这是干什么?」 「这是母后为你准备的名单。」 「什么名单?」 「世子夫人的名单啊。」 「你是嫌我娘的名单不够热闹,再来一张吗?」 「……这跟我没关系。」李珩的目光飘来飘去,看起来很心虚。 卫洵冷冷一笑,「你不要告诉我,皇后姨母在后宫闲得快发霉,索性再弄出一张名单跟我娘较劲。」 「后宫宫务繁忙,母后怎么可能闲得快发霉?」顿了一下,李珩清了清嗓子,老实道来,「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堂堂侯府的世子爷只有十几个姑娘可以选择,未免太寒酸了,母后觉得很有道理,仔仔细细挑选京中符合年纪的姑娘,再添上一份名单。」 「你在户部是不是太闲了?」 「在户部只会觉得很烦,不会太闲。」「不闲你还能跑去皇后姨母那儿长舌?」 「我是孝子,隔几日总会去一趟坤宁宫陪母后吃顿饭。」 这是事实,可是卫洵不相信他只是随口一说,他绝对是预谋,就是想看热闹。 「其实我也没说错啊,你一个世子爷只有十几个姑娘可以挑选,真的是太寒酸了,如今有三十几个,挑到满意人选的机会高一点。」 「不必。」 李珩戳了一下名单,「你要不要看一下?母后给的名单比姨母好太多了,至少都是出自嫡系嫡出的姑娘。」 「嫡系嫡出的姑娘就好吗?」 「嫡系嫡出的姑娘未必是好,但庶出的总是矮人一截,养出来的性子不好。」最后四个字加重语气不够,李珩还用力摇头。 「我娘给的名单都是嫡出的姑娘。」 「是啊,但是并非嫡系,这就有差了。」 「我看你存心鸡蛋里面挑骨头。」卫洵拿起案上的名单塞进李珩怀里,「别再闹了,我娘肯定说过,若不想从她的名单挑一个,那就别想插手。」 「姨母有说过这种话吗?」 「我娘是什么性子,我还会不清楚吗?她愿意交出属意的名单,这是因为皇后姨母背后有皇上,若她不管不顾决定我娶哪家姑娘,惹恼皇上,皇上直接赐婚,她的脸就丢尽了。」 「万一你一个也没瞧上眼呢?」 卫洵剑眉轻轻一挑,他就知道这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搞出这么一张名单,原来是来套话的。其实说起来,无论是太子表哥或者皇后姨母,他们想方设法从他口中打探对象,无非是希望他对亲事认真一点,挑个至少合眼缘的,别由着他娘拿捏。 念头一转,他不由得心一软,神情很严肃,语气却很温和的问:「若是我直接挑明要娶哪家姑娘,你觉得我娘会有什么反应?」 怔愣了下,李珩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不教姨母知道不就好了吗?」 「你能保证消息不走漏吗?」 略微一顿,李珩霸气的摆了摆手,「真要泄漏了又如何?名单是姨母给的,父皇从里头帮你挑一个,姨母能说什么?」 「你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 「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章 一心只想娶她(2) 「没错,名单是我娘给的,无论我看上哪一位,她都只能应了,可是嫁进来之后,我娘会如何?」当妻子的要花时间相处的并非成日在外头忙碌的夫君,而是可以命她在一旁侍候用膳的婆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指名要娶的姑娘还未进门,他娘很可能就恼上了,进了门之后,她别想得到婆婆的好脸色。 深知如此,他一开始抱持娶谁都好的态度,可是没想到会认识唐三小姐,她还出现在他娘的名单上,他终究没忍住动心了。 是的,他想娶她,但不能教人察觉,即使直接由皇上赐婚,更能确保他娶的人是她,他也不能冒险,倒不如顺着他娘的算计。 李珩不难明白他话中的含意,摇头道:「不会吧。」 「除非我娘可以解开对我的心结,否则我越上心的姑娘,我娘越是憎恨。」 「瞧你说的,你们母子简直是仇人。」 卫洵同意的点点头,「我们母子有时候还真像仇人。」 闻言,李珩赶紧转弯道:「母子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姨母终有一日会想明白的,她可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卫洵一笑置之,他早就不在意了,是仇人还是不相干的两人都无妨。 「先不说这个,我们回到原来的问题,你心中就是有属意的姑娘,也不能说出来,只能想法子让姨母正好相中她……」李珩好像被什么击中似的,整个人突然顿住,好一会儿才迟缓的回过神,「从母后赏花会发生的意外来推测,姨母相中是毅勇伯府的三小姐吗?」 「这是我们的推测。」 「你属意的是……」 「你不要一寻到机会就想套话。」 第34章 李珩撇了撇嘴,「反应可真是机灵啊。」 「我娘不急,我们也不必着急,我娘急了,我们再请示皇上。」 李珩细细琢磨,懂了,「不急,因为没有属意的人选,最后由父皇定夺,这是因为人选出自父皇之口,姨母不能否决。」 卫洵点点头,「我对亲事向来不急,没道理因为我娘交出一张名单,我就急急忙忙定下人选。我娘喜欢故弄玄虚,我们继续吊着她,最后她反而会对结果很满意。」 李珩原本想骂一声歪理,可是见到卫洵眼中的感伤,不禁沉默了,当儿子的不得不跟母亲斗智,这说起来很悲哀。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宫了,还有……」 「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反正父皇确定之前一定会问过你的意思,你会称心如意。」李珩调皮的对他挤眉弄眼一番,起身离开。 长达十日的折腾,唐宁月终于见到卫洵了,虽然一肚子气,但她没胆子给他脸色看,还要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歉,不过内心充满了哀怨,脸上自然表现出来。 「没有第二次。」卫洵表现得很冷漠,因为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漏出一丝心软,免得事过了她就抛到脑后。 「我会记起教训,绝对不会再犯,需要我发誓吗?」唐宁月蔫蔫的举起右手,很显然不太愿意。她不喜欢发誓,因为发誓是很慎重的事,可是世事无常啊,万一不得不违背誓言怎么办? 「你记在心上就好了。」 「这是一定的。」唐宁月想到花出去的一百两,心就抽痛,一个没有产业的大家闺秀挣点银子不容易啊。 「你要调查的那位宫女在御膳房当差,那日借调到别院,走的关系应该是坤宁宫的大宫女……」卫洵仔仔细细将调查和推测道来。 听见「坤宁宫」,唐宁月感觉自个儿的脑子当机了,因为完全不在预料中,可是随着卫洵进一步解释,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疑云散了,虽然很意外,不过她三番两次遇到的事更容易解释了,唯有靖安侯夫人才能伸那么长的手做这些安排。 「你娘……我是说,我刚刚从边城的庄子回来,如何能得靖安侯夫人青眼?」当娘的算计儿子,他心里想必不好受,她还是换个角度,将焦点转移到她身上。 「正是因为你刚刚从边城的庄子回来,她才会选择你,因为在她眼中,你是一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 虽然这是她身上现在公认的标签,但是出自他口中,她怎么就觉得如此不舒服呢? 「我懂了,我很容易拿捏,她想捏成圆的还是扁的都可以。」 「你不是。」 唐宁月怔愣地看着卫洵,她是不是听错了? 「她错了,你见识不凡,很有主张,此外还有那么一点点小任性,想做什么就会尽力去折腾,你不会允许内宅困住你的心,你会想方设法为自个儿寻找一处可以挥洒的角落,你很特别,绝不是一个只懂得规矩礼仪的大家闺秀。」 唐宁月真的当机了,他将她看得很明白。 「我觉得你这样子很好。」 这明明不是表白,可是为何她产生这样的感觉?唐宁月努力拉住思绪,力持镇定的道:「我在青州锦城待了好几年,早就忘了如何当个大家闺秀。」 「还好你去了青州,京城的大家闺秀没什么好的。」 唐宁月感觉心跳越来越快,怎么有一种被某人喂了甜言蜜语的感觉? 「你放心,我娘应该不敢再出手了,做多了总会教人起疑。」 唐宁月胡乱的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明明保持安全距离,为何觉得呼吸到的全是他的气息?他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香味,淡淡的,很好闻……她明明不喜欢男人身上使用香料,又不是要招蜂引蝶,可是这个香味让她好想靠上去深深吸一口气。 「将来你若嫁进靖安侯府,绝不是因为任何人,而是我要娶你。」卫洵说得很霸气,可是耳廓羞赧的红了。 「……什么?」唐宁月眨了眨眼睛, 「我说,若你将来嫁进靖安侯府,只是因为我要娶你。」卫洵越说越流畅,他可以感觉到她对靖安侯府的抗拒,可是既然确定自个儿的心意,他就不会容许她退缩,对于嫁进靖安侯府,她该从现在开始做准备。 唐宁月直接懵了,这一次真的是表白对不对? 「你听明白了吗?」 唐宁月觉得脑子乱哄哄的,完全无法思考,可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以后有事寻我,先派个人来书坊,掌柜会连络我,确定我何时能到书坊,我有事寻你,会请钰哥儿递话给你。」 即便还没搞清楚他们如何走到这一步,唐宁月还是很自然的点头回应,反正回去静下来就可以解开这团乱麻。 卫洵没见过她这么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逗弄的摸一下她的头,「虽然我娘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但是没事别乱跑,想出门就出门,这个习惯还是不太好。」 这是什么情况?亲事还没定下来,她就被人家管了吗? 夜里躺在床上,唐宁月的心情并没有一丝丝平复下来,整个思绪还在混乱当中,一个个问题在脑海里翻来覆去—— 就算交换了庚帖,亲事都有可能发生变数,靖安侯夫人甚至没有向毅勇伯府递话,卫洵怎么如此确定她会嫁他?他们的亲事连个影子都还没见到,他就管东管西,会不会太可笑了? 第35章 他怎么可以如此教人措手不及的说要娶她,她明明不想嫁进靖安侯府,为何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明?她真的要嫁给他吗? 这个夜注定辗转难眠。 第七章 协助作画(1) 那日唐明月在紧要关头转身落跑,唐宁月觉得这人若知道羞耻,必然会躲得远远的,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而这段时间唐明月也确实如此,到了上老夫人那儿问安的日子,总是借口生病请假,避免与她相遇。 她猜测再次见到唐明月应该是毅勇伯府举办家宴的日子,没想到她刚刚得到卫洵原谅,人家就自动上门了。 这是不是太厉害了?是买通她院子的人,还是在她这儿埋了钉子? 好吧,她可以不追究这位小姐如何得到消息,或者人家真的只是碰巧,可是这人怎么老是进人家的屋子就坐下来嚎啕大哭? 唐宁月抬头往上头看了一眼,彷佛有一群乌鸦啊啊啊的飞过去。 老实说,她很想骂人,不过就怕她稍微一大声,某人会比她更大声。 唐宁月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个儿耐着性子,「说吧,你在闹什么?」 「呜……」唐明月哭得更用力了,教人不免担心她会哭破喉咙。 「好好好,我说错了,你别哭了,可是你好歹告诉我,你到底哭什么?」 「我难过啊……呜……」 唐宁月觉得乌鸦叫得更大声了,「难过就哭,你岂不是三天两头就要大哭一场?你小心一点,这样很容易哭瞎眼睛。」 哭声顿时止住,唐明月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狠,「你胡说八道,我哪有三天两头就大哭一场?」 唐宁月真是太无辜了,「这不是你自个儿说难过就哭吗?」 「我又不会三天两头就难过。」 「可我看你好像每天心情都不太好。」 「若不是因为你,我每天都笑嘻嘻的。」唐明月说着说着就咬牙切齿。 「我?」唐宁月比着自己,不解的摇头,「我不曾跑到你面前晃来晃去,哪儿惹到你?」 「你的存在本身就让我心情不好。」 顿了一下,唐宁月很无奈的手一摊,「这我无能为力,我本来就不是金子,没法子保证让人见了心情就好。」 唐明月瞪直双眼,她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 「我生来不是金子,这可不是我的错,那你就自认倒楣,要不,你想个法子将我从记忆中除去。」 这简直教唐明月瞠目结舌,要她自认倒楣就算了,竟然要将「她」从记忆中除去! 「我知道很匪夷所思,可是你不想自认倒楣,那就只有这个法子。」一顿,唐宁月惊恐的往后一仰,右手抖动的指着唐明月,「你、你,你你你……不会是想让我消失不见吧。」 唐明月气得跳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又不是疯子,因为不喜欢你,就希望你消失不见。」 松了一口气,唐宁月双肩垂下,「还好你没有因为讨厌我而失去理智。」 「我又不是没长脑子。」唐明月有气无力的重新坐下。 「是是是,你当然有脑子。」没脑子岂不是死了,还能在这儿活蹦乱跳吗? 唐明月微皱着眉,怎么觉得她的话听起来怪里怪气的? 「哭完了,你可以回去了。」唐宁月迫不及待的摆了摆手。 「……嗄?」唐明月的脑子实在跟不上唐宁月的节奏。 「你的心情平静了,不难过了,不哭了,不是可以回去了吗?」唐宁月认定她就是来这儿哭的,至于目的,可能是给她这个妹妹添堵吧。 唐明月反应慢了点,但不笨,很快就搞清楚唐宁月的逻辑,「我不是特地跑来你这儿哭,而是看到你忍不住哭。」 「既然我会触动你的泪腺,你还是赶紧离开,我不想引起误会。」外头一堆丫鬟婆子,她们听见屋内不时传出去的哭声,只会觉得她欺负二姊姊,说不定一日不到,她就会成为毅勇伯府最恶毒的女人。 唐明月站起身,可是脚步还没跨出去,又坐回去。唐宁月见了唇角一抽,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说完话。」 唐宁月自认为耐性还不错,可是这会儿好想直接将某人扔出去……这当然只能想想,除非她不怕自个儿的名声臭了。 「你说,我洗耳恭听。」唐宁月还伸手掏了掏耳朵。 唐明月的眼神顿时转为哀怨,教唐宁月见了唇角直抽,若是她的上一世,这位小姐可以去演戏,还会被人家评为演技一流。 半晌,唐明月幽幽的道:「我死心了,可是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你都哭过一顿了,还用得着强调很难过吗?唐宁月可不敢吐槽,还要敷衍的安慰道:「你的决定是对的,他一点都不适合你。」 「他不适合我,他适合你,是吗?」 「……什么?」 「你别再装了,我都看出来了。」她们明明一起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他眼中只看得见三妹妹,而三妹妹一见到他,也忘了她这姊姊,两人满眼满心只有对方,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当下她觉得很受伤,不过又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三妹妹若不认识他,如何能信誓旦旦说出「我可以帮你」这种话。 「……」这种时候她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 「你怎么会认识卫世子?」 第36章 「回京的路上得蒙卫世子相助,后来索性结伴同行。」 「你那么早就认识卫世子,怎么都不说呢?」 「我们说起来认识,但事实上不熟,这有什么好说的。」 「不熟?」唐明月一脸怀疑的撇了撇嘴。 「我爹娘都在,我能有机会跟人家熟吗?」唐宁月没好气的给一个白眼,这是基本常识,还用得着她解释吗? 「当时不熟,如今很熟,这前后三个月还不到,真厉害!」虽然唐宁月所言不假,但唐明月就是不相信。 「当时真的跟他不熟,回京几次巧遇,钰哥儿跟他聊得来,我们就熟了。」唐宁月连忙举起右手,「我可以发誓,若不是钰哥儿,我们不会有交集。」 唐明月冷哼一声,区区一个小娃儿,更方便他们独处吧。 唐宁月不难猜出她的想法,懒得解释,反过来问:「你为何想嫁给卫世子?」 唐明月觉得她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对她翻了翻白眼,「卫世子是京中贵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谁不想嫁给他?」 唐宁月状似明白的点点头,「因为他是靖安侯府的世子爷吗?」 「因为人家十八岁还在国子监读书,他已经高中探花,还进了大理寺,这是真正有大本事的男人。」 若不是喊皇上一声姨丈,卫洵能进大理寺吗?唐宁月心存怀疑,不过他确实是一个有大大本事的男人。 「其实还是有不少有本事的男人。」 「这会儿你得意了,可以尽说风凉话。」 唐宁月决定不说了,如今二姊姊看她是赢家,她说什么都是错的,不过好消息是,二姊姊好像真的放下卫洵了,而且还接受她可能会嫁给卫洵。 其实无法接受的是她自个儿,有原主的关系,更重要的是靖安侯府看起来不是个好婆家,靖安侯夫人是一个很差劲的婆婆,挑媳妇搞得好像选秀,问题是,她明明早就定下人选。 总之,这位夫人喜欢装模作样又会搞事,二姊姊的性子真的不适合当她媳妇,至于她,很可能引发母子大战,搅得家宅不宁。 无论前者或者后者,两个都不好……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 亲事没有定下之前都有变数,唐宁月决定将「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应了亲事」的问题抛至脑后,专心挣钱,这个比起还未成形的婚姻更值得放在心上。 换言之,如今最重要的是画花样子,至于绣画的图样,只能偶尔给出一幅,以免带给人错误的认知,还以为她画得很轻松。 没过多久,卫洵递话进来,约她见面,她乖乖前去赴约。 「这是?」唐宁月看着梧桐树下的长案,上面摆着文房四宝,有些不解。 「我想请你帮忙。」 「画人像吗?」 「对,若是提供某人的特征给你,你能将这个人画出来吗?」 「不清楚,我以前没试过。」 「你能试试看吗?」 「当然可以,不过能画出几分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试试看,若是我觉得哪儿不对,再请你修正。」 唐宁月点了点头,走到长案后面,跑坐在席上,当然,她并未使用他提供的毫笔,而是取出随身荷包里面的炭笔。 「对不起,书坊临时找不到炭笔。」 「我可以理解,很少人使用炭笔,我觉得方便记东西,因此随身携带。」唐宁月若有所思的看着案上的纸,「若有直立的画板固定纸张更好,不过这会儿只能用纸镇,可能要麻烦你了,另外,顺便帮我准备一块白布。」 卫洵连忙命令元忠取来各式各样的纸镇和白布。 唐宁月固定好纸张,准备干活了,「好啦,我们可以开始了。」 顿了一下,卫洵忍不住提出要求,「你可以先为我作张画像吗?」 「当然可以,可是我以为你的差事更急。」 「慢个一两日画出来也无所谓。」 既然无所谓,唐宁月就教他搬张椅子坐在廊下看书,若是看不下去,对着书本发呆也可以,总之他就是不可以乱动。 回京的路上,唐宁月观察过卫洵,可是不同于这一次,她可以仔仔细细描绘他的五官,描绘他眉宇之间流动的风采,描绘他周身散发的气息…… 这一刻,她像一个离他很远的旁观者,但是一伸出手彷佛就能摸着他的灵魂,面具底下的他藏着一个小小人儿——一个渴慕被爱的小小人儿,再想到他娘靖安侯夫人,一个花样百出想算计儿子的母亲,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你在想什么?画好了吗?」卫洵注意到唐宁月的炭笔已经停下来,可是迟迟没有出声,只能自个儿先打破沉默。 唐宁月怔愣地回过神,脱口就问:「你心中有怨吗?」 卫洵直接怔住了。 「对不起,我唐突了。」唐宁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忘了用炭笔作画,手上免不了沾到黑炭,白皙的脸庞便遭殃了。 见状,卫洵放下手上的书,起身走下台阶,在长案前的席上跪下,从袖袋取出帕子,倾身靠过去,轻柔细腻的为她擦拭脸上的脏污。 唐宁月觉得自个儿被电到了,酥酥麻麻的,心跳也随之急促。 「你的手给我。」卫洵舍不得就此结束,喜欢这种靠近她的感觉。唐宁月下意识的伸出手,由着他仔仔细细一根一根手指擦拭干净。 第37章 「我试过用炭笔作画,不过面目全非。」 「谢谢。」唐宁月害羞的缩回手,「其实搭配一些辅助的工具,再多多练习就好了。」 「为何问我心中有怨吗?」 「那个,我想,你娘算计你娶个乡下来的姑娘,难道你不觉得委屈吗?」 「你离开京城在乡下待了几年,我觉得这是好事,若是像我娘一样学的都是算计,我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成日担心同屋子的人将我坑了,这太累人了。」 「若是一个人都不懂得算计,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因为太蠢笨很容易被人家坑了还不知道。」唐宁月不得不坦承,她还是喜欢当个聪明有算计的人,而不是不长脑子的蠢人。 「若是真正聪明有算计,那倒也还好,就怕自以为是,明明手段拙劣,还以为自个儿很厉害。」他娘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知道他懒得跟她计较。 唐宁月知道他话中影射的是靖安侯夫人,很讨人厌,但是关系又无法切割,这种感觉很无力吧。 「靖安侯夫人真是奇怪,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唯一的骨肉,以后老了就只能靠你,难道不应该更疼爱你吗?」她知道这世上有很坏的父母,明明怀胎十月辛苦生下孩子,最恨的却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可是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 这种人的人格本身就有问题,而靖安侯夫人不像是这样的人,她应该是那种逼着孩子学习的妈妈,孩子成为人上人,她才可以抬着下巴看人。 「我娘大概不懂得如何疼爱人吧。」 「这又不是多高深的学问,不需要你懂,只需要你愿意。」 「不需要你懂,只需要你愿意吗?」卫洵细细品味,还真是如此。 「这是你的画像,至于你需要我帮忙的画像,我还是明日再画吧。」唐宁月挪开纸镇,将画像转了一个方向,方便他看清楚。 虽然早就见识过了,但这会儿卫洵还是为之惊艳,「这真的是我吗?」 「对,这位有仙人之姿的贵公子就是你。」唐宁月戏谑的道。她一直知道他长得很俊,只是太冷硬了,美色难免打了一些折扣,今日少了一些冷硬,更多了一份沉静,同时将他更真实的内心显露出来。 「真是调皮!」卫洵失笑,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下一刻,两人明显感觉此举有点亲匮,脸儿红了,不过很有默契的假装没有察觉,他随即吩咐元忠收拾东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可以自个儿回去。」唐宁月连忙站起身,行礼告辞,顺手拉上坐在一旁小机子打瞌睡的夏丹离开。 这几日静下来时,卫洵脑海总会不自觉浮现唐宁月那句「不需要你懂,只需要你愿意」。 从小,娘总是有意无灌输他——他是灾星,若非他,娘的身子怎么会垮了呢?他的出生毁了娘的一生,娘讨厌他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是娘唯一的亲骨肉,下面还有两个出色的庶弟,娘不担心庶弟压过他,反而自个儿想借着亲事打压他,这实在说不通,娘何等爱面子,如何容许人家说她生的孩子比不上庶出的? 以前不觉得娘的举动不合理,因为他不愿意面对最在意的人一点都不在意他,想起来就心痛,可是如今冷静下来深思,他们是血脉相连的母子,有再多的厌再多的怨,怎能看成仇人似的,不愿意他舒心快活呢? 「喂喂喂,你在想什么?魂都飞了,孤来了也不知道。」李珩嘻皮笑脸的凑到卫洵面前,目光随即不经意的瞥见案上的画像,吓得往后一仰,屁股结结实实的跌坐在地,「你你你,你怎么看上一个男子?」 卫洵没好气的给他一个白眼,「这是歹徒的画像,我请人画的。」 「你干么盯着歹徒的画像?」李珩半信半疑。 「我没有盯着画像,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 顿了一下,卫洵一副很随意的道:「我有没有可能不是我娘的孩子?」 咳!李珩差一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右手指着卫洵,张着嘴巴,可是好一会儿,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我娘因为生下我,吃了很多苦头,从此入冬几乎不出房门,日子太难熬了,可是,有必要因此就视我为仇人吗?无论如何,我是她唯一的骨肉至亲。」 「你忘了自个儿长得像姨母……不对,应该说是外祖母,姨母只有那双丹凤眼像外祖母,你是眼睛、鼻子、嘴巴都像。」 「是啊,我像外祖母。」卫洵有点失望,若他不是娘的孩子,心里多少好过一点。 「就是因为你像外祖母,母后才忍不住多疼你一点。」李珩说得酸溜溜的,因为他像父皇,脸上完全看不见萧家的影子,母后总是抱怨他是父皇一个人的孩子,教他挺无言的,难道他是父皇独自生下来的吗? 没错,正是因为他长得像外祖母,皇后姨母常常会失神的看着他。「外祖母死了好多年了,我总会忘了自个儿像外祖母。」 「你的眉毛倒是像我。」李珩下巴得意的扬起。 「我的眉毛应该像外祖父。」 「不对,比较像我。」 卫洵懒得跟他争论了,基本上眉毛相差不大,都是英气逼人的浓眉,也因为如此,虽然他像外祖母,但不见女子的秀气。 「你怎么突然胡思乱想身世的事?我记得你是外祖母亲眼盯着出生的,绝对没有机会遭到人家掉包。」 第38章 卫洵自嘲一笑,他真是想糊涂了,靖安侯府长房嫡长子的出生是多么隆重的事,别说外祖家,就是祖母也会全程盯着,怎么可能发生掉包这种事? 李珩突然瞪大眼睛,接着扑向长案,拿起画像,「哇哇哇!这个厉害啊,太逼真了,我都可以感觉这个人有多么穷凶恶极。」 卫洵收起思绪,指着画像,「这是素描,有人说这是绘画的基础,学素描可以提升造型能力、构图、透视能力,加强对明暗关系的认知。」 李珩眨了眨眼睛,「半懂半不懂。」 「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借着这张画像更快速找到歹徒。」 这个道理李珩倒是听懂了,各地衙门经常需要画歹徒画像,不过画出来能一眼认出来的——没有,除非特征非常明显,仔细比较之后对上了,或者当事人见了心虚,露了马脚,教旁人看出来,总之,若是歹徒的画像能够如此清晰,歹徒就是躲到其他地方也能逮住。 「这张画像是谁画的?」 「唐三小姐。」 李珩一脸八卦的两眼放亮,「赏花会上得母后青眼的那一位。」 「那是有宫女相助。」 「这不重要,至少她没在母后面前丢脸。」 卫洵不在意早已过去的赏花会,如今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件事,「我想请唐三小姐教大理寺画工素描,不过因为她是女子,不方便进出大理寺。」 「这还不简单,扮成男子就好了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李珩若有所思的挑着眉,他不是反应如此迟钝的人,怎么可能没想到呢?大理寺是他的地盘,他主动教人家姑娘女扮男装,容易惹人非议,他这是避嫌吗?他何时怕人家非议,还避嫌?看样子,他心仪的人果然是唐三小姐。 「你要人家姑娘来大理寺教画工素描,也要看人家的爹是否愿意。」李珩的语气藏不住幸灾乐祸,若是他女儿,他可不愿意。 「唐三爷后年要参加春阐,将来要走仕途,怎么可能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其实他只要跟皇上说一声,皇上给句话,事情还能不成吗? 「唐三爷……」李珩倏然瞪大双眼,想起来了,这位不就是帮父皇上北边画边界舆图的人吗?「原来你早就看上人家姑娘了!」 「你想太多了。」 「是吗?」李珩用右手弹了弹画像,一副「你别当我是傻子」的模样,「若不是早就惦记人家,你能知道人家有这等本事,能会画这玩意儿?」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就是无意间得知。」卫洵抽走他手中的画像,「我记得户部下个月就要开始忙碌,这个月会陆陆续续派人前往皇庄查看今年收成,你怎么还有闲功夫往我这儿跑呢?」 「我就是个打杂的,户部用得上我,我就忙,户部用不上我,我若凑上去,人家会嫌我碍手碍脚。」不过李珩还是站起身,「差一点忘了,听说你的亲事要定下来了,我特地来恭喜你。」 「不急,定下来再说。」宫里果然没什么秘密,今日不过去了一趟御书房,皇上问过他的意思,消息就传出去了。 「也是,姨母的心思太难懂了,最后一刻改变心意也是有的事。」 卫洵唇角一抽,怎么觉得这位太子表哥故意吓唬他? 李珩嘿嘿一笑,摆了摆手回宫去了。 虽然某人摆明看热闹,可是卫洵一点也不担心,皇上金口玉言,他娘就是发现哪儿不对劲,生出了疑心,也不可能唱反调打皇上的脸。 第七章 协助作画(2) 从青州回到京城,除了不能上山下水,逢五和十上老夫人院子问安,唐宁月觉得生活没有太大变化,吃饭还是一家五口……不对,通常四口,她爹经常缺席,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总之,他们不必端正的跟其他几房吃饭,不必食不言,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青菜萝卜都很香,可是她今日看什么都不对劲。 「小家伙,不可以挑食。」唐宁月夹了一筷子菜蔬直接放进唐文钰碗里。 唐文钰看起来沉稳内敛,不像四岁的孩子,可是有个习惯跟大部分的孩子一样——不喜欢吃青菜,只喜欢吃肉,甚至为了吃肉,他可以不顾形象伸长筷子越过整个桌面,将一块又一块的东坡肉堆满他的小盘子,免得大人突然夹青菜放上去。 唐文钰抿着嘴,过了半晌,将手边的蛋羹推到唐文晟的前面,「小胖子,这应该是你的蛋羹。」 唐文晟挖饭菜的汤匙顿住了,饭粒掉了满桌子,傻不隆咚的看着蛋羹,不清楚消失不见的蛋羹怎么又回来了。 「小胖子,我们当中只有你吃蛋羹,蛋羹就是跑到其他人面前,还是你的。」唐宁月对唐文晟充满了同情,以为拿蛋羹换走唐文钰小盘子里的青菜,蛋羹就可以跟他说再见了。 不过说也奇怪,蛋羹明明比青菜更有味道,小胖子为何宁可吃青菜不吃蛋羹呢?当然,比起青菜,小胖子更喜欢白米饭。 「骗人。」唐文晟可怜巴巴的看着哥哥,不是说好了,他帮哥哥吃青菜,哥哥帮他吃蛋羹吗? 唐文钰用汤匙挖起碗里的青菜,展示给唐文晟看。 唐文晟像是被大石头砸了,整个人懵了,菜菜不是吃掉了吗? 「小胖子,你只有两岁,心眼再多也比不上你哥哥,你跟他交易,吃亏的绝对是你。」唐宁月一向懂得利用机会教育。 第39章 「宁儿,吃你的饭,别盯着他们两个。」陈云芳很少管孩子们的纷争,因为夫君说,孩子得学着自个儿应对,可是她今日明显感觉到女儿心浮气躁,两个弟弟快吃饱了,她还只扒了两口饭。 这会儿兄弟俩有志一同的对唐宁月嘿嘿一笑,她回给他们一个鬼脸,蔫蔫的低头吃饭,可是一口下去,又忍不住看向屏风隔开的堂屋。 「别看了,若能早点回来,你爹不会在外头多待一刻。」陈云芳了解自个儿夫君,他就是一个恋家的,再晚回来也要看一眼孩子们,陪她说说话,适度提起外头的事,免得她挂心。 唐宁月嘿嘿一笑,开始专心吃饭。 待他们一一放下碗筷,丫鬟撤掉桌上的碗盘菜肴,换上茶水,闲聊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外头响起通报声。 「三爷回来了。」 陈云芳连忙起身迎出去,先侍候夫君回内室简单梳洗更衣,随后两人携手回到东侧间的起居室。 唐景华从最小的开始,一一关心他们今日吃什么做什么,最后抱着爱撒娇的小儿子看着女儿。 「爹,看我干啥?」唐宁月莫名的感到心虚。 「卫世子今日来寻我,想请你上大理寺教画工素描。」唐景华一直知道女儿在丹青上的天分,直到去了青州,女儿竟然自制炭笔创了一种新画法,他惊艳之余又觉得可惜,女儿身再出色也走不出去,没想到如今入了卫世子的眼。 「真的吗?」唐宁月夸张的瞪大眼睛。 可惜当爹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她的虚有其表,「卫世子没先征询你的意见吗?」 略微一顿,唐宁月呐呐的道:「卫世子只是提了一句,希望大理寺的画工有机会得我指点,我没放在心上,这不太可能。」 唐景华的神情转为严肃,「卫世子如何知道你自创了素描这样的新画法?」 「皇后的赏花会上出了一点意外,我得了一个宫女相助,我想到卫世子在大理寺当差,应该比我更容易找到这个宫女,正好钰哥儿跟卫世子很熟,我就请钰哥儿帮忙递话。」唐宁月不介意将唐文钰拖下水。 唐文钰淡淡的瞥了唐宁月一眼,姊姊真是太无耻了,她跟卫哥哥明明也很熟。 「钰哥儿怎么会跟卫世子很熟?」 「我正好去卫哥哥的书坊看书,就遇见卫哥哥了,卫哥哥跟我一样喜欢书画,多聊个几次,我们就熟了。」 唐宁月点头附和,「他们两个特别投缘。」 「我儿有识人之明,卫世子值得深交。」唐景华伸手摸了摸唐文钰的头,目光却敏锐的飘向唐宁月,她很自然地低下头闪避,虽然她所言明明很符合事实,可是有所隐瞒就难免心虚。 唐景华不再关注卫洵的事,转而关心大儿子的学习,考校他的功课,还有检查他每日书写的大字小字,满意了便放女儿和大儿子回房,然后将小儿子放在软榻上,丢了一个九连环给他。 「卫世子的事有何问题?」陈云芳了解自个儿夫君,不难看出来他心里有事。 「没事,只是姑娘家就是扮成男儿身,出入大理寺那样的地方还是不好。」唐景华可不敢实话实说,说人家可能看上他们女儿了,对他的态度恭敬中带着点讨好,妻子听了只怕夜里辗转难眠。 「那你就别答应。」 「皇上都点头了,我能不答应吗?」 「皇上怎么也知道了?」 「这不是小事,总要先跟皇上打声招呼,免得不小心教人察觉,御史一状告到皇上那儿。」 「宁儿又不是当官的,御史还能告她的状?」 「宁儿是卫世子引荐,御史要告当然是告卫世子。」 「如此一来,宁儿的名声……不对,宁儿做的是大事,没人敢诋毁她的名声,可是她跟卫世子只怕撕扯不开来。」陈云芳的眉头越皱越深,她真的不愿意女儿高嫁靖安侯府,身分太低了,日子会过得很憋屈。 「这事皇上应了,我想挡也挡不了。」唐景华安抚的握住妻子的手,「你别想太多了,卫世子心思镇密,不会教人发现宁儿的身分。」 陈云芳张开嘴巴又闭上,万一教人发现了,女儿只能嫁给卫世子,这在外人看来,说不定还认为他们占了便宜。 「后年春阐我会考个好名次,女儿就是不得不嫁卫世子,也不会抬不起头。」 陈云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二焉荞的道:「但愿不会如此。」 唐景华也不说了,说得越多,妻子越不安,还是陪小儿子玩会儿。 坤宁宫。 萧晴终于等到自个儿想要的结果,可是这一刻,她一点得意的感觉也没有,因为过程跟预期相差甚远,未曾经过争执、辩驳,不能不怀疑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了?不满意吗?」萧嫣冷冷的看着萧晴,不奇怪她的反应为何会如此失落。 她就是这样的人,即便得到的是想要的结果,她也喜欢高调的用争用抢来赢得,说白了她就是喜欢狠踩别人一脚,再来当个胜利者,这可以证明她比别人厉害。 萧晴收起纷乱的思绪,试探的问:「无论这份名单上头的哪一位姑娘,我都很满意,我只是好奇,姊姊为何挑中唐家三小姐?」 「不是我挑中,而是皇上挑中。」虽然赏花会上唐三小姐的表现最得体,可是对方身分真的太差了,她只能交由皇上定夺,没想到最后皇上还是选中唐三小姐,原本她想找洵哥儿确定,可是皇上说了,洵哥儿不在意,甚至说没闲功夫侍候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她也没必要为此耿耿于怀。 第40章 「皇上?」 「你以为皇上不会过问洵哥儿的亲事吗?」 「皇上一向看重洵哥儿,当然会关心他的亲事,不过皇上怎么会定下唐三小姐?」萧晴一直相信结果会如自个儿所愿,但是免不了要经过一场讨价还价,如今人家连战斗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整个感觉都不对了。 「皇上看上的不是唐三小姐,而是唐三小姐的爹。」萧嫣没有想过在此事上头隐瞒,等唐三爷参加后年春阐正式出仕,皇上看重唐三爷的事就藏不住了,这会儿遮遮掩掩倒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三爷?这是为何?」 「你可能不知道,唐三爷曾经是京畿的解元公,若非隔年初生了一场大病,没参加春阐,不然肯定可以进入一甲,当不成状元郎,至少也是个探花郎。」 闻言,萧晴心里的不对劲倒是放下了,「原来是个会读书的,难怪皇上看得上眼。」 「三年出了两百个进士,会读书的多得是,皇上真正看上的是他在丹青上的天分。」听皇上说起唐三爷的出色,相信有其父必有其女,她终于释怀了,若是真的计较身分,一开始她就会退回名单。 「我怎么没听过唐三爷的才名?」皇上喜欢丹青,喜欢收集字画,为此三番两次微服私访书坊,还买下一些名不见经传之人的字画,这在大楚不是秘密,若因此认识唐三爷倒也合情合理,不过一旦入了皇上的眼,怎么可能不借此宣扬名声?何况这位唐三爷只是个庶子,得了皇上赏识,可以改变他在毅勇伯府的地位,他怎么舍得放过呢? 「你以为有才情的人都喜欢四处炫耀吗?」 「若他在丹青真的有天分,总是会教人传出去。」 萧嫣不以为然的一笑,「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一有机会就想展现自己,深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大的本事。」 「我只是不屑隐藏自己。」萧晴骄傲的挑起眉。 「你是喜欢人家围着你打转,吹捧你、讨好你,可是却不想,你是什么身分,人家对你说的话能有几分真心?」萧嫣不客气的揭开她包装的糖衣。 「你……」 「难道不是吗?」 萧晴不服输的扬起下巴,挑衅道:「没错,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难道姊姊不喜欢吗?」 「你是对的,我们都是俗人,可世上不全都是俗人,高风亮节对我们来说太难懂了。」 萧嫣可不在意当个俗人,哪日气不过直接将这个妹妹扔出去也不会过意不去,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告诉她,当姊姊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萧晴不难听出其中含意,脸色一变,她不是不懂,姊姊能够容忍她,是不想教外人看笑话,不过姊姊终究是皇后,一旦不管不顾的翻脸,吃亏的还是她自个儿。 「既然这是皇上的意思,妹妹就定下唐家三小姐。」唐三爷再厉害,难道还能帮女儿在靖安侯府过日子吗?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还怕她拿捏不了吗? 萧晴是个多疑的人,虽然皇上给出的选择很合理,可是她不相信皇上没有问过卫洵的意思,而卫洵只是附和皇上,或许唐三小姐根本是他属意的人? 她喜欢搞清楚真相,若她费心算计的人选正是卫洵看上的对象,这口气她可咽不下,不过她也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卫洵在感情上一向冷淡,看见人家姑娘,正眼都不愿意给一个,怎么可能主动看上某个姑娘? 无论如何,只要心里有了疑惑,萧晴就要调查清楚,于是她特地让丫鬟将卫洵请到明荷院。 「你的亲事定下来了,是毅勇伯府唐家三小姐。」萧晴见到人就直接了当的问,杀个措手不及,好借此观察卫洵的反应。 「儿子知道,皇上问过儿子的意见。」卫洵很坦然,目光还直视萧晴,反倒让萧晴有些不自在的想闪躲。 萧晴端起茶盏,掀开茶盖,喝了一口,平稳下来,也避开卫洵的目光。 半晌,她放下茶盏,用手绢拭了拭唇角,语带嘲弄的道:「皇上要你娶谁,你就娶谁吗?」 「儿子对于娶哪家姑娘没有太大意见,可是皇上有他的考量,儿子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萧晴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声音不自觉的带出愤怒,「你对皇上还真是忠心,连娶谁都交由皇上定夺。」 「儿子对皇上忠心不是应该的吗?」 萧晴闻言一噎,应该的,可是她不喜欢啊。 「娘弄了一份名单,儿子不曾向娘要过名单,这是儿子对娘的孝心,娘还有什么不满意吗?」卫洵很少跟母亲发生冲突,倒不是怕不孝的罪名扣上来,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大不了不来后院就好了,吵吵闹闹只是增加彼此不快,没什么意义。 张开嘴巴又闭上,萧晴不好直说,其实更希望他开口要名单,而她适度展现用心为孩子谋划的好母亲形象,可是他连表现的机会都不给她,甚至让皇后认定她独断独行,她觉得太委屈了,若她真的狠心,直接指个对象教他娶了不是更省事吗? 「娘还有事吗?」 「怎么了?」萧晴的火气瞬间冲上来,「你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就受不了吗?」 「儿子还有事情要忙。」 「我还会不知道吗,对你来说,什么事都比我重要。」 卫洵不想辩驳,曾经他很重视娘,但娘将他遗忘在外头整整一个时辰,直到爹出现。他们夫妻为此大吵一架,从他们的争吵当中,他听明白一件事——娘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眼中没有夫君没有儿子,只有自个儿。而爹因为厌恶娘的关系,连带着看他不顺眼,若不是皇上皇后护着,爵位不会落在他头上。 第41章 见儿子冷冰冰的,萧晴也没耐性了,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离开明荷院,卫洵没有急着回听竹轩,而是沿着荷花池漫步。 自从唐三小姐挑起他对身世的怀疑,他一直没放下此事,即便太子表哥从外貌否决他的疑心,可娘对他的态度很难教人不多想。 娘想要一个可以拿捏的媳妇,这不难理解,可是娘明显不愿意他有个合心意的妻子,好像他日子过得好,她就不快乐,这太不正常了。 「爷,小的刚刚看到何总管去了明荷院。」元忠突然上前低声道。 卫洵微微挑起眉,「我娘派人去请何总管?」 「应该是吧,何总管身后跟着一个婆子,那是明荷院的婆子。」 卫洵冷冷一笑,「我离开明荷院不久,何总管就去了明荷院,这是想干啥?」 「小的派人盯着何总管?」 「不必,若是跟我有关,迟早会送上门。」卫洵一向认为敢做就不要怕别人知道,因为没有永远的秘密,隐藏的事终究会露出马脚,所以他不担心别人躲在暗处偷窥,甚至觉得这是好事,若是不动,魑魅魍魉如何现身?动了,才能看清楚对方有何居心,藏匿在表面底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八章 教导素描画技(1) 唐宁月没想到自个儿会在古代教人家素描,她有一种回到上一世刚刚兼职教小朋友素描的感觉,虽然如今面对的是上了年纪的学生,但是初为人师的兴奋依然泛滥,不过当老师要有老师的样子,不能蹦蹦跳跳炒热气氛,可惜了。 炎炎夏日,来一块西瓜最解暑了,因此素描第一堂课从西瓜开始,在西瓜底下垫着一块有厚度的方型木头,至于灯光部分,当然是蜡烛上场。 总之,这堂课着重在观察、线条、角度、光线、阴影。 对众人来说,使用炭笔显然比这堂课的目的更为难,各个眉头都打结了,可是落在唐宁月眼中,自动解读成这是认真以待,很好。 一堂课热热闹闹开始,在严肃无声中结束——这是唐宁月的评论,她很满意,好心情直到卫洵带着她去用膳还没落下。 「这么开心?」他一直觉得她活得很潇洒很恣意,可是今日站在一群男人面的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很有威严,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明明生得娇软柔嫩,然而举手投足散发着一股气势,没人敢因为她年纪小轻视她,而这样的她一样动人,吸引人的目光追逐她。 「嗯。」唐宁月用力点点头,终于有一种日子过得不再憋屈的感觉。 虽然女子要出门没什么困难,不必非得戴帷帽,与男子单独说上几句话不会招来闲言闲语,可是店铺的掌柜伙计大部分是男子,女子能干的活少之又少,总之,让一群大男人称你一声先生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样的差事如今落在她头上,她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你不觉得那些画工太笨了吗?」 「他们各个都是有本事的,只是还不习惯炭笔,多练习就好了。」 「你对愚笨的人一向如此宽容吗?」 「愚笨吗?」唐宁月摇了摇头,「在我眼中,绝大多数都是平凡人,包括我自个儿。我一直认为没有真正愚笨的人,只有愿不愿意用心,愿不愿意努力的人。」 「没错,绝大多数的人都很平凡,可是往往又不甘于平凡。」 「只要是有志向的人都不愿意白来人世间一遭,不甘于平凡是人之常情,同时也是进步的动力。」 卫洵不曾听过这种说法,觉得很新鲜,「进步的动力?」 「你想想看,若是每个人都甘于平凡,我们是不是会原地不动?我们的家、我们的国是不是也会原地不动?如此一来,十年后与今日有何差别?」 卫洵细细品味一番,点了点头,「不甘于平凡确实是进步的动力。」 「任何事都有两面,有好有坏,往好的走,可能是佳话,可能是传奇,往坏的走,可能是败坏,可能是灾难。」 「野心不就是如此吗?野心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腐化一个人。」卫洵的声音转为喃喃自语,这一刻他竟然想起他娘。皇后姨母偶尔会说上几句,他娘曾经是她心中最天真烂漫的妹妹,可是不知道何时开始,他娘变得爱计较,没有满足,只有不断的抱怨,明明高嫁靖安侯府,他娘还是不满意,他爹的心在他娘的折腾下能不偏向小妾吗? 「一个没有底线的人,他的野心很容易吞噬他的良知。」唐宁月意识到这个话题越来越严肃,连忙摆了摆手,「时辰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我爹可紧张了,今日没出门,待在家里等我。」 「我送你回去。」 「别别别,府里的马车应该来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楼下等我了。」离开大理寺时,她特地交代门房去处,府里的马车肯定会直接过来这儿接她,她爹有可能因为放心不下跟过来。 卫洵很快就猜到了,「伯父来了吗?」 「可能性很大,我觉得你还是别出现。」 虽然来大理寺上课之前,为了方便她行事,两人的亲事已经过了明路,交换庚帖,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别说整个毅勇伯府懵了,就是她爹私下得了皇上指示,还是很难接受,无论靖安侯夫人是否早就释放这样的讯息,她爹娘都没有想过将她嫁给卫洵。总之,如今她爹娘还在消化这件事,期许事情会有转折。 第42章 「好,我在这儿目送你离开。」卫洵起身走到窗边一探,确实见到悬挂唐氏木牌的马车,唐三爷直接坐在驾驶座上,不停的看着酒楼,不由得笑了。 唐宁月见了便知道自个儿猜对了,连忙起身告辞。 看着唐宁月坐上马车,马车越走越远,卫洵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不过回头看了元忠一眼。 元忠立马明白过来,靠过去,顺着主子的目光看过去,见有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坐在对面的茶棚,看似低着头喝茶,可是正对着酒楼。 「那个人我先前在大理寺的外面见过。」 元忠垂手退了出去。 卫洵还是没有动。 只见元忠一走出酒楼,那个人就动了,跑得很快,转眼之间就混进人群当中,越来越远,最后卫洵都分不清楚是哪个人,就是追上去的元忠,他身边最熟悉的人,他也难以捕捉到身影。 半晌,卫洵回到桌边坐下,喝了一盏茶,元忠回来了。 「爷,小的跟丢了。」 「那个人比泥锹还滑溜,应该是专门打探消息的。」 「小的也认为如此。」 「可有看清楚他的脸?」虽然对方很可能经过伪装,但是只要正面打量几眼,他们主仆就可以抓住某些特征,下一次见到认出对方。 「没有,他跑得太快了,小的没机会跟他打照面。」 「无妨,等着吧,只要有所图谋就一定会寻上门。」卫洵站起身,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吧,我们回大理寺了。」 虽然出门当先生必须扮成男儿身,唐宁月还是很开心,走起路来觉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大步走,甩着袖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威风,路过的丫鬟婆子见到她都是一脸敬意——即使她们的敬意与她当先生一点关系也没有。 「唐三丫,唐三丫,别跑,你等等我!唐三丫,等等我,你去哪儿,唐三丫,你穿成这样子想干么?」唐明月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会儿快走,一会儿小跑步,终于赶上唐宁月,深怕唐宁月跑了,气喘吁吁还紧紧揪着唐宁月的衣袖。 唐三丫是什么玩意儿?唐宁月唇角一抽,很客气的纠正,「我不是唐三丫。」 唐明月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不是唐三丫,你是唐几丫?」 顿了一下,唐宁月点头接受了,「你是唐二丫,我当然是唐三丫。」 唐明月的脸绿了,唐二丫怎么听起来比唐三丫还蠢? 「唐二丫——姊姊,请问有什么事?」她好歹多了一世经历,难道还斗不了一个小丫头? 「姊姊就姊姊,干么加上唐二丫?」 「哦,三妹妹就三妹妹,干啥换成唐三丫?」 唐明月的舌头打结了,虽然有预感卫世子花落三妹妹闺房,可是尘埃落定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很难受,口中唤的三妹妹不知不觉就成了唐三丫,反正私底下怎么说都无妨,没想到成了习惯,连出了院子都改不了「唐三丫」。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想当唐二丫,就不应该期望我当唐三丫。」虽然觉得这位二姊姊憨憨的挺可爱的,但她可不会无条件的纵容,无规矩不成方圆,凡事当然都有界线。抿了抿嘴,唐明月委委屈屈的道:「知道了,你不是唐三丫。」 「你最好记住,若你不想听到唐二丫,你的嘴巴就不要出现唐三丫。」 「好啦好啦。」 唐宁月甩开唐明月,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等一下,你穿成这样上哪儿?」唐明月可没忘了自个儿为何一路追出来,赶紧迈开脚步紧追在后。 「你又不是我娘,你管得太多了吧。」 「亲事定下来了,你就应该待在房里绣嫁衣,成日往外跑,这像什么话。」 唐宁月斜睨了她一眼,「你别告诉我,你准备自个儿绣嫁衣?」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她只是最后给上一针就好了。 唐宁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好心的提醒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学不来,你就别管人家的闲事,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将自个儿坑了。」 唐明月觉得好郁闷,亲事抢不过人家,嘴皮子也耍不过人家。 「我赶着出门,不陪二姊姊聊了。」唐宁月已经看见马车停在二门前面,赶紧小跑步上马车,可惜她没有如愿甩掉唐明月,唐明月速度很快,一把推开夏丹,紧接着爬上马车,接着是反应机灵的白芷,最后留下夏丹一脸懵然的站在马车边。 唐宁月觉得今日不太顺心,「二姊姊想干啥?」 「我要跟着你。」 「你跟着我干啥?待会儿连夏丹都要回来。」大理寺又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地方,夏丹宁可待在对面的茶楼等她,也不愿意跟进去,她索性让夏丹直接跟着马车回来。其实她觉得夏丹根本不必跟着出门,可是娘亲有令,夏丹必须看着她走进大理寺,因此不想跟着出门也不行。 唐明月明显不相信,坚持道:「我要跟你去。」 唐宁月没有时间耗在这儿,示意夏丹赶紧上马车,她们必须出门了。 「你干么穿成这个样子?」唐明月想到这个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 「我要去的地方只能穿成这个样子。」 「这是为何?」 「待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唐宁月懒得跟个憨货说太多,因为憨货往往会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她决定将这样的差事丢给夏丹。 第43章 唐明月还想再问,白芷反应机灵的轻扯她的衣袖,瞥了夏丹一眼。三小姐不见得会老实回答小姐,但是夏丹不同,主子有问题,当奴才的敢隐瞒吗? 唐明月很快就接收到讯息,闭上嘴巴,只是一双眼睛紧刖着唐宁月。 马车很快就到了大理寺外面,唐宁月俐落的下了马车,唐明月紧跟在后,见到大理寺,不由得怔住了。 「你这个样子最好不要进大理寺。」唐宁月绝不承认自个儿在挑衅,唐明月不换男装,也不易容,今日走进大理寺,明日有关她的闲言闲语就会满天飞。 唐明月还不至于搞不清楚状况,但也不肯轻易放开,「你来大理寺干啥?」 「若是好奇,你可以去对面的茶楼等我,花点银子请夏丹喝茶吃点心,夏丹会仔仔细细向你解答。」挥了挥手,唐宁月随即大步走进大理寺。 唐明月伸长脖子探了探,实在太好奇了,转头对着已经下了马车的夏丹和白芷说:「走,我们去对面茶楼等三妹妹。」 最近见多了充满崇拜的星星眼,唐宁月已经可以无动于衷了,可是唐明月实在太热情了,两眼亮晶晶不够,还要扑上来握住她的双手,挣脱了几次都甩不掉。 「这是干啥?」唐宁月唇角一抽。 「我都听说了,三妹妹在教画工画人像,真是厉害了!」 「应该说是素描,不只是人像。」 「这个不重要,大理寺的人见了你都要喊一声先生,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确实很不可思议,二姊姊能不能先放开我?」唐宁月实在吃不消,一开始瞧不上她的二姊姊变成迷妹,落差太大了。 唐明月一脸腼腆的松开手,结结巴巴的道:「那个,三妹妹,我能不能跟你学素描?」 唐宁月先是一怔,接着歪着脑袋瓜瞅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听说了,那个太神奇了,见到画像如见其人,比铜镜还清楚。」提起此事,唐明月忍不住委屈的撇嘴,「我娘太小气了,教她买个琉璃镜给我,她说太贵了,所以长那么大了,我从来没搞清楚自个儿会不会太黑。」 根据唐宁月的了解,铜镜的清晰度要看材质和抛光水平,如今的铜镜镜面以水银覆盖,打磨抛光后,透光情况与玻璃无异,照人很清晰,基本上没有色差。不过水银会挥发,一段时间就会露出铜面,需要再次打磨,因此有磨镜匠走街串巷打磨镜面。总之,这已经足以颠覆她上一世的认知了。 唐宁月清了清嗓子,婉转的道:「你就是学会素描也只能画别人,没法子画自个儿,还有,你脸上的表情就是能分毫不差画下来,也无法从画像看出你的肤色是黑的还是白的。」 唐明月回想夏丹的形容,炭笔画出来的画像可以看出此人的喜怒哀乐,但看不出肤色是黑是白,不由得嘿嘿一笑,「好像是这样子。」 「大理寺画工学素描是为了更正确地画出歹徒,方便快速抓住犯人,你又没这方面的需要,干啥学素描?」 「我就是想学。」 顿了一下,唐宁月故作无奈的道:「好吧,我会请求卫世子,允许你换上男装跟着画工们一起学习素描。」 唐明月瞪大眼睛,「我跟大理寺的画工一起学素描?」 「对啊,除了教大理寺的画工素描,我还要帮钰哥儿上课,陪晟哥儿玩乐,另外要练字、作画……哎呀!我要做的事太多了。」钰哥儿太聪明了,爹不愿意他小小年纪就引起关注,不敢送去学堂,可是爹太忙了,偶尔加个课没关系,但是每日上课就不行了,教书的差事当然就落在她头上。 「你要帮钰哥儿上课?」唐明月突然觉得三妹妹离自个儿越来越远。 「不过是启蒙,我还应付得来。」 「你真是很厉害,我自个儿都还在启蒙。」她对读书一向没有耐性,《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读了好几年,如今偶尔拿出来翻阅,还觉得它们很陌生,为此,娘总是笑骂她还在启蒙。 唐宁月连忙捂住嘴巴,差一点没忍住笑出来,这位二姊姊也太实在了,不过说真格的,还挺可爱的。 「若想学素描,真的只能去大理寺吗?」 「二姊姊不来大理寺,我就没法子教二姊姊素描。」 「我真的很喜欢画画,这是我唯一的长处。」唐明月说得可怜巴巴。 闻言,唐宁月不由得心软,「要不,我先帮二姊姊画一张画像,二姊姊看过之后,觉得有兴趣,我们再来讨论学素描的问题。」 唐明月欢喜的拍手道:「好啊好啊。」 「你得等我有空哦。」 「这是当然,三妹妹何时能帮我作画,派人到文华院知会一声,我会好好梳妆打扮准备好。」 唇角抽了抽,唐宁月很想说不必好好梳妆打扮,因为她在乎的是脸,画像当然着重脸部,其他部分只会轻描淡写,弄得再花枝招展也没用啊。 「三妹妹想必肚子饿了呗,今日我请客。」唐明月很海派的拍了拍胸口,「三妹妹想吃什么尽管吃,我管饱。」 唐宁月连忙摇头,千万不要,万一不满意她的画像,会不会教她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可是唐明月很坚持,觉得她不出点血,很难表达她的谢意,两人你来我往,没法子,最后各退一步,唐宁月选了旁边一家小食肆,好吃又不贵。 第44章 她们刚刚坐下,一个满面胡须的中年男子就跟着走进来,选了角落的座位。 唐明月忙着问伙计有什么招牌菜,唐宁月的注意力则飘向那个中年男子,不过并非因为他出现得有些唐突,而是她记得这个人。 虽然他每次都会改变造型,可是无论如何变换,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善于丹青,观察力一流,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最重要的是,他刚刚也在茶楼,这会儿跟着她们来到这儿,是在跟踪她们吗? 卫洵的亲事定下来之后,萧晴心头总是有着挥之不去的不安,好像她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是她在外面办事的人至今没有消息,她也只能耐着性子。 一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何总管终于递消息进来了,于是她匆匆忙忙赶到名下的胭脂铺子,见她在外面办事的人——陈四。 「你说唐家三小姐怎么了?」萧晴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陈四的目标应该是卫洵,为何这会儿扯上唐三小姐? 「唐三小姐每隔三日会扮成男子去大理寺。」 「这是什么意思?」 「原本小的是跟踪世子爷,见到世子爷难得殷勤的陪一位公子去吃饭,便留意对方身分,后来见对方上了毅勇伯府的马车,猜想应该是毅勇伯府的某一位公子。那日因为惊动世子爷,小的不敢再跟踪世子爷,直接守在大理寺外面,发现毅勇伯府这位公子每隔三日去一趟大理寺,通常待上一两个时辰,可是除了第一日,并未见到世子爷陪在身边。」 虽然陈四说了一大串还未进入主题,可是萧晴听明白了。 「你何时发现这位毅勇伯府的公子是三小姐假扮的?」 「昨日唐二小姐跟着一起去大理寺,唐二小姐没有换装,不方便进大理寺,只能去对面的茶楼等唐三小姐,后来小的向茶楼的伙计打听,方才确定她的身分。等唐三小姐离开大理寺跟唐二小姐会合,随后他们去了旁边的小食肆,小的从她们的对话当中得知唐三小姐的身分。」 萧晴微蹙着眉,「唐三小姐扮成男儿身去大理寺干什么?」 「小的试着寻关系找人打听,可是大理寺的口风很紧,小的查不出来。」 「唐三小姐去大理寺肯定跟卫洵有关。」 陈四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赶紧跑来传送消息,以免主子怪他办事不力,盯着世子爷有半个月了,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若想查清楚唐三小姐为何去大理寺,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不必了。」 愣怔了下,陈四迟疑的道:「小的觉得只要盯着唐三小姐,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我说不必了,我另外有安排。」 「是,夫人。」 「你也不必再盯着世子爷了。」 「嗄?」 「我说不必再盯着世子爷了。」萧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 陈四感觉到主子怒气往上升腾,连忙垂手告辞。 没有闲杂人了,萧晴的怒气终于爆发,手一挥,甩落茶几上的茶盏,匡啷一声,碎了一地。 「真是太可恶了,竟敢耍我!」萧晴已经认清楚一件事——早在订亲之前,卫洵就认识唐三小姐,说不定卫洵一开始想要娶的人就是唐三小姐,可是她不但没发现,还自以为是的想法子让唐三小姐脱颖而出。 「夫人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他们早就认识又如何?将来唐三小姐嫁进靖安侯府,还不是由着夫人拿捏。」季嬷嬷连忙安抚道。 「我为何要成全他?」她被迫嫁给自个儿不喜欢的男人,他凭什么娶自个儿喜欢的女人? 「老奴以为,世子爷就是娶了心仪的女子,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还不是要看夫人的意思。」季嬷嬷觉得主子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其实世子爷只要求皇上赐婚,难道还不能轻而易举娶到心仪的女子吗?可是世子爷对外还是一切交由夫人作主,这已经是对夫人的敬重了。 「我不管,我绝不会教他称心如意,他怎么敢耍我呢?」这是对她的羞辱,萧晴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季嬷嬷张开嘴巴,半晌,还是咽下嘴边的话,化成一声叹息。 不知何时开始,母子之间只能互相算计,只是世子爷一向不计较,夫人独自乐得算计来算计去。原本世子爷的亲事也应该如此,没想到世子爷不再坐视夫人算计,却又教夫人察觉,这事也不知道如何收场。 第八章 教导素描画技(2) 「小偷,别跑!」 唐宁月卯起劲的往前跑,转弯钻进巷弄,没一会儿又转弯进入另外一个巷弄,转来转去,最后将自个儿陷在死胡同,这下子糟糕了,躲哪儿去呢? 怎么办?唐宁月心急如焚,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勾住她的腰,接着往上一跳,落在墙头,然后下一刻又跃下地,随即闪入树丛后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连求救念头都还没生出来,就听见纷乱的脚步声隔着一道墙传来,紧接着响起的是男子的声音。 「人怎么不见了?」 「这都是你的错,听见小偷就吓到了。」 「你不也一样吗?还以为她发现我们了。」 「人跑了,这不就是发现我们吗?」 「若不停下来,我们就追上了。」 「这会儿说这些有什么用,人跑去哪儿了?这可是死胡同,能躲哪儿去?」 第45章 「难道学老鼠打地洞吗?」 「切,你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话,她拿什么打地洞?」 「要不你说说看,人怎么会不见呢?」 「我看啊,这应该是遇到好心人,躲进人家家里了。」 「怎么办?我们进去搜吗?」 「你傻了呗,谁会让你进去搜?还是说,你想偷偷摸摸进去搜?你就不怕人家正等着我们,直接送我们进牢房吗?」 「这么说,今日算了吗?」 「不算了还能如何?走了呗。」 随之响起的是脚步声,由近而远,直到周遭重回宁静,唐宁月终于有心思关注身边的人,不过她已经不紧张了,因为她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了。 「你很幸运,遇到两个不聪明的『小偷』。」 唐宁月抬起头看着卫洵,「你应该夸我机灵,我还知道想法子甩掉他们。」 「是,你很机灵,只是没搞清楚方向,钻进死胡同,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就教他们逮着了。」卫洵这会儿还有一点后怕,若非瞥见她,察觉情况不对,紧跟上来,她根本逃不掉。 唐宁月尴尬的一笑,「我只想甩掉他们。」 「你对京城不熟,应该就近找一间铺子钻进去,再托铺子的伙计去大理寺向我求救,铺子的掌柜一定会护你周全。」 「失敬了,我没想到卫世子的名号如此好用。」 卫洵忍俊不住的伸手点一下她的鼻子,「这会儿记住了呗。」 猛然想起他还搂着她,唐宁月连忙推开他,对着树丛外面打探,「我们要怎么离开这儿?他们说不定守在巷口等我。」 「我们直接从大门走出去。」 「……从大门走出去?」唐宁月有一种脑子当机的感觉,偷溜进来,竟然要从人家的大门走出去,这会不会太嚣张了? 「我对这附近相当熟悉,这间铺子的东家认识我,我们从这儿走出去,他不会觉得很奇怪。」卫洵为了证明自个儿所言属实,大大方方的带着她从后院一路到前面的铺子,还跟铺子的东家打了一声招呼,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出去。 唐宁月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问:「这间杂货铺子是大理寺的?」 「大理寺怎么会有杂货铺子?」 「确实不太可能,那是……」 「你回去慢慢想。」唐宁月懂了,这是不方便说,很有可能是线民之类的吧。 走了一会儿,他们就见到毅勇伯府的马车。看见她,马车停下,夏丹从马车上跳下,跑了过来。 「小姐,吓死奴婢了,小姐跑去哪儿?大理寺的侍卫大哥说小姐去雪衣坊,可是云掌柜说小姐没去,奴婢急死了,还好遇到元忠大哥,教奴婢来这儿寻小姐。」 「对不起,我本来要去雪衣坊,可是半路出了一点状况。」因为忙着教画工素描,她有一阵子没有关注雪衣坊的买卖,今日心血来潮想去看看,没想到麻烦就上门了,也不知道她惹到谁。 「往后无论上哪儿,还是让丫鬟跟着。」 夏丹连忙点头附和,「以后奴婢还是跟着小姐进大理寺吧。」 「你不是觉得大理寺很可怕吗?」 「大理寺再可怕也好过满街找小姐。」今日这样的惊吓一次就够了,夏丹可不想再来一次,她会受不了。 「随便你,你高兴就好。」来了五年,她已经习惯丫鬟不离左右,虽然她经常甩掉她们独自行动,但并非刻意,不过是随兴惯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难免忘了丫鬟的存在,丫鬟若刚好忙其他的事,当然就被遗落下来。 「卫哥哥,今日谢谢你。」唐宁月不知道自个儿何时改口的,反正很顺口。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唐宁月可以感觉到卫洵的不悦,立马回以甜甜的一笑,「嗯。」 卫洵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好啦,赶紧回去了。」 唐宁月道了一声再见,便带着夏丹快步走向马车。 义卖会?唐宁月看着唐明月递过来的帖子,直接懵了,这不是她上一世才会出现的东西吗? 「三妹妹准备义卖什么?」唐明月很兴奋,看起来好像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我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唐宁月唇角一抽,突然觉得自个儿很落伍,跟不上这个时代,是不是很可笑? 「对哦。」唐明月用力拍了一下手,「我怎么忘了呢?你离开京城五年,还没有机会参与义卖会。」 「这个义卖会是近几年有的吗?」原主的记忆中没有义卖会这个玩意儿,当然,以原主的性格,只怕连去逛义卖会买东西都不愿意,更别说提供货物义卖。 「我不记得多少年了,我是前年开始收到帖子,更早之前都是跟着爹娘去逛义卖会,看见喜欢的就掏银子,我有个炕屏就是在义卖会上买的,比绣坊卖的还贵,不过为了做好事,贵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义卖会的炕屏跟绣坊的一样吗?」 「那倒没有,不过差不了多少。」 「不一样价值就不同,不一定是义卖会的东西比较贵。」 唐明月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这不重要。」 好吧,这是她的错,几十两对人家来说是小钱,不像她,习惯自个儿奋斗,一点小钱都要斤斤计较。唐宁月决定转移焦点,以免突显自个儿的穷酸,「怎么会有义卖会?」 第46章 「听说是有一年北方大旱,不少流民涌入京城,其中大半成了孤儿,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便出面建造慈善堂,专门收容这些孤儿,不过慈善堂太费银子了,权贵商贾捐助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后来太后想到了义卖会,原本是义卖孤儿自个儿做的东西或者种植的菜蔬,可是太后觉得太穷酸了,便邀请有心做善的人共襄盛举,但又怕没人参与,因此私下还是会发帖子邀请人。」 「这么说,这个义卖会是太后出面举办的?」 「不是,如今的义卖会都是皇后举办的。」 闻言,唐宁月稍稍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应该可以确定不是什么阴谋。自从上次差一点被人家掳了,她可以说是杯弓蛇影,遇到非常理的事,她很自然的连想到阴谋,有人想算计她。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惹到何方神圣。 「你赶紧想想要义卖什么。」 「我可以义卖自个儿的画吗?」 唐明月摇了摇头,「不好,若是男子倒是无妨,说不定还能借此扬名。」 「借此扬名?」 「曾经有人跟你想的一样,拿出自个儿的画义卖,没想到被大儒看上眼,名声从此传出去,后来有很多人仿效,不过因此扬名的少之又少。」顿了一下,唐明月补充道:「我对你倒是很有信心,可是女子不适合。」 「我不说,人家怎么会知道画是我拿出来义卖的?」 「送去义卖的东西都会登记造册,经手的人那么多,小东西也就罢了,贵重的物品、字画之类的东西怎么可能隐瞒得了?」 「没想到还会登记造册。」 「这是当然,人家做好事,你不愿意记录下来,下次谁还愿意参加?」 唐宁月同意的点点头,嘀咕道:「也对,又不是捐发票做爱心,怎么可以不留名呢?」 「什么?你说捐什么?」 嘿嘿一笑,唐宁月摆了摆手,「没事,我是在想,万一我捐出来义卖的东西卖不出去怎么办?」 「不会卖不出去,只是本人买回来。」 唐宁月再一次懵了。 「见到你自个儿捐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难道你不会掏银子买回来吗?」 唐宁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根本是变相的教你捐银子嘛。好吧,这是做善事,捐银子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是有必要先打击人家,再教人家掏银子吗? 「只要东西不是太贵了,不会卖不出去,要不,就做糕点之类的,总会有人因为肚子饿买来吃。」 唐宁月忍不住唇角抽了抽,「这未免太惨了吧。」 「不会啊,我倒是很想做糕点之类的来卖,可是我娘说名不副实啊,又不是我自个儿做的,怎么好意思拿出来义卖?」唐明月很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其实大部分的人拿出来义卖的东西都不是自个儿做的,要不义卖的荷包教某位公子买走了,不是掰扯不清吗?」 「有人义卖荷包?」 「多得是,普通人家也买得起荷包,荷包的销路向来是最好的。」 「我会仔细想想,确定了再告诉你。」 顿了一下,唐明月清了清嗓子道:「你也帮我想想。」 满头黑线压下来,唐宁月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这是你的目的。」 唐明月腼腆的一笑,「我在这方面一向没什么主意。」 「你就义卖荷包吧。」 「别别别,我义卖的荷包总是卖得比别人还不好。」唐明月实在不好意思说已经卖了两年的荷包,年年都惨输别人,太丢脸了。 唐宁月彻底无言了。 「其实我们姊妹应该合作,这样可以省了很多麻烦,只是义卖的数量要多一点,毕竟是两个人嘛。」深怕唐宁月拒绝,唐明月立马起身走人,离开之前不忘了轻拍她的肩膀,「这事有劳三妹妹了。」 身子一歪,唐宁月摊在榻上,这个骗子,一开始还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原来是演给她看的。她突然觉得「姊妹情深」也不是什么好事,做什么事都要拖着一条尾巴,还不如互看不顺眼来得省事。 虽然只要有心做好事就可以参加义卖,可事实上发起人是皇后,皇后送帖子的对象多是京中贵女,换言之,除非有人想借这个机会扬名,参与义卖会的应该都是女子,也难怪很多人会选择义卖荷包。 唐宁月再三琢磨,想要人家掏银子买下你的东西,首先东西要有吸引力,而且具有实用性质,结合这两点,她设计了一款可以斜背在身上的荷包,比如今挂在腰上的荷包大一些,当然,动手的是丫鬟。 解决一件事,唐宁月心情好得不得了,上完课,见到卫洵,便主动请他吃饭。 「看你的样子,你已经决定好义卖会要义卖的东西。」 唐宁月惊讶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最近靖安侯府的丫鬟特别安静,听说忙着打络子。」以前他走到那儿都会遇见丫鬟,如今整个靖安侯府好像睡着似的,元忠见了很好奇,顺手拉了一个问清楚状况,他才知道原来是为了义卖会。 「有事情忙碌可以少说一点闲话。」 「你倒是很清楚。」 「丫鬟一闲下来就喜欢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准备义卖什么?」 「一种斜背在身上的荷包,我亲手设计的。」 「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荷包?」 第47章 唐宁月怔愣了下,「我欠你一个荷包?」 「我们订亲了,你不是应该送我一个荷包吗?」 有这样的规定吗?唐宁月看着卫洵,眨了眨眼睛,最终没有将疑问宣之于口,只是点了点头,「哦。」 卫洵忍不住点一下她的鼻子,真是太可爱了!唐宁月的脑子还是没转过来,怎么有一种被撩的感觉? 「过几日我要出门,没法子去义卖会。」 怔愣地回过神,唐宁月若有所思的道:「我爹也要出去几日,听说是去向隐居的大儒请教学问。」 「真巧,伯父要去哪儿?」 「不清楚,京城附近的县城吧。」她觉得自个儿看明白了,她爹并非单单准备参加省试的举人,而是暗中帮皇上干活,五年前去青州有可能也是这么一回事,因此他们启程回京,卫洵得了命令「护送」他们,意外救了他们。 「我也是在京城附近的县城,说不定能够相遇。」卫洵点到为止。 「若是遇到了,你可要照顾我爹哦。」 「好,我不在的时候,你自个儿要当心,身边随时要有丫鬟。」 「知道了。」 「义卖会上人多意外多,你自个儿凡事警觉一点。」 「你别那么紧张,义卖会那种地方能干什么事?」 「这世上总有你想不到的事。」 「这倒也是,世上无奇不有。」 「你可要记住哦。」 唐宁月忍不住噗哧一笑,「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你太随兴了,常常入了左耳出了右耳。」 这会儿唐宁月可反驳不了,骨子里现代人的性格真的很难改得了。 「等我回来,我要见到荷包哦。」 「知道了,不过是个荷包,费不了几日。」 「你亲手做的。」卫洵不忘提醒。 闻言,唐宁月娇嗔道:「这个道理我还会不懂吗?」 卫洵一副对她莫可奈何的双手一摊,「你太随兴了。」 唐宁月不说话了,好吧,她承认自个儿记录不良,可以吗? 卫洵见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唐宁月无比哀怨的瞥了他一眼,「很高兴我能逗你一笑。」 「你何止能逗我一笑,你令我满心欢喜。」卫洵的眼神突然变得很炽热。唐宁月感觉自个儿被电到了,瞬间酥酥麻麻,脸儿也跟着红了。 「府里的马车应该来了,我要回去了。」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快,有一种恋爱的甜蜜感。 卫洵看着她软嫩的红唇半晌,匆匆撇开头,站了起来,「我送你。」 「不必了。」唐宁月慌忙起身走出厢房。 卫洵赶紧跟上,不只看着她上了马车,还坚持骑马护送她回毅勇伯府。 第九章 别有居心的「意外」(1) 虽然按照唐明月的说法,义卖会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可是唐宁月觉得义卖会走的应该是高端路线,毕竟发起人是皇后,无论义卖的物品是否贵重,皆是京中贵妇贵女一片心意——皇后邀请的对象离不开贵妇贵女,义卖会主要参与者当然是这些人,总之,义卖会绝不可能像菜市场一样。 果然,义卖会的场地设在金桂园——某位皇商的别院,除了吃食安排在入口两旁的棚子,也是人气最火热的地方,其他商品全摆在临湖的水阁。 水阁建成长方形,楼高三层,第一层是手工艺品,第二层是荷包之类的绣品,第三层是文人学士提供的作品。 唐宁月将义卖物品交出去之后,此事就抛到脑后,东西卖得好不好,她可不关心,什么「卖不出去,自个儿掏银子买回来」这种事,她一笑置之。 又不是多昂贵的东西,除非客源不足,卖不出去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是说,今日她是来这儿当金主,看到喜欢的就掏银子,反正她得到两份赞助——她爹和卫洵,她要顺道帮他们做好事,怎么花银子都不会心疼。 目标明确,她一弄清楚今日义卖会的布置,便迫不及待的准备进攻第一站——入口两侧的棚子。 「喂,你要去哪儿?」唐明月急着知道她们的荷包销售情况,可是刚刚准备踏上水阁的台阶,就见到唐宁月转身往回走。 「我决定先吃点东西。」虽然刚刚经过吃食区只来得及瞥一眼,她还是看出其中不少宫中出品的糕点,也不知道味道如何,真是好奇。 唐明月伸手扯住唐宁月的衣袖,「吃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填饱肚子当然重要。」 「看一下荷包只需要一会儿。」 「我又不缺荷包,今日不买荷包。」 「我是要看我们的荷包销路如何。」 「你若是好奇,你自个儿去看吧。」 「我不是好奇,我是担心。」 「我不担心啊。」 唐明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怎么可以如此不在意。 唐宁月扯回自个儿的衣袖,「你去吧,看完了再来找我,要不你就直接留在水阁,肚子撑了,吃不下了,我就会过来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唐明月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我干啥担心?我对自个儿的设计很有信心。」唐宁月骄傲的扬起下巴,荷包上绣的是q版的小姑娘小公子,太萌太可爱了,连一板一眼的小家伙都会喜欢,保证一眼就掳获今日来做爱心的姑娘公子,卖不好太没有天理了。 第48章 唐明月承认三妹妹的设计很独特,第一眼就爱上了,可是她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信?说不定人家的东西更出色更吸引人,她的就被踢到一边了。 「你不放心就去看呗。」唐宁月瞥了白芷一眼,「赶紧将你家小姐带走,要不天都要黑了。」 白芷很听话,赶紧拽着她家小姐走人。 「我的耳朵终于得救了。」唐宁月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惊叫声从水阁上面传了下来,此起彼落,教人想起赏花会猴子闯入的情景,唐宁月直觉的抬起头,然后就看见一个盆栽当着她的面从三楼往下坠,脑袋瞬间空白。 眼看着盆栽越来越近,突然有人狠狠的往她这边撞来,她瞬间被撞到三尺外,整个人往后跌坐地上,同个时间,盆栽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摔得粉身碎骨。 这一刻,唐宁月只觉得脑子嗡嗡叫:心脏扑通扑通,若没有人撞开她,这会儿她没有一命呜呼,也是头破血流。 「小姐!」夏丹为了撞开唐宁月,整个人摔得鼻青脸肿,不过没什么比主子来得更重要,她连滚带爬的扑过来,拉着唐宁月东看看西看看,「小姐有没有哪儿受伤?」 深深一呼吸,唐宁月平静下来了,「我没事,倒是你,很痛吧。」 「没什么,奴婢皮厚。」夏丹扶着唐宁月站起身。 「若不是你,今日我就惨了。」 「卫世子再三交代奴婢,最好跟主子保持一点距离,听见惊叫声,立马提高警觉,遇见危险,不要想太多了,直接冲过去扑倒主子。」 闻言,唐宁月整个心甜滋滋的,「他交代得可真仔细。」 「卫世子真的太厉害了,若非他再三提醒奴婢这种场合最危险,奴婢今日不会一直战战兢兢。」 「今日辛苦了,回去给你一个红封压惊。」 夏丹后知后觉的腿软了,「小姐,我们回去吧。」 「受了惊吓之后,我们需要好好的大吃一顿。」唐宁月抬头看了水阁的三楼,如今还吵吵闹闹,以至于盆栽砸下来,竟然无人关注,而其他楼层也全被三楼的吵闹声给吸引住了。 由此可知,这是多巧妙的算计,真要追查,结论一定是意外——因为某个突发事件引起混乱,不知是谁无意中撞倒观景用途的盆栽,然后此时正好在楼下的她就倒楣了,还好奴婢英勇,她很庆幸的捡回一条命。 瞧,周遭目睹经过的小猫两三只,看她的眼神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好像她今日不出门就不会遇到倒楣事。不过她这个人从来不亏待自己,受了惊吓更需要好好的弥补自己。 夏丹一脸懵然,有这样的事? 「别想了,你准备敞开肚子大吃一顿就对了。」唐宁月拉起夏丹的手,飞快的跑向入口的方向。 这一夜躺在床上,唐宁月辗转难眠,最近发生的事教她不能不多想,明显有人在对付她。 以今日的事来看,对方甚至想要她的性命,这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睡不着,她索性转到窗边的软榻,风一吹,感觉没那么郁闷了,不知不觉眼皮就沉下来了,这般睡了一夜,她就着凉了。 这一病,应该是病了很多日,她知道,但是醒不过来,昏昏沉沉,有时候彷佛回到上一世,有时候又彷佛进入了原身的上一世,还有时候回到这一世,来来回回,在其中挣扎,搞不清楚今夕是何夕。 当她终于确定自个儿回来了,第一眼看见的是两个小家伙趴在床边看着她。 「姊姊醒了!」唐文钰难得露出小孩子的天真笑容。 「姊姊醒了,太好了!」唐文晟很热情的拍手。 唐宁月唇角轻扬,「你们在这儿干啥?」 「大夫说姊姊好了,可是姊姊一直不醒过来,还说好多稀奇古怪的话,太吓人了,我们在这儿看着姊姊,跟姊姊说说话,姊姊就会赶紧醒过来。」 「姊姊睡太久了,我们说话,姊姊就会回来。」 「我究竟睡了多久?」 「三日。」 唐文晟举起右手数了三根手指。 「只有三日,我还以为睡了很久。」有时候她甚至感觉到自个儿可能会回到上一世,这若是五年前初来之时,她会毫不犹豫,可是如今心有牵挂,回到上一世总会产生一些抗拒。 「三日已经吓坏人了。」 「吓坏人了,哥哥哭了。」 闻言,唐文钰转头瞪着弟弟,「胡说八道,我哪有哭!」 「我看见了,哥哥哭了。」 「你看错了,我又不是你,我不会哭的。」 唐文晟不服气了,「我长大了,不哭。」 「两岁的小屁孩,你离长大远得很。」唐文钰强调的举起右手比了二。 「哥哥四岁,小屁孩。」唐文晟回敬他胖胖的四根手指,气势明显弱了一截,可是他觉得自个儿很威风。 唐宁月好想躲起来,这好像是她骂他们最习惯使用的名词。 「娘说了,不准再说什么小屁孩,粗俗。」陈云芳一只手揪一个衣领,将两人拉到身后,不赞同的看着唐宁月,「娘告诉过你多少次,在他们面前不要老是口无遮拦,免得他们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唐宁月撇了撇嘴,「我哪知道随口一句就教他们记住了。」 「你真的只是随口一句吗?」 「……」她自认为只是随口一句,只是说了不知道多少遍。 第49章 「好啦,起来吃点东西。」陈云芳帮着唐宁月坐起身,放上炕几,摆上白粥和蛋羹。 唐宁月肚子很饿,光是白粥就吃得很满足了,没有盐巴调味的蛋羹对她来说更是美味无比。 「姊姊真可怜。」唐文晟喜欢白米饭,但不喜欢白粥,最讨厌的当然是蛋羹。 「大夫说姊姊只能吃白粥和不咸的蛋羹。」唐文钰斜睨着弟弟,「你要乖乖的,晚上被子要盖好小胖肚,否则生了病,就会跟姊姊一样可怜。」 唐宁月唇角一抽,怎么听起来像在恐吓? 「我可乖了,不是哥哥,不踢被被。」唐文晟骄傲的扬起小下巴,唐文钰的脸绿了,忘了一家五口最爱踢被子的人是他。 唐宁月捂着嘴巴,真的好想放声大笑。 「你们在说什么?」唐景华欢喜的声音从屏风边传了过来。 「爹!」唐文钰两兄弟很有默契的同时跑过去,一人一边,一个拉着手,充满孺慕之情的望着爹,一个抱脚,充满期待渴望的看着爹。 唐景华微微弯下身子抱起小的,另外一只手牵着大的。 「爹回来了。」唐宁月看着自家爹,想的却是卫洵,他回来了,有一种主心骨也回来的感觉……她对他的依赖是不是太深了? 「昨晚爹就回来了,只是今日得交功课,早上先去先生那儿一趟,听先生指点一下功课就急着赶回来。」唐景华看一下女儿的气色,「大夫说你没事,爹还不相信,如今看你精神不错,应该是好了。」 「我好了,对不起,教你们操心了。」 「姊姊不乖,趴在窗边睡觉。」唐文晟指控道。 「小告状精。」唐文钰低声道。 小告状精对自个儿的行为很得意,还略略吐舌头。 「姊姊不是故意的,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不小心就睡着了。」唐宁月不想让爹娘担心,但也不能不给个交代,只能避重就轻。 唐景华当然知道女儿如何生病,可是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他将小儿子放在床边的小机子,关心的问:「什么事情想得如此入迷?」 「靖安侯府的亲事。」 「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你就别再多想了。」唐景华一直认为这门亲事与自己有关,遇到这个问题,下意识想要跳过去,免得他心虚露出为皇上办事的马脚,完全不知道女儿猜出他的底细了。 「听说那位夫人很挑剔,也不知道为何挑上我们宁儿,能不多想吗?」陈云芳忍不住吐槽,这事她也不时挂在心上,就是想不通啊。 「你怎么知道这是靖安侯夫人的意思,不是卫世子自个儿决定的?」在唐景华看来,这门亲事跟靖安侯夫人半点关系也没有,皇上想要卫世子娶谁,岂容靖安侯夫人指手划脚,她因为看不明白,才会搞出名单、搞出赏花会。 顿了一下,陈云芳狐疑地看着夫君,「这是卫世子自个儿决定的?」 「无论谁决定的,你要相信没人敢欺负女儿。」 「婆婆要欺负媳妇,夫君都不见得能插手,其他人管得着吗?」内宅的事,陈云芳自认为比夫君还了解。 「我是要你相信女儿。」 唐宁月连忙点头附和,「女儿不傻,不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哪壶不开提哪壶,陈云芳最愁的就是女儿受不得委屈,「婆婆再无理,媳妇能跟婆婆打上一架吗?」 唐宁月嘿嘿一笑,还是闭上嘴巴。 「靖安侯夫人是个重视脸面的人,干不出打媳妇这种事。」唐景华安抚道。 「这倒也是。」陈云芳的兴致明显还是不高昂。 见状,唐景华赶紧让人将买回来的礼物送进来。 两个小家伙欢喜的围过去,把爹爹买的礼物一个个从箱子里面翻出来,屋里的沉闷转眼一扫而空。 虽然病好了,可是陈云芳下了命令,要再多养上一两日,唐宁月就是房门也不能踏出来半步,不难想像半日不到,她就按捺不住想当贼,不过她刚刚凑到门边往外张望,就有婆子蹦出来,一脸正经地垂手向她行礼,她只能嘿嘿一笑,又缩回去,跑去东侧的书房作画。 只是越想困住她的脚,她越想往外跑,一个下午就见她来来回回转个不停。 「小姐。」夏丹的脑袋瓜从屏风另一边探过来。 「干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唐宁月已经爬上床,可是睡了好几日,她如今一点睡意都没有,索性拿了一本书,看书最容易入睡了。 「小姐,过来一下。」夏丹勾了勾手指。 「这是干啥?」唐宁月扔下手上的书,再次下床,走过去。 夏丹将准备好的披风往她身上一套。 「婆子走了?」 「这个时辰小姐不可能出去了,婆子当然没必要留在这儿盯着小姐。」 唐宁月挑了挑眉,「既然知道我不可能出门了,你要我去哪儿?」 「小姐很快就知道了。」夏丹用手捂住嘴巴表示不能说。 唐宁月并非那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院子就这么大,确实很快就会知道。 果然出了房门,走下台阶,她就知道了,只见某人站在院子的大树下看着她,下一刻她很自然的飞奔而去,在他面前紧急煞车,还来不及站稳,她整个人就落入卫洵的怀抱。 「吓坏了吗?」卫洵不在意自个儿的行为是否孟浪,只想紧紧抱着她,这几日他一直慌乱的心终于平静了。 第50章 顿了一下,唐宁月没忍住伸手圈住他的腰,「还好,你怎么知道?」 「元孝每日上门关心,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不敢拖延,立马通知我,当晚我就得到消息,只是手边的差事还没结束,只能等到昨日差事告一段落。」 「夏丹这个叛徒竟然没知会我一声。」 「她没有伤害你,不可以称为叛徒。」 「她是我的丫鬟,做什么事都应该先问过我的意思。」 「我们是一家人,不分你我。」 「我们还未成亲。」 「我只认定你,你是我的妻。」 唐宁月感觉整个人泡进了蜜缸,什么话也不想说,静静依偎在他怀里。 卫洵盼着时间就此停住,但是不可能,更夫的锣声传来,提醒他夜深了。 「那件事情我会仔细调查。」 唐宁月摇了摇头,先说自个儿遇到事情的经过,再说后来的查探,「二姊姊听人家说水阁跑进了好几只老鼠,吓得大伙儿乱窜,还好三楼义卖的物品都是大件的,派了宫女专门侍候,东西不至于砸坏。 「不过正因为如此,根本不会留意谁靠近角落的盆栽,甚至盆栽掉了都没发现,二姊姊还是离开水阁才看见碎落一地的盆栽。对方的算计太周全了,我觉得这件事只怕无从查起。」 「我相信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总能调查到一些线索。」 唐宁月想想也是,卫洵可不是她,人家有人脉有管道,确实有机会调查清楚。 「你尽力就好了。」 「我会尽力查清楚,而你呢,最近待在府里别出去。」 咬下咬下唇,唐宁月明显不乐意,「你认为有人要对我不利?」 「这事不是很明显吗?」 「好吧,可是对方应该是想让我死于意外,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方不好对我出手。」 「义卖会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吗?」 「……」唐宁月的舌头打结了。 卫洵忍着笑意摸了摸她的头,「乖一点,等我查清楚了,你想出门再出门。」 「万一查不清楚呢?」她不是泼他冷水,而是假设。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这不是没信心,意外都会发生,这当然也有可能。」 略一思忖,卫洵给出承诺,「最迟半个月。」 「半个月——」唐宁月的尾音拖得很长,三日都受不了,竟然要半个月! 卫洵忽略她释放出来的抗议,很肯定的道:「半个月后你一定可以出门。」 若她想出门,哪用得着等上半个月?唐宁月撇了撇嘴,但也知道不可以在此时跟他硬杠,若他因此将这件事捅到她爹那儿,她娘会直接教她当「宅女」。 「我不用去大理寺上课了吗?」娘根本没想过帮她请假,大理寺等不到先生,立马派人上门,得知她病了,一口气给了她几天假,而她后日就应该去上课了。 「我帮你请假了。」 唐宁月懊恼的推开他,「你怎么可以帮我请假?」 「你的安危更为重要。」 无法沟通,唐宁月转身走人,不过只走了两步,卫洵就从身后抱住她。 「乖一点,我会尽快査清楚,真的闷坏了,递个口信给我,我带你去游湖。」 闻言,唐宁月顿时心软了,「知道了。」 「好啦,时候不早了,赶紧进去睡觉。」可是他却舍不得松开手,直到唐宁月扳开他的手,大步走回房间,他还站在原地。 唐宁月从房门内探出头来,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了。 见状,他终于转身跃上墙头。 第九章 别有居心的「意外」(2) 唐宁月当然不会乖乖等上半个月,可是事实狠狠打她的脸,她真的太小看卫洵了,人家已经看出她的不安分,直接买通小家伙,让她连作妖的机会都没有。 「好无聊,真的好无聊哦!」唐宁月斜睨了唐文钰一眼,他真的是她弟弟吗?她怀疑他跟卫洵才是一家人,卫洵教他盯着她,他就盯着她,完全无视她这个姊姊发出来的怨气。 「姊姊可以看书。」唐文钰很好心的走出东侧的小书房,寻了一本游记回来。 「卫洵给了你什么好处?」唐宁月突然觉得自个儿做人很失败,夏丹当他的耳报神,弟弟当他的监视者,他们一个个都舍弃她站到卫洵那一边。 「为了姊姊的生命安全,姊姊最近都应该待在府里。」唐文钰可不承认有任何利益交换,对他来说,姊姊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卫哥哥要给他一匹小马驹,这是附带的。 「刚刚发生意外可以视为意外,可是再来一次就不是意外,而是谋害,对方不会轻易出手,至少短期之内不会。」义卖会上安排得如此周全,一般人会视为意外,不过接连出手,很难教人不起疑心,若因此将自个儿曝露出来,这未免太傻了,她相信对方不会如此莽撞。 唐文钰不为所动。 「相信姊姊,这个时候出门是最安全的。」 唐文钰的神情转为严肃,「姊姊,生命是赌不起的。」 唐宁月唇角一抽,这种话出自四岁孩子的嘴巴是不是很诡异? 「这不是姊姊说的吗?」 唐宁月忍不住又是唇角一抽,没想到她的嘴巴如此不懂节制,什么话都敢在孩子面前冒出来,还好小家伙不是寻常人,没有意识到她这个姊姊说话有多怪。 第51章 「这件事没有这么严重。」 唐文钰歪着头瞅着她,示意她进一步解释。 「对方看起来明显要我死于或伤于意外,绝对不会光天花日之下对付我。」 「姊姊万一遇到疯马,不死也残。」 「瞧你说的,遇到疯马好像家常便饭似的。」 「姊姊近来的运气非寻常人能够相比。」 这是说她最近很倒楣吗?唐宁月一副认同的模样点点头,可是解读出来的意思全然不同,「我近来确实运气很好,遇到意外皆能化险为夷,由此可知,我福星高照,谁也别想动我一根寒毛。」 唐文钰一直知道姊姊脸皮很厚,可这一刻还是被狠狠的震惊住了。 「这会儿你可以放心了吧。」 「姊姊别再浪费口水了。」 「……」唐宁月好想直接一拳打晕倒他,这个孩子太不可爱了! 「小姐。」夏丹欢喜的走进来。 唐宁月懒洋洋的往后一倒,半躺在榻上,「干啥?」 「世子爷给你送礼物来了。」 唐宁月冷哼了一声,不让她出门,以为送她礼物就好了吗? 「小姐,你快瞧瞧,喜欢吗?」 「我喜欢。」唐文钰跳下软榻,快步靠过去看着夏丹手上的提篮,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一下里面的小狗。 「大公子,这是给小姐的,你的小马驹要再等上几日。」 虽然「小马驹」三个字令人好奇,可是唐宁月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个直接的反应抓住了——什么玩意儿让小家伙脱口就说出喜欢? 唐宁月坐起身,靠过去一看,一只小狗睁着湿漉漉的双眼瞅着她,她的心瞬间被掳获了,「好可爱哦。」 「就是,真是太可爱了,奴婢第一眼就爱上它了。」夏丹用手指轻轻逗弄小狗,「世子爷说,小姐不能出门的这段日子,就由它负责给小姐解闷。」 唐宁月刚刚伸出去的手一僵,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容易被打发了。 「小姐给它取名字吧。」 「小白。」唐文钰的反应很快。 「这是我的小狗。」唐宁月不敢置信的道。 「姊姊给小狗取名不都是小黑、小黄之类的吗?」唐文钰觉得自个儿完全配合姊姊,「依姊姊过往的习惯,它不是小白吗?」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那是人家的狗,她随便喊喊,不行吗? 「小白,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这只小狗真的是来给她解闷,不是来当小家伙的宠物? 「姊姊,你给小白画一张素描吧。」 「为何?」 「姊姊不是嫌太无聊了吗?」唐文钰很理直气壮,唐宁月怔了半晌,只能含泪去拿画具,给她的新宠物小白画一张素描。 卫洵想打听义卖会上的意外并不难,因为金桂园闹出这样的事太丢脸了,如今关起门大肆整修,保证金桂园再度开门宴客的那一日再也不会出现耗子。 虽然义卖会的场地是金桂园,但发起人是皇后,整个义卖会都是皇后的人在安排,换言之,也就是从宫里来的人,而能够掐着时间点放出耗子,并趁乱将盆栽推下楼,当然也是这些侍候的人。 卫洵直接让元孝调查那日负责义卖会的人员名单,没想到为了这份名单就花了好几日的功夫,等到一一査清楚,已经过了十日了。 「义卖会动员的宫女有上百,想借此跟坤宁宫攀上的宫女五花八门,别说六局都参与了,就是后宫几个娘娘底下的宫女也都参与了,毕竟这是做好事,皇后娘娘还是得让其他几位娘娘有表现的机会。」 卫洵看了一遍密密麻麻的名单,其中有几个特别用朱砂做了记号,「这几个是有问题的吗?」 「这几个人负责水阁三楼的义卖。」 卫洵仔细浏览了一遍,「这几个都是后宫娘娘的人?」 「水阁三楼的义卖品都是大件的,能够砸银子重金买下的可不是寻常人,侍候这些义卖品的宫女当然也要精挑细选。」 卫洵明白的点点头,「不够机灵的不能放到三楼,免得不小心得罪人。」 「是,小的仔细查了她们这些日子接触的人,尤其是有重叠的,还真教小的发现了她们同时接触的一个人。」 「是谁?」为了确保意外顺利得手,对方势必会多安排几个人,但不会太多,因为人多就容易留下尾巴。 「一个尚衣局的老宫女。」 卫洵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尚衣局的老宫女出宫了?」 元孝忍不住苦笑,「是,义卖会之前皇后娘娘正好放了一批宫女出宫,而这位老宫女就是其中一个。」 原则上,大楚大约五年对宫女进行一次汰旧换新,此外就是新帝登基,为了清洗后宫,拔除某些知道的势力,如果太久未放宫女,儒臣会以阴阳之理规劝,皇上觉得无妨便允了。 总之,过了二十五,只要遇上出宫的机会,宫女就可以选择出宫,还有一种情况,因为年华老去,主子特别恩准,也可以出宫,不过这位老宫女显然不是后面这一种,离开之时也就不会太过醒目。 「我怎么不记得最近要放宫女出宫?」 「皇后娘娘心善,这几年都会小范围放走一些年华老去的宫女,而这位老宫女前几年就想离宫,因为尚衣局请她多留两三年教导新进的小宫女,她才留下来,今年突然决定跟着出宫,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第52章 「这会儿你只怕找不到人了。」 「说是要回乡,可是小的觉得不太可能,回乡路途遥远,只怕到不了家乡就死在半路上,小的相信人还在京城。」 卫洵想法一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人应该还没有离开京城,不过想在京城找个人不容易。」 「只要有画像,应该可以找得到人。」 「有画像确实方便找人,但是理由呢?义卖会的意外没有任何伤亡,甚至连案子都不能成立,我对此劳师动众,先别说会因此惊动藏在后面的人,一旦闹到御史那儿,只怕连三小姐都要遭殃。」 元孝苦恼的搔了搔头,忍不住嘀咕,「究竟是谁跟唐三小姐过不去?」 卫洵微皱着眉,「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唐三小姐不可能惹下生死大仇,倒是世子爷……」元孝顿住了,这种话用不着说出口,他们心知肚明,世子爷得罪的人应该不少。 这事卫洵早就看明白了,对方明面上冲着宁儿,但事实上对付的是他。 「世子爷还要再查下去吗?」 「暂且搁下。」他索性直接派暗卫暗中保护,除非对方死心了,否则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 中秋佳节,唐宁月没再惦记着出门的事,当然也没有闲功夫关注卫洵是否查到线索,因为过了中秋她就可以出门了,还是出远门,不过是跟着整个毅勇伯府大大小小一起。 秋收到了,为了响应皇上亲自下地采收,京中凡有庄子有田地的权贵都全家出动参与秋收,就是书院都放七日秋收假,大伙儿也趁此到庄子一游。 在锦城的时候,唐宁月当然见过人家收割麦子,不过她没亲手干过这样的辛苦活,而原身虽参加过这样的盛事,但不曾亲自下地,因为当时年纪小,换言之,这是她第一次体验。 抵达通州的庄子休整一夜,隔日一早,众人都戴上帷帽,带上水,再拿上镰刀和篮子,一群人浩浩荡荡下田去。 割麦子之前,庄子管事先仔细讲解鎌刀应该如何拿、如何割,待他们明白了,才开始进行分配。 连割带收一亩田的小麦需要三个劳动力,一日方能收割完毕,不过娇滴滴的小姐们显然负荷不来,因此两个主子配上四个丫鬟,至于公子们就没有这样的待遇,独自带两个小厮收割。 唐宁月看着农家大大小小劳作的景观,已经可以想像得到这一日下来必然全身酸痛,还有拿鎌刀的关系,虎口会起水泡……不能想了,越想会越没有动力。 「不行了,我不行了。」唐明月的声音突然响起。 愣怔地回过神,唐宁月见到唐明月准备移向一旁的树荫下,连忙伸手将她拉回来,「二姊姊,我们才刚要开始割麦子。」 唐明月可怜兮兮的回过头,「三妹妹,我学不会割麦子。」 「这几年你应该都有来庄子参与秋收,还是学不会?」 唐明月很用力点头,晃着头顶上的帷帽好像要掉下来似的。 「你不割麦子,谁帮你割麦子?」 唐明月转头看着两个丫鬟——白芷、白芍。 果然如此!唐宁月不以为然,「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任的主子,你就这么扔给她们,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留在这儿只会拖她们后腿。」 「若你不在意名声,你就去树荫下看着我们。」唐宁月放开她,开始动手割麦子,因为是生手,割得很慢,割久了,背也酸,手也酸,时不时得直起腰板活动一下,而且顶着帷帽实在太碍事了,心想一日下来也晒不坏,索性扯下来扔一边去。 「啊……哎哟……啊……哎哟……」唐明月含泪割麦子,可是太辛苦了,不时发出声音,逼得某人不想让步也不行。 「二姊姊若不想割麦子,那就去拾麦粒。」唐宁月恨不得她滚出去,可是人家看着她得了一个懒惰的名声,自己这当妹妹的势必受到波及,所以她就是在这儿添乱,还是得将她留下。 「谢谢三妹妹。」唐明月瞬间从阴天转为晴天,笑咪咪的跟在后头拾麦粒,接下来倒是很安分,不时还哼哼唱唱。 这一日下来,唐宁月不确定她们有没有完成一亩地的收割,就是没完成也无所谓,佃户会接手。 累了一日,唐宁月最想做的是瘫在床上狠狠睡一觉,可是不行,肚子咕噜咕噜叫,她需要饱餐一顿,接着等到肚子里的吃食消化了,她要泡澡洗头。 当然,这又是一番折腾,终于全身舒爽了,天色也暗了,睡意却走远了。先前泡澡时,她没忍住眯了一下,心想有婆子盯着,水冷了自会唤醒她,不必担心真的睡着了。 洗完澡,唐宁月趴在窗边吹着风,觉得好舒服。 「汪汪汪!」小白不安分的在床边叫个不停。 「小白,安静,大家都要睡觉了。」唐宁月回头看着小白,不过短短十几日,为何它看起来好像胖了好几倍? 「汪汪汪!」小白跑过来咬她的鞋子。 「这是干啥?」唐宁月直起身子,双脚移到榻下,套上鞋子,小白立马咬住她的裤管,好像要将她拖向床边。 「你放开我的裤管,我自个儿可以走。」 小白乖乖松开她的裤管,抢先跑到床边,又开始汪汪汪的叫。 唐宁月微微挑起眉,第六感告诉她,小白肯定发现了什么东西。 她心跳不自觉的加速,感觉好像不太妙。 第53章 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唐宁月的目光仔仔细细搜寻床上,什么也没有,接着往上移动,当目光接触到那个软趴趴的恶心玩意儿,「啊」一声脱口而出,惊醒了刚刚要步入沉睡的大地。 虽然紧挨着唐明月躺在床上,唐宁月还是感觉到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若没有小白,过了今晚,她是不是就成为一具尸体?这次她是真的怕了,她离死亡竟然如此靠近。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看不明白,一次接着一次,这是有人容不下她。 对方一开始想掳她,目的可能是毁了她的名声,或者直接杀了她,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她不是普通百姓,杀她很难收场;接下来用盆栽砸她,有可能砸破她的头,也有可能砸死她,是伤是死,这就看她的命运;这一次放毒蛇咬她,毫无疑问,她必死无疑。 对方出手越来越狠,最后根本是不想要她活命了,这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惹上呢? 唐明月翻过来又翻过去,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最近真的有够倒楣。」 「二姊姊不必强调。」她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二姊姊的口气实在太幸灾乐祸了。 「我是在陈述事实。」 「二姊姊不必陈述事实,我又不是没眼睛可以自个儿看。」 唐明月嘿嘿一笑,状似自语自语的道:「原本以为你捡了大便宜,得了一个好归宿,没想到……你跟卫世子是不是相克?」 唐宁月脸都绿了,「什么相克?」 「若非相克,怎么订亲之后你麻烦不断呢?义卖会上差一点被砸破头,随便吹个风就大病一场,今日竟然还有毒蛇爬到你房间。」唐明月抖了一下,真心为三妹妹的未来升起强烈的担忧。 唐宁月有意隐瞒义卖会上的意外,目的是不想教爹娘知道,为此担心,因此她理当瞒着唐宁月,这就是一个管不住嘴巴的人,可是夏丹吓得魂不守舍,还没回府就什么都说了,因此唐宁月知晓了整个过程,还好在她严厉的要求下,唐宁月对这件事倒是守口如瓶。 「你说,你是不是跟卫世子相克?」 「我就是跟卫世子相克,这门亲事也落不到你头上。」 唐明月生气的举起左手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你别乱说,我对卫世子早就没了心思。」 「那你干啥一直强调我们相克?」 「我是就事论事,难道你不觉得吗?」 唐宁月无法反驳,订亲之后,她好像多灾多难。 沉吟半晌,唐明月拉了拉被子,迟疑的问:「你说,会不会有人不想让你嫁给卫世子?」 唐宁月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不想让我嫁给卫世子,想谋害我?」 「对啊,要不,你能招谁惹谁引来杀身之祸?」 顿了一下,唐宁月反过来一问:「你认为谁不想让我嫁给卫世子?」 「这可多了,京城想取代你嫁给卫世子的少说有一二十个。」 「她们会为了阻止我嫁给卫世子,就想方设法谋害我吗?」 唐明月想也不想的摇头,「不会,她们应该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是啊,你的怀疑不成立。」 「不对啊,她们没有本事,可是她们的父母有本事啊。」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唐宁月反驳不了,卫洵对京中贵女来说是如意郎君,对那些想攀上一门好亲事的人家更是金龟婿,在利益的驱使下,大动干戈对付她也不是不可能。 「不想了,睡觉了。」 「你睡得着吗?」 唐宁月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睡不着也要睡,难道能睁着眼睛到天亮吗? 念头一转,她的思绪已经迷迷糊糊,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进入梦乡。 等不到隔壁的人传来回应,唐明月微微抬起身子往旁边一看,见唐宁月呼吸绵长好像真的睡了,她只好乖乖跟着躺好,眼睛一闭,没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第十章 对于身世的怀疑(1) 庄子上出现毒蛇,毅勇伯府上上下下都没有心思继续游玩,匆匆收拾东西,隔日就浩浩荡荡的回京。 这样的大动作当然引来左邻右舍关切,他们只能半真半假的说明缘由,庄子出现毒蛇,吓坏他们了,既然已经下过地,这趟的目的达成,他们索性提早回京。 回到府里已经接近午时,各自院子的小厨房匆匆烧火煮了简单的午食,所有人累得直接瘫在床上,唐宁月也不例外,难得也跟着睡了一觉,醒来就听说卫洵在小花园的凉亭,幸福的感觉瞬间盈满整个胸口。 见到卫洵,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然后就付诸行动——她直接飞过去扑进他怀里。 虽然昨晚她并未受伤,可是她最怕软绵绵的蛇了,只要一想到它垂挂在房顶上,对着她吐蛇信,当时她若累得直接躺下来,那条蛇就会……真是太可怕了,她无法控制心头寒气直冒。 「你怎么来了?」 「你吓坏了吧。」 半晌,唐宁月不好意思的推开他,「你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虽然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上门,还是如此光明正大,可是她还是很意外。 「我派了暗卫保护你。」暗卫第一时间就将消息送给他,猜想他们今日应该会回京,他没有急着赶去通州,而是留在京城等她回来。 「原来如此。」 「暗卫只会严防有人躲在暗处袭击你,不会随意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不经许可就进入你的房间,因此没能及早发现房里有蛇。」 第54章 「昨日多亏了小白,真的是太厉害了!」 卫洵唇角一抽,「小白?」 「这是钰哥儿取的。」唐宁月绝对不帮唐文钰背锅,虽然他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的关系。 顿了一下,卫洵点了点头,「小白很好。」 唐宁月挑衅的扬起眉,「钰哥儿取的就很好?」 「钰哥儿一向是有主张的人。」 唐宁月撇了撇嘴,「你对他可真有信心,可惜这次他是随便取的,就因为小狗的毛色是白的,若是黄色就是小黄,若是黑色就是小黑。」 「若是杂毛呢?」 「当然是小杂啊。」 「所以,钰哥儿对你这个姊姊可真是好得无话可说。」 「……」唐宁月的脑子当机了,不知道话题怎么会歪成这个样子。 卫洵戏谑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他取名小白全是为了配合你。」 唐宁月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没错,小白的由来与她有关,但明明是小家伙借此嘲笑她,为何出自他的口成了小家伙对她好得无话可说? 「小白这种名字只有你取得出来,如今钰哥儿不过帮你背锅。」 这会儿她不是脑子当机,而是打结了,怎么变成钰哥儿帮她背锅?卫洵见她一脸懵然,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其实小白顺口又好记。」她懒得计较谁背谁的锅,她私心觉得小白很好,至少她想不出比小白还好的名字。 「你喜欢就好。」 她的宠物取什么名字,当然是她喜欢就好,可是这话出自他的口中就是特别甜。 「庄子上的事情不好调查,不过我会尽力。」 略一迟疑,唐宁月还是说出唐明月的猜疑,「你说,最近的事会不会是因为有人不想要我嫁给你?」 卫洵愣怔了下,「这话怎么说?」 「自从我们的亲事定下来之后,麻烦就一直找上门,一次比一次还重,从一开始的掳人到如今取我性命,而我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招来仇敌。」言下之意,不是她的问题,当然是他的问题。 卫洵仔细想想,她遇到的一连串麻烦还真的是在他们订亲之后,难道是他娘?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卫洵摇了摇头,「没有査到证据之前,我不能断言。」 唐宁月相信若非有所顾忌,卫洵绝对会坦白告之,她自然不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只好转移话题,「我还不能回大理寺上课吗?」 「可以,不过改成五日上一次课,我会安排人接送你去大理寺。」 唐宁月不在意几日上一次课,但是不喜欢搞得太紧张,「我去大理寺,对方应该不敢乱来吧。」 「我不放心,若你想回大理寺上课,只能接受我的安排。」 抿了抿嘴,唐宁月百般不愿的点点头,语带调侃道:「又不是教我坐牛车慢慢的晃去大理寺,搭谁家的马车不都一样。」 卫洵强忍着到了嘴边的爆笑,故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就对了,真乖。」 满头黑线压下来,她怎么有一种突然变成小家伙的感觉?唐宁月娇娇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人。 「明日已初马车会在伯府外面等你。」 唐宁月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连走带跳的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咚咚咚,李珩人未到脚步先到,这样的出场才能显出他的气势。 「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咦?这是什么情况?」他一路跑到长案前面,看到一脸沉重的卫洵,十分不解。 卫洵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跟自个儿对奕。 李珩双手支着下巴看着卫洵,「如你所愿定了亲,你没有笑得阖不拢嘴,至少要看起来心情很好,可是看看你此时的样子,哪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畅快?」 手上的白子落下,卫洵抬头看着李珩,「若是你定了亲之后,未过门的妻子几次跟死神擦身而过,你还能春风得意马蹄疾吗?」 心下一凛,李珩锐利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卫洵一一道来最近唐宁月发生的事,直言应该与他有关,或者该说与他娘有关,虽然目前没有证据,但他相信自个儿的直觉。 「姨母这是想干啥?难道她不想让你娶唐三小姐吗?可是唐三小姐明明是她一开始就相中的,不是吗?」李珩对卫洵的猜疑毫不怀疑,除了姨母,谁会纠缠卫洵的亲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卫洵的亲事一定有父皇和母后的意思,谁敢跟大楚最尊贵的夫妻过不去? 「没错,是我娘相中的,但不应该是我相中的。」 愣怔了下,李珩迟疑的道:「你是说,姨母知道你看上唐三小姐了?」 「我想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你怎么会教姨母看出来呢?」 「大理寺。」 「对哦,唐三小姐教大理寺的画工素描,可是她不是扮成男儿身吗?」 「只要眼睛不瞎,谁会看不出来她是女儿身?」外表穿得破破烂烂也藏不住一个人的气度,更别说她一言一行都明明白白表示自个儿是个姑娘。 顿了一下,李珩明了的点了点头,还调皮的比了一个婀娜多姿的手势,「姑娘就是姑娘,这个是藏不住的。」 卫洵不悦的瞥了他的手一眼,不过也没揪着不放,转而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很奇怪?」李珩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55章 「我娘的态度,无论她心中有多少怨多少恨,我终究是她儿子,我们双方对这门亲事都满意,这不好吗?」他一直避免曝露自个儿的想法,不只是想防止他娘作妖,也不想娘对宁儿有了心结,但不可否认亲事定了,他放心了大半,其他的问题也没看得那么严重了。 娘会不会因为他不喜欢宁儿,这是以后的事,总是有机会化解,万万没想到娘为了不教他称心如意,不惜谋害人家性命。 李珩实在不想承认,但又不能不接受这个事实,「姨母对你好像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 「是啊,你说,我们哪来的深仇大恨?」 李珩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我更想不通。」除非他们不是母子,娘对他根本没有母子之情,处处与他过不去,为难他,这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还是怀疑……」李珩坚定的摇摇头,「这绝对不可能,若你真的不是姨母的儿子,姨母应该会虐待你,可是姨母没有啊。」 「皇后姨母会允许我娘虐待我吗?」 「……」李珩的舌头打结了。 「我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就像你说的,外祖母亲眼盯着我出生,我怎么可能不是靖安侯府的孩子?只是……」卫洵懒得说了,他娘的态度太不合理了。 李珩直接趴在长案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把我的棋子弄乱了。」 李珩孩子气的伸手将棋子弄得更乱,「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下棋?」 「下棋可以静心。」 「这倒是啦。」李珩也喜欢下棋静心,可是没兴趣跟自个儿对弈,这实在太无趣了,左看右看都是自个儿,还不如随手拉一个过来,再狠狠的将对方杀成小媳妇,多爽啊。 「你来干么?」 李珩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孤愿意来看你,这是你的荣幸,需要理由吗?」 「我以为最近户部很忙,你没有闲功夫来我这儿打转。」 李珩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小心翼翼的摊在他前面,「这是我娘给你准备的嫁妆……不是,聘礼。」 卫洵唇角一抽,懒得计较他故意犯的语误,「皇后姨母不需要为我费心。」 「母后担心姨母不会好好的帮你打点。」 「这不是我娘一个人的事,虽然祖母平日住在京郊的别院,但不表示不过问府里的事,她可不会容许任何人委屈我这个嫡长孙。」 「对哦,我都忘了老侯爷夫人还在。」 卫洵将前面的礼单推给李珩,「收回去吧。」 「母后送出去的不会收回来,你还是收下吧。」 卫洵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收下来,因为这是一份爱护的心,他拒绝不了。 比起下棋,卫洵更喜欢煮茶静心,不过总要有人为他品茶,而这个差事通常落在李珩头上,只是李珩进了六部学习之后,没多少时间能看他煮茶,如今有个未过门的妻子,他又可以享受煮茶的感觉。 为了唐宁月,卫洵今日准备了桂花茶,从摆放茶具到烫杯、倾茶、注水,一直到最后将茶汤斟入茶盏,他的神情专注而优雅,每一个动作都宛若一幅画,教人很想将这道风景留下来。 「请。」卫洵双手奉上茶盏。 唐宁月接过来,很郑重的观色闻香,放到唇边轻啜一口,闭眼细细品味。 「如何?」 张开眼睛,唐宁月决定爽快的给出赞叹声,「哇!」 「这是什么意思?」 「你连摆个茶具都有一种雅致之美,这茶的味道就更不用说了,桂花香气馥郁,但并未夺去茶的清香,此茶有散茶之味,有桂花之香,两者相得益彰。」 「你倒是个懂茶的。」 「我爹爱茶,在锦城的时候,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拉着我们围绕身边,看着他煮茶,然后要很享受的品茶。」顿了一下,唐宁月瞥了隔开书坊和后院的月亮门一眼,低声出卖某人, 「钰哥儿每次都睡着。」 「真的睡着了?」 唐宁月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我爹煮茶的动作太碍眼了,还是茶香对他有催眠作用,没有一次例外,他一定睡着,而且睡得又香又甜,连小胖子都看傻了。」 卫洵可以想像那个画面,实在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若说茶香对人有催眠作用,他很难接受,可是另外一个可能性—— 「伯父煮茶的动作真的那么碍眼吗?」 「碍眼不至于,至少我们看得出来他很认真,不过我爹可能不适合煮茶,经场☆况不断,原本很文雅,最后总是变成灾难。」 「伯父看起来不像是如此粗心的人。」 「是啊,可是他一煮茶就走样了。」 「下次我可要亲自领教。」 唐宁月充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希望他不后悔努力想当好女婿的决心。 两人很有默契的静静喝着茶,感觉连风儿都停下脚步,这一刻似乎就是地老天荒。 卫洵突然开口道来,「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怀疑对付你的是我娘。」 这几日她有过许多猜测,这个答案也在当中,只是太难理解了,她一直告诉自己,不可能,绝不可能,除非…… 念头一转,唐宁月就脱口而出,「你有没有可能不是靖安侯夫人的孩子?」 第56章 虽然太子表哥否决了,但是卫洵无法如此理直气壮,因为「他不是娘的孩子」这念头一直盘据脑海,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我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大户人家要偷换孩子并不容易,何况你是卫家孙子辈的第一个孩子,必然得老靖安侯看重,只怕所有的人都盯着,怎么可能掉换孩子呢?可是靖安侯夫人的举动太不合理了,我若出了意外,你得了克妻之名,这不是给你娶妻之路更添难度吗?万一皇上直接下旨赐婚,让你娶个郡主什么的,她不是得不偿失?」 半晌,卫洵有些无奈的说:「我应该是我娘的孩子,我的容貌像外祖母。」 唐宁月愣怔了下,「你真的像你外祖母?」 「对,很像很像,可能有八成以上。」 略微一顿,唐宁月结结巴巴的挤出一句话,「这只能证明你有萧家的血缘。」 「是啊,我娘是萧家的女儿。」 「萧家不只一个女儿,萧家还有好几个儿子。」 卫洵一脸的困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样的猜测太匪夷所思,但有没有可能——萧家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将孩子偷换到靖安侯府,譬如你娘原本生下的孩子有些状况,萧家迫于无奈只能帮忙掉换孩子,他们又不能去外面找,只好将萧家的孩子送过去。」 卫洵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为何听起来像是话本子上编出来的故事? 「你不要太狭隘了,因为匪夷所思就觉得不可能,世上之事无奇不有,要不怎么会有千金小姐跟穷秀才私奔?」 卫洵微皱着眉,「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不小心看了一本。」唐宁月微微低下头,怎么一不留神将自己出卖了? 「你还真是不小心。」 「……人难免有不小心的时候嘛。」 「姊姊不是不小心,姊姊是好奇,狠下心来花了银子买回去看。」唐文钰很不客气的戳破姊姊的谎言。 唐宁月差一点从石椅子上摔下来,这小子怎么一声不响的蹦出来?「你不在前面看书,跑来这儿干啥?」 「一看到卫哥哥,姊姊就忘了时辰。」唐文钰控诉的摸着饥饿的肚子。 唐宁月立马红了脸,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卫洵轻声笑了,起身走过去牵起唐文钰的手,「走吧,我们去福满楼吃饭。」这真的是她弟弟吗?出卖姊姊一点也不手软,一见到卫洵,直接忘了她这个姊姊。唐宁月无比哀怨的跟着起身,跟在一大一小的后面。 皇后端坐在长案后面,目光越过敞开的窗子,看着桂花树下,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其实她眼中根本没有焦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又重新作画,画得很专注很认真,彷佛刚刚的失神不曾出现过。 李珩走进坤宁宫时,还以为宫人偷懒溜出去玩,室内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没有。 看到大宫女红樱站在起居室的珠帘外,他知道母后在起居室,只是不愿意有人打扰。 李珩反应很快的举起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中间,示意红樱别出声,悄悄的掀了珠帘钻进起居室。 咦?母后在作画? 李珩一直知道皇后擅长丹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喜欢作画,每回想要她的丹青,总要借着生辰,还要磨蹭很久,所以这二十四年来只得了三幅画,而每一幅都是秋日的风光——满园子的桂花,差别是金桂、银桂、丹桂。 李珩蹑手蹑脚的走到长案边,想看娘画什么,这一看,不只是大吃一惊,他根本是吃醋了。 「母后,您太偏心了吧!」李珩气得跳脚。 萧嫣已经习惯儿子这样无声无息的闯进来,他就是还没长大,玩兴不减,所以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然也没有置之不理。 「你怎么老忘了自个儿是太子?」 「我是您儿子。」 「儿子也应该有规矩。」 「我哪有没规矩?我只是想偷偷看一眼娘在画什么。」 「偷偷摸摸是规矩?」 李珩的举动当然是没规矩,这会儿只能耍赖跳脚,「我不管,母后就是偏心。」 「这是在闹什么?」皇上来得可真是时候,见到李珩混不吝的样子,过来直接给一个栗暴。 「父皇,您看,母后太偏心了。」李珩今日打定主意告上一状。 皇上低头一看,眼眶瞬间红了,李珩见了顿时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卫洵,这是你小弟。」萧嫣终于放下笔。 「我小弟?」李珩觉得自个儿的脑子根本没法子使用。 「对,这是你小弟。」皇上挨着皇后坐下,「只是他来不及长大就走了,你娘只能根据卫洵的容貌思念他。」 「根据卫洵的容貌思念他?」李珩还是迷迷糊糊,莫名其妙迸出一个小弟,还得靠着卫洵来思念小弟,这会不会太诡异了? 「你小弟跟卫洵几乎同个时间出生,更巧合的是,两个人乍看之下简直一模一样,因为他们皆承袭你外祖母的丹凤眼。」皇上伸手轻触了一下画上的孩子,「不过我们只见过他五六个月大之前的样子,不确定他是否越大越像你外祖母,可是他跟卫洵那么相像,应该差不多吧。」 随着皇上的描述,李珩的记忆也回笼了,他确实有个小弟,不过小弟出生时,他正好跟着外祖父回乡探亲,待他们回到京城,小弟已经死于一场宫变,因为母后为了小弟哭得眼睛差一点瞎了,父皇下了禁令,从此不准提起小弟,时日久了,他也渐渐忘了有这么一个小弟。 第57章 「宫变的时候,我应该将他带在身边。」萧嫣喃喃低语。 「这不是你的错,你是我的妻子,不可避免会成为敌人的目标,为了安全,你让奶娘带着孩子混在夫人当中是对的,只是没想到混乱当中,奶娘中了箭,摔坏了孩子。」皇上心疼的轻拍她的后背。 李珩知道十八、九年前的那场宫变,发生在皇祖父的长春节,那时父皇还没登基,伯父大皇子晋王先是收买禁军将领,封锁四道宫门,带着私兵从密道闯入宫中,逼皇祖父下圣旨传位于他。 当下剑拔弩张,其他皇子都被控制住,这个时候是皇祖母领着近卫军杀入重围救驾,皇祖母因此受伤,但同时让父皇得了太子之位。 「我知道该放下了,可是每年此时……」萧嫣忘不了那一日。 「你别为难自个儿,想忘了就忘了,想放在心上就放心上。」 「可是当初我们明明知道晋王狼子野心……」 「我们若是将他留在府里,也不能保证他能平安度过那一夜。」 「我知道……」萧嫣的目光不自觉的又落在画上,看着卫洵,总会想起她的小儿子,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李珩算是看明白了,娘特别疼爱卫洵只怕是移情作用,不过没想到卫洵竟然跟小弟同时出生,两人甚至像双生儿……他怎么突然觉得怪怪的?卫洵怀疑自个儿不是靖安侯府的孩子,而他曾经有个卫洵容貌相似的小弟,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第十章 对于身世的怀疑(2) 秋意渐浓,临水阁的二楼已经挂上纱罗,轻风伴着竹香吹来,摇曳生姿,挡下了萧索的凉意,留下了缗缮的温柔。 咚咚咚,李珩一路跑到长案前面,整个人往上一趴。 卫洵忍不住唇角一抽,「看样子,你在户部过得太悠闲了。」 哼了一声,李珩没好气的赏了他一个白眼,「若不是有要紧的事,这会儿我宁可在东宫逗我家儿子。」 「什么要紧的事?」 李珩再往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小弟,他跟你一样大,还跟你生得一样。」 卫洵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十八、九年前的宫变吗?」 卫洵点了点头,「虽然经过那么多年,当时在场的官员大半都不在了,越来越少人提起此事,不过这种谋逆大事,牵涉的还是先帝的第一个儿子晋王,我们这些当官的怎么可以不了解此事。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好他,不过是因为嫡子越来越出色,他就起了逆心。」 「我小弟就是死在那场宫变。」顿了一下,李珩直起身子,端正坐姿,然后右手比着胸口,「母后至今还在心痛。」 「这是怎么回事?」 「皇祖父的长春节,父皇母后察觉到晋王不太安分,不放心将他放在府里,便带进宫。 母后担心自个儿是晋王党的箭靶子,便让奶娘带着小弟混在夫人当中,因为那日很多夫人都带了孩子进宫,小弟不会太起眼,至少比在母后身边还安全。 「结果双方起冲突,刀剑弓箭不长眼,奶娘死了,小弟跟着遭罪。」李珩幽幽的叹了口气,「母后一直很自责,说当时带在身边就好了。」 「这事没有人能预料。」 「父皇也是这个意思。」顿了一下,李珩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我私下问了父皇,那日你也进宫了,宫变当时也在场。」 卫洵愣怔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李珩倾身向前,两只手交叠放在案上,「你说,你和我小弟若是不小心掉包,姨母看得出来吗?」 卫洵立马否绝,「这怎么可能?」 「我们先不管是否可能,单问你们两个不小心掉包,姨母是不是看得出来?」 「当娘的岂会认不出孩子?」 李珩不认同的摇摇头,「这可难说,生下你的时候,姨母伤了身子,养了好久一段时间,你大部分时间是奶娘在带,姨母一时认错孩子也不奇怪。」 「你都说一时了,这掉包的事当然就不可能。」 「可是我也说了不小心啊,错误造成了,后头其中一个孩子出了事,想承认自个儿错了,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你说是吗?」 卫洵沉默了下来,很难相信会不小心将孩子掉包,说是故意的更有可能,而这也是他无法接受的一点,若是属实,他娘故意将孩子掉包,目的是什么? 李珩轻轻敲了一下案面,「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卫洵随口道:「宁儿看了话本子,难免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你怎么也学她?」 「唐三小姐想了什么?」李珩一脸的八卦。 卫洵细细的道来唐宁月的猜想,可能性微乎其微,当成笑话听听就好了。 「外祖母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将自家的孙子送给别人。」 「我知道,除了我娘,萧家的人本性都是正直、骄傲的,而且这些年萧家对我态度并没有异样,反倒是对你,有些不自在。」 李珩翻了一个白眼,他是太子,萧家若太亲近,难免落了一个逢迎拍马屁的名声,萧家不屑,可是明明是亲人,当初他还跟外祖父回乡探亲,跟萧家人挺熟的,这不能亲近又很亲近,当然不自在了。 「唐三小姐真的是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但我的猜测很容易成立,当时那种混乱的情况不小心将孩子掉包,简单又不着痕迹,万一被发现了,你们长得如此相似,抱错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第58章 虽然很认同,可是卫洵却道:「应该不会吧。」 「既然有了疑惑,就应该查清楚。」 「若想查清楚,就必须找到当初身边侍候的人,不过这事不太容易,毕竟十八、九年了,而且一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 「无论多难都要查,若因此打草惊蛇,那也没什么不好,惊吓就会行动,行动就很容易露出狐狸尾巴。」 「这倒是。」 「我们分头行动。」 「你还是在户部好好当差吧。」 「宫中的事我来调查比你方便,你专心查清楚靖安侯府那边的事。」 确实如此,卫洵也不再争论。如同太子表哥所言,既然有了疑惑,就应该查清楚,他真的是靖安侯府的孩子吗? 遇到问题,卫洵就是特别想跟唐宁月说说话。其实不说话,只看着她,他浮躁的心就会安稳下来。 说也奇怪,她看似恣意洒脱,不像那种可以静下来的人,可是事实上遇到麻烦,她总是很快的冷静下来。 「今日换我煮茶给你喝。」 「好,我看看你煮的茶味道如何。」 唐宁月信心满满的当着他的面露了一手,比不上他的优雅沉静,但有一种温柔恬静的美,更显得岁月静好,卫洵看着看着都忘了今日的目的。 「请。」唐宁月双手奉上茶盏。 卫洵接过茶盏,按例先观色闻香,然后轻啜一口,闭目细细品味,比起他煮的茶似乎更为纯粹。 「还可以吗?」略微一顿,卫洵难得孩子气的模仿她,「哇!」 唐宁月忍俊不住的咯咯笑,「你也太偷懒了,夸一句不行吗?」 「好话都教你说过了,我哇一声就够了。」 「原来这是我的错。」唐宁月很无奈的双手一摊,「好吧,我接受你的哇。」 卫洵宠爱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真是调皮。」 唐宁月觉得好无辜,这有什么不对吗? 卫洵不再言语,专心喝茶,唐宁月也不追着问他有什么事,反正想说了就会说,要不就当自个儿今日是来这儿为他煮茶。 过了约莫一盏茶,卫洵开口了,「昨日太子告诉我,皇后娘娘曾经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儿子,而且长得跟我一个样。」 皇后娘娘不就是他姨母……唐宁月下意识的挺直身子,「那个孩子怎么了?」 「他死在十八、九年前的宫变。」 「十八、九年前的宫变?」 「当时的大皇子晋王勾结买通禁军将领,封锁宫门,带了四五千名私兵从密道闯进皇宫,逼先皇下圣旨传位于他,没想到先皇早有防备,还悄悄留了一支近卫军给太后,关键时刻太后带着这支近卫军前来救驾,是混乱之中难免死伤,皇后娘娘的小儿子就是死在那场混乱之中。」 唐宁月很快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你也经历了那场宫变?」 「对,先皇的长春节,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带夫人和孩子出席,当时我只有五、六个月大,按理可以留在府里,可是不知为何,我娘坚持带我进宫,而太子表哥跟外祖父去了越州,不在京城,因此避开那场宫变。」 「太子想必是故意离开京城的吧。」晋王谋逆应该事前有征兆,秦王不能离开京城,但可以找个理由将儿子送出去。 卫洵愣怔了下,「这个我不清楚,也许吧。」 「靖安侯府与秦王府是姻亲关系,秦王事先送走嫡长子,靖安侯府肯定察觉到有异,长春节又不能不进宫,靖安侯夫人只好将儿子带在身边,进了宫,更会跟紧秦王府,因为秦王府既然事先察觉危险,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言下之意,靖安侯夫人自然有机会在那种情况下将两家的孩子掉包。 沉默了半晌,卫洵低声道:「你知道,虽然我不愿意相信掉包的事,但是私心却盼着我是皇后姨母的小儿子。」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谁不想要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娘?」 闻言,卫洵笑了,「原本我觉得这样的想法太不该了,太对不起难产生下我的娘。」 「父母若是好,没有孩子想换父母。」 「如今想要调查十八、九年前的事,很难,而且会打草惊蛇。」 「我倒觉得这是好事,蛇不出洞,如何看清楚其中的隐情。时间太久了,该处理的早就处理掉了,因为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可是一下子死太多人,很容易惹人注意,肯定有那种不是很关键的『漏网之鱼』,这会儿你不将动静闹大,不让对方乱了阵脚,只怕什么都查不到。」 卫洵失声一笑,「你倒是跟太子想法一致。」 「不过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免得对方看出你的企图,沉得住气,由着你折腾,你要调查就更难了。」 卫洵明白的点点头,「可以打草惊蛇,但又不能让她知道我是故意的。」 「是啊,若你的猜测属实,事后她不可能没有清理过,可是清理得再干净,人心是多疑的,总会担心自个儿留下什么痕迹。不过一旦她察觉到你的目的是在诈她,她不动如山,你就很难下手了。」 「好,我会拿捏好分寸。」这些道理他都懂,不过他喜欢听她细细解说,喜欢她为他操心,为他筹谋,觉得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他们两人的事。 「若能查清楚最好了,心里不至于有个疙瘩。」 「是啊,我知道很难,但我尽力査清楚。」 第59章 「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他一个在大理寺干活的,哪用得着她帮忙?不过卫洵欣然的点点头。 萧晴觉得最近真是诸事不顺,一个十五岁的野丫头迟迟解决不了,已经够她气得跳脚了,如今又有人在追查多年前侍候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谁在调查当年世子爷身边的人?」别人觉得莫名其妙,但萧晴再清楚不过了,对方很显然对卫洵的身世起了疑心,而真相是什么,她最清楚了。 虽然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可是万一一时疏忽遗漏了什么,如何是好?不想,什么事都没有;一想,她对自个儿就越来越没信心,当时匆匆忙忙,有所疏失不是很正常吗? 「他不是我们府里的人,小的与他不熟,只知道他有个妹妹在老夫人院子的小厨房,偶尔他会来府里找妹妹,因此跟门房的人混得很熟,不过小的觉得他好像是世子爷的人。」何总管悄悄的瞥了夫人一眼,这件事来得莫名其妙,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事不太简单。萧晴立马生出疑心,「你怎么会觉得他是世子爷的人?」 「听竹院小厨房的任嬷嬷认了他妹妹当干女儿,还有,小的有几次见到那人出入文德书坊,但从没见他买过一本书。我们这样的粗人很少会去那种地方,因此小的就多看一眼。」 「世子爷的破书坊?」萧晴看不上一个书坊,挣不了多少银子。 何总管尴尬的点了点头,其实那个书坊一点都不破,两个院子并成一个院子,后面的院子有独立门户,除了住人,最主要是在那儿裱画、修画,文德书坊是京城唯一一家能修画的书坊,而文人学子都盼着自个儿的字画能够放在那贩售,因为能得文德书坊赏识就是一种肯定。 「夫人需要小的派人去打探吗?」 「不用了,应该是世子爷的人。」 何总管张开嘴巴又闭上,总觉得这不是好事,还是别再深入,知道太多了,有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前些日子夫人已经教陈四别再盯着世子爷,可是昨日听见下面的人提起这件事,一个外人在调查靖安侯府十多年前侍候的人,还是世子爷身边的人,直觉告诉他不太妙,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他还真不敢随意捅到夫人面前。 萧晴教自个儿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当初处理的过程,应该没有什么遗漏,她可别吓唬自己,卫洵什么也査不出来。 可是万一真教他查出什么……不会的,这事说起来只有她知道,她清理侍候的人不过是为了安心,周全一点总不会错。 「夫人。」何总管试探的唤了一声。 回过神来,萧晴故作镇定的道:「先让你的人注意那个人就好了。」 何总管垂手应是。 萧晴突然想起一件事,「唐三小姐那儿如何?」 「世子爷派人暗中保护,我们的人根本动不了她。」 萧晴气得握拳,「没想到这么宝贝!」 顿了一下,何总管提议道:「除非,夫人决定动用杀手。」 「不可以,唐三小姐可不是一般老百姓,只能用意外解决她。」萧晴觉得很烦躁,千挑万选看中了这么一个没见识的野丫头,怎么会出错呢?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意外,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有问题。」何总管很想教夫人收手了,世子爷在大理寺,怎么可能不对这一连串的意外起疑心呢?世子爷安排暗卫保护唐三小姐,想必就是看出什么,夫人再折腾下去,世子爷肯定会查到夫人头上。 萧晴也知道意外一两次还说得过去,再多几次,这是明显的谋杀,一旦卫洵认真追查,难保不会查到她头上。 「暂时放过她。」 何总管松了一口气,「是,夫人。」 「你递话给陈四,派几个机灵的盯着世子爷。」 略一迟疑,何总管提醒道:「世子爷警觉性很高,我们的人又不是他的对手,很容易教他察觉。」 「那就别跟得太紧了,总之一定要掌握他的行踪。」萧晴最讨厌这种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的感觉,虽然对当初的安排很有信心,但又担心自个儿真的疏忽什么,那就不好了,还是盯紧卫洵,一旦卫洵发现什么,她就可以来得及拦截。 何总管闻言苦笑,但也只能应声是。 萧晴摆了摆手,示意何总管退下,心想要不要找卫洵套话,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妥,他警觉性太高了,只怕她还没套到话,她就说漏了什么。 眼下她一定要沉住气,以静制动,她才不会不清楚对方想干啥,就将自个儿曝露出来。 第十一章 逐步调查(1) 唐宁月觉得自个儿最近很像文人,老是坐在文德书坊后院的梅树下品茶,煮茶的差事则是交由卫洵,谁教他连煮个茶都可以入画,她自认为姿色太过平凡,比不上,还是专心欣赏美色……不是,品茶。 今口唐宁月又来文德书坊当文人,不过看某人明显心神不宁,她不能不跳出来说:「今日还是我来煮茶吧。」 卫洵的手一顿,没有二话,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交由唐宁月煮茶。 唐宁月今日很随意,动作不讲究,完全是那种只是想喝茶的姿态,教卫洵看傻了。 「有时候不要想太多,轻松一点,煮茶嘛,不是因为这是一件雅事,而是单纯想喝茶,冷水泡不开茶叶,当然要先将冷水煮沸了,所以不必太认真,能够喝到茶就好了。」 第60章 卫洵闻言愣住了,从小他的自我要求就很高,什么都很讲究,想要做到最好,想得父母看重,可是不曾换来一句赞美,他们往往期待他更好,时日久了,即便他不再抱着讨好父母的心思,刻在骨子里的严谨已经成了习惯。 「其实我觉得喝茶与心情有关,心情好,再苦的茶入口都是香的,可是心情不好,再香的茶入口都是苦的。」 卫洵略一琢磨,点了点头,「好像很有道理。」 「今日你可以试试。」唐宁月已经泡好茶,将茶水倒入茶盏,不过她没有双手奉茶,而是直接将茶盏推到卫洵面前。 卫洵双手捧着茶盏,习惯性的先观色闻香,可是接着想到什么似的僵了一下,随之自嘲的一笑,一口气喝了。 「如何?」 顿了一下,卫洵很苦恼的道:「不香也不苦。」 「这不是很正常吗?心不在这上头,当然连香的还是苦的都尝不出来。」 卫洵又是一顿,忍不住苦笑,「看起来如此明显吗?」 「卫哥哥从来不会让人感觉到心里有事,可是今日竟然会发呆,不过我觉得这样子很好,一个人时时提高警觉,多累人啊。」两人相处越多,她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心疼,他真的太累了。 闻言,卫洵感觉一股暖流淌过心田,人人都认为他很优秀,不过并非他自身努力,而是他的身分注定该成为这样的人,殊不知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就是有绝顶的聪明也没用,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要有相对的付出,而她与别人不同,不会只看见表面,她知道他对自个儿很严厉。 「对我来说,茶水是苦是甜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能解渴。」唐宁月随即拿起自个儿的茶盏,一口气喝了,然后很豪迈的哈一声。 卫洵见状,为自个儿的茶盏重新注入茶水,学着她举盏一口气喝了,也跟着哈了一声,不过显得有些瞥扭,最后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多来个几次就习惯了。」 「平日见你喝茶都很讲究。」 「又不是快渴死了,当然是慢慢来。」顿了一下,唐宁月很随兴的道:「不必太在意,想怎样就怎样,与生死无关,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与生死无关,都不什么大不了的事。」卫洵细细品味,渐渐的,压在胸口的沉重散去了。 唐宁月不再言语,专心喝茶,等他想说就会说了。 果然没等她喝第二盏茶,卫洵就道:「如今要追查十八、九年前的旧事旧人太难了,宫变之后我娘和我身边侍候的人陆陆续续都换掉了。这事对外来说不奇怪,因为宫变,各家对奴仆都会清理一遍,只是我娘动作更大,那日晚上待在侯府的亲信也不留。」明明各种迹象显示他不是靖安侯府的孩子,但连一丁点证明这个论点的证据都没有,这种感觉令他沮丧。 「全部?」 「对,就是我的奶娘,还有我娘的奶嬷嬷都离开了。」 「人死了吗?」 「从目前查到的消息来看,她们都是光明正大离开靖安侯府,奶娘李三娘因为宫变的事吓坏了,夜里噩梦不断,根本没办法再照顾我,而我娘的奶嬷嬷许嬷嬷也差不多,宫变那夜再府里同样受了惊吓,几日后她起夜不小心摔断腿,不能继续留在府里侍候。」 「她们两个都有问题。」 卫洵点了点头,「我也认为如此,可是如今都查不到下落。李三娘并不是家生子,照顾我的时间不长,与府里的人没有往来,除了姓名,没人知道她去哪儿,而许嬷嬷走得匆忙,根本来不及跟大伙儿告别,因此也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许嬷嬷的家人也跟着一起离开吗?」 「除了她夫君,许嬷嬷就只有一个儿子,当时还没娶妻生子,许嬷嬷摔断腿,他们当然是跟在身边照顾。」 唐宁月做了总结,「李三娘跟府里关系不深,无论她去哪儿,都不会跟府里的人再有连系,但许嬷嬷不同,不只是靖安侯府,她与秦府只怕关系更深,若想切断她跟所有人的连系,只能匆匆将她送走。」 「没错,只怕如今只有我娘知道许嬷嬷身在何处。」 沉吟半晌,唐宁月提出自个儿的想法,「我认为找许嬷嬷倒不困难,若不是回乡,就应该在靖安侯府或者你娘的庄子,不过就怕她什么都不知道。」 卫洵略微一想就懂她的意思,「若知道发生什么事,她不可能活命。」 「没错,倒是李三娘就很难说了,若非有所察觉,她反应不会如此快,还没等你娘出手就找到理由光明正大离开。」 「这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只怕早就躲得远远的,很难找到人。」 「她不得不丢下自个儿的孩子进靖安侯府当奶娘,可见她需要银子,你觉得她匆忙之间可以躲到哪儿?」 卫洵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人很难离开故土。」 「是啊,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回到家乡——她的家乡或者夫君的家乡,当然,你首先要确定她的身分,这个可以从当年京中的户籍试着寻人,她在那段时间生下下孩子,要不,如何当你奶娘?」 「我知道如何找人了,可是她若真的有所察觉,有可能中途改到其他地方,免得我娘反应过来了,派人追杀她。」 「小老百姓想在其他地方落户并不容易,若她真的聪明,还不如回乡安安分分过日子,就算你娘反应过来,还知道她去了哪儿,也不会轻易出手。」 第61章 卫洵很快就想明白了,「我娘心虚,不是逼不得已不会自找麻烦,当时我娘嫁进侯府不过一两年,手上也没有多少人可用。」 「其实对你娘而言,杀个小老百姓不难,但小事变大事,更多人参与其中,她做的事就更容易曝露出来。」 卫洵为自个儿倒了一盏茶,一口气干了,「我会尽快找到人。」 看着桌上的户籍册子,李珩受不了的往案上一趴,嘀咕道:「这个差事这么累人,怎么不交给下面的人?」 卫洵转头看了一眼元忠和元孝,「你没看见他们也在忙吗?」 「交给他们就好了,你干么凑热闹?」李珩觉得眼睛都晕了,一刻钟他都招架不住,查找上一日,晚上睡觉他梦中可能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你若是累了就回去。」 李珩坚定的摇摇头,「我陪你。」 「我一找到就会告诉你。」 「我知道啊,可是……」李珩最近总会问自个儿,若卫洵是他的嫡亲弟弟呢?他很心疼,明明出生在最尊贵的皇家,可是身不由己遭人家恶意掉包,人家还不好好的疼惜他,甚至将失去孩子的过错推到他头上……总之,他越想越难过,他想陪在身边査明真相。 「你在担心我吗?」 「我担心你干么?你若是我嫡亲弟弟,这不是更好吗?」顿了一下,李珩忍不住问:「你相信吗?」 「相信我娘为了私心掉包吗?」 李珩坐直身子,说出自个儿想法,「姨母这个人自私了一点,坏毛病也不少,可是说她敢大胆的混淆皇家血统,我觉得她没有这个胆子。」 这一点卫洵非常同意,「我不敢相信正是因为如此,何况十八、九年前,我娘二十不到,很难相信她有胆量犯下这种杀头大罪。不过心里有想法,不查清楚,那就像一根刺扎在心上。」 「我懂,不过,你若是我的嫡亲弟弟,那该多好啊。」 卫洵斜睨了他一眼,「我是不是你嫡亲弟弟有差吗?」 略微一顿,李珩搔了搔鼻子,「好像没差。」 「我只是想查清楚真相。」 「真相当然重要,不过身分不同,意义还是不同。」李珩像是想说服自己般点点头,是不是嫡亲弟弟还是有差别的。 「对我而言,身分不重要,意义也没有什么不同,你就是我哥哥,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太子。」他们感情很好,两人之间说话往往没什么禁忌,但他从来没忘了彼此之间是君与臣的距离。 李珩没好气的撇嘴,「臭毛病。」 卫洵低头继续查阅户籍册子。 「还是母后厉害,不知道你是她的小儿子,她就将你当小儿子疼爱。」 卫洵正要翻阅户籍册子的手一僵,半晌,不能不老实承认,「若是皇后姨母的小儿子,我会很开心。」 「母后也是,她还会放鞭炮。」 卫洵唇角不自觉上扬,不过很快就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事情未确定之前,你可不能说出去。」 李珩很不服气的拍一下桌子,「我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吗?」 「这要看人。」卫洵不给面子的吐槽。 「……我还是知道轻重好吗?」不过,他怎么觉得如此心虚呢? 「你知道就好,不过是提醒你。」 「我怕空欢喜一场,怎么可能还未证实就告诉母后?」 「我会尽快查清楚真相。」 闻言,李珩将扔到一旁的户籍册子拿过来,翻过刚刚查阅的那一页,继续下一页,然后他瞪大眼睛叫了一声,元忠和元孝也紧跟着叫了一声,他们都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李三娘,誊抄下来,卫洵接着也找到一个。 就这样前前后后,有六个那几年生下孩子的李三娘。 范围缩小,接下来就轻松多了,进一步确认她们是否还在京城,留在京城的简单,不在京城的就得安排人手查探。 唐宁月自认为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比较实际,来到这个时空后便没想过恋爱这回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这个时代的婚姻模式,她有心理准备,因此她的目标是努力存钱,万一遇到一个太渣的男人,就想法子和离过自个儿的日子,反正她不会委屈自己,可是今日她竟然为一个男人如此费心,全身的浪漫细胞都出笼了。 「姊姊真是太偏心了,姊姊从来没有为我的生辰如此费心。」唐文钰像个老头儿跟在唐宁月身边,看着她用蜡烛在门廊上摆出一个图形,虽然看不出这个图形是什么意思,但这他还是嫉妒了,很嫉妒很嫉妒。 「小小年纪过什么生辰。」 唐文钰哼了一声,「姊姊就是偏心。」 「我可是一次也没有漏过你的生辰礼物。」她是个有良心的姊姊,不会因为弟弟年纪小记不住就偷懒不送礼物。 「礼物怎么可以跟这个相比呢。」 「你的礼物每次都花了我好几个月的月银。」 「姊姊真是俗气,礼物更看重的是心意,心意。」 唐宁月翻白眼,苦她真的只给心意,他能不哭吗?「知道了,以后我会记得只给心意,你可别嫌我小气哦。」 「这要看姊姊给什么心意啊。」 唐宁月决定略过这个问题,正好蜡烛摆放好了,她打量了一眼,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拉着唐文钰在台阶坐下,问了一下夏丹时辰,已经过了戌时了。 第62章 「怎么还不来呢?」唐宁月转头对着小家伙兴师问罪,「你到底有没有告诉卫哥哥,今晚一定要过来?」 「有有有,卫哥哥若是不来,姊姊就退婚。」 瞪大眼睛,唐宁月伸手捏他的脸颊,「你这个小家伙胡说八道!」 「我不这么说,如何看出来卫哥哥对姊姊有多少真心?」 「退亲这种事可以随便说吗?」 「卫哥哥那么聪明的人,肯定听得出来姊姊只是今晚想见到他。」唐文钰的话刚刚落下,卫洵的声音就传过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卫洵从大树下走了出来。 「卫哥哥。」唐文钰反应很快,起身跳下台阶,跑了过来。 卫洵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谢谢你了。」 小学霸立马懂了其中的含意,「我不能再留一会儿吗?」 「卫哥哥有要紧的事跟你姊姊商量。」 小学霸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提醒姊姊,「你记得要告诉我哦。」 唐宁月站起身走下台阶,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唐文钰终于满意的走人。 卫洵走到唐宁月面前,直接伸出手,「我的生辰礼物。」 「别急,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就差最后一步,你先闭上眼睛,待我说好了,你再张开眼睛。」唐宁月心急的垫起脚尖捂住卫洵的眼睛,确定他闭上眼睛了,她转身走上台阶,接过夏丹递来的火摺子点亮蜡烛,仔细检查一遍,她的礼物没有缺了一角,再将火摺子交还夏丹,回到卫洵面前。 「好了吗?」卫洵抢先一步问。 「好了。」唐宁月侧过身子。 卫洵张开眼睛,视线正好对上门廊上点亮的蜡烛,却是有看没有懂。 顿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道:「这个礼物真是太特别了,不过我可以先问一下,这是什么吗?」 「我给你的生辰蛋糕。」 「生辰蛋糕?」 这个反应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她难得浪漫,他怎么一点感动都没有?好吧,她好像太自以为是了,他连蛋糕都没听过,如何感受得到她的浪漫?他大概只会觉得满头黑线,这是什么玩意儿? 「蛋糕是用牛奶、鸡蛋、面粉、蔗糖等等做成的,专门用以庆祝生辰,故名为生辰蛋糕,可惜我厨艺不精,你又三日前才通知我,我连上哪儿找牛奶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将蛋糕做出来,想来想去,只好用蜡烛摆出一个生辰蛋糕送给你。」 虽然不明白生辰蛋糕到底长什么模样,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她想给他一个很特别的生辰礼物。 「这个蛋糕味道如何?」 「蛋糕吃起来松软绵甜,有一股很浓郁的香味。」唐宁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教卫洵见了好笑又忍不住好奇。 「今年我收下这个生辰蛋糕,但是明年我要真的可以吃的生辰蛋糕。」 「好,明年我亲手做给你。」 「不过,我还以为今日可以拿到荷包。」 愣怔了下,唐宁月嘿嘿一笑,原来他们两个「鸡同鸭讲」。 「那个……我还在努力当中,需要花一点时间。」 「说好了我出公差回来之后就可以拿到你亲手做的荷包,你也说做荷包费不了几日,可是如今我的生辰都到了,却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原本是费不了几日,可是我决定设计专属于你的荷包,因此准备等义卖会结束后再来做,没想到病了。」唐宁月开始冒冷汗了,心虚啊。 「你就忘了是吗?」 「不是,只是一直在琢磨,如何设计搭配你的气质?我刚刚有了想法,你再给我几日。」顿了一下,唐宁月连忙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可是想了想,又换成五根手指,「五日?」 「你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 「我的针线不太好,就算不是很复杂的荷包,也要费点功夫。」 「好吧,五日,不过不是一般的荷包,是专属的荷包。」 唐宁月的脸一僵,明知道这是她的借口,干啥刻意提醒她? 卫洵差一点没忍住笑出来,赶紧拉着她在台阶坐下,「今日是我的生辰,你陪我坐会儿。」 静静看着夜空半晌,唐宁月关心的问:「事情进行顺利吗?」 「符合条件的人有六个,其中三个还在京城,打探过后已经排除掉了,另外三个要进一步确认她们的下落,再派人出去查探,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查清楚,若是这些年她们有再迁移,花费的时间势必更久。」卫洵觉得很头痛,如今单是查清楚她们的家乡与她们是否回乡,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略一思忖,唐宁月有个想法,「其实你不妨将消息透给靖安侯夫人,逼她出手,我相信她知道李三娘去了哪儿,只要盯着她,就能借着她找到人。」 「我娘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我在查探当年侍候的人,可是她不动如山,最多就是派人盯着我,她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那是因为你还没派人出去找人。」 「我要不要假装派人出去找人?」 「不能假装,一个不小心就会漏馅,教她看出来你的用意,想要算计她出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唐宁月想了想,转而问:「你是不是更容易找到许嬷嬷?」 「这是当然,我娘未嫁进靖安侯府之前,许嬷嬷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在萧家扎根了,打探他们的下落不难。」 第63章 「那就派人去找她,真的派人去找,最好是你身边的亲信,显示你对此事的慎重,总之,由她来挑起靖安侯夫人的不安。虽然那夜她没有跟着进宫,但是最了解靖安侯夫人的人是她,靖安侯夫人对她的担心绝不亚于李三娘。」 「没错,许嬷嬷侍候我娘近二十年,我娘的心思很难在她面前隐藏,要不,许嬷嬷没有跟着谁宫,我娘何必将人弄走?」 「不过你最好事先掌握那三个李三娘的下落,确保靖安侯夫人一采取行动的时候,你能够抢先一步将人拦截下来。」 「我明白。」 唐宁月回头看一眼,「生辰蛋糕快吃完了,你闭上眼睛悄悄在心里许愿吧。」 卫洵跟着回头看一眼,烛火快要熄灭了,这表示生辰蛋糕快吃完了吗? 「赶紧啊。」原本是唱完生日快乐歌再许愿,可又不是真的蛋糕,不好唱歌,只能等到烛火快熄灭的时候再来许愿。 卫洵搞不懂她的花样,不过很顺服的在心里许了愿。 「好啦,祝你生辰快乐,你该回去了。」 「好,我回去了,可是没拿到荷包,你得给我一个补偿。」卫洵深深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然后起身离开。 唐宁月傻乎乎的摸着额头,明明不是什么激烈的热吻,为何感觉如此甜蜜? 第十一章 逐步调查(2) 这几日,萧晴总会梦到宫变那一日—— 因为姊姊那些日子的不安,又想到一两个月前父亲带珩儿去了越州,她直觉有事要发生,于是让许嬷嬷去了一趟秦王府,找相识的人打探消息,得知那一夜可能会有一些动荡,她不放心将儿子放在府里,坚持带儿子进宫。 进宫之后,她想法子让儿子跟小外甥待在一起,心想姊姊必然做了安排,跟着秦王的小儿子肯定比其他人还安全。 可是情况还是失控了,匆忙之间,她只能假装大义建议秦王府的奶娘——两家孩子最好交换。 人人皆知秦王府的奶娘是谁,很容易成为叛军焦点,奶娘觉得有理,于是背着众人偷偷交换孩子。 其实当时她心想,事后换回孩子,她就是秦王府的恩人,却没想到老天爷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秦王府的奶娘中箭,拖累她的孩子,而她因为贴身丫鬟相护,逃过死劫,紧跟在后抱着孩子的李三娘也逃过死劫。 她好恨,死的应该是秦王府的孩子,为何是她的孩子?她想伸手掐死秦王府的孩子,要死,两个孩子一起死,可是众多眼睛看着,她不能下手,也下不了手,因为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孩子的错。 无论如何,秦王府的奶娘死了,她绝不能说出交换孩子的事,因为姊姊不会相信此举没有私心。她死了孩子,还会换来姊姊质疑的目光,她如何受得了?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她就是心里淌血,也要抚养秦王府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秘密应该可以隐藏一辈子,可是不知哪儿出了差错,只有她知道的事竟教人察觉,如今还要追查。 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萧晴坐立难安,感觉情势正一步一步走向失控,若她不想法子阻止,秘密就要公诸于世了,可是脑子又有个声音告诉她,此时一定要沉住气。 她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这时,何总管急匆匆来到明荷院,「今日一早,元忠独自出远门,说是要去青州的庄子。」 萧晴惊恐的瞳孔一缩,奶嬷嬷一家都在青州的庄子,他去青州找奶嬷嬷吗? 「他去的应该是侯府在青州的庄子。」何总管试探的瞥了萧晴一眼。 他是夫人一手提拔上来的,可以说是夫人的人,夫人甚至将算计唐三小姐的事交给他,看起来应该很信他,但是事实上他在夫人这儿的分量比不上陈四,陈四是夫人嫁妆庄子上的人,随夫人从萧家来到靖安侯府,跟着夫人的时间比他还久,专门帮夫人处理外面的事,比他更清楚夫人手上有多少产业。 「你可有打听他去青州的庄子做什么?」 「世子爷将听竹院护得跟铁桶似的,小的不敢随意打听消息。」 「那你怎么知道元忠去青州的庄子?」 「小的在马房那儿有人,见元忠一早就起来侍候他的宝贝马儿,还带了行囊,看起来要出远门,便借着刷马跟元忠聊了几句,得知元忠要去青州,他还试着打探元忠去做什么,可元忠什么都不说,还劝他在高门大户生活不要好奇心太旺盛,免得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萧晴已经确定了,元忠的目标是许嬷嬷,不过他们怎么会盯上许嬷嬷?宫变那一夜,许嬷嬷留在侯府,并不知道宫里发生什么事,她弄走对方,不过是因为许嬷嬷太了解她了,即便没有察觉孩子掉包,也会从她的态度发现有异。 「夫人。」 回过神来,萧晴豁出去道:「你去告诉陈四,明日一早我要见他。」 「夫人有什么事?」 萧睛不悦的瞥了他一眼,「这个你不必知道,赶紧去安排。」 何总管垂手应是,退了出去。 萧晴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他们就是找到许嬷嬷,许嬷嬷也不能证明孩子掉包的事,反倒是李三娘,宫变回府的隔一日就请辞,这分明是有所察觉,就算她的猜测成不了证据,这个人还是不能落在卫洵手上。 她后悔了,当初不应该害怕麻烦,还心想李三娘自个儿也吓坏了,相信短短一两日不会发现什么,以至于她没有坚持杀了李三娘,只是确定李三娘回乡安安分分过日子,她就将这个人放下了。 第64章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够狠才会留下这些麻烦,这一次她不能心软了,李三娘肯定不能留,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 「喂,你就不能让我吗?」李珩生气的抓住卫洵的手,不准他放下棋子。卫洵觉得好笑,「你不想输,就不该拉着人家下棋。」 「我还不是为了你,呆呆傻傻的,看起来魂都丢了,我不找个事转移你的心思,难道看着你化成石像吗?」 「你可以回宫,别看啊。」 「这还是好兄弟吗?」 「我不会介意,真的。」 李珩恶狠狠的一瞪,「我介意好吗!」 卫洵决定闭上嘴巴比较好,免得某人闹孩子气,直接将棋盘打翻了。 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李珩惊讶的转过头,「哪个家伙胆敢跟孤一样走路如此嚣张?」 卫洵唇角一抽,「你也知道自个儿走路很嚣张?」 李珩傲娇的抬起下巴,「这是太子的气势。」 「这是你的臭毛病。」 「说到臭毛病,你会比我少吗?」 卫洵没有回答他,因为元孝已经来到案前。 他先恭恭敬敬的行礼,接着便迫不及待的道来,「世子爷,夫人的陪房陈四已经行动了,看他的方向应该是益州。」 「我们的人如何安排?」 「两个快马赶在前头,两个紧跟在后,确保他们中途不会绕到其他地方。」 卫洵点了点头,提醒道:「明荷院那边不可以松懈下来。」 「小的知道,明荷院的眼线已经动起来了。」 「随时注意益州传回来的消息。」 元孝垂手应声退下。 「看样子,你真的是我的嫡亲弟弟。」李珩喜得拍手道。 「没有证据之前,你不要太早认弟弟了。」这毕竟不是小事,他觉得还是等事情落幕了再说。 李珩撇了撇嘴,「事实不是摆在眼前了吗?」 「只要李三娘没有证据指证我娘换了孩子,我娘不承认,我们的推论就是再合理也没用,而我可以肯定,我娘会坚持否认此事,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这一点李珩还真无法反驳,姨母确实不能承认,否则即便母后因为她失去儿子心软,父皇也不能放过姨母。 顿了一下,卫洵的声音转为低沉,「我想知道真相,但并不想置她于死地。」越接近真相,他的心情越沉重,他想当皇后姨母的小儿子,可又同情无法再为人母的「娘」。 李珩张开嘴巴顿了一下,终究闭上了,表弟看似冷心冷肝,其实心很软,姨母待他不慈,他都可以不计较,姨母真的失去唯一的儿子,他肯定会可怜她。 「你还要下棋吗?」 李珩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算了呗,你怎么还有心情下棋?」 「这不是你说的,总比化成石像来得好。」 「好吧,我们来下棋,不过你让我三子……不对,还是五子好了。」李珩的右手先比三,再比五,可是无论三还是五,他都没有太大的信心,不太想下棋。 「五子就好了吗?」 李珩突然好想揍人,什么五子就好了吗?他只是不喜欢在这上头钻研,可不是真的没脑子下棋。 「今日我要教你刮目相看!」 卫洵点了点头,可是却骄傲的扬起下巴,「我很期待。」 李珩看着他臭屁的样子,又不想下棋了,因为他有预感,他等着被虐。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他被虐得直接闹脾气,双手拨乱棋子,起身走人,回宫去了。 唐宁月看着站在台阶下的男人,他仰着头静静欣赏月色,可是感觉得到他此时一点也不平静,这个从他僵直的站姿就可以看出来了,他是那种越想隐藏自个儿的时候,越会表现得很刻意的人。 半晌,她走下台阶,在他身边停下脚步,跟他一样仰着头观看月色,「今日的月色很美。」 卫洵收回目光,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唐宁月跟着收回视线,转头迎向他,「没关系,我还没睡着,而且我正好有事要见你。」 卫洵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荷包。 「你看看满意吗?」 卫洵拿起荷包看了又看,有些苦恼,「这个小娃娃怪有趣的,不过是谁?」 「你啊。」 卫洵一脸懵然。 「这一位是q版的你。」她想破脑子,觉得这才是真正专属于他的荷包,不是很复杂,但也够她折腾了。 「q版的我?」卫洵不太能够理解。 「q版就是很可爱的意思,你不觉得吗?」 卫洵觉得自个儿不需要「可爱」这个标签,而且她不是说了,她要设计的是能够搭配他气质的荷包,他的气质是可爱?好吧,至少她没忘记这件事,他有预感,今日不将这个荷包戴在身上,以后他就别想从她这儿拿到其他荷包。 「你帮我戴上。」 唐宁月点了点头,弯着身子帮他将荷包系在腰上,退后看了一眼,很满意。 经过这一段插曲,卫洵的心情明显放松下来,终于可以进入主题了。 「我刚刚接到益州来的飞鸽传书。」 「接到人了?」 卫洵摇了摇头,「我还没看书信。」 唐宁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为什么还没看?」 第65章 闻言,卫洵不由得苦笑,「你相信吗?我很紧张。」 「你会紧张是很正常的事,这关系到的可是你的身世。」唐宁月拉着他在台阶坐下,鼓舞的对着他一笑,「看吧,我陪着你。」 卫洵从怀里取出书信,缓缓的打开,上头全是暗号,旁人看不懂。 唐宁月瞥了一眼便双手圈着两只脚,下巴枕在两膝之间,等着他看完书信。 看完书信,卫洵收起来放回怀里,幽幽的低声道:「他们想放火烧了李三娘一家,还好我们的人守在一旁拦下来。」 坐直身子,唐宁月不解的皱眉,「这会儿才想要杀人灭口,这不是反而告诉别人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夜里打翻火烛,走水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是事态大小之分,查到她头上的可能性不高。」 唐宁月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李三娘一家不过是平凡老百姓,不可能跟人家结下什么生死大仇,发生失火这种事,衙门通常不会往他杀的方向思考,若是安排得周全,还真的会以一句「打翻火烛」结案。 「问了吗?」 「他们只会将人带回来,不会过问细节。」 「多久可以带回京城?」 「为了安全,他们会跟着镖行一起进京,可能要等上一二十日。」 唐宁月握住他的手,「再过不久,你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卫洵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未必。」 「怎么说?」 「我娘当年放过李三娘,应该是认为李三娘不知道掉换孩子的事,只是孩子是奶娘在照顾的,孩子有异,奶娘很容易察觉,因此李三娘不主动离开,我娘也会想法子弄走她。」 确实,这个时候的高门大户都一定会请奶娘,有时候因此导致孩子更亲近奶娘,而当娘的对孩子的认识往往不及奶娘。 「我娘如今会下狠手,说白了是我逼的,也是为了预防万一,留着隐患,晚上睡不好觉,并不代表李三娘真的知道什么。」 「我相信李三娘反应如此快速,肯定是有所察觉,你一定会得知真相。」 「我也希望如此。」 唐宁月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将另外一只放在上面,很坚定的道:「无论是侯府之子还是皇子,你就是你,不会改变。」 卫洵低下头,两人额头相抵,他的声音带着缗缮,「我若是皇子,你就是皇子妃了。」 猛然惊醒,唐宁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很不客气的破坏气氛,「我听说皇子可以有两个侧妃。」 「我不喜欢后院太吵,有你一个就够了。」 「皇上皇后可能会有不同的想法。」唐宁月觉得自个儿开始愁了,有些事不是他喜欢与否,而是制度的问题。 「我心甘情愿娶妻生子,他们已经很开心了。」 「你不知道儿子和外甥是有差别的吗?」 卫洵索性张开双手将她圈进怀里,「别担心,无论我是什么身分,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凡事有我挡在你前面。」 唐宁月唇角微微上扬,「甜言蜜语。」 「我嘴笨,不会说甜言蜜语,只会说想说的话。」 唐宁月心想,她是不是可以解读成——他就是想对她说甜言蜜语?念头一转,她开心的整张脸都充满笑意,「我不介意多多益善。」 「你喜欢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还说你不会说甜言蜜语。」 「这就是甜言蜜语吗?」 唐宁月轻声笑了,担心别人听见,索性将整张脸埋进他的怀里。 卫洵忍不住低下头吻她的发心,他就知道,只要她在身边,他就会平静下来,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在意,她盼着的不过是他有父母疼爱。 第十二章 把一切说开(1) 连着作了好几日的噩梦,喝热茶又烫到舌头,萧晴气得直接将茶盏摔了,破口大骂,搞得人仰马翻,可是却散不去周身的浮躁。 直觉告诉她,益州之行只怕出事了,陈四不但没有解决李三娘,还将自个儿曝露出来。 隔日一早,她接到陈四的传话,心下松了一口气。 陈四刚平安归来,便匆匆忙忙赶到萧晴名下的胭脂铺子。 见到他一身狼狈,她不由得眉头猛跳,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感觉不妙,「你怎么了?」 陈四双膝一跪,「李三娘一家被救走了。」 「什么?」萧晴的身子一晃,若非及时抓住椅背,顺势在椅子坐下,这会儿已经瘫软在地。 「小的刚刚准备打翻烛火,就被人从脑后打晕,若非下面的人见我迟迟没有回客栈,寻了过来,小的只怕会在那儿躺上一夜。」 「你醒了就没见到李三娘一家人了?」 陈四点了点头,「小的先药倒李三娘一家人,还做好布置,事后追查只会认定李三娘睡着了,不小心打翻烛火,可是没想到有人躲在后头等着破坏小的的算计。」 「我再三交代你,做任何事都要留点心眼。」若是手上有茶盏,萧晴肯定气得直接砸过去。 「对方的身手太好了,小的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靠近。」陈四真的很无奈,人家经过训练,岂是他这种东一个西一个学本事的能相提并论? 萧晴教自个儿冷静下来,这会儿心急没用,还是先搞清楚情况,「动手之前,你可有先试探李三娘?」 第66章 「有,小的借着讨水喝试探了几句,说自己是从京城来的,主子是靖安侯夫人,这次前来是来帮主子寻铺子,主子想在那儿做生意。小的见她神色不太自在,但不见惊慌,她的丈夫还一直说个不停,明显不清楚当年的事。」 「当初李三娘成了世子爷的奶娘,我就有言在先——不能说出靖安侯府,一旦发现她家人利用靖安侯府干了什么坏事,他们一家就等着进大牢。」萧晴一直很庆幸自个儿有先见之明。 「试探后,小的又等了一日,见李三娘并没有逃跑,才进一步采取行动。」 萧晴感觉心稍稍安稳下来,李三娘很可能是单纯受到宫变的惊吓,当然也可能察觉了孩子不太一样,但并非发现什么证据,不过这个人留着总是隐患,而且还落在卫洵手上……这会儿不能胡思乱想,免得自乱阵脚。 「你让人盯紧世子爷,务必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夫人放心,小的将手上最机灵的两人派出去盯人,小的还想收买京城一二十个乞儿,划分区域,保证世子爷走到哪儿都逃不过纠缠,不但教世子爷寸步难行,还能掌握世子爷的行踪。」 闻言,萧晴满意的点点头,终于有一点脑子了。 「不过,收买乞丐得花不少银子……」陈四难为情的一笑。 「待会儿去帐上支一千两,不要舍不得花银子,最重要的是把差事办好。」 陈四垂手应是。 「另外,派几个人守在世子爷在通州的庄子,世子爷不可能将李三娘一家带回侯府,最有可能放在那儿。」 「是,小的待会儿就去安排。」 萧晴摆了摆手,示意陈四出去,过了会儿若无其事的走出去,带着守在外面的季嬷嬷离开。 「你怎么变成了乞丐?」李珩兴奋的绕着卫洵打转,从来没看过他这么狼狈脏乱的样子,真是太稀奇了。 卫洵伸手作势拦阻他,「你别靠过来。」 李珩给他一个白眼,「你这么臭,我还不想靠过去。」 「你以为我来这儿容易吗?」卫洵也觉得自个儿快臭死了,混在府里的泔水桶中间出府,能不臭吗?他连忙摆了摆手,「你赶紧命人给我准备热水沐浴。」 李珩命身边的内监侍候卫洵梳洗更衣,好奇的看着元忠,「你家世子爷出了什么事?」 元忠苦笑,「这两日京城有一半以上的乞丐都盯上我家世子爷。」 李珩瞪大眼睛,「京城怎么会有乞丐?」 「京城当然有乞丐,不过他们平日只会在饭馆附近打转,而且多在城南,殿下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们。」 顿了一下,李珩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昨日他突然向孤借庄子一用,就是因为有人动用京城的乞丐盯着他?」 元忠点了点头,「原本世子爷准备将他们一家安排在通州的庄子,可是前日一出门就发现乞丐的不对劲,心想庄子应该被人家盯上了,只能另寻地方安置,免得半路发生意外,功亏一篑。」 闻言,李珩忍不住皱眉,「姨母这是干么?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事到如今,只差真相了。」虽然双方并未正面交锋,可是都很清楚对方干了什么,半途插手带走李三娘一家,除了世子爷还能有谁?既然心知肚明,对夫人来说,如今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阻止世子爷见到李三娘。 「没错,就差李三娘口中的供词。」 「但愿李三娘知道真相。」 「孤先去会一会李三娘。」 「殿下还是等等世子爷,从益州到京城,我们的人一路上不断打探,可是李三娘像个哑巴似的,连个声音都没有,昨夜进了庄子,元孝还亲口审问,她也只给了一句话——她会将知道的事告诉世子爷。」 李珩直接给元忠一个粟爆,「这句话就足以当作证词。」 「是吗?」元忠眨着眼睛,显然不太能理解。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她说不知道就好了啊。」 「若知道什么,直接说出来就好了啊。」 「这会儿李三娘只相信你家世子爷,当然不会告诉元孝。」 元忠瞥了李珩一眼,彷佛在告诉他,那殿下干啥想先会一会李三娘? 李珩当然不会告诉元孝,孤就是喜欢凑热闹,又不是真的想从李三娘口中问出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卫洵全身舒爽的在堂屋见李三娘,听着李三娘述说知道的事。 「宫变那一夜很混乱,民妇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紧紧跟着夫人,后来回府,民妇觉得大公子不太一样,虽说不上是哪儿不一样,但民妇就是有感觉到,直到民妇帮孩子洗澡,发现孩子左右脚的大拇指指腹各有一个胎记,民妇就知道了,这不是大公子,而是秦王府的小公子。」 「你怎么会认为孩子是秦王府的小公子?」 「我们在宫里的时候,夫人和秦王府的奶娘曾经各自抱着孩子去恭房,说是帮孩子换尿布。这事原本不该落在夫人手上,可是那日夫人坚持自个儿抱大公子,民妇见当时的情势不太对劲,以为夫人不放心将大公子交给其他人,因此帮孩子换尿布的事也就没放在心上。民妇发现孩子不对,很自然的就想起她们离开众人一起去了恭房的事,肯定是那个时候换了孩子。」 「这么说,你并未亲眼看见。」 「这还要亲眼看见吗?大公子不可能无缘无故从没有胎记变成有胎记。」 第67章 「理论上是如此,可是夫人可以坚持大公子一直有胎记。」 「民妇可以证明大公子并没有胎记。」 「夫人可以说你被人家收买。」 李三娘怔住了。 「这就是夫人放心让你离开的原因,因为唯一能证实换孩子的只有秦王府的奶娘,可是奶娘死在那一夜的宫变。」 半晌,李三娘迟疑的道:「夫人身边的亲信都知道大公子身上没有胎记。」 「你既然知道是亲信,她们如何敢背叛夫人?更别说,夫人早就将身边的亲信清理掉了,除了一个奶嬷嬷在青州,其他只怕都死光了。」 李三娘惊恐的抖了一下。 「你不应该觉得奇怪不是吗?你想必早就预料到,若不离开可能惨遭毒手,因此才会借口受到惊吓,无法照顾孩子。」 略微一顿,李三娘点了点头,「夫人原本就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民妇心里有事必然会常常岀错,夫人迟早会对民妇起疑,她想要除掉民妇太容易了,民妇一定要在夫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脱身。」 「没错,若不是你逃得快,你肯定会出事。」 李三娘紧张的看了卫洵一眼,双手捏着拼拢的双脚,「世子爷,民妇不是不想说出来,只是……」 「我明白,你一个小老百姓能保住性命就很不容易了。」卫洵从来不是个苛刻的人,小老百姓在权贵眼中就是蝼蚁。 「谢谢世子爷谅解。」 「你们一家暂时住在庄子上,等这件事情落幕了,我会派人送你们回去。」卫洵起身走出堂屋。 坤宁宫 「母后。」李珩今日像只快乐的小鸟,欢喜的绕着萧嫣打转,逼着萧嫣不得不放下剪刀,暂停手边修剪盆栽的活儿。 「你这是怎么了?」萧嫣左右歪了一下脑袋瓜,打量着他,「两眼闪闪发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 「好事,真的是好事。」李珩在萧嫣身边坐了下,激动的想握住她的双手,可是刚刚碰到又觉得不妥收了回来。 问题是,他的心情平静不下来,忍不住又伸出手,然后又收回来,就这样来来回回,看得萧嫣眼花撩乱。 「你在唱戏吗?」 深深一呼吸,李珩试着冷静下来,首先要确认一件事,「娘,小弟是不是左右两脚的大拇指指腹都有胎记?」 萧嫣愣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这事没有人知道吗?」 「除了照顾他的奶娘和苏嬷嬷,这事只有母后和你父皇知道。孩子还小,这种事不宜大肆宣传,免得教有心人利用,奶娘和苏嬷嬷都很清楚,后来……」萧嫣已经感觉到有事发生,激动的拉住儿子的衣袖,「你怎么问起小弟?」 「母后,您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很冷静,你赶紧说。」 李珩觉得娘一点也不冷静,感觉衣袖快被扯坏了,不过他不敢再罗嗦,还是赶紧道来,「卫洵左右脚的大拇指指腹有胎记。」 「什么?」萧嫣下意识的握紧双手。 「母母母母后,您小心一点,别扯坏我的衣袖,这衣服第一次上身。」李珩试着将衣袖拉回来,可是母后扯得太紧了,他扯不动啊。 松开手,萧嫣没好气的往他左手臂上一拍,「扯坏了又如何?难道母后还能缺你一件衣服吗?」 「母后不是教我当老百姓的好榜样吗?」萧嫣没耐性听他废话,「你给我说重点。」 「卫洵应该是我小弟。」李珩很爽快的说了。 「洵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李珩细说从头,一开始的猜疑,否绝又否绝,当时还真的没有想太多,直到撞见母后笔下的小弟跟卫洵一模一样,埋在心里的怀疑种子开始生长。想要查出真相,就必须找到十多年前侍候的人,这可不容易,毕竟过了那么多年,姨母必然清理干净了,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找到了李三娘,得知李三娘当时的发现。 萧嫣的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脑子不断的回荡着一句话——洵哥儿真的是她的琛儿吗? 「母后,您还好吗?」 萧嫣再次扯住他的衣袖,声音微微颤抖,「这是真的吗?」 李珩充满同情的看了衣袖一眼,可怜巴巴的说:「母后要见李三娘吗?」 「不,母后要见洵哥儿。」萧嫣慌慌张张的站起身,就想往外跑。 李珩赶紧起身拦下来,「母后啊,这事您可不能着急,他又跑不掉,母后想见他,随时可以见到,可是母后不能莽莽撞撞的冲到靖安侯府,这会吓坏所有的人,一旦事情抖出来,姨母又不承认,这事麻烦可就大了。」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她怎么还能不承认?」萧嫣越说越气,萧晴怎么敢偷走她的孩子?怪不得最近这几年洵哥儿越亲近她,萧晴对洵哥儿越坏,这是怕她发现孩子掉包的事。 「她可以咬定表弟有相同的胎记啊。」 萧嫣怔住了,显然没想到可以如此死皮赖脸。 「这是卫洵说的,我觉得他比我们更了解姨母。母后不要忘了,将自个儿的孩子跟皇室的孩子交换,这是混淆皇室血统,是要砍脑袋瓜。」 半晌,萧嫣虚软的靠着长案坐下来,李珩跟着坐下,声音带着安抚。 「母后想认回小弟,但母后应该不想让姨母赔上性命吧。」 第68章 「她偷走我的琛儿。」 「是,她是偷走小弟,但是她的孩子代替小弟死了啊。」 萧嫣彷佛遭到重重一击,双肩无力的垂下,是啊,妹妹唯一的孩子死了,代替她的小儿子死了。 「母后还是先将此事告诉父皇,跟父皇好好商量。」 「我想见洵哥儿。」 「我知道母后急着认回小弟,但是这件事急不得,母后还是先跟父皇商量,我再来安排,不能在宫里,各方势力盯着宫里,只怕母后见过洵哥儿,隔一日洵哥儿的真实身分就会闹上朝堂了。」 闻言,萧嫣不由得苦笑,「知道了,母后不急,不会轻举妄动,今晚就跟你父皇商量,再等你做好安排,母后再见洵哥儿。」 第十二章 把一切说开(2) 皇后想认小儿子,李珩也想认弟弟,因此没等皇后催促,他立马安排,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不只是皇后,还有皇上,他们在皇家别院的牡丹亭见卫洵。 卫洵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对他的熟悉如同她对太子,但这一刻看着他,她贪婪的好像第一次见到他。 这是她的琛儿,她为他哭了难以细数的日夜,一次又一次的懊悔,为何不将他带在身边?如今她的琛儿又活过来了,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让她可以好好弥补他,这些年他受的委屈,她要加倍补偿给他。 「我的琛儿。」萧嫣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扑过去抱住卫洵。吓了一跳,卫洵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僵着身子。 「梓童,冷静一点,别吓坏孩子了。」皇上上前拉开妻子。 「我的琛儿……」 「是是是,我们的琛儿,他在这儿,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你别着急,我们慢慢的说,琛儿竖着耳朵在听。」皇上轻柔的拍着萧嫣的后背,直到她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琛儿。」萧嫣伸出手想触碰卫洵的脸,可是也知道不妥,又缩了回来。 「这事还不确定。」卫洵呐呐的道。 「错不了,你是我的琛儿,难怪每次看着你,我的心特别的疼。」她一直以为是见萧晴对他太过冷漠,因此心疼他,没想到是因为母子连心,她的心被他牵动,他难过,她就跟着难过。 「我娘……侯爷夫人不会承认。」如今再喊萧晴娘,卫洵觉得瞥扭,可是在她不承认掉换孩子之前,他也不好认亲生父母,更不可能喊萧晴姨母,只能中规中矩称她侯爷夫人。 「我不在意她是否承认,我承认就好了。」 「洵哥儿的身分想要公诸于世,她就必须承认自个儿掉换孩子。」皇上很无奈的提醒。 顿了一下,萧嫣强硬的道:「她不承认,我就逼她承认。」 「你那个妹妹脾气坏得很,你硬逼她,她就跟你硬杠到底,要不你交给朕,朕想要她开口说出实话还不简单。」皇上对萧晴简直厌恶透了,若不是梓童的妹妹,他早就容不下她了。 「皇上别闹了。」 「朕是认真的,她那种人只有朕的手段对付得了。」皇上的腰部立马被某人捏了一把,力气不小,他一张脸夸张扭曲在一起,还配上哀怨的眼神。 不过某人视而不见,皇上成日跟大臣演戏,都快成戏精了。 「琛儿,相信母后,母后会教她开口说出实话。」萧嫣信心满满,她们是姊妹,妹妹的软肋在哪里,她一直很清楚,只是念在妹妹的委屈,娘临终之前还满怀愧疚,求她善待妹妹,否则她不会一再退让。 「皇后……」 「唤母后。我们已经相认了,你是我的儿子李琛,不是我的外甥卫洵。」 卫洵很为难,对他来说,事情未定下之前,应该守住原来的界线。 皇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 半晌,卫洵轻声的唤道:「母后。」 萧嫣热泪盈眶,若不是皇上还拉着她,已经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抱儿子。 「娘的琛儿辛苦了。」 「不苦,我一直是在您和皇上的爱护下长大。」 「父皇。」皇上也忍不住纠正,母后可以叫,为何他还是皇上? 卫洵还是迟疑了一下,不太自在的喊了一声,「父皇。」 「母后会为你讨回公道。」 卫洵摇了摇头,「无论当初发生什么事,靖安侯夫人唯一的儿子代替我死,这是不可抹去的事实。」 萧嫣眼中充满着怜惜,她的琛儿是个心软的孩子,多好啊,妹妹却不懂珍惜。 「琛儿放心,母后有分寸,只要她还有一点良心,母后会尽可能做到两全齐美。」 「她失去的孩子要不回来了。」卫洵觉得这是最现实的问题,若是靖安侯夫人有另外一个孩子,这些年她顶多忽略他,而不是使劲的折腾,也许她真正过不了的是自个儿心里的那道坎——当初她若没有换孩子,她唯一的孩子就不会死了。 「母后知道,这件事母后再仔细想想。」 「从萧家的旁支过继一个孩子给她就好了。」皇上插嘴道。 「不急,这事得细细商量。」萧嫣此时比皇上还理智,妹妹的孩子意谓着靖安侯府的爵位,洵哥儿回了皇家,世子之位空了出来,靖安侯怎么可能拱手让给旁支的?可是爵位落在庶子头上,妹妹绝对不会同意。 皇上张开嘴巴想辩上几句,可是立马招来萧嫣一眼,还是少说为妙。 第69章 除了慈母心过于泛滥,梓童这个人没什么欲望,也不曾为萧家谋权谋利,换言之,相对于他这个任性的君王,她其实更为理智。 看着他们的互动,卫洵忍不住欢喜的唇角上扬,这是他的亲生父母,真好! 「今日陪母后吃饭好吗?」萧嫣想亲手为小儿子夹菜,就好像她为太子做的,她一次都没有为卫洵做,因为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太过亲密,她不想落人口舌,甚至连叮嘱他多吃一点都不敢,今日不必顾忌了。 「父皇也一起吃饭。」皇上深怕被他们落下。 卫洵温顺的点点头,虽然过去这些年他有不少机会跟他们一起吃饭,但是意义不一样。 对萧晴来说,进宫不是很困难的事,递个话,皇后点个头,她就可以进宫了,而皇后向来不会拒绝她。 皇后总是喜欢表现姊妹情深的样子,却不曾主动叫她进宫,因为不乐意见到她,这一点她们心知肚明。 今日皇后竟然传唤她,值此之际,萧晴不能不多想,看样子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们姊妹好像许久不曾坐下来品茶。」萧嫣摆好茶具准备亲手煮茶,彷佛回到她们未嫁之前,两个人喜欢在茶香之中话家常,当时感觉特别亲近。 「姊姊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萧晴不是个有耐性的人,懒得虚与委蛇。 「你教我别拐弯抹角,你呢?为何不先拿出诚意?」 「若是你能满足我所有的要求,我当然可以拿出诚意。」 闻言,萧嫣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只能求你说出真相吗?」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真相,你不求我还能如何?」萧晴骄傲的抬起下巴。 「我可以动刑。」 「你不会动刑,你对名声的看重在我之上。」 顿了一下,萧嫣同意的点点头,「没错,我不会对你动刑,不是因为我看重名声,而是洵哥儿怜你失去唯一的儿子。」 萧晴愣怔了下,紧抿着双唇。 「其实有李三娘的供词,又有孩子的胎记,我可以直接公开他的真实身分,因为皇上也有一样的胎记,反倒是太子没有,皇上还为此感到遗憾。」 萧晴万万没想到皇上有一样的胎记,关于胎记,其实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毕竟在脚下大拇指指腹,又不大,若不刻意举起脚丫子,根本不会看到,直到有一日季嬷嬷帮孩子穿鞋子,季嬷嬷发现了。 为此,她问了后来请的奶娘,奶娘显然很意外,因此她对李三娘的离去更放心了,短短一两日,李三娘不会发现孩子多了胎记。 当然,李三娘离去或多或少不完全是因为惊吓,两个孩子乍看之下一模一样,但是仔细观察还是有差别,不过这成不了证据。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的孩子也有胎记吧。」 萧晴咬了咬下唇,坦白道来,「没有。」 萧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她会坦白。 「我想知道真相。」 「姊姊不是认为我有罪吗?」 「我宁可相信你没罪。」 事到如今,萧晴当然一五一十的道来,孩子并不是偷偷交换,当然,她的私心也没必要隐瞒,她就是这个样子,无利可图不会主动送上门,她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人都有私心,只要脑子灵活,无论什么人都会做出相同的事,只是没想到老天爷对她太狠了,她的私心换来一生无子。 得知事情经过,萧嫣大大松了口气,不是偷偷交换孩子,混淆皇家血统的罪名不存在,其他的都好商量。 「我能为你做什么?」 萧晴很意外的看着她,「你不是想定我的罪吗?」 「你的儿子替我的儿子死了。」 突然,萧晴的眼泪无声滑下,是的,因为她的私心,她的儿子成了替死鬼。 萧嫣等她哭够了,故作坚强的用手背抹去眼泪,轻声道来,「我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就是从萧家的旁支过继一个孩子给你也可以。」 「萧家只怕会闹翻天。」 「你过继的孩子不能承袭靖安侯府的爵位,不过皇上会给他补偿,至于靖安侯的庶子,继承爵位只能降等,他连孩子换了都没看出来,活该在爵位上出点血。」 萧晴两眼一亮,「这个好!」 萧嫣唇角一抽,她这个妹妹最恨的当属靖安侯了。 「我要过继女孩。」 「你想要女儿?」 「我喜欢软绵绵的女儿,不用过继萧家旁支的孩子也可以。」 「慈善堂的孩子?」 「对,一两岁的孩子,最大不要超过三岁,我还要析产分居,我不想跟靖安侯府的人搅和在一起。」 萧嫣早知道萧晴是个不肯吃亏的人,肯定会借此机会提出许多要求,可是这样的要求大大超乎她的意料,少了贪婪,多了洒脱。 「好,你的女儿会受封县主,保证她以后不会受人欺负。」还是皇上厉害,猜想萧晴有可能不要儿子要女儿,因此拍板定下将女儿封为县主。 「我不会说对不起,也不会说谢谢,这一切非我所愿。」萧晴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垂手行礼告退。 落幕了,萧嫣兴奋的跳了起来,她要找皇上挑亲王的府邸,还要从皇上的小金库给琛儿挖宝贝,还要给琛儿挑内监、侍候的人……哇!她真的好忙好忙哦! 尾声 一生的约定 挥别过去,迎接崭新的未来,应该做什么呢? 第70章 卫洵,不是,李琛带着唐宁月去京郊皇恩寺的山脚下放烟火,五彩缤纷的火焰将夜空画成一幅画,美不胜收,可是落在别人眼中,他们两人肩并肩坐着看烟火,那才是真的一幅画。 「你要受封亲王了。」 「秦王,我拒绝了,父皇还没想好,只能暂时搁下来,你觉得呢?」 「历代的封王中,晋、秦、齐、楚——四个封号最为尊贵,上一辈的晋王是个污点,皇上肯定不会封你为晋王,只能封秦王。不过当今皇上以秦王上位,你担心太子心里有疙瘩,不能不拒绝,至于齐王和楚王应该早就内定给另外两位皇子,你不好半路夺食。」 李琛点了点头,「母后心疼我,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我,可是太过了总是不好,如今太子哥哥没什么感觉,以后可就不好说了,还是一开始就约束母后。」 闻言,唐宁月凑过去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你这样很好,我可以放心了。」 李琛忍俊不住的笑了,「你担心什么?」 「你跟太子的感情太好了,我担心你忘记界线,以前无妨,如今你是皇子,若是有人故意挑拨,这就不好了。」 「我明白,我心里一直有一条界线——太子是君,我是臣。」 「地位越高,脑子越要清明,若是你不在意尊贵与否,明王可以考虑。」 「我也认为如此,明王很好,就是再尊贵,我也要当一个脑子清明的人。」 「嗯,就不知道你能否继续领大理寺的差事。」这是唐宁月最担心的事,他不在大理寺,她就不好去大理寺教画工素描,然后她就会少赚很多银子。 「我当然会继续在大理寺,倒是你……」李琛故意停顿下来,转头看着她。 唐宁月瞪大眼睛,「我不能在大理寺教素描了吗?」 见状,李琛哈哈大笑,唐宁月不悦的推了他一下,他索性整个人往后一倒,躺在草地上,她转而捶他的胸口。 「这有什么好笑,我的银子飞了。」 李琛笑得更大声了,忍不住逗她,「当了亲王妃,你还怕没银子吗?」 「这不同,这可是我凭本事赚的银子。」 「父皇准备在清溪书院给你开课。」唐宁月一脸懵然的看着李琛,她是不是听错了? 「虽然知道你在大理寺教画工素描,可是父皇直到最近去了听竹轩,才终于亲眼见到你的画,大为惊艳,觉得不应该只有大理寺的画工学素描,学子也该学习,于是决定让你去书院上课。」 半晌,唐宁月呐呐的道:「这是在作梦吗?」 「不是,不过你还是要扮男装。」 「男装女装都没有关系。」 「其实我觉得无妨,以后你身边少不了女官、女侍卫,你就是身着男装,人家也看得出来你是女儿身,可是父皇觉得穿着男装纷争比较小,我想你应该不在意,还是答应配合父皇的要求。」 「我不在意,这是小事。」 「什么是大事?挣钱吗?」 唐宁月又朝他的胸口捶一下。 李琛伸手一勾,唐宁月瞬间转为趴在他身上,这样的姿势太暧昧了,不过侍候的人很识相的转身背对着他们,她也渐渐放松下来。 不知不觉,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十指交握。 「以后我们一起努力,携手相伴到白首。」 「好,我们一起努力,携手相伴到白首。」 下一刻,两人的唇瓣自然而然的贴上,唇舌相缠,以天地为证,定下他们一生的约定。、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