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 人在仙舟,但植物大战僵尸》 第1章 [bg同人] 《(崩铁同人)[崩铁]人在仙舟,但植物大战<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作者:识怜霜煌【完结+番外】 文案: 一场意外后,你的种地技能被点到了满值。 (天晓得身为化外民的你是怎么点亮这一仙舟传统手艺的) 你可以在任意一块9x5的田里种出如下植物:向日葵、豌豆射手、土豆雷、坚果…… 看上去你仿佛要走上名为肝露谷的道路,但现在问题有两个: 一,最好别吃这些植物,而且它们打人好痛; 二,种植它们,需要消耗丰饶之力。 难道种田的第一步得是找到建木残根吗? 你选择向神策府举报你自己。 那位名叫腾骁的将军笑着摸摸你的头,问:或许你有兴趣加入云骑军吗?我是说,后勤部门。 做为被云骑军从丰饶民的兽舰上抢救下来的幸存者,你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我加入!” 对哦!打丰饶民! 植物打架,植物消化,现点现杀,不留残渣。 完美! 不过植物的能力好像有点太全面了。 * 在步离人的兽舰上种植物是个绝妙的主意,我建议地衡司尽快出版《植物的无土栽培技术》。——腾骁 给它一个十五秒的成长时间,土豆雷就能炸掉任何挡在路上的丰饶民。——某白姓知名不具星槎爆炸艺术家 不是镜流剑首的照彻万川请不起,是寒冰射手更有性价比。——云骑士兵 或许可以把金人和小喷菇结合在一起,比如说让小喷菇长满金人表面什么的……应星哥你打我干什么?很痛的啊!——剑首高徒猫猫(划掉) 鳞渊境或许是个种菜的好地方,龙师们的意见吗?我觉得不重要。如果他们突发高血压,没关系,我会治疗。——因亲自下地而满身沾泥的持明龙尊饮月君 知名评论家丰饶令使倏忽也忍不住表示:仙舟对丰饶之力的运用,已经到了我都想去进修学习的程度。 更多详情,敬请收看:大型纪录片《令夷传奇》。 *痛恨上班。 *cp大概率是景元,有一定概率是应星 内容标签:爽文 沙雕 脑洞 星穹铁道 主角:令夷,某个男的 ┃ 配角:┃ 其它:崩铁 一句话简介:不允许吃掉步离人的脑子! 立意:建设美好家园 第1章 系统 [检测到田地中蕴含的丰饶之力不够,暂时无法种植植物] [检测到田地中蕴含的丰饶之力不够,……] [检测到……] [请问宿主您是文盲吗?需要帮忙报个班吗?] 令夷猛戳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想起,她拿着的是自己用整整一年攒下的零花钱才买到手的玉兆,弄坏了亏的也是她自己,或许她已经一拳砸了下去。 令夷的脾气其实不坏,在过去的十三年里,她发火的次数并不算多。 但就算是脾气涵养再好,被一个人工智障一样的系统用“文盲”这样的词汇侮辱,实在是很难不破防。 令夷将玉兆放到桌子上,抬手薅住自己毛发蓬松的耳朵,愁得不像是个正当中二之龄的十三岁孩子。 哪有获得了能力却用不出来的道理啊? 她试着和系统商量:“那我不要你了,行吗?”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你说分手就分手。] 令夷:“……” 呸! 这个死皮赖脸跟上她的系统,是在今天中午出现的。 今天,学校组织出游,地点是罗浮知名学生打卡经典场所——丰饶民战争博物馆。 令夷看得很认真。 她不是罗浮本地人,也不是在仙舟联盟任意一艘仙舟上出生的,而是一个出生在被步离人掌控了的星球上的狐人。 狐人在步离人眼中是奴隶,哪怕只是刚出生的孩子都别想得到半点怜悯优待。 做为奴隶中相对聪明的一个,令夷原本的命运,或许会是一个为步离人制作盔甲的工匠,时时担心着被自称她恩主的步离人以“避免偷师”的名义挖去眼睛。 但她的命也没有那么倒霉。 在她十一岁的时候,那一年,她还没来得及变成一个能干更多活的奴隶,罗浮云骑同曜青仙舟的青丘卫展开了一场联合绞杀,她与其他狐人奴隶一样获救,并被罗浮的这位腾骁将军下令,送往罗浮的医院就医。 她因此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罗浮狐人的一员,而不是去往狐人更多的曜青。 令夷记性很好,她仍然清楚地记得“恩主”家中那个比她大两岁的步离幼崽是怎样把已经相当尖锐的爪子抵在她的眼睛上的。 所以她感激仙舟,也热爱着联盟,和每一个正常仙舟人一样痛恨着丰饶民和他们发起的战争。 看到展柜中那据说曾经击杀了三百多个步离人的星槎遗骸时,她骄傲地挺胸:狐人是最棒的飞行士!尤其是白珩姐姐,虽然她只是个新人飞行士,还总是坠机,但是她超棒! 然后她带着艳羡说:“将来,我也想加入云骑军。” 带队的持明族老师微笑着摸摸她的头:“老师相信你可以。” 令夷是个好孩子,什么都好,只可惜,因为童年的经历以及营养不良,她的身高比起同龄人来要矮半个头——她或许注定无法如她所愿那样成为一名飞行士。 第2章 不过,谁说这愿望一定不可能实现呢?凡人之上是神秘莫测的星神,或许命途的波澜与这孩子会巧妙地产生共鸣也不一定呢。 她走在令夷身后,陪着这群兴奋的狐人孩子们来到下一个展厅。 这个展厅的挑高格外高,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座微缩的建木投影。 哪怕是微缩,也有六七米高。 令夷抬起头,发现自己看不清建木最上方的枝条。 一旁有导览在介绍着建木和罗浮那纠缠多年的历史:“……建木所仰仗的丰饶之力来自寿瘟祸祖,强大而无穷无尽……” 令夷小声感叹道:“这力量要是能拿去种菜就好了。” [啊,当然可以了] [种菜是吗?真是相当仙舟人的想法啊。] [欸等等,你不是仙舟本地人——但无所谓,你的愿望实现了,小狐狸。] [好了,我时间紧迫,先走了,之后再回复你的就是人工智障,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囤一点降压药,除非你本来就需要治疗低血压。] 令夷吓了一跳,这带着调侃的声音直接在她大脑中响起,差点让她以为是闹鬼……不是,闹岁阳了。 不是有个说法吗?岁阳最喜欢吃狐人的尾巴了,她的尾巴每天都要认认真真梳上半个小时,她才不要被吃掉尾巴。 不过,来到仙舟上之后,她在课余也看了不少网文,对于这种莫欺少年穷,然后天降金手指走上逆袭道路的剧情也还算了解。 令夷很快镇定了下来。 脑袋里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反倒是她手里的玉兆震动了一下。 令夷连忙低头看去,只见玉兆锁屏页面上弹出了一道消息。 [app《植物大战僵尸(丰饶之力版)》已下载,点击进入游戏] 游戏? 令夷微微皱眉,怎么会是个游戏? 她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玉兆,而是等到中午,整个班的人都在广场上,掏出自己带的零食互相交换的时候,才找了个既靠近老师,又处于站岗的云骑军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坐下,掏出玉兆,打开那个安装了有快一个小时的软件。 《植物大战僵尸(丰饶之力版)》 点开软件后,几乎没有加载的时间,玉兆上就跳出了一行提示: [请玩家寻找一片空地,并在心里默想,将屏幕上的图片复制到空地上(备注:如有问题,可在脑中默念,系统会给予回复)] 那张图片上是一片9x5规格的,长满绿草的“田”,令夷不禁在心里吐槽:不除杂草的田还能种菜? [请不要小看丰饶之力,当然,也不要小看本游戏对丰饶之力的转换利用] 好吧。 令夷照做了。 她走到一旁的花坛边,皱着眉头试图冥想。 成功比她预想得更容易,很快,花坛上出现了一个小巧玲珑的9x5宫格。 格子内长着绿色的植物,看起来……好像是青苔。 看来,做为背景板的植物是可以随着田地的尺寸调节变化—— 上一秒尚且青葱翠绿的青苔,下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夷:“?” 这是怎么了?她也没有在脑子里默念,或者在玉兆上点击什么“返回上一步”啊? [检测到田地中蕴含的丰饶之力不够,暂时无法种植植物] [已返回上一步,请玩家寻找一片丰饶之力相对充沛的区域,完成田地的开垦] 令夷心想,确实。 这里的花坛太小了,就算每天都喷营养液,能提供的肥力也不多,或许,她可以在回家后找个花盆试试看。 哦对,丰饶之力还和肥力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她能用合法的手段弄到丰饶之力。 她,狐人,祖上曾经被寿瘟祸祖赐福过。 也就是说,她身上就有丰饶之力。 所以,她用来洗尾巴的水,里面肯定也有丰饶之力——狐狸尾巴好多毛的呢,每天自然代谢都要掉上几十上百根,这蕴含的丰饶之力不得直接爆表? 结果…… 现在她小心翼翼地将洗尾巴剩下来的水倒进花盆里,然后继续按照提示,试图构建出那个9x5宫格。 而系统的反应,就如开篇所述。 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充满了攻击性。 令夷放下了扯着耳朵的手。 在长约五分钟的冷静时间过后,她总算是勉强把自己冷静下来了。 之前那个在她脑中响起的声音不是说,现在和她对接的是个人工智障吗? 很显然,智障=脑残,也就是残疾,她得关爱残疾系统,礼貌、礼让、不生气。 “那么,我要到哪里去找丰饶之力足够强的空地,才能成功开垦一块田呢?” “难道我要偷摸着去找到建木残根吗?” 她找建木?真的吗? [也不是不行。能赢吗?包赢的!系统看好你] 令夷短促地“哼”了一声。 不,她才不要。 也不看上一个这么说的人现在的结局怎么样。 虽说丰饶之力强大,但狐人的自愈能力还是比不上仙舟人和步离人,被对半开之后不一定能重新长合起来。 “我知道了。”她微笑着对那人工智障还玩烂梗的系统说,“我解决不了的问题,总有人能解决得了。” 她走到门口,在玉兆上搜索: 从我的位置到神策府怎么走? 第3章 网文套路中最经典的诚然是靠着金手指走上人生巅峰,但也还有“上交”这么个曾经红火一时的流派嘛! 闪现!目标神策府! 第2章 上交 神策府入口就在长乐天,超级好找。 令夷朝着入口走去,被站在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下。 若是普通人擅闯神策府,那侍卫定然不会给他哪怕半分好脸色,甚至会直接将手中关刀朝此獠咽喉上架去。 但现在……侍卫看着面前这个身高才到自己胸口,比一般孩子瘦弱的狐人族小姑娘,脸上扯出了个尽可能温柔的笑。 他弯下腰,声音也尽量放柔了:“这位狐人小妹妹,你好啊。你知道这里是神策府吗?” 令夷已经习惯了。 因为这营养不良的身高,她到哪儿都被当做不懂事的小孩子看待。 她抬头,认真地看向这名侍卫,说:“我知道这里是神策府,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对腾骁将军通报。我遇到了一个声音,它在我的玉兆里安装了一个游戏,说是要用丰饶之力去种菜……” 令夷的表达能力还是稍微欠缺了些,说了半天也没到重点,这名神策府侍卫听了两分钟,没能从令夷的描述中听出太多的危险。 事实上,能让人脑子里听到声音的技术挺不少的,而隔空安装之类的……都是如今仙舟打击电诈中颇为常见的现象。 电诈到小孩子身上了,这一事实令侍卫颇为气愤,但是,再气愤,这种地衡司能干的活也不好转接到腾骁将军身上吧? 于是侍卫说:“小妹妹,像你这种情况,应该先去地衡司提交申报。” 他正要伸手给令夷指路地衡司的方向:“距离不远,从这边走过去……” 话还没说完,他背后的港口驶来了一艘速度很不慢的星槎,才刚刚停稳,称星槎的人就从里头跳出来。 一共有两位,一名身材高大,体格魁梧,身上穿着重甲,另外一位是个狐人,毛色是那种略微偏泛起少许紫光的白。 “腾骁将军!啊,白珩姐姐!” 做为被从战场上救下来的人,令夷自然是见过腾骁将军的,在军医院里躺着疗伤的时候,她还被腾骁将军慰问过一次。 将军给非狐人族的孩子带了巧克力,给狐人族的孩子带了水果硬糖,令夷还记得照顾自己的持明医士是怎样三令五申警告她不许换巧克力吃(巧克力对狐人有毒),也记得其中有一颗水果糖酸到了让她差点流泪的程度。 而白珩—— 说实话,她之所以会在救援过程中受伤,就是因为她搭乘的是白珩的星槎,然后…… 不出意外,坠机了,白珩小伤她轻伤,战地医院排排躺。 不过白珩只是很轻的一点擦伤,擦了一遍药就好了,战地医院的医士说,如果她再晚来一点,伤口会直接痊愈。 所以他们也不承认这是伤,在伤员登记表上没写白珩的名字。 因为这一渊源,白珩和令夷其实还算是熟悉。 白珩一眼认出这个红发红尾巴,站在狐人堆里也特别显眼的小姑娘,她弯下腰:“是小令夷啊,你怎么来神策府了?” * 虽然令夷仍然用的是那套对侍卫的说辞,但这一次,腾骁将军受理了这份委托。 他笑着说:“反正已经下班了,偶尔处理一下别的事情也不错,况且,还有白珩和我一起加班。” 他在长乐天找了处露天面馆坐下,给自己、白珩还有令夷都点了一份套餐,随后才对已经在路上把自己今天这一整天的日程讲过一遍的令夷说:“那个《植物大战僵尸》,能演示给我看下吗?” 令夷面露难色:“但是,它一直说没有足够的丰饶之力。” 腾骁笑道:“这个不难。” 他从白珩那边借了块手帕,面不改色地将手指划开一道口子,挤出血来涂抹在上头。 腾骁在白珩想要刀人的目光中,认真告诉令夷:“我这是权宜之计,你可不能这么做,狐人的自愈能力比起我们要略差一些。” 他顿了顿,想起先前令夷说的,她用洗尾巴的水来浇田的操作,一时间既有欣慰,也有无语。 嗯,这是好事啊,他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个狐人族小姑娘都是个不会伤害到自己的人。 “好了,你来吧,现在说不定够了。” 事实证明,一位曾被丰饶赐福过的巡猎令使是很好用的,这一次,那块9x5的田地被成功安置在了手帕上。 郁郁葱葱的,仍然是一层青苔(毕竟手帕的尺寸也打不到哪儿去)。 腾骁颇为惊奇:“没想到,这东西还挺不挑地方。” 令夷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应该不是系统的问题,毕竟第一个想出在手帕上种田这一逆天计划的人是腾骁将军自己才对。 她按照系统上的指示继续,发现现在的植物图鉴上,总共就只有一种植物是她可以种的。 向日葵。 令夷抬头看了看腾骁。 腾骁皱眉:“我无法看到屏幕上的任何东西,是……是黑屏。” ——其实腾骁看到的也不是黑屏,他看到的是自己平时总会偷偷用非工作性质的那个玉兆刷的小视频,内容是给猫猫狗狗以及其他小型大型动物修爪子。 将军的小爱好不足为外人道,但腾骁猜测,这应该是“系统”的防御排外机制。 第4章 从性质上来看……感觉有点像是欢愉。 腾骁:“继续吧,我再看看。” 仍然是和开辟田地一模一样的俺寻思之力,不多时,一株迷你向日葵出现在了染血还长青苔,怎么看怎么诡异的手帕上。 白珩终于忍不住了,她低声吐槽:“好离谱,红配绿配黄,这么屎的配色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腾骁:“……” 原本白珩不说他还不觉得,现在一说,他也觉得这配色真的不怎么好看,有种下一秒就要红花绿叶大棉袄的既视感。 他轻咳两声,正色制止了白珩:“安静。” 就在这对话的一来一去间,手帕上的迷你向日葵已经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就像是基础物理实验中,老师下发的小灯泡。 腾骁定睛看去,只见下一秒,这朵向日葵“啵”地一下,向外吐出了一枚明亮的小太阳。 这枚太阳真的很小很小,比起腾骁的小指甲盖来还要小上两圈,但是很明亮,比刚才的“小灯泡”亮了足足一倍。 与此同时,令夷的玉兆上,系统弹出了新的弹窗: [检测到丰饶之力已耗尽,田地即将萎缩,请尽快收取阳光] 令夷将这段话念了出来,抬头看向两位大人。 腾骁面色凝重,但白珩伸手就抓起了这枚小太阳。 她动作太快了,腾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制止不及,小太阳从白珩的指尖融入她的体内,转眼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世界上。 腾骁和令夷都很紧张,腾骁问:“你感觉怎么样?这种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东西以后——” “好啦,我知道啦,将军不要再念啦!” 白珩摇头晃脑,仿佛要把腾骁的话从脑袋里面甩出去。 “我一切都好,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感觉全身上下热热的,很自信,能一拳一个步离人。” 腾骁挑眉:“哦?” 这儿距离神策府不远,他干脆让商家把没有送上来的套餐都改成了打包,在下班之后重回神策府,开始真正的加班。 神策府里面是有被关押着的步离人的,腾骁命人押上来了一个,他还一边下达命令一边环顾左右:“景元这小子呢?每次都跑得飞快,像是神策府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啧。” 令夷心想: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拖堂就是和洪水猛兽一样恐怖的东西,由此可得,在上班的时候不能一打铃就走,也是和洪水猛兽一样恐怖的。 这么想来,跑路飞快是真的很正常。 就算是她这个乖学生,掐着放学铃声响起的前一分钟,也会暗搓搓地开始收拾书包嘛。 实在是情有可原。 大概腾骁也这么想,所以他也只是这么“啧”了一声,并未说别的。 很快,他给白珩点的步离人被送了上来,腾骁一边帮令夷掰开筷子,让她快吃否则面要坨了,一边对白珩道:“你试试吧,看能不能一拳一个。” 步离人被松开了锁链,但没有人在意这里头藏着的危险:毕竟这可是在神策府里,而巡猎令使本人正在这儿坐镇。 就算是步离人的战首来了,估计也都挡不住腾骁将军三刀。 神策府内的所有人,此时都气定神闲,但又带着几分紧张新奇地看向白珩,连带着正往嘴里嗦面的令夷也一样。 白珩做为飞行士确实厉害,但是赤手空拳……狐人在这方面,天生要落后步离人不少。 况且,还有狼毒和月狂这两种机制的存在。 那名步离人在看到面对着自己的只是个狐人的时候,露出了匪夷所思但相当残忍的笑容,他猛地向外释放狼毒,想要将白珩的心智压垮,让她在恐惧中全身发软、跪倒在地,一如他曾经斩杀过的无数狐人奴隶那样。 然而,白珩却很是自信地露齿一笑,仿佛已经吃下了双份狼毒解毒丸,就连那位名为呼雷的战首站在她面前,都无法让她产生一丁点的生理反应。 紧接着,她握紧了拳头,猛地朝前冲去:“仙人抚我顶,寸劲开天灵!喝啊!” 步离人对狐人的力量有所预期,他做好了防护,然而这一拳打在他交叉护在胸前的双臂上,却没有被他防下。 他整个人以抛物线为轨道,朝后仰飞了大约五米,随后倒在地上,猛地吐了一口血。 白珩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哎呀,估计错了,一拳干不掉一个。” 她望向腾骁:“现在没有那种发热的感觉了,将军,超神的我跌落神之境界,变回了普通狐人白珩。” 腾骁:“……”算了,又不是第一次知道白珩这家伙有多跳脱。 他摆摆手,一旁的神策府侍卫们熟练地叉起这名步离人,冲洗给他套上枷锁,押到后面去关起来。 在这一整个过程中,令夷含着一口面,始终没能想起来得把面条咬断了、咀嚼,再吞咽。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只温热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令夷呆呆地咬断面条,囫囵吞下。 她顺着这条手臂,去看手臂的主人。 腾骁蹲了下来,蹲下后,他才算和坐在凳子上的令夷一样高。 “你今年几岁?十三?有点小了,不过没关系,云骑军内部也有学校,你照样可以读书——” 他停顿了一下,短暂地斟酌了下措辞:“我的意思是,或许你愿意成为云骑军的一员吗?当然,是以后勤科研人员的身份加入。” 第5章 “我们得好好研究研究你的那个系统,孩子。” 第3章 考核 现在,一共有两件事摆在令夷面前,紧急度不分高下。 一,是研究清楚她玉兆上绑定的这个系统,其背后到底是哪个命途的力量在支撑。 针对这个问题,不管是腾骁还是研究员们,都在第一时间给出了完全一样的猜测:如果不是常乐天君阿哈,那将军就把这个玉兆吃下去(是的,没错,研究员们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不是出于科学严谨的研究态度,以及这系统的运行原理也需要解析,他们兴许会直接懒得展开研究。 二,令夷需要转一下学籍。 哪怕成为了云骑军后勤研究部门的一员也别想着不上学,就像是在名为江户星的赛博朋克星球上流行的漫画里,那些拯救世界的高中生,最终也是需要面对高中毕业考试以及申请大学这些人生关卡的。 就算作者想要给笔下的主角开挂,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靠着把一年水出七百多天,从而让那些身为小学生也好、高中生也好的角色提前体验延毕的滋味。 在这两件事中,腾骁将军选择了先安排后者。 班,一天不上不行,学也一样。 “不过,云骑内部的学校和外头的不太一样,入学之前有个不算考核的考核。” 白珩坐在令夷的床头,她那又白又蓬的尾巴被她抱在怀中。 “别害怕,我以前也考过,没有标准答案的,你想怎么答题就怎么答题。” 令夷也抱着尾巴,她侧卧在床上,小孩子需要早点睡觉,今天放学后的这一连串事情已经占用了部分本应该是她睡觉的时间。 她有点紧张:“只有我一个人吗?” 白珩:“不是,将军说还有一个。” 她想起腾骁的原话:这小子是聪明得很,但在外头跳级毕业的,不算是完整完成了学业,这样吧,让他跟着镜流学完剑后,再去上会儿文化课。 也不知道对于那小子来说文化课有什么好上的,白珩想,上个课堂氛围吗? 不过,不管怎样。 她看到令夷的表情放松下来。 有个伴儿总比孤零零一个令人安心些。 唉,这小可怜,别人紧张的时候都有父母在边上安慰,但她…… 白珩心上发软,摸摸令夷头顶那对艳红的尖耳朵,对她说了晚安:“睡吧宝贝,祝你好梦。” * 白珩这人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令夷被她祝福好梦之后,非但没能做上好梦,甚至连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令夷做了个荒诞的梦。 她梦见向日葵长得和记录影像中的建木一样高,整一株都开始发光,她很担心向日葵会催生出巨大的太阳,从而制造出太多的光和热从而毁灭罗浮,于是她匆匆忙忙去找腾骁将军。 找到腾骁将军的时候,这位魁梧的中年人正在吃瓜子。 那是好大、好大、好大的一颗葵花籽,将军抱着比自己大了起码一百倍的瓜子仁,在大口咬下去之前,先看向了一旁的直播镜头,憨厚地笑着,说:“家人们,今天给大家表演三口一粒籽!” 说罢,他张大嘴往下咬去,而一旁,白珩以及更多的云骑军们齐刷刷地鼓掌…… 令夷醒过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汗,耳朵和尾巴全都打湿了。 在步离人试图入侵仙舟的时候,将军搬起瓜子壳朝着他们砸过去的画面也太…… 她恨不得一头撞在化妆镜上把自己给撞失忆得了!一会儿见到腾骁将军的时候,她要怎样面对这位威严而友善的将军啊! 但意外的是,一整个早晨,腾骁将军都没有出现,来接她的是白珩。 白珩带她去了一座只有三层的小楼,乘了星槎,当然,不是她驾驶的。 白珩告诉令夷:“105房间,进去就是了。” 在令夷走进房间,很有礼貌地随手关门之后,白珩嘿嘿一笑,拔腿就往二楼跑。 腾骁在203,和他并排站着的,还有一位白发红眼,看起来清冷凌冽如同一轮冰月的女子。 白珩惊喜:“镜流!” 镜流对她微笑,一旁的腾骁叹气:“怎么我和你打招呼你就冷冷淡淡没什么反应……” 他对白珩摆摆手:“来,一起看。” 镜流好奇:“看什么?” 白珩抢在腾骁之前回答:“入学测试。这里的入学测试不是做卷子,而是场景模拟,很有意思的,我记得之前每一年都会出那么几个卧龙凤雏,他们的答案也很有意思。今天这两个的话……我估计小令夷会规规矩矩答题,景元嘛……他不好说。” * 在走进105的一瞬间,令夷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高大的树木环绕在她身侧,脚下是盘根错节的根系以及幽绿的青苔,而在她正面对的高大树木之后,有一片平静美丽的湖泊。 她身旁跟着一头老牛。 老牛开口说话:“我是天上的神牛,因为贪吃被贬下界来,我看你是个好小伙子,这样吧,我送你一出仙缘。” 令夷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她变成了个人类男性,没有尾巴,没有耳朵,令人失望。 老牛继续道: “天上的仙子会在这座湖中洗澡,她们脱下的羽衣会放在那块大石头上,穿上羽衣,你就可以飞升上天。” 飞升上天! 第6章 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令夷感觉到一股从心底翻涌而起的强烈渴望。 …… 白珩从不知道哪里变出一把瓜子,分给镜流一半,两个人凑在腾骁边上,看向前头那投影出的屏幕。 屏幕上清楚地浮现着令夷以及她身边的老牛。 白珩:“啊,今年还是这题?不是吧,仙舟古老传说有那么多的素材,已经全被你们用完了吗?” 腾骁:“没,懒得重新出题而已,我从往年的题库里面随手找了一道。” 他转头,对在场唯一没有上过这学的镜流解释说: “新生进入教室后就会进入幻境,会失去与考核题目相关的记忆,另被赋予一段和幻境剧情相关的记忆,心中也会被根植进一段对飞升的执念。能力很重要,道德在线、思想灵活也很重要。” “是啊。”白珩磕着瓜子,回忆往昔。 “我们那一届就有个不太行的。” 她简单讲了讲那个不太行的人是怎么做的。 他在仙子飞降湖边,脱掉羽衣开始洗澡的瞬间就直接冲了出去,抢过羽衣立刻披上,随后直接往天上飞。 湖中的仙子看到自己衣服被偷,又惊又怒,抬手招来一道雷电,将那人从空中劈落。 白珩点评: “穿上羽衣能飞升,又没说穿上羽衣就能获得法力,更没说仙子失去羽衣后就没有法力了啊!那人的脑子是真的不太行。” 白珩觉得这题目不难。 “当初我就顺利通过了,哦,你看,小令夷也通关了,她这个流程……我觉得应该可以算是标准答案吧?” * 令夷闭着眼睛在树后等待,直到她听到了仙子从湖水中走出来、开始穿着羽衣的窸窣声,才终于缓缓睁开。 虽然在考核当中前尘尽忘,但狐人的反应和敏锐却没有打哪怕一丁点折扣。 她仍然能够将四下的一切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令夷转头去看,果然,此时的仙子已经穿戴完毕,只在完成最后的、把身上的配饰装点回去的环节了。 令夷连忙走上去,双膝跪地,动作有些生涩地对着仙子拱手:“天仙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她用诚恳的语气,向仙子阐述了自己对于天上的向往,并恳求对方善心怜悯,收她这个徒弟,哪怕只是让她到天上去端茶倒水、扫地做饭。 仙子感念她的一片诚心,笑着点头,让她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到湖水边来,学习修仙之道。 令夷很有修仙天赋,三年后修成大道,迎着天劫登上云梯,成功飞升。 腾骁与一旁虽然在磕着瓜子但仍然保持十分安静的镜流对视一眼,都微微点头: 令夷确实很不错,道德水准过硬,思想正直,天赋优秀,还一步一个脚印,就算没有系统,她将来应该也会靠着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 腾骁感叹完了这次相中了个好苗子后,他转头问镜流:“景元呢?睡过头了?虽然有一颗想早起的心,但是岁阳强占了他的身体,按掉了他的闹钟逼着他接着睡?” 镜流那张冰山美人面也有微微皲裂的架势了,她知道,这一定是景元曾经一边笑得不怎么有正形,一边胡说八道试图萌混过关时拿出来的借口。 毕竟……是她的弟子。 镜流深吸一口气:“今天没有,他刚练完剑,出了一身汗,去冲澡了。” 相比起她这个剑芒挥出都是大片大片冰晶的,景元的雷电属性还是太不便了些,以及,他那蓬松到可以剪下来卖给秃尾巴的狐人做假尾巴的一头长发…… 对普通仙舟人来说刚刚好的气温,对景元来说大概就是热。 那头长发至今不剪的唯一原因,可能就是好看。 当然,他自己也喜欢打理。 “哦,人来了。” ——从“监控”中可以看到,一个扎了个马尾,发梢还有点湿漉漉往下滴水的少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开了105的门。 白珩的嘴角稍稍向上扬起:她很期待。 腾骁的嘴角同样难以抑制地稍稍扬起:他喜欢有趣的人。 镜流保持面瘫。 * 一道难题,衡量的无非就是反应速度和解题能力。 说白了,就是不要局限在固有思维之中。 景元同样失去了和这个从经典仙舟古代神话改来的题目的相关记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失去了他正在参加一场考核的记忆。 他很快做出了判断。 不就是在不落俗套的同时展现自己的天赋才华吗? 简单。 景元在看到仙子落地的时候就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他是君子。 一直等到老牛遗憾地对他说:“仙子都走了。唉,或许你这辈子注定没有机会上天。” 景元这才回过头来,他记下这处湖泊,随后从背后掏出砍柴用的斧子,砍了棵树,做了个木牌插在湖边,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仙子沐浴处。 回去之后,他大肆宣扬此地有个仙子湖,天上仙子都要在此沐浴,以养护容颜。 当地的旅游业被快速带动,抓住了时机的景元大赚特赚。 随后,他又掏出一部分钱,推出了仙子湖美容,以及仙子湖参悟这两个套餐,分别针对大部分爱美的女性,少数爱美的男性,以及那些修为相对低的修士。 靠着钱上滚钱,景元很快就成为了当地首富。 第7章 家财万贯的景元氪金进入了修仙宗门,随后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事不决则金钱开道,一路顺顺利利,一点儿瓶颈也无地把自己砸成了仙。 景元飞升上天。 第4章 专业 监控之后,白珩鼓掌赞叹:“不愧是他。” 不愧是成为云骑士卒之后,第一次出征的时候就觉察到了[傀儡蛸]潜入舰队的危机并想出解决办法,成功帮助云骑逃过一劫的天才少年。 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腾骁叹了口气:“应变急智,实用为上,老家伙们可不喜欢这样的新人,不过……我想,这或许正是联盟缺少的人才。” 他是很喜欢景元的,除了那些只需要动嘴皮子,没有一点业务考核压力的老家伙们,谁会不喜欢一个真正能做出业绩,并且成绩永远最棒的年轻人呢? 镜流没有评价景元如何,她转头看向白珩,不管是目光还是语气中都带着点儿若有所思。 她问:“白珩,你说,你当年用的也是这套题?” 白珩点头:“对啊。怎么啦?” 镜流好奇:“你是如何通关的?” 白珩清了清嗓子:“这个嘛,就要从我的遵纪守法意识说起了!” 腾骁:“……” 白珩的那场考试也是他主持的,他至今仍然对那解题思路记忆犹新。 在其他人都开始和老牛互动了解更多情报,或者是开始观察仙女以及天衣的时候,白珩选择了背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老牛在叹气之后慢慢悠悠地跟上去。 当时腾骁以为她要放弃了,正想要评价说,这样的人刚直有余,变通却不足,恐怕很难完成保护文明这样困难而沉重的任务。 ——下一秒,他看见白珩回到家中,对着灶台供香供饼,在青烟袅袅以及朴实的米麦香中,朗声道:“天上神牛犯事遭贬,却仍不知悔改,鼓动我这个凡民偷取仙子羽衣,灶神在上,请您将这件事上报天庭!” 青烟之后,一尊模样和善儒雅的神仙虚影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掌心有一枚金色丹药:“好好好,你身为凡人,能抵制住诱惑,已是不易,更兼你检举有功——来,我这里有一枚仙丹,你且服下,随我上天禀告玉帝王母,等验明事情起末,在天上赏你个官职,教你修行长生之法也未尝不可。” 在民间传说中,灶王爷一年到头顺着灶头巡视人间,到了年底就要把人间的事情告诉天上,为了避免他说人间的坏话,家家户户就要拿出糖来供他,好把他的嘴给黏上。 这场考核虽然消除了考生对于这一传统古典故事的记忆,但对于整个神话体系的记忆却没有被删光。 白珩仍然记得,家家户户快要到了过年时都会祭灶,也记得祭灶的原因。 现在仙子下凡洗澡的故事都成真了,灶王爷难道还能有假? 白珩被邀请上天,做为证人出席对老牛的控诉。 白珩成功上天。 …… 白珩说完自己当年的操作,眉开眼笑地问镜流:“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我跟你说,因为我开星槎的时候经常出交通事故,所以我的驾照被吊销过很多次,长此以往,为了能尽快恢复驾照,我就把交通安全法从头到尾背了一遍,后来觉得法律也挺有意思的,就又去报了两个班……” 镜流颔首:“嗯,的确,很有法律意识。” 甚至让她在一时间恍惚以为自己的这位朋友不是一位飞行士,而是一位法师……哦不是,律师了。 腾骁对这俩人的对话不置可否。 * 腾骁收起幻境,来到楼下,对突然发现了彼此存在的两小只宣布,今天的这场选拔,他们两个就都算是过关了。 将军需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于是在宣布完成绩之后,就把发言的机会让给了自称新晋令夷监护人的白珩。 ——原本镜流也可以获得发言权,但她自愿将这殊荣让给了兴奋且表示自己有很多话可以说的狐人飞行士。 “金风送爽,节气甚佳,我很荣幸做为优秀毕业生重回这所学校,亲爱的学弟学妹,做为你们的前辈……好吧,我编不下去了。” 白珩挫败道:“总之……你们两个可以互相认识一下,小令夷,这个小白毛是景元,如果你喜欢狸奴的话,和他交朋友不会有错,这家伙堪比一株狸奴薄荷。景元,这是令夷,呃……她的特殊之处,将军他们还在研究,我也说不好,但她是个乖宝宝,麻烦你啦,照顾一下。” “至于我呢,现在先带你们四处走走,熟悉一下——这儿也不大,转一圈用不了多久。哦对,今天休息,不上课,食堂不开,一会儿我带你们去金人巷吃。” 这座三层楼的学校确实不大。 毕竟,云骑军内部的学校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在上——本身也就没有多少人能够在还需要上学的年龄被选拔进云骑军,还被将军如此器重的。 有意思的地方就更少了。 于是,没走上太久,令夷便对上了从前面回头看过来的、带着泪痣的金色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还对她眨了眨。 景元:“刚才的幻境,你是怎么过的?” 令夷觉得,从现在他回头的样子来看,或许景元不太能算是狸奴薄荷,因为他自己就有一点像是那种毛特别长的白色狸奴。 第8章 令夷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是怎么过的:“我觉得这一关考察的应该是诚实和道德。” 她看着景元的脸色:“你不是这么通关的吗?” 景元:“……” 《诚实和道德》 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 他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策略简单说了说:“毕竟,万一仙子不会修炼,或者你的天赋不太好呢?还是赚钱氪金比较保险。” 他从令夷脸上看到了敬仰和艳羡。 令夷觉得景元好厉害。 自古以来,狐人的定位中就有“思维敏捷”、“想法多变”、“狡诈(褒义)”这些形容。 一个拥有了这些素质的狐人,搭配上有底线的道德水平、优良的身体条件,才能算是个优秀的狐人。 令夷想要成为优秀的狐人,她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不足,尤其是比起这位名叫景元的同龄人……大概是同龄吧。 真的,和对方一比,她觉得景元才应该是狐人。 她抬头,目光坚毅,火红色的尾巴在身后小幅度地摆动:“我觉得你的思路好棒,我能向你学习吗?” 走在前面的白珩对后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觉得在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她应该说些什么呢? 于是,突然间,白珩明白了平常腾骁都是怎么看自己的。 * 午餐时,白珩掏出了临时制定的日程表。 对于景元来说,这张日程表和他之前的区别不大,每天早晚仍然要学剑,顶多是把坐牢的地方从神策府中的将军身边变成了课堂。 而对令夷来说,这张日程表让她的课余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下课之后,在老师的指导下,一小时完成作业,然后去神策府,配合研究。” 令夷抬起头,神色惊恐:“一小时完成所有作业?!” 白珩摆摆手:“放心,这学校作业不多。另外,作业嘛,总是要写的。就像是我今天虽然能陪着你们两个小崽子在外头逛,但是回去之后,先前星槎爆炸的报告我也不能不写,对吧?三千字呢……一个晚上,一台玉兆,一只白珩,一个奇迹!” 听起来很可怕的样子。 令夷感觉到了对比:她的作文现在还只需要六百字。 她平静了下来,接受了安排。 * 黄昏过后。 神策府里,本应该下班的将军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后院之中,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来自丹鼎司、工造司、太卜司、云骑军,甚至十王司的技术人员汇聚于此。 除此之外,在腾骁将军身边,还跟着一只特地向如今的罗浮剑首请了假,跟过来看看热闹的白色长毛猫。 腾骁已经在邀请的信件中阐明了令夷以及系统的情况,于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可靠大人们为令夷准备了足够她好好一展身手的土壤。 真·土壤。 经持明龙尊特批,从鳞渊境中,封印建木之处附近挖的土。 正儿八经来讲,除了药师走过的地方,大概没有什么土能比这更丰饶的了。 拿出这玩意的那位,现于丹鼎司中工作的持明族研究人员挺胸抬头,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令夷重演着昨天的步骤。 仍然是灰扑扑的未解锁图鉴,仍然是图鉴上仅有的彩色方块:向日葵。 比手帕上的尺寸大上一圈有余的田地出现在特供土壤上的瞬间,四周所有的专家都围了上来。 他们目不转睛地见证了第一株向日葵的出现。 “种下去的时候就是完全体了?” “让一让让一让,你们几个在这边挡着干什么?让我来把它移植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记录啊!可以被旁人触碰的实体、可以移植……” “来来,小姑娘,再种一棵。” 在如同菜市场一样闹腾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响起的瞬间,可靠的成年人们便失去了自己的可靠。 但是没关系,他们仍然拥有专业。 在等待过大概半分钟的cd之后,令夷点击重新亮起的图鉴,再次种下一棵向日葵。 室内逐渐变得安静了,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等待着腾骁描述中的小太阳出现。 向日葵逐渐变得明亮、更明亮、比昨天亮一倍—— 不对劲,腾骁刚想说今天的向日葵发光得好像有点太积极了。 就在此时,他听到刚才站在最前面,负责拿着本子记录的十王司专家猛地闭上眼睛,声音痛苦: “卧槽,怎么那么亮,眼睛要瞎了!” 而在他身边,来自工造司的专家好整以暇地戴上了墨镜。 工造司专家呵呵一笑:“他们不行,将军放心,我,是专业的。” “但是,”腾骁想要肯定对方,但身后少年相对活泼的音调插了嘴。 同样已经推上了墨镜的景元带着诧异问:“我以为专业的工造司专家会带上焊接用护目镜?” 第5章 控制变量法 短时间内,向日葵爆发出的过亮的光让神策府的这间侧院中出现了骚动。 还好,在景元的慷慨支援下,很快大家就都有了墨镜——腾骁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墨镜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要早早准备着,或许只是有备无患,但他现在已经有点怀疑: 或许,在幻境中那个成为了首富的景元,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变成现实。 第9章 这也太能抓住商机了。 但随即他放心了不少。 毕竟,现在的景元在提供墨镜的时候,并未向任何人收取费用。 腾骁并不知道的是,在两个小时之前,景元曾向令夷问起有关植物的事情,他着重在向日葵的发光以及那颗蹦哒出来的小太阳上问了好几个问题,随后,他下单网购了一些墨镜,并通过自家那作为地衡司世家的一些人脉,联系上了墨镜厂商,表示今天晚上,有一个天大的□□缘会落在厂商头上。 ——而就在不久的刚才,景元的脸上曾在一刹那闪过转瞬即逝的计划通的得意。 除了令夷,没人看见。 …… 过亮的向日葵中蹦出来了一颗令人无法直视的明亮小太阳。 工造司的那位专家早已严阵以待。 她从昨天白珩的经历中推断,这小太阳就像是仙舟经典神魔巨著中,那遇土则入的人参果一样。 只要人一碰,就会自动融入人体。 因此,她特地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设计出了一套无人操作系统,用来将这枚小太阳封存起来,方便后续的研究。 令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缓慢伸向小太阳的金人手臂。 这只金人手臂很是精巧,手指部分的关节比人类手指上的肌肉数量多出起码十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着金人的指尖触碰到小太阳,试图捏住—— 金人的表面多了一层明亮的金光。 腾骁:“……我猜,现在,这个金人被强化了。” 和昨天的白珩一样。 景元小小声:“如果现在允许我去驾驶这架金人……” 令夷:“我懂。” 她的脸上也充满了憧憬。 哪怕做为乖孩子,在中二的幻想中也是会出现超级酷炫的金人、宇宙、茫茫的步离人军团以及自己是怎样古帝扫六合【1】地将铺天盖地的步离人一炮轰成齑粉。 ……啊,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他们俩对视一眼,双双抿住了嘴唇。 植物,他们有。 金人,可以偷偷找。 非常大胆的想法,唯一的问题是,事情必然会败露,而败露之后……一定会被大人吊起来打,抽得和陀螺一样滴溜溜转。 虽然都知道这个想法很冲动,很不安全,但是,这样的诱惑…… 令夷首先收回了目光。 太危险了,她心想,至少也得等自己成年了再说,到时候,就没有一个能把她吊起来抽转如陀螺的监护人了——又或许,白珩会成为共犯。 此时,她面前的大人们已经利用了仙舟人、狐人、持明族……等多种手段,在实践中证明了:以当前的手段,这些小太阳无法储存。 金人被带了下去,工造司的专家,以及一位云骑教头随着金人一起离开,他们要去校场上测试强化后的金人和普通状态下的金人在战斗力上有什么差异。 剩下的人,他们决定进行一些略微冒险的实验。 和昨天一样。 用人力来测试一下向日葵产出的小太阳。 于是,白珩和昨天的那个步离人被邀请限时返场,步离人因为优秀的自愈能力,基本上与昨天水平相当。 被邀请过来的白珩还在努力挣扎着:“不要啊,我的报告还没写完呢!” 四周的研究专家们,甚至腾骁将军自己,都对她表达了怜悯、同情,以及冷酷的拒绝。 “控制变量法,抱歉,白珩。” 腾骁如是说。 “为了科学。” 令夷觉得他这话说得像是要让白珩牺牲一样。 不过,白珩的表情确实也和牺牲差别不大。 她叹了口气,哀怨地触碰了第二颗产出的明亮小太阳。 “不烫,”她告诉一旁的记录者,“没有什么物理上的感觉,但是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自信且兴奋,身体变轻,力量变大。哦,你看,我在发光。” 现在的白珩身体四周也萦绕着淡淡的金光,比起方才的金人要稍稍黯淡一点,但不多。 记录者:“就像是被同谐的命途行者祝福了一样?” 白珩点头:“对,就像是被同谐强化了一样。” 她看着面前那个昨天被自己击飞的步离人,自信地邪魅一笑:“来吧!” * 步离人又一次倒飞了出去。 尚且没有被打击到自暴自弃开始摆烂的步离人仍然试图抗争了,试图像是一头真正的狼那样战斗着、流血着死去。 但是这一次,白珩的速度比起上次快了很多,她的身体拉出一道白色的残影,令夷发誓自己甚至听到了音爆。 步离人还没来得及释放狼毒,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白珩就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然后一拳殴在了他的下颚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被墙面破碎的声音掩盖,步离人镶嵌在了墙壁上,像是一副丑陋扭曲的装饰画一样,狠狠地破坏饿神策府本身装潢的艺术性,顺带,如果此时有不明所以的人闯入的话,狠狠地侮辱了腾骁将军的审美水平。 丹鼎司专家和十王司专家一左一右,经过他们的快速检验,得出结论:这个步离人已经死了。 死得彻彻底底,不留一点生还的希望,除非此时寿瘟祸祖径直出现,来到他的面前,将自己指尖拈着的那株麦穗喂给他。 第10章 光热的力量在一瞬间压倒了这个普通步离人体内的丰饶祝福,令他的再生能力无法见效。 这也是最为常见的,在战场上杀死一个步离人的办法。 白珩看着自己的右拳,张开五指,随后又再次捏拢。 她此时也不说什么报告不报告的了,已然改成了长吁短叹着问令夷,为什么这小太阳的效果只能持续一次攻击。 一旁的云骑沉默且任劳任怨地开始打扫残局。 不管是倒霉的墙壁,还是没有比墙壁好上多少的地板,这都是他们现在需要面对、与之奋战的辛苦。 没办法,但是他们需要预防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其中也包括寿瘟祸祖药师突然降临,将麦穗或者干脆是自己的眼珠子喂给这步离人——这种多少带着几分荒诞的可能。 “看来,或许丰饶之力的强弱,会影响到植物的强弱——至于说小太阳的效果,作用在人身上,应该就是加持一次超强的攻击。” 腾骁做出了最基础的判断。 而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令夷看到自己那台玉兆的屏幕上,系统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弹出一行文字来: [恭喜,在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之后,你们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终于,你们迈出了从绝对傻瓜向普通笨蛋的第一步。] 令夷的养气功夫修炼进展较慢,她没能在一昼夜间锻炼出对系统的绝对免疫。 但她也不想砸了玉兆,毕竟就算她是个才十三岁的小狐人,她也看出来了,这个神秘兮兮、欠揍兮兮的系统,以及《植物大战僵尸(丰饶之力版)》中的那些植物,兴许会对仙舟联盟起到不小的帮助。 至少,在他们与丰饶民的战争这件事上——会有不小的帮助。 令夷叹了口气,干脆先把玉兆正面朝下放,眼不见为净。 与其看系统那毫无意义的嘴臭,还不如听听现场的专家们都有什么意见和指教。 令夷觉得,腾骁将军大概是将罗浮上最能集思广益的那些厉害大人们召集在了这里。 他们虽然不如景元那么细致细心、考虑周到,虽然会和菜市场大爷大妈们一样吵吵嚷嚷叽叽喳喳,但不可否认,他们拥有最能够帮助到她的思维。 比如说,要如何更好地利用植物与系统,怎样完成更进一步的开发…… 令夷希望自己能帮上更多的忙。 她的期待成真了,其中一位长发女子开了口。 这位长发女子——一直到金人被强化了,在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向日葵长出第二枚小太阳时才终于姗姗来迟,但是因为有同样在丹鼎司工作,并且出身持明族的同事转述一切,所以也基本上没错过啥的现任丹鼎司司鼎——云华女士【2】托着下巴。 她略微沉吟了片刻。 片刻过后,云华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扫过在场的诸位。 她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这些步离人的尸体——对不起,这个,但是我觉得更好的形容词应该是这堆。总之,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这些尸体扔进土里,做为植物的养料呢?” 在四周的一片死寂之中,她认真地继续道: “经常杀人的朋友们都知道,埋尸体的地方,植物会长得格外旺盛,况且步离人体内的丰饶赐福还挺强大的,既然如此……废物利用,不可以吗?” 腾骁:“……” 白珩:“……嗯……” 景元拉了下令夷的袖子,把她朝着远离云华的方向带了带——顺便,躲在了腾骁的身后。 第6章 六边形战士 《仙舟奇物大编·卷二十一》 【奇物编号:73521022-z】 【奇物名称:向日葵】 【奇物描述:向日葵产自仙舟奇物丰饶之田(奇物从属狐人令夷),可以移植到别的地方,已生出根系,不强求土地,只要源源不断地提供丰饶之力就能一直存活,但倘若丰饶之力断供便会消失,消失后不会遗留污染。】 【奇物作用:向日葵会持续性产出太阳光。太阳光不可存储,拾起之后可以强化拾起者,对不管是有生命、有意识的个体,还是无生命、无意识的个体都有效。提升方面涉及力量、速度、反应、物理/元素/精神抗性。对令使增强效果极不明显。】 …… 令夷看着刚刚传送到她的玉兆上来,严格按照了仙舟公文格式撰写的文件,觉得这才是一份正经的、优秀的图鉴说明。 相比起来,系统图鉴里写的那什么“不建议食用葵花籽”,简直就是一份邪典。 果然,上交流才是面对这样一个不明由来的系统时最应该采取的策略,令夷非常满意地想,她解决不了的问题,自然会有人帮她一起解决,又何必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苦思冥想着,却受限于资源和权限,始终连第一步都无法迈出呢? 现在的她,已经躺赢着解锁了新的植物了! 而且一共解锁了两款! 来自各行各业优秀人才们的,对于这份系统的解析速度还是很快的,毕竟他们的研究态度非常严谨,需要反复在相似但不同的物体上测试植物的效果—— 于是,在一共让十名狐人族的云骑士卒体验了一拳一个步离人(当然,在这些后续实验的过程中,并没有神策府的墙体遭到破坏)之后,已经到了点儿被白珩要求去睡觉,睡得相当香甜的令夷就被玉兆上的提示音给闹醒了。 第11章 她还以为是自己开的闹钟到了点,要准备着去上学,打开玉兆一看发现这会儿才凌晨三点。 而在锁屏页面上,系统跳出了全新的弹窗,上面写着: [恭喜你,终于完成了新植物的解锁,你自己看看吧,看不懂的就自己琢磨,别暴露了你是个白痴的事实。] 大半夜的,直接给令夷气清醒了,她翻身下床,气滚滚地穿袜子,气滚滚地下楼往神策府的方向跑,一边去和那些仍然还在挑灯夜战的专家们通报新植物的解锁,一边在心里做了决定。 明天……不是,今天上学之后,她要好好向景元请教请教,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怼回去。 哪怕人工智障破不了防,她也要怼回去。 这是一个涉及到一个乳腺健康的问题。 新解锁的第一个植物是豌豆射手,它的效果比起向日葵来要明显很多:产出的了嫩绿色豆子会像是子弹一样攻击阻拦在前方的、除了植物之外的任何东西。 攻击效果其实还挺好的,累计十下可以敲掉一个普通步离人的脑袋,而考虑到豌豆射手可以连续种上一整排,也就是九个…… 要是能把豌豆射手种植成巨大的方阵,用在和步离人的战场上,效果一定会很不错。 至少,从元帅往下,从此就不用为战场上云骑军的死伤数目揪心难过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甚至可以有效减缓部分人的魔阴身发作。 针对这一情况,丹鼎司司鼎云华女士表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单独从寿瘟祸祖这句话本身的意义来说,还是挺有道理的——所以,我们真的不能考虑把步离人的尸体作为肥料吗?化作春泥更护花,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可以成为自然兴替轮回的一部分,这是很符合自然道理的。” 面对这种伦理上的问题,腾骁将军皱紧了眉头,最后决定直接上书给元帅,请元帅做出决定。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太过保守了。 另外,在得知植物更新会吵醒令夷之后,他制止了这些研究人员的熬夜行为。 诚然,研究结果很重要,但现在的步离人群落正在短暂的安分时段中,所以倒也不至于紧迫到了需要牺牲一个孩子的睡眠时间。 他低头,看就算算上了耳朵的高度,身高也只能到自己胸口的令夷:“不睡觉会长不高,如果到了成年也还身高不够,可能就无法留在云骑里了。” 令夷顿时严肃起来,放弃了干脆就不回去睡觉的打算。 腾骁笑起来,线条冷硬的脸随之变得柔和。 他蹲下来,小声对令夷说: “况且,看看他们的黑眼圈,我得找个借口把这些没有时间观念,更没有健康意识的成年人赶回去休息。” 令夷深以为然。 * 后一个解锁的植物是坚果。 令夷已经不打算去想那些研究人员们到底耗费了多少个从战场上抓回来的步离人——或许,如果十王司监狱中的步离人数量不够了,他们会考虑着把研究地点搬到战场上去。 到时候,哪怕是为了研究的方便以及减少后勤压力,腾骁将军都将不得不答应云华女士的提议。 坚果的效果是防护。 这种相当坚硬的玩意可以扛得住白珩的一发星槎冲撞+后续的爆炸。 虽然坚果的防御可以绕开,但这样的强度已经让工造司的专家瞠目结舌了。 (“那可是白珩驾驶的星槎!”——这是这位专家的原话。) “它很轻,而且可以堆放起来,后续战地医院的墙体中间可以填充上这东西,毕竟它没有根系,不像向日葵和豌豆射手那样会枯萎。” 目前,关于这些植物的妙用仍然在开发中。 而令夷本人对这些植物的使用熟练度,已经被抛在了后头。 但是没关系,因为在学校里,她就能得到训练。 ——云骑军内部的学校真的很要求学生文物兼备。 上午学习的内容是一些基础的文化课。 这些课的目的在于不让他们这些年轻云骑变成文盲。 在第一堂课上,那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云骑就背着手,摇头晃脑地感叹道:“我希望你们至少不要成为睁眼瞎。知道‘浮生一薤露,蜗角争是非’这句诗吗?在咱们云骑中,有很多人不认识‘薤’这个字,将这一句读成了‘浮生一韭菜,加蛋炒好吃’。” 景元悄悄将一张纸条推过来——他是令夷的同桌,做这些小动作超级方便——纸条上头写着: 赞同。韭菜炒蛋真挺好吃的。 令夷也赞同。 虽然每次吃完都要多花点心思在口腔气味的清除上,但韭菜炒蛋真的非常好吃。 韭菜粉丝馅的韭菜盒子也很好吃啊…… 咳,还好,不管怎样,她到底还是因为韭菜而记住了这句诗。 还成功用小纸条和景元约了个下课之后金人巷走起。 唉,在这个学生数量少得可怜的学校里,更丰富的课余活动可以说是想都别想。 就没那么多可以调动起来的人! 搓麻将还四缺二呢,斗地主都三缺一! …… 下午的课程就是和战斗有关的了,而且是实操。 实战课程因材施教,如景元这样的未来云骑中流砥柱,要学的就是排兵布阵之类的战术。 令夷旁观过,这是她短时间内不可能看懂的艺术。 第12章 而她自己的课程,是植物运用。 做为一个可以用向日葵来模拟同谐的效果、让豌豆射手模拟巡猎的战斗、把坚果当成存护来用的种地人,云骑军内部给她的定位,是一款全方面成长的六边形。 白珩和一位退伍返聘的云骑教习负责她的这门课程。 不过,与其说是课程,到不如说是线下的实体游戏。 白珩掏出三块内置有持续性、可控地释放出经检验无害的丰饶之力的便携板块,给令夷演示了下怎样对这些板块进行尺寸缩放后,让她在上面放置田地,然后用现在已经解锁了的植物进行阵列排布,尽可能多地让植物击杀来自前方的敌人。 自然了,在真正的战斗中,敌人不可能都来自身前,但今天只是开学第一课,难度完全可以降低一点。 令夷觉得这节课不怎么难。 只需要摆脱“最柔弱的在最后面”这一惯性思维,想到只要输出还活着,将能持续对敌方进行输出就好。 她把豌豆射手放在了最后排,而向日葵居中。 反正,向日葵被吃掉了还可以重新种植,但输出的时间最好一秒都不要少。 第一天的课程完成得很顺利,没有拖堂,甚至还提前下课了,没有留课后作业。 去金人巷吃吃喝喝的时间被留得非常充裕,于是成行的项目,在简单的韭菜盒子的基础上,又增加了鸣藕糕和琼实鸟串。 制作琼实鸟串的小摊用的仍然还是数千年之前的古法,用一口大锅熬住糖浆,然后将串起来的琼实鸟串放到滚烫金黄的糖浆里面滚。 沾了半面之后,摊主双手合握住签子底部,猛地一转,让糖浆甩出漂亮的金色丝线,组成犹如云一样的结构,随后轻松一绕,让这层金云服帖地包裹在琼实鸟串表面。 据说这手艺比命令仙舟启航的古国皇帝更古老,硬要说的话,这得是万年老字号。 令夷咬了一颗琼实鸟果,这里面的籽已经被去掉了,很好嚼。 混杂着糖壳碎裂的清脆声,她诚心诚意地说:“其实我以前想过,长大了之后当个买琼实鸟串的手艺人来着,但是后来我发现——(吞咽)——糖会飘得到处都是,黏在耳朵和尾巴上都特别不好洗。” 景元相当赞同:“是啊。” 他的头发同样是重灾区。 他的琼实鸟串也好了,伸手接过的一瞬间,令夷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在小贩串好了摆在一旁的琼实鸟串框里看到了一点转瞬即逝的绿色幽火。 那鬼气森森的颜色,让她非常怀疑是不是自己突然幻视——这可是罗浮仙舟,不是步离人的帐篷! 是看错了吗? 令夷下意识看向景元,想要向对方确认情况。 抬起头后,她发现景元已经朝她转身过来,嘴里说着:“该回去了,否则白珩姐和老师就该找我们了。” 那被长长的白发遮住了少许,能够有效挡住外人窥探目光的金色眼睛,却轻快地对她眨了两下。 第7章 科学一败涂地 令夷跟着景元转过一处墙角,没走几步,方向变了两回,终于,前头的少年停了下来。 仙舟翾翔约有七千三百多年,植物覆盖率一直保持在一个很不错的水平。 于是,在这个本来就已经够隐蔽的角落里,还栽着一棵相当郁郁葱葱的树,可以将躲藏在里头的人的身形掩藏个彻彻底底。 里头的空间还不算很小,简直就像是专门为躲猫猫游戏创造出来的bug。 景元小声说道:“若是打草惊蛇,惊动了那家伙,再想要找到它的行踪可就难了。” 令夷惊讶:“你知道这是什么?” 景元:“是岁阳。” 岁阳曾经在,至今也仍然在仙舟的大敌名录上,与仙舟纠缠过许久,因此在普通的课堂上,也会讲到一些关于岁阳的知识。 比如说,岁阳是灵质生物界·星灵纲·无形目·魂精科·岁阳亚种,和呜呜伯是远亲;再比如,岁阳喜欢寄居在有形生物的身躯内,吃掉宿主的七情六欲,逐渐令宿主变成行尸走肉,甚至死亡。 令夷想起来了,确实,她刚才看到的那点转瞬即逝的绿色鬼火,确实在方方面面都能够和岁阳匹配上。 岁阳……是打算寄生那个做琼实鸟串的小贩吗? “当年的夺舍之祸过后,仙舟上下对岁阳有过一番很细致的排查,确保没有一只岁阳是流落在外的。所以,现在仙舟上出现岁阳,只有可能是从造化烘炉中逃出来了一只。” 毕竟,外物创入仙舟而天舶司对此全然不知……哈哈,就算是朋克洛德的黑客,也不是个个都能做到这一点的。 令夷犹豫:“盯着吗?” 景元:“当然。” 他掏出自己的玉兆,快速编辑:“金人巷人流大,要是放任不管,后期的搜查工作会变得很困难,不过,报备一下,总是不会出错的。” 令夷觉得景元考虑得相当周到。 她试着像他那样细致而周密地思考:“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先看看这只岁阳是否真的要进行附身,然后根据情况确定下一步,尽量做到不冤枉了任何一只好岁阳?” 景元满意点头:“不错嘛,你已经很有云骑军的觉悟了。” * 小贩甘堂从小继承祖上的手艺,专门制作琼实鸟串,现在已经是金人巷堂堂第一琼实鸟串制作高手,就算跳出金人巷这个限定区域,放眼整个罗浮,他都是数一数二的翘楚。 第13章 每一根琼实鸟串,他都会认真对待,仿佛此时被他拿在手里的,是一件天下第一的艺术品,在完成之后能够名留青史的那种。 站在摊位前面的持明小孩要了两根琼实鸟串,一串是普通的,一串是需要转糖丝的,有糖丝的那一串,是要给他早恋谈的“女朋友”的。 现在的小孩子啊…… 甘堂有些想笑,他嘴角上翘着点点头,很麻利地开始了制作。 在他开始转这一根琼实鸟串的时候,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闪而过的惊悸,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他从高空自由落体掉下。 想要回头扫视四周,警戒一切靠近自己的人或者生物的冲动瞬间涌上心头。 甘堂没能握住手中的琼实鸟串,它掉进了糖锅里。 甘堂连忙用一旁挂着的夹子把这一串从糖锅里面夹出来,略微抱歉地对前头等待的持明小孩说:“抱歉,请稍等,我再做一串。” 而当他再去感觉方才那种奇怪,而且略带着一点儿恐怖的滋味时,却发现它已经像是被风吹散的天空一缕散淡云翳,不知被卷到了哪里去。 奇怪。 甘堂拿起新的一串琼实鸟串,刚才那是什么感觉?难道是他的心脏不太好了?不至于啊,他一个长生种,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都会自我修复(至少在魔阴身的岁数到来之前都是这样),而他还年轻…… 好吧,好吧,或许他确实得找个客人少一点的日子去趟丹鼎司,看看是不是有点什么需要吃两口大还丹小还丹的毛病。 他很快将一根做得很完美的琼实鸟串递给他的客人。 …… 今天的生意仍然很好,甘堂推着小车回到家中。 在回家的路上,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自己身后,但每次回头都没能看到可疑的人。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甘堂叹了口气,或许他真的要去丹鼎司看看病了……难不成他年纪轻轻的,才三百五十岁就患上了精神病不成? 也不至于吧,他的生活压力并没有很大,没有房贷也没生小孩……但还是去看看吧。 被自己突然出现的精神疾病折腾得身心俱疲的甘堂在回家后也没能放松下来,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居住了那么久的家里有那么多可能潜藏着危险的点。 沙发底下、储藏室里、卫生间中…… 每一个柜子都是一个盲盒,里头可能开出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来。 为了让自己放松下来,甘堂不得不将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我真的是神经病吧,什么都没检查到的甘堂叹了口气,他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拿出那根因为掉进糖锅里、沾了太多的糖而被他拿回来自己解决掉的琼实鸟串。 明天,明天就去丹鼎司。 甘堂用力咬了一口琼实鸟串。 厚厚的一层糖壳虽然硬,但甜度保管是够了,至少在这种时候,它很能安抚甘堂这颗疲惫的心灵,还有他那一身紧张兮兮的灵魂。 琼实鸟串,果然能够给人带来快乐。 甘堂深呼吸一次,放松地笑了起来。 他的琼实鸟串没能来得及吃完,才吃到第三颗,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甘堂猛地一下从沙发上蹿了起来,他先去把灯关了。 等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屋内的窗帘都没有拉开,所以关了灯之后是很黑的,对于那些骤然从光明走入黑暗的人来说,在刚进门的短暂片刻,他们会无法看清周遭的事物,这也就为他创造了机会——倘若来者是个陌生人,想要对他不利,他就可以趁着这点时间,用琼实鸟串的签子捅对方。 在脑中过完了全流程的甘堂对着外头喊:“欸,来了!” 透过猫眼,他看到外头站着两个半大孩子。 看着都长得挺乖,尤其是红头发的那个狐人小姑娘,表情是非常典型的三好学生样。 等等,他记得这两个人在今天下午的时候才到他摊子上来买过琼实鸟串。 甘堂没有放松警惕:这年头人人身上都裹着一层伪装,长相最是小白花的有可能心机极深,看着是可怜无助的小孩孕妇,或许正计划着把你拐带了之后卖到不知道哪里去——哦,虽然后一种人往往会很快被云骑军抓住就是了。 但总之要小心。 毕竟,这两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住在哪里。 这么说来,先前回家那一路上感觉到的被跟踪警告,原来也是真的,他当真被人跟随了…… 来者不善。 甘堂心一硬:他要先下手为强!见法官总比见法医强! 他攥紧了手中的琼实鸟串签子。 甘堂开了门,自己往后退了一步,用一个看似无心的动作“邀请”外面的人进来。 “两位小朋友,你们有什么事吗?” 如果他们进来的话—— 那个红头发的狐人小姑娘突然从不知道哪儿变出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坚果,伴随着一声飞快、大声且充满愧疚的“对不起了”,甘堂看到这颗坚果在视野内猛地放大。 甘堂被敲晕,软扑扑地倒了下去,被景元搀扶起来。 什么黑灯瞎火,什么眼睛的适应时间…… 在有星神,并且成天对令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世界观里,这种科学还有什么讲的必要吗? 第14章 第8章 首战告捷! 且将时间稍微往前倒倒——毕竟,在甘堂将整个屋子都检查了一遍的时候,跟上来的临时少年队并不是在门口干等着什么都没做。 在看到那团幽绿色的鬼火趁人不备撞进了摊主身体里后,在彼此的玉兆上开启了相互定位的两人就开始分工。 景元快速弄到了十王司的法器。 天晓得他是怎么那么快地找到金人巷附近正在出外勤的十王司判官的,反正在令夷看来,他绝对藏着一个名为“闪现”的特殊能力。 仙舟联盟有着非常丰富的对待岁阳经验,也因此研发出了许多可以对岁阳造成特攻的工具。 比如说,一种可以将岁阳这种无形纯能量体拘束起来的无形力场。 那位判官身边刚巧带了一个,就被他拿了过来。 他没想到会那么巧,不过,原本景元也没预期着对方身上带了这么冷门的道具,他想的是,只要对方身上带着符纸和写符用的材料,他就能按照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图案,临时做个封禁用的符箓——可以把岁阳困在甘堂体内,一样可以起到禁锢岁阳的作用。 令夷则用那个本应该是给她防身,或者是用作课后自行练习的便携丰饶板块临时开垦了块田,在上面种了一颗和抱枕一样大的坚果。 感谢仙舟那在外敌入侵应急教育方面的重视,就连才上了两年学的她都知道,面对一个被岁阳附身的人,最方便也最好的处理办法是对宿主施加适当且无永久性伤害的暴力。 简单来说,把人弄晕。 岁阳会因为感觉到□□暂时性瘫痪,无法继续产出情绪而离开。 令夷主动揽下了这份工作。 她一直都不是个很胆大的狐人,很多时候也做不到果断。 但是,既然腾骁将军已经让她加入云骑军了,她就不能不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 她早晚是要上战场的,那么,她就得抓住一切可以锻炼的机会,让自己快点成长起来。 不能用豌豆射手,因为这东西比较容易造成永久性伤害;但坚果就不会有这个问题,因为能用坚果进行的攻击只有两种: 一、把坚果像是保龄球那样滚出去,利用惯性对敌人造成冲撞伤害,主打一个“创”字; 二、双手高高举起坚果,把它当成一块好用还大的板砖,对准敌人的脑壳暴扣下去,如果敌人是秃子或者地中海,头顶有高光,瞄准效果会更好。 她选择了后者。 现在,她放下了坚果,有些虚弱地问景元:“晕、晕了吗?” 景元蹲下查看甘堂的情况,片刻后点头:“放心,晕了。” 他的手握在还没有开启的无形力场上,但动作非常自然,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他其实正严阵以待着。 他对令夷使了个眼色:“我在这里看着他,你去里面搜搜看,尽量找到琼实鸟串的制作配方,找不到的话就算了,巡镝也是一样。” 令夷顿时心领神会,她跨过躺在地上的甘堂。 在她伸腿的一瞬间,从甘堂略微蜷缩的手指间,有一点绿色的荧光再微弱不过地闪烁了一下——但是,不管是令夷还是景元都看到了这点闪光。 无形力场装置瞬间被扭开,扭开的那一瞬间爆发出的仅对纯能量体生物见效的引力直接将那点已经来不及缩回去了的绿色星火拽了过来。 装置上响起很轻微的“咔”一声,景元提起这个看起来和灯笼差不多的玩意,晃了晃:“抓住了。” 身为云骑,哪怕其中一个还完全没到年龄,严格意义上来说连后备役都算不上——那也绝对不可能干出入室搜刮盗窃的行为嘛。 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为了诈骗甘堂体内的那只岁阳,令它以为自己有可趁之机,能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逃跑,或者干脆附身其中一个。 从回家路上的小心翼翼,到过了这么会儿才开门,很显然是做了些准备的行为……这一切都让景元确定这只岁阳的习性。 它在附身甘堂之前,绝对已经附身过其他人类,因为它具备人性,并且,也不知它都遭遇了些什么,特别胆小,特别被害妄想症。 不过具体如何,还是得让专业人士处理:不管是直接呈报给将军,还是由将军再转给十王司,总之问题是都要解决的, 景元将力场装置交给令夷,自己扶起倒在地上的甘堂,朝着门口走去:“时候不早了,走吧,看看附近有没有地衡司的人帮忙。要是让我一个人把我背上这位从这儿扛到丹鼎司,你明天兴许就见不到我了。” 令夷将坚果抱在怀里,有些艰难地拿起力场装置:“如果……如果没有这颗坚果的话,我可以和你接力……” 但事实上,接力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因为才从甘堂家里出来不久,景元就遇上了熟人,他直接抬手对着对方挥舞,仿佛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救生船,等那穿着地衡司制服的男子靠近之后,他相当亲热地喊了一声:“舅舅。” 哦,对哦,令夷这才想起白珩先前有说,景元家里代代都在地衡司工作,所以对他加入云骑军这件事略有不满。 现在,他已经初显锋芒,家里人仍然不怎么满意:毕竟,云骑军的安全系数还是太低了一点。 当时白珩还评价:“不过你大可放心,景元这人鬼着呢,就算和家里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他也没被断过零花钱。” 第15章 没被断过零花钱的景元三言两语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他舅舅一说,然后直接把扛人的工作交给了他舅舅,自己顺手把令夷的坚果接过来:“舅舅,你开星槎了吗?” 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 后续处理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十王司带走了岁阳,丹鼎司带走了甘堂,双方都需要一些时间来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景元的舅舅任劳任怨地载起两位往长乐天走。 第一,要把人送去神策府; 第二,地衡司也在神策府,他要准备下班了,而这星槎不是他的。 令夷坐在星槎上摆弄着玉兆。 白珩那边回了消息,说知道她今天晚回,还说了没关系,她相信他们俩没问题。 就那么放心她吗……不可能吧,她才加入云骑军几天啊。嗯,估计是因为景元太让人放心了。 她果然应该把景元当做自己的学习对象,努力朝着对方靠拢才行。 到神策府后,令夷看到白珩也在,对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表现——我是说,你们的后续调查,怎么样了?” 令夷注意到,白珩刻意地往下压了嘴角。 她猜测,大概白珩是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全部经过——毕竟,她人在神策府嘛,今天发生的这件事,那些经手过的人本来就确实都需要给神策府打报告,按照罗浮处理这些政务的速度,腾骁将军已经知道了也很是正常。 令夷的猜测准了一部分,但没完全准。 她并不知道在自己的消息发给白珩后才过去了二十分钟,白珩就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神策府。 消息发过去得还是慢了点,神策府中临时调用金人巷的监控后,根据甘堂的反应得出了他已经被岁阳附身的事实。 既然现在赶过去已经来不及制止这件事的发生,腾骁干脆更不着急了点。 他给自己、给白珩倒茶,慢慢悠悠地说:“年轻人啊,一定是想要自己追查下去的,那就让他们查。” 实战本来就是很重要的训练环节,现在这一桩事情的处理难度不算大,用来给令夷入门练手刚刚好。 这不是还有景元带着嘛。 腾骁只给帮忙安排了个出现在附近的十王司判官,顺便让对方带上了力场装置。 其余的帮助,他是半点没给。 不过,监控他可一直盯着呢。 不管这两个小的最终选择了怎么处理,不管这个附身了仙舟人的岁阳想要做些什么——总归,他都知道,整件事也始终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稳稳的,很安心。 白珩也挺安心的,她看完了两个人配合默契地完成了从敲人到骗岁阳的全部,略带感慨着道:“帝弓司命出世后,岁阳便已不能再算是仙舟的大敌了。” 留在仙舟的岁阳一族没有令使,但仙舟有令使。 令使和非令使,在绝大多数时候,这是完完全全两种不同的存在。 况且,岁阳的危险,最主要的还是针对短生种,在十王司的研究中,岁阳结束寄生时会耗干宿主的身体,并且出现突发性的自燃——但这对于仙舟人这样的长生种来说,其实也就是送进医院一个月,出来后就能好得八九不离十了。 因此,在仙舟人个个都获得了丰饶赐福(或者在当今的主流观点之下,寿瘟诅咒),成为了长生种的前提下,岁阳的威胁……大概也就只剩下了容易操控仙舟人的心神,然后利用这些肉身制造破坏。 腾骁颔首:“若非如此,我怎么能如此放心地把这件事当成实战历练呢。现在看来,令夷确实挺适合加入云骑军的,啧,过两年,只怕曜青那边要后悔没能抢走这个好苗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想到另一件稍稍相关的事来,于是看向白珩。 “白珩,曜青鹤羽卫在欧文利等星球周边与丰饶民交战,折冲不利,向其余仙舟求援,罗浮自然不能作壁上观,我已开始调兵遣将,前往支援。” “另外,朱明最近停靠的星球,因天文现象,信号传输有些不畅,恐怕你需要做为使节走上一趟,代曜青向朱明求援。” 第9章 土豆雷 白珩要离开罗浮一段时间,并且,看起来需要的天数还相当不少。 她当然是愿意去的,虽然说狐狸毛多弱火,要是去朱明那个地方,被天晓得什么火焰碰了碰毛发估计就得变成一只秃狐狸的可能性令她相当抗拒,但军中命令,她永远也不会推辞。 “就是可怜了我们小令夷,”她摸摸令夷的耳朵,“你要不搬去和镜流住吧,学校宿舍没有她家舒服。就住几天,她其实也挺会照顾人的。” 她看到令夷仍然抬着头,睁大一双眼睛看向她,笑了。 “放心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嗯……顶多两个月?” 白珩盘算着:“我不是已经找到一户三室两厅的新房了嘛,等我回来,上一任租户应该就差不多已经收拾干净东西了,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住。” 现在令夷住的还是学校宿舍——当然,免费的——因为白珩是一只热爱一切生活享受的狐人,她曾经将自己不菲的月薪都花在了吃喝、游戏氪金、还有飙星槎俱乐部之类的地方,只留了很小的一点比例给租房,理所当然,她先前租的房子就是很普通的一室一厅,小小的,装不太下第二只狐人。 不过,她可以少喝点酒。 第16章 白珩已经下定决心了,毕竟十三岁的狐人小姑娘从视觉上就很萌萌幼崽,对于她这个年龄、心已经随着一份又一份的工作报告而变得冷硬如铁的老菜皮来说,实在是太过治愈。 “不过镜流人也挺好的,别看她冷冰冰的,其实她一直不太能拒绝毛茸茸的东西,我跟你讲,我和她当上朋友就是因为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我喝醉得有点厉害,在路上拦下了她,把尾巴往她手上塞,让她摸了之后夸我的尾巴是狐人里面最好摸的。” 白珩抬头看天花板,再次确定了自己的记忆没有被酒精侵蚀影响。 “嗯,她超喜欢的。” 单独从表面上看,镜流不像是那样的人,萌这个字似乎和她不沾边:白发红眼清冷月光,单手剑强得让步离人战首害怕…… 但是偏偏她身边跟着一群萌物。 白珩是可爱的,她还会主动把自己的尾巴递过去,她可怕得很。 景元……嗯,应该也算吧,猫系怎么不可爱了。 再剩下的,令夷觉得她自己应该勉强也算。 吧? 她刚洗完澡,湿漉漉地从浴缸里爬出来,已经换上了狐人专用的浴袍,毛发全都湿透、粘在皮肤上的尾巴上也裹了浴巾,但尾巴尖仍然在往下滴水。 她看到拿着吹风机,走到自己身后来的镜流,镜流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一把椅子。 “坐吧,”她声音凉凉的,“我帮你吹尾巴,白珩说你们狐人的尾巴容易着凉。” 那是功率好高的一款吹风机,在市场上打出的广告里写着是“专为狐人吹尾巴设计”,令夷想起来:她在镜流的客厅里面看到过这款吹风机的包装。 新买的,大概是专门为了她买的。 大功率吹风机吹尾巴是很的很快,不一会儿毛发就都蓬松起来,甚至像是一朵红色的异形蒲公英。 镜流放下吹风机,换了气囊梳,开始把这些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好,但如果不做点处理,睡一觉后一定会打结的尾巴毛梳顺。 这时候才能更直接地感觉出来,她的动作其实很轻,甚至比令夷自己给自己梳尾巴的时候更轻柔,在疏通一处小结的时候一点毛发都不会梳掉。 甚至……有些时候,动作太过轻柔了,就变得有点痒。 整体来说,很暖和,很舒服,像是在阳光下面晒毛,还有微风轻轻地吹……甚至感觉好像妈妈就坐在自己的躺椅边上一样。 令夷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她直接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镜流听到了狐人小姑娘睡着后的梦呓。 她小声叫着“妈妈”。 …… 镜流抬起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 好消息:对于植物的研究正在稳步推进着,在可怜的、被卷入了岁阳案件中的那位琼实鸟串小贩甘堂先生于丹鼎司接受治疗的时候,新的植物解锁了。 新的植物名为土豆雷,需要的丰饶之力不多,但意外地需要一些成长时间。 大概要等待上两分钟左右,相比起向日葵产出小太阳的速度来,土豆雷实在慢得有些夸张。 不过,这东西的杀伤力,也和它成长所需的时间成正比:这就很让研究者以及腾骁将军满意了。 土豆雷成熟之后会变得不可触碰,因为这东西的名字而很明智地没有自己手贱上去触碰的云华女士眼睁睁看着做为实验者(非自愿)的步离人在触碰到土豆雷的一瞬间—— “轰”地一声,土豆雷所在的方块上发生了小范围内的爆炸,它精准的攻击直接导致步离人化灰,那些黑漆漆的粉尘掉落在下方的田地方块上,很快消失不见。 而旁边的一切都毫无损伤,不管是绿色的草地、还是附近的其他植物。 这个世界上,除去少了一颗刚成熟的土豆雷,以及一个被俘虏的步离人,其余一切变化都没有发生。 哦,等等,还是发生了点不同的。 一旁被腾骁塞了本课外读物,正在缓慢地朝着景元的阅读量靠近过去——当然,这速度犹如蜗牛爬——的令夷举起终于又一次跳出提示音的玉兆,将上头的弹窗大声念出来: “检测到丰饶之力水平有所提升,可以再多种一点植物——我猜如果不种的话,可能会和上次的向日葵一样。” 令夷一边说着,一边把架在头顶上的墨镜拉了下来。 那一瞬间,云华感觉到许多的目光朝着自己汇聚过来。 倒不是因为有谁没随身携带墨镜,好歹也是一群聪明人,不至于连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都不懂。 现在看过来,主要还是因为云华之前提出的建议: 把步离人当成肥料来用好了,反正他们当初接受过的丰饶赐福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说自愈的能力在所有的丰饶民长生种之中都算是佼佼顶尖吗? 植物一定很喜欢这样优质的肥料。 这建议,先前已经由腾骁将军上报了,元帅尚且没有回应。 但是……现在这有土豆雷了啊,只要继续用步离人来完成相关的实验,只要之后的应用中,土豆雷还是一款会被运用的植物,那其实云华的建议便可以算是已经开始实施。 应该这样说:现在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绝大多数步离人在仙舟联盟的认知中,都不算是需要将人权什么的那一套运用到他们身上去的族群。 腾骁将军闭上了眼睛。 第17章 云华问他:“将军这是做好了决断吗?以后我们就可以让步离人自产自销了吗?” 腾骁摇头:“我这是眼不见为净。” 将军可以暂时闭目,却不能长久地闭目,仙舟上一应大小事宜都还需要他来裁断。 比如说,十王司那边也有了进展。 那只被逮捕回去的岁阳身段相当柔软,片刻都没有嘴硬,看到十王司的判官们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一开口就是一句: “我想要向仙舟申请人——岁阳身庇护!” 不等判官们来得及提出质疑,这只岁阳就喊出了下一句。 “我想,既然这只岁阳是你们两个抓住的,那么后续相关一切,也不好把你们两个排除在外。” 腾骁的身体稍稍前倾,目光带着少许无意识的淡淡压迫感,扫过站在前头的令夷和景元。 “那只岁阳说,燎原要吃了它。” 第10章 支线任务续杯 十王司将这只被抓捕的岁阳带到了神策府中。 它仍然被禁锢在无形力场之中,看起来却像是已经把这个无形力场当成了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它的火焰时明时灭,时不时分裂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小火焰,仿佛岁阳也能瑟瑟发抖。 十王司判官道:“这只岁阳,名为考韶。” 令夷正襟危坐,试图给这位看起来非常严肃的判官留下正经的好印象,哪怕其实那位来研究植物的十王司专家本身一点都不正经。 那只岁阳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就仿佛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个透:“其实是烤苕——就是烤红薯的意思!我真的没想干坏事,我能干什么坏事呢,我附身甘堂只是为了制造一些虚假的痕迹!明天等他出去开摊了,我就会离开他!我……我不想被燎原找到!” 令夷在听到“烤红薯”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起了一点,她忍住了,没有笑,眼角的余光则看到景元在一旁伸手掐上了他大腿外侧的肉。 令夷还看到景元的眼角跳了一下。 他大概是掐得太用力了,那一下绝对很疼。 腾骁将军质疑道:“你说你不想伤害到别人?” 景元相当丝滑地把手举了起来,像是在课堂上提问:“你当时已经控制着甘堂,让他把串琼实鸟串的签子朝我捅过来了。” 要不是他们早有准备且反应够快,或许还真会受伤。 考韶辩解道:“可你们看起来也太……太像是来入室抢劫的了。” 它有些委屈地说道:“我知道我确实胆子很小,但这也没办法呀,谁叫以前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附身的那个人类就是这么样的人呢?后来我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但他的性格已经永久地影响到了我。” 这是一些久远的前尘,腾骁点点头,承认了考韶说法的合理性:“继续吧。” 考韶叹了口气:“我从头开始说吧,如果我说着说着,因为太害怕崩溃了,还请你们不要介怀。” “我曾经附身过一个胆小的人,从此养成了胆小的性格,但我觉得也挺好的,胆小不是什么太大的坏处,对吧?” “后来你们仙舟造出了造化烘炉,将我们岁阳都关在了里面,我也无所谓了,反正宇宙中的生灵总归是要死的,死在那里都一样,虽然我也没那么想死吧,但我也打不过你们仙舟人啊……” “造化烘炉里面的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突然间我就听到有些岁阳在喊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就是‘燎原’。” “岁阳嘛,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总会有一些小岁阳融合起来变成更大的岁阳;也会有一些大的岁阳分裂成小岁阳,我都已经习惯了,就没在意。” “但是没过多久,我又听到有岁阳喊,说燎原要吃了它!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比我大上起码二十倍的一只岁阳就朝我靠近过来!” “它很强大……很恐怖,我能够感觉到,它身上有成百上千个岁阳的声音,他们全都在呼唤我,让我融入它们,变成这个大岁阳的一部分,变成燎原的一部分,燎原会成为仙舟历史上最强大的岁阳,和燧皇一样强大。我差一点就要被燎原吞了!” “但是我不想变成燎原,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我试图礼貌地和它们沟通,说你们有这样宏大的愿望也是很好的,但是我是个没有那么大志向的岁阳,我只想安安分分地回忆我以前附身过的那个人吃的烤红薯。” “燎原就生气了,我知道,我能够感觉到,它非常愤怒,它、它——它说它要吃了我,它还说,等它把我吃了之后,它会把我的记忆和性格磨掉,让我不再这么丢人现眼地存在。” “我丢人现眼,我碍着谁了……再说了,我们岁阳不就是靠着记忆和性格成为独立的个体、更难组成集群嘛!要是把我的记忆和性格都消磨掉了,我不就死了吗?” “嘛,有时候我觉得哈,我可能已经变得非常人类了,毕竟岁阳里面很少有我这样的,应该是……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考韶说得凄凄惨惨戚戚,真情实感得厉害,至少令夷信了。 “燎原朝着我冲了过来,我不想被他吃掉,我就逃,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可能是我求生心切吧,反正我就稀里糊涂地从造化烘炉里面冲出来了。” “出来之后呢,我想着既然我都能出来,那燎原难道出不来吗?我可不敢赌这个,所以我想着,我应该制造一些虚假的行踪,让燎原找不到我。” 第18章 考韶说到这里,全身上下的火焰都为之稍稍振奋,它是当真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相当聪明。 “我到了人流量最大的金人巷,找到了个合适的摊位,占用了那个叫甘堂的小贩的身体,我打算占用他的身体之后,跟着他回一趟家,然后第二天他回到金人巷的时候,就从他身体里脱离出来,换一个人寄生。” “这样,就可以制造出我附身了很多人,行动轨迹很难追查的现象,燎原就更难找到我了。” “但是我哪里想得到,我的附身居然被你们两个看到了……唉,我也不是想要伤害你们啊,但我胆小,我一直都担惊受怕的……” 到这里,整件事的起承转合都已经非常明了,腾骁往景元那边扔了个橘子,对他说:“你说说看?” “检查造化烘炉,查访是不是还有其他岁阳和考韶一样逃出来了,但最好不要造成恐慌——虽然现在岁阳能对仙舟造成的影响不大,但夺舍之祸的惨烈今人尚心有余悸,或许可以用别的方式来确认是否有岁阳流落在外。” 景元的手指掐破橘子皮,柑橘类水果的芳香快速发散出来。 “或许可以在网络上发表一些灵异怪谈什么的?反正这东西永远都不会过时。” 他把半个连着皮的橘子递给了令夷。 令夷双手拿着橘子,目光茫然地从景元看到腾骁:“啊?我也要说吗?” 腾骁笑了,他摇头:“不用,景元讲得挺好的。岁阳不难对付,比较难的是在处理它们的同时,不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 随即,他慢条斯理,带着一点难得的悠闲,笑吟吟地靠进了身后很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靠背里: “若是动用云骑,那还是太明显了些,所以,既然一开始是你们发现的,那后续针对其他可能逃逸岁阳的搜捕,也交给你们来负责了——就像是景元方才说的,动静不能太大,但不管是十王司、丹鼎司、地衡司还是工造司,有用得到的地方,你们就可以去,我会安排。” 在逐渐变得愈发浓烈起来的柑橘香中,将军最终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最近这段时间下午上课的实战,就换成这个。” 第11章 走近科学 腾骁将军给过来的,其实是整个任务中比较轻松的那半。 ——毕竟,一个已经吞合了许多岁阳的结合体,有点像是曾经为朱明的燧皇那样的大岁阳,对于当前的少年组来说,还是有点太难对付了。 腾骁将军自己负责了这道职责,避免了令夷发出“啊,我打燎原,真的假的”的呼声。 但哪怕是这样,剩下那一半,做起来也是相当有难度的。 总不能手持着检测的仪器,走遍整个罗浮每寸角落吧? 那样的话,距离惊动整个罗浮,其实也不太远了。 所以,算来算去,最后竟然也就只剩下了在网上关注各种灵异、异常事件,甚至自己发帖子钓鱼着一个解。 令夷看着玉兆陷入沉思,在她看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判断一个帖子里的异常情况是编出来的,还是真实的;以及,这件事情,和岁阳有关系吗? 景元却不这么觉得,他只略作思考之后就有了点子:“很简单啊,出道就行。” 令夷:“啊?” 她震惊到狐狸耳朵上的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怎么简单了,为什么就扯到了出道上啊?!‘’ 她并未注意到,一旁的腾骁将军也短暂地停下了手上正在处理的公务。 景元道:“如果能有一个线上视频节目,内容是探访仙舟上的各种奇闻异事,比如说传闻中绥园闹鬼的故事,再比如说金人巷会偷吃琼实鸟串、会说人话的小动物传闻……这些事情都算是网上热度偏高的,去探寻这些事背后的真相,本来就能获得不错的流量。再加上神策府背后推流,应该能很快火起来吧?” “我们只需要把这个节目设定为所有人都可以投稿素材的,就可以在节目火起来之后,非常轻松地获得网民们主动为我们总结的奇闻轶事,从而可以将搜寻的圈子缩小,直到和岁阳有关的事情被送到我们面前来。” “反正,本身这些事情放在那边,能解决一下也是挺好的,不是吗?” 景元轻快地打了个响指,声音非常清脆。 “我建议,这个节目就叫做《走近科学》。” 令夷小幅度地鼓掌赞叹。 他是真的厉害!什么情况下都能想出对策! 路漫漫其修远兮,她想要追上景元的水平,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啊。 * 《走近科学》项目组就这样成立了。 景元甚至没有问神策府要多少成立项目组的钱款,他直接拿了上次墨镜厂家给他的那部分分成广告费出来垫付了一部分。 令夷看到之后,也跟着垫了点,并从景元那边得知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这个项目一定会火,一方面是平台的流量赞助费用,另一方面,或许还会有厂家来找我们做广告,比如说手表、运动鞋什么的,所以做到后期,收益应该也不会低,现在垫付,是为了以后分成。” 他真的好会赚钱。 令夷问:“如果你没有成为一名云骑的话,你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当上罗浮首富?” 景元想了想:“如果不成为云骑的话,我大概率会去地衡司——算啦,没有将军特别批准,公务人员是不能从事经商的。” 第19章 上次的墨镜广告,他也是提前和腾骁申请过了才去接触的呢。 “不过,要是连地衡司都没得去,那我大概是真的能赚很多钱吧,现在我也不缺钱就是了。” 景元笑着眯眯眼:“说起来,《走近科学》这个节目的探访员,就是我们两个了,你害怕吗?可能会接触到一些略有危险的东西哦?” 令夷正色:“我们都比普通人多出一点自保的手段,当然要上。” 如果她不抱着植物冲上去,难道还要让摄影师抱着镜头怼上去吗? 景元笑笑:“好啊,那现在,我先编辑一个帖子,向网友征集一下素材了?” 令夷连连点头:“嗯嗯。” 这活不让景元来,总不能让她来,她哪有那个本事吸引网友的注意力嘛。 景元在玉兆上写了几个字,又抬头:“我想想……好歹你我长相都算在中人之上,或许可以拍张照,放在宣传海报里头?也不算是个坏主意。” 令夷:“啊、啊?!”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景元请那位摄影师进来,随后保持着相对呆滞的表情留下了第一张影像记录。 或许是因为她本来的长相也够纯良,外加上鲜红的耳朵头发、以及翠绿色的眼睛带来的色彩冲突本身就很能够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了——这张照片并未因表情管理不够合格而被摄影师弃之不用。 它一条过了。 * 诚如景元所料,这种带着点灵异玄幻色彩的东西,是真的很容易火。 (又或者,是因为哪怕是幼崽,只要长得足够好看,就必然能轻而易举地获得点赞收藏?) 甚至还没等素材纷至沓来,节目组工作人员不得不临时加班来解决这略微超出了预期的投稿数量。 在一众逻辑都没有盘圆乎,一看就是只想蹭流量的素材中,节目组最终选定了第一期的素材。 金人巷点心失踪之谜! 租了一个铺面,专门制作各种早餐点心的黄大娘宣称,近一个月以来,自家每天卖剩下来的糕点经常不翼而飞。 有时候晚上把这些糕点放在后厨,准备做为自己第二天早上的早餐,明明记得已经检查过了所有的门窗,但第二天早上来店里的时候,那些剩下的糕点却全都消失了。 “会不会是有鬼魂藏在这间屋子里,比如说饿死鬼什么的,每天晚上爬出来吃东西?又或者是什么……” 对着采访专员,黄大娘说到这儿的时候狠狠打了个哆嗦,她的眼睛朝着天花板上翻了翻,没敢继续往下说。 她握住采访专员的手:“拜托你们了,请一定要帮帮我!” 采访专员安慰了黄大娘,并在离开的时候从她的摊子上买了全节目组第二天的早饭。 黄大娘因为这一笔数额不低的收入乐出了牙花子。 * 在出发之前,令夷检查了自己的植物种植板,景元要检查的零碎装备就有点多了。 藏在外套下的武器、背包里的绳索、十王司给准备的诸多符箓设备…… 再然后是—— “近距离的话,岁阳是能够感觉到同类的味道的,对吧?” 他斜斜睨了一眼缩在旁边,已经被拘束在了一个特小型、并且伪装成了外罩式耳机的无形力场中的岁阳考韶。 考韶发出了细微的肯定声。 虽然现在被关在十王司的设备里,但考韶并不想离开。 毕竟,无形力场对于岁阳来说,是一囚一个准的利器,也代表着十王司的保护嘛。 它还蛮喜欢这里的,为了续住,很愿意帮助云骑军外出办事。 但是,第一期的结果,其实挺对不起所有人的付出的——因为,在经过了细致地查找之后,在黄大娘店铺里过夜的少年组,只是靠着守着那一桌子隔夜糕点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一只嘴馋的谛听。 晚上,它爬过小小的墙角狗洞,熟门熟路地来到放隔夜点心的桌子上,一口接着一口,吃掉了全部的“剩饭”。 吃饱喝足之后,肚子圆溜溜的谛听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此时是挤不出那个狗洞的,于是开始在地上小范围快走,一直运动了有大概半个小时吧,这小家伙觉得差不多可以了,自己能走了。 在嫌犯即将逃脱的时刻,令夷飞身扑出,抱住了犯事谛听,按下了它的所有挣扎,然后非常贴心地将它举给了从发现谛听开始就一直盯着这小家伙看,在看到它“炫饭”时甚至笑到眯起了眼睛,仿佛春来阳光化冰雪的景元。 “你摸摸看?手感超好的!” 景元心满意足,勉强保持住了在镜头面前的矜持,就只是伸手捏了捏谛听的头顶。 金人巷糕点失踪之谜,就此解开。 当然……也不能说第一期的效果不好,至少还是有很多人受益的。 直播间因为萌宠(也因为会被谛听可爱到而摇尾巴的令夷)迎来了收视率的暴增,粉丝数成功突破二十万; 观众收获深夜治愈番,流着眼泪直呼“老夫的少女心重新长出来了”。 再比如说黄大娘。 针对“为什么不自己熬夜查看一下情况”的疑问,黄大娘振振有词地给出了两个回答: “我害怕嘛!再说了,前一天晚上熬夜,难道第二天我就不开摊赚钱了嘛!” 而针对为什么不装个摄像头这样的提问,黄大娘有些哀伤地表示,她做的是小本生意,不太舍得买摄像头的钱——此话一出,薄利多销的黄大娘早餐铺迎来客流高峰,据说后来还租赁下了隔壁的铺子,多雇了个帮手,当然,监控摄像头也装上了。 第20章 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说回节目组。 其实节目组根本没有被打击到,毕竟,仙舟捞岁阳,就好比大海捞针,谁也没有对这个节目组报以太大的希望——一次成功?不存在的。 但是,兴致勃勃地打算挑选第二期素材的令夷,却还是被景元叫走了。 “只请假一上午。”白发少年握着她的手腕拽她往外头跑,“有个你不得不看的热闹!” “白珩姐回来了,还从朱明仙舟上带了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工匠回来,说是也要入学——你不好奇他会怎么通过测试吗?” 第12章 应星(二合一) “怎么还是这道题啊!你好歹换换呢?” “没关系,反正朱明仙舟来的,也不担心有谁给他透了题——你透了吗?” “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 “白珩姐——” 门被推开,外头跑进来的红毛小狐娘直接跳进了白珩的怀里:“我好想你呀。” 白珩托着令夷的腰,把她往上举了举,摇头评价道:“还是有点轻,得多吃点,今天晚上带你出去撸串!哦,小景元啊,你晚上也来!” 景元委婉地拒绝了她的邀请,并反客为主地简单说明了下最近他和令夷在干的大事业。 “从那么多的素材里面选择有可能和岁阳相关的那部分还挺有难度的,白珩姐来帮忙的话,或许会进展神速?” 白珩没受得了这高帽子,她飞快地答应了下来,过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把自己当苦力卖了,于是在灵机一动下,直接指向了屏幕中,那用一枚发饰绾起长长白发,穿着工造司那红色镶边制服的少年。 “我知道你们两个肯定是听到了风声来看热闹的——没有说你,小令夷,这种事肯定是景元撺掇你的。” 白珩轻轻一笑,表情里藏着少许顽皮。 “如果一会儿你们玩得来的话,或许也可以把应星带上?他是从朱明仙舟来的,别看他年纪小,还是短生种,他可是怀炎将军最喜欢、也最认可的弟子。” 白珩自己觉得,她这个提议绝对不能说是把应星骗过来,和自己一样当苦力:她是多么的良苦用心,她分明是为了让应星更快和同龄人打成一片嘛! “好了,不多说了,先看他怎么通关。” 白珩那可太知道这俩小的跑过来是为了什么了,她也不想把他们俩赶走,小孩子嘛,好奇心重一点怎么了呢? 于是,她抢在腾骁之前留下了两人。 * 仍然是熟悉的背景,熟悉的老牛,熟悉的湖泊以及熟悉的仙子洗浴。 令夷看向仙子,目光中带着几分对老师的敬重; 景元注视湖水,仿佛在回味成为首富的那段光辉岁月; 白珩看着老牛:“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这牛味道咋样?” 腾骁:“……” 差不多得了。 他看向屏幕中:希望应星这小子正常通关吧…… 上一个正常通关的令夷,他其实是寄予厚望的,但可惜,被景元拐跑带偏了,现在虽然还是正经人,但一个目标是和那两只白毛同流合污的人未来会是如何…… 腾骁都不敢想。 四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的屏幕内: 应星听了老牛的话,略一沉思,盯着仙子放置衣物的那块石头看了看,转身回家。 第二次,仙子再来到湖边,将仙衣脱下挂在湖岸石块上。 离开的时候,她发现衣服被勾了一下,落下了一根丝线。 但仙子并未在意,她披上羽衣,飘然飞去。 在她离去之后,应星才从林子里走出来,将那勾下来的丝线取走,带回家去。 回家后,他闭门不出,连续熬了三天三夜。 终于,等应星再度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边上挂着巨大且深色的黑眼圈,但他的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 解出来了! 他研究出了这羽衣丝线的成分,并且在查阅古籍、发现这东西好像是用天上的云霓制成之后,寻找到了用凡间物品制作平替的方法。 手握技术的少年应星很快为自己制作了一件羽衣,很显然,对于最优秀的工匠来说,纺织同样是一门需要熟练掌握的技巧。 但他并未直接披上这件羽衣飞升,而是继续研究起了羽衣的进阶版。 半个月之后,黑眼圈未消的应星师傅拿出了一件金光灿灿的羽衣——很显然,哪怕仅仅是从特效上来说,这是进阶版。 应星披上进阶版的羽衣,天空中出现祥云,云中有鲜花纷纷落下。 这是因为他改造仙器,提升仙界力量,间接性地维护三界秩序有功,所以上天赐予他了一些功德。 在一片祥瑞景象之中,应星飞升上天,因为改进了仙衣,被仙帝认命为仙界匠作大监。 应星通关。 厉害的。 腾骁面无表情。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里的每个人都身怀绝技,每一个人都在一方面堪称绝对的出类拔萃,前途不可限量。 果然,他的期待大概是白费了。 应星或许天生就应该加入那个团队。 他再一次叹了口气,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叹气的次数远远超过了先前,再这么叹气下去,估计早晚有一天要白了头发。 * 顺利通过了考核的应星有些紧张地来到了二楼的教室中。 第21章 要见罗浮的腾骁将军……虽然他是怀炎将军的弟子,对和仙舟将军面对面什么的已经习惯了,但是,在朱明那边,工匠的技术是衡量一个人优秀程度的主要标准,而在其他的仙舟上,则并非如此。 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而且是个很小时候就遭逢大变的少年,性格比较内向羞涩,此时沿着楼梯往上走着,便忍不住攥紧了掌心,汗水逐渐将掌纹沁湿。 其实……其实他不太能理解自己什么会那么早的被送到罗浮来,曾经怀炎师傅明明说的是,等到罗浮的百冶大赛前夕,才会把他送到仙舟来,但现在距离百冶大赛,不是还有六七年吗? 按照怀炎师傅和那位名叫白珩的狐人飞行士的说法,是现在的罗浮需要一位足够优秀足够天才的工造匠人帮忙,研究一个差不多算是前所未有的议题。 在整个朱明仙舟上,能够有希望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只有他和怀炎师傅——但将军当然不能长期离开自己统御的仙舟,所以就只能让他来…… 被怀炎师傅认可当然是开心的,但在罗浮……不跟在怀炎师傅身边了,他还能进步得那么快吗?做为一个短生种,他的时间可是实在算不上多,但他还要看到步离人的牧场灰飞烟灭,丰饶民开启的战争反噬到他们自己身上…… 应星想到在白珩在这一趟来罗浮的路程中对自己说的——罗浮这边遇到的问题就是突然获得了一款大概是针对丰饶民的特攻手段,但是要如何稳定地利用它、甚至在它的基础上研发出新的技术还有待挖掘。 兴许……他给自己打气。 兴许在看到了不一样的途径之后,他能够获得推陈出新的灵感吧。 已经站在了门前的应星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门上,稍稍用力,将其推开。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位高大威武的将军,随后看到的是站在旁边的,看着像是自己同龄人的两人。 他抿了抿嘴唇,走上前两步: “应星见过腾骁将军。” 不知怎么的,他从腾骁脸上看出了少许的老怀欣慰。 ? 为什么? * 或许是因为这件屋子里的氛围太过轻松了些,将军没有将军的架子,白珩也没有什么身为下属的自觉,应星竟然很快就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他亲眼看到了令夷“种”出的植物,出于研究人员的好奇,他还亲自从向日葵上摘了一枚葵花籽,试图尝尝看味道——结果被古怪的苦涩味道弄得眉皱眼闭,用了半杯水漱口才勉强复活。 当然,他也尝试过了向日葵产出的小太阳、尝试过了坚果的防御力,然后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这样的全新玩意,那他来罗浮确实没有来错。 放在他面前的,是怎样组建起一套令夷只需要负责生产,而后续的运输、布置、战斗、循环等等其他环节,都可以交给自动化、或者让云骑简易操作的傻瓜系统这一艰难课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他给自己安排的附加题:或许可以把植物的特性同金人结合起来。 很有难度,哪怕给到怀炎师傅那边,也一样是很有难度的课题。 但应星这个人的性格、还在这个年纪,他最吃的就是难度,最喜欢的就是迎难而上。 于是他点头:“我会努力的。” 腾骁将军能够看出少年的决心,他心满意足,彻底放弃了对神策府中那些公务殷切召唤声的抵抗。 ——拜托,哪怕是将军也不喜欢加班,现在不回去处理工作,难道还要等到下班时间之后吗?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当自己离开之后,这间屋子里的搞事浓度这个问题。 当腾骁将军离开之后,白珩几乎是一瞬间就挤了过来,抢在景元开口之前,快速完成了帮忙互相介绍、讲述最近正全罗浮火爆的《走近科学》栏目、并向应星抛出橄榄枝: “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不能成天都站在机巧前头吧?只工作不玩耍,聪明的应星也要变傻,偶尔转变转变脑子也是挺好的,哦哦,况且,谁说我们搜捕岁阳这边将来就不会出现用到工造司机巧的情况?” 景元若有所感地点头,凑在令夷耳朵边上小声说:“我知道了,这就是伥鬼啊。” 为虎作伥,主打一个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的伞骗过来,这个成语的意思,在此时的白珩身上表现得也太过生动形象了些。 令夷抬手捂住了嘴。 她决定要努力不笑出声来。 虽然白珩脾气很好,但要是被她听到景元在背后的嘀嘀咕咕,大概率也是要用拳头狠狠钻他头顶的。 * 试问,年轻人最受不了的是什么? 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是非君无以救天下,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一顶顶的帽子戴下来,不服软都不行。 而对于普通少年郎来说,他们虽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奈何能力不足,充其量也就是拥有一个日后只要想起来就忍不住双手捂脸,在床上翻来覆去直打滚的黑历史中二期。 但是,但是! 应星绝对不是普通少年郎,如果他的仇敌不是宇宙三大害之一的丰饶民,如果他背后的不是整个文明宇宙中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仙舟联盟——他或许能够成为一个普通星球的救世主。 他是真的有当高中生,然后拯救世界这个能力的。 于是,应星被白珩钓上了船,等他在片刻过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上当了,下船已经来不及了。 第22章 他只能坐下来,问自己未来的队友:“所以,你们现在要做的是,从人群中找出可能被岁阳附身的那些?” 得到了肯定回答之后,应星掏出玉兆:“这个简单。” 他低着头在玉兆上写了一会儿,总共也就不到十分钟,然后他抬起头来,说:“我写了个程序,可以把所有的投稿案例和仙舟上的监控结合在一起进行分析,正确率还不太确定,但是可以先试试看。” 他其实也很擅长编写程序这方面的工作——毕竟,要让金人跑起来,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大堆的机关。 哪怕是简单的一艘星槎,在将其培养成型的一开始,也需要往种子里编写进一大段指令,从而完成对星槎成长格式形状的规范嘛。 总之,应星觉得这个程序其实还挺简单的。 嗯,对别人来说就未必了。 然后他就看到,景元和令夷互相用手肘撞了撞对方,“偷偷”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掏出玉兆,将刚刚加上的联系方式修改了下备注。 令夷的备注从“应星”变成了“应星哥”。 景元的备注从“应星哥”变成了“第一技术骨干”。 应星:“……” 他想要提醒对面那两个人,自己是短生种,不是瞎子,他们俩的全套动作他都看见了,改后的备注也都看到了。 不过提醒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用。 算了。 白珩看到这里,就知道大事已成:这一次的组队虽然因为应星的相对沉默显得有一点儿尴尬,但它也算是成功。 至少,之后这三个人绝对能玩到一起去。 她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你们三个要是晚上没空跟我去吃烧烤的话,我给你们打包一份回来怎么样?” 技术骨干一加入,景元也不在意小小的人员变动了,他抬头:“那白珩姐,我想要烤虾。” 令夷举手:“要年糕,酱加少一点哦。” 应星看到他们两个都点了菜,觉得自己也不好成为那个例外,他沉吟片刻:“我……罗浮有什么烧烤特色吗?” 白珩即答:“蚂蚱蚕蛹羊眼睛。” 应星:“?” 应星犹豫着:“那、那我不要了?” 这都什么菜啊,喂丰饶民,丰饶民都不一定够胆子吃这玩意吧? 令夷很好心:“其实羊眼睛还挺好吃的,蚂蚱和蚕蛹我也不敢吃——不过,如果是白珩姐经常去吃的那一家的话,我觉得五花肉和翅中都挺好吃的。” 应星点点头,对白珩说:“那我要翅中,谢谢白珩姐。”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不要蚂蚱、不要蚕蛹,也不要羊眼睛。” * 应星编写的程序是真心好用,它获得了整个项目组的大力赞扬:任何东西,只要能让打工人从加工的命运中抽身,都会获得打工人犹如对衣食父母一般的感谢感恩的。 而且,它的筛选效果确实很好。 至少它筛出来的每一个素材,看起来都有可能是岁阳作祟导致的。 景元用看起来的危险程度给这些筛选出来的事件排了顺序,然后将排列第一的那份素材发送到了另外两个人的玉兆上。 “就这个了吧?” 他问。 “这个看起来有点危险,别忘了随身带上武器……应星哥,你有防身的东西吗?” 应星轻且短促地笑了一下。 仿佛有些局促,又仿佛有些轻蔑。 “我不会有事的。” 令夷试探着问:“如果突然遇到了一个逼着你一定要生吞炸蚂蚱串的鬼魂呢?” 应星:“……” 应星闭上眼睛:“我在行李里头放了个小型金人,可以随身携带。” 哦,这句话的意思令夷听懂了。 应星是在说,如果真的有谁逼着他吃那玩意,他不介意让金人把蚂蚱串轰成焦炭,然后逼着那个人把焦炭吃下去。 “那我们明天中午见,”景元说,“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他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白珩送过来、还滚滚烫的烤串,把年糕递给令夷、把翅中递给应星。 * 虽然景元已经提前关照过了,说头一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但次日中午应星出现在集合地点的时候,他的眼睛下面又出现了熟悉的青黑(毕竟,大家都是在考核中见过他连续熬三天三夜的人)。 他婉拒了令夷劝他回去休息,这一次出行不跟着也没关系的建议,将背后那个超级大的书包放到地上,从中拿出了个和他整个手五指张开了差不多大的装置。 应星把这装置递给令夷:“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只能勉强改造到这个程度……给,手持单台豌豆射手。你可以现在培育一只豌豆射手,然后连土带植物塞进去。” 他看着令夷惊诧的表情,露出了比她更震惊的神情:“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些田地块是可以拆分的吗?掰一下就好了啊。” 令夷真心实意地感慨起来:要不怎么说朱明仙舟的工匠技术放在整个宇宙都是顶尖的呢?当罗浮上的研究员们都陷入了思维惯性中的时候,他们就是能够找到盲点。 她快速培育了一只豌豆射手,把它装进了便携装置中。 等等,这不就是一把杀伤力相当优秀的枪吗——比起一整块的田地,它的便携、灵活确实是有了太大的进步。 第23章 她甜甜地笑起来,鲜红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晃去:“谢谢应星哥!” 应星有点不太适应地错开了视线。 但是,哦,那样鲜艳、那样毛发蓬松的一条尾巴,其实是很难靠着光偏移一点点目光就可以无视的。 “不客气、嗯,下次我会针对更多植物做些……便携化的改进的。” 因为又一次按掉了闹钟,于是差一点点就要来不及给自己下一份鲜虾蟹籽云吞做为早饭的景元终于姗姗来迟。 他在看到这只便携手持装置的一瞬间,一点都不客气地提了要求:“应星哥,我也能有吗?” * 这一次,被选定的素材,是这两天才投稿过来的:一份相当新的素材。 素材来自网友【小鱼游在森林里】。 她发来的是一段略微有些语无伦次的发言,逻辑有些混乱,但核心还算是明确: 她说,她的男朋友好像出问题了,很多个晚上——并不是每一个,但也算是相当频繁地,会在大晚上的时候站在她的床头,低着头看着她。 【如果他的表情没有那么……恐怖的话,我或许还会觉得他是在守着我睡觉,但现实绝对没有那么甜蜜,我装睡,偷偷看过他的脸——他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站在我的床头,脸是灰白的,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睛一眨也不眨,面对着我的床,背对着门,他的眼睛是红的,有些时候又是灰白的,我不知道。他的头发垂在脸的两边,整张脸有大半都藏在阴影里面……很恐怖,是的,很恐怖……】 【小鱼游在森林里】说,她很喜欢自己的男朋友,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他一直和我说,在整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就是我,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他对我说爱我的时候,很认真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我感觉他就是我的全世界。他一定出了什么事,我知道的,他爱我,如果他清醒着,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我其实也有尝试着和他提起过,我问他是不是有梦游的习惯,他说没有,然后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我不知道我那会儿到底是怎么了……一瞬间竟然不太敢把我晚上看到的告诉他。我开玩笑地和他说,晚上听到房间里的脚步声,他笑了笑,说大概是我听错了,但既然我都这么说了,他会去丹鼎司检查一下身体。】 【他去了丹鼎司,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但是那天晚上他又站在了我的床边。】 惊恐、紧张的情绪快要从文字间溢出来,【小鱼游在森林里】恳切地请求项目组来检查一下自己男朋友的情况。 【求求你们帮帮我……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疯掉的。】 但她却完全没有和男朋友分手的意思。 仿佛她当真是一条鱼,需要活在一片名为爱情的湖水中,脱离了这个环境就无法继续生存一般。 这里面还有一处奇怪的点: 明明是如此危急的事情,但提供素材的那位【小鱼游在森林里】,却始终处于一个着急但又不那么着急的状态。 三人组之所以选在今天中午而不是昨天晚上出发,是因为昨天投稿者出了一趟门,她非常坚定地拒绝了项目组的上门。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令夷很奇怪,“而且,这种情况真的很像是魔阴身欸——会不会是她男朋友已经快要到寿限了?” 景元摇头:“没有,她说她男朋友才两百三十岁,还年轻。” 按照仙舟人两百岁成年的标准,这确实挺年轻的,放在一些老辈人的眼中,甚至都可以被叫“小黄毛”。 这个年龄的仙舟人,正常情况下确实不会得魔阴身。 除非他隐瞒了年龄。 景元摇摇头:“现在想也想不出答案,走吧,我们去亲眼看看。” 第13章 左右为男 【小雨游在森林里】提供的住址有些偏远,因此房价不高,住宅环境的园林水平很是不差,又足够多的树木,还有一大片水域。 连带着,这里的气温都比旁处要略低上一些。 令夷就觉得稍稍有点冷。 走到住宅小区的门口时,她看到了个脸色有些苍白,正在附近等待着的年轻女性。 以及,令夷稍微东张西望了下,算是未雨绸缪地寻找“逃生通道”。 她发现在小区门口不远处就有一处通道,通道边上挂着一块在仙舟那些不那么核心、热闹的洞天非常常见的指向牌,上头写着,从这处通道可以直接去往丹鼎司所在洞天,非常方便。 感觉……这里其实是个还蛮容易搬到救兵的地方呢。 走到近前,那位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就快步朝着他们走来。 哪怕已经从网上的视频节目中见过了三人组中的两个,但现场直接对上这一群身高相当符合年龄的少年…… 她扯了扯嘴角,手指在身前别扭地扭曲交握,声音沙哑地自我介绍起来:“我就是【小鱼游在森林里】,你们终于来了。” 她语速很快,快到差一点就要听不清。 “先跟我回去吧,我男朋友出门去了,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具体的情况我已经都在网上和你们说过了。” 【小鱼游在森林里】一边走一边说着。 她走得也很快,迈的步幅不算大,但频率很急。 令夷小跑着才赶上她,看到她被风吹起的、略有些枯槁发黄的头发下面,太阳穴附近的皮肤有些疲倦地发松。 第24章 没有皱纹,但还是略微显老。 她有些惊讶:“您是短生种吗?” 毕竟,按照长生种的自我修复能力,是断不可能这般因为倦怠而显出几分将将的老态来的——哪怕是朱明的那位怀炎将军也是鹤发童颜。 听到这话,【小鱼游在森林里】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下,令夷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嘴唇抿起又放松,扭捏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头:“是的。” 她好像很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令夷也闭了嘴,但是她在心里想着:她记得【小鱼游在森林里】的男朋友是长生种。 如果她和她男朋友真的如她所说那么相爱的话,令夷觉得,或许从寿命上入手会是一种解题思路。 紧跟在她身后,景元朝着应星看了一眼,应星和他短暂地四目相对了一小会儿,随即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跟着【小鱼游在森林里】回到家中。 【小鱼游在森林里】叮嘱他们:“请不要进那两房间,那是另外一户租的。” 令夷看了看这座公寓内剩下的空间:好像……有点逼仄。 比白珩一个人住所占的空间还要小。 “你们可以藏在我的衣柜里,我和我男朋友的衣柜是分开的,互相从来不看。” 关于要怎样在她男朋友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三个人藏在家里、等到了关键时刻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这一点,【小鱼游在森林里】先前就说,她有所准备。 令夷就是没想到,她所谓的准备会这么简单。 不过,倘若她男朋友真的从来都不碰她衣柜的话,往里面藏藏倒也不是个太草率的决定。 “欸,”令夷突然发现了问题,“你怀疑你男朋友有问题,但是你居然没去检查过他衣柜里面有什么吗?!” 这也太离谱了,这个【小鱼游在森林里】到底在想什么啊?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不都是去探寻男朋友先前不让自己看的那些地方,好确定对方是否表里不一吗? 她上前一步,想要直接告诉【小鱼游在森林里】,今天,哪怕没有她的允许,她也要打开她男朋友的衣柜检查一番——这么重要的环节怎么能漏掉呢? 然而就在此时,楼下的门铃被按响了。 【小鱼游在森林里】的脸色骤然变了,她快速打开一旁的柜门,对三人说道:“快进去。” 在把这三个幸好身形还都没有长成,足够迷你,以至于还真能在衣柜里勉强人叠人的少年塞进去后,她胡乱抽了两件衣服遮掩在外头,随后关上柜门,小跑着去了门口。 在一片昏暗中,令夷勉强调整了下身上的微型摄像头,好让它对着门缝的位置,尽量拍摄到衣柜外头——哪怕这个节目一开始诞生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岁阳问题,她也仍然把它认认真真地当成了个严肃的事业来对待。 调整完镜头之后,令夷想着要怎么才能和景元、应星他们讨论一下现状。 很显然,这讨论是受限的。 因为姿势,也因为周遭的环境,她不方便说话,也没办法使用玉兆和另外两个伙伴交流,但她勉强感觉到了:在自己的尾巴边上,是某人的手,而且好巧,就在手掌心的位置。 不知道是谁,但没关系,她可以先用尾巴写点字,至少先把自己的判断传递出去再说。 她写:我觉得他们两个的感情有问题 令夷没有听到憋笑的声音,她非常高兴自己的“写字板”不怕痒,于是继续: 长生种和短生种,还有经济问题,不会有诈骗吧? 她等了会儿,感觉到那只手有些别扭、有点儿不知道应该如何使劲地握住了她的尾巴,开始小幅度地写起字来。 从这只手掌心的茧子程度来判断,绝对是景元。 也就只有代谢能力强到一定境界的长生种才会每天拿刀握剑地习武,但手上根本不留茧子了。 通过一笔一划,令夷看懂了景元写的是什么。 ——最近四十年,仙舟引渡并颁发了居住许可证的短生种名单里面,并没有【小鱼游在森林里】这个人。 令夷十分惊诧,尾巴尖上的毛贴着景元的手指抖了抖,在他展开手掌之后快速写: 你居然还记得?! 景元:在下不才,勉强能过目不忘。 令夷心生羡慕:过目不忘啊,这是个她非常向往的能力,每次背课文的时候都会拽着耳朵,痛恨自己怎么就没能拥有这项好用的天赋。 “你们在聊什么?” 这一声特别特别细微,细微到令夷都差点没听到的声音响起后,她才发现原来应星的脸正对着她的耳朵。 按照狐人足够敏锐的听觉,应星的确可以用低到确保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和她说话。 所以,安全系数其实还行。 从他口中喷出的气流湿湿热热,令夷感觉自己的耳朵毛不怎么舒服,她特别想抖耳朵——她也这么做了。 应星:“你干什么——你是要用密文吗?” 令夷很惭愧,她不会任何一种密文,但一想到她才十三岁,就又觉得很正常了:她又不是天才,她一种密文都不会不是很正常吗? 她又抖了抖耳朵,但是这一次是左右摇摆。 应星看懂了。 “哦,你不会,回去后我教你。会一门密文,在很多时候能方便很多。” 第25章 令夷其实不太想学的,但这时候她也不好拒绝。 这时候,应星快速说:“有人来了。” ——从他的位置,能够相对比较清楚地看到靠近门口的位置。 此时,他就看到了个皮肤色泽有些发灰、发白的男子站在门口。 在他的身边,【小鱼游在森林里】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伸手捂住了嘴。 过了片刻,男子终于放开了捂在【小鱼游在森林里】嘴上的手,说:“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应星看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转过了头,注视着【小鱼游在森林里】的眼睛,对她露出了个专注、但也带着几分诡异的微笑。 他的嘴角分明向上翘起,但是他的眼睛却没有沾染上分毫的笑意。 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在卧室里,可以听到厨房里面做饭的声音,负责做饭的人是【小鱼游在森林里】,男人在外头和她说了两句暧昧的情话,随后就转身又走进了卧室里。 他站在另一边的柜子前面,将门拉开了很小很小的一点。 应星很努力地去看了,但光线和男人身形的遮挡白费了他的努力,他没能看到对方的柜子里是不是藏着点什么危险的东西——【小鱼游在森林里】说的话了有问题的太明显了,正常人都能听出点问题。 男人站在拉开了一丁点的柜门前头站了一会儿、捣鼓了一会儿,手上拿了个用一块布盖住了的东西,走了出去。 他顺手带上了卧室的门。 不多时,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小鱼游在森林里】说:“欸,你干嘛,菜还没炒好。” 男人说:“今天我来炒两个菜,你去休息会儿吧,哦,打电话问问隔壁那两个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一起吃。” 【小鱼游在森林里】有些不太高兴:“我们两个过日子,为什么要问她们,难道你看她们是一对姐妹花,你就……”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打了那个电话。 炒菜的声音又响起来,足够掩盖掉柜子里的说话声了——景元终于小声开口:“这两个人都不对劲,男的身上问题比较大。” 应星:“嗯,看得出来。他柜子里应该藏着什么东西,他拿走的那玩意,用布和绳子包得严严实实的。” 令夷其实对现在这种耳朵和尾巴边上都有人的姿势不太满意,虽然没有不舒服,但景元的手背不小心碰到她尾巴的时候总是会不小心把她的毛逆着捋一下。 怪刺挠的,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换个姿势。 她轻声说:“那我去看看他的柜子里有什么?” 比起景元和应星来,她有一个特别的行动优势:她可以随时从便携板上摘下一颗坚果,这玩意当板砖用效果好得很,杀伤力不至于太强,但也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景元被压在太下面了,他爬出来的动静绝对小不了,应星动用金人则杀伤力太大,不动用的话……除了打铁的力气出色,他未必能打得过令夷。 确实,现在最好的人选就是她。 令夷蹑手蹑脚地从柜子里跳出来,狐人天生的灵敏让她落地也悄然无声。 她安静地溜到男人的柜子前头,一只手举着坚果,尾巴上盘着应星大师出品的手持单台豌豆射手。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柜门。 第14章 丰饶狂信 门外,【小鱼游在森林里】看到她男友从厨房里走出来。 男人手上端着一盘菜,顺手扯下了腰上的围裙,他揽过【小鱼游在森林里】的腰,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去把客人请出来吃饭吧。” 【小鱼游在森林里】全身都是僵硬的,她轻声说:“什么客人,你不要吓我。” 男人叹了口气。 “不要骗我,我那么爱你,宝贝,不要伤了我的心。” 这一次,【小鱼游在森林里】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更长了,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没骗你。” “好吧。”男人说,他摇了摇头,“我本来还想,要把你也改造成神使麾下,你我莳者一心,同登极乐。” 他没有放开【小鱼游在森林里】,但手已经从她的腰逐渐往上,卡在了她的咽喉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半夜装睡的演技很好吗?” “你不肯对我说实话,自有人愿意对我说实话。” 他说完这话,那两张紧闭的门打开了,一对面容上看起来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走出来,其中看着相对年幼的那个对男子露齿一笑:“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上这个祭品了呢,我和姐姐都快等不及了。” 男子摇了摇头:“她还找了帮手,是几个胆子很大的小孩,一并解决掉吧,反正过了今夜,我们不管怎样都要离开这儿了。” 那对姐妹花中的姐姐道:“里面那几个估计听到了,别让他们逃跑,也别让他们求救。” “放心,从我发现这女的在装睡后,我就装了信号屏蔽器。” 男人笑着踹了【小鱼游在森林里】一脚,卡着她的脖子把她拖拽到了卧室门口——他刚才顺手往她嘴里卡了个苹果,【小鱼游在森林里】呜呜地挣扎着,声音却变得越来越小。 男人站在门边,笑着回头看身后那对手上都拿了刀的姐妹,说: “估计已经吓破胆子了。” 他作势要去开门,但门却是从里面打开的。 第26章 不,严格来说,这玩意都不能算是打开的,它是被轰开的。 原本质量就不怎么样的木门上出现了个巨大的洞,边缘焦黑中还闪烁着少许火星时明时灭。 这个洞的面积相当大,几乎有一整个门那么大了,以至于门后面站着的三个人都能被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站在最前面的白发少年揣着手,脑袋稍稍朝边上偏了偏,他说:“再多说两句吧?我还在听呢。” 而在他身后,左边是个手里拿着一台奇形怪状的仪器,头发和尾巴都鲜红得很的狐人小姑娘,右边则是个手里横拿着玉兆,仿佛在打游戏的白发少年。 稍稍定睛看一看后,还能看到,在这三个人前面,还有一台比狗大不了多少的“金人”,黑洞洞的一个炮口正对着他们。 这个黑洞洞的口还在冒着烟呢。 * 有一说一,英雄出少年这句话不一定每时每刻都对,但放在令夷他们三个身上是绝对没错的——在整个罗浮上都找不出几个能够稳赢这三个组队的人。 光是应星手里的金人就很够看了,况且还有一位腾骁将军非常看好,据说已经在走流程,只要等流程走完了就能直接上岗的云骑骁卫、罗浮剑首高徒,以及一个只要丰饶之力足够就可以拥有无限火力的、刚刚加入云骑就成为了研究部门最核心的人物(被研究)的优秀狐人少女。 就算是镜流剑首来了,令夷都敢抱着对方的大腿把她拖延上几秒。 因此,这三个自信的犯罪分子,直接在迷你金人的火力威胁下跪了。 握在手里的刀还没有捂热,便直接在迷你金人那可以调节攻击力的湮灭炮下融化了。 滚烫的金属粘在她们两人手上,滚烫和疼痛令她们发出了几乎可以掀翻天花板的叫声。 令夷皱着眉头、捂住了耳朵。 这种吵吵嚷嚷的场合,对狐人是真的相当不友好,她的耳朵都被吵疼了。 事情解决得非常轻松,但是后续的处理就麻烦多了,景元喊来了云骑军,还请来了十王司的人。 区区民用信号屏蔽器,说得好像这东西能屏蔽得了军工专用的玉兆一样。 之所以叫十王司的人,一方面是因为男人和那对姐妹的话——他们似乎是想要把【小鱼游在森林里】吃了,这种吃人的行径,基本上是都要关到十王司专门负责的幽囚狱里头的。 而另一方面,令夷在男人衣柜里看到的东西,也是必须要十王司的人来一趟才能解决的。 男人的衣柜里堆着一些树枝,还有一层像是从人脸上扒拉下来的树皮,那树皮上五官的轮廓与线条都相当明显清晰,正符合那男人的长相。 景元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豌豆射手连着两颗豌豆洞穿了琵琶骨,现在还在剧痛中嘶吼的男人: “他绝对不止两百三十岁。” 除此之外,他的衣柜里面还有一些看起来就不怎么安全的书籍,什么《药王五脏经》、什么《黄气阳精经》,以及几瓶没有标签,纯属三无产品的丹药。 令夷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个寿瘟祸祖的信徒,而且还是其中最危险的一类。 云骑军来得飞快,十王司的判官来得也相当不慢,很快,所有的嫌疑人员都被扣押、现场被清扫。 就连男人炒的那盘菜也被十王司小心翼翼地封了起来,他们还从中分出了一小部分,现在已经派了机巧鸟,把这些送去了丹鼎司。 不过,哪怕没有丹鼎司进行检验,令夷也能猜得出,这盘菜,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十王司已经飞快地完成了对男子的检查:“他的确是仙舟人,现在已经堕入魔阴身,但还能够保持一部分的神志——看起来,应该是有丰饶之外的命途在其中起到了作用,不过,具体是什么,还要更进一步的检验。” 另外那两个女子,她们尚未堕入魔阴身,但是年龄也都不小了,一个七百多岁,一个六百多岁。 “给她们俩用了吐真剂,”十王司那位看着有股淡淡死意,声线里没有哪怕一丁点情绪波动的判官说道,“她们已经承认,她们感觉到自己快要堕入魔阴身,但又不想去十王司走完流程,所以就病急乱投医地四处寻找长生的法门,最后,找到了这个男人。” “她们交代,男人向她们展示了自己原本的样貌——也就是已经堕入魔阴身的模样,随即,他以魔阴身的姿态同她们交流,证明自己仍然保留着神志和记忆。” “男人宣称,自己之所以能够有今天,全都仰赖一位神人的梦中传授。而梦中神人在将这条没有负面效果的长生法门告诉他之后,还让他在仙舟上广传此法,大收门徒。” “理所当然的,他不敢直接在十王的眼皮子底下跳出来说自己要宣扬寿瘟那套——所以,到现在为止,这对姐妹就是他唯二的门徒。” 令夷听得好奇:“当真有能让堕入魔阴身的人保持清醒的办法吗?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办法——我是说,全无代价的那种。” 就按照帝弓司命对仙舟的偏爱,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办法,祂老人家只怕是幻化出一个人类的身体,都要亲自来到仙舟上,一对一把着将军们的手,把相关的技术教到每个人都会了才罢。 十王司判官说:“当然没有,这群人自以为有效的办法,是将短生种做为祭品,象征性地对寿瘟祸祖和所谓神人献祭之后,生吃了她。” 第27章 判官说着,朝边上裹了块毯子,还在瑟瑟发抖的【小鱼游在森林里】瞥了一眼。 “这群人认为用短生种的灵魂来填补自己已经在岁月中变得千疮百孔了的灵魂,就可以避免堕入魔阴身之后的神志失控。” 景元理解得很快,并且对这一套嗤之以鼻: “因为魔阴身的出现,是苍老的灵魂无法支撑起仍然生命力勃发的身体。他们觉得只要补上了灵魂强度,就可以让灵魂继续支撑身体?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所谓长生之道又不是和面,哪来这么胡闹的理论啊?” 这和面的比喻太过形象,也实在是太幽默了一点,就连应星以及十王司的判官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旁的云骑军领队忍不住拍了拍景元的肩膀:“你小子是个人才。” “这也只是他们以为的。”十王司判官压下了上翘的嘴角,继续严肃且没有感情地说道,“实际上,生吃再多的短生种都不会对魔阴身的改善有帮助——我想,实际上见效的,应该是犯人衣柜中存着的那些丹药。” 这厢里言谈之间,那男人也被做事根本没什么忌惮的十王司灌了吐真剂,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一番。 他也承认了:这些丹药都是他在那位梦中神人的指点下制作出来的,神人说那是辅助修行的神丹,他根本没想到,这名为“辅助”的东西,其实才是真正有效果的。 “所以,这些丹药,十王司也会和丹鼎司平分研究,请转告将军,大概五昼夜后,十王司这边会把解析报告放在他的案前。” 判官顿了顿,问云骑军:“说起来,你们管不管入境偷渡之类的事?我只知道这事我们十王司是不管的。” 云骑领队挠头,他其实也不太清楚,毕竟在很多时候,他们的工作内容和地衡司也差不了多少,互相多有合作。 “算……吧?” “那你们记得把这个短生种带走——犯人交代了,她是个偷渡的化外民,想要留在仙舟,成为她心目中不老不死的长生种。其实,这也是她会成为犯人女友的原因,犯人许诺,等他们结婚之后,就会带她沐浴寿瘟的邪光。简单来说:杀人犯诈骗到了偷渡犯身上。” 很显然,至少在仙舟,偷渡是犯罪,但是罪不至死,所以,【小鱼游在森林里】也需要被带走,不过只是做做笔录,接受一段时间的仙舟思想教育,然后遣返原籍而已。 云骑领队“嚯”了一声。 “好家伙,这一出演的是什么?无人生还啊?” 第15章 持明族第六龙尊 虽然这一起事件与岁阳无关,但是其背后的危险程度,仍然让所有知情人士都意识到了,《走近科学》这一栏目开设的必要性。 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接下了【小鱼游在森林里】的委托,只怕仙舟上就会出现一桩令人哀叹的命案。 只可惜,委托人是注定不会给他们一个五星好评的。 将会被逐出仙舟,并且的从此登上仙舟黑名单的她如果仍然有权限上罗浮星网的话,绝对会用限度之下最大的篇幅给这次的委托评价打最低的分。 不过现在的她应该是没这个机会了。 她被云骑军带走之后,因为犯的事情不够大,并且后续还需要被教育,所以就转交给了地衡司。 地衡司完成了对她的更细致的调查询问,得知了她是怎样被留居仙舟,以及可以享受长生的诱惑逐步勾入了男子陷阱中,甚至于自己慢慢给自己洗脑,逐渐真的相信了自己对男子的爱意,以至于到了觉察到了危险,也仍然还在自我蒙蔽的程度。 甚至她为什么坚持拒绝令夷她们昨天晚上就上门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因为昨天晚上刚好碰上社区检查,【小鱼游在森林里】做为偷渡的外来者没有身份,遇到这种检查都得出门避避。 景元做为地衡司世家出身的小公子,也是和这件事情最有关的当事人,早早地得知了这一整个“前情提要”。 他摇头,感叹:“世人多谓长生好——” 他停住了。 令夷抬头看他:“很有诗人的风范,所以后半句呢?” 景元握拳,抬手至唇边,轻咳一声:“才疏学浅、文墨不通,续之不上……还是书读少了。” 看似正在全心全意处理公务的腾骁发出了一声好不留情的嗤笑。 令夷第一时间转头过去,双眼崇拜:“原来将军是很厉害的诗人吗?那将军能续上这一句吗?” 腾骁:“……” 他静静地同自己握着的那一卷公务文件对视片刻,半晌,他用听起来仿佛十分平静的声音说: “不,我不行。” 笑没有消失。 它只是转移到了景元脸上——当然,他的胆子还不至于那么肥,他没发出声音来。 大概是为了尊重能量守恒吧,应星的嘴角也稍稍往上抬起了点。 从笑声转变成笑意什么的……从胡扯的角度出发,倒也还算合理。 * 这一次的事件挺严重的,况且背后可能存在的命途影响,也着实不太好处理。 十王司与丹鼎司的检验结果都出来了,最后能够确定的是,参与进这件事的力量不仅仅是丰饶,还有少许毁灭的迹象存在——丹鼎司的研究医士们表明,或许男子能够比较轻易地褪下自己体表那些属于魔阴身的特征痕迹,便是毁灭力量帮助的结果。 第28章 和岁阳走失差不多,这样的事件如果原封不动地通报全仙舟,引起的恐慌不会小。 因此,这一期的《走进科学》当然不能那么老老实实地播出,在经过两次内部讨论、一次向上汇报后,项目组最终决定将男子的行为描述为一般狂热寿瘟信徒,并在经过了不少剪辑的节目最后,非常官方地提醒仙舟观众: 长生虽好,后患无穷;擦亮双眼,远离狂信。 “感觉这一期都快变成官方主题教育片了。” 白珩在看完了剪辑出来的成品后吐槽。 “而且有一说一,前半部分是真的有点恐怖——另外,我觉得吧,小应星你掏出金人来的那一段可太帅了,可惜,还是保密更重要一点。” 应星半红着脸,低头接下了这段夸赞。 “哦对,说起来——你们的下一期节目选好素材了吗?” 令夷:“找到了,这个是岁阳的概率还挺高的,在闲云天的古玩街。”【1】 闲云天的古玩街曾经一度是只有老人才爱去的地方,但是随着仙舟人习惯了背后站着星神的超绝自信,重拾起对仙舟传统文化的喜爱,这儿就成了city walk(用不太好听的仙舟话说就是街溜子)的最优选项之一。 最近,有一位网友在city walk的时候,拍摄下了这么一段视频。 有个容貌瞧着不怎么起眼,但气质很绝的家伙在路边随便走着,看到一个摊子,就在里头挑挑拣拣,偶尔,他会从边角挑出一些破烂玩意。 破烂玩意当然卖不出价格,他低价到手之后,放在手中稍微把玩两下,然后那破烂玩意就能立刻展现出它本来牛逼的模样。 眼力如此之高,每一次都能挑到蒙尘的明珠,这样的人当然会很快成为人群注意力的集中点。 也有人采访他,问他是怎么发现的,是不是家学渊源,或者干脆是考古专业毕业的优秀学生。 此人的回答比起问题就显得不现实多了。 在视频中,他是这么回应的:“小辈,放尊重些。本座乃是上古龙裔,持明六传之一的九阴君转世!” 采访者:“……啊?” 仙舟常识:与仙舟结盟的持明一共有五支,龙尊传承分别为应龙之传天风君、虬龙之传炎庭君、蛟龙之传冱渊君、地龙之传昆冈君,以及罗浮的苍龙之传饮月君。 哪来的老六啊。 还九阴……他还说自己是修炼了《九阴心经》,下一秒就变作骷髅,挥舞一双如风的白骨爪,所向披靡呢! 面对这样大不敬的采访,九阴君很是愤怒,大声道:“若非五族忌惮!我烛龙之传承焉能断绝!” 他随即露出了哀伤的表情:“俱往矣……吾之族人……” 接着便是一些“我的力量,又回来了一部分”、“凡人因弱小而无知,罢了,本座跨越万千岁月而来,不是为了和他们计较的”……这些不算难懂的话。 正常来讲,这会儿空气中应该已经弥漫着快活的气息了。 但是奈何这位好像真的有点真才实学——所以大家也就只是在旁边看着。 本来这条视频也就是火一下就差不多了,但在评论区,有自称是摆摊人亲姐姐的网友说,总算找到离家出走的弟弟了。 然后,这位姐姐还说,但是她弟弟是个挺乖的孩子,就是个普通仙舟人,和持明族血统八竿子打不着啊,如今这性情大变,是不是遭了什么了。 热心网友去往地衡司查验之后,证明了这位姐姐并非假冒。 是亲的。 ——所以说嘛。岁阳对仙舟来说确实是个挺久之前的祸患了,很多人在遇到这么个情况的时候,甚至都想不到是不是岁阳作祟,更想不到自己可以举报给十王司。 总之,这么个事情现在出现在了《走近科学》项目组这儿,被应星编写的程序筛选了出来,也确实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没错。 “所以,明天下午就去闲云天啦。” 白珩点点头:“挺好的,感觉挺安全,看起来,你好像用不太上新解锁的植物了。” 令夷都不敢想现在已经有多少只步离人倒在了那些研究人员的手下——尤其是云华女士,她干掉的步离人可能已经和她拯救过的联盟子民一样多了。 不过,世间至毒,如能换回一条无辜的性命,也可被称为良药——站在文明宇宙的角度上,死一个步离人就可以少死一个本应该拥有平淡但幸福人生的云骑军——云华女士的这一操作,不仅划算,而且慈悲。【2】 令夷新解锁的植物,是一款即种即用,爆炸范围很大,但是需要相当多丰饶之力,大概是土豆雷所需要六倍的植物炸弹,学名是樱桃炸弹,但因为那两个字在日常表述上略有麻烦,所以被某位研究员随口改名成了“火爆樱桃”。 白珩:“叫这个名字好像是因为她当时在吃外卖,点了个火爆黄喉,店家是正经曜青来的狐狸,比我的吃辣水平强多了,直接给她辣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印象过于深刻了属于是。” 令夷:“……” 她相当爱惜地抚摸了下自己蓬松顺滑、毛发浓密、形状也特别好看的大尾巴:“听说吃辣容易掉毛呢……我不会吃辣的。” 爱美之心,狐皆有之,白珩相当理解令夷的选择。 火爆樱桃的引线太短了,不太适合在仙舟上使用,现在神策府那边正在研究要怎样把火爆樱桃保存在它即将爆开的前一刻,等上了战场,把它投给步离人了之后再爆开。 第29章 整体来说——他们那边给出的反馈是,这玩意杀伤力够猛,但是不管是能效还是种植、使用便捷程度,好像都比不上六个土豆雷。 原话如下: “原来不能一节更比六节强么?土豆雷杀死了比赛啊……” 腾骁将军连夜宣布神策府内禁止有意无意打广告的行为。 * 闲云天,古玩街。 应星原本不想来,但因为他对仙舟历史上的各种机关都足够熟悉,是真正的淘宝大师,所以令夷和景元一人一边抓住他的双手。 景元:“哥!” 令夷:“呃,应星哥……这是我,对,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应星的两只手都被抓住了,捂不住这俩人的嘴,在持之以恒的声波攻击下,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板着一张其实还有丁点婴儿肥的脸,像是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景元捏着耳机,用耳罩掩盖嘴部的动作,问藏在里面的岁阳考韶:“感觉一下?” “这一带确实有股熟悉的味道。让我想想……啊,我猜,应该是萧叶。嚯,它在这儿晃悠了好久啊,这味儿怪冲的。” 考韶虽然不是个有勇气的岁阳,但它也还算是有用。 景元有点震惊:“我以为岁阳这么古老的种族,起名会讲究一点。” 至于么?一个叫烤红薯一个叫宵夜? 这是多么怨念于自己没有形体,不附身就吃不了东西啊。 考韶解释说:“不是那个宵夜,是男频玄幻小说里面最常见的那两个姓氏,萧,和叶,连在一起。” 景元:“哦哦,对不起。” 他认真地反省了下自己,意识到是吃货的确确实实是自己,不仅喜欢在早饭的时候点好多不同的点心,还喜欢挑挑拣拣,吃掉虾肉烧卖上的虾肉,其余的放在一边。 考韶脾气很好,在景元一行人转入一家茶楼,坐在屏风后头开始交换情报的时候,它一五一十地说: “萧叶从人类那边获得的不是特别明显的性格,而是一种执念。” 它顿了顿,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 片刻过后,它叹了口气,道: “萧叶执着于人前显圣。” 第16章 饮月君在线打假(二合一) 人前显圣,令夷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陌生,熟悉在于这个词她可见过太多遍,陌生则在于,她从未想过这个词会和一只岁阳同时出现。 应星皱眉:“嗯?什么是人前显圣?” 他的网文阅读经历真的好……浅薄。 令夷给他解释,因为不知道这个词应该怎样用比较准确而不带着太多网文味地解释出来,所以讲得有点儿慢: “嗯……人前显圣,说的是某个人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成就,然后获得大量的社会认可、或是获得极高的地位。” “你大概可以这么理解吧……就是,你平平无奇地在街上走,突然有个世家公子——不是景元啦,拽住了你的领子把你带到了小巷里,跟你说他要参加一场不那么正规的工匠比赛,打算让你去扮演一下让他成名的垫脚石,也就是输给他。” “你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但是真正比赛的时候却没有留手,别人觉得你是在找死,得罪了这位公子,还想继续在罗浮上混?——哎呀,我都说了不是景元了,差不多得啦!” “总之,在你即将因为不够懂事被修理一番的时候,那位被聘请来做为裁判的工造司老者却突然激动地站起来,走到你面前,大声喊你‘师叔’。众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又这么高的辈分,老者还对斥责他们说,他们白长了那么大的年龄,完全就是痴长春秋,有眼不识泰山,甚至不知道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怀炎将军最出色最天才的弟子!” 应星的耳朵已经彻底涨红了,他低声说:“我明白了。” 令夷:“欸,其实我还没说完——不过你了解了就好。” 应星开始庆幸自己好歹叫停得够早。 他抬手揉了揉脸,说:“但这好像和那只岁阳的行为不太一样。” 令夷点头:“确实。” 一般来说,网文小说为了让这情节足够爽,还会加入反转,以装逼打脸为核心,以围观群众震惊为爽点——从这个标准来看,这只名为萧叶的岁阳,属实是还没有把握精髓。 哪有自报家门的人前显圣?自报家门的话,反转就没了嘛。 正所谓,欲扬先抑、抑郁先扬,反转,才是调动情绪的最简单易用的办法。 自报家门,那叫自吹自擂。 要有托啊! “所以,我觉得这只岁阳的水平有点不太行。” 考韶说:“我记得,萧叶最讨厌别人看不起它,如果你说的这句话被它听见了,它会可能会直接冲上来打你,也有一定的可能,它会从现任宿主的体内冲出来,把你附身了。” 考韶顿了顿:“不过,其实萧叶还真的挺有那些小说男主风范的,它不是很偏执,也挺虚心求教的,或许,如果你能够表现得比它更好,它会直接拜你为师。” 所以说,肉眼可见的,他们这边似乎出现了个更好的选择:通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男频小说逻辑,让萧叶心甘情愿地、主动脱离被附身者的身体。 不用给被附身者以□□上的重创(哪怕会很容易治好),也不用担心岁阳在人流量过大的闹市区突然掌控多个无辜路人,不用担心引起恐慌…… 第30章 如果能够做成的话,这个选择是真的挺好的。 令夷摩拳擦掌:“我有想法了!” 她很高兴:“我觉得我的计划超棒的——我简单讲一下!” 她掏出一只向日葵。 应星看向她随身携带的背包,现在,又一个世界难题出现了:没有人知道,令夷在包里藏了多少植物。 一枚小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了向日葵边上,令夷托起桌上的茶盏,让茶盏壁触碰到那枚小太阳,茶盏当即就金灿灿地大放光芒。 令夷放下茶盏:“怎么样?特效优秀吗?” 景元很捧场地鼓掌:“很优秀。” 令夷:“那就用这一套来唬人——而且,小太阳加持的物体确实会强化,强度什么的都会有临时性的加强——嗯,我是特效组,应星哥估计不太熟练台词,当不了托,景元,气氛组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景元微笑着颔首:“好说。” 他看应星:“那么,他的职责是?” 令夷清了清嗓子:“天生工造圣体,点石成金的进阶版,任何平平无奇的东西到了他手上都能变成圣物——或者,我们可以杜撰,比如说帝弓在登神之前也曾经是一位优秀的工造匠人,而应星哥是帝弓最满意的造物?” 令夷当然知道现在仙舟上火热流传的《帝弓迹躔歌》其实没有什么依据,官方也不太认可这位凡人英雄后来升格成了帝弓司命的说法。 但是架不住这个说法在仙舟普通人之间流传得特别广,也特别的受欢迎,所以这么一说肯定会有不少人愿意相信。 “我觉得挺好的,应星哥是帝弓司命登神之前最满意的造物,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之后成功化形,因为曾经在帝弓身边待得久了,和星神产生了因果,所以灵性外溢,可以随意点化器物。” 景元盘顺了全部的逻辑。 “完美。” 反正上一期的节目还没有剪出来,应星还没有成为星网观众们心中和“未来会成为第一金人大师的超酷小孩”形象绑定,临时出演一下“帝弓登神之前的造物成精”这个身份也没有任何问题。 他摸了把下巴:“我懂了,放心!我绝对能带动气氛的!” 令夷:“嗯,我就是神策府派出来、跟在应星哥身边的狐人接待!应星哥,你没问题吗?” 应星心说你们两个你一眼我一语的已经把他安排得清清楚楚了,他难道还能说自己不干吗? 他先前就没能顶住这俩人的软磨硬泡,现在就更没希望拒绝这个安排。 “我只需要随便在摊子上挑选物品?别的不用干?” 令夷点头:“嗯嗯,是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拿哪个,我会帮你拿的——否则也不好做特效嘛。” 其实吧,向日葵在她手上,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她来扮演这个帝弓登神前造物成精的身份。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如果帝弓不是什么福瑞爱好者的话,他的造物就不应该变成个红毛狐娘,毕竟那时候仙舟还没有和狐人结盟呢。 所以,她就只能将自己其实也蠢蠢欲动的扮演欲往下压一压,把这个最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应星哥了。 * 人分两路,景元提前离开,还没忘了在边上找一家店买了套衣服换上:在当托这方面,他是很有职业精神的,认真、负责,努力不在任何一个细节上出差错纰漏。 令夷则是在茶桌上就已经代入进接待小狐娘的身份了,她端起茶壶给应星添茶倒水,甚至殷切地去前台买了一份果盘。 应星被这过分热情的接待弄得无可奈何:“……我真的不用了,果盘……你要是吃不下的话,打包?”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也从茶馆中离开,走出去不多远,玉兆上发来消息:项目成员检测到了,被萧叶附身的那位正在距离他们大约六百米的位置,建议他们现在就开始伪装。 随着这条消息一起发送过来的,还有那人的定位。 景元在小群里回复了个已就位表情包。 令夷的眼角余光也看到了混在人群里的他,景元买了一串琼实鸟串。 她于是轻声细语,回想着自己平时接触到的那些狐人小姐姐们,成功拿捏了招待的语气:“您如果看到什么还算有意思、感兴趣的小东西,您都可以拿来看看……” 应星板着脸,他把耳朵藏在了长发下面,背着手,少年模样标配老干部姿态,他清了清嗓子:“嗯。” 他干脆就停在了旁边的摊位上头,随便扫视了狼烟,从中找了个造型看起来比较精致的——不过,凭他的眼界,他其实能看出来,这个摊位上一个值得买的真货都没有。 但这个假货,至少看起来还算是有点意思,做为一片铜镜,它有点特立独行:它上头装饰着两只非常灵动的小猫,哪怕是假货,买回去摆着也不算是太亏——当然,不是他自己摆着。 令夷点头,小声说:“好的。” 然后蹲下、伸手,拿起那只装饰着小猫的铜镜,付了钱。 在将铜镜递给应星的一瞬间,早早被她藏在了袖子里的、花朵上还挂着一枚小太阳的向日葵,和铜镜轻轻地接触了一下。 ——令夷激动到心脏狂跳,她一直都很喜欢宽大的袖子,在她还是步离人的奴隶时,她想用宽宽的袖子掩盖掉自己手腕上被绳索或者镣铐磨出来的痕迹,来到仙舟之后,痕迹消退了,她就想着要是自己能学会那名为“袖里乾坤”的法术,一挥袖子装下一整个世界,那绝对能帅到她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第31章 白珩也很宠她,她说想要超级宽大的袖子,白珩就给她买了这样的衣服。 不过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大袖子真的能够做为道具用上!虽然和袖里乾坤的高级没法比,但好歹是用上了嘛! 令夷把角度和时间都卡得非常好。 从外人的视角看起来,这镜子就是刚好在触碰到应星手指的瞬间开始发光的。 除了整个镜子都开始发出金光外,上头装饰的那两只小猫咪也伸了个懒腰——当然,也就只有一瞬间。 这种情况同样是在神策府的实验中出现过的,经过检验,这些器物其实也就是被施加了一层看起来很牛逼的加持而已,只要用它们撞一下墙面,或者随便什么东西,金光以及其他的特效就会消失——因为小太阳的效果已经过去了。 有工造司的成员分析,之所以器物看起来会有点儿牛逼的特效,大概是因为器物能够得到的加成不如智慧生命那么全面。 点数太多,可以加成的方面太少,那就只能点在外观上了——谁说多一套皮肤不算是加成呢? 应星深吸一口气,他想着自己总不能硬板板的和个哑巴一样,在整个计划中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他也要稍微……表现一下。 于是,应星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器物届已经化形了的老前辈会对后辈说的话,随后,又酝酿了下类似怀炎的语气。 应星低头看着正在大放光芒的金色铜镜,用仅有身边一两个人能够勉强听见的声音,感叹道:“汝虽璞石,却又几分气运,你我也算有缘……” “罢了,罢了,便算是你的机缘吧!” * 卧槽! 令夷心说自己的确是小看了天下英雄,虽说应星哥是第一次接触到“人前显圣”这个概念,但很显然,他其实已经抓住了整个剧情中,做为显圣的那一个人需要表现出的一切精髓灵魂。 不愧是天才,不愧是应星哥啊! 令夷寻思着自己做为导演,这出戏目的安排者,绝对不能落后第一次出演的应星,于是,她做出惊讶的表情:“欸、前辈……这是……” “让开,都让开,我来看看!” 景元的换装是相当到位的,他甚至把长发用一种很不常见的方式盘束了起来,至少令夷在先前看过去的时候,差点就没能认出人群中的他。 现在,他伸手拨开人群,走到近前来:“嘶——这是——” 景元的动作幅度够大,而且在分开人群的过程中一直在说着“对不起”、“麻烦您让一让”之类的客气话。 看起来是非常有礼貌了没错——但实际上,他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为了让更多人的注意力被他带过去,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没关系,总之,就是在这段时间内看向他,然后顺着他去的放线,看到人群中已经逐渐成为目光中心的应星,以及他手上托着的那一面金光闪闪的镜子。 这一切,全都是他精心设计过的结果。 现在,舞台和观众都已经就位了,景元就不在做这些小动作吸引更多人了。 也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人有从众的心理,在很多时候,这个心态会导致“乌合之众”的结果,但是在吃瓜这一方面,物理上的从众行为只会让人群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现在,他的职责已经变成了台下的助演。 景元很有自信,也很是放松,因为他早就为自己设计好了全套的台词,他先是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就是……” 说话说一半,出门是要遭雷劈的。 他边上的人早就竖起了耳朵想听他会说些什么,现在就听到了这么个东西,要不是好歹想起来了自己是偷听的那一个,否则只怕就要伸手来拽他的领子,怒斥他:“是什么,好歹你也说出来啊!” 景元冲了上去,从小贩的摊位上抓起一个他看中很久了的,带着小开片裂纹,一看就很适合金光特效的白瓷瓶,灵活地越过试图阻拦在他前面、张开双手的令夷,来到应星面前,恭敬且带着十分敬仰地问道:“您能不能……能不能也……” 他的演技是真的优秀,好到了什么程度呢? 应星能够听到他声线中的颤抖,那种因为过分激动、像是找到了自家祖上丢了三千年,但是找到后就能平步青云的传家宝的微微颤抖逼真到他差一点被景元带着入戏,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是个什么先天工造圣体、帝弓登神之前的造物化形然后又转世…… 真的离谱。 应星叹了口气,他短暂地闭上眼睛:“你认出来了。” 景元:“……祖上曾有幸侍奉您。” 应星觉得自己要演不下去了,一种名为“尴尬”的感觉正游走在他的身体中,充斥着他的血管和筋脉,让他全身上下都别扭至极。 如果不是责任心还支撑着他站在这里,应星绝对会拔腿就跑。 他摇头:“你、此物,都与我没有缘分。” 他仍然记得令夷先前说过的,人前显圣的重点,在于打脸的过程中,其实主角都只是做好了自己,什么震惊、什么点破他的强大……这些都是由旁人负责的。 应星将仍然在发着金光的镜子交给令夷,淡然说:“走吧,我们回去,今天就到此为止。” 在他背后,景元哀伤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时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32章 人群中,有看了这么一出默剧,心里十万个为什么上下翻腾却一个都没有得到解答的,这会儿彻底忍不住了:刚刚那位碰一下什么东西,东西就变成放金光的,那看起来是一位身份很了不得的人,那他是不敢起哄去问的,但是这一个…… 这一个看起来没什么问不得的。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那镜子会发光——是和最近的那个九阴君一样吗?!” 景元摇头:“不,不一样,那原本就是普通的器物罢了。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在特定的人手里,就算是普通的器物也会变得不普通。” 他将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娓娓道来——一个曾经发生在帝弓司命成神之前的故事。 一个造物后来获得了灵智的故事,一个关于人性贪婪、失望、痛苦……的故事。 景元在胡扯方面是很有天赋的。 这个故事的构思,他总共就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甚至还来不及默念着把所有的字句在脑袋里面过上一遍;但这并不妨碍现在的他将故事讲得情绪生动、催人泪下。 说完之后,景元摇头:“诸位的好奇心,我已经满足了,我今日……总之,诸位再见吧。” 他也转身走了——他刚才讲故事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玉兆,发现上头的两个定位已经逐渐靠近到一起去了:分别是应星和令夷的定位,还有,岁阳的定位。 这也就意味着,岁阳主动找上门来了。 岁阳信了。 景元需要赶过去,毕竟,能够关注岁阳的无形力场还在他身上。 他在转身的时候,和人群中最开始提问的那个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 ——这个最先开口的人,当然不是什么好奇的路人,而是项目组已经安排好的员工,换言之,是给托当托的一位。 * “悄悄问下,应星哥,你以前真的没有听说过人前显圣吗?你真的一本网络小说都没有看过吗?” 应星:“真的没有。” 他有些恶寒地抖了下肩膀,他真的快要尴尬死了。 “那你的台词呢?是临场发挥的吗?” “是的。” ……令夷羡慕了。 他演得真的很好……自由发挥出了很高的艺术水平,起码有四五层楼那么高的艺术水平,甚至于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不像演的! 她也好想拥有这样厉害的演技。 令夷的耳朵突然抖了抖,她听到了后面赶过来的脚步声,但那不是景元的脚步声。 这时候,先前买的这枚铜镜就起到了作用,令夷把它举起来,对着后方的人。 别说,在阳光加持之后,这枚镜子的清晰度有了很明显的提升,令夷看清楚了,跟在后面的,正是那个被岁阳附身的家伙。 “他一直尾随着我们。” 又走出去了一段,令夷皱眉,她觉得事情好像逐渐发展得和她预期的不太一样了。 四周的人越来越少,又走了一段路,岁阳仍然在他们身后吊着,距离不远不近,也不做声。 这种姿态,哪怕是个傻子都能够从中品出几分不对劲来,令夷把书包转过来,放在身前背着,尽量让自己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地,握住了包里的单持植物武器。 四周逐渐出现了工地的痕迹:很显然,这里是一处上了年纪,需要拆除重建的老楼,闲云天也确实是一处年龄很大的洞天了,不过,这里的工程最近因为一些不明所以的原因暂停了,于是空空旷旷的,就这么变成了很适合鬼故事,或者恐怖故事法审的背景场所。 应星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背后的人:“阁下跟随我两人一路,是有何所图?” 在岁阳抓捕归案之前,他都得保持这副有些蛋疼的高人形象。 但应星真的快受不了了,所以,他打算速战速决。 被萧叶附身的人——按照现在萧叶对其附身的程度来算,或许可以直接称呼他为萧叶了,他很轻、也很自信地笑了一下:“你是巡猎成神之前的造物,那一定是一件很强大的神器。呵,臣服于我,助我一同兴复烛龙传承,否则……逆我者亡!” 仍然,劣质的男频语句,但超绝自信的语气。 令夷人都快傻了。 这只岁阳…… 它大概是入戏太深了,真的觉得自己是掌握了烛龙传承的九阴君? 她欻一声从包里掏出一把坚果弹弓,对准了对面的额头:“你再威胁一个试试?” 这次出门,应星没有随身携带金人,因为岁阳能够操控的东西并不只是血肉之躯,金人机巧什么的也是一样可以控制的,稍不注意就可能变成岁阳攻击他们的工具。 但是植物,尤其是坚果就不一样了。 说得好像岁阳附身了坚果之后,还能操控着坚果做点什么似的,像是滚保龄球那样朝着她撞吗?这矮矮胖胖的东西也不难躲嘛。 萧叶呵呵地笑起来,笑得还挺阳光,笑完之后,他说:“其实,我也不想伤害你们,但是我烛龙之传的旧恨实在太深了,而现在的五位龙尊,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成长为了参天大树一般强大的存在,如果不用一些残酷的手段,我绝无赢面。” “为了报仇雪恨,我已经献祭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我不能不成功……所以诸位,抱歉了!” 象征着岁阳的幽绿色火焰逐渐从他周身延伸来开,支撑着这具身体飘到半空,甚至还有一些火焰贴在皮肤上,组成了类似龙鳞的装饰。 第33章 令夷绷紧了弹弓——按照仙舟人的脑壳硬度,她现在的蓄力一发,应该会给他磕出一个巨大的包,然后晕厥过去,导致一点肯定不会厉害到哪儿去的摔伤…… 没事,不算重。 她瞄准了,手指变得非常稳,蓄势待发。 萧叶大笑:“狐人小姑娘,让开,你不是我的对手,但我无意伤害你,让你身边的那个——” 他话音未落,“嗖”地一声,背后一道水绿色的光弧如标枪一般投掷过来,但在接触到人身的时候,却猛地溃解,变成了从头顶浇淋下来的“瓢泼大雨”。 这水把人淋了个湿透,同时也把岁阳的鬼火给浇了个半灭不灭,萧叶从空中几乎是跌落到地的,全身上下的衣服、头发都贴着皮肤,狼狈不堪地回头:“谁?!” 他背后的街道中央站着一个黑色长发的青年,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 “烛龙之传,九阴君?” 萧叶傲然挺胸: “不错,本座就是九阴君。” “我的传世记忆中,从未有你这个人出现,” “你是谁?!岂敢质疑我?” 青年上前一步,头顶上一双龙角逐渐凝现。 “罗浮龙尊,饮月君。” 第17章 如何让岁阳破防(二合一) 当对面的青年头上露出龙角的时候,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当对面的青年用很平淡的语气、很清冷的声音说出“饮月君”这三个字的时候,这位“九阴君”的形象便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试问,这样的好戏要到何处去找? 一场持明族的内斗,往日的背叛、畴昔的恩怨、既是血亲也是血仇…… 应星拍了下令夷的脑袋,手指压到了她的耳朵:“我觉得你还是别和景元走太近了,你要不听听看自己在念叨些什么?” 令夷“嗷”了一声,扒拉了两下耳朵。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刚才碎碎念的这段台词,真的很适合做为某节目的开场。 而且她怎么不能跟景元学习啦,她觉得自从自己开始把景元当成学习榜样之后,自己的念头都通达了、平时想办法也容易了,这一次的表现不就还……还挺好的嘛! 虽然没能让岁阳安分守己地当场单膝跪地,叫一声“师父”,但也起到了把岁阳钓上钩来的作用,怎么讲也是见效了一半——况且,其实哪怕没有饮月君的意外出现,她也确定自己可以用熟练的物理手段解决岁阳。 有一说一,这样的一份计划,难道不应该被夸赞为完美吗? 不过,心里这么想,并不表示令夷嘴上会这么说。 她看着饮月君剑指向前,潋滟的水波便如龙如枪一般,朝着九阴君冲了过去。 半空中,水色的莲花若隐若现;水波里,隐约有紫白色的电弧噼啪跃动。 一瞬间过后,一回合过去,九阴君晕倒在了地上。 饮月君收起了云吟法术。 他看向令夷这边——两个少年,都不是尖耳朵,不是持明族长不高长不大的老小孩。 他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人倒在地上晕厥不醒,又或者……如果幼崽受惊了,他好像应该安抚对方一番。 但他其实不太擅长这些。 当代饮月君沉吟片刻之后,往前走了两步。 他试图迎难而上。 * 景元的闪现技能失效了。 至少这一次是真的失效了。 等他赶到的时候,饮月君已经开始讲述自己是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了—— “叫我丹枫就好,我还是不太习惯饮月这个称呼,就像是……在叫一个集合体一样。” “先前,我闭关了一段时间,出来后听说在闲云天有个自称是持明族的家伙,还说自己掌握了烛龙传承。” “在仙舟的传说中,确实记录过名为烛龙的龙裔,说是可以张目为白昼,闭目则为夜,能够吞吐日月,吐息则为春夏,纳息则为秋冬。” “但是,这一形象,其实应当归属于五日环绕的世界雷亚法尔,端坐于星涡的至高巨龙更替昼夜、轮换时节,庇护星际众生。”【1】 丹枫低头看了一眼晕厥过去的九阴君:“他造谣诽谤持明一族的声誉,如果他是龙裔,那我便要做为龙尊出手管教族人;若他并非龙裔,我便要去麻烦将军。” 仙舟联盟嘛,虽然仙舟是联盟的根本,但本质上联盟也是同样重要的字词:狐人和持明族与仙舟人要如何相处、几族之间的关系……这都是非常重要、非常要求执政者好好权衡的问题。 所以,如果是仙舟人污蔑持明族的话,一旦上纲上线,处罚就绝对不会轻。 令夷:“其实他是被岁阳附身了来着……龙、嗯,您现在已经把他打晕了,那接下来,应该也要不了多久,岁阳就会从他身体里离开了?” 她抬起头,看到了姗姗来迟、已经错过了一个亿的景元,下意识地抬手对他招呼了两下,随后声音都变得安心了不少:“景元带了无形力场装置——其实我们是来解决岁阳附身问题的。” 像是岁阳出逃这样的问题,别人不一定有资格知道,但是作为饮月君的丹枫是绝对有资格知道的:持明族的地位,基本上可以和仙舟上的六司、以及独立在这个系统之外的十王司相平,所以,在政务上头,将军基本上都需要及时知会持明龙尊。 第34章 当然了,持明族的龙尊代代转世,性格都大差不差,为人也都是非常让人安心的——可靠、强大、不管是做为朋友、盟友、家人、领袖……都可以打满分。 所以,历来只有雨别龙尊这种“毁家纡难”,将鳞渊境捐赠出来封印建木的,倒是没有会和神策府对着干、想要闹点事出来的龙尊。 像是当今这一代的龙尊丹枫,他就主打一个持明族内部管理严明,但是在仙舟事务上,只要公平公正、不影响到了持明族应该获得的利益,那就不干涉、不越线。 况且…… 咳,人家才刚刚从闭关里头出来呢,腾骁将军发过去的文件到底看了没看还待两说。 丹枫确实没看。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我记得,让岁阳脱离宿主的办法,最常用的就是把宿主打晕——误打误撞的,倒是碰巧了。” 他低头看了看仍然倒在路上,趴得一点儿“龙尊”该有风度都没有的人,说:“苍龙濯世确实会冲伤他的身体,不过放心,我同样在水中附上了治疗的雷霆。” 罗浮的持明龙尊,能打又擅长治疗,在一些时候甚至可以一边打人一边治疗,完美复刻那句经典名言:皮带沾碘伏,边打边消毒。 令夷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方才丹枫在水流中附加上的雷霆,并不是为了让“九阴君”感觉到更多的疼痛。 丹枫环顾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三个少年——或许是因为他的长相和声音瞧起来都比较清冷,是那种有点儿和高岭之花沾边的类型,所以至少到现在,在他面前,年轻人们都还保持着足够的正经。 在和这位年轻的龙尊彼此见过之后,丹枫清了清嗓子:“走吧,我同你们一起……应该把他送去丹鼎司还是十王司?” 景元和令夷对视一眼:“还是神策府吧?” 丹枫:“嗯?” 为什么会是神策府? 诚然,腾骁将军是一位相当优秀的将军,他对罗浮的统帅力是相当强的……但是,腾骁将军不会治病,腾骁将军也不会十王司那些带着鬼气森森,恐怖但又玄妙有效的手段。 景元笑了笑:“因为现在十王司和丹鼎司都有人在神策府中。” 丹枫去闭关的时候,令夷还没有去博物馆,尚且没有获得《植物大战僵尸》系统,更没有将这些植物上交。 而当他结束闭关后,他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九阴君”——因此,他还没能来得及了解这段时间内罗浮仙舟上发生的事情。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并不介意去看看——反正,他在腾骁身边见过景元,而且不止一次,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相信对方。 * 腾骁将军现在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了呢? 习惯了神策府中热热闹闹的,和菜市场相比之下也当仁不让的景象。 现在的腾骁将军,已经练就了一身闹中取静的好本事,他能够在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全心全意地处理自己面前的公务,不被外物所打扰。 这种物物而不物于物的水平,是多少仙舟贤人世代都在追求却无法企及的水平,但是腾骁将军就能如此轻易地达到——不愧是仙舟将军啊! 丹枫给这位“九阴君”身上覆盖了一层云吟法术让他隐身起来,持明族持续的年岁十分长久,开发出的秘术也相当多,而做为龙尊,他运用起这些法术来,要比别人熟练许多、效果也好上很多。 进入神策府后,他才将云吟法术撤开,将人放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丹枫:“腾骁将军。” 前头已经说过,现在的腾骁将军已经修炼成了闹中取静的本领,所以他仍然看着手中的公文。 丹枫将声音稍稍提高,又重复了一遍:“腾骁将军。” 他等待了一会儿,没能等到腾骁有什么反应,稍微认真观察了下面前的将军之后,他抬手拍了拍腾骁的肩膀,说:“将军,您可以把耳塞摘下来吗?一小会儿就够了。” 顺便,他还做了个摘耳塞的手势。 腾骁将军恍然惊醒,他摘下耳塞,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丹枫,我没听见。” 他看到被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晕厥过去的人,那人垂落下去的衣角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逐渐弄湿了神策府的椅子、现在正沿着椅脚往下,浸润神策府的地板…… 腾骁将军的反应不怎么大。 他已经习惯了神策府中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篓子了,一群人在神策府种地……笑死,某次是谁来着,把一筐土不小心打翻了,后面又有个谁脚下一滑,将水泼得到处都是。 于是乎,就这样水多了加泥,泥多了加水,神策府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片沼泽地。 从那之后,将军就彻底磨灭了一切火气,变得十分平和了。 他视若无睹地请一旁正在争辩着植物若是剁碎了,能否做为饲料,养育全新的植物;如果不行的话,能不能先把这些饲料喂给步离人,然后再用步离人来“烹制”种田肥料的十王司与丹鼎司专家前来处理这只岁阳的问题。 而当将这个任务交给专业人士之后,他决定稍微和丹枫寒暄两句。 于是,他“友善”地问候了尚未毕业的少年人们是否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回家作业。 令夷有些心虚,她小声说:“还差最后一道大题,有点不会做,我想过会儿请教下景元哥。” 第35章 令夷虽然选榜样的眼光一般,但本身还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好孩子,腾骁将军微笑着点点头。 景元:“下课时间就能写完,挺简单的。” 腾骁将军稍微握紧了下拳头。 这小子,仗着自己聪明,一点儿都不懂得谦虚,这样下去早晚要吃亏。 但是孩子把作业都写完了,而且一般情况下都是能保证百分百正确率的,你还能对他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 腾骁将军点点头,发现下一个是应星。 哦,那个让他老怀宽慰的少年啊。 腾骁将军对应星的印象其实很好的,毕竟这是个老实孩子,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理想中的好学生。 应星诧异地看向令夷和景元,惊诧得不像是演的。 他看起来像是被侮辱大脑。 就仿佛有人真的相信了星网上流传的段子梗——什么“一觉醒来,全世界的工造能力都下降一万倍”,然后拿了个最基础的齿轮结构来问他,说“大天才,这东西你懂不懂?” 应星:“那也叫作业?” * “噗嗤”一声笑出来的是景元;捂住了嘴的是令夷;笑了但是没发出声音来的是丹枫。 腾骁将军没有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他挫败道,摆摆手。 “那你们就留下来吧。” 在十王司和丹鼎司的那两位专家被借去,将附身在人类身上的岁阳萧叶剥离出来的时候,腾骁紧急给丹枫补了下在他闭关期间所错过的重要事项。 最重要的,大概就是此时正在隔壁推进得如火如荼的植物研究了。 他说到一半,想起来了个问题:“等等,你在闭关?但你们族里那个去丹鼎司的后辈第一次把鳞渊境的土拿过来做实验的时候,说是经过你的特批了?” 丹枫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承认道: “闭关并非闭死关,族内有人走特殊通道向我提出要求,我还是能听见、给出回应的。他是个热心且可靠的持明,我知道他不会把鳞渊境的土用在不合适的地方。” 腾骁的目光往下轻轻地落了一落。 他在看自己的良心。 他的良心此刻在抗议:用鳞渊境的土来实验这种来历未明的植物,其实也挺不合适的。 腾骁将军抵御住了良心的冲击,继续起了方才的话题。 丹枫在听完那简单的、本身也确实复杂不到哪里去的关于植物的来龙去脉,以及它们的功效之后,很认真地赞许道:“的确是好东西。” 随即他若有所思,短暂沉默片刻后,转头看腾骁:“将军,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腾骁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玷污持明族圣地之类的问题,腾骁并未告诉丹枫,《植物大战僵尸(丰饶之力版)》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边上这个看起来很乖巧的狐人小姑娘在参观博物馆的时候心里想着在建木上种菜。 他觉得自己刚才是真的想岔了,罗浮的持明龙尊就不是那种死板的人,丹枫他和当年的雨别—— “或许可以尝试在鳞渊境内小批量种植这些植物,反正封印建木附近的区域早就荒废了,也不会有持明选择在那块地方转生结卵,空着也是空着。” 他看到令夷那双翠绿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丹枫奇怪:“怎么了?” 令夷高高兴兴:“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把自己在博物馆内的经历,连带着是怎么对着建木想到这块地、这么高的肥力不用来种地真的可惜了的这么一段讲给丹枫听。 英雄所见略同,丰饶就该用来种地。 丹枫:“如今我对族内的掌控胜过从前许多,只要我下令,龙师们纵然反对,也阻拦不了实行。” “但是不行,至少最近不行。” 腾骁严肃起来,说道,“我们还不能确定植物的力量到底来自何方。关于这个系统的研究已经开展了不短时间,也确实从中检测出了欢愉的命途力量。不过,在假面愚者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以制造破坏、玩弄文明为乐。” “这样要紧的事情,不可不仔细。” 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针对植物的研究和利用,本质上都能算是在走钢丝。 丹枫:“克制一些的实验也好。不过,将军您说得对,还是等以后的研究更进一步,再讨论何时将植物研究田转移到鳞渊境这事吧。” 令夷寻思着,这位龙尊大人似乎就没想着要放过鳞渊境。 “再说再说。如果一个不小心,建木那边的丰饶之力直接把植物催生得太过了也不好。”腾骁作牙疼状。 他看了眼丹枫并不以为意的模样,决定让对方见识一下什么叫植物险恶,于是指挥着景元去弄点丰饶之力浓度高的土来,又对令夷说:“只种向日葵,种一棵就可以。”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身体往后靠,手往腰间口袋处放。 * 向日葵制造的巨量光明令丹枫叹为观止,但哪怕没有墨镜,他仍然没有遇上眼睛被光蛰痛的问题。 在光明变得过分刺眼的那一刻,一片湿漉漉的白色水雾腾起,隔绝在了他与向日葵中间。 提前戴上了墨镜的应星,从身边两名同行伙伴脸上看出了艳羡。 他想了想,觉得确实。 第36章 这招好帅,他也羡慕。 最后,巨亮的向日葵被拔了下来,那枚小太阳被送给了丹枫。 腾骁提醒道:“你的下一次攻击会被强化,记得克制一点。” 丹枫看着开始浑身冒金光的自己,有些不适应地调整了下坐姿。 片刻后,他放弃了最后的挣扎,问腾骁:“将军可愿意与我切磋两招?” 腾骁拒绝了。 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有一定几率可以发现,他其实正在憋着笑。 丹枫没有强求,只是坐姿变得跟拘谨了一点。 ——一群不管是不是持明族出身的研究员们,扒拉着隔壁和这一间相隔的门,脑袋一颗颗地挨在一起,绝大多数都掏出了玉兆。 少数甚至还对着玉兆的镜头比了个“耶”。 令夷是很能理解的。 持明龙尊不常见,发光的持明龙尊更不常见。 此时不打卡,更待何时? 只可惜,这样的氛围对于丹枫来说还是不太适应,如果用先前在星网上很火的那个十六字母性格分类来给他分个类,那他绝对是个标准的i人……不是,i龙。 “族中有事召唤我,我就先行离开了。” 丹枫向腾骁告辞,随后身形变得犹如水体组成一般些微幻化。 腾骁将军此时还有闲心向身边三个少年介绍:“这是罗浮持明秘术掣空如虹,现在能使用的持明族,估计也就只剩下龙尊和极少数龙师了。在使用秘术之后,丹枫会进入踊跃状态,在这个状态下,他能够用极快的速度移动,甚至旁人都不一定能够觉察到他的身影从身边掠——” “轰”地一声。 神策府的侧门上留下了一个持明形状的洞,上头一对龙角的位置卡得非常鲜明。 “……过。” 腾骁抬手扶额,“踊跃状态下,被丹枫冲撞到的物体都会受到攻击……嗯。” 他回头对那几位还没来得及缩回看戏脑袋的持明族研究员说:“放心吧,我不会把修葺账单寄给持明族的。” 毕竟……腾骁将军心中叹息。 如果他答应了和丹枫切磋,或者,如果他没把向日葵产出的小太阳给丹枫使用,再或者,如果他没想着用向日葵的初见杀提醒一下这位龙尊,鳞渊境最好还是不要随便祸祸…… 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苦果酿苦酒,苦酒自己喝。 腾骁将军一口干下。 这可真踏马的太苦了。 * 相比起多灾多难的神策府,岁阳的问题反而要好解决的多。 十王司和丹鼎司打配合,效果还是相当显著的,名为萧叶的岁阳很快被从受害人体内剥离。 被云吟法术暴击,又被云吟法术治愈了的受害人被送往丹鼎司,他的父母还有姐姐都已经接到了通知,在那边等待着他的回归。 而被剥离出来的岁阳萧叶,则被禁锢在了无形力场之中,接受相应盘问。 同考韶比起来,萧叶实在不是一只很配合的岁阳。 十王司尝试用一些法子来撬开它的嘴,但很显然,纯能量组成的嘴用撬棍是弄不开的——撬棍只会从中穿过。 十王司判官出马,然而效果不佳,正当此沉默时刻,令夷颤颤巍巍着举手:“我可以试试看吗?” 没人反对,令夷走到萧叶面前,手里拿着一颗从包里摸出来的坚果。 她对萧叶说,语气相当认真:“你看,这是一颗坚果。” 萧叶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令夷:“仙舟现在的封印技术已经好到了可以把你封印在死物中,让你无法随意使用能力,也无法脱离的程度,我想请你想想,如果你被封在了这颗坚果里,你的下场会是怎样。” “你可以被送去绿茵场上成为蹴鞠道具,你可以用来砸核桃——这应该不算是同类相残吧?你还可以被用来当榔头或者垫桌子的。” “请放心,比起其他材料来,这颗坚果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它特别硬。” 是用鳞渊境的土培养出来的坚果呢!就像是特亮向日葵一样,这也是超坚固版本坚果。 “它几乎不会损耗,就算——” 令夷转头向应星点点头,应星掏出那只迷你金人。 一阵烟尘过后,坚果浑然无伤。 令夷:“这也就是说,如果把你包装一下,送去泰科铵大球馆的话,你应该可以在那边打工上……一千年?可能还短了一点,但就先姑且这么估计吧。” 她将坚果扔起来,再接住;再扔起来,又接住,随后握在手中一阵猛摇。 一旁正把自己的金人拿回去,顺便将刚才开启的烟雾弹模式切换回去的应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脑仁疼。 “而且,我们会在球上写明,这只永不损耗的球,是用一只名为萧叶的岁阳制成的,它在某年某月某日被罗浮龙尊饮月君一招击败。嗯,按照仙舟和公司的关系,要求泰科铵星在每一次的奖杯上刻下这句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吧?” 前面的内容,其实只不过是铺垫。 对于一只雅好人前显圣的岁阳来说,死并不可怕,关键是要留清白在人间。 令夷抓住了这个根本痛点,为萧叶提供了一种不仅被人嘲笑,而且每年还都要被翻出来被人繁复嘲笑的可怕境遇——她成功了。 无形力场中的岁阳崩溃着尖叫,让十王司的判官来盘问它吧,它再也不想看到这个恶毒的狐人幼崽。 第37章 令夷功成而身退,她兴奋地看向同伴,问:“怎么样?我表现还行吗?” 景元双手一起翘拇指:“特别厉害,真的,我甘拜下风。” 第18章 幕后黑手(二合一) 萧叶招了。 它说,那只名为燎原的岁阳,是在最近这两年才出现的,一开始,它只是一只非常普通、和普通岁阳一样,不算强大也不算孱弱的岁阳而已。 但后来,不知道有了什么奇遇,这只岁阳变得越来越强大,它逐渐开始吞吃其他岁阳,就像是当年的岁阳之祖燧皇那样,用自身强大的自我意识消磨掉其他岁阳的意志,以诸多的岁阳融聚成更为强大的个体。 弱小的岁阳是不敢靠近那些强大岁阳的,毕竟被吞下就意味着死亡——而萧叶,是惧怕死亡的岁阳质之一。 像是它和考韶这种,已经在曾经的附身中获得了足够鲜明的性格的岁阳,其实也会比那些新生的、对于万事万物都由好奇,但情感和偏向却都淡淡的小岁阳更惧怕自身意志的消亡抹杀。 和考韶一样,它在一场激烈的冲撞之中发现自己逃出了造化烘炉,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萧叶当即开始了对人类的“夺舍”,因为它知道的比考韶多一点。 【岁阳通过寄生,汲取和体验宿主的情感,占夺其自由意志肆意行事。寄生人类的岁阳会沾染上属于宿主的人格和行事方式——这是的岁阳的个体值见很快和获得越发茁壮的个体意志,很难再和其他岁阳联结、融聚。】 “这是我从你们仙舟人那边学来的,我记得,那家伙是个处于实习期的十王司判官。” 萧叶听进去了。 “所以,我特地找到了个满心里相信自己体内封印着上古烛龙,只要有一天机会成熟,就能一遇风雨便化龙的小子。” 它还是有点聪明的,至少知道应该怎样加强自己的个体意志——通过利用宿主性格的方式。 但是在夺舍前期,宿主自身的想法仍然会影响它,这也是它这个办法的劣势所在——因此,在经过了萧叶为宿主提供的那一段增强他信心,让他相信自己体内真的封印着上古烛龙的经历之后,这位年轻的宿主面对着饮月君也迎难而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更没来得及“莫欺少年穷”,就倒在了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叶也没办法骂这个宿主是个傻逼,毕竟不管是对方的错觉还是对方的自信,都是自己滋养出来的。 况且,这宿主也是它自己选的。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萧叶自诩枭雄,如今倒在了命运的手上,遂长叹一声,道:“我输了,任你们怎么处置吧,就算把我喂给燎原——不过,我想你们应当不会这么做。” “哦,对了。” 萧叶突然想起什么来,补充道。 “你们仙舟人可还记得当初与岁阳之祖燧皇的约定吗?燎原变强大的目的,就是履行当初的约定。” 萧叶被押了下去,暂时送去十王司看管。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这是十王司宣威赫赫,权势极大,但令夷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对劲: 什么别的地方不要的东西都往十王司扔,它真的不是一个超大型的仙舟垃圾桶吗? 但是十王司的判官看起来确实那么的庄严阴沉,这句话她最终还是默默憋进了肚子里,至少没有当面说。 * 萧叶其实是一只非常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岁阳,它在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罗浮的阶下囚,会不会被燎原吞了就全看仙舟这边是个什么态度——毕竟,就算燎原再怎么把造化烘炉里的岁阳吃干抹净,怎么变成一只足够强大的岁阳,放在拥有帝弓司命直接祝福的巡猎令使、仙舟将军面前,也还是不够看。 所以,简单点说:它投了。 它不仅给出了燎原的目的,更将自己了解的一切关于燎原的事情都告知了仙舟方面。 尽量给自己减刑过后,萧叶没有多少反抗地离开了。 大概在它的认知中,这种配合也是身为男频网文男主应该具备的素质吧。 另外,它还给仙舟带来了个好消息:当初,它是最后一个从造化烘炉中逃出来的岁阳。 “我感觉到造化烘炉裂开了一道口子,绿莹莹的,里面有些我不喜欢的感觉,但我知道这道口子外面就是自由,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在我通过之后,我回头看,想知道还有多少岁阳是和我一样不想被燎原吃掉的,但是,我看到,那道口子已经消失了。你们仙舟的烘炉有自我修复的功能吗?在我被封印的时候似乎还没有这么高的科技水平。” “嗯,我当然记得一共跑出来了几只岁阳,我还知道它们分别是谁。一个要成为故事主角的岁阳,一定需要拥有足够宽广的人脉网。” “除了考韶,我之外,就只有一个叫阿灼的岁阳离开了造化烘炉。阿灼是小孩子心性,不喜欢和大人相处,只喜欢和小孩子一起玩闹。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你们大可以去查验。” 现在,摆在将军面前的就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这只岁阳没有说谎。 因为十王司和工造司都去检查过了造化烘炉,却没能从烘炉上找到哪怕一丁点可以让岁阳逃离的裂口。 那么,这几只岁阳从烘炉中逃离出来,这背后的隐情倘若不探究清楚,便会让仙舟人寝食难安。 第38章 是有什么外力促成了这件事的发生? 现在看来,估计确实如此。 那么,再往阴谋论的角度上靠近了想一想呢? 一只被关在造化烘炉中的岁阳,怎么会突然生出想要履行那么久远的、甚至久远到了在帝弓登神之前的许诺这一想法呢? 如果它早就有了这个想法,那么先前还没有被封印到造化烘炉中的时候,它为什么不去做?或者,在被封印进造化烘炉之后,那最初的千年里,它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而是一直等到了现在? 如果它是一只新出生的岁阳……那它则不应该拥有这么强大的、足够吞噬掉其他岁阳的个体意志。 ——所以,是谁做的? * 这样的事情太大,将军一人无法处理,因此很快的,仙舟其他部门的领导也被召集到了神策府来。 做为未成年不能上桌的小孩,在这时候被赶出神策府回去把还没做完的最后一题做完也是很正常的(至于做完的,既然觉得简单那就去辅导,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同学爱是比区区成绩本身更重要的东西——腾骁将军语录)。 但是,这一次哪怕是应星都很有意见。 最后一道大题的教学时间顶多只需要十分钟。 毕竟令夷又不是笨蛋,她只是在十一岁之前都没有机会接触到相应的教育,到现在为止也才学了两年,有一些要靠着刷题才能会的技巧,她现在还没学成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仙舟的危急却是迫在眉睫。 岁阳事件背后一定有一双黑手。 “如果想要粉碎黑手的阴谋,需要做的就不是顺着对方的思路往下走,等对方出招,再接招——我们应当直接思考,这双黑手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一直接招,就会失去反击的时间和精力,一击制敌,那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过,其实将军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而是保护仙舟的安全对他们来说,是做为更重要的事情罗列在前面的。 仙舟联盟那过分不平衡了的攻防能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身为令使的将军需要考虑的东西过多——但这也是仙舟守序善良的阵营所导致的。 要是仙舟如同公司那样大量地吸纳星球做为自的“战略储备资源”,那么仙舟也会获得足够强大的生命力。 区区丰饶民入侵而已,一颗星球毁了,还有成千上万的星球,联盟的元气绝对不会被伤害到。 但,要是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巡猎的正义性还能被贯彻吗? 还好,将军需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他们却不是这样。 “或许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商量。” 令夷立刻同意了这个建议:“刚好,我有点饿了,不如去白珩姐那边?反正她肯定不会让我快去赶作业。” 确实。 因为白珩只会选择愉快地加入。 白珩的级别不够参与到现在神策府中正在进行着的会议里,于是她把自家的客厅空了出来,做为临时的根据地,顺便还点了外卖,并且非常体贴地为每个人准备了包含苏打豆汁儿在内的饮料以供选择。 然后,她也搬了个沙发椅子过来做,凑在边上,开了一瓶苏打豆汁儿不知地多少次挑战自我,一边眨眨右眼:“我这两天正放假。” 意思是,不管是做为监护人背锅,还是做为机动运输专员,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她都行。 “现在我们已知,岁阳能够造成的危害不会太大,顶多骚乱一阵之后,罗浮能轻易恢复平静。” 景元把应星的草稿板拿了过来,为此被应星冷冷地扫视了好几眼。 他在草稿的一角写下“岁阳”这两个字。 “如果这个幕后黑手想要做的,是用岁阳制造破坏,那先将已经变强的燎原释放出来,打仙舟一个措手不及,会比先释放出这些……其实本质比较无害的岁阳好很多。” 站在幕后黑手的角度思考,很轻易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白珩点头,随即喝了一口苏打豆汁儿,全身上下的狐狸毛都随着她那紧皱起来的五官炸了开来。 应星:“制造混乱,如果想要用岁阳制造混乱,拖延时间,从而藏起更大的计划,那么幕后黑手已经做了的这些,倒确实是合理、并且是炸了幽囚狱之外最好的选择之一。” 毕竟,燎原好歹也能拖住仙舟的将军——哪怕只有一会儿。 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对于足够强大的存在来说,也可以做很多事了。 令夷好奇:“最好的选择之一?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如果我想要释放烟雾弹的话,为了保险起见,我绝对不会只放一颗。” 应星:“比如曾经被元帅下令肃清的寿瘟信仰,药王密传。” 倏忽曾经就是用这些信仰为仙舟制造麻烦的,当时的将军们被药王密传骚扰得不胜其烦。 他说到这里,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些许:“丰饶信仰!” 已经有过了例子,不是吗? 先前那名已经被逮捕的男子,也就是如今已被遣送回家乡的短生种【小鱼游在森林里】的男友,难道会是罗浮上唯一的丰饶狂信? 毕竟,像是那家伙那般的质量,都能被所谓的“梦中神人”挑选上,可见这位“梦中神人”是真的饿了,甚至不挑到了这样令人震惊的地步。 白珩叹息:“如果真是这样,那将军可是要分身乏术了。” 第39章 但白珩很快就重新振奋了起来。 她搓了搓手,对面前的三个少年说:“其实你们也不用担心,现在的情况还好啊——虽说暴露了很多问题,但也不是没人能解决。比如说那个名叫燎原的岁阳,我怀疑镜流就能解决掉这个家伙。” 白珩稍微安静下来,沉思了片刻,还是犹犹豫豫地剧透了一点:“其实……好吧,我想告诉你们应该也没关系,反正你们早晚是要知道的。” “曜青在欧利文等星球的攻势终于突破了封锁,做为联军右翼,他们已经极深地切割进了丰饶民的队伍,再过一段时间,等他们将步离人的主力吸引过去之后,罗浮就要出兵直扑战首呼雷驻扎的行星。” “如果考韶没被你们俩那么早发现、如果没有《走近科学》这个栏目的出现,又发现了丰饶信徒,等再过段时间,这些脓包平静地发育起来,而那时候将军正在战场上,镜流、丹枫他们都不在的话……” 白珩打了个寒战。 “那时候才是真的要完。” 白珩描述的可能实在是太过可怕,令夷尝试着想象了下后,耳朵和尾巴全都炸毛开来,半天都没能抚平下去。 为了仙舟的安危,或许将军得只身往返,毕竟只有身为巡猎令使的他,才能在短时间内爆发成这样的速度。 那么,正面战场上…… 虽说腾骁将军是无敌的,然而这样疲于奔波,他的精力一定会被消耗得特别厉害。 “但是,脓包被提前挑破,就不足为惧了嘛。”白珩帮着她一起把炸毛的尾巴抚平,“还是那句话,我怀疑那只岁阳在镜流手下都撑不过三招。” “至于说丰饶信仰传播这事嘛……我觉得到时候有你们三个在就能解决。” 白珩掏出玉兆,美滋滋地当场开始编辑发给腾骁的短信。 * 白珩家里能够分析出来的结论,神策府中若是分析不出来,那就着实是贻笑大方了。 诚然,景元应星之流是天才,但江山代有天才出,就算上一代在质量上稍逊一筹,但他们也经历过了更多的历练,从经验和信息把握上都要胜过这一代的小年轻。 因此,在这场会议的刚开始,就有人在劝腾骁,直接去把造化烘炉里头那只名为燎原的岁阳抓出来,暴揍一顿,给它打得火散神乱,从燎原变回无数的小岁阳,继续乖乖地给丹鼎司烧火炼丹。 这个提建议的,正是现任丹鼎司司鼎云华女士。 别的不说,腾骁并不想评价这位女士的其他建议,但至少这个建议还是很靠得住的。 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与其坐等对方的下次变化,不如直接把桌子掀了,管对方手里握着几张牌,牌面是好是坏,反正,只要牌局不存在了,好牌坏牌都无所谓了。 云华女士:“速通罢了。” 绝大多数的游戏玩家之所以需要一关一关地打过游戏,除了狗策划不允许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需要在一关接着一关的游戏中锻炼自己的游戏意识、操作水平、获得角色经验、提升等级强度…… 但是腾骁将军需要吗? 如果现实是游戏,比如说宇宙online,那么他的账号就是整个游戏服务器里面最高级的那几个之一——再往上,到星神的层次了,那得叫游戏gm。 他直接点最后一关,都能一发平a但是打出暴击,把关底的boss钉在墙上,连什么二段血条、三段外表换装……都别想触发。 云华女士说到这里,摇了摇头,道:“不对,让将军您上,这是杀鸡焉用牛刀,兴许……让镜流剑首来也行?” 镜流也在座中,她闻言后,抱着剑抬起头来:“我可以。” 腾骁想了想。 其实他觉得镜流的天赋是很吓人的,如果不是她在战场指挥上没什么天赋,而且年纪也大了,估计顶多再有个一两百年的光阴就要堕入魔阴身,镜流也会是他非常寄予厚望的将军备选。 不过,对付一只岁阳而已。 这还用不上战场指挥,更和岁数无关,因此他赞许:“好啊,我为你压阵。” 镜流径直站了起来:“那现在就走吧。” 镜流起身的速度太快了。 她赶路的速度也太快了,同样的,她出剑的速度也太过于快了。 因此,当镜流的剑将燎原那分明是纯粹能量体的火焰状身体都给封在了一块冰中的时候,白珩的消息才将将送到。 她,以及少年三人组来得及看见的,就只有镜流收剑那瞬间的动作。 应星托着下巴。 景元心惊肉跳,生怕他来上一句:“你师父用剑那么帅,怎么不见你什么时候也来上一招一剑冰封?” 但还好,应星开口后说的是:“你师父用的剑质量一般,以后要是有什么好材料,我可以帮她打造一柄更好的。” 景元松了一口气,随即打蛇随棍上,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那若是好材料够多,应星哥也帮我打一把武器?” 应星:“……” 他憋了半天,吐出俩字:“收费。” * 一方面是准备充足的仙舟,最强战力top1和top2的齐齐到场,另一方面是还没来得及发育完全、毫无防备,甚至连可以操控的傀儡都被提前清场,战斗力打折了起码50%的岁阳燎原。 啧。 燎原被打散,绝大多数被保持着冰冻的模样,一块块扔回了造化烘炉里面,为丹鼎司的炼丹大业继续提供环保的清洁能源; 第40章 只剩下核心的,其中包含着它最早记忆的那个碎片,它被关在了无形力场里头,由将军审讯。 因为白珩发来的那条消息还算及时,所以,这个审讯过程,少年组好歹还没有错过。 燎原出乎意料的是个直性子,被击败了之后有啥说啥,只一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一边表示自己未来会再次融聚,变得更强,直到堪为腾骁对手——再来同他决战。 它的诉求非常简单:正如萧叶所说的那样,他对当年燧皇和仙舟的交易耿耿于怀。 那是一场大战,仙舟处于危急存亡之刻,在要紧关头,那位传闻后来成了帝弓司命的凡人英雄和燧皇达成协议。 岁阳有限度地夺舍他们,他们使用燧皇的力量去打赢这场战争——之后,多少人能够回来,燧皇便能够彻底夺舍多少人。 然而战争过于惨痛,英雄一去兮,竟皆不复还。 于是,交易不了了之,仙舟人记得这桩往事的,也不过是寥寥少数。 燎原的想法,就是战胜仙舟将军,完成当年燧皇没能完成的夺舍。 有一说一,腾骁其实能够理解燎原。 但是,谁叫对方是岁阳呢。 他冷酷地问:“你是如何产生这个想法的。” 燎原:“从知道有这么一桩往事开始,人类可以不守信用,但岁阳有债必讨。” 腾骁用舌尖顶了顶牙,又问:“你是何时知道的?” 燎原:“从诞生起,我不知道按照你们仙舟的历法,我是在什么时候诞生的,但我确定,我诞生在造化烘炉之中,我是由另一只岁阳分化而来,我生来具备比别的岁阳更强的个人意志,我比它们更执拗,更在意荣辱,这些既往的事情,我一桩都不会忘掉。” “最初,我有些混沌地过了一段时间,然后我开始觉得无聊,我同其他岁阳交流,聊着聊着,我就听说了这段往事。” “我萌发了如今的志向,感谢对方告诉我这段历史,然后我吞下了它。” “我开始重复一个循环,吞下其他岁阳,花时间消化它们,一开始,我做得很隐蔽,但后来,随着我逐渐变得强大,我不用再掩盖我的行为,我开始大量地吞食其他岁阳。” 这点燎原最为核心的星火之精上下浮动着,它等待着对面这位将军的下一个问题。 当从腾骁口中听到“你知道那三只岁阳是怎么从造化烘炉中逃出来的吗”这个问题时,这只岁阳终于不再上下飘动。 它有些迟疑着,说:“很奇怪,我记得那一天,仙舟的将军,我记得非常清楚——它们本不应该成功出逃。” “但是造化烘炉上出现了道传送门,我知道那不是造化烘炉坏了,而是有一个比我强大的存在出手。我感觉到了很熟悉的气息一闪而过,我甚至下意识地想要融入对方。” “我冲了上去,对方或许是担心我离开造化烘炉,那道传送门在我靠近上去的时候便消失了。” 岁阳怪异的眼睛盯着腾骁:“仙舟的将军,我知道你在调查这件事背后的人,请相信,在这一点上,我和你站在一起。” “在造化烘炉中的时候,我思考了很久——直到终于在一个瞬间,我想到了,我知道那气息是属于谁的。它属于我的创造者,那个分化下了我的大岁阳,我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仙舟的将军,哪怕我的志向万古不改,而且我也将为这个念头一直活下去——我也想要知道,我的一生是否为人操控。” * 上课上到一半,被整个班连锅端去神策府的令夷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将军是要让我们清扫罗浮上的寿瘟信仰吗?” 她还记得先前白珩发给腾骁的消息——那提议石沉大海,但她相信腾骁将军不至于对他们冷处理。 现在看来,念念不忘,确实必有回响。 但是到了神策府中,她却发现,此次将军召唤,好像不是为了寿瘟信仰。 而是一个…… 去往仙舟之外的星球,执行重要的特殊任务? 令夷很不明白——不过,腾骁正要解决她的不明白,在被将军请入座后,她很快得知了令她瞠目结舌的消息: 经过漫长的研究,仙舟终于可以确定,先前那主张吃短生种延寿的寿瘟信仰,与这只名为燎原的岁阳,其背后的推手都是同一个存在,毁灭纳努克麾下,资历最浅,但绝不意味着最不危险的那个令使。 以玩弄文明为乐,善于挑起内讧阋墙,制造一切精神的破灭,信仰崩毁、精神瓦解、文明覆灭、希望弃绝—— [反物质军团]绝灭大君,幻胧。 第19章 向日葵立大功(九合一) 夜色昏昏,暗沉无光。 巨大的天体悬挂在地平线上,这天体也是漆黑的,唯有边缘一点勾线似的猩红光芒能标识它的存在。 令夷手中提着一只花盆,花盆里头长着一株茁壮的向日葵。 向日葵顶端挂着一枚明亮的小太阳,它的光辉冲破了层层的夜色,犹如涂抹在已经干燥的深色油画上,里头调入了少许金黄色的大片白颜料。 随着她脚步往前,明亮的光芒如同直刺的剑芒,扎进了周遭的黑暗里——而在黑暗中,一些或凄厉、或幽咽的嘶吼哀鸣接连响起。 明明是一条规整平坦,足以彰显此地正在文明秩序管理下的道路,但这些声音却让这里仿佛阴曹地府黄泉路似的,带上了十足的恐怖氛围。 第41章 令夷的眼睛很好,所以她能够看到那些快速缩入黑暗中的、灰白且浮肿的肢体。 这些肢体在光触碰到它们的一瞬间,就如薄雪见艳阳一般融化殆尽,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剩不下。 在她身后,应星身边跟着的灯昼龙鱼嘴里叼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盆,也是同样的向日葵、小太阳组合。 相比之下,景元对自己的外形就没有那么的在意,他为自己准备了一顶帽子,帽子没有檐,但是负重还挺大的……因为花盆和向日葵都盘在这顶帽子上。 就……看在这张脸的艺术完成度上,这个造型或许可以被送上t台,毕竟,它大胆而前卫、可以供评论家们做出无数种解读,而景元的这张脸又好看到了哪怕顶着这样一顶帽子,也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从神经病院跑出来的。 对此,景元表示:“灯顶在头上,才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照亮四周,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安心心地当队伍最后一个压阵的,不是吗?” 他这话说得是相当在理的,因为,此时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的规则相当粗暴且冷酷——光明照耀不到的地方,会有死去的尸身接着阴影的掩护,靠近活人的身躯,撕扯活人的皮肉,用鲜血来暂时温暖那些冰冷的手指,用新鲜的、尚且还在做最后跳动的心脏来暂时填饱他们永不满足的饥饿。 根据出发之前,神策府给的情报,这个名为图玛-欧拉克罗(也就是原住民语言中“吃人的黑暗”的意思)的世界,是幻胧曾经经过的世界。 相信一位绝灭大君路过了一个文明而不下点黑手,还不如指望哪天纳努克性转男妈妈,怀了药师的孩子。 考虑到就算是在仙舟那些千奇百怪、花样百出的同人文中,药师也总是以cp右位的形象出现,这个比喻其实在生动形象之余,还带上了一点隐而不发的恶毒。 这个世界常年浸泡在黑暗中——它所在星系的核心恒星,是一颗暗物质恒星,无法给出光热条件。 但这个世界上还是出现了生命和文明,因为,曾经有一位丰饶令使路过这个世界,令使感叹于此处的荒芜,生灵绝迹,于是为这颗星球施加了丰饶的祝福,令它繁育生息。 然而,这丰饶却不仅仅祝福了身活人,它也“无私”地关照着死者。 尸体,除非被焚烧得特别彻底,否则都会从地里爬起来,顶着一张和往日相似但又绝对不同的脸,将活人拉入地狱。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个星系中还有一颗小恒星,对于图玛-欧拉克罗来说,它每个月中都会有三天时间靠近这颗小恒星,从而获得光明。 而从暗物质中滋生出的活尸,无法在光明中存活。 图玛-欧拉克罗文明,也正是靠着这每个月三天的喘息之机,才成功存活到了现在——毕竟,在他们这颗星球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暗物质和丰饶之力混合的产物,这些东西产生的光芒,可以勉强喝退那些活尸,但若是想要用这些东西生火,从而毁灭活尸…… 想太多了,根本没这种可能。 就在今年,这颗星球在公司的帮助下接入了星际交流网络,而仙舟的支援帮助,也循着丰饶赐福的味道来到了这里,看起来,图玛-欧拉克罗文明即将摆脱缠绕它们数百年的阴影。 但事实当真如此吗? 公司和仙舟两方面就他们对宇宙的观察所得结果对了对账,随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绝灭大君幻胧来过这里。 那位先前被观察到过几次,但始终都没能获得其姓名,一直到最近,才从一些古老的岁阳、十王司中老住客们的口中探听到“幻胧”这个真名的绝灭大君。 好歹不管是仙舟还是公司,都是有复数位令使的强大势力,不至于连一位绝灭大君的踪迹都挖掘不出来。 仙舟方根据幻胧在仙舟上留下的岁阳布局,得出其有可能与丰饶有所交易,甚至联手;而公司方则通过星际地缘学得出,一旦这颗星球掌握在反物质军团、或是丰饶民手中,附近数个星系的文明都会遭遇严重威胁。 这些文明中,既包括了公司的重要商务运输路线枢纽,也包括了仙舟联盟庇护下的星球。 所以,不管不行。 几乎是在了解到这个世界相关资料的一瞬间,令夷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图玛-欧拉克罗文明能发挥出多高的水平。 也难怪这么个难度系数不低的任务,将军竟然会派三个未成年来——这专业,实在是过分对口了。 只要有足够多的丰饶之力,就能无限种植的向日葵,以及向日葵上产出的小太阳,着实是对付此地活尸的神兵利器。 这个任务,令夷责无旁贷。 当然,腾骁在把他们送过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做第二手准备。 毕竟,世事险恶,倘若这几个好苗子真的运气不佳,一路上不得不打了无数的逆风局,眼看就要陷入九死一生的困境—— 腾骁也给他们选择了两条保驾护航的后路。 第一条是白珩,第二条名为镜流。 前者专门负责风紧扯呼,在危急时刻带着人逃出生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后者则代表着,在仙舟看来,这个世界的难度系数已经高过了适合派云骑军前往的程度。那么,就让此时仙舟联盟之中,帝弓七天将之下最强的单体战力,用剑来终结一切吧! 某种意义上,如果把令夷他们三个比做是仙舟联盟,那镜流就算是帝弓司命——一个负责尝试着救救看,另一个负责连人带病一套带走。 第42章 * “所以说,既然公司和仙舟都已经同图玛-欧拉克罗建立了邦交,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对和他们对接上的领导人阐明来意呢?” 仗着手中向日葵带来的无敌效果,令夷完全没有遵守这颗星球上的铁律——不要在黑暗中发出声音,活尸会发现你——她甚至还巴不得活尸能多来几只,这些已经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就应该和魔阴身一样,趁早安安生生地进入轮回。 她在出发之前就很奇怪了——景元建议他们几个在来这儿的时候,先混进公司派往这里的飞船中,假装是公司的职员,而非摆明了自己是仙舟的使节。 因为时间紧迫,而且景元的判断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确的——所以令夷并未反对,也没来得及问。 一路上,公司的飞船里又和沙丁鱼罐头似的塞了太多的人,根本就没有适合开口的时候,她就继续把困惑压在了心里。 一直到现在。 他们从公司的队伍中悄无声息地离开,单独走在图玛-欧拉克罗的长夜之中,四周除了活尸再无别人,甚至于这条公司援建的运输公路上都还没来得及加装路灯和监控仪。 终于不再隔墙有耳,令夷也可以把让她抓心挠肺了许久的问题问出口了。 ——顺带一说,她在转过头看向景元的时候,因为仍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被对方头顶的明亮光芒狠狠地闪了一下眼睛。 景元开口解答,但这一次,他的声音却不如平常那么自信,而是带着一点犹豫不定:“因为……抱歉,只是个猜想。” “我猜测,按照幻胧的手段,她应当不会错过腐蚀此地首脑的机会——还记得神策府中关于她的记录吗?” 幻胧是个并不以正面的进攻毁灭事物的绝灭大君,她更喜欢给事情一点儿推动力,然后看着它自己走向终焉。 令夷恍然:“你在担心要是同那些领导人合作,或许反而会被拖累效率。而且,那些人可能还保留着召唤幻胧的后手?” 景元:“至少是摧毁这颗星球的后手。况且,一般情况下,需要和当地力量合作才能推展工作,往往是因为当地的抵抗力量较强,但是我想,只要还有足够多的向日葵,我们就不用担心太强的抵抗力——不管是来自当地人的,还是来自于这些活尸的。” 令夷觉得他的猜测相当有道理——他们此时要面对的,是一位令使留下的后手,虽然令使本人不在此处,但考虑到令使和普通命途行者之间那云泥般的差距,他们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况且,公司和仙舟能够联络上的领导人,也不能代表整个图玛-欧拉克罗。” 图玛-欧拉克罗星球上的生态情况,注定了在宇宙其他文明对当地人伸出援手之前,这儿的文明水平无法发展到足够的高度。 各个“邦国”林立,那些在暗物质的影响下,突变而拥有了异能的人,是邦国的核心,而那些异能中带有火、光之类能够直接伤害、驱散活尸能力的,则会成为邦国的王。 在一些运气足够好的年代里,当那颗小恒星更靠近图玛-欧拉克罗的时候,因为引力的作用,这儿的白昼时间会被延长。 延长后的白昼让“邦国”能够联结起来,城邦兴起、人们开始成群结队地清除野外的活尸。 因为丰饶力量的强大,他们可以不用太多的辛勤耕耘换来充足的食物,所以,在光照条件得到保证的这些时候,文明的发展速度也是相当快的。 宗教信仰、艺术人文……甚至是非常非常偶尔的与外界其他星球的贸易交流——这些都曾经出现在图玛-欧拉克罗的历史上。 而当这些特别幸运的时代转瞬即逝后。 曾经建立在异常不稳定的根基上的高塔注定会分崩离析,就像是一朵花到了花期,花瓣一定是要零落的,而联合的国度最终与镜子共享同一结局。 在曾经的文明上,小小的“邦国”再度出现,人们重新会到黑暗的笼罩中,进入蒙昧的状态,但还能从那些宗教神话、历史传说中汲取些微的希望和力量。 或许,光明的时代会从明天开启呢? 可惜,根据博识学会的研究,属于图玛-欧拉克罗的光明时代之间的间隔将会变得越来越长——这个悲伤的事实尚未被公司带到这颗星球上来。 最近一次的光明时代是在大约两千年前,因此,相距较远的两个邦国,可能数十年、数百年地无法与彼此相遇(哪怕一个邦国的持续时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加起来都无法达到百年的长度)。 ——因此,此时仍然有相当多的“邦国”零散在地面上,和那些运气足够好,已经躲进了公司修筑的地下庇护所的“邦国”彼此都从未听说过对方的存在。 景元仔细地考虑过:幻胧在这颗星球上布置的手笔,应该是那种不出意外是能够实现目的的计划——但是,她应该也没有特别认真、将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打磨过。 图玛-欧拉克罗在地缘政治上有其重要性,但也不能算是一枚棋子定胜负的那种重要。 “如果一个邦国的体量较小,那么就算他们被并入了公司庇护所,原本的首领也很难在庇护所中说上话,很难达到幻胧心仪棋子的效果。” 换言之,让绝灭大君去腐蚀这么一个人,从整盘计划的值得与否去盘算,实在是有点儿太不划算了。 第43章 而这,就是他们可以趁机切入的关键点。 “绝灭大君确实强大,或许可以给此地的一些人毁灭的能力,起到杀灭活尸、克制丰饶之力的效果;但是,过分强大的毁灭之力,也会一并抑制住这颗星球上的丰饶力量,当地人的生存还是需要依靠这些丰饶力量维系的。” 景元笑眯眯地看着令夷。 “所以说,那效果绝对比不上你的向日葵——毕竟,向日葵的光是直观的、而且也没有副作用。” 说实话,如果不是令夷种出来的这些植物都不太适合吃,景元会觉得光是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迟早都能把图玛-欧拉克罗变成一颗宜居的星球。 “所以,现在我们的目标就是找到一个相对弱小的‘邦国’,获得足够的话语权,然后混迹其中,以本地异能者的身份带着邦国成员进入公司庇护所?查清是否有高层已被幻胧腐化,然后快速出手解决他们?” 一直保持沉默的应星此时突然幽幽开口:“我想,我们已经找到那个可以帮扶的邦国了。” ——前方的原野上,零星红色的光芒时明时灭,看起来像是有谁举着火把,在夜色中艰难地跋涉着。 公司使用的照明灯颜色是黄色的,温暖,象征着存护克里珀的颜色,另外,它还带着少许的危险感,着实是公司这个庞然大物、寰宇巨企的最好注脚。 这种强度不高,颜色也比较原始的光,绝对是本地人弄出来的。 令夷具现出一块田,在上头种了几颗坚果,随后又拖下来三台小推车—— 在《植物大战僵尸》给出的那些田地,随着解锁的植物越来越多,也升了一次级。 原本田地就至少普通的方块格子,但在那次升级之后,田地某一端出现了一排整齐排列的小推车。 经过研究,这些小推车的力量相当强大,能够创飞面前的所有敌人,而且速度飞快,站在上面的驾驶员操控起来也挺简单的,紧急制动很好使。 要不是它只能开直线,而且现在还没有研究出能让它在虚空中开的技术,这玩意现在就该被送去战争前线,如割草机一般把步离人的前锋剃个光头。 她把小推车分给景元应星,一人一辆: “走吧,坐车能快点,放心,很简单的,我都会开。” 不过,不能在和丰饶民的战争中用上这东西,现在却刚好合适,根据公司给的地图,这片区域是平原,最适合小推车一路创过去。 应星:“……” 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灯昼龙鱼:“稍等,我先把它拆一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向日葵也再给我一盆。” 他是见过令夷那看起来简陋的小推车冲起来有多么快速的,并且非常清楚,因为身边材料带得不够,他暂时无法把灯昼龙鱼改成灯昼海豚——龙鱼实在是游不了那么快。 那就只能自己提着向日葵了。 * 四周的活尸正在靠拢上来,甚至有一只格外强大的活尸坚持到了握住卡里拉的脚脖子,这才被火焰的光芒灼烧溃散。 活尸的身体,冰冷、僵硬,但是皮肤表面有种像是被浸泡在水里了好几天似的肿胀、柔软,而且皮肤下方似乎兜着由肌肉和脂肪融化而成的脓水。 队伍中胆子最小的赫丽雅正在强忍着尖叫的冲动,好几次,她恐惧的呜咽声已经从嘴角淌出来。 卡里拉想要安慰对方,但是,在黑暗的荒原上,发出声音是致命的——暗物质的影响使得活尸们没有视觉,所以他们才能靠着这点小小的火焰在荒原上穿行。 要是发出了太大的动静,惊扰到了更为强大的活尸,那些可以在火焰直接灼烧下坚持过半分钟的活尸能够在自己被她的火焰彻底摧毁之前杀死整个小队! 一路上,她的心逐渐一点点往下沉去,而到现在,卡里拉已经不得不接受那绝望的未来。 她们迷路了,而她的异能就快要支撑不住,分散出去,让众人保护自己的火苗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会熄灭,而她自己手中托着的这一枚更强大些的火焰核心,哪怕能坚持更久一点,恐怕……也就只能勉强再多坚持十分钟。 而如果她死在了外面,部落里的另一位异能者,光元素异能拥有者米斯巴哈也无法长久地庇护整个部落的安全。 卡里拉已经能够看到部落的死亡,强烈的哀伤萦绕在她心头。 她试图从自己的身体中挤出更多异能,让火焰变得再大一点,但是已经濒临干枯的身体反馈给她的却只有枯竭的悲鸣。 或许,这就是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宿命,被生育他们、包裹他们、吞噬他们的黑暗同化,不管在生命尚且勃发的时候,那人是有多么的抗拒这黑暗,多么野心勃勃地想要用自己的光热刺破这黑暗。 卡里拉闭上眼睛,抹去这突然出现在自己心头的虚无之声。 那至少,也要奋斗到倒下之前的最后一刻。 卡里拉停下脚步,打算将自己的判断告诉队友。 她会坚持到最后,并用火焰焚烧他们的尸体,让他们能够避免落入那可悲的结局——转变成为自己最痛恨的活尸。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将自己最后的潜能用尽,在荒原上最后也最热烈地燃烧一次,然而,远方呼啸的风伴随着天晓得是什么玩意的轰鸣以及转瞬之间就来到近前,差点就闪瞎了毫无防备的小队全体成员研究的光明—— 第44章 一场意外。 附近匍匐爬行着的那些活尸被碰撞成碎片,已经很不牢靠的关节发出折断错位的响声,碎片在半空中被焚烧成灰烬,它们阴燃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卡里拉几乎觉得这些活尸是在瞬间消失的。 ……或者是她的眼睛已经被那强烈犹如白日的光芒弄瞎,除了光明,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在,虽然暂时失去了视觉,她的听觉还仍然敏锐,虽然方才的风声、剧烈的响声还有隐约混在其中,少女的大呼小叫也挺让人耳膜震痛的…… 但她好歹听见了,也感觉到了: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还有一只温热的手,那温度绝无可能是活尸发出的,那手触碰在她的脸上,然后,随着耳垂上短暂的、像是小虫咬了一口那么轻微的疼痛,她发现自己听得懂对方的语言了。 “你好,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活尸变得这么多了,我们不是已经清扫完了全世界的活尸吗?” 此时,卡里拉的视觉也慢慢地恢复过来了,她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三位少年、衣着整齐干净、皮肤白皙,不沾尘埃,浑然和这个世界的调性格格不入。 而他们手中提着的金色的、正在对外释放光芒的花卉(是的,景元虽然不怎么在意形象如何,但不至于当着陌生人的面也仍然要把向日葵顶在脑袋上),圣洁强大得就像是…… 就像是从圣日中走下来的神使。 哪怕在多年之后,已经进入秩序的文明世界许久,并且彻底融入其中的卡里拉仍然会想起那一刻,那时候的她会意识到手里提着个陶土花盆,花盆里面还栽着一株会发光的向日葵,这样的形象到底是有多离谱。 哪怕再怎么高的颜值、再怎么于危急关头抢险救火——都无法抹平这种强烈的碰撞风格带来的违和感。 但是现在,出生穷乡僻壤的卡里拉只是深深地感叹于这几位撕裂活尸大军的震撼景象,并且下意识地在如此安全的光明中将身体松弛了下来。 死亡的威胁扫清,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调动身体中最后的异能时,同样也已经消耗掉了仅剩的体力。 她差一点就要踉跄倒地。 面前那位长着红色耳朵和尾巴的少女扶住了她,还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小瓶看似清澈的液体——效果相当立竿见影,她才喝了两口,就觉得自己好多了。 卡里拉这才终于能够开口,嗓音尚未来得及被刚才咽下去的那两口清甜甘冽的液体浸润恢复,因此带着疲倦与嘶哑:“谢谢。” 在这位红发少女的允许下,她将手上这瓶用仙舟文字写着“鳞渊冰泉”的矿泉水递给了身后的队友们——其他人虽然没有和她一样几乎耗尽异能,但状况也确实没好到哪里去。 * “我们没有统一的纪年,我所在的部落已经衰落太久了,曾经记录圣日的光辉照耀大地次数的神官年老死去,他的尸体被我焚烧,他的灵魂已然归去,与圣日同在。” ——在图玛-欧拉克罗,人们将那个可以给他们带来三天光明的小恒星称为“圣日”,又称呼为“光辉女神”。 稍稍缓过来片刻之后,卡里拉开始对这几位陌生人介绍当前的情况,顺便,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哪怕这些问题,她也不知道答案。 “你们……也是这颗星球上的人吗?” 令夷严肃地点了点头,并且拿出了在等待着应星拆解灯昼龙鱼的时候,她和景元你一眼我一语商量出来的世界观设定。 “或许文明的传承已经断绝,或许,是我等沉睡得太久了,如今的图玛-欧拉克罗已然绝非我当年认识的模样。但我们仍然记得,自己是它的孩子,也是诸神的神官。” 虽然这是个相当紧急的秘密任务,但是该看的资料,景元是真的一点没少看。 身为长生种,他将自己的熬夜能力发挥到了极致,整夜都在研究:要怎样做、怎样说,才能最大限度地忽悠住这群原住民。 应星也熬夜,当他熬得不如景元那么狠,在终于撑不住,为了给之后的任务留点精力而沉沉睡过去之前,他若有所思地对景元说: “你现在这么精力充沛,以后要睡多少觉才能补回来啊?” 景元也不知道,他耸耸肩膀,继续去研究这个世界本土的,原始且民俗的信仰去了。 ——还真的很能派上用场。 令夷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乃是光辉女神的神官,代表圣日行走在地上的力量。在我身侧的,分别是智慧之神的神官,以及一切工匠与技巧之神的神官。在我们陷入沉睡之前,我们听从神明的指令,在人间清扫活尸与黑暗,待到诸事都已完毕、那黑色的太阳对文明的影响不再,我三人便随神明一同陷入沉睡。” 令夷的这个c位当仁不让——不过,很显然并不是因为她的身高可以让队形呈现出比较平衡的“v”字形。 而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中,很显然,象征着光辉的神明的位格一定是最高的。 “不过,在我等尚且行走在这世界上的年代,图玛-欧拉克罗上有宏伟的文明,他们兴建起纯白的宫殿,还建造能够与太空中其他星辰交流的飞船和港口。我还以为,你们应该接入星网许多年了,却不想,后辈竟然已经连联觉信标都不知道了。” 在经过一些更为深入的交流之后,卡里拉得知,按在了她耳垂上,让她能够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小东西名为“联觉信标”,是曾经,在这个文明还没有“没落”之前,本地人与星际的行商做交易时换来的,甚至可以让人听得懂蘑菇说话。 第45章 倘若蘑菇之间真的存在一种可以互相交流沟通的、成熟且有逻辑的语言的话。 在刚开始的时候,卡里拉还对令夷三人的上古神官身份很有点猜疑,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将那些怀疑说出口,完全是因为对方手中真的握着能够掌控他们生死的东西。 真不真假不假,反正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活着这件事是真的。 但是随着谈话的继续,卡里拉将自己了解不多的那些历史知识全都融入到了对话中,试图从对方身上套出他们的身份——然而她却发现,似乎她问越多的问题,对方古代神官的身份就坐实得越是彻底。 不是吧?真的啊? 卡里拉带着这样的疑惑又确认了几个问题,最后大致确信,对方大概出生在图玛-欧拉克罗的神话时代。 她真的开始相信了,虽然理智让她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这三位,或许当真是出生在黑暗时代结束的古代神官,并且亲眼见证了光明时代的开启。 令夷觉得卡里拉大概是那种不怎么套别人话的人(想想也是,在这种一年到头总共加起来就没有多少天是阳光明媚可以方便社交),因为她的想法以及情感变化,几乎是都已经写明在了脸上的。 她为此感觉到愧疚,因为她认为自己极有可能伤害到了一个纯洁而稚嫩的灵魂。 或许这就是狐人的宿命吧,能够表现得特别纯良然后把人一通乱骗什么的……不过说起来,其实这个骗人的核心思路也不是她自己的。 骗人的核心思路,一如既往地来自景元。 景元相当有经验地向她传授师门秘技:“让别人相信你的身份,最好的办法不是自己伪造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因为有时候表现得过分完美了,反而会被人怀疑是不是经过了精心的伪造。” “最好的伪装,是让别人主动为你勾勒出一个至少在对方看来天衣无缝的伪装。” 凡是有思维的生命,在出现了自己的意识之后,便会下意识地以自己为世界的衡量,在多数人,甚至是绝大多数人虽然嘴上承认着自己是个会犯错的凡夫俗子,然而当一些证据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却也会选择视而不见,一直到那证据堆叠起来,凑到他眼皮子底下,还有人怒发横眉,戟指而向,将他的错误大声呼喝出来,他才会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 令夷先前也没有什么实践这套理论的时候,现在用出来才发现,确实好用。 景元老师平常出门在外,都是这么忽悠敌人的么?这不早晚得把某个一直自诩聪明的敌人给忽悠破防了? 卡里拉的神情中已经多了几分崇敬向往,她问令夷:“像您这样强大的人,”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令夷三人手中的向日葵,“当初在光辉女神的神殿中,应当也是最前列的神官吧?”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就像是在人前显圣环境中,只要没人戳穿,天晓得持明族到底是有五位龙尊还是六位,再往多了说,七位八位的也行啊。 所以,令夷没有否认。 她这副神情,落在卡里拉眼中,那自然就是默认了。 她开始邀请这三人同自己一起返回部落:“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如诸位所见,我们这一支小队,若是没有您几位的庇护,下一秒就会被无穷无尽的活尸吞噬。而我所在的部落,它同样处于生死攸关的时刻,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冒险横穿这片荒原。” 卡里拉在赌这几位“神官”的心肠——她曾经听说的所有神话故事中,神官们都有着慈悲心肠,会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是的,哪怕是变成了活尸的死人,神官们也一样会帮助的。 毕竟,帮助对方获得永世的解脱,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助人为乐了呢? “我们可以与你们同行——毕竟,我们才刚刚苏醒。”景元对着对面整个团队微微一笑,将高级神官该又的模样拿捏得可谓是惟妙惟肖、就算是真星神来了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欠这小子一个令使级别的赐福。 “我们没有目的地,只是想要了解现在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顺便,如果神明尚且对我们还有一点眷顾的话,我们想要如从前那样,争取让光明的时代再次到来。” 队伍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了他的说法。 毕竟联觉信标可以翻译语言,却无法将音色、咬文嚼字的习惯一道更改掉——而景元的声音本来就是那种又好听、又能让人产生十足信任感的调性。 “从一个普通的部落开始,我没有意见。” 就在方才两位队友在线编撰出门身份的时候,应星已经默不作声地完成了对于灯昼龙鱼的重新拼凑,此时,他手中的向日葵也转交到了灯昼龙鱼的嘴中。 他言简意赅道:“这个时代的工匠技艺实在是太烂了,我看不下去。”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应星说的是真话。 而卡里拉也相信了:这位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颇有点无情的神使,其实也是一位外冷内热的好人。 他在看到这个时代的技艺落后如斯后,忍不住想要将那些光明时代的精湛技艺传承下来。 她试探着问:“我听说,在光明时代,工匠与技巧之神的神庙中,神官们甚至能够锻造出一种口中喷出火焰的机械造物,他们将这种机械造物罗列在大军的最前方,能够将活尸焚烧成灰。而这种机械造物非常坚固,普通活尸完全无法伤害到它分毫。” 第46章 应星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再一次将连着花盆的向日葵从灯昼龙鱼口中摘下来自己提着。 灯昼龙鱼朝着旁边,向日葵照耀不到的黑暗中游动过去,在光明和黑暗模糊的边界处,它张口,对着外头那些扭动着的灰白色活尸喷吐出一口火焰。 这火焰,对于仙舟人来说,也就是个皮外伤,甚至都不需要去丹鼎司,自己在家等着烧伤的皮肤长好就行,甚至都不需要半个时辰。 但是对于此地的活尸,特别划重点,是体内充斥着位格不那么高,同时量也不那么大的丰饶之力的活尸而言,这些从信奉巡猎的工造司中制造出来的小玩意,威胁性可就不是一点“皮外伤”能够概括的了。 火焰、巡猎对丰饶的特攻加成,当然,还有仙舟科技对于下位文明的碾压,这三者结合在一起,最终表现出的效果是惊人的。 活尸理所当然地抵抗不住,表现出了卡里拉从小听说的,历史传说中被光明时代神官们研制出来的最强机巧轻易击败的模样。 在接连小声的“卧槽”中,被火焰焚烧成黑灰的活尸肢体残渣掉落在地面上,将原本看不出颜色的土地覆盖成了焦黑。 就,很还原。 有一说一,要是他们三个人的设定,和这个世界本身的历史、传承重合得再多一些的话——哪怕理智如应星,估计都要开始怀疑这并不是一场巧上加巧的巧合,而是他们三个人曾经通过时空隧道去往过图玛-欧拉克罗的过去,并且在时间长河的上游留下过属于自己的标记了。 人群中爆发出克制的惊呼声。 说是克制,其实倒也没有那么克制——毕竟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这个小队里的队员们就已经经历了从死里逃生到捡上大漏的大落大起起起起的心情骤变。 就算想要克制,也很难彻底克制住。 卡里拉心中的雀跃程度也和队友们相当,但她还记得自己是小队的领袖,在出门之前,叔叔婶婶都告诉过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沉得住气。 她尽量让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地:“那么,几位神官,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部落那边应该也很需要这几位神官的帮助! 巨大的狂喜已经让她忘记了先前遭遇的迷路困境,或许她还记得他们正在迷路,或许,她觉得强大的神官们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有个地方歇歇脚,至少,不需要听到从降落在这颗星球上之后就始终萦绕在耳边的活尸哀嚎——那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选项。 但是令夷轻声道:“请先稍等片刻。” 她举起手中的花盆:“光靠着我们手上的这些向日葵,恐怕无法保护好整个队伍。不过请放心,用不着多少时间。” 卡里拉肃然起敬:神官的意思是,她能够创造出更多发光的花朵,让他们也如神官这般,提着圣日的神迹前行,不必担心阴影的角落中活尸突然发起的攻击! 在场的活尸有很多,每一只体内都有丰饶的力量,哪怕每一只体内的丰饶之力都不是很强,但整合在一起,几百只一起拼拼凑凑,倒也不是不能起到和一只步离人相近的效果。 令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正在朝着名为“云华女士”的深渊倾斜。 她毫无芥蒂地将那块9x5的田地放在了方才被灯昼龙鱼一口喷出来的空地上。 刀耕火种嘛,做为一个热衷于种地,至少兴趣爱好中有这么一项的狐人,令夷当然也是知道这种最古老、最原始,但效果也不能算太坏的耕种方式的。 历史考试的选择题里面,基本上都会有这么个考点呢。 她屏蔽了身后人群小声的交头接耳,一边往地里扔向日葵,一边随口问卡里拉:“你们一共多少人?” 卡里拉:“十七个人。” 令夷:“……” 她叹了口气,抬头:“种多了。” 9x5的田里,要是种满的话,一共可以种下四十五株向日葵。 她刚才一排一排地种下去,一个不小心就种满了三排——也就是说,现在多了整整九株向日葵。 “没关系,大不了留在这里,随它自生自灭好了。” 令夷摆摆手,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反正这儿丰饶之力多得是,向日葵种了就种了。 随手扔垃圾、随手大小便,那确实是不文明行为,但没听说过随手补充绿化是什么不文明行为,不是吗?她甚至还能算是个环保小标兵呢。 剩下两排都被她用来种花盆了。 是的,花盆其实也是植物。 系统是这么说的。 它还在令夷发出质疑声的时候用一句话把她堵了回来:[一切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好吧,植物就植物吧。 植物都能消灭步离人了,花盆也是植物有什么不合理的吗? 诚然,每块田都能单独挖出来,但一块土的能量续航,确实是比不过系统出品的花盆。 每个花盆能够积蓄的丰饶之力简直就离谱——一整个现场原切的步离人都无法撑满花盆的胃口。 况且,手里捧着一块土赶路,令夷都不敢想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这些人的手会变成什么脏兮兮的样子。 向日葵很快开始发光,片刻后,金灿灿的小太阳接连从花蕊中蹦出来。 整个花田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反射了阳光的反光板,根本看不了一点。 第47章 活人都受不了这么明亮的光,那就更别提活尸了。 活尸们的表现就像是这个世界上突然腾起了一朵蘑菇云,灰白色的肢体,扭曲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下去的头颅……活尸成片成片地倒下,像是收割机开过的麦田,只剩下光秃秃的地面。 令夷熟门熟路地掏出防护眼镜,自从神策府中的第一声“瞎了瞎了”响起之后,所有和这些植物沾边的人都习惯性地随身常备一把护目镜了。 然后顶着这过分耀眼的光芒,她把宽大的袖子打结系起来,尾巴用力向上翘,贴着后背。 她就这么蹲了下去,一株一株地拔起向日葵,塞进花盆里。 那背影,可太老练农民了。 为了表现出“光辉女神神官”的职业性,原本可以找人帮忙的工作,令夷还愣是装出了严肃的样子,告诉旁人,经过了她之手的植物,才能够存活更长的时间。 拔起向日葵的过程中,许多小太阳落下,钻进她的身体里。 于是令夷也开始发光,并且明亮程度逐渐增加,一直到了她都觉得自己过分闪瞎人,从包里抓了一颗坚果,放到灯昼龙鱼面前借了个火,随即用力扔了出去。 从远处掀起的、过了好几秒才传到近前来的冲击波力度看,方才的这一发坚果,威力大概不会逊色于白珩小姐的一发星槎。 但真狐娘从不抬头看爆炸,将坚果扔出去,把自己身上的厚厚一层金光用完后,令夷就继续蹲下去装向日葵了。 十七株向日葵,拔了种拔了种,总共也用不了多久时间,她很快完成了工作。 应星从包里掏出绳索,和景元分了之后开始给花盆套结——先前已经有过训练了,他们打结的动作那可是相当熟练。 不多时,整个队伍都被武装上了,令夷拍拍手站起来。 在其他人用向日葵武装自己的时候,她把空出来的田地上补种满了向日葵。 “现在可以出发了。” 她露出一个明亮无阴影的微笑(这四周的光照条件确实有点好得过分了)。 “请带路吧,卡里拉小姐。” 卡里拉终于想起来了:他们还在迷路呢。 “呃、抱歉,我们还是第一次离开部落那么远。” 她抓抓头发,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 “我们其实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但反方向走应该就行了吧?” 确实如此。 毕竟卡里拉他们探索过部落周围,没能找到靠近的“邦国”,也就是说,只要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只要不偏差太远,视野范围内能看到的唯一火光就会是部落所在的位置。 令夷颔首:“走吧。” 她最后看了眼身后的向日葵花田,走出了点儿距离后,才将护目镜摘了下来。 * 这一整路都没发生什么事。 毕竟向日葵开道的效果确实很好,活尸悄无声息地就被超度了个七七八八。 卡里拉还是第一次体验这么顺利安逸的赶路,她凑到令夷身边,向她询问在她的时代,人们是否都是这么赶路的。 这个问题略微超过了令夷准备过的范围。 令夷会演,但是她对下一步自己应该演到什么程度却是没数的。 做为一名优秀,但是还没有到演而优则导的演员,她选择向导演&编剧景元求助。 “智慧之神的神官”很准确地在一个极其细微的眼神中觉察到了同伴的意思,明明他看起来甚至都没有看向这边。 智识命途,很神奇吧? 景元说:“在光明时代尚未到来的前夜,我们的确靠着女神的赐福,如今天这般行走在黑暗中。” 卡里拉很是感慨:“原来如此……或许是我们忘记的历史太多了,我们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向神明寻求帮助。每次部落外出的时候,我都需要将我的火焰分给队伍里的其他人,但我……我还是很弱小的,所以我的火焰也坚持不了多久。” 她打起精神来:“说起来,我可以跟着各位学习怎样向神明祷告吗?我也想成为神官……嗯,是像你们这样的神官。” 景元的语气变得坚毅起来: “神国的大门已经关闭。在我们陷入沉睡之前,神明最后的神谕是,从今往后,便是属于人类的时代。所以,我们也不会向神明祈祷,哪怕这是我们的信昂,不要等待神明的回应,请记住,要用人类自己的力量战胜那黑暗。如果你暂时做不到,我们可以教你,总有一日,你便能做到了。” 卡里拉肃然起敬:“我会认真学习的!” 听他用区区几句话扭转过了卡里拉想法的令夷:智识命途,真的很神奇。 嗯,当然,仙舟对于信阳的观念也是很好的。 毕竟,帝弓的光矢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它不会回应凡人的祈愿,却会在人类激发出命途上星点微光的时刻出现在凡人的身后,宣其赞扬的纶音。 * 部落距离卡里拉她们迷路的地方并不很远,在有了向日葵开道之后,这群人的行进速度甚至超过了来时的三倍。 “我记得的!我们出发的时候就经过了这棵树。” 赫丽雅提着向日葵灯跑上去,她在看到这棵树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算是到家了,兴奋地跑了上去。 “我们离部落不远了啊——!” 倘若向日葵灯不是挂在他们的手臂上,而是由这些人自己提着的话,赫丽雅的花盆绝对要砸在地上摔碎了。 第48章 但哪怕如此,她仍然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这棵树。 在足够明亮的光芒下,去的时候没能看清的树终于完整而清晰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这棵树和普通的树完全不一样,在本应该长着皲裂树皮的地方,一张张痛苦狰狞的灰白脸庞从树身上浮现。 它们感受到了人类、光和热的靠近,原本看似坚硬的眼皮睁开,露出下方混浊的眼睛,眼珠很小,不怀好意地偏转过来,盯着靠近的人类。 它们看起来,已经不那么畏惧光明了。 赫丽雅在受到了严重惊吓后,大概是因为手中的向日葵光芒太过明亮,给她带来了远超于平常的自信,她拍了拍胸口,又一次提着灯试图走近一点。 “它们为什么不消失呢?” 在尝试着将灯往前举过好几次后,赫丽雅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回过头来,问这几位在她心中已经快要变得无所不能的“神官”。 就在她回头的一瞬间,这棵树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样,树干拧转,树身上的那些脸随之扭曲到了可怖的程度,那些枝条甩得极快,径直朝着赫丽雅的后背抽来。 进入光照范围,这些枝条的模样也终于暴露无遗:它们是柔软的,覆盖在表面的是活尸的皮肤而非树皮,像是一条条被拉长的手臂,顶端则是长开的五指。 灯昼龙鱼摇着尾巴游了上去,这小东西的引擎质量不算太好,没办法快速跑长途,但如果只是近距离的话,还是能做到普通人眼中的闪现水平的。 从它口中喷出的火焰燎得枝条发黑,片刻后就被烤得蜷缩起来,这棵树像是也知道疼痛一般,那些枝条都摆正回了原本的位置,树身上的活尸脸也全都缩了回去。 “神官”们救了求救者,但却并没有开口说出这棵树的来历,以及,为什么它身上的活尸无法被光照杀死。 赫丽雅有点迷惑,但她看三位“神官”凑在一起,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便自己在心里开解道:也许是因为,在神官们尚且活跃的年代里,是没有这样变异的植物的。 但事实上,“神官”也不知道那个年代的植物是啥样子的,现在嘀嘀咕咕的,是和她所猜测不同的内容。 应星:“他们并不知道有这样的变异植物存在。” 令夷:“是走过的地方太少了,没机会见到,还是以前没有?” “这棵树的模样,和魔阴身颇有几分相似,仙舟三劫中的魔阴空劫中,便有一些不死老者与建木同化,身形犹如此般。” 景元叹息道,“也和仙舟大敌,那位丰饶令使,倏忽的法术有些相像。” 也就是说,这棵树如今的模样,是非常典型的丰饶力量影响——它兴许是和活尸共存,从而共享了能力,活尸变得不那么畏惧光,但还是害怕火焰,而树木则可以驱动活尸,靠着生物来补充养分。 令夷托着下巴:“感觉可以切片后送回仙舟,给他们研究一下呢。” 她吃了上交系统的红利,全心全意地支持一切奇形怪状的东西都应该上交这条政策,现在遇到了有些相似的情形,满脑子里想着的自然而然就还是上交。 景元:“整株吧,但估计不太好运输,太高了。” 如果不能完整把这棵树送回去研究的话,研究得出的结果估计就要大打折扣,最好是能够定个点位,等到这边的问题处理完毕,让公司帮忙运回去。 反正,公司和联盟是友好伙伴关系,给联盟报价的时候从来都不狮子大张口——神策府也不会缺这点钱。 应星:“我觉得你们送不回去。” 令夷:“为什么?这棵树也没有什么危险性啊——帝弓司命在上!” 她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灯昼龙鱼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它似乎是已经识别到对面这棵树是有危险的东西了,于是哪怕这棵树已然将自己收拢了起来,把所有活尸的部分藏在了里头(这也就意味着无法用消灭活尸的办法来对付它,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反而是更困难的),它仍然没有停止攻击。 一口口灼热的火焰喷吐在树根的位置,灯昼龙鱼中喷出来的火焰并非凡火,就如同仙舟上的普通人,也只是看着像是普通人而已,实际上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是被砍下了脑袋也不会死、力气大到能够随手举起一艘星槎的顶级丰饶巡猎双命途。 烧了没一会儿,这棵树就被拦腰烧断,在卡里拉的警告声中,轰然砸向地面,但除了扬起的一阵烟尘之外,它什么都没砸到。 在这棵树轰然倒地之后,它猛地一整个散开了,曾经出现在树身上的那些灰白色的脸孔从树干上分化下来,变成一具具活尸。 光照到的那部分快速消融,与普通的活尸没有什么区别,剩下的则如同快速逃命去的蜘蛛一般,腾挪着肢体就滚进了彻底的黑暗中。 卡里拉几次朝着令夷他们这边望过来,又快速地将目光移开了。 令夷看着心满意足,摇头摆尾着回到应星身边来的灯昼龙鱼:“……哥,不管管吗?” 应星:“一开始为了安全,开了个自动化模块,刚刚忘记控制了。” 等到他听到令夷和景元说,想要把这东西弄回仙舟去研究研究的时候,灯昼龙鱼已经很尽职尽责地把树根喷烧了一半了。 那时候就算停下,这树也活不了,还不如就这样解决了拉倒。 第49章 应星抬手,他摸了摸鼻子。 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 但是要说令夷真的很把这棵树放在心上吗?那当然是没有的,她只是看到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想拿回去研究研究,但自己的水平着实不到位,所以就只能让常驻神策府的那个研究班子帮自己完成这需要学术水平的一步。 当前,她更感兴趣的甚至是灯昼龙鱼。 “应星哥,你的鱼会对你撒娇诶?” 她指着那只正在用脑袋蹭着应星小臂的灯昼龙鱼。 “我还没见过会对主人撒娇的鱼呢。” 应星:“那是因为确实没有会对主人撒娇的鱼——不算那些水下的哺乳动物。正常情况下,灯昼龙鱼的原型,最多只有一分钟的记忆,它们连主人是谁都不一定记得住。” 他顿了顿,仿佛有一点羞耻:“我用了……呃,狗的模块。” 毕竟狗是真的亲人而衷心,而且智商也不很低,应星在闲暇的时候,偶尔也会稍微刷一点萌宠视频看——不是他主动的,而是大数据的推荐,在所有的网络模块里面,他最不讨厌的就是这个,于是时间一久,他的玉兆上就都是萌宠了。 在所有的宠物里头,应星偏爱最多的还是大型犬类,不管聪明还是呆呆笨笨的,他都觉得很可爱。 于是,在购入自动化模块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邪恶白色棉花糖。 于是,他现在看向这只灯昼龙鱼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觉得,它好像在对自己翻肚皮,然后露出一个傻乎乎的、吐舌头的笑。 “咳,反正这种树之后应该还能再遇到的。”应星僵硬地、快速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令夷若有所思,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应该在应星生日的时候送给他什么礼物了。 * 部落到了。 这个部落确实有些残破,外围是一些帐篷,还有一些木制的篱笆,在帐篷中间,有一处圆形的空地,空地中央坐着一群人,多半是年老体衰的,少数是小孩子。 在他们中间,有一位僧侣打扮的中年人,他脑袋正中间的那一块头发都被剃掉了,只剩下围绕着天灵盖一圈的头发,看着倒也不算太稀疏。 他披着一套毛毡衣服,衣服瞧着有点旧了,颜色是那种有些偏近似泥土颜色的红,上头原本应该有些绣花的,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 他闭着眼睛,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一只手掐起了一个相当繁复但好看的姿势,在他的食指指尖,有一团明亮的白色光芒闪烁跳跃着,始终保持将这一片空间笼罩覆盖的大小。 卡里拉:“这就是我们部落中的另一位异能者,他原本是一位行路僧侣,但在看到我们部族的情况之后,他便选择了留下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只知道他留在这里的时间,应该比我的年龄还大。” 她加快了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走到那广场中央的,刚刚站定下来,甚至还没有站稳,手中的向日葵花盆已经被她解了下来,放在地面上。 明亮的光芒穿透了僧侣闭着的眼皮,他惊讶地睁开眼睛…… 然后就因为直视挂在向日葵边上的那枚小太阳,被刺激得默默又把眼睛闭起来了。不仅如此,他的眼角甚至还被刺激出了点生理泪水。 “米斯巴哈大叔!” 在僧侣转过身去,擦掉那些生理泪水的时候,卡里拉扑了上来,她高兴地握着对方的肩膀,克制着力气轻轻摇晃。 “我找到能够救我们的人了!” 部落中的人过了一段提心吊胆的时光,不管是离开部落去外面寻找一线生机的那些,还是留在了部落中的这些。 因此,景元相当有神官气质地告诉他们,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确定彼此安然无恙、并且将好消息互相通传。 借着这些人都在放置向日葵、和亲朋好友抱在一起痛哭,或者是兴奋地说着这一路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时候,令夷打开了玉兆查看更新状况。 大概是在这一路上向日葵干掉的活尸太多了,在抵达这个部落之前,令夷就感觉到自己的玉兆不停地震动、弹出新的信息。 尤其是在那棵活尸组成的树被灯昼龙鱼一口气烧断之后,向日葵一下子收割了好多活尸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口袋中的玉兆几乎就要进入闹钟振动模式。 现在终于到了地方,她可以在停下来休息的同时,将玉兆掏出来仔细查看一番了。 结果,这一看不要急,一看简直吓死人——系统更新的植物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吧这也! 令夷终于可以确定,神策府中的那些研究人员们,在步离人这一实验素材(是的没错,哪怕日理万机,正常来说不应该那么快批复文件的元帅已经就步离人成为实验素材这件事给予了回应,答案是批准)的损耗方面,他们还是真的挺克制的。 毕竟,多少个活尸才能顶一个步离人啊! “寒冰射手、大嘴花、双重豌豆射手、阳光菇……” 令夷数着更新出来的植物,觉得自己这次回去后,那些神策府中的研究人员又可以连着熬上好几个大夜了。 “或许可以在这里自己实验一下,给他们减轻点压力,反正有那么多素材可以运用呢。” 令夷关上玉兆,决定就算要实验也不急着现在,她可不是仙舟人那种可以在理智状态下活到八九百年,甚至一千多年的极长寿版长生种,狐人的寿命就三四百年。 第50章 对她们来说,养生可是很重要的,尤其是,耳朵尾巴毛也都要靠着养生护理。 所以,如果可以不熬夜的话,令夷还是会认真睡好每一个觉的。 她小小打了个哈欠。 景元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三颗强效薄荷糖,分给了她一块,一塞进嘴,令夷就被冰了个哆嗦,她有些怨念地看向他:“其实我想睡觉,不想清醒来着……” 景元:“做为神官,你已经睡了几千年了。” “那也还是需要睡觉,”令夷抓抓耳朵上的毛,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梳理它的想法了,“我们能不能快点把这个环节过了——我是说,欢迎什么的就不必了,给我个帐篷睡觉吧。” 她的愿望得到了满足,景元去对着这个部落中的人扯了一堆关于“神官们”是怎样跋涉了千里迢迢的“略带隐瞒”的真话。 毕竟,坐着公司的飞船飞了那么远的距离,他们确实可以说得上是远道而来。 这个部落中没有太多人,而常年生活在危险的地方,让他们不得不为了生存互帮互助,完全没有机会锻炼出多么深的心眼子。 在听说“神官们”需要休息之后,包括僧侣米斯巴哈在内的所有人都表示,加起来足足有二十盆的向日葵已经足够保护整个部落的安宁,他们现在甚至只需要安排三五个人守夜,剩下的人都可以去休息。 “自然的,光辉女神的神官大人,您的休息应该是放在第一位的,您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已经做了那么多,您一定相当困倦了。” 卡里拉将自己平常运用异能的感受代入了令夷——她想,自己使用异能的时候,每每动用的力量稍多一点,就会浑身乏力,感觉自己可以躺在帐篷里睡上一整天。 而神官大人虽然比她强大,但她制造出的光明也远远比她那点小小的火焰强,不是吗? 她热切地将自己的帐篷简单清扫了下,请令夷睡在她的毯子上。 但这位长着美丽的、犹如最为明亮炽热火焰的红色尾巴的神官少女却没有这么早去休息。 卡里拉听到她说:“没关系,我还没有那么困,先带我去你们部落周围看看吧,我或许可以布置一点……嗯,让你们每个人都能安睡的东西,就像是向日葵。” 在图玛-欧拉克罗,“向日葵”这个词是不存在的,这样的词汇,联觉信标是无法翻译的,卡里拉他们也只觉得这些都是佚失在了历史中的东西,就像是关于这三位神官的记载、像是这种可以轻易驱散黑暗的神圣花朵本身。 联觉信标翻译不了的东西,却可以通过眼睛看出大概的意思来,卡里拉认为,“向日葵”应该就是能够诞生下小圣日的神圣花朵的名字,现在她已经能够勉强学着仙舟发音,念出“向日葵”这个词来了。 “除了向日葵之外,还有别的和它一样神奇的植物吗?!”卡里拉相当兴奋,“请务必让我跟着您一起去!” 但其实跟着“神官小姐”出去走的这一圈也不能说是很见世面,毕竟卡里拉先前已经见过了她是怎么扔向日葵、拔向日葵、再把向日葵塞进花盆里面去的。 现在做的事情,本质上来说,和先前种向日葵的行为也没什么区别。 卡里拉就看见这位“神官小姐”不停地往地上开辟出田地、不停地往田地上扔植物。 除了向日葵之外,还有名为双重豌豆射手、坚果、寒冰射手的植物。 她还看到“神官小姐”掏出了一颗被她称作“土豆雷”的植物,然后又给塞了回去,一边塞一边评价说什么……“我才不想睡到一半突然听见爆炸声”。 部落不大,但是绕行一圈的距离绝对不能算短。 卡里拉陪着令夷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围绕着部落足足布置下了三十七块田,每一座田中都被种植下了起码十株向日葵。 到最后,卡里拉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快要适应这个力度的强光了。 等到圣日再度照耀天空的时候,她兴许可以直接抬头,静静去注视圣日。 部落周围都是亮堂堂的,光明围绕着这些残破的帐篷形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圈子,至少在卡里拉看来是这样。 圈子外,是可怖的黑暗原野,是满地的活尸,是死亡的代名词;圈子内,是光明、是安全,是燃烧着的篝火、正在加热的汤和面包。 是明天、后天,还有好多好多个未来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忍不住轻快起来。 “走吧,神官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或许您想要一碗睡前蔬菜汤吗?” 令夷对蔬菜汤有点感兴趣。 不过,她小幅度地摇头,纠正卡里拉道:“我的名字是令夷,我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 令夷这个年龄的狐人小姑娘,怎么睡都能睡得着。 她没有厚到能够把脑袋盖住的试卷要做,也没有考大学、就业的压力。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尾巴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放松下来,每一根毛都伸过了懒腰。 令夷终于睁开眼睛,发现天还是黑的——她差一点就要躺回去了,还好,她及时意识到了自己此时并非在仙舟上。 狐人小姑娘慢吞吞地从摊子上爬起来,打了个哈欠,掏出玉兆,有点不想面对现实地划掉了成片的《植物大战僵尸》系统更新提示。 在自拍模式下,她庆幸地确定自己的耳朵和尾巴都还算是整齐,随意用手指梳两下就能出门。 第51章 很好,但每天的必修课程都不能放松。 令夷仍然认认真真地拿出梳子、尾巴专用油膏等等护理产品,给耳朵尾巴做了一整套的保养,这才出门。 图玛-欧拉克罗没有统一的时间,反正绝大多数时候这儿都是黑夜,乐意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只要活尸没有吃掉你的脑子就行。 但这个小部落里有自己的时间表,因为卡里拉和僧侣米斯巴哈需要轮班,他们各自负责部落半天的照明。 当然,从现在开始,这个时间表就有点没必要了。 因为向日葵可以让所有异能者下班。 令夷走出去的时候,应星和景元都在部落中央的空地上,并且瞧着已经醒了好一会儿。 应星身边坐着两个人,正在跟着他学习最基础的工造机巧。 而在这两个人身后,还站着一群脸上神色复杂,既又好奇和向往,又有点儿害怕的少年。 令夷猜测,在她还没有起床的时候,这些人大概也是跟着应星学习的。 不过,嗯,可想而知,应星这种人嘛…… 应星也不是故意的,但是在他眼中,云骑学校里布置的作业根本就不能算是作业。 同理可知,在他眼中,很多学生根本就不能算是适合学习的人。 而在工造方面,这种情况表现得有其严重。 令夷本人就是被他劝退的众人之一。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竟然还能留下两个没有被劝退的,令夷已经挺震惊了。 她转开目光,不太想反复提醒自己那被劝退的耻辱感。 另一边,景元正在和僧侣米斯巴哈交谈甚欢。 令夷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她走过去的话,景元都能给她当场背诵一遍本地的宗教诗篇。 不过,在她有幸听到景元用当地语言背诵宗教史诗之前,景元已经注意到了她。 他抬起头来,笑着对她打招呼,学的是星际和平播报主持人的腔调:“尽管世界没有昼夜的概念,但还是祝你早上中午晚上好。要来点早餐吗?我觉得这儿的早餐还挺不错呢。” 令夷不是部落中醒得最晚的人,昨天跟着卡里拉出去的那些人中有一半还没有醒来,其中也包括那个受惊吓最严重的小姑娘赫丽雅。 她去的时候,早餐还很热。 随着一碗搭配面包的蔬菜汤入腹,令夷也差不多补全了自己在睡觉期间错过的信息——这个部落的历史。 景元将收集到的信息汇聚了起来,言简意赅地转述给了令夷听: 这个名为伊拉的部落曾经强大过,拥有十几位异能者,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它衰败了。 听说是因为一个最强大的异能者——一个庇护了整个部落数百人四五十年的火异能者的死去。 他非常强大,但他到了应当死去的年龄,所以他和凡人一样死去了,死去的时候他让人把自己焚烧成为灰烬,埋在了部落的地下。 最强大的人倒下了,就像是栖居着猴群的树木倒下了。 一些人走了再也没回来,剩下来走不了的老弱和照顾他们的少数青年人在这里等死。 一位善良的僧侣路过,他同时也是一位光异能拥有者,他看到了部落的景象,他决定留在这里,保护这些剩下的人。 日子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直到一天,一对老夫妻在野外捡到了一个孩子——这孩子被发现的时候,身边全都是蠢蠢欲动的活尸,但她坚持着活到了救援的到来,她身边燃烧着一圈不屈的火焰,将所有靠近的活尸灼烧成灰。 生的渴望压过了一切,她拯救了自己。 这个孩子被老夫妇捡了回去,视若己出地养大——这个孩子,便是卡里拉。 她长大之后,顺理成章地留在了部落里,分担了已经逐渐不再年轻的米斯巴哈保护部落的责任。 而现在,他们决定搬离这里,于是卡里拉带上了一些有战斗力的青年外出探路,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收容他们的部落。 令夷觉得这里的蔬菜汤还挺好喝的,她决定再来一碗,顺便还能问景元更多的问题,她不太明白:“那既然他们都已经留在这里那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突然选择搬走?” 明明他们已经证明了,哪怕没有其他部落的帮助,他们也一样能够过得还行……嗯,考虑到蔬菜汤的好喝程度,甚至可以说是过得很不错。 景元:“问对了,我想,这里头藏着很重要的线索——” “他们要搬离此处的愿意,是在最近一段时间,这附近游荡的活尸越来越多了。而且,那位僧侣米斯巴哈说,他觉得附近有很多事情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哪怕只是民俗神明的信徒,但信仰本身汇聚起来的力量就相当不俗,在一些关键时刻更是能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我想,他的话不能完全不信。” “就比如说是昨天那棵树,公司交给联盟的情报上并未提到有和活尸共生的树木,但是我们却遇到了——我并不觉得公司会刻意对联盟隐瞒情报,而这些当地人……不,公司直接翻译了他们所有的历史记录,隐藏了相关记载的可能性太低了。我更倾向于,它是在最近这段时间转变的。” “另外,还记得昨天卡里拉在回程途中对我们说过吗?她觉得在部落附近的活尸更强大,也跟凶残。” 总之,不管这儿发生了怎样的转变,总之,仅有的两个异能者不敢确保再这样下去,他们能不能保护好整个部落,所以他们开始向外谋求生路。 第52章 令夷放下装着蔬菜汤的碗。 她沉默着想了一小会儿,然后对景元说:“我有个联想。” 景元可太鼓励她多做联想了——只有经过足够多的锻炼,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想出令人意外的法子,从而保证个人目的的成功达成。 况且,从上一次令夷威胁萧叶时候的脑洞来看,她实在是有点天赋。 先前被埋没了,纯粹是因为步离人是在太过不当人。 令夷说:“先前看的资料上不是写过,图玛-欧拉克罗正在远离那颗小恒星吗?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它被暗物质恒星影响得更厉害、从而导致了活尸等的强化——总之,这个星球当前的困境是因为没有一颗能够照耀它的恒星导致的,对吧?” 她没有等一个捧哏式的回答,而是径直往下说,语速还挺快的:“那么,如果我可以给这个世界补上一个恒星一样的光源,它是不是就能变得安全了?” 令夷:“就像是墨镜那次的加强版向日葵,要是能够把丰饶之力集合起来点,培育出一株特别强大的向日葵,那么等它孕育出小太阳后,是不是就可以当做这里又有了个恒星光源?——至少,在这个部落的势力范围内?” 用向日葵去代替太阳,景元笑着说:“确实是个很妙的主意。做为光辉女神的神官,你确实应该拥有在人间托举起第二颗太阳的资质。” 令夷有点儿怀疑景元是不是在自己之前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毕竟他看起来也太平静了。 “但是汇聚丰饶之力是个问题,”令夷摸着下巴,慢慢地说道,“使用花盆或许是个办法……” 景元:“这个先不着急,这可是个被丰饶令使祝福过的星球。” 丰饶令使的能力往往都非常强大:药师的命途约束了祂,凡是向祂索求力量的,祂都会慷慨无私地给予。 用倏忽的实力去做为衡量丰饶令使的指标的话,便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们个个应当都有着让整颗星球活过来的力量。 就像是倏忽当年的所作所为。 让曾经天舶司退休司舵月偃转成为药王密传首任魁首的那一“神迹”,复活了古老的星辰罗睺,并且指使着罗睺吞噬了仙舟苍城。 “还是先去履行一下神官应尽的责任吧,昨天我说,能把我们会的教给这儿的人,让他们得以自立,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你我的能力都不好学,只能让应星哥大展身手了,他现在还在教学呢,也不知道教到哪儿。” 景元全然没有自己坑害了应星的自觉,他提议可以四处逛逛。 应星么,就和向日葵、卡里拉等人一起留在部落里,负责教会本地人如何走上工造这条从入门到入土的不归路; 而他、令夷,还有那位很显然比此处其他人更见多识广的僧侣米斯巴哈,则可以稍微探知一下四周的环境。 像是附近有没有和昨天所遇到相似的共生树木,或是别的一些正在朝着活尸转化的生物……这些都是很值得探索的。 * 不过,这个原本应该很容易成行的外出计划,这一次还是没能实现。 原因倒不是僧侣米斯巴哈不同意,或者其他人觉得只有三位“神官”都在部落中才算安全于是出言阻拦什么的。 情况是这样的。 他们原本已经出门了,但是在走到那一圈帐篷外头,看到令夷昨日睡觉之前开辟的那一整圈将整个部落都包裹起来了的田地的时候,三个人都选择了“今天还是留在部落里吧”这个选项。 僧侣米斯巴哈是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了。 如果“神官们”所言非虚,他们真的能够掌握神官们拥有的力量,那还探什么险、去什么黑暗原野。 直接以向日葵为前锋,一点点往前推进不就好了——古代不是有这么个词吗?日拱一卒。 景元和令夷则是发现这些向日葵的长势有点好得过头了,倒也不是说那小太阳的光芒有多么的明亮耀眼,而是它长得有点太高了,已经快要有令夷肩膀高了。 不对劲啊,正常向日葵是个什么尺寸,他们这几个三天两头往神策府里跑,就差把神策府当成放学后活动中心的人能不知道吗? 令夷皱着眉头仔细研究了下,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昨天大概确实是困到神志不清了,往地上甩田的时候,那田地格子的尺寸,一次更比一次大,最后一块田的尺寸直接比起第一块的要大了一倍有余。 这是个无心之失,而且确实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区区向日葵长高了点儿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但令夷撑着膝盖,盯着这些长高了三分之一有余的向日葵看了几分钟,感觉自己找到了灵感的最后一块拼图。 这些向日葵长得很好啊,发光也很正常,看起来,应该是因为这儿的丰饶之力确实够用,所以这些更大的小太阳,用同样的亮度,辐射出了比小号小太阳更大的光明范围。 令夷觉得自己悟了,她连忙抓着景元的小臂,让他帮忙判断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可行。 刚张口,景元笑着道:“我猜,你是打算开辟一片巨大的田地。” 令夷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被迫咽了下去,她恨恨地哼了一声,不怎么情愿地承认自己的想法被猜中了:“嗯,是啦。” 反正田地也不是她亲手开垦的,系统会自动生成,想开多大开多大。 第53章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系统还没有解锁田地自动开垦的技能,所以所有的田都需要她手动操作了放置。 升空是个问题。 但也不能算个大问题。 毕竟—— “还有我们无敌的应星哥在哦!” 应星哥就像是江户星产出的知名动漫里的那只(需要注意版权吗?不管需不需要总之先在这里打个码好了)蓝胖子机械猫一样,能够从口袋里掏出(造出)一切他们需要的东西来。 令夷当即调转方向。 一声应星哥,一生应星哥。 应星哥,她来啦! 应星其实确实很有成为蓝胖子机器猫的实力,因为对着应星哥许愿的效果确实要好过了对着流星许愿,帝弓司命不会轻易地让一个狐人族小女孩成为令使,但应星哥是真的能够现场改装机巧,赋予令夷飞天的能力。 螺旋桨在身后旋转,发出切割空气的声音,令夷被带着伸高,她对着下方的应星挥手,大声喊:“开稳一点啊哥——” 应星的驾驶技术还可以,没有到让令夷有机会感叹自己还好是只狐娘,是天生的飞行士,不恐高也不晕飞行器。 令夷更快就来到了大约百米来高的位置,她用怀中抱着的向日葵对准下方,也并不是很能看清下方的情况——图玛-欧拉克罗上的黑暗实在是太严重了。 她叹了口气,心想总归还是得试试看,万一能成了呢,就算不能成也没有关系,多试验几次总是好的。 她尽量地想象一个足够大的田地方块,努力具现其尺寸,将自己的想象力催动到了极致——哪怕是在步离人的帐篷里,她想象着自己未来能逃出步离人的帐篷,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她都不曾动用这么多的想象力。 为了确保自己确实投放了这么一块田地下去,令夷在投放之后还特地检查过了玉兆。 投放成功的消息混杂在众多今天早上被她划掉没有看的弹窗里,她翻了好几遍才总算是没有错过这一条。 应星的操作水平确实优秀,甚至都能和他的工造技艺相提并论了,令夷降落在了她起飞的原点,摘掉身上的飞行器后,她跟着一群亲眼看到地面上出现了巨大沟壑、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的部落住民朝着发生了异象的地方跑。 卡里拉也在这些人中,她比令夷醒得晚一点,在她吃早饭的时候打着哈欠从帐篷里走出来,到现在,早就清醒得差不多了。 她完完整整地看到了令夷飞上天去的全过程,她逐渐缩小,直到像是一颗……一颗隐约可见的星辰。 古代传记记录中的星辰——卡里拉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但既然条条项项都和令夷此时的模样相当,她就直接将这个词语和令夷关联了起来。 先是星辰,然后则是轰地一声,地面上出现凹陷,像是有巨人的手指在大地上书写文字。 真是可怖的力量啊,但是这力量,现在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于是卡里拉胸中又生出了无限的激动。 或许黑暗时代会终结在她的青年阶段呢? 令夷也看到了自己投射下来的田地。 穷尽想象力的努力是很有用的,因为现在她看向前方,能够看到的就只有一条横着的沟壑了,什么转角、什么对面的平行……那些纵横交错的格子,令夷全都没能看见。 真……大啊。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的目标也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要看此地的丰饶之力能够被向日葵利用上几何了。 令夷深吸一口气,将向日葵扔了出来。 这也是这一整座田里,现在唯一的向日葵。 根据神策府的研究,田里的独苗苗长势往往会稍微好上一点,但好得不多,也就百分之五十左右——所以在正常情况下,他们都不会让田里只产出一株植物。 而现在嘛,现在这是特殊情况。 向日葵落到那看不见边际的格子上,转眼就蹿了上去,它蹿得极其猛烈,令夷甚至能够感觉到大地在轻微地颤动。 它的根系随着地面上的部分一起增大,此时正在自由地朝着大地深处延伸,这颗星球上少到几乎可怜的文明发展水平此时也为向日葵提供了便利,它的根系可以随意向深处扎去而不被堵塞、禁锢。 “已经比工造司的金人高了,它最终能长到多高?” 应星仰着头看向天空,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向日葵又猛地向上蹿出了老高。 景元沉吟片刻,说:“感觉,会比将军的神霄雷府总司驱雷掣电追魔扫秽天君更高。” 感觉刚刚有好长一串词,就像是响声里头报菜名似的就滑过去了…… 令夷带着些许敬畏地看向景元:“神……什么君?” “就是神君,神霄雷府总司驱雷掣电追魔扫秽天君,简称神君。” 景元:“啊,应该已经比神君高了,它长得好快。” 令夷:“是吧,感觉应该也是这里的丰饶之力足够丰富,否则撑不起这么大个的营养。” 又过去了半分钟左右,颤抖着的地面平静了下来,此时再抬头往上看,向日葵的大盘子就已经彻底隐没在厚重的黑暗里头,无法看清了。 真的,好高。 景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神策府里似乎从来都没有做过植物最高成长高度限制。” 应星用看奶牛猫——即一款著名猫中神经病的目光看向他:“差不多得了,饮月君在门上留下的痕迹才刚刚补好,你又要把神策府的屋顶掀了吗?” 第54章 放过将军吧,将军现在在神策府里办公的条件已经够惨了。 应星想,有那群其实也不怎么着调的研究人员、有正在修补神策府的云骑军、他甚至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反省到了自己。 ——还有他们三个。 ……腾骁将军是真挺惨的啊。 景元诧异:“我没说要在神策府里研究啊,应星哥,你还是太不明白我体谅将军的心意了。” 令夷听得恶寒,她打了个哆嗦,双手交叉抱住大臂。 景元:“鳞渊境不就是个好地方?” 应星:“下次你和饮月君坐一排。” 如果不是向日葵在此时朝着地面投射了第一缕阳光,令夷怀疑景元都会被应星开除人籍,转送去持明族入籍。 但是,现在的天空逐渐亮了起来,于是,所有原本在交头接耳的人都停住了说话,他们齐齐地抬头,看向这光明初生的片刻。 用丰饶之力转换而成的光芒照亮了空中的黑暗,同时也照亮了向日葵自己,巨大的向日葵仿佛能通天彻地,那巨大的花盘整体荧荧发光,每一片狭长形的花瓣都像是用滚烫的黄金刚刚浇铸而成一般。 普天之下,比这更为壮丽却又精致绮丽的景象,估计也就只有在朱明仙舟上才能看到。 那光明越来越盛,逐渐让人怀疑是否圣日提前驾临,被穿透的黑暗越来越多,光芒甚至开始触碰地面,无数的活尸在这一瞬间悲鸣着逃向远处,尚且黑暗的地方,但是更多的则直接在光照中被超度一条龙。 在短暂的嘈杂声后,四周竟然离奇地安静了下来。 来到这个世界后,令夷还是头一次觉得四周如此的清净——做为一个听觉格外灵敏的狐人,她现在有种去做了个彻彻底底的全身按摩兼皮毛保养的舒爽感。 真不愧是她种的植物!对她真的太友好了! 不对,但是,等等……! 令夷看着越来越亮的向日葵,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一边伸手去掏防护眼镜,一边大声喊:“不要直视向日葵——” 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当花的光芒明亮到极致的一瞬间,一枚小太阳——不,现在已经不能管它叫小太阳了,毕竟它看起来比普通的恒星天体要大上不少——这枚太阳从花蕊中猛地蹦出,和平常的流程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特别亮…… 甚至亮炸了。 令夷也没来得及戴上防护眼镜,但她要等到事后才能来得及谴责在准备工作上做得比她到位但是居然都不提醒她一下的应星和景元。 她视野之中最后看到的,是一点刺目的光芒,以及变得清澈起来的天空,然后就被一只手捂了个完全,只能从修长的手指指缝中继续感觉到这光的强度是多么离谱。 一个新生的太阳,贯彻黑暗的第二圣日,一朵托举光明的希望之花,它注定要成为图玛-欧拉克罗文明史上浓墨重彩一笔,以及未来星际旅游必打卡点。 无数图玛-欧拉克罗人会歌颂它,为它创作成无数的神圣诗歌与壮美史诗,他们将它命名为[克拉欧弥],意为“人的神迹”,并将其投稿在了星际和平公司的《星级旅游指南》上,占据人文景观的头版头条……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而现在,这光芒的出现,只是一个覆盖范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区域内,即时吹响的信号。 一个象征着扭转的信号。 一行人在荒原上歇脚,他们是被流放的□□,在濒临死亡的时候看到了一簇明亮的光芒,便朝着那光芒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这一丛未曾见过的花中,他们终于能够坐下来,将政斗胜利者假惺惺赠予他们,原本是期望着他们永远也用不上的食物和水分享吃掉。 “我们或许可以在这里生存,这些花是希望,我们……可以在这里兴建部落,凡是落魄路过者都可以加入。” 一人提出想法:他们总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荒原中,每一点生存的机会都应该被牢牢地把握住。 而就在此时,他们看到天变得明亮起来,紧接着,光辉自上而下覆盖了他们,所有人呆愣着,瞪大眼睛彼此注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一条翻涌的黑色大河对岸,一个部落正在与活尸血战。 部落中的异能者被活尸包围,这个须发皆白的剑杖双持老者已经在最前线奋战了一天有余,他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活尸的进攻,但是现在,他的异能、体力乃至生命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而这根坚韧的烛芯,此时正朝着后方的人嘶哑地吼道:“蠢货……!跑啊!” 后方的孩子哭着喊着,伸手想要将他从活尸堆中拽出来,但却被同样满脸覆盖着泪痕的大人抱着拦住。 “我会送你们最后一程……” 老人呢喃道,他举起手中的剑杖,口中念念有词,无形的风来掀扬起他白色的卷发,他开始微微发光,但他的吟唱被打断了。 四周活尸攻击的动作停了下来,而他们如同被石化的、僵硬的那一刻之后,便是光明的到来,活尸如雪般消融于其间。 老人茫然地放下剑杖,他丧失了全部的力气,喘息着踉跄欲倒地,后方的大人连忙扔下孩子,冲上来扶住他:“您没事吧!” 老人的嘴唇在颤抖,但他仍然尽量清晰地发音:“这光……” 第55章 * 更远处些,一个还算强大的城邦遭逢灾变,他们筑起的城墙被活尸绕过,没人知道原因,但是今日,城邦的骑士和士兵将会为他们的家园而死战,妇女儿童躲藏在地下室中瑟瑟发抖,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城邦之主,那位人至中年的威严妇人,她被尊称为“火焰女巫”,穿着一身覆盖着锁子甲的红色长袍,头顶戴着火焰形的冠冕——这是城邦发掘的古代遗物,能够加强佩戴者的异能,相传,这是一位濒死的异能者以身投熔炉后打造出来的圣物。 火焰女巫站在城邦的街道上,手中垂下一条由火焰凝聚而成的长鞭,前方,朝着她而来的是一只体型极为庞大的活尸,它像是由好几个死人融合构成。 “火焰女巫”确信,这个没有被处理干净的死者,生前曾经是一个异能者,而且,是个比她更为强大的异能者。 在这具活尸还活着的时候,她应该打不过对方;而当对方死了之后,拥有黑暗的加持,则更是如此——这样强大的活尸甚至不会轻易被火焰灼伤,甚至于受伤之后,伤口还能快速愈合。 她曾经面对过这样一只活尸,但那时候,她的丈夫,也是护卫她的骑士,一名光异能者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战斗,而他为给她创造出决胜的机会,毅然决然牺牲了自己。 她再也没有遇上那样契合的同伴、战友、爱侣。 而且她不再是那个体能和异能一样强大的女战士。 活尸的压迫感沉沉地踩在她的心上,但她深吸一口气后,却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甚至能够隐约听到丈夫久违的、年轻的声音:“优迪丝,我是,也永远是你的盾。” “……来吧。” 火焰女巫将鞭子绷紧,猛地朝前抽了出去。 鞭梢没能传回击中的手感,但是—— 那强大的活尸消失不见了。 优迪丝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火焰长鞭,她的火焰还没有强势到这个地步,她不可能只是轻轻击中那么强大的活尸,就把它彻底焚烧成灰烬…… 不是她,是光! 从城墙外头直射而来的光芒照耀着城内,除去一些小小的死角,其他地方,喊杀声在逐渐停息。 骑士们茫然,士兵们环顾左右,但确实,这就是事实,活尸……消失了。 他们挺了过来,哪怕没有胜利——哦! 他们迟钝地意识到不对劲,而此时,那位往日总是庄严而肃穆的女领主像是她的鞭子一般快地,已经冲上了城楼。 她扶着城墙,大声叫道:“圣日!” 火焰女巫深深地注视着那光源,一直到她橙红色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她这才回头,对着下方的骑士长道:“清点损失!扫清城内剩下的活尸,让地下室里的人都出来!快到光里来!” 她难得没有快速拾起手上的工作,而是就这样趴在城墙边上,在擦掉了眼泪之后,继续看那光明亮起的方向。 “不,那不是圣日。” 她摇着头,轻声自言自语道。 “但是……但是,骑士。” “天亮了。” 第20章 向日葵来承认 “检测到不明光源出现,重复一遍,检测到不明光源出现。” 一处地下的庇护所中,监控室内的墙壁上平平地铺开了少说也得有上百面屏幕。 而这些屏幕后,正负责昼夜无休地监控着的智械正在扫视过其中每一个屏幕,很快将看到了其中那个正在发出警告的。 屏幕对接的,是在庇护所之外的摄像头。 图玛-欧拉克罗这个地方的原本构成比较邪门,一个理论上来说基本全都被暗物质覆盖的星球,很多在援建星球时本可以用上的便捷手段都失了效,于是只能把更原始的那一套搬出来。 别说,文明这东西吧,还挺有意思的,越是到了高层,容错率就越低,越是在原始的时候,容错率就越大,不得不让人感叹人生何处不金字塔。 智械的眼睛不会因直对着强光而不舒服,严格来说,智械可以没有眼睛,因此这位负责监控的智械,此时便正对着那拍摄到了地平线位置一点分外明亮光点的屏幕,注视着,并不移开目光。 不比原住民,公司可以非常清楚准确地定位图玛-欧拉克罗人口中的“圣日”,因此智械非常清楚,这并不是圣日的光辉。 有谁在这颗星球表面制造了一个巨大的光源? 首先排除本地人,他们本来就是靠着一点基因突变才获得了光和火的异能,而那点突变的基因绝对支撑不了他们变成这颗星球的白炽灯。 外来者? 智械记得自己负责的监控区域并没有显示过除了公司自己的舰艇之外有任何飞船降临于此地,不过庇护所的这些摄像头能够覆盖到的范围也不大,所以他给同事发去了确认的信息。 片刻后,同事回复说这并不是公司的手笔。 智械想了想,决定派探险队出去看看。 本地人的探险队是不可能了,外头对他们来说太危险,至少得放一半公司的人进去,但是公司投放到图玛-欧拉克罗的人数不多,暂时还组不出这么一支队伍。 不过没关系,这不过是一颗并不那么重要的星球,智械想,如果公司愿意,他们甚至可以从无到有地创造出一颗行星来,所以这儿的工作有着极高的容错率。 第56章 不用着急。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机油,是他最喜欢的口味,慢慢地含了一口,享受着“口腔”中逐渐变得润滑的过程。 * 令夷非常气愤,她双手插腰,尾巴因为愤怒而炸毛,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人类有怒发上冲冠,那狐人也可以怒尾炸如蒲公英嘛。 红色蒲公英气鼓鼓地怒斥:“你们两个居然不提醒我要记得防护眼镜!” 当时全场就属他们俩最默契,一人一个都戴得好好的了! 景元注意到,她每每用力地喊出一个重音,头顶上同样炸毛的耳朵就会摇晃一下,背后的尾巴也会往上小幅度地抬起一点。 更像是摇摇晃晃的红色蒲公英了。 但他没敢在这个情况下再多看两眼,毕竟只能起到而一个火上浇油的作用。 应星指了指令夷的肩膀:“我以为你不需要提醒。” 令夷低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她先前哪次戴上防护眼镜之后就没有把它拿下来放回包里,而是一直在肩膀上挂着! 她猛地语塞了,脸一点点从下往上涨红了,嘴唇动了好几下,没能开口。 景元:“没想到你一直在包里找,那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可惜,我来不及提醒你,等我把防护眼镜戴上之后,也就只来得及勉强给你捂一下了。” 他轻声叹息,语气中混着非常故意的、浓郁且四溢的茶香:“我还以为至少我会比应星哥多得到点好脸色。” 应星:“……?” 他感觉自己很无辜,但是无辜的同时又觉得景元的话好像不是完全没道理,在这种矛盾的情形下,他最终确定自己只有两条路可选。 一,臣妾百口莫辩。 二,沉默。 应星选择了后者。 责任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自身上,令夷垮着一张小猫批脸,动作间带上了不少泄愤意味地,将防护眼镜从脖颈上扯了下来,塞进了包里。 应星能用余光瞥见:景元在偷笑,他心知此时如果提醒令夷,那他就不会成为百口莫辩的那一个。 但景元这家伙…… 他变脸速度太快了,等令夷回头估计就只能看到他变回正经的样子。 下次得给灯昼龙鱼安装上个拍摄模块,在一旁悄悄地将该留下的罪证给留全了,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他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在不改动灯昼龙鱼外形和尺寸、同样也不影响其功能与效率的前提下,往这台机巧里面多塞进去点功能。 应星就这么沉思着出了门,差一点就和外头等着的人群撞上。 差一点就要踩上对面站着那人的鞋子,应星强心刹住了脚步,有些疑惑:“你不是跟着学工造的吧?” 如果不是来跟他学习最基础的工匠技术的那两个学生,找到这儿来就只能是为了令夷或是景元——是出了什么事吗? 但向日葵仍然高高地耸立着,那枚太阳也仍然好好地在天空中亮着,光明普照大地,能有什么事? 来人面对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还要多的应星,有点紧张,他是个瘦长的孩子,因为常年接收不到什么光照,所以皮肤苍白得很,他结结巴巴地说:“部、部落外头来了好多人,米斯巴哈大、大人说,他们是来找几位神官的。” 应星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用向日葵的光芒做为集合的旗帜,将附近的城邦部落集合起来,形成一个足够大的势力,这是他们在遇到卡里拉之前就定下的计策。 而在有了巨型向日葵之后,这个计划距离完成就只剩下四方首领携民来投,箪食壶浆以迎神官。 应星预期的时间在三天左右,却不想最快的甚至连半天时间都不到,就这么赶了过来——所以,原来其实这里的部落比他预料中的更多、更密集,只是因为黑暗的浓稠无法被异能大面积驱散? 他点点头,对屋里头的两位队友简单说了说情况,自己先跟着那个瘦长的孩子往外走去。 这时候,曾经在人前显圣环节锻炼过的经验就显现出来了,应星很好地表现出了一名面冷心热的“神官”该有的样子,措辞什么的都非常有腔有调。 他庆幸要装也是三个人一起装,毕竟上次人前显圣时他的那些台词,到现在为止还会被旧事重提:哪怕是良心大如令夷,都不得不承认,如果能够很形象地模仿应星的表情,那么这几句话本身就是特别好玩的笑话。 能就着它多吃一份鸣藕糕的好笑。 应星从不推卸团队中的责任,哪怕他此时更想做的事情是回去研究灯昼龙鱼,但他还是选择了先行跟过去看看。 他心想,他确实不怎么擅长交际,当初被怀炎师父推出来负责接待的时候就做得不怎么好,但日后需要和旁人交流的机会应当不会少。 遇到机会,那就先锻炼着吧,虽然没办法和诸多的锻造技艺那样无师自通,但练了总不会一点成效都没有。 所有来人都在部落最大的那个帐篷边上了。 没办法,帐篷不大,而且不高,容不得人在里头站着,只能席地而坐,而只要里头坐了超过十个人,就逐渐变得挤起来。 赶来的一共有两批人,一批人数不多,是一群自称被流放的、本应该于昨夜死在荒野之中的远行者;另一批人数更少,为首那位自称“优迪丝”的中年红发女士带着不到十个人,说是从河对岸赶来的,她是某个城邦的主人。 第57章 在应星出现的时候,全场的目光都朝着他投过来,他顿时感觉到了压力,开始怀念灯昼龙鱼。 * 还好,应星会说场面话,他搪塞了几句之后,景元赶到,将交流的重要任务往自己怀里一揽,微笑着开始和众人如沐春风地交换意见,以及,阐述一些“神官们在光明时代发现的事实”。 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真心实意地相信他们是神官——至少在这个帐篷里的,那些曾经是高官,或者现在是掌权者的都不信。 不过不信身份,并不意味着他们觉得对方不可信任。 甚至于,火焰女巫优迪丝垂下眼睫,她其实根本不关心对面那三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只要这向日葵的光芒能一直持续下去、她的城邦能始终笼罩在这光明的范围以内,她就可以当这三个人一辈子的最好盟友。 朝不保夕、生死一线,图玛-欧拉克罗的人们早就已经摒弃了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们只在乎实实在在的,能够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 而本身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所图,顶多是在幻胧和丰饶民的问题上想要和图玛-欧拉克罗互利共赢的仙舟方,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给自己套上个神官的身份,也多得是人愿意把他们捧到神官的位置上去。 那几个被流放的□□在这儿暂时没什么优先级,毕竟他们想要的是加入部落。 他们在靠近了部落、看到这株通天彻地的向日葵就在部落边上拔地而起的时候便意识到了: 大概率是这个部落走了大运气。 这几个人会沦落到今天,成为被流放的□□这个地步,除了他们拥有不小的野心之外,也意味着他们曾经是颇为善于经营、很能向上爬的人。 若不是棋差一招,他们现在或许还会在城邦中,过着比一般人安全很多的生活。 他们几乎是在互相对视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和选择: 留下来,成为这部落的成员。 谁都看得出来,这株神圣的花朵,会成为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资源,谁把握了它,可以说,谁就拥有了这个世界。 这个部落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他们要是加入了这个部落,凭着他们的能力,必然可以很快混到高层。 他们说了自己的诉求后,僧侣米斯巴哈接待了他们——但随后他们看到被小孩引着出来的三位“神官”,一时间表情看起来像是错失三个亿。 景元注意到了他们的神情,但当场什么都没说。 令夷听着火焰女巫优迪丝说到,向日葵的出现是怎样帮助她的城邦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又说这样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将自己私藏中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她聊表谢意。 除此之外,城中还有很多人也想要向她表示感谢,他们都托她带来了礼物,其中有一个母亲差点儿丧生在活尸口下的小姑娘,她一边紧紧抱着母亲,一边抽抽噎噎地说,她最喜欢的那个布娃娃,她打算送给姐姐的。 她差点从地毯上弹射起跳。 “不不不……我们云……我们神官在一般情况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 她差点说我们云骑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及时改口成神官之后又想到神官的生活好像全都是百姓供奉的——天呐,一句话里面好不容易塞进去两个补丁,令夷的舌头差点打结,而且,她是真的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嘶……好痛哦。 如果说是优迪丝本人的感谢也就算了……她也不是不能收下,但是还涉及到了小姑娘最喜欢的布娃娃,这对她来说就有点太杀人诛心了。 “咳……”一只手按在令夷肩膀上,把差点一头创到帐篷顶上的她压回了地毯上。 景元清了清嗓子,接过了话头道:“一如从前,我们的目的始终都没有改变,而我们也不想为因这个目标获得什么——于我们而言,光明的到来,世界的安宁,便是我等于此世的最大追求。” 令夷也这么觉得:说白了,幻胧的目的大概就是毁灭图玛-欧拉克罗,或者让这颗星球全面地倒向反物质军团。 但是正常人谁会接受只能星球毁灭,或者加入反物质军团二选一啊?老老实实活着不好吗?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把图玛-欧拉克罗的最大问题解决,幻胧再怎么有后手都起不到半点作用。 这儿最大的问题不就是光照和丰饶力量么? 哪个是向日葵解决不了的? 她刚想说自己可以在图玛-欧拉克罗上广栽向日葵,让人间开满光明花,景元不动声色地掐了下她的手指。 令夷闭嘴了,随后就听到他说,虽然巨型向日葵的确可以比较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然而这对于令夷来说确实个不小的负担。 令夷眨眨眼,没说话。 如果说的是升空期间会感觉到的隐约窒息感的话,那确实是“不小”的负担,她还得在升空之前深深吸一口气,才能保证落回地面的时候不需要大喘两口。 他随即又说,他们已经沉睡多年,与这世界颇为隔绝,因此很多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倘若优迪丝这位城邦主人愿意派出她的信使,将光明的消息传递开来,让更多的部落、城邦来到这片现在已经变得足够安全的平原上,那他们将会不胜感激。 “这样的报酬,在我等眼中,更胜过一切珍贵宝物。至于说百姓对我们的感激,其实也并不需要礼物来证明。” 第58章 他问令夷要了一截丝带——那原本是令夷想给自己的尾巴做造型的装饰品——手指很灵巧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系在了布娃娃的领口上,随后将这只布娃娃递还给了优迪丝:“烦请物归旧主,并帮我们略作说明,不是不喜欢这样的礼物。” 优迪丝看着手中这只其实已经有些磨损的手工布娃娃,颜色鲜亮的缎带盖住了褪色布料的灰暗,令这只布娃娃变得可爱漂亮了不少。 她抬起头来,神情肃然:“好,等回去后,我便派遣信使出发——不过,那些仍然处于黑暗中的部落和邦国,极有可能不相信这话,毕竟,对于他们,也就是曾经的我们来说,在黑暗中跋涉,是极为危险的。” 令夷终于得到插嘴的机会,她立刻说:“这个好办。” 她还记得景元先前胡编乱造的设定:“虽然巨型向日葵一时半会弄不起来,但小向日葵的种植并不困难,你们可以带着它们离开,一盆小向日葵足够保护一个人的安全。” 她说到这里,飞快地瞥了景元一眼,说:“可以把向日葵顶在头上,这样的话,光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了。” 景元短暂地闭了闭眼睛。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话…… 在优迪丝离开之后,他悄声问令夷:“还没消气吗?” 防护眼镜那事,要不就让它过去了吧? 令夷想,她又不是没扎好的气球,放在那边就会漏气,要不了多久就会从鼓鼓囊囊的状态变得扁平。 “没有哦。”她说完这句,尾巴稍微撑了下地面,也站起来,跟在优迪丝一行人后头出了帐篷。 其实防护眼镜这档子事情呢,本来过去了就过去了——但是在她被提醒防护眼镜其实就挂在她脖颈上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上升到了羞耻的高度。 不提还罢了,一提起来,哪怕是没扎紧的气球都会被重新充足了气的。 算了,不提这件事了,谁没事还想脚趾抠地玩呢。 她要去准备远行用的便携向日葵啦。 景元仍然坐在原地。 半晌过后,他抬手,摸了摸鼻子。 * 公司职员的生活一天天过得按部就班。 毕竟,工资是死的,每个月都是那么波澜不兴地打到账户上,确实也很难让本就是死人微活的员工一下子和打了丰饶赐福似的蹦起来。 在到点就下班,仗着领导没有来这儿,下班之后只要不是关乎生死的活就都不管了一段时间后,总算,事务推进到了探险队这个项目上。 而且吧,如果今天还没有轮到探险队的话,现在的庇护所负责人——其实同样是个比较底层的打工人——他也会将这件事的优先级往前提一提的。 毕竟,那边的光源,已经非常稳定地亮了整整一个星期,哪怕一分钟都没有暂停。 于是,在向日葵出现的一个星期之后,庇护所的探险队总算组成了,一半由公司员工组成,他们手中拿着武器和强光手电筒,剩下一半则由当地人组成,他们手上也有手电,但是能发出的光就远不如公司员工那般明亮了。 倒也不用担心迷路,毕竟光源就那么稳定地停在地平线上,一路直线赶过去就成。 公司对打工人的态度没有太好,很多底层员工的工资也就只能勉强在合租房价之外覆盖自己的一日三餐。 但也不至于太差,比如说在这种时候,一辆车还是会给到他们的。 可惜,这车开起来不是那么舒服,哪怕是越野车,哪怕开着车前灯,也很容易轧在层层叠叠的活尸上头。 并不是所有的活尸都是见光死,有一些强大的还可以再多坚持一会儿嘛。 不管是平稳、速度,还是驾驶体验,它都远远不如创飞一切的小推车来得优秀。 这一路的颠簸令车里的乘客(也包括司机在内)头晕脑胀,腰酸腿软,好几次都因为乘客想吐还忍不住,不得不停车在路旁,一边打着手电筒一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就这么开开停停着,突然司机看到前方的原野中央,哪怕上在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的顶光照耀下,也仍然非常明亮闪耀的一个光点。 他当即下定决心:“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大家都下车坐坐,把干粮拿出来吃了!” 回答他的,是车厢后头有气无力的哼声。 司机很能理解,毕竟,他也快要撑不住了。 大概是因为附近的活尸已经死绝了,最后两分钟的车程非常平稳,那些半死不活的乘客也稍稍缓过来了些。 “哪来的田?这不是向日葵吗?向日葵什么时候会发光了?” 公司员工站在田地边上,看着向日葵,但却不敢上手碰一碰。 天晓得这向日葵会不会把他卷起来吃掉? 他们一边警戒着,一边蹭着向日葵的光吃掉了午饭,又休息了会儿,才终于恋恋不舍地重新踏上征程。 不过,此后的路途倒是已经没那么难走了——这儿的光照已经被加强到了强光手电筒也排不上用场的地步,活尸也看不见一只,一脚油门踩到底就能冲。 随着距离那光越近,车内的本地人越是发出惊呼,而公司员工则越是沉默。 这又是一株向日葵。 高耸的、发光的向日葵。 而在向日葵之下,在这最为光明的地区,有连成一大片的帐篷。 第59章 帐篷之间,人来人往,甚是熙攘。 第21章 向日葵来允许 公司探索队的前来在景元的预料之中。 公司挖掘的那个地下庇护所,其定位他们是有的,只不过因为动用定位会需要通过公司的卫星实现,届时会暴露他们三个人的定位,于是就只靠着先前看过的地图估计了下——反正公司是绝对能看到这儿有光的,直到现在,仍然有员工在庇护所附近铺设着各种基础设施,而那些纵横在原野上的道路,则继续一往无前地联通在这个过程中触碰到的每一个部落邦国。 “一个公司员工看见了,就等于公司看见了,整个公司就是个蜂巢,当成蚂蚁窝也行,与其说那是一个个个体,不如说那就是一个整体生命。” 景元是如此评价的。 随后他歪在靠枕上,闭上眼睛:“没有狸奴的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片刻后,他回光返照似的坐直起来,说起他经常去的那家茶馆,说那家老板正在考虑着引进和狸奴差不多、但是要比普通狸奴小很多的萌宠,做为茶馆后续一段时间的卖点。 “小小的、毛茸茸的,眼睛很圆,尾巴长长。” 他大概是为了这次任务错过了那些小店员们的入驻第一天,此时的语气中带着些微不甘。 令夷想了想,觉得这个模样的宠物应当很可爱,毕竟不管是毛茸茸、眼睛圆还是尾巴长,都很符合狐人的审美。 她用尾巴尖戳景元,提醒他: “下次去的时候叫我一下,我也去。” 景元有气无力地抬起手臂,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已经快要躺下去了,那懒散的模样和在帐篷之外,与那些远道而来的人们会面时的形象简直不像是同一个景元。 但是,在外头脚步声响起、哪怕令夷都是刚刚听到那细微的声响的瞬间,他就已经坐直、坐正,并且脸上挂着营业的微笑了。 令夷不得不怀疑全天下的景元受害者到底有多少。 “是来新人了吗?空地不够是预期之内的事,毕竟,倘若大家都集聚在一起的话,种植狩猎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尤其是种植,这一块的地力可能需要着重供应给向日葵。” “后续应该会再种植一些不那么大株的向日葵,生活中用起来应该会更方便些,嗯,还有什么问题?” 他似乎为每一件事准备好了预案。 在第一天的时候,令夷就已经意识到他能非常轻松地将一切管理得很好,游刃有余,但凡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么多的人绝对不是他的上限。 他大概是天生的仙舟将军圣体,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腾骁将军折冲在前,他在后面处理一切政务,将军获得了从凡尘俗事中脱身的自由,而景元…… 呃…… 有得必有失,景元会失去下班撸狸奴一小时的享受。 但他可以选择把狸奴带到神策府里去。 令夷想到这里,大彻大悟:狸奴占领神策府! 这个结局她也很喜欢。 做为种地专员,令夷很高兴自己能不参与到相关决策当中去,她曾经努力过,但是没过多久她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被这些正经事榨干了。 算了,她不是这块料。 但她仍然竖着耳朵听,并且在听到说,有自称是“星际什么公司的人说想要见您几位”的时候,小幅度抖了抖尾巴。 终于来啦。 * 指望着星际和平公司内那些受过职业训练的人不知道仙舟联盟就有点荒谬了,不过,谁说和仙舟联盟打扮相似的人,就一定是仙舟的子民了? 伊须磨洲的居民是在仙舟的残骸上重开出的文明之花,联盟虽然把他们当成亲人,却并未将伊须磨洲纳入联盟的范畴; 曾经,在仙舟还没有于巡猎星神的见证下成为如今联盟,而他们却已经从药师那边获取了赐福的时候,并未认知到丰饶也是一种祸患的他们也曾与短生种相爱、繁衍后代…… 总之,对于“神官”这身马甲,景元捂得势在必得。 他玄之又玄地说了一些对仙舟来说也算是上古的故事,令夷在旁边嗯嗯啊啊地检查着自己的历史水平,最后得出了个如果今年期末要考历史,她倘若不想拿太不好看的分数,估计得拜托景元稍微帮自己小小地“运作”一下。 为什么他说的那些历史,她已经分辨不出哪些是真的、又有哪些是假的来了? 能够把队友都给蒙混过去,想要蒙混过一群公司员工当然是更轻松的,他们很快获知了一个很古老的故事,仙舟曾经迷航啊——这是谁都知道的,如今已经没了的那艘仙舟苍城,哪怕是仙舟联盟自己想要找到关于它的一些细节记录都很难,更别说公司了——景元说他们的祖上当年就是从苍城出发,一路撞到了这里。 随后是怎样融入了当地,他们是怎样的一边心系这颗星球,图玛-欧拉克罗,一边又对更广袤的天空充满了兴趣云云。 “在我等祖辈启航之时,公司便已经是寰宇巨企,我等久闻公司大名,要是这一次公司的到来能结束这颗星球在黑暗中沉沦的命运,也算是圆了先人夙愿……” 很难想象,他这个临出发之前还在星际和平公司官网上下单猫条的人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真的是……真的是能把脸皮揣兜里。 公司要脸、要名声,还喜欢给仙舟卖个好——于是,在这些员工的层层上报之后,这几位“苍城人”的消息就这么七拐八弯地来到了罗浮天舶司。 第60章 令夷觉得自己真的是罪孽深重:她举着自己的红耳朵,说两只耳朵都听见了……不是,她举着自己的耳朵,说她曾经听母亲说过,家里有亲戚从苍城搬家到了罗浮。 或许狐狸生来确实是有骗人的天赋。 总之,当白珩的那张脸挤开有些懵逼的天舶司司舵——仙舟六司平起平坐,别看平常大家都表现出唯将军马首是瞻的架势,但实际上司舵在权限上和腾骁将军是一模一样的。 司舵知道这几个孩子离开了仙舟,也知道他们在执行秘密任务,可是也没谁告诉她,这秘密任务里面还能有她这一环啊? 但她觉得这时候自己不应该表现得认识这几个人,于是,在司舵努力调整演技的时候,白珩冲了出来救场。 感天动地,应星随手做的监听器现在还挂在景元那头茂密的长发里头,藏得非常荫蔽。 他虽然人不在当场,但是公司员工说的话却全都听见了,当即就用仙舟内部的传讯通道给白珩发去了江湖救急的消息。 白珩的速度是很快的,如果不介意多点星槎损毁,还能再快一点。 司舵看到她出现,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顺势让开通讯屏幕,让白珩来发挥她的演技: “红色的……司舵,红色的!您也是狐人,您一定知道:我们狐人族里鲜少出红毛狐狸啊!但我曾姨夫那一支狐人就是红毛狐狸,只可惜当年在苍城……” 司舵觉得白珩的演技有点过分夸张了,但没办法,谁叫她的演技甚至还比不过白珩。 她静静地在一旁听完了白珩和令夷的“认亲”,甚至令夷还倒反天罡地管白珩叫了声“孙外甥女”。 司舵转过了身,背对着镜头。 她的耳朵和尾巴持续颤抖着,肩膀也是。 白珩:“哦,我们司舵……唉。” 她擦去不存在的眼泪。 “我们司舵是个感性的狐狸,这样亲戚相见的场面呢,她看不了太多,转过头去哭了……唉,我也……你说我这……我这都上过战场多少遍了,我的心早就和杀了十年鱼的菜刀一样冷了,我怎么还止不住这眼泪……” 笑到耳朵尾巴通通开启振动模式的司舵想着,要不是她笑到手上都没了力气,她高低得把白珩尾巴上的毛拽掉一把。 不过没关系,白珩日后在天舶司的时间还长,有的是机会。 她恶毒地想着要怎么处理那撮未来的战利品,正想到可以把它做成超小号毛毡挂起来,宣扬自己维护尊严之战的胜利,转念又想起来: 不对劲。 白珩这家伙之所以会那么嚣张,不就是因为有个剑首镜流在她后面撑腰吗? 她确实打得过白珩,但她打不过镜流啊! 司舵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情真意切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公司员工在旁边看着,感觉……仙舟那边那位的反应好像不是很对劲。 但那可是仙舟啊,还是天舶司这种大部门的高层,对标到公司那不得直接p35开始往上数? 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对大人物的表现有哪怕一丁点质疑么?当然不可以! 仙舟官员表现得像是脑子不好:那一定是因为巡猎太多了。 不是有这么一首儿歌么? 智识是坨废铁,存护是个呆子;巡猎毫无幽默感,毁灭像个疯子;星神都一根筋,阿哈真没面子! 星神都一根筋了,一天到晚跟着星神到处大捷的,那肯定也要同化成一根筋啊! 他们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决定要是到时候出现一切问题都推给仙舟联盟。 毕竟是他们认的亲,给这几个做的身份认证嘛。 ——在这些尽忠职守,但这辈子也就只做自己被要求范围内的工作的员工们两眼一闭就是撮合的对接工作下,第二株巨型向日葵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先前,在和公司接触后,被紧急送进了庇护所的部落、城邦首领们,也在这些实在是不能说多么负责的公司员工的安排下,和外头的这一大群见了一面。 当然,这场见面是他们自己要求的。 生存受到极大压迫的地方诞生出来的文明,意味着那些私心多一点,而且头脑还没那么明白的首领都很难带着其他人好好地活下来。 拿乔、抗拒、担心自己的地位再落下一层,这些想法在生存面前完全算不得事。 况且,和公司的员工接触一段时间之后,他们自然知道:一颗地理位置优越,可以自然接入星际文明网络的普通星球上普通人的生活,和他们现在的生活相比,很难说后者在除了荣誉感这一方面全然超过之外还有什么有点。 图玛-欧拉克罗发了,他们这些人难道抢不到先发优势,早日去抢做大做强了的蛋糕吗? 只要不是傻子,那就都会答应的。 稍微有点可惜的是,他们最想见的,也就是那位种下了巨型向日葵的存在,却说在种植第二株向日葵之前需要好好地养精蓄锐,因此没能出现在现场。 不过,那位听说是信奉智慧之神的神官是到场了的。 聚会本身很简单,颇有仙舟过段时间就会开设的论坛那样,但除此之外,景元状若不经意地额外带了一句:“只可惜,暗物质恒星仍然悬挂在你我的头上,而不分对象的丰饶赐福仍然在我们的脚下,若是能够解决问题,一劳永逸就好了。” 一段时间后,他果然等到了一个带着几分试探意味走上门来的中年男人。 第61章 景元对此人略有印象,因为公司的人曾经和他介绍过,说这位的异能格外强大,庇护的城邦也是在公司来到之前最大的。 男人的眉心有两道形如八字的皱纹,很深,就像是书页上头的折角,来来回回折叠了许多次之后,要断不断的模样。 他找到景元,轻声说:“神官,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能够彻底解决我们这个世界现存问题的答案吗?” 景元心说来了,表面上则是微微惊讶,请对方到自己的帐篷里去慢慢说:“在光明时代,我们也算是对星系略有研究,图玛-欧拉克罗是依附于黑日存在的行星,我觉得……应该并不存在能够毁灭黑日,同时又不伤害到这颗星球的办法;而至于丰饶的力量……抱歉,据我所知,涉及到命途的部分,会比解决一颗恒星更困难。” 他等的就是这个人。 幻胧喜欢玩弄人心,喜欢从内部的崩溃中获得毁灭的乐趣——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一定只会让一个想要保护这世界的、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人来执行最后的摧毁部分。 而不是随便制造一颗炸弹扔到人群中,把所有能说了算的人都给炸了——那样太平淡,很符合现实的操蛋,毕竟打工人天天上班都想着要炸掉办公室,这太正常了——但不符合幻胧的毁灭美学。 而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其实非常对幻胧胃口的男人。 他足够强大,庇护了一个城邦二十年,称得上“守护者”这个身份,而从他身上的装扮以及动作习惯可以看出,他很朴素,极大概率是那种想要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人。 中年男人点头说:“我曾经也是这么觉得的。” 然后他笑了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神官先生,现在我们可以通过公司接入星际网络,还有您同伴种下的向日葵——你我都曾经在第一线,与活尸作战过。地下的那股丰饶之力……我还是不太习惯这么称呼它,我曾经有过被活尸把胸口都给撕开的时候,如果不是它,我一定已经死了。” “那时候,如果有谁告诉我说,我们要扼制丰饶之力,我一定会一边心动,一边坚定地拒绝对方。因为黑暗还在,没有光明,又失去了丰饶之力,我们会死于饥饿,星球会亡于荒芜。”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神官先生,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还请你千万不要害怕。” 景元点点头:“我尽量。”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荒野猎手,一次,我误入了一处墓穴。墓穴的墙壁上记录着文字,我阅读全篇后了解到,墓主人是一名毁灭的命途行者。” “她用毁灭的火焰消灭活尸,用这可怕的力量拯救了很多人,她还将这些火焰塞进死者的身躯,抑制死者获取丰饶之力,从而大量减少了活尸的出现。她说她其实可以用毁灭的力量克制丰饶,因为这里留下的毕竟只是不算很多的赐福而已,但是她和我一样,因为这个星球是靠着丰饶赐福而活着的,所以我们都不能毁掉它。” “她当然也死了,但是她把自己的力量留了下来,我一直保存至今。” “我用那股力量尝试过很多次,我清楚地知道它确实可以抑制住丰饶之力。” 景元盯着男人看。 他的眼睛正在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兴奋,甚至有点狂热。 景元安安静静地听对方继续往下说。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对外说,我害怕引起恐慌。我觉得地下的丰饶之力正在逐渐变得强大,毁灭的力量告诉我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糙的地图,是手绘的,但是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了很多数据:“上面画圈的是我已经确定过的地点,这些画三角的是还没来得及确定的。” 中年男人看着景元,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大概是在估算他有没有相信: “我们可以不用动天上的黑日,反正现在我们有了向日葵,暗物质反而可以成为我们的资源,我们只需要保证地下的丰饶力量保持一个比较均衡的输出,或许我可以控制着除了向日葵根部之外其他地方的丰饶之力,让它维持在一个可以让我们生出下去,但又不至于那么容易催生异变物种的范畴,这个计划需要的只是一个愿意自我牺牲的人,我愿意当第一个——” “砰”地一声。 是金属和脑壳发出的,不那么清脆的碰撞声。 灯昼龙鱼一尾巴扫在了中年男人的脑袋后头,这个在图玛-欧拉克罗可以算是厉害的男人在灯昼龙鱼面前也不过就是个小兵级别的战斗力。 非一合之敌。 “这个异能比较强,但受限于这颗星球的眼界上限,被骗得有点厉害,把他送去仙舟接受系统性教育吧,教育完了放回来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公仆。” 毕竟,自己当第一个牺牲的人这样的想法……嗯,很过激,但奉献精神有总比没有好。 景元拍拍灯昼龙鱼的脑袋,很愉快地听到从龙鱼身体里发出的是应星的声音,是他在隔空操控灯昼龙鱼:“住手,景元,我要开火了。” 想想也是,萨摩耶那种微笑白色棉花糖,能这么稳准狠地攻击人类? 景元放下手,很显然还有点意犹未尽。 可惜,正如狐狸毛多弱火,所以去白珩去朱明仙舟的时候很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燎到斑秃;景元的头发又多又密。 第62章 “行了,应星哥,你让灯昼龙鱼再躲一下,我估计一会儿还会有人来,这张地图你扫描一下,转交令夷,让她挨个地方去种点什么。” 丰饶之力浓了,完全可以用植物来解决,何必用毁灭那么不环保的东西——更何况,用毁灭的力量包裹丰饶……啧。 景元摇头:等幻胧和倏忽一起到了这儿,可能会发现这颗星球给他们俩一人准备了一份点心。 灯昼龙鱼扫描完了手绘地图,它藏在了帐篷的角落里,阴森森的,像是捉迷藏游戏里头隐没在阴影中的鬼魂。 连带着被藏起来的还有晕厥过去的中年男人。 ……这下更有恐怖片那味了。 景元将地图收了起来,折叠起来的时候瞥了一眼上头的内容,看到里面有一点上写的是一棵大树,走近之后树干上会浮现出活尸脸。 他当即想到了先前被灯昼龙鱼烧掉的那棵树,挑了挑眉,趁着下一位他等待着的人还没来,先用玉兆给令夷发了条消息。 景元:那几个点位,种之前先让公司挖一下看看,准备着向日葵,或许有惊喜。 令夷:[狐狸拿捏.jpg] 他将玉兆放起来,顺手将发丝、衣领都调整了下,抬起头来的时候,刚好对上拉开帐篷一角后露出的一双眼睛。 这是个瞧起来才刚刚成年的姑娘,身上披着厚重的盔甲,手里提着阔剑和盾。 她“呃”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响亮了点,压低后再说了句:“请问神官先生……” 景元语气温和且带着鼓励:“请坐。” “我曾经有过奇遇……抱歉,我从头开始说好了,我曾经是没有异能的,直到一次逃命的时候,我的外婆为了保护我,被活尸吃了,那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在我心里说,她问我想不想为外婆报仇。” “我获得了操控火焰的力量,在她的教学下不断成长,她告诉我,她其实是一个光明时代的强大异能者,因为过于强大,所以死后意识脱离了身体存在,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尸体已经正在蜕变成活尸。我战胜了她,继承了她的力量……” “砰。” 景元叹了口气:“还好没戴头盔,毁灭的力量、岁阳的夺舍……下一个吧,希望人少一点。” “神官先生,您好,我是……” “砰。” “神官先生……” “砰。” “神……” “砰。” 景元回过头,看向已经快要藏不住人的帐篷,深深地叹了口气,他问灯昼龙鱼背后的那个操控者:“应星哥,你能把这些人都带走吗?” 他很担心到时候自己在前面聆听着那群被幻胧忽悠过的人自爆,后面突然一个不稳,然后一堆昏死且僵硬的身体从毛毡后面滚出来。 应星哥是全能的机器猫(仙舟版),很快就有一个看起来奇形怪状但确实很能装东西的机械开到了景元的帐篷后头,偷偷将那些晕倒的人接走。 景元看着恢复一新,可以重新开始装人流程的帐篷,他满意了,又掏出玉兆来捣鼓了会儿,面部表情显得更得意了。 *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因为足够信任景元而直接开挖的令夷在深深的土坑中看到了熟悉的灰白色。 ——但这灰白色的面积也太大了吧?而且,外头明明也是有光的,不管是她的向日葵还是公司的强光手电筒都正对着这东西照着呢。 很强? 正当她不确定自己是应该再让工程队往下挖一点,还是拿点什么东西去戳戳这玩意的时候,只见那灰白色的皮肤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似的。 一下一下,正在戳着这层没什么光泽的表皮。 如同一具已经被蠕虫填满的空壳,也像是……羽毛要从身体里面钻出来。 但不管是哪一种,从这灰白色皮肤上出现无数细小裂口的那一瞬间开始,故事就不可避免地朝着生化恐怖片的方向滑……去? 还是滑铁卢? 惊恐的公司员工们眼睁睁看着站在最前面的、比他们都要矮上一些的红发狐人少女朝着坑里扔进了什么正在发光的东西。 定睛看时—— 那是一株刚刚从花盆里面拔出来的、个头大概和令夷整个人差不多高度向日葵。 根系粗壮,而且相当强健。 第22章 向日葵来背负 向日葵的根系在接触到这仍然在蠕动着的灰白色皮肤的一瞬间,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见缝就钻、见孔就入地直接探进了那些裂开的微小豁口中。 云华女士那建立在步离人生命上的研究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就像是植物的根系会朝着土壤中营养更为丰富充沛的地方伸展一样;这些特殊的植物,也会循着丰饶之力最强的地方扎根,当然,前提是,这地方得属于规划出来的田本身。 为了得出该结果,云华女士在步离人身上戳了多少个血窟窿这一问题可以暂时略过——毕竟整个过程有点过于血腥以至于少儿不宜。 令夷不得不承认:哪怕她很喜欢这些植物,觉得它们是能够为仙舟带去便利的好东西,在它们无害的外表之下,也实在是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危险了。 哪怕,只是这看起来最让人安心、最无害的向日葵,也拥有这样功能可怖的根系。 令夷咬了下口腔内壁的软肉,让自己从这一股其实不太合时宜的“物伤其类”中脱离出来。 第63章 有一说一,她和下面那东西有什么好物伤其类的? 那是个丑得令人不想直视的死人聚合体;而她则是一只特别好看、站在人群里就像是火红的玫瑰花那样闪耀夺目的漂亮狐狸娘。 令夷想到这里就释然了,她颜控得还挺厉害的,此时经过对自己的心理疏导,已经想到了向日葵其实是在给这丑玩意做美容上,顿时心胸大为畅通,再无半点阴霾。 但好像也就仅止于此了。 这株向日葵不是刚刚被投放到现实中的状态,它已经在巨大的花盆里生长了五分钟,它的身高就像是中年人头顶的发丝,用来衡量它们的数字已经是个定值了,只有可能越变越少,没可能再往上增加。 所以,虽然此时的向日葵正在孜孜不倦地从下方那具灰白色的尸身上汲取着浓缩的丰饶之力,压制着这具重见天日的超强活尸的后续动作。 但它很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活尸能在光照下幸存,便是意味着其体内的丰饶之力已经足够强大:就像是倏忽那样,腾骁将军斩了他数次,但是他却能够一次接着一次地复活。 血条长还回血快,是真的能够为所欲为啊…… 除非有什么即死的装置,只要触发之后管你血条如何,总之某条实力水平线下的都众生平等,你化灰,我也化灰。 好巧不巧,这种装置令夷还真的有。 虽然火爆樱桃在那么长的研究时间里都在做冷板凳,但当前,它毫无疑问就是最合适的植物,不需要种植时间,爆炸范围不小,什么敌人都一次清零…… 这世界上不存在废物的植物,只有适用和不适用的环境,正所谓一代版本一代神,向日葵是神中神。 令夷半点没慌,云骑的学习并不仅仅是知识方面的,更包括了心态。 她看着身边那些紧张兮兮的公司员工,接过指挥权:很显然,公司的入职培训做得相当不行,建议外包到仙舟来做。 令夷让公司员工们开车后退,等退到了安全距离——好歹神策府那边也不至于完全不研究火爆樱桃,各种尺寸的火爆樱桃能制造多大范围的伤亡,令夷手里还是有一张关于这些数据的对照表格的——她掏出了火爆樱桃,在玉兆上。 在上次被应星哥开着无人机带着飞天了一次之后,令夷就开始研究,有没有一种技术,可以让她不用飞那么高,也可以布置下超大块田地格子? 还真的有,经过研究后,她确定,只要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全都可以开格子,于是,应星的无人机就可以不用载人升空了:令夷在上面接了个摄像头,传导回来的数据显示在玉兆上,她可以直接玉兆操作,比上一次方便了岂止一点。 顺便,其实植物也是可以在玉兆上投放的,毕竟从一开始,她获得的就是个app嘛,只不过是因为很多时候都觉得玉兆操作只能单线程,所以就没有动用玉兆,次数多了就记不得了……现在想起来了,玉兆还是好用的。 感谢仙舟科技,感谢应星哥的大力支持,感谢白珩姐将应星哥从朱明仙舟拐到了罗浮来。 火爆樱桃准确地投放到了向日葵边上的格子里。 在格子里长大的植物会自适应格子的大小,那像是小山一样的火爆樱桃在短暂地片刻膨胀后,“轰”地一声自爆了。 空中腾起一朵小号的蘑菇云,那云极黑,其中还能看到隐约闪烁的红色光芒。 但它转瞬就看不见了,冲击波将周遭新生草地上的绿草连根拔起,连带着下方粗糙干燥的土灰一起,冷冰冰地拍打在公司专用山地车的车窗上。 令夷坐在副驾驶座上,心想,有时候也不是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关键是这回头了也看不见啊。 等到那强烈的冲击波过去,乱飞的草和土都重归与地面,令夷:“回去看看。” 爆炸的艺术性是相当高的,越大的爆炸艺术性越高,就算是再没有审美眼光的人,在看到那样磅礴的蘑菇云时都要五体投地一下以示敬意。 令夷保守估计刚才的那场爆炸的艺术性起码有建木一半高,而这艺术给公司员工们带来的震撼,应该能直接震碎他们心中的全部恐惧。 原本挖出了活尸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深深的坑洞,坑洞之中空空荡荡的,四周泥土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黑灰。 活尸占据的空间空了下来,看得出下方这个新出现的空洞面积不会很小,令夷能从中看到隐约的光芒。 向日葵大概是掉下去了。 这个距离……想要把它捡回来是不太可能了,也不知道向日葵能不能在那个环境中长好…… 令夷想到这里,略微有些悲从中来。 向日葵……! 虽然向日葵开了队友免伤,没能和活尸一起灰飞烟灭,但它这个样子…… 应该得算是和活尸殉了。 一旁的公司员工看着令夷哀伤的表情,虽然无法共情,但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了朋友,你或许听说过一句话,王来承认,王来允许,王来背负。” 令夷点点头:“我知道的,向日葵,王中王。” 另一边,某个并未听清这边前倾提要的员工:“谁要火腿肠?我带了,在车上,但是玉米肠。” 令夷:“来一根,啊,玉米肠。那算了。” 她掏出玉兆,将这边的情况汇报给景元,但在点开和景元的小窗时,她注意到了一些变化。 第64章 景元将自己的昵称改成了[景大夫心理诊所]。 下方的个性签名则改成了: 不吃药,就话疗,效果包好,一个疗程就能睡着。 很难想象他刚才都经历了什么,令夷带着几分怜悯地想到,于是她又对刚才说自己带了玉米肠的那位说:“我改主意了,还是给我一根吧。” 回去转赠景元。 * 等将图玛-欧拉克罗上所有的角落都种上了向日葵后,所有分散的势力也终于都凝聚在了一起,景大夫心理诊所中遭遇敲门棍的首领数量正式来到了三位数。 从他们身上剥离下来的、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毁灭之力总计已经达到了可以毁灭这颗星球的强度。 这么危险的东西当然绝无可能被保留在这颗星球上。 于是,勤劳的应星师傅开启了自己被点单的一生,他勤勤恳恳地手搓了一支火箭,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火箭带着毁灭之力朝着头顶的暗物质恒星射了出去。 能够毁灭行星的东西,距离毁灭恒星就差太远了点。 恒星的表面上并未观测到什么动荡的波澜,图玛-欧拉克罗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丁点异常变化。 应星师傅还收到了一份岁阳探测器的订单,在板着一张棺材脸,心中怒斥某些人得寸进尺不要脸后,天才如应星师傅还是成功造出了能够检测到岁阳活动痕迹的机器。 机器甫一出世,还没来得及度过短暂地童年时期,就被拉去007上工,在完成了【足迹踏遍世界】的成就之后,景元有些遗憾地宣布,幻胧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更多的岁阳,以方便她随时以分身的形态出现在这里。 兴许,图玛-欧拉克罗在她看来,压根算不上重要的一步棋,就只是随手的玩具而已吧。 * 应星师傅是真的很忙,他不仅仅要从某个无证上岗的心理医生那边接定制单,还要应付很多会出现在他的摊位边上,围着他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个讨论那个的孩子们。 “哇,好厉害啊。”说这话的人往往抬头,并搭配着崇拜的星星眼。 “你想学吗?”说这话的时候,应星抬眼和不抬眼的概率分别有百分之五十,但就算是抬眼,也只抬起一小部分,瞧着并不怎么友善,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不是这样的,“我教你……我不一定能亲自教你,但会有人教你。” 他看到新晋农业专家令夷站在自己面前,她带上了她的背包。 应星和她对视了一眼,无言的交流在默契中完成,他知道,现在是离开的时候了。 这颗星球还需要很多帮助,但那些帮助,就不是他们能够给予的了。 就比如说教育。 因为历史上确实出现过一切工匠与技巧之神这么个信仰,而应星打造的机巧也确实满世界乱飞,图玛-欧拉克罗的很多孩子都想要跟着他学习仙舟的工造之术。 应星来教,一来是教不了那么多人,二来是,除了和他差不多的天才之外,其他有点儿这方面天赋的估计都要埋没。 在他眼中简单得很的一个环节,或许对于很多工造司老师傅们来说都是需要小心翼翼雕琢上半天的难题。 所以,普通人的教育还是要留给普通人,比如说仙舟的义务教育课程,可以通过网课的方式,成为这些孩子们的学习教材。 不过这些,就是要交给将军来烦心的事了。 回程之前,已经主动撕下了神官这层马甲的令夷自作主张地一袋子小喷菇的种子送给了图玛-欧拉克罗。 小喷菇是早就解锁了的东西,种子倒是直到最近才解锁的。 在系统图鉴中,种子的说明文字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成长为植物,但不需要宿主本人亲自在场,种下种子的瞬间,系统会通过用丰饶之力转化的方式自动生成田地格子。 这就很适合做为礼物送出去了。 小喷菇是最“不值钱”的植物,种植它所需要的丰饶之力微乎其微,然而凡事皆有代价,需要更少的能量就意味着小喷菇的战斗力在令夷看来很不咋样,起码也要个四五十喷的,才能把一个普通步离人给喷掉脑袋。 但这是令夷的衡量标准,而不是图玛-欧拉克罗的。 放在仙舟和步离人的战场上,那小喷菇显然就是送菜——这可是寰宇中最强大的丰饶民物种之间的战争,然而普通敌人的身体强度有步离人那么离谱吗?很显然,百分之一都不到。 所以,它就是个再好不过的礼物了。 “它可以用来庇护普通人。”令夷将这袋种子送给了卡里拉,“如果哪一天危险出现在天际,而仙舟的救援无法及时,就用它先抵挡一阵子吧。” 卡里拉接过种子袋,把它牢牢地系在了腰间,双眼却很迫切地盯着令夷,一眨不眨:“那到时候你会回来吗?” 令夷不想对她说谎:“如果那时候,我不在另一片战场上战斗的话。” 曾经的她以为自己可能只适合当一辈子后勤,但现在,经过实战,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成长为一路顶级大c的可能性。 辅助的含金量诚然极高,甚至有铁打的辅助流水的c这一说法,但是! 谁能没有一颗输出的心呢! 令夷绝对是会朝着成为一路大c这个目标努力的。 卡里拉抿了抿嘴唇,片刻后,她上前一步,和令夷拥抱。 她的拥抱非常用力,手臂环绕得很紧很紧,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松开了手臂,退回原本的位置:“再见。” 第65章 * 多情自古伤离别,但倘若不将目光仅仅局限在最后的离别上,那便没了多少可堪感伤的。 毕竟,这一次的行程是真的颇为顺利,从头到尾没有除了活尸之外的任何人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而所有有可能是幻胧后手的安排都被清扫了一遍。 腾骁将军也对这一次任务的结果非常满意:公司那边会在完成了最基础的建设之后,前往图玛-欧拉克罗,并且在那边设立分部。 在这之后,星网上的这一块区域就算是也被点通了:在开拓星神阿基维利陨落之后,象征着开拓力量的无名客数量整体上也越来越少,串联宇宙的力量变得逐渐薄弱,这毫无疑问对文明力量的互相帮助造成了极大的困难,而公司……好吧,只要公司能够老老实实地别作妖就行。 至少,是公司,总比是丰饶民或者是反物质军团好——就更别说虫群了。 他大手一挥,在令夷兴奋地期待着是否可以享受一个星期的休假时间的目光中,宣布: “学还是要上的,出勤率不够怎么毕业,但是这几天可以没作业,反正我知道你们全都会——嗯?” 令夷举手:她左右两边的这两位确实是都会,但她不一定都会。 腾骁:“没事,让他们俩……哦,让景元教你,应星还有几个工造司那边的会议要参加。” 原本还在感叹着早知道就晚一点回来,多给自己争取几天假期的令夷当即不感叹了。 感受都是对比出来的,她想了想应星的日程表,想到这张日程表安排的浓缩程度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应星的一天是不是有四十八小时。 她当即就不那么为自己难过了,她抿着嘴唇,抬高手臂,轻轻拍了拍应星的肩膀。 出了神策府后,她当即轻声对应星说:“应星哥,辛苦了。” 应星:“还好,我在朱明仙舟的时候一直这样。” 他的眉头稍稍蹙起一点:“其实,我比较奇怪的是我会被派出去和你们一起执行任务。” 很好理解吧?一个关在工造司里就能不断变强的先天打铁圣体,被中断了变强进程才是不太合理的。 应星现在只是回到了他的刷级状态而已。 “不过,在外面被你们要求改装这个改装那个,我的技艺也确实有了精进。” 应星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地消融。 “下次组队也请继续叫上我吧,我不会拒绝的。” 他带着灯昼龙鱼,即将奔赴工造司的那场会议,走出两步之后回头:“哦对了,你们要是今天就去撸猫的话,请帮我带杯茶饮回来,不要星宇啵啵,纯茶就可以,如果有异形杯子,我也想要一个,最好是白的,猫狗不论。” 令夷:“!”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玉兆:“我忘记预约了,希望今天还有名额——欸,所以其实我们可以过段时间一起去?” 应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恐怕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没空,我还有一篇论文要写。” 他说了个专业术语含量百分百的标题,拆分开来的每个字令夷都能听明白,但是组合在一起她就彻底不懂了。 令夷:“……嗯……好吧,祝你顺利。” 她也提供不了祝福之外的任何帮助了。 应星在研究的东西,是她穷尽这辈子都别想搞明白的高深莫测。 她祝福完应星,低头看玉兆,发现自己的运气好像确实还挺不错的。 ——猫咪茶饮店,她约上了。 * 猫咪茶饮店位于长乐天,是一家刚刚改名的茶馆,室内的装潢在几天前才算是彻底翻新。 景元曾经是这里的常客,从今往后估计会成为更常来的vip客户——此时,他正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椅上,膝盖上蹲着一只美艳绝伦的三花猫。 三花猫非常斯文地吃着他手中的鱼肉冻干,景元则同样斯文地喝着手中的仙人快乐茶。 他这杯是没有珍珠、没有一切小料,只有茶、牛乳以及奶盖的,相对清爽。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令夷手中的那杯奶茶,她往里面加入了足够形成一整锅粥的小料,从麻薯到血糯米、芋圆……很满很满。 她捧着杯子——因为在店内吃,所以包装并没有用那种塑料杯子,而是瓷质的大杯子,可以用勺子一点点把奶茶里面的小料捞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尾巴盘在大腿上。 很多猫都很喜欢毛茸茸的、还会摇来晃去的东西。 令夷刚进店的时候没有和猫猫相处的经验,垂着尾巴就蹲下开始撸一只用美人鱼诱惑姿势躺在门口,拦住众人去路的大橘。 结果,拖在了地上的尾巴很快就被一只狸花猫扑了,虽然狸花的指甲是已经被修剪过的,但仍然成功在令夷反应过来之前勾掉了她几根尾巴毛。 红色的长毛在空中飘飘摇摇着落地,令夷眼中的呆滞里逐渐浮现出几分震惊悲痛。 前车之鉴尚在,此刻的她将警惕拉满到了百分百,尾巴上的每根毛都是绷紧的,生怕哪只猫猫来给她再薅上一次。 景元喂完那只主动贴着他的脚踝蹭上来,会用漂亮大眼睛盯着他看,还会夹着叫得很好听的三花猫,将它抱到地上,问令夷:“那下次换个地方?抱歉,我没想到它们会那么喜欢你的尾巴。” ——直到现在,令夷的椅子下面还趴着四只盯着红色大尾巴,眼中充满势在必得之光的猫。 第66章 令夷咬咬牙:“……不。” 她握拳:“下次来的时候,我会把耳朵和尾巴藏好的!我回去就买尾巴套!” 她要报复回来! 这次她毫无准备,所以才会被这些小毛茸茸偷袭,但是下一次就不会了,风水轮流转,她会让这些小猫知道什么叫百倍奉还。 “我要□□他们的尾巴毛。” 景元想了想,指着店铺角落里,正在吃着猫粮的一只灰白色长毛猫,对方的尾巴贴在地板上,像是羽毛那样摊开了一大片。 “那下次,我建议你去撸那只。” 景元笑吟吟的。 “布偶,保证让您满意。” 令夷觉得景元的笑容里面藏着点什么,但要说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倒也未必。 就在这个她的下巴皱成了小核桃,用面对试卷上压轴题最后一小问的目光审视景元的时刻,她的玉兆亮了起来。 是云华女士发来的消息。 她问:[令夷宝贝,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要在鳞渊境做个小实验,我现在来接你过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半个时辰前,就在令夷警惕着坏猫猫把自己的尾巴当成玩具的时候,神策府中—— 腾骁将军原本是一如既往地戴着耳塞,用物理手段隔绝自己和外界的声音,锻炼自己闹中取静的本领,但是不等将军修炼多久,云华女士站在了他的桌案之前,秀眉微蹙,出声道:“将军。” 腾骁有点头疼,他现在真的是怕了这群科学怪人,尤其是云华——对方看着温文尔雅,甚至还有点儿柔弱,但所行的事情啊…… 但仙舟的利益高于他自己,腾骁摘掉耳机,尽量微笑:“云华,有什么事吗。” 身为丹鼎司司鼎的云华完全没有一天到晚赖在神策府是否渎职的认知,她来找腾骁,为的仍然是那些植物。 这一次去图玛-欧拉克罗的收获,绝对不只是将幻胧的一颗钉子拔掉这么简单,那边大量的活尸还给令夷刷了特别多的战绩,直接让她的图鉴多解锁了几乎一倍的植物。 等她回到仙舟来的时候,翘首以盼的神策府研究团险些爆发出能够把神策府屋顶给掀翻的尖叫声。 在这些植物中,云华个人觉得最有研究价值的当属莲叶和迷糊菇。 按照图鉴上的描述,这两种植物都属于那种数值不能算很强,但机制确实非常独特,用得足够好的话甚至可以开创一种截然不同打法的特殊植物。 莲叶,必须种植在水面上,但是可以不受田地格子的限制,凡是水面都能种,并且还能再莲叶上种植其他陆地上才能生长的植物。 它解锁了植物战斗系统中的水上战斗模块,甚至让一部分研究员开始期待于植物什么时候能够开辟出空中战斗模块。 而迷糊菇,它是一次性使用的消耗品,可以迷惑一个敌方单体的心智,让敌人在战场上调转方向,为我方而战。 况且,它还不像是那种吃完让人去医院,搞不好还要躺板板的红伞伞白杆杆,迷糊菇不需要被吃下,只需要被触碰到就能见效。 迷糊菇这东西可太对云华女士的胃口了,她非常期待这东西可以量产,然后在对付丰饶民的战场上,用这东西让悍不惧死、死了还能活的丰饶民和同样死了还能活的同伴比比。 云华女士说:“我想给将军您讲个寓言故事。” 腾骁感觉到了熟悉的牙疼,但他还是点头:“请讲。” 云华女士说: “曾经,有一个步离人想当雇佣兵,他在广场上炫耀自己的实力。他首先炫耀自己的爪子和牙齿,说:‘看啊,我的爪子是多么的锋利,我的牙齿是多么的尖锐,我能把所有敌人杀死撕碎!’然后,他又炫耀自己的复活能力:‘看啊,我拥有最强大的丰饶赐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杀死我,杀死我一次,我可以复活一次,杀死我两次,我可以复活两次!’” “这时候,有个很有好奇心的持明族路过,问他:‘如果用你的爪子去撕碎你的身体,最后,你会成功杀死自己,还是你无法成功杀死自己?’” “步离人被问得哑口无言,转身灰溜溜地逃掉了。” “但是这个很有好奇心的持明族仍然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所以将军,拜托您了,满足一下可怜的丹鼎司司鼎吧?她就只剩下研究植物效果这么一个爱好了!” 腾骁:“……” 不是,云华你…… 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仙舟的根子是不是从云华这边开始坏起来的,这种把老成语用出新风范的能力,是从她那边传给白珩,再由白珩传染给景元和应星的吧? 但是考虑到还有一个一直诚邀外人好好利用鳞渊境,甚至前几次转世的时候还授权过鳞渊冰泉这个牌子的持明龙尊做为持明族的大家长,腾骁很难不怀疑其实如今仙舟根子长得歪,其实是从持明龙尊开始的……这么想好像有点对不起丹枫,毕竟在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个非常可靠、非常稳重的伙伴。 “你想要申请什么研究材料?” 腾骁将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敢打赌,如果自己这一次不给云华批准,她过会儿还能再带着个被扭曲的寓言故事来找自己。 与其被打扰两次,不如在第一次的时候就稍微放点水,反正从始至终会因此遭罪的就只有步离人。 第67章 步离人……步离人没有人权! 云华女士微微一笑,果然道:“十王司里最强的步离人,给两头就行,哦对,顺便,麻烦请一下镜流小姐在旁边保护我们吧?我们这些研究人员,可都是脆弱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 腾骁:“不行,镜流暂时有事不在,你们可以去找丹枫,他应当是有空的。” 镜流和丹枫到底谁更能打,到目前为止,因为双方的关系尚且还只是点头之交,所以还没有分出个先后来,不过让腾骁说,他会觉得镜流的战斗力更强点,但是丹枫更全面——镜流又不能给自己回血。 不过,不管是谁强谁若,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这俩人都能很好地震住十王司的场子,目前十王司里面关押着的那些货色,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他们俩的对手。 云华女士笑着点头,快速转身跑了出去,她的裙摆随着欢快的脚步扬起很是青春的弧度。 腾骁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甚至有点幻视明天就要秋游,现在准备出门去□□游零食的小学生。 唉…… 他再次叹气,摇头,不过这一次,他重复这套动作的时候,嘴角却也是挂着笑意的。 步离人从来都是联盟的大敌,多少云骑军都死在和步离人的战场上。 要是能让步离人自相残杀的话…… 腾骁不得不抹了一把脸来避免自己笑出声来。 也就是云华在面前,他得稍微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这才一直绷着脸,现在云华都去鳞渊境找丹枫了,还不让他乐呵乐呵? 笑死了,掏出玉兆给自己点个夜宵外卖先——人逢喜事精神爽,但谁也没想到能这么爽不是? 步离人不是会释放狼毒吗?不是能对狐人、甚至是云骑造成极大生理影响吗?那现在就来试试看菌子的威力吧,最好是试完就躺。 腾骁点外卖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连着多点了好几下玉兆屏幕。 麻辣小龙虾从两斤加购到了二十斤,十三香的也是一样。 这种好事,当然要大家一起开心才行,干脆今天神策府夜宵加餐,嗯,可以让白珩给令夷带回去点,毕竟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这么好的事……小孩子家家的,要不再加上一份红糖冰粉? * 正如腾骁所言,丹枫果然不在忙。 他看到云华推门,从座椅上站起来,稍向前迎接了两步:“司鼎。” 丹枫不知道云华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是有什么事,不过他和云华私交不错,就算对方说此次来是邀请他出去喝酒,他大概略一犹豫也能答应下来。 谁成想,云华女士先给他讲了个寓言故事。 寓言故事讲完后,云华女士笑着说:“腾骁将军已经为这个好奇的持明族大开方便之门了,敢问龙尊大人?” 丹枫:“云华小姐谬矣。” 云华:“欸?” 她睁大眼睛:“请问龙尊,我错在哪里了?” 她完全没想过丹枫会这么说——怎么了?有什么她自己没能意识到的纰漏吗? 丹枫慢条斯理:“在这个寓言故事中,好奇的持明族,其实有两个。” 云华哈哈大笑:“龙尊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讲笑话,我吓死了,还以为您不同意呢——那么,既然您也好奇,那我们现在就走?” 丹枫:“实验场地放在何处?幽囚狱内?” 云华说:“也就只有十王司内比较方便了——哦,我忘了,培育植物的事情,还要小令夷在边上才方便,毕竟这种菇也是第一次种,能影响到什么实力的敌人尚未可知,需要的迷幻菇比较多,我还不好手持。” 丹枫:“这样的话,幽囚狱内恐怕有些不合适,我记得那个狐人小姑娘的身体略有亏空,是多年积累下来的旧症,不管是严寒还是酷热,对她似乎都有些太过。” 他认真地给出提议:“幽囚狱之上便是鳞渊境,不如在鳞渊境中找个地方实验也好,我持明世世代代在此建造机关也有无数,不至于连两个步离人也无法困住。” 况且,就算退一步,持明族的老手艺确实一段时间没用,效果不如从前了,这不是还有他在么? 云华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在他们这些特别崇拜龙尊的持明族眼里,鳞渊境那就是整个仙舟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仅次于神策府,在这里做试验,能出什么差错? “行啊,”她点头,“那就麻烦龙尊了,我先去联系下小令夷,她应该还不知道鳞渊境怎么走,我还得去接她。” 第23章 迷糊菇 云华女士毫不意外地在令夷身边看到了景元,随口关心了下那位来自朱明仙舟的少年怎么不在之后,她就将大致情况一说,然后笑得略带神秘:“带你们去鳞渊境逛逛——你们去过鳞渊境吗?” 景元是去过的。 云华女士“哦”了一声,不以为意:“没事,就算去过,你也绝对没走过那么深。鳞渊境深处的景致和外头的可不一样,特别漂亮。” 令夷就真的很好奇了,她和鳞渊境距离最近的一次,应该是见到丹枫的那次,而距离第二近的时候…… 是在喝鳞渊冰泉的时候。 她跟在云华女士身后,好奇地问:“我听说鳞渊境中龙尊的宫殿都是用珊瑚和珍珠建起来的,宝光璀璨,甚是奢华,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我从宫殿墙壁上拆下一枚珍珠,龙尊会介意吗?” 第68章 云华:“你去看了就知道——等等,你怎么会生出想要抠珍珠的想法?是缺钱了吗小令夷?”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景元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几乎会说话,仿佛在问:就是你小子把那么乖的一个狐人小姑娘带歪的? 景元觉得自己怪冤的。 云华:“如果你觉得缺钱的话,可以去问将军要零花钱的,本来你将系统上交仙舟,就该吃上公家饭,让神策府每个月给你发月薪,但是你现在年龄还太小了,所以这些钱就都帮你存了起来,不过你要是要用还是可以去和将军说嘛……” 云华女士曾经并不觉得幼崽是多么可爱的生物——大概是因为持明族内的老小孩实在是太多了,谁知道母爱之心有没有给在一个比你年龄都大的持明身上。 但她确实很喜欢令夷,于是现在也稍微被激发出来了点儿母爱,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 令夷:“没有缺钱的,云华姐姐。” 云华女士又是一阵心脏软软,最甜的小狐狸谁能不喜欢呢! “这只是白珩姐姐的夙愿,我想如果能帮她实现的话,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云华脸上的笑容保持着先前的上扬弧度,但她心里已经将名为白珩的小人挂了起来,如同沙包那样一拳接着一拳地殴打上去。 呵,差点忘记了,能带坏小令夷的还有这只狐狸! 天舶司内规规矩矩地待着、到现在还没有提前溜走下班,因此让司舵颇为惊奇的白珩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着凉了吗?” ——幽囚狱中确实寒凉。 至少,丹枫现在所在的这一层,的确是透骨的寒凉。 他并未在意,而是跟着十王司的牵引小童继续往深处走:那两个步离人关在很里面的位置,狐人恨透了这些奴役他们的步离人,他们现在摩拳擦掌地想要将步离人的战首,他们族中声望最高的那一头狼,呼雷,也关到幽囚狱中来,用最痛苦的方式处死它。 丹枫走了一会儿,在下台阶的时候脚步一顿。 他抬头,环顾一圈之后,摊开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了一捻。 “似乎有些水汽,”他问牵引小童,“我上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似乎还没有那么潮湿。” 牵引小童提着灯,老老实实地摇头:“属下不知道。或许……嗯,或许是因为咱们十王司头顶上就是鳞渊境?幽囚狱修筑的年岁也久了,有点儿水汽渗下来也是正常的嘛。” 丹枫没有说什么,他跟着牵引小童往前去,在走下台阶的时候,看到上次进来时还空旷着的一处牢狱现在已经被封了个严严实实,问:“新关进来了什么?” 牵引小童道:“是一只虫子,判官大人们说,那曾经是个繁育令使,它被关进来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它的身体只剩下一小块了,真可怕。” 繁育令使,虫皇的造物。 丹枫听龙师们说起过——在不掌握权力之后,龙师们的工作一下子变得少了很多,于是他们开始大量研究古籍,从中研究出了许多古时的辛秘——繁育和丰饶,分别是从不朽上撕扯下来的两条命途,正是因为繁育的出现,行于不朽命途上的持明才无法继续生育,只能代代轮回。 “……” 丹枫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一些沉重的事情从他心头上滑过,丹枫试图让自己将这些画面甩到脑后,于是他想:或许龙师们在研究完了古籍,会向联盟提出要求,研究这只繁育的孑遗。 那些龙师们一个天到晚都是老学究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研究起虫子来是什么模样…… 牵引小童说:“龙尊大人,咱们到了。” 丹枫回过神来,他看到了两个四肢都被刺穿的步离人。 “嗯,”他点头,“就他们,你让一让,我来吧。” * 历代龙尊都很关心战场上的情况,丹枫也不例外。 丰饶民是宇宙大害,不可不除,若是联盟无法将其拦下,不知多少世界要生灵涂炭,也不知帝弓的光矢……会再落下多少次。 因此他很喜欢这些植物,从丰饶中来,为猎杀丰饶而去,和联盟一模一样。 他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难度其实一点都不大的实验:只需要让步离人触碰迷糊菇就可以了。 第一次实验效果不怎么样,他看到一旁红发的狐人小姑娘一下子沮丧起来,接过景元递过去的打包奶茶猛猛喝了好几口,这才重新振奋起来,继续往关着一只步离人的透明水牢里头种迷糊菇。 听云华说,她以为持明族的宫殿都是用珊瑚和明珠堆起来的,谁家大人造的谣,明明原材料都是石头,那家大人还说想要一颗明珠,其实鳞渊境产出的珍珠也不贵,要不了多少巡镝……啧,这家大人听起来真的很不靠谱。 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送一盒子也没关系。 丹枫承认,他对迷糊菇确实是感兴趣,但是相比之下,他最感兴趣的还是火爆樱桃。 这种在其他人眼中,危险系数最高的植物,其实和他的适配程度非常高。 毕竟,他的速度够快,能够足够及时地撤离现场。 杀伤范围不小,杀伤力也相当不小,他又可以直接忽视其中的危险,只要稍作训练,丹枫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在寻常的步离人猎群中展开大面积的连环爆破工作。 第69章 丹枫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向令夷开口,毕竟她现在的日程表看着已经挺忙了,如果再让对方定期抽一小时出来陪自己训练,是不是有点过分压榨未成年人。 令夷对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所知觉,她回过头去,发现那个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竟是龙尊丹枫。 她怪紧张的,毕竟龙尊长了一张高岭之花不好靠近的脸,和景元这种总是笑眯眯的,不一会儿就能混熟的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别…… 丹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很显然,他平常与狐人的交际不多,所以想要提要求什么的得趁现在,让云华当中间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又何必呢。 于是丹枫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他没有洁癖,不介意袍子拖在地上沾染灰尘。 “你……” 丹枫话未说完,甚至还没能来得及开头,一旁的云华回头道:“龙尊大人,这步离人还是太强了一点,您来给它一下,削弱一点可以吗?不要削得太多了,我们在记录迷糊菇的上限!” 丹枫意识到此刻便是良机,他尽量按耐住自己对火爆樱桃的兴趣,身体内那颗和淡漠的龙心相对着的,会在看到繁育的孑遗时生出强烈的欲望与些许悔恨的人心,跳动得格外兴奋。 他对令夷说:“可以让我尝试一下火爆樱桃吗?请放心,我见过它爆炸时的样子,我有自信让它炸伤步离人,但无法影响到我。” 他顿了顿,还是补充道:“其实我对这种植物的战场运用有些想法,如果方便的话,或许我也可以加入你们的研究。” 令夷对龙尊的实力有所了解,那可是能够精准在神策府的墙上撞出属于自己痕迹的龙,于是她点点头:“可以用花盆装火爆樱桃,这样的话只需要在它爆炸之前扔到步离人身上就行,现在系统还没有开放火爆樱桃种子的选项……嗯,我希望它能早点开放。” 她掏出一只存储在身边的花盆,递给丹枫,站起来:“等您做好准备,我就把火爆樱桃拿出来。” 丹枫将全新的改动告知云华,云华女士全然不在意,只是掏出了另外一本记录册子交给身边的同事:“那顺便记录一下,对这个层次的步离人来说,一枚火爆樱桃可以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一步离人两吃,挺好的,节省实验耗材,很环保。 云华女士觉得,如果能够在这项目里头塞上一位博识学会的会员,那么今年博识学会内的项目环保评比第一绝对能落在他们身上。 嗯,所以,为什么不能把博识学会给拉进来呢?毕竟博识学会和仙舟关于丰饶的合作研究是早有先例的……云华女士收回发散的思维,退得远了一点。 现在,除了丹枫之外的所有人都站在了安全红线之外,令夷严阵以待地掏出玉兆。 丹枫轻轻吐出一口气,倒数:“三、二、一。” “一”的音节甫一落下,丹枫便冲了出去,仍然还是上次的幻化,仍然还是长长的虚影,但速度却比上次撞神策府的墙时要快了许多。 景元小声:“如果上次龙尊就是这个速度,那——” 他的语速比起往常已经提起很多了,但仍然没来得及在丹枫将种植了火爆樱桃的花盆扔出去之前说完。 “轰”地一声巨响,火爆樱桃一如既往地出则惊天动地,丹枫的虚影比爆炸扬起的黑云更快,看起来只不过是一眨眼,他已经回到了安全红线之后,甚至还听到了景元的后半句,声线略微扬起:“嗯?在说我吗?” 正主都回来了,景元哪还能把后半句话给说完——他想说的是,如果上次龙尊就是这速度,那神策府估计要修的就不是一个洞了。 这话当着龙尊的面讲,是觉得自己作为长生种,命数太长了? 他难得这么吃瘪,摇头:“没什么,感叹您速度之快而已。” 丹枫微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此时,烟尘逐渐散去,露出那吃了一发火爆樱桃的步离人模样来——这步离人大概是脑子有点问题,他在看到一枚红艳艳的东西后,第一反应竟然是用牙齿去咬。 云华女士:“我觉得这不是智慧生命应该有的反应,可能是步离人觉得自己体内的丰饶赐福还是太强大了吧。” 其实也有可能是出现了返祖的现象,毕竟狼狗不分家,狗在看到飞盘的时候很难不去接,不是吗? 景元这么想,决定下次遇到步离人的时候去试试看,但这话他没说出口——哪怕他并不这么觉得,但步离人和狐人其实同根同源,所以,说出来的话多少会对令夷有些冒犯。 ……她自己估计根本不会这么觉得,甚至还可能跟着笑就是了。 仰赖寿瘟祸祖赐福,方才伤痕累累,身上出现大面积血肉模糊的伤口的步离人很快好转了过来,不过,他的动作比起方才变得迟缓了,就像是疼痛仍然流淌在他的神经中。 令夷又一次投放了迷糊菇。 又一次,这只步离人抵抗住了迷糊菇的效果。 于是再次被龙尊携火爆樱桃炸了一发。 第一次是一定要自己看的,景元做出评价,真龙尊从不回头看爆炸的场面很帅,将来要是有机会,他也要开着星槎这么走一遭。 不过这第二次嘛,他是个很好的伙伴,有福享的时候也不会忘记了不在场的朋友,于是他掏出了玉兆开始录像,还不忘提前问云华女士:“只给应星哥看,可以吗?” 第70章 他获得了批准。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保密项目,给就给呗。 说实在的,要不是因为担心令夷这个本体不怎么能打的小姑娘被仙舟大敌直接针对,罗浮都不介意直接把这些实验视频在仙舟联盟六艘仙舟上来回滚动播放。 什么叫士气的提升? 干掉丰饶民,还把丰饶民当成肥料,在丰饶民的尸体上更高强度地打击丰饶民,这就叫士气的提升。 这tmd就叫tmd巡猎! 在被火爆樱桃炸了三次之后,这只步离人终于在触碰到迷糊菇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令夷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中多了个虚弱而微小的身外分身,她下意识地知道,自己可以命令那个分身去做任何事情。 她将自己的感受描述给云华女士,然后命令这只步离人去和另一只尚且没有被火爆樱桃炸过的步离人战斗。 结果挺成功的,在丹枫解开了约束这只步离人的水牢之后,它径直朝着曾经的“战友”走去。 先前被火爆樱桃重创过三次的步离人当然不是没有受伤的同类对手,但好在他此时根本不能算是个“活人”,只能算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有战斗的本能而没有痛觉,也不畏惧生死。 因此,在被另一只步离人干掉之前,它废掉了对方的两条胳膊,最后也还用牙齿撕咬掉了对手脸颊上很大一块肉——是连带着一颗眼睛一起咬下来的。 整个画面非常血肉横飞,相当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于是,令夷眼前不仅有了云华女士的手,还有了丹枫布起的水雾一层。 景元贡献出了一副耳塞:他考虑得相当周到,看不到但是还能听到哀嚎声,这不是更恐怖了?还是得全方面堵住才行。 他自己倒是没有屏蔽,毕竟身为上过战场的云骑,没什么是他不能看的。 令夷很愤怒,她寻思着自己也不至于接受能力那么低,而且就算她接受程度确实低点吧,那她将来也是要上战场的,现在不锻炼一下,难道以后上战场再恶心呕吐吗? 可惜,没有人在意她的意见。 云华:“才十三岁,考虑什么上战场,小孩子一边去。” 令夷深受挫败,掏出玉兆向白珩姐姐倾诉自己被小看的难过。 谁知,另一边高强度关注玉兆的白珩第一时间回复了她求安慰的表情包。 白珩:嗯,我也觉得,才十三岁,你还是个宝宝呢。 ……更痛了。 * 在令夷离开鳞渊境的时候,丹枫当真送了她一盒珍珠做为持明特产,盒子里的每一颗珍珠都尺寸相似,圆润饱满,光华璀璨,仿佛带着波月古海的粼粼水光潋滟般美丽。 令夷捧着珍珠很是不好意思,于是非常认真地决定为丹枫稍稍分忧解愁:“我会努力让将军答应在鳞渊境种植物的!” 丹枫笑了,笑得怪不龙尊的,有种高岭之花下凡尘的味道,一旁的云华女士恨不得掏出玉兆十连拍,然后转发持明族大群[相亲相爱一家龙]。 “好,多谢你。” 丹枫说。 “我期待着好消息。” 龙尊不常关爱幼崽,哪怕基本上每个持明族褪生后刚破壳那会儿他都会在旁边看一眼,哪怕真正的持明小孩总会表现出对他极其热切的喜爱。 不过这一次,丹枫有些迟疑地伸手,学着先前云华的样子,在令夷的头顶摸了摸。 收回手的时候,他面色如常,只道:“回去吧,我便不送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了宽大袖口下的手指上还残留着狐耳绒毛的触感——那颗刚到青年,远远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沉稳的人心有点儿雀跃: 不是,狐人的毛都那么顺滑的吗?手感真好。 相比之下,在战场上抓着毛揍过的那些步离人简直粗糙得像是钢丝球。 龙尊回头瞥了一眼被拘束在水牢中,双臂正在慢慢恢复的那只步离人。 他的气息已经远不如先前那么稳定了,透露出虚弱和怨恨。 他朝着步离人走去——得把实验用具还给幽囚狱,毕竟这只还没有彻底损坏。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要是每次去幽囚狱都只出不进的,难免哪天十王司会有点意见。 然而,当丹枫走近水牢的时候,那些研究员围了上来。 他们怎么还不走? 研究员们七嘴八舌地解释——云华女士送令夷回家去了,此地没了专门和龙尊对接的,他们就只能散装着自力更生——说:“因为那个死掉的步离人,他的血肉还能用。” 避免浪费,追求环保,废物利用,让步离人用自己的身体来赎清他们生前作的孽——这是他们这些研究专员这辈子的最大追求之一。 丹枫没想到自己才那么短时间没有关注这个项目,他们就已经将进程从“能不能用步离人做植物的养料”,推进到了“成熟地构建起了一套用步离人血肉转化成肥料的流水线”。 他们真的是非常优秀的研究员,丹枫心想,然后他问:“我能看看吗?我很好奇。” 龙尊也想知道。 龙尊也想学习。 龙尊可太想进步了。 * 进步的龙尊学会了怎么用步离人制造纯天然植物肥料。 这件事如果让龙师们知道了……云华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被族里吊起来批斗。 遗臭万年、罪在千古,要是赛博法庭能更激进一点。 第71章 想想看吧,龙尊那张清冷出尘的脸,以及手下正在逐渐解离的血肉筋骨。 玷污,这简直就是玷污。 云华决定最近这段时间都不回族里了,生是丹鼎司的人,死是神策府的魂,只要见不到龙师们,批评就不会被她知晓。 揣着这种思维,云华女士的胆子变得更大了一点:她甚至公然帮丹枫写了一份给腾骁的申请,内容就是在鳞渊境开展水生植物种植实验。 毕竟,莲叶这东西不就是要种在水里的嘛,难不成还要抱着水缸去神策府? 成何体统啊,真是成何体统! 去丹鼎司的话,那还不如直接去鳞渊境,毕竟龙尊可以直接在旁边看护着。 不管是云华还是丹枫,都觉得这份建议应该会被采纳,毕竟事实就是如此,神策府注定不是个适合研究水生植物的地段。 然而,在将军的批复下来之前,另一条率先传遍了罗浮。 塔拉萨利用曾经陨落的仙舟岱舆上残存的烽火系统,向罗浮发出了求援的信号。 ——塔拉萨星球,在整个仙舟联盟中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伊须磨洲,当地的水居者们从仙舟的残骸中汲取文明的养料、以此为基础发展出自己独特的文明、并且一直以岱舆仙舟的存续自居、自视、自我要求。 那些学养良好的伊须磨洲人总是这样说:“岱舆曾追随的即是我们应当追随的,岱舆曾抗击的即是我们应抗击的。”【1】 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于是,现在一支造翼者来到了塔拉萨附近。 他们意欲以伊须磨洲之血写就战书,向仙舟联盟开战。 第24章 驰援伊须磨洲 奇怪的是,在这份求援中,伊须磨洲人却说,这是一份提前的求援,造翼者们并未出现在他们能够观察到的范围之中,同样的,造翼者也没有向他们发出挑战书之类的内容…… 他们现在唯一确定得到了的,是一个预警。 在求援消息中,伊须磨洲人说,他们收到了一封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了水居者领袖书桌上的信件,这封信件的署名,是自称“命运的奴隶”者,其名艾利欧。 “公司通缉着命运的奴隶,因为他拥有看到未来的能力,他的预言,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落空过。” 神策府内,腾骁将军将关于“艾利欧”此人情报都拿了出来。 仙舟联盟在宇宙中的地位一直是颇为超然的,毕竟也是最守序正义的文明之一,而且实力足够强大,一般来说,只要遭了丰饶民的星球,在还没有病入膏肓彻底没救之前,仙舟联盟从来都是能救则救——除此之外,反物质军团和虫灾也是一样,能帮上忙的话是一定很乐意帮忙的。 而且和公司不一样,仙舟联盟并不怎么要求这些被拯救了的文明回馈他们,他们不殖民、不搅乱当地的经济体系,让其成为仙舟的血包之一…… 甚至,如果当地的文明是个比较脆弱的文明的话,仙舟还会给予一定的帮扶,比如说,要是你吃不上饭,那就给你点一人嘉禾,这下整个星球都能吃上饭啦! 要是你的文明没有武备,无法保护自己,那仙舟可以教你怎么训练出一支至少还算看得过去的军队,不至于谁来了都要挨打。 要是你的文明那边灾祸横行,到处都是各种疾病——也没关系!知道仙舟丹鼎司么?攻克了三千多种原本被称为不治之症的疾病,并且在给药方这件事上从来不要钱! 一些比较过激的赛博仙舟吹甚至曾经在星网上发布过这样的言论: 真不知道公司是怎么好意思拿自己和仙舟联盟放在一起的,还问什么“公司和联盟谁更厉害”的问题,那不很显然吗?公司你就是个敲骨吸髓的,仙舟就是个满世界撒币的土豪大爷,要不是仙舟就那么六艘船,平常不是很好摇,谁还向你们公司求助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讲得过激但也中肯,明明是在星际和平公司的网上发言的,这则骂公司的言论却一直都没有被删除,间歇性的,在仙舟又完成了对某个世界的拯救之后,它就会被顶上热门。 据说现在已经有大概几千亿个赞了。 正是因为这种武德充沛老好人的形象,仙舟在整个文明宇宙势力范围,可谓是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大家有了什么新情报,都很愿意分享给仙舟一份。 “关于艾利欧,仙舟知道的或许比公司还多一些。”腾骁将军道,“他大概是终末星神的令使,厄兆先锋之一,还有一种没有得到证实,但联盟内部都偏向于相信其真实性的传闻,艾利欧就是曾经星穹列车的领航员之一,时光哨卫,观星者我见。” 厄兆先锋是一群致力于解读终末星神末王低语呢喃的人,他们会根据这些话语,给予世界以提醒,让他们避免走上毁灭的道路。 而星穹列车,这就又是银河中顶顶知名的老好人集团了,毕竟串联万界,直接引发了银河上一次的大繁荣……这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功绩。 直到现在,列车仍然在星际航行,它现在的领航员是追光赤子格兰霍姆,只不过,这位绰号“年轻人”的领航员如今已然垂垂老矣。 伊须磨洲拥有的情报比起罗浮来要少一些,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知晓:艾利欧是一位颇为可靠的存在,但凡这份预警是由他本人亲自发出的,那么伊须磨洲就必须予以重视。 第72章 艾利欧在这封警告信中宣称,造翼者的孔雀天使军团,受倏忽的雇佣,以丰饶令使为他们修复家乡“穹桑”为报酬,将会为倏忽完成潜入伊须磨洲,制造一场巨大的动乱。 很显然,倏忽制造的一切动乱,都是为了影响仙舟联盟。 上一次,在苍城仙舟惨烈地被活化行星罗睺吞噬的那一次,倏忽被腾骁斩杀过一次,但丰饶的力量让他复活,并愈发如毒蛇一样紧紧地躲藏在阴暗的角落,窥探着、盘算着,要将自己最致命的一口毒液注入仙舟之中。 他大概是想要再引发一次巨大的、全面的战争。 考虑到这些,伊须磨洲人们决定发出烽火,既是向仙舟求援,也算是一种打草惊蛇的手段—— 告诉混迹人群中的造翼者,他们已经被伊须磨洲人发现了,如果尽快离开或者授首,他们或许还能在仙舟联盟的宽宏下存活。 如果他们能老实交代倏忽的目的,那他们会被更宽大地处理,甚至在仙舟的监督下过还算安稳的一辈子,只是不能生育后代而已。 但倘若他们打算继续潜伏在伊须磨洲,那他们就要做好被仙舟赶尽杀绝的准备。 他们伊须磨洲,虽然不是仙舟联盟的亲儿子,但多少也能算个干儿子吧! 他们遇到帝弓司命,要是大声喊一句“干爹”,帝弓司命也不见得会让他们不许这么叫吧? 总之,伊须磨洲已经做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一切,他们做为水居者,在成年之后就会进入水下,只有未成年人是在水面上生存的——这么个文明形式也确实不是很能打仗。 现在,就看仙舟这边要怎么回应了。 (划掉)大侄儿被欺负了,罗浮怎么能不去帮帮场子。——腾骁将军语(划掉) 当然不能不帮忙,坐视不管就是让倏忽占便宜,人家艾利欧的预警都送到你鼻子上面来了,摆明了就是想要给仙舟联盟减少损失。 那么,这个忙要怎么帮呢? 艾利欧的信件中没有说到潜入伊须磨洲的造翼者到底有多少。 但是,既然这群造翼者是潜入伊须磨洲的,那么他们的人数也就必然不会很多。 那么一大群背后有翅膀的生物,在全都是水的星球上,那得多扎眼啊。 所以,派过去的人也不用多,少少的几个就行,关键点在于:得精。 足够精,够聪明,才能不打草惊蛇地从人群中找到数量不多的造翼者; 战斗力足够强,才能保证把造翼者全部绑了带回来,而不走脱了任何一个; 速度要足够快——这是同样的道理,作为背后生双翼的羽人,造翼者最高费飞行时速可达四百公里,甚至在真空中也能短暂地飞行,实在是太擅长逃跑了; 还要对地形有充足的适应能力,塔拉萨这颗星球,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它表面的水域覆盖率,过度的水泽让很多战术、部队都无法在这里铺排开来。 腾骁托着下巴,想到,丰饶民中没有人鱼之类的种族,进攻水下多少都有点不方便,也难怪倏忽要雇佣那些造翼者了,对造翼者们来说,一切战争都是空战,也无所谓地面到底是陆地还是水泽了。 而他们这般可以派出去的人……好像已经非常确定了呢。 要聪明的:景元。 能够适应当地环境的:令夷——她的莲叶不是还没有进行足够多的实验吗?伊须磨洲就是个好地方,而且大量的植物也能够保证,倘若小股造翼者部队之后跟着的是大量丰饶民军团,至少她能够带着伊须磨洲的人们抵挡一段时间,撑到云骑军钱莱支援。 既然这俩人都上了,不把应星一起扔出去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伊须磨洲那边结合了岱舆的技术,这几年水下金人的研究搞得其实还不错,让他过去见识一下不一样的工造体系技术,或许还能碰撞出更多的思维火花呢! 但就这三个似乎还不太够,毕竟比起上一颗星球,塔拉萨的安全系数要更低一点…… 腾骁听到丹枫说:“将军,我自愿前去。” 有什么比龙尊更适合带队的人选吗?没有! 丹枫要战斗力有战斗力,要移动速度有移动速度,要环境适应有环境适应,他一个苍龙濯世甚至可以打湿造翼者的一边的全部翅膀,让他们飞都飞不起来。 果然,这就是最好的人选啊! 腾骁将军当即拍板:“好!就麻烦龙尊来当监护人了!” 丹枫:“……嗯?” 他不明所以。 “什么监护人?” * 腾骁将军反复强调了,自己只是一时嘴瓢说错了。 但丹枫当真觉得,自己现在的定位就是个监护人。 没办法,谁叫同行者都是未成年,做为唯一的成年人(但其实从年龄上来说,他实在是个年轻的龙尊,只是因为代代龙尊都会被催熟而已),他必须担负起责任。 可惜,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龙尊的两颗心,分别是龙心和人心,其中只有一颗能够做为监护人而存在。 不算龙尊这个身份,只是丹枫的话,他…… 他融入得还挺快的。 最开始,他只是接过了一袋薯片。 然后,他拿过了一杯加了冰的快乐水。 再然后…… 丹枫换了一套休闲服装,他没有睡衣,也就只有这一套可以蒙混过关地加入队伍,盘着腿,坐在了软垫上头。 第73章 飞船飞驰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银河的浩瀚宏伟,他们还需要整整一个昼夜的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而在这段时间里,总得找点什么事情做做吧? 总不能就睡一天。 那就聊天。 大家和丹枫都不是很熟,所以一定要把他拉过来,只有破冰了,彼此之间熟悉了、形成默契了,才能在之后的行动中打出热血的组合技。 还行,他挺适应的,丹枫心想,而且和别人一起坐着聊天,比起和龙师们开会要舒服很多。 龙师总是很唠叨。 因为令夷并不了解伊须磨洲,对造翼者也不够了解,所以此时,是景元在给她进行一些比较基本的科普。 “……伊须磨洲文明和仙舟同根同源,所以仙舟人很能适应那边的生活,那里算是仙舟最热门的旅游景点,到哪里都能看到仙舟文字,日常的衣食住行都不会有问题。而且那边的生活节奏并不快,很是惬意,消费水平也不高,不过美食倒是很多,我想你应该会喜欢那里的。” 令夷点头:“听着确实很好。” 但随即她忧愁地看向自己的尾巴:“我很喜欢海,但我下不了水啊。天呐,狐狸毛多,弱火,还弱水——我为什么不能把尾巴寄存在某个地方,等我从水里出来之后再接上呢?” 应星举起手刀:“真的吗?” 令夷:“那我还是选择尾巴。” 她抱着尾巴,把脸往毛茸茸里头凑,只露出上半张脸,一对很绿的圆眼睛。 “具体的,毕竟我也没有去过,就只能等到了地方再说,嗯……给你讲讲造翼者吧,他们的历史,在丰饶民中应该算是比较有意思的了。” 丰饶民、有意思,这两个词似乎都不怎么适合联系在一起,令夷放开尾巴,吸了一口快乐水:“讲讲!” 造翼者,其实在最早的时候,是丰饶民里面能够和步离人相提并论的强大种族。 景元抿了一口快乐水,那姿态瞧着却像是抿了一口什么无上的甘醴,娓娓道来: 在仙舟尚未启航的年代,古国的帝王统一了整个星球,而正当帝王志得意满的时候,造翼人从天而降,一如既往地,他们打算入侵这个世界,将这里的人变成侍奉他们的尘民。 然而古国的强大却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在古国帝王的指挥下,造翼者最终被挫败。 那位帝王发现,这些手下败将们居然可以长生久视,于是便派出了九艘仙舟,启航向药师寻求长生。 令夷举手,插嘴:“也就是说,一开始,仙舟的目的是成为最强的丰饶民吗?原来造翼者连还是短生种的你们都打不过啊。” 好菜。 景元:“应该只是比较小股的部队吧,毕竟关于古国的记载中没有出现过造翼者圣巢穹桑的记录,不过他们确实输了。” 应星:“还给所有的丰饶民们制造了最大的敌人——造翼者还没有退圈吗?” 有一说一,这种战绩,再加上给全宇宙的丰饶民们拘了个爹,不是,如果算上和仙舟关系匪浅,一生都在追猎药师,顺便在追猎药师的过程中诛灭丰饶民的帝弓司命,那简直就是拘了个祖宗——这完全够让造翼者成为丰饶民之耻,被唾弃上几千个琥珀纪的。 令夷笑出了声,她庆幸于自己没有含着一口快乐水,否则非得遭遇点什么不测。 丹枫也笑,笑得很好看,这又是一个不够龙尊的笑容:“不过,造翼者联合视肉,通过穹桑入侵罗浮的那次,确实对罗浮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那也是仙舟三劫中赫赫有名的“火劫”,是推动仙舟联盟成立,从丰饶走向巡猎的重要节点。 “不过,如今的造翼者早已今非昔比——虽然《帝弓迹躔歌》不被官方认可,但其中一部分的故事还是值得采信的,比如说,彼时确实有一支箭斫断了建木与穹桑的联系,并且重创了穹桑。” “而后,又过了大约两千年,造翼者非但没能恢复在这次大战中的元气,甚至……还遭遇了反物质军团。” 怎么说呢……这一族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好,谁家文明能先和仙舟联盟干架,再被反物质军团犁一遍的? 况且,当时的反物质军团甚至还出动了令使,绝灭大君星啸甚至登上了朱明仙舟,要求联盟改变路线协助她攻打造翼者。 穹桑,这棵丰饶神迹,接连了无数星球的巨树,在那天彻底被毁灭,一直到今日都没能恢复。 令夷锐评:“与其说是造翼者,不如说是造孽者来得更形象妥帖——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求仁得仁吧?犯人者,人恒犯之。” 景元:“当然可以这么说。没了穹桑的造翼者,便是失去了水的鱼,只能苟延残喘,他们也成了丰饶民中极少数的雇佣兵团,一部分还变成了星际海盗,只要价格到位什么都干。但他们最迫切寻求的报酬,仍然是修复穹桑的办法。” 所以,他们才会和倏忽搭上。 因为倏忽曾经复苏过妖星罗睺,还是货真价实、愿意和他们这些丰饶民混在一起的丰饶令使。 他有能力,也应该不会拒绝,为他们复苏穹桑。 互相利用。 这就是如今的造翼者与倏忽的关系。 他们的联盟不算是那么的牢不可破,至少在景元看来,这就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剩下的……其实就没什么好讲了。 第74章 因为被重创之后的造翼者真的不怎么能打,也不太敢再碰上仙舟联盟:仙舟在面对丰饶民的时候是真的不介意给他们亡国灭种一下的。 但是这漫漫的路途,到现在为止才刚刚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 接下来又有什么好聊呢……景元想起来了:“应星哥,先前我发给你的视频,就是在鳞渊境的那个,你看了吗?” 这可是他们友谊的证明:当你不在场的时候,我会很乐意把自己看到的精彩发你一份。 应星冷冷一笑:“呵,当然看了,而且不止我一个人看了。” 他回想起当时的情境,只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当天的会议,他是需要上台演讲的,因为要讲的内容比较难懂,他还特地做了个ppt。 结果呢,他上去共享玉兆屏幕的时候,景元的消息直接跳了出来。 哦对,因为这人在离开了图玛-欧拉克罗之后也没把昵称改回来,所以当时出现在大屏幕上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景大夫心理诊所】: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 【景大夫心理诊所】:[视频] 当时工造司司正就非常严肃地对他说:“应星啊,心理疾病也是病,一个弄不好也是很伤身的,你可不能为了来开会,连心理医生都不看了啊。” 他很努力地解释了,但语言在此时显得格外苍白,外加上……哪怕仙舟联盟确实是很好的地方,在这里也还是会有一些看不惯短生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天龙人。 于是,到最后,应星不得不点开了这个视频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工造司里没有了质疑他的声音。 但是另一种生育逐渐开始变得响亮:既然金人可以被操控着去打丰饶民,步离人+迷糊菇的组合也可以被操控着去打丰饶民,那么可以得出步离人+迷糊菇=金人的结论。 这是他们工造司的研究范畴啊!他们也要搞这个! 很难说在这几年里,罗浮的工造司会变成个什么鬼样子,是生物科技?还是走向什么别的道路? 应星不好说。 但他知道,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边上坐着的这个、年纪不小了还在穿猫猫头毛绒拖鞋的白毛。 “你……唉,景元。” “?哥?” * 塔拉萨星,伊须磨洲。 伊须磨洲人向仙舟产地了烽火求援,但当地的生活却还继续着原本的调子——毕竟,他们收到的只是一份预警,而如果突然非常严格地封锁全境,按照伊须磨洲的陆地官方管理能力,与其指望着那几个造翼者就这样水落石出地出现,还不如指望着他们良心发现自首。 ——这儿陆地上维护力量的秩序颇为不足,而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情况表现得比较严峻,就会出现动乱。 而动乱就代表着危险。 “所以,这一次我们又得隐姓埋名对吧?该不会以后每一次都是这样吧?” 令夷对于装普通人没意见,哪怕到了今天,她对自己的定位也还是“普通人”,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发现了某种套路。 “恐怕确实如此。” 丹枫没有换回龙尊的服装,他甚至稍微修改了下自己的样貌,现在他看起来就是个长得比较好看的黑发仙舟青年。 前往伊须磨洲度假,甚至干脆定居在这里的仙舟人很多,来自哪艘仙舟上的都不少,丹枫混迹其中,根本不会有人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是持明龙尊。 景元小声道:“不暴露身份,一方面是不引起骚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找到那些造翼者。” 已知:伊须磨洲陆地上维护秩序的力量不足是因为,这儿的居民在成年之后会逐渐长出鳃,从陆地走入水中。 已知:伊须磨洲的水下力量其实一点都不弱。 已知:造翼者的力量主要集中在翅膀位置,如果羽毛被打湿,他们翅膀的力量就会被削弱不止一倍。 已知:伊须磨洲总共就只有一个陆地城市。 根据以上四个条件,可以得出一个非常确定的结论:只要造翼者此时正在伊须磨洲,那他们绝对就在这座陆地城市中躲着,不可能在其他地方。 因此,他们只需要在这座城市中进行排查。 难度一下子小了很多呢。 不过,做为一座旅游城市,伊须磨洲的陆上城市中人口是极多的,想要从中找到潜入其中的造翼者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儿。 最好是能够大面积地接触各个区域的人,见得足够多了,碰见造翼者的几率也就更大…… 令夷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们去送外卖吧!” * 什么人能够在大街小巷中随意穿行? 什么人可以敲开紧闭的家门? 当然是外卖员了! 只要换上了那身制服,整个世界都仿佛对你打开了大门,至少令夷自己,每次看到外卖员的时候,都会毫无防备地开门……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罗浮的治安够好。 再说了,她要么是在白珩家点外卖,要么是在镜流家点外卖,要么就干脆是在神策府点外卖,想干坏事的人就算脑子灌进了整个波月古海的水,也不至于那么想不开。 令夷想得非常好,甚至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始行动,以至于丹枫不得不提醒她: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 第75章 但是非常可惜,伊须磨洲尚且没有成规模外卖业务。 没有一个可以做为中间保障的平台,店家不敢把食物交给外人配送,而自行配送又确实很麻烦,需要额外雇佣人手…… 总之是不太方便。 令夷如遭雷劈:她没想到,这么棒的一个主意,竟然没有落实的空间! 她好不容易机灵一次,为什么…… “其实还是可以的,送外卖这个点子是真的很不错,除非去当伊须磨洲的公职人员,进行人工普查,否则也不存在比它更好的主意了。” 可惜,他们四个人里头有三个未成年,总不能只让丹枫一个人去应聘吧。 景元想了想,说道:“只要我们自己开店就好了。” 不是因为没有中间平台承担风险,所以其他店家都没开外卖业务吗? 那自己来提供这个平台不就成了? 令夷:“确实!但我不会做菜,我们这儿有人会吗?” 丹枫稍稍垂眸,甚至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景元:“没关系,有应星哥呢。” 应星:“我不会。” 虽然做菜需要手巧,制造金人机巧也需要手巧,但做菜不等于制造金人机巧,所以,他不行。 景元:“哥你绝对可以——你想想看,现在星网那么发达,菜谱网上是不是都有?” 不只是普通的菜谱,一些很知名的星际大厨都会把自己做菜的秘诀发布到网络上,普通人要是有天赋,也有这个心思,学一学后就有开馆子的实力了。 既然已经有了步骤,还有了技巧,那剩下来的就方便多了。 “哥你直接打造一台烹饪金人不就完了,做菜的事情就交给金人,按照食谱来,菜难吃不了。” 这倒不在应星的能力范畴之外,他点头答应下来,表示这是小意思,一晚上就能搞定。 令夷觉得,机械帝皇鲁伯特一世和二世的出现真的是应星暴富路上的两块绊脚石,要不是那个什么方程,现在家家户户都可以有一台全能家政金人。 这生活,想想就美滋滋的很。 “宣传和开店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出门前,我问家里要了些活动经费。” 景·世家公子·元,永远都不会被经费问题卡住。 要是家里给的不够,那就像个办法自己去挣一点,钱难道是什么很难挣的东西吗? “当然,为了快速推广我们的餐厅和外卖服务,我们需要在价格上竞争过对手。” 因为很显然,在味道上面,靠着菜谱起家的他们很难在一众真正有特色菜的店铺里脱颖而出,但他们又需要大量的客户。 “所以,我们就要降低各个环节的成本。首先人工费,这个是肯定不收了。” 区区打白工而已,在场没有一个是需要靠着这家餐厅赚钱的。 “第二个就是食材的费用,其实……我们应该是可以将食材费用降到最低,只保留调味料购买价格的。” 景元说着,相对隐晦地朝着丹枫那边看去。 丹枫知道他在看自己——这个年少的云骑骁卫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能帮上什么忙?” 给出部分身为龙尊的私房钱? 不过确实,丹枫的确不缺钱。 景元:“龙尊擅御水,想来水中之物,也能一并驾驭了?那么,鱼呢?” 丹枫这一世也活了有些年了,而先前的代代轮回加在一起更是十分漫长的光阴,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天赋不仅仅是御水,还有御鱼。 理论上,还真的可以! 丹枫没有说“不行”,那就是“行”,景元安心了,他开始安排下一个,问令夷:“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可以食用的植物?” 令夷记得图鉴上确实写了有一部分植物是可以吃的,但她觉得还是算了:“不管是用丰饶之力,还是用步离肥料养出来的植物,好像都不是很适合做菜……吧?” 尤其是后者,听起来怪恶心的。 为了客户们的食品安全健康,她觉得这部分买蔬菜的钱不能省,打不了她自掏腰包。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蔬菜……大批量地购买,价格也不会太贵。 景元:“行吧,那就只剩下餐厨具、餐厅本身的费用,以及配料的购买了。” 令夷好奇:“所以,我们这是要开什么店?” 景元:“各色烤鱼,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口味,反正这些都让应星哥的金人去做,也不麻烦。” 别的也做不了啊,龙尊能操控的是水,又不是空气,要真的用水卷了别人家的牛羊回来,那叫盗窃。 这要是被抓了,持明族的声誉可就自此扫地了。 所以说啊,还得是鱼。 烤鱼甚至用不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盘子——那种烤鱼,只需要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铁盘子。 他自信地笑道:“齐了。” 第25章 开店!龙尊外卖!(三合一) 烤鱼店的牌子就这么挂了起来。 在起名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因为谁都没能想到一个足够好的名字——又要字数不爆炸,又要有梗能够吸引到来往的客人……令夷想来想去都只能想到一个“超好吃烤鱼”。 太正经了不好,太不正经了也不好,这种需要小心拿捏其中分寸的感觉让景元都觉得不容易,但那怕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出个足够好的名字,他仍然拒绝了让应星来。 第76章 应星:“?” “我来起名有什么不合适的吗?”他冷静地问景元,冷静之下,有种随时可能给他一拳的不稳定。 景元心说难道你心里没点数的吗?先前答应了等他成为百冶之后就给他打一把超强的陌刀,然后提前就给起好了名字,叫什么呢?叫“石火梦身”。 很有武侠小说的味道吧? 景元当时也超喜欢这个名字的。 但是你让这种文绉绉的、带着几分文艺青年执着的家伙来给一家烤鱼店起名字,那结果的碰撞肯定是无人问津。 应星被说服了,没办法,他也觉得自己能起出来的名字绝对会有种阳春白雪、孤芳自赏的味道。 丹枫思索片刻,问:“或许……持明非遗烤鱼?” 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很能吸引人的名字,所能够做的,也就只是贡献出持明族的名字来,反正到时候问起来就说是龙尊授权——不会有任何的持明非遗比这更正宗了。 但这名字很显然也只是适合做为补充,毕竟这年头的广告商实在是太不做人了,仅仅经过了几代的迭代之后,非遗这个名头就已经被弄烂了,连带着什么三百年老店、一千年老店的说法一起。 可以有,但是不适合出现在店名上。 “好困难啊,感觉就像是在当乙方做设计,又要文雅、又要直白、又要有梗……这边妥妥五彩斑斓的黑吗?还要压缩字数。” 令夷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是这块料,她将最后的希望寄托给了景元。 她还记得,在云骑学校的考核中,他是靠着经商氪金把自己氪上了天的,另外,之前的墨镜生意、《走近科学》……全都是他的主意。 他不可能在这么小的年龄就江郎才尽的!景元,绝对行! 事实证明景元也确实是行,他抿唇思考片刻之后,道:“伊须磨洲本地居民和游客基本上都认同仙舟文化,那么就要从仙舟文化本身出发……帝弓回首,如何?” 乍一看,这也是个文绉绉的名字,而且也是从诗词中化用出来的。 但是,相比起石火梦身是从诗集里面翻出来的,这一首就要好上很多。 但凡是仙舟人都会背这一首词: 仇忾无涯,征逐无疆,猎君几多愁; 辰矢在弦,金瞳赤焱,帝弓莫回首。 毕竟,这可是小学课本里面的内容啊,而且年年考试都一定会考,等于是只要背完了这二十六个字,就一定能拿到两分。 只要是读完了仙舟义务教育的人,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绝对都会露出会心一笑。 帝弓司命当然是不回首的,祂在猎杀丰饶的道路上一往无前,犹如光矢那样,从不把目光落在没有被丰饶影响的世界。 但是某家的烤鱼好吃到了就连帝弓司命都要回头的地步,可见是有多么好吃啊! 应星不抗拒:“还行。” 丹枫很高兴有人能够接过这份工作:“好的。” 他顿了顿,随后说:“我是不是应该去弄点鱼了?” * 只要不去联想龙尊大人是怎么捕鱼的,那丹枫的逼格就还能保持得住……算了,保持不了一点,令夷在看着丹枫开着一整车的鱼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彻底不再去想“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位是罗浮的持明龙尊饮月君了”。 距离产生美,太近的距离则不适合维系敬仰。 丹枫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令夷突然想到:哦,原来其实丹枫是有驾照的吗? 丹枫当然有驾照,持明龙尊无证驾驶被抓,这是什么很光彩的新闻标题吗?如果他没有驾照的话,他根本就不会租这个车。 ……但龙尊开车仍然是一种画风上的震慑。 就像是……令夷觉得,和大概就是云端的神仙突然降临凡尘,还去大排档里面点儿一例烧鹅,甚至还亲自去给自己倒了一碟子的酸甜梅子酱。 合理,但离谱。 景元给钱不少,而且爽快,所以店直接盘了个现成的,装修是今年才弄过的,很新,也挺卫生的,在应星操控着金人做过了一次标准的大扫除之后,再换上个招牌,直接就能开业了。 应星:“你们是一点都不给我喘息的时间。” ——在金人大扫除的时候,其他人都休息着,等待着菜市场老板把他们要的份量还挺大的蔬菜和香料送过来,这是先前去买的时候谈好的,而他,只有他一个人还在给金人编写烹饪程序,顺便对金人的肢体和身高进行适当的改造。 跟着这群人走,到哪里都是打工,这次到塔拉萨来,和上次去图玛-欧拉克罗只能说是一点儿差别都没有,应星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当初和他们组队的这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他当时是脑子进水了吗?怎么那么擅长给自己找事情做? 令夷闻言,跑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里面化开了一勺椴花蜜,闻着就清清甜甜的,双手递到他嘴边,甚至不需要应星自己伸手去接:“哥,您喝水~” 景元想了想,从包里找出一只便携式电风扇,大开之后对着应星吹:“哥,你的大脑一定在飞速运转吧,我来给你散散热。” 应星暂停了程度编写,从令夷手上抢走了已经喝完水的杯子,直接把这只杯子糊在了景元脸上:“消停点吧!” 有一说一,智识命途,追加攻击,欢愉祝福。 真的很神奇。 第77章 * “帝弓回首烤鱼店?我记得之前这儿是一家曜青菜馆吧?” “但是你看,这门口排队的人真不少啊,闻着味道……啧,也挺香的,咱俩要不就在这儿吃算了,烤鱼和烧烤不是都差不多嘛,况且……豁哟,这家店的价格是真的便宜啊,你看,比网上这个烧烤套餐便宜三分之一了。” 来自玉阙仙舟的旅人在帝弓回首烤鱼店门口站定。 好香啊。 哪怕站在门外,都能够闻到里面烤鱼的香味。 而闭上眼睛之后,眼前甚至还能浮现出烤鱼的画面。 鱼肉被厚厚地腌渍之后,刷上油直接拿去烤,肉质中的脂肪在火焰的影响下缓慢地从鱼身上滴下来,鱼皮变得微微紧缩,金黄的色泽以及美拉德反应带来的焦香交织成色香俱全的曲调…… 火热的铁锅中,宽油下入多种调味料和香料,沸腾间又加入清水和啤酒,一下子整一锅的汤料都变得鲜活起来…… “嘶,你还真别说,确实好香。” 同伴承认,这香味确实很让人心动,口水分泌速度都比先前快了不少。 毕竟,一半是烧烤的味道,一半是火锅的味道,这要是还不诱人,这世界上就没有诱人的香味了。 “走走走,进去吃吧,反正我也饿了。” 他推着自己的朋友。 被这股味道一激,他感觉自己的胃已经活了过来,正在快速向外传递着“饿了饿了要吃饭”的信号,还去吃什么烧烤,根本熬不到那个时候! “好啦你别推我。” 旅人坐在了队尾的椅子上,随即看到一位长相可爱的狐人小姑娘端着托盘走出来,笑着给每个排队的客人提供茶水和不怎么顶饱的小零食:“麻烦大家耐心等一下哦,等待期间可以稍微吃一点零食~我们家的零食和大麦茶都是免费的哦,我们这边会叫号,请大家不要错过……” 她还带来了一张单薄的菜单和一支笔:“我们家的菜都在这张单子上了哦,客人们可以先点单哦,我们后厨可以预计着时间先做起来,等各位排到队伍之后就可以直接开吃啦!另外,我们家还有外送业务,可以拨打这个电话,我们会帮您配送到家的,包热哦,如果已经不热了的话,可以再帮您配送一份的……” 漂亮且充满元气的狐人小姑娘离开了,玉阙旅人嘿嘿笑了下:“服务还挺好,看起来像是家族生意吧,小姑娘看着年龄不大。” 他的朋友已经开始看菜单了:“差不多得了,别看到个毛茸茸的就兴奋,人家是狐人,不是你养的那些猫猫狗狗。” 他读出菜单上头的字:“融合了持明族老手艺和来自罗浮的烤鱼技术,曾经向星际名厨进修?” 看起来好像是还挺不错的,他继续往下看,看到这家是只卖烤鱼的,菜单上一半是烤鱼的种类和口味,剩下的是可以添加的配菜、以及可以搭配的主食、饮料、甜品。 “来个香辣豆豉烤鱼吧,嘴里有点味道?咱俩也不是很能吃辣,那就微辣好了,配菜你要什么?土豆?豆皮呢?豆芽总要的吧,豆芽不能不要。” 他的朋友把头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来点酒,我要喝点。” 另一边,令夷忙得尾巴都要转不过来了,她是店内的服务生,景元、应星会帮她一起干,但是就算这样,她也还是忙得脚不沾地——没办法,最适合当服务生的那位,现在正在外面跑外卖。 啊……令夷将一扎酸梅汤放到客人的桌上,龙尊外卖什么的,听起来真的很让人沉默。 烤鱼店开张起来了,而它的生意……意外非常牛逼。 就算是景元也没有聊想到这个生意会办得这么大,毕竟,他们在筹备的时候,是真的只是冲着生意“相对好一点”的目标去的。 谁能想到现在会这么超规格完成目标? 大概是因为足够便宜吧,又或许是因为普通人很难一比一按照那些在星网上分享菜谱的大师们给予的比例完成一道菜肴;又或许是因为丹枫直接从水中捕捞起来的鱼的新鲜程度甚至胜过了市场里面能买到的…… 反正令夷自己尝过金人烤出来的第一条鱼。 等待他们尝味道的时候,应星就站在一边,和金人并排,平行杵着,像是领着自家八岁就能长天高的儿子来办公室找班主任讨论孩子学习问题的家长,等待着宣判。 一直到令夷眼睛亮起来,感叹:“好吃诶!” 他的表情才终于放松下来了点,但还是严阵以待的样子,直到该尝试过的都尝试了,他才从金人身边离开,自己拿起了筷子。 令夷怀疑,他在工造司给别的工匠开会的时候,都不至于有先前那么紧张。 丹枫从外头回来。 今天不是开业的第一天了,是第三天,所以,前两天有吃了之后很喜欢的游客就选择了直接叫外卖配送,单子有点多,如果是一般的外卖配送,起码要给配上三到四个人才能送得过来。 但丹枫不是一般人,如果论短期爆发,他甚至能比普通星槎更快。 他表示自己完全能送得过来。 景元顿了顿,他小声问丹枫:“您还记得我们的任务吗?” 丹枫愣了一下,片刻后点头,只是这点头的动作怎么看都藏着一股心虚的意思在里头:“咳,我记得,到现在为止,尚且没有发现异常。” 其实,也没有送外卖到了连任务目标都不记得的情况,但是这种红尘俗世的工作,他真的是头一次接触,因为能力原因,并不怎么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几乎每个人都对自己说“谢谢”的感觉相当好。 第78章 将下一份烤鱼上菜的工作让给应星,景元走到柜台边上,看着积累到现在的外卖配送单,给了他一张配送点位地图。 这是方便丹枫送货上门的地图,路线最便捷,每个点位的客人需要什么烤鱼都已经贴心地按照顺序放进了装外卖的箱子里,只需要一件一件从箱子中取出来就好。 就这种路线,正常情况下都是大数据在画,而景元非但不是个智械,他甚至还没有用上草稿——是完全心算的。 令夷几乎觉得他可以去和玉兆比比含金量。 景元说这是他先前跟着将军学的,一开始学这个的目的是为了能够更高效地清除步离人,顺便,如果是在更为宏观的地图尺寸上的话,减少后勤方面的压力。 眼瞅着那么高大上的战场神技,现在被用在了送外卖上,不管是谁都要感叹一句焚琴煮鹤、暴殄天物。 有一说一,为了抓出那群躲藏在人群中的造翼者,他们的牺牲是真的挺多的,小队中不管哪一个都是——别看令夷看似除了变身打工崽之外没遇着什么,她可是贡献了向日葵做为店内额外的照明设备以节约电费啊! 哦,另外,还有一点: 比起其他人,她身上的毛绒量毫无疑问要多出许多来。 应星想,刚刚她匆匆忙忙地端着两杯金桔柠檬茶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他闻到的烤鱼香料味到底是来自于令夷的头发,还是来自于她的尾巴。 感觉好像是尾巴,毕竟和桌面的海拔高度差不多,要是有什么不小心的客人,把辣油滴在了她的尾巴毛上,就这艳红的一条大尾巴,不仔细看也确实看不出到底脏在了哪里。 ……确实,他想,对于一只每天都要认认真真梳尾巴,有事没事往尾巴上补点儿防护用品的狐人来说,这牺牲的确好大。 * 丹枫凝眉,他差不多已经把整个伊须磨洲都跑遍了——此处特指陆上城市部分。 始终没有看到一个看起来和造翼者有哪怕些微一点点相似的人——就连把环给摘下来的天环族都没有。 造翼者能躲藏到哪里去? 室内么? 那么等晚上店铺关门之后,或许可以挨家挨户……但是,造翼者、步离人这样的丰饶民是需要摄入很多能量来维持他们生命的。 药师的丰饶确实能够打破能量守恒,但这丰饶的伟力没能全面地降落在这些丰饶民身上,如果这些丰饶民也不用吃饭,那么他们大概不至于变成丰饶民的模样——满世界乱跑,侵占其他的星球,将一切变作穹桑吸收的养分、步离人放牧的原野。 他们还是要吃饭的,要吃饭那就得出来,总不至于在潜入这里的时候背后还背着偌大的一个背包吧? 那还叫什么潜入啊? 而且……他们要怎样实现目的?用怎样的方式引发伊须磨洲的动乱?不出门又要怎样实现雇主倏忽的要求? 丹枫暂时还没想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认真地观察周遭——一切举动必会留下痕迹,就像是浮黎记录着一切,如同镜子一样在记忆中复刻万物,而哪怕焚化工们焚烧记忆,却也会留下一把灰白色的沙砾。 只要他的观察足够细致,他应当不会错过线索。 丹枫送到了这一趟的最后一家。 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暮色从伊须磨洲的海面上朝着这座陆地城市上合拢,恒星即将落到地平线之下,潮水快要慢慢地涌上沙滩,带着沙哑重复的声音,把夕阳染上它的,留映在沙滩上。 近日快要到潮骚月了,这是伊须磨洲的重要月份,因为在这个月的第二个休息日,是【神陨日】,也就是伊须磨洲人们纪念仙舟岱舆,那被他们认为是神国的船只坠落下来,为他们开启文明的第一页的日子。 在这段日子附近,伊须磨洲的学校是放假的,所有岸上的人都更喜欢到沙滩上去享受度假的感觉,但是,这最后一户却安安静静地留在了靠近城市中心,反而相对远离喧嚣的家里。 丹枫从踊跃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小跑着过去。 “请问您是不是点了一份帝弓回首烤鱼外卖?” 这里的楼盘是连栋别墅,都带着面积不是很大的花园,在铁栅栏门后面站着的是个老人,他身上有着一些明显的纹身刺青,最明显的一块从他的后颈延伸到了他的下巴上,丹枫从那些已经有点模糊的花纹中辨认出,这个老人应该来自一个比较偏远的、曾经被虫族大举入侵过的星球。 “哦,是啊。” 老人抬起头,微笑着看向他,他手中拿着一把园艺剪刀,正在修剪着不规整的枝条、以及那些逐渐发黄的叶片。 “谢谢你,你来得好快,一定跑累了。如果你没有其他工作要忙的话,喝杯水、稍微休息一下吧?” 丹枫没有拒绝老人的好意,他将外卖递给对方,看他将一次性包装放在室外的小桌子上,掀开盖子,从那些颜色翠艳的植物中掐下三片嫩叶,扔在了烤鱼里头,这才转过身去,走进室内,片刻后端着两只水杯出来,又如法炮制地掐了两枚叶片,在每只杯子里头都放了一片。 持明族的云吟法术,是与仙舟结盟的五支龙裔中最为柔和的,也是最适合治疗的,所以丹枫自然而然也是丹鼎司优秀毕业生,在辨认草药方面水平顶尖。 他又不太喜欢当个被拘束在套子里的龙尊,因此虽然表面上需要维持着龙尊的形象,背地里却总是要做点什么——不管是建议腾骁把鳞渊境当成试验场所,还是体验外卖,又或者,观察记录一切拥有生命的动植物。 第79章 或许,如果他不是持明龙尊的话,他还会变成一位优秀的博物学家,在各种顶刊上发表文章。 他认不出这叶片属于什么植物,出于好奇心,就问了句。 老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应该是哪天被风吹来的种子,在我的花园里生了根。不过感觉应该就是在最近这一个月,先前我不记得这儿长着什么。” 这种情况很常见,丹枫曾经见过一个喜欢莳花弄草的持明少女,在养死了三十盆价格不菲的花花草草之后,将一整排的空花盆放到了露天阳台上,表示自己已经封心锁爱,从此之后再也不碰养花这一伤心旧事。 结果一场雨过后,天晓得何处吹来的种子落进了花盆里,次年就开出了很漂亮的粉红小花,并且生机勃勃地茁壮坚持到了现在。 现在那持明少女跑到哪里都要炫耀自己和这些天降的种子之间,是龙尊注定的缘分。 丹枫觉得很没道理:他要是能注定这个,他肯定先注定整个鳞渊境长成五颜六色的植物世界。 反正,比起有些荒芜的石头,他更喜欢漂亮的花花草草,而在自家花园里散步确实能有效缓解被那些龙师们念叨烦了的心情。 他提醒老人:“不认识的植物还是不要入口,万一有毒。” 他端着水杯,没有喝。 老人笑笑,对他说了声谢谢,但是语气非常的无所谓:“我不在乎,年轻人,我不害怕死亡,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毒死我,那就送我去死后的世界吧,我的亲朋好友都已经去了那里。” 丹枫:“……” 他在想着应该怎样安慰对方,老人又先笑了,摇摇头:“不过,活着也挺不错的,我很喜欢这里,节奏慢慢的,陆地上到处都是年轻人,让我想起了那些以前的好日子。如果我的身体再好上一些,我或许会到海边,去和他们一起享受黄昏。” 他对丹枫抬了抬下巴,说:“喝了吧,这叶子没毒,而且对人挺好的,我喝了有十几天了。” 丹枫举起杯子,但仍然没让水沾唇。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年纪大了,平常总会觉得精神不济,不过……在炒菜里面放点这叶子,或者是泡茶,都能感觉自己舒服了很多,就好像人也变得年轻了,生命力这东西又回到了我这干枯的皮囊里面来……”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夸张而带有节奏感,丹枫猜测这是某部文艺作品中的台词,但他没有再听下去,他只是问这位老人:“每天都掐几片的话,够用吗?” 老人笑着说:“它长得很快,比我这儿种的其他植物都快上不少,一天能长十几片叶子,够我掐了。” 丹枫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他问老人:“我也很喜欢养植物,您能给我掐一段藤吗?或许回去之后我能自己种种。” 老人笑着说:“当然可以。” 丹枫把杯子还给了老人,杯中的水连带着叶子已经被他悄无声息地聚拢了起来——这些同样需要带回去,他有个猜想需要验证。 * 回去的路上,丹枫几乎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回到店里的时候,那些想要去海滩上享受黄昏的客人都已经走了,原本爆满的桌子此时空了一半,令夷已经没有那么忙了,她被景元打发到后面去,正在苦大仇深地清洗尾巴上沾染的烤鱼味。 不过,令夷怀疑要不了多久她就会释然的,因为现在她的鼻子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灵敏了。 另外,其实烤鱼的味道也没有那么难闻不是吗?至少她现在变成的是烤鱼味的狐人,而不是榴莲味的狐人,对吧? 丹枫直接来到了后头,神情严肃,差点让正在用湿毛巾擦着尾巴的令夷连带着自己尾巴上的绒毛也一并拽掉一把。 丹枫拿来一个杯子,将从老人那边打包来的、泡着叶子的水倒入里头,语速极快:“你可以在这里面种莲叶,对吗?” 令夷:“可以是可以,但需要丰饶之力。” 丹枫:“试试看。” 令夷听出了问题,她也严肃了起来。 当觉得自己可以进来躲躲懒的景元探头时,水杯中已经漂浮着一片莲叶了。 丹枫从水面上捏起莲叶,发现它细细的根须几乎全都包裹在了那片树叶上,只有非常少数的是放松在水中的。 ——用不着言语交谈,这样的现象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毕竟,当初仙舟岱舆殉爆的时候,依据史料原文记载,是“当岱舆仙舟四分五裂,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之时,岱舆的领袖青竹立即决断,誓用壮烈的牺牲断绝寿瘟诅咒的污染”。 青竹的决断是成功的。 于是,岱舆陨落之所的伊须磨洲没有丰饶神迹,丰饶之力无从谈起——这也是为什么,在来这儿的时候令夷带了大包小包。 她需要丰饶之力做为自己的植物养料嘛,没有肥料的地方,植物根本长不好。 那么,光是一片叶子就能供养起一片莲叶,这也就意味着,这叶子中含有的丰饶之力强度,和蕴含在腾骁将军一滴鲜血里的丰饶之力强度相似。 这还了得?! 要知道,仙舟人那可是货真价实被药师给了群体性最优的丰饶赐福的——除了魔阴身之外也没有其他太大的毛病,和一些惨兮兮的丰饶民相比,仙舟这种还被药师回访过的文明简直就叫丰饶掌上珠。 如果不是在灾变面前保住了道德的底线,选择约束自我而不是放任自由——那么现在丰饶民最强的宝座得让仙舟来当。 第80章 什么步离人,有多远滚多远。 而腾骁将军,他是一位强大的仙舟人,在获得将军这个位置所分到的那份巡猎令使权能和力量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位战斗力殊为强大、驰骋疆场未尝一败的武将了。 他体内的丰饶之力强度也是极高的。 那么,这片叶子所属的那植物本体,是个什么强度? 答案可想而知。 丹枫掏出那一小截藤蔓:“联系水居者政府和罗浮,我们需要尽快确认这藤蔓到底是什么。” 他将这东西直接放在了桌面上。 很显然,丹枫并不觉得它需要被种进地里。 叶片被他从莲叶的根须下剥出来——说实话,丹枫并不觉得令夷养的这些植物是什么正经植物,他就没见过上面是一片盘一样的叶子,下头直接跟着一拳根须的莲叶——但是,和从老人那边带回来的东西相比,令夷的植物可太阳间了。 叶片被他拿在手中,对着灯光看。 细细的叶脉、透光的叶片,苍翠碧绿到哪怕只是看着这个颜色就能让人感觉到生机斐然的颜色…… 等等。 他将叶片递给景元看:“叶尖是不是有点发黄了?” 景元在仔细观察之后肯定了他的发现:“是有一点泛黄。” 他笑着对丹枫说:“被汲取了一部分丰饶之力,就算是拥有一点丰饶赐福的叶子,又怎么能不黄呢,这可是自然规律啊。” 他走出去,在店门上挂了一块闭店的牌子,等外面那些客人都收拾好后,应星也被告知了丹枫的发现。 应星冷笑一声:“看来丰饶确实够自然的。” 令夷不明所以,她开口问应星为什么这么说,丹枫也没想明白,但他没问,只是在听的时候,稍稍多竖起了点儿耳朵。 应星:“倏忽的本体,是一棵巨树,很多植物都靠着鸟类传播种子繁衍生息,课本上应该交过吧?鸟吃果子,飞到远处,然后。”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在场每个人都能自己补足后半句,就是有点腌臜,在一家经营食物的店铺里说出口…… 讲真的,比较接近九转大肠那个无解阳谋,对食客多少是有点不够友善了。 令夷哆嗦了下,撅着嘴说她先去休息一会儿,如果真的和应星所说一致的话,那些造翼者们今晚仍有可能会出动。 白天太容易被发现了,到了夜里就会好很多,天空中的卫星应该无法分辨他们和正常的鸟类,而普通摄像头都不会拥有对空的功能。 他们大概就是这样将含有丰饶之力的植物传播出去的。 看来今晚确实要熬夜了。 丹枫说:“我先回去一趟,如果那位老人已经睡着,我就偷偷把他那边的藤蔓拔了,事急从权,也就只能如此,及时止损吧。” 他都已经喝这叶子泡的水半个月了。 * 伊须磨洲的夜晚,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终于不那么喧嚣。 毕竟嘛,潮骚月要到了,按照惯例,水居者们会随着水流跳起怪异的舞蹈,哪怕在塔拉萨这颗星球与星际接触之后,舞蹈的习惯也没有发生变化,只是跳的舞蹈逐渐从满是宗教仪式感的怪异,变成了如今的怎么跳都行。 庇尔波因特那种被正装束手束脚的舞蹈可以,仙舟联盟古老的悠扬舞蹈也可以,狐人族的舞蹈、持明族的舞蹈、朋克洛德那种地方,光是看动作就会觉得充满光污染的舞蹈……咋来都无所谓,只要能够跟上节拍,谁都是海滩上最靓的仔。 在这样的氛围里面,不把前半夜给嗨过去,实在是不够年轻人,也不够仙舟游客的(仙舟游客们可是真的太喜欢凑热闹了,几乎在所有旅游景点,都能看到他们和定点刷新的npc似的冒出来)。 一直到后半夜,令夷打了个哈欠,从后面走出来,揉着眼睛,凑过去看伊须磨洲的水居者政府发给丹枫的消息。 他们紧急用了这儿最高级的实验室,在罗浮的远程指导下,完成了对丹枫“快递”过去的那一截藤蔓的研究。 “根据对比,这株植物其实并非藤本,它是从一棵树上切下来的。” 果然。 天才就是天才,在预言方面也能如此准确——应星的吐槽稳稳地踩中了现实的发展。 倏忽摘下了自己的一根枝条,将其切断后交给了那些造翼者,让他们潜入塔拉萨,将自己的部分撒遍整个伊须磨洲。 艾利欧预警的战书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已经分明了。 既然伊须磨洲自认是岱舆的后继,追随岱舆之追随、抗击岱舆之抗击—— 倏忽的恶意隔着万千光年,如临眼前。 那么,岱舆所遭受的“寿瘟之祸”,伊须磨洲也要继承下来,然后如岱舆那样四分五裂,不是吗? 第26章 落水的造翼者 夜色深浓,海浪似乎比白天的时候要响亮了,天空中最后一点紫红色都消退在浓郁的深蓝色之中。 在面对丰饶民的时候,赌一把的思维是绝对不可以有的,唯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才能做到将所有的丰饶民全部打尽,保证宇宙的和平。 今夜,不管造翼者们会不会起飞,他们这支小队都必须升空——监督整个伊须磨洲陆上城市的空中安全。 令夷小声:“其实如果这里有星槎的话,我也不会开啊。” 虽说总有人认为狐人族是天生的飞行士,一个个的天赋异禀到了只要双手触碰上方向盘就能把速度拉到最满,但令夷做为一个狐人,她要对这种观念进行打假。 第81章 不是真的,狐人里面也会有恐高的存在——而虽然她不恐高,并且很喜欢高空竞速类的刺激游戏,但她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在获得星槎驾照之前,她都绝对不会碰星槎这东西。 考虑到在场没有一个会飞的,而伊须磨洲也着实没有什么飞行方面的器械,夜间的巡查追踪一时间只能开始沿着无人化的方向展开。 应星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其实已经习惯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什么的……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至于龙尊什么的也一起看过来了……谁能想到龙尊被近墨者黑得也那么快。 明明看起来是个可靠的大人。 应星有些失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在其他人开口之前先说:“没问题,飞行器可以搞定。” 多个、看着小小的、飞到空中也足够隐蔽的飞行器,带着灵敏的摄像头,能够极好地捕捉一切动态景象,同时还带上了红外测温仪,可以极好地捕捉到出现在空中的飞行物。 在快速捣鼓出了那些小飞行器后,应星问:“你们还想加上什么功能?” 应星已经习惯了,若是在一般时候,他制作出来的机巧是绝对不会被挑刺的,但是面对这些人,他们擅长将一类东西和另外一类东西结合在一起,所以往往机巧上会安装点很独特的东西。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就好像是那加班的乙方,已经被磨平了所有的怨念,有的就只是逆来顺受:“一次性讲出来吧,我来做。” 这次甚至都不用景元开口,令夷已经自己捧上了装在小花盆里的植物——分别是土豆雷、豌豆射手2.0以及寒冰射手。 每一个的尺寸都相当小,花盆的尺寸迷你到了可以在手指腹上非常平稳地放置下来。 令夷数着花盆说:“豌豆射手2.0,双倍攻击力;寒冰射手,射中之后来可以减缓对方速度,对于飞行生物来说,速度降低应该是很致命的吧?土豆雷——如果造翼者身形灵活,能够躲过所有的豌豆射击,那么就只能在它触碰到飞行器的时候,和它同归于尽了!” 其实令夷也不确定一枚土豆雷到底有没有把一只造翼者给炸下来的可能,毕竟,做为曾经和步离人起名的超强造翼者——据说在穹桑的天青石圣巢中盘踞着的造翼者羽皇甚至还是丰饶令使——他们应当是和步离人差不多的,但是之前用来给土豆雷做实验的都是比较普通的步离人,而这些当雇佣兵的造翼者,或许是不一般强大的战士。 但是,正如狐人飞行士在云骑军中统一授课的第一节课时要学习的、最根本的飞行知识所言: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任何意料之外的意外都是致命的。 因为,科学可以成为最强大的杀手。 从高空自由落体着坠落的丰饶民可能摔不死,但绝对也能摔断几根骨头,至少眼前一黑还是有的,当年的造翼者就曾经将仙舟人抓到半空中,然后扔下去,反反复复地摔那些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的弱者,直到重伤致死。 现在,不说风水轮流转,至少,记仇还是可以的,对吧。 这个功能要求非常简单,无非就是增加一些小小的负重,应星很快答应下来。 片刻之后,新款飞行器出路,应星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在手里,毕竟现在这东西带上了点儿易燃易爆属性,稍微一个不小心就能够把他们这群人给解决掉二分之一——景元和丹枫的生命力还是要明显强过他这个根本没被丰饶祝福过的短生种,以及令夷这个寿命不如仙舟人的狐人的。 “还有什么别的功能需要添加?我刚刚写了个如果发现一个造翼者,就让周边空闲的飞行器都凑过去,集中攻击被发现造翼者的功能。” 应星也不担心到时候飞行器因为爆得太多数量不够:伊须磨洲的水居者政府正在运送来一批至少对他来说能用的机关零件,只要令夷那边的产出不停,他就能持续将携带有植物武器的飞行器放到天空中。 他倒是很想看看,到底是潜入伊须磨洲的造翼者数量多,还是他赶制的飞行器数量多。 景元没有意见,丹枫则提出了或许可以将已经发现的造翼者坐标发送到他手机里的请求:“我无法长时间腾空飞行,但是,塔拉萨是一颗被水包裹的星球。” 这样的自然环境,对于丹枫来说简直就是又一个鳞渊境:试问,在茫茫大海上作战,对于罗浮持明来说和回家了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主场作战但是没有亲朋好友在一旁啪叽啪叽鼓掌,和主场作战,并且有一堆亲友在旁边啪叽啪叽鼓掌的区别罢了。 他可以利用水暂时升空,一次性大概能够维持个半个钟头左右,除了过分显眼,会让那些造翼者知道罗浮确实派人来了之外,没有别的任何缺点。 半个钟头的时间,有一说一,只要造翼者派不出羽皇(不过,也有人说,羽皇在当初那场反物质军团覆灭穹桑的战争中,已经被绝灭大君干掉了,现在的造翼者,是没有丰饶令使的一群丧家之犬),其他对于丹枫来说,都只是赢得时间长短的问题。 应星于是把自己的权限共享在了四人小群里:“没了?” 景元:“没了。” 他本来是想着,自己的力量表现出来的形式是雷电,或许可以和丹枫打一波名为感电的组合技,但是转念又一想:丹枫自己也能驾驭雷电。 第82章 那还是算了。 于是他转头关心起了植物的产出:“丰饶之力够用吗?” 令夷皱眉:“够用……但是,正因为它够用,所以我更慌了。” 研究结果确定了这藤蔓就是从倏忽身上扒拉下来的之后,出于安全考量,这一段藤蔓被交还了回来:至少,由丹枫保管,会比由水居者政府保管来得安全一点。 然后它就被物尽其用地拿去种植物了——当然,那些肥料也派上了用场。 令夷未曾亲面过倏忽,但仙舟上处处都能够听说倏忽的事迹,以及他的可怕,他拥有的强大的生机,足以实现一句曾经是幻想的诗句“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甚至死者复生,身体中的每一个器官都开始活化,变成独立的个体…… 她不太敢把从步离人转变而成的肥料和倏忽放在一起。 但是,现在肥料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她毕竟种了那么多的花盆、豌豆射手2.0以及寒冰射手还有土豆雷,其中除了土豆雷之外的三种植物在丰饶之力的消耗上都是很厉害的。 然而,以这段藤蔓做为肥料,栽培出的植物却源源不断,就像是丰饶之力凭空地从这东西里面流出来,千秋万代都无法流光。 真是恐怖啊,仙舟要面对的竟然是这样的敌人。 令夷原本因为那叶片稍微变黄的一部分而生出的自信心略有动摇,但她很快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 至少现在,她还有植物! 能够把丰饶之力转化为己方力量,同时削弱对手实力的植物简直就是神器,现在的条件比起以前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 应星的飞行器放飞升空。 最优质的飞行器静谧无声,仅仅在升空后片刻就隐没在了夜色中,全然不被旁人所觉察。 飞行器拍摄到的画面及时回传到了玉兆中,被投影在设备上。 景元监控着这些画面。 丹枫已经出门了,他去了老人的居所。 令夷看着植物,稍微有点发呆。 应星问她:“在想什么?” 令夷:“我在想,我们能不能向水居者政府建议,在伊须磨洲的海面上种一层莲叶。” 虽然说小队的进度相当喜人,仅仅是在来到这里的第四天,开烤鱼店的第三天就成功找到了倏忽和造翼者打算怎么炮制塔拉萨星的计划痕迹,但是发现计划并不能够和解除危机划等号。 因为,这些造翼者已经投放了一段时间的倏忽身体碎片了。 从老人的话语中可知,那起码是在半个月之前——哪怕他们并非每天晚上都行动,但这也是相当令人心惊的数量了。 而且,相比起陆地上的植物还算还查找、也好对付、再不济的,高空喷洒一点专门针对植物的农药,把那些没有丰饶赐福的全都给药死了,剩下的不就是倏忽的身体碎片? ——甚至于,还可以随便找个爱国也爱仙舟联盟的富豪出来背锅,说他喝醉了酒,没想到回家之后玩的无人机不是他平常最爱玩的那个,而是用来除草喷药的无人机,这才导致了这般后果。 在水里的那些呢? 茫茫的海洋如何浩瀚,水居者们建立城市的部分,也不过只是这颗星球三分之一的水域,剩下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荒凉的、未开发的场所。 全都要扫一遍吗?这工作量已经大到了等倏忽和步离人军团腿着来都不一定能干完的程度。 诚然,那些造翼者们也没有飞行横跨一整个行星的能力,但扔进水里的倏忽身体碎片是那么小,它完全可以被鱼吞进肚子里,或者干脆随着洋流,就那么随波逐流千万里,飘到更远的地方去。 这种情况下,想要用正经的手段,比如说捕捞之类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很显然是痴人说梦,就算阿哈亲自前来,给水居者政府首脑敬酒,对方都不至于飘到了会认为这个办法能顶用的程度。 令夷觉得自己的办法还是挺有用的。 她小声说:“塔拉萨星球的海洋当成一杯茶的话,那倏忽的身体碎片不就是泡在里面的茶叶梗子嘛,海水可以当成传播介质的,往海里种莲叶,或许就可以像是刚刚在茶杯里面种莲叶那样呢?” 众所周知,植物会把自己的根系探向丰饶之力最强的那块位置。 “在问题解决之前,可以在莲叶上种植其他植物,亿兆豌豆射手,真理就在它们的射程之内,到时候,如果倏忽真的带着步离人来了,倏忽不介意这个,我不信步离人们也能完全不在意。” 那可是比万箭齐发更骇人、覆盖面更广、饱和度更高的打击。 而十发豌豆子弹就能够送走一个普通步离人的杀伤力,在这种情况下大概能够直接为她刷新解锁剩下的大半本图鉴吧? “等问题解决之后,直接用网一捞,莲叶的根不就能带着倏忽的身体碎片一起上来嘛,从清除效率上来说也好了不少。” 除了水居者们的活动空间可能会被压缩之外,真的找不到什么太大的问题——如果说会影响水下的光线,那根本就不是事儿!向日葵,为您效劳! 应星:“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挑不出问题。” 其实问题也还是有的,比如说到现在为止都无法确定的:植物到底是怎么来的。 在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植物永远都是好用,但是会被防一手的东西。 第83章 仙舟人曾经收到过看起来十全十美,但在用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其中“包藏祸心”,至少是后患无穷的礼物。 那礼物名为建木,那礼物名为长生。 不过,考虑到当前指望着大海捞针很显然是不现实的,而比起注定带着十足十的恶意而来的倏忽,令夷的植物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前科,所以,可以承认,这确实是个还不错的方案。 令夷也是这么想的。 “希望伊须磨洲政府不要介意——但往水里种莲叶其实已经是我能想出来的、最能保证水下安全的操作了。” 应星:“我在联系水居者政府了,给罗浮也发了消息。” 片刻之后,他将玉兆屏幕转给令夷看,那屏幕上赫然有一条最新回复的消息。 腾骁:去做吧,若出事,我一力承担。 * 帕遮涅亚单膝跪在高处的楼顶上。 他的三对翅膀在身后绷紧,肌肉的力量压缩到了极致,就像是拉满了弦的弓箭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爆射而出——这些日子里,每个白天他都将自己拘束得极为不适。 为了能够将造翼者最大的特征遮掩起来,他每天都需要把翅膀缠绕在身上,然后在外头穿上严严实实的衣服,把身体包裹在其中。 他明明还活着,却觉得自己每每到了白天都变成了木乃伊,行尸走肉一样僵硬地在人群中扮演着尘民的生活。 呸,尘民,连飞翔都不会的、低贱的尘民。 帕遮涅亚觉得自己的魂灵都变脏了,沾染上了不应该沾染的尘灰,但是,他又感觉到了血脉中奔腾澎湃着的激昂高亢。 他是卫天种,造翼者社会阶级中,除了羽皇之外i最为尊贵的一个阶级,代表着造翼者中的战士。 他还是战士中顶顶英勇的一个,在很年少的时候,就被选拔进了孔雀天使军团,是鸣霄军团长麾下的战士之一。 他会为了穹桑的复苏而坚持、忍耐、战斗到最后一刻、到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都飘落凋零、到这被甘露赐福过的身躯中最后一点生命力流逝、最后的回光返照也从他眼中消失,这是他等卫天种此生矢志不渝的心愿。 他朝着远处另一栋高楼的楼顶望去,他的同伴,也是这支小队的队长,鸣霄军团长心爱的、也是最为成器的儿子,啫邪。 造翼者们拥有顶尖的视力,他们比鹰更擅长远望,更擅长捕捉到动态的猎物,于是此时,哪怕间隔得那么远,他仍然能够看清楚对方—— 啫邪张开了翅膀,他静谧无声地在夜色中滑翔,盘旋,像是一片叶子。 帕遮涅亚的翅膀在这一瞬间张开,他已经相当收敛自己了,因为倘若他不这么做,翅膀长开瞬间就会产生巨大的音爆,而那声音足够惊醒整一座睡梦中的城市。 他克制着、颤抖着,但是动作精妙绝伦,他也像是一片叶子滑入空气那样,快速地在城市的高空滑翔,然后盘旋,飞到更高的高度,随后从腰间掏出一把来自那千面的巨树的、被切碎的枝条。 他无法否认,倏忽是一位极为强大的令使,他,或者说是祂,垂下的每一根枝条上都蕴含着极为精纯的丰饶,帕遮涅亚在面对他的时候,几乎能够从那些绿到让人头晕目眩的叶片,已经那些垂坠犹如累累硕果的头颅之间,看到圣白色的五瓣花朵、看到从枝条落下,几乎就能够代表着长生主的甘露。 他感觉自己背后的翅膀上,每一根的羽毛都活了过来,千万的羽毛便是千万个声音,那些声音凝聚起来在唱颂歌,每一个音调都不一样,却能融合在一起。 那歌声贴着他的头颅,几乎要将他的大脑全部扰乱,直到军团长鸣霄向前一步,不卑不亢,沉稳、略带警告:“倏忽,我们是来做交易的。” 他这才感觉到那些声音从自己脑中消失,后知后觉地,他全身都在出冷汗,汗水浸湿了头发和背后的衣服,甚至打湿了一部分羽毛。 他这才意识到倏忽是那么……恐怖的生灵,心中生出畏惧,却又忍不住在畏惧之余生出敬服的爱意来。 祂强大而美丽,几乎令他拜服。 但是他的心中还有一棵更美丽的圣树,那是早早便因为亵渎而愚鲁的反物质军团而衰朽的穹桑。 帕遮涅亚其实还是挺高兴的,因为仙舟联盟实在是造翼者历史上的耻辱,他们曾经被还是短生种的仙舟人,那时候他们还称呼这些人为“尘民”打败,不得不靠着他们非常鄙夷的手段,用言辞来哄骗那位帝王产生对长生的向往,后来……后来,他们虽然入侵了仙舟罗浮,但是却又被仙舟击退。 造翼者的历史上总共没有几次失败,但是每次面对仙舟,不管前期打得怎么样,最后总会失败得相当痛苦且耻辱。 他希望倏忽能够覆灭联盟——虽然他觉得其实不太可能,毕竟仙舟背后还有巡猎星神。 一想到妖弓祸祖,他就气得直咬牙,那样凶恶且残酷的东西也能晋升为星神么? 巡猎、还有毁灭,这是帕遮涅亚最为仇恨的两名星神。 但愿倏忽能够给仙舟带去最大、最深的痛楚。 但愿穹桑能够再度藩息,带着众羽使重新走上联通万界的道路。 他一边飞、一边这么想着,随手将那些切碎的倏忽枝条扔下去。 这些细碎的东西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座城市,像是一张巨大的、隐形的网一样,伊须磨洲的人们就像是小小的飞虫,他们沉浸在潮骚月即将到来的幸福里,全然未觉蛛网的靠近,以及,那不怀好意的蜘蛛。 第84章 飞行的时候总得给自己找点东西想,否则这长夜岂不是太过无聊? 帕遮涅亚来到了海面上空,沙滩上已经撒了一些了,今天他打算飞得比昨天更远一些,让离岸的洋流带着这些东西去往更远的地方。 倏忽曾经对他们说过,走得越远,枝条覆盖的面积越是广袤——这颗星球,塔拉萨;还有这个文明,伊须磨洲,以及他们所传承的岱舆——就会四分五裂得越是彻底。 帕遮涅亚加速了,他开始扇动翅膀,修长的羽毛轻易地切开空气,让他像是离弦的箭矢—— 不!他突然从那越走越远的联想中回过神来。 意识先于情感到来,他观察到了前方朝着自己弹射而来的圆球状的东西。 那圆球很小很小,如果不是造翼者的视觉足够好,是绝对无法看清的,但是它的速度却飞快,再加上他自己的速度,两者对冲的相对速度更是高到了一个甚至可以将他打个对穿的程度。 帕遮涅亚险之又险地朝着下方躲闪,那颗圆球状的东西勉强擦着他的羽毛过去,他险些就真的要被命中了! 前方那是什么东西?!帕遮涅亚产生了恐惧,他被发现了?不可能,伊须磨洲分明就没有这样的武器。 难道是仙舟联盟?也不对,仙舟从来都很喜欢古色古香的东西,他们会发射出能够贯穿军团长的箭矢,学习着他们的那位星神拉出的流光,他们并不用这么小的武器。 不管怎样,帕遮涅亚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因为还不等他思考更多,连续的微小圆球状物体接连朝着他弹射而来,而且并不是以一直线的方式。 他被盯上了! 是什么东西? 帕遮涅亚阴沉着脸,动作极其灵活地穿行着,不让自己被命中一下,他要飞上去毁了那东西! 造翼者的任务还没有做完,做为雇佣兵,他们其实没有那么多的道德,如果出师不利,跑路的情况是常有的。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交易的内容是穹桑的苏生。 所以帕遮涅亚完全没有想过还有撤这个选项,他要把这发现了自己的东西毁掉!绝对不能暴露,伊须磨洲,塔拉萨星,必须毁灭! 他的速度又一次加快了。 现在他终于在那些朝着他攻击过来的东西的掩护下,看清了到底是什么在和自己战斗。 那是一架很普通的飞行器,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它的头顶上长着三个小小的花盆,而花盆里面长着摇摇晃晃的植物。 植物? 帕遮涅亚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倏忽。 毕竟那是个危险的令使,看似想要将长生的福寿恩惠赠予天下人,但是实际上,祂喜欢的根本就是那种混乱的、扭曲的痛苦。 他打算毁约了么? 也是,造翼者已经完成了这个计划的绝大部分,剩下的不完成也是可以的,而他们这些造翼者的存在,确实容易暴露倏忽的计划,从而让仙舟知晓此地的动静! 帕遮涅亚第一时间向啫邪发送消息,他们关系很好,从他成为战士开始就一起训练,但他不要啫邪来救自己,他要对方活着、逃走,将消息传出去。 他才将倏忽这两个字编写完成——也就是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从旁边激射而来的微小圆球颗粒猛地击打在他身上。 一连好几颗。 第一颗贯穿了他的翅膀,剧痛令他猛地颤抖了一下。 第二颗没有造成那么大的疼痛,却让他的动作一瞬间慢了下来,他感觉到彻骨的寒冷快速覆盖满了他的全身,不是那种在高海拔的位置飞翔的寒冷,那种寒冷的滋味,每一个卫天种都在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这是……僵硬的、被包裹在里面的寒冷,没有风,只有固态的冰。 冰冻覆盖到了他的大脑位置,不过转瞬之间,他的思维也开始迟钝——伴随着翅膀无力在越来越厚的冰封下扇动、挣扎着拜托冰层的禁锢桎梏。 怎么……还……有………… 帕遮涅亚掉落了下去,就像是每一个没有翅膀的、被他鄙夷的“尘民”那样从高空坠落,以自由落体的速度,砸向了大海。 但他却没有落入海洋之中——至少,暂时没有。 一只手托举起了他,另一只手从他手中毫不客气地夺过了联络设备,在看到已经打出来的“倏忽”这两个字后,快速点击了发送。 然后,联络设备被更不客气的动作塞回了他的手心里,而原本将他托举起来的那只手也撤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将整块冰包裹起来,如同绳索一样拽着他朝着海底沉去的水。 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直到无光的、幽深的海底。 * 丹枫觉得,海底或许是一个正在做着完全可以视作对一颗星球侵略行为的造翼者最适合去的地方。 冰封状态大概会在几分钟之后结束,但是他施加的水牢却并非如此。 造翼者并非不需要空气。 大约在溺死个四五次之后,这个卫天种体内的丰饶之力会耗尽。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他想,并未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怕一丁点的残忍无情,希望刚才这个造翼者联系的同伴和他的关系足够好,会冒着危险到他失踪的地方来看一看。 如果来的话,他刚好可以守株待兔。 如果不来的话……也没关系。 第85章 丹枫其实并未打算将帕遮涅亚的同伴也解决掉,因为对方最后发出的那条消息,简直就是挑拨离间的最佳词句——更妙的是,这还真的是他自己发出的。 倏忽。 天知道等那造翼者逃回去之后会对他们的军团长说些什么呢,但反正,那绝对不是倏忽想要听到的话。 倘若丰饶民的反仙舟联盟(其实这个联盟的全名是反仙舟联盟联盟,但是因为读起来实在太过拗口,所以就算是讲究的仙舟也不会这么念)因此稍微出现一点儿人心浮动的迹象,那也是好的。 仙舟的敌人,能削弱一分一毫,都意味着能多一个回到家去的云骑。 丹枫想到这里,神色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藏入水下,整个人完全“融入”了水中,任何人看过来,都只会觉得这里只是一片普通的、平静的汪洋。 与此同时,他没有忘记让应星操控着飞行器远离一点这儿——去搜捕其他的造翼者,要尽快把他们搞定,只有其他的造翼者都凉透了,这个造翼者才能带着谣言回去。 不管信了多少吧……总归是在心底种下的一颗种子。 他静静地等待着,看到远方果然有一片身影快速地朝着这个方向飞来,那身影极快地变大了。 这身影一共有四对翅膀,大小各二,哪怕在卫天种里,这样的血统也堪称优秀,他大概是某个军团长的儿子。 同造翼者也打过不少交道,对他们还算了解的丹枫如此判断。 挺好的,那就这个人了。 丹枫决定执行自己方才做出的判断——让这样一个造翼者逃回去,效果会更好。 他说话更有份量,更让旁人相信。 不过,除了刚才那个造翼者的死亡和发出的消息之外,他还需要额外多制造一些“证据”。 丹枫看向自己掌心那一团黑漆漆的、表面团着一层犹如乱发般缠绕在一起的绿色细长叶片的植物。 景元这家伙……确实很有本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在他出发之前,景元让令夷额外帮他培育了这么一团东西——一共有四五个,不多,但是够用了。 “别看它的长相略微有碍观瞻,我保证,它绝对能派上用场。” 景元笑着对他说。 “扔到造翼者身上就行。” 在景元让令夷打开玉兆上的图鉴,自己在图鉴里头翻翻找找的时候,丹枫也看见了图鉴上写着的文字。 【缠绕水草】 看起来,这东西能让那个造翼者吃上点苦头。 于是—— 啫邪慢慢地靠近了水面。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此地的残留的景象告诉他,他的朋友,那对造翼者整个群体最最忠诚的战士,曾经被他的父母期许成为“驾驭云和雨的神鸟”,因此起了“帕遮涅亚”这个名字的同行者…… 他已经死了。 陨落在了浩淼的烟波中。 而在他死前,他只来得及发出两个字做为传递给他的信息。 “倏忽” 倏忽。 是倏忽吗? 啫邪艺高人胆大,他甚至能够降低到特别靠近水面的位置,精准地控制着自己的羽毛不会被海面上扬起又落下的水波,以及那些因为游鱼而翻滚起来的水珠弄湿哪怕羽毛最末梢的那一丁点儿绒丝。 他贴近水面,看向水中的情况。 但是,很显然,能够看穿遥远距离的、鹰一样的眼睛,是无法看穿几百甚至几千米的海水,看到躺在最黑暗的海底、光线都穿透不到的地方的。 他当然找不到自己的朋友。 虽然,现在的帕遮涅亚还没有死,如果他能够连自己的命一起豁出去,潜入水下,或许还能在帕遮涅亚因溺水而送掉最后一点儿生命力之前,把他从幽深的海底救上来。 丹枫觑准了时机。 就是此时、此刻!在啫邪因为担心朋友的情况原本警惕而紧绷的心神终于松懈了下来的那一瞬间,丹枫扔出了那团名为【缠绕水草】的植物。 并精准地命中了啫邪的翅膀。 ——不是一对,是四对中的三对。 这水草战斗力真不错,还会自己长开包裹猎物,丹枫看着它的战绩,心想,而且很适合水下偷袭——回去之后可以问令夷多要一点,存在身边,遇到了什么合适用的情况就拿出来。 天黑之后的水面也是暗沉的,黑漆漆的可以隐藏掉很多东西,也可以让人怀疑,自己没能看清很多东西。 啫邪只感觉到水面下有什么东西张牙舞爪地朝着自己扑过来,而在这东西出水之前,他完全没能感觉到任何的预警,明明以他的身手和见识,他完全不应该全然无感!! 他的翅膀被快速地缠绕住,虽然力量不算太大,对于他来说可以比较轻易地挣扎开来,但这毕竟是在飞行之中。 对狐人来说至关紧要的道理,不会放在造翼者身上就网开一面,况且这缠绕水草的叶片上本身就沾着水,而且还不少。 啫邪跌入水中,尽力地挣扎着,终于将所有的水草都弄断了,但是此时,他的翅膀也浸湿了一大半,其中一半的羽毛都吸满了海水,无法再轻盈地托举起他,让他漂浮在空气之上,反而沉甸甸地拖拽着他朝着幽深的海水中沉去。 啫邪废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维持在海面上,他开始朝着海岸边挣扎——没有联系其他人,因为他担心其他人过来只是送菜。 第86章 丹枫看着他以极慢的速度朝着海边“游”去,那速度比起蜗牛的爬行也快不了多少,因为先前帕遮涅亚想要往更远的地方抛掷倏忽碎片,所以他还飞出了格外远的距离。 今天晚上,有些造翼者有福了。 丹枫脑中闪过这样一句话,他面无表情地想着自己大概不应该再因为好奇而看那些网络上的帖子了。万一哪天当着龙师们的面说出口,他就可以等着一大堆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婆婆妈妈到能把人念叨死,和药王密传念经也差不了多少的唠叨,前来三百六十度地环绕着他,持续上九九八十一天。 可怕。 他很快不再关心啫邪能不能顺利抵达岸边,没关系的,反正丰饶民嘛,别的不多就是命多,累死了还能再复活,完全不用他担心。 他只是忍不住感叹,这次的嫁祸在一系列的巧合、以及未雨绸缪之下变得有多么的完美。 攻击的是植物,倏忽也是植物,倏忽还把自己给切了,让造翼者们带到伊须磨洲来。 而且,袭击造翼者的植物中蕴含着丰饶之力,甚至还是原汁原味的、来自倏忽的丰饶之力——就算倏忽本人来了都无法抵赖。 那四对翅膀的造翼者一定会好好研究这些植物,最后得出个这玩意来自倏忽的结论。 丹枫仍然藏在水下,他在笑。 景元,你可真的是个天才。 第27章 进击的土豆雷 丹枫没有忽略掉在整个事件当中令夷起到的作用,当然,这怎么可能忽略。 《植物大战僵尸(丰饶之力版)》真是个好东西。 这下更想把水生植物引进鳞渊境了。 他想了想,仍然潜行在水波之中,朝着啫邪而去,在靠近这只湿翼的造翼者之后,轻飘飘地送了一道海浪出去。 那是非常自然的一道海浪,在海面上是非常常见,甚至让那些经常出海,追着鱼群玩的人来看,他们都不会觉得这道海浪有什么问题。 更别说是用来欺负造翼者这种几乎从来都不下水的旱鸭子了。 啫邪好不容易在水中挣扎着飘出去了二十几米,他带着顽强和坚毅,朝着遥远到几乎看不见的海岸游去。 他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海浪,但是啫邪并未意识到这海浪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嫌恶地感觉到自己的羽毛被海浪打湿了更多。 但是,如果此时可以切换到卫星视角的话,就可以看到: 啫邪好不容易蛄蛹出去的那二十米,转眼就在海浪的作用下成了白费。 他被推回了五分钟之前的位置。 * 因为丹枫这边最新更新的进度:也就是从造翼者帕遮涅亚那边更新的惊喜,在伊须磨洲陆上城市上空,关于造翼者的搜捕强度快速增加了。 任何对星际文明网络开放的星球,基本上都会或深或浅地和公司扯上点关系——甚至于,如果将目光放长远,一直来到七百年后的时代,还会有这么一个相当有意思的、甚至或许可以被当做笑话的情况出现: 在名为匹诺康尼的星球上,公司曾经做为被看反抗的对象逐出这里,然而当家族的力量受到邀请来到此处、管理这颗星球,那些最初的人们逐渐隐没于幕后……当公司想要囚禁一位老人,从而自他那边获得他此生最骇人的科研成就时,他们直接把人送到了这里来。 而匹诺康尼的家族应允了下来。 总之……公司是一种在什么地方都能够长得很好的苔藓,覆盖面积广得要命,在一些你完全想象不到的地方也会出现公司的身影……是的,就是这样。 公司这种无孔不入的情况在很多时候令人厌烦,因为他们会借着文明和开放的名义,摧毁某地的货币体系、榨干某处的矿产资源等等而空留原住民在已经被破坏殆尽的星球上,除了眼泪、痛苦、徒劳无功的反抗以及对于过去那变得越来越稀薄的记忆的追赶……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公司倒也不是没有为宇宙带来好处:否则它早就该被有道聚而伐之,如沙聚之塔一般溃散。 做为琥珀王的忠实信徒,星际和平公司最初诞生就是为了收集筑墙的材料,和琥珀王一起更好地打灰,而现在,虽然他们的商业版图已经不仅限于打灰,但至少在资源调度方面的能力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面对丰饶民,全宇宙文明生命之大敌,以及倏忽,丰饶民中最有能力作恶的那一个,公司很快就为伊须磨洲送来了一颗临时卫星——用来扫描一切空中移动生命体。 根据这颗卫星回传的、虽然不那么靠谱的数据,飞行器的搜寻工作好歹是从大海捞针变成了池塘捞针难度,各种意义上节约了时间和精力。 一只飞行器在伊须磨洲动植物园内发现了一名造翼者。 很显然,对方将藏木于林谓之上的道理学习得很好,在一个绿植覆盖率足够高的地方,播撒下这些倏忽身体碎片,事后几乎不可能被发现,全身安然而退的概率也随之上升——但是很可惜,这概率再怎么降低,终究也还是不可能来到零的数值。 所以,他被发现了。 一只飞行器找到了这个造翼者,但是此时,它尚且保持着与造翼者的安全距离,即,豌豆射手2.0和寒冰射手都还没有感应到造翼者的存在,尚且没有对准它的方向进行一连串的豌豆喷射。 景元将这只飞行器的权限单独从应星那边要了过来。 第87章 此时,在这个动物园和植物园的二合一的公共地区,伊须磨洲陆上城市必打卡的旅游景点内,除了此时正在保安室内呼呼大睡的保安之外,就只剩下了这个造翼者。 从制造出的动静大小来看,似乎在这里稍微发生一些激烈的交火,也不至于惊动别人——毕竟,那位保安睡得可太熟了,他甚至戴上了一副隔音耳塞。 所以,兴许比起用豌豆,对敌方的血条进行持续攻击,或许趁其不备直接一个血条见底术会更合适一点呢? 景元的经验告诉他应该是后者,于是他直接操控着这架飞行器朝着步离人冲撞了过去。 当“僵尸”没有移动的时候,植物反倒是飞快地冲了上去。 曾经开发了《植物大战僵尸》这款游戏的人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这款游戏也会被玩成这个鬼样子,原本应该被动防御的植物表现出了极强的进攻性,主动冲上去上演扇对方几个巴掌的“碰瓷”。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严格来说,攻击和防守甚至是撤退,其中都是有一点小小的交际区域的。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甚至于最好的撤退也是进攻,在面对丰饶民的时候,解决一切问题的通解就是上去和它爆了! 这个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选定了动植物园这个动手场所的造翼者在飞行器滑翔到距离自己大约二十米的时候才注意到了情况不对,此时,因为靠近的速度过快,豌豆射手和寒冰射手都还没来得及发射出第一颗子弹。 被发现了。 同帕遮涅亚一样,这个造翼者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快速毁掉这个小飞行器,然后逃离现场。 相比起他的那位同伴,这名名叫提婆的造翼者更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他为自己被选拔进了这个任务而痛苦——一定程度上来说,他甚至还挺庆幸穹桑已经被毁掉了的,毕竟如果穹桑和天青石圣潮还在的时候,他们这些卫天种大概会被派遣到世界的各个地方执行任务,在那些战争中,他能顺利活下来吗? 不好说。 倏忽的这个任务不好做,要不是因为他不敢拒绝军团长鸣霄……他一定会推辞这份任务,谁爱来谁来,就比如说那个一腔热血的蠢货帕遮涅亚,像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不能多几个,他们都会自愿报名,而他就可以留在军团里面,享受着哺育种等下等的造翼者、以及尘民提供给自己的享受,而完全不用为了一个危险的任务遭遇可能要付出生命的危险。 在造翼者的集群中,阶级是最为森严的规矩,羽人不能与尘民混杂同居、正如其他品种和卫天种之间阶级分明,在啼颂种以下的阶级无法拥有部族和仆人,而对于卫天种们来说,羽皇和军团长的命令至高无上、绝对无法违逆。 提婆要恨死这社会秩序了。 他就这样,带着几乎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怨气和愤怒,将与禽类相似,且指甲尖锐而长,表面甚至泛着危险的金属色光泽的爪子做为武器,朝着飞行器砸了过去。 在提婆的预期中,飞行器会会断裂成两半,然后掉在地上,而他则会快速逃离此处。 然而—— 猛烈的爆炸在他的指甲接触到飞行器的瞬间,便以飞行器为中心爆发了出来,出人意料的,它似乎是一种比较新颖的武器,它没有多大的冲击波,只有剧烈的、强大的能量涌入他的身体,爆裂地、强势地、汹涌而带着强烈毁灭意味地从他的身体中向外扩散。 始于接触的那一点,终于他体表的每一寸皮肤、羽毛。 滚烫,还有疼痛。 但不管是滚烫还是疼痛都只是一瞬间,甚至于,如果不是造翼者的反应神经几乎和狐人族一样敏锐,他或许都等不到感受疼痛的瞬间。 紧接着,再次之后,一切感觉都消失了。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归于静默,死寂,一切都消失了,堕入虚无ix那混沌的中心…… “呼啊!” 土豆雷的爆炸并没有多大的音量,那些仍然在梦境中沉沉酣眠的人们的美梦没有遭受到哪怕半分的影响,那位趴在桌上、带着降噪耳塞的保安仍然朝后仰倒在靠椅上,脸朝天,嘴巴张开,发出平稳地、有节奏的鼾声。 于是,四下仍然是寂静的,甚至比起先前还少了一点虫鸣,唯一被吓到的是那些自然界的小生物,它们快速逃离了现场,将一切留给此地的仇雠——以及一个浑身焦黑,深厚的翅膀化作齑粉掉落,这下彻底看不出来他曾经是个造翼者的男性丰饶民。 提婆,他又一次呼吸了。 他没有死去,但是,就在刚才,死亡的阴影已经深深地覆盖在了他的身上,提婆甚至怀疑自己已经看到了纳努克的影子——那高大的,黑色皮肤的男性,胸口贯穿着一道流淌出金色血液来的伤口。 他差一点就被彻底毁灭,就像是毁灭在军团手上的穷桑树一般。 在短暂的失去了与世界的一切关联之后,他侥幸与世界重新连接,剧烈的疼痛游走在他勉强重新拼凑在一起、但仍然伤痕累累,随便动作两下就能够造成二次伤害的身体之中。 他的脚下不怎么均匀地掉落了一层黑色的粉末,那粉末很细、混在泥土之中的话也不会怎么显眼,提婆很快意识到这些黑色的粉末曾经是他的翅膀——曾经。 现在的他,背后已经没有翅膀了,他和那些他厌弃鄙夷的尘民没有了哪怕一丁点的区别。 第88章 但是,不管是这些疼痛,还是失去了翅膀的强烈耻辱,现在都无法做为占据他心神的主要部分,因为恐惧的阴影,在死亡的镰刀与毁灭的目光从他头顶转开之后,仍然未能从他心上撤离,反而像是要铭刻于此一般长存。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提婆心有余悸,他惶恐而警惕地观察四周,当发现没有更多的飞行器之后才勉强放松下来一点。 那是什么? 仙舟联盟的新武器吗? 在苏生之后,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原本非常充沛的生命力,就像是被拧干的毛巾中的水,只剩下那些缩在纤维中的最后一小部分,剩下的全都淅淅沥沥地流淌出来,从此不再归他拥有。 应该也就只有仙舟联盟的武器才能对丰饶民造成这样大的伤害了,也就只有仙舟联盟的武器才会出现在这里……反物质军团不至于那么好心地想要救援塔拉萨。 仙舟联盟已经知道了!倏忽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半!仙舟…… 仙舟一定会报复的,他要在仙舟的打击抵达这里之前撤离,他至少要保证自己能够活到最后。 提婆想要活下去,他从不因为这个目标而觉得自己卑劣,说白了,每一个丰饶民的诞生,不都是因为群体性的怕死,所以才向药师祈求长生久视的赐福吗? 他自己是丰饶民,自然丰饶民该有的毛病也全都具备。 不贪生怕死叫什么丰饶民啊,不贪生怕死的丰饶民不如直接去投奔仙舟联盟,巡猎不是最喜欢这种舍生忘死的家伙了吗? 提婆强打精神,他其实还记得倏忽的身体碎片被他扔在了哪里,但是他不敢将那其实可以做为他复苏的最好良药的东西吞入腹中。 倏忽是个邪门的东西,他吃那玩意来恢复自己当前的身体状况,毫无疑问就是饮鸩止渴,并且也不一定就能多活上几天。 他强撑起身体中最后的那些丰饶力量,全部都给了身体恢复——他没有去恢复自己的翅膀,哪怕那是他身份的象征,但是什么身份能够比性命更重要? 大约三分钟后,提婆能站起来了,虽然他仍然虚弱,并且脆皮得比普通短生种还厉害,此时,甚至随便来一个十岁出头的熊孩子都能轻易把他杀死。 他朝着造翼者这段时间的居所走去。 提婆难道不知道,自己回到那间庇护所的时候,极有可能,他的身后还带着一双窥探的眼睛吗? 怎么可能。 但是只有在那间庇护所中才有他需要的药材、食物……等等能够把他从濒死状态拯救回来的东西。 还有防身的武器、离开这里的逃离舱。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提婆心上的天平倾斜了,他知道自己应该不会再会到造翼者族群之中去,就算回去,他的地位应该也会从卫天种一落千丈。 那么,造翼者的阶级,那些森严的社会规矩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等他恢复好了,他又会是一只强大的卫天种,拥有在宇宙中独行的资格,就算脱离了造翼者族群……他也未必就无法存活下去。 同伴什么的,都顾不得了。 * 提婆回到庇护所中的时候,其他的造翼者都还没有回来,他推开门,这个动作令他虚弱地气喘吁吁,但他强打起精神来,尽快将门关上了。 变得虚弱之后,他也变得更加疑神疑鬼,畏惧周遭的一切。 站在封闭的空间中,就像是回到了巢穴之中一样。提婆站在房间中央,做了个缓慢的深呼吸,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缓慢地好转,丰饶民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一个群体,他变得比先前好了不少,但是距离彻底恢复还远着呢。 他从一旁的柜子里面拿出各种应急的药物和药水,每一种能够对当前的自己有所帮助的药物,他全都用了一遍,剩下的也没有放回柜子中,而是扫进了自己的背包里面。 他的恢复变快了,但还是没有好全,他说不好……或许有巡猎的风雷残存在他的身体中,阻碍着他的愈合,或许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总之他仍然能够感觉到疼痛,迈出去的每一步都是剧烈的疼痛。 很不合时宜,但是的确形象贴切:他想到了自己在这段时间,意外从伊须磨洲的这群尘民之中听到的一个童话故事,一个他到现在也很嫌弃,觉得过分软弱且可笑的童话故事。 小美人鱼。 想要获得灵魂的人鱼求药,变成人类,拥有双腿,期望着王子能够爱上自己——她只有三天的时间,而且,药剂的副作用是,她用双腿迈出的每一步都是疼痛的,就像是踩在了林立的刀尖上一样。 现在,提婆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变出了两条腿的人鱼,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疼痛。 但是……他要活下去,而求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他费力地拖拽着逃生舱,那平时对他来说能用一根指甲勾着拖动的东西,此时沉得仿佛被水完全浸泡湿透的翅膀。 那重量甚至伸出一双带着死意的手,扼在了他的咽喉上,令他感觉到强烈的窒息。 ……等他逃出去……等他恢复…… 哪怕他不会会到造翼者族群中去,他也要继续给仙舟联盟找麻烦,这群该死的仙舟人! 逃生舱要在室外,足够隐蔽的地方使用。 天色尚未清明,城市仍然沉睡,所以隐蔽什么的就不需要强求了,只要逃生舱在发射的时候没有掀翻了屋顶,提婆颇为自信地心想,他就彻底逃出生天。 第89章 他放下逃生舱,双手按在门上,用力将它推开。 在开门的一瞬间,提婆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和第二恐怖的画面——这两种恐怖结合在了,融合成了一场永世都无法治愈的噩梦。 第二恐怖的画面:刚才把他炸了个九成死的东西,此时竟然成群结队地漂浮在庇护所的门口! 第一恐怖的画面:开门!云骑军! * 景元带了制服。 一身云骑骁卫的制服,很贴身,盔甲也刚刚合适,估计再过上小半年就要重新打造一套,适应他之后一段时间的身高的制服。 他换上这套之后,只要是稍微接触过一点仙舟联盟的人,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判断出他的身份。 云骑军。 他提着一把长刀,明明是上门、堵门来的,但是从神态上看,完全看不出半点上门打架的意思。 景元的姿态看着仿佛是半夜睡不着的邻居,前来“怀民亦未寝,遂相与步于中庭”的。 他笑着,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面还带着一点看狗都会带着的温和:“晚上好啊,朋友。这个点出门,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要办吗?” 提婆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逃离的机会,这个造翼者颓丧地站在原地,没有试图攻击、也没有试图快速使用逃生舱离开这里——开什么玩笑,景元的刀身上可是能够看到条条闪烁跳跃的紫金色电弧的!他倒是可以试试看逃跑,但是逃生舱还没点火呢,他连人带舱就都会在这一刀下断作两截,随后因为已经没了能让他再复活一次的丰饶之力,真正连人带盒五十斤(逃生舱的重量不可忽略)。 * 提婆被景元带走,为了避免他散架还不得不轻拿轻放,景元对此有些不满:他没有想着来打工。 他走的时候,共计三十枚微缩土豆雷被布置在了这间安全屋四周。 他在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了,这些造翼者为了避免大半夜的倾巢出动被人发现,特地将房子租在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 左邻右舍都没人,门前的那条路上已经长起了杂草,非常安全,既不会让他们被发现,也不会让土豆雷被不该踩到它们的人踩到。 景元考虑到了造翼者直接从屋顶的窗户回到室内的可能性,甚至还考虑了下造翼者从烟囱里头,如同一些文明中身盛传的所谓“圣诞老人”的故事中,那位红衣服尖顶帽子的老人一样滑进室内的可能。 于是他干脆在室内也布置了一些土豆雷——反正小小的栽种在迷你花盆中的土豆雷不定睛看根本看不见。 至于说到时候屋子还能不能存在…… 没关系,如果屋子没了,他会从自己的小金库里面拿出钱款来赔偿的。 景元不缺钱,他甚至可以说是很有钱——《走近科学》栏目虽然更新得不定期,但是他们有空就会去补上那么几集。 这顶流的游戏给他带来了不少的收入,而广告的费用更是在分成之后仍然能够让他一跃成为整个家族里头赚钱最多的那个。 景元赔得起,三倍赔偿都只是洒洒水。 * 凌晨到来之前,距离伊须磨洲的天空泛起珍珠似的色泽还有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伊须磨洲陆上城市一隅发生一起爆炸事故,事故动静不太大,根据伊须磨洲政府调查,此次事故中无人伤亡。 这么说其实怪种族歧视的,毕竟就算丰饶民再怎么不干人事,直接把丰饶民开除人籍也是挺不好的……嗯,造翼者在这次事故中伤亡了共计三只。 黑灯瞎火的环境是真的不太好,至少很影响视觉。 一个造翼者从门口走进来,被炸了,留下一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的黑灰,风一吹就散得不剩下多少; 另一个造翼者从窗户走的,他连门那边的情况都没有看,于是在进入房间之后,变成了一摊因为室内没有那么大的风,所以没有被吹散的黑灰; 最后一个造翼者走的烟囱……(在这里不得不感叹景元的预判实在是很有点值得被博识尊注视一下的意思)他同样没有注意到门口的问题,于是,在他降落在那清冷的、已经很久没有生火,只是用作装饰的壁炉中的时候,土豆雷的威令他转变而成的黑灰被吹到了很高很高的位置。 就像是有个巨大的人脸,把这间屋子的烟囱当成了吸管,往外吹了一口气,喷出了点儿他还没能咽下去的竹炭粉。 “你们一共六个?” 通过视频会议,伊须磨洲的水居者政府首脑、罗浮的腾骁将军连带着神策府中那一整个班子的仙舟智囊团等齐聚一堂。 丹枫还没回来。 景元不得不挑起了审问这个造翼者的责任——他其实非常担心自己无法很好地完成这项工作。 他在这场含金量非凡的视频会议中公然和令夷说悄悄话,转过头,并没有很在意自己的动作是否显眼,贴着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小声说: “毕竟,我面目和善,眉宇柔和,没什么肃杀之气,大概就算成年之后,也不会给人多少压迫感吧。在这方面,我大概这辈子都比不过腾骁将军了。” 之后,他兴许是觉得悄悄话不能只和一个伙伴说——比较容易被人当成有什么队内80,而且这个观点着实很有道理——于是又转过头去,小声对应星来了一遍一模一样的。 应星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如果不是他们这边还开着麦,他估计会现场表演一个《腹语:从入门到毕业》,然后嘴唇纹丝不动着告诉景元,现在这个场合,你多少正经一点。 第90章 令夷则是在想,景元的眉眼五官生得确实柔和,尤其是眼角下面那一滴小小的泪痣,不算多么明显,但将面部线条变得柔和的效果可谓是相当的好。 但是,真话也是要看情况说的吧,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 总有种在嫌弃将军的面相有点凶神恶煞的意思——这好吗?很显然,这不好。 原本,如果是在比较正常的情况下,提婆是要被秘密运回仙舟去,好好审问一下的: 他,以及那一小队造翼者从倏忽那边来,再怎么说也应该知道点关于倏忽,以及反仙舟联盟的资料——说了,就能痛快点儿直接入灭,要是负隅顽抗,那就等着在十王司里头找个坑,从此不安生地在里头待上个几十年几百年的,而在此期间,一天安宁都别想得享了吧。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一来,倏忽的已经做下,时刻都有可能是十万火急的情况,实在是不容得这么一来一回; 二来,这只造翼者的嘴……好松。 和一般仙舟会遇到的丰饶民不一样,这只造翼者意外的非常识时务,他满脑子想的就是要让自己怎么活下去。 兴许是因为平常遭遇的步离人比较多吧,那些自称都蓝子嗣的种群,很有点生而为狼的傲慢,一时间遇到这样的造翼者,确实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令夷想起之前听关于造翼者八卦的时候,从景元他们那边听说的: 在仙舟尚未启航的古国时代,造翼者们就在被古国的帝王击败之后非常能伸能屈地向帝王跪了,并且把自己的技术分享出来,让这位帝王去寻求长生。 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一脉相承呢……如今已经没了穹桑的造翼者,血统倒是还挺纯正。 面对着方才的提问,提婆回答道:“六个。” 水居者政府首脑算了算如今传回的消息——被发现的造翼者加在一起确实有六个(丹枫那边虽然不参加视频会议,但好歹消息还是联通的嘛,而且水居者们其实也观测到了那个现在还在海面上扑腾的造翼者,当然,沉到水下去的那个也观察到了)。 这么说,这就算是把嵌入的那些全都搞定啦? 他露出几分凶恶的表情,原本漂浮在水中,像是一朵海葵一样柔顺而美丽的发丝突然如静电了一样朝着边上刺开:“你若是说谎,我们便会把你镇压在海底,直到你耗尽体内的丰饶。” 提婆平静道:“我知道,我想活,所以我不会说谎。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很多,但是你们要答应我,我告诉你们一切,但你们不可判我入灭,而要让我活在你们的庇护之中。”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仙舟对丰饶民的判决,我自愿放弃繁衍后代的权利,在这种情况下,我并不是你们的威胁。” 腾骁的神色有些奇怪,他身边的那些智囊团也是如此。 看起来,这只造翼者早就把仙舟的法律给研究透了啊……难不成,他早就想过自己或许有一天会被仙舟抓住,于是为了保命而未雨绸缪地先成了仙舟对丰饶民法的专家? 在众人之中,白珩是最震惊的那个。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虽然她因为屡屡毁坏星槎被没收驾照,一次又一次地重新考科目一二三四,从而对罗浮的道路交通法了如指掌,但在其他的法律方面,她的了解程度甚至还比不过一个丰饶民……! 白珩大为震撼,决定从今天晚上回去之后开始知耻而后勇,争取在下一次上战场之前,进修成为罗浮法律专家。 从战场上回来,此刻站在她身后一点,正在感受着一条毛茸茸的、蓬松无比的尾巴在自己的腿上扫过来、扫过去的镜流:“……” 她敢打赌,白珩绝对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提婆这么驯顺的态度还是蛮令人满意的。 腾骁和水居者政府首脑又分别问了一些问题,每个问题都获得了回答,当他们问起倏忽的时候,提婆偶尔会对几个问题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如果想要知道具体细节的话,需要去问如今孔雀天使军团的军团长鸣霄才行。 态度整体比较诚恳,但是,能够从他那边获得的消息其实并不很多,其中要紧的只有两条: 一,他们投放倏忽身体碎片的行为已经有整整一个月了。 虽然倏忽要求他们将自己所有的碎片洒满整个塔拉萨星,而他们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完成这个任务——不过,剩下的倏忽身体碎片其实也不多了。 只剩下大约三分之一。 “以倏忽的力量”——对自己的这位老对手非常了解的腾骁将军叹息,说道,“现在的他,应当已经可以做到将整个塔拉萨星球变成自己的部分,让所有伊须磨洲人变成他的果实与花卉。” 情况紧急,危在旦夕。 第二条,同样不是个很好的消息: 倏忽和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在潮骚月到来的第一天。 也就是,三天之后。 提婆他们这些造翼者,原本是打算在最后的这几天时间里多撒一些倏忽身体碎片的——他们在刚开始这么做的那两天,动作相对比较小心,所以撒出去的量不是很多,后来才因为逐渐熟悉了这颗星球,而变得艺高人胆大起来。 这就是能从他那边获得的全部关于这一次倏忽行动的信息了。 视频会议先行结束,水居者政府首脑需要完成对整个塔拉萨星球上所有居民的通知、安抚等工作;而罗浮那边,救援的军队正在集结,求援的消息也已经发向了同样距离塔拉萨星不算太远的曜青,腾骁上了飞船,他把镜流也带上了。 第91章 景元、应星、令夷三人互相对视,各自默契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去。 应星要制造金人,令夷则要培育植物:这两者是届时一定会用在战场上的东西。 这些是要给伊须磨洲人们用的。 毕竟,伊须磨洲人不能指望着全靠仙舟火力驰援吧? 一直以来,他们都说自己是岱舆仙舟的后继者,并且为此甚是骄傲,那么现在,他们也需要表现得像是岱舆那么勇敢。 至少,文明的子嗣,需要拥有保卫家园、守护亲人的胆识与自觉。 没有什么外援是永远能靠得住的。 公司的道德水平着实堪忧,伊须磨洲文明未必永远是他们的“朋友”; 仙舟翾翔过寰宇,迟早有一天也会远行; 唯有靠着自己挺过血与火的淬炼,文明才算是真正从幼儿时期步入成熟。 * 在将提婆关回去,和几个贴着他放,只要他敢挣扎就能当场把元气还没有恢复过来的他炸死的土豆雷关在一起之后,景元把提婆那气急败坏地叫嚷着让他们把土豆雷撤掉,至少撤掉二分之一的声音抛诸脑后。 只要这只造翼者始终都那么怕死,那他就不会是什么威胁。 后面的叫嚷声中已经带上了咒骂的语句,景元充耳不闻,并想起对方在被他质疑“这么怕死,你还是个战士吗”的时候,那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宣称: 丰饶民哪有不怕死的,不怕死的都应该去仙舟。 有一说一,确实有点道理。 但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从心性上和仙舟更有点儿相似处的造翼者干脆利落地死在了深海,虽然也在不经意间帮了仙舟一点儿忙吧…… 但是从白给的程度,以及能够为仙舟带来的便利之多这一层面上衡量,对方还真不如这个自称最是正统的丰饶信仰者来得厉害。 反而是“丰饶”,在帮助巡猎。 啧,这是何等的可笑。 不过,也不只有这个“丰饶”在帮助巡猎了。 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室内整齐摆放的花盆,以及上头那郁郁葱葱生长良好的植物时,景元微笑起来: 看着这些植物,他对一名凶名在外的丰饶令使即将到来这件事,竟也没有多少畏惧。 那些造翼者带到伊须磨洲来的倏忽身体碎片,现在全都被扔进了培养基,正在做为肥料,供应着植物茁壮且茂盛地成长。 令夷的那些提议,水居者政府一条都没有拒绝。 从用植物帮助伊须磨洲人自卫,到用植物吸收、捕捞此时兴许已经遍布整个伊须磨洲的、属于倏忽的丰饶之力。 水居者政府有什么能不答应的呢? 他们早就知道,潜入的造翼者只是开头的开胃小菜而已,而哪怕本体不出现在这里,也会靠着那些播撒下去的身体碎片来到此地的倏忽才是正餐。 天地良心,光凭着他们,就连这些造翼者都不好抓。 于是,在彻底清楚天晓得已经撒下了多少的倏忽身体碎片,与死马当活马医,一边搜寻倏忽身体碎片,一边让植物来先顶着那随时有可能出现的直面丰饶令使的危险之间—— 这两个其实都没有那么美妙的选项理由,二选一,水居者政府的首脑最终选择了后者。 岱舆这个“前车之鉴”,一直都沉在伊须磨洲的水下,每一个水居者在很小的时候,就都会被带到这沉没的仙舟之前,了解宇宙的浩瀚、文明的灿烂,以及世界的无情、凶险。 很少能有世界比塔拉萨星球上的伊须磨洲文明更懂得什么叫丰饶民的灾害。 所以,等过会儿,他们会用专车接令夷去往海边,种下密密麻麻的莲叶,和做为武器的植物。 景元轻轻拍了拍令夷的肩膀。 红发的狐人少女没有抬头,而是一遍继续种菜一边轻声道:“我有点紧张。其实我已经不怕步离人了,但是我以前没见过倏忽。” 曾经令夷是惧怕步离人的,毕竟那时候她的命掌握在这些狼主的利爪之间。 但后来,或许是实验做多了吧。 习惯了步离人肥料之后,什么狼毒、什么步离战首,都已经完全无法给她带来恐惧了。 甚至,还有点想笑。 然而倏忽,她还是会畏惧的。 那可是令使……是和腾骁将军打得有来有回,被杀很多次,但次次都不死的怪物。 她听说在苍城覆灭的那一场战斗中,倏忽活化的妖星罗睺让无数仙舟人口鼻中生出金色的枝叶,快速堕入魔阴。 那……这一次呢? 他又准备了什么? 景元将掌心按在她的肩头。 他的手心很热,那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格外令人安心。 “这一次,将军还能杀了他——或许,如果你的植物胃口够大,我们还能在倏忽的尸体上种菜?” 应星同样头也不抬,但他接话得非常顺畅自然:“你不是还想在建木上种菜吗?从位格上来说,建木要比倏忽更厉害,先用倏忽练练手,也挺好的。” 令夷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然后她笑起来:“好的呀,先在倏忽的尸体上种菜,以后再往建木上种菜,我一定能种很好!” * “我等莳者,皆出一心……啊,鸣霄,你来了。” 巨树睁开了眼睛。 无数的眼睛,每一颗吊在树上的头颅都睁开了眼睛,它们的嘴巴说话,发出无数人的声音,音调却是奇异的相同。 第92章 “你从呼雷那里来,你们聊得很开心?” 鸣霄——这名十二翼的造翼者抬头与巨树对视,他看起来浑然不惧面前诡异且强大的存在——他对巨树说:“倏忽,时候到了,你应当行动起来,然后,履行这场交易。我们造翼者已经提前支付了价格。” 他并没有回答倏忽的问题。 倏忽微笑,他的每一张脸都微笑,那其实是个很美丽的笑容,如果它没有一模一样地出现在无数张或老或小、或男或女、或美或丑的头颅上的话。 “善哉,理应如此,羽人,如汝所愿。” 巨树的枝条伸展,像是伸了一个懒腰,又仿佛是神明的无数条手臂舒展开来,展现出能够表现出更多、更强大法力的法相。 金色的光芒在这巨树的周身萦绕,那些悬挂在树上的头颅,这些脸庞露出不同的表情,哭笑怒喜,将众生之相俱揽含其中。 “我将降临,传播生之喜悦,又一颗星球即将获得拯救,回归无上长生主、千手慈怀药王的怀抱,进入众生至高之乐园。一切有情众生,当断生老病苦。” “吾为慈怀首徒,当代药王而行,伊须磨洲众莳者应喜,为吾等同登极乐。” 鸣霄看到,倏忽的枝条似乎要穿透隔绝万界的虚空,如同当年令他们骄傲的穷桑树一样,串联起遥远的世界——不,甚至比那更强大。 倏忽要强行在虚空中,用自己的枝条构架起一座桥梁,让塔拉萨星上的分身与本体相连。 一分钟过去,倏忽保持姿势不变。 两分钟过去,倏忽仍然保持姿势不变。 二十分钟过去,倏忽情况依旧。 鸣霄皱眉,很是奇怪。 难道是树老了,困得快,伸了个懒腰睡着了? 第28章 煌煌威灵! 对于造翼者来说,他们的圣树穹桑被毁坏得太早了。 所以,哪怕是宇宙中数一数二的长生物种,在所有的丰饶民中都能排得上前列的种族,如今的造翼者中,也已经不剩下几个曾经见证过当初穹桑树盛况的族人了。 鸣霄也没有见过,他只曾经听说穹桑树的枝条延伸出去,一颗行星的核心就这样被串联在了穹桑上,无法挣脱,而那时候,强大的卫天种军团就会出动,在行星表面的凡人上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完成对于行星的全面操控。 因此,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倏忽有没有完成对塔拉萨星的联通,只能在漫长的、甚至逐渐变得很有点尴尬的等待之中继续保持沉默,一直到—— 鸣霄觉得,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换作是他们孔雀天使军团,估计已经可以把整个塔拉萨星上唯一那座陆上城市内的抵抗力量全部屠戮干净了——倏忽身为丰饶令使,总不至于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之后,还没能连接上那颗星球吧? 于是他出声问:“倏忽,你——” 鸣霄话未说完,只见那伸展开来的巨树上头,一根枝条猛地垂了下来,上头悬挂着的一颗脑袋猛地转过头来,怒目圆睁,开口大骂:“闭嘴!湿生卵化的愚物!” 如果倏忽也有一个系统,或者说,他自己就是个系统的话,那么在他准备启动那些身体碎片,通过将自己体内的丰饶之力分享过去,从而以塔拉萨星为土壤,培育出一株全新的自己,再与自己跨过无尽的虚空、枝条重连的时候,这系统上应该跳出如下弹窗: 【您已开始连接。】 【正在搜索信号。】 【信号较差,请不要断开,正在搜索中。】 【信号不稳定,请不要断开,正在维持中。】 【信号……信号好像有点问题,要不要再往里面多注入一点丰饶之力稳定住信号?】 【丰饶之力已注入,正在搜索信号,请耐心等待。】 【信号中断,请您重新尝试。】 倏忽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些分出去的身体碎片,丰饶之力仍然在本体与那些细小的碎片之间建立着微弱的联系,但是它们却像是全都陷入了沉睡一般,对于他输送过去的丰饶之力照单全收,但是却没有一点回应。 犹如泥牛入海…… 就算再怎么不敏锐,到这个时候,倏忽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就算是再怎样木头的脑袋,这会儿也应该差不多了。 如果倏忽是个人,那现在他必然是一副面沉如水的模样,但他不是,所有那无数个垂挂在枝头的脑袋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但全都能够表达出愤怒的表情来。 鸣霄问:“倏忽,你的计划出岔子了?” 此时的倏忽看起来比方才那全身上下都在冒金光的样子可怖多了,可以说,此时的他才展现出了一个令使的模样:一个能够随意毁灭行星,甚至能够摧毁恒星系的强大战斗力。 所以,哪怕鸣霄心里在想:这和他们造翼者可没有关系,分明是倏忽自己实力不济,无法跨越遥远的距离直接在塔拉萨星上制造大乱。 但他却不能直接在嘴上说出来“倏忽,我们造翼者已经做到了自己所应允的,就算你的计划不成,我们也要你复苏穹桑”这样的话。 造翼者内部已经没有令使了。 倏忽看向身边的造翼者:“我要你们随我一同出征,塔拉萨……仙舟联盟提前知道了我的计划。” 那些看向鸣霄的头颅,面容上浮现出的,是绝对不容反抗的神色,眉宇间甚至带着暴戾。 第93章 这些面孔张口,一个接着一个开口,每一张口都只发出一个音节——它们说道:“孔雀天使军团必须与我同行,我要确定,你们造翼者没有与仙舟勾结。” 鸣霄垂在身侧的爪子抓紧起来,攥得紧紧的,他想要开口,但最后还是有些无力地闭上了嘴:在倏忽面前,他可以尽量显得不卑不亢,就仿佛造翼者仍然还是穹桑覆灭之前的强盛族群一般,但他最好不要拒绝倏忽的“提议”。 他也确实没有抗拒的能力。 * 塔拉萨星,伊须磨洲。 令夷顶着两个黑眼圈,端着一杯狐人族专用提神饮料猛地灌了三大口。 她的黑眼圈颜色,已经浓到了就算往上面涂一层肤色的粉都未必能够掩盖得住的程度,如果真的想要彻底掩盖下去的话……得上遮瑕。 那杯提神饮料味道极苦,三大口下去,就算是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已经喝了起码十杯这玩意的令夷都忍不住皱眉、哆嗦,整张脸皱成一团。 但是没办法,令夷已经有足足三天的时间没有睡觉了,为了尽量把塔拉萨星变成一个有能力和丰饶民军队稍稍抗衡的星球、为了尽量将倏忽能造成的危害降低到最少,她在这三天里连阖眼小憩片刻的功夫都没有,一直都在不停地种植着植物。 没办法,倏忽那可是丰饶令使,想要吃掉他能够转送过来的丰饶之力,令夷怀疑光靠着一两株超大的植物可能效果不佳。 还是得以量取胜,用足够多的植物来组成一个吸取丰饶之力的海洋。 ——是货真价实的海洋。 此时,她正在塔拉萨星上那广袤的海洋中间,随着船以恒定的速度向前行进,她将更多的荷叶铺展在海面上,然后往荷叶上铺各种不同的植物。 这份工作勉强还算是有个好消息的,因为数量够多,所以植物的种植就不怎么需要动脑思考,只需要机械性地完成大面积的种植就行,反正只要这个密度摆在这里,哪怕就只是最普通的、伤害力度最低的小喷菇都能创造奇迹,就更别说那些杀伤力比小喷菇强上不少,需要的丰饶之力也相当大量的植物了。 令夷没有放下提神饮料杯子,而是在稍微给了自己一点儿缓和的中场休息时间之后,一口气干了剩下的小半杯。 虽然又一次被苦到整张脸都皱起来,就连耳朵和尾巴都可怜兮兮地蜷缩起来,轻轻地抽搐着,令夷也没什么抱怨的意思。 没办法,相对好喝的饮料她喝不了。 狐人做为犬亚种的泛人形态生物,和普通的猫猫狗狗一样不能喝咖啡,喝了虽然不至于一定会死,但如果不及时送去丹鼎司,也确实会出点问题——他们到底是已经变成了和步离人不一个种族的生命了,在拥有更美丽的面容、更稳定的情绪和理智的同时,他们也失去了如步离人那般,从更长远程度上来说几乎可以算是百毒不侵的恢复力。 喝了一口为应星提供的咖啡、又从令夷这边沾了点儿提神饮料喝的景元对这两种饮料做出了如下判决: 和专供狐人族的提神饮料相比,哪怕是被星网上称为大杯刷锅水不加糖的咖啡,那也是国窖的水平。 景元这么说的时候,相当怜爱地看了令夷一眼,祝她好运。 唉,他们俩都留在陆地上了,她虽然不是一个人在船上,但四周都是些她不认识的水居者士兵,令夷难免会在需要一些情绪支持的时候茫然无措——她到底不是个非常擅长交际的少女,而且此时的情况也很不适合交际。 还好,丹枫还是会偶尔到船上来的,这位龙尊在将关于啫邪的那个任务转交给了水居者政府手上,自己在接管了伊须磨洲文明为数不多的军队的同时,还算是能抽出点儿过来关心、安慰一下她的时候的。 令夷不得不承认,虽然仙舟人基本上都会觉得持明龙尊饮月君是一位相当高岭之花的清冷存在,但……或许他就只是性格上相对偏内向一点,倒也不至于说就到了高岭之花的程度。 毕竟他在第一次来的时候,不仅仅带了一段造翼者啫邪是怎么在水里扑腾犹如炸鱼的视频,还心思不怎么纯善地带了一些从啫邪身上落下的羽毛。 天可怜见,丹枫自己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怎么邪恶、怎么看乐子不嫌事大了——本来造翼者就不适合碰水,这些翅膀生来也不是为了划水而存在的——真要划水,那不得进化出蹼来才行? 那在划水的过程中,羽毛掉落三两根不是很正常的吗? 而身为卫天种中顶顶尊贵的一个,啫邪的羽毛中带着一点天青石的光辉——这被认为是和曾经掌管步离人上下的羽皇,也就是天青石圣巢的主人有一点遥远的血缘关系的证明。 这可是天青石的光辉,抛开丰饶民那令人讨厌的身份问题不谈,这颜色还是非常美丽的。 丹枫:“在我小时候,嗯,我是说,在这一世,我还没有成年的时候,我曾在鳞渊境的海滩上捡拾贝壳,那些贝壳大多都是碎裂的,偶尔有完整的,而要从中挑选出好看的完整贝壳则基本上要看运气——两三天才有机会遇上一颗,每次找到它们,把它们收集起来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快乐。” 他推己及人,觉得令夷大概也会乐意收到漂亮的羽毛做为礼物。 至于说会不会有点什么兔死狐悲之感,丹枫同样推己及人。 他扪心自问,得出了贝类和持明族一样,都是水生、但也不介意上陆地的物种这个结论。 第94章 那么,既然他不会嫌弃某种意义上和自己有点儿关系的贝类死后留下的贝壳,令夷应该也不会嫌弃和她一样,同为类动物亚种的造翼者掉下的羽毛。 令夷果然接受了。 她秉持着“丰饶民有罪,但美丽无罪”的原则,珍惜地收好了这些羽毛,并告诉丹枫,其实在步离人的身上,偶尔会有那么几撮毛长得格外漂亮,颜色银白,光泽明亮,像是一段丝绸质地的月光——她打算以后找点这样的毛,和造翼者的羽毛拼在一起,弄一副小小的拼贴画出来,做为装饰摆在墙上。 ——当然,现在丹枫是不在的。 根据提婆给出的信息,他们知道倏忽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前来塔拉萨星,于是当这个时间点逐渐迫近,每个人都回到了最需要自己的那个岗位上。 显然,最需要丹枫的岗位,就是军队的前锋。 对于令夷来说,哪怕倏忽已经大军压境,她的工作也不会发生改变,多一株植物就意味着多一分击败倏忽的希望,而为了这希望,她相信自己能够靠着身为长生种的身体素质以及那光靠着苦味舅舅能让人清醒过来片刻的提神饮料奋战到最后一刻。 突然,她在往水里扔莲叶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观测到放在自己面前桌子上的玻璃杯里,一截原本小小的绿色突然暴涨,整个体积膨胀了约有三倍。 这只玻璃杯里面泡着的,是倏忽的身体碎片,也是最早丹枫从老人那边得来的一截藤蔓。 令夷将其携带在了身边,做为自己在船上的保护伞:很显然,在海洋上的一叶孤舟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当倏忽真的来了,步离人之类的丰饶民也随着倏忽一道出现的时候。 那么,为了避免自己遇到危险,也为了在海洋上遍栽莲叶的计划能够顺利实行,令夷本着该薅的羊毛一点都不能少的精神,随身带了这玩意,在里面种了不少长在莲叶上的向日葵,准备着遇到敌人就扔。 虽然比起火爆樱桃来,效果肯定是要稍微逊色的,但聊胜于无——从昨天那几个造翼者的结局来看,很多很多的土豆雷,在清杂的时候,效率绝对低不了。 而此时,令夷因为震惊暂缓了手上种莲叶的动作,她和坐在船舱另一边,负责保卫自己安全的水居者士兵对视一眼,确定他们都没有看错。 方才那一瞬间的变化非常明显,用肉眼即能看到: 这一截自从被掐断下来之后,就因为始终被吸取着丰饶之力而停止了生长的藤蔓,在刚才那一瞬间突然开始生长,但是仅仅在须臾之后,这种生长停止了下来。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种植在超迷你莲叶上的超超迷你向日葵——它发光的亮度快速地提升了,不过片刻就已经亮到了看向它,就像是不戴任何防护设备地张目对日的程度。 令夷和水居者士兵都掏出了护目镜:很显然,自从向日葵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后(特指:令夷的),护目镜的地位水涨船高,或许等这些特殊的向日葵种遍整个禹洲的时候,护目镜就会变成全宇宙最畅销的商品,力压星际和平公司的明星商品销售数额。 护目镜还是可靠的,尤其是仙舟产出的护目镜,面对着仍然在提亮的小太阳,仍然能够扛得住这强烈的光照——但令夷觉得不能这么放任下去,于是她让水居者士兵将小太阳吸收了。 在对方开始放光的同时,她提醒道:“你的下一次攻击被强化了,现在先克制点,等敌人出现的时候,就狠狠地殴打他吧。” 水居者士兵信了,但从对方微笑的表情来看,他大概并未很把令夷的话当回事。 令夷也不在乎:有一说一,比起让对方在打出一拳后大吃一惊,从此拜服她膝下,她更希望这艘船不要被打扰,塔拉萨星的海水表面,还有很多地方没能夫覆盖上莲叶。 她不希望自己的工作被打扰。 * 方才那一瞬间的动静具体意味着什么,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 令夷对面那个水居者士兵大概是性格比较沉稳的一个,又或许,他觉得自己对面坐着一个未成年小姑娘,哪怕这个小姑娘拥有极强的力量,还是罗浮仙舟人、在这个年龄就破格加入了云骑军,她也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是未成年,就需要大人表现得足够冷静,从而保护未成年此时可能紧张得直跳的内心。 一直到一分钟后,船内的通讯响起,广播传遍整条船,是水居者政府的警告:“倏忽方才有所动作,不过看起来没能成功,无法确定是他自己放弃,还是受到了压制,各单位小心,保持警惕,战争随时有可能开始。” 令夷觉得,倏忽大概是被压制了的。 这个观点总共有三条论据可以作证: 第一,倏忽要求造翼者投放到伊须磨洲来的那些身体碎片还剩下三分之一没能投放完毕。 知道那剩下的三分之一都被水居者政府怎么处理了吗? ——在景元的建议下(以及视频会议室内,腾骁将军那在屏幕后略显复杂的目光中),伊须磨洲水居者政府最终决定,将这些丰饶祸根分成两部分,扔进两艘无人飞船,向太空中投放。 这可不是往太空中输送危险的丰饶垃圾,事实上,这两艘飞船的目的地都是挺令人安心的。 一个,是距离塔拉萨星最近的反物质军团驻地。 幻胧和倏忽的结盟是隐蔽的,而且,反物质军团对于毁灭一切的欲望还是蛮强烈的。 第95章 曾经毁灭过穹桑这棵树的军团,能否在毁灭倏忽这棵树的身体碎片上表现出和从前相当的战斗力呢?大家都拭目以待着呢。 而另一艘飞船,航行的方向就要显得更为凶恶一些了:它的目的地是虫群,距离塔拉萨星最近的虫群。 众所周知,虫子是一种什么都吃,满脑子只有最基础的原始欲望的族群,哪怕是升格成为了星神的【繁育】塔伊兹育罗斯,脑袋里能够装下的东西似乎也不怎么多。 送上门的食物,它们焉能不动? 景元在给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脸上还闪耀着人性的光芒,纯善的辉光。 他说:“虫群需要食物填饱肚子,倏忽……倏忽年纪大了,产出一些身体碎屑之类的垃圾也情有可原,这是多么互利共赢的一对啊!它们双方彼此都还没有遇见,这实在是银河的一件憾事。但是没关系,我从来都是个愿意为人牵线搭桥的好人,不如就让我来为双方构建起名为缘分的红线。” 听完这句话后,水居者政府首脑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赞叹。 水居者政府首脑感叹说:“听说,景元骁卫既走在巡猎的命途上,也和智识的命途颇有缘分。” 景元点头,承认了这个关系:星神行走在纯粹的命途上,但命途行者并非如此,他确实也是智识的命途行者。 水居者政府首脑:“难怪,不愧是智识命途啊!” “我曾经以为,对付丰饶民,要么是做得比丰饶民更丰饶民,要么就要去学习反物质军团的做法,现在看来,我还是太狭隘了——对付丰饶民,果然还是脑子最好使。” 屏幕后的腾骁:“……” 有一说一,这观点是没错的。 毕竟人类靠着智慧点出了如今的科技树,拥有了如今的火力,说用脑子对付丰饶民倒也不是问题。 但是……可惜了。 这句话是对景元说的。 他默默在心中向帝弓司命祈祷着:希望水居者政府首脑别和令夷似的,从此踏上了一条被景元带歪的不归路。 现在丹枫已经很有这个迹象了……好吧,这个锅不能扣在景元头上,丹枫本身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老成持重,世人大多被他的外貌欺骗,但腾骁还是知道的。 ——说回支持倏忽那边的动静消失,是因为他的力量被压制了的那些证据,现在来到第二条。 第二条证据很简单:令夷的植物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这些植物时时刻刻都在汲取着丰饶之力。 那些跟着腾骁将军一起上了飞船,此时正与罗浮军队一同朝着塔拉萨星而来的神策府智囊团经过了非常严谨严密的计算,得出了大量的植物应该是能够堆过倏忽那边丰饶之力输出上限的这一结论。 就算是倏忽,被吸干了也会肾虚,毕竟肾虚之苦并不包含在生老病苦之中,这顶多算是亚健康状态——不是靠着一条药师祝福就能解决的嘛。 第三条证据则更为直白: 隔着茫茫虚空、无尽的浩瀚宇宙,倏忽的力量也是有穷尽的。 他毕竟是丰饶令使而不是丰饶本尊,顶着被那么多植物薅羊毛的debuff输出,还要在力量传递的过程中经受住空间的损耗,能够让伊须磨洲这儿、他的身体碎片有所反应就已经很厉害了。 还能要求倏忽些什么呢? 不能再要求他更多了! * 倏忽并未只准备一条路。 他对塔拉萨星球志在必得:上次他被腾骁焚烧而死,虽然没有死得很彻底,没过几年就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但是被腾骁摔进巨大的恒星里头,身体一边再生一边被烧毁的滋味却很不好受。 这一次复生之后,倏忽就满心想给腾骁制造一些相当的疼痛:他要报复回来,并且不是等价地复仇,而是百倍奉还。 所以,塔拉萨这颗仙舟的“软肋”,是他必然要下刀的地方,就算此时公司与仙舟结盟,而银河中的其他派系,甚至于反物质军团都来帮忙,他也不会改变这个主意。 他很快让鸣霄告知呼雷,步离人的兽舰要启航,他会用自己的枝条为他们开辟出一条快速通行的航道。 从内部的攻势被化解了,那就从外部来——反正,塔拉萨星的终末即在眼前。 倏忽此时在丰饶民中的威信高得可怕,因为他看起来真的能和仙舟过过招,并且,仙舟成日贯彻巡猎的命途,尤其是曜青仙舟,天天搁那大捷,一些丰饶民已经彻底受不了这种朝不保夕,天天都要担心头顶上有仙舟雷弩射下来的日子了。 他们要反抗!妖弓祸祖还没觉得他们身在的世界无可救药而一发光矢降下,无差别攻击毁灭一切呢,你们仙舟凭什么这样?! 但是要让他们自己站起来,拍着桌子对仙舟放狠话,那肯定也是不行的。 仙舟是什么级别,他们是什么级别,他们根本挺不过云骑军的一轮冲锋,所以,只能抱大腿。 倏忽可以被视作反仙舟联盟的盟主,正是因为他足够强大且对仙舟的恶意足够深,这个联盟才能被拧成一股绳。 简单来说:丰饶民们觉得他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那根可靠金大腿。 大腿都发话了,没有什么事不能做的。 于是步离人的兽舰开始出动。 ——此时此刻,在步离人看着最为庞大而恐怖的兽舰之上,鸣霄正和一只身材高大,伸展后约有十米余的步离人相对而坐。 第96章 这只步离人,正是这个部族如今的战首,也是这个名为蚀月的部落乃至整个步离人历史上,除去求来了药师赐福的都蓝战首之外最强大的那一个。 呼雷。 同外人常以为的不同,呼雷的外形虽然凶煞如暴君,但却意外并不鲁莽,鸣霄如此评价,他与呼雷交流数日,对这位步离战首也算是有了些了解——他是个枭雄。 不过,他仍然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倏忽向塔拉萨星开战,就等于是与仙舟开战,这不是步离人一直以来都期望着的吗?战首瞧着,却仿佛有些兴意阑珊。” 呼雷嗤笑一声,他声音低沉,像是进攻时吹奏起的、体积最大的号角:“鸣霄,这种试探的话,不必在我面前说。” 鸣霄脸上仍然保持着上位者该有的外交专用表情:“抱歉。” 呼雷道:“造翼者曾经是步离人的同盟,而如今,我们又站在了同样的立场上,鸣霄,我不会对你说谎。” 呼雷:“同造翼者一样,步离人也只是与倏忽结盟,仅此而已。倏忽是个强大的令使,但狼不会因为强者在前,便屈膝向其下跪——我想,羽人也是如此。” 鸣霄的脸色好看了些许: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而呼雷在表明自己立场的同时捧了造翼者的这一手,也确实让他非常舒服。 “正如倏忽不介意与造翼者达成交易一样,倏忽也不会介意和步离人结盟,我们各取所需。” 就算是令使,也不能独自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打拼,被弄死的令使难道还少吗?看看那些战斗力强大,但是需要拖家带口,总是疲于奔命的仙舟将军吧,巡猎令使的死亡率一直都是所有命途中最高的。 当然,巡猎命途行者的死亡率,差不多也是最高的——这很正常,在这样一个有序与无序互相参杂,机遇和危险交织,而在这两对关系中,往往都是后者的占比要远远高于前者。 所以,倏忽需要步离人成为自己最凶恶的爪牙;而步离人,他们和倏忽结盟,是因为步离人想要一个没有仙舟联盟的世界。 哦,仙舟,仙舟联盟。 就像是每一对爱恨交织的宿敌那样,每一个丰饶民部族在说起仙舟联盟的时候,总要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愤恨、一些对“疯狗”的忌惮,以及,一些艳羡向往,以及点起一支烟,在缭绕的烟雾里面轻飘飘地吐息,慢慢说起从前的姿态。 这很正常,尤其是对于步离人和造翼者这两个族群来说。 仙舟联盟,这是个在从求药使到丰饶民转变的标准路子上彻底走歪了、甚至直接背道而驰的文明,整个宇宙中,一整个文明发生这样变化的,也就只有仙舟联盟了,剩下的全都是个体。 那个体和群体能比吗?! 背叛阶级的个人存在,但是背叛阶级的阶级不存在——仙舟联盟的出世就像是为了打破这句话而存在。 丰饶民们艳羡他们的好运,慈怀药王眷顾他们,为仙舟赐下丰饶神迹,甚至三番五次地路过仙舟,就像是慈爱的老父亲回家看看叛逆的儿女们现在在做什么似的。 原本,这个拿了和步离人、造翼者差不多剧本,只是比起这些被放养的孩子来更受宠的剧本的文明应该同样转变为丰饶民。 但是仙舟没有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存在,却开始以短生为目标,以根除丰饶为目标?! 还特么的在压力下,诞生出了个以猎杀丰饶为己任的星神! 造翼者想想自己曾经和古国帝王的蜜月期,夹着烟长叹一口气;步离人想想自家被策反的狐人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十天十夜也想不明白,这个巡猎的命途啊,它怎么就那么和个魅魔似的,把贪生怕死的劣等狐人哄骗过去之后,一个个都变得那么难杀。 仙舟想要除去药师也就算了——反正呼雷也不怎么信仰药师,丰饶星神没了但是丰饶命途还在,剩下的就是各凭本事,看谁能从命途中获得更多的力量。 但是仙舟还想除去丰饶民,这就很过分了。 他们阻挠步离人的穹桑伸出更远的枝条、拦截正在改造星球的步离人兽舰,仿佛他们这辈子最大的责任就是给丰饶民使绊子。 步离人想要繁荣昌盛,想要将天上的群星都变作步离人放牧的原野,就需要根除掉这个挡在前头的绊脚石。 但他们做不到,让仙舟损失惨重,这他们的确有这个能力,但彻底消灭仙舟联盟……绝无这种可能。 没了身后要守护的仙舟人,帝弓七天将那就是被打开了禁制的杀戮武器,能够造成比反物质军团更大的伤害。 况且,他们还要警惕着随时可能从头顶降下的妖弓光矢。 步离人中或许有一些激进的热血派,他们的肌肉长到了大脑本应该长着的位置,愚蠢而不知天高地厚,便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战首呼雷——他的强大程度远胜过那些蠢货,所以他可以让那些蠢货在物理的压迫下听自己的话,而他,拥有一颗还挺不错的脑子。 所以,和强大的、和自己目的相同的存在结盟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并不很高兴,因为我知道我的族人要在战场上死去。”呼雷说,“我想要让天上的群星成为步离人放牧的原野,我的族人,虽然我对他们没有太强烈的感情,但他们确实是我最为珍视的诸物之一。” “但我不想阻拦,战死是狼的荣耀,战死在和仙舟的战争之中,是荣耀中的荣耀——他们是为了名为步离的族群而战死的,所以我不会拒绝倏忽。” 第97章 “我们都想看到联盟元气大伤,溃不成军。” 呼雷为鸣霄倒上了一杯步离人的佳酿,那是一种参杂了多种生物之血的酒,腥味比酒味更为厚重。 “所以,鸣霄。敬慈怀药王,敬我们的盟友,敬战争。” * 倏忽的枝条蔓延过银河,那枝叶上散发的名为丰饶的“芬芳”如同蜜糖一般吸引了附近星球上不知多少人的目光。 然而很快这些目光就逃离似的撤开,因为他们看到了步离人。 兽舰的危害,如今星际安全教育里头是必提的,步离人会把星球连带着上面的一切,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智慧生命……全都转变为扭曲的肉块。 很多人光是看到兽舰就两腿战战,飞也似地逃回了家里闭门不出。 他们等待着,直到终于有胆大者告诉他们步离人已经离开了这片星域,这才勉强放心下来,从床底下爬出来,尤且战战兢兢地问:这些步离人都要上哪里去? 自然,没人知道答案。 但此时,那最前方的兽舰,也是呼雷帐下最精锐的前锋,已经将它们的阴影压在了塔拉萨星的上空。 但兽舰已经无法再前进了。 来自罗浮的星槎登空,老对手同样远道而来,此时战意正盛。 而在下方的地面上—— 呼雷和鸣霄都俯首看向这颗星球。 这颗肥美的、适合被丰饶民们吞吃入腹,成为滋养他们养料的星球—— 它和他们曾经在情报上看到过的……不太一样。 这颗星球上,几乎半数的海洋都被绿色覆盖了,乍一看,倏忽或许会认为这是慈怀药王、或者是他自己曾经来过、并且留下了丰饶印记的世界。 不过他们都嗤之以鼻:这变化有什么要紧,该打继续打,仙舟的主力无法倾巢出动,这一站,是八十亿丰饶民军团对六百万云骑军。 优势在我! * 步离人、造翼者、慧骃……这些团结在反仙舟联盟之下的丰饶民扑向了战场,他们爪牙已然在来的路上磨得锋利,真正等待着撕裂血肉做为食物。 云骑军径直迎了上去,但从罗浮来的云骑的数量还是太少了些,无法将遮天盖日的丰饶民全部拦下,因此,还有相当多的丰饶民直接朝着地面而去。 倏忽也已经在战场上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这棵很不讲常理的树的枝条垂到腾骁面前,那些头颅又像是风铃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发声: “腾骁,果然,又是你。” 腾骁看着那些头颅:他知道这意味着又有多少人死在了这名丰饶令使手下。 他的目光很冷,和他的金刀看起来一样冷:“当然,倏忽,我为斩你而来。” “哦,还是这个理由。”那树上的头颅发笑,“真没意思。” 倏忽和腾骁互为老对手多年。 正所谓,世界上最了解你的那个人,往往是你的敌人而不是朋友,倏忽认为,这个世界上理应不存在任何一个比他更了解腾骁的人。 “这一次呢?这一次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杀死我?我很好奇,并且等得有些不耐烦……不如你可以先告诉我,腾骁,反正你杀死我后,也阻止不了我的复活。” “虽然几乎所有宇宙中的文明都在羡慕着你们和妖弓祸祖的关系,但我知道,其实祂的箭矢也从来都无法随你们的心意而来,尽管我们的祈祷虔诚,但星神从不回应,不管是长生主,还是你们信仰的巡猎。” “我们不如对彼此都友善一点,腾骁,我能够感觉到你的身体状况——你本应该正处壮年,强大得像是那边熊熊燃烧的恒星。” “你现在也确实仍处于壮年,但是,巡猎的将军啊,这连年的征战,凭借你的身体,又能坚持上多久呢?我已经从你身上看到了你风烛残年的未来,据我所知,罗浮仙舟上,可从未有过一名得以寿终正寝的将军。” 这棵巨树轻轻地摇摆着枝条,枝条上垂落的翠叶也跟着沙沙摇晃、那些头颅随之一起摇摆,表现出一种诡谲而妖异的怪诞美感。 丰饶的枝条一如既往地递向仙舟的将军,长生的甘露如从前每一次那般,只等待着将军哪怕一丁点的犹豫就要落下。 “谁知道呢。” 在他面前一贯平静而正气凛然的腾骁此时仍然平静,但是那种即刻诛灭妖邪的凛然感,这一次却被轻松写意的神态取代。 “兴许我真的活不长吧,你说得对,倏忽,罗浮的每一位将军都没能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这个问题我还没考虑好——有可能我会选择提前退休呢,到时候我就是第一个。” 他随即收敛了那点儿说到“退休”时的轻松的笑意,正色道:“但是,倏忽,你不一样。” “或许今天我杀不尽你、明天我也杀不尽你,但等好了吧,寿瘟的祸物,你的死期会在我退休之前。” 他这么说着,举起了手中宽长且沉的刀,而在他背后,披挂盔甲,如同天神一般、金灿灿闪耀雷霆的神君与他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倏忽抬起枝条,迎着那威严的神明之像而上,而他还有余力,让其他没有面对着腾骁的脑袋对腾骁笑嘻嘻地说话:“你拦不住我的,腾骁,你现在也沾染上说大话的毛病啦。你非但拦不住我,你还要看着下方那个星球变成我的养料,腾骁,你——” 磅礴到几乎浩瀚无尽的丰饶之力涌向塔拉萨星。 第98章 可是,倏忽却没有看到他的分身贯穿整个星球腾起——确实有植物在猛地窜高,但那并不是他,而是…… 一株向日葵?! 向日葵顶放金光,璨璨如艳阳,腾骁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白牙,伸手去对着向日葵顶一点,他自己和神君一样,也开始发光。 “煌煌威灵!” 第29章 艺术就是□□ 腾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抱着脑袋苦思冥想上十天十夜都不一定能想明白:为什么倏忽敢在看到他身上都涌现出金光的时候分心——确实,他死了还能复活,但他是真的一点都不为下面那些丰饶民的生死担忧吗?再怎么说,这些丰饶民也是他的盟友,是他和仙舟联盟为敌的重要群众基础,是让他不用做为光杆司令坐在那边的重要保证。 对于这个问题,倏忽给出的回答是:大意了,没有闪。 他太习惯和仙舟的将军们交手了——从杀伤力来说,他在仙舟的将军们面前就是只能仰望的存在,每一次他都会被巡猎令使杀死、击退。 但是,正如雷击木的焦枯痕迹上还能重新迸发出青翠的生机,叶片会随着藤蔓,从蜷缩的状态慢慢展开,他的本质就注定了他还能一次又一次地卷土重来。 在复活甲的数量都趋近于无限的情况下,不把性命当回事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倏忽想的从来都不是怎么保全自己,而是要怎么给仙舟制造更多的麻烦——比如说,让整个苍城在罗睺的影响下活化起来,所有的仙舟人都堕入魔阴身。 仙舟的将军他打不过,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了仙舟人,仙舟的将军又算得上什么呢? 于是,他惯常运用的手段就是让自己输给腾骁,而让仙舟人输给自己——这也就意味着腾骁输给了自己。 然而这一次,这个常用的手段突然失效了,他发现,哪怕没有了中间间隔的那漫长的虚空,他的丰饶之力似乎仍然无法激活在塔拉萨星球上的那些身体碎片。 他的手段……失效了。 而到现在为止,倏忽还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伴随着那一声坚毅到能凿开岩石的“煌煌威灵”,将军的大刀斩下,刀锋拉长出的金色光芒就像是流淌的熔岩一般,其上还附着这因为帝弓司命的祝福、也因为速度过快而产生的金色的雷霆,切开空气、带着音爆、甚至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隐隐震荡的空间裂痕—— 这一刀直接斩在了倏忽的身上,将这棵巨树的枝条斩断了三分之一的数量,那些繁密的枝条密密匝匝地掉落下来,很快就成为虚无,只剩下一些零碎的骷髅漂浮在太空中。倏忽并不会因为这一刀受伤太重,他随时可以恢复,只有那些被他吸收成为自己一部分的人类,会在脱离了他的供养体系之后快速消散,变成他们早应该变成的模样。 断裂的枝条开始新生,但还没来得及恢复到先前的模样,腾骁身后,神君的刀也到了。 巡猎令使的概念和其他命途令使的概念不太一样:因为他们是完全由民选出来的令使,所以在战斗力方面,其实会有更多靠着的是身后那来自岚直接赐予的力量——倏忽第一次同罗浮接触的时候,就直接死于了神君的伤害之下。 他大概对神君能够造成的伤害有数,如今的倏忽早就不是第一次和仙舟联盟接触的倏忽了,他变得比往日更强大,而且是呈几何倍数地变强,随着那些掠夺来的丰饶之力越来越多,倏忽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仙舟的将军也无法杀掉的存在。 因此他并未特别放在心上,也没有运转所有的力量与之对抗,直到神君的巨刃落下,那沉重的、甚至是厚重的、像是山岳一般的武器如同纳努克流淌的沸血一般,滚烫地切割开巨树的身体——活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切开一块肥皂,是的,就那么容易——树皮,然后是里面的木头,一圈一圈的年轮。 哪怕是一棵成为了令使的树,其生命本质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它的身体构成也不至于变化得太多,顶多也就是在一圈圈的年轮之中多出一些绿色来,那是因为过分充裕而外溢的丰饶之力。 和方才被斩断的那些枝条不一样,这一次被切割开的时候,倏忽的身体中流淌出一种介于浅绿色和透明无色之间的液体,看不出多少粘稠质感,比起分泌物,更像是清水。 腾骁提着刀,他的站姿始终保持在一个随时都能蓄力挥刀的状态下,他盯着倏忽看,语气里面带着一点怜悯,但是比起对倏忽现在惨状的怜悯,更多的是对于这棵树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脑子的怜悯。 说真的,在素质教育普及了那么多年之后,哪个正常的仙舟人会对智障人群没点儿怜悯之心呢? “你怎么敢在我都明显被加强了的情况下分神的?” * 倏忽是被重创了的,腾骁对此非常清楚。 这么多年来,他对倏忽造成的伤害最多,自然也知道对方真正被伤到了本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这种介于浅绿色和半透明之间的清液,如果类比成更能够让仙舟人理解的概念,大概就是那些玄幻小说中所写的“真龙精血”,每一滴里面都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就算是体积庞大如倏忽,也总共就只有那么一点儿的根本能量。 一刀就给对面这棵该死的树干出了这些本源能量来,腾骁心头已经乐开了一片向日葵花田。 第99章 他是真没想到向日葵的力量转化加持效果会有这么好:令夷的实力距离令使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并且,严格来说她甚至都还没有真正踏上命途行者的道路,只是云骑军中,在践行巡猎意志方面做得比较好的而已。 因此,腾骁一直觉得,在令使与令使的战斗中,小太阳能够起到的加成作用聊胜于无——话说他会有这种观念也是非常正常的吧?毕竟,实验做起来是不难,但是想要找到一个愿意和他打配合,单方面挨打来测试小太阳对于令使加成的令使…… 这就很难了。 就算是内部关系普遍不错,立场也非常一致,虽然不怎么见面却总能倾盖如故白首如新的六位将军中的其他五位……啧,有一说一,偶尔出差一下,配合你腾骁完成实验室没问题,但是他们只能做为被强化的那个上。 况且,就算真的找到了一位很具有奉献精神的令使,能够强化令使那么大量的丰饶力量,倒也不是短时间内就可获得的——难道还真的要去鳞渊境,将持明族的老家变成一片水田,在建木下头广种草木三百倾么? 今天真的是太过凑巧了。 倏忽送上门来了; 倏忽是腾骁的老对手,可以非常方便地直接进行控制变量法实操试验; 倏忽非常客气有礼貌地往田里面打赏了大量的丰饶之力,为殴打向自己的那一招提供了全部的加成。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倏忽输出的丰饶之力不在少数,而令夷的植物表现得同样优秀,它没有被这股力量撑爆,并且转化出了相当精纯的其他种类的力量。 腾骁几乎就要憋不住笑出声来,但在这个战场上,如此严肃的场合,发出爽朗的大笑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他决定只把这一段内容写进自己的日记本里头,日后万一有个什么不愉快的,比如说又被联盟高层那些在他看来早就该去死一死的老家伙们掣肘的时候,就把这份日记翻出来,为自己提供一份随时随地好心情。 腾骁将长刀抬起来,刀锋对准了倏忽。 他面前的这棵巨树此时正在努力愈合着伤口,但是却被方才神君送来的那一刀中蕴含的巡猎命途的力量多次屡次再度撕裂,因此直到现在,看起来还仍然是刚刚被劈了一刀的模样。 那些连缀在树梢的脑袋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先前的轻松写意了,倏忽已然被逼得不得不认真起来: 他不知道仙舟联盟这边是又运气极好地碰上了什么好东西,但他清楚得很,自己要是不能快速地反制腾骁,那他这次只怕要死得比以往每一次都快……而且,看腾骁的样子,巡猎真的没有偏心仙舟,给他们什么能够将他获得的丰饶之力一点一点全部磨平、碾碎、乃至湮灭到和打包放松给纳努克或者ix那么彻底的力量吗? 倏忽的枝条突然动了,那新生出来的嫩绿色的枝条,比起先前没有被砍断的那些来,这几根要柔软纤细许多。 一根枝条横来,蘸取他身上这道斜劈而下、几乎贯穿的巨大伤口,沾着那现在看起来愈发透明的清液,随后极用力地对着下方的星球就是一甩。 千手慈怀药王曾行神迹,于焦枯世界行过,见众生挣扎苦痛,匍匐地狱间,垂泪而取瓶,以麦穗蘸瓶中甘露扬之。 甘露化雨,焦枯世云雨三昼夜不息,火乃止、焦乃复清,世间现溪流河海,花木鸟兽,浑然与乐土无异,遂谓之极乐。 倏忽此时在做的,便是复原药师所行之事,他一边做,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如是我闻,千手慈怀药王……” 腾骁注意到,在倏忽念诵这段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的文章的时候,有一股不属于丰饶的力量从他的枝叶中析出,都汇聚在了那从伤口中涌流出来的清露里头。 什么东西正在加强他,虽然效果并不如向日葵那么好,但是毫无疑问,他获得了一些奇遇。 “又是这一套,倏忽,你从未想出过第二个可以对付我的办法。” 倏忽的脑袋接连笑起来,笑声老□□女参差,逐渐变得高亢起来:“是的,是的,腾骁,但是对付你们,只要用这一招就好了,它很好用,我打算用到时光的尽头——不过,你确定你此时仍然可以站在这边什么都不做吗?那可是我的生命本源,你应该还记得当初的苍城吧?记得那些人都是怎么哭嚎的吗?记得他们都是怎么死去的吗?” 腾骁摇头:“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去的,但是今天,倏忽,这么多次的挫败,难道还没能让你意识到点什么吗?” * 步离人的兽舰下降到了一定的高度,呼雷从窗户看出去,在看到腾骁和倏忽对峙、而在下方的云骑军舰船最前方,站着一位手中握着一把云骑制式长剑的白发红眸女子时,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 鸣霄没有注意到呼雷神态上的小小变化,他对呼雷说:“战首,我要去带领军团作战了。” 呼雷点点头,将他送走。 旁边,有年纪尚且不算大的步离人跑过来,仰着头问他:“战首,您不去吗?” 步离人已经投入战场了。 但是,他们更习惯的,是呼雷做为他们的首领,也做为整个大军最前面的锋头,为他们从敌人的防线上撕开一道脆弱的口子,好让他们冲入其中去撕扯血肉的战斗。 今天呼雷突然没有出现在前线,这一举动背后的意味,令一些不那么血性暴虐的步离人若有所思。 第100章 呼雷叹了口气,动作幅度不大,但是做为一头巨狼,这个动作仍然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我会去的。”他终究还是说,“但是倏忽神使,他其实不该那么着急。” 他已经观察到了一些不同——这场战争,与往日的那些与云骑军之间爆发的战争有着极大的不同,呼雷已经观察出来了差异,但他还没有精确地意识到这差异具体发生在何处,所以他打算在上战场之前先再更多、更仔细地观察一段时间。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呼雷不得不承认,仙舟联盟其实是个比步离人还要战争的群体,尤其是在战争的技术、概念、认知等等方面,他们比步离人做得好很多。 如果仙舟上人人都能拥有步离人这样的强健的身体、锋利的爪牙,以及如此尚武且弱肉强食的文化建设,他们大概能把步离人撕成碎片,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做为战首,呼雷汲取着这些知识,不断让自己变成更为强大的狼——从敌人那里学习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他是这么认为的,也觉得步离人都应该这么认为,哪怕许多的步离人骄傲于自己都蓝子嗣的身份,从来都不愿意在这种时候低下他们“高贵”到了傲慢的狼头。 那个跑过来找他的小步离人有些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没有听明白呼雷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想要会到战场上,而不是到这边来当个传令兵,他将呼雷的话记了下来,随后兴奋地朝着兽舰外头冲去,一双年纪虽小但也十分锋利的爪子蓄势待发。 呼雷摇摇头,继续注视向窗外。 他看到造翼者的军团冲了上去,在太空中作战,造翼者们总是有点小优势的,但这次有些不巧,他们撞上了个劲敌。 ……镜流。 呼雷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极了。 上一次,他和一支云骑小队遭遇,他释放出的狼毒让几乎全队的精锐跪在地上,不敢与头狼对视,但那个白发女人却像是完全不会被狼毒感染一样,不……她简直就像是比头狼更为高阶位的存在,以至于呼雷的狼毒在她面前也要俯首称臣,她的剑身上凝结了一层素白的霜。 呼雷因为有要事要做,并未和这支云骑小队纠缠,但饶是如此,他仍然在离开的时候被斩断了一撮毛发。 那些狼须被切断之后,一部分飘飘悠悠地落下,另一部分则黏在了冰霜覆盖的三尺青锋上。 她是个很强大的女人,呼雷知道,现在的自己和她大概是五五开,如果能够消耗对方的精力,那么他能够获得六成的胜率。 但是现在要去面对她的是鸣霄,而呼雷确定鸣霄不是自己的对手——这只失去巢穴的飞禽,如果认真起来绝对会被他扯干净翅膀上的羽毛,撕扯掉所有的皮肉,只剩下一具骨架挂在手边的架子上,闲来无事摘点儿骨头来磨牙。 所以,造翼者或许要失去一位宝贵的军团长了。 呼雷不再看向这自从遭了反物质军团之后就一路朝着拉胯的深渊狂热奔去的“盟友”,他开始专心致志地观察那些让他直觉意识到仿佛有些不太对劲的云骑军。 他们仍然开着星槎,仍然用着雷弩,仍然是和往日一样的战阵……不过,似乎他们身上都附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而且—— “轰”地一声,呼雷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板猛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整个兽舰发生了一阵蠕动。 这对于完全被步离人操控着的兽舰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因为这些兽舰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可以被视作死物,它们的神经已经完全被步离人的生物科技操控,能够视作是驾驶者的机甲,是那些步离科学家们肢体的延伸。 所以,方才的蠕动是强大到了哪怕步离驾驶员都无法抗过去的巨大刺激,以至于反馈到神经、再沿着神经进入兽舰尚且还没有完全死去的大脑部分后,蠕虫做出了非条件反射。 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仙舟的火力真的是一次更比一次猛烈了,呼雷感叹道,他能够看出,倏忽在和腾骁的对战中陷入了僵持,或许就像是塔拉萨星没能和倏忽说的那般变成他的一株分身一样,他的第二个计划也出了些差错。 这场战争实在不该,但来都来了,总不能不战而退。 呼雷盘算起应该在什么时候撤回兽舰,但就在这一瞬间,他脚下的地板再一次震颤了,兽舰又一次蠕动,并且这一次的反应比上一次还要大了不少! 紧接着,他听到了向自己投来的呼救声,是在他乘坐的兽舰的驾驶舱位置,不那么擅长亲自在战场上肉搏的步离驾驶员的声音带着凄厉:“战首!那些卑贱的奴隶闯进来了!” 怎么可能?呼雷根本没看到前方正和仙舟人战作一团的步离战线有溃败的迹象,甚至它都没有被撕开一条足够大的扣子,尚且不足以让仙舟人突破到他所乘坐的兽舰边上来。 那些狐人飞行士,他们是怎么出现在兽舰内部的?难道是仙舟掌握了丝丝喀尔的相位灵火转移技术?他们和天才俱乐部也有了合作吗?! 不,不是。 呼雷赶过去的时候,看到兽舰各处都有尺度不同的损毁,但是却没能看到那一点四处游窜的绿色荧火——这不是相位灵火的力量。 他去得有些迟了,只看到已经跳上星槎,桃之夭夭的狐人飞行士留下的尾气,以及一些从他们身后拉出的、淡淡的金色光芒。 第101章 金色光芒?或许这就是区别所在,呼雷皱起鼻子,想要用更为灵敏的嗅觉感知到一点什么,然而却没能成功——厚重而粘稠的血腥味将他的嗅觉糊了个严严实实。 驾驶舱中,步离驾驶员被开膛破肚地钉在了驾驶座上,从他血淋淋的爪子来看,他大概是被架住了手臂,亲自将利爪塞进了胸腔,亲手将自己剖成了此时的模样。 他还没有死,渴望地看着呼雷,发出“嚯嚯”的声音,似乎是在求救。 呼雷走了上去,在他胸口的血肉中看到了一株植物——那植物正在有节奏地向他喷出绿色的小圆球。 对于呼雷来说,这样的小圆球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他甚至都不需要防御。 这就是那些仙舟人留给他的东西? 杀不死他的东西……是用来挑衅他的吗? 他走到驾驶员身边,一把拽起这株植物,把它连根拔起,用力掐断了它的根茎,甚至将一部分掐成了烂泥,随后掼在地上。 植物的根系中还带着步离人的血肉。 在拔这株植物的一瞬间,原本还在挣扎的步离驾驶员彻底不动了,原本还在转动的眼珠子这下彻彻底底地僵死,直勾勾地看向呼雷,仿佛还在发出无声的请求: 战首,救救我…… 呼雷不是一头有什么柔软感情的狼,他残暴而狡诈,哪怕让自己的族人去前线当填线宝宝也不会眨一眨眼——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其实真的挺在乎步离人的,至少,很在意步离人这个种族的荣耀。 在他看来,死在植物根系之下的这个驾驶员,他输得合情合理,死得十分应当,但是这么对待他的身体,那就可以算是仙舟人对步离种族的侮辱了。 毕竟,这就是在用步离人放牧的方式,放牧步离人——他们将打下来的行星变成血肉牧场,将所有生灵化作养料,仙舟人便就也这么对待他们。 仙舟人没有这样的资格,那些看见他就逃跑的狐人奴隶,没有这样往他脸上扇巴掌的资格。 于是呼雷上前,巨大的爪子轻轻地落在仍然睁圆着眼睛的步离驾驶员脸上,为他阖目。 但是,就在他伸手将驾驶员的眼睛往下按去的瞬间,从这具尸体的口中忽然发生了非常猛烈的爆炸。 “砰”地一声,全无准备的呼雷被炸得爪心一片血肉模糊,而那驾驶员的情况要更糟糕一点,他的上下颚被彻底炸断了,变成了个被熊孩子拆卸完毕的订书机,下颌无力地仅凭着一点皮肉连在脸上,牙齿和舌头全都被炸飞了。 呼雷的面色阴沉极了,他的爪心快速恢复——这点伤害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而这点疼痛他早就于无尽的战斗中习以为常,但是,仙舟的挑衅是在是太令他怒发上冲冠了。 在方才目睹了用步离人尸体制造的“行为艺术品”后,他那被愤怒短暂支配的脑袋现在终于强压着变得冷静,开始运转起来: 那些狐人操控了驾驶员的死亡,并且将炸弹藏在了他的口中。 一场送给他的“礼物”? 不,那些狐人飞行士未必能够确定来的人就是他——那些狐人想要做的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顺便,更多地激怒步离人。 为什么? 狼毒是一种很受情绪影响的东西,暴怒中的步离人会爆发出更强大的战斗力——所以,为什么狐人要强化自己的敌人? 而且——那个先前还没有解决的问题——他们是怎么出现在步离人战线之后的? 一支奇兵。 被仙舟的将军早早地安排好了的奇兵。 呼雷想到这里,眉头逐渐开始紧锁。 他有些质疑这场战争是否值得,他开始怀疑仙舟是不是将计就计地做了什么安排,并且就等着倏忽、和他那本质上与一盘散沙区别不大的反仙舟联盟上套。 那么,他是否需要奔赴这一战场? * 同兽舰中陷入沉思的呼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刚刚开着星槎,自由如风地飞走的狐人飞行士。 在这艘不大的星槎里,只做了两个狐人,一个负责开飞行器,另一个负责开火——哦,这是老旧的分工了,现在另一个负责的是植物的搭配。 那个负责植物搭配的狐人小心翼翼地端起一只花盆,眼疾手快地朝里面扔了一颗火爆樱桃的种子后,飞快地把它塞进了星槎的炮管中,随后对准一只步离人发射出去。 狐人的反应速度保证了这一套流程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走完。 熟悉的爆炸,熟悉的血肉横飞,而星槎则滑不溜丢、相当迅捷地从中钻过,一点儿脏污都没有沾染。 “真爽啊,姐妹!” 她高声大笑着对身边的队友说,“我宣布火爆樱桃是世界上最爽的植物,没有之一!” 狐人飞行士小姐点头说:“是啊!可惜它不能像是土豆雷那样稳定触发,否则火爆樱桃能成为最受欢迎的植物!” “对对,可惜,土豆雷的威力就是太小了……唉,我本来想往那个步离人嘴里塞火爆樱桃的。不过有土豆雷就挺不错了,我不会要求更多。说起来——要不是没有迷糊菇了,我高低得再去玩一趟!刚才那也太刺激了吧?” 她们俩说的刚才,就是那在呼雷赶来的前一秒逃之夭夭的操作。 呼雷猜想得其实大体上都对了,但是,仍然有一些细节的地方对不上,就比如说: 第102章 其实,这一对狐人飞行士搭档,就个体战斗力来说,其实都不是很出色,所以,哪怕面对的是步离人中的驾驶员,而且还是2v1,她们赤手空拳地也无法给那只步离人开膛破肚了。 不过没关系,因为她们随身携带了好用的植物。 在神策府研究天团的研究,以及令夷那完全是豁出去了的量产下,她们在出发的时候带上了一些迷糊菇。 迷糊菇无法对强大的步离人造成多明显的影响,但对一个身体不咋地的兽舰驾驶员来说,那是妥妥的够了。 于是,狐人飞行士用这玩意控制那只步离人,并命令他剖开自己的身体。 迷糊菇的操控效果很好,哪怕是尸体也一样可以操控。 所以,呼救的声音,是那只步离人在狐人飞行士的操控下发出的,那求救的目光也是在操控下给出的,死去的瞬间——才不是因为什么豌豆射手,而是因为狐人飞行士断开了连接。 他其实早就死了。 继续往炮管里面投放火爆樱桃的狐人少女颇为骄傲地说:“我都演到那份上了,除非呼雷是块石头,否则他总得稍微做点什么,至少也得给那个步离驾驶员合一下死不瞑目的眼睛吧?” 她对人性的把控还挺到位的,因为呼雷真的这么做了。 “就算实在炸不了,咱们不是看到呼雷已经在驾驶室了吗?咱们再快一点!” 这其实是一场引蛇出洞,声东击西。 兽舰周围还有其他的星槎,星槎中都坐着被向日葵强化过后又吃了狼毒药剂,抗狼毒能力提升到狐生巅峰的飞行士——而就在呼雷被调去了驾驶室的瞬间,他们快速登录兽舰,用成排的豌豆射手开道,清出一片空地之后,快速把火爆樱桃放在兽舰上。 步离人培育的兽舰上,丰饶之力可多了,种什么植物都行,超方便的! 随即,在种下火爆樱桃的瞬间,这些毛多弱火的狐人飞行士会拿出掏空内部的坚果壳罩住自己,等爆炸过后,再毫发无损地从坚果壳里钻出来,拍拍上面沾的灰,下次还能继续用。 ——这是来自神策府研究天团的最新成果。 植物与植物之间似乎有种天然的同盟关系。 就像是在游戏里开了队友免伤的机制一样,一株植物的攻击不会伤害到另一株植物。 同等高度的两排豌豆射手,后一排的豌豆永远不会给前一排的豌豆射手开瓢,不是吗? 由此,那些研究员们提出了假设,躲在坚果里面,应该是可以防御住火爆樱桃的爆炸的。 实验证明了他们的正确,而那只被用在这一实验中的步离人,成功地成为了寥寥无几能为仙舟的植物实验当第二次实验志愿者的幸运儿之一——哦,当然,他在十分钟后就无了。 无的原因是为了测试迷糊菇的稳定效果,以及多少个普通步离人可以干掉一个步离人中的精锐战士。 总之,在“登录”之后的,一次又一次靠着消耗兽舰体内的丰饶之力制造削弱兽舰的爆炸之后,这些庞大的生物武器兼交通工具的表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坑,一部分坑洞已经连接到了兽舰的内部。 大部分的生物,其外部是再怎么的坚不可摧,也不妨碍其内部的脆弱比豆腐好不了多少,狐人们快速在兽舰上埋了一大堆土豆雷,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撤离了这艘兽舰。 他们非常清楚,真正对上呼雷,他们全都没有生还的机会,所以需要在那头狼回身之前快跑。 感谢向日葵,感谢丹鼎司,暂时能够不受狼毒影响的他们,此时逃跑的能力强得可怕。 狐人飞行士小姐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她狂飙着掠过步离人的战线,而在她和她双眼睁大、瞳孔里面写满了“爽到起飞”的同伴身后,巨大的、黑暗的兽舰发出垂死的哀鸣——很可惜,哪怕是那样的庞然大物,其声音仍然无法在真空中传播。 这很大程度上保护了很多人的心理状态。 他们听不到悲鸣,却能够看到那可怖而血债累累的生物是怎样被量变引起质变的土豆雷引起的黑红相间的毁灭之云吞没,被肢解成碎片,零落四周。 这场面,是阶段性胜利的标志。 景元看着那腾腾燃烧的黑烟,嘴角勾起一点微笑。 计划通。 * 塔拉萨星的地表。 伊须磨洲水居者的战场位于水中,至少这些水居者们躲在水中。 来这里的那些丰饶民中没有任何一个族类适合下水,所以面对着这些藏在荷叶以及豌豆射手之后的水居者们,他们哪怕有着强大许多的战斗力,却还是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还得时刻注意防御。 哪怕是最不爆脾气的步离人,这会儿在豌豆的疯狂扫射之下,都已经红温了:这么恶心的植物到底是谁种出来的,怎么源源不断地往外喷豆子——它们后头是连接着什么异次元口袋么? 虽然对于一些星神来说能量守恒也是不需要遵守的规矩,但是自星神以上不归入科学影响的范畴:这儿又没有星神,那特么的能量守恒到底是被谁吃了?! 他们当然想不到……此时正做为军火库,几乎是无限地援助着伊须磨洲人反击丰饶民的,正是他们最顶头的那位老大,反仙舟联盟盟主倏忽…… 水下的伊须磨洲水居者情绪相当稳定。 他们头顶的防护足够给力,于是他们甚至还能有闲情逸致彼此交流,水流从鳃边咕噜咕噜地流过,说着伊须磨洲的语言——丹枫发现自己能听懂,或许是因为罗浮持明也是从水中爬上岸的,而一切原初诞生自水的生命都有些巧妙的共通,就像是整个宇宙中绝大多数的文明,其生物都长了一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两条手臂两条腿的形象。 第103章 他从咕噜咕噜的水流里面听到: “那艘兽舰里面好像有步离人的战首,那个叫呼雷的。” “是的耶,它刚才爆炸了,爆得好厉害,我都看见了。” “那,这么大的爆炸,能不能把那个叫呼雷的家伙炸死?” “估计不能,步离人还是很厉害的,况且他还是战首,肯定很擅长复活吧?” “哦,那真可惜,如果他被炸死就好了。” “说起来,我们能用缠绕水草把他绑在水底吗?淹死他。” “不知道耶,但是缠绕水草能绑得住他吗?听说他真的很强。” 在短暂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这些水居者们已经变成了缠绕水草+自然疗法的狂热拥趸。 丹枫怀疑自己是不是为这些水居者们推开了一扇对付普通丰饶民的禁忌大门…… 在最开始的时候,因为丰饶民的数量足够多并且都很凶残地朝着水面推进,所以豌豆射手的火力一时间没能压制住外面的那些丰饶民。 他们成功突破到了水下——随即遭遇了带着水居者们守卫家园的丹枫。 在同造翼者有过一战(如果单方面碾压,自己甚至不需要露脸的也能叫做战斗的话)之后,水下的战斗对于丹枫来说已经变得简单了很多。 现在的他已经逐渐意识到,和自己最为契合的植物其实并不是火爆樱桃,而是缠绕水草。 ——只要敌人不能在水下呼吸,那它就是版本之子,一切问题的标答。 瞄准,投射,缠绕水草会自己把缠绕住的敌人往水下拽的,后面的流程就是全自动,只要这些丰饶民的丰饶程度还没有到能够在一天一夜之内进化出可以在水下呼吸的鳃,或者能够存储够用那么长时间的氧气的肺,他们就注定会死于窒息。 伊须磨洲人们在最初了解到这个战法的时候就惊呼这简直是他们守卫家园的战力中缺少的最后一块蓝图。 天呐,难怪先祖们一直说仙舟是从天上陨落的神明! 仙舟人还一直纠正他们说,自己不是神明,只是走在巡猎命途上,势力稍微强大一点的另一个文明而已。 但如果不是神明,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伊须磨洲带来那么多的便利!先是开化了他们的文明,随后庇护了他们那么久的安宁,现在又是送来了这样的好东西! 这么多好处,换了谁不会对着仙舟单膝跪地、一手压在胸前,低头宣誓:“你是我的神!” 嗯,破案了,如果仙舟人不是神明,那一定是仙舟和伊须磨洲的八字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伊须磨洲就应该成为仙舟联盟的第七成员啊! 六大仙舟有七个那难道不该是一种常识吗? 一边这么美妙地幻想着超完美的未来,那个已经美到冒泡的水居者一边拨开莲叶间的缝隙,在漫天飞舞的豌豆中朝着一只看起来格外强大一点的步离人扔去两团并做一团的加强版缠绕水草。 他扔准了,但是这只步离人看起来力气超大,两团缠绕水草并没能起到水居者想象中的效果。 于是,他回头看向那位强大的龙尊,向对方发出求援的声音,水流又一次流淌过鳃:咕噜咕噜咕噜。 帮帮忙吧,这个场面该怎么办他是真不知道啊。 丹枫听到了求助的声音,他游过来,看到这边的情况,告诉这个水居者: “这种力气特别大的,你们暂时还对付不了,要先等对方被豌豆射手消耗一段时间才行。另外,判断敌方当前处于什么状态,也是需要多多锻炼才能学会的技能,在没有确定自己已经精于此道之前,都是越谨慎越好。” “不过现在,我来解决就行。” 他说着,手中握住一团缠绕水草,朝着那个特别高大的步离人抛了出去。 水居者注意到,这位让他们只称呼自己为“丹枫”的龙尊并未将缠绕水草完全抛出,他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边缘略微有点儿蜷曲的叶子,将其绕在了手掌上,像是把它当成了绳子来用。 而当水草稳准快地在那正在挣扎着的步离人脖颈上安稳落好,丹枫猛地一用力——不,水居者看着丹枫的动作,觉得他或许是根本就没怎么用力,因为他的动作仍然带着点儿行云流水的仙气,然而那个步离人就这么被轻易地拽到了水下——他的身躯撇开了好几片莲叶,旁边的水居者连忙凑过去把莲叶恢复原位。 丹枫在这个步离人身上多套了几层缠绕水草。 大概是为了保险——毕竟他是要走的,而水居者们赤手空拳面对步离人的话,赢面实在是小到微乎其微——丹枫决定多套几层为好。 这么想着,丹枫手上动作不停,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只步离人已经变成了个毛线球似的团子……表面全都是一层层密密匝匝箍上去的水草。 至于步离人——已经一根毛都看不见啦! 丹枫:“……” 他平常就清冷淡漠的表情此时是最好的掩盖,只要他看起来不尴尬,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这会儿正在尴尬。 等等,他要给水居者们演示的话,其实只需要告诉他们多箍几层就好了吧? 难道说是缠绕水草用多了,他也被这种不用动脑但是效果超好的技能洗脑,忘记自己还有多种能够完全不用辅助道具便把步离人镇压在水下,永世不得翻身的云吟法术? ……现在,他多用了很多缠绕水草,有点浪费。 第104章 但要不要从这只步离人身上摘下来几层……? 还是算了吧,缠绕水草层层叠叠的,本来也不是很好解。 还是算了吧。 丹枫松开了手,这只步离人终于抵抗不住缠绕水草向下的力气——当然,他现在也腾不出手来抵抗来自水草的力量了。 这个超级大号的毛线球,就这样朝着漆黑不见光的水底沉去。 这下,水中终于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空气泡泡从水下一路往上冒,越靠近水面膨胀得越大: “咕嘟咕嘟咕嘟。” 水居者们各个都顶着一脸“来自罗浮的龙尊就是厉害,果然大地方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的敬佩表情,手上的缠绕水草又多拿了几团。 丹枫:“……” 行吧。 * 伊须磨洲的陆上城市同样看到了空中的那场巨大爆炸。 和水中的水居者们略有不同的是,水居者们躲在莲叶之后的水下,而路上城市里的人,都躲在了房屋之内,留下一座空空荡荡的城市街道网。 也不能说是完全的空空荡荡吧……毕竟自行小车载着撞在花盆里的植物满大街跑,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未成年的伊须磨洲当地人、以及那些游客们从拉没的窗帘后头悄悄地看向外面——他们只留了一些从外面完全看不清楚的缝隙。 比起有缠绕水草在手,已经膨胀到觉得自己可以暴打反物质军团的水下水居者们不同,陆地上的居民都还很是紧张。 他们没有足够与丰饶民相抗衡的武器和装备,但好在仙舟带来的帮助能够周转。 巨大的金人什么的那就别想了——这年头,虽然两次帝皇战争都已经结束,但反有机生命方程式的恐怖威力仍然让有机生命们心有余悸,正常情况下,仙舟都不会把巨大的金人开到别人家门口去。 现在的自行小车就是工造司能给提供的全部帮助——他们理论上来说都出自应星之手。 为什么要说是理论上呢? 因为应星觉得自己一个人造自行小车的速度太慢了,于是就做了五个金人流水线帮自己加工,那些金人加工自行小车的速度比他还快。 从工造司中某些致力于研究机械伦理学的工匠们的理论出发,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应星创造了流水线金人,所以,应星是流水线金人的父亲;而流水线金人制造了自行小车,所以流水线金人是自行小车的父亲。 伦理关系叠加,就可以得出“应星是自行小车的祖父”这样看似很是荒谬,实际上也确实很是荒谬的结论。 不过,荒谬的结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至少从充分、必要这些条件的逻辑推理上,可以得出自行小车确实理论上属于出自应星之手的造物这一结论。 此时的应星也在室内。 他清楚地知道当前的自己几乎所有的战斗力都来自于机械,哦,还有令夷留下来的植物。 只可惜,就算他把向日葵的阳光用到向日葵都蔫了,他的战斗力也仍然无法提升到和金人一样高的水平——略微有些可惜,不过,也没有那么的可惜。 毕竟机械和剑一样,都能杀步离人。 应星没有拉上窗帘,他甚至开了天窗,直直地盯着天空中的战场看。 他其实没有很把仙舟当成家来看,说实话,不管是在朱明还是罗浮,除了少数人把他当成家人、朋友来看待之外,更多的则是与他颇有“隔绝”的天人。 他们怜悯他的短生,叹息他的才华,更有甚者嫉妒、妨害——就好像他已经变成书本上的一个名字,一个段落,而他们是外头的看客,可以随意地对他指手画脚,评评点点。 他仍然会无数次梦回自己的故乡被毁掉之前的模样——哪怕现在的频率已经少了很多,仙舟非家乡,但人的一生不可能永远只在故乡度过,他也的确因为几个人的原因,对朱明和罗浮有着颇深的感情——依旧会想起他变得有点儿苦大仇深之前臭屁的小孩模样,躺在母亲的腿上,母亲垂下长长的、柔顺的雪白发丝,笑着看他的眼睛,说: “小星的眼睛真漂亮,比你爸爸的紫色更好看,来让妈妈亲亲好不好?” 也还清晰地记得,那些撕裂了所有美好的步离人——在那个时刻,应星的一切被留在了记忆中——以及那个满目疮痍、因为已经彻底无救,于是在撤走了最后一批能够援助的幸存者后,被光矢从星图上抹去存在痕迹的星球。 他的仇恨最深,是狠狠斫刻进心脏最底部的痕迹,而他也曾经发誓,要让同样的痕迹将步离人的战首贯穿一次。 他几乎是从最开始就一直盯着那艘呼雷乘坐的兽舰,目不转睛地一直看到它爆炸。 兽舰没了,呼雷对于整个宇宙的尺度来说还是太过渺小,他无法确定自己最大的敌人现在正在何处,于是应星终于低下头,看向面前玉兆投屏出的,显示着整个路上城市中所有自行小车行动轨迹,以及丰饶民分部情况的图影。 应星抿着嘴唇,给自己补了一杯咖啡。 如果遇上了一些自行小车的代码处理不了的情况,他就会亲自操控这些小车,将合适的植物送到合适的位置上去。 ——这不难,他确信自己可以玩得很好,无非就是一个巨大的塔防游戏罢了,应星在陪令夷练习怎么种植物布阵的时候练习过很多次,各种最优解此时在他脑中清晰排开,犹如工造司答辩时的幻灯片。 第105章 他的黑眼圈很重很重了,重到现在去扮演女鬼都不需要上烟熏妆,只需要把头发染黑,再配上一身红到发黑的衣服,就能被各种时尚杂志奉为“灵异主题”下的封面大卖特卖。 但应星半点都不困,甚至还有点兴奋。 其实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步离人交战,先前他都因为“你还是个孩子”这样的理由被拒绝。 一想到能亲自突突步离人,他就很难将心境真正地平复下去。 考虑到身边还有不怎么熟悉的人在,应星只是在心里想,而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很认真地对自己说,同时内心的小人双手紧紧握拳作发誓状: “今天要干掉三百个!” 第30章 一队慧骃横冲直撞地从小型兽舰中出来,他们没有短程的相应飞行设备,因此只能等待兽舰降落在地面上之后才能开启战斗。 慧骃是一种强大但是没什么脑子的生物,他们的战斗力毋庸置疑,但是太容易被骗了——所以,一部分的慧骃被反仙舟联盟拉了过来做为前锋,另一部分的慧骃,则被反物质军团欺骗,与毁灭的力量相结合……据说其中的一部分甚至成为了被研究的对象——总之,反物质军团根据慧骃的形象以及身体构造,推出了一种名为兴风者的强大战力。 他们完全没有观察这座城市的想法,只是在兽舰封闭的大门一打开的瞬间就冲了出去,速度之快几乎拉出残影: 在他们眼中,这座城市是一块肥美的膏腴,里面藏着不知道多少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他们可以轻易地将这些普通人变成他们的养料。 多么美味,多么令人垂涎! 慧骃的铁蹄与长弓都已然具备。 他们冲进街道,弓弦已经拉满了许久,正等待着蓄力完毕,便可以让染着风色的光矢直接从街道的一端飞冲到另外一端,将一整条街道上的一切都犁成齑粉。 但是—— 这些慧骃在生物外骨骼面铠之后的小眼睛里面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它们看着这些移动方式非常奇怪,长相也非常奇怪,拼接方式甚至有些潦草的履带小车,手中的弓箭不知道是应该射出还是应该调换个方向。 就在这些慧骃愣神的瞬间,前方街道中的小车感应到了他们的存在,纷拥着上来,那些车上装载的、甚至还很不讲道理地有一层像是漫画贴纸似的卡通五官的奇异植物摇头晃脑,仿佛是在欢迎着这些半人马的到来。 这就是此地的生物吗? 慧骃不大的脑子里面装不进那么多的知识,因此他们从不关心步离人今天要去哪里打仗,反正只要是出去打仗,他们就会做为前锋冲上去,然后步离人就会给他们吃的、喝的,比他们自己在外头流浪要强。 ——慧骃一族是怎么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的?不就是因为在获得了丰饶赐福之后…… 但也没人告诉他们,这儿的居民就是一些花花草草——啊! 生物外骨骼盔甲上留下了颇为明显的坑痕,虽然因为盔甲的防护,疼痛并没有传递到慧骃的身上,但他们看着这些很显然代表着攻击的凹痕,确定他们要带来的确实是一场屠杀似的战争。 那就将风矢射出吧,慧骃松开勾在弓弦上的手指,让积攒良久的力量犹如暴雨一般倾泻而出! 但情况却没能如这些慧骃们所想的那样发展,因为弓弦本应该犹如霹雳一般回弹,使得凝聚的力量贯空而出,然而那弓弦却没有松开,只是稍微往前回弹了一点,汇聚锋利的箭矢仍然没有射出。 如果没有体表的那一层生物外骨骼盔甲,或许慧骃能够更早地发现异常,但是冰霜爬在冰冷的钢铁上,所以盔甲内部全无觉察,一直到此时要出手开打了,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身体的速度与意识能够反应的速度脱节了。 植物的生效效果是一种概念性的理论,其强度效果依据供养植物长大的丰饶之力多少而定。 所以,覆盖在生物外骨骼盔甲上的冰霜同样会影响到内部的生灵——原本应该快速松手射出的箭矢,在如今被放慢不知多少倍的动作之下,变得和缴械也没了多少区别。 真是不妙,或者可以说是运气不好? 一上来就遇到了寒冰射手这种大杀器,随后只能任植物怎样单方面攻击他们——对于慧骃来说,这简直可以叫做倒霉透顶。 不过倒霉也是人安排的,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寒冰射手和坚果放在最前面,用来阻碍敌人的前进,这是应星在编程的最开始时刻就确定了的底层逻辑。 他算是吃透《植物大战僵尸》到底应该怎么打了。 知道吗?在回合制游戏里,速度就是一切。 拥有无限插队的能力,那么哪怕一次攻击能够造成的伤害只有一点,长此以往地这么刮痧下去,也是能够把血条磨到见零的。 拥有超越旁人的游戏机制理解,在指挥的时候就能表现出超过数据本身所表现的战斗力,应星看着那些象征着慧骃的标点,他在自己所有的敌人中搜索着,记起了那些也曾经在他那无法归去的故乡上犁出一道道深邃伤痕的风矢。 【慧骃】,丰饶民种族之一,不会复活,但丰饶带给了他们远超正常的强健身体,以及足够快的愈合能力。 做为半人马,慧骃普遍拥有两颗心脏,两颗心脏都足够强大,能够承担整个身体的供血需求,如果不能同时将两颗心脏一起毁灭,便无法致其死亡。 第106章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用配合默契的灵巧攻击将其杀死的话,那就得用比较大范围的杀伤武器。 ——这是在没有考虑生物外骨骼的情况下。 应星知道,在步离人的几大部族中,确实有非常擅长生物科技的一个族类,而因为他们的研究对于战争起到了相当不错的助力,因此哪怕他们并非战士,也仍然能在群狼中获得足够的尊敬。 就像是仙舟的工造司一样,因为被提升到了一个足够高的位置,所以可以吸引很多人才进入——全天下多少人的一生是为名为利的呢?不可胜数。 唯独为了梦想而存在的人从来都是最少的,而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可以吸引人群犹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涌去。 技术人员的地位提升,更多聪明人去当技术人员,于是技术又一次得到了提升,更优秀的技术在战场上表现出色,于是技术人员的地位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这是个正向的循环。 这样的正向循环发生在两边:步离人和仙舟联盟都是如此,于是也就无法再从制度上说谁优谁劣,只能互相内卷,看双方谁先出现技术突破,或者是出现一两个可以引领技术直接实现换代的天才。 应星一直很想亲自解构一台步离人的生物战甲,但是这种实验材料不好弄,基本上都要靠特别批准。 罗浮的工造司不能算是个特别大方的地方,因为这里还没有一位身为将军、且将他亦师徒亦父子地一点一点养大的“靠山”,应星想要获得的材料基本上都得走上一段又臭又长的流程。 按照那些流程来算,和他一起申请类似材料,还排在他前面的人不知凡几,天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轮到他来。 所以,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应星打算把自己平常来不及做的实验全都去做上一遍——等到回去之后,他就可以直接拿出已经整理分析完的数据,对着这些数据完成一篇报告,直接上交到如今的工造司司正那边去。 应星想了想,编辑了一条命令:他让豌豆射手排列成行,用最标准的巷战形式面对那些被冰冻住的、速度明显放慢的慧骃。 先计算出这些生物外骨骼的强度如何,然后试试看能不能用寒冰射手接连控住同一只慧骃,再对方完全没有任何一丁点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将他身上的生物外骨骼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剥下来,带回去让他好好研究一下这一套生物外骨骼的构成以及神经连接方式。 不过,说起来,因为步离人的科技一直以来都发展得比较偏向于生命侧,所以他们的科技还真不是靠着工造司这一个部门就能够解决掉的,还得再加上丹鼎司才行。 应星不会手术,哪怕他在对金人、机巧之类的机关进行研究时,往往能够非常准确地、犹如庖丁解牛一般,用最快的速度、最灵巧的手法,将这些机械上头最关键的部分取下,并且一眼就能看出那些机关机巧的症结——但是有机生命和无机物很显然是两个不同的研究领域。 至少在这方面,那些工造司里的老匠人们(不管是罗浮仙舟的工造司,还是朱明仙舟的工造司)说对了一件事:应星这辈子最大的敌人是他的寿命。 他的天纵之才让他可以学会自己想要学会的任何东西,但就算是这样,他也需要时间去学。 可惜,他的时间不过短短百年光阴,而仙舟的技术,光是一路走来,就已经有八千年。 应星甚至连短暂的失神都没有,这种事情,他早就遇到过无数次了——联系丹鼎司那边的技术支持不是问题,云华女士是一位非常好说话的优秀医师,虽然更擅长的是搭配药理,但让她来执行手术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丹枫大概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要医术有医术,要动刀会动刀,冷着一张脸,手稳得像是石雕而成,简直就是天生的外科医生。 而且他肯定会对这些生命科技感兴趣:持明族因为无法生育,而轮回的规律也在时光的影响下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问题,对于一切能够保护族人少收伤害的技术都非常在意。 研究数据可以共享给他,甚至整个机甲都可以分给这位龙尊一半,应星在不过片刻之间,就将外面那些慧骃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不过现在还不行,因为那些慧骃的数量还很多,他现在出门的话,尚且还有一定的危险系数,除非他直接驾驶着四五米高的金人出去。 应星决定还是不要再快速组建一只金人出来了——就算是他,在连续那么久的工造工作之后也是会累的,拧螺丝拧得手都快断了还继续拧啥啊,在能躺平的地方一定要尽量躺平才行! ——他并未意识到,他其实已经在慢慢向着景元同化了。 * 一支步离人前锋队伍降落到了海面上——他们比较谨慎,快速扫描了整颗星球之后,得出了一部分的海洋上还没有被覆盖上植物的结论。 放着那些相对安全,而且更好入侵的部分海洋不去,偏要去和植物挤——这一队步离人觉得自己的同族中是真的有傻逼。 眼瞅着那些植物都不是什么很好惹的东西,何必再往上面碰呢?仙舟兵法有云:出奇制胜。和仙舟人打生打死那么多年,总得学习点仙舟的长处来反制仙舟吧,否则难道就等着他们在背后星神的支持下越来越强,越来越变态吗? 第107章 而且,这片海洋的表面,看起来好像有点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支步离人前锋队的队长观察到,在海面上,有一艘飘飘悠悠的小船,而在这艘小船的尾巴后面,绿色正在慢慢地增加、蔓延。 所以说,这就是那个生产出了那么多植物,为他们步离人入侵塔拉萨星制造了无数麻烦的根源?! 这一支步离人前锋队的队长是个“仙舟通”,在成为成年的、足够强大的合格步离战士之前,他在学校中专门选修了“仙舟研究”这门课,并且在课外阅读了相当多的仙舟书籍,是个不折不扣的能够化敌之长处为己所用的人才。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步离人中的晋升也非常快,不过才入伍那么几年时间,就已经成为了前锋队队长,只要再创造一些战绩,他估计能很快当上千夫长。 他此时就有了很“仙舟”的决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带的队伍里面没有文盲的步离人,大概是因为这位队长会嫌弃一切听不懂仙舟典故的步离人吧……又或者是言传身教也说不定,总之,他手下的兵都听懂了他的意思,并且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而且,还是个天大的功劳。 弱肉强食的社会环境,会诞生出会非常骄傲地承认自己的欲望,为了欲望而奋力往上爬,不择手段地实现目标的狠人——当然,也会让一些人头脑发热,在应当冷静下来一些的时候,被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添上一把火,匆匆忙忙地就去做某件事,而没能完成足够细致详尽的、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拯救他们性命的更多考虑。 令夷的提神饮料已经来到了第数不清多少,她甚至已经开始感觉不到这饮料有多么难喝了,口腔中感官的麻木让她含了一口这种饮料,过了片刻之后才咽下去。 荷叶、豌豆射手、荷叶、寒冰射手、荷叶、土豆雷、荷叶…… 在接连好几天不停的加班工作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已经不能说是困倦了,只能说是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仿佛灵魂已经不再沾着地面而是微微向上漂起的状态,万事万物都已经开始和她无关,唯有植物,那荷叶加随便什么的排序还在继续,并且越来越多地挤占她的大脑。 或许等这一次的任务结束之后,这个顺序甚至会刻进她的dna里面。 突然,她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名仙舟派来的云骑、一名水居者政府派出的保镖先后开口道:“敌袭。/步离人来了!” 令夷还反应了一下,她的大脑现在已经不能那么直接地接受文字信息了——从一种状态切换到另一种状态需要时间,正如将视频从1080p切换到720p也需要一定加载时间——令夷自觉自己的反应速度其实已经很不慢了。 她顺着两人的目光回头,看到正背着飞行包,朝着他们靠近过来的步离人。 从体型来看,令夷心想,他们比起当初从十王司里面调出来的那几个步离人来可差得有点远了。 人数不多,看起来不难对付。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令夷朝着座椅底下一蹲,整个人连带着尾巴全部都严严实实地藏好了,给那等待多时、完全可以掏出一把牌然后高呼“老子等得黄花菜都凉了”的云骑军一个发挥的机会。 是火爆樱桃?是缠绕水草?是豌豆射手?还是直接用向日葵强化自己然后冲上去赤手空拳? 令夷双手按着耳朵,为此也低下头来,没能看到也没能听清这名云骑大哥到底是怎么战斗的——但是很快她的肩膀就被拍了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位云骑大哥,对方身上的制服还是和刚来塔拉萨星那会儿一样干净,没有沾上一点儿诸如狼毛之类的脏东西。 “好了,结束了,可以继续了小姑娘。” 对方看着令夷眼下的黑眼圈,很是不忍心地闭上眼睛,摇摇头,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把“眼不见为净”这五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令夷回头看了眼那些步离人方才冲过来的方向,此时那个方向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干干净净得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刚才没能获得不到一分钟的清净,而是在继续机械而又持之以恒地种荷叶。 无了。 而且是无了个彻底。 于是令夷也摇头了: 她是真不知道这些步离人到底是怎么胆敢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不是很明显吗?这么多的植物全都是她种下去的,她难道还不会在自己身边多放点可以作为杀手锏用的植物? 愣是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撞了上来,这很难不让她怀疑这些步离人是不是被整个步离部族弱肉强食的环境给逼疯了、弄出抑郁症来了,以至于一找到机会就要在战场上自鲨,避免因为自己这样“懦弱”的行为牵连到家人——嗯,反正关于步离族群的内部情况,她了解到的大致情况就是如此。 唉。 想到这里,令夷不由得轻轻叹息,每个社会里都会有好人,每个社会里都会有受不了而不得不终结自己和这个世界牵绊的孤独者。 就算对方是步离人,她也难免会有点感慨地想要祝愿对方来世能投个好胎——如果真的还有投胎转世这东西的话。 不过,其实还是有一点可以用来自我安慰的部分的,令夷想,至少植物制造的死亡都还挺快的,如果那位云骑大哥方才用上了迷糊菇的话,迎接他们的应该是一场没有多少痛苦、快速而温和的死亡。 第108章 这样想,确实能够让她的内心稍微好受一点。 正当她在这么想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巨大黑红色“火花”引起了全船人的注意,令夷的余光也看到了,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但是这时候呼雷乘坐的兽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至少从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是没办法看到那艘兽舰留下在太空中的那些残存碎片的),她能够看到的,就只有两条纠缠在一起的长条战线,以及,一棵好大好大的树。 从令夷所在的距离,她甚至看不到神君的煌煌金光,但是她能够看到倏忽这棵巨树树干上的贯穿过去的伤口——她曾经看到过神策府中收集的大敌名录,倏忽在上面,倏忽的照片也在上面,那张照片上的倏忽身上可是没有这样一道伤口的。 况且,这可是丰饶令使,有什么伤是自己治不好的? 这伤口不是将军砍出来的,还能是谁砍出来的? 她当即就生出了十二万分的安心:既然腾骁将军都到了,那塔拉萨星应该就安全啦! 直到这个时候,令夷才终于有空关心玉兆上系统弹出的那好多好多的更新消息,有些是关于植物解锁的,她已经都直接在图鉴页面了解过这些植物的效用了,此时就不用再继续看;有一条混在那些消息之中,看似不怎么重要,但还是让令夷一眼看过去后险些心跳暂停一拍的: [检测到丰饶之力浓度上涨剧烈,植物二段强化中。宿主也可以种植更多的植物。] ——她没看到混在更下面那些系统弹窗里面显示的,倏忽在来到塔拉萨星上空之前就已经进行过的尝试,所以还很单纯地以为这样的情况只发生了一次。 哪怕从还没能确定倏忽计划的时候,应星就已经套用倏忽和丰饶民们最常用的做法和思路,精准地预言了对方完整的计划,并且随后又多次听说了倏忽的计划,自我认为是好歹已经脱敏了点儿的令夷发现,自己还是会因为确认了倏忽的所作所为而恐惧。 可能是因为仙舟苍城遇难的时候,从头到尾的全部影像资料都有留存下来,而这些影像资料也是云骑军内部训练时,思想与道德这门课上一定会播放的、用来坚定他们与丰饶对抗,并且为此不惜己身的教学素材。 也有可能是因为从小在步离人族群中做为奴隶长大,一直以来都将那样的环境视作最深的心理阴影。 总之——令夷是真的很害怕“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转变入魔阴身状态,不管老□□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不管是这件事本身,还是这件事的后遗症,在她看来都比自己又一次成为了步离人的奴隶恐怖一万倍。 好在,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倏忽发动了一次最常用的大招攻击,但是攻击没有见效,如果他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人,令夷会祝他血压升高到大脑爆掉。 不过,也不知道倏忽是不是意识到了他提供给塔拉萨星上这些身体碎片的丰饶之力全都没能如他所愿地变成遮天蔽日的大树,反而成为了这颗星球以及云骑军攻击他们的助力,他好像没有—— [检测到丰饶之力在部分点位大幅度提升。] 部分点位?! * 倏忽用枝条飞溅出的那些甘露,并未全部落在塔拉萨星上。 他当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所以自然不会再多次重蹈覆辙——所以一部分的甘露被他点在了那些丰饶民的兽舰上。 他在增强同自己一个阵营的丰饶民。 先前只是在用相似的动作做为遮掩:如果他最常用的办法已经失效了,那么很显然,就需要改变策略了。 先前的策略是什么? ——是倏忽仗着自己超规格的强度,直接攻击敌方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严格来说,这是个“田忌赛马”类的策略,让丰饶民为自己创造出能够输出的环境和机会,自己去制造最让仙舟痛苦的伤亡; 那么现在修改之后的策略是什么? ——将原本“田忌赛马”的思路更换过来,加强丰饶民,让腾骁不得不因为云骑军的伤亡而分身乏术,从而为他创造一个撤离的机会。 是的,撤离,而不是继续战斗。 倏忽其实是个非常惜命的家伙,如果不是惜命,他也没道理成为和丰饶民一路的丰饶令使。 他之所以那么多次和仙舟对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总是能活下去——然而如果自己足够强大的丰饶之力都能够被抑制住,那么! 仙舟人!或许真的有可能!弄死他!!! 这个认知直接破了倏忽的心理防线。 他哪里受得了这个,他上一次遭遇死亡的威胁是在什么时候?在他成为丰饶令使之前?不,他在成为丰饶令使之前就已经是个很强大的丰饶命途行者了。 而他变成丰饶令使,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换言之,这也就意味着,他大概已经有好几个琥珀纪都没能遇到这样的威胁了,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恐惧的阴影在他的心里滋生,然而在最开始的那几个瞬间里,他甚至都没能意识到自己感受到的滋味是恐惧!! 倏忽想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一棵差点儿被路人彻底掐断的树苗,或许是一场火灾,或许是根须在洪水中浸泡到快要烂掉、变成和那些已经成为泥浆的泥土相似的半液体状态…… 第109章 总之,在突然间,仙舟帮他找回了他丧失蒙尘已久多年的恐惧、他的初心:不行,我要活下去,地久天长地活下去,活到世界的尽头、甚至超越这个世界。 不得不说,仙舟是很会举办党建活动的:这不是才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一位令使已经有所领悟,并且颇为激动地表示自己要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如果腾骁能知道倏忽心里在想什么的话,他会非常高兴地通知神策府策士长,然后告诉对方:“今年的党建材料,咱们有素材啦!不需要在凭空乱想,平地起高楼、胡诹一通或者把去年写的东西拿出来翻来覆去地滚几遍,非常糊弄也非常心虚地交给元帅了!” 终于! 胸挺起来了!背直起来了!年度优秀党建材料是属于他们罗浮的了! 哦,但是腾骁不知道。 所以非常可惜,今年的党建材料依旧需要炒冷饭,希望今年变得越来越厉害的人工智能可以帮助他们完成这个痛苦的工作。 他也看到了那些落在兽舰上的甘露。 对于这些步离人产物来说,这些从倏忽身上直接流淌出来的甘露是至高无上的补品,是一切天材地宝的天花板。 方才呼雷乘坐的那一艘兽舰碎片上也沾染到了一滴,在不过须臾的时间里,那原本已经焦黑的碎片突然苏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血肉。 那些正在这一片空域中穿行的狐人飞行士们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快速地离开这片区域,但是仍然有一些星槎没能甩开那血肉增生的速度。 镜流的余光里一直在关心着的那艘星槎,运气非常不佳地就在其中之列。 她看到腾骁将军又一次举起刀来——对于将军来说,此时虚弱的倏忽是最重要的目标。 去敌莫如尽。 趁他病要他命,只要倏忽倒下了,丰饶民军团就会如同一团干燥的沙子一样,失去所有的粘合剂,很快散成一片,云骑军只要稍微对那些散沙施加压力,他们就会如同被风吹过一样,瞬间被卷走,甚至不知所踪。 兽舰……星槎……飞行士…… 她手中的剑变成冰蓝色,那冰冻的严寒逐渐变得强烈起来,旁边的云骑军都不得不远离她来避免自己也被这股咄咄逼人的寒意刺伤。 制式长剑已经因为受不了那么厉害的严寒而断裂,此时唯有冰霜仍然连接着它的身躯,镜流向着斜前上方挥砍出一道如同圆月一般的攻击,而她正面对着的鸣霄,发现自己足下生冰,俨然无法从这柄剑下逃离。 他的羽毛被完全地冻了起来,一道伤口从他的肩膀斜斜劈下,几乎将他的整个身体砍成两截,有一只翅膀就彻底断裂了,它掉下去,被冰霜包裹着,砸在一艘舰艇上,摔成了无数个像是镜子一样的碎片。 镜流身边的那些云骑军快速上去将鸣霄拘束起来——这种级别的丰饶民无法死于他们的攻击,只能让十王司去想办法。 而且…… 其中一个比较了解镜流的云骑军小队长快速让那些同僚们为镜流撤开一条道路。 拜托,看这样子,刚才被吞掉的那些星槎里面,大概还有一只是属于白珩小姐的诶!虽然说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不管是谁都有可能遇到危险……但那可是白珩小姐啊! 镜流,呵,剑首刚刚爆发的那一下其实还算是轻的了,他原本以为镜流会直接让鸣霄变成上下两截,分别在宇宙中飘着飞。 镜流深吸一口气,但是她的呼吸在颤抖,握着剑的手指也在颤抖,她飞身要往兽舰的方向去——直到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从她的耳麦中传出熟悉的声音,混杂着信号不好的滋滋声,断断续续的,但仍然可以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喂喂,镜流……镜流你听得到吗?” 镜流连忙回复:“听得到,告诉我你的定位,我——” “确实!我需要你的接应!” 来自白珩的声音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不过这一次,背景音里面多了一些爆炸声,有响亮的、有沉闷的,交互错落,不绝于耳。 “我这边一切都好!坚果还在,土豆雷还有很多,迷糊菇也有不少,我身边已经有一支战斗力还成的步离人军队了,还有其他的狐人飞行士,我这边一共有十五个!但是我的星槎没了……对的,又没了,所以你来接应我一下吧!我快从兽舰里出来了——但我不能没有星槎就这么直接飘在太空里啊!” 事实证明,只要是和白珩有关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和仙舟正在进行的战争、她做为一名军人的责任没有冲突的话,镜流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完成白珩的托付。 于是。 当兽舰的体表又一次被炸出一颗大洞来的时候,白珩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外面的宇宙,她背对着这个空洞,头上粗草地固定着一盆寒冰射手(造型就和先前刚刚降落在图玛-欧拉克罗时的景元大差不差,一样都是靠着脸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尚度),双手则将一共四盆成熟的土豆雷扔向前方没能被迷糊菇菇惑得换个阵营的步离人。 (注:此处的菇惑绝对不是错别字。) 白珩就这么直接跳了出来,像是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她准确地掉进了下方等待着的星槎中,而这艘星槎其实在不到一秒之前才刚刚到位。 星槎在她一个翻身坐稳后的第一时间就重新拉到了最快的速度,这一次镜流的通讯器对面响起的就是因为速度过快信息捕捉不够完全、被擦掉了一些片段而显得模糊的声音了。 第110章 “你们再坚持一下!” “令夷给我发消息了,我去接她——她说她有好东西要给咱们看!” * 在看到兽舰复生的时候,令夷心急如焚。 不是……好不容易才打出来的优势!怎么倏忽这才一挥枝条就被磨平了……丰饶令使的力量难道就真的强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吗? 她觉得自己应该到天空中去……如果先前倏忽的动作都被植物吸收成功的话——确实,毕竟如果倏忽传递来的丰饶之力中仍然有一部分漏网之鱼被倏忽的身体碎片吸收的话,一定会对伊须磨洲造成一定伤害——而这些伤害绝无可能不被上报给仙舟。 伊须磨洲的水居者政府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挂在仙舟下面的小可爱,成天只负责卖萌。 独立行走是什么? 不知道,没听说过,他们是水居者,他们长着鱼尾巴呢,怎么能指望他们离开了仙舟独立行走?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仙舟怀抱的,仙舟超好,仙舟联盟拜托了,饿饿,饭饭! 既然如此,那么或许塔拉萨星球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危险了——毕竟倏忽一招用老,总不至于再多试几次逐渐找寻植物吸取丰饶之力的上限吧? 那么,塔拉萨星还需要担心的另外威胁,就是丰饶民——但是现在,令夷也看到了,只要倏忽还没有被击败,丰饶民就有可能一波接着一波地重新站起来,回到战斗之中。 哪有这样的战争,敌方无限复活,自己这边却不能这样,人少还要被消耗战,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那么,就只能擒贼先擒王。 令夷也是仙舟兵法的认真阅读者,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治标也治本的办法: 把倏忽“治”成标本。 但她只是个还没成年的狐人,她能够帮上什么忙呢?或许她可以去到太空里,在倏忽身上种菜……但是她真的不会成为别人的拖累吗? 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够保证她足够安全、不需要让别人保护自己的植物—— 令夷飞快地翻滚着变长了许多的植物图鉴,她皱着眉头,将页面从最上面滚到最下面。 而当看到图鉴中最新解锁的一件植物的时候,令夷顿时眉开眼笑: 【咬咬碑】。 植物介绍:能够吃掉僵尸的墓碑,连带着那些会从墓碑里爬出来的僵尸。 或者,一些看似是死的,其实是活的东西。 咬咬碑会随着被吃掉的东西一起消失,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或许是ix那虚无的空洞之中吧,天才俱乐部也不知道,这要去问第九机关,或许他们能够给你回答。 新思路来了。 她重创倏忽——令夷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但是,她或许可以让倏忽治无可治啊。 复活,那也需要尸体或者灰烬吧。 从无到有的创造,那是药师才能够拥有的伟力。 那么,假如给予倏忽一片虚空呢?他的甘露又能够洒到什么东西上去? 令夷看着那些天空中的兽舰,给白珩发了条语音过去: 因为她知道,白珩把她的玉兆和战场联络器做了关联,这是为了方便,她及时救援一些人,而在她的诸多联络人中,她,令夷,拥有一段特殊的提示铃。 “我要到天上去,白珩姐。” 她的声音因为过分激动而哆嗦着。 “我要变个魔术。” 第31章 烟花 如果不看过程多么波折,不看结果有没有一场盛大的烟花,不去问星槎本身有没有意见的话——那么,白珩的星槎永远是整个罗浮仙舟、或者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仙舟联盟里面,同等条件下开得最快的。 目前为止和星槎相关的大多数记录都与她有关——从最高时速到最高事故率什么的,总之就是主打一个“兵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令夷已经不是第一次乘白珩驾驶的星槎了,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紧急,只有白珩最快的话,她就算顶着对白珩姐的喜欢,大概率也不会很乐意点白珩的星槎——倒贴都不要的好吗,她才没有白珩那样星槎有事她没事,一趟下来其他地方全都鸡飞狗跳,就她一个毫发无损,看起来就是风里雨里、水里火里都能去得的本事,扛不住那样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旅行。 做为一个曾经坐过白珩驾驶的星槎,并成功被送进战地医院一段时间的受害者,令夷对于过往的经历记忆犹新——只怕今生都很难忘掉。 白珩并不知道令夷一边在点着她的滴滴代驾,一边还在心里小声地蛐蛐她——她一脚油门拉到底,星槎贴着海面,拉出一个巨大的圆润弧线——尾部的那些构架贴着水面撩开层层飞溅的浪花,一部分水滴打湿在令夷的尾巴上,毛发被浸润之后软下去的感觉让她变得稍微清醒了一点。 白珩:“放心,我的速度你还不相信么——不过啊,小令夷,你的黑眼圈好重好重。” 她带着十足的心疼说:“等这场打完,回去之后我帮你请假,要是腾骁将军不让你补上三天三夜的觉的话,我就把星槎开进神策府!” 就算到时候要被停职、还要被批评,那她也一样认了,毕竟只要不是在至关重要的场合,那么苦谁也不能苦孩子,让孩子睡足了觉,这样日后才能又会长高点。 别说令夷对自己的身高不满意了,白珩也觉得她最好是再长高个二十厘米——怎么说也得比她高半个耳朵吧! 第111章 天知道白珩从前也有个长成威武健壮双开门狐人女壮士的梦想,但是后来愣是没长上去——亏得她还成天捏着鼻子喝热浮羊奶——虽然说因为身高相对小巧玲珑,所以成为了最合适的星槎驾驶员,但白珩的怨念也没有因此消散。 现在,她就将希望寄托在了令夷身上。 令夷也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补觉,除了吃饭就是睡,必须得把养猪的那一套拿出来,才能把她这段时间在伊须磨洲受的苦给补回来。 但是她觉得白珩这话有点太不讲究了:“白珩姐,下次别说什么等会去啦,旗立不得啊!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某某人就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背上插满了旗帜,注定挺不到最后一集。” 白珩撇撇嘴,那是相当的洒脱不在乎: “什么旗不旗的,这种玄学迷信完全没必要,反正咱们仙舟人主打一个遇事不决帝弓司命——你白珩姐我的运气是从小好到大,戏台上的老将军也能给你平平安安地回去——咱们快到了,快说你打算怎么办,我带你全场溜一圈!” 令夷:“哦——去兽舰那边!最近的那艘!” 最近的那一艘兽舰尺寸不算很大,但这个尺寸也是按照兽舰的标准来衡量的,对于令夷、白珩、这架星槎,以及周边那许多的生灵来说,他们在兽舰面前,就像是蝼蚁与巨象那样差异明显。 令夷认真地思考着: 要以怎样的尺度划分格子,才能够将一整艘兽舰都囊括在一个格子里面? 这不是一块平地,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里面浸泡着星辰的虚空,想要在这里创造出格子,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直接无视了花盆的存在! 只要有充足的丰饶之力,花盆是可以凭空造出来的,但是在一般情况下,令夷也肯定是搞不到那么多的丰饶之力的——这才是她需要种花盆的原因。 毕竟,花盆这东西一开始的出现就是为了支持《植物大战僵尸(丰饶之力版)》出现无土地种植玩法的嘛。 巨大的花盆……嗯,其实也不一定需要那么巨大的、深度超过花盆口直径的花盆把?弄一个只有一厘米厚的盘子,只要把整艘兽舰都给“托举”起来,应该就可以算? 令夷不知道,她去尝试了。 发动想象力的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最初的那个瞬间仿佛正在强行通过一道逆行的粗糙履带,异常滞塞,异常卡顿,她差一点就要以为这是行不通的,要放弃它转而尝试其他的办法——但是,仿佛突然有一根手指,将这层对她来说相当顽固的窗户纸戳破。 或许比起窗户纸,还有更好的形容,比如说泡泡、镜子。 一切阻力在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异常顺畅丝滑的勾勒:原本被堵塞在了隘口之后的那些“洪水”在一瞬间全部倾泻而出,在兽舰的下方形成了个盘子……它甚至不是圆的。 令夷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有一个飘渺空灵的声音在唱歌,不过那声音实在是过分稀薄了,于是她觉得那或许是她自己的想法: 谁说花盆不能是盘子呢?谁规定的盘子不能是异形呢?所以谁说花盆不能长成兽舰的样子呢? 合情合理,合乎逻辑,理应如此! 花盆出现,没有半点“丰饶之力不足,我要无了”这样的系统提示。 虚空——或者严格来说这其实不能叫做虚空,因为这里还不够虚无,还有那么多的生命在其中飘着,附近还有星球,数量不少,其中的一些甚至生机勃勃——更别说,它里头还有被挥洒出去的,属于丰饶的甘露,现在已经变成了最好的农场,宛如那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腐殖、粘腻的、沉重的、甚至能够用手指按出油来的黑色土壤。 令夷深吸一口气,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点什么大事之前总会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往下沉,到它无法大幅度跳跃以影响她状态的程度。 一只黑色的植物出现了,它的外表像是树桩,表面黑色、头上顶着一根“细细”枝条,枝条上还挂着一片叶子,但最下方却分裂了好几块——像是一口没有牙龈分界线,被涂了全黑的牙。 ——咬咬碑。 它果然可以被用在兽舰上,令夷的猜想成真了,她欢欣非常——果然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兽舰更贴合咬咬碑那段描述中的“墓碑”的吗? 做为一株植物,咬咬碑长得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和颜值都保持在平均线以上的向日葵、豌豆射手乃至小喷菇之类的植物形成了颇为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它的第一次问世,就是以那么庞大的形象出现。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东西,如果长得小巧玲珑,基本上都不会收获多少讨厌,就算长得不够好看,也能获得一个“丑萌丑萌”的评价。 蟑螂除外。 但如果被放大到了一定程度呢? 那么,就算是原本很讨人喜欢的形象,比如说一个长相可爱,笑容阳光灿烂的萝莉,倘若她一迈步就能够跨过十条街道,站起来阴影能够覆盖一个洞天,那么就算是拥有pvp豁免权的存在,也很难获得半数以上人的好感了。 巨大的咬咬碑,在刚出现的一瞬间,许多战场上的仙舟人根本就是把它当成了丰饶民的又一武器,而不是己方的东西。 是倏忽的又一次进攻么?这次的进攻会是怎样的效果—— 第112章 诸如此类的想法,被咬咬碑随后的动作彻底粉碎。 因为,它开始往下……蠕动。 那分成了好几块的“牙齿根系”幅度不算很大地动作着,有点像是啮齿类宠物在啃着大颗坚果,一点点地往下,一点点地将整艘兽舰吞吃下去——看起来速度好像不是很快,但实际上在那些步离人愣神的转瞬间功夫,这艘兽舰就已经被吃下去了起码三分之一…… 嚯哦!原来这是自家的东西啊。 那,丑是丑了点,也确实不够萌,但是效果极佳啊效果极佳!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效果为王,谁能因为颜值而忽略这东西的好用啊? 咬咬碑无声无息地吃着兽舰。 它实在是太大了,毕竟为了吃下兽舰,它不得不成长到比兽舰还要大一圈的尺寸。 于是,当被包裹在其中的兽舰完全无法反抗的时候,步离人就围了上来,开始攻击咬咬碑。 但是,植物又感觉不到疼痛。 咬咬碑并不会因为外界的影响就停止自己的进餐,而它足够大的尺寸也保证了,如果只是那些普通的步离人士兵过来一人一爪子,那它甚至连块皮都不会掉。 想想看吧,如此的庞然大物,横截面甚至能比现在倏忽所展现出来的形象更为粗壮,它光是树皮就又好几十米厚,可不就是一爪子插到了底都不能洞穿对手的防御层么? 和挠痒痒属实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只有兽舰能够对它造成伤害,然而拥有尺寸巨大这一特性的东西,基本上都不怎么能够兼具灵巧这一性能。 周围的兽舰开始转弯,朝着这只兽舰汇聚过来,但是这个过程需要颇为漫长的时间——首先,放开当前的攻击目标时,那些被攻击的云骑舰队就不可能是一块一动不动,只是随便让他们攻击自己的活靶子。 大量的军火迅速朝着转弯的兽舰倾泻过来,其杀伤力之大,令兽舰驾驶员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转弯的角度同样需要调整,同样,速度和惯性都需要考虑——往常兽舰只是做为一种运输工具外加上大尺寸进攻武器而存在,于是从来都不会对精准度有什么要求——但倘若现在用一艘兽舰去横冲直撞地“攻击”咬咬碑,哪怕咬咬碑确实被破坏了,但那艘已经被咬咬碑啃了一半左右的兽舰显然不会好过多少。 尤其是在对方已经被咬咬碑啃掉了一半,防御力大不如前,生物结构变得格外脆弱的时候。 倘若不救援也是死,救援了也是死,那么费尽心思去救援那艘兽舰的意义何在? 步离人是非常在乎性价比的部族,能够拦着他们不那么考虑性价比的,大概就只剩下了个被呼雷特别看重的,做为狼该有的“品质”,比如说,为了狩猎的成功,付出血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哪怕那是一条手臂……之类的。 因此,哪怕兽舰真的转弯朝着被咬咬碑困住的兽舰方向出发,因为驾驶员心中的犹豫,它也并未能够及时地抵达救援——没有一艘兽舰,真正在这个环节中做到了向那艘被围困的兽舰提供帮助的作用。 而倏忽——是的,倏忽,虽然步离人没有期望着倏忽能够为他们提供多少帮助,但事实上,倏忽原本是应该为此时身陷“树根”的兽舰提供一点帮助的。 毕竟,他现在的目的已经变成了快跑。 倏忽也确实想要出手,然而腾骁将军横刀立马,从鼻腔里面十分轻蔑也十分嘲讽地发出一声字正腔圆、标准到可以去让ai学习后直接成为配音素材的“哼”声。 “倏忽,”他的刀锋朝前挥舞,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你当我是死的吗?” 如果可以,比如说现在的倏忽突然拥有了言出法随的能力,那他一定会承认自己希望腾骁是个死人。 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而腾骁永远是他需要分出绝大部分精力来应付的敌手……在他的全盛时期。 现在的倏忽,在给出了那么多之后,哪怕是身为丰饶令使、拥有能够恣意挥霍的力量的他,也会有些许的力有不逮感。 他到底不是药师,没有那几乎无限的、可以从命途中攫取的能量,无法那么快地通过对自己身体的更新迭代,将神君挥砍造成的伤害中那属于巡猎的力量排除出自己的身体。 先前留下的那三条伤口是连成一片的,倏忽能够分辨出来腾骁的用意,他要让伤口连成一片,直接将他拦腰截断,尽最大的可能让他受最重的伤,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将身体恢复。 甚至,他可能是想要留下他的部分身体——想想看那些像是泥牛入海似的就此消失,直接无影无踪了的丰饶之力。 在不唤醒仙舟上的那些药王神迹的情况下,有什么能比他,倏忽的身体更丰饶的东西? 他们图他!图他身子! 不能再给腾骁靠近他身体的机会了,不能让腾骁再斩出一刀。为此,倏忽不得不将所有的枝条都用来拦下腾骁对自己的近身,他开始分身乏术,支援兽舰什么的,逐渐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被咬咬碑咬住的兽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彻底吃掉的,那些围在咬咬碑边上,试图制造破坏的步离人倾其所有,最终做到的最大的攻击伤害,也就只是让咬咬碑的表面出现了很多若隐若现的痕迹,但是没有一条真正触碰到了内里的伤口。 一直到某一个瞬间——被围攻着的咬咬碑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片彻底的空虚,那些近程的攻击全部扑了个空,这还算是好的,那些远程攻击才是问题比较大的,不少攻击——包括一些生物盔甲的射线直接穿透中间的空间,射到了对面的步离人身上,造成了一些小范围的内讧和损伤。 第113章 不过这些内讧和损伤,一时间也没什么人有心思去追究了,毕竟,那么大的一个咬咬碑突然带着全部的兽舰消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令夷其实也不知道咬咬碑到底将自己弄到哪里去了,她其实是没有那么多好奇心的——不过架不住白珩很有好奇心,白珩她超级好奇的。 在星槎猛地一个急拐弯,引导着身后跟随她冲来的那两艘步离人生物飞舰撞在一起,爆炸出一朵神似土豆雷的小烟花之后,她大声喊着问(因为如果不大声,令夷根本就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那么大!它去哪儿了啊?” 令夷只能求助于系统,因为系统是人机——经过工造司鉴定的,并且绝大多数关于它到底是怎么来的问题,系统全都一个字都不回答,于是她平常也就几乎不和系统交流,到了这会儿也没有指望着这个系统能够给出一个回答。 它不嘲讽她就已经很好了! 果然,系统一开口还是那熟悉且经典的味道: [呵呵,终于,你获得了一种名为不知道就要问的美德。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呢?求我啊。] 令夷:“……” 果然,她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她就不应该对系统抱有这样那样的侥幸心理,她…… 令夷深吸一口气,她还是要问。 没办法,谁让刚才白珩姐问了这个问题呢?她原本没有那么好奇的,但是既然对方说了……她就也想要知道了,而系统的语气,看起来像是知道答案的样子…… 卖关子的系统就应该被送去工造司那边好好教育一下,让这讨厌系统也知道知道什么叫机德……啊啊啊啊真的讨厌死了。 她抿了下嘴唇,想起景元的教导:让那些正在翘着尾巴志得意满的家伙们不开心的最好办法,是让对方预期从你这边获得的期望落空,也就是说,如果对方想要看到你像是败犬一般的表情,那就更要给予对方平静的态度。 景元的原话,连带着他说出原话时的姿态都非常的标准教科书,他微笑着,道:“仙舟古语有云:不卑、不亢。” 那个介于“不卑不亢”正当中的语气停顿,在令夷看来真的是一辈子的经典——实在是,太有那味了! 她尽量模拟着景元的语气,平静地开口:“求你了。” 果然,这下被噎住的就是系统了,它诡异地停顿了一会儿,随后飞快地排出一行字: [全都被送去虚无那边了,消失了,和ix同化了,彻底不见了,谁也别想找到,除非能够把ix倒过来,提着一个角不停地抖抖抖,好了再见。] 令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她感觉自己已经逐渐找到了节奏——不得不说,景元的办法是真的好好用啊,他是真的很擅长和系统这样的东西对线! 下次可以继续用这样的策略,这样就可以不用再大晚上的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心想自己白天的时候对系统说话怎么就那么窝囊,现在满脑子憋着能够反制系统的话但是也不能单独把系统叫起来骂一顿……如是非常憋屈地睡不着觉了。 她将系统的话转告给白珩,删去了其中一部分听起来像是破了防的句子。 白珩猛地一个星槎甩尾,骤停后靠着惯性开出个巨大的漂移:“现在这个位置正好!” 这已经是她们投放的第三个咬咬碑了,在第一架兽舰被咬咬碑彻底吃掉了之后,丰饶民那边总算是意识到了咬咬碑的巨大杀伤力:想想看,这可是一艘兽舰,首尾横跨长度达到了三千多公里,这个长度,甚至是一些卫星的直径! 这里面还装着很多没有出来的步离人呢,这里面…… 说句不好听的,兽舰并不仅仅是一种战争武器、一种交通工具。 如果有谁听说过茨冈尼亚这颗星球,知道这颗星球上土生土长的一种外表极为美丽的人类的话,便能更好地理解兽舰的意义:一部分步离人的吃喝住,都是在兽舰上的,他们没有固定的家,一定要说的话,兽舰就是他们的家。 这下,家没了。 没了个彻彻底底,完全救不回来的那种。 虚无星神ix,试问这谁不知道,非常特别的一个存在,按照民间传统习惯,要给星神的能力排列顺序(战力排行榜这种东西真的哪里都会有,并且不管时间过去多少年,总会有人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的话,不管总共有多少个星神被拉过来,甚至于说顶着仙舟人给自家帝弓司命拉偏架,拉得都快要偏到波月古海里头去了——也不好意思不把ix放在第一位。 ix就是一个世界,一个混沌的、沉眠着的、什么都不做,甚至可以理解为已经死去的——黑影。 曾经有无名客想要去探明ix之内的世界,但是去了就去了,回来是绝无这种可能的——哪怕这件事情发生在开拓星神阿基维利还活着,星穹列车上的乘客之中甚至还有开拓令使兼以阿基维利为自己令使的乐子之神阿哈的年代。 学界无法估计阿基维利和阿哈有没有出手,但是有一件事,他们非常笃定:就算这两位都出手了,也没有可能把人救回来。 因为,ix就是这样的存在,虚无的阴影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 就算是步离人想要找谁去理论理论,但是他们可以找到谁呢?仙舟联盟基本上不和丰饶民讲道理,除非是一些性格非常特别的丰饶民——正常情况下他们讲物理。 第114章 ix吗?可以啊,派兽舰去找虚无星神好了,一找一个不吱声,问就是虚无星神他老人家啊,热情好客!现在还把他们派出去的使者留在家里吃席呢。 所以,这个兽舰的哑巴亏就得这么自己吞,问就是谁让你们选择成为丰饶民的呢?这都是当初种的苦果酿出来的苦酒——但凡当初他们在侵略别人的时候知道仙舟未来会出一根特别牛逼的金大腿,甚至直接升格成为星神…… 他们也照样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因为最正确的史观,应当是人民史观——只要步离人选择了四处侵略,他们就一定会面对抵抗,而那些抵抗得特别惨烈的文明中,早晚会有一个人的天赋和思想都足够厉害,以至于可以踏上一条全新的命途,而不管那条命途是如何出现的,它必然会被命名为——至少是在仙舟的语言之中——“巡猎”。 一切的选择都会随着时间之河的流淌汇聚到相同的河道,流入不会发生变化的结果。 白珩差点儿就要忘记自己现在正驾驶着星槎,一只手抬起来了才想到,哦,现在的情况不太合适,不能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哈哈大笑说“爽死了,当浮一大白”。 她非常可惜地大声说:“等回到罗浮之后,我一定要就着星槎行驶记录仪的视频资料喝上三坛酒!” 下一秒,从她连接着的语音频道里面穿出清冷如月光的声音,那声音因为白珩选择了公放而回荡在整个星槎内部:“两坛就足够了吧?上次你喝了三坛子,站都站不稳,我把你扶回家去的时候,你吐了我一身。” 试问,如何让一位清冷如同月光、如同水面上薄薄的、反光的冰一样的女子被拉下凡尘? 在这一点上,白珩那可实在是太有经验了。 白珩嘿嘿笑了两下,顾左右而言他:“看,第二艘兽舰也没有了!” 连着两艘兽舰被送去见了虚无,哪怕是凶悍如步离人都会觉得心惊。 哪怕,其实在往常,他们同仙舟战斗起来的时候,死伤往往要远远超过这个数目,如果没有倏忽,让巡猎令使放开了打,那从帝弓司命那儿直接得来的神君,能够让将军直接一刀两三艘兽舰地砍。 不过与此同时,步离人可以靠着大量从行星直接转换而来的血肉星球——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牧场”滋养起来的海量的人口直接堆出能够让腾骁都顾及不过来的军队。 他们损失惨重,但是仙舟方面也绝对不会轻松,这样血刺啦呼地双方都元气大伤——这在步离人看来是相当可以接受的,因为步离人的暴兵能力也是全宇宙一流的,丰饶的祝福最为泛滥的用法就是能够保证母体在怀孕分娩的时候绝对的安全,一胎生三个,生完下个月就可以继续怀上,但这样的做法仙舟人却不行,不是因为他们获得的丰饶赐福不够强大,事实上仙舟人要是放开了生,那简直能够变成比视肉更泛滥的存在。 但是仙舟不想靠着掠夺的方式获取资源,而这样的话,不限制生育生产,多出来的人口能够直接把仙舟从上到下全部的体系给爆掉——在第一代接受丰饶赐福的仙舟人还没来得及意识到魔阴身的危害的时候,他们不就已经意识到了社会结构出了巨大的问题吗? 于是就这么着,步离人其实一直觉得挺好,他们是付出了很多,但是仙舟也没占着便宜,而他们恢复起来比仙舟更快,怎么想都是长此以往下去他们更占便宜啊。 谁能聊想到今天的情况却完全不是如此!首先是仙舟迭代了新打法,突然拿出了一大堆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让第一次接触(十王司、神策府乃至鳞渊境内的那些不算)到这些新奇小玩意的步离人直接吃了颗闷雷。 还没来得及给这些云骑制造出多大的麻烦来呢,结果一转头发现兽舰不见了。 出大事了!!! 太空之中,丰饶民和仙舟之间的缠斗尚未结束,此时已经互相咬合在一起,完全可以用“斗折蛇行、犬牙差互”来形容的战线并没有那么容易散开。 但是步离人已经想着要撤离了。 哪怕他们确实以仙舟人为仇敌,哪怕呼雷确实很在乎一些“生而为狼”的骄傲,但是在该跑路该逃命而不要无意义地继续送命下去的时候,不跑路那叫蠢货、叫白痴。 没有兽舰去帮助第三艘兽舰了,哪怕这会儿它头上的咬咬碑其实已经被一艘靠近的兽舰用牙齿啃坏了大约有四分之一左右。 但是残缺的咬咬碑就这样继续啃了下去,因为那艘兽舰掉头离开:他们所属的部族也想要离开这里了。 * 当步离人,丰饶民中可以说是最为绝对的主力离开了战场,剩下的那些丰饶民就完全失去了继续战斗的想法。 他们现在仍然不跑是因为不想跑吗?笑死,是因为跑不掉! 而倏忽,他看着现在已经开始朝向一边倒的情况,深知如果自己不能果断地撤出现场,只怕结局就要变得和那些丰饶民们一样。 但他仍然有想要知道的,他看出来了一些东西,并且需要得到答案。 从腾骁的反应中就能够得到的答案,没必要再自己回去猜,这位仙舟的将军……有时候是真的会把答案写在表情里。 “你们用来吞噬步离人兽舰的,那是什么东西?腾骁,难道你们的丹鼎司在废置了那么久之后,终于开始走上正途了吗?” 第115章 倏忽所说的正途,其实是在仙舟刚刚获得药师赐福的那段时间里,根据丰饶的力量研究出来的诸多科技,有沿用到现在的,比如说星槎,还有一些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但是后来因为不稳定等等原因没有再继续研究的,比如说长右。 他当然知道这些研究如今已然被仙舟联盟从上而下地禁止了,因为关于这些东西的研究,势必要用到非常大量的丰饶之力,需要让很多事物长时间地同丰饶赐福接触,更有甚者……其中的一些,需要一株苏生的建木。 倏忽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对着腾骁上眼药,告诉他仙舟已经不是那么纯粹的仙舟啦,看看你身边的这些东西——他想要埋下一些不好的种子。 “这些植物……”他顶着身上那加起来已经五道了的伤口,尽量让树枝上仍然还挂着的那些所剩无几的脑袋继续去笑着哭着、嘴巴开开合合地恶心腾骁。 这些伤口连成一片,他感觉自己的营养传输已经没有那么顺畅了,这次就算能不死,直接以活着的状态逃回去,倏忽也觉得自己还是要大出血一次,估计……需要很久时间才能修养回来。 仙舟人……如此可恶。 倏忽:“我已经知道了它们是怎么运作的,通过利用丰饶之力,对吗?它们在吃着我的丰饶之力——因为我提供了,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弄来这些奇妙的种子的,或许你们中有人选择了向慈怀药王祷告……” “哦,不要露出那样憎恶的表情,仙舟的将军,我想我没有说错什么——除了慈怀药王,还有谁会给予你们这样的馈赠呢?总不能是妖弓祸祖吧,祂除了光矢之外,还能给出什么别的呢?” “况且,慈怀药王一直对你们颇为仁慈,哪怕你们已经背离了祂的命途,变成了凶恶的猎手,祂仍然愿意以沉甸甸的稻穗喂饱你们的生命……” 倏忽还打算再说些什么,然而到了此时,他面前迎上的是又一次金灿灿的刀光。 在集中全部的力量与之对抗,并且撕裂自己的一部分逃之夭夭的同时,倏忽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神经病”。 腾骁,你个**! * 塔拉萨保卫战终究以这样几乎可以说是大获全胜的方式终结了,除了陆上城市中的部分街区被战争的余波毁坏,而幽深的海底则多了一些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一鲸落而万物生”的丰饶血肉之外,大体上来说,仙舟和伊须磨洲这两边的损失都不算是太严重。 倏忽和步离人败退,呼雷全身而退,倏忽最终也没有同他走一个方向,看起来是因为这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行为而对步离人这个盟友有些心寒。 但是,腾骁冷笑着,他知道倏忽和步离人都是一群什么样的玩意——他非常清楚,这两边今后肯定还是会搅和到一起去的,他们总是能够不计前嫌地i混到一起去。 鸣霄做为镜流的战利品,成为了此战之中,层次最高、需要往十王司最深处封印的囚犯。 而剩下的……就是盘点之后的战后清理工作了。 莲叶,还有那些被莲叶的根系缠绕或者没有缠绕,总归是需要清理打扫感觉的倏忽身体碎片都要处理——这是个非常浩大的工程,可以想见,在未来的不短的一段时间里,伊须磨洲的水居者们就业率一定能有所提高:毕竟,清洁工这个岗位上需要的人数激增了。 还有战后的城市重建,不过这个还算简单,不管是仙舟这边还是公司都很乐意参加招标,而按照伊须磨洲这边用旅游业疯狂赚钱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不会缺钱……嗯,不过最近这一两个季度,旅游业怕是没办法继续发展了,不过之前存的钱也够,刚好,可以吸取一下这次的教训,稍微发展一点文明防御能力。 好歹四处进口点武器还是必要的嘛。 不过,这些就都是大人的事情了。 仙舟的飞船在战争结束之后就开始慢慢地往罗浮方向回程,而在排列于队列最前方的那艘飞船上,被挪走了原本的陈设,特别开辟出来的一处面积还算大,整体比较宽敞的临时“客舱”之中,一横排躺着总共三条、六只黑黑的眼圈。 室内安安静静,唯有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白珩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在床头补上三杯水,又在边上放了点可以随手拿起来就吃,吃完继续倒下补觉的点心。 狐人的灵便轻巧,让她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等干完这些,她再度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匍匐”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看向在房间外头的走廊上,抱着双臂闭着眼睛等着的持明青年。 白珩问,将声音压得非常非常轻,吐字几乎全都是气音了:“你真的不休息一会儿吗?你也那么久没睡了。” 丹枫仍然闭着眼睛,他的声音也比平常要轻一点:“我现在就在休息。” 说完这句话后,又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看向白珩:“我中途休息过,因为那些步离人其实不太能突破水面上的莲叶防线,需要我去帮忙的时候不太多,所以偶尔,我会稍微闭目养神片刻。” 白珩震惊,咋舌:“不愧是龙尊——您在水里也能睡吗?” 丹枫想了想,点头道:“我甚至能够睡在一根绳子上。” 白珩:“……”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一边朝着走廊一端的食堂走去,一遍感叹道:“那你以前的日子过得也是真挺不容易的——丹枫——我就这么叫你啦,反正你也不介意,那群龙师也不在,说不了什么。” 第116章 她带着几分怜惜,对丹枫说:“睡在绳子上,那多难受啊,你要学会享受生活,就像我,我给自己买了个三米宽的大床。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就超棒的?我帮你也下单一个?” 第32章 被偷持明髓的持明幼儿 午后的阳光总是很好的,尤其是在神策府边上自带的那个小院子里头,这里有假山,有活水,有一片没有什么树荫遮挡的绿草地,边上还有青石砌成的扶手围栏,最顶端平平正正的,就很适合往上头放点奶茶啊、点心啊、甚至来点诸如热干面之类的碳水化合物。 景元将双手在脑后背好,闭上眼睛,朝着草地上躺了下去。 而在这之前,他认真地在脑后的位置垫了一块手帕:衣服脏了可以交给洗衣机,没有洗衣机洗不干净的,但是头发脏了就得自己洗。 就算是自己的头发,景元也不是很愿意给自己的人生增添上一段清洗这样量多还微微带卷,沾了泥土灰尘还有草叶之后就要花上很长时间来清理的长发的经历。 人生的阅历不一定是越厚越好,他表达了自己的人生态度,有时候啊,人的眼里最好不要有那么多的活,会过得更幸福一点。 令夷觉得他说得对,但是因为她的耳朵、尾巴还有头发全都需要保护,而她今天忘了带一张一人高的毯子过来,所以她就只是盘腿坐着、把尾巴搁在大腿上,在用茶水荡干净了嘴里热干面那略有些粘糊的酱料之后,又夹起了一筷子。 本来就不是很能理解这种黏黏糊糊的主食,现在对这种漱口后再来上一口的行为就更不能理解的丹枫没有将自己的质疑说出口,他只是移开了视线。 正如将军在神策府中所做的那样——将军是“耳不听为静”——那他就是“眼不见则净”。 历代饮月君从来都觉得,能够做到将军这个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有几点非常值得他们学习的长处的,于是往往虚心求学,将自己变成一代比一代更好的持明龙尊——丹枫虽然不是很喜欢“饮月君”这个将他变得“模糊化”的称呼,所作所为却和历代的前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里且插上一嘴,丹枫之所以会混到和小孩一桌(物理),主要是因为在塔拉萨星的时候大家配合默契,外加上他的真实年龄也不算大,刨除掉那些被龙师们以及持明族历代的规矩催熟的部分,也就是个性格沉稳些,头上有犄角、身后藏尾巴的景元罢了。 腾骁将军在看到他于塔拉萨星上的表现之后,良心略微作痛,反省了下自己这么多年硬生生是在拽着刚成年的龙尊打工——这等行为是多么的不道德,随后就把他也给打发到了这里来。 哪怕是龙尊,也该拥有童年。 持明族内部不想给,没关系,神策府能给,仙舟联盟能给! 什么,你说现在的龙尊也不在童年时期了? 问题不大! 大龄儿童罢了,补回来就是! 于是此时,丹枫从看狐娘吃播,变成了看学霸解题:目光所及之处,应星拿着一本名为《五百年工造司,三百年模拟》的练习题在刷,他还没来得及将一道题的题干看完,应星已经提笔洋洋洒洒地在下面的空白处用简略的语言写下了一、二、三等条,转眼就翻过了一页。 丹枫好奇地问道:“这些题目对你有什么用吗?” 他感觉应星大概要比出题人更了解这些题目都在考些什么,重点在哪里。 应星点头,虽然没有抬头,仍然还在一道道地刷着,但是也没有敷衍他:“有一点,算是检验自己的基本理论水平还够不够扎实,我是短生种,没有被强化过,” 有点道理,但不多。 丹枫觉得,对于同一系列的产品来说,就算迭代到了1.1099版本,估计都比不过3.0版本。 应星还没说完,他将后半句补全:“……而且,我其实是在给出题组写标准答案,他们给钱,而且给的不少,卖出一本书分我一巡镝,我很难不心动。” 做为一个独立生活在罗浮仙舟的短生种,应星是有一定赚钱压力的,诚然,朱明仙舟那边,怀炎将军会给他打生活费,而罗浮这边不管是工造司还是神策府也都有给他的补贴,但架不住他真的很喜欢买点机巧回家自己研究、拼凑。 就算买的全都是比较劣质的废弃机巧,他也不可能用废铁价收购到这些东西。 逐渐增大的开销,当然需要用更多的收入来填补,比起打报告申请增加补贴,然后被工造司里的少部分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应星更乐意自食其力。 他有傲气,也有能够匹配这傲气的能力,谁也做不了他的主。 丹枫:“……” 连标答都出来了。 想当年他在丹鼎司里学习的时候,也没有被拔高到这种地步——没办法,他的历代前世把他可以走的路几乎是堵死了个彻彻底底,就现在丹鼎司里用的教材,有一本还是雨别龙尊写的。 丹枫看着那本书,觉得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挺对自己胃口的,就算想要修改也无从下手——真的很让龙头疼。 这种头疼的问题景元不配拥有,他跟着镜流学剑,而从镜流的沉默和表情中,他能够读懂对方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单单在剑术这一道上呢……按照他的天赋,这辈子是追不上当师父的了。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走前人根本没有走过的路,一样可以走出令人击节赞叹的风采。 第117章 镜流这么说的时候,给他举了个例子。 镜流问:“如果你和人约着,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处比剑,既分高下也分生死,那你会怎么做?嗯……就设定对方的剑术水平不明,强的话,大概比我更强,弱的话,也就普通云骑水平好了。” 景元完全没有想,他甚至觉得镜流后面对于对手的实力强度设定都是没必要的:“当然是在约剑的前一天晚上,找监控死角开星槎把他撞进丹鼎司啊,正常人谁约剑是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 镜流于是耸肩:“所以,这就是你。会拿剑去和那人比试,并且自信就算对方在昨日胜过我,明日也会成为我手下败将的——这是我。” 他们走在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但是殊途同归。” 景元点头。 “我和师父都能赢。” 他还想到了朋友们:如果是应星的话,大概会借助科技的力量吧;如果是白珩的话……不,不对,应该说,他大概会在深思熟虑之后请白珩姐帮忙出手,开着星槎把对方创进丹鼎司——毕竟,一部分仙舟人的身体素质好得出奇,被星槎创一下,三天五天的也就能从床上下来了,要是再来找他约剑,他还要继续开着星槎创对方,这样一来二去的很不方便。 但是白珩姐就不一样了,白珩姐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镜流:“是的,我们都能赢。” 她那张平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点儿浅淡的、转瞬即逝的微笑。 随即她强调:“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休息太久时间,站起来,景元,身为云骑,哪怕训练到浑身肌肉酸痛,也要完成每天的必须训练量,不能偷懒。” 猫猫听了,摊成一张猫饼,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什么叫“活猫微死”。 ……直到现在,该酸痛的肌肉也还是残留着酸痛的滋味,景元痛苦地想,明明按照仙舟人的代谢水平,体内堆积的那些乳酸都应该已经排出体外了才是。 大概这就是深入灵魂的痛苦吧,等有朝一日他当上了老师,一定要让下一代也尝尝看这种痛苦。 呵。 猫不喜欢水,所以猫讨厌淋雨。 猫淋了雨,于是开始把未来的伞都用爪子爪坏。 人陪猫淋雨,人好;猫想让人成长,猫也好。 令夷并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些人都在想着些什么离谱的玩意,她只觉得这碗热干面并没有多好吃,甚至因为量大而吃得有点痛苦——但她是个爱惜食物的好孩子,所以她不会把这碗热干面扔掉。 她只会把让热干面放起来,准备打包带回家去当晚饭,然后向后仰起一点,一只手揉着吃得略微有些撑的肚子,小声感叹: “这样的好日子……哈欠、希望能多持续上一段时间啊。” 阳光暖融融的,照着尾巴热乎乎的,这种介于出汗和不出汗之间的感觉其实真的挺舒服的,格外让人……哈欠,想要睡觉。 她闭上眼睛:“明天还能晒太阳吗?” 应星很冷静,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往后刷了三道题了。 而丹枫,在跟着看完三道题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阅读速度下意识地提升了:现在他已经能够看完全部题目,并且思考这些字词拼凑在一起都是什么意思了。 应星说:“大概率不行,这两天是将军特批给我们放假,明天下午就又要上课了。” 说起上课,除了丹枫之外的三个人都长吁短叹,其中景元和令夷格外大声一点。 有一说一,在这个年纪,正经人谁乐意上学啊! 尤其是,其实学习的东西吧…… 嗯,令夷忽略了那点心虚,其实都不怎么难,对于景元和应星来说是不用学,对她来说是回去随便找个谁视频通话一下,半个小时补课就能完成的内容。 何必将美好时光浪费在这些学习上呢?晒太阳不好吗?舒服、放松,还能长高。 哦……说到长高,今天她出门的时候忘记喝热浮羊奶了,回去的时候要买一瓶补上,白珩姐说她在塔拉萨星的时候天天熬夜,估计直接在原本能长到的身高上削减从今往后的身高上限两厘米——令夷听到这话的时候整颗心拔凉拔凉的,连给尾巴上玫瑰精油的心都没了。 丹枫看见他们这副模样,开口说:“或许,我可以向将军提出,当你们一段时间的老师,只要我能确定你们把该学的都学会了,放你们自由活动……将军大概会给我这分薄面。” 事实就是如此,哪怕腾骁将军在心里已经把丹枫和“跟小孩坐一桌”这六个字划了等号,在明面上他也不至于这么表现出来。 持明龙尊提得什么要求,将军还是要尽量满足一下的,所以丹枫觉得自己还是很能拯救一下这边正唉声叹气的几个幼崽的。 “需要吗?” 景元:“真的可以吗,丹枫哥?” 他这人实在是很有意思,认识他久了之后会发现这张脸的可塑性强得有点离谱,有些时候他能够看着像是个格外可靠的大人,甚至像是一把出鞘的刀,让人不太敢于直面那双和神君分明就是一个色号的眼睛。 然而在更多的时候,他瞧着就是一只超大号的猫,毛发蓬松的,有点儿“虚胖”——只有仔细看到那腰上层层叠叠的腰封之下,真正贴着身的服装布料,才能意识到他的腰原来那么细——眼睛总有点儿眯着的时候,嘴唇也微微抿,嘴角总是笑而上翘。 第118章 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他要求人的时候。 求人和干坏事,景元在这两种时候的表现其实有点相似,都会把眼睛睁开、睁圆,显得他那张脸比以往更小,看着孩子气更重一点,让人说不出半句拒绝他的话来。 这一回是最后一种。 丹枫差一点就要伸出手来摸他的头顶,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持明族内部不是几乎每一个刚出生的幼崽,都会在刚出生那会儿见他一面么?丹枫面对幼崽的时候,一般都有做点儿安抚性动作的习惯。 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手,长长的耳尖稍微红了那么一点儿,险些就要召唤出一团水雾来把自己的脸给盖起来——还好,他意识到了做这个动作多少有点欲盖弥彰。 丹枫:“我尽量。” 随后他想起来:“你们先前不是做过那个……《走近科学》,对吗?为什么不用那个做理由?我记得你们提过,将军允许你们用这个顶替半天学习。” 事实上,有些比较着急一点的时候,顶替全天的学习都没问题——反正,腾骁其实也知道这几个小家伙就算不学习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唯一还真的要上会儿学的令夷是个好孩子,不会让自己沦落到拿不到毕业证书的水平的。 这种孩子,就算是放在小组作业里面,也一定是中流砥柱——倘若队伍里出现了什么神级的大腿可以抱,那她也是会认认真真完成自己那一份的老实人。 在确保没问题之后,腾骁将军的原则会直接从“苦谁不能苦孩子,穷啥不能穷教育”变成实用主义。 丹枫觉得《走近科学》不就挺好的,但他矢口否认自己其实也感兴趣——龙尊也想出道,但是龙尊不说。 令夷:“转幕后啦……之前去了一趟图玛-欧拉克罗,来回一共三周左右,又去了一趟塔拉萨星,来回一共十几天……加在一起都超过一个月了,总不能不更新吧。” 为了保证这个节目不中道崩殂,为了她和景元的外快不要还没到回本的程度就此结束,为了罗浮的安宁祥和……这个节目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转交给了地衡司的便衣和退休云骑军来主持。 颜值上虽然略逊一筹,但是架不住那位地衡司的便衣是个《渔公案》爱好者,经常背着个痛包,上面每次别着不同的角色吧唧、挂着不同的吊坠,甚至还会穿痛衣,经常化着coser的那种大浓妆,用不同颜色甚至不同瞳孔形状的美瞳,就算亲妈来了都认不出他是谁,嘴里的梗更是一套叠一套。 ——此人因为在《走近科学》栏目中破获一起丹鼎司药物走私案的过程中,混入敌人团体,并且在表现优秀将小头目的职位顶替掉之后,说出了句经典台词“报意思啊哥,一来就顶替了你的位置”而爆红网络。 老梗翻新,这个梗的原创作者甚至在星网首页写了个段子。 一时间,《走近科学》节目更火了。 全网对他们唯一的质疑就是:这节目组的风水不太好吧,原本看起来是个破除迷信、探索各种抽象行为的节目,但意外经常碰到点犯罪案件。 《走近科学》,是不是要改成《直击犯罪一线》,或者干脆改成《今日说法》? 而且,从形象上来说,他们三个的身高和形象特点实在是有点鲜明,伪装不是很好做,回归的话…… 令夷:“嗯……” 景元:“嗯。” 应星放下手中的《五百年工造司,三百年模拟》,这一卷的题目他已经刷完了。 为了跟上队形,应星也开口:“就这样吧。” 丹枫:“……” 丹枫说:“那么,类似的事情也不是不行,或者有没有地衡司便衣与退役云骑解决不了的?——啊,抱歉,我方才没想起来。” 丹枫笑了下:“云吟法术能改变人的外貌,虽然没有尝试过改变旁人的模样,但古籍上记载的,是可以连他人的外表一起改变,所以我想,现在,你们方才提出的问题,都可以不算问题了。” 令夷将双手第一个高高举起过头顶,用力拍:“好耶!丹枫哥万岁!” * 令夷回到家里的时候,白珩正在抱着玉兆进行网络购物。 星际和平公司为了纪念和琥珀王有关的某个节日——大概是某个琥珀王击锤的时刻,在星历年上的多少多少周年纪念日吧——推出了一个疯狂网购节,原价一九九、二九九、九九九的商品,通通二十巡镝,通通、通通、通通二十巡镝! 白珩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疯狂购物……事实上,别说是她了,就连镜流都因为白珩那疯狂转发到朋友圈的链接,入手了一枚发饰,还有一些据说是用了什么特殊工艺打造出来的配剑。 没办法,她用得最习惯的那把制式长剑在她以为白珩被复生的兽舰吞噬进去的时候,就被她那过量输入的寒冰之气弄坏了,现在剑碎成一块一块的,送去工造司之后,那些工造司里的老铸剑匠人们看向她的眼神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那群就快要把剑当成家人、甚至当成老婆的匠人是真的受不了镜流这种“杀妻”还要“碎尸”的行为,要不是制式长剑算是“爱妻”中的批发品,一出一锅炉,彼此之间的感情都没那么深,或许他们都不会乐意再卖剑给镜流。 然而镜流也没那么看得上制式长剑,甚至工造司里的其他剑,她也觉得不太称手。 第119章 这些武器要么太轻、要么本体不够坚固,受不了她剑招的大开大合、雷厉风行。 或许……从其他地方弄来的剑能给她点儿不一样的感觉,镜流这么想着,连着下单了三把产自不同地区、所用工艺也都不尽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在于价格都不便宜的剑。 但她仍然不是很抱希望——对于自己能否找到一把真的合心意的剑。 她似乎在名为“剑道”的路上走出太远了,远到了普通顶尖的铸剑匠人,用普通顶尖的材料,已经无法满足她的需求,甚至会拖累她发挥水平的程度。 说回白珩。 白珩对于购物的需求和镜流完全不一样,她的购物清单要长上很多很多,并且里面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听到门口有拧开锁的声音,她就笑着对门口喊,手指还没离开玉兆屏幕,眼睛也没有离开那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商品:“小令夷回来啦——过来看看你想吃点什么零食!这个区域满三百巡镝减三十,满五百巡镝减六十,划算得很呢!” 令夷曾经觉得,在买零食上花那么多钱实属不必,但随着现在,她跟着景元“做生意”,已经把自己的钱包慢慢填充起来了,她也就觉得三五百巡镝不是很算那么一回事了。 于是她跑过来,凑在白珩身边,发现对方加购进购物车的零食都是些什么“不含任何可可成分的巧克力,带犬亚人们体验巧克力的世界”、“咸口、麻辣,但是不掉毛,猫猫狗狗都能吃的筋头巴脑”……这样的东西。 令夷:“……” 不过有一说一,她也很好奇巧克力到底是个什么味道——这种对于狐人来说有毒的东西,她听景元说味道相当不错,尤其是微苦的那种,不管是做成浓浓的热饮、还是用来淋在冰激凌或者蛋糕表面、再或者是夹心饼干、奶冻……都非常美味超绝。 好奇死了,景元这个坏人,在她都说了自己不能吃之后还要更加详细地用语言描述这些巧克力制品有多好吃,要不是她才剪过指甲,她高低要在他那张脸上挠个三道平行血痕的。 如果镜流姐姐问起,那她就先去告状——反正她也不算是那个恶人。 她又加购了点同样是犬亚人都能吃的咸蛋黄薯片、小龙虾味锅巴、还有番茄味薯条,最后犹犹豫豫的,她买了点儿酸辣粉。 白珩看了她一眼:“这时候不觉得吃辣掉毛啦?” 令夷犹犹豫豫的:“商家说偶尔吃不掉毛,还能像是疫苗那样,刺激一下反应系统……以后毛更不容易掉。” 白珩:“以后我一定找你卖保健品!” 令夷觉得白珩的这话说得相当没有道理,毕竟她买的那些“巧克力”零食之类的不也是相似的东西,大家都在用着相似的方法进行宣传,这有什么好说的。 她点进去看白珩的购物车,在最下面的位置看到了一张价格超贵的大床。 令夷:“诶?白珩姐你要重新装修吗?” 明明家里才装修过一次,所有的家具都还新,没有过蜜月期,甚至连磨合期都还没过呢,怎么又要换新。 等等…… “定值十米宽?” 她震惊了:“你是打算把镜流姐他们全部叫到家里来,大家一起睡吗?” 就算加上腾骁将军和云华小姐,能喊的也就总共才八个人,躺在十米宽的大床上,人均可拥有的宽度也超过了一米。 就算将军身材魁梧,需要占用的宽度比较多一点也无所谓,她年纪小,她用不到那么宽——很好,很好,看起来这张床刚刚好可以放下那么多人。 不过,这是要干嘛? 大晚上的一起开睡衣派对?那把将军叫过来是不是有点太……不把将军当外人看了? 白珩:“你在想什么呢,这是给丹枫定制的,之前他说,他躺在一根绳子上都能睡着,我想身为持明龙尊,怎么能只睡在绳子上呢,这是仙舟,不是荒野求生,所以我就说,我给他定制一张大床,包管他睡得舒服。” 令夷:“但是,就算丹枫哥横过来睡,也到不了十米这么长吧。” 白珩:“没有生活经验呐,要的,十米是需要的。” 给丹枫下单大床是一门比较困难的课程,因为龙尊睡觉的时候或许会露出尾巴,天晓得呢,这可是持明族,龙尊是能露出尾巴来的,平常只是收起来了,是他们自己特意控制着的,并不是上岸了就没有——到了睡觉的时候,睡着了谁还刻意控制着自己啊,万一尾巴就这么露出来了,三米宽的大床上好像也不是很能放得下。 白珩搜不太到成年持明族尾巴长度的数据。 毕竟尾巴这种地方……对于持明族来说多少是有点敏感的部位,不太适合直接公布在网络上。 而且,相当一部分的持明族,如今已经因为轮回过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相当一部分都无法露出那条尾巴来了。 头上没有犄角,身后没有尾巴,要不是脑袋边上还有一对尖尖的耳朵,谁还认得出他们是持明族。 找不到数据的白珩只好往大了里估计,龙尊……顶多二十米吧?丹枫的身高也就一米八左右,就算尾巴是身体的十倍长——这已经是非常非常离谱的数据了,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二十米。 她干脆定制了一张十米宽的大床,让丹枫就算完全变成了龙的形态,也能只需折叠一次就能躺下。 怎么睡,都有面! 第120章 这倒不是说她不想整个二十米长的大床,而是这样的大床定制起来的价格还要更高,那个价位,对于白珩来说,就有点超过她的心里价位了。 那就稍微折叠一下吧,反正也只折一折,要是丹枫的尾巴短一点,那就一折都不需要。 长长一条,直接摊平在床上,多好。 令夷没觉得有多好,丹枫应该是一条讲究的龙,不至于长长的一条就那么摊着……嗯。 不过大床确实挺好的,她之前看小说,里面就讲,龙裔或许是拥有一些太古那位不朽星神龙的特质的,于是一些龙裔身上沾着点“龙兴本y”的特色,在不朽尚未消失的年代里面广开子嗣,生育甚多,还有一些龙裔,则沿袭下了对于一切珠玉财宝的喜欢。 找好大的一个山洞,把自己的身体盘进去,然后一直四处搜寻金银财宝,当成抱枕啊床垫啊之类的东西塞满自己的身边——这种习惯不知道丹枫会不会有,如果会有的话,在现代社会,一张十米宽的大床总比一个洞穴来得更能让人睡舒服。 白珩:“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不?” 令夷拿着她的玉兆慢慢往下翻,给自己加购了三瓶护理尾巴的玫瑰精油——打折,折扣力度很不小,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过期之后效果打折,她可能会一下子屯个三十瓶。 哦哦果然诶,公司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们在做生意这方面是认真的,天晓得多久一度的打折促进消费是真的,让买家买得开心,同时薄利多销地自己大赚一笔也是真的。 所以说嘛,令夷在这样小小的年纪就明白了,看待事情需要足够的辩证。 从很多文明个体的角度来说,公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从购物的角度来说,公司那可是真不错啊! 再一次见到丹枫的时候,令夷原本觉得或许是腾骁将军那边松口,允许他来当他们的老师,从此可以走上一条在老师的帮助下三天上学两天逃课的美滋滋人生,然而事情却在一些环节上稍微出了点岔子—— 丹枫确实出现在了学校的讲台上,也确实如她所期待的那样,没有在背后的黑板上写个什么标题说“我们今天就学这个内容”。 但是丹枫却并未对他们直接说“有个好消息”之类的话,丹枫轻声叹息,然后说:“抱歉,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们相助。” * 在听说并了解了《走近科学》这个节目一段时间之后,丹枫非常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成为了这个节目的投稿人。 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 丹枫的神情有些低落,他将情况对面前三人说明: 塔拉萨星的事情结束之后,他回到持明族中继续处理族内事务——因为他一直以来都颇为约束龙师的权力范围,因此哪怕是在短暂离开的期间,也没有给龙师们扩大暂时行使权力的范围——从而导致了他最近要处理的事务比平时略多的情况。 既然略多,那自然就要加班去干,于是刚巧,当前天夜色已然深沉,寻常持明族都已经睡着的时候,他才刚刚要起身离开。 待出了书房的时候,他听见鳞渊境前面的某丛珊瑚之中传出了热热闹闹的声音。 珊瑚丛也是持明卵的落巢之处,是持明族转生的重要场所,一般来说,发生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某个持明族要破壳了,他前世的亲戚朋友会聚集在这颗卵附近,看着他怎样又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对于持明族来说,是非常喜气洋洋的一件事,毕竟持明族生不出新的孩子,于是每一次生命的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一件值得喜庆的好事。 丹枫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他其实也很喜欢新生,不管是这个概念,还是整个环节,又或者是刚刚轮回的小持明——这一整个过程。 然而没等他走到,那欢喜的声音就变成了哀伤,在哭声中,他还听到了有人鼻音浓重的怒骂:“天杀的哪个混蛋……!老娘知道了非要扒了他的皮!我闺蜜……呜啊啊啊啊啊!” 丹枫脸色一凝,原本就浅浅淡淡的喜悦神色转瞬消失了个彻底,他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持明族内部都很尊重龙尊,绝大多数人比起龙师们来更喜欢龙尊本人——除非那少数人是龙师的亲朋好友,或者是龙师本人。 丹枫看到了一颗破开的卵,仿佛覆盖着一层鳞片的表壳,表壳已经破碎了,里面有一些不怎么清澈的、也不怎么粘稠的蛋清,蛋清之中则是一个双手以抱着膝盖的姿势缩着的婴儿,头顶上隐约有一对小小的角。 这个婴儿…… 丹枫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这个婴儿的身体格外瘦弱,甚至有些……有些瘦骨嶙峋,皮肤白得相对病态,身体孱弱、气息也颇为虚弱。 丹枫二话没说,站上去就开始运行云吟法术维持住这个孱弱持明的生命,并开始快速安排边上的众人:“快去丹鼎司,叫云华来看,让她带齐卫生设备,要快!” 关系到持明族的龙命,云华女士来得飞快,经过全身周密的检查,她最终给出了这样的诊断结果: 新生持明族背上有一处针孔,从针孔的尺寸来看,用的大概就是丹鼎司内抽取骨髓的针,从她破碎的蛋壳上,也能够看到,较为柔软的那些覆盖在蛋壳表面的鳞片有被掀起来的迹象,而在鳞片之下,有一个明显的针孔。 第121章 云华女士说:“这个针孔一直杵在这里,没有被感染已是幸运。” 但是,这个持明族的幸运也就仅止于此了,她的身体素质莫说比起其他持明族人,就算是和她自己转世之前的那一身相比,都差了一大截,天生十分病弱,要在丹鼎司的保育箱里面待上一段时间,并且…… 倘若她要是长不好的话,或许需要紧急开始下一次轮回。 她被人偷偷采了持明髓,对方下手非常狠、非常黑,一下子就抽取掉了一半的量,对于一个尚且在卵中的小家伙来说,这么一针下去,她能没有直接死在当场就已经是福大命大。 持明族比起其他种族来,相对没有那么在意生死大事,因为反正还可以轮回嘛,但是,在轮回的过程中有谁动了什么手脚,这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了。 倒霉持明族的前辈子闺蜜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丹枫的心情也降低到了谷底: 做为一条责任感非常重的龙,丹枫当然会觉得这是自己没能做好相应的安全安排所导致的结果。 他立刻给鳞渊境增派了巡视人手,并且给先前当值的那些持明族人人发了警告。 但是亡羊补牢不能作为全部,受伤的持明不能就这样一了了之,在她躺在保育箱中、勉强维护着风雨飘摇的生命的时候,丹枫向她的亲友们发誓,一定会找到与此时相干的凶手。 这种级别的政治事件,不可能不上报给神策府,毕竟不管是仙舟人还是狐人都有一定的嫌疑——仙舟人的魔阴身,还有狐人,可别忘了最早的药王密传就是因为名为月偃的狐人退休飞行士而出现的。 而腾骁将军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径直表示,既然先前丹枫也来当了一会说客,他也不太好拒绝龙尊的要求,那么不如就把那几个不爱读书的不成器小孩拉出去溜一圈。 反正,他们处理事情的能力是相当到位的,丹枫也见过他们都是怎么处理的了,知道这明面上看起来仿佛是敷衍的调兵遣将,其实是把精锐塞到了他这边来。 腾骁:“如果我是你,我会把活派给景元,自己当会儿撒手掌柜,或者看看最近持明族里,反正他小子每次都能完成得很好——不过,你的确应该更关注那些龙师平常在做些什么了,丹枫。” 他能够看出来,丹枫对于龙师们的动向从始至终都是不以为意的,但是,他夺了龙师们的权力,并且比过往每一代龙尊都更受族中欢迎,更大权独揽,说一不二。 当年为雨别龙尊造像的时候,都只剩下一位龙师愿意出资了,又过去这么些年…… 腾骁叹了口气,他觉得丹枫着实应该小心,但是,做为一个非持明族族裔,一个“外人”确实也不能说得太多。 或许等到哪天,那些龙师做了点什么,丹枫才会反应过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太过轻视了那些权柄对人的诱惑,以及那些隐藏在权柄争夺之后的黑暗吧。 不亲自吃了一回亏,那些总是用自己的优秀品德套用在别人身上的人,是不会知道自己身边有多少黑暗的。 第33章 丹枫不愿面对的问题 腾骁将军给出了外包的建议,丹枫同意了,但他稍微有点不放心——指那颗过分饱满的良心无法经受住“让三个未成年来完成全部调查,而期间甚至没有一位成年监护人的监管”这么严酷的拷问——于是,他选择成为第四人。 也就是继智慧的猫、能掏出很多东西的哆啦a狐、技术顾问且并不愿意将自己的人籍就此舍弃的人类之后的—— 监护的龙。 和星网上前段时间流行过的那什么“远见的鹰、敏捷的豹、善战的狼、狡诈的狐”的团队不能说是两模两样,只能说是毫不沾边。 但是没关系,哪怕是这样的搭配,依旧可以喊出: 专业团队,随时为您服务! 哦,这个团队失去了可以当嘴用的白珩姐,所以这句话省略。 “所以……” 景元有些吃惊地问。 “我以为鳞渊境是监控全覆盖的。” 难得出现他意料之外的情况,但这其实很正常,因为监控全覆盖实在是一个非常、非常早之前就已经实现了的简单小目标。 它的出现,为地衡司省去了相当多的麻烦,于是地衡司内的工作人员在侦探判案方面的能力也逐年下滑,也不知道等那些技术水平顶着天的老师傅们都退休之后,博识学会能不能研发出一些查案神器之类的东西来顶替他们的重要作用。 谁能想到鳞渊境竟然没有监控全覆盖呢——就算有一两个死角,这也不是问题,几乎没有人拥有只靠着这一两个死角就将自己出现的踪迹完全隐藏起来的技能——会这一招的需要拥有闪现技能,而整个银河会闪现的人也没有很多。 但是,它没有。 丹枫的耳朵微微红了一点,他轻声辩解说:“应该是几代之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在转世期间,龙师暂代掌权,会议没有通过加装录像这一条。” 持明族一直是自治的,和从战场上被策反过来,从一开始就没个首领的狐人不一样,持明族是举族来投,因此,他们在鳞渊境以及一些其他和持明族有关的事情上,享有高度的自决权利。 龙师们的会议得出了这样的结果,那在仙舟的法律上,这个结果就是有效力的,仙舟这边顶多是继续建议、推荐、试图说服他们为了鳞渊境的安全和管理加装这套设备,但是实在说不听的话也没有办法。 第122章 谁让大多数情况下都很配合,几乎百分百明事理的龙尊转世去了,而从持明族捐献出了本族的圣地用来镇压寿瘟遗迹、代代守望建木之后,仙舟就欠着持明族一份很大的人情,不到要紧时刻,对他们说话都不怎么能大声呢? 景元:“啊,龙师,没事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有点意思,仔细点儿去听,就能从中听出许多对于龙师制度存在的不满,丹枫其实也觉得龙师们的议会一直以来效率不高,半天商讨不出个结果不说,就算商讨出来了也都不是什么很优秀的政策,很难服务到大多数持明族人。 于是他默认了景元的语气:“我紧急通过了这一条,现在正在加装,虽然是龙师们的决定,但我本该更早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不应该因为鳞渊境那么多年来都没有出过事情,就忽略了这一点的重要。 这个星历年年初的时候,仙舟那位华元帅才在今年的通讯中写到“领导班子需要拥有前瞻性的眼光,从被动干转变为主动干,善于觉察人民之所需,而不是等到问题都反馈到面前来了才终于知道要整改”。 未雨绸缪好过亡羊补牢,而亡羊补牢总好过万事不做。 诚然,龙师们或许是在万事不做的第三境界,但他丹枫也不能就停留在亡羊补牢的第二境界,身为龙尊的责任感此时正在鞭策着这位年轻的饮月君好好自我反省。 丹枫:“……我会和龙师们好好谈谈的。” 虽然是往事,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是吗?以史为鉴,知错而改,但愿那些龙师们能够听进去……不过他们似乎已经保持着对龙尊尊重但敷衍的态度很久了。 丹枫抿了抿嘴唇,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自己和龙师之间的关系,他对龙师不满意,但也没有到了要撕破脸皮的程度,让这些人去做理论研究肯定还是很有价值的,但…… 他将这个问题往边上放了放:“我有些好奇,你们遇到这种情况,会想着怎么做。” 丹枫自己是个一定程度上循规蹈矩的人,所以他能够想到的就只是去调查丹鼎司内到底有多少人曾经拿过这种脊髓抽取针。 ——当然了……如果长期混迹在不正经的人群里,他也是会被潜移默化地带出点儿奇怪操作的。 可惜,现在他接触外人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点。 说回脊髓针。 毕竟,这东西哪怕是在丹鼎司里面也是不那么常用的玩意,在云华小姐手上也是一样——这年头,就算要提取步离人的骨髓吧,谁会用这种针啊,不都是直接一刀划开了事,反正步离人的自愈能力好,不用担心出问题。 但是,这样做的话,倘若丹鼎司内并没有相关的登记表格,又或者是管控不严,那么线索会直接中断在这一步。 事实上,丹枫在找云华女士的第一时间就提出了这个要求,而做为持明族人,云华女士在帮忙解决这类内部事件上完全是责无旁贷。 她去调取了相关记录,发现仙舟内部各方面的管理果然是因为罗浮承平日久(此处特指丰饶民没有机会打到罗浮本舰上来),马放南山文恬武嬉——于是处处都透着可以钻的漏洞。 云华女士自然也是生气的,她平常的管理虽然不能说是很好,但至少也不算太坏,结果就保险处这么一副漏筛样,但除了事后追责以及加强管理之外,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丹枫没选择去找地衡司帮忙的原因——那种比较寻常的刑侦方法,大概是无法侦破这起案件的。 令夷问:“地衡司没有出借谛听吗?持明髓的味道,它们或许能闻得出来?” 谛听是个好东西啊,长得特别可爱,功能也很不错,甚至还是罗浮上的重要ip,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女生,抑或者是老人,都很容易被这可爱的小东西勾住心魂,从此心甘情愿地在家里养上一只。 可惜,谛听并不那么容易被收养的,它们基本上都在为公家服务,有时候也很难不让人怀疑,谛听流入市场的概率那么低,但是时不时又会放出来一只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这算不算是一种罗浮招公务员的广告手段。 丹枫:“找过了,谛听给出的反馈是,那些人将持明髓封装得很好,气味的消除也做得很好,能够闻到的只有鳞渊境本身的气味,无法追捕。” 如果谛听都做不到,那么其他嗅觉比较好的生物大概也无法做到了,用气味来排查这一条,同样pass。 应星沉默着,他的眼睛也不在看丹枫,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教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之中。直到片刻后,景元开口,他慢慢地说,三两个字便会有个不太明显的停顿:“有一个……或许并不是很合适的方法。持明髓,有什么用处呢?” 对于景元来说,这是一如既往的从对方的目的出发的思考方式,但是很显然,从持明髓的用途出发去思考……这本身对于丹枫,还有肯定会负责相关研究的云华女士来说,会有不小的冲击。 还有一个隐藏起来的重要问题:怎么研究持明髓,也去抽上一针吗? 他读书虽多,但对药性的了解却粗浅,只能说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去丹鼎司、什么时候不需要,顺便急救的时候不至于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黄金救援时间过去。 于是景元问丹枫:“丹枫哥,你看,是否可行?” 第123章 丹枫沉默着,就在景元以为他或许是打算忽略掉这种办法的时候,丹枫轻声说:“可以。” * 云华女士在听到这个计划之后发出了像是热水壶水烧开似的尖锐爆鸣——她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而且……而且…… 云华女士:“我都不敢往这个方向去想,这过分邪恶了。” 说实话,她顶着个全丹鼎司最高步离人击杀数的头衔在这边说这种话,其实也挺没有说服力的。 “但是……其实不用抽取了再研究的,持明髓本质就是骨髓,和仙舟人的骨髓、狐人族的骨髓都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一点,持明是龙裔,乃是不朽星神的后代,哪怕如今,龙以消失在宇宙之中不知去向,不朽的力量仍然流淌在我们的血脉之中,持明髓里……自然也有不朽的力量,哪怕微弱,但也存在。” 云华女士对于持明族、以及对于药理的研究都远胜旁人,在人口那么多的仙舟上,想要卷到丹鼎司司鼎,这水平,万里挑一怎配用来形容她。 她说:“自古以来,除了一些愚昧的民俗迷信,以及如今反物质军团的毁灭蓝图之外,没有任何药方中会添加上骨髓这一味——因为它毫无必要,而在其他场合,比如说宗教庆典等,我觉得……嗯,和宗教庆典相关的人就不会有资格登陆仙舟,这儿又没藏着一位绝灭大君。” “那么,倘若要利用这种骨髓,我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想要利用骨髓细胞的多功能性,‘创造’一个新的持明族。” 说到这里的时候,云华女士还开了个玩笑,她对着丹枫眨眨眼睛,动作里头带着十足的调侃意味:“或许是哪个持明族的疯狂科学家打算研究怎么破解我们不孕不育的问题呢——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性情这东西是刻在血脉里的,不会因为轮回转世就彻底更改,真要是有这样的狂人,多少代之前就应该冒头了吧。” 她大概是完全不相信这种可能的,所以如此一笑而过。 “博识学会的人倒是有可能,不过,我不记得最近有什么博识学会的人出入仙舟,先前和仙舟合作,一起研究丰饶民长生种生理机制以及生物科技的那一批,应该在三年前就全部离开了。” “第二,便是直接用持明髓中的不朽力量,研究一些……与长生有关的项目,这是最有可能的。” 为着先前令夷的那些植物的缘故,腾骁将军要求的对于这些植物中蕴含的命途之力的研究,云华女士也是整个研究团中的一员。 她在这段时间里,额外对进行了许多对于命途的深入了解,尤其是对于一切和丰饶有关的命途力量。 不朽是诸多命途中非常冷门、也非常特别的一条,因为现在的它,是已经被撕裂的命途。 很有意思的是:命途中比较常见的其实是吞并,就像是在寰宇蝗灾的末期,同谐星神希佩同化了秩序星神太一,而据传一部分的繁育命途其实是被当初抡起锤子来的存护星神拿走的。 但不朽就是这样一条手撕肉干……不是。 不朽中绵延不息的一部分,曾经被丰饶取走,而那时候做为不朽星神的龙已经在宇宙中销声匿迹天晓得多少岁月。 后来,随着寰宇蝗灾的爆发,与丰饶带点儿相关,和不朽也有点擦边的繁育命途突然出现,虫皇的力量席卷了几乎整个文明宇宙,并且极速地扩张壮大,甚至威胁压迫到了很多其他星神,为此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寰宇公敌。 在繁育出现的瞬间,龙裔的生育能力就“咔嚓”一下,当然当时其实没有这样的声音啦,就是很平静的,也很突然的,从他们的身体中消失了出去。 但是,他们仍然拥有轮回的能力,所以并未消亡。 而对于这些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算是旧时代遗老遗少们的存在来说,他们体内的不朽的力量,大概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仅剩的、当然也是最容易获取的不朽力量了。 不朽的优势是什么? 从当年繁育还没出现的时候、从当年龙裔还最为兴盛,分布得满世界都是的时候来看,它的优势在于提供了一种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完美的长生途径。 相比起仙舟人的魔阴身,相比起步离人等丰饶民需要满世界掠夺的凶残性,当初的龙裔确实可以算是无害。 虽然说过段时间就会失去记忆重新来一遍人生,但是这也可以有效地避免人生堕入虚无的深渊——所以,有一些对龙十分尊崇的人,甚至在星网上公开宣称,唯有不朽的龙才是对抗虚无ix的标准答案,只可惜,龙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不值得祂的拯救,于是飘然离去。现在生活在这个宇宙中的人若是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不朽星神。 非常小众,非常抽象,所以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人理他们。 “如果有人会选用持明髓做为稳定剂——我是说,对于那些身陷魔阴的寿瘟信徒来说,用来让他们在堕入魔阴身的同时保持理智,我并不会觉得奇怪。” 很显然,云华女士觉得持明髓被抽走的情况背后一定是后者在作祟。 “我记得,先前你们不是抓到过一个打算吃活人来维持理智的寿瘟信徒吗?我觉得可能是有人正在打这个主意呢。传教也不会只传一个吧——都是一样的手段,只传一个的话,未免也太亏了一点。” 第124章 她给完了自己的建议,又对丹枫说,她会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在安全限度之内弄一点持明髓——是她自己的,毕竟她是医师,对这一套最是熟悉也最能够把控好无害的度,进行一下深入的研究。 而现在,她要去忙了。 上次送来的那个孩子还在保育箱里头呆着,她是个很顽强的孩子,生命体征维持得很好,如果提供给她足够的营养,按照不朽命途的作用,她的伤势兴许能够在长大之前补全。 就是她的童年期,可能会被拉长很多——不过话又说回来,考虑到那些持明族老小孩,以及这一部分长不大的小龙的数量,就算是拉长的童年期……其实也还行。 云华女士离开之后,丹枫也没有留在丹鼎司,他没去看那个保育箱里的持明婴儿,他仍然有点不太敢看这个令他觉得自己愧对于她的族人。 至少在解决问题之前,是如此没错。 在离开的一路上,他仍然很是沉默,而其他两个人也是一样安安静静的,气氛变得一片死寂,这样的氛围使得令夷有点不是很舒服——她下意识抖了抖尾巴上的长毛,开口问: “呐……” 她将“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咽了下去。 “我们还要去研究一下持明卵吗?” 那个持明族的卵,丹枫没有允许任何人去触碰它,他将其收了起来,存储在自己保护着的、最为安全的地方。 令夷觉得不管上面有没有真的留下什么线索吧……总归研究还是要研究一下的,万一真的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了呢。 “检查肯定还是要检查一遍的,不过……我想,既然丹枫哥一直是如此神情,那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景元笑了笑,他捕捉旁人神情,并从中解读出信息的能力还是很优秀的。 “就看他愿意什么时候说出口了。” 令夷:“诶?” 她完全没有看出来,还以为对方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沉闷不乐。 应星:“逃避无用,丹枫。” 一直到这个时候,或许是因为语气的缘故吧,令夷头一次意识到应星喊人的时候并不会连带上那些附带着亲昵意味的称呼,比如说“哥”。 但是他会喊“龙尊大人”,因为他声音本来就低低沉沉的,于是偶尔听着,甚至能够从中听出点儿仿佛是在阴阳怪气的调性。 只能说还好应星不太和不熟悉的人往来,否则早晚要出事。 而且,他好像真的很在意称呼问题。 怎么都不肯喊一句“哥”,这样的坚持真的很能说明一些事情。 “你不说的话,那就我来替你说。” 应星没给丹枫留多少时间,他很快就自顾自地往下讲了起来——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白珩家中,正在上班的白珩那些存储得满零食柜的零食被扒拉了出来,洗劫了起码三分之一。 令夷这么做的原因在于:她觉得这样会对丹枫的心情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白珩姐说她每次玩游戏抽卡歪到痛彻心扉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暴饮暴食,令夷觉得有道理——她遇到做不出的题目、心情郁闷的时候也很喜欢开包零食嚼吧嚼吧,要不了多长时间零食就能全部耗尽。 丹枫感谢了她的好意,接受了,但也只是拿着一包开了封的薯片——他并没有吃的意思。 应星说:“我想你大概还知道一些事情,你的表情说的。” 他也宣布自己是一个读脸大师了。 “但是没关系,我想那只会是个证据。” “云华小姐以为没有可能的第一条,其实你相当怀疑,对么?” “持明族里有人,对自己的族人出手了,还是最脆弱的婴儿。” “其实,关于谛听没能闻到气息,确实可以解释为这件事发生得比较早,或者是对方对于气味的消除做得足够彻底,但是,可能也不是对方的手段足够高明——而是因为持明族本身的气息,就是和鳞渊境没有区别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丹枫,云、吟、法、术。它其中有一条,似乎就是能让你们变成一团与波月古海相同成分的水雾,对么?” 应星这种低沉的声音其实很适合去讲恐怖故事,包括他的音调节奏、咬文嚼字、断句习惯……这些都是恐怖故事主播圣体。 令夷听着听着,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双手环抱胸口哆嗦了两下,那股阴冷的、贴着脊梁骨往上窜的阴湿的味道仍然没有消除。 丹枫:“……是。” 明明他和这件案子的关系不算太大,但是这会儿,他说这话的时候,从神情到语气,却都像是在当被审问的犯人似的,尤其是刚才这一句“是”。 在令夷耳中听来,简直和说“我承认我有罪,这些都是我做的”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的确……可能是的。云华无意间说的话提醒了我,她说到了繁育命途,我就想起了……一件原本我认为很无所谓的事情。” 就是在去十王司中提步离人上来,以便在鳞渊境展开相应植物实验的那一次。 丹枫回想着当时的情况:“鳞渊境的通道里其实很干燥,因为有些被关押着的囚犯,能够通过变化,从湿润的环境中逃跑——好吧,我说的就是一些持明族的犯人,族内行差踏错者数量不多,但也……不是很少。” 第125章 他当时感觉到走廊中,在关押某只繁育虫孑的牢房外面有点儿残存的湿润,当时并未在意,只以为是十王司有点漏水,毕竟它也确实多年没有修理了。 但是现在想来,那其实完全有可能是云吟法术的残余。 波月古海的气息……他天天浸润在这样的环境中,早就已经习惯到无法感知,而云吟法术……正如应星所说的那般,本质上和波月古海没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龙尊,也无法区分其中差异。 繁育,水汽。 齐活了。 毕竟,持明族想要靠着研究繁育来解决自己不孕不育的问题的概率,可比十王司年久失修进水来得合理得多,甚至当初就连他在看到那只虫孑的残存半身时,不也一样产生了相似的想法吗? 应星冷着嗓音、沉着调子,说道。 “大概也就你们持明族人不愿意承认——外人都能看出来,你们族内其实非常在意子嗣绵延的问题,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解决它,就连你,丹枫,也是如此。” “龙师?大概是了吧,没有人比他们更有嫌疑,动机、能力……一切都具备了。” 丹枫:“我知道……我知道。” 他在某一个瞬间看起来像是一块已经布满了裂痕的琉璃屏风。 “我得找机会和龙师们谈一谈。”他说,“但不是现在,恐怕会打草惊蛇……嗯,我得先把这个猜想告诉将军,我不想承认,但有可能……我会需要一点来自神策府的帮助。” “两位——你们的想法我很赞成,但是,有一个小问题。” 景元突然开口。 “你们对持明族有所了解,却对幕后黑手缺乏认识。” “龙师的问题,由来已久。” “仙舟是出了什么问题么?能让这些事情在最近一齐爆发出来?命运的巧合吗?有可能,但是我不相信。” “可别忘了先前从那只岁阳——燎原口中问出来的消息啊,绝灭大君幻胧……先前那个寿瘟信徒传教的事情里也有她的参与,这一次若说没有,我是不信的。” 幻胧的作风是什么?其实在上一次的那几件事里面已经有了些许的表现了:她全都要。 所以,景元道: “我更倾向于,云华女士提到的两种可能,对方都做了。” 应星沉默,片刻后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景元确实有够了解仙舟的那些大敌们的。 又及:想要获得他的承认,真的挺难的。 * 距离仙舟不知多少光年之外,在一颗已经结束了燃烧,但也没有就此塌缩成为黑洞的恒星上,一株没了半边的巨树紧紧地依附着恒星表面。 对于拥有毁灭星系力量的令使来说,区区一颗恒星而已,不管是在全盛状态的、还是不在全盛状态的,都是可以拿来下酒的小菜。 这颗熄灭后的恒星此时正在逐渐地失去什么——如果此时有博识学会的人在边上围观的话,应该可以通过来自星际和平公司,金主大力支持的各种高精尖设备观察到,这颗恒星正在逐渐变得越来越不像是一颗恒星。 恒星在熄灭之后,仍然没有丧失它全部的能量,它仍然在动,仍然拥有质量——那它就是拥有能量的。 然而现在,它的速度逐渐放缓下来,一些内部的结构也正在发生变化,好在,周围的文明基本上都发展得不错,在这颗星球停止燃烧之后就快速从它边上撤离,转而去往了其他恒星边上居住,于是此时发生在这里的变化,其实并不会对文明本身制造多少的影响。 更遑论宇宙本身。 倏忽的枝条慢慢地舒展开来,先前被劈砍掉的一半部分、那粗粝的表面上,一些介于血肉、木块与史莱姆质地之间的东西蠢蠢欲动地增生着。 但是,每当它们生长到了一定的尺寸的时候,那股覆盖在他这道巨大伤口上的力量就会再次显现。 并未伴随着金光,刀锋划过身体的感觉却会又一次地传遍整个树身,那刀锋甚至还不是锋利的:它带着几分粗糙的磨砺感,甚至像是把他推到了一座磨盘上面,一圈一圈地将他研磨。 刚刚滋生出来的那部分身体又一次地消失,留下和先前一样的伤口,那种带着浅浅绿色的半透明清液再次流淌出来,滴落在恒星的表面,滋生出一根一条的绿枝,像是一株长开诸多侧包的水仙花。 但是这些枝条在刚刚生长出来后,就立刻被倏忽自身的根系挤占了根部,连缀着成为他身体的部分。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这颗晦暗的恒星上遍布着绿色的枝条,它从一颗黑暗的星球变成了一颗纯粹绿色的星球。从远处观望过去,可以窥见的是绝对的生命力,与隐约潜伏其中的诡异。 又不知多久时间过去,一颗零星的黄绿色星火降落在这颗恒星上,它半点不客气地将自己钻进了一根相当高壮的枝条里头。 那枝条变换起形状来,变成了个面容美艳,但眼角眉梢都带着略显危险的向上扬起的女子。 她抬腿,将“双脚”从连接地面、甚至钻入尘土之下的根系中拔断,看向倏忽。 “哟,你现在……让我瞧瞧,还有什么可以与我对话的脸吗?不会全都被仙舟的将军砍掉了吧?” 于是“欻”地一下,一根枝条从远处伸来,枝条最顶端俨然分叉出五条,像是一只张开的手掌,手掌径直探到女子的头顶。 第126章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着女子的脑袋,猛地一个旋转后,将这个脑袋硬生生地从肩膀上拧断了,抓起来。 女子也没有倒下,那断掉的脖颈处,黄绿色的火焰阴燃着,很快她伸手从旁边又掐断了一截枝条,稍微触碰了下,又变成了个头颅,直接压回了脖颈上,接缝之后,那脑袋看起来就像是原装的一样,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 换了个新头的女子抬眼,看向上方将“自己的脑袋”挂在上头的枝条,与那张和她此时的脸看起来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的脸对话:“倏忽,你气性好大啊。” “幻胧……” 倏忽其实也不是没有剩下的头,但他很讨厌幻胧这种带着点儿居高临下的语气,就仿佛他是什么可悲而弱小的虫孑,需要幻胧施舍他一点能力——就像是那些愚蠢的、当真把毁灭当做了救世主的蜉蝣一样。 “你来了。” 但他还是保持了最低限度的平和,因为和现在的幻胧相比,他虽然还能做到拧掉对方一个脑袋之类的操作……可他其实正在最虚弱的状态,而以幻胧如今的力量,想要杀死他一次并不算难。 ……真是的,他到底是给自己找了个盟友,还是给自己找了个背后刺客?倏忽不禁在心里有些抱怨,但他也很清楚,在他选择走上这样的一条“丰饶”之路途的时刻开始,他就与秩序之内的文明宇宙彻底为敌,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所以,能够与他展开合作的,选项其实就那么几个,在这里头,可靠的队友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 幻胧还算是好的,如果换成反物质军团里的其他成员,兴许现在就开始践行毁灭的艺术了——那都是一群没有脑子,还莽撞至极的疯子。 倏忽无法选择时间倒流重来一遍,于是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现状。 幻胧笑嘻嘻的:“是啊,我来了,看看你过得有多凄惨,看看仙舟的将军在你身上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这话说得怪暧昧,也怪讨厌。 但是这话既然是从幻胧口中说出来的,那其实也没什么太过在意的必要,因为她本来就是这么个令人生厌的家伙。 在说了这么一些话之后,幻胧突然一转神态,变得认真起来:“你是怎么输的?你的计划我看过,虽然不能说好,但也确实没有什么疏漏的。” 仙舟的将军是个什么水平,倏忽比谁都知道,他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过分夸大自己——如果他觉得自己需要助手的话,当时幻胧应该也会选择参与战局。 倏忽沉默了片刻之后,说:“他们好像掌握了一种特殊的力量,能够将丰饶之力转化为别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植物,但实际上并不是植物,拥有强大的攻击手段。如果不是这东西突然出现,我是不会输的。” 幻胧:“连你也从来都没见过?” 倏忽点头:“连我也从未见过。” 这下,幻胧也陷入了沉默:原本她以为,倏忽和仙舟打了这么久,双方应该都出于明牌状态,谁知倏忽这边才刚刚和她完成了结盟,仙舟那边却又突然凭空造了牌出来。 她在沉默片刻之后开口:“看来,你确实是遇上大麻烦了——接触过一次之后,你对这种特殊的力量有什么新的了解了吗?” 倏忽冷笑一声:“腾骁被那股力量加强了,我分出一大部分力量之后,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幻胧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说:其实就是能力不足,也不需要为自己找这个借口,说得好像先前被腾骁线下单杀了那么多次的人不是你一样。 她撇了撇嘴:“好吧,这样看来,最近这段时间是没办法指望你了。那就我来吧,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帮你看着罗浮的。” 倏忽原本想阴阳倏忽两句,比如说警告一下幻胧不要太猖狂,到时候或许就要沦落到和他今天一样的下场——事实上倏忽觉得自己也不算沦落得太惨,因为他好歹及时逃跑了。 但是转念一想,倏忽闭嘴了。 幻胧最大的优势不就在于她是一团岁阳,理论上来说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攻击到她的物理手段么?仙舟虽然对付岁阳很有一手(毕竟这也是历史上的老朋友了),但是对付令使级别的岁阳还是第一次。 倏忽:“你应该比燧皇还要强大不少吧?” 幻胧:“为什么要拿那个小家伙和我比。” 倏忽:“小心些。” 幻胧:“我不会亲自出手的,巡猎……那都是一群疯子,招惹上了绝对没有好日子过,就像是绝灭大君诛罗……啊……这可真是个久远的名字啊。” 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只不过,对于今天团灭一个文明,明天就又开始了一场大仗的反物质军团来说,几个星历年的时间就很不算短了。 毕竟,毁灭是这个世界上已知的、最为年轻的一位星神嘛。 幻胧加入反物质军团的时间不算太长,但至少比起星啸来要长一点,而星啸就是那个在诛罗被巡海游侠干掉之后,顶替了他的位置出现的新绝灭大君。 至少,在幻胧的已知中,唯一一个被干掉的绝灭大君就是诛罗。 所以,横亘在毁灭和巡猎之间的仇恨,其实也能算是由来已久——当然,哪怕没有这层关系在,巡猎本身和毁灭在命途立场上的冲突也必然是持久的。 幻胧笑了笑,说:“都说仙舟联盟的内部是一块铁板,但我却并不这么觉得呢,我已经遇见了一些相当野心勃勃的人,我想,他们大概是能够给我惊喜的。” 第127章 倏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片刻后,那个从幻胧用他的枝条改造而成的身躯上撕裂下来,又挂回了他枝条上的脑袋——如果静心去听,此时大概是能够听到一些回荡在宇宙之中的,属于一些强大而自在的存在的声音的,这声音在说“禁止套娃”——它从枝条上掉了下来,就像是砸在天才脑袋上的那颗苹果一样果断。 而在这之前的最后一瞬,这只脑袋说: “但愿,你能如愿以偿。” 第34章 龙师们 步离人放牧的群星极难数清,这也为他们提供了充足的休养生息的空间。 从塔拉萨星上空的战场撤走之后,兽舰航行过三个星系,终于停驻在了属于他们的地盘。 兽舰与那些血肉化的星球相连接,汲取着恢复的养分,如果此时幻胧出现在步离人的族群之中,她大概会感叹这帮子信丰饶的怎么都一个个的长了一副爱喝吸吸乐的模样。 倏忽也吸、步离人也吸,真的是奇哉怪也。 在正常塔拉萨攻防战中都没有站到台前来的呼雷——他因为亲自经受过了乘坐的兽舰爆炸,骤然被真空包裹全身的窒息感等等……于是对于这场战争也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命令统合在他麾下的那些部落统计此战的收获和损失。 收获,是真的没有什么收获,毕竟他们没能在塔拉萨星上获得胜利,从一开始到最后,就没有哪怕只一秒钟的时间,胜利是归属于他们的。 原本,这些植物是可以被视作战利品的,因为就算再怎么危险的植物,步离人顶着自己的血条够长,并且数量够多,也不是没能抢回来一点。 但是,问题来了,这些植物是需要丰饶之力来灌溉滋养的——并且还是持续性地需要,于是,在没有了倏忽这个大型血包之后,这些植物很快就枯死了。 这些步离人又想不到可以割开自己的身体,暂时让植物进去栖身片刻……不,哪怕是步离人,在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想到如此凶残的画面。 这种专利还是留给丹鼎司医者仁心的云华女士比较好。 医者仁心和虾仁猪心,有二分之一的字是完全一样的呢! 难怪她在这两种状态之间转换得可以如此丝滑。 于是,嘴上说的所谓“战利品清点”,此时就像是一块遮羞布那样,勉勉强强地保护着这些步离人的自尊心。 但是也保护不了多少了——因为随即统计战损的时候,该丢脸还是要丢脸。 这一次的战绩就像是一个劈头盖脸的巴掌一样扇在了他们脸上,只一下,就能在他们恢复力极好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深刻的、鲜红的、长时间都难以消去的印记。 兽舰总共没了三艘,而运气不很好的是:其中两艘兽舰属于同一个小部族,对于这个部族来说,他们仅有的大型战争武器,也就是四艘兽舰而已。 步离人的社会形态是比较松散的部落联盟集体:不同的部落氏族凑在一起,各个部族的首领中最终抉择出一个最为强大的成为战首,统领整个步离人全部的军队。 虽然呼雷理论上来说是整个步离人的老大,但是有一些时候他说话也不见得有用,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手底下的那些部落往往以血缘为纽带,是一个更为亲近的利益集合体,他们天然更靠近在一起,天然地会报团相处,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其他步离人争斗。 是的,步离人的内斗其实非常厉害。 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战争种族,其实很重要的一条原因就在于社会压力,如果不能把社会压力对外释放,那就只能对内释放,说得好像压力这种东西是会凭空消失的一样。 内部压力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不一定能够养活那么多人的饥饿、穷困,到后来则是一些社会的阶级问题,本质上都是蛋糕没有扩大,分蛋糕的人却变得越来越多。 将内部压力转嫁到外部,就是去抢别人做好的蛋糕,这样,至少每个人能够分到的蛋糕都不会变少。 而这一次,他们的内部压力就没能转化成为外部压力并且发泄出去,仙舟人就像是一张强儿有力的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了他们的出气孔上,直接把他们的内部压强干到了一个几乎要炸的水平。 蛋糕没能做大,那么这次……难道什么都不分吗? 可他们已经付出了很多,甚至这边还有一个部族没了一半的资产,连带着部落中最为骁勇善战的那些壮士,也有三分之一以上随着那两艘兽舰,一起被咬咬碑送去见了虚无星神。 他们难道不应该被补偿吗?难道就应该忍下这一口气? 那个小部落的首领跪在呼雷的面前,请求呼雷帮助他们,他可是战首啊,所有的步离人都仰赖着他的眼光、他的决策。 这个小部落的首领大概是觉得自己能够获得一些补偿,比如说一颗星球做为牧场,又或者是,至少能够获得一条兽舰。 但是当他抬头、并且从呼雷的嘴角看到向上仰起的一点含笑嘴角,以及从长吻之间,露出来的森寒尖牙。 小部落首领有些愣神,因为,这笑容并不像是个用来宽慰他的笑容,而是…… 他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是在呼雷战首提着他的弯刀亲自上了战场的时候。 他的心口被插进了一把刀,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但是丰饶的赐福仍然支撑着这具身体的运转,他看到上方的狼首开口,一只巨大的手朝着边上一挥:“既然已经衰弱如此,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狼群中不需要劣等的血脉。” 第128章 ——这是一场内讧,一场在战首的支持下的血性的内讧,狼和狼分食了另一头狼的身体,用他的鲜血做为食物,勉强填了点儿肚子。 但是狼群仍然没有吃饱,他们仍然期望着更多的食物,而短期内,这些食物不会是仙舟人。 他们的自信心受损严重,仙舟那边的超低死伤率令步离人中的很多数破防——毕竟他们从出生以来接受的就是弱肉强食的规则和道理,这些规则都需要在他们做为最强者存在的时候才能给予他们绝对的、俯视一切以及挑战一切的自信,然而当他们成为了看起来弱的那个阶级之后,一切生命自发的利己性就会大量地动摇他们对于这种世界观的认可。 呼雷知道这种情况,也知道它严重到了怎样的程度,于是他也采取了相对应的措施——即是,带着这些步离人去那些文明没有那么发达的星球上溜一大圈。 翻译成比较简单好懂的话呢,这就是属于打高端局打到了道心崩溃,所以现在为了重建道心,得去青铜局里面炸炸鱼,等什么时候把“整个世界上,星神第一我第二”的自信心给重新建立起来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开始慢慢和云骑军小股部队接触了。 对于当前的步离人来说,只要他们无法追到药师的神迹,他们的战斗力就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往上涨一个档次,毕竟生物科技这种东西也很依赖于药师的赐福:不信就看当年罗浮的丹鼎司是什么一天能出十篇顶刊,而且篇篇放到博识学会里去都是属于能拿奖的水平,而现在一年能有个十几篇就不错了。 这里面的差距,相信需要发论文才能毕业的人都能够懂。 在战斗力已经逐渐触碰到这个阶层天花板的情形下,军队的战斗力强弱,主要靠的是有没有信心、有没有士气、有没有干掉别人就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的精神。 军队的信心都是一点一点喂起来的,呼雷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哪怕他是个绝对的社达分子,是个几乎比所有步离人都更信奉弱肉强食的规则的头狼——但是头狼也知道,自己需要变强,所以他也会学习这些技巧。 在结束了部落内部的安排之后,呼雷问身边,他最为信重的、能力也最为出色的那几个步离人——这些步离人中几乎没有因为战斗力超群而被提拔的,有的只是一些因为头脑足够聪明而被呼雷直接调用到自己身边来成为智囊和幕僚的存在。 “你们注意到造翼者在战场上的表现了么?” 智囊中的一个朝前走了一步,这个相对瘦弱的步离人稍稍低着头,但是眼睛却和呼雷对视:“注意到了,战首,曾经和您一起喝酒的那位造翼者军团长鸣霄已被仙舟抓捕。” 呼雷:“但是他们撤离得还算有序,照理来说,这些丧家之鸟……” 他沉吟片刻之后,给这些智囊们下了命令:“去调查清楚造翼者军团内的情况,如果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智囊点头,呼雷又略微沉吟了片刻,再交代了一个任务——去找找倏忽的踪迹。 虽然当初他们先离开了战场,后来也观察到倏忽没有和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跑,算是本来也不是夫妻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但是好歹同盟还在,同盟中的双方都还需要这彼此,就这样直接把互相开了……对于之后反攻仙舟的计划不太友好。 关于这一条要求,呼雷的智囊们也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反正都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怎么说呢,就算他们不找到倏忽,倏忽也一定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就是在他的身体恢复过来之后——来找步离人的。 这个反仙舟联盟谁也离不开谁,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 此时,在呼雷正在好奇着的造翼者孔雀天使军团内部,一场激烈的争吵已经持续了两天之久。 啫邪回到了军团之中,他原本在海面上漂流,被一队步离人找到了,就把他给救了回来。 不过,与其说是“救”,倒不如说是想要把他扣押下来,做为到时候和造翼者的谈判工具。 丰饶民内部嘛,互相都是些什么关系,大家懂得都懂——啫邪也没有见怪,但是他在抖落干净自己羽毛上的那些水珠,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体力之后就一个扭身逃跑了,逃跑的同时还把那些在他看来非常“异想天开”的步离人给弄死了。 他好歹也是造翼者中最为强大的那个阶级中的精英,也是整个孔雀天使军团的继承人,未来的军团长,就算体力消耗掉了很多,也还是能够保持一定的战斗力的。 对付这几个步离人不成问题。 但是,这时候已经来到了战斗的尾期,等他飞上天空,遇上那些认识他的造翼者的时候,另一边,令夷就正在伙同白珩满世界放咬咬碑了。 ——此时,他亲爹,也就是孔雀天使军团的现任军团长大人鸣霄,已经被镜流一剑险些切了个对半开…… 步离人正在撤退,就连倏忽也在用满枝头的脑子疯狂地思考着自己应该怎样撤离——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造翼者很显然也没有那个实力去把鸣霄抢回来…… 就别看了吧,前面站着的是个鸣霄1v1打不过的女人,别看这女人手上的剑已经断了,好歹看看她先前用的是什么剑呢,都不是什么值钱的剑,那是从罗浮工造司里面量产出来的武器! 她用这样的武器都能把鸣霄直接劈了,还远远没有成长到他爹那个水平,先前又在塔拉萨星的海水中挣扎了许久,此时不能说是精疲力尽吧,也可以说是强弩之末的啫邪可以拿什么去和她打? 第129章 拿勇气吗? 造翼者的社会中可没有一位把《勇气》唱得火遍大街小巷的歌手。 于是,啫邪大孝了一把,他勉强收拾了下剩余的残局——因为造翼者的军团本来就不多的人数也在这场战争中分散到了各个区域,短时间内无法收拢聚集在一处,而他也没有他父亲那么丰富的战争经验,以及与军团中每个人相处出来的默契——他只带走了孔雀天使军团的一部分人,随后离开了战场。 本身,他这样的做为已经算是审时度势,做出了他能够在当前这个局势下所做的最好,但是架不住在这个过程中,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命运实在不受星神的看顾,还是因为仙舟有意无意地给他使了点儿绊子,总之,一个本应该葬身在战场上,无法会到军团里来的造翼者卫天种,带着一身的伤疤回来了。 他斥责啫邪的所作所为,说他舍弃同伴,在执行任务的那段时间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而他们当时的藏身之所在啫邪消失之后就被水居者政府发现,一些仙舟人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时候冲上门来,随身携带着那些在战场上让人防不胜防的植物。 “我们损失惨重,我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但是,”这个卫天种惨笑了一下,他回过头来,看向自己背后残缺的,焦黑的伤口,“看看我的翅膀,我无法感觉到它的存在。我试图向你呼救,啫邪,但是你带着人离开了——如果鸣霄军团长还在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这么干脆地抛下自己的战士!” 这名卫天种带着怨愤与哀怒大声呵斥着啫邪,直到对方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变得苍白起来:“我觉得你不配继任,你还没有资格当这个军团长,但……但我不想分裂孔雀天使军团,这里是我的家,除了为造翼者尽忠之外,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会做。”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问啫邪:“我要知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这关系到我是否愿意原谅你……啫邪,这关系到我是否仍然愿意追随你的脚步。” 啫邪被这样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他确实有一个计划……额,或者不能说是计划,而可以说是……警告? “我是追随着帕遮涅亚的踪迹离开的——因为我收到了他的呼救,你们应当都知道帕遮涅亚的忠诚,他对于天青石圣巢的敬仰无从怀疑,他对于穹桑的爱意能让所有人低头,他是我的朋友,他向我发出了求救的信号,所以我去了——我想你们如果遇到了和我一样的情况,你们也都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啫邪老老实实地说了很多,他的父亲来得及教他学会如何战斗,如何判断最基础的战局,但是还没来得及教他学会如何当一个管理者,毕竟鸣霄曾经觉得自己春秋鼎盛,距离儿子接班还有很漫长的几千年要走,而在这之前,不让儿子成为有机会和自己竞争权力的人,这一点也非常重要。 他告诉在场的卫天种们,帕遮涅亚在最后发出的消息是“倏忽”。 很有意思的是——因为缠绕水草本身的战斗力足够强,致死率足够高,只要被缠绕上的造翼者就都永眠在了伊须磨洲无光的深海之中,于是关于缠绕水草的消息,至少到现在为止,整个孔雀天使军团都还不知道有这玩意的存在。 丹枫实在是把整个水下区域的战斗都管理得非常好呢。 啫邪说:“倏忽的企图,我暂时不明白,但是那些植物……其实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倏忽弄出来的东西——想想看,仙舟联盟都多久没有弄过这些玩意了,他们的丹鼎司形同虚设。但是倏忽很有可能,他本来就会以血肉做为强化自己的东西,一场战争,他如果对仙舟那边放点水,我们这边的牺牲能够让他变强多少。” 他面前的卫天种反驳他:“但是倏忽也受了重伤!而且他挡下了腾骁。” 啫邪:“我知道,但是帕遮涅亚——” “我承认帕遮涅亚确实是一位忠诚的战士,但是这不是你用他那还没来得及说完的遗言来蒙骗我们大家的理由……我不能相信你,我觉得你的判断就是在胡乱揣测而已!” 这个卫天种站起身来,直勾勾地和啫邪对视,然后他摇头:“抱歉,但我对你真的很失望,我曾经以为你是一个优秀的兄弟、一个英勇的战士、一个很好的未来军团长,但是……我希望这一次是我错了——可我现在受不了,我要离开这里,请不要阻拦我。” 被他说动的还有另外一些造翼者。 毕竟,啫邪的说法虽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能说服的人相当有限。 剩下没走的那些造翼者之所以留下,其实也并不是因为他们就相信啫邪说的话了,他们单纯是不太想要赌一把出去单干:留在孔雀天使军团中,可以被造翼者的下级结构服务,这辈子都不用自己操心干活,只用躺平。 啫邪未必不会猜到他们是这样想的,于是此时的他茫然异常,好像这些人一走,整个军团的心就这样散了。 他几次开口想要叫住那些人离开的背影,但是开口之后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舌头应该向上翘起还是放平,发出怎样的音节,于是他到最终都没能喊出那些人的名字,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一直到很久、很久过后。 久到室内的沉默死寂快要凝结成为固态,久到他身边的那些卫天种们也都摇摇头离开,回去休息,修补自己在这场战争中损失的体力还有羽毛,他才终于低着头,惶然无措地轻声自言自语: 第130章 “帕遮涅亚……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呢……为什么,你此时不能在我的身边呢?” 他已经能够通过舰艇的透明舱门看到外头的小飞行器远离这里时拉出的残影了,那些卫天种全部走了,他们以那个断了一条翅膀,并且似乎无法再生的卫天种做为首领。 啫邪知道,这些人,几乎包含了这个军团中所有还留存着高尚理想的造翼者。 他觉得自己也是有高尚理想的,但是……但是…… 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兄弟……” 啫邪轻轻念着那个造翼者卫天种的名字。 哦对了,顺带一提,这个造翼者卫天种的名字,叫做提婆。 * 持明龙尊的神来一笔,神策府中的超级效率,景元那极其天才的又一步棋——这些组合在一起,为如今的造翼者带来了这样的“小麻烦”。 丹枫发誓他只是灵机一动;而神策府那边则是觉得,提婆之所以会那么快就失去了全部价值,主要是因为这家伙的嘴实在是太松了、他实在是太怕死了,所以才会这么快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在信息上的重要性给耗尽掉。 原本这样的造翼者是要拉去绝育的,但是景元,他在了解到这么个情况之后飞快地给了另一种方案。 用这人来分裂造翼者孔雀天使军团,岂不美哉? 这种贪生怕死之辈是最好掌控的,尤其是对方现在在他们自己手里,能够随便用仙舟那非常高级的生物科技做点手脚。 嗯,造翼者那因为穹桑树被毁掉而倒退了太多太多,完全形成了断层的科技也使得在提婆体内留下控制他生命的微型炸弹,却不被军团发现的概率大大提高了。 整体上来说,这个局内部的所有因素,几乎都是向着有利于仙舟的方向发展的。 优势在我! 这下是真正的优势在我了。 景元提出这条策略之后,腾骁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去推动它的执行了,一方面是这个策略确实有其时效性在,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很显然,他也想不出什么比这还好用、比这还阴毒的计策来。 景元这小子确实是个天才,从小到大都是,他早晚要退位让贤——腾骁将军如是想,他觉得自己当将军,能弄死的丰饶民也就是这把刀以及神君的长刀所及的范围;而景元,他小子能兵不血刃地让丰饶民自己去打丰饶民,很明显已经站在更高一层的level上了。 不过这条计划推行下去之后,并没有长时间地让神策府在上头投注多少的注意力:他们在监测到造翼者的孔雀天使军团分家了之后就开始例行工作——只要这些造翼者不干坏事,那么靠着他们和罗浮之间那间隔了起码六七十个星系的超遥远距离,仙舟也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人手可以分出来,追杀他们到世界末日。 仙舟,还是很讲道理的。 况且现在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丹枫将对于两种情况的猜测悉数写在了直接递交给腾骁将军的汇报上,神策府中的那位策士长看到,将军差一点从座椅上跳起来。 天晓得这份汇报上写了些什么内容,就连将军都在看到之后变得一惊一乍了。 腾骁觉得,任何一个看到这玩意的人都很难不一惊一乍,毕竟十王司那边的事情他先前是真的不知道——现在结合上他那边那些收集到的那些…… 那些案件,也就只能这么说了,悬而未决的案件,其中很多,龙师们都有着极大的嫌疑,但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只能一直悬而未决下去,也不好直接拿着这个去和龙师们当面对峙。 龙师里面肯定有不对劲的人,这一点腾骁清楚、他的前任将军也清楚,再往前一任,也同样清楚。 但是持明族自治的政治纲领,以及龙师们在持明族中的地位等等……这些从过往继承下来的问题像是叠罗汉一样逐渐堆积到了今天。 现如今,想要处理它,已经是千头万绪不知道要从何处做起,抽丝剥茧的难度简直和步离人找到药师一样高。 他闭上眼睛,抬起双手,手指点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按揉着。 真是愁人…… 算了,看看景元打算怎么做。 景元还真没想到有什么很方便的……办法。 说白了,身为仙舟联盟的一份子,他和腾骁将军是差不多——他没办法绕过那些保护持明族的约束,直接把那些龙师们怎么样。 光是调查人家,就要拿出调查令,而在无罪的情况下开具这样一张调查令……将来就等着被其他龙师们举报吧。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丹枫出马,靠着他在持明族中的地位来压住那些龙师,但其实就算是龙尊的身份,都没有办法对龙师们太过不客气。 不过,丹枫看起来并未被这个问题困扰太多,他问令夷借了一些植物,说,他打算拿着这些植物去和龙师们商量一下——虽然说他在先前几年……好吧,是几世的轮回中,都表现出了和龙师们隐隐对立的关系,但或许那些龙师们愿意看在他“迷途知返”的份上,重新接纳一下带着一些他自己认为或许有用的、能够解决持明族内部问题的办法回归。 持明族的身份在这个时候还是好用的。 而如果无法让那些龙师们相信,丹枫也说了,他对龙师们的性格有所了解,哪怕先前一直不肯把他们往坏的那个方向去想,但是……他能够想象出当他和那些龙师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他们会怎样用自己信任的身份来坑害自己。 第131章 所以,他大概可以通过一场与龙师们的会议诈出点什么来。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双重保障——仙舟之前和博识学会合作得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也囤积了不少,无法被龙师们发现的录音和拍摄,这个问题不大。 他可以让景元、腾骁将军,以及他信任的那些心眼比较多的人再为他审核一遍,大概把有问题的龙师们都给筛出来之后,剩下的监视倒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龙师们的水平呢…… 用丹枫自己的话来说,也就那样吧。 考虑到龙尊实力卓尔不凡,他口中的“也就那样”或许是挺强的,但随即景元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 景元对于云骑军平均水平颇有了解,他都点头了,令夷就愿意相信:丹枫在评价这些龙师的时候,应该是给他们留了点面子的。 此时需要兵分两路——毕竟另一边还有和寿瘟信仰有关的部分需要调查,因此去鳞渊境的就只有丹枫一个人。 令夷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所以,他把植物拿去鳞渊境,真的没有一点假公济私的想法吗?” 她看丹枫哥带着植物离开时的神情,好像有点成功一箭双雕了,但是不能过分明显地表现在脸上的喜悦。 应星:“你也看出来了啊。” 丹枫对于这些植物的喜爱简直写在脸上:他非常喜欢这些能够将丰饶之力转化为其他形式的植物,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能够带来更少的人员伤亡,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其实通过转化丰饶来研究持明族的轮回是否还有改进空间、能否让他们繁衍生息的能力恢复…… 这些期望有了落实的可能性。 应星:“如果此时他遭遇了什么大事,比如说……他很在意的人去世了的话,把植物借给他不会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和丹枫相处的时间不用多,只需要相对推心置腹的几天就能够从他的言行中做出非常准确的判断:这家伙,是个重男啊。 哪怕对相关的文化不是十分了解,但重男这个概念还是蛮容易理解的,就是说此人愿意为了自己选定的伙伴奉献生命,或者是同样重要的一切。 毫不犹豫、毫不迟疑、把感情看得比天还要重,有些时候甚至能够说出“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少一分一秒都不能算”这种经典台词。 但是现在还好,因为丹枫的潜意识里也没把那群龙师当成什么重要的人,或许还会把他们当作是一些躺在旧时代中,横亘在如今人要走的道路上头的绊脚石——那就好多了,他不会因为这些人而产生太多想法,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很失望,像是快要碎掉了一样,但他会为了持明族把自己拼起来的。 令夷的人生阅历,还不足够让她对所谓的“重男”有足够深刻、也足够精准准确的了解,她只是点了点头:只要植物对鳞渊境没有太大的影响就成。 * 却说丹枫此处——丹枫确实早就有了一点隐约的准备,说白了,他对于神策府的信任程度要比对于龙师议会要高,而且高不少,哪怕因为历史遗留原因不愿意相信都到了这个份上持明族还要继续内部分化、也不愿意相信龙师们竟然堕落到了这个份上,但…… 前期的暗示已经很多了。 他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安排:因为他先前在面对龙师时的态度往往比较强势,于是很幸运地,此时相当一部分的安排都是龙师们所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到、觉察到的。 他甚至还和十王司通了一次气。 十王司那边的巡逻人手并未增加,因为十王司出入几乎都要经过鳞渊境,而鳞渊境这儿,被龙师注意到的概率其实不小,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现在的一切举动都得缩着点。 而这些,龙师们全都无所觉察,仍然安逸地躺在原地,浑然没有看到在自己身边已经编织起了一张环绕性质的网。 他们只在接到丹枫的邀请时露出惊诧的表情,随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着互相询问,了解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然而他们什么也没讨论出来,只是互相确定着:他们知道,龙尊已经发现了在鳞渊境的采髓事件。 虽然说这些事情……追查到他们身上来的概率很低——他们知道龙尊虽然将他们的权力夺走了许多,但本质上还是一位相当念旧情的龙尊。 但是,当初这件事是谁在做的? 这也做得太粗糙了一点。 这些人都看向了龙师之中年龄算是相当不小,大概用不了百年时光就要准备着去轮回转生的那个——龙师涛然——看向这个外表形象已经看起来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子。 涛然没什么好气:“都看着老夫做什么?谁知道龙尊会那么快回来!” 丹枫出征,这对于他们这群龙师来说毫无疑问是最佳的时机,因为这段时间里面,他们可以相对肆无忌惮地做事——不用担心一个抬头就看到了鳞渊境里面神出鬼没的龙尊,不用担心自己的云吟法术使用得不够出色而被谁觉察到…… 他们好歹也是龙师,代代传承。 所以,他们原本准备了一个非常长、非常周全、非常细致的安排,但是这个安排尚且没能来得及执行到第二步,丹枫就回来了,连带着整个出征的云骑军都回来了。 龙师们:啊? 不是,怎么这么快啊,就算是出去晃上一圈,能用到的时间也就这么点,难道说这一次的丰饶民格外不抗揍,仙舟的军队刚刚过去,就直接望风而逃了? 第132章 龙师涛然整条龙都麻了:他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了,后续不展开的话,那些花掉的巡镝可不都是白花了,于是龙师涛然选择了极限操作。 快速把后面的全部步骤给做了——于是,原本需要从不同的持明卵中各自抽取少数持明髓——少到几乎完全无法看出问题,顶多就是因为一些小小的意外,导致这个持明族在转世之后始终保持着无法长高的小孩子状态罢了,但是心智这不是完全没有损耗嘛。 而现在,因为来不及给其他的持明卵做一些基础性的消杀、防护之类的前期步骤了。 这些步骤来不及,给这些持明抽取持明髓就算是把他们的卵给彻底污染了。 龙师一直都有这样的自我认知:他们所做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持明族的未来。 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虽然会利用到持明族,虽然会和龙尊站在不同的角度——但他们都是为了持明族好啊! 于是,污染持明卵这样的行为,他们是不做的,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抽取到足够多的持明髓,他们就只能逮着一只可怜的持明幼崽薅了。 涛然长老在动手的时候还假惺惺地流了几滴眼泪,并且还低声说了些什么……等你破壳之后,我会给你足够多的好处,尽量弥补你此时为持明族做出牺牲贡献,一些诸如此类的话。 那个时候他们就知道,事情一定会败露——但是持明族内部是团结的,一直以来都是,甚至于和狐人相比,还带着一点点的排外,于是他们觉得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应当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一群从来脑子里考虑的都只有“让持明族再次伟大”的老龙师们身上。 但是现在……龙尊传唤。 这些龙师们只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前往龙尊写明的聚会地点,坐在龙尊身边的座位上,并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不过,这其实也是他们面对丹枫时的常态了:如果用普通持明族的眼光去看他,那族人很难不敬爱他,但如果从想要搞事的人的眼光去看他,那可就很难不害怕他、憎恨他了。 “我召诸位长老至此,是有一些要事要商量。” 涛然长老眼观鼻鼻观心:看来就是为了持明卵的事情。 然而丹枫说,他一边开口,那双青绿色的眼睛一边扫视过四周,像是波月古海清冷冷的水洗过龙师们的骨头: “先前,我去过一次幽囚狱。” 第35章 打入敌人内部 丹枫这句话甫一说出口,对于在场的龙师们所造成的心理压力,毫无疑问是巨大的。 平常好端端的,谁会去幽囚狱这种地方啊。 况且,如果没什么事儿,恐怕在仙舟上也就只有神经病才会问别人有没有去过幽囚狱——那些十王司内工作的判官们除外。 这地方可以是文娱作品中的常客,但绝对不能是现实生活的常客,否则人这一生可还了得……十王司的那些判官里头也有一堆不怎么正常的,更遑论那些囚犯,想要从里面找出一个三观和正常沾点边的都不是很容易。 丹枫:“联盟前段时间俘虏了很危险的东西,不过,那东西也曾与龙裔有些渊源。” 身为典型重男,本应该是情感厚重犹如一整个波月古海的,丹枫在语气上的表达却总是很轻,如同海面上皱起的粼粼波纹,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这句话就像是只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他说:“我想要知道,诸位有谁同我一样,去过幽囚狱。” 对于龙师们来说,这句话但凡是从其他任何一个人口中说出来的,他们都会视若等闲,甚至于笑着问对方是不是想要从持明族这边得到什么,才来狠狠地敲他们龙师那么大一笔。 甚至于,他们对待将军也会是相似的态度——谁叫当年仙舟与持明族盟誓的时候,为了表现出自己对于加盟的欢迎,特地发誓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持明族? 而丹枫…… 龙师们对每一任龙尊都足够了解,毕竟他们是真的可以说“我们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这些话的持明族,他们清楚丹枫不是那种空穴来风的性格。 而且他是真的很有震慑力的那种存在,持明族内部的这些约束对于他来说,真的没有那么大的效力,要是被他知道…… 或许下一秒水龙穿身的就是他们。 完了,被发现了。 等等,好像……好像也没有那么完。 一位名叫韶英的龙师勉强笑着开口问道:“龙尊何出此言。” 丹枫没有回答他。 其实他这个人在处理持明族内务这件事情上,是带着点儿割裂感的——至少心肠和手腕反差很大。 对他比较熟悉的人都会说丹枫是那种心肠软软的好人,虽然是龙尊但其实也没多少脾气,被灌了苏打豆汁儿也不会对人红脸; 但龙师们却会说龙尊是铁腕手段,镇压得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沉默蔓延在室内,片刻之后,龙师涛然看到,丹枫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此时的沉默,对于他们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能够感受时光流逝之慢的酷刑——于是,他在深吸一口气后,选择了开口。 他甚至不太敢和其他龙师们用眼角余光交流沟通,商量他们到底是应该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再怎么说,现在龙尊问起的,也就只是在幽囚狱内的情况。 研究繁育怎么了,研究繁育在仙舟又不违法,他们只是为了持明族的未来而已…… 第133章 涛然虽然心虚,但还是这么说了,他坦白自己意外发现幽囚狱中用非常密闭的方式关押着繁育的孑遗,随后就生出了去研究的心思。 “龙尊大人,我族内近年来的情况您也都看在眼里,这……” 上了年纪的老持明说话都带着颤颤巍巍的劲,叹息的时候仿佛真的带着十足真切的忧国忧民。 涛然:“实不相瞒,龙尊大人,我还会再去的。纵然要被判褪鳞转生,甚至囚于幽囚狱中永世不得复出,但倘若……倘若能够找到点希望呢。” 他苍老的面容使得这一段有些夸张的台词变得稍微好了一点,至少没有呐喊出“浮云蔽日不遮眼,求道纵死心如铁”这般词句的尴尬……嗯,年龄确实是个很能够掩盖尴尬的要素。 在其他龙师看来,涛然这会儿的举动绝对算不上聪明,他的确在以退为进,用嘴上说说的“我愿意付出”的牺牲,换取丹枫对他们的少许信任与宽容。 但是他总是把握不好那个度,就像是上次抽取持明髓时那样! 一个坐在角落中的龙师动作幅度极小地翻了个白眼。 很显然,他并不觉得这话能够蒙骗过丹枫。 涛然这个蠢货……而且还总是那么自信,只可惜现在他们是一个整体,一个休戚与共、利益绑定的团体,所以他虽然嫌弃涛然得不行,但最后也还是只能稍微为他找补些许。 于是他也开口了:“龙尊,您是知道涛然长老的,他从来性子急切,执行力也太强,想到什么就忍不住去做。看在没有出事的份上……” 丹枫说:“涛然长老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他环顾左右,看向周围这些都不是很敢与自己对视,就算那么一两个抬起头来看他的,那眼神看着也情绪过分饱满,俨然是靠验出来的龙师,心往下沉了沉。 他往常实在是太少与这些龙师们见面了。 现如今看来,这些人中,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有问题的。 龙师这个制度……或许是已经从根子上烂透了。 心里这么想着,丹枫表面上却不能如此表现,仰赖着他一惯平平淡淡的表情,此时他的演技甚至还要胜过这些龙师中的好几个。 丹枫道:“诸位不必担心。” 他扯了个短暂到转瞬即逝的笑容:“如今持明族的情况,丹枫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并不比各位轻松多少。尤其是,如今随着联盟与丰饶民碰撞摩擦愈发频……方壶那边也许久未能传来什么好消息,为一族的未来探探路,实在是应当。” 他看了涛然一眼:“只是,涛然长老,繁育的孑遗虽然已经被封印起来,但繁育的命途仍然留存至今,虫群的危害,您一辈子都在研究古籍,应当是足够清楚的。” “倘若繁育的力量沾染到你身,而你并未觉察,那鳞渊境中只怕就要灾秧四起了——这是我不想看到的,另外,如今持明族人一代少似一代,我也不愿看到您出事。” 涛然长老“露出”惭愧的表情,连连点头:“龙尊大人教训得是……唉,老朽确实是活得太久,都老糊涂了,一时心切……一时心切。” 他坐了回去,靠着椅背,在逐渐从过快的速度放缓下来的心跳声中,逐渐砸吧出来了点儿不对劲。 嗯……? 不对啊,这剧本和他们原本设想中的丹枫勃然大怒,直接将他这个自己跳出来的替罪羊扭送去神策府的剧本,完全就是两条不同的发展路线啊? 那个让他们所有龙师都无话可说,被逐渐打压到了只能在背后偷偷动手,而不能像是以前一样,甚至左右龙尊的判断决定的饮月君丹枫去哪里了? 这个莫不是去了一趟塔拉萨星,被那边的水下生物夺舍了的“龙尊大人”不成? 丹枫:“关于繁育孑遗的事情,我打算找个合适的时候,对腾骁将军提一提。” 他冷眼看着这些龙师们,他们或快或慢地表现出些欣喜来。 “但是繁育的力量危险且不受控制,诸位应该知道,当初螟蝗祸祖在诸天万界中穿行的时候,凡祂路过的地方,星球上所有的新生儿都变成了虫孑的模样,因此……对于这股力量的研究一定要慎之又慎。” 他从一部分龙师的眼底看出忌惮,另一番则仿佛完全不把繁育当回事——到底是不当回事,还是有另外一条路要走? “从不朽上撕扯下来的命途并不仅限于繁育,其他的命途……倘若不会对旁人造成伤害,研究一下也是无妨。” 有一说一,虽然仙舟上明面是禁止对于丰饶力量的全面研究的,然而实际上却并不完全如此:对于丰饶力量的运用,到现在仍然延续在像是星槎这些无害的技术之中;而对于丰饶的研究,别说什么丹鼎司了,就算是十王司也是一直在研究的。 这无可厚非,从仙舟的角度出发,这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然而在这些研究人员中,总是很难保证不会出现一个有私心的人。 现在丹枫这边的情况就是这样——他甚至可以将相关的研究提到明面上来,但是,就算是他,也绝对不能说自己要研究的是丰饶命途中关于如何让持明族繁衍生息起来、甚至是再造生命的那部分的。 毕竟,这种行为,和倏忽所行所做的制造丰饶孽物有什么区别呢?——在仙舟看来,区别还真的不是很大。 方才为涛然说话的那位龙师叹息说:“有时候……我等真的会觉得联盟对于丰饶的封控太过严格,对于其他却相对松弛。繁育的命途可以和丰饶达成相似的效果,但管控的严格程度却是截然不同。” 第134章 韶英龙师道:“仙舟受寿瘟之苦最久,有这般反应也是正常。” 他看向丹枫,言语间带着少许犹豫迟疑:“龙尊……当真允许我们如此做么?联盟那边……” 丹枫抿了下嘴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此时心下乱得很——诸位应当知道,先前发生在鳞渊境内的那一桩事情吧。” 先是提起鳞渊境,再是提起抽取持明髓——要不是打不过丹枫,而且他方才的语气也颇为和善,没有什么要把在座的各位龙师都送去十王司的意思,只怕这会儿龙师们就要考虑着怎么先下手为强了。 尤其是涛然长老,他那老身板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整个脊梁骨都为之僵硬(哪怕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因为上了年纪而变得骨骼硬脆)。 丹枫:“我才从丹鼎司回来……她……” 龙尊垂下修长的睫毛,那长且直的眼睫在眼下投射阴影,阴影掩盖掉了很多东西,包括瞳孔中的情绪,也包括此时眼底是否真的有点儿水光…… 在一些个瞬间,他瞧起来,仿佛是滴了那么一两点儿眼泪的。 “无法再度轮回转世。” 对于持明族来说,无法再度轮回转世就意味着这个人是要死的——虽然或许还有那么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但终究还是要死的。 “而且,”丹枫在短暂的停顿后又说,中间的这点停顿在先前的气氛烘托中,听起来像是将哀伤的情感勉强吞咽回腹中去,“她现在……已经去了。” 什么——?! 死了?!! 原本在听到“无法再度轮回转世”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隐晦地朝着涛然长老瞥过来了: 看看你小子干的都是什么事啊!你……不是说那个小持明不会有生命安危的吗? 涛然长老则是一一对视回去:放屁! 他对这一群事情都已经干了还要在嘴上谴责他,仿佛自己的道德水平就多么高尚了的同行们是颇为不满的。 说得好像谁不知道,倘若这个持明族在破壳出生之后,身边没人早早地为她叫来丹鼎司的医疗救护,她将会没有力气抵抗对她来说已经变得过分强烈的海上风雾? 倘若她是个没什么朋友的持明族转世,那么她早早就该死了,哪里还轮得到被续命到现在。 是啊,他涛然确实干事糙了点,也确实是个手段狠辣的坏东西,但他好歹是愿意站出来承担责任的那一个呢!比起边上这群蔫坏、胆子又小、心眼还毒的家伙来,他可不是要好上太多?! 他还记得边上这群家伙给自己立的人设:把持明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为此自己怎么着也可以,并且是个性情中人,执行力特别高,有想法立刻就去做了。 ——涛然龙师一拍桌子,怒斥着说:“这是哪个畜牲干的!老夫先前……咳咳咳咳!” 因为过分的义愤填膺,过分的声色俱厉,他甚至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拍了拍胸口:“当初老朽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唉……当初怎么不把别人的骨髓为她移植一点……哦,是啊,老朽的脑子真的糊涂了,她年纪还小,经不起这样大动静的手术……但愿龙尊大人您能早日找到那天杀的凶手,您可,千万不要放过他。” 到了他们这个份上,都这个年龄了,不把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当回事也是常有的,不就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吗?当成屁放了得了。 他身边的那些龙师们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也一样把涛然的所有话当成屁放了。 * 丹枫表现出了对于一条生命逝去的惋惜——当然,这条生命没有真的就此离开,只是让云华女士把人转进了另一个更保险也更为隐蔽的地方,继续维持着她的生命安全——随后,他把先前自己那一路上想好的、捋顺了的全流程,在这些龙师们面前走了一遍。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如何,又怎样的优点、怎样的缺点,从而可以非常准确地推测出自己会在怎样的情况下,名正言顺地发生一些……立场的改变。 丹枫隐约表现出一点,自己想要复活那“死去的持明婴儿”的意思,而比起那来相对不那么隐晦的、也更为真实的,是想要解决持明族现状,从这个整体上正在逐渐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的循环上轮回的轨迹中挣脱出来。 正所谓,九分真一分假,最是能够动人心,也最是能够把人带到沟里去。 到最后,这些龙师们开始思考:所以为什么那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没能把饮月君发展为他们的同伙,明明龙尊的思想已经因为那么多的持明族人死亡出现了和当年的他们一样的滑坡。 他们那么多年来一直忌惮着饮月君的力量,一直非常紧张…… 算了,不想了,早晚都要熬出头了。 现在的龙尊,还是没有彻底滑坡的龙尊,等什么时候他开始思考得更深,愿意为了持明族的复兴做更多、相对更过激的事情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把更多的信息告诉这位龙尊。 龙师们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脸上的笑容也从原本生硬的、线条僵且直的冰雕似的笑,转变为了春风化雨之后,那自然而放松的笑。 随后,他们听到丹枫又说:“对于这件事,我有些想法。” 龙师们正在最难得的、看他比较顺眼的时刻,于是也不介意顺着他说上几句,却没想到丹枫开口提到的,就是要把一批植物种植在鳞渊境里。 第135章 龙师们:“……” 啊,这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果然,其实龙尊还是那个龙尊,芯子里和当年的那个雨别没啥太大区别。 “我与这些植物接触过一段时间,”丹枫说,“它们能够完成对丰饶力量的转化,可以作为借鉴。” 他又变回了那个不给龙师们半点干涉机会的龙尊,一言既出,四龙难追——龙师们终于可以苦笑着彼此对视一眼: 得了,这位又开始了。 但是他们的态度比起先前,却是一定要发生一些变化的,原本,按照龙师们私底下的琢磨——他们应到找一切机会把丹枫带上歪路,诚然,一直在研究丰饶什么的人是他们,但只要使用这股力量,制造出了祸端的人是丹枫,那么就算是持明龙尊的身份也护不了他。 没了丹枫,龙师们能够在龙尊转世的这段时间里做多少事情,他们曾经被夺走的那部分权力能回来多少。 而至于现在…… 算了,先不说了。 龙师们没有提反对意见,反对了也没用,就这样吧。 丹枫环顾四周,如果此时出现一个对他特别了解,并且很擅长解读微表情的人,那么,大概是能够看懂丹枫此时的神情是个什么意思来的——那么其实能从他脸上看出少许,真的只有很少一点点的…… 骄傲。 没人反对。 很好,那么,下一项。 他看向涛然,问:“涛然长老,我有疑惑——你是如何得知,幽囚狱中囚禁有繁育的孑遗这件事的?” 繁育的孑遗,其实从战斗力等等方面来评估,都算不得是幽囚狱中监禁的最高级别的东西,因此在捕获的时候,仙舟也没觉得这东西需要兴师动众到惊动持明龙尊。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幽囚狱最深层关押的囚犯,其实也不是很需要惊动丹枫,就像是这一次从塔拉萨战场上直接给镜流抓回来的鸣霄,对方也被关在了十王司最底层——那里还有一个留给呼雷的位置——对方的整个从抓捕到收押的过程,丹枫都没有参与,倘若不是事后,腾骁将军对他说起,鸣霄这家伙好像患上了一点镜流ptsd,每次和他说起镜流的时候,他的神志都会变得像是堕入魔阴了那样不正常,丹枫估计都不知道仙舟上还多了这么一只羽人。 这个问题很奇怪,至少涛然长老在思索片刻之后,完全没能从里面品出半点更深层次的意思来。 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龙尊他真的只是好奇了下涛然到底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他琢磨着,觉得自己说了也没什么问题,引发不了什么节外生枝的情况,于是他便对丹枫说了: “其实,这只繁育孑遗并非是与云骑遭遇而受伤的——龙尊您应该也已经见过它了,它的半边身体被毁去,并且再生得非常艰难,那是毁灭力量的影响。” “云骑是在天外遇上这只漂浮在虚空中的孑遗的,彼时它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他们从这只孑遗体内感觉到了毁灭的力量。” “您也知晓,我对命途的力量还算是有些浅薄的研究,尤其是那几位祸祖所象征的命途,因此,云骑请了我去帮忙。” “我判断,这孑遗大约是遇到了反物质军团。” 涛然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下来。 实在是也没什么好说的——整个儿事情就是这样。 “额……若是您还有什么想听的……老朽也只能说,这只虫孑体内的力量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若是毁灭的力量再多一点,它就会死去,倘若繁育的力量更多一点,它就能变成一支军队。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个平衡尚且没有会被打破的迹象。” 涛然抬头看向丹枫:“龙尊,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丹枫抿着嘴唇,片刻之后,说:“暂时没有了。” * 丹枫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不重要。 重要的在于:景元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知道的线索。 所以说,和景元这种人相处得久了,人只会朝着两种方向发展:一,变成把一切思考都交给他,自己只负责输出,逐渐变成把景元当成外置大脑的躯干;二,思维方式逐渐朝着景元靠近,向他学习,除了需要他查缺补漏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时不时能够靠着一些神奇的、但意外非常好用的办法达成超出预期的结果。 丹枫整体上是后者。 而现在,他自己是觉得,暂时从这些龙师们这儿是诈不出多少信息来了,但是又不确定,于是打算暂时往景元那边挂一下。 有一说一,景元是真的好用。 他实在太适合做为支援出现了——一支奇兵,对,就是一支奇兵。 不过,此时丹枫尚且没有将录像资料上传,他用的是不上传到云端的那一类,于是,奇兵尚且没有看到这段资料,也无从帮忙判断起。 此时,“奇兵”本人正在…… 一处保健品售卖现场。 自从先前在《走近科学》节目中遇到了个信丰饶的家伙后,罗浮就又开展了一次针对各种过激丰饶信仰的检查清扫——像是放生帮这种当然不会被特别管制,顶多就是关上两天,因为更多时候他们会内讧到把自己给内讧散了,等过段时间,那颗怜惜一切的圣母心压过了和彼此之间的争端,那他们会重新集合在一起,非常生动形象地对外展示什么叫“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第136章 虽然说不知道有没有持明髓流落到了外头,但假设有——它一定会出现在那些寿瘟信徒的手上。 持明髓的去向无处可查,这确实是事实,但是寿瘟信徒的踪迹,这还是能够查找的。 普通仙舟人是完全没机会接触到对于魔阴身、丰饶孽物,甚至是更古代时候的药王密传这些东西的记载资料的。 而持明髓,为了保护持明族,也为了保护联盟的续存,它从来都没有做为药材出现在任何一本书上,也从来没有一本书上敢于写到这三个字。 被查到的话,就等着被地衡司和云骑军□□吧! 所以,绝大多数人不知道持明髓应该怎么用。 而就算是寿瘟祸祖的信徒中,懂这些的也不会多——由此可以推断,此人在整个仙舟的寿瘟信仰网络上,大概还是个比较重要的高层节点。 不排除一些人藏得特别深,但是,景元也不怎么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完全不和外界社交,就那么一个人在那里研究怎么把自己变成所谓的“完美的丰饶生命”的人——别的不说,就单单讲这个对于丰饶之力的研究所需要取得的素材好了。 根据十王司联合地衡司多年来对于相关议题的研究,所有的寿瘟信徒想要展开第一步,都需要获得一些能量比较集合、位阶相对较高的丰饶之力——反正这样的丰饶之力,靠着星槎是绝对不可能获得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弄死另一个仙舟人;而不那么容易被抓的办法,是去仙舟的一些畜牧业洞天中,捕捉一只长右。 长右不是保护动物,分布比较广泛,出没比较频繁,杀了就杀了,体内的丰饶之力也确实够用,并且不用担心被咬了之后会得狂犬病(这是另外的一些用建木赐福培育出来的动物所不具备的优势)。 和仙舟人相对比较“近亲”,顶多传染上个早就被攻克的疾病——艾滋——在这样的条件下,长右显得是如此好用而物美价廉。 唯一的问题就是,长右的战斗力水平和它体内的丰饶之力强度一样,都比较离谱。 一般仙舟人过去,只有被长右高高跳起,然后一拳头砸个半身不遂,然后尽量找机会屁滚尿流地回到安全区域等待自己被砸烂掉的那半个身体自己慢慢长好。 能单枪匹马干掉长右的,在云骑军中起码也是个中层干部——这样的水平,谁会选择大隐隐于市啊,不都会想着要成为个领导吗? 小领导也算是领导哦。 而如果说此人的性格底色为苟……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是在这个年代,完全不社交的人其实是那种非常明显的存在……毕竟信息化的社会嘛,这种人会很快引起地衡司的注意,随后随着大数据涌入穷观阵…… 苟人往往也挺有脑子的,更何况还是有这般实力的苟人。 他们真不至于做出这样画蛇添足的行为。 ——所以,沿着寿瘟信仰往下查,十有八九不会有错。 景元的逻辑自带十分的说服力,剩下的就是他先前的那些战绩带来的加成。 于是,在权衡了各处云骑军与地衡司正在慢慢收网的、和寿瘟信仰沾边的选项之后,这个保健品推销售卖现场,就这样成为了他们确定的目标。 令夷很懂:保健品这东西本来就是上当受骗的重要区间,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除非所有的大爷大妈们上门,都只是为了从这儿领取免费的鸡蛋粮油。 而且,她也发散了一下。 反正现在倏忽和幻胧勾结是神策府基本已经确定的事实——是的,在和公司达成了更进一步的紧密合作之后,公司那广袤到遍布整个银河的交易网络中随即传回了一条消息: 先前就已经被双方盯上了的幻胧又一次出现,这一次,她去见了逃走的倏忽。 负责在远处观察到这一切的,是那些当初观察到了琥珀王克里珀砌墙时的重锤落下,从而获得了琥珀王第一后援会,星际和平公司这个大金主的一大笔投资的学派,也是博识学会中如今最为昂首挺胸的一派。 人家在这方面的观测上,是专业中的专业。 幻胧大概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狗仔队偷拍了,倏忽也没有注意到,于是他们俩还在那边非常自信地交谈着,而这边——要不是因为距离太远,也辨认不清这两个令使的口型,否则甚至能够把对话内容以唇语的形式直接翻译出来的一段录像已经发给了神策府。 既然勾结到了一起去,那在丰饶的传教里面多半就带着点儿毁灭的想法——幻胧的思路嘛,已经理清过了的,把事情弄乱然后浑水摸鱼,从基础上动摇一个文明,要么是直接让上层中层和下层互相脱节,要么就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仙舟的阶级固化不厉害,因为当年在刚刚获得药师赐福,大家都变得不老不死的时候就已经吃过这个亏了,于是后来联盟建立之后,也始终保持着对于阶级固化的警惕。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引起各阶层之间的矛盾是非常困难的行为——谁都觉得自己有希望往上爬不是吗?维持在现在这个状态下是最好的。 那就只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么个选项了。 在很多人尚且不知情的情况下,往外派发出一些丰饶之力蕴含量较高的东西,逐渐逐渐地往仙舟人的血脉中添加上点儿能够相对早一点引发魔阴身的诱导剂,似乎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第137章 至少,令夷自己从幻胧的角度思考,就觉得保健品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用的借口。 当然,现在倏忽重伤,而幻胧就算完全不需要管反物质军团内的事情,在纳努克麾下当个挂职划水的纯混子,她也不可能对仙舟上的这些事情全部周全且细致地过目过来。 所以这也很有可能是一些想要将信仰传递出去的“虔诚”寿瘟信徒。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这些保健品都比较值得警惕,尤其是它看起来还提供了一些心灵上的……安慰? 地衡司的卧底拿回了每一次发放的保健品,检验过,都没在里面发现什么丰饶之力的残余,但是,这仍然无法排除这些人下一次就会考虑这么做的可能。 抓要抓现行。 于是—— 令夷看到坐在最前面那张桌子上,面前排着长队,正微笑着接待每一位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客户”的女子。 对方脸上挂着虽然非常职业,但也相当温暖人心的微笑,说:“下午好啊,家人。” 令夷觉得这个风格有点……在仙舟这个地方,属于比较小众的赛道,毕竟在网文已经发展了那么多年之后,卷剩下来的、相对还算流行一点的网文题材里面已经没有“西幻”这个类别了。 哪怕令夷还是很爱看的,她经常翻出一些古早味的西幻小说来看得滋滋有味,可惜,总共就没有多少饭,她只能啃得非常节省,生怕哪天就把自己爱吃的饭给造完了。 这走的像是神父修女关怀教众的风格嘛……好像有一个相关的势力来着,不过现在似乎已经式微蛮久了……叫什么来着?净庭? 不过,等听到后面的对话之后,令夷才意识到其实并非如此。 “我看您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能让我为您搭一下脉吗?哦,我也可以悬丝诊脉的。” 哦,虽然嘴上喊的是“家人们”,但这里走的是神医流派。 “嘶……家人,你的这个身体似乎有点……这个病症有点严重的哦,如果持续这么下去的话,你的生命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请问最近是不是经常觉得身体乏力,半夜流汗不止,体重上升、掉发不止、睡眠质量差、注意力不集中、腰酸背痛……之类的症状呢?” 这个脸色有点问题,说话也有点虚,天晓得为什么但反正就是不让人碰他的脉搏,只是到“悬丝诊脉”的时候才终于点头了的“客户”说:“是的,就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仍然非常虚弱,问道:“你们这边能治吗?” “神医”:“请放心好了,我们这边当然是能治的,不过我很好奇,您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会表现出如今的症状呢?这不像是从您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而我们仙舟人后天都不怎么容易生病,对吧?” 令夷也很好奇:有病就去丹鼎司,这不是仙舟人从懂事之后就应该人人知道的常识么? 虽然丹鼎司给开药要钱,甚至有些坑货连大还丹、小还丹之类的东西都要收钱——这东西的效果甚至还不如山楂丸子呢,好歹山楂糖丸是真的能够健胃消食。 但是丹鼎司给看病不要钱啊。 质量又好,很有保证,偶尔还能够在免费的专家会诊中摇到持明龙尊呢,要不是因为龙尊去的次数实在太少,这儿都能变成饮月君后援会的那些颜控粉丝们蹲偶像的地方。 这位客户的语气有点玄妙起来,虚弱中带着一点沉重,就仿佛要撕开一层已经和皮肤长在一起的血痂,重新让伤口变得血刺啦呼,让快要长合的皮肤重新撕裂。 “我……我先前遭遇了一位强敌,我原本就要赢了的,我的血影双刀无人能敌!” 令夷:真的吗?我不信。 有本事的跟她去神策府,和腾骁将军面对面1v1单挑啊!将军让他一个神君都能赢得稳稳当当——直接打0t! 另外,听起来……这家伙好像是那种会聚众斗殴的,难怪不敢去丹鼎司,感情是因为违法——而且,听听看,什么血影双刀,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那个卑鄙的家伙,他偷袭了我,我中了他的化骨绵掌……所以……” 男人扶着身体,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踉跄后跌倒在地上。 但他的神态、眼神都很迫切,肩颈和脑袋朝前伸出,像是一只看到了猎物的肉食动物: “你们能治好我吗?” 第36章 智识途径 “当然能治。” “神医”点头:“怎么不能治——你就放心吧,家人,绝对给你治好。” “神医”从她的桌子底下掏出一盒保健品,打开盒子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个葫芦形状的瓶子,这葫芦口和葫芦腰上,都还系着颜色不那么鲜艳的丝绦呢。 它确实……很有那种玄幻网文里面神医的味道。 仿佛下一秒就要有一只猴子跳出来,半蹲着腿、伸手出来:“给我一千丸!” 并收获一句“当饭吃呢”。 “神医”从葫芦里面倒出一粒丸药来,那丸药乍一看还挺普通寻常,就和丹鼎司里头,找到最坑的那个骗子能够买到的大还丹和小还丹看着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表面带着点儿黑金感,圆圆的,但是圆得不是那么……额,不是那么标准。 这只葫芦瓶子的口径不小,倒出来的“药丸子”尺寸也不是很小,圆嘟嘟的,大概和白珩小姐在家里存储着的那些饭后来一颗的山楂丸差不多。 第138章 令夷看着它的外观,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一句——“健胃消食丸!” 那被敌人打了一记化骨绵掌的“武功高手”从“神医”手中接过了这颗药丸。 在这颗药丸被给予到他手上的瞬间,整个会场——是的,这一次的保健品推销宣讲开在了一家酒店内。 酒店是域外某位行商置业后开的,因为风格非常不仙舟,相当典型的就是这个会议厅,这玩意被整成了像是能够请上300位元老在此,互相吵架、斗殴,甚至脱下自己的鞋,朝对方扔去的“会议室”。 空间很大,四面墙体延伸开的长度数据也很是不小,而这家保健品公司,在非常财大气粗地将这里的会议是接连包下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之外,还聘请了对于这样尺寸的会议场来说相当过剩的安保人员在边上站着。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筛选出来这些人的,从精气神上来看,没有一个是曾经退役的云骑,看着也没有从地衡司里出来的——似乎都是些和面前这位中了化骨绵掌的人一样,曾经在“江湖上”有过那么点很是豪侠过往的人士。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令夷已经看到其中一个人脖颈上的纹身了。 纹着的是一只斑斓猛虎,令夷一开始还在那边感叹这纹身竟然没有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变成一只斑纹胖狸花,但是转念一想后她发现了不对劲:等等啊,这边站着的几个全都不是狐人。 仙舟人的基础代谢可以让他们皮肤上刺青在不到三天的时间内被完全更迭掉,于是,对于那些比较畏惧刺青时身体疼痛的仙舟人来说,刺青就变成了一个非常没有性价比的行为,与其挨那么多的针,还不如去直接贴上一个纹身贴来得方便;但是对于那些格外热衷于刺青的人们来说,这样的代谢速度,反而算是给了他们无穷无尽的画布,去实现他们心目中可能时不时就跳出来更新的画面。 而以上任何一种可能,落实到这些人身上……其实都会有点离谱。 就是说,这里要么有一位热爱纹身贴的大哥,要么就是当了保镖还忍不住要精神小伙属性发作,三天两头去给自己整个纹身出来的……精神老哥。 啊……也不知道这家保健品公司是怎样收集到这些……这些各有志向的人们的。 不过,这些人的存在确实给令夷的行动造成了一些麻烦,如果这里没有那么多人(当然,这里的那么多人说的,并不仅仅是站在墙角边的那些安保人员,更有或许是真的上当受骗了、又或许是……哦,倒也用不着或许是,那手中提着菜篮,菜篮子里面啥都有了就是少一盒鸡蛋,穿得过分传统,印花甚至略有点老气的排队“客户”),那么她现在就可以从中了化骨绵掌那人的手上抢过丹药来解析一下里头的成分。 或者,更直接一点,直接把那个葫芦瓶子给抢过来。 这让令夷不得不怀疑,是否这些组织者这么安排现场是不是故意的。 为了避免出现投鼠忌器的情况——在场那么多的人中,与这件事无关的占到了绝大多数,他们都能随时变成人质——令夷按捺住了动手的想法,看着中了化骨绵掌的“大侠”将那粒丹药扔进了嘴里。 这位“大侠”扔药丸的动作有多么的洒脱,片刻之后,他双手握住脖颈,拼了命的咳嗽,那整张脸都涨红了的样子,就有多么的狼狈。 在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后,“大侠”总算是将刚刚那粒药丸相对完整地从喉咙口咳了出来。 为什么要说是相对完整呢?——因为这颗药丸的确不是先前的模样了,它一点儿都没少,但是它、额,它多出来了点东西。 “大侠”颇有些愤怒:“这药能吃吗?!” “神医”叹息:“家人,您看看这药丸的尺寸呢?我们的保健品,是嚼着吃的。” 哦,现在和健胃消食山楂丸的近似程度已经来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毕竟健胃消食山楂丸,只有嚼着吃、或者含着吃的情况下,才能让服用者感受到那极其开胃的酸甜味儿。 “大侠”轻轻咳嗽了两声,当方才这一桩乌龙掩盖过去,随即,他将药丸再一次送进口中,伴随着面部肌肉的几个咀嚼动作,以及最后的吞咽动作,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从旁人的视角,这枚药丸到底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辛——都无从得知,因此此时最为醒目的,毫无疑问是原本半点儿精气神都没有,活像是个在星际和平公司加班最为严重的部门连续工作了五十年,而没有休一天年假的社畜的“大侠”,他突然站直了起来。 看着不怎么美妙的面色在短时间内变得红润起来,眉心因为长时间皱着眉头而浮现出的那两道纹路消失殆尽,佝偻着的身形挺拔起来,瞧着足足拔高了有十厘米左右。 他一整个儿就像是被送去,做了一趟彻彻底底大清洗的地毯,全然变成了崭新的模样,和方才看起来都不像是从同一个世界走出来的人。 这一瞬间,正在后头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的宣传片——也就是这位“神医”拿着一粒保健品药丸,微笑着对视频之外的观众们说“我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我打算将祖传强身健体的秘方拿出来,什么病都能用、每个人都能吃”的视频——此刻都在这个活着的行走广告跟前变得颇有真实性了。 男人挥舞了下手臂,原地站起跳跃了两下,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先前的完好无损之后,他从腰间“欻”地一声抽出了两把大约五十厘米来长的弯刀,正手握住,用刀身互相摩擦了两下,激起几枚四处奔射的火花。 第139章 仙舟群众也算是武德充沛的典型了:大概是因为平时和云骑军相处的太多,见惯了那些云骑士卒们手中拿着的单分子振动刃大刀,此时这里排队的众人竟然对这两把刀都没什么感觉——一直到他危险的目光落在前面那位“神医”身上。 双刀中的一把径直朝着“神医”的脖颈砍了过去,四周的安保人员看到这一幕,竟然半点动作都没有,令夷也没有出手——她看见那个“神医”根本就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 皇上不急太监急,现在有什么好出手的,或许还会平白无故地暴露了她其实是云骑军卧底的事实。 果然,这把刀……叫什么……是“血影双刀”吗?大概是的吧——落在了“神医”的肩膀上,贴着她的脖颈,靠着她的皮肤,但刀锋也只是压在“神医”的脖颈上,没有朝着里面挥砍进去的意思。 “神医”抬头:“你想干什么?”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是那么整齐洁白的牙齿:“把你的药……不是,把你的保健品拿出来!” “神医”的药要被抢走了! 这种放在其他地方,一定会引起排队众人群情激愤,要开始挥舞拳脚,让这个男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如同汪洋一般的人民群众的力量。 然而事实却是,除了少数人着急着冲了上来——但是也被“神医”平静抬起的手给制止了下去之外——其他人全都仍然在安安分分地排着队伍。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仍然在安安分分排队的人,和手里提着菜篮子、菜篮子里已经装好了很多菜的人员团体其实重合度非常高,几乎可以说是百分百重合。 这些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和双刀男人的根本不一样,而仙舟人做为长生种,活了那么多的年岁,虽然在看到丰饶民入侵的时候还是会惊慌失措,但是这种发生在身边的小型暴力事件,他们已经见得足够多了。 完全不足为奇,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反正仙舟人的重生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把脑袋砍下来,只要在两个小时之内放回脖颈上,位置不要对得太不准,再等待上一些时间,就能自动长回去的。 这有什么好害怕,和断条胳膊断条腿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够扛住那个疼痛感,其他就全都是小意思。 他们是真的,波澜不兴。 “神医”道:“我给家人们准备的保健品有很多,今天在场所有人都能免费提走一盒,你完全没必要抢。” 她的话说到这里,排得很长的队伍中突然出现了骚动,“神医”见状,连忙抬手安抚道:“当然、当然、诸位放心,我们在赠送各位一人一盒保健品的同时,也为大家准备了一人一提纯天然散养鸡蛋,同样也是免费的。” 方才出现过骚动的队伍瞬间平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动静就是令夷的幻听,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好家伙。 令夷心说她这是真的遇上了大型白女票现场了呗,不过一提鸡蛋呢,看着那些纸盒子的尺寸,就算里头的鸡蛋被过度包装了,应该也能放得下二十几枚吧? 来这里领一次鸡蛋,回去她和白珩姐一人一天两个——鸡蛋这东西又不在狐人禁止食用的名单上头——也能坚持个十天左右呢。 话又说回来,是的,现在的令夷要开始“话又说回来”了。 她觉得自己到时候也拿走一提鸡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勤俭持家,这才是会过日子的狐人应该拥有的美德。 至于说省下来的钱都花在什么上头,啊,那当然是要花在尾巴毛的护理上头啊! 可以多买两小盒护毛素呢。 前头那分毫都不因为自己的脖颈上架了一把刀而着急的“神医”在安抚完了很显然在他心中更为重要的“家人们”之后,这才终于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个,额,也是“家人”。 “家人,你想要保健品而已,我可以多送给你几盒,用得着这么着急么?有些事情,说就好了。” 男人:“我要你刚才拿出来的这一盒——我知道你们卖保健品的都耍的什么把戏!” 他是很懂保健品的,令夷在最不信邪的那一两个月里(也就是她刚刚来到仙舟,尚且对这高科技、并且几乎所有的高科技都可以对人们的生活提供足够便利的、和步离人族群完全不一样的社会非常陌生、非常好奇的那段时间里)下单过网上看到的保健品。 她买的是一款自称可以“让所有狐人的毛发浓密程度提升一个档次,让尾巴看着更蓬松、更饱满,但是绝对不会炸毛”的产品。 毕竟,那个时候的她才刚刚脱离步离人的魔爪,在那之前的十一年里,别说有没有机会护理尾巴了,尾巴不被那些步离人小崽子们一爪子一爪子地薅秃就已经很不错了。 彼时的令夷看着仙舟上狐人们那漂亮的尾巴,心生羡慕,于是在看到这条广告之后直接眼睛放光,盘算了下自己获得的安家费以及助学费等巴拉巴拉一大堆的补助在用剩下来之后的余额,觉得可冲,直接就买了一个疗程的回来尝试。 结果在使用了之后发现,她才终于了解到了,什么叫做“广告仅供参考”。 当令夷意识到自己还可以申请退货退款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那时候是在三个月之后,那会儿白珩从战场上回来,特地跑来医院看她,在看到她被诈骗的情况过后,拍着令夷的肩膀感叹道:“宝啊,你为啥不申请退款呢。” 第140章 但是那时候,网购的七天无条件退货的期限已经过去了。 大概这年头,也真的找不到几个没有被保健品诈骗过的人了——哦,另外,地衡司几百年如一日的防诈骗宣传,也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男人的刀往“神医”的脖颈上用力了一点。 “我就要你刚才用的那一盒,我知道,只有放在你桌子下面的那一盒才是有用的!把那盒给我!” “神医”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随后将手中的这个葫芦瓶子递来了过去。 男人一把将葫芦瓶子抢了过去,随后,这把刀被他抬了起来,他将刀收回了腰间,随后提着葫芦瓶子径直跑了。 令夷朝着男人消失的方向深深看了两眼,随后继续转头来排她的队。 * 男人提着葫芦瓶子,跑出了这家宾馆之后,他的嘴角快乐地上扬了起来。 保健品诚然没有好东西,但是被拿出来当样例的绝对有——他之前来这里蹲了会儿点,特地挑选在这儿开门之前就在这里排队,终于占到了最好的第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一般来说都是安排给托的,但是这儿,不知道因为些什么缘故,并没有安排上一个托。 于是,他估计自己会成为那个“托”,但是始终都没有人来找他筹备着演戏,于是就确定了,这儿的药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是有效的。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这人一想到困扰了自己半天的毛病那么快地就被治好了,非常高兴地接连跳高了好几次,没有了那什么“化骨绵掌”的影响,他表现出来的弹跳力其实相当惊人,脑袋差一点就要碰到路边店家挂着的招牌下沿。 但是! 有了这个好东西,他之后去和那些宿敌们打架的时候,身后就有了最为基本的保障!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抹冷笑,眼底闪烁着残忍的光泽——他要把先前那个偷袭了自己,给自己来了一记化骨绵掌的家伙的双手给剁了。 混账东西,谁让你—— 他的身体再一次软倒,而且这一次,因为他毫无准备,所以迈开腿后身体一个踉跄,径直跌倒在了地上。 男人相当震惊,他完全没想到仅仅那么短的时间之后,他竟然就已经恢复了先前被一记化骨绵掌打中的状态,虚弱、亏空……甚至,痛苦。 男人紧急拿起那个葫芦形状的瓶子,直接倒了过来,摇摇晃晃地瓶子里面往外倒药,但是摇晃了半天,却一粒丹药都没有倒出来。 瓶子里面也没有什么丹药和瓶壁碰撞的声音,男人瞪大了眼睛,努力扒拉着这个口子往里面看——然而黑洞洞的一片,里面还能看得到什么呢? !到了这个程度上,要是男人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其实这个葫芦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丹药的话,那他的脑子也就不用在街头混了,直接等着被谁用转头敲晕过去,拖去其他什么地方,把什么心肝脾肺肾的都挖出来卖给有需求的人得了。 男人握紧了拳头,用力地锤在地面上,他的牙齿已经咬紧得快要锁死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被蒙骗了,但是这时候再站起来回到那个现场…… 非常巧合的是,此时,当男人抬起头来,他恰好看到道旁走过一个手中拿着一面大旗帜,旗帜上面写着“良方有百篇,金针到疾解”这十个大字的青年……额,青年道人? 青年道人弯腰下来,白色的长发从肩头垂下,长长的袖子已经拖到了地面上——他伸出手来,握住男人的手,将他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在把他拉起来的时候,青年道人的手指顺势就搭在了他的脉搏上,随后开口就对男人说道:“你是不是中了一种名为‘化骨绵掌’的掌法?” 男人瞪大了眼睛——他的大脑已经开始疯狂转动着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这个保健品营销公司给盯上了,成为对方的目标……但是他现在确实迫切地需要治疗这个毛病。 化骨绵掌到了最后,结局只会是他的骨头彻彻底底变成像是煮熟了的、甚至是煮过了头的面条那样的柔软,瘫在床上,变成一个任人拿捏的废物。 于是他点头了,随后他看到,青年道人拿出了一管针剂——在这个角度,他能够看到这名青年道人的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痣,以及对方眼底闪烁的、倒映着针管的金属冰冷感。 针尖直接插进了他的血管里,随后注射进去……男人被握着手腕,他一点儿挣扎的能力都没有,这名青年道士的力气也太大了。 他愕然发现自己好像是撞上了什么硬点子……但是现在也躲不掉了,就只能…… 奇怪,那种身体好起来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他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是这么个态度,也不明白……这里的治好他是个什么意思。 男人听到青年道士微微一笑,说:“天机不可在人前泄露——请随我来。” 好像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资格。 结果,刚到了没人的角落里,男人听到耳边咔嚓一声,随后他的手腕上就多了一双银光灿灿的“镯子”,青年道士……不,现在应该已经不能叫青年道士了。 景元。 景元对着死胡同尽头的一扇门敲了敲,从里面走出两个地衡司的便衣来,他将男人转交给他们,并告知:这男人得直接押送前往丹鼎司中——对方吃下药物还没有过去多久,现在检测,肯定还能检测出比较全面的成分留存。 第141章 接着,景元从死胡同里走出来,仍然是那一幅青年道长的模样,径直朝着保健品推销现场所在的酒店而去。 他的目标,其实是那里来着。 刚才那个男人……本来也不应该由他出手的,但是眼瞅着发生了他们预期中的最坏情况:即他吃了药之后要不了多久情况甚至还恶化了。 那他就只能出现,紧急着给男人注射了。 毕竟,如果不注射的话,这男人看起来距离死也不远了——那化骨绵掌后续的影响其实还蛮厉害的,毕竟一直骨质流失是真的有可能死人的。 所以,景元给他注射了一针维他命d。 科学……啊不是,智识途径,很神奇吧? 第37章 栽赃 景元穿着一身在如今的罗浮已经相当不多见的衣服走近这个大会议厅的时候,令夷已经排上了队,正在队伍最前排的位置,伸出她特地炮制过的爪子,将长长的、在白珩的帮助下做了一些非常精细、放到外面的美甲店里或许要卖出三四百巡镝高价的装饰的手指展示给那位“神医”小姐看。 她将自己的爪子修得尖尖的,像是步离人在月狂发作之后会长长的爪子一样,甚至还在表面进行了一些深色的装饰。 而现在,她将这样一双手伸了出去,问“神医”:“大夫,您看……我的这双手,自从上次外出旅游回来之后就长这样了,我去丹鼎司那边找医师给我看,他们都跟我说已经没治了,你这边不是说什么毛病都能用你的保健品治好吗?我的这双手也能么?” “神医”先是笑着对她点头,告诉她:“是的,家人,用我祖上传下来的这一套,什么毛病都是能够治好的。” 随即,她安抚令夷,道:“不过您这毛病,我行医这么多年来可一次都没有见过,能不能在我们用药治好您之前,先让我看看?我对这个病症好奇。” 令夷没有拒绝,她将微do了大概百分之四十左右的这双手交到了“神医”的掌心上,让对方捏着她的掌心,手指则触碰到她的指甲上来。 令夷预料到过这样的情况:因为,她此时的爪子,完全就是对照着步离人爪子的模样画出来的,但凡对方是个见多识广一点的寿瘟信徒,应该都能够认得出来。 倏忽和幻胧虽然是这些人能够从仙舟这片土壤上生长出来的根本原因,但是倘若指望着这两个人会亲自上手干点儿什么和仙舟的寿瘟信徒对接的活,那也未免太过轻视了这两位,或者说…… 是高看了他们与民同乐的思想境界。 一般来说,只有仙舟的将军们,还有那些走在欢愉命途上头,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假面愚者们,才会走到群众的生活当中来。 就比如说—— 腾骁将军,他真的会参考“长乐天推荐人数最多美食好评榜单”点外卖,并且会认真地拿着玉兆,给一家网站上评分还没到4.0,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去的线下面馆写好评。 对了,和景元的“实名上网”这种多少带着点搞怪的网络昵称不一样,腾骁将军主打的是一个诚实,他写的昵称就是“腾骁”。 为此,他收到过很多令他颇为奇怪的回复,比如说“请问您是腾骁将军的语c吗?真的很像诶,五星好评”,以及“你说你真的是腾骁?笑死了,你要是腾骁,那我就是古国皇帝”。 ——顺带一提,如今的景元已经终于不是去图玛-欧拉克罗时候的那个心理医生景大夫了。 他把头像换成了个毛绒小猫的卡通脑袋,成天在个钟吸猫视频下面留下自己的足迹。 咳,扯远了。 回到“神医”以及步离人的问题上来——事实上,绝大多数与仙舟境外势力有所勾结的组织,他们所勾结的外部势力都是步离人。 这些狡猾的狼犬给予慕强者他们想要看到的锋利爪牙,以及只要还能继续战斗,就会一直被部族视作英雄的超越地位,同时,也给予了那些只是单纯的想要活到更久的家伙们一颗真真切切的定心丸——的确,他们会孜孜不倦的追寻药师的脚步,寻访长生的灵药,期冀着在长生的道路上走出更遥远的距离。 因为相对脑子比较好使,所以他们至少比那群慧骃族令人放心许多。 神策府、以及地衡司内针对寿瘟信徒问题的专家们因此提出了相应的建议,从而有了如今正在学着步离人乔装的令夷。 “神医”盯着她的手看,而令夷则顶着“神医”的表情,片刻过后,那“神医”皱起眉头来,她反反复复地将令夷的手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着,随后问令夷:“你是来自曜青的狐人吗?” 令夷摇头:“不是。” 她现在知道了,对方应该是真的知道步离人都长了一副什么样子的、估计和对方的交流沟通甚至不算少的组织高层——她都已经联想到曜青仙舟上的那些,是真的从和步离人的战场上争取过来,和步离人一样有月狂现象的狐人们可能和表现出这副样子来的令夷有点儿关联了。 “神医”的声音于是又压低下去了一些,她“唔唔嗯嗯”了一会儿,随后,她小声说:“一会儿等结束之后,请您留下来一会儿,可以吗?” 令夷睁大眼睛看着她,“神医”勉强露出个笑容来:“家人,是这样的,你这个毛病,要用我家的药来治疗是方便的,但是它本质并不是个毛病,而是与你的身体状况有关,所以我需要额外为你准备几个身体的身体养护。放心吧家人,这个不收费。” 第142章 令夷“哦”了一声,脸上仍然难掩失望,过了片刻,她又叹息说:“那要不,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神医”想了想,说:“算了,其实我还有一个师弟,他现在在楼上休息,我先让他们带您去找他,让他给您做一个更全面点的检查,用专业的仪器。” 她朝着身后招手,就有两个原本站在墙边的安保人员靠近上来,作势要带着令夷离开。 令夷倒也没有反抗,就是在将手从“神医”掌心上抽开的时候,指甲“不小心”在她的皮肤上划了一道。 那尖尖长长还质地很硬的指甲在特定情况下甚至可以被当作是武器来使用(前提是练了九阴白骨爪),它自然是非常轻松轻易地划开了“神医”的皮肤。 令夷并未感觉到什么坚硬的木块感——这是在那些堕入魔阴身的存在身上所能够感觉到的触感,这仍然是一具柔软的身躯,血肉被皮肤包裹,血管中跳动着鲜血的热度,而不是被枝条替代。 但是—— 一些荷叶被送进了“神医”的身体里。 如今的令夷比起两三个月之前的她来,已经是个截然不同的可靠少女了,她的反应速度提高了许多,在狐人本来就足够优越的基础素质上提升了相当大的百分比,曾经对于她来说和魔术差不多的“表演”,现在的她已经能够比较轻易地做出来。 就像是刚才,将小小的荷叶叶片送入对方血管中的行为。 “神医”没有觉察到这些小动作,在令夷低声道歉之后她微笑着原谅了这位“家人”,她身后的那两个保镖也什么都没说——这么细小的一道伤口,虽然确实划开了血管,但是它也愈合得飞快不是吗?仙舟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小问题,没看见仙舟上根本就没有碰瓷这种问题发生吗? 一方面是因为星槎的飞行速度确实很快,倘若碰瓷的话……变成真伤的概率会比较大一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就算锻炼出了很优秀的碰瓷技巧,每次都碰一个飞快愈合的骨折伤,就算送去了丹鼎司也会被判定为轻伤,赔不了几个钱。 令夷跟着那几个保镖走了,大脑中还在分神控制着那些荷叶感受对方身体中的丰饶之力强大程度——是的,现在的系统加装了一个功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为“植物”的图鉴都已经被解锁完毕了,再不解锁其他功能,就要彻底黔驴技穷——这个功能被命名为【实地考察】,就是让一些对丰饶之力消耗很少的植物去探测某地的丰饶之力含量。 想当年,如果在系统刚刚入手的时候,系统上就自带着这个功能的话,令夷…… 额,令夷就不用浪费自己的洗尾巴水啦! 总之,这是个说有用,但确实是有点没用,说没用,偶尔还有那么点儿用处的功能——现在就算是有用的时候。 从每毫升血液中含有的丰饶之力浓度来进行测算……令夷飞快地心算着,然后将得出来的数据同先前在血库中一一测试得来的仙舟人每毫升血液中丰饶之力浓度数值的合理区间,以及上限和下限进行对比,最后得出了个对方果然是个已经可以被称为“丰饶孽物”的家伙的结论。 嗯,果然没有怀疑错。 地衡司的实力还是很可以的,才没有像是《渔公案》中描写的那样,每一次都要到案件都被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分析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到场呢。 她几乎就要跟着那两个安保人员走上去往楼上的台阶——就在此时,会议室那本就打开着、“热情”地迎接更多人前来此地领取免费的保健品和免费鸡蛋的大门中,走进来了一个人。 只见此人白发却非苍颜,身量颀长,算不得很高,浑然一身世外高人的气质,却又被眼下那颗泪痣,以及一双金灿灿像是太阳的眼睛中和了几分,显出少许可亲。 他身穿古制长袍,层层叠叠的布料难掩背直腰细的体态,手中托着一杆拂尘,像是个从…… 额…… 从coser见面会上跑出来的富家coser。 为什么说是富家coser呢?——毕竟如果没钱,谁能弄来这么一身贴身、能够衬托气质,还这样逼真还原,让人完全挑不出刺的服装,以及标配的道具来呢? 必是有钱人没跑了。 然而,这让人怀疑是不是谁家有钱小公子跑出来的青年,却将怀中拂尘一拿,直接对着前头的“神医”一甩,开口便是一句—— “呔!” 景元只一开口,令夷就已经要憋不住笑了,这语气词从他口中说出来…… 她咬着脸颊内测的软肉,把自己弄得有点痛,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总算是没有真的笑出声来。 景元的下一句是:“好你个庸医!你父辈祖辈到我这边来学艺,尚且未能学成,便偷盗丹方而去,我本不在意那丹方,但天下合计病数岂止千万,怎可能悉数尽用一药而治!汝等强行用药提拔病人身体中的生机,看似仿佛痊愈,实则等病人欢天喜地地出了这间屋子,片刻后就要倒在街头!但因为没有旁人看见,你们就全都当做不知!这般求财还要害命的行为,贫道却是看不下去!” 他再度一甩拂尘,仍然是那副发挥到百分百,让人很难不在一些瞬间相信他是真的演技,浑身的仙风道骨在此时发挥到了一个高峰:“今日,需得叫破你的谎言,令你不能再害人也!” 景元的台词是很好的。 第143章 他口齿清晰,短句的习惯相当优秀,从小就是会被语文老师叫起来朗读范文的类型,而此时,有了饱满的情绪加成之后,这声音更是抑扬顿挫,在能够让听众们清楚地听到这个瓜的同时,也将自己的表演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当真是一位成为演员的超绝苗子啊。 只可惜,这位优秀的天生演员,最后选择了走上巡猎而不是欢愉的道路。 假面愚者这下亏大了! 那位“神医”拍案站起,她皱着眉头,同样也是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我警告你,朋友!请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这儿的药是我祖上自己研发的,而且我的长辈们根本就不认识一个穿着这样奇装异服的人!” 要吵起来了。 那些仍然排着队的、仍然非常镇定,给人一种就算是整个会议室的天花板都塌了下来,他们也不会从此时的队伍中挪开哪怕半步的鸡蛋·免费获取者们脸上终于有了点儿反应。 他们非常兴奋,开始探头探脑着伸长脖颈,看向景元和“神医”对峙的位置。 果然,人类天生无法抗拒自己吃瓜的本能。 就算仙舟人这种已经摆脱了低级趣味,整体上开始不追求长生、几乎是完全违背了生物认知的群体,也无法从这一条铁律中超脱出来。 就连令夷身边的这两位,受雇于“神医”的保镖都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于是,令夷也就顺理成章地跟着一起回头去看,甚至还在台阶上站定了下来。 景元冷笑一声,道:“可笑,你现在矢口否认,然而事实便是如此!你可敢对着帝弓司命发誓么?” 令夷看到,那“神医”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很显然,对着某位星神发誓并不是问题,毕竟,景元才那么大,也没可能在甚至没有于娘胎中成型的时候就跑去将“祖传秘方”授予某个仙舟人。 就算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也不影响对方发誓。 但是,发誓的对象是帝弓司命,这对于那个寿瘟祸祖的信徒来说就很搞了。 要不看看那些被欢愉阿哈赐福了的悲悼伶人们在运用那属于欢愉命途的力量时,一个个都是多么的如丧考妣? 景元:“哦?我还以为像是你这样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唯独爱钱的家伙,是能够随口编造誓言,心里没有半分芥蒂的呢,现在看来,你好像还有救——”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听见对面的“神医”咬牙切齿:“我发誓啊,我怎么不敢发誓——但是,在此之前,我也要问你——你凭什么污蔑我是唯独爱钱之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问人家要钱了?!” “神医”大声呼喊着,张开双臂,将肢体挥舞起来:“说话做事,都要讲道理、讲证据,哪有像你这样一上来就直接给人家扣帽子的?我分明从未从大家身上骗过一分钱,我都是让大家免费拿,如果用过了觉得好用再从我这儿购买的!我哪有你说的什么,人家用了之后出门就倒地的情况!” 最后这一句话,“神医”说得稍微心虚了点,但也就只有一点点:先前那个中了化骨绵掌的男人,他还真的就是用一些丰饶的力量勾引出了他体内的生机,暂时提高了体内丰饶的水平,从而表现出了短暂的压过了化骨绵掌本身作用的表象。 然而实际上,这化骨绵掌根本就没有被化解,在那小小的一粒药丸中蕴含着的丰饶之力被彻底的消耗干净了之后,他身体中的生机就衰弱了下去,甚至还要偿还方才给得太多了的那部分——这不是自然而然地就坏了事了嘛。 但是,“神医”眼角瞥到了那些排队的人,顿时有了主意,继续挺直了腰杆子说:“我要是贪财,我何必给大家送鸡蛋呢!还每次都送一提,你知道一提鸡蛋有多少个么?!” 景元微微一笑:“你终于露出破绽来了!” 他的拂尘又一次向着前方一抡,但是这一次,他对准的则是一旁摆放得乌泱乌泱,让那些排队的人伸长了脖子等待着的鸡蛋。 “你不会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聪明人吧?你若是明面上的贪财,旁人便没那么容易上当——但是,倘若你绕了个弯子想要害人,旁人便不一定会生出多少防备之心来!我知道,你在送出去的鸡蛋里面下了毒!你敢把你的那些鸡蛋拿出来,送去地衡司或是丹鼎司,让专业的仪器来鉴定一下它们是否安全么?!” 当景元说了这句话时,“神医”的脸色还没来得及怎么样,令夷身边那两个要带她上楼的安保人员的神色先变了——他们拉住令夷的胳膊:“客、不是,家人,请随我们上楼吧,神医的师弟会为您诊治。” 令夷的目光轻轻的、不快不慢地在他们的脸上扫过一遍,随后轻轻点了下头。 * 将时间往前倒退上大约两个小时左右——那个时候,“神医”在没有来到这间会议室里准备就坐,而那些现在站了快满屋子的安保人员们也都没有完全到位。 在那个时候,这间会议室尚且是半空着的。 当然,早早准备好的鸡蛋,和那些保健品,是都已经堆在了这里的。 排气管道内,一些个非常非常渺小,和灰尘的尺寸也相差不了多少,肉眼完全无法看清的微缩飞行机器人从那隔栏状的隔板中飘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同一栋酒店的更高楼层,一间从前天晚上就开好了的套房内,应星正盘腿坐在三张并排大床中距离窗户最远的那一张上,两眼紧紧地盯着玉兆投影出的大屏幕。 第144章 是的,他,正在操控着那些微缩飞行机器人。 虽然有这么一句话,叫做业精于勤荒于嬉,但对于应星来说,哪怕是三天两头被景元和令夷拉着四处跑,根本无法在工造司中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研究他本应该研究的那些机巧哪怕完整的一个星期——但是,技艺也是在不断地被甲方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过程中精进起来的,不是吗? 这些超级微缩的飞行机器人,就是应星最近这段时间的研究课题——因为它们的尺寸实在是太过微小,以至于哪怕已经对这些小玩意的内部结构进行了绝对的精简,它的许多内部机巧仍然需要单独制造。 应星…… 应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艺在诸多的刁难中变得越来越厉害了——曾经的他按部就班地跟着怀炎师父,以及其他工造司中的匠人们学习着,但他们从来都没有用这么为难的题目来针对他,顶多就是让他用废料啊……之类的东西铸造出点什么玩意来。 良师益友,某种程度上来说诚然不欺也。 但如果可以的话,应星还是要感叹几句:最好还是别太把他当成牛马来使唤,他更想当个人。 技术更新迭代速度越来越快的应星师傅这会儿就在勤勤恳恳地操纵着这些飞行机器人,沿着景元业已探明(天晓得是用什么方式)的通风管道,朝着会议室出发,将存储在其中的,可以令食用者腹泻半小时,在此期间根本离不开厕所,但腹泻完毕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后续问题影响的药物,通过蛋壳表面那些坑坑洼洼中细小的天然孔洞,注入到里头的蛋清中。 ——是的,这是一场栽赃陷害,非常的不讲道德,但是景元认为,既然要面对的是卖保健品的,那不讲道德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道德是对有道德的人使用的,正如武器是要对着正在挥舞武器的人挥舞的。 应星于是也就答应了下来。 而此时——他从丹鼎司请来的医师,以及相关检验设备,刚刚好出现在了会议厅的门口,准确到像是已经经过了千百次的排练,只为了在景元一回身的瞬间给他增添点儿逼格。 “神医”愣了一下——事已至此,反抗的事,她根本无从做起。 她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丹鼎司的医师们完成了对鸡蛋的检查,从中检验出了…… 泻药。 以及,一些被仙舟严格禁止的,和丰饶命途有关的延寿药物。 景元听到耳机中应星的“啧”声,以及随后响起的感叹:“你和寿瘟信徒想到一起去了,景元,真有你的。” 他轻轻耸了下肩膀,微笑,轻声回复对面——反正现在,这个道士的身份已经不怎么必要了。 “是啊,应星哥。怎么样,智识命途,很神奇吧?” 第38章 得寸进尺 有时候,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得到一些其实可以更容易得到的结果,这样的情况还是挺让人怀念那些更为古老的年代的。 但是,在秩序中逐渐变得繁杂起来的步骤,其实也可以算是对于一个文明、已经生活在这个文明中的人们生活安全的保障——既然如此,绕个圈子就绕个圈子吧。 更何况,这一次的任务并不只是要把这群推销保健品的给一网打尽,更有把人送进他们的队伍里的目的—— 此时,应当有镜头一转,直接用一个跨越式的镜头,将对准聚焦的对象自会议室的这一层楼来到上一层。 楼上的房间里当然不会有一位“师弟”,毕竟“神医”本人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祖宗几代传下来的医药本领(真要是有这种能力的,早在先前仙舟那来回滚了好几滚的三灾之中被丹鼎司抓壮丁给抓完了,现在都是注册在仙舟档案上的医药世家,谁还给你继续当隐世大夫的机会?),但是,楼上有一位曾经在丹鼎司中学习了一段时间,不说是已经学尽丹鼎司内一切药理知识,至少也算是比三脚猫还更瘸一点儿,现如今已经加入了这个令夷尚且不知道名字的寿瘟信仰组织的……青年? 至少从外表看起来,是青年没错。 在来到楼上之后,令夷就直接变了脸。 原本看起来惊恐万分,像是担心自己年岁不永,明明身为长生种却连百年都活不到就要夭折的神情瞬间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到甚至有些冷酷的神容。 那两个安保人员差点被她这样大的反差给吓死——不过他们到底还是对于令夷的情况有所猜测的。 于是,在对着室内那个看到令夷后露出了有些惊讶表情的丹鼎司不优秀毕业生简单说明了当前的情况之后,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互通了共识。 令夷说自己是从天外回到仙舟上的狐人,她曾经与丰饶令使倏忽面对面过,并且在一位令使的庇护下,成功带着足够大量的丰饶之力回到了仙舟。 她此行,是受到了那位令使的委托,前来寻找和丰饶信仰相关的组织,她需要……按照那位令使的说法,给予他们一点指导,以及一些能够让他们发挥出更大作用的帮助。 有一说一,令夷的这番话属实是从头到尾一句谎言都没有。 她是真的在塔拉萨星的上空和倏忽面对面了,她甚至还是击退倏忽的力量中非常主力的一支呢!(前提是,需要把承担了伤害输出百分之四十九的倏忽本人,以及另外承担了百分之五十点九九伤害的腾骁将军给去掉) 第145章 她也确实是带着如此大量的丰饶力量回到了仙舟——植物靠着吃腾骁的力量变得相当强壮,同时,在如此大量的堆积下,令夷甚至意识到了:原来系统其实还会抽取一部分的丰饶力量,将其运用到拥有系统的宿主身上。 比例甚至到不了万分之一——但倏忽当初灌注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于是,令夷也就被动地接受了一次灌顶。 不过,对于她来说,这件事整体上算是好处大于坏处,因为狐人的生命本质上还可以再延续下去,他们的灵魂强度能够支撑起一个平均八百多岁寿命的身体,就像是仙舟人那样,两者并无差距。 但是狐人体内的丰饶赐福相对要弱一些,反正到不了四百岁,差不多就该走完这一生了,所以,稍微延续一点……也不算是坏事吧,反正也不至于走到会发展为魔阴身的阶段。 而腾骁也是真的允许了她带着这么大量的丰饶之力回到仙舟上——否则呢,还能把未成年的孩子留在塔拉萨星那边不成? 而这个任务,也确实是腾骁委派的,让她借着自己身上的丰饶之力浓度甚至比起一般堕入魔阴身的仙舟人更强的这个优势,来进行一些深入调查。 腾骁也是令使啊,谁还不是个令使咋了? 但是,对于令夷来说,生活中遇到令使的概率高,并不等于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如此。 仙舟联盟已经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了,至少在这里,人人都知道每艘仙舟上都坐镇着一位令使,实在遇到了什么问题呢,找一找也是可以的——顶多就是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人们都不会想起其实还有这么个选项就是了。 这些寿瘟信徒们全都联想到了倏忽,或者是其他的丰饶令使身上,总之没有一个想到其实这位令使刚刚好坐在丰饶对面的那一桌上。 况且,令夷身上的丰饶之力确实不是作假,她很轻易地用系统灌给她,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运用、往哪儿运用的丰饶之力,给那个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青年模样,但藏在袖子里的一条胳膊已经完成了表面木质化的寿瘟信徒送了点儿丰饶之力,在对方的胳膊上额外催生出了一条横斜出去的小小枝条。 楼上的人在看到了她的这一手后,当即便选择了相信,而此时,方才和令夷一起上楼来的两个安保人员听到,在门外仿佛有一点轻轻的脚步声,于是猛然间想起方才了楼下的情况,小声催促着那手臂上额外长出了一根枝条,现在正在用园艺剪刀为自己修复肢体的男人快些转移阵地。 “神医”以及陷进去了,做为他们这儿唯二会医术,还是从丹鼎司里面进修出来的人,现在组织必须好好保证他的安全。 当然,像是令夷这种……应该也是要保全的。 这时候直接从酒店正门离开肯定是来不及了,不管是走楼梯还是坐电梯都有点危险。 令夷问:“不要紧吗?” 她亮出了那双白珩超绝手艺·假指甲,虽然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也算是摆出了个“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和云骑军交战片刻为他们获得脱身的机会,反正她自己是山里灵活的狗……不是,犬科动物,绝对不会被云骑抓住”的强者姿态。 真要她去当殿后的,令夷也不会在意,反正她又不会真的被抓到——景元绝对会好好配合她的。 不过,那个用园艺剪刀将自己多出来的一截肢体给剪掉了的寿瘟信徒摇头,说:“不用,我们早有准备,走这里。” 他推开窗户,只见,在窗户外头是一栋靠得很近的建筑,而在对着这一扇窗户,稍微偏下一点的位置,有一座凸出的阳台,而在阳台之后,则是一扇玻璃门。 寿瘟信徒自信一笑,双手快速撸起袖子,退后两步,随即快速助跑加速,猛地抬高右腿,在酒店窗户的窗框上用力蹬了一下。 伴随着一个在半空中拉出一道弧线的信仰之跃,寿瘟信徒精准地降落在了对面的阳台上,随后他一脚踹在玻璃门上,将门框踹得变形、无助地朝着室内打开。 他钻了进去。 那两个安保人员也如法炮制地跳了。 令夷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跑酷环节,她悄悄将手指探进了口袋里,碰了碰一株超小向日葵。 浅淡到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金光让她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绒毛都感受到了舒服的温暖,同时,超绝的自信也降临在了她的心头。 令夷完成了个完美的起跳,完美地降落在了阳台上,跟着前面那三个人穿过了无人的房屋。 ——是的,这是一套无人的公寓,从相应情况来看,他们大概是提前就做好了攻略准备,特地选了酒店的这一间做为他们休息的场所,可以方便着随时被查房,随时跳窗逃跑。 令夷在跳过来的时候,因为向日葵给予她的超绝自信,她甚至还朝着两栋楼之间的下方空地看了看。 下方是一条狭窄的死胡同,考虑到对于仙舟人来说翻墙不算是什么难事,往往也就是一抬腿就上了,其实这也很能算是一条可选的道路。 ——因为这个楼层高度,跳下去了也是真的死不了人,同时在地面上还堆着一些不清楚里面是否装有内容物的纸箱,也可以起到相当不错的缓冲作用。 这群人还是挺严谨的——如果不是严谨的话,那就是他们的运气足够好。 令夷宁愿相信是前者。 她没有停下来,而是跟着前面的那几个一路又翻到了另一边的阳台上,继续城市跑酷。 第146章 而此时,云骑军已经找到了这间房间,并且破门而入,首当其冲的,是还没有摘下自己这一身飘然的道士打扮的景元。 只可惜,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楼上已经人去楼空,最后看见的,也就是对面阳台上头,转瞬即逝的一条红色尾巴轻轻摇摆了一下。 “追吗?” 云骑军小队长看向景元,他们其实也能跳过去的,就这个距离—— 景元抬手拦下了他们:“这次就先不用了,没关系,他们逃不了多久。” 不知情的丹鼎司与地衡司成员带着他们今日的收获离开了,云骑军也带着大概是可以拿到手的群体三等功离开了,这间由寿瘟信徒开的房间里,现在就只剩下了景元一个。 他环顾房间四周,随后笑着弯下腰,从角落里捡起一颗体积极其微小的小喷菇,将其收入手中。 这不就是线索吗? 他抬手按了按耳朵,对着蓝牙耳机对面的应星道:“应星哥,开启小喷菇检索跟踪模式。” 对面先是维持了一段沉默,随后,传出应星的声音:“景元,别一天到晚的得寸进尺。” 景元惊讶:“这宇宙里难道还有哥你不会做的东西吗?” 应星:“……” 当然啊,怎么会没有呢!如果什么东西他都会做,那他现在就应该出现在天才俱乐部而不是在工造司……在这个小队里面拧螺丝。 “所以,这个功能你是实现不了吗?哥?” “……”应星咬着牙,从牙缝里面憋出来一句,“当然能实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 当另一边正在进行着激将法与一激一个准的单边倒“战争”的时候,令夷已经跟着那几个寿瘟信徒跑出二里地去了。 她难得跑这么快,跑这么远。 毕竟,每一天的跑步训练,其实是属于成年的云骑军们,以及像是景元这种被寄予厚望的人的。 应星,还有她,这种注定了要靠着什么东西才能上战场的,都没有那么变态的一天二三十公里晨跑锻炼。 当然,这也不是说令夷就不能跑了,当抵达一处隐藏得很深的“安全驻点”的时候,她的状态还好得很,整个人还因为运动多了齑粉精神抖擞。 不过……真的好远啊。 她带着的小喷菇有点不太够用——因为担心后面的路途上无法留下小喷菇做为标记,令夷讲每只小喷菇的投放距离拉长了一些,并且……越往后面,就拉得越是长一点。 也不知道景元他们能不能准确地追踪到这些小喷菇,从而定位这一处点位…… 她没有再继续往下想,因为此时她眼前看到的一切彻底震惊了她——令夷看到的,是室内一大片和丹鼎司内的药物实验台非常相似,只是因为各种条件原因,看起来是低配而不是平替的实验装置。 而在这些实验装置中,她看到了一些…… 珊瑚。 而众所周知,当年的仙舟在起飞的时候,因为目的在于寻访到长生的仙药,所以,在功能设计上呢,仙舟的功能分区就不是那么的……侧重于享受。 毕竟那时候仙舟人都还是短生种,需要靠着轮流定期去冷冻柜里面躺着才能保证自己在找到药师之前没有老死。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准备一个大大的海,在里面种满漂亮的珊瑚,放入很多漂亮的鱼群,定期过去浮个潜。 所以,在仙舟上,唯一能够看到珊瑚的地方,就是波月古海——将范围限制得更小一点的话呢?就是在鳞渊境这一个地方而已。 差不多就算是破案了啊——这些人绝对和持明髓的那起案件有关系。 令夷收敛着面部的神情,让自己看上去并不惊讶于此时看到的。 不过,她的面部肌肉掌控程度比起景元那种天生的演员来还是要差得太远了一些,所以,她觉得自己最后大概表现出了一种……虽然吃惊,但是为了面子要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吃惊的强撑感。 那个手臂已经木质化的寿瘟信徒对她笑了笑,很显然,对方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她想要让他看到的。 寿瘟信徒:“有点吃惊?这是正常的,慈怀药王的恩赐是好,但是那些持明族所拥有的不朽的力量也同样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东西——哦,我忘了,你是一位令使信赖的人,你该不会是那种非常死板地,只沿着一条命途行走的人吧?” 命途之间是会互相交错回想的,这也算是一种关于命途的常识了,但是有些人就会只沿着一条命途走,比如说流光忆庭的那些忆者们,她们就在记忆的道路上走得非常远,也非常……或许可以说是偏执,毕竟是一群为了更好地触碰模因,从而把自己也给模因化了的存在。 令夷摇摇头:“这倒没有。” 不管是倏忽还是幻胧,从现在他们表现出来的性情看,都不像是纯粹的令使,倏忽的命途里面铁定掺了点毁灭,而幻胧……谁知道呢,她看起来可太混沌了。 她半真半假地说:“其实那位在派我来的时候就告诉过我,说你们这里有些很特别的东西,我也想过你们能弄出什么来,但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将不朽的命途和丰饶放在一起,并且……” “毕竟,那位告诉我的是,这里会有需要我的时候,所以,我还以为我是来提供帮助的……嗯,这确实是大大地超出了我的预料的。” 第147章 她打量了下那个寿瘟信徒,确信道:“看起来,你们颇有收获。” 对方脸上的骄傲都快溢出来了。 令夷这次的身份证明做得很好。 想想看,一个半月狂化的狐人,走在仙舟的大街上! 哪怕她现在还保留着看起来非常完好的理智,但是谁能够保证她下一秒不会出问题。 就是这种随时有可能被云骑军带走逮捕,转交给十王司押送去幽囚狱的状态,可以成为她和这些寿瘟信徒们之间最好的沟通桥梁。 于是,令夷轻而易举地,根本就没怎么证明自己,就获得了这些寿瘟信徒的信任。 不仅仅是跟着他们一起逃跑,在还是第一次遇到的情况下就能够来到他们的安全点来,还能够被比较细致地介绍当前的研究进展。 那个丹鼎司不优秀毕业生兼寿瘟信徒挺起胸膛,非常自信地就开始介绍上了:“这些,可是我们还在丹鼎司学习的时候,从持明龙师那边获得的技术!” 令夷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短暂蹙起一下。 这里的照明没有全部打开,刘海的阴影让人无法看清她的微表情。 龙师……就那么直接吗? 丹鼎司不优秀毕业生:“好吧……其实是龙师身边的一个持明族,他说他这次轮回的时候就出了点小问题,差一点就无□□回,所以非常恐惧,想要用丰饶解决掉不朽现存的问题。所以,他从龙师那边偷了一些考古探今的研究结果出来,与我们合作。” 他摸着下巴:“在他的运作下,我们——另一个就是给你们看病的那个,我们都入选了当时丹鼎司开展的持明医术学习计划,我感觉他能量还挺大的。” 令夷当然不会觉得龙尊身边有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说给丹枫听,属于是丹枫要现场开始打假的程度,就龙师那群老东西藏东西的深度,他们若是不想让人得手,怎么会有人有机会真的把他们的研究成品偷出来? 须知,历代传承的龙尊中,也是出过那么几代想法比较活跃,虽然比不上如今的景元,但大体上是走在这一方向上的饮月君的,他们都没能从龙师那边找到点什么玩意,还一个龙师身边的侍者? 开什么玩笑,不如直接四舍五入约等于为龙师们自己得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培养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基本上,在龙师们已经被确定不会无辜的情况下,这个培养计划就可以视作是他们选择和丰饶联手的开端。 ……他们在丹鼎司中扶植医士,并且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是试图从中培育出一个信仰寿瘟祸祖,或者至少对巡猎没有那么根正苗红地一颗红心向帝弓的司鼎来,是么? 令夷稍微顺着丹鼎司不优秀毕业生的话说了两句,让对方继续往下发挥。 对方的分享欲望还是相当强烈的,直接开始说起当初他是怎么痛苦且……且一点也不快乐地学习着的。 但是呢,虽然学得很不快乐,他仍旧被一个课题吸引了,那是一个关于研究持明族长生道理的课题。 一个现今的寿瘟信徒,在当年基本上也就可以被确定为是想要长生、害怕死亡的人了。 他全然地参与到了这个项目中去,和先前的那位“神医”认识,他们在这个项目中钻研得很深,也正是因此,才能够了解到持明髓能够对于他们这样快要堕入魔阴身的长生种起到怎样的作用…… 并且,得到了持明髓,用来控制住本来会让他们陷入癫狂状态的,那些使人堕入魔阴药物的副作用。 即,仅仅是生理上向着更为“强大”的生命形态上转变,成为如步离人等等这些丰饶民所相信的更高等的存在、更为贴近生命繁衍下一阶段的存在变化,但精神上仍然保持着前一个阶段的水平。 他大概是秀兴奋了,一直在持明髓是如何入药的这个话题上说了大概十几分钟,才终于想起来,现在的当务之急好像并不是介绍,而是盘算那些被抓走逮捕的人要怎么办,而他们会不会被其中的软骨头暴露。 他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第39章 卧槽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在丹鼎司的码头附近,四个人影出现在了参差的绿植边上。 丹鼎司内部的绿植覆盖率还是挺高的,大概是为了用满目苍翠欲滴的颜色,好去抚慰那些居住此地的病人们的心情——至少,比起工造司、地衡司、以及太卜司这些地方,丹鼎司的生态环境还是很好的。 当然,就更不用说十王司了——除非可以把所有信仰丰饶命途,并且试图将丰饶命途在仙舟上广泛传播,或者干脆就是想要入侵仙舟的家伙全都当成植物来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观念还真的没什么错误。) 这些茂盛的枝叶,在夜间便成为了最好的掩体,将这四个人的身影悉数掩盖了下来,避免了沿着道路四处巡逻的队列看到他们的存在。 队列中有三人一狐,正是令夷,以及那三个严谨,但又没那么严谨地把她纳入了队伍,让她成为队列中一员的寿瘟信徒。 令夷将自己的尾巴努力藏好,跟在队伍的最后,考虑到队伍中的剩下三个人在所拥有的丰饶之力的强度上都远远比不过她,而在寿瘟信徒的世界观中,丰饶之力越是强的人,其表现在现实生活中的实战能力也就越强,现在的她,一方面是跟着这三个对丹鼎司“熟门熟路”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做为整个小队的殿后强者而存在,保护着他们。 第148章 在一小队云骑军巡逻过去之后,她压低着嗓子,尽量让自己发出的音量控制在和那些匍匐在草丛中的鸣虫差不多的大小,在不引起巡逻云骑军注意的情况下,向前头那三个人出声询问:“你们确定吗?十王司往这个方向走?” 在这两天的相之下,令夷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些人中的权力结构和分层。 这个寿瘟祸祖的信仰组织,竟然还奉行科技便是第一生产力这种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可以被称之为真理的道理。 ……就,虽然在听到这条标语的时候,令夷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谱”,是随即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那么离谱了。 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药师赐给他们天生的丰饶赐福,已经印刻在他们的皮肉骨血之中,至于更说,他们要怎样利用更多的丰饶之力来提升自己的能力,除了已经被验证过效率不高的直接生吃之外,也就只剩下了靠着科学研究这么一条途径。 这种情况下,若是还不肯承认,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那很显然就是脑子有毛病。 基于这位样的逻辑,这个组织内部的情况差不多是这样的: 不优秀毕业生的地位要高过那两个干安保的,而倘若那位“神医”没有被抓走的话,她的地位还要高过不优秀毕业生。 而在“神医”之上,至少在这个据点里头,是没有别人了。 她说了算。 所以,当丹鼎司不优秀毕业生提出了要劫狱去营救纳那些被逮捕起来的队友时,另外几个人虽然心里其实是很有意见的,但还是不得不听从了他的命令。 而这位不优秀毕业生,兴许是惊喜于令夷这个刚刚来到组织里的、背后还靠着一位令使——这么大的一条金大腿,其实完全可以不服从他命令安排的人竟然也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地听从了他的安排,所以现在这会儿对令夷的态度可谓是格外的热切。 大有和她当场结拜成为兄弟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味道。 令夷客客气气地没有拒绝,但也完全没有表达出半点儿同意的意思。 谁和他这种迟早要被抓到十王司去,说不定连被关押在幽囚狱里的资格都没有的扑街仔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不是晦气吗? 此时,这位扑街仔,就正站在她的身前一位,被两名当保安卖苦力的寿瘟信徒护在身后——这就是他地位的体现了——也正是他,在给令夷解惑。 熊虫——也就是那个丹鼎司不优秀毕业生——动作幅度尽量小地凑到了令夷身边,贴着她的耳朵,对她说了几句话:“咱们的那条特殊路子,记得不,我先前说过的,我们在持明族内有点……对吧,就是他告诉我们的,在鳞渊境的地下,就是十王司的所在。” 他之所以叫这个怪异的名字,是因为在整个寰宇之中,熊虫这种生物是公认的,如果排除了一切命途、一切祝福,是能够存活最久、并且能够适应最多的极端环境的生物。 这位是真的很怕死,希望自己能够在所有的环境下存活下来,为此就连名字本身的诡异、是否会被人嘲笑……全都抛诸脑后不管了。 按照他的说法,在他还是丹鼎司内的一名学生时,他其实是并不叫这个名字的。 熊虫自己没有什么作战的能力,逃跑的速度之类的,就是那些可以依靠丰饶力量的帮助提升的身体素质这些方面倒是还都挺可以,为此,他这会儿正试图抱住令夷的胳膊,让这位上头有个令使罩着的大佬,能够顺便分出一嗲呢人怜爱来给他,好让他在这场分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却又自己产生了几分畏惧、几分不甘愿的行动中被庇护得足够安全。 令夷觉得这人有点神经病。 但是吧,怎么说呢,哪怕是再怎么超神的队友,也比不过和猪一样的对手,这人的水平越是让她沉默无语,令夷就对接下来的环节越是放心。 “还是那个龙师身边的人?他帮了你们好多啊。”令夷不动声色,仿佛就只是感叹于持明族在仙舟上的地位之高,“诶,他不就是个在龙师身边侍奉的人吗?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 熊虫嘿嘿一笑:“这我哪里知道,或许他压根就不是龙师身边伺候的人,而是龙师本人呢?说不定,仙舟内部对于妖弓祸祖的意见已经很大了,只是因为星神,还有那狗屁的帝弓七天将还在上面压着,这才不能明面上表示自己想要投入慈怀药王的怀抱,而只能安搓搓地给予我们这些能人志士一些帮助也未可知呢。” 令夷咬着脸颊内测的软肉,心想,在这件事情上,这个不怎么聪明的家伙倒是意外地没有猜错,现在龙师的嫌疑已经大到了无线趋近于百分百,就像是那什么……零点九九九循环,属于是只差最后一步,完成论证这个零点九九九循环就可以等于一之后,就可以确凿地将这群龙师一个接着一个地串起来,像是串糖葫芦那样,全部拖去幽囚狱里面关起来。 “不过,你也别考虑这件事了,要我说,是那些持明族有求于我们,这才要上赶着把什么研究啊、什么材料啊,都送到我们手上来。所以啊,这一次的劫狱,我们也只管去就好了,他们肯定会帮我们扫尾——我跟你讲,持明族在鳞渊境里的势力可太大了,那简直就是说一不二,想要帮我们清扫个证据的根本就是轻而易举——还有啊,这是给他们准备的入伙投名状,要是大家没一起干过坏事,谁知道他们到底站在哪一边,就算是慈怀药王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加入到我们的队伍里来的!” 第149章 令夷听了熊虫那超绝自信的后半段论述,心里不禁有些为那些持明龙师们鸣不平,听起来,明明这些人能够研究出让他们保持着仙舟人而非魔阴身外观的药物中起码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工作都是由他们做的,但是眼前这位,这是真的完全不觉得龙师他们在这档子事情里面有点儿什么功劳啊。 白眼狼到了这个地步,或者说,超绝自信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挺厉害的——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呢。 但她也只是点点头:“嗯,这样就好,我原本就只是担心我们劫狱之后无法掩盖踪迹,再被云骑军盯上……可恶,我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也只能对付一支小队的云骑军,倘若人数更多,我不仅无法看顾你们的安全,甚至自己也会陷入险境……要是我能再强一些就好了。” 熊虫非常赞同地点头:“是啊,可惜好东西都被藏起来了,只有娜迦知道它们藏在哪里,否则,我肯定会给你点好东西——咱们现在才四个人,可不是要好好仰仗你的力量。” 娜迦是那个“神医”的名字——至少,熊虫是这样称呼她的,而到底这个名字就是本名,抑或者是和熊虫一样,后来改的名字,这不重要。 令夷也非常感慨。 如果熊虫知道那些“好东西”都存放在什么地方的话,现在,就是在他们来到丹鼎司,打算在后半夜,巡逻最为疏松的时刻偷渡到鳞渊境去,潜入十王司劫狱的同时,景元就会带着云骑军前往他们存储“好东西”的地点,把那里洗劫一空。 仙舟滴,仙舟滴,全都是属于仙舟滴! 正当令夷打算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又是一堆巡逻的云骑军从他们藏身的灌木丛边上经过——做为还没有和云骑军上下都通过气的卧底,令夷只要不想到时候被腾骁亲自捞出来,顺便被白珩蛐蛐上好几句,她就只能在这个时候保持着专业水平的安静。 那队巡逻的云骑军从他们身边走过,目不斜视的,并未发现这儿的草丛里潜藏着一群意图不轨之人。 当这队云骑离开了一段距离之后,熊虫看了看手表——这手表是夜光的,而且还有一层翻盖,属于是非常、非常、非常古老的类别了,现如今,除非是在古董店里,否则是很难找到这种表的。 它之所以能够出现在熊虫的手腕上,便是因为这个古老的翻盖功能可以很好地掩盖掉夜光的效果——玉兆、智能手表之类的东西全都不能用,因为在丹鼎司这不怎么开灯的后半夜,草丛中的哪怕一丁点儿光亮都会吸引来前往查看的云骑军。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再不出发的话,等从幽囚狱中完成了劫狱这项大事业然后逃跑出来的时候,天都应该要亮了——那时候,面对着十王司外头铺天盖地的金人和幽府武弁,还有更外头的云骑军,甚至是(如果觉足够浅,醒得足够早的话)早起的龙尊,饮月君本人。 怎么想这都是一场非常不划算的买卖,所以能够避开这个修罗场一样的时间点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以有效地避免把自己送入火葬场这样的结局。 令夷跟着前头这三个人向前匍匐着前进,一路还算是顺畅地来到了丹鼎司通往鳞渊境的港口,在港口边停着一艘船。 很显然,这艘船不可能是云骑军留在这里的——谁大半夜闲着没事,打算去波月古海上面泛泛小舟,柔情似水地和水下的那些鱼儿互诉衷肠? 所以……令夷的睫毛朝着下头撇了撇:很显然,群众,不是,持明族或者丹鼎司里面有坏人啊,这船舶肯定是他们给准备好的,也就是说,关于丹鼎司这边的情况,其实可以通过检查船舶管理处的监控来完成查看谁是内鬼的操作,至少,可以从中选定一个嫌疑人所在的范围。 自从上次,丹枫拿着持明髓的问题去了一趟丹鼎司之后,云华女士对于丹鼎司的改造可是飞快且立竿见影的——现在的丹鼎司四处覆盖着足够多的摄像头。 至少,每一处关键的地方都有。 令夷上了船,她双手插兜,低着头,仿佛是在小憩一会儿以养精蓄锐,争取在之后的整个劫狱流程中做到完美,将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击碎。 然而实际上,现在的她正在小幅度地动着手指,盲打着翻盖玉兆的键盘,为自己种植出更多可以用的微缩植物。 ——事实上,虽然她不是那么喜欢上学,更喜欢和景元应星还有丹枫他们组队在外面乱晃,更喜欢由丹枫来上课的时候可以自由摸鱼的状态,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课程本身还是非常有用的。 在一些很痛苦的课程上,她进行了大量盲打的实验,还好,因为平时她本身就很大量地在运用着《植物大战僵尸》的系统,所以,这项技能最后被她学会倒也没有花上太长的时间。 白珩如此评价道:“当年我也觉得倒立开星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最喜欢挑战不可能,曾经有一段是时间,大概是看了某个电影吧,我每天都想着自己要完成六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现在,我不仅能倒立开星槎,我还能单手倒立开星槎,另一只手顺便吃泡面,或者撸铁。” 她看起来很想给令夷演示一下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最后这个打算被叫停了:因为一旁还站着相对可靠的大人镜流。 镜流并不打算让白珩失去她的不知道第多少本驾照,也不想让令夷在目睹了又一场仙舟交通事故之后失去对于交通安全的信心。 第150章 于是,她伸手拽住了白珩的尾巴,白珩发出了一声壮烈的惨叫,镜流一下子松开手,紧张兮兮地问她是不是自己把她弄疼了。 白珩低头看着她的掌心:“你薅我毛!” 周围自觉的人主动离开,比如说令夷就很主动,一般情况下,当狐人开始掰扯尾巴毛的问题的时候,多半一会儿说不完——况且,白珩刚才的语气就不是那种想要解决问题的语气。 她在闹事。 这是一种对于镜流的针对。 她可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怎么说,总归,在那么长时间的训练之后,令夷总归是把自己的盲打本事给训练出来了,说不定再过上一段时间,她都能用脚趾完成这个步骤,这样就可以穿着特制的鞋……额,那还是算了。 * 这艘船是自动驾驶的,船首切割开波月古海表面的粼粼风浪,在水与船的击鸣中,船靠岸了。 令夷最后一个从船上下来,踩在了对她来说逐渐变得熟悉起来的地面上——前方相隔不远就是显龙大雩殿,里面就是丹枫。 她不知道丹枫是多么细致地关注着今天晚上的这一切——或许,丹枫哥现在正在某一扇窗户后头仔细地注视着一切。 令夷不知道在自己做为卧底躲躲藏藏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做些什么,毕竟她就算获得了这三个家伙的信任,也绝对不是完全、百分百的信任,所以,她需要让自己看起来全然可靠,自然就不可能做出什么联络外界的举动。 但是,她身上的微缩摄像头是一直开着的,所以,其实关于外头怎么安排的计划,就都是根据他们这边的动态进行随机应变。 ……也不知道景元给安排出来了个怎样的流程,但愿不需要她一起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尾巴会弄脏得很厉害……好吧,这两天为了卧底,她也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护理尾巴,回去之后必须得彻头彻尾地好好给自己洗一洗、擦上一层防护、一层精油才行。 “我联系了他们,说今天晚上要劫狱——今天他们应该还在等待受审,要是真的把他们送进了幽囚狱,娜迦和其他人肯定会被分开关押,我们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找到那么多人,而且……额,等仙舟警戒起来之后,我们肯定不可能成功第二次。” 虽然如果让令夷来评价,她会说就连第一次成功都很难说,但是,话又说回来,其实吧,熊虫这个人也不能说是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至少他还知道,仙舟一旦认真起来,他们被逮捕是或早或晚的事情,而没有自信到觉得丰饶命途只要振臂一呼就能响应者云集。 令夷:“他们怎么说?” 熊虫:“他们说会在看得见的地方等着我。” 看得见的地方……是哪里?令夷环顾四周,结果还真的在珊瑚丛中见到了一个人,对方将脸非常严实地蒙了起来,除了一双尖耳朵能够证明他身为持明族的身份之外,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方没有展现面容的意思,只是快速道:“因为持明髓的事情,龙尊很是生气,最近我们都不敢出门,快点。” 这些寿瘟信徒们知道,他们和吃持明族之间的关系速来都是互利共赢,如果不够客气的话,持明族还能选择迷途知返呢,成为污点证人的话,仙舟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所以,他们没有提更多的要求,而是安安分分地跟着这个持明族,沿着一条估计也就只有那些成天喜欢往野珊瑚地里面钻的持明族人才能发现的小道,来到了一处空间裂隙处——按照仙舟的说法,这里应该叫做洞天裂隙。 也就是开辟的洞天不仅仅与设定好的那些洞天有所关联,还有一些小小的关联挂靠在了其他区域,算是一些不被官方认可的入口,被找到了都会被查封。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是了,还没有被审判的犯人,都不会被关到下面去,就在第二层,你们自己走吧,小心点。” 说罢,那个持明族人转身离开。 * 之后的一路都还挺顺利的,这些寿瘟信徒确实不能算是完全没本事的笑话,令夷跟在他们身后,沉默着,保持着“高手需到最关键的时刻才出手”的气度。 一直到,他们打晕了等待审判的囚室门口的看守,用他们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门,进入室内,开始为娜迦以及其他人解开身上的电子镣铐。 令夷也在动作着,而她比起这些严格来说已经成为丰饶孽物的存在都更灵敏的耳朵,在此时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轻轻的——是典型的持明族脚步声。 她没有开口。 一直到那声音出现在门口:“龙尊大人,就是这里。” 室内人人都慌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这么个时候来?! 而且,听听这是谁啊? 这是龙尊! 整个罗浮仙舟上还能有第二个龙尊吗?那必不可能——这只能是饮月君啊! 完了。 到这一步…… 熊虫拽着娜迦往后躲——他们的意图此时已经足够明显,就是打算靠着前面的人堆命,给他们堆出一条能够尽量逃出去的生路。 令夷也是在前面的,很显然,现在就得靠着她做为可靠的战斗力了。 在仓促之间,熊虫一抬眼睛,竟然看清了从门外走进来的那个,穿着宽袍大袖,头顶隐约还能看到一点点残缺的龙角虚影的“青年”。 第151章 他愕然大惊,随即怒骂起来: “你——诶?怎么是你?!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想要出卖我们——草!你小子是龙师!” 他指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持明族大喝:“原来是你——龙尊!我举报!你的龙师信奉寿瘟祸祖!我要当污点证人!” 是的,一位龙师,龙师韶英。 一位平常鲜少出现在人前,而如果排除掉出现在持明族面前,就可以说是一直不出门,几乎没有在外界留下什么影像资料,一度被持明族中调侃为“可能只是生活在书本上的一条龙,从来都只靠着文字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的龙师长老。 而现在,一个原本绝对不应该认识他的,信仰丰饶的、甚至还算是一个寿瘟信仰组织的中高层小领导的人看到了他,并且非常惊讶地表示自己认识他。 这代表着什么? 这其中的意思,当真是很值得深思的。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韶英的身形瞬间虚化——但有人比他更快,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嘴花自他身后张开嘴,在韶英的衣摆彻底虚化之前,死死地咬住了他。 第40章 偷袭 植物身上高低有点儿因果律之类的要素,因为,它们似乎特别擅长将一些理论上来说本不应该受到它们影响的东西,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 就比如说,此时的大嘴花是真的咬住了韶英龙师的袍子,而韶英龙师使用的,那可以把他们转变成水汽的云吟法术,还真的就……没能帮助他变成一团湿漉漉的水汽,从而变成不可被咬住的东西。 非常神奇,也非常……致命。 * 寿瘟信徒——请注意,这里是寿瘟信徒,而不是丰饶的命途行者,或者是奉行丰饶好的那一面的那些人——他们之所以一直以来都表现出完全不如巡猎阵营的人可靠的模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想要活下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 死后声名赫赫、留取丹心照汗青,这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寂寂无名地活着,每一天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感觉到自己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呢。 用一句非常有哲学味的古话来形容他们的这种思维,那便是:往矣!吾将曳尾于途中。 回去吧,回去吧,我不愿意死去而成为庙堂上被锦缎包裹着的、在国之大事上才会被拉出来用作占卜工具的龟甲;我宁愿像是一只可怜的老龟那样,在泥泞的泥巴、河边的草丛里面拖着尾巴爬。 否则,他们也不会宁愿违背仙舟的律法,组成这样的团体,不是吗?——真要说他们有多么信仰药师,那就是在说混话,药师远在天边,又不能真的跨越星海,递一枝稻穗来给予他们可以成为丰饶令使的赐福,顶多是用药师做为他们集合在一起的名义聚合象征,顺便,宣扬一下他们向药师请求赐福的决心。 为此,在眼见着形式不妙的情况下,他们能伸能屈得也非常快——至少,熊虫是这样的。 他的膝盖软得就像是个上了大量润滑油的螺丝套,光是他身体的自重就足够把这个关节给压得活动。 当然,这样的行为其实是得到了仙舟高度认可的:毕竟其实都是关起来,只是一个要关得比较严苛,另一个则可以被圈禁在一个至少看起来还算不逼仄的洞天里面,过上无法离开洞天,但好歹还能生活,还能有点儿最基础的吃喝玩乐的生活。 两者对于仙舟来说没有区别,关押的成本也大差不差——别以为幽囚狱的设施维护就怎么便宜了,哪怕不用给其中相当比例的囚犯提供伙食,但光是,额,譬如说,给鸣霄准备的翅膀监禁装置,就能够抵得上整个幽囚狱内所有囚犯加上公职人员们一个月的伙食费那么贵。 对于仙舟来说,滑跪是非常好的选择,证明了他们的对手虽然能力不够出众、智力不够超群、心智不够坚定,但至少还有点儿分辨强弱的眼光。 挺好的,真的。 于是,丹枫一手扣住了龙师韶英手腕上的某个穴位,令他血脉中不朽的力量无法沿着筋脉流淌,另一只手则轻松地驾驭着水流,如同他手臂的延伸一般,将熊虫从人后提到了前面来,神色不变(但令夷能够看出来,他的心情其实挺好的,眼底藏着一点很难被辨认出来的笑意):“你说。” 在场所有人,除了丹枫和令夷,其实都是能联合起来的——从阵营划分上来说是这样没错——至少从人数,还有纸面上的战斗力水平而言,似乎还是很有希望的。 但是,就算他们将令夷这个潜入的内鬼也给算成了自己人,在场也没有任何一个龙师敢动手——他们面对着韶英被丹枫抓住,届时肯定会送去受审,说不定他们和韶英干的那些事情全都被败露……谁让龙师们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甚至被丹枫强势镇压的时候过得也都还是好日子,至少物质上是从来都没有受过苦的,所以现在他们谁都不敢确定韶英到时候能不能咬死了他的那张嘴,保证自己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然而此时,面对着丹枫,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动手,他们早就被这位龙尊的实力彻彻底底地抹除了用物理手段来避免他发现问题这个选项——在和丹枫交流的时候,任何时候的物理手段都是被禁止的,是一个完全呈现出灰色的按键;此时龙师们在想的,只能是等到时候韶英被抓起来了,他们不管是送进去点什么东西让他踏上转生路,还是如今天这样把他弄走……总之,解决问题还不如直接解决出问题的人。 第152章 他们安安分分地,选择了让龙尊独享这一“天降的馅饼就这么落在了他的龙角上”的特殊时刻。 龙师们的寂静令此时此刻室内唯一的声音,也就是熊虫被亲自看到丹枫出手的模样、被水流拽着领子拖上前来而吓破胆的咕哝声。 他的确非常惧怕死亡,也的确一直都在致力于逃离死亡,但是,这也是他第一次与死亡如此靠近。 他抽噎着,用不断被格愣打断的声音说:“我……我都交代……我从哪里开始……” 他的第一句话尚未说完,丹枫的脑袋朝着右边一偏,险之又险地让一道看不出形状的黑影从自己耳边掠过,擦断了他的两根长发。 鸦青的发丝飘落下去,而在发丝落地之前,由水流组成的武器已经从四面八方的墙体上渗透了过来——对于丹枫,这样一位持明龙尊来说,幽囚狱的深处未必是他的主场,但是,幽囚狱的浅层,也就是十王司办公的主要场所,这就绝对是他的主场了。 上方就是鳞渊境,一部分的十王司甚至是直接建造在波月古海之下的,无穷无尽的水元素可以被这位龙尊轻易驱使——只不过,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历代饮月龙尊都不会选择表现出自己拥有这个能力,毕竟带给十王司的压力太大了。 倒不是说什么联盟内部政治互信的问题……就是,怎么说呢,到时候十王司的清理工作会开展得比较困难吧。 毕竟,十王司又没有下水道。 但是此时此刻,丹枫的处境确实不能让他继续退让。 无形的水此时变成了有形体之物,这些海水,曾经哺育了持明族上万年的摇篮,哪怕在不朽的离去后逐渐变得不适合成为家园——它依旧非常愿意为自己的孩子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在丹枫的调度之下,它无比听话,就像是他的意志已然变成了整个大海的意志一般,在四周形成剔透的水牢,如同还未完全绽放开来的莲花花瓣一样,甚至还在层层叠叠地朝着“花蕊”所在的位置压下来。 在这朵水莲花之中,所有龙师们都静若寒蝉:一些人在心里感叹敬畏着龙尊的能力——哪怕他们其实对丹枫本人并没有那么多的尊重,并且还在背后屡次三番地想要对他做点什么,但是,力量,尤其是格外强大的力量,这永远都是值得尊敬的东西。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庆幸方才的他们没有为了韶英龙师出头,刚才按捺住自己不动的选择是绝对正确且睿智的,因为如果他们刚才动了……可想而知,现在他们大概就不仅仅是被连坐着包裹在这样一座光是身处其中就能够感觉到无上的威压沉沉地架在自己身上,而是直接…… 很难说他们会被怎样,毕竟龙尊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个很好说话的好人,但是在一些时候就会露出不近人情到甚至如同暴君的模样,而……很不巧的是,龙尊几乎所有的看起来像是个暴君的时刻,对面要么都是丰饶民,要么就是…… 他们这些倒霉催的龙师。 龙师们当然不会反省自己,他们只会把问题全都推到丹枫身上去,不过丹枫时不时表现出来的强大武力确实是个好东西,他几乎镇住了整个场子,只除了—— 从人群的后排,也就是方才那一道黑色的线条闪出的起始点,又有东西被扔了出来,那东西的尺寸不怎么大,大概也就一个拳头左右,或许还不到一个拳头,但是从中可以感觉到突然暴涨的毁灭的力量,这股力量同四周的水形成了拮抗的关系,它甫一被扔出,就膨胀起来,在快要靠近到丹枫面门的时候,它爆炸了开来。 滚滚浓烟中带着呛人的味道,就算是丹枫都无法幸免于难,在一瞬间的时间里,他没能看见四周发生的所有,只能尽量用水将这些不妙的烟气冲散、镇压下来。 然而待到这件事做完,等他再度睁开眼睛,含着一点被辣出来的泪水,看向前方的人群时,他赫然发现其中少了两个人。 一个是长着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的,对方大概是为了避免自己的体貌特征被看出来,特地在长毛上漆了一层隐匿在夜色中的黑,另一个,则是这一次所有被逮捕的寿瘟信徒当中,最被将军“叮嘱”着,一定要严加看管,争取从她身上获知关于丰饶和毁灭这两个命途的丑恶存在又在图谋些什么的首犯。 丹枫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龙师们都看出来了,怎么看出来的?龙尊微表情分析罢了,这门课他们都已经上了多少代了,为了避免在龙尊真的生气起来的时候有人上去一枪将火药桶挑炸,他们总是非常认真地学习这门课程——他的拳头在身侧握紧,听力足够好的人甚至能够听到隐约的骨骼互相挤压的声音。 走失了最重要的一个,不,应该说是两个人——整个团体中先前是没有狐人存在的,所以特别就意味着重要——就算是持明龙尊,来到腾骁将军面前,想必也不好交代…… 涛然龙师眼观鼻鼻观心地如是想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关心这个寿瘟组织了,最近这差不多五十年的时间里,负责跟进的一直都是韶英龙师,还好,还好,他退位让贤得足够早。 在看到丹枫握紧拳头的一瞬间,他就知道韶英龙师这次大概是要不妙——所以,他们给韶英准备东西的紧急程度又要往上提拔那么一两级了。 不能让这家伙吐出哪怕一个字!他们不能冒这个危险。 第153章 嗯……如果韶英这家伙的脑子好使一点,他就应该知道他现在应该做点什么——他应该直接把自己弄死!现场开始转生! ……当然,如果这家伙不是个蠢货的话,方才他大概就不会往外跑,他完全可以抵赖,可以说是对方要栽赃他,甚至可以将这一切说成是政治阴谋,说丹鼎司内有仙舟人堕落了,还想要挑拨持明族和仙舟之间的联盟友谊。 可惜,这个蠢货在最关键的关头什么都没想出来,而他的逃跑……他用这个反应证明了对方所言非虚,而此地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呢,要是一起翻盘抵赖,这不得被好不容易才和他们走近了一点点,愿意逐渐放下身段,走入和他们同流合污的河水中来的丹枫意识到其实整个龙师议会里头全是内鬼? ……唉。 这老家伙有些刻意地咳嗽了两声,做出自己方才被那股烟呛到了喉咙里,老胳膊老腿的已经没有那么抗造的模样,随后往旁边靠去。 * “配合得真好啊,令夷现在的演技真的是越来越不错了,应星哥,如果让你去的话,你能做到和她一样发挥出色吗?” 景元盯着监控画面——这几天来他一直和应星轮流盯着监控,将这些寿瘟信徒在聊天中被旁敲侧击出来的每一条信息上报给神策府,由策士长完成整理统合之后再转交给腾骁。 信息很多,所以对于小小年纪非常睡得着,或者说就是缺觉的景元来说,这两天真的蛮痛苦的——倘若不是在背后算计别人这件事还算是有点乐趣,他可能会变成一只不会笑的猫。 至少,在短时间之内,猫会失去他的微笑。 刚才对丹枫发动偷袭的不是别人,正是令夷,在云骑军学校里面进修得来的学识能力在实践中有了很好的运用和阐释,她对着丹枫的袭击,是一种就算丹枫因为下意识地对她放下了防备之心而没有躲开,也不会对丹枫造成多大伤害的有分寸的偷袭——顶多就是在他的脸颊上擦出一道不一路腾跃着去丹鼎司的话,待到被云华女士看见,伤口都要痊愈了的细细擦伤血痕。 而后续她扔出来的那个东西,看着像是炸弹,或者说,对于他们这些足够熟悉植物的人来说,足够像是火爆樱桃的东西—— 那并不是个真的火爆樱桃,而是一颗烟雾弹,从里面释放出来的烟气相当刺鼻,很能够催人泪下,对于可以用坚果抵挡一下的令夷来说,仍然算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讨厌工具。 研发人员,一如既往。 工造应星,无所不能。 (应星:假的。) 哦对了,顺带一提,第一次偷袭丹枫的道具,不是别的,正是一根仙人掌吐出的小刺。 对于丹枫这种级别的命途行者而言——倘若不朽星神没有消失在宇宙中,而是仍然存在、遨游着的话,他兴许都不会是普通的命途行者,而是又一位令使——能够快速分辨熟悉的气息算是一种基础技能了。 所以,确实被炸出来的烟气辣到了是一回事,但是在被辣到的同时,还能有意识地将水莲花稍稍分开一点间隙,好让令夷顺利地带着人逃离是另外一回事。 他顶多就在心里想着:应星的……烟雾弹,有必要做得杀伤力这么强吗? 以及,狐人的嗅觉不是更灵敏吗,这样的武器对于令夷自己来说,也多少有点不友好了。 是的,令夷差点就被辣哭了,要不是身边还带着专门为向日葵而入手的全套护眼装备,她这条狐狸的半条命或许就要葬送在十王司内。 还好,她在出门当卧底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了这样的神兵利器应当随身携带,避免一切先前发生在图玛-欧拉克罗上的事情再度发生。 但是…… 她那为了任务而牺牲良多的耳朵、尾巴、头发,现在又在上了一层染料之后受到了二次伤害,天晓得这股子辣味什么时候可以从毛发上消失…… 离开白珩姐家里的第三天,啊不是,第四天凌晨,依旧和前三天一样,想念着她的尾巴护理大全套。 不过,不管令夷心里是怎样的涕泗横流,是怎样的发誓之后再也不当卧底,现在的她,都还在尽忠职守地完成着这项任务。 她带着“神医”娜迦在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见,遁入波月古海的层层水波……也包括丹枫在整个过程中放的那让人无话可说的汪洋大海。 她“抢”到了那艘她来的时候乘坐着的船,带着娜迦逃离了这里,在船离开岸边之后,她没有朝着丹鼎司的方向去——波月古海连接的洞天可不仅仅只有丹鼎司。 在调节到自动航行模式之后,她也听到了自己耳朵里头极其轻微的电磁扰动声。 这就是蓝牙耳机断开连接的声音了,令夷对着娜迦松了一口气:“总算,把你弄出来了。” 这一连串的操作之所以能够那么顺畅地走下来,其实都仰赖着被改造成了蓝牙耳机的耳坠。 耳坠在十王司的时候短暂地连上了信号,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令夷听到应星的声音,于是判断他们今天晚上,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偷袭了十王司——哪怕在蓝牙里,他仍然压低了声音,生怕边上有人和她靠得太近,于是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声响。 应星说:“找个机会,偷袭丹枫,带着那个叫娜迦的跑。” 语速极快,语气果断,干脆利落得像是掰开一块苏打饼干。 第154章 但是随后,那语气变得柔和了一点:“放心,顶多还有三天就收网,白珩姐去找将军报销了你之后一整年的护理精油开销,千万别给将军省钱。” 令夷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狠狠地鼓舞了她…… 护理精油开销什么的真的很有吸引力啊! “等下次蓝牙耳机连接。”应星没有挂断,而是继续往下说,“给你讲讲这次是怎么安排的吧?” 当令夷在做卧底……额,严格来说更像是一台行走的敌后消息录像机,行走在敌方的阵营中的时候,外面的人都做了些怎样的安排——而且她也不太能对着另一边给出多少属于她个人的消息,因此,应星觉得她大概会有点孤单、无聊。 趁着这个时候,稍微多讲两句,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这可是他出手改造的耳机。 至少,做为团体的一部分,令夷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今夜计划的流程,对她也是有点不太公平的。 但应星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景元擅长,所以他把麦抢了过去,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他们找了个出身朋克洛德的巡海游侠,让对方用最高超的黑客手段,把龙师们用来与外头这些寿瘟信徒们联络的玉兆给黑了。 众所周知,仙舟实在是需要摇人的时候,巡海游侠就是他们最大的后备血库,双方行走在相同的命途上,都贯彻着相似的正义,比起存护命途下面互相关系并不能算是很好的星际和平公司以及筑城者、还有智识命途下面,表面上不说,但实际上互相都不是看对方很顺眼的天才俱乐部与博识学会都要好很多很多。 神策府表示:这可是外来势力因为看不惯持明族内部如今昏暗的现状而做出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这可算不上是违背了联盟当年与持明族签订下的契约啊。 所以,今天负责安排了这一切的,其实并不是龙师们,而是截流了信息之后,丹枫亲自找的、他能够保证自己绝对信得过的持明族人替代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个持明族人会把自己的脸捂得如此严严实实。 ——毕竟当初和那些寿瘟信徒们合作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人。 当然,他们也非常确定不会是龙师身边的人——丹枫后来又去族内的记录里确定过了,龙师们身边,早在很多年前,就被他们用“我们这些老家伙,和族内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不必让他们来服侍我们”这样的借口,将所有身边的人遣散了。 而通过监控、翻找熊虫的网络账号,追根溯源,他们最终确定了那个和他们接头的人是龙师韶英。 于是,丹枫在拉着龙师们组团十王司夜游的时候,就让韶英当了导游。 韶英不解,但他对十王司确实不算没了解,于是,他茫然无知地踩进了这个圈子,和被景元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已然把性格拿捏透彻了的熊虫撞了个正巧。 第41章 狼毒 “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最重要。” “其他人呢?” “我没那个本事,持明龙尊法力滔天,在战场上未尝一败,我能够创造出救你一个人的空暇,便已经很不容易了。” 令夷斜着眼睛,看向一旁跪坐在船舱里的娜迦:“我也就是比你们稍微强一点而已,别指望更多,要是我连那位龙尊都能打败的话,我就不会被派到这里来了。”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令夷用眼角余光看到:娜迦抬手起来,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的脸颊,片刻之后她开口,对着令夷说了句“对不起,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没能反应过来”。 不管她是终于意识到了此时令夷才是那个实质上掌握着她的性命,掌握着此时这个临时构建起来的关系中主导权的那一个,又或许是她良心发现了,意识到在令夷刚刚救了自己的情况下,她说话的语气不应该如此冲…… 总之,她道歉了,随后表示,她之后不会这么冲动。 令夷叹了口气:“你们这个组织……运气怪不好的。” 她非常坦诚地使用了“你们”而不是“我们”,娜迦在听到她的表述后,苦笑了一下:“其实还是因为我们的实力不够,所以……” 她能够理解,做为一个可以从龙尊手下正面逃走,并且让对方吃上一点小亏的强者,令夷看不上他们这个组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还好吧,还是那句话——这可是持明龙尊啊,要是他今天没有出现在十王司,我们就已经成功了。” 令夷回头看了一眼娜迦。 “据我所知,饮月君应当不经常出入十王司吧?” 娜迦摇头:“不会……十王司在仙舟诸部门之外,对狐人和持明族来说,也算是除了生死大事之外井水不犯河水的部门。” “也就是说,今天夜里,持明龙尊带着一群龙师出现在这里,是鬼迷心窍了?” 令夷嗤笑了一声,她始终都记得景元给她讲的,在卧底中应该怎样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太大破绽的“陌生人”的技巧,从性格上做出差距的话,就要从言行举止的每一方面,都去模仿自己身边的某个人,因为有了参考,最终反馈出来的效果也就最为真实。 她一直都挺注意的,顺便,因为想着在仙舟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寿瘟信徒大概都不是什么温良和善的存在,于是就从自己认识的人中找了个看起来最不好惹的模板套用——应星。 第155章 之所以不用腾骁将军……难道会是因为她不想用,又或者是她对腾骁将军不够熟悉吗?不过是不敢罢了。 但是用应星哥做为参考模板的胆子是有的,而且很大。 她感觉自己在言谈间加入点冷嘲热讽的调性也做得相当到位,感觉有一个小号的应星哥正藏在她的大脑里头,对着外面的世界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谁也不会被他放过。 用应星的模板是真的很能够让人感觉到自己被嘲笑了,娜迦脸上就有点挂不住,这样明显的讽刺令她下意识地开口:“其实我也觉得不对劲……太巧合了,但是,不会是——” 令夷:“你非常相信你们在持明族中的同盟么?但是今天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持明族中身份地位高到了龙师这样的,对上龙尊饮月君,结果也就只有这样——今天那位龙师的反应,还有其他人的反应,可不像是能够给你们提供百分百有保障的帮助的样子。” 太怂了,问就是太怂了。 和这样的盟友合作,怎么可能能够把寿瘟……不是,慈怀药王的光辉传扬遍布整个仙舟,让这些迷途的羊羔……或者是兔子们,回归慈怀药王的怀抱。 娜迦迟疑着,但她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羞愧的神色,因此,她的态度其实也一i家表达得颇为明了了,她同样不觉得持明族内的那位……说是卧底也好,说是别的什么也罢,总之就是一直以来在和他们合作的那位,是什么特别可靠的存在。 毕竟,对于药师的信仰,几乎是根植在每一个短生生命心中的,最为底层的逻辑: 想要活下去啊,想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活得安慰而自在。 哪怕是自然界中那些以繁衍为终极目的,就算是死在了繁衍之后也并不介意的生物——倘若将它们的整个儿族群视作统一的个体,那么这条规律则同样适用于他们。 所以,在丰饶这一侧的合作,从始至终,对方到底是个为了解决问题而愿意风险自我的理想主义者,还是个单纯的贪生怕死之辈如熊虫——这一直是个很大的问题,而也正因为如此,丰饶这边的联盟关系,一直都无法维持上太长时间,而且哪怕被人暂时地统合在了一起,它发挥出来的效果,其实也不见得就有多好。 毕竟彼此之间很难有足够的信任,与巡猎这边大家都是为了相同的目的,于是算是一群关系极好,能够倾盖如故,白首如新的好同志们的情况一比,就能够形成非常鲜明的反差——顺便,看起来更落魄了。 又过了一会儿。 船体四周波月古海的浪声细密而令人着迷,它非常柔软,而且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静谧,簌簌、咕噜咕噜,令夷猜想古海中的鱼都已经在这样的安眠曲中睡着了,而她现在也觉得有点儿犯困——这船在水波中前进着,虽然整体上是平稳的,但也会给人一些,额,轻微的摇晃起伏感。 或许给人类小孩的摇篮躺起来就是这个滋味。 令夷没有躺过摇篮,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为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父母是谁了——或许是死了,或许是被交易给了其他的步离人,她对此全然不知,她是和其他的狐人小孩子一起被养大的,在那种饭尚且不一定能吃饱的地方,一个摇篮……这未免也太过高估步离人的道德水平。 这么说吧,令夷觉得,在步离人们现有的道德数值上,乘以一个-1,差不多就应该是一个会给奴隶提供摇篮的主人该有的道德水平。 所以,此时此刻,她对这条船上安安静静的片刻还是享受的,甚至在某一瞬间感觉到了点很富有哲学韵味的句子从自己脑海中飘过。 不过令夷不太可能成为诗人,也不太可能成为哲学家,于是这个短暂的时刻很快就被打破了,娜迦说:“……是的,你说得对。”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想熊虫已经告诉过你了,他的嘴真的很松,我们在进入丹鼎司后没多久,就接受了持明族的……赞助。” 娜迦在仙舟的词库里面检索了半天,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于是在耸了耸肩之后,她用了这样一个词。 “我的学识,还有我在丹鼎司内的成绩,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无法支撑我进入最顶尖的班级学习,如果不是他们给了我这个机会,我……” 娜迦的大脑里头有很多东西杂乱地堆在一起,对她来说,今天晚上其实有点类似于一场世界观的崩塌,毕竟,先前她一直以为持明族内部的那些,支持着她完成相关研究工作的人有多么的厉害。 毕竟,他们可以左右操控丹鼎司的选拔,可以弄到持明髓这样的违禁物品,还拥有那么古老的药方——最为古老的药方甚至比仙舟联盟的仙舟本身年龄更大,怎么看都像是那种,额,玄幻小说里面的超强隐世传奇组织。 但是事情却是,那些曾经让她有了这么个机会的持明族确实厉害,甚至还是持明族中顶顶的高层了:那可是龙师啊。 但是,她今天亲眼目睹了持明龙尊对于龙师们的一场单边倒的血虐——不仅仅是韶英龙师那被捏住了脉就无法挣脱,就像是一只在手术台上被用针捣毁了脊髓,从此死得一动不动,甚至连一些神经性的反应都没有的牛蛙;更是那些在丹枫身后噤若寒蝉的其他龙师。 只是这一个照面,娜迦就已经看出来了,事实上只要不是个瞎子就都能看出来,只要龙尊一日仍在,持明族中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第156章 这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感觉,当实力的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仿佛天空都要掉落下来的恐惧。 据说,在一些世界里,那里的文明曾经见过经步离人生物科技改造的兽舰翱翔过天空,带来血与火的灾难——于是,哪怕在灾难过去,文明中剩下的人摸索着,在技术大断带的情况下重建家园,他们口耳相传的仍然不是如应星这样,迟早要把步离人全都解决掉的豪言壮语,而是对于外神的恐惧。 不可直视、不可思考、不可触碰,不能理解……总之条条框框都像是恐怖故事。 这就是实力过大的差距会造成的影响。 娜迦:“我……他们……他们看起来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甚至忍不住去想,他们是否想要制造出一颗颗的棋子,好去对付那位……龙尊。” 令夷想说,其实在韶英龙师被抓捕起来的全过程中,她的功劳才是最大的,否则丹枫哥还真的不一定能那么轻松地抓住这个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落跑的龙师。 但是,对于娜迦来说,她又不知道这个,于是自然而然地怀疑到了丹枫的身上。 ——令夷在做卧底的时候可没有暴露过自己对于植物的运用,最多也就是先前的仙人掌刺,但是她下一秒就拽着娜迦逃离了现场,娜迦又能够从何处联想到这植物其实和她有关。 说句实话,这些植物在仙舟也是真的出了名了,毕竟,在塔拉萨的那场战争放在内部宣传上用也是真的绝佳素材。 策士长直接扒拉着腾骁的披风,整个人跪趴在了地上,拽着他的披风一边没有眼泪纯干嚎,一边在干嚎中参杂上大量的尖叫:“我的素材,我的素材——将军!我的素材!这是我们罗浮等待了三百年的素材!” 要知道,对于仙舟联盟来说,内部宣传真的是那种……每年都要来一次的、非常让人头痛的东西,在过去的数千年时间里,能够写的东西都已经写过了不止一轮,能够水的句子也已经水过了天晓得多少遍,想要整出点新东西是真的很难啊。 “去年是携手公司,共建美好家园;前年是居住环境,要容纳更多人的家园,住得下、住得起、更要住得好。” “再往前是……” 策士长掰着手指头把这十几年来的主题如数家珍地背了一遍,随后对腾骁说:“要是今年不能用这场大胜做宣传,我就只能把三十七年前用过的那个题材搬出来,重新再写一遍了!” 策士长的话乍一看起来仿佛有点委屈甚至于憋屈,但是身在现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壮烈,她的语气大有一种“如果你不答应,我今天就撞在这里的柱子上,给你来一场匹夫之怒,血溅七尺的震撼”的味道。 于是,腾骁将军最后只能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不动声色地扯回自己的披风、拯救下这块可怜的、距离破洞已经不远了的布料,随后答应了策士长,这玩意可以写超大标题。 于是,关于植物的超绝大胜,现在已经在罗浮的街头巷尾流传得相当广泛了,只是植物背后的人到底还是隐身了起来,并未被普罗大众所知。 在这种情况下,怀疑是否是不朽的龙的遗迹被后人发现了,饮月君从中获得了一些传承自上古的玄妙法术,其实也很是正常。 在一些民间小说家的口中,故事的版本已经迭代到了丹枫站在封印面前,将长剑往脖颈上一横,面对着“献祭,然后才能进入此地”的大门,表示自己不能牺牲任何人,自刎之后又被不朽之力救活,然后获得了那位古老星神残留下的一点儿精魂的赞许,说他这样的品行才是能够接受传承的人啊……这样的版本。 天晓得再过几个版本之后,故事会不会变成丹枫割肉还母、剖骨偿父——虽然他既没有爹也没有妈……这么想来,其实或许还会出现一些对初代饮月君的造谣。 什么不朽的龙纵情万界,在某块石头上遗留下一滴体液,然后石头采天地之灵气,集万物之华精,最终某天裂开一条长长的缝隙,从中蹦出一条小龙…… 这种传闻,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说会当前的问题上来,娜迦对于丹枫那错误,但是又没有那么错误的实力认知,迫使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持明龙师们之间的关系。 龙师们没有坦白身份,这是合情合理的,如果她不是这段关系中需要向对方索取帮助的人,她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娜迦不在意这个,但是她很在意,为何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发生——因为先前和持明族的接触比较多,她好巧不巧地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龙师们其实是一个非常团结的整体。 比起熊虫来,娜迦在丹鼎司时学习的成绩就要好很多了,这成绩足够让她接触到很多熊虫接触不到的辛密,而这些辛密——她现在还不能对着令夷说出口,因为哪怕她在想,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她们也还没有到可以开始说这些事情的熟悉程度。 交浅言深,有时候那“言”出口的内容都会让对方怀疑其中的真实程度。 于是,此时此刻,她只能对令夷说起她的担忧:“我完成了对于药物的研究——龙师们的资料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你应该可以想象,不管是花费的大量时间,还是这其中的危险性……总之,我觉得我在这个过程中也是很重要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157章 龙师们,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好,为了收集的材料不会被人怀疑也好……总之,他们选择了将风险转嫁,让这款药物最后在娜迦的手上首次被制作出来。 “整个过程,至少是在制作的过程中,几乎只有我一个人。” 是她,亲手,甚至几乎可以说是独自(只要少量地剔除熊虫在整个实验室中执行的那么一丁点儿打下手环节)完成了整个儿掺入了持明髓的新版药物研发。 “为了回报那些持明髓,我将药方给了他们,或许是……他们觉得我不好管控,所以想要把我灭口?我不知道。” 娜迦平常不是个笨人,但她现在的大脑杂乱,像是被猫玩过、甚至是狠狠蹂躏过的毛线球,因此一些想法互相触碰之后还真的碰撞出了不一样的火化。 令夷不知道她最终怎么得出了龙师们是想要牺牲他们中的一个,换来所有秘密被永远地埋在阴影之中这个结论的——她反正只是为对方提供了个怀疑的情绪基调。 但是这个最终的结果其实还蛮符合她想要的结果的,所以她就没有就许多的细节逻辑问题与娜迦展开争论,而就只像是个才来到罗浮不久,对于这里的一切都不够熟悉的外来者那样,冷冷淡淡地问娜迦:“所以,你接下来打算做点什么?” 大概到了娜迦这个层次,好歹也算是个中层管理者了,并且手上也是经手过一些线下活动组织,而不是一天到晚只在实验室里面站着的——所以,她虽然脑子很乱,但倒也没有完全茫然无措。 “先靠岸,我要去取一些东西。” 令夷:“不趁着云骑军大概还没有被调动起来,先去港口坐飞船离开仙舟?云骑军和新装的探头可到处都是,等到你上了通缉犯名单,哪里都去不了的时候,你就老实了。” 不是人人都有一技之长,不是人人都能保证自己在各种情况下都能活得很好,至少令夷觉得自己不可以,而娜迦,她还不如她呢。 但是娜迦看起来心意已决。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娜迦说。 “我承认那个药方是有价值的东西,但是离开了仙舟,没有可以获取持明髓的环境,这个药方就算再有用,它也会变成一张废纸。我得去把剩下的药拿到手,然后……我要威胁仙舟的将军。” 令夷顿时对这个此时正落魄得甚至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寿瘟信徒多了几分敬意。 正常人可不敢有这样的豪言壮语。 听听看她说的是什么话,她说她想要威胁仙舟的将军。 上一个这么有胆的人好像还是倏忽,哦不对,是神策府的策士长。 但不管是这两位中的哪一位,他们的实力和地位都远远不是面前这位能比啊。 令夷挑眉:“所以说,你打算怎么威胁?” “用丰饶的力量,还有仙舟的将军最最在意的,仙舟人。——放心吧,别拿那种目光看我,我又不是没脑子的蠢货,我不会不自量力的,这个计划虽然有点铤而走险,但这是在我现在所处的这个情况下,我暂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一夜之间失去了持明族中内鬼的资助,失去了能够调用人手的组织,脑子到现在也还是乱乱的,留给娜迦的选择空间是真的不多了。 “你当时也在,对吧,你知道我们除了会给那些人发保健品之外,还会赠送免费的鸡蛋。当时十王司和丹鼎司的人来检查的时候……” 娜迦的鼻孔张开到最大,恶狠狠地呼出一口气,呼吸的声音相当粗重,很显然,她已经想到了那位和她“远无冤,近无仇”的青年道士,对方到底是脑子哪根筋搭上了,竟然说她的鸡蛋里有毒……问题是,还真的被他瞎猫碰到死耗子地猜对了。 “他们没收了剩下的鸡蛋,但是,在这几天被关押审讯的时候,我听到了他们的安排——丹鼎司的人没能检测出一个微小的细节,我用稀释过很多倍的持明髓做为稳定剂,掩盖住了额外添加进去的一点狼毒的效果。” “你知道的,持明髓是不朽力量的寄存之处,代表着稳定和正面的状态,狼毒刚好也在其克制范围之内——我是说,步离人的那个狼毒。” 也就是他们在月狂状态下可以释放出的,能够让很多狐人在感受到的瞬间失去抵抗力,甚至于逐渐出现一点向着步离人转化迹象的恐怖天赋。 令夷挑眉:“这是你留的后门?” 娜迦说:“是的,持明髓的活性非常神奇,哪怕被抽离身体,也还会和本体保持密切的关联,用不那么医学的话说,是休戚与共。所以,只要有一点点留存的持明髓,我就可以通过杀灭它的活性,让那些狼毒被释放出来。” 她对着令夷露出一个白牙森冷的笑容。 “我用那些,换我的自由和安全。” 第42章 咖喱牛腩 令夷不是很关心娜迦有没有什么像是小说一样的过往,同样也不是很关心娜迦是否是因为过去的阴影而变成如今的模样。 人坏了就是坏了,对他们的可怜应该留到把他们送去幽囚狱之后——或者,不管是药师、帝弓司命,还是纳努克,送她去见祂们也是一样的。 所以,她此时并未问娜迦,她为什么想要长生,而只是公事公办地说:“等等啊,有问题。” 娜迦:“什么问题?” 第158章 令夷:“是浓缩的狼毒?别忘了,这东西对狐人的效果特别好,但是对仙舟人来说效果就一般了。” 娜迦:“是浓缩过的狼毒,对仙舟人也可以见效。” 令夷:“试过吗?” 娜迦:“试过的。” 令夷:“你要怎么保证,当你开启这场威胁的时候,他们不会被送去丹鼎司接受治疗?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但是,你下的毒,丹鼎司里面应该不缺能够将其解除的医师。” 娜迦的水平是还不错啦,但是如她先前所言的那样,在丹鼎司里面同期学习的人中,尚且有不少人排在她前面,哪怕这里面有三分之二都是书呆子,那也还有三分之一实操能力和她一样优秀了,甚至比她更为优秀的。 就更别说,除了她所在的这一届之外,还有那么好几百届的前辈、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出了很远很远、甚至正在推动着医学技术滚滚向前,宛如历史的车辙那样拓荒着前方无人行进过的原野的人,有“诸位都是天才,可惜我是天才中的天才”这样天赋异禀到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有一说一,娜迦先前也就是靠着持明族的龙师在背后输血,靠着丹鼎司的前辈们走出来的路途给她参考,她自己现在孤身一人…… 令夷的语气相当冷静,甚至到了冷淡乃至于冷酷的地步:“你拿什么和他们打?” 娜迦并不介意她的语气,她甚至笑了笑,说:“我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差距,放心吧,我是做好准备了的,我比你更清楚情况。” “事实上,这些狼毒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它本身的毒性能够对人造成多大的伤害,而在于,它能够强势地完成对于人体的改造。” “现在想想,我觉得那些龙师们,大概是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在谋划着怎么让不朽命途对他们的赐福,同时也是如今对于他们的限制,通过基因编码的方式更改成限制更小、更接近于慈怀药王的赐福了。” 时到如今,娜迦回顾自己多年来的学习,意识到,自己从持明族那边学来的诸多医术,其实相当一部分,就是一条为她铺平、铺好、直接铺向了一个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确定好的结局的道路,而她走在这上面,像是傀儡一样,直到已经走到了那个终点之后,终于浑浑噩噩地明白过来自己先前到底是以一个怎样的状态朝前行走——不管她现在的状态是否正确,不管那被她自己研发出来的药物是否真的能够彻底压制住被催化而提前进入的魔阴身状态所导致的诸多问题,生理上的、精神上的……总之,这个判断确实没错,那些龙师的目的,在熊虫将他们曾经在持明龙师们的帮助下获得了更多学习的机会、更多研究的机会,甚至是持明髓这样的绝对违禁物品这个事实合盘托出了之后,龙师们正在逐渐培养丹鼎司内的“自己人”,并且看起来是打算利用地理位置以及诸多方面的便利,把丹鼎司变成他们的禁脔这么个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令夷心想,就凭着这一次的录音,回去之后丹枫哥就有的是借口整顿持明族了。 而娜迦则在叹息之后继续说她的准备:“狼毒本来就具备一定的传染性,我听说,步离人的战首中最为强大的那一个,就拥有通过狼毒,将一些狐人转化成为步离人的能力。” “传闻可信度到底有多少暂且不提,但反正,我确实从萃取的浓缩狼毒激素液中,找到了一定能够同化其他细胞的成分,我将那些成分放大了——所以,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全新的传染病,传播方式为,体液传播。” “你知道吗?在人类最初向步离人转变的那段时间,他们会表现得特别像是步离人的幼崽,他们会感觉自己的牙齿痒痒的,有着非常迫切的欲望,想要啃咬一些东西。也就是说,他们会有着非常强烈地将狼毒传递出去的欲望。” 令夷:“丧尸吗?” 这种传播模式,怎么看怎么像是那种末日电影中会出现的场面。 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把这个病毒当回事,直到受害者开始蔓延,灾难逐渐开始遍布整座城市,最终扩展到整个世界——就是这个味道。 娜迦先前完全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现在被提醒了之后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所以说啊,人类一切的想象力,都很难超越那些天马行空的小说家。 好像还真的是这个道理。 “而且,虽然狼毒使人朝着步离人的生命形式转变的能力是可逆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狼毒不断传播会会需要大量的能量,而在这个过程中,它消耗的是仙舟人的寿命。” 娜迦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自豪,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为自己的研究而自豪,毫无疑问,这是一份才智稍稍平凡哪怕那么一点点、不够优秀那么一点点,就无法研究出来的优秀成品,其中的每一个功能都是那么的致命。 她笑着对令夷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大概就是我此生的最高成就了,但如果这次的行动,我能够成功的话,那我这辈子都可以坐在它的成功上。” 不管是留在仙舟,还是离开仙舟,去那些从属丰饶民的阵营之中——她都能够过得不错。 娜迦其实还挺期待从令夷这边获得点反馈,但是令夷还就真的一点儿反馈都没有给她,只是很平静地说:“我们到了,上岸吧,动作快点。” 先前完全没有过逃犯经历的娜迦“哦”了一声,尝试着自我说服:或许是因为这位从罗浮之外来的高人曾经遇到过更大的场面,对,想想也是,她既然能够露出属于步离人的长爪,那她肯定也和步离人接触过,步离人的生物科技一直都是非常出色的。 第15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嘛,理解。 她并不知道,此时令夷心里在想的是:看来一定要在她来得及触碰到持明髓之前把她弄晕过去——搞这么危险的东西,不在幽囚狱中牢底坐穿实在是辜负了这一身的天赋。 娜迦尽快调整好了情绪,跟着令夷上了岸。 上岸之后,她很快验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位……先前一定是那种非常非常厉害的人,先前一定完成过许多在别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们绕过了一处云骑封道,令夷就像是对云骑军的巡防习惯了如指掌一样,滋溜一下从那个间隙里面溜了出去,轻而易举,谁都没有惊动。 随后,当娜迦以为她要直接一路小跑着和自己一起回到那个安全屋中去的时候,令夷却又拉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处菜市场。 在菜市场里,她很快找到了一家理发店,随后直接将不明情况的娜迦推了进去,对着那位干练的,一看就是店主的女士道:“收头发对吧?看看她的。” 仙舟人的确就算被砍下来了脑袋,只要准确地拼接回去就还能再长出来,但是头发这东西是一种很……很玄妙很神奇的玩意。 头发少就是头发少,天生的,甚至在仙舟上你还能看到地中海——毕竟,只要将熬夜的压力等等加大到了就算是丰饶的赐福都救不回来的地步,那么什么啤酒肚啊黑眼圈啊秃头掉发啊……各种各样的毛病都还是会找上你来的。 所以,在仙舟上,假发也是个非常不错的生意,有不少人会售出自己的头发——反正按照仙舟人的新陈代谢,长头发也是很快的事情。 换点零花钱,买点小零嘴,其实也挺好的。 娜迦对这里并不陌生,因为在丹鼎司求学的时候,就有很多同学天天跑到这种理发店来购买假发——仙舟人那漫长的生命足够他们学习三百六十行,所以手巧一点的,自己都能学会怎么用真发制作假发,反正相应需要的药剂设备他们丹鼎司全都有,自己从实验室里拿点出来,省钱得很。 但是,现在吗? 娜迦:“?” 她还没有来得及发出质疑的声音,就被一旁说着“收的收的”的那位女士推到了皮椅上头,下一秒,围兜就已经绕着她的脖颈系好:“发质是还不错,但是这个长度还是有点短嘞,给不了太多哦,最多十巡镝啦。” 令夷:“十二。” 店长:“不行的啦,除非把她的头发剪到只剩下这么点长——但是那样的话就变成寸头了哦,女孩子不好看的啦。” 令夷:“那就剪,钱先给我?我要去买菜。” 她拿了十二巡镝,站在门口对娜迦说:“十五分钟后,我来接你——你想吃点什么?” 娜迦一下子愣住,片刻后,大脑中实在是没能检索到几道菜的名称,于是给出了万用回答:“随、随便。” 令夷:“嗯,那我看着买。” 等娜迦在剪掉头发,彻底给自己换了个形象,瞧起来甚至有点叛逆女高后,她从皮椅上站起来,发现令夷已经在等待着了——她没有走进店里来,而是在门外给一个狐人少女讲着发色的搭配以及毛发护理。 娜迦怎么也想不到,像是她这样……这样……她没能找到一个适合用来形容她的形容词,于是想了半天之后也只能感觉,像是她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如此生活化的一面。 不……应该说这种生活化的一面是她表现出来的。 一个能够从持明龙尊的封锁中带着人冲出去的强者,她的原本面目怎么会是甚至能够教人应该怎么护理毛发、怎么在不同的平台上选择最合适的折扣入手护理精油的日子人呢? 果然,这就是技术,这就是含金量啊。 娜迦肃然起敬:这种形象的反差,确实很能够帮助她们隐藏在人群中,尤其是令夷已经在船上的时候把自己的耳朵、尾巴上的一次性染料洗掉,露出了稍微偏褐色一点的、“原本”的毛色。 这改头换面的确实非常彻底,特别是搭配上令夷手里提的一块牛腩肉,以及另一个袋子里的两个土豆、一只洋葱还有一根胡萝卜。 她的口袋里还露出小半截咖喱块包装的盒子,上面依稀可见标注:是微辣款。 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这是个准备回去炖咖喱牛腩的狐人,而不会觉得她是刚刚从十王司逃出来的。 娜迦确信,倘若自己以后打算成为仙舟的心腹大患,那么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向这位前辈。 令夷看她从理发店里出来,点点头:“行,挺好的,板寸精神,走吧,回家。” 而在她转身的时候,先前听她讲了一堆毛发护理心得的狐人少女还依依不舍地对她挥手说再见。 走出几步,令夷小声问娜迦:“还远吗?” 娜迦:“不远,顶多十分钟到小区。” 随后,她停顿了一下,说:“我之前在准备这里的时候,是考虑过要在里面生活一段时间的情况的,所以,里面有锅,也有盐糖醋之类的酱料,还有米。” 有一说一,十王司给嫌疑犯的待遇是真的不怎么好,关进去的这段时间里,娜迦总共就吃了三顿饭,而且每一顿的饭菜都不怎么好吃——要么是冷冰冰没有半点热气的,表面凝聚着一层冷油,要么就干脆是一些菜拍死卖盐的但是另外一些菜能让人嘴里淡出鸟,总之每天的吃饭活动都和上刑一样痛苦,令人从此便对幽囚狱中的生活产生了最初的恐惧——此时的他们尚且不知道幽囚狱里不包三餐。 第160章 于是,她对今天或许能吃上的这顿咖喱牛腩怀抱着不小的期望。 * 地方确实距离菜市场不算远,算是个价格不算太贵、整体还比较生活的街区,从出入的人流量来看,这儿的入住率并不低,绿植覆盖率也还不错,公区正有几个老人靠在健身器材上,非常摸鱼地偶尔动上两下,聊天的嘴却一刻不停。 小区有些年岁了,上楼的时候可以看到,扶梯上的漆已经斑斑驳驳,掉得差不多快要看不出它曾经是个什么颜色了。 娜迦没有把钥匙带在身上,若非如此,现在她也进不了这扇门,她将钥匙藏在了门口的地毯下面,用线绑在了地毯上头,就算有人把地毯掀起来,如果不看地毯,也是找不到的。 但是进门之后,她就把钥匙带在身上了。 关上门后,令夷问:“要先做饭吗?” 这么朴实的问题,又一次令娜迦愣住了几秒,她随即问:“先后……有必要吗?” 令夷:“你要是打算直接威胁仙舟将军的话,肯定要做好时时刻刻给他对峙的准备,你还有功夫、还有心思吃饭吗?” 娜迦差点想说,她可以把破坏持明髓活性的事情交给令夷来做,但是看到令夷的表情,她最终也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那先吃完饭。” 令夷“嗯”了一声:“你自己做。” 娜迦:“?” 令夷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的理直气壮:“我不会,你肯定会。” 丹鼎司的宿舍水平还挺不错的,两人一套,一层楼住八个人,配备一间公用的厨房。 令夷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她发现哪怕是丹枫都会一个蛋炒饭和煎鸡蛋,虽然也就会这两个,难度稍微进阶一点的番茄炒蛋都不会。 想想看吧,这就是丹鼎司的住宿环境和情况——就连龙尊都学会了做蛋炒饭,还有谁能学不会的。 娜迦:“好吧。” 她从令夷手上拿过那些蔬菜和肉,先把它们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先得打扫一下。” 有些事情还是要承认的,比如说如果让令夷来做菜,她不站在对方身边,还真的不会非常敢于将这菜吃下去,甚至于就算是从头到尾都看着对方怎么做的,她还是会在心里担心自己是否因为实力差过她太多,以至于没能看清楚一些小动作。 自己做的话,至少比较安心,牛肉可以多洗几遍。 这间屋子,娜迦大概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来过了,所以屋内的卫生弄起来并不怎么容易,大扫除在一个小时之后才终于宣告结束,而开始把牛肉里的血水焯掉,则是又在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将牛肉在高压锅里煮汤的时候,娜迦一边往香料包里面放那些炖汤时要用的大料,一边对令夷说:“先放半个洋葱进去吧?味道会变香一点吗?” “大概吧?”令夷看着她低头在备用玉兆上面搜索的背影,不怎么确定地说,“放了应该也不会难吃,反正本来咖喱牛肉里面的洋葱就会煮得比较软烂。” “你说得对,那就来点。” “哦,好。” 娜迦听到这段时间来分外熟悉的声音从自己背后响起。 不管如何,至少对于这个将自己从十王司中救出来,并且一路陪伴着她、帮助着她的人,娜迦还是非常感激的。 哪怕因为先前龙师的事情,使得她对于令夷多了一点从前不会有的防备,但这点防备之心很显然不会发作在这个瞬间,毕竟,她甚至连装着持明髓的容器放在哪里都没有说,更没有打开那个花了她三个月月俸买下的保险箱——那个保险箱足足有三层二十位密码。 她于是回头了——在回头看向令夷的一瞬间,她看到的并不是那张在这几天的“旅程”中逐渐变得熟悉、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偶尔依靠的面庞,也不是那个从菜市场买来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艳丽的紫色的洋葱,而是…… 一只硕大无朋的,像是沙包那么大的坚果。 坚果那异常坚硬的表面直接拍在了她的额头上,力气用得很大。 令夷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骨裂的声音……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是没关系,反正丰饶没那么容易死,活干得粗糙一点不是问题。 在一下子成功把人拍晕过去之后,令夷掏出了一团缠绕水草,在浴缸里放了水——感谢娜迦一直以来都担心自己需要在这栋公寓里面蜗居上一段时间的想法,她一直都按时交水电费——然后把人打包扔了进去。 浴缸就这么点大,水就放了那么点深,就算用上两团缠绕水草也淹不死人,而缠绕水草的固定作用,那可是成千上万的步离人在发货使用之后默认好评的。 差不了。 趁着被坚果敲晕过去的劲还没有过去,令夷完成了这一整套工作,这才对着那时刻连接监控的微缩摄像头说:“来吧,再欲擒故纵也纵不出什么来了,持明髓收回,把人抓了就差不多啦。” 再纵下去,指不定要纵出点什么来呢,就这种会自己跟着玉兆上的做饭方法做咖喱牛腩,但也可以兴致勃勃地说自己是怎么给那么多人下药,还特地把这种毒编辑成了能传播得足够广,致死率也不低的可怕玩意的人,也就只有在十王司里牢底坐穿,才能将其的危害性降到最低。 说完这句后,令夷皱了皱眉:她感觉自己的语气已经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仿佛应星哥那种说话不咋客气的调子已经镌刻进了她的dna里,反而是平常的那个她变得略有些难寻踪迹。 第161章 不,这样不好。 令夷本质上还是个乖巧懂事还客气讲礼貌的狐娘,她抬手揉了揉脸,把手洗干净之后,回到了厨房里,接上娜迦刚才干的活,继续把牛肉给炖了。 ——她说的不会做饭当然是假的,做为一个独立生活过快两年,而在获得独立生活资格之前,生活待遇更是不如狗(迫真)的爱美姑娘家,她当然不可能顿顿下馆子。 还得把生活费省下来点买尾毛护理精油呢。 所以,像是咖喱牛腩这种做起来不算费劲、放冰箱还能吃上两三天的菜,她还是很熟练的。 于是—— 当公寓的门在娜迦的呜呜挣扎声中被打开,一队云骑军以及同样穿着制服的景元站在门外时,他们看到的就是个身上沾着一股牛油那淡淡奶香味的、腰上系着围裙的狐娘。 完成了交接工作之后,她也没有把围裙解下来的意思,甚至还挽留景元。 “哦对了,要不把人先给云骑军吧,我们可以再等一会儿。” 令夷看向身后的灶台:“饭还有十五分钟,牛肉汤还有五分钟,咖喱牛腩盖饭很快就好,我饿了。” 第43章 流光忆庭的骑士 好命的猫和勤劳的狐娘可以吃热腾腾刚出锅的咖喱牛腩饭,甚至还有现买来的果汁气泡水可以解腻。 但留给其他人的,就是需要送进微波炉去叮一下,而且叮完了也无法恢复刚出锅这会儿的美味程度的饭盒了。 景元:“应星哥绝对会后悔不来的。” 令夷一边用筷子轻松地将煮得松软绵密的土豆戳开,一边赞同道:“不是每天都有机会薅丰饶的羊毛的。” 虽说药师不一定认这些丰饶民,以及力图成为丰饶民的家伙就是了——如果从药师自己的行动轨迹来看,祂大概会更想要选择仙舟成为祂的选民。 毕竟,其他文明有可能一次都没遇见过药师,但仙舟在有记载的历史上就遇到过三次——只可惜,强扭的瓜不甜,因为过分的心不甘情不愿,所以这生瓜蛋子它甚至还不解渴。 但是就先这么算吧,从敌人手里薅出来的东西,永远是香甜的——这怎么不算是一种丰饶孽物卖身所得被无情收缴呢。 心情上的加成,令这一顿饭变得格外美妙,要不是看在牛腩、土豆和胡萝卜都不太够分了,但还有将军、白珩姐、应星哥、丹枫哥和镜流姐姐等好几位要分的份上,令夷还能再来一碗。 她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嘛! ——针对持明髓这一案件,至少令夷能够参与的部分就到此结束了,剩下的收尾工作,便是交给大人们去烦心的事儿了,至少令夷本人,就只需要在一旁听听结果…… 顺手从白珩姐那边接过一把奶油味瓜子,并做点评:“现在的瓜子都是磕开了,只买瓜子仁没有瓜子皮的,虽然是能够大把大把吃了没错,但是磕瓜子的乐趣就全没了。” 白珩深以为然:“然也,然也,下次还是得买带皮的,哦对,这边还有巧克力味的,放心,狐人可食用。” 针对那些鸡蛋的问题——其实,这里面最大的难度在于回收始终都保持活性的持明髓,至于剩下的那些成分,对于云华女士来说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搭配思考而已。 剩下的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被娜迦用在某些项目上的持明髓被从房间中找出。 面对着先前令娜迦十分自豪骄傲,并且肉疼其价格的三层保险箱——一旦被人用暴力手段开锁就会将内部的存储物转移到一个单独开辟的小“洞天”内(因为洞天的开辟与折叠需要用上虚数能量,而就算是被岚开放了整条命途的仙舟都无法那么随意地在这些小事上肆意使用虚数能量,因此这种小洞天其实也就是一个被自然扭曲、但是可以寻找到定位的空间坐标而已),从而保证小偷或者他人无法得到它——在面对工造司中最年轻的天才时,根本就没有发挥出销售对娜迦保证能够发挥出的效果。 应星只是看了一眼这玩意,随即表示这款锁都是什么老掉牙的东西了,工造司在大概半年之前就出了一篇论文,论证了这种技术上存在着怎样的漏洞,如果用某种方式打开就会失效,用某种方式打开甚至有可能直接导致箱子乃至与之关联的那个扭曲空间坐标的毁灭……给他三分钟就可以取出这里面装着的东西。 顺带一提,这篇论文的作者,其实就是在半年前,还没有在这样的来回奔波,以及诸多提得非常刁钻的要求中逐渐扭曲升级的应星师傅本人。 取出的持明髓,占到了云华女士估计,那位持明婴儿被抽取的持明髓总量的六分之一——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了,而配合上那些积少成多,从尚未被食用的鸡蛋,以及那些食用了鸡蛋的人体内(好消息是,持明髓的活性并不会因为火焰被破坏,不朽的力量至少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保证的,若非如此,龙裔也不至于能够在寰宇中的每一个地方出现刷新,仿佛整个世界的npc一样)提取出来的持明髓,总共也凑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超过一点的量。 丹枫和龙师们的对峙还在继续,因为此时龙师内出现了韶英这个家伙,算是在曾经算是“密不透风”的墙体上出现了个漏洞,于是丹枫便得以用更为强势的态度去面对他们。 就像是将手中的金色悠悠球……不是,重渊珠转起来,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骇人听闻的话:“你们应当知道,倘若我想,我甚至可以影响诸位的轮回,譬如说——让诸位再无踏入轮回的机会。” 第162章 他占据上风,距离胜利也不会很久,但是距离剩下的那些持明髓弄到手肯定还要不短的时间,所以与其等待,不如早点先给持明婴儿注入一点,让她的身体能够早些恢复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也总比不恢复来得强。 目前,从云华女士走路的轻快姿势,以及经过她身边时能够听到的哼唱小曲声来判断,她的心情应该很好,同样的,那位持明族婴儿的情况大概也很好。 至少,比起先前那段时间的状态来,是要好上很多的。 如此全面向好的情况一度让令夷觉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会儿也挺好的——当然,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按照仙舟的历法,是时候该放放假了。 是的,仙舟也是有历法的。 哪怕在航行过后,仙舟上的生活就没有了四季的轮换,但是当年仙舟启航的古国却是有四季的,于是相应的历法节气都继承了下来,在气候没有什么变化的情况下,一个星历年仍然被划分为春夏秋冬。 而在夏天和冬天,有加在一起总共三个月左右的假期。 假期真的是个好东西,白珩打着哈欠出门上班的时候对令夷露出了艳羡的表情:“好好享受吧,等你也长大了,就没有这些假期了。今天出去吗?不出去的话,那个柜子里放了一点我玩过的游戏,你可以试试看,《流光忆庭的骑士》虽然很古早,但是剧情美工还有玩法什么的都很顶级,建议试试看。可以单通之后再玩联机模式,两个剧情线不太一样,都挺有意思的。” 令夷是很听劝的宝宝,尤其是,她知道白珩在吃喝玩乐方面很有一套,听她的,一般情况下都出不了错。 于是,放假的第一个上午,令夷真的如白珩建议的那样,打开了她多年珍藏的柜子,从中找出了一份真的非常、非常古老的游戏。 这游戏初次发行都是在两百年前了,大概对于白珩来说,她也不是这份游戏的第一位持有者,不过白珩保存得很好,哪怕在两百年的光阴过去之后,封面上仍然能够清楚地看到“销量突破十亿份”、“年度第一游戏”之类的宣传词。 令夷摸索着打开了游戏,发现这游戏确实有种时代的味道,毕竟这年头想要找到一款无法开启全息模式的游戏也是挺困难的。 开场是一位仿佛从水晶中走出来的骑士,他的面容是由一些硬质的线条组合而成的,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英俊,还有……额,熠熠生辉。 画面都是手绘风格的,看起来是那种非常昂贵的、非常讲究的,一帧一帧画出来,骑士牵着一匹同样像是从水晶中走出来的马。 就这么一个画面,令夷就觉得超赞了。 这种古老的画风真的很让人着迷……!人类很难不喜欢上那些带有一点儿年代感的,艺术性藏在每一根线条里的东西,这种画面总会给人一种创作者往里面倾注了无数爱意的感觉。 骑士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不是水晶的质地,看起来相当华贵,背后装点着很多精致的细节,诸如珠宝镶嵌的绚烂翅膀、不同种类的花卉……手柄上甚至还有一条金色的、栩栩如生的灵蛇盘绕其上。 很显然,从游戏的标题上就能看出:这位骑士是一位流光忆庭的忆者,而他大概是出于某种对伊德莉拉的欣赏,又或者是出于对于浮黎的敬仰之情,于是选择了这种美丽的、和记忆星神同款的外表。 这位骑士从镜子里看到了其他忆者的面容——没有人说话,但是一首听起来非常空灵,甚至于是圣洁的歌曲在镜子之后的那些美丽面容之间响起,仿佛有谁正在歌唱一首悲伤的曲调。 啊……节奏好慢,音乐也是舒缓为主,而不是那种一上来就用快节奏把人的心紧紧钓住,随后一路平推紧张的剧情,等过了片头之后才开始放缓节奏,一边过剧情,一边完成新手指引环节。 从这种风格就能够感觉到它的古早。 但是,人类对古早都会有些宽容,就比如说令夷看小说的时候,会对古早小说中的那些比较特殊比较过激的情节和xp有更多的包容;再比如说,她对于古早的番会有一种特别的包容,会经常大叫“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 所以,古早的游戏也可以获得更多的偏爱,更别说这游戏的美术是那么的让人心爱——看啊,那面镜子中的景象发生了变化,随着记忆的迷雾被拨开,画面随着拉镜被放大,镜子开始讲述一段,被一位在臂钏上装饰、悬挂着来自各种不同文明的钱币(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金币,毕竟在星际和平公司将“文明”带到星球上之前,绝大多数的星球都实行着金本位制度)的忆者奉上的记忆。 到这里,这游戏的美工立刻发生了转变,从一开始朦胧的、用色也不是那么的艳丽,线条用得不多的江户星早年流行过的风格,变成了油画的风格。 仍然是一帧一阵连接起来的画面,因此看起来略微有点儿不够顺滑,但并不妨碍它仍然美得令人心惊,逐渐变得浓稠、厚重起来的色彩,以及可以在一些细节上看到的油画的笔触,都让这段画面同样令这辈子逃离不开颜控这个范畴的令夷爱得要死要活。 一开始,这是个非常美好的世界,静谧,自然,美好,忆者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小的店铺,但是店铺并不重要,因为她最主要的工作和爱好,始终都是收集记忆,当然,还有收集钱币。 第163章 就像是一些忆者特别喜欢窥探他人的记忆,就算在记忆中吃了大亏都改不了这个毛病;就像是有些忆者喜欢用拍摄电影的方式来阐述自己的记忆美学……不同的忆者们有着不同收集记忆的方式,金币也可以是其中一种,它载托着文明,也将人们联系在一起,做为一种社会活动的产物,钱币上面负载的记忆纷繁复杂,就像是一出节奏飞快的群像。 生活本来应该这样美好下去的,但是有一天,天空突然被撕破了一个巨大的洞。 从这里开始,艺术风格又变成了定格动画,那巨大的洞是用撕裂油画画布的方式表现出来的,令夷已经彻底陷入了对这款游戏到底请了一位怎样的美术总监,以及到底在美术上花了多少钱的震惊—— 她略带几分恍惚,但也认真到没有错过哪怕一帧画面地,看完了这段剧情。 其实剧情的内容很简单: 神秘星神诞生的时候,祂在宇宙和忆域的边界凿出了大量的泄口,毕竟祂诞生在浮黎的善见天中,这虽然是忆域之外的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对于流光忆庭的忆者们来说,这样一位……一位多少和记忆有点儿过不去的星神,是她们需要有一点儿了解,顺便有一点儿警戒、小心的。 毕竟,这位星神离开他们的“家门口”也太接近了。 这段故事就发生在神秘星神迷思诞生的瞬间。 喜爱金钱的忆者目睹了其毁灭的世界,正是靠近忆域的一颗星球,它在神秘诞生的瞬间,被海量的、从忆域中喷涌而出的忆质吞没,整个世界在难以用这颗星球拥有的科技水平描述的、忆质与现实的冲击下,很快朝着模因转变,而他们对于世界末日骤然来临的恐惧也使得所有人在一瞬间开始制造大量的模因…… 忆者当然活了下来。 毕竟她已经成为了模因生物,对于她来说,现在这片地方反而被改造得更为宜居了——但是一个世界毁灭了,她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也只能将这个世界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还有他们的文明,收容入了一本手边的古董书籍里。 是的,故事。 那些人都已经变成了模因生物,而没有忆者的天赋,也没有经过训练,他们只能活在信息之中,他们需要载体,而无法直接利用忆质在他人的意识中构建出自己的存在,于是这位忆者就选择了书籍做为载体。 此时,在定格动画中—— 忆质的喷涌平缓了下来。 最初的爆发变得宁静,对于宇宙来说,这只是一场再微小不过、再简单不过的适应,就像是星神出现、星神消失那样,除了虚无之外,或者说,甚至包括虚无在内,宇宙能够适应一切的突然变化,并且,是以对它来说再快不过的速度。 但是一个世界已经变成了一本书籍,以及,还有更大的问题存在。 定格动画变成了水彩,边缘略显模糊、没有线稿,只有互相过渡的色彩,一只像是水母一样的东西从画面上游过,结合上书本字体的模糊,令夷猜测这大概是在表现神秘的力量在忆质喷涌过后不久,从忆域蔓延到了现实宇宙之中的历史。 神秘影响了这本书籍,现在它变得格外混乱,那些转化为了模因生命的人类被打碎然后重组,这一次,就算忆者再怎么穷尽自己所能,也无法拯救他们了,因为她无从抵抗神秘的力量,最后,只能摘下自己的臂钏扔出去——这些臂钏上的钱币,记录着她最后的记忆,连带着它们记录下的这个世界的记忆,一同随着忆质,来到了另一位忆者的手上。 是的,在直面彼时还刚刚新生的神秘之后,这位忆者也没能幸存,她最后的力量,化作了一支羽毛笔,留在了那本书的边上。 而这一切,都被一只色彩迷幻的半透明水母包裹——这个水母足足有一个世界大小。 忆者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死去,这段记忆中的她说,所以,她已经失去了回去的能力,然而那本书中的世界,它仍然还需要拯救,那些深陷混乱当中的文字,那些转变为了模因生命的人,或许还有人能够救救他们。 镜头重新被拉回带镜面,镜子中的回忆是以玻璃马赛克拼贴画的形式在动作着的,虽然艺术含量更高、同时抽象感也更重了,但是…… 它真的好好看啊! 令夷宣布自己已经因为这段开头的动画剧情彻底入坑——《流光忆庭的骑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游戏,哪怕她还没来得及开始玩! 从开头到现在,没有一个角色开口说话,只有那空灵圣洁的、在世界毁灭时突然高亢而悲凉,像是天鹅之死一样,而现在转变得带着几分哀伤的曲调仍然像是清凉的小溪一般流过触碰这段故事的人的手指。 然后,水晶似的骑士说话了:“我会前往。” 游戏正式的剧情就从这里开始,首先,骑士需要赶往这本可以被称为“世界书”的所在地,而他距离此地颇为遥远,哪怕可以通过忆域走捷径,也需要先赶到附近的忆域孔洞才行。 而在这段路程中,他…… 他难免碰上了一群丰饶民。 现如今对于神秘星神出现的时间尚不可考,寰宇蝗灾有没有发生还是个问题,当然,纳努克肯定是不会存在了,祂是最为年轻的星神,所以此时宇宙中堪称巨大害虫的就只有丰饶民一个族群。 令夷:还真的是……猫憎狗嫌的存在啊。 第164章 水晶骑士看起来是个狂战士,但实际上战斗的方法还挺独特,很有流光忆庭的味道,是召唤物体系——还好这是一款没有内购的游戏,否则令夷已经可以开始想象这游戏要怎么让人抽卡逼氪了。 诚然,这游戏的研发部门不是星际和平公司,同时这么个具备艺术追求的工作室估计也不至于太逼氪,但感谢公司的影响,现在的令夷对可能出现的氪金点非常敏感。 令夷先前没怎么玩过召唤物体系,所以打得有点别扭,不过这游戏设计得很好,她很快就第一关找到了点手感,打通了过去,准备一鼓作气地把第二关也给通了——而就在这时,她的玉兆震响起来,她转头往边上瞥了一眼,发现是景元。 景元不太直接打一通电话来,他会发消息,静静等待,过一会儿再发点,因为确实很擅长用消息勾人心魂,所以很少有人能够一直无视他头像边上的小红点。 他打语音? 真的假的? 令夷暂停游戏,接起来:“景元哥?咋啦——” 她话还没说完,景元那边已经插嘴了——这同样是非常不常见的情况,一般来说,景元都很客气的,哪怕对面是丰饶孽物在大放厥词,他也能够给予对方一些把话讲完的权利,曾经还被应星吐槽过是那种,反派死于话多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景元身上。 令夷瞬间安静下来,她听到景元说:“龙师那边的情况问出来了,丹枫哥这会儿人在神策府,虽然他安安静静的什么话都没说,但我觉得他好生气。” 这个神策府,令夷是必去的,毕竟关于龙师们的后续情况,她也非常好奇,这些龙师们到底做了点什么? 而现在她更好奇了,丹枫是个擅长为难自己的人,但是他其实不怎么容易生气,属于是内耗但是不怎么外耗的好人——甚至有时候内耗得厉害起来,别人努力宽慰他也不怎么宽慰得动。 腾骁将军给出了“一条犟龙”的评价,并获得了相当多人的私下点赞。 明面上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虽然丹枫不至于为这个生气,也不至于那么在意面子,但大家还是想要为龙尊保留一份颜面在的。 所以,让丹枫生气,并且是景元口中的“很生气”,龙师们干了什么天忿人怒的事情啊? 令夷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龙师们其实不是第一次抽取持明髓研究这么一条,但显然在先前那么多事情的铺垫之后,丹枫不至于为了这一条伤了自己的肝。 所以……令夷快速将游戏盘收好—— 游戏暂停!闪现,神策府! 第44章 猫好,猫不好 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前,丹枫快步走进了神策府。 步子比平常快,但是没有腾跃,属于是不着急赶路但是每个动作都很用力的样子——在看到这里的一瞬间,腾骁将军的眉毛就已经挑起来了,哦吼,完蛋。 而后,丹枫一言不发地径直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在他等待了三分钟,而丹枫仍然一言不发之后,腾骁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般的完蛋。 他原本正在处理公务,这会儿手上的动作都放轻了,感觉自己要是发出了什么太大的动静,绝对得被丹枫斜着眼瞟。 ……不对啊,他才是罗浮的将军,虽然说神策府不是他的地盘,但这好歹也是他任期内的办公室啊,他丹枫凭什么—— 腾骁将军最终也还是憋了这口气,只是掏出玉兆来给景元发了条消息让他快来。 事实证明,最高级的骗局往往只需要使用最低端的骗术,景元对于腾骁将军的消息没有半点怀疑,他直接来了神策府,然后……然后就在这里开始了和腾骁将军一样的坐牢。 不能吧,这不能够吧,这……这也不合适吧。 景元在自己被坑害了进来之后觉得天塌了一半,他被骗了,他被骗了?!将军怎么能够仗着他对他的信任如此地坑害一个年轻且正直的云骑骁卫呢?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景元在小事上头从来都不会委屈了自己,像是早饭,想吃虾饺和虾肉烧卖,那就都点,可以每一份都只吃一个,剩下的全部打包投喂别人——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依旧秉持了一直的习惯。 他先是给白珩发了条消息,随后觉得还不够。 如果是一层一层这么转出去的话,那其实应该要有利息啊! 于是,他邪恶的猫爪伸向了应星。 发给应星的那条消息石沉大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景元于是猜测应星或许在工造司里面闭关。 应星是没有休假的,同样也没有所谓的周末,毕竟工造司年轻这一辈的顶梁柱眼见着就是他了,一部分人想要他再上一层楼;另一部分人则想要准备各种各样的难题来为难他,于是他已经彻底忙成了一阵龙卷风。 景元见状,确定应星是无缘来遭逢此劫了,于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后,邪恶的猫爪又一次出击,而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令夷。 景元心想:原本也没打算把坏事做得那么绝的,但是没办法,应星哥身上有天命,他注定了无法和将军享受一样的冰封感,那么这个福气——就由你来承受吧! 令夷也就是不知道他的这个心理,否则绝对会翻个白眼然后说:“我就不提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了——您怎么就不敢把这福气给镜流姐呢?” * 第165章 令夷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 整个房间里有一种被抽了真空的感觉。 空气全没了,令夷一走进去之后就感觉到些许窒息。 她动作幅度都不敢大了,整个人有些战战兢兢地看向一旁仍然坐在一把长椅上头,双手手肘压在膝盖上,双手手指交叉,托着下半张脸的丹枫。 确实……确实! 景元说得对啊!丹枫哥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很低气压、很……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很像是头顶上悬挂着一把随时有可能掉下来的剑,把所有人笼罩在下面,并且就算它最终没有掉下来,它背后的那些乌云也很有可能进行一连串地电闪雷鸣,金蛇狂舞。 于是原本还想要偷偷和景元分享一下自己刚刚吃到的、超级香香的饭的令夷也闭嘴了,分享好饭什么的可以推迟,但是现在开口说话就有一种站在雷雨大作的空旷的平原上,全身淋得湿透透的,一只手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只风筝,张开双臂仰天长啸“贼老天,有种你来劈我啊”的找死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能活都是想活的,更何况,就算草木也会想要活得更久一点吧? 倒是丹枫在看到她进来之后,原本那副不想和人说话的样子倒是缓和了几分,他坐了起来,身边原本已经僵硬成了一块冰的气氛也随之稍稍松动。 因为小时候的营养不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补好,所以令夷到现在也没能迎来自己的身高疯长期,就算是加上耳朵,比起身边那一群就算不算上神君,平均身高也要往一米九左右跳的“巨人”来也显得过分鸡立鹤群。 于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哪怕她已经能够自保、哪怕她已经是个非常优秀的少年,放到战场上也很出挑——她仍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被当做幼崽看待。 正如穷啥不能穷教育,苦谁不能苦孩子,同样的,就算心里憋着一肚子气,也不能对着幼崽发泄——丹枫在这种问题上向来很有分寸,并且,相当早熟。 (毕竟,按照腾骁将军的划分,一度也是把丹枫往幼崽这条线下面划去的) 一旁的腾骁将军轻轻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完成了一个深呼吸——他吐出一口浊气,眼珠子朝着边上瞥了瞥,看向丹枫,然后,那原本僵硬的身体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靠着狐人灵敏的听觉,令夷甚至能够听到他的骨骼拉伸所发出的嘎哒嘎哒声。 哦,他们在这里坐了一定很久,令夷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实在是太及时了,她几乎是拯救了这群被冻在了神策府中的人。 她顿时有点骄傲,尾巴尖轻轻左右甩了两下——但这并不表示她会打破此地的寂静,她找了张椅子坐下,尽量无视了来自腾骁将军的怂恿,以及来自景元的“我好无聊,一会儿是去撸个猫呢,还是去看最新出的巡海游侠电影呢,要不组团吧”的暗示眼神。 此时的室内,虽然一片寂静,但是,如果目光能够发出声音,那它绝对是闹哄哄的。 丹枫身边交错过非常多的眼神交流,他倒也不至于感觉不到这些交流的存在,于是,他叹了口气,周围的冰封彻底开始融化,恢复在这个季节里仙舟该有的气温:“抱歉,方才让大家受惊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方才真的是气到了才会这样,而现在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面对着这么一群人在生闷气,就觉得…… 别以为丹枫真的不知道腾骁都在背后怎么评价他,“犟”什么的……丹枫其实没觉得人家评价错了自己,所以也就默默地认了下来。 反正这一次,大概腾骁有得在背后嘀嘀咕咕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的尖耳朵稍微有点儿充血泛红——而一旁的白珩心想,看见了看见了,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恨不得现在掏出一个玉兆来就是拍——随后,丹恒开了口,一开口后发现自己的声音比起平常来沙哑了不止一点。 丹枫:“韶英承认了是他抽取的持明髓——不过我看不像,应该是别人做的。另外,还有一些勾结丰饶,在丹鼎司内培养……” 他顿了顿。 “培养那些想要走丰饶孽物这条路,和当初的药王密传一样的人。” 腾骁缓之又缓地开口:“嗯。” 这是他已经知晓的消息,或者说,在看到丹鼎司中出现了其他几个司都没有出现的问题之后立刻意识到的——丹鼎司,诚然,这是个最适合施加一点小小的手段,使之腐化并逐渐令腐败蔓延开来的地方。 丹鼎司曾经是仙舟部门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毕竟在巡猎尚未诞生的岁月中,仙舟人信仰丰饶,而一切对于丰饶的研究,都要首先经过他们。 曾经与如今,这样显著的对比,外加上漫长的人生……势必会让一些人产生不满。 而与此同时,他们被赋予了最多的机会,是距离建木最近的洞天之一,平常需要研究的东西就包含了丰饶之力,哦,当然,还有医生的本质。 对于医生来说,他们一天到晚都在研究什么呢,在研究如何让人不要被病痛带走——天呐,对于很多没有那么崇高思想境界的人来说,他们只能看到:所有问题的答案就躺在一旁的建木上,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的建木呢? 而龙师们……合情合理。 不能指望每一个人都那么崇高,而当没有准备的崇高者与已经有所准备的腐朽者凑到一起去的时候,崇高者胜利的概率太小了。 第166章 “我……好吧,是云华,她对我说,应当用一些手段——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她的良心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好人受到影响妨害,那手段但用无妨。” 一旁的白珩露出了赞许的表情。 很显然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那么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坠毁或者干脆爆炸了的星槎,要不就这么过去了吧。 “她问出了点结果,是关于幻胧的。” 事实上,这正是让丹枫从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就开始生闷气,并且因为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成功把自己造到了神策府来,像是一尊幽怨的雕塑一样坐在椅子上,顺带把周边所有人都暂时石化了起来的缘故。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已经知道那团星火之精是反物质军团的绝灭大君,是毁灭命途的令使之后,这些龙师会仍然那么的…… 听从她的计划。 就算他们真的想要长生,难道不觉得毁灭的命途与丰饶的命途也是相当冲突的,做为一名令使,幻胧最喜欢看到的场面中绝对有一页属于他们的死亡吗? 一群……一群蠢货! 平常绝对不会爆粗口的丹枫都受不了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冲破道德和礼仪的约束,竟然是因为持明族内那些本应该德高望重而智慧超然的龙师们!他们…… 就算是刚刚完成转世轮回没多久,脑袋还混混沌沌的不怎么聪明的小持明都知道与虎谋皮的道理,而这群龙师竟然不知道——他还宁愿这群人只是坏呢!谁知道是又蠢又坏! 同时他还对自己生气,算是非常生气了。 因为,在此之前,他竟然完全没有怀疑过这些龙师们,诚然他是出于对族人的尊重,以及一些……反正就至少比他表面上看起来更充沛的感情吧,但是那么大的阴谋在他身边织就了一张网,但他毫无察觉,他也是个笨蛋! 那种倔犟的性格在此时表现得可太彻底了:他就这么陷入了对自己的责怪当中,然后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他没有走出这个循环,而别人,基本上都以为他其实是在为那些龙师生气,所以…… 至少云华女士想起来了生气伤肝的问题,于是紧急为丹枫,也为她自己准备了一壶护肝茶,之所以是一壶而不是两杯—— 她这不是觉得腾骁将军兴许也需要来上一杯嘛。 云华未雨绸缪,云华关心将军,云华好。 腾骁将军的模样瞧着不太像是需要一杯护肝茶,但是白珩看起来是真的需要这玩意,她上前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完了,然后撸袖子:“我要开星槎创死他们。” 她好像已经放弃挣扎了。 星槎杀手的身份,就此彻底坐实。 腾骁将军:“稍安勿躁,嗯?”他猛地转头,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白珩,于是语气不怎么客气地严肃了一点:“你想都别想。” 阻止了星槎杀手的又一桩星槎命案之后,腾骁将军说:“从什么时候开始?” 丹枫:“很早,大概……六次轮回之前。” 他这里的轮回,说得是他自己的轮回,那真的是很早的一位饮月君了——在那个时候,龙尊轮回的间隙,在持明族内部的政治氛围最容易乱起来,在它最适合被趁虚而入的时候,一点星火之精,或者可以直接称呼其为“岁阳”,撞进了一位龙师的胸怀。 她确实施加了一点点的影响。 然后,当她离开这位龙师的身体后,他的话语就变成了一个个更微缩版本的幻胧。 后来,当龙师们的腐化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又一次悄悄出现,为他们带来了合作的计划,由是延续至今。 当然,龙师在整个过程中,也不是完全地在当被幻胧操控的木偶蠢货,他们弄到了,或者说,幻胧也挺乐意被他们知道的——她的目标。 她的目标是建木。 丰饶的神迹,若非另一位星神的光矢,否则万物无法将其毁伤——她想要用这样神奇的植物做为原材料,为自己捏塑一具身躯,用来保证,有一天毁灭的力量(主要是针对的对象)变成了她自己。 对于这样的目标,腾骁有点瞠目结舌,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命途行者吧,居然在毁灭他物的同时想要维系自己的苟活……嗯,怎么说呢,做为令使,这很难评。 尤其是,做为一位从来都和星神走在同一朝向上的巡猎令使,腾骁唯有给出“难评”这两个字做为自己的回应。 这种想要吐槽的心理,甚至暂时压过了他对于“那位绝灭大君竟然那么早就盯上了仙舟”的震惊。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眉头之间的那两道平行的、像是刀斧在山岩上劈砍镌刻下的皱纹又一次加深,随后道:“罗浮一直与公司合作,在银河中搜捕着幻胧和倏忽的痕迹,上一次公司检测到了两方的会面,但随后,他们又失去了幻胧的踪迹,到最近也没能重新在宇宙中发现她出没的踪影。” 这是很正常的,像是绝灭大君这种可以比较轻易地毁灭恒星系的令使,当他们想要自己不被观察的时候,除非直接上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们,否则是真的很难挖掘出他们的踪迹。 不过,公司有公司的优势,这优势哪怕是在令使面前也不能不被称之为可怕——他们早晚会找到这位令使的,而那时候,巡猎将会和他们一起出击。 第167章 为什么是一起? 因为公司最近被反物质军团坑了个大的,他们的一大笔货物商船循规蹈矩(至少,公司自己宣称,是相当的循规蹈矩)地运送着大概和一颗普通壮年恒星等重的货物,而反物质军团毫无征兆地找上了他们。 货物没了,这里头甚至还包含了要献给琥珀王的好东西。 公司为之震怒,随即表示他们一定会报复回来。 不让他们帮助琥珀王打灰?!那特么的就把你们这群**崽子**的玩意打成灰!砌进墙里! 但是公司一般来讲并不怎么喜欢冒风险,于是他们选择和一位可靠的伙伴一起完成向反物质军团报复的行为,而很显然,仙舟就是这个可靠的伙伴。 仙舟要复仇、战斗力非常优秀,而且往往要得没有那么多,所以他们则可以拿走大部分绝灭大君的……残骸,放进存护令使的力量里头,日一声打成糊糊然后给琥珀王送去。 这不是什么很好的材料,但用来给墙抹抹灰还是足够了的。 “我们会追查到幻胧,然后让她付出代价。”腾骁说,“至于现在……额,丹枫,别生气,往好处想,那些龙师原本可以在暗处捅你一刀狠的,但是现在他们没机会了,有韶英这个先例在前,联盟盟约中的一些条例就可以稍微绕一绕了,龙师们的问题可以转嫁到神策府来。” 他看着丹枫,露出个有点儿无奈的笑容来:“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不就是再加个龙师吗?没关系,应付得来,实在不行让景元去,给他点时间和机会,龙师能被他骗死。” 丹枫有些尴尬:他其实没那么想在这件事情上求助,大概是出于一些羞耻心的影响,但现在想来,的确让神策府插手,严格地不讲半点情面才是最好的解法。 他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下来。 “那么,准备一场演武仪典吧。” 腾骁握着拳头,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他的话题转变得过分着急,以至于令夷“啊”了一声。 不好意思,作为一个新仙舟人,她入籍仙舟满打满算才将将三年,她是真的不知道演武仪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场擂台赛,这么理解就行了,反正也不复杂,看谁的武艺更高,谁更强,大概就是这样。有时是用来找点乐——与民同乐,有时是用来彰显军力,还有些时候,可以算做是出征之前的士气鼓舞,以及士卒调动。” 景元为她解释,“罗浮曾为联盟首舰,多数情况下,演武仪典都在罗浮举行,也就是说,罗浮的云骑,需要守擂。” 最后那半句带着少许的心不甘情不愿——“我原本以为演武仪典按照四百年一届来办,至少也得再过上个四五年的,那时候我靠着年龄和磨出来的经验都能称霸普通局完成守擂,至于难度更大的争剑首,不还有师父在吗?她去了还用得上我?现在看来,我得突击一段时间了……要是真输了,白珩姐,你可千万得开着星槎把我救出去。” 他都不敢想万一自己马失前蹄,会被镜流和腾骁联手教育成什么样子……他那时候都不一定能保证猫形,极有可能会变成一只破烂的猫娃娃。 什么五百组力量训练,五百组速度训练……他就眼看着这数字往上堆,越堆越高最后把他压死得了。 腾骁白了他一眼:“只要你平常不偷奸耍滑少练基本功,你能输吗?” 基本功景元倒是真没怎么偷懒,但对练武不怎么友好的仙人快乐茶他也是真没少喝。 腾骁:“不过我估计着,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准备也要个半年左右的时间,不过问题不大,反正想要找到个每艘仙舟都不在开战的时间也不容易。” 他先是再瞥景元一眼,半点不客气地让他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练练,要是到时候没能当上第一,他就别想着再有什么周末啊放假的了。 猫咖,想都别想;仙人快乐茶,哈哈,和它说再见吧;出去浪的美好日子?可以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怀念,哦不,到那个时候,他大概已经在训练中累到沾枕头就闭眼,完全失去了做梦的能力了。 景元脸色一白。 腾骁将军威胁完了猫,问丹枫:“你去不去?” 丹枫:“我就算了。” 他没有上场虐菜的想法,对于争夺剑首也没什么想法——人家用刀枪戟的,至少还和剑首这个名字都沾了点制式武器的边。 他就是个用珠子的,他去争什么剑首。 这不纯离谱吗? “那联盟剑首的比赛就让镜流去吧,罗浮内部,她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剑首了。她的剑,甚至已经名扬联盟到了上次元帅给我发消息的时候问了一嘴的程度,啧,我年轻的时候要是有这等剑术,我都未必来当这个将军,拿着剑开着星槎去银河里当个巡海游侠,美滋滋。我小时候还想过要让所有人叫我腾骁剑侠呢,可惜、可惜。” 大概每个将军都会有当巡海游侠的梦想,丹枫心想在他的过往记忆中,肯定不止一位仙舟将军表示过自己的终极梦想是想要成为一名巡海游侠。 要不是觉得神君也帅得离谱,并且喊全名的时候还意外有种招式读条的美感,他们的第一志愿都必不可能是仙舟将军。 当然……当然。 有时候也是……为了仙舟嘛。 外头有清脆的鞋跟与地面敲击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第168章 “方才,是不是有人叫过我的名字?” 腾骁想了想,笑着说:“是演武仪典的事情,你徒弟对自己很没信心啊。” 镜流推门进来:“哦,是吗?” 她对腾骁点头,看向白珩和令夷的时候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随后回归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对景元道:“那就加练吧。” 先前,因为丹枫的原因而悬挂在神策府顶上的雷霆,此刻终于劈了下来,正中景元头顶。 景元:“……” 糟糕,出门前忘了看黄历,他今天就不该出那个家门! 第45章 应星的标签是 虽然腾骁将军先前说的是,演武仪典大概会在半年后举办,但是实际的情况却是:每艘仙舟都有每艘仙舟的问题,尤其是当罗浮这边的问题爆发出来之后,其他的仙舟也都得到了通知。 元帅倒是没表现出什么铁腕手段,然而曜青仙舟上的狐人将军们似乎代代相传的都是慢不下来的性子,于是风风火火地也给曜青仙舟来了一遍检查…… 总之,在罗浮在联盟的论坛里发了句“大家要不要来我这里参加演武仪典呀”之后,其他仙舟基本上都给出了“好呀好呀”的回复,随后又说“但是你等一下哈我这边先给家里做个大扫除”。 就这样,半年拖一年,一年拖一年半,终于,在不到两周年的时候,刚刚好在仙舟的冬季节假日时间内,卡进了个演武仪典。 因为前期的工作流程都早早地通过了,该做的场馆改造建设什么的也都完成了,所以明明临近演武仪典开幕,但此时的神策府内意外的没有多少着急忙慌的气氛,反而还挺…… 悠闲。 当然,之所以能够如此成功塑造出了相应气氛,其实和景元带过来的早茶点心脱离不开干系——这种一份就两三个的小点心本身就像是代表着闲暇感,是一种时间上的富裕者才能坐下来慢慢吃慢慢享受的生活方式。 不过,景元和时间上的富裕者的限定可以说是完全不沾边,但他仍然可以将这做为早餐,这就反应了人力之无穷。 不过就是强扭的瓜罢了,不甜没关系,不解渴也没关系,反正全都可以靠科技。 腾骁将军路过,看中了一碗艇仔粥,直接端走了,顺带给自己夹了一个叉烧包; 白珩路过,觉得装虾肉烧卖的那个小笼屉不错,直接连着笼屉拿走,转头就去找了镜流; 应星拿着一张条子从外头跑进来,整个人看着不是非常的整洁,有种在机关堆里面游泳了一整夜的感觉,眼睛下头的黑眼圈也还是很明显,他跑向腾骁将军,过程中目不斜视甚至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是下意识地忽略了)景元的存在。 短生种的生长速度和长生种截然不同,两年前他看着和景元差不多大,顶多因为表情什么的显得更成熟一点,而现在他的下巴上,已经会因为熬夜而顶住一连片的青色胡茬。 总之,现在的应星已经是那种带着点儿颓废感的成年体了,如果在一些格外的、因为工作忙碌而不得不不修边幅着出来的时刻,他看起来甚至不应该被叫“哥”,而应该被叫“叔”——还好颜在江山在,这种情况倒是没有发生得太多。 一直到他用那张条子向腾骁将军申请批下了那颗现在正存放在云骑军仓库中,但已经被他盯着好久,终于在成为百冶之后,他才终于走通了工造司的流程,可以将其拿到手里的陨铁。 材料到手,他终于了却一桩心愿,这才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超绝松弛感之·就算演武仪典在即也没忘记要吃个丰盛的早饭·此时正在将虾饺往醋碟里浸泡一下·景元身上。 那因为熬夜而略微封闭,一直到现在才将将松弛长开的嗅觉如同春回大地、枯木再荣,他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着的醋味,走过来,看着桌上剩下的打包盒,问景元:“还剩下什么?” 景元:“状元粥,你要吗?” 应星:“来一碗,还有什么?” 他蹭吃蹭喝蹭出了十足的经验,知道这家早茶店的粥也就普通一人份,对于他这个年龄的青年来说还是有点不够的,另外,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啥都没吃过了。 景元:“油条、虾饺、烧卖——没有虾的、糯米鸡,叉烧包,你还要什么?” 应星直接从他那边拿了双筷子,挑挑拣拣地往原本用来包装那碗粥的盖子上每样都装了点,随后转身就走,快要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回过头来:“哦,祝你夺魁。” 景元:“剑首肯定是师父的。” 应星:“我知道,除了那个。等你赢了送你把武器,你想要什么?” 景元朝着腾骁那边瞥了一眼,动作看起来挺隐蔽的,但实际上腾骁都看到了。 “哦,一把陌刀。”应星点头,“知道了,那你等下次吧,今天提的这块陨铁不够打那么大号的武器。” 景元:“……行。”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不会更换武器形态了,所以与其现在将就一下,还不如等以后再说。 左右应星又不会亏待了他。 应星:“这样的话,这块铁大概就会用来打一把赠给剑首的剑了。” 他们工造司的打铁人是这样的,费了好大的功夫弄到手上来的一块好铁,打造完了之后就要给出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贴进去了自己的时间精力和心血,最后得到的…… 第169章 额,在这些人眼中,他们应该获得了举世无双的快乐。 他问腾骁:“将军觉得如何?” 腾骁心说他总不能吐槽这些工造司里的理想主义者们不赚钱也不赚剑,名声未必有用剑的人来得响亮但是还一连憨乐吧? 除此之外他还真的就没什么想说的——于是腾骁将军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好奇:“你就这么捐了?” 应星奇怪:“否则呢?好剑应该配优秀的剑客。” 况且,他觉得每个剑客都会很喜欢好剑,这会是一份让他们再满意不过的礼物。 那行吧。 他高兴就好。 腾骁:“所以,你觉得最后的剑首会是谁?我是说,你锻造剑的时候,总会在上面做点装饰吧——这就和最后谁会拿到这把剑息息相关了。” 从立场上来说,应星会站罗浮或者朱明的参赛选手,而从情感上来说……他和朱明的参赛选手其实压根不熟,而和镜流,好吧,和镜流至少有过几次交流。 所以,估计还是镜流。 在应星成为百冶之前,像是图玛-欧拉克罗星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又组团经历了几次,不过后面那几次的组团的人选就比较摇骰子了。 丹枫偶尔加入,白珩也参与了进来,并且在一系列挫败丰饶民(或者是反物质军团)的阴谋的冒险过程中,开辟出了诸多的支线,足够让大概一百个传奇小说作者从此一生不用担心素材和灵感。 当然,除此之外,她也用一篇篇的游记攒出了一整本《寰宇秘境》杂志——也就是星际和平公司下属的文娱企业创办的,全星际到目前为止最权威、最受欢迎、含金量最高的旅游杂志——的加刊。 加刊以白珩的名字做为副标题,内容则是引爆探险圈子的:每一个星球都有一个值得探访的秘境,今天,让我们来到空气森林/镜面中的几何城/盥洗室的泡泡国…… 为白珩带来了相当多的工作外收入,并让腾骁将军羡慕不已:怎么他们组团出门的每一次都能有人功成名就,或者大赚一笔?他为什么就只能留在罗浮? 这些冒险当然也不会都只是有趣的,其中也有相当多的危险,情况最危急的那一次,丰饶之力全都耗尽了,令夷这边的战斗力被消耗殆尽,只能退到白珩身后被她保护。 但白珩也没有办法发挥出自己百分百的战斗力啊,她的星槎不在身边,不管是破坏力还是幸运都难以完全发作。 而应星无法在那样危急的现场改造金人,他带过去的、成品金人拢共就只有一只,甚至还是生存型而不是战斗型的。 ——更倒霉的是,那次出发的总共就他们三个人。 总之,最后是在差一点就要团灭的局势下,先前未雨绸缪着发出去的求援消息总算是及时赶到——冰冷如月的剑光将密密匝匝包裹在他们身边的那些,快要组成把他们封闭在其中的茧子一样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敌人劈开,径直停留在他们面前,直到最后一点儿残留的冰晶凝结成一朵漂亮的霜花,剑气的最后一点残余才终于消散。 于是在那一刻,令夷理解了什么叫白月光,应星则对这一剑的强度颇为痴迷,回去之后废寝忘食地研究应该怎么在金人上复刻这一剑。 为了这个目的,他去找了镜流很多次,到现在为止,要怎么让金人发挥出镜流级别的实力他尚且没有头绪,倒是观察出了到目前为止,镜流的剑中最大的问题。 在那么多次的对练中,他确实终于拼着受伤找到了一次击败对方的机会——虽然那机会转瞬即逝并且没能被他利用上,但总有人能够利用这须臾的机会。 “你的剑太差了,”他对镜流说,“制式长剑无法承受你剑招的威力。” 镜流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剑术也不是身体素质,甚至不是年龄即将迈向四位数的魔阴身困扰——而是一把好剑。 镜流也如此认为。 随后,她听到应星那其实带着点自言自语意味的后一句:“很难……材料就很难办,但很有意思啊。” ——听到这句话,她就知道,自己或许有希望喜提一把好剑。 做为一个真正的剑客,做为一个以剑为心之人,镜流难免在那瞬间有了点儿激动的心情,于是当天她就去找了白珩喝酒。 她知道应星,并且知道对方是多么天才。 毕竟她三天两头去和白珩喝酒,而一旦和白珩喝酒,就能看到如今已经倒反天罡,变成了白珩在日常生活中监护人的令夷——以及,听她说起参杂了少许拦下白珩再多喝一点声音的冒险叙述。 至少三分之二的冒险故事里面有应星的痕迹,他一开始也没有那么热衷的,直到有一次去的星球上充满了各种有意思的原矿,他挑挑拣拣着带了一大堆回来,到现在家里还摆着几块尚且没有想好应该怎么用最妙的方式完成其锻造的原矿。 她知道应星曾经在一个全都是岩浆的星球上,在一群熔岩魔中成为他们的大贤者,举起最大的铁锤、敲出最明亮的火花,锻造出最强的魔剑。 (以及,她也知道了令夷是怎样在这个全都是火星子四射的地方差点儿把自己的尾巴烧掉了半条的。) 她还知道,应星原来已经报名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便要举办的百冶大赛,用他短生种的十几年光阴,去而那些老家伙们的数百年比较。 很……狂狷的青年呢。 第170章 镜流心想,这时候白珩已经把自己灌醉了,她从来都不需要别人劝酒,自己敬自己就能接连下去两三坛子,更何况今天喝酒的时候她还非常不要命地混着喝了,来自不同地区不同品类的酒水全部混在一起,可不就得醉得和一摊狐狸泥一样? 她让白珩靠在自己怀里,熟练地在她哼哼唧唧的时候揉捏着她的额头,听令夷与有荣焉地说就算有寿数的限制又如何呢?总归应星哥的水平是罗浮工造司中绝顶的,而先前在朱明仙舟的时候,只要怀炎将军不出来,他也找不到什么能够在实操方面与自己对抗的敌手。 顶多,就是别人因为活得更久一点,所以研究过了更多的古籍,见过更多的题型——但是,他很自信他的临场反应能力,都会比那些人回想起自己到底是在哪本书中看到、而这本书后面又写了些什么的人更快、更准确。 真是一群有活力的年轻人,从来都没有和白珩这样真切且深入地和年轻人打成一片的镜流心想,而且他们很快就要成年了。 先前,直接导致了仙舟苍城被活化行星吞噬的那场战争,以及那些大大小小,延续多年的战争,其实是把仙舟的整个儿班子几乎打掉了半个年龄段的。 在那些战场上牺牲的青壮年,本应该更早地长成,像是在那些战场中幸存下来的白珩一样,成为仙舟如今的支柱,然而…… 于是只能让他们这些年纪更大些的人继续在岗位上坚持着,好在这一代并没有断,令人发愁的青黄不接情况至少在短时间内不至于再出现,她还是很期待的。 大概是出于这种随一份子的期待,她还跟着白珩一起去看了那年举办的百冶大赛,刚到会场周围就被白珩往手里塞了根荧光棒。 白色打底,很明亮,加了超多的闪粉,可以想象,等到夜幕降临之后它会有多么的闪耀。 镜流:“这是在做什么?” 白珩:“还能是什么,拉了星际和平公司的投资,全网转播,所以就要把排面搞起来咯。” 这些应援棒就是给每位参赛选手的粉丝们准备的——是的,星际和平公司甚至还搞出了一把预热环节,早早地将各位百冶候选人们的长相、履历、还有传奇故事做成了宣传广告,打得铺天盖地。 而且,投放区域甚至还不止仙舟联盟,塔拉萨星上也都是——就连庇尔波因特,公司总部的大楼里,都有人在偷偷摸摸背着部门主人给自己心怡的选手打投。 应星的优势在这一集就显露无疑了,他的长相可以出道,而他过往那一连串密度极高、非常恐怖的成就能够让博识学会的人心甘情愿把他请走成为客座教授。 甚至,他还是个美强惨。 人设buff直接拉满。 于是他的热度真的很高很高,并且还有一些粉丝凭借着强大的赛博能力(天晓得这群粉丝里面有没有一位来自朋克洛德的好人)挖掘出了应星曾因为短生种的身份被为难的过往。 更美强惨,更怜爱了。 粉丝们非常认真地向这场大赛提出要求,如果不能公平公正地开赛,那么他们将会让主办方知道什么叫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连环举报。 镜流听到这里,一方面觉得这些粉丝确实想到了点子上去——因为确实,那些老顽固们很有可能不喜欢应星,从而想要对他做点什么……不那么公平公正的事情。 另一方面,她忍不住开始好奇:“谁想出来的这点子?” 很神,很有效,很不走寻常路,还很熟悉,看起来就像是…… 镜流想到了她那个性格几乎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弟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一般情况下,她的剑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而景元,他不用动手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这是没办法的,从思路上,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要不是景元最近随着另外一队云骑军被暂时外派,一直到今天才匆匆忙忙赶回来,现在还才刚刚下星槎,还没来得及赶到现场来,她现在会直接问景元这件事和他有没有关系。 “哦,是令夷想出来的。”白珩给了镜流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名字,“她说这种情况不得不防,然后开始和我分析在这种情况下景元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然后她就想到了这个,她还说,请公司来投资,顺便说服联盟给公司开转播权,一边能保证赚钱,另一方面还能够保证那些老东西捂住自己最后的脸皮,不让它们掉下来。” 毕竟,如果当着全宇宙的观众的面特别为难应星……他们的老脸这辈子也就丢尽了,而考虑到他们不是短生种,这辈子的特性就是特别能活,他们这一次丢的脸能够被铭记上个……起码五六十年,挨骂也是五六年的挨法。 镜流蹙眉:“景元还真是把她带……” 她想说带坏了的来着,然而转念一想这种灵敏的思路也不能算是带坏,顶多让人感叹“礼崩乐坏”,于是摇摇头,片刻之后也笑了:“将军竟然会答应。” 白珩:“你不觉得吗?将军虽然每次都可严肃了,但是他几乎没有拒绝过——除了云华。” 腾骁将军看着是忠厚老实热血可靠双开门中年一枚,但实际上内心也并不怎么安分,倘若有一天他可以控制着神君对倏忽竖起中指的话,他一定会这样做的——哪怕到时候要给元帅写上一份三页纸的检讨呢。 镜流:“也是。” 第171章 她和白珩坐在比较前排的观众席上,令夷则不在这儿,倒不是说她没有这个票,而是她自愿往后排跑了——她伙同几个志同道合的新朋友,也就是应星后援会里面的那些行动力超强的粉,给应星做了个巨大的横幅,现在正在星际和平公司员工的指导和帮助下,往场馆的墙壁上头贴。 除此之外,她还和这些人一起设计了荧光棒方阵,考虑到这个场馆容纳得下的人很多,今天到场的——至少应星后援会这边,也很爆满,所以用不同颜色的遥控荧光棒在观众席上勾勒出应星的剪影来也不是不行。 总之,当景元终于着急忙慌地跑到会场里来的时候,他当即就觉得下次演武仪典举办的时候也得给自己来上这么一套。 不是说谦虚不谦虚,内敛不内敛的问题。 这主要是应星哥都有了,他没有不太合适。 真令人羡慕啊。 而当他得知在自己外出并断网的这段时间里令夷是怎样代入了他的思维完成了这一系列安排的时候,景元造作地几乎哽咽:“出师了,我宣布现在你是和我一样的大师。” 下一秒,他就超快地变脸了:“真不敢想竞赛主办会在背后扎你多少次小人。” 毕竟,他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手腕。 然而事实证明,老家伙们往往都比较顽固。 哪怕已经知道应星基本上赢定了,但他们还是出了一道附加题,用开盲盒的方式获取材料,然后用制作出的成品打擂台,并且限定了形象一定得是动物。 应星“运气”不好,只开出了一些废旧机巧,然而,确实如他参赛之前所说的那样,那又如何,反正他会赢。 他打造出一只通体像是黄金铸就的机关狮子,扑杀、奔跑,皆自如若生,没有半点悬念地赢得了百冶的称号——顺便,给了他那群粉丝们最大的底气,他们开始各处搜寻蛛丝马迹,控诉不公平,并且……对联盟举报那些老家伙们。 应星都夺冠了!在那么大的“运气”影响下都赢了!粉丝们在这个时候进行维权,肯定就没人能说他们是输了比赛但是嘴硬了吧? 偶像都那么牛逼了,他们当粉丝的肯定也得支棱起来才行啊。 于是,在一些位不具名、但应该是来自朋克洛德,和巡猎有点关系,听说是受某些仙舟纯路人“在观赛之后愤愤不平”雇佣来的好心人的帮助下,他们晒出了一张受贿清单,以及一些……其他不那么美妙的东西。 那段时间里,腾骁将军表面上骂骂咧咧,实则大晚上的天天躲在被窝里面捂着嘴笑,生怕自己洪亮的笑声把神策府的屋顶给掀了。 神策府在先前的几年时间里已经足够多灾多难了,还是不要再给它更多的压力了。 总之——如今的百冶已然到位、云骑骁卫正打算在吃完早饭后慢慢悠悠地散步去会场,消食之后完成自己的第一仗,而剑首虽然尚且没有到需要露面的时刻,不过以及被人邀请了要一起去看。 包括腾骁将军这个一定要在开幕式上发言的仪式重要组成环节在内,整个神策府都要往会场搬迁。 镜流环顾四周,略有奇怪:“令夷呢?” 丹枫从鳞渊境出发,毕竟会场距离鳞渊境其实蛮近的,没有必要绕远路,但是令夷不是住在白珩那边吗? 白珩出门的时候没喊上她? “哦,她有事先过去了。” 白珩说。 她看着镜流有些怀疑的眼神,唉了一声:“放心吧,她没在给景元设计应援。” 第46章 伊戈尔·哈夫特 有了上次百冶大赛的经验,这一次的演武仪典,也同样有了星际和平公司的参与。 至少从广告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参与度是真的相当不低。 到处都能够看到大幅的海报,以及海报上头,“放在角落里”的,尺寸相当不小的公司logo。 在会场周围的街道上还能看到很多公司员工,其中很少一部分穿着仙舟风格的衣服,更多穿着的是公司的制服——他们看起来精神都还不错,没有因为演武仪典上的各种广告宣传、以及抓住这个人流量极大的时机拓展点业务,进行一下推销的想法以及落实而疲惫到看起来像是一只闭关了三天三夜之后才终于跌跌撞撞着的从房屋里面冲出来的应星。 此时,在令夷边上就坐着一位公司员工——这位看起来职级还挺高,但,做为一个从来都没怎么关心过公司内部职级问题的云骑铁饭碗,令夷并未很在意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今天,在这间屋子里面,这位来自公司的女士起到的作用,就只是个中介。 真正重要的,是坐在她身边、坐在令夷对面的,那位来自某个恒星系内文明联盟的高官。 这位高官的故乡正处于丰饶民的行军路线上,在大约两个月前的时候,恶兆先锋出现在了他们的星球上,带来了令整个联盟恐惧的消息,倘若他们不做点什么来抵抗这一命运,那么,命运的剧本上为他们安排的结局,将会是一场凄惨的、整个恒星系的覆灭。 因为,在丰饶民之后,还有一群饥饿的虫群,原本这个星系是有抵抗虫群的能力的,但很显然被丰饶民屠戮破坏过一遍的星系则会失去自保的能力。 而众所周知,虫群什么都吃,还会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努力转化为虫子。 哪怕这种能力在塔伊兹育罗斯陨落之后便大打折扣,不再如当年那般好用恐怖,但它对于秩序文明的打击仍然是巨大的。 第172章 而在恶兆先锋之后,那些穿行在宇宙中的,一直以来以拯救文明为己任,并且深受整个星际文明体系信赖的命途行者们也出现在了这个星系。 这下用不得他们不信了,但是当前他们能够采取怎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呢?他们的技术没有到那么高的层次——在这个时候,一位神出鬼没的朋克洛德巡海游侠突然以虚拟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了他们的会场上:“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的仙舟联盟呢?” 诚然,对于仙舟来说,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后勤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出兵,确实有点难度并且还难度不小——人数一多之后,指挥调度就会变得相当困难。 但是,朋克洛德的巡海游侠说:“仙舟有特别的办法,而且,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所以,这位高官现在出现在了这里。 他原本预期着自己会遇到仙舟的将军,毕竟联盟一直以来都对外表现得相当友善,又或者是神策府中的策士长,考虑到仙舟将军们一天到晚的繁忙程度,那恨不得把一天拆分成四十八小时的快节奏,对方来不及接待自己也很正常。 却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看起来刚刚成年……或者还差那么一两年才成年的小姑娘面对面。 不过,这位高官并不敢轻视坐在自己对面的红发狐人少女,因为,做为中间介绍人的公司职员(这位职员意外地和那位来自朋克洛德的巡海游侠关系不错,算是公司中比较少有的异类)的级别差不多和他所在的星球的总统先生差不多,并且手中掌握的权利还要更大一点,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于是,他非常认真地说明了自己前来的诉求,并且将相关的一套、非常标准非常清晰,当然也是非常厚的一沓文件转了过来,双手推给令夷。 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早上白珩去了神策府,而令夷没有跟着她一起去,而是直接转到了这儿来的原因。 令夷很不幸地无缘了这一次的演武仪典。 因为召唤师体系和当今的演武仪典版本不兼容——仙舟上拥有召唤物的那几位,要么是将军本人,要么就是一些医师啊什么的,而这几位都是不上场的,所以理所当然的,演武仪典也就没有给准备上“上场的选手有召唤物应该算是单人选手还是团队选手”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在这个真伤代表一切的比赛中,令夷从一开始就进入了ban位——但这并不代表她不重要。 因为,大约在一年多前的时候,终于经过了各种研究、通过了各方面的关系串联,甚至于还给天才俱乐部中的某位送去了一点切片用作研究之后,植物背后到底有哪些命途的影响就差不多被拆分出来了。 首先,毫无疑问的,欢愉。 腾骁将军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可算是不用把神策府中的家具都吃下去了。 随后还有一小部分的丰饶(完全可以理解),以及看起来像是四处捡垃圾弄来的一点各种命途的……“碎片”?大概就像是存护的锤子落下去的时候四处飞溅的那些碎片似的力量。 这些力量被欢愉凝聚在了一起,用丰饶做为表现形式,最后——也是最令人感觉到意外的,均衡的力量在其中也掺和了一脚。 总之,最后的推断结果是,阿哈和均衡的互联手一起干的——虽然不知道均衡的命途在这件事中出手是为了什么,但很显然阿哈大概就只是从自己多个琥珀纪以来的收藏中找到了点儿有意思的东西,扒拉扒拉之后把它们组合在了一起,做成了这么个玩意。 星神们的想法难以捉摸,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如果是阿哈的话,至少这些植物是相对无害的。 欢愉这个命途,或许是因为欢笑本身带有的正面含义吧,在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让人喜欢的,相对来说,它干好事的情况要多过它干坏事的情况。 所以……用就用了吧,反正还有均衡在里面维系着呢,如今的丰饶对于整个宇宙的影响不能说是太大,最起码和当年的塔伊兹育罗斯相比是真的没得好比,但是,眼看着丰饶还有毁灭就要成为宇宙中的两大害虫了……嗯。 药师管生不管养的习惯是真的不好,所以哪怕祂在大多数的文明认知中都是个好星神,祂仍然间接制造了太多的灾祸。 在这种情况下,均衡会怎么出手就是个很确定的问题了。 了解到这一层,再用这些植物的时候,心理压力就会小上很多,至少,在将这些植物运送到世界各处去的时候,就不会有过多的担心了——况且植物还有另一种特性,就是一旦丰饶之力的供给提供不上了,它就会自然消散。 安全系数得到保证,外加上令夷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把系统给升级了不少,逐渐彻底掌握了远程种植技术,植物就成了一种……可以出口的东西。 让植物去打丰饶民吧,来自朋克洛德的那位巡海游侠没有说出口的话就是这个——她是先前帮助仙舟这边完成了对于龙师的信号屏蔽的技术人员,也因此和仙舟建立起了更深的合作关系,从而有机会了解到植物的实质的仙舟以外人员。 让植物去打丰饶民,然后把丰饶民变成植物的养料,再用这些养料去养植物,再让被养得更好了的植物去打后来的虫群,最后,令夷一个人就可以选择回收这些植物。 哦,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个计划,从头到尾都写满了——除了一点儿丰饶之力之外,秩序阵营什么都不需要付出。 第173章 “所以,”做为介绍人的公司代表微笑着,“现在可以开始谈了吗?” * 仙舟并不介意给予帮助,所以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等结束的时候,令夷也只是错过了演武仪典的开幕式上的第一个节目——也就是,腾骁将军的发言。 她快步爬上高高的观众席,找到座位坐下,将尾巴放好,对身边的白珩说:“希望将军不要介意。” 早茶不怎么顶饱,而且她本来也没拿走多少,因此,此时又感到了嘴馋的白珩买了一盒锅巴土豆。 她将一块土豆送到令夷嘴边,然后告诉她:“没关系,反正发言稿也不是腾骁将军亲自写的,他不会介意你听没听的——我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土豆烤得表皮微焦,沾着微辣的香料,内里则是金黄、芬芳而软糯的。 令夷的舌头被烫到了,她嘶嘶地吹着气,总算将一块土豆咽了下去,随后环顾四周,看着各处观众席上应援打榜的颜色:“景元的人气好高——诶,第二名的人气也好高,谁啊?” “那可是位明星选手,拳手伊戈尔·哈夫特,来自一颗偏远的行星。他先前在公司举办的比赛上接连获得了很多胜利,所以这一次也算是热门选手呢。” 白珩非常喜欢看热闹,对于各位选手的情况也在短时间内弄得相当了解了,尤其是对于那些大热的选手,不过是坐下来静摸一会儿玉兆的功夫,就吃了个透。 “他是有粉丝基础的,据说,每次胜利之后,他都会放弃全部的奖金,去对观众讲点什么——我还没来得及看完,腾骁将军就上台演讲了,我想着我做为下属总该给领导点面子,就去鼓掌了,没有继续往下看。” 白珩对于人情世故算是有点了解,但也就仅限于这点人情世故了,毕竟令夷一开始还以为她会打算在天舶司的公众号上写一篇关于腾骁将军发言的解析稿。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额,我想大概是化外民的欢呼吧,大概是对方学了一点儿仙舟话,想要在这个场合用上,但是……”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令夷耳边:“你猜他说了什么?他喊帝弓竟以光速炫七碗咸粥萝卜。” “我猜他大概是想要说帝弓仅以光矢宣其纶音,还想说仙舟罗浮什么的,咳,我们仙舟的古文大概还是太难学了,不过这真的很有趣,我打赌从今天开始它会成为一个梗。” 令夷也觉得,仙舟萝卜什么的,指不定等这一场比赛结束,外头的小吃摊上就会多出一道名为“仙舟萝卜”的传统仙舟小吃。 《传统》 * 开幕式上的节目诚然精彩,但是同后面火花四射的战斗场面相比,观众们还是更为在意后面的内容——毕竟真刀真枪拳拳到肉的刺激,在这些观众们相对平安的生活当中,是真的比较稀有。 所以,紧随其后的第一场比赛直接点燃了全场的热情。 第一场嘛,热度肯定是很高的,正如在湛蓝星上举办的奥林匹克,每次第一个比赛项目的热度都很高。 景元没有作为开场——星际和平公司为了保证收视率和完播率(也为了保证他们穿插在直播和回放中的那些广告有人观看而不是沉沦寂寞)特别请求了神策府把景元的那一场放在最后做为大轴似的存在。 但开场也确实需要明星选手来引燃热情,否则很多观众看完开幕式指不定就跑路了——所以,这一场的选手,是拥有一条机械胳膊的伊戈尔·哈夫特,同一名来自塔拉萨星的命途行者少年。 这两位都是颇具实力的选手,如果不是在第一轮就运气不好地遇上,大概都可以在小组赛中获得不错的成绩。 尤其是那位伊戈尔·哈夫特,他的拳风特别凶猛,而且出拳的速度相当快,一招一式密不透风地朝着对手全身上下袭击而去。 他的强大是肉眼可见的,对于白珩这种久经沙场的观众来说,她在最初的十秒钟内就看出了伊戈尔的绝对胜利结局。 “那个伊须磨洲人赢不了的,不过他也挺不错了,感觉可以蹲一蹲后面的复活赛。那个伊戈尔打得是真不错啊,我觉得一般云骑军和他打,应该打不过他。” 白珩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不过,他是不是和公司签了什么协约,他现在用的招式都很好看,但是表演性质更重,而且放了点水,感觉是为了拉收视率,他要是用出全力的话,可以更快结束战斗。” “他很缺钱吗?我怎么记得他先前放弃了很多次奖金……或许是突然缺了吧。但是无所谓,至少联盟禁止□□,偶尔放放水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令夷:“我感觉我也打不过他——如果不让我用植物的话。” 如果在赛场上用植物,多少有点作弊,毕竟除了少数植物之外,剩下的全都是既分高下也分生死——演武仪典的擂台上是不签生死状的,在危及生命的关头,仙舟上一定会跳出一位实力超凡的安全员来解决这场纷争。 令夷不由得好奇起来:“白珩姐,难道你是这次的安全员吗?你的实力是有保证的,而且你又那么闲——不是,你又那么喜欢看比赛,反应速度还快,简直就是安全员的最佳人选。” 白珩斜了她一眼:“那我还能享受到看比赛的乐趣吗?上班和出门娱乐是不一样的,安全员,哼哼,我当然可以当安全员,但是我不。……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我不够强吗?好吧好吧……服了你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对这种事感兴趣的,我的确是没有竞争过别人啦。” 第174章 令夷:“所以是谁啊?实力还在你之上?镜流姐是要参赛的,应星的金人……有点可能,但是他这会儿不应该正在闭关打铁吗?不会吧,总不能是将军本人——” “是丹枫哦。” 白珩带着怨念:“天晓得他怎么也要竞争这个岗位,但反正……我打不过他,而且他还有一个绝妙的理由,直接说服了将军让他来当本次的安全员。” 令夷:“难道是这一次的联盟剑首争夺赛上,就算剑首们打出火气来了,他也一样能够保证他们不会真的伤到彼此?” 这个势力,至少丹枫爆发之下还是有的——对于那些联盟的剑首们来说,他们只有在真的打出火气了的情况下才会顾不得那些分寸,因此只要给他们一瞬间的冷静时间,他们就可以控制住自己。 不得不说,如果是这么个理由的话,丹枫可太合适了。 白珩咬着下唇,略微难以启齿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叹了口气:“其实是这样的——丹枫他说,他可以操控一团水悬浮在赛场上空,如果有谁打上头了,做出过激的动作来,他就把冷水浇下去,泼那人一头。保证冷静的,如果这都冷静不下来的话,他可以在水里面加入冰块,冰水化合物的降温效果更好。” 这就是独属于罗浮持明的天赋了,就算把其他仙舟的持明族拉上来,他们也做不到这一点啊,除非是控冰的那位,但是吹选手一脸大冰碴子的效果还真的未必有冰水混合物从头淋下,把人浇个湿透的效果更好。 嗯,从视觉效果上也会更…… 更出圈一点。 令夷:“……” 令夷抬头向上看去,果然在最高处的包厢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已经缩成了很小很小的一个,但仍然能够看出是丹枫。 她真心实意地感叹:“和景元混多了,就连丹枫哥都……都变得开朗了。” 看看这种“馊主意”,多有景元的风格。 白珩欲言又止,她很想提醒白珩,虽然景元确实是万恶之源没错,但做为第一个开始向他学习的人,她实在也算不上多么无辜。 啊,想想当年,刚刚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令夷是多么乖巧的一只软糯狐狸团子,但现在,她长成了什么样子呢? 她这个当监护人的,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掬一把伤心泪。 * 台上伊戈尔和伊须磨洲少年的战斗结束得挺快,在最开始大概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表演”之后,伊戈尔干脆利落地抓住了伊须磨洲少年的动作漏洞,将他击败了。 结束战斗之后,他表现得颇具绅士风度,在对手离场,自己也准备离场的时候,还像是调整“手感”似的,将那条机械胳膊三百六十度贴合着机械关节转了整整一圈。 有一说一,人类的身体和机械的结合是真的能够创造出极强的艺术张力,这种碰撞带来的感觉是纯粹的人类身体、或者纯粹的机械身体都无法带来的。 简单一点说:怪涩气的。 因此,在这一圈胳膊转完之后,令夷分明听到了场上的欢呼声变得更大声、更尖锐起来——女性观众们显然发了力,但也有相当多的男性观众同样兴致勃然,这可是机械胳膊,他们这辈子都拒绝不了机械臂和超大机械外装甲,这是刻在灵魂里的。 伊戈尔的人气提升得飞快,在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候,令夷跑到会场外的小吃一条街上采买零食,才刚刚从门口走出没多远,已经看到了一个巨形电子广告牌上头,出现了伊戈尔抡铁臂的那一幕。 广告制作者很显然是懂客户的,他们还剪进去了一段音频:是伊戈尔在转动铁臂的时候,铁臂之中的机关转动以及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其中大概还带着一点儿电流声。 确实,这些声音的加入让整个视频的吸引人程度再度往上提升了一个度,就连令夷都在某一瞬间生出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来个同款的冲动——但下一秒她想到自己四肢健全,就算买来了也没地方用,如果就是摆设在家里……会不会显得她像是个傻瓜? 她成功克制住了自己的购物欲望,为月末的护尾精油节省下了一笔资金。 而那屏幕上则开始播放广告词。 “伊戈尔·哈夫特同款铁臂!更快、更强、更稳定!” 电子广告牌上循环播放着激动、昂扬、澎湃的男声。 而在这激昂的男声中,她听到了有点儿耳熟,但又没有那么耳熟的声音,从旁边的角落里低低传出——它本来是控制在一个正常人听不到的低音量的,但是令夷怀疑,大概是这些正在说悄悄话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仙舟上还有一个占比不低的种族,名为狐人。 反正,她是听见了的。 掩盖在激情澎湃的声音之下,那个成熟,还带着点儿沧桑的声音有些干涩地发出了一声苦笑。 随即,那声音说:“我不是想开了……我只是想要尽量给我的家乡买点好装备回去,仅此而已。” 第47章 他是位公主! 人类会慢慢习惯一些事情,然后,那些比较富有生活情趣的,就会从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里头找到一点乐子。 就像是令夷——她是很热爱生活的。 每一个会在洗澡后、睡觉前还有出门前花上起码二十分钟(分别)护理尾巴的狐娘都是热爱生活的好宝宝。 在经过了起码去往十几个不同的世界,并在这些世界中展开不一样的冒险之后,她已经可以确定这样的对话意味着:哦,又一个需要帮助的星球找上门来了。 第175章 叮—— 她在脑中模拟着《流光忆庭的骑士》接到新任务时,系统里会响起的那一声,像是水晶与水晶碰撞发出的清脆的提示音。 [您已接到一单新的救了吗任务,请及时处理。] 令夷朝着那个角落走近了一点,她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听到了这段对话——哪怕她并不是故意的,但从方才那两句话的语气里,令夷便觉得,自己那么突然、突兀地走过去,恐怕有一点不太合适。 好在,附近有一个卖琼实鸟串的摊子,令夷走过去,问店家要了两串,一边慢吞吞地掏钱付款,一边继续偷偷地听。 她逐渐分辨出来了那个略微熟悉的、带着几分沧桑苦涩的声音——是伊戈尔·哈夫特,那个机械手臂的拳手。 而另一个声音,她就听不出来了,不过从腔调和话语上分辨,和他说话的应该是一位公司员工。 令夷听到了灾难,听到了军队,听到了援助,听到了对自己专业对口的很多个词汇,以及,公司的人正在劝伊戈尔放弃他的家乡。 “你的努力拯救不了它。”那位公司员工说,“这些钱对于你的家乡来说只是……仙舟人是怎么说的来着?杯水车薪,九牛一毛。如果你没有放弃以前的那些奖金,那么你现在大概可以买到武装……一百个人的装备?” “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伊戈尔老兄,放弃一些,你的日子会过得很好,你甚至可以买张票去银河中最大的享乐场所,随便哪里,这些奖金……如果你能一直赢下去的话,你或许可以在仙舟买房,你知道吗?仙舟上的普通人,尤其是罗浮,日子其实是过得相当不错的,只要没有战争,就没人敢在仙舟上惹事,朋友,这里还有一位令使,哦,或许他们的丹鼎司还能治疗好你的胳膊,我是说,一条铁胳膊的强大的确毋庸置疑,但肯定还是原装的胳膊更好,对吧?至少,在你把它放到脑袋下面,充当枕头睡觉的时候,一条真胳膊会比假胳膊合适得多。” “有时候你得、额,你得学会从一些责任感中走出来,我的朋友,这个世界上太多的星球正在遭遇灾难了,我不是不想帮助你,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同情你,但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公司员工,而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没办法给你我的全部积蓄——或许你只是、需要忘记你出生在那颗星球上,然后,把它当成宇宙中其他某个星球上发生的悲剧。不是我们没有道德和良心,我的朋友,只是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伊戈尔没有再说话,但是令夷猜测他的那张脸——那张胡茬没有被完全刮干净,成熟中还带着少许热血的坚毅面孔上——此时正绷着哀伤的、但是强打精神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糟糕难过的笑容。 至于那位公司员工说的话,她决定将这番话当做狗屎,或者更恶毒、更确切一点的说法:步离人的排泄物。 虽然还有很多的星球是救不过来的——毕竟人力有穷——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救一双是一双,做总比不做好。 谁知道好消息会不会突然降临在某个瞬间呢? 令夷心想:不管巡猎星神是如何登神升格的,就当他真的是那位曾经和岁阳之祖燎原签订了协议的仙舟英雄好了,他在对着建木射出那一箭的时候,难道也那么自信地知道自己能够斫断丰饶的枝条吗? 不如建木的穷桑,他都没能彻底将其切断,更何况是建木——然而那一箭最终也还是射了出去,隔着万里的距离,洞穿在了建木之上。 在那一瞬间,丰饶蜷缩,而全新的命途强势地在银河中挤开一块空间,用巡天的光矢,流星与风雷一起,暴烈地宣告了自己的诞生,以及—— 巡猎的复仇,从这一刻开始,将无止无休。 仙舟的星神告诉他们(是的,全世界也就只有仙舟敢这么说,他们拥有一位星神,而不是仅仅如星际和平公司那样的“我们信仰一位星神”),万事皆有可能。 不去做,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成功呢。 就像是现在——在令夷终于把找零拿了回来,让老板帮自己把两串琼实鸟串包装好,随后仔仔细细地提着袋子,就像是里头装着的并不是哪怕摔在地上也顶多裂了糖壳的琼实鸟串,而是一份随便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摇摇晃晃地把自己弄成渣的豆腐慕斯蛋糕,慢吞吞地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在漫长的寂静之后,伊戈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了,这一次,他的音量没有怎么控制,以至于店老板、还有周边的其他人都好奇地转头看了过去。 伊戈尔说:“不,我的朋友,我仍然坚决。” 很好。 令夷轻快地加快了步伐。 回去之后得提醒景元打听一下情况,反正他最擅长从各种各样的人那边套到信息了,伊戈尔应该不会是个例外。 如果有需要的话,仙舟植物防卫反击有限责任公司,竭诚为您效劳。 * 白珩对于令夷竟然带了琼实鸟串回来,不过考虑到她也带了炸鸡薯条以及炸年糕,这点甜食就变成了甜咸永动机中不可缺乏的一环。 很好,现在吃炸鸡不会腻了。 她拿过一根琼实鸟串,咬下最顶端的一颗,琼实鸟果外头包裹着的那一层晶亮的、脆脆的糖壳在她的牙齿间咔嚓咔嚓地碎开,声音很好听,至少很诱人。 琼实鸟串酸甜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爆炸开来,给了她更好的胃口,甜咸永动机果然不负其盛名:“你是说你在外面听到了伊戈尔·哈夫特与公司的人聊天——哦,我知道,他是雅利洛六号的人,至少选手介绍册上是这样写的,等我搜一下,这颗星球不算太出名,至少我一直没什么了解,等我看看。” 第176章 令夷也咬了一口琼实鸟串。 在两年前,她曾经非常喜欢这种酸甜的小零食,但是后来随着她吃了太多的糖,某天在舌头已经被糖麻痹的情况下被一块咬碎的、边缘非常锋利的糖块扎了一下,流了满嘴如冷铁一般甜腥的血后,她就对琼实鸟串多了一点小小的戒备。 现在的她吃起琼实鸟串来就非常的小心谨慎,一整个含在口中等待外面的糖壳融化,到它只剩下最里面的那一颗小小的红果,这才开始吃它。 虽然甜味和酸味由此分离,但令夷仍然非常满意。 她还是很喜欢吃琼实鸟串的,据说曜青仙舟上没有这个,她都不敢想那里的狐人小孩子们过得是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她拿着签子,戴着手套的手从纸盒子里拿起一块表面炸得膨胀、金黄还发脆的年糕,感叹:“还好,当年狐人的祖先把我们进化成了这个样子。” 白珩没听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疑惑地发出一声“嗯”。 令夷有些后怕地说道:“如果我们保留的特性不仅仅是在耳朵和尾巴上,而是整张脸的话,我们现在就吃不了琼实鸟串了。” 想想看吧,满脸都是毛,长长的、绒绒的毛,会在吃琼实鸟串的第一时间黏上满嘴的糖,或许毛还会黏粘在一起,扯得嘴角皮肤痛痛的。 白珩:“但是店家可以发明只有一颗琼实鸟串的短签版本,然后在外面包裹上糯米纸——相信他们吧,为了赚到钱,他们会不惜一切的。” * 是的,商家为了赚到钱会不惜一切,就像是星际和平公司的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策略一样——严格来说他们那不能叫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们在几乎每个选手身上找到了可以“卖”的特点,用穷举法以及除了仙舟之外的独播权换来了起码上百个在第一天的比赛结束之后就上架可供购买的周边。 当然,还有完全虚拟的货物,比如说解锁一段选手的视频和秘密音频,再比如说是更为虚无的打投——总之,公司绝对能够赚得盆满钵满,令夷终于意识到了哪怕是景元也有不擅长做的事情。 哦,不是说他的剑术,在镜流看来,他或许没有什么剑术天赋,但这并不妨碍拿着剑的景元仍然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参赛选手更强,哪怕对手用的都是他们最擅长的武器。 他只是,在赚钱这方面,输给了公司这个丧心病狂的庞然大物而已。 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而且景元是个擅长顺手的、脑袋活络的年轻人——他有什么必要舍弃公司自己赚钱呢?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让公司去干更麻烦的事情,让他自己躺着赚钱吧,谁会和巡镝过不去呢。 所以,他非常愉快地告知公司自己将会选用罗浮常见的鸟类,也就是灰色羽毛,脸颊上长着一双红红的绒斑、像是点了胭脂似的小团雀做为自己的形象代言。 星际和平公司负责搞宣传这一块的员工在听到他的这般发言之后双眼直接放光犹如在雾气浓厚的夜里打开的双闪一样明亮到刺眼。 “真的吗?!那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景元兄弟!” 像是这样主动自觉的选手哪里能找到第二个啊——难怪人家能当上云骑骁卫,瞧瞧这脑子,仙舟不重点培养他,难道还能去重点培养一坨肌肉旮瘩吗? 有一说一,景元确实做到了这条赛道上的最佳——首先,团雀确实非常可爱,就算是钢铁之躯的智械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心被智械萌得快要化掉了。 其次,没有人选择用萌物来代表自己。 这就是差异化。 再次……毕竟长得好看嘛,而且景元是真的很喜欢这些小动物,和它们互动的时候眼里面是真的有爱意在的——所以在拍摄广告的时候,别人都是从少许能用的里面找出一丁点不能用的,而景元则是有着大段的物料可以让那些工作人员裁剪出最好的宣传片。 这,就是实力。 干一行行一行,一行行行行行——在多年之后,这或许会成为景元此人在百科网站上的简要介绍。 * 景元赢得很容易。 对手是一名云骑精锐,实力不弱,奈何直接遇上了冠军选手。 在刚刚抽到签的时候,这位云骑精锐就已经龇牙咧嘴地在那边和自己的同伴们(那些和他一样报名参加了演武仪典的云骑军)吐槽自己的运气到底差到了一个怎样令人绝望的地步。 “那可是景元骁卫,骁卫啊!他就算一只手都不用,光是动口就能说服我自觉地从赛台上跳下去,这种一边倒的比赛还有什么好看的吗?” 他的朋友们当即围住了他,不给他半点退赛的选择余地(哪怕这位云骑精锐也没想着要退赛,虽然知道差距,但哪有身为云骑却不战先退的呢),并且笑容可掬地举起了手中的录像设备: “好看啊,怎么不好看了,还很有纪念价值呢——至少我们几个都觉得值回票价,嗯,千百倍地值回票价了。别担心,我们会帮你记录下这人生光辉一刻的,亲爱的朋友,到时候在你的婚礼上,我们还可以慢慢回顾你是如何在景元骁卫的手下挺过三个回合的。” 在笑着说完这番话后,他损友们中的一个欢呼起来:“挺过三回合,你是个英雄!” 云骑精锐:“……” 第177章 他恨恨地盯着这帮子损友,发出诅咒的声音:“你们,一二三四,接下来轮到和景元骁卫对战的一定是你们几个!” “那又怎么样,”他的损友们嘻嘻哈哈,丝毫不把这诅咒当回事,“至少我们没在第一关就被淘汰,哈哈。” 但他们其实还挺有兄弟情义的——至少在这位云骑骁卫和景元打的时候,他们没有一边倒地为景元喝彩,而是为景元加油一句,再为另一边的兄弟加油一句。 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稳稳地端水,本身就已经能清楚地表现出他们对这位好兄弟的支持了。 三分钟后,在充满了景元式善意与关怀的切磋——是的,切磋,景元甚至不着痕迹地为这位云骑军指点了一些身法步法上的问题,随后,在他觉得差不多了,这点儿知识够云骑精锐回去后慢慢琢磨进步,再多就要贪多嚼不烂的时候,他挑飞了对方的武备。 云骑精锐并未在意,他跑过去捡起了自己的武备,收好,然后翻遍全身上下也没能找到一张可以递给景元的照片——但是没关系,他对着看台大声呼喊,让他的朋友把他的玉兆扔下来,随后向景元恳求:“景元骁卫,我有个一生一次的请求!您能不能帮我带一张腾骁将军的签名照啊!” 开幕式中。 众目睽睽之下。 整个仙舟联盟,甚至是一些遥远的星系都看着呢。 腾骁将军乐呵呵地亲自下场,表示这种小事还用得着景元出马,他现场就能实现这位云骑军的小小愿望。 于是在下场之后,令夷眼睁睁地看见那些把赚钱看得比命还重的公司员工们又小跑着去找了腾骁将军——是的,他们打算给腾骁将军也出个周边得了,比如说什么煌煌威灵,遵吾敕命的神君。 老天啊,神君可太帅了,那些没有见过世面——至少没有见过巡猎令使的星系的人们会被帅到灵魂出窍的。 * 不管是从整体上衡量,还是从细节上来评估,这场演武仪典的开幕式都相当成功、相当精彩。 景元在后台换好了衣服、把头发盘起来、戴上了口罩,往已经等待他有段时间的“人群”里面一钻,就像是一滴水融入河流那样,快速地将自己的行踪藏了起来。 火是有代价的,就比如说伊戈尔。 景元已经通过玉兆看到了,伊戈尔·哈夫特想要离开演武仪典会场,但是他失败了,因为他的机械臂很快就被从会场中出来的、对于今天这场开幕式津津乐道的观众们发现,并且围在了当中。 做为一个没钱雇佣保镖,也确实没想到仙舟的会场上能够容纳那么多的人,把他围个彻彻底底里三十层外三十层的新晋仙舟网红,伊戈尔·哈夫特茫然不知所措。 景元不会重蹈他的覆辙,他在刚刚下场的时候就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人人都在寻找一个白色长发、扎高马尾的青年,但他把头发盘得高高,甚至露出了光滑的、没有碎发的后脖颈,于是人们理所当然地不会觉得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就是景元。 谁能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手艺呢?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手艺,这样把自己藏在人群中的能力,景元也听到了一些如果放在平常他根本没有机会听到的话。 ——此时,他们路过三个正在扎堆看着公司在会场外围开的周边小店,在货架上挑挑选选,顺便各种聊天的女生。 令夷的耳朵抖了抖,耳尖上的那一小撮聪明毛像是最轻软的蜻蜓翅膀似的也跟着颤了颤。 她听到了“景元”这两个字。 果不其然,当她小幅度地用手肘撞了下景元的胳膊后,景元也注意到了:这边的谈话正在说起自己。 “哦,他还喜欢团雀!好可爱啊!” “是啊是啊,据说还喜欢撸猫,呜呜这是什么小可爱,妈妈爱你!猫猫我一口一个!” 算上鞋跟,身高差不多在一米七左右的少女“凶残”地讨论着要把距离一米九也不算多远的景元一口一个,只能说妈粉遇上正主之后的诡异画风是不管在什么圈子都逃不掉的。 白珩把别在耳朵后面的头发放下来,挡着脸颊两侧,然后低着头无声地大笑起来。 妈妈,天啊,她转头,对着景元做了个“一口一个”的嘴型,然后把脑袋转了回来,继续无声无息地笑得像是有谁往她的痒痒肉上狠捅了一把。 三位买周边的金主妈粉还在继续: “魔法长发、会魔法的双手——能打架的话勉强算是吧、小动物们都喜欢他,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被下过毒或者诅咒过,但云骑骁卫呢,平常的生活怎么可能不危险!” “哦!他就是个公主!” 令夷忍着笑,往前走出几步,出了那几位狂热且泥塑的粉丝们能够听到的范围,仍然努力憋着笑(但是笑声都快从她不断往下压却始终压不住的苹果肌中渗透出来了),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学着刚才路过的那几位粉丝,看着景元: “哦,他就是个公主。” 景元完全没有脸红,哪怕耳朵都没有红一丁点:“我听说公主的宿命是吃毒苹果——哪里有苹果,没有苹果的话,随便来点什么都行,我饿得要死,候场的时候根本不允许选手吃东西——我还渴得要死,下场之后我喝了一整瓶水,但现在还是渴。” 又一次,众人齐聚白珩家。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白珩又换了一次住宅——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家里逐渐变成了一个和神策府功能相似的聚会必选场所,由是觉得一个略有点逼仄的客厅,以及没能双开门的大冰箱对于聚会来说还是有些不合适了。 第178章 现在的这一栋就不一样了。 在自己涨薪、还有来自令夷的工资补助的支持下,她换租了一栋别墅,一整个一楼都可以用来轰趴快乐。 而在离开演武仪典会场、坐上那艘星槎——特别注释,不是白珩自己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点好了一顿聚餐该有的全部伙食和饮料。 将那些外卖摆放得差不多了之后,她挑了个最大的软垫子坐下,给镜流和丹枫发消息让他们一起过来,如果可以的话,腾骁将军来也可以,顺便——要是经过工造司而看到新鲜出炉的百冶大人还没有正式开工的话,可以选择在万千金人从中实施斩首计划,把他顺带着绑过来。 先前令夷在场外听到的那点事情,就可以顺带着说一说了。 第48章 愁人 在政策上,仙舟向来有着多搞朋友少结仇,敌人的敌人就是友,朋友来了有美酒,丰饶民来了有将军的大方针。 做为整个银河目前已知的巨型势力(这样的势力总共也就没几个)中唯一完全可靠的秩序侧文明,仙舟联盟对于那些科技水平尚且不够发达的文明来说,就像是帝弓司命之于仙舟。 不是所有的求援都会被答应回复,因为帝弓司命可能接收不到信息/仙舟联盟可能正要和某处的丰饶民开战,分不出手来帮助。 但,这是受限于现实的情况下,在理想的状态下,比如说仙舟最近确实闲闲的,找不到什么丰饶民,也没有反物质军团或者虫群这种寰宇灾害需要云骑军出动,为当地……至少是附近的这片宇宙清扫出一片安宁、安全的生存空间——那么,这时候向仙舟求援,联盟还真的会派人出去帮帮忙。 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情他们都干了多少年了,不说养成了习惯,至少也可以说是对于全套流程熟门熟路。 白珩:“找到了,上次伊戈尔·哈夫特的赛后演讲。” 因为没有多少人会对这样的演讲感兴趣,因此不仅仅是观众们会在获得冠军的伊戈尔开始演讲、试图为自己的家乡募捐的时候离场,甚至就连摄影都会把这一段掐掉之后再放到新闻媒体上去——他们不想让这么个拳王因为这种……小问题而被很多的赛事认为“麻烦”,从而失去让他发挥出更大的经济价值、从他身上多赚两笔的机会。 所以,这一段视频还是白珩找了好久,才终于从一个原本要走,但是被伊戈尔言语中深切动人的感情打动,于是掏了点钱,还帮他把这段演讲放到了网上去的观众的首页寻找到的。 手持式设备,有点摇晃,开头部分没能录进去,不过用来了解信息刚刚好。 腾骁将军不在此处,景元歪歪斜斜地陷在了个超大号豆袋沙发里面,将脑袋搁在一枚猫形抱枕上头,勉强醒着听,姿势歪七扭八,仿佛他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没有骨头的猫,以液态的姿势填平每一个凹凸不平的面。 这样的姿势,对于一名云骑来说是绝对的懒散松弛,但是,谁让腾骁将军不在呢。 而镜流就算想管,也会被白珩用冰激凌堵住嘴:“哎呀,第一轮比赛都结束了,第二轮在三天之后呢,你就让他休息一会儿又怎么样呢?”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听到视频中伊戈尔说自己的家乡正在被纳努克的军团袭击,说他希望宇宙能够朝着这颗小小的星球看上一眼——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之后,他坐了起来,嘴唇抿紧。 事实上这视频绝对不是个适合在聚餐的时候放出来的视频,因为它的情感多少会让人食不下咽,但是很显然这是个重要的事情,不能太过推后——它关系到战争和生命,还有文明的续存,另外…… 其实对于仙舟人来说,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这种消息还是挺平常的,因为到了一定危急关头,是个人都要被编入云骑军上战场,而到那时候,这种情况就是常态了:和丰饶民的战争,从来都是血腥而残酷的。 但还是……至少他们中的大部分常怀怜悯之心,所以,很难在有人列举自己的家乡是怎样惨遭屠戮的,又是怎样在艰难但是毫不放弃地战斗着的时候做到心如止水。 生命对于生存的渴望,为了生存的挣扎,从来都是最感人泪下的史诗传奇,这本身就是最容易让人心绪沸腾的因素。 令夷:“哦……” 她的尾巴毛蔫了下去,贴着尾巴本体:“反物质军团,他们既然想要毁灭一切,那为什么不能从虫群和丰饶民开始呢。” 白珩:“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做过呢?覆灭造翼者故乡穹桑圣树的就是反物质军团。” 事实上,还有一位绝灭大君登上了仙舟,要求朱明仙舟和他们一起追杀造翼者——这剧情多少很让人觉得世界逐渐趋向玄幻,有一说一,白珩在刚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甚至以为全世界都改信了阿哈,否则也不至于这么离谱。 但是……好吧,反正毁灭的命途还是很坚定的,并且非常遵循纳努克的道路,这和丰饶民与丰饶之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鸿沟状态的相差还是很大的。 令夷:“但是繁育的虫群和纳努克的仇最大,我听说是虫灾毁灭了纳努克诞生的世界,促成了他升格成为星神;而丰饶民……哦,丰饶民那么能生,当然应该先解决掉他们再谈剩下的宇宙。” “总之,如果我是纳努克,我肯定会选择先去解决虫群。” 但是星神的想法并非凡人可以捉摸,倘若排除了天晓得为什么那么偏爱仙舟的岚,以及因为命途原因过分乐衷于找乐子的阿哈,以及现在已经失踪(或者更多人愿意称之为陨落)的星神阿基维利,剩下的星神们就是一群被祈愿但是从不回应的沉默的玉兆,仿佛祂们所在的位置是空号一样。 第179章 所以纳努克没有让反物质进团像是蟑螂喷雾,或者是其他一些比较……针对昆虫拥有不错杀伤力的药片或者喷剂之类的东西那样,将整个宇宙这个大屋子里面所有的虫子都给杀灭掉,同样也没有把繁殖速度和兔子下崽没什么区别的丰饶民给根除了。 不得不说,非常可惜。 “雅利洛六号,我记得这颗星球,”景元说,“它应该是公司供应链上的一环,信仰存护,但更偏向于筑城者而不是星际和平公司,消费便宜、风景优美,上头甚至还曾在开拓的虹车路过的时候,被阿基维利留下了个巨大的印子,就像是盖章一样,是个不错的打卡点。如果我以后能当个巡海游侠,我肯定会去一趟,打个卡。” 自从和那位朋克洛德的巡海游侠见过面之后,景元就重拾了自己儿时的梦想,他想当个巡海游侠,很显然,没有几个仙舟小孩不想当巡海游侠——帝弓司命在上,巡海游侠真的酷毙了。 镜流朝着他这边又一次瞥了一眼。 景元选择了无视。 他看起来很想要亲自去一次。 “但是别忘了你还要参加演武仪典,如果是什么十万火急、没有了你就无法完成的事情,腾骁将军或许会允许你不用继续参加演武仪典,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植物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白珩敲了敲桌面,摇摇头,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景元。 “很不幸,宝,但是这一次你大概去不了。” 丹枫从方才那种看起来像是在沉吟的沉默状态中脱离出来,道:“大概我们都去不了,曜青仙舟检测到了倏忽的动向,他正在召集丰饶民,我们一直在追杀的步离人战首,呼雷,他响应了倏忽的号召。” 这也就意味着大战其实一触即发。 丰饶民那边的数量可太多了,只要他们的数量一日没有被砍下去,他们就一日仍然是仙舟最大的敌人。 而考虑到这群丰饶民的繁衍速度,令夷在心里骂了一句和白珩平时骂得一样脏的狐人短语——前不久景元才刚刚完成彻底分化,并且使得其火并之后四分五裂造翼者孔雀天使军团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一个被天晓得谁拿去的名字——这场行动毫无疑问是个巨大的胜利,但是同步离人数量增加的速度相比起来,完全就是杯水车薪。 这些扎根在整个宇宙上,像是杜鹃将卵产在其他鸟的巢中,并将其他鸟的卵推到地上去砸碎一样的蛀虫、菟丝,依靠着过量的攫夺将自己一层又一层地武装了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又一场大仗即将开始,就在演武仪典之后,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要上。 “那就植物,不影响。”令夷说,“但是,光靠植物不够用——这才是问题所在,对吧?” 反正植物送到哪里都是送,肥料……不是,丰饶之力送到哪里也都是垃圾的循环再利用,只要对应的星球能够把运费给出了、再支付一笔其实并不昂贵的给令夷的佣金,剩下的全流程都已经工业流水线化了,甚至参照好说明书,还可以将其视作自助。 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自从秩序陨落了之后,整个宇宙都变得乱糟糟的,乱糟糟的而且危险,灾祸横行,到处都是,那些不够强大的星球(比如说那些还没点出足够把地表的居民送到太空中去的文明)上的科学家会告诉学生们,一场伽马射线爆可以毁灭整个文明,不过那概率实在是太低了,低到人们几乎可以将其当做不存在——然而他们却不会告诉学生,甚至于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比伽马射线爆恐怖的东西多了去了,而它们像是细菌一样在宇宙中增殖着,而且他们出现的概率也高过了伽马射线爆。 “光是今天早上,就有两个星球……额,两个文明需要帮助。而在伊戈尔的演讲里面,他说他认识十几个来自不同星球的人,都和他一样有着靠着赚钱或者提高名声,呼吁宇宙中的其他文明来帮助母星的想法。” 到这会儿,伊戈尔那番演讲带来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下去了点,令夷喝了一口气泡水——不能少冰,她感觉自己的牙齿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变成了某种类似大理石雕塑的东西,虽然没有胃口大开,但至少没那么受到先前的情绪影响。 指望着仙舟和救火队长一样冲到这里冲到那里的很不现实,而且对手那么多、加在一起实力也相当强悍,让联盟全部压上去,不算帝弓司命的话大概率也是打不过的,就更别说植物了。 在真正的战场上,植物仅仅对于清杂有着足够高的效率和作用,与其说它的功能是把所有敌人挡在外面,倒不如说是给那些侵略者增加成本支出,当破坏他们的成本被提高到了一个破坏行为本身变得有些鸡肋的时候,除非是彻底纳努克入脑的疯子,否则首领就会开始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带着手下人换一块不那么硬的肉啃。 就算退一万步,就当植物真的能够解决一切问题好了,但令夷的力量也是有穷的——植物不可能被放任着恣意生长,仙舟不会允许,而且它们也确实没有这个功能。 让她一点点寻找需要帮助的星球随后找上门去?不可能,效率太低下了,不管怎么说,她都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 在这个问题上,巡海游侠也帮不到什么忙,毕竟整个巡海游侠集体的数量,很难说能否超过仙舟云骑军队伍建设下,某一卫的人数。 斩首行动还行,毕竟干掉诛罗的战绩可查,但如果是面对大军……那也很够呛。 第180章 其实这种问题,说白了,伊戈尔·哈夫特的想法是很有道理,也应该说是最正确的。 靠着一两个强者到处当宇宙警察(此处的形容确为褒义)的用处真的不大,文明之间互相帮助才是正经的道理——有一说一,目前为止有能力组建起这样一张网络,并且完成监控的势力,还真的就只有星际和平公司。 仙舟从来都不把自己的势力往外蔓延,哪怕是伊须磨洲的关系也只是相对亲近,和公司这种密切地连结起了一张大网的势力是真的有不小的差距。 令夷想起今天在那位星盟高官离开会谈室之后,那位公司中极为罕见的、和巡海游侠关系不错的、立场几乎可以说是“背叛公司”的员工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对自己所说的话。 ——“真可怜呐,对吧?其实公司是有办法帮他们的,但是,部门的老大们算了一笔账之后发现不划算。” “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你们仙舟从来都不计较什么划算不划算的,花了那么大价钱研发出来的药物配方免费公开发放……啧,要不是认识几个巡海游侠,我大概都会觉得你们是一群疯子——和纳努克的疯子军团差不多,就是目的背道而驰的疯子。” 确实吧,她心想,在这种问题上,仙舟确实是有点“不太正常”的,但这难道不是那些“正常”的势力的问题吗? “如果能有个互助平台就好了,听起来这像是家族应该干的活。”令夷放下她的气泡水,“但是感觉家族应该也不是很乐意……额,或者说,他们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谋求更多。所以,暂时还是算了,先找个机会问问伊戈尔呢?既然雅利洛六号自己的文明也可以和入侵的军团打得有来有回,那么大概军团并未在他们身上投入多少兵力,植物能搞定。” 还是先把当前的问题解决了,之后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想到这里,突然抬头看丹枫:“所以丹枫哥,倏忽那边是什么情况?” * 不得不说,这话题转换得有点生硬,但是在一个结果非常明确,但也可以说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问题上继续浪费时间、消耗心情也很显然不是个很怎么样的选择,白珩立刻从桌上拿起一只火焰辣椒烤恐鸟全翅:“其实先前就已经有过动向了,我家在曜青那边的分支前段时间才说,我的两个表弟都入伍了,现在就在战场上。” 曜青那边已经小范围地打起来了,这个事实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奇怪,因为曜青从来都是巡猎锋镝的锋镝。 丹枫:“两年时间,倏忽已经养好了伤,该出来露露脸了。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丰饶民占有的星球被摧毁了不少,而他们的扩张入侵也被挫败了很多次,倏忽如果不能尽快为他们带来一场重新确立信心的胜利,只怕一些更为务实的丰饶民会开始考虑向仙舟投降。” 白珩“嗯”了一声,耳朵都挑起了质疑的弧度:“不至于吧,仙舟不是向来要求他们,要投降和解也可以,圈禁外加绝育,否则就只有去十王司一条路吗?” 镜流看向她:“长生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做为这儿把一辈子活出了最长长度的人,她对于长生的感觉要胜过在场全部。 “你可能不理解,”她看丹枫,“因为持明族无法生育,你们不会拥有后代,至少现在没有,所以你们无法理解,拥有长生之后的年长者,是怎样逐渐将自己的子嗣从最爱的继承人,逐渐视作仇敌的。” “苍城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曾经最被看好的继承人,后来被砍了头。因为丰饶赐福,所以只剩下一颗头颅也没能死掉——后面的,你们自己想象就好。” 光是听着就超恐怖的啊!但是,了解过点儿仙舟过往创伤史的人就知道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别说是苍城了,罗浮也有。 “那可是自己的孩子诶……不过有可能吧,毕竟活得时间久了,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生,逐渐就不把孩子当回事了——或许还有很多孩子他根本就不认得呢。而且,不想死、不想被取代也确实是人之常情。” 令夷承认这种想法应该还挺普遍的。 “所以,现在丰饶民那边的情况是这样?” 景元:“现在有战争,每家每户都可以死很多孩子,想想看,每年都有多少丰饶民死在帝弓司命的光矢下头。” 令夷:“哦。” 过了会儿,她补充道:“那确实……还挺消耗的。” 这样就很好理解了,孩子死在战场上也是死,死在还是胚胎的时候也是死——总归仙舟的绝育是化学绝育而不是物理绝育直接来上两刀,那就还是可接受的。 尤其是生活,仙舟提供的圈养生活基本上能够优于过得最烂的那些丰饶民自由自在时的生活质量,这种情况下,选择投降也蛮正常。 所以倏忽一定要抓紧时间,至少给仙舟创造点伤痛,比如说再死绝一代人,又或者是和当年的苍城仙舟一样……总之,不管是畏威还是怀德,总归要让那些跟着他的丰饶民们有继续跟着他的动力。 他一定会动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来打这一仗,调动他所能够调动的一切,不仅仅是步离人,还有所有他能够联系到的丰饶民。 但是,令人担心且不由得十分警惕的是:幻胧的踪迹一直都隐秘而不被探寻。 毕竟,幻胧是真的和倏忽联手过,并且从当前的情况来分析,双方并没有将此时的盟约撕毁或者终结的必要。 第181章 他们的目的还是挺一致的,并且从力量上也可以称为互补,在面对仙舟的最多能出七位令使这样丧心病狂的高端战力数量时,能够提供一点……互相帮助着活下去的守望相助的机会。 倏忽要是想要背水一战的话,不可能不把幻胧叫上——至少,倏忽绝对不会让幻胧闲着就是了。 而且,哪怕退一万步讲,比如说幻胧表现出了对于倏忽身体的觊觎——考虑到她对仙舟的图谋是出于她想要用建木给自己造个身躯的诡异目的,盯上倏忽好像也很正常。 倏忽也是树,倏忽也是丰饶命途,倏忽的强度也绝对不低——好家伙,平替啊! 而且单独一个倏忽,还比一整座船的仙舟要好打呢! 就算因为这个原因闹掰了吧,幻胧先前也被仙舟拔掉了好几处钉子呢,她的性格决不能算是宽宏大量——睚眦必报用来形容这么个玩意来都有点程度太低。 因此,至少腾骁将军是如此评价的:“这玩意绝对躲在什么地方,蔫儿坏地打算什么时候给咱们来一记狠的呢。” ……愁人。 这种仿佛全世界都要准备开战的滋味太糟糕了,令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感觉有点饱了。” 不是吃饱的,是气饱的,所以她还从现在的外卖盒子里头拿了两块肉馅饼塞进冰箱——她打赌自己再过一到两个小时肯定会饿着从房间里跑出来,把这两块饼热了吃掉。 第49章 伊戈尔直播 伊戈尔·哈夫特呆在房间里,坐在一张沙发上,他才去训练过,回来之后快速冲了个澡,脑后扎了个小揪的短发尚且湿漉漉地往下滴水,那件白色背心也被身上持续往外散逸的水汽弄得潮潮的。 他那炫酷的、在短暂的三天时间里头卖出了五万份同款的机械胳膊被拆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天花板的灯光照在机械臂的拼装线上,划出一道冰冷惨白的颜色。 伊戈尔坐着发呆。 他发梢上的水滴在了他的肩膀上,这些水滴已经彻底冷下来了,甚至有点儿冰。 又过了一会儿,这种大脑中什么都没在想,只有一片混沌的、发灰的迷雾的状态消失了,伊戈尔眨眨眼睛,他感觉到断臂的位置上,又有了点儿奇怪的感觉——事实上,这种奇怪的感觉在他装上这条铁臂之后就不断出现,不是疼痛,不是伤口愈合的发痒,公司的手术水平和生物科技都非常出色,这条手臂在大多数时候都和他那条真正的手臂一样。 但他仍然会觉得有点异样,就像是有个声音时刻藏在他肩膀和机械手臂组合的缝隙里面,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像是母亲那啰嗦平淡但是充满关心的话语,低低的,沙沙的,像是黄昏时分吹过芦苇丛的轻风在低语——“哦,我的孩子,我的伊戈尔,你怎么把你的手臂切掉了呢,那一定很疼。” 或许他就应该放弃演讲,转而努力赚钱,赚得越多越好,然后尽量去买更多的武器,就像是他用这条铁臂来换取了更强大的战斗力一样,他们也可以用更高科技、更强的机械力量提升战斗力,从而狠狠地揍在那些反物质军团虚卒的脸上,把它们的牙齿揍出口腔,带着唾液和血——如果它们还有牙齿、唾液和血的话。 又或者,不那么道德的话——他甚至可以问星际和平公司借一笔款子,利率多高也无所谓,然后将它们运用在雅利洛六号的武器设备上头。 反正他没有孩子,妈妈……妈妈的年纪也很大了,他许久没有回过家,只是用联络器与妈妈视频,他看到妈妈的头发白了大半,看到她的眼睛眯起来,不能那么准确地分辨初雪八落和覆夏竹,还有球牡丹与暖阳花。 就算欠了公司的账以后都还不了了,对于一个没有亲人,并且在故乡也没什么朋友的人——他们也追不下去,对吧?而且他已经放弃过那么多的奖金,也给公司赚了不少,伊戈尔并不怎么觉得这个想法有多么恶劣,大概是因为对象是公司……大概。 他的嘴唇抿得很紧,像是一条刚刚开始学习用笔的小孩画出的直线,它其实并不平整,而且非常用力,就像是钱币笔尖深深地、重重地印在了纸张上头,在另一面突出来一个可以用指尖摩挲感受的印子。 伊戈尔从椅子上坐起来,他走去浴室扯了条毛巾下来,快速把发梢上的水给擦干净,回头去给自己装上了那条卸下来之后就快速转为冰冷的手臂。 金属的冰冷让他打了个哆嗦。 随即,他听到了门铃声。 仙舟人很喜欢传统,这一点不仅仅表现在他们科技水平奇高但是一直保持着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形式外表的武器——比如说单分子震动刃或者是什么粒子束弓箭上,更表现在他们生活的细节里头。 门铃这种没必要上科技的地方,他们就会用那种雕刻得非常好看的黄铜小铃铛,声音古朴。 伊戈尔过去开门,从猫眼里头看到了个还算眼熟的人——没有任何一个选手会不知道景元。 很显然,这是仙舟的比赛,仙舟不会让外人获得头名(哪怕他们并不作弊),因此如果把演武仪典当成一场游戏来看的话,他大概可以算是镇守在关底的boss,别看外表好像很好说话人畜无害的,甚至还有点想打哈欠,但上手才能见真章,至少伊戈尔想,自己要是抽到了他的签,应该会如临大敌。 他想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来找自己,理论上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可交集的。 第182章 “请进。” 他看到对方身边还站着一个狐人少女,一时间为自己那已经湿到几乎半透明的运动背心而生出几分羞耻:“抱歉。” 他随手扯了一件浴袍披上,匆忙地将腰带系上——他的外套刚巧都送去清洗了,这会儿正是他最不适合见客的时候,他挠挠头:“两位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是她。” “毕竟在比赛期间,或许你会对陌生人多一点防范,所以我就顺道作陪。”景元对他点头,“是关于你的故乡,还有你……以前那些比赛获胜之后演讲的事。” 他将令夷往前推了推,动作很轻:“令夷,仙舟对外文明救援部部长——开玩笑的,这是我刚刚编的官职,但是意思大差不差。” 伊戈尔:“啊。” 他在脑子里将那一串景元现编的头衔想了好几遍,终于在半宕机的情况下完成了对于这些文字的理解,于是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但又喜悦,他热情地开口:“哦,那太欢迎了!” * 伊戈尔退赛了。 非常突然,但是他在告别的视频中快乐到起飞地对所有观众宣布自己已经达成了这辈子的目标——他打拳的原因一方面是确实挺喜欢这项运动的,另一方面是为了用这种方式拯救自己的家乡。 后一个原因占到了更大的比重。 在这段视频里,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凑到了屏幕前,几乎要将整个屏幕都占满的脸——也因此可以看到他眼角因为忍不住笑而皱起来的细纹,还有那双看起来像是被倒上了一杯高浓度酒精后点燃的眼睛。 “感谢仙舟……啊,非常感谢,现在我要带着拯救故乡的办法回家了。哪怕他们非常谦虚地说这东西只能帮助我们顶住大量虚卒的压力,至于兴风者之类的精锐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的力量——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额——细节还没有完全商量好,比如说我的一位朋友建议我可以将这场在仙舟帮助下的反抗直播给全星网,其实我会有点担心反物质军团,但如果直播能够带来更多的帮助,我觉得直播一下也未尝不可……” 他又说了一些话,随后像是一只快乐且自由的小……大精灵一样,仿佛随时都会原地起飞似的提起了自己的行李:“我打算先暂时告别赛场,很抱歉,但这是一个绝对不会更改的决定,等哪一天我的故乡拥抱了胜利,我应该会回到赛场上来,也说不定呢。” ——这就是那段视频的全部。 那位和巡海游侠关系不错的公司员工对着令夷翻了个白眼:“又丢了一棵摇钱树,你们仙舟还真是……或许你们妨克公司也说不定。” “而且你们真的很大方,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他一定会需要付出点什么。” 令夷:“所以你们是公司,而我们是联盟。” “真好。”公司员工羡慕地看着她,“我也想和你、和巡海游侠那样,对自己所行的路特别坚定,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充满骄傲。” 常识:公司和以上的形容很显然并不沾边。 令夷:“哪里都有坏人吧,联盟里面也不是没有蛀虫。” “但是公司的比例特别高——又或许我才是那个蛀虫,反正,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其实更愿意当仙舟人而不是公司的员工。” 令夷若有所思:“如果你爬到了足够高的位置上去,你就可以选择主导一场改变,就像是在帝弓司命出现了之后,我们仙舟就彻底奠定了以巡猎为核心的信仰结果。”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除了光矢的杀伤力,以及开放给仙舟随便使用的虚数能量。 “我觉得我可能做不到。”这位公司员工说,“但你们仙舟人看起来一个个的信仰坚定,你们为什么不能加入公司呢?” “可能是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吧。” 令夷耸耸肩。 “等战争结束之后,应该会有很多人退伍,至少在联盟说需要他们再一次上战场之前都不会回来——就我所知道的,白珩姐想要当旅行博主,景元想要当巡海游侠,就连我们这儿的持明龙尊,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他更想当生物学家而不是龙尊。嗯,就是这样。” “哦对了,公司那边还有有没有其他和伊戈尔一样的人啦?” 公司员工对这件事不算太了解,就算真的有很多人和伊戈尔·哈夫特一个处境,他们也不会罗列上一张名单,毕竟从始至终他们也没打算提供多少帮助。 “我回去问问。”他说,然后跑路了。 * 伊戈尔真的开了直播。 这是一件非常离谱的事情,但细究其背后的道理,倒也相当能够理解。 他甚至还认真地加入了景元的提议。 “这些植物……是来自仙舟的帮助。” 伊戈尔走在茂密的植物行列之中,他有些气喘吁吁的,或许是因为这些植物实在是长得有点太高了,翻越起来相当不容易。 “但是这些,是我们自己的武器,看到了?火炮。和很多文明的高科技没法比,但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杀伤力很大的武器了,我们用它们来对付……哈,对付虚卒。” 伊戈尔说,他的身边放着几颗炮弹,然后他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一只记号笔。 “是这样的,我向大守护者申请过了,这是一个来自某位好朋友的建议……他和我说,我可以在炮弹上写下投资人的名字,就比如说……像这样。” 第183章 他在炮弹上写下了“孽物不止,巡猎无已”这句话,随后一遍笑着说“感谢仙舟联盟打赏的植物”,一边把这颗子弹发射向了远处的颇为明显的一处碎石堆。 炮弹落地的瞬间,飞沙走石,碎石堆直接被冲击波轰得炸开,暴露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潜伏到了这里,似乎正准备慢慢地、偷偷摸摸地靠近过来,好把这些植物给拔了,让它们的战线能够得以推进的虚卒队伍。 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虚卒队伍快速快速朝前冲来,但是没有用,如果正面突袭能够起作用的话,这些说不好到底有没有脑子的生命也不至于逼急了开始想着偷袭搞破坏。 豌豆射手在种植得足够密之后,那一颗颗豌豆弹射出去的效果可以直接约等于无人生还,在噼里啪啦的一阵单方面殴打之后,植物们停下了动作,恢复到先前那安静平和、且摇头晃脑的状态中。 伊戈尔耸了耸肩,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副神情,以及他的动作都将“我就是试试看,没想到运气那么好”的想法表露了个彻彻底底。 “总之,全部流程就是这样,欢迎大家赞助,什么都可以写——只要符合道德符合法律。” 伊戈尔露出一个非常朴实的笑容:“如果我这边来不及发的话——” 他按下一个按键,瞬间屏幕中出现了十几个小窗口,那些窗口后面都是雅利洛六号的铁卫,并且,这些人大多数看起来都挺年轻。 “——我的战友们会和我一起发射,希望有足够多的订单可以让我们处理,也希望我们能够处理完那些订单,不过没关系,如果我们赶不过来,我会向大守护者提出再增派人手的要求的。” 伊戈尔盯着屏幕上弹幕的那一块区域,念出了第一个打赏的名字: “感谢来自伊须磨洲的【做为水居者不爱吃鱼犯法吗】打赏的黄金雨,您要写的是‘考试一定及格’,好的,请您查收——!” 目前为止,在当今的宇宙中,直播打赏玩得这么开的属实不多,于是这种直播间的火爆基本上就是必然的——公司员工表示自己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玩意还能靠直播把连成本带利息的都赚回来,甚至中间经手的每一位都有油水可拿(甚至于直播平台的打赏还是对半分的,因此也就是说是他们原本预估的价格的两倍都不止)…… 少赚了实在太多钱了。 这对于以赚钱和业绩为己任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塌了一样的大事。 当公司员工得知这一指点出自景元之后,已经了解到这位奇才加入公司的概率约等于零,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成长为仙舟的中流砥柱,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会成为一名巡海游侠的他将目光转向了令夷:“你有没有可能成为公司员工——我是说,你做为一个坐在办公室的、负责领工资的、有问题的时候可以直接去问你的这位朋友,而后续的文件工作也会有人帮你解决的,公司员工呢?” 令夷:“……嗯,可能性似乎不是很大,以及,其实我觉得我已经有了景元的五分真传。” 公司员工根本没有听进去她的后半句,在被拒绝之后他就陷入了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没过多久就向令夷告辞,但好在临走前还算是恢复了一点神智,点头道:“其实也挺好,我和巡海游侠的友谊可以地久天长——绩效也可以算是我的。”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景元在得知公司对自己的兴趣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也没什么不行,干个十年左右的再去巡海游侠也一样。甚至如果公司开的工资高,还能把接下去那几年的花销费用都给存好。” 对于长生种来说,人生本来就有几乎无穷无尽的体验机会,去哪儿逛逛都很正常,十年,对于短生种来说是一生的十分之一甚至都多,但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短生种上学期间的gap year一样,轻而易举。 他才刚刚说完这话,就被站在他身后的腾骁将军用指关节敲了一下头顶,发出了和敲核桃相仿的声音。 景元:“啊——痛。” 从他的表情倒是看不太出来到底有多痛——当然腾骁将军也真不至于对他下重手。 腾骁:“想得那么远,先把你的本职工作干好,之后的比赛,不可松懈。” 景元心说他这个守擂剑士也当得挺好的不是吗?虽然罗浮历代的守擂剑士里头不以武力出众的估计也就他一个,但他这不也没有掉链子嘛。 腾骁将军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他轻咳了两声:“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懈怠。” * 意外倒是没出。 其实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出意外的可能,当景元说自己不会掉链子的时候,那就绝对不会出问题。 除非在他来会场的路上放上那么三四百只形态各异,美色各有侧重,高冷粘人情趣具备的猫咪,彻底把他围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这边毫无悬念地守住了擂台,没让人攻擂成功,而镜流那边的情况,则更像是那种传说中的武林大会(p.s.修真版)。 在剑首擂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站着的时候,擂台台面上、以及四周都已然包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在她被宣布胜利,从擂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她手中的制式长剑也因为凝结在表面的冰霜融化而彻底断裂,眼尖的人看到她手上的情况,便开始在观众席上叹息,说这样好的剑术,在战场上想要发挥出来,怕不是需要成千上万的制式长剑。 第184章 而且……这换起来也不方便啊。 或许,从这剑的利用上头,是不是应该再重新评定一下剑首的归属? ——参赛者们确实是不赞同的,毕竟方才在擂台上镜流输出得有多猛他们都是感受到了的,那寒冰之气哪怕闭上了眼睛仍然如同剑芒一样朝着眼睛刺来,他们这些直面了她的剑的人,直到现在都还觉得眼底有些生疼,还有点儿冰凉的残余。 然而在他们背后仍有势力权衡,罗浮的龙师们因为“意外”而从此失去了左右局势的权力,但是在其他仙舟上,那些老东西们能够发出的声音可没有哑掉。 这样的争论一直到一个顶着一双黑眼圈厚重到都快能被人当成墨镜的家伙出现在会场上,他抬手将一把剑扔在了地上(据现场旁观人员揣度,这未必真的是因为性格狂狷而扔剑,也有可能是剑太重而熬夜之人到了强弩之末,一路抱着剑而来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所以不得不以此来保证自己的颜面,毕竟还要付修复地面的钱的话……嗯,还是蛮贵的),看着镜流道:“除了剑首,没有人能配得上这把剑。” 镜流取了剑——那剑真的很重,并且非常锋利,扔下去的时候剑锋轻易将地板切割开来,就仿佛是在切割一块豆腐,要不是剑柄撑住了它,它都能滑落到下一层去。 不过,这剑在她手中却轻巧而灵便,随意地挽了个剑花之后,她露出了白珩宣布自己平生仅仅见过不到五次的笑容(“那都不是微笑了!”她在事后大声叫),感叹:“好剑。” 只要是工造司的人——不管是现在还在工造司中工作深造的,还是仅仅只曾经在工造司中混过那么一阵子的,总之就是稍微有点儿锻造鉴赏水平在身上的人——都能够得出同样的结论。 真的好剑,简直就是剑中的艺术品。 特么的,怎么就让罗浮把好事占尽了? 腾骁将军忍不住就要出声感叹:“一个新的时代——” 白珩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用的是一张出锅时间不到十分钟的鸡蛋仔,里面还特地放了葡挞馅料,奶香十足,外脆里软。 在腾骁将军咬碎鸡蛋仔脆壳的咔嚓咔嚓声音中,白珩语重心长地提醒他:“这种flag怎么能立呢!” 腾骁将军:“……” 虽然他很想说这话算什么flag,但是,看在鸡蛋仔的份上,他实在是没嘴反驳白珩的话了。 而因为这一次没能开得了口,后来镜流和耐不住技痒想试试看自己上场有没有机会夺魁的丹枫斗法的时候,腾骁将军也没能开得了口;在白珩将剑首荣誉证书从镜流那边要过来,表示你也不在意这个,还不如让我回去摆着装装门面而镜流也没有阻止的时候,他同样没能开得了口;在景元一手刀砍在应星脑后,把他弄晕了之后和令夷一人抬起担架的一边,将这位熬夜快要把自己熬到大限将至的不睡仙人送去补觉的时候…… 他也只能对景元的背影喊一句:“下次用力轻点。” 别把千年难遇的百冶的脑子给敲坏了……好吧,这点伤害还未必赶得上应星熬夜对大脑的损伤。 得了。 随他们去吧。 将军看着公司的人过来,将那把被应星命名为支离的剑造成的“创伤”抹平恢复,一边感叹这回遭殃的总算不是神策府了,一边忍不住乐得眼角堆起皱纹。 虽然确实有点扎旗的意思,不过,谁能不承认,一个崭新的、蓬勃的时代,确实已经到来了呢? 第50章 光怪陆离的世界 令夷开始准备行李——从演武仪典结束的当天晚上就开始了。 曜青仙舟那边的小摩擦已经升级成为了中等烈度的摩擦,双方的军队始终都没有全线开战,倏忽也暂时没有要下场的意思,但是这般将战场当做磨盘,将丰饶民和仙舟人投入其中,日复一日地磨碎多少血肉的情形总不能持续上太久。 有一说一,要不是因为情况不允许,她甚至有可能向腾骁将军打报告,问他能不能把建木带到前线去做为后备的力量来源……哦但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建木的不稳定性太高了。 唉。 令夷觉得多少有点可惜,因为她还记得倏忽先前那下饭的操作,主动把丰饶之力贡献出来给植物当肥料什么的…… 她到现在为止经历过的一生对于长生种来说尚且十分短暂,但令夷觉得自己可能此生都无法再找到一个那么大量地给她供给能源,让植物能够发挥出那么强大的效果,甚至于武装一个星球的“好心人”了。 她的人生高光巅峰时刻,应该就是在那时候了。 现在倏忽也学乖了,不会老老实实地奉献自己点燃向日葵——噫吁嚱!荣光一去兮不复还! 白珩拍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脸上又是笑又是慷慨悲歌的。” 令夷:“哦,没什么。” 她叹了口气,诚恳地看向白珩:“就是冤大头没有了,特别难过而已。” 白珩知道她在说谁,笑着把她耳朵上的毛揉乱,让两撮聪明毛和两根歪七扭八的天线一样指向完全不对的方向。 “你的一辈子还长着呢。”她说,“指不定以后建木就真的能成你的肥料堆,说不定寿瘟祸祖也能是呢。” 令夷:“如果没有后半句的话——我原本是打算相信前半句的!” 白珩哈哈大笑:“梦想总是要有的嘛。哦,你得往包里面多塞一点防火膏之类的东西,这次交锋所在的恒星系有一颗格外强大的恒星,热量很高。” 第185章 令夷:“这样,我的都快用完了,明天去要一点吧。” 现在网购肯定是来不及了,军中使用的效果其实也很好,就是有点粘,尾巴上容易沾上脏东西,令夷平常不爱用它,但严格来说,这也不是不能克服的困难。 但是次日,还没等她来得及写完申请表,一道新的调令下来,防火膏瞬间就没了用武之地——腾骁将军说:“你们暂时先不去和曜青汇合。” 将军站在帅案之后,渊渟岳峙,威严异常:“幻胧的踪迹找到了。” 幻胧——幻胧?! 令夷睁大眼睛,虽然时隔两年重新找到这位绝灭大君的踪迹确实值得庆贺,但是…… 真的假的?她对令使? 哪怕不只有她一个人也怪离谱的,以凡人之躯干掉令使的到目前为止应该也就只有巡海游侠了吧?饶是那样,他们能够干掉诛罗也是因为边上有路过的虫群——并且虫群里头还有实力非常强大的虫子嘛。 大概是因为习惯了腾骁将军私底下的好说话,令夷心里所想都写在了脸上,以至于腾骁将军噎了一下之后没什么好声好气地对她说:“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派人出去送死的将军吗?” 那当然不能,令夷谄媚地笑,听腾骁将军继续说下去。 “此次没有令使与你们随行,是因为有非常特殊的环境情况。” “公司监测到,幻胧进入了模因世界皮耶格尔。” “皮耶格尔是一位陨落令使用自己的全部化作的领域,那位令使的实力相当强大,公司内部的令使做出评估,确定以幻胧之力,无法突破这片领域内规则对她的约束。更何况,在皮耶格尔形成之后,还有不少‘冒险家’去往那里——但所有不曾离开那里的冒险家成为了皮耶格尔的一部分,并且将自己的命途融入了皮耶格尔。” 根据公司对于模因世界皮耶格尔的记录和描述,这是个在一位令使层级实力的流光忆庭忆者改造过后形成的世界。 从忆域中源源不断喷发出来的忆质维护了此地的稳定。 在这个忆质与现实交织,甚至忆质的浓度还要高过现实的世界里,所有进入此地者的实力都会被约束在一个上限以下。 做为一团纯粹的能量体,幻胧的生命形态在这样的区域可以说是并不占优,因为岁阳最为擅长的精神影响,在流光忆庭面前只能说是个民科对比天才俱乐部的水平,而当实力也无法冲破这一区域的规则的时候,她就变成了个和先前那些去往皮耶格尔的人差不多的“冒险家”。 而根据一些从皮耶格尔回来的冒险家们的宣称,他们说这个世界是安全、美好而多彩的,一切的规则都不是为了约束而约束——就比如说,有一条最重要的底层规则便是,此处没有死亡。 那些没有回到现实中来的冒险家们,都选择了留在那里。 “就像是总有人会在外出旅游的时候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那个地方,”其中一个冒险家如是说,“皮耶格尔就是他们的精神家园,他们决定留在那里,而我们则是觉得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多走过见过的地方需要经历——但是,到寿命将终的时候,至少我会选择去往那里。” 根据他们的描述,很难理解为什么幻胧会去往这里——如果她想要带去毁灭,那也确实有可能,不过这道题的难度对于她来说应该也很是不低;又或者,她…… 她想要在美好的生活中理解并非万事万物都是需要毁灭的道理,从而离开毁灭的命途吗?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是她当真走上了这样一条路,那么均衡很有可能会找上门来,并且对她说上一句“善”。 但不管幻胧的目的如何、此地到底是否如那些归来者们形容的一样好,总之有一件事是非常确定的,在皮耶格尔的这段时间,绝对是幻胧这辈子被削弱的最多的时刻。 趁他病要他命,难怪呢。 因为追查幻胧这个项目一直都是仙舟与公司联手在做,公司只是占比出资得稍微低了点而已,并不是真的不把它放在心上,因此这一次的任务里,公司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做,一位存护令使会在皮耶格尔外等候,倘若幻胧最终获得机遇冲破了皮耶格尔的防护,那么他将会与之缠斗——直到巡猎令使跨越光年而来,与其合力一同镇压幻胧。 不过,腾骁并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出现——毕竟这就意味着送进去的人,乃至整个皮耶格尔的颠覆。 “所以,把行李里头的东西换一换吧,顺便,关于模因世界皮耶格尔相关的信息,策士长会整理好后发在群聊里。” * 人们身处的宇宙实在太大了,哪怕如今比起寰宇蝗灾发生之前的第二次大繁荣,也就是俗称的血锦时代来已经落寞了许多,据说只剩下了当年大约十分之一的星球上仍然留存着文明,但整个浩瀚宇宙中的恒星犹如恒河沙数,在这样的大基数下,神奇玄妙的世界便不可胜数。 简单来说:星网安利的那些帖子,哪怕只是一天看一个适合旅行/度假/冒险的文明,将短生种的一辈子穷尽其中,也绝对看不完。 因此,哪怕模因世界皮耶格尔确实是个人人去了都想要回去的好地方,但因为这个世界确实没有什么和外界沟通交流的地方,就连景元都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地方。 第186章 但是等资料发过来了之后,才看到第三行的令夷二话不说放下玉兆就去一旁的柜子里把放在最上面的《流光忆庭的骑士》这款她已经单人通关了三遍,拉着不同的队友群体通关了共计五遍的天花板级别游戏拿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应星:“皮耶格尔就是这款游戏的原型?” 丹枫:“或者说,那位流光忆庭的骑士,就是将皮耶格尔塑造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模因世界的令使。” 因为主动或者被动地都通关过这款游戏,所以没有人不知道这款游戏的背景都讲了些什么,像是丹枫这种连被拉去打游戏都会认真地做好各种攻略功课的玩家,甚至还能记得游戏里的每一种怪物和战斗机制,以及,应该用怎样的方法击败他们。 “我觉得幻胧应该不打游戏。” “是吧,岁阳怎么打游戏啊,附身一台玉兆或者手柄吗?” 这么说来,他们比起幻胧就多了个非常明显的优势——至少关于这个世界本身,他们拥有更为深入的了解。 令夷双手高举过头,手臂伸直稍朝两边展开:“白珩姐万岁!” 如果不是有个吃喝玩乐全面精通,等退役了就要直接转型成为旅行博主的监护人,此时焉能有如此提前的进展——幻胧,汗流浃背了吧? * 当真要讲起《流光忆庭的骑士》,还得将时间往前回拨上一截才行。 在整整两年没有发生过什么太重大事件的时间里,这款质量优秀到让人忍不住赞叹这个工作室到底花了多少钱在美术上的游戏,就成为了时常要出差的令夷平常最喜欢的娱乐方式。 当一个人玩过了一款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游戏之后,她的这一辈子也就定型了,从此看所有的游戏都要拿来和这款经典比(至少同一赛道的游戏就是如此),然后比划着比划着就开始觉得全世界没有任何一款游戏可以和它相提并论,于是又开始重温旧爱,一遍又一遍,最大的乐趣是在角色开口讲台词之前把自己已经滚瓜烂熟的台词给抢先说出口。 令夷……就是这样的一只狐娘。 也还好,这款游戏还真的就有那个可供她翻来覆去,像是大漠淘金一样地深挖一切的资源,甚至让她没有去抢台词的机会——除了最开篇的时候。 在第一次单人通关的时候,她跟着那位骑士的脚步,一点点探索了那本在神秘星神的影响下变得扭曲的模因世界书。 她看见国王的上半身长在了一艘船上,而这艘船是一艘可以航行在云层里的海盗船,云层上头长着郁郁葱葱的椰子树,船上的水手们将椰子摘下来,当做发射的炮弹,攻击所有试图让喀迈拉兽和蛇发女妖在一起的爱情小天使,水晶骑士不愿意成为海盗,但是他用椰子树叶给自己的水晶马制作了一双绿色的翅膀,一样飞到了云层上,在击败那些爱情小天使之后,他用椰子壳制造了一所学校,把那些没文化的海盗和爱情小天使打包扔进去读书学习,并为他们聘请了来自另外几页的学识渊博者做为他们的老师; 她还看到姜饼国中正在兴起一股奇怪的风潮(大概是神秘的力量使得“姜饼”这个词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一群姜饼小人正在号召所有人把自己的脑子部分(切记,不是整个脑袋)掰下来随身携带,就像是正常人会用的u盘那样,他们可以互相交换脑子,得知对方的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反正他们掰下了脑子这一部分也不会有事,充其量也就是掉下一些饼干碎屑而已,因此骑士在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并未对这种行为做出怎样的评价——然而随后他发现,有人在抢其他姜饼小人掰下来的随身大脑。 那只姜饼小人因此成为了整个姜饼国最聪明的人,他把持了一切,甚至蒙骗全国上下将骑士视作危险的敌人,将骑士关进了大牢,而水晶骑士为了不碰坏那些脆弱的姜饼小人,只能在几乎不动用武力的情况下动用智慧击败那骄傲而邪恶的智者; 也有相对正常的世界,比如说将美食做为衡量一切标准的一页,在这一页上,所有人都拥有自己的锅和铲,所有人都以拥有一台猛火灶为极高的荣誉,而且他们不仅仅需要会做,更需要会品鉴美食。拥有挑剔的神之舌,能够品鉴出一道菜肴最细微的差距——这是在这个世界中受人尊重的基本要求,毕竟,没有足够优秀的味觉就很难做出足够精妙绝伦的菜肴,终其一生不过平平无奇。在这里,做为一位和纯美骑士们关系不错的忆者,水晶骑士在品鉴美食方面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本事,哪怕他可以读取这些美食当中的信息,他仍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当大家都认可“保留食材本味是对于食材的尊重”这句话的同时,却又对原味九转大肠如此的咬牙切齿; …… 这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当然这也是个美好的世界,水晶骑士拥抱了这一切,同时对于那位喜欢收集钱币的忆者的想法逐渐不那么认同了。 他觉得这个世界,或许可以恢复吧,但是此时这里的居民其实过得挺好的,他们拥有自己的判断,并且觉得当前的生活还不赖,他们没有改变的想法,那么……或许变回去可以作为一个永久的备用选项? 最后一局是和那位钱币忆者留下的模因作斗争,骑士最终抢先一步掌握了操控这世界的笔,将其封存在自己的身体之中。 这是第一周目。 第187章 第二周目的开局和第一周目略有不同——因为第二次的时候令夷抓了当时刚巧没什么活要干(当然几个小时之后就未必了)的应星来和自己联机。 她还有好多成就需要收集,不联机实在是弄不到手。 应星倒也没有非常介意自己被强制拉着在下班后继续打工,因为当天穿的是足够宽松的工作裤,所以他当场就盘腿坐了下去,然后和先前的令夷一样看完了这一段美术力爆棚的演示。 应星:“嘶——” 他从来都不会把武器上的装饰环节交给其他人来做,所以,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雕塑方面,应星的艺术水平起码有五六层楼那么高。 至于说艺术欣赏水平,那就更不会低了。 “好强。” 他真心实意地感叹。 于是他从一开始的半死不活纯陪玩,变成了颇感兴趣主动出击类型。 召唤流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就问哪个匠人不是自己做金人然后召唤上场代打的吧。 二周目的剧情……很有意思——它是在一周目的基础上进行的,也就是说,这一次剧情的背景世界观,是建立在骑士第一次通关之后的。 这一点,当令夷看到了那由水晶骑士主持开办的云上学校后,得到了更进一步的确认。 故事是循环往复着向前的,就如同记忆的磁带放完了一盘,也录完了在播放这一段的过程中发出的所有声音,然后重新再放上一遍的过程。 令夷:“但是这一点,那些从皮耶格尔回来的人没有提到过。” 做为一个来回玩了七周目(光是第一个周目都得有那么五六十个小时)的,勉强也可以算是资深的玩家,她对于这种世界观的形成略有猜测。 一开始,她曾经怀疑过是不是随着上一次的选择出了问题。 这也就是所谓的“坏结局”。 因为水晶骑士和前同事打了一架,把笔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有可能是因为选择做错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前期的游戏过程中有什么没有触发的支线,或者是做错了什么——总之,在这一周目里,令夷和应星花了比上一周目多出足足二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把能够进行对话的角色全部给对话了一遍——这一次更了不得了,在结局的时候,她操控的水晶骑士(以及应星操控的另一位角色,是的,队伍扩容了,应星操控的角色是一位没有性别的天使,全身上下长着五对翅膀,还长着很多的眼睛,看久了真的很掉san)已经彻底失去了选择不和那位收藏钱币的忆者对战的选项。 令夷:“嗯?” 这一次的结局和上一次没有区别,这令她非常惊奇:难道说,还有什么做得不够的地方吗? 应星为了备战百冶比赛和她告别,她就自己一人又见缝插针地刷了两个周目,结果除了发现这本“世界书”中的世界和她玩的第一周目相比越走越远之外也没有更新的、关于到底要怎样才能出现“真结局”的提示。 她彻底耐不住好奇心了,第五周目的时候,她就拉上了擅长查找攻略(主要是因为有足够的耐心)的丹枫,以及先前就玩过几遍的白珩。 那些攻略大多都已经过去了两百年左右,是货真价实的上古老东西,玩过这玩意的短生种都已经更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能够找到的一篇攻略,也是轮回周目次数最多的也是一个短生种做的,他说自己大概是因为生命短暂,所以不敢把自己感兴趣的故事放在一旁太久,这才孜孜不倦地玩到了那么后面——她一共更迭了二十周目,但是仍然,除了一代一代地演变下去之外,她并未得到一个最终的结果。 对于一个短生种来说,这样的结局确实有点悲伤,丹枫为之沉默了许久,随后他们开始细细地分析起了这位玩家的游戏周目。 第一周目大家都是一样的剧情,但是等到第二周目之后……因为先前做出的选择各不相同,所以演变出来的世界也变得不尽相同。 或者,其实可以说是没有几乎看不出半点相同——比如说令夷那边的世界里头,第一周目的姜饼小人在第二周目变成了和姜黄猫大战三千回合不分胜负的用曲奇做为护盾,用细长的芝士脆做为长枪的甜点军团;而在那位坚持的短生种玩家的二周目里,姜饼小人仍然是姜饼小人,只不过此时他们的文明已经开始探寻大地之外的密码,当发现自己到水下经不起久泡,会变潮随后软掉之后,他们就开始探寻天空。 他们用姜饼搭建高高的塔,想要靠着这些塔去往天上,他们甚至真的成功触碰到了一颗颜色颇深的星球,而当第一个迈出那一步的姜饼小人勇敢地伸手触碰那颗星球的时候,他被星球巨大的吸引力直接拽了过去。 姜饼人失去了他们的勇者,也认识到了太空是个危险的地方。 他们第一颗接触的星球是一颗始终保持加热着的巧克力喷泉。 那位勇敢的姜饼小人被融化的巧克力包裹住了全身,他的生活从此变成了单调的巧克力味——还好,那位短生种玩家解救了他,现在他变成了姜饼小人中最美味的一个。 第51章 模因世界的第一天 有趣的游戏设计,以及——丝毫不意外的,因为完全看不到尽头而逐渐从大热走向凉爆的游戏命运。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这游戏是否和模因世界皮耶格尔有所关联……哦,这一点到现在为止已经毋庸置疑,应当这么说,这些游戏是否可以算是皮耶格尔的模因外溢。 第188章 一位流光忆庭的忆者来到了仙舟上,没能解决这些问题(她说:“抱歉,针对皮耶格尔这个世界,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忆者进入,但是他们都没有选择出来,所以我们的了解也不很多。”),这位忆者轻飘飘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像是一尾游鱼在水中那样动作灵活:“我是受公司的托付,把你们送去模因世界皮耶格尔的。” 皮耶格尔有无数个入口,正如模因有无数中产生的方式,但它只有一个出口,就像是模因被分解到最后,就都是被浮黎掌管的记忆。 忆者拿出一盘《流光忆庭的骑士》,随后注意到桌上也有一份:“哦,你们已经有一版碟片了吗?早知道我就不把为自己的带过来了。嗯,虽然我没有去过皮耶格尔,但是在流光忆庭中一直流传着一则小道消息:玩过这款游戏的人进入这个世界后会更如鱼得水,当然我觉得这是一则废话。总之,很高兴你们喜欢这款游戏,那位可敬的忆者前辈,他的形象在这个游戏中被摹刻得特别好。” “那我就直接在你们的碟片上进行啦。”她摊开手掌,一台小小的放映机出现在面前,看着好像是公司最新推出的那一款,碟片被她放了上去,很快,放映机就投射出了光芒,她用那只空着的手指挥现场, “要去的人都站到光线里面来,我把你们一起传送过去……嗯,希望你们能被传送到一起去,毕竟世界书里面可是有上千页故事的,如果没有被传送到一起去的话,你们可能还要费尽心思找队友,我听说你们这次的对手是一位绝灭大君。” 忆者打了个哆嗦。 “祝你们好运。” * 应该怎么说来着……额,一阵光芒闪过? 是的,一阵光芒闪过,然后就仿佛一本相册在面前快速地翻过一样,无数的消息涌入大脑,甚至到了一个无法处理的地步,很多、很绚、很明亮,很像是被扔进了一个万花筒里面,随着观察者的眼睛和手转动万花筒而一起跌来掉去,在所有彩色的碎片中间跃迁不停。 呼啸的风声在她耳边长嘶,失重的滋味令她的心跳声被放大,血液冲击在耳膜上……不对啊,再这样掉下去的话她是不是要—— 彭。 其实是很轻的一声,就像是一个太阳底下流光溢彩的泡泡被哂破了一样,令夷骤然感觉到从尾巴根部传来将她往上提拉的感觉,同时,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原本直直照射在她头顶上的阳光。 她努力抬起眼睛往头顶上看,发现那好像是自己的尾巴。 毛茸茸的,红艳艳的,现在膨胀得像是个超大号的气球,正在缓冲她下落的速度。 令夷稍微安心了点,下一秒又想到好像不太对,游戏里面不管从多高的地方跳下来都是没有死亡机制的,而且先前不也有“冒险家”说在这个模因世界之中没有真正的死亡吗? 似乎就算自由落体着掉下去她也一样是安全的诶。 当她生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将她好好保护在里头的尾巴“噗”地一声像是漏了气似的瘪了下去,她的下落速度陡然又提了起来。 在游戏里好歹也有个选择啊! 现在这种情况分明就是脑袋里面在想什么都会被具现为现实,这可比游戏里的情形要刺激太多了。 令夷还没来得及再反悔——至少比起自由落地猛着陆,稍微温柔一点地降落下去对于人的生理和心里都会更好一点——陆地已经在她眼前用最快的速度放大。 砰! 这一下是地动山摇的声音,一些像是符文似的玩意从她身下的地面上砸出来,随即消散在了空气中。 此时如果有令夷之外的人在看着这些符文的话,他们或许能够意识到一个颇为有意思的点: 这些符文全都长成了香蕉的模样。 令夷没有摔疼,事实上,她感觉自己摔进了很柔软的东西里面,甚至还被稍微往上弹起来了一下。 随后她坐了起来,抬手拍掉身上沾染到的那些模因碎片——现在,她意识到了自己满身沾着外形像是香蕉贴纸一样的小玩意,但这些模因都很容易拍落,于是她也就没有太过在意,只是从自己摔倒的地方跳了起来。 很难说那位忆者到底是提示了但是他们没有做好,还是那位忆者带着点儿乌鸦嘴的天赋在身上,总之,团队真的散了。 令夷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但是,有陌生人。 而且陌生人此时正在朝着她走过来。 那位陌生人乍一看非常的奢华乃至于奢靡,光是头上的那一顶大帽子就很高、很宽、并且装饰着非常非常多的…… 嗯? 令夷定睛一看,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那位陌生人装饰在帽子上的东西并非羽毛也并非是蕾丝或者金属质地的装饰品,而是一大串香蕉。 绿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甚至还有紫色的,长长短短,弯曲程度也各有不同,一些上头长着褐色的斑点,另一些看起来则很是光滑干净。 哦,甚至于这帽子岂不是也不是什么正经帽子——它是用一片巨大的叶子裁剪出来的盘子,而这些香蕉,被一根长长的、像是烤串签子似的棍子串在了这顶帽子上。 戴香蕉的人走到了令夷面前,姿态略有些松松垮垮,但松垮中又带着少许贵族的礼仪姿态地站好,摘下帽子对她行了个花里胡哨的礼: 第189章 “您好,来自天外的勇者,鄙人乃是诺芒克·花里胡哨·戴香蕉者爵士。” * 花里胡哨的诺芒克·戴香蕉者爵士自称是云上公国海盗精神的继承者。 令夷花了一小会儿时间理解他的身份背景,随后意识到他其实是第一周目里面那些用椰子壳(是的,他们甚至会吃掉里面的椰子水和椰子肉)当武器的海盗、以及那些一天到晚就想着要怎样撮合起一对不般配的情侣的小天使们的后人。 云上的海盗船,云上的学校。 她很快想起来了自己是哪里,并且觉得非常合理——自由落体,先落在云上也是很正常的,而云,云组成的一切当然是柔软的。 她没有承认自己的勇者身份,也没有否认,而是用审视、且略带奇怪的眼神看向面前的爵士。 爵士一拍额头,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啊!原来您是刚刚来到这里,没关系,不是从另外的世界掉落下来的也没有关系!我们这儿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来吧,勇者,让我为你介绍这儿发生的一切,再为你讲述你在注定的命运中应该要完成的职责。” 前半段中,戴香蕉者爵士讲述的故事和游戏里的七周目的轮回没有什么区别。 令夷记得,其他从网上看到过的玩家攻略中,没有一篇和她前期做出的选择一模一样,于是,自然也就没有一篇和她的七周目轮回保持着一样的剧情。 难道……进入皮耶格尔之后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具有针对性的?每个人的感受都有所不同吗? 这种情况出现在忆质浓厚的世界里,确实相当正常,但是这毫无疑问为探寻这个世界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如果他们无法与幻胧处于同一“页面”上,那他们又要如何去干预幻胧的行为呢? 令夷有些焦急,但她还没有焦急到掏出玉兆来联系其他人的地步,于是她继续听戴香蕉者爵士讲述这个世界的故事,并且跟随着对方沿着一条颇为眼熟的河流的堤岸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她突然问:“这是海盗河吗?” 以国王的上半身做为船首的海盗船曾经在这条河道上反复航行,因此后来当云上的校园成立之后,这条河也仍然还是叫做海盗河,但是在令夷的记忆里,哪怕是第七周目的时候,这条河的两岸也种植着的也都是椰子树。 这里一直保持着用椰子壳放炮的传统,令夷还记得每次到了云上学校开学的时候,都要连着发出足足四十八声椰子礼炮,才算是正式揭开了新学期的篇章。 戴香蕉者爵士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勇者,您好像很了解这里的历史。” 令夷:“我曾经来过,后来离开了一段时间——这里和我印象中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戴香蕉者爵士:“哈哈,这也是非常常见的情况啊!那么,让我为你补全后面发生的事情吧。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没有这个世界草创的时候那么美妙啦,天空上有巨大的树根扎下来,那一定是一场很大的灾难,毕竟它扎穿了很多页。” 这个世界的居民们在大概第七周目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生活在一本书中,于是,他们开始拥抱彼此——在经过了不知道对于现实来说的多长时间、多少个琥珀王敲击巨锤的时刻之后,这些曾经同属于一个国家,拥有一样的语言和文明的人们终于在各自的样貌、认知、生活环境、乃至语言等等都几经变化之后,又一次互相认识、拥抱了彼此。 (这个名为“重新连结”的成就,在那位执着的短生种玩家手中,大概是第十个周目的时候实现的,令夷怀疑可能是她在第二个周目开始就把所有可对话可尝试的支线都给尝试过了一遍,因此每一个周目对于世界的推进都格外剧烈的缘故。) 这些世界书中的住民们成立了一个联合组委会,用来处理一些模因散逸(从一页逃跑到另一页),或者干脆就是唠嗑喝茶的事情。 如果不是香蕉树的树根贯穿了纸页,他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着急忙慌的事情要做——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在忆质的世界,一切都可以通过忆质的手段解决。 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对他们怀有无尽的爱意,因此他们享有着相当多的安全和自由。 但是香蕉树不一样。 伴随着香蕉树而来的,是一群猴子,一群四处跳跃的猴子,发出重复的、令人头胀但是在一段时间之后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洗脑而且很上瘾的音节。 香蕉被他们种得到处都是,那些吃了香蕉的人也变成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猴子,而这些猴子种下更多的香蕉…… “实话实说,那些黄金睡蕉还挺好吃的,”戴香蕉者爵士轻声笑着说,“但是……总之我们过了段时间才发现那是一种模因病毒,蛮可怕的对吧,在这样一个用模因构成的世界里,出现了模因病毒,说实话,那时候我们差不多完全沦陷了。” 云上学校就是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它最著名的那条河流的——海盗河从椰子树之间的河流变成了香蕉树之间的河流,金色的香蕉船从上游往下游漂流,上头装载着满满的金色睡蕉,还有一群正在划船的猴子。 这些模因病毒沿着河流,沿着巨大香蕉树的根系,来到世界书的其他页面上。 “哦,在那段时间,我甚至怀疑整个世界书都要变成一个巨大的香蕉了。但是没有,是的,一位传奇的海盗降临了,是的,一位货真价实的、真正能够在海盗们的七海之书上留下永久的姓名的……海盗!” 第190章 在说到“海盗”这两个字的时候,戴香蕉者爵士突然转身,将脑袋连带着那个巨大的帽子凑到了令夷的面前,他帽子上的那些香蕉几乎就要从叶子帽子上掉下来——令夷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摘下一根来尝尝味道。 “众海盗之王,云上七海的主宰者,一切海盗帆必然听从的模因神明,众面具之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海盗中的海盗,拉夫·派洛特出现了,他带来了风靡整个云上世界的海盗传奇——你知道吗,在这之前,虽然我们也有海盗,也会有椰子壳发射礼炮,但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见过海盗们应该有的样子!” “他带领我们打劫所有的香蕉船,绑架所有的猴子,带领剩下的人们成为海盗,以海盗精神为荣,以放声大笑为我们的呼号,而将香蕉和猴子什么的都踩在脚下。每天他们都会对猴子唱海盗歌,直到海盗精神比香蕉更深地烙印在他们的脑中——用一种模因去污染另外一种模因,是的,我们用了这样的方法来拯救这个世界,那些变成猴子的又变回了人类,然后他们成为了快乐的海盗。” 令夷听着相应的描述,觉得这位海盗之王大概率是个进入此间的假面愚者,或者至少曾经是个假面愚者,因为这种欢乐的作风做派真的非常的假面愚者。 “拉夫·派洛特在拯救了整个云上世界之后就消失了,但是他的海盗精神留了下来,我就是继承人之一。” “我们并未因为这场灾难而讨厌香蕉,我的朋友,我们只是看不起它,当你不把一种模因病毒当回事的时候,这种劣质模因就无法影响你。哦,这种逻辑其实很简单:毕竟,你看,我们是一群模因生物,并且这个世界,和我们的思想有着非常紧密的关联,当我们想要什么,世界就会朝着那个方向改变,而当我们讨厌什么,世界也会排斥那个东西,这就是道理。” “我们现在知道那些猴子是原始博士投放到这里来的东西了,天才俱乐部,对吧,我们也听说过这个组织,听起来很厉害但是我们已经战胜了他,所以我们也毫无疑问是天才的。” 戴香蕉者爵士非常自信地昂首挺胸。 他脸上始终都挂着漂亮的笑容,而令夷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了,这奇怪但是有趣的模因世界,还有这股不管怎样日子总要过下去,而且还要战胜面前的障碍,更好地过下去的精神,确实非常有游戏里头那些剧情和世界观的味道。 令夷逐渐地感觉这里变得熟悉起来——是的,就是这股味儿,她超喜欢的游戏世界,至少到目前为止,几百个小时过去,一点儿都没有腻味。 但是和一般的游戏不同,在平常,她可以随意地浪费很多时间在不同的支线上头,将自己的精力花费在所有的细节上,但是这一次她带着任务而来,自然就不能像是先前那样放纵地体验游戏中的生活了。 她要过主线。 于是,她问戴香蕉者爵士,在对方继续讲述此地的历史之前——“真是了不起的成就啊,但我对最近发生的故事比较好奇,我从天外而来,因为我追逐着一团制造分裂和动荡的星火,请告诉我,拥有海盗精神的朋友,你是否曾经见过一团绿色的摇曳星火,或者是什么在短时间内性情大变的人。” 戴香蕉者爵士思考良久,随后摇头,说:“抱歉,我并未见过这么一位存在,但是我愿意为你去打探它的消息——一团绿色的星火,或者是在短时间内性情大变的人,好的我知道了。” 其实也未必性情大变……令夷心想,但如果幻胧伪装得很好,也不会有人拥有分辨出她和普通人的能力,就先这样吧。 她想到现在的任务推进进度,忍不住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揉捏着眉心,很是发愁。 幻胧为何进入皮耶格尔,不知道; 幻胧想要得到什么,不知道; 幻胧现在打算做点什么,不知道; 幻胧现在人在哪里,不知道; 幻胧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这个模因世界当中,也不知道。 太好啦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没救啦! 或许……也就只能一点一点地摸索现在这个“第八周目”了,或者是从对于这个世界的解密角度入手……毕竟,这个世界的神奇本身就是一件可以利用,或者说其中藏着幻胧有可能的目的的事情。 再或者,她可以相信仙舟对于幻胧的……压迫? 虽然进入皮耶格尔这个世界的不包括另一位令使,但现在幻胧的实力也是公司令使承认过的绝对被压低到了令使之下的水准,她在看到跳出了做为搅局者的变量的时候,应该也会想要解决掉他们来换取自己整个计划执行的稳定吧? 令夷这么宽慰着自己,随后决定解下来自戴香蕉者爵士的委托:“多谢,那我也要表达我的谢意,朋友,请告诉我,这一回又发生了什么问题,以至于你们需要一位来自天外的勇者。” 戴香蕉者爵士笑着说:“您一定多次来过我们这里,您听起来对这个世界分外熟悉。” 令夷:“我是水晶骑士的朋友。” 戴香蕉者对她眨眨眼睛:“每个人都是水晶骑士的朋友,不过我们欢迎每一位新朋友——让我将当前的困境直说了吧。是这样的,我们正在修复我们的世界,如你所见,海岛河边上的香蕉树尚未重新种植回具有象征意义的椰子树,而其他曾经被香蕉模因和猴子模因污染的信息,现在也尚且没有得到净化,我们需要在废墟堆上重建起学校,重新捡起我们失去的知识和其他的一切。” 第191章 令夷:“听起来很不错,是个非常宏伟的目标。所以,是在实现它的过程中出了岔子吗?” 戴香蕉者:“是啊……是啊,我们需要收集原初的模因,但是一条贪婪的巨龙趁着猴子和香蕉入侵的时候盗走了许多的模因,你知道的,巨龙非常喜欢偷盗模因,把它们藏起来,但是从来都不把模因组合在一起,也不使用它们,就只是干巴巴的……存储。” 他做了个无奈且略带嘲讽的表情。 “所以我们需要一支由勇者带领的小队,前往讨伐贪婪的偷盗模因之龙,将那些珍贵的模因带回来。” 第52章 面试*3 真的是非常经典的……西幻传奇。 屠龙,哪个作品里面不带点这款经典剧情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走的是西幻路线——像是什么偷龙蛋啦、养一条龙并且成为一些人心中的反派啦……这都是从这个剧情衍生出来的变种。 这里面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禁忌,就比如说一行人最好不要凑到十三个之类的……整体来说,这一行业已经相当成熟了,甚至几乎可以写出一本教科书来,供给那些后来要踏入这一行业的年轻人学习、参考、了解。 令夷属实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屠龙小队的一员,这年头这么传统的剧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特指:阅读书目范围)了。 但是怎么说呢……反正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她确实也对这个套路颇为熟悉。 “我是勇者,对吧?” 她向戴香蕉者爵士确认,戴香蕉者爵士点头承认:“没错。” “在成为真正的勇者之前,我有什么需要做的吗?我是说,就像是拔出石中剑,或者需要通过某种考核,再或者是被一位公主认可什么的……” 这个世界都有“爵士”这个称号了,想来距离拥有一位国王或者公主也不会很远——甚至于,哪怕有人现在跳出来告诉她,这个世界存在兔子洞和会变大变小的爱丽丝,她也不会多么惊讶的。 戴香蕉者爵士微笑着:“没有这样的要求,亲爱的勇者,我们只会给您提供帮助,不会对您有一切的其他要求——况且,我们为什么要假定您一定会用剑呢?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不会用剑的勇者,就像是众海盗的王者也不会用剑一样,如果我们今天假定了一位勇者擅长用剑而不是其他别的武器,那么明天我们也可以假定一个人的性别,就像是当我看向你的时候,如果我假定了你是一位美丽的女性,哦,这是多么冒昧的事情啊。” 令夷心说她觉得自己在得知自己不被假定之后的感受……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对方完全可以直接称赞她为“美丽的狐人小姐”的,她对于这样的赞扬向来来者不拒。 不过,好在她擅长的武器确实不是剑。 植物的异能还在——虽然因为这片全都是忆质的区域中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丰饶之力而没有多少运用的空间,但是,模因世界,一个神奇的地方,她仍然能够使用他们,只不过这一次用的是自身的思维振动,从而调动模因的力量而已——所以,她确实是个非常特立独行的勇者。 “您还会有其他伙伴的,不过这些,就请容许我暂时为您卖个关子,等到您见到了他们再说。” 戴香蕉者爵士抬起手来,手掌向上,用这种非常富有贵族气质的姿势为令夷指引了一条通往另一个方向的道路:“我们在学校的旧址上兴建了新的建筑。哦对,这儿也没有国王、女王或者是王子公主,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那该死的封建主义早就随着旧王的上半身被永恒地钉死在了海盗船上,而被海盗们抛弃在了七海之水中,再也不会影响到现实!” 听起来就很不错,甚至还有点仙舟当年把那些占据了上层的地位,但是一天到晚只顾着用更大的刺激来让他们更为庞大而丰饶的身躯感觉到存活着的“快乐”的老家伙们有点儿相似之处。 * 戴香蕉者爵士将令夷送到了一间名为“办公室”的房间。 它的门口就大大地贴着“办公室”这三个字,而在门的两边,就像是门帘一样分别贴着两行: 把公司当家,九九六是大福报 以绩效为重,一切献给琥珀王 除了那些用破碎的、曾经云上校园的建筑废墟堆起来的墙体,还有放在旁边的一把大锤子,谁都不敢相信在此地坐镇、正在办公室后抬手推动那副厚如啤酒瓶底的眼镜的家伙原来还是一位存护信徒。 令夷心说她还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刚刚新开创的社畜命途呢。 “这位也是和你一样,从世界之外掉到这里来的,他说当他发现这里没有上司,没有压迫的时候,他就决定自己的这辈子都要留在这里了。” 那位坐在办公室里头的厚眼镜秃顶中年从桌子后站了起来,伸了个拦腰,全身上下的骨头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响:“谢尔盖,很高兴认识你,朋友,这里超棒的,尽情摸鱼,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你,甚至都不会出现从工位隔板后头突然探出头来的上司,哈!” “我还特地为了更好的摸鱼,把这里装修成了我曾经办公室的样子……啧,还真别说,在熟悉的环境下摸鱼,快乐是翻倍的。” 令夷顿时肃然起敬:社畜是可怜可悲的,而自由自在的摸鱼者却是这个银河当中最愉悦而放松的灵魂,就连假面愚者们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在这样的快乐上头略逊一筹。 第192章 “你好你好你好!”摸鱼中年谢尔盖将自己略微干枯的手掌伸过来,和令夷握手,“我猜你是勇者,你的伙伴先于你一步抵达这里,他们的降落更准,直接掉在了那个喷泉里头。” “不过很抱歉,你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再见到他们,因为我先前进入这个世界来的时候随身懈怠了我的工作电脑,而那台电脑……我想它大概是浸泡了过多的模因,所以变成了一台不那么友善的东西,我处理不了它,但是你的伙伴,将要与你们一起踏上这征程的队友,他们可以处理好它,所以我委托他们去帮忙了。” 谢尔盖那双像是蜡烛被熄灭后又重燃起火光的眼镜上下扫视着令夷,片刻后,他“额”了一声:“兴许你愿意去帮助他们一起快点解决电脑的问题?” 令夷当然不至于拒绝让自己早点和队友会面的机会,尤其是当对方说将要和她一起踏上征途的伙伴个子都很高,都披着在这个世界中不那么常见的白色长发。 听起来像是景元和应星,说话的方式还有脸色神情什么的就更像了。 “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太刺眼了,我亲爱的勇者。”戴香蕉者爵士笑着说,“如果其他人没有墨镜的话,眼睛会被亮瞎的。” 谢尔盖:“我的那台工作电脑毛病有点……额,你知道模因碎片浸泡在忆质中后,可以让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生出意识来,而一个思想可以辐射影响附近的忆质,对吧?” “而在皮耶格尔呢,因为这里有特别特别多的意识,所以在后一条上,水晶骑士增加了一条规则,那就是只有当你身边方圆三米之内没有别的意识的时候,你才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这一块的忆质——当然,如果你身边的有更大的空间没有其他意识,你也可以调动那些忆质。” 哦,令夷明白了,她知道自己先前尾巴一会儿变成降落伞,一会儿又变回正常的尾巴到底算是个怎么一回事了——因为那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自由落体。 “所以,很不巧的是,我在刚来这儿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规矩,毕竟如你所见,我就是个被公司榨干了最后一滴价值,像是甘蔗渣一样苦涩而干瘪的打工人,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是我不知道的了,要不是流光忆庭和公司合作过,还推出了我八辈子都买不起的光锥……我估计就连流光忆庭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把电脑放在了个角落里,因为,你一定能够理解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在看到那玩意,一眼都不想看,所以,现在它带着一大堆公司的观念,也就是我在门口贴着的那些东西,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依附于这里而存在的世界,很好理解吧?一台电脑里面装载的信息量足够巨大,足够支撑起一整个小世界所需要的信息。” 谢尔盖来到这里的时间估计也没有多长,他尚且会在一些时候习惯性地使用起外头的词汇,而不是这里更为“专业”的“模因”。 “额——这么说吧,它演变成了一个规则怪谈的世界,听说过吗?公司公区里面偶尔也会跳出来一两个,就是有很多规则,你不能违背,否则会发生一些事情……然后,不同的地区可能会有不同的规则清单,你要小心分辨其中哪些是你应该遵守的,越是思考就越是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恐怖……大概就是这样。总之,我猜你们的目标是活下来,然后,把电脑弄关机,让它安安静静地享受一段不用上班的日子,我希望这样可以把它已经扭曲了的观念给矫正回来。” 谢尔盖耸肩,不那么认真地笑了一下:“如果你做好准备了就告诉我,我会通过这枚u盘把你送进那个小世界里面去。” 用u盘。 哦,合情合理。 毕竟现在她也是模因了,完全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被安全地送进电脑里去——她猜测这位谢尔盖先生在掉入皮耶格尔世界来的时候没有带上他的玉兆——公司是怎么称呼玉兆的来着,哦,手机——没办法实现在手机和电脑之间的文件传输。 不过,就算带了大概也不会很方便,因为她携带的信息不少,有可能要打一个压缩zip包,而她不会自行解压缩。 令夷看着谢尔盖掏出u盘,将插口对准自己,在他的指引下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开口——随后,她就被吸入了u盘之中。 做为模因被拆分的感觉其实还挺奇妙的,令夷能够感觉到自己仍然是一个相对完好的整体,仍然可以思考,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只不过,小拇指被衔接在了尾巴上的滋味确实也挺奇妙的,她并不介意,这种体验不是在忆质构成的世界之外能够体验到的寻常经历——只不过是,她终于明白了当自己是个压缩包的时候,她会是个什么样子。 真的很有意思,倘若不是因为还有幻胧那么大的一个目标挂在前头的话,令夷是会非常乐意在这个地方慢慢生活下去的,她很喜欢这种光怪陆离的感觉——也就是《流光忆庭的骑士》这个游戏带给她的感觉。 难怪景元想要成为一名巡海游侠,满世界地乱跑然后行侠仗义。 毕竟行侠仗义很难天天都有,剩下的时间就全都在赶路了,赶路的时候也不是不能享受享受旅程。 这可太快乐了。 嗯,当然了,白珩想要成为的无名客是更快乐的存在。 他们甚至连目的地都没有,找到一个地方就可以蹲下来玩上一段时间,真好。 第193章 这么想着,她感觉自己正在快速地被传输进电脑里,做为一道数据流,她被快速拉长了,像是一碗水随着倾倒的动作而变成一条。 她的脑海中那些纷杂的念头也被拉长、变得密度极低——最后就还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公司员工谢尔盖,这位摸鱼大师,他进入的,是她玩出来的游戏七周目之后的世界……?到底是巧合呢,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基于她的意识展现的、其实她看到的和真正的模因世界皮耶格尔并不相同? * “你还在愣什么?将来工作了,你也打算用这种态度面对上级指派下来的任务吗?” 所有的信息聚合成了令夷,同时也聚合成了她身边的一切。 令夷环顾左右,发现自己坐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走廊两边都是成排的座椅,上面做着很多神情紧张、穿着相对正式的年轻人,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她看到了两个神情格外自信、格外镇定自若的。 随后她意识到,刚才那个一点儿都不客气,甚至还有点趾高气昂的声音,是在对着自己说的。 走廊尽头有一扇闭起来的房门,那个趾高气昂的声音就是从那边响起来的。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对方是一个穿着一身商务制服的智械,胸口上别着一块胸牌,上面有一个非常明显、非常清楚的logo。 星际和平公司。 所以,这是给她干到……公司的招聘现场?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狐娘了,如今的她在经过了那些途经过世界的洗礼之后,已经变成了个非常有经验、擅长处理当前这种问题的狐娘! 眼前这种场景,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令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微笑着无视了这位看起来穷凶极恶,但是实际上按照级别来算,只要她成功入职了这个小世界里面的星际和平公司,就绝无可能对她造成任何影响的智械。 走进房间之后,她的猜测得到了确定。 屋子里面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头放着一块铭牌,后面坐着一位年龄略大,两鬓斑白的女士。 这位女士倒是涵养不错,请她入座之后,说:“为了节省时间,亲爱的,你看到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正在等待,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不不,不需要你自我介绍,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只有一个问题。” “你现在有一头牛,重一吨,而你要带着这头牛过一座最大载重量只有九百公斤的桥,你只能过桥一次——请问,你会怎么做。” 她用那双眼角堆着皱纹的、看起来历尽千帆但仍然清澈的眼睛看向令夷,鼓励的语气背后是冷冰冰的倒计时:“你有十秒钟思考时间。” 针对这种很短的思考时间,令夷也是有一套已经成型了的打法的,她说:“不好意思,您给予的信息不够全面——牛要完整过河吗?” “需要的,这位……令夷小姐,这些细节并不坏影响您答题。” “好吧,如您所见,我原本是打算把牛宰了之后,先把脑袋扔过桥,然后再提着牛身子走过去的,哦,我当然可以,我是个命途行者,我很强壮,别说是牛了,就算是牛和桥一起,我也能够轻松提起来。” “那么,既然您要求的是一只完整的牛,我——也已经有了个新的答案。” 她将思考时间拖延得稍微长了一点,并且在此过程中完成了逻辑的整理:“我会带着牛和桥一起去往另一个重力系数更低的星球上去,就像是在法律上,对于个人来说法无禁止皆可为,同理,在这道题中没有说明我不能动用科技的力量,那我就可以用它。” “桥梁的最大载重并未改变,但是牛对于桥梁的压力却随着重力系数的改变而减小了,这样就可以走过去了——请问您对这个答案满意吗?如果不满意的话我还有另外的答案,比如说我将会向您确认这座桥是以什么方式建造的,如果它是粗制滥造的话那我将会用更为科学、更能够载重的斜拉桥方式将桥重建一遍,然后拉着牛过桥;倘若这还不能将您说服的话……” “停,够了,可以了。” 这位面试官女士按了按自己皮肉有些松弛的太阳穴,轻轻摇了摇头:“你真的很能说会道,也确实思维敏捷,虽然这里面所有的方案都不够经济实惠,但是有时候经济实惠并不是最重要的,就像是我们不断为琥珀王献上铸墙所用的材料一样。” “你通过了,”她给了令夷一枚胸牌,“现在你是星际和平公司的一名光荣员工了,职级是p10,不高,但是请相信努力可以改变一切——尤其是当你还拥有一定天赋的时候。” “这边还有一张入职员工需要遵守的规则清单,拿着,好好研究,你不会想要得知违背这些规则的后果的。拿回去慢慢阅读吧,走另一扇门离开,比你先入职一天的员工们在这扇门后头,他们会带你去员工宿舍的。” * 令夷匆忙瞥了一眼那张规则清单,在上头看到了“服从比你级别高的所有人的命令”这一条,它被加大加粗地写在了第一条。 她于是推门走了出去,余光看到身后又走进来了一个局促的面试者,当她关上门那同时的一瞬间,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管那个面试者身上发生了什么,一定都不是什么好事:看起来他没能回答出那个问题。 第194章 她看向来接自己的“老员工”,并不意外自己会在这里看到应星和景元,他们应该也会想到过她会进入这里的可能性,或许他们还会等待丹枫——又或许三个人就已经足够,可以开始解决电脑的问题了。 在短暂快速的(因为要避免一切违反规则的行为)互相问候之后,令夷跟在他们身后走向自己的宿舍,顺便想了一些比较符合新人员工这么个身份的问题。 “所以,面试时候的问题,你们是怎么回答的?” 这不仅仅是为了立人设了,她自己也确实有点好奇,毕竟,从他们两人的经历来看,这道面试题大概也是隐藏的规则之一——如果回答不出来的,就会自动进入一张危险系数更大的“试卷”当中。 当然,更大的原因在于那位面试官,她说自己只遇到过两个比她还能回答的面试者。 她一琢磨就觉得是他俩——她对自己很有信心的,这年头在脑子方面比她好使的人可能不少,但是思维那么快,思路那么活跃的肯定不多。 “我是牛过桥问题,你们也都是?” 景元:“对,只有这一道题,但是走廊的墙上贴着的规则里面有‘面试者不能交流题目’,所以一道题和会更换的题目从效果上并没有区别。”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面试者了,交流讨论题目当然不是问题。 应星说:“按照星际和平公司内部的施工文件要求,同时也被秩序宇宙中半数以上的文明列入法律的规定,按照道路桥梁施工技术标准,设计最大载重量应该是限重的安全系数倍,而这个安全系数的取值应当在1.5到3之间,就算取1.5,将其与九百相乘,也能够得出一个超过一吨的数值——所以,直接走过去就行。” 做为一个仙舟百冶,他当然会接到一些来自仙舟之外的文明的项目邀请——而工造司中的天才,当然是要从金人制造到剑刃锻造,从绘画雕塑到土木建筑样样精通了。 区区这点过河问题,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在让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学学生从一数到一百。 当然这个回答也非常符合应星本人的特色,令夷:“啊,真不愧是应星哥,一天一个工造小知识呢。” 她收获了应星有点不屑的一声哼笑。 也是,这语气太过哄幼儿园小朋友了,令夷默默在心里发誓下次她一定当好气氛组。 “那景元哥呢?” 景元:“哦,简单。我说我会去把牛卖了,然后换个等价但是重量够轻的公司产品,带着产品过河。” 令夷:“诶?为什么?因为牛的价值仍然保留了吗?但是牛的确不在了——” 景元微笑着打断她:“不,因为公司产品就是牛。” 第53章 打工人规则怪谈 什么是真正的一石二鸟? 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鸟,就像是景元这样回答问题。 他不仅回答了问题、满足了这位面试官的要求,他甚至还抬了公司一手,彻彻底底做到了职场上的面子里子全都有。 不管公司怎么想,总之在仙舟,大多数的时候面试官看着这孩子反应速度又快、想法又活络还嘴甜,基本上就会当成宝贝疙瘩捧回去,根本不给宝珠半点蒙尘的机会。 令夷觉得自己屈居第三简直就是实至名归,不管是前面专业的答案,还是这份简洁但是堪称标答的答案,确实都比她更胜一筹。 “我记一下,以后万一用得上。”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问,“你们研究过这里的规则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低头去看这张员工需要遵守的规则表。 第一条:请遵守职场规则,服从比你级别高的所有人的命令,记住,所有的级别都被标注在了胸牌上,胸牌上的数字代表着你的职级。 第二条:每天6:00到23:00是工作时间,23:00到第二天的03:00是加班时间,如果没有加班的话,员工需要在23:05之前回到宿舍,在23:00到06:00之间,宿舍是绝对安全的。 第三条:工作时间和加班时间,工作区域都是绝对安全的,在工作时间,请绝对不要进入宿舍,如果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借同事的。 第四条:没有加班的员工,请务必在00:00之前入睡,不能进入不符合自己级别的宿舍房间,如果半夜听到任何声音,请不要理睬,那是加班员工从工位上回来,他们可能因为工作压力而表现得有些怪异,不要奇怪,请保持睡眠状态,养精蓄锐,争取在工作时间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 第五条:工作时间请出现在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鱼,如果看到鱼,请当做没有看到,并悄悄通过内网向上级汇报。 第六条:休息室已荒废多年,下午茶茶歇等不利于公司创造价值的东西也已经被取缔了,没有佩戴着休息室标记胸牌的员工,休息室里不会有人,休息室里不会传出谈笑声或是点心、饮料的香气。 第七条:如果看到了佩戴着休息室标记胸牌的员工,不论对方对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当做当做对方不存在,尽快绕行,会到工作区域,佩戴着休息室标记胸牌的员工无法进入工作区域。 …… 后面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规则,其中还包括了什么纪律监察委员会、工会……之类不同分属部门的员工分别都是干什么的,他们有怎样的禁忌之类的条例。 在这一页密密麻麻地被比小五号还要更小的字体挤占得非常满的规则单的最后,令夷看到了这样两条: 第195章 【死亡并不是人类的终结,模因仍然能够延续生存,所以看到死去的同事回到工位继续工作是很正常的。】 【本规则适用群体为p10-p25职级的员工】 “这份规则的限制好多,”令夷感叹道,“我有点看恐怖片的感觉了——不过我觉得这段剧情比恐怖片来得恐怖太多了,至少恐怖片的标准开头一般都是一群年轻人准备外出度假,或者是一对恩爱的小情侣搬家到了偏远而便宜的郊区小别墅。而不是……上班,还是比九九六恐怖那么多的……上班。” 恐怖片中的恐怖片——这可比一般的恐怖片要恐怖多了。 “所以,我想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提高自己的级别,按照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推断,级别越高,就越是安全。” 和现实中的星际和平公司一模一样,只不过在一些让人心伤的细节上又额外增添了一些小小的细节,进行了一些艺术性的夸张。 所以说,他们现在的目标就变成了在保全自身安危的情况下升职。 嗯,令夷看向一旁走廊上的时钟,非常意外地发现现在竟然已经到22:50了。 “这么快……外面还在面试呢。” 景元:“我猜那扇门分隔了时间,对于面试来说,时间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有多少人能够通过面试,直接成为公司的员工。” 景元:“走吧,先去宿舍,这边的宿舍一间里面会睡六个人,不怎么能保证安全,我们不要分开。” 他的神情看起来不那么轻松,大概是因为想到了这个世界皮耶格尔本身的谜团重重,以及这样的小世界是否会对他们之后的选择有所影响。 “昨天晚上,宿舍外面有些动静,但是没有人起床,所以也无从观察——至少,我和应星哥观察到的都是无事发生。” * p10这个级别的员工几乎就可以说是星际和平公司真正的底层了。 根据内部人员的一些描述,他们的工资仅仅工让他们在公司的舰艇上租下一张小小的床位,外加上可能一个月只有一顿的小小放纵餐,而倘若那个月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这顿放纵餐就会消失,再出一点问题,房租不够就得滚蛋。 不是不用上班——是在工位上打地铺。 就算往上晋升到了小队长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非常昂贵的制服但凡损坏了,一切后期的赔偿弥补全都需要他自己承担——就这样从小康直接返聘,一句多余的话都不用说。 这就是在公司打工的经济魅力。 这里的床铺不分上下铺,但听说过段时间之后有可能就要改装成上下铺的样子了。 令夷占了点好处,占据了最位于角落的那个床位,她将玉兆捏在了手里,假装闭上眼睛。 五分钟后,宿舍熄灯了,没有人说话,剩下那三张床位上的员工早就闭上了眼睛,令夷注意到他们普遍将被子拉到了胸口,并且将双手交叉着叠放在胸口上,看起来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她等待了一会儿,因为闭上眼睛,所以并不能非常准确地得知到底过去了多久,但是,她开始听到脚步声。 脚步声,伴随着叹息声,还有讨论自己今天又加了多少班,干了多少活,在这些有气无力的声音中,唯一兴奋起来的,大概就是讨论自己还差多少贡献就能够升级,成为p11级别的员工的声音。 随后,令夷听到有人开始砰砰砰砰地敲门,声音很是响亮:“开门!老子要睡觉!你们里面的人,给我让张床出来!” 在先前那张密密麻麻的规则上,第四条就写着不要理睬那些在门外发出动静的加班员工,保持睡眠。而且,规则上要求了他们需要遵守级别比自己高的人的命令,但是从方才的对话中可以听出,睡在这里的全都是一群p10的底层员工,所以无视确实是个最合适的解答。 不过,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就算是死人都能被从坟墓里惊醒,这还让人怎么睡。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风平浪静只是预告,又或者是因为——这毕竟是令夷自己一直在玩的游戏,总之,她听到了动静——也看到了。 宿舍中并不是完全的无光,那个睡得距离他们最近的员工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走到门口,打开了这扇隔音效果特别差的门。 令夷距离门最远,也最能看清楚门口发生的情形:门外一共站着六个人,是的,六个,而不是一个——当那个起床给外头的加班员工开门的员工打着哈欠走到门口去的时候,他就为首的那个加班员工一把薅住了领子,随后,加班员工从自己身上取下了什么东西。 从走廊上透进来的灯光以及投影的形状能够看到,这东西尖尖的,不是很长,但完全可以被当做武器来使用,噗呲一声,随着衣服被弄破、血肉也被切割开的声音,令夷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她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按捺住自己跳起来的冲动:这里是模因世界,还是一个电脑构成的小世界,这里面的死亡没有任何一场是真实的。 那血腥味是真的非常真实。 那个员工没有倒下,他从胸口拔出了那块牌子,别在了自己的胸口,然后朝着走廊上走去——从这一连串的反应来看,他好像是变成了加班员工。 那个敲门的加班员工走了进来,他走到空空荡荡的床前,掀开被子,准备翻身坐上去,与此同时大声开口:“亲爱的室友们!晚安!” 第196章 ——但他也没能晚安成功。 因为,床上并不是空的。 在本应该躺人的地方,一只花盆安安静静地伫立着,哪怕如果它先前就在这里的话,被褥根本不可能那么平地贴合在床面上。 花盆中,栽种着一只豌豆射手。 而此时,它稍稍将自己的喷嘴往上抬高了那么一点点,噗噗噗地往外接连吐出了三颗豌豆子弹。 释放植物的能力是令夷自身拥有的,并非只是靠着她的想象出现,因此模因世界痛快地承认了她的能力在这里也同样可以使用——而这就很方便了。 豌豆的攻击力是人尽皆知的,做为用来对付普通步离人士兵,以及那些游荡在银河中的、丰饶民中的散兵游勇们最好的武器。 豌豆投手用来对付这些底层的公司员工,可以说是纯纯的三七开了,它三发子弹下去对面起码需要七个轮回才能把自己重新拼凑起来。 加班员工:“?” 他意识到这床自己今天好像上不了了。 有个流氓已经提前把他的床位给占用了,哪怕占据床位的其实并不是个公司员工而是一盆植物…… 不是,这要怎么办啊? 因为模因的作用,加班员工很快把自己补齐了,就像是刚刚那个被他在心口上插了一下,随后就这么直挺挺地朝着外头走去的床铺原主人一样。 他的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色,随后,他退到墙角,努力从衣兜里面往外掏东西——终于掏出了一张老旧的、被折叠过很多次的纸来,在豌豆射手的攻击范围之外快速翻看起来。 令夷感觉到一种时隔多年的熟悉——一只来自应星的超微金人爬到了她的手指上,用特别小的笔触写: 和我们不一样的规则。 令夷想想也是,从刚才这些加班员工的动作来看,他们估计和普通员工之间有着一套比较鲜明的泾渭之分,而且还有一套比较严格的转换制度。 但宿舍也是安全的,因为只要遵守了规则,外头的加班员工就也只能遵守规则。 应星的超微金人继续在她的手指上写:把他留下来。 哦对,令夷被提醒了,她差点忘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加班员工能不能原路返回退出去,所以得把他拦住,最好是圈禁起来,如果能够一直阻拦到早晨6:00,过了普通员工需要睡觉的那个时间点,就能从对方手上将这一张规则拿过来了。 规则怪谈嘛,这东西就算没有深入接触过,至少也曾经在各种论坛里见证过它的火爆不是? 这些规则意味着一个小世界的基本形成思路与概念,因此对于解构整个世界来说还是非常有用的,这也就意味着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更为灵活地动作。 一圈高到甚至超过那个加班员工一脑袋的高坚果在他身边包围起来,它们包裹得很紧,完全把这个加班员工给“裹”在了里面,甚至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动作的空间。 但令夷仍然好奇,这样的围困,真的能够对模因生命产生效果吗——好像还真的产生效果了。 就像是模因病毒能够感染模因生命,而模因生命并不能直接将自己身上的感染精准地收拢在一起,随后用切割的方式排出体外扔掉,用模因形成的障碍对于模因生命来说效果相当不错。 哦,那看起来就方便多了。 门口的那几个加班员工看到这间宿舍里头横生的变故,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他们的规则里面绝对有一条床上的人没动他们就不能进屋,并且一一对应的规则,因为他们既没有来帮助这个同伴,也没有走进已经开了门的屋子里来继续挑战,而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 之后的一整夜都没有什么事,除了那个被困在高坚果里面的模因生命——一开始他还发出点声音来着,但是后来当他发现自己一出声,豌豆射手就会对着他开始biubiubiu之后,他也学会了安静。 令夷甚至还小睡了一会儿。 她被景元摇醒的,做为叫醒服务,景元确实贴心且温柔,在整个清醒过来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心悸的感觉。 应星已经从那个加班员工手中拿到了属于他们的规则,看了一眼之后总结出来:“他们都是从普通员工转变而来的,加过一次班之后就要一直加班了,除非他们能够找到一个起夜的普通员工,将自己的胸牌给予对方——其实就是替死鬼罢了,很好理解。” 景元:“一定要主动开门吗?” 应星:“不是,只要能够提交上一条证明员工没有在休息,而是醒着的模因证据就可以。” 景元若有所思:“员工要休息……” 随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植物上头来。 员工需要休息,没错,员工都躺着呢。但是植物不存在所谓休息不休息的,对吧?植物永远都站在花盆里,白天光合作用,晚上呼吸作用,而且植物也不是员工。 好得很,看来今天晚上就可以正式开始实操了! * 不过,在夜晚到来之前,尚且还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需要度过——这并不意味着白天的时间就可以磨磨唧唧地混过去,毕竟,不管是他们手中的普通员工规则,还是加班员工手中的规则,都提到了休息室是一个不能去的地方。 休息室里不存在员工,但是又能够看到方方面面和休息室有关的东西出现,甚至是“不存在”的休息室员工本身。 第197章 需要探寻的东西还有很多,时间也很紧迫,总得把这第八周目都给过一遍吧?——按照皮耶格尔这个世界以及与之相连的《流光忆庭的骑士》这个游戏的惯性,他们总归会在剧情的终点,或者说,是保底也会在剧情的终点,见到幻胧。 于是甚至都不需要商量,默契的结果就是兵分三路,一个走办公室升职加薪体系,另一个探索休息室体系,还有一个,走加班员工体系。 应星拿了加班员工那个,他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我看起来应该更合适,而且我不介意熬夜。” 他其实拿走了最辛苦的那一条,于是令夷用尾巴给他比了个心。 这个动作放在现实里是有点困难的,因为她的尾巴太蓬松了,而且长度也不够,但是在模因世界,她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尾巴变长到可以在空中写出一行“爱你应星哥”这样的应援。 不过,这样的画面未免过于恐怖,而且太丑了没有一点美感,令夷选择拒绝。 景元拿走了休息室路线的,他说如果能摸鱼的话,那么他将会不惜一切代价从工作状态中逃离。 “而且,我也很擅长和人快速熟悉起来。” 令夷对于走升职加薪路线没有意见,因为植物是万能的。 如果有什么是植物都做不到的,那她也会动用自己逐渐越来越灵活,越来越擅长在规则之间来回横跳的大脑。 而且,一石二鸟的“公司产品特别牛”这一招,她已经学会了,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融会贯通。 她走到了办公区。 有人正在指引新员工入座,并且给他们分派工作任务,令夷则看向了墙。 升职加薪规则贴在办公室的墙面上,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并且上头的每一个字都特别大,像是要把人的眼睛给撑开一样,而“升职”和“加薪”这两个字大得格外令人震撼——兴许这就是在那台创造了整个小世界的电脑看来可以用于激励员工的最好办法了。 第一条:给公司创造更大价值的人可以升职。 第二条:抓出办公室区域的摸鱼员工,将这些大大影响了办公效率的人剔除出公司体系,同样可以升职。 第三条:升职员工必须每天勤奋到岗,从入职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缺勤或者偷懒摸鱼行为。 第四条:升职员工不一定得是加班员工,事实上,我们鼓励在应该干活的时间完成所有的工作,效率也是一位优秀的公司员工非常需要具备的能力。 第五条:升职后的员工可以享受更优渥的待遇,详情等升职之后会有具体通知。 …… 后面还有一些规则,不过总体数量并不多,毕竟哪怕是对于一面墙来说,想要塞下那么多的文字也确实太不容易了, 令夷在看完前两条后就已经有了想法,在看完后续几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不需要打上更多的补丁之后,她就决定开始了。 她跟着人群走到那位分配工作的人身边,按部就班地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听到自己的工作室完成一份产品计划书,而她边上那个工位的倒霉蛋需要完成的是一份代领导写的年度报告。 ddl都是今天下班之前。 有人正在指点他要怎么写,虽然这指导本身也就颇为粗浅:“总结去年都干了些什么,有什么干得很好,有什么干得不好,干得不好是因为什么,有没有什么需要反思的,说说自己要怎么改正,随后再畅享一下明年要做点什么,罗列一个计划出来……很简单的,不超过五千字,但是也不要少于四千五百字,相信你能够做到,加油干啊少年!” 是一管热气腾腾的鸡血,但是效果很显然不那么足够,因为隔壁的新员工发愁道:“我连领导是谁都不知道……而且我才刚刚进来,我也不知道我们部门去年都干了点什么,之后又想要开展哪方面的业务啊。” “不是,这工作我怎么能完成呢?这个班我还不如——” 令夷听到了,她露出畅快的微笑,本来她还在想自己这么做是否真的合适,但现在看来,对方也确实有这个意愿,于是她将一盆向日葵就这么毫无前摇、零帧起手地送到了对方的怀里。 是很漂亮的向日葵呢,甚至还会摇头晃脑,从提供一天好心情,以及为对方带来一些真正的加成方面评价,向日葵的效果可比刚才的那一针“鸡血”强多了。 但……毕竟这不是为了振奋对方的心情嘛。 令夷高高举手:“我举报!他上班开小差莳花弄草!” 第54章 断电 人在举报一段模因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心理或者道德上的负担,就像是那群将自己转化成了模因身的忆者们也不会介意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身陷险境——毕竟他们并没有那么容易死,莽上去是非常常见的选择。 负责监督工作情况的那群人立刻走了上来,一个挺着啤酒肚,看胸牌应该是他们上层的家伙也从更为宽敞的工位上站了起来,越过一重重不怎么高,装模作样一下也起不到遮挡效果的挡板,看向这个新员工,在确定从对方怀里看到一盆向日葵之后,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情,随后又转变得声色俱厉起来: “在上班的时候玩物丧志!我没想到刚刚招进来的员工也会这么松懈!工作的热情呢?激情呢?你被辞退了!” 那目瞪口呆地看着怀中多出了一盆向日葵来的新员工哑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竟然抱着向日葵转头扬长离去。 第198章 抱着向日葵……看起来他是真的喜欢这植物,虽然其实也是这植物导致的他被开除…… 但是话又说回来,对于可怜的社畜来说,阳光明媚的向日葵是多么可爱的植物呢,光是看那些摇摇晃晃的明亮光芒,光是沐浴在这和暖阳几乎一模一样的温暖光芒之下,就会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那位职级相对高一点的员工的目光转移到了令夷身上来。 “不错,给你记一个业绩绩点,你叫什么?” 在令夷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他恍然地长“哦”了一声:“新员工,不错,上班第一天就已经将规则掌握得很牢了,看来你确实想要进步。” 令夷:“只是想要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和财富而已。” 她维持着脸上平静而自信的笑容,模仿的是她见过的那些p30级往上的公司员工在工作状态时的样子。 这种专业的表情显然让对面的男子非常满意,他点点头,随后说:“他没有完成的工作——是什么来着?” 一旁的人提醒他,说是领导的年度会议发言稿。 “你把这份工作也给做掉吧,今天晚上下班之前,完成两份工作,再帮你记一个业绩绩点,满五个就可以提升一级了。” 他露出了个笑,牙齿森然发白,其中藏着不知多少不怀好意,令夷点头:“好的。” 对方的态度似乎并不是那么希望她升职——很有道理,因为升职之后她也会成为对方的竞争对手,但是,这样的逻辑放在现实的工作场景中当然合理,然而放在一个规则怪谈,还是一个要内卷着保证工作量的工作场景中,就变得多少有些不那么合理了。 简直就像是在敦促着所有人不要升职,至少不要考虑举报这一条路,因为这样的话你的工作会无法完成,而按照墙上那升职加薪的规则之外,贴在工作电脑上的便签规则条上所写的处罚规则——令夷现在看清楚了上面写的简单的三条内容,完不成工作的需要加班,也就是说直接变成那些……游荡在走廊上的怪物。 完不成工作需要加班;工作完成质量太差超过三次会需要在加班时间去上一个培训课程,也等于是加班;以及在加班过程中会有夜宵发放,请不要恐慌,人不会吃人。 说实话,她其实没有那么害怕这些工作,因为怎么说呢……当一个人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几乎天天都泡在神策府里的话,ta很难不在将军与策士长针对那些行政问题和公文写作的讨论(偶尔是单方面的吵架)之中被熏陶出一身公文写作的味儿,并且在几次吐槽之中因为被拉进战场(多半都是策士长拉人过来评评理)而在玉兆上留存到一些已经写好的公文。 虽然内容全是仙舟的,但是模板确实是全宇宙通用的那个模板,因此当令夷将自己玉兆里面的那些文件点开之后,她很快就开始抄袭。 把帝弓司命改成琥珀王,把“巡猎的锋镝贯彻星海”改成“一切献给琥珀王”,随后将里面的人名进行一些替换,整体看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差不多就算是成了。 她手上继续敲着键盘,看起来就像是在继续工作,但是实际上那些被她敲出来、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删掉的无意义字符就只是为了营造出工作的声音——她实际上正在做的是左看看右看看,用眼角余光瞥着谁比较适合做为第二个被举报的对象。 但是,她搜寻目标的目光先于目标看到的,是一尾漂亮的游鱼。 它并不长成任何现存的、活着的鱼的样子,因为它的表皮金黄且带着被烤出微微焦褐感的线条,黄油的香气混合面粉的甜味,还有内陷,令夷怀疑这是红豆馅的,因为她也闻到了一点红豆特别的、粉质的甜味。 很显然,这是一只红豆馅鲷鱼烧。 哦,鱼……是的,谁能说鲷鱼烧不是鱼呢?尤其是它此时正和一条活着的鱼没有任何区别地游动着、摆动着它的尾巴。 而它正在办公区域的人群中穿梭着,令夷并不确定自己的那些同事们是否看到了这条鱼——但是,首先,她相信这就是那条普通员工不应该看到的鱼,其次,这条鱼看起来是真的非常诱人。 至少现在,她就挺想伸出手来,从这条鲷鱼上头掰下一小块来,尝尝看它是否仍然外脆里软,红豆的馅料是否在做到了柔顺可爱的同时,还保留了一点红豆皮的颗粒感。 令夷顺着鱼游来的方向看过去,在这间办公室的四个门口之一外看到了景元,他贴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进来,他的一只手上抓着一块胸牌,颜色和令夷现在在用的不一样,此时正在有意识地对着她所在的方向摇摇晃晃。 休息室的? 令夷想也是。 她低头看向那条停在了自己面前的鲷鱼烧,发现鲷鱼烧的背部写着一行小字: 休息室的规则逻辑已经破译。 令夷有点惊讶:这么快? 随后,这条鱼转了个身,她又从鱼肚子上看到了另外一行字,而这一行字写的内容是“举报这条鱼”。 * 虽然休息室中不应该出现交谈的声音,虽然休息室中不应该出现员工,但是并没有人说过休息室是不存在的房间。 休息室是一间没有被抹去存在的房间。 因此,对于景元来说这完全没有难度,他直接找到了休息室,然后对着里面敲门,听到了两声仓促的、焦急的、还带着少许困意的声音大叫“不好意思,我们……我们还没起床!请稍等片刻”之后,就知道自己确实没有想错。 第199章 不同的规则,本质上可以视作是刻在那些模因当中的不同的思维所秉持的想法——因为在同一个模因空间中无法兼容,因此会呈现出这样一副互相冲突的模样。 普通员工有一份规则,加班员工有一份规则,这两份规则虽然表现出了一定的敌对,但也有着一定量的转化。 这份共享的底层逻辑名为公司,而在这些逻辑当中很显然还缺少了一块——也就是休息,毕竟,本身在现实当中,员工也是分为普通、习惯性加班的卷王以及喜欢摸鱼放松的摸子这几个类型嘛。 休息室里的员工并不出现在宿舍,至少不会在普通员工和加班员工在的时候出现在宿舍,他们的大本营应该是休息室,就像是另外两种员工的大本营应该是办公区域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休息室的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在看到他的胸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p10之后露出了非常友善的微笑:“终于有新人啦!怎么样,是不是发现上班上到快要猝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准备开始摆烂摸鱼了?休息室欢迎你!额,虽然我们还没有真正清醒过来,毕竟我们才刚刚起床,但是昨天晚上应该还剩下一点好吃的苹果派,你想要来一点吗?” 在简单的角落过后,休息室内的员工大大方方地给了景元一枚胸牌,随后表示:“你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第一天就发现了休息室!” 只需要一些推理,一点点、用不着太多的赌一把的精神,至少从当前的立场上与外头的谢尔盖先生站得最近的休息室规则就被景元弄到了手中。 这些规则致力于将外头那些误入歧途的员工们拉入休息室的阵营,他们尤其在意的是那些加班的员工们,因此,可以从那些加班员工们遵守的规则上看到更多和这些休息室员工们相对更为对立的内容。 在一些时候,那些加班员工们甚至会因为规则的影响而把这些休息室中的摸鱼员工视作洪水猛兽。 “我们猜测,或许是因为在不同的规则的影响下,导致那些被洗脑到认为只有往上爬,成为人上人才能够过上好日子的员工们的观念和我们的休息室有着比较大的冲突——所以你才显得那么特别,因为你从一开始就认为工作是不好的,真好啊,我们这边终于出现了一位和谢尔盖先生差不多的摸鱼豪杰。” 景元挑眉,他发现自己听到了个非常熟悉的名字——谢尔盖。 也就是那位戴着厚厚的眼镜,在一片和废墟没什么区别的“严峻”的办公环境下,对着并没有电脑的桌面,享受在这种刺激氛围下摸鱼(哪怕在这个世界根本就不会有人管他)的公司员工。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谢尔盖先生?” 休息室员工们说:“是啊,谢尔盖先生是第一位在休息室中大摸特摸的员工。” 他们非常自豪地宣称——顺便将一份加热过后的苹果派递给了景元,上头插着一把漂亮的小叉子,顺便还配备了一杯带着花香的热茶:“是玫瑰花茶!亲爱的朋友!如果单独只吃苹果派的话,上面的焦糖会有点太过甜了,用茶水中和一下会更好吃。” “——谢尔盖先生是第一个发现了休息室规则的人,或许也可以说,是他将这些规则发掘了出来。” 休息室员工们也是有需要遵守的规则的,但是并不多。 他们需要在夜间遵守睡觉的规则,因为如果连睡觉都不能保证,那还叫什么摸鱼者,继承什么摸鱼精神,滚蛋去内卷精神那边吧。 他们的规则不多,同样这些规则的力量也不够强大,早晚有一天,因为模因的互相影响感染效果,休息室的规则或许有一天会被那些加班的规则影响——所以,休息室的员工们也需要捍卫他们自己的意志。 休息室的规则中写到:他们应当将摸鱼的精神传染到整个模因世界,而他们的鱼是唯一能够从根源上解决这个世界问题的东西。 “我们需要干掉那台电脑!谢尔盖先生曾经成功地封印住了一切加班内卷的精神,将它们封印在了那台电脑中,但是随着谢尔盖先生离开这里,这台电脑开始变本加厉地影响外部的世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彻底解决这台电脑,因为只有这样,办公室才会无法继续工作了!”一位休息室员工这么感慨道,“所以我们会操控鱼去努力关电脑,但是很可惜……我们不知道哪台电脑才是最重要的,因此我们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用我们的鱼,但是至今尚未成功找到那台特别的电脑。” ——这就是景元在休息室中获得的信息。 他并不能确定这些人说的话都是真实的,不过比起外面的那些工作者,很显然这群人和外面的谢尔盖确实站在同一立场,而谢尔盖是这台电脑的拥有者,也是这个任务的委派者,所以,他觉得操控一下鱼、尝试一下关停电脑也不是什么不能选择的选项。 因此,他带着一条鱼出现在了这里,将消息传递给令夷,并且——助力她往上升一升。 级别更高的员工很显然能够在之后一系列的行动中获得更多的便利,互利共赢很显然是必要的。 令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她再次举手,那高高的抬起来的、甚至有点笔直的、像是避雷针一样直挺挺地耸立起来的手臂在整个办公室中成为了视线聚焦的中心——因为她在举手的同一时间又喊出声:“我要举报!” 第200章 她先前就举报过同事了,并且是在大家刚刚开始准备工作,甚至都还没坐下的时候,因此当她又一次举手起来的时候,很多人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下意识地以为又有什么人要在这一场举报中抱着自己的全部行囊被扫地出门,并且开始四处环顾,寻找到底谁是下一个“受害者”。 那位挺着啤酒肚的“领导”站了起来,他走到令夷身边,在看到她的电脑上已经有了一份写的非常完整的领导发言稿之后,他原本就要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他皱了皱眉,似乎是意识到了令夷确实是个适应办公室的天才之后,原本可以用来斥责这位“过分想要升级的员工”的话彻底被堵死在了咽喉里,他沉默了片刻之后,问令夷:“你要举报谁。” 令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从一旁撕下了一张便签纸,在上头画下了一个简笔的鱼的形状。 啤酒肚的眼睛里头闪烁出了几分惊讶,随后,他深深地看了令夷一眼,开口对她说:“你跟我来。” 令夷感觉到了一点不太对劲,在跟着啤酒肚走进一个名为“会谈室”的地方之后,对方关上了门。 关上门之后,她听到这个啤酒肚用一种甚至有些悠闲的、对着一个已经不再对她造成任何威胁的员工的语气说:“你知道一个员工,只有在想要休息、想要逃避自己为公司做奉献的责任之后,才会看到那些鱼吧?” 令夷:“额,抱歉,我不知道。” 啤酒肚脸上露出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虽然你确实给公司创造了价值——我们也一直以为你是个很不错的员工,但是很显然其实你并不能算是。” 在令夷扶额的时候,他摇着头,从一旁的墙上拿下一对电击器,将其开启之后,两个电击接头之间跳跃出一些银白色的电弧,噼里啪啦地作响。 “但是你的才能确实不错,所以,我很抱歉,孩子,我得给你洗个脑,把那些和工作无关的东西从你的大脑当中排除出去……很显然,它们是没有必要存在的东西。” ……草。 令夷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发展,她肯定景元也没有想到这条鱼其实对于办公室来说并不能算是什么“危险到来”,而是一个员工受到了影响——又或者说,办公室这边还有更多能够处理鱼的人,以至于他们可以分头解决这个问题。 看来……现在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 毕竟,倘若选择了不反抗,那难不成还能真的选择被电击洗脑?她又不是神经病,不至于为了这么个支线任务做到这一步。 做为一个长期在办公室中坐着,并不怎么站起身来的文员,啤酒肚的战斗力并不怎么靠谱,令夷只靠着飞起一脚就把他踢到了一边去,那两个电击器也被她往上头扔了一颗大坚果,在清脆的破碎声音响起之后变成了报废的零件。 “抱歉,先生。” 令夷一脚踩在啤酒肚的脖颈上,她克制着,保证自己不会一脚下去将这段模因的脖子给踩断了,随后从他的胸口摘下了他的胸牌,给自己替换上,并且非常满意地看到:胸牌上的名字发生了替换,从啤酒肚的名字变成了她自己的。 说起来,这还得多亏了那位昨夜闯入的加班员工给她带来的灵感。 工牌,在这里,似乎意味着一切。 在把自己换成了级别更高的员工之后,令夷用和先前困住加班员工相似的办法,高坚果围上整整一圈——将这位员工也关了起来,随后愉快地离开了这间会议室。 她做到了啤酒肚的工位上,随后,从对方的电脑上看到了一个名为“高级员工守则”的规则条例。 规则条例中的第一条写着:守护电脑。 当然,规则并没有写得那么简略,但是核心思想就是这么简单,守护好这一台电脑,其余没了。 令夷在看到这一条的时候就意识到,至少休息室那边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说谎,而搞停电脑…… 现在有一个问题,他们并不知道那台特殊的电脑在哪里。 令夷将一整个规则从头到尾看完了,也没有看到这台特殊的电脑到底被放在哪里,或许这也是一个特殊的保护机制。 她将这个结果在午休的时候告诉了景元和应星。 至少公司还是要面子的,不会将员工吃午饭的时间一起彻底压榨干净——哪怕他们确实不给员工留下多少午休时间。 顺便,她还有些惊讶地发现应星的工牌也变了——就像是景元的工牌变成了休息室的,她的工牌变成了领导阶层的,应星的工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技术工种。 应星:“因为我是加班员工,所以我拥有晚到岗两小时的自由,在这两小时的时间里,我去申请了专业通道。毕竟,办公室的工作并不那么适合我。” 他不喜欢写文件,但是动手的工作非常适合他,而且他同时也觉得大半夜的,靠着技术工种的牌子可以去到很多一般情况下去不到的地方,做点别人不一定能做的事情。 而针对让电脑不工作的问题,他挑起一边的眉毛,语气中带上了一点不太明显的阴阳怪气:“或许你们还记得,这个模因世界的科技水平并不怎么发达,他们的设备都需要接电而不是虚数能,并且,还需要接线,也就是说,其实关掉电闸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电脑嘛。 关掉电脑又不是一定要用关机键,断电之后等待它没电自动关机也不失为一种很不错的解决办法。 第201章 “或许不一定需要关掉电闸,等等啊,我记得有一种植物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电脑总要铺设电缆吧,如果能够把地下的电线也给清空了,那电脑是不是就停机了?” 令夷在自己的植物图鉴里面翻翻找找,然后找出了一个可以说基本上从来都没有用过的植物——末日菇。 【植物名称:末日菇】 【植物效果:清除附近范围内的一切敌人,并且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在一定时间内无法恢复的大坑。】 银河挖电缆哪家强,仙舟联盟…… 算了还是不打广告了。 第55章 我是龙 在她还小的时候,令夷是个彻头彻尾的乖孩子,从未想过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什么诸如炸学校的选项。 在刚刚来到仙舟的时候她甚至感恩自己还能有学上。 但是工作。 哦,工作是另外的价钱。 所以炸了就炸了吧,根本不会有活人对此感到心疼,甚至于炸了之后,还能从容地让应星来处理一下电路——保证在这个小小的“模因世界”之中,那些电脑再也不会接上电流。 效果还挺好的——大概是因为这台电脑本身也不至于造成多大的困扰,就算有可能将附近走过路过的模因生命送进日复一日只能打工的地狱之中,但是只要将这台电脑放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就能够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甚至于……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或许会遇到一位路过的忆者,忆者可以出手将这台电脑中进的模因——即可以被理解为电脑里头进的水抽出来,让它恢复成一台正常的电脑。 总之问题解决,谢尔盖先生感谢过他们之后就给开了一张名为勇者小队一路上凭此条子免费吃喝但每天报销上限不得超过正常的一日三餐以及住宿,费用大概为……反正他填写了一个数字,又在后面加上了当地的货币名字。 所以说,这位谢尔盖先生究竟还是没能多么彻底地摆脱公司那一套,至少在这套外出报销的制度上头,他仍然保持着公司的格式——当然,没有让令夷他们先自己垫付,这一点还是比公司好多了的。 “勇者、贤者还有女巫啊,前进吧!” 谢尔盖和戴香蕉者爵士齐声说,就仿佛他们是在一个名为世界的程序里头已经被设定好了的npc。 “请你们带回好消息,告诉我们那罪恶的龙已经被你们降伏,而我们珍惜的模因将会到这所校园当中。随后,我们将在诸位的见证下打开属于这学校的宝库,并将诸位应得的那一份给予诸位。” 他们一同给予过来的还有一份地图,一个罗盘,说是能够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 戴香蕉者爵士在这枚罗盘经过他的手的时候仔仔细细地对它看了好几眼,手指摩挲这覆盖在罗盘上头的玻璃保护层。 “这罗盘搞不好还是哪个无名客留下的呢,咱们这儿以前也是进过无名客的,对吧,他们手上的罗盘啊、指南针啊什么的,那效果是真的很不错。” 随后他和谢尔盖一起目送着一行人远去,并且看到,在走出一点儿距离之后,令夷突然转头看向身边的伙伴,仿佛是在交流着之后的计划。 “真好,你看,”他也转头,对身边的谢尔盖说,“勇者和她的伙伴们,这关系多好。” 谢尔盖:“是啊……是啊没错,你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我可以去稍微喝一杯……你看,我一整个上午都在办公室里寸步不离,我一直都在工作,我可太累了,我需要去好好地休息休息。” 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踢踢踏踏地朝着后头走去,戴香蕉者爵士也跟了上去:“我也觉得该喝一杯——还有,你说我头上的这些香蕉,黄金睡蕉也成熟了,我想着要不把它配着酒一起吃。” * 令夷仍然记得当初戴香蕉者爵士是怎么和自己说的。 他讲这个世界并不为勇者的身份下定义,不管是性别,还是勇者喜欢用的武器——它们全都不会被下定义。 他还说她是勇者。 那么,剩下的两位男性队友中,必然有一位女巫……好刺激。 她没有当着那些模因生命问这个问题,因为,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女巫”这个身份是男性也无所谓,也是稀松平常的。 但是——但是! 令夷在走出了会让这些在zzzz上走到了没有人能够和他们一较高下的模因生命能够听到的范围之后,第一时间就发出了好奇的声音,她看看左边的景元再看看右边的应星,探头探脑:“你们……谁是贤者,谁是女巫?” 她可实在是好奇死了。 应星保持了沉默,而景元在片刻后开口:“这样吧,我可以吃点亏,我认下这个身份——我是女巫,应星哥,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这张嘴啊…… 应星平淡地开口,就仿佛刚才那保持沉默,嘴唇都快要抿成一条线的人并不是他一样:“承认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并不在意,景元。” 他小幅度地点头,动作很快,但快中带着少许的僵硬:“我是女巫。” 相比起一个人自由落体,和通过排除法可以确定同样自由落体了的丹枫,应星和景元“运气挺好”地一起落到了一处草坪上,差点破坏了一场小动物们的茶话会。 仙舟有诗云:仙之人兮列如麻。 而那场茶话会上的场景,大概就是毛茸茸兮列如麻。 第202章 从穿靴子的兔子到正在用接骨木花茶调配奶茶的獾女巫,小动物们都被这两个从天而降的人类下了一跳。 好在人类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失,甚至景元还告诉了獾女巫可以用木薯粉制作小圆子,在接骨木花奶茶里面煮着。 那只站起来也只到他膝盖高,但是非常优雅地戴着蕾丝手套的小獾严肃而感激地和他握手(景元蹲了下来,用尽量最低的海拔完成了这次跨物种的友谊表达),随后表示这样的善意她只能用自己最擅长的占卜来回报了。 于是她拿出了一副牌,在完成了复杂的洗牌之后让这两个人分别从中抽取一张,自己好从纷繁复杂的迷雾之中窥探他们的未来。 景元抽到了贤者牌,而应星,他抽到了一张女巫牌。 小獾女巫说,一般情况下人类男性是很难抽到女巫牌的,上一个抽到的还是一条雄性小丑鱼,但是小丑鱼在得知自己抽到了女巫的命运之后就当场变性了——这种生物拥有改变雌雄性别的天赋,于是顺理成章成为了女巫。 而此时,獾女巫那双小小的,像是最小最小的黑色圆珠子一样的眼睛睁大了,随着她毛色黑白的、看着毛茸茸又蓬松的脑袋抬起来,看向对于这些小动物们来说超级无敌高的巨人女巫应星:“所以,你会变性吗?我从没有听说过人类拥有这项技能,不过或许你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景元的忍笑功夫是很不错的,他没有当场因为小獾女巫那认真的态度,以及应星那瞬间变得阴沉犹如雷暴天气的脸而笑出声来已经很了不起了,他甚至都没有憋到脸颊肌肉抽搐! 总之,应星就这样成为了女巫,随后又被这群热心的小动物们指点着去了“命运引导他们前往”的地方,由此遇到了那位谢尔盖先生,然后掺和进了从贪婪的龙那边收回云上大学失去的那些模因这件事里头。 “严格来说,应星哥确实可以算女巫——如果我可以被认为是公主的话,他为什么不能是女巫呢,有点阴沉的表情,会魔法的双手,谁说会制造金人就不算是会魔法?还有长发,好了,他就是女巫,货真价实的。” 完了,被他学会了。 令夷惊叹于这样举一反三的能力到底得在什么情况下才不会见效。 随即,她眼角余光瞥见应星的嘴角抽了抽。 * 众所周知,凡是前去征讨龙的旅程,过程中就一定不会顺利,并且一定会开出一点很神奇的宝箱,比如说在某个野怪昏暗的洞穴中开出史诗级传说宝剑,再比如说因为触发了一段支线剧情而获得整个世界最强大的宝物…… 总之,讨龙是目标,但故事的重点绝对不是讨龙,而是在过程中怎么刷级成长…… “前面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熟悉?” 令夷踮起脚尖眯着眼睛,习惯性将一只手盖在眉骨的位置,仿佛这样就真的能够看得更远一样。 “好像是……” “是丹枫,没错。” 丹枫脱队的时间长了一点,但是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这个世界对于龙尊来说还是太新奇了一点:做为云骑,其他人好歹有机会因公出去多走走,干完了工作之后还能在等待接驳的过程中在当地玩上那么会儿,体验一下风土人情。 而龙尊,在情况还没有很危急的情况下,他一般不会申请离开罗浮,这是他的责任。 也是一种重压。 所以,如果他在路上因为见到了一种从未听说的东西而好奇驻足,甚至停留上一段时间将其记录在案,也完全正常。 不过现在丹枫并未在研究此地的奇花异草,或者是某些特别的动物,他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很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们。 景元低声喃喃,说不好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如何:“勇者、贤者、女巫……还差什么?弓箭手?不对,牧师?” 他想象了下弓箭手模样的丹枫,然后意识到自己的想象力是多么的贫瘠,他完全无法在大脑中勾勒出一个哪怕只有剪影而没有细节的弓箭手丹枫形象。 牧师的话倒是容易很多,毕竟丹枫平常也给治病,就是一道水流下去同是还伴随着雷电,这种看起来与上刑没什么区别的治疗方式很少有人能够消受得起。 不是治不治得好的问题,是治疗过程中能不能给多打一针麻药的问题。 嗯,不管怎样,在开副本之前多一个队友总是好的。 * 丹枫对于队伍奇聚这事颇为欣喜,当被问起他落地之后都经历了些什么的时候,他用一种累到了的语气简短道:“说来话长。” 这语气和他先前一件件处理和龙师有关的案子,连轴转上了一个星期愣是没怎么休息的时候也差得不远,很让人担心他是不是被骗到了什么黑矿场里头去挖矿。 这种事情放在丹枫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也不是不聪明,但是在一些时候会表现出一种被环境推着走、顺着他人的思路呆呆地往下继续的气质。 他没有给任何人说出“那就长话短说”的机会,而是问起了他们的经历——是运气好,掉在了一起,还是已经经历过了一番协同的冒险。 当获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一支被给予了身份和任务的队伍时,丹枫好奇地问道:“所以,你们的身份是什么?” 令夷拔出香蕉,这是她在临行的时候从戴香蕉者爵士那边顺过来的,之所以保留到现在是因为她打算在找到巧克力酱之后把这玩意切吧切吧然后做一张可丽饼吃。 第203章 金黄睡蕉,传说中带着特别的香味,口感顺滑细腻犹如冰激凌的香蕉,是在仙舟能够买到的一切香蕉所绝对无法比拟的好味道。 但是如果丹枫想吃的话,把这根金黄睡蕉给他也没有关系,反正戴香蕉者爵士头顶上还挂着满满一大串呢,她说:“我是拯救世界的勇者。” 景元:“我是提供光明和指引的贤者。” 应星:“……” 他咬了咬牙,那动作看起来像是想要把没看懂气氛、问了这么个问题出来的丹枫给磨碎了,但他最终也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是帮助勇者通关的女巫。” 此时他心里在想的是,如果丹枫敢露出哪怕一丁点的笑意——哪怕是最微小的一丁点笑意——他都别想从他这边获得任何一样武器装备的支持。 但是丹枫也没笑,他只是单纯接受了这个信息。 令夷:“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云上学院从龙那边拿回他们失去的模因信息,重建学校。” 她顺便问了一句:“所以丹枫哥,你是?” 丹枫在听到简单概括的任务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他回答:“我是龙。” 令夷:“啊,我们都知道啊,持明是龙——诶等等!” 她那过于快的嘴终于被脑子拉了回来,丹枫并不是废话文学爱好者,这也就是说,模因世界在选择阵营的时候好像还真的看了看背景。 “……传说中偷盗模因的龙?” 原来上门的并不是队友而是关底的boss,好在这位boss性情温和,虽然同样擅长零帧起手,但好歹不会毫无缘由地对着别人发出致命一击。 丹枫:“我猜应该是我的……亲族。” 他将自己的身份说得更详细了一点:“我现在是龙群的首领,我正在让他们归还那些抢回来的东西。但是他们实在抢了太多东西,以至于我不知道应该从何开始……既然你们找上门来了,那就来吧,顺便或许可以把归还受害者物品这个任务转嫁到云上学院身上。” 丹枫也不是不愿意帮忙,但是此时此刻被拖在这里归还各种失物显然不应该是紧急度排在第一顺位的事情,而且,有一说一他也不太想当这个首领。 在现实中天天当龙尊,又是处理内政又是处理外患,逢年过节还要应仙舟的要求写个一两篇年度报告之类的东西,甚至偶尔龙师们发癫,他就还要再写点什么争创文明持明洞天之类的文件——并不是说不能交给别人来写,但是丹枫一直是个舍己为人的好龙,所以他基本上都不会让别人遭受这案牍劳形的苦,于是……只能苦了自己——都已经工作到这份上了难道还不够吗? 到了模因世界里头来还要继续干,甚至于带的一群龙还没有罗浮持明整体平均水平那么听话? 丹枫心说他确实是个责任感挺重的持明,但他又不是那种在夺得了某游戏世界冠军之后被记者问起回家打算怎么休息时回答“打两把游戏放松一下然后睡觉”的神人。 如果能够把这个胡乱扔到了他头上来的任务给出去的话,他会非常乐意这么做。 丹枫叹了口气,将自己到底是怎么沦落到当前这一境地的全情娓娓道来。 其实也挺简单的。 当时,这地方的龙族正在进行每百年一次的首领角逐,靠着比拼武力值的方式选拔出之后一百年来引领龙族的强者。 其实才刚刚开始,擂台上才刚刚掉落上第一枚龙的断牙,距离往届后头那牙齿乱飞、龙血也乱飙的画面还远着呢。 然后丹恒就从天而降,非常精准地掉落到了擂台上头,随后,台下负责当裁判的龙在经过了短暂的思考之后决定遵循擂台上的传统。 凡是上了擂台的,全都是选手,全都要开打。 于是,原本的对垒变成了三边交战,而那两条龙在看到丹枫之后都觉得这不过是区区一个尖耳朵的人类,和在另外几页上出现过的精灵是同样的玩意,于是决定先把这个突然降临的家伙清扫出战场,然后再决一死战。 当丹枫看到两条龙——形象和持明很不一样,但确实也属于是龙裔中比较常见的、双足双翼,飞翼是骨骼蒙着一层皮膜的模样,顶端长着一双锋利的爪子、尾巴很长但是没有鬃端和鳞片的那种——像是两颗从巨型豌豆射手里头吐出来的超大豌豆一般快速朝着自己旋转着冲过来的时候,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想争斗,但是争斗会主动找上门来,把他卷进去,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有时候丹枫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太卜司算一算自己的命数。 他听说太卜司的算命部门最近推出了个全新的……额,就是命的类型,大概可以理解为类似命途的东西,就比如说财富命、桃花命……之类的。 而最近他们最新推出的那个,据说是经过了现任太卜精研数十年才确定的一个,叫做“事儿逼命”。 他有可能就是这个命。 总之,当那两头龙朝着他横冲直撞而来的时候,丹枫零帧起手了。 台下的龙,不管是观众还是裁判,都完全没能看清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又都做了些什么。 它们只看到了丹枫一挥袖子,那动作就像是要开始跳舞似的——非常英武的那种跳舞姿势——随后那两条龙就直接倒飞了出去,仿佛它们的身高没有超过十米,而翼展没有超过三十米一样,而是两颗小小的糖果。 第204章 全场一片哗然,这些龙们意识到这下它们遇到强者了,在经过短暂的商量之后他们决定一起上,群殴或者车轮战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要捍卫龙族的尊…… 龙族的尊严还得要让持明族的脊梁来支撑起。 丹枫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赢得了比赛,所有的龙,也包括原本应该在台下的裁判,全都非常清楚它们绝对不是这位的对手。 龙不龙的……这时候其实也没那么有所谓了,毕竟这位货真价实地打服了它们所有人,这个时候,就算是脑袋里面没长脑子,长得全都是肌肉旮瘩的龙都能意识到,此时它们最应该做的就是抱上这位的大腿。 于是,在这些模因龙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他们还真的就抱住了一位在诸多龙裔中可以算是极高存在的龙的大腿——然后丹枫就被迫开启了幼儿园园长模式。 他让那群龙从收藏中找出那些要退还给云上学校的模因,并且说:“它们其实也不算太坏,就是很……幼稚,比如说之所以偷走人类的模因,并不是因为它们想要收藏模因,而是和人类结了仇,源头大概在某次龙与人的合作中,当他们开始烧烤顺便聊天的时候,龙和人在‘到底是谁发明了烧烤’这个问题上吵了起来,随后逐渐升级成了结仇。” 烧烤……这是真的很幼稚了。 丹枫想要把这儿的龙族托付给相对可靠的人——他确实不想接这个锅,但他毕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所以他决定带着这些龙去云上学校。 如果道个歉能解决问题的话,那就让云上学校的人来接手这些龙吧,它们虽然莽撞而且幼稚,但好在力气很大,重建学校过程中说不定能帮上不少忙。 突如其来·从天而降·天选之龙的出现令云上学院毫无防备,但这并不妨碍这儿乐观且根本没啥防备心思的云上学院内的那些人将丹枫也拉入了一起重建学校再开宝藏的队列之中。 龙,额,他们原谅的其他的龙,但是没有给予它们一起开宝箱的资格:龙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见者有份都不至于这么分的,总不能将一个宝箱传遍所有的龙让它们一个舔一口。 藏在云上学院的宝箱,理论上来说可以算是这一页的通关结算(虽然平摊下来每个人好像都没有做什么,最辛苦的甚至还是游离在主线之外的自由龙丹枫),但是当把它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令所有人感到了惊讶。 戴香蕉者爵士与谢尔盖他们惊讶,是因为他们没想到宝箱里竟然一点儿宝藏都没有,这里只有一张羊皮纸卷。 非常经典的,羊皮纸卷。 而令夷惊讶的原因完全是因为——这张羊皮纸卷看起来完全和游戏中任务道具那一栏的原画没有区别。 一个线索。 一般来说,当这玩意出现在背包中任务道具那一栏的时候,在那张图标下面会配备的文字是这四个。 “一个线索” 当将这张纸展开之后,人们也确确实实从中看到了。 除了线索之外,一无所有。 “过去的我,对现在的你们讲述,我对于未来的安排。我将三块镜子碎片放置在了不同的页面上。”戴香蕉者爵士读出羊皮纸上的文字,“我给你们留了很多蛛丝马迹,找到它们,拼凑起来,最先找到的那个会从镜子里掏出一根羽毛笔。我知道有很多人在寻找它,想要用它实现各种各样的愿望,其中也包括一位令使——别挣扎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远远超过了你的想象,年轻的令使——书写世界的笔。是的,这就是我留下的东西,给予这个世界的未来,还有世界之外的未来。——水晶骑士” 此时此刻,“这个模因世界,皮耶格尔,其实也同时是一个游戏”的事实,在间隔了好久之后终于又在令夷的脑海里陈述了一遍,烙印下更经加深的字体。 此时,一场真正激烈的、充满竞争性的游戏开始了。 第56章 传送和弹反 在模因世界皮耶格尔,没有人不知晓水晶骑士的大名。 水晶骑士与他的朋友们,在世界书的每一页上创造出更美好的故事,指引着这里跃动的模因们变得井然有序。 骑士似乎永远强大、永远拥有活力,永远能够带着这本书奏响更为绚丽的明天,直到有一天人们没能看到他透明而多面如钻石的马奔跑在街道上,没能看到骑士的盔甲闪烁光芒像是地面上的太阳,骑士是失踪了吗?他们找到骑士的朋友,那是一位快乐的假面愚者,带着分岔的小丑帽子,帽子尖尖上挂着白色的绒球,也挂着金色的小铃铛,随着她脚步轻快地跳跃前进,那些金色的小铃铛会一路响到她的目的地去。 人们问:愚者啊,做为骑士最亲密的朋友,你是否知道他的长枪又指向了何方?他是要去开拓荒芜吗,那为何不让我们跟随在他的身后。 假面愚者装模作样地掐指演算,随后说自己也不知道。骑士的告别静悄悄,就算是愚者也没有成为他的例外。 人们失落且茫然,骑士是他们的星辰,然而现在星辰迷失在云层中,他们要如何才能将其重新寻回。 假面愚者说,虽然她并不知晓骑士的去向,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骑士告诉了她一道谜题,而这道谜题的答案,她翻来覆去地思考了一整个夜晚也没能想明白,看起来,它大概会占用她更多的时间——又或者一分钟都不会多占据,愚者并不介意自己的世界多了一道悬而未决的难题,毕竟放弃从来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而她擅长朝前走。 第205章 那谜题到底写作何样,现在恐怕只能从那些撕碎的模因中寻找并拼凑,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那就是在经过了诸多学者的研究之后,他们已经将谜题解开。 但是到目前为止,谜题背后的挑战,却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通过。 这曾经是整个皮耶格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去往那挑战所在的页面,其中不乏一些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算得上是顶着天花板那么强的存在。 戴香蕉者爵士说:“对上了,看,在羊皮纸的最下方,骑士写明了线索,第一个谜题他交给了假面愚者,第二个交给了传记作家,第三个交给了赏金猎人。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很珍贵的宝物,现在看来我恐怕无缘成为天选之人,毕竟那个挑战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去过,输得一败涂地,真真正正的一败涂地——我的朋友们,你们打算前往挑战吗?” 那是当然。 在听到戴香蕉者爵士从羊皮纸上念出“令使”这两个字的时候令夷就浑身一激灵,不管是因为什么特殊的看到未来信息的能力,又或者是因为骑士用自己的全部拥抱了这个世界,而直到现在他的意识仍然能够调动这个世界的模因…… 总之,这里的令使不做他想,只能是幻胧,她的目标被水晶骑士留下的话语一针点破,藏在三面碎镜子里头的、和世界书配套的、用来书写全世界的笔。 看起来,幻胧在这位水晶骑士眼中算不得太强大,毕竟他的语气不算客气,但也绝对不算警惕,那种平平静静地让对方安分点儿的态度是真的……很给人一种强度爆炸的美感。 配合上那位公司的令使所言,看来幻胧确实在这里颇为受限。 “好吧,既然你们执意要前往挑战,那么但愿你们能够成为最早的幸运儿,朋友们。” 戴香蕉者爵士摘下头上的帽子,又一次行了一个略微花里胡哨的礼,并且,他还从帽子上摘下了一根金黄睡蕉递给丹枫(“尝尝看,特别好吃的东西,我想说,这应该是那些猴子带过来的唯一的好东西了。”)。 “哦对,你们知道那是个什么挑战吗?” 当然不可能知道,令夷摇头,在她结束第七周目的时候,水晶骑士可还没有消失呢——否则她在游戏里操控的角色是谁?总不能是个亡魂吧。 水晶骑士还在呢,怎么可能留下这么个挑战。 戴香蕉者爵士:“哦哦,那我来讲讲它的规则吧,其实很简单——非常简单,只不过相当具有挑战性。” “基础规则很简单,挑战场位于单独的一页上,在这一页里,水晶骑士将自己曾经遇到过的强大对手投放在了这里。让我想想,如果按照你们天外人的衡量标准的话……应该是令使之下最为强大的那种存在吧。你们需要击败它,可以组团也可以单人,大概人数的多少并不会影响那怪物的强大吧。是的,要求很简单,你们只需要击败它就好了,没有更多的要求。” “首先,也是最危险的一条,在挑战场上,死亡是真实存在的。我说的不是那种……在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之后,自愿消散的模因,不是那种,我们并不认为这叫死亡,这只是活够了。” “是真正的死亡,不存在了,所有的模因都会被撕碎、变成一团混乱的风暴,然后被那强大的怪物吃下去,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哦,现在想想,我仍然觉得当初敢于去挑战它的我是个英雄,我从它身上看到了无数张脸,其中不乏一些对我来说颇为熟悉的脸,我在当海盗的时候也曾经去过其他的页……是的,是的。” “但是放心吧,逃命并不困难,除非你们中有那种死到临头了不仅嘴硬甚至还骗得自己也信了的人。” “我会建议你们早点买好能够把你们平安传送回城里去的道具,只要传送回城里你就安全了,假面愚者曾经说过,水晶骑士会保证这头怪物无法出现在人类居住的世界,无法危害到除了挑战者之外的所有人。” “一定要买,切记,一定要买。” 他重重地拍了拍景元的肩膀,那双粗糙且厚沉的大手像是锤子一样,一记一记地往下砸去,景元险些没能绷住表情。 “好好,”他大概是遭不住了,连忙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一定会买的。” * 哪怕时至如今,这个挑战已经因为它的高难度,以及前仆后继的失败者而逐渐变得门可罗雀,没有多少人仍然坚持尝试去获得水晶骑士留下来的好东西,但那些可以购买道具的店铺却还都开着。 假面愚者便在这里开了一家店铺,但是这家店铺并不售卖可以把人从危险之中直接传送回到现实之中来的保命符,相反,如果选择在这里购物,能够买到的就只有一些这位假面愚者宣称能够从这本书的世界中带到外界去的纪念品。 “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啊,就问在这个世界里还有谁能和我一样,保证你能够对你那些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朋友们炫耀这个世界所见所闻的时候能够随手拿出一份证据?看,这是景点打卡明信片,哪里的照片都有啊,还有这儿,看,如果你不想要明信片的话呢,我这儿还有冰箱贴提供,实在不行的话钥匙扣挂坠……都有!” 假面愚者确实已经难得遇到客人了,推销得特别卖力,甚至还把自己的小丑帽子和面具都拿了出来:“诶诶,客人如果对这些普通的小玩意不感兴趣的话,那看看我的呢?假面愚者的好东西,这玩意是真的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全世界再难找出一个和我一样愿意把这些玩意卖出去的假面愚者啦。” 第206章 景元停下脚步:“事实上,我觉得只要将你现在说的话告诉其他假面愚者,为了乐子,他们也会将自己的面具出售的,毕竟你们仍然可以从悲悼伶人的船上去偷来新的面具,不是吗?而且,我想你可以随时把你的帽子和面具拿回去。” 假面愚者露出悻悻的笑容,但是语气仍然热情:“啊哈哈……您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这边卖的东西突出一个童叟无欺,体验版也是卖嘛,而且外面的那些假面愚者……嗨,您也知道我是跟着水晶骑士一块冒险的人,所以我的道德品行比起他们那些家伙来多少是更有保障的,您看看要买点什么不?” 景元开始掏钱:“来自世界之外的货币?” 假面愚者略一沉吟后便快速点头:“不管是仙舟的巡镝,还是公司的信用点,都没问题。” 在他提着一整袋子的货物,并且将其暂时寄存在了假面愚者这里,只拿着一张购物凭证准备去购买传送道具的时候,假面愚者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称赞景元的选择实在是优秀。 负责把他们带到这边来的戴香蕉者爵士奇怪地问道:“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吃亏吗?假面愚者……额,我不想说她的坏话,她确实一直都是我们忠实的伙伴,并且在原始博士和他的猴子入侵的时候也一直在帮助着海盗王——但是,要我说,和她做生意绝对不是一个多么划算的选择,因为假面愚者总是坑钱。” 是的。 假面愚者往往是那种大节无亏,但是在小节上拼了命的给你看他们的下限能够降低到什么水平的人,每一个曾经和假面愚者接触过的人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景元微笑:“是这样的,我们秉持着一个观点,路过的每一个地摊都需要被扫荡一遍。” 令夷忍不住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 游戏内小贴士:记得把每一个地摊上所有可以买的东西全部拉满——天晓得你会错过什么好东西。 要知道,那群策划可是最擅长在各种犄角旮旯的角落里藏宝箱的人了。 她还记得,自己在游戏中从第二周目开始,都会早早地把钱包刷得满满的,然后遇到一个可以对话的npc就开始聊天,只要刷出了可以购买的选项就快乐花钱,靠着这种方式多开启了起码二十几个宝箱、十几条支线,甚至还触发了一条主线进入特殊剧情。 别管卖方到底是不是那个在游戏中表现得大处可靠、小处坑死人没商量的假面愚者角色,总之,全都买了总归是不会错的选择。 假面愚者一边将新的一张清单(这张清单上头写着的是关于明信片的数量,她的手速真的非常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是一张写满了字的收据)递给景元,顺手还给他们指点了下方向:“最好的传送道具在那条街上,第二家店铺。” * 当然,假面愚者是不可相信的。 哪怕为了刷支线和宝箱清空了整个店铺,假面愚者也依旧是不可相信的,所以为了追求极致的成功率,性价比这玩意可以被暂时从整个世界观中删除。 所有店铺的传送符,都买一份,这才是用来保证安全的最佳办法。 当令夷开始扫荡第三家的货的时候,那位老板看着她手中提着的零零碎碎大袋小袋,有些无语地劝她:“额,姑娘,你已经买了很多了……就不用再买了吧?我们这边的传送符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批发过来的货,其实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一开始觉得自己用不着传送符,进去了之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我们才直接把店开了一条街,好一路上给他们做安全教育宣传,顺吧,越往前面越贵,我们也好赚点钱。你是听了假面愚者的话,对吧?” “别傻了,那家店是假面愚者开的分店,价格开得特别高,专门骗你们这些第一次来,对这里不熟悉的小年轻的。” “放心吧,效果都一样,都是忆者制作,都是同一条规则,激活之后贴到意识体身上,意识体就会在第一时间被传送回这里来,放心,那怪物进不来。” 令夷“哦”了一声,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把所有的传送符都摞到了手里来,问老板:“多少钱啊?” 老板叹了口气,报了个数字,随后问令夷是不是想把这些传送道具用在之后的冒险中:“没关系,像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很多人从皮耶格尔外头进来,在经历过冒险之后爱上这里,留在这里……他们中也会有人想着有备无患,多带几张传送道具。的确,这是有效果的,但是我觉得整个皮耶格尔,不管是自然形成的危险还是人为的危险,架起来应该也不到你手上这一沓传送道具的数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眼见着仍然没有效果,老板把双手朝上一举,表示自己投降:“好吧,随你喜欢,反正我有钱赚,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在将这位多金的大客户送走之后,他摇摇头,随后自言自语地走回柜台后面:“人总归是有点儿怪癖的……对吧?” * 被水晶骑士“制成”了试炼道具和挑战目标的怪物,如果细致一点地观察,会让这群都玩过《流光忆庭的骑士》这款游戏的玩家们感觉到少许的熟悉。 事实上,哪怕因为在挑战刚开始的时候吞噬了几个冒失鬼,以及一些后来坚称自己不需要防护,就算有人在后头使劲抱着他们的腿也顶多被踹回来的自大玩意,从而导致又冒出了二十几个大小各异的脑袋,这只怪物的身体部分比较起先前的几个周目,其实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第207章 它背后的故事如今已然不重要,但是当丹枫看着它胸口非常明显的那条红色的纹路,并且感慨道“那一关真的很难过”的时候,令夷还是难免地想起了一根贯穿屏幕的红条。 ……下面还贴着一条长度几乎等同的蓝条。 它真的很难打。 而且因为是跳脸杀,所以第一下自己血条先没了一半,丹枫做为一个历代转世都活得非常规矩的持明族,直到那时才真正意义上地体验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款电子游戏,本身操作就已经比较吃力了。 这一下aoe他怎么可能躲得开,令夷的闪避那可是在前几周目的游戏中训练出来了的,是卡着帧发出来的,丹枫……他确实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况且他也未必有这个时间。 龙尊啊,成为龙尊就意味着,很难拥有足够多属于自己的时间。 总之,当时的那一战,半血的丹枫勉强用最后一层血皮苟到了最后,让令夷的疯狂输出没有白费、没有倒在胜利前的最后一刻,更没有导致因为主角团中损失了一名队友而不得不重开的悲剧惨状。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拖后腿的一场战斗,因此,他能够对这个怪记忆犹新也是再正常不过。 有一说一,如果将游戏中这个怪物的强度和现实中划等号的话,那它确实非常强大。 游戏中的水晶骑士的战斗力并未达到令使的水平,但也确实非常强大。 “他”耗费苦心,又是闪避又是卡无敌帧,将能做的预判做到了极致,还锻炼出了一套不贪刀又能打出还算不错的伤害,至少不算是给怪修脚趾甲的连招,这才终于击败的怪物是什么水平? 真正的令使以下第一流。 戴香蕉者爵士的信息意外的非常准确。 丹枫估摸了下:“能打,但得是持久战。”事实上他这会儿正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去锻炼一下,这种强度的对手并不容易遇到,可不得好好珍惜。 应星后退一步,将景元护至身前:“我不行。” 笑话,他一个工匠,一个打铁的,身边要材料材料没有,要工坊工坊没有,金人没有一个,甚至连灯昼龙鱼都没有一条,靠着现想的能力弄出一堆材料然后再现场去搭? 面前这玩意随便一口叨下来他就得凉。 放过队伍里的技术骨干吧。 景元:“感觉面板数值应该比师父强点,但有限。” 换句话说,就是镜流爆发就能拿下——仙舟剑首,从来都不会被面板数值所限制,或者说,他们上战场的时候是自带一个伤害增加80%的buff的。 他瞥了一眼应星身后的空间,到底还是没有和应星玩起互相将对方护至身前这样堪比“猫爪在上”的永动连动。 “令夷……?” 令夷也非常坚定地摇头如拨浪鼓:“我不想再打一遍了,而且现在的我也没有水晶骑士那么强啊。” 在带丹枫过关的时候,她的技术确实是已经练起来了,手部乘区已经不再是一,甚至不再是零点五这种反向上分的数值了——但这并不表示她生来就是个游戏天才。 在第一周目遇到这个怪的时候,她因为贪了多一点伤害,再这boss的快慢刀下面可是轮回重开了四五次…… 那种磨着血条一点一点过去的感受,谁凹过分谁知道! 于是,景元对着丹枫点点头:“丹枫哥,我就算了。您要挑战的话,可以自行发挥。” 丹枫:“……” 他看了看那三个坚决不打算动手的人,叹了口气:“以效率为先吧,我来。” 他将几十张传送道具夹在手中,深吸一口气,顺利地进入了腾跃状态。 怪物虽然很高,但短时间内飞行的能力他也不是没有。 在回头与同伴点头确认过后,丹枫跳了起来,腾跃状态下让人只能看见残影的速度快速地给怪物的每个脑袋上都贴了一张传送符。 他落回地面上,退出腾跃状态,并即时激活了这些传送符。 规则:被贴上传送道具的意识体,会被在第一时间传送到另一页的安全据点上,也就是先前购买这些传送道具的地方去。 真理:面前的这只怪物也拥有意识。 规则:这只怪物无法出现在有人的安全区域内。 就这样,两条在优先级上没有什么上下区分的规则开始互相较劲。 因为没有谁的优先级在另外一条规则之上,因此规则的作用就这样被一直触发。 传送。 弹反。 传送。 弹反。 …… 但凡是上过编程课的人应该都知道,如果有一个程序被设计成了无限循环,那么在长久重复的工作之中,设备就可以被认为是已经卡死了的。 卡死的设备需要被拯救,一般情况下选择强制退出会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很显然世界重启的难度是很大的,所以…… 多头的怪物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页与页之间,那不可用语言形容,也难以用逻辑理解的虚空之中。 数据删除。 世界的自我纠正能力,很神奇吧? 第57章 水晶骑士 水晶骑士从不脱下他的盔甲。 那样厚重的、繁复的一身盔甲,在战斗中当然能够很好地保护他(……真的吗?模因生命的世界真是非常神奇呢),但是在生活中…… “你不嫌麻烦吗?” 第208章 假面愚者将沙发当成床睡,翘着尖头,上面同样挂着铃铛,走起路来叮铃当啷了不止一点的高跟鞋交叠着压在沙发一边的扶手上。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换一身打扮,像是我这样,又或者是直接穿连帽衫,会方便很多,你就不用那样僵硬地站在边上坐不下——” 水晶骑士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部分的盔甲交叠在一起,就像是两个透明度大约为百分之五十的、位于不同图层上的画面被叠在了一起一样。 “你说什么?” 假面愚者:“……” “没关系,你们忆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能够让身体的信息折叠交错起来,在拉伸身体的时候又能够完美地恢复回去,这确实是只有训练有素的、专业技能非常过硬的忆者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至少她这个假面愚者就不行。 啧,阿哈怎么在这一领域一点儿建树都没有,他们这些愚者也跟着全然没有这方面的技能……果然跟错星神就意味着这辈子都被毁了,像是那群太古的龙消失了千八百个琥珀纪的龙裔,啧啧啧,多惨啊。 在小白菜地里黄的年龄就要背着行囊四处流浪,运气不好还得手里碰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这可不就是星神失职嘛? ——话又说回来,阿哈,真没面子。 对于假面愚者来说,辱骂两句乐子神可以是生活的常态,反正阿哈从不在乎,而他们的性格也注定了他们这辈子都在欢愉的命途上一路狂奔,和阿哈绑死在了一起,下辈子都没有解绑的机会。 水晶骑士好笑地看着自己的伙伴:“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这并不难。” 假面愚者看着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位正直到几乎可以去和纯美骑士竞争一番高低的骑士大概就算将自己蜷缩成一个信息高度塌缩的小球,都无法想象到她想做的是什么。 她想要复制出五百条胳膊和腿,然后像是海胆那样,将这些肢体连接在身体躯干上,走路靠翻滚。 如果说出来的话,骑士虽然不会说什么,但也绝对不会再把这项技能交给她,于是假面愚者选择了沉默——她静静地等待着找上门来的水晶骑士说这一次来访的正题。 水晶骑士果然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在一开始的寒暄上,他很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这个世界的信息已经非常拥挤,过多的信息了,我的那位朋友,她高尚的灵魂已经无法再承担这么多冗余的信息。” 这是不可避免会出现的问题。 假面愚者知道这问题的严峻程度,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所以,它快要撑爆了,对吗?” “其实,选择用书做为载体,或早或晚都会出现被写满的问题的,珊德拉。” 水晶骑士温和地喊了假面愚者的名字,在这个大家一般都管她叫“愚者”的地方,骤然听到这个名字,令假面愚者珊德拉有些恍惚。 “事实上,它很早就已经被写满了,有大约五年的时间,我们是在字里行间的一切空白上撰写着新的模因的——但是,哪怕这样节约空间,世界书也已经承载不下更多的模因了,要么,我将我的力量也转化成书籍,再多支撑上一段时间——只是我想,这样做也只能不断地拖延那个注定结局的到来;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重启世界线。” 假面愚者:“但是你并不想重启时间线,对吗?” 水晶骑士:“如果重启时间线,所有人都会失去记忆,他们将从头开始——从忆质喷涌而出,而他们在巨变中变成一本书中的生命开始,所谓‘未来’的走向兴许会发生一些小小的改变,但本质上,这些人并没有变化,而故事的开头也没有变化,我想,皮耶格尔会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命运轮回。如果是这样的未来,又和将一切终结在当前有什么区别呢?” 假面愚者:“我赞同你的观点。” 做为文明,可以失去的东西有很多,但同样的,最好不要失去的东西也有很多——倘若循环地过着一段日子,那也确实可以被认为是死在了循环的最后一天,纵然这个循环整体的时间很长,有十几个琥珀纪那么久,它的实质属性仍然不会因此而更改。 “或许你应该寻找另一种载体,你明白吗?如果你的朋友当年变成了一台连接着云盘的计算器,那么我敢打赌问题不会变得这么严重,因为我们可以把一切的数据上传到云盘里面去,经过演算之后再回传到屏幕上来,额,就像是……你知道云游戏吗?” 假面愚者用食指点着下巴,她的食指做了非常花里胡哨的美甲,用了不下二十多种颜色,并且两两相邻的色块全都是强烈的对比色。 看起来就像是一场颜料风暴。 “就是,所有的游戏数据,不管是你打出的伤害,还是和世界的交互——这一切全都交给云端计算器去完成,你的设备就仅仅起到了一个发送数据与接受数据并且投影出来的效果。别这么看着我啊我的朋友,我知道这个想法听起来很疯狂,我也觉得它很疯狂,但是想想看,我们的世界里存在着将大脑掰下来却仍然能够思考的姜饼人,为什么不能将模因的一部分寄存在其他的介质上头呢?” 这是个非常天马行空的疯狂想法,水晶骑士会说这是只有天才或者是疯子才能想出来的办法,而假面愚者好巧不好介于薛定谔的天才和疯子叠加态之间,因此—— 第209章 “我想,或许它真的具备一定的可行性,就像是你刚刚说的,云游戏——用游戏的方式来保存它,怎么样?” “我觉得是个不错的想法,游戏……一卷游戏带,那些记忆没有被抹除,根据已有的模因,文明后续的发展可以继续,我记得我曾经在流光忆庭中看到过一些相关的论文论述——我会认真查阅它们的!同时将世界书的内容包含在里面的游戏带,它甚至可以承载更多——感谢你,愚者!我的友人与我都感激你,这个世界也会对你感激不尽——哦对了,我们将会在书籍容纳不下那些信息的时候更新这本数据的内容,我想,这一部分可以被制作成为游戏中每一个周目最后的大战。” 名为大战,其实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明目张胆地修改世界书,将先前的模因全部备份下来,然后直接将当前所有的数据统一转移到空白下来的世界书的第一页,与水晶骑士抵达皮耶格尔的旅程衔接起来。 水晶骑士难得露出这样欣喜的表情,他平常都是非常稳重的一个人。 “但是你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重来,因为你的朋友,她的一切都被记录在了这本书当中,所以她也会随着这本书被更新到最初的状态——包括你也是,你需要从头开始,但你仍然保有记忆,你是唯一的记忆持有者。” 假面愚者提醒他道。 “你能够坚持下来吗?据我所知,就算是忆者,寿命也是有穷的,你们的精神终究无法如浮黎那样承受如此多的记忆。早晚有一天,你兴许也会在繁多的记忆中发疯。” “我会找到办法的,不一定完美,但我们可以慢慢往上面打补丁。” 水晶骑士笑着说。 “如果哪一天,我们的补丁打不下了,而这个世界也没有突然跳出来一个救世主,将这个世界从模因状态拉回现实状态,又或者是,出现了一个像是浮黎那样强大的载体,那么,我也会从容地接受它走向终末的结局。” 终焉的阴影是会吞噬一切的,哪怕毁灭星神纳努克和祂的军团不会行进到皮耶格尔这儿来,毁灭终究是会发生在这个宇宙之中每一生灵之上的结果。 末王呢喃低语,从时间的尽头带来了注定会发生的结局——凡人倒也不会想着逃避,毕竟他们也看不到那么遥远的未来。 “没关系,等到那个时候,或许就是皮耶格尔在命运之中的终末了。” 水晶骑士笑着。 “浮黎的殿堂中会始终保留有这一段记忆,因此毁灭并不能算是完全的毁灭,终焉也不能算是彻底的终焉。” 镜片从空中落下,没谁看得出这片镜子是从哪里出现的,或许它只是从大量的忆质中析出的。 镜片落到丹枫手中来的时候,整个空间,严格来说是这被空出来的一页上,原本存在的一切都被临时取代掉,随后非常熟悉的,至少是在游戏中非常熟悉的—— 过场动画。 * “皮耶格尔确实被模因的载体形状影响很久了。” 水晶骑士的身影从镜片的投影中出现,不再是以一段故事中的某个角色的形象出现,而是正面对着他们。 他将丹枫上下打量了一遍之后感叹:“好巧,外来之人竟然也是历经轮回的存在,队伍里还有仙舟人,或许你们能够比其他人更好地理解我的情况。”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能保证自己定期失忆的话,过于漫长的寿命会使得灵魂在岁月中变质。” “所以,有了游戏。” 令夷在那到《流光忆庭的骑士》这游戏之后曾经吐槽过它竟然没有全息世界版本,但是在进入了皮耶格尔之后……谁还会说这游戏没有全息版本是它最大的缺点呢,它分明就是内置了一整个真正的世界啊。 而就在刚才,她更是激动到无以复加,谁在一个货真价实的世界里见过过场动画啊……总之就是…… 没有随身带着相机记录下这一幕实在是太亏了。 “游戏……现在游戏的属性已经渗透进了这个世界许多,以至于它发展出了许多不同的未来,就像是……” 水晶骑士在停顿片刻之后找到了个合适的词汇。 “像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泡,和有形宇宙逐渐相似、趋同。在赞同珊德拉的意见的时候,我并未想过它有朝一日会变得像是主宇宙还年轻的时候那样枝繁叶茂。” “我们一共投放了数以亿计份的游戏,并且专门聘请了几位艺术大师和游戏制作专家来,进行了一些细节上的模因调整——当然,还有开篇的动画,希望你们喜欢它。” 一方面,这是因为他们想着做都做了,不如干脆让皮耶格尔世界之外的人也能够享受到这个世界的特殊和美好。 诚然啦,这个世界上是有一些位于忆质喷涌大孔洞边上的星球的,这些文明早晚会变得特殊,梦和现实结合在一起,形成非常特殊的风光。 但是水晶骑士可以保证,那些文明一定不会像是皮耶格尔这样随意地运用一系列非常专业的词汇来讨论这个世界——况且,他们可是整整一本书,各种不同的风味等待挑选好么? 而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信息的备份,这样随时随地都可以有忆者在他鞭长莫及的时候出手帮忙。 忆者,那些精通于调动模因的命途行者们,只需要破解一些小小的“谜题”,就可以从某一个游戏带中的某一周目进入皮耶格尔,随后从另一款游戏带所承载的任何一个周目。 第210章 这就是水晶骑士与假面愚者的安排,愚者进入了皮耶格尔——因为她也是故事的一部分。 而水晶骑士,则让自己变成了承载着皮耶格尔的所有规则——也就是那些游戏碟片,还有保护在皮耶格尔之外的那层模因。 而他的形象,则做为游戏中的主角,供所有的外乡人推动故事的剧情,就像是平行时空那样,走出无数种未来的可能。 也就是说,做为记忆令使的水晶骑士,此时差不多算是已经死了。 至少,他不会再重新由大量的模因聚拢回那个亮闪闪的、马也同样亮闪闪的骑士,皮耶格尔的人们就算再怎么期待着他的归来,也只能在他的庇护中一天天望着那个遥遥无期的日子。 “抱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了一些,不过,这些信息对于你们其实也挺重要的。” “毕竟接下来……不好意思,对于一切想要获得能够编写世界之笔的人来说,就是要替我收拾一些当初因为时间紧急而未能彻底做好、解决的烂摊子了。” 水晶骑士的脸上五官并不非常明确突出,在一些光照强度达标的情况下,甚至看不出五官,因此,除非他的表情动作非常大,否则并不容易判断出来他此时的神情。 此刻就是这样,仅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少许的歉疚:“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我为之感到自豪,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处理这么大的工程,况且,你知道的,我是一位假面愚者的朋友,而既然是愚者的朋友……偶尔掉掉链子应该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这是一个涉及到皮耶格尔底层逻辑的问题……情绪。” 情绪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将一切都记忆下来的流光忆庭来说。 这些忆者又不是焚化工,不会将那些记忆挑挑拣拣,随后把其中的情绪焚烧成灰色的、冷淡的灰烬。 而情绪,毫无疑问也会影响到周边的模因——这些模因实在是再容易被感染不过的东西。 “我虽然和我的友人达成了一致,用一场战斗来做为周目与周目之间的衔接,这个办法也确实颇有成效。然而,我们并未考虑到,或者说已经来不及去考虑在这场战斗中,我们彼此出手对于周围众人的情绪影响。” 按照一开始,也是的确沿用到了现在的设定,这些书中的居民会记得的只是水晶骑士又一次拯救了世界——但是,他们确确实实看到了那场“战争”,并且会从中生出很多,非常强烈的情感来。 比如说恐惧,比如说兴奋……这些情绪全都随着世界书的重新书写而被掐断,连带着那些和战争有关的部分准确的记忆一起,成为了需要被处理掉的东西——但是,它们其实没有那么好处理,对吧,既然现在的队伍中并不存在着焚化工这样的专业人士,而很显然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专业人士,水晶骑士和对方大概也永远友好不了一点。 总之,这些积蓄起来的、长时间无法得到疏导的情绪就在“世界树”中的那些“平行时空”开始分叉的节点上一层层地积蓄起来,如今已然形成了一片非常强大的“情绪”空间。 “它会动摇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拜托了,解决掉它们,这就是第二个挑战。请注意,情绪是非常敏感而强韧的东西,如果光是想靠着把它们摧毁来获得胜利的话……我恐怕这并不会为你们带来胜利。” “而且,说句实话……它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强大了,因为积蓄得足够多,而时间也被拉扯得足够漫长,所以这些强烈的情绪堆积了很多、非常多。恐怕单纯动用力量的话,反而会让你们步履维艰。” “只要你们确定开始,我就会把你们送到那边去——事实上,虽然我管它叫做情绪战场,但它实际上不能算作是个真正的战场,情绪利用模因,将那里也构建成了个单独的世界,如果让我来评价的话,我会说那个世界其实还蛮有乐趣的。” 丹枫若有所思地问:“评判标准是假面愚者的标准吗?” 水晶骑士:“……当然不,哈哈,怎么会呢。” 他看了看面前的众人:“又或者,你们还需要准备一小会儿?” 景元:“不用更多的时间了,多谢——但有一个想要向您确认的问题。那位绝灭大君,幻胧,按照您所描述的‘世界树’构成形象,她是否已经出现在了情绪的世界之中?” 水晶骑士:“的确。但是……是这样的,那些情绪也被分门别类地放置了,因此你们每个人所面对的情绪都会是不同的,而不同的情绪意味着不同的世界部分,这些部分……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互相无法联通的。” “因此,相比起那位绝灭大君,你们占据更大的优势,你们中最快解决掉了自己负责的那部分情绪的人会占据先机,你们可是比她拥有更多的机会呢。” “我衷心希望你们在被拆分之后仍然可以表现优秀——我也相信你们可以。” 时间紧迫。 所以,确实也不需要更多的等待时间了。 令夷对自己的队友们非常放心,严格来说,如果是和情绪这种与武力值没有太大关系的项目上的话,她最担心的还是丹枫。 嗯……丹枫身上的龙心和人心总是在诉说着不太一样的想法和情绪,他本身就已经挺乱了,情绪可别给他增加太多压力。 她来不及再想更多,因为传送已经开始了,就像是先前将她收容入u盘,然后再塞进电脑里头,点击打开文件一样——拉长,分散,然后重新聚合成一个她。 第211章 当令夷再次凝聚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张房卡,面前多了一扇油漆光亮的白色大门。 房卡上面贴着一张小纸条,用非常漂亮的字体写了一段话: 顺带一提,小道消息。 在另一条平行时间线上的绝灭大君也拿到了镜子碎片,不过她没能比你们早上多久,考虑到她到来的时间,你们的效率其实相当不错。 请放心,在我看来,在第二个挑战中,毁灭的命途恐怕只会让整个环节变得更加困难。 令夷在看完这张小纸条上的文字之后会心一笑,她上前,用房卡刷开锁着的门,将其推开。 推门之后,眼前看到的一切让她猛地抬起头来。 红色、红色,非常大片的红色,连绵得满目都是的红色,像是火焰一样在燃烧。 哇哦…… 这地方还真是…… 令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 适合她拍照打卡。 第58章 暴怒之城 令夷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鲜明的……情绪的具体表现。 她感觉自己目光所到之处的一切都随时随地有可能发生一场爆炸。 四足的半人马扬蹄狂奔在街道上,风驰电掣,完全不看自己面前还有多少人、多少非人的种族,碗口大的蹄子猛烈地砸了下来,直接将一个矮人踩在了地面上,碾成了半张肉饼。 还没有变成那半张肉饼的矮人的身体部分还保留了相当的生命力,他正在挣扎着,染血的虬盘胡须随着粗重得宛如拉风箱似的呼吸声而颤抖。 令夷认出来这是一只火匠,就是那种将火山当做烘炉,用青蓝色的火焰去锻造一切武器和盔甲的生命。 他们现在是纳努克麾下的工匠,除了擅长锻造之外,还擅长用从火炉中飘出的毒烟去杀死一些人——据说,朱明仙舟的怀炎将军和那些火匠们似乎有少许血缘关系——不过大概也蛮远的。 那半人马——其实就是丰饶民当中的慧骃,也是反物质军团中的兴风者,一群脑袋不怎么样,经常容易被骗,并且被骗过去之后还是做为实力比较强劲的炮灰冲锋在前——也不是没有感觉到,但是他哈哈大笑,笑声里头还带着十分的暴躁:“老子看你不顺眼!死吧!” 慧骃继续往前跑去,但是在下一个路口,一只肌肉发达、隆起仿佛突兀而坚硬的山岩一般的矮人站在道旁的高高的花坛上,双臂向上伸直,扬起了一把脊背处厚如辞典的巨大斧头。 锋利的斧头快速落下,犹如斩断了那十六世国王脑袋的斩首台,慧骃的身体顿时被分隔成了两半,一半只剩下马,一半只剩下人。 矮人从花坛上跳下来,直接抽出了那快要流得满地的肠子以及其他的一些内脏器官,随后在手里团吧团吧,把它们扔进了一旁的铁釜中,随手又抓了一只熔岩魔来做为生火工具。 这个粗犷的家伙“呸呸”两声,对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烂**的小*马驹子,今天就去把你全家都烫进铁甲里!” 一群矮人凑过来,他们开始围着铁釜吃煮慧骃肠,但是却没有一个表现出想要去救治那只半个身自已经彻底被碾成了肉泥,贴在街道路面上,用铲子铲都不一定能够彻底铲平、铲干净的矮人,反而抱怨这家伙竟然这么容易死,把火匠的面子给丢尽了。 他们说着说着,天晓得又提到了什么,于是一个矮人打翻了铁釜,将肠子之类还没吃完的内脏挂得其他矮人满身都是,随后,他们打了起来,直到其中的两只矮人被打死,脑浆崩裂,颅骨像是被大象踩扁的瓜果一样裂开在地上。 【这是暴怒的世界,是属于负面情绪的世界,名为火城。选择吧,你要用水来浇灭这些火焰,令其偃旗息鼓,还是打算直接用最高的武力来镇压这些火焰?——不,至少愚者并不认为这是个优秀的选择,因为你的实力,似乎有一点弱小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对吧?暴怒的火城在这方面比起悲哀的雾城要好上太多,比起绝望的死城来也好很多。至少,你可以通过从其他生命身上获得暴怒点——也就是对方对你产生暴怒的情绪,来增强自己的实力。想想看那位正在绝望之死城中,想着如何用自己与凡人无异的双手挑拨出绝望之情的绝灭大君吧!她可是已经失去了自己能用的几乎所有手腕。】 【总之,加油吧,宝贝儿,假面愚者看好你。】 令夷琢磨着,她遇到的这种情绪大概是相对来说最需要武力的——是具备针对性的吗?对于她来说,倘若丰饶之力无以为继,那么她的战斗力就会直接掉到云骑军中普通中层干部的水平。 看起来不差,但是在神仙打架里头就显得有点不够看,所以对她来说,最搞不好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并且会打得很凶的暴怒情绪才是最大的敌人?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让幻胧去挑拨绝望,还给予了她一个孱弱的身体,需要她慢慢地去利用她那不怎么强大的力量,去撬动某个人的绝望,随后再将这一段绝望化作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对于一个从来都只喜欢从最顶层开始腐化,甚至于在腐化完成之后放手不管,静等人类和文明沿着她已经挖掘完毕的河道,浩浩汤汤地朝着毁灭的江河流去,总之就是,虽然擅长带给人绝望,但却从来没有在绝望与毁灭的工作中感觉到急迫,反而永远游刃有余的、充满闲暇的令使来说,这样和赶工没什么区别的动作,毫无疑问意味着……不擅长。 第212章 至少不那么擅长。 也不知道景元应星丹枫他们那边情况如何……令夷闭了闭眼睛,选择暂时忽略这些问题——现在她是一个人在作战的,所以她更应该专心致志地解决位于自己面前,她此时此刻正要解决掉的问题。 令夷仔细观察起来。 街道上的这些,从她面前经过的,要么是丰饶民,要么就是反物质军团,看起来似乎可用的肥料并不少,但这或许是因为她对于丰饶民以及反物质的极差印象,以至于情绪在读取她被人的时候给出了这样的情景。 嗯……这也就是说,她不能确定植物用来作战的话能够支撑上多久。 或许,还是要用智取的方法比较合适。 【很不错的想法。】 【假面愚者非常赞同。】 她需要一个能够接触到最多的人、影响到最多的人的环境,令夷心想,另外,还要结合上她的特长才好……那么,现在最合适的地方…… 令夷猛地反应过来:最合适她的岗位,果然还是去当个和公务员身份挂钩的客服娘啊! 【不错的主意。】 令夷很好奇,假面愚者的声音是否会一直跟着自己——从镜子中给出的那段过场动画可以看出,这位假面愚者珊德拉小姐在整个以水晶骑士为核心的主角团中地位有多高。 她虽然随着书本的更新而失忆,但她还真的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假面愚者嘛,不整活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或许还给自己留下了什么后门也不一定。 【额……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我可以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 令夷想起另一个系统声,相比起假面愚者的声音,那个是真的系统。 她现在已经锻炼出了一手无视对方,当做对方根本不存在的本领了。 是的,其实直到最近,这系统仍然会时不时地说点什么。 但是令夷已经熟练地彻底屏蔽掉了这个声音。 说什么?完全听不见! * 公务员,一份说好不算太好,说坏也绝对不算坏的工作,整体来说是为人民服务,至少如果认真干的话,并且擅长给自己找事情做的话,活是绝对不会少的。 但是客服娘——这就是不一样的概念了。 白珩常有一句论述,自以为名言警句,应当树立为仙舟的座右铭,镌刻在所有学校的校门口、写在每一个班级的黑板板书上,好用来提醒每一个人不要重蹈上了她当年的覆辙。 白珩说:“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干一个月的客服,然后这辈子再也不干任何客服的活。” 生物学家这辈子要当一个月的客服,因为他们可以见证物种的多样性是怎样的远超一切他们最为疯狂的想象; 拥有民俗信仰,或者相信全世界都是从某位知名不具的星神怀中诞生出来,一切的物种在一开始都是兄弟姐妹的人也要去当一个月的客服,这样他们会更加理解到全能的神祇的能力有多么的广博伟大,甚至就连那么抽象的存在都能够造出来……不愧是神明啊,光是脑回路就拥有那么多条; 急性子的人要去当一个月的客服,逐渐学会心平气和,以及对待客户的回复要怎样利用上一些小技巧; 容易用“吃亏是福”来说服说自己的人更要去当一个月的客服,那些让人血压飙升的对话可以很快治疗好他们的包子病窝囊症。 毕竟,倘若治不好的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自己爆炸了,多少可以拯救别人的乳腺。 令夷没有当过客服,所以她觉得这一次当当看……也算是对于自己的一种历练了。 暴怒的火城虽然四处都能够看到暴怒的人型生物和非人型生物,并且,身边还时不时会发生死亡,但其实它的城市建设……并不能算差。 沿着路牌就能找到市政厅,哪怕市政厅的牌子上面被很多人刻了许多辱骂性的词汇,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带着少许……液体的、黏性的东西贴在上面,甚至还有一只蝙蝠大小的辐变魔怪被吊死在了上头,脑袋随着风摇摇晃晃,甚至有点像是刮风天屋檐下头的晴天娃娃。 感谢战场的惨烈,也感谢步离人曾经将每一个世界变成人间炼狱的习惯,令夷并不觉得这个世界多么令人恐惧,相反,她还挺适应的。 找到市政厅并未花去她太多的时间,而在市政厅中给自己找一个客服娘的工作更是容易,虽然当前台的那个虚卒看到有人走进了市政厅的时候露出了很显然不耐烦的表情,虽然他甚至抬起了反物质装甲,打算用上头的刀刃将来者贯穿,但是—— 这座情绪之诚名为暴怒而并非暴虐,哪怕是在盛怒之中,倘若有人客客气气的、轻声细语的、态度极好地上门来,表示自己是打算来帮你分担掉一点这该死的、讨厌至极的工作的时候,你也很难真的挥舞起这把刀砍向对方,对吧? 因此,这只虚卒选择停顿下来,将自己极少的一点点耐心留给了这位红色皮毛的来访者,随后,他意识到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决定。 因为令夷说,她愿意接手所有的市政热线来电,这也是虚卒工作中最为讨厌、繁杂的一部分,毕竟在暴怒之下,大多数人都会变得越来越心浮气躁,没有那个耐心走过那么长的距离,来到市政厅当面和这个虚卒掰头,他们只会在电话里面怒骂一通,随后挂断电话,在非常少数的时候,如果虚卒的回复没能让对面满意,那么对面或许会找上门来,视情况而定,他会被对方打一顿或者对方会被他打一顿。 第213章 是的,在电话中,理论上来说虚卒是需要让对方满意的,哪怕这里是情绪失控的暴怒之城,这里也得有人工作,否则秩序会失衡的。 情绪结合的模因,也曾经接触过人类社会啊,它们诚然被情绪腌渍入味了,但是在腌渍入味之前也都被其他的“味道”影响过。 所以,这里的社会制度,令夷在稍微接触了一下之后意识到,扭曲变形得甚至可能会让社会学家下意识地撸起袖子开始在这里寻找一共有多少个可以挑选出来的bug。 所以,是的。 虚卒需要工作,甚至还需要低声下气地工作,容纳其他人的暴怒情绪,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变得那么暴怒的原因——他的情绪无处发泄,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气球,它本来就没有多少容量,还在被不断地往里面泵气,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这玩意膨胀到了它本应该是的尺寸的一倍、两倍、三倍…… 在“哔哔了个哔哔,哔哔,哔哔哔哔”以及“哔哔的玩意,老子用哔哔哔哔哔哔你的哔哔,哔哔!”之类的大声嚷嚷中,按照工作的规定,为了获得能够生存下去的钱币,让他不至于变成天桥下面随意被人发泄弄死的流浪汉,他就得用自己最平和的语气,回复说“好的,抱歉让您就等,这是我的问题,我们会及时解决相关问题,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以及“谢谢您的哔哔,我会在下班之后将我的哔哔哔哔送上,邮寄到您家里让您发泄(大多数时候不会有人真的需要邮寄,但是偶尔,非常偶尔的情况,万一他需要邮寄,他就会将自己身上的反物质装甲扯下一块来,反正市政厅会报销这玩意)”。 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能够一只保持着非常良好的心情。 砰。 它总有要爆炸的时候,这也就导致了一些人打市政电话之后会被虚卒狠狠地叨上一顿。 虚卒非常高兴有人来接替自己的工作,因此他很快告诉了上级(当然,上级先对着他发泄了一番自己的火气),随后将单独的回复工作交给了令夷。 他甚至还专门给令夷配了一间办公室,但是门没有完全关紧,他相信自己会在看到对方暴怒,但是无法发泄、以至于不得不在房间中到处踢着墙面,或者是与之相关的任何其他东西……的时候感受到快乐。 当有人体验过你曾经体验,而你现在已经逃离了的痛苦的时候,毫无疑问,这是快乐的。 虚卒已经开始提前享受起这份快乐,他虽然对此时的令夷非常客气,毕竟还没有签订契约,他担心对方跑了,那自己好不容易才能给出去的工作就又要落回到自己身上,这毫无疑问是痛苦的——但这并不妨碍虚卒靠着自己幻想出来的画面获得快乐。 他几乎都要笑了。 哦,说回他对于令夷的态度,他觉得令夷一定只是装出来的,现在这副看起来温温和和很好说话,就像是从其他的情绪之城过来,而并非暴怒的原住民的样子,一定是装出来的。 真讨厌啊,这样微笑着的模样。 哪怕被这样的微笑面对确实是挺快乐的。 但是,看到这样的微笑被摧毁也是很快乐的。 他将令夷带到了电话前头,然后快乐地转头离开。 令夷轻声细语地询问他,相关工作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比如说应该怎么回答云云,虚卒摇头:“当然没有,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搪塞他们!让他们别来烦我们。” 令夷点点头,微笑着表示自己明白了。 虚卒满意地出去了,他在回到前台之后戴上了耳机,开始听自己最喜欢的暴怒摇滚,那是一种可以让观众一边听一边发泄情绪的曲子。 * 那只虚卒戴上了耳机。 令夷观察到。 他大概不想听里面的动静——至少暂时,不想。 挺好的,那看来她就可以自在一点地发挥了。 令夷坐在一把小小的椅子上,开始了等待。 她将自己的尾巴绕过来,放在双腿中间,任谁看过来都会说她是个特别乖巧的狐娘宝宝。 第一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等待太久。 她带着微笑接起了电话,尽量掐得甜美的声音在刚开始的时候被对面那脏话含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嗓门发言彻底盖过。 令夷稍微将听筒拿得离开了自己的耳朵一点,随后继续微笑着,在面前的小本子上记录下对方话语中的一些关键词和细节。 她大致从对方的发言中整理出了如下的问题: 这位名叫丝嘎利特的死亡生物是一只物理意义上的骷髅头子。 全身上下都是用骨头搭起来的,骨头和骨头衔接的地方呢,部分用了魔法连接,而另外一部分,就……靠的是不那么牢靠的胶水。 于是,在去公共浴池洗澡的时候,不牢靠的胶水被热水冲融化了,他的骨头散落一地,随后,顺着没有盖子的下水管道掉进了城市的……脏污处理区。 丝嘎利特追随着自己的骨头一路来到了脏污处理区,发现这里已经被清理过一遍了,虽然仍然脏乱臭,并且垃圾到处都是,但他四处摸索了一遍之后,得出了自己的骨头不在这里的结论。 他随后又去了垃圾处理站,但是那边的工作员工是一条喷火龙,喷火龙在门口写了一块牌子,上头用东倒西歪并且看着就非常暴躁的笔触写下:来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会被我一口烧光。 第214章 而当他试图挑战喷火龙的权威的时候,喷火龙对着他就是一口龙炎喷涂,炽热暴戾的火焰险些就要把他火化了……只差那么一丁点儿,他就只能指望着自己的那点魔法可以保全他少数的灵性,随后重新靠着捡垃圾拼出一个身体,到这边来把自己的骨灰——如果到时候这些骨灰还没有被风吹走的话——从掉落在地上的垃圾里面一点一点挑出来。 “我哔哔哔你哔的哔哔!!!” 丝嘎利特怒骂道:“市政厅难道不应该好好对待市政建设吗?看你们哔哔的都处理成了什么样子,哔了个哔!还有那哔哔的!哔哔的下水道!垃圾处理厂!那条哔哔哔哔哔的喷火龙!!!” 令夷能够看到,在一个虚拟的面板上,暴怒点正在猛增。 毕竟,虽然对方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他正在怒喷的就是这个接起了电话的人,至少在这种地方,很少有人能理智地共情: 区区一个打工人,能有什么改变市政厅的权力呢? 真好,选择这份工作的优势现在就体现出来了,令夷光是看着自己正在快速增长的点数就很难生气起来。 这可都是战斗力啊!毕竟在暴怒的世界里……战斗力其实还是有那么点重要的。 丝嘎利特发泄完了第一波火气,深吸一口气,准备再喷上一波,但是,就在这个深吸一口气的间隙中,他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的声音:“嗯嗯,我完全能够理解您的心情,毕竟发生了这样不好的事。是的,我知道,这确实是市政厅应该完成的工作,是的是的,那么多纳税人的钱,的确。” “天呐,垃圾处理站……我想我完全能够理解,这真的是……哦,真的是太过分了。” 声音非常柔美温和,甜甜的,是他在这座城市的酒馆中永远无法听到的声音。 那些魅魔长相或许美妙,但他们的脾气绝对不好,尾巴像是蝎子钩,上头还长着毒刺,谁敢觊觎就冲上去一顿乱抽,哪怕丝嘎利特是个骷髅头子也会被抽到骨折,真的很痛。 “我已经为您记录下了您的需求,”这甜美的声音令丝嘎利特的停顿被拉长了,“但是,您也知道,我方才也听到您说——看来我们有共同的认知,市政厅拿了纳税人的钱,但却一直都没有把它花在应该花的地方。” 根据她探索出的这个世界的规则,怒火并不会无缘无由地出现,它需要一个刺激最为饵料,勾引出所有“人”心中的暴怒情绪,继而开始持续且热烈地燃烧。 那么,如果把这个刺激点挪移到某个事物上去呢? “我会尝试着为您向市政厅反馈,把它写进重要解决议程中,希望他们能够重视您的问题。我留下了您的电话,丝嘎利特先生,对吧?一旦市政厅开始拨款解决问题,我会立刻通知您。我希望他们能够通过……哦,但是,您知道的,我们的市政厅……如果可以给我一个您的地址的话,我想要为您购买一份专门用来兜着骨头的网,希望它们能够对您有些帮助。” “请问,还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做的吗?” 第59章 热线小姐是天使 丝嘎利特有些说不太清自己方才都经历了什么。 是的……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温柔的声音,这样……站在他的角度,为了他的利益着想,和他同仇敌忾的声音。 要不是他非常确定自己作为一架骷髅头子,根本就没有一颗真正会跳动的心脏,他甚至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开始一颗少男心怦怦乱跳,就此陷入名为恋爱的大网。 他感觉到了难得的神清气爽,于是,他赞同了这位声音甜美的女士,随后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这位美好的女士是谁,他有些快活地想着,他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位美好的女士,她那美妙得像是乐声一般的声音,如果他曾经听到过的话,丝嘎利特觉得自己是绝对不会忘掉的。 先前负责接起电话的,是那个半死不活、偶尔还会和他们这些投诉者对着互相骂起来的虚卒吧?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做这项目工作了——但是!反正结果是很好的,而从今往后,只要这位女士一直都如此的温柔,一直都在这个地方耐心地等待着他,丝嘎利特就十分心满意足了。 他感觉到了骨生的美好,虽然这美好只有短暂的一小会儿,他就因为楼上泼下来的满满一桶热油把他种植的那些魔法植物都给泼死了而重新暴跳如雷。 * 令夷挂断了电话,继续开始了等待。 外头的虚卒仍然在跟着音乐大声怒骂着全世界,令夷对此接受良好。 很快,第二个电话就打了过来,哪怕电话才刚刚接起,尚未来得及贴到耳朵边上,她就已经听到了从听筒当中喷涌而出的,比喷泉更高更尖锐的喊叫。 这一次的来电者是一位女性,名叫苏西娜,种族是什么,从她的话语中倒是无法听出, 但她的重点其实颇为明确,至少这一次令夷甚至都不需要做重点单词的记录,就能够理清楚让这位不满的到底是个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苏西娜女士其实是一位贤妻良母。 她有一个在她口中“和死猪一样的”的丈夫,以及两个“生来就是为了折磨她、讨债”的孩子。 丈夫的工作不怎么样,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出门,但是赚回来的钱却不多,因此生活颇为拮据,虽然不至于衣衫褴褛,但每个月至少有那么三四五天的时间没办法吃晚饭——因为买不起那么多的食物。 第215章 令夷深感同情。 苏西娜是个家庭主妇。 “他竟然敢说我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就一天到晚用他的钱!这个蠢货,这头笨猪,垃圾东西!如果不是因为那两个哔哔的小畜生以及他那早该下地狱去了的哔哔的老娘,我用得着把我的大好青春全哔哔的浪费在这里吗?!” “如果是我出去工作,我肯定不会拿到和他这样垃圾的工资!但是他哔哔的为了自己该死的面子……我、我打不过他,但是等好了吧,给我一个机会,我要在他们全家的菜里面下药,毒死他们所有人!不管是老太婆、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是那两个讨债鬼!” 令夷非常认同地附和,语气义愤填膺,就仿佛她并不只是个和苏西娜完全不认识,仅仅接起了她的市民热线电话的工作人员,而是一个和她一直关系很好、和她姐俩好了一辈子的闺蜜,就算是苏西娜真的毒死了丈夫、丈夫的母亲以及两个孩子,也只会走过来亲切地挽住她的胳膊,开始帮她寻找一个适合用来当替罪羊的家伙顶罪。 “是啊,是的!我都不敢想——他可是个丈夫,他应当承担起责任,而不是和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完全不管家务!什么?你说他其实下班很早,但是为了面子所以永远要在下班之后去社区酒馆喝酒,而且还会花掉不小的一笔钱?!!我的天!亲爱的姐妹,你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水深火热了。” 苏西娜能够听到,回应自己的声音相当好听,和她往日里听到的那些声音都有着很大的差别——不是音色,而是音调,这声音始终都没有将自己拔高到多么刺耳的高度,始终都在让人听起来最舒服的区间之内,而在这基础上,她的情绪是相当饱满的,至少苏西娜感觉到了共鸣。 “其实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对他们那么狠毒。哪个女人在刚出生的时候就满脑子想着要把丈夫和孩子都弄死?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就像是在昨天,我弄完了所有的家务活——你知道我一共花了多久时间来解决这些家务活的话,你也一定会同情我,觉得我命苦。我去买了一盒甜点,一共有十个,很廉价的,打折,否则我也不舍得买。我那死狗老公吃了两个,两个小崽子各自吃了两个,老家伙也吃了两个,我把剩下两个放起来,晚上洗完衣服觉得太饿了,我吃掉了它们,然后你知道那条死狗是怎么对我说的吗?他说我太不懂事——这条死狗,我给了他两个耳光,但是我打不过他……现在老东西出门散步了,死狗去上班了,两个哔——崽子也都去上学了,我去买了一瓶药,但我没想好我是否真的要这么做,所以我拨打了市民热线。” 片刻之后,她听到回复的声音:“你有权力做你想做的事情,亲爱的姐妹,如果你觉得自己过不下去这样的日子,那就下手;如果你觉得自己以后或许会后悔,那么让他们自己待上一段时间,自己照顾自己,那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嗯,让我想想,或许你愿意来市政厅,和我暂时住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工作,或许,你甚至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然后把那群拖累你的家伙踢开。” 苏西娜的语气一点点从发泄、尖锐、甚至带着一点疯狂的调性转变得放松下来,到最后,她轻声呢喃着说:“谢谢你,小姐,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来找你的,你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人。” 她挂断了电话,在挂断之后又去做了些什么,令夷不知道,也不是非常在意,至少,与当前的通关问题相比,情绪中的一个节点如何选择,可以说是相当不重要的事情了。 她仍然专注着每一通电话,看着自己积累起来的暴怒点逐渐增加,增长的速度非常快,在一天过后,这些暴怒点就已经积累到了可以让她拥有约等于十台豌豆射手一起开始攻击的提升。 不多,但是考虑到光是一天就有这样的收获,令夷觉得其实还成——积少成多是一方面,她给自己准备好的通关办法也不太需要战斗力是另外一方面。 接连一整个星期,她都在尽职尽责地充当着一名合格的、甚至可以说是过分优秀的“热心朋友”,用走心的话语回复每一位需要“帮助”的人,并且,像是一些需要反馈的信息,她是真的给市政厅上头反馈了——不过呢,到底看不看,是否会直接扔在一边不管不顾,这就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事情了。 外头的虚卒从第二天开始就没有那么全心全意地沉浸在音乐里了,毕竟他还是想要看到令夷是怎样在那些情绪极差的声音,以及一些很明显不可能,或者干脆是愚蠢的问题的影响下一步步走向破防的。 但是,当他将耳机摘下来,凑过来,穿过一条走廊和略微狭窄的门口偷看、偷听令夷此时的反应,他能看到的却只是一个和第一天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区别的令夷。 令夷知道他在外面偷窥些什么,她其实也并不怎么在意,对于她来说,这只虚卒几乎没有任何的意义。 在她找到了这份工作之后,至少,虚卒就已经只是一个可以被放在一旁,完全不用在乎的摆设了。 她唯一需要做的,是将自己的一些,对于市政厅工作人员们来说过分大胆的话语藏起来,以免在还没来得及引发点什么剧烈反应的时候,自己就先被炸了。 虚卒皱着眉,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这么个忍耐力格外强大的同事。 第216章 ……或早或晚罢了,他这么想着,又去听自己的音乐了。 最近没有人到市政厅来上访,就像是他们对于令夷的服务都非常满意似的。 虚卒本应该意识到一点不对劲的,但是就像是每一个不热爱工作,并且其实相当痛恨工作的人一样,他乐得看到自己没有这样一份工作,于是,他当做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 他打开自己的手机,发现今天他最爱听的歌手,同时也是暴怒之城中所有和他一样的那些社畜们最爱听的歌手,今天竟然没在热度榜的第一名。 虚卒好奇地看了一眼,差一点就点进去了。 嗯…… 但是,看看这第一条的名字是多么令他厌恶的字眼吧! 人间美好,呵,这年头还存在什么人间美好? 他呸了一声,觉得这玩意就像是自己在接通那些电话时说的句子一样虚伪,一样的全然不可相信。 于是他又一次点进了掉到第二热度的那个词条,继续听那些经典的曲目。 闭上眼睛,用耳机彻底罩住了自己双耳的虚卒并未意识到,今天和他在一起听曲子的在线人数比较之前的几天,几乎是直接腰斩了。 * 苏西娜看到一条帖子被发到了网络上,是她关注的博主,一般来说,她关注对方是因为她想要从对方那边学来一些骂人的词汇,好对着全家上下(除了她之外)的那群畜牲东西使用。 她仍然没有毒死那些人,因为她意识到家里没有存款,但是房租还要继续交,所以她需要在自己找到工作之前留着那条死狗一条命。 但是,多骂两句总是不会错的,诚然她打不过那条死狗,但是老狗和两条狗崽子她还不至于解决不了。 但是今天,她点进去,想要再学上几句刻薄尖酸的话语,然而看到的却是一段几乎快要融化在幸福里的歌颂,甚至透过屏幕,苏西娜都可以看到一个正在阳光、奶油和雏菊之中逐渐变成小蛋糕的形象。 她真可爱。 她看到自己关注的博主说。 她好关心我,她关心我的手是不是被夹痛了,她关心我有没有去看过大夫,她还关心我,问我这样会不会对生活有影响,如果有的话或许可以多休息几天,如果有什么她可以帮到我的,她还说,让我一定要再打给她。 苏西娜觉得这个被博主描述出来的形象很生动,还有一点……熟悉。 是……她吗? 她接着往下看去,发现一整个评论区都是和博主相似的经历,说自己怎么打去了电话,然后怎样被和曾经截然不同的话语安慰关心…… 博主在评论区认认真真地发了一条置顶的评论:我觉得我爱上她了。 * 【请注意,这些点数除了战斗力,还可以兑换成其他的东西,比如说财力、魅力,甚至是智商,你可以理解为洞察力……都是非常好用的加成。】 当接收到的暴怒点超过了一千之后,令夷发现自己解锁了一个……也不能算是完全全新的功能,总之还挺好用的。 至少,她觉得自己现在最缺的并不是战斗力——这玩意可以留到之后再提升,而现在,她需要的是魅力和财力,这俩玩意毫无疑问可以帮助更快地实现目标。 她几乎兑换掉了全部。 随后,令夷翻出了自己用来记录那些本子,随后在上头翻翻找找着,根据着自己的记录,从中寻找到了几个现阶段正非常缺钱的人。 她看着自己账户上的余额,想了想后,拨通了其中的一个号码。 现在是下班时间了,虚卒早就跑了,拿这点死工资也不至于还想要主动加班,至少正常人、没有额外目的的人都不会这样想。 所以她不用担心被对方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话。 电话在响了三声之后,接起来的是个正在一边哭一边骂的声音——哭的是自己的父亲正要付不起治疗的钱而死于一种疾病,骂的是医院竟然不能给他们贷款,还有这么多年来交的税和医保在此时竟然根本派不上用场,甚至还有一个长着一双翅膀,看谁都像是在看贱民的造翼者一边戴上特制的手套,一边建议他: “穷鬼还挣扎什么,有空抱怨医院和市政厅,不如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只领着最低的工资,这么多年来一点存款都没有攒下来!治疗费哪里贵了?七十九万哪里贵了——这都付不起,不如直接送去火葬场。哦,我忘了,你们这些尘民大概连火葬场都去不起,没关系,你还可以把他送去垃圾处理站,我相信那儿的火龙会非常乐意帮忙把你爹火化了的。” 因此,这个声音在接起电话的第一时间就骂了一句:“哔哔的谁哔哔的到这个时候还要继续烦老子,一直打一直打,着急着去投胎啊?”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的声音——不管是音色,还是听到的话语,都让他震惊到全身都像是被施加了一个石化咒那样猛地顿住了。 卡住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直到电话对面再一次用带着微笑的、轻声细气的语调问:“请问这里是卡文迪先生吗?我是市政厅的接线员,我想办法弄到了一点钱,我记得上次您说自己的父亲正在手术,需要借一些钱,请问我可以怎样把钱打给您呢?” 是她…… 他先前已经因为父亲生病的原因打过好几次市政厅热线了,只有最后一次,他切实从新来的员工那边获得了安慰和关切,他现在仍记得那美好的声音,以及……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情感。 第217章 她原来还真的记得自己遇到了什么问题,还记得自己的电话…… 把自己的账号告诉对面也不会损失什么,毕竟对方不知道他的密码,而且…… 卡文迪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现实,的确是市政厅的电话,以及他的账户上已经没有钱并且欠了一大笔了,他非常确定,就算有人想要靠着这个账户借贷,也借不出什么来了。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他还剩下一个父亲,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父亲也要离开他。 卡文迪于是报出了一串数字,这是他的账户。 随后他说:“如果你想要利用我的账户做点什么,那也随便吧,热线小姐,但是你能再和我说几句话吗?”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当他几乎就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对面传来了那个甜美的声音: “抱歉啦,卡文迪先生,我刚刚去验证了一下转账,您可以去检验一下您的账号,顺便……不好意思,我刚刚光顾着看验证码了,没能听见您说了什么,能麻烦您重复一遍吗?” 卡文迪:“……” 这一次沉默的轮到了他本人,因为他还听到了一声“滴”,是……手机提示音。 他猛地抓起手机,看到最新的一条提示是: 您的账户已经收到一笔转账。 能够覆盖他父亲后续的治疗费用,甚至还能让他还掉一半以上的贷款。 他的声音变得干噎,还变得结结巴巴:“热线……小姐……我——对不起,我先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对面的声音忽然就从平常那种充满包容性的调子变成了带着少许俏皮的上翘调子:“我在,卡文迪先生,没关系,如果我处在您的境况中,我或许会比您更着急,我完全能够理解的。祝您的父亲早日康复,请问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您的吗?” 卡文迪先生听到自己说:“没有……没有了!谢谢您,热线小姐,我——我……”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再打扰您啦,卡文迪先生,祝您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在电话挂断的第一时间,卡文迪猛地转身,跑出了自己一生最快的速度,几乎是撞在了医生的桌前:“我给钱!钱!治好我父亲!!” *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只做一遍,令夷挑选了那些最需要这些钱的——至少不是没了这些资助也还能再撑上几个月、一年半载的那些人——随后将自己这一次兑换的钱款全都打了过去。 这些原本快要走投无路的人们给她又带来了差不多六七十的暴怒值进账。 当然,还有在给出钱之后的,好几十颗几乎对她彻底死心塌地的忠诚之心。 根据那个被她猜测大概是假面愚者在跟着随时窥屏的提示音的说法,她知道这些钱都是从市政厅的那些老爷们的金库中转移出来的。 也就是说,她最好早点把自己强化起来——否则,今天人家金库失窃,她今天就获得了一笔钱,谁都知道她绝对不清白。 不过,没关系。 令夷将那六七十暴怒值也全部兑换了出去,又找了几个有需要的人全部给了出去。 现在,一切都在沿着计划好的道路前进着。 在给完了钱之后,她又找了一两个说自己因为某些外界原因(多半是傻逼邻居、上下楼以及外头街道上的装修队)而失眠睡不着的人。 在拨通电话之后,她非常温柔地表示:“虽然我没办法调走你们窗外的噪音,但是我愿意陪伴你,我的朋友,一起度过这段令人不快的时光,希望你的注意力可以集中在我身上,而不是在那些恼人的噪音上头,可以吗?” 很多生命其实都很擅长胡思乱想,尤其是那些一直以来都过得不太好的,在接触到了主动的善意之后,会生出一些怀疑,一部分是在想对方图什么,另一部分则会自信一点,觉得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 但反正——令夷可以挺起胸膛来说,至少从帮助这些“人”的角度出发,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虚情假意过哪怕一秒钟。 所以,他们最后也只能查证出一个结果:她爱他们,爱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次日。 一条名为#天使小姐#的词条用火箭上蹿的速度冲到了社交媒体的第一名,并且在所有人的首页上挂了整整一昼夜。 第60章 点燃 令夷的热线变得更加火爆了。 一方面,是有那些真正从她这边获得了帮助的人对自己身边的人讲述了这样的好运气,而其中有一些也迫切地需要帮助的人,他们试图从令夷这里获得和那些好运者一样的援助。 而更多的一些,则是因为怀疑是否真的有人能够承受那么多的负面情绪而自己不发泄半点而特地打电话过来,验证这是否算是一个骗局。 这些人都被令夷认真细致地接待了。 甚至在被人问起是否会因为这些人因为“特别”的原因打电话过来而生气的时候,令夷还会微笑着说:“解决大家生活中的困惑,不管是大是小,这就是我来做这份工作的意义嘛,来电的朋友越多,我反而会更加开心啊。” 不过,同样的,她也表达了一点对于未来的隐隐担忧:最主要的问题在于,那些打给她的电话数量太多了。 有些电话是在别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时候打进来的,她表达了自己一些担忧:她想要回复更多的人,给予更多人这方面的帮助,但是可能受限于自己不会分身的天赋上限,所以…… 第218章 令夷开通了一个社交媒体的账号,在上面发了一句:或许我应该更换一下和大家交流的媒介? 她发布了这条消息之后就回去继续工作了,一直到一个小时之后,她很无奈也很感叹地告知了一位来得不太巧的求助者,说自己先前提出来的那些钱已经全部用在了资助上,现在自己手边已经没有再能打出去的钱了,希望对方能够留下电话或者其他的联系方式,好让她在尽快弄到资金之后给予帮助——然后,在没有新的电话打进来的那几分钟里,她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媒体,发现这个账号竟然已经涨粉了好几百。 很多人都在问她是不是那个(要加上重读音符)热线小姐,随后告诉她,确实,大家对她的需要已经超过了她可以在电线中接起的数量——如果能够在线下见面的话,如果可以在现实中,让热线小姐对他们所有人一起说点鼓励的话的话,哪怕效果没有一对一那么好,但他们也会感觉更好一点。 就算要一对一的话,最好能有那种排队机制。 还有很多想要和她说话,但到现在为止都还一次都没能有幸拨通她电话的人呢, 令夷自证了身份,她拍了一张自己的工作环境,在评论区说“我现在就没事呀,想要给我打电话的现在就可以打进来嘛”,随后又回复了两条,就等到了下一个电话打进来。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和她预设的发展一模一样,完美的发展路线——令夷不得不感叹,仙舟的教育是真的不错,涵盖的方面真的很多,而且那种以史为鉴的习惯是真的很能给人参考。 她看着自己的热度越来越高,同样注意到,外头的那只虚卒也意识到了最近爆火起来的就是自己的同事,她能够感觉到对方嫉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她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很显然,现在的电话已经没办法让她积攒多少暴怒值了,很多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对她抱有的感情都是感谢、好奇,甚至一部分是崇敬,在这种情况下,很显然他们是不可能为她贡献多少暴怒值的。 没有暴怒值,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困难起来,所以很显然她需要找到一个全新的……批发处。 这只虚卒确实给了她不少的暴怒值,但是只来自一个人的还是少了点。 她故意走上去,继续用那副全世界春暖花开的表情对虚卒打招呼,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变得好一点。 暴怒点往上蹿了一点。 令夷摸摸鼻子,心说这家伙还挺敏感,随后,她开始分享自己的快乐时光——那种面对着拨打了热线的、电话后面需要帮助的人时堪称完美的共情,在面对虚卒的时候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她看着暴怒值正在缓慢地往上攀升着,很高兴地感觉到虚卒正在心动——不是想要变成一个像是她这样的人,而是想要针对她的一言一行对上头的那些市政厅老爷们发动举报秘技。 只要让他不爽的心理压过了让令夷继续干这份活,不用他自己再去接那些电话的不爽,令夷确定他一定会这么举报的。 她静静地等待着这份暴怒发酵——在暴怒的城市中,这种发酵非常常见,几乎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令夷将自己在员工宿舍中亲手制作的、装在饭盒里面的蒸虾饺推给虚卒:“里面放了一点虾仁和笋丁,很鲜的,你要试试看吗?” 虚卒的反应,是从鼻腔里面哼出来的一声,他没有动筷子,而是轻蔑地朝着这些晶莹剔透的、圆嘟嘟的、长得非常可爱的虾饺瞥了一眼。 “好吧,”令夷将饭盒拉了回来,“其实真的挺好吃的呢。” 毕竟,跟着景元这位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能吃得非常挑挑剔剔的少爷去过几家早茶店之后,怎样的虾饺是最好吃的,她心里已经全然有数了。 虽然美食大师这个称号确实是理论上的,但是,至少在亲手制作方面,她也能算是个还挺优秀的厨师。 虾肉弹牙,笋丁脆爽,里面加了点猪油,香味特别诱人。 搭配上香醋,真的超级好吃——令夷不能理解为什么虚卒选择了拒绝,人类为什么要拒绝美食呢?虽然她在对方面前故意表现得有点讨厌没错,但是美食是无辜的呀。 不过,也是因为对方的态度,令夷由此确定自己的火已经烧得挺旺了,再稍微加上一丁点儿,这火焰就能窜高起来,一直烧到他彻彻底底在暴怒当中失去理智,烧到自己可以顺理成章地给出一个鲜明的旗号。 * 做为市政厅的工作人员,现在的令夷拥有每个月长达一整天的休息时间。 公司都不敢开的条件,他们这边是真的敢开口。 令夷不太在意这个,反正她的目标在于速通而不是留在这里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人,所以就算表面看起来再怎么恐怖也不会影响到她: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 她还能在社交媒体上发表言论:工作其实也挺好的,反正就算不用工作的话,我也会主动加班的,我想把生活的快乐带给家人们,或者,至少给家人们一个发泄情绪的口子。 人设这种东西,不管后来会怎么被用滥,在刚出来的时候,都是特别具有吸引力的,像是这种救赎流的小太阳,在暴怒之城中是找不到的,所以一旦曝光度足够了之后,举手投足之间就全都是吸引力了。 在休息的这一天,令夷没有选择躺倒在床上,而是选择了出门。 第219章 她已经提前和那些成为了她粉丝的人,在社交媒体上头约定好了,会在自己休假的今天,在一家足够大的咖啡馆里头,和自己的那些粉丝们完成见面。 咖啡馆中早早就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着了,令夷已经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却不想自己竟然都不是最早到的那一批,甚至就连第二梯队都没有赶上,她连忙在预订好的位置上坐下来,将自己的账户卡划在就咖啡馆老板的收款机器上,随后开始了这一场至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比较“别出心裁”的见面会。 “现在的工作其实挺好的,谢谢大家的关心呀。”她笑眯眯地说,“不用担心我哦,我会想办法弄到钱的,但是对于大家来说这笔钱肯定很重要,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当主播,给大家唱歌、讲故事——反正我不会饿死啦,因为我只有一个人,但是大家都有家庭,都有各自的不得已。” “不过工资确实很低嘞……这倒是,如果光靠着工资的话,我大概已经在饿死的边缘啦,那时候肯定会笑不出来的。” “嗯嗯,谢谢你,你也好——哦,我记得你的声音,让我想一想,是耳熟的,只不过我的记性不太好,所以想要把谁记得清清楚楚都只能靠着本子记录,但是声音没办法被记录在笔记本上,对吧。可以提醒我一下您是在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吗?只要这一个提示就可以了,不用给我太多的提示,我肯定是能想起来的。” “啊……我想起来了。您是那位在郊外有一片自己的田,售卖粮食蔬果的菲尼特先生。” 特地做过的功课在此时表现出了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效果。 一个只是聊过天,甚至都没有见过面的人能够精准地从那么多的名字当中找到你的——这种行为的感动程度虽然比不上当初收到了真金白银赞助的卡文迪,但是对于这些一直以来都在承受着外人负面情绪,也自己发泄着负面情绪的暴怒之城居民们来说,也是绝对能够记得一辈子的。 “是我,是我!”菲尼特连连点头,他因为日晒而变得黑红的脖颈上,双下巴那溢出的肉也随之颤抖得厉害,“热线小姐……你竟然真的能够记得我!” 令夷微笑着同他握手:“如果不是在电话里面,声音会有失真变形,我应该能更快认出你来呢,菲尼特先生。” 这一次的会面完成得很好,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宾主尽欢——来这里的人都在令夷的引导下头说出了自己最近的忧愁或是恐惧,随后咬着牙怒骂了一些话,在令夷的安慰下,需要面包的人拿着面包离开了,需要精神食粮的人拿着精神食粮离开了,而令夷,她带着增长了一些——虽然不多,但至少比起只有一个虚卒在提供要好的——暴怒点,也结束了这一天的“休息”。 新的一天,新的工作,虚卒仍然没有下定决心要让令夷滚蛋,但是市政厅的老爷们到底有多么朽木不可雕,令夷是真的心里有数了。 他们发现了自己的钱被拿走的事实,但是却完全没有联想到最近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位好心的热线小姐给出的那些捐款,其时间与这一起盗窃案本身几乎完美符合的事实——他们却根本没能发现半点。 他们在城中大肆搜捕着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并且为了将自己的金库中空掉的那部分填充回来,特地对外宣布,就从今天开始,各行各业需要缴纳的税额又一次提高啦——提高了多少呢?翻倍! 原本的税额就已经很高了,而翻倍之后的税额就更是高到了让人不敢想的数字,令夷看着到手之后还不如纸面上写出来三分之一多的工资,哪怕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桩极好的助攻,仍然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外头的虚卒看到这一幕,也不是很能高兴得起来——毕竟令夷的工资跌了,他到手的工资也没能涨上去啊,甚至没能保持原样。 他现在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身兼二职的事情,比如说把令夷挤走,自己假装她仍然在这儿工作着,随后从市政厅拨款那边拿上双份的工资。 这样……倒是还可以维持住他的生活水平,不至于直接沦落得过分潦倒了。 令夷对他生出了几分怜悯。 事实上,她对整个暴怒之城都产生了几分怜悯,而她自己,也确实从肺腑中感觉到了几分暴戾的、像是火焰一样猛地蹿到心口,舔舐着心脏的火舌。 暴怒这种情绪开始影响她了。 【最好别让情绪太多地影响你啊。】 令夷微微一笑,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着回一趟宿舍,但是杯子之类的东西却没有直接带走,而是留在了办公室中。 虚卒瞥了她一眼,她就轻声说道,仍然和平常每一天没有区别,身上充满了日渐浓厚(或者可以说是逐渐锻炼出了精髓)的圣母气质: “既然所有人都要多交税,我想,日子过得比我们糟糕的人还有很多,他们或许会需要帮助,或许会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我打算今晚留下来,只要有人有需要,我就可以第一时间为他们提供帮助。” 虚卒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 他选择转身下班,并且准备在下班的路上去买点最便宜的面包,面包店中最便宜的那种应该够他吃上大概……一个月吧,之前家里还有点剩下的钱,也还有点剩下的存粮,至少用来涂面包的果酱是有的。 虚卒沿着道路往前走。 第220章 从市政厅那裁剪得意外还挺漂亮的花园走出去之后,外头的世界就是混乱且充满了对着任何人发泄的怒气的世界。 他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他早早地就习惯了这样的社会环境,但是今天,他看到的好像和往常都不太一样。 市政厅之外的世界怨声载道,这些人发出的声音比起往日里来要响亮上起码一倍,有人抄起武器,对准了路边店铺的玻璃门窗就砸了上去,随着玻璃碎落满地,那些在马蹄上钉有生物护甲的慧骃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开始大肆抢劫那些面包、蛋糕。 做为大体型的生物,他们需要更多的营养才能够维持住身体的活性,同时,因为慧骃摄入的营养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供给大脑,因此他们并不聪明,绝大多数都从事着体力劳动,因此他们拿到手的钱也是最少的。 要怎样生活下去呢?慧骃们能够想到的就只剩下□□——既然不卖给他们,那他们就自己来拿走。 当虚卒走到面包店门口的时候,一些破碎的玻璃渣随着腰围不短、浑身非常敦实的店主本人一起飞了出来。 店主差一点就砸在了他身上,而那些玻璃渣子,则是切实地划过了他的体表,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刮痕。 虚卒:“!” 他原地站定,挺胸抬头,肺腑中的空气储备随着一个深呼吸完全拉满,做好了开口就是一段能够持续上三四分钟的锦绣rap的准备,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一只慧骃已经抓着两袋面包从店里跑了出来,那矫健的身体径直跳出了彻底破碎的面包店窗户。 碗口大的蹄子一下就踢在虚卒胸口,将他蹬倒在地。 * 令夷仍然没有被辞退。 因为她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发展:虚卒死了。 一群慧骃在光天化日之下入室抢劫,随后将围观群众中的大约四五十人杀死,扬长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摇摇头:“唉……” 虽然知道这个地方纯粹是虚构的,但是能够发展得如此……也不能叫做抽象了,因为在银河中当真有一些文明是处于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的,总之还是非常令人唏嘘啊。 但是现在的薪柴也已经堆积得足够了。 她打开社交媒体,编辑了一段文案,随后深吸一口气。 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在准备出发进入下一阶段之前,令夷特地再重复确定了一遍这儿的通关要求: “我不需要解决掉这里的暴怒情绪——至少不需要全部解决,对吗?” 那看起来大概背后有一个活生生的、正在当着客服娘的客服的假面愚者在操控的回复很快弹了出来: 【当然不是,只要皮耶格尔世界还在延续,情绪就会一直堆积下去,你无法解决来源问题,也就无法解决掉这些情绪的问题。】 【解决掉一半多一点就够了,维持在安全线之下。当然,或许——我是说或许,将来等情绪又一次满溢的时候,我们会再把你叫回来解决一次?如果你这次的表现足够好的话。】 【亲爱的,你需要的是及格而不是满分,只要及格了就能通关获得镜子……好吧,对不起,从现在开始我要下线了,我只是因为你们买了很多货物才一直给你们少许的……陪伴,但是再多说的话我就要过线了,所以我决定暂时离开。通关后见。】 确实,情绪是永远无法清除干净的,但是这一波下去……应该至少能够消除掉一半吧? 她将那段文案点击发送,随后也拿着手机盯着随后的发展。 五分钟后,点赞数已经超过了一千,评论更是一条接着一条地刷了出来。 她发送的这条消息,是说自己想要离职,离开市政厅,将电话这个中间的载体取消掉,直面每一个需要她帮助的人,然后给予自己的帮助。 令夷这样写到:我知道,最近的生活变得困难了,我想,这或许意味着大家会更需要我,所以,我也决定做出一些改变,或许……大家需要的不仅仅是一点在精神上的理解与共情。 这一条消息发出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她已经选好了聚会见面的地点——一座体育场,看起来有点过分大了。 而在社交媒体上宣布自己会前来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五千个。 现在,需要担心的问题就变成了:如果再给予更久一点的筹备时间,这座体育场是不是会不够用。 事实是:真的差点就不够了,看台上头挤满了人,平常在这种环境下,这些被根植了暴怒的性情,体内充满了随时可以膨胀成为暴怒这种情绪的种子的个体早就应该将现场变为一片混乱的海洋。 然而事实上,他们并未如此,正相反,这些人都在非常耐心地等待着草坪中央,那个从远处看起来小小的,甚至有可能看不清演讲者面容的台子。 他们保持了几乎是奇迹的秩序,还有安静,一直到那个红色的身影站到台上来,调整了下麦克风的高度,随后轻轻试了试音,那熟悉的笑声随之被扩散到体育场的每一个角落。 欢呼骤响。 当那持续了半分钟以上的欢呼终于停下后,令夷开始了她今天的表演。 “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们,朋友们,早上好,我希望你们能在今天拥有还不错的心情,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因为我会进我所能为大家带来好心情——这么说似乎有些自负了,对吧?” 第221章 “我是谁?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热线接线员,负责回复大家的问题而已——但是,感谢大家对我的喜欢,我现在拥有了一点小小的能力,那就是站在这里,集合大家的意见,然后我们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块使,把它打出去。” “大家都是——毕竟,在座应该有一半以上,哦,或许还不止,拨打过市政厅的热线电话,对不对?这就意味着各位,我亲爱的朋友们,对于当今的生活仍有不满,而且是很多的不满。” “这是我们的问题吗?我想应该不是,既然我们这么多人都感觉到了不满,那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问题了,对吧?” “兴许,大胆一点,我觉得我们兴许能够用我们集合起来的力量,去把这个世界改造成一个我们想要的模样。” 第61章 快速通关办法 在感染力和表现力方面,狐人永远不会落后于任何人。 狐人,尤其是狐人小姐姐们,个个人美声甜,天生来不仅仅是卖茶叶圣体,一旦进入这一行就能挤兑得其他人纷纷失业,从此不得不去开辟一片蓝海,甚至还能够进行一些极具煽动性的演讲,从而奠定一个截然不同的局面。 仙舟那广度令人震惊的教育,教了她历史上一些非常经典的演讲,虽然令夷的水平还没有达到能够现场发挥地完成一份原创的、那么优秀的演讲,但是她可以借鉴那些演讲中运用到的素材、结构以及技巧啊。 因为坐在这里的几乎所有人,在一开始都是被她的声音吸引的,因此在令夷开始讲话之后,几乎没有人发出声音,四周的观众席非常的安静,顶多,有一两个坐在高台上的步离人看着令夷背后垂着的尾巴,小声交头接耳地说她的尾巴真漂亮。 “步离人”。 毕竟会欣赏狐人的尾巴的步离人,鲜少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令夷的语气得以变得激昂:“现在的税收,已经从曾经的百分之三十五,变成了百分之七十!而你们知道在大约十年前,这个数字是多少吗?是百分之二十,而在更早,它其实只有百分之十五——我们的税率一直在增加,一直往上涨,并且增长的速度越来越快,有时候我都在怀疑,是否有一天它会变成百分之九十,或者干脆百分之九十五——天啊,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要怎样生存呢?” 她做了很多准备,包括去调查市政厅内储存的数据——不一定准确,但是她同样也问过了那些打电话过来的人,所以,这个数据至少是具备一些说服力的,而不是凭空漫谈。 “不是生活,是生存。生活是需要质量的,对吧?我记得在诸位之中,有一位正在还房贷的女士对我说,她当初就是看中了房子带阳台,才宁愿多花了一笔钱买下一套房子。但是,那个阳台是违法的工程……它,额,它特别脆弱,没有什么承重能力,勉强可以晾晒两件衣服,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是种一点花花草草。” “我们有权利要求我们的生活过得更好一点,对吧?毕竟这是我们的生活,我们已经如此努力地去为了让它变得更好一点而拼搏了,但是……” 她耸耸肩,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在演讲中间插入了一个小小的暂停,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呼吸声中的颤抖战栗。 不管她是在忍耐着愤怒、忍耐着共情后的眼泪,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如此——至少全场在短时间内变得躁动了起来。 终于,令夷第一次获得了大量的、因为她激怒了旁人而产生的暴怒点。 ——如果按照比较标准的选手试图通关流程判断,她这么迟才获得这些暴怒点,大概是要不及格了。 但是,很显然,现在的她已经开始走向收尾的部分,她铺垫的那张大网,现在正在缓慢地收紧起来。 “……但是有些人阻挠着我们过上更好的日子,明明他们自己已经在享受这个世界了,却还想要更多,他们从来都没有低头看过我们一眼,不在意我们的生活,不在意我们是否能够生存下去。我猜测,或许在他们眼中,我们就只是一群肮脏的臭虫,影响了他们世界的美好吧?” “我已经辞职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么现在我就可以比较肆无忌惮地对大家讲起这份工作……很可笑的,它是一份非常潦草的工作。从我入职的第一天开始,就非常、非常潦草。” “我在办理入职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呢……就是,我走进市政厅里,对前台,当时市政厅里唯一的员工,也是我后来唯一的同事说,我说我想要在这里工作。” “然后,我的同事打了个电话,他就说有人要来干活,然后我就上岗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来考核我是否有这项资质。” “听起来非常随意,但是考虑到我们这个世界已经随意了那么多次——其实好像也还行,对吧?怎么说呢……就是,能接受。” “我也能接受,我的接受程度还是挺高的,甚至包括接下来我的那位同事交给我的工作要求。” “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对市政厅的那群老爷们有很大的意见,因为他告诉我说,我的工作是敷衍每一个打电话过来的人,随便各位的态度是怎样的,我需要做的就是嗯嗯啊啊,然后一直不答应改进。” “当然、当然,大家都知道嘛,我完全没有按照这份工作要求干活,对吧。”她笑嘻嘻地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看台,“所以,我就这样成为了接热线的员工,遇到了大家。” 第222章 “我在市政厅内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官员。请记住,是每一天、每一个,全都没有遇到。” “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们的政府机构有多糟糕。好吧,糟糕就糟糕了,我想,反正我能做点什么。” “我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喜欢,我承受了很多……很意料之外的好意。”说到这里,她像是害羞似的暂停了一下,低下头,一些坐在前排的人都能够看到她脸上的一点浅浅红晕,顿时开始欢呼喝彩。 “所以,我想我应该还能为大家再多做点什么,所以……很抱歉,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哪怕是因为好心。” “我去那些市政厅老爷们的金库里拿了一些钱,就是那些……是的,就是那些我给出来的钱。抱歉,因为它确实违反了法律,所以在今天之前我并未告诉任何人。” “对不起,在那时候我还……我还相当不成熟,我以为只要我弄到了钱,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况且我看到了那些金库,里面的钱好多好多,堆积成山。” “我心想,少一点点,他们应该没办法发现吧?我都快要在黄金闪亮的光芒里头睁不开眼、晕过去了,他们应该不会清点得那么仔细吧?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他们发现了,比我想象中的敏锐很多,然后,接下去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他们选择了加税,并且是直接翻倍。” “这毕竟是因为我而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想我必须得负担起责任来。” 令夷在手指上擦了一点姜汁,味道淡淡的,几乎闻不出来,但是用来催人泪下,尤其是催自己的却相当好用。 她开始哭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同时却又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抽噎的声音:“那么多的税……那么多,我应该把他们的金库全部偷光,一分钱都不留下来的。” 令夷抬手,用手帕擦掉眼泪,顺便将那点沾染在眼角的姜汁也给擦除。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在不断地进入更深的深渊,看看我们身边,生命遭到威胁,财产朝不保夕,生活质量从未提高——那我们纳的税都上交到哪里去了?都进了市政厅那群老爷们的口袋里,成为了他们享乐的工具么?!” “所以我决定要站出来反抗,至少也要让大家看到我的决心,而且,我也确实觉得日子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钱越来越少,一个月的工资甚至买不起五条面包,再这样下去,哪怕是我们中家底最丰厚的人,都会因为买不起面包而饿死。” “饿死,又或者是在反抗中死,从结果上来看,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是饿死,是倘若这种状况延续下去之后百分之百会导致的结果,而反抗,只要我们的力量足够强大,只要我们足够团结,死亡的概率其实未必会有那么高。” * 令夷没有花太长的时间演讲,她的煽动属于是比较温和的那种,不太容易让人觉得太过激进从而产生不舒服的滋味。 并且,在讲完自己想要说的话之后,她将自己前两天又兑换了的钱放在了体育场上。 虽然数量不算多,但是随便拿随便取,她已经决定和市政厅的老爷们撕破脸,就不再介意自己会不会暴露的问题。 随后就是例行的关心环节,谈话、聊天、共同的立场、共同的仇恨……一切环节照常,她仍然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维持自己和其他人的关系,从而将这个新生的集合连接得更为紧密一点。 有人坐在她对面,激动地说:“热线小姐,您今天的表现真是太棒了。” 令夷露出略微羞涩的微笑,低下头:“谢谢你的喜欢。” 如果让景元来的话,她觉得对方应该能表现得更好,毕竟这种需要优秀口才的公开环节,她还是稍微欠缺了一点天赋和锻炼。 但是没关系,至少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相当完美——哪怕不看体育馆现场的人情激愤、人声鼎沸,光是看她后台的暴怒值的累积,就能够得出一个结论: 这群人已经被调动起来了,至少其中的绝大多数,从现在开始,已经成为了她手中的士卒。 而他们正嗷嗷叫着,要给这个世界来一场巨大的内战,哪怕在演讲结束之后,从体育场中撤走的那些人也依旧在义愤填膺地嚷嚷着,对着天空挥舞拳头,大声喊叫一些粗鲁但却又充满了激愤的短句……他们已经决定了要给这个世界一些冲击。 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不是一场暴乱,当有人冲进城市之巅的那些豪华住宅中,将武器架在那些市政厅老爷们的脖子上的时候,当养尊处优的上等人脱口而出一句这是“暴乱”的时候,他们将自己心中已经逐渐开始神圣化的少女严肃地说出的一句话重复了出来: 这是一场革命。 “这不是一场暴乱,这是一场革命。” 又或者,可以称作一场内战。 血流成河是肯定的了,而那些受到令夷影响最深的则逐渐开始从习惯性的暴怒情绪中抽离,总之,当整个世界为之一新,新的秩序被定下,新的规矩出台,虽然比先前要多,但是对于人们生活的压迫却比先前要少,并且,能够更大程度上保护身处下层的人们的生活之后,令夷就及格通关了。 她的暴怒点倒也没有白白浪费:毕竟,那些市政厅的老爷们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中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夺取了权柄,最主要就在于他们掌控了最多的暴力,不仅仅是服务于他们的军队,更有一个特别强大的存在,庇护着他们的安全。 第223章 令夷与那只巨大的、如同长着翅膀的飞马,又有点像是一头龙,身上覆盖着反物质军团最常见的外骨骼盔甲的末日兽战斗了大约半天时间。 如果不是她撑住了这场战斗,那么兴许另一边的情况不会那么顺利。 总之,在赢了之后,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也还蛮有仪式感地在市政厅中接听热线的那个电话下头压了一张告别的纸条。 一次告别,一句祝福,以及从此之后就往前走,如果没有机会的话,大概不会回头的未来。 她在通关之后又一次看到了水晶骑士,水晶骑士微笑着告诉她,她的通关速度在朋友们中排行第二,已经很快了。 她第二?这个排名其实挺正常的,毕竟令夷可是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自己应该怎么办,并且一刻也没有停息的,她甚至还觉得按照自己这一次开局时刻的灵机一动,能给自己冲个第一呢。 没想到还是慢了点。 “啊,真不错,差不多的速度,你的又一位朋友通关了挑战,要把你们送到一起去吗?” 赛后交流一直是不能欠缺的一环,要不是有这个环节在,令夷觉得自己也进步不了那么快,优秀的案例肯定是要学习的,她可太想进步了。 *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最先通关的是丹枫。 和她差不多时间的是应星,反而从来在这些通关策略方面点子最多思路最活的景元还没出来。 同样的,水晶骑士说,幻胧也还没出来。 “她太习惯于自己过往的经验了,以至于她下意识地运用着她过去的成功,但她却忘记了,此时的她并不是那个强大的她。” 水晶骑士如此评价。 “我并不看好她。” 在水晶骑士提供的休息大厅中,令夷看着那些都是用忆质模拟的事物,决定尝试一下巧克力——反正对于忆者们来说,制作一块犬科可以食用的巧克力根本不算是个问题,而她确实很好奇那种大厚块的巧克力是个什么味道。 她嚼着巧克力,感受着那种兼具了硬质和快速在口腔中融化的滋味,问丹枫遇到的是什么情绪。 丹枫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一段时间,他甚至还闭目修行了一个周天,他坦然地说自己是因为运气好,所以遇到了一个自己专业对口的情绪: 恐惧的夜城。 在惨白色的城墙内外,夜色弥漫,而在夜色之下,藏着会从某处突然出现的怪物,怪物会收割走城内居民的生命。 哪怕是城内最小、最不懂事的孩子,在听到妈妈用颤抖的哭音说“怪物来了”的时候,也会因为恐惧而收敛起啼哭,不敢再发出更多的声音。 丹枫说恐惧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让那里的人变得勇敢起来所需要的其实只有三样东西。 一、能够治疗绝大多数伤口的医药; 二、能够提升战斗力的战斗方式; 三、一场为他们带来振奋的胜利。 毕竟,在仙舟面对步离人的时候,那些对抗着步离人释放出的狼毒的云骑军们所需要的,也就是这三种东西。 好在,这三样东西丹枫都能够提供。 他在刚刚知道了这个世界的背景之后,就决定先当一个知名的“勇者”。 就是那种整个城池都知道他大名,都是擅长隐匿起来的存在,这时候要比的就是谁的观察能力更敏锐,谁更能够快速找到隐藏起来的敌人。 踊跃这项技能,在这个版本所表现出来的含金量就摆在这里了……什么叫版本之子,这就叫版本之子。 走出了城,没有被夜色中的怪物刀了,反而反手刀掉怪物的丹枫的英名传遍了整座城市,他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这个世界天降的管理者,而做为龙尊,他优秀的管理能力更是能在这个岗位上发挥得极好,随后,他开始筹备那三项必须。 丹枫掏出了丹鼎司公开的、随便任何人去学习的医书,在挑选了几个最有天赋的人进行教学之后,他留下了教科书,让这个世界的医学自己发展; 随后,他将自己知晓的一些战术以及强身健体且没有副作用的法术在城中公开宣传,很快打造了一套几乎是全民皆兵的阵容; 最后,他带着这些人完成了一场胜利,虽然有点惨胜,但是丹枫靠着潜伏在水雾中,用斩首计划一次又一次地重创对面的怪物,成功刷爆了来自怪物的恐惧点,就这样一路把自己的战斗力堆到了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怪物族群的水平。 ——他创造了希望和勇敢,而胜利的光辉最后驱散了恐惧的阴霾,丹枫成功通关。 严格来说,除了去刷怪物的恐惧点这个操作让人有些意想不到之外,其他的都是非常标准的超高数值面板玩家通关的标准操作。 什么都别管,只要赢就可以了。 这种操作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打出来的,需要拥有足够多的技能,而这么多的技能本身……正常人其实都没什么机会全部学会、学透。 令夷分析了下自身的情况,随后发现其实自己去这个世界赢面也是很大的,毕竟她的植物列表中有一种就叫做路灯花,别的能力都没有,只会释放出能够驱散迷雾的光芒——看起来就非常的专业对口。 但她只能留下植物,却不能从根本上武装那些恐惧的情绪,所以在治标治本方面确实还是比不过丹枫。 随后,她清了清嗓子,特别将糊在喉咙口的巧克力用温热的水流往下冲了几次,这才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第224章 一整套阶级革命理论下来,应星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开口道:“平常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是个危险分子。” 令夷觉得他这话说得太不对了:她怎么算是危险分子了,她分明就是带去进步和积极的优秀青年。 而且,效果也很不错啊。 她反驳:“如果你和一个危险分子拥有同样的效率,那你是不是也算半个危险分子?” 应星耸耸肩,神情相当坦然而随性:“我什么时候不承认了?” 他对应的是虚无的骨城——从命名上来看,不是很能看出来这座城市是怎么个模样,因此他大致形容了下这座城市,以及里面居住的那些“生命”。 这些生命就像是从虚无的河流中走出来一样,附着在他们身上的血肉全部被剔除了出去,只剩下一个个像是所谓“血罪灵”似的存在,从这条黑色的粘稠的大河中走出来,全身都是白骨,组成了一个由亡灵组成的世界。 骷髅架子、梦魇生物……一级级往上,最强大的是死灵法师,而他们追寻的是与死亡完成交易,获得强大的力量,从而摆脱死亡。 听起来就没有什么实现的可能。 “我出现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亡灵法术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突破了,整个学界一片恐慌。” 应星说:“很显然,赛道选择问题。” 解决起来也不麻烦,只要走别的路线,然后击败这个世界最强的死灵法师,从而证明死灵法师这条路不是唯一,也实在是没有必要继续坚持下去,就可以动摇很多人的心思,从而引领出另外的态度。 只要不再去和死亡做交易,不再如蜘蛛那样靠着一根蛛丝悬挂在死亡之河上,剩下的事情都好办。 而应星面前有一条非常成熟的道路可走。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和靠着从死神那边交易过来的亡魂来操控骨骼相比,很显然还是机械动力更为牛逼。 当然,在这个世界,想要搞到好用的机械原件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废料都搞不到手,想想看吧,金属冶炼也是需要工业技术的,在这个万事万物都用骨头架子解决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好用的金属。 但是没关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错,这困难还不至于难得倒仙舟的百冶。 用骨头以及少许其他魔法材料制造机甲,这确实是个非常行得通的方法,而各种能量供应,以及强度提升什么的,就要从各种亡灵魔法的辅助魔药里头寻找办法。 他的前期实验花了大约一个月,后面就开始八倍加速,在一天之内完成了打败所有亡灵法师到成为这个世界的魔法学院终身院长的一系列成就。 完全没有靠着来自水晶骑士和假面愚者给予的加成点。 应星的嘴角不怎么明显地上翘:“如果不是前期的实验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我能通关得更快。” 第62章 速通 只能说是各有特色。 这样的通关过程,就算是腾骁将军来了也没办法挑出什么刺,只能承认他们一个个的确实都是人才,每个人都身怀绝技。 “所以,景元呢?他还没出来?” 丹枫一直都会记得,自己是这群人里面年龄最大的,因此哪怕平常看不太出来,他也始终将“需要把这个队伍带起来”的责任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在他、以及其他人的预期中,景元应该是很早出来的那种,而不是需要等待…… 令夷抬头,看到这间休息室的屋顶上绘制着绚烂的图卷,在这一幅描绘了水晶骑士是如何遇到最初的同行者故事的典型蛋彩绘壁画中,随着她的目光落在壁画中的水晶骑士上,那位骑士也确实从壁画中跳了出来。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令夷回头看向同伴:“要不……同时开战第三个挑战?毕竟是竞速呢。” 她的语气有点犹豫。 趁着现在幻胧还没有通过第二关挑战,他们这边的几个可以先看看第三关的内容,甚至直接开始挑战第三关,这样等景元完成挑战,拿到第二枚镜子碎片的时候,说不定第三枚碎片已经被他们拿到一半了。 这样是效率比较高的做法,但是景元毕竟是非常重要的队友,很难说这个队伍少了一环之后会被削弱多少的竞争力…… 所以她现在还非常犹豫,到底要不要速开…… 水晶骑士露出一个不易被觉察到的微笑:“不用担心,第三个挑战很简单,它只是一道题,仅此而已。” 题? 令夷睁大眼睛:“文字题吗?就是那种,和选拔公务员一样的考试题?” 水晶骑士:“是填空题,放心,没有数据计算,如果你能够回答出这道题来,你只需要一秒钟就能够得出答案。” 他轻轻敲了敲令夷的额头:“所以,不用着急。” * 一道填空题……令夷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的挑战会是这种形式的。 总不能是那种公考里的运气题吧,就……没头没脑的,就像是考验的对象不是答题者的大脑是否灵活、思维是否缜密、道德价值观念是否正确,而是考核的答题者这辈子的运气是不是够好。 大概是她的神情忐忑得有点太明显了,应星又塞给她一块巧克力,这一块比她刚才自己拿着吃的还要厚,有一种在考验她的牙口是否足够坚硬足够强壮的美感。 第225章 “趁着你还能吃,多吃点,出去之后,你就是第一个吃了那么多巧克力还和没事人一样的狐人了。” 令夷尝试着咬了一口,发现自己的牙口威力在这块巧克力面前似乎太过弱小了。 没有力量! 她或许会需要一把菜刀来把这块巧克力砖切开,然后再一点点地吃掉它。 这里没有菜刀……没关系,可以有。 在她想到“我想要一把菜刀”的时候,一把菜刀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令夷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发现水晶骑士正在转身回到壁画之中。 她一边切着巧克力,一边对应星说:“也说不定呢,如果有人决定坐在丹鼎司的急救病床上,一边抢救一边吃,或许能吃得比我现在更多。” 应星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丹枫已经震惊地看了过来。 丹枫:“……丹鼎司的医师们都很辛苦的,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别有为妙。” 就请不要用这样怪异的事情来给他们增加工作量了。 令夷摸了摸鼻子:“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啦。” 应该也不存在这样的狠人吧?对丹鼎司的医师们是很恶毒,但对自己也多少是有点恶毒了。 丹枫的眼底浮起一点回忆的色彩,随后说起了一个在在场所有人出生之前(丹枫轮回之前)的,记录在丹鼎司卷宗上头的“故事”。 在仙舟人刚开始和步离人交战的时候,双方伤亡都很惨重,因此那时候民间涌现了一大批对于步离人深恶痛绝,感觉对于一切的俘虏再怎么过分也不为过的人士。 当然,也不止是民间了,在丹鼎司里也有。 有一位医师看到步离人的长相,就产生了如果靠着喂巧克力这种对于犬科来说的毒药,有没有把步离人毒死的可能——更科学一点的说法就是,比较一下到底是步离人的再生能力更强,还是巧克力对于他们的毒性更强。 原来还真的有这种相似的前科…… 令夷好奇追问:“所以后来呢?” 丹枫:“吃死了,但是——” 还真的能吃死啊!令夷惊讶,她还以为步离人的再生能力已经好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呢……顺带一提,虽然吃死了这个结果本身就挺让人惊讶了,但很显然,一句话中“但是”之后跟着的部分才是真正重要且炸裂的。 “因为耗费了太多的巧克力,而后期那位医师已经被沉没成本绑架,所以,他把自己搞破产了,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吃住在丹鼎司,打免费的汤配不要钱的馒头。” 丹枫语气冷静平和地说完了这个故事。 令夷:“……” 这结局是真的……非常悲剧,她听了都想在身下的沙发上划一个“惨”字。 “惨”字尚未划下第一笔,伴随着四周的空间上出现一道像是涟漪一般的圆形波折,景元从扭曲的空间后面钻了出来,他的胸前,有一块看着非常尊贵、非常制式的铭牌,正在随着他进入这个空间而消散。 景元走过来,发现大家都在:“哈,实在是抱歉,来晚了一点。但是看你们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着急?” 准确来说,是不知道应不应该着急,毕竟看不到幻胧那边是个什么情况,现在的进度到了哪里,所以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应该乘胜追击把完整的进度给赶了。 景元:“我出来的时候也问过了,他们说幻胧的进度才刚刚到百分之二十左右,但是先通过第三个挑战再复盘肯定是更好的主意。” 当他得知第三项挑战只是一道填空题后,他用狐疑的眼神扫过其他几人。 没说话,但是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了:难道你们觉得没有我,这道填空题你们就做不出来吗?虽然非常感谢各位对我的认可,但或许你们对自己都太妄自菲薄了一点。 应星哼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说景元自恋得过分了;而丹枫解释说:“我们毕竟是团队。” 令夷抬手摸了摸鼻尖:真的,她其实差点就真的要把景元扔下来——但是这种听起来就很没有同事情团队爱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景元为妙。 毕竟,现在的景元也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他们。 * 既然人已到齐,那么不开启下一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水晶骑士又一次被召唤到此地,并且下意识地看了看令夷手边的巧克力。 当得知这些挑战者选择开始答题,水晶骑士招招手,在自己的面前具现化出十几卷漂浮的卷轴,随后表示:“你们可以在这些卷轴中随便选择一卷——这就是最后的挑战,关于挑战者对于皮耶格尔这个世界的了解与热爱。” 如果成功走到了这里的挑战者是皮耶格尔世界的本地人,那么此时供此人选择的卷轴就不会是这一批——水晶骑士会询问的问题就会变得“本地化”很多。 而对于那些从以外的世界进入此地的人们来说——“这些问题是你曾经在游戏的诸多周目中所经历的,所以,倘若你在游戏中玩得开心,那么,你一定能够回答出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答案。” 很显然,这道题就是专门给令夷来作答的,她一拍脑袋:“早知道我就早点回答了——况且,其实我们也真的不用着急诶,幻胧大概不玩游戏。” 考虑到水晶骑士对于这个世界的热爱,他大概不会容许任何不爱皮耶格尔的人获得到改写世界的笔这样神奇的物品吧?考虑到这一点,幻胧从根本上就不符合可以获得这支笔的条件。 第226章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用自己身为令使的强大强抢,但是水晶骑士一样是令使,而且是一位格外强大的令使,身边还有一群和他一起创业多年的朋友们,他的团队不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 看着那道的确很简单。 在每一周目中都有着大量剧情的一页世界中的一家想要完成剧情就一定要去(“实际上是我特别喜欢,抱歉,在这一段的剧情设置上,我藏了一些私心。”水晶骑士如是说。)的酒馆中,每一次酒保都会非常认真地推销的那款鸡尾酒的名字——是的,这就是题目。 这可是每一周目都要去上不止一遍的地方,它甚至可以被称为那一页世界里头的信息集散中心。 这种几乎快要刻在了dna里面的台词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就像是在另一款游戏中经常刷屏的“中原杂碎,好吃不贵”一样。 令夷快速完成了回答,从头到尾花得最多的时间甚至都不是答题思考与回忆,而是感慨自己竟然已经在那家酒馆里面喝了那么多次酒,以及,这一次来到皮耶格尔,她竟然没能去一次这一页世界。 水晶骑士能读到她脑中所想,对于忆者来说这再容易不过:“你可以等下一次再来,不管怎样,皮耶格尔总是欢迎客人的,你唯一会遇到的问题,就是想要再这里度过你的一生而不想着离开。” 毕竟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等结束了之后还有一场战争要奔赴——水晶骑士做为流光忆庭中非常根正苗红的秩序一派,已经为了庇护一个世界献出了几乎一切,他非常能够理解仙舟的一切行动,同样的,倘若不是皮耶格尔情况特殊,而他已经与这个世界深度绑定,他甚至会乐意去帮助那些正在反物质军团、虫群,或者是丰饶民的影响下被毁灭的文明重建家园,以及,帮助那些世界抗争、反击。 三枚镜子碎片组合融汇,像是没有被打碎过一样重新聚合成一面光滑的大镜子,而镜子边缘装饰着的那些花纹,仍然和在游戏开场动画中展现得别无二致。 而此时的镜中,一根羽毛笔的模样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就像是从镜子深处漂浮上来一般,令夷伸手抓住了它。 这支特殊的羽毛笔看起来就和普通的羽毛笔没有任何区别,令夷将镜子还给了水晶骑士,随后细致地上下打量了下这支羽毛笔。 “我原本以为它会看起来更炫酷一点呢。” 毕竟忆者们都是一群很有个人风格的存在,按照他们的话说,就是人人都拥有自己的记忆美学,这种理念后来还被反物质军团抄了过去,每个绝灭大君都会有毁灭世界的偏好——他们很没有创意地把这称作是毁灭美学。 而且水晶骑士自己的镜子,以及他本人,就很有几分独特的气质和审美,而且,那位喜欢收藏货币的忆者自己,也属于是很有一套自己审美的类型。 水晶骑士接过自己的镜面:“我也这么以为过,不过,按照皮耶格尔的形成,当时也没有多少时间给我的那位友人调整外表的装饰了。如若不然,我觉得她一定会精细地制作这本世界书,或许都不会用羽毛笔,而是用精美的、笔杆上雕花的钢笔呢。” 他有些感慨地看着这支羽毛笔:随着他逐渐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他对于皮耶格尔的把控逐渐更进一步地加深,后来者甚至几乎要覆盖掉了友人最初“形成”的那部分,撰写世界的笔也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靠着自己的力量,也可以完成对于世界线的篡改。 但是它仍然是陪伴他许久的宝贝,也是一件异常强大的武器:“虽然离开皮耶格尔之后,它会受到现实宇宙的限制,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但是,在一些情况下,它仍然可以在小范围内段时间地塑造出一条类似真理的规则。” 这样强大的功能,无怪乎幻胧冲着它而来——这东西要是用在丰饶和巡猎的战场上,在最关键的时刻,只要能够成功针对腾骁将军或者其他帝弓七天将中的随便一个,对于仙舟都会有不小的打击,而为此付出的代价……丰饶民,至少从宏观层面上来说,能够付得起几乎一切代价。 水晶骑士说:“我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现实世界,因此,要如何在现实中运用它,我也并不怎么清楚。” 在他表示自己多少有些爱莫能助之后,水晶骑士问他们是否打算径直离开这里,还是有什么别的想做——毕竟,倘若要离开的话,这副仍然靠在沙发上的样子就多少有点…… 景元:“暂时当然不会离开了。” 在令夷上去答题的时候,他已经问过应星先前自己错过的全部了,他知道幻胧此时仍然被困在情绪的城市中尚未能够通关——而在进入皮耶格尔之前,已经获得的一条信息就是,幻胧在皮耶格尔世界中无法做到随意来去。 她需要按照水晶骑士的规则通关,不能随心所欲地制造破坏,出手强行抢夺这支羽毛笔。 幻胧在这个世界里被限制得格外厉害。 所以,既然这支羽毛笔在皮耶格尔之外会被限制,那也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之内它是没有那么受限的嘛! 这样一来,即可得出现在便是难得的,兴许也是他们这辈子最有机会以下克上击败幻胧的时刻这样一个结论。 那么,既然这个结论都已经得出了,不如等待幻胧从那个情绪的世界中出来,然后趁着这个她弱而己方强大的机会给她来一下狠的。 第227章 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幻胧就要栽了也不一定呢? 水晶骑士听到了他们这样的诉求,笑了笑,随后点头应允下来:“当然可以。” 于是,令夷他们便开始一边等待,一边听景元说他在情绪城市中的经历。 事后复盘,永远都是不能错过的重要环节呢。 景元的眼睛看向并不存在的远方,仿佛此时的他拥有了看穿墙壁的能力,可以看到在这一片忆质形成的空间之外的其他空间中所发生的事情。 在这种带着三分怅惘、三分追忆、以及四分激情燃烧过后的平静的神情中,精准地把控了一张饼图的景元将少年人难免的中二造作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这里能够有一根道具烟(而且一定要是那种能够制造出迷迷蒙蒙烟雾感,甚至能够让他吐个烟圈的)的话,此时的景元绝对会完美复刻那句话: 点一根烟,说起了从前。 应星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 景元被送入的,是代表着混沌的情绪所形成的混沌迷城——代表着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迷惘,对于自身命运的迷茫。 这座城市的外观不如其他的情绪城市那样明显,没有四处可见的红色和混乱表现暴怒,没有漫天的雾气也没有黑色的死亡之河以及满地行走的骨头架子。 这里看起来是一座正常的城市,但是一切也都相当不正常。 首先,悬挂在所有人脑袋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这个世界很快就要毁灭了,有一只域外天魔(丹枫:“域外天魔是什么?”)正在到来此地的路上,它已经被观测到了(应星:“一种玄幻小说设定。”他同时看向景元,非常怀疑对方平常起不来的那些白天所对应的半夜是不是在偷偷看小说。),并且按照当前人类的实力,他们无法对抗这种摧毁了他们所科考到的、比他们当前的科技要发达很多的前文明的怪物。 于是,他们摆了。 没有人制定目标,没有人规划明天,这里有相当多的哲学家们,抱着自己的桶坐在街道上,缩在那个小小的桶里,全身说不出是放松还是紧绷,脸上的神情看着和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生理缺陷者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学校里的教师们仍然在上课,但是今天上课的内容或许与昨天一样,或许与一个月之前的一样,学生做着功课或者选择根本不做,每一天的选择或许与前一天不同,但没人要求讲新的知识,老师也不会管任何人。 没有管理者,或者说管理者们都已经抱着他们人生的小桶来到了街道上,把自己装在那些桶里面,顶多露出双腿和脑袋,茫然地看着天空,仿佛天上写着什么能够让他们参透这个世界最深秘密的文字,而他们需要为此付出全部的时间和头脑。 或许有人过不下去这样的日子选择死亡,也没有人在乎,走过吊死鬼双腿的人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些一样继续往前走…… 他们说:“世界将要毁灭了,但是毁灭的一瞬间应该不会疼,所以继续过日子吧。” 生活仍然在继续着,但不是活着而是死去。 令夷咋舌:“难度好大。” 这样一潭死水的社会可比她遇到的暴怒世界要困难多了啊,毕竟在暴怒的世界,只要你有动作,四周的人就会给出反应,而在这种社会里面,或许你一通表演下来,对面的人根本看都不看——完全没有效果。 难怪呢,难怪这次景元是最后一个从情绪城市中出来的,合着他拿到的这张试卷难度就和其他人不是一个等级的。 景元端起一杯茶,吹了吹热气腾腾的表面,让那氤氲的湿热水汽漫过自己的鼻梁:“确实,这是一道难题,但是,它还没能难住我。” 当一只猫进入了偶尔的臭屁阶段时,人类最好给出的反应是顺着猫——不管怎么说,当一只毛发繁密且蓬松,尾巴长长、眼睛圆圆的猫骄傲地将尾巴尖尖往上翘,嘴角也跟着弯高的时候,那种可爱真的是人类所无法抵御的强大啊。 “用逃避和无视来解决问题,这是非常典型的虚无主义。” 景元说。 “用来对抗虚无主义的方法有很多,其中比较合适的,我觉得是存在主义。” 如今学界对于存在主义的定义是非常浪漫的:在认识到了世界的荒谬之后,仍然为自己无意义的一生做出选择,并且为之承担责任。 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存在主义者会赋予它意义。 丹枫点头,神情中带着肯定:“的确,这是非常积极的态度,但是,和虚无不同,坚定的存在,本身需要的是足够强大的意志。” 他好奇地问景元:“在所有人都已经意志崩塌的时候,你是怎么为他们重建坚强的?” 景元耸耸肩,轻松道:“靠造谣啊。” 第63章 幻胧的挑战 景元造的第一个谣,是关于上层政府与域外天魔的。 “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人是在认真工作的,所以我很轻松地进入了宣传系统,然后我对外公布,统治者关于域外天魔的宣传是假的,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世界失去监管机构,好让他们在每天白天躺桶之后,回去享受奢侈的人生。”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老师在教学方面几乎没有任何的建树和推进,并且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景元的造谣在经过了一系列精细的加工,以及铺天盖地的宣传(感天动地,这个世界在彻底摆烂了下来之后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个草台班子,他觉得自己凭借着那三寸不烂之舌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成任何事)之后,彻彻底底以画面、文字、声音等多感官的形式,强行挤进了所有底层人的心里。 第228章 同时,他靠着自己那几户可以说是无师自通的造谣技术,提前把当前执政者们可以打的任何补丁都给提前堵死了,比如说自证——那就是摆拍;再比如说调监控——那就是作假。 实在不行甚至还能说那些躺在大街上的是替身,当景元有所准备,并且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准备颇为充足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从他设下的险境里面完好无损地逃脱! 所以,第一个谣言非常成功。 域外天魔是降维打击,并且是没有人能够逃避过去的降维打击,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摆了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些发现自己所在的行星已经被虚无捕捉,并且永远没可能从中逃脱的文明中有很多人选择走上了虚无的命途,而且绝非混沌医师之类试图对抗虚无的类型。 但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那可是触手可及,并且可以用匹夫之怒来改变不公,或者,往稍微阴暗一点的方向思考,他们可以通过怎样的方式让自己过上这样的生活。 欲望这种东西,不会因为陷入了虚无主义就不存在的,可能一些特别虚无的人,或者是步入了荒诞的人会这么认为吧。 一切都没有意义,或者爷不在乎之类的,但是大多数人确实也没有进入到那么深的状态。 饭还是照样要吃的,有钱人还是照样会去买更美味的吃的,而那些掌管一切的,就连躺的桶都比其他人躺的要好上不少。 里面还能垫上点儿柔软的布料和垫子呢。 人啊,一旦因为反智主义而进入了偏听偏信,甚至是盲听盲信的状态,之后就算是基本被媒体拽着鼻子走了。 而且因为人类天生来对于小道消息的偏信,所以,只要掌握了特殊的消息宣发渠道,就可以得到更为立竿见影的效果。 就比如说各种野史吧。 正史靠着读书人以及官方的扶持流传下来,但是野史可没有这个待遇,靠的就是百姓们听完之后的口口相传,而且,越野的史,它流传下来的概率就越大,传播范围也会更广,就比如说曾经兴盛一时的钩子文学,它的传播广度和影响力度……就绝对不是一般的野史可以媲美的。 所以,景元开始成功牵着整个社会的鼻子走,在用反智的大多数将少数真正睁眼看世界的人给搞下台去之后,他做为掌控了一切喉舌的存在,把自己给搞上台了。 这个世界虽然开始“拨乱反正”了,但是很显然,它还没有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迷惘的人需要指路的明灯,而很显然,景元觉得这个所谓的明灯啊,他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啦。 听到这里的丹枫:“……” 先前曾经挂在他脸上的赞赏和认同,此时已经悉数消失,并且被强烈的怀疑替代。 在方才景元讲述自己经历的过程中,他那搭在大腿上的手时而握紧时而放松,嘴唇也抿得非常犹豫——那是欲言又止与止言又欲的交替出现所导致的结果。 景元……你…… 可真是个危险分子啊。 景元的后续操作完全就是政治手腕,什么开始执行“一个孩子都不能掉队”政策,用严要求以及更多的教学来保证至少农业、工业和科技基础被重新夯实、并且在原有的基础上无限拔高;用相对严厉的法律来规范人的生活模式…… 总之,就算是让仙舟元帅来看了,都只能说景元啊,你天生就是个当将军的料。 毕竟对巡猎的纯粹、对罗浮的感情、以及足够正确的三观都能够保证他对仙舟一定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而这些手段就能够保证他的一切足够好的想法都能够排除万难地得到推行。 丹枫想到近几年来腾骁将军在面对内部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处理时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个有些大不敬的想法渐渐升起。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所谓迷惘的情绪已经在文明多年中断前进的衰落之后,加快恢复发展所带来的经济增长等中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当这个世界还在滚滚向前,当经济增速年化还在百分之五以上,当所有人都还在吃着时代的红利的时候,享受一天好似一天的日子就已经能够占据人们几乎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时间了,更何况这也不是单纯的享受,所有人都是要努力干活的。 这样的“土地”,不适合虚无迷惘的情绪滋生。 一旦现实的成就能够通过物理的方式让人确定其“存在”,换言之,也就是让他们不必自己劝说自己是正在不断地推动石头,并且从中获得快乐的西西弗斯,而是能够在快乐里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那就够了。 严格来说,都到了这一步了,本来应该已经算是完成了任务——但是域外天魔是这种迷茫的虚无情绪产生的根源,所以,至少在这个世界,不是解决了情绪问题就算结束,毕竟挑战的要求是消除大量会造成皮耶格尔世界危机的情绪,而摇摆不定的情绪可不能算是被解决。 这也就是为什么景元会出来得那么晚——因为他还需要等待到域外天魔降临的那个节点,并且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 域外天魔的强度如何,现文明唯一的了解就是从前文明留存的那些记录中找到了相应记录。 因此,想要仔仔细细地将这个敌人研究彻底,必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有那么点无从下手。 于是景元根本就没有去研究域外天魔。 第229章 他花了大概半年的时间,用飞船将一些材料送到了一颗遥远的星球上去,并且用机械将那些材料进行了组合。 在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观测到了那颗星球被巡猎的光矢命中的现象。 黑暗森林法则,对于一个被星际和平公司连接起来的星际文明宇宙来说并不怎么可靠,然而,相似的道理在丰饶和巡猎的对立关系当中,却是仍然成立的。 巡猎的光矢,永远会落在已经无可救药的、被丰饶民影响了个彻底的世界上的。 仙舟对于丰饶民的了解最为深刻,甚至还掌握了一些丰饶民都没能掌握的丰饶技术——因此,对于仙舟来说,想要弄出点动静来,召唤一发光矢的难度并不能算大。 而且,这个结果也算是论证了:这个情绪组成的世界,也承认各种客观常识——就比如说,星神的存在,以及星神的伟力对于凡人来说永远都是降维打击。 只要这一套成立那就好办了,剩下的就是把该做的威胁做好,然后同域外天魔建立联系。 建立联系交流并不困难,对于世界来说,足够强大的生命基本上都是走上命途的,或者干脆,如同贪饕那样的黄昏古兽,甚至会自己走出一条命途。 因此不用担心这些生命的智力,它们不蠢,就是纯坏。 域外天魔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慌得不行,尤其是当域外天魔看到了那颗被光矢毁灭的无人星球之后。 曾经,他们是悬挂在所有人头顶上的威胁,而现在,这个威胁变成了巡猎的光矢,跨越时间空间而来,只要射出就代表着一定命中,效果比一切其他的威胁都好。 景元做了一套优秀的判定选拔机制,将这种威胁手段传承了下去,并且没有给予任何公投的机会……总之,在尽量确保了这个世界的延续之后,他成功通关,脱离了世界。 从治标治本的角度上来说,景元倒也没能做到直接将域外天魔解决了,但是这种威胁只要能持续下去,就确实能够让域外天魔形同虚设,这样……也算是足够了。 况且他的通关确实相当有效率,这样的难题,花这么多的时间——水晶骑士都得承认顾及整个皮耶格尔都找不到第二个能够这样快速上位,并且用不那么“正确”的手段将所有人带上一条正确的道路的人。 只能说是天才,眼光上的天才,手腕上的天才,甚至还是表演上的天才。 别看景元说得简单,但是那些省略了的部分可以说是够普通人学习一辈子的难度了:哪怕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只能靠着惯性继续往前,像是政府喉舌之类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好去的,另外他要怎样才能说服别人为自己干活、要怎样才能做到那样大量地投入……细节处全都是真功夫。 至少令夷觉得如果自己身处在那种环境,可能就不能和景元一样快速地给自己套上一个政府内部知情人员良心发现的身份,而是得继续从民间自媒体人开始做起——她对于体系之内的了解,以及对其动刀的胆子还是不够,换言之,还有的好学呢。 令夷又问了些细节上应该如何处理的话。这些问题让丹枫的眉头接连着跳动了好几下。 想要了解得那么细是什么意思,别说她以后还想在别的地方复刻这样的操作。 正当他快要忍不下去,打算站出来提醒令夷这一套在忆质的世界里面用用就算了,在现实世界中高低有点危险(总不能真的干涉其他文明的内政吧,要干涉的话先把仙舟的籍贯退掉再说,仙舟是仙舟,又不是星际和平公司),就听见令夷打了个哈欠,然后很奇怪地问:“说起来……幻胧那边还没结束吗?” 关于要怎么运用这支世界笔,先前在景元不紧不慢地讲着自己是怎么通关的时候,他们也就顺便试了试,大概总结出来了一条最根本的用法:撰写规则而不是随心所以。 举个例子,这支世界笔可以添加上一条“所有人面前都会出现一份巧克力舒芙蕾配海盐焦糖冰激凌”的规则,但是却不能写上这样一条“请给我一份巧克力舒芙蕾配海盐焦糖冰激凌”。 这本是应该限制使用者,让他们无法针对一个人的规则,但架不住幻胧和其他人的差别太大了。 又是纯粹的毁灭命途行者,又不是和平爱好者,心怀鬼胎不提,还是纯粹的能量体生物…… 这种规则性的东西用在她的身上,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的。 因此就算是针对她的规则都已经想好了,只等她从情绪之城中出来——甚至于,此时他们的聊天场景都已经转移到了幻胧所在的绝望之城的出口位置。 但是,一直到现在,幻胧都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名为绝望的情绪之城出口处,大门紧闭,除去他们的聊天之外鸦雀无声,并且看起来将要继续静谧三千年。 幻胧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通关啊? 情绪之城真的不能算是那种特别有难度的副本吧……至少对于令夷自己来说,她得承认自己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经历过的就有过几次比这个更需要脑洞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啊……原来其实绝灭大君的水平这么烂的吗? 不至于吧……就算她不习惯变得弱小之后的自己,但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应星都引导学界改革了,景元甚至都刷了一轮总统成就了,幻胧这边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230章 很显然,幻胧表现出来的进度的令人疑惑程度已经彻彻底底地拉满了,应星问:“我们能进去吗?” 丹枫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进去……哪里?” “绝望。”应星看着那道关闭的大门,“我不相信幻胧会那么容易被困住,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这话用在绝灭大君身上也一样适用。” 丹枫随即的表情就像是应星刚刚讲了一个很冷很冷,甚至可以触发离神的冷笑话。 令夷:“那就问问水晶骑士吧?” 就令夷目前见过的几个忆者来说,他们每一个都具备着随时出现的能力。 因为无法感应到全宇宙的信息,所以需要提前留下一些信物,好用来感知,但只要有了信物之后,只要喊出对方的名字,或者是做出任何当初约定好的行为——忆者就能够感知到,谁、在哪里,然后出现并提供帮助。 而对于水晶骑士来说,虽然他没有给出自己的信物,但整个皮耶格尔都能算是他的身躯和灵魂,因此在这片区域中,他可以被认为是近似于全知全能的。 他确实可以被随叫随到。 事实上,还没等令夷确定下来自己是否要发出邀请的声音,这位骑士就已经从方才那对他名字的简单提及中感受到了像是蛛丝颤抖一般的信号,他从无中走出:“需要帮助?” * 水晶骑士并未否认其他人也可以进入幻胧正位于的这片名为绝望的情绪之城的可能,同时,他也没有否认幻胧可能在作妖的可能性。 那毕竟是一位令使,对吧?而且还是一位危险的绝灭大君。 他询问:“你们是否决定要进入绝望之城?” 在获得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点头,表示自己允许了,以及幻胧的结局如何,他并不在乎,正如宇宙中的文明生命会为了当初被反生命方程式影响到的智械吵得不可开交,一部分说智械们已经造成了那么大的伤亡,而另一部分这说他们分明是被逼无奈的,他们也是受害者;但是,没有文明生命会觉得反物质军团有什么好洗的。 这玩意就和它的主子一样,外头的皮是黑的,里头也不带着半点白色,哪怕放在漂白剂里面浸泡上个三天三夜的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绝望的情绪需要被消除掉。 “不管幻胧想要做些什么,至少到现在为止,她都没能很好地消除掉足够多的绝望,”水晶骑士如是说,“而我做为皮耶格尔的守护者,希望这些情绪能够得到妥善的处理。” 附加赛么。 懂的。 在通过这道被gm从外面打开的结束之门走入情绪世界的时候,令夷站在门口,莫名感觉当前的这个画面像极了在皮耶格尔世界的结局。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其实原本已经快要忘记的问题,在一只脚已经踏入门槛的时候,回过头去,问:“我能向您询问一个人的结局吗?” 水晶骑士:“当然。” 令夷:“我想知道,那个将《流光忆庭的骑士》重复了一百多个周目的玩家,她在这个世界的结局是怎样的。” 虽然仙舟一直以来的宣传口径都是长生种与短生种没啥区别,但是不管是仙舟人还是其他短生种,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会觉得长生种确实拥有比短生种更多的机会、更多的选择。 所以有时候,她确实会很在意一些短生种身上发生的意难平。 “哦,你说那位见证了皮耶格尔上百次轮回的灵魂。” 水晶骑士对这位肝帝级别玩家的印象很深——任谁和同一个人“搭档”,经历过了一百多次的轮回,都会印象深刻的。 “她的结局尚且没有到来,因为她对皮耶格尔的在意与贡献,在她的身体步入死亡的时刻,我询问她是否想要转变为模因生物,留在皮耶格尔,而她选择了同意。” “所以,她的旅行和冒险仍然在继续,只不过并不是以我的外在形象,而是以她自己的模样,现在她是一位赏金猎人,提着鞭子和枪,做着和她曾经所做过的一样的事情。” 这真是个好结局,令夷的眼睛明亮地眨了眨,彻底了结了这点心心念念的后续,将另一只脚(也包括她的尾巴)也迈进了门中。 * 因为绝望的情绪凝聚而形成的城市,从外观上看起来也挺正常的,除了一切都像是盖着一层灰色的滤镜之外,就是……挺正常的。 速通了开始部分的了解世界观剧情之后,团队总结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是个困在了某个轮回之中的世界。 它在重复着相同的一天,就像是曾经水晶骑士他们担心皮耶格尔会成为的,“死掉”的世界那样。 轮回始于这个城市在空袭中被毁灭,但是在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死去的下一秒,他们眼前一黑随后又一亮,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四小时之前。 在这个“轮回”刚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非常高兴,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可以重新开始,躲过死亡的结局,重新活上一遍。 他们欣喜若狂,随后开始了认真细致的准备,他们启动了防空力量,并且撑过了原本空袭的时间——但是这一次,在空袭过后的十分钟,一场地震来袭,巨大的地震,大量的死亡。 以及,在第三天清晨,又是完好的城市,所有人都还活着的样子。 人们在轮回中发现了他们在上一个轮回进行的一些建设可以被沿用到下一个轮回中的规律,于是开始修筑安全的庇护所。 第231章 然而,当所有人都躲进这地下的庇护所后,死亡的阴影又一次降临。 这个世界的基调就这样产生: 绝望,但是仍然还在挣扎,因为这些人仍然想要活下去,每天一次的死亡太过痛苦了——在经历过最初的虚无观念之后,他们无法在死亡的苦难中习惯它、适应它,于是反抗仍然在继续,但是不管怎样都无法改变那个注定要到来的结局,哪怕一些人选择了提前自杀,他们仍然会在新的一天开始的时候活过来,随后开始又一次的轮回。 第64章 思潮制造的邪神 严格来说,这座城市并不能真正被称为绝望之城,因为这里有的只是逐渐在变成灰烬的希望而已——它也是痛苦的,源于那些看到了水晶骑士与收集钱币的忆者“大战”过程中,很多事物被从世界书上擦去的皮耶格尔原住民们。 这些人心里清楚自己帮不上忙,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正在走向消亡,但是他们仍然想要帮上忙,或者至少,如果不那么热爱这个世界,以及自己身边的人的话,让自己逃离这“死亡”的命运——这种非常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描述的情绪,与之最接近的形容应该是绝望。 于是,它就有了这么个称呼——只是为了方便而已,毕竟真正在这个情绪的世界里,他们的城市拥有自己的名字。 所以,想要消除这种情绪就只有唯一的一个思路:帮助他们解决这场无间断无休止的“轮回”。 这个挑战确实不好处理,因为很显然要破解这儿的人为什么每天必然会遭遇飞来横祸的谜团就需要时间,其次,应对它也一样需要时间、甚至还需要大量的尝试。 按照令夷对幻胧的揣测,她猜幻胧会首先在前几个轮回中尽量多地让人感觉到绝望,把自己身上的绝望点刷到天花板那么高,随后再通过一己之力解决掉剩下的全部问题。 毕竟,在一整个宇宙的世界观之下,绝对的实力在大多数情况下就是意味着一切啊。 这样算起来,好像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是幻胧却没有动静……果然吧,就像是应星所说的那样,孩子静悄悄,绝对在作妖。 水晶骑士还表示他并未感觉到幻胧有什么异样……但是说起来也是没办法,水晶骑士对于这些情绪所形成的空间能够施加的影响太小,情绪点已经差不多可以算是帮助的极限。 想要彻彻底底地弄清楚幻胧想要做什么,对于水晶骑士来说确实有点困难。 而现在这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先得找到幻胧,然后才能试试看是否真的能够对付幻胧,对吧?——反正现在这支能够影响皮耶格尔世界的笔正在他们手上,写上一条所有人都不会死的规则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甚至可以写“此地禁止毁灭命途生效”,看起来针对的是所有人,但实际上真正受到影响的也就是幻胧而已。 这样的加成在手,确实很难不生出一点面对幻胧的勇气。 * 对于这样一个轮回之中的城市来说,任何特殊的变量都是他们会认真抓在手中的东西。 一个突然出现的人,一群突然出现的人,搞不好就是他们终结轮回,走上一条能够正常地活着,不用每天都再死上一次的生之路的机会。 因此,不管是当前身份还是“黑户”的他们,抑或者是想要知道幻胧的下落,第一条应该被想到的办法一定得是去问政府。 然而,当景元做为队内外表亲和力第一的“外交”专业人员,同这座城市中,从百忙里抽出一点空闲时间来热情地接见这几位变量的政府高官交谈的时候,他获知了个非常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些政府高官宣称,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一个外来者,以及,也没有人来告诉过他们,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外来者。 这不应该。 因为,按照这里的设定——不管是他们自行观察得出的、还是在路人的惊讶声中得到的、再或者是从面前的这几位政府高官们口中得知的信息组合起来的设定——这里的人们已经在不知道多少次的“轮回”之中熟悉了自己这一天会遇到的所有人,甚至有可能是整座城市的任何一个人。 因此,当他们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庞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会是惊讶惊愕,随即可能会出现恐惧——但最后,他们一定会在反应过来之后快速地上报给这个坚强的、坚持到了现在,并且还在有效且高速地运转着的政府。 嗯,其实出现这么个政府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因为但凡撑不住的人,都会直接跑路,而那些心志格外坚定的人,则会在一次次的轮回中逐渐上台,成为权力的中心。 这可是希望诶。 他们是不会将这件事情就这么敷衍地糊弄过去的。 就算幻胧不愿意,并且因为自己的不愿意而弄死了几个想要把她拉来这里的人,在一次轮回之后,那些人一定会在爬起来之后立刻赶往此处,说明情况。 那么,既然不管幻胧愿意不愿意,政府都会能够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群众当中,真的有坏人啊! 而且这些人大概率还和幻胧一拍即合(或者干脆,就是被幻胧忽悠住了),总之,在这个这座城市本应该上下一心地寻找到底如何结束轮回,如何回归正常的情况下,这种起了其他心思的存在,本身不仅仅可以被视作一种背叛,更可以被直接当成另有图谋的敌人。 第232章 那些为了结束现状,已经过得不只是夙兴夜寐鞠躬尽瘁,甚至仗着轮回里面不会死人,从早到晚根本连觉都不睡的高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虽然关于自救的计划到现如今仍然还在尝试之中,他们仍然没有找到一条行之有效的策略,但是——或许这是因为他们下意识地就认为在经历过了那么多次的轮回之后,全城人应该都和他们一条心了的缘故呢? 会不会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唱着反调,所以才……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对不对? 他们以前不往这方面想只是因为觉得没可能,而现在一开始往这方面想之后,他们甚至觉得好像在某一些轮回中很难解释的现象,现在突然变得说得通了起来。 微妙,是此时在市政厅中的气氛,沉默,是此时在市政厅中的声响,墙面上挂钟的滴滴答答,是此时除却心跳声和呼吸声之外唯一可以被听到的动静——它彰显着时间仍然在继续流动,而不是随着方才的那些对话,与这些人一样被凝固在了情绪的冰里。 半晌之后,这些政府高官中为首的那个,同时也是他们中神情看着最为严肃的,下巴上透出一层青色的、剃过后又长出来一截的胡茬的厚镜片高瘦男人站起来,认真且郑重地对他们说:“感谢你们的到来,也感谢你们带来了这个消息,政府会尽快开始行动。” 丹枫出言提醒:“以你们当前的力量,恐怕无法对付她。” “幻胧是令使,”景元连忙接上,“哪怕是被削弱的令使也一样非常人所能面对,我想,你们之所以没能发现她以及其他异常的踪迹,必然和她的力量干扰影响有着极大的关系。” “或许,这一部分可以交给我们——我们是专程追寻着她的足迹而来,目的便是为了阻挠她将毁灭带来此地。” * “这群人很好,做事很有效率,也不特别在乎颜面。” 丹枫若有所思,他不算是那种多么擅长政治的人,否则,至少他和龙师们的关系就不会闹得那么僵。 但是这儿的政府确实给了他很不错的感觉,比起龙师们只能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此时他就忍不住在心里想:人性其实是相通的,曾经的龙师也不至于是如今这副样子,否则当年的龙尊们、还有持明族人们又是怎样允许他们上位的呢? 那么既然在这种情况下,有如此优秀的一个政府班子的出现,这岂不就意味着,经历过艰难困苦的磋磨玉成,其实龙师们也可以变得…… 丹枫心里有了些许想法,他没有表露在脸上,但内心中确实蠢蠢欲动,就像是当初知道那些植物可以用来狙击丰饶民,而这些植物需要的养料只是丰饶之力的时候,他想着或许可以把植物搬去鳞渊境一样。 丹枫想要,丹枫得到,看看现在的鳞渊境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吧,那满目过去,一半是珊瑚和龙卵的粉紫色,另一半则是植物的苍翠碧绿——其实还真别说,这种撞色其实挺好看的。 丹枫的审美还是非常优秀的,否则龙尊的穿搭还真不至于那么显腰细,因此现在的鳞渊境就呈现出一副赏心悦目,非常适合拍照打卡的模样。 要不是持明族的轮回至关重要不容外人入内,另外便是封印建木的重任也承担于此,只怕现在丹枫都已经批了一份将此地开放为旅游景点的命令。 在历代的龙尊之中,他是最希望罗浮持明能够与外界打成一片,并且在相关方面执行力度上足ui打的一个。 龙师们是否会迎接上一段令人想想就骨头发酸,从灵魂深处渗出恐惧的学习经历暂且不提,且说当下。 关于如何从人群中寻找到幻胧的踪迹,这并不困难,与当地政府配合即可得到结果:他们可以发动群众,而众所周知,虽然群众之中可能出现坏人,但是同样的,群众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然而这样做会有一个小问题:它太容易惊动幻胧了。 做为一个已经毁灭过诸多文明的存在,幻胧在与人类交流接触的各方面都有着很丰富的经验,她必然能够感受到那些风吹草动,然后飞快地、就像是沙滩上头潜在沙下、逃离得飞快的贝类一样,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地在沙地中钻出一条通道,将自己重新隐藏进浩茫的海洋。 ——之所以他们的到来不至于惊动了幻胧,那纯粹是因为他们在落地之后的目标径直就是这儿的政府,丹枫提供的隐身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一路上并未惊动任何其他人。 严格来说,绝大多数人尚且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中又多了四个外来者。 所以,想要实现目标,还是要另辟蹊径。 应星:“我们不妨做个大胆些的假设。” 理科是这样的,大胆假设,小心验证,工造司虽然是以工科为主,但是理科的学习也绝对不差,光是制造一台金人需要用到的数学原理就很不少,总之,应星的这种思维出现得可以说是非常正常。 “假设幻胧并不打算把这个世界变好,而是打算加重这里的绝望情绪呢。” 从幻胧没有和这个有效率能办事的政府机构接头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了,她想要走的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路线——再说了绝灭大君诶,绝灭大君要是想要做点什么好事,那也太尴尬了。 尤其是,她被剥夺了夺舍这些政府成员的资格——因为在一次次的轮回之后,这些政府成员已经随着那些更新的基建,而变成了死在一起、复活在一起的习惯。 第233章 反正都是从自己的床上醒来,不管是那张床,只要是自己的床就行——他们干脆在政府大厅准备了足够多的地铺,死前躺上去,死后睁开眼,如是,一个轮回就算是重开。 轮回之后夺舍也是要重来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幻胧这要是动手那还了得,除非她打算直接把这个世界弄坏掉。 应星就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先前的思路出问题了:幻胧可能确实想要世界笔,但是相比起来,或许她更想要造就的是皮耶格尔的毁灭,顺便,从跟随着皮耶格尔一同步入毁灭的水晶骑士那边收回自己被限制住的力量,随后再继承整个世界的全部遗产。 这听起来非常绝灭大君。 而这种行为的难度并不大,只要继续让情绪堆积下去,然后累积自己的这边的绝望点就可以了——水晶骑士阵营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都可以靠着绝望点给自己刷高的基础面板,以及她身为令使那根本性上更为强大的、哪怕只是对于命途的更深把握,把对方留在这里。 这样做也确实需要时间。 “不管她打算怎么做,一天中最混乱的时刻就是轮回到来的时刻,混乱中不管怎么下手都最方便。” 景元:“其实也不一定,其实我们可以创造出更混乱的时刻。” 他看向羽毛笔:“你们说,如果突然有一天轮回消失了,人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混乱源于无法继续习惯。 轮回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那么让轮回暂停一天就成为了一种对于习惯的打破,这时候也一定会产生混乱。 而这时候,这支可以针对世界规则见效的羽毛笔的作用就表现出来了。 这支笔在皮耶格尔世界之内的力量要远大于在世界之外——但是它书写出来的规则能够持续的时间也并未能够延长多少。 因此,它仍然是个治标不治本的东西。 用来彻底解决这座情绪之城中的问题是不可能力量,但是哄骗——那还是很有希望的。 毕竟,要如何做,水晶骑士都已经给他们打过样了,不是吗? 剩下的,观察就行。 * 幻胧觉得有些无聊。 她为自己捏造了一具由信息组成的肉身,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一双眼睛的颜色是与众不同、且看起来甚至有些诡异恐怖的黄绿色,颇有些像是那种大型的蛇类。 这个世界的情绪正在逐渐变得愈发充盈、饱满,很快它就会像是空气充满泡泡一样,将这一整个情绪之城撑到它的极限。 她等待着这个泡泡被撑破,等待着它掀翻这本在轮回中的世界书的底层逻辑。 这是一场很成功的计划,一如既往,能够带来的是确定的毁灭。 但是,它需要的时间确实也长了一点。 其实呢,这一次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并未比其他世界的毁灭长上多久,但是幻胧在其他世界埋下毁灭的种子之后可以跑到另外的星球上去,不比在原地干等着,而这一次,她却需要在这里一直等待到那个关键的爆发时刻。 而在这期间,她着实没有什么好做的。 无聊产生得非常正常。 幻胧大约在两个月之前来到了这里。 做为岁阳,虽然她身为令使的诸多权柄都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被禁止掉了,但是她的种族天赋并未被封锁。 她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一些声音,并且快速地从这些声音中解析出了自己需要的信息,而随后—— 这只岁阳将自己原本用信息捏出来的身体解除了。 靠着这一套,她成功躲避过了所有人的目光,并且,在经过了几个轮回的信息搜索之后,她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地下组织。 这个隐秘的地下组织,是一群狂热的、信仰着某个民俗神明的人——而这位民俗神明,从他们可以被幻胧盯上这一点就可以判断出,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良的、无私的、教育人们奉献的神明。 这是一位邪神,被他们称为“那位至高”的存在,向世界索取着生命和鲜血,索取着献祭。 相传,一切结束之后,灵魂都会来到这位至高存在的白骨教堂,而在这里,祂将会衡量每个人所献祭之物,随后根据多寡进行审判,那些献祭得足够多的,会被容许进入至高殿堂,享受一切美好与纵情;而那些没能献祭足够多的,则会沦为燃料,成为至高殿堂维持运转的薪柴。 这群人想要在死后拥有永恒的享受,于是他们决定举行一场献祭,一场将整个城市都献祭给神明的“伟大仪式”。 很巧妙的一点在于这里:这也是让幻胧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在日后毁灭文明的时候参考的一条,因为这些思潮对于忆质是存在着影响的,而这些人又全都秉持着同一种思想(对于一位邪神的狂热的信仰),并且,这个隐秘的地下组织在多数时候都和其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于是,诸多的忆质中真的就诞生了这样一位至高的存在。 人类用想象创造了一个神明,随后赋予了这个神明力量,再然后,这个神明便开始按照他们幻想的方式影响这个世界。 他们对于至高存在的祈祷实现了,那位邪神毁灭了这个世界——连带着他们自己,也将自己除了灵魂之外的一切都充作了献祭的东西。 第一次,他们在听到空袭的警报的时候欣喜若狂,因为他们意识到,献祭终于成功——那也是那名为至高的邪神诞生的第一日。 第234章 但是,在爆炸的温度与灰尘于转瞬间将他们全部吞没之后,他们又一次清醒了过来。 ? 这不对吧? 说好的献祭呢?怎么身边所有人都在说自己重开了啊? 于是这群人开始老老实实地重复献祭,还用各种邪恶诡异的方法来连通那位至高神明,获得到底应该怎样献祭的神谕。 还是和诞生的原因一样,因为思潮,神谕上的信息最终被解读为了因为一次献祭不够,所以神明要让他们在无数次的轮回中也献祭上无数次,直到痛苦之类的情绪充盈世界,同样成为献祭时的燃料,成为这位至高神明的力量。 所以,他们就开始了每一天的献祭祈祷,每一天都有全新死法,每一天都在狂热中“回归”至高的怀抱,然后被白骨教堂的大门阻拦劝返,随后开始又一次的献祭。 幻胧觉得很好笑——因为,做为令使的她,在现实中完全可以轻易地那从民俗神明转变而成的所谓“至高”臣服在自己脚下(哪怕她的本体并没有脚,但毕竟,幻胧一直都想要获得一个身体,所以她早晚会拥有这一肢体的)——并且,她觉得这些狂热信徒对于毁灭、献祭之类的认知也相当粗浅。 但是既然对方已经走出了那么多步,她干脆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就可以了,也省得从零开始。 于是,幻胧加入了他们,靠着岁阳这一种族自带的、非常玄学的初始设定,以及毁灭命途与这位至高邪神的契合程度,她被认为是这名邪神的神使。 想想看吧,一团黄绿色的火焰在这群人乞求神谕的时候从天而降,占据了那个自愿成为祭品的家伙的身体,那群狂信徒凭什么不信啊。 第65章 抓住 “神使。” 有人带着尊敬与恐惧地站在距离她大约两米远的位置,低着头轻声对她说话。 “请您指引我们。” 幻胧打了个哈欠,有一说一,让她感觉到无聊的不仅仅在于她需要“站在原地”等待着这个世界的毁灭,而在这过程中既无法再去践行她的毁灭美学,也无法为自己寻找一具足够强大的肉身,更是因为还有这些人不间断的“骚扰”。 指引他们,给他们讲述神明的国度是个什么样子,白骨教堂是如何的恢宏,凡人无法窥探的神明全貌应当如何形容,怎样才能更好的献祭…… 这才是最让她感觉到厌烦和无聊的。 一开始她还会胡诌点东西出来让他们惊讶、欢呼雀跃甚至顶礼膜拜,到了后面,她逐渐开始敷衍,将自己关于纳努克的了解拎出来做为原材料,加工之后讲给这些家伙听,每天都要想新东西出来应付这些家伙可是很累的好吗?就算是毁灭令使,就算是岁阳也不应该被这样消耗! 但是就算这样,以纳努克为原型的“故事”也差不多说完了,她现在已经开始每天抓一个狂信徒,美其名曰教他们应当如何制造痛苦,更为精准地献祭,把那家伙杀了当“教材”。 只要撑的时间足够久,她就可以扔下相关用具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室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以及一群并不觉得这一血刺啦呼的情形恐怖,反而还在认真记着笔记的狂信徒。 但是……啊,希望结束的那一天早点到来,幻胧觉得自己撑也估计撑不了多久,甚至她可能会为了让自己不要再被这群傻瓜烦,而表演一处神使已经回到了至高存在身边的戏剧。 不过,至少到现在为止—— 神使幻胧留在了这座城中,从“神使降临在我们身边,教导我们应该如何顺应至高那伟大存在的意愿,如何尽快将一切献祭,并且早早地通过白骨教堂的裁断,成为死后无忧世界中享乐的存在”之后的第二个轮回开始,她便不再寄用旁人的身形,而是自行拟态出人类的模样。 这群“至高存在”的狂信徒也一样将她捧上了天。 她那双黄绿色的、在黑暗中亦能够荧光闪闪的双眼看着很相似一条盘踞在猎物身上的毒蛇,普通人倘若与她对视的时间一长,甚至会从心底萌生出冰冷的恐惧,而这些狂信徒却认为,这就是至高存在的分化出的灵性的象征,甚至其中的一些富人还从自己的宝石收藏中找出了颜色相近的宝石,做为配饰佩戴。 他们坚定地相信着,当死亡到来的次数足够多,当被献祭的薪柴达到了足够的数量,那么神使幻胧便会带着他们去往白骨教堂,届时,他们就能够匍匐在至高存在之前,他们这些最虔诚的苦修者,献祭者,便能够在神的恩赐之下得沐永恒的荣光。 而此时,他们正在歌颂着至高存在的无上伟大,以及幻胧神使的慈悲慷慨,并且祈祷着这个世界尽快步入毁灭,彻底成为祭品,被熔焚殆尽。 幻胧听着祈祷的后半句,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是的,她非常期待着看到这个世界毁灭的样子——因为,它代表的并不仅仅是这一座城市的消失,更是整个皮耶格尔的覆灭。 知道多米诺骨牌吗?只要不是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应该都知道这种小东西吧?而现在,这座情绪之城就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只要推到了它,后续所有的骨牌都会倒下,噼里啪啦,发出非常好听的声音——当然,这些东西倒下的动作也是一场非常美妙的表演。 皮耶格尔……可以说,这是除了仙舟之外,她所面对过的最为强大的一个文明了,并且这个世界特殊的构成也确实对她造成了很多负面的影响。 第235章 但是她很快就要攻克它了,很快很快。 她确实对付不了水晶骑士,哪怕如今《流光忆庭的骑士》已经不再是一款流行游戏,但是皮耶格尔的世界线仍然在拓展着,几乎可以和这个世界划等号的水晶骑士自然也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 但是,幻胧志得意满:她很快就会将这个世界的强大转化为她自己的强大,而到那个时候,仙舟也会成为她唾手可得的战利品。 建木……或者别的丰饶神迹,她并不是只挑剔的岁阳,随便什么丰饶神迹就可以了,但是建木是最好的,因为建木也是所有丰饶神迹当中最强的,用来构建的肉身应当也能够延续上最久的时间。 不过,不是丰饶神迹其实也没问题——如果她拥有倏忽的躯体,她也会非常满足的,毕竟那种几乎完全无法被杀死的东西,哪怕是巡猎的令使也斩杀了他好几次却始终都未能将之摧毁,反而被倏忽一次又一次地复活给弄得精疲力尽……想来应该是和丰饶神迹同一水平,甚至可能更胜一筹的好东西。 星啸还是谁就曾经登上仙舟过,还要求仙舟和自己一起剿灭造翼者,她和倏忽的同盟其实也可以随时破灭的来着,倘若仙舟和她合作,帮她获得倏忽的肉身。 不过仙舟应该不会答应,谁让她是绝灭大君,并且还是个狡诈的绝灭大君呢? 和她合作就是在与虎谋皮……是的,她也确实不会对任何帮助过自己的存在手下留情。 更何况,她在先前已经将仙舟得罪得死死的了,燎原就是她的造物,而持明族里那群又老又蠢的龙师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同样与她脱离不了干系。 兴许哪天巡猎的将军,又或者是哪位元帅会很乐意让巡猎的光矢也对准她来上一发……哦,不用兴许,他们现在一定就很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巡猎、巡猎……巡猎真是个讨厌的星神,永远站在仙舟的背后,就像是祂欠了仙舟什么一样,而纳努克就那么讨厌地恪守着他的命途,毁灭一切看到的、不会加入反物质军团的东西,并且会在其他都毁灭得差不多了之后毁灭反物质军团本身。 ……真是的,要是早知道纳努克是这么个疯子,她怎么会走上毁灭的命途呢,她高低也要去当个求药使,先把药师的赐福弄到手,再去谈毁灭其他的问题啊。 啧。 整个世界都够讨厌的。 其中以仙舟和巡猎为最——他们真是一群讨厌的麻烦,让她那么多的筹谋落了空,但也因为如斯的麻烦……反而引起了她更大的兴趣。 幻胧结束了今天的“讲课”。 鲜血沿着刀身上的血槽,再沿着刀柄,流到她的皮肤上来。 这具用模因虚构的身体,也能清晰地感知到用模因构成的鲜血所具备的全部质感、温度……幻胧觉得模因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她会慢慢研究的,但那也是在她拥有了一个强大的实体之后。 那些邪神的狂信徒们开始沿着地下室的梯子往上一层的空间走去,他们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处地下室唯一的那一间位于地表的房子。 这件房子有很多的单向窗户,在大多数时候,外头路过的人们都会倾向于认为这间屋子是一间被废弃的屋子,或者干脆就是有人把这里当成了自己永恒的棺材。 毕竟,在这个轮回不止、死亡不已的时代里,很多人把自己的房子做为棺材——要是一个个的都想要一台货真价实的棺材,那棺材铺就该忙疯了,又或者,他们得找到好几个吸血鬼家族墓地,把吸血鬼从棺材里面请出来——或则干脆打开盖子把这些二手的棺材好好晒一晒去除一下霉味。 太阳已经西沉,夕阳厚重且不均匀地涂抹在西边的天空,已经到时间了——献祭的时刻,死亡的时刻,升华的时刻,一切都将要来到那个激动人心的、最为铿锵的高潮——在先前的经验中,每一次的献祭都集中在这三十分钟的时间里。 他们开始了激动的等待。 ……已经……二十五分钟了。 还有五分钟,今天的献祭时间就要过去了,一般来说应该都不会那么慢的……这些狂热的邪教徒们皱起了眉头。 此时,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们当前的感受,那就只能是: 死亡何时而至,我等待得有些心焦了。 然而那场应该导致整个城市轰然崩塌的死亡却仍然不紧不慢地后台加载着,完全看不到任何昭示着它即将到来的迹象。 逐渐的,迷惑的神情出现在了这些狂信徒们的脸上,他们在钟表指针转动的倒计时中等待着,耐心也随着那滴滴答答的倒计时而彻底漏光。 ——现在,预期中应该到来的献祭时刻已经超过了有十分钟了。 难道今天的至高神明遇到了什么事情,被绊住了脚,以至于不能尽快地收取、享用这些祭品吗?还是说…… 在这些狂信徒们最狂野的想象之中,毫无疑问有一条是名为“神明受创”的。 毕竟幻胧在随口编造的时候借用了很多纳努克的形象,而纳努克最大的特点不仅仅是他的断臂,更是他胸口那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永远都在流淌着金色血液的、贯穿了整个胸口的伤。 神明也会受伤吗? 神明当然会受伤了。 所以他们产生了一些恐慌的情绪,这种情绪逐渐在人群中变得稠密起来——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献祭却没能如以往那样出现,这种惯常情况的打破对他们来说实在是…… 第236章 街道上已经响起了欢呼的声音。 哪怕在重复轮回了那么多次之后,在这种城市之中也还是会有一些天性乐观、性格的底色便是彻头彻尾的相信明天回更好的人的。 而这些人最早跳了出来,开始欢呼至少在这一天轮回没有出现,他们可以活到第二天了。 治愈说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会不会又开启一次轮回……谁知道呢,但是至少此时此刻,他们不想在乎这些事情,他们只想要跳起来,然后满大街地撒欢跳舞尖叫。 这种热情的气氛很快感染了很多人,他们都冲到了街道上来,载歌载舞的样子就仿佛每个人都中了一张一千万的彩票。 室内的这些狂信徒们面面相觑,最后,他们之中胆子比较大的一些选择走到街上去查看情况。 长久以来,他们依赖于神明的索取,也就是说,这位邪神夺走所有人生命的瞬间,也可以从某种意义上被认为并不是他们这些人干的,至少不是他们直接做的。 所以,对于外界来说,他们并不需要太多的接触,多接触就意味着更大的暴露的可能,而这个地下的隐蔽场所最好谁都不要知道,除了他们这些在过往就已经被验证了足够“可靠”的兄弟姐妹。 不过现在,他们确实需要走到屋子外面去,看看外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看看是否那个逐渐给自己换血的政府真的做成了点什么…… 于是,他们走出了屋子。 因为献祭没能如愿发生,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先前的那么多次忍受、那么多对自己的洗脑说只要进入了至高神明的白骨教堂,通过了裁断就可以被送进永恒的享乐之地的行为……或许会白费。 这谁受得了啊。 如何他们忍受的那么多的痛苦,自愿地给予出的那么多的献祭都失去了意义,那他们…… 所以,这群人的脸上实在很难出现兴奋的笑容。 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在人群之中显得相当格格不入——为了保证别人不会问起他们为什么笑不出来,一些人甚至还将自己的下半张脸用尽量合理的理由遮了起来,就比如说用口罩,或者是围巾——到了黄昏傍晚时分了嘛,温度开始慢慢降低下去了,而且道路上的风还是很大的,稍微受到一点影响也是很正常的。 他们开始向身边的人询问是否发生了什么自己错过的事情,在他们感冒发烧躺在床上的时候,是不是政府做了点什么…… 身边那些载歌载舞的人高兴地告诉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知道这会儿发生的绝对是好事。 他们实在是太兴奋了,以至于并不会很认真地观察身边每一个人的眼睛,无法准确地分辨出一些人眼底藏着的失望,以及想要将身边众人刀了、杀掉,用他们自己的双手完成献祭的想法。 但是,人眼和人心所没能观察到的,自然会有别的东西代他们观察到—— 街角的摄像头默默地转向了人群。 在很少有人会抬头看向、注视甚至是注意到的角落,摄像头正在小幅度地扫过这里出现的每一张脸孔,判断着他们的情绪,检索着,此时出现的人群中是否有值得怀疑的。 很显然,答案是肯定的。 摄像头捕捉到了几张面孔。 就像是枪支的准星那样,这些面孔被十字的图案锚定了,而此时耐心的猎人尚且还在等待——等待着这些人能够带来更大的一条鱼。 对轮回有所猜测的人、和幻胧有所接触的人……总之,是这一次进入这座情绪之城所一定要面对的,不管是关底的大轴boss,还是排名倒数第二的压轴boss。 * 这个世界的机械科技发展得还不错。 至少在经历过哪里都是白骨,什么东西都要靠着自己慢慢锉、或者用不同的配比调和药水来把不同的零部件组合在一起的世界之后,应星觉得但凡自己不是进入了个连铁矿在哪里都需要自己探的地方,他都会觉得“哦,还行,还没有到最差的情况”。 所以,他甚至有点老怀欣慰地看着那些对于他来说显得十分过时的零件以及相应系统,只摇头说了句难不住他之后,便快速地开始了他的改造工程。 整座城市其实是实现了在户外监控全覆盖的,而且,因为在设计的时候,它的功能就包含了记录人脸用以识别犯罪等等的功能,于是现在需要加载上去的,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插件而已。 这个插件的功能,是用来识别那些走在街上的人的面部表情,并且在回传的信息中加入是哪里的摄像头,在什么时间,拍摄到了某个人,以及——整个监控网络的追踪。 关于此人是从何而来,又去向了何处,总之,一切前因后果全都被囊括在了这份监控素材之中。政府那边几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靠着这一份追踪系统,以及后续相关的其他面部识别、动作习惯识别等等……全部的系统,他们未来都可以用上很长一段时间。 这样的好人,请务必多来几个啊!多来几个建设这座城市的,等他们把轮回的问题给解决掉了之后,不就能立刻进入高速迅猛的发展阶段了么? 他们被告知今天的轮回或许有机会不出现,但是明天大概还是会有一次轮回的,对于这种几乎把这个世界当成了实验材料来看的言论,这些政府高官也全然没有意见。 漫长的轮回将几乎所有还想要做点什么的人都逼成了彻彻底底的实用主义,至少他们这些还在政府里头想着扶大厦之于将倾的人都还是这么想的。 第237章 他们只是非常好奇,这些外来者是如何阻止一次轮回的。 然而这好像是不传之秘,因为他们全都被那个名为丹枫的清冷青年给拦了下来,对方嘴上说得很客气,但是半步都不让他们靠近——于是只能作罢。 事实上,想要用这支世界笔来抹去一次轮回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在尝试了片刻之后,看到了被充当载体的纸张上已经出现了一连串红色的“驳回”批示的景元抬手揉额角:“这支笔……有些过于机械化了。” 把他的话进行简单的不客气化,便是:这笔一股子人机味,得像是写最为严格严苛的编程语言那样,堵住所有的漏洞,这样才能让撰写出来的句子见效。 换言之,虽然之前在这个世界里尝试着写了用以围堵幻胧的那些句子没有被笔驳回,证实了在这个世界中它是可用的,然而当离开了皮耶格尔世界,这支笔的力量大打折扣之后,再想用它来影响幻胧,就需要提前在家里先搓好一整套的连招,并且保证可以在用出来后直接从头克制到死,别给幻胧半点喘息的机会——果然,这个世界的强弱分层还是泾渭分明的,哪有那么多越级挑战的机会,背后藏着的全都是苦心孤诣的策划啊。 他深吸一口气,抓起一杯咖啡灌下去,随后再试着写下一句——就像是那些看到了应星在面对工造司的诸多试卷考验的时候有多么轻松写意,于是一时间纷纷被骗去了工造司,结果发现别说打铁了,就连一个星槎内部的需求程序编写他们都会一行一个报错,程序红了半篇,偏偏只要错了一次就要完全从头来过于是最后返工了起码五六次后心态崩塌但仍然没有过关的学生。 像极了。 令夷在边上看着,警惕地为他补足那些可能没有写得足够周全的地方,并且试图在每一句可能不那么严谨的句子里面打上补丁——别管最后句子的样子多丑,什么头重脚轻结构如何的……能跑起来的程序,它就是好程序。 那些感觉到了今天的轮回突然消失的人,他们难道会知道这一句话里面打了多少的补丁吗?! 于是,在这座城市通过总结经验得出的大致时刻到来之前,羽毛笔被紧紧攥着,在一张纸下写明了非常详细的一长段话,其中包含了这一次的轮回其实并不是消失,而是无法被人们观测,他们会以为轮回并未到来,并且度过安然而困倦的一夜,并且迎来崭新的、和先前并无区别的第二天。 而全面的监测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没过太久,至少没有久到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人宣布自己饿了,并且开始询问有没有简餐的程度,经过加工的监控体系就传回了一系列的照片。 迷茫的、喜极而泣的、怅然若失的…… 而在这其中,唯一一种完全无法以受害者心理解释的,发生在两条街区之外,整个城区最大的环形路口旁大约两百米的位置。 愤怒、疑惑、急切。 并且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个人。 应星并未怎么怜惜面前的显示屏,他用油彩笔在保持着静态的地图上圈画出了一座风格看着有些阴暗的房屋。 “这里。” 第66章 假冒伪劣版纳努克 这些人一定和幻胧有关系吗? 不一定。 这些人需要被解决吗? 那当然。 政府的力量需要被动用吗? 这还用问? 所以,现在就需要他们出动人手,将这座建筑附近全部包围吗? ——没这个必要。 幻胧并不一定和这些人有关,但是幻胧也不一定和这些人无关,所以安全问题是一定要考虑的。 不能指望着有人能够一边顶着幻胧一边拯救苍生,哪怕这个幻胧被削弱了,那也是靠着世界笔这种一套连招从头到尾毫无任何破绽也没有一点点的衔接不上,并且绝不能贪哪怕一丝血皮,绝对不能让哪怕一个快慢刀来得及落到自己身上,甚至这还是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死亡”这个概念的前提下——这才能勉强尝试着和她来个交锋。 等待着吧,对于他们来说,今天需要先行了解的,是那座房子里面出来的人,看看这些从面容表情上就已经暴露了一些事情的人们背后所象征着的到底只是愚蠢,又或者是和这个世界底层的“谜题”相关的线索。 而如果今晚顺利的话,明天在经历一次轮回——当然,是在这一昼夜,约等于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解决了怎样用世界书的“程序”解决掉他们会随着轮回一起化灰的问题,然后亲眼看看这次轮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倘若顺利得过分的话,兴许就连这一次轮回都不用亲眼目睹就能够得到答案。 而针对要如何先行了解那座房子里面的人这个问题,先前景元还真把它给用羽毛笔写出来了:这将会是一个静谧好眠的夜晚。 这句话的指向性很明确,但是强迫执行的力度却不大,只是说了今夜会很适合睡觉,却没有说每个人都应该在今夜睡得沉如死猪。 实在不行的话直接往嘴里空口倒上几包咖啡应该也能够解决问题。 苦就苦了吧,苦也就苦这么一回,真要是能给幻胧捅上一刀,光是四个命途行者逆伐令使这样光辉灿烂的战绩就够乐一辈子的了。 景元想了想,随后突然将羽毛笔提起来,又在纸张上留下了一行字: 第238章 今夜在晚十一点之前入睡的,都会拥有一个不被打扰的美梦;而今夜在晚十一点之前没能入睡的,都会觉得趁着月色出去走走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句话没有被世界笔批驳,应星“啧”了一声。 “用来针对幻胧,景元,这主意不错。” 假设幻胧在这间屋子里,假设她和这群人此时暂时站在同一阵营,那么为了避免过早地和她对上,最好是能够别碰到一起。 那么,用世界书已经成型的规则让互相错开不要见面,或者干脆(虽然成真的概率非常小就是了)让幻胧睡着在床上别醒过来。 景元:“只是一重保险,但愿能有帮助。” 事实上,他并不怎么相信这句话能够多大程度上地影响幻胧——它的措辞同样相当不严厉,为了保证不会被觉察也不会被反抗,这些用词几乎是轻柔的。 但是正因为面对的是幻胧,所以每一丁点的胜算都要认认真真地往自己身上加,因为若非如此,真的很难从对方身上抠出一次胜利。 他放下笔:“再加别的,就画蛇添足了。” 万一让幻胧觉察到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并不强制但却也带着敦促的力量,那就是绝对的不妙了。 令夷在边上盯着这支羽毛笔,心里轻轻地叹息着: 一支相当强大的笔,但也是一支受限相当严重的笔啊,甚至于这种设定使得令夷想到了星神。 同样是最强大的存在,但是也受限于各自的命途,有些时候,与其将星神称为星神,甚至还不如说他们就是各自命途的代理人。 * 夜色渐渐地深沉下去。 一轮月亮挂在了天空中。 大概是为了呼应十一点之后还没有睡觉的人都会想要出门去逛逛这个全新的设定,今天晚上月亮当真出奇的美,是那种月色落在庭院中央,会让人觉得像是积起了一池清水,而摇曳的树的影子就像是水中交错的荇草一般的明亮美丽;同时,这个夜晚,也像是某人会贴在门口对着屋内连续大喊好几声“张怀民你睡了吗”的温度绝佳,适合散步。 这些清晰的影子并不会影响潜入,因为丹枫对于云吟法术的操控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境界,唯一可以用来形容它的,大概只剩下“化境之上”。 这种几乎无人上去见过的风景,大概就类似于道可道非常道吧,也没有人会给这种境界起名字,他们大多数都过了那个中二的年龄,也就只剩下景元会好奇自己能不能学会这个。 如果会,并且能够和丹枫表现出同等的针对水雾的操控力——能够让光透过这层水雾,甚至还不至于在地面上或者水雾中形成彩虹一样的折射——那他会很乐意为这种境界在持明族的教科书上写个能够惊天地动鬼神的名字。 丹枫:“……首先,你得学会在水下憋气三天三夜。” 景元:“。” 他悻悻地、装作无事发生地躲进了丹枫张开的水雾之中,在对方的帮助下完成了隐身。 水下憋气三十分钟还行,仙舟人比起其他生命来多的那一个名为丹腑的器官存储的力量能够保证他们就算在没有氧气的状态下也能生龙活虎,而长生的诅咒则能够让他们不至于出意外。 但是三天三夜。 算了吧,就算是步离人都是要死的,何必来为难他。 更何况猫的弱点是什么? 猫的弱点不就是水嘛!全身上下那么长、那么丰满的毛,吸饱了水之后不仅会略有些狼狈地暴露出原本细长条的身材,还会被那一身沉重了岂止一点点的长毛往水底下拽呢。 他选择放弃在教科书上留下自己大名的操作——其实原本景元连要给这个境界起什么名字都想好了,不如就叫景元境也是很不错的,他爹娘给他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可不是用来浪费的。 丹枫在这方面还是比不上应星,他对景元的了解不够,做不到看他眨一眨眼就知道他心里又转过了什么千奇百怪的心思。 他将应星也给掩盖起来,朝着目的地快速行去。 现在是十一点一刻。 那些没有睡着的人大概都已经走到街道上晃悠了,而那些睡着的现在也应该睡沉了。 时间刚刚好。 外头的街道上比令夷料想中的要热闹上不少,她有些突然地意识到,轮回的消失——哪怕这些人也不知道明天轮回会不会再次到来,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持有比较悲观的态度,不敢相信好事就这样到来了——对于此地的居民们来说仍然是一件相当重要、相当具有纪念意义、相当值得庆祝的大事。 在这天夜里,一些人宣称,他们应该好好看看这美丽的夜色,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美妙的夜色了?多少次,他们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阳光从窗户外头照耀进来?有人或许已经忘记了月亮是什么样子的,月光又是什么样子的,还有,夜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令夷看到有人手中托着香槟盘,上头都是装了大概半杯的金色的、表面漂浮着一小层绵密气泡的酒水,那些轻盈的、弧形的步伐在街道上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分发酒精的快乐加倍效果。 不过他们大多都非常安静,顶多在广场之类的位置有一点小夜曲之类的音乐,也一样轻柔,甚至比起夜莺来更不能打扰到人们的休息。 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此时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 第239章 从死亡到醒来,他们在被剥夺了夜晚的同时自然而然地被剥夺了最正常的睡眠。 诚然,白天也可以睡觉,而且考虑到轮回的频率,谁还没有试过在白天躺平着再给自己喂点安眠药,准备没那么痛苦走提前走掉? 但睡觉本质就是属于夜晚的嘛。 一整个夜晚的,正常的睡眠,这才是迎接正常的新的一天时该做的事情。 轮回导致的社会异形结构使得这些人彼此之间的关系比轮回开始之前要近了不少,很多先前觉得要记上很久的仇也都比较轻松地放过了——一起死过那么多回了,也没必要那么计较了,对吧? 于是,此时的他们互相体谅着,一起度过这个难得的夜晚。 * 外面的情形与室内无关,此时,一团薄薄的、在光下都不怎么容易被看见的水雾正在阴影之中沿着走廊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这间屋子从外头看起来像是永远都被拉上了窗帘那样与世隔绝,但是从内部看起来,它还是颇为宜居的,至少各种沙发软椅什么的都非常齐备。 那把万用的钥匙在转开门的时候几乎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门相当丝滑地被打开了,捏着润滑油瓶子(当然润滑油也被隐藏在了水雾之中)的应星松了一口气。 进入室内之后,就能听到原本被墙壁和门窗给封锁在了室内的声音,一些杂乱无章的、重复的、恶毒的吟唱声——或许,与其称之为是吟唱声,更合适的称呼应该是叫声。 有点像是青蛙,也有点像是公鸡,总之就是不怎么像是人类,这些声音被强行地捏和在了一起,从一堆互不相容的物体被包装在了同一个袋子里面,强行混合成了一大堆互相渗透的悬浮颗粒。 他们循着声音朝着前头走去,脚步在地毯上留下了少许湿漉漉的感觉,应星将一个正在稍稍发热的机械核心交给了令夷——她用尾巴托着这枚并不怎么烫的核心,勉强将那些稀薄的水汽给蒸发掉了一部分。 声音源于室内的天井。 这一座天井并未与外界彻底连通,为了避免放飞无人机之类的情况对他们的宏伟蓝图有所影响,所以他们在天井上头也盖了一层单向玻璃。 那种怪异的吟唱声正在进入尾声,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以及失去了人声的掩盖,变得明显起来的液体被煮沸的翻滚声。 等到丹枫靠近门口的时候,最后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丹枫看到那个为首的老者举起一条胳膊,说:“在至高神明右眼的见证下,我献出我的左臂,向至高的您献上一份血餐。” 他的左臂被切断,掉入锅中,那口锅被架得很高很高,以至于从丹枫的角度无法看到这口锅内发生了些什么。 他只看到老人的伤口处血流不止,但所有人都开始笑。 “还好有幻胧神使教会我们夜间的献祭仪式。”有人像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似的说,“否则我们现在一定慌死了。” “是啊,至高的存在没能投下死亡,轮回要是就这样终止了,那我们可怎么办呢。” “还要等多久来着?” “等什么?” “当然是神谕啊,蠢货,你有没有认真听幻胧神使都说了些什么啊。” “哦哦,说起来,幻胧神使呢?我以为她会在边上指导我们每一步应该怎样做才足够准确呢。” “神使说她打算出去走走,神使有自己的安排和想法,我们这些凡人只要全心全意地相信神使、笃行她的教导就可以了。或许是因为她觉得我们太聪明了吧?她对我们应该还是很放心的,除了今天……我们从来都没有出过岔子。” “嗨呀,神使不是说了情况了吗?至高带着他的英灵军队外出了,一场战争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至高一定能够胜利的不是吗?关键是要离开多长时间而已。” “……” 这群人的嘴可以说是漏得比筛子更厉害,不过三五句话的时间,就已经把重要的信息给了个彻彻底底。 幻胧还真的和这群人有着不小的关系,而且…… “神使”。 这个称呼听起来挺玄乎,不过分析一番之后几乎可以得出一个这玩意就是“令使”别称的说法,虽然从什么白骨教堂之类的描述来看,这位神明很有可能是个民俗神明。 民俗神明这种东西,如果是放在外界的话,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因为有星神在上,这些性质更为原始而不真实的存在怎么看都只是一些精神上的寄托。 但是在这个模因世界,这种民俗神明就不能被这样等闲视之了。 令夷低头,她也看不到自己的尾巴,虽然能够摸到。 丹枫的云吟法术已经强势到了就连被隐身起来的人都无法看到自己身体部分的程度,她不由得浮想联翩:对于一群迷信的人来说,这种隐身法术的设定,简直就是对于这些人降维打击。 哦,当然,她刚刚看向尾巴并不是因为想到了这么个特别的办法,而是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尾巴。 她的意识让尾巴变成了降落伞,但这前提是身边没有人。 如果想要在人群中把尾巴变成降落伞,就需要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是这么想的。 四周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加重了,同时还有一股诡异的焦味四散出来,那口始终燃烧着的大锅下点燃的火焰正在完成对锅内物品“收汁”的任务,另一个人走到锅边,将一些早就准备好的材料(每一样看着都颇为血淋淋的)一齐倒入锅里。 第240章 随后,四周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口中齐齐念着诘屈聱牙的语言。 月光突然穿透了天井上方的单向玻璃——此时此刻,单向的设定已经完全可以被无视掉了。 月光格外明亮,像是有一支巨大的探照灯按在了屋顶上——而且,那光芒和在室外看到的月光光芒完全不一样,这光芒像是融化的黄金,给人十足的液态感。 它照射到这只口径巨大的锅里,将整个锅中的全部都覆盖着,随后,有人意识到:这金色的月亮……姑且就如此称呼它,似乎是某个存在的一只眼睛。 是的,一只眼睛,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因为随即他们从天空中看到了更多。 不管是他们的确连接上了那位至高主宰,又或者是因为现在锅中正在沸腾着、不断地往外冒着的蒸汽带有致幻的效果,总之,丹枫他们也看见了,这个金黄色的球体背后的那个人—— 皮肤黝黑,垂着灰白色的头发,胸口有一道巨大的金色的创伤,同样颜色的血从伤口中飞溅出来,流满祂的腰腹、断掉的双手,甚至还有一部分沾染在祂的脸上。 很显然,这是纳努克,毁灭星神。 但是纳努克……幻胧给他们洗了多少脑? 令夷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开口质问。 而且这纳努克出现的方式也实在太不星神了——感受到星神的瞥视的瞬间,不都应该发生在被注视者的意识空间之中吗? 应星低声说——在这个前方所有的狂信徒们都已经开始趴在地上,虔诚地匍匐着并发出大声呐喊(仍然还是那些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的空间里,他发出的声音被完全淹没了,除了安全这个词,再没有别的形容可以贴合: “集群意识。” 景元:“要么是幻胧启发了他们,要么就是在幻胧到来之前,他们的集群意识就已经见效了。这个世界的轮回……大概还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比起这群身在其中、造成了这一切但是仍然迷茫的家伙来,他们这几个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会更为全面一点,哪怕仅仅是在游戏的那几十个小时里头感受到的,都足够“刻骨铭心”了。 死亡是因为集群意识塑造的“神明”,而重生,则是因为皮耶格尔这个世界从其诞生的一开始就被写明的两条规则: 第一,忆质生命不会死亡。 第二,意识体的想法可以影响到现实。 不能因为情绪之城位于皮耶格尔诸多时间线世界书分值的底层,就认为这些情绪之城不在皮耶格尔对吧? 而这些集群意识之所以拥有这样的权柄,本质上也是皮耶格尔这个世界赋予他们的,因此他们创造出来的邪神,就算再强大也无法突破皮耶格尔的规则。 因此,这座城市中的人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活了回来,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心想:我是回到了死亡还没有发生的那个时刻吗?于是意识在最初给予了一点小小的推动,随后这点推动暗示了其他人的意识,由此如同滚雪球一般逐渐壮大,最重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事实”。 也就是轮回。 至于说他们在基建的时候希望这些设施能够留到这一次的死亡之后,而这些基建的结果的确就留了下来——这不就和这个本应该长得很有自家特色的邪神最终变得和纳努克一模一样是相似的情况嘛。 这个邪神绝对不会拥有星神那样强大的伟力。 那种强大的力量,别说是在这座情绪之城里了,就算是整个皮耶格尔加在一起也是没办法复现的,因此,哪怕能够感觉到这个在被削弱版的幻胧的影响下出现于此地的假冒伪劣版纳努克正在对他们、主要还是这座屋子内的所有人施加着他们完全无法被反抗的压迫,但对付这家伙的计划仍然可以在瞬息之间成型。 应星拽着丹枫的肩膀,在龙尊不明所以的表情中快且短地高效完成了信息的沟通:“谁?” 虽然帝弓司命永远不会拒绝仙舟,但若是问谁才是最好摇来的星神,那标准答案绝对是: 如果你是个活在阿基维利陨落之前的无名客,那毫无疑问是开拓; 如果你不是,那么答案就只有两个字。 景元:“阿哈!” 令夷抓着羽毛笔,她飞快地在丹枫那身素白为主的衣服(也正是因为如此,丹枫才会被迫成为书写文字的“纸张”)上写下一行字: 这是个有趣的世界,非常值得星神的注视;这里有个非常有趣的假冒伪劣版纳努克,不禁让人怀疑,哪位星神愿意派出同样歪瓜裂枣的一个“自己”来将其斩于马下? 第67章 阿哈杯酒斩烬灭 也不是每一位星神都能够豁得出面子,制造出一个假冒伪劣/歪瓜裂枣版本的自己来的。 但是很显然,阿哈绝对不在这个要面子的星神列表之中——阿哈,凡有言必被知,凡有乐必旁观,当他衡量自己出手后能够得到的乐子超过了自己旁观所能够获得的乐子之后,阿哈就会选择出手。 那么当前的这种情况对于阿哈来说到底算不算是出手了就能够获得更多乐子的呢…… 很显然是算的。 * 后世,那些假面愚者们在开始讲述阿哈是如何面具提刀,杯酒砍毁灭的时候,往往会在自己身边准备上一份录像带。 是的,为了实现这个功能,他们往往还会在身边携带上一份专门的播放设备。 第241章 非常麻烦,也非常辛苦,但是,假面愚者会说这一切都值得,因为—— 与世界书同时形成的羽毛笔可以被认为是这个世界的原始股份。 诚然,它已经无法再如这个世界刚刚形成的时候那样彻底地改写命运的痕迹,在发展出了那么多的时空支线、又迭代了那么多次之后,它的力量限时还限制空间范围。 但是这并不影响它一旦写下了某条规则,在限制之下这条规则就是无敌的。 哪怕让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们来研究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恐怕都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总之,在一系列神奇的规则的交流之下,最重这个世界获得的结果,是来自某位星神的回应,祂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就像是要去春秋游的小朋友一样蹦蹦跳跳,来到这个世界之外,随后揪下了身上的一团力量,又塞了个面具给这团力量,而后,那面具之后看不清脸的高大黑色男子身影飞起一脚,一个鞭腿就给这团力量来了个第一腿原动力,直接给它干进了皮耶格尔世界。 就像是泰科铵球馆中的那些高端运动员们把球通过漫长的管道送到目的地那样轻松准确——前提是,这里的泰科铵球运动员绝对不能是来自仙舟联盟的。 这团力量穿透了许多的纸张,它残留在这些世界书页面上的力量一边制造着破坏,一边又非常贴心地弥合了这些破坏。 皮耶格尔的时间与空间都没能影响到这团力量,在某一页上,一群猴子正在一条河上运输着装满黄金睡蕉的船,而面具上溅射下来的一颗火星没能跟着这团力量一起来到更往后的页面上,而是留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并且径直地碰到了一艘船首上伫立着一位国王的半身的海盗船。 这颗火星快速地爬上了船,然后志得意满地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海盗王了!” 而剩下的力量则快速地朝着剩下还没有解决问题的情绪之城而来,速度远远超过了水晶骑士能够反应的程度。 一个强大的世界,一个几乎要发展成为某个微缩禹洲的世界当然有资格发出呼唤星神,并且令星神听到的声音;但是这个世界却没有成功阻拦星神的能力。 被阿哈揪下来的那一团力量像是□□一般冲向了假冒伪劣的纳努克,当它也进入了这座情绪之城的那一瞬间,这团力量快速地演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一个戴着面具的愚者。 在关键时刻,阿哈和假面愚者们还是非常双向奔赴的,至少祂没有变成悲悼伶人的模样——祂的手中提着一把细剑,动作灵活得像是一尾游鱼,另一只手中则端着一只酒杯,吐一口气,便让那只是外表变做了纳努克模样的民俗神明全身上下的伤口悉数愈合,手臂也从断裂变得连接。 随后,愚人趁着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在愣着的瞬间(当然也包括这个民俗神明本身)往这民俗神明的身上扎了一剑。 “嘿!”祂发出欢快的声音,随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音色过分明亮了,在当下有点不合时宜,于是下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祂就将声音压得低沉了起码一个度,而这声音完全无视了距离,直接在每个人的耳朵边上响起。 “我乃驻守星门之无姓愚者咿呀——烬灭祸祖!你看我手中这柄惊破堪舆之剑呀!” 听起来有点像是狐人大鼓里头的唱腔调子,但是令夷也不好说是不是因为自己负责捏住那支羽毛笔的缘故——毕竟,她也确确实实还听过一个非常狂放的,关于星神的同人说书。 叫什么愚人戏:祸祖砺兵寻旧恨,愚人挥剑斩金身。 实不相瞒,现在这团从她的视角来说恰恰来自天外的力量所变成的愚人,所作所为真的看起来就像是这一折愚人戏的前奏剧情。 在那一折愚人戏中,好像就又这样一段台词,还有说纳努克身上的这些伤痕还有流出来的血全都是阿哈造成的,其实人家天生不长这样的说法。 所以,如果阿哈曾经看过这一段剧情的话,方才那位愚人对于纳努克的治疗就变得非常有道理了。 因为后续…… 哦,对上了。 此时的天井玻璃之后,可以看得非常清楚的是:那位带着面具的愚人正在左右腾挪。 并且左右腾挪地越来越快。 等等……好像不是愚者的动作在变得越来越快,那巨大的民俗神明的动作也在变得越来越快,原本应当是祂眼角的月亮又从两人背后快速掠过天际,随后跟着的是太阳,日月交替更迭的速度几乎变成了一分钟一轮。 这是倍速了吧? 在这短暂的几分钟内,愚人的动作已经快到了彻底看不清的程度,那些呆滞的狂信徒们只能看到在他们信仰的神明身上快速地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金色的血液流淌出来,就像是这名愚人垂一口气将祂身上的伤口全都变得愈合之前那样,祂的双臂也恢复了断裂的样子。 愚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了:“酿作含血密酒,名为狂灭日珥;去世界尽头的酒馆上个新品先。” 祂手中的杯子贴上去,在负伤的民俗神明身上接了一整杯的金血,随后灵活地绕到了负伤的民俗神明身后,在祂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这一段龙争虎斗最终以民俗神明的负伤离去而告终,但是一切真正的结果,还得是在大约一年多之后。 当有人真的遇到了一位擅长说书的假面愚者,在道路上一边打着响板一边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寰宇上下最正宗的愚人戏,你听不了吃亏你听不了上当——” 第242章 随后开始一边唱愚人戏一边播放一段录像。 “看吧?保真的哦。” “这可是阿哈亲手给咱们送来的录像带,仅限这一次:阿哈真有面子。” * 不过,那就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愚人一脚踹走了那个民俗神明,一只手扶着面具,对着下方的世界鞠了个非常潇洒的躬,随后,他将剑背在身后,转身,动作潇洒自如地朝着天际走去。 一时间,夜色恢复宁谧,仿佛方才快速轮换过的七轮日月都只是一场群体性的错觉。 但是,仍然留在天空中的那些金色的血液,仍然提醒着所有人:刚刚又一个愚者提着剑,将一个绝对是邪神级别的存在给赶跑了。 顿时,在这间屋子里,这群狂信徒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一直以来都相信自己信仰的神明是最强的存在,而幻胧的到来其实某种程度上还加重了这种认知,因为虽然幻胧也不得不承认虚无星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星神,虚无的命途才是笼罩着所有人的庞然大物,但是很显然虚无从不动弹,所以她做为反物质军团的绝灭大君,有事没事吹一吹纳努克也很正常,对吧? 毕竟她也是毁灭命途的一员,倘若在心里保留着对生的渴望,一点都不想自己被毁灭的同时,还对纳努克这个直接上司没点儿崇敬之情,那她这个令使是怎么当上的——总不能纯粹是因为纳努克看这团离火之精觉得顺眼吧? 而这些骚动也反应在了他们的集群意识上头,那些原本统一的、坚定的、组合在一起可以变成一个强大的民俗神明的念头,现在因为民俗神明本身形象的垮塌而随之变得支离破碎。 这种情况要做个类比的话,大概就像是某个游戏里的强度党,一直以来因为社区的影响而觉得某个角色是个超强的角色,是那种策划单推,过了两三个版本之后仍然可以在游戏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找到关于此人的售后;然而当他们开始用这个角色之后,他们却发现这个角色的强度相当难评,大概就是机制被后续角色套用,强度被后续角色薄纱,剧情查无此人……整体来说,可有可无,仿佛空气。 道心破碎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果神明都被暴揍成了这副样子……那他们应许中可以在死后享受一切的那个天国真的还存在吗? 或者说,它真的有被形容出来的那样无所不能吗? 这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但是每个人都已经开始怀疑这位神明的权柄。 这,就是民俗神明以及他的诸多规则被动摇的第一天。 先前才刚刚将一条胳膊砍进了锅里煮着,像是对自己的身体全然不在乎,只想要让那位至高存在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取走的老者口中发出了几乎是哀嚎的叫声。 * 此时的室外的混乱程度,并没能比室内好上多少。 因为室内通过那个天井所看到的一切,在室外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什么假冒伪劣版本的纳努克的出现,还是什么天外出现了一位星神,而这位星神一个鞭腿就把自己的分身踹进了世界并且完成了一场真正的降维打击……又或者是在快进的七天七夜之后假冒伪劣版本的纳努克消失不见,而那位星神的分身也走得全然不见了踪影…… 总之这一切的碰撞看起来就像是一出光怪陆离的梦,毕竟也就只有那种没什么逻辑也不需要起承转合去将其连接起来的东西才能够拥有如此荒诞但又如此吸睛的表现力。 在瞠目结舌之后,他们开始猜测揣度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说一,在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之后——尤其是在最开始,因为那场仪式的召唤,导致假冒伪劣版本的纳努克的一只眼睛顶替了原本月球所在的位置,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砍下来的那瞬间——这座情绪之城里的居民很难不把祂和影响了他们那么久的轮回结合在一起。 所以,当他们看到这个邪神被击败的时候,不管他们有没有为这位造型和举止都多少有点夸张的愚人鼓掌,至少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不少人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觉得,既然邪神已经被击败了,那么它大概就无法再继续主宰这个世界了吧?轮回是不是要结束了? 先前这些人也曾经发自内心地希望轮回就此结束,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但是这样的集群性的意识并没能够真正地影响这个世界的走向——这其实是因为他们虽然希望轮回就此结束,但却没能真正在心里坚定地认为轮回会结束。 他们仍然觉得明天轮回仍然会发生,这就使得他们做为多数的意识并没能够影响少数人的意识。 但现在就有个突破口了。 在天上打成一片的时候并未和其他人一样光顾着抬头看而忘记了自己还有工作要做的景元:“再多用上几次世界笔,这里的轮回应该就会结束了。” 从怀疑到坚信,思想的转变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需要先动用一些外力,让他们产生习惯,之后的事情,就会变得好办许多。 丹枫给的隐身效果未能覆盖到他,当然这也不太重要,毕竟景元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仙舟上不甚起眼的骁卫,和前几代将军在做骁卫的时候武力值爆表的水平相比,他在直观战斗力方面就比较平平无奇。 至少令使这一层次的大人物基本上关注不到他,更何他现在没有穿着仙舟的衣服,甚至还把一边的刘海放了下来,将自己一边的眼睛盖在了刘海下头,剩下的头发则披散在背后。 第243章 认真看,的确还能够看出往日的影子,但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就算了吧,认不出来的,他甚至控制着自己眼睛张开的程度,看起来像是在心情极好的状态下喝了几杯,眯着眼睛准备找个什么地方睡觉,现在还没有倒下单纯是因为方才发生的那次巨变。 他在人群中寻找着幻胧的痕迹。 方才那些人在言谈间不是提起幻胧来了吗? 他们说幻胧到街上去了,她应该不会走出太远,毕竟她也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方才发生在天空中的那一幕谁都看到了——那么大的动静,基本可以说是阿哈单方面硬控所有人抬头将近十分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部分人成天低着头工作而养成的颈椎毛病,被治好了全身随后又被砍得全身流血的,那可是和她息息相关的存在。 他在密集的人群中间歇性地来上两句变换了音色的句子,说是不是那个邪神被打跑了,他们从今往后就不再会遇到轮回。 这种托一样的句子拥有着还不错的传染性,很快他听到身边有人在传播和自己相似的观点了,景元相信应星和令夷两个人中绝对会有一个记得提醒此时此刻仍然在加班的那个政府,要好好利用这一次机会,将宣传方面的工作做到尽善尽美。 他于是就闭了嘴,目光在人群中探查着,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一张又一张脸孔。 在出发之前,他为了保证自己能够尽量容易地辨认出幻胧来,向政府那边要来了本地居民们的证件照集合。 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过后,他虽然做不到将每张脸和每个名字对照在一起,但他基本上能够记得自己看到过哪些脸。 这就是和政府,而不是和某个民间组织合作的好处,可以从宏观上获取更多可调用的信息。 幻胧会借用别人的脸?又或者是给自己捏一张似是而非的脸?景元无法确定,他同样无法确定幻胧的神情会不会因为看到阿哈那充满乐子的剧情安排之后而失去了对于面部肌肉的约束。 如果被造谣的是帝弓司命的话,他心想,反正他应该是无法完美地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的。 但随后他看到了一双黄绿色的眼睛。 有一点诡异的颜色——他看了过去,目光并未停留,摆出一副自己完全没有留意到的神色,却在心里快速调动方才那掠过的一瞥所留下的瞬时记忆。 脸是没见过的脸,神情中带着一点不是非常明显的焦急。 啊……看来幻胧的表情管理水平也没有那么好,景元的余光追着对方的衣摆。 * 幻胧知道在这个世界中集群意识能够起到怎样的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选择去找个好骗的年轻人,哄骗对方说自己是ta的机缘,随后开始扮演戒指里的老爷爷之类的角色,一点点将对方带上自以为救世但实际上是灭世的道路。 ——因为,一个人的思维能够起到的作用还是小了一点。 因此,当她知道今天的轮回没有照常发生(她当然不会是改变世界的羽毛笔写下规则之后的漏网之鱼)后,她就意识到这件事所导致的意识动摇会让整件事滚向一个多么危险的结果。 程度惨烈一点的话,可能是所有努力付诸东流,不仅仅是她进入这个世界之后的,更是那一整个狂信徒团体这么多年来的努力。 用好理解一点的词句的话,那就是在金价六百的时候入手了,乐呵呵地看大盘涨到了六百三,随后猛然发现金价跳楼式暴跌,直接来到了大概一年之前的四百附近。 所以,她决定靠着这些狂信徒们的集群意识做点什么,她让他们尝试召唤神明——并且打算让自己做个在外头的托,一旦纳努克形象的邪神出现她就开始在人群中煽动所有人认为这就是世界末日。 相信自己注定是要被毁灭的吧,相信这个世界已经走到了最后,在希望最强烈的时候获得最为强烈的打击,幻胧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刚刚绽放开微笑的脸上,美好的表情全部皲裂,反差得越是强烈就越是喜欢——这是她的毁灭美学。 撕裂美好,创造痛苦,那自然是越美好的被撕裂才能越痛苦,不是吗? 原本一切的发展都非常完美,纳努克的形象出现在天空,哪怕纳努克的外表属于是那种审美正常的人看了都会翘起大拇指来说一句“正点”的好看,但是,放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好看也不一定管用了。 巨物恐惧症么,很多人都有的,一些觉得自己没有的单纯是没有见到过那么大的。 但是,意外的搅局者打乱了一切。 幻胧一眼就认出了那张面具,它属于整个宇宙中最大的搅屎棍,出现在哪里都不离奇的街溜子——阿哈。 特么的欢愉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幻胧也因为这张面具的出现,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糟糕的情况:她的行踪被发现(这一点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宇宙中和她为敌的势力数量不少,其中令使的比重也绝对不低),对方追上来了,甚至有可能进度比她更快地已经获得了那支书写世界的羽毛笔。 她不知道来者是谁,无从估计对方有多强,考虑到她自己就是令使,那……其实对面也是令使的概率同样不低不是吗? 而且这召唤出来的星神还是阿哈……难道假面愚者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按照那群愚者的性格,这倒是不无可能。 第244章 所以,此时的幻胧表面上看着仿佛状态还行,只是有点着急而已,实际上早就已经汗流浃背。 她没想到外力的阻击会来得那么快。 她现在需要实现一些血腥的手段,用恐怖压倒那些正在觉得一切会更好的人,而这个过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相信她当真是神使的人。 她不打算继续克制了,用岁阳的基础天赋可以强行制造夺舍——哪怕在这个忆质的世界中,她的夺舍效果会因为种种不可避免的原因而变得很差。 但她毕竟是个令使。 以她的能力,夺舍可以变成像是病毒传播似的模式,从一个被夺舍的人传染到另一个,在慢慢吞噬这些人的情感和理智的过程中,同样能够制造出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水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无法触及的恐惧,以及希望的磨灭。 第68章 不朽命途再现 幻胧在推开房门的前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 室内的声音不对,她预期的声音是紧张而慌乱的,可以方便她在开门的一瞬间,趁着他们心神不稳完成一次妥善的、毫无反扑能力的夺舍。 但是现在听到的声音却并非如此,它有些过分安静了,这种安静令幻胧的心脏骤然间停跳了一拍(哪怕物理意义上,幻胧根本就没有一颗心脏)。 与此同时,幻胧的直觉也告诉她,这扇门之后存在着危险。 幻胧,有很多人试图研究这位在仅仅两三年之前还把自己的名字藏得很好,甚至连神策府中的大敌名录里头都没有记录上她名字的绝灭大君。 但是,除去一些残留在毁灭世界之中的蛛丝马迹之外,人们几乎无从了解这位绝灭大君,因此人类给予了她非常危险的评价。 但是,当景元回头去看这位绝灭大君的毁灭美学的时候,他和应星都能从中感觉到一个隐藏得颇深的“性格”。 幻胧非常在意自己——在意自己活着,并且在意自己安安全全地活着,这一点从她想要给自己搞出一个安全的、可靠的、没那么容易被毁灭的身躯的行为目的中也能够察觉到端倪。 她不是反物质军团中那些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战的绝灭大君,这辈子的主要目的或许甚至是杜绝自己遇到和那位被巡海游侠们弄死了的绝灭大君诛罗相似的境地。 因此幻胧一定是谨慎的,遇到这种情况,她会选择什么好像已经是彻底板上钉钉的结果。 幻胧伸手推开了门,但是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往后爆退,迅速与门口拉开了大约有三十米的距离,一枚带着破空声的球形物体飞驰而过,从她捏造的这具身体的耳垂边上擦了过去,倘若她方才没有在开门的时候快速朝后躲开,此时的她一定会被这枚小球砸在脸上。 其实也造成不了多少的伤害,但是幻胧规避一切风险。 就像是她制定的关于给自己弄一具以建木为核心的身躯这个计划:如果没有倏忽在前面冲锋的话,她一定会慢慢地完成这个计划,甚至为之花费上数百年的时间也不会太心急;而在她拥有丰饶的赐福与毁灭的命途两者结合的力量,把自己提升到约等于双倍令使的强度之前,她绝对不会主动和巡猎的将军对上…… 她担心这些攻击中藏着什么,就像是她担心被自己毁灭的世界中万一出现一个和当年因为家乡被繁育的虫群扫荡了个彻彻底底,还被反生命方程式控制的智械来来回回精耕细作到了地里没有一粒米,菜里没有一滴油的纳努克;或者是眼看着仙舟存亡在此一时的岚一样——这种愤而登神的行为简直就特么的离谱。 虽然概率很低,但是万一呢?! 怕死。 这个性格被彻底拿捏住了的幻胧其实已经没有太多扑腾的余地。 她准确地感觉到来自身后的一刀,刀中带着雷霆的霹雳声响,这一刀很凶,但是幻胧知道它无法落在自己身上。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虽然朝着后头快速后退,但是她的力量并未用老,仍然留着一点腾挪的余地。 因为她知道自己身后会有攻击冲着自己而来,甚至已经预判好了它到来的位置。 她先前已经感觉到了人群中又盯着自己看的眼睛。 她没能确定是哪一双眼睛,对方也非常晶体,但是做为一个最最怕死的令使,幻胧从来是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所有人的。 幻胧朝着空中跳跃,视线顺势往身后,那把刀砍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认得那张脸。 对方将装束改了个彻彻底底也不妨碍她能认出来。 仙舟的骁卫……他难道以为自己是从来不做功课的岁阳吗?若非把仙舟摸透了,她又怎么会想出慢慢腐蚀那群龙师这么个美妙的招数? 她刚因为自己躲过的攻击而嘴角稍稍上扬,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空间被更迭了性质,水声幽幽、水气氤氲,空间出现了边界,边界很小,以至于幻胧能够感觉到明显呢的压抑压迫: 这种禁锢的味道……要么对方出动了流光忆庭的忆者(可能性不大,因为仙舟从来更倾向于自己的仇自己报);要么是公司中的存护令使,存护的命途行者中足够强大的那几个(幻胧知道对自己穷追不舍的势力并非只有仙舟,公司同样很乐于给她来上几下,或者弄出一块把她封印在其中的琥珀);再要么,就是仙舟的那群人,已经将那支笔弄到手了。 第245章 相比起来,最后一种可能性其实还要稍好一些,因为最后一种可能性里至少不包括在皮耶格尔之外,还有等在那里,等着对她围追堵截的人。 仙舟的大部队外加上最强的将军,可都被倏忽调到他那边去了。 但是…… 幻胧试图冲破四周的空间封锁,发现以自己被削弱之后的实力,至少在短时间内,她无法轻易冲破这层封锁。 对方守在这里,她跌入陷阱了! 事实上,幻胧预判了景元在自己身后的攻击,景元却又不是预判不了她会怎么做。 若是比拼战斗力什么的,现在的景元确实还略逊一筹,但是如果只是比拼脑子(此处指的并不是研究科创等等方面的能力,而是随机应变、筹谋布局、草蛇灰线伏延千里的能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敢自信地说自己绝对能压过他一头。 幻胧怕死这一点是早早就被推断出来了的,而当一个人怕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她的行为风格会自然而然变得充满了谨慎,并且成为一种完全无法更改的习惯。 因此,应星针对攻击轨迹进行了一些快速的计算。 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幻胧会往空中跑,并且只要景元的位置被限定在了某个范围只中,那么幻胧的反应、她的躲闪范围绝对不会超过一个三米见方的空间。 于是,那支羽毛笔又被提了起来,在已经被伤害过一次,于是就破罐子破摔地不介意变得更脏、更被玷污一些的丹枫的外套上写下了更多行字。 撰写规则:植物只能伤害到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撰写规则: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没有情绪之城的原住民能够看到杀伤性武器。 撰写规则:在空间点位某处,形成一个微缩空间,只有当人撞进去后,它才会变成一处密闭的,五米为边长的正方体小空间。 撰写规则:当正方体小空间正式形成的时候,在空间之内,不朽的龙被视作仍然存在,不朽的命途被视作仍未曾撕裂! 于是,此时,当空间闭合起来的一瞬间,幻胧能够看到一朵朵莲花的虚影开在了她的周身,她的脚下真的出现了水纹,流动的海水,水下甚至能够看到明显的龙鳞痕迹——这同样是对她来说颇为“熟悉”的情形,她早在勾结上龙师之前就知道了罗浮的鳞渊境,知道这里镇压着建木的残骸,知道这波月古海的正中央是持明族搬运到仙舟上来的故地…… 幻胧是那么想要拥有一个用建木做成的身体,以至于她甚至早早地想好了要是自己能够获得这么个身体,她会怎样设计自己的外表。 莲花这个因素,她也将其纳入了自己未来的外表设计里最重要的元素之一,用来纪念她对持明族的胜利。 一直到那群无能的龙师,一群糟老头子把她的计划败露了个彻彻底底。 罗浮持明族的龙尊,开启建木仙迹的钥匙,同样也是她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她要陷害的存在,她已经陷害失败的存在,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 幻胧那用忆质捏成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不属于真实的强大,诚然这里面有她自己的力量被削弱得太多的缘故,但对方也确实变得更强了——是在现实之中的攻守之势转换,现在她的力量不及令使,而对方的力量正在节节向上拔升,像是春雨之后的竹子。 * 虽然幻胧一定会紧张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每个人是否能够给自己造成伤害,但是不可避免的是,因为她才是那个令使,因此仙舟小队这边的状态其实和幻胧根本没什么两样。 能赢吗? 谁才是挑战者? 话可不能说满,否则变成脆脆鲨的结局可绝对好不到哪里去,更有甚者,或许这种脆脆鲨式的结局会被云骑军记录下来,在之后的数百年时间中,做为彻彻底底的反面教材,被反反复复地提起许多次,每一次后面跟着的都是“你们可不要和xxx学”。 鞭尸是更可怕的事情,人没了,名声还在——偏偏还不能是“不废江河万古流”的那种名声流传,光是这样的场面就已经足够令夷汗毛倒竖。 所以,安全,还有效率,真的都非常、非常重要。 因此在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应该训练一套能够趁着幻胧没能反应过来快速把对方压下去的连招,以多欺少地实现把幻胧暂时ban了的效果。 但是,这一计策在他们于屋内听到了那些正在搞着献祭的狂信徒们说到“幻胧”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训练出一套连招什么的是想都不要想了。 没可能的。 诚然,他们有合作将近三年的默契,但是这种默契尚且不够他们互相心意相通地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同时连招要怎样才能保证足够的毫无破绽……这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没有经过检验的连招能够起到怎样的作用,谁也不知道。 所以,在那相对起“战胜、至少和幻胧打平”这么个非常艰难的任务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电光火石的几分钟“准备时间”里,令夷给出了一个几乎可以说是疯狂,但也不能算是完全没道理的思路。 她的灵感源于皮耶格尔世界本身。 这个世界不是已经被做成了游戏世界嘛,所以她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游戏中一些可以让人快速通关的邪门办法。 其中,她当初用得最频繁的毫无疑问是: 第246章 强化我方最强大的角色,让这个角色当c,争取做到一拖多。 就在这一个角色上猛猛堆资源,反正通关评分如何无所谓,能过就行,只要资源堆过了某条线,一般来说这一招都是能够奏效的。 谁说惨胜就不叫胜利了呢? 强化他们中的某一个,这是当前情况下一个相当可靠的办法,把一个人的势力拔高到无限接近于令使,应该就能够和层次仍然是令使,但是能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却跌弱了太多的幻胧掰一掰手腕了吧? 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被选择的人选其实相当局限了。 如果此时的团队中还有镜流在的话,那选择的难度确实会变得困难很多,但是既然现在镜流不在这里,那么丹枫就成了那个指定的输出。 景元还在成长阶段呢,不能对他要求太高的。 况且,怎么说呢,景元和帝弓司命的关系亲近程度,估计远远比不上丹枫和不朽星神龙的亲近程度。 人家可是龙裔,正儿八经的老不朽上三旗,要是不朽星神活到现在,做为龙尊的丹枫估计逢年过节还要花上好几个夜晚仔细盘算盘算自己和不朽星神之间的辈分到底差了多少代,要怎么喊才行呢。 令夷问:“繁育虫群里头,塔伊兹育罗斯最初孕育的子嗣,是不是都成了令使级别的王虫?” 仙舟对繁育是有所研究的,景元:“王虫若是死去,也会有一套比较复杂的流程,让其他的虫孑有机会成为令使,不一定是要初生的子嗣,但一定得是那个族群的首领。” 于是,龙尊的这个身份等于又给丹枫加了一重保障。 令夷看了看天空,在天心正中央,阿哈分出来的力量给假冒伪劣版纳努克造成的伤口所流出的金色血液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清理干净,仍然以肆意泼洒的形式,热烈且大声地宣告着方才发生的到底是一起多么单边倒下的胜利。 但是,她的注意力重点并未落在这些血上,令夷在想的是: 既然阿哈都能够被吸引过来,那么在这个世界虚假造神应该也不难吧。 不朽的命途与繁育命途相比还是有着诸多的不相似之处的: 繁育的虫群之所以在塔伊兹育罗斯陨落之后仍然表现出强大的祸害效果,一方面是当年塔伊兹育罗斯对于整个世界的毁灭效果已经到了三分之二的宇宙文明都遭到了影响到程度,所以因为上限过高,跌落也跌不低到哪里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很多人都认为繁育尚未彻底死去,不管是存护的琥珀王老克里珀用来封存这位星神的方式,还是繁育的那些虫子其实都是在复制祂本身的设定,又或者是其他的一些研究成效…… 总之,繁育是一款死了但是不一定死透了的命途。 但是不朽却不一样。 不朽的命途已经因为星神的失踪而随之消失,就像是秩序的命途已经被同谐彻底吞下——曾经信仰秩序的净庭现在正在走着下坡路,甚至可以说是式微到了随时有可能会分崩离析,彻彻底底地结束这个曾经煊赫一时的名字存在的程度;而龙裔们面对的情况也差不多。 如果不朽星神仍然存在的话,这是龙师们经常说的一句话,他们认为他们会变得强大许多,毕竟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朽,是结合了丰饶、繁育,甚至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被分给了其他星神的权柄的命途,而不是现在这个孩子都生不了一个,死得彻底一点就真的死掉了,于是导致人口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的“不朽后裔”。 因此,让小空间中存在一个约等于复活了的不朽星神龙——对于丹枫来说,就是不朽命途重新罩在了他的头上。 如果丹枫打不过的话,只要把他外套上的那些文字用水冲洗干净,小空间就会破碎——毕竟这支能够影响世界的羽毛笔留下的字迹全都被洗得看不出文字是什么样子的了嘛。 不能因小失大,幻胧当然是要对付的,但是幻胧在全局当中其实是那个“小”,丹枫不能真的出什么事,同样的,这座情绪之城不能在过程中受到崩溃之类的威胁……至少不能影响到皮耶格尔本身的存亡安危,对吧?考虑到集群意识在这个世界的恐怖效果,那些人连一丁点端倪都不要发现才是最好的。 于是,就有了这四条规则,以及此时被困在小空间之中,直接面对上了气势仍然还在不断往更高处提升,仿佛真的就要在这个忆质的世界之中突破因为不朽命途本身的问题而对他上限的桎梏,就这么水灵灵(物理)地拥有暂时令使全能的丹枫,情况怎么看都不容乐观的幻胧。 说实话。 丹枫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持明族曾经辉煌的往昔对他来说更多是责任和压力,毕竟那些辉煌都已经过去了,那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老本吃得差不多,族群内部放不下往日的荣光,而外部的压力又随着配合仙舟征战而损失了不少族人(还没办法补全)的情况而愈演愈烈。 有一说一,龙尊这个职位是真的很不好当,要是能够放下这颗责任心,丹枫也曾经在一些个冷清寂静的夜晚带着一点点赌气、难得的“自私”情绪对自己人说:谁要当谁当,谁爱当谁当,快点把他从这个职务上解救出来吧。 当然,这些也只是转瞬从脑袋中飘过的念头而已,并不会真的长时间存在,绝大多数时候,丹枫会很好地承担起这份责任——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心底略微有点怨气,尤其是当他发现龙师们一个个的还都在拖后腿的时候。 第247章 我要这持明族的身份有何用?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一直困扰着他,直到今天,在一些特别严苛的、限定得格外死的条件下,不朽星神龙还真的就被模拟着“复活”了出来,虽然强度比起真正全盛时期的那位星神当然差了老远,但是这个空间中需要的效果,也只是模拟在那位星神还存在的时候,丹枫本人能够拥有的实力强度而已。 因此,他真的感觉到了持明族还在鼎盛时期的时候做为一位龙尊应该有的水平,就像是繁育命途下的那些王虫拥有了令使级别的实力一样。 他抬起手,感觉到水流呼应自己的程度都比起平常来要厉害许多,而那些萦绕在自己周身的力量也比起往常来要强大上不知道多少,他险些就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力度,一不留神让脑袋蹿到这个确实相当迷你的立方空间的顶上去。 水流组成的青龙发出森森龙吟,如同一柄脱手的长枪一样,猛地朝着幻胧扎了过去。 * 能够影响世界的笔无愧于它的名头。 至少在皮耶格尔世界之中,它就是当之无愧的神器。 丹枫坚持到了现在呢。 景元掐着时间计算着:“一分钟,希望丹枫早点结束战斗,不一定能撑得住那么久。” 为了保证效果的延续,他们已经尽量将规则生效的范围缩小了,但是……那毕竟是关系到一位星神的规则。 令夷紧张兮兮的,身边的植物严阵以待着,非常担心哪一瞬间幻胧就要从空间中凶恶地撕破跃出,身后跟着的是甚至来不及擦掉衣服上那些规则的丹枫……应该不会吧。 不过,她的紧张兮兮倒也没有影响她受伤干活,此时她、景元还有应星正在处理那群狂信徒,这群人解决起来不叫个事,把这群人抓起来并不比抓一群这个数量的猪麻烦多少。 应星的自动化机械将会带着他们去往政府所在的大楼,而关于这群人的处置办法,以及关于轮回的猜测,他都已经写在了纸条上,同样会被自动化机械带去政府所在地。 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完成妥善的处理。 第69章 封印幻胧的香炉 令夷抬头看向半空。 半空中什么都看不见,那个五米立方的空间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光线全部透过——背后的月亮,以及还没有消散的蜜金色血液四溅在天空的背景上头。 同时,这个空间中的一切动静都没有传出来,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丹枫和幻胧这两个外来者。 下方的人们在诡异的、快节奏的、多次反转的夜晚中,也已经在大街上载歌载舞/见识得足够多了,再要是有个什么反转下去心脏都快要受不了,于是纷纷选择回家,一时间,街上就只剩下了最后几个仍然在游荡着,似乎想要第一时间见证这个夜晚还会不会有个什么全新的后续转折的家伙。 放在和平的时候,这些人注定是很适合当记者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说他们的存在就是碍事,于是不得已的——景元向现任政府寻求了帮助。 在政府胡扯了一通他们需要在黎明到来之前完成一次猜想的验证,从而确保现在预计已经不会再重来的轮回再卷土重来之类的话后,最后几个家伙也选择了回家。 是的,在街上干巴巴地苦等着,好像确实不比给自己定个闹钟,大概在五点钟左右的时候起床,等着东边的天空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再全程拍摄下一轮璀璨的太阳从地平线,或者是从云层中跳出来的模样。 ——在这个社会环境里,因为政府结构的改革已经在轮回这个巨大问题的逼迫下变得彻底公开化、清晰化,但凡没有一点“位卑未敢忘忧国”胸怀的人都很难在这个岗位上坚持下去。 所以,这届政府的可信度其实很高,属于是那种倘若他们对良心坏一点,直接对所有人说轮回已经结束了,大家可以安然高卧,都会有人相信的水平。 空旷的街道上,至少现在,是真的非常空旷,倘若应星想要的话甚至可以控制着摄像头转到另一个方向,彻彻底底保证这边的私密性。 不过他最终也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一并抬头,观望着先前空间张开的点位:他计算出来的那个误差不大的点位,这个点位成功捕获了幻胧,但是丹枫是否真的…… 事实上,当小空间之外在忧心如焚的时候,丹枫正在尝试着能不能通过永恒那莫比乌斯环一样的特殊性,从历史中拉出植物的虚影,再通过永恒这条浩瀚宽广到饶是他心里有所预期却仍然被狠狠震惊到了的命途之河,把幻胧的毁灭力量放在里头洗一洗,把它改造成更接近于丰饶那部分的力量,随后输出给植物。 后面一半的实验效果不好,因为永恒的稳固性导致了它并不是很能够接容毁灭的命途,但是,植物本身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的好。 一刻拥有,永远拥有,就像是只要还没有彻底在帝弓司命……或者是别的什么过分强大的存在的影响下一丁点碎片甚至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持明族理论上来说就能通过轮回转生做到恒定在“活着”的状态。 谁能说还在卵里头的那些时间,持明族不算活着呢? 但是,肉眼可见的是,植物对于岁阳能够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小了。 在幻胧干脆利落地舍弃了对于她来说非但不算助力,甚至可以说是拖后腿的、用忆质捏造成的身体,回归岁阳形态之后,一些比较普通的攻击方式就对她全然无效化了。 第248章 毕竟是纯粹的能量体,随便变换形态也无所谓,所以物理攻击全都出去了也是正常的,丹枫并未为此感到惋惜。 他只是在尽量尝试多种手段……毕竟现在世界笔在他们手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仙舟出个走记忆命途的强者,哪怕不是令使呢,就格外强大一点的,能够让这支笔在现实中发挥出和在皮耶格尔,也就是此地相似的效果,甚至将涵盖的空间面积再提升一点…… 六艘仙舟,七位帝弓天将,五位持明龙尊,在特定条件下能出现十二位常驻令使,平均一艘仙舟上有两位,哪怕需要读秒呢……一个看家一个在外征战,什么反物质军团,什么绝灭大君,不存在的,全都化作光矢下的灰烬吧! 这么美好的日子丹枫只想象了不到一秒钟就没敢再继续往下想……他确定自己还是胆子太小了,但这种梦未免也过分美了点。 他决定还是聚焦现实。 对付落魄了的幻胧并不困难,持明族这种类型的长生种对于岁阳来说本身就和没有经过烹饪的、腌制了起码二十几年的老咸肉一样难啃,更何况丹枫还是个转世之后会获得一些关于前世的记忆和印象的龙尊——老咸肉的年岁直接翻倍了,而且还是十几倍二十几倍甚至更多…… 这时候入口的就不能说是珍馐美味一般的情绪了,只能说是一口树皮一口灰。 丹枫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下意识地生出了少许歉疚情绪,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面对着绝灭大君么,他何必这么有道德。 况且,岁阳对于心智的占据伤害不到他。 完全开启了“不朽罩我”模式的丹枫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圆融”。 自我之内,亘古如一瞬,永恒无所移;自我之外,江风明月轮番来取,瞬息沧海桑田——两者并道而行,而互相无法干扰,外物之于我,曾不能动损一毫。 他的状态恒定在了最佳的瞬间,也就是幻胧无法夺舍的那个状态——或者说,恒定在了幻胧还没有夺舍的状态。 幻胧在已经被剥夺的令使权柄之外最大的倚仗自此也没有了作用。 诚然她的伎俩仍然很多,仍然能够玩出层出不穷的花样,幻胧也确实在尝试着能否使用这些伎俩从这个空间中挣脱开来—— 但是丹枫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世界笔的力量是有限的,他得趁着这条名为永恒的命途还存在的时候完成对于幻胧的处理,这样才能保证等到空间打开之后幻胧直接从中逃之夭夭。 他在自己的回忆里头搜寻了搜寻,随即找到了对于岁阳的收容办法条例。 要说龙尊转生之后仍然保留记忆,记得前尘往事这么个规矩确实很容易让人在世世代代的情感压迫中变得沉重,但有弊就有利嘛。 此时的丹枫就像是一本人形自走答案大全,只要在其中搜寻问题即刻得出想要的结果。 所以说,在仙舟这种地方,活得久是真的能够学到很多很有意思也很有用的东西的。 丹枫抬起手来,他开始利用当年仙舟在造化烘炉中封印岁阳的办法封印幻胧,这片空间足够小,幻胧无法逃窜,因此她不需要先行准备上点什么东西来暂时限制住幻胧的移动能力。 只需要……海水、龙鳞,以及—— 永恒命途的力量在他的掌心一闪而过,取自自身的龙鳞因为拔下来的比较匆忙还连带着一点浅浅的血色——但是这一枚鳞片长好得飞快,或许是因为永恒带着强迫症属性,最受不了伤口不长好。 一只泛着玉色的莲花模样的“香炉”出现在他的手上,丹枫承认他确实下意识地讲究了一下审美——但这完全是因为面前的幻胧给他一种一眼就看透,根本不用担心的直觉。 他的直觉还是有点准的,额,只要不牵涉到持明族的时候。 就像是他曾经怎么遇上现在这群年轻的队友,随后因为玩得确实挺好以及景元这家伙的辈分着实小的缘故,在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来到了比镜流矮上差不多那么一辈,从此需要坐在小孩那一桌……总之不太有利于团队精神的话先放在一边不说,单单说现在的丹枫吧——他就像是初遇时那样,剑指向前,操控着一条水龙,对着燃烧热烈的黄绿参半的岁阳火焰砸了过去。 货真价实的,砸。 短暂的片刻持续冲击过后,丹枫扔出了那只龙鳞化作的香炉,这上头他刻画的禁制齐齐地闪过光芒,随后香炉盖子张开,将火焰已经被冲得暗淡低落了三分的幻胧“兜”了进去。 香炉整体仍然在永恒命途的淬炼之下。 事实上,如果将命途比喻成一条大河,而将命途行者比喻成一个个在大河里头跋涉的人的话,那么此时的丹枫就站在永恒河流的深处,那人迹罕至并且水流湍急的地方,低头把香炉在水里狠狠地浸泡。 对幻胧的削弱用处不大,让他变成令使的力量消失之后对幻胧的压制也会变得很微弱,起不到多少效果;但是如果直接用此时强大的永恒命途完成彻底的禁锢,也就是做成一件效果有趣的奇物,随后将其带出这个空间的话…… 就像是他们持明族,身为龙裔,他们可以被理解为不朽星神的遗物(这种思维一点毛病都没有)。 而在宇宙中的不朽命途已经被撕裂了那么久之后,他们仍然能大体上做到站在永恒的命途之中,只是被繁育撕去了生育的能力。 第249章 那么,香炉,做为一个不朽令使的“遗物”,它在外界应该也能够见效……? 反正一只香炉又不需要生育的能力。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出什么波折就对不起丹枫牺牲的外套了,再怎么说那也是龙尊的外套。而且,那是一件非常好的外套。 莲花香炉落回丹枫的手中,从那些剔透的、质地如玉的雕刻线条之中,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一点透出来的火焰光芒。 也是黄绿色的,颜色不怎么好看,带着危险的感觉。 丹枫将香炉攥在手中。 现在……他得从这个空间中出去,这个恒定了“幻胧无法从中逃脱”概念的东西在离开这个空间之后应该应当仍然会见效。 所以现在他要怎么出去……丹枫站在狭窄的空间中,脚下的水波正在欢欣地波动着,像是跨越了那么多的距离,以及现实与忆质的差别,波月古海还在为最早期的持明族的回归而鼓舞。 这些水正在挽留他。 但是再怎么说,丹枫心想,他都不能把自己留在这儿只有五米见方的空间当中啊。 片刻之后他想起来先前令夷他们怎么说的。 把他衣服上的字给洗了,洗干净之后规则就消失了,而他们考虑到丹枫随时都能弄出水来,所以唯一额外塞给他的就只是一小瓶洗衣液。 反正这件衣服大概率也不会再穿了,洗得不行就也没什么好有所谓的,洗衣液往上一倒,水里面浸泡一下,字糊了就差不多得了。 至少景元是这么说的。 反正牺牲的不是他的外衣,他一点都不心疼。 丹枫叹了口气。 先前事态紧急,他没怎么想就答应下来了,现在转念一想觉得这种离开这个小空间的设定简直离谱,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洗衣液倒在了外套上写着那些文字的部分,根据洗衣液上的使用指南,稍微浸泡了一会儿,随后才蹲下来,开始在这点理论上来说也是波月古海的一部分的海水之中,开始漂洗起了衣物。 丹枫还是第一次手洗衣物,严格来说,他对于手洗衣物的全部了解就仅限于看过相关的文献素材——没有人指望龙尊自己洗衣服对吧?在这个科技都已经发展得如此先进的年代,人们光靠着名为“懒”的这一个驱动力,就已经将自己从无穷无尽的洗衣服业务中解放了出来。 所以,他的搓洗非常的不连贯、非常生疏非常生涩,但是还好,有少许的墨色从这件衣服的表面上释放出来,流淌进了那些清澈的海水之中。 波月古海的海水很显然对于自己被这样对待相当不满:凭什么,它们可是养育出了持明族的圣地之水,凭什么这么羞辱它们…… 但是随着那几条规则被洗得看不清文字,波月古海的海水也彻底化作了一些虚无的忆质,连带着整个被封锁的空间一起消失,唯一还留下的,是在上头恒定了对于幻胧的封锁效果的莲花香炉。 丹枫盯着这件上面墨渍没有被清理得多么干净的外套,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没有把它遗弃。 留着吧,虽然他是绝对不会再穿着这件衣服了,但是他可以把这件衣服当成个纪念: 用来纪念他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了名为不朽的命途; 用来纪念他第一次洗衣服。 这是个……非常全新的体验。 * 丹枫回到了现实中,令夷确实第一时间凑上来了,但是景元和应星保持了警惕,景元带着不信任的表情,问道:“如何证明你没有被幻胧夺舍?” 丹枫:“……” 他举起了手中的香炉:“幻胧在这里,另外……我会把这只香炉放到持明族历史博物馆,把它收藏起来的,可以了吗?” 景元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很成功吗,丹枫哥?” 丹枫也微笑,他没有将莲花香炉递给令夷,让她拿在手里把玩着看:“很成功,可以说是远远超过了我们最初想象的成功。” 他看向天空:“只要能够保证我们在脱离皮耶格尔的第一时间,那位存护令使就能够出现在我们身边,将这枚莲花香炉拿去,用存护的力量封印起来,那幻胧应该就无法逃脱了。” 在她令使级别的能力发挥出来之前,在她能够冲破那层不朽恒定在香炉上头的禁锢规则之前,幻胧都会好好地待在这里头,没有半点离开的机会。 于是,现在就到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这座情绪之城中的情绪被清除得差不多了,他们多等了一天,等到轮回没有出现,第二个夜晚如约而至,就像是今天早晨的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用几乎是完美的朝霞昭告了一整天的好心情那样。 为了确保治标治本,针对那些狂信徒们的信仰,此处的政府也做出了合适的应对。 这群狂信徒全都被抓了起来,针对他们的“信仰”问题,这个一切以效果为上的政府直接采用了不那么道德的洗脑做为解决方案。 这里的情绪也被清除得差不多了,只要不出意外,这些情绪会继续稳固地支撑着皮耶格尔,而哪怕有意外…… 水晶骑士微笑着送别,身边还有那位小丑打扮的假面愚者女士,甚至还有令夷曾经好奇过的那位,现在已经变成了忆质世界中的赏金猎人的短生种肝帝玩家小姐。 他说:“就算出了意外,我也可以随时随地把你们喊回来帮忙,毕竟,你们拿走的可是一支能够书写世界的羽毛笔。” 第250章 有一说一,拿别人的手短,所以,回来帮忙确实是应该的。 而做为一个有意思的,略带荒诞的世界,皮耶格尔本身对于令夷来说也是个她很想多回来看看的地方——暴怒的情绪之城同样在她想要回顾一遍的范畴之内。 水晶骑士非常贴心地为他们指明了方向,并且给了个小小的暗示:虽然羽毛笔无法调整那位在皮耶格尔世界之外的存护令使所在的位置,但它确实可以调节皮耶格尔世界本身的边界。 稍微往外拓展一丁点,并不会多么影响到这个世界的发展,尤其是,只在某一个方向上这么做——于是,这支笔又多写了一条规则,几乎让皮耶格尔将自己唯一的大门“贴”到了那位存护令使的脸上。 这条规则的效果可谓是超群的,因为这位令使甚至都受到了少许的惊吓:一群人几乎拥挤地贴在了他面前不到三十厘米的位置,他险些下意识地动手——事实上,他也真的动手了。 因为丹枫在刚迈出皮耶格尔的第一步时就将那只莲花香炉抛给了他,而这位公司的存护令使下意识地接了下来,随即从中感觉到了遭受重创、但仍然邪恶而强大的毁灭命途。 做为一位公司成员,而不是诸城者,这位令使先生也秉持着一切献给琥珀王的精神,平常更多在操心着公司物流、以及商业帝国的版图扩张问题,在战争战斗方面还真就没那么在意,于是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了慌张,脑子都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呢,手上先给这枚莲花香炉叠上了大概十几层的琥珀,将原本的玉色彻底压在了橙黄的琥珀之下。 做完这一切之后,这位公司的令使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有些悻悻地抿着嘴唇,动作也略微有些迟钝,仿佛是一张播放起来略显卡顿的影像碟片。 不过,这一切倒是没能影响他飞快地为自己找补:“这里面……装的是幻胧吧?”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这位令使微微一笑,说:“果然,好了,放心吧,我已经在外面施加上了更为强力的封印,你们可以安心地把它带去仙舟。我以琥珀王的荣光发誓,在整个运输过程中一定不会出问题。” 如果他以自己的荣誉,或者以金钱来发誓的话,可信度尚且不怎么高,不过,既然是琥珀王——这就足够让人松一口气了。 再怎么说,公司的性质也不是那群快活的假面愚者,他们不至于真的做点什么会让老克里珀荣光有损的行为——哪怕这只是口头上的。 这位令使抬头,在将封印了更多层,这下彻底像是个茧子一样的莲花香炉琥珀扔回去的时候,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面前这些人:“你们是怎么把幻胧抓住的……算了,我可以在回去后自行阅读仙舟给出的报告。” 他看起来有些嫉妒。 “你们挺不错的。顺便,记得转告你们的将军,研究剩下的材料要转交给公司。”这位存护令使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准备要走,但仍然依依不舍地回头。 因为这次仙舟几乎干了所有的活,所以哪怕是公司的人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千万不能忘记了!上次你们巡猎阵营的巡海游侠就把诛罗的尸骸全部送给了虫群当饲料,一丁点都没有留下!” 他看起来对这件事相当有意见:不过直至现在,博识学会和公司仍然在寻找着塔伊兹育罗斯的遗体,所以,公司会眼馋这东西也相当正常。 丹枫不置可否,只是在对方走远之后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剩下三人说:“回去吧,我来联系那位忆者。” 第70章 好消息 忆者的出现是传送性质的,只要简单等待过了地图加载刷新的时间就可以了。 而回到仙舟云骑的军队中,回到职责所在的战场上——通过一些神奇的命途结合的手段,也可以变得奇快无比。 此时,在现实世界之中,仙舟联盟与丰饶民的战争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 从令夷他们出发时,曜青仙舟与丰饶民军团的前锋之间发生的一些小打小闹的磕碰摩擦,到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全面开战,事态升级的速度快到令人咋舌,而战争烈度的提升,同样已经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将封印着幻胧的这块琥珀递交给腾骁将军之后,除了丹枫因为身份原因留了下来,剩下三人全都被从战时临时指挥所中“请”了出去,在外面等待结果。 景元猜测着:“大概是要给玉阙仙舟,或者是虚陵仙舟研究吧?”那两艘仙舟的学术地位更高一点,玉阙毕竟是超大号太卜司,从上到下都充满着给我一堆数据,还你整个宇宙的未来的玄妙和牛逼。 至于虚陵仙舟……哈哈,哪怕是仙舟联盟内部都多得是不知道这艘仙舟在干嘛、要干什么、起到了怎样作用、战略地位是什么的人——景元这个骁卫并不例外。不过,腾骁将军曾经三番五次地透露出想要让他了解一点这方面知识的意思,看起来是已经把他当成下一届的将军去培养了,不过景元自己对于这份殷切的期待倒是……怎么说呢,用沉默做为回应吧。 不能说是默许,只能说是因为不想被将军提起刀来用刀杆猛击后背从而不得不抱头鼠窜。 谁都知道,他的梦想至少到现在都还坚持没变:他想当巡海游侠,哪怕现在靠着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的优势以及各种严苛条件的限制,终于也和巡海游侠一样算是解决了个绝灭大君,他仍然对这个以“正义”贯穿了一生的组织充满了向往。 第251章 巡猎的锋镝!划破天际的流星! 当然,战争当前,他没有说走就走的权利和自由,更不会这么做,准确来说,景元对于罗浮的爱占据了他所有喜爱中的半数以上,以至于哪怕巡海游侠在剩下的那部分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同罗副相比还是过于逊色。 他短促地吐出一口浊气:“我不打算在这里等了,我去找师父,现在归队。” 在走之前,他回看了令夷一眼——她仍然坐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头,脚尖稍稍内扣,贴在一起,膝盖夹着垂下的双臂。 回到现实之后,令夷很难不去想白珩以及镜流的情况,尤其是白珩:镜流武艺高超,不正面遇上倏忽基本上就没问题,而白珩……倒不是说白珩不能打,而是她的坠机意外在战场上真的会大大加剧她自身的危险性。 她同时也感觉到血液中的躁动。 或许是因为战场上的主力还是步离人,又或许是因为这次的对手还是熟悉的倏忽,她的新仇旧恨(此处并不考虑到底是她本身对敌人的仇恨,还是她靠着自己的操作拉来的仇恨)叠加在一起,实在是…… 其实令夷还怀疑自己多少有一点点步离人的血统混在狐人血统里来着,否则她应该没那么容易因为战争的迫近而如此的……兴奋? 应星没有留下,做为工造司的百冶,他不在的工造司照样能够运行,但是在发挥出来的战斗力上确实就要不如他在的时候,他已经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重新回归了这具战争机器,并且为它提供了更大的速率和效益。 而景元也打算回去。 这样的情况,就让她更想要直接到战场上去……但是她的长处是在于植物,如果没有了植物,她的作用就降低了很多,令夷知道此时自己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留在这里等待安排,她正在…… 她抬起头,幽幽地对景元说:“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冲进去对将军说,别管幻胧了,先管管我。” 景元笑出了声:“幻胧知道了一定会气死。” 令夷扯了下嘴角:“总之我希望快点有人给我点安排。” 她的嘴大概是开了光,去了一趟皮耶格尔,把世界笔往手里一拿的时候,顺带便也给自己加上了些许言出法随的能力——虽然腾骁将军没能从指挥室里出来,告诉她现在应该去哪里投放自己的植物,至少先把那些步离人的尸首都给利用起来,但是另一个说了算的人来了。 是镜流。 镜流全身上下沾染的血色几乎达到了她体表面积的一半以上,一头霜白色的长发彻彻底底地浸润满了鲜血,发梢到现在为止都还在湿答答地往下流着粘稠的、深色的血液,要不是她拿了一块手帕在下面垫着,这一路估计都得滴滴答答。 她身后没跟着多少云骑军,但是里面混了个白珩,和镜流板死到根本没表情的脸相比,白珩雀跃许多,她也更早地看到了这边站着的、刚从模因的世界回来的两人,远远就兴高采烈地宣告好消息: “镜流把那个步离战首呼雷生擒了!诶,小应星不在啊——你们见到他的话,记得告诉他一声:支离剑超好用的,镜流说她用过的所有剑都不如这一柄趁手,要不是还有更重要的敌人需要解决,她都能现场表演一个活切呼雷刺身。” 令夷:“……” 景元:“…………” 令夷敢用自己的尾巴——所有的尾巴毛,还有耳朵上的毛——打包票,镜流一定没这么说,就算这么说了,她的原话里也绝对不会包括“活切呼雷刺身”这么离谱的词组。 镜流回头看了白珩一眼,开口反驳——她身后的云骑军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吊起来的心稍稍放松下去了一点,要知道,镜流剑首从战场上给了呼雷那最终决定胜负的冰霜一剑之后,到现在为止,她总共就说了三句话,分别说“拿下”、“回撤”以及“手帕”,他们差点在和冻住呼雷那一剑同样冷的气氛中也被冻成一块块瓷实的大冰块。 镜流:“我只说要不是时间不够,我会活剐了他。” 白珩点头:“对啊对啊,这不就是做成活切刺身的意思吗?” 都是一片一片现切、同时活剐还得保证食材新鲜程度,实在是一款再刺身不过的处理啊。 令夷:“……” 那也得有人能够对着呼雷那个皮糙肉厚,往外释放狼毒的时候就像是这有毒还难闻的气味根本不值钱一样的家伙下得了嘴啊。 就算是那些去过其他星球留学,品鉴过没有被阉割着长大的骚猪肉的仙舟留学生都受不了这一口——就算留子们忍耐力超强还难杀,也不至于要这么对待他们,他们又没有触犯什么天条。 “呼雷被转交给曜青将军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一眼。” 白珩提醒令夷。 步离人是狐人一生中最大的敌人,如果没有步离人的话,狐人至今或许仍然生活在青丘,看着星球旋转过数百次,在丰饶赐福之后变得更宜居了些的丰美水草之间安居乐业。 曜青仙舟还算是不那么开放自由的仙舟,如果换成是仙舟联盟对外的展示窗口罗浮,估计这会儿天舶司中的那些商会领袖都要向上提议在和平时期用重金租借镜流剑首一段时间,狐人可以靠着捐献些许心意,让剑首“这一剑是为了xxx”。 可惜,这种想法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商业愿景,镜流绝对不可能答应。 第252章 * 虽然此时的令夷没空去看看呼雷的现状,但是,此时此刻,有的是人隔了老远、吃了狼毒丹药、配戴了隔离装置地看着这名已经被铁链穿过了锁骨,钉在架子上,层层隔离关押起来了的战犯。 他已经被运输到了曜青仙舟上,暂时关押在了那里的十王司内。 他心脏处的衣物上有着很明显的剑锋造成的破坏,冰曾经凝结过的痕迹甚至连步离人的再生能力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彻底消除。 镜流接连三次捅穿了他的心脏,随后又三次割下了他的头颅,但是呼雷仍然活着,并且仍然拥有再拿起刀来对她发起攻击的能力。 这样的再生能力实在是令人恐慌,四周的狐人有不少正在根据这些战场上的情报评估呼雷是否可能被仙舟处死。 当然,也有人在奇怪呼雷的罪名怎么又加重了,先前给他估算的不是死上五次就差不多可以让他入土为安了吗?怎么现在加多到了二十几次? 自然就有人会为不明所以的人科普: 呼雷的身份地位,其实本不应该让镜流这样性格冷淡的人都说出要活剐了他这样的话来,但是,除去步离人这一族群的最高首领之外,呼雷还做了更多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将所有与自己相遇的云骑士卒杀死——除了那些他没能下得了黑手的,比如说,被腾骁将军带队的,或者是被镜流带队的——并且侮辱了他们的尸体,掏出丹腑、或者截断尾巴……他在战场上大肆炫耀着自己的武力,反复地对着仙舟露出尖锐的牙齿,以此挑衅镜流,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 原本呼雷的所思所想,是利用对仙舟剑首的斩首,完成步离人士气的提振。 两年前的那次逃离战场他至今仍然记得,从天空中空降而下的、将兽舰吞吃殆尽的黑色无名物——如果这份记忆仍然留存在步离人的心里,他们很难在这一次的战争中给出足够出色的表现。 战争是士气调动的艺术,呼雷本质上不是个鲁莽的战首,否则上次被镜流抓住的估计就不会是鸣霄而是他。 但是步离人需要表现得更好,丰饶民中的地位座次排序都是打出来的,像是造翼者曾经那么强,被反物质军团蹂躏过一次之后就名落孙山,步离人想要始终当着丰饶民中的老大,就要一直表现出最强势的对仙舟的战绩。 而关于如何带动士气,至少对于步离人这个族群来说,最好用的方法就是战首亲自冲锋。 所以,这就是呼雷的选择。 曜青的将军如此评价:他其实已经做得挺对了,从步离人的角度,呼雷做为一个战首,在战术上的选择没有出错。 可惜,丰饶民天生选择了一条不对的战略,而呼雷也没能拥有足够清晰的自知之明,他单挑打不过镜流。 于是好好的规划就此随着战首被活捉而付诸东流,甚至于绝对会起到反向上分的效果。 当这则消息传回去后,步离人或许会直接离开战场,或许不会——但是可想而知,倘若没有倏忽还在后面充当着最后拉着他们、不让丰饶民的人心全散了的“标杆”,此时的第二场丰饶民大战便应该是要结束了的。 节奏很快,和曾经设想过的战争要持续上百年左右各处交火的情况很不一样,但是各方面都觉得很好理解。 至少到现在为止,在倏忽还憋着他的打算,尚且没有在战场上出手之前,仙舟这边的形式整体来说都可以算是稳中向好。 并未因为植物好用就产生了对于植物的依赖性,同样,对于植物的战略储备也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完成了相当大的部分,到现在,哪怕没有新的植物诞生,将那些放在花盆里,已经养了许久的植物端出来,一边让普通的机械手臂往花盆里定期定量地投放打扫战场下来收拢的步离人垃圾,一边将这些植物分组送上前线去缓解云骑的压力,可以说是不管从战略战术层面上都碾压了那群用“乌合之众”来形容对方只能算是写真而不能算是侮辱的丰饶民。 也就是说,到了现在,最后无法被确定的那个变数,就只剩下了倏忽。 是否能够将这场战争在其刚刚爆发的时候掐断、结束,让仙舟拥有更多更长的和平时期(一直走在寻找丰饶孽物并且持续大捷道路上的曜青仙舟不算),也就只看倏忽会做出怎样的应对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等待在此处的仙舟人,在临时指挥中心,正在和其他几位将军连线的腾骁同样在等待着倏忽的反应。 ——或者说,一直到从来自皮耶格尔的好消息传回来之前,他都还在等待着倏忽先一步动手,而他则静观其变随后根据对方的行动做出反应。 毕竟,虽说现在是罗浮云骑和曜青云骑配合战斗,其他仙舟也有驰援,但是,丰饶民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战场的面积铺开得也相当之大,横跨了差不多有三四个星系——互为犄角,但是在关键的千钧一发的时刻,想要快速地互相援助仍然存在着不小的难度。 因此,腾骁将军的每一步战略都是非常谨慎的,仙舟人不像是丰饶民,可以随便死多少都能再造回来。 他们这儿的命比起丰饶民来要值钱太多了。 在这样的基础条件下,腾骁不可能不谨慎。 但是吧,这是在先前。 要是在顺风的情况下还过分谨慎的话,就会遇到如先哲所云“再,斯可矣”的情况。 第253章 翻译过来就是:需要三思而后行吗?不,思考两次,就可以了。 谨慎也要适度,否则就会失去战机,这种适量的艺术不管是在烹饪界还是在其他如政务、军事等方面都有所表现,也难怪曾经有一代将军传给后人的一句名言警句就是: 治大舟如烹小鲜。 但是呢,当被封印的幻胧出现在他的手上——这时候能够小范围地改写世界规则的羽毛笔反而就成为了添头,那可是一个令使,一个绝灭大君,是倏忽恶毒的盟友! 但凡幻胧不是毁灭命途而是丰饶命途的,这会儿大概已经被送去当肥料种菜……不是,种植物。 在这种情况下,仙舟方面其实已经占据了相当多的先机,因为倏忽一直不露面的行为已经被仙舟这边解读为了他在等待幻胧和自己合作。 也就是说,他在等待队友和自己形成更强大的力量,随后才有信心和仙舟这边最多出动两位令使的情况对上。 这是仙舟这边目前主流的观点,觉得倏忽打算憋一波大的,而幻胧是他能够放出这个大来的一个前置条件。 大概他也没想到自己选定的盟友会出现马失前蹄的情况。 腾骁坐在桌边,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小幅度地来回捻动,他的影像通过黄钟共鸣系统传递到其他仙舟将军们的面前,连带着他眉梢已经快要压不下去的喜气,以及他那逐渐变得明显到昭然若揭的想法。 “你想要主动出击了,对吗?腾骁?” 腾骁将军缓慢地点了点头:“这是个好机会。” 没有人会否认这是个优秀的战机,也没有人会否认:要是这一阵东风抓得好,能够有效地利用上从皮耶格尔弄回来的这两样“好东西”,倏忽被再杀上一次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要争论的是这一战能够打出的上限: 到底是彻底将倏忽弄死,让他就没办法再度复生,还是说…… 正当腾骁将军心中的天平逐渐朝着“主动出击,将倏忽一军,然后用幻胧的消息让那些逐利的丰饶民如云散去”这一端倾斜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后走进来的云骑汇报了一则让他猛地拍响了桌子,差点儿把和他“连麦”的另外几位帝弓七天将的耳朵给拍出点什么毛病来的消息。 ——呼雷被擒。 腾骁坐不住了。 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能不出击呢?此刻正是良机啊! 但他仍然坐住了。 因为,越是到了这种让人手痒痒地想要拿起刀来的时刻,就越应该冷静。 在割丰饶民的肉,以求仙舟未来更好的时刻,就算再怎么忍耐不住也要忍着,为了最大化的利益。 * 而当仙舟的将军们“齐聚一堂”,争论着应该怎样将利益最大化的时候,倏忽——这名百折不挠的丰饶令使——在丰饶民组成的联盟大本营中迎来了他的坏消息。 呼雷被抓这个消息的确对于战争双方的冲击都是极大的,还想要造成更大的波澜涟漪,估计也就只剩下某位令使战死了,又或者是某位令使被抓并且被封印,会在仙舟联盟研究完毕之后送去公司再被从头到尾研究一遍的消息了。 在一开始甚至没有人敢给倏忽汇报这一则不妙的消息:因为大家都知道倏忽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彻底的“丰饶”生命。 他没有那么多的善意,反而总是在用丰饶行毁灭之举,在这件事上,甚至有人认为如果不是倏忽获得了丰饶的赐福,他至今仍应当是丰饶和毁灭命途对半开。 当然,更为学术的研究则是觉得,他之所以走在丰饶命途上,仅仅只是因为他怕死——他不想被毁灭,并且这种想法占比要多过了毁灭其他世界,这才导致了他和幻胧实际走上命途的不同。 毕竟本来,这两个家伙对于生命和外界的态度可以说是镜子内外互相对照的高度相似。 没人愿意报信。 因为丰饶民也是怕死的,尤其是死得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甚至一丁点荣誉都没有——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也是对的,被推出来的那个步离人战战兢兢地将消息递交给了倏忽,随后下一秒就被一根极长的、几乎像是藤蔓一样的枝条卷起了脚踝。 枝条带着破空声而来,随后却变得悄无声息了,因为那被卷起脚踝的步离人长大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就像是他的肺部已经萎缩,里头的空气快速地离开了身体,但是没有走咽喉的管道,于是无法支撑他的喉舌发声。 原本虽然畏畏缩缩但至少非常壮硕的身体迅速地干瘪了下去,很快就变成了一层皮毛蒙在骨头上的样子,随后又是片刻,便化作了一地看不出形状的黑灰,像极了被植物根系吸干了养分之后的荒芜土地。 倏忽枝条上悬挂着的那些脑袋开始自言自语。 “废物。” “步离人都是废物,呼雷也不例外,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了吗?” “只是拿他们当炮灰而已,现在既然如此……” “是啊,你不妨更心狠一点。” 第71章 完结(上) 诚然,从有道德的生命的角度来看,倏忽已经很难再变得恶毒一点了,但是如果让倏忽自己评价,他的一千张脸会面不改色地给出“我的确过分心善,我想要将丰饶的福祉送给全寰宇的人,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变得稍微心狠一些吗”的回答。 第254章 倏忽上次吃亏吃大了,他的老对手腾骁给他的那一刀着实太过凶悍,他差点要在多花上数百年的时间才能缓过来。 但他的运气确实不错,找到了不少可以被他吞噬全部能量的恒星,总归是把自己恢复了回来,而后,他与幻胧合作,用过分的丰饶之力“摧毁”了一个已经走出了原生行星的文明。 幻胧获得了毁灭的成果,而他获得了又一次挂满枝头的脑袋——针对他这样的装扮,幻胧还有些好奇地问过他,他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想法才会养成这种把脑袋当果实一样往纸条上个挂的习惯。 倏忽想了想后,对她说:“因为我是我这个族类的树中的最后一棵,我们这个族类是雌雄异株,我属雄。” 很好理解吧?对于植物来说,如果自己被砍倒了,但是自己的种子落在其他地方,生长出了新的植株,那么就可以理解为是生命的延续——尤其是雌雄同花或者雌雄同株异花。 但是对于倏忽来说,他连培育出果实的机会都没有了,自然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株这个品种的树木——他的怕死也就非常容易理解了,对于还没进化到某个层次的文明来说,繁衍自己的种族可以说是整个族群意识之下最重要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就会格外追求什么,倏忽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走上丰饶的命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长不出果实,所以在获得了远超往日的力量之后,他就开始手动给自己“嫁接”果实。 至于说这些果实是不是旁人的脑袋什么的……倏忽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但是脑袋的形状好看,和果实也比较靠近,更重要的是,脑袋里面装着脑子,甚至可以帮助他多线程地思考问题。 总之,至少从倏忽的角度:他觉得和幻胧合作是个绝妙的主意,哪怕他们双方都是那种在达成了各自的目标之后就会瞬间毁坏这个盟约,并且,一旦仙舟不再能够成为他们的威胁,他们就会立刻刀兵相向——对于幻胧来说,倏忽无疑也是个绝妙的材料;而对于倏忽来说,幻胧这种形态的生命毫无疑问能够能够让他在延续性命的这条路上走出更远的距离。 他知道,在他们联手毁灭的那个世界里——幻胧因为自己的兴趣,以普通人的模样进入了这个世界,并且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同一时间,倏忽还在吸食着附近一颗恒星的能量,幻胧之所以能够在这个世界中掀起慌乱的情绪,并且趁乱让丰饶的种子可以过快地造成文明的自我毁灭而不是先让这些人们吃上一段时间丰饶的红利,自然也有这颗可以近距离观察到的恒星的熄灭的缘故),而在这段时间中,幻胧从被她顶替了存在的那个普通人一生所有的收藏中找到了一张游戏卡带。 古早的游戏卡带,看起来就只是某个曾经流行过的、质量非常可靠的游戏,但是实际上,幻胧在得到这个游戏盘之后,靠着和公司多年的你追我躲,以及在此过程中逐渐产生的对于光锥这种武器的了解,觉察到了上头萦绕着的流光忆庭的味道。 是流光忆庭的手笔。 幻胧很不介意在游戏人间的时候为自己开辟一些支线,正是这些支线,这些闲笔,是她自信自己能够像是推动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那样,只要做出一点小小的动作,随即就会有一连串的文明彻底毁灭自身。 于是,她去了解了下这张卡带,并随后破译出了它与一个模因世界相连的秘密。 幻胧听说模因世界皮耶格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就像是先前所说,她非常喜欢在游戏人间的时候做一些表面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事,因此她也比起其他只知道行毁灭之事的绝灭大君知道更多这个世界的秘密。 她知道这个世界是由流光忆庭的忆者们构成,也知道这个世界拥有一对神奇的本源:一本承载世界的书,一支书写世界的笔。 她对这两样东西非常心动,同时也对毁灭这个由忆者们自己“创造”的世界非常感兴趣,于是,两种积极的情绪累积在一起,就这么促成了她的这一次出行。 哪怕拿到一个也可以,幻胧和倏忽约定好,她会带着忆者化作的奇物来到战场上,并且在突然间用这种可以干预现实世界的东西影响巡猎令使们的动作和反应。 倏忽和巡猎的将军们打过那么多次交道,都成一生之敌了,要是这个破绽都抓不住,并且不能用微弱的优势逐渐推成绝对的胜势的话,幻胧觉得他死了也行——她才不和这么废物的令使成为盟友。 这样的算盘从头到尾都打得很好,每一步的实现概率都不太小,但是幻胧没有想到的是,不想和废物成为盟友的她,在找到了机会钻空子进入皮耶格尔之后,自己反而成为了废物的标准写照。 ——硬实力比不过水晶骑士,直接在对方对于世界的规则压制下完全发挥不出令使级别的战斗力不说,甚至就连搞脑子都搞不过年轻小辈。 而此时的倏忽尚且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糟糕的消息。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和幻胧约好,并且他也觉得这个计划非常有可实行性的话,他甚至都不让呼雷那么轻易地去面对镜流。 总得有人出去应战,不是他就是呼雷,而倏忽不打算那么早出去面对腾骁他们,那么,也就只有呼雷还算是能用——但是呼雷败得太快了,以至于此时的他开始犹豫自己是否还要再等待幻胧。 生命很容易从一场失败联想到另一场失败,一蹶不振是发生在很多人身上的事情:因为挫败的一次失去信心,随后觉得之后的挑战全都是自己无法通过的。 第255章 之前倏忽完全没想过幻胧或许会失败的可能性,但是现在他突然想到如果幻胧计划被耽搁了,那么他要怎么办? 就这么拖着吗? 拖是拖不下去的,丰饶民也就是普通的生命而已,顶多活得长久一点,在一场总是被动承受的战斗中,他们也会生出逃跑的想法。 拜托,虽然巡猎是丰饶的大敌,仙舟更是走到哪里巡猎到哪里,但是仙舟总共就只有六艘啊,其中还有一艘几乎从不露面的,天地之大,他们总能够找到一个可以让他们随意作威作福的地方。 一个月才几百块卖什么命啊,同理,一点儿好处都看不到的战争有什么好打的,倏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但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不能这样下去。 倏忽那一千多个头颅眼前同时转过了方才那个现在已经被吸成了一抔黑土的步离人士卒脸上的神情——事实上,外头那些丰饶民互相推诿责任的声音他也听见了。 ……他此时的选择会引导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能够继续和仙舟打下去,又或者是,一场非常直接的失败。 倏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和仙舟是什么时候结仇的了,但仙舟确实横亘在丰饶之道得以贯通的最大的障碍,他非常确定如果这一次没有成功,在之后的岁月中,他仍然会抱着那一颗灭亡仙舟的心思,在这条路上飞奔。 树枝徐徐地转动着,树梢上的那些头颅也跟着一左一右地摇摇晃晃着,仿佛随时,这些“成熟”的果子都会掉下来那么一两颗。 有过去了片刻,其实也没有多久,那些刚刚才推出一个最人微言轻的死鬼出去送命的丰饶民就听到了身后的呼唤。 倏忽的声音听着甚至有点儿好听,会给人一种他好像是个很平和很慈悲很为旁人着想的存在的错觉,但是这声音落在这些丰饶民耳朵里就像是催命的丧钟似的,让他们背后一排连着一排地生出好多鸡皮疙瘩。 倏忽的命令是,让他们向呼雷被抓之后,现在在步离人的部落中说话能算数的那几个小战首们传令,要他们将自己手下的步离人,不管是战士还是脆弱的老人孩子,又或者是那些另类强大的萨满——也就是研究生物战甲的技术人才,总之,只要是步离人,通通都可以带到他的面前来。 这几个丰饶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中有一个试探着问倏忽:“但是,倏忽大人,步离人的数量有那么多……” 这个世界上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站下所有步离人的地方,哪怕是让最大的恒星冷却下来,变成一个固态的球,这个球的表面也站不下这一群又能活又能生,平均一对夫妻可以生出大概几十个孩子来的狼人。 一根枝条从半空中落下,随后非常清脆的“咔嚓”一声响起,这个丰饶民的脑袋就这样被从躯干上拧了下来,那张尚且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恐惧深色的脸,就已经随着脸之后的整个脑袋,像是果实一样被挂在了枝条上头。 这颗脑袋随着枝条再低垂到了剩下的人、以及那个已经轰然倒在地上的残余身体前头,将倏忽方才的命令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和倏忽讨价还价,剩下的丰饶民全都跑了,跑得飞快。 * 仙舟一直在密切监视着丰饶民联军的动向。 以太卜为首的太卜司全员几乎是每时每刻将穷观阵运转到了极致——从观察到运算全部拉满,而这些运算出来的结论会直接被送到将军的案前。 此时,腾骁看到新发送过来的消息,皱着眉头将相关的内容转给坐在自己一旁的丹枫看:“步离人正在集结,但并不是准备正面冲锋的动静,相反,此时他们聚集在倏忽身边。” 腾骁无法理解这种调动,围绕在倏忽身边,是为了做什么呢?难道倏忽觉得他会准备偷偷出现在他身边,直接用自己毕生的一切,燃尽熔炼出最后的一刀和他同归于尽?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腾骁早早地反省过自己这几年来的心态。 曾经,尤其是在仙舟苍城被罗睺吞噬掉的时候,他的确是抱有自己和倏忽同归于尽一换一是非常划算的一笔买卖的想法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至少他知道,自己只要防住了倏忽,剩下那些本可以给仙舟造成极大麻烦的丰饶民,可以用更经济实惠而没有伤亡的方式解决。 腾骁一下子就失去了把命留在战场上的念头。 丰饶民拼光了之后的倏忽就不足为奇:仙舟那么多的将军,谁还不能外出公干配合一下,把倏忽这家伙用每个人分到的神君来回犁上一遍? 犁到只剩下最后一坛子草木灰了,就给元帅带去,让元帅亲自出手给它封印起来,不管倏忽还有没有复生的可能,总之,只要有这个迹象就出动神君,大不了和它磨上个数百年数千年的。 可别把仙舟人不当长生种啊! 丹枫沉吟:“会不会是因为呼雷被擒,所以倏忽需要给这些步离人做做动员,或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找一个他更容易拿捏的傀儡,给他灌注更多的丰饶之力,强行让对方能够在战场上勉强取代呼雷的作用?” 很合理啊,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呼雷的实力是打出来的,但是谁说靠着技术不能造出一个看起来比呼雷更强的战首?虽然这种战首很有可能在遇到镜流之后再被活片一次刺身——白珩的用词也体现在了镜流上交的报告当中,腾骁将军只能感叹说镜流竟然没有将白珩改掉的那些用词改回来,可见她们的情谊确实是高山无棱江水竭。 第256章 活切刺身什么的,一旦进入了脑子之后就彻底改不掉了,丹枫揉了下太阳穴,但发现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甚至于,他还在一瞬间想到了个不太对的地方: 既然镜流的剑上带着冰,而呼雷是被冻住的,那这到底是应该叫活切刺身,还是叫冻切刺身呢? 这么地狱的问题,最好是别出答案了,丹枫在想到这一点后又沉默了片刻,最后选择闭上眼睛,暂时将与此有关的一切想法都压到记忆的最深处去。 道德层面上的自我批评,还有良心会不会痛什么的,就都大半夜的再说吧。 腾骁“啧”了一声:“但是,如果只是为了再造一个呼雷,对于步离人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呼雷已经失败了,再来一个呼雷也是一样。” 他无法想象倏忽花了那么大的经历,最后却只是为了实现这个甚至可以说价值为零的目标。 又或者,他是想要靠着制造出足够多强度过关的步离人战士,冲击目前纯粹以数量取胜的植物方阵吗? 可是这也一样不怎么靠谱。 他看了眼镜流给过来的言简意赅的报告:上面写着,因为呼雷是所有步离人中最强大的那个,因此她确定对方一定是绝佳的肥料,目前已经和云华女士联系上了,并且,她把令夷给派过去了。 用呼雷种植物,再用这些植物去打步离人:不管是曜青仙舟的态度还是其他仙舟的态度都是绝对支持的。 正因为狐人对步离人的恨是深入骨髓的,所以这种不会让呼雷死得那么痛快的处理方式会被他们举双手双脚赞同。 所以……倏忽到底是什么意图呢?腾骁的眉头稍稍皱起,他试图站在倏忽的角度思考,但是很显然倏忽的心态和他是截然不同的,因此腾骁对于倏忽的预言成功率,不说几乎全部是零吧,那也没有比随便扔骰子蒙选择题的正确率好上多少。 而且,这方面的正确率,在他的道德底线下降到约等于没有道德之前,都没什么快速提升的可能。 但是不管如何,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拿呼雷去种菜……不是,种植物。 高强度的植物打高强度的战役,用植物取代仙舟人的战场才是足够文明的战场,至少植物肯定不会介意自己的残躯和丰饶民们的尸体一起被焚烧殆尽——草木灰是很好的肥料,丰饶民也是,因此这只能算是化作春泥更护花,是对植物下一代的保护。 现在遇事不决……还是先种菜吧。 * 步离人部落并不知道倏忽将他们叫来此地是为了什么目的——和普通步离人不一样,那些小部落的战首们在呼雷战败之后一边忧心忡忡,一边却又忍不住地开始为自己盘算起了未来。 步离人的大战首,是从一个个部落的战首之中用颇为血腥的战斗角逐出来的,换言之现在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有上位的可能性与基础。 是时机是机遇,前方虽然相当危险,但是丰厚的报酬确实与机遇共存。 因此,这些战首们大多抬着头看向上方的倏忽,只有少数的神情有些晦涩难明,仿佛在担忧些什么。 还有几个步离人部落选择了拒绝遵守倏忽的命令,去传令的丰饶民自身又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存在,于是当对方硬气的时候也只能选择下一个。 倏忽也知道有人抗命了,然而到了这一步,他再亲自去将那些人一齐带过来也不太合理。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心道暂时就先这样吧,随后,那些枝条撤开了像是云雾一样将他的本体遮掩起来的茂密绿叶,露出后头那几乎参天的植株本身。 一些枝条上的脑袋垂低下来,那些本应该死去许久的,而如今被强行地拽在生之一侧不得离去的脑袋上,眼眶之内的晶状体泛着上了年龄的昏黄,没有光的、乌漆漆的眼珠子盯着面前的步离人:“呼雷战首的事情,希望你们节哀。” 步离人对于这一句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们都已经被倏忽集合在这里了,换句话说,倏忽想要让他们做点什么的意思已经写在了脸上,这种客套,顶多是想要让他们付出更多。 但是既然慧骃还没有拼完,仙舟的植物还没有被前头的那些炮灰消耗完毕,为什么要上步离人?呼雷战首倒是确实冲锋在前,但也看看着冲锋的结果是什么吧? 步离人的士气本就相当堪忧,他们几乎全靠着呼雷战首为他们临时提振士气,但是本应该是强心针的一剂变成了在心脏上抽血,原本就跳动得不甚有力的心脏这下更是一下子地萎靡了下去。 倏忽那一千多对的眼睛能够很彻底地扫过面前那么多张脸,他承认自己从这些步离人脸上看到更多的是避战的情绪,同样,他也完全能够理解。 就像是在智械危机之前,甚至是在智械出现之前,有机生命们认为自己比起无机生命来是高贵太多的存在,于是当他们成功将机械物体运用在了战场上之后,一些技术发展得更快、生产线铺得更开的文明就开始彻底机械化自己的部队。 不得不承认,倘若一刀过去捅死一个对手,那么哪怕随后自己也被一刀捅了腰子,那好歹也能在眼前黑下去之前全靠自己说:一换一,不亏。 但倘若换走的是一条机械狗,甚至这狗还能送回工厂里面维修一下——更有可能制造一条全新的机械狗比维修当前这只更划算,那很多人都会觉得自己拼命的行为相当不值得。 第257章 如今的步离人就是这么个情况。 做为丰饶民中相当有脑子的一群人,这种情绪在他们中弥漫的情况相当厉害。 倏忽突然就不想给他们再做临终关怀了,用一句话来形容他当前的心理,那就是:和你们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可能治理得好丰饶命途?! 那些长度惊人的枝条一时间全部倒向了那些步离人,倏忽说:“我很抱歉听到呼雷战首的事情,所以,我想你们或许需要一些更为强大的力量。请你们互相保持皮肤接触,好让我赐予你们更多的赐福,愿药王慈怀的甘露能让你们的爪牙更为锋利,撕穿更多仙舟人的胸膛,咬下更多那群疯子的头颅。” 随后,那些枝条垂落在了那些小战首们身边,枝条顶端的叶片都是苍翠欲滴的颜色,显露出全然的生机,用肉眼就能够看出,这是最为精纯的丰饶力量。 在利益面前,哪怕步离人都知道倏忽的下一步一定是让他们上战场,他们也很难克制住配合倏忽的要求:他们相当追求强大,这一点从他们的战首差不多就是彻头彻尾的社达主义者上就能够看出个七七八八,更强大的力量谁不要呢?哪怕再获得了利益,再吃下了好处之后再反悔也是一样的,倏忽还需要他们去对抗仙舟的普通云骑军,不是吗? 倏忽的枝条此时已经直接或者间接地连接上了在场几乎每一个步离人,一千多个脑袋嘴角上挂着的微笑在这一瞬间扭曲得甚至有些诡谲。 那些凝聚在了枝头的纯粹生机,在这一瞬间悉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这以亿计数的步离人身体之中流失的气血。 倏忽不打算再用他们承担和云骑军士卒一对一兑子的功能了,对战争不狂热的步离人只能成为他的养料,反正他的枝条足够多,辐射的范围足够广阔,当做一支大军使用也够了。 他看着那些步离人逐渐变得干枯,一些步离人想要逃离,但是已经连接在一起的肢体那么轻易就能够松开的么?快速流失的气血和生命已经将它们像是被封锁在真空中的食物一样死死地锁了起来,虽然死亡在这一刻尚且没有真正到来,但是死神的脚步声,却已经可以清晰地听见了。 终于,在遍地都只剩下黑色的废渣,成群的步离人就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了个彻彻底底之后,倏忽将自己的枝条张开了,像是吃饱喝足之后伸了个懒腰一样。 他的枝条变得更为翠绿。 差不多了。 如果幻胧失败,或者幻胧没有回来的话,他会选择强攻。 活化行星罗睺的那种方式肯定是不行了,这种给予过多的丰饶之力直接将仙舟人催化成魔阴身的行为如今只会让仙舟人拍手直呼给得好,给得更多些。 那就只有从根源上杀死仙舟人才行,比如说,拧下他们的头颅挂在枝条上,让这些腾骁最熟悉的仙舟面孔转过来面对着他,让他们呼唤着将军的名字,然后再露出森森的白牙和笑容。 倏忽并不惧怕植物。 只要他不对外提供丰饶之力,那么除非仙舟真的动用了建木,否则那些伤害都无法真正影响到他。 他会直接越过仙舟的防区,找到仙舟人。 * 镜流去快速地冲了个澡,顺便换了身衣服。 可想而知,她这含血量极高的一身是绝对不能再穿上战场了。 正面战场上的情况因为呼雷的被擒,短时间内呈现出比较轻松的态势,不少前线的云骑选择回撤,在战争之中享用着短暂的休息。 她知道在自己去洗澡之后,白珩绝对会在她的这份报告上修改两个字,让看起来冷冰冰甚至血淋淋的文字变得稍微柔软一点俏皮一点。 镜流想到这里,镜子中的她的脸上流露出少许无奈的微笑:也就只有白珩是这个样子的,看起来像是从来都不知道要紧关头,实际上比谁都更清楚地意识到这时候人们需要的是什么。 她无意制止对方对所有人的小小关心,所以,如果让将军见笑了,那也无所谓——甚至她觉得将军或许还应该感谢一下白珩把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少许。 镜流快速攥干了头发,没有吹,就往外走了:战场上瞬息万变,她需要及时跟进情况,做为剑首,战场上处处都有可能需要着她。 ……虽然,在寒冰射手的普及率已经到了每个云骑小队都有一盆的程度之后,她被需要的情况已经大大减少了。 几个云骑小队可以凑在一起,用寒冰射手打出更有性价比的冰冻迟缓效果,随后再对仙舟的雷弩之类更具杀伤力,但是装填速度没有那么快的武器完成充能,从而从容不迫地打出更高的伤害。 她出门,带着一身尚且没有消散干净的水汽,迎面看到丹枫,镜流愣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罗浮战力,将军之下,她与丹枫相平,需要出动对方就等于需要出动她——除非是持明族遇到了什么事,但这一次的持明族出动得也不怎么多。 丹枫言简意赅:“找你。将军估计倏忽打算进攻。” 他同镜流并排朝外走,脚步略快:“但是,有一定概率,出动的只是倏忽一个。” 镜流愈发不解起来:“就只有他一个?” 丹枫:“就只有他一个——但他把几乎所有步离人吸收了。” 镜流转过头看他,面容仍然是没显出多少震惊的平静,但是语气的上扬却证明了她并不是完全不震惊:“什么?吸收……?” 第258章 丹枫:“吸收。他将这些步离人转变成了自己的养分。瞰云镜观察到了倏忽吸收步离人的景象,消息来自玉阙仙舟,可信度够高。” 玉阙仙舟嘛,太卜集中训练基地,瞰云镜更是联盟重宝,曾经间隔着无数的星海观测到了反物质军团覆灭造翼者的记录。 如果是玉阙仙舟传回的消息,那么,镜流宁愿相信她自己是假的,也不会觉得来自那边的消息有什么不真实的地方。 所以,此时的镜流:“……” 她不是很明白倏忽的想法,觉得对方的选择就像是在那些如今仙舟上早就没人看了的玄幻小说里头选择战前献祭的反派,甚至行为间还带着一种对波喜欢站左边的必输美,只能说既然到了战场上,那么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倏忽选择了这样对待步离人部落,那么…… 嗯,反正倏忽是一株自由的树,他可以自由地做出自己的选择。 她问:“现在将军打算怎么做?” 丹枫说:“将军觉得,倏忽或许是想要绕过那些丰饶民和植物,直接影响到云骑军,还有仙舟。” 他觉得这大概是腾骁将军这辈子能做出来的最为正确的一次对于倏忽目的的判断,因为至少他被说服了——先前有不少次,腾骁将军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镜流:“的确有可能,而且挺不像是将军预估的水平。” 她难得说了个冷笑话。 “所以,现在我们应当去调动士卒后撤?” 丹枫顿了顿,说:“有一个……比较奇怪的计划。” 镜流心说她的徒弟都是景元了,这天下哪还能有什么让她觉得奇怪的计划,直接说来就是,还至于这么吞吞吐吐的,但是,当丹枫说出“是这样的,他们打算用从皮耶格尔弄来的那只笔,写上一条规则,把用呼雷培育出的那些植物短时间内变成云骑军,把倏忽的大招给骗出来”这样一句话的时候,镜流还是用了足足三秒的沉默来表达自己对于这个计划的敬意。 是的,模因世界皮耶格尔的那支笔,镜流知道这东西,也知道它的效果,但是用植物来伪装人……是说把豌豆射手和向日葵变成云骑军的样子吗?她试图想了想那样的画面,但是只想象出来了一些套着毛绒皮套的云骑军在那边尴尬地笑着的样子。 一时间,镜流都不知道应该说是自己的想象力太过匮乏还是太过丰富。 “是景元想出来的吧?” 丹枫很快证实了她的疑问:“还能有谁呢?” 镜流抬手捏眉心:“有人跟着他学坏了——”她对上丹枫略有些心虚的目光,很快补充上了一句。 “当然,没有说你的意思。” ……这句话里头欲盖弥彰的意味也太浓厚了。丹枫叹了口气,决定把这当成是一句褒奖,思路活跃,这是件好事啊。 的确,这是景元的想法,但不能说百分百都是景元的主意。 事情……事情是这样子的。 * 将时间稍稍往前倒退上那么十几分钟,瞰云镜那边的消息第一时间传了过来。 白珩做为传奇飞行士,在战场上,她拥有相当高的优先级,在关键信息的获取上,她差不多和镜流平级。 她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云华女士刚刚匆匆忙忙地来到了临时植物栽培场,并且对于景元那一刀下去切了个巨大的伤口并往外放血的行为表达了相当的不满。 “太业余了!”她控诉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浪费,哪怕这些血液是可以再生的资源也不能这么用啊!” 她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开始在被禁锢到几乎就要被直接浇筑在高强度材料里的呼雷身上切割口子,对他进行精准性放血。 令夷怀疑她已经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研发出了一套专门针对步离人的放血技术,甚至专门研究了不同的血液中丰饶之力浓度应该搭配上怎样的放血速度。 植物开始大批量地生长起来,云华女士在旁边监测着数据,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尤其是搭配上白珩告诉她的,镜流到底杀了呼雷多少次的记录。 “如果你没有夸张的话,”云华女士看着白珩(白珩将右手四指并拢,先是贴在胸口,随后又将这并拢的手指向上举起对天,就差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不会吹牛了),对着她点了点头,“那我觉得,呼雷表现出的恢复力,并不是一个步离人应该有的程度,或许……可以给他做个全套一点的手术。” 如果说,镜流只是表达了自己想要制作活切呼雷刺身的心,而白珩则是在嘴上创造了这个肉眼可见会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云骑内部知名梗的说法,那么现在云华就是打算把它变成现实了。 她暂时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等到战后吧,现在不太合适。”而且身边的机械设备什么的也确实都不太够用。 或许是为了强迫自己将想法从给呼雷做个解剖手术的冲动这个黑洞里扯出来,云华女士用力地将自己的目光从呼雷的身体转移到了一旁的植物上。 哦,植物,这些植物总是能令人高兴的,可以说,全世界除了令夷之外应该就只有她是最喜欢这些植物的。 ——白珩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那份消息的,然后她念了出来,连带着景元在群里给出的意见。 景元说他觉得用一群虚假的云骑军去骗出倏忽的大招是个相当不错的选项:因为,倏忽选择了将占据整个丰饶民军队中大多数的步离人中的绝大部分变成了自己的养料,那么或许意味着,他想要做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非常勉强的。 第259章 而这种一次性的提升,在动用过后就彻底消失了,难道他还能将剩下那些丰饶民也献祭了吗? 综上所述,倏忽当前这种情况,无非就是只憋了一个大招,cd读条什么的都拉满了——想要最有性价比地砸在仙舟人身上罢了。 那就去骗,去偷袭啊,战场上无耻的事情多了去了。 虚构云骑军主力,顺便抽调一部分云骑,直接绕到剩下那些丰饶民军队背后,釜底抽薪地趁着倏忽不在,把他变成一根光杆。 不管倏忽憋着什么坏主意,等到了那一步的时候,他也就算是差不多完蛋了。 而蒙骗这一步,正好可以用世界笔来解决。 “也可以不完全虚构,把植物伪装成仙舟人也挺好的。” 听完白珩的播报,令夷看向自己面前这一簇簇的、正在茁壮生长着,速度几乎和韭菜没什么区别的植物。 “植物会攻击,身上也沾着丰饶之力,需要的话高度也可以进行调节……效果还不错,对吧?只需要给它们增加移动的能力——这又不难,让应星哥弄点专门移动用的载具就可以了。” 载具要什么科技含量呢?完完全全、一丁点都没有。 于是,这个大胆的计划就这么成型的,并且直接在群聊中@了腾骁将军。 彼时还在临时指挥处的丹枫看着腾骁沉默良久,随后发出了一个单字: 阅。 第72章 完结(中) 不能否认,呼雷是一款优秀的培育器。 在呼雷持续提供的帮助之下长出来的植物,产出速度不能说是韭菜那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只能说是像是童话故事当中那个小孩子的豌豆一样,表现出了通天的产出效率。 “云骑军集结起来之后一共有多少?”罗浮仙舟上全体云骑军的数量令夷是知道的,但是此地集结了有多少,这就是她不清楚的了——尚且还有不少数量的云骑被留在了罗浮上,也还有一部分是来自曜青仙舟以及其他仙舟的援军——所以,她不确定自己要产出多少的植物。 哪怕她已经有所估计、有所预期地想到了此地云骑军的数量绝对不会少,但是当那个上亿级别的数字传入她耳中的时候,令夷仍然眼前猛地一黑。 哦,她刚刚在提建议的时候怎么就忘记了还有数字上的限制——她的大话都被白珩发出去了,景元给白珩的私信才终于被白珩看到,他问她这个数量的植物真的能培育出来吗——景元,确实是一款思虑周全的猫,她以为景元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地忘记了植物的好用,景元笑她忘记了自己身不是铁,吃的饭也不是钢,只是只狐狸而不是什么博识尊的机械大脑。 但是……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令夷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充满了对于人类主观能动性的信任,不就是成批量地产出吗?说得好像谁不行一样——反正她绝对不会是最先不行的那个,看看呼雷吧,呼雷还是这些植物生长能量的供应商呢,呼雷说了什么了? 呼雷想说也确实没法说,此时他的狼牙之间被横上了一块极其坚硬的材料做为口枷,考虑到呼雷的个体高高度,这块材料的尺寸也相当不小,令夷甚至怀疑它是不是从某个建筑工地上头直接拖回来的。 被切开伤口、伤口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愈合、却又每时每刻都在被撕裂的状态绝对是不好受的,呼雷的咽喉中发出了低沉的、完全如同野兽嚎叫一般的声音,哪怕已经是被限制住的声音,在这个空间中仍然和打雷一样响亮。 云华女士问令夷:“小令夷,你害怕吗?” 她看起来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令夷揽进自己怀里去,让她在自己温暖的胸怀中获得安慰的架势,而她的目光也确确实实地带着一点看孩子的慈祥——大概在整个罗浮仙舟上,还在用这样的目光看向令夷的大概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令夷摇头。 区区响声有什么好怕的,至于说对方步离人战首的身份……呵,早在她开始种菜……不是,种植物的时候就已经无所谓了。 谁看着肥料会产生出恐惧呢?这个世界上有密集恐惧症、有巨物恐惧症,还有深海恐惧症,但她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过肥料恐惧症。 不仅如此…… “据说,在一些欠发达的文明中,他们认为天上的电闪雷鸣能够带来更好的收成,”令夷低头看了看正在发出巨大噪音的呼雷,其实也就是电击合成氮氧化物,作为氮肥促进植物生长,“就当是在打雷吧,植物长得好就行。” 她这话确实相当刻薄,做为一个玩笑,它甚至有些过分地狱了,但是此地并没有步离人,所以这种地狱性也只能让云华女士笑得更开心一点。 “嗯,你说得对,是这个道理。”云华女士的眼角都笑出了眼泪,在将这些眼泪擦去之后,她又一次在呼雷的身上划开伤口,锋利的手术刀像是永远不会被什么东西阻碍一样,而割开之后,为了防止伤口愈合,她还会在伤口上插入一些撑开的道具。 凶狠,看着半点和“文明”这两个字不沾边,但是,和“巡猎”这两个字却走的越来越近了。 朴素、公正的复仇心理,大概就是用这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血还血的模样表现的。 * 工造司。 应星早就习惯了在工作中随时随地会出现全新需求的情况了,就算不在生活中,他也依旧习惯了朋友们随时提出一些看起来稀奇古怪,实际上也确实相当稀奇古怪的东西来让他制造的情况。 第260章 但是这一次的要求,技术含量实在是太低了。 因为工造司内的工作要求总是很复杂,而且相当多的技术手段在执行过程中是不能被打扰的,因此应星常年不加入那种十万火急的讨论群。 他是直接和将军,还有策士长对接的,有什么需要就转发过来,他负责实现。 应星:“……”这种事情也需要通知他吗——等等,造这种便行车的目的是什么?在战场上cosplay帝弓司命,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弓,对准了丰饶民军队把他们给吓到不敢向前吗? 哦,不,等等。 应星虽然没有受到前情提要内容,但这并不妨碍他从对于相关设备的要求上觉察到端倪:除了灵活转向之外,还需要一个质量有所保证的固定器,还有尺寸、数量……这些信息全部融合在一起,最后能混出来的无非就是要给盆装载体这么个结论。 在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他就向景元发消息询问情况了。 得知整个计划的应星:“……那你们的需求量是真的很多。” 好在回到了仙舟势力范围之内后,他能够启动的流水线也足够多,加急了生产的话,产出量总归是能够比令夷那边的产出效率要快——她可只有一个人。 有点凄惨,应星心中一瞬间转过了令夷一整只狐狸扑在地上,尾巴的毛发和耳朵上的毛发都可怜兮兮地缠绕在一起,表现出一副已经被这个世界狠狠蹂躏到变得灰扑扑的样子。 很好,现在终于有人要和他一样享有半永久黑眼圈了,哪怕在心中转过了这般凄惨景象,应星仍然心如铁石,不,应该说是心如打铁工具,比铁石要更坚硬上无数。 ——然而事实上,在这个应星的黑眼圈都因为出差一趟而情况略有好转的档口,情况最先变得糟糕的,不仅不是他们两个干活的,甚至还不是腾骁将军这个已经连轴转了干活的,而是呼雷。 呼雷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死去,胸中的赤月是每一任步离战首的倚仗,这种和曜青仙舟的丰饶神迹胎动之月有些相似,但只能算是胎动之月的劣化版本的赤月心脏能够为每一任战首提供充足的丰饶赐福。 毕竟,这轮血色的月亮,只为步离战首一人而照耀。 他在血战中夺下了这轮月亮,他并不介意有更强大的后继者出现,从自己的胸口中剖出这枚取代了心脏的东西,将他的尸体留在身后,踩着他的血迹朝着更前方走去。 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愿意看到自己被这样侮辱,仙舟人,尤其是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两个狐人还有那个持明族……她们的所作所为几乎就是对于丰饶的亵渎。 从他的躯体中流淌出来的力量,或者干脆可以说,是从他身体中强行抢走的力量,让他持续性地变得虚弱,并且越来越虚弱。 那些植物,他曾经以为这是又一种全新类型的丰饶造物,但是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些植物比起普通的丰饶作物来要受控很多,他在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这些植物的根系或许会长到自己的血管之中去,然后他兴许可以利用这些植物操控着赤月在仙舟人尚且毫无防备的时候离开自己的身体:虽然这样一来他必定会死去,但是也会给仙舟造成不小的麻烦。 他已经知道了倏忽对步离人的所作所为——他的听力并没有被封锁,但是,会被倏忽骗去的步离人,也不过是在自然的筛选中被选出来的不够合格的步离人罢了。 他清楚地知悉有几个小部落的战首是绝对不会被倏忽一叫就动的,他希望这些步离人会及时离开战场——在看到了那么多步离人没能回来之后,他们应当产生这样的警惕。 而至于说呼雷的仇恨,呼雷其实没有仇恨。 他的根本目的只是让天上的群星变成步离人放牧的原野,或者说,是他统帅、甚至不一定需要统帅,可以只是认可的部族竞自由的空间。 而至少,仙舟人是这个梦想的最大阻碍者,他们获得了同样的东西,却转头开始阻击其他丰饶民,这在呼雷看来是一定不能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阻碍。 因此,他仍然想着要挣脱,要给仙舟一个来自内部的打击。 然而现在他感受到了这些植物的根本性问题,它们极端可控,在沉默中成长得相当茁壮,而参考他上一次遇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从这些植物身上看到的杀伤力等等…… 呼雷一时间感到前途有些迷茫,更何况,从边上这些人几乎毫不避讳的对话之中,他已经知晓了倏忽正在一直等待的人和东西已经落入了仙舟手中。 还有多少胜算? 好像已经没有多少了,倏忽现在在做的是一搏,而这一搏具备多少的后继之力,按照呼雷对于倏忽的了解大概也没有多少——顶多是倏忽还能活着,苟过了一百年之后再继续卷土重来,但是时隔那么久的时间,仙舟恐怕都已经恢复过来了,那时候的卷土重来又有什么意义? 思及此处,呼雷选择了放弃思考。 对于步离人来说,尚且还有生路,还有余留下来的火种,虽然只怕会过得和当初的造翼者差不多,经历同样的科技大退步等等情况,但是就像造翼者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真正的亡国灭种一样,步离人也不会。 他们还有兽舰,还有视肉,还能够继续在群星之间放牧——先……就这样吧。 这是呼雷在确定自己的自尽不会起到多少作用,并且也确实没有这个自尽的能力之后,最终做出的决定。 第261章 此时的他,从面部上的神色、血色等等来看,比起刚刚送来的时候,似乎是要虚弱了一些。 就连镜流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令夷和云华女士在联手之后做到了——其实也很好理解,镜流的伤害虽然强,但上限也就是把呼雷杀上一次,能够消耗掉的丰饶之力有限,但是令夷的植物,现在都不是一块田一块田地种上的速度了,她是十几块田批量生产,并且全部连接在了呼雷的身上。 这些植物消耗起丰饶之力来的效率那可绝对低不到哪里去。 于是,当赤月的回复效率比不上植物的消耗效率之后,呼雷,这个看起来是杀不死的步离战首,也会表现出“人被杀就会死”的模样来。 本来,这应该是个被相当重视的情况:呼雷如果能够被杀死的话,那是一定要送到曜青仙舟去,当着体量最大的狐人群体,被官方宣布他的罪行之后,用足够严厉的刑罚处死。 但是现在根本没有人还有那个精力继续观察呼雷,植物就像是成年后的猪一样纷纷出笼,并且快速地衔接上了从工造司送出来的那些移动载体。 现在,用来造假的素材已经可以使用了,数量仍然留待积累,还差大约……五分之四吧。 差是还差了不少,但是至少从身高上来看,这些植物和普通的云骑军确实是差不多了。 而且,植物还有不同的身高——令夷将田地的尺寸设置得稍微有了些偏差,而这些偏差就造成了植物身高的高低略微的参差。 如果仅仅衡量身高,而不介意面相和身材的话,它们就和一群真人站在一起的效果差不多。 至少腾骁将军对于这样的外观是非常满意的,他在努力将这些植物想象成了云骑军的样子之后,对着景元点了点头:“可行性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高一点。” 果然,这小子的想法是真的多。 他确实是很适合接任当将军的,腾骁心想,再历练上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他的退休生活就在前方,光明的未来正如同向日葵那样灿灿烂烂地放着光芒,已经指日可待了。 如果景元不愿意就范的话……腾骁心想,如果景元不愿意就范的话,那他就去偷、去骗、去用强权逼迫景元就范。 或许是因为退休的生活太过美好,而当将军的日子却除了获得荣耀与满足之外皆如坐牢,因此腾骁下意识地没有去想:如果景元这小子是一条滑不留丢的鱼,那么,他或许没那么容易骗到他。 * 植物的数量总算是到位了。 到了这一步,在那么大量级的抽取之下,虽然那颗劣化版的胎动之月——赤月——仍然维系着呼雷的生命,没有让他就此因为油尽灯枯而死去,但是他身上的那些肌肉确实快速地溶解了下来。 现在,令夷完成了自己的高速操作——有这样高速运转的狐娘进入仙舟,狐娘也已经和下面那只步离人一样,快要变成狐娘干哩…… 她靠在白珩的怀里休息,而云华女士,她的工作量虽然没有令夷那么大,但是她的工作持续时间毫无疑问是不短的,但是此时,当令夷已经变成了一只彻彻底底的废狐狸的时候,云华女士却仍然精力充沛地站在呼雷身边,在那已经变得远远不像是雷霆,而更像是一个衰朽的老人在夜间睡不安稳的呼噜声的嚎叫里,踢了踢他的某处伤口。 “我估计,他的身体里大概有个类似丰饶神迹之类的东西,但是质量要差很多,他的回复效率存在上限,小令夷,我估计你要是一次性上个一百多块田的支出,他很有可能就要被拖死了。” 她跃跃欲试,决定到时候向将军申请一个特别的手术场所,在那地方把呼雷给剖了。 但是在此之前,云华女士想到了另外一件颇为重要的事务。 在来这儿支援令给呼雷放血之前,她一直在治疗着从前线上退下来的战士,而在这些战士中,有不少失去了朋友、亲人,而这些失去大多都是因为呼雷的残暴导致。 还有狼毒——狼毒的影响对于狐人飞行士来说,已经不是他们靠着自身顽强的意志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她当然给这些伤病员用了药,但是众所周知心理疗法也是一种很好用的疗法,而丹鼎司的司鼎呢,也是需要对这一疗法足够熟练的。 于是,她举起玉兆,对着当前正处于恢复期,看着仍然很没有血色的、看不太出来这就是呼雷的那个高大骨架子拍了张照片。 并且将它随手转发进了给伤病员们拉的群里,并且配文: 等我向将军申请了准许证,到时候咱们现场直播呼雷不死之谜现场破解解剖啊,不过得先等养一养,现在这样子,我怕我下刀之后真能弄死他。 * 被改造过的“云骑军”出发了。 倏忽和仙舟联盟这边都是老对手了,对于仙舟会怎样了解丰饶民这边的状态、而仙舟人又会根据那些线索做出怎样的判断,他心里大概也有点数。 就比如说,他之所以几乎完全没有掩饰地让让那些步离人成为了自己临时突破的牺牲品,就是因为他知道哪怕仙舟人知晓这背后大概率是个陷阱,也绝对无法拒绝将丰饶民中实力不够强大的那些基本盘尽量扫清的机会。 数量足够多的群体,才能够拥有更大的容错率,而且,他们可以用更短的时间扩大族群、从而更加提升容错率。 第262章 仙舟一直在做的,就是尽量让这些丰饶民失去和仙舟对战的信心。 于是,他在完成了自己实力的提升之后,又将剩下的丰饶民进行了分兵。 ——这是非常大胆的决定,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称之为自寻死路,但是到了这个关头,倏忽的态度已经不是赢得这一场战争,而是给仙舟一波沉重的打击,让对方花个三五十年的都恢复不了元气,然后自己趁机跑路。 拖得越久,幻胧会及时出现的希望越是渺茫,而倏忽也愈发确定当前他需要制造的局势就是比烂,然后比谁恢复速度够快。 简单点说,这就是尽量用自己的长处去比别人的短处,而倏忽一届丰饶令使,最厉害的当然是他的恢复能力而不是别的什么能力了——而仙舟,做为一个文明,文明可不是个人,被打个半死之后被奶一口就还能活蹦乱跳着回来。 那些已经死了,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死得一点儿身躯都没能留下的,是就算让药师亲自出现都救不回来的死者,对于仙舟来说,就是完全无法愈合的伤口。 直接因为战争而数量锐减的一代人,一个直接断了一代的文明休养生息过来,需要的时间可不止个几十年。 因为抱着这样的目的,所以在倏忽看来,那些丰饶民全都是可以被牺牲的存在,死一个、死一群、死个彻彻底底,都无所谓——反正,他还能够再制造出新的丰饶民,而那些求药使中,一定会出现更多的丰饶民。 毕竟,药师从不拒绝。 此时分兵已经完成,他看到一批云骑军朝着被他派出来的那些丰饶民冲了出去——这些丰饶民中有不想上战场的,还有偷偷摸摸从战场上溜走的,倏忽到这时候已经对军容军纪什么的完全不在乎了。 谁会在意一只蜉蝣的重要性呢,只要这枚棋子能够站到指定好的位置上就可以了。 随后,倏忽也像是人一样深吸一口气,做了做出发之前的准备。 哪怕是对于他来说,完全孤身一人面对仙舟大军也是非常少见的情况,更何况,这一次的联军中还不仅仅只有腾骁这么一个老对手。 但他还是要出发了,倏忽能够感觉到时间的紧迫,他从那些步离人的献祭中获得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却不完全属于他自己,他是通过诱骗的方式让那些步离人放下了心防,但后续的生命力抽取多少还是带着强制的意思了。 所以,倏忽感觉自己这个容器有一点快要撑不住那么多的力量了,他需要缓慢地适应,而不是这么突然地一蹴而就,但既然现在已经一蹴而就了,那就只能尽快将这些力量用出去。 * 如果认真地计算速度,那丰饶命途是绝对比不过巡猎命途的,巡猎自带高速buff,最擅长后发而先至,时常有“虽然你先扣动了扳机,但是因为我的装备比你的更好所以不好意思我的子弹先打中了你”这样的巡海游侠式壮举诞生。 所以,倏忽很清楚自己如果想要造成更大的伤亡,必然需要行使一些骗术。 他不可能比腾骁更快,所以他不可能在不欺诈的情况下先一步靠近仙舟,为此,他将自己的部分身体留在了原地。 树嘛,和人不一样,人对半劈开了之后不太能活,哪怕是仙舟人在掉脑袋之后不短时间内快速接上也是会死的,但是倏忽可以把自己竖着切开之后,仍然保持两个身体的活性,唯一的问题就是切开的时间久了之后,另一半的身体也会拥有意识,并且会觉得自己才是真的倏忽——不过不影响,因为他本就打算用这一小半的身体来挡住仙舟后续的反攻。 是的,捞一票就跑,直到此时,倏忽甚至已经在内心里放下了那点自尊和廉耻(哪怕本来这两种东西他也就没能拥有多少),他承认,自己此时的一切计划就是保本。 一个虚假的形象用来蒙骗仙舟,瞰云镜的观测速度也要符合基本法,势必无法做到那么快,而在将信息传递给罗浮的时候,也一样需要时间,这些间隙就是他动手做最好的时刻。 撕裂下来的身体此时仍然并未完全脱离本体意识的掌控,它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枝条仍然在摆动着,做出各种指挥丰饶民的动作,而倏忽的主体意识,则开始朝着罗浮本部集结之处而去。 战舰横列,艨艟连云,星槎穿梭其中,仙舟仿佛真的用他们的军械复刻了一个小尺寸的银河,并用万千雷弩射出的比星光更亮的光辉宣告着什么才是真正的神选正统。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军队,倏忽都会怒其不争——凭什么,为何要束缚住自己,一起将丰饶的神迹传遍整个寰宇不好吗? 既然无法同行那就毁掉吧。 做为令使,倏忽不至于连将自己的身形隐藏起来都做不到,要是真的连这种技能都没有,每次被腾骁扬灰之后他还怎么能有机会恢复,早就被仙舟找到然后钉死在了复活点。 稍微恢复一点就被神君犁上一遍,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帝弓七天将合力伺候他一个,长此以往,就算他是丰饶令使也受不了啊。 因此,当倏忽出现在仙舟的这些战列舰边上的时候,至少从他的角度——世界静悄悄。 这是屏息凝神的最后一刻,是要将那一口存在胸膛中的浊气突出的前一秒钟,不管是不是在太空中,不管四周是否是真空,总之在这一瞬间,一个看不见的罩子会出现在意识四周,世界是安静的,能够听到的只是自己体内的声音。 第263章 倏忽蔓延出了自己的枝条,这些枝条悄无声息地延长,覆盖出了比当年的曾经笼罩在整个仙舟之上的建木更大的范围。 生命的气息。 为了避免出意外,那些“果实”,也就是在他的枝头上挂着的那些脑袋,全都被他留在了原地,没必要,因为很快他就会拥有全新的脑袋,用仙舟人的脑袋做成的果实,腾骁应该见过一次,在苍城仙舟的时候……有可能,他记不太清了,毕竟他已经用这一招获得过太多的脑袋。 仙舟没有发现异样,这些士卒还没有,倏忽感觉到内心涌现出的诡异的感情,他既平静,又兴奋,还有扭曲的想要从腾骁脸上看到各种神情的好奇。 当他看见那些因为连接在自己身体上,这才得以继续勉强延续生命的脑袋的时候,他会想什么,他的心中会为那些即将要丧命在他的刀下的仙舟人哀悼流泪吗?他一定知道,他无法彻底杀死他倏忽,但是他却会杀死这些仙舟人——一个仙舟的将军,却即将屠戮最多的云骑士卒,这样的意识是否会让他逐渐陷入癫狂?他是否会在日后的一个个梦里翻来覆去,认为巡猎的光矢其实应该射向他本人? 倏忽安静地等待着一个瞬间,这个瞬间并没有让他等待上太久,他感觉到所有的载具中的那些生命表现出慌乱,他知道仙舟终于意识到了他们一直都在盯着的大敌豁出了很多,终于在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贴近到了他们的身边,比腾骁更快地触碰到了他们——他需要让腾骁看到那些脑袋,就在他要挥砍出那一刀的时候,让一颗鲜活漂亮的脑袋贴在他的面前,对着他开口说话,那些枝条就像是轻柔的情人的手一样,轻轻地贴在了他们的后颈上,抚摸着、摩挲着、在腾骁狂奔而来的、他听不见的咆哮声中,掐住了那些脖颈然后—— 咔。 但是……等等! 这声音和他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倏忽都拧过多少个脑袋了,没有十万也有八万的,在声音和手感上头都可以说是熟能生巧,但此时不管是声音还是手感都不一样! 他提起一根枝条,却惊讶地发现挂在枝条上的不是仙舟云骑士卒的脑袋而是向日葵的大脸盘子。 再重申一遍,植物是真的很好用呢,居家旅行照明建材净化环境必备。 这个世界上很难再找到比植物更好用、更适合做为耗材的东西了,至少这些植物基本上都有个头,比如说向日葵,比如说豌豆射手,对吧,都是在细细的茎干上有一个可以被套住,可以表演上吊的更大的突出。 连接在倏忽收回的枝条上的向日葵没有在发光,圆圆的花盘能够看得到密密麻麻的葵花籽,如果有哪个吃货前来,大概会觉得这葵花籽甚好甚妙,多摘两盘下来就可以炒一锅奶油味葵花籽吃——但是倏忽就做不到这样的松弛。 他甚至还来不及学习这样的松弛心态,一把刀——不,是两把刀,就朝着他呼啸而来了。 一把是玄铁打造,势大力沉,虎虎生风; 另一把是金色神光凝聚,追魔扫秽,神威煌煌。 同样呼啸而来的,还有随着刀身一起深深地嵌入他树干上头的,来自腾骁的狂笑,那狂笑甚至带着发自胸腔深处的震动:“傻了吧?你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倏忽!” 第73章 完结(下) 坏消息:他绝对是被骗了,腾骁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变了性子,竟然从一个鲁莽的壮汉变成了现在这副奸诈狡猾的模样。 更坏的消息:腾骁不是一个人。曜青仙舟距离罗浮确实不远,普通的云骑军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跨越如此距离,但是显然,对于一位仙舟将军来说这绝对不是问题。而当他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腾骁身上的时候,令一份由巡猎分出的力量便从他身后靠近,刀锋轻巧灵便削铁如泥,轻轻一过便划断了多根枝条。 最坏的消息:腾骁开口,问他是否知道绝灭大君幻胧,是否知道她最近的行踪,随后问他是否知道模因世界皮耶格尔——以及,是否知道,如果呼雷可以被活切刺身处理的话,那么完全是一团能量体的岁阳又要怎样才能做成料理。 腾骁的这一番话对于倏忽来说毫无疑问是暴击,甚至开始令他怀疑是否面前的这位将军终于放下了道德——要知道这东西可是他敢于并且乐于一次又一次地和仙舟、和他交手的根本原因和保障。 如果仙舟拿出了和步离人一样的做派,那按照现在云骑军的实力,所谓的宇宙三大灾害中丰饶民就会直接改成另一个名字,甚至于失去了繁育星神的虫群都无法与之抗衡。 当然,这番话的影响也不仅仅作用在了倏忽身上,那位正在配合腾骁的曜青将军差点就没能握住手里的刀: 虽然幻胧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具备并被天克最终被抓是没错,但是这种话从腾骁口中说出来确实是震惊了她。 一直以来,就算各位将军在元帅不在的时候,仗着怀炎前辈看不懂年轻人的用词在群里聊一些非常不巡猎令使的话题的时候,腾骁的表现不是彻头彻尾的老实人吗?人是不抽象的,梗是造不出的,发过来的消息甚至还是要带着句号的,整个人从头到尾透露出来一种快要和怀炎将军一个辈分的正经味,其他几个人差点就想把他也从小群里踢了的来着。 今天这是怎么了,在他身边那几个还好没有跟他学的下属那边学会了,终于知道这种情况下要怎么说话才能更让倏忽破防了? 第264章 但不管是终于开窍了又或者是背后有那位高人帮他写了份可以直接照着22读的稿子,总归,当倏忽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他的反应毫无疑问地利好了仙舟对他的处置。 他想要逃,但逃不掉,曜青的将军吹了声口哨,屈膝猛顶在了倏忽的树皮上,下一秒,她借着这一记攻击造成的反向施力,将身体重重地下沉下去,同时,手中的刀却向着高处迎;而腾骁则已经踏着倏忽那些未断的枝条来到了此时已经显得有些稀疏、枝叶甚至有些秃感的顶部,他手中的长刀刀锋竖直向下。 两处的神君的攻击相向,青绿色的风芒与灿金色的弧光交错而过,在巨树上留下比较先前更深的伤痕。 倏忽的树皮上留下的伤痕很深,边缘上沾染着一圈烧焦的黑色,他的枝条颤抖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甚至说不出“这一次你要如何杀死我,腾骁”这种在腾骁看来足够经典的台词。 他已经失去了还手之力,在两位将军的联手夹击之下失去了越来越多的枝条,以及躯干部分的身体。 腾骁对付倏忽从来是很有一套的,所有掉落下来的残片,不管大小多寡全都被他用雷霆引起的火焚烧成了灰烬。 死灰,无法复燃的死灰,至少在这两位将军的注视之下,从这些死灰中复活并不是个多么合适的决定。 * 倏忽的落败在他将枝条伸向了伪装成云骑军的植物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彻底宣告了,而随后发生的一切都只能算是收场。 不过,就算是收场,这也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收场,前头铺开的摊子有点大,虽然这不是云骑军的本愿,但是,人们又不能指望着丰饶民来收拾战场。 而这收场的最开始,是幻胧以被压缩在莲花香炉中的幻胧.zip模式的出现做为标志,真正宣告全面开始收盘,则是以倏忽被收监为标志的。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十王司注定会变得非常忙碌,毕竟元帅都来罗浮了:十王司中还是头一次关押令使,尤其是这一次关的还是两名令使,一时间颇为令人头大。 据说,当有小报记者拦住了从神策府中往外走的腾骁将军,向对方询问他针对元帅将两名令使级别的大敌镇压在罗浮十王司内的看法的时候,腾骁将军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他们打包在一艘星槎上,顺便把瞰云镜也绑定在上头,再给帝弓司命祂老人家发个消息,让祂对着这个方向射上一箭了事。 但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玉阙仙舟是绝对不可能为了这个目的出借瞰云镜的,更别说在帝弓司命一光矢下去之后这瞰云镜还能不能回来这个问题了。 真当瞰云镜是肉包子,一去不复返也无所谓啊? 神策府方面严肃斥责了无良小报的胡乱编造行为,并表示: 罗浮仙舟与腾骁将军都无条件支持华元帅的决定,联盟的命令就是罗浮的执行,腾骁将军会尽一切所能维持好十王司的秩序、看管好被关押的囚犯、保证好罗浮仙舟的安全。 针对以上内容,神策府发言人,即罗浮策士长发表评论…… 当然了,事实上,腾骁将军自己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因为在这一场大胜过后,当他将云骑军内的一些事务处理完毕之后,他就将景元拉到一边,义正辞严地向他说明了自己打算退休的决定。 他打算退休之后去当个云骑教头,当然,做为前任将军,他当然不能给自己预订这么一份未来的工作,所以他要求景元返聘自己。 而另外的,则是十王司—— “我知道,你小子一直以来都很有点新奇的点子,所以此时咱们十王司内的难题,就交给你了。” 景元:“……” 景元奋然挣开腾骁将军握着他手腕的手指——腾骁将军的力气真的很大,大到了他差一点就没能挣脱的地步。 “将军春秋鼎盛,正宜继续引领罗浮百年——” 腾骁:“也没人说,春秋鼎盛之时就不能退休啊。” 景元:“……同样也没人规定被上任将军指定的人选就一定要接任将军,您知道我想做什么的,所以,请容许我拒绝。” 腾骁摇摇头,对他说“你再多好好考虑考虑”,结果景元给自己做了个乔装,出门之后就有模有样地对着小报记者阐述了一番“腾骁将军”对于十王司里镇压着的那两个玩意的态度。 腾骁听出来了。 这是景元的威胁。 虽然就算他想这么做,联盟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但是很显然再这么坚持下去的话,至少他,腾骁,他的面子将会逐渐在将军的圈子中被景元这个臭小子败坏个彻彻底底,所以,他还真的不是很能逼得了。 但是腾骁并未彻底放弃退休的念想。 毕竟,当前最大的两个问题都已经被抓捕起来,并且其中一个还帮着仙舟解决了大量步离人的问题,因此肉眼可见将来的一段时间里,身为罗浮的将军,需要处理的或许不是军务而是政事、商业、对外……之类的一系列问题。 腾骁觉得自己不是很擅长这些方面,于是他的退休意愿仍然相当明显。 于是,他找到了工造司正在日以继夜工作加班,已经将自己的调休攒到了可以接连放上一整年的假期但是根本就找不到可以休假的时间的应星百冶。 百冶正在搭配清扫战场的金人部件生产流水线。 第265章 众所周知,流水线是个好东西,像是应星这样的天才世间罕见,但是几条优秀的流水线就能够实现和一个应星差不多的效益——因此,应星对于这种成批量的产出从来都颇为支持。 他从百忙之中抽出了一点时间来应付腾骁将军,那张真的已经快要和熊猫一样的脸上带着死人微活的气息,以及真的快要进棺材的疲惫:“将军?” 说实话,看到应星这副样子,腾骁将军也觉得“要不你接替我来当这个将军”这句话多少有点难以说出口了。 但是,退休是一款非常需要沦灭良心的动作,所以他还是对应星伸出了这根橄榄枝,他说:“你现在是百冶了,应星,百冶都是有资格去当将军的,当初的怀炎将军不就是这样吗?” 应星的声音中听不出多少情感,甚至也听不出他一如既往的狂狷,有的只是一种彻底的麻木:“将军,您当真觉得您比我更需要退休吗?” 腾骁将军:“……” 再重申一遍,退休这项技术活,是需要先把良心扔掉,扔完了之后才能干得好的。 腾骁将军扔掉了部分良心,但不多,所以,他的命运就注定了会是无法将这份工作交接出去: 他看着应星的样子,实在没办法说出“我觉得我比你更应该退休”这句话,甚至在临走的时候他还关照应星说如果可以给自己放两天假就去休假吧,千万别把自己的身体给拖坏了。 应星未不置可否。 而当天晚上,当腾骁将军处理完了他根本不想处理的政务工作,打算回去休息的时候,他受到了来自怀炎将军的消息。 怀炎将军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老前辈了,腾骁将军很是尊敬地看着对面的虚拟成像:“怀老。” 怀老看起来却半点都不想给他面子,非常不高兴地告诉他:“腾骁啊,我知道应星是个好苗子,也知道你对他的欣赏,但是应星是我留给自己的接班人,你想要接班人就自己培养,别来打老夫弟子的坏主意!应星是我们朱明仙舟的,谁给你罗浮当将军——想也别想啊!” 腾骁将军一时有些茫然,连着被拒绝了两次,他总不能选镜流吧,镜流那可太不适合当将军了,至于说白珩…… 腾骁将军打了个寒颤,决定放过自己。 然后……然后在已成年的人选中就真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了。 要不……等等? 毕竟未成年里也是有几根可靠的苗子的。 * 云骑军以及工造司出品打扫专用金人清理战场的效率很高,大约十天之后,在曾经展开过一场激战的星域之内,就已经看不到什么交战过的痕迹了。 但是,这些消失了的痕迹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未消失。 他们只是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如果此时采访一位忆者的话,他们就会这样说——从现实中转移到了星网上,考虑到在忆者看来一切都能够转化为模因,哪怕虚无星神这种一般忆者根本不敢去沾的东西,如果让浮黎出手也一定能够记录下相对应的忆质。 星网自然而然地被发生的一切震动了,就像是当年绝灭大君诛罗被巡海游侠利用虫群杀死的消息在星网上扬起了一阵哗然一般,虽然仙舟也有令使,但这被抓的是两个令使诶。 星际和平公司就用了很长的篇幅、以及相当华美的文字,对仙舟这一战的成果、战略意义等等进行了充满新意且完全不重样的夸奖。 在这片官号发出的文章最后,星际和平公司表达了他们渴望与仙舟一起研究这两位令使的想法:公司愿与联盟进行更深一步的合作,全方面打击丰饶民这一宇宙灾害,为银河居民们提供更为安全美好的生存居住环境云云…… 这些余波注定还会蔓延上很长一段时间,就像是仙舟与丰饶民的战争和对立,并不是仅仅一次战争就能够结束的,丰饶和巡猎之间的对立关系,更是以十个、百个、甚至更多个的琥珀纪为单位延续着——一切落在长生种那被天然拉长了的时间观察坐标系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尚未过去的终将过去,回归生活是注定的结局,除非,此时有人选择了像是个冒险家那样扬帆起航——而这也确实不能算是个多么糟糕的决定。 事实上,选择这么做的人数量绝对不能算少。 首先是工造司的百治应星先生。 虽然工造司的百冶因为已是仙舟铁饭碗、联盟公务员,没有缘故的迟到早退都要扣工资绩效,但是在写上了一张名为“暂离仙舟,外出寻找灵感”的请假单子之后,在当前这个科创工造压力并不那么大的时刻,他用掉自己攒了将近一年的假期也确实并不违反条例。 当天舶司的工作人员递上一份今日飞船来港离岗记录与型号的文件的时候,距离一艘应星亲手打造的飞船从港口起飞已经过去了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 正所谓一行通行行通,可以根据目前工造司内的流水线,以及握在镜流手中的那把剑的水平判断出,应星造的飞船和普通飞船之间有着多大的科技代差。 现在追赶上去,应该也追不上了,甚至两者之间的距离还会越来越远。 腾骁将军叹了口气:百冶是自己给自己批假期的那种工造司老大,他管不着。 但是剩下来的就纯属是先斩后奏了: 他的骁卫说世界那么大,现在既然平安了,那他就先去接触接触巡海游侠,用和宇宙中一切邪恶战斗的经验充实自己,若有战,召必回。 第266章 在这张告假条子的最后,上头轻轻重重地踩过了一排猫猫的爪印,一看就知道是在什么环境下写的。 除此之外,还额外用毛笔画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大拇指竖起表情包,边上还有景元那比起画来好看太多的字: 有只狸奴踩了我的墨碟,我本来是想要另起一张写的,但是写都已经写完了,再誊抄上一遍吧……确实有点累,我也不是非常乐意,还请将军海涵。 另外,猫爪印者,美也;大拇指者,试图盖章而失败也。元才疏学浅,丹青一道,为我不能也,强为之,记录猫之爪印可爱,希望将军为我略做保存。 腾骁寻思着自己但凡不是特别健康的、身体从上到下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的人,这会儿估计已经给气出高血压来了。 他被这张条子给气乐了,还给他收藏起来,真会给人派活啊景元。 腾骁将军将这东西递给一旁的策士长看,并且盲猜:“令夷肯定跟着一起走了。” 果然,下一张的署名就证明了腾骁将军虽然在预知倏忽的决断方面没什么天赋,但是在预知自己人方面还是天赋异禀的。 令夷誊写的格式是非常标准的,而且她甚至经过了云骑军内部的层层审批。 她说世界上的很多地方还需要她的植物帮助,那么她需要将这些植物种植到那些地方。 腾骁将军点点头,这是个靠谱的理由,合理、有感情、有价值、在当前这个整体大环境下,哪怕没有先斩后奏他也一定会盖章通过的。 再往下一份,他发现白珩也跑了。 腾骁:? 等等,谁也想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镜流仍然留在罗浮,那白珩走是因为…… 白珩只给他留下了两个大字: 寻酒。 好好好,人家采风你寻酒,的确是个理由,腾骁将面前的这些文件往桌子边沿一推,随后双手捂额,手指穿插在发间——也不亏他一天到晚都想着退休了,无论谁遇上这么一群人,都是会想着要退休的。 算了。 已经跑了,并且手续都走得差不多了——天晓得这几个家伙是在什么时候筹划着这件事的。 腾骁沉默良久之后,站起身来,往神策府外头溜达了两圈,在遇到丹枫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朝着对方走了过去,带着几分感慨。 还是丹枫好啊,丹枫不离不弃……虽然说这里头也有龙尊不方便长时间离开鳞渊境,毕竟守望建木的责任还担在肩膀上呢,但是论迹不论心不是?只要还有这么个人跟自己一起困在仙舟上,腾骁将军就心满意足了。 他走过去,试图和丹枫勾肩搭背哥俩好。 “唉,人都走了——你知道的对吧?” 丹枫“嗯”了一声。 “算啦……至少在接下来的一百多年时间里,联盟可以享有美好的太平。” 腾骁将军将手压在了丹枫的肩膀上,并在获得了丹枫持续不眨眼的目光注视之后将这只手放开。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但是将军自然是不会将这种话说出来的,将军胸膛能跑马,肚里能撑船,表面上仍然是宽宏大度。 “既然是美好的太平年岁,那么放小辈出去历练历练,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承平日久、马放南山,将来可未必能表现出色啊。” 他确定自己还会继续在将军这个位置上“苟延残喘”上几年,这个几年或许会稍微有点长久,或许是十几年,或许是三五十年,或许是一百年,但应该不会超过一百五十年——这点数景元总还是有的吧?他总不至于真的去当了巡海游侠,然后百八年都不回仙舟一趟,哪怕就只是为了回来见见父母和师父镜流。 而到那时候,腾骁攥紧了拳头。 他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及时抓住景元这小子,然后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先给他“黄袍加身”了再说。 除非他在后来漫长的观察中,找到了比这小子更适合照顾未来的罗浮的人。 当然,会被他抓住的也不只有景元,还有剩下那几个选择了先斩后奏逃跑的家伙。 丹枫:“将军是这么想的就好。” 作为甚至参与到了计划中并且帮忙掩护了下的断后人员(?),他清楚地知道每个人的目的地——是的,所有人想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于是他们决定靠着应星的飞船快速跑路,等到没人会追上来,抓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说“你,去给我当下一任将军”的时候,再各自分开。 丹枫非常羡慕,但是肉眼可见,在彻底解决持明族内问题之前他都没有这个自由,而除此之外,龙尊的身份也是问题。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指认另一个持明族成为龙尊?好像也不是不行,只要将龙尊之力让渡当对方身上就行。 退休一念起,顿觉天地宽,丹枫在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之后,顿时觉得眼前海阔天空,云开雨霁,阳光明媚,生活灿烂。 于是,他看向与自己并肩站立的腾骁,淡淡道:“我觉得,五年之内,我能解决掉罗浮持明族内的问题。” 腾骁:“嗯,挺好的。” “十年内,我应该能研究出怎么把龙尊的力量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腾骁:“好……啊?” 他虎目圆睁:“你再说一遍?” 丹枫坦然相告:“我也想出去走走,卸下龙尊之任后,不就有这个机会了吗?” 第267章 他笑了笑:“没人规定龙尊一定不能退休,将军觉得,生物学家的身份还算适合我吗?” 腾骁将军想了想:“还真挺适合的——那这样吧,要是到时候景元那小子回罗浮,我能退休成功了,你也载我一程。” 丹枫:“不留下来当云骑教头吗?” 腾骁伸了个懒腰:“出去走走,不妨碍回来继续干活。”他看向玉界门之外的星际,仙舟的光芒之外,是被这光芒衬托得很有些暗淡的星河。 “仙舟是很好,但我们启航的目的并不是将自己困死在仙舟上。” 星海那么浩瀚,有机会总得出去看看,时间长短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总得退休上一段日子,至少给自己放个假,出去溜达两圈。 “好,就这么说定了!”他用力在丹枫背上拍了一下,双手自在地撑在脑后,朝着神策府外的那家面店走去。 丹枫低头,短促一笑。 是啊……仙舟虽好,却不能长久地只在仙舟之上困顿着自己,他有种预感,这颗龙心的问题,大概也会在旅途中得到答案。 如此甚好。 ———— 正文完。 第74章 番外一:一些可捡拾的阅读物 【可阅读物——仙舟罗浮】 1.《论坛:为什么说仙舟武德爆棚心狠手辣?我觉得联盟很文明很友善啊!而且我们不是一直被丰饶民欺负吗?三灾、还有丰饶民战争,哪一次我们不是被欺负到脸上来才反抗的?这也能叫武德爆棚?》 星芋啵啵不加冰:到这个年头了居然还有人怀疑仙舟是否武德爆棚,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应该感叹保守派在民间,还是应该劝将军赶快出兵去收拾收拾丰饶民。 再这样下去就要被质疑是不是承平日久文恬武嬉了啊神策府!你们看得到的话就尽快行动【拿捏手势表情包】? 饮茶会要倒闭了: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可以问问题主吗?在你眼里什么才叫武德充沛心狠手辣,请问烬灭祸祖的反物质军团算吗? 化雨洞主:题主,虽然这个问题令我看了就瞳孔地震,但是考虑到我们罗浮的教育比起曜青来确实要温良恭俭让了太多,所以【宠溺表情包】,我还是会给你整理一份简单的证明的! 首先,武德爆棚方面。 仙舟历史教科书编辑专家组,出来罚站!三灾加起来大概也就是一两百年的时间,但是仙舟在获得建木之后就经历过多长时间了?剩下的时间里都在干什么你们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啊! 来,题主,我告诉你,在那些时间里,叫高速发展和大捷。 我们仙舟记录历史就是这样的,胜利了统称大捷,没有赢的话就要写上一大段内容了,所以说为了不要背更多的历史材料请务必要大赢特赢口牙! 有一说一,如果这都不叫武德爆棚那世界上大概就真的没有武德爆棚的文明了,冷知识:比联盟开战频次更多的,从长时间来看,应该就只有反物质军团【流汗表情包】。 然后来说说心狠手辣。 确实,我们仙舟是文明友善的文明!如果可以的话,仙舟想要和所有人做朋友!你看星际和平公司,在别的地方那么喜欢惹事的公司怎么就能和我们仙舟玩得好好的?【滑稽表情包】 但是呢,如果有人一定要来打我们,那我们的还击也绝对不会手软,如果你们还记得那个被全网404,只幸存了不到五分钟就没了的视频的话【眨眼暗示表情包】,总之题主,如果你能去看看那个视频的话,你大概就能够理解了。 题主回复:视频?什么视频? 2.一段十王司旁观手术记录(不全) (备注:文字记录内容或许有点血腥,建议分级为r240+) 主刀:云华 协助者:(此处是一长串被模糊了的记录,隐约可以从中看到“丹枫”两个字) 实验素材:呼雷 手术过程: 主刀完成了对手术用具的清理消毒,随后用骨锯切开实验素材的胸骨。 实验素材的胸腔被打开,没有心脏,观测到一枚外表覆盖有网络状层的球形结构,效果类似狼毒,对狐人有相当大的直接影响,对仙舟人无影响,系步离战首传承系统中的赤月,构造模仿曜青仙舟丰饶神迹胎动之月。 前期防护准备充裕,手术过程中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手术继续,实验素材存活情况良好…… [年轻判官批注:我记得这一场,我还下载了视频版!看得最爽的一集。] [一年后补批注:乙级分类里面看着最不害怕的故事,建议收容进走近科学,但是听说当初有人提这个意见,最后被驳回了,凭什么?如果有人想看的话,可以加我好友,我给你分享视频版本,我的好友码在这里,扫一下就行,笔芯。] [五年后补批注:据说这次手术给了博识学会很多灵感,那位托克尔克学士就提出了猜想,说这颗赤月有可能是一类细胞内寄生物,通过激化宿主的暴力冲动和食欲……什么的,反正是个和基因迭代有关系的项目。那位学士还想要仿制一个来者,但是据说最近被卷入了学术不端纠纷,天晓得他们能不能研究明白这个项目。] 3.来自朱明仙舟的一封已经被拆开了的信件 亲爱的老友: 我想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的新任将军是谁,一个短生种!一个短生种!!!我才不管他有没有成为仙舟的百冶,我也不在意他是不是什么好人不好人的,一个短生种成为了仙舟的将军,他要怎么引领我们,用他那短暂的寿命和朝令夕改的执行政策吗?!我看怀炎这个糟老头子真的是上了年纪了,他的头脑都发昏了!竟然推举出这样的一个继任者!还有元帅……我不明白为什么会一致通过了这份决议,我想,大概上层里面有坏人…… 第268章 (后面是一些骂得很脏,甚至涉及到了歧视与人身攻击的话语,更后面的内容则被圈了起来,在边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一个看着线条略微颤抖,但是相当老练的字体在叉边上写了一句非常用力的批注:老匹夫,算我认错了人!谁和你是朋友!] [地衡司工作人员批注:经热心群众举报,部分对联盟不满的潜在寿瘟祸祖影响对象已被地衡司带走教育,信件归地衡司收走。] [热心地衡司实习员工:应星先生是我的偶像,我支持应星先生成为朱明仙舟的将军!] 4.神策府将军桌上的日记 今日应星来信,说路遇长毛斑纹花猫一只,俊采神飞,狡黠而敏捷,擅捕鼠,弓身而走,悄无声息。 应星说,他打算再买上一只猫,却不打算用作送我的礼物,却只是用来给我炫耀。 试问,这天下岂有这样的朋友,倘若我的脾气没有那么好,必与之绝交并且再也不把他从黑名单中放出来。 今日便去市场上看看吧,如果能够淘到一只的话,也好给应星炫耀回来。嗯……如果能有一只长毛的白色小猫,那想必是极好的。 5.神策府将军桌上的信件 景元: 展信好。 望知悉,你口中的猫其实是一只幼年狮子,你确实可以用它向应星炫耀,但是应星对你的生物水平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当然,他对你的文学水平也产生了相当的怀疑,他说是什么没品的人才会给自己的宠物狮子起名叫“咪咪”,这样的人不如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咪咪”。 我觉得他有些偏颇过激了,但我也觉得一只漂亮的小狮子不应该叫这个名字。 随信附上《生物大全》一本、《狮子的照料手册》一本、《猫科动物的好朋友》一本、《如何使你的鬃毛蓬松漂亮》一本,希望它们能给你的养狮生涯带来一点专业的提升。 祝好。 丹枫。 [策士长批注:笑死,我要打印下来。] 6.一本被查封的镜珩同人文 ……镜流握住白珩的脚踝,将她的膝盖往上推。 白珩的尾巴无助地贴在沙发扶手上,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控的能力,整只狐狸变成了一团瘫软的烂泥。 镜流低下头去,她充满野心的、充满了攻击性的目光顶着面前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的狐人女子…… (后续内容均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不管从什么角度都无法阅读) [地衡司批注:本文涉及yhsq,现已被查封。因为作者年龄不足200岁,故仅对作者进行简单的教育批评,不作行政处罚。] [白珩实名堂堂批注:怎么才能找到能够解锁这篇文章后半部分的骇客啊?好好奇,到底是怎么写我的。] [镜流批注:无聊。] [白珩实名堂堂批注:你真的不好奇后续吗?据说作者不仅仅写了我们俩的文。] [镜流批注:还写了谁?] [白珩实名堂堂批注:大乱炖吧……我猜的。] 【可阅读物——黑塔空间站】 1.一份古老的菜谱 特别声明:这份菜谱中的所有菜肴,除调味品外,所需要用到的食材都是特定的某种植物,即属于和平植物大使令夷小姐的植物。 菜名:忆苦思甜 需要准备的材料: 向日葵的花盘子,两个; 豌豆射手的喷射出的豌豆,一把; 玉米加农炮产出的玉米粒,一拳; 荷叶,两片; 高坚果,一只; 糖,适量; 盐,少许; 油,一小碗。 烹饪方式: 将向日葵的葵花籽取下,在沸油中融化一把糖,随后将葵花籽放入其中炸至开口,放凉后剥壳,留全部葵花籽仁,以及大约三分之一的葵花籽壳。日地一声全部打成糊糊,将其填入高坚果的壳中。 请注意,在烹饪过程中,需在高坚果的果壳上留下足够多的裂隙,好让这些糊糊的香味在之后的烹饪过程中从果壳中散出,熏制到其余菜肴上。 高坚果的果仁不要扔,果仁切块,和豌豆、玉米粒混合均匀;炸葵花籽的锅不要洗,保留锅底焦化层,加入少许清水和盐,煮制葵花籽味高汤。用高汤将混合完毕的果仁、豌豆和玉米粒煮至五分熟,同时将填满了葵花籽糊糊的高坚果壳放置在内。随后,捞出果仁、豌豆和玉米粒,油锅中大火爆炒至熟,即将出锅前加入盐和糖。 将菜肴装入荷叶,即可上桌。 作者阐述:令夷小姐的过去并不是一段非常光明的故事,而那些苦难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却铸就了令夷小姐灵魂的底色,这些最开始的苦涩造就了她的高贵,因此,任何一个想要和令夷小姐走过余生的人,都应该能够与她的灵魂共鸣,至少也应该能够尊重、并理解这样的过往。建议每位想要追求令夷小姐的人,都先完成对于这一份【先苦后甜】的品尝。倘若无法从中感受到美好的人,很抱歉,您或许有注定与令夷小姐有缘无分。 [在这份菜谱出现空间站之前就已经留在上面的批注:跟着教程制作了一份忆苦思甜,我的天……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复杂繁琐还那么难吃的菜,这真的是给人吃的吗?小令夷你真的爱吃这样的菜?我怀疑用正常植物做这么一份菜就已经很难吃了,怎么还要用你的植物……那不是更难吃了吗?] 第269章 [对于上一份批注的回复:当然不啊,但是我先前路过了一个福瑞控星球,所以白珩姐你懂的吧?我被烦得要死,就拜托景元帮我写了这样一篇,凡是没法通过的人全都不许靠近我。终于,在出此下策之后我获得了安宁。] [空间站科员的批注:真的有那么难吃吗?我试试,就用普通食材来做好了。] [两周后的批注:呸呸呸,我靠,真特么的难吃!建议这玩意和橡木蛋糕卷一起去评选星际十大黑暗料理!] [空间站另一科员批注:所以到底是谁写的这么个玩意,是想让令夷小姐这辈子嫁不出去吗?哦,我懂了,此人一定是个失去味觉的家伙,这是在给自己清除情敌!] [空间站科员的批注:我觉得不对,你知道橡木蛋糕卷的出处吗?橡木蛋糕卷是匹诺康尼橡木家系的家主用来历练自己的东西,他们可以面不改色地吃完一整份,我觉得他们真的很有戏。] 2.一份出生在图玛-欧拉克罗的科员的睡前祈祷 (备注:相关用词都已经经过了彻底的翻译,没有音译的内容) 哦!伟大的向日葵!通天彻地的光辉啊! 啊呀!来自天外的高贵之人降临耶! 黑夜就被这样驱散去啦,白骨就被这样净化掉啦; 人类发出欢欣鼓舞的声音,牵着手像是火焰一样跳舞, 庆祝啊,感激啊,大叫呀,高声说啊—— 在一个没有光的长夜里,火也快要熄灭, 我们在肢体中匍匐着,触摸到向日葵的花瓣。 问我家在何处呀,问我部落人几何, 来到手编的帐子里,说夜色好深沉。 孩子入夜后能否得到好安眠? …… [室友批注:每天晚上他都要唱一遍,有时候还要配合上乐器,别说确实挺好听的,现在我也会唱了,他说早晚要带我去一趟图玛-欧拉克罗,让我加入他所在的那个唱诗班?什么意思?] [令夷小姐单推群:近二十个琥珀纪以来植物界内最大ip令夷小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千万记得看看啊!我们后援会的会歌超好听,我们做的电子大屏超好看!] 3.仙舟英杰传:巡猎锋镝战记(广播剧版本)碟片中夹着的一张小纸条 工整的字迹:元元那时候就是剑首了诶!这是什么意气风发的少年呜呜呜妈妈狂吃大白猫猫! 稚嫩而别扭的字迹:嗯,景元将军是很好,但我还是更喜欢应星将军,你听到那句“宁如飞萤赴火,不作樗睦长春”了吗?帅——死了!而且好好哭,我刚听到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应星将军是短生种,我哭得像是一条落水的狗。 工整的字迹:唉我也是,前期寿命论真的好好哭,但是谁能想到后来咱们应星哥直接硬走了一条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道路啊,谁说机械长生不算长生! 稚嫩而别扭的字迹:是的是的是的!我还超喜欢令夷小姐,那时候还不知道植物和她绑定,她的状态处于长期开机但是被记作待机不增年龄……可恶,我是真心实意地为他们的寿命梗哭了好久! 工整的字迹:不管是景令还是星令都有寿命差我靠人被刀就会死!谁知道到最后居然完全不成问题……可恶啊! [拥有者批注:握草,这不是我上初中的时候和同桌传的小纸条吗?怎么保留到现在了啊?!我那时候就已经是景元的妈粉了吗?妈耶那时候我的年龄有他零头大吗?] [一年后批注:妈呀,人到中年又开始磕起了当年的cp,果然同人女的一生就是一个巨大的轮回,艹。] [一年零一个月后批注:所以我补了那么多的课,我还是不知道令夷小姐最后的感情生活?] 【可阅读物——雅利洛六号】 1.贝洛伯格上城区某学校期中考试试卷,阅读理解题目《伊戈尔·哈夫特随笔》 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更适合当一个网红。 我的前半生做为一个拳手而活,我喜欢拳击,喜欢胜利,但是后来这些喜欢上多了一层别的目的,所以我的胜利逐渐变成了痛苦,我的背弯着,明明我已经尽量挺直。 …… 在星际的时代,我后来逐渐意识到,或许是我用错了方法——我在少数人中疾呼,我想要掀起涟漪,但是在一个小池塘中,哪怕我拼尽全力也无法掀起三米高的波澜,但是如果我去往大海里,那么哪怕只是一只蝴蝶稍稍煽动翅膀,兴许一场风暴就会出现在海边。 是的,在星际时代,我需要好好感谢我在仙舟的友人,他们为我提供了全新的思路,在直播的加成下我居然真的为雅利洛六号弄到了足够武装所有部队的钱! …… 思考与写作(10分): 请根据伊戈尔·哈夫特的随笔写一篇不少于三百字的短文,阐述你从他的随笔中获得的感想,题材不限,诗歌、剧作除外。 答:当网红比什么都赚钱,我要当网红。 (批卷:零分) [批注:上辈子杀猪,这辈子当老师;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小孩。] [一小时后批注:要是我也能和那几位伊戈尔前辈的朋友们一样随意退休还能随时被返聘就好了,真的很羡慕。] [三小时后批注:踏马的终于下班了,算了,去一趟城郊的向日葵公园吧,也是好久没有去令夷小姐亲手种植的向日葵边看看了。] [四小时后批注:不是,那边怎么变成情人小树林了……令夷小姐现在谈恋爱了吗?谈了吗?不记得了,谁来着?] 第270章 2.贝洛伯格下城区的一份健身食谱 西兰花一斤,鸡胸肉半斤,盐少许,鸡蛋蛋白两个,蛋黄一个。 [批注:好难吃……不知道当年伊戈尔前辈是怎么撑过来的……但是一定要坚持下去!如果不能坚持下去的话,就去不了仙舟博物馆了!团粉永不认输……我一定要在群像雕像前头打卡拍照三小时!] 【可阅读物——塔拉萨星,伊须磨洲】 1.一份吃谷人的聊天记录 你身上最可爱的鳞片:姐妹!景令的双人流麻还有没有!不求低价只求能吃啊啊啊啊啊! 福气包包:来了来了姐妹! 福气包包:姐妹你的主页……超大食量诶! 你身上最可爱的鳞片:是哒!我要摆阵!这款已经收到七十六个了,我想要攒到八十一个! 你身上最可爱的鳞片:祝我cp天长地久! 你身上最可爱的鳞片:【照片】 福气包包:好的【拿捏表情包】 福气包包:这款我当时入了五个,真的很喜欢,但是最近出了新的梦情……花嫁什么的真的很经典,小喷菇花嫁真的超有创意!(抹泪)只能出一点回血好入新柄了…… 你身上最可爱的鳞片:啊啊!这款我也超喜欢!如果姐妹不介意的话要不我们直接换谷吧?这款我买了三十只,出两只的话……下次还可以摆4*7的小方块! 福气包包:好呀好呀! [批注:为我cp打榜的第五年……今年的元果然又在生日的时候卡点送了祝福!照片还是九宫格……呜呜又幸福了……] [一年后批注:妈呀……在聚餐的时候凑到一起说小话也太萌了吧,这个年纪还能这么可爱呜呜呜我的赛博爸妈你们真的又把我养得很好……] [三年后批注:又幸福了……收集了将近一百年的卡点祝福在对方生日的时候送出来什么的……好浪漫啊,还有那个照片集……可恶啊我也想要……你们内部消化吃得真好……] [六年后批注:我靠,居然是初遇印象,这种好饭怎么以前从来都不做,是不是真的要官宣了?话说这两年令宝好像一直都在罗浮没有离开诶,总不能是为了苏打豆汁儿留下的吧?] [十年后批注:我cp是真的!我是假的他们都是真的!] 第75章 番外二:帝垣琼玉局 某年某月某日,攒局。 罗浮上正在举办平均四百年一次的演武仪典。 但是,此时正在初赛,各方堪称大佬者都还不需要出现在人前。 前期的安排确实也完成得不错,故而,此刻正是聚会稍稍摸鱼的好时机。 暖阳正好,暄暄洋洋。 神策府之侧厅,昔日龙尊冲墙而将军补之,至今仍有痕迹存,叫仙人快乐茶四杯,俱有奶盖,或益珍珠、或添芋泥,有全无小料者,景元谓之作清汤寡水,更有四角俱齐、小料半杯者,应星称之为一锅稠粥。 文明人当然不会互相指指点点着对方的奶茶说没品,顶多也就是旁敲侧击地来上一点阴阳怪气。 有一方桌,桌上摆着一堆四方小块,两面颜色不同,其中白色的那一面上刻着带颜色的纹路。 “帝垣琼玉。”景元率先坐在桌边,刚刚摇骰子出了结果,他当上了庄家,于是多摸了一张牌,“之前上线过的,有人需要现场教学的吗?” 他扫过面前三张脸,没有看到任何人表示自己打不来帝垣琼玉,道:“很好,看来可以直接上手了。” 作为一位自从继任后就非常关注罗浮民生的将军,景元几乎是在太卜司的那位年轻卜者从历史中将帝垣琼玉挖出来的最初时间了解到了这款古老而年轻的游戏。 相比起在其他氛围下谈问题,他更喜欢在一边打着帝垣琼玉的氛围下聊天谈问题:更轻松、更没有包袱,可以更畅所欲言,而且也不那么容易吵起来。 除非有人在牌桌上出老千——但是,按照当前这张桌子上的情况来看,他好像才是那个最容易随手摸着一张牌从牌桌上藏下去的那个。 景元摸了下鼻尖,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 * 庄家多摸一张牌,庄家最先出牌。 景元将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些牌全部摸过了一遍:在这个还没有人出牌,整个牌型写满了“扑朔迷离”这四个字的时刻,就算是神策将军也不知道这时候什么牌好出什么牌不好出。 他“啧”了一声,扔出一张五条,随后道:“师父确实是失踪了。” 魔阴身这东西,对于仙舟人来说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这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个人的意志与力量能够做到的,顶多就是将那个期限逐渐往后推迟。 但凡人终究是有极限的,哪怕是曾经将剑锋对准了天上的星辰,说早晚要斩落一枚的镜流也有穷时,月光和冰铺不到的地方,是她的性情被侵蚀的开端。 镜流在被十王司带走的时候十分顺从,仿佛魔阴身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找上她,甚至在同一批因为魔阴身而提早被十王司带走做准备的人中,她是最有理智的那一个,旧日友人上门去看她的时候,还能坐下来一起喝上两杯酒——但是,在大约一年之后,她却突然从十王司中失踪了。 景元不可避免地接受了调查,调查出来的结果是在魔阴身发作之后,镜流的战斗力已经超过了关押她的地方能够桎梏住的上限,于是悄无声息地越了狱,与他这位将军没有关系。 第271章 “但其实,我看到了她。” 景元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让十王司那群判官们心惊胆战的话。 “她的眼睛已经彻底红了,但是她意识到是我,然后她闭上了眼睛,说她的伤痛不在仙舟,她也不会停留在仙舟。” “当然,我不能相信魔阴身发作的人,但是我猜她大概在神君的攻击下逃走了,毕竟是我师……能做到这一步并不稀奇。” 她的剑术几乎登峰造极,甚至,倘若这个世界上未来会出现名为“剑之星神”的存在,那么祂在登神之前的身份十有八九是镜流。 景元:“反正,现在她不在罗浮了……我猜测她仍然走在要将天上的星星斩落的道路上。” 令夷在他下家,景元打出的牌不是她要的,她于是也摸了张牌,随后撅着嘴将一张在她看来自己绝对用不上的牌扔了出来:“要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我可能和镜流姐擦肩而过过一次。” “我送白珩姐去沉睡的时候,”她慢慢地整理着手上的几张牌,将它们调节到合适的位置,“窗外闪过了人影,我怀疑我看错了,但我觉得……应该不至于。” 会在这种时候在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她思来想去觉得也就只有镜流比较符合这个条件。 在第二次丰饶民战争期间,倏忽的表现完全超出丰饶民群体的意料,而他的动作也导致了半数的丰饶民在这场战争中因为完全没有预期到的原因死于非命。 最凶悍的步离人变成了比当初流离失所的造翼者更为落魄的存在,而当时已经分裂了的造翼者孔雀天使军团在仙舟的有意干扰之下,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能恢复到鸣霄被抓之前的样子,剩下的丰饶民群体相比起他们来说就…… 反正多少还是差了点的。 和平的时期比想象中的还要更长久。 白珩在外出野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觉得我生有涯,却想要知道未来的事情,因此,她选择将自己冷冻起来,到未来再解封。 尤其是:做为一个无比向往星穹列车的精神无名客,在这个虹车与阿基维利都销声匿迹了的时代, 这项技术在仙舟是非常成熟的,在当初仙舟人还没有变成长生种之前,冷冻就算是让他们一个个的都能有机会活到被丰饶赐福的年龄的唯一技术。 哪怕再人均长生的如今几乎不再使用,从老古董堆里面找出来的想要再重启也不困难不是? 她的要求,是在星穹列车再度航行在天际的时候将她唤醒。 于是,在此之前,她去和所有人做了告别,也包括彼时已经在十王司里吐息静坐的镜流。 令夷:“但愿星穹列车能早些再度启航吧。” 虽然说这些事情接连发生,照理来说对她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是架不住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奇迹的概率真的不低。 所以……她甚至有种预感,指不定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也快到时间了。” 丹枫将先前令夷扔出来的那张牌拿起来:“吃——轮回的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他快要轮回了,但不是那种到了年龄或者是因为外伤的原因被迫轮回。 龙心和人心的撕扯仍然在影响着他,他很担心这种状况再持续下去会造成不好的后果,于是在寻找可以接替自己的人选上素来非常用心。 令夷奇怪:“诶,这么早?” “嗯,因为需要将一部分力量给出去,并且保证轮回过程足够成功,所以我必须在力量仍然维持在巅峰的时候进行轮回。” 丹枫说。 “而且,还要预留出时间来保证接替的过程足够顺利,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如果这次顺利的话,持明内部的情况或许会有所转变。” 他在之后的几次轮回中应该会继续保留前世的记忆……至少也能持续个一千多年的,为的是能够帮助新人熟悉工作、顺便看看如果他不在的时候罗浮持明能不能在比较良好的循环中自我运转。 定期定量的外出还是很有必要和帮助的,至少丹枫现在有意识到自己性情中的问题:将责任啊友谊啊族人啊……反正就是与自己相关的一切但是除了自己,都看得特别特别重。 这种性格好坏参半吧,至少如果情绪上头了他还真的挺容易被人利用的。 所以,当前的这种安排对所有人都挺好的——除了持明族内的传统。 但是,什么时候龙尊在意遵守过这些族内传统了? 因为转世后仍然会保留记忆,所以这一次的转世本质上就是有个脆弱期,然后将一大部分的力量分给新龙尊,做个比较平缓的过渡。 丹枫:“景元,那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景元叹了口气:“要是哥你能去朱明仙舟轮回的话,我会很感谢的。不过没关系,现在龙师议会失去了超然的地位,需要我做的事情也不算多,否则我现在就该敲你一把。” 龙尊的收藏里头好处多多,他看中的东西也不少,时常想着要找个什么由头从丹枫那边把东西弄到手——就比如说,那把天晓得怎么会出现在持明族收藏里头的逗猫羽毛棒。 这根棒子很高很长,几乎和他的石火梦身一样长了,吊着羽毛的那一端上颜色丰富艳丽得很,羽毛长长短短,没个一百年两百年的收藏根本收集不到那么多。 没办法,他养的猫科动物不是一支激光笔就逗上好久的小猫,而是一只能够把神策府吃空,把他景元在外的名声给吃出“暴食将军”之命的狮子,难道还能用给小猫用的逗猫棒去逗不成?咪咪一爪子拍下来,逗猫棒都散了,这还玩什么。 第272章 很可惜的是,丹枫不太懂“人情世故”这四个字,所以面对景元的屡屡暗示,始终都没能将这玩意找出来,于是,如今神策将军那持羽杖逗狮的想法,至今也还始终是脑海里的一个念头而已。 这一次的丹枫也还是没能理解到景元对那根逗猫棒的执着(当然在持明族中他们坚持不这么认为,而是觉得这算是某种奇迹龙尊环游仙舟的换装小游戏超绝配件,最适合同那种颜色花里胡哨,看着非常庄重的盛装搭配在一起,放在盛大的场合使用),他谢过景元,然后问他:“我给你让牌……?” 景元:“……” “让牌就算了吧?你打不过景元的。”应星摸了张牌,随后非常刻意地让自己腿上蹲着的那只狸花往上抱了抱。 狸花挣扎着,并不是很想被束缚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它向往自由——比如说!在神策府之外的空间中流浪! 景元看着那只狸花猫,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应星将狸花猫抱上帝垣琼玉桌,狸花猫对于脚下的帝垣琼玉牌,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躲着,就连尾巴上长长的毛都不去触碰这些牌,而是灵巧地迈过桌子,从桌角跳到地上,朝着大名朔雪的咪咪正趴着的方向走过去。 朔雪中午吃了比较多的肉。 不管动物的世界有没有晕碳的概念,总之此时的它确实是有点儿昏昏欲睡,看到一只比自己小好多的、看起来像是同类的家伙走过来,勉强打起一点精神来,抬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狸花猫。 景元回过头去,做口型对咪咪说着“吓唬一下”,但咪咪是一只友善友好的狮子,平常张嘴不是在啃一日三餐到五顿,就是为了让人检查自己的口腔卫生,比如说举着把刷子给它刷牙。 对人,它会选择把人拱倒在地上然后狂蹭;对猫…… 它凑上了自己全身上下最黑的一处:鼻子。 狸花猫看到了如此庞然大物,倒也半点都不惊讶,仍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大佬模样,朝着咪咪看了两眼之后,仍然轻盈地尾不沾地,一个小跳直接越过了咪咪的鼻子。 它跑了。 应星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点了点景元:“庄家。” 轮到其他人出牌的时候,他要说的正事还没说完,甚至还没开始——但是这一轮的牌并不激烈,运气使然,到现在为止,这一轮都还没出现一个杠,他于是得以慢条斯理而不被打断地说最近发生在朱明仙舟,也就是说,发生在他身边的一件事。 “还记得塔拉萨吗?那次,命运的奴隶艾利欧给伊须磨洲政府送了封信。” 应星杠了令夷的牌,“他往朱明仙舟上送了一封信。” 丹枫关心:“是警戒吗?” 应星摇头:“不是,朱明很好。” 严格来说,是整个联盟都很好,阴谋算计的幻胧尚未逃脱,仙舟的七天将还有星际和平公司的令使,外加上后来又感兴趣地加入了的天才俱乐部成员……这么多都是令使的存在都围绕着她,她的福气可太大了。 逃不掉,根本逃不掉。 丰饶民又不在,反物质军团中最喜欢出阴招的也被禁锢得动弹不得,很难想出到底是谁还有可能威胁到仙舟——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 应星:“是冲着我来的。” 他将这封信随身带了过来,这会儿从口袋中掏出,将折叠成了小方块的信纸展开了之后递给景元他们:“看吧。” 这封信不是手写的,而是用一些杂志报刊上的词组拼起来的,字体大大小小交错参差,看着有点像是格外复古的勒索信。 这和命运的奴隶在公司那边的“身份”倒是还挺贴合的。 景元将上头的文字念出来,还没念上几行,目光已经看完了全篇,概括道:“这是对你的招揽?” 应星扔出一张牌,上半身往椅背上一靠一仰:“对。而且不仅仅是以信件的方式,它亲自来了一趟。命运的奴隶在大多数时候看着是只黑猫,似乎是被诅咒了。” 他回忆起那只黑猫出现在他平常打铁之后短暂休息、冲淋浴的房间外的窗台上的情形:“艾利欧说,命运选择了一条对我宽容的道路,但是一切命运的选择,倘若需要对准那最好的结果,就一定会需要在关键的时刻出现在关键的节点上,所以,他说他打算拉我入伙。” 应星也没很搞明白对方的逻辑。 他放着好好的朱明仙舟将军不当,去当名为星核猎手的通缉犯团体成员?享受和公司为敌的乐趣么?他的这个身份……倒也不是说当了将军,这一辈子就定型成将军,再也不能从那个规规矩矩的形象中脱身了,但是以后要是遇上以前接洽过合作的公司员工,对方是应该说一句“啊,应星先生好久不见”,还是应该抬起粒子枪武器来对他说一句“赏金留下”? 但还是曾经他们选择了直接去往塔拉萨星的原因:命运的奴隶做出的预言和选择,是经过时间的考验和反馈的。 并且,在这封信件的最后,艾利欧抛出了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话题。 他说,此时的节点,最终引导向的会是神战,而巡猎会在星神的战争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仙舟联盟更是不可或缺的拼图。 “他还预言了镜流的未来,”应星说,“在背面,我原本没想到是谁,但是现在想来,也就只有她了。” 上面的预言是,复仇已经开始,丰饶会被钉死在已亡的命途之上。 第273章 “合情合理,”应星说,“如果是她,我想她确实能做到。” 所以,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考虑一下对方所说的……开启人生的新阶段。 将军也不是一定要当,怎么说呢,怀炎师傅确实退休了,但是他老人家看起来老当益壮,有种他给自己机械改造过的身体无以为继了怀炎先生还能继续活得腰杆子挺硬,甚至还能去融化的铁水里头游个泳的硬朗。 令夷看了看牌桌上逐渐变得混乱的帝垣琼玉牌,想了想后,选了一块捡回去,犹犹豫豫地又扔出了一块,随后在看到应星猛地身体前倾,抬手将她扔出来的牌捡回去塞进了自己的牌里头,随后抬手往前一翻:“胡了。” 她撇了撇嘴,说:“听起来,你已经心动了。” 应星承认:“是啊。” 有一说一,和白珩沾边带故的这群人——差不多就是他们这一些,或多或少都在生活中受到了白珩比较深远的影响。 换言之,也就是在开拓人生全新方面有点儿自己的想法。 景元:“如果要去的话,得换个身份吧?” 毕竟不能丢仙舟的脸。 应星摸着下巴:“可行。” “改名换姓,外表……整容就算了,发色可以改变一下。欢愉之内,白发就属联盟之内最多,太容易被联想了。” 应星尚未想好自己的新名字,毕竟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还能中二起来的自己了。 当年的他,剑名支离,刀名石火梦身,枪名击云,属于是能现场搬进武侠小说里去,丝毫不违和甚至还比那些起名苦手的作者好太多的文艺大家。 如今的他…… 不好意思,朱明仙舟的铸剑量那可太大了,他的工作量也很不小,一个个其名过来,就算他真的很有起名天赋,在那么多名字之后也是时候江郎才尽了。 到了后期,应星的状态已经接近于麻木,要不是对于武器铸造的爱仍然炽热,他或许都会去定制一个印章,像是无情的盖章机器一样一人形成一道流水线。 “起名的事情再说,实在不行,劳烦怀炎师傅也好。”应星觉得怀炎就很神奇,他怎么做到一辈子给那么多武器起名但是灵感永不枯竭的? “再染个发,有必要的话戴个美瞳。把身为‘应星’的结局写掉,隐居什么的就挺好;然后开启一个新身份,你们说,我直接在仙舟的系统里加入一个不存在的十王司逃犯身份,怎么样?” 以公谋私,以权谋私,实在太坏——但是就连丹枫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应星自得地说完决定,他环顾四周:“上一把的赌注呢?景元?再来一局?” 丹枫:“没说有赌注啊,我什么都没带。” 他说着开始查自己玉兆里头还有多少余额,应星眉头跳了跳,最后还是制止了这种直接给自己转账的行为。 他缺钱? 不过是从损友那边整点薯条都能开心的海鸥拟人罢了,真的上升到了转账的地步……本身的性质也就不对劲了。 景元站起身来,给丹枫倒了一杯茶。 丹枫至此仍有些不明所以,有些惊讶地接过了这杯茶,虽然不渴但还是抿了一口以表感谢。 令夷开始整理帝垣琼玉牌:“再来一局吧,刚刚结束得太快了,一点体验都没有。” 相比起别人都已经有了未来一段时间的规划,她的前路反而有些过分不确定了,现在的她某种意义上可以被称之为一种天灾遏制机关,因为她是哪里遇到了植物可以解决的问题就去哪里,如同救火队长一样满寰宇乱窜,几乎就要把自己变成开拓命途的编外命途行者。 但是……明明物理距离上跑得最远的人是她,但在这盘帝垣琼玉里,她却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才是更留在原地的那一个。 奔跑向前的世界……朋友的联络变得困难,她甚至不太能确定转世但是保留记忆的丹枫还是不是……至少从持明族的角度,大概不算是了,可是记忆以及记忆留下的那些情感底色才是塑造一个人的根本,不是吗? 后面两盘帝垣琼玉,她都打得有点出神,要不是景元打到一半突然笑着、眯着眼睛对应星说“有本事你别算牌”,她或许会在两个不仅互相算牌,甚至还隐约有了搞盘外罩想法的两个坏人的影响下,和不太会打帝垣琼玉的丹枫一起从头输到尾。 ……虽然叫破了之后,该算牌的也还继续算牌,她也确实从头到尾一把都没能赢。 到了夕阳天边横的时候,几位位高权重的就算想要摸鱼都不能摸上太久,前后脚从神策府中离开,令夷蹲在咪咪身边——她也还是更喜欢这只漂亮大狮子的小名,虽然没有朔雪好听,但是可爱啊。 而且,咪咪多亲人呢,这个名字更符合它那神俊外表之下的真实性格和气质。 她一下一下用手指当梳子顺着咪咪的鬃毛,听到景元问她:“这次打算在罗浮留多久?” 令夷:“不知道,还不确定,暂时还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立刻赶去——怎么啦?” 她朝后抬起头,因为蹲着的缘故,红色的尾巴搭在咪咪纯白的身子上。 “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空巢老人。”景元打了个哈欠,“以后怕是会寂寞,记得多给我讲讲都遇到了什么。巡海游侠……其实我还没当够呢。” 早早被腾骁将军拽回来接班什么的,呵呵。 第274章 他现在都听到那位还在云骑军中当教头的将军说起往事都还怨念满满:腾骁将军退位的时候春秋鼎盛啊!他怎么就撑不了又一个十年了?! 令夷沉默片刻:“或许我应该在罗浮多留一段时间。” 她抬手挠挠咪咪的下巴:“再怎么说,我好久没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爱空巢老人() 第76章 番外三:星穹列车启航后 1. 曾经大名鼎鼎而又沉寂一时的星穹列车再一次启航了。 虽然此时的无名客们仍然处于历史的最低谷,不仅没有了堪称底牌的两位星神,甚至连一位开拓令使都没有,但是,开拓的好名声永远是一面金字招牌。 况且,曾经开拓的银轨遍布寰宇的时候,也曾经将无名客们的故事传扬遍了整个世界,很多人都是听着开拓的故事长大的,都很乐意加入星穹列车,成为无名客的一员。 令夷当然记得白珩的嘱托,她在冰冻自己之前说,她就算躺在冰棺里,都要抬起她冷若冰霜的爪子,用结冰的声带发出嘶哑的吼声:“我要上星穹列车——” 她唤醒了这位倘若按照实际生活过的年龄,岁数甚至比起驭空来要更小的前辈,并且将对方送上了星穹列车。 白珩很高兴的,至少在旅行的最开始,她非常开心地给令夷发着每天的行程。 到了某颗星球,遇到了点什么奇闻异事,她都会非常细致地讲给没有上车的令夷听,顺便,劝她其实也可以到星穹列车上来坐坐。 毕竟,现在银河中需要植物的星球数量正在变少,公司的网络覆盖得越来越广、仙舟的未来随着帝弓司命那三个万年的长线布局也逐渐变得愈发明朗清晰,白珩觉得,令夷也没必要将一年中的那么多时间放在罗浮上。 一年回去三个月就可以啦,何必拉长到半年那么多呢? 虽然后来发现随着年龄逐渐增大,小时候特别听话的孩子现在越来越倔,根本劝不动一点,但是白珩分享行程的习惯仍然没有改掉。 白珩不仅发给令夷,还会给此时行踪不明的镜流发送。 这个古老的联系窗口至今仍在,只是对面的用户始终显示不在线也不在服务区。 白珩:今天是和姬子小姐一起享用美味列车锅的一天~ 白珩:【列车锅照片】 白珩:今天有一位叫瓦尔塔·杨的先生上了车,同行者叫虚空万藏 白珩:虚空万藏因为太不礼貌被列车长踢下车了 白珩:列车长威武! 白珩:【倒下的星海巨兽照片】 白珩:今天列车遇到了一只星海巨兽,很凶猛,差点没打过,危险关头,是一位外形少年的公司临时工出手相助,我们这才成功了结了那只祸害。 白珩:但是,这位少年很是眼熟啊,小令夷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看到他? 白珩:【一张经过放大的照片,照片正中央是红着耳朵转身想要离开的青年】 白珩:? 2. 因为只是试行转世,所以,丹恒偶尔会下意识地在被叫上一世的名字的时候抬起头来。 怎么说呢……持明族轮回的一人论两人论其实真的非常扑朔迷离讲不清,他在还小的时候曾经大半夜的不睡觉,坐在床上盘着腿思考人生。 毕竟做为龙尊嘛,身份是很不一样的,他的卧室屋顶甚至还能敞开——也不是完全的打开,就是拉开遮光层之后露出全透的玻璃,于是他在鳞渊境看了一整夜的星星,最后人生哲理是没怎么想明白,但是因为仰头时间过久,第二天时不时就要捏一下自己酸涨的脖颈,于是被很多人关怀:“是不是落枕啦?” 转世之前的记忆让这一辈子的他也成熟很早,外加上上辈子已经完成的那些对于持明族内务的管理,这一辈子的交接班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容易一点。 严格来说,其实整个持明族上下都没觉得这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只在于:还没有长成完全体,至少身高上和当年的丹枫龙尊相差了不少、角也更短一截的少年体,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有彻底消退干净,却板着一张脸做出那么严肃的表情…… 一个月下来,云华女士受不了了,她请了个假,好好调配了一款口腔溃疡喷剂。 为了憋笑,将口腔内壁的软肉都给咬破什么的,是真的很容易长口腔溃疡啊,哪怕是持明族也是不例外的。 她往伤口处喷了点药水,感觉情况好多了,至少今天晚上出门聚餐的火锅就不用担心你吃着会疼了。 ……啊,天知道那个曜青仙舟的狐人医师是怎么受得了的,天天都是变态辣,尾巴不会被辣疼吗?当年的白珩也没那么能吃辣吧? ——说回到丹恒身上。 毕竟是前世的梦想,同时,也是在过往的每一辈子中,做为人的心所记录下的愿望,丹恒在到了合法的年龄之后就暂离了仙舟,在此期间有过一系列非常神奇的旅行,其中甚至包括了差点被悲悼伶人“绑架”去一起收集注定会背假面愚者们偷走的面具、误入泯灭帮交易现场、因为钱包被半偷半骗地弄了个空,但是因为要脸而没有向任何人发去“没钱了,先借我点”这样的消息而不得不在公司打临时工…… 最后,在终于不得不摊牌,以非普通人的身份和大家想出,并且用出惊艳的一枪——不是普通的云骑枪术而是标枪术,是的,就是标枪——之后,他看到了个在记忆中出现过很多次,但是这一辈子还没遇到过的人。 第275章 对方……理所当然地看透了他用来伪装的外表。 “出门在外你可长点心吧!”他被连拉带拽,一点都不客气地扯上了星穹列车,一进门就被塞了一个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 “你上辈子的时候给自己换脸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形象!” 3. 果然还是大意了,但是怎么说呢,当实力足够的时候,自由是必然的结果。 丹恒最后也没有将自己的外表再更换一下。 捏脸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一点他深有体会,好不容易捏出来了一张可用的脸,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再去多捏一张? 至少,顶着一张百年不变的脸四处晃荡,总比现在理论上还没有彻底退位让贤的前龙尊满世界的跑来得好一点吧? 从性子上衡量,丹恒和丹枫几乎可以直接划等号,都倔,但是因为嘴皮子功夫不甚利索,所以经常在唇枪舌战中败退,随后被直接抓住弱点,一套输出直接整个儿带偏。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原本没打算辞去星际和平公司的临时工岗位不干的,但是在被按着头在列车组内吃了一顿晚饭之后,他就留了下来。 以列车组的护卫身份,狠狠地给星穹列车增加了一波含金量。 丹恒原本觉得,星穹列车到底是个很文明的地方,至少开拓的命途还是很受欢迎的,但是这个想法在他跟着重连了一段银轨之后就被颠覆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名字和头像竟然会出现在通缉令上。 这种事情,对于一辈子遵纪守法的丹恒来说简直就是天塌了,他完全无法理解不就是天外来客突然降落吗?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犯罪分子在逃中。 白珩一把将他拉上摩托:“年轻人,这才是真正的开拓!” 丹恒:“……” 请问这时候离开星穹列车还有戏吗? 后来,他终究还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当降落的时候一路创进了泰科铵大球馆,并且为自己争取到了和当年的阿基维利一样的套餐——义务劳动三个月——后,丹恒在即将去往的下一颗星球的日子上写了一行字。 待通缉。 4. 十王司,幽囚狱中。 留着长黑发的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两列由云骑军和十王司判官组成的押送队列中走了上来。 他的双手不怎么自然地垂在身前,双手握拳,但是没有握紧,手腕靠在一起,像是被套上了手铐——但是定睛一看,其实并没有。 所以,当彦卿听到将军说“彦卿,过会儿,你看清楚这个人”的时候,他小小的巴掌脸上挂满了大大的问号。 将军,这种重要到了需要您亲自大半夜的在幽囚狱里头等候的人,原来本质竟然如此抽象的吗? 彦卿不明白,但是彦卿可以尽量明白,他从来都是个好学好问的小男孩,满心想着的就是为将军分忧——所以,一会儿问问将军好了。 景元对此人的第一句话是:“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回答:“记得。” 彦卿没想到的是,当人给站定了之后,将军的第二句话是:“除了彦卿,你们都退下吧。” ……? 这难道是什么非常凶悍的大敌不成?传说中看一眼就有可能导致身体出现异变的存在……所以除了他和将军之外,仙舟上再无一人可以与之战斗,难怪,能从十王司逃出去的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不等彦卿脑中急转的念头过完,面前黑发而红眼的男人便在周遭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抬手,从眼睛里头摘下了两片美瞳,露出了一双灰紫色的眼睛。 等等……灰紫色?这颜色似乎有些熟悉,外加上当初在看到这个名为“刃”的通缉犯的长相时,彼时的他脱口而出的“他和已经退隐的应星先生长得好像啊”这一局,彦卿惊讶地转头看向景元,忍不住出声询问:“将军——” 景元拍拍他的肩膀:“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彦卿:“——所以曾经当过仙舟将军的传奇百冶竟然已经堕落到了通缉犯的地步吗?将军——” 不管如何。 景元按下了彦卿。 “不是这样。”他平静地说,“通缉犯的身份,是当年他自己加进系统里的,以权谋私,这倒是真的,但也就只干过这一次……等等,好像还有从朱明仙舟的库房里面拿走了两块品质极高,三千年都不一定能碰得上一块的陨铁。” 已经从“刃”这个身份恢复到“应星”这个身份的前将军,现在甚至于大大方方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从怀中掏出手帕优雅地擦了擦手指之后就开始从景元原本留给自己的夜宵点心里面挑挑拣拣。 他拿起一颗龙井酥:“这个看着还不错,你是不知道,跟着星核猎手,经费倒是也不缺,但是有些不得不去的地方的饮食质量……太差了。” 他说自己刚刚从耶佩拉星回来,和泯灭帮干架的那段时间里一天到晚就只能吃处理得烂得要命,骚味根本没能被清楚干净的猪肉和炖成了一拖烂泥的奶油饺子。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景元:“你自己选的路,你还想怎样——说吧,这次怎么是以通缉犯的身份到罗浮来了?我以为你至少有时间把自己变成应星之后再来。” 以应星的身份出现在人前——虽然并不妨碍不少人知道这两个身份不过是一体两面罢了,但是至少面子上可以保证一定的体面。 第276章 像是景元刚刚收养彦卿那会儿就是这样的。 为了庆祝“空巢老人”景元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后,实现了他们整个圈子里头晚辈数量的零的突破——当然,丹恒不能算,按照持明族那边世代轮回来算的话,那整个的辈分体系就要彻底乱成一锅粥了——应星就短暂地回到了仙舟来。 当然,是以应星的身份。 通缉犯什么的出现在神策府内也未免太过嚣张了,哪怕是公司震惊部都不敢这么写。 应星就着茶咽下了最后一口龙井酥,随即对过往大肆点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虽然就那么一回。 5. 应星没有将太多的时间花费在逗小孩子身上。 哪怕彦卿睁大眼睛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的样子很有意思,他也还是快速地进入了正题。 “是艾利欧的预言,景元。”应星说,“不管前尘如何变化,都会有一颗星核被送入仙舟,有人想要让建木苏生。” 景元“嘶”地倒吸了一口气:“不对吧?罗浮上还有什么问题?龙师议会已经解决了,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呢,就算是最后的反扑应该也到不了能把星核混进来的程度。” “难道是丹鼎司?也不应该啊,之前紧跟着龙师议会一起被清查过一次,还有哪里能有问题?十王司?” 至少幽囚狱里面确实有点大的料,不管是每年都要被元帅亲自检查活了没并且再来上一套神君体操的倏忽,还是仍然在吊着命,做为仙舟常备植物军种储备资源而存在的呼雷,都属于危险分子。 幻胧倒是已经不在罗浮了,仙舟研究完毕之后就交给了公司共同开发——因为这么个利益出让的问题,这几年曜青仙舟不管要去哪里打丰饶民,都会直接让公司提供相关一切后勤,甚至有时候还要出兵。 景元:“难道是幻胧打算卷土重来?”如果公司对幻胧的看管不够严密的话,她确实有机会逃跑,而按照她对于建木的觊觎。做出点过分的事情来的确可能性相当不小。 应星耸肩:“这部分艾利欧没说,只说了和星穹列车有关。” 景元:“所以,是列车即将到访仙舟?” 应星露齿而笑,恍然还是当年将黄金狮子在一昼夜间造就出来,在百冶大炼上一举成名时候的样子:“不,是被绑架过来。” 景元:“列车上还有你的老朋友。” 应星:“当然,我知道,所以卡芙卡只会说,是仙舟抓捕、扣押了我。” 景元:“……” 他摇头,感叹:“这脏水就这么泼在我身上了吗?” 应星:“倒也不至于,毕竟卡芙卡经常说谎。还有,令夷不是也在罗浮吗?她会为你的清白作证的。” 景元将应星还想再拿一块的点心盘子端起来,递给旁边的彦卿:“知道了么?以后遇上这种连吃带拿还要给你家将军泼脏水的人,直接打出去就行,剑要是断了就让他赔,左右咱们不亏。” 应星饶有兴味地看向彦卿:“我不留手,他还近不了我身。” 景元:“无妨,彦卿,要是打不过了,记得去找你令夷老师,话要说得委婉一些,你知道应该怎么说么?” 彦卿:“有人以大欺小,硬要仗着自己年龄大欺负小孩子,但是将军——” 景元:“你既然不承认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觉得自己已经大了,那就该有点大人的样子。谁家大人把脸皮看得那么重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十王司通缉犯名录上,“刃”的这个名字下头加了一行: 吃霸王餐,不给钱。 “记住。看戏,有好戏看最重要。” 6. 星核猎手对于星穹列车的“道德绑架”相当有用。 虽然没有人真的相信了景元会把应星抓起来(白珩:“别搞笑了好吗?景元刚刚还在群里拍了张点心的照片说应星抢了他只有一枚的龙井酥。”),但是,道德绑架这东西对于有道德有良心的人来说就是无解的难题。 更何况,此时的列车上有足足两个仙舟人。 不是吧不是吧,自家后院都被预言着可能要起火了,怎么会有人不回去看看的,难道还真的要表演一个“我过去看,发现塌的是我家房子”这种又好笑又好气的戏码不成? 列车下一站,注定是仙舟罗浮。 跃迁到了一半,白珩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声对坐在对面的星还有仍然在尝试着在跃迁期间站立不摔倒的三月七说:“仙舟有特别特色的饮料哦!苏打豆汁儿,听说过吗?强推!” 三月七一瞬间被带偏了心神,摔在了沙发上,但却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失败:“真的吗?真的强推?” 丹恒:“……呵。” “如果你们打算把那东西带上列车的话,它会和姬子小姐的咖啡、白珩的酒一起,并列成为列车三大知名饮品。” 他转过头,发现姬子正微笑着看向他。 “对不起,姬子小姐。”丹恒心虚地停顿了一下,“我……能给我一杯咖啡吗?” 7. 星核猎手为星穹列车出入罗浮仙舟提供了不太必要的方便。 准确来说,那时候罗浮已经接收到了来自星穹列车的停泊申请,并且已经在上传许可了——就在这个时候,那位来自朋克洛德的骇客小姐就已经黑了仙舟的系统。 于是,在经历了一些波折之后,星穹列车仍然被带到了天舶司中。 第277章 现在星核猎手正在被罗浮通缉呢!而且最近才加上了一条全新的罪名,虽然这罪名看起来像是个玩笑,和星核猎手这个名头所代表的穷凶极恶相比简直像是邪恶摇粒绒将毛掉的满屋都是的那种邪恶——但那也是通缉犯! 理论上来说,按照驭空司舵一直以来给自己的定位,她应该是唱黑脸的那一个,然后呢,这种关乎仙舟的事情,再让景元出来唱个红脸。 诶,就这么一唱一和,这么一根胡萝卜一大棒,多半就能全乎地把想要达成的目的给达成了。 手腕啊,就是表现在这种地方的。 但是,当驭空熟练地准备摆出一张黑脸来的时候,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当年开星槎连闯五个红灯的时候,星槎上头拱着的照片上的那位,现在正站在这群无名客队列的最左端。 驭空:“……” 驭空再看看右边,一位年轻的前龙尊试图掩藏自己的身份,穿着一身非常男大的衣服,试图让自己表现得足够与仙舟无关——他难道真的当别人看不出来吗? 驭空:“…………” 驭空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拨打了个电话: “前辈?能来一下天舶司吗?很要紧的,狐命关天的那种呢。” 十分钟后。 熟人面面相觑,令夷挠着头走上前来:“啊哈哈……好巧,来这么早啊?” 8. 幕后黑手是幻胧。 当然、也只能是幻胧——或许还有其他的绝灭大君在其中起到了一定帮助吧,但最主要的绝对还得是幻胧。 幻胧从封存的琥珀中逃了出来,狠狠地落了公司一波面子,因为曾经在模因世界里被几个不是令使的小家伙得了手,并从此开始了自己被研究被解构的羞耻数百年——幻胧很难对这些新仇旧恨叠加起来甚至能够撑爆公司账户的“老相识”们施加报复之手。 她很有恒心,锲而不舍地选择了对建木动手,而这一次,她打算用到的就不是倏忽这个手套了,她选择使用万界之癌,星核。 令夷不太明白,或许是她在琥珀里被封存的那段时间里被熬得失去了理智这一优秀素质吧,总之她不是很能想明白,当年就是手下败将的幻胧是怎么敢在景元已经成了令使,甚至于应星都干过一段时间巡猎令使(虽然已经卸任了)的时候,挑个他俩都在的情况下来仙舟闹事的。 而且……龙师议会最后一丁点儿对龙尊们的法抗力量,也在这一次和幻胧的配合中,被丹枫选定、和丹恒配合得不能说是好,只能说是好得过分的,也就是当年那个曾经被抽走了一部分持明髓,虽然坚持了很久,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提早轮回,并靠着丹枫分过去的那部分龙尊之力在逐渐恢复着身体状况的新任临时龙尊,同时也是云华女士亲手带着的徒弟——灵砂的请君入瓮之下彻底伏法。 就是说……图点啥呢? 让自己的晚年死得足够壮烈而不安详吗? 9. 幻胧的所作所为确实催生了建木,但影响着实不大。 为什么呢? 因为丹枫当年留下的鳞渊境植物种植计划。 虽然现任临时龙尊灵砂一直觉得在鳞渊境里面种这些色彩艳丽、对比鲜明的植物,多少有点摧残她的审美,但是架不住丹恒和丹枫作为轮回的前后两世,不管是记忆还是其他方面都过分一致了。 丹枫当年就很喜欢紫色的珊瑚配绿色的草,现在的丹恒也挺喜欢的,另外,云华女士在这件事上头一次表现出了对自己这位心爱弟子的嫌弃:“你怎么就欣赏不了这样的搭配呢?没品。” 所以,她的意见无用。 这些植物仍然在鳞渊境繁衍生息着,只不过先前一般会抽掉倏忽或者呼雷身上的丰饶之力来滋养它们。 而现在,当建木苏生,幻胧试图用建木的果实为自己制造一个足够优秀的身躯的时候,更多的丰饶之力被运送向了已经停了人为丰饶之力供应的植物那边。 寄生植物啊,事实证明,就算是建木,面对那么多的寄生植物的时候也没那么容易好好存活下去的——幻胧预想中的美妙的身躯,就像是被抽了真空一样逐渐瘪了下去。 而她造成的最大伤害,大概也就是在得知星核出现在了仙舟上,以及看到建木还真特么的长起来了的时候,产生了恐慌心理的仙舟人。 ……但是,有一说一,这恐慌又有多厉害呢?也就只是影响了下股票走势罢了。 大多数人仍然在街头吃着早茶,少部分人仍然从自动售卖机中拿出一瓶苏打豆汁儿,单手起开易拉罐,猛猛地往喉咙里一灌就是半瓶,然后吐出一个豆汁儿味的嗝。 顶多就是掏出玉兆拍一下吧,谁让将军已经把“不用担心”这几个字在全仙舟播放了一遍。 再说了,这可几乎是当年倏忽还在的时候,他们罗浮拥有的明星阵容的再现,虽然暂时没有镜流剑首在内、应星先生也隐居了,但是还有年轻的彦卿骁卫是可靠的后继者啊!而且应星先生的金人技术不是还在吗? 有什么好怕的,天不会塌,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 睡觉睡觉! 果然,一觉睡醒之后就听说了新老两位龙尊分海、还不等幻胧来得及把自己抽真空了的身体重新填充起来,神君的刀就已经节节压下,带着雷霆万钧破邪的力道,让幻胧新到手的九点九九成新的身躯就此灰飞烟灭。 第278章 10. 幻胧,以及她所带来的次生灾害(硬要找的话还是能够找到点儿的),算是就此过去了。 但是后期的调查仍然需要继续。 星核猎手毕竟是外部势力,要不是应星在中间做为沟通桥梁,能够让双方的沟通变得更为顺利(同样也包括来打下手的星穹列车,以及负责保证鳞渊境的分海能够准确执行的丹恒),那么就算艾利欧给出的剧本预言再怎么精准且直白,景元都不可能那么从容有余裕地直接采纳对方的剧本,而不是再经过一场细致且漫长的调查——更不可能在这样紧要的时间段内,弄来那么多可以随处盯梢、随处布置且能够让他彻底放心的人手。 (对此,太卜司的符太卜表达了自己相当的不满,她距离出任将军的目标,真的还好远……路漫漫其修远兮了只能说是。) 至少,也得对公司追责。 而在这些调查中,公司要担负起的责任逐渐露出水面,幻胧的逃脱与绝灭大君铁墓有些关系,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人也与之密切相关。 曾经和白珩差不多性质的,如今是前无名客,如今是存护的狂热信徒,在仙舟对于公司各部门的分析中算是危险系数相当高的那个: 市场开拓部主管,奥斯瓦尔多·施耐德。 联盟的利益与公司的利益无法保证永远且绝对的一致,而这样激进的家伙,势必会和仙舟产生不小的冲突,奥斯瓦尔多这只变色龙选择在这时候为了公司的利益——或者说,“为了公司的利益”动动手脚,也的确非常合理。 强烈谴责是必要的,公司放血是绝对的,但这件事的优先度倒也没有排到第一。 ——因为镜流的行踪出现在罗浮上,身边的同行者是一位来自曾属秩序的净庭骑士。 景元选择把脑袋埋进文件堆里:“不如让我退位,换符卿来当这个将军——我怎么就没在和幻胧一对一的时候假装自己受点伤呢?” 好在,和镜流重逢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她蒙着眼睛的时候能够尽量压制住魔阴身,而当她听到阔别太多年的白珩的声音的时候,她脸上甚至可以看到明显的笑意,像是覆盖在她周身的霜雪都融化了一样。 “我很想念你,以及,我不会忘记当初我对你的许诺,斩下天上的星星。” 她冰冷的手握着白珩的手。 “但是现在,你我所行的道路不是平行,只能交错。” “你看吧,这就显得我们很多余。”令夷在一旁尽量压低了声音说,“早知道就让白珩姐一个人来,我们晚一个系统时出发也来得及。” 景元打了个哈欠表示赞同,随后说:“两个系统时也行,我毕竟不擅剑法,把彦卿送过来,跟着他师祖学两招还能再拖延一点时间。” 反正只要有白珩在旁边看着,都不会有问题的。 而且彦卿和镜流多像啊。 都用剑。 都是冰。 相比之下他这个夹在当中的活像是领养来的。 他分给丹恒一个自己私用的玉兆,然后给大概是拿到了艾利欧剧本所以还没出门的应星发消息,让他速速上号,先搓一局在线帝垣琼玉。 11. 应星那边上线了个叫银狼的代打。 也不知道有没有开挂,但是没过多久景元把自己的号让给了太卜司的那位帝垣琼玉改良版发明者。 仙舟联盟vs星核猎手,双方为了帝垣琼玉的荣耀就此展开激战,一路火花带闪电,斗志昂扬。 12. “我打不了了。” 令夷选择摆烂,给自己挂了人机代打之后打了个哈欠。 “这局太过高端,我掺和不了。” 帝垣琼玉什么的,景元不放水,她甚至连他都打不过——谁叫她从来都不算牌? 景元看了眼还在认真亲自参与着这场高水平帝垣琼玉竞技,甚至几乎可以说是宇宙级别大赛,因此水平显得相当格格不入的丹恒,摇摇头:“是啊……这就别掺和了。” “毕竟还有更麻烦的局,一定会把你我囊括在内。” 不管是艾利欧的剧本预言,还是镜流一定要将丰饶置于死地的宣誓,很显然,未来都是一片不能定性的迷雾。 “但至少我会随叫随到。”令夷想了想后说,“至少在你卸任之前,安心吧,不会让你真变空巢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狼狈地改掉了之前写错的名字 灵砂小姐我对不起你,但我写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丹朱真的斯密马赛 第77章 番外四:一场噩梦过后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一场……各种意义上的、彻头彻尾的噩梦。 令夷冷汗涔涔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喘着气,抱着胸前的被子缓了好久,心率才终于从那种快要让心脏从胸腔中跳出去的程度平缓下来。 她张了张嘴,咽喉有些干哑,于是她慢慢地转过身去,将床头的保温杯拿在手里,感觉到保温杯似乎变得比平常都更重一点,还滑溜溜地要往下掉。 令夷将保温杯杯底托在自己的腿上,抬手将杯口拧开,嘴唇贴上去,凑在杯口边上抿了一口里面泡着的玫瑰花红枣枸杞茶。 人逐渐上了年龄,虽然生命仍然因为丰饶之力的出不敷入而延长着,但是灵魂确实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灵魂了——就像是如今的景元不需要看腾骁和镜流的脸色,可以随意地按掉闹钟,等待猫把自己从回笼觉状态舔醒然后起床穿着人字拖浇花那样,令夷在睡得很晚起得很早之后,会选择给自己来点养生的茶,也算是一种没有了管束之后的放松和自我补救(但是应星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第279章 茶里头还放了一小块冰糖,虽然今天没有做烤奶,无法用醇厚的奶味来安慰她此时的心情,但是甜味的冲击效果也确实相当不错,令夷缓慢地靠回了身后的枕头。 梦里的故事真的相当恐怖,一个没有她——或者说是没有植物大战僵尸系统的世界,除去她造成的影响之外,一切都正常地发生了下去,但是,就…… 只不过百年的时间啊,令夷对于时间的感觉猛然又变得灵敏了不少,她原本以为镜流不得不走入魔阴身、白珩为了见到未来必须将自己冷冻起来,丹枫为了给持明族的未来尝试出一点……总之就是另一条路的希望而转世——这些都已经是世界悲伤之无奈的体现了,但是当她以一个悬浮的上帝视角看到真正的“故交好友风流云散”的故事的时候,她开始觉得她所在的这个世界线是真的温柔。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都还是景元一个人被长期地按在罗浮打工吧——但至少现在大家都还能回来看看,哪怕是镜流,偷偷地、回来看上一眼,不也是可以的嘛。 梦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太真实了,而且很……怎么说呢,令夷觉得那都不像是一场梦。 大多数时候,人们做梦,在梦醒来之后会快速忘掉自己梦中所看到的、经历的故事,顶多留下一两个格外深刻的场景,以照片的形式留存在大脑中。就像是细细平平的海浪漫过沙滩,退回去的时候沙滩又变得平整如新那样。 但是这一次的梦境不仅仅逻辑上盘得非常通顺,甚至于她到现在为止都还能非常顺利地从头到尾一丝不差地回忆起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活像是她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突然在睡梦中与另一个平行世界发生了共鸣,然后看到了那个世界中的一段历史——而且,兴许是阿哈作祟吧,偏偏挑选了一段最能把她的情绪戳爆的历史。 哪怕挑的是寰宇蝗灾,她都不至于在睡醒之后如此破防。 这种真切到不行的记忆存放在脑海里的感觉相当糟糕,甚至到现在为止她都觉得应星那行尸走肉的样子……以及随后被剑逐渐砍出了意识的样子还镌刻在她的视网膜上头。 真的很残忍,对谁都是,像是从未出现在世界上过那样消失得全然无踪的人,颤抖的无法打铁也无法操纵金人的手,绝望地跪坐在地上,冰霜蔓延开一大片,眼睛彻底转红的魔阴身那一刻…… 反正她的心脏是已经受不了了,要不是从头到尾强制观看,她高低在白珩举着黑色太阳朝着倏忽冲过去的时候就想要暂停退出。 而现在…… 现在她的情绪仍然激动,部分是痛苦,另一部分则是想要去把倏忽再砍上几百遍,把背后鼓动了这一系列草蛇灰线的铺排的幻胧再关上个几千年的,或者送去朱明仙舟当火烧,烧它个十万八千年的。 哦,当然,还有那些龙师们。 恶心的货色,褪鳞转生对他们来说都有点太过轻易了,怎么可以—— 令夷又含了一口甜味花茶,勉强将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玫瑰花的味道还是很美好的。 她觉得自己需要和谁聊一聊,至少把自己憋在心脏里面的那些情感发泄出来,考虑到她不可能冲过去把那些已经转生了、并且记忆也彻底消去了的前龙师们再杀上一次——令夷很担心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力气就把保温杯在手里狠狠捏爆。 这个保温杯是星穹列车去了匹诺康尼之后,她的两位旧友以及几位新认识的朋友给她寄过来的新杯子,为了把它从梦境中带到现实,还花了不小的一笔钱。 杯子上印着非常漂亮的卖萌狐狸图案,而且狐狸的颜色也是火红火红的,和她的尾巴一个颜色,总之就是非常可爱,是她不想要糟蹋的心意。 其实这时候最应该做的是给白珩打个电话,听着她的声音,确定她还活着这件事,从而减少整个梦境的真实性。 但是电话打过去之后,白珩大概是在睡觉,她有把手机在睡觉的时候调静音的习惯,令夷原本想要打给姬子,或者星——因为这两位一个喝咖啡,另一个这个点绝对在打游戏而不在睡觉,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给白珩、应星还有丹恒各自发去了一条消息,随后起床,出门。 她还有一个可以找的人,此人正在仙舟,被打扰了她也不会有太大的愧疚感,令夷决定现在就出发。 月色空明如许。 而景元亦未寝。 被连续打了三个电话之后,正在慢慢吞吞地套上靴子的他“十分精神”地从门后传出声音:“稍等片刻……没关系,没睡,真没睡。” 景元:“……遇上什么事了?” 他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手还在揉着眼睛,头发也没有扎起来,大多数都披散在身后,还有一两缕卷卷的垂在胸前。 令夷:“做了个噩梦,想要出去走走。” 景元再次抬手揉眼睛,这次不仅仅揉了眼睛,甚至还用掌根按了按耳朵:“真的吗?噩梦?” 令夷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普通的噩梦就把人摇起来的性格——她没有那么恶魔,会这么做的在他们这群人里头其实一个都没有,但如果是在一些特殊情况下的话,叠加上当年还小的百无禁忌——景元承认自己可能会是。 他任劳任怨地走在深夜、就连街边的小摊都已经关掉的长乐天里:“那必然是个很特别的噩梦。” 第280章 令夷:“差不多吧……” 她为了表达自己把人半夜叫起来的歉意,同时也为了不亏待自己的这张嘴,将出门前带的一包果脯分了一半给景元,里面还混着些许经过碳烤的、香味十足而且酥酥脆脆的坚果。 她深吸一口气,将杏子干用舌尖顶到了口腔的角落里,借着这股子酸甜的滋味,将自己在梦中所见能到的一切快速地倾吐了出来。 她很担心自己没办法支撑到讲完全部的故事,说到景元是怎样在重聚的混乱之中站在烟尘中落寞地低头,让人无法看清楚他心里到底都转过了哪些念头—— 但是杏子干是很有力量的果脯。 令夷的倾诉还算成功,虽然后期她被迫(因为自己说不下去的原因)跳过了很多详细的描述,但她至少用白描白铺的方式将枝干给讲明白了。 “大概就是这样。”她耸耸肩,“往好处想,至少梦到这一切的是我而不是丹恒。” 前龙尊大人一直以来的性格就不适合背负这些过分沉重的东西——不是说他不能,但他自己就已经够沉重了,压得太多、压得太久,他不一定会被压垮但是他确实会过得很痛苦。 至少令夷会用甜食来安慰自己,而丹恒……他身边会不会存储着名为甜食的抚慰剂尚且很难说。 大概率是没有的。 “嗯……但是如果梦到了这个噩梦的人是应星的话,我觉得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顶多下次拿出来当笑话讲给大家听。”令夷撇撇嘴,“真的很羡慕那种超绝心态,我的承受度就没有那么高——如你所见,我需要一个景元亦未眠的夜聊来安慰自己。” 景元打了个哈欠,摆手道:“不妨事。” 他虽然打了个哈欠,但他现在看起来的样子是已经彻底醒了的样子:“毕竟这个噩梦与我有关,我想我的出现至少能帮你缓解些——往这个方向去想想:” “虽然确实有一群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人用将军这个位置将责任心够重的我套在了罗浮,让我无法继续去当巡海游侠,但至少这群坏家伙的占比不是百分百,仍然会有良心尚存的人帮助我避免掉成为空巢老景元的命运,对吧?” “至于说大半夜的把我叫起来……你确实要欠我一顿早茶了,令夷,原则问题。但是你梦里那个世界的我,一定会很希望大半夜时,会有旧友敲响我的卧室门,带着一包果干让我陪着散步。” 第78章 番外五:一些游离在主线之外的信息点 【系统的来历】 事情是这样子的。 众所周知大多数情况下凡人没办法和星神交流,尤其是在那个伟大的黑塔女士尚且没有研究出模拟宇宙的年代里,那个时候,想要研究和星神有关的东西都会很麻烦。 哪怕是仙舟也只能做到给帝弓司命发个消息过去,表示:帝弓司命他老人家啊,您朝着这个地方来一箭吧,别让俺秀芹瞧不起你(bushi)。 做不到双向沟通。 否则仙舟必然早就知道巡猎星神到底是哪一位了——怎么升格来的?真的是那位对着建木射出一箭随后消失的英雄吗?还是其他什么? 其他就更别说了——对,说的就是你,星际和平公司,舔了那么久,也不看琥珀王有没有给你们下达过哪怕一丁点的指示呢? 所以说,不被爱的才是是小三,要是公司有任何廉耻心的话,它应该快点儿收起自己那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尽快将存护之下第一势力的名字让给筑城者们。 ——说回仙舟。 总之,在令夷和她的植物这件事上,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这项和丰饶有关的能力是从何而来,如果是从药师而来(这个可能性存在,虽然并不算太高)的话,神策府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令夷先摆脱它。 毕竟,仙舟已经在丰饶这个问题上吃了太大的亏了,这亏不能再多吃一点。 因此,当年在罗浮上,很多学者花了非常漫长的时间,终于将其中的命途解析出来,并且深以为荣:这可是和星神有关的工作,再怎么说也是顶尖难度级别的吧! 这种骄傲持续了很久,这份简历甚至帮助其中的一些人成功进入了解析幻胧研究组,成为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头一群对非自己阵营的令使展开研究的研究人员。 骄傲一直持续到某位天才的处世,以及星穹列车上某位让人一想到她未来会被博识尊注视而真理医生却无法被注视就胸口发闷头脑胀痛的小灰毛的造访仙舟。 “不错啊,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议题,虽然很微小,但是其中牵涉进的星神数量应该不少。” 傀儡状态的黑塔女士——不是那位大黑塔——用球形关节连接的手捏着下巴,愉快地接下了彻底解开这背后秘密的委托。 在研究星神方面,她从来不介意让别人白嫖一下的——尤其是,仙舟方面也确实没有白嫖,他们这儿有被捕的倏忽(这个是不允许研究的,毕竟倏忽太能活了),还有被封印了第二次的幻胧,这个倒是可以被研究,但是其实在不算太多年之前,公司那边在得手了幻胧之后,就已经邀请了当时还更稚嫩一点的黑塔过去研究。 所以…… 算了,一回生二回熟,听说仙舟有一句老话叫做温故而知新。 需要感谢黑塔女士提供的模拟宇宙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环境,也需要感谢为了足够多的奖励愿意将大把大把的时间扔在模拟宇宙里的星。 第281章 总之,最后大概还原出的可能性结果是这样的: 有一天,均衡星神互突然开了口,说,丰饶好像有点太强了,让我来削祂一下。 阿哈:好耶! 阿哈:你的面具小可爱突然出现! 阿哈:我这边还有当年从纳努克那边弄来的一点毁灭的力量,哦,这里是一点老克里珀的力量,还有……让我看看,阿哈,最亲爱的集群星之母也给了我一丁点儿谐乐片段! 阿哈:现在,让我们把它混~合~在~一~起~ 阿哈:现在是时候找个人来持有它了,谁呢,让我想想,最恨丰饶的就是巡猎,懂了,直接扔仙舟联盟去。 阿哈(回头看均衡的互):亲爱的,你满意吗? 均衡闭上眼睛,均衡不再说话。 【《崩坏:星穹铁道》走近星穹——[令夷:给生活来点绿]】 “不管各位的世界存不存在昼夜的概念,但各位应该都知道‘植物’这个概念。而提到千年以来最知名的关于植物的ip,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脱口而出一个名字。这就是本期走近星穹的主角——来自仙舟的令夷小姐。” “本期节目,我们特别邀请到了来自曜青仙舟的飞霄将军做客叽米我的直播间,并向大家介绍,这位狐人族知名‘前辈’。反正,哪位将军不是将军?” “额……好像出了一点小状况,原本自告奋勇前来直播间介绍的飞霄将军奔向了前方的又一个大捷,那么……等等,老叽米我的直播间怎么办?” “哈……还好还好,幸亏叽米我人脉宽广,临时为各位观众们请来了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也就是著名的罗浮仙舟前龙尊转世——” “?不是吧,今天这是什么情况?不好意思各位,星穹列车因为在去往洗车星的路上遭遇繁育虫群的残余,陷入一场苦战,丹恒先生很抱歉地表示自己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不对劲。这位令夷小姐身上该不会有点什么buff吧……比如说什么事儿逼体质什么的,传说她往往能够精准引爆她所到地区潜在的问题,比如说震惊寰宇的持明族龙师案……之类的。”(超小声) “好吧,看来今天的走近星穹,就只能让我老叽米独自坐镇直播间,靠着景元将军提供的稿子,完成这段对令夷小姐的介绍了——顺带说一句,在邀请飞霄将军之前,走近星穹节目也邀请了景元将军、隐退铸剑大师应星以及等等一系列与令夷小姐有过密切往来的人士,然而不知为何,这几位都出现了不得不前往处理的特殊情况,这可真是……” (更小声)“让人更相信了令夷小姐命带事儿逼体质,到哪哪出事啊。” “令夷小姐是火属性记忆命途角色,虽然狐人族还有叽米我留给大家的印象都是毛多弱火,但或许令夷小姐有点什么防火的盘外招……请一定教给我啊,令夷小姐。” “施放普攻,令夷会对指定敌方单体造成火属性伤害。” “施放战技,令夷会召唤出一只可爱的植物,包括向日葵、豌豆射手、土豆雷、坚果,以及,小推车,并使召唤物发动一次技能。在召唤时,令夷小姐可以进行选择。” “向日葵是同谐命途的植物,驻场一回合后能够产出一枚太阳,为我方任意角色提供10%的暴击加成,以及50%的爆伤加成。” “豌豆射手是巡猎命途的植物,上场后立刻喷吐出三枚豌豆粒,对指定地方单体造成三段风属性伤害。” “土豆雷是毁灭命途植物,驻场一回合后,将对三个指定敌方目标造成火属性伤害。” “坚果是存护命途植物,存在一回合,存在期间,将会为我方指定单体角色提供高额护盾防护。” “小推车是智识命途植物……不是,道具,上场后将立刻对敌方全体角色造成物理属性伤害,并推迟部分敌方角色速度。” “施放终结技,令夷会进入‘倏忽助我’状态,额外召唤两种植物,如果之前战技召唤出来的植物并未离场,也能够延长一回合的驻场时间,同时,植物的伤害也将获得提升。” “啊哈哈,令夷小姐的能力,还真的是把鞭尸丰饶令使这件事当成了——” “嘭!” [直播间信号暂时中断] “欢迎回来……这里是后期补录的走近星穹节目,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叽米。是这样的,在叽米我完成了对令夷小姐的能力介绍之后,一颗来自反物质军团的中子弹被扔进了叽米我的直播间,多亏了及时出现的……额,大家出手想助,叽米我才能幸免于难。” “不过,就是说,各位大佬。”(此时的叽米目光扫过两位将军、一位星核猎手成员、两名列车组成员、一些来自其他星球他并不怎么熟悉的巡海游侠等等很多人) “咱们要不要换个直播间,这里真的要站不下那么多人了。”(擦汗) 作者有话要说: 上联:五篇番外憋了七天 下联:三千字写了四小时 横批:完结真难 ———— 咳。 但是! 新文《在我的bgm里,我无敌》已开,已更新两章(在我对番外无能为力的时候摸的),cp已定是周日哥,欢迎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