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游戏的种田日常》 第1章 《穿进游戏的种田日常》作者：明月玉麒麟【完结】 文案: 注：1v1话痨神经质受x惜字如金闷骚攻（物流种田，快递外卖以及小甜饼。轻松日常流~） 宋柳原本是游走全球，研究美食的清闲富二代，却在一次游戏测试中，意外穿成家中贫困的炮灰npc身上。 刚穿越过来，宋柳因为贪吃把家中的存粮挥霍一空，拮据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上有单亲母亲，下有嗷嗷待哺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幺妹。 宋柳良心不安，决定带家人填饱肚子。 意外触发游戏中的兑换商城和随身空间，选择接手家中生意惨淡的饭馆，厨艺绝伦，加上空间中的调料buff。 宋柳终于成功将小破店盘活了。 山路之上飘香十里，吸引富家公子慕名而来：“做我家的掌勺，每月给你五两银子！” xs，打工，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宋柳职业微笑：“您好，小店有外卖服务哦。” 外卖服务一经推出，小破店流水翻了个番。兑换商城的节点触发，发放了一个巨大的储物仓库。 致富新道路，集齐一定数量的店铺就可以解锁节点，获得铺子里的隐藏储物空间。 宋柳：这不是妥妥菜鸟驿站吗？？？ 一边开饭馆一边外卖快递两手抓，事业蒸蒸日上，物流公会一路平步青云，直至被皇家钦点，成为第一皇商。 本可以就此摆烂，过一把挥霍生活。但宋柳还是选择回归乡野，跟家人一起过种地养鸡的平淡生活。 …… 小破店的地理位置很偏僻，宋柳夜晚开店的时候总是害怕遇到坏人。想什么来什么，一日店里来了一个充满血腥杀伐气的玄衣男人。 宋柳小心脏怦怦跳，绝对不是因为男人丰神俊朗的容貌，而是他腰间的短刀。 男人似乎没有带钱，但宋柳根本不敢作何，大不了被吃顿霸王餐，总比喂他的刀好吧！ 谁曾想男人阴沉着脸说了一句：“我给你做工抵债。” 宋柳：啊？？？ …… 宋柳对顾兰泱的印象并不好，原本是好心收留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可谁知道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还经常板着张脸，好像谁欠他几百万一样。 宋柳：整天拽得二五八万的，臭脸装逼男。 可这个装逼男武功高深，轻功傍身，是个送外卖快递的好手啊！ 宋柳：突然发现这个小哑巴还是很有用的…… …… 顾兰泱内心的碎碎念： “宋柳的话好多，总是叽叽喳喳个不停。精力也很旺盛，总是在我附近蹦蹦跳跳的。宋柳可爱。” “最近宋柳总是打盹，还会流口水。宋柳可爱。” “宋柳为什么总叫我小哑巴，我不是哑巴。算了……宋柳可爱。”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平步青云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日常 宋柳顾兰泱 一句话简介：做物流大亨，睡绝世男人。 立意：努力努力再努力~ 第 1 章 开春三月，通往长宁镇的蜿蜒山路斗折蛇行，只有一家饭馆坐落途中。一个六岁男童蹲在门口竖立的枇杷树苗前，一旁的女娃娃比他矮了一头，手握木瓢给树坑里浇水。 “好了好了，浇太多会把它淹死的。”宋三福拦下女娃娃，生怕她将一整瓢水浇下去。 “那它什么时候开花？”宋小幺嘟了嘟嘴。 “大哥说了，再有一两月就会开花了，今年年末就有果子吃了。”宋三福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活的宋柳。 今日还算暖和，太阳没有遮蔽，日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清晨的露水气息刚刚消减，周围晕染着一股淡淡的清新。 三两个过路人正在饭馆外的小桌上喝茶歇脚，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 “宋家的老大自从那事儿过后就懂事了，整天为家中生计忙里忙外的。” “可不是嘛，这人啊一旦经历过一次生死，就改头换面了！” 两人交谈中，饭店又涌进几桌客人。 香味从饭馆里传了出来，鲜美香甜，弥漫了半条街。 宋柳在厨房忙活，宋母在一旁打下手。看见小弟弟从帘子下钻进来，宋柳以为这个小家伙又来偷吃。 “小馋猫，你又饿了？”宋柳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宋青月身上。 一旁的宋二皱了皱鼻子，将手上洗菜的水抹在围裙上。“让你好好看着幺儿，你又摸进来寻吃的。” “才不是！张婆子叫我打包一碟荷花酥给她！”宋三福哼了一声，快速地将荷花酥打包好，还不忘从篮子里多摸两块塞进袖子里。 宋柳和宋阳互相对视一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天就是三月的镇集了，可以进一些食材回来。”宋母将一块精瘦肉放在案板上，“阿柳，剁馅儿吗？” 宋柳瞟了一眼她面前的精瘦肉，点点头。思绪突然涌上心头，自己意外穿越进这个游戏世界已经有小半年了。 记得一开始刚穿过来，他嫌弃家中的清汤寡水和宋母蹩脚的厨艺，一日下厨，他将家中存放着过年的米面精肉全部做成锅盔带着弟弟妹妹吃了顿大餐。 宋母晚饭时难掩肉疼的神情，但她只是深夜默默地多帮别人做些女红补贴窟窿，并未怪他。 宋柳抱着愧疚和少有的对亲情的贪念，接手了家中生意惨淡的饭馆，希望能改善家中入不敷出的窘境。 第2章 老天有眼，宋柳意外触发这个世界的兑换商城和随身空间。宋柳在空间里翻箱倒柜，竟然发现了现实世界中的香料和调料，宋柳依靠着常年行走世界各地，研究美食而精炼出的厨艺，加上特有的调料buff，活生生将小破饭馆盘活了。 傍晚，送走最后几桌客人，气氛冷清下来，宋柳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让宋阳喊两个小的进来吃饭。 “宋三！带着幺儿洗手吃饭！”宋二扯着嗓子喊人。 看着围着围裙叉着腰喊人的宋二，宋柳感觉这个弟弟颇有老妈子的风范…… 吃完饭，宋母和宋柳正在收拾碗筷。只听她缓缓开口说道：“咱家这生意总一阵一阵的，还是这位置不太好。” 这话不假，虽然生意好很多了，但小破饭馆的地理位置很不好，和乡镇村庄的距离都不近，道路还崎岖偏僻，只有少量的过路人能进门歇歇脚。 尤其是到临闭店的时候，天黑沉沉的，宋柳总担心会遇到山匪之类的坏人。 他一家人虽不说老弱病残吧，但也都是妇女幼童，实在不是很安全。 但宋柳还是口头安慰了一下。 “娘，幺儿打盹儿了。”宋二抱着宋小幺走过来，宋母将娃娃接过去。 “宋家的，今个儿坐车吗？” 店铺外传来曹大叔的声音。 这条路只有早晚两趟板车经过，一般只有晚上宋家人才会坐车，如果关店早一些，晚上也不坐。 但每次曹大哥都会专门停下问一嘴。 宋母正想回绝，宋柳率先应了声。“坐！” “幺儿打盹了，一会儿路更不好走，你带着她和老三先回家。”宋柳说着，往水囊里灌了点热茶，塞了一把剩余的糕点。“路远，暖身子。” “你和老二不回吗？”宋母有些担忧，宋柳推着她往外走，她却一步三回头。 “天还没黑，我俩晚些回去。看看能不能再赚几单，正巧明日有集，进货能手头宽裕些。”宋柳安抚着宋母，见她有些执拗，将人推出门。“曹大叔还等着呢！” “娘，你放心吧，我和大哥会互相照应的。”宋二将人扶上车。 宋柳在后面拍了拍车板，“曹大哥，可以走了！” 车子动了起来，宋母坐在一群人中，将热乎的水囊贴上幺儿的小肚子，将披肩裹紧了几分。 宋柳等到车走远了才往回走。刚迈进一条腿，身后就传来一股诡异的气场。寒意夹杂着淡淡地血腥气，骤然笼罩过来。 一个高大宽硕的锦衣男人走进来，只见他腰间配有一把短刀，坐在角落里。 “客官吃些什么？”宋柳内心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将菜单递上去。 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遇到曹大叔的车？ 男人查看的时候，宋柳明显注意到男人的目光落在价钱上，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荷包。 看来是没钱了……宋柳心想。 “来一碗面。” 男人声音低沉，有些独特。他眼底漆黑，抬眸对上宋柳的目光。 不知为何，宋柳冒了一身冷汗。眼前之人一身黑色锦衣，针脚边还描了金。绝对不是普通人。尤其是他脚上穿的那双白底皂靴，除了官家就只能是□□。 而且他身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脚步却依然稳健，若不是武功高深，见血后底盘依旧平稳，恐怕就是刚杀了人。 自然不只宋柳察觉到了端倪，宋阳的恐惧几乎言行于色。 “老二，去给客官下碗面。”宋柳怕生祸，将人遣去厨房。 他壮着胆，给男人上了壶热茶。 “可有热酒。” 宋柳倒茶的手一顿，应声。“有。” 他侧目去看，从男人有些不整的衣襟处看到他涌出的血液，看来是前者。 酒热好的时候，宋阳面也做好了，他端着阳春面和热羔酒走过去。为了安抚弟弟的情绪，宋柳跟在后面。 宋阳回头的时候，似是要哭出声来。 宋柳以为弟弟是害怕，没曾想听到宋二轻声吐出一句：“我忘记放盐了……” 宋柳不由地背后一凉，这男人看起来不是个好惹的，若是发现面没放盐……如此想着，少年的目光落在了男人腰间的短刀上。 会被做成片汤儿吧。 宋柳刚想找个借口将面端回去，没想到男人已经吃了第一口。兄弟俩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一双冷冰冰的眸子抬起来，宋柳呼吸停滞。 ——他发现没放盐了。 可那人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快速地将那碗黑暗料理吃完了。 男人吃碗面，宋柳已经做好了被吃霸王餐的准备。 没曾想那人开口了。 “我今日没带钱，可以帮你做工抵债。”他的目光竟然很真挚。 宋柳再次吃了一惊，看来这人并不是坏人。若非走投无路，并不会空手吃饭，又想起方才他默不作声吃下一碗没味的面，估计是几日没吃饭，身上还有伤，走投无路才会选择赊账。 但他并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准备嗟来之食。 做工抵债，当真是没想到。 宋柳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个好人。 …… 看着在后院劈柴做工的男人，宋柳对一旁地弟弟说：“去找一些愈伤的药膏，再不济药酒也行。” “大哥，你受伤了？”宋二愣了一下。 第3章 宋柳眼神示意了一下，男人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液浸透，逐渐晕开血色。 可是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地挥着斧头，若不是血已经淌出来，只看这张脸，真是无法得知他的伤势已经如此严重。 “你确定往这边走了？” “绝对没错，追踪的鹰隼循着血腥味飞过来的。” 不远处动静传进来，屋内三人都是一惊。 “找……找你的吗？”宋二声音颤抖，看向男人。 宋柳眼疾手快，将宋二和男人塞进后面的厢房。“躲在这，别出声！” 锁上门，宋柳钻进一旁的鸡窝拎起一只公鸡的脖颈走进厨房。 当他的菜刀将鸡头砍下来的一瞬间，饭馆的门也被打开了。 宋柳压下狂跳的心，再次挥刀，将粘连的鸡脖子砍断。血液淌了出来，公鸡大哥的腿因为痉挛踹了两下。 “客官先坐，我洗个手就来帮您点单。” 领头的人面容粗犷，他大刀阔斧地走过去。 “小子，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衣男人？” 宋柳手上的水渍擦干，从厨房走出来。 “黑衣男人？可有特征？”他神情思索，问道。 粗犷男人将一副画像递给宋柳，展开纸张，那张冷峻的面庞赫然入目。竟然是江湖通缉令……上面还落了姓名：顾兰泱。 宋柳内心早就策马崩腾，但却装作想不起来的神情，十分真诚地说：“没见过。” “你再看看！” “当真没见过，这人长得不算平凡，若我见过肯定记得。” 原本以为能将人打发了，没曾想这群人却互相对视片刻，粗犷男人厉声道：“搜！” 一群人不由分说，开始四处搜查。 “这是做什么？哎呦！别给我碰坏了！”宋柳面色惊慌，一脸担忧锅碗瓢盆的模样。实则他在干扰人群往后院走。 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起开！” “老大！后面还有个厢房！” “愣着干嘛！搜啊！” “后面就是个库房……”宋柳作势要拦，却听刀柄出鞘之声。 一把刀拦住了他的路。 “你说没见过，那地上的血迹从哪来的？” 宋柳咽了口唾沫，“我方才在杀鸡，不信你去厨房看看……” 粗狂男人面色阴沉，侧目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只鸡躺在案板上，血已经流了一盆。 “想活命，就老实点。” 宋柳立马噤声。 听天由命吧，上锁了应该能撑一会吧…… 刚想到这，就见那人挥刀一砍，铜锁当啷一声落地，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完蛋了。宋柳正准备抄起斧头冲进去救人，就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床边，见人进去惊叫起来。 张望了一圈，没见到宋二，那女人受了惊吓，掩面落泪。 宋柳对上女人的眼眸，一眼就认出这是谁。没曾想这人还会易容术，当真不简单。 粗犷男人看向宋柳。 “娘子……” “哥哥……” 宋柳内心啧了一声，真没默契。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一旁的人厉声道。 “这是我娘子，平日里她就爱叫我哥哥，夫妻情趣嘛……哈哈”宋柳立马满含笑意说道。 他瞥了一眼床上端坐之人，那人立马意会，脸红着低眉，看起来是女儿家的娇羞。 粗犷男人狐疑地看向女人，“既是夫妻，可知他的姓名？” 女人抬眸，只见宋柳目光落在穿墙进院的几缕柳枝。 “柳郎的名讳我自是知晓，你们究竟是何人，这般无理。” 一名随从在粗犷男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他的面色缓和了几分。“冒犯了，我等寻人心切。” 他说罢，带着人离开后院。 宋柳看了一眼女人，跟着他们走回大厅。做了一桌子菜将人打发走，许久才敢回头去后院查看。 一双手将他猛然按在墙上，惊骇瞬间。 “是我！”宋柳低声道。 对方立马泄了力气，只听他声音依旧冰冷若泉。“抱歉。” 两人一起去后面的小林子找到宋二，方才顾兰泱怕躲不过去，让他翻墙跑走了，躲在这许久才见到亲人，宋二立马哭出声来。 宋柳将弟弟揽进怀里，安抚片刻。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 见他哭个不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他的衣襟都淌湿了，宋柳有些不耐烦道。 宋二一抽一抽地，“我……还不…是担、担心你。” 宋柳轻笑一声，“别哭了，回家给你熬个果酒压压惊。” 第02章 送外卖 这几日，宋柳每日只带着宋二去饭馆，并没有让宋母和两个小的跟着。一是店铺他们还算忙得过来，二是经过那日不速之客，宋柳总担心再有变故，所以保险起见让他们娘仨待在百福村最为稳妥。 一日清晨，天还未亮。 宋柳跟老二约定好在村口坐车的时间后，就去隔壁村的王铁匠家拿先前定好的物什了。 “给我五十文手工费就成，反正是你家废铁锹改的。”王铁匠擦了擦鬓边的汗，从屋内拿了一个木匣子递给他。 “成，放这了。”宋柳接过东西，将五十文扔进桌上的铜碗里，溅起几分水花。 他缓缓打开手中的木匣子，里面是一个单边面具。做工还算精巧，拿在手上不压手。 第4章 “啧，这颜色还挺适合。” 那是一种极其沉闷的玄色，宋柳抬起面具，天光微亮，从面具的棱角透过来。宋柳似乎看见了那张总是沉着的臭脸。 “宋柳，你家是不是刚打了一头野猪？如果店里用不完，能卖我一点儿吗？我想给婆娘炖汤吃。”王铁匠憨厚地看着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那头野猪是顾兰泱打的，当日杀了到现在，店里才用了一半。 宋柳说：“嫂子刚生了孩子，的确需要补一补。野猪有膻味，需要在店里处理。我直接处理完炖成汤，给嫂子送过来吧。” “好！”王铁匠立马笑开了。“你做的比我做的好吃！” 两人一起拎着背篓走进饭馆。 “阿阳，把这些抬进厨房简单处理一下。” “诶！” 宋柳拿着木匣子走到后院的厢房。因为顾兰泱受伤，加上好像被什么人追捕，宋柳就将人短暂安置在后院的厢房，好在这里除了堆放货物，还有一张床和一个老柜子。宋柳去前厅给他抬了一套桌椅，还贴心附上了一盆唐棉花。 顾兰泱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家伙，这几日帮宋柳打猎、装修屋子、劈柴，完全闲不下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口。 宋柳猛然推开门，兴高采烈。“小哑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话音未落，宋柳瞳孔微张，惊慌一瞬，呼吸都跟着顿住了。 只见顾兰泱上身衣襟大开，露出后背的伤口，他手里拿着药膏，看起来有些不顺手。 好身材，宋柳暗叹一声。 “我来帮你吧。”短暂的惊讶过后，宋柳十分好心地开口，向顾兰泱靠了过去。 “不用。”只听他道。 顾兰泱两下将衣服穿好，依旧沉着脸。 宋柳十分无语，我好心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情是什么意思？每天臭着张脸，说句话比登天都难。 “喏，给你。”宋柳内心翻了个白眼，自我安抚了一下，将木匣子递给他。 顾兰泱默然接过，看见面具后停顿了一秒。想来是知道他身份不便，特意找人做的。 “跟你很配吧，沉闷。”宋柳面上笑眯眯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那人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无声地将面具带上。 “王铁匠媳妇刚生娃，叫我卖野猪肉给他。叫我看，他是想买猪肉才答应做这个麻烦的小玩意的。托你的福，我还顺手接了个炖猪汤的单子呢。”宋柳一边收拾店里一边絮絮叨叨。 顾兰泱沉默听着，用极为浅淡地低声说：“多谢。” …… 新的一天开始了，宋柳进厨房查看了一下，修饰了一下宋二处理的食材，发现老二没敢处理那条大肚鱼。 他吐槽了弟弟胆子小，操刀将活蹦乱跳的大肚鱼开膛破肚，内脏掏出来。 “阿阳！可以开门了！” 宋柳边刮鱼鳞边说。 接待了几桌过路客，只点了几道茶点和汤面。香气若有若无迷离在街道上，一行人迈进门来。 宋柳一眼就发现这群人不是便宜客人，尤其是那个领头的，身着紫金绸，面色红润，一副大少爷的模样。尤其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子，虽不说穿金戴银，但手腕上那对白玉镯子已经价格不菲了。 “客官这边坐吧。”宋柳将人往里面引。 “你这是宋家饭馆吧？”那少爷挑眉问道。 宋柳给他们上了壶热茶，应声。“是的，您看看菜单。” “三郎，这窗台上的花不错。”女人笑得娇俏。 “你喜欢？买下来！”少爷大手一挥，扔给宋柳一两银子。 真是阔少啊……宋柳看着手中的银子感叹，等着点完单，宋柳就去厨房忙活了。 他们点了一大桌菜，好在食材都提前备好了，不多时候就上完了。 宋柳抽着空闲时间下了三碗菌菇海味云吞面，香味乍泄。将面端到角落的桌子上，喊了宋二过来。“去叫小哑巴吃饭。” 开店早，几人都没吃早饭，前后接待了几桌客人，更是没能顾上。 三人围桌吃饭，那边却传来女子的惊叹。 “好香啊，他们在吃什么？” 少爷派了小厮过来询问，宋柳从后厨盛了一碗端了过去。 “是云吞面！”女子面露喜色，连忙尝了一口。“就是这个味道，够正宗！” 原来，这女子是临海地区远嫁给长宁镇里正家的少爷做侧室的，正巧今日宋柳做了临海地区的名面海味云吞面。 新婚燕尔，单少爷十分宠溺，他挥挥衣袖对宋柳道：“你厨艺不错，听说还会各地美食？” “这样吧，你来我里□□做掌厨，我每月给你五两银子。” 还真是阔，五两银子堪比饭馆三个月的流水。 但宋柳却没应下，“单公子给的油水实在是大……” 单少爷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谁知那少年却说：“不过实在对不住，宋某实在不想寄人篱下。我觉得我现在这家饭馆还是足够我养家糊口的。” “三郎……”女子忧愁不已，单少爷几乎要拍桌骂宋柳不识好歹了。 “要是少爷什么时候想吃，可以派小厮过来下订单，我保证在规定时间内送到您府上。” 外卖嘛，这个他熟。 单少爷听到后面脸色缓和回来，宋柳提着的心落了落。“您看如何？” 第5章 “如此也罢，我就不强求你了。”单少爷哄了哄身边的美人，作罢。 “那明日傍晚，你叫他给我送份白切鸡来。”侧室手掌抵上单少爷的胸口，轻捶了一下。 单少爷似是被锤爽了，美滋滋地应下。 就这样，宋柳次日就从张大娘家买了一只刚刚长成的嫩苗鸡，白切鸡做法简单，但越简单的美食越要细心雕琢，这种美食讲究原味原吃，十分讲究。 宋柳将香料用汤袋绑好放入汤里，避免弄脏卤水，少许调味，味精提香。嫩鸡下锅三十分钟就可以出锅了，最重要的其实是灵魂蘸料。 需要用到很多的油，好在单少爷给的钱多。 特制姜葱汁粘鞋底都好吃。 宋柳做完一切，将白切鸡放进随身空间里，但是还是要做做样子，拎着一个食盒出了门。 为了按照时间送到，宋柳这次还专门选择坐隔壁村的驴车，正巧隔壁村今日往镇里的绣坊运送织好的布匹，宋柳给了十五文搭便车。 不知为何，宋柳今日的心总跳的很快。 可能是第一次跑外卖有些紧张？宋柳自我安慰了一下。 果然，人对危险是有预感的。运货的车被拦住了。 “都说不让你走这条路了！” “走这条路不用交关卡费啊！我这不是想省点银两……” 原来送货大哥为了贪墨那点过路费，走了偏远的山道。谁曾想这一次，就遇到了拦路山匪。 “抄家伙跟他们干，谁怕谁啊！” 几个伙计互相打了打气，拿着家伙什下了车。 宋柳瑟瑟发抖，他一点拳脚都不会啊！别说这幅四肢有些不协调的躯体，就连他穿越前都只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物富二代啊！ 宋柳偷偷遛下车，前面已经打了起来，他想着默默地遁走。 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原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却被一记飞刀拦住了去路。 “哟，还有个想溜走的。” 说着，那人就要上来抓宋柳的衣领。 宋柳立马跟受惊的鸡崽一样叫了起来，拎起手中的食盒就向那人的脑袋上死磕。一顿张牙舞爪，竟真叫宋柳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人痛叫连连，宋柳士气高涨，捡起手边的木棍就准备教他做人。 接过一把冷冰冰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很好，完了。宋柳闭了闭眼，正准备笑呵呵地说两句废话拖延一下。 骤然听到当啷之声，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冷刃应声落地。 持刀的贼人痛呼起来，手背被飞来的弹珠击穿，整个人扭曲起来，几乎疼得返祖。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无数弹珠飞射而来，数量之多无法估量，并且只打贼人，准头还十分的好。 山匪以为是来了救兵，弹珠声势浩大，看起来人多势众。 “撤！” 领头的山匪怒喊一声，一群山匪立马一哄而散。 周围安静了许久，宋柳连忙把散落的食盒捡了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他方才就注意到一旁的山腰上有人蹲守，弹珠的方向也在那处。果不其然，一个从灌木丛里钻出一个人。 宋柳一瞧，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虽然是稚嫩的脸庞，但眼底透出一丝熟悉的沉闷…… “小哑巴！”宋柳迎了上去。 小顾兰泱没曾想自己这般样子还能被宋柳一眼认出来，脸上短暂地闪过惊愕。 “哎呀！马上到时间了！”宋柳一拍脑门，张望了一圈，发现驴子受惊跑走了，几个伙计有的收拾残局有的去山林里找驴去了。 没有车可以坐了，送餐时间肯定要迟了，他着急忙慌地拎起食盒就往长宁镇的方向赶。 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宋柳下意识回头，对上那墨黑的眸子。 “我能送到。”顾兰泱开口说。 宋柳快速地思考了一下，他武功高深，脚程肯定比自己快。 想着，他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 小顾兰泱明显感觉到食盒突然变重了几分，眼中闪过诧异。方才就看见了散落的空食盒，想来眼前少年似是会什么藏物的秘术…… 他不做他想，不甚在意。 接过食盒，小顾兰泱一个借力飞身跃上山腰，消失在山林中。 “靠，早说你会飞。”宋柳震惊无比。 虽然有人帮忙送餐，宋柳也不敢耽搁，快步走在路上。 等到他赶到长宁镇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在里□□的街道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迎了上去。 “按时送到了？” “嗯。” 小顾兰泱嗯了一声，将手中的钱袋递给宋柳。 怪重的，宋柳掂了掂，应该是按时送到了，单府还给了赏银。 “可以啊你……” 宋柳对着顾兰泱一顿溜须拍马，看起来很满意被赏银砸得很开心。 正巧今日镇中有夜市，他带着小顾兰泱走街串巷，买了一些糖块和小孩玩的机关锁。 他停在糖葫芦的前面，“老板，来五个、六个糖葫芦。”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顾兰泱，最后改口。 “不是，走吧。” 一旁传来声响。 宋柳向那边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行人拿着一张江湖通缉令到处比对。 他将手中的一个糖葫芦递给一旁的顾兰泱，那人默契的接过，像小孩一样舔了一口上面的糯米纸。 第6章 “抬起头来。” 那人冲着宋柳道。 宋柳抬起脸，“有事吗？” “见过这个人没有？” 宋柳故作姿态地伸着脖子看了看，“没见过。” …… 两人总算顺利出镇，走在回家的路上，十分的静默。 终于看见街口伫立的灯光，江雪拎着瓷灯守在街口等待他们回来。 顾兰泱恢复了平日的模样，跟着宋柳进了家门。 晚饭过后，宋柳抱着一床被子走到柴房，“你先凑活一下，明日我就找人打一张床。” 宋家的老宅子房间不多，只能将顾兰泱暂时安放在这。 顾兰泱默默铺好床铺，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塞进宋柳手里。 “你拿着这个，以后遇到拦路的就拿出来。” 虽然只说了一半，宋柳也知道他的意思。 那是一块还算小巧的玉佩，正常看是黑色的，在灯光下有透着浓浓的绿色。上面用金彩写了一个“镖”。 是块好玉，价格不菲。 “你留下来给我送餐还债吧！” “明日我就告辞。”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要走？你这人不厚道！我救你一命，你拍拍屁股就要走？”宋柳嘿了一声，一掐腰就开始输出。 “为什么要走？因为被追杀吗？我面具都给你打了，本来留着那块铁想打个铁锅的！再说你不是会缩骨易容吗……” 宋柳喋喋不休的质问，顾兰泱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原本想着那边追得紧，今日还被拦下查看了，留下难免牵连他们。谁曾想宋柳会想要留下他，还以为他将自己当累赘…… “你哑巴吗？说这么多，你就这样看着我不出声？” “算了，你就是个哑巴。” 第03章 搬到县城 看着有些口干舌燥的宋柳，顾兰泱默默给他倒了一杯茶。 宋柳原本郁结的心情在对上顾兰泱沁墨般的双眸后消散得一干二净，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反正，不还清债，你休想拍屁股走人。” …… 立夏，通往乡镇的偏远山路变得炊烟袅袅。 想来这宋家面馆的生意格外红火，原本略显偏僻冷清的山路也多了许多过路客，街道边还开了几家分油水的茶水摊。 “小哑巴！”宋柳叫住准备去送餐的顾兰泱。 只见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水囊，快步跑了过来。宋柳低头看见顾兰泱的两只手都挂满了食盒，思索片刻，两只手从他的手臂下穿过，绕过他的腰身，将水囊绑在顾兰泱的蜂腰上。 顾兰泱在那人靠过来的一瞬间就身体僵直起来，一动不敢动。 他感觉到那人的细发擦过自己的颈窝，片刻又抽离。 “近日天气炎热，这里面是冰梨水，你带着解渴。”宋柳拍拍顾兰泱的肩膀，将铜板塞进顾兰泱的荷包里，“记得吃饭。” 顾兰泱看了一眼宋柳，默然地点点头。 宋柳看着顾兰泱的背影，正准备回饭馆照看客人，就看见宋三福跟个兔子似的跟在顾兰泱的后面。 “老三！小兔崽子！你干什么去？！” “这次的距离不远，由他去吧。”宋二收拾着外桌的碗筷，抬头看了一眼说道。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跟着小哑巴？” “小默哥身手好，长得高大，没有男孩子不向往吧？” 为了不暴露顾兰泱的身份，宋柳告诉家里人他叫阿默，邻里街坊也只知道他叫阿默，不爱说话，整日里带这个铁面具。 宋柳看着老二羡慕的神情，沉默片刻。 “一个闷葫芦有什么好的……” 宋二实际上也没少跟着顾兰泱来回跑，时间长了都锻炼出异于常人的脚程，如果借力到位也能腾空片刻。 宋柳其实并不反对，毕竟可以多个人帮忙送餐，外送生意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忙得脚不沾地，都需要接曹大哥的板车送餐。 下午的时候老二也出门送餐了，店面中只剩下江雪和宋柳兄妹俩。 “娘，最后一单我去送，你看好店面就行。”宋柳收拾了一下，拎起一个食盒。“有过路客你就给他上些茶点。” “诶，知道了。放心吧，娘现在阳春面做得不错呢！”宋母擦着桌子，抬头笑着回应。 宋柳点点头，不做多停留。出门的时候看见小幺又在霍霍他的枇杷树，她用手中的糖块砸了一下她的脑门。 “小丫头，少浇点水吧！还好它皮实，不然早让你玩死了。” 小幺哎呦一声，捂着脑门，原本正要哭，却看见砸她的是自己的大哥。小娃娃立马笑开了，将糖块捡起来，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宋柳被她的模样都笑了，“别乱跑，大哥去送餐了。” …… 等到宋柳迎着夜色回到家中的时候，没能在路口看见江雪等待的身影，只有一盏瓷灯挂在路口的歪脖子树上，夜风吹动，剐蹭出声响。 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见他归家，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手里的灯光恍惚，照射在两人的脸庞上。 宋柳和顾兰泱并肩走回家门，宋母已经做好了晚饭。 经过宋柳的教导，宋母蹩脚的厨艺有了很大的改善，虽不说精湛绝伦，最起码一些家常菜也能做得有些滋味了。 饭桌上，宋二忍不住开口道：“今日单少爷又说我们铺面太远的事了，他说家中有件空闲的铺面，可以低价租赁。” 第7章 宋柳嚼动着嘴中的食物，抬眸看了宋二一眼，不由地思索起来。其实不只是单少爷，很多官宦小姐公子都觉得宋家饭馆过于偏远了，吃上一顿美食太过麻烦，经常提议让他们将铺子搬进乡镇。 “我们的铺面是太偏了，若不是小默脚程快，还不知道送一单要多久。”宋母有些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先前家欠的钱虽然还清了，但也没能存下买铺面的钱……都怪娘没本事……” “娘，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宋二忍不住打断。 宋柳轻笑一声，“您整日里想些什么，店面偏僻也不是你的错，而且平日里你也帮家里赚了不少钱，你的女红可是出了名的好。” “总之，你们不必担心，我还是存了一些钱的。不过，搬到镇上的事情再等等……” 晚饭后，老二老三收拾碗筷，宋柳洗了点水果，走到院子里。 “小哑巴，下来接一下我。”他抬头看向房顶，果然见那人坐在上面吹风。 顾兰泱轻身落在他旁边，宋柳的手搭在顾兰泱宽硕的肩膀上，顾兰泱借力一跃，一个腾飞带着宋柳翻身上去。 刚落上房顶，宋柳脚下的瓦片一滑，踉跄了一下后腰间被温热的手掌揽住。 “多谢大哥救我狗命。”宋柳俏皮地冲着顾兰泱拱了拱手。 两人并肩坐在房顶上，月牙高挂，今日的夜空风清月明，星辰连天闪烁在无云的黑夜中。 “梅子，可甜了。”宋柳将果篮放在两人中间，里面是近日院中结的莓果，一颗颗饱满圆润，浮面上还挂着几滴水珠。 果然，小哑巴爱吃甜的。宋柳盯着顾兰泱的侧脸，不一会儿那人已经吃了好几颗。 不知是什么时候，宋柳就发现顾兰泱的口味跟小孩是一样的，喜欢甜腻的东西，不喜辛辣。 月光映照在他流畅的鼻尖，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夜空的星月。 突然，听见他低沉的声线。 “你不搬去乡镇，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宋柳正在欣赏，突然听到这人这般说，不由怔了一下。 “不是，你们为什么总思考自己的问题？” 话音刚落，就见顾兰泱将脸转了过来，两人对视片刻，风吹动两人的长发，山林中的花香阵阵飘来。 “那是为何？” 宋柳将果篮中最后一颗莓果塞进顾兰泱的嘴里，“没想到你还挺自恋。” “你去带上瓷灯，陪我去房后面看一下吧。” …… 宋柳走在前面，前方的路被灯光照亮。 两人一路走到后山腰，原本的空地之上坐落了一个巨大的库房。 “喏，我是在等这个。” 其实宋柳早就想着搬离那个破店面了，但是必须要将营业额抬高到临界点，他那个兑换商城的节点才会解锁，发放大型的储物仓库点。 宋柳将大门推开一条缝，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货仓。 里面黑漆漆的，月光顺着门缝照射进来。 里面空间很大，从灯光和月光下能看见角落里有一些麻袋和货箱。 宋柳随手打开一个，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看来这个兑换商城还是有些良心的，发放储物仓库点的时候还会随机掉落一些香料和食材。 “齐活！现在可以搬去镇上了。” 宋柳对上顾兰泱的目光，原以为那人会问些什么，比如这个仓库是哪来的？这几天都在等它凭空出现？ 但他好像并不在意，比起这个他更在意自己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受了限制。 两人十分默契的不将对方的秘密宣之于口，简单的查看了一下货仓后两人向大门走去。 结果走到一半，顾兰泱手中的瓷灯熄灭了。 周围突然黑了下来。 “油烧完了。” 宋柳天生就怕黑，每次在没有光亮的地方就会精神紧张，这也是为什么每日宋母都在路口打着灯等他的原因。 似乎是感觉到了宋柳紧绷的神经，顾兰泱将自己的手臂递了过来，示意他抓住自己。 宋柳抓住他的手臂，跟随着他的脚步走出了货仓。 看到月光的那一刻，宋柳尝尝舒了一口气。 次日一早，宋柳就表示自己决定搬到镇上了。 一家人坐着板车到了镇上，单大少爷的家奴在街口等候多时。 “宋老板，这边。”家奴挥了挥手，“在下里□□的，少爷命我带您去铺面上看看。” “劳烦。” 互相寒暄了一下，一行人走进长宁镇。 铺面的地理位置不错，和里□□就差了半条街路程。周围人流密集，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这条街大多都是一些绣坊布店和首饰铺子，几乎没有饭馆。 地理位置虽然在中心区域，但来这条街的人流大部分都是奔着做衣服挑首饰来的，短时间内很难吸引目标客人。 但是它足够便宜，租金很实惠，想来是单少爷的手笔。 家奴卖着笑脸，带着几人转了一圈后，找准时机开口道：“我家少爷说了，若是宋老板心意，每月只收您八十文租金。” “当然，若是宋老板想买下来，我们这边也能优惠到十五两。” 这个地段的铺子，十五两并不算贵，况且这间铺子还是上下两层，格局风水都很不错，铺面看起来也是常年打理。 之前好像也是开了一间饭馆，柜台和桌椅都很齐全，倒是降低了宋柳的成本。 第8章 但是他之前还清债务耗费了不少银两，如今手里的存钱不够大手一挥将其买下。宋柳思索片刻说道：“先租赁吧，每月八十文，押一付三？” “诶！得嘞！” 就这样，一锤定音，两人签了租赁合同。 接下来的几日，宋家人都忙着打扫铺面，决定一家人搬到镇上住，这样也方便。为了运输物资，宋柳还找曹大叔买了一头骡子，曹大哥还好心将之前的老旧板车送给了宋柳。 解决了代步问题，搬家的速度有了提升。 隔日就要开业大吉了，顾兰泱运送最后一批物资赶到镇上。 宋柳检查货物的时候发现顾兰泱还带了些七七八八的杂物和包裹，不知道是谁的。 “这些是什么？”宋柳不由将人叫来询问。 “是乡亲们让我捎给乡镇的铺面和亲人的。”顾兰泱缓缓回答，不忘补上一句：“他们给了跑腿费。” 宋柳有些欣喜，没曾想这顾兰泱话不多，倒是蛮会做事的。 “小哑巴，你还蛮有商业头脑的，学会帮人送快递了。” 顾兰泱没听懂什么是送快递，琢磨着应该就是帮人跑腿的别称？ “你怎么都会琢磨着赚外快了？是不是想攒钱娶老婆啊？”宋柳不由地好奇，他咂咂嘴，好好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你看着年纪是不小了，到了成家岁数了。” 少年贴近自己的面庞，眼神在打量着自己。顾兰泱目光有些许躲闪，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步。不曾想后面就是货物，退无可退，后脑勺还跟货箱打了个招呼。 宋柳忍俊不禁，不知为何心中有种调戏良家妇女的感觉。 他点到为止，挪开身子。 “别愣着了，将东西搬进去吧。” 顾兰泱这才缓过神，只看见少年蹦蹦跳跳的背影。 第04章 暴雨 酷暑已至，最近的日头格外毒辣。 流水街道，车马奔走，热闹非凡的同时汗水纷飞。 长宁镇兴起了送货上门的热潮，妆配街飘香十里的，不是胭脂香，而是中心的一家小重楼饭馆——柳上食记。 今个儿后院挤满了人，宋柳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根炭笔。 送餐服务大热，虽然有好些个饭馆小摊跟流参与其中，但很难有像柳上食记一样次次按时送到，食物保持原汁原味，温度适中却口味一绝的。 为了保持订单质量，宋柳准备招兵买马，筛选出一些略有手脚，身体素质佳的伙计，用来跑单。 除了人牙子送来的，还有一些是寻常百姓。 “这个怎么样？”宋柳身子倾斜，低声询问身边的顾兰泱。 顾兰泱看了那人一眼，“下盘很稳。” 这个意思应该是可以收吧？宋柳了然地点点头，冲那人道：“可有名字？” “小的只有一个贱名，阿斗。”少年声细如蚊。 “登记一下，明个儿来上工。”宋柳说着，记上名字，他不忘抬头问：“成吗？” “成！” 来了没有一百也有五十，经过顾兰泱的挑挑拣拣，只留下不到十个。 忙活完招兵的事，接下来自然就是买马了。 宋柳将名单薄合上，“小哑巴，再陪我去车马街走一遭吧？” 见他不动，宋柳有些纳闷地歪了歪脑袋，一脸干嘛呢。 顾兰泱缓缓靠近，递给宋柳一张手帕。“手。” 宋柳一低头，果然看见自己被炭笔染黑的手。他接过顾兰泱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碳灰。 少年表情带着一丝诡谲，他抬手将手上残存的碳灰蹭到了顾兰泱的脸颊。动作飞快，只蹭到了男人的下颌。 顾兰泱身形一顿，有些茫然地愣在原地。 宋柳的轻笑声传来，他眼睛弯弯，一脸俏皮。 “小哑巴，快点跟上啊。” 长宁镇不算大，顾兰泱训练出来的跑单儿，靠腿脚就能稳稳按时送到，但隔壁乡镇的订单就比较困难了，为了扩大业务，自然要买些车马。 “不是说去买马吗？怎么只带了一群崽子回来？”宋二瞠目结舌，打量着他大哥带回来的一群小马羔。 宋柳摆摆手，“这窝崽子刚生下来母马就死了，瘦骨嶙峋的，老板低价卖给我了。” 他本来是去买马的，但是这马是真贵啊！上等的要60两！便宜的也要20两。够买几个铺子了！赶巧有一窝死了娘的崽子，没了娘奶，瘦得皮包骨。马行老板急着出手，只要一百五十文，整整五匹小马，多实惠啊。 于是宋柳一上头就买了一窝崽子回来。 “嗐！我们好好养，这玩意儿长得快。”宋柳说着，心里还在自我安慰，到时候养大了说不定隐藏货仓就解锁了，还能跑快递呢。 宋三福看见小动物倒是格外高兴，上来绕着小马崽来回转，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透出别样的欣喜。 “老三，这几只小马给你养。”宋柳思索片刻，一挥衣袖将这五只小马丢给了宋三福。 “真的？”宋三福一脸激动，声音扬得高高的。 宋二一脸欲言又止，宋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就这样，小三福按照宋柳的指示整天围着小马，梳毛喂食，无微不至。每到晚上，宋柳都会钻进马棚，检查一番小马，再给小马们补上一顿奶，才放心去睡觉。 一夜，宋柳喂完小马。 第9章 “大哥！快来泡脚啊，待会儿水就不热了！” “来了！” 白日里大家忙得脚不沾地，疲惫得紧，晚上坐成一排泡个脚，舒坦。 “小哑巴，你杵在那干嘛？”宋柳试探性地将脚放进盆里，琢磨着水温。 顾兰泱靠坐在窗边，外面阵阵不停的是夏日的知了，有些繁闹。 “明日可能要下雨。” 他冷不丁来了一句。 “这两日太阳辣得刺眼睛，现在的夜空也万里无云的。如何见得？”宋二好奇地开口询问。 “物极必反，这几日热得古怪，又闷又热。”宋柳说。 “这棵树，开花了。”顾兰泱看向窗外。 众人追着他的目光，透过雕花的窗框。 那棵树宋柳有印象，当初刚搬过来的时候，因为它长得又高又大，十分遮光。宋柳还曾想着将它移走。可是那时候，鲜少说话的顾兰泱却表示可以留下。 宋柳便随了他的意。 “这柏树竟还会开花？”宋柳问道。 顾兰泱只是默默收回视线，“不是柏树。” “它是柽柳。”他将视线游离到宋柳身上。 “哦！原是柽柳。”宋二有些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我在话本上有看到过。一年开三次花，所以又名三春柳。那话本里面还叫它雨师。什么……天之什么……” “天之将雨，柽先知之，起气以应。”顾兰泱道。 宋柳明了，意思是如果要下雨，柽柳叶子上会起一层水气来呼应。他侧目一瞧，的确在那棵树的叶子上看到了一层薄薄的水气。 “说是会在下大雨之前开花，这样才能顺利结果。”宋二一说起话本里的光怪陆离就兴奋的不得了，而后又一拍脑门。“坏了，那这两日怕是要下暴雨了！” “接下来的几日还有很多订单呢！” 宋柳沉默片刻，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要下雨，食盒并不防水，就算不进水，饭菜也会凉的很快。 暴雨途中，跑单们会更加困难。 一旁给几人添热水的宋母开了口，“我今夜编几件蓑衣出来。” “不用，我明个儿一早去铺子里买，您就别操心了。”宋柳说。 …… 宋柳躺在床上，将兑换商城召唤出来。跑单的穿上蓑衣还能防雨防水，这食盒就不太简单了。他记得之前晚上睡不着，经常在商城和空间里翻来翻去，一眼两眼中还真见过空间食盒。 翻动了两下，还真叫他找到了。 空间食盒，随身携带方便。将食物放进去就可以进入另一个空间，保温且稳妥。上有机关，按照步骤就可以将储存的食盒拿出。 就是这耗费的积分点并不算少，要买下一批还真是肉疼。 可是宋柳不能让订单出任何问题，做生意，口碑自然是最重要的，能避免的问题就要避免。从消费者的角度出发，自是不想美食被外在因素影响甚至破坏。 只能把解锁铺子货仓，开菜鸟驿站的事情往后挪挪了。宋柳想着，兑换了一批空间食盒。 宋柳一夜挑灯，把这一批食盒都雕刻上了柳上食记的商标。 第二日，宋柳顶着一堆黑眼圈，一大早买了蓑衣回来。前脚刚将装备派发下去，后脚门外瓢泼大雨一触即发，立马疾风暴雨，街道上的行人开始蒙头疾行。 有一大批人都涌入饭馆，不好白白躲雨歇脚，纷纷点了些茶点。 得知这几日要下雨，宋柳一早就没准备什么冰镇的饮子，反而准备了一些常温和温热的糖水茶点。 客人们淋了雨，进店暖身的吃食饮子真是正巧。 “老二，你守着前面，我去后面看看马崽子。”宋柳对一旁的宋二低声嘱咐，正准备冒雨跑进马棚，谁料被宋母拦下。 “打着这个去，你淋雨会伤风的啊！”宋母有些埋怨，将一把油纸伞塞进宋柳的手里。 宋柳嘿嘿一笑，打了个马哈。他乖乖打着伞进了马棚。 刚进去，宋柳就被惊了一下。 只见小三福和小马崽蜷缩在一起，他已经睡着了，五个小马身上盖着的是小三福的棉被。 “从哪翻出来的……”宋柳嗤笑不已。“小屁孩，让娘知道了你屁股怕是要开花。” 他轻声嘀咕着，掀起一角将小三福也盖上。 那小屁孩只是哼唧了一声，贴近小马睡熟了。 …… 近几日更忙了一些，别家跟流送餐的店铺因为暴雨连连无法准时送货。但是柳上食记依旧稳定，冒着大雨也能将饭菜按时送到不说，风味一点没被影响，到了客人手里菜还热乎。 好评直线上升，订单也自然络绎不绝。 宋柳这几日都没怎么见到顾兰泱，关门前他熬了一锅红枣山药粳米粥，寻思着跑单回来还能垫垫肚子，暖暖胃。 “大哥，你还不去歇息吗？”宋二起夜，看见厨房还亮着灯，摸索过来问。 宋柳原本有些犯困，闻声打了个激灵。“刚熬好粥，准备睡了。” “等他们回来会自己喝的，快去睡吧。” “知道了，你没穿外衣，赶紧进去吧。” 宋柳嘴上答应，内心却嘀咕着再等一刻钟，他还不回来我就去睡觉。 外面的雨停了许久，潮湿的气息却经久不散。外面的知了不叫了，估计被暴雨冲到那个犄角旮旯了。 第10章 可是水坑里的青蛙叫个不停，扰人清闲。 宋柳被吵得半天没眯着，有些烦躁地骂了一句“吵死了，臭□□！” 从外面进来的人当头迎上这句，有些茫然。 “小哑巴。”宋柳困意消散，语气欣喜。“你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顾兰泱问。 “今个儿关店晚，刚把夜食儿做好。”宋柳说着，站起身来。 外面又进来几个跑单伙计，宋柳侧身从顾兰泱旁边挤出去，“你们趁热吃了早点歇吧。” 顾兰泱那双幽黑的眸子一直追逐着宋柳的身影，最终拉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男人身上沾了外面的寒湿气，声音如常。 第05章 水杏 “你先垫垫肚子，我在外面等你。”宋柳说。 后院那棵柽柳，雨后更加枝繁叶茂，先前开的花朵发白，像并肩相依的水滴。新开的花朵是粉色的，稚嫩且亮眼。 高大的树下紧挨着一颗杏子树，是和小破店的枇杷树苗一同迁过来的。因为柽柳，它俩都没被暴雨糟践过，只是蒙着薄薄的水珠。 宋柳走过去，从藤蔓上摘了个水杏子，在衣服上擦了擦。 咬了一口。熟得不错，汁水很足，酸甜不腻。 屋檐上还有一些积雨，时不时顺着棱角滴落下来。 三两果子进肚，高大的阴霾遮蔽了少年的身影。 宋柳回头去瞧，见到顾兰泱，莞尔一笑。“给，你看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顾兰泱。 顾兰泱默然接过，翻开本子查看起来。 上面是所有跑单每日的接单数量，什么时候上工，什么时候下工，以及什么时候收到打赏都记录在册，十分详细。 “他们已经来了有一阵了，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太适合的？”宋柳趁着顾兰泱查看，翻过廊道，从杏子树上揪下一颗果子。 顾兰泱的视线不免被他吸引，正瞧少年准备原路翻回来。突然一滴雨水从亭檐上顺了下来，正要滴到少年的脸庞上，顾兰泱下意识地抬手将雨水拦下，冰凉的感觉滑过他的手背，拉出一条印记。 宋柳将果子递给他，见他不接，他将水杏子在衣摆上擦了擦。“很甜的。” 顾兰泱接过果子，宋柳对他轻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顾兰泱的睫毛微微颤动，说：“从牙行挑出来的都可以，外招的有几个不太安稳。” “不安稳？” “嗯，这几个。”顾兰泱将本子递过去，画出几个名字。 宋柳点点头，表示明了。 “第二个月的月银就要发了，我先前给你说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宋柳之前有跟顾兰泱谈过，第一个月后，跑单们训练的就差不多了，能坚持下来的都是有点底子的。可以长期留下，但是月钱发放要改变一下。 除了底银二十文以外，当月每天接满五单加三文，接满十单加五文。食客给的赏银柳上食记抽三，其余月末发放给跑单。 “可以，但利润会下降。”顾兰泱一板一眼地说。 “我再怎么样都比你赚得多。”宋柳忍俊不禁，“操心自己的老婆本吧！”抬手拍了拍顾兰泱的肩头。 面前男人的脸色有些变动，几乎一眨眼的破裂，就被宋柳捕捉到了。 “你怎么了？”宋柳收起嬉皮笑脸，立马正经起来，“受伤了？路上遇到山匪了吗？” 顾兰泱的脸色转眼恢复如常，见他不回答，宋柳上去就要扯开他的衣襟自行查看。 男人终于有了波动，后撤一步，想要桎梏他的手腕，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并无大碍。” 宋柳没能得逞，抬眸去看顾兰泱的神情。 不知为何，总觉得小哑巴十分矫情。每次在跟他有肢体接触的时候，他那张正经的脸总会显现出一丝羞恼。像是大家闺秀被调笑了一般，眉毛微蹙，看起来很是抗拒。 难不成他讨厌我？宋柳心中诧异，将那人的神情反复揣摩，最终感觉一脑袋浆糊。 宋柳不是个拘泥细节的人，想不通的事情就随意抛之脑后才是他的风格。 他自然地收回了手，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瓶伤药，扔给顾兰泱。 “下月初一，你将跑单们召集一下，谈谈月银的事。”宋柳说罢，丢下一句：“记得上药。我先回去歇了。” 少年兴致来得快，抽身也够迅速。 话音刚落，只见一袭青绿顺着梯廊往上攀登，最终合上了屋门。 目光被迫断开，顾兰泱面无波澜，长出一口气，安抚下内心的涟漪。 手中的水杏子已经被温度捂热，抬到嘴边咬了一口。 总感觉有点涩，真怪。 …… 隔日，接连几日的暴雨终于得以停歇，相比暴雨的阴湿，眼下的闷热更加折磨人。 酷暑总是这般，下一场雨就热几分，半点不饶人。 “大哥，今天阿斗又没来上工。”宋二在本子上记下，对宋柳说道。 宋柳手上摇着蒲扇，一听顿了一下。这个阿斗底子很不错，几日下来这些道路就全然记下来了。宋柳对他印象还算不错，为人还算老实。 “有几日了？” “今天是第五日。” 宋柳将手中的蒲扇放下，从藤椅上坐起来。“当时登记的时候可有写他家住在哪？” 第11章 “我找找。”宋二在薄子上翻找，片刻又道：“找到了，你瞅瞅。” “河边村……” “那地方还蛮远的，出了名的贫困区了吧？”一旁的食客问身旁的朋友。 “是啊！那个阿斗，在这做工之前，打过好几份工，这铺面里他都去过。平日里做活还算勤紧，就是总免不了会无故旷工几日，时间长了就被开掉了。” 宋柳默默听着，将手中的员工薄合上。 “老二，你看着店。” “大哥，你去哪？” “员工家访！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宋柳从柜子里掏出一罐竹筒茶，反手背上就跨出店面了。 宋二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宋柳的话，只得低头继续拨弄算盘。 宋柳大步流星，冲着南门走去。路上遇到几个熟客，不免寒暄两句。 “宋老板，这是去哪啊？” 宋柳定睛一看，原是隔壁绣坊的老板娘。宋母经常拿着自己做的小对象去卖，一来二去两家自然熟络。 “去河边村。” “正巧，我家伙计要去隔壁村送货，叫他捎你一程。”慈姑说道。 宋柳这才往慈姑身后的马车看去。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那行。那慈姑下次来我店里，我给你打折。” “成啊！” 一开始并不算颠簸，越靠近小轻河，路就越发不好走了。 “你把我搁着吧，前面更不好走了，不安全。”宋柳出声对驱车伙计说。 下了车，宋柳沿着小轻河走了一段时间。 正午的阳光毒辣，这附近连棵能遮阳的树都没有，光秃秃的。 宋柳已经出了一身汗，将背上的竹筒茶取下来，喝了好几口才缓过劲。 好不容易到了河边村的村口，宋柳拦下路过的村民，询问：“老乡，请问你知道阿斗住在哪家哪户吗？” “沿着这条路，左拐走到头那家就是。” “诶，多谢了。” 宋柳按照老乡指的路往前寻，最后一家的门头不高，院子也只有一亩三分地。从里面传出来浓厚的草药味，怕是还有药材在灶上熬着。 他边打量边往里走，不忘抬手敲敲敞开的门。 有个人闻声从屋里出来，见到宋柳明显怔住了。 “掌柜的……” “可算找到你了。”宋柳松了口气，坐到院子的马扎上。 “您怎么来了？”阿斗手里端着一盆水，面色略囧。 “连续几日没见到你人，寻来瞧瞧。”宋柳喝了口茶，说。 阿斗盆里的水泼到一旁，垂着脑袋，似是有话要说，但有些胆怯。 宋柳注意到阿斗略显红肿的眼，看起来这几日没少哭。眼下还有厚重的乌黑，夜也没少熬。 他耐着性子，低声：“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来。” “这几日我并不是故意旷工，我阿娘她病了……”阿斗话音未落，屋内就传来妇人急促地咳嗽声。 阿斗擦了把眼泪，连忙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 “娘，要喝点水吗？” 宋柳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阿斗将她母亲扶坐起来的声音。 小厨房的草药味有了些变化，宋柳起身走进去查看，果不其然，再多一会儿怕是要糊掉了。 从中垫着一层麻布，将药盅从灶上扯下来。刚落下的汗又被腾出一层。 见阿斗出来，宋柳出声喊他。“阿斗，药好了。” 阿斗面露惊讶，连忙上前接过宋柳手中的碗。“多谢……” “让大娘趁热喝了吧。” 原来，阿斗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身子一直不太好，常年吃药。没有足够的银钱除去病根，身子骨只能越拖越差，也因此阿斗时常打好几份工，但不免因为旷工而被辞去。 这次阿斗母亲的病症来得又急又重，已经没法下床了。 “这病根除去要多少银两？”宋柳抓住重点询问。 似是没想到宋柳会问这个，阿斗愣了一下才开口：“五两。” 宋柳从荷包里抖搂出五两银子，“你拿着给大娘治病，然后回来继续做工。” “使不得，掌柜的。我知道我的月银没有这么多……”阿斗受宠若惊，惶恐下连连摆手。 “等治好了大娘的病，你再做工还我。”宋柳将银两塞进他手里，补上一句：“大男子汉，矫情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认定自己还不上吗？” 他终于不再推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一定会还！多谢掌柜！” 这下真把宋柳吓得不轻，这孩子咋回事，真是够客气的。 “别磕了，再给你磕傻了！！快起来！” …… 等到宋柳回到柳上食记，天色都见黑了。 “老二，快给我下碗面。饿死我了，饿得我前胸贴后背的，感觉胃都要萎缩了。路上怎么连个茶摊都没有啊！到处都光秃秃的，老二！你听没听见……” 宋柳一进门就将背上的竹筒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在藤椅上。肚子饿也不妨碍他张嘴喋喋不休。 说到一半，对上一双眸子，他不由地噤了声。 “小哑巴？你今个儿下工这么早啊。” 顾兰泱将一碟点心递给他，宋柳眼前一亮，抓起一个就开始往嘴里塞。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出事了！” 第12章 宋二从后院钻出来，扬着嗓子喊。 “你再大点声，路上的人都能听见。”宋柳白了他一眼。“这么大的小伙子了，没点深沉。” 第06章 改革 宋二张望了一圈，俯下身在宋柳耳边说道：“今日有两个跑单来我这请辞了，听说被登楼阁招走了。” “哪个登楼阁？”宋柳嘴里塞满糕点，音色囫囵。 “这长宁镇还有第二个登楼阁吗？就是那个生意跟咱们不相上下的登楼阁啊！最近他们也开始送餐了。这两个没良心的，在我们这学了本领，转头就换东家！”宋二看起来气愤异常，情到深处猛地锤了一下手边的桌几。 咚的一声，听着就疼，宋二立马痛呼一声。 宋柳也没好到哪去，猛然的动静吓得他一下子梗住，立马憋得整个脸都通红。连忙抓起手边的茶水，谁料不顺还好，这顺更噎了。 顾兰泱上前一步，手呈剑指，用寸劲击打宋柳的脖颈和喉下。瞬秒之间，宋柳脸上的红立马退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后开始疯狂喘气。 “小哑巴你是不是趁机报复，下死手啊你！你们两个现世报……”宋柳疯狂地咳嗽起来。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你别死啊！” “滚……” 宋柳缓过劲来，抬脚就踹在宋老二的屁股上。 那人一个趔趄，面上还嬉皮笑脸的：“大哥，你看看薄子。” “不用，我掐指一算就知道是哪两个。”宋柳瞪了他一眼，道：“你大哥我要饿死了，去给我下完阳春面！” “娘去给你做，娘最近手艺可长进了。”一旁偷笑的宋母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进厨房。 宋柳抬眸跟顾兰泱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汇之间，已经得到肯定的答案。果然，是那日两人商议时圈出的名字。 …… 月初一，柳上食记的小院。 白日里的天气炎热无比，宋柳靠坐在藤椅上，摇动蒲扇的手臂有些酸麻。他烦躁地将手中的蒲扇换了边手。 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 真想念现实世界中的冷气啊，宋柳心道。 藤椅下盆里的冰块已经快要化了，宋柳抬起手拿起一杯冰饮子，西瓜的甘甜裹着莓果的酸，最终淹没在冰块中，刺激着宋柳的味蕾。 总算得到一丝凉爽，少年紧缩的眉头疏解开来。 顾兰泱走进院子，额角的汗水滑落，阳光透过水腻将他脸庞的轮廓映照出来。 宋柳下意识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让他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人齐了？” 那人点了点头。 宋柳打量着小院内聚集的几人，“老二，给活计们上份冰饮子。” “谢谢掌柜。” 众人不忘道谢，坐在石凳上品了口凉爽。 “今个儿是月初，先前给大家伙儿说过，头月坚持下来就能在柳上长久落脚。”宋柳将手中的薄子打开，“既然如此，我先问问大家。” “有没有，不确定今后是否会尽心留在这的？” 宋柳打量着众人的神色，似是有几个犹豫不决的。 “最好现在就说，不然之后再变卦，可是要扣下月钱的。” “你们先思量着，我先说一下留下后的月钱变动。底薪按照先前说好的，涨动到二十文。另外，当月每日跑满五单加三文，十单加五文。食客赏银柳上抽三，其余月末发放给跑单。” 宋柳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赏银竟然给我们？” “多跑几单还有额外的钱……” 宋柳等待着议论声消减，再次开口：“因为工量大，所以还是希望咱们能多接一些单子。每月接单量最高的跑单我们会奖励五文，每年总计最高的跑单奖励五两。当然每月因特殊情况可请假两日，其余轮休。” 下面立马炸开了锅，这般的月钱待遇是别处都没有过的。新颖且诱人。 说的口干舌燥，宋柳喝了口饮子，招呼一旁的老二继续说。 “柳上今后十二时辰都会接单，如果跑夜路的话，每单补贴一文。” “如果决定留下，要签一份合约。”柳接下话，“辞工要提前一个月找二当家登记，如果没有提前告知，扣除当月流水并罚银十两。特殊情况除外。” “掌柜的，我愿意留下来！”阿斗先行开口，“您对我们这般好，晚上下工了还给我们做夜食儿。还掏钱给我娘治病。阿斗从没见过您这般好的人！以后我给您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有阿斗起了头，众人也纷纷按捺不住。 “决定好了，到二当家那边签一下字，然后来我这领工服。”宋柳坐到藤椅上，漫不经心地继续挥动手中的蒲扇。 工服是宋母做得针脚，用细葛布所制。布匹是从隔壁绣坊买的，两家交情不错，价格很实惠。编织细腻，清凉透气。 不出所料，其余的跑单都选择了留下。 …… “大哥，你这招绝了！现在到处都在传咱家对员工的待遇，每日都有来我这问招工的不说，很多食客都因为咱们跑单的效率成了咱家的常客。”宋二喜气洋洋，趴在柜桌上说。 “那是，你大哥我是谁——”宋柳被人一拍马屁就臭屁得不行，眼见着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宋老二早就捏准了自家大哥的脾性，平日里就追在他后面一顿夸，不然怎么能爬上二当家的位置。 第13章 宋柳正沾沾自喜享受弟弟的彩虹屁，小三福从后院进来，屁颠屁颠地奔过来。 “大哥！我的小马又长高了！” “是嘛，三福真棒。”宋柳摸了摸乖顺弟弟的脑袋，从柜子里摸出一个糖块递给他。“给，奖励。” 近日来，马儿的确长得飞快，估计到明年这个时候，就能挂车送货了。 “阿柳，你叫我做的招牌我做好了。”宋母拎着一个立体招牌走了进来。 “娘，你的绣工真是越来越好了。”宋老二先发出第一声感叹。 宋柳上前查看了一番，不免也道：“这招牌真好看，娘，我觉得这十里八乡的绣娘都比不过你。我娘真厉害，绣工好，长得也俏。” 宋老二对宋柳拱了拱手，甘拜下风，大哥的马屁更胜一筹。 宋母被逗得咯咯直笑，脸上容光焕发的。 “关键是疼我。” “娘不疼你还能疼谁啊，就属你嘴甜！” “在这里面放个蜡烛，放在门口吧。”宋柳说着，招呼老二去拿。 两兄弟将招牌伫立在门口，一点上蜡烛，灯火通明，在夜晚的昏暗中更显眼，在这一条街一打眼，只见四个大字耀眼在夜色中：柳上食记。 “好了，这样晚上也能瞧见了。”宋柳拍拍手上的灰，笑了笑。 “阿柳，娘还做了两个幌子。”宋母拎着两个布牌，上面绣样十分精美，一支柳叶下是一盘荷花糕，美伦美焕。另外一个上面是各种美食的图样，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了。 宋柳接过来打量一番，尾部还挂着一串流苏和瓷坠，风吹动的时候还有悦耳的声响。 少年兴奋地准备爬上梯子，将幌子挂在屋檐下。 突然有一只手拦住了他，紧接着熟悉的声线划过耳畔。“我来挂。” “小哑巴，正巧你来了。”宋柳高兴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顾兰泱。 顾兰泱踩着梯子上去挂，宋柳帮他扶着梯子，嘴上还不忘说：“我帮你扶着，你放心，保准不让你摔屁股。” 顾兰泱平淡如水地低眉看了少年一眼，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轻轻勾了勾唇角。 抬头是皎月，低头亦是。 …… 某日雨后深夜，柳上食记的小院中传出一声惊呼。 宋柳站在后厢房内，手中握着一根木雕的柳叶枝。 抬手的瞬间，暗门显现在房间的墙上。 “终于解锁了！” 宋柳高兴地原地打了个转，正准备推开暗门查看，却停住了。 不行，我得找小哑巴陪我一起进去。里面肯定很黑…… 宋柳收回手，顺着廊梯上了二楼。 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宋柳敲门了。 没能得到响应，宋柳纳闷：“睡了？” 宋柳俯身将耳朵贴在门上，好像没动静，真睡了正准备抽身离开，房内却传来奇怪的声响，他仔细分辨，像是一种沉重的低叹，又像梦中的呓语。 直到男人粗重地喘息传来，宋柳立马抽离，挺直了后背。 “小哑巴，你表面那么正经，背地里玩挺花啊……” 勾起一抹坏笑，宋柳猛然推开房门。 没能看到什么春光一色，只见顾兰泱蜷缩在床上，看起来很痛苦。 宋柳一瞬间怔住了。 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床边。 “小哑巴，你怎么了？” 宋柳抓住顾兰泱的肩膀，触摸到那人身上黏腻的汗。 触碰到他的一瞬间，那双眸子突然睁开。 此时四目相对，宋柳立马吓出一身冷汗。 那是一种致命的杀意。 剎那，四周颠倒，男人的手桎梏在他的脖颈上，死死将他按在床榻之上。 宋柳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抬脚就要踹到男人的下跨，却被一只手死死攥住。挣脱无果，宋柳扬声大叫：“你魇住了？发什么疯，松开！” 男人的神情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有了一丝松动。 宋柳立马施力，猛然抬手就要攻击，谁料男人反应太过迅速。 拳头被挡下的一瞬间，窒息感消散。 宋柳立马抽身，最后还不忘给他肚子来上一拳。 顾兰泱闷哼一声，神情终于恢复如常。 他抬眸去看宋柳，注意到少年脖颈上的红痕，心下一颤。 “对不住。” 他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 顾兰泱从枕头下掏出一瓶药膏，沉默地递给宋柳。 宋柳抓住他伸出的手，摸到粗糙的厚茧，低头就咬了下去。 男人一声没吭，甚至呼吸都依旧平稳。 “扯平了！”宋柳说。“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我看你一直在抖，还是哪里疼嘛？” “又不作答，你当真是哑巴！” 宋柳叹了口气，“你还睡得着吗？我去给你熬个安神汤，你在这等我。听见了就点点头。” 顾兰泱点了点头。 房门合上的一瞬间，顾兰泱的目光落在自己被咬的手上，虎口上有一排很深的牙印。上面还有少年唇齿之间的留迹，被窗外的月光照亮，亮晶晶的。 胸口突然闷了起来，男人攥着胸口的衣襟，最终长叹一口。 第07章 闹事 次日，柳上食记。 厨房内传来阵阵香甜，横穿小院，直至大厅。 “你这是从哪搞的？这么大块冰……”宋老二掀开厨房的窗帘，好奇地打量。 第14章 “废什么话，帮我把这个抬到灶台上。”宋柳将人揪进来。 两人一块将巨大的冰鉴抬到灶台上，一触碰到青铜的制器，立马感觉到彻骨的凉。将冰块放好，宋柳将冻得生疼的手抚上耳垂，好半天才缓过劲。 小三福和宋小幺趴着灶台边，垫着脚张望器具里的冰块。 宋小幺抑制不住好奇心，甜甜地问：“大哥，你要做什么好吃的啊？” “小馋猫们，等做好了就知道了，保准你们没吃过。”宋柳刮了刮宋小幺的鼻头，只听小女娃咯咯咯地笑了笑。 宋柳将冰鉴上的盖板打开，扑面而来的冷气冲了出来，宋柳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只见他捏起一把盐巴，在冰块上均匀地撒满，紧接着抽出一旁的油纸，接连铺了两层。 宋柳在上面倒了一层水果，颜色艳丽，用木雕的铲子将其铲碎，接近泥状。 将放置的醍醐倒进去，用来代替酸奶，同时手上的动作不能停。 将水果和奶制醍醐充分融合在一块后，将它们抹平，铺满整个油纸。 不多一会儿就凝固了，宋柳用铲子将他们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盛到碗里后在上面撒了一层干桂花。 “尝尝吧，我做的炒醍醐。”宋柳将碟子递给小三福，让他和小幺去外厅的桌子上吃。 两个小家伙并排坐着，迫不及待地一人吃了一口，小幺率先惊呼出声：“好冰！不是叫炒醍醐吗，竟然这么凉。” “用冰炒的肯定是凉的，笨蛋。”小三福说。 “我才不是笨蛋！”宋小幺吐了吐舌头，又舀起一块，胖嘟嘟地小脸上扬起笑容，再次惊叹：“好好吃！” 奶香裹着水果的清甜，桂花的香味做辅，简直一绝。 前几日宋柳趁着白日进隐藏货仓搜罗了一番，有不少新奇玩意儿。这巨大的冰鉴就是在里面淘出来的。 灵机一动，正巧拿来做炒酸奶解解暑。 宋柳在厨房和宋老二一同吃了一碟。他感觉这奶制醍醐的口感很是细腻清爽，比加酸奶要更加美味，真是惊喜。 思索片刻，想要再舀一勺，就发现碟子空了。 他看见宋老二嘴角的干桂花，咬牙切齿：“真是我的好弟弟。” “还有好多，我再给你盛点嘛。”宋老二正准备舀，就被大哥打了一下。 “剩下的是要给客人的，当做尾菜送给食客解解暑。”宋柳将冰鉴顶层的盖板封上，幽幽地道出一句：“不许偷吃，小心你半夜肚子疼！” 宋老二默默收回了伸出的手。 走到大厅，两个小娃娃已经吃完了，小脸蛋上沾满了干桂花和醍醐。宋母正用手帕沾水给俩人擦拭。 “我给他俩擦吧。”宋柳接过宋母手中的帕子，在她耳边轻声：“娘，你去里面吃，待会儿他俩看见又要馋嘴。” 窗户打开着，方便流通空气，不那么闷热。有个人站在窗外，脖子上挂着一个大木匣子。匣子里是琳琅满目的小食干果，炒银杏、炒栗子、梨干、牙枣。 花样还挺多。宋柳觉得新奇，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那小贩隔着花窗跟窗边的客人推销，说是一份三种，五文一份。 “最近咱们生意越来越红火，这种人就越来越多。”宋老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宋柳一旁，突然一出声。 宋柳从桌上的干果碟里随手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说：“人活着就为那几两碎银，当初咱们生意没做起来的时候，跟他们比也好不到哪去。” “在店外卖就算了，那不还有进店里来的。”宋老二说。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能看见一个街坊女子，站在一桌客人一旁。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比一般的女子梳得包髻要漂亮多了。面带笑容地给客人斟酒换茶，唱点小曲儿。客人时不时丢给她一把铜钱作打赏。 “只要不太过分，就不用管。”宋柳嗑完一把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别老盯着人家看，没礼貌。” 他用手肘杵了一下身旁直勾勾地宋老二。“那边招呼结账呢，快去。” 宋柳正准备坐下，就听门口传来一声男人的高呼。 “你说试吃我才吃的啊！现在拦我作甚！” 宋柳立马站起身来，逐声望去。 刚才结账的公子准备离开，却被门口的小贩拦住了去路。 “我又没说不收钱！你吃了我的东西就要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嘛！”那小贩声音尖细，嗓门也不小，这一喊立马引来路人驻足查看。 “我原本不吃，还是你缠着我让我试吃一二，说想要得到几分建议，以求改进。现在倒是赖上我了！” “公子看起来一身锦衣，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竟然还想欺压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吃白食不成吗！？” 小贩空口白牙就是一连串的控诉，那公子似是没见过这幅阵仗，短暂地怔住了。正准备出声反驳，可那小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宋老二立马怒气冲冲地上去，拦住纠缠客人小贩：“你这人好不讲理！” 那公子得以离开，宋老二继续道：“到我们店里推销不成，还敢纠缠我家的客人！怕不是对你们越是忍让你们就越是蹬鼻子上脸！” “这话说得，我们这种苦命的，自然得依仗你们大门大店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这长宁镇那条街的酒楼都没有说不让我们进店的，你还以为你是五洲城的飞鸟楼吗？哪来这么大排场！” 第15章 宋柳听着，嘿了一声。只见他一撸袖子，道：“你这是做买卖？你这明明是坑蒙拐骗！我家没说过不让小买卖过来代卖，其他人可好歹是个正经糊口生意，我不说你是强买强卖就很给你留脸了！” “你要是给脸不要脸，我就送你去衙门，让青天老爷审审！” 柳上食记门口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议论声络绎不绝，远处的还有往里挤破头想看一看热闹的。 “你说谁不要脸！你这人真是没教养！你爹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宋柳正要发作，却见宋老二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上去就是一拳。 啧！这倒霉孩子！宋柳立马反应过来，试图将自家弟弟拉开，可那牛犊子力气真是大，立马就和那小贩扭打成一团。 立马人群中涌出一群人，身上都是粗布麻衣，腰间挂着一层擦手布。一看就是游走市井的闲汉们。 上来就推搡宋老二，宋柳立马揪着宋老二的后脖领将人拽起来。 “干什么！动手是不是？！”其中一个长得膀大腰圆的男人看起来是个领头的，他手里拎着一个棍子，指着两人。 那人身后站了七八个大汉，看面色都不是好惹的货色。 “宋老板，拿点钱将他们打发走吧！”人群中有人出声说。 “是啊，他们这些闲汉都是一伙的。你报衙门也没用，反而惹火上身，到时候你这门店没个消停了！” 宋柳打量了一圈，内心打鼓。 最终他从腰间扯下荷包，扔了一把铜钱。 那群闲汉一顿哄抢后，转眼就消失在四通八达的街巷。 “大哥，你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了？”宋老二满含怨气地说。 宋柳手中的动作加重，只听那小崽子痛叫个不停。 “疼！大哥，疼啊！” “你要是知道疼！当时就不会冲动！”宋柳将药膏狠狠按在他脸上。 “他说话太难听了！再说本来就是他们的错！” 宋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一双眸子攒着泪，委屈巴巴地看向大哥。 宋父走得早，家里一般不会提起他。今天宋老二突然失控，是被人戳了心窝子了。 宋柳摸了摸弟弟的头，“这得罪人的事，下次让哥来。” “这几日，你少出门，出门也别忘小巷子里走。” “他们还敢阴我不成！”宋老二说。 “那可说不准，说白了这些人属于江湖里的黑活，衙门还真管不了。咱们没个靠山，可得注意点。” 宋柳安抚完弟弟，走出屋子。 一出门就被吓了一跳，只见顾兰泱直挺挺地杵在门口。 “我*，吓我一跳！”宋柳心中狂跳，“你怎么在这杵着！” “下工了？”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宋柳忍不住出声：“我攒了不少钱了，你说我要不要再开个铺子？” “就在城南那边，最热闹的小货行街。” 顾兰泱没说话，宋柳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觉得不错是吧？” “宋柳。” 那人声音明明如平常一般，却叫少年莫名一怔，心中一动。 宋柳知晓他的意思，嗐了一声，“做生意难免的，没什么大事，你放心好了。” “改日你休沐，陪我去挑铺子。” “好。” …… 第二日，柳上食记。 宋柳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他有些起床气，在心里骂了半天，才舍得离开他的被窝。 “阿柳！你醒了没有？阿阳不见了！” 门外传来宋母的声音，宋柳立马清醒了。 他一边迅速地穿衣服，一边问：“什么情况？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个儿天没亮的时候，我和阿阳起来收拾铺面。我叫他推着车把垃圾倒到东燕门去，结果他一直没回来。” 宋柳打开门，就见母亲焦急地面庞。 “你别急，我去寻。”宋柳连忙下楼，走之前不忘对母亲说：“我不回来，只送外送，不开门。听见了吗？” “诶！” 第08章 事了（小修） 宋柳顺着街巷一路向东燕门。长宁镇四通八达的街道短巷，包括桥市的所有垃圾都要求送到四方燕门的秽车里。 来回路程应该一刻左右，宋柳在东燕门附近寻了一圈没能见到人。 “大哥，刚才有没有见到我家阿阳啊？”宋柳对运送秽车的车夫作揖。 车夫将手在腰间的挂布擦了擦，“他早就走了啊。” “往哪走了？” “应该是走的北边那条偏巷，那路近。” 宋柳应声，道谢后向车夫指引的偏巷走去。 这条巷子比较窄，周围的门坎和屋墙都比较高，阳光基本上照不到，格外阴冷。宋柳从来没有走过这条路，心中不免忐忑。 越往里走就越是窄，呼吸紧接着急促起来。 走到一半，宋柳脑中车夫的面庞，那双黄蜡的手在腰间的挂布擦拭脏腻。 突然，他转身往巷外跑去。 “他跑了！” “快点给他抓回来！” 宋柳一股脑地往外跑，肺部突然被调动，呼吸穿梭，肺部跟着灼烧起来。 他咬牙忍住，一点都不敢慢下来。 巷外的阳光就在眼前，突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几乎是下意识，宋柳往后施力，将那人整个撞在墙壁上。 第16章 痛叫中，那人捂着他的手收回。一记重拳却接踵而来，少年的嘴角溢出铁锈味。紧接着一群人将他围了起来。 面面相觑，宋柳对着几人讨好式地笑了笑，抬起双手表示投降。 等待几人松懈的片刻，宋柳猛然扬起衣袖，胡椒粉在空气中爆开，糊了几人一脸。 宋柳趁乱对手边的闲汉拳打脚踢，嘴里怒骂：“还敢阴你爷爷！让你打我！你爷爷我这张帅脸是你能碰的吗————” 周围都是胡椒的气息，带着白灰的烟雾。 喷嚏咳嗽连天，宋柳捂着自己的口鼻，泄气一番才从巷口溜走。 阳光再次沐浴在周身，宋柳松了一口气。 “宋老板？” 宋柳警惕地看去，见到人后立马笑开。“单少爷！” “我方才经过柳上，发现店门紧闭。”单杰搓弄着手中的文玩竹节，“你在这作甚？” “你难不成也是来逛瓦子的？” 宋柳怔了一下。“瓦子？” 单杰脸上显现出笑意。“这片都是黑行，不是妓院就是勾栏赌坊。” “嗐！我是来寻我弟弟的。”宋柳连忙解释。“昨天我们跟黑活的起了点争执，今个儿一早我弟弟就不见了，这不……”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我也差点栽了。” 单少爷一挑眉，脸上似是温怒。“这事我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竟叫他们欺负到你头上了。” “这样，我叫人去衙门，调一批捕快在这块搜查一番。” 倒是差点忘了，这位单公子的父亲可是长宁镇的里/正大人。 “如此最好，就是麻烦您了。”宋柳连忙弯腰行礼。 单杰轻笑：“不麻烦，就是昨日你送来的炒醍醐，把法子教给我家的厨子怎么样？” “好说好说。”宋柳应声。 …… 没过多久，衙门就将宋二送了回来。 “宋老板放心，我家少爷说了，今后不会再有黑活的来您这污您的眼。”单府的管家拿了宋柳的食谱，不忘欠身说道。 宋母将老二来来回回检查了一番，自是免不了一些皮外伤。 “哎呦，这可是遭罪了。这帮黑了心的……”宋母眼眶立马一红。 宋柳只是坐在藤椅上，脸色有些沉。 顾兰泱站在他一旁，眼神不移。 少年抬起眼眸，两人对视，不必多言。 当晚，天色刚暗下来。 东边的瓦巷，最高的屋檐之上蹲着两个身影。 宋柳看了顾兰泱一眼，“这块你摸过了？” 男人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个姓宋的竟然跟里/正家的公子关系匪浅，大哥，他之后不会找咱们麻烦吧？”深巷里有一群人走出来。 “怕什么？他细皮嫩肉的，能怎么样？” “这个姓宋的长得不错，当时他撞我那下，身上可香了。” 嗖—— 突然一声划空，一颗东西飞过，直击那人的眉心。 宋柳吓了一跳，没想到身边的小哑巴出手这么快。 只见那个东西在他眉心炸开，他立马惨叫一声，捂着眼就开始又哭又嚎。 顾兰泱面色如冰，手中捏着四五颗，拉弓射出。 几乎是每个人都挨了一记，尤其是那个领头的，直接砸在了嘴巴上，边叫边流口水。 宋柳立马反应过来，抬起手边的麻袋，将里面的东西往下倒。 “啊！这是什么？” “虫子！是虫子！它还咬我！” 底下乱作一团，一群人鬼哭狼嚎个不停，虫子往他们衣服里爬，下一秒哭声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笑声。 七八个彪形大汉，现在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甚至还有两三个尿了裤子。 宋柳心中暗爽，不由地嗤笑出声。 这里的动静终于吸引了巡逻的打更，灯光照亮了巷子。 顾兰泱一手环上宋柳的腰肢，一跃将人带下房檐。 “刚才你用的是什么？” “荨麻草。” 够他们遭罪的了。 “你在身上洒一些。”顾兰泱将手中的竹筒递给宋柳。 宋柳接过，听话地在身上撒了一些。洒完后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 “防虫的。” “真贴心啊小哑巴，以后你的婆娘可是享福了。”宋柳笑嘻嘻地。 顾兰泱垂下眼，从腰间取出一颗药丸。“防过敏的。” “你喂我。我手上都是药汁。”宋柳挥了挥手，这么抬手，汁水从他的指缝中淌了下来，流进了袖子里。 少年啊了一声，唇齿开合。 他的唇带着桃花的粉嫩，牙齿如贝。火折子映照在少年的眸中，眼睛眨了眨，似是在催促。 男人终于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软糯的触感让他神情恍惚。 顾兰泱喉结微动，只听那人狐疑的声音。“你是不是脸红了？” “并未。” 少年轻笑一声，“你是不是思谁了？” 顾兰泱默默看了他一眼，转身向街道走去。 “别恼啊。” “小哑巴？” “小哑巴！” …… 转眼就已经立秋，柳上食记的小院里有些热闹。 “大哥，你怎么偷懒啊？” 宋柳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这些都是我写的！” 宋老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勤勤恳恳写传单的顾兰泱。 第17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信你问小哑巴。” “你就仗着小默哥不说话。” 宋柳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快去写你的，明天要用的！” “阿柳，你说得这个笨鸟驿站是……要开个住店的吗？”宋母手里的笔没停，抬头问了一嘴。 “不是的，娘。”宋柳摇摇头，“也是跑腿的活。” “哦，哦。”宋母点点头，不再多问。“反正阿柳脑子灵光，你说能行就肯定行。” 一天一夜，终于写完了。 “总算完了！累死我了，我的腰要断了。”宋柳从石凳上爬起来，一脸哀怨。 “小默哥都没说什么……” “宋老二，你饭还要不要吃了？” “吃！吃！好哥哥，别跟我一般见识——” 宋柳轻哼一声，不紧不慢地走进厨房。 “好哥哥！可千万别跟小弟一般见识！” 宋柳不由嗤笑一声，在架子上翻找了一番。 刚刚入秋，天气逐渐见凉。前些时日对面酒坊送来两瓶醪糟酿，正好熬个补气增健的枸杞酒酿核桃羹，缓解一下大家的疲惫。 宋柳刚将灶火做上，胖娃娃就从帘子下钻了出来。 他莞尔，将锅中的豇豆煎饼翻了个面。 “饿了？” “小妹的肚子一直叫个不停，我陪她来看看有没有好吃的。”小三福奶声奶气。 “哦，是嘛？红豆印糕我刚热了一碟，你叫她过来吃？”宋柳故作，逗弄小娃娃。 “我给她拿过去！” 小三福立马道。 “烫啊！垫着点儿，小馋猫。” “知道了。” 天蒙亮，厨房传出一声：“开饭了！” 吃饱喝足，宋柳给每个跑单都塞了一把传单。 “你们记得给食客们提一嘴，说我们笨鸟驿站也开始接货了，方圆十里的都接。” “得令，掌柜的。” 打量了一圈，宋柳的目光落在树下的身影。“小哑巴，今个儿你休沐一日，陪我去逛逛。” 宋柳自是不等那人作应，拉着人就上街了。 “对面酒坊来给我送醪糟的时候，说今个儿南街桥市有杂耍的，还有打铁花的！”宋柳兴高采烈地对身边的小哑巴说。“听他们说可好玩了！我来没见过！是不是可有意思了？” 他越说越兴奋，一把拉过顾兰泱的手腕快步向前走去。“肯定很有意思！” 顾兰泱眼神落在自己被牵着的手腕上，默默跟在他身后。 越往南边去，人流越拥挤。 桥市摊贩聚多，卖什么的都有一些。有吃食，有物件。各类衣服图画也有。桥市一直蔓延了两三条街巷。 湖水中心的亭台之上有一群穿着艳丽，头戴簪花的歌女，抱着琵琶古筝在水中起乐。乐声悠长，姑娘们唱着小曲儿。 湖面上还有一些小船渡舟，都是一些有钱的公子小姐，不遗余力地往亭台上投掷银两。 街边也有一些小台子，五花八门的表演数不胜数，各家歌舞百戏的台子都挤在一起。 突然，火光骤现。 桥头上有一个汉子光着膀子，手里是一根沾了火苗的藤条，一遍一遍抽打面前搭建好的花棚。 花被火苗点燃，四溅飞舞，如星辰流转，如雷火乍泄。 火树银花，便是如此。 宋柳面露惊羡，立马拽着身旁的小哑巴，挥着他的衣袖。“小哑巴！是打铁花！” 直至火光熄灭，宋柳才从中抽离出来。 一旁的小台子周围有一群人吆喝鼓劲，少年心性，自是被吸引了过去。 “是缩骨！” 宋柳惊叹，“小哑巴！你的同行诶！” “真厉害，他能钻进那么小的瓮里。” “你们也学过？”一旁地摊主好奇地问。 “不算是，小时候略有启蒙。”宋柳自然不会实话实说。 “不学好啊，这个活计太伤身体了。家里有条件的谁学这个啊，一到阴雨天关节就跟被打断了一样，遭罪啊！” 宋柳本来只想把人随意搪塞过去，却被这番话惊到了。 第09章 生辰 脑海中不由地闪过那几日大雨，顾兰泱冒雨穿梭在街巷的身影。那日抬起手拍他肩膀时，他神情短暂地变化。蓑衣上挂垂着的雨水，周身难以散去寒湿。 他侧目去看身旁的人，猛不丁对上一双眼眸。 少年心中五味杂陈，他多次想开口询问，但都不了了之。 于是，他凑进人群，投了一把铜钱。 …… 近日，笨鸟驿站的生意有些惨淡，都是一些路途不算太远的。很多运送大件的都没办法接，主要是没有马车，只有一头驴哥。 现在雇来送货的仓员都不能按照跑单的月银制度发放，不然柳上都得直接破产。 “大哥，你给马填那么多草料做什么？马厩都撑不下了。”宋老二打量着一脸哀怨地自家大哥，又看看堆成山的草料。“还好这马不傻吃傻喝，不然都得让你撑死。” “我感觉小妹还是随大哥的。”小三福摸了摸马儿，看了一眼蹲在枇杷树下一个劲给树浇水的宋小幺。 “你不去干活干嘛来烦我。”宋柳嫌弃地看了一眼宋老二。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宋二试探性地问。 宋柳仰着脑袋想了想，看起来是没想到。 第18章 “今天是你生辰啊！”宋二拍手忙道。 “娘做了一大桌子菜呢！” 宋柳依旧漫不经心地往马厩里堆草料，宋二拽住自家哥哥。“哎呀！你别塞了，那马都要吐了！” 宋二拉着他大哥走进大厅，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饭菜。大家团团围坐，宋母一脸欣喜地迎着宋柳坐下。 “阿柳，快尝尝娘的手艺。”宋母连忙给宝贝儿子夹了几筷子菜。 宋柳默默夹起一筷子，尝了一口。“好吃，娘手艺又进步了。” 宋母察觉到宋柳的不对劲，不免面露担忧。 此时，宋二从那碟烤鸡里夹了一个鸡腿，宋母目光立马落在他身上，被这么一盯，原本要送进自己碗里的鸡腿落在了宋柳的碗里。 “大哥吃，大哥吃。”宋二讪讪道。 “这个可是小默哥一早从山里打的野鸡，又肥又美。还是小默哥用生火烤得呢。” 宋柳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起了兴趣。 将鸡腿送进嘴里，外皮烤的特别脆，焦香的味道扑鼻。尤其是咬下去的那一刻，汁水从里面爆了出来，裹挟着肥嫩的肉，这味还真够美的。 宋柳满嘴都是油香，冲着顾兰泱竖了竖大拇指。 少年的心情被美食治愈了几分，难得展现出一丝笑意。 宋母看着高兴，另一个鸡腿也被送进了宋柳的碗里。 老二默默收回自己跃跃欲试的筷子，算了，寿星最大。 晚饭足够丰盛，宋母一个劲得给他夹菜，晚饭结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都快挪不动窝了。 好在今天用不着寿星收拾残局，他只用坐在藤椅上等着消食。 宋柳忍不住抽出一旁的薄子，翻看了两下后心情再次阴郁起来。现在笨鸟驿站完全就是靠柳上的流水养活，一看流水账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原本还想着在东街开个分店，眼下看来得先把银子用到买马上了。 “阿柳，今日是你生辰，娘给你做了一件披子。”宋母手里拿着一件苍烟色的披子，颜色看起来比他平日里成熟一些。 “过了今日，阿柳就算是个大人了。”宋母微微一笑，将披子递给宋柳。 宋柳恍然大悟，按理说古时候的普通人家是不会年年都过生辰的。只有在特殊的年岁才会这样过一次，他应当是到了成年的年岁。 “也算是到了娶媳妇的年岁了。到时候我叫张姐姐给你寻个好人家的姑娘……” 宋柳打趣地说：“您就这么着急让我成家啊？人家常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您不怕？” “我才不怕呢！”宋母被逗笑了，用手指头点了点他的眉心。“你啊！” 宋柳注意到靠在门上的顾兰泱，他一如往常地默默看着自己。 夜风有些凉，从院中吹进来。 小三福和宋小幺在院子里追来追去，宋老二刚洗完碗，从厨房走了出来。 “你们快看！” 宋二望着院中的夜空，突然道。 众人被吸引，目光集中在如天井般的夜空。 今晚万里无云，星月皆可见。 有几颗星星闪动着，紧接着突然划过几条银痕。 宋柳有些恍惚，没想到现实中不曾见过的景象在这个世界饱了眼福。 众人眼中都是惊艳，神情带着对美好的向往和赞叹。 那划破黑夜的星雨，像是从天边坠落。 速度飞快，恍若美梦一瞬。 “真好看——今个儿是你生辰，却有这幅景象。”宋母惊叹不已，“阿柳，许个愿吧。” “咱们都许个愿！肯定能成真！”宋二也说。 几人默默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宋柳许完愿，悄咪咪睁开一只眼，小哑巴只是在那站着，没有乖乖许愿。 “小哑巴，快许愿啊！”宋柳上去拉他，把他的手合在一起。“就这样，然后闭眼——”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小哑巴睁开了眼。 “许了？” “嗯。” “这么快？你许的什么愿？” 宋二在一旁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柳白了他一眼，“谁说的？” “谁说的……诶，好像……”宋二在脑袋中搜刮了一番，顿时满头雾水。 “你大哥我好心告诉你，其实，愿望说出来神仙才能听见的。”宋柳笑容狡猾，悄声对宋二说。 “真的？” “那当然，你大哥我骗过你吗？” 宋二暂时没能想起宋柳的光辉事迹，“好像，没有。” “那是啊！你大哥多靠谱啊，怎么会骗小孩呢。”宋柳立马拍拍他的肩膀，诱哄道：“你许了什么愿望？快给神仙听听。” “我……”宋二挠了挠脑袋，有些犹豫。 “什么啊？”宋柳好奇地凑近催促，“你再不说神仙就走了。” “让你说愿望你脸红你干什么” 宋二脸憋的通红，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我、我想娶个漂亮婆娘！”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宋柳先行笑出声，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宋母和两个小的也低声笑起来。 “你还没成年呢，就想着娶媳妇了？”宋母调笑道。 “年轻小伙子，理解理解。”宋柳好不容易站直了腰，冲着早就臊得无地自容的弟弟拱手。 原本已经止住笑声的宋柳，却因为一声奶声奶气的：“羞羞————”再次破防。 第19章 “大哥！你又哄骗我！”宋二有些气急败坏，脖子都红了。 他冲上去抓住宋柳，找准哥哥的痒痒肉就是一顿伺候。 “我没啊！我从来不骗小孩！哈哈哈哈哈哈————” “你把你的愿望说出来，咱俩就算扯平！” 宋柳本想咬牙忍忍，结果实在受不了，笑得岔气了。 少年举手投降：“我说，我说。” “我想马儿一夜之间长大！” “这是什么愿望，你现编的吧。” “真的啊，我发誓！” 宋二不管不顾就要冲上去再给他一番教训，宋柳立马反应过来，脚底抹油一溜烟躲到了顾兰泱的身后。 少年的手搭在男人的腰上，带动着人形盾牌躲避。 “你耍赖！” 我们的宋柳同志冒出一个脑袋，吐了吐舌头。 …… 两人在房顶上相伴而坐，手边是温热的果酒。 “小哑巴，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顾兰泱没说，垂下眼帘从腰间取出一个袋子。 “这是什么——”刚接过就差点没抓住，“霍，这么沉？” 宋柳起了兴趣，将袋子打开。 少年瞬间眼中发光,慢慢一袋子的银两，看起来是攒了有一段时间了。 “小哑巴，你把你老婆本给我干嘛？” “实现你的愿望。” “真的？你没喝多吧？”宋柳欣喜中带着一丝狐疑，他抬起手摸了摸顾兰泱的脑门。 “给我买马的？” “嗯。” 宋柳轻笑一声，“你确定给我了？绝对不反悔？” “嗯，不反悔。” 宋柳不由地笑了一通，有人用这么一大袋的银子砸你，嘴角根本压不住啊。 “小哑巴，大恩不言谢！” “你放心，你的老婆本我肯定会还的！到时候让我娘给你说媳妇，漂亮的。”宋柳拍着胸脯保证。 可那人却只是默默喝了口手边的温酒，抬眼看辽阔的星夜。 有了这袋子钱，宋柳第二日一早就出门去了车马行。 车马行这一带人气非常旺，市井繁华。 街道的人群有些拥挤，这里不只有牵着马儿走街串巷的，还有牛羊骡子和驴。 整条街除了草料的味道就是粪味，谁料这街边还有一些买散茶小食的，周围的气味更加难以言喻。 两人走在街道上，宋柳时不时从路边的小摊买个零嘴解解馋，当然，拿人手软，宋柳不忘每份都给小哑巴塞一口。 “小哑巴，车马行那边，有个鹌鹑市。”宋柳说着，脑袋往顾兰泱那边歪了歪。“听说里面的姐姐可美了——” “买完马我带你去溜一圈怎么样？听个小曲？” 顾兰泱并未响应，只是侧目看了他一眼。 “我请你，反正我已经到了年岁了，去了也不会被捕快抓了。” “你倒是吱个声嘛。” “你点个头也行。” “那好吧……”宋柳挑了挑眉，试探性地问：“那我自己去了？” 顾兰泱突然停住脚步。 男人的脸色并不友好，眼神落在少年身上。 第10章 京城副本1 宋柳回头看，有些纳闷地打量顾兰泱的神色。 “怎么了？” 顾兰泱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栅栏，“这里，马行。” 宋柳这才意识到自己走过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先行走进马行。 门口的马棚里有几匹特别精壮的马儿，毛发都很柔顺富有光泽。被老板放在这当招牌呢。 “老板，看看马！” 立马就有人上来迎客，那小厮弯着腰迎着两人往里面走。 “客官是作何用途啊？”小厮带着两人往后院走去，“是骑行还是赌马？” “运货。”宋柳说。 “那您可真是来对了，头两天刚引进一又壮又高的，用来运货再合适不过了。”小厮一抬手，将两人的视线引过去。 后院里围着一圈都是马棚，很多品种，大小不一。 小厮引去的方向是一个角落的马棚，那里面的马儿比旁的要高大许多。那四肢关节都比寻常马儿粗壮许多，尤其是他的马鬃，又长又厚，不像是中原地区会有的马。 宋柳看向身旁的小哑巴，待那人点点头，他才开口：“怎么出手？” “您要是相中了，三十两。” 宋柳心被刺痛，真是够贵的！够他买两个铺面了！ 但若是想物流这条路，马是必须要买的。 “可否再议？” “客官要买几匹马？” “十五匹。” 那小厮思索片刻，“您稍等，我去问问掌柜的。” 不一会儿，那小厮领来一个中年男人。 双方一打照面，倒是熟脸。 “哟，宋老板。” 这人是柳上的常客了，最喜欢临关门的时候去，因此宋柳还会特意关门晚一些。 “周大哥，原来您是开马行的。” “哈哈，家中的活计，留给我了。” 周七笑了笑，“宋老板要买马？” “对，要送货总不能一直靠跑单嘛！” “听伙计说，你相中那一批了。” 宋柳点点头，应声。“定下十五匹来，不知周大哥可否让几分？” “好说好说。既然宋老板开口，自然该让几分。”周七爽朗地笑开，“这样，一匹二十两，十五匹算你一百八十两如何？” 第20章 “成！周大哥爽快，那我也得爽快！”宋柳拱了拱手，道谢。 宋柳留了地址，从马行出来，已经快要临近正午。 两人走到街尾，宋柳将一旁的顾兰泱拉住。 “小哑巴，一会儿你在外面等我吧。” 顾兰泱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宋柳从街尾的摊子里借了一个马扎，他怕顾兰泱等累了。 “你就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顾兰泱被宋柳按在马扎上，正准备说什么，少年就在他手里塞了一把瓜子。 “你要是麻烦了，嗑点瓜子解解闷儿。” 男人看了一眼手中的瓜子，长出了一口气。 宋柳转弯进了鹌鹑市，里面原本是做皮肉生意的，以前都把做皮肉生意的叫做“卖皮鹌鹑”，所以这个巷子因此得名。但后面被官府接管后，这里面就成了喝酒听曲儿的闲趣地界了。 宋柳沿着街道走进去，里面的勾栏连在一块，各有各的招牌。 他其实对听曲儿没什么兴趣，他从小就五音不全，品不出什么雅致来。只是之前得知小哑巴的暗疾，就有意无意打听着。 好在他做的是运输的生意，搜集一些消息自有门路。 听说有一位酒鬼，身怀一暖玉，可以驱寒避湿，对缓解关节疼痛有奇效。 宋柳托跑单打听此人下落，得知他就在长宁镇，找到机会与他联系上，结果那人偏要将见面的地点约在此处。 如此思索着，宋柳已经走进了那家勾栏。 里面的人不算多，熙熙攘攘有几味散客，台上有一位姑娘抱着一把马头琴，唱着听不懂的歌谣。 有些新奇，宋柳挑了挑眉。 “客官，您找对方坐。”小厮上来迎客，“要吃些杂嚼吗？” “随意来一份就成。”宋柳说着，在宾客中寻找着。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第三排的一个老头身上，那老头身形十分精瘦，身上穿着最下等的粗布衣服。褶皱并不算少，还有一些褪色，看起来是长期反复清洗的缘故。 他脸颊凹陷，头发随意盘了一起来，只用一根木筷子插着。 宋柳走了过去，默不作声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那老头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他，抬手扒拉开桌面上堆砌在一起的干果壳，摸索出几颗完好的干果，边哼着小曲儿边将剩余的干果吃干抹净。 宋柳正准备开口，就见那老头举起酒壶，对着壶嘴嘬了两口，似是没尝到滋味。 老头眉毛一竖，又倒了倒，发现酒壶真的空了。 他扯着嗓子叫起来：“小二，上酒！” 嗓门够大的，宋柳被冲击到了。 那小二有些不耐烦地走过来，这老头看起来是个不照喜的常客。 “你先把之前的账抹了，一共三十文。” 那老头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有些露糗。 小二懒得与他多周旋，正要离开，却被宋柳叫住了。 “麻烦上壶酒，他的账我抹了。”宋柳将铜板递到小二手心。 酒上来了，老头立马迫不及待地喝了两口，这才正眼看向宋柳。 “你就是宋老板？” “想来您就是酒仙儿白坠，白老了。” 这个马屁拍的漂亮，那老头笑得眼睛都没了。 “宋老板，见我为何啊？” “实不相瞒，在下是为了您的暖玉而来。” 白老头笑了笑，“那宋老板可知何为暖玉？” “难道不是一块玉吗？” 白老头摇了摇头，“这暖玉，就是一杯中物也！” 他用手指弹了弹酒壶。 宋柳一惊，真是意料之外，还以为是一块玉佩。 “恕我愚昧，我只是听闻这暖玉可以驱寒避湿。我的一位挚友，他饱受阴湿所扰，每到阴雨天关节就疼痛难忍……” “当然，我不会白拿您的东西。” 宋柳将一个袋子放在桌子上，白老头用手指挑开一角。 那袋子周身玄色，里面确实亮眼的银两。 待到宋柳带着酒方走出勾栏的时候，正看见那门口有一群小娘子围着一个人调笑。 大多是一些夸赞身材和样貌的话语。 宋柳被吸引了过去，直到看清男人阴沉的脸和那反光的铁面具。 真不知道是从哪看出他英俊非凡的，隔着面具看出来的？宋柳不由地嗤笑出声，抬眸的时候却见到男人求助性的目光。 宋柳突然玩心大起，真没见过小哑巴这般无措的样子。 直到有个小娘子突然抬起手，那长指正要拂上男人的下巴。 少年终于出声：“姐姐！各位姐姐！” 成功将人解救出来，宋柳一路上忍不住笑意。 “那几个姐姐里，你就没有喜欢的？” 顾兰泱瞥过眼神，似是有些恼。 “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非要去？” “你就不好奇我是不是——” 男人突然开口打断：“没有。” “什么？” “脂粉味。” 宋柳没想到顾兰泱会说这个，他不由地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 的确没有脂粉味。 “喏，我是去买这个了。”宋柳将酒方递给顾兰泱。“这个酒可以缓解你阴雨天的疼痛。” 顾兰泱明显顿了一下，看向少年的侧脸。 第21章 “花了我整整一袋钱呢！要是不管用，我就把那个酒鬼老头抓起来暴打一顿。” 少年挥舞拳脚，说得声情并茂。 男人如常静默，心中却早已哗然。 …… 有了马车，笨鸟驿站生意有了很大的起色。 宋柳接连买了好几个铺面，跑单和送货的生意在长宁镇繁盛起来。 一日，柳上食记来了一行不寻常的客人。 穿着很华贵，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家。虽然开店这么久，宋柳见过许多少爷小姐，但是这行人不一样。 一看就不是这等小地方的人，最起码也是城里的。 “几位是吃饭还是走单啊？”宋柳迎上去询问。 “走单。”领头的男人说。 “货单还是食单啊？” “货单。” 宋柳应了声，将薄子展开，问：“请问是什么货，数量为何，从哪里走去哪里呢？” “杂货，百石，从城里走去汴京。” 宋柳记单的手一顿，他从来没有接过这么远的单，更何况是这么大的数量。 那人看出宋柳的顾虑，让手下掏出一袋银两。 好家伙，拿钱砸我了。 接下来更让他惊叹的事情发生了，他原本就是一袋银两。 谁曾想那钱袋一抖，袋口一松，露出金灿灿的光芒。 是金子—— 原本还有些纠结的宋柳立马妥协了，这等魅力谁能抵挡？ “何时走货？” “下月月初，期限七天。” 此次路程遥远，来回要十天，七天送到还宽限。 但是上头过后，宋柳意识到了难度。 一共上百石的杂货，他的马车勉强够用。但是如果把所有的马车都带走，其他单子可就走不了了。 “阿柳，发什么呆呢？再不吃饭菜要凉了。”宋母将出神的宋柳拉回来。 “没什么，就是在想今天接的单子。” “这可是个大单！那人给的是金子！”宋二激动地接过话头。 “是嘛？那可是好事——” “这次让小默哥带队好了。”宋二说。 宋柳抬眸和小哑巴对视一眼，只听他说了句：“我跟小哑巴一起去。” “那怎么成！你打小就没出过镇，那么远的路多危险啊……” 第11章 千斤运 宋柳好不容易才哄得几人同意，让他一同去京城送货，趁其他人睡了，他举着瓷灯走进隐藏货仓。 因为他买了不少铺面，生意都算稳定，所以解锁了很多货仓，跟随掉落了许多道具。但是他一直堆在一起，没有查看。 突然心血来潮翻动一二，结果还真叫他翻出一个好东西。 那是一本有些不起眼的书，最起码正在宋柳眼中比较不起眼。其实经常会掉落一些书卷，宋柳不爱读书，经常丢给热爱文字的老二。 宋柳随手翻开一页，哟，还带图呢。 仔细一瞧，宋柳眼睛睁大了一些。“千斤运——” 上面画着一辆巨大的马车，十分不同寻常，那轮子和车厢一样高，两边各四个。前面是六匹马，然而后方两边又有两匹比马还要高大的骡子。 “动力剎车啊，还真是新奇……”宋柳将这几页对于千斤运的图纸和注解都来回看了好几遍，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手中的灯光有些颤动，怕是快要油尽灯枯了。 宋柳只能先将书塞进怀里，快步走出漆黑的货仓。 “我为什么不在货仓按个灯啊——”宋柳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不由恼怒地拍了拍脑门。 翌日，宋柳早早就出了门。 因为店里的马车都在走单，所以他难得宠幸了一下临近退休的驴哥。 他骑在驴身上，感觉这家伙自从被替代了活计后，整日里吃得多拉得多，倒是越发圆润了。 驴子带着他走到王铁匠铺的时候，宋柳立马从它身上下来。这家伙喘得呼哧呼哧的，他冲王铁匠借了一瓢水给它。 “宋大，今个儿还做铁锅吗？”王铁匠笑呵呵地抬头问了一下，又低头打铁。 “不是，但的确有个事麻烦你。”宋柳说。 王铁匠闻声将手里的活计放下，用井水涮了涮手。 宋柳见状将昨夜拓印下来的图纸递给他，王铁匠手上沾了水，连忙在自己的围布上抹了抹，这才接过图纸。 “千斤运？”王铁匠看了一眼，不免一惊。 宋柳点点头，“这方面的手艺我不懂，但我想着你不是这行的嘛，所以来问问。” “你想做这个？”王铁匠侧过脸问他。 见他点了点头，王铁匠思量了一会儿。“这个我还真没见过，但这上面结构和细节都很清晰。我正好认识个木匠，我等会儿去问问他，到时候带着人去你铺上。” “诶，成。多谢王大哥，到时候工钱少不了你的。” 宋柳从王铁匠铺走出来，结果发现那头驴死活不走了。宋柳看着他膀大腰圆的模样，拍了拍它：“我看过年的时候不用买猪来宰了，直接用你下酒好了！” 驴哥受了惊吓，尥蹶子没踢到人，只能老实地沿街走起来。 大概正午过后一刻，宋柳刚吃饱喝足，躺在院中的躺椅上午睡。 外面听着来人了，他掀开脸上的书卷，擦了把嘴边的口水。 “王大哥，你来了。”宋柳正想麻溜爬起来，就发现自己的腿好像很不争气的麻了。 第22章 强忍着爬起来，走了两步，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王铁匠带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年岁的男人走进来，那个男人比王铁匠偏瘦一些矮一些，但是一双手都是厚厚的茧，也是个干活计的汉子。 “这是赵木匠，你那个图纸我给他看了，他说能做。”王铁匠冲着宋柳介绍，后面注意到宋柳微蹙的眉毛，还以为他有所顾虑，“你别怕，我俩是盟兄弟，打小的交情。有我做担保，他绝不会诓骗。” 宋柳挥了挥手，“不是，王大哥，我腿睡麻了……” 话音刚落，他就有些绷不住了，扶着膝盖缓了片刻。 “咱俩不是第一次共事了，你不会说没底的话的。”宋柳说。 王铁匠诶了一声，立马笑开了。 却不多一会儿又露难色，宋柳不由地开口：“王大哥有话大可直说。” “你来说吧，赵兄弟。” 赵木匠自然地接过话头：“这千斤运做是可以做，但成本很大。” “你看这里的材料，虽然大部分的结构都是由榫卯结构木质搭建。但正是因为这样，对于木料的选择就更加苛刻，好木料自然会提升成本。”赵木匠将图纸抖开，三人一起查看。 紧接着，赵木匠的手指滑到承重点上。“并且在外围的承重上，还会加固一层铁，一共八个承重点。这里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话说到这里，一个身影从后门走进来，宋柳并未回头。“小哑巴，你回来了。正巧，来看看这个千斤运。” 不知何时，他已经可以从脚步声听出到底是不是顾兰泱了。 顾兰泱从宋柳的一旁靠过来，打量了一遍图纸. “它分为前后左右四大舆，其中最大的是存放货物，其他的是随行物品粮食和休息的箱仓。所以轮毂上也需要用铁板加固不说，棚子和四周的箱体都需要编织一层动物皮革。” 经过讨论，宋柳得知成本的确比较高。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放弃，毕竟这属于一劳永逸的事情。如果能把这个东西建造出来，运输上肯定是巨大的突破，也能提高稳定性和安全性，仓员在路上也不会过于的辛苦。 毕竟，一辆车就能运掉十几批马车的吨数，还能缩减一半的路程。 “事不宜迟，明日就开始赶工，争取在下月初前将千斤运问世。” 为了快速赶工，宋柳雇佣了十几名木匠铁匠一同开工，加上木料铁料，自然花了不少钱。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为此宋柳宁愿卖掉两间铺子。 好在动物皮革家里还有一些存货，因为小哑巴休沐时也闲不下来，经常进山打猎。编织的工作交给了宋母和她的小姐妹，也算是剩下了一些人工费什么的。 宋柳对这方面实在心有力而力不足，只能默默给他们加油打气，哦对，他还能保证活计们的一日三餐，让大家劳累的间隙能吃上一顿美食。 最近入秋见凉，宋柳每日一大早起来熬一些暖身的秋桂石榴醉。山上的山栗子下来了，正是便宜的时候，宋柳进货的时候买了不少，眼下用来做红枣栗子糕最是好。 中午大家歇脚吃饭，宋柳端着饭菜走到凉亭里去找顾兰泱。 “你喝这个，半日就熬出来这点。”宋柳将顾兰泱面前的碗调换了一下。 顾兰泱喝了一口，被苦涩的味道搞的眉头一皱。 “哎呀，你喝完！” 见顾兰泱不动，他有些恼：“他就是第一口苦，后面就不苦了！” “真的，你一口气喝完。” “秋季可是去湿健身的最好时机！这个天冬萝卜茶可是我熬了半日多的，不行——你快点喝完，一会凉了。” “你要是喝完这碗茶，一会儿我给你吃春兰秋菊，你最爱吃的。” 总算说动那人，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将那碗苦拉拉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捧着那碗春兰秋菊吃了好几口。 其实一开始发现小哑巴胃口像小孩的时候，宋柳难免有些不可置信，他甚至是觉得高冷装逼男的人设崩坏了。 但后面觉得还有点—— 不说了，宋柳要去收拾碗筷了。 这几日，大家没日没夜地赶工，终于在运货的前一夜完工。 次日，城门口围满了人，都在议论停驻在街道上的庞然大物。 千斤运通体桐红，顶棚是牛皮编织的防水层，前六匹马，后两骡。整个车舆快赶上城门，四个轮子非常大。 “这是什么？马车？这么大——” “听说是柳上运货的马车，叫什么千斤运——” 宋柳拎着自己做好的饭菜登上踏板。“阿斗，搭把手。” “诶！来了！”阿斗从车舆里面探出头来，将宋柳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出发！” 车子一动，銮铃作响。 …… 宋柳一坐车就犯困的这个毛病延续到了这个世界，尤其是一开始的路途不算好走，一起一伏，不一会儿他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半梦半醒之间，宋柳听到了一些声响，有些磨耳朵。 车厢里不会有老鼠吧？宋柳突然虎躯一震，开始在仔细听动静的来源。 半天没能听清，宋柳从帘子里钻出脑袋。 驱车的阿斗和顾兰泱同时低头看他，只见少年一脸惊恐：“有老鼠！” 千斤运应声停下，顾兰泱和阿斗下车查看。 那声音越来越大，宋柳的神经都有些紧绷。 第23章 “这个动静……个头不小啊。” 最终大家锁定在随身携带的粮食箱上，里面都是宋柳为了不在路上饿肚子准备的食物，的确是最容易招老鼠的地方。 宋柳往顾兰泱身后靠了靠，“小哑巴，你来开。” 箱子一打开，三人都是一怔。 “宋三福？！” 只见，小三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胖嘟嘟的身躯蜷缩在箱子里有些憋屈。 宋柳立马火冒三丈，一把拽起他的后脖领，将人拖出来。 “你怎么来了？我的食物呢！？” 小三福拼命挣扎，谁料他哥竟然把他松开了。 正当他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正要拍一顿马屁讨好他哥哥，却见少年一脸阴沉地将自己的鞋脱了下来。 这个表情！小三福立马打了个激灵，开始逃窜。 宋柳边拿鞋抽他边骂街，小三福边哭边跑边求饶。 伙计们被这个架势吓到了，也不敢上去拦。 “还跑！还跑是吧！”宋柳一手将小胖墩拽住，两下鞋底抽在他屁股上。 “哥！哥我错了！我就是想跟着来见见世面，哥——”小三福哇哇哭个不停，他眼神求助性地落在一旁的顾兰泱身上，立马叫起来：“小默哥，救我！救我啊——” 第12章 摸鱼 顾兰泱走过来，宋柳抬头看他，怒气未减。 “做什么？” “还是先派人回家通个信吧。”顾兰泱抿抿唇，说。 哦对！这半天找不到这个兔崽子，家里人肯定急坏了！ 宋柳将小三福放下，招呼一旁的伙计过来。 “给，拿着钱去那边的路口等着，能拦到车。”宋柳给了他二两，“剩下的自己留着吧。”、 那伙计自是愿意的，不用跑远路还能得赏银。 “你！跟着他回去！”宋柳对小三福说。 小三福立马道：“我不，我好不容易溜出来的，我不回——” 话说到一半，宋柳上去就给了他一脚。 小家伙摔了个屁股墩，边哭边说：“我不回去，呜呜呜呜……” 伙计有些犹豫，开口：“那，掌柜的……” 宋柳挥挥手示意他走吧，伙计应了声沿着山路走了。 “还不快滚起来，再磨叽就把你丢在这。” 小三福立马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嘿嘿一笑跟着宋柳上了马车。 没了粮食，只剩下今天晚上一顿的饭菜了。 宋柳思索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弟。小三福不免背后一凉，畏畏缩缩地偷瞄了一眼他哥。 “阿斗，你进来歇会吧。” 眼不见心不烦，宋柳将阿斗换进来，自己和顾兰泱一起驱车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车子也驶进深山。 顾兰泱在车前挂了一盏铜灯，将车子停在一边。 因为千斤运特殊的构造和机巧，安全性很高，一般人根本打不开货仓。所以这次仓队只有四个人，结果还有一个回去送信了。 眼下只有阿斗和顾兰泱宋柳，以及那个小胖墩。 几人围坐在车旁，顾兰泱将随意找来的灌木树枝搭建成一个火堆。 为了方便携带，宋柳做了几个饭包，还带了暖身的酒酿糖水。 “你们先睡，我守夜。”顾兰泱说。 “关上车门，别人打不开的。” “山里有野兽。”顾兰泱看了眼树林，“马不安全。” 宋柳张望了一圈，周围树木茂密，灌木横生。突然一阵夜风吹来，传来两声突兀的鸟叫。 “那我陪你。” 阿斗关门前不忘询问：“掌柜的，你真的不睡吗？” “嗯，我陪着小哑巴，他一个人害怕。”宋柳笑了笑。 阿斗看了一眼顾兰泱，欲言又止。 “你别担心了，照顾好那个小兔崽子就行。” “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 合上车门，宋柳向火堆旁小跑着过去。 他一屁股坐在顾兰泱的身旁，从怀里掏出坛酒。 “给，喝点酒暖暖身子。” 顾兰泱默然接过，白瓷壶还带着温热。 宋柳裹紧身上的披子，不动声色地往身旁那人贴近了几分。 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男人有些不自在地坐直了身体。 “小哑巴，你给我尝一口。”宋柳盯着顾兰泱的嘴唇，不知为何有些馋了。 顾兰泱将酒坛转了个边，宋柳喝了一口。 宋柳没怎么喝过酒，立马被辣得龇牙咧嘴的。 他感觉浑身都热极了，不愧是暖玉。 正想将身上的披子掀开个缝，就被一只手阻拦。 “有风。” 宋柳只好作罢，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转眼，夜深了。 顾兰泱突然感觉自己肩头一沉，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马紧绷。 男人侧目去看肩头少年的睡颜，那人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颈窝里，扰得他有些烦热。 这是他少见的一面，不再聒噪，安静且乖巧。 少年的睫毛很长，在火光的映照下拉出浓厚的影子，白皙的脸颊稚气未脱，甚至还带着几分婴儿肥。 长得也乖巧。 男人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无所隐藏。 次日，宋柳起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发现自己靠在树干上睡着了，身后还垫着一件玄色的披子。 第24章 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天亮，宋柳有些尴尬，自我安慰道：“肯定是昨天酒喝多了，所以才会犯困！” “大哥！你终于醒了。”小三福笑着跑过来。 他撸着袖子，用绑带固定在上方，手上还沾着冰凉的河水。 “你这是干嘛去了？” “小默哥他们去河里摸鱼了，我在旁边掏蜗牛了。”小三福将他拽起来，推着他往河边走。“小默哥抓了好多鱼！你也抓条鱼给我嘛！” 宋柳这才注意到，阿斗和顾兰泱弯着腰在河里摸鱼。只见顾兰泱找准时机就下手，一把将鱼儿从河床捞了上来，那条鱼不停地扑通着，河水不免溅到男人身上。 看起来也挺简单的嘛—— 宋柳撸起袖子，把鞋脱了就扎进河里。 这河水够清澈，能很清楚的看见河床上的鱼儿、苔藓和压床石。 不一会儿宋柳就看见一条肥美无比的鱼儿，慢慢悠悠地游了过来。 宋柳一个猛子扎下去，立马兴奋地高呼：“我抓住了！我抓住了！” 其他人的视线看了过来。 “大哥，你弯着腰干嘛？快把它抓进篓里啊。” 宋柳也想啊，可是这个家伙一直扑通个不停，劲儿还特别大。 他只能死死将它按在河床上。 那家伙扑腾地更厉害了，河水整个被炸起来，直接变成落汤鸡的宋柳闭着眼就喊了一声。 “小默哥，你快帮帮我大哥，他好像让鱼给咬了！”小三福大喊道。 宋柳一咬牙将那条大鱼抓了起来，眼睛被水迷住，有些看不清。 只见他将那条鱼抱在怀里，自己却不受控制地摔进河水里。 在这几秒钟里还呛了几口水，直到一只大手拎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看！鱼！这么大！”宋柳高兴地将鱼举起来，咳嗽了几声。 顾兰泱将那条鱼放进篓里，有些无奈地打量了他一遍，后退了几步。 “小哑巴，你那是什么眼神？”宋柳挑了挑眉。“你躲什么？” 少年淌着水就向男人走过去，捞起一把水就往他身上泼。 顾兰泱躲了两下，却又害怕宋柳太过激动被石头绊倒，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只能任由那人将自己也变成落汤鸡。 宋柳早就玩心大起，他将顾兰泱扑倒，两人瞬间打闹成一团，周围水花四溅。 少年郎敌不过男人，被翻身按倒，惊叫连连：“老三！阿斗！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啊——” 援兵姗姗来迟，却被宋柳六亲不认拉进水里，落汤鸡再添两名。 几人换了衣服，围着火堆烤鱼。 顾兰泱很熟练地将鱼虾处理好，穿上树枝架在火上，撒了点盐巴和香料。 香味不必多言。 宋柳发现小哑巴特别擅长处理野味，他烤得别有一番风味。他又在小哑巴身上找到了几分烟火气，难得。 刚刚玩得尽兴，现在吃得高兴。 宋柳觉得，短暂地离开店铺，也不错。 小三福吃得肚子圆鼓鼓地，手上和脸上都是油渍。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邋遢？”宋柳嫌弃地说。“过来，洗干净。” 小三福被他哥拽到河边，宋柳一边给他洗脸洗手，一边嘴里不停地吐槽。 “大哥。” “有屁快放。” “你怎么比娘还啰嗦啊——” 宋柳笑眯眯地从牙缝里吐出一句：“小三福——” “你屁股又想开花了！” 小三福立马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没白跟顾兰泱锻炼腿脚。 …… 千斤运又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翻过了第一个山头。 宋柳今个儿起得早，这两日吃得好睡得好，精力自然很足。 趁着其他人还没醒，宋柳就近溜达起来。 这段路逐渐远离山路，树木不太密集，但是都结了不少果子，颜色还很鲜亮。 宋柳自然被吸引了，他淌着杂草靠近果树。心想我抓鱼不行，爬树可是一流！ 不一会儿功夫，宋柳就摘了一大篓果子，五颜六色的。 少年边往车旁走，边从篓里掏出一个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就迫不及待送进嘴里。 嗯！好吃！水头好足！又脆又甜！宋柳满意地眼睛笑成月牙，哼着小曲儿走到营地。 他正巧看见顾兰泱从山林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已经死翘翘的野兔。 “小哑巴！你去打兔子了？”宋柳冲着他挥手，“我摘了好多果子啊！特别甜，水头可足了，你快尝尝！” 说着，他从篓子里摸出一个，擦了擦递给他。 顾兰泱就那样默默注视着他，有些犹豫。 “真的可好吃了，我没框你！” 可他依旧不动，还一直打量自己。 宋柳狐疑地歪头：“怎么了？你干嘛这样看我？” 这时，小三福跑了过来。看见他手里鲜亮的果子，惊呼出声：“大哥，你从哪摘得这么大的果子！” “那给你吃吧，小哑巴不吃。”宋柳递给小三福。 小三福早就馋了，正要一口咬下去，到手的果子却被打掉了。 宋柳一脸懵：“你干嘛？给你不吃，别人吃你还不让？” “看什么看？还挺霸道啊——” “有毒。” “我看是你有毒！”宋柳脱口而出后立马变了脸色，“什么？有毒？果子有毒？你怎么不早说？” 第25章 “不是，我肚子，我肚子疼！不行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宋柳面目狰狞起来，“小哑巴，快救我——” 顾兰泱却依旧看着他，宋柳抓住他的衣襟，声音颤动：“小哑巴——” 第13章 京城游玩 “你笑什么？我真的要死了——” “只是轻微毒素，并不致命。”顾兰泱将抓在他胸口的爪子扯下来，有些无奈。 宋柳抿了抿嘴，得知没骗到他。 “死不了人你为什么不吃？” “会失态。” “失态？怎么失态？” …… 没过一会儿，宋柳就开始不对劲了。 一会又是哭又是笑，一会兴奋一会低迷，活像是喝大了。 眼下……有些不忍直视。 小三福疯狂挣扎，试图推开抱着自己的人，痛哭流涕地大喊道：“救命啊！我哥哥发疯了！小默哥，救命啊——” “亲一口，就一口！” “小默哥！我哥哥疯了！” 小三福没能逃过宋柳的摧残，被按在地上亲了好几口。 直到宋柳调转目标，他才得以解脱。 小家伙收到了很大的心理伤害，蹲在角落抹眼泪：“我不干净了，呜呜呜，我还没娶老婆呢呜呜呜——” 阿斗成了下一个遭殃的受害人，但关键时刻顾兰泱上前将宋柳拉开，像拎小鸡一样将人拽开。 “谁啊？放手！”宋柳整个脸绯红无比，烦躁地挣扎起来。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阿斗瑟瑟发抖。 宋柳挣脱无果，翻身扑到男人身上，顾兰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力量推搡着撞到树干上。 唇瓣近在咫尺，气息温热急促。 男人的心躁动无比，似乎马上就要破膛而出。 就在即将唇齿相依的剎那，顾兰泱的手击打在宋柳的颈部，少年应声倒地。 男人长出一口气，心脏的隐痛使他有些恍惚。 宋柳这一觉，睡得可真长。 一睁眼，京城已经近在咫尺。 “我怎么睡着了？”宋柳从车舆里钻出来，外面喧闹的声响立马拔高了。 阿斗回头看他：“掌柜的，你、你不记得了？” “什么？”宋柳有些纳闷，我忘记什么了？不想还好，一想—— “我c——” 帘子被刷的一声拉上，里面传来一阵捶墙顿足的声音。 “我大哥又疯了？”小三福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 汴京繁华，青楼画阁，绣坊珠帘。 街道两旁种满了垂杨柳，地面也被清扫的十分干净。 今个儿进城，检查货车人员就耗费了一上午。听说是因为赶上当地的簪花节，所以进城的人特别多，审查也有些严格。 京城的城门十分高大，宋柳他们只能走偏门的五进门。 几人好不容易迈进这一国之都，眼前繁荣景象，一时之间，惊叹无比。 宋柳抬起头，路边的建筑十分宏伟高大，檐角如飞鸟高翅。 路上车马繁多，路边还有一些精致的轿栾停驻。 虽说这京城乱花迷人眼，可谁见过这千斤运啊。 不免有些人好奇地跟在车后不停地打量，还有人高呼询问，得知是走货的运车后都是惊异。 终于，宋柳将货物送到了指定的商会。 找到接头人签了字后，宋柳拜托商会暂时保管一下自己的千斤运。毕竟早了两日就把货物送到，又正好赶上京城节日，自然是想在京城游玩两日。 “大哥，咱们京城最有名的饭馆是哪啊？”宋柳询问路边拉客的板车。 “那自然是朱雀门的风客来啊！而且那条街最繁华了，现在傍晚，正巧能赶上夜市！” “那就去朱雀门！” “得嘞，各位坐稳喽！” 不出几时，板车就停在了朱雀门。 宋柳将铜板递给车夫，那人还不忘热情地介绍：“您看，过了那座桥就是夜市了。走到头，就能看到风客来的金招牌了。您要是来淘宝贝的，可以明个儿一早天没亮的时候往南边那条街走，有一个巷子，里面是鬼市儿。都是一些稀罕的！” “行，多谢大哥！” 目送走车夫，宋柳对身边的人说：“这京城的人还挺热情。” “大哥，有卖糖果子的！”小三福两个眼睛一亮，扯着宋柳的衣袖说。 宋柳点了点他的脑门，“你啊，一看见好吃的，就属你眼尖儿！” 几人走到卖香糖果子的摊车，都是一些时令水果做的，宋柳买了四个。 “掌柜的，我不要了。”阿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 宋柳塞进他手里，“心放肚子里，不扣你工钱！” “不、我不是因为这个……” “阿斗，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了吧？” 阿斗立马点点头：“矫情。” “对。”宋柳笑了笑，“快吃吧。” 夜市的小吃很多，肉铺熟食、干果嚼杂、甜食水果应有尽有，还有一些极具当地特色的美食。 几人溜达了一圈，边吃边消食。 夜色已深，几人才找到酒楼落脚。 “大哥，不是说去最有名的风客来吃晚饭吗？”小三福坐在床上泡脚，嘀咕道。 宋柳噗嗤一声笑了，揉揉他像皮球一样的肚子。“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吃呢？” 第26章 “嗯……我还吃得下嘛。” “行了，再吃你肚子就要爆炸了。” “明天，再带你去风客来吃饭。” “好耶！” …… 第二日。 外面的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日月同辉。 宋柳将小三福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这么早起来干嘛啊——” 宋柳一边给他洗漱一边说：“逛鬼市啊，逛完鬼市带你去风客来吃饭。” 一说吃饭，小三福立马精神了不少。 宋柳一行人按照昨日车夫说的路线，还真叫他们找到了那个巷子。 这一条巷子不是很宽，但很长，一下子望不到头。 商贩们就地而坐，在地上铺张麻布，将对象儿摆在上面，就是一个小摊儿。 几人打眼一瞧，首饰、字画、文玩玉器，什么好玩的都有，巷口还有两个早餐车。 “正巧，吃完再逛。”宋柳擦了擦马扎，坐下点了四碗云吞和包子。 吃得差不多了，小三福嘴里还嚼动着食物，眼睛却盯着桌子上最后一个包子。 宋柳注意到他的目光，忍住笑意，抬眼跟阿斗和顾兰泱对视一眼。 就见小三福终于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立马伸手去抓那最后一个包子。 却不料被半路杀出来的手截胡了。 小三福小脸立马耷拉了下来，他的包子现在进了他哥的嘴。 看着他欲哭无泪的小模样，宋柳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哥哥好讨厌！” 他哥哥却笑得更大声。 鬼市逛了好久，宋柳靠着自己做阔少爷时练出来的眼界儿，淘到了不少好物件。 转眼天光大亮，到了散市的时候。 宋柳的目光却被一根朱钗吸引。 那朱钗通体银白，雕琢着一朵开得正旺的花，如寒酥所雕，十分淡雅脱俗。 “公子相中了？眼光真好，这朱钗送给小娘子最合适了！” 宋柳笑了笑，叫摊主包起来。 “大哥，你买给谁？”小三福仰着脸好奇地问：“你又没有说亲。” 宋柳在他脑袋上弹了个脑瓜门，“就你话多！” 男人盯着那根朱钗，心尖儿似是被人掐了一下，又酸又涩。 “大哥！我们去风客来吧！” “你不是刚吃了吗？” “那是早饭，马上要吃午饭了！” “好好好，去风客来。” …… 在风客来吃饱喝足后，小三福摸了摸肚子，咂咂嘴：“最有名的饭馆，还不如大哥你的手艺。” “哟，拍我马屁啊？”宋柳瞥了他一眼，挑眉道。 “没有，我真心的！” “说吧，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小三福立马笑开了：“我想划船！我昨天看见有人划船了！” 我就知道，宋柳白了他一眼。“你的真心喂了狗！” “男儿的真心要给珍爱的人。” “呕，马上吐了。” 几人来到可以坐船的桥头，小三福非要做一个造型奇特的船，宋柳被这个无毛天鹅丑到了，连连拒绝。 “你要是坐这个，我可就不陪你坐了！” “我不管，我就要就要！” 宋柳正要脱鞋，一旁地阿斗开了口：“我陪小公子坐吧，掌柜的。” 少年看了一眼那个无毛天鹅，又看了一眼阿斗，“辛苦你了，阿斗。” 于是乎，小兔崽子和阿斗同坐一条船，宋柳和小哑巴同渡。 宋柳发现这船上还有小灶和水果、茶叶，可以煮茶吃。 他点燃小灶，将水果放在上面烫，又倒了两杯茶放在上面热。 两人吃着水果，喝着热茶。时不时还能听见岸边阁楼里小娘子的弄乐声，好不快哉。 这湖畔边都是垂杨柳，还有各式各样的小鸟飞来飞去，叽叽喳喳。 水中的荷叶荷花相间，野鸭大雁在中间穿梭嬉戏。还零星能看见几对鸳鸯相伴水中。 “小哑巴，你瞧。” 少年眼神示意远处的一只鸳鸯，“鸳鸯还能落单呢。” 男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汪汪水中有一只孤零零的鸳鸯，它抖动着翅膀，突然吟叫一声。 骤然，另一只鸳鸯从水中露出来，他身上的羽毛微微打湿，嘴里叼着一条小鱼。 只见，它将小鱼喂给身旁的伴侣，然后两只小家伙紧紧地贴在一起，远去。 宋柳瘪瘪嘴，突如其来被撒了一脸的狗粮。 两人的视线交错，突然乐声传来，倒是几句臊人的情诗。 不知怎地，宋柳有些尴尬，他咽了咽口水，错开视线。 第14章 遇袭 晨光熹微，秋高气爽，也到了辞别京城的时日。 云起商会。 宋柳将淘来的对象和一些当地的特色食品放进后仓，大概检查了一番千斤运。 正准备驱车离去，却被商会的人拦住去路。 只见一人弯腰拱手，腰间是云起商会的令牌。 “大当家想请宋老板喝杯茶，还望随我移步。” 宋柳掀开舆帘，打量了一番后应声下车。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这个所谓的大当家。宋柳一行人跟随着那人的步伐，跨过门坎，一路迈进前厅。 看到来人，前厅高坐的男人坐直了身体，眼神在几人之间游走打量。 “宋老板？” 第27章 宋柳点头拱手：“正是，在下宋柳。见过云起大当家。” 少年抬眸的瞬间，看清男人的容貌，可谓是君子如玉，清秀俊朗。看起来不太像是江湖商会的大当家，倒像是官宦家中精心教养的公子。 “在下仲卿，你我兄弟相称即可。” “仲兄。” 宋柳发现，身旁的小哑巴自从看见这个仲卿之后，神情就有些古怪。 并且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他。 难不成认识？宋柳侧眸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顾兰泱，又看了一眼仲卿。后者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眼神一直落在宋柳的身上。 见他看过来，仲卿引出话头：“不瞒宋兄，我冒昧请你过来，是有一事。” 宋柳刚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仲兄请说。” “宋兄在当地是很有名的物流商户，一开始找宋兄运送货物，也是看中此处。” 宋柳连忙摆手。“仲兄抬举，我只不过是个平头百姓。” “嗐，那我也不跟宋兄客套。”仲卿轻笑一声，继续道：“不知宋兄，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商会？” “宋兄放心，到时候可以将你的家人都接到京城。” “搬到京城！那可太好了！” 小三福有些激动，拽了拽一旁大哥的衣袖。 仲卿注意到宋柳一旁的小胖娃娃，挥了挥手让一旁的婢女端来一迭甜糕。 “大哥，你快答应啊，这样我们就能搬到京城了。可以每天吃好多……” 话说到一半，宋柳就拿起一块甜糕塞进他嘴里，眼神示意他噤声。 小三福嚼动着嘴里的甜糕，讪讪笑笑，不再说话。 “眼下，我的确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宋柳衡量一二，最终开口。 他不由地用余光看了一眼顾兰泱，心中犹如一团乱麻。 仲卿嘴角的笑意并没有波动，注意到少年的情绪，他很坦荡地笑了笑：“自是如此，就不强求了！” “那陪我喝杯茶，再辞别。” 仲卿抬起茶杯，冲着宋柳轻轻挑眉。 宋柳拱手敬茶，两人同饮。 “想来也是留不住你，走之前可否再提一事？” 宋柳正准备起身辞别，就听男人温润的声音。 “你这千斤运，可否能卖我一辆。” 宋柳额角一动，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当然，宋兄大可开价。” 宋柳应下此事，表示自己回去后会赶制一辆出来。 重新驱动千斤运，宋柳长出了一口气。 车水马龙，道路有些堵塞，半个时辰千斤运才走出城门。 阿斗正准备扬鞭驰骋，就听车后传来一阵又急又快的马蹄声。 “宋老板！宋老板！” 宋柳回头看，只见一个商会的从众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此物是大当家赠与宋老板的，还请宋老板收好。” 低头一看，是两张房契。 “大当家说，随时欢迎宋老板来京城。” 宋柳正想将房契退还，就听那人一声策马，消失在眼前。 注意到身旁的目光，宋柳侧目看向顾兰泱。 “你认识仲卿。” 顾兰泱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却闷声道：“不认识。” 少年的视线炙热，他并没有再多问，可男人却错开了自己的眼眸。 这么别扭？宋柳心下越发好奇，第一次越过那道坎，开口问：“是故交？还是仇人？” 见他沉默不言，宋柳想要抓住他的肩膀，让他的脸转回来。 手却落了空，那人说了一句话，令他愣在原地。 “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近了？” 宋柳感觉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迎面而来。 男人离开车舆，宋柳感觉周围静默异常。 不多时候，车舆能传来一拳重音。 靠！怎么这么疼！宋柳捂着拳头不敢痛叫出声，小说里没说拳头锤墙这么疼啊—— …… 暮色降临，千斤运停在火堆的不远处。 火堆上架着顾兰泱用弹弓打下来的禽鸟，阿斗和小三福围在火堆边等待投喂。 宋柳坐在一旁的树上啃包子，是出城前打包的，眼下已经凉透了。 他原本打算在火烧烤一烤，撒点蘸料。 想到这，宋柳气愤地又咬了一口，将嘴里塞得满满的。 “装逼男，我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是狗！”他不由地在内心暗暗发誓。 “大哥！小默哥烤好了，你不吃吗？”小三福嘴里啃着一条腿，仰着脑袋喊他哥。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树上的人，却听他气鼓鼓地落下一句：“不吃！”后，少年从树上下来，走进车舆。 顾兰泱从上面掰下另一条腿，用油纸包起来，起身走向千斤运。 男人不动声色，将帘子掀开一角，将油纸包塞进车舆。 宋柳板着脸，盯着那条油香的鸟腿。 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简直是一种折磨，宋柳在面子和美食面前果断选择了美食。 听见里面的动静，顾兰泱嘴角微微扬起，不由地松了口气。他靠在外面的车壁上，从帘子缝隙中看见少年鼓起的腮帮子，嘴角还沾着油渍。 真是可爱。 吃饱喝足后下起雨来，越下越急，一行人只能再次启程赶路。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小三福有些纳闷，看着自家大哥塞进他怀里的酒坛。 第28章 “就你话多。”宋柳掏出一包炸糖糕，“你还要不要吃？” “吃！我保证安全送到！” 圆滚滚的小三福抱着圆滚滚的酒坛子，他钻出车舆，将酒坛递给驱车的顾兰泱。 “小默哥，我大哥说让你喝完。” 顾兰泱抬眸看了一眼车舆，又垂下眼。 小三福满足地吃了好几个炸糖糕，却注意到身旁的大哥已经睡着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油渍，笑眯眯地抓起自家大哥的袖子，好生的擦了擦。 突然一个急剎，马儿的叫声传来。 小三福一个趔趄摔在他大哥身上，宋柳立马喊了一声。 “啊——小兔崽子，你要压死我是吧？！” 正准备拎起他揍一顿，外面却传来阿斗的惊叫声。 宋柳立马推开门，却见一支箭穿过雨水迎面射来。 我靠——宋柳心下一惊，汗毛立马竖了起来。 剎那，一把金刀挡在他前方，将那支箭一分为二。 只见顾兰泱用力挥起鞭子，马儿惊起，冲向前方。 马蹄奔腾，雨水四溅。男人腾身而起，拦下那几个黑衣人。 宋柳立马回头去看，就见顾兰泱跟五六个人缠斗在一起。 马儿受惊，带着千斤运一路飞驰，沿着坡路冲下去。 前面的弯路近在咫尺，阿斗和宋柳立马拉紧缰绳。 陡坡太急，边缘的马蹄差点落空。 “大哥！要掉下去了！啊——” 小三福惊叫连连，带着哭腔。 “大哥！你去哪——” “阿斗，你看好他！” 话音刚落，宋柳就钻进车舆，一路爬到后面的货仓。 宋柳的手在底部摸索着，终于摸到一块凸起的拉杆，他立马将其往上拉起。 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千斤运的轮毂擦出火花，不出半米就被强制停下。 少年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这紧急情况还真能用得上！ 当初因为这个上等铜制的紧急剎车闸造价太贵，宋柳有想过不做。还好当时没有因为心疼钱放弃这块步骤。 宋柳的心情刚刚平复，他从车舆钻出来。 查看了一番小三福，身上只有一些碰撞的淤青，并无大碍。 “阿斗，你可有受伤？” 阿斗连忙摇了摇头，“没，没有。” 宋柳却低头注意到他手上的擦伤，掏出一瓶药给他。“上药，不然会感染。” 阿斗这次没推脱，接过药瓶。 宋柳准备下车查看一下轮毂和马儿，却发现小三福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 看着惊吓未平的小娃娃，宋柳摸了摸他的脑袋，往他在嘴里塞了一颗糖。 “别怕，大哥去看看马。” 小手终于松开，宋柳下车先行查看。 马儿的状态还不错，就是有些疲惫和惊吓，宋柳让阿斗给它们喂了点水和草料。 他顺着车身挨个查看轮毂的情况，底部的包铁磨损严重，外围有些部分已经露出了里面的木质轮毂。 看来还要尽快回去维修一下。 宋柳解下一匹马，脑海中闪过顾兰泱的样子，准备翻身上马，却发现自己有些吃力。 “阿斗，你扶我一下。” 阿斗闻声过来扶了一把宋柳，“掌柜的是要去找跑头儿吗？” 宋柳点点头，低声说：“你照顾好三福，继续驱车下山。我找到人就来找你们汇合。” “这袋钱你拿着。” 话音刚落，一袋钱砸在阿斗身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少年就骑着马远去。 第15章 初雪 第一场秋雨，如银河倒泻。 山路上泥泞一片，宋柳沿着山路原路返回，雨水遮蔽他的双眼，打湿他的长发和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在雨中缓缓走来，看不清容颜。 宋柳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小哑巴！”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并没有说完，因为他看见从玄衣里渗出的红，和雨水一起落在地上。 宋柳面露惊色，将人扶住。 “小哑巴……” 两人上马，宋柳一夹马肚子：“驾！” 雨水逐渐小了下来，宋柳可以听到后方男人粗重的呼吸。 突然，他的肩膀一重，温热的感觉贴在他的后背，弥漫着丝丝血腥。 “小哑巴，别睡，别睡！” “求你了，别睡——” …… 顾兰泱感觉自己的伤口被人上了药，然后那人将他的衣衫退下。 下一秒，湿润的手附上来，带着浓重的酒味。体内的寒意终于得到缓解，手脚的疼痛却依旧难忍。 不由地闷哼一声，那人明显有些慌张。 “你怎么了？疼吗？” 宋柳用火折子点燃碗中的烈酒，伸手将火酒粘在手掌，然后贴近男人的皮肤。 少年忍着灼热，在男人关节处搓动，试图缓解他的疼痛。 终于，他缓了过来。 顾兰泱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 少年焦急地眸子入目，他心尖一颤，抬手抓住少年的手。 却又抵不过困意，再次合上了眼。 …… 宋柳坐在柜台前发呆，时不时拨动手中的算盘。 “小默哥醒了！大哥！小默哥醒了——” 第29章 宋二兴奋难耐，从后院冲进来大喊。 宋柳立马回过神，“你看着前面，我去瞧瞧！” 少年一路疾行，直至赶到屋门前，止住了脚步。 自我建设了一番，强制心中的躁动，宋柳推开房门。 “小哑巴！” 屋内，顾兰泱上身未装，靠坐在床榻，白坠正在给他施针。 男人看向他，眼神如常，平静深邃。 宋柳立马笑开了，“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快步过去，凑在床边不停地问。 “哪里还疼吗？身上是不是没劲儿啊？饿不饿？” “你怎么了？为什么只看着我，不说话？” “小哑巴？” 白坠终于不堪其扰，“我说你这后生，怎么一直絮叨个不停！他需要静养，静养！” “他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你给他医傻了？” “去去去，一边去！” 咣当一声，宋柳被丢出门去。 宋柳看着紧闭的房门，扬起声音道：“小哑巴！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厨房内，宋柳哼着小曲儿，兴高采烈地在里面忙活。 宋老二隔着门帘，里面的香味飘了出来，十分诱人，鲜香鲜香的。 他好奇地掀起门帘，咂咂嘴道：“大哥，你做什么好吃的呢？” “没你的份。” “你好无情！” 宋柳没空搭理他，专心致志地做饭。 宋老二识趣儿的蹲在一旁看，山药美龄粥、红糖米糕、清蒸小黄鱼、炒娃娃菜、牛尾菌肚汤…… 他终于忍不住幽幽道：“大哥，你在给小默哥做月子餐吗？” 紧接着，一记爆锤落在了他的头上。 宋柳端着一大堆饭菜走到二楼，白坠已经不见人影了，房内只有顾兰泱一个人。 此时，他靠坐在床上。 “小哑巴，饿了吧？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宋柳将饭菜放在炕桌上，将筷子递给顾兰泱。 “多谢。” “快吃！” 顾兰泱先喝了一口粥，紧接着又吃了几口菜。 宋柳坐在一旁看着，想起之前他昏迷不醒的模样。 那时候他连夜驱车赶回长宁镇，却发现白坠正好就在柳上食记。宋老二说，这段时日这个白老头一直在这混吃混喝的。 见到顾兰泱，白老头却张口就说自己能医他。 宋柳本来不信这个酒鬼老头的，但是他却一脸笃定，完全不是寻常的模样。 他当时想着如果这个白老头敢诓骗他，他就把他刨了泡酒。 谁曾想，这个白老头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宋柳。” 宋柳被顾兰泱的声音拉回思绪。 “我在！” 宋柳低头查看顾兰泱的进食情况，粥差不多喝完了，红糖米糕已经没了，其他的菜倒是剩了一些。 “你吃饱了？” 顾兰泱点点头。 两人对视许久，宋柳先行挪开视线。 “那行，那你先休息。” 宋柳将一个铃铛递给他，“你有事就摇铃铛。” “好。” …… 转眼已经腊月，小院里的枇杷树结了果子。 宋小幺是最开心的，她蹦蹦跳跳地绕着树转了好几圈，一直高兴地喊：“我的小树结果子了！小树结果子了！” 当天，迎来了初雪。 宋柳在厨房熬制枇杷雪梨酱，透过窗户能看见院子里翩翩飞舞的雪花。 外面宋老二哀怨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雪根本扫不完啊！连着下了好几天了，现在都没停。” “待会儿就停了，停了再去扫。” “娘，我不想扫了。” “院子里可以不扫，但铺外不行。万一有客人来呢！” 宋母手上缝制着小幺的棉裤，拒绝了儿子偷懒的请求。 “就这天气，谁会来店里吃啊！” 这话说的没错，这雪下了几日，店里就空了几日。 大多都是提前下单，让送上门的。 因此宋柳还给跑单们加了钱，雪助补贴也是要有的嘛！ 这么思索着，灶旁传来小胖墩地惊呼。 宋柳低头一看，只见小三福把着灶边偷吃他刚盛出来的果酱，不出所料被烫到了。 “你这馋猫！” “我的舌头——” 小三福眼泪汪汪，斯哈斯哈个不停。 宋柳这才注意到，的确烫的不轻，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没事，过两日哈哈，过两日就好了哈哈哈哈哈——” “哥哥不许笑！不许笑！” 可是他越说话，宋柳就越想笑。 宋母闻声而来，她查看了一番小三福，确认没什么大事后也跟着笑起来。 “你说说你啊！” 宋柳用果酱蒸了一笼夹心馒头和奶冻。 天寒地冻的，吃点甜食长长膘吧！ “你们先吃，我去叫小哑巴和白老头。” 顾兰泱恢复的很不错，所以宋柳就把那个孤寡老人收留在柳上食记了。 如今他可以正大光明的靠着宋柳混吃等死了。 一家人坐在一块，前面是烧得旺盛的火炉，热气腾腾的甜品糖水。 宋柳吃了两口，味道很是不错。 他看向身旁，顾兰泱吃了多久，他就盯着他看了多久。 第30章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看来真的很好吃。 外面的雪小了一些，看着院子里白茫茫的积雪。 “我们堆雪人吧？” “好诶！堆雪人！”宋小幺举着手喊道。 小三福嘴里还塞着馒头，果酱溢到嘴角，他含糊不清地跟着喊：“堆雪人！堆雪人！” “不过，啥是堆雪人啊——” 宋柳差点忘了，这个时代好像没有雪人这个概念。 “就是用雪堆个小娃娃出来。” “那可以堆小树吗？”宋小幺问。 “可以。” “我要堆小马！”小三福说。 “可以，堆什么都可以。” 兄弟几个奔进院子里，高兴欢呼个不停。 “你们几个把帽子和手套带上！”宋母在后面喊道。 宋柳踩进雪里，一下子小腿都陷进雪里。 这么厚，他从没见过这么厚的雪！他弯下腰，捧起一把雪，冰寒的感觉从手套的外面渗进来。 “大哥，你在堆什么？” “雪人娃娃。” 不多时候，雪彻底停了。 宋小幺没能堆成小树，所以她就跑到枇杷树旁用雪在它树干上画画。 小三福的小马堆得像只河马，宋老二在旁边笑话了他半天，结果把人搞哭了。 只有宋柳的雪人还算正常一点，最起码有头有脸有鼻子有眼？ 那是一个圆嘟嘟的大肚子雪人，手臂是从柽柳上折下来的树枝，鼻子是角落里的小石头。 其他的五官是宋柳画上去的。 少年站在雪人面前好一顿打量，突然感觉这个板着脸的胖娃娃有点像一个——小哑巴。 他觉得好笑，不由地嗤笑出声。 “你这个，是挺好笑的。” 宋老二的声音传过来，他凑过来看这个出自自家大哥之手的雪人娃娃。 十分由衷地说：“你这个雪人的脸有点吓人，我半夜起夜会被吓到。” 宋柳也觉得雪人的脸有点古板，于是他弯下腰将雪人平稳的嘴角上扬，变成一个笑脸。 “更害怕了。” 宋老二说。 好小子，蹬鼻子上脸是吧——宋柳表面笑眯眯，内心已经好好地问候过了。 于是他悄咪咪地捏了一个拳头大的雪疙瘩，将它攥紧、再紧、再紧。 保准它砸到身上足够疼。 然后他直接给了自己亲爱的弟弟一个暴扣。 只听宋老二惨叫一声。 他立马反应过来，也开始弯腰搓雪球。 雪仗一触即发，几个小孩立马打成一团。 白老头本来是坐在一旁看戏，结果也难逃一劫，为了避免一把老骨头被砸碎，他只好骂骂咧咧地溜了。 宋柳注意到靠在门栏上的顾兰泱，将自己的手套脱下来给他。 “小哑巴，快来帮我！” 小默哥一登场，其他几人立马开始疯狂逃窜。 按理说在雪地里疾行会有小倒霉蛋摔倒的，于是宋老二这个小倒霉蛋摔倒了。 大家默契地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就围着摔到在地的宋老二群起攻之。 “别打了！哎呦！别打！” “我衣服里进雪了！” “我要告诉娘！”—— 第16章 火锅（捉了个虫） 宋老二被打得很惨，衣服里都进了五斤雪。 眼下，他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宋母控诉其他人的罪行。 宋母将手炉塞进他手里，不免嗤笑一声：“瞧你没出息的，明年就能说媳妇了，还哭鼻子呢。” 一旁传来宋柳咯咯咯地笑声。 宋二立马抬脚就去踹，没踹到。 宋柳不忘冲他吐吐舌头，溜之大吉。 “宋柳！” “叫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却见宋柳端着一碗热姜汤走过来，“给，快喝了。” 宋二看着热乎乎地热姜汤，又看了看莞尔的大哥，突然感觉他大哥还是疼他的。 直到他喝了一口后才知道，他大哥根本就是个坏蛋！ 里面没有放糖就算了，还不知道到底放了多少姜，差点把他辣得去见宋家太祖。 “宋柳！！！！” 而那人只是缩了缩脖子，端着另外一碗姜汤躲在顾兰泱身旁去了。 即将入夜，外面又下起雪来。 寒风肆虐，雪下的很大。 宋柳看着外面的天气，决定晚上吃顿火锅缓缓劲。 翻箱倒柜好半天，终于找出当时找王铁匠做的鸳鸯锅。他将过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清洗干净，然后将冻在冰鉴里的牛肉羊肉都取出一块，他准备片一些肉出来涮。 可是虽然有手动的片肉器，但他刚片了一盘肉就酸痛难耐了。 “小哑巴——” 援兵虽迟但到，顾兰泱把肉片完的时候，宋柳的猪骨高汤也吊的差不多了。 “老二！过来把麻酱调了！” 宋柳切了一些豆腐、土豆、菌菇还有芫荽也就是香菜。 准备好一切，开涮！ 一家人围着鸳鸯锅涮肉涮菜，一边麻酱一边干碟，再洒一把芫荽，绝了！ 火锅和下雪天简直是绝配，宋柳吃得很开心。 他吃饱喝足，躺在躺椅上休息，脚边是暖和的火炉。 人吃饱了就犯困，宋柳当然也不例外。 这火没烤多久他就昏昏欲睡，只感觉母亲给自己盖了一层棉披。 第31章 然后就完全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脚边的炭火已经半死不活。 恍惚间，宋柳感觉自己被人裹着棉披抱了起来，不多久，自己好像被放进被窝。 “麻烦你了，小默。” “无妨。” 而床上的少年只是翻了个身，继续进入了梦乡。 翌日。 等到宋柳从被窝里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其实他早就醒了，但根本不愿意离开被窝。直到后面手炉和炭火都已经不热了，自己的被窝也开始凉飕飕的，他才不情不愿地起来。 外面寒风刺骨，宋柳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 于是，他几乎是把自己里里外外裹成了个粽子。 他从院子里往前面走去，他感觉到自己都有些迈不动腿，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太多了。 宋二在院子里扫雪，就看见他大哥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走起路来还一摇一摆，像一只滑稽的鸭子。 “大哥，哈哈哈哈哈——” 宋柳本来就有一点婴儿肥，入冬后好像又吃胖了一些，包头帽子将他的脸颊勒起来，显得更加胖嘟嘟。 “大哥，你这样哈哈哈哈哈好像对联里的年画娃娃啊！哈哈哈哈哈哈——” 宋柳白了他一眼，想要给他一脚，却发觉自己根本抬不起来腿，顿时有些后悔穿这么多层。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好像是胖了不少…… 下一秒就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宋老二高声尖叫。 原来是房檐瓦片上的积雪落下来，正巧砸在他脑袋上。 宋柳立马大笑起来，心里的郁闷烟消云散。 谁料笑得太过激动，前仰后合，自己又穿得太厚，直接不受控制地摔了个屁股墩。 “小哑巴！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年关将近，跑单和仓员们已经放年假了，宋柳根据他们一年中接单的数量依次发了年终奖。还不忘补贴一些米面油盐和棉衣棉鞋，辛苦一年了总要让打工人过个好年吧。 宋柳趴在桌子上算了半天，发现他真的不适合打算盘。 “老二！你来算年末账单！” 有时候，当甩手掌柜也挺好的。 “阿柳，今天是年末最后一个集市了，趁着还没散，咱们去屯点年货吧。”宋母将手里的绣活放下，往外面张望了两眼。 “成，吃完早饭咱们就去。” 这次的集市的确不同往日，摊子卖的东西比较繁多，除了平日里的一些对象食物，还有现场处理牛羊猪的摊车，以及一些卖对联字画的，甚至还有一些木雕门神财神。 并且整个集市要比平日的大上不少。大家逛了好半天，一直逛到正午。 宋柳买了不少年货，要了一些牛羊肉和半头猪以及不少猪耳朵。 新年前夕，宋柳和顾兰泱在院子里现架了一个大锅，用来炖肉。 牛肉羊肉猪蹄猪耳朵，宋柳炖了好几锅，剩下的肉他打算做一些腊肉。 “哥！大哥！” “叫叫叫，又怎么了？” 宋柳忙活了一天，刚坐在藤椅上歇歇脚，就听自己的讨债鬼弟弟不停地叫自己。 “你快来啊，马棚里出事了！” 宋柳蹭的一声站起来，跟着小三福走进马棚。 “出什么事了？哪只马生病了吗？” 谁知，他却看见马儿的稻草上睡着一窝小家伙。 那是一窝刚刚长了一层绒毛的小猫咪，还没有睁开眼睛。 大猫窝在一旁，贴在小猫身上。 此时，它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看着宋柳，毫无戒心。 宋柳没想到是这种出事了，愣了片刻后，他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大猫的脑袋。 它立马传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还挺亲人，宋柳轻笑一声，打量起眼前的猫咪。 大猫是一只长毛的玳瑁猫，身上的颜色十分杂乱，像是搅乱的颜料盘。刚生完宝宝的它显得有些瘦弱，像一张纸。 身下的宝宝倒是养得胖乎乎的，两只大橘一只狸花，最后的幺儿是一只三花。 “大哥，我们养他们吧！” “好不好，大哥？” 小三福拽着宋柳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试探。 宋柳看了看外面风雪交加的天气，这么冷的天，如果不留下它们，它们能去哪呢？去哪能活下去呢？ 想来是不行的。 “好，但是它们不能在马棚。将它们抱进你屋里。” “好耶！好耶！” 家里多了新成员，大家都很开心。 年夜饭，所有人都做了一道拿手好菜。宋母做了一道香菜牛肉，宋老二则是练了好一阵的毛血旺，小哑巴竟然还烧了一道红烧猪蹄，这是宋柳没想到的。 宋柳自然是做了不少大菜，板栗烧鸡、辣子鸡丁、酸菜鱼和麻辣小酥肉。 还不忘补上一些饭后甜点。 饭桌上大家闲聊家常，畅想一下未来，当然避免不了长辈的催婚。 宋母打量着宋柳的神色，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宋柳立马警惕起来，他娘不对劲。 果然，只听她说：“阿柳，又过了一年。你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该说媳妇了。” “前几天你二娘说，等过了初五让咱们去她家吃饭，顺便见见张大娘亲戚家的小妮。” 宋柳抬眸看了他娘一眼，又看看一旁看好戏的宋老二，最后目光落在身侧的顾兰泱身上。 第32章 “娘，不了吧，我还小呢——” “娘没别的意思，哪怕最后不成，见一见也是好的。”宋母笑了笑，拍了拍宋柳的手。“再说你二娘已经跟人家姑娘家说好了，咱们不去那不是对不起人家嘛！” “你到时候要是相不中，给人家包个红包就行。” 宋柳看向幸灾乐祸的宋老二，“你让老二去吧，他着急娶媳妇呢！” “那怎么成，人家都问过八字了啊！” 宋柳看着母亲巴结的目光，犹豫片刻后最终妥协。 “成吧，说好了，我只是见见。” 宋母立马笑开了，连忙给所有人都夹了一筷子菜。 “快吃饭，哈哈哈快吃饭。” 宋柳汗颜。 突然，传来宋老二惊讶的声音。 “小默哥？你干嘛抢我的吃的。” 大家这才注意到，他俩同时夹着最后一块糖醋排骨。 “它没在碗里。” 宋柳挑了挑眉，小哑巴还有这一面。 “小默哥，求你了让给我吧。” “不行，我也要吃。” 宋老二没成想撒娇并没起效，有些纳闷，他试图用蛮力解决，却发现自己根本夹不动。 “小默哥！你变了！你被我哥带坏了！” “什么叫被我带坏了，跟我有啥关系啊宋老二？”宋柳立马出声反驳，还在心中默默腹诽：你偶像塌房了吧宋老二。 心声刚落，屋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连串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这是？”宋母起身准备查看。 看热闹属宋老二跑得最快，后面还跟着两个小跟屁虫。 “哇——” “哇——” “哇——” 三人接连惊叹，抬头看着二楼。 “到底怎么啦？” 宋柳不耐烦地呵斥道。 “小默哥住的那间屋子塌了。” “小默哥的房子塌了。” “小默哥塌房了。” 宋柳一脸震惊，连忙跑到院子里看。 我c——真塌了啊？？ 他看了看顾兰泱，道出一句：“那个，你没地方住了。” 不知为何，宋柳竟然在那个千年臭脸男脸上看出了一丝——委屈？？？ “要不这两天你先跟我一起住？” “好。” 答应这么快？宋柳不免有些诧异。 第17章 相面 宋柳有些纳闷，不停地思索着顾兰泱的神情。 不对啊，按照小哑巴的尿性，他不是应该严词拒绝吗？然后他好说一些：都是男人干嘛这么矫情，反正我前几日给你擦药酒的时候都坦诚相见过了云云。 然后小哑巴再皱着眉毛半推半就。 想不通，宋柳就不想了。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床棉被，这是年前宋母给他新做的，里面是鹅毛。宋柳一直没舍得盖。 “小哑巴，你盖这个吧，暖和。”宋柳将被子放在床上，“你睡外面还是里面啊？” 许久没听到回答，宋柳扭过头去瞧他：“小哑巴？” “我睡地上。” “那怎么行，地上太凉了，到时候你关节又要痛的！” 宋柳将他的被子在床上铺好，抚平褶皱。 “那我睡里面了？” 见他没说话，宋柳就自觉地当他同意了。 “大哥，大哥。” 屋外传来宋二的声音。 “大哥，时辰到了，出来放炮仗啦！” 宋柳应声，“知道了！” 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棉披，“小哑巴，走了。” 外面又下起了绵绵小雪，院子里的青石砖上又撒上一层霜白。 宋二在地上摆了好几匣炮仗，都是年末集市上买的。宋柳还没见过古代的烟花是何等风景，心中不免欣喜。 小三福和宋小幺早早就捂上了耳朵，躲在宋母的怀里又喜又怕。 宋柳看向身旁的身影，莞尔一笑。 此时，宋二点燃了一排引子，忙不迭捂着耳朵奔上台阶。 骤然大亮，烟花冲上夜空，绽放。 宋柳伸手捂住顾兰泱的耳朵，两眼弯弯，笑意盈盈。 这一瞬间，顾兰泱的心如烟火。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大家一起高呼，眼中是灿烂的烟火，也是幸福。 宋柳轻笑着，凑到宋母身旁，拱拱手：“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宋二也跟着拱手，乐呵呵地：“红包红包——” 小三福和宋小幺一人抱着宋母的一只大腿，跟着附和。 “你们啊——” 宋母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挨个塞了一个。 几个小孩立马开心地围在一起，迫不及待地将红封拆开瞧。 顾兰泱站在一旁看少年蹦蹦跳跳，不由莞尔。 却见宋母走过来，将手里的最后一个红封递给他。 “小默，新年快乐。” 似是没想到自己也有红包收，他没有第一瞬间去接。 宋柳闻声而来，将宋母的红包抽出来，拔腿就跑。“小哑巴不要，就给我了！” 宋母无奈地低声笑：“这孩子！” “无妨。” 夜色已深，房内。 宋柳脱了外衣，只剩下里面一层纯白内衫，钻进了被窝。 “小哑巴，你脱衣服啊。” 第33章 那人坐在一旁没动，宋柳冒出个脑袋说：“你害羞啊？” “你害羞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我还摸了个遍呢。当然宋柳是不敢说出来的。 为了堵住宋柳的嘴，顾兰泱老老实实地将衣服脱了钻进被子里。 房内的灯灭了，只剩下少许的月光照亮。 宋柳侧目去看身旁，那人已经合上眼了，呼吸也平稳，瞧着像是睡着了。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悄咪咪地将手伸进那人的被窝里。 正要更深一步，却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再抬眸，男人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此时正看向他。 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却带着困倦的散漫。 “你的被窝暖和，我这里太凉了，进你被子暖暖。” “不行。” 没想到会被拒绝，宋柳嘟囔了一句小气鬼。 有些不甘心，他想要伸进去挠痒痒肉，却又被拦截在半路。 反复试了几次都没能得逞，宋柳恼怒地准备大闹一场。 可是却对上男人的眼睛，他睡眼朦胧，声音带着鼻音。 “别闹。” 男人的手抚上他的头发，轻轻地揉了揉。 “这次放你一马……”宋柳收回手，看着那人的睡颜也进入了梦乡。 待到少年的呼吸平稳下来，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眼神定定，划他的睡颜，又垂眼微阖落在他的手指。 少年的手很美，十指流玉，肌如柔夷。 顾兰泱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想要触碰。 咫尺之间又收回。 宋柳再次醒来是被尿憋醒的，他睁开眼看了看身旁的人。 天色微亮，透过窗户洒进来。 他躺在床上看着男人的睡颜，想着再憋一会。他不太想出被窝，外面好冷。 憋得不行了他才缓缓起身，他不动声色地从顾兰泱的身上跨过去。 他全程慢悠悠地，生怕将人吵醒。 可是却见男人睁开了眼睛。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宋柳因为惊吓差点摔倒，好在男人拦住了他的腰。 于是他现在跨坐在男人的身上。 顾兰泱眉头微蹙，黑睫颤动。 “做什么？” “我……我想尿尿。” …… 刚吃完早饭，宋柳在藤椅上惬着。 宋母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走了过来，“阿柳，你去换上试试。” 宋柳好奇地将包袱拆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件新做的衣裳，是一种光滑的面料，里面带着一层绒毛，看起来是一件做工还不错的月牙白琵琶袖长袍。 “缎子的？”宋柳有些吃惊。 “快去试试。”宋母笑盈盈地摆手。 “娘，你怎么只给大哥做新衣服？还用这么好的料子？”宋二有些委屈地拽了下宋母的衣袖，颇有一番拈酸吃醋的意味。 宋母打掉他的手，说：“你大哥说亲要穿的，不得穿一身得体的衣服。别叫人家小瞧了我家阿柳才行。” “原来是给我哥相亲穿的啊。” 顾兰泱瞥了一眼宋柳远去的方向，垂下眼。 不多一会儿，宋柳已经换好衣服回来了。 少年穿着一身白，可却将他的肌肤衬得更加透亮。长袍的制式略显正式，穿在宋柳身上倒是别有风姿，意气风发少年郎君。 顾兰泱目光如炬，对上少年的眼眸。 枝头的鸟儿长鸣展翅，从树上腾飞而起，将枝头的积雪震落。 洋洋洒洒，霜雪翩翩。 “真好看，我家阿柳就是生的俊俏。”宋母将自己的宝贝儿子好生打量了一番，看着宋柳垂落的长发道：“早就成年了，却还是不束发。” “束发太麻烦了，我不会嘛。” “来，娘给你束发。” 宋母眼中闪过一丝湿润，手抚上儿子的头发。 少年束发，头上插着一根木头簪子。 “小哑巴，好看吗？” 视线交错的瞬间，一眼惊鸿，男人却收回了目光。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帅了一点？”宋柳低头去寻他的视线，见他不言语，又凑上去。“不许不理人。” 终于听到他人闷闷的一句：“好看。” “你又脸红了。” 宋母拍了拍宋柳的脑袋，“又欺负小默。” “我哪有！” 转眼来到初五，宋母一大早就将宋柳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今天要去你二娘家，你怕不是忘了，竟然还在睡！” 前脚刚把他从自己的被窝里拽出来，他后脚就哼哼唧唧地往旁边带的被子里钻，“娘，天还没亮呢，再睡一会儿——” “不成，可不能误了时辰！” “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宋柳耍无赖，紧紧抱着一旁的顾兰泱不撒手，迷迷糊糊地呢喃个不停。 顾兰泱腰间一紧，呼吸停顿片刻。 伸手去巴拉缠在自己身上的八爪鱼，可宋柳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越是拽他，他越往身上贴。 “瞧你个没出息的！快起来！”宋母简直没眼看，去拎自家儿子的后脖领。 好不容易才将他从顾兰泱的身上扯下来，宋柳眼睛根本睁不开，一离开被窝他就打颤。 “娘，好冷，我要生病的……” “冷就把衣服穿上，起来吃早饭！” 最终拗不过，宋柳只得强撑着自己清醒过来，慢悠悠地穿戴整齐。 第34章 宋柳一家子都坐着马车回村里了，只剩下白老头看家。 二娘家生活的还算不错，家里有好几间房子，院子也不小。 院子外还晒着一些红薯干和梅菜，小三福偷偷摸摸地摸了两块吃。宋柳从小三福的手里扣了两口，原本他还不愿意，但是宋柳说要让娘揍他的屁股，他就立马分了两块给他大哥。 味道还不错，再晒两天会更好。 许久不见，一家子坐下，互相拜年寒暄，唠唠家常。 但宋柳就没有那么惬意了，他被关在了隔壁厢房。 宋柳吐槽着村内的糟粕习俗，打量着屋内的构造。 面前的桌子上是一些瓜果杂嚼和热茶，身旁坐着的是一个年岁与他差不多的小娘子。 为了缓解尴尬，宋柳抓了一把瓜子递给她。 “我叫宋柳。” 小娘子不好意思拒绝，接过后也没吃。 只是甜甜地说了句：“我叫江采梨。” 宋柳倒是一如既往的自来熟，他不一会儿就磕了一把瓜子了。 “江姑娘，幸会。” 他看了一眼对方冻得发红的手，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 江采梨抬眸瞥了一眼宋柳的脸庞，又匆忙垂下脸。 “谢谢。” 两人又相继无言，江采梨时不时偷瞄两眼身旁的少年郎君，继而又轻轻微笑。 宋柳没有女儿家的娇羞，脸不红心不跳，一会儿嗑把瓜子花生，一会儿剥个橘子吃。不一会儿桌子上的瓜果就被他吃完了。 闲得发慌。 突然，他从窗外看见一个身影。 他立马拍拍身上的干果碎渣，屁颠屁颠地跑到窗户边。 “小哑巴！小哑巴！” “我在这！我二娘把门锁了！” 第18章 拒绝 “别看了！快把我放出来。”宋柳说。 顾兰泱看着一旁的门锁，宋柳打量了一会儿：“你找找钥匙，估计在我二娘那里。”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顾兰泱直接抽出腰间的金刀，手起刀落，就将那锁劈成了两半。 宋柳目瞪口呆。 “行，你行。” 他回头叫江采梨，“江姑娘，咱们出去吧。” 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宋柳话头多了起来。虽然小哑巴不说话，但宋柳明显放开了许多。 时不时还能逗得江采梨咯咯笑。 “阿柳，你怎么出来的？” 宋母明显有些诧异，看到劈开的门锁，直接愣住了。 中午吃完饭，一家人才回到镇上。 晚上宋柳把剩下的半个猪耳朵炒了一下，清蒸牛肉和炒时蔬。这几天过年，一直大鱼大肉的，宋柳熬了个冬瓜汤刮刮油。 饭桌上，宋柳先尝了一口汤，嗯，鲜美。 “阿柳，你瞧着江姑娘怎么样？” 宋母猛不丁插了一句话。 “挺好的。”宋柳漫不经心地说。 “那，那合你眼缘吗？”宋母试探性地问。 宋柳知道宋母是什么意思，抿抿嘴。“娘，我暂时没这方面的心思。” “可你刚才还说江姑娘挺好的。” “是啊，她挺好的。”宋柳点点头，送进嘴里一口牛肉。“可是我真的不想这么早就成家啊。” “再说，人家江姑娘说不定看不上我呢。” “胡说。” “怎么胡说？” 宋柳将骨头吐出来，挑了挑眉。就他这一上午吊儿郎当的模样，哪个小娘子能看上他。瞎眼了不成？ “江姑娘说她很中意你。” 却听宋母一脸正经地说出这句话。 宋柳怔了一下，嚼动的动作有些僵硬。 “人家还说了，你为人风趣，还很细心关照她。” “谁？我？” “对啊，难不成今个儿跟人家相面的不是你啊！”宋母顿了一下，又说：“她还说你可爱呢！” 这句话成功让宋柳一口气噎住了，他猛灌了好几杯水。 身旁传来宋老二欠揍的声音：“哦呦~可爱——” “宋老二，你不活了？” 宋老二瘪瘪嘴，一脸看好戏。 宋柳左看看右看看，连连摆手。 “娘，不成，不成。” “怎么不成？” “当初可是说好了，我只是见见，我要是相不中你也不逼我的。”宋柳连忙说。 “是啊，这不是相中了吗？” “我没有。” “人家相中你了啊。” “娘，我以后说不定还会离开这，你说我这不是耽误人家吗？” “你还想去哪？” 宋柳叹了口气，给宋母盛了碗汤，讨好地笑了笑。 “咱们家的生意不是刚做起来嘛，我可是想把柳上运输带到全州的，到时候各地游历，逍遥快活！” “我安定不下来的，不适合成家的。” 母子俩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僵持。 宋柳双手合十拜了拜，“您就饶了我吧！” 宋母叹了口气，“成。但江姑娘那边你自己去说！” 原本正想高呼的宋柳一下子愣住了，什么？我去说？啊？ 他侧目去看身旁的顾兰泱，他依旧是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 次日。 今天宋柳约了江采梨见面，约在镇里的湖心亭。 不好让人多等，所以宋柳难得早起。 第35章 顾兰泱刚刚进山回来，照例打了一些野味回来。 “小哑巴，你今天又去山里了？”宋柳凑上去，瞧见他的手。 “你怎么又没带手套？” 说着将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他。 “不用。” 他却说。 “你的手都冻红了，若是生冻疮，年年都会有。”宋柳伸手去拉他的手。 却落了空。 “说了不用。” 宋柳抬头瞧他，内心腹诽纳闷，怎么又变成臭脸装逼男了？！宋柳有些咬牙切齿，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看着顾兰泱板着的脸，抬手就将手套扔到男人身上。 我才不会跟你这个呆瓜一般见识！ 看着少年气愤地转身，眼神落在他手中的那支寒酥朱钗。 男人的眸子暗了暗，俯身捡起地上的手套。 宋母做好早饭出来，却不见宋柳。 “阿柳去哪了？” “大哥说他去见江姑娘了。”宋老二从前厅走过来说。 “怎么没吃早饭就走了？” 宋老二将手里的朱钗递给宋母，“大哥叫我给你的，说是你的生辰礼物。” 宋母低头一看，是一根银色朱钗，上面的花晶莹剔透，十分精致。 宋母立马笑开了，接过朱钗，边往头上插边问：“阿柳怎么不自己给我。” “他说他不好意思，怕你在他面前感动流涕。”宋老二学着自家大哥的口气说。 宋母轻笑一声，眼中竟真的闪起泪花。 “这小子……” “诶！是大哥买的那根朱钗！原来是买给娘亲的。”小三福嘴里叼着一块馒头，瞧见他娘头上的朱钗，惊奇道。 “我还以为大哥是买给漂亮姑娘的。” 宋老二拍了拍他的脑门，“娘也是漂亮姑娘。” 宋母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跟你大哥学得油嘴滑舌的。” 虽然这么说，但她脸上的笑意却盖不住。 …… 长宁镇湖心亭。 宋柳坐在湖边，等了不多时候，身后就传来小娘子的声音。 “宋柳。” 宋柳应声回眸，莞尔。 “江姑娘，你来了。” 江采梨垂下脸低声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会约我出来。” 宋柳将手里的糖炒栗子递给她，“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 江采梨剥了个栗子，放进嘴里。 栗子的壳很薄，还开了口，所以轻轻一压就完完整整的出来了。 甜甜的还温热着，糯糯的口感。 “正巧，我也没吃。”宋柳站起身来，“那我们找个地方先吃饭？” 江采梨思索了一下，说：“听你二娘说，你是开饭馆的。” “对。”宋柳点点头。 “那能不能去你家饭馆吃？”江采梨侧目看少年的侧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尝尝你的手艺。” 宋柳左右衡量了一番，“成，那就去我家饭馆吃吧。” 柳上食记近几日一直没开灶，因为想着多休几天，所以把日子定到了初八。所以柳上食记只开了一间小门。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宋老二手里攥着一卷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头都不抬。 “今天不开灶，您想吃请初八再来。” 却见那人走上前，敲了敲他的桌面。 话本的剧情正进展到关键时刻，宋老二自然是不愿意抽出功夫。 “门口的幌子上写了日子——” “哎呦！” “你怎么打人——” 一抬头，正对上他哥的眼睛。 “大哥？你不是去见江姑娘了吗？”宋老二揉着自己挨了一记爆锤的脑袋，话音刚落就注意到跟在宋柳身后的小娘子。 “你还把人领回来了？”宋老二一脸诧异，他低声在他大哥耳边问：“你改主意了？” “江姑娘没吃早饭，想来咱们店里吃。”宋柳说着，又补充道：“一会儿别乱说话，也别乱起哄，听见没？” “知道了。”宋二瘪瘪嘴。 宋柳跟江采梨说了声，就走进了厨房。 宋母带着两个小娃娃从后院进来，宋老二立马招呼他娘过去。 “干嘛？”宋母有些不耐烦。 “娘，你瞧啊。” 就看见江采梨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正隔着送菜口看里面的宋柳。 “江姑娘怎么在这？” “大哥领回来的。” 母子俩对视一眼，都是好奇地打量。 “江姑娘生得俏丽，身子骨还健壮。真不知道你大哥为什么瞧不上。” 宋柳简单的做了一些，脆皮香蕉酥和西红柿酸汤饺子，还有一份红枣红豆糯米糕来垫底。 江采梨早就听说了宋柳的厨艺，但没想到这么好吃。 “嗯！真的好吃！” “那你多吃一些。” 吃得差不多了，江采梨夹着一块糯米糕，笑盈盈地看着宋柳：“以后嫁给你可是有福了。” 宋柳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终是开了口。 “江姑娘。” “嗯？” “其实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事想跟你说。”宋柳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端坐。 突然正经起来，江采梨不由地坐直了身子。“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我不能娶你。” “我很喜欢你。” 第36章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个人一起说出口。 “你……你说什么？”江采梨明显有些诧异。 “江姑娘，以后我会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情。可能会居无定所，游走市井。总之，我没有想过成家。” “我愿意等你，等你收心。”江采梨立马道。 “我这个人生来就向往自由，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收心了。”宋柳说。 江采梨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宋柳有些慌张，他犹豫片刻，递给她一方帕子。 “你别哭，是我的错。但是我实在不能娶你。” 可她却哭的更凶了。 宋柳绞尽脑汁想，没能想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说：“江姑娘，你是个极好的小娘子。是我没有这份福泽。以后你肯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好一千倍，一万倍。” “你只是不想娶我，随意用这些话来框我。” 江采梨抬起头看他，一双泪眼星星。 “我这般好，你还是不喜欢我。” 第19章 平江 宋柳最终叹了一口气，“对不住。” 江采梨抬手擦了擦眼泪，摇摇头。“你只是不喜欢我，哪有什么错。” “不过，你说得对，我一定会找个比你好的人！” 宋柳立马展颜：“那是自然！” 外面下起小雪，带着湿润的水，打在雕花窗框上，敲打个不停。 风大了起来，卷着雪水洒进来。宋柳起身将窗户关上，取了汤婆子给江采梨。 可她这次却没接。 “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她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道。 宋柳看了看外面，“我送你。” “不用，我做曹大哥的板车回去就成。” 看着少女的脸庞，宋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一把油纸伞递给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铺面，宋母和宋二将人送到门口。 “小梨，让阿柳送你回去吧，这路上不好走。”宋母笑得慈和，对江采梨说。 “不了，宋大娘。”江采梨看向街口，“曹大哥的车就在街口，我搭个便车就成。” “那让阿柳送你到街口。”宋母推了一把宋柳。 宋母包髻上的寒酥发钗上落了一片雪，又被接踵而来的雨水浸透。 二楼的窗框边，顾兰泱注视许久，少年的背影消失后，他捞起一旁的棉披离开。 江采梨坐在板车上，冲着宋柳挥了挥手。 “再见，再见。” 她说着垂下眼，好像又哭了。 车远去，宋柳合了合自己身上的披子，将雪抖掉，转身离去。 雪夹着雨水，又湿又腻，路上的积雪已经变成一片又一片的泥泞。 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夹杂着水腻的声音。 宋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一步一步，越迈越大。 不远处，男人打着一把伞停驻，看着少年蹦蹦跳跳。 他嘴角轻笑，向少年走去。 宋柳低头沿着街道踩雪坑，直到看见玄衣的衣摆。 衣摆已经被他溅起的雪水打湿，可那人却没有后退。 “小哑巴？” 他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眸。 对视的剎那，顾兰泱睫毛微颤，手中的油纸伞向面前的人倾斜。 “你怎么来了？” “你没带伞。” 说着，顾兰泱将他棉披上的连帽戴好。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雪水打在伞面上，声音将外界隔绝。 …… 近日，柳上食记也年后开张了。 因为天气还没回温，铺面里的炭火一直没停。 那一窝小猫咪长大一些了，胆子也大了不少。 时不时就会从窝里出来，绕着人喵喵叫。 刚送走一桌客人，宋柳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瞥了一眼身侧的火炉。 几只小猫窝在火炉旁，惬意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宋柳惬在藤椅上，打算小睡一会儿。 不多时候，却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睁开眼，对宋老二说：“老二，灶上做什么呢？” 宋老二嗑着瓜子看话本，抬眼看了眼厨房：“灶上没东西啊……” 可是那糊味却越来越浓郁，宋柳不由地坐起来仔细寻找源头。 “猫糊了！老二！快过来将这几个崽子拎走！” 几人立马围过来瞧，宋柳一手拎一个，小猫崽子身上的毛已经被燎掉了一层。 “胡子都烧掉了！它们是不是傻啊——”宋老二将另外几个拎走。 小猫崽子受到了惊吓，后爪子蹬上来。 宋柳将两个小家伙检查了一番，除了毛和胡子燎没了一块，没有别的外伤。 他将小猫崽放下，小家伙刚落地就往一旁的顾兰泱脚下跑。 刚才挣扎惨叫立马变成了娇滴滴的喵喵叫，绕着顾兰泱的衣摆，时不时还贴着脑袋上去蹭。 这些小猫很喜欢顾兰泱，这点宋柳早就知道。 反而是他这个放饭的，不太受待见。 宋柳觉得这些小猫就像是小哑巴，沉默敷衍地对待他，抗拒但不完全抗拒。平常抗拒他，却在午睡时睡在他身上或者脚边。 有时候让他摸摸毛，有时候不让摸，但都不会咕噜噜。 并且时不时亮出瓜子警告一番，离它远点。 收拾完残局，宋柳从柜台里抽出账簿，查看这往日流水。 第37章 柳上运输的生意在长宁镇已经发展的风生水起，还带动了当地的经济。 他最近查看兑换商城，发现点数已经到达临界点，并且开始溢出。 宋柳拿出一张纸，抖了两下，平铺在桌子上。 他脑海中闪过，之前上书法兴趣班时抓毛笔的画面和细节。 抬笔，沾墨，压下第一笔，洋洋洒洒写下：柳上会员，限时折扣。 宋二趴在他哥身后，哈哈笑个不停。 “大哥，你这胖嘟嘟的字也太丑了吧！” “我去给你找炭笔吧，哈哈哈哈哈——” 宋柳面带微笑，用手肘狠狠地怼到后面。 听到弟弟的惨叫后，他才满意地将毛笔落下。 “那你来写？” 宋二轻哼一声，颇有架势地撸起袖子，用屁股将他大哥挤到一边。 其他人闻声而来，宋柳在一旁抱臂等着宋老二出糗。 宋柳脑袋里那少得可怜的原主记忆里，明确的说明了家中贫困，全家人都是肚里没半点墨点子的赤脚汉。 他最起码在小时候还有几天的兴趣班底子。 宋老二一脸严肃，抬笔写字。 几双眼睛看着他的笔尖，一笔一划。 “二哥，你在画什么？”小三福踮着脚尖，趴在桌边。 “好像是蚂蚱？”一旁的宋小幺嘀咕道。 “不是，我觉得是蚂蚁。” 听见两个小家伙的形容，宋老二好不容易凹出来的造型有些撑不下去了，脸上表情抽动一番。 宋柳低头一看，这几个字写得真是支离破碎。 “你们二哥这是天女散花。” 几个小孩立马笑开。 “阿柳，今天怎么想着用毛笔写了？”宋母掩面笑了笑，问道。 “我想着写张广告拓在布条上，然后挂在门口。”宋柳说着，摆了摆手。“算了，我还是去桥洞下找个先生给我写一张吧。” “都怪娘，没本事供你们读书。”宋母又开始自怨自艾。 宋柳连忙说：“娘，你一个人带我们这么多孩子，能把我们养大已经是莫大的本事了！” “瞧他们一个个胖的，可享福了。” 宋柳俯身捏了捏小三福胖嘟嘟的脸颊。“是不是啊，小胖子。” 小三福龇牙咧嘴地挥手挣扎，“哥哥坏！我才不是小胖子！” 为了避免弟弟的口水流到他手上，宋柳点到为止地放过了他的脸蛋。 “大哥。”宋二倾身过来，叫他。 宋柳对这个便宜弟弟没什么耐心，瞥了一眼道：“作甚？” 宋二眼神示意，将他大哥的目光引到一旁，正在给猫咪顺毛的顾兰泱身上。 “小默哥字写得不错，之前写传单的时候，他的字就是最好看的。”宋二低声说。 宋柳回想了一下，的确，小哑巴的字很出众，用质量那么次的炭笔都能写出锋芒来。 “小哑巴。”宋柳缓缓走到顾兰泱身边。 顾兰泱闻声抬眸，不语地望着他。 “你来帮我写吧，你的字好看。”宋柳拉住他的手腕，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不一会儿，宋柳就将他拉到了桌子前，毛笔都已经塞进了他手里。 顾兰泱似乎有话要说，宋柳抬头看他，歪头：“怎么了？小哑巴？” 最终他没说出口，只是问：“写什么？” “柳上会员，限时折扣劵发放。”宋柳说。 顾兰泱洋洋洒洒写下，宋柳沿着纸张，指了指最下面：“在这写小字，入会后在店内消费会有八折优惠，入会前50位可以兑换精美礼品和免单劵。” “入会费每人10两。将用于建造当地济善堂，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幼子以及流浪猫狗。入会数量到达一千，柳上食记将会建造平民书院，免费给济善堂和当地孩童供学。” “阿柳，真是个好孩子。”宋母有些感慨，摸了摸宋柳的鬓发。 “人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宋柳笑了笑，思索了片刻又道：“娘，借由此事，我有一事要与你们说。” “此事提上日程后，我打算离开长宁镇。” 宋母面上一惊，有些错愕。“阿柳，你要去哪？” “娘，我当时给你说，我想将柳上带到全州，各地游历，逍遥快活。”宋柳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没有说笑，也不是着急打发相亲。” “咱们一家人一起，一起出去看看。” 小三福在一旁冒头，“还去京城吗？” “眼下先不去，咱们去平江。”宋柳摸了摸小三福，“平江也有很多好玩的，也能划船！” “好耶！” 小三福立马笑呵呵地拽着宋母的衣袖，“娘，平江！划船！” “我去哪都行，跟着大哥就成。”宋二挠挠头，笑嘻嘻地。“大哥，听说平江有很多诗人写手，肯定也有很多话本！” 宋母的神情纠结，宋柳接着说：“而且老三到了读书的年纪，那边有很好的学府。” “娘跟着你，娘不懂这些，但阿柳总是没错的。”宋母拍了拍宋柳的手，叹了口气。 …… 冬日的夜色总是来得快些，晚饭过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前些天一场雨夹雪将路上的积雪都冲化了，温差一下凉了下来。 “又到月初了，把酒热了吧。”白坠将酒坛递给宋柳，补上一句。“你能行吗？” 第38章 “行，之前不就是我给他搓的吗？” “你还说，小默那背上都有两个包。” “我那不是第一次，生疏嘛！这次我准没问题！” 第一次紧急情况，宋柳拿药酒点着了给他搓身子，技术不到家，给小哑巴背上烧了两个包不说，自己的手上也中了奖。 但是每月给他搓一遍身子，能缓解他关节的不适。 除了第一次，之后都是白坠给搓的药酒，但是顾兰泱只让他搓四肢，效果大打折扣。好在宋柳每次都在旁边偷师，这次宋柳自己准备霸王硬上弓一下。 宋柳将一坛暖玉在灶上热了下，配着一道甜渍瓜果端到了房间。 顾兰泱坐在床榻边擦拭他的那把金刀，见他进来，将金刀收入鞘中。 却见少年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净了净手。 “把衣服脱了。” 第20章 不速之客 顾兰泱似乎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眼神有些闪烁。 “别墨迹了，一会儿酒要凉了。”宋柳说。 见他不动，宋柳将袖子撸起来，缓缓走向前去。 “还得小爷伺候你是吧！” 宋柳将床榻边的顾兰泱一把推到，伸手就去扯他整齐的衣襟。 男人眉头紧缩，神情抗拒，抬手挡住少年的攻势。 “小哑巴，你别挣扎了——” 宋柳突然道，手下的衣襟已经被扯开大半，露出男人洁白的锁骨。 “宋柳！” 他恼了？宋柳却起了挑弄的兴致，贱兮兮地笑道：“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你就从了小爷吧——” 宋柳看着小哑巴羞恼的模样，只觉玩心更胜，鬼使神差中将他束发的钗子挑开。 长发倾泻如墨，散落在床榻上。 男人那双幽深的眸子似是颤动，面露惊诧。 惊愕中，只见少年抬手，将他脸上的铁面具摘下来。 “小哑巴，你生得真好看。” 少年的手贴在男人的胸口，感受到男人震如擂鼓的心跳。 他却道：“你的心跳好快。” 少年的视线天真，并不带侵略的意味。 男人却恰好相反，他瞥过眼，不去直视眼前的人。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关节又疼了吗？都说让你老实待着了，我好给你搓药酒。” 宋柳伸手去解他的腰链，不出所料，那人将他的手腕攥着。 男人的呼吸格外急促，手下的力量有些失控。 宋柳的手腕已经发白，他皱起眉毛：“小哑巴，疼。” 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泄了力。 宋柳见缝插针，嘴角勾起笑意，将男人的腰链勾起，两下就解开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男人抬起手重力打在少年的颈部。 宋柳顿感眼前模糊起来，摇摇晃晃的。 “小哑巴，你大爷——” 话音未落，少年就昏死了过去。 不知他静坐了多久，呼吸才平稳下来。 顾兰泱拿起甩在一边的钗子，将自己凌乱的头发重新梳好，带好面具，捞起滚落在地上的金刀。 他从窗户翻身上去，坐在房檐上吹风。 夜风凉爽，将恍惚中的人拉回。 房内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床榻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因为姿势古怪，所以宋柳到后半夜开始就一直在打呼噜，然后打呼噜把自己惊醒了。 不然还不知道要睡到何时。 宋柳有些艰难地爬起来，忍不住痛叫出声：“我的脖子——” 他浑身都酸痛无比，像是被人群殴了一样，尤其是他的脖子，它很不争气的落枕了。 “臭哑巴！手下得真重！”宋柳试图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却发现动一下就痛得不行，眼冒泪水。 他骂骂咧咧地穿戴整齐，出了房间。 小三福和宋小幺在院子里玩，宋母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做女红。 宋老二在前厅看话本，看见他哥下楼，抬头瞄了一眼，将话本塞进隔层里。 自从上次，宋柳就不让他在柜台里看话本了。 “宋老二！” 宋老二虎躯一震，立马站起身来。 “小哑巴去哪了？” 宋老二松了口气，还以为他哥发现他偷偷看话本了。 “我今早没看见小默哥，没有跑单，估计去巡山打猎了。” 宋柳想点头示意，却发现自己的脖子那叫一个宁折不弯。 他捂着脖子痛呼。 “大哥，你脖子咋了？” “落枕了。” 宋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好好看店！” “宋老板！正巧你在，你让我做的那批护膝护肘已经赶制出来了。”隔壁绣坊的慈姑挥了挥手，从店门外走进来。 身后跟着几个伙计，抬着几个箱子进来。 宋柳这才想起来，他前些日子让隔壁绣坊做了一批护膝护肘，准备分发给手下的跑单和仓员，顺便给小哑巴做了一套。 “成，麻烦慈姑跑一趟了，一会儿我叫老二把钱给你送过去。”宋柳简单查看了一番。 “不麻烦！您忙！” 送走慈姑，宋柳将阿斗叫到店里。 “差不多就是这些，数量差不多。” “你将这些发下去吧，每个人拿两套换着戴。” 清点了一番，宋柳对阿斗说。 阿斗在柳上工作了一年多，对宋柳来说很是得力。所以宋柳让他做了总头，平日里对单子的数量没什么要求，主要是任由宋柳随叫随到。 第39章 “好嘞，掌柜放心。”阿斗应下来。 “老二，会员费够了吗？”宋柳对钻进柜台里的宋老二问。 宋老二钻在里面偷看话本，这么一出声将他吓了一跳，脑袋磕在了柜板上。 “哎呦！”他痛叫，却连忙站起身来。 “你干嘛呢？”宋柳有些嫌弃，瞥了他一眼。 宋老二从隔间里拿出一本薄子连忙递给宋柳。 “大哥，你看薄子，我都记在上面了。” 宋柳随手翻开薄子，表情有些颤动。 “你记了什么？” “人名地址钱数日期，我都记好了。” “薄妆桃脸，满面纵横花靥，艳情多……？”宋柳低下头，一字一句。 宋老二这才发现，他慌乱中拿错了薄子，这是他换了皮的话本。 “宋老二！你每天都看些什么！！” 宋柳一把拽住便宜弟弟的脖领子，将人拽到柜台边。 宋老二一个醋溜钻进去找薄子，翻了半天终于找到。 他慌忙塞进大哥的手里。“这个，这个是，我方才拿错了。” 宋柳翻看了一番，钱数已经远远达标。 “你每日看的都是些什么——” “也不说孝敬孝敬你哥哥我，藏得怪好的啊！”宋柳脸色一变，笑意盈盈地勾住宋二的肩头。 宋二紧绷的神经立马松开，嘿嘿一笑。 “我这还有几本更好的！你拿去看！”宋二从柜台里翻出几本，拿起其中一本。“这个，你先看这个，极品！带小画的！” 宋柳双眼一眯，随着手上翻动的动作，他的下巴逐渐离家出走。 “宋老二，有点东西——” 宋柳惊叹连连，一会哇一会哦。 突然两个人走进店内。 宋老二眼疾手快捂住他哥的嘴，遏制住他呼之欲出的臊话。“来人了！” 宋柳将那本画册塞进自己的衣服里，转头带着笑意迎客。 在看清来人装扮之后，他面容一动，闪过一瞬间的震惊。 玄衣金线，白底皂靴。 他视线往上，看见两人腰间的挂牌。 镖字赫然在目。 宋柳下意识摸向胸口的玉佩，面前之人所挂令牌与他有所不同的就是材质和雕花。 两人的腰牌雕刻更加精简，材质看起来是银质的，并不是墨翠。 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个家伙，他的神情和气质很像小哑巴，臭脸男。 宋柳后背一凉，下意识寻找小哑巴的身影，却无果。 “两位是下单子还是在店里吃啊？”宋二已经上前询问。 那两人却问：“你们门口的字是谁写的？” 宋二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宋柳打断。 “是我写的。” 宋二一脸诧异地去看他哥，却见他哥一脸严肃。 他自觉地闭上嘴。 臭脸男一旁的人语气讥讽，打量了一番宋柳。“你？——” “你的手比你的脸都白，上面也没有一点茧子。”他说着，上下瞥了眼。“小白脸还能写出这等笔锋的字？” “你说谁小白脸！”宋二先冒火，立马道。 “我说他小白脸怎么了？” “你瞧瞧你自己吧，衣摆绣花就算了，头上还别着一根白羽毛，跟个孔雀似得。我看，你比小白脸也不乏多让！不，更甚之！” 宋二这一发输出，不仅激怒了对方。倒是也让宋柳吃了一惊，他这弟弟的嘴真是越发好用了，话本没白看。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哪怕是带小画的知识。 “你说什么！你敢这么说我！”那孔雀男立马叫起来，作势要跟宋二过两招。 却被一旁的臭脸男拦下来。 “元贞！” 那元贞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立马泄了气。 “写此字之人，对我们很重要，还望如实告知。”男人拱手道。 “必有重谢。” 宋柳疑窦丛生，暗暗出了一口长气。 “若是寻找写此字之人——” 见他开口，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地集中在他身上。 只见他挥了挥袖子，“远在天边——”他点了点自己，“近在眼前。” 话音刚落，他轻笑一声。 “你这人！倒是会装蒜！”顾元贞气得眉毛倒竖，正欲破口大骂，却对上一旁宋二的目光。 宋二瞪了瞪眼，将他噎了回去。 那男人将一张纸摊在宋柳面前，“若是如此，还望你能写几个字。” 宋二没想到这茬，正欲叫伙计将他俩轰出去，就听他大哥应下。 “自是可以。” 宋二再次诧异，回头偷偷跟他大哥眼神交流。 “哥，会露馅的！” “放心，放心。” 宋柳眼神安抚弟弟。 宋二抿抿嘴，坐到一旁。 在几人的注视下，宋柳照常提笔。 宋二在一旁不乏有些紧张，算了，写吧。等会我就叫伙计将这两个货打一顿，尤其是那个插毛孔雀，得多挨两拳！然后把他俩架起来丢出去！ 管你找谁，我哥不让找，谁也没用！ 他暗暗点头，不由抬头看向那个孔雀。 却发现孔雀正瞪着他。 第21章 离开 宋柳握笔娴熟，一笔一划流畅自如。 不多时候，一行小诗落在纸上。 第40章 欲知怅别心易苦，向暮春风杨柳丝。 顾元贞一开始只是瞥了一眼，下一秒却瞳孔一缩。 这幅字，竟然真的和门口的别无二致！ “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男人脸色也沉了几分，反复打量纸上的字。 宋二也是惊愕异常，确认就是他哥刚才写出来的，上面的墨迹还没干透。 “不是，哥，你啥时候学得这一手啊？” 他俯身悄咪咪问。 “之前让小哑巴教我的。” “可是你前几天还——” 宋柳眼神示意他噤声，那两个货看过来了。 他们不知道，宋柳现在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他好不容易将其抑制下来。 感谢我老爹，之前为了调养我的性子，让他拜师书法名家。之前他还一直吐槽他爹坑亲儿子，把他丢给严苛无比的老头教育，练字数量不达标挨手板，质量不达标也挨手板，姿势不端正挨手板，态度不端正还是要挨手板！ 好在，古话说：严师出高徒。 宋柳被练就出一手极具风骨的好字。 之前练字的时候，他可没少临摹名家的字体，所以对于模仿笔锋走势还是很有一手的。 只是他好久没有好好写字了，之前一直为了迎合原npc的人设，能不写字就不写，能写得一塌糊涂就写得一塌糊涂，叫人看不出破绽。 眼下为了保住小哑巴，自己也只能冒险一试。 至于—— 他不由地看向自己一旁的弟弟。 以后随意圆回去就成。 “言山，这怎么可能？他这个小白脸怎么可能跟镖——” “元贞，慎言。” 顾元贞意识到自己多言，止了话。 祁言山打量着纸张上的字，他从小跟在镖头身边，对于他的字自然是熟悉。虽然眼前的字，笔锋如他，走势如他，用笔的着重点却不同。 他心下思量，最终对宋柳拱了拱手。 “是我们叨扰了，还望见谅。” “无妨，寻人心切罢了。”宋柳也抬手示礼。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宋柳终于松了口气。 “大哥，我去将那字撤下来吧？免得再来人。” “不必，反而多此一举。” 宋柳挥了挥手，“老二，小哑巴如果回来，记得告诉我。” “成，我知道了。” 可是，直到夜深了，顾兰泱也没回来。 宋柳再次将饭菜热上，有些焦急地看了看窗外。 “阿柳，你怎么还不睡？” 宋母拿着木桶进来接热水，却看见宋柳还在这，不免问。 宋柳将做热的水倒进木桶，笑了笑。 “小哑巴还没回来，我把饭菜热好闷上就回去睡了。” “诶。”宋母应了一声，“别睡太晚。” “知道了，娘。” 宋柳回到房间，钻进被窝。 刚闭上眼就有一个想法涌进脑海，他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吧？！ 他猛然睁开眼，坐起身来。 正准备起身穿上衣服，出门寻找。 却见一人从窗外翻了进来。 宋柳惊了一下，定睛一看，是顾兰泱。 “你吓我一跳，干嘛不走门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安抚自己。 见那人不说话，宋柳才感觉到不对。 他身上的气氛很古怪，还带着一股漠离又熟悉的味道——血腥气。 像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感觉和味道。 宋柳正如那日，下意识去看男人腰间的金刀。 “小哑巴。” 他喊他。 依旧是沉默，他总是沉默。 宋柳叹了口气，扬起笑意凑上去问他。 “是不是老二把后门锁了？你用过晚饭了吗？我灶上还闷着饭菜。” “已经用过了。” 他说。 哦，已经用过了。宋柳有些不自在。 他提了提兴致，“今天有人认出了你的字。” 这句话，犹如试探。 男人面上并无波澜，甚至没有抬一下眼。 果然，你早就知道会被认出来，却还是写了。 宋柳极力压下自己想要迫切发问的欲望，扯出笑容。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将他们打发走了。” “等书院建成了，我们就离开这。” “我们去平江。” 宋柳努力用这些话表达，想要留住他。 不安，不安。 他从未如此不安，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在害怕。 最终，两人相继无言。 次日。 宋柳昨夜失眠了，很难得。 他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也不是一个思虑过重的人，可是他觉得身边的人，不同往日。 更沉默，更敷衍。 就像——陌生人。 以前他觉得，小哑巴只是慢热，只是不爱说话，只是习惯臭脸。 一开始他觉得，这个人真冷，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心都是冷的。 后来他觉得，他的心是热的。 再到现在，宋柳发现，这个人他根本琢磨不透。 …… 济善堂和书院都已经按照计划选址完成，已经开始了赶工。 宋柳本来想着尽早动身离开。 但长宁镇的百姓们希望他能够等到建成，亲自题名剪彩。 第41章 一早，宋柳就去现场监工，下午的时候老二跟他交班。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顾兰泱，将他拉起来。 “我们回去吧，老二在这看着。” 他像往常一样，没有挣脱自己的触碰。明明就抓着他的手腕，却觉得与他之间，是那么生疏和遥远。 回到柳上食记，阿斗已经在店里等着了。 宋柳前几日就跟他约好，以后长宁镇的铺面都交给他管理。这两日，一直在互相交接。 “这些天，应该没什么不懂的了吧？”宋柳将薄子整理好递给他。 “你把这些拿回去看吧，有什么不懂的明天再问。” 阿斗接过薄子，欲言又止。 “阿斗，有什么问题？”宋柳挑了挑眉，歪头道。 却见他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憋出一句：“掌、掌柜的，你真的要、要走吗？” 宋柳点点头。 “能不走吗？” 宋柳没想到他会这般说，有些出乎意料。 “阿斗，人都是要往前走的。” “那、那你能不能带上我？” 阿斗抬起埋下去的脑袋，问。 “阿斗，你娘怎么办？”宋柳问。 阿斗沉默了，似乎在想什么所谓的万全之策。 “阿斗，我可以带上你娘。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这。说来惭愧，我手下这么多人，却只挑出一个你。”宋柳叹了口气，继续道：“疑人不用，你懂吗？” 阿斗又将脑袋垂下去。 “等你也从人堆里挑出一个，你信任的伙计，教会他。” “到时候，就来平江找我。” “掌柜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看着阿斗的笑容，宋柳也不由地跟着笑了笑。 夜长梦多，宋柳让宋母老二早早收拾行李，待到时候，立马启程。 “老三，你干嘛把猫塞进包裹里！”宋二惊呼一声。 “我想带上它们！” “不成，你怎么不把马棚的马也带上！” “我又没说不带它们。” 这话一出，宋二吃了一惊，连连摇头。 “你要不要上天啊？五只猫五匹马，你干脆把整个铺子都搬过去好了！” 小三福小脸一皱，眼睛立马蒙上一层泪，嘟起嘴就哭起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带着它们！它们是我养大的，我就要带——” 宋母抱着他，试图哄好他。好说歹说，都没有效果。 “三福，过来。”宋柳冲着他招了招手。 小三福抹了抹泪，挪动着小步伐走了过来。 “你想带着它们，对吗？”宋柳声音柔和，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三福点点头，“我一定要带着它们，不然我就不去平江了，呜呜呜——”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家伙，宋柳不免嗤笑出声。 “你给它们取名字了吗？” “取了！” 说着，小家伙就开始指着小猫说：“它叫包子，它叫饺子，它叫月饼，它叫肉肉……” 众人笑作一团，小馋猫取的名字果然是—— “既然取了名字，那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宋柳莞尔，捏了捏小三福的脸蛋。 “家人是不能被丢下的。” 宋柳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身影，男人一如既往，靠在门框上。 小三福破涕为笑，高兴极了，抱起他的小猫，一只亲了一口，就连马棚的马儿也没有被冷落。 入夜，宋柳在房间内收拾自己的行李。 无意间从柜子里翻出一套护膝护肘，他偷瞄了一眼顾兰泱，连忙胡乱将这套护膝护肘塞进包裹里。 这一套护膝护肘，针脚有些粗糙，做工也不够细致。 虽然用了上等的灰兔皮，但也是送不出手的。 宋柳面不改色地将包裹收拾好。 快到月末，书院和济善堂终于赶工完成。 宋柳按照当地惯例，给其题字剪彩。 百姓们绕着宋柳送礼，都是一些自家的土鸡蛋和蔬菜，要不就是腌菜和干果。 “宋老板，您就收下吧！都是些不值钱的，就是一份便宜心意！” 宋柳听后一笑，让伙计收下。 “老乡这话不对。心意，就没有便宜的。” “诶！您收下就好！” 一切安置妥当，宋柳准备明日一早就启程离开长宁镇。 翌日。 宋柳像往常一样，翘腿翻身，却觉身旁一空。 被褥已经凉了。 第22章 到达平江 宋柳立马清醒了过来，起身一看。 果然，身旁早就没了人。 宋柳一摸，被褥已经凉透了，看样子已经离开许久了。 他起身穿衣服，看着窗外的天空，还带着夜晚的颜色，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 难不成，半夜就走了？ 他快速地将衣服穿好，随意将头发梳好。 他楼上楼下找了一圈，直至从后门穿出去，都没有看见顾兰泱。 果不其然，果不其然！ 宋柳早有预感，这个人早晚会离开他。 他留不住。 “就这么走了？不声不响的？一件东西，一句话都不留下！”宋柳气急了，踹了一脚身旁的树干。 枝头上还有栖息的鸟儿，被这么一踹，鸟儿只能抖着双翅腾飞而起。 第42章 下一秒，宋柳就得到了鸟儿的报复。 “啊！——” 有生之年，自己还能被拉一坨鸟屎在头上。 宋柳仰头大骂，不知何时，他垂下眼，低声道：“没良心的。” 可能是在骂那只随地拉屎的鸟吧。 宋柳回到柳上食记的时候，还包有一丝侥幸，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说不定只是去巡山了，说不定不舍得离开这里，去买特产了？ “阿柳，一大早你去哪了？”宋母见到宋柳从外面回来，问道。 “遛弯。” “你脑袋上是什么啊？”宋母看着面露委屈的儿子，注意到他头发上的一缕白。 一靠近就闻到了味道。 “哎哟，你可真是中彩头了。”宋母试图压下笑意，却还是笑出了声。 “娘——”宋柳瘪瘪嘴，十分委屈。 宋母拿出布帕，沾了沾水，仔细地给自己的儿子擦脑袋。 “瞧你嘴噘的，要翘到天上去了。” 宋二刚洗漱完，看见娘和大哥母慈子孝的景象。 “娘！” “大哥这是怎么了？” 宋母笑呵呵地，正要说，宋柳拽了拽她的衣袖。 “娘——” 大儿子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告诉小儿子。 “什么啊？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俩还有事瞒着我——”宋二立马不干。 一靠近，他就闻到了一股类似鸡屎的味道。 再打量了一番，他立马噗嗤一声笑出来。 “哎呦！大哥中彩了！” 宋柳立马努起嘴，“不许笑！不许笑了！” 宋二可不会听，捧腹大笑了半天。 直到他大哥脱下鞋抽他，他才落荒而逃。 “我还是去洗头吧。”宋柳叹了口气，说。 “去吧，灶火上还有热水。”宋母安抚性地摸了摸儿子的脸颊。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宋柳将行李抬到车上。 将马棚里的马儿拴在千斤运前面，原本八匹托运的马车眼下已然有十三匹车夫。 这时大家在注意到，有人不见了。 “小默哥去哪了？” “是啊，怎么一直不见他人。” 宋柳在一旁沉默片刻，笑了笑：“再等等，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哥哥，白胡子老头去哪了？”宋小幺拽了拽宋柳的衣袖，道。 宋柳这才一拍脑门，已经有两日不见白坠那个家伙了！ 自己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顾兰泱身上，根本没去在意其他的。 “娘，你们这两日有见过白老头吗？” 宋母摇了摇头。 宋二思索了片刻，也说没看见。 “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三天前。” 不知为何，宋柳觉得这个白坠和顾兰泱一起消失，有些古怪。 他俩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想不通。 宋柳将阿斗叫来，问了问近几日的事儿。 “阿斗，去问一圈，看看手下的有没有白坠的下落。” 宋柳没有问顾兰泱的必要，如果他要消失，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踪迹。 一刻钟过去，来人报信。 说没找到白坠。 好，真好。一个两个都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还消失的一干二净。都是好样的。 宋柳有些恼，许久将那口气叹出来。 “说白了也就是萍水相逢，露水之情也。” 少年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一次次拖延出发的时间，直至夜色将至。 星辰已经在天空显现出微弱的光芒，日月即将更迭。 其他人也不催他，就在一旁等着。 最终，宋柳坐上马车，挥了挥鞭子。 “不等了。” 或许，与他，与他们，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千斤运扬长而去，离开了长宁镇。 离开城门的那一刻，后面的城楼上传来一阵告别的呼唤。 “宋老板！有空就回来瞧瞧！” “有空就回来啊——” 是乡里街坊的呼唤。 路途遥远，好在千斤运又快又稳。 这一路上，并没有往日里的欢声笑语。 因为他们大哥好像有些受挫，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兴致不佳的样子。 “真是的，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是个汉子。”宋二嘀咕着，“结果他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连封信也没留下。” 一旁的宋母连忙查看大儿子的神情，用手肘戳了戳小儿子。 “少说些，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二抬眸偷瞄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大哥，识趣地闭了嘴。 沿途风景甚佳，尤其是越靠近南方，越靠近平江，风景就越是美羡。 不到七天，千斤运就驶入了平江。 初到平江，风尘仆仆。 宋柳在酒楼简单梳洗，就带着一个包裹匆匆出门。 他此次来到平江，临走前单少爷托他将这个包裹送到古方路的徐府。 说是自己十分交好的挚友。 宋柳不敢多耽误，随意拦下一辆板车，就去了古方路。 其实自己跟单少爷相处下来，对他还是有一些印象的。所以觉得他的挚友应该跟他一样，是一个纨绔子弟，总之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气度不凡的读书人。 “见过徐先生，在下宋柳。” 徐临有礼有度，举手投足中都不失风雅。 第43章 “宋兄不必多礼，落座即可。” 宋柳将自己带来的包裹递给徐临，说：“这是单少爷托我带与你的，还有一封信。” 说着，将随身携带的信件递了上去。 徐临先打开了信封，简单查阅。 “单兄说让我多多照料你，看来你们关系不错。” “哈哈，其实就是在下会点厨艺，幸得单少爷青睐。” “宋兄不必自谦。” 徐临说着，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 面相端正，容貌甚佳。 难得，难得。 “若是宋兄今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我府上。千万不要客气。”徐临嘴角带笑，道。 宋柳还真就思索了起来。 眼前这人他在了解平江的时候，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 白鹿洞书院，南方三洲的第一学府。而这位先生，正是这书院有名的教书先生，都说这徐先生学富五车，教学精细。带出来的学生十个有八个考上国子监，剩下两个则是去了应天府书院。 不说把自己的老三小幺塞进白鹿洞书院，就算是有幸旁听两节这“平江第一先生”的课，也算肚子里有墨水了。 少年似乎终于敲定了什么，一脸真挚地道：“在下真有一事。” “哦？尽管说来。” “您，能不能让我家弟弟妹妹听您的两节课。”宋柳开门见山，而后又道：“一节也成，就是想叫您给他们启蒙一下，毕竟第一先生的名头在这摆着。还望先生不要怪我唐突。” 这少年，还是一个少见的豁达明镜之人。徐临心下衡量，点头作应。 “好，等你安定下来，就领着令弟令妹到白鹿洞书院听学。” 宋柳立马展颜，起身作揖。 “多谢先生！您可真是济弱扶倾，博施济众——” “诶，拍马屁的话就不必了。” 徐临被他逗得发笑，连忙拦下。 …… 次日，一家子出门看宅子。 跟着牙人走了两三家，要么就是小太，要么就是太大。好不容易有个大小合适的，价格却犹如天价，并且身在闹市。 “只剩下古方路的一家宅院了。”牙人领着几人走进古方路。 古方路位置有些偏远，远离街市酒楼，周遭大多是一些文玩字画和小型书院。 相对安静和疏远，价格也会实惠一些。 这最后一座宅子还真不错，大小合适，有大小两个厨房，分前后两个院落。 前面的院子还带有园景，十分精美。 “阿柳，这个宅子真不错。” “我也觉得，还带了一个书房！里面有好多书卷！”宋二接过话头，问一旁的牙人。“这些书卷原房主还要吗？” “不要了，你们可以随意处置。” “这么好！” 宋柳也觉得不错，宅子整体的风格是十足的微派建筑——粉墙黛瓦。 宋代柳永诗云：“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宋柳感觉诗词中的景象近在眼前。 关键是，他方才跟着牙人进来的时候，发现徐临的府邸就在隔壁。这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到时候多带着老三小幺去串门，发展一下邻里关系，时不时就能让第一先生给他们启蒙一下。 “成，我们就定这里。” “您还真是有眼光，这间是我近期收来最好的了！” 牙人高兴地介绍，不忘对宋柳一顿溜须拍马。 宋柳的神经却突然紧绷起来，不知为何他这两日经常这样。 总感觉自己被人盯着，那个人躲在暗处，阴魂不散。 路途中是，到平江也是，现在亦是。 买下院落，宋柳自行回酒楼退房，还有押金没有退回来。 “您拿好。”掌柜的打完算盘，从抽屉里取出相应的银两，递给宋柳。 宋柳拿着钱就准备离开，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那男人的语气带着天生的优越感，还有些少年的稚嫩。 宋柳闻声望去，就看见那两个玄衣镖师坐在远处的座位上。 在他看向那边的同时，祁言山敏锐的察觉，对上了他的视线。 靠！阴魂不散！ 第23章 走街串巷 购置宅邸，花了不少银两。以至于宋柳购置铺面的银两有些拮据。 还是那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 之前在长宁镇的时候，因为地理位置以及路途，物流运输一直比较受限。现如今，平江位置全州中央位置，并且周围有三十八条大路，四通八达。 是最适合发展运输的地方。 这也是宋柳为什么选择举家迁移到此地的原因之一。 但是，宋柳对于平江的了解并不深刻。 早上刚见明，宋柳就起来了。 不只是不是生物钟养成了，还是自己年纪大一些了。他这几日都没有赖过床，基本上天亮就醒了，再也睡不着。 “老二，你怎么才起来？” 宋柳从外面买了早食回来，已经在周围的街道溜达了一圈。 他弟弟宋阳刚起来，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没有晨洗。 “大哥，你怎么又起这么早？” 宋二打了个哈欠，看起来还没脱离睡意。 “娘还没起来吗？”宋柳将早食放下，问。 “娘给老三小幺洗脸呢。” 第44章 “你怎么不洗洗你的脸，还有你这个脑袋几天没洗了？”宋柳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大了，也不收拾收拾自己。” “哥，你变了。”宋二撅了撅嘴。 宋柳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只是道：“叫娘趁热吃。吃完饭你们去周围的街道转一转，买些日常用品回来。”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钱袋递给宋二。 “这里面是咱们这半年日常生计的钱，你拿好了。” “大哥，钱不都是你管吗？”宋二有些犹豫，觉得这笔钱有些压手。 宋柳瞥他一眼。“学着管管家，今年就该成年了。” “你不是还想早点娶媳妇吗？” “我早点娶媳妇，让媳妇帮我管。” 宋柳轻笑了一声。 “那你把钱给娘，让娘带着你去市集。” “大哥不去吗？” “我去看看铺面，今天不回来吃。”宋柳摆摆手，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门。 平江的气候十分温和，还没到春天的尾巴，就有一些见热了。 城中有不少的树木花草，有些建筑的缝隙里都能开出野花来。看起来生机勃勃。 平江花多树多，水也多。 三条街一条小河，五条街一池湖。 水土养人，这里的人都生得红光满面。不知是不是方言的原因，平江人说起话来都温温柔柔的，路上拌嘴的妇人骂起街来都不甚而之。 宋柳走到最热闹的五味十字街，坐在街口的五味茶摊点了一壶散茶。 散茶味涩苦，茶香甚微。 他本身被家里人矫养长大，口腹之欲很强。谁曾想，这几年早就习惯了人人喝得起的散茶。 “今天有定胜糕，客官来一碟尝尝鲜吗？” “好。” 宋柳应了一声，看向对面的杂摊。 那个也不算是摊子，就是在空闲铺子的门口台阶上摆了一些话本杂谈还有一些小玩意。摊主还是一个乞丐，身上的衣物破旧，但是还算干净。 “我，你没听过吗？平江百晓生——”乞丐对停驻在摊前的过路人说，声音拖得老长。 嗓门不算小，吸引了不少人。 “有什么事都能问我，只需要三文钱！”说着，他抖开手中的纸张，那是一张地图。 “瞅瞅，平江的地图，大到周边乡镇，小到巷子走向——” 周边没什么人理他，只有一些好奇的外来客在一旁听他吹牛。 宋柳的茶见了底，定胜糕只吃了一块。 “帮我将这些包起来吧。” 他拍拍手，缓缓走到对面的摊子前。 “老板，这张地图多少钱？我买了——” 周围看客打量起他，有些好心人还凑过来提醒他别被乞丐骗了。 宋柳只是微微莞尔，看向那乞丐。 这人虽然乞丐装扮，但是面颊并无凹陷且饱满，不像是忍饥挨饿之人。身体健壮，甚至底盘不错，看起来像是有组织有帮派的江湖之人。 “这位小哥好眼光！” “这张平江地图不要888，不要88，只要8文。”百晓生将地图卷起来，递给宋柳。“童叟无欺！” 宋柳点出八文钱，掷到他摊子上的碗里。 “小哥帮我开张，我额外送你一本县记。”他俯身轻声，不动声色地将一本册子塞进宋柳的手里。 宋柳毫不客气，收下了。 少年翻动着那本县记，走街串巷。 平江除了一些闲散不定的小市集以外，只有两个固定且占地很大的市集。 春晓市和百花市。 其中，百花市有“寸土寸金”之誉。 商铺居多，且外地商人居多，胡人为头。 春晓市坐落在县衙旁，周围大多是一些官宦府邸，奇珍异宝为多。 这本县记还真有点东西。宋柳不由地看得有些深，根据上面的记载一路寻找。一天之内就逛遍了整个平江城。 天渐渐沉了下来，宋柳回到宅邸。 “阿阳，你大哥回来了。”宋母从小厨房冒了个头出来，叫一旁的小儿子去迎一下。 “大哥，你吃饭了没？娘今天给咱们烙饼吃。”宋二迎上去。 “成，那我去厨房搭把手。” 话音刚落，就听宋母的声音传来。 “阿柳，我都烙得差不多了。别沾手了，去叫那两个小的吃饭。” 宋柳应了一声，去后面寻弟弟妹妹。 后院有一个小池塘，宋柳前几日打理了一下，刚续上水。 旁边有一些柳树，还有一块竹林。 小三福和小幺蹲在小池塘旁边玩水，宋柳走去喊他们吃饭。 “老三，小幺，吃饭了！” 两个小家伙拍拍屁股爬起来，屁颠屁颠地朝他奔过来。 “大哥，你回来了。” 小三福拉住他大哥的手。 宋柳感觉到泥泞沾了他一手，却没恼。 “你又和尿泥了？等着娘打你屁股吧。” “大哥，你别告诉娘。我自己洗干净。”小三福嘟嘴道。 宋柳拍拍他的脑袋，“成，带着小幺一起洗干净。” “嗯！” 饭桌上，宋母烙了点饼子，做了西红柿汤，随意炒了两道素菜。 “大哥，你能不能给我买点鱼啊？”小三福嘴里鼓鼓囊囊的。 “你想吃鱼了？”宋柳问。 宋母摸了摸他的脑袋，“明天娘给你买条鱼，叫大哥给你炖。” 第45章 却见小家伙摇了摇头，“我不想吃鱼。” “那是为何？” 他却不答了。 宋柳看着他别扭的小脸，思索一番。 “你想在池塘里养鱼啊？” 小三福立马点点头。 “嗯！” “你啥想养。”宋老二吐槽道。 小三福冲着他二哥翻了个白眼，转眼又殷勤地冲他大哥祈求。 “大哥，给我养鱼吧~你最好了，大哥最好了——” 宋柳轻笑一声，“成，我明天回来给你买几条鱼。” “好耶！” 宋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别太惯着他，会惯坏的。” “小孩嘛，能哄着就哄着吧。”宋柳说。 “那大哥为什么不哄哄我？” 宋柳看向一旁发出意见的宋老二，不由嗤笑出声。 “宋老二，你多大了？” “大哥就是偏心。” “我明天回来给你买几本册子看，成不成？” 宋二的脸色阴转晴，抱住他大哥。“成！成！” “我还偏心吗？” “不偏心不偏心。” “我是不是好大哥。” “是是是！” 一旁的小幺却道：“大哥是不是把我忘了？” “哪有，大哥记得。”宋柳摸了摸她的小脸，“小幺想要什么？” “我想种花！在院子里种花！” “成，我记下了。” …… 在平江跑了一日，宋柳身上有些酸痛。 吃完饭，他早早收拾了一番，就回房准备歇息了。 他掀开地图，用炭笔在上面画出几处。 中心的梅花小街有一处卖不出去的小铺面，宋柳将它圈了出来。以及平江城前后门的街口有两处偏僻的巷口。 宋柳不求地理位置要有多好，也不求铺面有多大。反正他主要靠运输，还有隐藏空间。更重要的是要让这些铺子互相之间的路线又快又稳，并且能够连接城外。 这样路驿会更容易形成和运营下去，还可以根据路线发展水驿。 好吧，主要是他的资金有些不够了。 夜晚点灯思虑，不一会儿，他就有些犯困了。 他将地图随意撇在桌面上，吹灭瓷灯，脱衣就寝。 刚钻进被窝，他就睡熟了。 好似睡梦中，听到房内的窗框有些声响。 但他一日疲劳，自己的眼皮太沉了。只能安抚自己可能是夜晚的风有些大，不愿意睁开眼看看究竟。 紧接着声音不停，促使他恍惚间睁开眼睛，看见房内的窗户好像被风吹开了。 直到一声闷声巨响。 床上的人一个激灵。 一个人从他的窗户翻了进来，并且摔在了地板上。 虽然这一声够吓人，但是宋柳的眼皮是真的沉，好困好困。 模糊的视线中，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摔死了。 盯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人的身形。 宽肩蜂腰长腿。 他再熟悉不过。 做梦了吧。肯定是。他想着。 不由地，他眨巴了眨巴眼睛，又有些抑制不住困意。 眼皮越来越沉，那个身影却依旧在那里。 最终，宋柳扯了扯被子，翻身重睡。 第24章 买铺面 窗外的风徐徐吹来，太阳逐渐升起，天色渐亮。 卯时将临，宋柳睡醒了。 他睁开眼睛，那个身影依旧倒在那个位置。 他又眨了下眼，却没有变化。 不是梦！—— 宋柳脑袋立马清醒，坐起身来。 “小哑巴？” 他将人从地上捞起来，顾兰泱看起来昏死了过去，浑身还脏兮兮的，身上有一些外伤。 “不是，你让人给揍了？小哑巴，小哑巴？” 叫了几声也不应，宋柳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伸到他的鼻息下。 呼吸平稳，像是，像是——睡着了？？？ 宋柳俯下身，贴近他的胸口。 嗯，心跳怪有劲的。 又凑近听了听他的呼吸。 的确是睡着了。 宋柳松了口气，准备将人搬到床榻上。 宋柳一抬手，#￥，怎么这么沉？ 一二三—— 他十分吃力的将人抬起来，向床榻边挪了过去。 好不容易将人带到了床榻边，却被力量往前带，宋柳连忙将人稳住，生怕一起摔个狗吃屎。 却不料用力有些过猛，男人整个人向他压了过来。 好，还是摔成一团，好在是摔在了床榻上。 宋柳推了推身上的人，这都不醒？ “你是不是在装睡啊？小哑巴。” 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宋柳叹了口气，准备蓄力将人推到一旁。 试了一下，失败。 再试一试，还是失败。 宋柳无语，甚至有些气笑了。 “你这个讨债鬼，我上辈子欠你的。” 他抬起手，从顾兰泱的腰间伸过去，带动他翻身。 两个人位置调换了一下。 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将他脸上的铁面具摘了下来。 眉目如初。 少年忍不住伸手抚摸他脸庞的轮廓，却在半路停驻，不敢触碰。 只是隔着那层空气，沿着轮廓划过。 “傻不傻，宋柳。” 第46章 他叹了口气，笑了笑。 宋柳从他身上下来，给他盖上被子。 顾兰泱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正午时分。 脑海中闪过夜中骑马疾行的画面，夹杂着刀剑之声。 他皱了皱眉毛，才注意到自己躺在床上。 顾兰泱坐起身来，打量了一番。 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人换了，身上的伤口上了药，简单包扎了。 窗子上了锁，他走到门口推了推门。 嗯，门也锁了。 他却低头笑了笑。 桌子上的温碗里盛着饭菜，顾兰泱摸了摸碗边，还是热的。 这几日他没怎么进食，的确饿了。 嗯，味道还是一样。 昨夜本来是想着装晕吸引他的注意，结果那家伙翻身就继续睡了。 可能是骑行一天一夜的劳累，也可能是刀光剑影后体能消耗到极限。 总之，装着装着就睡着了。 …… 宋柳手里捏着那份地图，找到自己画出的地址。 画出的第一间铺子在梅花小街，室内整体大小不过五步，外面带了一个小院子。 梅花小街在平江城的中心地区，但是却远远不比别处繁闹。 周围的街巷大多是一些寻常院落，所以街道铺面大多是一些日常百货和简单的摊车。这条街的铺面大多都空着，有少些租赁了出去。 所以宋柳找到牙人说要买这里的铺面的时候，他可谓是百般劝解。 眼看拗不过，牙人就带着宋柳来到了这里。 “这条街空着多少间？”宋柳带着牙人在路边的小摊边坐下，随意点了壶饮子。 牙人走的有些累了，因为这片连板车都不跑。 他喝了两口饮子，才开口回答。 “这条街比较短，算上前后街，一共八十间。”说着，他往嘴里塞了一颗炒黄豆，嘴里嘎吱嘎吱嚼了两下。 “这么多年就卖出去三十间，开了一些布匹铺子，所以这条街也叫匹子街。” “这条街的铺子是谁的？” “嘿，这可大有来头。”一说这个，牙人好像起了兴致，一拍大腿继续说：“咱们平江知州的前弦，顾府的大小姐。” “顾府？哪个顾府？” “在平江还有第二个顾府吗？平江第一镖局的顾府！” 宋柳脑海中闪过那块墨翠令牌，顾家—— “顾府早就不行了，他们最拿手的鹰隼都死光了——”旁边有人搭茬，却被他婆娘拽走了。 “别搁着胡说八道，小心被抓起来！” 牙人眼神闪烁了两下，道：“我带你进去看看。” 他抖了抖手上一大串的钥匙。 两人一前一后，牙人随手打开一间铺子。 这间铺子还算蛮大的，二层带了个小院。布局很像长宁镇的总铺。 连续看了几间，宋柳问了问价格。 整条街的铺面布局差不多，都是二层小楼，只有街头街尾几间是五步小间，中央的铺面最大，三层，像是大型酒楼。 “小间10两，大一些的20两，最大的50两。” “当然不包括地皮。” 价格真的很低，接近于长宁镇这个偏远城镇了。 宋柳点点头，心中思量一番。 买下五间小铺子，两间两层，一间三层。 还差平江城前后城门的初五街，再买下四间，就可以形成一个很流畅的运输路线的。 逛了一上午，宋柳的肚子咕咕叫。 平江的小摊车上大多都是卖一些海鲜水产的，种类繁多，而且基本上都活着。 宋柳没忍住买了许多，主要是因为便宜。 回到宅邸，宋柳突然想起自己的房内还关着一个人。 “老二！把这些处理一下，我一会儿过来做。” 他将手里的海鲜塞给宋二，加快步伐奔向后厢。 “小哑巴——” 第一眼没见到人，宋柳心下一沉。 “小哑巴！” “嗯？” 男人从门后冒出个头来，脑袋上好像没磕红了。 宋柳松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门。 “你在门后面干嘛啊？” 宋柳查看了一下，就是撞红了一些，并无大碍。 “你早饭吃了吗？吃饱了吗？” “嗯。”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了。” 奇怪，竟然有问必答？ 宋柳狐疑地看着男人，试探性地问出一句。 “你身上的伤是哪来的？” “是之前那群人做的吗？” “嗯。” 霍，还真的有问必答。 宋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情舒畅了一些。 “顾兰泱。” 这个名字他从未叫过，男人明显怔了一下。 “你有兄弟姐妹吗？” 顾兰泱眼神沉了一下，沉默了片刻。 “有。” “你跟我一样是长兄吗？”宋柳表面漫不经心。 “不是。” 宋柳不再问什么，点到为止。 “今天吃海鲜，我买了好多！” 他笑了笑，拽着顾兰泱走了出去。 好在离开长宁镇的时候带上了他的大铁锅，不然都没法展现自己完整的厨艺了。 宋老二的海鲜处理的一塌糊涂，跟没处理差不多。 第47章 可能是常年在北，没吃过什么海鲜的缘故。 宋柳边吐槽他边处理。 他烧大火，半个时辰做了一桌子。爆炒蛤蜊、蒜蓉鲍鱼、青椒虾滑…… 一顿饱餐，宋柳咂咂嘴。 “小哑巴，我有点事跟你商量一下。” 说着，宋柳平江的地图展开，平铺在桌面。 上面有他画出来的标记。 “你看，这些点连接出来的路线是不是最近的？” 顾兰泱查看了一番，点点头。 “之前，我一直想着扩展一下运输。” “目前我所想的是将运货分为三个。一是最快的，急脚递。二是数量最大的，车邮递。三是动物驿。” “其中，急脚递，需要路面又大又宽，没有过多的行人和摊贩，相对管理严格。” 顾兰泱这时接了话。 “官道。” 宋柳点点头。“没错，就是官道。” “这是比较难的，需要长期跟官府打好关系，上供银两。并且马儿需要精壮，跑单的骑术也要精湛。才可以坐到日夜不停，日行千里。” 宋柳边思索边说。 不是短时间能发展起来的。 “第二个，车邮递。我们现在已经发展的很不错了。如果要在平江发展起来的话，需要选择相对繁荣的道路，在两城之间。茶摊食驿居多的道路，和当地的卡点达成合作。保证跑单的衣食住行。以千斤运为主，小型机关车为辅。” “三是动物驿，训练有素的鸟兽，用于运送信件和相对轻便的货物。其中，狗驿用于城中运输，鸽子和鹰隼运送信件。”说到这，宋柳顿了一下，抬眸去看顾兰泱。“听说平江第一镖局，顾家镖局，之前长期训练鹰隼，运送信件绝对不会出错。” 没能从他的脸上察觉到什么，宋柳却依旧疑窦丛生。 一旁的宋老二突然出声道：“这本县记里还记载过这个镖局！在平江当地很有威望。不过自从上一任镖头卸任，他们豢养的鹰隼全部都绝食而亡了。再也没人能训练出这般鹰隼，他们运送密信的生意一落千丈，只能跟寻常走镖一样挣一些亡命钱了。” 宋柳看向顾兰泱，两人对视片刻。 “明天我们去看看。”宋柳先行开口。 “去哪？”宋老二问。 “顾家镖局。” “小哑巴，你陪我一起去吧？” 顾兰泱没说话，只是默然地看着宋柳。 周围的气氛有些古怪起来。 不多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话。 第25章 易容 “好。” 顾兰泱轻声应下。 男人抬眸接住少年的目光，两人的眼神互相迂回。 “成！” “泡脚睡觉吧！”宋柳一拍大腿，准备起身。 宋二在一旁出声道：“大哥，你没给小默哥留房间。” 宋柳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当初买宅邸的时候，因为怄气，根本没有给他留房间。 后面的配院的确是有两间空房，但是没有床，只能铺稻草凑活凑活。 “你再跟我凑过一晚上吧，明个儿出门买张床。”宋柳说。 顾兰泱没有异议。 后厢房，主卧内。 近日天气越来越热，夜晚不开窗户透气会有些闷热。 宋柳刚泡完脚，随意擦了擦，带着暖意钻进被窝里。 一躺下，他脑海里不由地闪过一些画面。 人不能反思，一反思就会痛苦面具。 “我今天怕不是吃错药了……”如此反复试探顾兰泱，还那么蹩脚。 其实他不是一个会刨根问底的人，也没有什么事能叫他如此。 可是他内心就是痒得很，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想要知道小哑巴的过去，现在，一切。 恨不得，里里外外，从头到尾。 “不，不对，这样不对，宋柳。”他摩挲了一下脸，试图安抚自己。 我是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我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人是独立的个体，不能互相过度干涉，他想说的时候就会说的，他想说的时候…… “去你的！”宋柳焦躁地骂了一句，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一顿蛄蛹后，他坐起身来。捞起一旁的枕头，上去给了它好几拳，边捶边骂。 总之，模样实在抓狂。 好在，窗外的夜风吹了一阵，他逐渐冷静下来。 谁料，一抬头就对上男人的眸子。 男人看起来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有干，身上的衣服随意披在身上，头发上的水渍顺着喉结的轮廓向下探索。 锁骨下的光景若隐若现。 宋柳有些恍惚，连忙擦擦嘴角。 还好还好，自己没有流口水。 “小哑巴，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顾兰泱有些疑惑，挑了挑眉。 “现在晚上怪冷的，再给你冻坏了。” “嗯，我会多注意。” 宋柳嘴上那么说，眼睛却顺着水渍往下，在男人的衣角下游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宋柳感觉到无名的浮躁，呼吸逐渐沉重起来。 “宋柳。” “嗯？” 宋柳终于回过神来，他咽了咽口水。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顾兰泱歪了歪头，靠过来问他。 “没，没有啊。” “脸，好红。”顾兰泱说。 第48章 宋柳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烫啊，宋柳，没出息！ 这是为什么？太奇怪了吧？以前自己从来不会这样啊？不是，难道单身久了看见好看的人就会春天吗？？？ “我没事，刚泡完脚，有点热。” 宋柳又嘀咕了两句好热，然后下床准备去关窗户，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他有些同手同脚。 险些摔倒，顾兰泱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宋柳却突然一个激灵，转了一个完美的圈，十分奇异的姿势躲开了。 顾兰泱当下怔住了，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 有些古怪，打量了宋柳一会儿，没说什么。 次日早晨，宋柳险些没起来床。 不知是不是自己一语成谶，晚上他燥热无比，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直到外面蒙蒙亮的时候，他才困得不行睡着了。 “小哑巴，你给我梳头吧，我不想动。” 他瘪了瘪嘴，从铜镜里和身后的顾兰泱对视。 “求你。”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走上前来给他梳头。 顾兰泱抬起手，将他的长发梳顺。 少年的头发还算养的不错，很好梳开，青丝轻软，阵阵清香。 不由地指尖摩挲，发丝从他的指缝里抚过。 “小哑巴，你今天不戴面具吗？” “不带了。” 顾兰泱说罢，让宋柳在外面等一刻钟。 宋柳不说什么，乖乖到外面等他。 “大哥，我饿了。” 宋柳一抬头，是他那个讨债鬼弟弟。 “饿了你去吃啊。” “嘿嘿，你去做点好吃的嘛！” 宋柳白了宋二一眼，“宋老二，你是没手还是没脑子，自己做！” “我做的不好吃嘛——” 有些时候，宋柳真的想掐死他。 “去街上买点早食，别来烦我。” 宋二两手一摊。 宋柳长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自己躁动的拳头。 扔给他两颗银子，摆摆手。 “快走快走！” 宋二笑得狗腿，立马拍拍屁股走了。 宋柳看了眼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敲门催促。 就见门打开了。 宋柳眼前一亮，愣在原地。 从房内走出来的，是一位白衣青簪的小娘子。 身姿不凡，神韵傲人。 “小哑巴？” “走吧。” 还真是小哑巴！ 这是换个美人面具戴了。 两人在路边小摊随意吃了点早食，是当地有名的红豆沙糯米粥，配上酸辣小菜，很有滋味。 吃饱喝足，两人坐车赶到镖局。 顾氏镖局。 门口守门兽不是寻常的石狮子，竟是两头墨翠金钱豹。 牌匾上龙飞凤舞的题字十分有故人之资啊，宋柳瞥了一眼身旁的顾兰泱。 看来还真是你老家啊，小哑巴。 “公子何故？” “送信。” 门口的镖师将两人迎进门去。 还真是冤家路窄，当面遇到那两个货之一。 “宋老板？”祁言山显然有些诧异。 他的眼神落在宋柳身旁的顾兰泱身上。 “这是？” 宋柳正准备说是自己的胞妹，身旁却传来了小娘子略显娇嗔的声音。 “柳郎，这位是旧识吗？” 这是？宋柳意会了一下，立马接话。 “不算熟络，见过几面。” 祁言山的目光闪过一丝狐疑，似乎在他意料之外。 “宋老板，走哪边的镖，时限几日？” “走北方的镖，限三日。” 宋柳此次来的确是来走镖送信的，得送信给阿斗报个信，顺便问问他长宁镇的家长里短。 顾家的镖还真不便宜，宋柳忍痛付完钱，就准备带着顾兰泱离开。 刚走出门，就看见那个头插羽毛的跋扈主。 “宋柳？你怎么在这？”顾元贞瞪着他，有些敌意。 宋柳没打算跟他耗时间，准备绕开就走。 可是身边的顾兰泱却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娇滴滴一句：“柳郎，他又是谁啊？” 宋柳差点被口水呛死，小哑巴，你戏瘾挺大。 这句话成功将顾元贞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他立马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宋柳立马拽着顾兰泱遁了。 坐在马车上，宋柳跟车夫说了句去城外。 他打量着身旁的顾兰泱，姣好的红颜，顾盼的神情。 “柳郎为何这般看我？” 宋柳连忙摆手，“停，停！” “你是易容了还是被附身了？” 似乎在对方脸上看见一丝笑意，宋柳瞪了他一眼。 “你给我老实点，别再玩了。” 他算是明白了，小哑巴根本不是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正经，相对他来说，他完全就是一个闷骚男。 车夫一路驱车，将两人带到了城外。 牙人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见到宋柳，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宋老板，今个儿咱们看点什么？” “城外的地皮。” “好嘞。” 平江城外的地皮大多是一些空闲的树林山水。 宋柳最后选了一处距离平江很近的地皮，这块空地上除了有一些杂草以外，还算打理的干净。用来饲养大群的动物倒是方便，旁边还有一条不大不小沿路河。 第49章 “说来还真是巧了，您今个儿看中的这块，还是顾家的。” “这平江还有不是顾家的东西吗？” 宋柳有些无语。 他站在一块土坡上，打量了一圈周围。 目光不由地落在一旁的帷帐上，他出声问一旁的牙人。 “今日还有别人看这块地吗？” “没有。那边是顾家的大小姐，她请了城内一些有名的诗人画家，在这块游玩。” 宋柳在那群人中看见了一个熟面孔。 “徐临先生也在。” “哟，您还认识徐临先生呢？”牙人有些惊奇，点了点头道：“顾家小姐跟徐先生私交甚好，若是有什么宴请，肯定会有他的。” 顾兰泱看了一眼宋柳，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诶！宋兄！” 徐临看了过来，认出了宋柳。 之后，他似乎低声对身边的小娘子说了些什么，就匆匆走了过来。 既然都看见了，宋柳也不好继续杵在原地，两步下了土坡，迎了上去。 “徐先生，几日没见。” “是啊，听说你买了宅邸，算是安定一些了。” 宋柳见到徐临格外热情，两人寒暄起来。 “诶，遇到也是有缘。”徐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如宋兄跟我一同去那边喝杯茶吧？” “我就不了，你们文人墨客相聚，我就不去打眼了。”宋柳笑笑，连忙摆手。 “下次，下次我去你府上拜访。” 徐临这才注意到，宋柳身旁还站着一人。 这小娘子生得冷艳，倒是板着一张脸，更显清冷了。 注意到徐临的目光，宋柳给他引见。 “这是我堂妹，跟来平江游玩两日。” 只见那小娘子的脸更黑了几分。 第26章 夜袭 “宋兄有客，那我就不托礼了。”徐临拱了拱手。 宋柳回礼，两人对视一眼。 辞了徐临，宋柳跟牙人约好明日和地皮的主家见一见，衡量衡量价格。 宋柳自然知道，这笔钱不会小，毕竟是地皮交易，买铺面花出去的，跟地皮比起来，连碎银都算不上。 回去的路上，宋柳心下斟酌。 自己这两年在长宁镇赚了点钱，但是来到平江才发现，简直是区区鸿毛之末。 但是既然要做生意，自然不能守着老本不撒手。 如果能在这里扎下根，赚到的钱可不只是翻个倍这么简单。 “哎呦，这个点，果然又要堵住了。” 车夫的哀怨传来。 “怎么了？” “玉林门这边，一到这个点人就多的不行。” 宋柳张望了一圈，玉林门往前是青园街，挨着港口，这个点正是渔船回港的时候。街道上大多是一些新鲜的海鲜，还有一些卖河床赌石的。 这条街本身很宽，面积不小。但是奈何人多，愣是将这块堵了个水泄不通。 “您把我们搁这吧。” 宋柳说罢，回头示意顾兰泱。 “小哑巴，正巧还没逛过渔市，咱们走着吧。” 顾兰泱脸色缓和一些，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这两天没少吃海鲜，主要是量大便宜，而且没有北方的腥气味，哪怕清蒸水煮都只尝得出鲜。 但什么东西吃多了都有点腻，宋柳今个儿买了两个猪蹄，在隔壁摊儿称了点儿芸豆，准备回去煲个汤。 走到街尾，抬眼一瞧，都是些河床石，有些未开的，有些开了一半，有些已经抛了光的。颜色倒很多样。 宋柳虽然做过二十年富二代，但是还真没接触过赌石这玩意。 尤其是河床海矿。 不免有些好奇，多看了两眼。 “试试水。”顾兰泱说。 宋柳挑了挑眉，难得小哑巴有兴致。 “会不会亏啊？” 他不由心里打鼓，毕竟他就是个门外汉，也没有透视眼，纯靠人品。 但是他人品一向不是很拿得出手。 却听那人：“柳郎放心，不会叫你亏的。” 好，又夹起来了。 顾兰泱都发话了，他还扭捏个什么劲。 两人走到一个摊子前，宋柳俯身瞧起来。 “客官相中哪个？我拿起来给你掌眼。”摊贩是个有眼力见的，笑眯眯地就给供上了。 毕竟宋柳不论是外貌还是口音，都不是当地人。 像他这样的外地人，十个有八个都是好忽悠的肉仔。 这些石头看起来都不是很有滋味，大多乌漆墨黑，或是灰头土脸，不像是那些开了一半的，还有一面能见人。 宋柳挑了个长得不算歪瓜裂枣的，低声问一旁的人。 “这个如何？” “水差，底子干。” 声音不大不小，倒是叫那摊贩听到了。 “小娘子这话，这可都是老坑的料，就没有水差的。” 宋柳不愿意争辩，只是说：“老板见谅，我们是来这游玩的，不是很懂行。” 说着，他和顾兰泱对视一眼，跟着那双眸子寻着一块又黑又丑的石头。 这块石头被随意撇在一边，都快滚到路上去了，显然摊主也不是很在意这块丑八怪。 但是小哑巴相中了，总得问一嘴。 “老板，这块什么价？”宋柳将那块丑八怪捞起来，问道。 第50章 摊主笑了笑，“这块30文卖给你。” 怪便宜的，他方才一路问，这些摊子上就没有下10两的石头。 宋柳不免低头看了看丑八怪，这不会是路边溅到这的碎石头吧？ “小哑巴，你是不是唬我？” “柳郎不信我？” 宋柳点点头，又摇摇头。 “三十文，我要了。” 就当买个乐了。 “诶成，我现场给您开了。”摊主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石头，走到一旁放在架子上。 虽然这块丑八怪只有三十文，但是要揭开它的真面目，宋柳还是有些紧张的。 也有几个好信儿的路人围过来瞧，毕竟自古谁都爱凑个热闹。 这一刀下去，混着水一冲。 这庐山真面目一现，众人呵了一声。 “哟，挂绿的！” “虽然皮厚肉干，但是这绝对是赚的。” 宋柳立马问那人。“赚多少？” “镶嵌个簪子，也能卖个二两了。” 那的确是赚的。 “继续切吧。” 出声的是顾兰泱。 “可确定？你这料子皮这么厚，下一刀怕不是要切出黄皮来，到时候要废的！”摊主好心提醒。 路人也搭腔，说叫他们见好就收。 “切吧。”宋柳说。 周围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宋柳不是很在乎。 再下一刀。 水面一冲，又黑又黄。 “露出皮子了。”摊主摆摆手。 一旁的路人不免说：“那块肉还能用，也不算亏。” 本来以为就要收摊，却听顾兰泱再次说道：“再切。” 已经切了两刀，大多是不会有什么好肉了。但也已经切废了，继续切也没什么。 摊主抿抿嘴，按照吩咐继续切。 周围的人散了不少，宋柳却还是很期待，虽然他没什么人品增值，但是小哑巴有啊！ 最后一刀下去，摊主立马哎呦了一声。 “满绿，透肉的！” 虽然宋柳不懂，但是眼见为实。 那块丑八怪的尾部整块都是绿色的，湖水一般。 “赚了吧？”宋柳激动地问身边的顾兰泱。 “是不是？赚了吧？！” 少年难掩喜色，抓着身旁人的衣袖手舞足蹈。 “哎呦，还真开出绿了！” “恭喜恭喜！” “这块能做块玉佩了，真是走了运。” 一旁的路人再次围了上来，还有几个忍不住出价要买的。 这块丑八怪身价飙升，一路从三十文涨到30两。 可宋柳却摆手，“不卖不卖！” 揣起来就拉着顾兰泱走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走狗屎运，留作纪念了。 出门走了运，宋柳内心的压力疏解了不少，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宅邸。 厨子一高兴，自然是在厨房大展身手。 灶上的芸豆猪蹄炖的差不多了，宋柳用砂锅炖了腐竹牛腩，又把昨天剩下的鲳鱼煎了下。原本炒了小哑巴最爱吃的葱爆牛肉，正准备就此收尾的，却发现都是大菜，怪会腻的。 于是乎，他翻出来一筐油菜，下锅炒了一分半。 “老二，开壶果酒解腻。”宋柳将菜端上桌，踹了一脚准备偷吃的宋二。 “赶紧的，别墨迹了。我去叫小哑巴吃饭。” 宋柳不大一会儿就走到后厢房，喊了两声小哑巴。 没得到响应，内心编排他脱下面具就恢复装逼男人设。 结果越往院子里走，越是觉得不安。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就像是最初几日到达平江的时候。 那种被人死死盯着的恐惧。 宋柳脚下步伐不免快了几分，嘴上又喊了几声小哑巴。 突然，宋柳手里的瓷灯颤了颤，只感觉一阵冷风吹来。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恨不得下一秒就跑进屋子里。 却感觉有一股气息踩着他的脚印过来，警惕趋势他拔腿就跑。 就听后面接连响起来追逐的脚步声。 “救命啊！杀人了！” 他扬起嗓子就喊，脚下也不敢停。 眼看就要迈上台阶，下一秒身后就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那人力气很大，死死地捂着他，牙齿和嘴唇撞在一起，血腥味立马漫出来。 忍着疼痛，宋柳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求生的办法。 一边拼命挣扎，一边试图叫出声。 “靠！他怎么这么大力气！”宋柳内心怒骂，一秒内将那人的祖宗十八代上上下下问候了一遍。 黑衣人一路挟持着他，将他往后门带去。 宋柳踉跄着，几次险些摔倒，但是那人死死拖着他。 自己的脚步不稳，不免被路边的土坡石块撞到，不一会儿就浑身酸痛。 “这狗东西，真缺了大德了！” “小哑巴——救命啊——” 当然，他只能在内心呼喊。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少年两个眼睛来回张望，寻找机会。 慌忙中瞥到一旁还未清理的枯树，心下灵光一闪。 二、三—— 宋柳立马顺着力量往后撞去，耳边传来嘎吱的骨裂声。 这一后脑勺怕是把那歹人的鼻梁骨都给撞裂了。 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叫，宋柳终于得以挣脱。 第51章 “大哥！” 宋二闻声而来。 他瞧见一个黑衣人捂着鼻子大叫，拎着扫帚上去就是一下。 那黑衣人立马反应过来，正欲抵抗。 宋老二还算敏捷，反手就勒住那黑衣人的脖子，死死往后拽。 虽然蒙了面，但是从他红透的耳朵也能看出来他马上要被勒死了。 传出几声求生的惊叫。 宋柳感觉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连忙让宋二松手。 宋二怪执拗地，就是不松手，嘴里还叫着报官。 “大哥，报官啊报官，给他抓起来！” 黑衣人疯狂挣扎，双腿狂蹬。 “你别把他搞死了！到时候被抓起来的就是你！” “哦，哦。” 宋二这才将那黑衣人松开。 黑衣人连忙喘气，声音像是破了皮的风筝，呼哧呼哧的。 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宋柳趁他脱力，上去扯掉他的蒙面罩。 “果然是你！——” 第27章 别扭 顾元贞瘫在地上，仰头喘气。 他整个脸都充血了，眼眶都有些红。 鼻子看起来没有变形，但是血淋淋的，撞得不轻。 “果然是你。”宋柳将嘴里的血啐到地上，俯身打量他：“你来这作甚？谋财害命是吗？” 顾元贞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你有财可谋吗？” 嘿——你这个小屁孩！宋柳内心噎了一下，表面却不乏多让。 “那你就是来害命的。”他说罢，冲着一旁的宋二挥挥手。“老二，报官，把这兔崽子抓起来。” 宋二立马应声，顾元贞脸色动了动，似乎想出声阻止，但又碍着面子。 宋柳当然看得出这小孩的心思，使了个眼色让宋二退到一旁。 “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让他好好教训你。” 宋二立马作势恐吓，一顿摩拳擦掌。 顾元贞脾气硬，骨头也硬。 见他别过脸，一脸誓死不从的模样。 宋柳不免嗤笑一声，合着你们姓顾的都是这一副寡妇誓死的骨气。 宋二作势就要揍他，顾元贞骨头也就硬了一秒，立马缩了缩脖子。 嘴还是有些硬：“我、我走错了，路过的时候迷路了。” “你看我是傻子吗？还能再蹩脚一点吗？”宋柳不语，表情却诠释了一切。 “反正，我只是迷路走错了。” 宋柳耐心已尽，看了宋二一眼。 后者立马会意，两步迈到顾元贞前面。 顾元贞惨叫此起彼伏，声音又气又恼。 宋柳实在看不下去，上去踹了宋二的屁股。 “你作甚呢？” 宋二茫然：“大哥，不是你让我拷打他吗？” “我哪里说让你拷打他了？”宋柳无语地吸了口气。 宋二学着他大哥的眼神，使劲地瞥了两下，然后一摊手。“那你刚才，这样这样，不是让我狠狠地拷打他吗？” 我就这样的？放你的屁吧宋老二。宋柳不想说话，顺了顺自己的肝火。 “那就算是拷打，你怎么拷打的？有你这么拷打的吗？” “我还能真揍他啊？他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再给他揍个半身不遂。”宋二低声嘀咕着，瞥了他大哥一眼。 “那你挠他痒痒肉干什么？” “这样也能让他招，大哥你等着，他马上就忍不住了。” 宋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连忙道：“得了得了！” “那你要怎么样嘛！” “我让你把他捆起来报官，你能跟我有点默契吗？” “哦！哦！” “哦你个头，还不从他身上滚起来！” 宋柳气不过，又连连踹了他几脚。 顾元贞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扯了扯身上被弄乱的衣服。 “你做什么去？”宋柳叫住宋二。 “报官啊。” “你在这看着他，我去。” 宋柳挥挥衣袖，将他扯回来。 报官估计是不行，不说这顾家在平江的地位，报官也没什么用。就说这一个顾字，说不定还真跟小哑巴沾点亲带点故，还真能给他送进去蹲大牢吗？ 宋柳边思索着，边往宅邸外面走。 这大门一开，正巧打更的走夫敲打着更锣路过这条巷子。 宋柳挥手将人拦下来。 “麻烦将这封信送到顾家。” 说着，一袋铜钱落在走夫的手上。 不多时候，顾家那边就来人了。 是祁言山带人来的。 “我家少爷唐突，还望宋老板海涵。”祁言山拱手行礼，态度还算真切。 虽然看在小哑巴的关系，自己可以放他一马。但是他可不是随意咽下窝囊气的主儿。 于是乎，宋柳反手抱臂。“不瞒你说，在下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一摊手，海涵不了啊海涵不了。 一旁被五花大绑的顾元贞试图反抗，可是宋柳绑他的时候用的可是杀猪的猪蹄扣，莫说站起来，就是动一下都吃痛。 宋二还在他嘴里塞了两三个帕子，估计是出气都难，更别说出声。 顾元贞气不过，只能使劲踹踹双腿，以示他的少爷脾气。 祁言山看了顾元贞一眼，再次冲宋柳拱了拱手。 “近日听闻，宋老板在各大牙行商议购买城外地皮的事情……” 第52章 果然，此话一出，宋柳的嘴角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弧度。 “若是宋老板能不计前嫌，让我带少爷回去。这地皮的事情——” “半价，半价卖给我。”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直接骨折价。 宋柳自然知道自己是个胆子大的，但是这顾家家大业大，自是不会在乎这点亏损。再说他们眼下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 衡量的不差，祁言山闻言脸色都没什么变化。 “一言为定，还请让我将元贞领回去。” 宋柳看了宋二一眼，这次两兄弟还算默契。宋二将顾元贞拎了起来，扔到祁言山身上。 “那在下先告辞了。”祁言山将顾元贞接住，无视他的挣扎。 看起来顾元贞想要让祁言山将自己嘴里的帕子拿出来，然后破口大骂一番。 但是祁言山却选择了无视。 宋柳觉得好笑，忍俊不禁。 “慢走不送。” 宋柳的脸皮和骨气固然重要，但是他们放一放不碍事。 下次再捡，下次再捡。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况且是送上门来的便宜。 宋柳沾沾自喜，看便宜弟弟都觉得顺眼了。 确定两人没事，宋母和两个小的已经吃过晚饭，回房休息了。 “老二，去把火烧上。” “给我做夜食儿？” “你想吃什么？” “锅盔！牛肉馅儿的！” 一说牛肉，宋柳这才想起来失踪人员。 “老二，你看见小哑巴了吗？” 宋二正美滋滋地烧火呢，漫不经心。“没啊，他没在屋里吗？” 不会又拍拍屁股走人了吧？？ “诶？大哥？你去哪啊？这火已经起来了！” 宋柳无视掉身后的呼唤，一路大步流星地走到后厢房。 推开屋门，正好对上顾兰泱的眼眸。 宋柳明显怔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刚从外面翻窗进来，还没来得及跳到地板上。 气氛有些古怪，宋柳在那张冰山脸上寻找到了一丝尴尬。 “你去哪了？” 宋柳开门见山的问。 顾兰泱从窗框上跳下来，抬手摸了摸鼻子。 “摸什么鼻子？你心虚什么？” 一如既往，装逼男是会装哑巴的。 宋柳承认，自己脾气大但骨头软，尤其是在顾兰泱面前。 反正问不出什么，也没必要去问。 少年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气恼，男人注意到他的嘴唇上还未完全干涸的血痂。 “你这是怎么了？”顾兰泱垂眸道。 宋柳意识到他在问什么，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血痂。 铁锈味被卷进口腔里，宋柳咂咂嘴。 “嗐，没什么。” 话锋一转，宋柳眨了眨眼睛，挤出几分湿润来。 “就是差点死于非命。” 顾兰泱神情一动，眼神从他的嘴唇往下，注意到他脖颈上的微红。 男人抬起手，轻轻落在少年的脖颈上。 肌肤接触只有毫寸，宋柳却感觉到一股电流从头到尾打了个遍。 他不由地别过脸去，想要挣开这毫寸。 “宋柳，告诉我。” 宋柳用余光思忖他的神情，没有探出什么所以然。 平静如水，淡然，淡然。 “好，那你也告诉我。” 宋柳将脸转回来，正视男人的目光。 片刻，没等到回答。 宋柳后退一步，将这毫寸撕扯开。 少年毅然转身，准备离开。 手腕却被男人抓住，他手心滚烫异常，力量有些大。 宋柳回头看他，“你不说，那我也不说。” 想要抽身，那人却不撒手。 “顾兰泱，松开。” “你不松是吗？” “那你就别怪我！” 宋柳冲着男人的手腕就是一口。 牙齿将骨骼摩擦出声响，可他却如那次一样，面色不改。 宋柳力气又大了几分，直到尝到血腥。 “嘶。” 只是一次抽气，宋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松了口。 宋柳不知为何，又气又愧，从身上摸出一瓶药扔给他。 “我讨厌你！” 话音刚落，宋柳就转身走了。 前院。 宋二等了半天，他大哥都没回来。 他只能将晚上剩下的菜热了热吃。 填饱肚子，他内心吐槽着他大哥，回到房间准备闷头睡觉。 房门却突然被打开。 宋二吓了一跳，从被窝里冒出头来。 不是？又有人来了！？ 直到他看见他大哥从外面迈进来。 “大哥？” 宋二诧异。 “大半夜不睡觉，你干嘛？” 宋柳板着张脸，从柜子里抽出一条被子，抱着被子两步迈到床榻。 一抖一裹，就把宋二挤到了里面。 “咱俩挤一挤。” “啊？” 宋二许久才反应过来，用余光打量他大哥的神情。 试探性地问：“你跟小默哥吵架啦？” 宋柳啧了一声，“就你话多，睡不睡觉？不睡你滚出去！” 宋二立马闭了嘴，往墙根挪了挪身子。 宋柳合上眼。 不多时候，便宜弟弟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53章 “你们又为啥吵架啊？” 宋柳懒得理他，翻身过去背对着他。 可是宋二向来是个没眼力见的，冲着他哥的背影喋喋不休。 “大哥，大哥，你睡了吗？” “真睡了？” “所以你俩到底为啥吵架？” “睡了？” 宋柳真的忍不了了，坐起身来就给了他一个暴扣。 “宋老二你是不是想滚出去了！？” 第28章 事变 翌日。 宋柳一大早就独自出门了，坐着板车去了城外。 祁言山还算守诺，城外地皮差了人等着。 价格按照约定砍了一半。 地契拿到手，宋柳准备去平江两大市集逛一逛，了解一下行情，再不济也能开开眼。 人一闲着就会思考，比如现在。 宋柳坐在板车上，思绪不知已经飘到哪里去了。 突然身下的板车一个急剎。 顺着惯力，差点将他甩出去，宋柳连忙抓住一旁的扶手。 只听前面传来一声怒骂。 “哪个不长眼的！” 宋柳逐声望去，只见板车前面是一辆精致无比的马车，车帘都是用绸缎丹青所制，整个车身通体油红，像是上等的木材。 出声训斥车夫的是一个丫鬟。 她梳着双环发髻，看起来年岁不大。 车夫只顾磕头请罪，把板车和车上的宋柳都撇到了路边。 “哪里来的，赶忙朝我们撞，要是惊了我家小姐，要你好看！”双环丫鬟指着车夫斥责。 宋柳正准备下车查看，对面马车的车帘从里面掀开一角。 “佩芝，发生何事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女子掀开车帘，张望了两下。 抬眸的瞬间，宋柳对上了她的视线。 宋柳呆了一秒，这女子的眉眼神似顾兰泱。 顾妙德也注意到了宋柳，她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半刻才移开。 “还不是这个不长眼的，那么宽的路也能撞到咱们！”佩芝气愤道。 “顾小姐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车夫头都不敢抬，只是求饶。 顾妙德让一旁的小厮将他扶起来，摆摆手。 “我无碍的，快起来吧。” “小姐！怎可这般轻易饶了他！”佩芝在一旁道。 宋柳不免多瞧了两眼，这佩芝的性格倒是挺像顾元贞，不过也是护主心切。 “佩芝，我真的无碍的，莫要这般。”顾妙德抬手抚了抚佩芝散落的鬓发，柔声道。 佩芝脸色缓和了一些，厉声冲车夫道：“还不快走！” 那车夫立马爬起身来，脚底抹油似的，拖着车就跑了。 “诶，不是……” 宋柳出声叫他，可是片刻就看不见那车夫的背影了。 顾妙德注意到了他，出声道：“先生要去哪？若是顺路，我可捎你一程。” 宋柳连忙摆了摆手。 “不必了，多谢姑娘。” 他摆摆手，准备绕路离开。 怎料迎面遇到熟人。 徐临从前面的街巷走向马车，手里拎着几包糕点。看起来是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 “诶，宋兄。” 宋柳迎上去，拱手道：“徐先生，真是巧。” “看来你我有缘。”徐临笑了笑，将手里的糕点分给宋柳一包。 “这是福缘斋刚出锅的莲子糕，特别出名。” 宋柳接过糕点，道了声谢。 “多谢徐先生，改日我登门，必定给你带两壶好酒。” 徐临听罢莞尔一笑，“我定恭候。” “宋兄今日是刚从城外回来？” 宋柳诧异了一下。“徐先生怎知？” 徐临眼神落在宋柳的长靴上，宋柳跟着他的目光往下。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靴子上沾了不少泥泞，鞋底的边沿上还跟着几根杂草。 宋柳立马展颜笑开。“徐先生慧眼。” 两人寒暄许久，身后的马车一直没有行走，宋柳心下思忖，自是知晓缘由。 “徐先生还有约，我就不叨扰了。” 宋柳拱手告辞。 徐临快步走到马车边，将手里的莲子糕递给佩芝，似乎是嘱咐了两句。 又连忙回头追逐宋柳。 “宋兄，宋兄。” 宋柳闻声停下脚步，回头去瞧。 “徐先生？” 徐临似乎疾行了一段路，气息不稳。 “宋兄明日可有约？” “明日……”宋柳当下思索，“倒是没什么紧要的事。” “徐先生可有事？大可直说。” “明日是十七，有鸟兽早市。就开在城外北走十里。”徐临说。 “宋兄可有兴趣？” 宋柳没想到徐临会邀请自己去逛早市，还是鸟兽早市。 “自是可以！我正巧想要建个庄头，就在城外。正愁找不到地方买牲口呢。”宋柳道。 徐临点点头，“明日寅时在北城门，你坐我的马车去。” “成！”宋柳应下来，又道：“我想带上家里人去。徐先生可通融？” “你那个堂妹吗？” “哦，不是。” 徐临没多问，只是道：“自是可以。” 宋柳和徐临辞别，从兜里探了探银两。 按理说，这种早市应该价格偏低。 但是……与之而来的必然是质量难以保障。 第54章 尤其是这些活物，稍有不注意，可就是性命夭折。 对于这种早市，宋柳只有听闻，并未涉猎过，自然心中有些没底。 叫上小哑巴？他肯定能掌到好的。 但是我和他还在吵架啊…… 诶，看徐先生的样子，似乎经常去？抱抱这个大腿也不错。 宋柳内心左右横跳。 做个物件找他求和？想着想着宋柳就已经走到了春晓市。 刚过桥洞，就立马感受到了市井繁闹。 来来往往的车马流转不断，一眼望去人群中少有空隙。 天色随着时辰暗了下来，街道边的小摊上还挂着几盏铜灯。 宋柳看着眼前的光景，有些不愿意挤进人群。 他站在桥上，走到市集边缘的小摊上买了些杂嚼。 趁着摊主给他打包，宋柳出声询问。 “老板，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店铺能加工玉石吗？” 摊主也是个热心肠，想了想。 “这里面一时半会可不好进，你要是着急的话，过了这个桥洞往南边的巷子走。” 摊主手上的活计没停，一边说一遍快速地将杂嚼一一打包好。 似乎是怕宋柳记不清，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里面第一间铺子是八宝斋，是加工倒卖玉石的。” 宋柳连忙道谢，将钱店好递给摊主。 “多谢老板，老板生意兴隆。” “诶，慢走！” …… 宋柳打开一个袋子，从里面抽出一块肉铺。 他有些饿了，忙不迭放进嘴里。 嗯！真香啊真香！ 确定自己按照摊主说的路线，没走错。宋柳张望了两下，走进巷子。 第一间的牌匾的确是八宝斋。 昨夜气性了，用这块玉石做个剑穗给小哑巴吧。宋柳颠了颠手里的丑八怪，不免又想：“嗯……剑穗应该也能带在刀上吧。” 宋柳迈进铺面，里面有一个人躺在藤椅上睡着了，脸上盖了一本书卷。 垂搭一边的手上还握着一串文玩珠串，宋柳随意打量了一下，是南红珠。 看来这店主身价是不错的，宋柳不免起了点兴致，抬眸打量铺面。 装潢不算华贵无比，但也不乏多让。 那人睡得挺熟，宋柳在店里走了一圈都没将他吵醒。 心还挺大。 “掌柜的，掌柜的。” 宋柳试探性地叫了两声。 那人不但没醒，反而在睡梦中吧唧了两下嘴。 宋柳忍俊不禁，“掌柜的，有人来了。” 还是无果。 那人虽然躺在藤椅上熟睡，五官被书卷盖住了，但从身形和手还能看出来这是一个肚大腰圆的老人。 书卷下的鬓角已经花白，手上的皮肤已经有了些密集的斑点。但是也掩盖不住他油水光滑。 看起来平日里的伙食不错。 瞧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宋柳的耐心自然随之消散。 他走上前去，将书卷拿开。 这一眼，宋柳瞳孔急剧收缩。 是他？—— 没错，就算是体态已经大变，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 他当初跟小哑巴是一块消失的，现如今又出现在这？ 绝对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白坠！” 思索到尽头，他心中燃气一股气恼。 “白坠！” 他又喊了一声。 那人终于被吵醒，睁开了眼睛。 白坠的神情还有些不耐烦，皱着那白花花的眉毛。 等他看清来人后，立马清醒了过来。 “小宋老板？”他恍惚了一下，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宋柳冲着他冷笑了一下，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几乎是同一瞬间问出声来。 宋柳嘴角发抖。“你还有脸问我？那当时为什么不吭不响的就走了？” “我找了你许久！” 白坠许久才反应过来，估计是在搜肠刮肚寻找借口。 宋柳没时间听他狡辩，上去扯住他的衣襟。 “瞧瞧，瞧瞧啊。” 这手上的触感，怕是上等的蚕丝绸缎。 一寸一金的金蚕丝。 “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白坠连忙摆手。 “小宋老板，我没有啊。” “没有？”宋柳气极反笑，手上的筋骨作响。 “你也会易容？” 白坠却立马道：“我不会啊！” “那你如今为何这副模样？” 眼前的人肚大腰圆，完全不是以前那佝偻老人的模样。 “好啊，好得很！” “你们都好得很！” 宋柳松开他的衣襟，将他甩在藤椅上。 “你和顾兰泱联合起来骗我？对不对？” 白坠那浑浊的眼睛里有一丝闪烁，看起来是说中了。 “小宋老板……” 见他不答，宋柳的怒气只增不减。 他上前将一脸茫然的白坠拽了起来。 “走！跟我走！” 白坠试图挣扎，可是那少年回头瞪了他一眼。 第29章 争吵 下一秒，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滑落。 少年神情带着执拗，眉毛紧蹙，抬手将那滴泪撇掉。 第55章 白坠彻底老实了，任由宋柳拎着他往外走。 古方路。 这两日自家大哥不着家，宋二一天到晚钻在那个小书房看话本。 恨不得吃喝拉撒都长在里面。 宋母实在看不过，今个儿将人拎了出来。 “你要是实在闲着，就把池子里的鱼喂喂，院子里的花浇浇。” “那鱼是老三养的！花是小四养的！” 宋母捶了他一下，“他们是你弟弟妹妹！”她又指了指自己。“我，是你老娘！” 宋二吃瘪，老老实实按照他老娘的吩咐。 好在他大哥提前做了不少干鱼食，宋二蹲在鱼塘旁，抓起两把投下水中。 一群灰不拉几的鱼蜂拥而至，一时之间将鱼食都席卷而空。 “这群笨鱼真能吃！”宋二不由地吐槽。 宋柳带回来的时候，宋二就很嫌弃。因为这群鱼苗长得灰头土脸的，说是当地的黑鱼。 但是他大哥说，这些鱼长大了还能做酸菜鱼吃。 于是，他突然觉得它们还挺可爱。 宋二没什么耐心，看着扑腾个没完的鱼群，直接把手中的鱼食袋扬了扬，一股脑倒了下去。 他拍拍手，准备打一桶水去把小四心尖尖的花浇一遍。 早点干完活，还能回去把没看完的几篇看完。 不多一会儿，宋二正在前院浇花。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正思索着大哥为什么还没回来。 宅邸的门大开，一个块头不小的人被丢了进来。 只听那老头哎呦了两声，还算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抬头一看，就见他大哥跨进门来，一把拽起那个胖老头。 “大哥？”宋二愣了一下，连忙迎上去。 “大哥？这是谁啊？” 宋柳将白坠整个人拽起来，将他那张肥得流油的脸怼到宋二的面前。 宋二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越瞧越眼熟。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宋二眼中闪过狐疑，又凑近了几分。 “白老头？” 白坠立马尴尬地笑了笑。 “你怎么胖成这样了？老年还能发福吗？” 白坠正想说什么，宋柳却没给他机会。 他拎着白老头往里面走，不忘问宋二：“小哑巴去哪了？” “小默哥在后院练功呢。” 宋二打量着他大哥的脸色，心想这俩人还没和好吗？ 宋柳瞥了他一眼，“别跟过来。” 丢下这句，他拽着白老头就往后院走去。 后院。 宋柳一路死拉硬拽，完全不给白老头拖延的机会。 想来着胖墩的身躯不太灵光，他几乎是一步一踉跄，滑稽得紧。 两人进入后院的时候，只见顾兰泱坐在厢房前的台阶上擦刀。 男人的脸颊上还有一层浮汗，看起来是刚刚练完刀。 听到动静，他随之抬眸。 正对上少年通红的双眼。 顾兰泱一怔，这才注意到被拽进来的白坠。 “顾……”白坠欲言又止。 宋柳看向顾兰泱，“你没什么想说的？” 没想着男人会回答，所以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和这老头早就认识对吧？你一直在骗我。” “小哑巴，为什么？”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不知这句话里哪个词刺激到了他，男人眼中闪烁一下，立马沉了几分。 “他不说你说！”宋柳冲着一旁缩脖子的白坠道。 白坠眼神怯生生地在两人之间迂回。 “看他作甚？”宋柳将他的视线拦截，“说。” 许久，白坠实在抵不住，终于缓缓道：“是，我和顾少爷早就认识。” “你的身份是假的。” “是。” “名字也是假的？” “这，这倒不是。”白坠立马道。 “还有什么是骗我的？”宋柳长吸了一口气，问道。 白坠自然是不敢继续说的，垂着脑袋不吭声。 可是下一秒，自己的脖子上就一凉。 少年冷冰冰地盯着他，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白坠吓得一哆嗦，连忙道：“小宋老板！别、别——” 他的眼神一直在偷瞄宋柳身后的顾兰泱，宋柳自然是觉察到了，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匕首往上扬了扬，几乎是紧紧贴在了白坠的脖子上。 冰凉的感觉更加明显，白坠立马松口：“我说！我说！” “之前暖玉的消息是故意放给你的！就是为了能让你顺着信息找到我……还、还有，顾少爷的缩骨之术跟寻常野路子大相径庭，所以……阴雨天也不会疼痛难忍。” 宋柳脸上惊愕，手上的力气加了几分。 “你玩我呢？骗我这个有什么好处？” 白坠嗷嗷叫了两声，“小宋老板！该说的我都说了！绝对没有撒谎啊！” 宋柳将人松开，回头去看顾兰泱。 小哑巴为什么要装可怜呢？？？很违和啊！到头来只是为了让我误以为他有隐疾？这是图什么呢？让我心疼他？多给他开点月银？ 不对，不对。他一个顾家少爷，也不是差钱的主儿。 男人的眸子幽深，眼前的少年脸色一会儿变了好几个颜色。 最终宋柳的脸上只剩下疑惑，他片刻才说出一句：“小哑巴，我不理解你。” 第56章 顾兰泱眼中暗淡，似乎有话要说。 宋柳将匕首收了起来，此时他一头雾水。 始终想不明白这小哑巴究竟为何骗他，有利可图？他？他一没钱二没权，活脱脱一个平头百姓。 说起有利可图，明显小哑巴的身价更金贵一些…… 这不多时候，宋柳就将自己哄好了，还顺带洗了个脑。 “算了，搞不明白。”宋柳摆摆手，“我们还是朋友。” 顾兰泱那张脸又黑下来。 “朋友？” “对，朋友。” 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异议，宋柳有些诧异。难不成顾大少爷不想跟我做朋友？ “我们不是吗？我们可是在长宁镇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我们还坦诚相见了！同床共枕了！还不是朋友吗？” 不知为何，说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宋柳想来没有放在心上。 “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朋友？”宋柳问一旁的白坠。 白坠心说我哪知道！怎么又把我扯出来了—— 顾兰泱似乎是不想继续，将金刀收回鞘中，转身往院外走去。 白坠立马跟了上去。 “不是，小哑巴！你去哪？” 那人头也不回，充耳不闻。 “你恼了？又为何？你骗了我，我还没恼！” 宋柳快跑两步，追上去。 “你理理我，小哑巴。” 说着，他拽住顾兰泱的衣袖。 “小哑巴，不许不理人。” 顾兰泱眉头微蹙，“何事？” “你不吭不响的又要去哪？回顾家？” “不关你事。” 话音未落，男人抽出自己的衣袖，离开了后院。 “什么叫不关我事！你不许走！你等等我！” “小哑巴！” “顾兰泱——” 那人根本不理。 宋柳反复思索，将刚才他说过的所有话都拎出来摩挲了个遍。 没问题啊？我没说错话啊？难不成是我态度有问题？ 不是，为什么他那么生气？ 宋二好奇地冒了头出来，“大哥……” 却听他哥突然大叫了一声，他被吓了一跳。 “大哥，你怎么了？” 宋柳烦躁地怒吼了两声，上去踹了一旁的树干两脚。 那棵小树没多少年头，枝杈还很纤细。 被这两脚踹的来回摇摆，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折。 可是罪魁祸首现在好像还没解气，抬起拳头就是一拳。 “大哥，你……” 宋二看着就疼，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疼不疼啊你……” 宋柳咬了咬牙：“不疼。” “真不疼？” 该死的，你哪来那么多话！宋柳的脸涨得通红，压根都要咬碎了。 片刻，终于忍不住嘶叫出声。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啊啊啊啊啊啊！！！！！！！！” 宋柳边叫边跳，恨不得将庭院里的青石砖跺出几个洞来。 “大哥，大哥，我去给你拿金疮药。”宋二连忙跑到前院。 宋柳手舞足蹈地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手上的疼痛才逐渐可以忍耐。 …… 晚饭时。 宋母看着漫不经心的宋柳，不免有些担忧。 “你大哥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宋二也低声回答：“好像是跟小默哥吵架了。” “又吵架了？这两个孩子，真是的。” 宋柳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起身准备离席。 “阿柳，你吃饱了？” “嗯，吃饱了。” 走了两步，宋柳又转过身来 “老二，一会儿把前后门都锁了。” 宋母不免道：“哎呦，阿柳，吵架归吵架，总不能不让小默回家啊！他没亲没故的，你让他住哪啊？睡大街啊？” 没亲没故？睡大街？宋柳不由地嗤笑出声。 “娘，你就别操心他了，操心操心咱们自己吧！” “小默可有说他去哪，何时回来？” “他说了，不关咱们的事。” 丢下这句，宋柳心中烦躁，不愿意多言，转身走了。 熄灯前，宋柳把房门关上，走到窗前。 气势汹汹地将窗户关上，却始终没落下闩。 “算了，我才不跟他计较……” 次日一早。 因为昨夜迟迟睡不着，宋柳第二日睡过了头。 等他赶到城门的时候已经误了半刻，宋柳嘴里叼着包子，疾行而来。 “徐先生！” 徐临等在此处，见他来了，展颜相迎。 “实在抱歉，我迟了。” “无妨无妨，我们也刚到不久。” 跟徐临寒暄了两句，宋柳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顾小姐？” 顾妙德闻声莞尔，“你还记得我。” “那是自然。”宋柳说。 不由地向她的方向瞧去，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停驻在她的身后。 第30章 逛花鸟市 男子身形修长，穿着顾家镖局的玄衣。 宋柳在与其对视的剎那，认出这张陌生皮囊下的灵魂。 “顾小姐，你这保镖长得不错。” 顾妙德笑的恬静，如风拂面。 “可有家室？”眨巴了眨巴眼睛，问道。 第57章 那男子没有回话，轻轻将脸扭到一边。 宋柳不再挑逗，笑盈盈地上了马车。 “宋兄，你选一个带吧。”徐临将一旁的箱柜打开。 那箱子不算大，里面或是一些斗笠纱罩，或是一些面具面罩，大大小小，款式不一。 “这是？”宋柳眉心轻跳。 “宋兄之前没有逛过花鸟市吧？” “花鸟市在天亮前开市，正午前散市。且没有稳定地皮，大多是在城外荒郊。鱼龙混杂，上到官府商户，下到百姓江湖。最好还是不要以真面目视人。”徐临很耐心地解释。 宋柳听罢点了点头，随意从箱子里抽出一个面罩。 因为行走的不是官道，且去往花鸟市的车马很多。 途中颠簸拥挤，只能在外围停下马车后步行进入。 路上的淤泥很多，一下车就能闻到一些交杂的味道。 徐临将顾妙德扶下车，抬手帮她抚了抚北风吹乱的斗笠罩纱。 佩芝跟随顾妙德走下马车，立马皱起鼻头。“哎呀，这都是什么味儿啊。” “这里虽然坐地庞大，但是人群太多，大小牲畜围圈在一起，所以难免有些气味。”徐临安抚道。 佩芝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眉毛紧蹙。 一行人顺着道路走进市集。 走了一段路，宋柳发现徐临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妙德的身上。 那三人走在前面，他只得跟那人一起并肩齐行。 男人用余光注意着身旁的少年，少年随意带着一条白纱面罩，面容若隐若现，并不真切。 不由自主地让人将目光落在他那一双清澈透亮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将他静若潭水的双眸勾勒地更加含情。 不多时候，男人的耳朵红了几分，从脖颈的脉络延伸到尽头。 前半个市集都是一些大型牲畜圈，牛羊猪马骡子驴子。 宋柳被一个羊圈里的小羊羔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头黑色的小羊羔，背上却有大小不一的白色斑点，像是发霉了。 可能是幼崽的原因，宋柳觉得它生得乖，声音也奶奶的。 宋柳靠了过去，那头小霉羊立马走到围栏边，嘴里还咩咩个不停。 “还挺乖。” 宋柳笑了笑，伸出手准备摸一摸小霉羊的脑袋。 却被半路拦住。 “这里的牲畜大多不干净，不碰为好。” 宋柳的眼神落在自己被牵制住的手腕上，不知是不是早晨寒冷的原因，男人的关节处带着粉红，手背上的青筋十分明显。 “你的手好热。” 顾兰泱明显怔了一下，他实在弄不明白少年的脑回路，措不及防将手收回。 一旁佩芝的表情惊愕，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番，立马屁颠屁颠地去找自家主子学嘴去了。 “老板，你这头羊羔什么价？”宋柳问。 小霉羊长得虽然独特，但是不算好看。 想来价格并不是很高，果然，只听那摊主道：“一两银子。” “那我现在买的话，怎么带走啊？”宋柳说。 “你确定要它？”顾兰泱问。 “我觉得它很听话，又便宜，为何不买？” “它是只先天残缺的山羊，长不大，也产不了奶。” 宋柳不免再次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小霉羊。 看不出来。但是小哑巴应该没有闲心拿着个骗他吧。 不对，他是个骗子。我才不会信他。 “老板，这个羊我要了。” 顾兰泱无奈地出了口气，只能由着他。 摊主将那头小霉羊从羊圈里带了出来，套了根绳子在脖子上。 “你就这么牵着它就行。”摊主将绳子递给宋柳。 宋柳试探性地接过绳子，轻轻扯了扯绳索。 小霉羊咩了两声，倒腾着小蹄子走了过来。 “小爷眼光果然没错，它很听话。” 征服的喜悦是不可言喻的，这是人类只能在动物身上获得的东西。 “宋兄，一会儿不见，你就买了头羊羔。” 几人再次汇合，徐临低头看了看宋柳牵着的小霉羊。 “我捡漏的，它才一两银子。”宋柳笑道、 “还怪可爱的。”顾妙德俯身瞧了瞧，隔着手中的帕子摸了摸小霉羊的脑袋。 小霉羊咩了一声。 走到里面，市集圈子的布局开始有了规律，并且里面的人群开始稀少起来。 听徐临说，是因为越往里走，牲畜就越少，开始有一些小猫小狗，兔子鹦鹉等一些买来寻乐的家宠。 “诶，徐先生今日想买什么？”宋柳好奇地问。 “我想买只鹦鹉。” “鹦鹉？” “对，教他念诗。” 宋柳挑眉，“念诗？” 还真新奇。这人读书读多了，思维就是和旁人不一样啊…… “其实买鹦鹉的事我并不是很着急，这次主要是陪顾小姐。”徐临看了一眼前面。 宋柳跟随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顾妙德的笑容掩盖在罩纱之下，却也能听到她低低的笑声，十分轻灵。 她俯身抚摸草篮子里的小猫，动作轻柔，可以看出十分喜爱这些小家伙。 “宋兄呢？只是为了买只羊？” “我还想买两窝狗崽子。”宋柳说着，开始在附近寻找卖狗崽子的圈子。 第58章 “宋兄喜欢狗？” “喜欢，主要是想用来送驿。” “用狗送驿？”徐临有些惊讶，像是听见什么新奇的趣事。 “对，我发现平江的人都很喜欢动物，富贵人家都有养宠。就算是百姓人家，对家畜也十分喜爱。”宋柳说着，走向一旁的狗圈子。 “想来用动物送驿，也比旁地好开展。” 徐临点点头，“那我陪你挑一挑。” “不必了，我看顾小姐在那边似有纠结。徐先生去为她解解忧吧。”宋柳轻笑一声，拍了拍徐临的肩膀。 徐临没想到宋柳会打趣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徐先生快去吧，不然留在这里也是心在曹营心在汉啊！” “宋兄别打趣我了，我去就是了。” 送走了徐临，宋柳开始专注于挑选狗崽子。 全然没感觉到身后有个人靠了过来。 “哎呦！” 他一个转身，直接扑到了那人的怀里。 顾兰泱稳稳地将他接住，只感觉自己的嘴唇上有薄纱擦过。 他呼吸一滞，睫毛微颤。 “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啊？”宋柳连忙后撤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少年思索着自己方才经历的插曲，抿了抿唇。 宋柳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急躁，深呼吸了几下才缓和。 “小兄弟，你还看崽子吗？” 一旁传来摊主的声音。 宋柳杂乱的思绪终于被打破，他连忙道：“看，看。” 面前的圈子的小狗崽颜色不一，白色黑色黄色灰色。 毛茸茸的，像小熊一样。 宋柳一开始就是被它们这肥嘟嘟的模样吸引的。 “老板，什么价？” “50文一只。” 宋柳不了解市场，只好凑到男人旁边，轻声问：“价格合适吗？” “还能压一压。” “老板，这一窝都卖给我，算我一只30文可行？”宋柳试探性地说。 谁料那老板立马道：“成！那我给你装袋子里还是你抱着走啊？” 答应的这么爽快？看来草率了。应该再压十文。 宋柳一边懊恼，一边说：“我抱着走。” 宋柳一边往怀里塞一边数。 “一只、两只、三只……六只。” 就这些吧，先买回去试试，如果训出来的效果不错就再养一些。 宋柳用披子裹着六只狗崽子，手里还牵着一只小霉羊。 一开始还不觉得沉，但是越走手越酸。 他左看看右看看。 目光留在了一旁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 少年的目光实在难以忽视，顾兰泱侧目看了他一眼。 顾兰泱知道他的想法，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狗崽子。 宋柳立马感觉自己一身轻。 顾妙德买了一只纯白色的狮子猫，一路上都抱着。 上了马车，宋柳从顾兰泱手里接过了狗崽子。 逛了半日，宋柳又累又饿。 身上的小狗崽也开始哼哼唧唧的，应该也是饿了。 宋柳在身上摸了半天，找出早上剩下的几个包子。 狗鼻子很灵，立马往他的怀里边嗅边钻。 不一会儿就把他手里的包子吃干抹净。 填饱肚子，这群小崽子安静了下来，呼吸跟着平稳，不一会儿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吃饱了就睡，怪不得这么胖乎。” 宋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小狗留下的口水，有些无奈。 一旁的男人将他的手抓住，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突然车轮一颠，一个转弯。 宋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向一旁，顿感鼻梁生疼。 一抬头，男人的脸庞近在咫尺。 两人同时愣在原地。 呼吸交缠在一起。 “小哑巴……” 少年垂眸，目光顺着轮廓落在男人的唇齿上。 忽然，一股暖流。 宋柳连忙抬手一摸。 “宋兄，你这是……”徐临诧异。 宋柳低头一看，是血。 不知为何，宋柳连忙开口解释。“那个，刚才颠簸，我撞到鼻子了。” 绝对，绝对不是盯着人家的脸流的鼻血。 第31章 洗狗子 身边伸出一只手，递给他一张帕子。 宋柳下意识地接过，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 男人抬手碰触到他的下巴，轻轻将他的头向上扬起。 “还流吗？” 不多一会儿，宋柳轻声问他。 男人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再待一会儿。” 古方路宅邸。 “宋兄，改日见啊。” “诶，回见。” 宋柳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抱着小狗崽，牵着小霉羊走进了宅邸。 前院只有小三福，他正蹲在地上喂猫。 那几只猫咪被他养的溜光水滑，母猫都发腮了。 看起来刚吃饱喝足，卧在一旁舔爪子。 瞧见来人，它们睁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喵了两声跳上墙头。 小三福这才看见他大哥，连忙奔过去。 “大哥！” 宋柳没能腾出手摸摸他的头，冲他笑了笑。 “小狗！”小三福注意到宋柳怀里的几只小狗崽，小狗崽们蜷缩成一团，睡得迷迷糊糊的。 第59章 “给我抱一抱！大哥，给我抱一抱！” 宋柳由着他抱走一只，那只小胖狗被迫睁开了眼睛，哼哼唧唧。 似乎是闻到了小三福身上的味道，寻寻觅觅地舔了他两口。 “一会儿记得洗手。”宋柳嘱咐他。 宋老二坐在亭子里看话本，恍惚间感觉到自己的衣摆好像被扯了扯。 他以为是小三福又来烦他，目不转睛道：“你的猫喂完了？你去找娘陪你玩，我正忙着呢。” 可是那力度不减，反而更加用力地扯他。 宋二的耐心不多，正准备拎着那小兔崽子的领子将他丢到远处去。 低头一看，却见是一只乌漆嘛黑的脸。 “啊！！！！” 他吓得一声惨叫，连忙往后退，硬生生从石凳上摔了下去。 嘶啦一声，他的衣摆被扯出一个大洞。 而导致他摔倒的罪魁祸首，只是慢悠悠地嚼动着嘴里的衣摆，用鼻音发出一声咩。 惊吓之余，宋二这才看清那是一只羊。 “这是哪来的啊？” 旁边传来小三福咯咯地笑声，他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二哥摔屁股啦！二哥摔屁股啦！” 宋老二这才注意到他大哥回来了，忍着尾巴骨传来的疼痛，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哥，你回来了。” 宋柳掩了掩笑意，清清嗓子。“老二，去找个大点的竹篮子。” “诶。”宋老二虽然不知道他大哥拿来干嘛，但是照做总是没错。 宋柳从柜子里翻出一些衣服，剪了剪迭在一起，塞进木篮子里。 然后一只一只将小狗崽放进去。 “嗯，这样晚上也不会冷了。” 宋老二在一旁眯着眼睛瞧，越瞧越不对劲。 “大哥，这个布料我怎么这么眼熟啊？” 宋柳面不改色。“啊？就是柜子里不穿的旧衣服啊。” “柜子？哪个柜子？” 宋柳缓缓站起身来，干笑了两声。“你房间的柜子……” “不会是第三层最下面的那件衣服吧？”宋二长吸了一口气，心里还抱有侥幸。 直到他看见他大哥十分真挚地点了点头。 “那可是娘做给我的新衣服，我一直没舍得穿！” 可他大哥早就拔腿溜了。 不多时候，小三福找到宋柳，说他二哥在院子里一顿鬼哭狼嚎，说要跟他绝交。 宋柳挠了挠头，有些后悔。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宋二从小就爱哭鼻子，说不定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抱着被子偷偷抹眼泪。 于是乎，许久没有下厨的宋柳当晚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一眼望去都是宋二喜欢吃的。 小三福拽着他二哥过来，宋二依旧板着个脸，却忍不住打量面前的美味佳肴。 回锅肉、蛋黄鸡翅、菌菇包虾仁，就连平日里宋柳最讨厌做的珍珠糯米丸他都做了。 他不由地心软了几分，但又碍于面子，只是轻轻瞥了他哥一眼。 宋柳扶着宋二坐下，笑呵呵地。“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 “我、我又没求你，才不稀罕。” 宋柳忍俊不禁，“算我求你，哥哥我求你尝一尝吧！” 见他不动，宋柳夹起一筷珍珠糯米丸，慢悠悠地在他面前晃了晃。 香味立马在周围弥漫开来。 宋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把脸别到一边，余光却一直落在那棵圆滚滚的糯米丸子上。 “这都忍得住？”宋柳不免有些纳闷，思索了片刻，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不是一直想要那本游记吗？听说隔壁徐先生家就有孤本，我明天向他讨借两日……” 果然，话说到一半，便宜弟弟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你说的！” “我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宋柳轻笑了一声，“还跟大哥绝交啊？” “先不绝了。” 宋二偷瞄了一眼，将那棵珍珠糯米丸送进嘴里，立马满足地笑了笑。 宋母在一旁莞尔，“阿阳，晚上可别偷偷哭鼻子了。” “我、我才没有哭鼻子。”宋二立马道。 “是啊，阿阳最坚强了，才不会哭鼻子呢。”宋柳顺着他的话拍了拍马屁，逗得众人哄笑。 “阿阳，吃完饭帮我给那几只小狗崽洗洗澡吧？”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哪有——” 饭毕，夜色降临。 小幺养的花开的差不多了，吸引来了不少蝴蝶环绕周围。 蟋蟀在灌木丛里发出阵阵啼叫，寂静的夜色添了不少生机。 一家子围坐在院子里，宋二搬来一个巨大的木桶，宋柳在灶上做了一大锅热水。 宋柳刚将热水装进木桶，就听一旁的小幺告状：“大哥，你的羊吃了我的花！” 众人目光追随过去，就见那只小霉羊嘴里嚼动着什么东西，吃得津津有味，嘴角还残存着三两花粉。 宋柳连忙过去将小霉羊栓到一边的亭子下，避免他再去祸害小幺的花花草草。 到时候再叫她哭鼻子，她可不比老二好哄。 宋柳将手伸进水桶里试了试水温，差不多后才抓起一只小狗。 不知是什么驱使着他凑近闻了闻，只觉一股臭味只穿天灵盖。 “哇——” 宋柳整个脸都皱在了一起，将小狗放进了水桶里。 第60章 为了防止他们不会狗刨，宋柳只能用一只手托着它，再用另外一只手将皂角打出沫来。 他蹲在地上洗了半天，好在有老二帮忙，不然还不知道要洗到猴年马月。 宋柳将最后一只小狗取出来，刚用布包住，那只小狗就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钻。 宋柳一边擦他身上的水，一边躲避小狗的舌头。 好不容易将几只小狗都擦干净了，宋柳随意抱起来一只，像之前一样凑近闻闻小狗的肚皮。 “嗯……又香又臭的。” 刚收拾完这些，宋柳看了看天色，刚准备泡脚睡觉。 就听见那边咩咩个不停。 宋柳这才想起小霉羊还拴在亭子下，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走过去准备将它牵到后院。 却见它晕头转向的，看起来呆呆傻傻。 “你怎么还对眼了？”宋柳上前查看，那只小霉羊倒腾着蹄子跑了过来。 径直撞在他的身上，宋柳吃痛一声。 “我c——” 宋柳连忙抓住它的羊角，低头查看它的情况。 “老二！” 宋二闻声而来，将宋柳从地上扶起来。 “他方才吃的是什么花？” “好像是丁香。” “难怪。” 宋柳无奈，丁香有小毒，但不致命。 不过，这羊本来就呆呆的，这下好了，估计更傻了。 连忙给它为了些催吐解毒的草药，确认无碍后宋柳才回到了房间。 今天忙活了一日，身上不免疲乏。 他都懒得泡脚，回到房间就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个干净。 宋柳边脱衣服边随手丢到一旁。 手上的里衣脱了一半，他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方才好像瞥到了一个身影。 带着疑惑，宋柳回头去瞧。 只见，窗台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目光如灼，盯着他的动作。 “啊！” 宋柳下意识叫了一声。 “小、小哑巴。” 宋柳来回张望了一下，确认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你吓我一跳，干嘛不出声？” 宋柳没去问他为什么又回来了，只是道：“杵在那摆什么姿势，洗洗睡了。” 说着，宋柳率先钻进被窝里。 “小哑巴，明日我想去匠行找一些靠谱的工匠建庄头，你随我一起去吧？” “明日我有事。” 没想到会被拒绝，宋柳愣了一下。 “成吧，那我自己去。” 又是一阵静默。 宋柳看了一眼身侧，男人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他轻笑一声，抬起手试探性地戳了戳男人的脸颊。 没醒。 于是，他大胆起来。 他俯身在男人的耳边，轻轻喊了一声：“小哑巴——” 似乎看见他的耳廓动了动，宋柳抬头查看，男人依旧合着眼。 “顾兰——” 话音未落，男人一个翻身，将他框在怀里。 他的呼吸压在他身上，依旧平稳。 宋柳身躯一僵，一动不敢动。 这很不对，为什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宋柳发现自己越发在小哑巴这里讨不到好了，总是不自觉地焦躁，脸和脖子都烫得紧。 难不成，自己跟小哑巴待久了，也学会羞恼那一套了？ 思索着，睡意逐渐袭来。 第32章 建庄头 第二日，天色刚亮。 平江的早晨带着浓厚的雾气，以及独有的湿腻。 宋柳从柜子里数出一些银两，塞进腰间的荷包。 他早上起不来，所以早饭是宋母做的。 简单的饼子和白粥，配上先前研制的酱菜。 宋柳仓促的吃了一些，外面的雾气逐渐散了。 “娘，我出门了！” 他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饼子，含糊地喊了一声。 宋母连忙将拿起一件披子追了出去。 “阿柳！把衣服穿上！现在还没入夏呢，这里的天气湿腻，要坐病的啊！” 宋母眉头微蹙，边嘱咐边把披子裹在宋柳的身上。 “谢谢娘，还是娘疼我。” “瞧给你嘴甜的！” 宋母点了点他的鼻头，笑呵呵地摆摆手。 “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了，不用给我留饭。” 看着儿子的背影，她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一定要按时吃饭！” “知道了！” 少年回头笑了笑，挥了挥手臂。“娘！外面凉，回去吧。” 五味十字街不愧是最热闹的市集，一大早就聚集了许多人，小摊也陆陆续续在老位置摆好。 路边的树叶北风吹动，嘶嘶啦啦。 有不少野梅子熟透了，在枝头上挂不住，砸了几颗下来。 声音闷响，三两个还算骨子硬，砸在地上滚了两圈也没烂。 颜色挺鲜丽，宋柳捡起滚落在脚边的野梅子。 正要咬一口尝尝鲜，却又想起自己之前吃野果子中毒的情形，立马打了个冷颤。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野梅子，咽了口口水。于是，他张望了一圈，在树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之前卖给他地图的乞丐。 “兄弟，这个果子有没有毒？”他拿着野梅子问他。 第61章 乞丐认出了他，连忙应声。“小兄弟，是你啊。” “这野梅子没毒的，路边的小孩都老捡着吃。” “诶！谢谢兄弟，不愧是平江百晓生。”宋柳满意地将野梅子在衣服上蹭了蹭，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 乞丐被捧了一下，心里爽，笑嘻嘻地递给他一本话本。 “新到的，送你了。” “那怎么成，咱们矫情再好也是要付钱的。”宋柳挥了挥手，投了几颗铜钱给他。 乞丐没推脱，“小兄弟，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 宋柳一听这话，将话本塞进怀里，蹲下身问他。 “你们这最靠谱的匠行是哪家？” 乞丐大哥思索了一会儿，一拍大腿道：“嗐！要说手艺最好，价格最公道的，自然是这条街口的尚木坊啊！” “多谢大哥，下次来给你带酒啊！” “客气，西风醉就成！” 宋柳嗤笑出声，应下来。 依照乞丐大哥的话，宋柳直接去了五味十字街口的尚木坊。 门口就坐这个迎客的小厮，见他直奔而来，连忙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客官里面请。” “您先坐。”小厮迎着他坐下。 “您在稍等会儿，我去后面叫我们掌柜的。” 说着，小厮很有眼力见地给他倒了杯茶水。 宋柳低头一瞧，还不是寻常散茶。 他抬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不多时候，那小厮引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小兄弟，您是做物件还是建园子啊？” 宋柳点头示意了一下，道：“建庄头。” “打算建在哪？” “城外南边的地界。” 女掌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爽朗地笑了笑。 “先前顾家的地皮？” “我还以为是被什么财大气粗的官老爷买走了，原来是一个年轻小伙啊！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掌柜的谬赞。”宋柳连忙自谦，心里不免道：真是不敢当，毕竟这一大部分都是我碰瓷得来的…… “哈哈，小兄弟打算建个庄头？开旅店？开果园？” “都不是，我拿来养马养狗。” 想来有些出乎意料，女掌柜愣了一下才道：“哦，哦。原是这样。” “这样，我这里有几个套餐，你看一下。” 只见她挥了挥手，招呼一旁地小厮将一个册子递了过来。 套餐？宋柳还真没想到，这行发展的这么快的。 女掌柜将册子平铺在桌面上，展开来。 “第一个，物超所值套餐，只需要30两。第二个，更上一层楼套餐，60两。最后一个——更上两层楼套餐，100两。” 宋柳的嘴角抽了抽，不是，这，你现编的吧？ 他抬起头看了看女掌柜，发现她一脸真挚。 “这三个有什么区别？” 女掌柜嗐了一声，笑道：“哎呀！俗话说得好——” “一昏价钱一昏货嘛！” 这句话倒是带着平江当地的口音，多了几分滑稽。 宋柳开始怀疑，这个尚木坊真的是平江最靠谱的匠行？ “小兄弟，想好买哪个套餐了吗？” “这个100两的吧——” 话音刚落，他就在女掌柜的脸上看见了难以掩盖的财迷相。 “哎哟！开大单了！快！给咱们小兄弟再上两个果盘！” 那个小厮立马应声去准备了。 宋柳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吃过早食了。” “别跟姐姐客气，您现在就是姐姐我的小财神爷。”女掌柜笑靥如花，又给宋柳倒了杯茶。 宋柳刚喝了一口，她又忙不迭地给满上。 前脚倒了茶，后脚她就给剥了花生准备送到宋柳嘴里。 宋柳吓得连忙用手接过：“掌柜的，我自己来就成，我自己来。” “我们还是谈谈庄头的事儿吧。” 女掌柜这才反应过来，“对，对。谈正事儿。” 两人好不容易商量好了事宜，签了合同。 宋柳如释重负，准备告辞走人。 结果女掌柜非要他把剩下的果盘打包带走，尽管宋柳再三推辞，还是拗不过。 为了避免再拖延，宋柳最终还是拎着果盘走出了尚木坊。 宋柳下台阶的时候还能听见那女掌柜高兴地哼曲儿声，什么财神到财神来…… 好，挺好。真是商户的楷模。 次日，古方路宅邸。 尚木坊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敲定一下庄头的具体布局。 两个工匠带来了大致的设计图，一家人都看过一遍。 大致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有一些想法需要加上。 “那块地皮环河，地理位置很好。”宋柳说着，指了指河渠。“我想在这挖个暗渠，将河水引到这块，挖个池子种莲花。” 顺着道路，宋柳的手指落在一旁。“水上建个亭子纳凉……” “北边建马棚，南边养狗驿。东边是果园，西边是环水凉亭。” “然后这里种一排柳树，这里种竹子！” “总之，亭台楼阁，缺一不可。” 他可是花了大钱的，自然要回本啊！ 这里的夏天十分炎热，到时候一家子还能搬到庄头上避暑。 那两个匠人十分有耐心，把宋柳和大家的想法都一一记录。宋老二提出的四周环绕的都是书柜的竹林书阁，小三福要的猫咪小屋，小幺要的阳光花圃…… 第62章 就连宋柳说：“看起来很有意境，但又不能太过冷清，华丽又不能庸俗，简约不能单调，材料结实还要造价合理……” 都仔仔细细、一字不差地记到了册子上。 不过畅想一时爽，这样一来，建材的开支又成了一种问题。 宋柳提出价格优惠的时候，那两个匠人倒是很有他们掌柜的风范。 同样拿腔作调，同样操着口音。 “一昏价钱一昏货啊！” 好吧，宋柳只能忍痛咬牙付了定金，这才把人送走。 定了开工的日子，下午的时候宋柳带着一家人去花草市场逛一逛，准备买一些树苗装点庄头和店铺。 花草市场跟春晓市紧挨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花卉树苗摆放在路边的摊子上，也有一些店面，但是装潢看起来不像是实惠的样子。 刚刚大出血，宋柳在这方面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一些路边摊上的树苗回回血了。 “老板，这是什么树苗？” 宋柳找了棵看起来不那么光秃秃的，询问摊主。 “哟，您还真有眼光，这是最后一棵玉兰树了。”摊主说。 “这玉兰树，开花的时候可美了，白色的花朵轻轻展开，阵阵清香。” “什么价？”宋柳先询问价格。 摊主笑了笑。“最后一棵了，15文卖你吧。” 这么便宜？宋柳立马应下。 他拎着树苗转身，却发现宋母他们不见了。 宋柳连忙叫了两声，前方不远处传来宋母的回应声。 “阿柳！这边！” 宋柳瞧见挥手的几人，快步跑了过去。 “娘，你看中什么了？” “嗐，娘就是想买两棵石榴树。” “娘喜欢吃十六？那就买两棵。” “阿柳，这十六是有说法的。”宋母笑盈盈地拍了拍宋柳的手。 宋柳一脸纳闷。“娘，这有什么说法？” “事事如意？” “多子多福啊！”宋母道。 宋柳抿抿嘴，“种老二院子里吧，这么好的寓意送他了。” “你啊！”宋母忍俊不禁，宠溺地点了点他的眉头。 买完树苗，宋柳将一家子送上了板车。 “娘，你们先回去，我去趟牙行。” “要买伙计？” “对，店铺差不多也该开业了。” “成，晚上回来吃啊。” “诶！” 送走家人，宋柳跟随着记忆去了之前经常光顾的牙行。 走在街巷中，宋柳看见前方一个背影有些熟悉。 哟，小哑巴又易容成那个小兄弟了。 “小哑巴~”宋柳屁颠屁颠跑了过去，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膀。 男人回过头来，表情看起来并不认识他。 “又演上了？幼不幼稚啊！” 宋柳只当他是戏瘾大发，拉住他的手腕。 “你今日不是说有事要办吗？怎么在这逛巷子啊？” 男人依旧一脸茫然，“你、你是谁啊？” 宋柳正要继续挑逗他，就听一旁的摊主说了一句：“来！客官！你的麻辣鸭舌好了！” 麻辣鸭舌？宋柳先是一怔，小哑巴不能吃辣啊…… 他狐疑地凑近了瞧他，男人被吓得身体一僵。 少年咦了一声，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脸。 男人往后退了退，似是没见过这般情景，他的耳朵红透了。 “别、别。我真的不认识你……” 靠！真的认错人了！ 宋柳立马清醒过来，几乎是瞬秒之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十万八千里。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唐突！——” 少年练练鞠躬道歉，尴尬的感觉让他头都不敢抬。 “没，没事。” 男人讪讪笑道，大发慈悲地没有找他的事，拿了鸭舌就走了。 宋柳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后背一凉。 这种注视感…… 宋柳咽了口口水，缓慢的回过头。 此时，小哑巴的本尊正站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哈哈……”少年干笑两声，机械性地挥了挥手。“嗨，好巧——” 第33章 挑选菜式 顾兰泱垂下眼，微阖注视。 宋柳抿了抿嘴，不知觉地有些尴尬。 “你、你怎么在这啊？” 顾兰泱抬起眼，向身后的街巷看了一眼。 宋柳有些好奇，不由地跟着他的视线瞧过去。 却听男人低沉的声音。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 宋柳明显愣了一下，歪头道：“什么？” 可顾兰泱没了下文。 为了缓解这无形之中的尴尬，宋柳只好打岔。 “小哑巴，正巧遇到，你陪我去一趟牙行吧。” 顾兰泱虽然没应答，但也由着宋柳拽着自己走向街尾的方向。 宋柳这段时日没少往牙行跑，尤其是这条五味十字街，他算是摸了个透。 牙行的小厮都跟他很熟络，看见他就笑呵呵地喊了声：“哟，宋老板。” “喝点什么？桂花茶可成？” 宋柳点点头，既来之则安之。 “前两日你给掌柜的说了要买伙计，这两日掌柜的买了不少回来呢。”小厮给两人斟茶。 牙人领来不少人，整个后院都挤满了人。 第63章 宋柳打眼望了一圈，身子骨看起来都很健硕。 他跟顾兰泱一块许久，也是学会些看人的本领，不大一会儿就挑出十几个小伙。 “小哑巴，我现在眼光是不是不错？” 宋柳沾沾自喜，没想着顾兰泱会有什么回应。 却听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煞有介事地环视了一圈，将那几个小伙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 “是不错，看来你的口味很统一。” 宋柳品味着这句夸奖，总觉得不太对味。 不过既然是夸奖，宋柳内心还是高兴的。 …… 庄头的建设已经开展了一些时日，宋柳也一直在着手准备梅花小街店铺的开业。 天气越来越热，又一年夏日已经临近。 宋柳让老二去市集买了一些时令水果和蔬菜，想着结合当地的风味研发一些夏日饮子和清凉酥山以及解暑开胃的新式菜肴。 平江当地人的口味模版就是小哑巴，大多都如他一样，喜爱甜食，不甚辛辣。 为了讨好小哑巴的口味，宋柳忙活了好几日，成功尝试出几道香甜可口的菜式。 今日，宋柳一早就钻进厨房，打算把暂定的菜式一一做出来给大家品尝一二，再做最后的敲定。 第一道自然就是夏日糖水万金油——绿豆沙冰饮。 这道糖水饮，可以说是各地人们夏日必会尝试的，做法也很简单，口味不会出错。 宋柳在这个基础上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他先将绿豆洗净，在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河少许柠檬汁，将绿豆熬制软烂开花，倒入牛奶，放入□□糖，持续搅拌，熬制适中。 最后放凉加入冰块，简直一绝。 宋柳先给小哑巴盛出一碗，要是动作慢些，估计都要被小家伙们一扫而光了。 “嗯！好吃！再来一碗！”小三福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甜味，举起手中的汤勺说。 “锅里没有啦。”宋柳说。 小三福环顾一周，大家的碗里都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的顾兰泱面前还有半碗。 注意到小家伙的视线，宋柳一个跨步挡在他面前，摇了摇头。 “不行，不可以。” 小三福长叹了一口气，幽怨地看着自家大哥决绝的神情。 “大哥你偏心，小默哥的碗比我们的大了一圈。” “小兔崽子，冰糖水吃多了是要闹肚子的。”宋柳俯身大力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有别的好吃的，到时候你可就吃不下了。” 之后宋柳先后又做出几道糖水饮，经过大家的投票，选出杨梅荔枝饮、绿豆马蹄饮、丹桂芡实水以及龙井葡萄冰。 酥山的调试就比较简单，因为食冰不管是加什么浇头都好吃。 但这也不是小哑巴大吃特吃的原因！宋柳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撤走他面前的碗碟。 “你别吃了。小哑巴，你怎么比三福还馋嘴。” 你是大人就不会闹肚子了吗？真是的。 顾兰泱抿了抿嘴唇上的甜腻，没有说话。 糖水饮敲定，最后只剩下夏日开胃菜肴的试吃。 天气炎热会让大家的食欲降低，不过经过观察小哑巴的饮食习惯，发现当地人好像很喜欢把水果入菜。 于是乎，宋柳做了几道看似黑暗料理的菜式。 当他将这几道菜端上餐桌的时候，大家的神情是犹豫的，只有小哑巴率先动了筷子。 菠萝炒牛肉，将腌制过的牛肉和菠萝一起翻炒，菠萝酸甜可口，牛肉鲜嫩多汁，两者的碰撞简直不可言说。不过，这道菜最后撒入黑胡椒提味才是关键。好在兑换商城掉落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调料，现在算是大有用处了。 无花果鸡汤，关键是这鸡，要是鲜嫩的童子鸡。味道不需要很重，反而要更加精简，去体现鸡肉的鲜美和无花果的甘甜。关键是这道菜在药膳里还有记载，可以降低血脂，促进血液循环，从而使人身心舒畅。 葱香茭白炒带鱼、茭白正当时令，脆嫩营养。浇汁浓郁如胶，肉质十分软烂。 包括一些凉瓜炆排骨、槐花煎豆腐、橙香樱桃肉、清炒藕带…… 看着顾兰泱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大家也忍不住动起了筷子。 “哇！这个好好吃！” “这个也好吃！还有这个——” “大哥，这个五颜六色的是什么？好香！”宋二嘴里还塞着食物，有些含糊不清。 宋柳看了眼他指着的那碟菜。 五色大拌菜，是当年他去东北旅游的时候学的。 “五色大拌菜。” 这道菜简单，几乎每个东北人都会拌，但是味道一绝，夏天不可或缺的一道爽口菜。 这一顿下来，大家都吃了个顶饱。 尤其是顾兰泱，这顿饭很合他的口味，十分少见地暴饮暴食了一次。 宋柳怕他晚上不舒服，从空间里翻出一些玫瑰花和决明子，加了一些干山楂和菊花，熬制了一锅清食汤。 宋柳让大家都盛了一碗，还不忘在顾兰泱的碗里加一勺新出的枣花蜜。 不然带着苦味，他是不会喝的。 “等会喝完，咱们去平江湖转一转吧，消消食。”宋柳坐到顾兰泱一旁的凳子上，用手撑着脑袋问他。 “嗯。” 听到他闷闷地回应，宋柳展颜莞尔。 许久没有闲情逸致地出门遛弯了，尤其是他们两个一起。 第64章 宋柳一边期待一边坐在门洞下等人。 许久不见顾兰泱出来，他不免有些疑惑。 刚站起身准备进去催促，就见一个身影从庭院的窗景出走了过来。 男人身躯挺拔，步伐矫健。 可是这张脸却让宋柳觉得诧异，直到对视的剎那，他才确定，的确是小哑巴。 怕被人认出来，带个面具不好吗？哪怕再扮成小娘子。可谁曾想，他又易容成了那个男子的模样。 宋柳不敢看他的脸，一看他的脑海里就会闪过自己认错人的窘境。 瞧着他躲避的目光，顾兰泱淡淡地问：“不喜欢？” “啊？”宋柳有些诧异。 顾兰泱思索了一会儿，挑了挑眉，率先迈出门洞。 宋柳有些摸不着头脑，看见男人走远了，才忙不迭地跟上。 夜晚微风已经带着些温热，月亮高挂，星辰在夜空中一览无余。 两人并肩走在平江湖的亭桥之上。湖面波光粼粼，月亮的影子倒映水面，时不时有两条小鱼游动，溅起几分水花。 宋柳手中的瓷灯忽明忽暗，他下意识想去拍一拍灯壁。 却被男人钳住了手腕。 “很烫。” 宋柳呼吸一滞，心下一动。 他略显慌张地将手抽了出来，试图安抚躁动的心脏。 那张瓷灯很不争气的灭掉了，周围昏暗下来。 “小哑巴。” 宋柳轻声叫他。 知晓少年怕黑，男人缓缓靠了过来，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过去。 宋柳抓住他的衣袖，“我们回去吧。” “好。” 男人走在前面，宋柳紧跟着，不敢有一丝分离。 “哎呦！” 宋柳痛叫一声，整个人撞在顾兰泱的后背上。 “小哑巴，你怎么停下来了？” 男人的身躯一动，没有说话。 两人继续走在路上，不多时候。 “哎呦！” “你是故意的！” 宋柳捂着脑门，十分无语地说。 “你是不是故意的？” 在黑夜中，他瞧见男人嘴角的一抹浅浅的笑。 宋柳立马明白这是小哑巴的恶作剧，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两个人顿时打闹成一团，宋柳知晓那人身上的痒痒肉在何处，一路猛攻。 男人溃不成军，只好将少年的双手紧紧抓住，才能喘口气。 “松开。”宋柳试图挣脱，却发现难以抗力。 “你耍赖，快把我松开。” 顾兰泱没有应他，反而是用一只手将他两只手都紧紧钳住，腾出的那只手在他的腰间轻轻掐了一把。 宋柳几乎是立马叫出了声。 这一声嗔叫有些娇软，下一秒反应过来，宋柳整个脸瞬间红了个彻底。 “小哑巴！你！” 见他羞恼，顾兰泱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却见好就收地将他松开。 可宋柳不会见好就收，他上前抓住男人的手就咬了一口。 咬完就跑。 少年得逞地笑了笑，拔腿就跑。 还不忘回头吐了吐舌头，“略！” 谁料下一秒就脚下一滑。 他控制不住地向下栽去，眼前男人的笑意一僵。 “小心！” 第34章 遇袭 天地颠倒，宋柳只感觉浑身疼痛。 尤其是他的右脚脚踝，感觉骨肉分离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 顾兰泱蹲在他身旁检查，稍微碰一下，他就嗷呜嗷呜地叫。 男人眉头微蹙，“哪里疼？” “哪里都疼啊……” 宋柳的声音中气十足，怕是没什么大碍。 “我先看看你的脚。” 话音刚落，顾兰泱伸手抚上宋柳的右脚。 “啊！疼疼……” 宋柳整个人扑到顾兰泱的肩头，攥着他肩头的衣衫。 顾兰泱神情严肃几分，仔细地摸着他脚踝的骨头。 “你忍一下。” “什……”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咔嚓一声，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啊——” “好了。”顾兰泱松开他的脚踝。 “好什么，我现在一点都不好。” 宋柳疼得龇牙咧嘴，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扶我一把。” 却见男人背过身蹲在他面前，示意他上来。 少年趴到男人宽厚的脊背上，圈住了他的脖子。 顾兰泱稳稳当当地将他背了起来，迎着月光走出街巷。 男人脖颈修长，青筋若隐若现。 这样的距离，还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就如深夜中的林间雨，丝丝缕缕，幽远沉静。 宋柳卸了力气，脑袋沉在他的颈窝。 明显感觉男人的身躯有些僵直，脚步顿了一下。 “怎么了？” “无事。” 耳边是少年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廓。 “小哑巴。” 少年低声喊他。 顾兰泱侧目，嗯了一声。 “我还是喜欢你。” 男人瞬间怔在原地，呼吸都停了两秒。 “还是喜欢你的脸。” 直到后半句话落下，男人才得以呼出一口气。 “所以说，你以后能不能不再顶着这张皮了……”宋柳垂在他的肩头，嘀咕道。 第65章 “好。” 古方路宅邸。 顾兰泱从厨房找了些剩余的冰块，用软皮包住敷在宋柳的脚踝上。 “它怎么肿成猪蹄了……” “明日不疼了再热敷。”顾兰泱整理了一下，道。 原本打算这两日将跑单们训练一下，结果宋柳负伤了。 于是这个大任就落在了顾兰泱的身上，好在他有经验，训练跑单得心应手。 而且宋柳发现，这次买来的这一批伙计都很有天赋，几乎不用这么训练，已经可以接单跑腿了。 看来还是我慧眼识人啊。宋柳坐在藤椅上，看着面前正在闷头训练的跑单们。 正惬意地沾沾自喜，就听见宋二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大哥！大哥！” 宋柳啧了一声，“作甚？” “顾家、顾家镖局来人了。”宋二刚刚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道。 “来干嘛？” 宋柳立马坐直了身体，难不成来抢小哑巴回去的吗？ “说是长宁镇让他们捎带了东西回来。”宋二说。 宋柳先是松了一口气，又低头打量。“东西呢？” “太大了，我自己搬不进来，在前院呢。”宋二气息稳了下来。 “你扶我一把，我去看看。” 宋二应声俯下身，将他大哥扶起来。 一旁的顾兰泱注意到，快步走了过来。 “你别动了，我去搬进来。” 话音刚落，就只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不多时候，一个巨大的箱子被顾兰泱搬到了面前。 “还真够大的……”宋柳挑了挑眉，惊叹了一番后，迫不及待地坐下查看。 柜子打开的一瞬间，率先入目的是摆在上面一个匣子。 宋柳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阿斗他们写的信。 匣子下面是一批十分新鲜的荔枝，想来是村民家里种的。 箱子的内壁有一层冰，用来保鲜。 “老二，分给大家伙尝尝。” “大哥，这荔枝可是不可多得的。”宋老二不由地低声在宋柳耳边说。 “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而且冻过的水果会坏的更快。” 宋二点了点头，按照吩咐将荔枝分给了伙计们。 宋柳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信封上，他按照顺序先打开了阿斗的。 “掌柜见安，店内一切安好，伙计们也好。我现在正带着一个副手，等他可以独挑大梁，我就去平江寻掌柜的。这阵子的账本我放在匣子里了，银子在荔枝下面的小箱子里，我怕不安全，锁在里面了，那个九龙连环锁您很擅长解……哦对了，曹大哥的媳妇前几日又生了一个，是个大胖小子，他让我给您报喜。——阿斗” 下一封是济善堂的吴大娘的落款，宋柳将信纸展开：“宋老板，小的不会写字，托学堂里的孩子帮我代笔，还望您见谅。冬天救回来的小猫小狗已经长大了，它们每日吃得很多，我怕给您添加负担，所以找了前后巷子的百姓收养了一些。您放心，都是好人家，还给了红封。堂子里的孩子大部分都已经读书了，还有些年纪小的。孩子们给您画了一些图画，还请您看。——吴大娘” 宋柳在匣子里翻了翻，果然有几张小儿墨宝，还有一些诗词。 小儿们的图画很简略，但丹青的颜色很艳丽。 堂子里的小猫、嬉戏玩耍的玩伴、冬日的寒梅、搬家的蚂蚁，翻到最后竟然还有一张宋柳的画像。 宋柳瞧着纸上的锥子脸，吐槽了一句：“好像车座子。” 但他嘴角的笑意却难以掩饰。 “大哥，你别说，画的挺传神。”宋二瞧瞧他大哥，又瞧瞧小儿墨宝。 宋柳笑眯眯地吐出一句：“像吗？” “像，你看，都是俩眼睛一个鼻子的——”话说到一半，一个拳头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哎呦！大哥，你又打我！” 宋柳白了他一眼，将这些信和小儿墨宝都收回匣子里。 “再多嘴，你晚饭不必吃了。” 宋二立马被拿捏住，“我不说了，我闭嘴。” 夜晚，后厢房。 热敷了两日，宋柳的脚踝基本消肿了。 但是走路还有些不利索。 能好的这么快，还是要归功于顾兰泱。 除了每日热敷以外，顾兰泱还会帮他用药膏按摩疏通。 男人的手有些滚烫，反复揉搓他的脚踝。 宋柳发现顾兰泱的手特别大，最起码比他的手大了一圈，自己的脚踝在他的手里显得十分脆弱，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 他的目光顺着男人的手臂一路向上，划过他松散衣襟下的胸膛，沿着锁骨游离在男人的脸庞。 猛不丁，男人抬眸，两人视线交错。 宋柳咽了口口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少年先行垂下眼，耳根不知何时已经显现出一丝柔粉。 顾兰泱手上的动作停下，从一旁拿下一块绢子将他的脚擦了擦。 “疼吗？” 没想到他会问，宋柳先是愣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不疼。” 顾兰泱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划过他的耳廓。 “嗯，不疼就好。” 宋柳意识到自己的脸肯定红了，所以他才会担忧地问自己是不是疼。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烦躁。 第66章 少年咬了下自己的唇瓣，试图让自己不那么心浮气躁。 …… 梅花小街的铺面已经置办好，迎来了开业的日子。 当日，原本清冷的街道人潮拥挤，一改往日。 整条街都挂上了柳上的牌匾。 前有饮子酥山店，后有炸串涮菜馆。糕点甜嘴儿排排坐，还有小摊儿酿生腌。 除了喜爱市井繁闹的，还有一些独静的人家派小厮过来下了单子。 没想到生意会如此火爆，宋柳临时在附近的街巷招了一些百姓帮工。 一直热闹到夜幕降临也没有散场。 每到夜晚时分铺面和小摊都1挂上桐油灯，整条街街灯火通明，卖什么都有。 宋柳连轴转了好几日，今日终于下工早了些时辰。 “小哑巴，你陪我回去吧。” “嗯。” 两人并肩走在街巷中，走出梅花小街，周围的灯光暗淡了下来。 宋柳不由地向身旁靠了靠。 “小哑巴，你累不累？回去了陪我喝两杯吧。” 顾兰泱声音如常：“好。” 男人看向身旁，月光洒在少年的鼻梁上，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剔透。 突然，他神经紧绷起来。 下意识地抓住宋柳的手腕，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因为动作太过迅速，力道有些重，宋柳感觉自己被的手臂生疼。 迅雷之势，一支冷箭从宋柳的发梢擦过。 下一秒，他就被扯着撞进男人的怀里。 顾兰泱立马抬起头看向身后的房檐之上，宋柳也看了过去，一个蒙面人站在不远处的房檐之上。 目光交汇的瞬间，下一支箭迎面而来。 顾兰泱一个翻身将他带到一旁的树干后，几声划空之声响起。 “顾兰泱！” 那男声铿锵有力，就在不远处。 “你竟然还活着！顾兰泱！” 宋柳抬眸看向怀抱着自己的男人，脑中闪过疑虑。 这里是平江，顾家镖局的地界，竟然有人在此地对他拔箭相向。 得不到松懈，对面的巷口传来奔袭之声。 两人看过去，只见一队人马从对面疾行而来，手中的刀剑在月光的映照下十分刺眼。 宋柳下意识地摸向怀中的匕首。 “小哑巴，快跑！” 顾兰泱目光一冷，眉间紧蹙。 他伸手拉过宋柳的腰肢，从树干上借力腾飞。 身后的箭矢紧随其后，擦过顾兰泱的肩膀。 第35章 冤家 围追堵截，再无退路。 一路上宋柳都没有来得及观察四周，眼下短暂停驻，他连忙环顾了一圈。 眼下已经出了平江城，周围大多是荒林或者大道，宋柳原本以为顾兰泱会往顾家镖局跑，没想到竟然出了城。 腰上的手臂一紧，宋柳的思绪被男人拉回。 四周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人群中走出一人。 “顾大少爷还真是命大，当初伤得那么重还能活下来。” 那人的声音有些古怪，像是变声没有学到家。 “若是你不出现，怕是我这辈子都寻不到你。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打量着面前的人，这个人个子不高，骨架偏小，要不是粗壮的声线，倒像是一个女子。 蒙面人的目光落在宋柳身上，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宋掌柜。” 宋柳心头一颤，他认识我？ 蒙面人身旁的人突然道：“原来是你！” 宋柳这才注意到，那男人的模样他十分眼熟。 当初他和小哑巴初见，紧随其后的不速之客。 宋柳的脑袋里乱成一团，为什么这群人会在平江城？在顾家的地界追杀顾兰泱。 “别这么看着我。阿狰。” 听到这个称呼，顾兰泱握刀的手攥紧了几分，骨骼发出叫嚣的声响。 宋柳觉察到小哑巴难以压制地气愤，有些诧异。 蒙面人挥了挥手，一群人乌泱泱地向着二人压了过来。 “阿狰，我送你一程。” 刀剑齐发，顾兰泱下意识地将宋柳护在怀中。 混乱中，宋柳从地上摸出一把无主的兵器。 “小哑巴，你不用管我！” 正好当面一刀，宋柳反手用手里的刀背接住，咬着牙用蛮力将那人击倒在地。 宋柳的招式可谓是毫无章法，但是正因如此，叫对面的人摸不清他的套路，倒是占不了上风。 两人后背紧贴，边退边打。 宋柳手中不像是一把刀，倒是像汤勺，宋柳总是用刀面拍人的脑袋，一拍一个准。 凭着初生牛犊的蛮力，倒是也能撑一会儿。 “小爷我不把你脑袋开瓢！一个！两个！” 常年颠锅的力道也是不容小觑的，挨过一击的大多都眼冒金光，好久缓不过来。 但是体力的消耗是极大的，不多时候，宋柳已经感觉自己的手腕酸痛，整个手臂都被刀背震得发麻。 直到腰间划过一刀，宋柳闷哼一声。 手中的刀也被对方挑落。 男人一个寸步挡在他的面前，扬手刺进那人的胸膛。 腰间的血洞不停地往外冒着滚烫，他捂着伤口跌倒在地上。 感觉自己的耳边传来一阵鸣叫，掠夺了他的感官。 逐渐，他感觉不到疼痛。 第67章 他只看得到男人的背影，最后一声是呼唤的声音。 “宋柳！”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宋柳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颠簸，摇摇晃晃。 “醒了就别装死。” 这声音……是顾元贞。 “元贞，他还伤着。” 还有祁言山。 “宋老板，你感觉怎么样？”祁言山俯身检查了一番，问。 宋柳的嘴唇动了动，但是却听不真切。 祁言山试图凑到他耳边听，却还是听不太清。 “元贞，你听听他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清啊。” 顾元贞面露不耐，却还是凑过去听。 “疼……疼死老子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方才压到了他的伤口。 祁言山立马坐直了，“对不住对不住。” 顾元贞瞥了宋柳一眼，“就是被刀刃划了一下，伤口不深。” 宋柳额角的神经一跳，“小哑巴……” “什么哑巴？你在说什么？”顾元贞显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宋柳缓缓坐起来，将四周打量了一遍。 这才发现是在马车内。 “顾兰泱呢？” 话音刚落，顾元贞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果然见过兄长！” 伤口被扯得生疼，可是身上没有什么力气，根本挣不脱。 “元贞，你先把他放开。”祁言山出声道。 宋柳眼眸轻抬，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松开。” 顾元贞猛地将他扔到一边。 “顾兰泱呢？” “我还想问你呢！”顾元贞怒斥道。 祁言山拉了他一把，“宋老板，因为看见了镖头的信烟，我们才找到你的。” “但是，我们寻着信烟找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你一个人。” 宋柳四肢无力，喘气都有些费劲。 “我们被人追杀了。” “对方是谁？”祁言山神情严肃了几分，问道。 宋柳不由地嗤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他娘的，到头来只有我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那对方有什么特征？” 宋柳边思索边说：“蒙面，黑衣，人很多。领头的那个，又高又瘦，骨架很小，会变声。我总感觉像一个女人。” “女人？”祁言山似乎有些诧异。 “他手下没有蒙面，但长得千篇一律，我记不太清，只有一个我比较熟悉。”宋柳继续说着，“比我矮半头，长得很壮，有胡子。哦……这里——”说着，宋柳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有一个很长的疤。”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一惊。 通过两人的表情，宋柳知道他们心下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那个人叫顾兰泱——阿狰。” 两人的表情彻底僵住，面露惊愕。 宋柳没时间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顾兰泱的下落。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 “我要下车。” “你不能走！”顾元贞拉住他。 宋柳对他极其不耐烦，淡淡道：“与其来找我的事，不如去发告示寻人。” “你把我兄长的事情说清楚！” “我不知道。” “什么？” 宋柳啧了一声，“我说我不知道！松手！再不松手我就揍你！” 尽管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谁也打不过。 但是宋柳一抬手，顾元贞还是下意识地挡了挡。 “元贞，放他走吧。”祁言山说。 “可是——”顾元贞欲言又止，很不甘心地松开了宋柳的手臂。 宋柳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他沿着街道走了许久，步履阑珊，似乎下一秒就能摔倒在地。 “大哥！大哥！是大哥！”宋二的声音在前方传来。 宋柳抬眸看去，只见宋二手里打着瓷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十分激动。 “娘！大哥在这！” “哎呦！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啊！阿柳——” “大哥——” 看见家人，他不再硬撑，整个人脱力地从墙边滑落，昏死了过去。 …… 时过境迁，城外的庄头已经建成。 宋柳买了不少马，小三福把它们养的不错。 那一窝小狗崽长得很快，已经长成个了。 宋母给他们做了颜色不一的脖圈，用来区分。 “大哥！阿呆又偷吃我的花！”不远处传来宋小幺带着哀怨地状告声。 阿呆是宋柳给小霉羊取的名字，因为它特别的呆，只要能放进嘴里的东西它都要尝尝咸淡，因此短暂的羊生里中毒了无数次。 但它也算命大，至今都还活得好好的。 宋柳上前扯住阿呆的脖圈，这个脖圈五颜六色，是宋母用剩下的边角料做给它的。 “老二！别看你的话本了！快去把阿瓜那个狗崽子抓住！”宋柳踹了一脚惬意的躺在藤椅上的宋二。 “它怎么又跑出来了？” “肯定是老三放的，你快去抓起来，不然待会儿小幺的花都该遭殃了。” 阿瓜是那一窝狗崽子里的幺娃娃，是个头最小的一个。 宋柳训练驿狗的时候，就属它最傻。 几乎听不懂任何指令，还经常在庄头里大拆特拆。宋小幺的花圃里已经被它刨出来不少坑了。 第68章 于是宋柳就给它取了名字叫阿瓜，跟阿呆齐名。 “宋柳！宋柳！” 庄头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柳一听见这个声音就烦躁得不行，立马往偏院里走。 “老二，把那货给我拦住，就说我不在！” 顾元贞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进来，嘴里不停地喊着宋柳。 半路杀出一个人将他拦下。 “怎么又是你？宋柳呢？我找宋柳。”顾元贞瞪了宋二一眼，十分嫌弃。 “我大哥说他不在！” “我不管，今日我必须要见到他！”顾元贞试图把他推开，却没能推动。 “你烦不烦！每日都来！我大哥说了，他不知道你兄长去哪了！” “谁说我是来问我兄长的，我想宋老板了，我来见他不成吗？” “你要不要脸！” “怎样？你要揍我？你打啊，打我啊！” 宋柳在屋内听了个完整，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脑门。 自从顾兰泱失踪了，顾元贞每日能往他这里跑八百回，拐着弯的打听。 不知道顾元贞为什么那么笃定，顾兰泱如果还活着，肯定会来找他。 “你为什么就不回顾家？”宋柳冲着一旁淡定喝茶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顾兰泱往嘴里塞了一块糖，看起来并不在意。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宋柳一步跨到他面前，指了指外面。“你要么现在就跟他回去，要么就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家有想要我命的人。”男人低声道。 “是谁？” “还不确定。” “那你怀疑谁？” 还不等顾兰泱回答，就听外面的宋二惨叫一声。 “啊！你怎么咬人啊！！松口！松口！” “快藏起来！他进来了！”宋柳低声惊叫，连忙拽起顾兰泱。“哎呀你别吃了！快藏起来！” “这里！藏这里！” 第36章 空间 房门被猛然推开，两个人互相推搡着从院子里挤了进来。 屋内空无一人。 宋二高悬的心终于放下，张望了一圈。 “我就说我大哥没在庄头！” 顾元贞狐疑地打量着四周，寻找着可疑的地方。 他走到床榻边，将平整的被褥掀开来，蹲下身，脸贴在地上，撅着个屁股去瞧床下。 “你作甚？都说没在了。”宋二翻了个白眼，抑制住踹他屁股的想法。 可顾元贞才不会轻而易举地善罢罢休，他将能掀开的都掀开，能打开的都打开。 宋二跟在他后面吐槽他，“我大哥要躲也不会躲在这个箱子里吧？你当分尸呢？” 两人谁也不服谁，一边拌嘴一边在房内徘徊。 顾元贞突然靠过来，宋柳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缩。 这个柜子十分窄小，两个人躲在里面略显勉强。 宋柳的大腿有些抽筋，十分微末地挪动了一下。他动作不敢太大，因为二人面对面，双腿交叉，紧贴在一起。 只有柜门上细微的雕花空洞透进来一些阳光和空气。 狭小的空间，温热的呼吸搅在一起，宋柳为了避免整个人压在男人身上，只能用双手支撑着柜壁，两人的动作不甚滑稽。 “姓顾的，你待会儿都给我大哥放回原位，听见没？” “宋二，你怎么这么啰嗦！” 宋二冷哼了一声，“我啰嗦？那也比你好多了，没大没小的。” “谁没大没小了？” “我年岁比你大，你别老是一嘴一个宋二的叫我。” “你就比我大了三日！”顾元贞嘴角抽了抽，十分无语。 “大三日也是大！这样，你叫我一声宋二哥，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宋二环臂，道。 “你要不要脸？”顾元贞翻了个白眼，摆摆手让他起开。 “我怎么不要脸了？你叫不叫？” “我叫你大爷！” 原本想着噎他一下，没曾想对方没有恼怒，反而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又见宋二眨巴了下眼，努嘴道：“叫大爷……也行。” 宋柳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这一下没了支撑，他整个人向下面栽去。 措手不及，宋柳的嘴唇擦过顾兰泱的鼻尖。 他感觉到男人的心跳从平稳逐渐激荡，衣衫仿佛都被带动。 宋柳来不及反应，外面传来顾元贞的声音。 “什么动静？” 宋二自然也听到了，他讪讪笑了笑。“刚才有声音吗？你听错了吧……” 顾元贞眯了眯眼，显然是不信。 他向着不远处的柜子走过去，宋二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只能连忙跟在他身后。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柳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小哑巴，抱紧我。” 顾兰泱将他抱紧怀里，两个人之间一点缝隙都没有。 下一秒，柜门就被打开。 宋二紧张地都提到了嗓子眼，明显愣了一下。 正开门的剎那，里面的被褥和衣物从里面涌了出来。 “什么都没有啊，就说你听错了。”宋二吓得汗都出来了，没想到真的没人。 “难道我真的听错了？……” 另一边，宋柳和顾兰泱顺着隔板摔到地上。 好在刚才眼疾手快，宋柳用被褥将两人裹在一起后，瞬间触发关巧，摔进隐藏空间里。 第69章 “小哑巴，没事吧？”宋柳抬头问。 顾兰泱摇了摇头。 宋柳试图从男人身上起来，却发现被褥因为空间作用，缠得有些紧。 一下没能挣脱开来。 刚刚起身又被压回去。 宋柳的额头磕到男人的下巴上，他连忙道歉。“对不住，我没想到它缠的这么紧。” “无碍。” 许久，两人才将被褥解开。 空间内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宋柳不敢离顾兰泱太远，摸了摸身上。 他因为怕黑，所以会随身带着火折子。 果然，他从腰间摸到了。 连忙将火折子拿出来，将火吹起来。 两人的脸被火光照亮的一瞬间，宋柳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竟然靠得如此近。 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这是个储藏仓，在周围找一找，应该有火把。”宋柳举起火折子说。 毕竟这个火折子燃烧的时间是有限的，尽快找到火把才行。 这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杂物，所以应该是有火把的。 不多时候，顾兰泱出声道：“找到了。” 宋柳点亮两个火把，环顾了一眼四周。 “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吧，以防万一。” “嗯。” “这里面应该什么都有，饿不死。”宋柳说着，走进杂物查找起来。 锅碗瓢盆、米面粮油应有尽有，甚至还能翻出两张床来。 算着时辰，的确快到正午，两人还没来得及吃饭。 宋柳将两把椅子拆了，架起一个简易的锅灶。 他方才翻出一些腊肉和土豆，简单处理了一下，准备焖一锅腊肉土豆玉米饭。 盖上锅盖，宋柳侧目瞧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小哑巴，还是跟着我好吧，去哪都能吃好喝好。” 男人没应承也没反驳，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你去哪都把我带上，我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宋柳笑眯眯地走到一旁，在杂物里翻了两下。 “诶！还真有。” 少年的声音带着欣喜，只见他拎着两坛酒坐到一边。 “喝一杯？” 男人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坛，坛塞起开的那一刻，酒香携着荔枝的香味立马从坛里泄了出来。 少年嗅了一下，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丝桃子香。 长宁镇送来的荔枝吃不完，酿了不少酒。 宋柳随意丢在空间里两坛，想着什么时候出门馋这一口，就拿出来解馋。 不到半个钟头，焖饭已经好了。 香气四溢，宋柳不免砸吧砸吧嘴。 他把饭盛出来，焖饭配酒，越喝越有。 荔枝酒酸甜可口，宋柳不免贪嘴，多饮了两杯。 不多时候，他就感觉脑袋有些昏沉沉的。 “小哑巴……” 下意识地出声叫他。 男人也看出他的异样，将一旁的被褥垫在他的身下。 “睡一会儿吧。” 宋柳躺在上面，翻来覆去觉得不舒服。 他抬起头，皱了皱眉。 “小哑巴。” 顾兰泱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借用一下。” 他说着，往前挪动了两下，将自己的脑袋枕在男人的腿上。 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过来，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 身下的人似乎已经睡熟了，呼吸平稳。 男人垂下眼，伸手将少年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哼唧了两下，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顾兰泱的手空悬，没敢有再多的动作。 宋柳这一觉睡得不断，等他醒来的时候，顾兰泱也靠在墙边睡着了。 他坐起身来，男人也紧接着睁开了眼。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顾兰泱侧目看了一眼烧到尽头的香。 “酉时。” “这么晚了！”宋柳立马坐直了身子，却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疼，他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后颈。 男人揉了揉他的脖颈，似乎是点在了什么穴位。 只感觉那股又闷又疼的感觉瞬间从天灵盖降了下来，疼痛很快消散。 “小哑巴，你是不是很了解人体穴位？”宋柳有些好奇地问。 “那你，会不会葵花点穴手？” 顾兰泱明显有些茫然，他没听懂。 “就是那个，啪啪啪！就能把人定住的那种，人就动不了了。”宋柳手舞足蹈地演示了一遍，手指在男人的胸膛一顿点。 顾兰泱嘴角微笑，说了句：“不会。” “不会？”宋柳有些意外，挠了挠头。“好吧。” “时候不早了，咱俩该出去了。” 宋柳站起身来，准备开启空间。 他伸手牵起男人的手，叫他靠过来一些。 下一秒，两人就从柜子里栽了出来。 小哑巴又当了宋柳的肉垫，宋柳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磕疼吧？” “没有。”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刚才不知什么东西硌得他生疼，他伸手摸向男人。 “你身上藏什么了？” 顾兰泱往后退了一步，宋柳不给他机会逃脱，向前一步，从他身上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布袋。 第70章 宋柳颠了颠，嚯，分量不小。 他抬眼看向男人，竟在那张脸上看出一丝心虚。 “私房钱？”宋柳忍俊不禁，挑了挑眉。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布袋打开。 这一看，他愣了一下。 “原来是糖块啊……” 还以为又把他老婆本翻出来了，结果是糖块。 “你怎么在身上揣这么多？”宋柳觉得有趣，打量了男人一番。“你也不怕把牙吃坏了，到时候就成没牙老头了。” 顾兰泱没说话，只是抬手准备将袋子拿回去。 宋柳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抬手躲开。“诶——我没收了。你整日里吃那么多怎么成，一日两颗，再不能多了。” 顾兰泱显然没同意，抓住他的手准备抢，少年也没妥协，下意识地挣扎。 结果还不等他挣扎两下，男人手成剑指，在他的身上快速地点了几下。 这几下穴指带着寸劲和掌风，宋柳吃了一惊后便发觉自己一动不能动了。 骗子！你不是说你不会吗？！宋柳虽然身体动不了，但是也可以用表情骂人。 之后，他就见男人从他的手中抽出糖袋，缓缓靠了过来。 宋柳的心跳随之躁动，因为这个距离，太过近了一些。 仿佛下一秒就要唇齿相依。 第37章 丢了 顾兰泱眉心微动，双眉高举，垂眼哑笑。 宋柳骂人的话被噎了回去，有些怔然。 他从未见过，小哑巴这般笑容。 在少年心中恍惚的间隙，男人抬手解开了他的穴位。 等到宋柳回过神，顾兰泱已经纵身翻窗离开了。 …… 次日一早，狗驿训练的差不多了，柳上正式推出了狗驿的服务。 梅花小街，三层小楼的铺面墙壁上没什么章法的贴着一些小儿墨宝，狗狗们在店铺的角落歇息。 门口的幌子上绣着几只花色不一的狗崽子。 下面拴着三两个银铃铛，温风拂过，叮叮当当，伴随着外面香樟树沙沙的树叶声。 天气已经炎热了起来，宋柳在墙边的一排瓷碗里挨个加了些水。 有两只小狗见他靠近食盆，摇着尾巴靠了过来。 宋柳下意识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小狗舔了舔他的手，简单打了个招呼后低头喝水。 这间铺面是专门留给狗驿歇脚的地方，当然也接待客人，外面的幌子上也写了狗驿的名号，避免有些不喜亲近狗儿的客人误入。 招收的伙计还算够用，宋柳平日里就在狗驿馆子里待着盘账，偶尔去各处店铺溜达两下。 宋柳将柜台上面挂着的狗驿橡木名牌摘下来挨个擦了擦，主要是闲着没事干，晌午正炎热，街道上没什么人。 旁边的宋二趴在柜台上睡着了，手边的话本已经压变形了。 原本没想搭理他，谁曾想他过了一会儿还打起呼噜来。 宋柳抬起脚踹了他屁股底下的凳子，宋老二梦中惊醒，一脸茫然地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老二，你这两日晚上都去哪鬼混了？白日里净犯困。”宋柳将擦好的木牌重新挂回去，不忘低下头质问他弟弟。 宋二反应了好半天，支支吾吾道：“没、没鬼混啊，我能去哪……” 宋柳瞧着他这幅做派，就知道他心里有鬼。 “宋老二，你平日里看那些小人书我不管你，你要是真敢去那些腌臜地方，我把你两条腿剁下来喂狗！” 最后两个字咬字极重，一旁昏昏欲睡的狗子吓得梗直了脖子看过来。 “没有啊！大哥！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吗？你凭心而论。” “是。” 宋二正欲反驳，外面就进来一个人。 宋柳暂且不搭理他，上前迎客。 走进一瞧，还是熟脸。 “佩芝姑娘。”宋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好久不见了。” “宋老板，我家小姐托我过来定些酒菜。” “哦，原是这样。”宋柳迎着佩芝坐下，伙计给她添了杯茶。 “那顾小姐想用跑单还是狗驿？” “狗驿。” 这倒是意料之中，毕竟上次见过顾大小姐，她看起来很喜欢动物。 “那边有狗驿的名牌，您挑个吧。” 佩芝看起来不甚在意，随意指了一个。 宋柳瞧了一眼，是排行老大的“富贵哥”。 之后佩芝按照信笺点了几道菜，付了钱就走了。 按理说，他跟顾大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和同游之谊，好歹有几分交情。 于是在食盒里又添了几道小菜，还不忘送一份夏日冰饮子。 “富贵哥，你有经验，我就不多嘱咐你了。”宋柳将食盒固定好，摸了摸狗驿的脑袋。 富贵哥摇了摇尾巴作为响应，就带着食盒出了铺子。 富贵哥是送单最多的狗驿，通常送驿很快，也从不会在路上过多逗留。 可是到了规定的时间，还不见富贵哥回来。 宋柳有些纳闷，手上的活计也没什么心思专心做。 “怎么大半天都不见富贵哥回来？” 还是不放心，宋柳叫店里的杂腿伙计好好看店，牵着阿瓜出了门。 阿瓜虽然送不了驿，但是找气味是一绝，宋柳经常贿赂它给客人找一些丢失的对象，还赚了不少辛苦钱呢。 第71章 要不就说，不管是人还是狗，都有长处可用。 宋柳把富贵哥最爱的玩具给阿瓜闻了闻，“找到你哥，就奖励你两只兔耳朵。” 阿瓜一听见兔耳朵就两眼放光，立马凑上去将宋柳手里的物件仔仔细细地闻了个遍。 没过一会儿，阿瓜就开始带着宋柳寻找起来。 阿瓜一边闻，宋柳也一边打听。 这邻里街坊的大部分都认识富贵哥，都说看见富贵哥往顾家去了。 一人一狗不多时候就走到了顾家宅邸。 顾家宅邸和镖局隔了两条街，门口没有迎客的小厮，大门也紧闭着。 宋柳将阿瓜拴在门口的石狮子上，上前敲了敲门。 刚敲了两下，门就被打开了。 宋柳正准备落下的手停在半空，明显有些诧异。 “请问柳上的狗驿来过了吗？” 开门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厮，宋柳没什么印象。 小厮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慢悠悠说了一句：“来过了。” “可曾见它去了哪？”宋柳又问。 不等小厮说话，里面就传来佩芝的声音。 “我家小姐瞧着它甚是喜爱，就带着它去别苑里玩了。” 话音刚落，那小厮就退了回去。 “我正准备派人给您送信儿呢，这还麻烦宋老板跑一趟，罪过罪过。” “顾小姐带着富贵哥去了别苑？”宋柳挑了挑眉，疑窦丛生。 先不说狗驿们相当认主，就说富贵哥，它的灵性是最好的，而且从不会被旁的干扰。其他的狗驿难免还会吃客人赏的零嘴，凑过去求摸。但是富贵哥向来对除宋柳以外的人爱答不理。 就连打赏的零嘴都不会吃，又怎么会跟别人走？ “佩芝姑娘没弄错吗？”宋柳忍不住道。 佩芝笑了笑。“我怎会弄错，宋老板不妨跟我去别苑，一看便知。” 看着佩芝笃定的表情，宋柳不免腹诽，难道富贵哥不是不予旁人亲近，而是没遇到合眼的？ 思索片刻，眼下只好跟着佩芝去别苑接富贵哥回来了。 可这心思一下，就感觉心跳加快了几分。 仿佛自己的身体抗拒这个决定一样。 “这样，既然顾小姐喜欢，那不妨多留一会儿。”宋柳说着，拱了拱手。“不过还请佩芝姑娘在日落前将富贵哥送回柳上。” 他最终还是跟自己的第六感妥协了。 佩芝显然没想到宋柳会这般说，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如此……如此也行。” 宋柳没打算多作逗留，从袖口里抖搂出一只风干兔耳丢给石狮子脚边的阿瓜。 蹲下身将阿瓜解开，牵着它就离开了顾府。 这一路上宋柳都被阿瓜引着走，他的注意力放在思索方才的事情上。 顾大小姐，看来有些问题。 宋柳现在只想尽快回去，然后派伙计在城内搜索一番，不管猜测到底对不对，都不能不管富贵哥的死活。 没走几步，他就感觉手中的绳索一紧。 他自然感觉出阿瓜的异常，阿瓜突然往前包爆冲起来，看样子想要尽快将宋柳带出这个巷子。 宋柳的注意力终于回归，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 他快速地打量了一圈，发觉自己并没有来过此处。 面前的阿瓜看起来很紧张，平日里阿瓜是神经最大条的狗子，所以它突然这般，宋柳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宋柳跟着阿瓜跑起来，直至冲出这条阴巷。 突然，他终于听到车水马龙的声音，仿佛刚才的危机感是一种错觉。 刚刚疾行了一段，他的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 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条小巷，一眼看过去，空无一人。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 可是阿瓜的尾巴依旧垂在地上，神经看起来依旧紧绷。 宋柳抬起手抚摸它的脑袋，顺了两下毛。 “乖狗狗，没事了。” 似乎得到了安抚，阿瓜轻轻地摇了摇尾巴。 一人一狗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宋柳牵着阿瓜往梅花小街走去。 道路上来回行走的车马人流多了起来，宋柳浮躁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骤然，他感觉肩头一沉。 几乎是条件反射，宋柳立马回头挥了一拳。 “哎呦！” 一声痛叫。 “宋柳！你发什么神经啊！？” 原来是顾元贞。 刚才宋柳那一拳可是下了死手，此时顾元贞跌坐在地上，捂着一只眼睛斯哈斯哈的。 “你怎么在这？” 宋柳方才是真的吓了一跳，眼下还没有缓过劲。 “我出来逛街不行啊？”顾元贞骂了一句娘，瞪着他。 “你刚才鬼附身了？看都不看就给我一拳！？” “对不住，不是有意的。”宋柳伸手将他扶起来。 顾元贞松开捂着眼的手，宋柳打眼一看，已经青紫了。 这下宋柳更加抱歉了，接连补上几句对不住之类的话。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就把我大哥的下落告诉我。” 顾元贞此话一出，宋柳倒是很知趣儿的闭了嘴。 “你眼下要去哪？”见他不说话，顾元贞转移了话头。“我方才见你从我家的方向过来的。” 第72章 “我来寻我家的狗驿，佩芝说顾大小姐十分喜欢，就带去别苑了。” “你从哪编的瞎话？”顾元贞嗤笑一声。 “我有必要骗你吗？”宋柳也很无语，白了他一眼。 “我大姐最讨厌猫猫狗狗了，以前我养过的小猫小狗都被她送人了。” 话音刚落，宋柳身上的汗毛猛然竖立，他不由地僵直在原地。 第38章 危机 看着宋柳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顾元贞不免纳闷。 “怎么了？” 宋柳开始打量眼前的人，顾妙德有问题，顾元贞呢？ 不、不，他除了平日里又傻又不讲理，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如果顾元贞跟顾妙德是一伙的，应该不会这般堂而皇之的说出这个漏洞。 面前宋柳的目光在他身上注视了许久，不知道对方思索了些什么，只见他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怀疑，不一会儿又变成了释然。 “不是，你今天真的鬼附身了吧？” 这下轮到顾元贞害怕了，他不免跟宋柳拉开了一些距离。 宋柳没工夫理他，他忙着整理心里的思绪。 “你一直跟着我作甚？” “谁跟着你，我去梅花小街吃晚食。” 宋柳抬头瞧了眼天，的确已经暗下来了。 “成，那我看在顾大少爷光顾，给你打折。” “谁要你打折？我有的是钱。” “好好好，顾大少爷有钱。”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梅花小街的街口拱桥下。 夜市的路灯还没点，这附近有些昏暗。 宋柳不免往一旁靠了靠。 “你干嘛？”顾元贞吓了一跳。 对方没说话，他只好瞥了一眼。 “你不会怕黑吧？” “闭嘴。” 顾元贞忍俊不禁，贱兮兮地笑了起来。 “不是吧宋柳，你真的怕黑啊？” 宋柳正准备骂人，就感觉自己被拽了一下，他下意识抓紧抽脱的绳索。 只听阿瓜嗷呜一声，只觉绳子那边一空。 “阿瓜！” 他连忙四下查看，不见其踪。 顾元贞也没反应过来，跟着宋柳一起查找起来。 “不会掉河里了吧？” “没有落水声。” 话是这么说，宋柳还是忍不住靠过去查看。 他不敢离顾元贞太远，只往前走了两步。 “啊！嗯！——” 身后的顾元贞一声惊叫，下一秒仿佛被人捂住了嘴。 宋柳连忙回头查看，他立马僵在了原地。 顾元贞呢？！ 顾不上那么多，宋柳只能拔腿就跑。 刚踏上拱桥，就感觉一道劲风袭来。 后脑钝痛无比，脑袋一瞬间嗡了一声—— 他咬牙用后肘顶了一下后方，那人闷哼一声。 宋柳趁机向前边跑边喊：“救命！——” 下一秒，嘴巴就被捂得严严实实的。 一股刺鼻的味道侵蚀了他的感官，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 “你怎么把他也绑过来了？”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他脸上是你打的？” “不是。”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男一女的交流声。 “你对他温柔一点，他这娇贵的身体经不住的。”女人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惋惜。 刚刚回归一些意识，头痛欲裂。 宋柳双眼微阖，逐着声音看去。 只瞧见一抹花青色的裙摆，他的视线模糊，看不真切。 突然，眼前被身躯挡住，男人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制他抬起了头。 宋柳感觉到自己的颌骨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生痛无比。 “哟，醒了。” 男人声音带着轻蔑。 宋柳艰难地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人。 倒是个熟脸。 还真是意外，眼前的人跟之前的装扮完全不同，穿着干净整洁，脸色也不再焦黄。 宋柳差点没认出这就是五味十字街的那个乞丐大哥。 “瞧瞧，这眼神……”张鸦九啧了两声，“倒会叫人心疼。” 宋柳眉头紧蹙，喘了两口粗气。 “滚。” 他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鸦九笑声不停，将宋柳的下巴松开，猛然踹了他一脚。 胸口吃痛，宋柳咬了咬牙，没叫出声，却在心里骂了句：“狗日的，还真他娘疼……” 张鸦九又补了两脚，“骨头还挺硬！叫你硬！” 宋柳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疼，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一些。 去你大爷，给你爹绑这么严实！ “行了，别让他死了。”一旁的女人终于开口制止。 张鸦九腾出地方，一个蒙面的女人站在后面。 宋柳忍不住笑了笑。 “顾大小姐……” 顾妙德跟着轻笑一声，“果然，宋老板早就知道了。” 女人将脸上的面纱摘下，露出那张仿若远山芙蓉的脸。 宋柳忍着疼痛，平复了一下呼吸。 “顾大小姐，‘请’我来何事？” “我想宋老板是知晓的……”顾妙德嘴角含笑，十分端庄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我自然是为了让阿狰出现。” 第73章 宋柳挑了挑眉，发觉自己的额头也生疼，估计他昏迷的时候也挨了一顿打。 他对上顾妙德的视线。 难不成又要上演这种戏码，绑架女主角来威胁男主角出现，然后当着他的面对女主角各种摧残，各种虐待，然后逼迫男主自杀为女主换生？？？ 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宋柳问候了一遍顾妙德的祖宗，还不忘说句：除了小哑巴。 宋柳思索了半天，找到一句适合当下的台词。 “你做梦去吧！” 顾妙德那温柔的笑容僵了一分，嘴角笑意更深。“宋老板，这可由不得你。” “说什么呢？我听不见。”宋柳切了一声，尽力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瘫在地上。 “那个傻口把我的耳朵打废了……”说着，宋柳示意顾妙德看自己的耳朵，“流血了。” 张鸦九自然知道被问候了，立马跳脚，却被顾妙德一个眼神逼退。 “宋老板不用故意激怒我，我没想要你的命。” “哦？那我谢谢你。” 宋柳显得不甚在意，连正眼都不给她。 “你只需要在这等着就好了。”顾妙德道。 “等什么？” “等顾兰泱的死讯。” 少年太阳穴的神经一跳，目光落在了顾妙德的身上。 “你想怎么样？” 顾妙德却只是淡然地看着他，眼神中有些不可磨灭的兴致。 下一秒，她的视线一动，就见少年以迅雷之势冲了过来，一把勒住了她的脖子。 周围的打手立马靠了过来。 “别动，不然你们小姐的脖子要开花了。”宋柳手上的匕首直接划开了顾妙德白皙的脖颈，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再敢动一下，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顾妙德却一脸云淡风轻。 “宋老板，何必呢？”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宋柳手上的动作加重了几分。 顾妙德却笑了起来，“哈哈哈……” 宋柳有些无语，看来那个傻口是跟你学的。 “笑你大爷。” 顾妙德突然扬起手臂，猛然刺了下去。 宋柳才发觉她不知何时摸出一把短刀，十分果断地刺进了他的腰间。 “草——”宋柳吃痛一声，顾妙德就已经挣脱开来。 顾妙德拦下冲过来的打手，揪住宋柳的衣襟。 “你杀过人吗？” 朱唇轻启，一字一句。 “杀人要干脆利落，捅进他的要害才行啊——” 她摸了摸宋柳的脸颊，双眼一眯：“蠢货。” 宋柳捂着腰间的血口，咬了咬牙。 只见他轻笑一声，猛然挥刀刺向女人的脖颈。 尖刃刺进血肉的声音，两人的脸上被温热的血液染红大片。 可顾妙德的脸却依然笑意盈盈。 宋柳瞳孔微张，惊异不已。 下一秒顾妙德抬手就打在他的脸上，耳鸣骤然响起。 张鸦九的脸已经扭曲成一团，将穿透手掌的匕首拔了出来，血流如注。他脖子上的青筋蔓延到了下颌，低叫出声。 “老九，下去歇着吧。”顾妙德只是轻瞥了他一眼。 “是。” 顾妙德对一旁的打手命令道：“把他绑起来。” 两个人上前将宋柳绑了起来，正准备退下，又听顾妙德道：“嘴里塞点东西。” “把他的伤治好。” 宋柳诧异了一下，眼神带着疑惑。 “小姐，需要缝针，不然这个出血量，他撑不了太久。” “缝，给他灌点酒，别让他昏过去。” 两个人架住他，把他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刚刚得到松懈，酒水就被一股脑灌了进去。 宋柳不明白，留住他做什么？为了引顾兰泱出来吗？ 按照这个时辰，顾兰泱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应该也能联想到自己去哪了，就算现在要了他的命，也不妨碍顾兰泱杀上门来。 腰部的疼痛已经难以忍耐，宋柳嘴里发出呜咽声，脑门上已经出了很多汗，跟血液混在一起糊在他的脸上。 “狗日的，不如直接杀了我！” 他心道。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胃部不断翻涌，一股强烈地恶心涌了上来。 “嗯——” 他连忙试图叫出声。 顾妙德看向他，示意一旁的人将他嘴里的东西扯出来。 “老子想吐！” 顾妙德似乎早有准备，上前点了他的穴位。 宋柳感觉那股恶心的感觉被压制了下去，不免狐疑道：“你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宋老板还真是聪明。” “你是不是有病？既然都给我下毒了，干嘛还救我？”宋柳翻了个白眼，“就是想反复折磨我是吧？你们这就没心理医生给你诊治诊治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死那么快……”说着，顾妙德轻声在他耳边道：“毕竟你死了，阿狰就死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 可她却已经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有些纷乱的衣角。 不安的感觉席卷了宋柳的周身，他不由地歇斯底里起来。 “说话！” 第39章 青蚨 月光窗外洒进来，洒在女人血迹斑斑的脸庞上。 她漫不经心地用那条金丝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红，血液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往下，饱满的耳垂上是沁血的镶珠碧玺坠。 第74章 “小姐，奴婢给您换一对吧。”佩芝说。 顾妙德眼神落在一旁的古妆匣上，“就那对吧。” “这对八宝坠会不会太艳？和您今日的衣衫不太配。”佩芝有些犹豫，道。 “竟然是去见阿狰，自然要带他送的坠子。” “是，奴婢给您带上。”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带来了夜色的寒意。 “小姐，他死了。” 顾妙德的动作一顿，“怎么死的？” “自戕。” “你确定了吗？” “确定了，小的还补了两刀，绝对活不成了。”张鸦九欠了欠身子，道。 “小姐，您还去看吗？” “不了，你派人看着，烧干净了。” “是。” 张鸦九走出屋子，顾妙德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院中有一棵悬铃木，树下有一把轻巧的秋千，随风微动。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少年郎面带笑意站在秋千旁。 “阿姐，秋千做好了。” 一滴泪落在桌上的八宝坠上，不知所踪。 …… 别苑的偏牢里，环顶的漏窗十分狭小，只有少许稀疏的月光垂下来。 “喂，喂。宋柳，醒醒……” 宋柳耳朵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顾元贞……” “你可算醒了，这是哪啊？你怎么伤成这样？” 宋柳看着眼前的人，发觉他倒是没什么外伤，甚至还很白净。 “你他爹的，我以为你死那了，原来你还活着。”宋柳不由地骂了一句。 “到底什么情况？” “别废话了，先帮我解开。”宋柳翻了个白眼，催促他给自己松绑。 顾元贞连连点头，伸手给他松绑。 “你知道你长姐的别苑吗？” “知道。” “我们现在就在这。” 顾元贞的动作停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你的意思是，是我长姐把咱俩绑过来的？” 宋柳不免苦笑一声，“她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刚刚被解开，宋柳周身的肌肉还有些不适应。 “这里你熟悉吗？” “嗯，我经常来这里玩。” “你带路，走隐蔽的地方，从后门出去。”宋柳说。 话音刚落，宋柳就感觉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又再次涌上来。 突然，他弯下腰吐了一地。 地上只有一滩黑红色的血水，混杂着粘液，粘液里裹着一只古怪的东西。 宋柳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低头一看，就看见那东西爬了两下。 “这他爹的是什么东西……” 宋柳感觉十分不适，摸出一旁剩下的半坛酒，涮了好几遍才缓过来。 “是青蚨。你怎么……你体内怎么有这个？”顾元贞一脸惊愕，像是吓坏了。 宋柳将嘴里的酒吐到地上，挑了挑眉。“肯定是那个老妖婆给我下的，那是什么东西？” “老妖婆？” “就是你长姐，上来就戳我一个窟窿，还不是老妖婆吗？”宋柳啧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你能不废话吗，顾少爷？” 顾元贞思索着道：“这青蚨是金人研究的东西，分为子母两虫，一般不会进入人的身体，都是分别关在镂空玉葫芦里，两人各持一个，这样不管在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对方。但是如果让人分别食下……” 他侧目看了一眼宋柳，有些欲言又止。 “如果分别食下，子者会将人的内脏残食干净，母者便可活下来。反之，如果母者气血断绝，子者就会主动排出体外。” 他越说下去，宋柳的脸色就越不好。 直到最后的尾音落下，宋柳几乎已经有些呆滞。 “我方才吐出来的是母还是子？” “子。” “该死！” 宋柳几乎有些崩溃，他拽了一把顾元贞。 怪不得，怪不得顾妙德一直说只需要等。 顾元贞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安抚道：“你别害怕，我先带你出去。” 两人一路走出偏牢，沿着偏僻的庭路向苑外溜出去。 “后门有人守着，我们就从这翻出去吧。”顾元贞打量了一圈，压低声音道。 这块院墙是最低的，外面就是九曲桥，可以直接回到平江城。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顾元贞不免回头看他。 “不是，你、你哭什么？” 他有些诧异，因为眼前的少年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从这就能逃出去了，不会死的。你不要哭了……” 宋柳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皱了皱眉头。 “我、我先扶你上去。”顾元贞没想到宋柳会哭，还哭的这么惨。 两人依次爬上围墙，正准备寻找落脚点，就见远处一阵火光冲天燃起。 似乎意识到什么，宋柳哭得更大声了，吓得顾元贞连忙捂住他的嘴。 “你疯了？会把人引来的！” 他一边死死捂着宋柳的嘴，不让他哭出声，一边向火光出看去。 远处的一处院落，中心有一个木瓮，看样子上面躺着一个人，已经被火光包裹，看不清了。 一群人围在周围，等待烧干殆尽。 怀中的宋柳开始疯狂地挣扎，顾元贞连忙按住他。 “你怎么了？” 第75章 宋柳的神情十分悲痛，整个眼睛通红一片，死死地盯着远处的火光。 “那是你家人？” 顾元贞试探性地问。 “咱们先出去，先出去……” 为了避免宋柳再次崩溃，顾元贞连忙拽着他从院墙翻下去，落在下方的护苑树上。 宋柳已经听不清身旁顾元贞的声音，不知名的鸣叫充斥他的耳廓，他看向顾元贞，视线已经模糊，脑袋的钝痛刺激着他。 这种恐惧像是一团又闷又重的湿水布，将他整个人裹了一层又一层，呼吸逐渐急促，随着呼吸，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钝痛感加重了几分。 “宋柳！你冷静一点，你再这样会窒息的。”顾元贞掐住他的人中，试图唤醒他的神经。 眼前少年的脸庞已经青紫起来，额角处的青筋暴起，眼眶通红，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接踵而下。 “小哑巴……” 宋柳一把抓住顾元贞的衣襟，“顾兰泱……母者是顾兰泱！” 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嘶哑开来，有些不堪入耳。 “你在说什么？”顾元贞的瞳孔微张，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你在说什么！？” 可是眼前的人已经没法响应他。 宋柳已经接近窒息，下意识地死死攥着胸口。 疼痛感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下一秒，眼前的视线颠倒。 失重感将他拖了下去。 “宋柳！” 顾元贞连忙下去，查看宋柳的情况。 宋柳方才从树上摔了下来，但好在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但他已经昏了过去，顾元贞试了试他的鼻息。 “还活着……”顾元贞松了口气。 …… 宋柳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呼吸着。 入目的是陌生的雕花床顶，他下意识地抓住床沿。 手心床褥的手感是他从未有过的，像是锦缎。 他这是在哪？宋柳试图起身，却感觉浑身无力。 好不容易坐起身来，眼前却有些模糊。 宋柳试图开口说话，但嗓子像是吞了刀片一样，又干又疼。 有些费劲地往床边挪了几寸。 下床的那一刻，双腿止不住地发颤。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才摸到桌边的茶壶。他连忙仰头喝了个干净，冰凉的隔夜茶被一股脑地灌进胃里。 缓和了一会儿，他才有心思环顾周围。 这房间的格局很有讲究，床榻桌椅都是上等的梨花木，还有细致的雕花。 就连他手中的茶壶都是不可多见的窑洞釉，上面描金刻画，十分华贵。 看起来不是简单人家的宅邸。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模糊的感觉逐渐消散。 感官终于回归。 他抬眸向外面看去，周围湿腻的气候让他有些不适。 果然，外面下雨了。 窗户微阖，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窗沿上，溅进来不少。 “小哑巴。”他叫了一声。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宋柳站起身来，试图打开房门。 下一秒，风雨立马迎面而来。 依旧陌生，这个院落他不曾见过。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他只能光着脚迈出去，冰凉刺骨的感觉令他知晓不是梦中。 他淌着雨水向外走去，只能一路向前。 “有人吗？有没有人……” “宋公子？你醒了？” 前方传来一声惊叹，宋柳抬眼看去，是一个陌生面孔的姑娘，看装扮像是官宦家的丫鬟。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会冻坏的！” 宋柳没有理她，只是向外继续走去。 “宋公子！你别乱跑！” 丫鬟连忙追了上去，试图拦下他。 “这是哪？”宋柳侧目道。 “这里是小仓山院，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叫我家主人来。”丫鬟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他，嘱咐他千万不要乱跑。 宋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疑惑更深了几分。 可不能他多问，丫鬟就已经向远处跑去。 宋柳不知觉地跟在她的身后，想要看看她口中的“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曲径通幽，枫树下是四方亭，亭下伫立一人。 “小哑巴……” 他先是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了一声。 “小哑巴！” 下一秒，却愣在了原地。 第40章 回归日常 “宋老板。”男人身材修长，卵白色的衣衫被星星点点的雨水打湿一角。 宋柳怔了片刻，才终于认出这人是谁。 “仲卿兄。”宋柳道。 仲卿轻笑一声，拉住他的手腕，将他从雨中解救出来。 “你怎么这般就出来了？”仲卿叫一旁的丫鬟取来自己的棉披，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 “先进屋说，别再冻坏了。” 宋柳还有些茫然，由着仲卿将他带回屋内。 “仲卿兄，我怎么会在这？” 仲卿将刚热好的汤婆子塞进他手里，又叫人给炉火添了把柴。 “你当时伤得很重，腰部的伤口已经溃烂了，元贞把你送到我这来的。” “仲卿兄和顾元贞是旧识？” 仲卿弯了弯眉，“若说旧识，我与他大哥关系更好一些。” 炉上的茶已经被煮得沸腾，守在炉子旁的丫鬟连忙取下茶壶，倒出一盏热气腾腾的姜枣茶。 第76章 “宋公子。”她欠了欠身，将茶杯递给宋柳。 宋柳连忙结果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冰凉的肠胃立马暖了起来。 少年眼神一动，抬眸看向仲卿。 “你和顾兰泱是旧识？” “自然。” 却听少年冷笑一声，“那当初你为何派人截杀？” 宋柳脑海中闪过那天雨夜，京城环道外的神秘截杀。 似是没有想到会被当面揭穿，仲卿的脸色僵了几分。 “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话音未落，宋柳直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另一只手趁机将手中的茶杯磕碎。 根本不等那人反应，反手勒住了仲卿的脖颈。 瓷片已经将两人的肌肤都割破。 “啊！主人！”丫鬟惊叫连连，却不敢靠近，生怕一激怒宋柳，她家主人的脖子就得被割断。 仲卿喉咙滚动，干笑两声。 “宋老板这是何故？” “顾兰泱在哪？” 宋柳声音冷冷地，将手臂的桎梏加重了几分。 “顾兰泱已经死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脖颈处传来皮肉分离的声音，耳边少年呼吸凑近。 “尸体，我也要。” “尸体已经烧了，当时你和元贞不都看得真真切切。”仲卿侧目看向他，“宋老板，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眼下如此对我，不太好吧？” “呸。” “谁要你救？你看起来就不是好货……”说着，宋柳反手掐住了仲卿的下巴。 “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好了。我只要顾兰泱的下落，尸体也罢，烧成灰了也罢。” 仲卿笑了笑，轻声说：“我告诉你他埋在哪，你就跟了我，如何？” “我去你大爷的，少在这跟我贫！”宋柳把他按在墙上，很不客气。 仲卿立马举起双手投降，嘴上还是贱兮兮地：“我是认真的，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般好看的男子……” 宋柳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不适，忍不住骂了句。 “你他爹的恶心谁呢？信不信老子直接让你变成大黄门。” 沾了血的瓷片在仲卿的腰间晃了晃。 “行，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宋柳将桎梏松了松，等待他的下文。 “被顾妙德的手下扔到荒郊野岭喂狗了吧。” 宋柳一扬手就要给他个了解，身后的丫鬟一直吱哇乱叫个不停。 “等会！等会！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顾兰泱！你他娘的再不出来，我就要被搞死了啊！！！！！” “啊——” 手起刀落，却被半路拦住。 就这一会儿间隙，仲卿就趁机从宋柳的压制下溜了出去。 仲卿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丫鬟连忙上去查看他的伤势。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血，不由地骂道：“你还真沉得住气，狗日的。” 宋柳已经彻底僵在原地，他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早已红了眼眶。 “小哑巴。” “嗯。” “小哑巴。” “我在。” 仲卿嘴角抽了抽，很是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我真想送你俩一起归天……” 宋柳终于情绪决堤，放声大哭起来。 他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襟，嘴里骂他。 “你躲在那干什么？现在知道出来了？” “你怎么不躲一辈子？” “我骨灰都给你扬了你再出来啊！” 从顾元贞的口中得知，顾兰泱当时服用了绝息丹，短暂地气血断绝了半日，这才将那青蚨子者从宋柳的体内逼了出来。 而当时火光中的尸首，是一个原本要被砍头的死牢犯，顾兰泱答应他在他死后保全被他牵连的亲人，这才将死牢犯易容成自己的模样，代他在顾妙德的面前演了一出好戏。 还没来得及同他解释，宋柳就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晕死了过去。 等顾元贞带人杀回别苑的时候，顾妙德一行人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 夏日炎炎，平江的燥热和长宁全然不一样，简直无法忍耐。 尤其是下过几场夏雨后，一次比一次热。 也正因为此，大家更加不愿意冒着太阳出门走动了。 跑单和狗驿不可避免地更加辛苦了一些。 宋柳给刚回来的富贵哥倒了半碗冰豆沙，清凉解暑的同时也要把控好量。 一旁的阿瓜凑过来偷吃，宋柳抬手敲了敲它的脑门。 “就你嘴馋！” 只得把剩下的半碗分给阿瓜。 它整日里守在铺面坐吃等死，身体越发圆润了。 顾兰泱从出菜口拿了食盒正准备出门送驿，宋柳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叫伙计们去吧，你不许去。” 自从那次过后，宋柳看他看得很紧，几乎不让他单独出门。 “大哥，你怎么这么粘人。”一旁的宋二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看话本，还不忘吐槽一嘴。 “铺子里的伙计都出去送驿了，你不让小默哥去，那谁去啊？” 他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就感觉他大哥的目光不假思索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去好了。” “啊？我？”宋二一脸茫然，指了指自己。 宋柳挑了挑眉，“对，就是你，你去送！” 第77章 说着，宋柳将顾兰泱手里的食盒拿过来，下一秒就塞进宋二的手里。 “快点！你去！” 就这样，宋二被宋柳连推带踹地轰出去了。 宋柳看了一眼顾兰泱，男人正坐在藤椅上抚摸趴在他腿上的胖橘猫。 它咕噜噜地卧在他腿上，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男人的手指关节有些明显，青筋时不时显现出轮廓来。 宋柳坐到他身旁，倚在桌子上瞧他。 顾兰泱五官十分立体，因为这个夏天宋柳总是管着他，不叫他出门，所以他比往日白皙许多。 宋柳闲来没事，就爱打扮他，五味十字街的绣坊出了什么新样式的衣服，他总要买回来叫顾兰泱试试，或者白老头那里除了什么好看的男子发簪，他也要讨来给顾兰泱戴。 于是免不了地，顾兰泱的姿色更上几分，经常引得外面的小娘子左顾右盼。 对面小摊的刘婶子迈进门来，宋柳这才收回目光。 “刘婶儿。” 刘婶子笑眯眯地，往宋柳手里塞了两个桃子。 “宋掌柜，尝一尝，新下来的！可甜啦！” 宋柳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从柜台处抽了两块帕子给她。 “擦擦汗，外面可热，正好在我这歇歇脚。” “诶！不用了！我就是来送两个桃子给你尝尝鲜！”刘婶子连忙摆手，就要走。 宋柳将人拦住，拉着她坐下。 “外面太阳那么毒，你就在我这待会儿吧！隔着门瞧着摊子就成！” 说着，宋柳给她倒了碗绿豆汤。“解解暑。” 刘婶子自然不再推脱，喝了两口，舒爽了叹了两口气。 宋柳把桃子洗了洗，递给顾兰泱一颗。 刘婶子的目光从宋柳身上移了过去。 “宋掌柜，这是你大哥？” 宋柳看了顾兰泱一眼，笑了笑，没说破。“对，我大哥。” “哦，哦。你大哥长得怪不赖的！”刘婶子将顾兰泱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你大哥多大年岁了？” “比我大三岁。” “大三岁啊？那不都二十有一了吗？！”刘婶子吃了一惊，手中的蒲扇都停住了。 “对，二十一了。” “都这么大了？还没说亲吗？” 我就知道！宋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只得赔笑。 “哈哈，我家人都不着急。” “那怎么成！年纪再大些就不好找姑娘了！”刘婶子嗐了一声，道。 “您方才还说我大哥长得俊呢！不愁呢！”宋柳笑着，想快点把这个话题打发掉。 可刘婶子却依旧喋喋不休，对着顾兰泱说了起来。 “小伙子，你可别不着急，娶媳妇儿的事可不能不上心啊！” 见顾兰泱只顾着吃桃子，没接她的话茬，她似乎有些着急了。 “婶子给你说个姑娘，你看成吗？” 顾兰泱没说话，宋柳倒是接话了。 “您还说媒呢？” “嗐！别的不说，你婶子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红线婆！”刘婶子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的光荣事迹，什么那条街什么胡同哪家的姑娘，王家的捕快，赵家的媳妇…… “哎呦！我这还真有个不错的！”话说到一半，她猛然拍了拍大腿。 “就这条街的！那个卖花的李姑娘！她家里条件还怪不错的，上头只有一个大哥……”刘婶子道。 那个李姑娘宋柳有印象，经常来铺面，要么点杯饮子，要么买碟糕点。每次来了都赤裸裸地盯着小哑巴瞧，原先宋柳不是很在意，想着提高铺面的流水也是件好事。 原来在这等着呢…… 宋柳看了一眼身旁的顾兰泱，摆了摆手。 “不成，不成。” “怎么不成？” “我……我大哥，我大哥是个哑巴！”宋柳咬咬牙道。 “你瞧，咱们说这么半天，他都不说一句话！” 刘婶子神色稍有可惜，却又道：“没事！人家姑娘说了，人老实，能干活计就行。” 宋柳皱了皱眉毛，半天憋出一句：“我大哥那方面不太行……” 第41章 孩子嘴真快 话说到这，宋柳不由地有些心虚。 他目移看向身侧，顾兰泱的表情并无波澜。 刘婶子先是反应了一会儿，这才一脸震惊地看向顾兰泱，进而又转变成一种暴殄天物的可惜和哀叹。 以为就此就能将人打发走，谁曾想她又道：“小伙子，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大夫啊！对这方面颇有研究……” 宋柳连忙打断她：“婶子！婶子！你摊儿上来人了！” 刘婶子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嘱咐：“早点治啊孩子！年轻好治！” 目送她出门，宋柳才松了口气。 少年坐回藤椅上，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男人对上他的目光，眉尾轻挑。 宋柳咽了咽口水，有些牵强地笑了两声。 “这不是……这……” 算了，实在找不出借口来。 男人向他欠身，两人的距离拉近，呼吸融合在一起。 宋柳心虚地将脑袋垂了下去，“对不住，我方才妄言了……” 却听小哑巴低声轻笑，抬手顺了顺他的毛。 少年的耳廓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 “大哥！我回来了！” 第78章 门外传来宋二的声音，他两步跨进门来，一屁股坐到冰鉴旁的凳子上。 仰头干了一碗绿豆汤，抄起桌上的蒲扇挥动了两下。 宋二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抿了抿嘴。“你俩干嘛呢？” 宋柳已经拉开两人的距离，闷热的呼吸消散开来。 “关你屁事。” “你脸红什么？”一旁传来顾元贞嫌弃的声音。 宋柳这才注意到，顾元贞跟着宋二进了门，坐在一旁打量他的神色。 他清了清嗓子，夺过宋二手里的蒲扇快速扇动。 “我热啊！热的！” 顾元贞将二人打量了一遍，眼神中的疑惑更深了。 这两个人……真不对劲。 宋柳被看得发毛，有些坐立不安，干脆拍拍屁股起来。 “时候不早了，我去准备午食。” 临近立秋，平江的天气却还是炎热无比。 宋柳打算做点爽口的菜。 近两日庄头的莲蓬长得不错，他叫伙计摘了不少回来。 荷叶、荷花、莲蓬、莲藕都是入菜的好材料，清香甜爽。 这时候的莲子是最鲜的，空口吃已经是妙绝。熟吃也压不住它的荷香。 宋柳先用净腌的咸肉煸出油水来，这样就不用额外再加盐来调味，并且能够保证不丢掉莲子独特的鲜味。 鲜莲子要提前上锅用南瓜汁和母鸡高汤煨熟。 下锅的时候加入脆爽的莴笋和木耳，这道家烧鲜莲子就可以出锅了。 但是宋柳为了解暑，在最后放了一些百合。 小灶上砂锅已经沸腾，先前炖的药膳汤也已经差不多了。 宋柳掀开锅盖，搅动了两下，里面的汤水已经整个熬白，菌菇和山药的香味混杂着党参的苦味，倒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夏日厨房有些闷热，宋柳开着窗户还是有些难耐，简单做了几道就迫不及待出了厨房。 “老二，去叫娘和小的们吃饭了。” 宋柳将汤端上桌说道。 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饭，顾元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蹭饭了，一直都很自来熟，就好像他本来就是宋家的人一样。 宋柳当时还感叹了一下，顾家两兄弟本质还是一样的。 “小哑巴，这汤你多喝一点，健脾养胃的。”宋柳很自觉地给顾兰泱盛了一碗药膳。 “天气越热，越适合养脾胃啊……” “大哥，我也想喝。”宋二一伸手，道。 宋柳莞尔一笑，“用不用我喂你啊？” “这就不用了，我又不是没手。” “你还知道啊！” 小三福咯咯咯地笑道：“大哥偏心，大哥只疼小默哥。” “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的汤也是我盛的呢！”宋柳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脑门。 小三福这才反应过来，嘀咕了一声：“是哦。” “是哦。”宋柳拿腔作调地学着他说了一句。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宋柳抬头问宋母：“娘，三福应该到了念书的年岁了吧？” 宋母咬了下筷子，思索道：“好像差不多了。” …… 午饭后，顾家兄弟和宋家兄弟坐在院子里吹风消食儿。 “顾元贞，徐临那边你查过了吗？”宋柳往嘴里塞了个杂嚼，道。 顾元贞嘴也没闲着，突然被点名，明显噎了一下。 一旁的宋二见状给他倒了杯茶，“你慢些吃，好歹也是个大少爷，怎么每次都跟个饿死鬼一样。” 顾元贞顺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白了宋二一眼，少有的没有拌嘴。 “徐临那没什么问题，他是从小养在白鹿洞老先生膝下的，跟……跟她以及她背后的金人并没有过多的牵连。”顾元贞回答道。 如果是从小养在平江，那应该和顾妙德没有过多的牵扯。毕竟顾妙德本身是顾老爷早年在金州留下的外室女，念在几分亲情，在顾妙德母亲死后第三年才将已经十二岁的顾妙德接回平江。 宋柳点了点头，“明天我去一趟他府上。” “你去作甚？”顾元贞道。 “托他引荐一下，我想让三福和幺儿去白鹿洞听学。” “找他不管用的。”顾元贞咂咂嘴道。 宋柳挑了挑眉，不由有些纳闷。“那找谁管用？” 却见顾元贞挺了挺胸膛，用筷子指了指自己。 “你？” 顾元贞点了点头。“自然是本少爷，这平江还没有本少爷说话不管用的地方！” 还不等宋柳作何反应，就见他很臭屁地开口：“这样，你求求本少爷。说不定本少爷一高兴，就给你把这事办了！” 宋柳嗤笑一声，压制住抽搐的嘴角。 “得了吧，我宁愿相信母猪能爬树。” 一旁的宋二却道：“顾少爷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寻几本孤本啊？” “求求顾少爷！” 他还不忘抹了一把吃得一嘴的油水，冲着顾元贞拱了拱手。 宋柳莫名有些恨铁不成钢，自从两家来往频繁后，宋二这货就总是跟在顾元贞的屁股后面等着人家给他赏些杂七杂八的稀罕物件儿。 宋柳这个嫉妒啊！毕竟顾元贞好赖也是个少爷，随手赏的东西都够柳上几日的流水了。 可他也佩服，毕竟他拉不下这个脸做少爷的捧哏。 要不就说，有些钱就该人家赚。 第79章 顾元贞果然被宋二哄开心了，一脸傲娇地：“好说好说！” 宋二也高兴了，连忙上前给顾元贞又是捏肩又是捶腿的，一脸狗腿儿样。 宋柳心说，我巴结不了小少爷，我可以巴结大少爷啊！ 想到就干，他立马笑得贼眉鼠眼地凑到顾兰泱的身旁。 学着宋二狗腿儿的样子，搭上男人宽硕的肩膀。 “大少爷，这力道怎么样？” “这里怎么样？舒服吗？” “您渴不渴？我给您倒杯茶！” “我喂您吃！” 终于，顾兰泱有些受不住，抓住宋柳的手。 “别闹。”他低声道。 宋柳却在他耳边笑了笑，“大少爷，这方面的服务小的做不了啊……”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人可以听得清。 顾兰泱明显身形一颤，那双黑眸看向少年。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原本饶有兴致逗弄对方的宋柳倒是先怂了。 嘴上口嗨，身体却总是支撑不住。 他耳朵又红了起来，连忙从男人的背上起来，往嘴里塞了两口果子。 宋柳坐到一旁，这才注意到顾元贞眯着眼睛瞧他。 “看我作甚？” 顾元贞却只是嗯了一声，不作应答。 宋柳只当他脑子坏了，不愿意搭理他。 灶上的白茶险些溢出来，宋柳连忙跑进厨房将火熄灭。 将茶叶过滤出来，宋柳将茶汤分别倒进几个小茶碗里，从空间取出一些白凉粉倒进去搅匀。 等到晚上差不多就可以吃了。 迎来夜晚，宋柳查看了一番，白茶冰粉已经凝固了，宋柳在上面倒了一层醍醐，放了一些果干和花生，最后用干桂花点缀。 宋柳端到院子里，几人分别食了一碗。 天色不早，宋柳催促顾元贞回家。 “蹭吃蹭喝就算了，你还想留在我家睡觉啊？”宋柳将最后一口冰粉吃干抹净，砸吧砸吧嘴就开始赶客。 顾元贞寻了几个借口，不愿意走。 “你要留下只能跟宋老二一个房间，你愿意的？” “我跟我大哥一起睡不成吗？” 宋柳想都没想，“不成。” “为什么不成？再说我大哥还没说什么呢。”顾元贞一叉腰，不乐意道。 宋二扯了扯顾元贞的衣袖，“小默哥没有房间。” “你框我不成，那我大哥这些时日……” 话说到一半，顾元贞才觉出不对劲来。 他眼神落在宋柳身上，几乎脱口而出。 “你一直跟我大哥一起睡的！？” 宋柳看着他吃惊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你干嘛这般看着我？” “你不对劲！”顾元贞道。 “我怎么了？” “你！” “我？” “你对我大哥图谋不轨！” 话音刚落，宋柳嘴里的茶水就喷了出来。他赶忙道：“你这小孩说什么呢？别胡诌啊？！”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馋我大哥！” “我馋他什么？你喝多了啊？”宋柳嘿了一声，十分不解。 查看了一番自己做的白茶冰酪，我也没加酒啊！ “那你为什么日日要他跟你同床共枕！”顾元贞义愤填膺。 “什么叫我要他……”宋柳翻了个白眼，想反驳，却又寻不出词来。 第42章 心扉 宋柳躺在藤椅上，一翘腿，一摆手。 “反正你大哥只能跟我睡，你收拾收拾滚蛋。” 他十分理直气壮地下了逐客令，自顾自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其实他心里还是发虚的，毕竟他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反正嘛，总而言之嘛，他对小哑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占有欲。 为了安抚自己躁动不安的，好像叫良心的那个物件。宋柳不假思索地想：“反正我供他吃供他喝，让我睡两觉怎么了……” “那好，我走，那我大哥也得跟我回去。”顾元贞道。 “凭什么？”宋柳立马道。 “你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宋柳你要不要脸？”顾元贞十分无语。 “他是我大哥，姓顾，回顾家不是理所应当嘛？” 宋柳嘿了一声，好像是这个理。 他却道：“那他以后不姓顾了，姓宋了，跟我姓了，以后他就叫顾小默。” “你妄言！我揍你！”顾元贞直接扑了上去。 宋柳眼疾手快错开身子，躲开气急败坏的顾元贞。 “你这孩子！说不过就动手是吧！来来来，小爷我怕你啊——” 顾元贞也是气急，急赤白脸就冲上去扯宋柳的衣服。 原本以为不痛不痒，宋柳也没打算挣扎。 谁曾想这小屁孩还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了，上来就给了他一拳。 宋柳立马一个激灵，不免有些温怒。 抬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因为顾元贞还没成年，并未束发，所以宋柳可以说一抓一个准。 顾元贞立马大叫了一声，“宋柳！你不要脸！哪有人打架薅头发的！” “小爷我打架才不管这些——”说着，宋柳将脱力的顾元贞压在身下。 顾元贞也管不了什么三七二十一，不管疼痛，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眼见局势有些收不住，一旁看戏的宋二才连忙上去拉架。 第80章 可那两人早已经打急眼了，根本不分敌我，拉架的宋二被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个惨叫连天。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都气喘吁吁，顾兰泱上前将几人分开，这场战火才因此熄灭。 宋柳一屁股坐到地上，捞起一旁的茶壶仰头喝了好几口。 茶水从他的嘴边淌下不少，从凌乱的衣领流了进去。 宋柳的头发都散开了，披在肩头。露出的手臂上有几处不太起眼的擦伤，嘴角已经见了血。 但是他心情还算不错，因为顾元贞也没能讨去好处。 那个小屁孩的头发已经整个炸了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鸟窝顶在头上。左边的眼眶青紫了一圈，鼻下挂了一条血迹。 最惨的莫过于宋老二，他此时哭哭唧唧地擦自己脸上不知道是血还是泥的东西。右边肿起来的眼眶正好跟他一旁的顾小少爷相衬。 “哭哭哭，吵死了！”顾元贞冲着他喊道。 宋二连忙止住抽泣，抬起脑袋来。 这么一抬头，三人互相对上了目光。 三个人此时的形象一个比一个滑稽，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最后笑成一团。 宋柳靠在顾兰泱的腿边，抬起脑袋看他：“你也不说过来帮我，你看看我都破相了。” 顾兰泱垂眼，抬手抹掉少年脸庞上的血迹。 “宋柳你够了，你那点伤算什么！你看看本少爷的脸！”顾元贞忍不住拍案道。 下一秒，牵动伤口的疼痛让他长吸了一口气。 一旁仔细给他上药的宋二嘀咕道：“别动了，一会儿血痂又要裂开了。” “宋老二你个没出息的！”宋柳看着自家弟弟，吐槽道。 话音刚落，宋柳的肚子最没出息，咕咕咕叫了好几声，动静还不小。 三个人打架打到后半夜，肚子里的食物早就消化掉了。 宋柳这肚子一叫，其他两个像是收到了召唤似的，也都此起彼伏起来。 宋老二很有眼力见，立马凑到他大哥身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好一顿巴结。 “去去去！起开！”宋柳白了他一眼，将他推开。 “现在知道你大哥好了？” “您这话说的，小的一直都知道。” 宋老二点头哈腰地，声线矫揉造作地像是街边拉客的老鸨。 宋柳果然被逗笑了，又气又想笑。 他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走进厨房。 好在宋家的厨房从来不缺食材，宋柳翻出不少好东西。 这夜食儿，总是要是一些不太养生的东西才算对味。 宋柳将河虾剥了皮剁了剁，加了一个蛋清一勺玉米淀粉，半勺胡椒粉和一小撮盐巴。然后把调制好的虾泥放到切好的土豆片里卷起来，固定好后下锅炸。 剩下的油也不能浪费，煮了两把细面条，过完凉水后简单调味，整理成圆饼后丢进油锅，这不妥妥干脆面。 冰鉴里还剩下一些今个儿剩下的馄饨，宋柳煮了一锅。 夏天的馄饨还是要吃酸辣口的，在碗里放上葱花、蒜泥、白芝麻、辣椒面和秘制西红柿酱，最后泼一层热油，沾茅坑的石头都香。 “哇！大哥，这个味道绝了！”宋二吃的满嘴流油，还不忘拍他大哥的马屁。 顾元贞在这种时候就很有眼力见，只顾埋头苦吃，不发表任何感言。 顾兰泱不能吃辣，宋柳没忘记他的口味，只给他用虾米提了个鲜。 不多时候，几人算是吃饱喝足了。 人吃了夜食儿就必定犯困，比如说宋柳现在，他躺在藤椅上，上下眼皮已经睁不开了。 顾兰泱率先注意到，用自己的披子盖在少年身上，整了整他鬓边的碎发。 “阿俏，让宋阳先送你回去吧。” 顾元贞咬了一口手里的土豆虾泥卷，有些羞恼：“大哥，你干嘛喊我乳名……” 顾兰泱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歪了歪脑袋。 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叫的。 顾元贞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早产得出，所以从小到大体型要比同龄的孩子小上不少，加之他从小就长得比女孩子还要娇俏，总是难以分辨。顾母在他孩童时，还总是给他穿红戴花，因此得名——阿俏。 一旁的宋二竖了竖耳朵，想要压下起飞的嘴角。 “阿俏……？” 顾元贞的脸臊得通红，厉声道：“你不许叫！” “为何？” 顾元贞垂下脸，将难以掩盖的红晕藏在月色的阴影下。 “总之，你不许叫！” 宋二哦了一声，挠了挠脑袋。“那我先送你回去，走吧。” 目送两人出了院子，顾兰泱这才俯身将藤椅上昏昏欲睡的少年抱了起来。 宋柳似睡非睡，被人一抬，十分自觉地抱住了顾兰泱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 顾兰泱将披子裹紧了些，抱着少年走回后厢房。 屋内月光皎洁，窗花透在地板上，拉长了影子。 床幔被夜风吹动，窸窣作响。 顾兰泱俯身放下宋柳，少年却不肯松手。 男人只能被迫欠身，他抬手拍了拍少年的手腕。 “宋柳，到房间了。” 宋柳当然知道，微微蹙眉睁开眼睛，带着化不开的困倦。 揽着男人的手却用力了几分，男人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带着压到了少年的身上。 第81章 顾兰泱呼吸有些紊乱，将少年的手挣开。 “宋柳，别闹。” 宋柳由着男人抽离开来，嘴角微微含笑。 “小哑巴。你有没有想过……” “嗯？” 顾兰泱那双黑眸一如既往地注视着他，他已经参不透里面的意味。 “喜欢男人。” 男人的瞳孔瞬间放大，有些怔愕。 似乎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这句话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少年的眼神却充满了真挚，没有一丝调笑。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喜欢男人。” 男人背对着窗外的月光，叫人瞧不见脸庞的神情。 许久得不到响应，宋柳终于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他如此想着，想要缓解一下眼下尴尬的气氛。 “你……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此话刚落，男人就猛然将他拉近了怀里，低头吻了他。 宋柳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直接这般，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男人却将他整个身子桎梏住了，双手牵制他的双手，将他整个人夹在双腿之间。 随之，这个极具掠夺的吻又加深了。 顾兰泱的吻太过横冲直撞，就像一只困在笼中的兽终于得以自由。 将属于它领地的猎物一口吞下，带着肆意的进一步侵占，深一些，再深一些…… 可眼前的猎物并不愿意逃跑，反而在这种危险的圈子里向着兽越来越近，迎接更疯狂的对峙。 宋柳感觉自己有些晕头转向，身上有一种陌生的东西从头到尾游走了一番，酥麻的感觉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直到他整个人已经没了力气，缩回了被子里。 只是一个吻，就叫他腿软。 宋柳暗骂自己不争气，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一旁传来男人闷闷的轻笑，他才慢悠悠地将脑袋伸出来。 男人依旧注视着自己，但却和往常大相径庭，那是一种开门见山的情感。睫毛颤动，就是他一遍又一遍的心声。 “你先别看我了，让我缓一会儿……” “好。” 第43章 中秋 宋二发现自家大哥的心情很不错，有时候还会哼着小曲儿在厨房里研究一些新鲜的菜式给大家伙尝尝鲜。 可能也是平江风水养人，宋二觉得他大哥在此地生活了一年半载的，生得更加水灵了一些，每日春光满面的。 天气逐渐凉爽了起来，临近中秋，梅花小街的食客也变得多了起来。 宋柳这两日忙着准备中秋的通宵集市。 俗话说，中秋时节睡得越晚越长寿。 所以说，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老百姓，为了祈求长寿会彻夜不眠。梅花小街虽然平日里也有夜市，但到三更就会停歇，到了这中秋夜，自然要准备夜晚不休。 忙碌直至中秋夜。 早些准备了做月饼的东西，鲜肉鲜果。 一家几口人都围在厨房里帮忙，有的和面有的调酱，有的拓模。 两个小的也闲不住，宋柳从盆里捏了两块小面团给他们玩。 茉莉奶皮月饼，很符合小孩们的口味，包括小哑巴。所以宋柳不知不觉做了许多。龙井茶糕的口味比较清香，甜味不重，宋柳自己比较喜欢吃。 先后又做了一些南瓜枣泥和传统五仁的。 最后宋柳用之前腌制风干的火腿做了几分云腿月饼，还有酥皮鲜肉月饼。 每种两块，放到食盒里叫伙计们送了前后街坊一些。 天色渐深。 两兄弟按照宋母的嘱咐，将供桌搬到园中，这块前后通幽小径，环池凉亭。有林不密，很适合拜月。 一家人依次上香拜月念祝。 简单的习俗礼毕，几个小的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娘！夜市开了！”小三福拽了拽宋母的衣袖，撒娇道。 宋母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去后院叫大哥出来，我们一同去街上逛中秋市集。” “好耶！我去叫大哥！”小三福高举欢呼，蹦蹦跳跳地向后院跑去。 宋柳此时正和小哑巴坐在房梁上望月，一坛酒，一碟糕，两个人。 方才前街的大哥送了一些自酿的梅花酒，说是和有名的蓝桥风月不相上下。 宋柳迫不及待打开了一坛，梅花香扑面而来，酒未近唇而梅香来啊。花香清悠，风味甚佳！ 这酒喝起来酸甜可口，花果香比较凸显，不善酒量的宋柳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小哑巴，一会儿你同我去湖边放灯吧，听说平江湖放灯很灵的！” 顾兰泱点点头，“好。” 不多一会儿，宋柳就感觉酒意有些上涌，微微小醉。 这种感觉刚刚好，能让他的胆子大起来。 于是，少年酒意尚浅却情意甚浓，目光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目光交织，男人垂眼，视线落在少年红润的唇瓣。 屋檐上的影子交迭，缠绵，难舍，难分。 宋柳感受着周身的气息，嘴边的清甜，一呼一吸中的酒香，温热的触感。 一寸一寸，想要将男人摸透。 正沉沦，一声稚嫩的呼喊惊得他一颤。 “大哥！大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从男人的怀里抽离出来，因为动作太快，险些滑落。 第82章 小三福和宋小幺在院子里寻找自家大哥的身影，听到动静，这才抬头看向房檐。 “大哥，你怎么爬那么高？”宋小幺先注意到两人，咦了一声。 宋柳心虚，不免干笑两声。 “啊，我、我看月亮。” 说着，他摸了摸脑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 “这月亮……这月亮还真又大又圆哈……”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奸情被撞破的羞愧感。 顾兰泱扶上他的腰肢，将他带下房檐。 刚落地，宋柳就连忙和他拉开了距离。 “大哥，娘说要去街上逛集市，你快点，一会儿赶不上看花啦！”小三福拽着他的衣袖，将他带出院子。 “你二哥去哪了？”宋柳望了一圈，没看见宋二。 “二哥跟小少爷出门啦！”小三福道。 宋柳几乎是被小家伙一路拽出大门的，直到看见街道上灯火通明的集市才将他松开。 古方路并不算热闹，但也没了往日的清净。 顺着拱桥一路向北，就能看见梅花小街贯穿三街的灯笼倒映在水面上的波光粼粼。 一家人走走停停，中秋集市的摊子上卖什么的都有，文玩字画、簪花银钗、玉珏雕件…… 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家小食摊，卖一些鸭肉脯猪肉铺、炸鹌鹑、炒肝烫肺应有尽有。 虽然天气见凉，但糖水摊儿也不少见，买糖水还送一些糖炒柿子饼。 宋柳买了一份，只吃了一口，觉得太腻就塞给一旁的顾兰泱了。 想来这口味符合小哑巴，不多一会儿他就打扫干净了。 路边有很多打铁花的摊子，紧邻着卖花灯的。 要说这花灯的手艺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有鱼龙、荷花、金龙、白鹤、山水扇芙蓉花，总之一眼望去，眼花缭乱。 小家伙们一看见这些物件就走不动道，宋柳一人给买了一个，包括小哑巴。 宋柳给他挑了一个瑞鹤灯，这盏仙鹤倒是在一堆花红艳丽中十分突兀。 但又不失特色。 寻常的鹤灯无非是红、白、黑三色相衬，难免会在佳节时分显得过于清冷单调。 但这盏仙鹤用了金彩描金，还花了一些祥瑞的图案点缀。 也算是给这份拒人之外的清冷添了份儿不多不少的烟火气。 “与你很是相衬。”宋柳道。 顾兰泱低眉瞧了瞧，莞尔一笑。 “大哥，你也选一盏啊！”一旁抱着兔子花灯的小三福开口道。 也是，别人手里都有一盏，只有他两手空空。 他在摊子前挑了又挑，似乎没有很合眼缘的。 想来作罢，身旁的男人却将一盏小巧的灯笼递给他。 定睛一看，原是一只颜色艳丽的虎皮鹦鹉灯。 宋柳有些愕然，不免问：“你不会觉得我和它一般吧？” 顾兰泱沉默注视，眼中情愫不减，像是默认。 宋柳不免思索一番，在小哑巴眼里，我原来是一只招摇无比的鹦鹉。 “这鹦鹉跟我大哥好配！鹦鹉整日里叽叽喳喳，我大哥整日里也啰啰嗦嗦……” 小三福的话还没说完，脑门就被宋柳拍了一下。 小家伙立马哎呦一声，捂住自己的脑门，气恼道：“果然！跟鹦鹉一样！急眼了还要啄人的！” 这话一出，倒是叫几人都不由地笑出了声。 “那，你觉得这盏花灯好看吗？”宋柳问身旁的人。 男人声音如常，语气带了些宠溺。 “好看。” 宋柳算是满意了，笑嘻嘻地抱着花灯继续逛集市了。 中秋集市绕了平江湖一圈，一行人逛了一圈不免有些疲乏。 两个小的都已经开始犯困，宋小幺已经在宋母的怀里睡着了。 宋柳只好叫了辆板车把几人送回去。 “阿柳，你也早些回来。”宋母不忘嘱咐几句。 时辰已经很晚了，集市的人流却还是很拥挤。 两人并肩而行，宋柳侧目看了一眼身旁。 不动声色地伸手牵住男人温热的手掌，在繁闹的人群中，烟花绽放的瞬间，人们欢呼祝贺中。 男人将他的手握紧，在拥挤中贴近。 直至两人顺着桥面走到堤坝，才十分默契地松开了手。 这里还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小伙相依，一同放出手中的河灯。 但已经算是一处清闲之地了。 有个小娘子看见来人，脸上有些娇羞，扭捏地想挣脱小相公的手。 小相公是个胆大的，将人更拉近了几分。 似乎在耳畔说了几句情话，将小娘子逗得咯咯笑。 宋柳蹲下身，走到一旁停驻的小舟旁。 “小公子，买河灯啊？”卖灯大娘道。 “诶。这几种有什么区别吗？”宋柳蹲下身，打量小舟上几种样式不一的河灯。 “那可有的说头啦！这个是求财的，这个是求康的，这个是求姻缘的！”卖灯大娘笑着一一给宋柳介绍。 宋柳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哑巴。 “哦！我晓得了！小公子想要这盏！姻缘灯！”卖灯大娘笑眯眯地，将那盏粉色的荷花纸灯递到宋柳的手心。 宋柳低头瞧，粉嫩的花瓣，金黄的花蕊，中心的油灯还未点亮。 “那个小伙子，别愣着了，过来帮小公子点上啊！”卖灯大娘嗐了一声，招呼一旁的顾兰泱过来。 第83章 宋柳笑了笑，在火光点燃的瞬间对上男人的双眸。 平稳的水面将河灯托起来，慢慢悠悠地飘向远方。 “快许愿啦！”卖灯大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两人都默默闭上眼睛，许下了愿望。 宋柳率先睁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顾兰泱刚刚睁开眼，下意识看向了他。 “小哑巴，你许了什么愿望？” 少年的双眸十分清澈，带着难以掩盖的欣喜。 他一时看得出神，许久才回过神。 见他不答，宋柳又道：“你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 “那你靠过来，我告诉你。” 说着，少年挥了挥手。 鬼使神差地，男人很顺从地靠了过去。 少年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下一秒一个吻落在他的脸颊上。 男人的身形一颤，似是惊了一下。 “傻不傻！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柳像是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眉眼弯弯，傻乐呵。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日日如今日，岁岁如今朝。 第44章 海运 古方路。 秋日微凉，落叶纷纷，整条青石路上都落满了枯黄的树叶。 小三福和宋小幺在街巷中奔跑玩耍，宋母坐在院子里分缝补补，做换季的新衣。时不时张望两下，确认两个小孩没跑远。 “二哥！娘说让你把门洞前扫干净。”小三福脸蛋都冻红了，吸了吸鼻子道。 宋二蹲在门口，像是还没睡醒，手中握着扫帚，十分敷衍地挥动着，偶尔卷起几片枯黄的树叶。 虽然他躲懒，两个小娃娃却没少干活。 他们将落叶捡起来，门洞旁堆了两个小高坡。 “二哥！二哥！阿俏少爷来啦！”宋小幺兴奋地叫着，从街巷那头奔过来。 她近日胖了不少，整个脸蛋圆鼓鼓的，好在随了宋母的大眼睛，多了份娇憨。 宋二立马从门洞站起来，精神了不少。 果然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巷口走了过来，顾元贞一只手背在身后，手上攥着两个糖葫芦。 小三福和宋小幺是有眼力见的，立马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顾元贞傲娇地抬了抬脸庞，将糖葫芦分给他俩。 就见那俩小娃娃学着他二哥狗腿的模样，毕恭毕敬地给顾元贞拱了拱手，撅着个小屁股，道出一句：“多谢小少爷！” 小少爷不免忍俊不禁，冲两人摆摆手。“玩去吧。” 小三福舔了一口糖衣，拉着宋小幺走到小高坡旁自顾自玩去了。 宋二对着顾元贞一阵打量，笑意藏不住。 “顾小少爷，那本话本你寻到了？” 顾元贞先是不语，凤眼轻轻瞥了他一眼。 “是我来了你高兴，还是话本来了你高兴？” 宋二向来是个没脸没皮的，自然道：“少爷您来了我高兴！” 顾元贞嘴角勾了勾，将背到后面的手收回来，用那本话本敲了敲宋二的脑袋。 “哎呦！”宋二贱兮兮地痛叫一声，脸都快笑烂了。 顾元贞骂他没出息，却不由被他这幅做派逗笑了。 “我大哥呢？”顾元贞张望了一圈，没看见人。 “他们还没睡醒呢。”宋二翻开心心念念的话本，翻看了起来。 顾元贞听罢，眉毛高挑。“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起来。” “他俩昨夜高兴，喝了不少酒，现在还在昏睡也实属正常。” “醉酒？我大哥向来自持，最近却总因宋柳破戒，真是怪了。”顾元贞冷哼一声。 “若是能被我大哥挑拨，那也不算自持……”宋二幽幽地冒出一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不成还要怪我大哥不成？” “谁让你大哥非要靠近我大哥的。” “胡说！明明是你大哥整日缠着我大哥！” “我才没胡说，你大哥之前还总是翻窗进我大哥的屋头！要说纠缠，明明是你大哥更甚！” 顾元贞似是气极，又寻不出话头反驳，上前捶了他两下。 宋二这两年长得快，已经赶超宋柳，如今人高马大，身子骨又糙又壮，倒是觉不出痛来。 他将炸毛的小少爷桎梏住，攥住那人纤细的手腕，温和了下语气。 “你别打我了，我不疼的。倒是你这娇生惯养的手……” 顾元贞没觉察出安抚的意味，倒是觉得对方调侃他。 “去你的宋二！撒开我！” 顺了两下没顺好，小少爷更加炸毛了，宋二怕不小心弄伤他，只能先把人撒开。 这不撒开还好，刚撒开，那炸毛少爷就抬腿在他小腿肚子上踹了一脚。 少爷家的长靴前都镶金配银的，这一下还踹在他软肉上，宋二立马破了防。 他嗷呜一声，眼泪霎时出来了。 “你干嘛！” 没想到一脚能将一个高大汉子踹哭了，顾元贞怔了一下。 一旁的小三福倒是先开了口，“二哥又哭鼻子，羞羞羞！” 紧接着，宋小幺捧着一把落叶跑进院子里，边跑边喊。 “二哥又哭鼻子喽~二哥又哭鼻子喽~” 宋二咬着后槽牙，抱着腿又蹦又跳。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有本事别被我抓到！” 外面又是喊又是叫，时不时还惊起狗叫猫叫。 第84章 宋柳终于被吵醒了，他眉头微蹙，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 倒是入目景象让他瞬间没了脾气。 男人的内衫衣襟微合。隐隐约约之间，还能瞧见那两点红晕。 他惊愕了一下，没成想自己睡梦中倒是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抬眼看向男人的脸庞，发现他还未睡醒。 不免胆子大了一些，没有抽回逾矩的手。 不动声色地动了下，还没来得及欣喜。 下一秒，自己放肆的手就被男人猛然扼制住，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天地倒转。 男人睡眼惺忪，呼吸有些波澜。 “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听到他的评价，宋柳只是对上他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男人的唇瓣上。 顾兰泱读懂了他的意思，倾身吻/住了他。 两人的呼吸撒在对方的脸庞，意识有些模糊。 不知多久，宋柳忍不住推了推男人。 他的脸已经红透了，不明所以地将视线向下。 “别，别。” 顾兰泱没再进一步，迅速坐起身来。 宋柳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差点擦出火来。 …… 梅花小街。 宋柳坐在柜台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马。 阿瓜走过来，坐到他的脚边，尾巴摇个不停。 “你又饿了？” 宋柳的语气有些无奈，拍了拍狗子的鼻头。 然后随手丢了块肉干给他，阿瓜别的不行，接食儿倒是很拿手。 刚刚打发了一个，又来一个。 白坠从外面走了进来，大摇大摆晃荡着他的肚腩。 宋柳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小宋老板！小宋老板！” “有屁快放。” 宋柳眼睛抬也不抬。 “我这有个单子……” 宋柳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什么单子？” “七日后出发，月初到达丰兴城。” “送不了。” “别介啊！这可是个大单！”白坠连忙道。 “不管，你的单我不接，准没好事。” “这货主不是我！是一个外商！”白坠说着，嗐了一声。“你可别说我有好事没想着你啊，人家给三百金锭呢！” 宋柳的眼睛终于亮了，他惊讶道：“多少？” “三百，金锭。” 白坠一字一句，还不忘比划了两下，“这么厚，这么大，金元宝！” 有钱能使鬼推磨，宋柳骨气也就硬了那么一下。再说，谁骨头能比金子硬啊。 宋柳连忙踹了一脚身旁打瞌睡的宋老二，将人招呼起来。 宋老二呼噜打了一半，被迫叫停。 “嗯……嗯！” 他支起脑袋，打了个哈欠。 “老二，丰兴城在哪？”宋柳问道。 宋老二先是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 “哦，哦。那地方又远又偏，在西北。”宋二说着，咂咂嘴。“不过那里的烤肉可好吃了，一整个羊犊子串上架好……” 话没说完，他就擦了把口水。 宋柳翻出大洲地图，找到丰兴城的标点。 “只有水路……” 宋二凑了过来，“咱们还没有货轮，走不了水路。” “没事，咱可以现做。”宋柳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久？” “七日。” 宋二一脸诧异，仿佛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宋柳却一脸自信，将先前那本画有千斤运的册子翻了出来。 “这上面肯定有货轮的图纸。” 果然，他翻了两页就找到了。 水上画轮。 船身巨大，分为三层甲板。 最下面的甲板下就是主要储物空间和护水层。 整体构造简单详细，像是千斤运的水上进阶版。 说干就干，不能浪费所剩无几的时间。 五味十字街，尚木坊。 小厮一见是熟人，连忙迎着他坐下。 “宋老板，这次做些什么啊？” “货轮，能不能做？” 还没等小厮说话，就听熟悉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只要钱到位，什么咱都能做。” 女掌柜说着，坐到一旁，叫人给上了三件套：茶水、杂嚼和果盘。 宋柳直接掏出一袋钱，放到桌面上，发出一声厚重的声响。 女掌柜直接笑开了花，“哎呦！小财神爷！您说做什么都成啊！” 宋柳紧接着，将图纸铺展开来。 几人凑过来一瞧，纷纷感叹，还真是个大工程。 “今日就开工，可成？”宋柳道。 “成！” 女掌柜一拍手，招呼匠人过来查看图纸，几人商议了一下就敲定了。 宋柳正准备起身起来，又止住脚步。 “掌柜的……” “哎呀！小财神爷！我懂我懂！你放心，咱们一昏钱一昏货啊！” “诶！” 定做货轮的事情虽然有了定夺，但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宋柳还打算去港口一趟。 总要有第二条路可走才行。 港口停驻的货轮很多，还有不少画舫小舟。 宋柳准备找个渔夫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租用。 “这几辆都是顾家镖局的货轮，那边是他们的货头，你去问问。”渔夫指了指港口一旁的棚子。 第85章 “诶，多谢。” 棚子是随意支起来的，里面不是年轻壮士就是彪形大汉。 见宋柳过去，纷纷打量起他。 “诶！你，作甚的？”大汉将嘴里叼着的烟丝吐到地上，十分不屑地问道。 第45章 撞破 “各位大哥，我想租用货轮。”宋柳先是拱了拱手，道。 “租赁得叫你家主子亲自来谈。”一旁的壮汉瞥了他一眼。 宋柳抬眸看向他，不由暗暗冷笑，这帮看人下菜碟的憨货。 见他轻蔑一笑，那群彪形大汉自然不自在起来，抖了抖肩膀，仿佛下一秒就要叫他好看。 宋柳从怀里掏出那块墨翠令牌，“别废话，能不能租？” 镖头令牌一亮相，吊儿郎当的壮汉们都立马坐直了身子，领头那个脖子伸的老长。 “这不是镖头的令牌吗？” “这不是扯淡，镖头令牌从不离身。怎么会在这个小毛头的手里。” “可是没错啊！这令牌全州不会有第二块！” 几人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互相低声议论。 不由地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宋柳来。 “大哥，大哥……你觉不觉得这小子跟镖头有几分相似？”角落里的瘦高小厮凑到领头身边低声道。 “你说什么呢？”领头瞪了他一眼。 “他会不会是镖头在外面的私生子啊？”瘦高小厮声音更加低了一些，试探性地说。 话音刚落，领头就给了他一脚：“放你娘的狗屁！” “大哥，大哥！”一旁的壮汉过来拉架，也道：“这小子看起来年岁也不大，镖头努努力的确能生出来……” “娘的，他虎你也虎啊！”领头又补给他一脚，抽出腰间的汗巾抽了他们一顿。 此时，宋柳的脸已经黑的像三天三夜没刷过的铁锅。 他不由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难道我长得很幼稚？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好，他的婴儿肥还没消。 摸索了一会儿，宋柳将宋母给他做得毛领耳罩扯了下来，肯定是这个显得他年纪小。 许久后，那两个虎头虎脑的卧龙凤雏终于闭了嘴。 渔港领头向宋柳拱手行礼，显然有些拘谨了起来。 “小兄弟，您什么时候用船给小的吱一声就成！” 宋柳没想过占这个便宜，忙道：“不必不必，我只是与你家镖头有些交情。” “该收的租金还是要收的！” 他说着，从腰间取下钱袋子。 渔港领头立马一个胆突，摆手道：“小兄弟！这可使不得！” 两人互相推脱了半天，渔港领头拧不过，只好先收下钱袋，寻摸着下次见到镖头还回去。 定了日子，宋柳给几人倒了谢，就准备离开港口。 “大牛！你拉板车送送小兄弟！”渔港领头连忙道。 方才那个挨揍的凤雏李大牛应下，拽着宋柳就上了车。 李大牛人如其名，又壮又高，长得也像一头老黄牛。 他没怎么用力，宋柳都感觉挣脱不了，只能被迫上了板车。 “小兄弟坐好了！” 声音刚落，李大牛一个扬头，就带着宋柳冲出了港口。 宋柳吓得一颤，连忙抓住一旁的扶手，险些被扬下车板。 李大牛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全然不管行人是否受惊，边跑边喊：“都让让！都让让！” 路人纷纷张望车上坐的是何许人也，目光聚集过来。 宋柳顿时觉得没脸见人了，默默用毛领将自己的脸挡了起来，露出来的耳朵已经红成了樱桃。 李大牛拉着宋柳跑了好几条街，突然慢了下来。 宋柳露出一只眼睛瞧他，只见李大牛挠了挠后脑勺。 “小兄弟，你家住哪啊？……” “那个，古方路。”宋柳连忙道。 “好嘞！” 话音未落，板车又是一个仰头，宋柳险些就栽下去了。 一路颠簸，宋柳感觉自己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 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不再挣扎一下！ 等到李大牛拉着半死不活的宋柳赶到古方路的时候，天色还带着光亮。 “娘，那个大哥哥好像死掉了……” 路过的小儿刚说出这句话，就被他娘连忙捂住了嘴。 “别瞎说！” 宋柳内心干笑，大哥哥的确马上要嗝屁了…… …… 天气渐冷，昼夜温差被拉出一段距离。 早晚又冷又湿，中午有日头的时候又热得不行。 平江的天气比长宁多变，宋柳身子骨不是很好，这么一来一往，不免有些风寒。 今个儿一早，顾兰泱醒得很早，感觉怀中的少年浑身滚烫。 男人在少年的耳畔轻声唤了唤：“宋柳……” 宋柳只是低低地吟了一声，耳边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渗透。 男人抚上他的下巴，将少年的小脸抬了起来，这才发现他白嫩的脸颊上长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像是热症。 顾兰泱又唤了两声，没得到响应。 他连忙下榻，从柜子里抽出一条稍薄的蚕丝锻被，将那条被汗水湿透的厚被换了下来，以防过度闷热，会将热疹逼得更重。 “他现在怎么样？”顾兰泱问白坠。 白坠花白的眉毛一皱，“热证，先用药降温。” 第86章 “不然再烧下去，怕是要出问题。” 宋母连忙接过药方，让宋二去前街的医馆抓药。 宋柳昏昏沉沉，睡了又醒，总是清醒不过来。 两副药下去，才有好转。 恢复清醒，宋柳摸了摸脸颊。 镜子里显现出他现在的模样。 “靠！小爷的脸……” 正想大喊大叫，屋门就被打开了。 看见来人，宋柳一个醋溜就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男人抓住他的手，“听话，别捂着，会发的更严重。” 宋柳这才缓慢地将脑袋伸出来，瞥了一眼小哑巴：“我这张风流倜傥的脸，不会就此陨落了吧？” 顾兰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会留疤。” 少年听罢松了口气，不会留疤就行，等他病好了，归来仍是一条好汉。 “你饿不饿？”顾兰泱问道。 还不等宋柳回答，他的肚子就先行叫出了声。 不免有些尴尬，他笑了笑。 “饿了。” 顾兰泱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把自己松开。 “让老二给我下碗面就成。”宋柳抬眸道。 “嗯。” 顾兰泱应声后，走出屋子。 不大一会儿，男人就端着一碗汤面走了进来。 许是实在饿了，宋柳感觉这碗面贼香，有些迫不及待地接过碗筷。 顾兰泱将罗汉床上的炕桌搬了过来，让他能安稳地进食。 面汤清澈，飘着三两滴油香。面条细润滑嫩，碗边卧着一个蛋，盖了一层青菜。 老二的技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宋柳有些疑惑，肚子不免又咕咕叫了两声。 吃面先喝汤，宋柳先舀起一勺汤送进嘴里，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这味道还真是一绝，这个卤汤极其的鲜美，一呼一吸间还能感觉到浓郁的菌菇香。 这个风味不像是宋老二能做出来的。 倒像是小哑巴…… 宋柳吃了两口面，忍不住轻笑。 还是有良心的，小哑巴。 吃饱喝足，宋柳摸了摸肚皮，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顾兰泱摸了摸他的脑门，发现他已经退烧了。 “还是再服一副药，以免夜间发热。” “好。” 宋柳口味比较清奇，不喜甜，喜苦。 所以喝药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他甚至不像旁人一般一口闷，反而一勺一勺的细细品味，恨不得插根吸管慢慢嘬。 顾兰泱向来是有些愕然，一直盯着他。 宋柳觉得好笑，心下立马起了坏点子。 “小哑巴。” “嗯？” 宋柳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为了安抚病号，顾兰泱很是听话，靠了过去。 只见宋柳扬起小脸，冲着他嘟了嘟嘴。 见他不动，宋柳又往前凑了凑。 “干嘛！亲亲啊！” 顾兰泱嘴角勾了勾，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向少年嘴角的苦药渍。 原以为他会伸手抹掉，却不曾想他直接俯身贴了上来。 许久才分开。 少年吃了个顶饱，喜滋滋道：“甜不甜？” 小哑巴不理人。 “别不理我，你说嘛，甜不甜？” 宋柳有了精力，去臊他的痒痒肉。 “不说话是吧！叫你不理人——” 两人顿时在床榻之间打成一片。 “你俩干嘛呢？” 宋柳几乎是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看向门口。 只见宋二端着水桶站在门口，显然有些惊愕地看着两人。 少年正压着男人打闹，看见来人立马想从他身上下来。 腰间却被男人的手掌桎梏住。 宋柳瞪了他一眼。 “快松开。” 顾兰泱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像是故意的。 “大哥……你和小默哥……”宋二立马捂住嘴，丢下水桶就想往外跑。 宋柳一个激灵，连忙翻身下榻，一把拽住宋老二。 “老二，老二。你听我解释……” “大哥！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宋柳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别叫那么大声，好好说。” 不捂还好，这一捂宋老二就应激了，立马吱哇乱叫起来。 果然，引来了人。 顾元贞从院外走进来，“宋阳！你送水这么久？是不是故意晾着本少爷？” 下一秒，就怔住了。 “你们作甚呢？” 宋柳干笑了两下。 宋二立马挣扎开，大喊道：“我大哥跟你大哥要杀我灭口——” “宋老二！你放什么屁呢？！” “我没放屁，你俩你们俩——” 宋柳抬脚踹在他屁股上，宋老二踉跄两步下了台阶。 “去你的——” 第46章 倒霉弟弟（捉虫） 宋二对上自家大哥审视的目光，不知为何，要说的话噎在喉咙里。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宋二最后道。 顾元贞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眼中狐疑，将两人打量一遍。 “你们兄弟俩怎么神经兮兮的……” 宋柳瘪瘪嘴，带着颤音道：“我家老二从小……脑子就不太好使——” 宋二正欲反驳，却对上宋柳诡异的笑容。只好垂下脑袋，十分委屈地嘀咕出一句：“是，我脑袋不太好使……” 第87章 顾元贞白了两人一眼，没当回事。 “那你今日可以陪我去了吧？”顾元贞对宋二道。 宋二却连连摇头，“不成不成！” 说着，还抬眼去偷瞄自家大哥的脸色。 “我不管，你今日必须陪我去玩！”顾元贞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前扯住宋二的衣领，就要拽着他往外走。 “啊！大哥救命！” 宋二边喊边回头求救，但是却看见他大哥冲他挥了挥手。 “慢走~” 宋二心死了，只能由着顾元贞拽着自己往外走。 顾家的马车很有标识性，路边的狗都要识相的让路，一路上平稳过渡，行驶进了平江城内最为繁华的百花市。 “我不去！我大哥会把我的腿打断的！” 顾元贞不以为然。“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他怎会知道？傻！” “那我也不去，我不会玩那个……”宋二不肯下车，死死拽着座位的木板扶手。 顾元贞拽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男子汉大丈夫，不说天不怕地不怕，也该顶天立地！何故如此犯怯？” 就这样，顾元贞将他死拉硬拽，拉下了马车。 定睛一看，就瞧见路上人潮拥挤，街道上行走的车马轿撵都十分华贵，造型别致，不像中洲的形制。不仅用了上等的木材，还在轿身之上雕龙画凤，甚至有鎏金相配，就连吊顶上都有样式不一的金镇兽。 倒像是金人的传统制式。 宋二先前只在画本上看见过有关于金人的潦草画像，旁边有零星几笔的简句。 大概意思是，金人，体型高大，皮肤黝黑，身材魁梧，毛发旺盛。因为金洲盛产沙金，所以金人十分爱用金饰装配，甚是奢靡。 还不等他将记忆中的语句回忆清楚，他就被顾元贞拽进了百花市中最有名的高楼馆，亦是中州最大的赌坊。 他不由地缩了缩脖子，打量起周围的景象。 金台玉阁，雕花绒布，地上踩着的都是一整块的玉石拼接而成，赌桌擦的锃亮。 宋二哪见过这场面，直接看呆了。 顾元贞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界，以前阿姐和大哥管他管的严，从不叫他来这里，就连去小市集斗鸡投壶都不成。 整日里就叫他蹲马步，练武耍枪，或者在院子里念那些曰不曰的圣贤书。 以前他也没想过踏进来，可是前两日在学堂，王县衙家的那个小儿，一直吹嘘自己在百花市连赢三十三把的事迹。 顾元贞当时十分不屑地嘲讽他，说他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下一秒又被王晋那厮呛了一通，大多是一些“你大哥是大古板，你就是个小古板”“你不敢去是因为怕你大哥打你屁股吗？看来是个没断奶的！” 一时争吵，两人直接在学堂之上大打出手，顾元贞不但将他打了个鼻青脸肿，还将墨条塞进了他的嘴里。 当下王晋就尿裤子了，边哭边尿。 由于他模样甚惨，顾元贞因此被先生罚抄规训五百次，回家还被家中教习打了手板。 可他心中却被王晋那番话戳到了心窝子，非要来这瞧一瞧，究竟是什么世面。 两人刚进去，就有三两个小厮将两人带到了一张半伙的赌桌旁。 “两位……小公子，可是第一次来玩啊？”小厮欠着腰，将两人引过去。 “你可瞧仔细了，这位好像是顾家的小少爷！”桌上的一人一打眼就认出了他。 旁边的人瞬时接话：“哟，听说他家大哥管他很严，怎么来这了？怕不是回家要被打板子了？哈哈哈哈……” “诶！周兄慎言，小心人家回家告状，叫他大哥来撑腰，把你揍一顿。” 这伙人一句接着一句，最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元贞攥着拳头，气极道：“瞧不起谁！本少爷才不会玩不起呢！” “咱们……咱们还是走吧……”宋二拽了拽顾元贞的衣袖，安抚了他两句后道。 可顾元贞心性纯洁，早就被挑拨了，脑子一昏，就跟几人掷起了筛子。 …… 第二日一早，宋柳身上的热症已经痊愈，疹子也消退的差不多了。 于是他早早起来，准备去西港口看看货轮的进度。 出门的时候才从宋母口中得知，便宜弟弟竟然一夜未归。 “你说这俩孩子，竟然也学会夜不归宿了。”宋母叹了口气，对宋柳道：“阿柳，一会儿你忙完了，记得去寻一寻他们，别再出什么事。” “诶！我和小哑巴一起，不会有事的。” 两人吃完早食，就一同出了门。 西港口是民户共享的开放港口，与先前去过的商户渔港不同，岸边停滞的大多是一些小型渔船和渡舟。 因为空港很大，所以宋柳的货轮工程选在此处进行。 已经有几日过去，货轮的整体框架已经差不多了。 原本在图纸上，不觉得有如此巨大。 没曾想，近在咫尺的时候，竟然把众人衬得如此渺小。 匠人看见宋柳，都纷纷与他打招呼。 宋柳跟匠人大哥对比了一下图纸，确定了工期没有延后。 这两日宋柳生病，所以一直都是顾兰泱帮他监工，所以周围的渔民都眼熟他。 一旁的大娘见到他，连忙道：“那个小哥，新鲜的海棠果，尝一口不啦？” 第88章 不等顾兰泱响应，她就已经抓了一把塞进他的手里。 “和你旁边的小哥一起分一分啦！” “多谢。”顾兰泱道。 “谢谢大娘！” 海棠果的味道很独特，少了点熟头，所以酸甜掺杂，甘能缓中，酸能止涩。 两人在港口监工，正午的太阳就升了起来。 宋柳叫跑腿的过来送了不少饮子，给匠人大哥们解解渴，躲在棚下小歇一会儿。 不忘给海棠果大娘送了一竹筒红豆饮，寒暄了两句。 不多一会儿，宋柳就打算回去吃午食了。 “小哑巴，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两人并肩走着，宋柳侧目问道。 顾兰泱没说话，目光落在港口渔街的一间小摊。 宋柳立马明了，拉着他走过去。 走进一看，那是一个卖海味云吞面的小摊子。 摊面不大，但是从牌面瞧，也能看出来是个老成摊子。 海味云吞面，宋柳不免想起之前在小破馆儿的日子。 那时候生活拮据，没有这般好日子，他整日里也就想着怎么养家糊口。没什么可操心的事儿，说巧不巧，还在那块地界捡了小哑巴。 想到这，宋柳不由笑了笑。 “老板，来两碗云吞面。” “好嘞！” 两人坐下，不到一刻钟，老板就端着面过来了。 海鲜的香味弥漫在周围，老板还给送了一小碟腌菜。 宋柳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咯吱咯吱嚼了两下，才发现这红彤彤的小方块是腌萝卜。 酸酸辣辣，当然，平江的菜式没有不带甜味的。 味道还算不错。 “小哑巴，你还记得那碗面吗？”宋柳抬眸看向对面。 顾兰泱对上他的视线。 “那碗没放盐的清汤面。”说着，宋柳忍俊不禁。 “哇，那时候我第一次见你，你那张脸可臭了！当时我就觉得你不是什么好鸟，尤其是你看我的时候，我感觉你下一秒就要拿刀砍我了！” 宋柳越说越激动，声情并茂地说着往日的种种。 而对面的顾兰泱只是默默地听着，时不时被逗得微微莞尔。 在摊面上赖了不少时间，又要来人了，两人这才起身付钱走人。 坐车回了梅花小街，迎面就看见自家伙计着急忙慌地奔过来。 “作甚如此着急？”宋柳将他拦下，问道。 “哎呦！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伙计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忙抓住宋柳。 “二掌柜的出事了！” 宋柳看向身旁，两人对视一眼。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百花市的高楼阁来人了，说咱家二掌柜在那赌输16万8千金！叫咱们明日前一分不少的送钱过去，不然就剁掉二掌柜的右手啊！”伙计像是吓得不轻。 “你确定没错？是老二？”宋柳诧异万分，宋老二有这个胆子？ “小的再三确认了！就是二掌柜！”伙计思索了一下，忙道：“还有顾家的小少爷！他俩一块被高楼阁扣下了！” “中州的赌坊可以赌这么大吗？还砍手砍脚？”宋柳问。 “中州自然不行，但是那高楼阁是金人的地界，当地的县衙王县衙还是个没骨气的，整日和金人厮混在一起，他府里几房娘子都是金人……” “你去叫人筹钱，我和小哑巴现在就去百花市走一遭！”宋柳说着，看向顾兰泱。 第47章 出发（捉虫） 今日的百花市比往常还要更加热闹，尤其是北街的梧桐树下。 这棵梧桐树可是百花街出名的地标，因为面对高楼阁，沾了不少金钱的滋养，甚至用金子磨作的金水，在树干上画出绚丽的花样。 此时，这块一亩三分地聚集了不少的人。 想来又是哪个赌徒还不上账，被挂在这棵“金钱梧桐树”上面，等着砍手砍脚呢。 宋柳和顾兰泱快马加鞭赶到，刚刚驶进北街，行人居多，险些马踏，宋柳连忙拽进缰绳，迫使马儿迅速急缓速度。 随着马儿长啸一声，马车终于停驻在高阁楼下。 马儿高扬前蹄，怒踏前方。 “哎呦！！！！” 那厮惊叫一声，直接腿软地瘫倒在地。 少年郎紧拽缰绳，才叫那厮躲过一劫。 宋柳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低声道：“把我家的人从树上解开，不然小爷先让你断手断脚！” 话音刚落，少年解开马肚子上挂着的麻布袋，抬手就砸在了一旁赌坊小厮的身上。 那小厮还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仿若千斤之重的麻布袋带倒在地上。 摔了一屁股，袋口一松，掉出花白的银两。 那小厮来不及痛叫，直接看痴了。 根本不给他们机会，金刀出鞘，直接将树上的绳索一刀斩断。 只见那两个便宜弟弟直接摔在了地上，两个人砸成一团，却又不敢叫出声响。 纷纷看向那嵌进树干，发出震颤的刀刃。 赌坊小厮们哪里见过这番场面，吓得瞠目结舌。 倒是不忘本分，死死抱着怀里的钱袋子。 “你们怎地如此粗暴？” 不知是何人发出一句。 宋柳逐声看去，“你们倒是会泼脏水，那群腌臜货直接把我弟弟绑到树上，扬声要砍手砍脚，你们不说粗暴？” 第89章 说着，宋柳翻身下马。 “不过你话都说出来了，倒是叫你看清楚，什么叫粗暴！” 话音刚落，宋柳一脚踹到了赌坊小厮的身上，揪起他的领子。 “把你家掌柜的叫出来！” 人群中又响起风向不一的议论声。 不多时候，那座金碧辉煌的高楼赌坊走出一个壮硕的身影。 黝黑的皮肤，肚大腰圆，肩宽壮硕。 身上金色的绸缎和流水般的金饰融为一色，叫人看不出区别。 宋柳打量了一番，嘴角不由地抽动了两下。 甚是无语。这货穿得跟个黄金圣斗士一样就出来了？他心道。 “不知二位？——” 宋柳看了一眼一旁抱着钱袋子的小厮。 “16万八千两，一个钢镚儿都不少。” 金掌柜叫那两个小厮仔仔细细数了一番，确定无误后才道：“嗐，小兄弟何必动怒，正所谓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宋柳冷哼一声：“欠债还钱的确天经地义。但是您一句话不说，就威胁我家要砍手砍脚，还将我两个弟弟当街挂在街口的树上以示威严。怕不是过于折煞小爷！怎么？我倒不知，如今平江乃至整个中州都归你管了不成！” “小兄弟这话何故？金某向来归顺中州律例。” “去你的！当我不知你和那姓王的狗头县衙私相授受，互相勾结吗？！摆在明面上的腌臜事还不够恶心人吗？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若是有胆，就叫那姓王的狗货上门来提小爷的人头！”话说到此，宋柳冲着他砸了口唾沫。“若是没胆，下次遇见可瞧好了，小爷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那金掌柜的脸色十分难看，却又不好撕破脸，只得干笑两声，说两句圆滑的话。 宋柳没时间多跟他耗着，他现在的鞋底板痒得不行，非得回去好好教育教育那便宜弟弟才行。 他直接拎着宋二的脖领子，将他带上马背。 宋二一声不吭，老老实实趴在马背上，死死拽着马鞍。 宋柳抻了抻手中的缰绳，扬长而去。 一路飞驰，古方路。 刚到巷子口，宋柳就叫停了马儿，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将那宋二扯下马来，一路拎着他往里走去。 顾氏兄弟跟在后面，都一言不发。 宋母在院子里等人回来，看见宋柳气势汹汹，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何事。 宋柳却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人丢了进来。 紧接着，将宋二踹下台阶。 院门的台阶只有三两阶，但是摔下去也有个疼法。 但是宋二只是咬着牙，不敢叫出声来。 宋柳抽出自己的裤腰带，两下就抽在了他的身上。 “阿柳！这是怎么了？”宋母吓了一跳，刚反应过来就上前拦住宋柳接下来的动作。 “你问问他！做了什么事！” 宋母只好问宋二，究竟何事。 可那小子垂着脑袋，跪在地上，倒是不回答。 “你也没脸说！”宋柳骂了句，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 宋母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急得不行。 “小默，你告诉大娘，究竟是怎么了？”她只好去问站在一旁的顾兰泱。 顾兰泱看向身后的顾元贞，只是一眼，顾元贞就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宋大娘！都怪我！是我非要拉着宋阳去赌坊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宋母这才寻思过来发生了什么，吃惊地问：“你们在赌坊欠钱了？输了多少？” 宋柳刚想打岔，没曾想那顾元贞是个嘴快的，忙不迭就往外吐。 宋柳心想完了，宋母肯定要被气晕过去。 却见飞来一脚，顾元贞直接被踹飞二里地，眼见着飞出院子。 众人都吓了一跳，只有罪魁祸首平淡如水。 宋柳的下巴险些没合上，硬生生地咽了口口水。 “我去，小哑巴这一脚真狠啊……”心想着，他不由发汗。之前自己还真是命大，整日里调笑他。想来还真得感谢他手下留情，不然他可扛不住这一脚，这不得被踹进墙里…… “哎呦！这又是怎地？！”宋母吓得不轻，连忙去外面扶顾元贞。 “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打孩子啊！哎呦，这磕到哪了？” 顾元贞表情十分痛苦，还要牵扯出一个笑容安抚宋母，不免有些狰狞违和。 “没、没事……” 宋柳这下也没心情教育便宜弟弟了，正准备再骂两句就放过他，回头一看却不见了踪影。 “嘿——这小子，跑的真够快的！” …… 后面得知事情原委，宋柳从顾元贞的话头里寻出问题，果然叫人一查，那日跟他们对赌的一伙人都是王晋那厮的狐朋狗友，原就是故意激他对赌，好来坑害他。 顾兰泱说他又蠢又笨，罚他闭门思过一月。 顾元贞自是不敢忤逆的，毕竟他眼下可挨不起第二脚。 海运日期将近，货轮已经完工，两人一同去往西港口查验。 整体建造很精致，跟图纸上别无二致。 不过这交尾款的时候也是大放血啊！宋柳后槽牙都咬碎了，跟女掌柜两人互相扯着箱子迂回许久。 “就不能再便宜一点吗？好歹咱俩也是第二次合作了！” “诶！交情是交情，钱是钱！再说了，看在咱姐俩的交情，我真给你优惠了，老弟你也肯定不好意思收！” 第90章 “我好意思。” 女掌柜看了他一眼，当做没听见。 猛然一拉，将装钱箱子成功拽进怀里，迫不及待看了一眼。 那两只眼睛立马笑成了一条缝，“哎呀！要不就说，一昏钱一昏货嘛！” 女掌柜抱着钱箱子美滋滋地走了，还不忘说了一句：“小财神爷！再来找姐姐啊！” 宋柳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哀怨的目送。 短暂地心痛过后，宋柳立马叫伙计们将货物一一搬上货轮。 确定好没有任何遗漏后，确定了明日一早就出港海运。 宋柳此次只打算带一些得力伙计和小哑巴，毕竟海路遥远，不免有些不安全。 再说这货轮也是第一次出港，难免有些担忧。 “大哥，你这次真不能带上我吗？”宋二思索再三，终于忍不住在饭桌上试探问出来。 宋柳瞥了他一眼，“不行，你在这看着店铺。时不时去顾家看看那个兔崽子，小哑巴让他闭门思过，别让他再作出什么妖。” 宋二只好闷闷地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第二日很快就来了，宋柳其实没有长时间出海的经验，说不怕还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未知领域的好奇和向往。 再次清点了一遍货物，命令伙计起锚。 “小哑巴，你水性如何？” 刚问出这句话，宋柳自己都觉得无语。想来小哑巴从小在平江长大，出海的经验肯定比他这个门外汉要强多了。 看出他的紧张，顾兰泱抚上他的手。 宋柳扯了扯嘴角，“我不怕……” 不一会儿又道：“好吧，有一点。但真的是一点！” 海风吹动，带着一些大海的咸味。 宋柳坐在最高的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心中的喜悦压过了那丝不太起眼的恐惧。 摸到一旁温热的水囊，抿了一口飒爽的热酒。 突然，身上被裹上一层绒披。 “小哑巴。” “外面风大，先回舱内吧。” 男人低头看他，轻声说道。 下一秒，唇瓣一软。 少年微微昂头，落下一吻。 也不知这海风，吹动了谁的心弦。 第48章 海上 海面平静，波光粼粼。 夜晚的夜空与大海融为一色，上下托起一盏明月。剎那不知名的鱼儿惊起几点水花，月光的影子也跟着微微颤动。 迎着夜色，海上货轮的速度减缓了下来。 顶层的阁楼甲板上海风太过棱角，刺得人脸颊发疼。 伙计们围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架着小灶。 出发前，宋柳做了不少便于储存的食物。 豪华版的腊肉方便面以及随时都可以吃得牛肉油麦饼，大多菜式的食材以及调料都提前做了归纳和整理，基本上一开火就能下锅。 因为这次单主的货物太多，数量庞大不说，重量也不可小觑。 就算货轮的下沉货仓空间巨大，也有些力不从心。 以至于存储路程的储备粮就有些困难和拮据。 宋柳当时跟小哑巴商量了一下，可以在前几日加快速度，缩短路程，食物快要耗尽的时候可以下锚，短暂停滞，下网打捞些海产。 顾兰泱原先是平江第一镖局的镖头，这些运送货物的经验肯定比他要丰富。 而且他从不会空口凭说，肯定是有过前车之鉴的。 宋柳思索着，在灶上下了几袋自制方便面。 调料刚下去的一瞬间，浓郁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甲板。 伙计们都有些按耐不住地蜂拥而至，围着锅灶等待掌柜的投喂。 “大牛，你去下仓帮我抱个白菜上来，记得把外面那层撇了。”宋柳回头喊了一声。 李大牛和谢阿毛这对卧龙凤雏，是顾兰泱带上的。 除了脑子有点虎，做事很老实，也能吃苦，没什么怨言。 总的来说，糙汉也有糙汉香。 宋柳对这种伙计是比较满意的，勤谨听话，而且还好养活。 李大牛果然立马就起身去下仓抱白菜去了。 宋柳在锅里打了好几个蛋，等待沸水将它们煨熟。 腊肉的油香炸了出来，周围的人都不由地皱了皱鼻子，恨不得多吸几口。 为了避免他们口水流的哪里都是，宋柳打发他们去一旁收拾桌子板凳。 不大一会儿，李大牛抱着一颗白嫩的白菜走了过来。 宋柳接过后摆下前头的叶子放进锅里，顺手就将后面的白菜帮给了守在脚边的阿瓜。 阿瓜是个不挑食的，什么都能吃得贼香。 这也是最能讨好厨子的，所以宋柳很喜欢他，基本上去哪都要带着它。 再说上次他俩也算同生共死了…… 接着，一块腊肉的边角料掉在了地上，阿瓜很有眼力见地将残渣消灭掉。 宋柳没让它多吃，不然增加肾脏负担。 “开饭啦！” 西红柿腊肉白菜方便面煲，巨香无比。 一大锅被端上桌，宋柳早先分出一碗来给小哑巴。 想老他是不习惯跟人吃大锅饭的。 “镖头以前都是跟我们一起吃的，他不矫情。”谢阿毛瞅了一眼，道。 “是嘛，还真没看出来。”宋柳轻笑一声，将碗筷整理好。 “小哑巴！吃饭了——” 第91章 他回头寻找男人的身影。 只见顾兰泱背靠月光，坐在甲板边缘的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海浪。 月光勾勒出男人侧脸的轮廓，好似给他加了一层清冷的光照，将他的烟火气削弱的不剩几分。 短暂地感叹了一下小哑巴这张大帅b的脸，宋柳清了清嗓子。 “别搁那耍帅了！快来吃饭！” 管他多帅，管他多清冷，再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是小爷我的了。 …… 三日过去，宋柳在这条巨轮之上逐渐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之前还能没见识地问问这是哪儿那是啥，感叹一下海水真蓝，天也真蓝。 时间一长，一抬头一睁眼就是一望无际的蓝，看不到尽头的海面。 他开始恍惚，仿佛永无尽头。 宋柳躺在甲板上，晒着太阳睡午觉。 他身上裹着一条毛裘，海风还吹不透，他也不觉得冷，倒是凉爽。 就是这太阳刺眼，他只好睡在端坐在一旁的男人身旁，借一些遮蔽。 顾兰泱捞起手边的水囊，里面的茶饮还带着温热。 刚入秋冬时候，天气刚刚见凉，宋柳就不让他吃凉的了。 都得热乎着才行。 顾兰泱也不反抗，总是由着他。所以近日，宋柳的胆子也大了些，脾气也被养大了。 也不怕被一脚踹飞了。 许久，太阳稍稍偏移，宋柳才缓缓睁开眼睛。 少年睡眼惺忪，看向身旁的男人。 “方才，你不会一直这样盯着我吧？” 男人眨了眨眼，突然眉眼一弯。 少年也跟着笑了笑，“被我说中了？” 虽然没得到回答，但宋柳心知肚明。 这两日路途减缓了不少，余粮也已经见底。 所以今日一早，货轮就停滞不前，下了锚和网子。 这一觉过去，宋柳好奇地凑到一旁查看。 海面并无波澜，盈盈日光下澈。 “今天能捞到多少鱼虾？”宋柳问李大牛。 “这个锚点是我家镖头选的，肯定不会出错！几十斤是有了！”李大牛哈哈一笑。 “真的？”宋柳有些欣喜。 “那我今晚给你们爆炒个海鲜翁！” 话音刚落，伙计们就兴奋地高呼了起来。 虽然之前做的快餐也很美味，但每日花样没什么变化，时间长了也会有些受不住。 这下好了，可以好好尝尝鲜，解解腻了。 等到傍晚，撒的网终于可以收了。 伙计们一起收网撤锚，李大牛打头阵。 不大一会儿，鱼虾在下层甲板倾泻而下。 铺了整整一甲板。 鱼腥味浓郁，却并不到令人不适的地步。 更多的是大海的味道。 清点了一下，发现种类还很繁多，还顺手捞上来不上巨大的海蚌。 “小哑巴，这些鱼好小。”宋柳注意到角落被小哑巴分出来的一部分。 “嗯，得放回海里。”顾兰泱道。 宋柳砸吧了两下嘴，感叹小鱼小虾的味道更鲜嫩，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和他所剩不多的良心。 还是算了吧。 伙计们将筛选出来的小鱼小虾，没长成个儿的都放回海里。 宋柳挑了几个个头大的，放进箩筐里打算今晚开刀。 剩下的搬到下仓里用冰鉴储存起来，应该可以坚持到海岸。 宋柳收拾完今夜的食材，已经有一部分上锅煨着。 趁着间隙，他蹲在一旁查看几个硬块头。 是三四个个头巨大的海蚌。 说实话，他还真没见过这种颜色，个头这么大的。 不免有些好奇，伸出指头戳了戳那硬硬的外壳。 指尖凉意，带着湿润。 “小哑巴，这能开出珍珠吗？”宋柳仰着脸，期待地问道。 看见男人点了点头，他立马展颜笑开。 “那我们开一个看看？” “好。” 顾兰泱伸出手，宋柳立马明了，从自己的腰间取下贴身匕首递给他。 男人用一直手固定住那巨大的海蚌，匕首将它撬开。 噗的一声，像是泄了气的动静。 海蚌的扇贝被撬开，里面流出不少泥沙。 宋柳迫不及待地将海蚌整个扒开，顾兰泱用水冲刷掉白肉上附着的泥沙。 “有诶！” 宋柳在一个凸显的疙瘩上挤了一下，一颗豆大的珍珠就吐了出来。 不免激动，不大一会儿就将肉里的珍珠挤了个干净。 这么大的蚌，只出了十八颗。 但是个个圆润无比，光泽耀眼。 宋柳将剩下的海蚌都开了。 攒了整整一袋子珍珠。 “小哑巴，我觉得出海也挺赚钱的，不行我以后就带着你干这个？哈哈哈哈……”宋柳十分满意，眼睛笑得一弯。 小哑巴没说话。 小哑巴没意见。 接下来大家的伙食都还不错，行驶的速度也自然而然地提了上去。 海岸近在咫尺。 可叹天气无常，今日的天色有些灰蒙蒙的。 老天爷看起来随时都准备大哭一场。 “小兄弟，你跟镖头先回舱里吧，一会儿怕是要下雨了。”谢阿毛看了看天，道。 宋柳看了眼海面，已经有了暴风雨前的预兆。 第92章 原本毫无波澜的海面，掀起一层有一层的白浪。 货轮被浪花带动，有些不稳。 还不等众人反应，雨水就接踵而至。 冰凉的感觉洒在宋柳的脸庞，他不由地不安起来。 “扬帆！迎着浪走！” 顾兰泱站在阁楼的甲板上，大喊了一声。 李大牛几人应了一声，爬上木舟台。 货轮一路骑浪，顺着狂风暴雨向前行驶。 夜晚将至。 或许是方才精神过于紧绷，也或许是现在舱内的火炉太暖和。 宋柳有些昏昏欲睡。 他靠在罗汉床上，毛裘有些不整，可睡意席卷，他根本没心思去整理。 火炉内传来丝丝的声音，仿佛催促他快些入睡。 不多时候，宋柳边靠在上面睡着了。 温柔乡不得久，突然一声嘶吼将他惊醒。 “不好了！下仓进水了！——” 毛裘垂落在地板上，宋柳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顾不得什么，连忙冲出舱内，查看情况。 “怎么了？！” 宋柳胡乱抓住一人，问道。 雨水瞬间将他打湿，将他的双眼都模糊。 他看不清眼前之人，只听声音。 “船身进水了！下轴竟然少装了一根！导致其他七根一起断了！” 瞬间，只感觉耳鸣划过。 第49章 危机 阴沉无比的天空压抑着激荡翻涌的海面，闪电从云间劈下，轰隆隆。 整个船身被海浪推来推去，宋柳站在甲板上，手扶着船舱，勉强可以站稳。 突然，一道千层浪拦腰劈过来，海水倒灌，浇在人们的身上，甲板已经积了一层水。 眼前是凌乱纷飞的海水，耳边是接连彻响的闷雷。 “镖头！下仓壁破了！” 听着，像是李大牛急切的声音。 宋柳寻找着男人的身影。 “把八大帆都打开！后方双动浆，掌舵西北！” “加到最大吗？” “加到最大！！” 李大牛应了一声，甚至还有些兴奋。 “别他娘的愣着了！老谢！掌舵西北！” 一个身影被踹下舟台，却又迅速地爬了起来，跑进风舵舱内。 又是一道惊雷，划破上方的天空，似乎将环绕的乌云都灼烧了。 “小哑巴！” 几乎是和雷声同时响起，死死压下他的呼唤。 宋柳心焦，又连忙喊了两声。 突然一支冷箭射了过来，少年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却因眼前模糊，险避不及。 疼痛席卷，只感觉肩头滚烫的血液涌了出来，又被雨水冲刷。 变成彻骨的冰凉。 接连冷箭纷至。 突然，一个身影从帆杆上一路踏过，从上而下疾行而来。 瞬间近在咫尺，宋柳下意识躲避，却被那人拦腰抱起。 “啊！救——” 呼救声喊了一半，就被捂住了嘴巴。 “是我。” 小哑巴！宋柳的恐惧消散了不少。 见他老实了，男人松开了手。 “究竟是怎么回事？”宋柳长吸了一口气，道。 两人贴近，躲在外围仓壁，时不时还能听见伙计们的怒骂和刀剑的击打。 “支柱被做了手脚，太细小，一开始不被察觉，直到周围的轴体断裂才能被觉察。”男人府呼吸洒在他的耳朵后方，呼吸还算平稳。 宋柳立马就想到尚木坊，只有他们可以在货轮上做手笔。 自己这次带的伙计都是知根知底，从长宁镇调派过来的老人。就连他们媳妇生了几胎，家里几口人他都清清楚楚。顾兰泱带的一队人自然也都是长期跟随的亲信。 而且只有精通鲁班之术的匠人才能在船身准轴这么精细的地方做手脚。 想到这里，宋柳的脑海闪过张鸦九的面孔。 当初给他推荐尚木坊的人，正是那个货， 宋柳暗自咬牙，没能咽下那句问候，脱口而出：“狗日的东西！” 顾兰泱也明了，想来已经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但是眼下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老大！下层甲板有小舟！你带着小兄弟先走！” 李大牛的声音刚响起，一道火光骤然亮起。 将两人脸庞照亮，黑夜被划出一道口子。 “草！这帮狗贼！”李大牛怒骂一声，挥刀砍向前方穷追不舍的黑衣人。 巨轮的腰身已经被火光吞噬，众人骑虎难下，被困在最上层甲板。 “让老谢将阀门开到底，往岸上撞！” 透过雨水，可以看见前方一条分明的海岸线。 “大牛！”顾兰泱喊了一声。 “诶！镖头有事吩咐！”李大牛铁山靠撞飞数人，一路怒喊。 “随时准备跳船！” “得令！” 顾兰泱低头对怀中之人轻声开口：“你在这等我。” 宋柳想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划过，落了空。 黑夜中，金色刀刃映射出刀刀光芒，溅起血雨腥风。 雷声滚滚，大雨越下越大。 身后的船壁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宋柳立马觉察出不对。 回头只见一个黑衣人已经爬了上来，似乎还有几个跟在后面。 宋柳手中攥紧随地捡起的弓箭，猛然扔出一支箭矢。 第93章 此时，那黑衣人刚刚露头，下一秒瞳孔瞬间放大，映射出银色的尖刺，来势汹汹，根本不给机会躲避。 一箭穿瞳，射下甲板，连带将身后的两人一同砸进水里。 宋柳来不及多待，慌乱中捡起散落在甲板上的箭矢。 方才已经试过，只要距离到位，用手腕的寸劲就能将箭矢一穿而过。 “他娘的，小爷这么多年的锅可不是白颠的！” 甲板前方，伙计们和黑衣人打作一团。 “走你！”应声丢出一箭。 原本跟敌人打得难舍难分的李大牛，眼看着敌人猛然倒地。 顺着箭矢的来处查看，对上宋柳的视线。 他不免吃惊，竖起大拇指道：“可以啊！” 宋柳内心庆幸自己准头不错，没射偏。 心中大喜，自信了几分。 接连射到几人，伙计们也有了喘息的机会。 货轮一路压浪，直冲海岸。 再一次配合，李大牛和宋柳对视一笑。 突然，他脸色一变，大叫道：“小兄弟！快闪开！” 说着，便朝着他飞奔而来。 不等他反应，自己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刃飞刀从他方才伫立的位置穿过，死死地镶在夹层中。 宋柳整个人被踹到了甲板的栏杆上，整个背部钝痛无比。 他面目狰狞，咬牙忍痛，挣扎许久才扶着栏杆站起身来。 虽然方才情况紧急，但是小哑巴这一脚是真狠啊！ “差点送小爷归西——” 火势蔓延，黑衣人纷纷跳船逃走。 高层阁楼已经坍塌，船身开始大量进水。 甲板已经被激荡的海浪贯穿，打出好几块裂缝。 众人脚下已经难以站稳，船体四分五裂。 “小兄弟，你没事吧？”李大牛冲着他喊了一声。 宋柳摇了摇头，“没事。” “老谢！走了！” 顾兰泱朝着宋柳靠了过来，宋柳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别踹我！我自己跳！” 可是低头看见深不见底的海面，汹涌地扬起浪花，拍了过来。 他哆哆嗦嗦地咽了咽口水，“你、你还是给我一脚吧……” 顾兰泱拦住他的腰肢：“抓紧我。” 话音刚落，男人就抱着他腾空跃起。 …… 几人很顺利地到达了岸边，会水的带着不会水的，一路游到岸边。 还好当时开足了阀门直冲岸边，货轮散架的时候距离岸边并不算远。 已近深秋，众人浑身湿漉漉的，不由地都打起哆嗦来。 谢阿毛一个劲地往李大牛身上靠，恨不得钻进人的怀里。 李大牛骂了声，“滚蛋！别腻歪人！” “快冻死我了！咱俩靠着暖和！” “去你的！我还没抱过姑娘呢！才不会叫你占老子的便宜！” 谢阿毛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稀罕的！” 说着，便去找一旁的伙计互相取暖去了。 顾兰泱在周围打探了一下，发现这方向有误，根本不是正经大陆，而是一座小岛。 “草！老谢你这个缺根筋的，说好的西北方向呢！”李大牛揪住他的领子。 “当时情况紧急，我哪儿分得清东南西北啊？！”谢阿毛挣脱不开，“你松开！松开我——” “大牛。”顾兰泱叫了一声。 李大牛看了一眼顾兰泱，这才将谢阿毛松开。 “那边！那边有光！”伙计指了指后面的一处丛林。 宋柳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伸着脖子看过去。 “应该是有岛民的，咱们过去瞧瞧。” 说着，大伙一块向丛林走去。 光越来越近，周围的事物也越发清晰。 透过树林，能看见繁杂排列的茅草屋。 村庄面积不大，差不多只有十来户人家。 一个小孩正在不远处捉蛐蛐，看见他们，似乎是吓了一跳。 “小朋友，你爹娘呢？”宋柳将声音放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 不料小孩还是吓哭了，边哭边跑。 “阿娘！有坏人！” 宋柳嘴角抽搐，他刚才都夹着说话了！ 不过那小孩还真招来了一群大人，简单了解了一下几人的情况，村民们的心底善良，收留了他们。 几人分别住在几家村民的家中。 宋柳和顾兰泱跟着一个林姓大娘回了家。 “大娘，你家有几口人啊？住得下我俩吗？”宋柳很自来熟，跟在林大娘身后问东问西。 林大娘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十分和蔼。 “我家里还有我老伴儿，和我一个小儿子，前些年我大姑娘嫁人了，她的屋头还空着。”说着，几人已经走到院子里。 “你俩先勉强住一间吧。” “不勉强，我俩经常住一间。”宋柳瞥了一眼身旁的小哑巴，“我不嫌弃他。” 刚推开门，就闻到里面的饭菜香。 “娘，饭好了。”里面传来一声稍显稚嫩的声音。 林大娘诶了一声，“小风，家里来了两个客人，多加碗筷。” 厨房的隔间里冒出一个脑袋，林风好奇地看了过来。 宋柳先对上了他的视线，林风眼底闪过一丝惊羡。 宋柳礼貌性地笑了笑，那人却缩回了厨房。 第94章 “来，这两件是我今年新做给小风的，赶紧去换一身吧。”林大娘将两身衣服塞进他俩手里。 “多谢大娘，您真是人美心善！” 林大娘被他逗得发笑，掩面道：“嘴甜的紧！快去吧。” 宋柳拉着顾兰泱进了里屋。 “小哑巴，你帮我看看我的肩膀。” “嗯。” 干涸的血液将他的衣服粘黏在皮肉上，脱下来的时候还有些疼。 宋柳吸了一口气，“还真疼……” 顾兰泱的手附上少年的肌肤，简单查看了一下伤口。 “只是擦伤。” “嗯，那就好。”宋柳点点头，看向门口。“一会儿我问问有没有伤药。” 不过想来是没有的。 “我去找一些草药。” “等吃完饭再去，我还能忍忍。” 两人交流着，突然顾兰泱精神紧绷。 猛然抽出一旁的被褥裹住宋柳半露的躯体，一个刀眼看向门外。 宋柳这才注意到，屋门已经被推开了一半，林凤也吃了一惊，连忙退了出去。 “对不住，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来叫你们吃饭的……” 第50章 打捞 小岛四面环海，村庄的房屋错落在树林中。 村民们都很质朴，日出而作，日出而息。为人大多温和，就连对待他们这群不知名的外来客也盛情招待。 小岛的昼夜温差很大，白日里要穿着单薄，有些岛民还要光着膀子才能正常劳作。临近入夜，气温骤然下降，要是再刮个大风下个小雨，怕是还要生了炭火才能入睡。 翌日，天亮的很早，气温也随之升了上来。 周围湿热难耐，宋柳不免将袖子捋上去，才感觉心中的燥热消散了几分。 刚起床的时候没看见小哑巴的身影，隐约记得，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男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先去山里寻些草药。” 昨夜他已经去过一次，只是刚过雨后，山林道路湿腻险峻，还有泥石流的风险。 所以小哑巴只找回来一小撮，不够撑到他痊愈。再说，伙计们也有一些受了伤，总不能不管大家死活。 好在小哑巴找回来的草药很管用，他肩膀处的伤口没有化脓发炎，不那么疼了。 “有薄荷茶，要不要喝？”身后传来林风的声音。 宋柳正坐在门口的竹阶上，额角因为炎热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谢谢。” 他伸手接过，细细地抿了一口。 薄荷的清香，茶叶的润口，以及少许海盐的提味。 “嗯，好喝。”宋柳发自真心，这风味还真是独特，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都没有尝到过。 林风轻笑了一下，沿着台阶坐到他身旁。 “你是哪个州的？” 宋柳看向他，却见那人的视线忙不迭地错开。 “中州。” 林风垂眼想了想，叹出一句：“哦，那还怪远的。” “小风，你多大了？看起来比我小。”宋柳接过话头。 林风看起来的确年岁不太大，还带这些稚气。但他跟宋柳有些差别，眉眼深邃，带着些许锋芒毕露的凌厉，个头也比宋柳高大一些。 “我今年已经17了。”林风道。 宋柳挑了挑眉，莞尔道：“我比你大两岁，你可以叫我宋哥。” 林风显然有些不愿，抬眸偷瞄了他一眼。“我、我叫你阿柳不成吗？” “这怎么成，我跟你阿姐一个年岁。”宋柳道。 林风挠了挠脑袋，“那我叫你小宋哥，总可以吧？” “也成。”宋柳点点头，拍了拍林风的肩膀。 “小风，你们岛上有没有可以跨海的船只啊？” 林风思索着，摇了摇头。“我们这只有出海打渔的小型渔船，最多可以开出三十里。” 宋柳嘀咕了一句，似乎有些苦恼。 “你们要走吗？”林风问。 宋柳听罢笑了笑，“我们总不能留在岛上一辈子吧？” 林风没说话，垂下脑袋。 风徐徐吹来，带着热气。 林间的昆虫们不遗余力地鸣叫着，不知何时便会走向死亡。 日头高升，已近正午。 “中州有趣吗？”林风看向少年的侧脸，轻声问。 宋柳立马道：“有趣！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等你和林大娘什么时候去我们那做客，我定好好招待你们。” “中州的人，都像你这般吗？”林风歪了歪脑袋，风儿吹动他的鬓发，拂过脸颊。 宋柳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问：“我这般？” “生得这般好看的……”林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清。 宋柳先是一惊，又不由大笑一番。 “对啊，中州的人都生得好看。”说着，宋柳向前方抬眸，挑了挑眉。“瞧，他也是中州的，是不是也俊得很。” 只见前方林间小路，顾兰泱从远处走来。 林风的眼眸暗淡了几分，没有接话。 宋柳也不甚在意，他早就端着杯子迎了上去。 “小哑巴！你可算回来啦！这一上午可把我无聊坏了……”宋柳一见到他就喋喋不休起来，神情带着难以压制地喜悦，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男人额间的汗水。 “哦对！这个你尝尝，可好喝的，解解渴！” 说着，他将自己的杯子递过去。 第95章 男人很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 不忘点点头附和：“嗯，好喝。” “我本来想去找大牛他们的，结果差点迷路了，还好小风找到我了。这林中的路怎么都长一个样啊……” 少年絮絮叨叨个没完，许久才注意到男人手中拎着的东西。 “啊！你还打了只野鸡啊！”宋柳看向男人手中拎着的五彩斑斓的花野鸡。 “个头这么大。” “那，你来烤吧。你烤的好吃，好不好？”宋柳道。 “嗯。” 见他应下，宋柳连忙从他手里接过野鸡。“那我去处理一下！” 午食，一行人在林间席地而坐，围着临时架起的篝火。 宋柳掰下一只鸡腿，递给顾兰泱。“喏，这只鸡腿给你吃。” 顾兰泱也不推脱，接过那只鸡腿。 宋柳将另一只也掰了下来，走到一旁放进小风的碗里。 “这只给你吧，小孩还长身体。” 林风难掩喜悦，仰头笑了笑。“谢谢小宋哥。” 宋柳坐回小哑巴的身旁，靠在他身上吃肉。 “小哑巴，你手艺真不赖啊！嘿嘿嘿，好香——” 一只鸡腿落在他碗里，男人面不改色，看了他一眼。 “你也长身体。” 宋柳心中一动，难得脸红。 午食过后，大家伙都吃得差不多了。 “镖头，我问了村民，说是没有大型渔船，没有办法跨海。”李大牛道。 “我也问过了。”宋柳接茬。 “难不成咱们自己建吗？”谢阿毛有些发愁。 宋柳思索一番，突然道：“跟村民借一条船，改建一下说不定能够跨海。” “那个……掌柜的，咱们的货物怎么办？”一旁的伙计忍不住开口。 宋柳这才想起自己这次出海的目的。 立马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差点把这茬忘了！” “是不是都沉到海里去了？？！” “做了封蜡，应该可以打捞。”顾兰泱出声安抚。 “咱们现在能不能回去都是难题，就别想着货物了吧？”谢阿毛道。 这话也没错。 但是……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钱啊！说不定把整个柳上都变卖了也赔不起。 宋柳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只能说服自己接受马上就要一夜负债的事实。 “不必多虑。”顾兰泱从怀里掏出一把信烟。 “没有受潮吧？” “没有。” 宋柳立马松了口气，恨不得喜极而泣一番。 “今夜我们就把这些一起放了，镖局的人说不定就能找到这里。”李大牛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有了希望，大家的心情都好了一些。 “我帮你换药。”顾兰泱在宋柳耳边低声道。 宋柳摇了摇头，“已经结痂了，把草药给他们用吧。” 顾兰泱没再多言，看了看他。 “我真没事，你放心吧。” 如此，他才作罢。 夜晚。 几人在岸边将信烟点燃，烟雾瞬间随风弥漫，直抵云端。 原本以为还要多等几日镖局的人才能赶到，不曾想第二日天刚亮，伙计就赶到林大娘家，大喊着：“掌柜的！来人接咱们了！” 宋柳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来，连忙穿戴好衣服出门查看。 “镖局那边来人了？” “嗯！一共五艘巨轮，都挂了顾家镖局的旗子！” 宋柳和身旁的小哑巴对视一眼，难掩欣喜。 两人跟着伙计赶到海岸边，果然看见五艘巨大的货轮停驻在海面。 顾家的玄色旗帜随风飘动，上面的鎏金图样在阳光下闪烁。 “镖头！”带头的是个熟脸。 祁言山见到顾兰泱，神情一动，连忙过来拱手行礼。 “货物打捞了吗？”顾兰泱道。 “还剩下一些，不过也差不多了。”祁言山道。 “多谢祁兄。”宋柳道谢后就去岸边清点了。 一共三百八十七个箱子，一个不差。 上面的蜡油还没有完全划开，确保了箱子没有怎么进水。 但是为了保证没有问题，宋柳还是决定开箱查验。 “掌柜的，可是主家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开箱……”伙计在一旁道。 “总得看看有没有缺失损坏。”宋柳自然记得主家的千叮咛万嘱咐。 犹豫了片刻，李大牛上前直接将箱子打开了。 “何必墨迹！小兄弟想看就看！” 这不开还好，一开倒是叫在场众人都瞠目结舌。 宋柳更是吓了一跳，大叫一声：“靠！这都是什么？” 惊异之下，伙计们上前打开其余的箱子。 一路开下去，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箱子里琳琅满目，在阳光下闪烁出诡谲的光芒。 宋柳直接看呆了，金光闪闪，玉珏相依，金银相迭。 “我去，这主家怪不得不让开箱，这可都是上等的宝贝！”李大牛兴奋地大喊。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他在人群中斥责：“诶诶诶！别他爹的乱摸！看看就得了，要是丢了一星半点，就叫你们好看！” 谢阿毛紧皱着眉毛，不由地喃喃道：“这些物什的样式成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不都是钱吗？”李大牛不明所以。 第96章 “的确有问题。”祁言山也道。 他说着，抬眸看向顾兰泱。 宋柳心中也涌现出不知名的不安感。 第51章 回航 “看出什么问题了？”宋柳问道。 祁言山蹲下身，用剑柄翻动箱子里的金银珠宝。 “制式像是皇室的陪葬品。” 宋柳毛骨悚然，面露惊愕道：“中州的传统制式吗？” “没错。”祁言山点头道。 “看来，咱们得尽快赶回中州了。” 众人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将货物装点上船。 宋柳让伙计搬了一些物资给小岛的村民，作为他们好心收留大家伙的报答。 原本想着去跟林家大娘道个别，却不曾想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小兄弟，该走了。一会儿涨潮了不好出海。”李大牛拍了拍宋柳的肩头，招呼他上船。 宋柳点点头，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沙，起身上船。 虽是萍水相逢，但也得到露水之恩。 带着感叹，宋柳沿着阶梯上了货轮。 一声低沉的轰鸣声，船只纷纷驶离岸边，向大海深处驶去。 海面不算平稳，因为前几日刚下过暴雨，海底深处的雨水不断向上翻涌，一浪压着一浪，难以停歇。 周遭的视线又变成一如既往的蓝色。 宋柳裹着裘披，坐在中间的甲板上。 这次倒是不需要他下厨照顾大家伙的温饱了，顾家镖局的轮船上带着三两个厨子。 宋柳自然是高兴的，柴米油盐总是让人恼火，能够松口气，躺在这海上巨轮上摆烂，也是一种怡然自得。 不一会儿，已经可以闻到从船舱里飘出来的香气，最终消散在海面上。 宋柳皱了皱鼻子，是大锅炖的味道。 放了花椒桂皮豆蔻肉蔻…… 这些上等的香料，顾家倒是挥洒如土，像不要钱一样往锅里扔啊…… “小兄弟，下来吃饭啦！”李大牛的声音穿透海浪从下层甲板传上来。 宋柳这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准备顺着扶梯下甲板。 正巧对上小哑巴的视线，宋柳冲着他伸了伸手。 顾兰泱心照不宣，将人从扶梯上抱了下来。 说来奇怪，宋柳今日总觉浑身疲乏，不想动。 他趴在男人的身上，又觉得太过矫情。 只得满不情愿地从小哑巴的身上滑到地上，又磨磨唧唧地嗅着香味走了过去。 “快来，今个儿可算是有精肉吃了！”李大牛冲着他招呼了一下，又继续埋进碗里扒饭。 祁言山顺手给宋柳盛了一碗米饭，又浇了一勺牛肉炖菜。 满满一大碗，上面飘着油光。 宋柳低头嗅了嗅，砸吧砸吧嘴。 舔了舔筷子上的滋味，终于迫不及待地挑起一口肉来。 嗯！还真不错。入口软烂，用舌头一抿就化开了，香气充斥了整个口腔。 想来是用大锅炖了好几个钟头，香料的味道整个融入了肉里，缓解了油腻。 配菜是一些绿豆芽黄豆芽还有豆皮青菜，味道要偏重，但是配上一勺米饭就刚刚好。 虽然身体不太舒服，但也不妨碍他连吃三碗。 “小哑巴，你这个大厨真不错。”宋柳打了个饱嗝，不由地道。 “要不，你让他来我家掌勺吧，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少年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油渍，眼中带着期待。 还不等男人应答，他就自顾自地敲定：“就这么说好啦！不准反悔啊！” 顾兰泱看向少年满含笑意的脸庞，不动声色地淡淡莞尔。 突然，三两滴雨水滴落在宋柳的脸颊，凉得他一颤。 “下雨了！” 他叫了一声，连忙帮伙计们把碗筷收回船舱。 海风大作，祁言山令人将帆收起来，尽量不被带偏。 还好只是蒙蒙小雨，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宋柳今日有些怕冷，早早就钻回舱内烤火了。 他手上握着一杯热茶，往被褥里缩了缩。 一杯热茶下肚，他才感觉有些缓和。 肩膀处有些疼，他早就想查看一下了，一直没来得及。 再加上他年轻心大，有些不放在心上。 方才淋了一些雨，伤口的疼痛开始愈演愈烈，眼下有些火辣辣的。 宋柳试探难忍，将手上的杯子放到桌子上，将身上的被褥撤了下去。 他随手捞起一旁的铜镜，掀开自己肩头的衣襟。 上面已经郁结了一些脓水，整个血肉翻红，原先结的血痂不翼而飞。 宋柳叹了口气，在房间里翻了翻，没能寻到膏药。 忍着疼痛，将衣襟整理了一番，才走出去。 船舱的廊道相对比较狭窄，两边都是相邻的房间。 大多都亮着灯。 宋柳敲了敲李大牛的房间，没得到响应。 他只得走到一旁祁言山的门前，透过昏黄的灯光，能够看见投射在窗纸上的影子。 男人坐在桌前，细致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瞧着身影，倒是和顾兰泱有几分相似，但是要偏精瘦一些。 宋柳刚走到门前，屋内男人的动作就一顿。 想来他也注意到了宋柳，便放下手中的佩剑，开口道：“宋老板有什么事？” “祁兄，你这有没有伤药？我的肩头的伤口好像有些化脓了。”宋柳道。 第97章 里面沉寂了片刻，突然屋门被打开。 “你先进来吧，我给你拿。”祁言山说着，瞥了一眼他的肩头。 宋柳点点头，走了进去。 祁言山在柜子里翻出一个箱子，只有五寸之大。 “祁哥！镖头叫你过去！”廊道传来伙计的呼喊。 祁言山应了一声，将箱子递给宋柳后就走了出去。 “药都在这里面，你找一找。” 不等宋柳作应，祁言山就已经走了出去。 宋柳只得自行打开箱子翻找起来，里面整齐摆放着不少药瓶，但都没有标记。 他翻了两下，不由地有些头大起来。 “这都长得差不多，哪个是伤药啊……” 宋柳嘀咕了两句，感觉肩头又在隐隐作痛。 只好将药瓶都一一打开嗅闻。 他先前学习药膳的时候了解过不少中草药，倒是可以分辨一些气味。 “咦，这瓶药味道好冲！”宋柳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瓶，换了下一瓶来闻。 好在这一瓶味道幽香，中和了一下。 宋柳不由地大口大口吸了两口才算罢休。 接连嗅闻了几瓶，终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跟之前他受伤时，小哑巴给他涂得金疮药。 可算是找到了。 宋柳将自己制造出来的乱局收拾了一番，拿着金疮药走出了祁言山的房间。 刚走到廊道就撞上了顾兰泱。 男人身上的衣衫已经湿了，发梢带着水珠。 两人一靠近，宋柳就感觉出他身上的寒意。 “怎么变成落汤鸡了？”宋柳惊了一下，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男人脸颊上的水珠。 “先回房间，换身衣服，不然风寒了怎么办？” 他拉着男人回到房间，趁着小哑巴换衣服，他出去打了一桶热水。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男人还未来得及穿戴整齐。 宋柳先是一愣，而后嘴角莫名地牵动。 “小哑巴，你这身材还真是……” 顾兰泱抬眼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衣衫穿戴好。 那人目不转睛，直到看不见什么。 宋柳见不得光的想法终于被打断，他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还好，还好，没流口水。 “小哑巴，我给你接了热水，你泡泡脚驱驱寒。” 说着，宋柳将木桶抬到床边。 “等你泡完了，帮我擦一擦药。” “沾水了？” 宋柳点点头。 顾兰泱眉头微蹙，喉咙滚动。“过来。” 宋柳还算听话，老老实实靠了过去。 主要是小爷的肩膀是真疼啊！ 顾兰泱的手掌一如既往的滚烫，将他的衣衫褪去一半。 见他许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宋柳从怀里掏出那瓶金疮药。 “喏，我从祁言山房里顺的。” 男人接过他手里的药瓶。 冰凉的药膏接触到伤口的一瞬间，少年不由地打了个颤，低吟了一声。 “我轻点。”顾兰泱声音闷闷地，安抚道。 “没事，刚才是我没准备好！”宋柳说着，咬紧了后槽牙。 堂堂男儿，不蒸馒头争口气！上个药我才不会叫呢！ “哎呦！哎呦！啊！啊……疼疼疼疼——” 这声音一叫出来，就把持不住了。 宋柳的痛呼环绕在廊道里，外面路过的李大牛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镖头不会揍他了吧？” 谢阿毛摇了摇头，“不能吧……” “那你说这是什么动静？” 谢阿毛对上李大牛狐疑地目光，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发现，镖头对宋小弟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李大牛不以为然。 “嗐！你没注意平日里，这宋小弟整天黏在镖头后面，又是勾肩搭背又是打趣调笑的吗？”谢阿毛白了他一眼，又道：“镖头还就由着他！不但不生气也不黑脸，有时候还能破天荒地春心荡漾呢！” “不、不是，你从哪看出镖头春心荡漾的？”李大牛打断他，不解道。 谢阿毛脸上绽放出一种极其违和的笑容，“就这样，镖头这样笑的。” “去你的，镖头才没有你这么猥琐地笑过！” “啧！你就看这个笑容的弧度，忽略我的脸不行吗？我长得猥琐我能怎么办！” “你赶紧收起来这个鬼笑容，老子要忍不住了！我一耳刮子抽过去——” 谢阿毛立马收回了笑容，“总之，他俩就是不同寻常。” 屋内的二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宋柳耷拉着脸将自己的衣服穿好。 “小哑巴，你刚才好粗暴！” “喂，怎么不理我？好啊，你现在不理人了……” 说着，宋柳轻轻叹了口气。“果然，你这样的男人就是冷漠无情，根本不关我的死活，刚才你对人家酱酱酿酿，现在就冷眼相待了是吗——” 顾兰泱终于忍不住，伸手捂住他的嘴。 “嗯！嗯！”宋柳胡乱挣扎，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 顾兰泱嘴角的笑意不甚察觉，抬手抓住宋柳倒腾的脚踝，将人翻身固定在自己的腿上。 下一秒，就实实在在地在少年的屁股上落了一巴掌。 宋柳立马瞪大的双眼，“你！你！你过分！” 但也只能在心里怒骂连天，嘴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地嗯呜声。 第98章 “咚。” 一声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宋柳立马竖起耳朵，“嗯！” 顾兰泱松开他的嘴，向一旁的货箱看去。 宋柳的嘴角因为充血有些发红，整个嘴唇更是鲜艳欲滴。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顾兰泱。 用唇语无声地说出一句：“有人——” 第52章 回到平江 船舱隔间的小窗被海风吹得微微发颤，窗外的细雨绵绵，带着海水深处的咸腥。 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透出昏黄灯光下交迭的影子，影子倚靠在一起，头发丝交缠又抽离，拉出三两条牵扯的倩影。 周围安静无比，近处是彼此匀称却沉闷的呼吸，远处是窗户纸的茍延残喘。 少年的耳廓一动，试图听得更加真切。 “——” 那是一声轻如毫毛的叹息。 宋柳的后勃颈一硬，脊背上的汗毛悚然而立。 下意识地，他抓紧了男人的臂膀。 什么东西，装神弄鬼。宋柳短暂地惊愕后，迅速地转变成难以压制的恼怒。 少年牙根一紧，顺手摸到男人腰间那把坚硬铁器，金刃出鞘。 宋柳原本想着装x一把，挥刀将面前发出动静的货箱一分为二。 却不料手腕一痛，出鞘剎那差点脱刃。 “靠，真够沉的——”宋柳心下一惊，却又不好摆上台面。 于是乎，他只得忍着手腕的酸痛，无视筋骨的作响，挥手向前，用颠锅的寸力迅速将那把金刃扔了出去。 破斧之声，面前的货箱瞬时劈裂成无数片。 箱中之人瞳孔震颤，一动不敢动地怔在原地。 碎片落地，那人才反应过来。 在他恢复呼吸的时刻，早已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林风下意识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一大把。 “小风？！” 宋柳也吃了一惊。 原本以为又是什么歹人混上了船，却不曾想竟是这个毛头小子。 林风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战栗，脖颈僵硬地去看那把贯穿墙体的金刀。 确认那把金刀只是擦衣而过，他的三条腿都完好无损，终于放了心。 “你怎么在这？”宋柳连忙走过去，试图将人扶起来。 搀扶了一下却没能把人带起来，他咬了咬牙：“你倒是用点劲啊……” 林风不是不想用力，是他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了，整个瘫软。 “刀、刀……” 听他出声，宋柳这才注意到那把金刀的位置十分微妙。 震惊之余又有一些好笑，差点把这小毛头送进大黄门。 少年伸手拔刀，却有些力不从心。 镶得太深。 他抬起一只脚正准备借力，男人就从身后拦过一只手，将那把金刀拔了出来。 下一秒，就听见收回鞘中的声响。 林风这才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 “你没受伤吧？”宋柳有些无奈，打量了一番。 林风摇了摇头，“没、没事。” “你干嘛混上船来？还躲在这里不吱声。”宋柳将水囊递给他，又道：“你阿娘知道吗？你这小孩倒是个不叫人省心的。小命还要不要？” 林风先是摇头，又赶忙点了点头。 宋柳只当他是吓傻了，招呼外面的伙计将他带到房间去歇一歇。 顾家轮船的航途不算慢，就算下着小雨也能平稳前行。 算着不出两日就能回港了。 次日，海上的天空万里无云，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湿润。 众人坐在顶层甲板上喝酒，商议决策。 “这批货物来历不明，但根据大家伙的推测，有很大可能是来自于平江山岩上的皇陵遗址。”谢阿毛说着，喝了口酒。 “这帮狗贼金人，竟然刨人祖坟，还要跨海运到自己家门口去！”李大牛往海里啐了口唾沫，夺过谢阿毛手里的酒囊大口灌进肚里。 “总之，还是先派人送信汴京。”祁言山道。 “不用。”顾兰泱却道。 宋柳看了他一眼，思来想去，脑海里涌现出一个人来。 “送信去小仓山居。” 果然，是那个家伙。 宋柳眼眸眯了眯，“不上报皇城司，却告诉他，难不成他是皇上？还是皇太子？” 原本想着随便呛他一句，没曾想顾兰泱表情当真一动，抬眸看了他一眼。 宋柳不由咽了咽口水。 不会吧—— 心里有些惶恐，宋柳从凳子上起身，拍了拍衣摆。 “我去看看锅！” 他们方才已经吃过饭了，但是宋柳又做了一些小甜水。 秋季食甜甚好，他在空间里翻出不少食材。 闲来无事，做些杂嚼消遣百无聊赖的海上时光。 把木薯粉筛一筛，加上干桂花搅匀。烤炉上茶壶内的水已经开了，宋柳裹了层帕子将开水倒入木薯粉里。趁着滚烫，活成面团。 将面团揪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圆团，倒入沸腾的锅中。 一盏茶的功夫后，将面团都捞出，抖一抖水分后分装进碗内。 起开一瓶桂花蜜，淋上去。 软糯香甜，还有些弹牙。 先前做好的水晶秋梨冻也已经放得温凉，现在食用味道最好。 已经有几个伙计忍不住钻进厨房查看，宋柳招呼他们将这些端出去分一分。 第99章 伙计们一边欢呼一边兴高采烈地帮自家掌柜端碟子。 火炉上还煨着茉莉茶烤奶，保留了牛奶的醇香，又融入了炭火的焦香，以及茉莉花的清香。 所以宋大厨赐名——至尊三香奶霸。 “怎么样？这个名字我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是不是很贴切？”宋柳俯下身对小哑巴眨了眨眼，期盼他的回答。 顾兰泱端坐在凳子上，轻抿一口。 他抬眸对上少年的目光，四下衡量，却没能昧着良心附和。 只得沉默。 “怎么不理人？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文采？”宋柳挑了挑眉，清了清嗓子，学着顾兰泱的神态道：“肚子里没有两滴墨——” 而后又俯下身去逗弄他：“是不是想这么说？我懂我知道，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顾兰泱的视线一直跟随在少年的身上，胜似千言万语。 他伸手将蹦蹦跳跳的少年拦回怀中，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宋柳显然吃了一惊。 对上少年的眸子，他低声：“一个眼神？” 那你现在可否能看出，我接下来想做什么—— 宋柳笑了笑，捏起男人的下巴，轻轻一挑。 月影照人，唇瓣厮磨，许久，许久。 …… 第二日傍晚，迎着黄昏，轮船终于临港。 宋柳和小哑巴站在甲板上，远远地就看见有人在招手。 “大哥！大哥！” 宋柳立马展颜，高挥手臂：“阿阳！” “大哥！” 声音稚嫩，是小三福和宋小幺。 宋柳这才注意到宋母，她也守在港口。 迎着微风，似乎还能看见她眼眶中微微闪烁的湿润。 “娘！” 宋母抬起衣袖抹去星点湿润，扬起笑脸。 船刚靠岸，宋柳就从甲板上飞奔而下。 “哎呦！慢着点！”宋母连忙道。 宋柳却一个翻身从几层阶梯上飞跃而下，吓得宋母惊叫连连。 这不，刚到面前，宋母就忍不住捶了他两下。 “你这孩子！都叫你慢些点！磕了碰了可怎么办！”宋母无奈道。 宋柳嘿嘿一笑：“我这不是着急见您吗？” “入秋了，要是落伤可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好。你可别不听，小心着点啊！” “哎哟，知道了知道了。”宋柳连忙拦住他娘的话头，“您瞧瞧，您瞧瞧，我好着呢！” 宋母如往常一样，伸手轻点他的额头。“你啊！” “你们怎么来了？” “顾家的人上门说你们今日回来。”一旁的宋二终于接上话。 宋柳看了他一眼：“你长个了？” “那可不是，我都比你高了。” 这话一出，他大哥的笑脸明显一僵。 宋二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果然让他大哥的拳头落了空。 “你躲什么？” “不躲等着你揍我啊？我又不傻——” “让我打一拳！” “我不，你幼不幼稚？” “长兄如父，我打你一拳怎么了？！” “我才不呢！” 宋柳气急败坏，追着宋二跑了两条街。 宋母无奈摇头笑笑，感叹两个儿子孩童气性。 …… 小仓山居。 这几日，都没看见顾兰泱的身影。 宋柳每次去顾家寻他，都得知他在城外小仓山。 几次碰壁，终于没忍住，独自骑马临门。 看着那匾额上的字，宋柳嗤笑小学鸡画符，有些不情愿地迈进围院。 “宋公子。”门口的丫鬟还认识他，见到他就是一个端端正正地行礼。 宋柳看向她，“顾兰泱可是在这？” “顾公子的确在此做客。”丫鬟引着他往里走去。“顾公子现在应当在云外亭同我家主人闲叙。” 宋柳按下心中不耐，跟着丫鬟往里走去。 走到林间小路，就看见那枫树下的亭子。 男人手上端着茶杯，轻抿一口后缓缓落在桌案上。 抬起一旁的小扇，轻轻摇曳，将那茶炉蔓延直上的烟雾吹散。 似乎觉察来人，他眉眼轻瞥，落在宋柳的身上。 “哟，我当是谁。” 宋柳环顾一圈，没看见顾兰泱的身影。 “顾兰泱呢？” 仲卿眉眼一挑。“既然登门，就是我的客人。宋公子也坐下喝杯茶吧。” “我没那个闲心。”宋柳道。 仲卿温和莞尔，“宋公子为何对我敌意如此大，不知仲某何处得罪了？” “还是说。宋公子觉得我觊觎什么？” 宋柳只当他脑子有病，干脆抬脚走人。 “仲某的确觊觎。” 少年身影一顿。 “要是我说，仲某觊觎的是宋公子你呢？——” 宋柳白眼一翻，恨不得给他一拳。 这人还真是有病。 第53章 海鲜宴 城外的山林深处，秋风吹落树叶，沙沙作响，满落一地，沉进泥土。 宋柳裘披上的绒毛被风钻出一块小花，他抿了抿嘴。 他愤然转身，两步跨进亭子。 火炉内的炭火滋啦作响，火光星然。 少年揪住他的衣领，双眼如灼。 “啊！！！！！！！” 第100章 “叫什么叫！” 宋柳心下无语，自己根本没来得及做什么，面前这厮就鬼哭狼嚎起来。 下一秒仲卿的脸上又是一笑，眉眼弯弯，抬手拍了拍宋柳的手背。 “诶，别这么大气性，坐下喝杯茶。我这可是整个中州独一份的，你在哪里也喝不到。” 旁边炉火上茶壶微微沸腾，从壶嘴冲出一缕热气，溅出三两茶渍。 宋柳松开他的衣领，坐到对面的团垫上。 茶香四溢，在这冷风中溢出些暖。 旁边的丫鬟无声地加了些炭火，将亭子四周的棉幔落下。 不大一会儿，宋柳就感觉到四周的温度拔高。 “那批货，你打算怎么处理？”宋柳道。 仲卿默不作声，嘴角含笑，动作熟稔地给他倒了杯茶。 宋柳抬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舌尖一烫。 他下意识出了一口气，一股浓郁的茶香蔓延开来。 “看不出来，宋兄也在乎这些？”仲卿拦了拦即将滑落的披子。 “废话！小爷为了送这批货砸了多少银两进去！如今全都打水漂了，我总得知道这该死的货物是从何而来，又要归谁！”宋柳猛然将手中茶杯落到桌案之上，茶杯的托位磕出一个不打眼的小坑。 “好说好说，那金人承诺你多少银两，我加倍给你如何？”仲卿道。 “真的？”宋柳轻轻瞥了他一眼，有些心动。 “那是自然。”仲卿先是道。“只不过希望宋兄能够将柳上搬去京城。” 宋柳眉头一皱，甚是不解。“这是为何？” “人家都说了，觊觎宋老板，自然要把觊觎之物养在身边……” 话音未落，就听他吃痛一声。 宋柳手中操着一柄茶勺，狠狠敲了他脑门一下，打断他的危险发言。 仲卿的后话如鲠在喉，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用手帕擦拭他头帘上附着的茶渍。 他那洁白细腻的脑门上已经微微隆起，整圈红肿着。 丫鬟唤来了药膏，仔细轻柔着给自家主子擦药查看。 尽管多加小心，娇气如他。仲卿抽气不停，叫痛连连，甚是造作。 宋柳的脸若锅底，额角青筋狂跳，恨不得再给他一勺。 眼瞅着人就要发飙，仲卿这才收了收作态，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批货物的确出自山中皇陵，自然要带回宫中。” “这件事牵连甚广，宋老板又是局中之人，怕是免不了随仲某走一趟了。” 宋柳沉下眼皮，面前茶杯中还有半洼茶水，已经见凉，上面飘着三两不起眼的茶沫。 如此也罢，就当是再游汴京。 …… 宋柳牵着马儿走出小仓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沉暮。 他翻身上马，抻了抻缰绳，踏着初起的月色从林道冲出。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摇曳的枝叶颤动，以及震颤的马踏之声。 少年的耳廓动了动，似乎听见了突兀的声响。 侧目去瞧，似是看见一抹玄衣身影。 “驾！”宋柳喊了一声，骑的更快了些。 身后那人却紧追不舍，在林间穿梭。 突然，马儿似乎受惊，宋柳感觉腰间一紧。 男人的手臂从身后环顾而来，将他拉进怀中，从后而上扯住了那马儿的缰绳。 将它准备扬起的马蹄强硬的扭正，又不留喘息地驱使向前。 宋柳并未瞧他，可男人周身的气息将他裹了个严实，叫他有些不自在。 “你这两日倒是逍遥。” 顾兰泱垂眸看向他，似是不解。 “今日倒是有空来寻我消遣。”怀中人又道。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在他耳畔轻笑一声。 他这一笑，叫人羞恼。 宋柳将脸别过去，不再理他。 古方路。 到家已经夜幕时分。 顾兰泱先行下马，宋柳却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不打算下来。 他只好牵着马绳进院。 月下，少年的鬓发被风卷起，轻轻抚开。 他的眸子带着难以掩盖的星光，落在绳子的另一端， 马棚前，不知名的花香混杂着马棚的干草味。 顾兰泱抬起头，对上少年的视线。 月光洒在男人的面庞上，五官的轮廓阴影分明，那双深邃的眸子含着月色和少年。 “靠，真是帅惨了。” 宋柳心声一句，忙不迭眨了眨眼，不知何时耳朵已经晕染出一层粉色。 那无名火早就不知所踪。 “看在你这张绝世大帅*的脸，小爷暂且不跟你计较。”宋柳暗暗心道，皱了皱鼻子。 一旁的驴哥似是看不下去，长叫几声，哼唧哼唧地那叫一个难听。 身后的木头拦板算是遭了罪，被它踹得邦邦响。 宋柳从马背上下来，顿感腰间酸痛。 想来自己那段路骑得太快，好吧，是他放在使性子在马背上凹了半天的造型。 宁折不弯的腰背马上就现世报了。 脸上有些挂不住，龇牙咧嘴。 腰间一热，男人的手附上他的腰身，攒着力气捏了两下。 “啊！！”宋柳惊声尖叫。 他腰间这块肉可谓是敏感至极，根本受不得捏。 正准备骂街，却觉得腰间的酸痛有所缓解。 “晚上想吃点什么？” 第101章 两人并肩走进前厅，宋柳侧目问道。 “池子里的黑鱼个头长得不小了，我捞一条肥的，做酸菜鱼怎么样？” 顾兰泱点了点头，宋柳叫了一声：“娘，老二又去哪了？” 宋母合了合手上的绣样，“阿阳和元贞那孩子一起去渔港了，说是打了一批新鲜的鲈鱼。” 她边说着，眉毛微蹙，尝试将手中的线头穿进针里。 见她有些困难，宋柳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物什。 宋柳俯身将线头快速地穿过，捋了捋线头，很流畅的打了两个结。 “嗐，娘岁数真是大了，眼睛越发不好使了。”宋母叹了一句。 宋柳没给她机会伤春悲秋，“那我用决明子炖个鲈鱼给娘吃，对眼睛好。” 宋母轻笑了一下，“阿柳真是个招人疼的。” 跟母亲撒娇扯皮了一会儿，宋柳就去后院捞鱼了。 宋柳挑了个头最大的，让顾兰泱抓上来的。毕竟他当初在抓鱼这方面吃了亏，自己抓是不存在的。 将鱼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这方面他还是很利索的。 黑鱼整个片好，放入料酒、胡椒粉、盐、生粉一起搅拌腌制，趁着间隙就可以准备一些大家爱吃的配菜。 豆腐豆芽小油菜，从缸里掏了一碗酸菜，是宋母腌的，农家的女子都会一些。口味每家每户都不一样，这道手艺可谓是出乎宋柳的意料，意外的一绝。 葱姜蒜自然是基础，油热后将葱姜蒜倒进去爆香。 那个味道一下就被热油煸出来了，随后倒入酸菜开始翻炒。 酸菜和油香融合后，加入开水，然后把腌制的鱼片倒进去。 喷香！ 盖上锅盖，焖一会儿。 这会功夫，老二回来了。 他拎着满满一篓子的海鲜，还有两条肥美的活鲈鱼。 宋柳埋怨他回来的晚，将鲈鱼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鲈鱼是活的，又是活水刚出水的物什，没有什么腥味，倒是有股香气。 鲈鱼切块，一勺生抽、一勺料酒、一点淀粉、一点盐，腌制一炷香。 辣椒蒜末炒香打底，铺上一层洋葱和腌制好的鱼块以及决明子，焖制一刻钟。 最后撒上葱花，一勺热油下去。 随着滋啦声，香气乍泄。 宋柳长吸了一口气，舀出一汤匙，抿了一口汤水。 嗯——鲜美！ 忙活完两道大菜，宋柳又做了些香菇灼萝卜、猴头菇煨虾、山药扇贝蛋羹做辅味。 “老二！叫人吃饭了！” “诶！” 菜终于上齐了，宋柳卸下围裙，张望了一圈。 “小风呢？” 宋老二已经吃上了，含糊不清道：“我叫他了，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顾元贞吐槽他吃相难看，却不被察觉地给他添了一筷子菜。 自从那次被大哥一脚踹出院门，顾元贞好久没敢再进宋家的门。 这次出海后，也许是距离产生美，他看见他哥也不怎么犯怵了。 这才敢上门蹭饭。 宋柳张望了一圈没看见小风的身影，只好拍拍顾兰泱的肩膀：“小哑巴，我去寻一寻，你先吃。” 林风那小子，是个胆小的。 平常除了跟宋柳说话，基本上谁也不理。 见到人总是垂着个脑袋，宋柳怕他不适应外面的环境，对他有些上心。 “小风！吃饭了！”宋柳走进他的院落，招呼人出来。 屋内没看见人，他照常抬了抬头。 果然在那可歪脖子树上看见了那小子。 “你怎么又在树上？吃饭了！老二不是叫你了吗？” 宋柳叉着腰，催促他下来。 林凤原本耷拉着脸，看见他的时候就扬起笑脸。 在月色下显得更加灿烂耀眼。 “小宋哥！今天是你下厨吗？” “自然！你再墨迹，一口都吃不到了。” 话音刚落，林风就从树上醋溜了下来，宋柳觉得他像个马猴。 “喏，这个给你。”林风将一个物什塞进他手里。 宋柳低头一瞧，是一个用柱子编制的小船。 结构很精致，有好几层。 宋柳挑了挑眉，有些吃惊。 船体的侧面还刻着一排歪歪扭扭，像是野鬼画符一般的小字。 宋柳嗤笑出声，“这什么字？吖柳7……” “手艺不错，但你这字能再难看点儿吗？” 林风摸了摸脑袋，“这是四个字。” “四个字？” 宋柳又仔细看了看，没能分辨出什么。 “阿柳小舟。”他道。 第54章 不行了！吃不下了！ 宋柳有些语塞，只是拍了拍林风的后脑勺，吐出一句：“过两日叫我娘送你去学堂，找个夫子教教你这手好字。” “我不去，你教我不成吗？” “不成。”宋柳立马道。 “你若是不好生听话，我就叫人将你绑了压上船，给你送回去。” 林风低低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回到前厅，大家的进食一半，纷纷招呼他们坐下。 宋柳很自然地顺着位子坐到顾兰泱的身旁，抄起落在碗上的筷子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顾兰泱看了他一眼，回厨房重新拿了一双筷子。 宋柳品了一口滑嫩的鱼肉，双眼一眯，冲着男人笑呵呵道：“明日咱们就一起去京城吧。” 第102章 “京城？！” 宋老二差点一口白饭喷出来，噎得一直咳嗽。 顾元贞一边嘴上嫌弃，一边给他捶背顺气。 见他好久不见好，他手上的力度突然加重，猛然捶在宋老二的脊背上。 宋老二龇牙咧嘴一通，总算不咳嗽了，但也差点因为这一拳瞬间归西去见祖宗。 宋柳不免翻了个白眼，“作甚？” “那你这次可得带上我。”宋老二道。 “你跟着作甚？我和你小默哥这次是正事，不是游玩的。”宋柳摇了摇头，将他的意思遣了。 “谁说我是跟着去玩，我也能帮上忙的！我和元贞一起去。到时候我肯定听话，大哥让我做啥我就做啥，绝对不皮！”宋老二连忙往回找补。 宋柳抬眼对上自家弟弟的目光，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番，没能思忖到什么。 “成，那你早点吃完去收拾收拾物什。尽量别落东西。” 见自家大哥同意，宋老二立马笑开了，连忙将碗底的饭扒进嘴里。 …… 吃饱喝足，宋柳也早早回到房中收拾行囊。 这次出院门倒不是乘坐自家的千斤运，而是搭仲卿那家伙的便车。 既然不是自家的车马，自然不能将行囊收拾得太过累赘。 于是宋柳只是从院中收了两件刚刚晒干的干净衣裳，加上一些随身药膏。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带上几锭银两。 此次出门，宋柳总归是有些不放心家中事务。 老二那家伙非要跟着，家中只剩下宋母和两个小娃娃。 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安全。 顾兰泱见他面带忧虑，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边你不必担心，镖局那边我会打点好，保证家中安宁。至于铺面，我会让李大牛他们多加照看的。” 宋柳点点头，小哑巴总是要比他思虑更多。 …… 第二日。 深秋的日光总显得格外耀眼暖和。 院中的枝叶已经全然枯黄，有些蔫儿吧的已经挂不住枝头，摔了一地。随着晨起的微风在院中的青石路上卷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宋柳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身上的被褥和衣衫被太阳照射的暖洋洋的。 他一动不动，躲在阳光下。 离开这一亩三分地就能感觉到什么是秋意凉凉。 今儿个其他人倒是醒的早，尤其是那个烦人的弟弟。 宋老二早早就起来了，兴高采烈地在前后院收拾这个，打扫那个。 见自家大哥还没起来，又很没有眼力见儿的过来敲门催促。 “大哥！大哥！今日不是要启程进京吗？你怎么还不起来啊？大哥！大哥！时辰要迟了！” 宋柳咬牙切齿，嘴角忍不住地抽动。 压了许久，这该死的起床气依旧喷涌而发。 他衣衫未合，鞋袜未穿。 上前拉开房门，抬腿就是一脚。 直到看见宋老二一个趔趄踹下两节进门阶，气性算是消了一大半。 宋老二没能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憨样。 “哥，你作甚踹我……” “你今日抽什么风，自己起个大早就算了，还来叨扰小爷！不是跟你说午食后启程吗？” 说着，宋柳抬头看天。 刚刚天亮。 枯树上有一个不怎么打眼的鸟窝，里面的鸟妈妈窝在里面，身下的雏鸟偶尔叫两声。 “那鸟都没起来觅食呢！” 不由地又咬了咬牙。 宋老二撇了撇嘴，脚底抹油地溜了。 生怕他大哥再飞起一脚，自己落个顾元贞那日的下场。 宋柳本来想着回屋头睡个回笼觉，谁知那太阳倒是个骨头硬的，刺得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他在床上心烦意乱地扑腾了一通，顶着那个堪比鸡窝的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 以至于吃早饭的时候，全桌上下只有他脸色最差。 “阿柳，你昨夜没睡好吗？”宋母有些担忧道。 宋柳有气无，恨不得栽进碗里。 “没，我睡得可好了——” 午食过后，小仓山的车马已经早早停驻在街巷口等待。 宋柳一行人坐上车队末尾的马车。 这一路上，倒是不怎么颠簸，走的四通官道。 顾元贞却还是道：“为何要坐尾车，这软垫都跟棒槌一样，硌得本少爷生疼。” 宋柳轻轻瞥了他一眼，也觉自己的半边屁股已经酸麻。 动作缓慢地换了个边，让那屁股有个喘气的间隙。 一旁的顾兰泱注意到他的动作，将自己的外披折了两下放在他座位后面。 宋柳顺势往后靠了靠，的确舒适了不少。 耳边又传来几声顾元贞的哀怨，宋老二掀开一旁的窗帘，抬头看了看天色。 “那车夫说了，入夜就停下歇脚。再忍忍。” 宋柳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沉了下来，瞧着前面还有昏黄的光亮。 这官道不必寻常路，每隔几里都有食肆和驿站，这一路上要少遭不少罪。 这般思忖着，车子的速度就逐渐慢了下来。 前方的光亮变得有些刺眼。 宋柳侧目瞧了一眼，前方是一个铺面不小的驿站，有三两个伙计已经上前招揽，接过了马夫的缰绳。 守着门口的顾元贞早就忍不下去，麻溜地从车上下去。 第103章 宋老二跟在小少爷身后，一起走进了驿站。 宋柳和顾兰泱对视一眼，相继下车。 面前的驿站是个二层小竹楼，门口的匾额上——清风小馆。 周围种了一圈常青树，将小馆簇拥中间，在秋色中尽显一抹绿意。 秋风吹过，沙沙作响。 门前的两盏花格灯笼倒是模样精致，上面题字——清风。 一行人呜呜泱泱走进小馆，宋柳这才发现这次出门，仲卿那家伙带了不少随从，就连顾兰泱也带了许多镖师随行。 一进门就把一楼大厅的桌椅占了大半。 少年不免狐疑。 难道此次路程，怕是有什么变故？ 宋柳不由地看向身旁的顾兰泱，男人的侧脸依旧，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情。 顾元贞是个自来熟的，屁股刚坐到板凳上就扬起手招呼小厮过来。 “诶！小二！这边上壶热茶！” 不远处传来一声回应，不大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厮马不停蹄地奔了过来。 抽下肩头的抹布象征性地擦了擦几人面前的桌面，将竹简菜单递给几人。 紧接着，将手中的茶壶落下，依次给几人满上。 热气乍泄，在众人面前引出一层模糊。 “饿死本少爷了！”说着，顾元贞抄起桌上的菜单自行看了起来，边瞧边问：“你们这有什么招牌吗？” 小厮半俯身，满含笑意道：“我们这个金蒜水莲，味道可是别处没有的。桂香莲子也不错，还有这个百合炒紫淮山，清炒板蓝根苗、花胶山笋丝瓜煲、姜汁炒芥蓝……” “只有素菜？”一旁的宋老二忍不住开口。 小厮被打断了，先是怔了一下，又连忙带上笑。“我们清风小馆只提供素食。” 宋老二的脸色有些哀怨，把面前的茶水喝完，砸了咂嘴，只觉得没滋味。 “出门在外，不饿肚子就行了。而且，这些都是健康的菜肴。”宋柳说着，随意点了几道。 顾元贞又接连补了好几道，宋柳没忍住将人拦下。 “这么多，咱们四个哪里吃的完。”宋柳说道。 顾元贞眯了眯眼，看向身后。“又不是咱们花钱，这些开销都是那家伙包揽。” 宋柳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仲卿那家伙的嘴脸。 不由地直了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小二，菜单上的都来一份。” 小厮只是微微一笑，十分和煦地问了一句：“客官果真吗？” “那是自然！你就下吧！主家有钱！”宋柳拍了拍大腿，十分笃定道。 “好，小的这就下去吩咐。”小厮不再多说，作揖告退。 不大一会儿，这张四方小桌就被堆满了菜肴，清一色都是绿哇哇的颜色，偶尔有一些点缀。 还有几道没能端上桌，因为已经放不下了，桌上的菜碟严丝合缝，摆的十分讲究。 这些落了单的只能摆在一旁的窗框下。 宋柳有些后悔，寻思着肯定是吃不完了，到时候还真是浪费…… 顾家兄弟俩先动了筷子，瞧着味道还算不错，宋柳也跟着动了筷子。 宋老二思忖半天，肚子不停地叫。 扰得自家大哥烦了，一个刀眼过来：“你不吃就滚出去叫去，吵死了！” 他只得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抄起筷子尝了一口。 立马两眼放光：“嗯！这这也太好吃了吧！这叫什么？金蒜水莲？大哥！大哥！你会不会做？” 宋柳瞥了一眼，这水莲口味的确独特，而且并不多见。 “会是会，但是这食材可是难寻的。” 这一顿饭下来，还真别有滋味。 虽说都是素菜，但口味各不相同，都带着清香。 绿油油的菜叶上是光滑的油色，吃进嘴里却不觉油腻，反而清甜。再说这些食材，都是不可多得的营养十足的蔬菜。 有个别还可以入药，属于药膳。 可是吃多了也是会撑的！ 就比如说他们现在，个个吃得四仰八叉。 尤其是宋柳，因为是自己一时气性点了这么一大桌，抱着不浪费粮食的宗旨，硬塞了许多下去，他只感觉饭菜已经堵在了嗓子眼，咽下口水要吐。 可是桌上的菜还剩了不少，那窗框下的几碟甚至还没动几筷子。 “不、不行了……”他挥了挥手，说话都费劲。 原本打算歇一会儿就拉着小哑巴出去消消食，结果却见小厮走了过来。 他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冲着几人欠身道：“还请各位公子将菜肴吃完。” “吃不完了，快撑死了——”宋老二也连连摇头。 “如果各位吃不完，要罚五百两。”小厮毕恭毕敬，却说出一句惊人的话， 宋柳的眼睛瞪得老大：“多少？？？？” 第55章 爆炸 “五百两？！”宋柳伸出五根手指，惊愕无比。 “不是！五百两够买几间铺子了！” 一旁的宋老二下巴都要掉了，但心口有饭堵着，实在不敢张嘴。 顾元贞也是瞠目结舌，怎么吃不完还要罚钱？ 宋柳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小哑巴，却见他面色未动，似乎早就知晓。 “不是，小哑巴你知道这个为什么不早说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厮却不给他寻仇的机会，又道：“还请公子们吃完所点菜肴，或者尽快交齐罚银。” 第104章 宋柳摆摆手，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我们不是主家，你去寻主家交付吧！” 几人一瞧，一旁的座位早就空空如也，那所谓的主家早就不知所踪。 只得互相对视一眼，宋柳摸了摸裤腰带。 “我……我只带了这些出门。” 小厮看着那一小袋银两，自是没有查看数额，想来是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若是几位公子交不出来，还请去后院帮我们洗灶抵债吧。” 说着，小厮依旧带着微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于是乎，饭后消食运动被迫变成了在小馆的后厨刷碗。 宋柳感叹自作孽不可活，含泪怒刷。 天早就黑得不成样子，不知道是何时。 宋柳刚回到客房，就瘫倒在床上。 鞋都懒得脱，用脚费力蹬掉，滚到床下去了。 晚食吃了那么多，眼下却觉得饿了！ 宋柳内心腹诽了无数说不出口的话语，最后哀怨低抬起眼皮看向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男人身上。 “你不厚道。” 顾兰泱没说话，只是缓缓地坐上床榻，抬起宋柳的手臂。 宋柳虽然心里气着，但着实没有什么力气去挣脱，只能由着男人。 合了合眼睛，险些睡着。 恍惚中，只瞧见男人在自己手上抹了一层膏脂，一股清香飘然而来。 宋柳皱了皱鼻子，原是芙蓉膏。 也是，自己平日里哪里洗过这么多碗，秋季干燥，这么一泡又一吹，待了一夜肯定要生疮。 “你还算有点良心，小哑巴。” 话音刚落，宋柳就彻底合上了眼睛。 真是太累了，没多久就睡熟了。 …… 刚刚破晓，房内洒进来一些日光，但还带着夜幕的阴影。 宋柳抬眼看了看，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可这该死的尿意是真的压不住，他烦躁地再次睁开眼睛。 昨夜太累了，睡前喝了不少水。 没办法，人有三急。宋柳只好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跑到茅房了解一下人生大事。 出来的急，没裹外披。冻得他一直打哆嗦。 他搓了搓肩头，想要快步回房。 却听见走廊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宋柳吐槽原来这小馆的上房不隔音，又耐不住好奇循着声音走过去。 没走两步，停在了右上房的门前。 “这不是仲卿那家伙的房间吗？”宋柳挑了挑眉，好奇心瞬间被拔高了。 他欠身靠近墙壁，将耳朵贴近，想要听得更真切一些。 八卦之魂是难以压制的，懂的都懂。 “此事还需再议，你们也要注意安全，今日启程。” “嗯。” 宋柳的耳朵一动，这声响应的音色他在熟悉不过。 ——是小哑巴。 没错，肯定是他。 他缓慢地抬起手，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快了几分。 正准备贴近一看究竟，就听仲卿一声怒喝。 “谁！” 宋柳一个激灵，正准备抽身。 却听金刀出鞘，直劈过来。 窗框四分五裂，碎的不能再碎。 宋柳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了出来，一时脚软，踉跄后退。 身形不稳，险些摔下楼梯，还好腰间栏杆将他拦住。 他紧紧抓住栏杆，手心已经沁出汗来。 这时，屋内之人才看清外面之人。 两人都是一愣，顾兰泱连忙将刀收回鞘中，快步走了过去。 宋柳看向他，眼眶通红。 连退两步，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 宋柳没说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我是路过，什么都没听见。” 话已至此，宋柳转身回房。 房门合上的那瞬间，他的心脏还在不停狂颤，许久才恢复平静。 脸上丝丝作痛，他一摸，才发现自己脸上被碎片划破，落下几道交杂的细小伤口。 原本看不出来，但一做表情就渗出血来。 “靠，小爷的绝世容颜！” 一时之间，内心五味杂陈。 有委屈有悔意，但最后只剩压抑不下的气愤。 简单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宋柳看着镜子，眯了眯眼睛。 等到自己下楼的时候，宋老二连忙招手道：“大哥！快来吃饭了！” 宋柳走了过去，看见他手里的烤肉。 “不是，这里不是没有肉吗？” 宋老二又啃了一口，道：“这是小默哥一大早猎回来的，可香了！” 只见面前伸来一只手，递给他一条焦香酥脆的鸡腿。 宋柳却没接，只是抬眸对上顾兰泱的眸子。 “哼，讨好我？现在知道求和了？休想！”他挑了挑眉，没接。 只见他转身从桌子上摸了两个馒头，揣着就走出了门。 “诶，大哥？”宋老二叫了一声，却见他大哥急匆匆就出去了，连头也没回。 顾元贞瞥了一眼身旁的大哥：“你俩吵架了？” 宋老二左看看右看看，又往嘴里塞了块肉。“没事，我大哥从来不记仇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小馆外，宋柳坐在门口的大树下，捡来一些枯树枝。 简单潦草地搭建了一个小火堆，吹亮手中的火折子，将火堆点燃。 第105章 他抬起手，从空间取出一把小刀，把馒头切片，串上树枝架在火堆上烤。 又取出一些腌肉和青椒，依次串好，抖了抖火星。 没过一会儿，馒头就被烤得金黄，宋柳撒了层孜然，利索地翻了个面。 他取下一串充满炭火气息的烤馒头，吹了两口就咬了下去。 忙不迭还是被烫了一下，宋柳含着馒头边吹边嚼。 不经意间，瞧见对面站着两个顾家镖师。 宋柳怔了一下，抬了抬手中的烤串。“你们吃吗？” 那两个镖师对视一眼，抿了抿嘴。 “可香了，我自己也吃不完，尝尝？”宋柳接着诱惑。 那两个镖师看起来年岁不是很大，十有一二的模样。 是顾兰泱拨过来保护他的。 两个小孩受不住宋柳的再三诱惑，围着火堆坐下了。 宋柳一人递了一串，“来！尝尝。” 两个小孩尝了一口，似乎是被惊艳到了，脸色不再那么严肃。 宋柳嘿嘿一笑，将架子上的腌肉和青椒夹进酥脆的馒头片里。“你们就这么吃，味道可是一绝！” “嗯，试试！” 说着，递给他们。 不大一会儿，三人就把架子上的食物消灭干净。 宋柳自然就和两人混熟了。 “所以你们是亲兄弟？” 右边的小孩点点头。 “我叫不留，他叫不落，我是哥哥，他是弟弟。” “这名字是谁取得？”宋柳不免好奇。 不落奶声奶气道：“镖头取得。” 顾兰泱取得。宋柳挑了挑眉，多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兄弟俩。 “你俩姓什么？” “我们原是孤儿，被镖头领回镖局养大，所以随镖头姓顾。”不留道。 “你们吃饱了吗？”宋柳问。 两个小孩连连点头：“多谢公子，我们吃饱了。” 看着两个小孩的神情，带着顾兰泱身上稳重的气质，宋柳不免有些亲近感。 他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两块糖。 “给，你们一人一颗。” 两人都是一愣。 “拿着吧。”宋柳塞进两人手里。 不落埋下脑袋，将糖纸拆开，里面是一颗颜色艳丽的糖果。 他笑了笑，塞进嘴里。 “甜！” 宋柳觉得他笑得傻不愣登的，倒有些可爱。 一旁的不留没有吃，而是塞进了袖口里。 “你不爱吃糖吗？”宋柳问道。 “爱，爱吃。”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一会儿再吃。” 宋柳没再多问，心中的气性消减了不少，打算回去收拾收拾行囊。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 “你俩不用跟着我了，我回去了。” 话音刚落，眼前一花。 顿时，一声巨响。 面前的小馆顿时火光四起。 宋柳用衣袖遮住口鼻，被灰尘呛得猛咳。 守在外面的随从镖师立马反应过来，冲上前去灭火。 “小哑巴！老二！” 他下意识叫了一声，想要奔过去，却被身后的不留不落拉住。 “公子，危险！” “他们还在里面！” 那俩小孩的力气不小，死死拽着他。 可是宋柳此时失去理智，猛然甩开两人，冲向火光。 门口的火光拔高几分，将宋柳的脚步拦住。 他下意识回头躲避，可头发还是被燎了一缕。 突然，一旁传来一声破窗之音。 火星四溅，宋柳侧目一瞧。 只见两人猛然摔了出来，像是被踹出来的。 宋柳立马认出那两个灰头土脸的身影，是宋老二和顾元贞。 “老二，你们没事吧？”他连忙靠过去，查看两人的伤势。 宋老二咳嗽个不停，口鼻都是黑色的粉尘。 “没、没事。” 顾元贞咬着牙，捂着腰间。 “我大哥还在里面！” 第56章 争执 宋柳一个跨步从废墟上穿过，迎着火光窜了进去。 宋老二试图薅住自家大哥，却只碰到衣摆。 “大哥！” 他叫了一声，却只见面前的身影淹没在熊熊烈火中。 哐当一声落下，不知是何处的房梁承受不住地摔落在地，将道路拦截。 宋柳回头用余光看了一眼，意识到自己走不了回头路了。 他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捞起一旁的茶水将其浸透，顺势将自己的口鼻裹住。 鼻息之间残存的焦灼味道被茶香掩盖，宋柳尽量放缓呼吸，在破败的火海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滚烫无比，被周围的热气围绕，他将剩余的茶水洒在自己的身上，避免被烈火灼烧。 快步向前，顺着顾元贞两人被踹出小馆的路径寻找。 “小哑巴！” 他喊了一声，期盼得到响应。 随从和镖师也蜂拥而至，在火场中寻找幸存的人。 火势消退了不少，只是浓烟滚滚，叫人看不真切。 “小哑巴！” 没看到男人的身影，宋柳心中有些不安，不免焦急。 “该死！顾兰泱！你听见就回答我！”声音震耳欲聋，带着嘶哑。 “宋柳！” 宋柳神经一动，捕捉到回应。 第106章 他快步走到后院，挥动手臂将冲面而来的烟雾荡平。 院中有一个巨大的储水缸，男人此时站在里面，浑身都湿透了，手里还捏着缸盖。 宋柳瞬间松了口气。 他连忙上前查看男人的伤势，都是一些皮外伤。 “我叫你，你怎么一直不作应？” 顾兰泱垂了垂眼。 宋柳这才反应过来，想来他见火势太大，躲进了水缸里。 方才大家伙将火势扑灭不少，他才敢冒头。 “先出去。”宋柳拉了他一下。 却没能拉动。 宋柳纳闷，看向他：“你还没泡够？” 男人的神情有些松动，从水里出来，准备离开。 可宋柳越发觉得古怪，正欲靠近水缸查看，却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不是，你顾虑什么呢？” 可男人却不语。 一时僵持。 宋柳骂人的话呼之欲出，却听见水下传来动静。 咕噜咕噜冒起了泡。 宋柳瞪了顾兰泱一眼，正准备俯身一探究竟。 突然一人从水面窜了出来。 冰凉的泉水溅了他一脸。 “哇！憋死、憋死本王了！”仲卿大口大口喘着气，把着水缸边防止自己脱力再跌回水中。 “你怎么也在里面？”宋柳愣了一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只有此处可以躲。”身后的顾兰泱说道。 “宋老板作甚如此瞧着我？仲某无碍，放心放心！”仲卿十分自然地认为宋柳是在关心自己，竟还安慰起来。 宋柳嘴角抽动，伸手拉他出来。 “你怎么还能喘气呢？” 仲卿有些费劲地从水缸里爬出来，嘿嘿一笑：“仲某福大命大，谁都可以死，仲某可是死不得的。” 宋柳只当他是在臭屁，将人拉出来后就嫌弃地甩开他，走出了院子。 不留此时快步跑了过来，先是冲着顾兰泱作揖，才道：“镖头，方才清点过了，我们的人折了大半。这些火药是金州的样式，货物也都不见了。” 宋柳额角的青筋狂跳，有些语塞。 “放信烟给镖局，留下两人接头，将兄弟们的尸首运回去好生安葬。”顾兰泱道。 “是。”不留再次作揖，便下去了。 仲卿看了一眼顾兰泱，思忖道：“总之，我们先回京城上报给皇城司。” 宋柳瞥了他一眼，“马车都炸成渣了。” 仲卿啧了一声，“马呢？” “还剩……1、2、3——4匹活着。” “那就骑马回去。”仲卿道。 宋柳翻了个白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 “你看看，还剩下什么？都炸没了，咱们这么多人，路上喝西北风啊？” 几人四处看了一圈，的确是什么都没了。 但是最终，他们的视线都集体落在了宋柳的腰间。 宋柳背后一凉，立马按住自己的荷包。 “不行！这是我的老婆本！” 仲卿却示意了一旁的随从，随从会意，向宋柳走了过去。 “仲狗！你干什么！救命啊！小哑巴！救我！” 却只听到仲卿的声音：“宋老板放心，老婆本没了，等到了京城，我给你一座宅邸，送你万亩良田，然后给你娶六个姨娘！” “仲卿！你大爷——” …… 马匹不够，所以大多是两人骑一匹。 刚刚被剥削得两袖清风，宋柳内心怒骂仲卿八辈祖宗，又瞥了一眼在一旁整理马鞍的顾兰泱。 “你刚才怎么不帮我？你胳膊肘往外拐是吧？” “顾兰泱！你又不作声！” 宋柳哼了一声，气道：“你是等着到京城仲卿给我娶六姨娘吗？” 男人的动作一滞，瞥了他一眼。 宋柳被这一眼看的发怵，咽了咽口水。 “你到不了京城。”他道。 “我，我方才是气话，你不能因为这个把我丢在这吧。”宋柳无语，只得往回找补。 顾兰泱走过来，将缰绳递到他手里。 “你跟着不留和不落回平江。” 宋柳一愣：“为什么？” “你就听阿狰的吧！后面的路危险，你带着这些小的会平江，还有人接应。”仲卿在一旁道。 这是什么意思？显着你俩相濡以沫了是吧？在我这搭什么腔？宋柳一时之间气急了，上前给了顾兰泱一拳。 “合着你俩隔着遛小爷呢？危险，一开始不危险吗？不也是带着小爷来了，不然你们带那么多随从镖师吗？不就是早就知道此路危险！现在摆摆手让小爷回去？没事吧？”宋柳怒不可遏，怒声道。 “宋老板……”仲卿上前拉架。 “闭嘴！”宋柳立马打断他，“妈的，你们两个倒是携手并进了是吧？怎么？我打扰你们同生共死了？我去你的，顾兰泱。你昨夜对着小爷又亲又抱的，今天就想打发我，跟他走了？不是你真的狗……你跟这个仲狗一样！想来你俩还真般配——” “宋柳。” “怎么？！你敢做还不敢让我说了！你敢丢下我！我就让全中州的人都知道你是个玩弄少年感情的——” 顾兰泱苦笑一下，上前将人揽进怀里。 “你冷静冷静。” 他尽量将声音放柔，“别闹。” 可少年正在气头上，将人一把推开，翻身上马。 第107章 “行，既是如此，小爷就不奉陪了。” 话音刚落，少年双腿一夹，马儿瞬时冲了出去。 “大哥！大哥！你等等我！”宋老二焦急地叫了两声，“小少爷，我不会骑马！” 顾元贞无语，将人带上马背。 “哥，我先带人追去了。” 说罢，追着宋柳的身影扬长而去。 “不留，你们也跟着。”顾兰泱对一旁的兄弟俩道。 “是！” 宋柳一路上飞驰，不知跑了多久，逐渐降下速度来。 “大哥！” 听到身后传来的呼唤，宋柳回头瞧了一眼。 “大哥，你别生气。”宋老二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小默哥也是为你好，毕竟咱们也帮不上忙。” 顾元贞一翻白眼，“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果然听宋柳道：“你也觉得我碍手碍脚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大哥！”宋老二连忙道。 他大哥却头也不回，骑马飞驰而去。 宋老二看了一眼顾元贞，“这……” “你这样的，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顾元贞犀利点评。 宋老二挠了挠头，甚是不解。“我说错什么了吗？” 夜幕降临，秋风瑟瑟，尤其是夜晚的风，有些刺骨，划得人脸疼。 宋柳将马匹拴在树干上，掏出一块干粮塞进嘴里。 自己走的时候没带多少吃的，只剩下一块干得硌牙的麦饼。 水囊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了，一口下肚，激得肠胃冰凉。 “真是该死——” 难以下咽，但肚子又叫个不停。 几声鸟叫，宋柳抬起头看向盘桓在自己头上的鸟。 “敢在小爷头上拉屎，小爷就把你屁股上的毛都拔了。” 声音冷冷飘过，那鸟儿好似听懂了，绕了一圈就飞远了。 不大一会儿，就听到一声稚嫩的声音从身后的树林传来。 “宋公子！找到你了。” “不留？你怎么找到我的……”宋柳怔了一下，对上小孩的视线。 “嘎嘎！”一声鸟叫。 宋柳这才注意到他肩头上的那只鸟。 就是方才盘桓在他头顶的那只。 “原来他方才一直围着我转不是想在我头上拉屎啊……”宋柳瞧着鸟儿，感叹道。 “嗯？什么？” “没什么。” 宋柳向小孩身后张望了张望，没能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不留看出他的心思，解释道：“宋二公子和顾二公子跟着不落回平江了，只我一人来找你。” “我，我也是回平江啊。” “可是宋公子这个方向是错的。” 宋柳环顾四周，一拍脑门道：“擦，这路都长得一样。” “无碍，我带你回去。”不留说。 “多谢。”宋柳这句话是发自真心地，自己一时气性，害得他一个半大孩子在这荒郊野岭寻找自己。 下一秒，宋柳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声音不小。 宋柳尴尬地嘴角抽动，“我，好像饿了……” 第57章 山路 不留有些诧异，但又很快恢复平淡。 “我倒是忘了，宋公子今日晚食未用。”不留说着，向向身后的山林看了一眼。“宋公子先随我去那边的小溪落脚，等火架好，我再去猎些食物来。” 宋柳点点头，安抚了一下自己叫个不停的肚子，跟上不留的脚步。 前方山林的树干长得肆意，横叉一道竖落一下，在夜晚的天空画出一副无可拓印的画卷。 在枝杈相间的空隙，可以看见不远处那条盈盈的小溪。 小溪潺潺，延伸不知处。 宋柳的步伐有些虚浮，他今日奔波，着实疲乏。 身后的马儿甩了甩鬃毛，鼻腔里也发出不耐，催促他快些。 宋柳顺手摸了一把马儿脸上的短毛，“好了好了，还有两步就到了。” 说着，已经到达溪边。 “你自己挑棵树，这个怎么样？成，就给你拴这儿了。” 宋柳看了一眼四处寻找树枝的小孩，终究是闭了嘴。他倒是奇怪，只要是小哑巴身边的人，都是不爱说话的主。 他瘪瘪嘴，还是少说两句，不然落得被小孩嫌弃聒噪的地步就有些丢脸了。 不大一会儿，不留就已经将火堆架好。 滋啦一声，火苗初起。 宋柳下意识看向那逐渐庞大的火光，火星从中央灼亮，丝丝缕缕向外扩散着，速度极快。 夜风吹过，火势如有神助，一下子冲天而起，拔高了许多。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脑海中闪过小馆爆炸时的情景。 呼吸一滞，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宋公子？” 不留的声音传来，他站在宋柳的面前，面露担忧。 “你是不是饿坏了？”不留说着，从身上摸了摸，只摸出那块已经化掉一半的糖。 “你先垫垫，我这就去猎点东西来。” 宋柳的神志被拉回，看向手中的糖块。 “不用了……” 可一抬头，小孩已经不见踪影。 “嗯？腿脚够麻利的。” 宋柳将糖块放回自己的荷包里，张望了一圈。 想要填饱肚子，总不能只让一个小孩忙前忙后的。 第108章 他的目光辗转一圈，最终落在一旁山崖上的果子上。 那是一种莓果，寻常山崖上都会长。 以前跟小哑巴一次巡山，小哑巴曾摘过一些给他。 所以这是他眼下唯一可以确定是无毒可食的东西。 这般想着，宋柳已经靠了过去。 这山崖上没什么落脚的地方，所以攀爬还是比较危险的。 宋柳瞥向一旁，一颗树紧贴着山崖。 倒是可以爬树上去，也可以摸到果子。 说干就干，宋柳从来不是那种会瞻前顾后的人。 还是那句话，摸鱼不行，但爬树一流。 宋柳没两下就爬上了树，在这黑夜漫漫，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野猴子一溜烟窜上去了。 他跨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去摸山崖上的莓果。 就是他胳膊不是很长，有些费劲。 摸了半袋子，就感觉自己的胳膊又酸又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摆上兜着的果子，寻思应该是够了。 “宋公子！” “诶！我在这！” 宋柳连忙应声，从树上滑了下去。 怀中的果子跌落两个，宋柳连忙捡了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就送进嘴里。 “不留，我摘了果子。” 不留蹲在溪边处理猎到的兔子，那只灰毛兔子又肥又壮，已经咽了气。 宋柳将手里的果子放到一旁，上前帮忙。 毕竟这活，他干得最利索。 清洗干净，宋柳让不留将两根树枝用匕首削光滑，将兔子串好架上火堆。 鲜嫩的兔肉刚遇到火光就滋啦冒油，一股焦香的味道已经隐隐约约弥漫开来。 之前不知为何，自己打不开空间，害得他饿肚子。 不过眼下倒是可以打开了，宋柳思索了一会儿，可能是这个世界出现了bug？不愿多想，宋柳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火堆上。 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宋柳只是从空间拿了一些调料，没敢取什么锅碗瓢盆。 宋柳一会儿掏出点盐巴，一会儿刷点酱料，一会儿来点香料，一会儿撒点孜然。 这只兔子块头很大，腹腔中有肥厚的脂肪层，所以宋柳也不用在表面涂油了。 火光燎目，宋柳在这忙活半天，对面的不留倒是一点也没注意到。 只能闻到难以掩盖的香气。 宋柳已经来回翻过两次面，原本肥硕的兔子却不怎么缩水。 外皮已经烧得酥红，冒了一层油亮。 上面撒满了调料，旁边是两张麦饼。 宋柳在麦饼上撒了些水，让它不那么硬邦邦的。 兔子烤的差不多了，宋柳用树枝戳了戳表面，查看火候。确认无误后，扯下一只兔腿递给不留。 “多谢宋公子。” “客气。” 宋柳眯眼笑了笑，取下另一只兔腿来犒劳自己。 一口下去，肉质细嫩，汁水从齿缝里沁出来，带着孜然盐巴的味道。 兔肉的味道跟鸡肉很相近，不过跟鸡肉有所不同的是，家养鸡并没有野鸡味道鲜美，但兔子却刚好反了过来。 野兔的味道远远比不上饲养兔。 好在有现代狠科技调料，能让野兔的味道达到一定的高度。 这般思索着，手中的兔腿已经被吃干抹净。 宋柳砸吧着嘴里残存的味道，取下酥脆的麦饼，在里面加上已经碳烤化的兔肉。 三两下，给不留和自己分别卷了一份。 因为一直架在火上烤，所以这一口兔肉带着干柴劲，很有嚼劲。炭火的味道已经全然压住野兔的腥味，外面的皮脂已经焦酥，一口下去还能冒出一些油来。 倒是格外香。 吃饱喝足，圆月高挂。 近处是耳畔沙沙作响的风声，远处是涓涓溪流向下的水声。面前是野草野花交杂的气息，手边是从水里涮洗过的莓果。 两人坐在溪边，用果子填了填胃里的空隙。 人一吃饱就容易犯困，比如宋柳现在。 他盘腿坐着，眼皮有些沉重。可刚要合上，脖颈处就被夜风一撩，一个激灵又清醒了一些。 一旁的不留倒是镇定自若，靠在树上小憩。 宋柳感叹小孩身子骨挺健壮，又吐槽自己小弱鸡身体。 思索片刻，他从空间取出两条被褥来。 不留被飞来的被子蒙住的时候，一脸惊愕。 “嗯……我说我是捡的你信吗？” 只见面前的人一脸心虚道。 不留低头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少年。 “多谢宋公子。” 宋柳挠了挠后脑勺，在一旁坐下，裹紧身上的被褥。 他瞥了一眼不留，小孩转眼已经睡着了。 想来就算他知道自己这个能力也没什么，毕竟是小哑巴养出来的孩子，可以放心。 人这一生，还是吃饱喝足穿暖睡饱最重要，其他都是可以抛在脑后的。 随着思绪飘远，少年渐渐合上了眼。 天渐亮，宋柳是被脖子的酸痛叫醒的。 想来他昨夜的睡姿不甚雅观，以至于自己落枕了。 少年咬着牙，将自己的脖子摆正一些。 眼前还带着睡意的朦胧，眨巴了两下才看清面前的事物。 火堆的火苗已经即将熄灭，周身都是晨曦的湿润。 身旁的被褥已经空了，宋柳张望了一圈，没看到不留的身影。 第109章 这一大早，去哪了？ “不留！不留——” 宋柳扬起嗓子，叫了两声没得到响应。 他终于舍得从被窝里出来，准备去周围找一找。 可又不敢走太远，毕竟自己总是走错路。 在山林里走丢，可是要喂给豺狼虎豹的。 “不留！你在哪？” 宋柳很注意脚下，却还总是被坑坑洼洼的山路绊个踉跄。 站稳身子，少年抬起眼眸。 眼前是一双皂靴，足足有八寸。 宋柳的神经一跳，缓缓将视线上移。 少年的瞳孔急速扩张，短暂的惊讶迅速转变成了恐惧。 “你！” “没想到还能见面啊，宋兄弟。” 男人身形一动，太阳下的影子向少年的方向压了过来。 宋柳快步后退，转身就向小溪边跑去。 男人的笑声在身后响起，似乎近在咫尺。 宋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自己的下颌角都在止不住地颤动。 不知跑了多久，先看见了拴在树干边的马儿。 马儿看见他，甩了甩鬃毛。 宋柳快速地张望了一圈，从腰间取下匕首，几乎是瞬间抛制出去。 匕首十分之快，划过马儿挥动的鬃毛，将绳索划断，咚得一声砸在树干上。 马儿果然受惊，猛然奔跑起来。 宋柳一个口哨提醒它向自己的方向跑来，这马儿还算听话，惊慌中立马调转过来。 少年一个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向前跑去。 缰绳攥起，马儿一跃跨过小溪，向山上跑去。 宋柳知道，自己眼下是慌不择路。 但没有别的办法了。 小溪的水被高高溅起，将马尾和衣摆都打湿。 宋柳顾不得太多，只管一路向前。 “追！” 身后传来一声响彻山间的怒喝。 其实他是想回头看的，但是自己的脖子落枕了，回不去头。 “该死。”宋柳咬了咬牙，踩着脚蹬半站起身来，降低自己与马鞍的摩擦。 一声鹰隼的啼鸣划破天际—— 宋柳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嘎巴一声。 “擦！” 这酸爽，难以言喻。 好在，他误打误撞看见了在树上穿梭的身影。 “不留！上马！” 不留点点头，脚下轻功不停。 第58章 以后我就罩着你 山林之中，雾气环绕。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迫临山腰之上，抬头便可看见日月同辉。 枝叶飒飒，两人在疾行中对视一眼。 “跳！” 宋柳一声高呼，抬手去接。 不留几乎同时猛然一跃，从一旁的树干上腾空而起。 宋柳咬牙，攥住那小孩的手腕。 借着力量，用力一荡。 马身一沉，奔驰得更快些。 黑衣人紧随其后，手中捏紧弓箭，蓄力拉弓。 那头领眼中一闪，将箭头对准少年的头颅。 弓弦紧绷，发出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将那箭矢射出去。 剎那，一箭射出。 “宋公子！小心！” 不留惊叫出声，猛然拽住缰绳。 那只金箭划过层层枝叶，从两人的肩头擦了过去，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树干破裂之声，竟然擦出火花来。 瞬间，那棵树就燃烧了起来。 宋柳只感觉冷汗直冒，“真歹毒！” 不留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 “瞧着是要下雨，火势烧不起来。” 男人垂下手臂，手掌之上赫然一道穿背伤疤，丑陋无比。疤痕之上又见血色，应当是方才被弓弦所伤。 像一条蜿蜒扭曲的毒蛇缠绕在上面，沁出毒水来。 宋柳二人此时听不到身后的马踏之声，不免放慢了些，向后看去。 “奇怪，竟然没有追过来。” 不留环顾四周。“宋公子，此路怕是不通，我们走那边。” 宋柳点点头，自己方才慌不择路，眼下还是听不留的比较好。 他低下头，看了看马儿的脖颈。 红棕色的毛发下渗出一些血丝来，那道擦伤和二人如出一辙，皮肉绽开，带着一股难以掩盖的焦糊味，类似于烤肉的味道。 宋柳皱了皱鼻子，“娘的，我怎么感觉我自己这么香。” 果不其然，肩头那块肉已经熟了。 不留查看了一番，“这块肉剜掉会好得更快。” 宋柳吓得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肩膀，“不、我就不了，我觉得慢点也没什么。” 不留怔了一下，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眼下也不适合处理，容易感染。” 两人先后翻身下马，宋柳给马儿上了上药，最后摸了摸它的鬃毛。 “去吧……” 说罢，他拍了拍马儿的屁股。 马儿扬起蹄子，扬长而去。 “咱们往反方向走。” 两人并肩走进茂密的树林，舍弃了一旁平坦的山路。 天已破晓。 前方的浓雾却并未消散。 “怎么感觉越走越深了。”宋柳眉头一皱，有些疑惑。 “这片是一片山连在一起的，我们已经穿过一座山。”不留说着，抬头看了一眼。 宋柳也随着他的视线向上。 第110章 只见一只鹰隼盘桓在上，在薄雾之中扇动翅膀，发出一声鸣叫后向前飞去。 “走吧，再往前就可以回到官道了。”不留说着，眸子一凝。 两人跟着鹰隼向前，果然不多时候就看见了大道。 宋柳泪眼婆娑，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眼前正是一座歇脚小馆，里面的饭菜香已经飘了出来。 宋柳迫不及待，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从山坡上奔了下去。 由于太过激动，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慌忙之中，下意识扯了一把身旁的不留。 “哎！” 两人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一路滚到了驿站门口。 这一动作倒是把门口揽客的小厮吓了一跳，一个没看清还以为是一对熊瞎子从山中奔了出来。 抄起一旁的笤帚簸箕就要上前痛打一顿，却听道一声：“哎呦！摔死小爷了！” 小厮这才定睛一看，面前这哪是什么熊瞎子，原是两个灰头土脸的人。 两个伙计将两人扶了起来，确认无误，是两个大活人。 “两位这是遇到山匪了？”小厮打量着两人，道。 “对，狗日的土匪，差点小爷就栽到他们手里了。”宋柳顺着小厮的话骂道。 “那……两位还住店吗？”小厮试探性地问道，又不假思索地看向不留背后背着的大刀。 宋柳对上小厮的视线，想来是担心他们两个被土匪洗劫一空，身无分文，又发觉两人有些拳脚，怕是要赖了账。 他不由轻笑一下，想来自己一开始遇到小哑巴那日也如同今日。 “住，当然住。”宋柳嘿嘿一笑，又忙道两句稍等稍等。 于是乎，就看见灰头土脸的少年在自己身上摸索一番，像是在找些什么。 “我空间里是有一些银两应急的，但是我直接拿出来怕是惹人怀疑，招来横祸。”想着，他张望了一圈，尬笑两声。 那两个小厮瞧他模样，觉得是掏不出什么钱来了，面露为难。 一旁的不留却取下背上的大刀，吓得那两个小厮连连后退。 “你！你要做什么！”小厮攥着手里的扫帚，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大声道。 “有话好说！我去告知掌柜一声，收留你们一晚！别！别！” 可却听见那小孩开口说道：“这，这把刀可不可以抵押。” 小厮们先是一愣，琢磨明白后立马松了口气。 他们接过不留的刀，那把刀黑啦吧唧的，看不见别的颜色，做工虽说精细，但也看不出是什么上等材料。 而且可能是因为常年使用，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磨损。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二人走投无路也没想着傍武胁迫，想来也是好人，收留两个人留宿一晚也并不打紧。 “成，我去跟掌柜的说一声，你们先进来吧。” 宋柳却道：“等等！” 几人都是一愣，目光集聚过来。 宋柳看了一眼一旁的不留，心想：“一路上都受他保护，到头来将随身的佩刀都抵了出去，自己未免有些不厚道。” 思来想去，只见他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扯下自己的一只鞋来，抖搂了两下，掉出几个铜板。 又见他伸进去掏了掏，还真叫他掏出一张银票来。 “那个……这些钱够住店了吧？” 小厮们连连点头：“够，够了。” 宋柳将银票和铜板都递给小厮，将不留的那把大刀换了回来。 少年将佩刀递给他：“喏，拿着。” 不留难掩欣喜，接过自己的佩刀，好一番摩挲。 “你们习武之人，不都很在意随身佩刀佩剑吗？下次可别随便拿出来了，收好了。”宋柳说着，跟着小厮走进驿站。 “这些都不重要。”却听他道。 宋柳挑了挑眉，“为何心口不一？” 却见小孩摇了摇头，面色严肃。“我说的是实话，这些都不重要。镖头叫我照顾好你，我肯定不能让你跟我风餐露宿，冒着风险。” “你这么听小哑巴的话？”宋柳有些纳闷，瞧着他年岁不大，带着孩童的稚嫩，却心思这般重，定性如此高，还真是少见。 不像他那个便宜弟弟，一点都不讨喜，整日里就会找些麻烦回来孝敬他。 “镖头对我的恩情，我怕是这辈子都还不完的。”不留看向宋柳，“镖头在意你，所以我也在意。宋公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把你送回家的。” 宋柳吃惊中又有些难以意味的感动，瞧着面前的孩子，越发喜爱了些。 “小哑巴把你拨给我，你可叫我一声大哥。” 见他垂着脑袋不作话，宋柳笑了笑：“怎么？我还不够格？” 小孩立马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是怕逾矩。” “这有什么？你性子对我的胃口，你就当我是你大哥，以后都叫我大哥就成。回到平江，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罩着你。”宋柳说着，往不留碗里添了一筷子菜。 “就不用整日里打打杀杀的，就像宋二一样，吃喝玩乐，整日里捞捞鱼，逗逗鸟，用炮仗炸一炸府上狗子的饭盆。这才是你这个年岁该干的事。” 不留思索着，“方才宋公子说的，好像都是荒唐事。” 宋柳轻笑，眼睛弯弯：“诶！对。你这个年岁就该干一篓子荒唐事。” 第111章 “叫我一声大哥，以后我带着你，你就知道荒唐事有多少乐趣了。” 宋柳可谓是又哄又骗，小孩终于松了口。 “宋大哥。” “诶！以后你就是我小弟……啊不是，我亲弟弟了！” …… 第二日一早，宋柳难得起了个大早。 他又从空间里取了一些银票，在驿站买了两匹马，备了一些干粮和水。两人不做过多停留，天未亮就上路了。 官道平顺，不到一日就已经赶到紧邻平江的小镇。 天色渐晚，下起蒙蒙小雨。 “不留，咱们先在这儿宿下，等雨停了再走吧。” “还有两个时辰的路，多耽搁一日回去，就多一日危险。” 宋柳点点头，“那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宋柳在空间里翻找了起来，果然让他找到两件蓑衣。 他毫不遮掩地空手拿出来，递给不留一件。 “先穿上，不然是要染上风寒的。” 这一路上算是熟络了，宋柳现在可谓是完全不避讳，经常当真不留的面从空间里翻东西出来。 一会儿拿点吃的，一会儿拿点喝的，要不是急着赶路，宋柳能就地搭建个灶台做一桌满汉全席。 不留这小孩性子随了小哑巴，不怎么爱说话，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对于这些事情也不甚在意。 所以宋柳自然堂而皇之。 继续赶路，马蹄踏过路面的泥泞，溅起水花。 雨越大越大，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突然，听见不留高喊一声，马儿跟着长叫。 宋柳侧目去看，跟着拉停马儿。 “怎么了？” 只见不留面色一沉，“宋大哥，小心！” 不等宋柳反应，一只冷箭瞬间袭来。 不留手握大刀，将那只箭矢一分为二，用刀鞘击打马儿的屁股。 宋柳身下的马儿立马受惊，失控地向前奔去。 少年连忙回头去看，黑衣人一窝蜂地从山林中窜了出来。 小儿镖师扯着缰绳驾马飞驰，就见男人一个飞跃，猛然一脚将他踹下马背。 “不留！” 第59章 连手迎敌 小儿镖师摔了出去，砸在路边的水坑里。 水花四溅，不留表情狰狞，挣扎着准备起身。 眼中白光一闪，心惊肉跳，下意识向旁边躲去。 瞧见人没事，宋柳才松了口气。 宋柳猛拽手中的缰绳，马儿却十分抗拒，高高扬起前蹄，想要将马背上的少年颠落。 耳边传来一声马儿的叫声，瞬间重心失衡，宋柳立马抱住马儿的脖颈，避免被甩下马去。 就在这个瞬间，侧方冲过来两个黑衣人。 宋柳眉头紧蹙，强制性地扯了扯缰绳，让马儿被迫调转方向，前蹄骤然落下。 黑衣人眼中惊愕，连忙躲过去，险些马前失蹄。 “吁——” 好不容易安抚住马儿的情绪，却见火光闪过。 一箭穿过。 那箭矢穿过马儿的脖颈，瞬间灼烧起来。 宋柳的手背燎起一层水泡，忙不迭撤回手。 马儿彻底失控，横冲直撞片刻就直挺挺地向下倒去。 宋柳只能一个翻身滚到地上，不知滚了多远，浑身疼痛无比。 只觉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还不等他缓过劲来，自己就被两个黑衣人架了起来。 宋柳抬起头，试图看清眼前光景。 迎面拂过一道劲风，只觉脸颊钝痛。 擦，哪个狗日的扇小爷的俊朗容颜！ 宋柳窝着火，抬眸对上那人的视线。 少年唇瓣一动，吐出嘴里的血腥，暗暗骂了一声。 对面之人没有听清，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有话就大点声。” 说着，匕首的刀刃抬起少年的下巴。 宋柳垂眸瞧了一眼，看见那人手上狰狞的疤痕。 嘴角一勾，嗤笑出声。 “我说，你个狗日的畜生。” 那人似乎被骂爽了，难以控制地大笑了起来。 宋柳只觉得聒噪，紧蹙眉头。 “不是，你们反派是只会女巫笑吗？”说着，他不由地忍不住笑意。 迎接他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拳，硬生生地砸在他的腰腹部。 “张鸦九！你大爷——”宋柳咬牙道。 “宋大哥！” 不远处传来不留担忧的声音，他试图冲破黑衣人的包围，却又被压了回去。 宋柳瞥了他一眼，压下呼之欲出的脏话，尽量不发出声音去干扰他。 张鸦九注意到宋柳的收敛，低声笑道：“我先去除了他，再来教训你。” “张鸦九！” 宋柳试图拽住他，押着他的黑衣人却将他死死按住，为了抑制住他的挣扎，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 少年吃痛一声，却还想着挣扎。 奈何只能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黑衣人将他按在地上。 他的半边脸都被按在泥泞里，口腔里陷进不少泥沙。 张鸦九拔剑上前，一群黑衣人蜂拥而上。 双拳难敌四手，不大一会儿就见不留被踹飞出来，摔在宋柳的面前。 不留捂着钝痛的胸口，两人对视一眼。 “张鸦九！你别动他！你有什么冲我来！” 张鸦九充耳不闻，一脚踩在不留的胸膛，抵住他的下巴。 第112章 “啧，小子，你还真是有两下子。”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冷刃。 “不过，可惜了——” “张鸦九！！” 不留一把拉过宋柳腰间的匕首，刺向张鸦九小腿。 张鸦九只得翻身躲过，不留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迅速爬起身来，反手两刀。 不出三秒，就在他的小腿大腿以及腰腹部落下三两伤口。 张鸦九被逼得连连后退，不留趁着空隙，拔出腰间的信烟。 不敢懈怠，他一边躲过刀刃，一边找准机会反击。 他飞身上前，一刀刺向张鸦九，顺势踩在他的膝盖之上。张鸦九一个趔趄，被迫单腿跪在地上，顾不上吃痛，那小儿镖师就借力跃起，反手用胳膊钳住了他的脖颈。 同一瞬间，不留咬住信烟的引子，猛然扯了出来。 声音划破雨夜，冲向天际。 这一套行云流水，叫人瞠目结舌。 周围的黑衣人不敢上前，因为那把匕首正死死地抵住他们头领的脖颈之上，稍有差池就要血溅当场。 宋柳已经看呆了，道出一句：“擦，这么帅。” “松开他。”不留冲着押着宋柳的两人道。 宋柳心中暗爽，“听见没！你们老大的命还要不要？” 说着，被压着的肩头动了动。 黑衣人斟酌再三，终于松开了宋柳。 宋柳站起身来，将嘴里的泥水吐出来，混杂着血丝。 “去你的！” 他上前给了张鸦九一脚，踹在他腰腹处的伤口之上。 张鸦九闷哼一声，却又笑道：“宋柳，你有本事杀了我！” 宋柳却立马道：“我没本事。” “我堂堂正正，为人刚正不阿……”他先是滔滔不绝夸赞自己一通，接着又道：“杀你，脏了我的手。你这种人，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你不杀我，你会后悔。” “啪——” 宋柳扬起手就是一巴掌，“闭嘴！现在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眼前的少年把狗仗人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张鸦九这厮现在被不留制住，镖局的信烟已经发出，平江城外有很多顾家的人手，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思索片刻，却见张鸦九突然向后倒去。 “小心！”宋柳连忙叫道。 此时不留整个人骑在张鸦九的肩头，这般倒下去，就算不摔个半死，也要被压死。 紧急关头，不留只能选择抽身。 慌乱中，匕首划过张鸦九的脖颈，只是见了点血。 不留一个翻滚，站起身来。 黑衣人眼疾手快，冲上前去。 张鸦九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小子，让老子来会会你。” 不留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攥紧手中的匕首。 两人对垒，宋柳却不愿意坐以待毙。 虽然不留的功夫不低于张鸦九，但是在身量方面就大打折扣不说，方才不留跟那么多人周旋许久，体力早就捉襟见肘。 宋柳思忖着，找寻机会偷袭。 没错，就是偷袭。 什么堂堂正正，刚正不阿的，都去他大爷的！ 少年瞅准时机，快步向前，脑海中闪过一个动作。 一个铁山靠从张鸦九身后撞了过去。 张鸦九没有任何准备，直接被少年撞了一个趔趄，身体向前栽去。 宋柳却愣在了原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短暂地失去了控制，做出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动作。 他环顾四周，有些恍惚起来。 眼前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样，眼前闪过一阵乱码，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明显看见自己的身体不知名地闪烁了两下后，恢复了正常。 “擦，这是什么？” 不等他反应，周围的时间重新流动。 山林中的鸟叫再次响起，风卷树叶的声响紧随其后，停滞在空中的雨水瞬间倾盆而下，周围僵直的黑衣人也涌了上来。 虽说宋柳这一击铁山靠用的力气不小，但是毕竟半路子，也只能将练家子撞得踉跄两步，瞬息失神罢了。 不过这一瞬息，也就够了。 不留瞅准时机，匕首在他手中翻转，白刃闪烁，划过男人的手腕、胸膛、大腿以及脚腕。 出刃之快，可谓迅雷之势。 一旁的宋柳也没闲着，将张鸦九一脚踹翻在地，又捡起地上的兵器对抗黑衣人的围攻。 男人浑身都是细小的刀口，稍微一动就会血流不止，只得蜷缩在地上扭曲着，爬也爬不起来。 宋柳皱了皱眉毛，无视掉眼前一闪而过的乱码。 “咱们先走！” 他拽着不留，从黑衣人的包围中冲出。 不知为何，这次他跑得飞快，就连被他拽着的不留都有些跟不上。 “他娘的！别管我！快追！” 张鸦九声嘶力竭，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 他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细小的口子迸裂，雨水浇筑在他身上，浑浊着血流进脚下的泥土里。 宋柳二人已经跑到了远处的山坡上，头也不回。 张鸦九的眼眸中似乎淬了毒，死死地盯着二人的背影。 抬起手中的弓箭，愤然拉弓。 三支箭矢瞬间齐发，男人的手腕处拉出一道血痕，弓箭直接脱手砸在地上。 第113章 血从他的手腕处迸发出来，将那把杀人弓染红。 “老大！” “你的手！” 男人的双手已经废了，根本无法再用力。 他半跪在弓箭上，脸上却勾起一抹兴奋的笑意，越来越深。 那支箭矢追逐过来的时候，宋柳几乎是下意识地拉着不留向一旁躲避，却不料还有后手紧随其后。 两人同时向下弯腰，两支箭矢从上划过，还有一支直冲宋柳的下身。 宋柳瞳孔放大，身体再次不受控制起来。 只见少年身体呈平桥，右手支撑在地面作为着力点，一个翻身向一旁躲避，顺势抬起脚用鞋底将那支箭矢踹了回去。 这一番动作不知是宋柳，一旁的不留都面露吃惊。 “宋大哥……” 宋柳一个旋身站直，拍了拍衣摆上的泥泞。 他对上不留的眼眸，思忖着该怎么解释。 “大哥！！——” 不远处传来宋老二的声音，他身后是黑压压的玄衣镖师。 “不留，我……” 话音未落，眼前一阵模糊，他的脑袋疼痛无比，像是无数只噬脑虫在里面游走啃噬。 一个页面弹了出来，跟以往的商城页面大相径庭。 【物流大亨古风游戏出现程序毁坏，文件删除35%……】 “什么意思？程序损坏？啊……我都快要忘了，这眼前的世界是——” 小儿镖师的神情变得慌张起来，他冲过去，护住仰头倒地的少年。 “宋大哥！你怎么了？！宋大哥——你醒醒——” 第60章 入京 挥之不去的冷，将少年的身躯包裹、浸透。 一股电流从他的天灵盖埋下，贯穿全身。 【请注意，游戏整体硬件损坏，正在删除文件，删除进度50%……】 “哈——” 一声叹息。 猛然，宋柳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白灼灯，刺眼的光芒叫他只得微阖。 “哈——” 又是一声叹息，口鼻之上的氧气面罩撒上一层雾气。 “这是哪？”心道。 他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确认自己躺在病房里。 “我这是……回来了？” 【正在删除文件，删除进度78%】 游戏脑内删除，刚穿过去的时候他的确无时无刻都盼着这一天。 可现在，绝对不可以。 “停下来！” 【删除进度90%】 “我说停下来！停下！” 少年的眼眶通红，泪水划过脸颊，病房里却只剩下浓重的喘息。 【删除——】 冰冷的系统音戛然而止，一阵破裂的错乱音充斥着他的大脑。 疼痛逐渐消失，意识恍惚起来。 …… “我大哥怎么还没醒？”宋阳坐在床榻边，难掩担忧。 白坠掐了掐宋柳的脉象，啧了一声。“脉象虚浮，游丝不定。” “白老头，说人话。” 白坠欲言又止许久，终于道：“好像……好像是怀孕了？” “什么？” 宋阳一脸茫然，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白坠的手搭在宋柳的手腕上，泛白的眉毛紧蹙，十分疑惑道：“这，的确是小产之象……” 一旁的顾元贞凑了过来，皱着鼻子在白坠身上闻了又闻。 “你来的时候是不是喝酒了？” “小少爷，我哪敢啊！”白坠嘿了一声，有些无奈，不免又掐了两遍脉象，里里外外两只手都掐了个遍。 “我大哥是个男人！怎么会怀孕，有更不可能会小产啊！你出门的时候大小脑装反了吗？” 猛地，床榻上的少年身体一动，瞬间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宋柳面色发白，唇瓣毫无血色。 此时，他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耳畔边的肌肤整个发麻，像是极具缺氧的表现。 “大哥！你怎么样？”宋阳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反应过来。 他给自家大哥倒了杯温水，关切道：“可有不适？” 宋柳无视掉眼前闪烁的代码，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温润从口中顺了下去。 “我没事。” “真的没什么不适？”宋阳看了白坠一眼，又看了宋柳一眼。 宋柳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顺着他的视线向自己的下腹看去。 “你看什么呢？怎么了？” 宋阳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宋柳狐疑地打量着三人，没忖出个一二三来，只是道：“我睡了多久？” 只见便宜弟弟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三天。” “小哑巴还没回来吗？”宋柳道。 “我大哥刚刚到汴京。”说着，顾元贞将怀中信件递给宋柳。 那信件还未拆封，上面写了“宋柳亲启”。 宋柳抿了抿唇，将信封拆开。 “货物已经上交皇城司，一切处理妥当，不必牵挂。” 宋柳又往下看了看，把纸张翻来覆去，就看见这短短一句话。 “没了？”他挑眉，十分无语。 罢了，等你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宋柳将手中的纸张团成一团，从微阖的窗户丢了出去。 那纸团滚了两圈，落在窗外小憩的阿瓜头上。 阿瓜抖了抖脑袋，打了个哈欠，从那一亩三分地挪起屁股。 第114章 …… 几日过去，平江的天气逐渐带着寒意，早晚的温差被拉开。 梅花小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如今柳上食记的牌子也算是在平江站稳脚跟，狗驿的运行逐渐完善起来。 有时候送个小件儿还能让小三福养的肥猫捎一捎。 又赶了几次小风，他都不肯离开。 宋柳只得将他送到学堂里读书，可这小风算是骨子里皮得很，总是翻墙逃课，宁愿去河边摸鱼，山上摘蘑菇，屁股都不愿意多坐两分钟。 宋柳也不好强迫他，偶然发现他跟庄头的动物们都很合得来，似乎是磁场很合，总而言之，几乎是所有动物都要更亲近他。 就连那个不怎么聪明的阿瓜，都能供他驱使一二。 于是乎，宋柳就将训驿的工作丢给了他。 也算是随了他喜爱玩乐的天性。 不留不落两兄弟被派给宋柳驱使，整日里跟在少年的屁股后面。 不是在后院喂喂鱼种种地，就是在前院浇浇花逗逗猫。 每天还能吃到宋柳做出来的美食，两个毛小孩都越发圆润了起来。 今天的太阳算充足，宋柳刚给后院的菜地浇了浇水，又将棚内的风口打开。 他抬手擦了擦鬓边的汗珠，将袖子放下来。 刚走到小厨房，就听见里面的灶火发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灶上还炖着东西，连忙窜进去。 一大早起来，几个小的从山上摘了些梨子回来。 他正好想熬个甜酪，将梨子和银耳、山药、百合、杏仁用石磨磨制了好半天。 上锅加水熬煮，眼下应该差不多了。 一开盖，香气飘飘。 宋柳盛出一碗来放到窗边晾凉。 从瓷盆里取出泡了一夜的糯米和大米，简单的清洗后上锅蒸煮。 春笋和豌豆以及土豆快速焯水，咸肉和腊肉切丁备用。 点火起灶，灶上是前几日宋柳刚刚找人打出来的铁锅。铁锅内漂浮的水分被火焰蒸发干净，宋柳从油缸里舀了一勺猪油滑进锅内，白花花的猪油瞬间烧制透明，咸肉和腊肠丁下锅煸香。 加入春笋、包菜等食材翻炒断生。 这个时候米饭也蒸煮得差不多了，将翻炒过的配菜扣在砂锅糯米饭上，继续焖一刻钟后就可以吃饭了。 窗边的五白羹已经温凉，宋柳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醇香温润的口感，十分独特。 喝了几口后，那股香气在口腔里环绕不去，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受，所谓唇齿留香。 外面的小三福和小幺已经等了半天，宋柳依次给两人盛了一碗，丢了两个□□糖。 他先前没放糖，因为他本身是不怎么喜甜的。 两个胖娃娃捧着碗喝了个干净，这才心满意足地奔到院子里去寻乐子了。 宋柳看向窗外的景色，砂锅上面飘了一层水气，飘散不去。 焖饭的香气融合在里面，袅袅炊烟从窗户蔓延出去。 少年垂眸，久违地召唤出商城页面。 在弹窗的那一刻，他先是怔了一下。 他的积分已经清空，并且呈现出一堆乱码。 页面也不同往日，任务也刷新，还带着醒目的红色描边。 “因为你进入游戏后改变了当地的经济水平和原本的npc走向，导致其他乡镇百姓的生活发生了改变，制造出了不可弥补的程序错误。” 冰冷的系统音再次出现，将宋柳的思绪拉回。 “眼下有两条征程，请玩家做出选择，方可修复程序。” “一，进入皇城，成为钦点皇商，为国效力，发展外邦商贸。二，回归偏僻乡野，帮助被破坏的乡镇助农发展，为民绸缪。” 宋柳眼神闪烁，点下一项选择。 “祝你一切顺利，好运。” 系统音结束，页面停滞了片刻后从眼前闪过。 宋柳掀开砂锅的盖子，香味瞬间冲了出来。 “老二！吃饭了！” 管他怎么样，总得先吃饱喝足。 …… 宋柳抿了抿嘴唇上的油渍，顺了一杯温茶。 他不由地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算是填饱肚子了。 少年迈出屋子，蹲在后院的水池边捞了一把水出来擦了把脸。 被饭蛊惑的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这个时候它才舍得开始转一转。 带着水渍的手在一旁阿瓜的狗头上抹了抹，算是擦了个干净。 阿瓜哀怨地哼唧了两声，最终老实地窝在他的脚边。 午后的太阳不算太过毒辣，只是在这挥之不去的暖意。 宋柳躺在院中的藤椅上，恍惚之间好似回到了长宁镇的小院。 阳光总是怪会哄睡的，躺了不大一会儿，他就有些发困起来。 阿瓜舔舐着他手上残余的饭菜的咸腥，少年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毛。 “去。一边去。” 挥了挥手，阿瓜只是绕了一圈，又凑过来舔他。 好不容易习惯了，睡了过去。 “大哥！大哥！” 一声惊呼，叫他从睡梦中惊醒。 宋柳额角的青筋直跳，恨不得将那便宜弟弟暴揍一顿丢进池塘里喂黑鱼。 “啧。” 他翻过身去，打算无视掉这声音。 见他大哥没醒，宋阳上手推了推宋柳的肩膀，喊道：“大哥！有人来了！” 第115章 “今天就算是皇太子来了，我也得睡觉！滚蛋！” 宋阳惊愕道：“跟皇太子来了没区别！储君的口谕！” 宋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什么？” “你开什么玩笑……” 他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 前面那个老年人衣襟华贵，清了清嗓子道：“储君让我们请宋公子入京，还请宋公子移步。” 什么东西？—— “不是，我明明选的是进山助农啊……”宋柳摇了摇脑袋，环顾眼前装潢金贵的轿撵，一脸茫然。 宋阳正吃着皇城军备好的上等点心，吃的不亦乐乎。猛不丁听见他大哥嘀咕了一声，纳闷道：“大哥，你说什么呢？” “没事，我刚睡醒脑子不正常，说胡话了。” 这该死的储君—— 京城内的贵人猛然打了个喷嚏，对一旁的丫鬟道：“双佩，我好像风寒了，帮我请御医过来瞧瞧。” 第61章 路程闲记 轿子的小窗微风吹来，扇动树枝上仅存的枯叶，毫不客气又残卷几片落地。 队伍不紧不慢，按照眼下的速度，三日才能进京。 也正因为速度平缓，一行人在车轿上几乎没遭什么罪。 秋风将窗上的帷幔吹开，洒在宋柳的脸颊。 阿瓜的狗尾巴扫在他身上，也好奇地向外张望，舌头挂在一边荡了两下，傻样。 宋柳伸出手来，将帷幔整个掀开，伸出半个脑袋。 少年的动作被注意到，随车骑行的不留靠了过来，俯身问道：“宋大哥，怎么了？” “你是不是饿了？还是坐车累了？”一旁的不落也伸着脖子靠过来。 “有点儿，屁股有点擀毡了。”宋柳皱了皱眉毛，如实说道。 不留抻了抻马绳，马儿向前疾行一段，小儿镖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下一个关卡歇歇脚！也好让大家伙吃点东西。” 两刻钟后，队伍缓慢地停靠。 前方的关卡处只有三两摊位，卖点散茶饼子。 此次出远门，宋柳一行人可谓是赶鸭子上架，根本没来得及收拾什么行囊。 更别说带什么吃食茶水了。 就连他那该死的空间，都因为游戏本体bug而时灵时不灵的。 宋柳想到这里，不免暗骂一声。 在自己达成任务成就前，还是少用为好。 正在思索，一张热腾腾的麦饼闯进他的视线。 手掌上可以看见略显厚重的茧子，还有一些不起眼的擦伤。 那手中握着一张荞麦饼，递了过来。 宋柳瞳孔微张，抬眸对上小儿镖师的眼眸。 “不留？” 不留将手里的东西又往前伸了伸，宋柳含笑接过，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谢谢。” 小儿镖师的耳廓红了红，他挠了挠头。“你先垫垫肚子，我、我去猎只野鸡。” 还不等宋柳作应，不留就已经走远了。 低头啃了一口饼子，有些干硬，像是过夜又热过一遍。 但人饿了什么都吃得下，宋柳又吃了两口。 低头瞧见卧在脚边摇尾巴的阿瓜，阿瓜看见主人终于注意到它，立马使出浑身力气来摇尾巴，都快转成螺旋桨了。 宋柳被它的模样逗笑了，掰下一块扔到空中。 阿瓜微微跳起，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块麦饼。 说起来，阿瓜这么久唯一学会的技能就是接食儿。 “阿俏，你吃不吃饼子？味道还不错。” “不吃。” “你不饿吗？” “它看起来不像是好吃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吧。” 顾元贞皱了皱鼻子，有些嫌弃道。 宋阳嘴里塞得鼓鼓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向不远处的宋柳奔了过来。 他大哥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仰头喝了口水囊里的凉茶。 “大哥，你陪我去那边摸两条鱼吧？”说着，宋阳踮起脚往一旁的山腰望了望，又道：“我看那个山头上找了不少菌子。” 宋柳险些被凉茶噎死，眨了眨眼睛。“你抽什么风，饼子不够你吃的？我看那摊儿上还有卖白粥和咸菜的。” 接着，他大哥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铜钱递给他。 “你去买点对付对付，出门在外别计较这些。” “不是，我就是突然馋了，刚才那领队的说了，今晚要在这里过夜的。”宋阳撅了撅嘴，“到时候晚上可冷，不吃点油水不抗冻。” 宋柳狐疑地扭过头去瞧他，“你，跟他相好了？” 只见眼前的弟弟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好似要滴出血来。 “大哥，你胡说什么！” 说着，他慌张地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察觉才又道：“你别胡说，我跟阿俏可是纯哥们。” “不是我说，那小少爷整日里金娇玉贵的，难伺候得紧。我看你这辈子，算是栽了。”宋柳无视掉他弟弟狡辩的话语，啧了一声又道：“你不会是抖m……” “什么爱慕什么爱慕！都叫你不要胡说了！”宋阳的脖子也红透了，有些气急败坏，捂住他哥哥的嘴。 阿瓜看见宋柳挣扎，便跳起来踹在宋阳的屁股上。 宋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有些恼羞成怒地丢下一句：“我不理你了！我自己去了！” 说罢，宋阳一挥衣袖，一溜烟跑了。 第116章 阿瓜还不忘在他身后吠了两声，又绕回去讨宋柳的夸奖。 宋柳摸了摸它的脑袋，将剩下的饼子丢给它。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有些昏黄。 有些不放心宋老二自己去山上，摸了一把身上的匕首，跟在宋老二身后。 不落拍了拍屁股，嘴里还叼着半块饼子。 他忙不迭跟上宋柳的脚步。 “宋公子，你等等我。” 宋柳侧目看了他一眼，他个头要比不留矮，但脸蛋比不留圆润不少。 性子也开朗一些。 “又来做我的跟屁虫？” 这般说，小家伙也不恼，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嗯！我保护你。” 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背的那把刀。 “宋公子，我身手也很好的，还有我这把刀，跟我哥哥的是一对。” 二人边说笑边跟在气鼓鼓地宋阳身后。 “我原先以为，你和你哥哥是双生子。”宋柳脑海里闪过第一次见他们的那天。 “我跟我哥哥长得很像？”不落似乎很开心，跟在宋柳身后喋喋不休。“我整日里跟我哥哥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会像。他们都说我们的眼睛最像，我猜是随我们阿娘。虽然我没见过我们阿娘，但肯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说到这里，宋柳不由地看向小家伙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 边角圆滑，像是一片花瓣。 这样的眼睛，若是生在女子脸上，自是叫人惊艳。 不落脸上的笑容灿烂，像是一朵绽开的向日葵。 宋柳总是会被这无邪的笑容所感染，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喏。” 他将一颗糖塞进不落的手里。 “你和你哥哥，都是好孩子。” 不落含着糖，双眼亮亮的。 “真的？” 宋柳无声地点了点头抬头一看，注意到宋阳已经下水了。 宋家两兄弟在小河里摸了半天，只摸到几条小的可怜的鱼苗，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少年蹲在河床石头上，将那几个没长成的鱼苗丢回河里。 这么半天，只有阿瓜叼到一只个头还不错的鱼儿，宋柳狗嘴夺食半天也没能得逞，只得放弃。 阿瓜摇着尾巴，叼着那条鱼来回跑，活泼得紧。 宋柳无奈，回头看了看不落。 “你会抓鱼吗？” 不落像是忍耐了许久，立马笑开了，作势就要脱鞋。 “嗯！我可会抓鱼了！” 话音刚落，小家伙已经光着脚下水了。 没一会儿，就见他抱起一只巨大的鱼儿。 “我抓到了！” 宋柳看向水中的不落，小孩怀里抱着的那只鱼儿可谓是膘肥体壮。 宋家两兄弟对视一眼，宋柳无奈地笑了笑。 两人倒腾半个钟头都没摸到，小家伙刚下水就一击必中。 “不落！真棒！我给你烤鱼吃！” “好耶！” 说真的，有时候他真的怀疑，是不是这个傻缺游戏对原npc的设定就是“不会抓鱼”，还得是描红滚动特效。 总之，绝对不是小爷技术拙劣。 回去的路上，宋阳还不忘低头摸索出不少菌子。 少年们迎着月光，满载而归。 …… 篝火高起，炊烟袅袅。 一行人围坐一团，火上架着一口瓷锅，是顾元贞花了十两在摊贩那里买来的，差点把那农夫感动得喜极涕零。 宋柳看了一眼年岁不小的老翁，把败家的话语咽了回去。 这个矫情的小少爷有时候还是……不错的。 架子上的野鸡已经被拔毛剥皮，抹了油在火上烤着，滋滋作响。 香气随着东风吹向众人，酥香沁鼻。 迎着火焰，宋柳撒了一把孜然。 红光油亮的皮脂上立马爆出一层油来，孜然独特的香味从中绽开。 不远处的随行们都忍不住向这边张望，不知道抹了多少次口水。 锅里炖着的鱼汤润白无比，菌子被改了花刀丢进锅里去增香。 几张饼子被串了起来，架在烤鸡一旁煨着，已经酥脆。 宋柳将烤鸡翻了个面后又撒了一层孜然，看了一眼锅里的汤色。 “可以吃了！” 宋阳兴高采烈地站起身来，去一旁的小摊儿借了些碗筷过来。 宋柳给几人都盛了一碗鱼汤，菌子的香气和鱼肉融合的很完美，一个鲜字已经不足以形容。 几人一口烤鸡一口鱼汤，时不时啃一口酥脆掉渣的饼子。 根本抽不出时间说一句话，都在埋头苦吃。 终于，一旁的随行忍不住派了一个小厮过来。 那小厮弯腰作揖，将一个篮子塞进宋柳的手里。 宋柳低头一看，是一篮子的果子。 个头都不小，圆润饱满，熟头正好。 上面还带着一些残存的水渍，想来是清洗过后送过来的。 “宋公子，能不能给你换点儿鱼汤？” 说着，那小厮伸着脖子看了看锅里。 看见剩下的半锅鱼汤，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阿瓜舔了舔碗里残余的汤底，抬头看向凑过来的小厮，还算友好地摇了两下尾巴。 那小厮对上阿瓜的眼睛，竟然有些发怵，往后稍了稍。 第117章 第62章 相见 宋柳身后抚摸阿瓜的狗脑袋，安抚它有些活跃的情绪。 阿瓜的脑袋又重新埋进碗里，尾巴依旧摆动着。 大家已经差不多吃饱喝足，宋柳接过小厮手里的篮子。 “成，你端走吧。” 小厮立马笑开了，迫不及待地将篝火架上的瓷锅端走了。 宋柳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 阿瓜一看到又有吃的，立马凑了过去，用湿漉漉的鼻头顶了顶宋柳的手背，示意他给他尝一口。 宋柳用手肘推了推他，可是它跟狗皮膏药没什么区别。 他无奈松了口气，将手中吃剩的半边果子塞进它的狗嘴里。 “宋大哥，你们先回车上歇息吧，我和不落守夜就成。”不留说着，整理了一番衣着便站起身来。 宋柳看了看一旁的队伍，“有他们守着，不必过于担心。你们两个小孩也回去睡觉，不然长不了个的。” 见两个小孩不回话，他啧了一声。 “睡不饱觉跟吃不饱饭是一样的，先睡会儿。” 不等两人回应，宋柳上前拎起两人的脖领，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将两人带进了车轿里。 “宋老二，你和顾元贞去那边，我和他俩在一块就行。” 说罢，还不忘回头给了自家弟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阳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和身边同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顾元贞对视一眼。 “你大哥……”顾元贞看向他，拉长语气。 宋阳咽了咽口水。 “脑子坏掉了。” 顾元贞瘪瘪嘴，起身回到一旁的马车上。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今晚的月亮残缺了一块，身躯还被云朵遮蔽一二，朦胧无比。 周围的树木枯黄，就连驻扎在上面的鸟窝都显得孤零零的。 似乎是鸟儿回巢，传来几声高昂的鸟叫。 马车上的窗户开着，小风从外面吹进来，将昏昏欲睡的少年惊得一个冷颤。 他有些不耐，起身将窗户严丝合缝地合上，又将帷幔拉上。 身旁的两个小孩已经睡熟了，平稳的呼吸充斥着车厢。 …… 深夜，宋柳从噩梦中惊醒。 呼吸有些沉重，后背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淌湿，眼前闪过雪花状的代码，在他眨眼的瞬间消失。 少年眉头微蹙，拉开窗户上的帷幔。 月光剎那间洒进来，落在他的眉眼之间。 心脏因为受惊而剧烈地跳动，压迫出阵阵暗痛。 缓和了许久，看向身旁。 两个小孩依旧睡得安稳。 狂躁的心终于逐渐安稳下来，宋柳却再难入睡。 算着时辰，再有两个时辰也就天亮了。 他坐起身来，将窗户微微打开，新鲜的空气从外面缓缓地挤进来。 突然，他脑袋一痛。 【他们二人，你选择救谁呢？】 弹出的对话框让他有些诧异，他揣摩着这句话的意味。 “什么意思？二人？救谁？” 【选择时间剩余10天。】 “你是不是有毛病，选什么？厂家没给你安装脑子啊？把话说清楚啊？” 宋柳不免低声骂道。 可是那个家伙似乎没打算理他，随着一声电流音，对话框消失了。 虽然宋柳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选择。但是也随着角落的时间倒数，神经紧绷了起来。 “宋大哥，你怎么醒了？” 身后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乱如麻绳的思绪。 “不留，我吵醒你了吗？” 不留摇了摇头，一旁的不落翻了个身，往角落里钻了钻。 宋柳立马噤声，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出去说。 少年蹑手蹑脚地从马车内钻了出去。 迎面的秋风吹得他缩了缩脖子，他这才伸手去拿一旁的披子。 “不留，把披子穿上，外面凉。” 两人坐在一旁的枯树下，燃起早已熄灭的篝火。 “其实不落睡觉都很沉，一般不会被吵醒。”不留说着，给篝火又添了把柴。 “就当是出来透透气。” 宋柳看向一旁的不留，又道：“你饿不饿？” 小儿镖师对上少年期待的视线，点了点头。 “正好，我给你煮碗面吃。” 说着，他张望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什么人。 宋柳从一旁的小摊儿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把锅架上。 只见他不知从哪搞了一把面条和馄饨随手就丢进沸腾的小锅内，自然，小儿镖师也不去计较。 于是乎，少年一会儿摸出两个蛋，一会儿掏出两根腊肠，一会儿又往锅里丢两把青菜。 缝隙间倒了一碗灵魂酱汁，最后又顺了一把白切肉，一抬手撒了一把葱花。 香气随着沸腾的汤底弥漫开来。 一旁的阿瓜立马支起脖颈看了过来，小鼻子不停地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一溜烟儿跑了过来，凑在宋柳的身边兴奋地流口水。 跟阿瓜一样鼻子灵敏的，还有从马车钻出来的宋阳。 满满一锅汤面被三人一狗瓜分干净。 宋柳吃饱喝足，惬在树下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砸吧着嘴道：“再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我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说着，他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晃荡着步伐向一旁的马车走去。 第118章 刚刚踏上台阶，就下意识收敛了动作。 他先是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里面依旧熟睡的不落，才蹑手蹑脚地向里面钻去。 …… 等到宋柳回笼觉睡到头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随着车身摇晃。 他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脖子，坐起身来。 车厢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突然，一旁的帷幔被刀柄挑开。 “宋公子！你醒了。” 不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宋柳这才注意到大家伙已经重新上路了。 “现在到哪了？”宋柳问。 一个水囊从窗外扔了进来，宋柳下意识地接住。 “还有半个时辰就进京了，镖头派了人接应。”不落说。 宋柳点点头，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拧开水囊仰头快饮。 他抬手擦了擦嘴边残存的水珠，看向外面。 这段路显然要热闹得多，周围同行的车马多了起来，路边的驿站和茶摊几乎是十米一间。 喧闹且繁华。 车子越往前走，就离京城越近，宋柳的心就跳的越快。 宋柳的脑海中闪过那个人，他骨骼分明的手掌，他深邃的眉眼，他的鼻尖，他的唇角，以及那随风而动的发丝。 少年攥了攥胸口的衣襟，将头伸出车窗向前看去。 晌午的阳光还算温暖，带着徐徐秋风。 他已经可以看见高耸的城墙，那灰蓝色的砖瓦。 直到那个人的脸庞终于进入他的视线，一瞬间，心脏似乎停顿了一刻，似乎是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溢出些又酸又涩的感觉来。 少年脸上却绽开笑容，眉眼含笑，若是仔细看，还能瞧见一抹水光。 “小哑巴！” 少年的呼唤从远处传来，男人的神经一动。 似乎是等不及了，他向前迈步。 他知道，他也一样。 车马还未停稳，就见一个青衣少年从马车内窜了下来，穿过人群奔向前去。 两人的步伐都加快了几分，一路疾行。 直到影子在阳光下相撞，纠缠成一团。 不落和不留脸颊一红，纷纷别过头去，一旁的宋阳几乎惊愕无比，还不忘捂住阿瓜的眼睛。 “嗷呜。” 阿瓜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顾元贞翻了个白眼，嘴角抽搐。 可谓是许久不见，宋柳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顾兰泱身上。 想来也是不记得曾经不欢而散过。 当晚，宋柳就钻进顾兰泱的房间，一夜无梦，睡到日上三竿才依依不舍地从房间里出来。 “大哥，你可算醒了！小少爷买了好多东西，你快来尝尝，都特别好吃！”宋阳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宋柳打眼一看，一张四方桌几乎已经被摆满了。 “买这么多，能吃得完吗？”宋柳说着，脑海里闪过在清风小馆刷完刷锅的记忆。 “没事！今天有不留和不落，还有阿瓜！”宋阳笑了笑，一旁被点名的阿瓜还不忘挺起胸膛旺了一声。 宋柳凑过去，从那叫花鸡上扯下一块鸡腿，送进嘴里。 汁水还算饱满，就是味道有些淡。 “这个，你尝尝这个甜果子，可好吃了！”宋阳往自家大哥手里塞了一块糕点。 虽说叫甜果子，但其实是一块形状圆润，模样精致的糕点。 宋柳咬了一口，甜酱从里面流了出来，压下他嘴里的鸡膻味。 好甜！ 少年的眉毛皱了皱，果断将那块咬过一口的甜果子塞进了顾兰泱的手里。 “是小哑巴的口味。” 顾兰泱睫毛一颤，咬了一口，又抬眸看了看宋柳饱满的唇瓣。 几人围坐四方桌，风卷残云了一番。 依旧是省了不少，都进了狗肚子。 导致阿瓜趴在地板上，像一只随时都会飞起来的皮球。 宋柳摸了摸阿瓜的脑袋，“好样的。” 阿瓜还不忘嗷呜一声，发出满足的回应。 宋柳吃得最多的是那碟广寒糕，是少有的不太甜腻的糕点。 又带着阵阵回甘，像是细水长流一般，涓涓不绝，又不会叫人淹溺。 还没等众人休整，就有一人踏进门来。 “储君请宋公子进宫一见。” 宋柳抬起头，看向那作揖小厮。 【进入任务范围——】 第63章 圆 这宫闱之大，不可估量。 前方石路，凿洞生莲，红墙青瓦。 正红朱漆大门的上方雕刻着一排吉祥云纹，环绕着一块匾额，上面不知由哪个书法名家题了三个字：重华宫。 殿内以香涂壁，丹青画顶；宫灯用琉璃烧制雕刻，以东珠点缀；内柱巨大，雕刻着一条四爪金蟒。 眼前的华丽景象被一座玉质云屏遮蔽，汉白玉台上是一盏双耳青琉璃盏，三两艳丽鲜花插在盏中，却叫人嗅不到花香，只闻得到挥散不去的香料气息。 宋柳此时的耐心有些耗尽，自己跟随内管一路从宫门穿过三宫六院到达这里。在此处等了半个钟头都不见那位储君的身影。 主要是一路走过来，腿肚子都打转。那内管将他拎过来后就在那云屏旁一站，也不说给他找个座位，他也不好意思自行坐下，只得端正地站在殿内中央。 终于，只见内殿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走到了云屏的后方，只留给一个轮廓给宋柳遐想。 第119章 但是宋柳不是个傻的，认出退到一旁的丫鬟是个熟面孔。 少年挑了挑眉，压下心中的愕然。 云屏后面传来两声轻咳，接着就听那人压着嗓子道：“宋柳可在？” 宋柳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作揖道：“草民在。” “我和父皇早有听闻，宋老板手下经营着一个运输商会，在长宁和平江都很有名。就连京城中也有风声，宋老板可谓是一代名商了。”那人依旧刻意压着声线，缓缓说道。 拍我的马屁，准没好事。宋柳眉毛轻挑，说了句不敢。“草民只不过是一介布衣出身，这四个字实在不敢当。” 可那人好似没听见，继续说：“我很看重你，哦，我父皇也是。包括这次截下金人偷盗的皇陵宝物，也是多亏了宋老板。” 宋柳寻思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个名头是怎么落在自己头上的…… “我已经向父皇请示，特授宋老板为御用皇商，执掌皇家运输，赐位三品官，连通外邦。” 话说到此，宋柳眉头紧蹙，脸色严肃了起来。 只见少年掀起衣袍，跪在大殿之上。 “草民实在难堪大任。”宋柳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说一句没骨气的，草民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也不想做官。草民只想一日三餐，种田摸鱼，逗猫遛狗。平凡，亦是我终生所求。” 话音落下，宋柳这才抬起头来。 一时之间，空旷的殿内没有一丝声音，死一样的寂静。 落针可闻。 宋柳不由地不安起来，攥了攥衣袖。 直到一声爽朗的笑声从云屏后传来，那人哎呀了一声，从云屏后走了出来。 “宋兄啊宋兄，我就知道给你官你也不会做。” 果然是个熟人。 宋柳松了口气，虽然早就有准备，但真的看见这人衣冠楚楚地走到自己面前，还是难掩惊色。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仲卿俯身道。 “不算早。” 仲卿笑开，用手中的玉柄扇子点了点宋柳的脑袋。 “若是今日偏要将这官给你做，不做就要掉脑袋！宋兄何为啊？” 宋柳看向他，不假思索道：“草民命还是要的。” 干巴巴的笑了笑。 “你啊你！”仲卿被他逗笑了，一抖扇子挡在胸前微微晃动。 “今日官位一事，还要你多思量一二。北方涿州，百姓贫寒，还需一人北下，助农扶贫。” 听到这里，宋柳眼神闪烁。 “到时候你在山中乡下，亦是柴米油盐，一日三餐。亦可以种田摸鱼，逗猫遛狗。可好？” 两人相视一笑。 【进山助农任务开启，皇商升官任务达成。】 …… 领了官位，宋柳还有些恍惚。 不论是现实世界，还是游戏世界，他都是以自身为主，潇洒浪荡。 如今却有了改变，竟然也要为民为国，闯出一番作为来了。 虽说是被bug赶鸭子上架，但心中却并无压力，反而是有些蠢蠢欲动的期待。 随着他一同出宫的，还有那官服官帽。 他端着衣冠，觉得步伐都沉重了许多。 【剩余选择时间5天。】 什么鬼？宋柳额角轻跳，有些诧异。 “宋大哥！” “宋公子！” 两声稚嫩的声线相继传来。 宋柳这才注意到，大门之外两道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你们怎么来了？” 看着两个小孩，宋柳下意识从怀中掏出两块糖来。 不留率先接过他手中的衣冠。 “镖头说叫我们来接你回府上。”不留说。 宋柳有些纳闷：“府上？” “宋公子不知道吗？储君赐给你一套府邸，在朱雀街，那可是京城地段最好的地方，挨着湖泊。一条街上正店72间，其余不可估计，从中分了五间铺面，一座朱雀楼，还题了字。”不落兴奋道。 这还真叫宋柳吃了一惊，这仲卿还真是大手笔。 马车穿过几条街，停驻在朱雀街。 一座五层楼阁伫立眼前，房檐上两只凤凰朝天，整体红木油亮，青灰色的瓦面。 建筑十分亮眼，在朱雀街上绝对找不出第二座能与之媲美的。 匾额之上有四个大字：柳上商会。 这笔迹他再熟悉不过。 宋柳不由地嘴角上扬，迈进大门。 只见宋阳正在清扫院中，顾元贞正在亭中擦柱子。阿瓜在两人之间穿梭奔跑，狗尾巴一摇一摇，后面跟着两个小圆团子。 “阿瓜，阿瓜别跑！”宋小幺边喊边跑，追在狗尾巴后面不依不饶，非要将手上的花环带在狗脑袋上不可。 小三福跟在后面护着小妹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哎呀，别跑那么快！小心摔到！” 宋母的声音从内院传来，她正抱着一张椅子往大厅里搬，听见小孩的嬉笑声，不免回头嘱咐。 两个小的跑了一圈，阿瓜率先注意到宋柳，一个转弯就奔了过来，躲在宋柳的身后。 宋小幺紧追不舍，直到一脑袋撞在宋柳身上，这才停下来。 小姑娘捂着脑袋，头上的发髻被撞瘪了一些，她先是气恼地抬起头，在看见宋柳脸庞的那一刻又立马笑开来。 “哥哥！” 第120章 宋小幺的声音十分清脆，高兴地又叫了两声。 宋柳眉眼含笑，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小丫头胖乎乎的脸颊，手感十分有弹性，向来又胖了不少。 “你们怎么来啦？” 宋小幺听罢嘟了嘟嘴，像是有些哀怨：“哥哥不想我们来吗？哥哥就不想我吗？” 宋柳笑了笑，“哪里的话，哥哥当然是最想我们小幺妹的。” 宋小幺上前抱住宋柳，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这是少有的，宋柳先是一惊，又有些喜悦。 最后他道：“小幺，以后不可以随便亲别人，尤其是男儿郎。” 看着哥哥略显严肃的神情，弱弱说了一句：“哥哥也不成吗？” “哥哥也不成。” 宋小幺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知道了。” 宋柳摸了摸她的脑袋，拆开一块糖，塞进她嘴里。 前院十分大，种了很多竹子，还有一颗松树伫立在石头屏风前方。 宋柳绕过屏风，走进内院，这条廊道十分大，几乎三进院才看到前厅的门坎。 “娘！” 他叫了一声，宋母立马从前厅走出来。 只见宋母将手往身上的围布上擦了擦，脸上绽放出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哎呦，我的阿柳好像有点瘦了，这些时日没有好好吃饭吗？”宋母摸了摸宋柳的脸蛋，眼眶竟有些红。 宋柳脑海中闪过自己这些天在路上胡吃海塞的情景，昧不下良心。 “娘，哪里瘦了，再说我才走了几日，哪里会瘦这么快？”宋柳嗐了一声。 宋母抹了抹眼眶，“娘今日给你炸了虾饼，娘新学会的。” 她拍了拍少年的手背。“你待会儿尝尝娘的手艺。” “成！” …… 家人到来让宋柳的心情舒缓了许多，直到乱帧闪过，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都快要分不清了，自己眼前的真切。 宋柳舒了口气，走在池塘拱桥之上，可以看见石头拱门后的窗景。 几缕枯黄的垂柳枝，落了满地的芍药花。 男人的影子被拉长，黄昏的阳光洒在他的发丝之上。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少年的视线，缓缓回过头来。 两人隔着一道拱门，在黄昏的光照下对望。 似乎看见男人的唇角微微上扬，温柔地视线落在少年的身上。 宋柳不由莞尔，心道：“去他妈的真和假。” 他飞奔向前，猛然扑进男人的怀中。 男人温润的呼吸洒在他的耳畔，吐出一句：“宋柳，你是极好的。” 宋柳心中一动，笑了笑。 他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于是他在男人脸颊上落下一吻，笑道：“我也心悦你。” “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顾兰泱将少年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摩挲着他的鬓发。 轻轻地，轻轻地，唇瓣落在少年的额间、眉眼、嘴角。 像是疼惜，像是克制。 总之，人间天上，一样风光，我与君知。 枝头上的枯叶挂不住，被风一吹，刷啦啦地洒了一地。 两人的影子交缠得更深。 第64章 乡下 储君说，北方涿州，百姓贫寒。 原以为是破屋陋舍，荒芜无望。 虽说是连片的土坯房，但之间相继交叉着许多绿意。深秋初冬，原本应该干枯的枝叶上还挂着茂密的绿叶，村庄的小路蜿蜒曲折，有些地段还铺满了小石头，颜色不一，形状交杂。 竹篱密密，茅屋重重。 此时清晨，山间的晨雾还来得及消散，处处山林鸟雀叫，条条道径转牛羊。 宋柳一行人刚到村口，就换了村民的板车。 黄牛步伐稳健，一只麻雀落在黄牛的耳朵上，轻琢了一下。只听见它哞了一声，抖了抖耳朵。 那雀儿这才挥挥翅膀高飞远去，不知落在哪处的枝头。 路边有几个挑着扁担下地浇水施肥的村民，看见宋柳一行人也不忘打一声招呼。 “宋县商。” “宋大人。” “县商大人。” 宋柳笑着点头作应。 车夫挥了挥鞭子，让黄牛快速从这块窄道过去，腾出路来给着急下地的村民。 粗糙手背上有一层显眼的冻疮，已经起了皮。 车夫大哥的脸庞黝黑，嘴唇干燥，看起来是常年风吹日晒的。 “大人，前面就到了。” 他指了指前面的小山坡，笑了笑：“当时听说朝廷下派了个官老爷，大家伙都可高兴了，知道您是来帮俺们的。这些年老天爷不饶人，不是大雨就是大旱，庄稼折了不少不说，山路还总是因为天灾被堵个水泄不通的。” 说着，老大哥叹了口气。 “种出来的瓜和菜都出不去，山头上也卖不干净，放在仓里烂的烂，臭的臭……” 宋柳听着，不由地微蹙眉头。 那老大哥却洋溢着笑容，“你说这天也是怪，昨个儿还在下雨呢，今个儿大人一到，就晴了。” 话音刚落，就听他嘿嘿笑了声。 老实且淳朴。 宋柳不免对老大哥的印象深了些，问道：“大哥，可否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叫什么？” “哦，哦。俺是村口那家茅屋的，俺叫吕良。” 第121章 “诶，那我以后就叫您吕大哥。” “成啊。” 吕良摸了摸后脑勺，应道。 说两句话的功夫，板车已经上了小山坡。 山坡上伫立着一间小院。 这间小院跟村庄里的每一户都不同，五六间屋子连成一起。四周的墙壁却不是土培的，看起来是砖垒的，外围还抹了一层新漆。 房檐上的不是茅草，而是灰砖瓦。 不过院子的围墙有两边都用篱笆代替了，看起来是材料不够了。 院子里，有两块被圈起来的不大不小的地皮，土看起来刚刚翻过，是松软的。 院子不大，但是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靠近篱笆的地方摆放了一排奇形怪状的瓮，倒是独特。 “啊！好可爱！我要用来栽花！”宋小幺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一排小瓮。 吕良看了一眼，解释道：“那是孙家的小子做的，他整日里就爱玩泥巴。不过好在模样不差，说是送给大人的，我们就给放那了。” 话到此处，他又连忙道：“若是觉得碍事……” “不碍事，我小妹很喜欢。”宋柳连忙摇头。 两个小的已经冲进小院玩耍了，其他人都在往下搬东西。 吕良还不忘搭把手，宋柳推脱不过只能由着他去了。 每间屋子都不大，但数量正好够几人分配。 宋母带着小幺睡在东边的小屋，小三福在隔壁。不留两兄弟在西边的厢房。宋阳和顾元贞回了平江，毕竟镖局和总商会都在那边，总要有人照看。 宋柳将自己的行李搬进屋子，家具大部分也是新打出来的，也提前打扫过。 说实话，有些受宠若惊。 收拾完琐事，已经正午。 宋柳打算出门买点米面鸡蛋菜，顺便跟邻里街坊交流交流，以后见面也不尴尬。 不留两兄弟非要跟着，说是不放心。 “这村里有什么不安全的。”宋柳有些无奈，只好由着两人。 好在也是有眼力见的，帮着他背篓子。 三人走在小路上，路过一家开着院门的人家。 宋柳率先过去，看见一个大娘正在里面洗衣服。 “大娘，咱们村卖菜的在哪？” 张婆子连忙抬头，瞧见生人面孔，先是愣了一下，又道：“诶，是新来的县商大人吧？俺们这只有早上才有菜摊儿在村口。” “那大娘，我能在你家买点米面吗？”宋柳问。 张婆子将水渍擦在围布上，起身来道：“哎呀，你等着，我叫我家的帮你拿。” “诶，谢谢大娘。” 宋柳回头冲着二人眨了下眼，“今天给你们拽面条吃，可香了。” 不留和不落对视一眼，都笑了笑。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汉子从小厨房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袋米一斗面。 不落和不留上前接过，宋柳连忙道：“谢谢大伯大娘，一共多少银两？” 张婆子连忙摆了摆手：“嗐！一点儿米面，拿回去吃两顿就没了，不用给钱了，就当是俺请你了。” “这可不行，这都是你们辛苦赚来的，我可不能白拿。”宋柳摇头，从腰间掏出二两白银塞进大娘手里。 张婆子是个手快的，立马反手塞了回来。还不忘道：“哎呀！都说不要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憨，跟俺客气啥啊？” “不行！不行！”宋柳又往回塞。 一旁的大伯和小儿镖师都有些插不上手。 两人在那你推我搡，那二两白银都快被搓出油来了。 不大一会儿，宋柳额角就已经拂上一层薄汗。 “大娘，您劲真大！” 这句话简直发自肺腑。 张婆子嘿嘿一笑，拍了拍宋柳的手。 “行啦，快回去吧！” 宋柳点了点头，带着两兄弟走出院落。 刚刚离开院门，他就将二人拽到一旁。 “嘘！” 两个小孩果然不敢说话，凑过去听宋柳的低声。 “不留，你从这棵树上爬上去。” 不留立马就准备爬上去，宋柳诶了一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小孩回头看他。 “我还没说让你干啥呢！把钱丢进去，桌子上有个碗！”宋柳尽量压低声音，手舞足蹈地跟不留说道。 不留点了点头，三两下就爬上树干。 不落伸着脖子往院子里看，宋柳一把将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别被看见了。” 不落点了点头。 “哎呦！——” 里面传来一声惊呼，是张婆子的声音。 同时，只见不留醋溜一下从树干上滑了下来。 “这什么啊？俺的头！” 宋柳一脸惊恐，拉着两人就跑。 他一手拽着一个，飞奔在小路上，不忘回头大喊：“兔崽子，你是不是砸到人了？” “不小心。” 不留的表情茫然，淡淡吐出三个字。 宋柳抿了抿唇，语塞。 “应该我来爬树的！”不落说。 宋柳看了他俩一眼，莫名觉得他俩都有些不靠谱。 对上两人的视线，宋柳不免嗤笑。 “你们两个啊——” 他拍了拍脑门，说道：“你俩去别家再买些菜，什么菜都行。” 说着，自己的钱袋解下来塞进两人手里。 第122章 “好！”不落很是开心，接过钱袋就拉着不留走了。 不留几乎是一步三回头。 宋柳叹了口气，“不用担心，我再往上走几步就到家了！” 小儿镖师这才跟着弟弟顺着小路走下去。 【剩余时间：1天。】 宋柳眉头紧蹙，心中一颤。 “不留！” 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不留立马回头，一脸紧张地看向少年。 确认他没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宋大哥，怎么了？” 对上小儿镖师的视线。 最终，宋柳摇了摇头，“买只鸡回来。” 只见小儿镖师点了点头，两个小孩的背影远行。 宋柳出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疼痛的太阳穴。 “该死的，为什么这么不安。” …… 拽面条不是什么轻松简单的活儿，但是比拉面什么的要简单多了。 宋柳拽面条的手艺还是跟家里的阿姨学的，当时家里总是留他一个人，基本上陪伴他最多的就是那个阿姨。 宋柳的手腕一动，将面拽成长条状。 自己的脑海里却记不起来，那个阿姨的模样。 他抬起头，总感觉自己对于现实世界中的记忆正在减退。 之前还好，也就是忘记一些不太重要的琐事。 自从那次昏倒后，他总是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人和事，落了空白。 但，丢失的记忆都是有关现实世界的。 有时候，他甚至还要恍惚一下。 父母的样子、名字，爸爸最爱喝的茶叶，妈妈最爱吃的菜。 这些都随着时间消失在他的脑海…… “阿柳？” 宋母的声音拉回宋柳飘远的思绪。 她歪着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宋柳：“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只是有点累。” “那你去歇会儿，娘已经学会怎么拽了，娘来就行了。” “不用，娘去坐着吧。” 宋柳安抚了一下宋母，笑了笑。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问：“小哑巴，你去看看那两个小屁孩去哪了。” “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回来。” 顾兰泱放下手中的面团，点了点头。 “诶，你就这么去啊？” 宋柳叫住他，却见他回头一脸茫然。 少年不免轻笑，“你还带着围裙呢。” 说着，宋柳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总觉得他这幅装扮——莫名人夫。 少年走上前，伸手解开围布上的结，拍了拍他身上落的面粉。 “好了，去吧。” 第65章 选择（捉虫） 山坡小院，三两个娃娃在院子里刨坑玩土。 宋小幺和小三福第一日就结交了隔壁刘大哥家的小姑娘，年岁要比宋小幺小三个月。 三个小孩在院子里的篱笆地里面刨坑抓蚯蚓，宋小幺手里抓着木瓢，将井水从挖好的小洞里浇进去。 小三福撸起袖子将泥巴扒拉开。 一旁睡大觉的阿瓜被吸引了过去，帮着小三福刨了半天的土，不大一会儿就刨出一个大坑来。 “哎呦！宋老三！我早上刚种下的棒子！都叫你们给我刨了！” 宋柳的声音传来，他叉着腰，手里捏着沾满面粉的擀面杖。 小三福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爬起身来就往院外跑。宋小幺和刘三丫虽说不知所然，但也下意识地跟在小三福的屁股后面跑出了院子。 三个娃娃身上沾了不少泥巴，小男娃的手上还捏着一条短尾巴的蚯蚓。 他们奔跑在山坡小路，手牵着手，边笑边跑。 “还跑！一会儿不要回来吃饭了！” 宋柳跟到门口，喊了一声。 阿瓜哼唧了一声，悄咪咪钻进屋里去了。 宋柳看着它留下的一排泥脚印，拍了拍它的脑袋。 顾兰泱方才把不留两兄弟找回来了。他俩原本是去买村民自家养的母鸡，村民让他们自己进圈里挑个肥的。 结果他俩技术不佳，鸡飞蛋打。 照他们的话说，那群老母鸡格外凶残，对着他俩一顿啄，时不时还挥动翅膀飞起来踹他们。 被母鸡胖揍一顿就已经够令宋柳发笑了，结果又听不落道：“当时那个母鸡把我赶到围栏口，咯咯咯地飞起来啄我，吓得我一屁股把围栏坐断了。那圈里的鸡倒是聪明，一股脑地飞了出来，还不忘再给我几脚。” “所以你俩又满街抓鸡？” 不留抿了抿唇：“其实大部分是村民自己抓的。” “不过那个围栏我俩修好了！可结实了！一屁股是坐不坏了！”不落连忙说。 听到此处，宋柳嗤笑出声：“行了，你俩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浑身的鸡毛，脑袋乱的好像是被鸡窝在头上拉屎了。 灰头土脸都没法贴切形容。 宋柳皱了皱鼻子，开始赶人：“恐怕洗手不行，你俩先去洗洗澡吧。” “院子里的缸里有不少热水，晒了一上午了。” 不留不落点点头，撤了出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宋柳和顾兰泱对视一眼，笑出声。 宋柳取出锅内沸过水的鸡肉，过凉后均匀地切块。 一旁的黄花菜和香菇也一同切好备用。 铁锅内放油，洒下一把八角，炸出香味，丢入大片的葱姜。 第123章 接着就是能丢什么丢什么。 酱油、泡黄花菜和香菇的水、煮鸡肉的水，原汤化原食，香上加香。 最后放鸡肉、黄花菜、木耳和香菇。 最后调味，放点盐巴，撒点白糖，白胡椒粉也来一丢丢。 然后搅拌均匀—— 香味已经整个绽放出来，宋柳不由地吸了一口香气。 阿瓜嗅着香味钻进小厨房，鼻尖上还沾着方才刨土留下的泥巴。 “呦，闻着味就来了。”宋柳边打趣阿瓜边将锅里煮好的配菜捞出，然后用淀粉水勾芡，趁机打了两个蛋进去，缓慢小心地搅动一二。 落进去的蛋花成大片状，十分均匀。 宋柳抖出一块鸡肉丢给阿瓜，又将刚刚捞出来的卤料放回锅中。 最后一把葱花。 啪—— 淋上一层烧热的花椒油。 小鸡炖蘑菇大功告成。 宋柳拍了拍手，先盛出一碗面，浇了满满一层卤，递给一旁的小哑巴。 “快尝尝，巨香无比！” “娘！老三小幺！不留不落！吃饭啦——” 宋柳喊了一嗓子。 不大一会儿就看见外面跑回来三个娃娃，脸上手上都是泥巴。 宋柳拎着三个小孩去一旁的水井边洗手洗脸，一边洗一边吐槽：“小兔崽子，搞的一身泥巴，待会儿娘揍你们我可不拦着。” “娘才不会揍我呢！”小三福嘟了嘟嘴。 “哼，到时候把你小胖屁股打开花！打成八瓣儿！”宋柳手上捏着皂角，狠狠地在小三福的小胖手上蹭了蹭。 一旁的小幺和三丫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学嘴说着：“屁股打成八瓣儿——” 宋柳被两个女娃娃逗笑了，看向三丫：“你大名叫什么？是谁家的？几岁了？” 三丫有些腼腆地躲过宋柳的视线，垂眼道：“我……我是旁边刘家的，叫刘盼儿，四岁了。” 宋柳先是愣了一下，又道：“我还是叫你三丫。” 看着三丫垂下的脸，他摸了摸小娃娃的脑袋：“把手擦干，吃饭了。” “我回家吃就行了。”三丫摆摆手。 小幺拽住她，“你不是说你家这个时间没人吗？你回家有饭吃吗？” “我自己会做。” 小幺似是没有想到，一脸惊讶。 “还会做饭啊，真棒——”宋柳说着蹲下身子，又对三丫说：“就留在这吃吧，我做得多了，到时候吃不完就浪费了。” 三丫抬起眼，终于点了点头。 小幺立马笑开，拉着三丫就往屋里跑。 外面的天色很好，周围都浓郁着大自然不可磨灭的清爽，带着午时暖意的阳光。 不留不落和三个小娃娃一人捧着一个碗，坐在院落中央的长板凳上埋头吃饭。 秋风滑过小孩的脸颊，扬起他们的鬓发。 宋柳蹲在小厨房的台阶上吃饭，看了一眼身旁的顾兰泱。 “一口卤一口面，简直赛神仙——” 他嬉皮笑脸托着尾音道。 顾兰泱莞尔，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鸡肉。 阿瓜哼唧了两声，试图也用感化来得到馈赠。 不过男人似乎没有时间注意他，眉眼间看向少年。 阿瓜只得哀怨地嗷呜了一声，舔了舔干干净净的碗边。 …… 夜晚降临，山林中的星星更加密集，洒在黑漆漆的夜空上，簇拥着一轮弯月。 大家伙都吃过晚饭，走在山间小路上消食。 周围有些黑暗，但宋柳的神经并没有太过紧绷。 顾兰泱就在他身边，手里拎着一盏瓷灯。 小家伙们围绕在他身边打转，蹦蹦跳跳向前方走去。 不留和不落两个半大孩子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 远处树林中传来一阵阵蝉鸣，偶尔夹杂着几声鸟叫。 偶见几棵枯树，孤鸟从中穿过。 前方的山坡下是一条直通前方的小桥，桥头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有一群小孩蹲在桥边的泥洼里，似乎在刨弄着什么。 “喂！你们在玩什么？” 小三福是个胆子大的，直接就站在山坡上喊。 两个小孩冒出头来，回了句：“摸青蛙。” “一起来啊——” 小三福看了看身旁的大哥，见大哥没有反对，边拉着小幺和三丫滑下山坡。 宋柳回头看了一眼不留和不落，“你俩不去吗？” 不落看起来有些想，但看见自己哥哥一动不动，有些纠结。 宋柳拽了拽不留，“你去抓一些回来，晚上给你炸着吃。” 不留这才动了动，跟着不落一块下去了。 宋柳瘪了瘪嘴，冲身旁的顾兰泱道：“不留这孩子，里里外外都随你，不爱说话，也不活络，还得叫人哄着来。” 顾兰泱轻轻抿了抿唇，“不落像你。” 宋柳怔了一下，觉得有些好笑，这般说来，他俩兄弟好像是他俩生的一样。 想到这里，宋柳连忙摇了摇头，什么鬼，宋柳你最近脑袋坏了吗？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可他又道：“以后就把他俩带在身边吧，我还是能再养活两张嘴的。” 说着，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看向山坡下。 小桥之下的泥洼，几个孩子在里面翻来翻去，时不时蹦出几声嬉笑和欢呼。 第124章 看起来收获不错。 宋柳悄悄侧目，看向身旁的顾兰泱。 男人的发丝映照着月光，鼻尖落下一只白色的蝴蝶。 剎那，一阵风吹来。 将那只蝴蝶吹得翅膀乱颤，被迫远去。 男人的眼眸微阖，转过头来接住少年的视线。 宋柳一时之间看愣了。 少年鬼使神差，伸出一只手，抚上男人的脸颊。顺着发丝绕到后颈。 一个吻落在男人的唇上。 顾兰泱呼吸一滞，张开唇齿接纳。 情到深处，再也抑制不住地将少年一把揽入怀中。 磋磨少年软嫩的唇瓣，摩挲他的脸颊。 两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随风飘扬。 桥下孩童嬉笑的声音叫两人回神，宋柳从顾兰泱的怀中退出来，恍惚地看过去。 那群小孩拎着篓子向桥上爬去，嬉笑着推搡着。 小幺和小三福跟在后面，准备从桥下上来。 “慢点，看着脚下，一个一个上。”宋柳下意识地提醒了一句。 小孩玩的兴起，完全没在意，还在互相拥挤着向上爬。 突然，只听一声尖叫。 一个小孩被脚下的泥泞滑到，直接摔了下去，身旁身后拥挤的小孩们都被连带着砸了下去。 水花顿时高溅起。 扑通声接连不断，不大一会儿几个孩子已经全部遭殃。 宋柳瞳孔一震，两人连忙滑下山坡。 两人刚到桥头，就看见小儿镖师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紧接着，不落也摘了背上的刀，跟着哥哥一起下水捞人。 【时间剩余0——】 第66章 我属于你的世界了（捉虫） 不大一会儿，小孩们就被依次捞了上来。 宋柳将自己的披袄裹在刚刚上岸的宋小幺和小三福身上。 “多谢，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家里应该有你能穿的衣服。”宋柳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半大孩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 但是方才看到这边有人落水，也过来帮忙捞人，宋小幺和小三福就是他捞上来的。 “不用了，我还要早点回去，我母亲自己在家。”刘垚说着，抖了抖身上的水。 月光下的水面终于逐渐恢复平静，只剩两点微末的涟漪。 顾兰泱刚刚从水里出来，怀里抱着不留不落两兄弟。 宋柳怔了一下，看见小孩有些惨白的嘴唇。 “怎么回事？”他连忙站起身来，凑近查看两兄弟的情况，顺手接过不落。 刘垚一怔，忙道：“我去叫大夫！” 话音刚落，他就顺着河堤爬了上去，速度很快。 …… 昏黄的灯光闪烁，在窗户之上落下闪烁不明的影子。 宋柳紧紧咬着牙根，“发烧了。” 两个小孩的手背上都有两点猩红，不知是被什么蛇咬了。 左右相称，落在一起。 宋柳擦了擦两人额角的汗珠，将汗巾重新沾湿。 【请玩家选择——】 一刻钟之内，这个该死的弹窗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不下十次了。 少年的拳头嘎吱作响，“去你妈的，崩坏了你不去抹杀张鸦九河顾妙德这两个货，跑来折腾小爷身边的人，你是两眼一睁你就是瞎吗？还是你左右脑被搅到一块去了？分不清好赖是不是？选选选！我选你现在立刻爆炸，大家一起死好了！” 顾兰泱端着熬好的汤药从外面进来，迎面接住一通怒骂。 宋柳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明显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眨了眨眼。 “我来，我来喂。” 说着，他连忙上前接过顾兰泱手里的汤药。 “大夫怎么说？喝了药就好了吧？”宋柳边喂边说。 半响没等到顾兰泱的回答，宋柳转过头去。 “大夫说是小环蛇咬的，毒性不小。解毒的汤药，只有这一碗。” 宋柳指尖一颤，动作僵直了下来。 他擦了擦不落嘴角淌下来的药渍，“开玩笑的吧？只有一碗是什么意思？” “宋柳。” “意思是还是要选对吗？到底要救谁？我真是无语——”宋柳眼眶已经红了，他将汤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润。 “一人喝下汤药，一人断手了毒。”男人的声音低沉无比，似是在压抑。 洁白的瓷碗之中，是浑浊的黑色汤水。 【请玩家尽快选择。】 宋柳抿了抿唇，“我选——” 少年以迅雷之势拔出腰间的匕首，反手刺向自己的手背。 “宋柳！” 血流得很快，在地面之上圈出一块碗大的血泊。 顾兰泱瞬间扼制住宋柳，将他手上的匕首缴械。 “你做什么？” 男人的眼眸中是不解，是愤怒，最后又化为难以抑制的心疼。 “擦——疼死老子了……”宋柳忍不住大骂出声。 【玩家右手损坏，失去能力，解绑随身空间，bug修复成功。】 “小爷不行了，头有点儿晕——” 越说声音越低，宋柳眼前模糊起来，倒进顾兰泱的怀中。 …… 再有知觉，宋柳只感觉自己身上虚脱无力。 宋柳感觉手脚有些冰凉，试探性地起身，身体却不听使唤，一动不动。 他侧目去看，窗外白雪皑皑，将院落整个蒙上一层白色。 第125章 寒风萧瑟，还有零星几点雪花落下，在窗台上化为一滩水。 自己睡了这么久吗？都已经下雪了。 一旁火炉之中看起来刚刚加过炭，烧得起劲。 “大哥！你醒啦！” 窗外传来一声惊喜地呼唤。 宋柳看过去，只见小三福趴在窗户上，确认宋柳真的醒了，激动地不行，连忙将窗子打开半扇。 “大哥，你可算醒了！你饿不饿？渴不渴？” 只见少年唇齿微张：“你长个了。” 听到动静，一群人从别处涌到窗边。 不留和不落个子也长了不少，小幺和三丫看起来圆润了不少，还有一个脸生的小子，宋柳看了他半天才将他认出来，是那天帮忙捞人的小子。 这帮小孩一会儿给宋柳塞块病，一会儿喂口茶，忙前忙后伺候了半天。 “其他人去哪了？” 不留率先开口：“这几日一直在下雪，下山都道路堵住了，山货下不去，大家伙都去帮忙清雪了。” 宋柳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他缓缓坐起身来。 他眼神闪烁，试图打开自己的随身空间，却发现毫无反应。 果然，已经将自己的空间收回了。 他又试图打开商城，代码闪烁了半天候终于在眼前弹出一条弹窗。 上面大多是一些种子、调料、配方等如常的东西，也没了醒目都红色任务条，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先。 滑到最后，有一条选项吸引了宋柳的注意。 「解绑商城即可修改北洲天气恶劣的设定，掉落鲁班推雪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玩家如若选择解绑商城，将失去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并回收玩家之前所有成就点。」 商城也没了的话，自己的商会所有的店铺隐藏储物站也会被回收，许多商铺的快递点都要关闭。 宋柳披着袄子，脸颊被寒风吹得生疼，顺着山坡小路向下望去。 可以看见一群人拥挤再山路上，每家每户的村民都在铲除道路上的积雪。 时不时一个失控，山坡之上的积雪便簇拥而下，将村民压在地上。 “宋公子，你先进屋吧，外面太冷了，到时候感染风寒，又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一旁的不落搓了搓手心，道。 宋柳点点头，塞给他一颗糖。 刚目送少年回屋，正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取道路上清雪，就听一声闷响。 哐当一声—— 屋门被一个东西从里面撞了开来，只见宋柳坐着一辆形制古怪的木轮车冲了出来。 “宋大哥！”不留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有些不受控制的车头。 “等我一下，我还没搞明白这个该怎么开……”宋柳下意识地抓紧方向舵，犹豫该踩左边还是右边。 “这该死的，走之前也不说给我个说明书……” 宋柳凭直觉踩了一脚左边，只见木轮车一下子冲了出去。 “不留！让开！” 不留一个飞身躲避开来，却见那木轮车一路从山坡小路飞驰而下，速度飞快。 “快让开！快让开！” 路上清雪的顾兰泱看清木轮车内的人后，面露惊色。 “宋柳！” 宋柳看向男人，一脸难以启齿：“快让大家伙让开！这车疯了！” 宋柳一边喊一边狂踩另一边，却发现根本不管用，木轮车都速度丝毫不减。 好在顾兰泱等人反应得很快，顺利地帮村民躲避了木轮车。 眨眼间，就见眼前一片白茫茫。 车身整个撞在积雪之上，速度却依旧不减，连撞数十米。 宋柳在里面狂踩剎车，方向舵也转烂了。 可这铲雪车就像癫狂了一样，丝毫不受控制，车身横冲直撞。 “该死的破系统，你卖给小爷的是什么鬼啊——” 话音未落，眼前便是一颗年头百年的守村树，宋柳连忙打方向舵。 咔嚓一声，方向舵整个从车身上断裂开来。 宋柳惊声尖叫：“擦！救命啊——” “宋柳！” “宋大哥！” 宋柳再次眼前一黑，他只感觉自己好像从一堆散落的木头架子上滚了出来，一头撞在了村门口那棵大树上。 好在他今天出门裹得严实，在雪地里滚了半天也不觉得怎么疼。 少年从雪堆里钻出来，晃了晃眼冒金星的脑袋。 “我……我没事……” 他伸出手，弱弱地说了句。 下一秒，自己就被揽进一个怀抱。 宋柳一愣，觉察出是谁。 “我真的没什么事……” “我知道。” 顾兰泱的声音轻轻地，“但是我怕。” 宋柳整个人都僵了一剎那，有些吃惊，又有些诧异。 啊，他说他怕。 …… “你都知道了？”宋柳看向一旁的顾兰泱。 两个人并排坐在床榻上泡脚。 “知道，又不知道。”顾兰泱道。 “这是什么话？” “我只知道你不属于这里。” 对上男人深邃的眸子，宋柳抿了抿唇。 “我现在属于。” “你那边是假的吗？” “或许吧。” 宋柳叹了一口气，牵住顾兰泱的手。 “总之，我现在属于你的世界。” 第126章 “以后每一年每一个月每一天，我都属于这里，和你在一起。” 顾兰泱的手掌穿过他的发梢，摩挲他的耳垂，又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虽然很不想打破这份温情时刻，但宋柳还是清了清嗓子。 “不过，我现在没有之前的那些能力了，就连做饭的手也废了。以后得靠你养着我了。”宋柳嬉皮笑脸地挑了挑眉。 “我有。”顾兰泱说。 “你有什么？”宋柳愣了一下，好奇又好笑地凑近他问。 “我有老婆本。” 意料之外，宋柳显然没想到这话能从顾兰泱嘴里说出来，不由地嗤笑出声。 “你老婆本不是早就抵押给我了吗？你还藏了私房钱？” 宋柳说着，伸手翻动顾兰泱身上单薄的衣物。 “藏哪了？这有没有？还有这……” “宋柳！” “诶！在在在，我在呢！让我看看能不能摸到你的老婆本啊……” 两个人在床上打成一团，泡脚桶都被踢踹到一边，溅出水花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