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节 《你还是杀了我吧》作者:零落成泥 文案 谢白鹭穿越到了修仙世界,不慎招惹了一个疯子,那疯子说,她只能死在他的手中。 于是在她逃亡过程中,他杀掉了一个个想要杀她夺宝的修士。 因此修真界开始流传:谢白鹭是“那个疯子”的心尖宠,谁敢欺负她就是自寻死路。 …… 后来,那疯子众叛亲离,半死不活,谢白鹭在他身边蹲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真可怜啊,你好像一条被抛弃的狗呢,没人要你。” 疯子拉住谢白鹭衣袖,咧嘴看她,喘着气笑得疯癫:“那你呢?” 谢白鹭的回答是割断衣袖转身离开…… 阅读提醒:男主女主相爱相杀,是真的想杀对方,也是真的动手了的。男主疯批美人,女主最开始挺正常,对待别人也正常,只有对男主时跟他对着疯。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主角视角谢白鹭凌凇 一句话简介:疯子想杀我没杀掉还爱上我了 立意:永不言弃 第01章 穿越在夺宝现场 谢白鹭醒过来时很茫然,她记得她是在床上睡着的,可这会儿她睁眼时出租屋那灰蒙蒙的天花板没了,映入瞳孔中的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身下是硬邦邦的泥地,空气中传来青草香,以及……浓郁的血腥气。 谢白鹭呆怔了会儿,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她微微蜷缩的手指能感觉到泥土的粗糙,呼吸间脐下一处一阵阵发疼,嘴里还有苦涩的铁锈味。 她慢慢坐起来,没留手掐了自己手背一下,尖锐的疼痛令她忍不住一个哆嗦。 她这是……穿越了? 谢白鹭很想弄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落到这境地,但此时的环境不允许。在她坐起来之后,她才终于意识到,那浓郁的血腥味实际上来自周边散落的尸体,她正坐在尸体堆里。 谢白鹭瞳孔一缩,浑身肌肉因恐惧而僵直。她缓缓低头,看到自己一身淡蓝古装衣裙,那双嫩白的手也不是她原装的。 她似乎是魂穿,而她穿的这人,多半是跟周围这些尸体一样早死了,她是借尸还魂。 谢白鹭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这身体的记忆,她不知此人是谁,也不知这是什么背景,更不知原身为什么会死在这地方。 这时,前方忽然落下一道人影,她怔怔看去,因正对阳光而没能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只知那大约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身着红到刺眼的衣服,手中垂握着一柄锋利长剑。 男人持剑的手微微一震,剑上便有什么东西四散,其中一滴正正落在谢白鹭脸上,她反应慢了半拍伸手擦了擦放到眼前一看,暗红色的血液粘在她指尖,血腥气争前恐后涌入鼻腔,她这才意识到,那男人抖落的是剑上的血。 谢白鹭一个激灵,彻底从好像隔着一层什么的迷惘中清醒过来。 危险!这个男人多半是制造这一地尸体的人,而他这会儿是见她没死冲她来的! 有剑、古装,是武侠世界?不对,刚刚此人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也很有可能是仙侠世界。 谢白鹭一时间很后悔刚刚怎么就不能躺着不动装死,但那会儿她刚醒来,又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哪可能预料到动一动就有生命危险?况且,谁知道眼前人会不会补刀确认所有人都死透了? 谢白鹭停止内耗,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企图寻到一线生机。 男人定定看了谢白鹭两眼,像是在辨认着什么,随即轻笑道:“还以为我记错了,先前你确实被我杀了。” 谢白鹭:“……!” 这时恰好一片白云遮住了头顶的阳光,她终于得以看清楚眼前男人的样貌。 他看起来极其年轻,也极其英俊,一双黑眸狭长锋锐,长眉轻佻地微抬,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来。可偏偏他此刻口中谈论的是“杀人”而非“天气”,这种散漫冷漠便成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残酷。 男人手腕微动,长剑随着他的动作而微颤,他饶有兴致地笑道:“是有什么起死回生,抑或装死的法宝么?有意思,再让我看一次可好?” 谢白鹭惊得慌忙喊道:“等等……不是,我没有法宝!” 法宝什么的……看来这里是高危的修真仙侠世界,眼前这人看她死了又活,还想再杀她一次! 男人却不听谢白鹭的话,手腕一动便要下杀手。 谢白鹭急忙道:“真的不是法宝,我是……夺舍!” 听到夺舍二字,男人眉头一挑,停下了动作。 见争取到了一丝生机,谢白鹭连忙道:“前辈,我刚到这身体里,我不认识这身体原来的主人,也不认识您,您放过我也不用担心我泄露什么。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您就放了我吧,我保证今后绝不出现在您面前。” 她没有原身的记忆,也没有自保的本事,只能靠着自曝“夺舍”来争取一线生机。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穿越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死了能不能回去,在一切都不明了的情况下,她得先保住小命再说别的! 男人望着狼狈坐在地上的女子,她发髻早已散开,黑色长发披散下来,衬得她一张小脸楚楚可怜。他记性很好,记得这个女修应该是混在夺宝修士里趁机寻仇的,先前看他的眼神像是要生撕了他。 而这会儿,她眼神清澈里带着茫然与恐惧,确实与先前的女修并不相同。然而,若真是夺舍,又是哪来的茫然?她就像是常年生活在四季如春之地的白兔,被用乾坤大法突兀带到冰天雪地,恐惧又不知所措。 他颇为耐心地问道:“我从来只听说,还从未见过夺舍法门,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做到的?” 谢白鹭:“……” 她怎么做到的?她瞎编的! 她不敢让眼前的男人多等,只能边想边编:“我先前无意间闯进一个秘境,里面有一位早年陨落但留下一丝魂魄的前辈,他说跟我有缘,就送了我一份机缘,可以助我死后夺舍一次。” 但她紧接着又说:“您要是对此有兴趣,我可以带您去找那位前辈。” 谢白鹭没继承记忆,什么都不知道,见他对“夺舍”感兴趣,只能大着胆子随便编一下拖延时间,不然她怕以眼前之人表现出来的残忍,她要是说自己还能再夺舍,他会杀了她让她再做一次给他看,她要是光说自己没机会再夺舍了,他也会立即失去兴趣杀了她。 看看这周围的尸体,她可不敢赌他的善心,只能施展拖延大法。 男人垂眸盯着谢白鹭,也不知信没信她的话,忽而抬起未持剑的那只手点了点她身后:“把那鼎拿来给我。” 谢白鹭也不怕对方是在转移她注意力,她一个什么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他随随便便都能杀了她,因而他一指她就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果真躺着个沾泥的小鼎,不过巴掌大小。 她捂着一直在疼的腹部起身,慢慢走向那只小鼎,捡起后刚转身要走回去,却惊觉那男人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惊得她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到地上去。 男人神情里带着点儿愉悦:“看来你果真不知这是什么。” 谢白鹭低头看着手中的小鼎,这鼎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鼎身上有五个凹陷的空位,其中两个镶嵌了两块灰扑扑的石头,另外三个位置是空的。 她抬头看向男人,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前辈,我真的没有骗您,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叫前辈,我是凌家凌凇。”男人突然道。 谢白鹭见他自报姓名来历,心想他是不是不打算杀她了?不然谁会跟死人说名字? 她赶紧恭敬道:“前……凌公子,晚辈谢白鹭,只是个无名小卒。” 凌凇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在盯着谢白鹭,又像是在思索,他的声音轻快,像是闲聊般道:“不认识五星鼎,也不知道我,你是哪个犄角疙瘩来的?” 谢白鹭闻言一惊,刚刚冒头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他才不是自报来历,他是在试探她! 谢白鹭正要自认来自穷乡僻壤,凌凇却像是失去了兴致般垂下眉头道:“算了,不重要。” 这一刻谢白鹭的心脏在惊停一瞬后疯狂跳动,果然他还是要杀她!可要是连夺舍都不能引起他兴趣,她还有什么倚仗?说她其实是来自未来,给他讲飞机高铁人人平等杀人犯法吗?! 临死前的这一刻,谢白鹭一边祈祷自己只是做了个过于真实的噩梦,等死了梦醒,她就能回到她那虽小却温馨安全的出租屋去,一边转头就跑。 不管跑不跑得掉,总不能真站着等死吧! 就在谢白鹭感受到身后宛若实质的杀意心中绝望之际,一声暴喝由远处响起,等声音落下时已到了近处。 “凌凇小儿!杀我门人,你找死!” 凌凇本要刺向谢白鹭的长剑蓦地反手往后,挡住了对方来势汹汹的一击。他后背灵力暴涨,震开来人的同时,跃上天空,而来人紧跟而去。 谢白鹭愣了愣才意识到,她暂时得救了。新来的人她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人,但对方语气这么嚣张,多半是个大能,又是为门人而来,那她这身体有没有可能恰好就是对方的门人呢? 等等,对方该不会看出她是“夺舍”的吧? 她再一看周围,发觉这一地的尸体衣着制式不同,似乎来自不同门派,她身上穿的衣裳跟地上任何门派的人都不一样。 从概率上来说,来的人多半跟她没关系。她手上这五星鼎好像是什么宝贝,那她丢掉它,他们应该就没有理由来找她,她赶紧跑才是正道! 谢白鹭刚要松手,却觉得手指一痛,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她受痛之下松了手,那小鼎咕噜噜滚落,鼎里滚出一个白馒头,蹦蹦跳跳地滚到她脚边,随后那白馒头颇有架势地开口了:“吾已认你为主,快按照吾念的口诀行气,吾带你离开此地!” 紧接着白馒头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念出了一段艰涩难懂的古言。 谢白鹭:“……?” 她低头看看自己似是被小鼎“咬”出血的手指尖,再看看那浑身雪白,但在泥地里滚过因而脏兮兮的“白馒头”。 白馒头看谢白鹭不动,好像急了,猛地一蹦到她膝盖那么高,也不装了,飞快道:“你还在等什么?不快点跑,一会儿那疯子回来我们谁都跑不了!” 谢白鹭也知道时间紧迫,她猜测这白馒头可能是五星鼎的器灵什么的,被它认主对任何人来说可能都是一场大机缘,可问题是—— “我不会行气啊!”她顿了顿,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会修炼!你要是有办法,就自己那什么行气带我跑吧!” 白馒头那小孩子般的幼稚声音陡然拔高:“你不会修炼?你不是夺舍的吗?!” 谢白鹭觉得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只能强调结论:“……反正我不懂修炼,你快想想办法!” 白馒头整个馒头都急得乱蹦起来:“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能有办法,我还用等到现在,抓你一个废物死马当活马医?” 谢白鹭一边听着白馒头气急败坏地骂人一边看向天空,那打架的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解,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他们二人打斗泄露出的灵力还是什么的让她很不舒服。她深吸口气,决定不指望这器灵了,自己跑,能跑多远是多远。 谢白鹭抬脚就跑,刚跑了两三米,就听白馒头在她身后急道:“你跑什么,带上我!” 谢白鹭不理会,这鼎对她来说又没用,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白馒头见谢白鹭根本不听,顿了顿眼看她越跑越远,赶紧喊道:“你这么跑掉没用的,我已认你为主,你不死,五星鼎的主人就永远是你,他一定会追上去杀了你!” 谢白鹭脚步一顿。她当然知道自己双腿一定跑不过修仙的,先前不是指望着对方拿了鼎就不要为难她吗?可白馒头这话却彻底断绝了她的生机。 她转头怒道:“赶紧解除关系!我一个废物当不起你的主人!” 白馒头也怒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当我的主人?要不是他们全死了我才看不上你,连修炼都不会你夺什么舍!” 这个谢白鹭没法回答,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无缘无故穿了,还落入这种绝境。 见这器灵也很急的样子,谢白鹭镇定下来,跑回来道:“反正我不会修炼,你赶紧想办法,不然我们就只能一起完蛋了。”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节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这器灵好像很怕被那个男人逮到的样子,那他们就是一个阵营的,它好歹是土著,总比她有办法。 白馒头一噎,气得蹦了好几下,才下定决心道:“我教你修炼,你给我好好学!” 谢白鹭皱眉,她不怕学习,曾经学习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她最擅长的,但问题是,她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学会修炼? 她焦躁地往空中望了一眼:“来得及吗?” 白馒头滚动了一点点,好像也是往上望了一眼,但它全身也没五官,也不知它是怎么看的。 “来得及!”白馒头道,“来人虽然修为比那个疯子高一个大境界,但那个疯子手段多,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们快点说不定能行!” 谢白鹭一听心中也生出希望,赶紧听白馒头的话集中注意力学起来。 白馒头也不从最基础的教起,若非谢白鹭穿的这具身体本来就有修为,它根本就不可能短时间内让她一个普通人学会如何行气。幸好身体是修仙者的,她只要按照它说的做就行了。 然而,当白馒头跟谢白鹭说穴位经脉时对上她茫然的神情,它几乎想放弃,让那个疯子抓住它拆了它算了。 最后它只能暴力教学,用自己的身躯撞击在谢白鹭的身上各重要穴位处,让她明白该怎么引导体内的灵力。而如何让谢白鹭控制体内因丹田受损而所剩无几的灵力又是另一场折磨。 谢白鹭一边听白馒头气急败坏的讲解一边感受自身,似乎是身体留下的本能,内视对她来说并不难,她只要摆出打坐姿势,闭着眼仔细感受,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玄妙的世界,那是她身体内的穴位和经脉构成的发光体。 但她不敢沉迷这种玄妙的感觉,她一边跟着白馒头学怎么催动灵力在经脉间游走,一边还要担忧地看天。 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还是白馒头看她无法专心,只能一边给她播报战况,一边督促她赶紧学。 在白馒头充满了嫌弃的播报下,谢白鹭得知了白馒头口中那个疯子修为是金丹中期,他对手是元婴初期,因而那疯子起初处于劣势,但他毫无畏惧,打得大开大合,眼见被对方打伤到差点从空中掉落,就吃了什么丹药,硬是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到了金丹后期继续打。 谢白鹭一边忍痛艰难地“拖着”丹田中的灵力气团在经脉中前行,一边暗暗祈祷,这两人一时半刻可千万别分出胜负,不管哪个赢了,她处境都好不了。 白馒头看着看着突然大骂:“都这时候了,那老家伙竟还不出全力!不就比那疯子大两百岁吗?以大欺小怎么了?那疯子要杀一个凡人废物,也没见他羞耻啊!” 谢白鹭:“……”行了行了,别骂了,她前一刻还是科学频道的,突然横跨到玄幻频道,能让灵力在经脉里动起来已是她学习能力强悍了好吧! 下一刻白馒头又高兴地叫好:“对,就是这样,把那疯子捅个对穿!” 凌凇的对手在发觉留手可能会阴沟里翻船之后,终于使出全力,因而凌凇立即险象环生,甚至被一剑捅穿。 谢白鹭好奇抬头,刚好看到那自称“林松”的男人不但没在意被对手刺的伤,竟然拿着他自己的剑反手往那伤口刺去,看得她目瞪口呆,灵力气团都跟着抖了抖。 难怪五星鼎的器灵要骂那个男人疯子,哪有人自己捅自己的,神经病啊! “疯子,果真是个疯子!”跟谢白鹭的震惊相比,白馒头就是纯粹的生气了,“强行提升一个大境界,也不怕重伤死掉!” 见谢白鹭疑惑看来,白馒头缓了口气解释道:“那疯子本命剑名噬殇,自伤可暂时提升境界,伤得越重修为提升越多,这会儿,他已是元婴初期了!” 谢白鹭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叫“林松”的男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啊,也太难杀了吧! 却听白馒头焦急地催促道:“快快快,他们很快就会分出胜负了!那疯子经常跨境界杀人,同境界更是从未输过!” 谢白鹭心中一凛,赶紧继续,终于按照白馒头指点的那般行气一周。 白馒头见状忙道:“快拿好五星鼎,一边按照我教你的行气一边依次掐甲辰、己亥、癸未、庚午、丁酉五诀!” 它话音刚落便对上了谢白鹭那依然清澈茫然的目光。 不等谢白鹭提问,它便反应过来,竟硬生生从白馒头似的身躯里“长”出两只手,演示给谢白鹭看。 “快点快点,那疯子要赢了!”白馒头身侧的两只小手边飞快掐诀,边惊慌催促。 这五个手诀很简单,因而谢白鹭学的同时还有心思想,要是换个遇事容易慌张的,以这器灵催命似的催法,他俩都得折在这。 紧赶慢赶记下五个手诀,谢白鹭立即行气掐诀,在她最后一道手诀完成后,她感觉自己化作了一道光,向远处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战斗也分出了胜负。 凌凇满身是血,但因一身红衣并不显太狼狈,而他的对手,已被一剑削掉半个脑袋,元婴消散,尸身直直落下地面。 凌凇往谢白鹭逃亡的方向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下一刻也支撑不住坠落。 第02章 新世界的残酷 谢白鹭只觉得头一昏眼一花,再睁眼时便到了另一个地方。 她手里还捧着五星鼎,心跳因刚才的极限操作而飞快跳动,早就受伤的腹部疼痛又加剧了些许。 这些都在提醒她,刚刚经历的一切不是梦。 白馒头从五星鼎里跳出来,得意地叽叽喳喳:“哼,那个疯子还想拆我,做梦去吧!” 谢白鹭没有理会它,跪坐在地半晌不语,垂下的长发遮住了面容。 刚才实在是命在旦夕,她也不敢多想,只能拼了命地抓住所有机会逃生,这会儿得以暂时喘息,冷静下来后她终于有了自己穿越了的实感。 她跟家里关系不好,懂事起就努力学习,只为靠读书自立,人缘虽不错却没什么时间交真心朋友,前不久刚大学毕业参与工作没什么存款,因而穿越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事,只要有可以靠着自己努力能过上好日子的上升渠道就够了。 但穿越到一个玄幻世界,还是杀人现场,也太过了吧! 谢白鹭庆幸自己平常是看小说的,不然刚才只怕也反应不过来。学习和工作之余,她也有娱乐需求,而阅读已是相当便宜的娱乐了,不想让自己太紧绷,在非虚构文学之外她也会看小说,这么多年来也看了不少修仙类的。 谢白鹭习惯了紧迫的学习和工作,也没让自己放松太久。 她深呼吸了几次,彻底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先低头观察自身。 一身淡蓝衣裙,沾了些泥土和暗红的血迹,还有几处有破损。腰带上挂了个灰扑扑的布袋子,可能是储物袋之类的东西。其他便什么都没了,她甚至披头散发,连根发带都没有。 谢白鹭掀开外衣,沿着已破损的白色中衣边缘用力扯下粗细不一的白布条,以手为梳,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 不远处有个很浅的小水塘,她没理会白馒头对那疯子喋喋不休的咒骂,慢慢走过去蹲下,洗了把脸。 水中涟漪平静下来后,她看到了这具身体的样貌,看着跟她差不多岁数,五官精致秀丽,有种娇弱的气质。 白馒头终于骂够了,蹦蹦跳跳地过来,催促道:“我们才跑出了百里,可不能放松,你赶紧打坐恢复,我们还得跑再远点才行。” 谢白鹭转头看它,经过刚才的逃命,她丹田已抽空了,这器灵的状态也不太好,白馒头都看起来虚幻了不少。 她大概能猜到,刚才她是借用了五星鼎的力量才能瞬间跑那么远,他们分摊了“跑路费用”。 谢白鹭扯下腰上的布袋子,试了下发觉打不开,便问道:“能告诉我怎么打开这个吗?” 白馒头这才终于记起,眼前之人说是夺舍的,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只能教她:“你得用灵力打开。” 谢白鹭道:“我丹田里一点灵力都不剩了,你帮我打开吧?” 白馒头听着不禁悲从中来,想它先前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结果到头来却只能选了这么个主人…… 它一个器灵也没法直接用灵力,不然它早跑了,哪还用得着认主?它只能借给谢白鹭一点灵力,助她打开储物袋。 谢白鹭把储物袋中的东西全部取出,不过也没有多少,可见原身还挺穷的。里面有小半瓶劣质的疗伤丹药,一套换洗衣裳,一把还算锋利的普通匕首,一把低级灵石,一些金银,一些干粮和皮水壶。 丹药、匕首和灵石的性质都是白馒头辨认并以一种提起垃圾的语气告诉她的。 她想,这不是法宝的匕首当不了修仙者的武器,原身的常用武器应该是丢在死亡现场了。 这会儿,她只能将匕首取出,绑在小腿上藏好,聊胜于无。 谢白鹭想在新世界也好好活下去,但她没有任何记忆,今后还得靠这器灵帮助她适应这世界,因此客气地说:“我叫谢白鹭,你是五星鼎的器灵吧?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白馒头恹恹道:“你叫我小星吧。” 谢白鹭道:“小星,我知道你很看不上我,但既然是你主动选择了我,我希望今后我们可以友好相处。” 它都说了她不死不可能解除关系,她就只能跟它处好关系了。对器灵来说,找谁当主人都一样,大概只要别落入那男人手中它选谁都可以。 谢白鹭知道自己在器灵面前是弱势的一方,她想尽可能地消弭器灵被迫选她为主的憋屈,温声道:“不瞒你说,我在‘夺舍’之前,只是个普通人,从来没见过修仙者,更不可能修炼过,可是刚刚那短短的时间内,你教我的我都学会了。” 小星微微动了动,谢白鹭知道它在看她,便愈发诚恳地说:“我学习能力很不错的,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尽量向你期待的主人样子靠近。” 谢白鹭很担心在逃离那个疯子之后,这器灵会因看不上它而舍弃她找新主人,只能尽量放大自己的价值。 小星没吭声,不知在想什么。 谢白鹭顿了顿,想到这是个修仙世界,便笑了笑道:“另外,我觉得你可能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主人人选了。” 小星顿时颤动着圆圆的身躯不满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随便找一个修士都比你强!” 谢白鹭也不气,语气平静道:“倘若我今天没有夺舍,你已经被那人逮住拆了吧?要是夺舍的不是我这样学得快的,要是我没办法拖延上那么一点儿时间,也等不到有人来打断那人。可见我运气极好,上天都眷顾我,各种巧合让我活着,你跟着别人可不一定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谢白鹭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巧合加一点点的努力罢了,但这里毕竟是修仙世界,对因果、运道之类的肯定看重,她将事实这样包装出来便显得十分具有说服力。 小星沉默了,谢白鹭感觉到了它的动摇。 谢白鹭叹道:“小星,其实我很感激你今日的帮助,不然我就死在那人手下了。你我若不曾相遇,一定都完蛋了,但偏偏我们相遇了,之后便一道活了下来,说不定我们互相是对方的机缘。” 这下,小星终于被说动了。它本来只是想逃远一点,远离那疯子之后赶紧换个修为高点的主人保护自己,可这会儿它想,修为比那疯子高的都被他杀了,再高些的它能不能碰上还两说,可偏偏就眼前这个没修炼过的活下来了,可见她确实是有几分运道在的。 它终于松口:“行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受天道眷顾。” 谢白鹭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器灵不会真拿她当主人,找到好机会多半还是会换掉她这个没用的主人,但好歹先拖延过一段时间再说,等她熟悉了这个世界看有没有办法让它听话。 她一顿,确认道:“你先前说,只有我死你才能换主人……你真没有别的办法易主?” 小星否认:“当然没有,我只是个器灵而已!” 谢白鹭暗自腹诽,瞧你刚才那嚣张的样子,可没把自己当器灵吧? 她没再纠结这事,换下脏污的衣物后,按照小星指点的方法吃下伤药,打坐恢复。而小星在一旁按她的要求说明它所知的一些事。 这个修仙世界有五大世家,凌家是其中之一,刚刚要杀她的男人凌凇就是出自凌家。他出身这样的世家,打起架来又是不要命的架势,修为比他高的都会尽量避让,修为低的就更不用说了,他仗着修为和家世,杀了不少修士也没什么人去找他麻烦,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敢说,只以“疯子”来暗中指代。 小星费解道:“那疯子明明天赋很高,年纪轻轻就是金丹修士,按部就班修炼迟早成为人上人,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打起架来那么不要命,他家里也不知道管管!” 谢白鹭回想自己跟凌凇的短暂接触,觉得这人性格是有点问题,标准的反派模样。 这时她感觉到了丹田的胀痛,这是灵力运行已到了极限的象征,她只好停下。 按照凌凇所说原身正是死于他之手,丹田受了重创,这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治不好。 但在小星的夺命催促下,再加上谢白鹭自己也害怕凌凇会追来,只能提起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灵力,利用五星鼎又跑出了百里远。 就在这打坐休息恢复,赶紧跑路,继续恢复,继续跑路的循环过程中,两天过去了。 谢白鹭慢慢接触到了关于这个修真世界的一些常识,但小星只是个器灵,很多东西都是恰好听别人说了才知道,她对这世界依然一知半解。 至于五星鼎的来历,小星一点儿没隐瞒,甚至还得意非凡。 据小星自己所说,五星鼎本是神器中的神器,只是如今鼎上五颗元素精石遗失其三,它便明珠蒙尘了。它原先在一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待得好好的,哪知却被一群修士发现了,自此它就没个消停日子,一直在被争夺。 本来对它来说,认谁当主人都可以,反正这么多年它都不知换过多少主人了,但偏偏它遇到了凌凇这个疯子。 凌凇根本不看重它的神器身份,他要的是构成它的材料,他要拆了它好祭炼他的本命剑!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节 这它可不干,可不就要拼了命地逃? 神器不神器的,谢白鹭听了也没什么感觉,再厉害跟她一个不怎么会用的有什么关系? 按照小星所说,她的修为是筑基中期,尚未辟谷,因而储物袋中还有干粮。幸而修士新陈代谢似乎要慢于凡人,对食物的吸收也更充分的样子,代谢终产物产生得又少又慢,她穿越以来就解手过一次。 修士的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洞虚和渡劫。谢白鹭还记得小星先前说过,凌凇的境界是金丹中期,比人家低了一整个大境界,原身竟还敢跟凌凇夺宝吗? 谢白鹭问小星:“你还记得我原来这身体的主人是怎么死的吗?她是主动去招惹的凌凇,还是无辜被牵连?” 小星这会儿跟谢白鹭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经过她的“谈心”,对她多了那么一丝丝的认可,已是有问必答,闻言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不记得了,反正是那一批人跟那疯子抢我,差着境界呢,怎么可能抢得过?” 谢白鹭本想了解一下原身的事,万一将来遇到原身亲友了呢?但既然小星这里问不出来,只能作罢。 相较于这个世界的情况,她更在意的是修炼的事。看凌凇下手杀人毫无顾忌的样子,又听小星说他还是什么五大世家的,可见这世界是多么危险,所谓世家也不会克制己身。 在她原来的世界,为了生存她曾拼命学习,那么在这个世界,为了不被人杀了,她也得拼命修炼才行,只有修炼出来的修为才是她安身立命的资本。 小星好歹是神器器灵,不但能教谢白鹭如何打坐修炼灵力,还能教她剑法,只不过她没有武器,暂时只能拿树枝比划。 至于五星鼎本身,因为残缺,再加上谢白鹭本人还是修炼新人,除了利用它跑路,别的就别想了。甚至她都没办法将它收入体内,为了让小星这个土著随时提醒自己,她也不能将它放入储物袋中,只能拿布包了紧紧吊在腰间。 谢白鹭不觉得多少遗憾,她从小就没有享受到多少父母关爱,总是在有限的资源下努力,如今的境况也不觉得难。 有老师教她如何修炼,她已经很幸运了。 穿越的第三天,谢白鹭终于遇到了别的活人。 当时她正在打坐恢复灵力,忽然闯来一只跟野猪很像的妖兽,但体型比大象还大,惊得她跳起来就跑。 利用五星鼎跑路需要行气掐诀,但那妖兽来势汹汹,紧追不舍,她根本没时间,只能慌不择路地奔逃,而那妖兽在她身后撞断了一棵棵拦路的大树。 小星急得大喊:“这只妖兽只是练气而已,你别跑,揍它啊!” 谢白鹭也很急:“我拿什么揍!我丹田还没好,我甚至连柄剑都没有!” 她藏在小腿上的匕首只是普通武器,这妖兽看起来皮糙肉厚的,她还没靠近它只怕就被它一头撞飞了。她是要适应这新世界,但也该循序渐进才对,小学生就好好去做加减乘除不要挑战微积分呀! 小星作为神器器灵,这辈子就没见过看到妖兽就跑的修士,可偏偏谢白鹭原先就是个不会修炼的凡人,接触修炼不过几日而已,看到妖兽被吓跑再正常不过。 但它还是不忿,哪怕是临时的,它的主人怎么能被区区一只筑基妖兽吓跑呢? 小星正要再开口逼谢白鹭一把,却见一道剑光闪过,那妖兽便被阻了阻,随后一道白色身影跃上妖兽头颅,竟一剑刺入那妖兽的脖颈,长剑几乎没入妖兽躯体内,它惨嚎一声,渐渐没了声息。 谢白鹭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头时刚好看到妖兽那庞大的身躯倒地,扬起的烟尘遮蔽了她的视线。 烟尘中,一道男声传来:“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声音很年轻,音色还算好听,随着烟尘消散,男人英俊的模样也出现在谢白鹭眼中,他面上带着浅笑,看着平易近人。 这男修出现后,小星就不说话了,谢白鹭只当它不存在,一脸感激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我跟我大哥走散了,幸好有公子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年轻男修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扬声道:“姑娘客气了,我名钱朗,是个散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谢白鹭道:“我叫谢白鹭,也是散修。钱公子,救命之恩我定会铭记,只是我与大哥失散,他这会儿应当急着寻我,我先去寻到他,今后再一道去公子府上致谢,还请公子告知府上何处。” 虽然人家救了她,多半是个好人,但她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又太弱小,没办法给予过多信任。至于名字,反正这世界也没人认得她,说真名也免得有人叫她她反应不过来。 钱朗微笑道:“不过是顺手的小事,谢姑娘不必介怀。我观谢姑娘似是受伤了,不如便好事做到底,帮谢姑娘找到你大哥吧。” 谢白鹭婉拒:“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不想耽误钱公子的事。” 钱朗笑道:“我也没什么事,谢姑娘不必怕麻烦我。” 谢白鹭注意到此人边说边往她这边走,她心中顿生不安,但面上只不动声色道:“既然钱公子坚持,那便麻烦你了。我与大哥失散不久,他应当就在附近……” 谢白鹭话未说完,钱朗忽然冲过来,灵压扑面而来,受伤的丹田泛起尖锐的痛,她只觉得身上一重,整个人便被抵在粗糙的树干上动弹不得。 前一刻还看着温和亲切的钱朗,这会儿单手掐着谢白鹭的脖颈,面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谢姑娘,你被你大哥保护得很好吧?下辈子记得点,一开始我杀那头妖兽时你就该拔腿就跑了。” 他说着手往谢白鹭腰间摸去,扯下了她的储物袋,只是一顿,便嫌弃道:“就这么点东西?” 谢白鹭察觉到对方的杀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听到钱朗的话她就明白了,没有实力打底,再怎么动脑子都没用,人家只简单地试探了几句,就知道她的虚实了。没有高强的修为,所以只能虚与委蛇,她说得越多,就越暴露了她的无力。 随后,她看到钱朗的目光落在她挂在腰间的五星鼎上。 五星鼎拿布包着,所以看不出是什么样子,但它是神器,按照小星的说法,人尽皆知……倘若钱朗看到了,必定想要占为己有,他就一定会杀掉她这个现任主人。 在对方令人胆寒的杀意之下,求生的本能在叫嚣,被紧掐脖颈窒息的感觉令谢白鹭头脑有些发昏,她想她绝不能死在这里,她连凌凇那个疯子都躲过了,没道理死在这样一个普通修士的手下…… 谢白鹭的目光忽然转向钱朗侧后方,表情涌上惊喜:“大哥……” 实际上,因窒息她的视线已变得虚幻,她什么都没看清,也就没意识到,那里真的站着一个人。 钱朗自然注意到了对方那可怕的气息,他蓦地转头,心中惊惧,他是看这女修衣着普通,身上更没什么法宝,断定对方没背景没实力才会下手,可她的大哥怎么竟有这样恐怖的实力? 就在钱朗注意力转移的那一刻,谢白鹭抬脚抽出藏在小腿上的匕首,奋力一刀刺进对方毫无防备的脖子。 修士说到底也就是厉害些的普通人罢了,钱朗不过筑基,身体没经过雷劫的淬炼,比凡人也就好上那么一点,脖子这样的致命处被攻击,也是要死的。 他惨嚎一声,与此同时视野中来人的模样也在他眼中清晰起来。 那是个身着红衣,英俊到妖异的男人。 钱朗猛地瞪大双眼,竟是凌凇那个疯子!他先前远远见过对方一次,绝不会认错的! 灵力顺着匕首冲入他体内,匕首拔下时喷涌出的鲜血也带走了他的生命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钱朗极其愤怒与不甘——为何她不直接说她口中的大哥是那个疯子?那他一定有多远跑多远! 第03章 我是气运之子 濒死的那刻,谢白鹭几乎是本能地使用灵力加重伤害,钱朗的血喷到自己脸上时她还是懵的,在钱朗松手倒下后,她剧烈地喘气,滑坐在地,脑子里渐渐涌上不可置信的欣喜。 她活下来,她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谢白鹭在动手的时候没想着真能成功,因为对方是修士,能感受到周围的状况,转移注意力这招不一定好用,但她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在活命的欣喜过后,谢白鹭才迟钝地感觉到了身上黏腻和刺鼻的血腥气。 她微微抬眼,看到钱朗委顿的身体,颤抖着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他死了。 谢白鹭心脏狂跳,跳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竟然杀人了! 哪怕下定决心要好好在新世界活下去的时候就已有了将来可能会杀人的觉悟,在真正动手的这一刻,谢白鹭还是感觉到了无助、恐慌和恶心。 从前她连跟人争执都少有,如今竟升级到直接杀人了。 谢白鹭当然并不后悔动手,她不动手,死的就是她了,对方先想杀她的,她只是正当防卫。 但理由再正当,在看到鲜血浇满双手的时候她还是受不了。 谢白鹭怔怔地盯着钱朗渐渐冷却的尸身许久,也就没有意识到,小星的沉默有多么不正常。 好在谢白鹭一向很擅长调节自身情绪,过去她总有那么多要紧的事做,实在没有时间沉浸在无用的情绪宣泄之中,因而在短暂放任之后,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太在意,将来这样的事儿还多着呢,她不可能隐居,跟人来往不可避免,那么冲突也无法避免,她要尽快适应这世界的规则才行。 谢白鹭颤抖的双手撑在身后的树干上想要起身,但腿软令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她身上太脏了,想先找个有水的地方洗一洗。 而直到此刻,她才发觉,在她被钱朗控制之后,小星竟然一句话都没说过。它是在冷眼旁观,还是就想让她这个废物主人死在钱朗手中好换主人? “我还以为你下不了手。”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谢白鹭蓦然抬头,便看到了这几日作为她噩梦存在的男人正立在前方,也不知站了多久,面上带着深藏恶意的笑容。 谢白鹭瞳孔紧缩,顿时明白过来小星不说话只怕是早察觉到凌凇的到来了,大概是怕得不敢出声。 凌凇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又怎么能精准地找到她?她明明都已经转换过好几次方向了,这里距离当初她穿越地都快近千里地,他怎么还能找来?! 谢白鹭连刚刚杀过人的难受情绪都忘了,紧张地盯着凌凇,还勉强自己露出一丝笑容来:“凌公子,好巧呀,您也在这里历练吗?” 他没有立即动手,她就还有机会! 凌凇看她明明怕得不行,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想起方才看到她杀人后险些崩溃的模样。 不过是杀个人而已,怎么就把她吓成那样呢? 他挑眉一笑:“怎么不叫大哥了?” 谢白鹭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刚她那么容易就杀了钱朗。她以为自己只是在虚张声势,不曾想当时凌凇恰好已经来了,钱朗是被凌凇吸引了注意力,若非如此,她根本不可能顺利杀掉他。 真有意思,想杀她的人反而阴差阳错帮了她。 谢白鹭讪讪道:“凌公子说笑了,方才我是骗此人的,我并未看到您。” 她从腰间取下五星鼎道:“您是来拿这个的吗?我也觉得这神器跟您最相配。” 她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行气掐诀,只怕她刚有行动就被他当场击杀了。而且她刚攒起来的灵力已经拿来杀钱朗了,实在没有余力。 如今几乎已是一个死局,但她总要试一试。凌凇追着她不放,不就是为了五星鼎吗?她主动把五星鼎交出去,可能还有机会。小星说过,凌凇要抢它是为了拿它鼎身的材料,说不定根本不需要小星换主人呢?鼎都没了,谁是它原先的主人还重要吗? 谢白鹭话音刚落,许久不曾出声的小星便怒声喊道:“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这么没骨气!” 谢白鹭反驳道:“凌公子器宇轩昂,我一看到他就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这跟骨气有什么关系!” 小星:“……??” 它又气又急:“你以为你交出我,他就会放过你吗?” 谢白鹭瞥了眼神态悠然似是饶有兴趣看好戏的凌凇,正色道:“我跟凌公子无冤无仇,又不跟他抢东西,他放过我怎么了?” 小星想说凌凇睚眦必报,阴险狠毒,得罪过他的人都没好下场,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带着它跑了,他绝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但它不敢……它哪里敢当着这疯子的面说他坏话! 小星沉默数息后怒道:“作为神器的主人,你也太没担当了!你不应该与我共存亡吗!” 谢白鹭心中一紧,忍不住又瞥了眼凌凇,她知道小星是故意暴露它已认她为主的事,反正都要死,死之前互相伤害呗。 凌凇似乎对一人一器灵的争吵很有兴致,一双狭长锋利的眼眸直勾勾落在谢白鹭身上。 谢白鹭争辩道:“我又不是主动想当你主人,你只不过想拖我下水!” 她怕凌凇会不耐烦,停止与小星不会有结果的争吵,双手递上五星鼎,满脸恭敬:“凌公子,您的东西,还给您。” 跟谢白鹭还能呛声的小星顿时悄然无声。 凌凇漆黑双眸盯着谢白鹭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虚空点了点谢白鹭掌中的五星鼎,笑得愉悦:“这鼎说得不错,我不会放过你。”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节 看到谢白鹭脸色突变,他更愉悦了,明明是清亮的声音,却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笑意:“你不会真的想着我会不杀你吧?” 谢白鹭抬眼望向凌凇,恐惧之外不受控地生出了愤怒的情绪。 这种垃圾,就该去现代接受一下法律的铁拳! 谢白鹭全身紧绷,正想不管不顾先骂一顿泄愤,就听凌凇道:“怎么不跑啊?” 谢白鹭一愣,也不管他是不是要享受追猎的快乐,抓起自己被钱朗抢走的储物袋和杀他的匕首便跑出去。 刚走出两步,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凌凇:“凌公子,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凌凇一怔,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般畅快大笑,好不容易停下才轻飘飘地看向谢白鹭,语带调侃:“你真觉得你能逃走呀?” 只有觉得自己这次能逃掉,才会考虑防范下次再被抓到。 谢白鹭没再废话扭头便跑,确实,先逃过这次再说别的吧。 凌凇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不到谢白鹭的身影了,才懒散地取出自己的本命剑。 他花了两日疗好伤才慢慢追来,哪知她跑是跑出够远了,却没有去找能靠得住的亲朋。 他还以为这次能一网打尽呢。所谓的夺舍之说他没全信,故意给了她一些时间,他还记得这女修最初可是报仇而来,虽然他不怕,但苍蝇一只一只地找来也烦人,不如一次性都杀了干净。 如今看来,她大约真是夺舍,且夺舍之前也没什么亲朋。有意思,这次就杀了看看她这夺舍有没有什么有趣之处。 另一边,谢白鹭跑出不远便低声道:“小星,快想想办法!” 她这会儿没有灵力,浑身狼狈,虽然双腿在跑,也不过是短暂地延迟死亡时间罢了。 小星冷哼:“现在你不硬气了?” 谢白鹭反唇相讥:“我被钱朗控制的时候你也没出声帮我啊,你不仁我不义,仅此而已。” 小星反驳道:“当时那疯子就在旁边,我怎么敢出声?” 谢白鹭呵呵一笑:“你看,你怕他就不敢提醒我,我也怕他所以不敢忤逆他,我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小星不吭声了,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谢白鹭催促道:“愧疚归愧疚,你别装死啊!再装下去,一会儿就真死了!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赶紧使出来!” 小星的语气恹恹的:“别挣扎了,没用的,你我都逃不掉。你不是问他是怎么找到你的吗?我刚刚才发现,他的神识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印记,你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掉的。别问,我去不掉。” 谢白鹭张了张嘴又闭上,心里一沉,要真如此,她确实还是躺下等死为好。 可是……她在学习上花费了整整十六年的时间,生活的乐趣都往后排,就为了能自由掌控人生,眼看着胜利在望,偏偏穿了,穿也就罢了,还要死了,她怎么甘心? 她那么努力,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不!没真的死,我就绝不放弃!”谢白鹭冷声道,“你少给我泼冷水,赶紧想办法!你不是神器吗?你的骨气就是躺平等死?” 小星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低阶修士这样羞辱,气得从五星鼎里跳出来,边蹦边骂:“换个修士,我早逃了,你自己废物还嫌我!” 可能是太生气了,小星一个没蹦稳,就从边上呲溜一下滑到了地上。 谢白鹭可没时间等它,反倒跑得更快了:“自己追上来啊!” 小星哇哇大叫,下一刻突然回到了五星鼎中。 谢白鹭惊愕道:“还能自己回来的?” 器灵得依托五星鼎存在,并非真正的实体,离得远了联系就断了,幻化出的伪实体自动消散,重新在鼎内生成。 小星白馒头似的躯体看不出表情,可谢白鹭清晰地从它身上感受到了恐惧。 小星惊恐叫道:“他来了,他追来了!” 谢白鹭抿紧双唇,她还以为凌凇会给自己再多一点逃跑的时间,哪知他这么没耐心的。 她道:“别叫了,想办法!” “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小星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恐慌,刚刚它掉在地上时看到了鬼魅般看似慢悠悠实则速度极快靠近的凌凇,那种死亡逐渐接近的恐惧,终于让它破防。 它哭哭啼啼地说:“我堂堂神器器灵,怎么就这么惨,遇到那种疯子!主人啊,你怎么就走那么早,我想你了主人呜呜呜……” 谢白鹭知道小星口中的主人自然不是她,而是它认可的真正主人,或许是它第一任主人,只是这会儿她也没心情追问它的过往,他俩都要完蛋了,过往根本无关紧要。 谢白鹭道:“哭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哭死他啊!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是神器,有点神器的逼格吧!” 小星还在哭:“神器有没有用也要看在谁手里,我主人要是还活着,绝不会让我受……诶,那里好像有个秘境,你快过去看看!” 谢白鹭脚步一顿,小星催促道:“你的右手边,快快!哪怕是同一个地方进入秘境,也会出现在不同位置,若你运道好,能躲一时!” 谢白鹭作为修仙新手,在这种事上当然是听小星的,忙顺着它的指点转向。 转向之际,她看了眼自己身后,然后吓到心脏差点骤停。 凌凇离她已经很近,不超过十丈,那飘忽的身影和大红的衣袍,视觉效果上真跟鬼一样吓人。 下一刻谢白鹭一脚踏空,摔了个跟头,好不容易稳住,抬起头来定睛一看,险些遭遇第二次的心脏骤停。 她的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眼睛,而且每一只眼睛都在盯着她! 小星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哦,我弄错了,这里不是秘境,是邪魔领域。” 谢白鹭不适地吞咽了下口水,这么多大大小小眼睛的注视下,她全身僵硬,头皮发麻,对于小星口中的陌生词汇都没办法做出及时的反馈。 草、树、岩石、溪流,不该有眼睛的地方,全都长满了眼睛,有几只甚至还会对她俏皮地眨眼! 小星的声音似乎还挺雀跃:“这可比秘境好多了!那疯子在秘境里还能凭借神识印记找到你,但在这里,所有人的神识都被压制到极限,他可找不到我们了!” 谢白鹭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看着小星说:“你是没看到这一地的眼睛吗?” 小星早已没了面对凌凇时的恐慌,像是个神器的样子,淡定道:“只是邪魔中最弱的目魔而已啦,顶多金丹初期修为,又不危险。” 谢白鹭:“……”这么掉san的场景,真的不危险吗?!她的精神都要被污染了! 她强迫自己将目光落在小星身上,麻木地说道:“或许你在说不危险之前,先想想我是个什么修为。” 小星:“……”它忘记了!她表面上是筑基中期,实际上连练气都不如! 一人一器灵面面相觑。 小星干巴巴地说:“离开邪魔领域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出并打败邪魔。” 谢白鹭同样干巴巴地应道:“哦。” 筑基中期要练到金丹,要多久?这个邪魔领域里,什么东西都带眼睛,她可不敢拿来作为食物吃,别说修炼到金丹了,她要不了多久就会渴死饿死。 更何况,她进来了,凌凇会不跟进来吗? 反正她不是被跟进来的凌凇杀掉,就是独自在这领域里耗死,两种死法都不怎么样。 谢白鹭苦中作乐地想,好歹是又拖延了一点存活的时间。 在意识到周围的眼睛只是看着她并无别的异动后,她看向像是陷入自闭的小星,语重心长道:“我是不是说过,我运气很好?” 小星:“……?” 谢白鹭道:“先前的事不说了,你看,刚才那种情况,换哪个筑基修士来都得死吧?可偏偏凌凇故意给我逃跑的机会,而在我们要被追上前,我们又进入了这个领域,暂时逃过一劫。” 小星圆圆的身躯渐渐挺了起来。 谢白鹭继续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气运之子,哪怕每一次看着都陷入绝境了,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机缘巧合助我脱困?” 小星回想起跟着谢白鹭以来的所见所闻,特别是刚才,明明她不可能成功偷袭钱朗的,却因为那个疯子突然追来吸引了钱朗注意力而成功了……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它确实从未见过运道这样好的人。 一次两次就算了,她已经好运很多次了! 小星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它声线颤抖:“你的意思是,哪怕这次看着是绝境,我们最终也能脱困?” 谢白鹭一脸笃定:“一定会如此。你还觉得我这个主人配不上你吗?神器有很多,气运之子却只有一个。” 小星那没有五官的身躯上突然冒出了一双星星眼:“真的吗,你确定你真的是气运之子?那我就不用被拆了?” 谢白鹭:“……”这种时候就不要多出一双眼睛了啊,这里的眼睛已经够多的了! 她不去看小星多出来的那双眼睛,自信点头道:“当然,有我在的一天,就有你在的一天。但前提是,你不能再有贰心。” 小星已经被谢白鹭忽悠瘸了,这世界本就信因果报应这些东西,多一个气运之子怎么了?而且她确实因为各种原因几次三番从凌凇那个疯子大杀神手底下逃脱了! 它郑重道:“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想着换主人的事了。你今后就是我的新主人!” 谢白鹭点头,而这时,她和小星一起注意到远处竟有一行修士,她转头看向小星,露出神秘微笑:“看,我说我是气运之子吧?打败目魔这种事,又不一定要我亲自动手。” 小星连连点头,它确信了,她一定就是气运之子,不然这些人怎么会莫名跟她一起出现在目魔领域内?不就是老天送他们来解她困境的吗?就像那个老家伙是老天送来解决那疯子造成的困境,而那疯子是老天送来解决钱朗造成的困境。 谢白鹭感受着小星身上散发的笃信情绪,十分满意。 她自己当然不信气运之子的说法,要不是她从来不会放弃,往地上那么一躺等死,她就不信她还能活到现在。不过是永不言弃,再加上一点运气罢了。 但小星深信不疑就行了,它相信就会竭尽全力助她这个“气运之子”,而它的竭尽全力会成为她“气运”的一环。 第04章 天才修士 小星的心态转念之后,做事积极性确实不一样了,它主动提醒谢白鹭,那一行修士里有筑基和练气,筑基中修为最高的是筑基巅峰,好在这邪魔领域中神识受限,只要谢白鹭躲得好,近些观察也不会被发现。 谢白鹭先前已经遭受一次新世界的毒打,救了她的人也可能要杀她,因而并不会冒失上前。 她打算先躲在一边观察观察,看看这一行人是个什么路数。 那一行人正就地休息,谢白鹭便与小星在远处低声聊了起来,关于邪魔和邪魔领域。 小星告诉谢白鹭,在远古时代,这片大陆上还有着各种各样的邪魔。邪魔是一类怪物的统称,拥有着各自特异的能力,共同点是都能形成自己的邪魔领域。不管多厉害的修士,不能找到邪魔击杀,就会被困死在邪魔领域之中。 倘若邪魔一直占据这片大陆,那么人类便不能成为自然主宰,曾经肆虐的邪魔被人类中的大能不知用什么办法赶出了这片大陆,只剩下极少数漏网之鱼,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虚弱,没法对修真界造成大的危害了。 谢白鹭:懂了,邪魔是恐龙。 邪魔种类繁多,最厉害是名为血魔的邪魔,目魔这种就是相对无害的了。不过厉害的邪魔早成了故纸堆中的传说,目魔对低阶修士来说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目魔的危险不在于难打,而在于找不到它的本体。目魔领域之中到处都是眼睛,这些眼睛不是摆设,能为目魔传递闯入者的行踪,谁要是离它近了,它就马上换个地方,谁也别想找到它。 目魔领域中的东西都长了眼睛,因而不能吃,吃了会造成精神错乱,被困其中的修士,最终不是饥渴而死,就是精神错乱最终还是要死,成为目魔的养分。 谢白鹭看看自己的储物袋,里面的干粮和水只够她吃一顿的了。这几日她都在荒郊野岭行动,根本没机会补充食水。 像她这种没带够干粮,修为也很弱尚未辟谷的修士,就是第一批死的。 在知道眼睛除了监视暂时并无别的危害后,谢白鹭对这些无处不在的眼睛的恐惧都减少了些,甚至为了脱敏,她还薅了片长眼睛的树叶,近距离跟那只眼睛大眼瞪小眼。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节 她手上的这只眼睛跟人类的很像,构造基本一致,在树叶上微微凸起,她忍着恶心拿树枝戳了一下,弹弹的,有点像是果冻,眼睛还对她的触碰给了反应,眨了眨眼。 谢白鹭拿出了匕首,眼睛眨眼的频率瞬间上升。 谢白鹭很意外:“这眼睛还会害怕的吗?” 小星看看谢白鹭:“……主人,要不你先找地方洗洗脸?” 谢白鹭是反杀了钱朗之后就立即被凌凇追杀了,哪有时间洗去身上的脏污? 因而,她此刻满脸是血,又举着沾满血匕首的模样,着实有几分惊悚。 谢白鹭果断摇头:“水里也有眼睛啊,我不洗!” 一想到洗脸时水里漂浮着的眼睛都会盯着自己,她就全身起鸡皮疙瘩,而且领域里的水她不敢碰脸,怕通过接触吸收导致精神错乱。她自己带进来的皮水壶里还剩浅浅一层水,但用来喝都不够,哪能用来洗脸?脏不脏的不要紧,先活下来再说吧。 谢白鹭还是将树叶放下了,目光落在那些修士身上。 那一行修士总共有七人,其中有三人衣着相似,另外四人中,两个女修模样相像,又靠在一起,可能是母女或者姐妹,另外两个男修分开坐的,没什么交流。 谢白鹭的目光落在那衣着相似的三人身上,他们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修应是领头的,神情倨傲,言谈间多有不耐,而另外一男一女围绕在他身边,隐隐有保护的姿态。 这三人衣着不凡,估计是来自大势力,而另外四人衣着跟她也差不多,多半是散修。这七人看似在一起休息,但是分成了四个小团体,也就是说,他们也是临时组队的。 谢白鹭因钱朗的事对这世界和别的修士有了更多的戒备,但只要这一行人不是什么齐心协力只杀人的邪修小团队,她就可以尝试跟他们接触。 她是可以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找到目魔后破局,但问题是,她的困境不只有目魔领域,还有虎视眈眈的凌凇。 目魔领域不除,她会被困死,目魔领域除了,她会被凌凇找到杀掉,真正的死局,她只能寻求外部力量来找到破局之法。 那就意味着,她得对这些人有更多了解才行,可远远看着是不行的。 谢白鹭思虑片刻,忍着心痛从皮水壶里倒出最后一点儿水,浸湿被她扯下的一小节中衣白布,一点点费力地擦干净脸上的血。 至于衣服上的就没有办法了,她没有第三套换洗衣物。但她这张脸必须露出来,在那些人面前,她应当是一个被“大哥”照顾得很好的傻白甜,方便套话。 满脸血的傻白甜还是太超前了,这张气质上偏娇弱的脸得好好利用起来。 为了给自己上一道保险,谢白鹭先打坐恢复了一点灵力。临出发前,她小声叮嘱小星:“我不叫你你就别出来,有紧急情况比如说你提前发现凌凇了,也别叫我主人。” 小星不知道谢白鹭要做什么,但见她似是要搞大事的样子,它也隐隐兴奋起来。虽然它这新主人修为不怎么样,但脑子确实好使。 它也小声说:“放心吧,我可机灵了!我以前的主人还夸过我的!” 谢白鹭心道,机灵不机灵不知道,欺软怕硬、审时度势确实很有一套。 谢白鹭最后扫视了下自身,够狼狈,够无害,这才脚步虚浮地往那一行人走去。 临时营地中的七人,虽是暂时汇聚在一起,共同解决目前困境,但互相之间很是戒备,跨团体说话的人不多,只跟熟悉的人低语。 三人团体中那神情倨傲的男修忽然看向某个方向,提醒道:“有人来了。” 他的语气并不多紧张。因为这里是邪魔领域,而不是秘境,没什么机缘可抢,所有人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因而并不太需要警惕修士,除非本来就有仇的。 经过他的提醒,其余人也看过去。 一人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的,是个身形狼狈的女修,一身已凝结的血液,脚步踉跄,像是刚经过一场恶战,受了不轻的伤。 正是主动靠近的谢白鹭。 在对上这群人的视线时,她微微惊讶,随即惊喜的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最终化作失落,像是找什么人但没有找到。 但她还是问道:“你们见到过别的修士吗?我跟我大哥走散了。” 短暂的沉默后,那对长得很像的女修中一人道:“我们遇到的人都在这里了。” 谢白鹭松了口气,有人愿意接话就好。她见这些修士并不排斥她,他们甚至依然坐着并未起身戒备,便轻声问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在邪魔领域之中,抱团是基本操作,没人会抗拒壮大临时联盟的力量。 跟接话女修模样相像的另一个女修道:“当然可以呀,多一人便是多一分力量。” 谢白鹭便在众人若有似无的注视下走到两个女修面前,脱力般坐下,小声道:“我叫谢红,本来是筑基中期修为,但受伤了,可能使不上多大的力量,但我会竭尽全力的!你们怎么称呼呀?” 除了搭理谢白鹭的两个女修,其余人都转开了视线。谢白鹭从露面到现在,已经塑造出了一个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因而没太多涉世经历,戒心不太强的模样。 这一个临时联盟除了互通姓名之外,修为什么的可不会说得这么详细,更别说暴露自身的弱势了。 先搭话的女修道:“我们是姐妹,我叫孙叶蓉,这是我妹妹孙叶彤。” 妹妹孙叶彤灿烂一笑:“没关系的,你不必忧心,我和姐姐的修为也不高。” 谢白鹭点点头,轻轻一笑,像是被安慰到了。 孙叶蓉问道:“你可是在邪魔领域内受的伤?” 她倒不是想窥探他人隐私,只是邪魔领域内修士的信任很经不起考验,她担心会有那种不顾大局杀人夺宝的狠人进来了。 谢白鹭闻言顿时面色惨白,颤声道:“是在外面,我、我和我大哥遇到了一个疯子。” 听到“疯子”二字,孙家姐妹及二人包括其余偷听的人的面色都微微变了。 谢白鹭对此并不意外,小星说过,在这个修真界,只要提起“疯子”,所有人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凌凇。 她面露疑惑:“你们怎么了?” 孙叶蓉强笑道:“你说的疯子……可是指那个人?” 谢白鹭更疑惑了:“谁?” 不等孙叶蓉解释,一旁那三人小团体中领头的人便冷声道:“瞧你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连他的名字也不敢说吗?我看传言也不见得多真,也就是你们这些散修才会被吓破胆!” 这话说得不客气,另一个单独坐着的男修忍不住反驳道:“滕安修,三日前罗霄门被灭门的事,你没听说吗?他可不会只对散修下狠手!” 谢白鹭心中微动,罗霄门被灭,是她刚穿越前遇到的事吧?那个元婴修士应该就是罗霄门的人,或许是门主?门主被灭,确实能称得上灭门了。 她当时没看到两人战斗的结局,但她离开前小星就说过凌凇要赢了,而且他后来还完好无缺地追了来,他对手多半是死了。 滕安修神情傲慢,嗤笑道:“罗霄门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门主也就是元婴初期罢了。要是对上我滕家,看凌凇还敢不敢放肆!” 谢白鹭忽然满眼崇拜地出声道:“滕家,是五大世家的滕家吗?” 五大世家是凌、闵、虞、滕、宗五家,小星跟谢白鹭简单说过,更多详细的情况,小星也不太清楚了。 有人这么捧场,滕安修给了一点点小面子,回道:“没错。我阿姐天赋卓绝,一直想找凌凇打一场,偏偏他一直躲着我阿姐。可笑,也就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散修才会拿他当回事!” 谢白鹭心中一动,惊叹道:“哇,你阿姐好厉害啊!那她现在在哪里呀?” 如果滕安修的阿姐在的话……人家得偿所愿跟凌凇打一场,她就趁机跑掉,这就算是两全其美了吧! 滕安修眯眼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白鹭心道,还以为挺好套话,没想到警惕心还挺重。 下一刻,便听滕安修道:“告诉你也无妨,我阿姐是跟我一道出来的,这会儿肯定已进来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找来。” 谢白鹭:“……”有点警惕,但不多。 听到滕安修的话,几个散修都露出惊喜的笑容。滕安修的阿姐滕安岚可是有名的天才修士,年纪轻轻早已是金丹巅峰,有她在,区区目魔领域,还不是手到擒来?他们有救了! 连最先看不惯滕安修的男修都说:“滕安岚前辈可是金丹巅峰修士,有前辈在,我们都能活着出去了!” 金丹巅峰,比凌凇修为还高,可凌凇这人连元婴修士都能打赢,这个滕安岚行吗? 谢白鹭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好奇道:“滕安岚前辈这么厉害的吗?是不是元婴之下无敌?” 滕安修反应很大,皱眉道:“你没听过我阿姐的事吗?别说元婴之下了,元婴修士她也能打败!” 谢白鹭顿时心中一喜,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好厉害啊!是我太孤陋寡闻了,能跟我说说她的战绩吗?” 战绩就不用滕安修吹了,那夸滕安岚的男修直接抢答,说起滕安岚的战绩头头是道,什么筑基时就能在金丹修士手下不败,金丹中期时就已是元婴之下无敌手,如今金丹巅峰更是敢跟元婴叫板,一些有名有姓的所谓天才都是败在滕安岚手下。 谢白鹭越听越激动,太好了,能打元婴修士,就能跟凌凇一战,而且这个滕安岚跟凌凇不一样,只战斗,并不嗜好杀人,她也就不用担心跟滕安岚打交道会莫名被杀,她生的希望就在滕安岚身上了! 但在那之前,她还得确认下他们话里的水分有多少。 谢白鹭好像想起了什么,迟疑问道:“说起来,你们说的那个疯子,长什么样子?该不会是穿着一身红衣吧?” 她话音刚落,众人面上的惊喜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表情变得僵硬,惊疑不定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谢白鹭重点关注滕安修,却见他也是面色微变,急切地追问道:“红衣?你遇到的疯子是凌凇?” 谢白鹭:“……?”不是,瞧这害怕的样子,所以刚刚你们全是在吹牛吗?! 第05章 疯子追来了 小星只是器灵,又怕被凌凇拆了,面对凌凇时那么惊恐的样子,谢白鹭能理解,虽然听小星说了凌凇的名声,但光听是没有实感的,直到此刻,看到众人对凌凇的恐惧,她才更深切地意识到,凌凇这个名字,怕不是能止小儿夜啼! 乍喜还悲的感觉并不好受,对他们来说只是随便吹个牛而已,对她来说那就是从生到死啊! 谢白鹭压下心中的烦闷,对上滕安修的目光道:“我从前没见过凌凇,就是突然想起来,万一你们说的凌凇跟我们遇到的疯子是同一个人呢?他可能也进来这个领域了。” 听到谢白鹭的补充说明,众人都是一静,孙叶蓉像是怕惊吓到了什么,小声问道:“你遇到的那个疯子,长什么模样?” 谢白鹭回忆起了凌凇的模样,那是真好看啊,美得很有攻击性,是她喜欢的样子,偏偏不干人事。 她顶着所有人的视线做出回想的模样道:“他穿着一身红衣,模样极为英俊,好像、好像是以杀人为乐,挺疯的。” 一片静谧中,那吹捧滕安岚的男修道:“那疯子灭罗霄门的地方,离这里也就千里地吧……” 这个新世界很大,千里地对于一个金丹修士来说很“近”,他在这里现身是非常有可能的。 孙叶彤也低声道:“而且,如今的修真界,还有哪个男修爱穿红衣?” 众人沉默,滕安修突然扬声道:“你们在怕什么?我阿姐快找来了,凌凇不是她的对手!” 吹捧滕安岚的男修一脸丧气道:“可我们要是先遇到那个疯子了呢?” 滕安岚前辈或许能战胜那个疯子,但他们这群人可是连一招都接不住的。 虽说那疯子不是见人就杀,可谁知道自己做点什么会招惹他?万一那疯子就不喜欢八这个数字,看他们有八个人随机选一个杀掉呢? 滕安修也不吭声了,他是打心底觉得他阿姐强于凌凇,凌凇如今名气比他阿姐大,不过就是因为凌凇滥杀,人人畏惧而已。也正是因此,他听说凌凇也可能在这个领域里时,才会不受控地生出慌张情绪。 正如那男修所说,万一他们先遇到了凌凇呢?他阿姐是万众瞩目的天才,他却资质平平,是家里资源供着才到了筑基巅峰,多年来离金丹遥遥无期。 短暂的沮丧之后,滕安修又恢复了傲慢的样子道:“你们不必惧怕,哪怕先遇到凌凇,他知道了我是滕家人,也不敢动手的。” 跟他一起的两个滕家人面露赞同,可除滕家人外的几人却不置可否。他们又不是没听说过那疯子对五大世家的人动手的事,听说那疯子连凌家人也不给面子,顶多就是不杀掉罢了。 但没人反驳滕安修,谁都希望真遇到了凌凇之后,滕家的名号真的有用。 滕安修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谢白鹭身上,蹙眉道:“如果你遇到的人真是凌凇,你是怎么从他手里逃出来的?”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节 要知道,凌凇想杀的人从来还没有杀不掉的,所以听到这个疑问,众人心中不禁生出希望,或许她遇到的人不是那个疯子呢? 谢白鹭对此早有准备,闻言便露出难过的表情:“是我大哥拦着那疯子,让我先跑。也不知道我大哥怎么样了,要是我们遇到的疯子真的是你们说的人……” 那就死定了——众人在心里道。 孙叶彤安慰谢白鹭:“你们遇到的说不定不是那个疯子,不然你都逃不掉的。” 谢白鹭:“……”谢谢,已经逃两次了。 她点点头,像是被安慰到了。 但从其余人的表情来看,他们并未就此放松下来,显然认为此疯子就是彼疯子。 因此,如此大喇喇地待在这空旷的地方也变得充满了危险性,一直默不作声单独待着的男修道:“我们换个地方休息吧。” 众人纷纷应和,连滕安修都没有反对,没再说什么不怕凌凇的话。 谢白鹭默默跟着众人转移阵地,对于凌凇的可怕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如此说来,她能从凌凇手下逃掉两次都不知是多幸运的事,也难怪小星对她所说气运之子的话深信不疑。 那么这种幸运还能持续下去吗? 谢白鹭微微抿唇,她可不会将自己的生命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之上。 滕安岚的实力应当不俗,不然不会如此出名,接下来就看是滕安岚先找到滕安修,还是凌凇先找到她了。 等众人到了一处有山坡阻挡视线的地方停下,谢白鹭立即打坐,想要多恢复些灵力。万一她先遇到的是凌凇,那就赶紧利用五星鼎逃离,续个命先。 等谢白鹭打坐结束,就见其余人或是在闭目养神,或是在修炼,也有默默吃东西的,谁也没出声,就好像怕一点点声音都会引来杀神。 谢白鹭走到孙叶蓉姐妹面前,取出两块灵石小声道:“你们有多余的水和干粮可以换给我吗?我只需要一点点就够了。” 孙叶蓉和孙叶彤对视了一眼,孙叶彤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包油纸包的干粮道:“干粮我们还有一些,不过水不多了,你若不介意,我匀一些给你。” 她扬了扬手中的水囊。 谢白鹭感激道:“当然不介意,太谢谢了!我大哥跟我说,外面虽然危险,但也有好人,他果然没骗我。” 孙叶蓉闻言笑了笑,其实若非听到滕安修说滕安岚前辈就在附近会找来,她们姐妹也不会如此大方。她们尚未辟谷,还得靠着食水活下去的。 不过,哪怕不指望滕安岚前辈,不是还有那个疯子吗?反正她们肯定是能从目魔领域出去的,就是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无论如何,食水反而没那么紧要了。 谢白鹭将灵石塞给孙叶彤,对方也没拒绝,在她取出空的皮水壶后,匀了一半水给她。 谢白鹭又是连声道谢,便拿着皮水壶和干粮走到一旁,静静吃喝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滕安修忽然腾地一下站起身,他手拿一个正微微发着光的铃铛,面露喜悦。 铃铛里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阿修,你可好?” 谢白鹭注意到孙叶彤望着那铃铛的目光很是羡慕,那大概是个挺难得的法宝吧。铃铛对面之人,自然就是滕安岚,这对姐弟出门带上能互相联络的法宝很正常,毕竟是大家族,法宝不重要,子弟的性命更重要。 想来邪魔领域也能阻隔这种法宝,所以滕安修这会儿才接收到滕安岚的联络,说明滕安岚刚刚进入领域内。 听到自家姐姐的声音,滕安修终于安定下来,镇定地说:“阿姐放心,我们三人都并未受伤。” 对面的滕安岚道:“好,你们在原地不要动,我去找目魔。” 听滕安岚有结束联络的意思,滕安修包括在场其他人都急了,什么目魔不目魔的不着急,紧要的是那个疯子啊! 滕安修急忙道:“阿姐等等!我听遇到的散修说,凌凇好似也进入这个领域了!” 铃铛对面沉默片刻,众人都怕对面的人会说先去找凌凇。 领域内隔绝神识,万一在滕安岚找凌凇的时候,凌凇先找到他们了呢? 滕安岚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知道了,你们待在原地不要动,我离你们不远,很快过来。” 这下谢白鹭也羡慕了,这铃铛好好用啊,不但能通讯,还能当定位用。 铃铛通讯结束,众人面上都带了放松的笑,只要有滕安岚前辈在,他们就安全了! 先前压抑的氛围不再,原本不怎么说话的两个男修也互相攀谈起来,说的多是滕安岚和凌凇,当然,凌凇还是用“那个疯子”指代。 就在这片轻松氛围中,一道声音突兀响起:“那疯子来了!”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所有人都像被虫子蛰了一样跳起,满脸恐慌地四下张望起来。 而谢白鹭听出来那是小星的声音后,便猛地躲在一块大岩石后,恰好跟一只岩石上长出来的大眼睛面对面。 它眨了一下眼睛,她也眨了下眼,庆幸这目魔领域内是长满了眼睛,而不是长满了嘴巴,不然她怀疑目魔会暴露她的位置。 其他人此刻也没时间和心思去追究那道陌生的稚嫩声音究竟是来自何人,因为他们看到,不远处那道刺目的红衣正飞快接近中。 松散的联盟形成的圈子下意识地收缩,所有人都聚拢在一起,如临大敌地望着正在接近的人。 没人注意到谢白鹭不见了。 有人小声问:“滕公子,前辈什么时候能赶到?” 他没问出口的是,能赶在他们被杀掉之前来吗?该不会只能给他们收尸吧? 滕安修面色凝重,随着那道红色人影的靠近,他终于确认了那就是凌凇,没有半分侥幸。 他低声道:“我阿姐不会说大话,她说很快那就一定是很快,只要我们能支撑上一会儿就行。” 其余人闻言无语,他们这些筑基的筑基,练气的练气,真的能在金丹手下撑上一会儿吗?怕不是一个照面就被杀掉了。 凌凇是从空中来的,飞得高看得远,因而他早看到了这一群人,便径直飞了过来,在他们面前落下。 谁也不敢开口,只有滕安修顶着滕家人的名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凌公子,我是滕家滕安修,滕安岚是我阿姐。” 躲在岩石后的谢白鹭此刻其实心情遭得很,凌凇来得太快了。她本还指望着滕安岚先来,然后他们这群人跟着滕安岚去找出目魔杀掉,之后凌凇再循着神识印记找来跟滕安岚打起来,她就可以趁机逃了。 但听到滕安修那恭恭敬敬的话语,她还是忍不住想笑。先前那个一脸倨傲,恨不得把凌凇踩在脚下的人是谁?怎么当着人的面就不敢逼逼了?不但态度恭敬,一句话里还迫不及待带上了家族和他阿姐的名号,生怕凌凇直接动手。 不过想到自己面对凌凇时的态度,谢白鹭觉得她好像也没资格说人家,她不也人前“凌公子”人后“凌凇”“疯子”地叫吗? 凌凇已找谢白鹭好一会儿了,进入领域之后,他就失去了对谢白鹭位置的感知,本想先找到目魔杀掉,但那目魔到处都有眼睛,太能躲,他便只能在领域内胡乱寻找,先找着哪个杀哪个。 这一群人还是他在领域内遇到的第一批修士,他没太在意滕安修的话,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语气慵懒:“见过拿着五星鼎的女修么?” 众人一愣,五星鼎?是那个神器五星鼎吗? 凌凇无视滕家名号和自家阿姐的态度令滕安修黑了脸,他忍了忍,想到自家阿姐就快来了,还是忍不住道:“凌公子,我阿姐早就想跟你切磋,她恰好也在领域内,不知你可愿与她一战?” 见这群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凌凇不悦地蹙眉:“你阿姐?哪个?” 一副根本没听说过的模样。 几个散修闻言顿时面色微妙起来,他们想起先前滕安修说,滕安岚一直想找凌凇打一架,结果凌凇一直躲着,可如今看来,凌凇竟然是听都没听说过滕安岚的样子,那什么“躲”之说,就是无稽之谈。 滕安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凌凇的态度是在羞辱他的阿姐,他一向最崇拜他的阿姐,岂能容忍凌凇这样轻慢他阿姐? 跟他一起的滕家人知道他的逆鳞,在滕安修口出恶言之前赶紧一左一右死死拉住他。 平常滕安修随便怎么说都行,先前他在散修面前口出狂言他们都不会阻拦,可如今面前的人可是凌凇那个疯子啊,他敢杀滕家人,也有能力在滕安岚赶来之前杀掉他们,更有能力在杀人后全身而退! 滕安修被这么一拦,热血上头的大脑也被浇了盆凉水似的,他面前的人可是凌凇,哪怕他先前提起对方时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心里非常清楚此人有多肆意妄为。 他要是被凌凇杀了,哪怕事后滕家可以向凌家讨回公道,可他人都死了,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凌家也不可能交出凌凇任由滕家处置,顶多就是给些灵石法宝补偿罢了,他死了也是白死! 滕安修挣脱了同伴的拉扯,硬邦邦地回道:“我阿姐名滕安岚,是金丹巅峰修士,同凌公子一样曾越阶打败过许多对手。” 凌凇问的那句话其实根本就不是真想知道滕安修口中的阿姐是谁,听到滕安修的回话也没在意,只是不耐烦地再问了一遍:“我问你们,见过拿五星鼎的女修么?” 听出凌凇话语中的杀机,众人寒毛直竖,先前吹捧滕安岚的男修急忙道:“没有!据我们所知,领域内除您和正在赶来的滕安岚前辈之外的修士就我们这八个人。” 凌凇眉头微挑,表情玩味:“八个人?” 那男修顿时神情大变,不会吧不会吧,他先前只是随便想想这疯子说不定有可能因为讨厌八这个数字而随手杀掉一个人,难道还真被他说中了吗?! 仗着此刻凌凇的神识不好用而躲起来心存侥幸的谢白鹭:淦! 幸好她早就在做准备,躲起来与其说是真要躲开凌凇,不如说是给自己争取施展神行诀的机会。小星说这叫神行诀,但她感觉有那么点名不副实,这前摇也太长了,反正她要是敢当着凌凇的面行气掐诀,一定会被打断。 在那男修提到“八个人”,从人数上的差距暴露了她的存在后,谢白鹭便掐下了最后一道手诀。 几乎就在同时,凌凇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大岩石之后,只是在他抬手去阻拦时,谢白鹭已经化作一道光飞出去了,他连个边都没摸着。 凌凇目视着谢白鹭逃离的方向,突兀地笑了一声,众人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了愉悦和凛冽的杀意。 这是他第一次想杀一个人却杀不掉,对方还只是个重伤未愈的筑基。 可惜她也逃不了多久了,目魔领域就这么大,哪怕他感知不到她的位置,既已看到她逃向何方,追过去很快就能找到。 只是就在凌凇打算立即追去时,便听一道声音道:“凌道友,久仰。” 他回头,只见一个陌生女修正望着他,满眼战意。 他笑了起来,行啊,想要战,那便战! 第06章 金丹对决 滕安岚有着与她清冷嗓音相配的容貌,只是旁人看她时,第一眼注意到的不会是她美丽如冰雪的容颜,而是那一身似永远在燃烧着的战意。 面对早就想一战的凌凇,滕安岚的战意到达了顶峰。 凌凇与滕安岚都是年少成名的天才修士,至少滕安岚听闻凌凇成为金丹且经常越阶杀人之后便想与他一战。两个人虽同为五大世家弟子,奇特的是一直到如今才是第一次见面。 在凌凇和滕安岚对上之后,滕安修等人便连忙退开很远,怕被金丹大佬们的战斗波及。 包括滕安修在内的滕家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对峙的两人,他们相信滕安岚能赢,可又担心她会输,心情十分之矛盾,毕竟对面可是凌凇那个疯子啊! 而其余几个散修,则退得更远了些,虽然确实很在意凌凇和滕安岚的对战,但…… “姐,谢红她是被……记住了?”孙叶彤将“疯子”二字含糊过去了,表情很是费解。 孙叶蓉道:“没听到他提及五星鼎吗?”抢走五星鼎,当然会被那疯子记住。 先前吹捧滕安岚的男修加入了讨论:“看不出来,谢红竟然抢到了五星鼎。先前罗霄门被灭门,不就是因为跟……那位抢五星鼎吗?所有人都以为五星鼎在他手中,没想到竟然不是!” 他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幸好那疯子着重提及八个人不是真的如他猜想,而是发觉少了一人啊。 他感慨道:“先前我还当谢红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涉世未深,没想到五星鼎的事她是一个字都没泄露。” 孙叶彤对谢白鹭有几分好感,低声反驳道:“涉世未深又不是傻子,五星鼎这种事怎么可能到处去说?这种神器,能让原本的好人变作坏人!” 她看了眼对方,似意有所指。 那男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五星鼎放你面前,换你不抢?” 孙叶彤摇头:“那位……盯上的,我可不敢肖想。你有本事便去抢呗。”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节 那男修的神情顿时一僵,确实,刚刚从那疯子的问话里可以看出来,人家就是冲着五星鼎来的,他是不想活了才去跟人抢。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由衷地感叹:“那个谢红也是胆大包天,连那……盯上的东西都敢抢。” 几人也不禁点头。从谢红一看到那疯子就躲藏的样子来看,她一早就知道跟她抢五星鼎的人是谁,这样还敢抢,着实胆大。 此时,对峙了片刻的两位金丹终于由滕安岚挥出了第一剑,几个散修忙不再讨论,专注地观战。要知道,能亲眼看到高阶修士对战,对于他们的修炼可是大有裨益。 这会儿,已被众人抛之脑后的谢白鹭在落地后都不敢停顿,赶紧换了个方向快跑,直到寻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躲藏好,一人一器灵等了会儿没见凌凇追来,暂时放松下来。 这时小星才敢开口:“吓死我了!还好你反应快,不然我们就要完蛋了!” 小星欣喜于他们又躲过一劫,毕竟能一次次从凌凇那疯子手底下逃脱,是多么奇妙的事啊! 可谢白鹭却情绪低落。 她问道:“小星,修为高的是不是可以去掉修为低的修士留下的神识印记?” 小星道:“没错,修为差得越多越容易。” 谢白鹭想,果然。要是凌凇可以来得再晚一点就好了,她先见到了滕安岚,万一对方人特别好,跟她投缘愿意帮她去除凌凇留下的神识印记呢? 现在好了,她怀疑凌凇和滕安岚已经打起来了!凌凇这会儿都没追来,很可能是被绊住了,那只能是被本来就快到了的滕安岚绊住。等他们打完才会去找目魔,到时候运气差一点,她在目魔领域内就会被凌凇找到杀了,运气好点,等目魔领域消失,凌凇也能顺着神识印记轻松找到她杀了。 小星见谢白鹭情绪糟糕,接受了她气运之子设定的它安慰道:“主人,你不用担心!你可是气运之子,等到了要紧关头,一定会有人来帮你。” 谢白鹭面上勉强露出笑容:“没错。” 小星可以信这个,她总不能被自己忽悠进去,真要什么都不做,她死定了。 必须再有一个第三方横插一脚……问题是,她遇到滕安修他们已是巧合,哪来那么多巧合再让她遇到一个善良的高阶修士? ……等等,说起来,这儿可是目魔领域,到目前为止那只目魔的存在感是不是太低了?她有没有可能利用目魔? 谢白鹭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小星,目魔就只是以修士尸体为食吗?” 小星不知谢白鹭为何问这个,只老实回道:“不是啊,只要有灵力的东西,邪魔们都吃。” 谢白鹭道:“那你说,神器它们喜欢吗?” 说到这个小星就不困了,摇摆着白白胖胖的身躯得意道:“那还用说?神器在锻造时不知加入了多少宝贝,比起修士,邪魔们当然更喜欢吃神器了!” 谢白鹭闻言心中一喜,故作一脸担忧道:“那你这个神器中的神器,岂不是很危险?我这么弱小,连练气都不如,万一目魔来抢,你不是一下子就会被抢走了吗?最强大的那两个金丹修士说不定正在打架,都顾不上它!” 她这么说着,便看到灌木丛里的几只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 果然目魔的这些眼睛不仅能看,还能听! 小星好似愣了下,转动着白白的身躯,呆呆的像是在看谢白鹭。 它一下子反应过来急道:“那你别说出来啊!你不说,目魔就不会知道,可现在……” 它看看周围无处不在的眼睛,说不下去了。目魔很弱小,但它这新主人更弱小啊! 谢白鹭说道:“难道我们不说它就不知道了吗?你可是神器诶!” 小星一口应道:“当然!都说我如今是明珠蒙尘,你没看滕家人和那些散修全都没有发现我吗?你要是不说,目魔根本不会知道我是神器!而且,目魔很蠢的!” 谢白鹭看到周围的眼睛眨动得更频繁,可能是生气了。 她提醒道:“别骂了,你看目魔都生气了。” 小星气急败坏:“它现在肯定在赶来的路上,我们都要被它吞了,还管它气不气!” 谢白鹭哦了一声,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说,凌凇和滕安岚若是打起来,能打多久?能有凌凇跟那个元婴修士一样久吗?” 小星急道:“你现在还有心思惦记这种事,快跑啊!” 谢白鹭催促道:“快回答我!” 小星一愣,仿佛从谢白鹭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顿了下镇定下来认真回道:“滕安岚我没见过,但听人说起过她,要是她真跟传说中一样,绝对比那个元婴坚持得久。” 谢白鹭道:“你这话说的,就没想过凌凇会败?滕安岚可是金丹巅峰,比凌凇高两个小境界。” 话是这样说,其实她也没想过凌凇会败。她只想着滕安岚能拖上一段时间,却没想过滕安岚能赢。而且,就算滕安岚赢了又怎样?滕安岚赢了也不杀人的啊,赢了凌凇他还是能来追杀她,哪怕是战损版的凌凇,她也打不过! 小星很激动:“那疯子怎么可能会败?谁都可能败,他一定会赢!” 谢白鹭闻言叹道:“怎么办,他在我们心里已经成为一道不可战胜的思想钢印了。” 小星:“……?” 谢白鹭拿手指戳了戳小星,把它戳了个跟头掉到地上,自己就地打坐。 咕噜噜滚远了又滚回来的小星更加迷惑:“你怎么坐下了,不跑吗?” 谢白鹭简单解释道:“先积攒点灵力。我们不知道目魔从哪个方向来的,乱跑可能刚好撞上呢?” 小星一听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吭声了。 谢白鹭感受着体内的灵力,可能是因为目魔领域不大,她这次使用神行诀并未将全部灵力都消耗光。 凭借她个人的灵力负担不起神行诀的消耗,每一次都是她和小星以一定比例混合消耗,所以神行诀用一次,小星就会被消耗一点,而它作为器灵没办法自己补充灵力,迟早有一天,她就用不出神行诀了,而小星这个器灵也没办法再化形。 可要是不用神行诀,他们立马就会被凌凇抓到。现在就是死刑立即执行和死缓的区别。 谢白鹭没能打坐多久就被小星叫醒:“有东西过来了!” 谢白鹭走出灌木丛,便看到一只雪白的兔子趴在前方不远处,兔子白白胖胖的,三瓣嘴,身上只有两只眼睛长在该长的地方,毛茸茸的让人很想摸,但问题是—— 也太大了吧!一只有大象那么大的白兔,太惊悚了! 偏偏那白兔好像浑然不觉它这样的体型有什么问题,蹦蹦跳跳地向谢白鹭跑来,摇头晃脑的好像觉得它这样很可爱。 谢白鹭:“……”别装可爱了啊巨白兔,你没发现你一边跑一边地面在震动吗?! 小星说过目魔可能是任何形态的,因而谢白鹭几乎立即知道这只除了体型以外看着都跟小白兔无异的东西就是目魔。 “你就是目魔吧!”谢白鹭直接揭穿。 面前的巨白兔上下左右看,一副不知谢白鹭在说什么的样子。 好家伙,这是在装真白兔呢? 她好感动,真的,就这体型,明明可以一口把她吞了,还要装可爱降低她戒心…… 谢白鹭一脸义正辞严:“你再怎么伪装都没有用的,我知道你就是目魔,你是冲着五星鼎来的吧?我告诉你,你别想了,五星鼎我是不会给你的,哪怕我很弱小,我也不会束手就擒!那两个金丹修士很快就会找来这里,把你干掉,识相的你就快滚吧!” 眼前的巨型兔子见谢白鹭不上当,便嘴一张,露出了一口尖锐的牙齿,口吐人言:“哈哈哈你别骗我,我都看到了,他们在打架,顾不上我!” 谢白鹭闻言心中一喜,她不能确定凌凇和滕安岚是不是在战斗,但目魔眼睛多,它知道啊,让它告诉她不就好了?幸好他们真的是在打,那她就可以按照原定计划进行了。 谢白鹭大声道:“他们很快就会打完的,到时候你还是要死!” 目魔哈哈大笑:“他们离打完还早呢!” 谢白鹭心道,好的,这就是她想要的消息。 她故作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道:“就算他们在打架,知道你现身了,也会来杀你的!” 目魔很得意:“他们顾不上我的!这话还是你自己说的,你现在休想骗我!” 谢白鹭想,小星对目魔的情报很准确,这目魔确实不怎么聪明,想也是,要是有脑子有本事,还用得着耗死修士吗?直接就自己上了吧。 这不,“金丹修士打架顾不上我”的想法,已经印在它脑子里了。 目魔劝诱:“你要是把神器交给我,我就放你……” 它话没说完,谢白鹭就转头跑了。 目魔愣了会儿,那巨大的白兔子气得毛发变黑,浑身还长出了许多只眼睛,喊叫着冲谢白鹭追去。 谢白鹭一边跑一边注意着目魔的速度,在发觉它跑得没她在灵力加持下快之后,便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小星才小声说:“我怎么觉得,你刚刚跟目魔说话的样子看起来蠢蠢的……” 它顿了顿,想起刚才谢白鹭在滕安修他们面前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原来你是故意的!” 谢白鹭:“嘘!” 小星赶紧闭嘴,滚回五星鼎里面去,兴奋又安静地看谢白鹭要做什么。 谢白鹭控制着自己的速度,看目魔追不上了,就做出力竭的样子放慢速度,看目魔快追上了,就一副肾上腺素飙升的模样又加快速度。 感谢小星的情报,这目魔没有远程攻击手段,她才得以引着它往回跑。 目魔领域确实不大,先前谢白鹭用神行诀跑得也不远,因而没一会儿便看到了远处半空中正在战斗的两人。 太远了,谢白鹭看不到他们具体谁是谁,但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灵力的压迫,便知他们打得有多激烈了。 她往后头看了眼,可能是靠近了那两个危险分子,目魔有了迟疑,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谢白鹭心想,这可不行啊。 她哎呀一声惊呼,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样,摔在了地上。 目魔本来都快停下了,一看谢白鹭摔倒,抓到她就是一步之遥,便又追了过去。 那可是神器啊,比它吃一百年的修士都补! 贪婪在这时候战胜了谨慎和恐惧,它想,那两个修士看起来还要打很久,肯定注意不到它,它赶紧偷偷地追上把神器吞了就跑,之后它就躲起来耗死这些人! 谢白鹭回头看到目魔瞬间逼近,做出慌忙的样子爬起来就跑,又拉近了些跟凌凇二人的距离。 目魔还在因贪婪而紧追不舍,但谢白鹭知道它越靠近那两人,就越是迟疑,因而从目魔的姿态看出差不多到极限之后,谢白鹭低声对小星说:“相信我!” 小星还没有反应过来谢白鹭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发觉自己被整个儿丢了出去,抛向半空。 与此同时,谢白鹭大喊道:“凌凇,目魔要吃五星鼎!” 目魔看到五星鼎飞上半空,所有的眼睛里都只有在半空唾手可得的五星鼎,根本没听到谢白鹭在喊什么,以不同于它体型的敏捷猛地往上一跃,张大了嘴巴就要吞下五星鼎。 直面目魔血盆大口的小星:“……啊啊啊啊啊啊!” 对于正专注战斗的两人来说,远处跑来的弱者并不值得付诸心力,直到谢白鹭的凄厉喊声穿过空气而来。 被呼唤的凌凇侧头避开滕安岚的一剑,极目远眺,刚好看到一只黑色的丑兔子正要吞下五星鼎。 他眉头一蹙,抬手挥下一剑,剑气如虹,雷电般转眼间便逼近目魔,只听细微的“噗”的一声,目魔庞大的身躯被切割成两半,剑气在这一瞬间搅碎了它的全部生机。 也正因为这一分神,凌凇没能躲开滕安岚当面的凌厉一剑,剑气穿过他的腹部,他闷哼一声,不得不扯回注意力,没管那点小伤,抬剑挡住下一波攻击。 目魔一死,目魔领域自然消散,而谢白鹭早就在等待,当目魔碎成一块块落地,周围无数的眼睛消失时,她也飞扑上去抓住了五星鼎,同时飞快地行气掐诀,又紧张地往半空瞥了一眼。 看到凌凇受伤,且被滕安岚继续牵制,她顿时心中一松。高手对决,最忌分心,她把目魔引来,一是利用凌凇对五星鼎的在意而消灭目魔,二便是看能不能害他一下。 幸好她赌赢了!这局很危险,凌凇很可能光顾着打架不理会她的话,但她本来就陷在死局里面,赌输跟原来一样是死又没什么损失,赌赢却又能争取一段时间。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节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谢白鹭已带着五星鼎,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远处,又一次逃离了凌凇的追杀。 第07章 靠谱中带着不靠谱 从谢白鹭喊凌凇的名字到她消失,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在一旁观战的众人只是一个转头,刚看清谢白鹭那边有什么东西,下一刻除了一滩烂肉,那边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几人面面相觑,连目魔领域已经消失都成了小事。 孙叶彤迟疑道:“刚刚那是谢红吧?” 吹捧滕安岚的男修道:“她胆子果然很大,竟然敢对那位直呼其名。” 孙叶蓉沉默了片刻后道:“好胆识,敢利用他。” 虽然她并不清楚谢红跟那个疯子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能猜出个大概,谢红抢了五星鼎,那疯子追杀而来,跟进了目魔领域,谢红想离开领域但又打不过目魔,便引目魔而来,借用那疯子的力量杀死目魔,又趁着那疯子正跟滕安岚前辈切磋而趁机逃走。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聪明又胆大,还有好运道。” 颇为沉默的男修道:“可惜被……盯上了。” 能逃过这一次又如何?这次是天时地利人和,就没听说过那疯子要杀的人中有能逃掉的。 孙叶彤感叹道:“姐,你说,是不是像她这样快意恩仇,才是我们修士该追求的?” 孙叶蓉轻轻拍了拍孙叶彤的额头:“少看些话本,先活着吧!” 孙叶彤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半空中,凌凇此刻顾不上谢白鹭的逃离。 滕安岚是个眼里只有战斗的人,凌凇的分心并未让她有丝毫放松,她面目寒凉如雪山寒冰,本命剑带着淡蓝色的光芒,随着她每一次出招而划过危险的弧度。 凌凇和滕安岚,一个金丹中期,一个金丹巅峰,本来境界是差了不少的,但滕安岚是为了切磋,因而并未出全力,两人几乎是在一个水平线上战斗。 都是天才修士,都是一场场战斗打过来的,自然都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只是两人有一点不同——滕安岚与人战斗,以切磋为名,多数时候点到为止,不会下杀手,然而凌凇离家历练以来,这一条命都是从血泊中挣出来的。 因而,在有些惦记着逃离的谢白鹭的情况下,凌凇终于失去了切磋的耐心。 他打赢了又如何?以滕安岚这种资质,滕家在她身上只会堆满保命法宝,既然他又不可能杀掉她,再打下去也是白用功。 谢白鹭的再一次逃离已经令凌凇心中生出些许焦躁,他忽然身形微滞,硬生生受了滕安岚一剑,血液从肩膀上奔涌而出,他却看也不看,不管身上的血洋洋洒洒落下,只迅速退后脱离战场,漫不经心笑道:“我输了。” 一直紧张地盯着自家阿姐的滕安修见状欢呼一声,他阿姐赢了!凌凇说什么没听说过他阿姐,还不是让他阿姐赢了?凌凇也不过如此! 然而,半空中的滕安岚却尚未收剑,她蹙眉:“你故意的。” 凌凇慢条斯理地封了伤口处的穴道止血,散漫道:“我还有事。” 见他要走,滕安岚不悦道:“你轻视我。” 凌凇本已转身,闻言侧头看来,狭长双眸凛冽如寒冬:“什么时候你丢了保命法宝,你滕家承诺你被我杀了也不追究,再来找我。” 他说完便再也不理会滕安岚,后背对着她像是毫无防备,飞快向谢白鹭离去的方向追去。 滕安岚双唇紧抿,定定望着凌凇离去的背影,没有再追上去。 等滕安岚落地,听到二人对话的滕安修急忙迎上来道:“阿姐,他就是嘴硬,明明是打不过你,还如此嚣张!他也不过如此!” 滕安岚却摇头:“他说的没错。” 滕安修面色微变:“阿姐,你不会真听他的吧?” 他虽然觉得他阿姐最厉害,但凌凇的凶名他也很清楚,真要只拿着一柄剑去打,他害怕阿姐会出意外。 滕安岚却是摇头:“不,待我修为再精进些再说。我如今还比不上他。” 滕安修皱眉道:“怎么会?阿姐你明明比他修为高!” 滕安岚道:“他比我小三十岁,他修成金丹时的岁数也比我当年小十岁。” 公允地说,若是在同样的岁数,她还不如他。况且,真的跟他交手时,哪怕她修为强于他,也感到了吃力。他的剑意充斥着杀意,有着一往无前、不顾身后的狠绝,但她没有。 在滕安修还想在说什么前,滕安岚转头走向反方向:“走吧,阿修。” 滕安修只好郁闷地跟上,另外两个滕家人自然紧随其后。 其余四个散修见状,只互相点头示意,也各自离去。哪怕今日他们曾短暂联盟,将来再遇说不好便是刀剑相向。 另一边,谢白鹭正在疯狂逃命。 对于离开目魔领域之后该如何躲避凌凇的追杀,她自然是想过的。小星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秘境,或者也可以再加上邪魔领域,只不过后者更危险。 倘若凌凇不是眼看着她进入邪魔领域的,他只会感觉到他对她的感应失效了,秘境和邪魔领域都有隔绝神识的作用,两种都算是一种次空间,只不过秘境内部不隔绝神识,而领域内部神识也受限。 她只要想办法躲到这类的次空间中,凌凇暂时就找不到她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秘境本来就是众人追求的机缘,轮得到她进吗?至于邪魔领域,那确实是没人想进,但问题是她也不知道在哪里啊!而且,不是每一个邪魔都像目魔一样相对不危险,除非下一刻就要被凌凇杀了,能不进邪魔领域还是别进为好。 谢白鹭用过一次神行诀逃出百里之后,就地打坐,又抽空问小星:“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秘境吗?或者说,管理严格的城池也可以,进内就不能打架斗殴的那种。” 小星道:“秘境不知道,不少城市都有修士不得私斗的规矩,但那管不住那个疯子啊!” 谢白鹭道:“不管了,你帮我看看,有秘境就去秘境,没秘境就去城市,待在有规矩的地方比荒野好。” 万一遇到敢管凌凇的大能或者城市,那她不就赚大了吗? 按照小星的估计,以凌凇的速度,百里地直接追过来可能需要半盏茶的样子,也就是说,给她的时间连十分钟都没有,她只能寄希望于凌凇还被滕安岚缠着。 幸好,这几天她被撵狗一样奔逃,对于如何快速恢复灵力有了一些心得,连小星都赞叹过她打坐效率高,恢复得快。 对此她很骄傲,只要是学习相关,她就没在怕的。 骄傲归骄傲,谢白鹭心中估摸着时间,感觉恢复了一些灵力之后,也不再耽搁,继续使用神行诀,只是这一次跑得就没那么远了。 小星也急了起来:“这儿都是荒郊野地,离最近的城市还远着呢!” 谢白鹭看上去比小星镇定一点:“不要慌,我们往比较可能有秘境的方向走,拿出你作为神器的逼格来,告诉我,你直觉是哪个方向?” 小星见谢白鹭依然镇定,静静感受了下,忽然觉得前方不远某片地界似乎有些奇怪的波动,便指着那个方向道:“那边那边,快去看看,说不定是秘境!” 它忍不住想,不愧是天选之子,说要找秘境就有秘境了! 谢白鹭起身便跑,甚至不敢看后方,害怕一扭头就看到那个红色身影静静地跟在她身后,那简直跟鬼片一样了。 没走多远她便看到了一个安静的村子,她心生诧异,但脚步未停,反正对于修真界相关的东西,相比较于她的看法,肯定是小星的判断更准一点。 只是在她一脚踏进村头时,小星突然啊了一声。 谢白鹭心中一紧:“怎么了?凌凇追来了?” 小星迟疑道:“不是,这里好像……是个邪阵啊?” 谢白鹭:“……??” 谢白鹭低头看着从五星鼎中钻出来的小星,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你说的这个邪阵,是我认为的那种吗?就是很邪恶的,要用人命之类的东西血祭的阵法?” 小星惊讶道:“原来你也有知道的东西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谢白鹭:“……”这种时候就不用讽刺她了吧! 怎么说呢,可以说毫不意外,小星的判断,靠谱中又透着微妙的不靠谱。先前它也说是秘境,结果她一头撞进去就发觉是邪魔领域,这次它依然说是秘境,结果竟然是邪阵。 小星的语气突然变得乖巧:“主人,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谢白鹭道:“坏消息。” 小星语气欢快:“那我先说好消息吧!这邪阵跟秘境类似能隔绝神识,你进了这里,那疯子就找不到你啦!” 谢白鹭一脸淡定:“坏消息是我会死在邪阵里。” 小星:“……也、也不是啦!要是设置邪阵的修士很弱,你就可以打败他,总比面对那个疯子好吧!” 谢白鹭:“很弱?比我还弱的那种很弱吗?” 笑死,炼气期的修士都比她强。 小星:“……” 谢白鹭尝试往后退了一步,结果眼睛一花,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可见这邪阵是有进无出的。 不过,她发觉自己似乎并不是太紧张。 至少现在她不用担心凌凇会跟鬼一样突然出现杀掉她,跟永远悬在头顶的名为凌凇的这把剑相比,其他的危险似乎都不值一提。 谢白鹭一脸轻松道:“走,我们进村里看看情况。” 不管这邪阵能挡住凌凇多久都好,对她来说都像是监狱放风时间。 谢白鹭本以为村里会是一片肃杀氛围,结果她刚走到村头一户人家,便有一个中年妇女很平常地端着个装满衣裳的木盆走出篱笆小院,看到她还吓了一跳。 许是谢白鹭此刻的样子看起来太狼狈,妇人并未意识她是个修士,只是惊讶道:“闺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这么多血?” 谢白鹭突然有点感动,她穿越后就该遇到这样的问话啊,凭什么让她一睁眼就面对一个疯子的追杀,而且还没完没了! 谢白鹭现在有点儿警惕但不多,反正以她的修为,谁都打不过,便道:“只是摔了一跤,也没什么大事。大娘,您家里有没有合适我的衣裳?我想跟您买一套。” “有的有的!”妇人很热情,忙转头喊道:“大妮,你前几日新做的衣裳呢,快拿出来!” 屋子里传出一道年轻的女声:“啊?” 谢白鹭很主动地掏出了一颗碎银递过去。 妇人也很实在,连忙道:“要不了这么多,都是些粗麻布,闺女你不介意就行。” 谢白鹭穿的这个女修在修仙界应该算是比较穷的,但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身上衣裳虽狼狈,但还是能看出料子比较好,因而妇人担心她嫌弃。 谢白鹭把碎银塞给对方:“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些热水吗?我想洗一洗。我姓谢,您叫我小谢就行。” 她穿越来之后就根本没有机会洗漱,逃命都来不及,再这样下去要臭了。 妇人听到谢白鹭还要用热水,犹豫了下便将碎银接下来,笑容更真切了几分:“那大娘便收下了,我夫家姓黄,你叫我黄大娘吧。” 谢白鹭笑道:“那便麻烦黄大娘了,我先在外面走走。” 黄大娘应下:“好嘞,烧热水是需要些时辰,你可以去村东头看看,那里有一片橘树是我家的,你可以摘几颗吃吃,可甜了。” 谢白鹭笑道:“我晓得了!” 黄大娘转身回了屋子,她女儿刚巧走出来看看情况,便被黄大娘又拉了回去,谢白鹭则沿着村中的土路边走边观察。 小星这时候才小声道:“你看出什么了?” 谢白鹭道:“黄大娘家挺干净的。”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节 小星:“……?” 谢白鹭一路走一路看,这会儿正是午后休息的时候,周边民居里少有人走动,但凡看到她的,都会诧异地多看上一眼,在她微笑时,便也会笑一笑。 穿越以来经历了那么多的打打杀杀——主要是被杀,如今的平和场景对谢白鹭来说便显得格外有吸引力。 要是没有凌凇和邪阵,能在这样的村子里安定下来多好啊! 她小声道:“整个村子看起来非常平静,他们好像甚至没有发觉出不去村子了。” 小星想了想道:“可能是,我们运气特别好,这邪阵刚布置好。” 谢白鹭:“……那是运气挺好。” 小星有点儿理所当然的语气:“你是气运之子嘛。但凡这邪阵晚一点布置好,那疯子怕是已经追过来了。” 从时间上来算,倘若凌凇不跟滕安岚纠缠太久的话,确实也差不多该追踪到附近了。 因为滕安岚不嗜杀,又是滕家人,那两人的战斗应该认真不到哪里去,那么凌凇就不会像上次一样隔了三天才追来。 谢白鹭嗯嗯地应着,反正只要小星在危难之时别躺平就行了,它坚信她是气运之子没有任何坏处。 她一路溜达到了村东头,看到了那一片橘子树,也没有发现可能是邪修的人。 在摘下一颗黄澄澄的橘子后,正要剥皮时,谢白鹭突然一顿说:“会不会,我在这里闲逛的时候,邪阵主人已经在外面做法了,然后突然间,邪阵里面的人包括我全死了?” 小星笃定道:“绝不可能!你可是气运之子,不可能死得这么草率!” 谢白鹭:“……” 明明是她自己说的,但看到小星这样深信不疑,她也不禁生出了些许心虚之感。 但让她反口是不可能的,她可不想破坏她和小星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薄弱“信任”。 她一边吃着橘子一边道:“回去了。” 在邪阵里面出现变化之前,她得赶紧回去洗个澡,这可能是她未来几天唯一的洗漱机会,倘若她还能活过今天的话。 与此同时,在远处的某个地方,凌凇因突然发觉谢白鹭的神识印记消失而顿住了身形。 是有人替她消除了印记,还是她又进入了领域之类的地方? 凌凇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狭长双眸泛着幽冷的光。他当初顺手给她丢下神识印记的时候,可没想到她这么能跑,竟从他手底下逃过这么多次,她甚至还敢反过来利用他击杀目魔。 有意思,看在她愉悦了他的份上,他会给她个痛快的。 神识印记隔得越远感知便越是模糊,凌凇无法确定印记消失的确切地点,只能在附近大范围搜寻,寻找隐藏的领域或秘境。 第08章 邪修的疑惑 谢白鹭慢吞吞溜达回去的时候,黄大娘已经备好了热水,浴桶这种东西是不用想了,只有个不大不小的木盆给她用。 谢白鹭小时候有过冬天两热水壶热水就能洗头洗澡的经历,现在这样的条件她觉得已经很好了。 黄大娘女儿的衣裳略有些小了,她手腕都露出了一小截,但总比穿着她那身即将发臭的衣裳好。 谢白鹭让小星不许偷看,舒舒服服将自己从上到下都洗了一遍。按小星所说,修士一般都不用担心清洁问题,灵力在身,身上都不会脏的,但谢白鹭这受了重伤灵力还总是清空状态的不合格修士肯定不适用,她还被洒了一头的血。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她刚刚洗澡的时候也想过万一凌凇找来了,突然闯进来该怎么办,裸着死还是挺难受的,好在门外一直静悄悄的,也就是说,凌凇多半还没发觉她的位置。 但她本来就逃得不远,她怀疑他能锁定她的大致位置,那么只要来个地毯式搜查,总能找到她,五星鼎还在她手中呢,哪怕不算上她设计他的仇,他也绝不会放过她。 倘若这邪阵一直都没动静的话,她说不定可以暂且当这里是个避难所,赶快修复丹田的重伤,丹田里也能多存点灵力,让小星也可以少消耗一些。 当谢白鹭走出房门时,正在院子里打扫的黄大娘看到她笑道:“小谢,你可是饿了?我刚煮了碗面,你要不嫌弃便凑合吃。” 谢白鹭这几天吃干粮都吃厌了,闻言当即笑容满面:“谢谢黄大娘,我正好饿了,您太贴心了!” 面是素面,但是加了咸香的咸菜,味道很不错,这还是谢白鹭穿越以来吃的第一顿热饭,她很珍惜地吃完,胃部满足的饱腹感传来,让她觉得往日的阴霾和疲惫都似一扫而光。 她还能再逃一百年! 吃完没休息会儿,外头忽然传来吵闹声,谢白鹭一秒回归现实,快步走出去看情况。 黄大娘家本就在村口附近,不远处正围了一圈人,有人在惊恐地大喊:“是鬼打墙!” 谢白鹭知道,他们终于发觉出不去这村子了。 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村民聚拢在村口,胆大的靠近村口尝试,见果然出不去,个个白了脸。 这个偏僻小村子里都是普通人,虽然也知道修仙者的存在,但离得太远了并不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直到好一会儿才有人颤抖着说:“怎么办,是不是该找仙师来看看?” 有人恐惧地反驳:“咱们都出不去,怎么找仙师啊!” 这就问到了点子上,出不去,就无法求援,他们只能被困死在这里。 谢白鹭没有主动暴露自己是修仙者,因为她修为太弱约等于没有,根本帮不了什么忙,还不如暗中再看看呢。 然而下一刻,人群中忽然有人叫道:“今天我看到有个生面孔来咱们村了,我看就是她搞的鬼!” 谢白鹭:“……”无妄之灾来了! 谢白鹭这个生人还是挺显眼的,说话的人一眼看到了她:“她在这里!” 所有人都看过来,而本来在谢白鹭身旁站着的黄大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在事情发展到被所有人质疑之前,谢白鹭一副高人做派道:“与其怪罪我,你们不如自问下最近有没有招惹什么人。我正是你们口中的仙师,察觉到这儿有异常,才会前来。” 她指了指村口道:“那不是什么鬼打墙,是修炼邪法中的一种,名叫血祭大阵,做出此法的邪修要拿你们所有人的鲜血祭阵。” 谢白鹭好歹读了多少年的书,从气质上来看就跟这时代的普通人不一样,再加上她面容冷静,口中又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竟真的把这一群人镇住了。 血祭大阵!虽然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听起来很吓人,这是要他们整个村子的命吗! 只有黄大娘回想谢白鹭来自家洗漱吃饭的事,有点欲言又止,仙师……还需要跟常人一样吃饭的呀? 但她一时间有所顾忌,不敢多言。 有人迟疑道:“你真是仙师……那你可以解决此事吗?” 谢白鹭道:“待我再查探查探,这邪阵有几分诡异,我劝你们都回家好好待着别出门,我一个人护不住你们所有人。” 有人信自然有人不信,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道:“口说无凭,你有什么凭证证明你就是仙师!” 谢白鹭懒得逞口舌之争,捡起地上一片小草,注入灵力,往一旁屋顶一掷,便将屋檐一角打了下来,随后道:“不信就算了,哪怕血祭大阵启动了,我也不会有事。本来我也懒得管这里的事,奈何我这人心善,见不得邪修当道,凡人枉死。” 谢白鹭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威胁,众人震惊地看着那软软飘落在地的草叶,一时沉寂,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心道:“你真愿意救我们?” 谢白鹭道:“不然我来此做什么?” 其实众人心中还有疑惑,因为谢白鹭虽然气质上挺像个高人,但她的衣着又是跟他们相似的粗布衣裳。 可这会儿他们已经都试过,整个村子就像是被个大碗罩住了,从哪里都出不去,且她还能飞草伤人,他们不信也得信了,不然他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很快,虽然迟疑,不少村民还是听谢白鹭的话回家去了,包括似有话想说的黄大娘,最后只留下几个壮汉,主动表示愿听她差遣。其中一个自称大石的,正是先前质疑谢白鹭身份的。 谢白鹭想了想问道:“最近几日,除我之外,可还有外人来过?” 大石想了想道:“我是没见着,但听老瘸腿家的二小子说,他前天看到后山上有人,像是城里的,但一眨眼便看不到了,他还当见鬼了,差点吓得尿一裤子。” 可惜的是,后山的位置在邪阵之外,谢白鹭也没办法去看,当然,就算能看,她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只是个柔弱无助的穿越者而已。 谢白鹭对留下来的几名壮汉道:“你们两人一组巡逻,务必查探清楚,如今村子内还有没有外人,查探完之后回来此处。” 几人应下,随即散去。 又只剩谢白鹭一人,小星才小声惊叹道:“你已经知道这是个什么阵了!” 谢白鹭无语:“小星,你究竟对我有怎样的期待啊?我连修士该知道的常识都不懂,又怎么会懂这些?都是我编的,我不想还要解释半天浪费时间。” 反正能把人吓住,别妨碍她找生路就行。 小星:“……”因为你说得太笃定了我根本没想到是编的! 只是把人都支走之后,探查的任务还是要看小星,毕竟谢白鹭确实是什么都不懂。 小星细细地给谢白鹭解释一些关于邪阵的常识。在这个世界,邪阵通常有三个目的,提升修为,提高寿命,以及炼制法宝,其中,前两个目的勉强可以看做一个,因为修士修为越高寿命也越长。 邪阵也是阵法,需要有阵眼和阵脚,阵眼一定在阵中,而阵脚来确定阵的范围,在阵法边缘。 小星只能感觉到这个阵法气息邪恶,但具体做什么的不知道,阵眼阵脚在哪里也不知道。 小星还顺便给谢白鹭科普了一波邪修的邪恶,让她看到了就跑,邪修伤天害理,为天所不容,一看就跟普通修士不太一样。 谢白鹭听到这里不解道:“我看凌凇也挺爱杀人的,怎么看着也没有特别不一样?” 凌凇打起架来是挺疯的,但他从外表气质上看跟普通的修士也没有太多不同。 小星道:“那怎么能一样?邪修干的是虐杀、拿人命祭练的事,可那疯子杀人很干脆,也不会无缘无故乱杀人。” 谢白鹭心想,先前滕安修他们在得知凌凇也在的反应可不像小星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呀。 不过她知道小星应该没乱说,不然修真界就不是称凌凇为疯子,而是围剿他了,他行事疯狂,但尚未超出底线,所以只是人人惧怕而已。 就像在目魔领域之中,他其实也没对那几个散修和滕家人动手,甚至还有耐心问两遍问题。 当初她怎么就运气那么糟糕,偏偏穿到他刚杀掉的人身上呢?但凡换一个身体,以她的谨慎,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招惹到他。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谢白鹭带着小星继续溜达,但无果。 等跟巡逻的壮汉们汇合,得到的信息也是没有外人,也没有任何异常。 谢白鹭摆着高人的架子道:“今日便到此为止,通知下去,晚上都在家中好好待着,不要出来,我会守着的。” 大石便挨家挨户通知了下去。 谢白鹭需要的睡眠时间很少,在村头空旷地打坐,让小星盯着,她就着这姿势睡了会儿,醒来后便尝试修复丹田。 穿越以来她就没个空闲的时间,凑合着用这个千疮百孔的丹田,只为逃命,如今反正她什么都做不了,不如趁机疗伤。 丹田应该是被凌凇伤的,谢白鹭怀疑是致命伤,但她的穿越可能造成了一些影响,有修复的痕迹,不然她当时也不可能在小星的指点下用上神行诀。 吃下疗伤丹药后,谢白鹭便专心疗伤起来,灵力一遍遍地裹挟着温和的药力温润着丹田,在外人看来,夜色下她浑身似有辉光,如同那庙中的菩萨。 偷偷往这里打量的村人这下再也不敢怀疑她的仙师身份,赶紧回家紧闭门户。 谢白鹭疗伤了一整夜,丹田的情况便好了不少,但她那瓶劣质疗伤丹药也所剩无几。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0节 谢白鹭看看储物袋中那少到可怜的东西,忽然扼腕叹息:“当初我就该胆子再大一点,哪怕被凌凇盯着也该拿走钱朗的储物袋,明明我连匕首都拿回来了。” 小星:“……?” 谢白鹭可恨自己当时还没有修士该有的思维,人都杀了,宝怎么能不夺呢?她怀疑凌凇根本看不上钱朗的储物袋,所以说……那储物袋不知道是便宜了哪个幸运儿! 小星看到谢白鹭手中的储物袋,终于明白她的感慨从何而来,语气复杂道:“你确实是我有过的最穷一任主人。” 谢白鹭瞥了它一眼。 小星立即道:“但也是唯一的气运之子!” 谢白鹭满意了。 天色大亮,民居中人影攒动,但没有谢白鹭的吩咐,没人敢出来。 谢白鹭也不去找黄大娘,就地喝水吃干粮,望了望天色道:“距离布阵完成快一整天了,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当然怕死,但如今这不知头顶的剑何时落下的感觉也很难受,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 小星十分笃定:“主人,你是不是对气运之子的理解还不如我?你在阵里,那么肯定是因为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耽搁了那邪修!” 谢白鹭:“……”倒也不必如此真情实感。 她忽然一顿,表情凝重:“该不会是凌凇吧?” 小星刚刚高昂的情绪顿时一滞,要是那疯子的话,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啊,等邪阵被毁,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一人一器灵面面相觑,谢白鹭立即起身找了个僻静处躲着,努力打坐恢复灵力。 邪阵要是破了,躲是躲不过的,但总不能让凌凇一眼就能看到她,只要邪阵破了,一看到凌凇她就马上跑。 与此同时,邪阵之外一处大树下。 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望着前方,两人模样都算英俊,一人面色更冷些,另一人则侧对着前一人,面上带着小心。 面色颇冷的男子蹙眉:“怎么还没有反应?” 另一人忙恭敬道:“徒儿愿去一探究竟。” 那人颔首:“本想等这些凡人自行崩溃,好省些事,如今倒要你费些功夫了。” 身为徒弟的男子一脸受宠若惊的神情:“只是些许小事罢了,徒儿这便前往,定不负使命!” 男人丢出一块纯黑牌子,徒弟忙双手接住,又恭敬行礼过后,才往村子行去。 作为徒弟的男子如今是筑基中期,对于此行毫不在意,不过是一村子的凡人而已,对他来说全杀了也如砍瓜切菜般简单。 只是本来是要以他们自行生出的恐慌、无助、绝望来启动大阵,没想到这一天一夜过去了还没有反应,少不得他亲自入内虐杀几人催生下了。 第09章 打了徒弟来师父 谢白鹭一边打坐一边提醒小星:“你注意点啊,凌凇要是来了及时提醒我!” 她现在就怕,万一凌凇怕她又像在邪魔领域里一样跑了,所以不等破坏邪阵就自己跑进来逮她…… 照理说,凌凇的神识印记被屏蔽了,他应该不知道她在邪阵中,但万一他也跟她一样一头撞进邪阵中了呢? 因为这事不受她操控,谢白鹭只稍微想了想便不再多想,免得搞坏了自己的心态。 做自己能掌控的事就好。 就在谢白鹭继续打坐尽量积攒灵力时,她看到一个黑衣人突兀地出现在村口。 本来看到有人突然出现时,她吓得下意识打算掐神行诀,好在那身黑衣让她冷静下来,凌凇总是一身红衣,这人不是凌凇! 只要不是凌凇,谢白鹭就暂且放下心来,随后她便见那人全无停滞,径直往前走去。 谢白鹭看了那黑衣人数息,对于小星说的邪修气质不同常人有了直观的认识。 那黑衣人容貌还算过得去,但周身似被黑雾笼罩,看着极为阴郁,她多看了两眼便下意识地皱眉,打从心底里觉得不适。 原来这就是邪修,确实一眼就能认出来,而在此时入阵的邪修,估计就是这大阵的主人了。 小星小声激动道:“是邪修!筑基!主人你偷袭他,说不定能打过的!” 谢白鹭道:“怎么打啊?我又不懂怎么隐藏气息靠近,他又不像钱朗,当时被凌凇吸引了注意力。” 谢白鹭话是这样说,目光一刻也没从对方身上移开。 只见那黑衣人脚步闲散,但身上杀意掩藏不住……他是打算开始屠戮村民了?而且,在他前行路上,第一家就是对谢白鹭表达过善意的黄大娘家。 谢白鹭从储物袋中取出匕首,紧紧握在掌心,但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说到底,当日意外杀死钱朗,不是没在她心里留下过阴影,只是有凌凇这个更大的阴影笼罩,杀死钱朗这事儿在生死面前都不算什么了。 虽然她自己也危在旦夕,但对她表达过善意的人,她不愿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她面前。而且,倘若阵中村民被屠戮,那她也一样不会好过。 谢白鹭道:“小星,你有办法精准控制神行诀吗?让我闪现在那邪修的背后。” 既然慢慢靠近对方一定会被发现,那就只能来个闪现,打他个措手不及了。 小星一愣,想了想说:“可以一试。” 只要控制灵力输出,便能控制距离。只不过,神行诀主要还是用在赶路上,因为掐诀耗费时间太长,也没人用在战斗中,像谢白鹭这样只用来突袭,还是新鲜的用法,不过只有一次机会。 万一一击不中,对方反击,谢白鹭可来不及掐第二次神行诀。 谢白鹭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赌一赌了。好在赌命的事她穿越几天以来没少做,都快习惯了。 谢白鹭深吸一口气,不去想匕首刺入脖颈的触感,和被鲜血淋湿的黏腻腥气,让自己还带着些许颤抖的双手慢慢平静下来。 对方是邪修,不知害了多少人,她这是替天行道,正当防卫! 做好心理建设,谢白鹭冷静道:“准备了,小星。” 她以一个比较别扭的姿势开始拿着匕首掐诀。 另一边,邪修已走到了第一户人家门口,一脚将门踹开。 听到门口动静,黄大娘有些担忧地出来查看,却见一个生面孔男子出现在院中。 黄大娘吃惊道:“你是……” 邪修可不耐烦跟凡人费口舌,身形一动,便出现在黄大娘身前,伸出右手,想直接掏了她的心脏。 黄大娘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是本能地瞪大眼睛,下一刻,一股温热的鲜血喷了她一头一脸。 她想,她还没来得及看女儿出嫁,就要这么死了吗?她还不想死啊…… 咦?她怎么一点都不痛? 黄大娘定睛一看,眼前的陌生男子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而他的脖子已经破了个大洞,张着嘴无意识地急促喘息,但什么都吸不进去。 “啊啊啊……”黄大娘忍不住恐惧地尖叫起来。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谢白鹭一闪现到邪修身后,便立即刺入匕首,输入灵力破坏,再拔出,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儿停顿。 而且,这次她出现在对方身后,控制了匕首刺入的角度,除了手背上溅了些血,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邪修在察觉到身后突然出现的气息时已来不及了,他本就对这次的任务掉以轻心,不觉得大阵内的凡人能伤到自己,警惕心非常弱,这便让谢白鹭钻了空子。 谢白鹭轻轻将人一推,对方便软倒在地上,死得非常快。直到死的那刻,他还充满了惊诧和不敢置信,不信自己会死在这么一个都是凡人的小村落里。 谢白鹭心想,邪修看不起凡人,可要杀死一个邪修也不见得比杀死凡人难多少,不还是肉躯凡胎吗,又能高贵到哪去? 不知是第二次的缘故,还是对方太坏她心理负担轻,谢白鹭这次杀人不像上次一样恶心到想吐,只是依然不想多看那邪修。 黄大娘的尖叫声惊醒了谢白鹭,她忙道:“黄大娘,是我,小谢。这人就是制造了这困住你们的大阵的邪修。” 黄大娘软倒在地,满身鲜血看着格外恐怖,她女儿大妮听到尖叫也从屋内跑出来,看到她娘满身是血倒在地上,也吓得尖叫着软倒在地。 谢白鹭:“……”也不能苛责她们,她第一次看到自己制造的尸体也很受不了。 见黄大娘和她女儿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谢白鹭便忍着不适在那邪修的尸身前蹲下翻找。 她得吸取上次的教训,人都杀了,夺邪修的宝她完全不会有心理负担。 这邪修的储物袋就挂在腰上,边上还有一块漆黑的牌子,跟邪修一样缠绕着不详气息。 小星叫道:“这牌子跟大阵有关,快拿着!” 谢白鹭相当听劝,把这牌子塞入储物袋,便继续翻找这邪修的储物袋。 邪阵的主人被解决了,她这会儿轻松得很,邪阵破不破都不要紧,甚至对她来说,还是晚点破为好,至少要给她更多一些准备时间。 因此,她将邪修储物袋里的东西全都摊开在地上,一样样翻找过去。 灵石全都扫入自己的储物袋中,换洗衣物不要——咦,这是什么恶心东西! 谢白鹭看到了一个好像是头盖骨的东西,泛着幽幽蓝光,她碰都不敢碰,飞快对小星道:“快把这东西塞回他储物袋里!” 小星:“……我没手啊!变个手出来很费灵力的好不好!” 谢白鹭想想也是,小星的灵力得省着点用,只能先用灵力在自己手上包着一层,再用那邪修的衣物包了一层,将他储物袋里所有看起来很不正常的东西都塞了回去。 这邪修的法宝她是不敢动的,怕染上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毕竟是修仙世界,还是稍微谨慎一些。 因此,到最后谢白鹭就只拿了灵石,总算不再是一穷二白了。 这邪修的尸身和储物袋,她决定在邪阵尚未破开前找偏一点的地方烧了。 黄大娘和她女儿大妮总算回过神来,她们也不傻,虽然刚刚的场景可怕,但他们也知道谢白鹭是在救人,黄大娘还记得那死掉的男人突然靠近时她感受到的恐惧。 而且,死掉的那人,看面相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大娘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大妮连忙上前扶住自己的娘亲。 察觉到院外迟疑的脚步声,谢白鹭转头一看,是大石和几个大汉,他们也是听到惨叫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过来查看,一看到院子中的尸体腿都要软了。 别看他们个个身材健硕,这偏僻村子不来修士也不来妖兽,他们的生活很安逸,就没见过这样横死的人,死相还这么凄惨,一个个都怕了,只是好歹是青壮年,没有尖叫。 谢白鹭道:“你们来得正好,找块木板把他抬去村外烧了。此人就是设置大阵的邪修。” 大石一愣之后惊喜道:“那我们就能得救了?” 谢白鹭斟酌道:“至少不会暴毙吧,我还得花些时间看如何解除这邪阵。” 就算能马上破了邪阵,她也得拖延会儿,直到她有办法或者有足够勇气再次踏上逃命之旅。 黄大娘这时候小声道:“刚才这人想杀我,正是小……小谢仙师救了我。” 黄大娘此刻满身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她见大石几人神情惊恐,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那邪修的血,我没受伤。”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1节 她此刻心情格外复杂,她一直听说仙师都是高高在上,从来不在意凡人的死活,可小谢仙师却愿意救她,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小谢仙师,那时候小谢仙师就像是个普通的少女,很是亲切。 她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心想此刻其实也是如此。 黄大娘去洗掉身上的血,大石领着众人抬来了门板做的担架,谢白鹭不想让他们碰到邪修的尸身,便拿了根木棍借用灵力将尸身挑到了门板上,由他们抬着离开黄大娘家。 一行人到达阵法最边缘,恰好已是村子边缘,离最近住户还有不少距离,不过可能是因他们过来时没遮掩,不少村民在自家屋子里远远地观望,还有一些胆大的走出来,甚至想要靠近。 谢白鹭一脸严肃:“你们都先回去,邪修尸身焚烧可能有危险。对了,家里有油吗?搞点过来。” 不管是出于对邪修的惧怕还是对谢白鹭杀人的惧怕,大石等人听劝得很,纷纷逃似的离开。 在等待过程中,谢白鹭取出漆黑木牌,问小星:“这究竟是什么?用它怎么破阵?” 小星这会儿已经搞明白了,开心地说:“拿着它你就可以自由出入这个邪阵了!” 不过谢白鹭并没有小星想象的那么高兴,她耸耸肩道:“如果这大阵破不了,再用这个吧。” 总不能丢下村民不管了。而且,研究破邪阵也可以增加她对这个世界的知识储备,又能拖延一点遭遇凌凇的时间。 小星觉得疑惑,它作为器灵,从来只跟修士有交流,不能理解谢白鹭对于凡人的怜悯,但它这会儿也非常信任她的判断,并未质疑什么。要知道谢白鹭从前可是什么都不会的,短短几天而已,就想出用神行诀偷袭杀邪修的办法,不愧是天选之子! 谢白鹭将木牌塞了回去,打算一会儿烧了这个邪修的尸体后再认真找找阵眼,没有主人主持的大阵会变得脆弱。 “就是你,杀了我徒儿?”身后突兀地出现一道阴冷的声音,谢白鹭猛地一僵,却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动了。 一道阴冷的气息不知何时在她身后出现,散发着寒意的苍白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便将她的丹田制住,包括她的身体也因此像是冻僵了无法动弹。 这会儿小星安静如鹌鹑,谢白鹭也想装不在,但小命危险,她不敢不努力。 这个邪修是她杀掉的邪修的师父吧?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两个人来的,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师父给她的感觉比凌凇可怕多了,她怀疑对方是个元婴! 心脏跳得飞快,谢白鹭尝试了下发觉自己还能说话,便忙在对方下杀手之前迅速滑跪:“前辈,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您的徒弟,是他先动的手!” 虽然对象不是她,但确实是那邪修先出手的,她只是在正当防卫! 但显然对方并不吃这套,瘦高的身影越过谢白鹭,确定自己的徒弟是真死透了,那邪修才转过身来看谢白鹭。 这邪修师父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上阴暗气息比谢白鹭杀掉的那个重得多得多,只是被他看着,她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设计杀死了目魔,百般努力数次从凌凇手底下存活,可不是为了今天死在这个邪修手下的! 可是,小星如今明珠蒙尘,没多少本事,她平常多拿它当搜索引擎,她自己又修为低微,还有什么办法…… 谢白鹭忽然想到了先前她是如何脱困的,在那邪修师父动手前飞快道:“前辈,有件事我要向您坦白一下!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凌凇这个人?” 元婴邪修目光一凝,他想到了先前看到的那道红色身影。 正是因为他徒儿入阵后许久不出来,再加上他竟在附近看到了凌凇,这才赶紧进了大阵内。 他不动声色道:“怎么?” 谢白鹭道:“其实凌凇是我爱侣,他先前跟滕家的滕安岚切磋,怕我等得无聊,便让我先行一步,我不慎误入了这里,才导致了跟您爱徒之间的误会。” 此时不敢出声的小星:“……!!!”爱侣!它这个主人真的好敢说! 第10章 凌凇哥哥 元婴邪修微怔,随后狂笑不止:“哈哈哈小丫头,编瞎话求活路也得编个像样的!” 谢白鹭一脸诚恳,充满着优秀演员的信念感:“前辈,我并未骗您。我想您应该知道,五星鼎在凌凇哥哥手里吧?您看我腰间那个鼎。” 小星:“……”又到了它出场的时候吗? 想到当时被谢白鹭丢出去直面目魔血盆大口的恐惧,它安静如鸡,假装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神器。 元婴邪修狐疑地抬剑一挑,谢白鹭腰间挂着的被白布包裹的东西落下,赫然正是神器五星鼎。 元婴邪修捡起五星鼎查看,确定了那两颗元素精石在世上独一无二,没有可能仿造,顿时惊讶道:“竟真的是五星鼎!” 谢白鹭当然不可能说没有一点儿证据马上就会被戳穿的话。当初五星鼎抢夺现场,人全死光了,除了她和凌凇,没人知道五星鼎在她手中,而滕安修他们已经得知凌凇将罗霄门灭门的消息,说明消息早传出去了,只怕所有人都以为五星鼎在凌凇手中。 虽然在目魔领域中,滕安修几人和那几个散修可能已经知道了五星鼎在她手中,但这才一天时间,消息灵通的或许已经知道了,但这对邪修师徒在她逃离目魔领域之前就已在此地布置,荒郊野岭的,上哪儿去得知那消息? 因而,在这邪修看来,本该在凌凇手中的五星鼎竟然出现在她手中,就是个强有力的证据。 她一个小小筑基,还能从凌凇手中抢到五星鼎不成?既然不可能是抢的,只能是他给的,但他好端端的为什么给她五星鼎这种神器呢?那当然是因为他跟她有一腿啊! 看,逻辑这不就通了吗?而且,她的证据还没有完—— 谢白鹭故作甜蜜道:“而且,凌凇哥哥怕我走丢,还给我身上留下了神识印记,方便他随时找到我。” 元婴邪修想到刚刚那个似在搜寻着什么的红色身影,面色顿时阴沉下去,搭上谢白鹭的肩仔细查探,果真找到了留在她身上的神识印记,确实来自金丹中期,与凌凇的修为相符。 没人能想到,凌凇这个杀神杀个筑基还要追杀千里,还几次都杀不掉,因而在五星鼎和神识印记的佐证之下,所有不知内情的人只能得出唯一结论:他真的好爱她!不但把神器给她,还要随时掌控她的行踪免得她丢了! 元婴邪修虽然依然不敢相信凌凇那个疯子竟还有这样风花雪月的时候,但证据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那怎么处置眼前这个人就是个难题了。 倘若那疯子离得远,这个人杀了也就杀了,偏偏那疯子就在附近,随时可能找到大阵,得知自己女人死了,必定是不死不休。至于他那个徒弟的死,他并未放在心上,说是徒弟不过是个杂役,死了也就死了,他再找一个不难。 见元婴邪修一时间并未痛下杀手,谢白鹭继续诚恳道:“前辈,现在您相信我跟凌凇哥哥的关系了吧?虽然是误会,但我毕竟意外杀了您的徒弟,还请您稍等,等凌凇哥哥来了他会给您补偿的!” 元婴邪修心中冷笑,就那疯子的行事作风,补偿?只怕不把他杀了不会罢休,也就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才会觉得这话能打动他。也不知那疯子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天真的小姑娘。 元婴邪修知道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但他也不准备立即杀了这丫头,先做人质,万一凌凇真的追来了,他还能用这丫头威胁凌凇,万一没追来,到时候再杀了她不迟。 他这么想着,便将谢白鹭身上的神识印记给抹去了。 感觉到元婴邪修做了什么的小星:“……?” 元婴邪修见谢白鹭一副不知他做了什么的样子,阴冷笑道:“我已抹去那疯子的神识印记,你猜他还能不能再找到你?” 他故意这样说,好看到谢白鹭惊慌失措的模样。 突遇好心人的谢白鹭:“……?”她千方百计想去掉的神识印记,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去掉了? 她很用力地克制住面上的肌肉,不让自己笑出来,一脸恐慌道:“前、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元婴邪修哈哈大笑:“自然是让那疯子尝尝痛苦的滋味!” 神识印记被去掉的快乐顿时被另一种恐慌取代,但谢白鹭觉出对方不会立即杀自己,知道她还有机会逃脱。 倘若他要马上杀她,根本不用多此一举抹除神识印记,他怕是想带着她一起跑路,又怕神识印记暴露他行踪。 但……他为什么要跑?明明这个邪阵是隔绝神识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很可能是看到了凌凇就在附近,怕凌凇能找到这邪阵来! 谢白鹭从未这样期望凌凇可以快点找来,为了拖延时间,她哀求道:“前辈,您真的不试试看从凌凇哥哥那里换一些您能用的资源吗?我相信为了我,他会很大方的。” 元婴邪修目光一凛,越过谢白鹭看向她身后。 刚刚赶到听到一声“凌凇哥哥”的凌凇:“……?” 看到元婴邪修的眼神,谢白鹭顿时明白了什么,忙扬声娇滴滴地说:“凌凇哥哥你终于来了!呜呜呜我好害怕啊,你怎么不早点找过来,帮我跟这位前辈解释清楚!” 凌凇:“……” 谢白鹭不能动,是背对着凌凇的,但他似乎能从她的语气想象她此刻的表情。 他一打眼便明白了此刻的情况,边笑边鼓掌,清润的嗓音玩味响起:“难怪你能三番四次从我手上逃脱。”花样确实多。 谢白鹭:“……”休想拆穿她! 她顿时满脸不高兴道:“凌凇哥哥,你怎么还翻旧账啊?那是以前,我不懂你的好,才会总想着逃离你,可是……可是我们不是早就说开了吗?” 这是霸道总裁和他的逃跑小娇妻剧本!若非这世界不科学,能看出她有没有怀孕,她势必要加上一个带球跑。 凌凇闻言笑得更愉悦了,都这时候了,她竟还能继续编排,有意思。 不过在他想试着去逼她看看她究竟什么时候能词穷时,他注意到了邪修手中的五星鼎。 他追着谢白鹭不放的一大重要原因就是五星鼎,见状也没了继续逗弄的心情,出剑如电般刺向元婴邪修。 元婴邪修见凌凇到来确实紧张了一瞬,哪怕他是元婴,比凌凇修为高,但这疯子剑下不知斩了多少元婴,他自然忌惮,但这小丫头跟这疯子的对话却令他起了疑心,她真是那疯子的爱侣?她在他手中怎不见那疯子担忧? 待凌凇的剑气直面而来,元婴邪修才陡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人是故意如此,好令他放松警惕! 元婴邪修哪可能吃这个亏,当即将谢白鹭扯到自己跟前,可令他吃惊的是,凌凇的剑丝毫不见迟疑,剑气刺穿谢白鹭的肩膀,直逼元婴邪修面门。 他吃惊之下迅速松开谢白鹭后退,见凌凇根本不理会他那受伤的爱侣,带着一身凛冽杀意袭来,他明白了最早时的想法是对的。 像凌凇这种疯子,哪来的真心爱侣?不过是玩玩罢了,有神识印记在,五星鼎在那小丫头手中也不过是讨好她而已,随时能收回来。 元婴邪修不再管已受伤倒地的谢白鹭,不过是玩玩的而已,自然威胁不了凌凇,但他手中还有别的! 他举着掌心的五星鼎道:“凌凇,你若不想它毁掉,便给我退后!” 一直很安静的小星:“……”又关它什么事啊啊啊啊! 凌凇骤然一笑,他就不是会受威胁的人,五星鼎毁了便毁了,材料还能用就行。 本命剑反转,狠狠刺入腹部,片刻间,他的修为便提升到了元婴初期。 他咧嘴一笑,刺目鲜红从他嘴角溢出:“你毁啊。” 随后一剑劈砍而去。 看似缓慢的一剑,却在顷刻间化作万千剑雨,以雷霆万钧之势封住了元婴邪修的每一条退路。 元婴邪修成就元婴已久,自然有许多手段,往储物袋一抓,便掏出一柄黝黑的伞,上头仿佛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凄厉的惨叫。 剑雨噼里啪啦落在那黑伞上,伞面上似有浓稠的黑雾将每一道剑气包裹消弭,如此片刻之间,剑雨便被消磨殆尽,而那黑伞也变得坑坑洼洼。 元婴修士面色有些阴沉,这疯子的疯是有倚仗的,实力确实要高过他的预料。 他先前退让也不过是不想招惹一个疯子,可对方如此咄咄逼人,难道他还怕了不成? 神器并非对每个人都有吸引力,至少对元婴邪修来说,他有惯用的法宝,五星鼎要达到巅峰需找到丢失的三块元素精石,与其浪费时间在这最后也不一定合用的法宝上,还不如多炼制些趁手的法宝,找些偏僻的村庄可比找元素精石容易得多。 因对五星鼎并不在意,元婴邪修蓦地将之丢了出去,只想引得凌凇分神。 哪知不远处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道:“凌凇哥哥,我去捡,你专心打这个邪修就行!他刚才还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可不能饶过他!” 凌凇本也没想这会儿去接五星鼎,听到谢白鹭的话,他甚至没分过去一个眼神,只是禁不住扬起唇角。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挑拨啊。 元婴邪修诧异于凌凇的毫不在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猛地冲向凌凇。至于谢白鹭的信口雌黄,他也不屑于去辩解。 今日他与凌凇,总有一人要死在这里! 谢白鹭挑拨完,见那两人已近距离交上手,这才赶忙艰难地跑过去将五星鼎捡起来。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2节 小星本来想抱怨一声谢白鹭刚刚把它丢出去的举动,但见谢白鹭刚刚受剑气所伤面色苍白,它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谢白鹭这会儿快痛死了,灵力能封住伤口但止不了痛,她恨不得把凌凇骂上个三天三夜,还要让他也尝尝这种痛,但这时候她不敢,怕他不管那邪修先来杀她,而且他这疯子经常自残,只怕早习惯了这种痛。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是好一些,刚才被那邪修拉去挡剑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好在只是伤到了肩膀。 只是想到凌凇跟她擦肩而过时那个轻慢瞥来的冰凉眼神,谢白鹭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她叫“凌凇哥哥”时他甚至笑了,她还以为他不在意,没想到是秋后算账的意思。 不过她也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就算她今日不乱叫,他也不可能放过她。 谢白鹭庆幸打架的两人都不怎么在意五星鼎,她好好将它收好,却见不远处村人们正不知所措地看着这边。 她边飞快向他们跑去,边喊道:“看什么!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道理不懂?赶紧远离这里,去村头,快快,房子里不要留人!” 谢白鹭杀了邪修之后在村人眼中已是极厉害的仙师,哪知她也有如此慌张的时候,因而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他们也明白了此刻情况多么危急,赶紧帮着通知离得远不知情的村人往另一边跑。 半空中凌凇分出的一分注意力看到了谢白鹭的举动,她自己小命不保还在担心凡人,着实令他意外。 这么个与修真界格格不入的人哪儿来的?果真是凡人得了机缘才在濒死之际夺舍了修士的尸身? 有那么一瞬间,凌凇觉得杀掉她有点可惜。 但元婴邪修趁他走神逼近射出的毒针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挥剑一挡,到底仓促,有一根针刺到了他手臂上。他将毒针拔下,弹回给那元婴邪修,也不再关注谢白鹭。 谢白鹭见村人们都听话地互相照顾着逃离,也就放了心,取出刚刚从邪修徒弟那里缴获的纯黑牌子,问小星:“能利用这个找出阵眼吗?” 小星急道:“你不赶紧趁着这机会跑,还要做什么?!” 谢白鹭此刻心情也很复杂,她知道趁现在跑是最好的,但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村民,就看着他们死吗?她不知道那元婴邪修和凌凇谁能赢,他们不管是谁看着都不像会在意这些凡人的样子,元婴邪修手中一定有这种牌子,赢的人拿着牌子就走好了,根本不必费力破阵,那村民们最好的结果是被困在这阵中,最差则是被杀光。 谢白鹭想到自己的无妄之灾,难免对那些村民产生同情。 她飞快道:“当初我莫名进入这身体,很害怕无助,如果没有你帮忙,我早死在凌凇手中了,我不希望这些村民比我还惨。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只是跟往常一样辛苦劳作而已。” 小星只是个器灵,并不关心修士和凡人的死活,急道:“不趁着凌凇被缠住的时候跑,等他们打完就来不及了!” 谢白鹭道:“既然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就赶紧帮我破阵,早破早离开。” 小星作为一个器灵,没有多少自主行动力,见谢白鹭不肯走,它也只好认了。 谢白鹭听小星的拿出牌子,注入灵力。 灵力一入内,牌子便微微发光,谢白鹭没什么感觉,小星立即道:“那个方向!” 小星化作的白馒头立即往某个方向蹦去。 谢白鹭赶紧追上,最后两人在一座看着有些破败的民居前停下。 这里在村子比较边缘的地方,谢白鹭没来过,这会儿靠近之后,确实感觉到了不寻常的阴暗气息。 里面并没有住人的迹象,谢白鹭担心还有邪修,悄悄进入民居的院子。 空空荡荡,别说人了,连个虫子都没有。 谢白鹭心想,不愧是阵眼,虫子都不敢待。 但在谢白鹭打算走进屋子里时,却发觉有一层东西将她阻隔,她进不去。她尝试加上灵力,再用匕首戳,那无形的结界依然一动不动。 小星:“……我就说了吧,别破阵了,哪有那么容易!” 谢白鹭眉头紧皱,她要是连阵眼都进不去,那怎么破阵? 她咬咬牙,心念电转,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不是她能处理的问题,她该走了。 或许,她走之前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在阵法外将牌子丢进来,让村民们自己尝试一个一个拿着牌子走出去。虽然家业都可能保不住了,但好歹人能活着。 谢白鹭退后正要赶去村头,却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空中如炮弹般砸下来,刚刚好砸在她面前的屋顶上,整个房子登时塌了一大半,她条件反射地捂住口鼻后退,等到烟尘散尽,一身血的凌凇从废墟中站起来,随意地以手背擦去嘴角的血,仰头望向半空的对手,露出个兴奋的笑。 他姿容卓绝,仰头时下颌线和脖颈形成了令人怦然心动的弧度,狼狈的外表带给他些许破碎感。 谢白鹭呆了一瞬,就见他再次迎敌而上时淡淡瞥过来一眼。 她惊得后退了好几步,好在他并未顺手对她下杀手。 她小声问道:“那个邪修那么厉害?” 小星道:“元婴中期呢!而且这邪修法宝很多,有点难打。” 谢白鹭听小星的意思,知道它还是对凌凇会赢坚信不疑,正打算赶紧跑,却见那压塌的废墟里露出一个泛着黑气的盆,刚刚凌凇掉下来把无形的结界也破坏了。 小星惊叹:“这就是气运之子啊!” 谢白鹭:“……”已经解释不清了,连她都开始觉得她胡说的话是真的了…… 第11章 补刀 见结界消失,事情有了转机,谢白鹭也不耽搁时间,急忙跑过去,但她谨慎地没有碰那个盆。 这个盆也就比普通水盆大一些,但似乎是用骨头做的,盆面上还有拼接的痕迹。 她拒绝去想这些是什么骨头,探头看向里面。 盆里面摆了不少骨头,比较好认的有头骨、腿骨、盆骨,赫然还有一个不成型婴孩的白骨,这些骨头都浸满了黑气。 看到这些,谢白鹭对于当时利落杀掉那邪修徒弟的事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只能说对方是恶有恶报。 谢白鹭问:“小星,要怎么做?” 小星从五星鼎里蹦出来,好像是向天空看了看,又好像往盆里看了看,对谢白鹭道:“这两人打得厉害,这邪阵都被削弱了不少,你看到这里头的那颗黑色珠子没有?取出它就行了。” 谢白鹭仔细看了看,确实看到了盆底的一颗纯黑珠子,跟周边的黑气萦绕不同,这珠子看起来晶莹剔透,反倒没有任何邪恶之气。 她从废墟里翻找出一根棍子,将盆里的骨头都弄到边上,露出那个黑珠子,再用两根木板将珠子夹了出来。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谢白鹭有了某种感觉。 小星道:“好耶,邪阵破了!” 谢白鹭有些恍惚:“就这么简单?” 小星道:“阵内都是凡人,邪修根本不需要防备得太复杂,况且刚刚要不是那疯子弄坏了结界,你也破不了阵。” 谢白鹭知道确实如此,只是从结果来看确实很顺利,但要是换个跟她修为差不多的来,事情就会是另一种走向了。 谢白鹭往半空看了眼,两人还在打,她决定赶紧去村头让村民快跑,先离这里越远越好,但她刚一转身,就听小星说:“诶诶等等,把那黑珠子带走啊!那应该是某种邪魔死后留下的凝核,你拿上它,可能有用。” 谢白鹭警惕道:“不会传染什么脏东西给我吗?” 小星道:“你要不放心,拿灵力洗一洗!” 谢白鹭没洗,她拿自己旧衣裳扯成的布将那凝核包了塞入储物袋,飞奔向村头。 已经有人发觉能出去了,不过一些人很快跑走了,但另一些人还在犹豫。 谢白鹭赶人:“走!那两个人没打完,你们就别回来!” 于是剩下的村民一个个跑得飞快。 其实谢白鹭不来通知村民们也已是仁至义尽,但她想有始有终,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凌凇留在她身上的神识印记已经没了,她现在用神行诀逃走,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所以她不需要太赶时间。 谢白鹭确认道:“小星,你帮我看看,凌凇有没有重新在我身上留下神识印记?” 毕竟在神识印记被抹去后,凌凇还跟她近距离接触过。 小星仔细查看,兴奋道:“没有!你现在干干净净,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被他追上了!” 谢白鹭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跟狗似的被撵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虽然才不到五天,但对她来说跟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她当即开始掐诀,想要立即离开这里。 小星:“啊!” 谢白鹭一顿,若有所感地抬头,正看到半空中两人已分出胜负,那元婴邪修的元婴被凌凇直接拿手从紫府中扯出来,轻轻用力便捏碎了。 谢白鹭发出了跟小星一样的惊呼:“啊!” 凌凇以前不是用剑的吗,这次怎么徒手了? 疑惑归疑惑,谢白鹭掐诀的手速却更快了,凌凇都打完了,接下来就是她了,不快跑就完蛋了! 但令她吃惊的是,凌凇在捏碎那元婴邪修的元婴后,竟然一头栽倒下来,好巧不巧落在她不到十丈远处,砸出很大的烟尘,许久都没有动静。 凌凇似乎是昏过去了,也可能是死了。 掐诀的动作顿时慢下来,谢白鹭说:“我想过去看看。” 小星:“……!!” 它不知道谢白鹭怎么突然想不开。 它震惊道:“你该不会救人救上瘾了吧?救凡人也就算了,还救他?你别以为他会感激你!他一醒来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谢白鹭同样震惊:“你难道以为我没脑子吗?我是想补刀!要是他真死了,那我以后岂不是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神识印记没了,她确实能轻松一段时间,但五星鼎在她手中,凌凇必定会继续找她,那她头顶就是悬了一柄随时都会落下的刀,那当然是趁今天一劳永逸啊。 反正邪修都死了,这里没有目击证人!将来要是凌家人找来,他们更有可能认为凌凇是跟那元婴邪修同归于尽了。 没人会认为她一个筑基期能杀掉凌凇。而且,她甚至可能都不会出现在凌家人的视线中,倘若目魔领域里面那些滕家人和散修没有到处说的话。 说了也不怕,她只说她叫谢红,以后换个假名字就好了。 谢白鹭越想越觉得可行,她谨慎地放慢了掐诀速度,维持着神行诀生效的前提,慢慢往凌凇落下的地方走去。 先看到的是元婴邪修的尸身,谢白鹭顿了顿,望向他腰间,对小星道:“把他储物袋给我叼过来。” 小星:“……?”叼?我是狗吗? 但看谢白鹭还要维持掐诀的状态,它只能蹦过去,强行生出一只手,将储物袋取下,又蹦回来,拴在了谢白鹭腰间。 随后一人一器灵继续前进,谁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直到谢白鹭走到距离凌凇一丈远的位置,就不太敢再靠前了。 此时的凌凇比先前更狼狈了,浑身都是血迹和灰尘,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似乎随时可能死去。 这时候的他,似乎只是个受了重伤的惹人怜爱的俊美修士,没有醒着时的可怖。 小星轻声道:“不然我们还是走吧,我看他好像随时会断气。” 谢白鹭一时间也有些犹豫,被凌凇追杀了那么多次,这次双方位置反转的机会得来不易,若不能确信他死了,她今后一定会时时焦虑被追上。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3节 她克服了心中的恐惧道:“万一他一会儿自己缓过来了呢?我不想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于是,她继续往前迈步,始终掐着神行诀,同时紧紧盯着凌凇,不敢放过他任何的细微动作。 就在谢白鹭走近到距离凌凇不到一米,她刚想放弃掐诀取出匕首下杀手时,面前看着毫无生机,双眸紧闭的男人忽然睁开了双眼。 谢白鹭和小星惊恐地发出了类似的惊叫:“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谢白鹭双手动作飞快完成了神行诀,随后化作白光消失。 等落了地,她才察觉到自己心跳得飞快,再问小星:“我身上有神识印记吗?” 小星也再次确认:“没有!” 但谢白鹭还是强行又用了一次神行诀,换了个方向,离凌凇更远了些。 到底是力竭了,谢白鹭赶紧打坐恢复灵力。 想到刚才接近凌凇后他突然睁眼给自己带来的惊吓和恐惧,谢白鹭终于明白了恐怖片里面主角们为什么不补刀。 虽然恐怖boss躺在那儿好像失去了意识,但她这样的普通人真的经受不住感觉对方随时会暴起的心理恐惧。 想到刚才看到的异样,谢白鹭道:“小星,你有没有注意到,刚刚凌凇睁开眼睛时,他双眼是血红的?” 小星仔细回想,刚才它光顾着害怕了,根本没注意,便给出了个它认为合理的解释:“被打的吧?” 谢白鹭觉得不像,充血的眼球肯定不能红得那么均匀啊,连眼白都全部是红色的。 但小星没看到,她没常识,根本不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不再多想。 恢复了灵力之后,谢白鹭终于得以整理自己的战利品。那元婴邪修可是元婴啊,想必储物袋里宝贝多得很吧?就是希望能有些她用得上的。 打开之前,她对小星道:“帮助人果然是有福报的。”要是她管自己跑了,就捡不到漏了,就是执意留下帮村民们,才能得到邪修的储物袋啊。 小星:“……?” 谢白鹭没管它,喜滋滋地将储物袋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她先照例将灵石收好,灵石在她的储物袋里堆积得小山似的。她也算是个富婆了吧,难怪很多人都喜欢杀人夺宝呢,这收获也太大了。 谢白鹭定了定神,不让自己被突降横财冲昏了头脑。 首先,她杀人都是在正当防卫,夺宝只是顺带的,将来也不会乱杀人。其次,就她这个修为,不被人夺宝就已经很幸运了。 谢白鹭继续查看,有三瓶丹药,她看出一瓶是疗伤的,应该是比较好的那种丹药,但其他的她就不认识了。 小星说其中一瓶有毒,毒性似乎挺厉害,另外一瓶是回春丸。 谢白鹭惊喜道:“返老还童的?” 小星:“不是啊,是你们人修用来金枪不倒用的。” 谢白鹭:“……???”那元婴邪修竟然不行啊! 她把整瓶回春丸丢了。 但想了想,她又捡了回来。她自己不用,还可以卖钱啊。 储物袋里的法宝没几样,小星说这个邪修在跟凌凇的战斗中废掉了不少法宝,这才弄得凌凇那么狼狈。剩下的都是连挡住一时片刻都不行的,光从储物袋里拿出来需要的时间都比法宝能挡的时间多,因而才能剩一些下来。 谢白鹭本觉得这些弱小的法宝给她用刚刚好,结果看了半天,没一样正常的,感觉用了就得被污染,为了自己的安全,她只好全都放弃。 剩下一些零碎的东西,都没有价值。因而,谢白鹭将不要的东西都放回邪修的储物袋里,挖了个深坑埋了。 她现在灵石是不缺了,可缺武器啊。 这种相对安逸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钱朗:“小星,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回去找到钱朗的尸身?” 钱朗不是邪修,而且他是散修,武器没有明显标志,她能用啊! 小星:“……你还记得他死在哪里吗?” 谢白鹭:“……行,我们去买。” 既然不用再拼死逃亡了,她打算去比较繁华的地方看看,大隐隐于市嘛,她往人群中一躲,凌凇还能找到她不成? “我们去最近的城镇吧!”谢白鹭有些期待地说。风餐露宿好几天,她有些想念干净的房间和柔软的床铺了。 她要住客栈,还要让伙计烧一大桶热水来,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至于其他的计划,等她看过了解过才能决定。她终于能跟普通的穿越者一样慢慢的、循序渐进地感受这个新世界了。 另一边。 凌凇突然睁开双眸,静了片刻才坐起身,随意地舒展着双腿。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他抬眼,看到不远处邪修的尸身,是被直接撕开紫府捏爆元婴而死。 他又失控了。 身体内灵力在乱窜,凌凇却全然不在意,感受了片刻,没察觉到谢白鹭的踪迹,他才终于皱眉。 被他失控后杀了?不,当他进入邪阵时,他原本在她身上的神识印记就没了。 凌凇扫视一圈,没看到谢白鹭的尸身,同样的,他注意到邪修身上的储物袋也不见了。 他笑了。 逃命之前都不忘卷走物资啊。 在她走之前,她应当看到他昏迷了,怎么不杀他呢?怕凌家的报复?还是觉得她不杀他,他就会念她的好放过她? 凌凇又坐了会儿才起身,舒展着四肢,寻回了掉落在一旁的本命剑。 见自己一身狼狈,他啧了一声,这是他最后一套换洗衣物了。自追杀谢白鹭以来,他的衣物就消耗得特别快。 人肯定要继续找,她还拿着他的五星鼎,但在那之前,他得先寻个地方修整。 真稀奇啊,还从来没人能把他逼到这地步。 他开始期待下次再见是个什么情形了。 第12章 白岩城 既然情况已经不危急了,谢白鹭便没有再用神行诀,她怕把小星掏空了。 她按照小星模糊的指点,循着一个方向走。 小星曾落在无数人的手中,因而可以说是走遍了这片大陆,知道很多地方,不过只是个大概方位,具体还相距多远它也记不清。 一路上谢白鹭跟小星说说笑笑,听它说修真界的常识,但心中一直有个隐忧,却不能跟小星说。 当初她跟小星可以结盟,就是因为她与它有共同的敌人。而如今,他们暂时摆脱了凌凇,不知道小星会不会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找一个厉害的修士当主人,如此便可不怕凌凇。 就算它深信她是天选之子又怎样?她还不是被凌凇追得嗷嗷叫?如果她是小星,也会想找个真正靠谱的主人。 但她不死小星就不能换主人,她可不想死,而且她也舍不得小星这个好用的搜索引擎。 她不知道小星此刻的想法,她也不能问,只能暂且先不让小星接触到高阶修士。 这点倒是简单,她本来就接触不到嘛。 谢白鹭一路疾行,尽量避开别人,以避免无意义的争斗,在走了数日之后否,她终于到达一座城镇。 这里名叫白岩城,城镇规模还是挺大的,高大的城门跟城墙比起来显得很是渺小,城墙上还布置了防御阵法。 这世界修士与凡人是混居的,通用货币是灵石和金银铜钱,不过灵石比较保值,有些修士专用的东西只能用灵石购买,其余的生活物资就都通用了,不过一般都是用金银铜钱,哪个傻子会拿灵石去买被褥脸盆啊! 谢白鹭看看自己少得可怜的银子和多得多的灵石,感觉自己可能会成为这个傻子。 那对邪修师徒不知怎么回事,储物袋里一点金银都没有,原身的银子就那么一点,之后花销只能靠灵石了。 谢白鹭此刻穿着原身的衣裳,在修士中间毫不显眼,这正合她意。 只是在进入城门之前,她发觉这座城镇的氛围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热闹,反而有些肃杀。等入了城,街道上倒是有人,却是来去匆匆,不敢多待的样子。 她甚至连个摆摊的都看不到。 谢白鹭顿时心生迟疑,怎么回事啊,这座城镇该不会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吧?有邪修指名要来屠戮?妖兽攻城?还是城里有什么可怕的命案? 这么想着,她也不敢在街面上逗留,幸好走不久就看到一家开门迎客的客栈,连忙脚步一转进去了。 掌柜小声说:“客人住店?” 谢白鹭受他影响,声音也不自觉地轻了:“对,就要一间地字号房。” 她不想太高调也不想住太差,见掌柜后头牌匾上写的地字号房只要三钱银子,她就要了这种。 一枚灵石换算成银子的话差不多是十两,不过拿灵石换十两银子容易,要用十两银子换一枚灵石就没有多少人肯了。 她掏出一枚灵石递过去,掌柜的也并不觉得奇怪,还她七两,剩下三两是押金,登记好后给她房牌号和钥匙。 谢白鹭去了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但挺干净,转了一圈她走出来向楼下招呼了一个伙计上来,让他帮自己准备浴桶和热水,再搞一桌好吃的。 因谢白鹭给银子比较大方,伙计喜上眉梢,很是殷勤。 谢白鹭在他给自己搬浴桶过来时好奇地问道:“小哥,城里怎么了?我刚刚入城时吓了一跳,也太安静了。” 伙计闻言下意识地四下看看,似乎在惧怕着什么,随即才压低嗓音道:“之前咱们这儿热闹着呢,也就是这两日,那个人来了城里,谁都怕惹到他,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谢白鹭有种隐约的熟悉感,但又不想相信,问道:“那个人是谁啊?这么可怕。” 伙计道:“还能是谁,那个疯子呗!凌家那个!” 谢白鹭腾地站起来,吓了伙计一跳。 伙计还反过来安慰她:“客人你莫怕,那人可不会无缘无故来我们客栈,您平常就少出门,等他走了就好。” 谢白鹭觉得自己倒霉死了,明明是她先走的,还随便选了个方向,这都好几天了,怎么就还能跟凌凇撞上? 要不是伙计在,她很想把小星叫出来问一问,怎么带路的啊! 伙计见谢白鹭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又劝慰道:“要说怕,凌家那些人才更怕呢,咱们还好的,都见不着他。” 在伙计的解释下,谢白鹭才知道,这座白岩城是凌家管辖的,城内大小事都由凌家一个旁支处理。 这个世界有五大世家,几乎将整块大陆分割管理,世家派人管理下辖城镇。当然,也会有一些地区归小门派或小家族管。 世家需要新修士为自家服务,修士来自凡人,因而一般来说世家管理城镇还算宽容,不会把凡人往死里逼。 这伙计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凌凇入城那天的事,当时他正在客栈门口招揽客人,就见天上唰的一道红色身影就飞过去了。要知道城内可是禁止飞行的啊,他还以为下一刻那人就会被凌家人给抓了,哪想到当日午后就得知消息,凌家那个疯子来啦!一来就把凌家旁支的两个从来都是在白岩城横着走的金丹打吐了血! 于是从那时候起,整个白岩城都变得安静起来。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4节 谢白鹭点头道:“确实该小心些的,毕竟是那个疯子……” 她说着给伙计又塞了一块碎银,故作羞赧道:“小哥,我是从偏僻地方来的,光听说了他的名声,却不知更多,你了解多少关于他的事,能否多跟我说说?我只是个修为低微的散修,若能知己知彼,万一遇到,也好应对。” 见谢白鹭如此大方,伙计喜笑颜开,而且他知道的事大家都知道,因而也不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和盘托出。 凌凇说是凌家人,其实是随他母亲的,他母亲凌亦瑶是原凌家家主的女儿,如今的凌家长老。现凌家家主凌亦烛是凌亦瑶的兄长,凌凇的舅舅。而凌凇的父亲是谁,就没人知道了。 伙计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声音愈发小:“反正肯定不是凌长老早逝的道侣。凌长老在生下那位后嫁到了宗家,也生下了一个儿子,不过那儿子姓宗,是正经的宗家人。而凌长老的道侣仙去后,她才回了凌家成为长老。” 因为伙计只是个凡人,距离那些修士远着呢,而且这又是个封闭环境,谢白鹭给了银子,他并没有避讳什么。 宗家也是五大世家之一,世家之间强强联合是正常的。事实上经过这么多年的来往,如今各大世家都有不少别的世家的血脉。 谢白鹭好奇道:“那他在外头疯,凌家也没人管的吗?” 伙计笑道:“这小人便不知道了。听说他老早就出门历练了,且他天赋奇高,可能凌家就是惯着他吧!九岁筑基,十八岁金丹,他今年才刚刚二十九岁呢,就已是金丹中期!与他齐名的滕家滕安岚,当年也是到了二十八岁才成就金丹。这样的子弟,哪家不好好护着呀?若不然,凌家旁支也不会敢怒不敢言。” 谢白鹭听着略有些诧异,她还以为凌凇已经百岁开外了,没想到连三十岁都没到啊,还挺年轻,怪不得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见伙计不知道更多的了,谢白鹭便向他道了谢,伙计揣着到手的银子快乐地退下去置办食物。 人一走,小星便抢在谢白鹭之前开口道:“我上次来这里是一千年前了!我也不知道这地方已经归凌家管了!” 谢白鹭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这也不能怪小星,还反过来安慰它:“确实不是你的错。” 小星慌慌张张地说:“我们怎么办啊?要不干脆连夜逃走吧!”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逃命逃到对方老巢来了!那这地方还怎么待下去啊! 谢白鹭冷静道:“连夜逃走更可疑好吧!没事的,我们就待在这个客栈里不出去,我就不信这样他还能找到我们。” 小星听着觉得有道理,也就听话地安静下来。 谢白鹭想着伙计告诉她的关于凌凇和凌家的事,总觉得有点儿违和。 她想起了目魔领域之中见到的滕家人,听散修们的说法,滕安修的姐姐滕安岚受到家族资源倾斜,带着弟弟出门时都带上了珍贵的法宝,她想,滕家对滕安岚一定是处处保护,找人单挑可以,但不能有闪失。 而且,滕安岚与人战斗不伤人命是出了名的,那么每一个被她找上的人,知道她的底线,自然不会搏命,如此以来又是给滕安岚上了一道保险。 可作为对比的凌凇呢? 这才几天啊,光她看到的他就跟人打三次了,滕安岚那次她没看到不算,而另外两次,每一次他都是越阶战斗,每一次都自残,最近的那次还陷入昏迷,差点被她得手……他名声在外,每一个被他找麻烦的若不想死,绝对会全力以赴,而且因为凌凇本就名声不好,不小心被杀了估计也引不起同情。 是凌家管不住凌凇,还是……所谓的惯着其实很有水分? 如果,凌家并没有世人以为的那么在意凌凇呢? 谢白鹭忽然道:“小星,我怀疑,要是我们真有办法杀了凌凇,凌家也不会找我们麻烦。” 小星不解:“……?” 谢白鹭没有多解释,这只是她乱猜的一个没用小结论,当时那么好的机会她都没能杀了凌凇以绝后患,只怕今后不会有那么幸运了。 伙计很快送来了一桌美食,好久没吃过大餐的谢白鹭把一切都抛之脑后,大快朵颐起来。 这会儿,只有美食才能抚慰她! 饭后过了一会儿,伙计便提着热水替谢白鹭装满浴桶,待他离开后,她便锁门泡澡,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悠闲时光。 她穿越前也不怎么泡澡,那太废水了,而且她的出租屋里也没浴缸。但如今既然她不穷了,总不能再亏待自己。 毕竟,在这个高危的修仙世界,谁知道她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呢? 谢白鹭是个听劝的人,也很惜命,因而真的生生在客栈窝了三天。 这期间,白岩城的人们看一直无事发生,顿时胆子也大了,街面上重新变得热闹。 谢白鹭便请伙计替她去街上买各种小吃,让她尝尝鲜。 这是她穿越以来最放松最愉快的几天,直到这一天伙计告诉她,凌凇已经离开了白岩城,她才决定出门。 谢白鹭对白岩城充满了好奇,哪怕伙计会跟她说一些城中趣事,也不及她亲自去看。 出了客栈之后,谢白鹭先去了聚宝阁,这是城中最主要的一家专供修士的店铺,有凌家背书。 聚宝阁与别的民居不一样,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闪闪发光,隔壁的店铺明明也是整修豪华,可跟聚宝阁比起来就显得灰扑扑的了。 聚宝阁的门脸很大,里头充满了灵力的气息,谢白鹭一走进去就觉得自己被各种东西抢占了所有注意力。 里头占地很大,分成了不同区域,包括丹药,灵植灵矿,法宝,服饰等,每个区域都用柜台将修士和货品隔开,一些修士正在选购。 谢白鹭走到卖丹药的柜台前,有个英俊的男修走过来,修为大概是练气的样子,看到她客气地询问:“客人有什么需要?” 谢白鹭道:“我要适合筑基的疗伤药。” 男修回头从货架上取下一瓶丹药道:“这是下品灵丹,筑基期够用了。” 毕竟在凌家产业,谢白鹭把“我能看看吗”都给咽了回去,直接问:“多少灵石?” “三十。”男修道,“客人要办聚宝阁的尊贵客牌吗?每次在聚宝阁买东西都可以削价半成,各地分店都通用的。” 谢白鹭:“……”加入会员就打九五折什么的,梦回现代。 她微笑:“不办,谢谢。” 随后便取出三十枚灵石放在柜台上。 男修也没说什么,数过后将丹药递给谢白鹭。 谢白鹭接过这昂贵的下品灵丹,打开闻了闻,一阵令人神清气爽的香气袭来,比原身用的那瓶劣质丹药不知好多少,顿时觉得这灵石花得挺值。 她脚步一顿,回头道:“请再给我拿一瓶。”万一以后她不方便再来城中呢?还是多买一点,反正她有灵石。 谢白鹭买了两瓶下品灵丹便去了法宝区,法宝区又分成防御、攻击、特殊等几类,她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练的剑法,觉得自己练得还成,而且使剑比较帅,便只去看剑。 用剑的修士非常多,因而摆剑的区域也比较大。有一些是制式的,模样长得都差不多,还有一些炼制者有着个人喜好,所以在威力和效果上会有不同,价格也会贵一点。 但谢白鹭并不追求特殊,她只求能用就行。 因而在得知筑基期适用的制式长剑比丹药便宜,只要二十枚灵石后,她就买了两把,再多买了一柄修士适用的匕首。 谢白鹭又去服饰逛了一圈,有一定防御能力的衣服,一套至少一百灵石,她觉得很不划算。她的敌人,岂是一套衣服能抵挡的? 除了剑之外,其他的法宝就少多了,因为少,价格就贵,她看上的一套防御阵盘,需要一千三百灵石。 她原先真觉得自己是个富婆了,这一看物价,原来自己还是个穷鬼。 想来是邪修的法宝都自己用人命造,所以不需要多少成本,她以为那元婴邪修“灵石多”,可能在其他人看来也是穷鬼…… 看看自己储物袋里还剩下不到一千的灵石,谢白鹭放弃购置法宝了。 好歹她也有个神器嘛,虽然不能攻击不能防御,跑起来是极快的,在修炼到一定修为前,她遇到麻烦最好的选择就是跑路。 临走前,她想起去丹药区问了下辟谷丹的事,一问就跑了。辟谷丹一瓶十颗,一颗管三天,要二十五枚灵石。二十五枚灵石,只能吃一个月! 怪不得先前她在目魔领域遇到的孙家姐妹都没有辟谷丹呢,二十五枚灵石相当于二百五十两,要是用来买烧饼她能把储物袋填满吃一百年,散修没有资格吃辟谷丹! 在聚宝阁待了会儿,谢白鹭再去凡人常去的店铺感觉自己瞬间变得财大气粗了。她一口气买了十套方便行动的窄袖成衣,各种颜色都有,又买了几根好看的发簪,给自己简单扎了个发髻。 但原先她随手用来绑头发的用白色中衣做的发带她没丢,甚至还在发髻上非常显眼地缠了一圈,就当提前给凌凇吊丧了。 想想自己只能靠这种小动作自娱自乐,谢白鹭想要变强的心更加强烈,希望有一天她的白色发带能名副其实。 之后,谢白鹭买了许多耐保存的糕点馕饼,各种各样的皮水囊也买了不少。所有凡人用的东西买下来都没超过五枚灵石。 看到这个生活成本,谢白鹭觉得自己要是能住在城里跟普通人一样生活,储物袋里的灵石够她舒舒服服过很久了。 当修士可真费钱啊。 采购结束之后,谢白鹭便四下逛起来,她边走边看,一直走到了城门附近的告示牌边。 有张新贴的告示,有一些人正在告示牌前观看。 谢白鹭也好奇地凑上前去,便看到是一份通缉令,她看到通缉令那三个字惊了惊,差点以为凌凇把她给通缉了。 定下神仔细一看,才发觉原来是抓捕妖修的。 这世界的动植物有一部分是普通的,一部分有修为被称作妖兽和妖植,要是开了智化了形,便可称作妖修。 通缉令上说,有一对妖修打伤人修,其中一个女妖修已被抓住,另一个男妖修是野天胡荽化形,若遇到可就地逮捕送到城中戒堂,哪怕只是提供有效消息,也有重谢。 通缉令上还有一个奇怪的提示,说是那男妖修要是听到有人说“情爱不过如此”之类的话,就会有很大反应,可以据此抓妖。 谢白鹭:“……情爱不过如此?”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诱捕词?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旁边有人低声怒斥:“胡说八道!情爱明明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谢白鹭:“……???” 她呆呆地转头看向身旁,一个看着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恼怒地瞪着她。 谢白鹭眨了眨眼,还是忍不住道:“……这个被通缉的妖修,不会就是你吧?” 第13章 傻白甜妖修 少年在听到谢白鹭的话之后猛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震惊于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胡说,我、我才不是妖修!” 谢白鹭忍不住想,这个妖修,是不是脑子不行?通缉令上明明写着被通缉的妖修对“情爱不过如此”反应很大,他怎么还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但转念一想,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这个妖修,它不识字呢? 她虽然是个异世界来客,但这世界的文字在繁体字和简体字之间,她认起来不难,但妖嘛,又不用跟人类一样上学,在野外野蛮生长,是个文盲的可能性极大。 这世界的凡人和修士对妖修的态度是不特别敌视但也不接受,因而妖修想要在人类学堂里读书几乎是不可能的。 妖修进入人类城市倒是不会被怎么样,只要不惹事,顶多就是被送几个白眼而已。因而很多妖修为了少惹麻烦,都会隐藏自身气息和形态特征,特别是植物化形的,身上属于妖的气息几乎察觉不到。 谢白鹭就怎么都感觉不到眼前的少年跟普通的人修有什么区别,她回想了下通缉令上写的野天胡荽便懂了,植物化形,以她这种低阶修士的修为可不就是完全察觉不到吗? 见那少年紧张地盯着自己,谢白鹭道:“好的,我相信你,你不是。” 凌家抓妖修不关她的事,伤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人修,修士之间的争夺,有时候就没有什么对错。 而且她也不想跑到凌家人面前。 凌凇不在她确实放松,但也没那么放松。 听到谢白鹭的话,少年的面色才终于好了些,似乎是真的相信她的话是发自内心,继而义正辞严道:“那你收回你的话!情爱明明那么美好!” 谢白鹭:“……”她确认了,这个妖他是真的不识字啊!那是她说的吗?是通缉令上的话啊,她只是念了一遍而已!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5节 见谢白鹭不语,少年很认真地想要说服她:“你难道没听说过木华真人的事吗?” 谢白鹭还真没听说过,小星的知识库虽然很丰富,但在某些方面有些陈旧,也有不少错漏,毕竟它听到的消息都是来自“亲眼见亲耳听”。 见谢白鹭摇头,少年道:“你竟然连木华真人的事都没有听说过,你究竟是从哪个偏僻的地方来的?” 但他也不需要谢白鹭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木华真人虞文君是银杏树妖,自化形起就长在虞家,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但她唯独专情一个不出名的男修,结为道侣。那一天!她与道侣一起进入一个秘境,在秘境中,他们遭遇了想象不到的困难,她道侣让她先逃了,可等她搬了救兵再回去,她的道侣却早已身死道消。木华真人情深义重,竟自断心脉殉情了!” 他最后一句说得激昂,还眼尾泛红,显然十分感动。 说完后他紧紧盯着谢白鹭:“现在你还觉得情爱不过如此吗?你不为木华真人对她道侣的情义而感动吗?” 谢白鹭:“……感动。” 少年没听出谢白鹭的敷衍,又执拗重复道:“那你还不赶紧收回你说的话?” 谢白鹭看这植物妖傻傻的,生出了那么点怜悯之情,指了指通缉令,言简意赅道:“我不过是念了句通缉令上的话。通缉令上说,有一只野天胡荽妖修在逃,他对情爱不过如此这种话反应很大。” 少年:“……!!!” 谢白鹭道:“哎呀,我想起我还有事要做,再见。” 她一副没认出对方就是通缉令上妖修的样子,径直越过他往前走。 少年看看通缉令,又看看逐渐走远的谢白鹭,一时间有些困惑。他只是不识字,又不是真傻,她肯定是知道他是谁了,那怎么不把他抓了? 旋即,他眼神一颤,醒悟过来了。他明白了,她肯定是想偷偷去找凌家人,好独吞赏金!人修果然是狡诈又贪婪,真慧说得没错! 少年急忙远远跟了上去,他得好好盯着她! 在谢白鹭看来,那妖修被她提醒后,要么赶紧找地方躲起来,要么就出城,这点警惕心总要有的,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她逐渐发觉,这世界其实也很有意思,会有各种各样的人,要是一开始遇到的不是凌凇,她大概早就兴高采烈地探索世界了。 走了一会儿,小星忽然低声催促道:“主人,继续往前走,我好像感觉到了水元素精石的气息!” 谢白鹭不让小星在外面出声,不是非常重要的事它自然不会发声。 水元素精石……谢白鹭脚步一顿,赶紧顺着小星的指点往前走。 五星鼎上总共有五个空缺,分别嵌入金、木、水、火、风五种元素精石,如今五星鼎上就剩下两块,分别是金元素精石和风元素精石。 像谢白鹭目前用的神行诀,就是依托于风元素精石,至于金元素精石,也有对应的效用,但以她目前的修为带不动。 小星曾不无得意地跟她说过,要是个修为足够高的修士,且在它全盛时期,使用神行诀一次万里都不成问题,那可真是能一日之间走遍整个大陆了。 这次她来到白岩城却发觉到了凌家人的地盘,而且凌凇还比她早到一事给她提了个醒,哪怕神识印记已经抹去,她也很可能会突然撞上凌凇。 然而修为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提升的,她暂时只能靠五星鼎,而若有机会能提升五星鼎的实力,她也能受益。 在小星的指点下,谢白鹭最终到了一处城内湖边。 毕竟是水元素精石,倒也不是特别意外。 小星急切道:“快快快,就在水下面!” 谢白鹭道:“小星,下面会不会有什么妖兽或者阵法之类的东西守着它?” 小星一愣:“我也不知道。” 水元素精石是从五星鼎上面抠下来的,因而对小星来说它可以无视阻挡水元素气息的阵法,只要距离够近它就能感觉到,也就因此不知有没有阵法阻挡谢白鹭的靠近。 谢白鹭一时踟蹰,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去一探究竟。 实在不行,她就撤。 她跳下了湖水,而小星也从五星鼎中跳出来,在前面游给她带路。 谢白鹭不怎么擅长游泳,但好在这世界不讲科学,有灵力加持,修士在水下可以维持比较长的时间。 湖不是很深,很快就到了底,小星正在前方指着一处湖底淤泥。 谢白鹭从储物袋中取出刚买的长剑,认命地对着淤泥处开挖,挖了好半天,湖底都被搅弄浑浊了,最后还是小星抱着已经露出来的水元素精石兴高采烈地游到谢白鹭跟前。 因为在水下待的时间有点久,谢白鹭已经感觉到了不适,只是她刚接过水元素精石,它就唰的一下跑到了五星鼎鼎身的空位上,严丝合缝地组合在一起,与此同时,小星化形的小白馒头也噗的一下消失了。 而五星鼎,似乎比之前看起来多了几分光彩。 谢白鹭蹙眉,连忙游上岸,也顾不得自己还湿漉漉的,小声问道:“小星,你怎样了?” 可小星并未给予她答复。 谢白鹭只能猜测,是不是水元素精石回归后需要“升级维护”,因而小星就掉线了。 那么,它会掉线多久呢? 谢白鹭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在裸奔,赶紧将五星鼎塞进储物袋中,准备先回客栈窝着。 没有小星协助,她神行诀都用不出来,遇到危险跑都跑不掉!她怀疑小星也没想到水元素精石回归会导致它消失,所以才没提前跟她说,元素精石总是越丢越多,从来没回来过,它也没有经验。 谢白鹭是怎么都没想到,刚走两步,就看到通缉令上的妖修少年站在她面前拦住去路,满脸纠结地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不等他开口,便有十几个修士突然冒出来,将两人包围。 这几个修士穿着统一的浅蓝色道袍,一看便是同一个组织的,考虑到这里是凌家管辖,这些修士多半是凌家修士。 “大胆妖修,还敢偷偷潜入白岩城!”其中一人怒喝道。 谢白鹭这时候还以为这事跟她无关,心中无语吐槽,什么偷偷潜入,人家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直到接下来她看到其中有些人的剑指向了她。 谢白鹭:“……?”不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她连忙解释:“各位道友,我可不是妖修啊!” 虽然她有些同情这少年被抓,但这事跟她也没关系,她先前已经好心提醒过他一次了,他自己不肯跑还要继续留在城里,那她总不能当他妈管到底吧? 谢白鹭知道多半是当时公告栏附近有别人听到了这妖修的反应,偷偷去举报了。有能力的时候她愿意顺手帮一下,不行的话她就只能保全自己要紧。 然而,面对谢白鹭的撇清,一人满脸鄙夷:“是人修却跟妖修混在一起,不知廉耻!人修之耻!” 谢白鹭辩白:“……我们就是狭路相逢啊,我又不认识他!” 可那人却不听她的解释,怒斥道:“少废话,还不快束手就擒!” 他不曾想到,他如此一声厉喝之后,就见对面的女修举起双手道:“好的,请不要动武。” 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他几时觉醒了传说中的言灵之力? 几人愣了愣之后就赶紧上来将谢白鹭扣住,而另一边,妖修少年不肯束手就擒,被几人打得十分狼狈最终还是被抓。 谢白鹭在一旁看得心有余悸,幸好她妥协得快,不然岂不是白白挨一顿打? 小星掉线派不上用场,她自己修为有限,对方人多势众她实在没办法逃出生天。而且,她不觉得被抓之后她会如何。 虽然野外不同门派的修士之间打打杀杀确实挺常见,但五大世家总归是要点脸的,就她从客栈伙计那里听到的,“公正”一字至少表面上是各个城市管理者一心维系的。 她本来就跟这妖修没关系,等到了戒堂,解释清楚就好,万一实在解释不清楚……反正凌凇早走了,她说不得要继续用五星鼎招摇撞骗了,凌凇应该不会跟凌家人说他几次三番被一个筑基跑了的丢脸事吧! 事实证明,谢白鹭猜对了一半。 到戒堂之后,她并没有立即被提审,而是和那少年一起被关到了修士专用的牢房里,牢房内设有阵法,犯人在这里只能跟凡人一样。 而谢白鹭的储物袋,则被挂到了牢房对面的墙上,那里挂了一溜的储物袋,可见没有审判之前,个人财物还是处于待定状态。 没想到自己根本见不到主事者,谢白鹭有些急,在被关起来之前询问牢头什么时候才会处理他们的事,她是无辜的啊! 牢头翻了个白眼:“每个进来的都说自个儿无辜!等着吧,戒堂执事空了会提审你的!” 这会儿小星掉线,谢白鹭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牢房里,而跟她一起来的少年就不是很妙了,他是被拖进来的。 旁边昏暗的牢房里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真心,是你吗?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原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少年当即抬头,露出个爽朗的笑容:“我是故意被他们抓进来的!我厉害吧?” 谢白鹭:“……”说这种话挽尊之前先瞧瞧你身上的伤吧! 哪知,隔壁牢房里的少女却激动道:“你好厉害啊!” 谢白鹭顿时服气了。 她不想跟连累了自己的傻子说话,躲在一旁。 不过,那女声倒是注意到了跟少年一起被关进来的谢白鹭,自来熟地对谢白鹭道:“喂,那边那个人修,你是谁呀,怎么跟真心一起被关进来了?” 被称作真心的少年抢先答道:“她是个好人!” 他跟了她一路,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去戒堂报他的行踪,再回想她先前似乎是故意告诉他通缉令上的内容,他不禁觉得她可真是人修中难得的好人啊! 他满心感激地祝福道:“将来你一定会跟木华真人一样遇到独属于你的真爱!” 视之为诅咒的谢白鹭:“……”婉拒了哈!殉情的真爱她不配拥有。 她目光落到另一边的牢房,却在看到那边的东西之后瞳孔一缩,她怎么好像看到了好大一只猫? 不等她再细看,牢房对面的女声便道:“真心觉得是好人的,那就一定是好人。我叫真意,你叫什么呀?” 她也从阴影中露出真容,竟是一只猎豹! 猎豹少女有着发亮的皮毛,矫健的身姿,凑到两间牢房中间的栏杆之间,使劲儿嗅了嗅,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下方是两道黑色“泪痕”。 谢白鹭本以为这少年是植物妖,他对象可能也是,没想到竟然是动物妖。 她撸猫的本能动了动,又迅速压下,那可太不礼貌了。她客气地说:“我叫谢橙。” 真意咧嘴一笑:“谢橙,你人还挺好的,我以前遇到的人修都不肯跟我们好好说话的,每一个都好会翻白眼!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你要是想打人,叫我啊,我打架可厉害了!” 谢白鹭:“……那我先谢谢你了啊。”再厉害不还是被关进来了? 真意眼睛一亮开心地说:“你能接受真是太好了!真慧还说我要是跟人交朋友时这样说话,人家肯定会跑掉,你这不是还在嘛!” 谢白鹭:“……”谢谢,这牢房我也跑不掉啊! 明明跟这两个妖修还是第一次见面,谢白鹭却跟他们老妈一样生出了焦虑,这两妖修这么单蠢,今后可怎么办啊! 再一想,他们现在都被抓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她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算了,她还是先操心下自己的安危吧! 第14章 妖兽围城 妖修可能比较抗揍,真心明明才被揍得奄奄一息,休息了会儿看上去便好多了,和真意隔着栏杆互诉衷肠。 真心满是感情地望着真意道:“真意,你没有吃苦吧?我真的好想你哦,你要是有事,我也不独活!”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6节 真意哈哈一笑:“我哪有什么事,只是伤重化不了形而已。” 真心道:“太好了,要是你真死了,我一定跟你一起死!” 真意安慰他:“你放心吧,我们说好了,你不死,我也不会死的!” 谢白鹭:“……” 怎么说呢,明明她确实看似在吃狗粮,但这狗粮怎么好像有点馊?妖修跟人类的脑回路是不大一样……而且有必要崇拜木华真人到有样学样吗?! 反正坐牢也没事,谢白鹭见他们叙旧叙得差不多了便好奇道:“我刚刚听你们说还有一个同伴叫真慧?他厉害么,有机会来救你们出去吗?” 先把有用的信息都探听清楚了,万一她这边解释了人家也不听,她总要想想别的办法出去。在小星上线之前,她还是先按兵不动,以收集信息为主。 真心说:“真慧是我们三个人中最聪明的那个,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救我们出去的!” 他说着突然看向真意:“真慧把我们救出去之后,你可要替我说好话。他一直拦着我不让我一个人来,我是偷偷来的!” 谢白鹭:“……”既然知道人家最聪明,那就好好听人家的话啊!瞎跑出来自己落网不说,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路人甲! 谢白鹭觉得,这两个小妖修能活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叫真慧的妖修花费了多少精力。 真心想起自己还没有好好介绍真慧,便很认真地对谢白鹭这个他们承认的朋友说:“真慧和我、真意三个人,我们都是从没化形起就在一个地方住,等到化形后,我们三个就是最好的朋友。” 谢白鹭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打岔道:“所以就你和真意是情侣?真慧他只是朋友?” 哪怕是没学过礼义廉耻的妖修,应该也不至于三人行吧…… 真心点头:“当然啊!他还总是羡慕我和真意的感情,我们俩在一起时他老躲开。” 谢白鹭腹诽,那是不想吃你们的馊狗粮吧! 真意道:“不过真慧和我们感情都很好的,他现在肯定在想办法救我们,所以我一点儿都不急。” 谢白鹭:“……”看出来了。 真心看起来也是十分信任自己的同伴,骄傲道:“真慧可是有真龙血脉的,有他在,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谢白鹭好奇道:“那他是什么妖?” 她早听小星说过,远古时代可能是有过真龙的,但在邪魔被驱逐之后,真龙也不见了踪迹。如今这时代,妖修原形里跟龙沾边的都没有。 真心昂首挺胸:“他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棕色伞蜥,可惜他老不爱变给我和真意看。” 谢白鹭:“……?”伞蜥什么的,确定他这个龙是真龙而不是恐龙吗? 真意表示赞同:“真慧确实非常漂亮!” 真心满脸柔情地看向真意:“但没有你的原形漂亮!” 真意哈哈笑道:“我也这么觉得。我的皮毛光亮柔顺,他的好糙。” 真心附和道:“是的,你的皮毛也很好舔,他的就不行了,剌舌头。” 谢白鹭:“……???” 野天胡荽是植物,没有舌头,所以真心是用人形舔一只伞蜥吗?你们就算是妖修也不要这么离谱吧! 真意很是得意于自己原形的漂亮,还热情地对谢白鹭道:“谢橙,我的皮毛真的很好摸的,你来摸一下就知道了!舔也可以的!” 谢白鹭:“……” 她到底还是有点好奇猎豹摸起来的感觉,现实世界里她可没有这种机会,既然人家都热情邀请了,她不去摸一下就不礼貌了。 她腼腆地说:“那我摸摸?” 真意很主动地侧过身贴在栏杆上,方便谢白鹭摸。 谢白鹭上前,搓了下手,才伸出去轻柔地摸了一下。 真意的皮毛油光发亮,触手之下是温热的身躯,还有隔着皮毛都能感觉到的肌肉,这具躯体散发着强悍的生命力。 谢白鹭忍不住摸了好几下,大猫真的是太好摸了! 真意舒服地眯起眼:“谢橙你好会摸啊,比真心摸起来舒服。” 真心不甘心地凑过来:“真的吗?那谢橙你教教我,怎么摸才能让真意更舒服!” 谢白鹭:“……”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他们这段对话好像带了颜色。 对上真心亮闪闪的眼睛,她只好随便说了点要轻柔要充满爱意之类的抽象话,没想到真心听得极其认真,还上手实践起来,一边摸一边问真意舒不舒服。 谢白鹭躲去了牢房角落,她真的,就没有这么无语过。 一人两妖修就这么在牢房里住了下来,三人时不时说说话,好在修士的代谢很慢,一两天不吃不喝不排泄都没问题,不然还挺尴尬的。 当然这是谢白鹭的感觉,那两个妖修根本不觉得当着同伴的面排泄怎样。 真心还骄傲地说:“我和真意认识的原因,就是她在我身上尿尿。那一片地里有那么多野天胡荽,为什么她独独选择了我?可见我们有缘!我们是天生就该在一起的!” 谢白鹭:“……”别、别说了,有气味了! 好在多数时候,真心真意两人说的都是一些妖修的事。 人修排斥妖修,大多数妖修也排斥人修,相较于人类喜欢群居,妖修就更喜欢单打独斗,且为了不招惹麻烦,都会将远离人类的山林深海选作领地,不太爱接触人类。 但真心真意真慧三人显然是妖修中的例外,他们虽然也没从人类那里得到过多少善待,但就是喜欢接触人类,不过三人喜欢接触人类的原因各有不同。 真心说:“木华真人的道侣就是个人修,可见人修中也有好人,我就一直找啊找啊,不就找到你了吗?” 真意说:“人修打架花样很多,很有意思。” 真心抓了抓脑袋道:“真慧不大喜欢人,好像是因为没化形时被人伤到过。他说,人都是奸诈狡猾的,他想亲眼看看人究竟能有多恶心。”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我和真意都是不同意的,这不是还有你吗?谢橙,只要让真慧见了你,他一定会改变想法的!” 就三个人的队伍,对人的态度还能有三种,这都没散伙,也是奇了怪了。 谢白鹭也没太在意真慧对自己会有什么看法,她都不一定会见到对方。 如此在牢房里待了一整天,从天黑又到了天亮,谢白鹭都没等来所谓的戒堂执事来审她。 要不是她的储物袋还好好地挂在对面墙上,她早坐不住了。 真心和真意的耐心倒是比她好,两妖修老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似完全不担心。 就在谢白鹭想着她是不是再借凌凇名头一用时,就见真心和真意都坐了起来,两人都竖起耳朵,随后真意蓦地就地一蹬,跳上墙壁,在短暂的滞空时间里透过小小的窗户向外看去,落地后满是兴奋。 “真是真慧来了!”真意高兴地说,“我看到了飞飞!” 真心兴奋得差点蹦起来,随后又跟不了解的谢白鹭道:“飞飞是真慧养的鹰!” 谢白鹭一顿,妖修确实有意思哈,伞蜥养宠物养到了自己天敌身上。 牢房的窗户很小,铁栏杆上也有阵法的威力,破窗而逃是不可能的,但勉强能透过那小窗户看到天空,真慧的宠物飞飞估计就是得了真慧的授意,在天空盘旋,以提醒真心和真意他来了。 谢白鹭道:“我好像忘记问他是什么修为了,能顺利劫你们出狱吗?” 要是能的话,多带她一个走也不过是顺手的事吧! 真心道:“他是筑基巅峰,比我和真意都厉害!” 谢白鹭:“……?” 倘若她没记错的话,客栈伙计曾说过,凌凇一来就把凌家两个金丹揍了一顿。这白岩城的管理者中金丹肯定有的,光一个筑基,就想劫狱吗?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了吧! 谢白鹭委婉地说:“就我所知,这白岩城凌家,就有不少于两个金丹。” 真心说:“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很多帮手!” 真意也笑得很张扬:“真慧能驱使未开智的妖兽,他肯定是为了驱使那些妖兽才会这么晚才来。” 谢白鹭很是惊讶,真慧竟然这么厉害? 这么说来,两妖修说的什么真龙血脉,还真确有其事?但一只伞蜥妖拥有真龙血脉,真的很奇怪啊! 但既然她跟真心和真意已经算是朋友了,那作为朋友,沾个光很正常吧? 谢白鹭便跟真心真意一起关注起外头的变化来,因为他们所在的戒堂处于白岩城比较中心的位置,因而起先什么都听不到,直到有两个刚来换班的狱卒提起了城外被妖兽包围的事。 可能是白岩城里有凌家坐镇的原因,他们的语气并不显得十分慌张,只是有些担忧。 一个年长些的狱卒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妖兽围城,换班前去偷看了一眼,真壮观啊。” 年轻狱卒闻言担忧道:“蔡哥,那白岩城不会有事吧?” 蔡哥啐道:“说什么呢!凌家罩着白岩城,城墙上还布置了防御阵法,能出什么事?” 年轻狱卒道:“可它们是为了什么啊?咱们也没招惹它们吧!” 蔡哥道:“这会儿那些妖兽光围着,还没动手,也不知在等什么。近来咱们牢里刚关进来两个妖修,说不定就是为了他们!” 年轻狱卒没有经验,小声问道:“那可怎么办?要把他们交出去吗?” 蔡哥哈哈一笑:“凌家可不会受这样的羞辱,说不得当场杀了都不会交出去,你且等着看吧!” 年轻狱卒还有点担心,但见蔡哥已经眯着眼打起盹来,只好闭嘴。 两个狱卒说话并没有避着人,或者说,那叫蔡哥的狱卒可能就是故意对真心真意说的刺激他们。 谢白鹭和真心真意对视一眼,真心说:“凌家这么厉害?” 谢白鹭点头:“非常厉害。” 前两天还有个又厉害又疯又难搞的在,幸好他已经走了,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真心垮着脸说:“那真慧不会有危险吧?” 真意摇头:“应该不会,他总是喜欢躲起来,等别人打完了才现身,受不了什么伤。” 谢白鹭:“……”好一个老阴比啊! 她问比较了解真慧的真心和真意:“那这次呢?他也是想利用妖兽吸引凌家的主力,然后趁乱进来营救你们吗?” 真心和真意对视一眼,真心不怎么确定地苦恼道:“说不好……他可能更想驱使妖兽踏平白岩城,有些妖兽开智晚,到金丹了还懵懵懂懂,那样的妖兽他也能驱使,要是多来几只,说不定能成吧。” 谢白鹭:“……”这是什么反派行为! 她想了想刚刚那两个狱卒的对话道:“应该不至于,狱卒说妖兽还在等待着什么,尚未动手。他要想踏平白岩城,不会等凌家人做足准备。” 让她来假设真慧真有他们说得那么聪明,那么妖兽围城应当就是在吸引城内高端战力的注意力,真慧则趁机来劫狱。但看狱卒的话,城内的人应该也很清楚妖兽来的目的是真心和真意,她都怀疑,现在这牢房是不是外紧内松,就等着真心和真意的同伙来自投罗网。 到底是来往一场,谢白鹭对这两个妖修还挺有好感,他们也不是滥杀无辜的妖修,她希望他们能平安。 就在她在考虑该怎么办时,她看到对面墙上,她的储物袋上突然跳出个白馒头。 她顿时眼睛一亮,是小星醒了!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7节 她自从得到五星鼎之后就没有将它放进过储物袋,因为她时常需要它来预警和逃命,这还是小星第一次被她装入储物袋,它倒也机灵,没有张扬,只远远地蹦了蹦,显示了下自己的存在感。 真心恰好也看着那个方向,揉了揉眼睛道:“我怎么好像看到一个馒头在跳?我是饿到产生幻觉了吗?” 谢白鹭抵住手指:“嘘!” 真心莫名地看看谢白鹭,但他机灵地没有出声。 小星的上线让谢白鹭底气大增,她觉得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真慧的计划不一定行得通,她得搞点变故出来,好歹给真慧创造更好的劫狱条件。到时候真心和真意被真慧救走,而她则用神行诀逃走。 就在此时,一行修士走入牢内,将真心和谢白鹭这边的,以及真意那边的牢房都打开了,真心和真意都被带了出去。 谢白鹭当即急了,他们这是打算逼同伙动手吗?倘若同伙动手,那就连同伙一起抓,倘若同伙不动手,那就把两人押到城墙上处决来刺激同伙……反正凌家怎么都不会吃亏。 在得知凌凇不在的现在,谢白鹭胆子大得很,当即喊道:“你们可算来人了,我都等那么久了,还不快把凌凇给我叫过来!” 本来抓了两个妖修就想走的修士们顿时整齐地停住脚步,纷纷诧异地看过来,他们还从来没听过有人用这种语气提起凌凇,而且还大言不惭让凌凇过来。 谢白鹭要的就是他们这个反应,她一副骄纵的样子道:“看什么看!你们没有听凌凇说过,我跟他的关系吗?” 对于生活在凌凇阴影下的凌家人来说,虽然凌凇不会杀他们,但打一顿的话也很痛啊,要是为此还修为倒退,那就更惨痛了,因而他们面对凌凇时其实比外人还紧张,也就对凌凇的名字反应更大。 在沉默半晌之后,领头修士终于紧绷开口:“你跟大公子是什么关系?” 谢白鹭先试探了一句:“你们都知道五星鼎在凌凇那里吧?” 领头修士蹙眉道:“此事自是无人不知。” 谢白鹭心里一松,看来那日目魔领域中的人没传出五星鼎不在凌凇手中的消息,那她就稳了。 谢白鹭抬起下巴高傲道:“五星鼎在我手中,你说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正如谢白鹭先前猜测的那样,凌凇并不会告诉其他人关于五星鼎的事,事实上,他来白岩城后除了刚来时打伤了两个金丹,其余时间都在闭关,并令凌家人给他准备了十套一模一样的红衣。 因而,领头修士在听到谢白鹭的话之后顿时面色一变。所有人都默认谢白鹭这个筑基不可能从凌凇手中抢走五星鼎,她若真有五星鼎只能是凌凇送的。 那她与凌凇是什么关系,不是呼之欲出了? 领头修士此刻有正事在身,他奉命将两个妖修带出去,但他也不敢让谢白鹭干等,她表现出来的脾气很不好,万一事情是真的,他又怠慢了她,她吹一吹枕边风……任何被大公子盯上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但领头修士也不敢在事情没一点眉目之前去打扰凌凇询问真假,因而他在短暂的沉默后道:“小姐请随我出来。” 当日围捕谢白鹭和真心的正有他,他知道谢白鹭的储物袋是哪个,因而取下她的储物袋后,客气地请她往外走。 牢内禁灵力,拿不出储物袋中的东西,领头修士又不敢擅自动谢白鹭的储物袋,修士的储物袋实在是过于私人了,乱动是冒犯,因而他只能让手下将两个妖修暂且关回去,再亲自陪着谢白鹭出牢房,让她在外头能使用灵力打开储物袋拿出五星鼎来验证。 谢白鹭走之前给一脸茫然的真心和真意使了个眼色,便一脸淡然地跟着走出去,在牢外取出五星鼎。 此刻的五星鼎已经有了三颗元素精石,看起来比初见时多了几分光彩。 神器毕竟是神器,领头修士在看到的第一眼几乎就能确定了,他顿时庆幸自己并未不拿她当回事,语气都恭敬了许多:“小姐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大公子。” 谢白鹭:“……?!”禀告谁? 她摆不出淡定的表情了:“你是说,凌凇还在白岩城里?” 领头修士有些奇怪地看着谢白鹭,不是她自己想让他去叫大公子的吗? 他点头道:“正是。这几日大公子一直在闭关。” 谢白鹭:“……!!”淦,哪个混蛋跟她说凌凇走了的! 第15章 无理取闹的爱侣 幸好谢白鹭有多次在生死之间横跳的经验,面对领头修士的奇怪表情,她笑得甜蜜:“什么嘛,说丢下我了,还不是在这里等我。”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她得知凌凇还在城里时还表现得很吃惊。 领头修士沉默了,原来大公子是这样口是心非的人吗?但倘若是对心爱的女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因为谢白鹭拥有五星鼎,领头修士对她的怀疑虽有,但多半还是信她的。 毕竟,怎么可能会有筑基能抢走大公子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有人胆敢冒充大公子的爱侣? 他正要再次出声确认自己去禀告大公子,就见五星鼎里突然跳出个白馒头,一蹦老高,因而,他和谢白鹭的视线都随之往上。 于是,两人都看到半空中一抹红色飞掠而过。 领头修士迟疑道:“那似乎正是大公子。” 谢白鹭心道,不用似乎了,那就是凌凇,不然小星不会有那么大反应! 她差点就想躲起来不让他看到自己,好在他飞得极快,根本没注意下面,她强行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反应道:“那就是凌凇,离得再远哪怕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领头修士只觉得谢白鹭的话听起来怪怪的,就听她道:“他干嘛呀,不说来接我,不会是走了吧?讨厌!” 嘴上说着讨厌,谢白鹭心中却是在暗喜,走了好啊,走得远远的,千万别回头! 领头修士心道,原来大公子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么…… 他道:“多半是去城外了,今日妖兽围城,太多了,许是掌事请大公子出马。” 想起自己的使命,他语气恭敬地商量着说:“我奉命带那两个妖修去城门处,小姐是想在此地稍等,还是随我一起去见大公子?” 谢白鹭当然不可能去见凌凇,但她也不能让他们把真心真意带走。 她不满道:“凭什么是我去见他,不是他来见我?我才不上赶着呢,明明是他不对!” 领头修士保持了沉默,他觉得自己有点佩服眼前这位女修了,竟然敢跟大公子闹脾气……不过他也从未见过大公子有过什么女人,或许大公子对心爱的女子就是这般宽容吧。 他道:“那就请小姐在此地稍候……” 谢白鹭打断了他:“我不!” 若非真心和真意还被关在牢里,这会儿谢白鹭已经使用神行诀逃了。在刚刚看到凌凇的时候,她也看到了天空中盘旋的鹰,她怀疑真慧就在附近。 听到谢白鹭的否决,领头修士一愣:“那不知小姐是什么意思?” 谢白鹭任性道:“我不要主动去找凌凇,我还要你放了那两个妖修!” 领头修士终于感觉到了头疼,下一刻便听谢白鹭斜睨着他道:“你们不是说我跟他们是一伙的吗?那我就给他们求情!你们不放了他们,我就等凌凇来问!” 领头修士脸白了白,谢白鹭这样说,他非但没觉得她跟妖修是同伙,反而认定了她无辜被抓,因而想要跟凌凇告状。 明明她当时都说了不认识那个妖修,是他们非要把她抓了,还关了一天一夜,这等委屈,她怎么可能不跟大公子说?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当时动手了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时她并未反抗,他们才没有伤到她,不然只怕后果会更糟糕! 领头修士不禁陪着小心道:“先前确实是我等鲁莽,还请小姐恕罪。只是这两个妖修实在放不得,城外的妖兽只怕是他们的同伙引来的,我们正是奉命要将他们带去引出他的同伙。” 谢白鹭冷漠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凌凇一剑就能杀了他们,哪里用得着费这种心思?” 谢白鹭的修为跟她的态度是错配的,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没可能有这样的冷漠骄傲,然而这又恰好跟“她是凌凇爱侣才会如此”的事实完美契合了。 因而,随着谢白鹭越来越无理取闹,领头修士就越是信服她所说跟凌凇的关系,毕竟在他们心中,凌凇也是这样任性妄为,不管他人死活。 领头修士讪笑:“小姐,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谢白鹭冷笑:“你算什么东西,我还得看你的面子?” 领头修士:“……” 他顿了顿,大着胆子道:“小姐,大公子一向行踪不定,要是您这次不去找他,可能过会儿便找不着了。” 在他看来,闹别扭归闹别扭,可那毕竟是大公子,她还是得稍微退一步的。 谢白鹭白他一眼:“你在威胁我?你们一个个都要气死我!” 她说着气咻咻地扭头,跑回了牢里,领头修士愣了愣,才赶紧追上去。 谢白鹭跑得很快,一路一路骂,就好像路上的每个修士她都看不顺眼,有几个她甚至还动脚踢了,原本守在牢内的修士见状怕被谢白鹭迁怒,赶紧让开退出去,反正牢房内是禁灵的,他们也不怕妖修跑了。 中间谢白鹭还抽空问了小星一嘴确认神行诀能正常使用。 等谢白鹭走到牢门前,附近就只剩下她一个,她抓住还在探头探脑的真心,怒喝道:“都怪你,我本来都不用被关上这么久的!” 随即她又小声飞快道:“我看到真慧的鹰在附近,待会他要是来救你们,我会替你们吸引注意力,你们不用管我快跑就行,我有神器跑可快了!” 这时那领头修士已赶了回来,谢白鹭隔着牢房踢了真心一脚,还有些茫然的真心哎呦一声,脸上已露出委屈之色。 真意本就跟真心凑在一起,自然听到了谢白鹭刚刚说的话,她人虽单纯,反应也快:“别打真心!” 谢白鹭蛮不讲理道:“我不但要打他,我还要送你们去见阎王!” 她回头怒气冲冲地看向领头修士:“快点,磨磨蹭蹭的,不是说要带他们去城门那里吗?” 领头修士只觉得这位真是喜怒无常,先前是迁怒他,这会儿却在迁怒那两个妖修,对此他喜闻乐见,终于能完成上司交代的事了。 他连忙交代手下们将两个妖修带出来,这回绑他们的是用金丹妖兽皮鞣制的绳索,筑基期轻易挣脱不开,更别说这两个妖修都是受伤的情况下了。 领头修士道:“我会派人另外送小姐去见大公子,小姐可以先走一步。” 谢白鹭道:“凭什么?我就要慢慢走,亲眼见他们被处决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领头修士想说她先去了城门也能见到,但几回交锋下来他明白她不是能讲道理的人,只得随她去了。 这里是凌家地盘,只要她一直跟在他身边别乱跑,哪怕妖修有同伙来劫人,也伤不到她。 于是,谢白鹭拿回了自己的储物袋,照旧将五星鼎挂在腰间,趾高气扬地跟在领头修士身边,而真心和真意则在众多修士的押解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门处去。 至于牢房内看守的两个狱卒之间疑惑的低语,就没别人听到了。 蔡哥:“小姑娘家家的还有两幅面孔,先前不是跟那俩妖修还有说有笑的?” 年轻狱卒也很困惑:“大公子真喜欢这样的啊?” 蔡哥敲了他脑门一下:“少背后说大公子的闲话!” 年轻狱卒赶紧闭嘴,老老实实当他的班。 与此同时,城门处,本只是请凌凇来坐镇的白岩城掌事正有些焦灼地望着城外。 因为凌凇一来就打伤了白岩城两个金丹,此时战力有缺,掌事怕不稳妥,才恭敬请凌凇来坐镇,哪知他到了之后二话不说,欻欻几剑功夫,专往金丹妖兽那里劈,往往一剑下去,那金丹妖兽就会连带着周围一群妖修都完蛋了。 等仅有的几头金丹妖兽都死光,凌凇抛下一句充满轻蔑意味的“剩下的你们总能解决了吧”就远遁而去。 凌家人都知道凌凇的脾性,因而掌事也没太在意,只是在寻找着驱使这些妖兽的幕后之人。 这些妖兽都未开灵智,怎么可能自发汇聚而来?只是如今其中有点威胁的金丹妖兽都死光了,那幕后之人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掌事突然蹙眉,莫非是不在此地? 说起来,围城的妖兽中,是不是少了某些种类?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8节 但他的疑惑并未及深思,因为原本按兵不动的妖兽们突然像是接受到了什么命令,全部红着眼开始冲击城墙,城墙上的防御阵法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光芒。 白岩城承平太久,防御阵法多年没有升级过,再加上这些妖兽单体实力是低微的,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因而防御阵法便显得摇摇欲坠。 掌事赶紧一边派人出手稳固阵法,一边派人出去杀妖兽减轻压力。 此时的谢白鹭还不知凌凇已离开白岩城,离城门越近,她就越心焦。真慧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动手啊,再不动手,她就要等不及自己先跑了,不然等她看到凌凇,就来不及跑了啊! 就在谢白鹭走得心焦时,天上突然传来一声厉啸,在众人惊得仰头时,便见十几只巨大的妖兽俯身落下,目标正是他们这一行修士! 因为早有准备,领头修士并不慌,立即喊道:“列阵……等等,你别乱跑!” 领头修士的话说得晚了,谢白鹭已经尖叫着冲了出去。 “啊啊啊,这些是什么丑东西啊,吓死我了!”她状似恐惧到失去理智,到处乱窜,打乱了凌家修士的布阵,也令领头修士投鼠忌器,及时叫停了远处埋伏着的修士。 领头修士真是快疯了,他就没见过看到妖兽这么惊慌的修士,比凡人还不如,凡人还知道要躲,她却偏偏乱跑! 他一边想着或许是大公子护她护得好,从不会让妖兽在她面前打上一个照面,就像当初他抓她时她甚至都不反抗,好像一点儿都不会战斗的样子,一边认命冲上前去想把她带出混乱的战场。 可偏偏谢白鹭跑得毫无章法,再加之有空中妖兽的捣乱,领头修士好半天也没能将谢白鹭带出这一片混乱。 真心和真意早在离开牢房后就注意到了空中盘旋的飞飞,不知交换过多少眼神。在众多飞行妖兽发动突袭的时候,他们便做好了准备,突然撞开身边的修士,冲向最近的妖兽。 凌家修士怎么肯让他们跑了?他们急忙追上前,却被妖兽拦住去路。 本来按照计划,他们在近处牵制,远处还有别的修士放暗箭,可偏偏谢白鹭的乱跑打乱了计划,领头修士来不及解释原委,只能高喊着“不要动手,大公子的爱侣在”,埋伏的修士便被吓得不敢乱来了。 而只靠本就是做诱饵的这一行修士,自然挡不住这么多会飞的妖兽,真心和真意二人十分顺利地上了妖兽的背,众多妖兽便在统一命令之下全部升空,毫不恋战。 只有真心和真意向下望着正仰头偷偷朝着他们挥手的谢白鹭,心情格外复杂。 真心小声说:“谢橙真的太好了,真慧这下该改变想法了吧!” 真意点点头:“下回再见她,她要我打谁我就打谁!” 真心也赞同,但随即又想到什么委屈巴巴地问道:“那她要是想让你打我呢?” 真意道:“当然要打啊,肯定是你不对。” 真心:“呜!” 他又看向下方,低声说:“她真能逃掉吗?” 真意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地说:“肯定能,她比真慧还聪明。” 真慧驱使的飞行妖兽全在这里了,护着真心和真意两人一起飞高,白岩城防御阵法要覆盖这么大的范围,便只能舍弃一些功能,因而不拦出去的,只拦进来的,他们便顺利地从空中离开白岩城,去与真慧汇合。 城外的妖兽在城内的劫狱成功后便迅速退去,掌事也不禁擦了把冷汗,没想到大公子都把金丹妖兽杀光了还如此难守。 只不过掌事也在下一瞬间明白,妖兽的离开意味着很可能那两个被捕妖修已被救走。 他赶紧命令将防御阵法停了,开着阵法时时刻刻都在狂烧灵石啊! 城门也很快恢复了开启状态,白岩城内凡人和修士都未受到损失,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热闹。 其中就有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大摇大摆地从城门口离开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一抹讥笑。 人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而在城内,早在真心和真慧骑着飞行妖兽远去变成小黑点时,谢白鹭便默默地开始比划神行诀。 她忍不住感慨,真慧还真的从头到尾没现身过,不愧是老阴比啊! 她这回满场乱窜实在是做得太显眼了,当时人家可能反应不过来,这会儿都结束了肯定会觉得不对,幸好她本来就想跑了。 领头修士跟其他人一样蹙眉看着那两个妖修远去,但很快便收回视线看向谢白鹭,她站在那里并未受伤,他心中也不禁生出疑心。 大公子真会喜欢这样的女修?方才她的表现,简直像是在故意捣乱送妖修离开。 领头修士走向谢白鹭,却见她转过身来朝他笑了笑:“我改变主意了,凌凇有本事就来找我啊,休想让我主动去找他!” 话音刚落,她便化作一道白光飞向远方。 领头修士一惊,想拦自然是拦不住的,他惊疑不定地去向掌事回报,还忐忑该怎么跟大公子说此事,在得知大公子早离开了之后,反倒松了口气。 掌事听完两个妖修是怎么跑的,又听说了“大公子的爱侣”一事,也不禁陷入了沉默。 因为谢白鹭最后走之前的话实在具有迷惑性,就好像是跟凌凇闹脾气无理取闹的爱侣,所以哪怕是掌事,也不能确定她所言是真是假。 掌事只能追问:“那五星鼎是真的?” 领头修士言之凿凿:“弟子十分确定。” 掌事沉吟半晌后道:“想必她确实是故意放那两个妖修走,在报复我们抓了她。此事你不必再管,之后我会去询问大公……我会去信主家。” 没事他可不希望再见到大公子,去信主家也只是怕有什么问题他今日没报备被事后追责。 百里开外,凌凇本在急速飞行,在白岩城简单修整后他打算回一趟主家,看看有没有能寻人的法宝。没了神识印记,要找到谢白鹭极难,世上没那么多巧合撞上的事。 随后他便发觉有什么正急速靠近。 他一愣,刹那露出不可思议的惊异,嘴角忍不住勾起。 原来这世上竟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他估摸着对方的落点,落到地面,极少见地收敛了自身气息,只等了数息,那道光便如同他所计算的那般,准确地落在他跟前。 落地时谢白鹭面上还带着畅快的笑,她逃得远远的,远离白岩城,看凌凇怎么再找到她! 就是可惜她住客栈交的押金了。房费是每天都在付的,她那三两押金是白白亏了! 还有她刚交的朋友,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今后可能都见不着了。 当谢白鹭眼前恢复清晰时,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凌凇那张带着笑的英俊面庞,她甚至根本没时间想究竟怎么回事,在看到这张脸时她心脏都要停跳了,第一反应便是立即掐诀赶紧逃。 一只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在了谢白鹭正在掐诀的双手上,凌凇堪称温柔地笑道:“不会真以为这次还能逃掉吧?” 凌凇的手微有些凉,轻轻搭在谢白鹭手腕上就像是缠上了一条毒蛇,谢白鹭头皮一阵发麻,惊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16章 杀凌凇 什么叫天堂和地狱就在咫尺之间,谢白鹭算是彻底明白了,只是这种觉悟需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两人离得那么近,谢白鹭能看到凌凇的肌肤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狭长双眸微微眯着,带着些许愉悦的弧度。 她感到自己肩膀上早就愈合的伤处似乎都疼了起来,勉强笑了笑:“那您总不能让我束手就擒吧?” 小星始终沉默,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会引起凌凇的注意。 凌凇微微侧头,望向谢白鹭来时方向:“这几日都在白岩城?” 见他并没有立即动手,谢白鹭自然巴不得他多说两句,给自己更多的时间,便老实回道:“是,白岩城还挺好玩的,我去了聚宝阁,这家店是有点东西的。我还在城里遇到了两个小傻子妖修,跟他们一起体会了一把坐牢的快乐。” 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带了点儿怨气道:“客栈伙计明明跟我说过,凌公子已经离开白岩城了。” 凌凇笑出声来:“所以你才敢出门?先前几日都躲在客栈呢?” 凌凇笑起来是很好看的,能看出他是真的高兴,微微上挑的眉眼间甚至还有几分少年气。 谢白鹭几乎有些恍惚,就好像他不是来杀她的,两人如今只是朋友间的叙旧。 “确实如此。”她带着些希望道,“凌公子,看在我似乎娱乐了您的份上,您看您能不能放过我?” 凌凇笑:“不能,但我可以让你选怎么死。” 谢白鹭强行忍住怒气,他还没有动手,那她就不能破口大骂以免把自己的生机都骂没了。 她强行挤出一点笑:“老死可以吗?您看我就是个筑基,又不怎么会修炼,寿命也没剩多少,也碍不了您多久的眼嘛。” 凌凇挑起一边眉毛,反问:“你说呢?” 谢白鹭厚着脸皮道:“我觉得挺好。我可以用我有限的寿命,为您做很多事的!别看我修为不行,我脑子还算好用,说不定能在哪些方面帮上您呢?这都是说不准的您说是吧?杀了我您又没有什么好处。” 这一刻凌凇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他笑道:“怎么没有呢?能杀了你,我会很愉悦。” 淦,这是以杀人为乐的反社会人格啊! 她干笑:“可这只能愉悦一次啊,以后就没了,要不然劳您多等等,说不定在我身上您能开发出更多别的方面的乐趣呢?” 她故意眨了下眼睛。这一刻她承认她有赌的成分,万一呢?万一凌凇能因为美人计多那么一点点的恻隐之心呢?原身这张脸还挺好看的。 要是真能引得凌凇对自己生出女色上的需求,她觉得自己也能行,总比要她命好吧! 凌凇不知是否听懂了谢白鹭的暗示,微微倾身盯着她,一手轻轻搭在她脖颈上,神情不见暧昧只有玩味:“比如呢?” 谢白鹭只觉得自己脖子上是被某种冷血动物缠上了,寒毛直竖,大着胆子抬手按在凌凇的手背上,微微一笑:“您说呢?” 凌凇扬唇一笑,然而谢白鹭却感觉到原本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她惊得一个激灵,刚要开口继续为自己争取,就觉得眼前一花,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刻她都没来得及生出恐惧,只有震惊:不是,她死这么快的吗? 隐约间,她听到小星喊了什么,但已没时间去分辨了。 静谧的林间,此刻更是安静,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一间古色古香的客栈房间里,一个女子正在沉睡,她忽然睁开双眼,惊慌地翻身下床,警惕地四下张望。 “煜郎?”她小声地喊道。 门突然开了,她先是警惕地望过去,待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她急忙跑过去搂住了他,连声道:“煜郎!我们怎会在此地?这里是哪里?” 被称作煜郎的男人满面柔情地摸了摸女子的肩背,温声道:“我也不知道,但只要我们在一起,便不必害怕。” 女子用力点头,刚醒来时心中的不安霎时消弭。 她松开男人,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不对,我的灵力……呜!” 她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而他正慢条斯理地抽出刺入女子腹部的匕首。 鲜血溅了一地。 女子软倒在地,表情茫然而痛苦,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抬手伸向男人:“煜郎,为什么……” 男人似沉迷地盯着女子的神情,她眼中爆发出的不解和痛苦让他感觉到了十足的愉悦,他蹲下,什么都不解释,又一刀刺下去。 女子在剧烈的痛楚和迷茫中死去。 男人闭着眼似是沉迷了会儿,这才转身走出去,身形逐渐发生了变化,当他走到门口时,已经完全变作了地上女子的模样。 “她”径直走向对面,推门而入。 片刻后“她”便一身清爽地出来了,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9节 这一对情侣的感情很是深厚呢,太满足了! 接下来,该去看下一对了。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谢白鹭蓦地睁开了双眼。 她迅速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温热的,没断,还好端端的长在自己身体上,摸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伤痕的样子。 她再立即四下查看,凌凇不在,她所处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有点像是她住过的客栈布局。 她蹙眉再一摸,腰上的储物袋和五星鼎都在,然而她的灵力却好像被封住了似的完全用不上来了! 怎么回事,凌凇真中了她的美人计,把她弄昏之后封了灵力关在这里? 哪怕谢白鹭先前确实想着万一美人计有用呢,但真出了这结果,还是感到了荒谬,凌凇那个人真的会中这种随随便便的美人计吗? 而且,昏迷之前,她确实感觉到了凌凇的杀意,她当时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 另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是,她昏得太快了些,她昏迷的时候凌凇的力道似乎还没到能掐晕她的地步。 她捧着五星鼎喊道:“小星,你在吗?” 五星鼎毫无反应。 她忍不住蹙眉。 小星不是已经上线了吗?怎么会不回应她?又掉线了,还是…… 谢白鹭忽然想起,她昏迷之前好像听到小星说了什么。 她预感到那是非常重要的事,努力回忆之下终于记起,它说的好像是“绝魔领域”。 领域!这里是绝魔领域! 刚刚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她不是被凌凇掐晕过去的,是绝魔领域将她包裹在内,令她失去了意识,所以她才会昏那么快。 小星跟她说过不少关于这世界的常识,绝魔这种比较特殊的邪魔自然会提及。 邪魔种类很多,不同邪魔有不同的喜好,其中血魔是最厉害的,不喜欢张开领域,更喜欢直接上手打架,目魔又笨又弱小,因而就喜欢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张开领域等着修士自投罗网。 而绝魔呢,喜欢主动捕获猎物进入它的领域。在绝魔领域之中,所有修士都会变得跟普通人一样无法使用灵力。 她还颇为恶趣味地追问过,要是早就辟谷的大能被卷入,是不是会重新变得要吃喝拉撒。但小星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想来有机会进入绝魔领域的大能,出来之后也不可能到处宣传自己时隔多年终于上了个大号吧…… 今日谢白鹭亲自进入这绝魔领域内,感受着身体状况,似乎是跟在禁灵牢房里差不多,也就是说,代谢很慢,但要是待得足够久,还是会有吃喝拉撒的问题。 打不开储物袋,叫不出小星,谢白鹭只能在房间里搜索趁手的武器,可惜这就是个普通的房间,什么锋利的东西都没有。 她想了想,摸到头上拆下发簪取下,重新用白色发带扎了个高马尾。 发簪虽钝,只面对普通人的话,也勉强能用做武器了。 她将发簪别在腰间,目光又落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在想,倘若她进了这个绝魔领域,那跟她贴那么近的凌凇呢?应该也是跑不掉的吧? 谢白鹭的心脏蓦地砰砰直跳起来。 在绝魔领域之外,她和凌凇隔着大境界,她怎么都不可能伤得了他,可在这里,他们都是普通人,境界的差距被拉平了! 也就是说,在这里,她可以杀了凌凇,以绝后患! 谢白鹭深吸口气,她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进来绝魔领域之前,凌凇可是差一点就要杀了她了,对他她当然不会有任何心软迟疑。 她手上已经沾过血,不多凌凇一个。而且,说不定只要杀了他,她就能挑个繁华城镇好好生存,再不必过这种颠沛流离打打杀杀的日子了。 那么,凌凇在哪呢? 谢白鹭忽然听到外头有动静,她立即抓了把椅子躲到房门后头,屏住了呼吸。 动静在谢白鹭房门口停下,外头的人也没敲门,径直推门,面上带着笑入内。 正是凌凇! 打开的门挡住了谢白鹭的身形,她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在对方似有些疑惑地四下张望时,她上前一步,抬起手中的椅子,狠狠砸在凌凇的后脑勺上。 这一刻谢白鹭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连凌凇倒在地上的动作都像是慢动作一般。她丢下椅子,扑上去抽出腰间的发簪,恶狠狠地用力扎入他的脖颈,连血溅在自己脸上都顾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摸了摸凌凇的脖子,已经感觉不到脉搏的起伏了。 他睁着眼,眼里似还残留着死前的震惊。 谢白鹭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她真的杀了凌凇?这个自她穿越起就追杀了她一路的男人,真的死在了她手上?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面前的人确实是凌凇,他也确实没气了。 身后突然响起鼓掌声,惊得谢白鹭蓦然回头,却在看清楚对方的模样时瞳孔骤然一缩。 门口站着的人,不是凌凇又是谁? 他迈步进来,目光在谢白鹭面上停顿了数息,又看向地上有着他脸的男人的惨烈死相,很是愉悦地笑道:“你是真恨我入骨呀。” 谢白鹭几乎要脱口而出,你追着我杀,我不恨你难道还要爱你吗? 她迅速起身拉开跟凌凇的距离,很神奇地对于面前的局面接受度良好。 怎么说呢,凌凇在她这里是大魔头级别,他要是就这样死了,她还觉得这世界太偏爱她了不真实呢。 如今这样才对,凌凇哪可能这么轻易被她杀死? 她终于慢半拍生出了遗憾,杀死凌凇的感觉确实很好来着。 真正的凌凇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那她杀死的是什么呢? 凌凇好似不设防地在那死掉的男人面前蹲下,抓着对方的头发抬起看了看,点头道:“确实同我一模一样。” 谢白鹭只盯着凌凇不吭声,只有脑子在飞快转动。 她在绝魔领域,地上的是绝魔?不对,绝魔要是死了,她就该离开绝魔领域了。 目魔是通过耗死修士来获取养分,那绝魔呢?小星了解的也不多,就目前她亲身经历来看,绝魔是化作修士认识的人来接近对方,之后呢? 谢白鹭看到凌凇从那男人身上翻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上面还带着血。 懂了,是假借熟识的模样来降低修士的戒心,然后偷袭。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难道说,绝魔在它自己的领域内也没办法使用灵力? 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但……倘若死掉的“凌凇”真是绝魔所化,那就麻烦了。 要离开邪魔领域,只有杀掉邪魔。可她都已经杀掉这个绝魔了,她还在领域内。 也就是说,这不是绝魔的本体,或者说,绝魔可能杀不死,至少不能用简单的办法杀死。 染血的匕首在凌凇手指间灵活翻转,他看向谢白鹭,见她面上带着警惕,脚尖朝外,一副随时会逃走的模样,他失笑,提议道:“要不要一起找出绝魔来杀掉?” 谢白鹭被凌凇开口惊得想要马上逃走的身形顿了顿,她打量着凌凇,他笑盈盈的,就好像他先前没想杀她,而她也没有杀了“他”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脑中思绪万千,但不耽误她立即答应下来:“好啊!” 小星不在线,修真界的事确实凌凇更懂一些。她先跟着他找离开绝魔领域的办法不亏。 而且,是他自己让她跟着他的,到时候要是被她找到机会杀了他,那也不能怪她对吧?她都当着他的面杀“他”了,他自己不警惕怪谁? 凌凇似并不意外谢白鹭会答应下来,他随手将从那男人身上缴获的匕首收好,起身道:“走吧,出去看看。” 谢白鹭扫了眼被凌凇拿走的匕首,再看看自己手上可怜兮兮的发簪,多少有些不平。 人是她干掉的,结果“宝”被凌凇拿去了,偏偏她还不敢抗议。 她需要保持两个人表面上的“友好”,不然真要硬碰硬,她多半打不过凌凇。 谢白鹭收回视线,默默跟上凌凇。 远离此地的某地,一双绿色的眼睛蓦地睁开。 绝魔几乎跳起来,震惊又疑惑地踱步,十分想不通。 他先是找了那对已被他杀掉的小情侣,因为刚巧看到那一对才顺手将他们也卷入领域中。他明明没记错啊,他将他们带进领域的时候,他们明明贴在一起,气氛暧昧。 哪怕不是情侣,也不能一照面就动手杀人吧?!那女修怎么回事?! 他回想了下,确实,他是看到那男修掐着女修的脖子了,但人修之间相爱的方式多着呢,这根本不算什么,他还见过一人将另一人全身捆绑的,就只是掐个脖子而已! 他气恼又不解,那女修的动作太干脆果断了,先将他砸了个晕乎,再刺得他血流如注,这得是多大的仇恨! 他虽不会死,但也会痛,摸了摸后脑勺和脖颈,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里留下的幻痛。 既然老方法不行,那就换个新的,他就不信杀不了那两人,特别是那个女修! 被人记恨上了的谢白鹭此时正紧跟在凌凇身后,他突然停下脚步时,她也惊得停顿。 凌凇回头看她:“怎么不跟我一起?就这么怕我?” 谢白鹭:“……”听听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你要杀我,还怪我怕你? 想了想,她慢慢靠近了几分,露出浅笑道:“凌公子,既然我们有缘在同一个领域内暂时成为同盟,您看我们能不能冰释前嫌?我们一起合作离开领域,之后各奔东西,两不相欠。” 凌凇一直望着她,等她说完才慢悠悠道:“谢白鹭是你真名?” 谢白鹭:“……”他是不是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为了表现出友好,谢白鹭点头道:“是。” 凌凇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是纯真柔弱的鹿?” 谢白鹭道:“不是,是重点保护动……是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白鹭。” 凌凇闻言脸上竟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谢白鹭:“……?”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你能交出五星鼎?” 谢白鹭微一犹豫,为了活命,神器当然不算什么,但小星跟她合作默契,因为它她才能活下来,要她舍弃它,她真有点做不出来。 而且,就算她能舍弃五星鼎,凌凇就真的能不杀她了?她经常觉得,凌凇好像对杀她和抢五星鼎一样有兴趣。 算了,当她什么也没说。 于是谢白鹭不吭声了。 两人还是一前一后走出了这间似乎是客栈的建筑物。外面是一条安静的街道,所有店铺都开着门,但哪里都没有人,整个世界静得可怕。 两人站在宽阔整洁的街面上,谢白鹭四下观察了片刻,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0节 小星在的时候问小星,小星不在就问凌凇,反正她是萌新,脸皮厚多问是应该的。 凌凇跟谢白鹭一样观察片刻,但显然看到的东西比她多,他指了一个方向道:“那里。” 谢白鹭道:“为什么?那里有什么?” 卷王要义,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全部搞清楚,融会贯通,下次再遇到类似的题型就能顺利做出来了。 凌凇似觉得新奇,瞥了谢白鹭一眼。过去他也有极少数时候带凌家子弟出去,从来都是他说什么他们便做什么,无人敢询问缘由,更无人敢置喙。 她好像怕周围会冒出什么东西一样,不自觉又往他这边贴近了几分。 凌凇笑道:“去了就知道了。怕?” 谢白鹭如实道:“我之前是凡人嘛,什么都怕。” 凌凇眉头微挑:“我看你似没那么怕我。” 谢白鹭心道,我最怕的就是你这疯子了,你哪里看出来我不怕的? 她笑得跟傻白甜似的:“是吗?那可能是因为凌公子长得好,今日又格外亲切吧。” 凌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身侧:“既然不怕,就与我并行。” 谢白鹭婉拒道:“不用了吧,我觉得那对凌公子不是很尊重。” 凌凇轻轻一笑:“我也怕你背后偷袭。” 谢白鹭:“……”要是找到机会,她很可能真那么干。 在凌凇的注目下,谢白鹭只能走到他身侧,但离他还有老远,中间能再塞下四个她。 凌凇并未太在意这点,迈步前行。 谢白鹭紧紧跟上。 没有完全的把握,她不会动手。等找到了绝魔,待绝魔和凌凇打起来,她再坐收渔利不迟。 所谓望山跑死马,凌凇指的地方看起来近,但他们要沿着街道走,七弯八拐地绕,走了许久也不见到。 谢白鹭看着周围的这些木结构建筑,出声道:“有没有可能把这些屋子全烧了?至少逼出绝魔,万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把它烧死。” 凌凇惊异地看她一眼:“世人称我为疯子,我看谢姑娘也不遑多让。” 谢白鹭:“……”原来他知道别人都叫他疯子啊。 她故作坦然:“你就说这个办法行不行吧!” 凌凇扬唇,这笑近乎温润,让他看起来与普通的贵公子无异:“可以一试。总能烧死些什么。” 谢白鹭只觉得脊背一凉,这个“烧死些什么”里面的“什么”,不会包括她吧? 谢白鹭默默退后一步道:“那我们找火种和引燃物吧,顺便再找一个可以安全观火的地点。” 凌凇意味深长道:“谢姑娘很熟练啊。” 谢白鹭:“……”我这是见多识广! 她微笑:“那我们分头去寻?” 凌凇抬眸看她:“果真要分头去寻?” 谢白鹭故作疑惑:“不行吗?” 凌凇笑:“自然可以。” 二人说定,自此分开。 谢白鹭知道凌凇最后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她故意装傻充愣,但他显然也不在意。 最开始那会儿,谢白鹭刚睁眼杀掉第一个“凌凇”时,绝魔肯定想不到她反应这么快直接动手,因而这个亲眼看着她杀“凌凇”的凌凇是真的。 因为绝魔可以假扮成另一个人,所以他们一旦分开,再见到对方那究竟还是不是本人可就说不定了。 而这正是谢白鹭想要的。 正如她之前所想,在这绝魔领域之中,是她能杀掉凌凇的最好机会。绝魔和凌凇比起来,当然是凌凇更危险!她思来想去,宁愿先除掉凌凇,再慢慢杀绝魔,所以放火只是借口。 可凌凇难道不知道她要杀他吗?他们两个这么走在一起,他会一直防备她,她没法动手。而且,正面对抗她多半不是他对手。 好歹他们两个暂时达成了联盟的友好约定,她至少不能率先明目张胆地毁约。她发觉凌凇是有点儿乐子人属性在的,明明亲眼看到她杀掉“他”,他却没直接对她下杀手。 这次分开之后,她再对凌凇动手,就有了正当的理由,“我怀疑你是绝魔变的”。他要是接受这解释,最好,要是不能,她打不过大不了跑呗。 她猜凌凇多半能知道她的想法,但他还是同意了,或许是自大,或许也有引出绝魔的意思,也或许是就像他说的,陪她这样玩玩能带给他“愉悦”,而他显然将他自己放在猎手的位置。 跟凌凇分开之后,谢白鹭便扫荡似的进入街边的各种店铺,在一家酒楼的后厨里找到了一柄剔骨刀和菜刀,她都拿布包了插在后腰上。 酒楼里除了没人,什么东西都有,她翻找出火折子,还有几坛烈酒。 就此为止她表面功夫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猎杀时刻。 谢白鹭觉得自己此刻的兴奋有点不正常,以往她杀人都是正巧遇上了,不得不动手,而今日,她更多的是主动。 她真是苦凌凇久矣,一想到能杀了他就兴奋。 接下来不管碰到的是凌凇还是绝魔都不要紧,除她之外,他们全部该死。 做戏做全套,谢白鹭做出在找凌凇的样子,沿街找起来。 前方突然出来一个身影,正是凌凇,他单手捂着另一边手臂,手指缝在往下滴血,在看到她的时候,脚步一顿,随即又快步向她走来。 谢白鹭顿住,率先开口:“凌公子,我们先保持下距离,你这是遇到绝魔了?” 凌凇道:“正是,她在后面追我。” 谢白鹭道:“凌公子就这么信我不是绝魔变的?” 凌凇道:“绝魔同一时刻只能幻化出一个分体,她既然在后头追我,你自然就不是。” 谢白鹭道:“那我怎知你所说都是真的,你不是绝魔变的?” 凌凇摊开手:“我没带武器,谢姑娘尽管查看。” 谢白鹭面上露出狐疑之色,打量了他好半天,面上的戒备才消去,点头道:“我暂且信你了。” 她说着露出关切的神色:“你的伤怎样了?我们没有灵力,若不能好好止血,会失血过多死掉的。” 凌凇道:“无事,小伤而已。”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近,谢白鹭的视线一直落在凌凇的手臂伤处,面上神情似有些疼惜。 凌凇瞥了眼谢白鹭的神情,在两人走得很近时,忽然身子一晃,好似随时会摔倒,谢白鹭急忙伸手扶住他。 凌凇面上刚露出一丝浅笑,就觉得腹部一痛,紧接着便是喉咙,他的身体被丢出去,破布似的摔在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倒提着一把剔骨刀的谢白鹭,满眼跟上回一模一样的震惊。 他自然是变作凌凇模样的绝魔,而谢白鹭在看到他最后的神情后叹了口气,真是连最后一丁点儿希望都不给她。 早在刚见到他的时候,谢白鹭就知道他不是凌凇。明明她跟凌凇也不是很熟悉,但可能是这绝魔演技太差,她一照面就看破了它的伪装。 见绝魔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谢白鹭也很不解,她在它身边蹲下,疑惑道:“你都被我杀过一次了,怎么还敢轻易靠近我?” 绝魔气管被割破,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快疯了! 这女人怎么回事啊! 自己在死掉一次之后当然远远地偷偷观察过他们,见她和那男修虽然互有戒备,但并非一见面就打个你死我活,甚至还能说说笑笑,他就忍不住怀疑是她不知怎么勘破了他的伪装,才会一见面就对他下杀手。 因而这次他还多了一道工序,而她明明是从戒备到慢慢接受他,他都以为她已经信他是那男修了,她怎么还是要杀他!明明先前在他动手之前,绝不会有人能看穿他的伪装,她怎么回事啊! 绝魔最终还是死不瞑目,谢白鹭虽然明白他的困惑,但当然不会说实话。 管你装得多像,是凌凇就得死。 不远处的某地,一双绿色的眸子又一次睁开。 绝魔快气到冒烟了。 他很久没有失败过了,怎么就偏偏在那个女修手里接连失败了两次?他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在他的领域里,所有人都用不了灵力,她不该发现的才对! 是他伪装的不像?可第一次她甚至没等他说话就动手了!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露馅的,那女修也太古怪了吧! 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等他再想个新办法弄死她! 另一边的凶案现场。 剔骨刀上沾满了血,谢白鹭将刀在绝魔衣服上磨蹭擦去血迹,看着绝魔这张依然维持着凌凇模样的脸,心情还挺好。 虽然没杀掉真的,但两次杀掉有着凌凇脸的人,她有种诡异的满足感和愉悦,就好像先前积压的郁气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谢白鹭没有回头,做出专注擦刀的模样,直到对方走得够近,她才突然手臂往后一抡,狠狠甩出一刀。 对方身子微微后仰,轻易避开了这一刀,甚至还饶有兴趣地低笑了一声。 谢白鹭心头微动,这回是真的! 她动作未停,按照先前小星教她的剑法套路,疾走两步迅速拉近两方距离,一刀刺向他下腹。 凌凇左手格挡,右手掐住她手腕往外一翻,剔骨刀落地,他借势一扭,反剪她手臂,左手顺势掐上她脖子,微微用力将她钳制在他身前。 谢白鹭立即扬声道:“凌公子,我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偷袭我的绝魔!” 失策!她没想到凌凇近身打架的技巧也这么好,她这个半路出家只能偷袭的自然打不过他。幸好她先前没有直接偷袭,幸好她这次早就想好了正当理由。 而且,从他的行为里,她莫名觉得他似乎并不想在绝魔领域里杀了她,可能是觉得这样没意思吧……? 谢白鹭不在乎凌凇在想什么,只要能有利于她保命的,她都会利用起来。 凌凇又笑了一声:“谢姑娘以为我是绝魔才下杀手?” 谢白鹭一脸坦然道:“当然!我们都已经结盟了,我难道还会突然反水吗?绝魔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点我还是非常清楚的。” 凌凇并没有立即松开谢白鹭,此刻轻轻掐着她脖子的动作仿佛跟进绝魔领域之前重合了,却又有着不同。 在那时候,他确实想杀了她。你追我逃的戏码也该结束了,他杀了谢白鹭,拿走五星鼎,结束这十几日的荒唐就好。 只是在真正动手之前,他们进了这里。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专注地杀“他”,丝毫不曾察觉他的到来,那时候鲜红刺目的血沾染了她的面颊,她眼神坚定,每一下动作都坚决狠厉,那一刻他忽然就不想轻易杀掉她了。 她明明还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愉悦。他喜欢看她每一次为了小命绞尽脑汁,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的样子。 他轻轻吸气,似乎能闻到谢白鹭身上那磅礴的,不屈不挠的生命力。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1节 谢白鹭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不过因脖子上的手力道不大,她还没那么慌。凌凇最好能信了她的话,不信也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就行,要是他想杀她,她一定会努力挣扎来个鱼死网破。 这里是绝魔领域,他和她现在都是普通人,她的垂死挣扎未必不能伤到他。 微凉的手指因长久贴在温热脖颈上而沾染另一个人的体温,终于不再像是毒蛇缠绕。凌凇最终还是松开了谢白鹭,她急忙退开转过身面向他,自然地转开话题道:“凌公子可遇到绝魔了?” 凌凇扫了眼地上死相依然凄惨的“自己”,心情莫名愉悦,笑道:“并未。” 谢白鹭疑惑道:“凌公子莫非从未遇到过?” 凌凇应道:“确实。” 谢白鹭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怎么回事啊,这绝魔怎么专门找她麻烦?柿子捡软的捏吗?有本事跟凌凇一对一啊! 虽然绝魔不算难杀,但绝魔要是只找她麻烦,她还怎么坐收渔翁之利? 第17章 双向奔赴 谢白鹭怎么想都气不过,她在费时费力杀绝魔,凌凇就跟个贵公子似的看戏。她看看凌凇,忽而义愤填膺道:“凌公子,我看这绝魔是看不起你!” 凌凇挑眉:“哦?怎么说?” 谢白鹭道:“正因为没将你放在眼里,它才不理会你,因为你在它眼中毫无威胁。” 凌凇一副恍然的模样:“这样啊。” 然后就没别的反应了。 谢白鹭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上当。说起来,可能是因为招惹他的人他都能干掉,他好像不怎么会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生气。 当时在邪阵中,那邪修拿五星鼎威胁凌凇,他明明追了她一路就为了五星鼎,当时却是并不在意的样子,丝毫不受威胁,最后被她捡了便宜。 至少在这些事上,她觉得自己应该向他学学,不内耗自己,只折腾别人。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有能傍身的修为。 戏演到一半,唯一的观众不配合,谢白鹭也不想再唱下去,她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凌公子,放火的事你准备得怎样了?” 虽然放火只是她最初分开的借口,但这事确实可以一试。 普通方法杀不死绝魔,她不想一遍遍无止境地白费力,要是能一把火把绝魔领域给烧坏了,那可就太好了。 凌凇道:“那边有个烟花铺子,或许可以一用。” 谢白鹭:“……?”她就找到了一些酒,他却找到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失敬,天选之子的名号应该给他。 凌凇带路,谢白鹭跟着,等到了烟花铺子,看着满铺子的烟花,她顿觉拿来引火太浪费了。 只可惜是凌凇先发现的,否则她就悄悄把里面的火药都挖出来,给凌凇做个必死的大陷阱。 两人站在烟花铺子外,凌凇道:“谢姑娘想来点火吗?” 谢白鹭问:“直接点这铺子吗?” 凌凇侧头看她:“你有别的想法?” 谢白鹭心道,我想你站进去点燃跟整个铺子同归于尽你肯不肯啊? 她微笑:“没有,那就麻烦凌公子了,我不会。” 点燃的烟花爆竹会四处乱窜,足以给附近这一片木屋带去火源。谢白鹭见凌凇不知从何处取出火折子,正要点燃捏在手中的爆竹。 恰在此时,谢白鹭看到远处有人走过来,此人从身形上看不是“她”或“凌凇”。 而凌凇不用谢白鹭提醒便停住动作,望向来人。 来的是个女子,看到凌凇和谢白鹭脚步一顿,随即又迟疑着靠近。 她没有离得太近,足够两边听清楚对方的话便停住脚步道:“两位道友,此地可是绝魔领域?” 她的目光在凌凇身上短暂停留,触及那一身张扬艳丽的红衣,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移开视线,似有些瑟缩的不敢去看,只盯着谢白鹭。 谢白鹭看了眼凌凇,见他并没有搭话的兴趣,便开口道:“正是。我姓谢,这位是凌凇凌公子,你……” 谢白鹭话没说完,那女子猛地瞪大双眼,连礼貌性的道别都没有,就转身飞快跑不见了。 谢白鹭:“……?”这可是绝魔领域啊,跑什么啊! 看到谢白鹭震惊的神情,凌凇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并不在意谢白鹭的小心思,反倒含笑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谢姑娘的胆量。” 他自是看出来,谢白鹭报他名字是有找同盟杀他的意思,她以为她有胆量在这里杀他,旁人便都有么? 谢白鹭道:“我该多谢凌公子看得起我吗?” 她还想着,以凌凇的疯子名声,总该有胆大的想趁机干掉他,以后绝不会有今日这样好的机会了。 哪想到那人跑得也太快了吧! 反正凌凇早知她想杀他,谢白鹭也不解释,压下郁闷的情绪道:“好歹证明那人不是绝魔,除了我们之外这里还有别人。” 绝魔看起来并不知晓凌凇的名号,不然只怕给它十个胆子都不敢把凌凇搞进来,也就绝不会伪装出那种反应。 见凌凇手中还拿着爆竹准备点燃,她道:“要不还是先不点了?” 先前这座城池一片寂静,然而这会儿却冒出第三人,她怀疑绝魔是看杀不掉她和凌凇,又拉进了更多的无辜人士想要搅乱局面。 凌凇望向谢白鹭,狭长双眸里似有星光闪烁,他忽而迈步走近谢白鹭,将火折子和爆竹都塞到谢白鹭手中,温声道:“你点火,等出了领域我就不再杀你,如何?” 谢白鹭惊讶地看他,却见他嘴角噙着毫不掩饰的满是恶意的笑。 谢白鹭提议放火,是因为她以为这领域里就她和凌凇两人,但此刻在不知名的地点,有数量未知的人也被卷进来了,她这一放火,会不会殃及无辜? 火势真的起来了,就是人力不可及的了。 而凌凇看出她在意那些无辜人命,故意以此来做筹码逼她选择。 是选择自己的命,还是为了他们不顾自身? 对于这个选择,谢白鹭都不用多纠结。她不相信凌凇的话,他就算真的不亲自动手杀她,也有的是法子搞死她。 她微笑道:“不如换一个条件。凌公子倘若愿意站在那里不动,我就点火,如何?” 她指了指烟花铺子。 凌凇双眸紧盯谢白鹭,忽然大笑起来,这让他那种浮于表面的贵公子假象瞬间崩裂,张扬的情态,配上肆意的笑声,看得谢白鹭心中惊跳,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凌凇很快敛了笑,危险的眼神落在谢白鹭身上,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谢白鹭,你最好永远不要变。” 永远有趣,永远带给他不受控的愉悦,他才会让她一直活着。 谢白鹭不明白凌凇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东西不要变?结合上下文,是说珍惜人命这一点吗?那关他什么事啊,就没见他对生命有什么敬畏。 谢白鹭猜不透,但对上他杀机迸现的眼神,她根本不敢开口问。 或许是这一阵笑声引来了注意,又有两人走近。 这回是两个男修,穿着类似的衣裳,应该是同属一门,但并不是谢白鹭见过的滕家和凌家。 可能对方有两个人,胆子也大一些,他们走近后其中一人道:“两位道友,我们是洪城方家的弟子,我名方进学,他是我弟弟方进练。” 谢白鹭见凌凇还是不想搭话的样子,又不愿把这对兄弟也吓走,便道:“道友好,我叫谢黄,这位是我刚认识的,小松,我们都是散修。” 凌凇瞥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反驳什么。 或许是凌凇的疯子之名远播,没人觉得他会伪装化名,因而哪怕这对兄弟对凌凇的红衣狐疑地看了又看,也没有怀疑他就是传说中那个爱穿红衣的疯子凌凇。 方进学道:“谢道友,此地应当是绝魔领域,我与弟弟正在赶路,不知怎的竟被卷入其中,灵力全无,不知两位道友对此地了解多少?或许我们可以一道解决绝魔。” 谢白鹭道:“绝魔在这个领域内也没有灵力,我杀过它两次,但它并未真正死亡,它会伪装成我认识的人靠近,想趁机杀我,两位之后若分开过再见,还要当心点。” 作为远古邪魔,绝魔的名字是广为流传的,大家都清楚进入这个领域之后便会灵力全失,但绝魔具体是如何杀人,就只剩下一些不那么确定的猜测了。而且,不同的绝魔行事也不同。 因此,得到谢白鹭这先驱者分享的经验,方家兄弟非常感激,这是足以决定生死的消息,方进学道:“多谢谢道友分享,我们会小心的。接下来可是要寻找绝魔?” “正是。”谢白鹭说着,将火折子和爆竹都往装五星鼎的白布里一塞。 方进学道:“谢道友可有眉目?” 谢白鹭道:“没有,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不如我们慢慢商量。” 她的想法很简单,先互相提升下好感度,正好凌凇不说话,好感度就都是她的,等稍微熟一点之后,她若有什么暗杀凌凇的计划也能有帮手。 这边正说着,另一边又走来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刚才跑走的女子,她跟在一个黑衣少年身后,脚步迟疑又缓慢,还时不时往这边望。那黑衣少年板着脸面无表情,从他微蹙的眉可以看出他的不耐烦。 一男一女走近后,在离方家兄弟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那女子离黑衣少年的距离甚至比黑衣少年离方家兄弟还远。 方进学又介绍了一遍自己兄弟,然后帮忙介绍“谢黄”“小松”,说到“小松”时,那女子的眼神变了又变。 黑衣少年酷酷地不吭声,方进学有点尴尬,那女子怯声道:“我叫小翠,只是个在乡间长大的凡人,这位小兄弟好像不会说话。” 谢白鹭:“……?”小翠这个明显的假名,还有你说自己是凡人,那你刚刚跑什么!你还叫我道友了! 小翠这会儿怯生生的样子确实像是个对未知世界充满恐惧的凡人,要是谢白鹭刚才没见她一听到凌凇的名字就一溜烟跑了的话。 对上谢白鹭的视线,小翠忽而讪讪地一笑,竟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谢白鹭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小翠的意思,她是在示好。因为听到方进学说凌凇叫“小松”,所以小翠以为凌凇是想隐瞒身份,因而她就故意说自己只是个凡人,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看我都说自己是乡下凡人了,我连凌凇是谁都不可能知道,当然不会暴露凌凇的身份。 谢白鹭无语凝噎,凌凇的名气到底有多大啊,怎么在绝魔领域里还让人这么害怕!明明他们有这么多人,一拥而上用人海战术都能干掉他! 方进学自然不知小翠的潜台词,他并未对自称凡人的小翠有任何轻视的意思,只是道:“相逢即是有缘,我们都是无辜被卷入此地的,应当同心协力才能离开。” 却听那一直不曾开口的黑衣少年冷笑道:“同心协力?” 他指向凌凇:“他连自己是凌凇都不肯说,谈什么同心协力。” 凌凇! 听到这个名字,方进学和方进练兄弟愣了愣,几乎是本能的,兄弟俩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怎么说话的方进练疯狂地给自己哥哥使眼色:我就说除了那个疯子没人会穿这么一身红衣! 方进学:你没说! 谢白鹭没想到这个黑衣少年不但认识凌凇,而且还不怕他,当场戳穿了凌凇的身份,又见方家兄弟吓得退后,她想也没想从众地往后退了一步,做出惊吓的表情。 小翠看到谢白鹭的反应,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位谢姑娘怎么还跟她一样装不认识那个疯子啊! 但她也跟大家一样往后退了一大步,确认那个疯子要是动手先死的不是自己才停下脚步。 凌凇完全没有自己被孤立的自觉,依然悠闲地立在那里,打量了黑衣少年几眼,笑道:“妖啊,见过我?”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2节 方家兄弟看看凌凇,又看看黑衣少年,没动。 这么说吧,要是他们站在一座独木桥上,桥的一边是凌凇,另一边是张牙舞爪要吃人的妖,他们但凡犹豫一秒再冲向妖的方向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黑衣少年不曾想被凌凇道破身份,他脸色沉了沉,却没再出声,只是主动离人修远了些,戒备的样子很明显。 凌凇也没将他放在心上,倒是看向谢白鹭,眉头一挑:“鹭鹭,别人退,你退什么?早几天前不是还叫我哥哥,今日翻脸倒快。” 方家兄弟和小翠:“……?!” 黑衣少年默默往远离谢白鹭的方向挪步。 谢白鹭:“……”淦,他竟然也学会造自己的黄谣了! 第18章 真慧 谢白鹭知道此刻自己澄清是没用的,因为就她从客栈伙计那里听来的传言里,就没有任何关于凌凇的绯闻。他对待男女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真正做到了谁惹我,管你男女美丑,一律杀掉。 这样一个名声虽差,但难得男女一事上从来干净的人给他自己造的谣,旁人当然会深信不疑啊! 他家世好,修为高,造她一个名不经传的女修的谣,能有什么好处?说他是造谣都没人信的。 只有谢白鹭知道,他就是为了拖她下水,他想看她笑话。能让他高兴了,就是对他最大的好处。 因而,面对众人飘过来的震惊目光,谢白鹭只当未见,只看着凌凇悲切道:“明明是你逼我的!”他的追杀逼得她只能什么办法都用上。 但在旁观者眼中,她的话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黑衣少年不屑地撇嘴,呵,人类,还说妖毫无礼义廉耻,他们自己呢? 方家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想到竟还有凌家大公子得不到只能靠逼迫的人…… 小翠默默看着谢白鹭,回想对方先前介绍凌凇时的表情,觉得她当时好像也不是被逼的样子啊。 凌凇饶有兴趣地看着谢白鹭唱作俱佳的表演,也不在意认下逼迫的罪名败坏自己的名声,伸出手去笑道:“过来,我就放过你。” 这是只有谢白鹭和凌凇才懂的话,他要她现在的顺从,换她一命。 但谢白鹭哪可能信他! 就不久之前,她还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杀意。他就像是那种变态连环杀手,面对自己的猎物可以显得自己是“”,可实际上他只是在享受追捕猎物的过程,到最后怎么可能放过猎物?只有杀死猎物,才是一个完整的捕猎过程。 因而,谢白鹭又在凌凇的视线在退后了一步,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我不!” 气氛变得焦灼,可最感到不适的不是对峙中的两人,而是旁观者。凌凇虽然面上依然带着笑,但总给人他随时会动手杀人的感觉,一行人都不禁往后退了退。 只有黑衣少年冷然看着两人,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最后还是凌凇自己打破了沉默,他收回手,微微侧了侧头一笑:“那就算了。” 顿了顿,他又遥遥指了指远方道:“点火,还是去那里?” 谢白鹭听他这话,就知道他的表演时间结束了,本想继续维持刚才的人设,但见他眸色深沉地盯着她,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万一她继续演,他马上动手呢?看其他人对他的惧怕,估计也不会帮她。至于那少年妖,看得出来他不怎么喜欢人类的样子,不能指望他。 她收敛了神情道:“去那里吧。” 她转头看向众人解释道:“凌公子说那个方向有异,你们可要一起去查探一二?” 几人沉默地看着她,表情颇有些茫然。 明明前一刻才是剑拔弩张,随时可能打起来的架势,转过头就可以亲切友好地商量了?所以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想不明白谢白鹭和凌凇的反应究竟是为何,只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内情,但怎样的内情才能导致如今的场面,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啊! 黑衣少年懒得理会这些无聊的弯弯绕绕,他现在只想赶紧解决了绝魔离开这个领域,那两个笨蛋要是发觉他不见了,还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破事来,因而他淡淡道:“我一起去。” 方家兄弟对视一眼,方进学道:“那我们兄弟也一起。” 小翠也忙道:“也请带上我!” 他们虽然都怕凌凇,但在惧怕的同时,他们也深信他的实力,所以,与其落单被绝魔杀了,不如紧跟着凌凇。 毕竟,他也没一照面就杀了他们,只要接下来他们老老实实,那就不会有事。 凌凇一人走在前方,谢白鹭跟在后头,她偶尔会借着拐弯不经意地偷看那黑衣少年。 另外三个人修是不用指望了,他们怕凌凇怕得要死,别说杀凌凇了,连一起走都离得八百米远。但这个妖不一样,他认识凌凇,不怕凌凇,且似乎对凌凇很有敌意,那她就很有机会了。 只是妖多半不喜欢跟人类来往,对人天然不信任,像真心和真意一样的妖实在太少了。 如果她遇到的妖是真心和真意,那多半她一声令下,他们就敢一句话都不多问跟她一起杀凌凇。 多想无益,眼前的妖是她唯一能争取的对象。 黑衣少年察觉到谢白鹭的关注,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却见她朝他笑了笑,他蹙眉,懒得再理会。 一行人走得很安静,这座城镇的街道弯弯绕绕,所有人之间又出于戒备离得有些距离,因而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会看不到前面或后面的人。 就在谢白鹭通过一个拐角时,却骤然发觉早走在前面的红色身影就在她前方一步之遥。 谢白鹭这一路就走得很警惕,再加上她对凌凇也充满敌意,因而在这红色身影靠得如此之近时,她第一反应便是拔刀刺上去。 不曾想,竟然刺中了。 面前人眼神中震惊已经很少,更多的是愤怒。 谢白鹭了然,却没有立即抹他脖子,而是抽刀后退一步。只有绝魔才躲不开她的突然袭击,是凌凇的话她连他一根毛都伤不到。 后面跟着的人迟一步才看到谢白鹭做了什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这谢姑娘这么厉害的吗,竟然连那个疯子都敢杀,而且还刺中了! 一时间,方家兄弟和小翠都忘记了彼此间的距离,不自觉地走上前来,无比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随后他们看到,另一个凌凇从前方走了回来,看到受伤跪倒在地的“凌凇”,也只是轻轻地挑了下眉。 几人此刻才意识到,谢白鹭刺杀的人是绝魔。 谢白鹭满心不解:“不是啊大哥,羊毛也不能就逮着一只薅吧?我怎么惹你了,你就针对我?” 她回头看三人一妖:“你们先前遇到过绝魔吗?” 三人一妖或回答“没有”或摇头。 谢白鹭上前就是一巴掌,盯着绝魔道:“你不累,我杀你都杀累了!” 随着这清脆的巴掌声,三人一抖,看看绝魔被打歪的属于“凌凇”的脸,再看看凌凇,生怕谢白鹭这举动惹怒凌凇。 他们并不知道,别说打了,谢白鹭都已经杀了顶着凌凇脸的绝魔两次了,而凌凇对此也毫无被冒犯的感觉,甚至饶有兴趣。 他走上前来道:“留活口做什么?逼供?” 谢白鹭道:“它先前装成你时说,绝魔同一时刻只能幻化出一个分体,是真的吗?” 凌凇道:“或许吧。” 谢白鹭道:“那就且当他说的是真的,把它俘虏了,就不用担心它突然冒出来了。” 绝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还别说,他这张狂的模样跟凌凇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笑完他怒视着谢白鹭厉声道:“你以为能困住我吗?你等着,我就不信我杀不了你了!” 他都尝试从两人间突然插入,想要趁着她一时的迟疑偷袭,不说话也不给她分辨真假的机会,哪知她反应竟这么快! 但是没关系,等他回去重整旗鼓,他下次还来! 绝魔甚至不用做出类似“自尽”的举动,眼睛一闭就软倒在地,成了一具失去生命的尸体。 凌凇表情遗憾:“不行了呢。” 谢谢,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谢白鹭不解气的又踢了绝魔的尸体一脚。她还真就把仇恨拉稳了啊,就因为她接连杀了它两次吗?哦,现在算是第三次了。 小翠低声赞叹道:“谢姑娘,你是如何分辨出来的?我怎么看都是一样的……” 谢白鹭:“……”要是她说她就没分辨,小翠会信吗? 见方家兄弟也好奇地看着自己,谢白鹭只好道:“也不是分辨出来的,我就是被他突然窜出来吓了一跳,才不小心捅了他一刀。” 一旁的凌凇也不揭穿,他似是对她抓住一切机会杀他一事抱有极为宽容的态度。 方家兄弟和小翠三人闻言都很佩服,反正他们要是被那红色身影吓到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转身就跑,绝不会有胆子上去刺一刀。 小翠忽然悟了,难怪是这位谢姑娘成为跟那疯子在一起的第一人呢,这种彪悍劲儿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路还要走,一行人绕过绝魔的尸体,继续往前。 谢白鹭走着走着放慢了脚步,几乎与黑衣少年并行。 她笑道:“小兄弟怎么称呼呀?” 黑衣少年瞥她一眼,没搭理她。 谢白鹭十分想跟他搞好关系,便道:“我跟一般修士不一样,人还是妖在我这里都一样,不瞒你说,我还有两个妖修朋友呢。” 黑衣少年快走几步,不肯搭理她。 谢白鹭又追上去道:“你真的连个名字都不能告诉我吗?交个朋友呗,交换了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 可能是被谢白鹭弄烦了,黑衣少年不耐烦道:“我叫真慧,你别再来烦我!” 谢白鹭一愣,真慧?不是吧,是真心和真意的朋友,那个老阴比真慧吗? 想到真心真意跟自己说的关于真慧的性情,跟眼前的黑衣少年完美符合,那多半不会错了。 只是,他们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在百里外的白岩城附近,怎么就真慧一人在这里?那真心和真意呢? 谢白鹭有一瞬间担心那两个小笨蛋的安全,但一想到真慧选择的是跟他们一起行动,而并非去找那两人,便知多半那两人并未被卷进来,这次的小倒霉蛋只有真慧一个而已。 谢白鹭对前方的凌凇心怀警惕,因而哪怕知道了这黑衣少年就是真慧,心中不由得生出一分亲近,她也没有表现出来,更不可能提真心和真意的名字。 她担心凌凇要是知道了她和真心真意真慧的友好关系,会对他们不利。她要是能在绝魔领域里杀掉凌凇也就罢了,要是不能,她就绝不会把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 这时,凌凇停下脚步,他回头望了一眼,目光在真慧身上顿了顿,又看向谢白鹭道:“到了。” 一行人面前的是一座不算很高的塔,大概也就三四丈高,而且没有任何门窗,唯有塔顶有一处极小的窗户,连个小婴儿都钻不进去。 这个塔是石头做的,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风格跟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确实像是能破解绝魔领域的关键。 看到那么小的窗户,谢白鹭心中微动,忍不住看向真慧:“你在这个领域里能变成原形吗?”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3节 真慧警惕地看向谢白鹭:“你什么意思?” 谢白鹭不能说自己早知道他原形是伞蜥,早找好了借口,循循善诱道:“我有个妖修朋友是苍蝇妖,变成原形可以进入很多人形进不去的地方。” 真慧:“……苍蝇还能成妖?” 谢白鹭:“不能吗?”你一个伞蜥都行,苍蝇努努力怎么就不行了! 凌凇却在这时笑了一声:“你几时交的苍蝇妖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意思谢白鹭懂,他追杀了她一路,她哪来的时间交朋友? 但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凌凇占有欲作祟的表现了。 哪怕明知道眼前之人是那个疯子,可因为他这接地气的“吃醋”表现,方家兄弟和小翠都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关注了过来。 怎么说呢,离开领域哪有听这种万年难见的八卦要紧?领域有凌凇在,破解起来不是轻轻松松的?可这样的事一旦错过就再也听不到了! 第19章 破罐破摔 谢白鹭望向凌凇,皮笑肉不笑道:“凌公子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要是需要,她还能编出来蚊子妖,蟑螂妖呢! 关于谢白鹭的来历,凌凇是确信的,她起初确实是对修真界毫无认知的凡人,但她成长得很快。先前她说她认识了两个妖修朋友,所谓苍蝇妖就是其中之一? 凌凇一顿,觉得有些好笑,谢白鹭一向爱胡说八道,所谓的蚊子妖多半是她随意编的,他便顺着她的话道:“行啊,那之后我们再细说。” 一句看似算后账的话听得小翠都有些激动了。她往常也不怎么爱看话本,但无聊时也看过几次,从来没想过,原来话本中的故事真有可能成真啊! 但她一想到当事人之一是被称作疯子的凌凇,就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想磕又不敢磕的感觉。 谢白鹭干笑,心中却想,什么之后不之后的,她会争取让他们之间没有之后! 她又看真慧:“所以你原形够小吗?” 真慧盯着谢白鹭道:“我拒绝。” 谢白鹭竟也出乎真慧的意料道:“那算了。” 真慧没想到谢白鹭竟没了刚才问他名字的缠人劲儿,有些狐疑地看着她,而她的神情则是相当坦然。 对于早已经知道答案的事,谢白鹭自然不会纠缠,看真慧的态度,他多半是能变成原形的,不然他直接说明这一点就好。 她其实也还不想这么早杀死绝魔。 虽然她尝试杀凌凇一直在失败,她也确信她打不过凌凇,但是这难得的机会,若不能利用完全了,她会觉得亏大了。 凌凇不死,她就会一直寝食难安,他必须死在这里! 但是突破口呢?若维持现状,她什么都做不到。 谢白鹭一边思索一边随众人观察面前的塔,确定了它真的进不去。 倘若彻底杀死绝魔的关键就在这里,那么绝魔的防护确实已是最顶级,对于“凡人”来说,这个塔是无坚不摧的。 凌凇就站在一旁抱胸看着,谢白鹭偶尔看向他时会发现他也在看着她,她就会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干掉他。 忽然方进学道:“先前不是有个烟花铺子吗?或许可以用那些炸掉这里。” 这确实是个值得尝试的方法。 众人正打算沿原路返回,却见不远处又出现一个身影,令众人屏息的是,那身影很是高大,竟是一只长着獠牙的虎身妖兽。 众人面色大变。 谢白鹭也心中暗骂绝魔不讲武德,这是实在斗不过她,破罐破摔了吗?先前绝魔一直变成凌凇想来杀她,可见绝魔的喜好就是如此,但如今它却招来了妖兽。 妖兽在这个领域内确实也不能使用灵力,但问题是,妖兽不用灵力也是猛兽,足以压制他们这些“凡人”。 而除了这只虎妖,塔的另一边又出现了一只狼妖。 两只妖兽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了袭击,猛地冲过来,庞大的身形像小山似的压过来。 修士在习惯了使用灵力战斗之后习惯都会固定,面对妖兽下意识想用灵力却用不出时,自然会慌,没有灵力,也没有武器,身体在妖兽面前也显得孱弱,也就没了抵抗的勇气,只能逃跑。 谢白鹭在见到那两只妖兽之后就下意识往真慧身边靠,当两只妖兽突然袭击,众人四散奔逃时,她也就非常自然地跟在了真慧身旁。 而当她转头往后看时,就发觉虎妖是冲着她来的…… 她没招惹这只虎妖吧?! 真慧边跑边道:“别跟着我,它冲着我来的!” 谢白鹭一怔,竟有种诡异的感动,原来这次不是因为她啊。 她想说他不是能操控没开灵智的妖兽吗,但忍了下去,只是也没跟真慧分开,始终跟着他跑。 在又一次回头看虎妖距离的时候,谢白鹭眼角余光瞥到那只狼妖盯上了凌凇,他却是像不知道似的,面朝她的方向,一双狭长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谢白鹭一窒,随即又心存希望,好,就这样一直看着我,直到你被狼妖杀死…… 然而,狼妖张大的嘴巴被凌凇轻移身形躲过,他看也不看便用手中匕首往后一刺,竟刚刚好刺中了狼妖的眼睛。 狼妖惨嚎一声,凌凇微微皱眉,倾身避开狼妖的利爪,拔出的匕首将狼妖的眼珠子都带了出来,狼妖便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谢白鹭承认刚刚凌凇那游刃有余的样子很帅,但看到这一幕她还是忍不住失望,他怎么就是杀不掉啊! 狼妖的反扑来得更为凶狠,凌凇终于转了视线,不再看谢白鹭,只是最后那一眼看得她寒毛直竖。 她自己这边还有虎妖追着,没空再去看凌凇那边的情况。 跑了一段,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踪迹之后,谢白鹭和真慧也被虎妖追到了死路。 虎妖那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贪婪地盯着真慧,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没有其他人,谢白鹭也不再遮掩什么,咽了下口水道:“所以你身上的真龙血脉,这虎妖也能感觉到?” 真慧本是面色凝重地盯着虎妖,闻言震惊地看向谢白鹭。 谢白鹭道:“我先前说,我有过两个妖修朋友,就是你的那两个伙伴,真心和真意。我在听到你名字的时候就认出你了,只是不想让凌凇知道我跟真心真意关系好,便没有说。” 真慧显然很是惊讶:“你就是谢橙?” 谢白鹭道:“对。需要我证明下吗?让我想想,真心还跟我说过,他觉得舔你的原形剌舌头。” 真慧:“……不用再说了。” 他上下打量谢白鹭,但此刻显然不是追问更多的时候,虎妖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真慧冷冷盯着虎妖,话却是对谢白鹭说的:“我的血脉已经很微弱,但对这些没开神智的妖兽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我还有灵力时尚能反过来控制这种吸引力,现在不行。它会一直追着我,直到吃掉我为止。” 谢白鹭舔了下有些干的嘴唇道:“知道了,我会在它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时伺机行动的。” 她从后腰出摸出菜刀和剔骨刀问:“你要用哪个?” 真慧:“……” 他选了看起来干干净净没用过的菜刀。 剔骨刀上还有擦不干净的凝固鲜血,谢白鹭并不在意,她手上身上也有血。 虎妖在短暂的评估后觉得此刻的真慧没有威胁,便果断地扑了上来。 真慧作为一只妖,肉身比人稍微强悍一些的,他一跃而起,径直跳上了虎背,一菜刀砍在了虎妖脖子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谢白鹭在寻找动手机会之余也不忘抽空感叹,用菜刀确实不如用匕首帅。 虎妖的注意力都在真慧身上,真慧骑到它背上后它就扭过头想咬他,几次都被他险险避过。 虎妖的动作太激烈了,谢白鹭找不到机会靠近,只得在一旁提着刀等待机会。 真慧跟虎妖周旋,稳住身形后又是一刀砍在它脖子上的同一道伤口处,鲜血喷涌得更厉害了,甚至有不少溅到了谢白鹭身上。 虎妖痛到惨叫,谢白鹭便趁机上前,学凌凇的做法一刀刺进虎妖眼睛。 只是谢白鹭没有凌凇那足够灵活的身形,虎妖吃痛后本能地一爪子拍来,她没能完全躲过,虎爪抓破了她的手臂衣衫,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顿时血流如注。 谢白鹭痛得赶紧退到一旁,而她留在虎妖眼睛上的剔骨刀也成了真慧稳定身形的“把手”,他一手抓着剔骨刀稳住身形,另一手菜刀狠狠往虎妖脖子上砍,冷着脸的模样随着鲜血不断飞溅,看起来就像是个冷血屠夫。 谢白鹭急忙压迫手臂血管,尽量止住血。她惨白着脸看真慧发狠,没一会儿当虎妖躺下不动时,脖子都快被砍断了。 真慧缓了一会儿,喘着粗气走过来看谢白鹭,她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麻烦你帮我裁一断白布。” 她动了动脚,示意他裁她的衣服。可惜不能用储物袋,她可是买了不少的白布用来当包扎伤口的呀! 真慧却只是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长片布条,沉默着帮谢白鹭绑上。 他的动作很熟练,想来是经常做这种事。 谢白鹭想到了满嘴都是打架的真意,笑道:“是从真意身上练出来的技术吗?” 真慧瞥她一眼,算是默认。 谢白鹭道:“你怎么也进了这里?你跟真心和真意汇合了吗?哦,看我说的什么胡话,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肯定是见过了。” 真慧处置好谢白鹭的伤口,才拧眉看她,像是有一个大难题摆在他面前。 许久他才道:“你是不是想杀凌凇?我帮你。” 谢白鹭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真的?”她顿了顿,又有些犹豫,有点担心会连累他。 真慧道:“你救了真心真意,我在还你恩情。” 他顿了顿才又道:“我也讨厌凌凇。” 凌凇赶去城门口时他也看到了,凌凇杀了他最好用的那几只未开智金丹妖兽,他自然对凌凇充满敌意。 谢白鹭想,莫非这就是她期盼的变数? 她很不想把真慧也拉入她的计划里,真慧要是出事,真心和真意那两个小傻子今后可怎么活啊,但能杀掉凌凇的诱惑又实在太大了。 她道:“你真的愿意帮我杀凌凇?我事先声明,凌凇非常非常难杀,不知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他一个人对付狼妖也游刃有余。” 虽然大家都被压制了灵力成为凡人,但凌凇就好像是格外被眷顾的那个,令谢白鹭十分不爽。 真慧道:“你以身犯险救真心真意,我要报恩就不会怕危险。” 谢白鹭轻咳一声,其实那时候她也没有那么险,也就是别人看着险而已,她自己是很稳的。 她思索片刻,实在舍不下这个机会,便道:“那好,我接受你的好意。不过,我们行动之前得先想一个plan b。”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4节 真慧疑惑:“普兰必?” 谢白鹭却问:“说起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能不能变成原形?” 另一边,凌凇在解决了狼妖之后,静静站了片刻,便往谢白鹭逃走的方向走去。 前方忽然出现一个踉跄的身影,正是谢白鹭。 她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看到他时急切地奔了过来:“凌公子!” 凌凇微微一笑,任由她扑进自己怀里。 随着一声闷哼,怀中女子惊诧出声:“你……” 凌凇将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开,盈盈一笑:“终于找上我了么?” 女子肚子是被匕首刺出的血洞,她半跪在地,不敢置信地盯着凌凇:“你怎么看出来的?怎么可能,你们这两人怎么回事,怎么全都能看出我是假的!” 这正是绝魔,他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喊出了自己的困惑和憋屈。那个女修也就算了,怎么连这个男的也能看穿他?他不服气啊! 凌凇把玩着手里染血的匕首,漫不经心笑道:“你不该变作我的,谢白鹭可是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呢。” 绝魔震惊,所以不是他被看穿啊! 妈的,原来真是他搞错了,他们在进领域之前不是在玩什么新鲜的东西,是这个男修真的想杀那女修啊! 凌凇在绝魔面前蹲下,笑得风华绝代:“我还得谢你。” 若非在这个领域里,他看到了谢白鹭有多有趣,已经杀掉她了,那以后可就再也找不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说完后他抬手轻划,绝魔便被割了脖子。 绝魔捂着脖子倒下,满眼震惊和愤怒:不是说谢他的吗?就是这么谢的?这个疯子! 凌凇丢下绝魔的尸体,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没一会儿,他便看到谢白鹭浑身是血地靠坐在墙边,低垂着头看起来毫无声息的模样。 凌凇蹙眉,快步走上前蹲下,抬起了谢白鹭的脸。 她的脸色苍白极了,但好在人还是温热的,尚有脉搏。 凌凇注意到她手臂和腹部都缠了布条,显然受伤不轻。 他拍了拍谢白鹭的脸。 等了数息,谢白鹭的睫毛才颤了颤,慢慢睁开双眼。 “凌凇?”她像是在辨认着面前人的样子,神情有些迷茫。 凌凇笑了笑:“还认得人呢,那就没事。” 他手指细细摩挲着谢白鹭的面颊,嗤笑一声:“那妖呢?没管你?” 谢白鹭轻咳一声,笑了:“人家凭什么管我,是我自己贴上去的,他没义务管我。” 凌凇冷下眉眼,松开了撑着谢白鹭头的手。 谢白鹭像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凌凇的手臂稳住自己,她艰难地仰头看着他笑:“我好像要死了。没想到逃了这么久,还是没能逃掉这个结局。在我死之前,能不能让我放肆一下?哈,都要死了,我也不用管你应不应了。” 说着,她另一只手扯下凌凇的衣领,凑上去咬住了他的唇。 凌凇微怔,没有躲开,而谢白鹭已顺势揽住他的腰,紧紧将他抱住。 下一刻,真慧从对面民居里悄无声息地疾步而来,一刀砍向凌凇脖子。 第20章 血腥味的吻 谢白鹭知道,要成事,总要冒一些风险,不管是过程中的危险,还是失败后面临的事后清算。 但她实在太想摆脱目前的状况了,只能铤而走险。 在绝魔领域之中,她其实有意无意挑衅了凌凇很多次,但他一直没有对她出手。他需要她的帮助吗?她觉得是不需要的,他自己身手好,又对绝魔领域有所了解,哪一方面都用不上她。 可他偏偏一直不曾对她下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她采取目前这一行动的前提。 真慧动作既轻且快,当凌凇察觉异样时,真慧手中的菜刀已到了他颈侧。 凌凇微微一动,偏偏谢白鹭死死抱着他,紧贴的唇上也随之用力,凌凇闻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 菜刀砍到凌凇脖颈上,却只破开了一道口子便再也无法前进,因为凌凇的手挡在了刀柄之前。 察觉到凌凇手上溢出的灵力,真慧面色一变,对上谢白鹭的眼神,他想到了先前他们商量的备用计划。 真慧并不犹豫,他只是报恩而已,自不会赔上自己的性命,见凌凇在绝魔领域中都能用灵力,他自认为不是对手,因而连刀都没要,迅速后退,再次消失在民居内。 而凌凇只是取下了菜刀,他的脖子上只有一道很浅的痕迹,在谢白鹭明白计划失败想退后的时候,他却一手擒住谢白鹭的双手手腕,不给她取刀的机会,另一手按住她往后退的脑袋。 他几乎贴着谢白鹭的嘴唇笑道:“这就要跑了?” 暗哑的语调几乎称得上暧昧了。 他反客为主,扣着谢白鹭的后脑紧贴自己,跟她一样咬住了她的唇,也是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更浓郁的血腥气弥散在两人口腔中,谢白鹭闷哼一声,眼神震惊。 这个不能称之为吻的吻持续得时间并不久,因为谢白鹭用力地拿肩撞向凌凇,待手恢复自由,立即去拿剔骨刀,但刀刚到她手中就易手了,凌凇将剔骨刀一把扔远,反剪谢白鹭的双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谢白鹭手上伤口被扯动,咬牙忍过了那一阵痛意,但肌肉本能的僵硬却控制不了。 凌凇动作一顿,扯开谢白鹭腰腹和手臂的布条看了看,目光落在她手臂的狰狞伤口上,笑道:“原来真有伤。” 谢白鹭此时就是砧板上的鱼,她挣脱不开,就只能动嘴皮子:“你怎么还能用灵力?这里明明是绝魔领域!” 凌凇眯眼笑道:“你都要死了,还关心这些呢?” 谢白鹭打量他,他的话像是在宣判她的死刑,可看他的表情,却又像是对她设陷阱害他的事并不在意。 她也笑了:“我想死得瞑目。” 凌凇低头盯着谢白鹭,忽然抬手以大拇指按住她的唇摩挲。 谢白鹭只觉得唇上一阵刺痛,他刚才咬她跟她咬他一样重,不碰都疼,更别说这样用力地触碰了。 她觉得自己的脸都疼得扭曲了。 凌凇很快松开手,看着谢白鹭的脸,点点头道:“这样好看多了。” 谢白鹭:“……?”什么鬼?拿她的血当口红抹吗? 凌凇没有动手杀谢白鹭的意思,但也不放开她,微微抬了抬下巴道:“那妖,你如何说服他配合你的?” 谢白鹭道:“给灵石买凶。” 凌凇啧了一声:“人没杀掉就跑了,真不怎么样。” 谢白鹭心道,你能这样认为可太好了。 她说:“我答应给的又不多,人家珍惜性命逃跑也正常。” 凌凇嗤笑:“珍惜性命?他认得我,却肯为不多的灵石杀我?” 谢白鹭心中一紧,不再为真慧辩解,一脸无所谓道:“那不关我事,我出灵石,他出力,银货两讫。哦,不对,我人被抓了,他拿不到灵石了。” 凌凇道:“你话真多。不怕死?” 她看向凌凇笑着反问:“凌公子,你是那种在杀死猎物前喜欢跟猎物聊天的人么?” 他不是,所以说,他跟谢白鹭讲这么多话,就是不会杀她的意思。 谢白鹭知道,凌凇也知道她知道了。 但他看着谢白鹭,忽然从她腰侧将五星鼎取出,在她如丧考妣的视线瞪视下,把不久前她才得到的水元素精石,就这么抠了下来。 他笑道:“这是惩罚。我不喜欢你跟别人一起暗算我。” 他的笑容有多灿烂,眼神就有多冷。 他将水元素精石收回了自己的储物袋,随后便松开了谢白鹭,顶着她要杀人般的视线,他笑得愈发愉悦:“但我欣赏你不惜一切杀我的勇气。” 谢白鹭很气,但没有任何办法。 只是被抢走一颗水元素精石而已,但她保住了小命,保住了五星鼎,还是她赚到了。 学一学凌凇,不要内耗自己。 她终于冷静下来,就当那颗水元素精石是她的第二条命吧,失败重开,总要付出代价的,她这代价已经很轻了。 谢白鹭退后几步,跟凌凇拉开距离,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猎人取乐也是有时限的,他现在不杀她,只是从她这里得到了乐趣,那她就得迎合他,让他高兴了,她才能有更多时间成长,想出彻底摆脱他的办法。 凌凇笑道:“就这么笃定我会杀你?” 谢白鹭不回答这显而易见的问题。不想杀她他一直追着她不放干嘛?若说为了五星鼎,他明明现在就能抢回去,但他偏不。 凌凇耸耸肩:“好,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好心告诉你吧。” 他微微垂眸,连嘴角上翘的弧度都带着孩童戏弄蚂蚁的残忍冷酷:“几时你让我觉得无趣了,你便可以死了。” 谢白鹭心中一颤,这么主观的标准,有趣还是无趣,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好歹她这一时片刻能活着。 她正要详细询问有趣无趣的标准是什么,塔的方向忽然传来震动,整个空间似乎随时处在崩裂的边缘。 谢白鹭心中一喜,是真慧,他到了塔内,真的将绝魔解决了! 她跟真慧约定的备用计划,既是真慧的退路,本也是她的。要是失败,仗着凌凇不会轻易杀死自己,她留下拖延时间,而真慧则逃去塔那里解决绝魔,只要绝魔一死,领域消失,真慧立即离开,而她也能靠着神行诀逃走。 却听凌凇道:“谢白鹭,跑吧,下次再被我抓到,我可不会有今日这么好说话了。” ……你可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好说话?你好说话,天底下就没有不好说话的人了! 可谢白鹭也不敢耽搁,谁知道凌凇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她掐上神行诀,在绝魔领域消退的那一刻,化作白光离开。 凌凇目送谢白鹭消失,却不像从前一样不爽,只是在感受到灵气全部恢复的同时走向塔的方向。 不久他看到了尚且存活着的方家兄弟和小翠,他们一见到他便立即低下头鹌鹑似的跟他问好。 凌凇不曾理会,等到了塔差不多该在的位置,展开神识搜寻,却不曾发觉什么异常。 跑得还挺快。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5节 在凌凇离开之后,不远处趴在树上啃叶子的伞蜥才陡然人性化地吐出嘴里的叶子碎片。 幸亏他有掩藏妖气的法宝,在旁人眼中他只是普通的动物。 他想到了不知怎样了的谢橙,不,她的真名肯定不是这个,但不重要了。他在发觉无法杀死凌凇之后就立即按照计划逃离,来到塔下化作原形爬了上去,并顺利从那小窗口进入塔内。 绝魔的本体就在塔内,是一具丑陋的人形躯体,浑身长满了霉斑。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他化作人形,因为没有武器,只能忍着恶心生生用拳头将绝魔的脑袋砸了个稀巴烂。中途绝魔曾回到本体中嚎哭求饶,但他一句话都不听。 至今他还能闻到那股恶心的气味。 真慧又趴了会儿,确定凌凇是真离开了,才慢悠悠依然以伞蜥的样子离开。 该做的事他做了,能不能活下来,是她自己的造化,他得去找真心真意那两个笨蛋了,他要是离开得太久,真怕他们又给他搞出什么事来。每次都要给他们擦屁股,真是烦死了。 以后他还得让他们少做些黏黏糊糊恶心的事,要不是为了远远躲开,他也不会落单被绝魔带入领域内。 另外就是,赶紧离白岩城再远点,这附近就没好事!他们都已经为了避祸立即远离白岩城了,还能在半路遇到这种事。 跑着跑着,真慧变回了人形,他迫不及待想见到真心真意。他得告诉他们,他们的眼光不行,那个女修虽然挺有胆量,但她连真名都不说,算什么朋友,他才是他们的朋友! 在绝魔领域消散后,小星就再次上线了,但不等它问什么,感觉到谢白鹭在使用神行诀,它立即配合,助谢白鹭离开此地。 等到了百里开外,小星才道:“在绝魔领域里你还好吗?凌凇呢?他竟然没能杀了你吗?啊啊啊啊我的水元素精石呢!我那么大一颗水元素精石呢!” 谢白鹭暂且没有理会小星,她拿出疗伤丹药给自己吞了一颗,迅速地用灵力滋养修复身上的伤,主要是手臂和嘴唇两处。 唇上的伤好得快,已经结痂,但手臂上的伤口又大又深,还得再多疗伤几次。 谢白鹭这才有空回小星:“凌凇有病!” 小星:“……?”这点他们不早都知道了吗? 她道:“他放了我,就是享受追捕我的乐趣。你看看,他是不是又在我身上放神识印记了?” 小星这么一看,顿时哀嚎:“对啊!我们快跑吧!” 谢白鹭道:“等等,他应该会给我一点儿时间。” 她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小星,你说,他在绝魔领域里并未完全失去灵力,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一点,在领域里,绝魔可以化身成任何人的样子,除了性格没有任何破绽,但我记得,凌凇每一次遇到我,好似从来不怀疑我是绝魔……他该不是能分清楚来人是不是绝魔吧?” 虽然她也能分清楚,但那也要绝魔说话才行。要是绝魔化身为她不认识的人,她就抓瞎了。 可惜她的这些疑问,小星也解答不了。 谢白鹭只能叹气:“算了,反正凭空瞎想也想不出来,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对此小星的想法一致:“是啊,进绝魔领域之前,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谢白鹭道:“确实,感谢绝魔,让我们给它立个衣冠冢吧。” 小星:“……?” 谢白鹭随手折了根树枝往地上一插:“好了。” 小星:“……???” 谢白鹭回忆着绝魔领域里的事,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明明在进入绝魔领域之前凌凇还想杀了我,但进去之后就变了……进去之后我就直接杀了长着他脸的绝魔啊,之后还当着他面杀了好几次,甚至直接跟他动手,结果他反而不立即杀我了。他是不是变态啊?” 小星:“变态是什么意思?” 谢白鹭:“唔……跟疯子差不多意思吧。” 小星立即肯定道:“那他是变态!” 谢白鹭没忍住笑出声来,想到她还得在这个变态手底下讨一条活路,她就又笑不出来了。 她赶紧打坐恢复灵力,打算先能跑多远跑多远。既然这么喜欢玩,她就给他搞点好玩的,不是要有趣吗?好,她就有趣死他! 第21章 想送菜随你们 谢白鹭虽然认定了这回凌凇会给自己一点时间,但这在凌凇看来是个游戏,对她来说却是致命的,因为她不知道凌凇什么时候会厌倦,所以不可能抱着“反正被抓住也不会死”的心态。 因而,在短暂的修整之后,她还是继续上路了。 能给凌凇带来威胁的修士至少要元婴中期以上,可是光有威胁不行,她需要的是能杀掉凌凇的。但凌凇还有凌家人的身份,能威胁到凌凇的,多半也不会杀他,也就只有本来就是过街老鼠的邪修才会无顾忌。 但邪修太危险了,她招惹不起,而且她也找不到。 思来想去,她能坑死凌凇的选择实在太有限了。 她又想到了先前得出的结论,凌家对凌凇其实没那么在乎,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她能不能从这方面下手呢? 谢白鹭最后还是要小星帮她注意有没有什么秘境,她打算先进去躲一躲拖延些时间。 怕小星损耗太过,不是急着逃命的时候谢白鹭都是自己赶路,如此也利于她习惯对灵力的使用。 就这么赶了五天的路,谢白鹭时刻神情紧绷,担心凌凇随时会现身。但他始终没来。 直到有一日,她正躲着打坐恢复,便听到有两个经过的散修聊天时提及,凌凇修为竟然突破到金丹后期了,语气里满是羡慕。 等那两个散修走后,谢白鹭和小星面面相觑。 谢白鹭苦着脸道:“他也太快了吧!” 小星也很绝望:“他打起架来不要命,很多次都游走在生死之间,修为的提升自然是极快的。” 谢白鹭对此表示赞同,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像凌凇这样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他不突破谁突破? 再看看她自己,丹田的伤都还没好呢,而她这也是正常修复速度,她才穿来不到二十天,正经能疗伤的时间也少得可怜,一路上就光顾着逃命了。 谢白鹭见小星心情低落,连忙安慰它:“他金丹中期也能把我们碾死,多提升一个小境界又没什么影响的啦,人就只能死一次,你也只能毁一次而已。” 小星:“……”是呢,反正他们在那个疯子眼中都是蝼蚁。 一人一器灵很快调整好情绪,继续闷头赶路,直到小星突然道:“前面有个秘境!” 谢白鹭确认道:“确定是秘境而不是邪阵或领域吧?” 小星:“……应该吧。” 想到它自己每次说秘境都是进了乱七八糟的地方,小星就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了。 谢白鹭道:“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修真界本来就是个危险的地方,做任何事都有风险,但一切的风险跟凌凇带来的危险比起来,就都不算什么了。 因而,谢白鹭现在对于危险的阈值也提升了不少。 她匆匆往小星指点的方向赶去,只是尚未到达地点,就听前方一声呵斥:“此地是我广源城景家、贡心城幸家和金垣门三家共同试炼之地,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谢白鹭脚步一顿,问道:“这里是秘境吧?” 小星跟她说过,秘境这东西,本应属于修真界共有资源,但有一部分大世家会比较霸道,霸占一些秘境,其他世家门派和散修就算颇有微词也抢不过,只好默认了。 而有一些小秘境,因为距离上的优势,会被周边的家族共同持有,看来这个秘境就是这种情况。 谢白鹭犹豫了一刻,她虽然想找厉害的修士来干掉凌凇,但也不是很想殃及无辜,而且这三个家族门派共占一个秘境,可见并没有多少厉害的修士,她还是别让他们给凌凇送菜了。 然而可能是在此地嚣张惯了,见谢白鹭这个衣着普通的散修并未第一时间答话或退去,呵斥的人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然后就一剑刺了过来。 谢白鹭:“……???”她干什么了! 自穿越以来,她也见了不少修士了,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还是少,好在她也并非一开始什么都不懂的小萌新,赶紧取出长剑,将对方气势汹汹刺过来的剑挑开。 结果,那剑竟然被她挑得脱手,横飞了出去。 谢白鹭震惊,她还有这本事? 对面也震惊:“你不是练气?” 谢白鹭:“……?” 对面是个身着白袍的男修士,他也顾不得自己的剑,急忙后退,边退边取出个哨子吹响,哨子急促又充满着惊怒。 谢白鹭顿时明白,对方这是打不过叫人了! 虽然她战斗经验很少,但也明白要是人一多,她必定吃亏,一想干脆往小星指点的方向跑,不理会那个愤怒叫嚣让她站住不许动的修士。 谢白鹭觉得很荒谬,不是啊,他一个练气怎么敢跟她一个筑基叫嚣的啊?虽然她知道自己这个筑基名不副实,但他不知道啊! 跑肯定跑不掉,但也没到用神行诀的地步,谢白鹭决定直接进入秘境。能用来试炼的秘境,多半不会十分危险。 谢白鹭一边跑一边忍不住跟小星吐槽:“那个人怎么敢的啊,他才练气!这三家教弟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小星道:“……可能是你看起来也不像个筑基。” 谢白鹭来自科学世界,跟这世界修士的成长轨迹自然不同,完全没有筑基修士众多阅历养出来的气质,更像是凡人,再加上她丹田还伤着,因而很多第一眼见她的人会觉得她修为可能也就练气。 谢白鹭怒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本来都不想殃及无辜了!” 小星无所谓道:“他们自己想死,你就成全他们呗!” 它现在也有点习惯了招惹谢白鹭的人最后会被设计死在那个疯子手下,虽然这种习惯会让它有些恍惚,那疯子究竟是在追杀他们,还是在保护他们。 小星小声提醒谢白鹭调整方向,但在她进入秘境之前,还是有人追来了。 “小心!” 谢白鹭在小星的焦急提醒下匆匆往侧旁躲去,剑气从她耳侧划过,削断了她一缕头发。 来人冷冷道:“擅闯者,死!” 剑招展开,犹如扇子般将谢白鹭拢在其中,她正面对敌经验有限,一时间手忙脚乱,好在对方修为也就跟她在伯仲之间,她硬撑着被刺中一剑,借机脱身,随后反手一剑向来人掷去,看也不看扭头就跑。 那哨子叫来的肯定不止这一人,不想被卷入包围圈的话,她只能跑。 常用剑的修士一般不会丢出手中剑,因而谢白鹭的举动令来人诧异,也就给她争取了一些时间,及时进入秘境之中。 谢白鹭已经进过几次次空间,感觉进入秘境跟进入领域也没什么不同。小星曾说过哪怕从同一个地方进入秘境,也会出现在不同地点,因而她进入秘境后便放松下来。 周边是一片类似火星的荒凉景象,满目土地的暗红。 她席地而坐,取出干净白布熟练地包扎被剑气伤到的手臂。 小星替谢白鹭愤怒:“他们完蛋了!” 谢白鹭安慰道:“好了,跟死人生什么气。” 小星惊讶:“你刚刚那一剑没刺中啊!” 谢白鹭:“……”她就是说句骚话而已。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6节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备用长剑,端端正正地系在腰上,心中有些遗憾当时没多买几把,这柄剑可不能再丢了。 短暂调息之后,谢白鹭起身道:“走,我们不能白吃亏了。” 刚刚那两个人的衣服样式她记住了,这一家门风实在不怎么样,混在一起的另外两家估计也差不多,那她也不用太客气了。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三家实力太低微,连给凌凇当绊脚石的本事都没有。 这个秘境天空泛着红色,很是令人不适,土地泛红不算,还颇多起伏和突如其来的地缝,若是凡人不慎进来,多半会被困死在某处。 谢白鹭和小星边走边小声聊天,打发路途中的无聊,然而走了许久,她也没发现一个人影。 她走得都快累了,不解道:“人呢?不是说试炼之地吗?难道还没到试炼时间?” 小星补充道:“除了没人,连妖兽都没有。” 秘境中妖兽最为常见,可谢白鹭走了老半天,连个活物都没见着。 她不禁停下脚步思索起来,片刻后道:“他们该不会都在地缝里吧?” 谢白鹭走到一道地缝边朝里望去,却见下方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问小星:“你说我要不要下去看看?” 她进秘境除了躲藏,还有找办法坑凌凇的意思。但要是一个人都见不着,她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坑他? 虽然这里多半是坑不着他的,但不试试怎么行呢? 小星道:“我都听你的!”它觉得谢白鹭是气运之子,只要她做的决定都是好的,哪怕一时半刻看起来不大靠谱,但最后一定能导致好的结果,它对此深信不疑。 谢白鹭道:“那就去看看。” 进入秘境与离开秘境不是同一个方法,跟领域类似的是,秘境也容易进,但要出去,就要找特殊的出口了。而且秘境不像领域,邪魔一死,领域也就彻底消散了。秘境的形成需要成千上万年,形成之后也不容易消散,更是难以破坏。 她除了要找坑凌凇的机会,也要找出离开秘境的方法,而进来试炼的三家弟子多半是知道的。 谢白鹭沿着地缝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找到一个方便下去的地方,慢慢爬了下去。 秘境之外。 发现谢白鹭的男修正跟伤到谢白鹭的男修说话:“师兄,这事要不要跟师叔说?” 被称作师兄的男修道:“只是个筑基而已。今日本就是为试炼而来,此人也能给他们多一道试炼。” 话是说得漂亮,但师兄弟二人都清楚,这是在遮掩二人看守不力,竟放了人进去。看守的人也不只他们两个,到时候就算里面试炼的弟子们发现了闯入者,也不会知道就是他们放进去的。 另一男修谄媚道:“师兄说的是,还是师兄厉害,能伤到那人,换成是我,却不行了。” 师兄听得心中舒坦:“你修为尚浅,等你修炼得足够久,想杀掉那人也不过一剑。” 师兄弟二人自以为周围没人,因而当一道清润声音突然响起时,他们都惊出了冷汗。 “你们想杀谁?” 说话的人从阴影中慢慢走出,一身红衣鲜艳张扬,随风而动,那张俊美的面容上似笑非笑,双眸却阴冷无比。 师兄弟一惊,见识少经验也少的师弟已经先一步发难:“你是何人,怎敢擅闯!此地乃是……”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师兄一把捂住嘴。 他师兄惨白着脸,不理会师弟的挣扎和迷茫询问的眼神,恭敬道:“您可是凌公子?” 红衣,修为高深……是那个疯子没错了! 凌凇笑着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们的心脏上,他慢条斯理地继续问道:“你们想杀谁。” 师兄不明所以,但危险的感觉在疯狂提醒他,他慌忙道:“是、是一个闯入的女修,但她没死!” 凌凇笑了笑:“没死,但伤了,可对?” 师兄惊怔,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那个女修跟这疯子有什么关系?明明只是个散修而已! 他还未想好说什么,便觉眼前银光一闪,随后就再也无法说出什么了。 而他的师弟,在反应过来之前,也紧随他的师兄而去。 凌凇脚步未停,经过这两具尚且温热的躯体,消失在秘境之中。 片刻之后,一个黑衣人慢吞吞走过来,看着地上两具尸体,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笑起来。 他抬眼看向凌凇消失的方向,也跟了上去。 数日前,他寻到了他师弟的尸身,储物袋却没了。看到师弟身上惨烈的痕迹,打听到凌凇那几日就在附近,他就明白他的师弟怕是被凌凇杀的。 他师弟死也就死了,但师弟储物袋里还有他的东西,他总要取回来。 今日,便是他为凌凇小儿精心挑选的死期。 第22章 祸水东引 裂缝很深,好在谢白鹭如今不是普通人,靠着灵力辅助,很快便到了裂缝底部。 到了底下,原本一片寂静的环境中终于多了不少的声响,谢白鹭甚至听到远处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底下是四通八达的洞窟,洞壁上长满了会发光的苔藓,因而并不暗,还时不时有小动物小昆虫从地上窸窸窣窣地爬过。 谢白鹭想了想,换上先前在绝魔领域里弄得一身血但并没有扔的衣裳,随后在这些洞窟里随机游走。 等听到的人声大了些,她开始做全套,捂着手臂,一路跑得跌跌撞撞,还时不时回头查看,面上带着惊恐。 当拐过一道弯,前方骤然出现一群人时,她脚步一顿,当他们全都警惕地看过来时,她当即尖叫一声,掉头就跑。 洞窟里是四人组成的小团体,刚好两男两女,同属一家。他们本是在休息,都有些挂彩,见状立即警戒起来,其中一人道:“刚刚那人……好像不是其他两家的?” 他们进入秘境之前,衣着都要求穿自家家族的,而刚刚出现又尖叫着消失的女修,衣着明显不是他们三家中的任何一家。 四人各自取出武器,由一男修领头,慢慢向那个方向走去。 但在他们靠近之前,前方突然出现一个脑袋,惊得他们集体后退。 这个脑袋自然属于去而复返的谢白鹭,她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们,从起初的警惕到后来的一亮,她现出身形,颇为慌乱地说:“你们知道怎么离开这个秘境吗?” 没错,她接近他们,就是为了先弄清楚离开秘境的方法,有了安全离开的底牌,她再考虑别的。 最年长的男修看着谢白鹭道:“你是何人?你不是我们三家人。” 谢白鹭像是被吓狠了,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我不是,你们知道怎么离开秘境吗?” 男修蹙眉:“少装疯卖傻,你怎么进来的?外面没人拦着你吗?” 谢白鹭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别问了,别问了!有邪修在追我,他追进来了!他杀了我好多朋友,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 先构造一个比较紧急的情况,但不能说是凌凇在追她,那可太难以解释了,普通的仇家也不行,修士多数还是自管自的,别人的恩怨是别人的,他们不会管,那就只能是邪修了。 只有邪修,才不管遇到的是不是自己在追杀的人,碰上了,就会杀掉,如此才会引起他们的恐慌。 “邪修?”男人的表情果然变了,邪修是过街老鼠,但他们这些修为低微的修士,同样也非常惧怕遇到邪修,至今为止他们都还一次都没遇到过。 他的师弟面上浮现恐惧:“外面怎么会放邪修进来?” 一个女修指了指谢白鹭道:“外人都进来了,外头的人肯定出问题了。” 另一个女修道:“那我们可要立即离开?” 比较胆小的男修为难道:“可倘若如此,我们的试炼就会失败。” 镇定些的女修道:“是失败好,还是丢了命好?” 年长男修道:“但还不确定是不是真有邪修来了,万一他是别的两家之一换了衣裳来哄骗我们的呢?” 谢白鹭:“……”不是啊,就一个小小的三家试炼,用得着搞这么多花样吗?格局太小,难怪你们只能三家合用一个秘境! 随着跟凌凇分开的时间越长,谢白鹭心中的不安就越甚,她很清楚他不会给自己太多时间,她身上还有他的神识印记,在这个秘境内可无法阻隔,他要是能找到她神识印记消失的地方,那找到她就是分分钟的事,除非能有什么人或什么事拖着他。 可偏偏眼前这几个人一边警惕着她,一边激烈争执着,就是不肯说怎么离开秘境。 要是真有邪修追来,再说下去你们都得死啊! 地面上,凌凇正漂在半空,他的神识印记就在地底下,并没有移动的痕迹,不知是被绊住了,还是她在那儿给他安排了什么好玩的事。 他心情很是不错地想,他是现在就下去找她呢,还是再给她些时间呢? 裂缝中,黑衣人一手掐住一头足有元婴期的无眼巨口蛇,泛着黑气的灵力注入,刺激得它眼睛发红,他便随手一用力,将它往地面上推。 这头无辜的,本是在安静沉眠的妖兽,还未睡醒就迷失了神智,一头朝外冲了出去。 黑衣人扭头往裂缝里找去,嘿嘿,希望这只小蛇可以帮他拖延些时间吧。 洞窟内,四人还在争执。 谢白鹭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一个刚穿越没多久的普通人都比他们果断,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好歹先去能随时离开这个秘境的“出口”啊,这里可是危险的修真界,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吧? “你们能不能先别吵了?先去出口,至于出不出去,到那里了再吵也来得及啊!”谢白鹭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几人的目光顿时落在谢白鹭身上,胆小男修道:“我觉得师兄说得对,这人肯定是另外那两家派来的!” 镇定些的女修道:“先把她抓起来。要是她的同伴没跟来,就当她是自己死在了妖兽之口。” 谢白鹭本来就离他们不近,闻言扭头就跑。 在看到进秘境前那两个修士的德性之后,她就不该对这三家有什么期望。“邪修”都要来了,还叽叽歪歪,跟恐怖片里那些找死的有什么分别?反正谁要是跟她喊一声凌凇来了,她第一反应一定是跑,至于是真是假,等她活下来了再回头验证也来得及。 想她先前遇到的修士,也没他们这么没有警惕心的,可能这就是世家门派和散修的差别吧。 散修单打独斗,吃的苦多了,艰难的经历就塑造了个人的习惯,因为容错率太低,不得不变得灵敏度高,对危险不敏锐的早死了。而这次她碰到的这三家,可能是偏安一隅久了,所以还很是优柔寡断。 但听那女修说的话来看,杀自己人倒是很果断的样子。 算了,她换一批人再试试,希望可以遇到落单的、比较好骗的。 谢白鹭跑得够快够果断,也就不知道,那些本来打算来追她的修士,在来追之前,就被从他们身后出现的人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邪修的外表特征非常鲜明,因而那黑衣人一出现,四人脑中立即闪现同样的念头:原来那人说的是真的,真有邪修进来了!还是个恐怖的高阶邪修! 他们为何非要争执个长短?早听那女修的话去了出口再吵,或者干脆直接离开秘境,不就可以避开邪修了吗? 但此时,他们哪怕再后悔也没用了,在高阶修士的威压之下,他们一个个双腿战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黑衣人想了想,问道:“可见到一个外来的女修了?伤了的。” 年长男修当即道:“见到了见到了,她刚走!” 他鼓起勇气往谢白鹭离开的方向指去,只希望邪修去抓那女修就不会害他们了。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7节 他话音刚落,黑衣人便越过他们四人,往那方向追去,而随着他的离开,这四人也相继软倒在低,再无声息。 谢白鹭是在肩膀被扣住时,才察觉到背后有人,她顿时僵住了,不是因为她紧张到动不了,而是她的丹田被封,身体也无法动弹。 随后,扣住她的人转到了谢白鹭面前,她顿时瞳孔一缩,万般不可置信。 眼前是个一身黑的男人,面色苍白到病态,模样还算英俊,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一双阴冷淬毒般的细长双眼犹如看尸体一般看着她。 淦,是邪修啊!怎么会真的有邪修!她只是找了个最合逻辑的剧情随口说的啊!她不会真有言灵之力吧?那她希望凌凇暴毙!这个邪修也暴毙! 黑衣人上下打量谢白鹭,虽然他很不解凌凇为何要找她,但她身上的神识印记骗不了人。 当然了,他顺手抹除了那神识印记,不知那小子察觉到之后会如何想? 他单手抓着谢白鹭,在洞窟中疾行,很快远离了她被抹除神识印记的位置,这才停下。 最开始的慌乱之后,谢白鹭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没有立即杀她,那她就还有救。 而且,她总觉得这个邪修的打扮还挺眼熟的,她也就见过一对邪修师徒,感觉上这个邪修跟那对师徒好像差不多……但也有可能是,所有邪修都差不多。 黑衣人站在谢白鹭跟前,摩挲着下巴道:“你是凌凇小儿什么人?” 谢白鹭:“……?”嗯?竟然是跟凌凇有关?但他怎么知道…… 她明白了,一定是凌凇已经追到了秘境中,而这个黑衣人是跟踪凌凇而来,却先凌凇一步找到了她。但他在抓到她之后,没有停留在原地,却带着她远离那里。 也就是说—— 她不答反问:“前辈,您该不会是抹除了凌凇留在我身上的神识印记吧?” 黑衣人误会了谢白鹭的意思,笑道:“总不好教那小子太快找来,老夫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样子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却自称老夫,着实有些别扭,但谢白鹭已经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两次神识印记都是邪修帮她抹掉的,从这方面来说,邪修是她的贵人啊。 谢白鹭飞快道:“回禀前辈,我跟凌凇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难以说清楚,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您找他有什么事吗?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 黑衣人有些意外地打量着谢白鹭,笑道:“是个识时务的小丫头。凌凇拿了老夫的东西,老夫想找他要回来。” 谢白鹭心中咯噔一下,他说的该不会是五星鼎吧?五星鼎就明晃晃地挂在她腰侧,他目标要是这个,那她就死了。 她极力镇定道:“请问是什么东西?或许晚辈知道呢。” 黑衣人道:“老夫暂存在师弟那儿的一些东西。凌凇杀了老夫师弟,东西自然在他那里。你可知道?” 谢白鹭要非常努力才能让自己保证镇定。 最近凌凇杀的邪修是谁,她还能不知道吗?她就在现场!什么在凌凇那里,明明是她拿了!但问题是,除了灵石,其他东西包括储物袋她都埋了,这么个邪修大能追过来,总不能是为了些灵石吧。 但糟糕的是,她就那么随便一埋,埋的地方在哪里她不记得了! 对上黑衣人的阴鸷视线,谢白鹭一脸肯定道:“没错,就在他那里!” 第23章 自愿的诱饵 谢白鹭好歹是曾多次直面过生死危机的人,说这点小小的谎言还不至于影响表情。 黑衣人盯着谢白鹭,笑道:“你真的知道?” 说谎要不被拆穿,就要在绝大多数事情上说真话,唯一要紧事上再说谎。 谢白鹭道:“我当时在场。” 黑衣人道:“哦?说说吧,老夫倒是很好奇师弟是如何死的。” 谢白鹭道:“当时贵师弟跟他徒弟正在一个村子里设阵,凌凇闯入,与贵师弟打起来了。具体怎么打的,请恕晚辈修为低微,完全看不懂,最后贵师弟死了。” 黑衣人点点头,完全没在意谢白鹭话里出现并隐身的徒弟。对他们师兄弟来说,徒弟就是易耗品,根本没放在心上,也就根本想不到,那个徒弟是被谢白鹭这个在她自己口中仿佛是旁观者的人杀害的。 他见谢白鹭并不如其他人面对他这个邪修一般恐惧,倒是起了几分兴趣。 他道:“小丫头叫什么?” 谢白鹭老实道:“谢白鹭。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白鹭。” 这会儿她可不敢用谢绿这种假名,之后一定会见到凌凇,他要是叫了她的名字,这邪修发觉她连名字都在骗,气得一巴掌拍死她可怎么办? 黑衣人笑道:“好名字。小谢啊,你可得跟老夫好好说说,凌凇小儿为何非追着你不放?” 谢白鹭很清楚,这邪修当然不会这么八卦,他只不过是想用一种比较轻松的氛围套出她对凌凇的价值,如此才好决定后续行动的程度。 但她要是当他真是个和风细雨的人,那就惨了,若是软的不行,他来硬的她肯定吃不消。 感觉到这个邪修比他师弟难缠,谢白鹭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凌凇哥哥”之类的话。 她露出有些迷茫和苦恼的神情道:“怎么说呢……我觉得他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他几次想杀我没杀掉,好像是觉得这很有意思,就让我先跑几天,他会继续追杀我。” 黑衣人哈哈一笑:“这小儿还有这等兴致?可老夫见他杀了两人,只因为他们伤了你。” 咦,还有这事?是秘境之外她遇到的那两人? 谢白鹭笃定道:“这是一种占有欲!大概类似‘这个人只有我能杀,别人碰一下都给我死’吧。” 黑衣人笑眯眯道:“老夫还是活得不够久,今日才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谢白鹭露出无奈苦笑。 黑衣人道:“那你可想杀他?” 谢白鹭道:“怎么不想呢?不瞒您说,先前我们一起进入了绝魔领域,我尝试杀他许多次,但都没成功。您看,我这一身血就是当时杀变成凌凇的绝魔时沾染上的。” 黑衣人扫了眼她身上,眯了眯眼,忽然抬手在谢白鹭肩上拍了拍,她便能动了。 她一个小小的筑基,看起来又这么配合,确实没必要再封住丹田。 哪怕恢复了行动能力,谢白鹭也老老实实的,神行诀发动所需时间太长,她可不敢在元婴大能面前搞花样。 她感激道:“谢谢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像您这样的大能,一定在修真界颇有名望吧?” 黑衣人看她两眼:“你能在凌凇手中活下来,便是这样奉承他的?” 谢白鹭心道,那可不止,我还叫哥哥了呢! 她讪讪一笑:“我这些话都是发自真心的!我历练时间尚短,要是有哪里冒犯了,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黑衣人叹道:“要是老夫那些蠢徒弟能有你这么能说会道,老夫这日子都能舒心些。” 这时候谢白鹭要是上道,就该主动提出,要是对方不嫌弃,她愿拜师之类的话。但说好话归说好话,拜师就算了,邪修的手段太吓人了,且看他师弟对徒弟并不怎么在意的态度,当邪修徒弟太惨了。 而且,一个正道修士为了小命奉承邪修几句就算了,上杆子要当邪修的徒弟就显得太违和了,反而会令人怀疑。 谢白鹭腼腆一笑:“可能这就是天赋吧!我的邻居都说我说话好听,非常喜欢跟我聊天。” 黑衣人道:“老夫也是许久没跟正道修士如此聊过了。老夫与你有缘,便帮你一次,今日替你杀掉凌凇,可好?” 明明是你自己想杀,还想拉我入伙帮你的忙! 谢白鹭一脸激动:“真的吗?太感谢您了前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倘若说在邪修和凌凇之间一定要选一个人活,谢白鹭选择凌凇。因为凌凇虽然是个疯子,但他也不会滥杀,可邪修不一样。这个邪修来的方向正是那几个不信她的修士所在,她都不敢想他们如何了。 但这不妨碍她答应邪修,利用邪修给凌凇造成点麻烦。她可能也是被小星感染了,总觉得哪怕这个邪修看起来非常大能,最后也会死在凌凇手里…… 在那之前,她只要竭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好。如今凌凇的神识印记也抹除了,这回她相信只要她跑了,他就别想再抓到她。 前途是光明的,谢白鹭心情自然很好。 黑衣人察觉到了谢白鹭的好心情,面上的笑容也变得古怪起来。 是如今的修真界太平静了,才使得这些小辈们不知邪修的恐怖?但想到先前那几个小崽子面对他就差尿裤子的样子,他又觉得不是。 那便只能是这小丫头的问题了。她若非胆识出众,便是阅历太浅,还不知这修真界的艰险。 但她既是被凌凇追杀了一路,便不会不知艰险。 他难得起了几分惜才的心,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先杀了凌凇,之后倘若她还活着再说,但那多半是不可能的。 黑衣人笑得渗人:“老夫准备送凌凇一份大礼,你只需当好诱饵便可。” 谢白鹭一个激灵,当诱饵能有什么好下场?但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她点头道:“好的前辈,反正被他抓到也是死,我拼了!” 黑衣人听出她是明知诱饵危险却也心甘情愿的意思,心中觉得舒适的同时也有些不得劲。 他道:“小谢啊,老夫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配合的正道修士。往常不折磨上几轮,他们绝不会就范,偏偏你这样顺从,倒教老夫有些意外了。” 顺从还不好吗?这邪修好难伺候! 谢白鹭诚恳道:“正如您说的,反正不愿意,折磨后还是得愿意,不是白白受罪了一场吗?我比较务实又怕疼,那就还是跳过那些直奔结果吧。” 黑衣人笑了笑,不置可否的样子。 在黑衣人的示意下,谢白鹭紧跟着他,路上也遇到过一次来历练的修士,黑衣人一言不发径直杀了他们,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谢白鹭一句话都不敢说,愈发谨慎了。 等两人来到一处比较宽敞的洞窟,黑衣人满意地停下,他让谢白鹭在一旁待着,而他取出许多一眼便知邪恶的东西开始布置起来。 谢白鹭不敢打扰,就坐在一旁默默看着。 可能是她表现得特别顺从,再加上小小的筑基期完全入不了邪修的眼,他在放开她的丹田之后,她的储物袋也没管。 因此,五星鼎还好好的在谢白鹭手中。只是她这会儿也不敢用神行诀。 她怀疑,这个邪修也可能会怕她跑了在她身上下神识印记。小星乖觉得很,一声都不敢吭,她也不敢问小星有没有。 好不容易弄出目前这对她来说相对自由的环境,她可不想自己破坏了,这是在秘境,她就算用神行诀也逃不出去。 而且,这里是地下,严重影响神行诀发挥,她不可能像在外头一样一次性飞出去百里。 黑衣人很快就布置好了,然后他招招手让谢白鹭过来,让她原地盘坐下。 他站在她面前,微微弯着腰笑道:“小谢啊,当诱饵总要有诱饵的样子,一会儿许是会有些疼,你不是很想杀凌凇么,这一点疼应当能忍受的吧?” 谢白鹭面色不好看,但这一点也无需掩藏,她问道:“前辈,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我会配合的,但我也想知道。” 黑衣人笑道:“让你知道也无妨,这是掠夺生机和围困的阵法,阵法启动,阵内之人会被吸干。” 谢白鹭:“……”淦,她都这么配合了,这老东西还是要搞死她! 她一脸惶恐道:“那、那这阵法可以中途停下吗?”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8节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她把他师弟的储物袋埋哪里了,但实在不行,她可以靠这个来拖延时间。储物袋是她拿走的,只有她知道在哪里,她死了他就再也拿不到了! 黑衣人并未回答,只是阴阴地看着谢白鹭:“小丫头,你想做什么呢?” 他并不真的信谢白鹭说的话,但反正她配合,他也只需要她乖乖待着当诱饵就好。 谢白鹭道:“前辈,我只是想活下来!求您看在我这样配合的份上,给我一条生路吧!您不是想拿回您的东西吗?万一凌凇没带在身上,他一死,那您就再也拿不回您的东西了。不如在您动手之前,我帮您先试探问一下他,要是他带在身上了,您再动手也不迟。” “试探?”黑衣人在谢白鹭面前蹲下,笑着道,“是试探,还是通风报信?小丫头,跟老夫玩心眼子,你还太嫩了。” 谢白鹭急忙为自己辩解:“不是,您怎么会认为我会给凌凇通风报信呢?我又不是受虐狂,他一直想杀我,我恨不得把他分尸了才好!我好不容易才几次从他手下逃脱,真的不想就这么死了。” 谢白鹭的求生欲很强烈,黑衣人盯着她祈求的双眸,笑了:“既如此,老夫便成全你。” 他说着忽然拍出一掌,将将落在谢白鹭丹田上,她只觉得丹田剧痛,喉咙里刹那喷出一口腥甜,人霎时便歪倒在地。 黑衣人道:“老夫抹除了凌凇的神识印记,你总不好全须全尾的。你如此能说会道,一会儿见了凌凇,谎话你自己编。此阵法只针对正道修士,如今你经脉内都是老夫的灵力,许是能为你博得一线生机。” 至于她若真的活下了下来,这些充满了阴邪气息的灵力是如何的难以祛除,那便是后话了。 谢白鹭趴在地上,痛到几乎听不清这邪修在说什么。她觉得丹田好像全碎了似的绞痛,浑身涌动的灵力都像是裹满了针头,一下下密密麻麻地扎着她的经脉。大口吐了几口鲜血之后总算停下,她整个脑子都嗡嗡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所有邪修都该被碎尸万段! 她艰难地抬头看向邪修,勉强笑道:“多谢前辈……咳,不知前辈要找的是什么?我若知道了,一会儿见到凌凇或许能问出来。” 黑衣人这会儿是真的惊叹了,被他打成这般重伤,这小丫头眼中还能毫无怨怼,倘若资质不是太差,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对他来说,只要凌凇会靠近了查看谢白鹭并停留一些时间,阵法便能启动,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紧,但她要是真能问出些有用的,总归是好的。 因着此刻的这份惊叹,他道:“其余的不甚紧要,最重要的是一颗黑色凝核,此凝核是血魔死在黑水之下积年累月才冲刷出来的,极为珍贵。” 谢白鹭:“……”哦,是小星让她从骨头堆里捡的那颗黑珠子。 她一副不知那是什么的懵懂模样点头道:“血魔凝核是么,我知道了。” 今天要是她能有幸看到这邪修死,她一定要在他死之前告诉他,他要找的凝核就在她储物袋里,气不死他! 黑衣人离开隐匿了起来,倘若来人是别的修士,会被他杀掉。 谢白鹭独自趴在地上,浑身的疼痛一刻不停。穿越以来这还是最重的一次伤,她真感觉自己要死了。 她都想好了,万一她这次活不了,凌凇来了她的尸体也能气气他:不是想杀她吗,她不还是死在了别人手中,他就是个杀不了她的废物! 不管怎么都能气到人,也可以了。 地面上,凌凇在杀掉无眼巨口蛇之后不久便察觉到自己的神识印记消失了。 他蹙眉,飞快往神识最后消失的地方赶去。 谢白鹭死了,还是有高阶修士抹除了他的神识印记? 倘若是后者,他便要对谢白鹭道一声佩服了,她真是极有本事,总能招惹高阶修士,不知这次是弄了什么陷阱给他。 但倘若是前者…… 他不悦地皱眉,不再想下去,在赶到神识印记消失的方位什么都没看到之后,便四下搜寻起来。 附近有邪修杀死的修士,他顺着尸体寻找,很快便在转入一个巨大的洞窟时看到了里头趴着生死不知的谢白鹭。 他快步走过去,离得越近便越能感觉到她气息的微弱,好似随时都会死去。 在谢白鹭身边蹲下时,他握住她的手腕,灵力探入的一刹那便蹙起了眉,随后又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这是邪修的手法,但其余修士都是一击毙命,怎么可能会失误留谢白鹭一命?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哪怕意识到了反常,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凌凇却还是并未做出反应,他抬起谢白鹭的下巴,扒拉了下她的眼皮,然后毫无意外地被她一把打掉了手。 昏昏欲睡被扯眼皮扯清醒的谢白鹭看清楚了眼前人:“神经病啊!你扯我眼皮干什么!” 凌凇笑道:“你不睁眼,如何亲眼见我死?” 谢白鹭:“……”真希望我看你一眼你就能死! 第24章 阳谋 谢白鹭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快完蛋了,但被凌凇这么一扯,竟也回光返照般清醒过来。 却听凌凇又似感慨道:“你是真有本事啊,都能说动邪修帮你。” 他笑着,掐着谢白鹭下巴的手劲却大了些,她顿时想起了他以前说过,不喜欢她跟别人一起暗算他。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气息瞬间变了,一座双重阵法将他们困住。 谢白鹭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知道是因为凌凇的话,令那邪修害怕出意外而提前启动了阵法。 ……行吧,要是能跟凌凇同归于尽,她也不亏。 这种濒死感冲淡了对凌凇、对死亡的恐惧,谢白鹭很有种破罐破摔的想法。 但她忍住了。 凌凇在,邪修也在,他们必有一战,她只要能苟下来,那就赢了! 谢白鹭抓下凌凇的手腕释放了自己的下巴,但又因为脱力,只能继续抓着他的手借力看着他笑道:“我哪有这本事请一个邪修前辈来帮我呀,人家是冲着你来的,有本事的是你啊,我只不过是条池鱼。” 凌凇能猜到对方估计就是跟踪他而来,并先一步设置了这个陷阱困他。 大阵一起,那种似有无数蚂蚁啮咬的感觉便如影随形。 感觉到生机在缓慢流失,凌凇却并不太在意,扫了眼谢白鹭那只明显用尽了全力却没什么力量的手,笑了笑道:“那你什么都没跟他说?” 谢白鹭理直气壮道:“那可是邪修啊,当然是他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凌凇哈哈一笑,忽而掰开了谢白鹭的手,她无处借力,只好整个人躺回地上。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冷漠:“你要死了。” 谢白鹭说出重点:“对啊,被邪修杀的。你气不气呀,人家可是跟着你才找到了我,他竟然敢抢你的猎物呢!” 反正大阵都已经启动,想必那邪修也不会管她说什么了,她也不用顾忌他,接下来凌凇要是有办法破阵,那邪修也顾不上她。 闻言,凌凇冷漠的语气莫名软下来,语调温和许多,甚至带着笑:“你是真想我与他打起来啊。” 谢白鹭懒得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现在就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撑到他们打起来,打出胜负。 大阵的威力是一点点显现的。或许那邪修并未骗她,她的感觉很轻微,可能这破坏了她五脏六腑的阴邪灵力,还真的在大阵下对她形成了一定的保护。 而凌凇的面色已逐渐变得苍白,但他神情依然淡然。 许是觉得凌凇逃不掉了,那黑衣人终于现身,笑望着凌凇道:“凌凇小儿,你若交还老夫师弟的东西,老夫或可饶你一命!” 凌凇看向那邪修,自是不认识,懒洋洋发问:“你师弟哪个?” 黑衣人却当凌凇是挑衅,冷笑道:“小谢可都告诉我了。” 凌凇转头看向谢白鹭,而她哪怕脱力也要撑着开口:“就是那个你把人家紫府都扯烂的元婴邪修!” 凌凇似笑非笑道:“你都告诉他什么了?” 谢白鹭说得含糊又笃定:“我看到的一切!” 黑衣人道:“凌凇,立即交出东西,否则这大阵继续下去,连老夫都阻止不了,不把你吸干不会停下。” 凌凇嘴角一勾,笑得格外欠揍:“什么东西?你师弟那个被我捏碎的元婴么?” 一般人肯定要被这明晃晃的挑衅气死了,可邪修同门之间感情多半淡薄,他们所作所为都没有人性,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在他们眼里比不上一样好的法宝。 因而,黑衣人只是一笑:“老夫劝你别再浪费时间,你也不想小谢死吧?再多说两句,她可就没救了。” 凌凇目光落在面色惨白的谢白鹭身上,扬了扬下巴,笑得温柔:“谢姑娘,你没跟他说,他师弟的储物袋被你拿走了?” 谢白鹭心中咯噔一下,她倒不怕那邪修因被耍弄而似要喷火的眼神,反正他又够不着她,她担心的是凌凇会来检查她的储物袋,因而立即道:“里面都是些黑漆漆的法宝,我害怕,当时就找地方埋了。” 她看向黑衣人,眼神诚恳,说话内容挑衅:“前辈,您师弟的灵石我倒是随身携带着呢,您要吗?” 黑衣人本还以为谢白鹭这小丫头心眼是有,但很容易看穿,一直是他在耍着她玩,哪知道她竟隐瞒了最重要的事! 他阴冷的目光在谢白鹭和凌凇两人身上打转,冷哼道:“老夫岂会上当?小谢,凌凇对你见死不救,你俩可不是你能随意从他手中拿走老夫师弟东西的关系,若说是你偷的抢的,更是无稽之谈!” 谢白鹭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凌凇杀死你师弟后受伤昏过去了,我就把储物袋偷走了?” 黑衣人自是不信:“你不是说想杀凌凇,他昏过去了你怎不动手?” 他这话还有挑拨的意思。 可惜凌凇早知谢白鹭想他死,也只是看向她,似乎有些许好奇答案是什么。 谢白鹭一脸正气:“趁人昏迷动手,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至于她那天隐约看到的红眼睛,还是瞒着吧,她不知道自己触及了什么秘密,就不要让她的处境雪上加霜了。 黑衣人尚未开口,凌凇已笑出声来:“先前在绝魔领域中,也没见你手软啊。” 谢白鹭扼腕叹息道:“所以我至今想起来还是很后悔啊!” 凌凇目光幽深了一瞬,也不知在想什么,并未继续追问。 而黑衣人在察觉到事情已经超出他预期后顿起杀心,却因不知谢白鹭话中真假而无法决断。 倘若谢白鹭如今在阵外,他有的是手段让她连小时尿床的事都吐露出来! 但这两人不知是不是合伙骗他,他微眯了眯眼,冷眼看向凌凇嘲讽道:“小谢这丫头满嘴谎言,凌凇,你也被她骗过许多次吧!” 凌凇笑:“是呢,我很喜欢。” 黑衣人顿时阴沉下脸来。 谢白鹭心道,嘿,没想到吧,凌凇就是个变态! 她不是很想再聊下去了,再聊,她怕她捡走血魔凝核的事都要暴露出来了。 此刻黑衣人还在怀疑,所以在挑拨,想弄清楚凝核究竟在哪里,一旦他知道就在她储物袋里,说不定会改变阵法的效率,让她暴毙。 谢白鹭勉强坐起身,手背在嘴角抹了下,擦去血液,百无聊赖地叹道:“我们还要聊多久啊?两个大老爷们儿,就不能干脆点打一架吗?死前让我看到你们同归于尽好不好?” 她望向笑意盈盈的凌凇:“你该不会连这阵法都打不破吧?你可是凌凇诶!” 她托腮道:“我可是听说,招惹你的都不会有好下场,这邪修跟踪你,设计你,还看不起你,都这么招惹你了,你还不杀吗?” 她拿手点了点身前的土地:“我要是你,他的脑袋已经摆在这里被我当球踢了。” 凌凇笑意未变,似乎还想听听看谢白鹭还能说出点什么来。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29节 但谢白鹭已经转了视线,看向面色格外难看的黑衣人:“前辈啊,你看看你,活了这么久,打个不到三十岁的小辈都要费这么多小心思,我一个筑基都看不起你。你想耗时间就耗吧,反正我死了,就没人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里了。” 凌凇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知她埋在了何处。” 黑衣人冷声道:“小丫头嘴皮子是真厉害。” 她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当着两个人的面挑拨,他要不是当事人,也要给她叫一声好胆识。 谢白鹭笑眯眯道:“过奖了,但我快死了。” 她说着,直接倒了下去,连眼睛都闭上了。 黑衣人脚步一动,道:“凌凇,你不救她?” 凌凇知道谢白鹭是在拿她的命逼邪修停止大阵,他自不会拆台,这大阵要打破有点费力,能省点力气最好不过。 至于她想让他和邪修同归于尽的小心思,她便继续想吧。 凌凇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一脸淡然:“她死了便死了。” 阵内,凌凇站在一旁,老僧入定似的,只有面色微微发白。谢白鹭大字型平躺,双眼紧闭,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 阵外,黑衣人面色阴沉,盯着谢白鹭的目光像是要将她撕碎了。 他要么眼睁睁看着谢白鹭死,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血魔凝核,要么被迫放弃布置好的阵法,与凌凇正大光明打上一场,再抓着她好好拷问。 谢白鹭可能是在说谎,但他赌不起。 面色激烈变幻数次后,黑衣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取出一块令牌捏碎,又将组成大阵的两处阵脚破坏,在大阵消失的那一刻,他身形便如鬼魅般冲向谢白鹭。 可凌凇早有准备,他知道在这场阳谋中,这邪修只有唯一选择。 本命剑离体,挡在邪修面前,剑气逼人,阻了对方的脚步。 凌凇扬眉一笑:“你的对手是我,欺负小姑娘做什么?” 在装死但真离死不远了的谢白鹭:“……”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耍帅的话,你都欺负我多少次了! 第25章 逃出生天? 谢白鹭吐槽凌凇归吐槽,动作却不慢,他们一交上手,她就立即忍痛爬起,踉踉跄跄地逃。 凌凇和黑衣人几乎同时往谢白鹭那边看,但在黑衣人想追去时,凌凇却又一次拦在他跟前。 黑衣人冷笑:“老夫算是知道她是如何几次三番从你手中逃掉的了!” 什么追杀,金丹杀筑基还用得着追?不过就是闹着玩吧! 凌凇却笑了:“这才有意思。” 他没领会黑衣人的潜台词,只当对方是猜到了谢白鹭总是利用他跟别人打的时候逃脱。也难为她这次依然能在邪修手底下保全自己并令他二人相斗。 他很满意。 黑衣人气笑:“好,好!老夫本还想不跟你计较,既如此,就莫怪老夫以大欺小了!” 他手一翻,竟是取出一根禅杖,一仗敲来,凌凇本命剑上周身的剑芒顿时碎裂了,若非他及时收剑,只怕剑身也要被敲出裂痕。 噬殇发出愤怒的鸣啸,被凌凇皱眉敲了下就立即安静下来。 对方修为比他高,法宝更是诡异,凌凇干脆利落地自伤,修为慢慢提升到了元婴初期快中期的水平。 黑衣人眼见着凌凇自残提升修为,也想到了听到的传闻,心道难怪他被称作疯子,肆无忌惮招惹比他修为高的,打起来不要命,如此强行提升修为,也不怕伤了根基。 想归想,他也不觉得今日自己会输,那些人死在凌凇手下,不过是技不如人,而今日,死的人只会是凌凇! 另一边,谢白鹭一跑出那两人的战场,小星就跳了出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死定了!”小星慌里慌张地说,“你怎样了啊,你该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谢白鹭以手背擦掉滴落的鲜血,表情痛苦但眼神坚定:“放心,还死不了。” 刚刚那种危险的局面她都活过来了,怎么可能现在死? 她问:“小星,现在我身上还有神识印记吗?” 小星查看了一番道:“怎么还有一个?!” 谢白鹭:“……” 行,早有预料。 那邪修抹除凌凇的神识印记之后,他肯定是有所感知的,而那邪修只怕已当她是个死人,不会在她身上留神识印记,只有凌凇,大概是在查探她情况的时候重新又给她安了一个。 白高兴一场。 她安慰有些抓狂的小星:“只是回到原点而已,没事。刚被那个邪修抓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现在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够幸运了。” 身后凌凇和邪修战斗的动静有些大,谢白鹭急忙加快了脚步。 小星的声音有些丧:“要是你的气运能更好一点就好了!” 谢白鹭道:“能活着就行,其他的就别想太多了。” 她现在甚至还有点得意,她一个筑基,从一个想杀她的金丹和一个想害她的元婴手底下存活了,这不值得吹嘘一辈子? 她的处境是不好,但心态好得不得了。 小星焦躁道:“可你这次体内都是邪修的阴邪灵力,你都没办法用神行诀跑啦!” 这倒是实话,一动灵力就疼,找不到去除方法的话,她也确实离死不远了。 谢白鹭道:“没事,先跑再说。” 她心里隐隐有个想法。凌凇应当不会轻易让她死,看他刚才的表现,应该还未觉得继续追杀她这件事无趣,所以他这次也可以是她的救命稻草。 但那邪修的修为感觉上比他的师弟强,凌凇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打败对方,她还是暂时先远离战场。要是凌凇赢了,他自然会来找她,要是那邪修赢了,反正她身上没邪修的神识印记,她跑得远了他就找不到她了! 没法动用灵力,谢白鹭就跑得很吃力,而凌凇和邪修的战斗动静非常大,哪怕她已经离得够远了,还是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 很快她就遇到了历练的修士,从衣着上看,不是她先前遇到过的任意一家。 看到她出现,那三人立即警惕地站起来。 谢白鹭喊道:“快跑!凌凇和一个元婴邪修打起来啦!” 三人:“……???” 元婴邪修就已经够吓人的了,怎么还有一个疯子凌凇?他们这个小小的秘境,怎么会闯入这么两个厉害人物? 但从刚才开始,脚下震动就不断,他们早有了忧心,担心是什么厉害的妖兽被吵醒了,哪知竟然是更可怕的事! 一人问道:“真的?他们怎会来这个秘境?你又是谁?” 谢白鹭扶着墙壁道:“哦,他们都是追着我来的,邪修重伤我,还想抓我,凌凇不让,他们就打起来了。” 她说的是事实,但在三人听来是另一个意思,他们看谢白鹭的眼神立即就变了。 但到底没亲眼看到凌凇和邪修战斗,他们其实并不完全相信谢白鹭的话,虽然她看起来确实重伤到快死了的样子。 就在他们三人互相使眼色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好像什么塌了一样。 谢白鹭飞快道:“先离开秘境啊朋友们!先前我被邪修追时就遇到你们三家之一,我说有邪修他们不信,结果邪修追上来了一个都跑不了,全死了。试炼重要还是命重要?先跑行吗?” 这三人似乎比她先前遇到的四人谨慎一些,最终选择离开秘境。 但是……他们就没想带她,她又重伤,跟了会儿就跟丢了。 小星替谢白鹭打抱不平:“他们怎么都不知道报恩的啊!你明明提醒他们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却这样对你!” 谢白鹭还要反过来安慰它:“没事,再找别人就好了。” 话是这样说,谢白鹭却也谨慎许多。那三人光自己跑还是好的呢,就怕遇到看她重伤要她命的。 因此,接下来的路她走得愈发谨慎,在遇到几具惨死的尸体后,她干脆扒了一人的衣裳给自己换上,假冒那三家弟子。 接下来她的运气有所回升,遇到了一个跟她身上衣着不同的落单女修。 看到人之后,谢白鹭立即道:“你能帮帮我吗?” 这女修模样还很年轻,刚筑基的样子,看到谢白鹭这路都走不稳的模样,她愣了愣,警惕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谢白鹭道:“带我去秘境出口。我刚刚只是不小心路过两个大能的战场,就被波及重伤,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我想先离开秘境。” 那女修道:“你说这大动静是两个大能在打?” 谢白鹭道:“对,一个是元婴邪修,另一个一身红衣,长得好但有点疯,可能是凌家的凌凇。” 女修面色大变:“这么两个人,怎么会……” 谢白鹭道:“我们快走吧,再迟我怕我们都得被埋在地底!你帮帮我,等我出去见到哥哥,就给你灵石当报酬。我哥哥跟我走散了,他非常疼我,一定会给你重谢的!” 她不敢说自己给,就怕对方知道她身上带着不少灵石见财起意直接杀人。 眼看着出了这样的意外,试炼说不定都得取消,能这样赚点灵石也好,因此女修便答应了谢白鹭,过来扶住她,两人一起往秘境出口走。 其实谢白鹭自己还能走,但对方扶着她,她也能少费一些力。 女修道:“我叫景若月,你呢?” 谢白鹭:“……”她不知道她穿的衣服是哪家的,姓氏要是编错就麻烦了。 她含糊道:“你叫我小绿就好,我哥哥就是这样叫我的。” 她在对方面前刻意表现得幼态、弱势,就是为了降低对方的戒心,引来一点儿同情,因此在外人面前只说哥哥叫她的小名,就显得很连贯。 景若月道:“小绿,那你也叫我阿月好了,我家人都这样叫我。” 谢白鹭点头:“好的阿月,谢谢你愿意帮我,我哥哥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景若月似是欲言又止,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那个,我能问一下,你哥会给我多少灵石吗?” 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忙补充道:“我家里最近缺灵石。我妹妹无意间打伤了人,要赔不少灵石。” 谢白鹭问道:“那你家缺多少灵石?” 景若月似有些羞涩道:“还要五十。啊,我不是跟你要这么多。只是举手之劳,你给我十块……不,五块就行了。” 她说着并不敢看谢白鹭,对于举手之劳要灵石的行为,她也觉得很是羞耻,但妹妹顽劣,打伤了人要赔许多灵石,她家里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如此。 谢白鹭回想起了她在聚宝阁看到的各种法宝丹药的价格,灵石就好像白捡的一样,但在景若月这里,五十枚灵石是难以凑齐的数量。 她很少接触修士之间的价格体系,聚宝阁里的她以为就是全部了,而今日看到了别人的情况。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0节 景若月身上看着没什么值钱的法宝,武器用的是家族统一发放的剑,比谢白鹭在聚宝阁买的差,看她说话间窘迫的样子,在景家应该是混得不怎么样的分支子弟。 谢白鹭觉得有些唏嘘,心里还有些羡慕。每天只需担心灵石不够,而不是小命不保,这多幸福啊。 她有种莫名的拉扯感,一边是疯子大能,元婴邪修,杀人夺宝,惊险刺激的各种领域邪阵秘境,另一边是柴米油盐,将一枚灵石掰成两半花的繁琐日常。 这些是同一个世界的不同面目。 她笑道:“我家情况还算好的啦,我哥最宝贝我,要是知道你救了我,给多少灵石他都愿意的!” 这话像是让景若月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扶着谢白鹭的动作愈发温柔,带着她飞快地往秘境出口赶去。 一路上,谢白鹭二人遇到的人越来越多,也有跟她一样衣着的,但她低着头不搭理,而景若月很想赚她这份灵石,自然也不想将她让出去,因而她们便混在往出口跑的人群里,毫不显眼。 凌凇和邪修的战斗动静已传遍了这一片地底,哪怕再心大,这会儿都慌了,再加上谢白鹭先前遇到的三人一宣传,很多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更慌了。 谢白鹭多亏了景若月扶持才坚持到现在,经过弯弯绕绕的洞窟,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处很大很高的洞窟中,那中间有一处一个房间大小的潭水,不少人正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往下跳。 但周边还有一些人在观望。 谢白鹭紧抓着景若月的手道:“我伤很重,还要继续麻烦你了。” 景若月安抚地拍拍谢白鹭的手道:“别怕,我会抓紧你的。” 谢白鹭点点头。她只是不知道出秘境是不是跳下水就行,所以还要继续让景若月带着她。 好在这会儿这里人多,没人在意谢白鹭和景若月,二人来到潭水边跳下,谢白鹭屏住呼吸,却发觉周围的水看似是水,好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潭底有一片光亮,景若月拉着谢白鹭的手往底下游,很快两人便进入一片白光之中,等谢白鹭再睁眼,便发觉自己已经跟景若月手拉手站在一片树林中,周围都是刚出来的修士。 景若月道:“小绿,你先看看你哥哥出来没有。” 谢白鹭装模作样地四下张望了一番,面露失望道:“我没看到他。” 景若月点点头,安慰道:“没事,他一定能平安的。” 谢白鹭忍着丹田剧痛从储物袋中抓出一大把灵石,塞到景若月手中道:“谢谢你帮我,我自己在这等我哥就好了。” 景若月看到这一大把灵石都惊呆了,她忙道:“不需要这么多的,你快收回去!” 谢白鹭硬塞过去:“你收下吧。好人就该有好报。我先前遇到的几人,我报信提醒他们快跑,结果他们跑得飞快都不带我,只有你愿意帮我,这都是你应得的。” 景若月被谢白鹭说得有些脸红,她也是为了灵石,没有那样高尚。 谢白鹭强硬,再加上景若月家里确实为了灵石焦头烂额,因而景若月还是收下了这些灵石,感激道:“谢谢你小绿,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你尽管说!” 谢白鹭点点头接下了对方的好意。 景若月想留下陪谢白鹭等,被谢白鹭婉拒了,等景若月离开,谢白鹭也假装不经意地往外走。 前方忽然走来一队修士,领头的是个女修,面无表情,很有几分威严,像是个金丹修士。 谢白鹭赶紧往边上一让,而那金丹女修停下脚步后扬声道:“有谁在秘境中看到了闯入者?” 谢白鹭心中咯噔一下,低着头假装不存在。 有一人迟疑地说:“金堂主,我们三人见过一个,她修为应当是筑基,她跟我们说,凌家凌凇和元婴邪修打起来了。” 闻言,金堂主的面色霎时一沉,她追问道:“你们可曾亲眼见到?” 那人面露愧意:“不曾……当时动静很大,我们不敢去查看。” 金堂主眸色一厉:“废物!作为修士,怎可如此胆怯!” 三家修士都有在场,除了金堂主所在的金垣门,其余人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他们都只是些筑基练气啊,元婴和金丹之间的战斗,他们去看一眼都可能被波及死掉,金堂主倒说得轻松,她自己是金丹,被波及也不会轻易死掉。 被骂的修士涨红了脸,但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金堂主环顾一圈道:“还有别的吗?” 金堂主的目光骤然落在谢白鹭身上,只觉得这个穿着他们门派衣服的女修十分陌生,金垣门下今日入秘境的人她都认识,却没见过这张面孔。 她想到了什么,抬手将谢白鹭抓到眼前,厉声道:“你是何人?混入秘境有什么目的!” 谢白鹭身不由已被抓的时候就已知道不妙,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她都习惯了,好运坏运总是间歇地来,她以为要死了的时候就来了转机,她以为逃出生天了又会倒霉。 不等她开口,先前说话的那修士便喊道:“金堂主,就是她!就是她说的,凌家凌凇和元婴邪修打起来了!” 金堂主目光冷冽地落在谢白鹭身上:“还不快说!” 谢白鹭笑了笑,话却是朝那修士说的:“我当时说了什么,你怎么不说完整啊?” 那修士一愣,想到了什么,对上金堂主转过来的不耐目光,他忙道:“她、她说,凌凇和邪修都是追着她的,邪修要抓她,凌凇不、不让,他们才打起来。” 当时他们几人听这话觉得震惊,但小命要紧就赶紧跑了,如今当众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个疯子凌凇,为了一个筑基女修跟元婴邪修打起来了?那这女修是凌凇什么人? 谢白鹭听完笑得更开心了:“金堂主,你都听到了。” 对于拿凌凇的名头作伐,她已经驾轻就熟了。 金堂主蹙眉冷冷地盯着她,似是想看出点什么来。 谢白鹭坦然地任由她看。 许是凌凇的名头实在太大,金堂主松开了谢白鹭,但表情依然冷厉:“你是凌凇什么人?” 凌凇,拥有疯子之名,年纪轻轻就已是金丹后期修士,剑下斩了不知多少元婴。关于凌凇的传说很多,但都是跟战斗有关,从未听说他跟哪个女修有什么纠葛。 因而,在金堂主问出这个问题后,已经在秘境之外自觉安全了的众修士都竖起了耳朵,很是好奇谢白鹭的答案。 人群中,景若月早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小绿不但不是他们三家人,还跟那个疯子有关系……想到储物袋中能救她家的灵石,她暗暗祈祷小绿能没事。 谢白鹭笑道:“等他出来,你们不就知道了?” 众人一惊,顿时想起来了,对啊,凌凇还在秘境之中,迟早要出来的,他们却还在这里听闲话,真是不要命了啊!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想着要不要赶紧离开时,不远处,秘境出口的位置,忽然出现一道红色身影。 在那附近的修士几乎是立即慌乱地让开,没有人敢挡在对方前进的道路上。 金堂主的身形也骤然紧绷起来,她与凌凇同等修为,但她已经三百多岁了,进入金丹后期早已几十年,而凌凇哪怕刚成为金丹后期,却有着斩杀元婴的恐怖实力,她在他面前毫无胜算,只看几招落败。 凌凇一身红衣,但他身上的红却不仅仅是因为红衣,更是浸透了布料的暗红血液。 此刻的他并无往日世家贵公子的模样,发髻早散了,长发披落肩头,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似也弥散着血色。他露在外头的皮肤满是伤痕,甚至连走路都微有些不自然,左手无力地垂落,而右手则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 众人在看清楚之后都惊慌地后退,看凌凇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了的恶魔。 凌凇像是看不到旁人,眼中只有谢白鹭,他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将手中脑袋往她面前的地上一掷,被鲜血染脏的英俊面容上浮现愉悦的笑容:“不是想当球踢吗?拿去。” 谢白鹭:“……?!”救命,有神经病啊!! 第26章 花样护法 邪修的脑袋咕噜噜滚到谢白鹭脚边,恰好面朝上,死不瞑目的双眼就这么瞪着谢白鹭。 全场一片寂静。 谁也没见过给女修送东西送人脑袋的啊!他们原本还以为关于凌凇的传说可能有夸大其实的成分,他或许只是好战了些,并没有那么疯狂。 可今天,他们确信了,传言根本就是不痛不痒,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高阶修士很令人敬畏,而疯狂的高阶修士就只会让人害怕了。 所有人,包括金堂主在内,谁也不敢出声,哪怕此刻的凌凇看起来受伤颇重,他们也不敢造次。 如果是别的,谢白鹭可能就一脚把它踢回给凌凇了,但这是人头,对方还在瞪她! 眼看着流下来的血染红了草地,即将蔓延到自己脚边,谢白鹭忙后退了一小步。 围观众修士见状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或许他们在担心,凌凇这个疯子看上的女修,也是一个疯子。 幸好,是个见了人头会恶心会后退的正常人。 不管心中涌动着怎样的想法和情绪,众修士依然没人发出任何声音。 此刻的凌凇,外表狼狈,面上却在笑,真就疯子似的笑得人胆战心惊,他们害怕一旦开口便会无端招惹他,招来杀人之祸。 但在凌凇视线下的谢白鹭却不能什么都不说,她开口道:“脏死了,我不要。” 四周响起了一片低微的抽气声,大概是在惊叹她怎么有胆子这么跟凌凇说话。 凌凇面上笑容未变,走上前将邪修的脑袋踢开:“不要就算了。” 邪修的人头咕噜噜滚开,一路上的修士都赶紧让开,任由那颗人头滚出一条血痕,最后撞到一棵树停下,面孔就对着众人。 凌凇长臂一扬,揽住谢白鹭的腰,带着她跃上噬殇,御剑而去,自始至终连个眼神都没给旁人,更没给他们任何解释。 直到凌凇离开很久,众修士才慢慢开始说话走动。 金堂主想到先前面对凌凇时自己的怯懦,难免尴尬,她强撑着吩咐弟子们各自回门,她则去找三家长辈们商量处理秘境之事,至少得进去检查下,不要留下意外的隐患。 有人小声问景若月:“我刚刚见你似是跟那女修一道出来的,你们认识?” 景若月心中对小绿道了声抱歉,摇头道:“不认识,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只是见她受伤,还以为是金垣门的同门,便带她一起出来。” 她总觉得那两人好像不是同门们正在小声讨论的情况,至少她没感觉出来小绿对那个疯子情深似海,但她只是个刚筑基的小修士,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甚至连五十枚灵石都凑不齐,只能在心中暗暗祝福小绿可以心想事成,遇难成祥。 另一边,谢白鹭正靠在凌凇怀里,一动不动。 当时凌凇来揽她腰要抱她时,她没有任何反抗,他带着她御剑离开,她也是一声不响,反正去哪都行,他不杀她就好。 她只是隐隐有些奇怪,凌凇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还有金堂主这个金丹呢,这么多人围着,他怎么一句话都不挑衅? 待凌凇在飞出数十里后突然停下,将她往边上一丢,自管自坐下疗伤,谢白鹭才明白他的“安静”源自于他伤很重,可能再多挑衅一句他就要当场倒下了。 谢白鹭站在一边,见凌凇盘腿坐着,闭着眼睛也不理会她,觉得有点坐立难安。 他也没说让不让她继续跑啊。 凌凇此刻外表很是狼狈,恶战一场,哪怕是他也吃不消,不如说,他总是经常陷入这样生死之间的战斗。 此刻他安静闭着眼,满脸脏污,眉目却英挺平静,像是废墟中被遗忘的菩萨泥塑,有种特别的美感。 正看着,凌凇突然喷出一口血,人便倒了下去。 谢白鹭:“……?!”这是不是钓鱼执法?他是不是在骗她过去杀他?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1节 她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凌凇,小星突然冒头,非常小声地说:“你不跑吗?” 谢白鹭反问:“怎么跑?” 小星:“……是哦。你现在用不了神行诀,丹田都伤成那样了,多走两步路就能倒下,而且你身上还有他的神识印记。” 它顿了顿又更小声了:“那不然,你趁他昏迷,去杀了他?” 它说着话,白馒头身躯就在不停地抖动着。 谢白鹭一把按住它:“就不要说连你自己都害怕的提议了啊!” 笑死,难道她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上次跟那个邪修师弟打,凌凇也是昏了过去,她鼓足勇气接近,结果他突然睁眼,吓得她跟尖叫鸡一样跑了。 而这回,她连跑都跑不掉。 谢白鹭见凌凇直挺挺躺着半天不动,她也不过去,忍着剧痛取出疗伤丹药,塞嘴里吞下打算尝试调理自身的伤势。 然而那邪修在她经脉内留下的阴邪灵力着实霸道,她刚运行起自身经脉里四散的一些零星灵力,它们便暴动起来,她刹那间也喷出一口鲜血,吓得小星连连惊呼。 谢白鹭反手擦掉嘴角鲜血,看凌凇还躺着,她躲到树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换了身干净的,她也懒得去找水源,直接用水壶里的水洗漱。 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之后,谢白鹭才靠在一棵树旁,一边吃着干粮喝着水,一边百无聊赖地盯着凌凇。 以她自己的水平,这伤是好不了了,她要是现在离开,在路上遇到个力气大的凡人都危险,不如就等在这里好了。 凌凇刚才带她一起离开,就是不想让她死,他探过她体内情况,还说她要死了,他清楚她的糟糕身体情况,要是不想她就这么死了,他会帮她想办法的。 吃完了东西,谢白鹭就这么呆呆盯着凌凇,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他要是醒不过来,或许就没人能救她,她得给他陪葬了。 这可能是第一次,谢白鹭这样真诚地希望他先别死。 在谢白鹭感觉体内灵力涌动,喉咙发紧忍不住想再吐一口血时,一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个修士出现在谢白鹭视线中。 那人似乎是个散修,孤身一人,并未第一时间看到谢白鹭,目光警惕又带着惊喜地落在凌凇身上。 就在那人逐渐靠近凌凇时,谢白鹭没忍住那口血,吐了出来。 这动静惊得那散修瞬间拔出长剑,遥遥指向谢白鹭,但她只是懒懒地靠坐在树旁,慢条斯理地拿白布擦嘴。 等喝下一口凉水压下嘴里的血腥味,谢白鹭才在对方那警惕的目光中说道:“你看得到的吧,那个人穿着一身红衣。” 他不耐道:“你想说什么?” 谢白鹭点了点凌凇道:“这个人是凌凇诶,凌家那个,你怎么敢杀人夺宝的呀?” 散修被谢白鹭的话惊了一跳,忙往凌凇面上看,又忍不住问谢白鹭:“你怎么知道他是凌凇……那你又为何在这里?” 谢白鹭道:“我在守着他啊!他可是凌凇诶,我帮他护法,他醒来之后总要给我点好处的吧?” 散修觉得谢白鹭的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但他想到什么又竖起眉头道:“他昏过去了,你杀了他不是能得到更多宝贝?他杀过那么多元婴,肯定有数不清的宝贝。” 谢白鹭道:“那万一我去杀他的时候他突然醒过来了呢?明明能安稳赚到我该得的报酬,我为何非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啊?不过我不会拦你哦,你可以试试,我也正想知道他是真昏还是假昏。” 谢白鹭话是这样说,实际上双腿绷紧,做好了随时可能逃走的准备。 今天在邪修问起当时在凌凇昏迷时她为何不杀凌凇时,凌凇的表现似乎并不记得她其实已经要动手的事,按照那些虚构故事的套路,她所看到的那双红眼睛只怕大有隐情,出现红眼睛的时候他会乱杀也说不好的。 所以,她其实并不希望那散修去试探凌凇,不管凌凇是什么反应,对她都不利,但她这会儿连个凡人都打不过,只能如此虚张声势了。 散修脚步顿住,面上满是纠结之色。面前吊着的收益是很丰厚,可一旦赌输了就是死,他很难下定决心。 最后他扫了谢白鹭两眼,决定学她,赚能稳妥赚到的报酬。 他就坐到了谢白鹭对面的位置,一会儿看谢白鹭,一会儿看凌凇。 没过一会儿,又有两个散修经过,他们也是先注意到了凌凇,要靠近时,先前的散修拦住了对方,告诉他们,那是凌凇,然后在一系列似曾相识的对话后,那两个散修也坐在了不远处。 因为很弱所以始终没说话不想吸引任何注意力的谢白鹭:“……” 不是,朋友们,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们真信啊?而且,你们就不怕凌凇醒来之后把你们都杀了吗? 但偏偏谢白鹭这会儿虚得很,连吐血都只能悄悄吐,只好当不知道了。 凌凇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他揉着脑袋坐起,大长腿随意屈起,但在下一刻动作一顿,蓦地抬头。 周围不包括谢白鹭,总共有五个陌生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凌凇:“……?” 他转头看向谢白鹭。 她垂着头靠在树上,呼吸已是弱不可闻。 他蹙眉,起身走到谢白鹭跟前,按住她的手腕探入灵力,果真是乱糟糟的一片,离死不远了。 她身侧白布上浸满了鲜血。 凌凇用手指撬开谢白鹭的嘴巴,给她塞入颗丹药,以自身灵力帮她祛除掉一部分阴邪灵力,让她能稍微喘口气。 做完这些,凌凇面色比刚才更苍白。他自己也是重伤之身,也就是谢白鹭修为低微,所需灵力少,他才能勉强替她续个命。 谢白鹭睫毛微颤着睁开双眼,入目的是凌凇尚未梳洗过的惨白的脸。 她脑子空白了数息,才勉强想起来自己的情况,她刚才昏过去之前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呢。 谢白鹭知道多半是凌凇给自己续的命,而且她还想让他给她治好呢,因此态度很好,笑得甜美:“多谢凌公子。” 凌凇看她半晌,指了指身后:“这些人怎么回事?” 那五个修士在凌凇醒后就都站起来了,只不过他们可不敢打扰凌凇,因而一直保持沉默。 谢白鹭也保持了沉默。 她该怎么说呢?告诉凌凇,这些人像盯犯人一样盯着昏睡的他盯了很久? 老实说,哪怕是她这个始作俑者,也觉得那个场面太荒谬了!不是啊,她还是想问,他们到底怎么会相信的啊!而且还跟传那个销一样一个拉一个! 凌凇,一个人昏迷在中间,周边零零散散坐着六个人,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像在看什么宝贝一样,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吧! 谢白鹭张了张嘴道:“……他们都是好人,在自发地为你护法。” 就算给凌凇再多时间他也没可能想到这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他目光落在那几个人身上,挑了下眉正要开口,谢白鹭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侧头看她。 谢白鹭道:“凌公子,多亏了他们,才没有什么妖兽来伤你,给他们一点合理的报酬不为过吧?” 论迹不论心,他们的存在确实赶跑了一些可能有威胁的妖兽和修士,谢白鹭觉得他们该得到一些报酬。 反正不出她的灵石就行。 凌凇的目光在那五人身上划过,眼中的凛冽杀意惊得他们腿软,差点就跪地求饶,但最后他只是丢出个储物袋道:“你们自己分。现在给我滚。” 其中一个散修捡起储物袋,五人连忙道谢,匆匆离开。 唯有第一个被谢白鹭亲自忽悠的散修回头望了谢白鹭一眼,心中惊疑不定。 他这是上当了啊,什么护法,什么报酬,那个女修明明跟那疯子那样亲密,他记得她吐了不少血,看来是他们两人都重伤,无法自保,才会如此骗他为他们护法。 他不禁扼腕,当时他要是胆子再大一点,说不得已经独吞众多法宝了! 等跟临时伙伴们走远了他才又有些好奇起来,那女修谁啊,怎么就被那疯子看上了?有点东西。 等人都走了,凌凇才问谢白鹭:“怎么回事?” 谢白鹭言简意赅,表情费解:“你昏过去了,有个散修过来要杀你夺宝,我骗他说我在为你护法等你醒来我可以得到报酬,他就信了,跟我一起等,后面几个人都是他主动去劝服的。” 虽然刚醒那会儿凌凇感觉微妙,但这会儿听谢白鹭说她是如何以将死之身骗了那些人,他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见凌凇笑得眉眼微弯,是真的被愉悦到了,谢白鹭忽然冲动开口:“能不能放过我,我们各走各路?” 瞧瞧,他们这相处起来多像普通朋友啊,能“互相帮助”,还能说说笑笑。 凌凇敛了笑看她,又慢慢勾起嘴角:“你说呢?” 要我说,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谢白鹭挤出一点微笑:“我就问问,不同意就算了。” 凌凇捏起她细嫩的手腕:“但我可以帮你治好伤,需要么?” 谢白鹭礼貌微笑:“需要的,谢谢您。” 凌凇起身道:“先等着,我好了到你。” 他说完便又回到原位打坐疗伤去了。 许久小星才冒头,小小声卖惨道:“……主人,你打算不要我了吗?” 谢白鹭知道小星是什么意思,安抚道:“我这不是试试看嘛。万一他答应了放过我,那我就再求求他,请他顺便也放过你,那不就皆大欢喜了?” 她没好意思说,刚刚冲动之下,她其实光想到自己了,实在是刚才说笑的氛围太好,让她产生了他们或许可以和解的错觉。 行,不同意就不同意,她要让他将来后悔今日没干脆利落地杀掉她!反派死于花样多! 第27章 疗伤 凌凇在打坐疗伤,可能因为他醒来之后附近气场都不一样了,再没什么修士出现。 谢白鹭被凌凇续了命,但自己又没办法疗伤,等待无聊,便和小星一起去周围“探险”。 天色已黑,但好在月光很亮,没一会儿谢白鹭便发觉这附近好似有兔子窝。 她便带上小星一起,专心致志找兔子窝,并在小星矫健身躯的帮助下,成功逮到了一只兔子。 这是一只灰兔子,身上摸着还挺有肉,谢白鹭拿布条把兔子绑了,突然好奇地问小星:“小星,你能吃东西吗?” 小星:“……?”为何要问器灵能不能吃东西?器灵有吃东西的必要吗? 小星不明白,但还是回道:“能,但没必要。” 谢白鹭道:“我有点想吃烤兔肉了。” 她揉了揉兔子的小脑袋,柔声道:“小可爱,你愿意成为我的夜宵吗?” 她按着兔子的脑袋点了两下头。 她故作惊喜笑道:“太好了,你可真是舍生取义的好兔子呀!” 小星:“……?”这是在干什么?!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2节 谢白鹭不理它,寻了处水源,将兔子变成兔肉。她现在连人都杀过了,杀一只兔子自然不在话下。 然后,她捡来柴火架起,点燃,将裹了蜂蜜的兔子肉串在树枝上慢慢烤。 感谢她的白岩城之旅,添置了许多凡人的东西和食品,因而这会儿什么都不缺。 没一会儿,蜂蜜的甜香混合着肉的香味便飘散开来。 谢白鹭拿出在聚宝阁买的匕首切了表面上已经烤得滋滋冒油的一小块兔肉下来塞进嘴里。 嗯,有点柴,但这荒郊野外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感谢修士的好身体,不用担心吃到生水生肉会拉肚子,也不怕自然界普通的寄生虫。 谢白鹭一边想些有的没的一边吃,还逗小星问它要不要,被小星嫌弃地拒绝了。 等将整只兔子都吃完,谢白鹭陡然意识到,她刚刚似乎轻松的有些过分了。 她偷瞄了凌凇一眼,他还在疗伤,没有动过位置。 她在树旁坐下,望着他,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可能是因为知道在他给她治好伤让她继续逃之前,她不会有事,甚至有别人想杀她,凌凇都不会让他们如愿,她刚才十分放松。 真有意思,在一个要杀她并且真的可以轻易杀了她的人跟前,她竟然还能觉得放松。 当凌凇结束打坐时,谢白鹭已经无聊到靠着树睡着了。 谢白鹭这个姿势跟先前她快死时的姿势重合了,看到的那一瞬间凌凇蓦地蹙眉,几乎要以为她伤重死了。 好在修士敏锐的五感让他听到了谢白鹭还算有力的呼吸声。 他起身走到谢白鹭身前蹲下,她本就泛白的脸在月色下显得如同毫无声息的假人一般。 谢白鹭本就睡得不熟,突然惊醒睁眼,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凌凇。 她的心率瞬间飙升,深吸了口气才道:“到我了吗?” 凌凇道:“等等,聊会儿。” 谢白鹭:“……?” 凌凇就这么面对面在谢白鹭身前坐下,长腿挤压了她的伸展空间,她不得不缩起腿。 她莫名地看着托腮看着她笑的凌凇,忍了忍困倦的呵欠,认命地开口:“聊什么?” 这陪聊就当是他给她治伤的报酬吧! 凌凇道:“聊聊你家乡。” 谢白鹭一顿:“家乡不都一个样?有什么可聊的。” 凌凇道:“别人的或许一样,你的一定不同。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凡人。” 谢白鹭一针见血道:“那是因为你见过的凡人太少。在修士,特别是高阶修士眼里,凡人跟蝼蚁有什么区别?哪怕有一千一万个凡人在你面前,你也会视而不见。” 凌凇轻笑:“我这不是看到你了吗?” 谢白鹭:“……那我真是谢谢您了啊。” 凌凇笑了起来,笑容干净清澈,简直不像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谢白鹭呆怔一瞬,笑了笑:“我们还是不聊了吧,聊又聊不出感情来,还会让我生出我能感化你的错觉来。” 凌凇好似听不出谢白鹭话里的嫌弃,笑着道:“为什么不能聊?那邪修死之前也跟我聊了,他想找的是血魔凝核,在你这里吧?” 凌凇说着很顺手地拿过谢白鹭的储物袋,找出来血魔凝核,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朝她粲然一笑:“抵你一命。” 谢白鹭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举动,完全说不出话来,她真的,哭死,他明明可以直接上来抢,却还要假装和善地跟她聊天,将话题转到凝核上才抢走,服务体验拉满了啊! 在谢白鹭无语凝噎时,凌凇又取出一颗丹药,塞进谢白鹭嘴里,收回手时指腹往边上一划,不知擦了什么下来捻了捻,在鼻下轻嗅:“蜂蜜?” 丹药入口即化,如同清凉的泉水涌遍谢白鹭全身经脉,稍稍抚慰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迟一步听清楚凌凇的话,她眨了下眼,刚要说明,便听凌凇道:“烤你的小可爱用的调味料?” 谢白鹭一愣,没想到他打坐疗伤竟然还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又听凌凇笑眯眯咂摸道:“小可爱,很有意思的叫法。如此说来,你也是我的小可爱呢。” 谢白鹭:“……” 她想到了自己叫小可爱的场景,是在打算杀掉兔子吃肉之前,顿时明白了凌凇这话的意思。小可爱在他眼里就等同于猎物。 但在谢白鹭听来,他叫她小可爱能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企图转移话题:“那你要蜂蜜吗?用来烤肉很好吃。” 她只是客套一下,但凌凇这个早已辟谷,根本不需要吃东西的金丹修士,竟然真的从她储物袋里拿走了一罐蜂蜜。 谢白鹭心在颤抖,蜂蜜又贵又难找,她也没多少,而且给他,他又不会念她的好,到头来还是要杀她,纯亏! 但她忍住了没有出声,既然拿了她的东西,以后被她杀可就不能怪她哦! 凌凇收好蜂蜜,就很随意的以先前对坐聊天的姿势掐住了谢白鹭的手腕。 他在以自身灵力,替谢白鹭祛除那些外来肆虐的灵力,以她身体当战场,她自然不好受,好在有先前丹药的药力保护,也不算特别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白鹭额头已是一片冷汗,她抬眼看凌凇,却见他也是面色苍白,想来也不好受。 或许,他也只是将伤势恢复到刚好能帮她疗伤的程度。这次他的伤可能比上次跟邪修师弟打还重,才疗伤这么点时间,不可能完全治愈。他的修为比那邪修低了一个大境界,肯定是自残强行提升修为了,他自残的伤有没有愈合都不好说。 谢白鹭觉得,他就好像过了今天没明天一样,根本不管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和隐患,肆无忌惮地消耗着自身。 在凌凇收回手之际,谢白鹭冷不丁问道:“你是不是得了活不过多少岁的绝症?” 凌凇诧异看她一眼:“怎么这么问?” 谢白鹭想,看他的反应好像没有的样子,她微笑道:“要是有的话,那我只要拖到那时候不就能解脱了?” 凌凇愉悦大笑,拍了拍谢白鹭的肩膀:“好志向。倘若我真有这样的绝症,死之前不会忘记先送你上路的。” 谢白鹭:“……”狗男人,祝你明天暴毙。 凌凇看了眼天色道:“天亮你就继续跑吧。” 他说完便又坐回原位打坐去了。 谢白鹭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他可能是怕她死了没的玩了,所以一定要先把她的伤治好。 她也不再浪费时间,抓紧修复自己丹田的伤。凌凇只是将属于那个邪修的灵力都祛除了,别的伤势还得靠谢白鹭自己。 这一小片森林顿时安静下来,直到天色逐渐亮起,谢白鹭睁开了双眼。 凌凇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谢白鹭起身,已经走出去两步了,她又回头遥遥望向凌凇,讨价还价道:“凌公子,这次多给我些时间呗,我保证给你更多惊喜。” 凌凇睁眼,盯着谢白鹭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在谢白鹭期盼的目光下颔首:“一个月。” 谢白鹭心中一喜,扬眉笑道:“那下次见。” 她转过身时便敛了笑。一个月是吧,她这次要好好看看想想,该怎么才能把凌凇干掉了。 待谢白鹭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凌凇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枚血魔凝核,他盯着看了许久,手指合拢,神情一点点冷下来。 第28章 心尖宠 谢白鹭天光大亮中前进,想到接下来自己就有一个月的时间,简直比坐牢被假释出来还高兴。 哼着歌走了会儿,谢白鹭才收回放飞的情绪,问小星:“小星,黑水是什么?” 她记得那邪修说过,血魔凝核是黑水冲刷形成的,先前她没时间也没心情问,但现在…… 她不相信凌凇是随随便便取走了凝核。 上一回他拿的是水元素精石,五星鼎的一部分,相当于在拆五星鼎了,她认为他就算是在享受追猎的乐趣,也不会拿走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 小星道:“黑水是个地方,那里生灵绝迹,据说是离世界尽头最近的地方。” 谢白鹭道:“那你也不知道血魔凝核有什么用?” 小星道:“邪修拿它当阵眼用,可见它至少能承载能量。其他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小星是个器灵,只是活得够久,因而知道得多,却并非万能。 谢白鹭突发奇想:“问你呀,邪魔跟人有生殖隔离吗?” 小星疑惑:“什么隔离?” 谢白鹭道:“就是说,邪魔和人能不能生小孩?” 小星迟疑了下才不确定道:“不能吧……没听说过啊!而且邪魔拿人当猪吃,你们人也不会跟猪生小孩吧!” 谢白鹭心道,要是真能生,保不齐就有猎奇的会试试。 她顺口问道:“那妖跟人呢?” 小星道:“就算能也很难吧!反正我有意识以来这么久,就没见过。” 其实高阶修士也能难孕育子嗣,本来就是逆天而行的长生者了,再让他们可以无限制地生下遗传了长生潜质的小孩,那这世界可不就要被人塞满了? 这些事暂时还跟谢白鹭的处境无关,因而她不再深究,继续赶路。 中途休息时,谢白鹭正要从储物袋中取出干粮,却发觉哪里不对,仔细一看,她那堆灵石好像多了许多,翻倍不止。 她沉吟片刻道:“凌凇好像意外的是个不会吃霸王餐的人呢。” 小星:“……?”为什么突然提到凌凇? 谢白鹭爱怜地看着这么多灵石,对于凌凇白拿走她一罐蜂蜜的事也不气了。 另一边,凌凇结束打坐,忽然想起了已逃远的谢白鹭,想她是否已经发现了储物袋中多出来的灵石。 他不怎么爱翻邪修的储物袋,都是些无趣的东西,但这次在割下那邪修的脑袋之后,他忽然想起谢白鹭提及她拿了邪修师弟的灵石,便顺手只将灵石拿了,后来又趁她没注意放进了她储物袋之中。 他取出那罐从谢白鹭手里抢来的蜂蜜,以手指沾了一点,送入嘴中抿了抿,是淡淡的清甜。 想到他拿走这罐蜂蜜时谢白鹭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灵石应该就不气了吧。 谢白鹭花了两天时间才赶到一座比较繁华的城镇,竟正是广源城,她犹豫了下还是进了,进去后她直奔客栈,愉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才找来店小二,用金钱开路问话。 广源城做主的是景家,从店小二的话语内容和态度来看,他对景家当家没太大的意见。 相较于凌家这样的大世家,景家就是个非常小的家族了,家中战力最高的也就是元婴,管辖着一座城镇及周围的村落。 如今修真界各势力已经稳固,不会有人在家族和家族之间无端挑起争端。而修士个人之间的恩怨,一般都不牵扯到家族。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3节 但说是这样说,总有例外。比如滕安岚这样的天才修士,那就是谁敢动她,滕家就能举家来报仇。 而像凌凇,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是凌家护着,他才能如此嚣张。但谢白鹭认为,他的名声都是他自己闯出来的,就那疯劲,一般人也不敢招惹。 接下来的十天时间,谢白鹭就待在客栈没出去,每天当店小二跑腿给她带好吃好玩的,剩余时间她不是在修复丹田伤痕,就是在听店小二的各种八卦消息。 经过这十天的休养生息,她丹田的伤终于好了,代价就是她用光了一整瓶下品灵丹,为此她不得不又去聚宝阁补充丹药。 凌家的聚宝阁确实有点实力,这里也有分店,而在这里的聚宝阁边上,谢白鹭还看到一些修士在卖东西,自然比聚宝阁卖得便宜,不过她不怎么会分辨优劣,还怕被人盯上,因而只能忍痛在聚宝阁消费。 这一回,她终于有灵石买法宝了。什么剑和匕首,她又多买了几份备用,还买了防御用的一套法宝,是一套共十二面的靛蓝小旗,名字取得花里胡哨,叫撼天动地黑旗阵,总共花了她一千五百八十灵石,据说最高可以挡住筑基巅峰全力一击。 就谢白鹭的过往经历来说,她觉得这种程度对她来说远远不够,然而她囊中羞涩,再厉害的法宝就要上万灵石了,她没有灵石,算上凌凇给她那些,她总共也就三千灵石。而且就算她能买下来,以她的修为也驱使不了。 买到法宝之后,谢白鹭便躲在客栈里跟她的法宝磨合,结果小星倒吃醋了。 在谢白鹭摆弄小旗的时候,小星酸溜溜地说:“放着五星鼎不用,你用这个破烂玩意儿?” 谢白鹭熟练地安抚它:“如今我还太弱小了,每次用五星鼎都是在消耗你,我怎么忍心啊!小星你放心,我会努力提升修为的,待我修为提升了,我们再一起并肩战斗!” 小星便被哄好了,还帮谢白鹭一起研究怎么能将新法宝物尽其用。 这一天,谢白鹭依然招来店小二问八卦,便听店小二神秘兮兮地说:“客人,您听说过那位疯子的事吗?” 谢白鹭正剥瓜子的手顿住,抬眼看他:“修真界谁能没听说过?” 店小二道:“如今又有新消息出来了!啧啧,没想到啊,向来只会跟人打斗的疯子,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谢白鹭知道,这多半是跟她有关了,毕竟,谣是她自己造的……她好奇的是,外头传成什么样了。 她便故作惊讶道:“还有这事?快详细说说。” 不管是谁,对这种男女关系上的事都会有兴趣,店小二几乎是两眼放光地说:“听说那位看上的是一个筑基的女散修,因为那女修说一个元婴邪修太脏污了她的眼,那位便将那邪修杀了!” 谢白鹭:“……”事情是有那么个事情,但因果什么的都不太对劲吧! 店小二继续道:“还有之前,白岩城妖兽围城那事儿您晓得不?也是跟他们有关!听说是有一只妖看上了那女修,仗着自己手下妖兽多想要围城强抢,可她是谁,她可是那位心尖尖上的人,岂容他人觊觎?那位便一口气杀光了所有妖兽,将那妖也剥皮拆骨,折磨了三天三夜才让他死去呢!” 店小二说着满脸的憧憬:“也不知那女修长成什么模样,竟教那位也如此为她痴狂。” 谢白鹭:谢邀,就长我这样,而且妖兽围城跟我无关,锅不要扣我头上谢谢。 店小二意犹未尽道:“您知道那位最宠的事儿是什么吗?” 谢白鹭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机械地点头,只想死个痛快。 店小二唾沫横飞:“他灭了一个门派,只为抢来五星鼎讨他心上人儿欢心!” 谢白鹭心道果然如此。 她发觉这些传言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要不是她是当事人,还真搞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店小二还说,如今这些事儿已经慢慢往外传了,大家都觉得很是稀奇,非常想见见那位令凌凇都神魂颠倒的女修。 谢白鹭托着下巴道:“那位凌公子应当不是肤浅之人,我看必定是那女修有别的过人之处。” 比如,过于能跑才让他惦记上了,不然早死了。 店小二眨了眨眼,露出有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谁说不是呢!” 谢白鹭:“……”收起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又过了几天,店小二提到的关于她和凌凇的八卦愈发离谱了。说她原先是一位大能的炉鼎,凌凇对她一见钟情,因而杀了大能把她抢到手,夜夜笙歌还能提升修为,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升入金丹后期?全是她的功劳! 谢白鹭听得冷漠表情都要绷不住了。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凌凇能升境升这么快,是因为他超爱自己捅自己,不是因为捅别人!……不!她的脑子里也已满是黄色废料了! 总之,从这些不实的谣言之中,谢白鹭也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同为五大世家之一的闵家和凌家一直不怎么对付,前几年凌凇还杀了闵家一位颇有天赋的弟子,因而要说五大世家中最想干掉凌凇的是哪家,非闵家莫属。 谢白鹭决定先往闵家地盘去,利用剩下的半个月找到更多信息,再给凌凇开个大的。 在广源城休养生息了这半个月,谢白鹭浑身好似焕然一新,低调地离开广源城。 离开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插曲,谢白鹭遇到了刚从城外进来的景若月,她看到谢白鹭的时候怔了怔,脚步微顿,随即对她笑了笑,又好像没认出谢白鹭似的,往里去了。 谢白鹭明白对方这是不想给她惹麻烦。如今关于她的传言沸沸扬扬,要是叫破她的身份,她可能都走不出城门。 谢白鹭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低调了,除了出门去了一次聚宝阁,其余时间她都待在客栈里,但距离广源城外二十多里被三人拦住后,她才意识到,她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 三人身着不同的衣裳,可能是散修,上来便道:“交出五星鼎,饶你一命!” 谢白鹭:“……” 她一脸无辜道:“你们在说什么呀,我可没有什么五星鼎,你们是认错人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默默掐诀。 但这三人是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持剑便攻了上来,谢白鹭无奈,只好放弃逃跑计划,抽剑应对。 这十几天关在客栈闭门不出不是没有收获的,她的剑术比先前已好了许多,这三人的修为又跟她相差无几,她不至于一交手就被打趴下。 只是对方人多,她实战经验又很少,难免左支右绌,不一会儿便受了几道剑伤,她抽空后撤,祭出她尚未实战过的靛蓝色黑旗阵,十二面小旗将她包围,抵挡着一道道剑气,她则各个击破,先逮着修为最低那人一顿剑招输出,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最后被她刺伤丹田后失去战斗能力倒下。 谢白鹭顾不上补刀,又对上另一人。 这三人看来跟她之前一样是穷鬼,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法宝,而聚宝阁出品的法宝威力又很不错,因而在谢白鹭以黑旗阵牵制,各个击破的打法下,三人都被她一一废掉了战斗能力。 在三人见势不妙求饶时,谢白鹭确实犹豫了一瞬,可想到要是放了他们,她之后就会面对无休止的追杀,她只能咬牙选择了杀人灭口。 这就是修真界,弱肉强食,实力不济,就不要去招惹别人,否则被人反杀也是活该。 正当谢白鹭打算拿了三人的储物袋就跑时,一道可怕的神识锁定了她,她僵立原地,一个男修出现在她跟前。 此人像是个金丹修士。 谢白鹭不等对方开口便道:“你不怕凌凇吗?” 这个男修的容貌是难得一见的普通,他笑道:“他不是没跟着你吗?” 谢白鹭顿时明白了,地上三人是这个金丹修士丢出来试探的,确认她就一个人,他才敢现身。 所以,他还是怕凌凇的。 谢白鹭知道,此人既然来要五星鼎,就是确定五星鼎在她身上,那多半不是从传言中得知的消息。 她用五星鼎攀扯凌凇过很多次,但其中,那邪修师弟已死,滕家姐弟和那几个散修是知道凌凇跟她不是那种关系的,只有在白岩城,人多嘴杂,很容易将她拥有五星鼎却跟凌凇关系匪浅这事传递出去。 要么是凌家不行,御下不严,要么是凌家果真是不怎么在乎凌凇,不然怎么能传出去这种消息,而且说不定连她的样貌都一起流传出来了。 谢白鹭看起来异常镇定,甚至有些嚣张道:“阁下好胆识,他的女人都敢动,你就这么深信,他不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那金丹反问道:“他要如何知晓是我做的呢?” 谢白鹭见他虽制住了自己,却光说话不动手杀她,就知道他心中对凌凇不是没有惧怕的,但因为想得到五星鼎,贪欲战胜了理智。 谢白鹭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以为可以消除所有痕迹。况且,五星鼎是他亲手给我的,之后五星鼎到谁手里,他就杀谁,再简单不过。” 谢白鹭语气淡然,而那金丹显然也并不怀疑她说的话,实在是凌凇先前的疯子称号已深入人心,谁都觉得他做得出这种事。 毕竟,他可是曾经为了五星鼎灭人整个门派啊! 所以对这金丹修士来说,五星鼎他必须拿到手,可凌凇的女人要如何处置,他却在犹豫。 谁不知凌凇对她的在意啊,连五星鼎都能给她,他要是杀了她,只怕那疯子真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他自认可以消除一切痕迹,但万一呢?倘若有个万一,他就会为之赔上性命。 也就在他犹豫之时,另一道身影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谢白鹭的肩膀拉到自己身边,还以一柄漆黑长刀止住了金丹修士的动作。 谢白鹭有一瞬间还以为是凌凇到了,但看清楚那柄黑漆漆的刀之后她才知道不是。 她微微侧头看向对方。 新出现的这位也是个金丹男修,容貌极为年轻俊秀,似乎还有点眼熟,他的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歪着头看她,笑容纯真无邪:“叫我一声夫君,我救你,如何?” 谢白鹭:“……?”好好一个清俊少年,怎么说话那么油?! 谢白鹭没有立即回答,她搞不清这个人的路数,下一刻他手中长刀反握,搭在了她脖子上,锋利的刀锋刺痛了她细嫩的脖子。 他依然在笑:“不叫的话,马上杀了你。” 谢白鹭:“夫君!” 男修笑得张扬,侧头看向后方:“哥,你看,她叫我夫君哦,你气不气嘛?” 谢白鹭顺着他的动作向后望去,一身红衣的凌凇站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在的。 ——哦豁。如果她真是凌凇的女人,那可真是好一个修罗场啊,兄弟阋墙是吧! 第29章 谁的女人 凌凇是个疯子,但谢白鹭发现他意外地很爱笑,而且不是通常影视剧里疯子的那种癫狂的笑,相反他笑起来其实很正常,甚至赏心悦目。 但此刻他并没有在笑。 他的目光落在他弟弟的漆黑长刀上,忽然扬手,一道剑气便激射而出,将将落在想抢五星鼎的那个金丹面前的地面上,泥土飞扬。 他不耐道:“我让你走了吗?” 原来,那金丹见凌凇竟然出现了,而这兄弟两人正在对峙,便想悄然离开,可惜他一动,凌凇就有了反应。 那金丹只得僵住不动。 凌凇看向他同母异父的弟弟,神情有些厌烦:“你来做什么?” 宗晟笑嘻嘻地说:“我替母亲来看看哥的女人啊!哥你在外游历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吧?母亲听说了,也很高兴呢!” 凌凇盯着宗晟,冷冰冰的目光完全不像在看亲弟弟,片刻后才道:“她要做什么?” 宗晟像是没看到凌凇的目光,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轻快:“当然是请你的女人回家去做客啊,母亲很想见一见能让你放在心上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呢!” 谢白鹭:“……”见家长啊,这么快的吗?去了的话,不会命都没了吧?这门不当户不对的…… 凌凇笑容危险:“如果我不愿意呢?” 宗晟欢快地抖了抖手里的黑色长刀:“那我就杀了她呀。” 凌凇握紧手中噬殇,冰冷地笑:“好啊,你杀她,我就杀了你。” 宗晟假装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笑嘻嘻道:“哥,你真的好爱她哦!” 谢白鹭神情麻木,爱你个鬼,真爱就不会冷冰冰地等死了才帮忙报仇! 她弱弱开口:“我愿意去!”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4节 两个男人注意力这才都落到谢白鹭身上,她一脸动情:“没想到凌凇的母亲如此看重我,我怎么能不满足她老人家的期望呢?我也想去看看凌凇长大的地方。” “噗!”宗晟没忍住喷笑,手抖了抖险些割开谢白鹭的喉咙,惊得她赶紧往后缩了缩。 宗晟意味深长地看向凌凇:“哥,你好像有很多事没跟你女人说哦。” 凌凇望向谢白鹭,她也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希望他别在这里就断送了她的小命。 凌凇良久才耸耸肩,无所谓道:“好吧。” 他说完便走向了那个金丹修士。 金丹修士顿时情况不妙,慌忙道:“凌公子,我……” 凌凇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拔剑。” 这金丹修士好歹也是修炼了数百年的,见状也生出了战意,虽说凌凇确实被传得神乎其神,但说起来他的修为并不弱于对方,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宗晟见状,扬声笑嘻嘻道:“哥,你打,我带你女人先走了啊。” 宗晟根本不等凌凇的回复,带着谢白鹭御刀飞走了。 谢白鹭往后看,凌凇并未回头看她被宗晟带走,他的背影如同裹了凛冽风雪,对那金丹修士席卷而去。 “这么担心他吗?”宗晟的声音在谢白鹭身旁响起,“你也好爱他哦!” 谢白鹭见凌凇并未否认旁人的误解,她当然也不会否认。要是等见到凌凇的母亲,对方觉得她配不上凌凇想对她做什么,她再告诉对方全是误会也不迟。 目前看来,她去见凌凇的母亲并没有危险,反而有助于她了解凌凇的身世背景,更有利于她完成反杀他的计划。 这么一想,谢白鹭便彻底淡定下来。 反正生死都掌握在旁人手中,她多想也没用。 宗晟似对谢白鹭充满了好奇心,问道:“我是凌凇的弟弟宗晟,他对你提过我吗?” 谢白鹭心道,我们还没有那么熟。 她微笑:“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怎么谈各自家庭的事。”全在动心眼子和打打杀杀了。 宗晟像是很失望,撇撇嘴道:“我还想听听他是怎么对别人说我的呢!” 谢白鹭心道,还能怎么的,你们这对兄弟疯得各有千秋! 她安静微笑。 宗晟啧啧称奇:“什么嘛,我哥那么疯,我还以为他喜欢的会是滕安岚那种也很会打架的女修。你看起来平平无奇嘛!” 谢白鹭道:“谢谢夸奖。” 宗晟奇怪道:“我并没有夸你啊。” 谢白鹭:“平平无奇在我这里就是夸奖。” 宗晟拧眉:“你好奇怪。我哥也好奇怪,他竟然会看上你。” 他凑过来盯着谢白鹭的眼睛看:“你凭什么?” 他的眼睛跟凌凇的很像,不过凌凇时常微微垂眸,狭长双眸看起来总是很不好惹的样子,但他却大张着眼睛,清晰地展露出眼底的不屑与凉薄,毫不掩饰自己是伪装出的天真。 谢白鹭镇定地没有退缩:“这问题你应该去问你哥,问我没用。” 宗晟嘻嘻笑道:“他肯定不会回答我的,他讨厌我。” 谢白鹭针锋相对道:“你也不见得喜欢他。” “哇哦,你这是在为我哥抱不平吗?”宗晟嬉笑,“他那种父不详的野种,配得上我的喜欢吗?” 谢白鹭:“……?”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兄弟情啊,当面叫哥,背地里叫野种,牛逼啊哥们。 但此刻拥有爱凌凇设定的谢白鹭只能反驳他:“他是你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宗晟道:“我又没有乱说咯。他肯定没跟你说过,我母亲在宗家生下我、细心照料我长大的时候,他正在凌家跟野狗抢食吃哦。” 来了来了,每一个疯子背后都有一段悲惨的经历。 谢白鹭想让自己疼惜地哭,但哭不出来,她只好反驳:“真的吗?我不信。” “等你去了凌家你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我没骗你。”宗晟随后一脸遗憾道,“可惜这样都没能弄死他,他天赋又这样高,越长大越难弄死了,唉!” 谢白鹭:“……” 宗晟盯着谢白鹭不满道:“做什么这种表情嘛。又不是只有我想他死,我小时候他也想杀我,要不是母亲来得及时,他已经成了。” 他说着竟扯下腰带,衣裳往两边那么一扯,露出心脏位置下方陈年伤痕:“你看看,这就是他当年给我一剑的旧伤,我可没骗你。” 谢白鹭:“……?!”啊啊啊别随便脱衣服啊!我并不想看! 宗晟的皮肤很白,那道陈年剑伤跟蜈蚣似的狰狞明显。 可是,通常来说修士明明能轻易将疤痕修复,但他却故意留下了。 谢白鹭忙别开视线,礼貌地没有在他精瘦身材上多停留:“……你们的兄弟关系还挺有创意。” 宗晟不明白“创意”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笑得很大声,很得意,他一边整理衣裳一边道:“现在他可杀不了我了,我母亲给了我许多法宝,他可没有。” 谢白鹭觉得宗晟的话正好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测,凌家并没有那么在意凌凇。 她故作疑惑:“既然你母亲偏心你,不在乎他,那为什么想见我呢?” 宗晟瞥了谢白鹭一眼,忽而凑过来低声笑:“当凌凇的女人可没什么好的,你不再好好考虑下吗?说不定会死得很惨哦。” 谢白鹭一脸坚贞:“我不怕。既然爱了,便不要辱没了这份感情。” 宗晟无趣地撇嘴:“你看上他什么呀?他这么疯,打架不要命,你随时可能守寡哦!” 谢白鹭心道,那我可就要谢天谢地谢你吉言了。 她露出担忧的神情,随即转化为坚定:“这就是完整的他,我不可能只爱他美丽的皮囊和优秀的内在,连他的疯他的坏,我都要一并热爱。” 她都快把自己都说感动了,她可真是个好爱人啊!她甚至还押韵了!押韵的话听起来总是很有道理! 宗晟盯着谢白鹭,冷冰冰的,这时候他的神情跟凌凇有几分相似,更像是兄弟了。 这两人可能都更像各自的父亲一些,从母亲那里遗传的样貌有限,相似度也不算很高。 他不悦道:“像他这样的野种,就该跟孤魂野鬼一样没人爱才对。” 他一手掐住谢白鹭脖子,像最初一样命令道:“你不许再爱他,不然我杀了你。” 瞬间感受到窒息的谢白鹭:“……那也行。” 宗晟一顿:“真的?” 谢白鹭:“……真的。” 宗晟眸光微闪,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不然你来爱我,我们一起气死我哥。” 谢白鹭:“……也不是不可以。” 他完全没听出谢白鹭的敷衍,兴致勃勃地想象着:“一会儿他回来,发现他的女人移情别恋了,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好看!待会他一来,你就告诉他,你爱上我了,不要他了!” 谢白鹭:“……好的呢。” 宗晟这才望向谢白鹭,察觉到了不对:“你在敷衍我?” 谢白鹭心道,你现在才看出来呢?反应这么慢啊。 她无辜地望着他,手抓住了他正掐着她的手腕,示意他看看如今这情境下她除了敷衍还能如何。 宗晟松开了谢白鹭,她连忙揉了揉脖子。 宗晟像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谢白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你叫什么,什么来历?” 谢白鹭这回老实回答:“谢白鹭,是个散修。” 宗晟饶有兴趣道:“你跟我哥怎么认识的?他真是为你灭人门派?” 谢白鹭再次老实回答:“那真跟我无关。” 宗晟却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上下打量着谢白鹭,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专心赶路。 谢白鹭表面上老老实实,心里却在想,凌凇那位母亲怕是不好应对啊,这一对兄弟都疯,那肯定是他们同一个妈的锅了。 不知道凌凇一会儿赶上来能不能把她接过去,要在这对兄弟里选一个,她肯定选凌凇啊,好歹他情绪更稳定。 另一边,凌凇收剑,轻轻松松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跟人打了一场,而他对面的金丹修士早已失去生机。 他转身要走,但脚步一顿,又走到那金丹修士尸身旁,拿剑挑起他的储物袋,回身经过那三具早先被谢白鹭杀掉的尸身旁时,他也顺手将他们的储物袋都挑了起来。 他将四个储物袋里的灵石都归拢到一只里面,剩下的全都扔了。 随后,他往神识印记的方向追去。 他今日出现在这里倒也并非要出尔反尔,只是见谢白鹭的神识印记长时间在一处不动,他便来看看,见她无事也就罢了。后来她终于出城,但刚出城不久,神识印记又一次不动了,他才追来看看,便见到了他那个异父弟弟挟持着谢白鹭,逼她叫夫君。 谢白鹭的反应他毫不意外,她向来没有修士的自尊自傲,别说叫夫君了,怕是让她叫父亲她都会毫不犹豫。 唔……下回可以试试。 但在那之前……他久不曾对宗晟动的杀心又一次浓烈了起来。谢白鹭是他的,他要怎么逼迫玩弄都可以,宗晟怎么敢染指? 当谢白鹭再看到凌凇时,他一身遮掩不住的杀意,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谢白鹭:“……?”不是,这杀意是冲她来的吗?! 该不会是他突然觉得她被带去凌家对他来说很麻烦,麻烦到无趣了,所以想杀了算了吧? 谢白鹭情不自禁地往宗晟那边缩了缩,企图挡住自己的身形。 这两个人要是打了起来,她就能逃了,那么他们能打起来吗? 看到谢白鹭的动作,凌凇蹙眉,借着往前飞的惯性,便是一剑劈来。 宗晟啊啊叫着,收刀领着谢白鹭往边上躲去,大喊道:“哥,你疯了吗!你女人都不要了?” 谢白鹭神情紧绷,嘴上说:“他看起来好像很想跟你打一架呢,不然你放我下去,你们兄弟俩好好切磋一番?” 宗晟阴阳怪气道:“切磋?他把我切了还差不多!” 凌凇又一剑袭来,宗晟躲闪不及,但幸好宗家和凌家给他准备了许多厉害法宝,其中一样便将凌凇这一剑完全挡下。 宗晟的天赋也很高,但还是比不上凌凇,他岁数比凌凇小,又没凌凇那么拼命,去年才刚刚升境金丹而已。 二十来岁的金丹放哪里都是天才,但有凌凇珠玉在前,不管是他,还是滕安岚,都完全被比了下去。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5节 凌凇盯着宗晟,笑容轻蔑:“躲什么?你有那么多法宝,我又杀不了你。” 宗晟叫道:“法宝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被你打坏了我会心疼的!” 他将谢白鹭抓到身前:“你再动手,我可拿你女人挡剑了!” 谢白鹭忙道:“你们兄弟打架,不要牵连无辜啊!” 宗晟道:“你哪里无辜了?你看看我哥这要吃人的凶样,不还是为了你嘛!” 他好像终于想到什么,将长刀搭在谢白鹭手臂上,得意地笑:“哥,你再砍我一剑,我就砍她一刀,看谁吃亏。” 谢白鹭:是我吃亏啊!是我! 她眼看着凌凇握紧了手中剑,生怕他马上要不管她死活劈过来一剑,连忙道:“凌凇,我不爱你了,我决定以后爱你弟弟!” 宗晟:“……?” 虽然他先前确实跟她提过这个来气他哥,但她不是很敷衍的吗? 凌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谢白鹭。 谢白鹭紧接着道:“宗晟,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爱你吗?我同意了,现在我是你的女人了!你看你哥,他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杀了?” 宗晟:“……是。” 谢白鹭道:“所以说,你拿我威胁他没用了,快把我丢了,别让我拖累你,你好好跟他打一架,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不死的!” 三句话,立即让她这个人质失效! 宗晟:“……?” 宗晟万万没想到,原本可以拿来威胁凌凇的人质,竟然可以在几句话内没了! 他看向笑得人毛骨悚然的凌凇,想说谢白鹭就是在故意胡说的,但凌凇会听吗?不管谢白鹭说的真假,只要凌凇被激怒,那这个人质捏手里就没用了,凌凇这疯子可不会跟他讲道理。 而凌凇也适时一剑横劈而来,他狭长双眸冷冽如冰。 宗晟来不及多想,忙将谢白鹭往下一丢,及时以长刀阻挡,却还是被震退一丈多。 宗晟提醒道:“哥,母亲要见她,咱们可别让母亲久等了。” 他已经开始心疼他的法宝们了。 凌凇微笑:“杀你用不了很久。” 刹那他身上气息大盛,万千剑气以他和噬殇为中心,蓦地朝宗晟激射而去。 宗晟慌忙应对躲闪,也就没注意到,凌凇把什么东西往地面丢了下去。 宗晟悬停的位置离地面不高,谢白鹭落地时除了踉跄了下,问题不大,然后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朝她这边射来,吓得她赶紧往边上一躲,而那东西也轻飘飘地落在了她身前地面上。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储物袋。 她茫然地往天上正打成一团的兄弟俩看去,想问问是哪个人缺心眼把自己储物袋都弄掉了,但这一看才发现,他们的储物袋都好好的在腰上挂着呢。 谢白鹭疑惑地捡起储物袋,探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竟然全是灵石。 她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这是凌凇给她的。 这种示好是不是可以表明,凌凇知道她在做什么,并且他并不反对? 谢白鹭拔腿就跑。这回不用担心凌凇会追上杀她,她就没用神行诀,她相信凌凇要么能将宗晟拖很久,要么能将宗晟打得没能力再来找她。 至于说凌凇母亲想见她这事……反正她和凌凇又不是真情侣,他不想让她见,那她当然不见,不然她怕他趁人不注意干掉她。 等跑出足够远,谢白鹭才有闲心打量凌凇给她的储物袋,这一看就看出了熟悉感,怎么有点像是她之前杀了人却没来得及拿的三个储物袋中的一个? 里面灵石的数量不像是一个普通筑基散修能有的,也就是说,凌凇多半是将那金丹修士也杀了,连她来不及捡的三个储物袋里的灵石都收集在一起随便拿其中一个储物袋装了给她。 他真的,她哭死,人还怪好的。但是——她只要邪修的灵石是因为不敢用他们的法宝啊,可正道修士的法宝她能用的呀,他都给她丢了是吧! 第30章 法宝不要丢 谢白鹭一边扼腕叹息着自己的损失,一边脚下跑得飞快。 小星冒头:“主人,你不用神行诀吗?” 谢白鹭道:“现在不危险,我怎么忍心再损耗你呢?小星你别担心,之后我也会慢慢成长到能护住你。你看,我今天就能一人打败三人了呢。” 她这话有演戏的成分,但这段时间以来小星作为同伴确实还算靠谱,她也当真不想让它损耗太过。 小星差点就被感动得泪眼汪汪,它这个主人不但是气运之子,总能在万分危险的情况下护着它一起跑,还对它很好,一直想着它,她真的太好了!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小星在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认过一些主人,除了它的第一任主人,其余的都只把它当一件趁手的工具,别说跟它聊天逗它开心了,平日里连句话都懒得跟它多说。 它开了灵智,能化形了,当然也会多一些小心思,会觉得寂寞。除了最开始因为害怕被毁而情绪暴躁不满意谢白鹭这个新主人,如今它只觉得自己运气很好,竟然能找到这么好的新主人。 它希望它这位新主人可以顺利提升修为,今后能一直当它的主人。 考虑到自己的容貌多半已经泄露,谢白鹭便拿了块白布遮住脸,继续按照预定的方向跑。 凌凇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追上来,但按道理跟他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他就不该变卦。既然是在玩游戏,就要有游戏精神。 谢白鹭觉得凌凇追上来可能跟那些关于他们的传言有关,但看他的表现,他应该暂时还不想结束他们之间的游戏,不然他干嘛还悄悄给她灵石? 二人跑出去了一段路,便听小星突然道:“主人等等,我感应到元素晶石了!是木元素精石!” 谢白鹭脚步一顿:“在哪个方向?有多远?” 小星道:“西北方向,可能……可能有几十里?” 谢白鹭想了想,还是按照小星的指点赶过去。 她觉得有诈。上回小星感应水元素精石,可是离那湖不超过两里地的,然而这回却是离那么远就能感觉得到,她怀疑有人做了什么。 她大概能想到,或许是有人机缘巧合拿到了木元素精石,如今又正好听说了五星鼎的消息,想用木元素精石吸引来五星鼎。 这些时日,她和凌凇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知道了五星鼎在她手中,但凌凇在不在她身边,很多人是不确定的。 因而,刚才那个金丹要放人来试探,只有确定了凌凇不在,他才敢现身,只可惜他命不好,凌凇竟然来了。 不然若只是宗晟一人,宗晟最多就是带走她,杀那个金丹就有些难了,对方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她怀疑这木元素精石同样是个诱饵,引她带着五星鼎过去,倘若幕后之人确认只有她一人,那就将五星鼎抢走杀人灭口,若是看到还有凌凇,那就启用相应的陷阱。 木元素精石也是好东西,只用来赌一个可能性太不划算了,当然要考虑到把凌凇也一起干掉的可能性啊!不,不如说是一定要干掉凌凇,不然拿着五星鼎也无法安心。 谢白鹭觉得引她去的幕后之人只要不是脑子坏了,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那她自投罗网也就有了意义。 毕竟她跟他们的目的有部分重合呢,她也想杀了凌凇啊。 虽然,凌凇给她送灵石,又几次好似保护了她,可他就是不肯放过她各自安好,那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谢白鹭小声跟小星讲了这木元素精石的异常,并说了自己的打算。 小星觉得有点危险,但并不反对。它可太习惯看它这主人在万般危险的境地里走出一条康庄大道了。 另一边,凌凇和宗晟的战斗也到了尾声。 宗晟刚刚金丹初期,而凌凇已是金丹后期,两人差着两个小境界,凌凇甚至都不需要跟别的元婴战斗时一样自残以临时提升修为。 此刻,凌凇跟先前也没什么两样,姿态闲适,嘴角挂着淡笑,宛若浊世翩翩佳公子。 但他说的话就不怎么中听了:“宗晟,你毫无长进啊。” 在他对面的宗晟,哪怕有宗、凌两家的法宝护着,也已是伤痕累累,连那张英俊面庞都划破一道口子,染红了半张脸,只是仍然强撑着挺直脊背。 听到凌凇的话,他恼怒了一瞬,随即笑道:“哥,你忘记了吗,上次见面我还是筑基,可今日我已是金丹了。我有天赋,有家族资源供给,迟早有一天会超过你,可你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外面。” 凌凇丝毫未被激怒,笑容闲适:“是么?我天赋比你高,修炼比你快,你拿什么超过我?在幻境的时候?” 宗晟在走的路,才是世家大族给家中天赋好的弟子安排的路。众多法宝保护,与人在安全的情况下切磋,慢慢成长,逐渐能独当一面。 可凌凇不同,他时时刻刻在生死之间徘徊,可能某一场战斗就会死掉,也因此,他对修炼的感悟是远超于宗晟的。他们一个是接受正规训练,按部就班成长的家犬,一个是野蛮成长不长进就死的野狼。 宗晟面皮抽动了一瞬,但捏紧的拳头很快被他松开,他查看了一番自己还剩下的法宝,笑嘻嘻地说:“好吧,我承认不如你。哥,打都打了,是不是该去见母亲了?母亲可太想见见勾走你魂魄的女修了。” 凌凇见宗晟终于被打服,也收了剑道:“要见你自己去见。” 他感应了一番谢白鹭的方位,追了去。 宗晟这才赶紧将长刀拄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又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往嘴里塞。 他极少跟凌凇交手,因为每次交手都会损失一大批法宝,正如此时此刻。前两年刚升金丹时他也曾志得意满过,他也就比他晚几年成就金丹而已,又不差多少,可每一次交手都能将他的骄傲全都打散。 他慢吞吞擦干净身上的血迹,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以凌凇那种打法,什么时候死! 丹田平缓之后,宗晟也往凌凇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人,他还就非要带去他母亲面前不可了! 被兄弟俩惦记着的谢白鹭这会儿已快到感应到的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山谷,满地的树,高大的树冠遮住了阳光,放眼望去没有第二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而木元素精石,就在山谷中的某棵树上。 谢白鹭想到上次接收水元素精石后小星就掉线,问明白它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可以先不回收,她才按照小星的感应往前走。 很快她便站在一棵大树前,仰头看去,一棵泛着浅绿的石头就嵌在巨大的树干上。 而且,能看出暴力嵌进去的痕迹。 她假装没看出来,用匕首将木元素精石挖出来。 什么都没发生。 她沉思,是因为凌凇没到,所以陷阱没开,还是木元素精石是老早前就被暴力镶嵌在这里的? 她看了周围的痕迹,很新,后一个答案不成立。 那就是因为凌凇没到了。 那倘若她现在转头就走,对方岂不是就白白丢失了木元素精石? 谢白鹭决定试试,便真的转身打算走。 数支箭带着灵力往她这边射来,她急忙退后,以树为盾,挡下了那些箭,随后几个手持弓箭的修士便现身了。 一眼扫去,这些修士的修为都不高,他们将谢白鹭为围住,厉声道:“将五星鼎交出来,不然……”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6节 谢白鹭说:“好的,我交出来就可以走了吗?” 对面猛地愣住了,就没见过这么配合的受害者。 几人对视一眼,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演。她这么配合,可是因为凌凇不在附近? 而谢白鹭已经捧出了五星鼎:“你们来拿呀。” 几人根本不敢上前。 还是最先说话的人道:“你一定有阴谋!你能保证交出五星鼎之后不来抢回去吗?” 谢白鹭:“……”听听说的这是什么话,这里可是修真界诶,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她做了这种保证他们敢信? 不过她能明白对方多半是为了演戏才故意这样说,她便配合地应道:“我能保证!那你们能保证拿走五星鼎不伤害我吗?” 对面几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戏越唱越别扭。 按照他们的想象,应该是他们跳出来强抢五星鼎,她不给,然后他们打起来,伤到她,她背后的人就会现身,那之后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但此刻,她说愿意给,他们就失去了动手的理由。 领头的人深呼吸了几次,决定不管了,强行按照计划的来,便高喊道:“兄弟们,上啊,抢到五星鼎就是我们的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噗的一声,五星鼎被谢白鹭丢到了两方之间的地面上。 她道:“你们抢吧。” 他们刚要冲过去的身形便猛地顿住了,令人窒息的数息之后,领头的人颇有几分急智,当即喊道:“这一定是假的,她骗了我们,我们不能放过她!” 但在他们再一次冲上来之前,领会了谢白鹭想法的小星从五星鼎里钻了出来喊道:“吾乃五星鼎器灵,哪个王八崽子说吾是假的?” 领头的人:“……” 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器灵,普通的兵器可不会生出器灵,而像这样会骂人的器灵那可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领头的人还想强行说器灵是假的,可这样就实在太明显了,他只能慌张地四下张望:“凌大公子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谢白鹭如实答道:“在赶路吧,他刚刚跟他弟弟打了一场,让我先走,此刻差不多也该追来了。” 领头的人突然警醒:“你怎么会如实说出来?” 谢白鹭露出“我可聪明了”的模样道:“我当然是在拖延时间啊,等凌凇来了,你们全都别想跑。”最好凌凇也没得跑。 凌凇声名在外,对自己实力没点信心的修士不会轻易对他下手,从眼前这些人的表现来看,他们确实就是在等凌凇入网。但对方的实力又没到能压着凌凇打的地步,因而才要搞这些小花样。 这是谢白鹭最喜欢的,只有双方几乎势均力敌,她才能捡漏。凌凇赢了也就罢了,他暂时应该不会杀她,她跑不跑的无所谓,凌凇要是眼看着快输快被杀了,她还能用神行诀快跑,旁人没有留下神识印记,凌凇一死谁也找不到她,她跑到某个地方隐居起来猥琐发育,今后就安稳了。 谢白鹭这个态度才让他们觉得正常,就在他们想着是不是该立即动手时,她忽然仰头笑起来,还夸张地挥了挥手:“凌凇,我在这里!” 几人蓦地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红衣修士飞来,他们感到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紧张到有种要吐的感觉。 凌凇在谢白鹭面前落下,眼角余光看到地面上躺着的五星鼎,他抬手摄来,塞进谢白鹭手中:“东西怎么乱丢?还是说,不打算再逃了?” 谢白鹭接过五星鼎,又把刚到手的木元素精石塞凌凇手里:“抵我一命。” 谁知道这个木元素精石上有没有做什么类似定位的手脚?她指望着这次能成功,这种隐患不能留在手里。 凌凇一愣,低低笑起来:“我要不收呢?” 谢白鹭抬起下巴,露出还带着些许掐出来的红痕的脖子:“那你杀了我啊。” 凌凇看到指痕,沉下脸,刚刚那一瞬的好心情没了。 他将木元素精石收起,满目戾气看向周围:“这又是怎么回事?” 谢白鹭还未回答,周围的树木刹那变了位置,而对面几人也面露喜色,被移动的树木掩藏住了身形。 她这才慢吞吞地说:“他们好像在拿我做诱饵引你入阵呢。” 凌凇侧头看她,微挑的眉眼间含了一丝浅笑:“就这么高兴?” 谢白鹭笑道:“瞧你说的,你倒霉,我会不高兴吗?” 他也笑:“你也在阵内。” 谢白鹭道:“那你可以眼睁睁看我死啊。” 他想玩游戏,就不会让她死在别人手里。 凌凇凝目看她,笑得温柔:“你有没有想过,你挑衅我越多次,当我厌倦时你会死得越惨?” 谢白鹭不甘示弱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根本活不到厌倦的那时候呢?” 她现在就是个赌徒,为了性命赌上一切。 谢白鹭眼中那种笃定的光芒令凌凇怔忪片刻,他忽然揽着谢白鹭的腰跃离原地,手掌翻转,噬殇出现在他掌心,随着他一挥,将突然袭来的藤蔓斩断,但在掉落的藤蔓遮蔽视线的刹那,有一人持剑跃出,森冷剑气直冲谢白鹭面门而来。 凌凇腰肢扭转,令谢白鹭险险躲开,剑气远去削断了一棵两人合抱大小的树。 这一切都太快了,谢白鹭都没反应过来。她躲在凌凇的怀抱内,随着他左右腾挪,避开随着阵法移动而来的攻击,还要提防有人躲在暗处偷袭。 谢白鹭感觉跟着凌凇一起好危险,人家偷袭都是冲着他来的,便道:“不然你放我下来吧,我拖你后腿了,多不好意思啊。” 凌凇避开攻击,还有空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真贴心。” 谢白鹭甜美一笑。 她刚才观察过了,若无人背后操控,这个阵法的攻击烈度并不高,凌凇这里险象环生就是因为阵法主人针对他,且还有修士在偷袭。 又一次偷袭袭来,目标正是被凌凇护在怀里的谢白鹭,他便干脆如她所愿用灵力送她远离,自己迎上了偷袭者。 谢白鹭刚站稳便飞快道:“小星,你看得明白这阵法吗?” 小星道:“这是五行阵,我教你一个神行诀变化,可以助你避开所有攻击。” 谢白鹭刚要应下,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她揽到怀里,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宗晟那张破相的俊脸。 他面上带着大大的愉悦的笑:“果然偷偷跟着我哥就能抓到你。” 谢白鹭:“……”凌凇这尾巴收得不干净啊! 因为知道宗晟不是想杀她,而是带她去凌家,她倒是不怕被抓。反正她已经被抓习惯了,被抓了不怕,再想办法跑呗。 眼看着宗晟拿出一个阵盘样子的东西,像是要带她直接破阵离开,谢白鹭忽然想到了什么,为了以防万一,对远处的凌凇喊道:“凌凇,你看不上的法宝不要丢啊,我能用的!” 他输了死掉最好,可万一他赢了又把那些人的灵石给她把法宝都丢了可怎么办?提前打个招呼。 远处那道红色的身影一顿,随后空中传来凌凇含着笑意的声音:“好。” 第31章 凌家表哥 宗晟带着谢白鹭离开那五行阵的时候依然满脑子的疑惑,他频频看向谢白鹭,但对于跟她说话还稍微有那么点顾虑。 这女人厉害啊,三言两语就让他最终损失了好几样法宝,被凌凇狠揍了一顿。而且她当时都说是他的女人了,这话足以激怒凌凇,但这会儿凌凇又跟她和好了!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刚跟我哥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跟了他,他还不给你法宝用?”竟还要抢别人的! 谢白鹭想到了先前宗晟和凌凇的对话,满脸无辜道:“他能有什么法宝?他又不像你,有宗凌两家供着,他只有他自己。” 宗晟一顿,随即讥笑道:“不是吧,我哥混这么差,连给个小筑基用的法宝都没有?” 他恍然:“怪不得他只用噬殇。” 谢白鹭这小小的试探得出了结论,凌家看来是真的不给凌凇支持啊! 真稀奇。凌凇是凌家长老凌亦瑶的儿子,都随母姓了,理应是拿他当凌家人的意思,可偏偏从宗晟透露出来的话里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凌凇今年二十九岁,宗晟比他没小几岁,当年凌亦瑶生下凌凇之后不久就嫁到了宗家,生下宗晟,照料宗晟长大,而凌凇独自一人在凌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宗晟自己说过,他母亲在宗家照顾他的时候,凌凇在凌家跟野狗抢东西吃。 排除掉一些带着个人好恶的夸张成分,凌凇这个父不详的“野种”在凌家过的日子一定很糟糕,也难怪他如今成了这样子,都是童年的锅啊。 谢白鹭对过去的凌凇抱有一丝怜悯,但对现在的这个则完全没有。他当年跟野狗抢东西吃又不是她的错! 宗晟想到刚才谢白鹭的要求,凌凇竟然真的好脾气地应了,不禁以一种非常具有侵略性的目光打量谢白鹭,面露困惑:“我还当传言有一些夸大,如今看来,倒也不算。你究竟对我哥做了什么?” 他跟凌凇关系是不好,但他了解凌凇,绝不是那样好说话的人。他是听说过一些修士有了道侣之后改了性子,但他没想到这事还能发生在凌凇身上。 谢白鹭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能对你哥做什么,他只是深深地迷恋着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而已。” 宗晟狐疑地看着谢白鹭,她长得是好,但还未好到令人神魂颠倒的地步,且凌凇从不会是为外表所惑的人,死在凌凇手底下的漂亮女修又不是没有。 除此之外,她修为平平,是个散修自然没有家世,他实在看不出来凌凇究竟看上她哪点。 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痛,宗晟决定不再深究,他怕凌凇追上来还要跟他打一场,那这次他的法宝可能都会没了,说不定凌凇还会对他下杀手。 “走吧!我母亲也等久了。”宗晟带着谢白鹭御刀而去。 谢白鹭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在想凌亦瑶要见她做什么。 从传闻到亲自接触,她确认了凌家实际上根本不在意凌凇,凌亦瑶这个凌凇的生母也只偏爱小儿子,可偏偏就在关于凌凇和她的事传出去没多久的时候,凌亦瑶便找上了她。 这多少有点太急了。凌亦瑶不给凌凇提供家族支持,连他的生死都不在意,还在意他的伴侣吗?说不通。 别说跟电视剧里一样上演豪门恶婆婆打压灰姑娘女主了,凌亦瑶就该当做完全不知道一般无视才对。 那么,凌亦瑶找她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白鹭暗暗警惕起来。 看得出来,哪怕宗晟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怕凌凇的,因而他飞得极快,连口气都不歇,灵力供应不上了,就往嘴里塞丹药,他用的丹药跟谢白鹭买的那些下品丹药自然不同,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如此飞了整整一个白天,终于到达目的地。因为这期间宗晟还用上了法宝加速,跑得跟逃命一样,因而凌凇始终没有追上来。 此时已是黄昏,坐落在城外的凌家大宅占地极广,跟一个小型城镇一样,令人咋舌。 宗晟虽姓宗,但毕竟是凌亦瑶的儿子,在凌家出入自由,将一块不知何材质的金属牌挂在身上后,他便径直往凌家大宅内飞,最后在中轴线偏右的一处宅院旁停下。 谢白鹭随着宗晟在半空中,能将整个凌家大宅看个大概。 凌家大宅有阵法防护,只有拥有宗晟身上的金属牌,才能在空中飞,她远远看到过另一人飞过,也是挂着同样的金属牌。而其余人挂着不同材质的牌子,只能在地面上行走。 凌家大宅分成很多个区域,不同区域之间不连通,有人看守,而有一块区域,哪怕在半空也看不真切,可能是家主待的地方。 宗晟刚落地,便有一个女修迎上来恭敬道:“小公子,长老此刻不在院中,她吩咐我,您若来了,便先住下。” 到了凌家地盘,宗晟便放松了许多,闻言抱怨道:“我可是为了母亲才出这么一躺远门,结果母亲竟然都不等我回来。” 他语气里带着亲昵,显然与凌亦瑶母子关系融洽。 谢白鹭忽然很好奇,凌凇在他母亲面前会是个什么样子。 那女修似已对宗晟的埋怨见怪不怪,依然微笑道:“长老并非故意,只是事情有些紧急,不好不管。”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7节 宗晟摆摆手:“算了。” 他正要带着谢白鹭入内,却见有两人匆匆赶来,走在前头的男子扬声道:“姓宗的,你怎么又来了?这里是凌家,不是你宗家!” 宗晟脚步一顿,看向那男子,笑容讥诮:“哟,这不是我的废物表哥吗?” 男子顿时阴沉下脸,眼神阴狠地瞪着宗晟,而他身后跟着的一位中年女子当即道:“宗公子慎言,这里毕竟是凌家。” 宗晟笑道:“不服气,那就跟我打一架啊。” 谢白鹭看向来人,那男子不过筑基修为,跟她差不多,容貌算是英俊的,还有几分熟悉,但他的神情好像是被长久的阴鸷腌入味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阴沉难以相处。 而男子身后的女子大概有金丹的样子,却站在男人后面一步,隐隐保护的姿态。 宗晟叫他表哥,那这位就是凌家现任家主的儿子了。凌亦瑶是前任家主的女儿,现任家主是凌亦瑶的亲兄长,因而在家族里地位很高。 谢白鹭觉得很稀奇,凌家家主之子,照理说应该是各种资源拉满的,而且凌家家主一脉的资质都不差,哪怕这位家主之子无法像凌凇一样,至少也该跟宗晟差不多才对。 可这位不但修为不行,身上也完全看不出世家大族核心子弟的意气风发,反倒像是被欺侮着长大,满身的戾气。 男子阴冷地看着宗晟,仿佛要将宗晟吞吃了似的,他道:“这里是凌家,你少在凌家放肆!真这么喜欢凌家,你怎么不改了姓?” 宗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我要是改姓凌,那表哥你可怎么办?这凌家家主的位置,将来可不就是我坐了?你真愿意啊?” 男子气到青筋直冒,厉声道:“蘅芜!” 他身后跟着的女子当即长剑出鞘,直指宗晟。 谢白鹭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在欢呼,打起来打起来! 而先前迎宗晟的女修,似乎早看惯了这一幕,并未插手。 宗晟摊摊手笑道:“我才不跟你打,赢了又没好处。” 同是金丹,他自然不怕对方,只有面对凌凇时他才会因当年差点被杀死的阴影而克制不住的心生恐惧。 像是想到了什么,宗晟转头看向谢白鹭,指着那男子道:“他叫凌弘,就是他在我哥小时候带人欺辱我哥,不给我哥饭吃,害得他还要跟野狗抢吃的。” 凌弘的目光倏然落在谢白鹭身上。 正看戏看得高兴的谢白鹭:“……” 对上宗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谢白鹭终于开了口:“哦。” 她有种感觉,凌弘要是针对她,宗晟不会插手帮她,只会看好戏,所以她才不要如宗晟所愿。 宗晟诧异道:“就哦?你没有别的话想说吗?你可是我哥的女人,他小时候过得那么惨,你不该为他讨回公道嘛!” 果然,宗晟说完“我哥的女人”,凌弘望着谢白鹭的目光便又阴冷了几分。 谢白鹭突然迈步走到宗晟跟前,作势轻轻往宗晟手臂上拍了下,娇羞道:“讨厌,人家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就不要提以前的事了啦!” 宗晟:“……?” 谢白鹭这矫揉造作的语气激起了宗晟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以为当时谢白鹭在凌凇面前自称他的女人就已是极限,那时只有他们三人而已。不曾想到,她还能更过分,这里是凌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这样说,不怕别人误会从而轻视她吗? 谢白鹭没什么可怕的,她看到在她说完之后,凌弘的眼神已变作鄙视,总比先前的阴森迁怒好,看得出来,凌凇在凌弘这里的仇恨值比宗晟高多了。 凌弘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道:“兄弟俩用一个女人,你们可真不愧是兄弟啊!” 谢白鹭心道,这有什么,等她离开凌家,还能多加一个你呢,只要她黄谣造得够多,人们就会见怪不怪了。 她在这里本就是无根浮萍,没有人际关系的约束,哪怕有再多的谣言,她名字一换,谁又知道她是谁?因而,对于造自己的谣,她毫无心理负担。 宗晟看了看一脸坦荡的谢白鹭,忽而注意到什么,兴味盎然地说:“谢白鹭,你知道表哥为何至今还只是筑基初期吗?” 谢白鹭抬眼看他。 凌弘几乎目眦欲裂地瞪向宗晟,厉声道:“宗晟!” 宗晟笑嘻嘻地挖了挖耳朵,没听见似的继续道:“我哥打的哦,那时我哥也不过筑基,就把他根基几乎都毁了,他们当时可有好多人呢,你说他是不是废物?唉,当时他要是能杀了我哥,哪有如今这么多事啊。” 谢白鹭:“……”原来当凌家人的面说你想你哥死都没关系的吗? 被轻描淡写地提及自己根基已毁的事,凌弘彻底被激怒,赤红双目抢过身旁蘅芜的剑,恶狠狠向宗晟刺来。 宗晟往后退了一步,抓着谢白鹭的胳膊把她扯到了自己跟前挡剑。 谢白鹭:“……?”这是什么禽兽行为,你一个金丹还打不过根基都毁了的筑基吗?! 但很快,谢白鹭便明白了宗晟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一道红色身影突然出现,一脚将失去理智的凌弘踢飞了出去。 凌弘在半空便吐出一大口鲜血,蘅芜将他接住后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在将凌弘踢飞之后,对向宗晟,凌凇却是直接出剑,惊得宗晟赶紧往后直退,谢白鹭便落入了凌凇手中。 宗晟最后退到了迎他的女修身后,夸张地拍拍胸口笑嘻嘻道:“青稞姐姐,你可要在母亲面前帮我好好说说,哥他完全不顾兄弟情谊,总是想杀我呢!” 青稞微笑,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凌凇身上时也多了几分紧绷。 凌凇谁也没看,就盯着谢白鹭,随后把几个储物袋塞她手里:“有什么你自己看。” 捏了满手的储物袋,谢白鹭有一瞬间的感动,天啊,他竟然真的听她说的做了! 她仰头看他,决定再试一次:“那你也可以抹除神识印记让我走吗?” 凌凇英俊的面容上浮现愉悦笑意:“当然不行。”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两人站在一处的画面颇有几分赏心悦目,特别是凌凇面上有着难得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恩爱。 凌弘看到这一幕,面色狰狞得意地大笑道:“哈哈哈凌凇你还不知道吧,你弟早跟这女人勾搭上了!” 凌凇终于舍得看凌弘一眼,这一眼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却在下一刻听到谢白鹭道:“表哥,你误会我了,我觉得你比宗晟好多了呢!” 凌凇看向谢白鹭,谢白鹭朝他甜甜一笑,他也笑了一声,随即提剑向凌弘走去。 凌弘愣了愣,顿时明白了什么,狠狠道:“毒妇!表哥也是你叫的?凌凇,你别听她挑拨,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前一刻还嚣张至极的人,这会儿怂得跟狗一样。 凌凇本就是借谢白鹭给他的由头来揍凌弘,自然不会听他说什么。 蘅芜挡在了凌弘面前:“大公子,请三思。” 凌凇笑道:“我杀了你,再杀他,或者你让开,我给他留半条命。” 凌弘见蘅芜沉默,急忙喊道:“蘅芜,你要保护我!这是你的职责!” 他又看向青稞:“青稞,你不能让凌凇这么放肆!” 青稞依然局外人似的微笑。 凌凇拿出一块布,慢慢将噬殇包起来,这确实就是不杀凌弘的意思。 蘅芜便退了开去,低声道:“公子,今日您不该来此挑衅的。大公子有分寸,请您忍耐一下就好。” 凌弘惊恐地看着面上带着恶魔般微笑缓步向自己走来的凌凇,竟掉头就跑。 第32章 婆婆 在现场其余人都在旁观,而凌弘自身修为也很低微根本跑不掉的情况下,这一场毒打在所难免。 谢白鹭就这么在一旁看着,看凌凇以噬殇为棍,面带微笑地一一敲断了凌弘的腿、胳膊,最后是脊椎。 凌弘最后就像是死狗一样瘫在那里,连惨叫声都很微弱。 谢白鹭却不觉得对方有多可怜。 从宗晟的只言片语里,她能猜到当年还是小孩子的凌凇受过多少伤害,他现在做的一切,可能只是原样报复回去。 而且,修真界嘛,这点完全不动用灵力造成的伤,就是被打的时候疼,事后治起来并不难。 另外,凌弘刚刚竟然在凌凇面前那么叫嚣,很可能在凌凇修为上来之后他都不怎么回凌家,也就没有对凌弘实施过报复,所以凌弘对凌凇只有恨意,而缺乏惧意。 这么看来,凌凇报复凌弘还报复轻了。 最后蘅芜向凌凇行礼,将完全无法动弹的凌弘抱走了。 凌凇握着噬殇一震,上头染血的布条便被震碎,他收起剑后回身望向谢白鹭,笑问道:“高兴了?” 谢白鹭感觉到宗晟和青稞都在盯着自己,特别是青稞,从未见识过她和凌凇“恩爱”的她一定很震惊凌凇的“宠”。 谢白鹭在这个凌家处处感觉到了违和,见凌凇想继续扮演宠爱她的样子,她便也配合地一扬下巴道:“差不多吧。你这表哥也太讨厌了,长得丑说话难听,就该有人来管管他。” 凌凇道:“他以后再来,就再打一顿。” 谢白鹭道:“就不能杀了吗?他好烦呀!” 凌凇笑道:“这里是凌家,你在凌家说要杀凌家家主之子?” 他的语气很轻松,像是谢白鹭说这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白鹭耸耸肩:“行吧!” 她又道:“我累了,住哪里?” 主要是她想赶紧看看凌凇给她的储物袋里都有些什么。 刚刚好似没听到谢白鹭和凌凇对话的青稞适时道:“长老为姑娘准备好了房间,姑娘可以随我来。” 谢白鹭瞥了眼凌凇,见他并不反对,便跟着青稞走了。 宗晟也赶紧跟上青稞,走两步才回头冲凌凇道:“哥,你的房间母亲可还给你留着呢,你还记得在哪里吗?” 凌凇朝他勾唇一笑:“你要给我带路?” 宗晟立即摆摆手跑得飞快:“你自己去吧!” 凌亦瑶的院子非常大,跟普通富户住的庭院有的一拼,谢白鹭跟着青稞到了一处像是经过精心布置的清净屋子,并在宗晟想跟进来时将他关在了门外。 直到房间里只剩自己,谢白鹭才长长地吐出口气来。 小星小声道:“主人,我们这不是进了狼窝吧?还能离开吗?凌家有阵法,用神行诀也出不去的。” 谢白鹭道:“你看我这一路上有的选吗?” 小星蔫了:“……没有。” 谢白鹭捧起小星捏圆搓扁,笑道:“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忘了我是谁,不到最后一刻可不能放弃呀!” 小星顿时又振作起来,气运之子,无所畏惧! 谢白鹭将所有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先将灵石都放做一堆,大致数了数有大几千枚,她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8节 灵石收好后,她便查看起别的东西来,什么衣服吃食之类的,都被她放到一个储物袋里准备丢了。 剩下的便是一些法宝了。 剑为大多数,而且可能因为凌凇只拿储物袋,不摸尸,这些法宝多半不是修士常用的,作为备用的品质就很一般。 她在考虑,下回是不是要再提醒凌凇别忘了把人家当时在用的法宝也捡了。 如果还有下回的话。 小星见多识广,帮她一起甄别。普通的剑谢白鹭也都收起来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嫌多。 有一幅阵图,当时她和凌凇陷入的估计就是这个。 小星道:“东西是好东西,很费灵石,你用只能困住筑基期修士。” 谢白鹭尝试了一下,成功令自己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迷路了,经过小星指点才脱出,幸而时间短,最后总共消耗了二十枚灵石。 她赶紧收好,打算以后再慢慢研究。 有一面护心镜,可以阻挡金丹初期的全力一击。说是护心镜,其实更像是遮盖半个身躯的铠甲,按照小星的指点,谢白鹭发现这护心镜是可以变幻曲度的,也就是说,如果是男修穿戴,它就基本是平的,如果是女修,它可以形成一个曲度。 谢白鹭莫名觉得这镜子涩涩的,要不是它并不存在器灵,她都不想往身上穿戴。 穿戴好后,护心镜自动贴合,基本感觉不到重量,谢白鹭感觉自己安全多了。 最后一样是一把琴,她不会弹,略过。 就东西都收拾好之后,谢白鹭才有闲心去想凌凇和凌家。 凌凇送她这么多东西,再加之那种保护的姿态,换个恋爱脑小姑娘来,估计要认定他是喜欢她了。 但幸好谢白鹭没长恋爱脑,凌凇就好像是刻意表现给谁看似的。或者说,即便在流言传开之前他并没有刻意做什么,在遇到宗晟之后,凌凇的举动是有些刻意的。 她觉得,凌凇是想让她来凌家的。哪怕他阻拦宗晟,把宗晟暴打一顿,可他怎么可能甩不掉跟在他身后的宗晟?凌凇是故意露出破绽,让宗晟带她来凌家。 来到凌家之后在青稞面前也是,毒打凌弘,除了报复,或许还有展现他对她的在意的目的。 那么,是为什么呢? 她忽然想到了先前凌凇问宗晟的一句话,他问他们的母亲想做什么。 现在她也很想知道,凌亦瑶究竟想做什么了。 谢白鹭是在第二天吃过丰盛早饭之后见到凌亦瑶的。 青稞请她过去,领她在一棵大桂树下停下,而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子就在树旁的石桌边饮茶。 那女子衣着华贵,容貌极美,却美得并无攻击性,温婉柔和,跟谢白鹭想象中的凌亦瑶完全不同。 两个疯子的母亲,竟然看起来很正常。 凌亦瑶见了谢白鹭,微微一笑,指了指石桌对面,随意道:“坐。” 凌亦瑶从修为上给谢白鹭的感觉还不如凌凇,应该还不到金丹后期,但谢白鹭只是个筑基,面对金丹,自然只能拘谨地听话坐下。 凌亦瑶给谢白鹭倒了一杯茶,推过来,温和道:“我是凌凇的母亲,你叫什么?” 谢白鹭回道:“姓谢,名是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白鹭。” “白鹭,好名字。”凌亦瑶点点头,“阿晟带你来的路上,没欺负你吧?” 谢白鹭摸不清凌亦瑶的路数,因而道:“还行,我们忙着赶路。” 凌亦瑶轻轻一笑,以一种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的柔和视线打量着谢白鹭,随后道:“我从前一直在想,凇儿的伴侣会是什么模样,只是他一直醉心打打杀杀,身边从未有过女子陪伴。你很好,我很喜欢。” 谢白鹭客气道:“您过奖了。” 这剧本太过和缓,乃至于让谢白鹭觉得不真实,跟做梦一样。 而且,不管这凌亦瑶表现得多么正常,倘若她千里迢迢兴师动众把她带来凌家,就是为了说了一句“你很好,我很喜欢”,那这个人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吧! 谢白鹭正腹诽,放在桌上的手却被凌亦瑶握住,她蓦地抬头,就见凌亦瑶正殷切地看着她道:“凇儿小时候吃过很多苦,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不起他,当时是我想岔了,如今想弥补,他却不愿意要了。凇儿对你的在意,我都听说了,倘若你能永远陪伴在他身边,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能放心了。” 谢白鹭:“……” 太像个正常的母亲了,正常到她都觉得怀疑对方慈母心的自己太冷血。 但问题是,凌亦瑶不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她是金丹修士,还是一个大世家的长老。不是说她不能拥有母爱,而是她所表现出来的母爱跟她的身份地位并不相符。 不过单从目前听到的来判断,谢白鹭也不知道凌亦瑶能有什么阴谋。 谢白鹭反握住凌亦瑶的手感动地说:“前辈,那我可以叫您一声婆婆吗?” 她没错过凌亦瑶那一闪而过的不适。 凌亦瑶微笑道:“当然可以。” 谢白鹭便亲热地说:“婆婆,我来之前还特别担心,怕婆婆您觉得我配不上凌凇哥哥,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温柔的婆婆。本来我还在想,倘若婆婆您甩给我一储物袋灵石,要我离开凌凇哥哥,我该怎么办好呢。毕竟我真的很喜欢凌凇哥哥,可我也不想让他为难,让婆婆您不开心,如今婆婆您竟然能接受我,真的是太好了!” 谢白鹭嘴上一连串的“婆婆”差点打破凌亦瑶面上的温柔,她坚持着听完了谢白鹭的话,才依然维持着温和姿态道:“凇儿喜欢的,我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谢白鹭满脸动容:“我来之前都没听凌凇哥哥提过婆婆您,我还以为您不喜欢他,他才不肯提及婆婆您,没想到婆婆您竟为他考虑这么多,是我先前误会了。” 她说着擦了擦微微泛红的眼角说:“凌凇哥哥很爱面子,从来不跟我说他过去的事,婆婆您能跟我说说吗?我想知道过去的他是怎样的,如此才能更好地爱怜他。就从——” 她顿了顿,微笑道:“就从他跟野狗抢食开始说起吧!” 凌亦瑶手还被谢白鹭紧紧攥着,闻言蓦地看向她,短暂惊愕之后缓缓放开了谢白鹭的手。 第33章 神秘遗传 谢白鹭本以为她的话能让凌亦瑶破防,再装不下去慈母,但对方的段位超过了她的预期。 凌亦瑶松开谢白鹭的手之后,垂眸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幽幽道:“我知道,从前是我对不起凇儿,如今这些话,听着很是虚伪。” 她再次抬眼,眼中已有了泪意:“但是白鹭,如今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当年我跟凇儿的父亲未能长相厮守,我只希望这样的事不再发生在凇儿身上。我知道你是在为凇儿抱不平,你心疼他,这很好,唯有像你这样才能抚平他过往的伤痛。” 谢白鹭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不可能再让凌亦瑶动摇了,哪怕成为长老的时间并不长,人家也毕竟是个金丹。 好在她也不是真在为凌凇打抱不平,她也叹了口气道:“我确实很心疼他的过往,哪怕只从宗晟口中听到一二。您能给我说说吗?我想知道他的全部。” 有了之前的“刻薄奚落”,此刻谢白鹭的真情流露就显得真实多了,凌亦瑶轻轻擦去眼泪,默然片刻后才道:“因为跟凇儿父亲的不合,我生下凇儿之后不久便嫁给了阿晟的父亲,之后很少回来凌家,并且刻意忽视了凇儿。后来我才知道,他没了我的庇佑,受尽欺凌……” 凌亦瑶顿了顿,似是缓了缓情绪,才笑着道:“在凇儿十岁时,我回到了凌家,直到那时我才发觉,凇儿不愧是我的血脉,六岁时便自己修炼,九岁筑基,这样的天赋,这天下几人能有?” 谢白鹭真心附和道:“他确实厉害。” 凌亦瑶又叹了口气道:“在我的看顾下,他的修为稳步提升,我也在弥补亏欠他的,直到他十五岁那年,我兄长的儿子弘儿与他有了些矛盾,他伤了弘儿,我责骂了他,他那时可能是被伤了心,那之后他便以出门历练为名,几乎再也不回凌家。” 谢白鹭听得很认真,毕竟她可是希望能从凌凇过往中找出摆脱凌凇的办法啊。 凌亦瑶关于事实的描述多半应该是真的,但在一些重要的地方肯定没有说全部的实话。比如说,什么叫“弘儿与他有了些矛盾”?凌凇十岁前受的欺凌里面一定有来自凌弘的,而所谓的矛盾,多半是凌弘这个家主之子领着跟班来欺辱凌凇。 而凌亦瑶口中所说“责骂了他”,肯定也是轻描淡写,伤了家主之子的根基,不可能只是责骂这么简单吧,恐怕还会包括体罚,只是因为凌凇天赋卓绝,才没有等同地废了他的根基。 若按照凌亦瑶所说,千里迢迢将她找来,可以解释为是为了缓解心中的愧疚,同时向凌凇示好,以缓和两边的关系。 可谢白鹭还是觉得,太急了。他们的事流传出去还没有一个月啊,凌家真就那么确信是真? 另外凌凇的态度也能从侧面印证一二。倘若凌亦瑶真是因为愧疚,凌凇又怎么会不知道凌亦瑶想做什么,从而故意试探呢? 谢白鹭言不由衷地劝慰道:“您也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如今凌凇哥哥也回来了,您好好补偿他就好了。” 凌亦瑶道:“是,你说的很对。只是,我怕凇儿不肯待在凌家,那我也鞭长莫及。” 谢白鹭试探道:“那我来帮您劝他留在凌家?” 凌亦瑶的目的会是让凌凇留在凌家成为凌家的一份战力吗? 凌亦瑶摇头:“不必,凇儿自小就很有主意,强留只会让他愈发怨恨我。” 好的嘛,不是为了让凌凇留下。 谢白鹭道:“那我可以为您做什么呢?” 凌亦瑶笑道:“白鹭,你只需要好好爱凇儿就可以了。” 谢白鹭等了等,没等到下文,心中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 她想不通啊! 凌亦瑶前后的态度是一致的,就是要她好好对凌凇,可是费尽周折就为了这?干啥啊,让她好好对凌凇,好把凌凇培养成恋爱脑,免得凌凇再出去疯? 不可能的啊,任谁看凌凇都不可能变成恋爱脑!而且,这也太儿戏了吧! 凌亦瑶说完便看着谢白鹭,似是等着她的表态。 谢白鹭道:“我一定会的。” 凌亦瑶轻拍谢白鹭的手道:“你有这心便很好。另外,你也知道修士修为越高越难孕育子嗣,凇儿虽年轻,但他修为一日千里,你们若不抵触,早些生个孩子也是好的。” 谢白鹭:“……”图穷匕见了!原来凌亦瑶是想要凌凇生小孩! 她故作娇羞道:“我们、我们会考虑的。” 凌亦瑶看着并不急切,至少不曾表露出来,好像只是很随意地提了一句,随后她抹了抹眼角道:“让你看笑话了,凇儿呢?你去找他吧,让他带你在凌家多走走看看,别急着走。” 很好,达成目的就赶人,很有效率。 谢白鹭应下,便又在青稞的引导下离开了。 尚未回到房间,谢白鹭便看到了路旁站得笔直的凌凇,青稞向凌凇行礼,随后便退下了。 谢白鹭走到凌凇身旁,仰头朝他甜甜一笑:“知道你母亲叫我去说了什么吗?” 凌凇原本漠然的神情上浮现几分笑意,很是配合地问:“说了什么?” 谢白鹭笑得不怀好意:“她想让你配种多生几个孩子。” 凌凇:“……?” 他垂下眼,狭长双眸扫视谢白鹭一眼,轻笑道:“是让你生吧。” 谢白鹭完全不见方才提及此事的羞怯,神情坦然道:“她又不是我母亲,重点在你不在我,不是我也可以是别人,只要你的种就行。” 凌凇笑意淡了几分:“不可能。她不会想要我延续血脉。” 谢白鹭嗅到了重要机密的气息,问道:“为什么?” 凌凇倾身看她,笑容危险:“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知道了就得死。” 谢白鹭推开他:“……算了,我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39节 虽然在凌凇这里,她就等同于死人,但早死晚死还是大有差别的。 而且,不说她也能猜个大概,不就是他父亲那边有问题么?没人知道他父亲是谁,又是什么来历,神神秘秘一定大有秘密。再加上她曾见过凌凇红眼,考虑到凌亦瑶对两个儿子的区别对待,那就只能是因为凌凇从他父亲那里遗传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是……假如那神秘遗传导致了凌家对凌凇的奇怪态度,为什么不在凌凇小时候直接杀了他算了呢?哪怕是现在,他修为是高,可大世家要杀他依然很容易。 那神秘遗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凌凇觉得他母亲不可能想要延续下去,可凌亦瑶却偏偏表现出一副想要延续的意思呢? 这应该是信息差的缘故。凌亦瑶是凌凇的生母,她知道的比凌凇多,想要隐瞒从而对凌凇产生误导也很容易。 宗晟和凌凇在凌亦瑶这边的不同待遇,让谢白鹭认定了凌亦瑶对凌凇表现出来的母爱很虚伪,因而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对方。 一个想杀她,一个想骗她生小孩,这对母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还说了什么?”凌凇又问,像是刚才的威胁不是出自他口。 谢白鹭也想从凌凇这边得到更多的反馈,便照实道:“她说让我好好爱你,从前她亏待了你,觉得愧疚,如今希望我能代替她照顾你。” 凌凇望着前方,嘴角一直挂着淡笑,只在听到谢白鹭说到“愧疚”两字时眼中划过讥诮。 谢白鹭见他不说话,盯着他试探:“你觉得呢?我感觉你母亲很真诚。” 凌凇终于侧头看她,并未在意她话语中的试探,只道:“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大踏步离开,看方向是去找凌亦瑶了。 小星等他走了赶紧蹦出来道:“主人,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假的吗?” 它很清楚强者对修士的吸引力,而且凌凇这疯子的模样在女修看来是极好的,它还真怕谢白鹭一时被迷惑了,真以为她能和他在一起。 谢白鹭是见缝插针寻找一切能让自己存活的机会,刚刚试探确实有看看凌凇有没有松口的意思,万一他追杀她追杀出感情了呢?先活下来,对着那张脸她是可以的。 但面对小星的询问,显然不能这么说,她便说出了另一个目的:“我在试探,看看他对他母亲的话有什么反应,凌家太奇怪了,我觉得搞清楚有利于我反击。” 小星听得有些心潮澎湃,原来他们已经能想着反击那个疯子了!从前他们只能逃命的,不愧是它的主人,不愧是天选之子,一有机会就想到了反击的方法! 谢白鹭揉了揉小星软软的身躯,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凌凇和凌亦瑶的谈话,她很好奇他们的谈话会不会带来什么变化。 凌亦瑶看到凌凇的时候有些诧异,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她才起身道:“凇儿,你怎么不陪陪白鹭?” 凌凇冷眼看着凌亦瑶此刻关切的模样,忽而笑出了声:“母亲,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凌亦瑶下意识捏紧了拳头,面对这个修为比自己高,又没多少感情的儿子,她跟旁人一样会紧张,她愈发温柔地说:“凇儿,我知道从前是母亲对不起你,如今只是希望你好。” 凌凇勾唇笑了笑:“‘我没有这样的儿子,看到他我都觉得恶心’,这话是你说的吧。” 凌亦瑶愕然看着凌凇,她没对他说过这种话,但私底下她确实跟别人说过,难道当时他离开,就是因为听到了这话? 短暂的惊愕之后,她很快便红了眼眶含泪道:“是,当年是我一时想岔了,才会如此说,今时今日,我已不会那样想了。凇儿,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母亲怎么会真的讨厌你呢?” 凌凇却鼓掌笑了起来:“多年未见,母亲愈发像是个长老了。” 凌亦瑶眼泪还在眼眶中,却因为凌凇的话而尴尬的要掉不掉。 她定了定神,哀戚道:“凇儿,母亲当年对不起你,你如今这样想母亲,母亲也不会怪你。如今你能有爱人相伴,母亲也放心了,你比母亲当年幸运一些。” 凌亦瑶提到当年事,凌凇也沉默下来。 凌亦瑶含泪的目光落在凌凇身上,叹道:“当年母亲的话说得重了,你跟你父亲不一样,你不会重蹈覆辙,母亲相信你,你不必有顾虑,若你需要,母亲也会竭尽所能帮助你。” 凌凇那双狭长双眸在凌亦瑶真情流露时一直冷淡地看着她,在她说完之后忽然笑了:“母亲,你好像很希望我跟谢白鹭白头偕老啊。” 他的语气轻佻,隐隐带着嘲讽意味,凌亦瑶紧张地看他道:“我是你母亲,自然希望你好。” 凌凇像是笑得很愉悦:“你还希望我留下血脉。” 凌亦瑶已经后悔过于激进,但此刻却只能强撑着道:“你与你父亲不同,你的孩子自然也会不同,母亲只是不希望你孤苦一人。母亲知道你不喜凌家,不会拿凌家当家,更不会拿凌家人当家人,那么倘若有爱人和与你血脉相连的孩子在你身边陪伴你,爱护着你,母亲才能稍感安心。白鹭是个好姑娘,你与她在一起会很幸福。” 凌凇唤出噬殇,惊得凌亦瑶猛地后退一步。 凌凇抚摸着锋利的剑刃,自顾自道:“我曾经对母亲跟我说的事深信不疑,如今想来,母亲还瞒了我不少事啊。” 凌亦瑶白着脸道:“你在说什么,凇儿?关于你父亲的事,母亲从未骗你,不信你可以去问当年被他重伤之人,他们曾亲眼看到你父亲是如何残忍地杀害了凌家弟子。” 凌凇不回应她的辩白,只说起了似无关的事,神情温柔含笑:“母亲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鹭鹭是个好姑娘,我可是爱她爱得不得了,倘若她没了,我这一生不会再有牵挂。” 凌亦瑶越听越觉得心惊,心中升起不祥预感,却见凌凇转身便走,手上提着噬殇,背影里也满含凛冽杀意。 凌亦瑶暗道不好,急忙追赶上去。 谢白鹭正在无聊地踢石头玩,她还在想凌家人这诡异的关系,就见凌凇回来了。 她刚想迎上去探探口风,却见凌凇手中正提着噬殇,裹挟着一身杀意向她走来。 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快跑,可一个金丹的气机锁定着她,让她僵直着难以动弹。 为什么,他会突然对她生出这样大的杀意?刚才的谈话让他达成了目的,他打算结束这场游戏了? 谢白鹭对上凌凇的视线,那双漆黑眼眸中只有不似人的淡漠,从前那个会笑得愉悦,会意外地纵容她听她话的凌凇,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只是一场幻梦,轻轻一戳便破了。 小星也察觉到了这次的危机不同寻常,惊慌地叫道:“主、主人,快跑啊!” 但谢白鹭跑不掉,凌凇知道她能用神行诀跑,从一开始就不给她这个机会,他这次是真想杀了她一了百了。 谢白鹭脑筋飞转,她不能就这么等死,她得想想有还有什么说辞能让凌凇不杀她……可问题是,她连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都不知道! 深呼吸一次后她扬声道:“你说过给我一个月的,现在时间还没到,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凌凇的回应是扬起了手中的剑。 谢白鹭瞳孔一缩,却听一道女声喊道:“凇儿,住手,你不要做傻事!” 凌亦瑶出剑挡住了凌凇的剑,急促道:“凇儿,别做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她头也不回道:“阿晟,快带白鹭走!” 不知何时过来的宗晟闻言,一把抱起谢白鹭便跑。 谢白鹭向后看去,凌凇的目光与她相撞,他的瞳孔漆黑,那一瞬间眼里好像不全是杀意,但很快便因与凌亦瑶的缠斗而看不清了。 第34章 和好啦 有凌亦瑶拦着,再加上这里是凌家,宗晟虽然带着谢白鹭跑得飞快,但并没有那么着急,他甚至还有闲心问:“你怎么招惹到我哥了?他刚刚不像闹着玩,他想杀我时都没那么大杀意。” 谢白鹭随口道:“可能是发现我俩的奸情了。” 宗晟:“……?” 他不解:“他先前听到你胡说时不也没这么大反应吗?” 谢白鹭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真的吗,你确定?” 宗晟沉默了,他想起上次谢白鹭说是他的女人,后果就是凌凇把他狠揍了一顿。 他差一点就被谢白鹭忽悠住了,但他想到个关键,顿时醒悟过来:“他要是真以为我俩有事,要杀的也是我,怎么可能杀你?” 谢白鹭见他考虑着问题放慢了脚步,着急道:“动脑子又不影响你的身体,飞快点别让凌凇抓到我们了!” 宗晟心中到底对凌凇还存着恐惧,因而立即猛然加快了速度。 谢白鹭问:“你准备带我逃去哪里?事先声明,凌凇在我身上留了神识印记,你抹不掉,到哪里他都能找到。” 她确实可以靠神行诀逃走,可她身上有神识印记,她又不可能无限制地使用神行诀,因而她的首要选择还是看宗晟有没有办法。 宗晟蹙眉,想了会儿忽然兴奋道:“我记得凌家有一处禁地,你进去了他找不到你。” 谢白鹭:“……?” 好一个禁地,那不进去被凌凇追杀,进去了就被整个凌家追杀是吧?! 谢白鹭道:“你再给我好好想想!” 宗晟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笑嘻嘻道:“我早想去禁地看看了,这次正好!” 好家伙,救她只是顺便是吧?! 腿长在宗晟身上,谢白鹭哪怕抗议也没用,宗晟抱着谢白鹭飞出了凌家大宅,随后又径直往前飞,一口气飞出去几十里才停下。 前方是一片在山林间比较突兀的石林,有修士看守,看到宗晟便围了上来。 “宗公子,这里不得擅入。” 宗晟丢出一块石牌,表情自然倨傲:“我母亲让我来的。” 看守修士确认石牌无误,虽然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宗晟身旁的谢白鹭,到底还是按动一旁的某个石块,又做了几个手诀,将石牌还给宗晟躬身道:“宗公子请。” 宗晟带着谢白鹭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里面先是两排并列的高大石块,护卫着中央的石头路,再往里走便是一片石碑林,谢白鹭看了眼,一块石碑记载了一位凌家先祖的事迹。 等离入口远了,谢白鹭才道:“宗晟,你不是自己就能进来吗?” 宗晟的眼神在周围流连,口中随意道:“石牌是我从母亲那里偷的,没有正当理由我不好来的嘛!” 谢白鹭:“……”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对吧,捏着石牌许久还真被你找到机会来了呢! 她其实也好奇凌家禁地里有什么,整个凌家对凌凇的态度都令人费解,凌凇父亲的事肯定不只是凌亦瑶一个人的事,说不定这禁地里能找到什么呢? 她像是闲话般说道:“先前你不是一直叫你哥野种吗?今天你母亲也跟我提到了凌凇的父亲,你有没有亲眼见过那人?” 她注意着宗晟的神情,他撇撇嘴不屑道:“听说我母亲和父亲成亲前他就死了,我怎么可能见过?那就是个散修,也不知我哥怎么就能有那种天赋。” 他最后一句话听起来还有几分酸溜溜的。 看起来,宗晟应该并不知道凌亦瑶他们隐瞒的事,想想也是,就这么个行事乱来的儿子,她是凌亦瑶她也不敢据实相告啊。 谢白鹭反驳道:“散修怎么了?散修也能有逆天的天赋呀?凌凇的父亲说不定就有,这样才能传给凌凇。” 宗晟道:“就算再逆天又能如何?散修无权无势,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宗晟是个非常典型的世家子弟,以世家资源供养出来的,并对此习以为常,看不上散修,谢白鹭知道他其实也不怎么看得上她,只是碍于凌凇和他母亲不得不接近。 这就更显得凌亦瑶对她的态度古怪了。 谢白鹭道:“原来凌凇的父亲早死了啊,我还以为他是被父亲抛弃了呢。” 宗晟对凌凇是又恨又怕,此刻听谢白鹭这样说,他并不客气地说凌凇的坏话:“他父亲还不如抛弃他,当年他父亲可是杀了不少凌家人后被杀掉的。凌家也是心慈手软,倒不怕我哥报复凌家。” 谢白鹭想,假如凌凇父亲真是被凌家杀死的,凌凇不该一点儿报复凌家的意思都没有,如今他只是跟凌家不亲近,说明他多半知道当年的内幕,对于他父亲的死也认同。 她想起当时邪阵那儿,凌凇红眼睛状态时他是睁着眼睛的,可事后他却不记得,还以为她没尝试杀她,可见他红眼睛时是失控失忆状态。 那凌凇父亲当时可是红眼睛的失控状态时被杀的?凌凇清楚失控时会发生什么,因而并不认为他父亲死得冤?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0节 当时她问凌凇延续血脉的问题,他说她要是知道了就得死,可见他确实是知情的。 谢白鹭又想起了刚才凌凇要杀她时的那眼神,她忽然想到,凌凇真要杀她,需要就在凌家当着凌亦瑶的面吗?这不是给凌亦瑶阻拦机会? 所以,凌凇是故意的,因为某种原因做给凌亦瑶看让凌亦瑶阻拦。 那她如今来到禁地这事呢?宗晟和凌亦瑶修为都比凌凇低,打不过凌凇来不及搬救兵只能带她跑,她身上有神识印记他们也去不掉,而凌凇清楚她过往的行为轨迹,他知道她会提议宗晟找个能屏蔽神识印记的地方,最近的就是这里,凌家禁地。 谢白鹭心中惊叹,凌凇会是这么算计的吗?还是她自己想多了? 她进入禁地之后神识印记被屏蔽,凌凇也能根据神识印记最后消失前的感应来找到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一定会来。 凌家是个大家族,石碑很多,谢白鹭边想边走,两人往里走了许久才到头,宗晟撇撇嘴道:“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就一些石头。” 谢白鹭道:“一会儿凌凇追来,你先不要动手。” 宗晟蹙眉看她,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嫌弃:“就刚才我哥那样子,你该不会还以为能跟他和好吧?别犯傻了,你不会以为死在他手中能让他记你一辈子吧!” 谢白鹭道:“那随便你,你爱打就打。” 宗晟闭嘴了,他的法宝还没有补充完备呢,现在跟凌凇打,他真的可能会死。 凌凇比谢白鹭想的来得还快,他甩开凌亦瑶后便追到了禁地之前。 守卫上来拦,凌凇道:“宗晟挟持着我的道侣逃入了禁地。” 短短一句话充满了令人遐想的意味,但真正让守卫修士打开禁地的,还是凌凇那架在他喉咙上的剑。 谢白鹭看到凌凇那红色身影时,便立即躲在一块石碑后,在石碑的遮挡下双手悄悄掐诀,她在赌她有没有猜对,但也要有猜错了的后备计划。禁地不小,足够她以神行诀腾挪的。 宗晟看到凌凇的时候很震惊:“你怎么进来的?母亲只有一块石牌!” 凌凇没搭理他这种傻问题,他敢杀凌家人,宗晟不敢,同样的威胁,宗晟来做,别人不会信,但凌凇来做每个人都信他一定会动手,因而宗晟需要石牌才能进,凌凇甚至只需要给守卫一个能事后向上级交代的理由。 凌凇抬剑指向宗晟,眼神和语气一样冷:“你想死,还是走?” 宗晟僵硬一刻,看向谢白鹭。 谢白鹭满脸无辜:“看我干嘛,打啊!你先前不还说要打你哥个狗啃泥吗?” 感觉到凌凇陡然冷厉的目光,宗晟喊冤:“我没有!你少冤枉人!” 想到早先让谢白鹭一张嘴搅合的挨揍结果,在喊完冤枉之后,宗晟竟立即跑了。 宗晟一走,凌凇的目光也落在了谢白鹭身上。 她抢在他之前开口:“我都懂,你别说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会替你遮掩的。” 凌凇一顿,凝眸看来:“你都懂?” 谢白鹭道:“都是你算好的对吧!别浪费时间了,等你母亲来了你就不好做事了!” 凌凇幽深的眼眸落在谢白鹭身上,握剑的手紧了紧,继而勾唇一笑,并未再说什么便身形一动消失了。 谢白鹭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靠在石碑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星探出头来小声道:“主人!怎么回事啊,那个疯子怎么突然又要杀你,突然又不杀了!” 谢白鹭摸了摸它的身躯安抚它也是在安抚自己:“没事了,不要害怕。” 她今天真的离死亡很近。 她知道这多半是凌凇的算计,可是在凌家大宅时他的杀意也是真的,假如凌亦瑶不拦他,他说不定真会顺水推舟把她杀了。 而就在刚才,他依然是带着杀意追上来的。他可能有顺势来禁地查看的念头,但为了不惹人怀疑,他直接杀了她也是可能的。 因为,多年对他不闻不问的凌亦瑶突然出招,令凌凇有了新的事情做,他很可能会厌倦了先前的追猎游戏,那杀掉她结束游戏也是理所当然。 谢白鹭很快镇定下来,感谢凌凇这一次突然的杀意,给她紧了紧发条,让她再次重新认识凌凇的危险。 他可以笑着跟她“打情骂俏”,但要杀她时绝不会手软。 她要么有趣,要么有用。 她得想一想,她猜到的东西,哪些可以让凌凇知道她猜到了,哪些不能。他如今这一套算计,应该是对他父亲的死产生了怀疑,但他暂时还不想跟凌家撕破脸。 凌凇很快锁定了他要找的地方,那里是一处早就荒废了的地下牢房,牢房只有一间,墙上嵌着灵铁矿铸造的粗大铁链,每一根都有人腰身粗,此刻正懒懒地垂落在地,积攒了数十年的灰尘。 他目光一扫,便注意到了靠着墙角的一块碎屑,只有指甲盖大小,像是某种生物的皮肤碎块干掉后的样子,他将之收起来,又扫视一圈,再看不到别的,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离开了。 他知道,这里关过什么人,或者什么非人。 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年他母亲是怎么跟他说的,她说,他父亲发狂,残忍杀伤了众多凌家弟子,被群起攻之当场杀死。 当场死了的话,这里曾经关过的,又是什么? 凌凇没费多少时间便根据神识印记找到了谢白鹭,她依然在老地方待着,看到他,她扬起笑脸:“你回来啦!放心,他们还没来!” 凌凇脚步一顿,随即面无表情的面容挂上浅淡的笑容,慢慢向她走去。 宗晟在仓惶逃离禁地后不久就遇到了凌亦瑶和青稞,凌亦瑶蹙眉:“怎么就你一人,白鹭呢?” 宗晟道:“应该死了吧。” 凌亦瑶登时脸色一沉,好不容易才有的,怎么……再拖下去,怕是要来不及了! 她盯着宗晟:“你为何不拦?” 宗晟耸耸肩,无所谓道:“母亲,哥那么能打,您都拦不住,更何况我?反正谢白鹭自己跟我说遇到我哥别动手的,我看她就是想死在我哥手里,我成全她而已。” 凌亦瑶瞪了宗晟一眼,越过他往禁地赶去,万一还活着呢? 宗晟忙跟在凌亦瑶身后,但她却突然脚步一顿,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前方禁地出入口,一身红衣的凌凇正慢慢走出来,他并非一人,背上竟背着谢白鹭,而且还是活着的谢白鹭! 修士耳聪目明,他们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谢白鹭搂着凌凇的脖子娇嗔道:“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吓我了,罚你背我回家!” 凌凇好脾气地微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白鹭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像是终于注意到几人,谢白鹭抬头冲宗晟他们挥了挥手,傻白甜似的笑道:“婆婆,弟弟,你们不要担心,我和凌凇哥哥和、好、啦!” 满脸不可思议的宗晟:“……?”有病吧!这都能和好?!凌凇是想杀她啊!就这么爱他?! 第35章 发疯抱不平 宗晟三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吃惊看着凌凇背着谢白鹭一步步走来。 凌亦瑶终于回神,疑惑又不安地问道:“凇儿,你这是……” 凌凇并未在凌亦瑶几人面前停下,他望向几人时并无跟谢白鹭说话时的好脾气,漠然瞥了眼,只道:“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谢白鹭欢快地笑着补充:“凌凇哥哥先前是赌气才想杀我,临到动手才发现下不了手,你们不必担心我们了!” 谢白鹭偷偷觑着凌亦瑶的脸色,发现她的面色果然好了许多,似是放心了。 凌凇果真背着谢白鹭一步步走远,凌亦瑶并未跟上,好一会儿她才问宗晟:“是谁提议去的禁地?” 宗晟面色有些不自然:“是我。” 凌亦瑶追问:“白鹭什么反应?” 宗晟疑惑道:“怎么了,母亲?” 凌亦瑶蹙眉:“回答我!” 宗晟撇撇嘴道:“她当然不肯啊,但我当时抱着她,她也没办法,只能跟着我去了。” 凌亦瑶闻言便终于放下了疑心。其实哪怕凌凇真看到了禁地里的地牢也无妨,里面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他并非刻意进去,说明他并未起疑,才教人更放心。 至于他突然想杀谢白鹭又停下一事,她也不觉得奇怪。 她这个儿子,自小就有些疯狂,她刚从宗家回凌家那年见过他跟人打架,十岁的小孩,个人不高,打起来疯得很,哪怕被人打断了骨头,也要咬下对方一口肉来,明明他已是筑基修为,却偏偏跟寻常人打架一样招招见血,当时她就被他的疯劲吓到了。 今日他突然暴起想杀谢白鹭,不过就是跟她对着干,他恨她这个母亲,所以她说要他珍惜谢白鹭这个好姑娘,他就偏要把谢白鹭杀了,他想要她后悔! 幸而谢白鹭此人不愧是能跟凌凇混到一起去的,都有些邪性,竟然能说服凌凇。 在凌亦瑶安心事情没有被她搞砸时,凌凇和谢白鹭已经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谢白鹭不自觉盯着凌凇的脖子,他脖颈修长,下颌线精致优美,皮肤很白,每一次吞咽喉结滚动都十分性感,让她忍不住想拿刀比划一下。只是想到那次在绝魔领域之中,真慧刀都砍他脖子上了还只是让他破了点皮而已,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道:“可以放我下来了。” 凌凇笑道:“再背会儿。” 这会儿他好像又成了先前那个跟她“打情骂俏”的凌凇,但谢白鹭已经不会飘了。 一切都是假象而已,他们只有暂时的和平,两人之间必有一死。 她想起了先前禁地中,凌凇回来之后的事。 不知凌亦瑶几时赶来,他们实际上来不及说太多的话,只有简单的交流。 她就好像不知道凌凇在凌家大宅是真想杀她一样,问他故意杀她是不是为了验证什么。 当时凌凇就那么盯了她数息,才应道:“是,在他们眼里,你很重要。” 这种看重,让凌凇几乎要以为谢白鹭是他们派来的,只是他亲手杀了不是她的“她”,亲眼看她活过来,又因为一次次机缘巧合才躲过他的追杀活到如今,以他们的着急程度,不可能做这种一个不慎就满盘皆输的布置。 听到凌凇这样说,谢白鹭便明白了,不是她重要,是在凌家眼里,她对凌凇很重要,所以她得活着。凌凇突然杀她,就是为了看看在凌家眼里,她究竟多重要。 当然,凌凇口中的“他们”,指的不一定是凌家。可能包括凌家在内的很多人,也可能是凌家中的一小撮。 现在,凌凇有了答案。 其他的,比如凌凇在禁地里发现了什么,以及他父亲的身世究竟有什么问题,谢白鹭都识相的没有多问。 她目前只是凌凇用来稳住凌家的工具人,那就要有工具人的自觉。 她这个工具人说重要也没那么重要,杀了她对凌凇要做的事可能有影响,但没有那么大,因而她提出凌家大宅事情了结之后就放她走的提议被拒绝了。 最终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三个月。凌凇答应她,离开凌家大宅后,先放她三个月的自由。 背她的事是她提议的,因为她就是气不顺,可以有别的办法,她偏要用这种办法来表现两人和好后的亲昵,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会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了,哪知凌凇只看了她一眼便背对她蹲下了。 可惜她修为不行,不然他摆出这种背对她不设防的姿势,已经死好几次了! 凌凇最后真的背着谢白鹭回到了凌家大宅,不过毕竟距离太远,最后凌凇还是飞回去的。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1节 凌凇追杀谢白鹭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回凌家的时候如此亲密的姿态自然也引起了若有似无的注视。 凌凇名声在外,连对自家人下手也没留多少情面,顶多就是留条命而已,因而凌家子弟对凌凇的畏惧一点儿不比外面的人少,见拥有凶名的凌凇竟然如此亲昵地背着个女修,都有种天都塌了的不可置信感。 凌凇等回到了凌亦瑶的宅院才将谢白鹭放下,问她:“走走?” 谢白鹭自然不会反对,点头答应下来。 二人并肩行走,但是走了会儿谢白鹭觉得不行。凌凇只是沉默地走着,目光沉静,对凌家大宅似乎没有多少熟悉感,也没给谢白鹭介绍什么。 这就导致,两人间那种情侣的氛围散了。 谢白鹭犹豫一瞬,充分领会凌凇的意图,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凌凇侧头看来。 谢白鹭朝他甜笑:“牵着你,我就不会走丢了。” 谢白鹭原身是个散修,条件不怎么好,哪怕是个修士,手也不够柔嫩,但是干脆温暖的,是凌凇小时候曾经最渴望的温度。 凌凇笑了笑,任由谢白鹭如此。 谢白鹭这是做给其他人看的,除了配合凌凇之外,这种和凌凇的亲昵将来万一能帮上她呢?比如她离开凌家大宅后又遇到凌家人,多少会得些便利。 两人这一路遛弯,凌家人远远看到了都会自觉躲避,直到一个中年男子样貌的威严男修出现。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谢白鹭就不喜欢,此人看他们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看某种好用的物件。 凌凇笑对谢白鹭道:“鹭鹭,这就是我的舅舅。” 原来这位就是凌家家主凌亦烛。 谢白鹭听出凌凇语调中的讽刺,他又在舅舅这个词上加了重音,她立即对凌亦烛乖巧道:“舅舅!” 多半是因为凌凇身世的问题,凌亦烛不喜凌凇,更不喜欢凌凇叫他舅舅,凌凇才故意这样叫,那她当然也要随凌凇啦,毕竟他们可是亲密的情侣呢! 凌亦烛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淡淡问道:“你去禁地了?” 他问的是凌凇,但谢白鹭立即娇羞接道:“是的舅舅,凌凇哥哥是为了来追我。我都跟宗晟说了,不要去禁地,他偏说早就想进去玩玩了,非要带我去,我一个筑基哪里拦得住呀!凌凇哥哥为了追我,当然只能进去了,舅舅,你不会怪凌凇哥哥吧?” 凌亦烛冷着脸淡淡道:“我没问你。” 凌亦烛当家主之前早已独当一面,当了这么多年家主之后更是说一不二,凌家人都不敢忤逆他,他如此淡漠一句就已是十分不悦的表现,凌家人只会惶恐地请罪退下。 可谢白鹭不是凌家人,她还别有用心,因此听到他的话后,她立即扑到凌凇怀里,用带着哭腔的嗓音道:“凌凇哥哥,舅舅好凶啊!他是不是不喜欢我?那我们也不理他了!” 凌凇看到凌亦烛面上那一副惊诧又难受的表情,毫不掩饰愉悦地抚着谢白鹭的脊背以作安慰,轻笑道:“好。” 他抬眼看向凌亦烛道:“舅舅,你既不喜鹭鹭,那我们便不在你面前碍眼了。” 凌凇搂着谢白鹭作势要离开。 大家长权威被挑衅,凌亦烛沉着脸道:“站住!” 凌凇停下脚步,谢白鹭也抬眼,将自己在凌凇怀里蹭红的眼睛露了出来。 凌亦烛紧盯着凌凇道:“你在禁地看到了什么?” 凌凇笑望着凌亦烛,谢白鹭也一副怔怔的模样,随后像是突然爆发:“能看到什么,看到了我呀!凌家主,从前凌凇哥哥跟野狗抢食时你不管,现在又问这么多做什么!假惺惺的,这就是世家大族吗?那难怪凌凇哥哥宁愿跟人在外面死斗都不愿意回来!” 她既然跟凌凇是情侣,那么沾染一点凌凇的疯也是正常的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凌凇:“……?”跟野狗抢食? 他低头看谢白鹭,挑眉道:“听谁说的?” 谢白鹭的情绪被友军打断,也愣愣反问:“什么?” 凌凇提醒:“野狗。” 谢白鹭顿时感到浑身凉飕飕的,毫不犹豫地卖人:“宗晟说的!而且你母亲和凌弘也没否认啊!” 凌凇笑了,笑得风华绝代又万分危险:“凌家大宅哪来的野狗?” 谢白鹭:“……”那她哪里知道!她只是觉得提起凌凇跟野狗抢食特别爽而已,管它合不合逻辑,反正又不是她杜撰的。 凌凇轻抚谢白鹭的后颈,微笑道:“这种瞎话以后就不要说了,宗晟那里我也会去提醒。” 是提醒还是暴揍那就不好说了。 谢白鹭只觉得被他触碰的皮肤都起满了鸡皮疙瘩,乖巧点头:“原来是假的呀,我说堂堂凌家怎么能如此虐待你呢。” 凌凇道:“放狗咬人还是有的。” 谢白鹭大惊:“什么,是谁?凌弘吗?” 她蓦地看向凌亦烛,愤怒道:“凌家主,您好歹是一家之主,凌家这么大的家族,连一个小孩儿都容不下吗?凌弘是您的儿子啊,您连儿子都教不好,还想来管凌凇哥哥,您哪来的自信啊!” 太久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凌亦烛盯着谢白鹭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冻毙。 谢白鹭既然已开始发疯,便会将发疯进行到底,不是说她对凌家很重要吗?就看看凌家主能忍到什么地步了。 她一副害怕的模样抓住凌凇的手臂道:“凌凇哥哥,你是不是打不过凌家主?” 凌凇道:“那是自然。” 谢白鹭一脸认真:“那你可要好好修炼啊,哪天你能打过他了,一定要帮我报仇,他刚刚拿眼神杀我!” 凌凇顿时笑出声来:“好,我记住了。”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落在凌亦烛身上,往常喜怒不形于色的凌家家主,却被谢白鹭这个小辈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也是难得。 一般没人能将凌家主气到这程度,因为在那之前就已经被教训了,可偏偏谢白鹭对凌家重要,动不得,便只能忍下来。 能让五大世家家主都能如此忍怒的图谋,该是多大呢? 凌凇这回带着谢白鹭离开,凌亦烛便不再喊停,只是冷眼目送。 谢白鹭只觉得走出老远还能被那目光刺得凉飕飕的。 她感到了后怕,她这么疯地怼凌亦烛,人家还就忍下来了。她都能想象得到,要是被他们发现她跟凌凇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会死得多惨。 “凌凇的女人”这个标签,她决定要焊死在身上了! 因而,在离开凌亦烛老远,凌凇都松开谢白鹭时,她偏要往他身边挤,还娇滴滴道:“我怕有人暗杀我,凌凇哥哥可一定要救我啊!” 凌凇好笑道:“这么怕,方才不是说得很开心?” 谢白鹭一脸诚挚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旁人只会以为她是在为他出气,为她鸣不平,她的行为逻辑在凌亦瑶和凌亦烛面前都是一样的,但她和凌凇都知道,她是在帮凌凇疯狂试探凌家的底线。 目前看来,还没有探到底。 明知是假的,刚才谢白鹭看似维护他气得凌亦烛七窍生烟的举动还是愉悦到了凌凇,他略一思索,解下储物袋递给谢白鹭:“你选一样。” 谢白鹭一愣,竟然还有这样的奖励吗? 她惊喜地看向凌凇:“真的?什么都行,你不反悔?” 凌凇应道:“今天不反悔。” 谢白鹭:“……”淦,这意思是她要是挑过分了,他以后还会抢回去是吗? 是啊,杀了她,她所有东西不就都是他的了吗?送她东西,也只是让她暂时保管而已。 谢白鹭的情绪顿时没那么激昂了,既然不一定保得住,那就拿点她或许能用得上的东西吧。 她正要挑,在凌凇面前永远安静如鸡的小星突兀地冒出来,又立即躲了回去。虽然它不吭声,但它的出现已是一种提醒。 谢白鹭跟小星也有了同生共死的情谊,因而便没再看别的东西,挑了先前被凌凇拿走的水元素精石。 那枚木元素精石她也想要,如今原主人已死,她也不怕被人跟踪追杀了,但可惜只能挑一样。 凌凇见谢白鹭挑好了,便收回储物袋。 他抚了抚不知何时唤出的噬殇道:“我去找宗晟,你先回去吧。” 谢白鹭:“……我不回。” 她回去干什么,她也想看宗晟挨揍啊! 她补充道:“在凌家大宅不好动手吧?你们打到一半就会有人来阻拦了,我觉得还是把人骗出去打比较好呢。” 凌凇盯着谢白鹭,露出饶有兴味的神情:“怎么骗?” 谢白鹭微微一笑。 宗晟此刻正躺在一棵树上,翘着腿琢磨着凌凇和谢白鹭的事。 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个相处模式,怎么就能前一刻还喊打喊杀,后一刻就如胶似漆。 正疑惑着,他看到谢白鹭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像是突然看到了树上的他,她着急喊道:“快快,先带我逃出去,凌凇又要杀我了!” 宗晟:“……?”这是什么神经病道侣! 但谢白鹭神情太慌了,情况紧急,再加上先前就有他母亲要他带谢白鹭跑的事,因而他都来不及多想便赶紧跳下树,抱起谢白鹭便跑。 只要他拖延些时间,救援就能来了! 他跑出去老远才回头,正好看到那一袭红衣,不敢再看,飞得更快了。 但他依然抽空问谢白鹭:“你们又怎么了?” 谢白鹭说:“他还是觉得我跟你有一腿。” 宗晟:“……?” 他差点破口大骂,要是因为这种缘由,她就别来找他啊!那不就是坐实了凌凇的怀疑吗? 但宗晟可不敢停下去跟凌凇解释,他可不会听的啊! 因而宗晟跑得更卖力了,他飞出了凌家大宅,又飞出数十里,谢白鹭才突然道:“我觉得我不能连累你,你还是放下我吧,我会勇敢地直面他。” 宗晟:“……”那你一开始就别来找我啊! 宗晟想到先前谢白鹭确实成功将要杀她的凌凇安抚住了,便干脆放下了她,自己退开了些。 他这次非要亲眼看看,凌凇是如何被她说动的。 凌凇本就追得紧,因而到得很快,可出乎宗晟意料的是,凌凇根本未看谢白鹭一眼,径直飞向他,并远远地就劈来一剑。 本打算看热闹的宗晟险险避开,愕然又恼怒:“哥,你少听她的胡说八道,我跟她就没有关系!” 凌凇抚着噬殇微笑:“我知道。” 宗晟不解:“你知道?你知道还……”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2节 却听不远处谢白鹭大喊:“宗晟,你造谣你哥他跟野狗抢食的事被他知道啦,你说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连你哥跟野狗抢食这种谣言都敢乱说,我都不敢提起你哥跟野狗抢食这谣言呢!” 宗晟:“……”你他妈重复了三次! 宗晟很喜欢在凌凇面前嘴贱,但他一向怂得也快,因而立即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谢白鹭又道:“像你哥跟野狗抢食这种无中生有的东西,你再说一遍,你也有责任!” 当然她也说了,不止一遍,她也有责任,但她不管,她说着高兴,反正凌凇又不找她算账,不趁这次机会说,以后就没办法再说了。 凌凇遥遥瞥了谢白鹭一眼,最终还是将错都算在了宗晟头上,他笑得渗人:“来吧,弟弟。” 凌凇几乎不叫宗晟弟弟,除非是想杀他的时候。 宗晟一边心中哀叹自己的法宝,一边做出了战斗的准备,他知道逃是没用的,反而会因露出破绽而被揍得更惨。 他扬声道:“哥,你收着点,我很容易死的!” 以最嚣张的姿态说出了最怂的话。 凌凇颔首:“好,不杀你。” 于是,谢白鹭摸出了藏在了角落里的瓜子,寻了棵树坐着,远远地边看边磕瓜子。每次宗晟被噬殇的剑气刺到留下伤口,或者他被打落吐血,她都会捧场地鼓掌叫好,于是宗晟吐血吐得就更欢了。 小星探出头来,硬生生挤出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主人你厉害,让他们为了你兄弟相残!” 谢白鹭:“……”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确实也算是这么个事吧。 她把小星的手摁了回去:“不要为这种破事变出手来啊!” 第36章 等待 当宗晟破破烂烂地躺在地上时,谢白鹭吃瓜子都吃饱了。 只要凌凇揍的不是她,看他揍人确实是件能娱乐身心的事。宗晟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是他跟凌凇的境界差得太远,又没有凌凇越阶杀人的本事,刚奋起就被打趴下了。 最后他只能在还能说话的时候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臂:“哥,我要死了……” 凌凇看着宗晟这惨样露出一抹温柔浅笑,问道:“下回还乱说吗?” 宗晟道:“不敢了不敢了!”下回他还敢!但得等他再集齐一些法宝再说! 凌凇也不管宗晟的小心思,飞落在谢白鹭面前:“看得还高兴么?” 谢白鹭举起大拇指:“你真是太棒了!” 凌凇失笑,伸手道:“走吧。” 谢白鹭乖乖地靠过去,被凌凇揽着腰飞起,往凌家大宅飞去。 谢白鹭憋了会儿还是问出了口:“我们还要在凌家大宅待多久?”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奔赴自己那三个月没有凌凇的自由生活了。 凌凇的清润嗓音带着笑意从谢白鹭头顶传来:“就这么急?” 谢白鹭也笑:“确实,很着急。” 凌凇道:“再等等。” 谢白鹭:“哦。” 再等什么呢?她不知道,但她只能听凌凇的。 就在两人看到凌家大宅的时候,有一道清俊的身影拦在了二人的路上。 只见那是个面容英俊的青年,神情带着些许激动,却强自镇定道:“大公子,我叫凌辞,可以请您指教吗?” 谢白鹭看他那注视着凌凇闪闪发光的双眸,知道这位怕是凌凇的迷弟了。没想到啊,他竟然还能有不怕他的迷弟。 凌凇扫视对方,开口道:“不怕死?” 凌辞一愣,随即连忙摇头:“不怕。我非常钦佩大公子,您不靠凌家资源,只凭借着自己便走到如今,我很早便想见您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您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凌凇也像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略一停顿,便放下了谢白鹭:“等我片刻。” 谢白鹭拉了拉他的衣角,在他看过来时一笑:“凌凇哥哥,难得有人不怕你,你手下留情。” 凌凇笑道:“你不也不怕我么?” 谢白鹭轻捶了他一下,嗔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呀!不要伤了迷弟的心。” 凌凇不明白迷弟是什么意思,但他并未询问,也不曾应承什么,笑睨了谢白鹭一眼,迈步走向凌辞。 谢白鹭还记得在白岩城的时候,曾听说凌凇把两个凌家分支的金丹弟子打得重伤,他对凌家人也不会手软。只希望他能看在这个小迷弟粉他的份上,手下留情。 凌辞的天赋在凌家也属于顶尖的那批,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筑基巅峰,如今距离他突破金丹还早,倘若他能在突破之际来向凌凇挑战,那对他的突破会极有帮助。 可惜凌凇行踪不定,几乎不回凌家大宅,因而他只能逮着凌凇难得回来的机会请教了。 凌凇唤出噬殇,对凌辞道:“给你半炷香时间。” 凌辞连忙道谢,便拿剑摆出架势,朝凌凇袭去。 谢白鹭还是在一旁观战。 她看过许多顶尖修士的战斗,也多了几分见识。凌辞和宗晟身上都带着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作风,规规矩矩,面对凌凇这种生死间走来的修士自然是被碾压的份,不过两人修为差得大,而凌凇也难得的多了几分耐心,只守不攻,就像是老师在指导学生。 凌辞满脸严肃,一点儿不敢分神,每一次攻击都是全力以赴,但每一次都被凌凇轻巧化解,他也不气馁,情绪反而越来越激昂。 半炷香时间很快过去,凌凇最后用噬殇的剑身拍在凌辞身上,将对方打退,一句话未多说,便向谢白鹭走来。 凌辞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嘴角也溢出鲜血,可他面上却带着大大的笑容,扬声道:“多谢大公子!” 谢白鹭看着凌凇云淡风轻的神情,小声道:“看不出来凌凇哥哥还有这么心软的时候呢!” 她的声音颇有些幽怨,为什么就不能是对她心软呢?她也想要他手下留情放她一条生路啊! 一旁传来一道同样幽怨的声音:“对啊,哥对别人可真好啊,我才是你弟吧!” 谢白鹭侧头,只见浑身伤惨兮兮的宗晟已赶了上来,顶着破相的脸抱怨。 凌凇没理会宗晟,深深望着谢白鹭,嘴角微弯,眉眼含笑:“不是你叫我手下留情?” 谢白鹭:“……”这时候你倒是听劝呀!我让你放过我各走各路的时候,你倒是完全听不进去呢! 她挤出一点笑容:“那我就谢谢凌凇哥哥了呀!” 凌凇没再理会宗晟和凌辞,带着谢白鹭回到了凌家大宅。 今日这么一大通折腾下来,此时天色也晚了下来,在二人回到凌亦瑶的宅院时,青稞像是等了很久般现身,说是给谢白鹭准备好了饭食。 能有热食吃谁爱吃干粮啊,谢白鹭当然是愉快地接过青稞提着的食盒,回自己房间吃饭去了。 直到谢白鹭再次独自一人,小星才跳出来道:“主人,你快先把水元素精石安上。” 谢白鹭一想也有道理,等她离开凌家大宅,就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在这里她也暂时用不上神行诀逃跑,小星暂且掉线也没关系。 就听小星道:“等我下次醒来,我就教你龟息诀!只要有水的地方,你就可以完全隐匿身形和气息,哪怕那疯子有神识印记也找不到你!” 谢白鹭闻言心中一喜,虽然有很大限制,但有这样的效果已经很好了!神行诀也只能在露天的空旷地方才能一日千里呢。 她问:“以我的修为能持续多久?” 小星道:“大概一炷香吧!” 大概半小时,虽然有些少,但也算是一时的保命绝技了。 谢白鹭已经很满足了,她揉了揉小星白嫩嫩的身躯道:“你先前顶着凌凇的压力现身,就是为了提醒我拿这个吧?” 小星开心地说:“幸好主人看明白了,也选对了!木元素精石现在对主人没什么用呢!” 谢白鹭微微感到些愧疚,她当时虽然确实也顾及到了小星,但还以为它是想尽快让五星鼎变完整,没想到它是在替她考虑,它可真是,好实心眼啊,信了她的忽悠,就开始一心为她考虑了。 她摸小星的动作都更轻柔了些:“你放心,今后我不但会护着你,还会尽全力将所有元素晶石都找齐。” 小星开心地转圈:“我相信主人!主人你竟然能从那个疯子那里把被他抢走的水元素晶石拿回来,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呢!” 它的夸赞真诚极了,听得谢白鹭都要飘了,可不是嘛,不看过程,单看结果,她多厉害,能从凌凇手里把东西拿回来,别管是不是凌凇自愿的,就说是不是她亲自从他储物袋里拿回来的吧! 再想到未来的三个月,谢白鹭心情极好,美美地吃完了这一餐。 吃完饭之后,小星便将水元素精石融合,暂时掉线了。 谢白鹭干脆躺下睡觉,上一次小星掉线了一整天的样子,它说这次会更快,说不定等她醒来它就再次上线了。 第二日,小星还没上线,谢白鹭便又被凌亦瑶请了过去,问起昨日她再一次被凌凇追杀的事。 谢白鹭满脸无辜:“我们闹着玩呢。” 凌亦瑶想到昨夜阿晟找她哭诉凌凇的心狠手辣,又向她讨要了许多法宝,对谢白鹭的说法多少有些不信,她关切道:“你们若有什么误会,还是要尽快解开,不要伤了你们的感情。” 谢白鹭道:“您放心,我们已经没事了!” 凌亦瑶便也只好点头道:“那就好。凇儿说要闭关两日,这两日你有什么想要的便去找青稞。” 谢白鹭也是满口应下来。 等她回了自己房间,小星也上线了:“主人,我回来了!” 谢白鹭也不浪费时间,让小星教她龟息决。 龟息决同样是五个手诀,学起来不难,她很快便全部记住,不过因为她不想让凌家人以及凌凇知道,暂时没办法找地方实践。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遍遍地练习增加熟练度,她有种莫名的紧迫感。 凌凇说要再等等,然后今日干脆闭关了,可他最近又没受伤,前段时间才刚进境,闭关做什么?她有理由怀疑,他是在拖延时间,他在给某些人时间做出应对,而有动作就会有破绽。 凌凇去禁地的事,有正当理由应付凌家,但他毕竟去了禁地,而看凌亦瑶和凌亦烛的样子,禁地里绝对有什么是他们不想让凌凇发现的,因而哪怕他们暂时放了心,也总有别人会心存疑虑。 这是她从凌凇的态度上判断的。本来嘛,都已经借她敷衍过凌亦烛这个家主了,他为什么还要等?那只能说明,他认为或者他知道他父亲的事里还有别人参与,这个别人指的是非凌家人。 能跟凌家家主一起参与这事的,是什么级别?她可不得赶紧练好保命绝技? 凌凇果真闭关了两天,谢白鹭也不出房间,只在屋子里修炼,食物自有青稞会送过来,她可不想出意外。 凌凇来找谢白鹭时,凌亦瑶也来了,可能是知道他要走了。 母子两人也没什么依依惜别,凌凇带上谢白鹭便走,而凌亦瑶也只是目送他离开。 等凌凇带着谢白鹭离开凌家大宅有数十里了,谢白鹭赶紧道:“凌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吧!” 不管凌凇有什么目的,要引出什么人,都不关她的事,她想赶紧跑,免得血溅她身上。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3节 凌凇似笑非笑:“谢姑娘真是什么都能猜到啊。” 谢白鹭装无辜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尽快离你越远越好而已。” 凌凇笑望着她:“宗晟还在后头跟着。” 谢白鹭无语了:“……他还想干什么啊!” 都被凌凇那样揍了,怎么还能犯贱跟过来?就这么想死吗? 凌凇道:“那就只好委屈谢姑娘再忍忍了。” 谢白鹭还能怎样,当然是只能笑着应好啊。 因为不用谢白鹭使力,凌凇也不跟她说话,她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直到凌凇突然停住身形,她也陡然清醒。 两人前方半空中有一个带着纯黑面具的黑衣人。 看到那人的那刻,谢白鹭便紧张到下意识抓住了凌凇的衣襟。 这下血真要溅她身上了。这个黑面具人身上的气息幽深不见底,她从那两个元婴邪修身上都没有过这种感觉,而打那个邪修师兄凌凇都去了半条命,那眼前之人呢? 要是往常她一定鼓掌叫好,可这次对方很可能是冲着凌凇父亲的事来的,她这个半知情人士,不会被留活口。 凌凇饶有兴致地望着面前之人,微笑道:“来杀我吗?” 黑面具人一声不吭,取出一柄看不出任何特征的,普普通通的长剑,跟谢白鹭在聚宝阁买的长剑差不多。 她还注意到他身上的黑衣也没有任何标志。 这是不想让人发现他身份。可是,以对方的修为,难道还怕他们两个有机会逃掉吗? 对方是在做戏,其实不是想杀凌凇?还是说,对方是在忌惮凌凇的实力?但凌凇修为跟对方差得远呢,除非……对方忌惮的是凌凇的红眼失控状态。 “鹭鹭,等我一会儿。”凌凇抚了抚谢白鹭的脊背。 谢白鹭听到这称呼,便也仰头担忧地看着他道:“你要小心,我等你。” 凌凇将谢白鹭放下,而那黑面具人一直没有动作。 谢白鹭有点想马上用神行诀逃走,但她又有点想看他们会打成什么样,万一能看到他们两个同归于尽呢?但下一刻她就不用纠结了,因为那黑面具人以气机锁定了她,她没法逃跑。 黑面具人没有先动手,而凌凇这次因跟对方修为差距大,也没有先动手,只先以噬殇自残,瞬间提升修为,紧接着他又掐诀,修为硬生生又提升了,越过元婴中期,到了元婴后期。 小星小声惊呼:“他真的疯了,竟然燃烧自身寿元强行提升修为!” 谢白鹭拧眉,看来这个黑面具人真的太难应对,凌凇怕是把压箱底的底牌都用上了。 说起来,凌凇知道他自己血脉有问题,那他对他的失控状态有了解吗?她觉得多半是有的,而且她估计他失控状态更厉害,但他在此刻出尽底牌,似是不太想进入那种状态。 使用秘法强行提升修为的每一个呼吸都在燃烧着寿元,因而凌凇在完成后便立即提剑向那黑面具人袭去。 黑面具人身形极快,鬼魅一般,轻巧地躲开了凌凇的攻击,凌凇连剑风都没扫到对方一下。 但凌凇连一个停顿都无,噬殇如同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划过优美又危险的弧度,接连不断地袭向那黑面具人。 然而,每一次那黑面具人都能完美避开,他只守不攻,像是一个严厉的导师在冷冰冰地考校弟子的学业。 某一时刻起那黑面具人开始反击,他只是轻轻震荡灵力,长剑上的剑气便逼退了凌凇,之后长剑便没再收回,一招一式看似简单,却又封锁了凌凇所有退路,没一会儿凌凇便被剑气切割出无数伤口,那一身红衣愈发艳丽。 谢白鹭是第一次看到凌凇面对敌人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她一边紧张地看着他对敌,一边想试着冲破黑面具人气机的封锁。 今天凌凇看样子凶多吉少,她可不想给他陪葬! 许是那黑面具人跟凌凇的战斗多少牵扯了一点注意力,谢白鹭感觉到身上气机的松动,连忙掐动神行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神行诀最后一个手诀落下时,她心神一松,整个人化作白光。 可她这道白光尚未飞出去,突如其来的一剑便阻断了她的逃亡,她重新现出身形,捂着洞开的腹部吐出一大口血。 原来,凌凇先前在目魔领域中拦不住她,只是因为他修为不够高,修为高了,连她已经成功的神行诀都能拦住。 视线逐渐模糊之际,谢白鹭看到那染血红衣挡在了她面前。 凌凇的声音冷静里又透着疯狂:“你伤了她。” 那一直不曾出声的黑面具人忽然道:“你能如何?”他的声音嘶哑苍老,听着应是经过了伪装。 凌凇没有回答,身形比刚才更快,全然不顾己身地向那黑面具人袭去,他不防守只攻击,没一会儿本就满身伤痕的身体便鲜血淋淋。 可是,他依然撼动不了黑面具人,两人的修为差距太大了。 谢白鹭见凌凇徒劳地反击着,但却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她想撑着,但伤势太重,哪怕小星在不停焦急地叫着她,她还是昏了过去。 只是在昏迷之前,她仿佛看到了一双连眼白都染了色的红眼睛。 第37章 棋子 谢白鹭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老地方,当她抬眼,才意识到自己昏迷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半空中,那道红色身影几乎只能看到残影,而原本压着凌凇打的黑面具人,此刻躲闪得很勉强。 她听到小星焦急的声音还在耳边:“主人,快醒过来啊!” 她低声道:“我醒了,小星。” 小星顿了顿,随即激动道:“太好了主人,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吓人,我还以为你人没了!” 谢白鹭道:“放心,死不了。” 她慢吞吞坐起身,发觉其实伤没她想象得那么重,只是刚才落地的冲击太大,因而才会令她昏迷过去。 她早前穿戴好还嫌人家涩涩的护心镜早已碎裂,正是它帮助她吸收了绝大部分剑气,她才不至于丹田损毁。 她心有余悸地往黑面具人那里看了一眼,心想对方此刻多半是注意不到她了,但她有点心理阴影,不太敢继续用神行诀跑。 正好她看到不远处有个小水塘,她要是躺在里面,刚刚好能遮住她整个人。 谢白鹭便趁着天空两人打得热闹,边悄悄挪过去,同时小声问:“小星,这个龟息诀是可以光学隐身的吗?” 小星:“……?”又遇到了听不懂的词! 谢白鹭赶紧解释:“比如前方那个水塘很浅,我躺进去,别人也能看到我,但我用了龟息诀后,别人还能看到我吗?” 小星明白了,立即道:“主人放心,看不到的!” 谢白鹭赶紧跑到水塘里躺下,这水塘只到膝盖,躺上去之后,她还能清晰地看到天空中正发生的一切。 她立即掐诀,在龟息诀发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似跟整个水塘融为一体,整个人都变得相当宁静。 天空中,凌凇双目连眼白都是赤红的,如同没有神智的杀戮机器,连噬殇都被他舍弃,他只以双手为武器,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此刻如同最可怕的绞肉机,倘若被它们触碰到,便会被生生撕下一片肉来。 黑面具人此刻手臂上就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是他一开始不慎被伤到的,在发觉怎么都躲不开凌凇的攻击之后,他也生了戾气,不再躲闪。 然而,凌凇的攻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猛烈,在某个瞬间被凌凇一爪掏穿腹部之后,黑面具人心中终于生出难得的恐慌。 就在他陷入颓势打算逃走之际,一个鼎状的法宝突兀出现,罩在凌凇头顶,他顿时痛苦地抱住了脑袋,直直坠落地面。 另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黑衣人出现,与黑面具人一起漂浮在半空中,望向坠落下方已经不动的凌凇。 黑面具人捂着腹部的伤,声音暗哑狠厉:“再让他升境,我们就要控制不住他了。” 白面具人声音同样嘶哑难听,不辨男女:“你太急了。” 黑面具人道:“该怪的是凌家那个蠢货,竟教他去了禁地!倘若被他发现……事情可就不成了。” 白面具人环视一圈道:“那小丫头呢?” 黑面具人也往下看,无果,便道:“竟教她逃了!” 白面具人道:“你还想杀她不成?她若死了,上哪去找第二个?” 黑面具人道:“我只是想试试她够不够格。凌凇倒真是极在意她,都为此激发血脉了。” 白面具人道:“走了,之后少插手,免得坏事!” 黑面具人沉默片刻,似不怎么服气,半晌才道:“一年。一年内若你们不动手,我也会动手,不能再让他成长下去了。” 白面具人没吭声,许是默认了,两人以神识将周边都犁了一遍,确认没有开了神智的妖或者人,又把被提前打昏的宗晟丢远了些,才相继离开。 谢白鹭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可是她此刻还在龟息诀的影响下陷入与整个小水塘融为一体的状态,脑子里没有多余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龟息诀自动解除,她从水塘里钻出来,慢慢走到离凌凇还有一丈远的位置。 他满身是血,双眸紧闭,惨兮兮地躺在泥地上,从胸膛的起伏来看,他还活着。 但谢白鹭还是没敢靠近,她此刻才感觉到,方才看到的他那失控时的战斗力有多惊人,而且当时他身上有一种非人感,不言不语,只懂得杀戮。 她回想着刚听到的两人对话,只觉得有点讽刺,看着吊炸天的凌凇,其实也不过是旁人的棋子,他的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只是,那些执棋者可能也没想到,凌凇也在反过来算计他们。他们以为凌凇真爱她爱到不可自拔,实际上这不过是凌凇演的戏,是他要让他们那样以为。 谢白鹭正想着她是先走,还是等凌凇醒了道个别再走,把戏演演完,就见宗晟匆匆跑了过来,一看到地上的凌凇便喜道:“我哥死了?” 谢白鹭:“……”她倒是想啊,但她可不敢去补刀。 就刚刚那个血脉激发情况下的凌凇,黑面具人可以跟他缠斗,她一个照面就没了。她现在就特别庆幸上次足够谨慎,跑得快,哪怕迟一点小命就要交代了。 她蛊惑道:“他刚刚被人偷袭,受了重伤,昏迷了。你说怎么办啊?” 宗晟看起来并不知道关于凌凇血脉的问题,她是不敢补刀,但万一宗晟敢呢?万一宗晟成了呢?宗晟不成的话她就马上回水塘里装死。 宗晟一听说凌凇重伤昏迷,面上喜色更浓,他已不掩饰自身动机地握紧手中黑色长刀慢慢向凌凇走去。 至于一旁站着的谢白鹭,一个筑基,他还不放在眼里,等他杀了凌凇再灭口就好。 宗晟一步步往凌凇走去,但每一步的步子都越来越小,他越走越慢,最终如同定住了似的,停在距离凌凇还有半丈开外。 他发现自己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恐惧。 想到凌凇能死,他就很兴奋,可一想到他得自己动手,便陷于凌凇随时会醒过来的恐惧中不可自拔。 谢白鹭见宗晟仿佛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要不说宗晟只能被凌凇揍呢,宗晟又不知道凌凇可以诈尸,这么好的机会给他他却不中用啊! 虽然在心中说着宗晟是废物,但谢白鹭本人依然站在距离凌凇一丈开外,一步都不肯往前挪动。 而宗晟也站得笔直,站得稳固,跟谢白鹭一样丝毫没有挪动的迹象。 就在两个人门神似的站着的时候,凌凇吐出一口血,醒了。 这一刻,两人同样感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涌出失望。 凌凇慢慢坐起,长腿半屈着,看着边上站着的谢白鹭和宗晟,这有些熟悉的一幕勾起了他的记忆,他随意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勾唇一笑:“给我护法呢?” 只有谢白鹭懂凌凇的幽默,她故作开心道:“你终于醒啦,我和弟弟一直在等你醒呢,急死我们了!”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4节 凌凇扫视着两人,看着两人一个待在一丈外,一个待在半丈外,她的话真是毫无说服力。 宗晟也忙道:“对啊哥,看你不死我真的好急啊!” 谢白鹭:“……”你说出来了! 凌凇的目光落在宗晟身上,他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急忙改口:“不醒,是不醒!” 凌凇没理会他,慢吞吞站起身,看到不远处自己的噬殇,走过去捡起来,看向宗晟,咧嘴一笑,笑容明明很柔和却怎么看怎么阴森森的:“我现在重伤,想我死就自己动手,来。” 宗晟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蓦地往后急退数丈,口中忙道:“不来,我刚刚被人打昏了,头好晕,来不了!” 谢白鹭:“……”面对凌凇这么怂的话就不要嘴上犯贱了啊! 第38章 三个月 宗晟认怂认得快,凌凇自然也懒得搭理他,席地而坐。 谢白鹭也是重伤,便在不远处坐下。 宗晟自称头晕,跟凌凇和谢白鹭坐成了三足鼎立。 谢白鹭看到宗晟后脑勺还真有一个大包,看来说头晕不是说假的。 三人互相看看,凌凇道:“宗晟,谁打昏你的?” 宗晟面上浮现尴尬神色:“没看到。” 他好歹是个金丹,可是却被人悄无声息地打昏了,自觉丢人。 谢白鹭想,可能是那个黑面具,不然,宗晟就会看到凌凇激发血脉的样子,不会像现在一样淡定了。 凌凇的目光又转向谢白鹭。 谢白鹭道:“我昏过去了,醒来就看到你昏在那里,但没看到那个戴黑面具的人。” 她当然不会告诉凌凇,自己都偷听到了什么,她还指望着那个所谓的“一年”之期呢。 那两个黑白面具跟她有信息差,自然不会像喂设定一样把事情真相都一五一十说给她听,她只能听个大概。 他们在设计凌凇,想知道她对凌凇是不是真的很重要,如果是的话,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并且要在凌凇的修为提升得太高之前。这次试探或许同样也有得知他血脉激发后实力怎样的意思,显然这会随着他修为的提升而提升。 幕后之人不是想杀凌凇,而是要用凌凇的血脉来达成某样目的,这目的需要她这个凌凇深爱之人的参与。什么事要一对深爱的情侣一起参与? 她发现这么一总结,好像还是要生个带凌凇血脉的小孩。但若只是如此,根本不需要凌凇深爱她吧?他们完全可以把凌凇抓起来,强迫他配种。 而且,那两个人也完全没有提及生子的事,只有凌亦瑶提及了,说明能生子更好,不能也不要紧。 她想到刚才那黑面具伤了她之后,凌凇便红眼睛了,那黑面具看着挺满意这一点。 会不会是,他们要利用她这个凌凇的深爱之人,来让他激发血脉,以此达成某个目的?但是怕深爱之人的分量不够重,如果能加个孩子就更好了。爱人和孩子都陷入危险,才能更稳妥地令凌凇激发血脉。 可是,刚才不就是达成目的了吗?为什么还要等待?他们还在等什么?是前期布置还没做好吗? 谢白鹭觉得脑中的线索已逐渐连成一条线,虽然枝蔓还不清晰,但主干已经明了。 她突然觉得“凌凇的女人”这个标签她倒也不必焊死,她不想当那个必须陷入危险的工具人啊! 凌凇差不多是亲眼见谢白鹭昏过去的,并未对她的话起疑,只是沉默着思索。 宗晟按捺不住地问道:“哥,你惹到谁了啊?” 他虽然没看到人,但从对方能悄无声息地打昏他这一点来看,对方很可能是分神,分神大佬虽然并非屈指可数,但也是有数的,而且对方肯定不是邪修,不然他就醒不过来了。 凌凇道:“你可以滚了。” 宗晟:“……?” 他差点跳起来:“哥,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走的,我不能白白被人打了头!” 凌凇唤出噬殇。 宗晟这回是真的跳起来,一溜烟跑得飞快。 谢白鹭觉得宗晟贱得都有点可爱了,前提是不犯贱到她头上,毕竟她打不过他。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谢白鹭看了看他惨白的神色道:“你答应给我三个月,那么就此别过。” 凌凇抬眸看她,她此刻的神色比他好不了多少,亦是同款的苍白。 他眸色很深,漆黑瞳孔中似还能看到尚未退去的鲜红,里头倒映着谢白鹭故作镇定的脸。 面上的血迹衬得他的面色愈发的毫无血色,这张英俊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谢白鹭,似在决断着什么。 隐隐的杀意令谢白鹭头皮发麻,她隐约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她先前没有立即跑,一是当时宗晟来了她也不好跑,二则是她不能跑,免得凌凇怀疑她看到了他血脉激发的那一幕而决定立即来杀掉她。 神识印记尚在,她跑不了多远,不如留下才有更多操作空间。 见凌凇不语,谢白鹭很害怕今天的试探结果会让他改变想法,忍不住开了口:“我能做的都做了,今后在别人面前我也不会露馅的,你放心。” 她这是在提醒凌凇,她还有用,他还需要留着她来稳住“他们”。 凌凇听明白了谢白鹭的暗示,但他仍然在犹豫,第一次这样举棋不定。 今日那戴黑面具的出现,让他的愤怒升到了顶点,哪怕他多年不在凌家大宅,还是被算计着。 他们想用别人吊住他,不让他发疯么?可他父亲当年不也有他母亲和他,依然发疯残杀凌家人。 他不想让他们称心合意。他想看到,倘若他们得知他前一刻拼死护着的女人,后一刻却被他杀了,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 他本就是要杀谢白鹭的,提前杀了也无妨。她确实给他带来了趣味,但接下来他不需要了,他有别的事要做。 杀意顿起,但他说出口的话却是:“好。三个月。” 他给她最后三个月。 他顿了顿,在谢白鹭面露喜色打算立即离开时,他再道:“这三个月你跟我一起。” 谢白鹭:“……?” 她想跳起来骂人,说好的三个月自由呢,跟他在一起不就跟坐牢一样的? 她面色不好看,说话也不好听起来:“凌公子,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 凌凇道:“三个月,还是马上死,你选一个。” 谢白鹭:“……能跟在您身边三个月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两人都需要疗伤,凌凇打坐时,糟心到并不想看到他的谢白鹭借口去打个兔子走开了。 看不到凌凇后小星便蹦了出来,声音很丧:“主人,我们好难啊!” 它叹了口气。 谢白鹭也是面色颓然。 因为那一年之期,她甚至想好这三个月时间找一个秘境躲起来,离得远了神识感应就没那么精准,她待在秘境里好好修炼,熬过一年,她就能出头了。 可他偏偏要让她跟着他。 她能很明显感觉到他的杀意,他甚至差一点就要动手了。 凌凇本来就知道得比她多,哪怕她偷听到的事没告诉他,他根据事实做出的判断应该跟她差不多。 他的兴趣已经转移,这猎杀游戏比不上他探究他父亲的事,那么他一定会想赶快收尾。 巧的是她这个猎杀游戏的主角也恰好掺和进他父亲相关的事里,留着她固然可以稳住幕后之人,可杀了她也能让幕后之人方寸大乱,打乱他们的计划。 凌凇以往都是随便她跑,可这次反常的要她跟他一起,自然是为了随时掌控她的行踪,当时间到了,想杀她可以随时杀。 或许她还该夸他一句信守承诺,说好三个月后杀就三个月后杀。 谢白鹭心情极度郁闷,在地上画了个简笔画小人,拿匕首戳了半天才稍微解气。 行啊,跟他在一起就跟他在一起,她就让他看看她惹祸的本事,看看是他先杀她,还是她先坑死他! 谢白鹭跟凌凇隔了好远各自疗伤,等她结束,凌凇早不知何时站在她不远处盯着她。 谢白鹭浑身一激灵,立即起身道:“我好了。” 虽然他说三个月,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若是改变主意,她也反抗不了。 没了观众,两人之间自然不会再有那些黏黏糊糊的话语和动作,凌凇扣住谢白鹭的肩膀,带着她飞离这片区域。 两人很快到了一座名为暨城的城镇,随便选了个客栈,一人一间上房,是凌凇付的钱,他丢出灵石眼也不眨。 谢白鹭慢慢有了点白吃白喝的愉快,苦中作乐嘛。她好好洗漱过,便也不管凌凇,出门溜达。 从客栈伙计那里她已经听说,这座城市也是凌家管辖的,因而她刚出客栈就看到穿着凌家衣服的修士匆匆走进来也就不奇怪了。 凌凇从来不知遮掩,他的样貌衣着又太过明显,只怕他刚入城,凌家就接到消息了。 谢白鹭很遗憾,这里没有什么高阶修士,她没法搞事情。 溜达路上,谢白鹭看到了这里开的聚宝阁,脚步一转走了进去。 里面跟她在其他城市看到的差不多,她这边逛逛,那边看看,最后走到卖法宝的男修面前,看着对方严肃问道:“我是凌凇的爱侣,能削价吗?” 男修:“……?” 谢白鹭本着凌凇的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又问:“能记在他账上吗?” 男修有点被谢白鹭搞懵了,但凌凇的名头实在有点唬人,他小心翼翼道:“客人可有凭证?” 谢白鹭道:“没有,但他人在福来客栈,你们可以去问。” 谁敢去问啊!那可是凌凇,去问搞不好会被杀! 而且,他们也不觉得有人敢打着凌凇的旗号招摇撞骗,但做生意的总不能这样随意,因而男修最后还是找来了聚宝阁的分店主,一位金丹修士,姓曲。 曲店主是依附凌家的修士,能在聚宝阁当分店主的交际本领自然不错,他听手下说明事情原委后客气笑道:“客人看中了什么?我们可以为您护送回去。” 既不得罪对方,又能借着护送的名义看看是不是真是凌凇的人。 谢白鹭也没客气,她的护心镜为保护她阵亡,她想搞点新的防御法宝,便又新挑了一块玉佩形的防御法宝,被动型,可以抵抗金丹中期全力一击,价值一万五千八百灵石。 她的法宝坏掉是凌凇的锅,她占他便宜不觉得心虚,但她也怕凌凇翻脸,因而没有狮子大开口,就选了这一样。 曲店主亲自护送谢白鹭回福来客栈,令人吃惊的是,当他们到达时,客栈大堂里正站着十来个凌家修士,个个表情如丧考妣。 谢白鹭脚步一顿,后头却传来一道大力,一个粗犷男声道:“好狗不挡道!”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5节 她往前踉跄了下才站稳,回头看去,见是一个高大的男修,在那男修走进来之后,后面有个娇小的身影,正双手被绑,抽抽噎噎地跟在他身后。 那小身影恰好在此时抬头,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复眼。 ……嚯,好猎奇啊! 谢白鹭瞬间明白了对方是妖,刚刚被推的那一下她都不气了,好奇道:“这是什么妖?” 高大男修理也不理谢白鹭,但那小妖却抽泣着说:“姐姐,我是苍蝇成妖。” 嚯,好家伙,这竟是她那素未谋面的苍蝇妖好友啊! 谢白鹭想到她曾经胡诌的苍蝇妖,顿时感觉到了缘分,她抬手一拦,在那高大男修不耐烦地看过来时,她龇牙一笑:“你完了。” 高大男修拧眉,正要发句狠话,却注意到谢白鹭身旁的金丹修士,顿时停住。 曲店主并未插手,他还想看看谢白鹭所说是不是真的。 谢白鹭不负众望地说道:“你刚撞了我,没有道歉。我哥哥是不会放过你的。” 高大男修见那金丹修士冷眼旁观,以为只是路人,便也壮了胆气,哈哈笑道:“你哥哥谁啊?瞧你这一副穷酸样,你哥哥能是什么货色!” 谢白鹭惊叹道:“你完啦!你竟敢骂我的凌凇哥哥是什么货色,你好大的胆子啊!” 凌凇这个名字一出,在大堂里“罚站”的几个凌家修士也都面色惊异地看了过来。 高大男修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才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攀附那个疯子!” 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凌家人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并且齐齐后退了一步,像是怕血溅在他们身上一样。 与此同时,二楼,已换了一身干净红衣的凌凇倚靠在栏杆上,懒散地看着下方。 他刚沐浴过,身上似还有着水气,眉目英俊如画,微微勾着的唇角似彰显着他的好心情,只是那么随意地一站,就没人敢忽略他的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凌凇身上,然后隐晦地移到了那高大男修的身上,眼神中齐齐重复着一个意思:你完啦! 第39章 来做客吧 凌凇名声远播,修真界修士都自觉避开了他的红衣,哪怕没见过他的人,只要看到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便能认出他来。 更何况,这里是凌家地盘,而凌家修士都在场。 曲店主没有亲眼见过凌凇,但一见他,他就确认这就是凌凇本人,此时那高大男修口出妄言被听到,他还是先不自报家门了,免得被殃及池鱼。 被“罚站”的凌家修士中领头的那人,见凌凇都出来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公子在此,岂容你放肆!” 他虽然没见过谢白鹭,但这位姑娘可是大公子放在心尖上的人,连凌亦瑶长老都见过她了,似是对她很满意。 高大男修是有几分莽气在的,他既然能当着凌家人的面提及“疯子”这个称呼,面对凌凇时倒不至于那么不堪。 可他是筑基,凌凇是金丹,他一个筑基说了金丹的坏话还被听到,道歉是一定要道歉的。 他忙垂下头恭恭敬敬道:“对不住,凌大公子,是我口出妄言了。” 凌凇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你该跟我的鹭鹭道一声不是。” 谢白鹭面上娇羞,心中无语,还我的鹭鹭,怎么不说我的心肝宝贝儿啊? 她微抬下巴一脸矜骄:“赔礼道歉,我才会原谅你。” 不管高大男修心中是怎样想的,哪怕他握紧了拳头,还是老老实实给谢白鹭道歉:“对不住,是我没长眼,撞到了你。” 谢白鹭道:“赔礼呢?” 高大男修心道,这是想讹诈他啊!他这暴脾气,根本忍不了这个,但凌凇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而她身边还有个金丹,他哪怕想突然出手挟持她都不可能,只得憋屈道:“不知怎样的赔礼能让你满意呢?” 谢白鹭没跟他推拒,点了点他身后道:“我看那只小苍蝇妖就很不错。” 高大男修早在谢白鹭对苍蝇妖展现兴趣的时候就有预料,早知刚刚那一撞会撞出这种麻烦来,他今日就不该进这个客栈。 谁知道那疯子好好的凌家不待,非要住什么客栈! 高大修士心里憋屈,但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想法,他怕那疯子突然动手杀人,那他就真是亏大了。 于是他将手中绑着小妖的绳索恭敬送上,试探性地道别。 谢白鹭摆摆手,注意力都落在那苍蝇妖身上。 高大修士暗自松了口气,赶紧跑了。 小苍蝇妖眼里含泪好奇地盯着谢白鹭看,表情懵懂:“姐姐,你就是我的新主人吗?” 苍蝇妖是少年模样,但因为神态纯良而颇有些男女莫辨,他眨了眨那双似有琉璃色的复眼,这双眼睛看久了竟也觉出几分漂亮来。 “不是哦,你是你自己的主人。”谢白鹭边说边帮他松绑。 那抓住苍蝇妖的男修也不过就是筑基修为,因而谢白鹭并不怕放了苍蝇妖他会对自己如何,再不济,她旁边这些修士也不是吃干饭的。 凌凇依然懒散地看着谢白鹭仔细温柔地给苍蝇妖松绑,因为几乎是个死结,绳子的材质又好像是某种妖兽皮,她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曲店主觉得凌凇此刻的心情似乎尚可,便出声道:“大公子,我是凌家在暨城聚宝阁的分店主,今日您的爱侣在我处购买法宝,怕有不妥,因而特意护送她回来。” 凌凇狭长双眸扫了谢白鹭一眼,她此时已经成功给苍蝇妖解绑,露出纯良笑容:“我也是为了不给凌凇哥哥拖后腿,买的是防护法宝,哥哥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凌凇轻笑一声:“我怎么会怪你呢。” 亲眼见到两人这样打情骂俏,曲店主便也放心了,他还有事,便没再久待,告辞离去。 在原本“罚站”的凌家修士眼巴巴的目光注视下,凌凇挥手道:“都滚吧。” 一行人如蒙大赦,赶紧跑了。 谢白鹭拉着苍蝇妖回自己的房间,不过房门关上之前,凌凇走过来站在门口,她就干脆不关房门了,领着苍蝇妖在椅子上坐下。 凌凇意味深长道:“原来你真有苍蝇妖朋友。” 谢白鹭:“……”他明知道这是她刚认识的。 她硬着头皮道:“厉害吧,苍蝇也能成妖。” 凌凇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但也并未离开。 谢白鹭也不再理他,对苍蝇妖道:“我叫谢白鹭,你叫什么名字?” 苍蝇妖此刻已平静下来,哪怕再懵懂也知道遇到了好心人,他乖巧回道:“我叫苍苍。” 谢白鹭:“……”就很敷衍。 她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送你出城,找你的亲朋?” 苍苍怯怯道:“姐姐真要放我走吗?我前一个主人说想要我暖床,姐姐不需要吗?” 谢白鹭:“……谢谢,不需要。” 苍苍看了看斜倚在门边的凌凇,了然道:“我懂了,姐姐已经有了暖床的哥哥。” 谢白鹭:“……”都不知道他这是真懵懂还是假懵懂。 她瞥了凌凇一眼,他神情淡淡,对苍苍的话并无反应,她虽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杵在这里,但怕问了他反而不让她管苍苍的事,便当他不存在。 她强行转回话题:“我送你跟你的亲朋汇合吧,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她曾随口胡诌苍蝇妖,真慧说没听说过苍蝇能成妖的,可她偏偏就遇到了一个,这种缘分让她不自觉对苍苍感到亲近,想帮帮他。他这么弱小,要是她不陪他找到亲朋,只怕刚出客栈又要被人逮住了。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她想试试凌凇对她的宽容度有多少。因为她身上还有他的神识印记,因而她在暨城乱逛凌凇也不会管,她不必时时刻刻被看管在他视线之下。 如果他觉得她老管闲事很烦,又懒得插手,就干脆自己走了,那她可就太高兴了。 苍苍眨了下那双复眼才有些羞愧地说:“我其实是偷偷溜出来的,等找一个空旷的地方,便能直接回到大王的妖域。” 大王?妖域? 苍苍却已直接上手,扯开了他的衣领,露出一片粉色桃花瓣印记,那桃花瓣像是某种彩色的刺青,非常生动。 他抬手轻轻一碰,竟然把原本看起来只是图样的桃花瓣抠了下来。 他献宝似的说:“姐姐你看,这就是进出妖域的信物哦。” 谢白鹭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苍蝇妖也太单纯了一点吧,难怪会被人抓了。也就是这桃花瓣藏得隐蔽,不然他连回家的方法都没了。 她道:“我这就陪你出城吧,你回去后就别再出来乱逛了。” 苍苍点头开心地说:“谢谢姐姐,你真是人修中难得的好人啊!我很喜欢你,想请你去妖域做客,你愿意吗?” 这个却不是她能决定的。 谢白鹭正想拒绝,却听凌凇道:“好啊。” 谢白鹭扭头看他,他神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从他站在这里起,就展露出异样了,是这个苍蝇妖有什么问题吗? 谢白鹭不自觉地往后坐了坐,离苍苍稍微远了那么点,才笑道:“凌凇哥哥愿意去的话,那我也愿意。” 苍苍有些为难道:“大王不欢迎外人呢。” 谢白鹭:“……”那你还邀请我,我就不是外人了吗? 凌凇道:“你带路,还是我杀了你自己去。” 苍苍吓得窜起来躲在谢白鹭的椅子后头,企图遮挡住身形,小小声道:“我带路,我带路!” 谢白鹭望向凌凇,对上了他幽深的双眸,刹那明白过来,他或许是冲着那个大王去的。 凌凇要去搞事,她也拦不住,自然只能将苍苍拉出来,问道:“你们大王是谁,修为如何?” 她的问话目的性明确,换来凌凇一声轻笑,苍苍抖了抖,不敢看凌凇,只小声对谢白鹭道:“我们淡泠大王是千年桃花妖,她可厉害了,已经有分神修为了哦!” 哦呵,分神修为啊,那凌凇要是去挑衅很可能会死吧! 那黑白面具估计都是分神修士,比凌凇高两个大境界,凌凇也只有激发血脉了才能打过那黑面具,可还是输给了白面具的法宝。 谢白鹭颇有些迫不及待道:“那我们就快点出发吧,送你回家!” 她向来不怎么掩饰想杀凌凇的心,凌凇也从来都无所谓,二人貌不合神也离,当即带着苍苍动身。 苍苍很怕凌凇,一直缩在谢白鹭身旁,他才是少年模样,身高才到谢白鹭肩膀,小小的一只,颇为惹人怜爱。 在三人出城路上,凌凇走在前方,苍苍跟在谢白鹭身旁自以为小小声地说:“姐姐,你的哥哥有点吓人哦。你不怕他吗?” 谢白鹭故意道:“别看他这样,他其实很爱我呢。” 苍苍似是不懂爱是什么,茫然道:“这也是爱吗?可我们大王爱夫人,天天对夫人笑呢。” 谢白鹭敷衍道:“爱有不同表现方式嘛。”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6节 苍苍怔怔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 等到了城外,苍苍再次抠下那瓣桃花瓣放在手心,注入灵力,刹那,桃花瓣浮起,化作一道不停旋转的漩涡,慢慢扩大,很快变成了一人高。 苍苍拉着谢白鹭便往里走,但凌凇及时按住谢白鹭的肩膀,没被他们甩开。 漩涡之后是一片鸟语花香。 苍苍手一扬,将漩涡重新变回的桃花瓣收好,这才冲谢白鹭笑道:“姐姐,这里就是淡泠大王的妖域哦。你看漂亮吗?” 谢白鹭环顾四周,入目便是苍翠古朴的树林,她正站在林外,另一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微风吹来,能闻到各种各样的香气。 这时,林子里飞出两只猎鹰,在来到他们面前时化作人形,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其中一个怒视着苍苍道:“你背叛淡泠大王带人进来?!” 苍苍慌忙道:“不是不是,他们救了我,我只是请他们来做客的!” 他懒得听苍苍狡辩,一刀砍向修为最高的凌凇。 凌凇没有吃亏的习惯,提剑挡住。另一个猎鹰妖修也迎上来,跟他同伴围攻凌凇。 他们都是金丹后期修为,跟此时的凌凇不相上下,凌凇应对起来不算艰难。 苍苍拉着谢白鹭便跑:“姐姐,我们快去见淡泠大王,见到她就没事了!” 谢白鹭心道,不,她可以没事,凌凇最好有事。 她跟着苍苍跑了会儿,望着他娇小的背影忽然道:“苍苍,你从前认识我吗?” 她总觉得苍苍有点古怪,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样单纯无害,而且第一次见面他就这么热情邀请她来妖域,再单纯也不该这么没戒心吧。难道真被她说对了,原身真的跟苍苍这个苍蝇妖是认识的? 苍苍紧紧抓着谢白鹭的手,回答得毫不犹豫,语气还是先前的单纯:“没有哦姐姐,我们从前不认识的。” 谢白鹭挣脱开苍苍的手,微笑道:“那你非要带我来妖域是为了什么?” 苍苍不得不停下,转头看向谢白鹭,神情依然怯怯的,他无辜道:“当然是为了请姐姐来做客啊!” 他忽然指了指前方喜道:“大王来了!” 只见一位衣着华美的绝色美人从半空降落,她怔怔望着谢白鹭的脸,忽然落下泪来,疾走几步,一把抱住了谢白鹭,柔美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我的乖女儿,你是来看爹了吗?” 被报了个满怀的谢白鹭:“……?” 不是,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因为分神的威压,她根本躲不开这位淡泠大王的熊抱,但她明明记得苍苍说过,淡泠是有夫人的,她当时默认对方是男的,那么挤着她脸快让她窒息的那两团是什么东西? 而且,淡泠还叫她女儿,他还自称“爹”!她这是在做梦吗,只有做梦才有这样奇奇怪怪过于时髦的设定吧! 第40章 替身 谢白鹭不想自己被闷死,好不容易才出声道:“大王,您认错人了吧?” 原身怎么说都是人类,对方是妖,不可能有血缘关系啊! 淡泠的哭泣声一顿,随即哭得更为婉转动人。 “你长得跟我女儿一模一样,一定是我女儿的转世吧!”她抽抽噎噎地说。 ……唔,这个好像可以有。 谢白鹭:“……有可能。” 既然人家都给她找好位置了,她不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太不识抬举了。先前冒认女儿是不行的,毕竟是分神大佬,不能乱认,但她都已经提出来了,对方依然给她找了理由,那以后再有什么就不能怪她了吧? 听到谢白鹭的话,淡泠终于松开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满脸欣喜地牵着谢白鹭的手往林子里走:“女儿,我们回家。” 谢白鹭不敢反对。 她算是明白苍苍的热情是出自哪里了,原来是看她的模样长得像大王早就去世的女儿,所以才非要将她带回来一解这位大王的相思之苦。 看起来纯洁无害的小苍蝇妖,心思还挺多啊。 那么凌凇呢,他非要跟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谢白鹭和苍苍跑得已经够远,在这里看不到凌凇和那两只猎鹰妖的动向,她不知道他们打得如何了。 谢白鹭很想借用桃花妖的力量干掉凌凇,但她不清楚桃花妖和凌凇有没有什么交情,不好轻易开口。 而且,这个桃花妖好歹是个分神大佬,直接上来就认女儿,多少有些太过随意了吧!不知这里头有些别的什么,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反正凌凇会循着神识印记找来,她先按兵不动等着看好了。 谢白鹭不提等等凌凇的事,苍苍也没提,依然带着单纯笑容跟在两人身后,毫无居功意思。 桃花妖应当是知道凌凇的到来的,但她也不说,满眼好像只有谢白鹭这个女儿,只想把她尽快带回家。 很快,谢白鹭看到了林中的一座木屋,说木屋也不合适,是用木头修建的城堡一样的建筑,看得出来没有什么规划,总共大约两层的建筑,每一层的层高都不同,左右两部分可以看出明显的拼合痕迹,就好像是两栋橡皮泥做的建筑被强行拼贴在了一起,楼层都对不上。 在这“大木屋”旁边,还有一座小木屋,看起来就古朴简单了许多。 淡泠带着谢白鹭进了大木屋,木头建筑,里头跟外面一样古朴自然,一切都是原生态,没有太多人工雕琢的痕迹。 到了二楼,淡泠领着谢白鹭进了一间房,一进去谢白鹭就被惊呆了,这里竟然是一间衣帽间,里面摆满了人类社会的衣服配饰。 淡泠道:“我的女儿这样漂亮,不好好打扮可惜了。” 谢白鹭道:“大人,我能看看您女儿的画像吗?我想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像。” 原身的模样虽然也算好看,但跟淡泠相比却差得远了。淡泠的五官都像是精雕细琢一般,一点儿瑕疵都没有,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神。她如此配合,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分神修为,还因对方的容貌让人难以拒绝。 淡泠一顿,面上露出怀念笑容:“我的女儿啊,真是乖巧极了。你先在此处等着,我去去就回。” 淡泠走了,苍苍却还在,他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般,兴奋地四下张望,随后指着一套粉色衣裙道:“姐姐,这套好看,你穿这个很美!” 谢白鹭没理会他,把整个房间逛了一圈,陷入了沉思。 这房间,靠外面的一半全是都是女装,但里面就都是男装了啊。莫非,苍苍口中淡泠的夫人是个男人?那为什么淡泠要自称爹?哪怕这里是女性为尊,也没必要用爹自称吧。 谢白鹭看向苍苍,苍苍似乎并未察觉到谢白鹭态度的冷淡,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她:“姐姐想好选哪一套了吗?” 谢白鹭道:“大王的夫人是女妖还是男妖?” 苍苍惊讶了一瞬才道:“夫人当然是女妖呀!” 谢白鹭指了指靠里的那些男装道:“那这些男装是?” 苍苍恍然道:“啊,那些是大王以前穿的呀。大王以前是男身,后来才变成了女身。” 谢白鹭大受震撼,原来还能这样的吗?所以淡泠从前是男妖的时候有了女儿,后来遵从内心变成了女人……这可比女装大佬牛逼多了! “那夫人同意的?”谢白鹭好奇道。 苍苍道:“正是因为夫人不喜欢大王的男身,大王才会为了讨好夫人变作女身。” 谢白鹭想……她不能再想了,再多想就要被人说政治不正确了! 她想到了真心真意真慧三妖,当时真心说他和真意认识是因为真意在他身上尿尿,她还觉得他们玩的挺花,没想到那才哪到哪啊,淡泠才是个中翘楚。 不等谢白鹭询问更多细节,淡泠便回来了,她手中珍视地捧着一个卷轴,递给谢白鹭。 “这便是夜流,我的女儿。”淡泠说着又动情地抹了抹眼泪。 谢白鹭慢慢打开卷轴,一个跟淡泠完全不同的女子跃然纸上。 那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哪怕只是不能动的画像,也能看出那是个灵动如精灵般的少女。 少女的五官跟淡泠一样精致,但两人长得并不一样,看不太出来亲缘关系。倒是确实跟她长得很像,但少女比她的容貌美多了。 谢白鹭斟酌着道:“大王,您女儿看起来跟您长得不太像,是像您的夫人吗?” 淡泠轻轻摇头:“她喜欢这种样貌,便长成了这样。” 谢白鹭有点羡慕,桃花妖是可以想长什么样就长什么样的吗?她当初要是穿成桃花妖就好了。 淡泠接着轻叹道:“当初我尚未遇到夫人呢。是我独自孕育了夜流,一点点看她长大,长成了跟我完全不同的模样,但我依然喜爱她……哪知她竟然如此早便离开了我。” 谢白鹭又一次震惊了。 苍苍说,淡泠原来是男身,为了讨好夫人才变为女身,可夜流却是在淡泠遇到夫人之前独自生的……也就是说,淡泠在还是男身的时候就孤雌生殖……不对,是孤雄生殖生下了夜流。 桃花妖可太厉害了,还能有这种设定呢! 谢白鹭觉得自己更羡慕了。桃花妖不但可男可女,还能想要小孩就自己生一个,完全不用麻烦别人,可真省事啊。 “您节哀。”谢白鹭安慰道。 淡泠轻抚眼角,抓着谢白鹭的手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女儿了,我以后定会对你好的。快,换一身你喜欢的,我带你去见你娘。” 谢白鹭老实听话,选了一身跟画上夜流相似的粉色衣服,替身嘛,她懂的,没看淡泠根本就没问过她的名字吗?所谓的转世也只是借口,对方只需要一个长得像她女儿的替身而已,她当然是配合点,越像越好。 谢白鹭换好衣裳,转了一圈,露出轻快笑容:“您看这样好看吗?” 淡泠怔怔地看着谢白鹭,连连点头:“好看,太好看了!” 她说完便牵着谢白鹭的手,下了楼,来到一旁那小木屋前,轻轻敲了敲门:“育卉,你看谁来了?” 小木屋内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淡泠不急也不恼,只面上带着期待温柔的笑容,安静地等待着。 吱呀一声,小木屋终于开了,出现一个长得颇为英气的白衣女子。 在目光落在谢白鹭面上的第一眼,她便惊得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要去抓谢白鹭时,被淡泠捏住了手腕:“育卉,别吓到了我们的女儿。” 育卉蓦地看向淡泠,神情冷厉,因情绪激动而胸膛起伏,片刻后她才收回视线,却依然忍不住将视线落在谢白鹭身上。 谢白鹭只觉得对方的视线有如实质,被看得如坐针毡。 这眼神……也不像是看相好的女儿啊?她好像闻到了狗血大瓜的味道。 育卉抽回自己的手,并未让两人进来,只冷冷地盯着淡泠道:“你想做什么?” 淡泠笑得柔媚动人:“育卉,你也很想念夜流吧。” 育卉闻言神情更冷。 淡泠搂住谢白鹭道:“你看,我们的新女儿,长得跟夜流多像啊。而且……” 她轻轻抚着谢白鹭的发顶道:“不知怎么回事,她的神魂不怎么稳呢。” 谢白鹭面色沉静,心里慌得不行。什么神魂不稳,是说她是穿越者的事吗?除了凌凇那边她是被迫主动说出自己的穿越者身份,至今还没有别的人知道她是穿越的,“夺舍”这事在修真界可属于禁忌啊,今日竟然被淡泠看出了端倪…… 这也就算了,淡泠好端端的提她的神魂不稳做什么?又说跟夜流长得像,说想念夜流……难道是说,她的神魂跟这身体不太合,更容易赶出来给别的神魂让位吗? 淡泠是分神大佬,自然没把她这个筑基放在眼里,当着她的面提这事也不奇怪。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7节 育卉沉眸看着谢白鹭,半晌转身回屋,将门关上。 淡泠轻叹,对谢白鹭道:“育卉跟我一样想念夜流,她这是太开心了。” 她抬起那只连指甲都粉嫩可爱毫无瑕疵的纤长玉手,轻轻抚在谢白鹭面上,眼神深邃迷离:“你说,夜流若回来了,她可会原谅我,再对我笑一笑?” 谢白鹭:“……”她忽然觉得,同样是要她的小命,凌凇可爱多了。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淡泠忽而道:“同你一起来的人修,是你什么人?” 原本谢白鹭还觉得,可以利用淡泠干掉凌凇,但如今这局面,淡泠若真干掉了凌凇,她就得沦为他人神魂的容器了。要是她能穿越回去还好,可要是在转换神魂的时候,淡泠瞬手将她的灭了,或者她的神魂失去身躯,也会彻底消散在这世间。 这么一想,她觉得还是凌凇赢过淡泠更好,好歹凌凇给了她三个月。 可凌凇多半打不过这个千年桃花妖啊,她不管是回答仇人,还是爱侣,只怕淡泠都会将碍事的给干掉。 见谢白鹭迟疑,淡泠浅笑道:“跟我来。” 谢白鹭被这笑容冻了下,跟着淡泠走入林中,没一会儿便看到了一个红色身影。 凌凇双手被绑,吊在一棵大树下,浑身血淋淋的,垂着头像是昏迷了过去。 谢白鹭一怔,淡泠的修为比她想象得还高得多,竟然能在给她拿画像的那短短时间里,就把凌凇打败抓住了! 她脚步只是一顿,便立即扑了过去,惊慌喊道:“凌凇哥哥,你怎样了?” 淡泠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放心,还没死呢。” 谢白鹭咬了咬唇,逼出一点眼泪,转过头看向淡泠凄声道:“大王,求你不要伤害他,您若能让他活着,我愿意听您的话,做任何事!” 要是凌凇死了,她一个人在淡泠手底下绝对活不了,必须留下凌凇这个变数。淡泠没有立即杀凌凇,不就是打算拿凌凇威逼她吗?那她就演给淡泠看。 凌凇睫毛微颤,睁开眼便看到了谢白鹭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他面前,恳求着那桃花妖。 她双眸泛红,眼角的泪要掉不掉,他想,她装得可真像呀,但心脏却不受控地漏跳了一拍。 第41章 当着面的密谋 “……谢白鹭。” 凌凇从喉咙口挤出这个早就熟悉了的名字,只是因为伤势过重,声音中气不足,反倒多了几分缱绻意味。 谢白鹭听到了,她回头看他时眼中还含泪,猝不及防对上他幽深双眸,她怔了怔才扑过来抱住他。 “凌凇哥哥,你醒啦!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埋在他充斥着血腥味的怀中,免得自己的表情有不到位的地方被淡泠看穿了。 幸好在苍苍面前她和凌凇的真正关系并没有暴露,不然这会儿淡泠若没有可以威胁她的东西,说不定会采取更激进的方法,凌凇也会死。 她怀疑淡泠要做的事很可能需要她配合,不然凌凇这个可以威胁她的“爱侣”根本就没有必要活着。 凌凇低头也只能看到谢白鹭黑黢黢的发顶,她抱着他的力道很大,勒得他生疼,就好像她真的在担心他。 他抬头看向桃花妖,阴戾一笑:“你会后悔今日不杀我。” 他话音刚落,谢白鹭便在他腰上掐了下。这时候就不要放狠话了吧!万一淡泠真的被激怒了呢! 幸好淡泠毕竟是千年桃花妖,见多了人事,面对凌凇的挑衅,她也只是柔柔一笑:“我怎会后悔呢?有你在,她才会好好听我的话。你若不甘,可以自尽,免得成为她的累赘。” 谢白鹭:“……”互相挑衅是吧! 她又掐了凌凇一下,仰头看向他,他也低头望来。 她情真意切道:“凌凇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没有你,我也活不了了!” 在淡泠听来,这是患难情侣的真情告白,但谢白鹭和凌凇都清楚,她的意思是他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让他不要作死。 凌凇眉目微扬,最终保持了沉默。 谢白鹭这才一笑,转身看向淡泠,又是一脸的担忧悲伤:“大王,可以放过他吗?我真的愿意听您的话。” 淡泠娇柔笑道:“我只能答应你,你若能听话,我便不杀他。” 淡泠虽然语气神态都是柔和的,却有种不容置喙的意味,谢白鹭便只好点头道:“那可以让我经常见他吗?” “当然可以,你愿意成全我,我自然也愿意成全你。”淡泠道。绑住凌凇的是特制的法宝,哪怕单独让她来看,也解不开,逃不掉。 谢白鹭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淡泠走了。 凌凇一直撑着头看着谢白鹭,直到她的背影也消失在林子里。 淡泠走在前方,脚步沉稳,看不出情绪如何,谢白鹭觉得淡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兴,是因为移魂过程中还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吗? 她说她想经常见凌凇,淡泠也没反对,可见移魂一事并非立即就能做的,怕是需要不少准备工作,因而她还有时间。 淡泠带着谢白鹭回了大木屋,并未上楼,而是打开了地面上的一块活动木板,示意谢白鹭跟上。 地下有往下的楼梯,顺着下去,泥墙两边都缀满了某种特殊的照明法宝,往下走了大概二十几级台阶,终于到了底部,转过弯,便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 房间正中央躺着一个人,谢白鹭起初以为是夜流,但那人却是个男人,等她疑惑地再仔细一看,又觉得他长得跟夜流很是相像,似是性转版本的夜流。 她想起来了,夜流也是桃花妖,估计也是可男可女。 男身夜流安静地躺在那里,容貌俊美无俦,皮肤还白皙有弹性,像是刚刚睡着,而非已死去多年。 他的周围,以某种规律摆放着一个阵法,保证他尸身不腐。就在他交握的双手中央,静静地躺着一颗亮晶晶的珠子,圆润而富有光泽,不似凡品。 淡泠静静站在夜流尸身旁,半晌才道:“夜流,爹已经找到了合适你的身体,你若醒来,会原谅爹吗?” 那颗圆润的珠子好似对淡泠的话有反应,微微闪了下。 淡泠露出了笑容:“爹就当你是答应了。” 珠子又激烈地闪了几下,看着可不怎么像是答应的意思。 淡泠温柔道:“有什么话等你复生了,再跟爹说。” 珠子却闪烁得愈发激烈,淡泠却当没看到,抬手去拿珠子,但珠子往旁边一滚,没让她碰。她面色变了一瞬,又强行拿起那珠子放到谢白鹭手上,盯着她眼睛道:“不可有一日离身,夜流若受了伤害,你和你的男人都要陪她一起死。” 这话就像是普通的叮嘱,然而话音落下后,淡泠的手往下轻轻一按,那珠子就像是苍苍曾展示过的桃花瓣一样,如同图画一般“印”在了谢白鹭的掌心。 谢白鹭不自觉地摸了下,完全感觉不到有任何的突起,像是已跟她融为一体。 她紧张了一瞬,但因为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她只得暂时放下,怯怯道:“我会保护好这珠子的。” 淡泠满意道:“我也不拘着你,这妖域随你走。” 之后,淡泠带着谢白鹭回了地面,便真的离开再也不管她了。 谢白鹭走出大木屋时,看到苍苍就站在不远处,见她出来笑盈盈地凑过来道:“姐姐,妖域可大可美了,你想到处去看看吗?” 谢白鹭也笑道:“好呀。” 要逃离妖域,需要苍苍身上那种桃花瓣,也需要凌凇,单凭她这个战五渣根本逃不掉,但他们能离开妖域,淡泠也能追来,为了夜流的复生,淡泠绝不会放过她这个极其合适的容器。 神魂不稳应该是先决条件,而她的模样跟夜流长得像又是附加优势,恐怕错过她,淡泠就找不到更好的身体来装夜流的神魂了。 毕竟,神魂不稳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她是个穿越的,跟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完美契合,想再找一个穿越者可没那么容易。 谢白鹭边走边想,脚下意识地走向的是凌凇所在方向,当她再次看到那个红色身影时,她对苍苍道:“你先在这里等等我,我想跟我的凌凇哥哥说几句话。” 淡泠没吩咐过不让两人见面说话,苍苍便很知趣地停住脚步:“好啊姐姐,我在这里等你。” 谢白鹭快走几步来到凌凇面前,而在她靠近之前,凌凇已抬眼看向她。 他道:“那桃花妖要你做什么?” 谢白鹭贴近了些,小声道:“把身体给她那个早死的女儿。” 不想让苍苍听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她踮起脚尖搂住凌凇的脖子,贴在他耳畔低语:“你来桃花妖的妖域想做什么?” 两人身躯紧贴几乎没有缝隙,温热的呼吸落在耳朵上,带来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 远远望去,紧紧相拥的两人如同一对璧人,格外登对。 苍苍撇撇嘴,转开了视线。大王没说不许,那便随他们好了,不过是最后的温情罢了。 凌凇沉默片刻才道:“我在找血魔留下的痕迹。桃花妖的妖域从前属于血魔。” 谢白鹭:“……”感觉她好像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凌凇不可能无缘无故找血魔留下的痕迹啊,也就是说,凌凇身上那个会让他失控的血脉,说不定就是来自血魔。 那么说来,先前他也是有目的性地拿走血魔凝核。 但她并不想知道这个事啊,至少不能让凌凇知道她知道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邪魔存在,她就碰到过了两回,但是,那些其实都已经是很弱小的邪魔了,真正厉害的邪魔都被驱逐了。血魔这种顶尖邪魔留有血脉的事被别的修士知道了,只会迎来恐慌。 小星曾跟她感慨过,听说邪魔肆虐的时候,血魔可以很轻松杀死洞虚修士,如今这世上,还有没有闭关隐藏的洞虚修士都不好说了,倘若血魔再现,那就是一场浩劫。 因此,一个拥有血魔血脉,并且随时会失控的修士,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谢白鹭没有让自己停顿太久便兴奋接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维持这个妖域的核心,就能从这妖域出去了?” 血魔是邪魔,它的领域与它自身息息相关,一定是血魔临死前留下了什么,才能让这个领域继续维持,还成了桃花妖的私人领域。 凌凇没回答谢白鹭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怎么不干脆让桃花妖杀了我?” 谢白鹭此刻还与凌凇拥抱着,听到他的问题,她心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她张开手掌,看着毫无异动的珠子,也不知他们这些话它能不能听到。 就算听到,大概问题也不大? 从那珠子的反应来看,那里面若真是夜流,对淡泠的触碰抵触很大,可能是并不想借用别人的躯壳复生。 而且,淡泠好似只能跟她一样靠着珠子的闪烁来判断夜流的意思,并且完全无视了夜流的激烈反抗。 也就是说,夜流客观上多半没办法把她和凌凇的话完整传达给淡泠,主观上跟淡泠又不是一条心。 可就算有风险,她也得跟凌凇谈啊,不然她都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她低声道:“我们如今有共同敌人,就没必要说这些了吧。桃花妖给我自由行动的权利,我会好好探探的,也请你在这段时间争气些,我还等着你带我逃走呢。” 凌凇沉默几息之后轻笑:“就这么信我?” 让人好好干活,除了画饼之外,总要不吝于夸奖,因而谢白鹭后退一步,微微仰头看着凌凇,笃定道:“因为你可是凌凇啊!” 他是凌凇,是不肯放过她的狗男人,同样也是无数次创造奇迹,越阶杀死众多高阶修士的疯子。 作为队友时,她非常信任他的能力。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8节 凌凇凝视着谢白鹭,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面容一点点柔和下来,低声道:“等我。” 第42章 受益者最反对 搞定了凌凇这边,谢白鹭才一脸悲戚地回到苍苍身边,叹道:“我跟凌凇哥哥到底是有缘无分!” 苍苍笑得很开心:“能牺牲自己让你的哥哥活下来,你应该也很高兴吧!” 谢白鹭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可不是嘛!” 这苍蝇妖着实有点厉害,永远是一副纯真无辜的模样,实际上心里满是肮脏的算计。 她想知道更多关于淡泠一家的事,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原则,她好奇道:“那淡泠大王呢?她与夫人的爱情故事,应当也是十分可歌可泣的吧?我看夫人至今还不太愿意搭理淡泠大人,可见当初怕是误会颇深吧!” 苍苍与谢白鹭并肩行走,不知是不是觉得她马上就会死所以无所谓,便笑盈盈开口道:“那倒也没什么误会,只是大王做了对不起夫人的事,夫人无法原谅大王罢了。” 谢白鹭道:“哦?是什么呢?” 苍苍充满歉意地笑道:“那可不能说呢!” 谢白鹭也不追问,转换了话题:“那夜流又是怎么死的?” 苍苍摇头道:“那个也不能说哦!” 谢白鹭侧头看他,苍苍像是并未察觉,走路踮着脚尖,一蹦一跳的,十分轻快。 她笑道:“那能跟我说说大王和夫人的爱情故事吗?我一向对这些十分向往。就比如木华真人的感人情义,一直是我钦佩敬仰的。” 她把从真心那里听来的木华真人为爱殉情的故事那么一说,怅然叹道:“如今,我与凌凇哥哥,也勉强能比肩木华真人吧!” 要是她表演出来的是真的,她可不就是被真心给诅咒成了嘛,真就拥有了木华真人一般殉情的爱情。毕竟,等换魂完成,凌凇也就没了活下来的价值,淡泠怎么可能真放过凌凇啊。 可能是从未听过木华真人的故事,苍苍被木华真人殉情的情义所感染,到底还是开了口:“大王对夫人是一见钟情。当时大王还是男身,只是夫人不喜大王,倒是跟夜流成了好友。” 谢白鹭暗暗猜测苍蝇妖的年纪,只怕比她想的大得多,不然他不会以这种亲历者的语气来诉说。 她还以为苍蝇寿命短,苍蝇妖岁数也不大呢,没想到他还挺能活啊! 苍苍道:“后来发生了不少事,夜流死去,夫人与大王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谢白鹭:“……”你这跟参考答案写略有什么差别! 她不甘心地追问道:“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苍苍故作歉意地笑道:“那可是大王和夫人之间的事,我怎么能到处乱说呢?” 谢白鹭道:“满足下我临死前的好奇心都不行吗?反正我很快就会消散,又不可能乱说。” 苍苍却依然摇头:“不行哦,我不能说。” 见苍苍口风这样紧,谢白鹭只好放弃,转而道:“那带我四处逛逛总可以吧?” 苍苍笑得开朗:“那当然啦。” 没有交通工具,两人能走的也就是周围一片。这个妖域很大,足有一座城镇那样大,里面生活着不少妖修和妖兽,但这片林子是专属于淡泠的,其他妖都不允许靠近。 走到林子外围时,谢白鹭还遇到了那对长得一模一样的猎鹰妖修,他们在先前跟凌凇的战斗中受了伤,看到谢白鹭时表情不大友好,但想必是淡泠早有吩咐,他们只是冷眼看她,并未阻拦她。 谢白鹭最后只沿着林子逛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临回到大木屋之前,她去看了眼凌凇,确认他没死,才安心离去。 神出鬼没的淡泠在谢白鹭回到木屋时现身了,先检查了谢白鹭的掌心,确认珠子无碍,她才抚着谢白鹭的脑袋柔媚笑道:“这样就好,别做什么多余的事,好吗?” 谢白鹭心里咯噔一下,几乎以为她和凌凇的谋划被对方发现了,但她面上只是乖巧地应下:“我不会不管凌凇哥哥的。” 淡泠目光有些幽远:“你这样敢爱敢恨,很好,可惜……” 她并未再说下去。 谢白鹭明知她这样说只是虚伪,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等回到淡泠给她安排的房间,她才伸出手来看着掌心的珠子。 珠子自从进入她掌心之后便再没了动静,好像真成了一个文身。 小星很聪明,一直不曾出现,直到谢白鹭独自一人,它才探出个头来。但在它说话前,就被谢白鹭摁了回去。 她跟凌凇的话不知淡泠是不是偷听到了,但那多正常,谁想死?但他们哪怕存有异心又怎样,实力不济,有再多的小心思都没用,淡泠就算知道了只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小星这个底牌,谢白鹭还是想要先藏着的。不知是没发现五星鼎,还是发现了却没认出来不在意,淡泠完全不曾提及五星鼎,更不曾没收她的储物袋,想来是完全看不上她吧。 毕竟连凌凇都被淡泠抓住了,淡泠的修为估计比那黑白面具还高不少,这里又是她的地盘,自然有自负的底气。 这个妖域里跟外面一样有正常的白天黑夜,谢白鹭失眠了一整晚,等她早上起来,发觉掌心的珠子颜色深了些。 淡泠查看过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让苍苍带谢白鹭出去溜达。 谢白鹭暗暗想,莫非她心情的疏阔有助于夜流跟这身躯的融合? 但她昨天心情也不好啊。 苍苍就像是个遛狗的人,带着谢白鹭在周围溜溜达达,谢白鹭还是先去见了凌凇,他今日面色看起来不错,见她过来,他的目光先落在她身上,再往后瞥了眼。 谢白鹭察觉到异样,回头看去,却见苍苍已经昏倒在地,而看起来似乎很不喜欢出门的育卉夫人正站在那里。 育卉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谢白鹭的掌心。 谢白鹭忙伸出手给对方看。 原本毫无反应的珠子,竟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 育卉蓦地落下泪来:“夜流,夜流,是你……” 谢白鹭惊了惊,看起来颇为英气的育卉夫人没想到竟然也能有这样泣不成声的时候。 育卉哭得厉害,谢白鹭掌心的珠子便闪烁得厉害,到后来让她都有些不适了。 但她忍住了没说什么,跟凌凇对视了一眼。 这很可能是个突破口。 “再哭下去,那桃花妖就回来了。”凌凇冷冷道。 育卉既然此时出现,显然是趁着淡泠不在,时间有限。 育卉忙擦去泪水,很快镇定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谢白鹭道:“你果真愿意将身体给夜流?” 谢白鹭见她隐有期待的目光,到嘴的话改了口:“倘若我的凌凇哥哥真的能活下去的话。” 凌凇瞥向她。 谢白鹭继续道:“但我不信淡泠,她一定会在我消失后杀掉他。” 育卉沉默片刻后道:“确实。” 谢白鹭道:“夫人,我不求你可以看在夜流的份上救我的凌凇哥哥,我只想死个痛快,可以告诉我你们当年的事吗?” 她本以为育卉突然来找她,说不定是不赞同淡泠做的事,但看起来育卉是真的很想要夜流复生。育卉和淡泠是同一个目的,那她就无法挑拨什么了,只能想尽办法多搞点信息。 她嘴上说相信凌凇,但总不能真的摆烂了,躺平等别人救不是她的风格。 育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当年,我与夜流认识在先,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但淡泠却说爱慕我,时常送我东西,我实在厌烦,只得躲了开去。” 谢白鹭想起苍苍说,育卉不喜欢当时还是男身的淡泠,却跟夜流成了好友,说得好像是淡泠先认识的育卉,但听育卉所说,明明她先认识的是夜流。 看来苍苍完全效忠于淡泠,而对于夜流这个淡泠的子嗣却并无尊重,甚至还挺有意见。 育卉似有些难以启齿,看了眼谢白鹭不停闪烁的掌心,到底还是出声道:“当时我尚不知桃花妖可男可女,当我意识到我对夜流的感情超出了好友之谊后,我打算离开了,只是离开前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坦诚我的不轨心思。” 说到这里,她喉头哽咽了下,才继续道:“她为了来追我,不慎冲撞了一个大妖,死在了对方手下。当我后来看到她的尸身时,才知原来桃花妖可以变男身,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她!” 谢白鹭没有心情哀悼育卉三人的狗血三角恋,只因为听到育卉的话,夜流在疯狂地闪烁,让她的掌心都感觉到了痛意。 她忙道:“夫人,您节哀,您看夜流这不是要回来了吗,你们很快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顿了顿,发觉不对,育卉是异性恋,哪怕夜流以她的身体回来了,也是个女人,她们要是在一起会别扭吧,不然当初育卉也不会想跑了。 说起来,淡泠找了这许久,真的只找到她这么一个神魂不稳的女修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淡泠是故意非要让夜流复生在女身上,既哄好了一直忘不掉夜流的育卉,又能断绝他们的爱情…… 谢白鹭掌心珠子的闪烁停顿了一瞬,随即又疯狂闪动起来。 谢白鹭都惊了,她都没把自己当人这么安慰她们了,夜流还有什么意见? 忽然想到了什么,谢白鹭忙道:“夜流,我问你一个问题,答案若是肯定,你就闪一下,否定就闪两下,可以吗?” 夜流的闪动停下,随即轻轻闪动了一下。 这下育卉也止了哭泣,定定地看着谢白鹭的掌心。 谢白鹭道:“夜流,你想复生吗?” 夜流闪了两下。 谢白鹭不觉太意外,其实早在淡泠从夜流的尸身上将珠子取走时她就隐有所预感了,当时夜流的排斥太明显了。 谢白鹭瞥了眼育卉不敢置信的神情,又重复问了一次:“夜流,你想复生吗?” 夜流又清晰地闪了两下。 育卉看明白了夜流的意思,怔怔地看着谢白鹭掌心的珠子,不知在想什么。 谢白鹭一时间也很沉默,没想到所有当事人之中,反而是夜流这个最大受益者不肯复生。 育卉终于出声道:“夜流,你不想再亲眼看看我吗?” 夜流迟疑一瞬,闪了一次。 他想,但他不想以另一个无辜者的生命为代价。 虽然只见过夜流的女身画像,只看过夜流的男身尸体,谢白鹭好像还是能在脑海里清晰地描绘出夜流这个人。 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夜流都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育卉又一次落下泪来,她忽然转身快步离开,像是无法面对夜流不肯复生的事实。 夜流顿时疯狂地闪烁起来。 谢白鹭被闪得手疼,忙道:“育卉走了,你再闪她也看不到!我知道你急,我也急,但你先别急。” 夜流终于停下闪烁。 谢白鹭道:“你看,你不想复生,我也不想死,我们便是同一阵营的,我们自己想办法阻止你爹好不好?” 夜流闪烁了一次,随即又激动地不停闪烁起来。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49节 谢白鹭不知道他在急什么,忙道:“好好好,育卉那边我也会帮你多看看的,说不定她会改变主意,到时候我们就能再有一个帮手了!” 夜流还是疯狂闪烁,像是想要告诉谢白鹭什么,但偏偏他这个状态除了闪烁,毫无办法。 要是有很长的时间,谢白鹭倒是能给他的闪烁次数和文字编上号,但那可太费时间了,文字那么多,他能输出的只有闪烁,她不知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先给哪些文字编号,编码解码都是个大工程。 一直冷眼旁观的凌凇忽然开口:“妖域的核心在何处?” 夜流终于停下闪烁,冷静了片刻才轻闪了一次,这代表他知道。 凌凇再道:“是血魔尸身吗?” 夜流又闪了一次。 凌凇看向谢白鹭:“你知道这珠子是从哪里来的?” 谢白鹭一怔,也明白了凌凇的意思,夜流只是以神魂状态寄居在这珠子里,他能知道,就只能说明作为妖域核心的血魔尸身就在他自己的尸身附近,不然他上哪儿知道去? 谢白鹭道:“在那边那间大木屋的底下。” 凌凇没去过大木屋那边,谢白鹭把方向指给他看:“淡泠就住在那里。” 凌凇点头,凝视着谢白鹭:“你只当不知道,不必做什么。” 就算凌凇不提,谢白鹭也不会擅自行动,她很有自知之明。 不等她好奇询问凌凇这样说是不是有什么自信,另一边被育卉弄昏迷的苍苍也醒了过来。 苍苍一醒来便先寻找谢白鹭的踪迹,看到她还在,他快步走过来道:“姐姐,是你偷袭我的吗?” 谢白鹭反问道:“你觉得呢?我们离那么远,我想你昏迷过去时应该看到我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吧?” 苍苍一直面朝谢白鹭的方向,自然清楚不是谢白鹭亲自干的。但是…… “那是谁,姐姐?你一定清楚吧?”苍苍笑盈盈地追问道。 谢白鹭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夜流是什么时候死的?” 苍苍愣了下才道:“三百四十年前,怎么了吗姐姐?” 谢白鹭不满道:“那你至少三百四十岁了,怎么有脸叫我姐姐?” 苍苍没想到谢白鹭竟然在意这个,他眨了眨眼,指着凌凇道:“可你比他大,不也叫他哥哥吗?” 谢白鹭震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凌凇:“我竟然比你大吗?” 她还以为这身体也就二十几岁呢,叫凌凇哥哥毫无心理负担,难道在别人看来,她就是在装嫩吗? 近距离接触之下,修士是可以大概知道他人的身体年龄的,凌凇跟谢白鹭亲密接触不止一次,自然清楚,他看着谢白鹭那震惊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点头笑道:“原来你一直不知道么?” 谢白鹭:“……”她一个穿越的,上哪儿知道去啊! 而且,可能是修真界除了家族亲缘之外还是以修为定尊卑,所以年龄上反而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听到她叫凌凇哥哥的人震惊的只是她竟然跟凌凇这样亲密,而并非她明明比凌凇大怎么还叫他哥哥。 谢白鹭实在觉得吃亏,看看被绑着动弹不得的凌凇,她突然伸手在他头上飞快摸了下,叫道:“弟弟。” 凌凇:“……?” 他定定看着谢白鹭,半晌扬起嘴角,语调平静:“你知道我不会永远被绑着的吧?” 谢白鹭淡定道:“反正现在你反抗不了。” 笑死,反正他都要杀她,多这一份债也不愁啊。而且,这次他们能不能活着离开妖域还不好说呢! 说完,她扭头就走。 苍苍看看谢白鹭,再看看怒极反笑的凌凇,也忙跟上了谢白鹭。 “姐姐,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偷袭我的呢!”苍苍追问。 谢白鹭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笑意心不在焉地说:“我没看到啊!我当时跟凌凇哥……弟弟说话呢。” 苍苍道:“你在说谎哦姐姐,不怕我告诉大王吗?” 谢白鹭蓦地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牵唇一笑:“在进入妖域的那刻我注定是死,还怕你跟淡泠告状?你去说好了,大不了我不出门了呗,淡泠总不能现在就把我杀了。” 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狗血三角恋,育卉也明白了夜流的态度,要是育卉真正地爱夜流,很可能会主动来找她商量,而凌凇也得知了妖域核心之事,就看他什么时候能挣脱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现在心情可好多了。 面对谢白鹭有恃无恐的态度,苍苍也没生气,他只是歪了歪脑袋,那双复眼中似有诡谲的光。 便听他纯真一笑:“那可不一定哦。” 谢白鹭眉头一皱,苍苍却已不再纠缠,只往前走去。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淡泠难道有可能再找别的身体容器吗?但是像她这种情况,很难找的吧。 虽说淡泠和夜流是情敌,但他们也是父女……父子母女母子啊,淡泠要是不想夜流复活,根本不需要留着夜流的神魂。 谢白鹭很在意苍苍的话,却偏偏怎么都想不通,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便不再出门,询问夜流要不要给他搞一套编码。 但不知是不是刚才消耗过度,夜流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对此,谢白鹭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先打坐修炼起来,虽然此时修炼对境况改善没有任何影响,但能让她静心。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一道柔媚的女声:“女儿,我可以进来吗?” 这声音比寻常时更旖旎,谢白鹭刚想说等等,房门便被推开了,淡泠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淡泠的目光落在谢白鹭面上,眼神里多了几分醉意,以及怨恨。 谢白鹭登时紧张起来。苍苍果真去告状了?淡泠该不会真如苍苍所暗示的那样杀了她吧? 淡泠的嗓音跟她的眼神一样迷离:“我怎么劝,育卉都不肯走出那道房门,可是你一来,她便出门了。” 谢白鹭觉得淡泠好像喝醉了,连忙提醒道:“大王,我不是夜流!” 对夜流的嫉恨就不要转嫁到她身上了吧! 可淡泠的目光却依然牢牢锁定在谢白鹭脸上,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她幽怨道:“明明你都死那么多年了,育卉为何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她甚至不肯让我的男身碰一下,我变成女身她才肯偶尔见见我。” 淡泠伸出手那双好看的手时,谢白鹭想躲,但分神威压之下,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淡泠的双手掐上她的脖子。 淡泠迷离的眼死死盯着谢白鹭,绝美的脸上却现出怨毒之色:“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跟我抢育卉的都该死!” 谢白鹭陡然瞪大双眼,她总算知道夜流当时疯狂闪烁是急着想说什么了! 第43章 拆妖域 谢白鹭依然记得,当时在地下室里,夜流对淡泠的排斥,她只以为是夜流不想以无辜之人为代价复生,却原来还有对淡泠杀死他的怨恨。 根据育卉的描述,多半就是夜流在得知育卉的想法后欢喜地变成男身去找她,但却被淡泠发现,淡泠当时就对育卉求而不得,见夜流变成男身要跟育卉双宿双栖,一时嫉恨之下便动了手。 谢白鹭先前就觉得,相对于夜流复生淡泠能再见到女儿,淡泠更注重的是夜流的复生可以讨好育卉。淡泠想复生夜流,只是为了哄育卉。而夜流以女身复生,既可以阻隔两人的恋情,又能以夜流为人质来胁迫育卉。 这几百年来,哪怕夜流死了,淡泠也没能捂热育卉的心,她一定是想要引入一些新变量改变现状了。 淡泠对夜流或许是有一点儿父女情在,有时谢白鹭能感觉到淡泠看她的目光有愧疚,有怜惜,但这都比不上她对育卉扭曲偏执的爱。 谢白鹭碰到听到的妖修中多半都十分推崇爱情,她都快怀疑,妖修是不是都是恋爱脑了,这显得她好冷血啊。她完全不为淡泠他们的恋爱故事触动,反而很佩服夜流不肯伤害无辜人士的品行。 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谢白鹭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在视线逐渐模糊之际,她看到凌凇竟出现在淡泠身后,她几乎以为是她的幻觉。 然而淡泠突然松开了谢白鹭,抬臂时手中已多了一把看起来材质似乎是木质的剑,将凌凇横劈而来的长剑挡住。 似是终于从过去的幻梦中清醒过来,淡泠的眼神恢复清明,笑道:“倒是我小瞧了你。只是,你一个小小的金丹,逃脱后不想着远离,反倒寻来,我倒是要赞一声你用情至深了。” 谢白鹭的胸腔中重新钻入新鲜空气,她大口喘息着,却也没有错过淡泠的话。 淡泠竟然认定凌凇只是个小小的金丹?也就是说,他先前跟淡泠打时很可能并未强行提升修为,更没有进入过红眼状态,这才会给淡泠他不值一提的错误印象。 那么他是故意被抓的吗? 不,也不能这么说。他失控状态确实打不过淡泠,只是她以为凌凇是在竭尽全力之后才被抓,但他实际上是刻意保存了实力,没让淡泠看到他的底牌,才让淡泠掉以轻心。 谢白鹭顿觉心情复杂,他打起架来不要命,但也不是那么不要命嘛。 他故意被抓就是为了血魔相关的东西,那么现在他应该去地下室,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谢白鹭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用情至深,她自己编出来的,总不能自己上自己的当,但他的举动确实可以让淡泠误会。 凌凇眉眼上扬,语调轻忽:“远离做什么?我看这里不顺眼,想拆了这妖域。” 淡泠面色微变,一剑逼退凌凇,径直往外走去。 可又一人却挡在淡泠面前。 正是育卉。 育卉早没了先前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她那张满是英气的面容上此刻已是一片冷然。 “淡泠,夜流说他不想复生,你不要逼迫他。”育卉道。 谢白鹭踉跄奔到凌凇身后,探出头大声对育卉道:“夜流是淡泠杀的!” 这眼看着就是大家一起组团打boss了,当然要把盟友牢牢地团结在身侧了。 凌凇瞥了眼近在身侧的谢白鹭,忽然抬手往她头上重重揉了下。 谢白鹭惊愕看向凌凇,他轻佻一笑:“我早说过,我不会永远被绑着。” 谢白鹭:“……”那也不必在这种严肃的时候搞报复吧! 育卉哪怕不喜淡泠,也没想到过淡泠竟然会是杀死夜流的真凶。 见育卉不敢置信,谢白鹭也没时间跟凌凇计较了,抬起手掌道:“夜流,是淡泠杀的你吧?” 她掌心代表了夜流的珠子,毫不犹豫地闪烁了一次。 育卉双目通红瞪向淡泠:“你怎么能……他是你的孩子!” 淡泠痴痴看着育卉,自从夜流死后,育卉已经很少出现这样浓重的情绪变化了,她辩解道:“那是意外。她想跟你私奔,我不同意,我只是想拦住她……育卉,你信我,我只想拦住她,并未想着杀她!” 被欺骗了几百年的育卉此刻却已不信这种说辞,她手中出现一根深红色长鞭,蓦地冲向淡泠。 育卉的修为低于淡泠,可淡泠不肯伤害育卉,因而束手束脚,就此被育卉缠住。 凌凇没让谢白鹭继续看热闹,他扯着谢白鹭的手臂,将她往外带去,问道:“地下室在哪?” 谢白鹭忙指了指楼下:“就在那里,我带你去。” 凌凇拎着谢白鹭脚步未停,却在刚到一楼时遇到了匆忙赶来的苍苍。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0节 苍苍似是因听到这边的动静而赶来,面上带着焦急,看到谢白鹭和已经解绑的凌凇,他脚步一顿,转头就跑。 谢白鹭道:“别让……” 她话音未落,凌凇便甩出一剑,剑气刺出穿透苍苍的胸腔,他踉跄了下倒地。 苍苍艰难地侧过身,死死盯着凌凇和谢白鹭。 谢白鹭以为苍苍都活几百年了,修为不会低微,先前被人抓只是他的伪装,哪知凌凇这么轻易便重伤了他,让她都不确信了。 苍苍忽然如同过去一般无辜又纯洁地笑起来:“你们就算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斗过大王的哦。” 谢白鹭只觉得对苍苍这个苍蝇妖又敬佩又厌恶,他对淡泠是真忠心啊,哪怕死到临头也不后悔。 她刚要开口,凌凇便轻笑出声:“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轻抬手臂,又是一道剑气射出,几乎斩断了苍苍的脖颈,他刹那间便断了气。 凌凇这才轻飘飘道:“你又看不到了。” 谢白鹭:“……”他这时候话又不多了啊!杀得可真干脆呢! 谢白鹭没说什么,心情复杂地跟着凌凇越过苍苍的尸身,打开地下室的木板,跟凌凇一道走下去。 下面跟她上次来没什么区别,凌凇走在前方,忽然道:“舍不得你的苍蝇妖朋友?” 谢白鹭:“……”要不要夸你一句记性好啊! 她也没想到,挺有缘遇见的苍蝇妖,让她吃了大亏,但是倘若换一个阵营,说不定她就不会讨厌对方了。 就像凌凇,追杀她的时候她真的恨不得他死,但刚才他救下她时,她也确实生出过感激的念头。 她语气复杂:“刚才没来得及说,谢谢你救我。” 凌凇淡淡看她一眼:“你要死也该死在我手中。” 谢白鹭:“……”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啊弟弟! 凌凇走在前方,二人很快来到底部,先看到的是夜流的那具尸身。 谢白鹭暗暗对比了下,夜流长得比凌凇还好看,是真正雌雄莫辨的那种俊美,只可惜已经死了。 倘若没有夜流的提示,旁人来到这里只会以为夜流的尸身就是这里藏得最大的秘密。 眼看着凌凇就要用剑将夜流尸身挑开,好歹受了夜流恩惠的谢白鹭急忙上前阻拦:“等等,我来挪!” 凌凇瞥她一眼,谢白鹭却不等他答复,便上前抓着夜流尸身的手臂,将他小心地挪到一旁。 没了障碍,凌凇便一剑插入地面,随后灵力一震,刹那以噬殇为圆心炸出一个大洞,露出底下一具用红线绑满的棺材。 棺材是木质的,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红线上晶莹剔透,似活着般在轻颤。 谢白鹭看看被随意放在地面的夜流尸身,再看看妥善保管的可能是血魔尸身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她还是被淡泠这绝色美人的外表给影响了,当初在看到夜流的尸身时她就该第一时间发觉不对,真要爱孩子爱到要让他复活,怎么会这样随意放置他的尸身呢? 凌凇第一剑尝试着劈开红绳,但并未成功,红绳轻颤后毫无损伤,依然牢牢地包裹着棺材。 谢白鹭赶紧道:“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说着,她忙拖着夜流的尸身想往楼上去。她可不想在这里被殃及池鱼啊! 凌凇幽幽看她吭哧吭哧拖动夜流的尸身快一丈远,才慢条斯理道:“不放储物袋里么?” 谢白鹭震惊地抬眼看他,随即又想明白了,无生命的东西,确实应该可以放储物袋中,但……把尸体往储物袋里放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她又看了眼夜流那无比俊美的模样,下一刻就将对方收入了储物袋中。别的尸体不行,但夜流可以。 凌凇不知怎的沉了脸,明明是他提的,看谢白鹭毫不犹豫,他又有些不悦。 谢白鹭却没注意他的情绪变化,一把夜流的尸身收拾好,便立即小跑上地面。 凌凇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收回视线,提剑狠狠地朝红绳斩去。 谢白鹭刚跑到地面,就感觉到了地下的震动,而她的头顶二楼,听起来动静也很大。 她忙往外跑去,可跑了几步却觉得哪里不对,停下脚步慢慢回头,就见原本躺着苍苍尸体的地方空无一物,只有一摊鲜血。 诈尸了?还是他没死透? 她连忙四下张望,却没见到苍苍的身影,她定了定神,还是踩着不怎么稳的步伐向外跑去。 不管了,让她先离开这个随时可能会塌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暗,林子里一片黑漆漆的,只有木屋这边有光亮透出,更衬得那片漆黑如同怪物张大的嘴巴。 许是听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动静,谢白鹭看到那对猎鹰兄弟飞到这里落下,现出原形。 她抢先喊道:“不好啦,淡泠大王和育卉夫人打起来了!你们快去劝劝吧!” 兄弟二人本是想质问谢白鹭是什么情况,她这一喊,他们的注意力当即被转移,对视一眼后立即往屋子里冲去。 谢白鹭见状果断往林子里跑。 但她也没跑远,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调整呼吸,默默地等待。 小星此时悄然探出头来,见谢白鹭没有再把它摁回去,它才小声提醒道:“主人,那边有个水潭。” 谢白鹭道:“我有数。” 他们的对话很隐晦,哪怕全被夜流听到了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淡泠和育卉对上了,凌凇看着又是在拆妖域,优势在他们这边,她没必要使用底牌。 木屋内的动静很大,并且越来越大,与此同时,整个所谓妖域似乎也地震了一般震动起来。 谢白鹭紧张地注视着那边,却突听小星叫道:“小心!” 谢白鹭不知道小星要自己小心什么,但她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往一旁滚了一圈。 再起身时便看到她站的位置,脖子已经完好无损、只留有一些血迹的苍苍正拿着一柄匕首笑盈盈地站在那里。 苍苍满脸遗憾:“好可惜哦,竟然被姐姐躲过了。” 亲眼见苍苍死而复生,谢白鹭心中十分惊讶,当初她死了又活才惹得凌凇好奇,说明这种本事整个修真界都少见,可偏偏苍苍这个小小的苍蝇妖修为不行却有这种本事。 谢白鹭道:“我明明看到你死了。” 苍苍笑道:“我修为低微,总也修炼不上去,总要有一些保命的法子嘛!” 谢白鹭想到她还在现代的时候看过没头的苍蝇还能继续动,但没想到这里,整个脑袋都快掉了的苍蝇妖也能生命力这样顽强。 她退后一步,像是很紧张:“是凌凇杀了你,你去找他吧,找我干嘛?冤有头债有主啊。” 在没弄清楚苍苍死而复生的机理之前,她并不想动手。不然要是没完没了可怎么办? 苍苍笑道:“我又打不过他,去了只是白送命,当然还是来找姐姐啊。” 谢白鹭:“……”光明正大地承认欺软怕硬是吧! 她虽担心苍苍死不了,倒也不怕跟他动手。她穿越以来一有空就修炼,练习剑法,面对差不多修为的对手,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谢白鹭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长剑,提在手中,也笑着望向苍苍:“你不会是以为,我处处要凌凇庇佑,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了吧?” 她的防护玉佩在面对淡泠掐脖颈时并未启动,可能是因为这其中并不涉及灵力,但只要苍苍动用灵力,她的玉佩就能保她生命无虞,她的剑法还行,修为还行,还有攻防兼备的法宝黑旗阵,她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苍苍。 谢白鹭一抖长剑,便主动向苍苍一剑攻去。 苍苍面对凌凇时毫无反抗之力,但对上谢白鹭,却是如同滑不溜秋的泥鳅,总是能躲过谢白鹭的每一道剑风,出现在刁钻的位置,以匕首反击,令谢白鹭颇有些手忙脚乱。 如此数个回合后,是苍苍先退后,他尚未见败势,却很是郁闷地说:“看来姐姐没说谎,你确实很厉害呢。” 他笑盈盈的,将匕首收好,突然张开双臂,然后,他的人形如同融化般,最后变成了一只大苍蝇。 谢白鹭蓦地一个哆嗦,跟人战斗可以,跟苍蝇不行! 她扭头就跑。 小星:“……?主人,你怎么跑了?他变成苍蝇了也不难打啊!” 谢白鹭:“……但难看啊!” 小苍蝇也就罢了,她根本看不清,可偏偏是巨型苍蝇,她能看清楚它的绒毛,那让人眩晕的诡异复眼,这也太吓人了! 谢白鹭在前面跑,苍苍在后面追,并且在追的过程中,不知从哪里召唤来的小苍蝇都跟在了苍苍身后。 她让小星帮她看,那些小苍蝇每一个也有巴掌大,而且它们跟普通的苍蝇还不一样,嘴巴的位置长着的是一根尖针,着实惊人。 脚下晃动得愈发激烈,在谢白鹭觉得不能再跑下去打算硬着头皮应对自己的恐惧时,她看到了熟悉的空间碎裂。 怕是凌凇终于成功破坏了妖域的核心,妖域碎裂,他们所有人都来到了外头的空间。 与此同时,有什么像小山似的蔓延过来,她被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树枝绊倒,刚要起来,手脚都被树枝缠住,她登时动弹不得。 她紧张地往后看,苍苍和他的小伙伴们跟她的待遇都差不多,也是被树枝给缠住了,她顿时放了心。 谢白鹭被树枝缠得动不了,她四下张望,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是绵绵不绝的树枝。 突然,缠着她的树枝动了,抓着她往某个方向行去。 她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这该不会就是桃花妖的本体吧?千年的妖修,有这样庞大的本体也太正常了! 她被迫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不消片刻,便看到了那一株高耸入云的桃花树主干。 谢白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去桃花树面前,但下一刻只觉得眼前剑光闪过,缠着她的树枝干脆利落被斩断,而她也落入某个温热的怀抱中。 她扭头一看,正是凌凇。 凌凇正要开口,谢白鹭飞快道:“我懂的,绝不给你们拖后腿,我先用神行诀离开好了!” 她是想先跑,但话总要说好听点。 凌凇一顿,目光沉凝,却是笑了:“你可以试试。” 谢白鹭顿时回想起了当初被那黑面具人截留重伤的恐惧,而淡泠的修为明显比那个黑面具人更高。 她苦着脸道:“那怎么办啊?夜流还在我身上,她现在就盯着我呢吧。” 听到谢白鹭的话,凌凇道:“抬手。” 谢白鹭闻言连忙会意地伸出嵌着珠子的那只手,凌凇正单手抱着谢白鹭悬浮的半空中,时不时要避开突袭而来的树枝,他空着的手点在她的掌心,那颗珠子便浮了出来。 在凌凇将珠子丢掉之前,谢白鹭一把握住。 此时在那巨大的桃花树旁,育卉正在攻击它,因而它留在凌凇这边的注意力不多,才让他得以轻松地避开树枝的小骚扰不悦地盯着谢白鹭:“就这么心软?” 谢白鹭小心护着珠子道:“夜流是个好人,我想至少应该还给育卉。”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1节 没有夜流的倒戈,凌凇能不能找到妖域核心还两说,育卉也不会倒向他们,她再怎么都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吧! 谢白鹭知道修真界危险,太过心软的人可活不下去,但她不是啊,她只是对对她好的人心软而已,这难道不是做人的基本原则吗? 凌凇扫了眼谢白鹭,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她宝贝似的将珠子保护在掌心。 他这会儿也不能将谢白鹭放下,铺天盖地的树枝会将她缠住带走。略一停顿后,他向那桃花树主干飞去。 谢白鹭看出凌凇的意图,吞咽了下口水,颇有些紧张地想,接下来她会近距离直面跟分神的战斗吗? 可凌凇根本打不过淡泠吧! 谢白鹭很怕凌凇会带着自己莽上去,好在她所预想的最坏结果并没有发生,他只是冷眼看育卉与桃花妖纠缠,时不时避开树枝的攻击。 直到此时,谢白鹭才发觉他们此刻竟然是在一片巨大的荒漠之中,跟他们先前所在的暨城外风景完全不同。 这时,育卉忽然祭出一样法宝,那是个碗状的东西,在育卉的催动之下,往淡泠压去,而随着碗的下压,它本身也来越大,淡泠所化的桃花树越来越小,最后碗长成了直径五米左右,而桃花树就被罩在那下面。 育卉飞到谢白鹭和凌凇跟前飞快道:“这困不了淡泠多久,将夜流交予我,你们可以走了。” 谢白鹭闻言,赶紧将夜流的尸身和承载他神魂的珠子都给了育卉。 育卉忙小心地将夜流的尸身收好,又将那珠子嵌入自己掌心,情不自禁地以面颊轻触掌心,满目柔情。 “夜流,从今往后,我不再在乎什么男身女身,我们能这样在一起,就很好。”育卉喃喃道。 她掌心的珠子轻轻闪动了一下。 将夜流交给真正珍惜他的人,谢白鹭只觉得浑身轻松,而凌凇见状,都没给谢白鹭告别的机会,抱着她飞离此地。 谢白鹭眼角余光看到什么,突然激动地扯了扯凌凇的衣领道:“你看苍苍!他明明被你杀了但竟然没死,你快再补一刀看看!” 苍苍恰好就在他们所经之路的下方,且他还是原形的苍蝇模样。 凌凇看到那么大一只苍蝇蹙了蹙眉,可能是嫌杀它都恶心,但见谢白鹭激动的神情,他还是唤出噬殇,远远劈了数道剑气过去。 苍苍没能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这几道剑气足以将他四分五裂。 谢白鹭一直往后看,直到再也看不清了才收回视线。 至少她看的过程中,苍苍一直没有复活,都大卸八块了,总不能还活下来吧? 反正该补的刀补了,要是这样苍苍还能活,那只能说明他厉害,大不了以后见一次杀一次,她就不信凌凇杀不了他了! 咳咳,要是真杀不了,凌凇能转换目标去追杀苍苍那可就太好了。 眼看着离淡泠他们越来越远,谢白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一会儿淡泠会不会来追我们?毕竟你真拆了她的妖域,拿着核心就跑了。” 凌凇道:“追便追吧。” 谢白鹭顿了顿,又道:“那不然我们还是分开跑?我不想总当你的累赘。而且,你要不要再去看看苍苍是不是还活着?你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吗?竟然是真正的杀不死诶!” 谢白鹭最后一句话的调子微微上扬,简直称得上是蛊惑。 凌凇了然地瞥了谢白鹭一眼,面上露出嫌弃神色:“我为什么会觉得苍蝇有意思?” 同样都是死而复生,他还搞歧视!苍蝇怎么了,苍蝇不也在很努力地活着吗?! 谢白鹭心里也嫌弃苍蝇,但是凌凇丝毫不肯转移注意力也让她很是无奈。 凌凇抬手拍了下谢白鹭的发顶,似笑非笑道:“那桃花妖若追来,你也别想自己跑掉。” 谢白鹭发觉凌凇是真的很小心眼,她趁他被绑摸他头一次,感觉他能记一辈子。 但她不敢抗议。他要是只用摸她脑袋来报复她,那还是她赚到了……反正也摸不了多久了,忍忍就好。 这里是一片荒漠,不知距离暨城有多远,凌凇飞出去许久,前后左右都是一样贫瘠的土地,连小动物都不怎么看得到。 又多飞了会儿,谢白鹭觉得自己方向感都没了,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一样。 就在谢白鹭昏昏欲睡之时,凌凇落到地面,她也瞬间惊醒。 谢白鹭四下看看,这边什么都没有,她正回头想问凌凇什么情况,就见他盘腿坐下,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谢白鹭:“……”原来是撑不住了。 她自觉跑远了点,从储物袋中取出干粮和水吃起来。 小星探出头来小声道:“主人,我怎么觉得,跟以前相比,他对你好了很多?” 谢白鹭揉着小星软软的身躯,半晌才道:“……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杀我?” 小星叹了口气,不吭声了。 谢白鹭想,淡泠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在挣脱育卉的法宝之后,肯定会想报复。凌凇是拆了她妖域的罪魁祸首,一定不会被放过,那她呢? 现在夜流已经不在她身上了,虽然对于淡泠妖域的被拆,她也付出了那么一丁点的努力,但她又不是罪魁祸首,淡泠或许不会专门找她麻烦? 可恨凌凇不肯让她自己逃,不然她逃远了,凌凇被追上被淡泠干掉,那她就自由了。 但是,淡泠也很有可能并不追来。她是偏执恋爱脑啊,当然要以育卉和夜流为先,怕是一挣脱束缚就立即追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凌凇? 谢白鹭顿觉失望,只能放弃幻想。那么好的事,哪可能轮到她啊! 见凌凇可能还需要很久,谢白鹭吃完东西之后也兀自修炼起来,打不过凌凇很正常,但她今后至少应该要能打得过苍苍之流才行。 不知过了多久,谢白鹭察觉到自己的汗毛突然竖起,蓦地睁眼。 凌凇双眸紧闭,似是进入了某种玄妙状态,周身灵气活泼到暴动,都围绕着他打转。 谢白鹭一喜:“他走火入魔了?” 小星:“……啊?他好像是又要升境了。” 谢白鹭大惊:“他不是不久前才刚升境吗?金丹后期!说好的越到后面越难升境呢?他怎么这么简单?” 小星回答不上来,要不是它认定了谢白鹭是天选之子,会觉得凌凇也是。 谢白鹭赶紧一口气跑老远,怕他升一个小境界也会弄出很大的动静伤到自己。 处于灵力漩涡之中的凌凇面无表情,甚至有几分以万物为刍狗的冷漠和圣洁,灵力争先恐后往他身体里钻,就好像臣民在向他们的王臣服。 谢白鹭看着这一幕默默沉了脸。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修为还只是筑基中期,并且一点儿松动要升境的迹象都没有,可凌凇呢?不停往上升境。 她早就知道,想靠自己修炼升境打败凌凇是不可能的,他修为比她高还比她修炼快,所以她只能靠别人。可如今随着他的修为逐渐提升,能靠得住的“别人”也越来越少了。 但她也并不羡慕凌凇的升境。 她可以说是亲眼见着凌凇是多少次在生死之间游走,那样的本事她没有。她怀疑他的血魔血脉对他的升境也有帮助。 要说起来,他的快速升境也跟她大有关系。她可是为他“寻找”到了许多强悍的敌人来助他升境啊! 谢白鹭只能安慰自己,凌凇升境越快,那黑白面具人就会越发忌惮他,他们可能都等不及一年,就会来控制他。 凌凇升境花了多久,谢白鹭就在远处看了多久。 突然,凌凇睁开眼,狭长双眸一刹那绽出精光。 那精光很快隐没,他的目光落在远到快看不清样子的谢白鹭身上。 谢白鹭有点困了,打了个呵欠,就是这稍稍眯眼的功夫,在她再睁眼时,就见远处的凌凇不见了。 她惊得蓦地起身,他该不会被荒漠中的厉害妖修一口吞了吧?他要是都死了,那她这小筑基必死无疑! 一道清润的嗓音从她背后传来:“这么担心?” 谢白鹭先往前窜出去一步才回身,只见凌凇正站在那里,浑身看起来轻松又自在。 她又后知后觉的失望,凌凇没事,她可以不死于荒漠,但还是受他威胁。 “凌公子,你可真厉害,如今这是金丹巅峰了吧?”谢白鹭言不由衷地赞叹道。 凌凇轻笑:“这么不高兴?” 谢白鹭不走心地否认道:“没有没有,凌公子你天赋卓绝,加之又刻苦修炼,这都是你应得的。” 她顿了顿又道:“那你现在能打得过淡泠吗?我看你总是越阶战胜敌人,因而进阶很快,淡泠这样一个敌人,不可多得啊!” 她可真希望凌凇可以在升境之后得意忘形,然后去找淡泠对打,狗咬狗! 凌凇兀自盘膝坐下,托着下巴微微仰望着谢白鹭,笑道:“如今自然是打不过的,去了便是送死。” 他顿住,看到谢白鹭面上的失望之色,他慢悠悠补充道:“看得出来谢姑娘很希望我去啊,那不如我去找淡泠送死,让谢姑娘高兴高兴?” 谢白鹭看着凌凇,冷静道:“但在你去送死之前,会先送我上路?” 凌凇捂着额头哈哈大笑起来,这会儿他心情是真好。 每一次升境,都意味着他离摆脱他们的算计更近一些,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再加上谢白鹭带给他的愉悦,这会儿他甚至觉得,不杀她似乎也不错。 谢白鹭冷眼看着凌凇笑,心里恨得牙痒痒。 笑屁笑,等哪天他被人挟制却毫无办法只能等死,她也要像他这样狂笑给他看!等着瞧! 凌凇到底还是止了笑,不过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发现了别的什么。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左侧,接着又看向右侧,微微沉眸。 谢白鹭顿时紧张又期待:“淡泠追来了?她以一己之力包抄了我们?” 不然凌凇怎么两边都看? 凌凇起身道:“倒也不是。” 他指了指左手边道:“那边来了一只至少分神的妖修,兽形。” 他又指了指右边:“那只桃花妖在这边。” 谢白鹭:“……那我先走?” 趁他们还没来赶紧发动神行诀才是要紧事,但若凌凇不答应,她也不敢擅自决定,怕他为阻止她下黑手。 回答她的是凌凇伸出的手,他将谢白鹭拉进怀里,轻笑:“跑什么?看戏。” 他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泥塑小人,然后往地上一拍。 谢白鹭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裹住了,但当她稍稍转动身体探出视线时,却发觉她和凌凇周身并没有裹着什么东西。 她身体和周围灵力的交换似被阻隔,就好像被裹进了一层保鲜膜中一样,不透气。 这莫非是某种阻隔气息的法宝?跟她的龟息诀有点像,只是看起来比她的龟息诀厉害,根本不需要水这种媒介。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2节 她回想了下凌凇的话,一个淡泠,一个分神妖修,都在往这边来,而凌凇将他们两人藏了起来,还说要看戏。 她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他怎么能学她坐收渔翁之利!他本应该直接莽上去打才对,他怎么能学她苟起来啊!以后要都这样了她怎么等得到他死?! 第44章 黑水 谢白鹭想起先前她先造了凌凇的谣,结果他也学她造他们的谣,这次他就更过分了,他的疯子名号,就是出自他打起架来不要命,可哪知如今他竟然避开了打架的可能! 他还真是完全没有偶像包袱啊! 谢白鹭被迫窝在凌凇怀里,视线往他脸上瞥了瞥,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两方妖修靠近,似是注意到谢白鹭的目光,他低头看她,笑道:“自己躲着看别人两败俱伤原来是这种感觉。” 谢白鹭:“……”可恶,这种超爽的感觉他竟然也能享受到了! 她好奇问道:“你确定他们一定会打起来吗?” 凌凇一脸无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这个你应该很熟悉吧?” 谢白鹭无言以对,因为她确实也是这样,先让人遇上了再说,凌凇跟那些大佬能不能打起来就有许多不确定了,但她通常会想办法帮忙多烧上一把火。 两人说话间,谢白鹭已能看到那两位大妖修。 淡泠早已恢复人形,绝色面容上满是戾气,飞掠而来,但在靠近这边时缓下了速度。 谢白鹭想她这么久才追来,很可能是先去处理了育卉和夜流的事。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让淡泠戾气那么重,反正肯定是让淡泠很不开心的,因而她将所有怨气都发泄在凌凇身上,追来报复。 另一边的分神妖修也现出了身形,确实如同凌凇所说,是一只兽形,从毛色形态上有点像是鬣狗,但体型上大很多,而且看着非常不好惹,满身凶戾气息。 那鬣狗到了跟前便化作人形,是一个满目凶相的青年模样,他冷冷盯着淡泠道:“这儿是老子的地盘,你越界了!” 他下一刻看清楚了淡泠的容貌,便又露出垂涎目光道:“但你要是肯当老子的母狗,老子就饶你一命!” 谢白鹭:“……”妈耶,这是什么花市文学…… 淡泠被鬣狗妖激怒,二话不说便祭出她的木质长剑,凌厉地冲鬣狗妖袭去。 两个妖都是分神妖修,打得飞沙走石,昏天暗地。 但谢白鹭和凌凇这边,却因为那泥塑小人而风平浪静。哪怕有什么攻击砸到这边,也好像与他们在不同的空间,就这么穿过去了。 谢白鹭还不知自己的龟息诀有没有这种效果,至少以她目前的修为施展龟息诀的效果,完全比不上这泥塑小人。 鬣狗妖和淡泠一言不合就开打,不存在临时和解的可能性,但因为他们都是分神期的大妖修,一时半会儿根本分不出胜负,因而谢白鹭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昏昏欲睡。 她腹诽,不会像一些小说里的一样,一打就打上三天三夜吧? 不知过了多久,两边都已两败俱伤,凌凇忽然出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走么?过会儿这小人碎了,你就可以走了。” 谢白鹭精神一振,暗含希望地向凌凇确认:“我们就此别过?” 凌凇微笑纠正:“是你先行一步。” 谢白鹭:“……行,我明白了。” 她看向那两个尚打得热闹的分神妖修,再看已经出现细小裂纹的泥塑小人,明白了凌凇的意图。 原来这泥塑小人只是个一次性道具,且有时长限制。也是,都能阻隔分神的攻击了,要还可以重复使用没有时长限制,那可比五星鼎厉害多了。 而凌凇还是那个凌凇,苟起来只是一时的,待到法宝使用时长结束,而那两个分神两败俱伤,他也就可以动手了。当然,两败俱伤的分神还是分神,他要战胜他们没那么容易,但看起来他并不在意这个,让他就此离开是不可能的。 谢白鹭特别欣赏他这种迎难而上的品格,并且希望他可以一直保持,直到有一天因此而死,这多悲壮啊。 当泥塑小人破碎的时候,谢白鹭二话不说掐了神行诀离开。 她动手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但好在那两个分神自顾不暇,没人理会她。 一口气离开百多里地,谢白鹭落地后立即警戒四周,见周围安安静静,才稍微安心。 小星这时才惊叹道:“那疯子竟然真会答应让你先走!” 谢白鹭点点头赞同道:“可不是吗?可能这次他也清楚难打,不想让我留下分心吧。” 他又不想她死在别人手中,暂时也不想亲自动手杀她,那可不就只能让她先跑了?而且她身上还有他的神识印记,她逃不出他手掌心的。 谢白鹭自己跑了一段,并跟小星聊天:“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穿越以来她去过的野外都是郁郁葱葱的,像这样的不毛之地,还真没怎么见过。 小星道:“我也没来过,我感觉这里很偏远啊!” 谢白鹭边说边整理思绪:“以血魔为核心构建的领域,或许并非固定在一个地方,以桃花妖的花瓣为媒介,可以从任何地方进出。当这领域破碎时,里面的东西也就随机出现在任何地方了。” 当时凌凇带着她跑得快,除了苍苍之外,她好像看到远处还有别的妖,大概都是原先生活在妖域里的,一起被抛在了此地。 谢白鹭边和小星聊天边跑路,不算无聊,跑了一段距离后,她发现前方黑压压的,有一大片妖兽冲过来了,她一顿,只好再次施展神行诀,化作白光从妖兽群上空飞了出去。 如此没危险就自己跑,有危险就用神行诀逃,谢白鹭总共走出了大几百里地,凌凇却始终没有追上来。 谢白鹭有了那么点兴奋:“他该不会死了吧?” 小星闻言顿时生出跟谢白鹭一样的兴奋:“说不定呢!” 兴奋之余,独自在这个不毛之地,谢白鹭不由得生出些许不安。 走了这么久,这一大片荒漠都没有丝毫变化,别说城镇村庄了,她连个人影都没见过。妖兽倒是看到不少,她忍不住想,这里难道是妖的大本营吗? 如此,又一次遇上妖兽群使用神行诀逃离后,再落地时谢白鹭发觉面前的景象终于有了变化。 面前是一条悬浮在荒漠之上的河,漆黑,好似反射不了一丝光亮般的黑,远远看去,那只是一条浮在荒漠之上的黑线,只有靠近了才会发现,这是一条没有深度的河,里面的水在不停涌动着。 谢白鹭停在这条悬浮河之前,无论向左看还是向右看,都看不到尽头,这条河高度在半丈的样子,她试了下,从底下可以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小星突然道:“这里不会就是黑水吧!” 谢白鹭想起上次听到黑水,是有关于血魔凝核的事,据说是黑水不停冲刷才有了那颗血魔凝核。 她想象不出来,血魔凝核该怎么放在这条被拍扁了的黑水里冲刷,沾湿透都有点难。 小星道:“传说黑水里别有洞天,主人你要进去看看吗?你可是天选之子,一定能得到机缘的吧!” 谢白鹭对此表示拒绝。 她虽然也怀疑自己的运气,但还不至于被自己的谎言给骗了,这黑水诡异至极,她可不想进去碰什么鬼运气。 她还等着凌凇被杀的捷报呢! 谢白鹭想到什么,忙问道:“小星,你上次跟我说,黑水生灵绝迹,是离世界尽头最近的地方?” 小星想了想才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主人你看这黑水这么诡异,里面有生灵才怪了。” 谢白鹭道:“那你还想让我进去?” 小星笃定道:“别人进去肯定会没命,但主人你不一样的!” 毕竟天选之子的谎言是自己扯出来的,此刻谢白鹭也不好反驳小星,只能说:“天选之子也需要做出正确选择,老天不会奖励妄想不劳而获的蠢笨之人。” 小星这会儿觉得谢白鹭说什么都对,连连应道:“是的,主人,你说得没错!” 它又顿了下,语气略微有些担忧的意味:“主人,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是关于你的神魂和身体的。” 谢白鹭想到淡泠看中她,就是因为她长得跟夜流很像且神魂不稳,心中也有了点不好预感,定了定神问道:“你都照实说吧。” 小星迟疑道:“我感觉,跟最开始相比,主人的神魂跟身体愈发不契合了。” 小星和凌凇都知道,谢白鹭是“夺舍”的,小星认了谢白鹭为主,比其他人更清楚她的身体状态。 小星继续解释道:“起初我还以为主人是夺舍的,神魂和身体不契合也正常,时间长了就好。可好像非但没好,还愈发不契合了。” 谢白鹭心中微沉,她原先还以为,她的穿越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就是一种板上钉钉的设定,没想到竟然还会出现跟身体不契合的问题。 她问道:“继续发展下去会如何?” 小星道:“主人你会逐渐无法控制身体,迟早有一日,神魂被身体排斥离体,身体失去生机死去,神魂也会消散。” 谢白鹭道:“能估算出,还有多少时间吗?” 小星道:“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谢白鹭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后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稳固神魂吗?” 小星愧疚道:“我想不到。” 谢白鹭倒反过来揉着小星白白胖胖的身躯安慰它:“没关系的,时间还早,车到山前必有路。” 其实,淡泠能存住夜流的神魂,想必对此是有一些研究的,要是能从淡泠那里得到一些关于神魂保存和稳固的相关方法就好了。 谢白鹭顿时发觉自己陷入了尴尬之中。 她是想要凌凇死的,但他要是死了,淡泠有什么好东西都跟她无关,她得祈祷淡泠不来找她寻仇,更不可能主动凑到淡泠面前。但凌凇要是不死,还赢了淡泠,他拿到原属于淡泠的东西,可能会给她…… 这就有点难以抉择了。 不管是想要凌凇死,还是关于稳固神魂的方法,以后都还有机会。 她很快便不再多想折磨自己了,毕竟凌凇死不死不是她能决定的,她只操心自己能做的事就好。 正当谢白鹭打算越过黑水继续往前走时,小星小声喊道:“那个疯子来了!” 谢白鹭往后方看去,只见那道红色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飞快前行,她似是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滴落,而他已顾不上。 谢白鹭心头一跳,赶紧往后看去,却见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身影正紧紧追着。不管是淡泠还是那只鬣狗妖,他们怕是都打不过! 这一瞬间,凌凇已近在眼前,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谢白鹭身上,却在下一刻脱力般径直掉落。 谢白鹭早已经开始迅速掐诀。她就知道凌凇这个狗男人不安好心,他往哪里逃不好,偏偏要来找她,他是不是想在临死之前把她杀了啊! 凌凇掉落的位置不知说是幸还是不幸,竟正在黑水上方,他整个人没入黑水之中却没有溅起任何水花。 在凌凇落入黑水之时,谢白鹭也完成了神行诀,一瞬间化作白光飞出去。但上天这次没站在她这边,一股巨大的灵力袭来,白光被打散,她的身影刹那重新暴露出来,并且好巧不巧的,落入下方的黑水之中。 谢白鹭本是被灵力打得晕头转向,没入黑水时除了感觉到有点冰冰凉凉的,并没有其他特殊感觉。紧接着她身上一痛,整个人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自己正躺在一片漆黑的地面上,这地面摸上去有点像是磨砂质地,而头顶也是一片漆黑,但奇怪的是,明明上下全是黑的,整个空间却亮堂堂的。 谢白鹭起身,只觉得浑身都在隐隐作痛,但好在伤势并不太重,她看向周围,只感觉四周都朦朦胧胧的,就好像是遮了一层保鲜膜,她走过去试探着伸出手,什么都没摸到,起初阻力有些浅,手越往里阻力越大,到最后她一只手掌都快探入那层膜里时,便再无法往里探了。 谢白鹭收回手,只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变成了一个没戴眼镜的高度近视患者,除了上下,看周围哪个方向都模模糊糊的,偏偏这层模模糊糊的东西还是实体。 “小星,你感觉到凌凇或者其他人了吗?”谢白鹭问道。 小星道:“在这里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3节 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谢白鹭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只好慢慢探索,终于在一片模模糊糊里面找到了一条缺口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样的模模糊糊。 谢白鹭有些难受地低头揉了揉眼睛:“这东西看久了头昏啊。” 小星道:“我不会,我来帮主人找出路吧!” 在小星的积极帮助下,谢白鹭便能从每一处不同的模糊空间走入下一处,但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但没碰到凌凇,连追凌凇的人也没撞见。 走了很久,谢白鹭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麻木,最后累到只能坐下吃东西休息。 她道:“小星,这里好像是个迷宫啊,有点难走。” 她知道一些走迷宫的方法,但不知在这个玄幻世界是否适用。但这么久都找不到出路,她或许也该死马当活马医了。 小星半晌道:“主人,我自从进入这里,就一直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谢白鹭:“……小星,你知道这么久都找不到出路,我已经濒临崩溃了吧?这时候就不要再说这话扰乱军心啦!” 她甚至赌气地想,哪怕遇到可怕的东西,也总比什么都遇不到好。 小星沉默了会儿道:“好像就在下方。主人,你要不试试把金元素精石扣下来,按在地面上看看。” 谢白鹭略微思索,决定试试。 一直在长得差不多的地方打转,哪怕是她也快要受不了了。 谢白鹭从五星鼎上抠下金元素精石,听小星说的用力按在地面上,哪知这精石竟自动往下嵌入,随后,整块地面变得透明起来。 地面还是硬邦邦的,但谢白鹭能看到下方了,那竟然是个类似囚室的地方。 那是个跟她所处空间差不多的囚室,也就十平米左右,那囚室六面都是墙壁,没有任何口子可供出入,但里面却站着一个黑漆漆的高大身影。 因为谢白鹭所坐位置的缘故,她只能看到那身影的一半,仍然能感觉到对方的身材高大,它可能有两米多高,浑身披着暗红色的鳞甲,一头黑色长发披散下来,凌乱地遮盖在它后背上。它的四肢修长有力,鼓起的肌肉充满着力量感。 它像是睡着一般垂着头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雕塑,一个假人,片刻之后它忽然仰头长啸,哪怕谢白鹭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却依然能从它那面目的狰狞上感觉出它此刻的愤怒。 它的面容跟人类的很像,有着相似的五官,但那张脸上同样被鳞甲覆盖,原本该是不怎么能清晰展现情绪的,此时却残酷地表达着这张脸主人内心的声音,除了愤怒,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随后它疯狂地以手为爪攻击着六面墙壁,但每一次攻击只能带来一片金色涟漪,那六面墙壁好似是某种特殊材质所制,根本不惧怕它的攻击。 在某一个角度,谢白鹭对上了对方那双充斥着浓烈情绪的非人双眸,它的眼睛是红的,完全看不到眼白。 她惊得后退,但那身影却是根本不知有人正在偷看它,依然疯狂地攻击着四周,想要打破牢笼,重获自由。 金元素精石自动上浮,谢白鹭再也看不到那座囚室,但她依然抚着胸口,想要按住过快跳动的心脏。 她不仅仅是被突然的对视吓到,更因为对方的红眼睛。 倘若她的感觉不错,那人的那双红眼睛,跟她先前看到凌凇失控时展露的很像。 谢白鹭指了指下方道:“小星,那个应该不是凌凇吧?” 小星诧异道:“主人,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谢白鹭干笑:“我在想好事儿呢。” 小星也没起疑,晃动着白白的身躯道:“主人,我好像知道那是什么。” 谢白鹭捧场问道:“是什么?” 小星道:“应该是拥有某种邪魔血脉的人类。但是……照理说邪魔跟人留不下后代的呀。” 它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惑。 谢白鹭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血魔?你不是告诉我,血魔是所有邪魔中最强的吗?那么它能留下血脉也就天经地义了是吧?” 小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么……能跟血魔一起生下孩子的人,是有多……” 谢白鹭在心里默默补充:多牛逼啊。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虽然小星一直跟她在一起,知道许多事,但她要是不明说,一些事它其实也不清楚。 她在想,刚刚看到的那个带着邪魔血脉的人类,有没有可能恰好就是凌凇的父亲呢? 虽然宗晟告诉她,凌凇的父亲早死了,但倘若凌凇父亲拥有血魔血脉,这血脉又能带给凌凇父亲强悍的实力,那么被抓起来研究才更合理些。 谢白鹭想到这里顿时紧张起来,黑水竟然是关押凌凇父亲并进行研究的地方吗?那看管的人呢?会不会有人发现她发现了这个秘密,来杀她灭口? 谢白鹭低声提醒道:“小星,刚刚的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小星见谢白鹭神情严肃,连忙认真应下:“放心吧,主人,我不会乱说的!我已经忘记了!” 谢白鹭揉揉小星的头,很是满意,她又想到一事,问它:“金元素精石为什么能让我看到那个?” 小星似是在考虑该怎么说,蹦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感觉这里像是我的家一样。” 谢白鹭猜测:“你过去某任主人带你住过黑水?你身上的材料都来自黑水?” 小星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谢白鹭暂时也不深究了,反正不管是怎样的渊源,作用不大,也就是帮她看到那个囚室而已,更多的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当然,她也不想做就是了。 她知道凌凇在探寻他父亲的事,但她绝不会告诉他,他父亲很可能就在这里。 说完她绝对会立即被他灭口。 谢白鹭只想继续当配合凌凇但是不怎么了解凌凇身世的工具人,不想作死。 而且,瞒着这样重要的事不告诉她,会让她心中隐隐有种报复的快感,让他追杀她,让他临死前还想拉她垫背,这种最重要的事她就不告诉他! 谢白鹭迅速调整情绪,继续寻找出路,她的手搭在右边的模糊边界上,不松开,一直往前走。 又不知过了多久,在走出某个模糊空间时,她只觉得有些刺眼,再睁眼便发觉自己竟然站在了一条河边,远处是寂静的荒漠。 回头一看,她出来的位置是一道发着光的漩涡。 她急忙往前一步,免得自己被吸进去,还要再走一遍。 在她的体感中,她在里面待了得有两三天,再进去折腾一遭,她命都要没了。 这整个世界雾蒙蒙黑沉沉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正是真正的生机断绝的黑水,而困住她好几天的地方,应当只是个入口。 这真正的黑水太安静了,在这种寂静的环境里待久了,能把人逼疯。 谢白鹭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小星,你觉得我们该走哪个方向?” 她想,以当时追杀凌凇的妖修的那股气势,连她都不肯放过的举动,可见那妖修多半是淡泠,见她和凌凇都掉入了黑水之中,淡泠一定会追进来。 那么,只要她能及时离开黑水,就能活下来了!至于凌凇能不能活下来继续威胁她的生命,就是后面她要操心的事了。 小星跳到谢白鹭肩头,白馒头四下里张望,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不然还是主人你选吧,你选的我更放心!” 谢白鹭:“……”因为她是天选之子是吧。 既然小星也没有特别自信的答案,谢白鹭四下看了看道:“那我们就沿着河往上游走。” 这黑水里的河跟黑水本身不一样,看样子是一条很正常的河,大概有三四丈宽,看不出有多深,但也跟这世界一样,水流奔腾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谢白鹭沿着上游走了会儿便不自觉的心慌,这里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到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越来越大,大得好像要震碎她的胸腔。 谢白鹭赶紧捂住胸腔,对小星说:“你快唱首歌给我听,不能保持安静,再安静下去我要炸了。” 一说话,那种心脏快爆炸的感觉便消失了。 小星惊慌道:“唱、唱什么?我不会啊!” 它此刻的慌张简直跟第一次见面时得知谢白鹭不会修炼有的一拼。 谢白鹭觉得好笑,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她会唱的歌,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的安静,她的心跳声又大了起来。 她慌忙出声:“我教你吧,两只老虎!” 儿歌,简单,好记! 说完不等小星说话,她便将两只老虎完整唱了一遍。 小星也犹犹豫豫地跟着谢白鹭唱了一遍,虽然跑调跑到她都听不出是两只老虎的地步,但她觉得无所谓,很提神嘛。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谢白鹭一边走路一边小声唱歌,唱累了就换小星,轮流来保持一直有声音的状态,她的心脏才维持住了正常的跳动。 走路无聊,她不禁想,要是凌凇和淡泠都还活着,他们会不会也受这环境的影响?那不知他们要怎么办呢?持续自言自语吗? 希望他们能有偶像包袱坚决不肯自言自语,希望他们有事。 依然是长时间的跋涉,这条河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谢白鹭死活找不到源头。 她终于泄气地停下,让小星继续唱歌,她休息吃东西。幸好她在白岩城大采购过,里面的食物和水足够她折腾很久了。 休息过后谢白鹭继续上路。 沿河的风景毫无变化,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原地踏步,有一回她走迷糊了,差点一脚踏进河里,是小星及时叫住了她。 机械性的行动消耗了她的意志力,她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要疯了。 她突然问道:“小星,这里凌凇能察觉到我的神识印记吗?” 小星不怎么确定道:“或许可以吧。” 这里它印象里也是第一次来啊。 谢白鹭便一屁股坐在了河边:“那我就等等凌凇吧。希望他可以快点来找我……唱歌不要停,我教你点儿新的吧!” 虽然进来黑水前凌凇一副要杀她陪葬的样子,但既然都进来了,没被淡泠找到两人必死之前想必凌凇也不会再动杀意。 接下来,谢白鹭教给小星唱《热爱一百零五度的你》,《卡路里》,小星虽然很疑惑一百零五度是什么意思,以及都卡在路里为什么不赶紧爬出来还要唱曲,但它很乖巧的什么都没问,学得异常认真。 可惜依然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外。 不知过了多久,谢白鹭困到眼皮都快睁不开时,终于感受到了这个环境的恶意。 假如她没有小星跟着,自言自语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但她不可能不犯困,那么她迟早会因为睡眠剥夺而猝死,或者睡着了死于心脏炸了。 她低声道:“小星,我睡会儿,你可千万不要停下来啊。” 小星已经明白保持有声音的重要性,严肃保证道:“主人放心,我一定不会停的!” 哪怕是修士,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也撑不住,谢白鹭几乎是说完就秒睡,根本没听到小星的保证。 当凌凇循着神识印记而来,看到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谢白鹭时,思绪都好似停顿了一瞬。 她竟死了?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4节 直到他听到五星鼎器灵在拼了命呼唤她醒过来,他的思绪才重新涌动,明白她只是睡着了。 谢白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睁眼便看到凌凇坐在她身边垂头看着她。 心脏一瞬间跳得飞快,她以为它要炸了。 连忙往后挪了挪离凌凇远了些,又捂着胸腔感受着心脏正常的跳动,谢白鹭才慢慢坐起身。 小星就在一旁待着,正抖着嗓音唱着歌,正是跑调了的《卡路里》。 谢白鹭盯着凌凇半晌,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谢白鹭心想,别是在犹豫是不是要赶紧杀了她吧…… 她不可能跟凌凇抗议他先前突然生出的杀意,他想杀她,她想反杀,他们之间就是这么个关系。 她只是突然出声好奇道:“凌公子,你是怎么不让心脏炸了的?” 凌凇没想到谢白鹭盯着自己看了半天就问了这么个问题,唤出噬殇,弹了弹剑身。 噬殇顿时发出一阵清啸,但只持续了一息就萎靡不振地停下了。 谢白鹭:“……”他就是让他的剑抖了一路是吧! 她顿时觉得,跟小星轮流唱歌的自己可真是绝世好主人。 小星还在一旁颤抖着唱着歌,根本不敢停下,谢白鹭怀疑在她醒来之前,凌凇可能威胁了它什么。但也很可能并没有,小星对他十分惧怕,可能只要他一个眼神就够它抖很久了。 见凌凇这样悠闲的模样,谢白鹭想至少在黑水里,淡泠应该没能追上他。 她好奇道:“追你的是淡泠吧?那另一个妖修呢?” 凌凇应了一声,又摊了摊手:“那只老狗身上什么都没有。” 谢白鹭真有些惊了,原来凌凇竟真的趁着那两只分神妖修两败俱伤时弄死了一个吗?但是他为什么要特意说那妖修身上什么都没有……等等,他不会还在想着把抢来的储物袋给她吧? 谢白鹭顿时心情复杂,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都已经离开凌家视线了,实在不必继续维持宠妻人设了。 但她也不会拒绝,占便宜的好事她拒绝不是傻子吗? 她意有所指道:“淡泠身上肯定有好东西,你杀得掉她吗?” 她还是很想要淡泠所知的神魂相关知识啊。 凌凇淡笑:“我若能杀她,还会被她追着逃?” 谢白鹭看凌凇这副坦然的模样很想说,那你应该羞愧啊,连淡泠都打不过,你对不起你拥有的血魔血脉! 凌凇忽然伸手捏住了谢白鹭的下巴,笑得和煦温柔:“你应该祈祷不要遇到那桃花妖,不然我死之前,定会先杀了你。” 他不喜欢刚才看到谢白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她已死时生出的情绪,他将之认定为不能亲手杀了她的惋惜和不甘,因而倘若真遇到淡泠,以他如今的重伤之身,自然打不过,那他死前总要先杀了谢白鹭,了结这桩心事。 谢白鹭被迫直视凌凇那双满含冷然杀意的双眸,心中惊跳,伴随着一旁小星抖着嗓音唱着的两只老虎,她只觉得这一幕何其荒诞。 他可以很自然地表示愿意把抢来的储物袋都给她,也可以温柔地告诉她会亲手杀了她。 她也不服输地笑起来:“好啊,那我等着。” 她等着淡泠可以出其不意地到来,让凌凇来不及杀她,她等着看他死在淡泠手下,而她哪怕只比他晚死一刻都会觉得痛快。 第45章 跑 在淡泠来之前,谢白鹭和凌凇之间自然维持着虚假的和平。 小星继续可怜兮兮地唱着歌,谢白鹭看它嗓音实在抖得可怜,只得赶紧替换了它。 她唱的跟小星唱的是同样的歌词,但调完全不同,凌凇为此还瞥了她好几眼,但没有说什么。 谢白鹭总觉得他好像在怀疑她才是走调的那个。 等再将保持声音的重担交给小星,谢白鹭才问凌凇:“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虽然前一刻他们还在放着狠话,但她都已经习惯了放完狠话继续当没事人一样相处,话说得很是自然。 凌凇此时正在打坐,他跟淡泠的一战受伤颇重,一直在抓紧时间恢复。 闻言他抬眼看向谢白鹭:“你有想法?” 谢白鹭心道,竟然还会问她了。 她指了指他们旁边的那条河道:“我沿着这条河走了很远,什么都没变化,这条路应当走不通。既然我们是跳黑水进来的,是不是也可以跳河离开?” 这是她刚刚才灵光一闪想到的,说不定这就是出路。只要他们跑了,淡泠被困不会跑到他们面前,那凌凇就不会对她动手。 虽然她刚刚心里的想法很激昂,但是能不碰到淡泠还是别碰到了吧,她还想再多活一段时间。 至于稳固神魂的方法,今后总能找别的线索。 凌凇的目光落在那条河上,又转回视线:“你先跳?” 谢白鹭毫不犹豫道:“好啊!” 反正这条河看着也不怎么凶险,谁先下去都一样,即便是凌凇先跳,且成功了,他还能回来告诉她不成?所以谁先跳都一样。 两人最终还是站在了河边,看着寂静无声却汹涌的流水。 小星还在唱歌,谢白鹭一把将它按回五星鼎里,跳下河水。 出乎谢白鹭预料,凌凇竟然在她跳下去之后也立即跟了下来。 入水的那刻,谢白鹭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这触感冰冰凉凉,但并不像是普通的水会沾湿她的衣裳。 “河水”没过谢白鹭的头顶,她眼前一黑,便发现自己竟然是从黑水那被拍扁了似的水面上出来的,像是重力颠倒一般,她从黑水水面往上飞,却在脱离黑水的水面后又受到了下方的重力,重新掉回黑水里。 她面色一变,衣领却是一重,阻住了她下坠的趋势。 她一扭头,却见凌凇提着她将她带到了黑水外放下。 谢白鹭惊魂未定,万分真诚地道了声谢。这要是重回黑水一次,她还得在那迷宫里耗上几天才能出来,跳河后恐怕也依然会掉回黑水里,因为她才是筑基,没法飞。 凌凇听到这声谢,眸光不自觉染了笑,但下一刻他看向某个方向,出声道:“跑。” 谢白鹭一愣,但反应却不慢,当即掐神行诀。 淡泠来了?她只能想到是淡泠没进入黑水,或者进了黑水之后早出来了,就一直在守株待兔。 但令她诧异的是,不久前凌凇明明说遇到淡泠会在死前先杀了她,没想到他竟然让她跑。 因为他自信淡泠杀不了他吗? 谢白鹭惜命,不管脑子里在思虑什么,手上动作一点儿都不慢,她尚未看到淡泠的身影,便已化作白光飞了出去。 等落了地,她也不敢多停留,稍作恢复便再次使用神行诀跑。 如此用了四次神行诀,她才暂时停下。 周边依然是渺无人烟的荒漠,小星冒出头来狐疑道:“主人那个疯子怎么叫你跑?他不是说会杀了你吗?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谢白鹭思虑一阵道:“没看出什么阴谋来。不过嘛,如果淡泠对我的仇恨值够高的话,他让我跑才是对他来说生机最大的选择。” 小星不解:“啊?” 谢白鹭道:“淡泠已经知道了我能用神行诀逃走,只要我跑得够远,她就找不到我。刚才我若留下,我跟凌凇一起死。但我跑了,凌凇就可以用我的行踪来交换淡泠晚点杀他。只要我能一直跑,凌凇就能一直活下去。” 小星咋舌:“他好深的心机!我差点就以为他开始对你心软了!” 谢白鹭道:“你可不能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其实她也有些不确定,以凌凇的性子,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吗?但是,他让她先跑至少绝不是因为心软。 另一边,凌凇正对上追来的淡泠。 被凌凇和谢白鹭逃走数次,淡泠对二人的杀心已到达极致。 她冷冷开口:“你的女人怎么不在?丢下你自己跑了?” 凌凇收起手中噬殇,盯着淡泠愉悦笑道:“她啊,要是不跑才怪了。” 他已经厌烦被淡泠追着跑了。过往如非必要,他不会任由自己陷入失控状态,除非是他打不过,且失控时能迅速了结的对手。 但面对淡泠,以他如今的修为,哪怕失控后也不能迅速了结对手。 他知道他那个母亲至少有一件事没有欺骗他。他失控的次数越多、时间越久,他体内的血魔血脉就会越容易占据上风,迟早有一日他会被彻底吞噬,成为只知杀戮的恶鬼。 过去他一直小心控制着,失控状态也成了他的底牌之一。 淡泠不知道谢白鹭和凌凇的关系有多古怪,根本未听出凌凇语调中的愉悦,闻言冷笑道:“原来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我还当多么深情呢!你不恨她吗?我可以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让你们一起死!” 凌凇像是厌了淡泠的挑拨,侧了侧头烦闷道:“来吧,看看我们之间死的是谁。” 他放任自己的理智被暴虐血脉所吞没,谢白鹭不在,这里只有淡泠一个敌人,相信待他再恢复神智,就能得到满意结果。 淡泠本没把凌凇当回事,虽说他杀了那鬣狗妖,但那是因为有她和鬣狗妖死斗在前,但当她注意到凌凇给她的感觉完全变了时,她陡然警惕起来。 对上那双非人双眸,她心狠狠一跳,她怎么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好像……好像跟她妖域核心曾埋着的那血魔尸体的眼睛几乎一样! 凌凇以远超他早前极限的速度来到淡泠面前,不用任何法宝,直接以手轰出一拳,直击淡泠面门。 淡泠连忙往后躲闪。 凌凇却紧随其上,逼得她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不断躲闪的不利局面。 淡泠面上不显,心中却已是骇然,他这绝不是正常提升修为的法子,他身上血脉有异! 此时此刻的凌凇,每一次攻击都很简单粗暴,不在乎技巧,不在乎利弊,一心只有杀死面前的敌人。 淡泠被逼得步步后退,好一会儿才重新掌握自身攻击节奏。 可越是继续往下打她就越是心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好像越来越强了。 淡泠一时半刻拿不下凌凇,又见他越来越强,便已心生退意,可此时的凌凇哪里肯让她逃,反而因为她的退缩而生出破绽,竟被凌凇抓住胳膊,硬生生扯了下来! 淡泠心中惊惧更甚,少了个胳膊对她来说没什么,她是桃花妖,休养些时日便能再生出来,但凌凇生撕分神胳膊的举动却是惊到了她,她接下来更是无心恋战,一心只想逃离。 可是,倘若她一开始便与凌凇拼死一战或许还可能赢过他,如今她只想着逃便只会暴露更多破绽,而此时的凌凇哪怕理智全无,战斗本能也不会让他放过对手的任何错漏。 淡泠另一只手也被扯了下来,血雾飘落,紧接着是她的双腿。这期间,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犹豫和不忍,直到最后平静残忍地生撕开她的紫府,连元婴一道撕碎。 敌人消失之后,凌凇也像是失去了指令的傀儡,忽而往下坠落,好巧不巧的是,正下方正是黑水,他扑通一声掉了进去。 在谢白鹭离战场够远之后,她就不急着用神行诀跑了。 她估摸着自己已逃出千多里地,可凌凇一直没有再追上来。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5节 她不禁跟小星讨论起来:“他宁死不屈被淡泠杀了?” 小星虽然听出这只是一种假设依然忍不住欢呼:“那样就太好了!” 谢白鹭觉得这种可能有点不切实际,但她想不出别的凌凇不追来的可能性。凌凇要是赢了,肯定就追来了,只有他不肯跟淡泠交易被杀,才会不追来。 在跑到第二天,已经跑出两千里地,凌凇还是不见人影之后,谢白鹭觉得那不切实际的假设好似也变得靠谱起来。 凌凇真的死了?这不是跟做梦一样的吗? 凌凇已死的可能性很大,谢白鹭心态都松弛了些,她休息吃喝时忍不住跟小星感慨:“其实,他要是不杀我,人还怪好的。” 小星惊讶:“啊?主人不觉得他是个疯子吗?” 谢白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最恨凌凇的就是他非要跟她过不去,其他的么,不管是他的样貌,他的性情,还是打架时的疯劲,都是她欣赏的。 哪怕他是疯子,也是很有魅力的疯子。 谢白鹭选了个听起来最不显得自己也有病的理由说道:“疯归疯,但他长得好看啊!” 小星闻言表示赞同:“这倒确实。” 再踏上旅途时,谢白鹭很是有些恍惚。 她一穿越就被凌凇追杀,如今他这座大山好像真的被去除了,她反而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时不时回头望时,偶尔还会出现他追来的错觉,远方天空中若有似无地坠着一抹红色。 但好在他始终都没再出现。 小星也叽叽喳喳话多了许多,上扬的音调里写满了高兴。 “主人主人,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呀?是不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炼?” “哎呀这个荒漠好大啊,怎么总也走不到头。” “主人,你果然是天选之子,竟然连那个疯子都能摆脱,你好厉害啊!” 小星就跟个小孩子似的,话又多又密,还时不时冒出一些彩虹屁,但谢白鹭也高兴,乐得听小星吵闹。 走着走着,小星突然转换了语调严肃道:“主人,前面好像有个领域诶!” 谢白鹭脚步一顿。 “什么领域?”她警惕道。没有凌凇在屁股后面追着,也就意味着没有人会从天而降“救”她,这么一想,还有些怅然。 小星道:“不知道,没有进去前我也看不出来。” 谢白鹭道:“有多大你能预估出来吗?我们绕过去。” 小星迟疑了下,也就在它迟疑的功夫,面前突兀地冒出一只姿态优雅的黑猫,看到面前有人,黑猫一顿,蓝绿色的眼睛盯着谢白鹭好半晌,口吐人言,少年嗓音清亮动人:“你长得好像我失散多年的妻子啊。” 刚经历淡泠认自己做女儿实则拿她当容器还满身都是戒备的谢白鹭闻言顿时后退了三大步。她谁也不像,别来沾边! 黑猫顿了顿,懊恼道:“不对,先生说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他忙道:“你当没听到,我重新说。你长得像我素未谋面的妻子!” 谢白鹭:“……?”这个妖是不是也偷偷学她了! 第46章 桃花源 谢白鹭警惕地打量着这只黑猫妖,而他也像是被她看得害羞了,侧过头抬起猫爪遮住了脸。 谢白鹭道:“你这是在搭讪我吗?你该不会要说你是一见钟情了吧?” 黑猫妖放下爪子一脸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这个词,一见钟情!” 谢白鹭:“……” 她扶额,表情一言难尽。 既然没学好就不要瞎用成语了啊! 对上黑猫妖亮闪闪的蓝绿色眸子,谢白鹭婉拒:“不好意思啊,人妖殊途,我对你没兴趣。” 黑猫妖蹙眉,原地转了一圈,费解道:“我不好看吗?” 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地化作人形,是个身量颇高的少年模样,跟他的声音很是相配。 “那这样呢?”他扯了扯自己的面皮,爽朗地笑道,“我听说人修都喜欢长得好看的美男子,我这样的行吗?” 他的人形有一双灵动好看的猫眼,眼珠子依然是有些浅淡的蓝绿色,给他添了一分天真无邪的气质。他一笑,便会露出尖尖的虎牙,格外可爱。 谢白鹭想起这个黑猫妖刚才提及的“先生”,那位先生大概就是教他成语的人,但人类都是颜控这事倒也不必倾囊相授了吧! 谢白鹭很客气地说:“你长得很好看,但很抱歉,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黑猫妖失望地扁扁嘴,又满怀希望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还小,说不定努力一下,能长成你喜欢的模样。” 谢白鹭脑子里不自觉闪过凌凇的样貌,他那样貌是真的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就是他这个人不干人事。 她摇头遗憾道:“我只喜欢人修。” 黑猫妖蔫蔫地垂下了视线,那双猫眼瞬间失去了神采,他叹了口气才抬眸期待地问:“就算不喜欢我,你可以来我家做客吗?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别看我是个妖修,其实我是好人!” 谢白鹭道:“我并未怀疑你,只是我在赶路。很抱歉哈。” 她才不想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呢,谁知道她去了之后会遇到什么糟心事? 黑猫妖伤心地点点头:“好吧,我叫兆宿,你哪天要是改主意了,可以再来找我哦!” 谢白鹭道了谢,正要赶紧溜之大吉,黑猫妖身后,忽然出现几个身影,领头的是个气质温婉的女子,竟是个金丹人修,而她身后跟着的,则都是高高矮矮的妖修了。 兆宿看到那女子,立即小狗一样跑过去,欢快道:“先生,你怎么出来了?我跟你说,我刚刚对这个女修一见钟情了!可惜她不喜欢我,不肯随我回家做客。” 说到后来,尾音低落,可怜至极。 被称作先生的女子摸了摸兆宿的头以作安抚,便抬眼看向谢白鹭,温和微笑:“来者是客,在这样的地方遇上也是有缘,道友不如进来坐坐。” 对方是个金丹修士,谢白鹭肌肉紧绷,表情愈发诚恳:“我跟朋友走散了,还赶着去找他汇合呢,就不叨扰你们了。” 那金丹修士道:“这荒漠大得很,走散了可不容易再遇到,道友不如在我们这里暂且休息,再做打算。” 她笑得柔和,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再看原本跟着她的几个妖修慢慢散开做出包围姿态,谢白鹭顿时明白今天她是走不了了。 一个金丹修士盯着她,她当然不好使用神行诀,一定会被打断不说,这个底牌也没了。 至少对方如今没有直接动手,还好声好气的,与其闹翻了以囚徒身份被抓,不如当个客人被“请”进去。 “您说得也有道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谢白鹭勉强笑着应下。 兆宿好像并未察觉先生和谢白鹭之间的剑拔弩张,见先生这么热情邀请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修留下做客,而她也答应了,他原本失落的情绪顿时变得昂扬起来。 “太好了,你终于答应了!”兆宿高兴地来到谢白鹭身边,问道,“你叫什么?” 谢白鹭道:“我叫谢绿。我在家中行四,我母亲又特别喜欢天虹,因而给我们依次以颜色取名。” 兆宿眼睛亮闪闪的:“那我可以叫你绿绿吗?你名字真好听。” 脱口而出谢绿这个假名但又觉得这假名太敷衍因而找补解释了一句的谢白鹭:“……当然可以。” 兆宿领着谢白鹭往前走,这期间那位先生便一直面带温和的笑容看着他们,直到二人进入领域内,她才带着其余人一道进来。 一进入领域内,谢白鹭便闻到了空气中香甜的味道,似乎是桂花香,天空是澄澈的,入目所及便是跟普通凡人村庄没什么差别的村口。 远处有田地,有果树,有高高矮矮的身影在期间劳作。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在村里跑来跑去,谢白鹭分辨出一些是妖兽,一些是普通的动物,比如牛羊之类。 谢白鹭脑子里忽然闪过“世外桃源”这个词,她没想到在这样一个荒凉的荒漠之中,竟然也会有这样鸟语花香的地方。 这时先生忽然道:“这里是这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妖修的避难之处。” 谢白鹭侧头望去,只见那位金丹修士望着村子里正在打闹的未化形妖兽们,露出慈和的笑容。 谢白鹭忽然明白了对方一定要她留下的原因。 这里是一处世外桃源,这位先生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导致这里出事。她这个已经发现异常的外来者,万一带来了他们难以匹敌的敌人呢?所以她必须留下,要么永远留下,要么证明她对他们没有异心才会被放走。 想明白了这种可能,谢白鹭突然心中一动。 她能在这里定居下来吗?她本人又不排斥妖修,人还是妖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的,而这里的妖修可能因为先生是人修的关系,对她这个人修并不排斥,应该很容易可以接纳她。 如今凌凇这么久都没有追来,他很可能已经死了,那她在这里留下也没什么吧。 穿越以来就什么安生日子,今日看到这里幸福平淡的生活,谢白鹭不可避免的心动了。 哪怕万一凌凇没死,追来了也没事,他跟这里的人没有利益冲突,他并非嗜杀之人,她有信心不会牵连到他们。而且,也不是她主动要留在这里,真要被牵连了,也没办法。 而要是凌凇真死了,她就可以安稳地在这里生活下去,简直不要太美好啊。 有了更多的安稳时间,她可以好好研究她的神魂问题,要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至少最后这段时间,她可以过得安稳点高兴点。 谢白鹭面上露了笑:“先生大义。” 金丹女修道:“先生只是他们随口瞎叫的,我叫颜漪,不过是还人恩情罢了。” 兆宿听到颜漪这样说,顿时叫道:“我们才不是随口瞎叫的呢,要不是先生,我早死了,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教我识字,是我的大恩人!” 兆宿这么一开头,其余的妖修也纷纷激动地诉说着对颜漪这个先生的感激之情,甚至还有感情充沛的当场哭了出来。 颜漪无奈地看着这些激动的妖修,摇了摇头。 “好了,这些事早过去了,你们不必时时刻刻放在嘴上。兆宿,你带这位谢道友四处走走,之后来我这里。”颜漪对兆宿道。 兆宿立即两眼放光地说:“放心先生,我保证会带她好好看看的!” 他说完便拉住谢白鹭的衣袖道:“走,我带你四处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 谢白鹭心道,不用多看我已经爱上这里了。 兆宿带着谢白鹭绕过村子,便是一大片农田,在农田里劳作的有妖兽,有原形的妖修,每经过一片田,兆宿便扬声喊:“这是新来的人修叫谢绿,叫她绿绿就好了,是先生让我带她四处看看的!” 先生在这里的威望很高,一开始看到她这个陌生人修还有些戒备的妖修闻言立即挥挥手打个招呼,继续自顾自干活去了。 修为低的妖修也需要吃东西,而这个地方的妖修,都随着颜漪接受了人类的生存方式。 谢白鹭一路走一路看到的都是笑脸,哪怕遇到冷脸,兆宿也会贴心地给她解释,对方天生就这样,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只因为对方的原形是雪山顶的一块冰。 谢白鹭:“……”长见识了啊,冰还能变成妖呢!她先前真看到苍蝇成妖就已经够震撼了! 兆宿可能是察觉到了谢白鹭的震撼,多解释了一句:“阿冰他别看已经几十万岁了,生出灵智才一百年呢,比我小多了。” 谢白鹭:几十万年……厉害啊!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6节 这一路走来,谢白鹭看到的越多,就越喜欢这个地方,是她梦寐以求的绝好隐居地。 她在路上还看到一条满身白毛长得很像萨摩耶的小狗妖,因为尚未完全掌握化形,日常就以狗的姿态跑来跑去,看到兆宿还上来蹭他的腿,让谢白鹭也沾光摸到了狗妖软乎乎的毛。 送走小狗妖,看出谢白鹭似乎挺喜欢撸毛的兆宿突然变回原形,凑到谢白鹭跟前道:“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摸我的!” 看着兆宿锃光发亮的黑色皮毛,谢白鹭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 那小狗妖跟个小孩似的,皮毛又蓬松柔软,她才借机多摸了两把,可兆宿一个都懂得示爱的百多岁妖修,她怎么可能下手摸啊,她怕被碰瓷要她负责。 “不必了,你快变回来吧。”谢白鹭连忙拒绝。 兆宿抬起蓝绿色的猫眼,歪了歪头道:“为什么?你是只喜欢狗妖吗?” 他失落地说:“这个我就没有办法啦,我是猫妖,变不成狗的。” 谢白鹭:“……” 她只好放下手,小心地在兆宿背上轻轻揉了揉:“猫狗我都喜欢的。” 兆宿顿时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舒服的呼噜声,在谢白鹭停下时,他立即道:“我还要。” 谢白鹭:“……”她怎么觉得怪怪的。 最后谢白鹭还是摸了兆宿好一会儿,才顶着他期待迷离的眼神严词拒绝了。 兆宿只得重新变回人形,继续带着谢白鹭逛。他面上带着浅淡的红晕,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谢白鹭问道:“我刚刚听先生说她做那么多都是在还人恩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兆宿想了想说:“先生以前好像说过,她过去曾顺手帮了一个妖修小忙,后来在她遇到危险时,那妖修却为救她而死,从那时起,她便开始帮助我们这些没什么用的小妖修了。” 他侧头看向谢白鹭,满脸认真:“绿绿,我们这里真的很好的,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谁也不会欺负你,不会突然就被别的妖杀死,你不想在这里住下来吗?” 谢白鹭含糊道:“像你这样说的,确实很好啊。” 她指了指脚下道:“这个是邪魔领域吧?我很好奇这里怎么会为你们所用。” 兆宿道:“这里是言魔领域,言魔又懒又馋,只要我们每天喂他好吃的,好玩的,他就会乖乖的了。” 他突然指了指前面道:“他就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 他拉上谢白鹭的衣袖,快步向那边跑去。 兆宿所说的,是一处离村庄有些距离的小山丘,他们往上攀爬了会儿,便看到两个妖修站在山顶。 其中一个妖修跟兆宿打了声招呼:“兆宿,你怎么过来了?也没轮到你值守啊。” 兆宿说:“这位是绿绿,先生让我带她来四处看看。” 两个妖修点点头,都没什么异议,随便他们做什么。 兆宿带着谢白鹭往前走,走近了些她才看到山顶地面上竟然有一个往下凹陷的洞,走到洞边往下一看,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 谢白鹭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还挺吓人的。 兆宿却突然对着洞口喊道:“今天来了一个新人,她在家里行四,因为她娘亲喜欢天虹,所以叫她绿!” 下方静悄悄的,几息之后突然发出过一声饱嗝,然后是翻身的声音。 旁边看守的两个妖修对兆宿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的闲言厉害,一下子就喂饱言魔了。” 兆宿嘿嘿笑,指了指谢白鹭道:“全都要谢谢绿绿。” 谢白鹭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令她万分诧异的一幕,却见那两个值守的妖修已经伸着懒腰下山了。 兆宿也拉着谢白鹭往山下走:“走了走了,今天言魔已经饱了,明天咱们再来喂他!” 谢白鹭好奇道:“这个言魔,这么和善的吗?” 兆宿说:“对啊,误入言魔领域的人,只要跟他说一个闲言碎语,就能出去了。” 谢白鹭明白了,因为言魔这种很容易满足的特性,这些妖修便在此地定居下来。这么多妖修,生产几个瓜,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吗?所以他们住在这里,就相当于是白嫖,但对言魔来说也是双赢。 她有些失语。这世界的参差啊……目魔那么克系,绝魔令人难以防备,血魔强大杀伤力恐怖,这个言魔却良善得不像是个邪魔。 她想起刚才那个黑魆魆的洞口道:“要是不小心从那个洞口掉下去呢?” 兆宿随意道:“会被言魔丢出来,他又不喜欢吃活物,每天让他听几条闲言他就会饱了睡觉。” 谢白鹭忍不住感慨道:“他真好养活啊!” 兆宿满眼崇拜地说:“是先生找到的,先生可厉害了,知道得多,也很会打架。以前有凶恶的妖修想抢占这里,也是先生一个人打回去的。” 谢白鹭点点头:“先生是个好人。” 她越来越想在这里定居了。 接下来兆宿又带着谢白鹭绕了一大圈,最后才回到村里。 村里的屋子都是用木头做的,可能是因为妖修对住宿的要求很低,每个房子都有那么点半成品的味道,谢白鹭看到有些房子没有门,有些房子没有屋顶,还有房子就只有四根木杆的。 村子里最完整最大的就属颜漪的房子,她的房子有两间,前面围了个很大的院子,不过院子里并没有种什么东西。 兆宿带着谢白鹭进入院子后说:“我们就是在这里听先生讲课的,我听了好几十年了,先生的课还没有讲完!” 谢白鹭:“……”所以好几十年也学不会正确使用成语吗? 兆宿敲了敲一个房间的门,里头传来颜漪的声音:“进来。” 谢白鹭随着兆宿走进去,房间内不是她以为的昏暗,里面像是农家的土房,但墙上却挂着明珠,让室内跟室外一样亮堂。 颜漪正坐在桌子前看着什么书,见他们进来,便放下书看向兆宿道:“兆宿,你先出去。” 兆宿毫不犹豫地应声:“好的,先生!” 他对谢白鹭笑了笑,便出门去了,还顺道轻轻将房门关好。 颜漪问谢白鹭道:“谢道友,感觉如何?” 谢白鹭由衷道:“是个非常有意思,也很安定的地方。” 颜漪轻轻一笑:“我想谢道友应当是个聪明人,知道我要维持这样的平静并不容易。若是不能狠下心,便会让这些全身心相信我的小家伙们陷入危险之中。” 谢白鹭当即道:“我明白。我想住下,可以吗?” 颜漪有些意外地看向谢白鹭,她以为谢白鹭顶多就是表明自己绝无伤害这里的妖修的心思,没想到对方竟直接说要住下。 颜漪道:“那你失散了的朋友……” 谢白鹭道:“人各有命,找不到也没有办法。修炼嘛,就是逆天而行,同行者修着修着就没了也很正常。” 颜漪失笑:“你年纪轻轻,看得倒通透。” 谢白鹭叹道:“前辈别看我年轻,可我经历的事儿可一点都不少,我曾亲眼看到金丹元婴都是说死就死,只觉得能有个安稳的地方能让我过日子便是天赐了。” 不知是不是被谢白鹭的话勾起了往昔,颜漪的神情有些怔忪,喃喃道:“是啊,什么金丹元婴,还不一样是说死就死?” 谢白鹭不敢打扰她,保持沉默。 颜漪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微笑道:“那谢道友便住下吧,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个房间,你住这里如何?” 谢白鹭连忙道:“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知道颜漪是信不过她,才会让她住边上。但她已经很感激人家没有因为她是个隐患就直接杀掉她了。 她的理由听起来是有些儿戏,但想必颜漪也知道她先前说的找失散朋友不过是想离开的借口,因而并未多追问什么。 在离开之前,谢白鹭想了想还是道:“前辈,我体内有人给我留了神识印记,您看看能抹除吗?” 颜漪微微蹙眉,在谢白鹭主动伸手后扣住她的手腕,片刻后抬眸看向谢白鹭:“是仇敌还是亲友?” 谢白鹭想了想道:“是死敌,但他找到我也不会立即杀我。” 颜漪微微垂眸,却听谢白鹭补充道:“本来他应当会立即追上我,但这次不知为何,他过了两日还未追来。而我跟他分开前,他对上了一个分神妖修,他的修为最多只能到元婴。” 谢白鹭将事实相告,就是为了让颜漪明白让她住下可能有的风险。 颜漪思虑片刻后道:“这神识印记我抹除不了,等再过几日,倘若它自己消退了,你也就不用担忧你的死敌再追来。” 倘若神识印记消退了,就说明留下神识印记的修士已死,不过这是一种缓慢消退的过程,因而还需要时间来印证。 这段时间,也足够让颜漪判断谢白鹭是否能留下来,或者是否能放心让她离开。 谢白鹭有些遗憾颜漪无法消除凌凇留下的神识印记,她可是很难得遇到一位人美心善的高阶修士。 谢白鹭是那种别人对她好,她也想对对方好的人,因而她又将自己刚刚模糊掉的信息再说具体了点:“我说的这个死敌,叫凌凇。” 颜漪道:“是凌家人?” 轮到谢白鹭诧异了:“您没听说过凌凇的名字?” 颜漪反问:“他很出名?” 谢白鹭便想到,这个荒漠这么偏,恐怕颜漪很久都没离开了吧,凌凇成名也就这十几年的事,她不知道也正常。 谢白鹭道:“他今年才二十九岁,就已是金丹巅峰修士。而且,就三个月之前,他还只是金丹中期。” 颜漪哪怕已经很久不理会世事,也知道这种升级速度有多么恐怖,她不禁吃惊道:“他竟有如此天赋?可是有什么奇遇?” 谢白鹭道:“他特别喜欢越阶杀人,每一次杀人都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 颜漪神情复杂:“频繁在生死之间游走,确实对升境大有助益。只是,多数人只会在某一次生死挑战中失败陨落,少有人能走他这样的路。真没想到凌家也有这样激进的修士。” 谢白鹭道:“就是说啊,所以大家都叫他疯子。” 颜漪抬眼看向谢白鹭:“那你又是如何招惹到这样一个疯子?” 谢白鹭道:“此事说来话长……反正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他杀了我几次没杀成,后来为了配合他,我又假作他的女人,欺骗旁人。但是,我非常清楚,他最后一定会杀了我。” 谢白鹭与凌凇这一路的关系说起来实在是复杂,谢白鹭只能简单说明。 颜漪听谢白鹭说得含糊,知道这其中只怕有许多内情不方便说,她也不追问。她明明可以将这些事都瞒过去,却还是说出来提醒自己,可见是个品行不错的修士。 颜漪道:“不用担心神识印记,你只要不出去,他找不到你的,暂且先安心在此地住下,以后事情若有变再说。” 谢白鹭道:“好的,谢谢您,前辈!” 谢白鹭高兴地道了谢,告辞离开,而兆宿还在外头等着她。 兆宿急着追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会留下吗?” 谢白鹭指了指一旁道:“你的先生让我住在她隔壁。” 兆宿的猫眼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太好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谢白鹭道:“那我以后就可以追求你了吧?先生说,若有喜欢的女子,一定要主动,不然对方不会知晓我的心意。”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7节 谢白鹭无奈地拍拍兆宿的手臂:“以后再说吧。” 兆宿把她这个回答当成了首肯,顿时欢呼了一声,化作原形,一下子在屋顶和院子里窜来窜去,好不开心。 谢白鹭:“……”果然是上了几十年课也搞不懂成语的学渣啊,连她这么明显的敷衍都听不出来。 谢白鹭没再理会兆宿,自顾自进了隔壁房间,这里比颜漪的房间要小上许多,但里面很干净,只是没有床铺。 好在谢白鹭的储物袋里有铺盖,短期可以凑合着住下来,以后她若通过了考验,可以一直住下的话,那她就再想办法搞张床来。 小星探出头来,被谢白鹭按了回去,小星便乖乖地不吭声了。 凌凇的事她可以说给颜漪听,是对颜漪善意的回馈,五星鼎还是算了,这是她保命的底牌。 谢白鹭难得地躺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享受发呆的舒爽。 等躺够了,她才起来修炼。 她上次被淡泠打下来受的伤还得好好治疗才行。 村子里的生活很悠闲,但并没有非常明显的日夜之分,只是一天里有一半时间天色会昏暗一些。 天色一从昏暗变亮,兆宿便在门外喊起来:“绿绿,绿绿,我们去言魔那里吧!你从外面来,一定有很多闲言碎语可以说!” 谢白鹭打开房门,看到了兆宿元气十足的脸。 她的心情也陡然好上几分,笑着应下:“好啊,我确实有许多事可以说。” 兆宿抓着谢白鹭的手便往外走:“那我们快走吧!先生已经很久没有离开领域了,你肯定知道很多先生不知道的事!” 兆宿抓着谢白鹭一路跑,两人很快便到了言魔所在的山顶,这回值守的又是另外两个妖修,早听说了谢白鹭这个陌生人修的到来,因为经过了先生的同意,他们没有敌意,只是时不时好奇地看她。 谢白鹭站在山洞边往下看,依然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问兆宿:“我可以跳下去吗?” 兆宿一愣:“为什么啊?” 谢白鹭道:“我想感受一下被言魔扔出来的感觉。” 兆宿眨了眨眼,顿时兴奋起来:“我先来!” 他不等谢白鹭说什么,便跳了下去。 也就一息的功夫,兆宿怎么下去的,就怎么上来了,就好像下面有个蹦蹦床。 他在地洞边上站稳,面上满是兴奋的笑容:“好玩!” 然后他又一次跳了下去,并又被言魔丢了上来。 谢白鹭看着兆宿上上下下,他面上的表情跟在游乐园玩蹦蹦床的小孩子没有差别。 旁边值守的两个妖修看兆宿玩得这么开心,也有些蠢蠢欲动。 谢白鹭一把抓住刚好落回地洞边缘的兆宿道:“你这样一直玩,言魔不会生气吗?” 兆宿道:“我也不知道,先生没说过。” 谢白鹭想,毕竟没人会这样跳着玩,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么无害的邪魔是什么样子的。 她想了想冲着地洞道:“有个桃花妖,可男可女,男身时孤雄生殖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他爱上了一个女修,哪知那女修却爱上了他女儿,他女儿变成男身想跟女修私奔,那桃花妖却杀了自己这新儿子,还骗那女修说他是被别人杀的。” 几息之后,地洞里发出一声饱嗝,言魔被喂饱了。 如此讨好了言魔,谢白鹭才自己对着那黑黢黢的洞跳了下去。 里面也是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眼前的漆黑刚让她生出些许恐慌,便有一股轻柔的力道将她推送了出去,黑暗退去,她再一次站在了地洞口。 兆宿在一旁期待问道:“好玩吧?” 谢白鹭点头表示赞同:“好玩。” 她顿了顿道:“言魔是不是没有实体?” 那股没有接触的力量非常轻柔,不像是有什么实体将她丢出来。 兆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生没说。不过,先生好像是说过,让我们每日喂饱言魔就好,别做多余的事。” 他面色变了一瞬,看看周围两个妖修。 其中一个妖修道:“放心兆宿,我们会帮你们保密的,也要谢谢你们让我们可以这么早回家。” 每天只要喂饱言魔一次,值守的便可以离开了。谁都可以来提供闲言碎语,值守的职责是倘若时间晚了言魔还没被喂饱,就要赶紧通知人来补救,或者他们自己有存着的闲言也可以。 那两个值守的妖修很快走了,谢白鹭和兆宿对视一眼,也没再继续玩下去。 两人准备下山时,兆宿忽然变成原形,并且慢慢变大,最后变成有一人高的大黑猫。 他招呼谢白鹭:“你来骑我吧,我带你兜风!” 谢白鹭:“……这个,就不必了。” 别人骑马她骑猫,多少有点掉逼格了吧! 兆宿却很有兴致地兴奋道:“快点呀,我想载你,绿绿快上来!” 兆宿实在是太热情了,谢白鹭拗不过他,只好坐了上去。 骑猫的感觉有点难以描述,都说猫是水做的,谢白鹭只觉得自己一坐上去,就有种会把兆宿的腰压塌了的错觉。 但实际上,兆宿毕竟不是普通的猫,他是妖,谢白鹭的体重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背上背着谢白鹭,欢快道:“我们去找小白玩!” 小白就是昨天他们撸过的像萨摩耶的小白狗妖。他们能稳定化形后,颜漪会给他们起个正式的名字,小白只是个小名。 谢白鹭僵着身子维持平衡,小心地任由兆宿带着她去找小白。 风吹来,带来一阵浓郁的桂花香,一直很快乐的兆宿这会儿更是兴奋,他大声道:“我们这就叫骑猫找狗吧!” 谢白鹭:“……”学渣就不要化用成语了啊,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一眨眼,谢白鹭便在言魔领域里待了五天。 这五天,她不是在房间里修炼,就是被兆宿带出去满领域地跑。 她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每天心情都很好。她的伤已经好了,修炼也很顺利。 只是到了第六天,她在想要摘一朵桂花时,突然发觉自己的右手中指不能动了。只是几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但谢白鹭知道自己神魂跟身体不契合,出现这个症状也就意味着,情况开始严重起来了。 恰好兆宿被叫走有事,谢白鹭便一个人在旷野里走着,小星这才抓住机会跳出来。 “主人,你是不是想一直住在这里呀?” 谢白鹭道:“我倒是想。小星,我刚刚右手中指动不了了。” 小星闻言慌乱了一瞬:“开、开始了吗?” 谢白鹭道:“嗯,应该是。你再帮我看看,凌凇的神识印记还在不在。” 小星感受了下沮丧道:“还在。” 谢白鹭笑道:“别这么快就丧气嘛,说不定只是神识印记消退的速度比较慢,而不是凌凇还没死。” 她抬起手,轻轻动着中指,它此刻很灵活,就好像刚刚那一瞬的僵直不曾存在一样。 她笑道:“我这个天选之子还真是多灾多难啊,不是凌凇要我死,就是我自己要我自己死。” 小星呜地一声哽咽道:“都怪我没用,明明是神器的器灵,却想不出什么稳固神魂的方法。” 谢白鹭安慰道:“你只是器灵而已,又不是天道,哪能什么都知道呢?没你,我早死啦,你已经很棒了!” 小星沮丧道:“真的吗?可我不想再换主人啊,我就想让你一直当我的主人……等等,主人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谢白鹭心中一动,赶紧问道:“什么办法?” 小星激动地飞快道:“是木元素精石!它可以承载你的神魂,我们可以以它为核心,再给你造一个肉身,那就不怕不契合了!” 谢白鹭闻言一怔,她一直想的是如何稳固神魂,但小星所说,抛弃这具身体,重新再造一具完全契合的新身体,确实也是一个好办法。 她叹道:“只可惜,木元素精石不在我们手里。” 木元素精石在凌凇那里,倘若凌凇死了,就在淡泠那里,无论是谁,对她来说都很难取得。 她都有些无奈了:“这样的话,我岂不是还得祈祷凌凇能活着?” 从凌凇那里拿精石那肯定更容易些。 小星也陷入了沉默。他们主仆都希望凌凇死,但这种情况下,似乎凌凇还是先不要死为好。 谢白鹭道:“算了,他是死是活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到时再说吧。” 住在言魔领域的第十天,谢白鹭觉得自己生来就该是这个领域的原住民,除了一些小小的烦心事,绝大多数时间她都过得很快乐。 兆宿说是要追求她,但实际上他还像是个完全不懂事的孩子,就只知道天天带着她玩,十天下来两人已经处得像是朋友了。 这天兆宿突然说想带谢白鹭尝试下飞奔的感觉,变大后载着她跑得飞快,哪知前方突然出现一群妖兽幼崽,兆宿来不及停住,只能一跃而起,怕把谢白鹭摔了,他在半空便变化了人形,将她抱在怀里,再稳稳地落地。 兆宿呵斥那些幼崽:“你们不要乱跑啊!” 他再看向被他公主抱着的谢白鹭,紧张地问:“绿绿,你没吓到吧?” 谢白鹭:“……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个筑基修士,根本不会摔到更不会被吓到?” 兆宿一愣,爽朗大笑起来:“我只是太担心伤到你了嘛!我还想让你当我妻子呢,怎么能伤到你!” 这种话,兆宿这几天不知说了多少,谢白鹭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只当没听到,刚要让他放自己下来,却瞥见小星抖着身体探了出来,与此同时,她眼角余光好似瞥到了一片红。 她蓦地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凌凇正站在那里,见她看来,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看似温和实则森冷的笑容。 第47章 不要迁怒 在凌凇出现的时候,日常并不怎么出现的颜漪迅速赶来了,但却因为顾及凌凇的修为而不敢轻易上前。 凌凇永远是一身红衣,模样俊美,气势惊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也如同一柄利剑。 他笑盈盈地看着尚在兆宿怀中的谢白鹭:“你真是让我好找啊。” 谢白鹭:“……”既然这么难找,就不要找了啊! 距离跟凌凇“失联”已经十几天,随着时间的推移,谢白鹭真觉得她已经彻底摆脱凌凇了。哪怕凌凇没死,都已经这么久了,她又一直待在言魔领域里没有出去,他也该彻底失去她的踪迹才对。 哪知道,时隔十几天,他还能找来!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8节 谢白鹭拍拍兆宿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兆宿却意识到凌凇来者不善,反而将谢白鹭抱得更紧了些,警惕地说:“绿绿,你认识他?你该不会跟他走吧?” 他满脸难过地低头看谢白鹭:“可是我明明对你一见钟情了,你也不讨厌我的吧!” 谢白鹭尚未回答,凌凇那边便是一声嗤笑。 凌凇目光凛冽地落在谢白鹭身上,似笑非笑道:“谢姑娘厉害,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 他的目光落在兆宿身上,意味不明地一笑:“只是,这次怎么找修为这么低的?能挡得住我一剑么?” 谢白鹭闻言心中一紧,她赶紧挣扎着跳下地,心中哀悼着自己这平静生活的逝去。 往好处想,她还需要凌凇那里的木元素精石,他能找来也挺好。 就是她得赶紧把凌凇引走,别破坏了这个地方的平静。住了这十几天,她更加爱这个她一眼就喜欢的地方,不希望这里遭受任何磨难。 谢白鹭若有似无地挡在兆宿跟前,笑道:“凌公子说笑了,我只是受伤在这里暂居,顺便等你。不然我不是早走了吗?” 她说着看向颜漪,而颜漪也从谢白鹭的话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 只是听说和亲眼见到感官上完全不同,颜漪今日亲眼看到凌凇才知,他这个“疯子”的名号多半是名副其实,这个人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捉摸不透,心生忌惮。 颜漪自知实力不敌凌凇,也不敢贸然上前迎敌,便顺着谢白鹭的话道:“谢道友确实曾说过在等凌道友之事,她一人在荒漠难以生存,我们便邀她在此地暂住。” 谢白鹭在心里给颜漪比了个赞,要是换别的低情商妖修,还真的没办法圆上她的话。 只不过,话是说得好听,有一个错漏是圆不过去的。 倘若谢白鹭真是在等凌凇找来,又怎么会待在领域里从不出去呢?她好歹该一天出去个一次,好让凌凇定位。 谢白鹭也明白这个漏洞,但这是她怎么都圆不过去的,干脆提也不要提,以凌凇的性情,万一可以敷衍过去呢? 兆宿觉得谢白鹭和颜漪说的话跟他得知的好像有些对不上,但他也不是傻子,看到这两人这么紧张的模样,也不敢造次,将到嘴的挽留给吞了回去。 绿绿真的要走了吗?他还没有好好跟她一起玩过呢,她也从来没有接受过他的心意,他真的舍不得她走啊! 凌凇并未看在侧旁的颜漪,面前这些人和妖,修为他都看不上,他只是盯着谢白鹭,挑了下眉道:“在等我?” 谢白鹭一脸笃定和真诚:“对呀,凌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具有说服力,她抬腿往凌凇那边走,想要通过行动来增加可信度。 可她才走出一步,手就被后头的兆宿抓住了。 谢白鹭蓦地回头看去,对兆宿拼命眨眼,这种时候跟她扯上关系可就危险了啊,现在让她赶紧跟着凌凇走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 兆宿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猫眼道:“绿绿,你真要跟他走吗?你不要我了?” 谢白鹭心道,我就没有要过你吧!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 她尚未否认,便听凌凇轻笑一声:“如此难解难分,不若我帮帮你们。” 凌凇的这一声笑笑得谢白鹭脊背发凉,她不顾兆宿可怜的眼神推开他,回身看向凌凇,他此时已唤出噬殇,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充满杀意。 谢白鹭立即向凌凇走去:“没有难解难分,我们走吧!” 走近两步,她才闻到凌凇身上传来的血腥气,由此仔细看去才看到他身上有尚未干涸的血迹,只是因为红衣,并不明显。 颜漪也知道谢白鹭的意图,在兆宿还想上前去拉谢白鹭时一把扣住了兆宿的肩膀。 兆宿委屈地抬眼看着一直教自己的先生,但颜漪只是冷眸威严地摇了摇头。 兆宿眼角一红,红着眼看向谢白鹭要离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谢白鹭始终提着心,慢慢向凌凇走去。 既然他没有一露面就杀了她,那她这样给他台阶下的举动应该是有用的,她这也算是放过假了,接下来不过是回到预定的轨道而已,她已经充好电可以继续为自己的小命努力了! 接下来,她不但要从凌凇手下保住一条小命,还要想办法拿走木元素精石。 没有人敢说话,而就在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发生了,凌凇竟然直挺挺倒了下去。 在短暂的惊诧过后,颜漪当即取出剑要上去补刀。她怎么看不出来,凌凇这是受太重的伤力竭昏迷了?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然而令颜漪诧异的是,谢白鹭却挡在了颜漪面前。 颜漪微讶:“谢道友,你不是说他是你的死敌?为何拦着我?你可是不舍得他死?” 她的目光狐疑,似是在猜测,谢白鹭是不是在被追杀和相处的过程中爱上了凌凇,从而不肯下手。 谢白鹭忙道:“前辈你误会了,我是怕你受伤!” 想到过去自己的恐怖经历,她沉重地摇头道:“我比谁都希望他死,可别看他现在是昏迷状态,他对外界的感觉依然敏锐,想要杀他反而是唤醒他。到时候,你们都无法全身而退了。” 她自然不会说血魔血脉的事,不然有谁漏了风声,所有人都得被凌凇灭口。 颜漪迟疑一刻,倘若真如谢白鹭所说,那确实不能擅自下手。 谢白鹭道:“前辈放心,等他醒了,我们马上就走。” 颜漪望着谢白鹭叹了口气道:“抱歉,帮不了你。” 她能护住领域内这些小妖就很不错了,面对修为高于自己的凌凇,她实在是有心无力。 谢白鹭摇摇头,笑得很甜:“前辈已经帮了我很多啦,在这里过的这些时日,今后我会铭记在心的。你放心,凌凇对妖什么的没有多大敌意,他不会特意暴露此地的。” 其实言魔领域不是不可以换地方,但需要言魔先取消领域,再换个地方再张开领域。但领域内这么多年他们造的房屋,种的东西,就会全部被格式化,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搬家。 颜漪最终还是相信了谢白鹭的话,从见到凌凇时谢白鹭的应对,就能感觉出她对他们的善意。 再加上这十天,谢白鹭早跟领域内住着的妖们玩成了一片,每个人都喜欢有趣真诚的人,谢白鹭在这里卸去了伪装,以真正的她获得了所有妖的喜爱。 不能去动凌凇,最好不要靠近,因而在谢白鹭的指点下,妖们找来破布和树枝围了一个境界圈,又派两人值守,不能让不懂事的妖靠近凌凇。 在凌凇昏倒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只在离远了才敢低声说话。 兆宿还问谢白鹭:“你跟他走,是不是因为他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话他是跟谢白鹭学来的,谢白鹭先前拒绝他就说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谢白鹭道:“兆宿,你真该再跟先生多学上个一百年!” 要不然就不至于看不懂她和凌凇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至于不明白他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差点就身首异处了。 兆宿完全没听出谢白鹭的阴阳怪气,还点头说:“确实,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就是先生的课太难了,我每次都只能听懂一点点。” 谢白鹭心道,看出来了,可惜你长得不够绝美,走不了笨蛋美人这个人设。 他们此刻在言魔洞穴上方,就凌凇到来的事一说,就把言魔喂饱了,随后值守的人离开,他们还坐在洞边暂时不走。 谢白鹭道:“你多听几次也就能听明白了,不要灰心丧气!更不许摆烂!” 兆宿虚心求教:“摆烂是什么意思?” 谢白鹭道:“就是躺平,破罐破摔。”她在现代时是卷王,卷,让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切,所以她绝不会躺平,哪怕在这种平和的环境里,也一直没有停下修炼。 兆宿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又伸出手用力抓住谢白鹭的手道:“可你真的要走吗?不能不走?我很舍不得你的!” 谢白鹭道:“我也不想离开,但是没有办法,我只能走。” 兆宿失落地垂下视线:“都怪我太没用了,以前都没有好好修炼,现在才会没办法帮上你。先生说得对,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兆宿抬眼看向谢白鹭道:“绿绿,你跟着他走也要保护好自己,你等我,我迟早有一天会来带走你的!” 虽然知道兆宿说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谢白鹭还是感激他的心意,点头道:“好,我等你!” 凌凇昏倒的第二天,见他始终不动,一些胆大的小妖便在境界圈子外围成了一圈。 有个小妖低声说:“听说碰他一下就会被雷劈,真的假的?” 另一个小妖说:“我怎么听说是碰他一下就会有一把飞剑从天而降把脑袋砍下来!” 第三个小妖说:“你们都弄错了,明明是碰他他就会变成妖兽一口吞掉我们!” 恰巧走过这里的谢白鹭:“……”这传言一天就已经开始奇怪起来了呢。 要是凌凇能在这里躺足够久的时间,关于他的传说只怕要无穷无尽了。 到了第二天晚间,凌凇终于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坐起,周围的妖就惊呼着跑了个精光。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还待在同样的地方,周围围了一圈树枝布条,将他圈在了里头。 凌凇:“……” 只是看着自己与昏迷前并无两样的情况,他边站起身边四下打量。 他在找谢白鹭,邪魔领域之中,他感知不到谢白鹭的存在,就像过去十几天一样。 而这次也像上一回一样,谢白鹭依然没有趁他昏迷做什么。 他莫名心情有些愉悦,见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颜漪时也多了几分耐心:“她呢?” 颜漪道:“凌公子稍等,她应该很快就回来。” 凌凇忽然道:“她是以什么理由拦着你不动我?” 颜漪一愣,脑中闪过什么,斟酌道:“她不希望为我们带来灾祸。” 她没有细说谢白鹭当时说服她不动手的理由,只含糊带过去,或许这位凌公子能看在谢白鹭明明能杀了他却没有动手的份上不杀她。 怕他昏迷了也能反击是“杀不了所以不杀”,而她给的理由,可以认为是“能杀却不杀”,两种理由的意义差很多。 因为不知谢白鹭会跟凌凇说什么,颜漪只能如此含糊挑了个确实是谢白鹭说过的意思。 凌凇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原地等待谢白鹭的意思,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去。 颜漪看着凌凇离开的背影有些信了谢白鹭的话,他确实对妖修没什么特别的敌意,不会对他们妄动杀念。 她怕路上会有妖冲撞凌凇,因而还是远远跟了上去。 凌凇不在意颜漪的跟随,他在领域内随意地乱逛,寻找着谢白鹭的踪迹,哪怕一时半会儿没找到,也半点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直到他远远地看到谢白鹭和兆宿并肩走在路上,正说笑着什么。 凌凇停住脚步,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那一人一妖走近。 谢白鹭面上是在他面前几乎不会有的轻松笑意,连她的头发丝都好像在高兴得飞扬,她虽跟那猫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但两人说话时的姿态却很亲密。 谢白鹭正跟兆宿聊妖们小时候的趣事,就感觉到了小星的抖动。 她当即抬眼,看到不远处凌凇沉默地站着,而颜漪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蹙眉表情担忧。 谢白鹭深吸口气,跟兆宿说了一声,便快步跑到凌凇面前:“凌公子,你终于醒啦,那我们这就走吧!” 凌凇嗤笑:“走什么?你舍得?”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59节 谢白鹭:“……”你几时关心过我的心情了?我舍不得你能留下木元素精石自己滚吗? 她扬起笑脸:“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要走的。” 凌凇道:“不走了,我要在此地疗伤。” 谢白鹭:“……?” 她只想尽快把凌凇带离这个地方,免得他危害到这里的妖修们,没想到他竟然还说不走了! 理由还这么充分…… 谢白鹭迟疑了下才开口道:“这里妖很多,或许会吵到你疗伤,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凌凇却偏要跟谢白鹭唱反调:“这种领域我从未见过,很有意思,多待几日也无妨。” 谢白鹭:“……”竟然还赶不走了! 凌凇道:“带我四处看看。” 说完他便自顾自往前走。 谢白鹭只能赶紧跟上,虽然他不肯走了,但好歹没有乱杀的意思,只能先捧着了。 她回头对兆宿和颜漪挥挥手,示意凌凇就交给自己。 颜漪将兆宿摁住,没有跟过来。 说是要让谢白鹭带着看看,却是凌凇在前,谢白鹭在后,她心中实在忍不住腹诽,说是要疗伤,那就找个地方别乱动啊,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正吐槽,就听前方的凌凇道:“你知道的吧,哪怕你今日对我留手,往后我也不会放过你。” 谢白鹭微微一怔才明白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十分庆幸自己从来没有暴露过已知道他血脉秘密的事,如此她的忌惮就成了留手。 他昏迷时她要是真能杀了他,当然早杀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相信她是在留手,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谢白鹭斟酌着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回话获得更大的价值,没有犹豫太久便遮遮掩掩地说:“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凌凇能误会她是因为舍不得下手而留手的话,那可就太好了。面对一个好像喜欢他的人,哪怕他并不真的相信她会爱上他,总归能生出一点点的犹豫吧? 如果能让他因此而改变主意放过她就更好了。 谢白鹭忽然想到,她神魂的事,也可以成为一个可操作的点。假设她是一个恋爱脑,虽然被他追杀还是爱上了他,那么她肯定也不愿意说明神魂的事让他担心…… 谢白鹭这么想着都忍不住抖了下,但这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自救方法。 可是,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在凌凇那里,她一直都是一副有机会很想他死的样子,只有那两次他昏迷时她没动手显露出一点“端倪”。 她反而更要遮遮掩掩才行,营造一种爱在心里口难开的氛围,争取在凌凇想明白她的留手是因为忌惮害怕之前为自己赚得生机。 谢白鹭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但难题也随即出现,她不懂怎么营造爱在心里口难开的氛围。 她觉得处在她这个位置还爱上凌凇的话,脑子多少是有点问题的,她很不擅长做这种毫无逻辑的事。 那就……先照旧吧。 听到谢白鹭的回答,凌凇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她。 谢白鹭的心不自觉跳快了几分,直视着凌凇看过来的幽深视线。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半晌凌凇才笑起来:“希望你今后不会后悔。” 谢白鹭没应声,希望他将来哪一天发现真相,不会为今天的自作多情而觉得羞耻没了脸面吧! 凌凇继续往前走,空气中一直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一阵风吹来,香味会更浓郁一些。 突然,一只雪白的狗妖从侧边冲了过来,在凌凇看过去的时候,谢白鹭已经急忙上前一步将他抱住。 对上凌凇微微眯起的双眸,她解释道:“这是小白,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凌凇讥诮一笑:“它岁数比你大。” 谢白鹭:“……”什么,她以为的狗妖幼崽,岁数竟然这么大的吗? 她低头看着小白,小白的声音很幼稚:“绿绿姐,你要跟这个人走吗?我不想你走!” 他黑黢黢的大眼睛里溢满泪水,可怜极了。 算了,身体年龄算什么,哪怕知道了凌凇比她身体年龄小,她以后要是有必要喊他哥哥,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谢白鹭安抚道:“这几天我还不会走哦,我们还能一起玩的。” 小白顿时破涕为笑:“太好啦,我真的好喜欢绿绿姐!” 谢白鹭揉了揉他蓬松的毛发道:“你先自己去玩吧。” 小白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便一蹦一跳地走了。 谢白鹭看着小白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它走路的姿势好像一只羊啊…… 这个领域内的妖都有着一种外界难得一见的天真,谢白鹭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颜漪真的将他们照料得很好,虽然她也在教他们外界生存的规则,但毕竟没有生存危机,便没有迅速成长起来的动力。 倘若这个世外桃源能一直安然地独自美丽着,那就好了。 谢白鹭侧头看向同样沉默的凌凇,问道:“凌公子,你不会迁怒他们的吧?他们只是一群傻兮兮的小孩子。” 她虽然在颜漪面前笃定地说凌凇不会对他们下手,还是想要得到一些确认。 凌凇并未正面回答,只道:“你自身难保,还有精力关心旁人。” 谢白鹭笑道:“只是顺便嘛。你不觉得,这世上有这么一个地方,没有尔虞我诈和互相算计,很美好吗?” 凌凇冷眼看她,语调生硬:“不觉得。” 谢白鹭道:“那我觉得就可以了。我相信以凌公子的格局,不会对这些不曾招惹你的小人物下手。” 凌凇狭长双眸盯着谢白鹭看了会儿,转身便走,在谢白鹭看来,他这就是默认了。 谢白鹭忙跟上去道:“凌公子,这领域就那么一点大,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你选个顺眼的地方疗伤?我帮你护法!” 凌凇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想让我快些离开此地吧。” 谢白鹭毫无被戳穿的尴尬,笑道:“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是搅乱一池春水的外来者,早些离开还他们安宁也是应当的。” 凌凇选了处干净的地方盘腿而坐,睨了谢白鹭一眼:“那只猫妖怕是舍不得你走。” 谢白鹭也在凌凇面前坐下,笑得一脸得意:“我人见人爱嘛,小白,阿冰他们也舍不得我的。” 凌凇又看了谢白鹭几眼,见她面无异色,似乎对那猫妖并无特殊观感,心情也不自觉愉悦了几分。 他道:“我已杀了桃花妖,今后不必再担心。” 谢白鹭见凌凇还活着,早有预料,想到淡泠竟真的死在凌凇手中,她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招惹凌凇干嘛呢,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早在凌凇带着她跑的时候,淡泠就该明白凌凇这人哪怕修为比她低两个大境界,也不好惹,别追来不就没事了。 其实她还应该疑惑一下他是怎么杀死淡泠的,但这种答案危险的问题,她不想沾边,就当她以为是淡泠身受重伤才会凌凇捡漏了吧。 她凑近了些好奇道:“那淡泠有没有随身携带什么好东西?” 既然淡泠都被凌凇杀了,她很想知道淡泠那里有没有关于神魂的研究资料,关系到小命,多一手准备是应该的。 凌凇并未回答,只是取出一个陌生的储物袋扔给谢白鹭:“自己挑能用得着的。” 谢白鹭当即感激地笑:“多谢凌公子!” 她接过储物袋,探入神识翻找。 可能淡泠也是常年隐居,储物袋里并没有多少灵石,她便先全拿了。剩下的东西也不多,一截树枝,不知做什么用的,一个珠子,跟装夜流似乎一样,一柄木质剑,是淡泠的武器,还有一些杂七杂八她全都不认识的。 里头并没有任何的文字资料。 谢白鹭最后挑出那颗珠子,将储物袋还给凌凇:“就这个好了。” 她拿这个珠子,一是它可能对她的神魂问题有用,二是先给凌凇来个“伏笔”。 在谢白鹭翻拣淡泠的储物袋时,凌凇并未自顾自疗伤,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看到她第一步是先将灵石都收走,他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她将储物袋还回来时,见她只多拿了一颗珠子,凌凇道:“这就够了?” 谢白鹭举起珠子转了转道:“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就这个珠子跟装夜流那个很像,应该是能装神魂吧。” 凌凇看着那颗珠子,扬眉:“你的夺舍出问题了?” 谢白鹭笑了笑:“还没有,以防万一吧。” 她神态自若地将珠子收回了储物袋里,就好像她拿它只是备用。 凌凇忽然抓住谢白鹭的手腕,将她扯到跟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该不会,能弃了这肉身,换一个人夺舍吧?” 近距离跟凌凇对视,那双幽深双眸好像要将自己都吸进去,谢白鹭的心跳都不自觉快了几分。 小星确实告诉她能利用木元素精石重塑肉身,但跟凌凇说的不是一回事,因而她镇定道:“凌公子,你忘记了吗?我在夺舍之前,只是个连穴位经脉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这是我最后一次生命,上哪儿再去夺舍一次?” 她想,他对于她还能换肉身的在意,只怕是因为不想让她逃离他的掌控,她要是夺舍跑了,他可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这就相当于他被她耍了,他怕是这辈子都忍不下这口气。 如此近的距离,凌凇很难将目光从谢白鹭正在张合的双唇上移开,以至于他几乎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在绝魔领域中,她出人意料地咬上了他的唇,而他也咬了回去。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因而今日他依然记得那唇瓣的柔软温热触感,以及弥漫在两人唇齿间的血腥味。 另一只空着的手大拇指按上了她的唇瓣,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焦躁,不知该如何宣泄。 谢白鹭看着凌凇眨了下眼,在想她的话是否恰到好处,却突然被凌凇推开了。 他冷淡地指了指远处:“去那里给我护法。” 被推得差点仰倒的谢白鹭:“……?” 她咽回了到嘴的疑惑,起身按照凌凇说的走到远处坐下。 而凌凇早已闭上眼睛开始疗伤。 谢白鹭坐下后,小星立马探出头来。 它极其小声地说:“主人,你说我们这算是幸还是不幸呢?” 幸的是凌凇还活着,就有机会拿到木元素精石,不幸的是他还活着。 谢白鹭道:“我已经习惯了。” 她就没真觉得自己能这么轻松摆脱凌凇,这样的大起大落,多经历几次也就习惯。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0节 小星看向凌凇的方向,担心说些什么要紧的事被凌凇听到,它只能保持着沉默。 谢白鹭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小星白胖的身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刚有一瞬间觉得凌凇会对她亲下来。 是她今天刚想到新的求生手段导致的思维偏差吗? 很有可能。 谢白鹭没再多想,不管是不是,刚刚的事实是凌凇冷漠地推开了她。 说是护法,实际上凌凇并不需要她,她离他又远,便时不时有小妖过来蹭她,跟她玩。 到了领域内的晚上,天色变暗了一些,凌凇尚未结束,兆宿倒是找来了。 他变成黑猫模样,蹭到谢白鹭身边给她摸,她也习惯性地抬手摸了上去。 兆宿小声道:“绿绿,你还要陪他多久啊?” 谢白鹭道:“等他好吧。你放心,走之前,我会再来跟你们道别的。” 兆宿恹恹的,扫了远处的凌凇一眼:“那我也在这里陪你。” 不等谢白鹭拒绝,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冷冽杀意,噬殇带着疾风直飞而来,直直地刺入谢白鹭身边的泥地里,要不是兆宿及时退开,已被削成了两半。 远处传来凌凇森冷的声音:“滚远点。” 噬殇的锋利近在咫尺,谢白鹭额头冷汗直冒,连忙对兆宿摆摆手,让他快走。 兆宿已炸毛,瞳孔都竖成了一条细线,龇牙了会儿,到底还是在谢白鹭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谢白鹭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她看看身侧笔直插在泥地里的噬殇,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 她知道,以凌凇的修为,想要杀死兆宿刚刚就成了,他是手下留情了。不管是出于什么考量,至少在这件事上,她谢谢他。 有噬殇杵在一旁,所有的妖都不敢再靠近谢白鹭,而小星也被吓到了,缩在五星鼎里根本不敢再探出头来。 谢白鹭无聊,便默默地观察起了噬殇。 噬殇尚未生出器灵,但应该已有一些模糊的自主意识,上次就听凌凇的在黑水里嗡鸣了一路。 它的样子并不出挑,但自有一种古朴的气质,谢白鹭甚至不敢将手伸到剑锋边,总觉得哪怕不靠近也能被割伤。剑面上似隐隐弥漫着一层血色,她想这可能跟它捅伤主人就能提升主人修为的属性有关。 看再久噬殇,它也不会给回应,谢白鹭最后还是将目光挪到了远处凌凇身上。 他的身影已渐渐融在领域渐暗的天色中,若不仔细看,就连他的存在感都消失了。 明明看着在专心疗伤的,没想到还能注意到她这边在跟人聊天,把可可爱爱的毛茸茸小妖们都给她赶走了。 谢白鹭阴阳怪气地想,不知这待遇是单给她一个人的,还是别的人都有…… 凌凇最后花了三天时间疗伤。 凌凇没说,谢白鹭也就没细问他在杀了淡泠之后的行程,只怕他为了找她费了不少劲,她还是不要问这种危险问题激起他的杀意了。 当凌凇起身时,谢白鹭知道她跟这里告别的时间到了。 在凌凇走过来拔起已插在地里整整三天的噬殇时,谢白鹭道:“我想跟颜前辈他们道别。” 凌凇将噬殇收好,看她一眼:“你确定?” 莫名从这简单的话里听出杀意的谢白鹭忙道:“……不道别也可以。” 凌凇没应声,兀自走在前方。 谢白鹭也不敢说什么,紧跟在凌凇身后。 好在两人这一路往村口那边走,路上有不少妖都看到了,当他们走到时,几乎全领域的妖都聚集在了那里。 颜漪站在最前面,笑着朝谢白鹭点点头:“愿君前路顺遂。” 兆宿红着眼睛不说话。 谢白鹭冲所有人挥挥手,跟着凌凇离开了这个领域。 兆宿突然撒开腿追了出来,冲凌凇大声道:“你要对绿绿好一点,不然我一定会来把她抢走的!” 当初关于凌凇的事,谢白鹭只跟颜漪一人说过,颜漪怕这些小妖冲动,后来也没有跟他们说实情,因而兆宿并不清楚凌凇一直想杀谢白鹭的事。 谢白鹭脚下一顿,这小黑猫,把一场挟持说得跟抢爱人修罗场似的,颜前辈还是应该少给兆宿说些情情爱爱的事啊,当恋爱脑没好处的! 下一刻,她只觉得腰肢上一重,凌凇已抱着她的腰凌空飞起,给了兆宿一个冷漠轻蔑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谢白鹭越过凌凇的手臂看向后方,兆宿还在跟她挥手,她想,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来这里,哪怕不能长居,只是做客几天也可以啊。 这回是真的再见了,她的桃源乡。 第48章 仇人 凌凇带着谢白鹭在荒漠中疾行,速度比她靠自己快多了,不过凌凇修为再高也需要休息恢复灵力,休息时凌凇打坐,谢白鹭则用着食水。 看着空无一物的荒漠,再回想前一天自己还在言魔领域里过着稳定的生活,谢白鹭难免心情低落。 忽听凌凇道:“就那么舍不得那猫妖?” 谢白鹭抬眼看他,愣了愣才干笑:“没有啊,我跟凌公子才是一路的,那个地方也不好久留。” 那里的一切鸟语花香都是她梦想之地,她哪来的福气可以常居啊,看她穿越来这一路的运势,就知道她的日子绝不可能安定下来,还是不要给他们带来灾祸了。 以后哪怕有机会,她怕是也不会再回去的,那是真正的桃源乡,她不想祸害了。 凌凇嗤笑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短暂的休息之后,两人继续上路,终于在三日之后离开了这荒漠。 再一次见到城市,谢白鹭几乎要热泪盈眶,她好想洗个热水澡啊!修士虽然不容易臭,但她一个穿越者真的心理上接受不了长期不洗澡。 这座城镇名叫南至,谢白鹭和凌凇入内之后便选了一家客栈,她赶紧好好洗了个澡,才从伙计口中问出来,原来这里是闵家地盘,就是跟凌家关系最糟糕,最恨不得凌凇死掉的那个闵家。 谢白鹭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她临时想的新计划在她看来并不怎么顺利,反正她不觉得凌凇对她的态度有什么改观,她甚至觉得,不管做什么,凌凇都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所以,还是干脆点把他杀掉吧。有什么好机会凑上来了,她总要抓住。 谢白鹭照旧没跟凌凇说一声便出门溜达,有神识印记在,他并不阻拦她的暂时离开。 从伙计那里,她听说了南至城里管事的是闵家分支,巧的是,正是凌凇杀掉的那个闵家颇有天赋的弟子所属分支。 倘若凌凇没有杀掉那个闵家弟子,借着那弟子的势,这分支在闵家足以更上一层楼,而这代表了更多的资源倾斜,机会生生被凌凇给抹杀了,这分支自然恨死了凌凇。 谢白鹭觉得有些可惜的是,城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金丹期,对付凌凇完全够不上。但这仇是整个闵家的,闵家分支的人应当会将凌凇的事上报,主家多派人过来将凌凇杀掉就行了嘛! 难得回到了城镇,谢白鹭找了不少小吃摊,吃得很满足才打算打道回府。凌凇这个目标很明显,他一入城应该就引来了闵家的注视,接下来只要等待就好了。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她在一个巷子口被一个穿黑色衣衫的女修拦住了。 这个女修看起来二十来岁,模样十分英气,此刻蹙着眉冷冷看着谢白鹭,怒声道:“危玲,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谢白鹭:“……”完蛋,好像是遇到原身家人了。 谢白鹭陷入了沉默。 她当然不想穿越,她在现代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谁想穿越到异世界天天在生死边缘徘徊? 但她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是真,哪怕从凌凇那里得知,她穿来的时候人早死透了,但她确实拿着别人的身体在行动,若不遇到原身的家人朋友也就罢了,遇上了她总不能理直气壮的当不认识。 但她是真的不认识啊!原身死透了,一点儿记忆都没留给她。 女修似是误会了谢白鹭的沉默,逼近一步冷笑道:“怎么,做得出,却不敢说?” 她愤怒道:“凌凇杀了你哥哥,你怎么有脸跟他在一起?” 谢白鹭知道自己一直沉默也不是事,从对方的话里看出此人多半是原身哥哥的爱人,她叹道:“我如果说,我失忆了,你相信吗?” 女修怔愣一瞬,随即眸光愈发冰冷:“失忆?现在你无言面对你惨死的哥哥了?少拿这种借口敷衍我!” 她又逼近一步:“倘若你是为了杀他才对他虚与委蛇,我才会原谅你。” 谢白鹭:“……我确实想杀他。” 女修道:“那就做给我看。” 谢白鹭道:“你是我嫂子吧?嫂子,我是筑基修为啊,他是金丹巅峰,我想杀他目前也只是在想而已,贸然动手我只会自寻死路。” 女修暴躁地打断了谢白鹭的话:“都是借口!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他杀了哥哥,哪怕你粉身碎骨,也要为你哥哥报仇!可如今呢?你竟成了他的女人,你怎么对得起你哥哥!” 谢白鹭:“……”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用着别人的身体,她也没办法对原身的亲朋说什么重话,可对方情绪这样激动,一副她不杀凌凇就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架势,她也很难办啊。 女修见谢白鹭不说话,还当她是心中生出愧疚,便缓了缓语气道:“危玲,你与阿峰相依为命,是他拉扯你长大,我想你也想为他报仇,是不是?” 谢白鹭还是不说话。 女修继续道:“我愿意相信你没有忘记你哥哥的死,你如今都只是在等待机会是不是?” 谢白鹭道:“……是。” 女修的神情明显好了许多,她柔声道:“我听传言说,那个疯子很在乎你,是真的吗?” 谢白鹭:“算是吧。” 女修没在意谢白鹭的勉强语气,低声道:“危玲,你千万不要忘记你哥哥的仇,他死得那样惨,你不能被那疯子迷惑,忘记这样的血海深仇。” 谢白鹭现在只想赶紧敷衍完对方离开,便也应道:“我都明白的。” 她“夺舍”的事当然不能说,传开了对她没好处,当时跟凌凇说也只是为了保命,好在他口风还算严,没有跟别人说过。装失忆行不通,人家根本不信不听,她又不愿意在城里跟对方打起来,只好这样敷衍。 等她回到凌凇身边,想必原身嫂子就不敢来缠她了。看得出来原身嫂子对凌凇仇恨很深,但她依然不敢当面去挑衅凌凇。 这么想来,直接找上凌凇的原身虽然确实太鲁莽了,但也确实拥有令人敬佩的勇气。 女修走上前来,在谢白鹭一瞬间紧张起来时,塞给她一个木盒子。 女修叮嘱道:“与我保持通信。” 说完她也不耽搁,径直离开。 谢白鹭看了看这个平平无奇的木盒子,这是抽取式的盒子,木板打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怀疑这是类似对讲机的东西,原身嫂子那里也有一个,但不能实时通讯,具体用法不知道,但原身怕是知道的,所以原身嫂子才会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谢白鹭反正也没想用,不再深究,将盒子放进储物袋里便往回走。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1节 原身和原身家人确实挺惨的,死了一个来报仇又送一个,但这里是修真界,有本事就杀了凌凇,没本事就好好蛰伏等待好机会。就像她,抓住每一个杀死凌凇的机会,虽然总是失败,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斗志。 谢白鹭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原身,不是很想接手原身的亲朋关系,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她先把原身嫂子敷衍过去,拖延到凌凇死或者她死的那天就行了。 谢白鹭回到客栈时,客栈很安静,跟上回在暨城的情况完全不同,毕竟这里没有得知凌凇来就上门问好的凌家人。 接下来一整天,谢白鹭都没有见过凌凇,倒是眼看着外头越来越热闹。 她找来伙计一问,才知道今夜是这南至特有的节日名叫开天节,很多凡人年轻男女会在这一天结伴出行。 谢白鹭给的小费多,伙计很热情地说道:“客人,也有不少修士也会在这一天结伴出行,拜一拜城南庙,真的很准呢,您和您道侣一道去拜拜,将来兴许可以一起飞升呢!” 谢白鹭给了赏银道:“谢谢,我会去看看的。” 她决定去凑个热闹。 只有出门,才能遭遇机会啊!哪怕遇不到机会也行,总不能她万一没能成功,最后要死了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的记忆吧。 天全黑了之后,外面街道上却亮了起来,谢白鹭换了新衣,随着人流往人多的地方走。 正如伙计所说,街边全都是热闹的小吃摊,人人结伴出行,而男女搭配的比例明显更多了些。 谢白鹭隐在人群中,将所有这一切都看入眼中,藏进了记忆深处。 她想起伙计说的城南庙,便漫步走去,打算去拜一拜。 不求这个世界的天道眷顾,只求别再给她使绊子了。 城南庙人很多,连拜神像都要排队,谢白鹭排了会儿,轮到之后便认认真真地拜了拜。 等她挤出拥挤人群,却在城墙根看到了不知何时过来的凌凇。他照旧一身红衣,哪怕在闵家地盘也不知收敛,只是这会儿是夜晚,在昏黄的灯笼光下,他的衣服颜色并不太显眼。 她在无视他和迎上去之间选择了前者,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离开。 没一会儿,一道熟悉的气息便出现在近旁,凌凇的语气很平静:“求了什么?” 谢白鹭侧头看他,挑眉一笑:“求你死于非命。” 凌凇不以为忤,愉快笑道:“那你拜这种小庙没用,拿不走我的命。” 谢白鹭道:“图个吉利,也不求真的实现。” 一个小姑娘忽然拦在二人面前,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仰头看着凌凇道:“哥哥,给这位姐姐买块开天糕吧,今后一年都会事事顺遂哦!” 她撩开盖着篮子的布,里面是热腾腾的糕点。 不等凌凇说话,谢白鹭便掏出银子给她,拈起一枚糕点,把看到银子高兴得眼睛都眨不动了的小姑娘给赶走了。 她还真怕这小姑娘招惹到了凌凇。 凌凇冷眼看她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忽而笑了:“我不会对她出手。” 谢白鹭腹诽,那可说不好,在如此言之凿凿之前,不如先解释下你周边三尺内怎么一个人都没能挤过来? 但她只是干笑:“好的。” 可能是欺生,也可能是组团,接下来谢白鹭又遇到了好几波来买开天糕的小孩,她终于在快被撑到时确认她是被当冤大头了。 于是,在又一个小孩过来要买开天糕时,谢白鹭指了指身边的凌凇道:“这个哥哥超凶,你再多待一会儿,他会吃人。” 这次过来的是个小男孩,闻言愣了愣,看向凌凇的目光便带了些怯意。 凌凇却只斜睨着谢白鹭,她在说这种恐吓人的话时显得眉目都生动了许多。 小男孩到底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望着凌凇怯生生道:“哥哥,你要买一块开天糕吗?你跟姐姐分吃一块,你们今后可以长长久久,永不分离哦!” 凌凇丢出一块灵石,从篮子里取出一块开天糕,故意当着谢白鹭的面慢悠悠地掰开,将其中一半递向谢白鹭。 谢白鹭:“……”哪个傻子会想跟你永不分离啊!别想恶心我! 她看中了路边一只瘦骨嶙峋的狗,刚想抢了凌凇手中的那一半丢给野狗,让他跟野狗长长久久去,却发现根本抢不动。 凌凇轻松地捏着她那一半开天糕,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意图,不让她拿走。 随后,他忽然倾身,按住了谢白鹭的后脑,将一半开天糕放到谢白鹭嘴边,轻笑:“张嘴。” 谢白鹭紧闭双唇。 凌凇又笑了下:“你不会想看到我动粗的。” 谢白鹭只好张嘴道:“可我吃饱……” 她嘴一张开,凌凇就往前一送,将开天糕塞进了她嘴里。似是怕她吐出来,他的手捏住了她的上下嘴唇,示意:“嚼,咽下去。” 谢白鹭:“……”淦,神经病啊!还有逼人吃东西的! 她很气,但她打不过凌凇,只能郁闷地咀嚼咽下去。 等谢白鹭吃完,凌凇才拿起他那半块开天糕,作势要吃,而谢白鹭飞快地伸手过去,却只扑了个空,他手一扬便避开了她的突袭,并只以一只手便钳制住了她的两只手腕,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近距离地看他一点点将手中的半块开天糕吃完。 卖给他们这块开天糕的小男孩还没走,呆愣地看着这对哥哥姐姐的举动,好半天才赶紧跑了。那位姐姐说的没错,那哥哥好像真的会吃人一样,明明是笑着的,却莫名给人感觉很凶! 谢白鹭安慰自己,信则有,不信则无,她不可能跟凌凇永不分离,她和他之间总要死一个。 好在她这个无神论者并未完全放弃她的无神论信仰,不想要的那就不信了嘛,郁闷也是郁闷在凌凇强逼自己吃糕,多走了两步路,心情便调整好了。 想到在言魔领域中新生出的想法,谢白鹭悄然瞥了眼凌凇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握了过去。 凌凇脚步一顿,垂眸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挑了下眉:“这是做什么?” 谢白鹭指了指周围的人道:“入乡随俗。” 在这个修仙的世界,凡人世界的民风也开放许多,男女结伴出来的牵手不在少数。 凌凇的目光从那些男女身上收回,落在谢白鹭故作淡定的面容上。 他靠近半步,按着谢白鹭的脑袋转向某个方向,微微低下的脑袋凑在她耳旁,温热的气息暧昧地落在她耳畔:“那个也要入乡随俗?” 谢白鹭被迫顺着凌凇的力道看去,只见巷子口,一对男女十分大胆,竟然在阴影之中亲吻,他们仗着那里黑,旁人看不清,动作十分激烈,殊不知在修士眼中,一切都无所遁形,包括唇齿交缠,手放在不该放的位置。 谢白鹭:“……” 她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了同一个方向的原身嫂子,那女修一身黑衣也像是要隐在夜色中,自然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谢白鹭不意外原身嫂子会跟着她,毕竟对方在等着她想办法杀掉凌凇,她想,在原身嫂子看来,她和凌凇刚才那些举动,实在是很像情侣结伴出来玩秀恩爱吧。 白日里,原身嫂子一上来就怒斥她,要激起她的羞耻心,让她能重新记起哥哥的仇恨,逼迫她继续想办法杀掉凌凇,至于她这个筑基能不能杀掉金丹,原身嫂子却是提也不提了。 原身嫂子为原身哥哥报仇的执念,已经盖过了对原身这个小姑子的感情了。 谢白鹭只当没看到原身嫂子,淡然道:“你要想,我也不是不行。” 凌凇微一侧头,便能看到谢白鹭的神情,可能有几分紧张,但不见羞赧。 他抽出被谢白鹭握住的手,拍了下她的脑袋道:“没用的。” 他说完便径直往前走去。 谢白鹭看向他挺拔的背影,慢慢跟了上去。 试探算失败了,凌凇应该是看出她的引诱目的,才会说一句“没用”,但他偏偏又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也不曾嘲讽她,这就值得玩味了。 凌凇在前,人群自动向两边让开,谢白鹭紧跟着他便不用被人挤人了。 看得出来,凌凇对这些热闹并没有什么兴趣,径直回了客栈。谢白鹭没回去,她在客栈附近溜达,像是一个局外人观察着周围的凡人们,也觉得有意思。 因为凌凇就在附近,谢白鹭的警惕心没那么强,因而当一个修士突然出现将她制住的时候,她还有些懵。 这修士至少是金丹,他抓住谢白鹭之后便立即离开,目的性非常强。 谢白鹭今天白天闲逛时不只是在吃吃喝喝,她也看到了闵家人衣服的样式,而眼前之人正是闵家人。 闵家金丹一声不吭,带着谢白鹭便往城外去。 谢白鹭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前辈,我身上有凌凇的神识印记,你光这样带着我跑没用的。您也打不过凌凇,要真想杀了他,至少要来个分神吧!” “闭嘴!”闵家金丹冷斥道。 谢白鹭都替闵家着急,来一个金丹有什么用啊,这不是一个个送人头吗? 她再接再厉:“如果您想利用我来威胁凌凇,那您最好做好会失败的打算,虽然我表面上是他的女人,但我要是威胁到了他,他对我下手也不会手软的,您拿我当人质没用。” 闵家金丹怒喝:“少废话!” 谢白鹭再道:“但是倘若您有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可以给我,我能帮你们暗算凌凇,只要你们的毒药保真,我也能保证一击必杀。” 闵家金丹终于正眼打量谢白鹭,却见她明明被他挟持,听她说的话,也知道她能明白自身处境不妙,却并无紧张之色。 他冷笑:“那疯子是不是真如你所言,待会儿便知道了。” 至于谢白鹭所说的什么毒药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谢白鹭抿唇,不吭声了。 她已经有所预感,一会儿受伤的只会是她。 凌凇不会受威胁,他们又不真是那种关系,顶多在有余力时不让她死,只要杀了这闵家金丹,那凌家人不就不知道凌凇其实没有那么在乎她了吗? 谢白鹭猜测,闵家金丹带她离开南至城时,凌凇就会发现不对,自然会追来。 希望闵家金丹能在城外也安排了陷阱,好歹给凌凇弄点麻烦出来。 不知是不是太小看了自己这个筑基,闵家金丹在抓住她之后只是制住了她的丹田,并未没收她的东西,到时候她也不一定就会受伤。 等到了城外,闵家金丹忽然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片平原,四周一个人都看不到,也看不出有什么埋伏和阵法。 谢白鹭:“……?”不是,大哥,您真就一个人来的啊? 她不敢置信道:“前辈,您这是打算单枪匹马对付凌凇?您知道凌凇如今是什么修为吗?金丹巅峰!” 闵家金丹闻言像是也对凌凇的修为吃了一惊:“他两个月前才是金丹后期!怎会如此快?” 凌凇的金丹巅峰是在荒漠里升境的,自然还没人知道。 谢白鹭道:“他不久前还杀了个分神。” 闵家金丹闻言更是骇然。 金丹巅峰,竟然能杀分神,这是什么可怕的疯子!一般金丹连元婴都不敢挑衅,凌凇不但敢挑衅,竟还真的杀了一个分神?! 这不可能! 闵家金丹道:“不可能!分神与金丹差着两个大境界,他便是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做到!” 谢白鹭道:“要不怎么说他是凌凇呢?”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2节 她希望全天下都知道凌凇又这么快就升境了,可能确实会少一些人来挑衅凌凇,但那两个面具人曾说过怕凌凇修为太高了控制不住,倘若得知了他的修为竟然升得那么快,一定会有所应对。 早点把凌凇像他父亲一样抓去关在黑水做研究,她也就安全了。 这时,一道人影飞快地赶来,人还未到声音便到了:“大哥,你不要冲动!” 来人是个女修,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闵家男金丹道:“阿妹,别来拦我!此事主家不管,我却要为我儿报仇!” 谢白鹭这才明白,原来当初凌凇杀的那个颇有天赋的闵家弟子,正是这个闵家男金丹的儿子。 可是……闵家竟然不管吗? 是因为闵家并不觉得这样一个弟子值得主家动用更强大的力量,还是有别的原因? 谢白鹭忽然想到了那两个面具人,他们都是分神,身份不明,而且背后搞事的应该不止这两人,他们的联盟中,还有多少分神?是不是还有闵家的人? 底层的人不知道,但闵家高层说不定也参与了凌凇父亲的事呢?所以,凌凇暂时还杀不得,今后依然有用,因而闵家主家才没有理会闵家分支的求援,令这位爱子心切的闵家金丹铤而走险。 闵家女金丹劝道:“哥,你一人要如何杀凌凇?他早几年前就能越阶杀元婴了!” 闵家男金丹面上满是痛苦仇恨:“我这一生只得这样一个儿子,却被凌凇毁了,你教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阿妹,你走,此事与你无关,我一人足矣。今日若是不能杀了凌凇,我今后也绝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便是死在这里又何妨?” 闵家女金丹这才看到了被自己哥哥钳制住的谢白鹭。 她惊问道:“哥你的倚仗是她?她就是凌凇那个放在心尖上的女修?” 闵家男金丹道:“不错,确实是她!只要有她在手,不怕凌凇不投鼠忌器。哪怕他真不愿意受胁迫,我也要让他痛失所爱,尝尝我受过的苦!” 谢白鹭:“……”痛的是她,跟凌凇能有什么关系,他根本不会痛的! 她不得不开口:“前辈,我真的没骗您,您拿我当人质,威胁不了任何人,凌凇他不吃这套的。” 闵家男金丹道:“闭嘴!等他来了一切自有分晓。阿妹,你快走!此女说凌凇已是金丹巅峰,此事旁人似乎尚不知晓,你要回去报于主家知道。” 他已经做好了今日赴死的准备,但死之前总要撕下凌凇一块肉来,不然他咽不下这口气,他那个精心培养长大的儿子啊,那么勤奋,前途光明,他怎么可能忘掉这样的仇恨! 那闵家女金丹尚未答话,便听一道清润嗓音道:“来都来了,就都别走了吧。” 来人正是凌凇! 一身红衣的凌凇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三人,月色昏昏,他的英俊面容似被笼罩上一层阴影,显得诡谲可怕。 下方三人包括谢白鹭都吓了一跳,闵家男金丹更是掐紧了谢白鹭的脖子,满眼仇恨地看向凌凇。 “凌凇,你当日杀我儿子,今日我杀你女人,这都是你的报应!” 凌凇冷眼看着闵家男金丹,轻扯嘴角:“我剑下亡魂无数,哪记得你儿子是哪根葱。” 凌凇的轻蔑语气彻底激怒了闵家男金丹,若非他妹妹一声呵斥令他冷静,他可能已经不管不顾地动手了。 闵家女金丹冷静许多,既然事已至此,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她扬声道:“凌凇,你的女人在我们手中,你也不想她死吧?” 谢白鹭被迫随着闵家男金丹加重的力道而仰起头,对上了凌凇黑夜中愈发幽深的双眸。 凌凇不置可否:“她啊……确实不死更好。” 听出他语气轻慢,闵家女金丹心中犹疑,但闵家男金丹却是抽出剑冷然一笑:“你少装蒜。倘若你不在乎她,追来做什么?” 凌凇闻言微微凝眸,目光定定落在谢白鹭被掐出红痕的脖颈上。 在乎……么? 在他记忆中,谢白鹭不止一次被抓,上次那邪修被谢白鹭哄骗抓了她威胁他,他动手时毫不犹豫,但今日…… 凌凇紧了紧握着噬殇的手,他有些焦躁地发觉,他在迟疑。 他不喜欢这种超脱掌控的感觉。 半晌凌凇才漫声道:“你可以杀了她。” 谢白鹭心中咯噔一下,这种话拿来激已经没有多少理智的闵家金丹,真能激得对方动手啊! 而且,她感觉……凌凇这话好像不全是激,他该不会真想让闵家金丹杀了她吧?说好的他要亲自杀她呢? 闵家男金丹当即扬起长剑,对着谢白鹭的手臂便要砍,却被闵家女金丹拦住。 “哥,等等!”闵家女金丹对危险更敏感,在她哥举起剑的时候她的危险预感在疯狂预警。 她虽然也惋惜侄子的逝去,但她并不想今日搭上自己的命。 闵家男金丹被阻拦,红着双眸瞪向自己妹妹:“不是你的儿子你自不会心疼,阿妹,今日你若再拦我,我们兄妹的情分便到此为止了!” 闵家女金丹心中暗暗叫苦,若是不拦,他们兄妹只怕都要死在这里,还有什么兄妹情分。 她劝道:“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儿子还可以再生,你能生出一个天赋极佳的儿子,便能生出第二个、第三个,可你要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闵家男金丹却早已被仇恨冲昏了理智,灵力一震甩开自家妹妹,便要动手。 谢白鹭惊得一缩,但闵家男金丹的剑到底没能砍下来。 在他们兄妹争执的时候,凌凇竟然已经用噬殇自伤而强行提升了修为,元婴的修为令他得以在闵家男金丹动手时及时拦住。 凌凇面色微白,面上带笑:“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谢白鹭被他轻易扯到怀中,她撞入一具温热的胸膛,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不禁有些怔愣。 哪怕她看不出这对金丹兄妹的详细修为,也能看出比凌凇低不少,他完全不需要自伤便能杀掉他们。 他自伤提升修为,可是为了能及时救下她? 谢白鹭微微抬头,竟恰好对上凌凇垂眸看下来的视线。 狭长双眸中似有涟漪,他忽然笑了:“你今天是故意被抓走的吧。” 谢白鹭连忙否认:“我没有!” 虽然她确实有四处溜达找事情的想法,但被这闵家金丹掳走完全是意外,她也没想到这人这么虎啊,胆敢一个人来搞凌凇。 凌凇侧头避开闵家男金丹盛怒之下的剑气,目光却始终凝在谢白鹭脸上,自顾自道:“你在试探我。” 当凌凇发觉他有些过于在乎谢白鹭的时候,她今日忽然握他手的举动也有了解释。她一向聪明,想必是比他还早发觉了他的变化,因而在试探他。 这一刻谢白鹭被凌凇看得寒毛直竖,她连忙道:“我在试探你什么啊?” 凌凇笑了笑,下一刻闵家男金丹和女金丹同时袭来时,他将谢白鹭朝反方向丢了出去,冷眸迎向那两人。 他已是金丹巅峰之事,还不想让幕后之人知道,这两个闵家人今日必死。 噬殇在他手中便犹如死神的镰刀,冷酷地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对面的两个金丹在他如今的元婴修为之下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不一会儿便显了败相。 谢白鹭勉强站稳之后,小星抖着身体从五星鼎中钻了出来:“主人,他刚刚杀气好重!” 谢白鹭看着凌凇和闵家那两个金丹一边倒的战斗,抿紧唇道小星道:“小星,我们要走了。” 小星应下:“我准备好了,主人!” 谢白鹭当即掐诀,准备离开。 刚刚凌凇的问话,让她明白了什么。正如她所期望的那样,凌凇应该是至少对她生出了一丝心软,所以刚刚才会反问她是不是在试探他。他知道她看出他心软了,而他对此的决定,是除掉这份心软。 她不知道凌凇为什么还会放开她,都没有拿走五星鼎,不然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待在这里等着他来杀她。 或许,这正是他那份心软的表现。只是,也仅止于此了。 她不等凌凇跟那两闵家修士决出胜负便果断完成神行诀跑了,当她化作一道白光飞出去时,凌凇淡淡瞥过来一眼,便蓦地加快了手中攻势。 无数道剑气射向闵家兄妹,闵家男金丹因为仇恨悍不畏死,可女金丹已心生退意,两个人组成的防御便有了破绽。 凌凇欺近,噬殇划过完美圆弧,一剑同时削去两人半个脑袋,又有无数剑气穿透二人身体,完全断绝了他们的生机。 两具尸体落地后,凌凇便随着谢白鹭消失的方向紧追而去。 凌凇走后许久,黑夜中才显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来,若是谢白鹭在,便能认出这就是原身的嫂子。 胡月儿手中捏着能隐匿生息的法宝,面容冷肃。凌凇已是金丹巅峰的事,他不想让旁人知道吗?那她可得好好宣扬一番了。 第49章 修仙版重组家庭 谢白鹭心中沉冷,跑得很快。 因为这次她非常清楚,只要被抓到了,真的就是死,凌凇不会再手下留情。 神行诀接连使用了两次,谢白鹭便已到了极限。幸好她这段时间一直在修炼,灵力足够支撑她的损耗。 趁着谢白鹭在恢复,小星不解道:“主人,我不明白那疯子为什么突然要杀你。” 谢白鹭耐心解释道:“因为他发觉他开始在意我了。” 小星更不解了:“可是,这样的话,他不该对你更好一些吗?怎么会……” 谢白鹭想了想道:“本来要是没有幕后之人的算计,他可能也不会急着杀我。当初我与他在凌家假扮情侣,正合了幕后之人的目的,但正因为这是假的,他行事便有余地。可这要是变成了真的,旁人真能拿我威胁他,他便会陷入被动,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小星感慨道:“他好狠啊!反正将来也不一定真能威胁成,就不能先放你一马吗?” 谢白鹭摇头道:“你不懂。感情是处出来的,他今日不趁着还能下手的时候杀了我,今后感情深了,再杀我时便会有切肤之痛,甚至下不了手,以至于影响他自己的计划。” 小星沉默半晌才道:“你们人修真的好复杂啊,还是我们器灵好,简简单单。” 谢白鹭道:“那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帮我找领域,秘境,阵法……什么都行。” 别看谢白鹭现在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心里紧张到想吐,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目前唯有隔绝神识印记的地方才能短暂地救她一命,但也拖延不了多久,只能祈祷她真的是天选之子,有大能解决凌凇或者解决她的神识印记问题。 她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小星,我要是重塑肉身,凌凇的神识印记还会在吗?” 小星道:“应当是留在你原先的身体那里。” 她再问:“那你呢?你认我为主,认的是身体还是神魂?” 小星一愣,随即大惊失色:“是身体!” 一般人身体和神魂不到死都不会分离,神魂失去肉身的承载也会很快消散,所以一般来说认主认身体和神魂并没有差别。 当初谢白鹭是破了手指流血才让五星鼎认主,她要是换了身体,原先的身体重新恢复毫无生机的状态,跟五星鼎之间的主仆契约自然就作废了。 小星非常惊慌:“啊啊,那怎么办啊,主人你要是换肉身了,那我不是又要没主人了!” 谢白鹭:“……”这器灵,怎么慌都慌不在地方,她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好用的神器不要呢?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3节 换了身体,重新契约不就好了嘛! 她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抛下你的。我再问你一个关乎我生死的问题。” 她取出从淡泠那里取得的珠子问道:“假如我死了,神魂可以暂居在这里吗?” 小星似是评估了下自己的能力后道:“我或许可以帮主人做到。” 这次生机渺茫,既然想不出该怎么活下去,那就考虑死后复活的事。 夜流都能在那珠子里待那么久,她说不定也可以。当然,这只是不得已的最后选择,她拿不到木元素精石,没办法重塑肉身,只能先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凌凇杀死她之后把她的神魂保存下来。 到时候,寄居她神魂的珠子会被凌凇拿去,保留那么点火种。 只是,五星鼎会被凌凇拿去,他最近可能没时间拆五星鼎,那小星暂时就还是安全的,他们就能里应外合,在凌凇眼皮底下偷他的木元素精石重塑她的肉身。 计划非常冒险,凌凇可能拿了五星鼎就立即拆了,但这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的前提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不求稳妥,只求有一线生机。 谢白鹭跟小星说了自己最后的计划,看得出来小星很迟疑,也很害怕,但它还是郑重应道:“倘若真走到了那一步,我一定不会辜负主人的信任!” 谢白鹭揉了揉小星的白胖身躯以示安抚:“我也会尽全力保护我们两人的,接下来就靠你了,帮我好好找一下,说不定走不到那一步。” 小星连忙应下,谢白鹭则在短暂的休息之后继续上路。 她所有的灵力基本都用在了神行诀上,所谓熟能生巧,慢慢地学会了以最少的灵力来启动神行诀,因而在短暂的恢复之后,她又能使出第三次神行诀。 她不是不想多休息会儿,而是凌凇追得很快,他们之间就是一个兔子和乌龟的追及问题,乌龟先跑也没用,兔子跑得快,她和凌凇的距离只会被很快拉近。 第三次神行诀之后,谢白鹭立即往前跑,在夜色中,她的身影看不真切,但她清楚自己身上的神识印记对凌凇来说就跟黑夜中的明灯一样清晰。 静谧的环境中,一切都被拉长,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好像停滞了。 小星也在竭尽全力地感知周围,突然它兴奋道:“主人,前面前面,那里好像有秘境!” 谢白鹭陡然加快了速度。 小星随即又尖声叫起来:“那疯子追来了!” 谢白鹭心中一紧,却不敢回头,她几乎能感觉到身后死神的脚步,只咬牙运起了所有灵力。 小星在给她鼓劲:“主人,快了,快了!” 明知道假如这前面是个秘境,凌凇便能很快找到自己,谢白鹭还是拼尽了全力往前跑,哪怕多拖延一刻也好的! 身后的杀意正飞快接近,在身体没入秘境的那刻,谢白鹭下意识回头,却见凌凇就在她身后咫尺之地,噬殇距离她不过一尺之遥。 那双幽深的狭长双眸之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随后,谢白鹭便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白鹭只觉得脑中陡然一涨,被强行塞入了一大片记忆。 在这个记忆之中,一只兔妖自小被人类所救,因而认了人类为义父,得名程萱,在人类家族中长大。义父是程家主家人,在家族中颇有威望,对她又十分爱护,她虽是妖,却在程家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在这样温暖的家庭中长大,哪怕是妖,她也比很多人类都温柔善良。 不久前,她的义父新婚,带来了一位娇柔的新婚妻子,以及那位妻子的儿子。 谢白鹭:“……”这什么修仙版重组家庭啊。 当谢白鹭恢复视野时,便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在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时,她惊得陡然往后退了一大步。 那人赫然就是凌凇! 但说是凌凇,也只是模样一样,他的神情透出一种谢白鹭陌生的青涩。 看着还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看到谢白鹭的举动,微微抿了下唇道:“姐姐不欢迎我吗?” 谢白鹭:“……?” 夭寿啊,她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凌凇叫她姐姐,这是什么奇怪的梦境! 谢白鹭已察觉出情况的不对劲,悄悄地敲了下腰间挂着的五星鼎,可小星就像上次在绝魔领域一样掉线了,始终没有反应。 首先,排除这是她临死前生出的走马灯,一切都很清晰,而且她明明已入了秘境或领域,她可没有自己已经死了的记忆。 那么,眼前的凌凇是什么情况?是紧随着她进来的凌凇,还是纯粹的幻觉? 谢白鹭想起了她被强行塞入的记忆,那大概是要她玩角色扮演,达成某个结局才能活着离开。那么凌凇要是进来了,应该也是跟她同样的情况,但看他此刻的表现,这演技绝了,他也怕出不去这里只好演吗? 谢白鹭悄悄松了口气,要真是这样,她就可以暂时放松一些时间了。 她勉强笑道:“并没有,你叫什么?” 凌凇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慢慢向谢白鹭走近:“我叫曲玉,姐姐叫我阿玉就好。” 哪怕知道凌凇是在认真扮演,谢白鹭看到他靠近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凌凇脚步一顿,表情似有探究:“姐姐在怕我?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违和感越来越强烈,谢白鹭突然道:“非要演吗?” 凌凇那双漆黑眸子定定看着谢白鹭,忽而笑了:“看来姐姐是真的不欢迎我。只是,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姐姐再不喜欢我,我们也要同住一个屋檐下了呢。” 他笑得颇为恶劣,目光似有些挑衅地看着谢白鹭。 不对劲,这真的太不对劲了! 谢白鹭觉得这可能是在幻觉之中,眼前的凌凇要真是凌凇,就绝不是在演,他就好像真的是那个叫曲玉的少年,新加入一个家庭,将内心的不安化作了对外的挑衅。 所以,刚刚那些灌入她脑海的记忆,真的是在提醒她剧情吗?明明她看凌凇,他现在好像真的成了曲玉。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本来也该真的成为“程萱”,那一大片记忆跟真的一样,她的脑袋现在还是在疼,若非她拥有自己的另一份记忆,她只会觉得那才是属于她的记忆,太真实了。 谢白鹭忽然摸着头有些痛苦道:“抱歉,我并没有针对你,我只是有些头疼。” 这一刻,她也装成程萱。 白兔妖程萱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绝不会排斥新来的弟弟,刚才她的表现已经是崩人设了,只能现在弥补下。 她不知道这里是领域还是秘境,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情况,先按着记忆提示的演准没错。 高大的青年慢慢走近,他微微弯腰,声音低缓清润:“姐姐是怎么了?可要我帮忙?” 谢白鹭不敢抬头,只低声道:“歇会儿就好,不必担心。” 她突然感觉自己手被握住,浑身一僵,很勉强才没有抽回手。 凌凇将一只莹润的镯子套到谢白鹭的手腕上,目光在细瘦的腕子和镯子上流连,微笑道:“这是我给姐姐带的见面礼。希望今后能跟姐姐和睦相处,这也是我们爹娘的希望。” 他就好像没说过刚才那挑衅的话一样,恢复成了愿跟继父家人搞好关系的好孩子。 谢白鹭真觉得太别扭了,她想抽回手,凌凇却按着不放,轻声问道:“姐姐有给我的回礼吗?” 谢白鹭:“……” 凌凇送的这个镯子是个法宝,属于防御型的,礼尚往来,她也该拿出等值的东西。 但她身上就没几样好东西啊! 她发觉她除了记忆的增加,身上的衣着和东西都还是老样子,她也不是妖修之身,她刚看了下自己的储物袋,里面的东西都没变,哪一样她都舍不得给凌凇。 凌凇却伸手从她腰间一探,将她那价值一万五千八百灵石的玉佩解走,对着谢白鹭粲然一笑:“我喜欢这个,谢谢姐姐。” 谢白鹭:“……”这是明抢吧! 她怀疑凌凇是故意把她最贵最厉害的防御法宝给抢走,但一想到两人的修为差,又觉得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谢白鹭拉开与凌凇的距离,对于这个地方愈发迷惑起来。 眼前的凌凇稍微有那么点奇怪,但多说了两句话,她又觉得他就是那个凌凇,是不记得他自己是凌凇的凌凇。 他绝不是装的,她觉得以他现在追杀她的心态,不会跟自己装得那么好。 她本来也该跟凌凇一样,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拥有了程萱的记忆,却还记得自己是谢白鹭。 连凌凇这个金丹巅峰修士都中招了,可见这幻术是有点厉害的,偏偏在她这个筑基中期上出了意外……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难道是穿越导致她免疫了幻术? 谢白鹭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着凌凇,他的笑容也跟从前的他没太大区别,总让人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笑道:“爹说让我来找姐姐,姐姐会给我安排好住处,带我熟悉程家,姐姐可愿意?” 谢白鹭学着记忆中程萱的模样温柔笑道:“自然是愿意的。……阿玉,你跟我来。” 她的记忆中有义父让她为曲玉安排住处的事,为了更好地照顾初来乍到的他,他的住处就在她隔壁。 带着凌凇看了下他的房间之后,谢白鹭便带着他去参观程家。 她笑问道:“我还不曾听娘亲说过你是什么修为。” 凌凇道:“将将筑基初期而已,比姐姐差得远了。” 在程萱的记忆中,她是筑基中期,确实比曲玉高,但两人的修炼天赋实际上差不多,程萱只是胜在年长。 谢白鹭客气道:“我不过是虚长你几岁罢了,等你到我的年纪,只会比我更出色。” “姐姐过奖了。”凌凇笑了笑,没再跟谢白鹭商业互吹。 程家家大业大,遇到的程家人不少,都会客气地跟谢白鹭打招呼。 几次之后,凌凇笑道:“姐姐虽然是妖,在程家看来从不受排挤啊。” 谢白鹭:“……”他在阴阳她,她确信! 谢白鹭不知道这是秘境还是领域,或许有什么存在通过某种方式在观察着他们,便极力管理着面上的表情,微笑道:“确实,程家能接受我,我很感激。” 凌凇瞥了谢白鹭好几眼,见她神情淡然不像强撑,抿唇不再说什么。 在两人打算打道回府时,一个程家人突然站在二人跟前,冷嘲热讽道:“一个拖油瓶再加一个,当我们程家是什么地方,收破烂的吗?” 程萱的记忆中,这个人叫程速,是少有的跟程萱不对付的程家人,此人的父亲也跟程萱的义父不对付。 谢白鹭道:“嘴巴不需要的话,可以捐出去。” 程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程萱会反驳,随即立即怒声道:“我有说错吗?你们一个是妖,一个外姓人,倒将程家当自己家了!” 谢白鹭还待反驳,肩膀上却多了一只修长纤细的手:“姐姐,何必跟他多费唇舌呢?” 话音刚落,他已拿出一柄剑一剑横劈过去。 那剑是噬殇,然而凌凇使出的剑气却远不是他的真正实力能比,就好像真成了一个筑基初期修士,噬殇也没有往日那样光彩夺目。 但他这相较于做口舌之争更喜欢动手的喜好倒是一模一样。 谢白鹭没有阻止凌凇,在程萱记忆中,她哪怕再温和,也不会喜欢对方这样的挑衅,有曲玉动手正好。 她记忆中有程萱的感情,程萱对这个新来的继弟并无太大的好恶,互不干扰就好。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4节 凌凇没几下就将程速击败,长剑横在对方脖颈上,似笑非笑道:“你这程家人,还不如我一个外姓人呢。” 程速面色苍白,说不出一个字,在凌凇收剑后,当即狼狈地逃走了。 凌凇退回谢白鹭身边,微笑道:“姐姐,我刚才打得如何?请姐姐指教。” 谢白鹭道:“很厉害。” 凌凇凝眸看着她:“我总觉得从前好似见过姐姐。” 他弯腰凑到谢白鹭跟前,狭长双眸中似有迷茫一闪而过:“但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姐姐,第一面我便很喜欢姐姐,姐姐呢?” 谢白鹭:“……我们该回去了。” 她说完便往回走。 她愈发确认这就是被硬塞了另一个记忆的凌凇,那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他自己本身的记忆在觉醒吗? 希望千万不要如此,如今的情况对她来说刚刚好。 从她和凌凇的情况来看,他的储物袋里还是他的那些东西,如今这种继姐弟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情况,才方便她从他那里搞来木元素精石。 而且,他们的身体都是自己的,法宝也是,唯有记忆不同……那么要是在这个地方死了呢? 在进入这里之前,谢白鹭还几乎已经绝望,不曾想到竟还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凌凇跟她一样设定都是筑基,她的修为甚至还比他高一个小境界,她完全可以暗中使绊子,说不定能坑死他。 至于当面单挑,她是不想了,他和程速的战斗她看得很仔细,他使用的修为确实只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可他一招一式,无比精妙,那是他作为金丹巅峰修士的高屋建瓴。 正面对上,她必败无疑。 想到这里,谢白鹭心中生出一阵奇妙的感觉,她竟然还有考虑跟凌凇单挑的时候。 凌凇跟了上来,走在谢白鹭身旁看着她,也不言语。 他这位继姐,对他来说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他却莫名觉得熟悉,他想亲近她,却又奇怪的对她有敌意想杀她。 谢白鹭一直感觉凌凇在盯着她的脸,被这种肆无忌惮看得有些不适,侧头看了回去。 凌凇对她浅浅一笑。 谢白鹭收回视线,心中却在谋划,她得逐渐跟他“搞好关系”,如此才能在关键时刻坑他。 待回到两人住处,谢白鹭才对凌凇道:“你初来乍到,先歇着,有事可以来找我。” 但在谢白鹭回自己房间之前,凌凇却拉住了她的手腕,轻笑道:“姐姐可是因为我拿了你的法宝而生气?” 谢白鹭挣脱他,转头看向他。 凌凇掌心躺着她的那个玉佩,但随即他手腕翻转,玉佩被他挂在了腰上:“姐姐送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 谢白鹭:“……”既然不想还我,你说屁啊!而且那是你强抢的,不是我送的! 她扭头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正要关门,凌凇却伸手按住了门扉,手指间还夹着正在轻轻晃动的储物袋。 “好姐姐莫生气,我这储物袋中的东西,随你挑可好?”凌凇笑道,他说完自己也稍愣了愣,只觉得这话他好像从前说过类似的。 不等他多想,谢白鹭已经一把接过他的储物袋,冲他扬眉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凌凇微怔,只觉得这笑容也有几分熟悉,让他心脏都跳快了几分。 谢白鹭先前还在想怎么从凌凇那里拿到木元素精石,没想到这就瞌睡送枕头了。 她装模作样地探入储物袋挑挑拣拣,最后才选出木元素精石道:“这个漂亮,我想要它。” 凌凇随意看了眼,也不记得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得到的,他也不在意,接过谢白鹭送回的储物袋,才道:“那姐姐愿意原谅我了么?” 拿到心心念念关乎自己神魂的木元素精石,谢白鹭心情极好,便给了凌凇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当然,我从不是小气之人。快去歇着吧。” 凌凇的目光长久停留在谢白鹭面容上,等她关上房门,他才离去。 谢白鹭一关上房门就下意识想跟小星分享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木元素精石的喜悦,下一刻才想起小星暂时下线,而她哪怕独自待着也最好不要崩人设。 她看自己还是人修,但在旁人看来,她是妖。而她刚刚出去转悠了一圈,所有景物都很真实。 她做出打坐的模样,实际上正在心中盘算。 她回想了小星曾给她介绍过的不少邪魔,跟这里的情形并没有匹配的,也就是说,这里多半是秘境,而非邪魔领域。 而这秘境,应该是幻术相关,她如今能触摸到的东西虚虚实实都有可能。 人的感官很容易被误导,很难判断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么就一律按照是真的来处理。 那么这个秘境,是在考验什么呢?心魔吗?但莫名其妙出现一个重组家庭的设定,跟她自己和原身的经历完全不相关,能考验个什么东西出来? 原身嫂子叫过她名字,原身叫危玲,而并非程萱。而且,凌凇也没有曾用名曲玉,更没有过这种重组家庭的经历。 谢白鹭暂且按下疑惑,这秘境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玩过家家,随着事件的发生,她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忽然,谢白鹭脑子里又被强行塞入一些记忆,等她缓过来睁眼,回看了下那些新记忆才发现,此时距离曲玉进入程家已过去半个月,这半个月来,曲玉深居简出,隔几日才会见一次他的母亲和继父。 程萱同样在房内修炼,很少出门。 至于两个人为何要同时如此,正是为了今日的家族试炼。 曲玉作为新的程家人,也要参加,程萱也是每年参加。 谢白鹭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只觉得这种推剧情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跟游戏似的,重要的剧情节点便正常经历,不重要的全都略过。 这秘境多少有些智能了。 她起身离开房间,外头凌凇已在等着她,他依然是一身红衣,背影挺拔,如同松柏。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来,微微一笑:“姐姐,今日要劳烦你照顾了。” 每年的家族试炼都是在程家的秘境中开展,程萱自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 谢白鹭不禁感慨,她竟然还要在秘境里进入秘境,不知道这套娃还能不能再叠一层。 要去试炼的程家年轻人都汇合之后,便出发了。属于程家的秘境在百里外,所有人都要用灵力赶路,等到了地方,这些不过筑基的年轻人们都有些气喘。 谢白鹭看到凌凇依然没事人似的,可见她那日观察没错,他对灵力的掌握远超真正的筑基初期修士。 只是他的记忆告诉他,他是筑基初期修士,所以他的修为在他看来就只是筑基初期,但一些烙印在肌肉记忆中的本能是不会变的。 谢白鹭从记忆中调出这个秘境的情况,这里面是一大片原始森林的地貌,无边无际,试炼的内容是必须在秘境中存活十日,最后谁猎到的妖兽多,质量高,就是优胜者,将得到家族奖励。 这个秘境中的妖兽多是筑基期,也有金丹期的,但很少,弟子们一般不会出生命危险。要是真遇到危险,捏碎家族派发的玉牌,便能离开这个秘境。 谢白鹭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坑凌凇的时机。 他自认是筑基初期修士,哪怕战斗意识再顶尖,也只是筑基初期中的顶尖,她要是能给他找来几头金丹期妖兽,他也遭不住。 所有人短暂修整之后,鱼贯进入这个秘境。 谢白鹭只觉得面前一花,再睁眼已是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人。 她几下跳上一棵大树,遥望四周。 没看到程家人,凌凇也不在附近。 谢白鹭开始寻找凌凇,遇到妖兽,她看着好打的直接打死,不好打的就绕开,没让自己受伤,如此两日过去,一无所获。 这日休息吃东西时,谢白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凌凇自认是筑基初期修士,但他的储物袋中并没有食水,他会不会察觉不对? 又或者,他会不会因为认定自己是筑基初期修士,但没吃没喝而从心理上被渴死饿死? 她先前曾尝试过,这个秘境中的果子能吃,也会有饱腹感,但等饱腹感消散,便什么都没有了,这些都是假的,补充不了能量。 要是个真正的筑基修士掉入这个幻术秘境之中,储物袋中又没有足够的食水,真的会被活活耗死。 那些跳过的时间只会增加记忆,不会改变身体状态,但实打实经过的时间却会产生消耗。就比如他们如今要经历的这十天试炼。 幸好她储物袋中食水充足。 只希望这秘境能厉害点,要是能从这些小细节上一点点磨死凌凇也是好的。 谢白鹭刚吃完最后一口食物,忽然察觉到不对,急忙往旁边闪身避开,就见她原本坐的位置已经被一只巨大的猪妖踏出一个深坑。 这猪妖满嘴獠牙,身形庞大,跟她刚穿越那会儿见到的那只猪妖有些相像。 她瞳孔微缩,这猪妖的修为却是比她当初遇到的那只练气妖兽高多了,至少是金丹。 猪妖赤红双目瞪着谢白鹭,大概是在气愤她怎么敢躲,又一次猛冲过来。 别看这只猪妖体型庞大,但它修为高,速度很快,一路撞什么什么断,很快便冲到了谢白鹭跟前。 也正因为有树挡着,谢白鹭才得以在猪妖靠近时及时往旁边躲开。 长剑握于掌心,她没有继续一味躲闪,而是迎了上去。 在这个虚构的家族秘境中,妖兽都不会超过筑基太多,有些危险,但并不算很大,她可以顺便练练自己的实战,等将来成功摆脱凌凇活下来了,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 对猪妖庞大的身躯来说,谢白鹭的体型显得很是娇小灵活,她借用树木的遮挡,时不时给猪妖一剑,并且并不贪多,一剑就跑,要是能如此下去,足以耗死对方。 但片刻之后,谢白鹭发觉事情有变。 因为猪妖的横冲直撞,周围的树都差不多被撞断了,它犁地式的攻击很快便弄出了一片平地来,谢白鹭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掩体,猪妖的速度陡然快起来。 一个不察,谢白鹭肩头被猪妖的獠牙戳了下,幸好她手上那个凌凇送的手镯帮她挡了挡,没被獠牙伤到,她连忙退开。 此时她丹田内灵力已有些枯竭,跟不上她的消耗了。 今日这头猪妖,她注定杀不了了。 谢白鹭不想在秘境中死,在猪妖又一次冲过来时,她刚想跑,却发觉自己的腿失去知觉了一瞬。 虽然很快恢复,但这一来便错过了逃跑时机,她只能硬着头皮期待手镯的防御效果。 但下一刻,一道剑光闪过,猪妖的头却被砍了下来,虽然谢白鹭及时退后,面上衣服上还是溅上了些许妖兽血。 猪妖的庞大身躯骤然倒下,一身红衣的凌凇显露出身形。 谢白鹭见凌凇轻松杀死这头金丹期猪妖,不觉蹙了下眉。她刚刚看到的噬殇剑光比先前亮一些,是因为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还是噬殇自动护主杀妖兽? 不管是哪种,都对她坑凌凇的计划不利。 凌凇似不觉得自己轻松杀死一头金丹妖兽有什么稀奇的,他大步走到谢白鹭身前,见她身上带血,他微蹙眉道:“姐姐,你可受伤了?” “没有,只是猪妖的血。”谢白鹭否认,刚抬起手腕,就被凌凇一把抓住。 凌凇抬起自己的衣袖,一点点擦去谢白鹭面上的血迹。 谢白鹭身体僵硬,不敢乱动。 哪怕是之前她跟凌凇在凌家假扮情侣,像这样细致的亲密也几乎没有,在他已决定杀掉她之后,再看到他做出这样举动,谢白鹭只觉得寒毛直竖。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5节 明明他的动作很温柔,很仔细,小心地将她面上的血都擦去,可她却总担心他会擦着擦着突然扭断她脖子。 两天不见,她不知道凌凇那边有没有什么意外。 既然她能挣脱“人设”的桎梏,那凭什么只有她是意外? 凌凇低头看着谢白鹭乖乖地不动,任由他一点点将沾染她面颊的污迹擦干净,只觉得心底的愉悦如同泡泡般上涌。 他还是觉得这张脸陌生,不管看几次都觉得陌生,可她这个人,他却又是熟悉的,期待着看到、触碰的。 等擦干净了所有污迹,凌凇也没有放开谢白鹭,顺势将她抵靠在树上,垂眸探究地望着她:“姐姐,你说我们从前可有什么恩怨?” 谢白鹭心中微紧,他正在慢慢冲破人设么? 凌凇弯下腰,直视着谢白鹭的双眸,单手轻轻抚触着她略有些泛红的面颊,略带了些迷茫地轻声道:“我有时候很想杀掉你……有时候又舍不得,姐姐,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第50章 双向奔赴2.0 谢白鹭呼吸微滞。 凌凇若作为曲玉,当然不会对她有这样矛盾的感情,这样的感情只能来自他自己。 好在谢白鹭早知道他哪怕对她有好感也要杀她,并不为他话中透露的心思而惊讶,只是在短暂的权衡之后,她抬手戳了戳他的左胸口:“这得问你自己的内心。” 手指并未从凌凇的左胸口离开,反倒慢慢往上,攥成拳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扯下,谢白鹭直勾勾地望着凌凇幽深的双眸,浅浅一笑:“阿玉弟弟,要好好想清楚,并不是所有的错都能被原谅。” 凌凇并不躲闪谢白鹭的视线,反倒压下身形,几乎与她呼吸可闻。 气息纠缠间,他的音调低哑惑人:“姐姐,那你可愿让我得偿所愿?” 他的目光在谢白鹭的唇上留恋,话语意有所指。 谢白鹭笑了,下一刻却蓦然推开了凌凇。 她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衫,一边似漫不经心地说:“不要妄想一步登天。” 她随手一指已死透了的猪妖道:“你自己杀的,自己收好。” 说完,她便径直往前走。 待背对凌凇,谢白鹭面上的表情才微微松懈。 他凌凇不是想在感情太深之前杀掉她吗?她偏不让他如愿。这秘境时间不知道还有多少,接下来她要撩他了,其一,两人关系够近才方便她找机会坑他,其二,若杀不了他,她倒要看看,这秘境里的记忆,能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哪怕只是让凌凇在下手时迟疑那么一瞬,都是她赚到了。 身后脚步声窸窣,凌凇追了上来。 他与谢白鹭并肩而行,就像是先前两人的对话并未发生般自然说道:“姐姐,接下来我们结伴?” 这话像是在问谢白鹭,但语气里几乎没有询问的意思。 谢白鹭自然不会反对,她只冷淡地点点头,继续前行。 在秘境里的试炼目标是杀妖兽,以此来决定最后的名次。谢白鹭不在意杀掉的妖兽数量,但她需要妖兽来增加她和凌凇同甘共苦的机会。 因而,不能在一个地方多待,要尽量去妖兽多的地方。 行了一段路之后,两人遇到了同门,以及追在同门之后的一大群妖兽。 乍一眼看去,这些妖兽种类各异,但都是异常凶猛的,以筑基居多,其中也有几只金丹期的。 谢白鹭心中佩服,厉害啊,她做不到的事,他们做到了! 她再一看,巧的是,在妖兽跟前狼狈逃窜的其中一人,正是先前挑衅过她和凌凇反被揍的程速。 程速似受伤了,跑得不如同门快,眼看着就要被后头的妖兽拱了。 谢白鹭和凌凇都没有动作,凌凇侧头笑看她:“姐姐,你说要救吗?” 以谢白鹭的本心来说,这人倒霉纯属活该,但她的人设却不是如此。 那么是遵循人设,还是遵从本心呢? 谢白鹭也没看他,淡淡笑道:“阿玉自己决定吧。” 要让凌凇在秘境之后能受到这段记忆最大的影响,她应该尽量贴近自己本来的性格。 凌凇轻笑一声,冷眼看着程速摔倒,在他拿出玉牌要离开时,他终于出手,一剑挑开正要一口对程速咬下去的妖兽。 程速一开始没注意是凌凇救了他,见有人出手,他急忙停下动作,一瞬间逃了出去。 结果他刚逃出没几步,就被前方一柄锋利的剑挡住。 一抬头,程萱正拦在他面前。 谢白鹭扬唇一笑:“有人来救你,你却跑了?回去!” 凌凇那边,他也没跟妖兽群正面对战,他时不时跳上大树躲避,一个回眸看到谢白鹭的举动,他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姐姐的脾性,真是太对他胃口了,难怪他第一次见她便心生涟漪。 谢白鹭的剑拦住了程速,他本想越过她直接跑,可她却怎么都拦在他的面前,他顿时气急败坏道:“程萱,你想谋害同门吗?” 谢白鹭的修为比程速高,如今实战能力也不缺,压制住一个程速轻轻松松,她一剑刺穿想偷袭的一只妖兽,微微一笑:“我是在劝你不要寒了同门的心啊!” 说完,她便一跃而起,避开了更多的妖兽。 此时妖兽群已至,除了少部分执着于谢白鹭这些人修,其余的都继续往前跑了,并未停留。 倒是有一头犀牛似的金丹妖兽,看到哪棵树上有人,就往哪棵树上撞,而且一撞一个准。 凌凇几个起跳离开了犀牛妖兽的攻击范围,来到了谢白鹭身旁道:“姐姐,你真是合我脾性。” 谢白鹭知道他指的是她阻拦程速逃走之事,在这样的拖延之后,程速被妖兽赶上,虽然也顺利逃上树避开了妖兽群,但在躲避过程中难免受到了一些无法避免的伤害,此刻正捂着手臂满脸痛苦呢。 她微笑:“我只是希望他懂得同门友爱。” 她跟凌凇在一起这么久,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她承认她是有些睚眦必报了,但是程速先开始的。 在妖兽群都过去之后,其余一些成功躲避的程家人也都围拢过来,准备齐心协力解决剩下的妖兽。 虽然是试炼,但好歹是同门,因而更倾向于一起杀死妖兽再按劳分配。 凌凇指着那犀牛妖兽道:“姐姐,我把它杀了送你吧。” 不等谢白鹭回答,凌凇便跃下树去,径直飞奔向疯狂撞树的犀牛妖兽。 谢白鹭蓦地想起那一日在三家秘境之外,凌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邪修的脑袋丢给她说要送她当球踢。 他是真不知道送人礼物要送什么样的是吧! 谢白鹭默默看着凌凇,只认真观察。 不远处有人阴阳怪气:“真当自己是大能了?区区一个筑基初期修士,还以为能单枪匹马应对一只金丹妖兽?我看是怎么死都不知道,还要浪费家族资源!” 说这话的正是虽然手受伤了,但嘴巴还闲着并且犯贱的程速。 然而颇具有喜剧效果的是,正因为程速嘲讽的话说得快了些,而且说得有些多,当他话音落下时,凌凇已经一剑削下了那犀牛妖兽的脑袋。 程家人满眼震惊。 谢白鹭一脸淡定。他是真的很爱跟身体分离的脑袋啊! 程速不敢置信地叫嚣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对金丹妖兽都一击毙命?他明明是筑基初期!” 凌凇甩了甩并未沾染上妖兽血液的噬殇,回头看来,眉目间似有思索:“我也觉得我不像是个筑基初期。” 谢白鹭听得心头一跳,他这是终于发觉了自身实力和修为不匹配吗? 可在程速听来,凌凇这话就是挑衅了。 程速叫嚣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靠着法宝好!那算什么本事,我看没了你的剑,你也不过如此!” 经过程速的“提醒”,凌凇也垂眸看着自己并未正眼看过的佩剑,他确实觉得自己的剑好得不像是筑基初期能拥有的。 下一刻,不知何时走到凌凇身边的谢白鹭嫌弃道:“阿玉,不是说要送给我的吗?这样好脏,我不要了。” 凌凇的思索果然被谢白鹭的抱怨打断,他看了眼身首分离,一片狼藉的犀牛妖兽,面露歉意:“抱歉姐姐,是我一时没弄好。我重新送吧,姐姐在这里稍等。” 眼看着凌凇看向妖兽群离开的方向,显然是盯上了那边已经跑走的金丹妖兽,谢白鹭忙摇头道:“不必了,下次再说吧。” 她还是尽量不要跟凌凇分开了,不然她怕他越来越偏离人设。 凌凇便收回了脚步,回头冲谢白鹭一笑:“都听姐姐的。” 谢白鹭面上不显,回身时嘴角还是忍不住勾了勾。 如果这里不是幻境就好了,凌凇听她的话,被她用来当打手,这种好事也太爽了吧! 所有人一起解决了剩下的妖兽,当即就地选了个干净的地方做短暂的修整。 谢白鹭想观察凌凇对食水的态度,便先自顾自取出食水,在一旁吃了几口,才看向只伸着条大长腿坐在那里目光不曾离开她的凌凇。 她故作疑惑:“怎么不吃东西?” 凌凇道:“不饿,不过姐姐要是愿意跟我分享……” 他说着倾身凑过来,灼灼目光却只落在谢白鹭面上。 谢白鹭心道,原来他是以“不饿”来解决食水问题的么? 她按住凌凇的肩膀无情推开:“不饿就算了。” 凌凇便顺着她的力道退了回去,只是还跟先前一样一直看着她,不曾转开视线。 一个程家人走过来,对凌凇笑道:“曲玉,你杀的那只金丹妖兽,不收起来吗?” 凌凇无所谓地抬眸:“你们分吧。” 来人当即喜形于色,道谢后便转身跟其余程家人商量该怎么分。 凌凇补充了一句:“程速除外。” 来人立即回头应下,而被点名的程速脸都僵了。 谢白鹭欣赏了会儿程速糟糕的面色,对凌凇勾了勾手指。 凌凇眉头一扬,当即靠近过来,几乎跟谢白鹭肩并肩。 此时谢白鹭正坐在一棵大树下凸起的树根上,凌凇像是坐不稳似的,身体往她这边靠,手也绕过她,放在了她身体的另一侧,从两人背后看,他好像将她圈在了怀中,两人正依偎在一起似的。 凌凇微微垂头,呼吸落在谢白鹭耳朵上:“姐姐?” 谢白鹭耳朵一麻,只觉得他好像在处处勾引她,要是不考虑她的撩是别有用心,他们这就是双向奔赴了。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6节 “离太近了。”谢白鹭说着往另一边挪远些,却正巧撞到凌凇圈在另一边的手臂,他轻抬手臂稍稍用力,就将她按回了原地。 凌凇头更低了些,轻笑:“我尚且还觉得不够呢。” 谢白鹭面无表情地近距离看着凌凇这张处处写着引诱的英俊面容,抬手摁住他的面颊,将他转向程速的方向。 “怎么救他?” 凌凇的目光懒散地落在程速身上,毫不在意地开口道:“只是不想他走得太轻松。” 当时程速要是走了,顶多就是试炼失败而已,不怎么好看,但没有任何影响。 但凌凇将对方留了下来,此时此刻的程速身上已多了不少伤,但因为已度过最危险的时候,程速自然不会想现在就退出。 只要程速继续留下来,之后有的是机会受重伤乃至不慎死亡。 谢白鹭道:“原来阿玉弟弟这样小心眼。” 凌凇没有强行挣脱开谢白鹭还推着他面颊的手,只是不怀好意地盯着程速笑:“谁叫他先招惹我们呢?” 他微微侧头,目光含笑:“姐姐不会因此讨厌我吧?” 谢白鹭心道,要是讨厌的话,我就不会助纣为虐了。 她觉得今日的凌凇比往常那个可爱太多了,他竟然还会茶言茶语,简直是宝藏男孩啊。 她站起身,避开凌凇进一步的贴近,回头看他笑道:“谁叫我们在狼狈为奸呢?” 她先前虽然没时间谈恋爱,但也看过一些小说,好看的小说要有拉扯感,所以他退的时候她进,他进她就退,不能让他太容易得到,也不能让他因为感觉太难而放弃,要的就是一个模棱两可,难以捉摸。 对别人用这种招数,她或许会觉得愧疚因而用不下去,但对凌凇她可以,他一直在威胁她的性命,她对他做什么都不会感到愧疚。 凌凇刹那灿然一笑,似是很喜欢她这个说法。 大家都简单修整后,干脆便一起行动了。 程速很不满,但其他人见识到凌凇这个新加入程家的人的实力之后,都很看重他,程速的不满根本没人听。 程速也想自己走,但他这会儿伤还没好,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凌凇与谢白鹭走在最前头,凌凇忽而凑在谢白鹭耳边道:“姐姐,前面有一只植物妖兽,可要让程速受一受?” 谢白鹭什么都没感觉到,但凌凇说有那就一定有,她回头看了眼还伤着的程速,都有些不忍心了。 他惹凌凇干嘛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因为是在幻境之中,谢白鹭也不觉得对一个假人下杀手怎样,她低声道:“别让人发现就好。” 凌凇那双狭长双眸愉悦地眯起,飞快地抬手勾了下谢白鹭的掌心,然后直起身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白鹭眨了眨眼,意识到凌凇对他这个“莫名对继姐一见钟情”的新人设还挺适应的,也非常主动。 那植物妖兽一直隐藏成普通的槲寄生,谢白鹭等人经过时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程速经过时,凌凇悄然弹出一道灵力,程速脚下不稳,往侧边倒去,顺手抓住了挂在树上的一些槲寄生。 槲寄生妖刹那受惊,绿色枝条顿时蜷曲起来,程速瞬间便陷入进去。 这种槲寄生妖的本体上还长了许多刺,因而程速刚一被卷入便发出阵阵惨叫,惊得程家人纷纷回头,离得近的赶紧上前解救程速。 几人用剑将槲寄生妖的枝条砍断,这才终于将程速拖了出来。 这种妖的刺上带了微弱的毒性,程速露在外的皮肤上、脸上已被刺扎得红肿,而更令谢白鹭无法直视的是,就这么会儿功夫,程速身上已被缠满,紧紧束缚着他全身。 程家人在帮着解程速身上的枝条,程速不停惨嚎着,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疼。 凌凇饶有兴致地看着,微笑道:“他但凡聪明点,现在就该离开秘境。” 可惜程速在受了这么多罪之后,已有了很大的沉没成本,绝不会在没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就脱离秘境。 因而,在被人解救出来之后,程速便顶着满脸的红包,坚强地跟在他们身后。 凌凇轻声道:“姐姐,下回便弄死他吧?” 他边说边看着谢白鹭的神情,像是她要是露出一点儿不悦,他便会改变主意。 谢白鹭淡淡道:“随你。” 凌凇眼含笑意,借着衣袖遮掩悄悄勾住谢白鹭的小手指。 谢白鹭抬眸看他。 凌凇笑得无比愉悦。 在他的记忆中,他跟随母亲过的日子并不艰难,但是,当姐姐以这样一种全然包容的姿态接受他的全部时,他依然感到了胸腔中难掩的悸动。 不管他怎样卑劣,她好似都不在意呢。 他喜欢她这样的包容。 这一回,谢白鹭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纵容地任凌凇勾着,直到前方出现妖兽,他才不得不松开。 解决了妖兽之后,凌凇还想继续勾勾缠缠,可惜谢白鹭却故意缩着手没让他碰了。 凌凇看了谢白鹭一眼,她仿佛从他这一眼里看到了幽怨,但她坚决不肯再给他拉拉扯扯的机会。 在下一次遇到妖兽时,凌凇没管他人径直冲了上去,很快将妖兽解决,并带着“不慎”被妖兽咬伤的手臂回来了。 凌凇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机,面上带着笑,将鲜血淋漓的左手臂伸到谢白鹭跟前道:“姐姐,这伤麻烦你帮我处置了。” 谢白鹭道:“坐下吧。”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水和白布,将他的伤冲洗干净,仔细拿白布包了。 这期间,凌凇的目光一直热烈地落在谢白鹭身上,嘴角始终挂着浅笑。 谢白鹭有些心不在焉地想,就冲凌凇如今这么会的样子,好像都不需要她主动想什么撩他的法子了,只要接招就好。 很快她便包好了凌凇的手臂,在她收回手时,他用受伤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掌。 看在他伤着手的份上,谢白鹭也不好强行挣扎。 她抬眼看他:“松手。” 凌凇笑道:“有些痛,想要姐姐吹吹,小时候我伤了,我娘在伤处轻轻一吹,我便不痛了。” 本来谢白鹭并不想答应这种要求,但下一刻她注意到凌凇说完小时候的事后,眼神有些变化,忙握了握他的手拉回他的注意力,抬起他的手臂在白布上吹了吹。 “这样好了吧,阿玉弟弟?”谢白鹭朝他挑眉。 凌凇回神,忽然转动手臂,五指滑入谢白鹭的指节间,轻柔的滑动间带来令人轻颤的异样感。 谢白鹭看着被凌凇弄成了十指相扣的手,心中顿时生出了奇异的胜负欲。 她本来只想接招的,但他一招接一招也太会了吧,她这个居心不良的都被他给比下去了! 谢白鹭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低头在他包着白布的伤处轻轻落下一吻,再抬眼看他:“这样会更好些么?” 凌凇喉结明显滚动了下,眸光骤然灼热,他借着两人交握的手,不顾手臂上的伤用力将谢白鹭往自己身前一拉,垂眸贴近,轻笑道:“不怕我会忍不住?” 谢白鹭也扬眉勾起一个挑衅的笑:“忍不住又如何?杀了我?” 凌凇静静看着谢白鹭片刻才叹道:“姐姐说笑了,我怎么舍得杀你?” 谢白鹭心道,你舍得,毫不犹豫的那种舍得。 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凌凇的伤处,以示威胁:“可以放手了。” 凌凇并不太怕痛,手臂的疼痛对他来说几乎等同于不存在,但他还是笑着收了谢白鹭的威胁,完全松开了她。 谢白鹭刚退开,便听到近旁一人道:“你们在做什么!”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又是程速。她现在觉得凌凇搞死程速也不错,省得对方坚持不懈地跳出来搞事,不麻烦,但烦。 谢白鹭道:“早说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了,我在帮他包扎伤处,你也看不出来。” 程速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洋洋得意道:“不只吧!我还看到你们搂搂抱抱了!” 谢白鹭心想,他出现得不太及时啊,要是再早一点就能看到他们真正暧昧的时候了。 凌凇心情不错,不想听程速这个将死之人的废话,噬殇斜指,剑尖正对程速。 他冷漠道:“我是外姓人,不怕杀程家人。” 程速惊得后退一步,看向左右企图寻找同盟:“你们都没看到吗?他们如今可是姐弟,却偏偏如此过分亲密,这有悖人伦!” 可惜其余的程家人都不想得罪凌凇,虽然没人替谢白鹭和凌凇说话,但也没人附和程速。 谢白鹭道:“都修仙了,与天争寿的事,谁还把人伦放在嘴上啊?” 她托着下巴道:“而且,你自己不都知道吗,我是妖,都不是人,在乎什么人伦啊。” 她说得过分理直气壮,凌凇也含笑看着她,两个当事人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程速还想再说些什么,别的程家人赶紧上前来抓住了他,劝他不要多管闲事,试炼要紧。 程速得不到支持,只能憋屈地走了。 谢白鹭低声道:“先留他一命吧,总不能让人怀疑他的死跟我们有关。” 他们这矛盾大了,一旦程速出事,且有疑点,他们就是最容易被怀疑的人。 万一被定罪后废除修为什么的,那她就惨了。至少她看凌凇的伤,都很真实。 凌凇应道:“好,听姐姐的。” 这一天也过去了,天黑下来后,众人打算轮流睡觉。 凌凇和谢白鹭分到一组,他们都没受什么重伤,主动担起了先守夜的一组。 在其余人都睡着之后,凌凇贴着谢白鹭坐,低声道:“倘若爹娘拿人伦说事,我可以离开程家。” 谢白鹭轻轻一笑:“八字没一撇的事。” 凌凇敛眸看她,似有不悦,随即又笑了:“那要怎样才能有一撇?” 谢白鹭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凌凇停顿片刻,转换了话题方向确认道:“姐姐并不讨厌我的吧?” 谢白鹭笑:“不讨厌跟喜欢差得很远,喜欢与爱同样差太多。” 凌凇便明白了,他今日自以为两情相悦的愉悦,却是高兴得早了些。 他凝眸,面上的笑也淡去:“那今日姐姐是在戏耍我?” 谢白鹭终于侧头看他,抬手轻抚他的面颊,眼神轻慢,语调上扬:“弟弟,你要有点耐心。” 追人,哪有这么容易的呀? 谢白鹭感觉到了做渣女的快乐,撩归撩,但就是不承认不负责也不拒绝,自己掌握主动权,而留给对方的只有患得患失。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7节 凌凇抬手按住谢白鹭的手掌,深深望着她道:“在来之前,所有人都跟我说,程家那位白兔妖,最是温柔善良。” 对于人设的不符被点出,谢白鹭也不慌,只对着他笑:“我对其他程家人难道不温柔善良么?” 她顿了顿,掀起眼皮轻飘飘送去一眼:“还是说,弟弟要的是跟其他人一样的温柔善良?” 凌凇一怔,随即内心莫名火热。 姐姐唯有对他是特别的,旁人看到的不过是戴着一张面具的她,而她展现给他的,却是真正的她。 他万分畅快地笑了,轻轻摩挲谢白鹭的手背道:“我要姐姐……对我与其他人不一样。” 谢白鹭微微用力,凌凇并未阻拦她抽回手,她眉头一挑,转开视线道:“好好守夜吧。” 凌凇得了些语言上的甜头,便不再纠缠,只是谢白鹭在警惕四周,他的目光却依然落在她身上,却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两人守了一个时辰便去换人,有凌凇在一旁,谢白鹭终于能安稳地睡个觉了。 她是在靠着树干睡的,等她睁眼醒来,天已亮了,而她的头正靠在凌凇肩头。 在她坐直的时候,凌凇轻笑:“姐姐,睡得可好?” 谢白鹭道:“还可以。” 她揉了揉脖颈,又起身伸了个懒腰。 凌凇随着她起身,替她掸去衣裳上落的枯黄叶子。 一行人继续上路。 接下来几日,一行人都在一起,中间也遇到了其他加入的程家人。人多了,伤的也就少了,弟子们心情都不错。 最惨的只有程速。 虽然暂时不好杀他,但给他使绊子,让他多受点罪是可以的。他的手脚都受了很重的伤,好几个跟他交好的弟子都劝他赶紧退出算了,这样的伤势实在做不了什么。 但程速死活不肯。 直到试炼的最后一日,所有人都一致同意各自分开,做最后的冲刺。 谢白鹭没和凌凇分开,两人看着程速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凌凇忽然道:“杀了他也没什么的吧。” 谢白鹭抓起凌凇的手腕扭头便走,他也没挣扎,轻易被她拖走了。 凌凇当然不害怕杀掉程速的后果,但她怕被牵连。 凌凇低头看着她细嫩的手牵在自己手腕上,慢慢勾起唇角,因而将杀程速的事也抛在了脑后。 在这秘境中的秘境里,每天就是打打杀杀,谢白鹭便有了时间思考这秘境本身。 这秘境所制造的幻境,漫长,并不总是激烈的,好像在沿着某种轨迹向前。而主角明显是她和凌凇。 按照一般的剧情设定,这对继姐弟若真是相爱了,一定会受到来自父母家族的反对,到最后会出现艰难的抉择,不然难道秘境就是为了给她和凌凇谈恋爱才设置了这样的幻境吗? 她和凌凇应该都有一定程度的崩人设,但秘境没崩,说明自由度还挺高,可以接受一定程度的剧情偏移。 她越来越怀疑,这秘境里制造这幻境的,应当是有一定智能的,否则如何判定怎么才算通过秘境呢? 所以她愈发要捂好自己的马甲,不能让“秘境”发觉她并未受人设的影响。 因为“秘境”给了他们这对姐弟很长时间培养感情,她想最后的抉择应该是逃不脱感情相关。 等谢白鹭回过神来,凌凇已恬不知耻地握住了她的手,若不看这环境,两人就像是在街上闲逛的小情侣。 接下来的一日,凌凇杀的妖兽都注意留了全尸,还分了些给谢白鹭。 谢白鹭一边收下他送的妖兽尸体,一边自己也在杀妖兽实战。 而且因为有凌凇在旁,她打起来也更肆无忌惮了一些,哪怕翻车了也有凌凇补救。 曾有那么个瞬间,在谢白鹭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力竭时凌凇及时上前挡在她面前时,她觉得要是能永远维持这种状态也很不错。 到底只是暂时的逃避,她很快便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继续撩着凌凇,又利用他提升自己。 试炼结束时,所有人都退出了秘境。 最后的结果也毫不意外,凌凇第一,谢白鹭第二。 程家长辈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以往程萱的成绩虽然名列前茅,但尚未到达这种高度,可今年,前两名竟然被一个非程姓的和妖给抢走了。 因而,在发布最后成绩时,参与试炼的弟子都被狠狠指桑骂槐了一通,随后才得以被放回去。 待回到程家之后,谢白鹭也感觉到了疲惫,赶走了想继续跟着她的凌凇,回了自己房间。 她和凌凇的试炼奖励是两份丹药,凌凇在拿到奖励之后就顺手给了她,她辨认不出和真正丹药的差别,但想来等幻境结束便会消失,她就随手放进了储物袋。 谢白鹭在房间内打坐,回想着过去十天在秘境内的收获,相当满意。她和凌凇之间关系亲近许多,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只能占一不到一半,剩下的全靠凌凇的主动自觉。 她不禁感慨,要是真正的凌凇也像这个这么好撩就好了。 那么,秘境结束之后,他们就可以非常顺滑地进入甜宠模式,在他被那些幕后之人设计带走之前,她愿意陪他好好演一场。 谢白鹭结束修炼,刚起身,便听到门口传来凌凇的声音:“姐姐,我能进来么?” 她走过去开门,凌凇很自然地走进房间,又自然地将房门关上。 开门时他面上的不确定在看到她时消散了。 他面上带笑,凝视着谢白鹭道:“姐姐,真不知你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就那么一会儿不见你,我便疯狂地想见你。” 谢白鹭心道,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就不要怪罪到她头上! 她在想,光凌凇先前对她的那点儿心软,怕是无法让他们之间的进展这么快,只怕跟他的人设也有关系,他许是被设定了就会对继姐一见钟情。 不管在幻境里的感情能影响到他多少,她都是赚了。 谢白鹭道:“那你见也见了,可以走了吗?” 凌凇走近,垂眸看着她叹道:“原来是只有我在单相思。” 谢白鹭微笑,那不然呢? 凌凇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挑眉笑道:“你真狡猾啊。” 谢白鹭仰头看他,笑容狡黠:“你可以不上当。” 可惜这当不上不行,哪怕明知道她是故意在吊着他,他也已经控制不住了。 凌凇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唇上,明明一直不饥不渴的他,此刻却难得感觉到了口干舌燥。 那唇必定是温暖柔软的吧,就像上次…… 上次?他几时触碰过么? 凌凇的拇指轻轻按在谢白鹭的唇上,他近乎呢喃道:“梦中么?” 谢白鹭握住他的手腕扯下,退后半步笑道:“弟弟,时间尚早。”还不到进展到这一步的时候。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粗暴打开,有人大步走了进来,语气中满是冷意:“你们在做什么!” 从门外人的角度,只能看到凌凇,谢白鹭完全被他的身影藏住,他偏偏垂眸倾身,就像是在亲吻。 来人正是程萱的义父程威。 凌凇侧身望去,高大的身躯挡在了谢白鹭面前。 谢白鹭则在想,这会是强制剧情吗?走向下一个关键节点的必要剧情。 第51章 陪伴 谢白鹭从凌凇身后探头出去,表情茫然:“爹,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谢白鹭神情上的无辜恰到好处,以至于程威滞了滞才道:“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同样意思的问话,气势却矮上了许多。 谢白鹭道:“阿玉来寻我问一些修炼上的问题,我正与他说呢。” 凌凇作为曲玉,这时候也配合地淡淡道:“姐姐帮了我许多。如若不然,我也不能在试炼中夺得第一。” 自己这一双儿女在试炼中夺得第一第二的好成绩,程威自然是面上有光,见二人坦然,他也不禁怀疑是自己多心了,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随后提醒道:“今后还是要避嫌,讨教时别关门。” 谢白鹭受教:“还是义父考虑得周到,女儿明白了。” 程威对凌凇这个新婚妻子带回来的继子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走了。 凌凇待程威走后看向谢白鹭笑道:“姐姐这是敢做不敢认么?” 谢白鹭微笑:“敢做什么?我们如今只是姐弟。” 凌凇眼眸带笑:“好,我会努力的。” 他走近一步,抓起谢白鹭的手道:“只是,姐姐也要给我机会。” 谢白鹭抽回手道:“爹刚走呢。而且……机会是自己争取的。” 她轻推凌凇,将他送出了自己的房间。 凌凇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肌肤的温热触感似还在残留在上面,他蜷缩起手指,仿佛这样就能将那股温热困住。 她的若即若离他不觉得不满,反而让他觉得有挑战性,很有意思,只是他一直有种不真实感,其中还包裹着一些焦躁。 就好像这些本都不属于他,他只是冒名拥有了一切。 空握的手指骤然握紧,他抬眼看向蔚蓝天空,先前略有些不安的双眸骤然坚定。 哪怕不是他的又如何?那就抢到手。 接下来的时间,又是一个跳过,谢白鹭的记忆里多了她和凌凇时不时真正讨教的内容,以此来应付程威,随后他们接到了一个任务,要去剿灭为祸一方的妖修。 那妖修据说是一只刚晋升金丹的狼妖,派在试炼中杀了不少金丹妖兽的凌凇去刚刚合适。 同等阶相比,开了智的妖修比妖兽更厉害,所以凌凇也不能单枪匹马去,再加上一些程家人,这样既能让弟子们得到锻炼,又能保证安全。 这一次,带队的人是谢白鹭,而那个在试炼中被凌凇坑得很惨的程速也在。 程速如今已恢复健康,甚至连精神状态都恢复了,看到谢白鹭和凌凇面上还隐有傲色。 谢白鹭觉得这程速好像是男频无脑打脸爽文中的男炮灰,明明都已被打脸好几次了,还能一次又一次地送上来被打,着实坚韧。 但其他人又显得正常许多。 托前一次试炼的福,程家子弟都听说了凌凇的大名,对他的态度也以友好居多,还有人去找他攀谈。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8节 凌凇面对那些人时话很少,但应对还算得体。 一行人在谢白鹭的带领下前往讨伐狼妖。目标在千里之外,一行人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花了两日,终于在傍晚赶到了狼妖所在的通天山附近。 谢白鹭要求所有人原地休息,等到了白日再进山讨伐。 程家弟子都有些紧张,各自找地方歇着。 谢白鹭和凌凇则完全不慌,他们就怕找不到狼妖,不怕那狼妖本事高强。 凌凇在程家程威的眼皮底下收敛许多,出来后便不怎么控制了,谢白鹭刚坐下,他便贴过去,没话找话:“姐姐明日有什么计划?” 按照程家给的任务描述,这狼妖在短短十日间屠灭了两个村子的凡人,这才惊动了程家,除了狼妖是刚晋升金丹,并未给出更多的消息。 谢白鹭道:“明日找到狼妖,杀掉他,回家。” 凌凇笑出了声,对上谢白鹭瞥过来的视线,他缓声应道:“姐姐说的极是。” 谢白鹭冷睨他一眼:“那你有什么高见?” 凌凇悄然伸手捏住她的小指讨好地捏了捏,灿然一笑:“我们今日便能找到那狼妖。” 谢白鹭挑眉:“晚上不方便。”哪怕是修士,晚上看东西还是比不上白天。 她尝试想抽出自己的小手指,哪知她一用力,凌凇就似没骨头似的,顺着她的力道靠了过来,温热气息落在她耳旁,声音清润含笑:“他不是在那么?” 他指了指谢白鹭侧前方的位置,抬起的手臂像是圈住了她。 谢白鹭:“……?” 她一把推开凌凇,跳起示警:“敌袭!” 听到谢白鹭的示警,程家子弟反应也很快,纷纷靠拢过来,围成一个圈子防御。 凌凇遗憾地收回手,起身道:“胆子很大嘛,竟然没跑。” 凌凇说的是悄然靠近却被发现的狼妖。 虽然他们这边程家人很多,但都是筑基修士,那狼妖是金丹妖修,自然不怕,因而被拆穿了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不对,甚至大喇喇地站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崽子,莫非是来给老子送口粮的?”狼妖慢慢走过来,边走边大言不惭地高声嘲讽道。 谢白鹭道:“阿玉,你先看着,若我们不敌,你再出手。” 这样好的实战机会,谢白鹭又怎会放过?她拔剑便率先冲了上去,而其余程家人见状,也毫不畏惧地跟上。 凌凇怕远了救援不及,也不紧不慢地跟在谢白鹭身后,一双眸子紧紧锁住她的身影。 狼妖此刻是人形,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但却特别反差地拿着一柄细剑,抬手便将谢白鹭的一道剑气拦住。 “一窝的筑基,还真是来送死的!”狼妖见自己轻而易举便拦住了谢白鹭的攻击,当即也彻底放下心来,这就是一群来送死的筑基修士,他们竟然不知道他已是金丹了吗? 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他今日便教教他们什么叫有来无回! 谢白鹭没有理会他的话,依然继续着自己的攻击,剑气如同不要钱似的斩向狼妖,却没能在对方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这狼妖别看身形如此魁梧,却很灵活,轻轻松松便避开了谢白鹭的袭击。 其余赶过来的程家弟子,打起来缺乏一些配合,就更是对这狼妖无可奈何了。 狼妖也没注意一直没出手的凌凇,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个刚筑基的修士,根本无关紧要。他并不十分认真,戏耍着程家弟子,时不时重伤轻伤两个。 眼看着还能战斗的程家弟子越来越少,谢白鹭自己也负了伤,今日份的实战够本了,便扬声道:“所有人退下,阿玉!” 程家弟子在真正面对金丹妖修时早感觉到了境界上的压制,正苦不堪言地支撑着,要不是凌凇就在一旁尚未动手,他们早想办法跑了,此刻一听谢白鹭的命令,当即后撤。 凌凇本就在一旁,闻言听话地上前,接下了狼妖的攻击。 这狼妖一开始对上凌凇时还觉得自己只要一两剑就能杀了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打越心惊。 明明这人修就是个刚筑基的小修士啊,怎么可能在他手底下撑那么久?而且对方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个青涩的筑基修士,可偏偏他左看右看都只能看出这就是个筑基! 狼妖心中翻腾,为免夜长梦多,他当即下了杀手,想要尽快将凌凇杀掉。 可是,哪怕他的速度比方才更快了三分,灵力也多了几分,对面与他对决的人修却始终能跟上他,这种笃定,就好像……就好像不管他用出多高的修为,对方都能跟上! 狼妖终于感到了大事不妙,觑了个空档,转身就跑。 可是,凌凇盯上的,又怎么会轻易让对方逃走了。 一道危险的剑气挡在了狼妖逃走的退路上,凌凇笑道:“方才没跑,这会儿也不用跑了。” 狼妖心中顿觉惊恐,只能回过头豁出去跟他拼了。 谢白鹭一边包扎着手臂上的小伤,一边观察着凌凇跟狼妖的对决。她也当好了领队,提醒程家弟子:“好好看。” 程家弟子们不用谢白鹭提醒都在认真地观察这场战斗,越看越是钦佩。 他们都是筑基,刚刚又跟狼妖打过,很清楚面对狼妖时压力有多大,可看曲玉呢?明明他只是筑基,修为还不如他们,但他的每一道灵力都用在了点子上,哪怕是面对一个金丹也丝毫不落下风。 程速很别扭,但却不得不看凌凇和狼妖的战斗,越看便越是心惊,越是在心中生起别扭的佩服。 这场战斗,程家弟子们都是捏着一把汗看的,可谢白鹭却知道结局毫无悬念。 最后果然以凌凇一剑砍下对方的脑袋为结局。 凌凇收好噬殇,走回到谢白鹭身旁,盯着她的手臂蹙眉道:“你受伤了。” 谢白鹭动了动已经包好的手道:“小伤,已经好了。你干得真棒!” 其余程家弟子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夸赞着,今日这一场对决,对他们来说都颇有助益。 可凌凇却一声未应,只沉沉地看着谢白鹭的伤,心绪翻滚。 有两道声音在交缠,一道在说不过是小伤而已,另一道在说,是他的错竟让她受了伤。 随后他释然,确实只是小伤,但哪怕是这样的小伤也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就在此时,有一道声音怒吼道:“是谁杀了我的弟弟!” 谢白鹭蓦地抬头,便见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蹲在已死的狼妖身前,抱着狼妖的无头尸身痛哭流涕。 那个人身上气势很盛,至少是金丹中后期妖修。 这回谢白鹭可不敢上前找死,而凌凇也挡在谢白鹭面前,盯着那个新来的狼妖哥哥。 狼妖哥哥旁若无人地痛哭着,最后一抹鼻涕,取出两只铜锤一样的法宝,便冲着这边跑来。 “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为我弟弟陪葬!” 程家给的情报里只有一只狼妖,可没想到人家是一对兄弟,而且兄长的修为还很高。程家弟子们只觉乌云罩顶,今日必死无疑。 哪怕是曲玉,他能杀一个金丹初期的妖修,还能杀更厉害的吗? 众人纷纷避开,而狼妖哥哥的第一个目标正是亲手杀了自己弟弟的凌凇。 谢白鹭自觉退后不当拖后腿的,她继续观察着凌凇的战斗。 凌凇在杀前一个狼妖时比往日多费点力,换成秘境外是绝不可能的,可见在这个秘境中,对他战斗力的影响非常大。那么,这个上限在哪里呢? 谢白鹭看顾着程家子弟退后,她觉得凌凇不会这么轻松死在这里,但他要是真被秘境影响没有激发血脉因而死了……那她当然是赶紧抛下这些程家弟子跑路啊。 只不过那时候,这秘境只怕要因死了一个主角而引发巨大变化。 凌凇应对这狼妖哥哥很吃力,但他面上并无异色,照旧带着浅笑,像是在享受着这样的战斗。 而狼妖哥哥在看到一时半刻拿不下凌凇之后,竟然丢下凌凇,径直冲谢白鹭而来。 她登时一边出声一边抵挡:“所有人散开,躲避!”他们这些人可不是这狼妖哥哥的一合之敌! 面对这狼妖哥哥的一击,谢白鹭的防御手镯闪了下就报废了,抵挡的剑断了,腰腹被那铜锤狠狠划过,若非凌凇及时赶到令狼妖的袭击偏移,她的结局如何便不好说了。 程家弟子闻言全都听话地撤退,面对这样的修为差距,他们留下都只是在送死。 在凌凇拦截了狼妖哥哥之后,谢白鹭担心凌凇分心,便喊道:“阿玉,你专心对敌!” 她一边说一边捂着满是血的肚子后撤,退到足够远才赶紧坐下拿出丹药疗伤。 凌凇那边动静很大,在看到谢白鹭被伤了之后,他面上终于不再有那种悠闲的神情,眼神凝冰,简直要将狼妖哥哥冻死。 他前一刻才想着不能再让她受伤,哪知下一刻她便又在他眼皮底下伤了,还伤得更重。 噬殇因感受到主人的愤怒心情而嗡鸣,凌凇紧握噬殇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不止,他的修为不该只有如此…… 随着他怒意的飙升,他的修为也在迅速提升,在几息之间便提升至金丹期,看得对面的狼妖哥哥目瞪口呆。 凌凇不再受制于灵力的限制,噬殇在他手中划过一道道足以切割人命的光芒,暴风雨般袭向狼妖哥哥。 不远处的谢白鹭比狼妖哥哥还目瞪口呆,她以为的上限是凌凇看似筑基初期,但实际上修为不止,没想到他还能冲破人设至此,连表面上的修为都能改变! 凌凇修为提升之后,战斗的结果再无悬念。 在杀了那个狼妖哥哥之后,满面森寒的凌凇慢慢走向谢白鹭。 谢白鹭紧张地看着凌凇,没想到随着他的走近,他的修为在一点点降低,到了她跟前时,已是恢复成了筑基初期。 他就这么站在谢白鹭跟前,不愿远离,但似乎也不敢靠近,双唇紧抿,十分不渝的模样。 谢白鹭开始害怕。 在谢白鹭的害怕累积到产生行动之前,凌凇在谢白鹭跟前蹲下,抬手便要往她腹部那边探去,被她摁住了手腕。 凌凇放软了表情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谢白鹭道:“已经止血,你不必担心。” 凌凇看着谢白鹭,她也看着他,两人对峙片刻,他妥协道:“你不如变回原形,伤口小些,好得快。” 谢白鹭:“……”那也要她能变才行啊! 谢白鹭道:“我不。” 凌凇眉眼微抬,笑得促狭:“姐姐是不肯让我看到你的原形吗?” 谢白鹭:“你别想看。” 凌凇的目光落在谢白鹭腹部,口中敷衍道:“好,好,我知道了。上回你也帮我处理了伤口,这回应当我回报了。” 谢白鹭心道,你伤的是手臂,我伤的是肚子,那能一样吗?轻轻一扯衣服就能完全走光了好吧。 这会儿腹部血肉模糊,衣服层层叠叠很多,才遮住了她的伤处,实际上她整个腹部这会儿都在漏风,一会儿她还得换一身衣裳。 她万分庆幸当初在白岩城一口气买了十套衣服,这会儿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谢白鹭语气坚决:“不用,我自己可以。” 凌凇凝视着她,忽而轻轻一叹,语气似叹息似试探:“姐姐,你似乎对我防备心很重。若非我脑中记忆清晰,便要怀疑我过去是否伤害过你了。”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69节 谢白鹭呼吸一顿,便又强作镇定,反将一军:“你明知我伤处不便,非坚持要为我处理,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你若要这么想,也不算污蔑我。”哪知凌凇却顺着她的话认了下来,那双狭长双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我喜欢你,自然时时刻刻想亲近。” 他又凑近些许,眼眸含笑:“我又不是畜生,自不会在姐姐受重伤时做些什么,你在怕什么呢?” 微凉的长指轻轻落在谢白鹭耳侧,凌凇喃喃:“你还在介怀我当日所说想杀你一事么?” 谢白鹭心想,你不是想杀我,你是已经在尝试杀我许多次了。若非这秘境,我早就死了。 染血的手掌轻轻按在凌凇手腕上,她认真看着他道:“那你能保证,今后绝不会对我下杀手吗?” 这问题令凌凇诧异,他在她眼中,原来是随时会对她动杀机的人么? 他也时时在疑惑当初为何会有想杀她的念头,明明他几乎对她是一见倾心。 但那一切都过去了。两人间的相处让他内心感到了平静,他此刻早已没了想杀她的念头,只想与她一起如现今这般安然陪伴着过下去。 凌凇抬眸看着谢白鹭,头却一点点低下去,最后薄唇在她还沾染着暗红色血液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保证。”他声音很轻,语调笃定。 谢白鹭心弦微动,这一刻她从他身上看到了认真,让她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遗憾的是,这保证只在他依然是“曲玉”时才有效。 她意味深长道:“希望你可以永远记住今日。” 虽然她作为谢白鹭的记忆压过了作为程萱的,但实际上程萱的记忆对她来说跟真的一样,她每次跳过一些时间时都要恍惚一阵,弄不清自己是程萱还是谢白鹭,她不信这些记忆对凌凇完全没有影响。 倘若她能靠着秘境中的记忆活下来那最好,若是不能,那留下这些记忆来恶心他一下也好。 最后还是谢白鹭自己处理了伤口,她让凌凇放哨,她自己躲在树后,拿白布将腹部裹了几圈,又换了身干净衣裳。 谢白鹭又跟凌凇对了下口供,说是有路过的高人带走了狼妖的哥哥,让凌凇把那具尸体给处理掉,免得尸体上的伤痕被人看出端倪。 以凌凇表露出来的修为,怎么的都不可能杀死那狼妖的哥哥,只能编造一些听起来很扯,但对方又找不到反驳方向的理由。 凌凇并不问为何要这么做,谢白鹭也松了口气,等他弄好了才往天空发信号让程家人回归。 没一会儿,程家弟子便陆陆续续回归,倒是一个没少。 众人对于凌凇的说辞觉得古怪,但也认定了凌凇杀不死那个狼妖的哥哥,因而只能相信。 一行人继续休息,既然来了,杀了狼妖之后也要去通天山上看看狼妖有没有别的同伴,还有没有其他隐患。 第二天,谢白鹭的伤已好了许多,将所有人分成几队,分开巡逻,天黑前在山下集合,有问题就发信号。 谢白鹭跟凌凇一组,等离开那些程家人之后,凌凇道:“你的伤果真没事了?” 谢白鹭道:“真没事了。修士没那么娇贵。” 凌凇道:“你在我这里可以娇贵。” 谢白鹭诧异地看他,神情微妙。他这是要自发往霸总方向进化了? 她摆手:“不需要。” 摆动的手却被凌凇抓住,他眉目认真:“我知道你从不愿意依靠别人,但你可以更信任我一些。” 谢白鹭挣脱不出被他紧握的手腕,便只轻佻一笑:“那也要弟弟你能值得我信任啊。” 凌凇手腕一翻,反手握住谢白鹭的,含笑道:“终有一日。” 巡视很快结束,没有问题,一行人便结束了此次任务,打道回府。交任务时,关于狼妖哥哥的说辞虽然令程家人诧异,但他们又没有撒谎的必要,因而也就认了这个说法。 在这一次妖修任务之后,谢白鹭便时常发觉凌凇经常若有所思地观察她,看得她有些胆战心惊,害怕是他也快冲破自身人设了。 接下来又是一段时间上的跳跃,他们继续在程家修炼,交流,程速日常来找打脸,其余程家弟子日常崇拜凌凇。 等谢白鹭再察觉时间的正常流动,“记忆”中已过去了风平浪静的三个月。 时间恢复流动时,谢白鹭的房门也被敲响,程威之后走了进来。 他踌躇片刻,对谢白鹭道:“阿玉要走了。” 谢白鹭面露诧异:“他要去哪里?” 程威道:“这是我与他娘的决定。他不适合留在程家。” 谢白鹭看他眼神略微有些闪烁,便明白过来,这是两位家长打算棒打鸳鸯了。 哪怕凌凇和她在程家再克制,总有一些眼神和气氛变化骗不过旁人。 谢白鹭道:“爹,如果你们是在担心我跟他会逾矩的话,我保证我跟他没什么的。” 反正她一直在撩但不回应,确实没什么嘛。 程威道:“程家是大家族,容不下这些。我跟他娘已经决定了。” 程威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见凌凇已站在门口。 凌凇浅笑:“当初是你们要我来程家,今日也是你们要赶我走。” 程威忙道:“并非赶你走,只是为了避嫌。” 凌凇越过程威望向谢白鹭:“既然你们看我们嫌的话……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程威面色微变,看向谢白鹭道:“萱萱,你在程家多年,早已是程家人,不可做傻事。” 谢白鹭知道,从程萱记忆中看,这个义父待她很好,真将她当女儿看待,程威确实是在真心为她考虑。 谢白鹭道:“可是爹,这又算什么傻事呢?” 这算双向奔赴好吧。 她走向凌凇,过往的拉扯,就为了这一刻的坚定。 凌凇双眸定定看着谢白鹭,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人。 但程威却伸手拦住了谢白鹭:“萱萱,你不能走。” 谢白鹭道:“我可以不走,那让阿玉弟弟也别走。” 程威怒道:“你这是非要气死爹不可?” 谢白鹭道:“我只是觉得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赶走阿玉非常不理智。他既已是程家人,我们就该维护他,真心拿他当家人看待,怎能如此草率便赶他走呢?倘若爹身不由已,那我愿意以家人的身份陪伴在他身旁,免他受家人厌弃之苦。” 谢白鹭说这些话也是带着小心机的,这话看似在说曲玉,实际上说的是凌凇,他爹被关,他亲妈不喜他又因为忌惮不得不虚与委蛇,他小时候备受欺凌,整个凌家没有人拿他当家人看待。 可是!她!愿意以家人身份陪伴他!只要他点头,那他将拥有漂亮善良可爱贴心的家人一个,赚大了! 凌凇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以幽深双眸定定看着谢白鹭,也不知她的话能在他心中留下几分真正的涟漪。 程威看着像是被谢白鹭的话说服了,说到底,两个人的关系确实从来没有真正越界,甚至连个亲吻都没有,怎么说都行。 最后程威叹道:“算了,爹不管了。你们……莫要辜负爹的期望。” 程威走了,凌凇没走,他含笑走到谢白鹭跟前,低声道:“我娘来找我了,我便知道他也来寻了你。” 他似很是愉悦,再问道:“你真愿意跟我走?” 谢白鹭笑道:“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离开。” 凌凇心神微晃,孤零零……确实,虽然他还有娘亲,但他觉得他似总是一人,但如今,她说愿意陪他一起。 他轻笑:“那我们可真要让你爹失望了。” 谢白鹭轻哼:“谁说的?我说的是家人,懂么?” 现在感情的火候明显还不够足,当然要再继续吊着啦。 凌凇也不在意,类似拒绝的话,她早已说过许多次。无所谓,反正她迟早会同意。 到时候,这程家不待也罢,他们可以结伴游览各地,做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待凌凇走后,时间继续往前流淌。 而在秘境之外,已有四个面具人到了附近。 黑面具人道:“我已试过,这秘境如今正在运转,无法进入。我看不如强拆了事,免得那小子在秘境中又得了什么机缘,他的升境速度太可怕了!” 白面具人道:“何必着急?他升境再快,还能打得过我们四人?” 另一个人红面具人道:“等。” 还有一个青面具人附和:“若强行破了这秘境,不慎弄死了凌凇,那便不好了。我们可没有时间等第二个凌凇长成。” 若非前些时日听说凌凇的修为已到金丹巅峰,他们也不会改变想法提前来收割。 这才多久,他就又升了一个小境界,他的天赋着实令人震撼,已远远超过他的父亲。只怕他们再犹豫个一两个月,他就能成元婴,到时候是真的不好控制了。 黑面具人很不赞同,他是四人中性子最急的,但见其余几人都不赞同自己,他便也沉默下来。 四个面具人便静静地等待着,等着秘境重新开启,将凌凇抓住带走。 秘境之内,谢白鹭记忆中却迈过了数年时间。 在这几年时间里,她和凌凇的修为各有增长,特别是凌凇,如今已跟她修为相同,两人共同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已成了颇为默契的“战友”。 至少谢白鹭是这样定义的,跳过的时间里她的行为也遵循了她一贯不肯答应的态度,因而他们至今还只是单纯的姐弟。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谢白鹭和凌凇在家中长辈的带领下出远门,进行为期三年的历练。 谢白鹭和凌凇在程家弟子的队伍中就是最亮眼的存在,两人并肩行走,总有人在暗地里交换着视线。 谢白鹭和凌凇都不在意,旁人要看就让他们看好了,而且他们之间确实有猫腻,只是从来没摆在台面上而已。 到了一处地界,程家带队出来的一位金丹长老道:“你们随意去四下看看,有危险要及时通知。” 众人全都应下,便各自组队,去往不同的方向。 谢白鹭照旧坦荡荡地跟凌凇一起,临行前还被那金丹长老看了一眼,她当没看到。 她有种预感,可能这个秘境快到头了。中间跳的时间越来越长,可能是他们各自的考验快到了。 她不经意看了眼凌凇,也不禁有些恍惚。 那好几年的时间是跳过了,但相处的记忆却像是真实存在的,连带着她看凌凇的感觉都亲近了许多,就好像她真是跟他相携度过了那么多年。 她这个冲破人设的都这样恍惚,只怕凌凇更甚。 二人离开得足够远之后,凌凇便自然地牵起了谢白鹭的手,她没躲,两人并肩向前。 正走着,凌凇突然脚步一顿,松开谢白鹭后快走两步,从路边捡起什么,又快步走回来递到谢白鹭面前。 他手中的是一丛绚烂的蓝色花簇。 谢白鹭一怔,随即感动坏了,他竟然学会了送她正常的礼物。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0节 她正要接过,却见凌凇诧异地往后缩了缩手道:“别碰。” 谢白鹭:“……?”不是送给她花吗?不能碰的花,送她干嘛! 凌凇指了指花瓣道:“花瓣有剧毒,但有一种能寻灵矿的鼠妖很喜欢这种花,你想抓吗?” 谢白鹭:“……”她就不该抱有正常的期望。 算了算了,送灵石送法宝送灵矿不比送能看不能用的花实用? 她微笑点头:“好啊。” 凌凇趁她笑着便往她手上套了条某种矿石雕琢出来的细链子,雪白色的链子冰冰凉凉,颜色莹润,这才是他这次真正想送的东西。 他道:“这是我央娘炼制的,能抵御金丹中期一击,喜欢吗?” 谢白鹭很喜欢这条链子的颜值,但不是凌凇自己的东西,那就是假的,一出秘境就没了。 但对上他暗含期待的目光,她欢喜地点头:“喜欢!” 他伸手扶住谢白鹭的肩膀,见她并无反对的意思,便将她抱在怀里。 “你的考验结束了么?”他轻抚她的长发,期盼低语。 这几年,他们日日相处,不是道侣胜似道侣,哪怕她从不在嘴上应下,他也知道她心里有他。 谢白鹭反问:“你说呢?” 凌凇轻笑一声:“要我说的话,你对我用情至深,非我不可。” 谢白鹭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下,凌凇岿然不动,握住她的手包住:“程家那边,迂腐无趣,不如我们就此离开。” 谢白鹭思忖一瞬,暂且离开程家的话,他们可以更方便“谈恋爱”,这么几年的朝夕相对,也到了该进一步的时候。 谢白鹭动了动手指,指甲在凌凇指腹间轻轻刮过,她爽快地应下:“好啊!” 凌凇没想到她这次竟会答应下来,过去几年他不是没提过,但她总是不肯,他便也随她。 他松开她,目光灼热:“不反悔?” 谢白鹭扬唇笑道:“你若对我不好,我就跑呗,天下之大,你要能再找到我,算你厉害。” 凌凇心头一紧,脑中莫名生出一个身影不住奔逃,而他紧追不舍的画面。 他定了定神,甩掉那令他不安的画面,笑应道:“那我可一定会将你捧上天,免得你找理由抛下我。” 谢白鹭哼笑一声:“你要说到做到才行。” 凌凇道:“我若做不到,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可好?” 谢白鹭眸光闪动,真心实意地用力点头:“好!” 两人定下未来计划,手牵手继续前一刻的事,去寻找鼠妖的踪迹。 走到某处时,凌凇忽然拉着谢白鹭的手腕往后退,可已来不及了,笼罩他们的是一个突然出现的秘境。 待谢白鹭恢复视觉,看到的便是一个处处都是正在喷火的火山群,空气中满是火山灰和硫磺的臭味,这宛如地狱的场景令人惊叹。 她四下张望,却没看到凌凇的踪迹。 谢白鹭最开始以为这里是邪魔领域,她甚至都给这邪魔定好了“火魔”的名字,但是她静静站了会儿,就看到不少奇形怪状的妖兽从远处经过。 邪魔领域跟秘境的其中一个区别是,除非是从外界吸收,不然邪魔领域之中不会有别的生命。 这里多半是个秘境,而且还是会移动的秘境,当时凌凇都带着她退后了,结果两人还是没能逃过。 那些经过的妖兽修为都很高,至少金丹,以谢白鹭如今筑基的修为,碰到就是死,因而她只能紧张地躲躲藏藏,一边探索这秘境,一边寻找凌凇。 所有秘境都有离开的方法,家族自己拥有的秘境经过改良,可以通过捏碎玉牌或者从某个特定位置离开,看家族的财力,毕竟玉牌价值不菲。 而这个完全陌生的秘境,需要时间好好探索。 本来程家金丹长老带他们出来历练,是考虑过附近不会有未知的秘境才放他们自由行动,哪知竟还有会移动的秘境,把他们给吞了。 谢白鹭知道,不管那金丹长老如何仔细小心,只怕这个秘境都是她和凌凇没办法跳过的剧情。 谢白鹭一路走得很艰难,要是换了刚入这幻觉秘境那会儿的她,只怕刚开始就要完蛋了。 这个幻觉秘境赋予她的那些记忆都是真实的,她也真正有了数年的实战经验,因而得以躲开那些妖兽。 如此寻找了将近一整日,谢白鹭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凌凇的身影,只是他那边的情况似乎有些古怪,她不敢轻易靠近。 凌凇就在一座火山口边上,那座火山暂时休眠了,并没有喷发,也比其余的火山大一些,他盘坐在那里,双眸紧闭,神情挣扎。 谢白鹭心中微颤,他正在冲破人设吗? 她想了想,还是迅速靠近了他,在一丈外停下,轻声开口:“阿玉?” 凌凇并无反应。 而在此时,众多妖兽却像是接受了某种信号,慢慢靠拢过来,围在了这座火山之下。 谢白鹭看看满脸写着“可能正在突破人设十分危险”的凌凇,再看看下方黑压压的妖兽,干脆一屁股坐下了。 进退两难,那就干脆等待。 反正凌凇要真突破了人设,第一步要做的也是干掉那些妖兽。在这个秘境里受伤是真的受伤,死也是真的死吧。 面前的凌凇,连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就在谢白鹭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时,凌凇蓦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睛里是一片赤红! 什么鬼!他不是在突破人设吗?怎么突然就激发血脉了?! 然而在谢白鹭惊得想往后逃时,周边的一切突然像是被暂停了的电影般不动了,包括她自己的身体,以及她对面的凌凇。 但她的思绪还在运转,她看到一个只有轮廓的透明人影现出身形,像是焦躁地来回踱步,同时嘴里在碎碎念:“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谢白鹭吃了一惊,意识到那道透明人影很可能就是她想过的秘境智能的体现,而且从这人影的表现来看,特别人性化。 她想尝试着开口,但她身体动不了,连眨眼都不能。 那透明人影在凌凇身边转了好几圈,看得出来非常焦躁,然后它又踱步到谢白鹭身边,继续碎碎念:“这个也好像不太对,不对,全都不对!” 它的声音听起来是个青年男性,但因声音里掺杂了难以磨灭的焦躁,让谢白鹭下意识觉得此人有些神经质。 她又在心里纠正自己,这个很可能是秘境,不是人。 但是,这么神经质的“人”,在先前的剧情中完全没有透露出任何一点端倪,也很神奇。 透明人影发了会儿疯,在某一时刻甚至穿过了谢白鹭的身体。 也就是在那一刻,它忽然顿住,做了个回头的动作,死死地盯着谢白鹭。 天知道谢白鹭现在有种亲身经历恐怖片的恐惧,若非她被定住了,真的会忍不住叫出声来。 先前虽然她被定住了,但这透明人影显然不知道她还能看到听到,不然它不会自言自语地发疯,因而她感觉自己还是安全的。 可现在,它好像知道了她能看到它听到它! 谢白鹭刚想感谢对方定住了她,她动不了就不会暴露自己的紧张,下一刻它却拍了她肩膀一下,她突然能动了,然后便继续先前被凌凇红眼睛吓到的惯性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透明人影来到谢白鹭跟前,几乎跟她脸贴脸,它幽幽道:“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谢白鹭装傻尖叫:“啊啊啊,你是什么东西?阿玉怎么了?” 透明人影道:“别装了,你的身体与神魂并不契合,你受幻境的影响很有限。” 谢白鹭:“……”原来她能脱离这秘境的部分影响还要感谢这会让她将来神魂消散的毛病啊。 那么接下来,这个透明人,有可能被她忽悠干掉凌凇吗?它竟然连凌凇的血脉激发状态都能定住! 第52章 时间回溯 谢白鹭定了定神,没有暴露自己真正的想法,只看着对方道:“请问你是……” “什么东西”被她咽了回去,这多少有些不礼貌了。 透明人影不答反问:“那你呢?你的神魂跟身体怎么会如此不契合?不像是天生的。” 谢白鹭:“……” 感觉别人穿越可能都不会有她这样的问题,穿都穿了,怎么还给她搞这种事呢? 因为对方的笃定,谢白鹭拿出了一贯的说辞:“可能因为我是夺舍的。” 透明人影大惊:“如今竟然还有夺舍的法门?!” 谢白鹭道:“也是别人帮我弄的,我也不知其中道理,也没办法再夺舍其他人。” 透明人影好似在看着谢白鹭,半晌后它喃喃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了,我就不等那么久了!” 谢白鹭斟酌道:“不知这个秘境要达成什么目的?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演给你看。” 透明人影反应很大,几乎像是崩溃的模样:“演?不,我要真的!我要真正的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要你们变成怨侣,死生不复见!” 谢白鹭被它的激动惊得后退了一小步,听清楚它说的话只觉得它好恶毒啊! 但对方是这个秘境的控制者,她也不敢骂它,只能退开省得被撞到。 透明人影发了好一会儿的疯,才停下来面向谢白鹭的方向,喃喃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不受控,还有他,再来一次,他会记得你的见死不救,他会恨你!” 谢白鹭:“……?” 她一怔之后陡然想起来,这个秘境是可以随意给人塞记忆的,只要它随便给凌凇塞一点败坏她形象的记忆,那就能达成它的目标了吧! 谢白鹭还想说些什么,但这透明人影却一挥手,随即定住的一切开始运转,只是运转的方向好像不大对劲。 一切都在后退!好似时光在倒流! 谢白鹭眼睁睁看着时间一点点后退,但好在她的神魂并不完全受这秘境影响,属于她的记忆并没有消失。 时间很快退到她刚入这会移动的秘境之时,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该不会要继续往后退,退到她刚进入幻境秘境那会儿让她白干之时,周围的一切终于停了下来。 随后她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响起:“运气不错,我们并未被分开。” 谢白鹭回头就看到了凌凇,他自然地过来拉起她的手,像是怕她害怕,安抚道:“这个秘境有些古怪,但必定不是绝境,我们能找到离开的路。” 谢白鹭仔细看他,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显然对方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谢白鹭再看了眼自己的手,刚刚在穿越秘境时,她也受了一点小伤,但那些伤都已经不见了。 那个透明人是将他们身体的状态都回溯了,但只有她的神魂不受这种影响。 可是,这能有什么用呢?凌凇如今是曲玉,他关于她的多年记忆都是假的,但那些记忆深刻地影响了他的行动,那透明人以同样的方式再给他塞一些不实的记忆,在他看来也是真实的。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1节 要是真按照那个透明人的剧本走,他们谁也走不出这个秘境。 可她偏偏也没办法跟凌凇商讨这件事,他要是也冲破人设变回他自己,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这会儿,那透明人还没有给凌凇塞记忆,应该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谢白鹭飞快道:“阿玉,其实我们已经在这个秘境里待很久了,这个秘境有古怪,可以让时间回溯,要是你的记忆中忽然多了我背叛你的事,你千万不要相信!” 虽然她没办法告诉“曲玉”关于幻境的事,但恰好他们现在也在一个秘境里,把事情套在这个秘境上也一样! 然而下一刻,时间暂停,随后倒退。 谢白鹭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运气不错,我们并未被分开。” 谢白鹭:“……”淦,那个透明人作弊! 她不死心,她就不信,那个透明人还真能无限制回溯了! 她飞快对凌凇道:“阿玉,其实我们已经在这个秘境里待很久了,这个秘境有古怪……” 但她话没说完,时间再次倒退。 “运气不……” 谢白鹭再试,但依然是话还没说完时间就倒退了。 她不死心,想要试探那个透明人的回退极限,便继续试,一直试,反正身体状况会回退,她甚至都不会觉得口干。 最后谢白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试了多少次,可能得有几百次了吧,这时间回退没有任何卡顿的迹象,只要她要提醒凌凇他可能会多不真实的记忆,时间就一定会后退。 最后谢白鹭身体不累,但精神上疲惫了。 没想到那个透明人竟然如此固执,怎么都不肯给她一点机会。 她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办法。 “运气不错,我们并未被分开。” 又是凌凇的声音,谢白鹭回头看向他道:“是呀,我们一起找出秘境……” 她话没说完,时间一停,再一退。 谢白鹭:“……???”她不是已经没说了吗!是那透明人回溯太多次了没反应过来吗? 凌凇再一次出声,谢白鹭回头看他。 凌凇道:“这个秘境……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他蹙眉上前打量她,神情阴郁:“身体有哪里不适?” 谢白鹭勉强一笑:“没有。我们走吧,寻找出路去。” 凌凇见谢白鹭确实没受伤,且他们才刚进入这个秘境,也没可能受伤,这才作罢,牵着谢白鹭的手寻出路。 可能是在谢白鹭面前出现过之后,它也不装了,两人面前忽然跑出来一堆妖兽,目标明确地朝他们冲过来。 这一大群金丹妖兽奔来,连此时的凌凇都没办法全身而退,他拉上谢白鹭便跑。 两人被追着逃了一路,在路过某处时地面突然闪烁着红光将他们笼罩,待他们睁眼,便见两人已经到了一处密闭空间,像是某种石洞,但完全没有出口,也不知在多少丈深的地下。 石洞正中央是一根石柱,上面放着一颗蓝色的石头。 透明人突然出现道:“这里离地面有百丈深,你们只有拿着这软石才能穿透岩石离开,但软石需要吸取你们的寿元,谁拿着吸谁的,只要……” 它话没说完,凌凇便一剑刺了过去。 透明人一顿,但剑只是穿透了它的透明身躯,看起来并未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它也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说:“你们若轮着拿,到了地面每人便还能剩十年寿命,若是由一人拿,到了地面便会油尽灯枯!不是自愿的也可以,拿着软石者会昏迷。” 谢白鹭都能想到透明人会怎么给凌凇编造记忆,她立即说:“这秘境会编造我背叛你的假记忆,阿玉不要信!” 透明人本还以为谢白鹭学老实了,气急败坏地盯着她,但它是透明的,除了它自己没人知道它此刻的表情。 凌凇蹙眉,将谢白鹭的手紧紧抓在掌心,笃定道:“好,我不会信。” 透明人气得跳脚,当即手一回时间再次回溯。 谢白鹭又一次回到了最初,她没有做什么妖,只在他们二人被传送到地底,透明人再次出现时,她才飞快说出秘境会给凌凇制造假记忆的事。 不是要互相伤害吗?那来啊!虽然要多走一些路,但能亲眼看到透明人被气到跳脚的模样,她非常开心。 透明人毫无办法,只能继续将时间回溯。 如此拉锯数回之后,透明人又一次改变了作弊方式。它将时间回到秘境之处,且这次谢白鹭与凌凇并不在一起。 在这无限次的回溯之中,谢白鹭的精神早已紧绷到极致,见状哈哈大笑:“你输了!” 因为赢不了她,所以不得不改变策略。而它不如她!她最开始都是尝试了几百次才放弃的,可它几次就放弃了,垃圾! 谢白鹭见周围并没有妖兽,便席地而坐,她知道透明人会想办法让凌凇来找她的,只怕那时候的凌凇已经有了她背叛他的记忆。 但透明人显然不想让她如此安生,很快便有妖兽出现,她不得不起身奔逃。 虽然她觉得那透明人多半不会让她死,它想看到的可不是那个,但她可不想赌,该跑还是要跑。 谢白鹭跑了没一会儿,便见一身血的凌凇迎面而来,他英俊的面容上是一片森寒之气,看到她的时候,眉目骤然一凝。 谢白鹭心中微跳,来了,被透明人塞了记忆的凌凇来了! 她飞快道:“这秘境会给人假记忆,你不要被骗了!” 凌凇咧嘴一笑:“怎么还是一样的说辞?” 谢白鹭:“……”淦,狡猾的透明人! 那个透明人想必是预判了她,它给凌凇塞的记忆里,她怕是不止背叛他一次,并且在再见面时用上了假记忆的说辞,并在取得他信任后再一次背叛了他,如今她再说一次,当然没用了! 透明人先前发疯时说过,它想要看到的是相爱至深的情侣反目成仇,那如今凌凇要是被那些假记忆伤害太深要杀了她,想来那透明人会看得很高兴。 凌凇作为曲玉的所有记忆都是被强塞的,今日强塞的那些对他来说跟过去的没有任何差异,他凭什么不信? 而且,这透明人编记忆很有一套,过去那些跳跃的时间里,她的表现跟她本人也相差无几。想必给凌凇编造的记忆里,她的表现也不会跟她本人差太多。 凌凇提剑一步步走近,谢白鹭感觉自己几乎能听到透明人躲在暗处发出欢快的笑声。 她忙道:“阿玉,你被我几次三番背叛的记忆,全都是这秘境搞的鬼,你冷静点好好想想。” 凌凇不语,脚步沉稳。 谢白鹭见无法说动他,只能掉头就跑。 那透明人输不起啊!垃圾! 好在这秘境之中凌凇的修为跟她差不太多,她不至于完全没有一战之力,而且他先前还送了她一条防御手链,能在幻境中生效,至少他不可能一剑杀了她! 谢白鹭考虑着种种,虽然前景并不乐观,可到底也没完全到绝境。 一道剑光划过,噬殇从她耳旁飞过,直直刺入地面。 谢白鹭脚步蓦地一顿,慢慢回头看去。凌凇本可以用噬殇刺伤她,但他却只用剑拦住她的去路,那就说明还有谈谈的空间。 凌凇缓步走近,直到谢白鹭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 “为什么要跑?”他抬手,指尖鲜血染红了谢白鹭的面颊。 谢白鹭道,你提着剑一身血满脸杀气地走来,又完全不听解释,搁谁能不跑啊! 但不等她回答,后脑忽然一重,他压着她贴近,逼问:“不是说要永远陪伴我?” 血腥气骤然扑鼻而来,谢白鹭呼吸一窒,对上凌凇如淬着寒冰的双眸。 她刚张嘴想要说话,凌凇却骤然靠近,咬住了她的唇,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她吃痛闷哼,下意识推他,他以为她要逃,便更用力抱住她。 谢白鹭心一横,干脆环抱住凌凇的腰,抬起下巴迎合他的吻。 他一开始带着盛怒,咬破了谢白鹭的嘴唇,可在她放软了身体主动迎合之后,他也再没那么粗暴,每一次唇齿间的纠缠带来的都是好似触及神魂的战栗,软化了一切愤怒、不甘和痛苦。 良久凌凇才松开谢白鹭,因为这个亲吻,因为她的顺从,他的情绪比先前平复了许多,可看着她的眼神比早先的欣喜爱恋还多了几分别的什么,晦暗幽深。 谢白鹭知道自己算是赌对了,只要给她解释的机会…… 凌凇大拇指轻抚谢白鹭的唇,声音有一些哑:“我不在乎你面对妖兽群时抛下我,我也不在乎你刺我一剑,可你既然已经答应了要陪伴我,便不能食言。” 谢白鹭:“……” “曲玉”的这个人设走到尽头竟然是这样的恋爱脑吗?竟然连那样的背刺都可以不在乎。 这只是曲玉的人设,还是同样也是凌凇的一部分? 第53章 执念 见凌凇已经冷静下来,谢白鹭便想再次重申他刚刚的记忆是假的,不管他能信多少,她总要说的。 就在这时,周围的一切都停了,而那透明人也冒了出来。 它恼恨地绕着凌凇转来转去,暴跳如雷的模样:“不对,不对,他为何不恨!你背叛了他,他怎么还不肯杀你!” 谢白鹭心想,关于这一点,她也是要对凌凇喊一声牛逼的。换别的人跟她进入同一个秘境,在遭遇了那样的背刺之后,确实该封心锁爱动手杀了背叛者的。 但凌凇这人有神经病的啊!他的反应里,多少有点属于他自己的成分,他拥有曲玉的记忆,但并不完全是曲玉。 别说透明人觉得不可思议了,连她也在心里叹服。 她看向那透明人安慰道:“他就是这样的,脑子不是很正常,你给正常人下的套,他不接。” 她说着话锋一转,循循善诱:“但我就不一样了。哪怕他没有背叛我,我也可以杀了他,达成你想要的结局哦。” 她这卖力推销自己的举动终于引来了透明人的视线,它飘到谢白鹭跟前,歪头死死盯着她。 谢白鹭面色坦然,继续为自己加筹码:“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局都可以的,我这人修为不高,能活下来全靠演技,演什么像什么,绝不会让你看出做戏成分。” 谢白鹭觉得自己已经很诚恳了,可透明人却发疯似的乱窜起来,口中也是在忽低忽高地喊叫:“不,我不要假的,我要真正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谢白鹭:“……”这透明人也太固执了吧!虐恋爱好者吗? 她已经不止一次提出她可以满足它的所有期望,可每一次都被它拒绝,可见这条路不行。 可若是继续这么被回溯下去,凌凇怎样不知道,她肯定要先死了,她的身体和神魂可经不起那么长时间的折腾了。 所以,既然满足它不行,那就想办法套话,弄清楚它的执念来源,说不定能有什么办法。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2节 谢白鹭连忙开口:“为什么呀?是有人伤害了你吗?那你应该去把伤害你的人弄死吧!” 这个透明人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人,或许是一种执念。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秘境,怕是这秘境的变化就是因为它。 要是能弄清楚它为什么这么喜欢虐恋,可能就有破局之法了。 透明人骤然扭头瞪向谢白鹭,声音尖利:“住嘴,住嘴!你什么都不懂!” 时间在它的激动下又一次回溯。 于是,当谢白鹭再一次看到凌凇时,他的情况比上一次还夸张,浑身浴血,眼神像是要撕了她一样。 有了上回的经验,谢白鹭没跑也没先开口,只是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噬殇垂地落下滴滴鲜血。 到了近前,他取出某种细长的妖兽皮,三下五除二将谢白鹭双手在背后捆绑,将她压向自己,垂眸淡淡看她:“别跑了,乖。” 他的语气很淡,一手压着谢白鹭的后腰,另一手虎口卡在她下巴处微微用力挑起,低下头用力吻住了她。 谢白鹭:“……”果然! 她怀疑这次透明人是又多给凌凇搞了些背叛的花样,可是他还是这样! 透明人在这一刻停住时间嫉恨地跳了出来:“怎么会这样,明明我给了他你一连背叛他八次的记忆,他怎么还会这样!” 谢白鹭心想,早告诉你了,你不信,这个人不正常的啊! 透明人不信邪,照旧将记忆回溯。 于是,只有谢白鹭受伤的成就达成了,因为每一次对“曲玉”来说都是第一次,哪怕经历了很多次,凌凇的吻技完全没有提升,随着不同的“记忆”产生不同的愤怒值,她嘴唇上的伤口就有大有小。 从凌凇的话里她可以得知,透明人不但安排了她背刺他的剧情,还有她实际上爱上了别人共同背刺他,她爱上了复数个别人一起背刺他…… 如此多次之后,透明人终于感到疲惫了。 先前谢白鹭要提醒凌凇这秘境会塞假记忆,它可以跟谢白鹭刚数百次,但这回不一样,每一次凌凇明明记忆里塞满了痛苦画面却始终不肯杀谢白鹭的结果让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的!” 某次凌凇强压着谢白鹭亲吻后,透明人终于还是忍不住暂停时间,并给了谢白鹭说话的机会。 它太痛苦了,不该的啊,凭什么呢,经历过那样的背叛,他怎么还能这样待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谢白鹭觉得凌凇这些表现跟她在秘境过程中一直给凌凇灌输的“她会给他家人般的陪伴”也有一定关系,因为家人嘛,那当然是可以一次次原谅啊,而且他本身又是那样的性格。 她安慰道:“所以说我早告诉你了嘛,凌凇他这个人不正常,你在他身上努力是没用的,真的不如考虑考虑我啊。” 透明人尖啸:“我不信!不该是这样的!” 要不是生死都掌握在对方手中,谢白鹭真想喊一句,你复读机啊! 她温声细语地说道:“我理解你,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很难相信他每次都会做出原谅的选择。一般人面对背叛,当然会想报仇,让对方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第一步,先理解它的情绪,赞同它的想法。 透明人不再复读了,头像是转向了谢白鹭,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谢白鹭继续道:“倘若是我,面对背叛绝对会将对方赶尽杀绝,谁也别想让我手下留情。” 她顿了顿,这是她的真实想法,跟凌凇比起来,这个以“曲玉”为名的凌凇反倒比她心软多了。 她不再多想这一点,继续道:“所以,你又有什么错呢?你只是受到了伤害,想要确信你不是一个人。不是因为你狠毒,才会想复仇,你想证明每一个经历了背叛的人都想要复仇。我很赞同你的,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心态。” 透明人终于出声,却有些语无伦次:“是,是的,就是如此。她背叛了我,她没来救我,我恨她!我想杀了她,不是我的错!” 谢白鹭心头一动,终于来了点有用的。 这个透明人是青年男性的声音,那他口中的“她”多半是女性。那么按照她和凌凇各自的身份,透明人所经历的,概括下大概是:曲玉和被收养的妖修程萱在同一个世家成长,两人青梅竹马,感情逐渐加深,直到后来有一次进入秘境,程萱背叛了曲玉,曲玉身死,因为某种原因成为了这个秘境中的透明人,自此就深陷当初的痛苦中无法解脱。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这其中某个元素跟她听过的什么事很像。 透明人猛地窜到了谢白鹭跟前,大声道:“你说她是不是该死,她是不是该死!” 谢白鹭刚想顺着它的话说,它却又飘开,原地打转,喃喃道:“她该死,我想报仇,我想杀她,我要杀掉她,她背叛了我该死……我好想她。” 谢白鹭以为自己最后是不是听错了,那透明人却蓦地看向她,明明看不出它的表情,她却莫名觉得,它好像在流泪。 “为什么她不来救我,为什么!我们明明当初那么相爱,她明明说过……她说过什么?她说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它崩溃地大喊,然后时间后退,一切又重新开始。 见又回到了最初,谢白鹭无奈扶额。 跟情绪不稳定的智慧生物沟通真是太累了。 透明人看起来记忆有所缺失,但从它所构建的秘境情况可以猜测出一些东西。 只是还不够,这些不足以让她破局。 因而,谢白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重新反复经历被凌凇强行留住的剧情,每一次都大同小异,她都疲了。 不知多少次过后,好似平静下来的透明人终于再一次显露身形。 或许是因为谢白鹭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在秘境中保持清醒,又能跟它对话的人。 它飘在谢白鹭身旁,身子侧对着她,喃喃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要那样对我。” 谢白鹭道:“可能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这秘境看着像是存在了许久,反正有什么误会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无法查证,就看她怎么说了。 透明人蓦地转头:“什么误会?” 谢白鹭道:“你确定你亲眼看到她背叛你了吗?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实。” 透明人沉默,半晌才道:“她没来。我不记得更多了,我只记得她没来,她本该来救我的,但她没来,我死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谢白鹭道:“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放我出去,我帮你查清楚真相再来告诉你。” 这会儿透明人冷静许多,因而脑子看着像是回来了笃定说道:“我若放了你,你会跑得远远的,绝不会再来找我。” 虽然这是谢白鹭很想做的事,但—— 谢白鹭指了指还抱着她的凌凇道:“只要你能困住他,或者有能力干脆杀掉他,我可以对天道起誓,一定会帮你弄清楚所有真相。” 透明人不说话,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谢白鹭再接再厉:“你们所在的程家当年是个大世家吧?想来收养了妖这事也很……” 谢白鹭突然顿住,她终于明白这秘境中的故事设定有哪里熟悉了。大家族收养妖的事,她现实里就听过一个啊,还是真心跟她说的,五大世家之一的虞家曾经收养过木华真人虞文君,她是银杏树妖,跟她道侣殉情了,所以被真心奉为爱情的典范。 透明人道:“不是程家,我早不记得这些了,所有的名字都是我重新取的。” 谢白鹭心头顿时狂跳起来,这就是她想要的破局点! 在透明人重新发疯之前,她飞快道:“那兔妖也不是兔妖?” 透明人啊了一声:“我只是觉得白兔可爱。” 谢白鹭:“……” 她道:“我可能知道你的她为什么不来救你了。” 透明人蓦地看向谢白鹭,又有发疯的前兆:“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谢白鹭怕它继续发疯,忙道:“确实有误会,她不是没来救你,她来了,但没来得及,看到你死了她便殉情了。” 让她复盘当年情形的话,多半是虞文君和透明人一起去秘境,结果遇险。许是透明人掩护虞文君离开去求援,但虞文君来迟了,回来的时候透明人已死,虞文君便悲痛殉情了。 她所处的这个幻觉秘境,当初很可能正是虞文君和透明人遇险的那个秘境,因为某种原因,透明人成了秘境之灵一类的东西,它应当不是一死就立即变化的,中间怕是隔了一段时间,恰巧在这段时间内,虞文君赶回来,自杀殉情,尸身被同伴带走,所以在它的记忆中,虞文君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回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透明人骤然扭曲起来,尖叫着反驳,“她没来救我,她没来!她没死,她只是没来!” 谢白鹭看得心惊胆战,它不会再来一次时间回溯吧? 她忙道:“她叫虞文君!你好好想想,一定能想起你们当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真的是会抛下你不顾的人吗?” 木华真人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或许有一定水分,但殉情而死这样的大事,多半是真的。就算是假的,这会儿它也得是真的! 透明人的身影蓦地顿住,它喃喃道:“虞文君……虞文君……阿君,阿君,我都想起来了,阿君!” 它原本透明的身影,竟然一点点染上了颜色,从头到脚,慢慢化作了一个白衣青年。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不算特别出众,神情怔怔的,眉眼间满是温柔。 他看向谢白鹭,动了动唇,还是问道:“阿君……真的死了吗?” 谢白鹭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木华真人虞文君是银杏树妖,他们都说虞文君跟道侣情深义重,当初一同进入秘境,她道侣让她先逃,可等她搬了救兵回去,她道侣已经身死道消,她没有选择苟活,而是自断心脉殉情。” 他先是怔怔听着,听到最后泪流满面。 “原来,原来她来了……哈哈哈,她来了,她没有抛下我……”他哭着笑,又接着哭,“可她为什么要殉情,她明明该好好活下去的,她还有那么长的寿数,她本该好好活下去的……” 他又哭又笑,形似疯癫,但谢白鹭已经不觉得他可恨了。 她道:“你叫什么?我听到的故事里,没有你的名字。我想,你应该想要你的名字和虞文君的名字永远摆在一起。” 她这话有小心机,要将他们的名字摆在一起,那就要她能活着离开才行。 她为他们感到可惜,但她同样也要为自己的生命考虑。 他擦去眼泪,看向谢白鹭笑道:“我叫巫渤。” 他好像完全不怀疑谢白鹭告诉他的事的真实性。她想,可能是她所说的细节对上了,也可能是因为,哪怕是她编的也没关系,他也是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他需要一个解脱。 说话间,巫渤的身影竟然开始慢慢淡去,好似正在从这个世界消失,整个秘境也变得极其不稳定。 这一刻谢白鹭读出了他的想法:是假的也没关系,至少他此刻是带着爱人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消散的。 她慌忙叫道:“等等,我告诉了你这样重要的消息,你是不是也应该帮帮我啊?” 巫渤的身影已淡到快变得跟先前的透明人一样,他微笑道:“秘境外有四个分神在等着,我走前可以送你们离开。” 谢白鹭面色大变,四个分神在守着,肯定是冲着凌凇来的,其中说不定还有当初那两个黑白面具人。 她连忙道:“你送我走就好,把他丢给他们!” 巫渤眨了下眼睛,不太理解谢白鹭的做法,但他并未多问,因为他快要消散了,连带着这个秘境一起,所以他用最后的力量达成了谢白鹭的心愿。 谢白鹭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一切就都变了。 而凌凇并未在她身边,同样的,她身旁也没有四个分神。 她长舒一口气,下一刻,一种从精神深处涌上的疲惫席卷而来,她整个人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那个秘境因为她的神魂而无法让她沉溺于人设之中,同样的,也对她的神魂造成了极大的负担,特别是最后那数百次回溯。 谢白鹭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只要有人过来轻轻推她一下,她便会飘上天去。 久违的小星声音终于带着哭腔冒了出来:“主人,主人,这么久了,幸好你还活着!”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3节 谢白鹭道:“这是过去几天了啊?” 小星道:“已经快两个月了!” 谢白鹭有些惊讶,原来她已经在那个秘境里待那么久了,幸好她带足了干粮,不然能在那个秘境里饿死。 躺了会儿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她挣扎着向自己的手腕看去,那里戴着的凌凇送她的链子果然没了,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那个秘境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直到此刻,一种难言的感觉才涌上心头。 她还记得凌凇每一次面对“背叛”都选择了原谅,但她在秘境结束时,却毫不犹豫选择了送他去地狱。 他不可能打得过那四个分神,他会被他们带走,跟他父亲一样变成那样的东西,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牢房内,永远不见天日,可能连神智都是丧失的,但这样才更好,若神智还在,只怕更绝望。 “小星,你主人我可真是意外的心狠啊。”谢白鹭笑了笑。 小星:“……?” 它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慌道:“进秘境前凌凇不是追来了吗?他人呢?” 谢白鹭想,小星不知道秘境里的事也好,不然它说不定会觉得她这个主人过于心狠了,做决定时哪怕犹豫一下呢,这样不利于他们的主仆友谊啊。 她觉得她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她并不知道秘境里的事对凌凇会有多少影响,他可是在发觉她对他有影响之后就毫不犹豫要杀了她的啊,她怎么敢赌呢? 她跌跌撞撞走到今天,就绝不可能为一时的心软而冒断送自己生命的危险。 大不了,将来她安全了,修为高了之后,去黑水看他嘛。 谢白鹭笑道:“不用担心,他现在应该正在被四个分神围攻,完全顾不上我们了。” 小星大惊,又大喜:“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天选之子,名不虚传啊!” 谢白鹭坦然受了,深吸口气,又对小星道:“帮我看看,我的储物袋里是不是有木元素精石。” 小星白白的身躯探出来,钻进储物袋,再出来时高兴得一蹦一跳的:“主人你怎么会连木元素精石都拿到了?你真的好厉害啊!这都能从那疯子那里拿到!” 谢白鹭心想,他自愿给我的啊,不然我怎么拿得到呢? 她连忙转回心绪,对小星道:“有了这个,我是不是可以随时重塑肉身?” 这会儿凌凇估计已经被抓了,至少也是被围了,根本不可能顾上她,这会儿她只要将这具明显已经不怎么能带得动的肉身换了,连带着里头的神识印记一起丢掉,那最后的隐患也没了,今后这天大地大,就任由她去了。 哪怕五星鼎太显眼也不要紧,她可以隐居,甚至,她可以回去找兆宿他们,这真是她睡觉都要笑醒的好事。 小星也激动道:“是的主人!不过我要先认主人你的神魂为主,你跟我念一段口诀。” 它真的超怕它这个厉害的主人会嫌它麻烦,怕带着它危险就丢下它了。它算是看出来了,它这个主人对神器什么的都没有贪欲,只想安安稳稳活着。 在经历了凌凇的追杀之后,它也是这么想。所以说,它跟它的主人太契合了,就该一直是主仆! 在谢白鹭按照小星说的做了,从神魂上绑定了五星鼎之后,不管谢白鹭还是小星,都默默地松了口气。 第54章 死遁 谢白鹭不急着走,因为她并不知道凌凇和那四个分神是在哪个方向战斗,她要是贸然走,直接撞上去怎么办? 等休息了会儿,她才感觉到四肢回归,慢慢坐了起来。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只是真正要实施,还需要考虑更多细节。 她觉得凌凇今日必定逃不脱了,可万一呢?要是真有这个万一,那她就必须做出她被杀人夺宝的假象,不然凌凇光看到她完完整整的肉身,没看到五星鼎,一定会有所怀疑。 她不想留下任何错漏,哪怕将来凌凇能活着看到五星鼎,也不会认为拿着五星鼎的就是没死的自己。 待她重塑肉身,她必定要改换样貌,用回她自己的模样,那将来若真有机会再见,也是相见不相识。 至于要被谁杀人夺宝……原身的嫂子应该是一直跟着她的吧? 说起来,突然出现四个分神这么大阵仗,原因是什么呢?上次两个分神来找凌凇,是为了试探他的修为,以及她对他的重要性。 那一次,那个黑面具人就对凌凇的修为心存顾忌,如今能让四个分神齐出,只能是因为凌凇在极短时间内便再次晋升。 虽然他们是分神,但面对这么个升级比吃饭还简单的敌人,他们能不害怕吗?反正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睡觉也要连夜赶来。 而知道凌凇修为的人,除了她,就是原身嫂子和闵家两个金丹,那两个金丹多半已经死了,那传出去的应该就是原身嫂子了。 谢白鹭很想给原身嫂子点个赞,看看,我们小人物虽然修为不行,但要搞死比自己修为高的,不也很容易么? 两个月的时间,原身嫂子哪怕当时赶不上,这会儿应该也找来了。 那就正好了却一番因果吧。 谢白鹭将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整理了下,另拿了个储物袋将绝大多数的灵石都放好,还有阵图,木元素精石,淡泠那儿拿的珠子,她的黑旗阵,一柄长剑,一些丹药。 她原先没有花一万五千八百灵石白拿的玉佩好在是被凌凇给拿走了,没了这个能挡金丹的防御法宝,她死在筑基手下也合理了。 剩下的大约一百枚灵石,一柄剑,一些丹药,那张她不会用的琴,估摸着给金丹用都合适的,也是凌凇给她的,这些就放在她一直挂着的储物袋里,是给原身嫂子留的,就当是借用原身尸体以及败坏原身在家人面前形象的赔礼了。 幸好她用的一直都是自己的名字以及乱取的名字,除了原身嫂子没有人知道危玲这个名字跟凌凇有所牵扯。 谢白鹭还跟小星确认过,在如今她和它重新以神魂签订契约后,只要不超过太远的距离,她肉身一死,它就能立即通过两方的联系将她的神魂引来放在木元素精石上。 她的肉身暂时只能用树枝来拼合幻化,不影响她的外观和使用,要是将来有好的材料可以给她重塑一个更好的肉身,要是没有,她自己也可以慢慢一点点地生出血肉。 要是可以,谢白鹭也不想这么仓促,但她感觉到,因为秘境两个月的影响,她怕是随时可能脱离肉身,到时候就太被动了。 谢白鹭找来找去,发现一个水塘,将五星鼎和她的新储物袋给放了进去,拿淤泥盖住,并在一旁的水底用树枝摆出了个人形。 小星白白的身躯从水里飘上来:“主人,一切顺利!” 谢白鹭给它比了个ok的手势:“我办事,万无一失。” 这是谢白鹭第一次离开小星的庇佑,她有种疫情期间出门没戴口罩的不适感,不过倒也不慌,反正死了就能立马换身体重生。 她先回到了先前的位置,开始考虑是站在这里等原身嫂子发现异样现身,还是她主动去寻找。 下一刻她听到了空中的动静。 她忙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一身红衣的凌凇正与一名戴着黑色面具的神秘人战斗。 谢白鹭瞳孔一缩,怎么回事?!四个分神对抗一个凌凇,难道不是稳赢的吗?怎么还能让他打得有来有回!另外三个分神呢?总不能死了吧! 在没看到这一幕之前,谢白鹭还觉得自己可真是有点狠,但见凌凇非但不是她以为的惨样,反而有可能逃出生天,她又把自己那点不忍给压了回去。 你们可是有四个分神啊!给我支棱起来啊! 片刻之前。 当凌凇的意识将醒未醒之时,他听到有一道男声说:“那姑娘有些狠心,但既然她送来了我想要的消息,我总不能不答应她的要求。可是……我欣赏你,我真希望我也能有千百次被背叛也绝不动摇的爱,真希望我与阿君能在某个秘境中永远重复这样的幸福。” 这些话凌凇并不能完全明白,当他逐渐从曲玉的记忆中抽离,恢复作为凌凇的记忆时,那数百次重复的记忆也同样涌入他的脑中。 其中还包含了多次他被“程萱”各种背叛并每一次都原谅她的记忆。程萱?不,虽然模样并不相同,但他知道那是谢白鹭。 作为凌凇的记忆尚未完全成为主导,他手微微握紧,便感觉到了掌心的东西。 他抬眼望去,是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片,颜色饱满如同黄金,正在闪耀着灼灼光芒。 在看到的那一刻,他也得知了这片叶子的用法,这是只能用一次的法宝,是那个秘境最后给他的馈赠,可以将那几个分神困住一刻钟。 下一刻,四个分神便从四个方向围过来。 凌凇将所有纷乱的记忆全都压下去,手中银杏叶一扬,便见空中隐有一张金色大网罩向那几个分神。 金色大网的速度很快,但有一个分神恰好在边缘,便被他逃了出去,正好是那个戴着黑色面具的分神。 在那三名分神与虚幻的金色大网纠缠时,黑面具人也没有管他们,只拦住凌凇不让他跑。 面对一个分神,凌凇自然不会托大,噬殇收起,他望向黑面具人的眼神里尚带着被多次背叛的怨怒阴郁,随后这双眼眸逐渐变得血红。 曾经凌凇还是金丹后期时在血脉激发状态下便能给黑面具人造成压力,如今他已是金丹巅峰,再次进入血脉激发状态,便足以令黑面具人如临大敌。 红黑两道身影在半空中纠缠,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肢体撞击声,鲜血奔涌声,不绝于耳。 在这样的超高速对决之下,黑面具人没注意到他们正离那金色大网越来越远,看得里头的三个分神眉头皱起,想提醒又怕令同伴分了心,反而让凌凇更快逃走。 他们都看得出来,黑面具人不是凌凇的对手。可眼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打越远,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黑面具人并不想跟这个状态下的凌凇肉搏,但他甚至没时间取出法宝,对方速度太快,明显比上回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他全部注意力都用在对付凌凇上,甚至连后悔当初就该早点擒住凌凇的时间都没有。 一个分神活了许多年,身上总有许多法宝底牌,就比如被金色大网困住的三个分神,各有手段对付那金色大网。 可那金色大网是集了一整个秘境最后的力量形成的,哪怕他们是分神,用上各种法宝也难以撼动。 如今黑面具人被压制得没时间取法宝,身上伤口不断增多,但见凌凇身上也是同样的鲜血淋漓,却悍不畏死,他心中便生出了惧意。 高手对决,最忌分心,他的惧意一生出,动作上便有所体现,凌凇因而寻到了时机,竟一拳打穿了黑面具人的丹田位置。 黑面具人吐出一口血,满面痛苦和惊惧,一掌凝聚所有灵力拍开凌凇,对方的拳头因而从他丹田处离去,但他也断了灵力供应,摇摇晃晃地向下落去。 哪怕对于分神来说,丹田虽不是致命,却也非常重要,就这么被凌凇掏了,只怕他要有好多年都没办法恢复到巅峰时期的修为,而且在那之前还得找到修复丹田的灵植或丹药。 被黑面具人击中的凌凇也因那庞大的灵力冲击而猛地吐出一道血箭,如同被捶落般重重落地。 下方,谢白鹭在意识到他们越打离她这边越近时,便收回视线想赶紧跑,可大能打架的速度都太快了,她刚迈出一步,一道人影便直直从天空砸落在她面前。 红色身影,竟是凌凇。 谢白鹭脚步一顿,第一反应先往上头看,没有分神,那个分神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她没有跑,她已经做好死而复生的准备,不怕凌凇现在杀了她。或许让他亲手杀了她,才是让她在他这里彻底消失的最好选择。 就是她储物袋里少的东西和五星鼎的消失不好解释。不过这点也只是影响她计划的完美程度,不影响完成度。修真界如此大,她换了张脸找个山沟沟一躲,他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她。 在谢白鹭犹豫之间,凌凇已经睁开了眼,是墨色的瞳孔。 他看到谢白鹭时,在秘境里看到的那张陌生面孔跟她此刻的模样重合,一个称呼从他口中不受控地溢出:“……姐姐。” 谢白鹭:“……?”不是吧,出了秘境他竟然还会叫她姐姐?那个秘境影响那么大的吗?他还没走出来? 面对凌凇时几乎不会有的愧疚冒了出来,但愧疚归愧疚,重新选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而且,这点愧疚真的很单薄,一瞬便没了,她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凌凇看谢白鹭的眼神跟在秘境中时很像,全身骨头断裂的痛楚于他来说也很遥远,他刚笑了一声,嘴角便溢出一道血线,语调里带着调侃的意味:“这么恨我呀,把我丢给那四个分神?” 看到谢白鹭出秘境后在离他这样远的位置,再联想到他离开秘境前听到的声音,凌凇怎么会不知道谢白鹭的请求会是什么呢? 作为凌凇的二十九年记忆和作为曲玉的二十八年记忆纠缠在一起,其中还有不断重复的一些杂乱痛苦的画面,这一刻,他好像是凌凇,也好像是那个秘境中温和许多,无数次被背叛也绝不愿杀她的曲玉。 谢白鹭不怕他知道他的处境是她害的,见他光说话不动,连嘴角的鲜血也不擦,她想他这会儿可能是动不了。 她胆子又大了一些,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换身体过上好日子,今日只怕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想到从前他追杀她时她过的那些倒霉日子,她便恶向胆边生。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4节 谢白鹭直视着凌凇的双眸在一旁蹲下,垂眸轻笑:“真可怜啊,你就像一条被抛弃的狗,没人要你呢。像秘境那样有父母关爱,还有亲朋知己的生活,全都是假的呀,你生父不详,你真正的母亲畏你憎你,他们所有人都在算计你,你要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走,知道他们若抓了你,你会面对什么吗?” 凌凇嘴角含笑,静静地听她说完,才忍住剧痛抬手揪住谢白鹭的衣袖,眸光幽暗却明亮,他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就越笑得疯癫,明知答案是什么,还是问道:“那你呢?你会要我么?” 在那些记忆中,“她”曾无数次背叛他,但到最后,“她”每一次都回应了他的亲吻。原来,真正的吻是那样的,原来有人相携共行的感觉是那样好。 他知道那些记忆全都是假的,但此时此刻,他没有办法将他们剥离。他攥着谢白鹭衣袖的手很紧,像是想要一个明知不可能出现的答案。 谢白鹭几乎要对凌凇心生怜爱了,她早早剥离了程萱的记忆在演戏,但看来他还没完全从曲玉的记忆中抽离出来。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轻声诱哄道:“假戏真做可不行啊,你先前不还想杀了我么?不现在动手的话,将来我要真成了你的软肋,可就来不及了哦。” 凌凇偏向曲玉的眼神清明了一瞬,他了然轻笑:“你……咳,你都知道啊。” 知道入秘境前他为何突然对她动真正的杀心,知道出秘境后的此刻他下不了手。不管将来待曲玉的记忆和情感都淡化之后会如何,今时今地,他是绝不可能对她动手了。 谢白鹭看到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兴致缺缺,她起身要走,却发觉衣袖还被他紧紧攥着,她干脆拿匕首将衣袖割断,转身大步离去。 凌凇看着谢白鹭的背影,咳出了一大口血,还是低笑道:“鹭鹭,我很快来找你。” 她脚步一顿,侧过身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个眼神,似乎带了些嘲弄。 是认为他今日无法逃脱吗? 在谢白鹭的背影消失在林中后,凌凇终究还是坐了起来,他吞入一枚丹药,看到储物袋中谢白鹭以他名义强要来的玉佩,愣了愣。 他轻轻抚摸着这块莹润的玉佩,很快放回储物袋中。 倘若下回再见她,他依然还不想杀她的话,那就把这枚玉佩还她,她狐假虎威骗一块这样的法宝也不容易。 锁住那三个分神的金色大网还有些时间,凌凇简单地疗过伤,便打算先行离开。待他再提升些修为再去找他们不迟,今日迫不得已激发血脉,他若不想彻底失去神智,还是少用些为妙。 待凌凇匆匆结束疗伤,忽然感觉到他留在谢白鹭身上的神识印记竟缓慢消失了。 她没有用五星鼎离开,竟还在附近……是被那些分神的同伙抓了? 他起身,赶向神识印记消失之处。 时间回到谢白鹭离开凌凇之时。 她其实有激怒凌凇杀她的意图,但并未成功,看来秘境中那些记忆的后劲还很大。 他还想找她,找吧找吧,等他再找到她,她就只是一具尸体了,想必对如今这个后劲还很大的他来说刺激很大。 那就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刚才凌凇和分神的战斗很激烈,又在半空,原身嫂子要是在附近并且看到了,必定会赶过来。 果然,谢白鹭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了前方挡着的黑色身影。 胡月儿沉沉望着谢白鹭,目光锐利:“他现在应该已经身受重伤了,你没杀他是吗?” 谢白鹭露出难掩的痛苦:“对不起,嫂子。我好像爱上他了,我没办法对他下手。” 胡月儿脸色陡然阴沉:“你怎么对得起你哥哥?” 她像是不耐烦再跟谢白鹭说话,冷声道:“你不动手,我自己去!” 谢白鹭身子一动便挡在胡月儿面前:“嫂子,不行!我不能让你过去。” 她的表情像是在告诉胡月儿,她宁愿跟家人为敌也不肯伤害了凌凇。 胡月儿很是愤怒,她不知道危玲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明明危玲是抱着哪怕死也要为哥哥报仇的决心去找那疯子的,可到头来竟为了杀兄仇人跟她这个大嫂反目。 胡月儿没客气,提剑便刺,谢白鹭当即迎战。 胡月儿剑气凌厉,又带着盛怒,没一会儿谢白鹭身上便多了不少伤口,但谢白鹭不但不躲,还扬声道:“嫂子,我不许你去杀他,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在胡月儿心中,危锋远重要于危玲,见危玲冥顽不灵,她也不再留情,数招之后,竟一剑刺中谢白鹭的脖颈。 谢白鹭捂着脖子,也无法止住奔涌而出的鲜血。 胡月儿一惊,下意识上前抱住软倒的谢白鹭。 谢白鹭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储物袋塞进胡月儿手中:“跑……你杀不死他!跑!他会来找我,留下我的尸体,跑……” 胡月儿想要捂住谢白鹭的脖颈伤口,但伤口太深,血涌得停不下来,她赶紧用灵力修补伤口,可伤口的愈合速度非常慢,远赶不及血流的速度。 谢白鹭的手很快垂了下去,这具曾经活过一次的尸身,再次重新变回了尸体。 胡月儿怔了数息,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捏紧谢白鹭强塞在她手中的储物袋,掠远了些便赶紧停下,拿出那个能隐匿生息的法宝躲藏起来。 几乎在她躲好的下一刻,凌凇那道红色的身影便如同一道闪电般出现。 在距离那具尸身尚还有一丈时,凌凇便陡然慢下了脚步,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生机。 他慢慢走到尸身旁,垂头看着。 确实是谢白鹭,致命伤在脖颈,是失血过多死的,很快。她身上还有许多伤痕,显然方才跟人打斗过,身上的储物袋和五星鼎也被人夺去了。 他垂眸望着,他在回忆,初见那次,从这具身体死亡到谢白鹭夺舍,是花了多少时间? 有些记不清了,大约不会很慢,不然尸身就不好用了。 但,这具尸身已残破成这般模样,还能用吗? 凌凇在一旁盘腿坐下,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直盯着那具尸身,等待。 他忽然又想起,好像也是初见那时,她跟他说过,这夺舍是唯一一次的,她再死就是真的死了。 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他轻轻按住,不知这是来自他的,还是来自曲玉的。 他轻轻握住了谢白鹭的手,满是黏腻的鲜血,手还温热。 他轻笑了一声:“不是挺能逃么?怎么,难不成先前你每一次成功逃脱,就只是因为我心软么?” 从她身上的伤看出来,杀她的只是个筑基而已。 她能从金丹、元婴甚至分神手下逃脱,却偏偏死在了一个筑基手下。 他轻声埋怨道:“我就在那边,打不过不会来找我?对付我时小心思那么多,怎么……” 他顿住,他忽然想起她那枚能抵抗金丹一击的玉佩,被他拿了。但她却是死在一个筑基手中。 他沉默下来。 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三道戴着面具的身影出现在凌凇身后,当他们看到他面前的尸身时,不禁皱眉互相看了看。 凌凇的女人竟然死了,看伤不是死在他手下,而是死于一个筑基之手。 怎么办,这样一个重要的棋子竟然出了这般差错,计划还要继续么? 还不待三人得出结论,凌凇已站起身,他背对着三人,从储物袋中取出血魔凝核,直接吞了下去。 那具尸身被他收起,他转过身面向三人,唇角一点点勾起来:“你们来得正好呢。”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身体逐渐生出了变化,眼睛变得通红不算,体表特别是脸部能看到的皮肤上竟然冒出了暗红色的鳞甲。 红面具人惊呼:“他竟吃了血魔凝核!” 凌凇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因为他身上有血魔血脉,吞下血魔凝核能提升他的血脉激发程度,让他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同样也会让他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多走一大步。 可是无所谓了,他现在只想杀掉这三个人。 第55章 愉快的新生 死亡的那一刻,谢白鹭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她身上好像缠了一根线,悠悠地飘向了远方。 这种感觉很舒适,她好像陷入了某种迷梦之中,周身暖洋洋的,她昏昏欲睡,又似乎格外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从高处坠落,心一跳便恢复了身体的重量。 她的手脚,她的心跳,全都回来了,就跟她原装的没有区别,在她感觉到水的凉意时,当即掐诀施展龟息诀,将自己与这片水塘融为一体。 小星也知道这地儿还不安全,因而哪怕见成功重塑了谢白鹭的肉身,也强忍着欣喜之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片水塘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里头藏了人。 在谢白鹭重塑肉身之后,她发觉以木元素精石为核心的她,与小星的关系更为密不可分,更令人狂喜的一点是,她的修为还提升了,此刻她的丹田内竟然有一颗金丹在缓缓旋转。 此刻是龟息诀的状态,她连兴奋都淡淡的,也正因为她的修为提升了,她今后使用龟息诀和神行诀的效果将更好。 她要静静地躺着,直到撑不住龟息诀的状态再结束,到那时候凌凇他们应该全都不在这里了。 那时候,她才是真正的自由。 谢白鹭躺着躺着,突然看到半空中她视野区域内出现了几个正在战斗的身影,看了会儿默然。 是凌凇和三个戴着不同颜色面具的分神。 她就知道她刚才去嘲讽凌凇时没有趁他伤重尝试下手是正确的选择,他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都那样了还能跟分神打得有来有回。 先前那三个分神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只留黑色面具人跟凌凇对决,结果那黑色面具人生死不知不见了。 此刻他们总算知道要一起打,只是这会儿的凌凇模样很不对劲,要不是那一身红衣,她可能还认不出来……不,也不能这样说,他这会儿的模样跟他父亲还挺像的,鳞甲遮盖皮肤,没有眼白的红色双眸让他的非人感很重。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至于内心希望谁赢?都可以,她只盼望他们打快点,早点结束她也好早点开始新生活。 不远处的另一边,胡月儿也在紧张地关注着这场大能间的战斗。 她手里紧握谢白鹭最后塞给她的储物袋,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对方最后说的话。 她本以为危玲是真的鬼迷心窍,彻底忘记了过去。然而,最后那一剑,危玲明明是可以躲过去的,为什么不躲呢?可是因为爱上了仇人而痛苦,因而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危玲最后还在担心她,怕她被凌凇那疯子杀掉,声嘶力竭赶她走。 胡月儿握紧储物袋,眼泪不停落下。在危锋死后她大哭了一场,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哭了,只是这会儿眼泪停不下来。 她希望凌凇能死在那三个分神手下,将危玲的尸身取回安葬,可她也清楚,凌凇的东西轮不到她拿。 想到危玲临死前那样强烈地提醒她要她活下去,胡月儿咬咬牙,慢慢离开此地。 在经过一个水塘时,胡月儿不经意往里看了一眼,赫然看到一个陌生女子躺在水下,脚步一顿。 那女子也看到了她,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胡月儿友好地笑了笑,径直离开,大家都是在躲大能打斗的可怜低阶修士而已。 谢白鹭默默目送原身嫂子消失在她视野中才收回视线。 很好,原身嫂子带着她的储物袋离开了,只要对方能及时离开这里,那凌凇就绝不会察觉到五星鼎的失踪而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的位置选得很好,可以看清楚半空中四人的对决,越看她就越是觉得自己以“凌凇今日可能能活着离开”为前提做的这些布置特别有先见之明,因为凌凇看着根本不像是要败的样子。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5节 以她此时金丹期的修为,不能看清楚这些分神的每一个动作,但还是能大概看出哪方在劣势。 凌凇几乎是压着那三个分神在打。 凌凇面上都被鳞甲覆盖,看不出神情,像是完全不疼惜自己身体的杀戮机器,哪怕拼着自身受伤也要撕下对方一块肉来。 即便隔得这么远,谢白鹭也好像听到了拳拳到肉的撞击声,和血液奔涌而出的声音。 四人打了很久,直到谢白鹭感觉自己的龟息诀维持得有些吃力了,她才看到其中一个分神似是受了重伤暂且退出战场,他一退,另外两个分神也退得很快。 那两个分神打不过此刻的凌凇,要跑却不难,竟各自往两个方向逃窜,弃这受伤的分神于不顾。 那两个逃得快,凌凇追了几息便不追了,赶上那先受伤退出的分神。 三对一都不敌凌凇,更何况一对一呢? 接下来的血腥一幕,谢白鹭都惊得赶紧闭上了双眼,等她再睁眼,半空中已是干干净净,不论那分神还是凌凇,全都不在了。 谢白鹭又静静躺了会儿,确信周围真的一个人都没了,她才哗啦一声从水里出来。 她挖开淤泥将五星鼎和储物袋取出洗干净,小星探出头来,左右摇晃它白白的身躯,一时间也不敢出声。 谢白鹭小心地尝试将五星鼎融入自己丹田,就跟旁人的本命剑一样,如今的五星鼎也不需要她挂在外头,再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了。 谢白鹭此刻身上的衣裳都是凭借木元素精石幻化出来的,为了给它省点力用来重塑她的肉身,她拿出一套衣裳给自己换上。 将长剑在腰间一别,谢白鹭对着水面看着此刻的自己,这张已经数月未见的脸,让她有些恍惚。 她的模样还算可以,只是在现代时被学业、兼职以及后来的工作压着,每天都很累,没有多少心思打扮自己,便也不出挑。 而在这个重塑的肉身上,她的皮肤细腻白皙,什么小斑点小瑕疵都没了,导致她脸明明还是一样的脸,看起来却比现代的她美了许多。 不过好在修仙世界俊男美女多,她这样的也不显眼。 谢白鹭也没有欣赏太久,很快便起身离开。 她记得早前还有那个戴黑面具的分神也受伤了,不知是不是还在这附近,她还是快些走吧。 因为不知道凌凇是不是还在附近,谢白鹭也不敢用神行诀,至于御剑飞行她完全没试过,因而还是在地面上行走,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远远看到一座城镇,结果仔细一看,竟是闵家的南至城。 谢白鹭脚步一顿,还是面色自然地走入城内。 如今她是一个全新的她,又已是金丹修为,没有谁会随便来招惹她。 谢白鹭住的客栈跟先前不是一家,选了上房,关上门后,憋了很久的小星才终于跳了出来。 “主人主人太好了,我们终于不用再害怕那个疯子的追杀了!”小星欢快地转圈。 谢白鹭看着它白白胖胖的身躯问道:“你能换成别的形态吗?” 小星一愣,连忙点头:“可以的!主人想要我变成什么模样?” 谢白鹭道:“唔……你变个小白猫给我看看。” 小星白白胖胖的身躯于是开始拉长,很快就变成了一只才巴掌大的小白猫。 谢白鹭本来就很喜欢揉捏小星的白胖身躯,这一看更是爱不释手,摸着它光滑的毛发,开心得不得了。 她躺在床上,小星被她放在腹部,看着床顶,半晌才道:“真彻底摆脱了凌凇,还真不知道做什么好。” 先前她想过去找兆宿他们,但一想她穿越以来的倒霉体质,对于她的未来她有点不确定,所以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总不能为了她自己一时的安稳害到他们吧。 小星抬起小脑袋蹭了蹭谢白鹭的掌心道:“主人去哪儿我去哪。” 谢白鹭笑道:“那当然,你想跑也跑不掉啦。” 她最后决定先找个偏僻山里练练,学会怎么用她这一身新的修为自保,之后再考虑别的。先前是被凌凇追着到处跑,如今她自己四处游历也很不错,说不定她还能碰到以前认识的人,比如真心他们。 谢白鹭在南至城休息了几日,重新买了些适合金丹的丹药,又换了些风格的衣服,争取从任何方面都跟过去的自己不一样。 然后,她躲到了山林里,天天拿大石头大树以及凶恶的妖兽练剑,慢慢学会如何驾驭这一身修为。 而在她的修炼反哺之下,五星鼎也第一次得到了滋养。她的肉身,重塑进度已有十分之一。 如此三个月一晃而过,谢白鹭重新回到最近的南至城,寻了个客栈住下,照旧叫来伙计询问最近修真界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那伙计说了一些各个世家的消息,却没一个提及凌凇。 谢白鹭像是不经意地说:“我不久前闭关了,犹记得那时听说凌凇在短时间内连升两个小境界之事,如今他该不会已是元婴了吧?” 明明两人单独待在房间里,伙计还是紧张地左右看看才道:“您可不能是我说的,听说那疯子拥有血魔血脉,残忍地杀害了闵家一位长老,不少人找凌家要说法,凌家已将他除名,如今他早已不知去向呢!” 谢白鹭点头,心想原身嫂子有点厉害啊,凌凇金丹巅峰的事是她传出去的,凌凇这血魔血脉的事,也是她传的吧。 反正那四个分神,哦不,只剩三个了,那三个分神所在的联盟,肯定不可能将这等隐秘之事乱传。 原身嫂子有点见识啊,而且也不莽,跟她一样利用他人的力量来弄死凌凇。 而且,当日原身嫂子的存在除了她和对方自己,就没有别人知道了,她哪怕传出去自身也是安全的。 伙计还在感慨:“怪不得他那么疯呢,原来从根上就不正!也不知他如今去了哪里,真教人担心。希望那些世家大族能尽快发现他,将他抓起来,免得伤到无辜之人。” 谢白鹭附和:“就是。” 在又听了些八卦之后,谢白鹭便让伙计出去了。 小星这会儿变化成只有巴掌大的小白猫,便如同真正的宠物一样趴在谢白鹭肩头,兴奋地鼓掌:“太棒了,这次可轮到他尝尝被人追杀的滋味了!” 谢白鹭抬手揉了揉小星的脑袋道:“是啊,也算是给我们报仇了。” 她从来不在乎是不是亲自动手杀凌凇,能达成目的,过程有时候没那么重要,她的仪式感没那么重。 只是,听到伙计说的消息,她除了感叹他凌凇也有今天,也忍不住有些感慨,世事无常,原先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的人,也有东躲西藏的日子。 这些时日,她有时候也难免想起凌凇在秘境里不管怎么被她背叛都不肯杀她的事,以及当日那最后一面,他扯着她的衣袖时看她的眼神。 只是,也不过是想想罢了,作为“谢白鹭”的过往已经结束,如今她决定给自己取个新名字,就叫尚舞,跟她原来的名字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谢白鹭补充道:“还有一点好处,他要躲躲藏藏,我们就更可以光明正大了。另外,小星,为了跟过去彻底割舍,今后我就叫你小白吧。” 改名为小白的小星在谢白鹭肩头打了个滚,欢快应道:“好的,主人取的名字我都可以!” 谢白鹭的肩也不宽,它这一滚就滚了下去,她赶紧伸手抓住,又把它放了回去。 谢白鹭喜欢热闹,心情一好便喜欢吃点好的犒劳自己,在伙计的推荐下去了城里最好的酒楼,在大堂里饱餐了一顿,听着周围的人声鼎沸她都觉得高兴。 她现在其实已经不需要进食了,只是有时候会嘴馋,便会忍不住吃上一顿好的。 吃完后,她便慢慢往回走。 头上悬着一柄剑时看周围和浑身轻松看周围时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她刻意绕远经过热闹的街市,看人们努力地生活,就会觉得很安心。 她的目光被街面上各种各样的小摊贩所吸引,当她注意到一个跟她擦肩而过的高阶修士时,只来得及看到对方的背影。 那个人身材颀长,一身白衣,腰间是最普通的长剑,面上戴着面具,但从背后看不出样式。 谢白鹭只看了对方一眼,便很快收回视线。 那个人修为比她高,她不敢多看,怕被认为是挑衅。 虽然隐隐有种熟悉感,但谢白鹭不准备深究,反正先前再熟,如今她都打算当不认识了。 凌凇如今活着呢,她的马甲还是要捂住的。 伙计说想让大世家赶紧抓住凌凇,这话说得轻松,但她不觉得他们会成功。 她已经亲眼见过多次凌凇从必死的局面里挣得生机,连四个分神都不能拿他如何,如今给他苟的机会,以他的升级速度,等他再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人前时,就是那些曾坑过他之人的末日了。 但不包括她,她只是个名叫尚舞的小小金丹修士罢了。 在谢白鹭走出很远之后,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修回过身望向她,许久才收回视线。 谢白鹭走出很远之后依然莫名有些心神不宁,干脆也不逛了,回到客栈。 等她将房门一关,刚才就一直趴在谢白鹭肩膀上装死的小白便立即瑟瑟发抖:“刚刚那好像是凌凇啊!” 谢白鹭道:“嘘!别胡说,我们可不认得他!别忘了你叫什么!” 小白哆嗦着说:“我叫小白!我只是一只小猫而已!” 谢白鹭道:“没错,我叫尚舞,是收养了你这只流浪小白猫的心善主人。” 一人一猫短暂沉默后几乎同时开口。 谢白鹭:“他不能感应到五星鼎在我身上吧?” 小白:“他应当不知道我就是五星鼎器灵!” 谢白鹭看向小白:“你确定?” 小白道:“确定……吧?” 谢白鹭戳了戳小白的小脑袋道:“给我支棱起来啊!我跟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时,五星鼎并不在我身上,他一句话都没提,应该是感应不出来。” 反正她看小白,就只是一只猫而已,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同。再说,器灵也不止五星鼎有。 小白道:“主人说得对,他肯定没看出什么,他不是都没看我们吗?” 谢白鹭沉默了会儿道:“我的脸还能变吗?” 小白道:“这个肉身的模样是跟主人你的神魂相适应的,这是你的神魂最认可的样子,很难改。” 谢白鹭叹气:“那就算了。首先,那个人并不一定是凌凇,其次,就算他是凌凇,他也不一定能知道五星鼎在我身上。” 话是这样说,一向谨慎的谢白鹭依然觉得不安。 万一凌凇知道五星鼎在她身上,只怕是要杀人夺宝了。 她也不敢当街大喊凌凇在此。表面上看是凌凇在被世家大族追杀,可他的修为他的杀伤力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若知道了凌凇在此,只怕街道上一个人都不会有。 谢白鹭最后决定连夜离开这里。 恰好她听伙计说那个炼制法宝很出名的临城徐家正在办十年一次的寻宝会,只要交一定灵石入场,便有机会被厉害法宝认主,她正好缺一柄趁手的剑,去碰碰运气。 因为小白对凌凇的恐惧是刻在骨髓里的,谢白鹭便要它时刻警醒些凌凇的气息。 小白颤抖着英勇地应下了。 谢白鹭离开了南至城,第一个夜晚,没有遇到意外。第二天的白天,也没有遇到意外。 接下来几天的赶路,依然平静到不可思议。 谢白鹭终于渐渐放下心来,意识到应该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以凌凇的性格,若发现了五星鼎的踪迹,会偷偷跟踪数日不动手吗?当然不会,所以那个不是凌凇,或者哪怕是凌凇,也根本没注意到她。 小白的声音带着些许雀跃:“主人,我们甩掉他了吧?”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6节 谢白鹭道:“应该是他就没注意到我们。” 小白嗯嗯应声点头,那双金色的猫眼一眨一眨的:“太好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的好日子还没开始多久就结束了!” 它可太喜欢安安稳稳跟主人一起修炼的生活了,只要再把最后的火元素精石找回来,五星鼎就差不多完整啦,加上主人,它就可以像个真正的神器一样厉害了! 临城离南至城有些远,谢白鹭赶了十几天的路才赶到。 这十几日她也就在路上碰到过一些妖兽,其余时间一直在埋头赶路,没有任何异常。 因而她彻底放下心来。 临城是一座大城,比谢白鹭曾经到过的所有城镇都大。这座城有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是在一处山谷中,三面环山,因而只有一面有城门可供进出。 那三面环的山正是徐家炼制法宝的地方,平日严禁陌生人出入,唯有十年一次开放。 谢白鹭早前打听过,入场费是一千灵石,对于普通散修来说,非常贵,她记得先前那个三家秘境中遇到的景若月,就为了五十灵石焦头烂额。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人攒了十年的灵石来到这里去碰碰运气,哪怕绝大多数人最后都会无功而返。 世家子弟有家族供应,不缺法宝,可散修就没有这样好的资源了,而像聚宝阁里卖的法宝,动辄数千数万,这种天文数字对于散修来说怕是一辈子都攒不到,还不如花一千灵石给自己造个梦呢。 万一呢? 谢白鹭到的时候,寻宝会尚未开始,但已经放开报名了。报名时用一千灵石购买一块玉牌,等寻宝会开放时拿着玉牌进入就好。 由于玉牌是不记名的,有可能被人抢夺、偷盗,早来的修士也只是在观望,不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不会提前太久购买玉牌。 谢白鹭随大流,先找了家客栈住下。临城的客栈在寻宝会期间总是供不应求,因而会涨价,最高的可以涨到平时的二十倍,但这种市场行为,修士们有再多的怨言也没处说理去,就是有那么多人住啊,人家就能卖那么贵。于是,不少修士选择在外露营。 谢白鹭的灵石还很充足,但也只抢到了一间人字号房,这还是因为跟她抢的那个修士一看她是金丹就立马怂了主动退出。 谢白鹭摆着金丹修士的谱,冷着脸去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才放松下来,有些漫无边际地畅想道:“小白,你说,有没有可能神器互相吸引,我进去后就会有隐藏的神器认我为主?” 小白一扬下巴道:“主人要是有看中的法宝尽管去取,跟我差不多的神器我或许没办法,但稍有些灵智的,它要是不乐意,我一定打得它愿意!主人你这么好的主人,你想要的法宝,谁敢不认!你可是天选之子啊!” 谢白鹭笑得前仰后合,小白还是一副小奶猫的模样,却摆出嚣张的模样,着实可爱。 她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道:“好啊,那我的一千灵石能搞到什么样的法宝,就全靠你啦!” 小白一脸骄傲:“包在我身上!” 谢白鹭在临城客栈里等了两天,便到了寻宝会开放的日子。 她跟着人群一起去了城外,那里有上山的道路。整个山都被阵法护住了,没有玉牌进不去。 城门处便有徐家在卖玉牌的台子,谢白鹭排队买了一块玉牌,给了小白一个鼓励的眼神。 小白喵呜叫了一声,满脸跃跃欲试。 一人一猫很快来到山下入口处,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时不时会听到有人在惊怒地大喊“我的玉牌呢”,但闹出的动静很快就被徐家压下去了。 谢白鹭抓紧了她的玉牌,再冷下脸让周围的人不敢靠近。 她的钱虽然得来得简单,但也不想白白丢了啊。 突然,小白伸出爪子抖着轻拍了谢白鹭的面颊一下,她顺着小白小爪子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几天前见过的那个白衣戴面具修士就在不远处,周围一大片空地,显得他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谢白鹭:“……” ——她好像真的被盯上了! 第56章 寻宝会 要说她和对方都是在南至城听说了徐家寻宝会而来的,谢白鹭觉得可能性有,但很微小。 一定有人跟她一样是从南至城过来的,但来之前恰好跟她擦肩而过,还被她注意到,又这么像是凌凇……她就绝不会相信这会是巧合。 谢白鹭低头看向小白,它的眼睛里满是恐惧,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她安抚地揉了揉小白的脑袋,低声说:“没事,别怕。” 现在距离她死遁已经三个月过去,不知凌凇对在秘境里的记忆消化得如何了,只看结果的话,他并没有一个照面便动手杀她,甚至还很有耐心地等待了十几天。 谢白鹭明白过来,他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认出了她,已经不想杀她了,但也不愿意揭穿她的马甲,许是怕她又跑了。 她都已经重塑肉身,身上的神识印记早没了,他究竟是怎么认出她的? 谢白鹭有些想不通,如果是通过五星鼎,他至少应该扣住她,问问她是怎么得到的这东西,而不是远远跟踪。 他是如何认出她的这事非常重要,这关系到她未来的好日子。 既然他不打算上来承认身份,那她便也陪他演,说不定能得知他发现她的真正原因。 在徐家开启山门之后,久等了的众人终于挤挤挨挨地进入。 谢白鹭眼角余光发觉那个疑似凌凇的人笔直地站着,一直未动。 这更肯定了她的猜测,人家就是冲她来的。他怕是要等到她做出决定,她进入,他就也进,她不进,他也不进。 谢白鹭不能做得太明显,在拥挤的人流过去之后,才施施然上前,好像她只是怕拥挤才故意落后。 玉牌挂在了腰间,门口看守的徐家人只轻轻瞥了一眼,并未多言。在徐家的那个大阵里面,若不带着玉牌便会被大阵攻击丢出来,并不怕有人作假。 在谢白鹭动的时候,那戴着面具的人似看也未看一眼,直到她进入山内,都没看到那人的反应。 她回想起当时跟他擦肩而过,他也是一眼都没看过自己,很能装。 在进入大阵的那刻,谢白鹭低声说:“小白,你现在只是一只小猫。” 小白闻言当即舔了舔谢白鹭的面颊表示明白了。 进入大阵后,便能看到一座郁郁葱葱的山,而且神奇的是,她此刻并不在山脚,而是在半山腰。看来,就跟秘境一样,进入之后也是随机出现在某地。 站在半山腰往上下看,山体上开凿出了许多的山洞,也有一些木头或茅草做的棚子点缀其中。 山里灵力气息很浓郁,只可惜一千灵石只能在这里待三个时辰,到时间所有人都会被自动传送出去,不然在这里修炼也很不错。 她抬眸远眺,便能看到远处一些修士正在四下奔走,指望着灵兵能看上自己。 谢白鹭走入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山洞,一进去的地方杂七杂八地堆放着一些炼废了的材料,并不值几个钱。不过也难免会有人为了回本捡破烂,只是跟一千灵石差得远了,徐家大概也不在意这些。 再里面,便是一柄长剑,感觉上跟谢白鹭在聚宝阁买的差不多。 谢白鹭再看了眼小白向它确认,它摇摇头她才安心走出去。 接下来,谢白鹭又逛了几个山洞,结果有几个山洞里连成品法宝都没有。 按照谢白鹭在来之前找人打听的一些烂大街的攻略,据说要得到灵宝的喜爱,就不能太过博爱,因而千万不要拿普通的法宝。 她非常怀疑,这是徐家不希望出现有人进来把普通法宝全都卷走的事而放出的假消息。 谢白鹭有小白盯着,也不管那攻略对不对,又走了几个山洞看到一柄跟她手上的差不多的长剑,便收了做备用。 一千灵石呢,捞一些普通的法宝回回本也好。 走了几处洞穴之后,谢白鹭开始遇到别人了。所有人说是有竞争关系,但被灵宝选中的概率很低,大家见面之后还算和气,客气的打个招呼,不客气的视而不见。 谢白鹭兴致勃勃地逛着,同时在等着看凌凇什么时候会找到她。 时间过得很快,谢白鹭囫囵逛了一个山头时,一个时辰也过去了,在她打算往另一个山头去时,终于遇到了两个为法宝打起来的修士。 那是两个金丹初期修士,其中一个手中握着一把流光溢彩的弯刀,另一个修士恼恨道:“这是我先找到的!” 握着弯刀的修士冷哼:“谁叫你动作慢?既然已到了我的手中,那便是我的!” 因为在徐家的山头,两个修士也不敢打得太激烈,甚至不敢伤到太多山上的花花草草。 但饶是如此,还是波及到了只是刚好经过的谢白鹭。 她也不过就是金丹初期修士而已,被两人打架逸散的灵力团撞到,她虽及时以灵力相抗,还是被撞得往后退了很远。 她的退势尚未消退,便觉左手臂被微凉的大手抓住了,身体不自觉的后退也被止住。她蓦地侧头,看到那张几乎遮盖住整张脸的银白面具,她惊得立即要退后。 哪怕谢白鹭这会儿已经意识到凌凇不会再杀她,但过去的提防和惧意尚在,她第一反应就是保持距离。 但对方看到她要退开,反而紧了紧手指,甚至下意识用上了一些灵力阻止她。 下一刻,谢白鹭人是退开了,肩膀以下的一截手臂留在了对方手中。 就在这一息之间,风都仿佛停止了。 原本正在打的两个金丹修士看到这一幕都下意识停下了动作,只是抢个法宝而已,用不着卸了人的手臂吧?! 面具遮盖了凌凇的神情,但哪怕是露在外的那双眼睛,也能看出他此刻的震撼。 他的目光呆滞地落在手中的那截手臂上,某一刻才像是突然惊醒,侧头看向那两个也在盯着这边的金丹修士。 两人一惊,瞬间察觉到双方的修为差距,连刀都不抢了,当即遁走。 凌凇这才转回视线移到谢白鹭身上,半晌才道:“……抱歉。能安回去么?” 颤动的心弦是在看到那截手臂上没有鲜血流出才勉强稳定下来的,他不知她的身体是有什么问题,但这显然不是正常的修士身躯。 谢白鹭道:“……可以。” 声音有些许变化,但看那双眼睛,是凌凇无疑,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还挺有礼貌。 她的血肉目前重塑进度才到身体内部,所以她可以跟壁虎断尾一样断掉四肢,也不疼,那截手臂上要是长久离体,等灵力没了就会变回树枝。 她还没有试过断头行不行,这多少有点冒险了,她没那个胆量。 听到谢白鹭的话,凌凇便将手臂一扬抛了回来,见他没有靠近,谢白鹭这才接住手臂装了回去,除了衣服有破损,被她用灵力临时补了下,其余看不出破绽。 凌凇的目光落在谢白鹭那一接上便能自由行动的手臂上,直到谢白鹭出声才看向她。 谢白鹭道:“多谢道友方才伸出援手,我也是一时紧张才会如此,还请道友不要见怪。我叫尚舞,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透过面具中的两个孔洞,凌凇深深望着谢白鹭,久到她都想撒腿跑了才道:“谢林。” 在问凌凇名字时,谢白鹭心中也在打鼓,幸好他用的是假名,如此说来,他也是想假装不认识她的,那就好。 不过,干嘛用她的姓啊。 谢白鹭主动道:“谢道友,你找到称心的法宝了么?要不要我们结伴一起?” 凌凇像是怕她反悔般应得很快:“好。” 两个表面上的陌生人便就此一起走,但谢白鹭想,他们两人现在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作为表面上的陌生人,自然要保持一定的防备距离,因而两人中间隔了有一丈远。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7节 谢白鹭主动走在前方,因为她想搜寻剩下的两个山头,自然要掌握主动权,探凌凇的口风和寻找法宝都不能耽误,她不想浪费那一千灵石。 凌凇走在谢白鹭后头,目光一直未从她身上挪开。 从半个月前见到她起,他便有种这一切都是梦境的怀疑,直到方才跟她说上话,他才有种梦醒的感觉。 确实是她,且,这应当就是她夺舍之前真正的样貌。 三个月前的痛彻心扉如今他想来还心有余悸。那时是他受秘境记忆影响最深的时候,她先是拒绝了他的剖白,又因为他的原因而死去,那时他恨不得杀死周围所有活着的生物,包括他自己。 后来跟那几个分神的战斗结果如何他已经不记得了,等他醒来时,他浑身剧痛地躺在草丛里,身上的鳞甲尚未退却,实际上直到现在,他面上依然还有一些鳞甲未退,他才会戴上面具遮掩。 三个月的时间,他要修复伤势,要压制血脉,还要淡化秘境里的那些记忆,没有一样完全成功,他仍然是一想到谢白鹭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的那个画面便会止不住想杀人,连稍微压下去些的鳞甲都会再度冒出来。 哪怕他一遍遍告诉自己,都是假的,他并非曲玉,她也并非程萱,那数年相处的记忆全都是假的,他依然会在疗伤时不经意想起她的死亡而痛苦到吐血。 不能多想,否则他连伤势都控制不了。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都在与那些记忆抗争,但,不算赢。 记忆淡化,感情或许也不如记忆中那样浓烈,然而他依旧不能细想谢白鹭的死亡。 如果他不曾拿走她的玉佩,她就不会死。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啮得他浑身都疼。 即便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在进入秘境之前他本就想杀了她,她死了正好,也没有多大用处。 到后来一切都有所好转,他本该暂时远遁,却还是留在了南至城附近,并时不时入城一次。 谢白鹭曾跟他说过这是她仅有一次的夺舍机会,但他总忍不住想,倘若她在撒谎呢?那么她很可能再次夺舍了,说不定就在最近的南至城中,太远她的神魂应当撑不住。 每一次在南至城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他的脑中都会出现秘境中那些与她同行的画面。 有些东西他曾不屑一顾,得到了再失去才发觉他其实很贪婪,他想再次拥有。 他想那些人应当已在准备下一次的狩猎,他本该寻个地方修炼,但他却生不出离开的念头,只在南至城中一遍一遍地游走,直到那一日,他看到了那张脸。 他几乎失态。 哪怕那张脸跟秘境中有些许不同,但他已跟那张脸在秘境里共度了多年,一眼便认了出来。 擦肩而过的那刻他察觉到她这具新身体就像是初生的婴孩,也是在那一刻,他关于她为何在秘境中会是陌生模样的疑惑有了解释。 她在秘境中的模样是她真正的模样,她因为某些原因重塑了肉身,因而如今便是秘境中的模样。 若是如此,她当日的死亡便是她的设计,她留下一具空壳,借此彻底摆脱他。 但她显然并不知他在秘境中看到的是她本身的样貌,否则重塑肉身时便会想些法子,且不会大大方方走在城中。 他可太清楚她的谨慎,她绝不会再给他找到她的机会。 可真是个心狠的女人啊。 那夜,凌凇坐在她所住客栈对面的房顶上抑制不住地低笑,笑声却被控制在身侧一丈内,他沉寂已久的心也在这一刻重新鲜活跳动起来。 他若不知她还活着的事便也罢了,可既然天要他发现她,那就别怪他继续纠缠了。 也是这一夜,他看到她连夜离开,便明白她一定是察觉了什么才会逃离,他不觉得恼恨反而生出欣喜,哪怕是一个擦肩而过,一个背影,她竟也认出了他。 正如他一眼便知道是她。 凌凇望着前方的背影,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秘境中的记忆是假的又如何?在入秘境之前,他便早知自己过于在意她,那些记忆不过是提前预演,让他知道他能有多爱慕她,今后他们一起总能造出真的。 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他故作隐藏身份接近她,哪怕她早知他是谁,还是会同他装。 他回想起了最初追杀她时,他与她在一起时的美妙心情,而这一回,他不再抱有杀意。 谢白鹭走着走着就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背后的视线如芒在背,似要刺穿她。 装死的小白这时候突然拍了她的面颊一下,谢白鹭脚步一顿,看向最近的一个山洞。 那里正好有一个筑基修士走出来,看到谢白鹭这个金丹和她后面一看就更不好惹的凌凇,脚步一顿,慌忙道:“前辈,我在里面什么都没找到,不信您可以看我的储物袋!” 谢白鹭扫了眼小白,它的意思是要抢这个修士拿到的法宝吗?这要是别人先拿到手了,她肯定不会抢的。 在重塑肉身之后,她还没怎么跟人动过手,要是别人不主动招惹她,她一定不会先动手。 小白头摇得都快出残影了,谢白鹭挥挥手示意那筑基修士离开,他便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走了。 谢白鹭走入那山洞中,而小白也从她肩膀上跳下地,径直跑到最里面,在某块石壁上狠狠拍了一下。 一道浅蓝色的光芒顿时从那里冒出来,往谢白鹭的方向冲来,她连忙抬手拦住它。 那道光芒在谢白鹭的掌心停顿片刻,本来就要往她掌心钻,但下一刻像是突然又感应到什么,拐了弯,越过她掌心冲了出去。 谢白鹭忙转头去追,却见凌凇就在她身后,指尖夹着那不断闪动的浅蓝色光芒,那光芒还因为兴奋在微微颤动。 谢白鹭:“……”淦,连个好法宝都慕强! 她怎么看不出来,那灵宝本来是已经选定她了,但突然发现还有个更牛逼的,才临时换人。 凌凇看谢白鹭瞪着他的样子像是他抢了她宝贝,轻笑一声,踱步过来,将依然在兴奋颤动的浅蓝色光芒放入谢白鹭掌心。 他淡淡道:“我已有本命剑,它找错人了。” 谢白鹭一把抓住想往凌凇那跑的浅蓝色光芒,它却在她掌心不断颤动,像是很不满她当它的主人。 小白沿着谢白鹭的衣服爬了上来,在她张开掌心的时候狠狠拍了那浅蓝色光芒一下,它顿时不动了,并老老实实化作一把唯有刀锋带着浅蓝色的美丽长剑。 小白骄傲地扬起下巴,它说会帮主人搞定,就一定能搞定,看它真的超有用! 而这一抬下巴,它便对上了凌凇似笑非笑的视线,顿时一个哆嗦,又赶紧低下头,幸好此时谢白鹭高兴地揉它的小脑袋,它便干脆将整个身体都缩成一个球,藏在谢白鹭的掌心下。 谢白鹭拿着凌凇让给她的灵宝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先前追杀她那么多次,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不过她还是做了点面子工程,微笑道:“多谢谢道友相助,不然可就让它跑了。” 那柄浅蓝色的长剑小小地不满地嗡鸣了一声。 谢白鹭第一次尝试将它收入丹田,并因此得知了炼制者赋予它的名字:碧落。 她便也沿用了炼制者的取名,将小白放回肩头,欢快地离开了这个山洞。 拿到了这么一柄好剑,她的一千灵石算是赚大发了,但时间尚早,她还不想离开。 凌凇照旧跟在谢白鹭身后。 又走了会儿,谢白鹭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他:“谢道友,不如你我并肩而行?你也非我跟班,跟在我后头不太合适。” 他的视线让她如坐针毡,她总担心他会从背后给她一下。虽然他跟她并肩走她怕也躲不过他的偷袭,好歹感觉好一些。 凌凇道:“没什么不合适的。” 话是这样说,他依然快走了几步,走到谢白鹭身边。 两人中间差着三尺以上,这个位置让谢白鹭觉得自在多了。 两人这一路走过去,有遇到他们的修士都会远远地避开,不敢轻易靠近。 凌凇忽然开口道:“尚道友哪里人?” 谢白鹭:“四海为家。谢道友呢?” 凌凇道:“居无定所。” 谢白鹭:“……”又学她! 她呵呵一笑:“那我们都好惨呢。” 凌凇颔首:“是,我曾有爱侣,是我不知珍惜错过了,不然如今我孩子都有一打了。” 谢白鹭:“……?”我怀疑你在调戏我,我也有证据! 又不是兔子,几个月可生不出一打崽! 谢白鹭微笑:“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但往事已矣,谢道友还是要往前看啊。” 凌凇叹道:“忘不了。我爱侣的尸身我还随身带着。” 谢白鹭:“……?”都三个月了,危玲的尸体还没入土吗,真的不会烂掉吗…… 她还是忍不住看向凌凇,他也微微侧头看过来,那双狭长眸子里似有点点笑意:“不过尚道友说得也对,我是该往前看。不如就在这里让她入土为安了吧。” 他说着好像就要当场拿出危玲的尸身,吓得谢白鹭一把按住他。 凌凇抬眼看来,谢白鹭忙松开他干笑:“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岂止是不太合适,简直是有神经病啊! 枉她还觉得凌凇这么久不见好像变得有礼貌了,都是假象,他依然有病。 凌凇任由谢白鹭紧张的视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尚道友说得有理,那便出去后再说。到时候尚道友陪我一起安葬她如何?” 谢白鹭一怔,看向凌凇,他只有那一双眼睛露在外头,不好猜测他的真实情绪。 她点头道:“好。” 先前是没办法,但现在能安葬危玲也好,她用了人家的尸身这么久,这最后的告别应该要她来做。 凌凇笑道:“那便提前谢过尚道友了。” 谢白鹭客气道:“举手之劳。” 这时,两人已走到一座草庐旁,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没有,他们也不作停留,哪知道刚经过这草庐,便有一道黄色光芒冲过来,准确地越过谢白鹭冲向凌凇。 凌凇一把抓住那黄色光芒,对上谢白鹭嫉妒到快要扭曲的神情,他微微一笑道:“这徐家的灵宝都不识路,瞧,又走错了。” 他轻轻抬起谢白鹭的手,再一次将那黄色光芒放入她的掌心。 而谢白鹭肩头的小白也鼓起勇气抖着身子跳下来,一巴掌把那黄色光芒打得服服帖帖,化作了……一条稻草编的草绳。 谢白鹭颇有些嫌弃地提起那根草绳在眼前晃了晃,想起刚才这草绳对自己的嫌弃,她递到凌凇跟前:“谢道友,这个还是给……” 凌凇道:“这个灵宝似乎可以转移致命的重伤。” 谢白鹭瞬间收回草绳,并坚定地补完了刚刚她没说完的话:“我的!我的灵宝都爱迷路。” 凌凇手指动了动,强压下那股想摸她脑袋的冲动。时隔三月,她依然能这样轻易带给他愉悦。 第57章 他喜欢我 任何一个旁观者看到谢白鹭和凌凇的相处状态都会以为两人关系很好,至少是朋友关系。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8节 谢白鹭自己心里却清楚得很,所有一切都只是表面上的,哪怕知道凌凇此时多半不会再杀她,她也依然对他充满戒备。 她跟他表面友好也不是来交朋友的,只是躲不掉而已,只能虚与委蛇,顺便探探情况。 可是……他给了她两个灵宝诶! 谢白鹭忍不住偷看凌凇两眼,深切怀疑秘境里的记忆对他的影响有点大,如今的他对她来说着实好用了些,她都快不好意思了。 不知是这几个山头的灵宝确实有限,还是因为早被别人捷足先登,那之后直到时间结束被传送出来,谢白鹭和凌凇都没有再遇到别的灵宝。 但当谢白鹭看到周围几乎清一色的沮丧面孔,她那一丁点儿的遗憾全都消失不见了。 一千灵石搞到了两样上万灵石都买不到的灵宝,没有比她更赚的了。 凌凇戴着面具看不出神情,而谢白鹭也冷着脸一副我什么都没搞到别惹我的冷酷模样,跟其他人一样并不显眼。 没人知道谢白鹭得到的两样灵宝一个被她缠在手腕上当装饰,一个正在她丹田里蕴养。 所有人进入和出来的都在一个地方,出来后大家并未立即离去,有个徐家人扬声道:“感谢诸位今年前来寻宝会,这次共三样灵宝已全部认主,欢迎大家十年后再来。” 徐家人做事非常利落,开始前没话,结束也没废话,整个寻宝会期间就卖玉牌,维持秩序,几乎没有存在感。 而那宣布消息的徐家人说完之后就走了,好像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其余徐家人没一会儿也都走干净了。 谢白鹭回想自己听来的消息,她怀疑徐家人是祖传的社恐,若非炼器需要太多的资源,他们也不至于十年开一次寻宝会来回笼资金…… 有人正在好奇地四处打听今年究竟是谁运道这么好得到了灵宝,当然没人承认。 谢白鹭四下扫视,发现了先前在她和凌凇面前打架的那两个金丹,他们可能是在被凌凇吓跑之后达成了共识,所以都没受什么伤,和平地站在一处。 总共三样灵宝,她拿了两样,最后一样就是那柄弯刀了。 在注意到谢白鹭的目光后,那两个金丹立即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结伴离开。 她倒成了让他们团结在一起的外敌了。 正感慨着,谢白鹭听到身旁凌凇道:“想要?” 谢白鹭侧头看去,语气清晰笃定:“不。” 这什么强盗行为啊,别人都已经拿到手里的灵宝还要去抢吗?! 凌凇的目光便从那两个金丹离去的方向收回,笑道:“那接下来,尚道友可有闲暇陪我去安葬我的爱侣?” 谢白鹭颔首:“走吧!” 谢白鹭和凌凇在离开的人群中并不显眼,还有一些多年积攒只为来赌一次的修士迟迟不肯离去,互相打探着究竟是谁得到了灵宝,又是怎样的灵宝。 二人离开临城后便用飞的,凌凇在前,谢白鹭在后,看她渐渐拉开跟凌凇的距离,小白才小声道:“主人,接下来我们快用神行诀跑吧!” 谢白鹭道:“小白,胆子大一点,我们如今也不需要跑了。” 小白惊讶:“为什么呀主人?” 谢白鹭道:“他喜欢我。” 小白:“……?” 她道:“你就没发现他在讨好我吗?” 小白对于人类的感情有些许迟钝:“可他以前不也这样吗?” 送灵石送法宝什么的,凌凇以前也做过啊! 谢白鹭道:“那时候他还需要我假扮他爱侣钓出幕后之人,贿赂我是应当的,如今又不需要了。” 小白还是不确定:“可他是凌凇啊,他真的会跟别人一样喜欢上谁吗?” 它顿了顿又找补道:“当然如果是主人你的话,那也太有可能了!” 谢白鹭笑着戳了戳它的鼻头:“少拍马屁。你说得也有道理,他的喜欢和讨好,究竟有多少来自秘境的记忆,又能持续多久呢?” 小白还以为谢白鹭在问它,它不清楚秘境里发生的事,后来谢白鹭也只是简单跟它说过,它歪了歪小脑袋迟疑道:“那秘境已经没了,影响应该持续不了多久吧……” 谢白鹭垂眸,那些秘境里的记忆,她至今还觉得很是清晰,只不过因为她是全程清醒地看着那些记忆载入,因而所受影响有限,但全程“投入”的凌凇呢? 她不确定他会受多久影响,会受多少影响,他目前表现出来的对她的纵容很明显,但她除了确实喜欢因他而得到的这些好处,对于他本人却是敬谢不敏。 他这样有过因为发觉在意她就想提前杀掉她的前科的人,她哪里敢相信他将来不会再对她动杀机? 只是目前不容易甩掉他,而且跟他在一起确实安全许多,她并不抗拒与他同行。 谢白鹭轻飘飘地回了小白的话:“谁知道呢?以后在他面前,你可以跟我说话,就当你自己是只会说话的普通小猫就好。” 小白道:“……好的,主人。” 虽然应是应下来了,但它打定主意,没事就绝不开口,那疯子的目光每一次落在它身上都让它毛骨悚然。 二人一前一后飞出了数百里地,谢白鹭见他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能赶上前去问道:“谢道友,你这是打算在哪里安葬她?” 凌凇道:“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谢白鹭:“……?” 他这是想让她夸一句浪漫吗?要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这举动确实浪漫,在一个有意义的地方埋葬爱侣,但在她这个知情者看来,他这是要带她去他第一次要杀她的地方,他这是在讨好她还是刺激她呢? 凌凇看她一眼道:“确实有些远,尚道友若是不愿……” 谢白鹭没什么不愿的,但她静静等着,想看看他会不会真客气地说她可以先行离开,那她可不会客气的。 凌凇慢悠悠接着道:“便请尚道友指一处你觉得合适之地吧。” 谢白鹭:“……”确实客气,但是另一种方向的客气。 她微微停顿,竟发觉凌凇所说的地方确实最合适,那里是危玲死去之处,而危玲老家在哪她也不知道。 她微笑:“你说的地方挺好。” 凌凇凝望着她道:“第一次见她,我便觉得她与旁人不同。这世上凡人如同蝼蚁,短短一生庸碌无为。修士丑陋贪婪,烦人又无趣。唯有她,清澈、有趣,让人想扒开了细细观察。” 谢白鹭假笑敷衍:“是吗。” 算他厉害,这好似表白的话听起来也跟变态杀人狂盯上猎物的心态似的。 凌凇低笑:“后来的所有事都说明,我的第一眼感觉并没有错。她的每一次……” 他话未说完便蓦地停下,面具边缘滴落暗红血液,惊得谢白鹭猛地往后窜了窜。 凌凇垂眸飞快道:“走!我若不来找你,你别……” 他提醒的话根本不需要说完,早在他说完第一个“走”字的时候,谢白鹭就已经飞退出去老远。 凌凇:“……” 哪怕这会儿五脏六腑都在绞痛,他还是忍不住想笑,她怎么能这么招人爱啊。 看到凌凇的异状,哪怕他不提醒,谢白鹭也会跑,更何况他都说了,她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在完全看不到凌凇之后,小白雀跃道:“他怎么了,该不会是伤太重要死了吧!” 谢白鹭边思索边道:“应该不至于。他既然让我跑,说明接下来他的情况会变得让身边人很危险。他先前跟那几个分神打时,已经不像个人了,可能是那次之后就很容易进入血脉激发状态。” 而那个状态,颇有些六亲不认的架势,他现在肯定不希望将她误杀了。 小白失望:“哦……” 谢白鹭回想着她每次所见凌凇在血脉激发状态下的样子,以及她在黑水看到的他父亲的状态,再加上今日之事,便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他的血魔血脉激发次数越多,他就越容易失控。 先前他还只是在打不过人时才进入那个状态,但如今他却是无法完全受控了。 可见他的身体状态在变得糟糕,某一天他可能会变得跟他那个父亲一样。而就跟链式反应一样,只怕他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他迟早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血魔血脉既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诅咒。 谢白鹭叹息:“想想他那个无法避免的未来,我都有点怜爱他了。” 小白大惊:“主人你清醒点!” 谢白鹭揉着小白的脑袋道:“放心啦,说说而已,我清醒得很。” 凌凇在她这里最大的标签就是“危险”,她傻了才会真落入他如今的温柔乡里。好处是她该得的,恋爱免谈。 小白瞥瞥谢白鹭,似还有不确信。 谢白鹭却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她从丹田取出碧落剑,耍了一套剑招,欣喜地发觉好剑真是不一样,灵力在剑中的流动十分丝滑,每一分灵力都没有浪费,全部转化为最大的杀伤力。 她爱不释手地摸着碧落剑身,小白趴在她肩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该不会它这个主人最喜爱的法宝之位就要易主了吧? 正当谢白鹭在全方位地试用她的新剑时,一个人影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个体型庞大的妖兽。 谢白鹭本就拿着剑在试招,见状吓了一跳,一剑便朝那凶狠的妖兽劈了过去。 那妖兽的头顿时落了地,它的身躯又往前奔跑了一丈才轰然倒下。 谢白鹭:“……”瞧她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把凌凇那爱砍脑袋的习惯学了干嘛! 在她不爽地盯着那头妖兽时,先前被追着跑的人影已来到她面前,一下子跪了下去,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谢谢您救了我,不然我就会死得好惨的,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愿意以身相许,请您一定要收我为仆,我以后就是您最忠诚的婢女了!” 谢白鹭仔细一看,那跪下的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是个妖,但修为低微,刚化形的样子。她面容清秀,哭起来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就是有点自说自话。 谢白鹭道:“我不需要婢女哦,你可以走啦。” 小姑娘拼命摇头:“不行的,我娘亲说,别人帮助了我,我若不能报答,那跟山那边忘恩负义的蚊子妖有什么区别!” 谢白鹭大惊:“蚊子还能成妖?那蟑螂呢?” 小姑娘愣了下,谢白鹭的关注点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顿了下才道:“能、能吧?我娘亲好像说过,蟑螂妖好烦人的,特别能生,一生生一大……” 谢白鹭立即制止她:“停下,可以了,不用再往下说了!” 小姑娘茫然停下,又乖巧地说:“好的主人,我不说了!” 小白大惊:“你喊什么主人呢?谁是你主人?别瞎叫!她是我的主人不是你的!” 有个剑跟它抢主人也就罢了,怎么妖也来掺和啊!不要脸! 小姑娘一惊,连忙道:“你、你也是主人的仆从吗?那您就是我的老大了,我们都是主人的仆从,一起让主人舒心才是最要紧的,老大您觉得呢?” 小白看了眼谢白鹭迟疑道:“好像有点道理……” 谢白鹭敲了下它的小脑袋:“有道理个鬼,我答应收她了吗?” 小白顿时警醒:“对,没错,少攀交情,我才不是你的老大!” 小姑娘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了:“恩人,您要是不让我当您的仆人,我就要死啦!那您不是白救我了吗?求求您了,您就让我报答您吧,我保证,我绝不会拖您后腿的!” 谢白鹭盯着那小姑娘笑道:“就这么想当我的仆人?是在躲什么人吧。”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79节 小姑娘的脊背登时僵硬,接下来哭得真心许多,几乎算得上是嚎啕大哭,偏偏她还能在哭得很大声的同时将事情说清楚:“您真是太聪明了,一眼就看穿了一切,是有个大坏蛋在追我,他要泡我呜呜呜呜!” 谢白鹭:“……?”这个世界已经有“泡”这个说法了? 小姑娘继续哭诉:“他都已经泡了我娘亲了,还要泡我,他好坏啊!” 谢白鹭:“……”这又是什么花市剧情。 她轻咳一声说:“这个……你拒绝不就好了吗?” 小姑娘顿了下,抽抽噎噎地说:“他不肯啊!他说就喜欢喝我这种嫩嫩的,比我娘亲好喝。” 谢白鹭耳朵都红了一半了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她打断对方问道:“你是什么妖?” 小姑娘睁着清澈懵懂的双眸道:“我是绿茶妖,我叫茶茶。” 谢白鹭:“……”果然。 她耐心道:“你看,人修跟妖一向不对付,我是个人修,能不杀你就已经是发善心了,你与其跟我废话,不如快些逃命去。” 茶茶一脸绝望:“那不然您杀了我吧!死在您的手里,总比被那大坏蛋泡了喝好!” 谢白鹭道:“我要是杀了你,那个大坏蛋也可以把你的尸体捡回去泡呀。” 茶茶一听,哭得更绝望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茶茶口中的大坏蛋终于追了来。 是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金丹妖修,他的目光落在谢白鹭身上顿了顿,又看向茶茶。 茶茶身子一缩,直往谢白鹭身后躲,哭着道:“我马上就要有新主人了,你休想喝我!” 金丹妖修的眼神阴冷地落在谢白鹭身上,咧嘴一笑:“我们妖之间的事,人修也管?” 谢白鹭道:“我只是路过。” 金丹妖修微笑:“是么。” 谢白鹭也笑:“不然呢?难不成我真被这小绿茶说动了,自找没趣掺和进跟我完全无关的事里吗?” 金丹妖修道:“那最好如此。” 他冷冷看向茶茶:“这人修不会管你,你识相点就老实跟我走。” 茶茶眼泪簌簌落下,哭得好看又可怜,倔强道:“我不!” 金丹妖修冷哼,便向茶茶抓来,可那手伸到一半却转了方向,径直袭向谢白鹭。他可不信人修的话,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碧落在谢白鹭手中转了一圈拦住那一击,她微微一笑:“是你先动手的哦。” 她自从成为金丹以来,就没有认真跟人打过,如今她拥有了趁手的武器,自然想跟人动动手。 在她还是筑基的时候,敌人却偏偏多数是金丹元婴分神这些她除了让他们自相残杀自己绝动不了手的,如今正好有个修为只比她高一个小境界的,她怎能不心痒呢? 而且,是对方先动的手,那她要是不小心把对方弄死了,不能怪她吧? 仗着自己身上法宝多,谢白鹭毫不畏惧,径直向那金丹妖修冲了过去。 金丹妖修的武器是他自己的利爪,他的原形可能是某种鸟类,谢白鹭一边腹诽鸟喝什么绿茶,一边大开大合地出着剑招。 碧落和对方尖利的爪子碰撞在一起,发出金属相撞般的铿锵声响,甚至还会冒出电光。 谢白鹭越战越是沉溺其中,原来只凭一柄剑这样酣畅淋漓地战斗是这么有意思,难怪凌凇沉迷于此。 相较于谢白鹭的沉溺,那金丹妖修却是越打越心惊,他是看对方修为不如他才会敢于动手,哪怕人修法宝多,可一个金丹期的一个小境界也是巨大的差距,哪知对方只凭借一柄剑就将他死死压制。 金丹妖修心知不妙,觑了个空档便跑,可谢白鹭哪能让他跑了,丢出阵图,将两人困入其中。 这阵图是从金丹那里得来的,而她已是金丹期,用起这阵图来比筑基期来效果不知好多少,她在前三个月的练习中早已研究过。 金丹妖修只觉眼前一花,便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也算是妖修中见识比较多的,明白他应该是进入了某种阵法中。 狂暴的风突然席卷而来的,他急忙躲闪,可风中却暗含真正的杀机! 阵图外,茶茶见两人突然消失,愣了会儿,便老老实实地抱膝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后,两人再次出现,只是谢白鹭站着,而那金丹妖修已是倒下,并且身首分离。 谢白鹭看着那金丹妖修的尸体面色不大好看,可恶,她真要跟凌凇拥有一样的习惯了吗? 可茶茶却误会了她的脸色,忙凑上前小心翼翼道:“您是受伤了吗?呜呜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您,让您受了伤,不然您还是杀了我吧,免得我再连累您!” 谢白鹭抬了下手,茶茶便立即止住了哭声。 她问道:“刚刚怎么不跑啊?” 茶茶抽泣了下道:“您还没有平安出来,我怎么能走呢?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谢白鹭看茶茶的目光有些复杂,曾经她跟茶茶一样弱小,只能挑拨两方打起来而她趁机逃跑,茶茶的做法其实跟她也算有些像,她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不过她可比茶茶没道德多了,看凌凇跟人打起来就跑,绝不会留下看结果。 谢白鹭问道:“你的原型大吗?” 茶茶很聪明,听到她的话便意识到了什么,惊喜道:“不大,我原型很小的!我可以趴在您的另一边肩膀!” 她说着便变成了一株纤细的茶树。一般的茶树本来就不大,她更小,跟小盆栽差不多。 绿茶树以树根为腿,啪嗒啪嗒走到谢白鹭脚下,像是在等待她的许可,见谢白鹭颔首她才顺着谢白鹭的腿往上爬,树枝树根柔软地缠绕在她的手臂上固定,只在肩膀上露出一点儿的嫩芽。 顿时一股非常淡的绿茶香气萦绕在鼻腔,谢白鹭低头看了看,觉得自己这个新造型还挺酷。 她道:“我可以带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先下去吧。” 茶茶连忙滑下去,变回人形时直接跪了:“主人呜呜呜你真的不能让我当您的婢女吗?我什么都会的!我泡的茶可好喝了!” 谢白鹭知道她所谓她泡的茶指的是用她的原型上的茶叶泡的茶……换算一下,这跟喝人身上掉的皮屑泡的茶有什么差别! 于是她冷下脸道:“我不喝茶。你坐好别说话了。” 当凌凇顺着谢白鹭离去的方向找到她的时候,发觉她身边竟多了一个人,不,是一只小妖。 那只小妖蜷缩在谢白鹭的腿边正睡得香甜,被谢白鹭轻轻拍了下才猛然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道:“主人,要走了吗?” 谢白鹭道:“人到齐了。” 茶茶看向刚出现的凌凇,只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凶,惊得连忙窜到谢白鹭身后,小声道:“这就是主人您要等的人吗?他的眼神好凶呀,不像我,永远只会仰慕恭敬地看着主人。” 谢白鹭:哈哈哈这绿茶味儿。 凌凇:“……?”这是什么脏东西。 第58章 旧友 凌凇面上戴着面具,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他的嫌弃眼神便显得分外明显了。 谢白鹭看到了,感觉到了愉悦。 她本来只是看茶茶跟过去的她挺像,怜惜过去的自己,才答应暂且收下茶茶,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 看到凌凇的模样,谢白鹭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在一人一妖都看过来时,她笑着说:“哎呀,茶茶,谢道友就是看着凶,其实他很客气的,你别害怕。” 茶茶连忙乖巧点头:“我明白了,主人。都怪我胆子太小了,才会被主人的朋友吓到,跟主人的朋友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主人您可千万不要怪您的朋友。” 谢白鹭差点要笑得前仰后合,这个味可太对了,她要捂着嘴巴才能不让凌凇看到她笑得合不拢的嘴。 凌凇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上,手指因为控制着脾气而微微泛白。 在他过去二十九年加二十八年的记忆里,很少遇到这样的场景。小时候有人欺辱他,会很直接,他回击也很直接。长大后,再有对他无礼的,他便直接杀了,但今日却不同,这小妖看似说话客气,但句句都在讥讽他。 再看谢白鹭,她眉眼含笑,显然是很清楚那小妖在做什么,她甚至还乐在其中。 凌凇忽然卸了力,在谢白鹭面前不远坐下,微微一笑:“尚道友,妖修与人修向来不合,这小妖如此赖着你,却不知抱着什么心思。” 谢白鹭偏要故意跟他做对,笑眯眯道:“她只是很柔弱,只能靠我保护而已啦,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哪来什么坏心思呢?” 茶茶听到谢白鹭维护自己,喜形于色,挽住谢白鹭的胳膊娇娇道:“没错,茶茶绝不会对主人不利的,主人要茶茶死,茶茶也会马上心甘情愿地赴死。倒是主人您的朋友,他这样藏头露尾,是不是对您有什么坏心思呀?” 谢白鹭轻咳一声,小姑娘还是太容易飘了,都没搞清楚哪些人不好惹啊。 她道:“谢道友这样一定是有他原因的,茶茶不要乱说,不然他生气了,我也保护不好你的啊!” 茶茶掩唇惊慌道:“主人您的朋友是这样容易生气的吗?那我不说了。不过主人,我娘亲说,做朋友还是要找一些性情温和的,不然很容易吵架的。” 谢白鹭心道,我们不吵架,我们只是互相杀而已。 凌凇冷眼看茶茶,他忽而笑道:“尚道友莫不是不愿陪我去安葬爱侣,故意找了这么个玩意来赶我吧?” 谢白鹭忙摆手:“没有的事,谢道友怎么会这么想呢?这都只是巧合而已,她那么可怜,我也不能放着她不管吧。想必谢道友要是遇到正被人追杀的可怜小姑娘,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她的话意有所指,凌凇也想起了她几次招惹了人到他面前被他杀掉的事,情绪倒是缓和了些。 曾经那些记忆对他来说算是羞辱,他几次三番都杀不了她,可如今想来,那些记忆多有趣,每一次她的挣扎、设计、反扑,都是那么鲜活。 凌凇的声音里不自觉染了些笑意,他托着下巴道:“倘若是我的可怜小姑娘,那必然要救。” 他目光灼灼落在谢白鹭身上,但谢白鹭当没看到。 她觉得他这不是在美化过去吗?他那是救吗?明明是被她坑的,而且,什么“我的”,礼貌点不要瞎认! 她呵呵一笑,表情讥诮:“那谢道友还真是有情有义呢,想必你的小姑娘很爱你吧!” 凌凇目光一眨不眨,轻笑:“她都为我而死了,你说呢。” 谢白鹭想到自己死时的布局,觉得凌凇也是很会玩文字游戏呀。旁人听了还以为他的“为”是“为了”,表目的,可“事实”却是,“为”是“因为”,表原因。 茶茶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片刻后适时开口叹道:“我要是有心爱的人,绝不会让他为我而死,哪怕是我被敌人抓住拷打生不如死,我也一定要让我心爱的人先跑。” 这不就是在讽刺凌凇嘛,她这么弱小还心系爱人,凌凇却保护不了心爱的人。 这话着实有些戳心窝子了,虽然如今见谢白鹭还活着,让他觉得这世间还有些意思,但当时看到她的尸身,那一瞬间的扭曲痛苦是实打实的。 即便当时是她做的局,但割喉而死的痛是真,他记得她说过怕疼,她宁愿忍受那样的疼痛也要做局彻底抛下他啊。 凌凇没理会茶茶,只看着谢白鹭道:“若再有下次,我不会让她先死。” 谢白鹭知道,他这看似毫无逻辑的话,是在表明他不会再对她动手,甚至有事也会保护她。 茶茶小声嘀咕:“人都死了,哪来的下次?” 谢白鹭听得噗嗤一笑,给茶茶竖了个大拇指,夸它说得好。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0节 凌凇带着寒意的双眸盯了眼茶茶,倒是并未再多说什么,来日方长。他的目光落在一旁那在死后已经逐渐恢复原形的妖修,起身走过去踢过脑袋看了看正面。 凌凇忽然问道:“他的储物袋里东西多么?” 谢白鹭道:“他就没有储物袋。” 凌凇转头看她:“这种鸟在化形之前喜欢种植碧玲果,也叫守玲鸟,他的巢穴里可能有碧玲果,这果子灵力浓郁,要去看看吗?” 谢白鹭如今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体,而且还是金丹修为,没人会随便招惹她,正是对涨修为最有热情的时候,闻言立即道:“要!” 凌凇失笑:“那就让你的小妖带路。” 茶茶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还是如实说道:“主人,那大坏蛋不是一个人住的,他跟好几个大坏蛋待在一起,您要是去的话很可能会有危险!” 谢白鹭问:“有修为超过金丹的吗?” 茶茶想了想摇头:“没有。” 谢白鹭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手臂道:“那就没事,上来领路,我们出发。” 茶茶见状,也不再规劝,她相信主人,因而当即变回原形,攀爬上了谢白鹭的左手臂,将自己固定在上面,一小株枝丫指向某个方向。 凌凇冷眼看着那小妖整个儿攀在谢白鹭手臂上,忽然道:“尚道友,若情况危机,我砍下你的手臂也不要紧吧?” 谢白鹭:“……?” 虽然她的手臂确实可以无痛拆卸,但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惊悚的话! 茶茶可以明显感觉到凌凇的杀意是对着她的,因而枝丫都蜷缩了起来,簌簌发抖。 谢白鹭摸了摸她以示安抚,见她逐渐平静下来才怨怪地看向凌凇:“茶茶胆子真的很小,谢道友你可别再吓她了!” 随后,她才肃容回答道:“当然不可以,谢道友你怎么能有这样可怕的想法呢!” 说完她不等凌凇回复,便随着茶茶的指向飞去。 凌凇面具下勾起一个满含杀意的弧度,很好,他总能找到机会解决那令人碍眼的妖。 两人一前一后,行不过数十里,便到了茶茶所说的巢穴。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堪称遮天蔽日,树干上有许多的树洞,充满了人为的痕迹。树很大,占地广,而越靠近这棵树,就越安静。 凌凇在谢白鹭一丈外,提醒道:“他们已发现我们。” 茶茶不想拖后腿,早重新化为人形待在了更远些的地方。 按照茶茶所说,这里总共有金丹妖修三人,除了已经被谢白鹭打死的那个,另外两个分别是镜妖和黑熊妖,都是金丹。 这三个金丹妖修盘踞在此,最喜欢的就是吞吃弱小的妖,如今巢穴里还关着别的小妖呢。 就在谢白鹭等待的时候,有一人从贴近地面的最大树洞中走出。 谢白鹭看清楚那人的时候就怔住了,竟然是真心! 真心认不出面前这两位早就打过交道的人,毕竟一个样子变了,一个戴上了面具连红衣都不穿了。 真心原本总是带着少年气的面容上满是愁绪,走到两丈外就停住了,苦着脸扬声道:“两位有什么事?这里是我们大王的地盘,无事就请离开吧。” 凌凇只见过真慧,没见过真心和真意,只当真心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妖,他也懒得废话,长剑刚要动,便被谢白鹭眼疾手快按住。 凌凇眯眼看她:“怎么?” 谢白鹭道:“我觉得他好像是被胁迫的,杀他干嘛。” 看真心那副模样,她怀疑真意和真慧都在那个金丹妖修的手中,才会如此吧!那三人感情很好,应该是一起行动一起被抓的。 凌凇看她片刻一针见血道:“认识?” 谢白鹭平静否认:“我只是善良,见不得好好的妖枉死。看看茶茶,她多可怜啊,这个小妖应该也是跟茶茶一样的小可怜吧。” 凌凇冷笑:“我竟不知,尚道友竟如此心善。” 谢白鹭道:“我们毕竟刚认识不久,谢道友又了解我多少呢?” 听到谢白鹭这话,凌凇心中生出一股气闷。好样的,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交情,竟还不如刚认识的一只妖。 凌凇怒极反笑:“好,好,尚道友说得也是,我们毕竟只是点头之交。” 谢白鹭顿时警觉起来,按着凌凇的手就更不肯松开了,生怕他突然对真心下杀手。 真心本来走出来时心都凉了,生怕这两个金丹人修一言不合就杀了他,幸好这女人修人还挺好的,竟看出他是被迫的,只是真意和真慧还在那两个妖修手中,他实在不能出声说就是她说的这样啊! 这时,大树洞里传来一道浑厚的女声:“我这里有一株碧玲果,但只够一个人提升一个小境界,你们谁要?” 随着那道女声响起,有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女妖修从洞穴里走了出来。而她身后则跟着一个长相美艳的男修。 那女妖修除了身材魁梧,脸倒是好看的,就是声音跟脸不大适配。她大概就是黑熊妖,而她身后那个则是镜妖。 黑熊妖手中随意地提着一株植物,绿油油的枝丫间是小番茄大小的黄色果子,大约十来个。 他们这是听出谢白鹭和凌凇两人的关系并不牢固,因而想拿碧玲果挑拨他们。 若是别的情况,或许还有可能成功。但他们绝想不到,会有这么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假装跟对方不熟。 谢白鹭看向凌凇,后者嘲讽地笑道:“这两个也不杀?” 真心在看到黑熊妖和镜妖出现时早躲到了一旁,金丹间的战斗,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筑基能参与的。 他希望那两个人修赢,好歹其中的女人修人美心善,在她手下更能活命。不然,要不了几天,他和真慧真意都要被吃掉了! 谢白鹭松开压着凌凇的手讪笑:“谢道友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嘛,这两个你随意杀,请。” 黑熊妖听到谢白鹭的话怔了怔,提醒道:“你们没听到吗,这碧玲果只够你们其中之一提升一个小境界的。” 她觉得不对劲,明明她是听这两人很生疏,临时结伴才会以珍宝诱惑他们。对于任何金丹来说,每提升一个小境界都很不容易,碧玲果的诱惑很大,若非老三不在,她也不好乱碰的。 从看到绿茶妖开始,凌凇的心情就很不好,这会儿终于出现能让他泄愤的,他自然懒得废话。 他过去杀元婴也是轻轻松松,如今哪怕他受了重伤,杀这两个不过才金丹中期的妖修也不算什么大事,他连多看一眼也无。 手中是并不趁手的长剑,他眉头一挑,还是干脆唤出噬殇,下一刻数千道剑气冲那两个妖修袭去。 黑熊妖和镜妖没想到凌凇一言不合就动手,根本没来得及说什么,收起碧玲果之后便各自取了武器迎战。 黑熊妖的武器是一把样式有些古怪的三叉戟,而镜妖则是跟他原型相匹配的一面镜子。 镜子反射了许多剑气,都被凌凇随手打飞,黑熊妖在同伴的掩护下绕道偷袭,三叉戟刺向凌凇后背。 谢白鹭并未多看,趁着凌凇正忙打架,她赶紧走向真心。 真心见她过来,虽然觉得她可能很心善,但那一瞬间还是有些紧张。 谢白鹭提醒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有同伴的话,就跟同伴一起跑。” 真心啊了一声,连忙道:“好的好的,谢谢你前辈,你可真是人修中难得的大好人啊!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跟你一样好的人修,也跟你一样好看!” 谢白鹭故作厌烦地摆摆手:“你废话好多,快滚。” 真心连声道:“诶诶,我这就滚,前辈你别生气!” 他急急忙忙往那最大的树洞里跑去,大概是想把被困住的真慧和真意解救出来。 谢白鹭并没有跟真心他们相认的意思,让凌凇知道这几个是她旧友的话,她不放心。 当初凌凇见过真慧,她跟真慧一起合谋想要杀死凌凇,只是没成功,怕凌凇这会儿认出真慧要报仇,当然是让他们趁机快跑啊! 见真心已经去解救同伴,谢白鹭这才稍稍放心,转过头再去看凌凇那边。 这一看她又惊了惊。 不过是几眼没看到,凌凇竟然就用噬殇自伤了。打这两个金丹妖修,他根本不需要强行提升修为啊。 却见凌凇在提升至元婴修为之后速度大增,原本还需要些时间才能解决的两个金丹妖修,竟在几息之间便成了噬殇剑下亡魂。 凌凇也没管黑熊妖先前收起来的碧玲果,提着剑一步步往谢白鹭这边走来。 也是在这一刻,谢白鹭明白了凌凇为何要自伤提升修为,他是看她提醒真心他们离开,他想要尽快结束战斗来阻止他们! 真心真意真慧三人这时也从树洞中搀扶着出来了,可在三人刚出来的同时,便被金丹巅峰的神识锁定,顿时个个僵直了。 谢白鹭身形一动,挡在那三人之前,故作不解道:“谢道友,你这是做什么?” 凌凇如今已换了白衣,自伤留下的伤便分外明显,一身白衣上的血色如同一朵艳丽绽放的花,散发着颓败气息。 他微微转动视线,目光落在了真慧的脸上,低低笑了一声:“果然是认识的。” 谢白鹭心中警铃大作,也唤出碧落,与凌凇对峙。 她从前不敢直面凌凇,因为修为相差太大,毫无胜算,她甚至连凌凇的一招都接不下。 但如今不同了。 她虽然依然跟他修为相差很大,实战上更是没得比,但也并非一招就会被他毙命,她有阵图,或许能困住他一时片刻。 而且,她还有另一种凭依,现在的他,不会杀她。这大概也可以算得上是有恃无恐。 因而,此时此刻她站在凌凇面前,直面他的杀意,却并不怯场。 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好。 凌凇的目光凝在她摆出的防备姿态上,他哼笑:“你为了这三个妖,要跟我刀剑相向?” 谢白鹭也笑得毫不示弱,反问道:“难道我们是什么不能刀剑相向的关系吗?” 这话点出了两人此刻真正的关系,不过就是一个剃头担子一头热,另一个虚与委蛇。 面具下,凌凇咧嘴一笑,她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如今他们不过是各自用着陌生名字的陌生人罢了。 他抬手摸上面具,却听谢白鹭一声大喝:“等等,有话好好说,倒也不必摘面具!” 摘了面具,不就是要杀人灭口的意思吗?还是让真心三人永远不知道这个穿着白衣戴面具的人就是凌凇为好。虽然他们三人多半不会去乱说,而且凌凇也可以换装扮换面具,但这些都是正常人会考虑的事,凌凇只会以此为借口非要灭口不可。 凌凇动作一顿。 谢白鹭收了剑慢慢走向他,见他只是看着她慢慢走近,并未有多余举动,稍感安心。 她在凌凇跟前停下,仰头看他,抬手握住他还放在面具上的手,慢慢按下来,一脸诚恳道:“谢道友,是我的错,我该跟你好好说话的,怎么能拔剑呢?” 凌凇只垂眸看她,眼神淡漠。 谢白鹭继续道:“你说你都快是元婴修士了,跟他们这些才筑基的小妖修计较什么呢?我们不还急着要去安葬你的爱侣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真心三人在一旁就如同鹌鹑似的,不敢跑也不敢说话。在他们看来,这两个金丹人修的话颇有些莫名,他们都没见过那个女人修,不知道那男人修为何就笃定他们认识。 真心看看真慧,眼神示意,是不是你搞出来的祸事? 真慧翻了个白眼,要论会闯祸,谁比得了他真心?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1节 真意看看戴面具的男人修,完全不认识,再看看那陌生的女修,总觉得莫名有种熟悉感,但她从来没跟女金丹人修有过交集啊。 凌凇反手抓住谢白鹭的手,凝视着她道:“尚道友不想看到我面具下的模样?” 谢白鹭斟酌了下才道:“你戴面具自然有你戴面具的理由,我比较喜欢维持现状。” 她觉得维持目前他们这种明明互相知道底细,但偏偏默契的谁也不说的微妙状态比较好。 有些假象一旦揭开,便不得不面对一些避不开的问题。 两人对视片刻,凌凇终于收了噬殇,转头回到黑熊妖旁,用那把普通的长剑将她的储物袋挑起。 谢白鹭见状,手背在身后拼命给真心三人打手势让他们快走。 三人也是乖觉,悄悄地动了起来。 但在凌凇回头,寒凉目光刺过来时,三人又都不敢乱动了。 凌凇朝着谢白鹭走来,将储物袋递给谢白鹭:“答应你的碧玲果。你若要立即提升修为,我会为你护法。” 谢白鹭想了想道:“也好。那就让无关人等快离开吧。” 凌凇轻笑:“既然相识一场,便是有缘,这么快离开做什么?不是只有尚道友才心善,我也愿送他们一程。” 谢白鹭:“……”你说的这个送一程,最好不是那种送一程。 在凌凇的目光瞥过去时,真心三人谁也不敢说不用送了这种话,沉默就算是应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谢白鹭和凌凇在前,后头跟着时不时往后好奇地看上一眼的茶茶,再后面便是真心三人,一行人在凌凇找到一个合适谢白鹭升境的地方之后停下。 在他们走后很久,那棵巨大的树里才又悄悄走出几个弱小的妖修,他们警惕地张望,见抓了他们的黑熊妖和镜妖都完蛋了,而杀了他们的人修也都走远了,他们才赶紧逃离此处。 幸好他们没有那么快走出去,不然要被送一程就是他们啦!谁要跟那个好可怕的人修一起走啊! 第59章 女儿 谢白鹭直到盘腿坐下还在想凌凇留下真心三人的原因。 是为了报仇吗?毕竟真慧曾经跟她一起谋杀过凌凇,他这个人心眼可不大。但刚才她阻拦时,他也并没有坚持,以他的性格,真要杀的话应该不需要隐忍吧? 这里又没有别的分神,他杀谁都是轻而易举。 不杀的话,让他们三人走就好了,他却偏偏不让,就好像……把人当人质扣押下来。 谢白鹭:“……” 好像找到原因了,根源还在她这里。 小白有帮她注意,凌凇这回见面没往她身上放神识印记,她要是跑了,他要再找她可不太方便。所以,他留下这几个她认识的人,很有可能是作为人质不让她独自跑了,她也没可能带着他们一起跑。 谢白鹭在凌凇的示意下取出碧玲果一口气服下,刹那间,汹涌的灵力在她体内奔涌,她那缓慢重塑的肉身,竟在那一刻瞬间修复了许多,多余的灵力接着才冲击她的丹田,助她更上一层楼。 她收敛心神,一遍遍地引导灵力蕴养丹田和金丹。 不远处,茶茶担心地看着谢白鹭,紧张地握紧了双手。 更远一些的地方,真心三人凑在一起嘀咕。 真心小声道:“那个女人修是个好人,她还想让我们赶紧跑呢,就是男人修不行,我们也没干什么吧,他怎么不让我们走啊!” 真意在沉思。 真慧眉头紧蹙:“早跟你说,别惹事,你下回能不能长点心?” 真心不好意思地傻笑:“我也不知道帮个妖还会帮到差点死掉啊!但是我们帮妖也没帮错啊,你看说不定就是因为我们的善心,才会被人救了!” 真慧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别多事,我们不会被抓,不需要被人修救,如今更不会走也走不掉。” 真心满脸信赖道:“好啦真慧,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如想想怎么办,我和真意都靠你了!” 有真慧在的时候,真心就自动放弃了思考,反正有事真慧扛着。 这时,真意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她的话引来真心和真慧的目光。 真心不解道:“你想起什么了?” 真意道:“你们就没发觉,这个女人修跟谢橙很像吗?” 真心顺着真意的话打量正在打坐的谢白鹭,皱眉思索,真慧也目光如电看向她。 然后,站在谢白鹭身旁的凌凇淡淡瞥过来一眼。 真慧和真心立即触电般收回目光。 三人安静了会儿,才听真心小声道:“她们的眼睛好像是有点像,该不会是姐妹……母女吧?” 他想起那个男人修喊女人修时叫“上道友”什么的,不是谢,反倒是那个男人修姓谢…… 他又恍然道:“该不会他们就是谢橙的父母吧!” 真慧张了张嘴,又把话憋了回去。他想说真心的猜测过分离谱了,哪来这样的巧合,而且那两人看关系也根本不像是道侣啊!但想到那一对男女对他们的怪异态度,他又迟疑了。 真意原本的意思不是真心说的这样,但听到他的话,她也有些恍然:“对哦,怪不得我觉得她跟谢橙有点像,原来是母女。” 真心点点头有些兴奋:“肯定是谢橙把我们的事跟她娘亲说了,所以她娘亲才会对我们这么好,但她爹肯定是不喜欢他们,还要怪我们带坏了他的女儿。” 他推了下真慧道:“我知道了,谢橙她爹一定是以为你要抢走他的女儿,才会那么想杀你,刚刚我就看到他一直在瞪你了!” 真慧:“……?”关他屁事! 真意点点头:“有道理。” 真慧:“……”有屁道理啊,这两个笨蛋! 他扶额:“你们别乱说了,他们不可能是谢橙爹娘,也不可能因为谢橙想杀我。” 三人小团体中,真慧一直都是动脑子拿主意那个,但这回,真心和真意不肯听他的了。 真心道:“真慧,我知道你对谢橙有偏见,但我们真没骗你,她人可好了!” 真意附和点头:“没错。” 真慧无语,他对那个叫假名叫谢橙的女人修也没有太多的偏见吧。 他无奈道:“你们看他们真的像道侣吗?他们好像很不熟,互相称呼非常生疏,也差点刀剑相向。” 真心道:“这有什么?有我跟真意一样的道侣,肯定也有看起来一点都不熟的道侣吧!” 真慧差点就要提高嗓门了:“不熟为什么会成为道侣还有个孩子!” 真心以一种“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看了眼真慧:“人修有一种东西叫家族联姻,不熟也可以当道侣,生孩子的!我早跟你说了真慧,多看点话本也能帮我们了解人修,你还不信,现在不就闹笑话了吗?” 真慧:“……”行,他闭嘴。 见真慧看起来好像默认了自己的话,真心非常得意,他也有说过真慧的一天呢! 在真慧陷入沉默的时候,真心和真意就在继续嘀咕,说今日他们肯定不会有事了,又在期待能不能再见到谢橙。 不知过了多久,谢白鹭终于感觉到自己的金丹凝实了许多,已是金丹中期。 谢白鹭慢慢消化着这种快速升境带来的喜悦,告诉自己要警惕,这样的快速只是意外,今后还是要脚踏实地,不能冒进。 她睁眼,只见凌凇就站在一旁,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似淡漠似深情。 谢白鹭没有深思,跳起来高兴地说:“谢谢你啊谢道友,我已成功升境。” 凌凇自然并不意外:“那便继续上路吧,毕竟我的爱侣还在等着我安葬呢。” 谢白鹭继续争取道:“路途还很长,带那三个小妖很麻烦,不如还是让他们走吧!” 凌凇道:“我倒也没那么急,慢慢坐过去也可。” 谢白鹭:“……”是哦,刚刚说爱侣还等着安葬的人不是你对吧! 真心听到谢白鹭和凌凇的对话满头的问号,他们不是道侣吗,为什么这个男人修还有个“爱侣”啊,人修的男女关系这么复杂的吗? 他对木华真人和她道侣之间的爱情推崇备至,此刻他们三人暂时不会有事,听到这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忠的事发生,他就受不了了,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谢前辈,上前辈都为你生了孩子,你怎么还能在外有别的爱侣呢?” 真慧想拉真心没拉住,面色微白,他刚才就不该沉默的,他早该知道真心这笨蛋能把他的随意猜测当真并不顾场合问出来! 真意站在真心身旁,虽然没出声,但那目光显然也在谴责凌凇。她觉得倘若是这样,谢橙也太可怜了。爹娘不合,爹在外头还有别的相好,她光想想就替谢橙难过。 谢白鹭:“……?”真心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凌凇和谢白鹭的目光一时间都落在真心身上,他也终于有那么点不确定,犹豫地问道:“谢、谢橙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谢白鹭很惊讶,他们是怎么把她的假身份跟如今的他们联系上的?他们要是能通过她的性格和行为判断出她可能是“谢橙”也就罢了,怎么冒出来谢橙是她女儿这个离谱的想法的啊? 却不知凌凇面具下勾起一抹笑,下一秒危玲那具好像才刚死的尸身便出现在地面上。 凌凇道:“是,但她已经死了。” 真心真意和真慧看到“谢橙”的尸体,表情都裂开了,真心真意是太过震惊和伤心,好不容易才交的人修朋友,怎么再见面就已是阴阳两隔了呢?真慧更多的则是震惊于,真心这种随便编的竟然也能成真吗?! 谢白鹭同样震撼:“……”神经病吧,凌凇在干嘛啊! 第60章 快跑啊 在一片寂静之中,真心突然呜哇一声便哭了出来,冲上去就要扑到那具尸身上,但他扑了个空,尸身被凌凇又收了回去。 真心没碰到尸身只能趴在地上哭得很伤心:“谢橙,谢橙,你怎么就死了啊,你的救命之恩我和真意都没还你呢!” 真意在真心边上抹眼泪:“谢橙……” 真慧到底想起了在绝魔秘境中跟“谢橙”的来往其实还算愉快,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可惜。其实谢橙这个人修确实跟别的人修不一样,要是她还活着,他愿意跟她交朋友。 一时间,现场充斥着哭嚎声和小声的啜泣,倒显得一旁站着的凌凇和谢白鹭这对死了女儿的爹娘太过冷漠了。 谢白鹭要很努力才能维持住此刻冷漠的表情,虽然她是很感动真心他们将她当朋友啦,但她还活着啊朋友们! 她瞥向凌凇,眼神询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凌凇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个小妖或多或少的伤心,根本没回应谢白鹭的疑惑。 谢白鹭只得收回了目光。 虽然凌凇确实很有些神经病,但做事情也有目的,说她是她自己的女儿的是真心,而凌凇只是顺势而为,可能有一点调戏她的意思,更多的或许是在斩断她跟朋友们的关系。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2节 不管她信了多少,从他自己的角度看,他喜欢她,以他的性格也会有较强的占有欲,不希望她跟别的异性或者同性关系亲密。 正好,现在谢白鹭也不想让真心三人发现是她,刚刚凌凇的杀意好不容易才被压下去,她就没必要做多余的事了。 此时,真心三人已经哀悼得差不多了,真心哽咽问道:“前辈,谢橙是怎么死的?” 谢白鹭迅速抢答:“被人劫道了,不过那人已被我们杀了。” “谢橙”的死也需要有一个闭环,不然真心这人要帮谢橙报仇怎么办?这会儿凌凇不肯让他们走不要紧,之后总有机会的,到时候别真心他们自己不肯走了。 真心伤心道:“怎么会……她明明那么聪明好看讲义气,竟然会这样惨……” 真意抱着真心无声安慰。 虽然有点不道德,谢白鹭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会夸你就多夸点。 至于真慧依然带着些许打量和深思的目光,谢白鹭只当看不见。也就真心这小傻子才会大胆开麦,真慧还是比较苟的。 凌凇看了会儿这闹哄哄的一幕便也失了耐心,出声示意:“走了。” 于是,原本还很伤心的真心顿时噤声。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金丹和四个筑基,是金丹带着筑基一起飞,还是金丹迁就筑基一起走? 有那么点想看看真慧原形的谢白鹭一脸正经地说:“谢橙跟我说过你们的原形,真意跟我一起,其余几个都变成原形吧。” 真意原形是猎豹,原形和人形都差不多,还是人形好带,另外两人就变成原形让真意拿着,她只要看看就好。 真心三人尚未反应过来,茶茶已经跑了过来,轻快道:“好的主人,辛苦主人啦!” 她变回绿茶树,乖巧地缠上了谢白鹭的肩膀。 在大佬的威压下,哪怕知道了两方有共同认识的人,真心三人还是不敢造次,完全听从了谢白鹭的安排。 谢白鹭看着真心变成了一捧不怎么起眼的植物,被真意抱在怀里,而真慧也化为伞蜥真身,趴在真意肩头。 真慧这伞蜥,全身棕色,趴着的时候也高昂着头,比他人形的时候看起来呆萌了许多。 要不是谢白鹭还得端着金丹前辈的架子,她高低得跟真意说一句,好巧,我们都是一个肩头植物,一个肩头动物…… 人是凌凇留下的,但看谢白鹭和那几个妖其乐融融的样子,他又心生不渝,但因戴着面具,冷着脸的样子也没人看到。 不等他们弄好,他便先行飞走了。 谢白鹭慢吞吞带着真意跟上,真意看了眼都快看不到的凌凇,小声困惑地问道:“前辈,谢前辈为什么想带上我们啊?” 真实的原因谢白鹭不好说,但也不能给他们假的原因影响他们的判断,她只能含糊道:“你们乖乖待着,我总会让你们全须全尾地离开。” 得了谢白鹭这个亲切许多的金丹前辈的保证,真心三人的心里都松快了些。 真意时不时看谢白鹭,她的直觉一向敏锐,这位尚前辈真的是谢橙的娘亲吗?她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随即她的情绪又难得低落下来,谢橙都已经死了,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修朋友就这么没了。 一行人就这么分成两队沉默着前行,直到前方忽然迎面而来另一队人。 那一队人是金丹领头,有五人,都是人修。 谢白鹭看到陌生人迎面而来的时候愣了,她前面不是凌凇吗?怎么就让别人跟她来个相向而遇了? 那一队人看到谢白鹭的时候也愣了,主要是她这边的阵容有点诡异。 一个金丹女修,带着几个筑基妖修。虽然也有人修和妖修关系好的,但很少,而且多半是修为差不多的,像这样差着辈的人修跟妖修混在一起,太罕见了。 谢白鹭并不想跟他们起冲突,她微微偏移方向,打算来个错身而过。 对方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但就在交错的刹那,那队伍里有人低声提醒道:“那株好像是绿茶。” 谢白鹭:“……?”她家茶茶还犯别的事了? 那队伍中的金丹扬声道:“道友请留步。” 谢白鹭无奈停下,抬手轻弹了下茶茶的嫩叶,茶茶抖了抖,乖顺地贴着她。 察觉对方并无恶意,谢白鹭这才看向对方的金丹道:“有什么事吗?” 那金丹道:“我奉家主之命前来寻找两位绿茶妖,道友身边那位,似乎正是我们要寻找的。” 谢白鹭笃定道:“肯定不是。” 人修找妖修能有什么好事啊,虽然对方看起来没有恶意,但既然茶茶并不想跟他们走,她当然是要护着啊。 曾经的她只是个弱小的筑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但现在她已经可以护着别人了。 金丹:“……?” 绿茶妖并不是那么常见,那真不是他们要找的吗? 大家都是金丹,他自然不可能太过不客气,但不等他再说什么,谢白鹭已经自顾自走了。 他迟疑一瞬,领着人跟了上去。 谢白鹭评估了下双方战力,有的打,但可能会有人受伤。她内心里还是那个能不打就不打的和平主义者,因而停下认真提醒道:“我夫君,特别能打,还特别爱杀人,劝你们还是不要跟着了,不然一会儿他来了,你们就跑不掉了,他不像我还能讲道理。” 谢白鹭的话听着太像威胁了,但偏偏她说得很诚恳,反而令带队金丹迷茫了。 下一刻,他们之中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谢白鹭回头,便见刚才不知跑哪去的凌凇现身了,他语气里带着笑:“原来尚道友背地里是这样看我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有汹涌的血从他面具边缘落下。他的面具本就令人不适,再加上正常说话里夹杂着不正常的流血,整个场景便显得格外诡异。 谢白鹭这边还好,另一边那五个第一次见凌凇的只觉得头皮发麻,个个严阵以待起来。 他们心中正要升起惧意,便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修士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忽然往下落去。 他们中有人低呼:“他是不是受重伤了?”毕竟连飞都控制不住了。 什么特别能打,特别爱杀人,都是虚张声势吧—— “快跑啊!”不等谁发出几句嘲讽的话,他们便看到那金丹女修惊慌地喊了一句后立即带着几只妖跑了。 领队金丹一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对方那惊恐的模样,他也来不及多问,带着队友就跑。 修真界很危险,很多时候就是靠着莫名的直觉和果断的行动才能救下自己一命。 直到跑出了很远,带队金丹才停下,身后什么都没发生。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人低语:“师叔,我们该不会是上当了吧?” 有人道:“那个金丹女修吓得连她夫君都丢下了!” 有人反驳:“但那真的是她夫君吗?他叫她道友诶。”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看向了领队的金丹。 他沉吟片刻后道:“回去看看。” 待他们小心翼翼地回到原地,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后,顿时明白他们是被骗了。 只是—— “我想不通,她一个金丹前辈,怎么能做出那样逼真的惊恐神色啊?” 第61章 父女 早跑远了的谢白鹭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后方,幸好她跑得快,凌凇的失控状态可不是能随便看的,所有人都该感谢她! 她看向一旁的真心三人道:“你们现在走吧。” 一人一野天胡荽一伞蜥纷纷诧异地看她。 谢白鹭刚要赶人,便听小白忍不住低声道:“主人,那伞蜥身上有那个……那个人的神识印记!” 小白好悬才将“疯子”两字收了回去。 谢白鹭沉默了。 行,这就跑不掉了,还不如跟她在一起盯着还安全些。 真慧也沉默了,他这是做了什么才会被这样针对? 谢白鹭干脆带着一行人寻了个略有些隐蔽的地方坐下,所有妖都恢复成了人形。 她先问茶茶:“你认识找你的那些人么?” 茶茶泫然欲泣:“主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给您惹麻烦。他们是左家人,先前我娘亲跟我便是被他们捉了去,左家家主说爱慕我娘亲,我们才活了下来,后来我娘亲带着我逃了出来,哪知又被别人抓了。呜呜呜要是我能劝劝我娘亲不跑就好了,不然我娘亲如今还活着。” 她娘亲被“泡”了,可怜连具尸身都落不下。 谢白鹭安抚道:“你们也不知道竟然会遇到那几个同类相残的妖,结果不好并不意味着你们的决定也有错,有时候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虽然茶茶的娘亲已经死了,但从茶茶的论述里,谢白鹭已有个关于她娘亲的大概印象。她娘亲教她有恩必报,教她要跟情绪稳定的人交朋友,还以身作则教她不畏强权,不喜欢就跑,没有委曲求全。 只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没有实力,拥有再美好的品格也没用。 茶茶泪眼婆娑地望着谢白鹭,吸着鼻子道:“主人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还是只是安慰我?我没关系的。我娘亲也是怕我会被其他人欺负,才会非要带着我逃离……” 在她娘亲刚死的时候,她的泪就已经流过一次了,那之后她记得娘亲最后只来得及给她留了一句话,娘亲让她不计一切都要活下去。所以,她不会像娘亲一样强硬,她的枝叶可以折断,只要她能活下去。 谢白鹭的声音温和却坚定:“你娘亲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没有。想自由地活下去没有任何错。” 茶茶一下子扑进谢白鹭怀里,呜呜哭道:“主人,你真好。我想一辈子都伺候你!” 谢白鹭摸摸她的头发道:“举手之劳而已,倒也不必这样言重。等找到一个合适你生存的地方,你我总要分别。” 她最属意的当然是兆宿那边,那是连她都想待的好地方。但太远了,而且很难找,她也不想给那个桃花源引去麻烦。 她的目光又落在真心三人身上,倘若他们能接纳茶茶倒也不错。 算起来,她对这三人也有救命之恩,请他们帮忙多照顾一个人而已,不算强人所难吧。 谢白鹭从一开始就不想让茶茶跟她太久,她身上也还有事没完呢,没办法负担另一个人的生死。 在收回目光的时候,谢白鹭忽然想起了她先前忽略的一点:“茶茶,你爹呢?” 茶茶抹着眼泪退出谢白鹭怀抱,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娘亲从来没提过,我也没问。” 妖要么是自己运道好,从动物成了妖,要么是被妖生下的,而要是妖生的,自然得有爹娘,像淡泠那样自己生子还可男可女的毕竟罕见。 两株绿茶妖生出个小绿茶……唔,茶茶的爹可能不是绿茶妖。 妖之间的生殖隔离看缘分,有些有有些没有,不同种类的妖结合生出来的多半随生的那个,也有随另一方的,但少见。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3节 谢白鹭本还想着说不定可以把茶茶交给她爹,但既然茶茶也不知道她爹是谁,这一方案只能放弃了。 在谢白鹭询问茶茶的时候,另外三人也在经历一场“生离死别”。 真慧说:“你们没被盯上,先走,我晚些时候会脱身来找你们。” 真心很感动但拒绝了:“不行!我们是伙伴,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呢!” 真意附和:“真慧,我们不会丢下你。” 真慧蹙眉劝说:“别废话,让你们走就走。” 真心摇头,语气坚决:“我们就不走!” 真慧眼睛一翻:“你们留下只是累赘,没有你们我一个人能跑得更顺利!” 真心大为伤心:“……你竟然嫌弃我们!” 真慧毫不心虚:“我说错了吗?既然尚前辈让你们走了,你们就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省得那个人又回来了。” 他只觉得这谢尚两人十分古怪,对于“女儿的朋友”这种弱关联,他并不十分信任,还是能跑则跑。 真心和真意搂在一起,两人一个泪眼汪汪,一个一眨不眨,都盯着真慧不放。 真慧心中一滞,默默别开了视线,但嘴上并不改口。 恰在两方谈话都陷入僵局之时,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有人正从地面上走近。 一行人纷纷看向那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拨开灌木走出来,往空气中嗅了嗅,目光便灼灼落在谢白鹭一行身上。 此人不是谢白鹭以为找来的凌凇。 他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没有挽起,松松地披散在脑后,巴掌大的脸上是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像是只有十五六岁。 谢白鹭忌惮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她察觉到对方的修为比她高,可能是元婴。 来人赤足走近,白色长袍下纤细的脚踝若隐若现,他走到离谢白鹭等人一丈外才停下,浅棕色双眸清凌凌看来,下一刻红了眼道:“我找你们找了好久,呜呜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们了。” 此人是少年嗓音,哽咽着听起来还有几分可怜。 谢白鹭:“……?”谁?这个你们包括她吗?可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啊! 而且,他一个元婴修士当什么嘤嘤怪啊! 这一刻,谢白鹭不自觉跟左家人在某种程度上共情了——一个元婴不要哭得这么熟练啊!你可是元婴! 除了谢白鹭之外,在场其他人也都很茫然,左右看看,从所有人眼里都看出了同款茫然。 谢白鹭作为在场修为最高者,一边期待着凌凇快点来,一边出声拖延时间:“这位道友,你找的是我们中的谁?” 来人一边抹去眼泪,一边指了指谢白鹭身旁的茶茶,表情呆呆的竟有些可爱:“她啊,我是她爹。” 谢白鹭:“……?” 她蓦地侧头看向身旁的茶茶。 茶茶茫然,连忙摇头:“我不认识他!” 她抓紧了谢白鹭的手臂,紧张地说:“主人,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要把我交给他!” 谢白鹭当然不会随便将茶茶交出去,她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你女儿?” 来人一愣,随即面上染上委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怎么证明……我不知道,我闻着她就是我女儿,这也不能证明吗?” 谢白鹭:“……” 她看看茶茶,再看看来人,再看看茶茶,表情深沉地开口道:“茶茶,你娘亲也跟你一样喜欢嘤嘤哭泣吗?” 茶茶不知谢白鹭这话的用意,摇摇头道:“我娘亲很温柔,不怎么哭的。” 谢白鹭已经有些相信来人的话了,她就说这人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原来茶茶的性格是遗传自爹而不是娘,怪她自己刻板印象了。 茶茶紧抓着谢白鹭,很害怕会被随便交出去,谢白鹭轻拍茶茶的手,对来人道:“你怎么做人爹做人丈夫的,来得这样迟,茶茶的娘亲都死了!” 来人蓦地睁大双眼,豆大的泪珠便毫无预兆地落下,凄美动人。 谢白鹭惊呆了,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哭得这样好看,而且还是在一个男性身上。她只是想试探下,没想到就把人试哭了。 他无声地哭了几息,忽然吸了吸鼻子,好像是闻到了什么,径直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谢白鹭想拦都没拦住,不是,女儿不要了啊?! 第62章 学着点 自称茶茶爹的男妖修毕竟是元婴修为,他要跑,谢白鹭根本拦不住,只能跟茶茶面面相觑。 茶茶自小不知爹,又没了娘亲,对于谢白鹭这个救下她给她庇佑的恩人十分依赖,紧挽着她的手臂悲戚道:“主人,不管他是不是我的爹,你可不可以别丢下我?” 谢白鹭微露迟疑,要是那人真是茶茶的爹,她没有任何理由留下茶茶,在外人看来,还以为她非要茶茶当仆从呢。而且,她本就打算给茶茶找个好去处。 她委婉道:“我只是个金丹,但那人可是元婴。” 茶茶闻言,眼底瞬间弥漫泪意,她哭得跟自称她爹的少年一样好看,声音哀婉:“我明白了主人。确实是我强人所难了,主人能从那几个坏蛋手里救下我,已是天大的恩情,我怎么能再要求主人这样多呢?主人,将来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得是你救了我。” 茶茶哭得真心和真意都眼含热意,连真慧都微微侧目,当然这也有她是妖的缘故,要是人修这么哭,真慧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铁石心肠的谢白鹭却微笑道:“没关系,将来你能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如果那个人真是茶茶的亲爹,那她肯定不会拦着人把茶茶带走。不管未来过得如何,都是他们这对父女自己的事,她也不可能负责茶茶的将来。 茶茶期期艾艾地多看了谢白鹭好几眼,见她没有改口的意思,也只好闭了嘴。 一时间,几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谢白鹭将小白握在掌心,下意识地揉搓着,心中在想,不知是凌凇先回来,还是那个人先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听到动静时,几人都扭头看去。 只见先前跑走的少年面带欢快笑意走了回来,步履轻松地径直来到茶茶面前笑道:“女儿你看,你娘亲!” 他小心地张开虚虚交握的手掌,里头是一把茶叶渣。 谢白鹭:“……?” 有病吧!这什么地狱场面啊!这跟指着一盆红烧肉对小猪仔说那是你妈有什么区别! 茶茶眼睛顿时通红,别开视线不敢多看,颤抖着身体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质问道:“娘亲死了,你怎么还如此开心?” 少年面露疑惑,委屈反问:“我把你娘亲找回来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茶茶怒极:“你才不是我爹,我爹绝不会这样对我娘!” 她扑入谢白鹭怀中,嘤嘤哭泣:“主人,请不要让这个骗子把我带走!” 少年见女儿如此抗拒自己,眼圈也红了:“女儿,你怎么能叫我骗子呢?我真的是你爹啊!” 茶茶摇头:“不,你不是!我爹不可能是你这样子!” 少年焦急道:“我真是你爹!不信你问你娘!” 茶茶啜泣不停:“我娘亲都死了,要如何问?你不要说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少年呆站在原地,痛苦喃喃:“我知道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抛下你们闭关的,可我也是为了提升修为好保护你们啊,阿卿,你生的女儿都这样大了,可她却不肯认我……你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气?” 谢白鹭见这对疑似父女的妖以一种相似的方式哭泣着,不禁头疼。 她看出了那么点端倪,见以他们这种对话方式根本做不出有效沟通,便出声问道:“你拿回这捧……是为了什么?” 她想说茶叶渣,又觉得对已逝之人好像不是很尊重,又想说骨灰,但这也不是骨头燃烧后的遗迹,只好含糊过去。 少年呆了一瞬才用带着鼻音的嗓音道:“不带回来,她要如何复生?” 刹那,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年身上。 他依然小心翼翼地捧着茶叶渣,神情温柔:“只要浇上水,放上灵石,等上一会儿,阿卿就会活过来了。” 谢白鹭:“……”真不是开玩笑?死而复生这么容易的吗? 她看向茶茶:“你们绿茶妖这么厉害的?” 茶茶却满眼茫然:“我不知道啊。” 谢白鹭一想也是,要是茶茶真知道她和她娘亲能死后浇水复生,怎么都不可能完全不找她娘亲的“遗骸”。她本以为她娘亲早被泡了喝了,茶叶渣也都不知去了哪里,自然没有收殓的必要,且她本就是受恩于人,哪里好意思要谢白鹭大费周章在一片林子里找茶叶渣。 少年歪了歪头:“阿卿竟然没跟你说吗?她只要不是什么都没剩下,浇水过段时间就能复生。” 谢白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好奇道:“如果把你手里的分成两堆分开浇水,那会出现两个茶茶的娘亲吗?” 少年诧异道:“当然不会呀!阿卿只有一个,不会有第二个阿卿。我先给阿卿浇水。” 他说着便取出个漂亮的玉瓶,将手中的茶叶渣都放进去,再浇了水,放入一大把灵石,随后便仔细地将玉瓶收入储物袋中。 谢白鹭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禁期待了起来。 要是绿茶妖真能复生,那么她就要觉得,妖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宠儿了。像淡泠可男可女,还能自己生孩子,真慧这只伞蜥修为不咋地,却能号令未开智的金丹妖兽,连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绿茶妖,都能如此轻易复生。 可人修却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邪魔都比人修有特异之处。她目前遇到的目魔,绝魔,言魔,都有奇特之处,至于只看到过其血脉携带者的血魔,就更是厉害,只要拥有它的血脉,就能硬生生提升天赋实力。 绿茶妖的这种特性,真心几人显然也并未听说过,因而也十分好奇地看着这少年,等着“奇迹”的发生。 这会儿,真心三人坐一堆,谢白鹭和茶茶坐一起,少年就坐在两人对面。 少年先开口,期待地看向茶茶道:“你叫茶茶吗?名字真好听,你过来跟爹说说话好吗?” 茶茶身体一僵,手指都攥到发白,轻轻摇头:“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也要等到娘亲复生我才会信你。” 她当然也希望娘亲活过来,虽然觉得有些别扭,还是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少年伤感地看着茶茶道:“你说得对,都怪我,是我亏欠了你和你娘,等她复生后,我会替她报仇,之后我们一家三口便能永远快乐地生活了。” 茶茶道:“娘亲的仇,主人已经报了,伤害娘亲的坏蛋都死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谢白鹭满眼的感激。 少年看向谢白鹭,打量了会儿问道:“你可以放了茶茶吗?她是我的女儿,不能当你的仆人。” 茶茶面色微变,正要说话,谢白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道:“一切等茶茶的娘亲复生再说。” 少年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叫吠吠。” 谢白鹭:“……?”狒狒?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4节 她客气地说道:“请教阁下的原形是……” 少年面上扬起灿烂笑容,很是骄傲道:“我是狗妖哦!” 他也没有元婴修士该有的矜持,当场就变出了原形,竟是一条纯正的中华田园犬。 谢白鹭:“……”圆头圆脑,就还挺可爱的。 等吠吠变回了人形,谢白鹭道:“我叫尚舞,只是巧合救下茶茶,本也想为茶茶寻一个好去处,若一切皆如你所言,那你和茶茶的娘亲自然可以带走茶茶。” 茶茶眼泪汪汪,但并未再多说什么,倘若娘亲回来了,她虽然舍不得主人,当然还是要跟娘亲在一起啊! 吠吠同样眼泪汪汪:“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修!多亏了你,我才能再跟阿卿和茶茶团聚,呜呜呜阿卿总说要小心人修,可是人修里好人也很多啊!” 谢白鹭心道,以你如今的修为,碰到的人修不是好人才怪了,谁又想找死。 谢白鹭客气了几句,一行人便又沉默下来,各自等待。 微风袭来,空气清新,此时此刻仿佛郊游般,一切的算计恐惧都不存在。 吠吠忽然惊喜道:“阿卿复生了!” 他将玉瓶取出,里头竟然已长出了一支嫩芽,看到吠吠的那刻,嫩芽往他脸上抽了下。 吠吠不但不躲还将脸凑上去让它抽:“阿卿,对不起嘛,是我来迟了,你随便打!” 那株嫩芽却已不肯再动手了。 吠吠检查了玉瓶里的水和灵石,对早已冒出泪花的茶茶招招手:“茶茶,你不过来吗?” 他又盯着那嫩芽道:“阿卿,你放心,茶茶也很安全,你只要安心等化形就好。你都不知道,我为了修成元婴差点被雷劈死,呜呜呜等你化形了一定要好好抱抱我,我好害怕,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嫩芽轻柔地在吠吠面颊上拂过,吠吠眯起眼,享受地哼唧了一声。 茶茶终于走到吠吠身旁,红着眼睛道:“娘亲,我还以为你死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能复生啊,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茶茶其实也知道,当时的情况,一是来不及,二是哪怕知道了,她也没办法拿到娘亲的“遗骸”,但只要她活下来,将来她这个爹就能像如今这样找来,得知情况复活娘亲。 但她还是感到后怕,差一点她和娘亲就都不在了。 嫩芽也同样轻轻抚了下茶茶的面颊,将她的眼泪拭去。 吠吠急道:“阿卿,我也要,我也要!你别只顾女儿,我也好想你的呜呜呜……” 刚刚顺着留在真慧身上的神识印记找来此处的凌凇:“……”脏东西怎么翻倍了? 凌凇的到来,令其余正沉寂在一家三口团聚的感动中的众人都戒备起来。 吠吠抱着玉瓶满是眼泪地看向凌凇,表情有些诧异:“你为什么戴着面具,是因为长得丑吗?” 谢白鹭:“……”噗。 凌凇没搭理吠吠,看向谢白鹭语气古怪:“就这么喜欢捡东西?”一会儿没见,又多了两只妖。 谢白鹭反驳道:“这里面一半是你要强留的吧,与我无关。” 吠吠看看似是剑拔弩张的两人,看似小声实则并不地询问茶茶:“他是不是讨厌你主人?” 茶茶惧怕凌凇,但因为谢白鹭的袒护,她胆子也大,闻言道:“他是主人的道侣,但他另有所爱,不像爹你和娘亲,只有彼此。” 虽然她不知道她爹娘是不是只有彼此,但不妨碍她如此说! 吠吠皱眉,有些鄙夷地看了眼凌凇道:“丑人多作怪。” 谢白鹭猛地窜起来,挡在了已杀意四射拔剑出鞘的凌凇面前,连连劝说:“谢道友,谢道友,别跟他们计较了,他们都只是妖啊,不怎么会说话不是很正常的嘛!” 凌凇垂眸看谢白鹭,怒极反笑:“尚道友,你可是要给每一个冒犯我的人求情?” 先有绿茶妖,再有那三只小妖,如今还有这狗妖,怎么,每一个妖都比他重要? 谢白鹭很无辜:“没有呀,下回再有别人冒犯你,我肯定不管。” 下回的事下回再说! 凌凇最终还是收了剑。 只是在他们打算继续上路时,事情变得有些古怪了。 本该跟谢白鹭一行人告别的吠吠一家,非要跟着他们一起走一段。凌凇想杀掉他们,但谢白鹭又不让,最后吠吠便带着茶茶跟在后头,谢白鹭照旧带着真意和真心、真慧的原形。 这一支奇怪的队伍接下来便遇到了尚未远去的左家人。 左家那领头的金丹哪怕看到凌凇在也还是迎了上来,他们已知道凌凇是重伤之身,谢白鹭是在诈他们,又怎么会再害怕什么呢? 因而,这一回他们是带着敌意而来的,他们的任务是找回绿茶妖,先前已经先礼过一次,这一次怎么也该是兵了! 凌凇凉凉地看向谢白鹭:“尚道友,这回你可还要拦?” 谢白鹭抱臂一脸不关我事:“随你。” 然而在凌凇动手前,却是吠吠第一个愤怒地叫着冲了上去,只因茶茶小声说了一句,她和娘亲从前被他们欺负。 吠吠哪里忍得了这个,为了给妻女报仇,他将茶茶推给谢白鹭便动手了。 “你们欺负我的阿卿和茶茶,你们都该死!”他喊完,没给他们动嘴的机会,一条长得很像蓬松狗尾巴的武器便挥了过去。 左家人多,但领头只是金丹,吠吠却已是元婴,在境界上有压制,再加上他在气头上,并未留手,很快,这一队左家人便被结果了。 吠吠还是不解气,想到自己不在时自己妻女受的罪,他又回头将玉瓶交给茶茶道:“茶茶,你好好照看阿卿,爹去给你们报仇!” 但他还没走,便被嫩芽狠狠拍了。 茶茶道:“左家有元婴的,爹你不要冲动。” 吠吠闻言,刹那耷拉下脑袋,像是受到打击的可怜狗狗,难过地说:“是我太弱了,不然我再闭关升到……” 他话没说完就又被嫩芽抽脸了,这回脸上竟出现了红印子,可见阿卿的用力。 谢白鹭看着都觉得疼,但也理解阿卿的心情。闭关一次她们母女人就差点没了,再闭关那还了得? 茶茶连忙道:“爹,娘亲曾说过,君子报仇,百年不晚,咱们不要冲动,将来有他们受的。” 吠吠连连点头:“阿卿说得对,幸好有阿卿陪在我身边,不然我这狗脑子都想不明白。” 谢白鹭:“……”不是,倒也没有必要骂自己狗脑子。 凌凇被抢了猎物,又见吠吠磨叽,便嗤笑道:“废物。” 吠吠转头看向凌凇,神情真挚:“我确实太废物了,阿卿早说过我。你一定能保护好心爱的人,不让她受到伤害吧!” 凌凇没出声,双眸望向谢白鹭的方向。 谢白鹭差点翻个白眼,看她做什么,她这算什么心爱的人?顶多就是秘境的余韵而已。 她其实也能看得出来,影响早已不如刚出秘境之时。 茶茶小声说:“他和主人的女儿已经死了,爹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啦,他会伤心的!” 吠吠瞬间露出忏悔痛苦的模样,他感同身受地说:“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呜呜呜那你该多伤心啊,要是我的女儿死了,救不活了,我愿意陪她一起去。” 数双眼睛都望向凌凇,好像在质问他对“女儿”的感情怎么还不如一个刚见到女儿的妖。 凌凇再一次确定,这多出来的也是脏东西。 可他但凡生出一点要动手的意思,谢白鹭便会警觉起来,他只觉心中愈发烦躁。 最初他见到谢白鹭,确实是欣喜的,重新接近她,本是为了创造真实的相处记忆。 结果,不相干的妖越来越多,谢白鹭反倒愈发时时刻刻戒备他了。 而且,这狗妖说的话也让他非常不悦。 凌凇望向谢白鹭道:“你随我来。” 谢白鹭不知他想说什么,多半是吠吠一家的去留,给了茶茶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跟了上去。 两人在远离那一群妖的地方落下地面,没了几个妖在场,凌凇觉得周围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是他叫来谢白鹭,此刻也是他望向她,久久不语。 他没有摘下面具,却道:“你可是还在意当初我追杀你一事?” 谢白鹭眉头微蹙,他这是摊牌了,连表面上的伪装也不做了?可他怎么问出这种话的呀,谁会不在意这种性命相关的事啊,又不是健忘! 不等谢白鹭回答,凌凇又道:“我如今并不会再杀你。” 谢白鹭不禁心中讽笑,这种话她也就是听听。当初发现他对她太过在意之时,他的第一反应可是杀了她以绝后患啊。如今他不过是在秘境作用下才暂时改了对她的做法,她要是真信了,将来倒霉的只会是她。 但这会儿谢白鹭可不想跟凌凇硬碰硬,她慢慢走上前,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仰头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笑道:“谢道友,说什么呢?如今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她很适应这种表面上的友好,并不想跟他有更多的内在纠葛。 凌凇垂眸望着谢白鹭,双眸微眯,似在探究她说这话的意图。 谢白鹭又是一笑:“不是要葬了她么?先做完这事吧。” 当凌凇发觉谢白鹭没死,她的死亡只是一个局的时候,当初看到她尸体的那种痛苦便逐渐减弱了。事到如今,他也并不后悔早先那么多次尝试杀她,若非那些过去,他们也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此刻他表明了心意,她并未正面回答,可见她依然是在意的,但她也并无深究的意思。 她想要维持如今这他称她尚道友,她叫他谢道友的局面。 凌凇不太满意,但这也总比她随时想要逃开好。 以往他没有这么多耐心,但那数年相处的记忆抚平了他的焦躁。 谢白鹭自认为这次谈话目的达成想走时,凌凇忽然出声道:“那狗妖很是碍眼,不杀可以,让他滚。” 谢白鹭承认自己偶尔也是有些逆反心理在的,凌凇这么想让吠吠离开,可见是吠吠的话戳得他不舒服了。 她忽而有了个想法,故意叹道:“他可能是想让他妻子能化形之后再离开,如此更安全吧。这妖都比我们人修会谈情说爱。” 既然此时此刻凌凇喜欢她,那肯定会有想跟她谈情说爱的想法吧,这是人类的求偶本能。可偏偏他除了一个送东西是她当初引导出来的以外,其他的表现都不行,那不是该多跟会谈的人学一学么? 她适时地让自己的神情上多了几分羡慕。 这样的羡慕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便敛了神色道:“等他的妻子化形了再赶走他们吧,就当做件好事了。” 凌凇的眼神足以表明他对“做好事”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他并没有反对。 谢白鹭转身往回走,心中渐渐升起期待。 倘若凌凇领会了她的意图,真的开始从吠吠和阿卿身上学会如何谈情说话,并因此真正的,而并非因为秘境的影响而喜欢她,那多有趣啊。 在凌凇和谢白鹭回来之后,几个妖的目光都或隐晦或直白地往他们身上打量。 这一行人继续前进。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5节 前行路上并没有人说话,而在疾行了一日后,众人停下休息。 吠吠将玉瓶取出,那嫩芽已经又长出了些,打他的脸都更有劲了。茶茶也待在玉瓶身旁,满脸的濡慕之情。 他们这一家三口,此刻并不完整,却很温馨。 而另一边也是同样的一家三口。 真心抱着真意撒娇道:“真意,你能变回原形吗?我好想靠一下。” 真意抗拒摇头:“不要。上次你把我的毛都舔湿了,很难受。” 真心摇晃着真意:“那我这次注意点嘛,我都好久没舔了!” 真意还是拒绝:“不行。” 她想了想道:“不然你找真慧。” 真慧立即白过来一眼:“滚蛋。” 真心也摇头:“我才不要,真慧的原形可太硬了,剌舌头。” 真慧面色难看:“谁让你乱舔的!” 真心哈哈笑道:“真慧你别生气,那我下次不再说你难舔了。” 真慧翻了个白眼,怒道:“谁管你说什么!” 而谢白鹭这边,勉强也算是一家三口。要么把储物袋中的“女儿”算上,要么把小白算上。 但这边就是十分冷清了。 凌凇在打坐疗伤,他的伤这几个月就是在“好一点了”“又差了”“再好一点了”“又差回去了”之间反复横跳。 谢白鹭也在打坐恢复灵力。 小白趴在谢白鹭肩头,一声不吭。 等谢白鹭结束打坐,凌凇尚未结束,她忽然想起一事,走向真心三人。 本在打闹的三人顿时停下,看向谢白鹭。 谢白鹭道:“你们知道木华真人之事吗?” 真心眼睛一亮:“知道知道,我全都知道!” 谢白鹭道:“那你可知木华真人的道侣叫什么?” 真心一愣,怔愣摇头。对哦,他所听到的故事里,那位只是作为宣扬木华真人情意的背景,从来不曾出现过他的名字。 谢白鹭道:“他叫巫渤,跟木华真人一样曾是虞家的人。” 至于巫渤在得知木华真人为他殉情之前的那些误会,就不必多说了。 她先前已答应要将他的名字与木华真人永远绑定,但这事当初只有她和凌凇知道,先前她还在烦恼该怎么流传出去,才能不让凌凇知道她还活着,便一直没有着手。 现在好了,凌凇已经知道她还活着了,那她就再无所顾忌。 真心对于木华真人的事很感兴趣,闻言连忙追问。但谢白鹭对于在秘境中经历的事多少是当初的事并没有准确的判断,因而也不敢多说,只精准地道出巫渤的名字。 她道:“一对至死相爱的道侣,却是一方名声远扬,一方不曾拥有姓名,这多少有些遗憾了,你说可是?” 真心连连点头:“上前辈说的是!我今后必定要让巫渤和木华真人的名字被所有人一起记住!” 这正是谢白鹭要达成的目的,满意地点头离开。 凌凇还在打坐,谢白鹭便继续修炼,刚提升的小境界总要多稳固下。 如今这身体是她自己的,修为是一切的根本,她比先前还在用危玲的身体时更勤奋。 如此休息了一夜,到了第二天,阿卿已长出了许多的枝丫。 又过了平静赶路的两日,这天傍晚休息时,阿卿能成功化形了。 看到阿卿化成人形的那刻,茶茶便泪流满面地扑了上去。 阿卿的容貌很是温婉,她在还是原形时已明白了她死后发生的事,在化形之后第一时间安抚了哭得不可自抑的茶茶和吠吠,便推开他们,来到谢白鹭跟前诚恳道谢。 谢白鹭发觉阿卿这绿茶妖跟茶茶并不相同,她看起来更像是人类闺阁中的小姐,温婉有礼,但比一般小姐坚韧。 她笑着摇头:“我并未做太多,茶茶他们已经道谢过,阿卿不必再多言谢。” 阿卿起身,面上挂着浅笑:“应该的,我们一家麻烦您许多,只是我们没什么您能看得上眼的东西,只能暂且将这恩情铭记在心,将来万死不辞。” 谢白鹭就喜欢这样知恩图报的一家,两方又说了些客套话,阿卿才离开,回去后就被吠吠和茶茶给抱住了。 阿卿的容貌确实美丽,但也不是美到人挪不开眼,但她身上自有一种温柔包容和坚韧,撼人心弦,难怪能迷住左家那位。 谢白鹭也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互动,嘴角不禁露出姨母笑。 吠吠果真如同他先前所说的,在阿卿化为原形之后便紧紧抱着她,将脑袋在她肩窝里蹭了又蹭,跟小狗标记地盘似的。 谢白鹭甚至看到吠吠差点就撩开衣摆,但被阿卿一巴掌拍下了,吠吠便委委屈屈地望着阿卿。 她没有证据,但她怀疑刚刚吠吠是想撒尿标记。 茶茶从前跟娘亲相依为命,爹在她这里就只是个模糊的符号,但今日她知道了,爹是来跟她抢娘亲的! 她委屈道:“娘亲,我也想抱抱你,爹挡着我了!” 阿卿便推开了一点吠吠的脑袋,温柔地将茶茶抱入怀里。 吠吠不满地看着阿卿:“阿卿,从前你都只抱着我的……呜呜呜你不爱我了吗?” 阿卿温柔地看着吠吠,三十七度的嘴里却说出了冰凉的话语:“再跟你女儿争,就走开。” 吠吠呜咽了一声,果断变回了原形,以中华田园犬的小体型占据了一点来自阿卿的怀抱。这回阿卿揉着吠吠的狗头,他便满足地哼唧起来。 谢白鹭收回视线,便发觉凌凇不知何时似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一家三口。 她虽然是有让凌凇好好学学怎么谈情说爱的想法,但是他可别学歪了,吠吠变成原形是小巧可爱,他要是变成血魔的样子,那就是可怕了! 凌凇收回视线时划过谢白鹭,露在外的眼睛微微弯起,似在笑。 谢白鹭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希望他能聪明点! 凌凇的目光却已移开,若有似无地落在了真心三人那边。 真心还是说动了真意变成原形,这会儿他正在给真意梳毛,并轻轻地抚摸着真意的脊背。 谢白鹭看了会儿大惊,喂,大庭广众之下啊,摸哪里去呢! 没一会儿,真心便也变回了原形,缠绕在真意身上,那画面就更加不忍直视了。 真意忽然不满道:“不行,我才不听你的。” 就目前谢白鹭看到的,植物类的妖变回原形时,可不会说话,想来是两人惯有的默契,让真意明白了真心想干什么。 下一刻真意道:“我不会尿在你身上的,你快给我变回去!” 谢白鹭:“……?” 不是,这画风也太奇怪了吧!她当然还记得真心说过他和真意的相识,就是真意在大一片的野天胡荽中选中了他,在他身上尿尿,他想重现当初的相识也算情有可原……可原个屁啦,既然已经成了妖有了人形,就好好当人啊! 真心真意在打闹,真慧翻了个白眼远远躲开,眼不见为净。 凌凇的目光再次落在谢白鹭身上,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谢白鹭:“……”不要想了!再想就要变花市文学了,她拒绝! 她沉默数秒还是出声道:“妖之间的谈情说爱,还是太超前了哈,我们人修甘拜下风。” 她的声音很轻,但她知道凌凇一定能听到,因为凌凇笑了一声。 她忽然怀疑,凌凇该不会是发觉了她的意图,反过来在调侃她吧? 但这事她没法验证,只能不去多想。 可能是这队伍里明面上有一个元婴,两个金丹,并没有多少不长眼的来挑衅,接下来的这一路都很平静。 休息时那几个妖的画风也不全是那样不忍直视的。 真心会摘漂亮的花做成花环送给真意,真意会欣然收下,然后两个人一起去闹真慧,非要等真慧火大把他们的花环给扯烂了才肯罢休。 真心和真意也会安静地依偎在一起,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就静静地看着前方,这时候的他们看起来十分般配,直到真心突然很煞风景地开口:“真不能再尿一次在我身上吗?” 而吠吠那一家三口,除了狗粮有点多,画风还算正常。 吠吠在阿卿面前已不是什么元婴妖修,他就像一条癞皮狗,什么都要阿卿帮忙,明明不需要吃饭了,看到阿卿和茶茶在吃果子,他也非要躺在阿卿腿上,张开嘴要阿卿喂他,不喂就跟毛毛虫一样扭动身体。 阿卿总是包容他的胡闹,把果子切开喂吠吠嘴里,吠吠每一次都要连她手指一起含住,弄得阿卿脸都红了才故意吧唧嘴放开。 茶茶看着自己爹娘的撒狗粮也是捂着脸做出不敢多看的样子,偏又张开手指从缝里偷看,看得津津有味。 当阿卿起身时,吠吠也会跟连体婴似的贴在阿卿身侧,阿卿去哪里他跟去哪里,脑袋还靠在阿卿肩头,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阿卿若骂他一句,他马上会红着眼哭唧唧,说自己是多么爱她,她不要烦他不要不要他。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谢白鹭看得有些眼热,当初她要是穿越后也能有这样的“舔狗”,那日子该多惬意啊。哄人而已,可比没日没夜地逃命舒服多了。 先前谢白鹭说吠吠他们是为了保证阿卿化形前的安全,才会跟着他们,如今阿卿已经化形,吠吠一家还跟着他们,但凌凇既然没再提,谢白鹭自然不会说起这事。 他们这一支奇怪的队伍,经过了十数天的跋涉,终于在这一日,回到了当初谢白鹭初穿越之地。 当时跟谢白鹭一起躺着的尸体早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好心人安葬了,还是被动物妖兽叼走吃掉了。 但地面上的鲜血尚在,依然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凌凇准确地站在了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谢白鹭,提剑准备杀她的位置。 谢白鹭这回不是站在他对面,而是站在了他身旁。 两人都没有出声。 其余妖都在远处待着,吠吠软骨头似的靠在阿卿身上,奇怪道:“茶茶,他们为何要把女儿葬在这里?” 茶茶摇头:“我也不知道,主人没说过。” 阿卿推了推吠吠,让他站直,低声道:“所有人都有各自缅怀的方法,咱们不必多言。” 真心三人只是肃穆地看着谢白鹭和凌凇,这一刻他们终于再一次意识了谢橙死去的事实。 真心红着眼睛道:“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谢橙竟然就这么死了。先前她明明那么多危险的情况下都还能活着。” 真意点点头,哽咽着说:“凡人不是相信投胎转世吗?我希望谢橙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真慧回想起跟谢橙相处的点点滴滴,似讥讽又似感慨:“她那样的人,不管投胎到什么人家,都不会过得太差。”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6节 在几个妖的注视下,凌凇以灵力“挖”出一个大坑,将储物袋中的危玲尸身取出放入。 经过某种特殊处理的危玲还是谢白鹭死时的样子,神色平静,像是早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看到危玲一点点被泥土盖上,谢白鹭心中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这是她的开始,也是她一个阶段的结束。借用危玲身体时,她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小命拼搏,而如今,她拥有了自己的身体,也不用再像过去一样紧绷。 凌凇将最后一抔土盖上了危玲的脸。 他有数年的记忆里都是谢白鹭现如今这张脸,因而对于她换了个模样,他并无别扭之处。 在彻底将这具尸身埋葬之后,他有种过去已经过去,未来的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感觉。 就像他和谢白鹭。 就像曾围绕在他身边的阴谋。 最后谢白鹭没有给危玲立碑,怕有人还以为这里面会陪葬了什么好东西而把墓都给挖了。 她再最后看了眼那已经恢复平整的地面,才笑着问凌凇:“谢道友,如今你的爱侣都安葬了,那接下来我们可是该分道扬镳了?” 凌凇浅笑:“可以啊。” 见凌凇回答得这样干脆,谢白鹭心中疑惑,但随即明白了,她确实可以走,假如她不在乎还被凌凇用神识印记标记着的真慧的话。 只不过,先前她是毫无办法,只能被凌凇威胁,但今日却不是。 因为多了吠吠这个变数。 单从修为上来说,吠吠的修为比凌凇高,他可以抹除凌凇的神识印记。以她对吠吠一家的恩情来说,帮这点小忙是应该的吧。 那接下来她唯一要做的事,便是拖住凌凇。 凌凇不是表现得喜欢她吗?那么就让她看看,他能有多喜欢,有没有喜欢到打不还手的地步。 谢白鹭忽然抬手握住凌凇的手,在他惊诧看来时,她的碧落已唤出,同时扬声道:“真慧,找吠吠!” 真慧既能护着真心和真意这两个小傻子周全,脑子自然是有的,哪怕谢白鹭的话如此简洁,他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眼看着两人就要再次刀剑相向,真慧立即拉上真心和真意,并出声让吠吠一家跟自己走。 吠吠一家本还在看着安葬人的伤感一幕,哪想到画风突变,但因谢白鹭的恩情,他们并未多问便随着真慧离开。 茶茶察觉到这大概就是离别了,很是不舍地一直望着谢白鹭。 而这时的谢白鹭,碧落的剑刃正跟噬殇的撞击在一起。 凌凇眼中的焦躁恼怒怎么都压不住,他不怕那几个妖离开,他在意的始终是谢白鹭总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他刀剑相向。 谢白鹭笑道:“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还在意当初你追杀我的事吗?让我也杀你一次,我就告诉你答案,可好?” 凌凇那双黑亮的眸子逐渐被兴味填满,此时周围已没有其他人,他抬手取下面具,露出那张尚且有一些鳞甲覆盖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被你杀过?”他也笑,这张英俊的脸哪怕覆盖了鳞甲,依然邪肆动人。 谢白鹭先前只以为凌凇戴面具是为了遮掩容貌,此刻才知他这副模样一旦暴露,不管认不认得他是凌凇的人,都会恐慌。 只是愣神片刻,谢白鹭便嗤笑出声,只以单音节表达嘲讽:“哦?” 她什么时候杀过,她怎么不记得?难不成他把这鳞甲覆面也算成她的过错? 凌凇垂眸,狭长双眸里蕴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兴奋:“我拥有血魔血脉的事,你怕是早知道了吧。而每一次激发血脉,我都会离彻底成为毫无神智的怪物更近一步。” 谢白鹭笑容微敛。 他继续说,笑得好像他在说的不是他自己的性命攸关之事:“我以为你死那日,我本可以先离开的,但我没有,我等着那几个分神到来。你知道是为何么?” 谢白鹭回忆起了当时她以龟息诀藏于水下时看到的那一幕。从前她不是没有看到过凌凇血脉激发的样子,只是红眼睛,皮肤并无变化,可那时,他却几乎全身都是鳞甲,血脉激发的程度明显更深了。 似是不需要谢白鹭的回答,凌凇轻轻抬手,抚上她的面颊,轻笑:“因为你死了。” 对当时刚出秘境的他来说,谢白鹭是他的一切,但她死了,他的一切乐趣都随着她的死亡而消失,所以往常他会克制自己的血魔血脉,但那一天连这最重要的事都不再重要。 若是换成如今的他,或许他不会做到这地步,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此事拿出来说给谢白鹭听。 他从不是只会默默为旁人做什么的人,他做的事,就要让她知道。 谢白鹭当时哪怕还在原地,却也不知凌凇的心态,如今听他这样说,也不知真假。 但她偏向于是真的,因为当时他刚从秘境里出来,以他在那些循环时间里每一次都原谅了她的“背叛”的情感,确实会因为她的死而自暴自弃。 因为她死了,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对他来说最重要。 她知道他的潜台词,心中生出些许的涟漪,但很快便被理智压下去。 即便当时当地他是那样的情感,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改变不了过去,改变不了她曾在他的追杀下受到的一切精神折磨。 谢白鹭轻飘飘又显冷酷道:“是么?可那时动手的不是我,而且我在场,看到的可是你压着那些分神打。” 哪怕有自暴自弃的成分,但当时的情况,他想逃离就一定逃得掉吗?他激发血脉,说到底还是在自保,而且以他当时的情况,不提高血脉激发程度,只怕也逃不脱那些分神的围堵。 至于如今面上未退的鳞甲,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后遗症罢了,跟被囚禁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卖惨被谢白鹭轻描淡写驳回,凌凇却不甚在意地笑了起来:“原来当时你还在啊。可是想亲眼见我死在那些分神手下?” 谢白鹭挑眉:“可惜没看成。” 凌凇不笑了,凝视着谢白鹭这让他在秘境之后总是梦见的容颜,颔首:“那便来吧。” 他低头在谢白鹭唇上轻轻触碰,便随着碧落陡然绽开的剑气迅速退后。 今日,谢白鹭是金丹中期,而凌凇是金丹巅峰。曾经,凌凇以金丹中期修为对决过金丹巅峰的滕安岚,但那时他并不想认真打,很干脆地认输了。 但谢白鹭不会认输。 她曾经一见到凌凇就跑,怕他怕到生出心理阴影,但现在,她也有了与他一战的勇气,哪怕这勇气建立在她觉得他喜欢她不会杀她的前提之上。 小白依然趴在谢白鹭肩头,并抖得她都感觉到了,她温声道:“小白,不要紧的,怕就回五星鼎去。” 小白本来是想回去的,但它忍住了,哪怕声音颤抖还是坚定地说:“主人,我不怕,我要与你并肩作战!” 其实它还是怕凌凇怕得要死,哪怕重新见面之后他并没有再多关注它,看起来已经并不想拆它了,它还是怕他,但它主人也有跟凌凇正面对抗的勇气,它可不能输给主人了! 主人是气运之子,今日说不定能杀杀凌凇的威风呢!凌凇受重伤了,还老是吐血,它主人可以的! 第63章 猜不透 在远离了谢白鹭和凌凇二人之后,真慧便请吠吠帮自己去除凌凇留下的神识印记。 因为境界上的压制,吠吠很轻松便抹除了神识印记,并顺便帮真心和真意也看了看,确认他们身上没有。 真心不安道:“上前辈怎么就跟谢前辈突然动起手来了……” 三人小团体中的智慧担当真慧神色复杂道:“自然是为了我们。” 那两人的关系很是奇怪,看起来共同在隐瞒着什么,但关系又并不那么融洽,一个对他们满是敌意,另一个又总是庇护他们…… 真心恍然道:“我就说上前辈是个好人,她竟然愿意为了我们跟她的道侣对抗!不愧是谢橙的娘亲。” 他说着心情又变得低落起来,毕竟他口中的人已经死了,尸体还是他们亲眼看到埋的。 真意抱了抱真心安慰他。 真慧沉默片刻后道:“我们快离开吧,免得浪费了尚前辈的一番好意。” 其余两人自然没有意见。 吠吠目送三人离去,他和茶茶阿卿跟那两人都没什么仇怨,因而并不迫切离去。 阿卿察觉到女儿的低落,揉了揉茶茶的脑袋道:“茶茶,走吧。你如今若跟着她,只能成为她的累赘。” 一句话击中茶茶的心窝,她怅然点头道:“我明白的娘亲,我们走吧!” 吠吠低头凑过来撒娇:“阿卿,我也要!” 阿卿无奈地也揉了下吠吠的脑袋,他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妻女离去。 在所有的妖都离开之后,谢白鹭便心无旁骛地对上凌凇。 这一次,她是进攻方。 在这些时日里,她与碧落剑的关系愈发契合,今日她又多了几分专注,碧落剑便如臂使指,浅蓝色剑光如同精灵般跃动,灵活刁钻地袭向凌凇的致命之处。 凌凇到底境界高于谢白鹭,与人比斗的经验也远多于她,游刃有余地躲开谢白鹭的剑招,紧盯着她的双眸里渐渐染上欣赏的笑意。 直冲凌凇心脏的一剑被他侧身避开,噬殇与碧落相击,发出铿锵脆响,凌凇笑道:“你的剑法比过去精进许多。” 谢白鹭不甘示弱地挑衅道:“你却是没多少长进啊,不久前我还只是个筑基而已,怎么连杀我都要这么费劲?” 碧落横斩,剑气荡开噬殇,凌凇便也顺势退后。 谢白鹭长剑追去,舞动的剑光笼罩凌凇的几大要穴。 噬殇回击,每一次都精准地挡住那些剑光,凌凇含笑的嗓音透过两人共同交织成的剑光网传入谢白鹭耳中:“这几个月光顾着疗伤,确实没多少长进。” 噬殇轻震,剑气逼退谢白鹭,只听凌凇补充道:“何必这么说,你明知我不会再杀你。” “是么。” 谢白鹭冷淡地回了一句,碧落在她手中挽了个剑花,再次迎上。 凌凇一边只做防守之势抵挡着谢白鹭的凌厉攻势,一边道:“你要如何才信?” 谢白鹭的语气简短又冷酷:“你死。” 凌凇却也不生气,反倒咧嘴笑起来:“那你可还得加把劲,如今的你奈何不了我。” 碧落与噬殇相击不断撞出剑光,最后一次剑刃相抵,谢白鹭越过两人间交击的剑看向凌凇扬眉笑道:“那你就不能让让我么?” 凌凇神情玩味:“我敢让,你便真敢杀?” 碧落激射出数道剑气,其中一道从凌凇的手臂处穿透,二人再次分开。 血色刹那染红了凌凇的白衣。 谢白鹭一时间没有继续攻击,凌凇说得没错,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他哪怕真站在那里让她杀,她也不敢轻易动手。他的血脉激发是在他昏迷时都能自动防御的,她可奈何不了他。 噬殇剑尖垂下,凌凇淡然悬浮在半空,任由手臂上的血顺着噬殇的剑身滴落。 估摸着真慧他们已经走远,且跟凌凇真刀真枪地打上了一场,谢白鹭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些。 正当她打算认怂说一句不敢时,却见凌凇眸光潋滟,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声蛊惑道:“要不要试试?”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7节 试试?试什么?让她尝试杀他吗?还是…… 凌凇这话似乎并不需要谢白鹭回答,下一刻伴随着他双眸逐渐变红的是小白的尖叫声。 谢白鹭迅速掐诀,同时心中大骂,神经病吧!她就知道凌凇这人不能相信,他的行为也太不可预测了! 凌凇红眼的速度非常快,并且面前只有谢白鹭一人,她被迅速锁定,在凌凇变得锋利的五指成爪抓来时,她只能中途放弃神行诀,抬手挡住了凌凇袭来的手,并迅速断开跟这只手的联系,猛然退后,从储物袋里又取出一只用树枝新做的手安上。 自从那天被凌凇不小心把手扯下来之后,谢白鹭就有了这想法,就跟壁虎断尾一样。她还做了改良,以灵石和树枝一起做为核心,如此可以延长保持手臂形状的时间。 她的储物袋里除了手,还有脚,都是非常方便拆卸的部分。至于脑袋,她暂时没敢尝试,怕断了人就没了,偏偏备用手脚都得树枝接在她身体上才能成形。 重新拥有两只手后,谢白鹭一边退一边加快速度掐诀。凌凇血脉激发的状态连分神都能杀,她一个小小的金丹还是跑快点吧。 幸好他只是实力上能对抗分神,与真正的分神不同,只喜欢以肉身攻击,不然她还要担心神行诀被破。 在谢白鹭努力拉开距离的时候,凌凇正跟第一次扯下谢白鹭的手臂时一样,有些迷茫地看着手中这他都没用力就掉下来了的手臂。 待他再抬眼,谢白鹭已退开很远,他当即追上。 谢白鹭的手速快到都是残影,在凌凇接近前终于完成神行诀,化作一道白光离去。 凌凇紧随其后。 这一次,谢白鹭一口气跑出去了三百多里,如今她已是金丹,能跑的距离更远了。 小白惊魂未定:“那疯子怎么还是那么疯啊!明明是他自己说不会再杀你,竟然还任由自己陷入失控的危险状态!” 谢白鹭同样气愤:“可不是嘛。幸好我就不信他的鬼话。” 已经远离凌凇,小白也很快平静下来,崇拜道:“主人,你刚才好厉害,竟然能跟那疯子打个有来有回,你还伤了他!” 谢白鹭笑道:“好说好说,将来我还能更厉害。” 嘴上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很清楚,凌凇确实在让着她。不然她修为不如他,战斗经验也不如他,凭什么不被他秒杀? 但那都是他应该做的! 小白激动道:“主人,我们趁这个机会远离那疯子,再隐居起来好好修炼吧,以你的天赋,一定能很快追赶上他,迟早能干掉他!” 谢白鹭心道,那是不可能的,凌凇的天赋还有血魔血脉的加成,她赶不上。但她自然不会扫兴,回道:“好,我们一起努力!” 此时谢白鹭已离开凌凇有三百多里远,哪怕他实力超过分神,也不可能瞬息间便跨过这么长的距离,但以她的谨慎本性,不会赌他追不过来的可能性,因而在短暂的修整之后,她便又一次打算使用神行诀。 然而令她诧异的是,神行诀的最后一个手诀结束,她并未离开此地。 小白惊呼:“主人,好像有什么东西困住我们了……可能是某种法宝!” 这法宝都能让神行诀失效,该多厉害啊,难不成也是神器? 五星鼎如今并不是完整状态,被别的神器压制在所难免。 谢白鹭顿时心生戒备,观察四周。 这里是一处山谷,有低矮的灌木和高耸的大树,还有悠闲吃草的草食动物。不远处,一座木屋在树木掩映下若隐若现。 明明是很普通平静的山野景象,却令谢白鹭汗毛直竖。 那座木屋,她先前怎么没看到?明明就在她视野前方,直到神行诀失效,她发觉不对劲观察时才好像突然出现在她视线中一样。 谢白鹭轻声道:“小白,那座木屋你看到了吗?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白声音也很轻,还带着颤意:“先前还没有的!一眨眼它就出现了!” 这简直是恐怖电影里的桥段,谢白鹭站了数息,转头就走。 好奇心害死猫,她还是远离那诡异的源头吧!神行诀用不了,她就靠走的。 一炷香之后,谢白鹭看到前方又一次出现了那座木屋。 她脚步一顿,飞上天空往另一个方向去。 没一会儿,这次因为在空中,谢白鹭更早地看到了那座木屋,而且居高临下,她看到了木屋外有个人正在品茶。 小白恐惧道:“主人,我们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谢白鹭戳了下小白的脑袋:“你一个器灵学什么凡人说话!” 要真是鬼打墙还好了,修士怕什么鬼。 小白的恐惧源头却并非这走不出去的境况,而是那正在喝茶的人,它低声道:“主人,那人的修为我看不透!” 能在这样的山林中如此悠闲之人,必定是个修士,可偏偏对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谢白鹭见过不少分神,那些分神都没给她这种感觉,她怀疑此人的修为更恐怖。 若是如此,她也不用挣扎了。对方倘若想对她不利,她也跑不掉。 因而,谢白鹭往前飞去,在距离木屋还有数十丈时礼貌地落了地,慢慢走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对方看起来是青年模样,一身白衣,并未束发,又黑又亮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因为他正坐着而拖了地,却未曾沾染一丁点儿灰土。 正执着茶杯的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轻巧地举起茶杯,送入口中。他的唇薄而淡,五官乍一看很普通,细细看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倘若转开视线,就再也想不起他的样貌。 此时,他的目光落在木屋侧旁的一小片竹林上,身子斜倚,旁人做起来懒散没个样子的动作,在他这里却显得自然恣意。 不等谢白鹭开口,那人便道:“来啦?” 语气熟稔,好像他们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似的。 谢白鹭脚步一顿,面上展露一个礼貌的微笑:“前辈好,我叫尚舞,无意间路过此地,好像出不去了,前辈可以放行吗?” 青年指了指自己对面:“渴了吧,坐下喝杯茶。” 谢白鹭:“……”根本没听她说话是吧! 哪怕心里有再多话要说,谢白鹭还是只能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刚才她没有细看,此时才注意到,青年的对面果然有茶盏,而且,是两个。 谢白鹭心中微动,是因为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还是…… 青年道:“歇会儿,还有一人。” 谢白鹭强忍住询问的冲动,想了想还是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小口。 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茶,甘冽清香,还有回味,很好喝。 青年的目光一直落在谢白鹭身上,换别人可能会显得唐突,但不知为何在他身上却不会给人冒犯之感,反倒让人觉得他亲切,不自觉心生好感。 小白在谢白鹭脖子上轻轻舔了下,才打断了谢白鹭对此人好感度的不断攀升,也因此小白被那青年轻飘飘看了眼,它瑟缩了下,忽然消散身形,逃回了五星鼎内。 谢白鹭登时更为警惕,要是能跑她早跑了,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知不觉影响精神的东西。 像是那个幻觉秘境,就算凌凇明知是假的又如何,那些假东西留下的烙印是真的,至今还在影响着他。 就像此刻,哪怕她明知道眼前人危险,还是觉得他很亲切,忍不住想对他放松警惕。 谢白鹭出声打破静谧:“不知前辈如何称呼?留下晚辈又是为了何事?” 青年轻点桌面,笑得温柔无害:“别急。” 简单两个字,让谢白鹭没了问话的欲望。而在她意识到她并非恐惧此人,而是因为他的话而失去了继续追问的“想法”,她更为惊惧。 他抹去了她的想法。 她垂头看着桌面,如对方所说安静下来,只有心中满是惊涛骇浪。 是要再等另一个人吗?等的是谁,另一个经过此处的倒霉蛋,还是有特定人选? 他最开始说的“来啦”,究竟是他的说话习惯,还是他确实在有目的地等她? 谢白鹭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她那杯茶盏里的茶水已经被她喝光了,她的所有法宝她也已在脑中过了一遍。 终于,青年抬头看向谢白鹭身后。 谢白鹭蓦然回头,看到身后的人是凌凇时,她竟也不觉得意外。 此时凌凇已恢复了正常,目光从那青年身上移到谢白鹭身上,走过来后从储物袋里取出样东西递给谢白鹭。 正是谢白鹭先前自断的那根手臂。 谢白鹭:“……”她不想要,总感觉这手已经不干净了。 她仰头看着凌凇,表情淡定:“既然是你的战利品,你就收着好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这手臂上做什么手脚啊! 凌凇未动,挑眉嗤笑:“我留着它做什么?” 谢白鹭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不让自己往黄色废料的方向想,她拿过那手臂,运气灵力击向它,这本来就不是血肉之躯,瞬间消散,只剩下一根树枝,被她往远处一抛。 这期间,那青年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直到手臂被销毁,他才微笑地指了指谢白鹭身旁道:“坐。” 凌凇也不是非要找死的人,在发觉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而他无法离开之后,自然暂且妥协。 他在谢白鹭身旁坐下,而她一手捞凳子往旁边挪了挪,一副不想跟他靠太近的模样。 青年托腮看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凌凇便当他不存在,对谢白鹭道:“是我留手了,还是你自己逃的?” 谢白鹭侧头看向他,脑门几乎要冒出个问号,他脸皮是够厚的啊,明知他的血脉激发状态不可控,还任由她面对那个状态的他,事到如今还来问她。 谢白鹭面无表情道:“你留手了。” 凌凇眉头一挑,他失控状态没有意识和记忆,竟也会对她留手? 两人对面的青年却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点了点谢白鹭的手臂道:“你确实留了她的手。” 凌凇:“……” 他记得自己恢复神智时发觉手中拿着谢白鹭的手臂时有一瞬心跳失序了,但转念看到那手臂截面平整,知道多半不是他强行撕下来的,才放了心。 谢白鹭不想回忆先前她直面血脉激发状态的凌凇时有多慌,看向那青年道:“前辈,人都到齐了吧,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过了这么久,她被他抹去的想法又能生出来了。 青年这回没再卖关子,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待在此地颇觉孤单,正好留你们二人作伴,三个月后你们若能让我满意,我便放你们离去。” 至于不能满意又如何,他没说,但答案很明显。 谢白鹭看那青年的目光微微有了变化。什么叫“让我满意”?这个人该不会是男女通吃吧?这种不符合公序良俗的发展不太好吧…… 想是这样想,但谢白鹭发觉因为对此人逐渐升高的好感度,她竟然也没太多排斥心态…… 凌凇的一声嗤笑打断了谢白鹭想法的滑坡,此时她的想法已从“如果是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滑到了“只要是他,几人行都行”。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8节 她陡然沁出冷汗,但更可怕的是,明明她知道这些想法不是出自她的真实意愿,她依然觉得它们没什么不对。 她隐晦地瞥了凌凇一眼,突然就对他生出了一点感同身受的同情。 第64章 被困三个月 凌凇的目光挑衅似的落在那青年身上,面露嘲笑:“我们若不肯呢?” 谢白鹭收回视线,不附和也不反对。凌凇头没那么铁,先前面对淡泠时他也知道隐忍,此时不过是不想表现得那么顺从罢了。 在这个可怕的陌生人面前,她和凌凇只能是同一阵营。 不知凌凇是不是对这个人有抗性,她感觉他好像对此人并无她这样没来由的好感,或者有但并不明显。 青年并未因凌凇的态度而生气,面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就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动听:“那我只好把她杀啦。” 青年的目光落在谢白鹭身上,看起来没有杀意,但她并不会当他的话是玩笑。 只是,明明说不同意的是凌凇,杀她做什么?要杀就杀凌凇啊! 她几乎想跳起来表示反对,但她忍住了,总不能让他们的联盟从一开始就分崩离析。 凌凇嘴角微勾:“我们同意了。” 他的目光幽幽落在谢白鹭身上。 谢白鹭保持礼貌微笑。 凌凇也滑跪得太快了,若非她知道他们不可能是一伙的,简直像是他们在演戏以此来凸显她对凌凇的重要性。 但她完全不会被触动,凌凇不同意还能打不成?真要动上手,她得死,他也活不了。 青年毫不意外凌凇的选择,他微笑道:“很高兴你们能同意,这三个月我们应该会相处很融洽的。我叫薛炜,你们呢?” 凌凇此刻并未戴回他的面具,面上依然有狰狞鳞甲,不过自始至终薛炜都没露出异样神情,也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并不在意。 不过,凌凇说的依然是假名:“谢林。” 谢白鹭已经说过一次,出于礼貌便再说一次:“尚舞。” 青年笑着摇头:“你们两个啊,连名字都不说真话。” 凌凇和谢白鹭两人面色平静,并不心虚。 谁又知道这个人说的名字是真是假呢?反正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能用来指代就行。 趁着现在的氛围还不算太糟,谢白鹭问道:“前辈需要我们做什么?” 薛炜细长的手一摊:“随便你们。” 谢白鹭如释重负,幸好她脑中的黄色废料不是真的。 但也正因为他这样什么信息都没泄露,让谢白鹭根本猜不透此人这样做究竟要达成什么目的。 她看向凌凇。 凌凇也转过视线,眉头一挑道:“走吧。” 谢白鹭目光又转向薛炜,见他并无反对意见,便跟着凌凇一起走向林中。 反正他们也出不去,而且薛炜修为深不可测,只怕不管他们在哪里都能知道他们的动向,因而便不管他们要去哪待着。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走到了这块怎么都走不出去的地方的边缘才停下。 凌凇转过头看她,似是在打量她。 谢白鹭沉着脸并无多余表情。 凌凇笑了起来:“看来你并未受伤。” 谢白鹭道:“是呀,只不过丢了一只手臂,算什么受伤呢?” 凌凇走进一步,挑眉道:“在生气?” 谢白鹭如今对于他上一刻要杀她,下一刻就若无其事的态度转变已经能熟练应对,皮笑肉不笑道:“没有呢。” 幸好她就没有太相信他的话,也足够谨慎,不然她真能被坑死。 凌凇的心情似是不错,轻笑道:“我失控时都不曾杀你,不正印证了我的话么?” 他就是仗着失控时没有记忆胡说八道啊! 谢白鹭觉得当时他血脉激发状态时是因她掉下的那根手臂而产生了片刻的迷茫,才给了她逃脱的机会。若非她有后备的手臂,哪怕能断臂脱离他的掌控,也没办法使用神行诀离开。 什么不曾杀她,明明就是她足够谨慎,加上一点儿运气,他才没能杀掉她。 但这种各执一词的事,谢白鹭懒得再争辩,只讥讽道:“那你当时为什么非要进入那种状态呢?明明没有必要,却非要置我于危险之中,你说的话,没有一点儿可信度。” 凌凇道:“但结果不是好的么?” 谢白鹭懒得再跟他继续掰扯了,大家的三观不同,难以统一。 但令谢白鹭没想到的是,本已被薛炜吓得躲起来的小白再次幻化出身形,趴在她肩头愤怒地说:“可万一呢?那主人就死了!” 说完,它嘭的一声又一次消散了身形。 谢白鹭哭笑不得,小白还真是又护主又胆小啊。 但她并不需要凌凇回答这个问题,她死了就死了呗,他既然故意任由自己失控,就不可能没想过她会死在他手中这种可能性。 从他的话来看,他或许是想要用失控状态下对她的态度来印证什么,但或许,他未尝没有倘若真的杀了她也很不错的念头。 他在失控状态下不会如清醒时那样“不舍得”。她信他确实暂时舍不得杀她,但他的前科让她认定了哪怕他深爱她也会在她影响到他的利益时毫不犹豫杀了她,更何况如今他顶多就是受秘境影响喜欢她罢了。 凌凇并没有正面回答谢白鹭的问题,只一双幽深的眸子凝视着她道:“若有机会杀我,你绝不会犹豫。” 谢白鹭微笑,算是默认。 凌凇笑:“你看,那我们便算是扯平了。” 谢白鹭想,在他那里,喜欢她和对她拥有杀意并不是什么不能共存的事。 如今有薛炜这个大威胁在,她也不想跟凌凇闹翻,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想杀她。 她不再提这茬,认真道:“你能看出那位的修为么?” 凌凇目光悠悠落在谢白鹭身上,片刻后才道:“远高于分神,我看不透。” 连凌凇都看不透的修为,他们只能听从对方的安排。 “你听说过他的名字,或者说关于他的身份,你有什么猜测吗?”谢白鹭问了一句,又转换了语气低声道,“小白,出来说话。” 小白忙重新幻化身形,趴在谢白鹭肩头,但一眼都不敢往凌凇的方向看。它敢吼他,但它不敢面对啊! 凌凇瞥了小白一眼,看得它一阵瑟缩,他才嗤笑着收回视线道:“没听过,问问你这小宠物。” 换一个出自大家族,天赋极高的天才修士,可能会了解很多普通修士不知道的事,但凌凇背后的大家族有还不如没有,他岁数又小,有些比较久远前的事自然无从得知。 而以薛炜的修为来看,他的岁数不小了,只怕成名时都是以百年计之前的事了。 谢白鹭点了点小白的额头,算是安抚:“小白,你呢?” 小白轻声细语道:“主人,我也只知道那人修为很高,薛炜这个名字我也不曾听说。” 分神之上是洞虚和渡劫,不管是哪种修为,放在这个分神已经是大家族顶流的世界,可以说是无敌了。 这么一个隐士高人,为什么非得跟他们两个小金丹过不去呢? 凌凇评价道:“废物。” 这个评价给的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它作为器灵已不知多少岁,难免让人对它抱有期待。 小白想呲牙,但忍住了。呜呜呜它和主人都打不过这个疯子,他说什么它都只能含泪忍了! 谢白鹭忙将小白抱入掌心以示安慰,再问凌凇:“那你觉得,他为何非要留我们三个月?让他满意指的又是什么?” 跟谢白鹭的忧心相比,凌凇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在乎今日的困局:“谁知道呢?多这三月不好么?” 摆在他前路的危局比如今这不咸不淡的“囚禁”要难办多了,多出这三月,正好养伤提升修为,待他成为元婴,说不得就有机会与薛炜战上一场。 他道:“何必忧心?三个月后若他不放行,总归我会死在你之前。” 凌凇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三个月到了对方要是不放他们走,他自然会动手一战。 他的话意味着,到时候他会挡在她面前,他不死,轮不到她。 谢白鹭心情复杂,凌凇这人,虽然会想杀她,但也会拼死救她,要不是她心智够坚定,早被他的错乱行为弄不会了。 她白眼一翻:“你自己死就行了。” 凌凇不以为忤,反倒笑了起来,好像她刚刚说了什么笑话一样。 被困的第一天,谢白鹭和凌凇各自打坐修炼,薛炜并未现身。 被困的第三天,谢白鹭和凌凇依然各自修炼,薛炜依然未现身。 …… 被困的第一个月,谢白鹭和凌凇依然各练各的,薛炜也不见踪影。 要不是谢白鹭试过还是走不出去,她会怀疑薛炜觉得无聊已经放过了他们。 薛炜要的,难道就是为了这样有个伴,不必交流,只要在就行? 她不信。 谢白鹭心中生出焦躁,倘若一直这样下去,她感觉三个月后必不能让薛炜满意。 她决定采取一些行动。 谢白鹭回到了最初见到薛炜的小木屋,自从一个月前他们离开此地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而薛炜也像是他第一次出现时那样,依然坐在桌旁,品茶。 “来啦?” 依然是跟第一次一样的话,以至于谢白鹭生出一种他是自动答录机的诡异错觉。 这回不用他请,她便走到对面坐下,喝下她面前那杯半满的茶水。 薛炜含笑看着她,并未出声。 谢白鹭将隔壁的那杯茶也喝了。她觉得,大能的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虽然她已辟谷,也不是不能喝。 “薛前辈,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聊聊您的过往?”她开门见山,“我太好奇了,想这事都想一个月了。以您的境界,应当在修真界留有姓名才是,但我似乎从未听说过。”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89节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的两位同伴也不曾听说过。” 小白虽然不敢来见薛炜,但躲在谢白鹭体内的它听了她的话感动得眼泪汪汪,主人拿它当同伴!虽然那个疯子也跟它一样让它有些不爽,但不重要!主人说它是同伴嘿嘿嘿。 薛炜含笑默然了片刻才道:“以你的年纪,没听说过我才是应当的。” 他应当并不想提及自己的过往,因为下一句他便道:“一个月了,你们可没让我看到任何会让我满意的。” 这是提醒,也是威胁。 谢白鹭趁机顺着说道:“还请前辈示下,怎样才能让您满意?单只这个词,实在令我们无法捉摸。” 薛炜托腮想了想,笑着摇头:“我也不知,但总归不能是如今这般。” 虽然薛炜什么都没回答,但他看着挺好说话,谢白鹭的胆子也大了些,她赞同地点头道:“如今这般确实无聊了些。只是我们若不知薛前辈想做什么,又如何展示呢?” 薛炜望着她,似在等着她说下去。 谢白鹭见有希望,便继续道:“薛前辈,不知您的喜好是什么呢?比如你想看我们打架,还是看我们相亲相爱,总要有个方向的吧?巧合的是,我跟我的同伴亦敌亦友,您想看哪个方向,我们都能真情实感,绝不会有任何虚假。” 薛炜似乎此时才真正地看到了谢白鹭这个人,他微微扬眉,似明白了什么。 谢白鹭期待地看着他。 薛炜笑道:“你们自己猜。” 谢白鹭:“……” 就是不肯说是吧!这跟发一份空白试卷让他们猜题目来写出正确答案又有什么区别,谁也不可能答对啊! 谢白鹭铩羽而归。 但她不会放弃的,大不了一天去烦他一次呗,她就不信一点儿话都套不到了。 在她回到边缘时,凌凇也恰好站了起来。 这还是一个月来凌凇第一次打算做什么,谢白鹭好奇道:“你想做什么?” 凌凇唤出噬殇笑道:“手痒,跟那人打一场。” 谢白鹭:“……?”是打一场还是去送死啊! 想是这样想,谢白鹭没拦他,而是又跟在他身后回去见薛炜。她需要一些事来打破僵局,反正凌凇估计也只能给薛炜挠个痒痒而已,薛炜不会在乎的。 在凌凇突然提剑对薛炜动手时,薛炜甚至没有放下手中茶杯。 只是极慢的一个侧身,却恰好避开了凌凇突然袭来的一剑。 凌凇这一剑用了不少的灵力,剑气四溢,谢白鹭自觉要是她对上凌凇避不开这一剑,但薛炜明明动作那么慢,却没一道剑气能碰到他。 薛炜连屁股都没挪一下,茶盏轻扬,茶水飞溅出来,打落了凌凇第二次袭来的剑气,甚至连噬殇都被打歪了。 凌凇退后,眼中战意极浓,像这样修为高于他,却不会对他下杀手的对手,对他来说可遇而不可求,他此时正在瓶颈期,有这样的对手,未必不能助他在几日内突破。 当下,他甚至连一点防御都不做,光进攻,如雨的攻势向薛炜袭去。 谢白鹭怕血溅在自己身上,在他们打起来时就远离了,结果发现并无必要。 凌凇根本就碰不到薛炜的一根毫毛,而薛炜也不曾攻击,也谈不上防御,只是轻轻松松地躲开了凌凇的所有攻击,人始终坐着没挪过位置,因而,根本不会有血溅出来。 凌凇战意浓,打得痛快,谢白鹭观战也很愉快,她是第一次看到凌凇一点儿都奈何不了别人的样子,她好快乐啊。 要是这位前辈将来能只杀凌凇放过她就更好了。 这一场战斗没持续多久,以凌凇耗尽灵力为结束信号。 凌凇收剑,很没礼貌的转身便走。 谢白鹭追了上去,蹲在已经盘腿打坐的凌凇身旁,故作好奇道:“完全打不到敌人是什么感觉?不会觉得很憋屈吗?” 凌凇斜眸看她:“在看我笑话?” 谢白鹭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可不是嘛!” 这样的机会如此难得,她怎能不好好欣赏呢? 凌凇似笑非笑道:“就这么好奇?我可以跟你打一场。” 谢白鹭知道上次凌凇就是让了她,所以才能让她打得有来有回,这会儿她如果答应,那他肯定会让她感受一下他此刻的感受。 她笑眯眯道:“那倒不必了,我看你笑话就行了。你好好恢复吧!” 说完,她负手离开,嘴角不自觉带了笑。 接下来的数日,便是谢白鹭去找薛炜套话,失败,凌凇去找薛炜打架,打不着,两个人的失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似的。 本该沮丧的这几日因看到凌凇吃瘪而变得格外有趣,谢白鹭甚至在想,倘若这次跑不掉,最后的日子也不亏了。 但她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在凌凇连着找薛炜打架的半个月后,他升境了。 金丹升为元婴有雷劫,不知是这里不能挡住雷劫,还是薛炜不给挡,雷劫浩浩荡荡落下时,谢白鹭甚至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因雷劫中的磅礴能量而微微颤动。 她和小白一起旁观了凌凇过雷劫的整个过程。 第一道雷劫时,她对小白说:“真正意义上的天打雷劈,他这样的疯子,老天有眼就该劈死他。” 小白激动地附和道:“对,劈死他!” 但老天没眼,凌凇轻松便度过了第一道雷劫。 第五道雷劫时,谢白鹭啧了一声:“看起来还是很轻松,希望他有事。” 小白兴奋地诅咒道:“对,希望他有事!” 凌凇没事,他甚至还冲谢白鹭笑了下,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 第十道雷劫时,凌凇终于吐了血。 谢白鹭欢呼:“好棒,再接再厉!” 小白高兴地附和:“第二口,第二口!” 第十六道雷劫时,凌凇连面上的鳞甲都掉了一片,流下暗红色的血。 谢白鹭默默祈祷:“老天爷给力一点啊,就临门一脚了!” 小白继续应和:“对,上啊老天爷!” 第十八道雷劫,也是最后一道之后,凌凇已趴在天雷劈出来的坑里生死不知了。 谢白鹭若有所思,雷劫的时候,他的血脉好像完全不见激发的样子,明明他已是奄奄一息了。 莫非,血魔血脉受天雷压制? 谢白鹭如今已能使用金元素精石搭配的御雷诀,但威力完全比不上凌凇这个升元婴的雷劫,她要想靠御雷诀打败此时的凌凇,只怕需要她先升入元婴才说,而且因为要掐诀,需要的是一个出其不意。 但问题是,她天赋不如凌凇,她要是到了元婴,凌凇说不定就有本事到分神,她根本追不上。 谢白鹭暂且将这个想法放下,奔去坑里找凌凇。 凌凇的一身白衣已满是血色,她莫名觉得,果然还是这种颜色更适合他。 她没敢太靠近,远远地丢了块石头过去。 石头是朝着凌凇后脑勺去的,但在碰到他之前,就被一只手拦截。 凌凇扫了谢白鹭一眼,将小石头丢掉,缓慢起身盘坐,梳理着体内更宽的经脉,更多的灵力储备。 哪怕他迟早有一日成为没有理智的怪物,也不想给那些算计他的人痛快。谁叫他们废物,不能在那时候杀掉他呢?错过的机会,不会再有。 凌凇很快便梳理好自己身体内的状况起身,这一刻,他给人的感觉跟还是金丹时完全不同了,若说先前还只是萤火,如今便是皓月。 他起身走向谢白鹭,微微弯腰看向坐在大坑边缘的谢白鹭,侧头微笑:“很可惜,你想杀我更难了。” 谢白鹭挑眉笑道:“反正我从来没觉得这件事简单过。” 凌凇起身,又一次唤出噬殇,邀请谢白鹭:“再来看一次我的笑话?” 谢白鹭自无不可,她现在急需薛炜来杀杀凌凇的威风。 薛炜并未因刚才的雷劫而动过位置,哪怕雷劫就在不远处。 要说凌凇这人心眼也不大,他明明可以在任何地方渡劫,偏偏要选在木屋边上,一个不远不近,薛炜没必要驱逐,但这么看着也很糟心的距离。 凌凇照旧没有开场白,提剑便攻了过去。 这一回,他的速度提升了许多,攻势也愈发凌厉,每一招每一势似乎还残留着雷劫的雷霆万钧。 薛炜这回终于挪动了下身体,只是依然是防御姿态,轻松便将凌凇逗得跟宠物一样。 谢白鹭虽然看得有些吃力,但依然津津有味。 直到灵力耗尽,凌凇才离开。 谢白鹭本也想追上去,却听薛炜道:“不嫉妒么?” 薛炜难得主动跟自己说话,谢白鹭当即站住,点头道:“当然嫉妒,嫉妒得不得了,他的天赋要是我的就好了。” 她顿了顿又道:“但也就如此了。若是极高的天赋要伴随着亲人的不喜,童年的痛苦和未来的无望,那还是算了。” 薛炜笑道:“你可真不像修士。” 任谁都会想要凌凇这样的天赋,哪怕明知之后麻烦不断。别人几十年才能金丹修士,他只要十年,更可怕的是他升元婴的速度竟然还能更快。这种犹如天堑般的差距,足以令人忘却一切。 什么后遗症副作用,都往后站,先拿了天赋将修为升上去再说,修为高了总有办法。 但谢白鹭不会这样想。她虽然曾是卷王,但也不是乱卷,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的事她做不出来,她希望自己能健康地卷成功,身体是一切的本钱,身体不好,什么都干不了。 所以,像如今这样的天赋她已经足够满意了,凌凇天赋高又如何,她金丹时他元婴,但他浪死了她还活着啊。 谢白鹭在薛炜跟前坐下,微笑道:“薛前辈,我近来一直在想一件事。” 薛炜只是注视着她,是让她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谢白鹭道:“修为高到一定境界,是不是能隐约察觉到未来?” 能让一个大能察觉到的未来,一定非常重要,不是她自夸,她觉得以她的运气和身为神器五星鼎主人以及穿越者的身份,将来这世界要是有异变,她完全当得起某种重任。 更别说她还跟注定不凡的凌凇纠缠不清了。他们两个都是天选之子吧。 她觉得,薛炜就是在等她和凌凇,而非别的什么倒霉蛋。但她仍然不知他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 薛炜笑起来:“小姑娘想法很多。” 谢白鹭继续试探:“不是如此,那便是天道给了您什么指点?若只是普通修士,实在用不着您这样的前辈费心。” 薛炜笑道:“是什么指点?”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0节 谢白鹭边思索边说:“总不会是什么小事。事关世界毁灭?比如说邪魔再临?我那同伴的情况想必瞒不过您,但只靠他一个想灭世不可能,那就只能是被赶走的邪魔再次降临了。我们跟阻止灭世有关?我的五星鼎有用?我对我那同伴有用?” 薛炜一直在微笑,完全看不出他对谢白鹭这些话的真实反应。 等谢白鹭说完,薛炜难得流露出些许好奇:“你究竟来自何方世界?” 谢白鹭:“……”虽然有些突然,但她并不算意外。 哪怕是最了解她的凌凇,也只以为她是夺舍的,但薛炜笃定她来自别的世界。 她起身抱胸笑道:“这个,不如薛前辈拿我想知道的事来换呀。” 薛炜笑道:“你好大的胆量与我讨价还价。” 以谢白鹭过往跟分神们接触的经验来看,做小伏低并不会让自己更容易活下来,态度过得去就行,抓住每一个机会,该讨价还价的时候千万不要白给。 谢白鹭道:“只剩一个多月了啊,再不想想办法,我们就要完蛋了,这时候就顾不上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了吧。” 薛炜认真望着谢白鹭许久,最后却只是抬起手,几根手指往外挥了挥。 谢白鹭见他并不想再说,也只能离开。 小白冒了出来,低声说:“主人,你的猜测好厉害啊!但是,我觉得一定没错的,你可是天选之子啊!” 谢白鹭也只是按照一般修仙小说的正常发展接合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随便乱猜的而已。她穿越以来遇到的一切着实算不上普通,可见她若是有使命,这使命小不了。 她扫了眼凌凇,他似是完全不在意时间的流逝,只当这三个月是在大能庇护下提升修为,他也确实做到了。 她坐下修炼了会儿,丹田处似变得越来越不同了。 等结束修炼,她若有所思地对小白道:“这地方养人,不是,养修士啊。” 明明她不久前才刚用果子强行提升修为到金丹中期,可在这里只修炼了一个多月,她已经能摸到金丹后期的边了。 她的天赋没那么好,只能是这地方,或者她每天蹭的茶水的原因,或者两者都有。 小白自然也感觉到了谢白鹭境界的变化,激动道:“主人好厉害,主人也要提升一个小境界了!” 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早先谢白鹭还觉得被困三个月好长,如今却觉得,三年她也可以!以如今这进度,给她三年她说不定能摸到分神的门槛。 被困第五十三天,谢白鹭虽然还是没能从薛炜那里套出什么话来,但她已成功升了个小境界,如今已是金丹后期修士了。 她升境的时候,凌凇就在一旁看着,他是亲眼见谢白鹭从金丹初期到中期的,如今又从金丹中期到金丹后期,这速度都已经超过他了。 在谢白鹭升境成功后,凌凇道:“你猜猜三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谢白鹭心情好,精神也好,扫了他一眼:“你如今终于开始担忧了?” 凌凇眉目间依然很是轻松:“那倒不至于。” 他在谢白鹭身旁随意坐下,侧头看向她:“原来你来自别的小世界。” 他听到了薛炜和谢白鹭的话,跟薛炜的感觉一样,他一向也觉得谢白鹭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如今才知,她原来并不是此方世界之人,也难怪。 谢白鹭道:“那又如何?” 反正她现在用的是自己造的身体,不属于任何人,她不怕被人说夺舍被喊打喊杀了。 而且她也不是穿书,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知道什么剧情。 对了,有一个猜测被她遗漏了,薛炜若是穿书,会提前知道剧情,也会有类似先知的外在表现。 凌凇眸光微动:“想知道你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才能长出她这样不同的人。 谢白鹭警惕道:“这是我拿来跟薛前辈交换信息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你?” 虽然交易没成功,但她这会儿要是跟凌凇说了,就会有一种白给的感觉,薛炜一定会听的。 凌凇蹙眉,又贴近几分:“那你可会回去?” 哪怕谢白鹭曾说过她是凡人,且最初她确实表现得不像是个修士,但也绝不像是普通凡人。既不是凡人,能来这里,就能回去。 谢白鹭刚想回答,到嘴的否定答案被她咽回去,她模棱两可道:“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从她在这个世界被迫动手杀人起,她就已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了,她好像就没想过还能再回去。 但倘若真有回去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当然会选择回去。她的三观到底还是跟原来的世界更契合。 在这个修仙的世界,她担心语言真有力量,所以还是不要否认了,万一呢? 凌凇抬手掐住谢白鹭的下巴,几乎是以强硬的姿态和语气道:“不许回去。” 谢白鹭:“……” 她拍下凌凇的手,语气随意:“都说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跟我说没用。” 她指了指天空,笑道:“或许向老天祈祷有点用处呢。” 凌凇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谢白鹭仰头看他,神情里带了几分做作的无辜。 这会儿明明凌凇是站着的,谢白鹭坐着,但两个人之间的气势强弱却好像交换了。 有所求之人只会处于弱势。如今谢白鹭已无所谓待在哪个世界,反正她都能好好活下去,但在今时今日,凌凇需要她待在这里。 这种气势上的对调令凌凇心生燥意,他垂眸盯着谢白鹭看了会儿,转身离去。 凌凇走后,小白长舒了口气。 “他可真吓人啊,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主人,他刚刚怎么好像……好像有点……”小白停住了,它觉得它想说的那个词跟凌凇完全不搭。 谢白鹭道:“可怜?” 小白点点头,又迟疑道:“主人,这个词是不是跟他完全不沾边啊?” 谢白鹭笑了,像是答非所问:“这不是挺好的么。” 小白小声道:“主人,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要记得他杀你的时候有多凶!” 谢白鹭揉着小白的小脑袋安抚道:“放心,我懂。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有那个心我不如先心疼心疼自己。” 小白闻言高兴了:“主人你说得太好了,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所以要对他们狠一点!” 谢白鹭点头:“没错。” 被困第六十天,剩下的时间还有一个月,但谢白鹭依然并无头绪。 薛炜不愧是大佬,不管她怎么试探,他的表情都不会有任何波动,她没办法通过他的神情来判断自己猜对没有。 因为反正已被他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了小命,她甚至连“穿书”的猜测也拿来试探薛炜。 不曾想他反倒饶有兴趣地问“穿书”是什么。 但因为他的表情毫无破绽,他的询问是真感兴趣还是装的她也无法分辨,所以她依然无法排除他的穿书可能。 虽然跟凌凇闹得不太愉快,但第二日谢白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找了他,说着自己的尝试和失败,目前的困境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也绝非她一人可解决。 凌凇还跟以前一样,并不热衷于探索薛炜的目的。 被困第六十二天,谢白鹭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是不是很久没犯病了?” 之前,她记得凌凇的血脉似乎有些难以控制,失控的时间并不确定,有时候会接连两天,有时候就隔十几天,但因为她跟他相逢时间也没那么久,并不清楚有没有间隔六十多天的。 关于这一点,凌凇早发现了,他眸中隐有微光:“困住我们的东西,或许恰好也能压制住我的血脉,除非我主动。” 他想要。但可惜的是,以他目前的实力,薛炜的人连碰都碰不到,更别说抢夺灵宝了。 谢白鹭看着凌凇,他也恰好看了过来,这一对视间她明白了他的欲求,耸耸肩:“别做梦了,你甚至连及薛前辈的毛都摸不到。” 凌凇起身,嘴角微勾,神情冷傲:“并非不能一试。” 谢白鹭抬手扯住凌凇的衣角,在他看过来时道:“是你自己说的吧,每一次激发血脉,你都会离彻底成为毫无神智的怪物更近一步。” 凌凇有一瞬间的怔忪,心脏好似跳快了一分,面上也带了笑:“你在意我?” 谢白鹭心道,我是不想身边有个随时可能异变的可怕怪物好吧。 她却也不否认:“你要这样想也可以,反正打不过,何必呢?” 凌凇弯腰扣住谢白鹭的手腕,另一只手一点点轻轻将她的手指掰开,最后被他握在掌心,他笑道:“逃不过的事,早一些迟一些又有何妨?” 自从他得知自己父亲最终命运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也会迎来这一天。反正这世界于他来说也没多少趣味,失去神智后死也就死了。 有着这样既定的命运,他本不该在谢白鹭复活之后再来招惹她……可他从来不是那样无私之人。 秘境中的那些记忆很好,但他觉得不够,他想要更多,哪怕明日便要死,今日他也要增加更多不让他觉得无趣的记忆。 谢白鹭看着凌凇的笑有些愣神,那不是看开之后的释然,而是一种无所谓。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最后的结局。 明明如此,他却还偏要来缠着她。有点良心的人,明知自己得了绝症,不是该走得远远的么?但显然他是个自私自利的神经病,他根本不在乎她要真喜欢上了他之后他死了她会有多难过。 他不要未来,不要承诺,只要当下。 什么让她不要回去也只是担心她回得太早他就没得玩了,要他这样的人对某个女修生出好感实在太难了,他可没有时间另找他人再尝试一次。要是他彻底变作怪物,她走不走的他当然无所谓。 谢白鹭觉得幸好她看得穿,心也够硬,不然真要被虐惨了。 但可真是太令人生气了啊,多渣的想法,她这怎么忍得了。凭什么只他能玩弄她这可怜柔弱的美少女的心,她也得做点什么吧! 从前她的做法还相对被动,但现在,她要更主动起来了。 在凌凇松开谢白鹭要走时,她却反手抓住了凌凇的手腕,在他回头看来时,她仰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假如我一直不走,那你可以试着不要变成怪物么?” 谢白鹭抓着凌凇的手,因而她感觉到随着她的这句话,凌凇的肌肉从放松变得僵硬。 凌凇顺着谢白鹭的力道贴近,狭长双眸微眯,抬手轻触她的面颊,许久并未出声。 他并不奇怪谢白鹭此刻这略显突兀的话,因为他对她的喜欢和杀意可以并存,她自然也能,哪怕她总是说要杀他,也会动手,但他们毕竟在秘境中相处了那么久。 他抓起谢白鹭的手,按在他面上依然不曾消退的鳞甲上,笑问道:“怕吗?” 鳞甲的触感有些凉,比看上去要光滑,像是金属触感,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并不令她反感。 谢白鹭实话实说:“你要是不杀我,我怕什么?” 凌凇的声音很冷酷:“可我偏会杀你,血脉激发时,我不记得任何事,脑子里只有杀戮。” 谢白鹭理所当然道:“那你就不要变成怪物啊。” 凌凇松开了谢白鹭的手。这一刻,他也不知为什么就突然记起了当时他母亲跟他提及父亲的往事时面上的厌恶和恐惧。 他那时候就知道,那厌恶和恐惧里也有他的一份。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1节 他母亲说,他若不能控制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成为那种怪物,他想她看他的眼神应当和当年看他父亲一模一样。 她没有说实话,她当时便认为他控制不了,笃定他最后会跟他父亲一样,她并不知道她的眼神早透露了她的情绪。 但谢白鹭面上并无这些,她的怕,跟怕他是一样的,她只是怕被杀,而不是会成为怪物的他本身。 他戴着面具时曾游走在街上,见多了人们提及他时的厌恶和恐惧,跟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可谢白鹭呢,在被他强按着触碰他面上的鳞甲时,她甚至挪动指腹摩挲了下。她或许还以为他没发现,以为这层鳞甲坚硬而缺乏触感,恰恰相反,这层鳞甲十分敏感。 他差点笑出来。 所以,缠上她也不能怪他自私,谁叫她哪一点都让他满意呢? 但那个结局无法更改。 凌凇道:“好,我试试。这次之后。” 谢白鹭没能拦住凌凇作死,她原地站了数息,还是跟了上去。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她还不是为了助人,就更管不着了。 当然,嘴上还是要说得好听点。 谢白鹭跟去时,凌凇刚跟薛炜交上手。 她想起前一次他血脉激发时,只是红眼睛,身上的鳞甲并未增加,但此时,他原本半个脸的鳞甲已经增加到覆盖整张脸,露在外头的手背上也有,被衣服遮盖的身体表面有多少鳞甲就未可知了。 她明白了,当时凌凇对她动手时确实是留手的,如今才更接近她当时以龟息诀躺在水塘里所看到的他对抗三个分神时的样子。 这一回,薛炜终于从他的凳子上起来了。 谢白鹭怕被殃及池鱼,不敢靠太近。 凌凇已是元婴修为,血脉激发又变得更完全,实力远超分神初期,而薛炜的修为更是超过分神,两个大佬打架,仅仅只是金丹的谢白鹭那双眼睛已经无法捕捉到了。 在她的视野中,只能看到两道影子相撞分开,再相撞再分开,她听到了拳头砸到肉的声音,但音画并不同步。 但她很努力在看,这种高水平的对决,她这辈子也不知还能……哦,不对,只要跟着凌凇,她将来怕是还能再看到不少。 总之,哪怕看不明白,她也看得很认真。 直到两道白影中的一道砸落地面,而另一道终于现出身形,稳稳地悬浮在空中。 毫无疑问,赢的人是薛炜。 他只有衣衫稍显得凌乱,气息依然平稳,面上带笑。 “就这啊?”他摇摇头,“亏我还有过几分期待。” 谢白鹭默默往下看去,凌凇应该是昏过去了,不过就算不昏,失去神智状态的他听到这嘲讽的话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薛炜拍了拍衣袖道:“带走吧。” 凌凇掉落的位置就在木屋边上,差点就砸到木屋了,薛炜并不想让凌凇就这么躺在他附近。 谢白鹭迟疑了一瞬,只能硬着头皮靠近。 根据过去的经验,只要她不对他产生杀意,就不会让他有反射行为。 谢白鹭慢慢靠近,再慢慢摸到凌凇的手臂将他扶起。很好,他跟软泥似的毫无反应。 她心中也不敢想任何关于过去的事,就怕控制不住生出杀意。 薛炜饶有兴致地看着谢白鹭那小心翼翼的举动,突然出声道:“这么害怕,怎么不趁机杀了他?” 他微笑道:“他不是说了么,这里压制他的血脉,除非他主动。你看他现在能主动吗?” 谢白鹭心中一动,她竟然忘记这事了。 杀意不自觉生出,谢白鹭刹那有些紧张,但见凌凇垂着脑袋毫无反应,她的心脏也砰砰直跳起来。 可以……这次真的可以! 谢白鹭心里想着杀凌凇,嘴上说着杀凌凇,也假模假样动过手,但她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她根本杀不了他,他的血脉是一种诅咒,也是一种保护。 今日,机会真正到来时,她便觉得恍如梦中。 这一次,她真的能杀他。 可是,她真要杀他,真该杀他吗? 谢白鹭有一瞬的心软,但很快便又变得坚如磐石。 她可怜他,那谁来可怜自己啊?好不容易换了躯体重生,本可以过上逍遥日子,偏他非要来纠缠她,这不是他自找的么! 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无辜凡人和修士将来免受失去神智的凌凇的屠戮,她都该动手。 杀意在这一刻到达顶峰,谢白鹭手一摊,唤出碧落,紧握剑柄,剑尖便往凌凇紫府的位置刺去。 但她的剑在刚刺入凌凇额头半寸时便再也无法动弹,她微微侧头,是薛炜以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剑柄。 她微露诧异:“薛前辈?” 薛炜按下谢白鹭的剑,神情终于多了一分无奈:“你是真会动手啊。” 谢白鹭心中微动,这是试探?试探什么,他们的感情?薛炜所谓的满意指的是这个? 希望凌凇死曾在谢白鹭的心愿清单上排第一,但这个机会真正出现时,她太激动了,以至于忽略了其他。 薛炜怎么可能让凌凇死呢?他等他们两人都到齐了之后才说明要求,也没说他们两人只有一人能活。 那么,薛炜试探的是什么?她对凌凇的感情?正如薛炜所见,她真动手杀凌凇了,表现出来的就是她对凌凇并无真感情,这会是薛炜想要的吗? 谢白鹭单手扶着凌凇,压下心中紧张,望向薛炜道:“既是薛前辈首肯的事,晚辈也不好让您失望。” 薛炜也不在意谢白鹭暗含挑衅的话,摆摆手道:“带他走吧。” 谢白鹭收回碧落,带着凌凇离开。 小白冒出来,小小声道:“可惜,就差一点了!” 如今哪怕还有机会,谢白鹭也不能动手了,这里属于薛炜,谁要做什么说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谢白鹭道:“没事。其实,刚才差点杀掉他时,我也爽到了。” 哪怕只是知道自己可以杀他,她都感觉到了愉悦。 没得手反倒是她所认知的现实,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嘛。 待回到他们常待的地方,谢白鹭便将凌凇丢下,自己到一旁坐下。 小白还在喃喃自语:“从没离杀掉那个疯子那么近过!呜呜呜真的太可惜了!” 谢白鹭揉着小白的小脑袋,低声说:“别念了,一会儿凌凇醒了要是听到了……” 谢白鹭的话尚未说完,小白顿时噤声,对凌凇的恐惧它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谢白鹭境界涨得很快,哪怕凌凇已经完全不提拆它的事了,它还是觉得他随时会毁掉它。 谢白鹭在一旁思索着薛炜的目的,想得入迷,凌凇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她倚靠在树干上,单腿屈起,侧颜淡漠的模样。 他撑起身体,没忍住喉咙里的痒意,吐出一口血来。 血染红了他面前的泥土,他正要以手背擦去嘴角沾染的血,视野中便多了一条白净的帕子。 他抬眼,谢白鹭下巴微扬道:“拿着。” 凌凇接过,慢条斯理擦着嘴角的血迹,以及手心手背的脏污。 在他恢复神智之后,身上的鳞甲已退了不少,恢复到跟先前差不多。 谢白鹭默默看了眼凌凇眉心的伤,是碧落刺出来的,那点伤本身不算什么,但恰好不在鳞甲的位置,就显得很明显。 她一会儿该怎么解释他额头的那道伤呢? 唔,说是薛炜干的吧!是他要她动手的,说是他干的也不算错! 在心中甩锅完毕,谢白鹭在他身旁盘腿坐下道:“你完全没有一战之力呢。” 凌凇瞥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谢白鹭道:“你受重伤昏迷,薛前辈却只乱了衣角。瞧瞧你这一身的伤,啧。” 凌凇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开笑意:“就这么高兴?” 谢白鹭理直气壮:“早告诉过你了,你不听并且因为你的不听而倒霉,我幸灾乐祸不对吗?” 凌凇当然也不意外这个结果,因而他很平静地睨了谢白鹭一眼:“你刚才想杀我吧。” 谢白鹭:“……”竟然还是没有瞒过吗? 不等她开口甩锅,凌凇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道:“碧落造成的伤。” 谢白鹭沉默数息,开始摆烂:“没错。我就试试,这不是没成吗?” 他挑眉揭穿:“因为薛炜阻拦。” 谢白鹭突然凑近了凌凇,微笑道:“谁阻拦不都一样?结果不是好的么?那就不要计较了。” 她拿先前凌凇说的话还给他。 不过,她高估了凌凇的道德底线,他也并没有她这么爱惜性命。 “我不计较。”他云淡风轻似的无所谓道,但下一句却又带上清浅笑意,“我只要补偿。” 然而与他的清浅笑意相悖的是,他忽然欺身上前,掐着谢白鹭的下巴将她重重抵靠在树干上,低头吻了下来。 在察觉到碧落差一点就会贯穿他的紫府夺走他的性命时,他并不生气,反而感到了赞赏,以及一种难言的兴奋。 谢白鹭,他的鹭鹭,差一点就成功杀了他。她可以让他珍惜生命,不要变成怪物,也可以冷酷地亲手夺取他的性命。 谢白鹭:“……?” 有病吧!她也想刺他一下而已,结果他就莫名兴奋起来了,神经病啊! 碧落唤出,她一剑往凌凇腹部刺去,但尚未抵达,便被噬殇荡开,噬殇剑身划过一道弧度,将碧落死死压在泥地上。 碧落被噬殇以灵力压制,谢白鹭便没办法收回再唤出,果断丢了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匕首,这回往凌凇的脖子捅去。 凌凇也松开噬殇,空手借住了匕首,灵力包裹的手掌没有被锋利的匕首伤到分毫,匕首的尖端距离他的脖子也就寸余,却再不得寸进。 谢白鹭不管那匕首,另一只手凝聚灵力朝凌凇腰腹打去。 凌凇一只手按住匕首,一只手按住谢白鹭的下巴,哪来的手再扛,便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然后谢白鹭就发觉不妙了。 因为在他们刀光剑影间,凌凇始终没松开她的唇,甚至深入勾缠她,因为她这一掌,他气血翻涌,血便顺着喉咙上涌……她就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2节 谢白鹭拿双眼瞪凌凇,正要再送他一掌,他终于松开她退后,更多的血便从他的嘴角滴落,也弄脏了谢白鹭的衣服。 今日她穿一套浅蓝色裙装,暗红色的血落在上头格外醒目。 她眼睁睁看着血染红她的裙摆,心道,千防万防,她到底还是被血溅到了。 谢白鹭不知道的是,她被血溅到的不只是裙摆,还有唇瓣,血液如同胭脂,将她的唇染得娇艳欲滴,看得凌凇眼热。 他到底还是起身了,起来时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跟薛炜打的伤还没怎么处理过,又添新伤。 可他并不在意谢白鹭方才拒绝他亲吻时的那些剧烈反抗,反而觉得颇有趣味,哪怕伤势因此加重,他也心情极好,慢慢走远了些,坐下调息疗伤。 谢白鹭见凌凇脚步不稳,心道活该,她拿出储物袋中的新帕子擦去唇上的血液,还是感觉口腔里血腥气极重,拿水漱了好几次才罢休。 她抬眼时才发觉凌凇并未专心疗伤,他望来的目光比以往纠缠黏腻。 她只觉得一个激灵,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起身走开,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被他看到。 等换到个安静的地方,小白才小声邀功道:“主人,我刚才帮你咬他手指了!” 就是掐着她下巴的手,只不过哪怕它是器灵,如今拿小猫牙咬凌凇,连个牙齿印都留不下,他理都没理。 谢白鹭道:“谢谢你啊小白。” 此时出声她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哑了,好在小白并未注意到。 小白还在义愤填膺:“他也太坏了,怎么能随便亲主人呢!还咬出血了!” 谢白鹭顿了顿,还是出声道:“……那是他自己的血,我打的。” 小白愣了下,大声说:“那是他活该!主人干得漂亮!” 谢白鹭忍俊不禁,揉着小白可爱的猫猫头,神情愉悦。 但笑着笑着,她还是回忆起了刚才那个吻。 在幻境秘境中,她和凌凇亲过不知道多少次,但像刚才那么血腥的,还是少。 她倒不怎么排斥跟他的肌肤相亲,毕竟他的模样是她的理想型嘛,如今鳞甲半覆面,就更有感觉了。 她气的是,明明她在刺他啊,他要么顽固不化,要么反唇相讥,要么幡然醒悟,就是别被唤起啊! 这也太变态了吧。而且他们所有的你来我往,薛炜都看在眼里。 被困第六十三天,谢白鹭去薛炜那里蹭了两杯茶水,便一句话不说就打算走。 薛炜叫住她,颇有兴趣地说:“你想杀他是真,但也不排斥他的亲近。” 这不是问句,不需要谢白鹭回答。 但她还是回头道:“可能是因为我跟他有些相像,他同样可以在喜欢我的同时杀我。” 薛炜岁数是大,阅历也丰富,但大约是没见过这样复杂的男女关系,微微挑眉以示惊叹。 谢白鹭本来人都打算走了,回过身来坐下问道:“薛前辈喜欢看这个?” 薛炜微笑:“你认为呢?” 他又恢复了一贯谁也猜不透的样子。 谢白鹭道:“就算不是喜欢,也是感兴趣。” 不过这离满意还远着呢。 薛炜最近对她和凌凇的复杂关系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但这可能是他额外感兴趣的点,不一定是他最初将他们留下的目的。 薛炜微笑,不承认也不反驳。 在谢白鹭走之前,凌凇也来了。 他养伤一日,伤好差不多了便又来找薛炜打架。 在谢白鹭经过他时,他拉住她手腕,垂眸问她:“在生气?” 谢白鹭抬眼与他对视,片刻后忽然靠过去,主动搂住凌凇劲瘦的腰,娇声娇气道:“气什么呀,薛前辈喜欢看,我们多让他看看吧。” 凌凇挑眉微讶,谢白鹭便已经用了些力道将他推到凳子上背靠桌子坐下,他的脊背撞上桌子,桌子颤动,桌上的茶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然后谢白鹭跨坐在凌凇的腿上,低头亲吻他的唇角,并拉扯他的衣襟,露出他显明的锁骨。 凌凇:“……?” 他怔了一瞬,也就没有阻止谢白鹭乱来。 就在桌子另一边的薛炜:“……” 虽然他岁数大,但他过去一心修炼,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在他面前上演这样大胆的戏码。 沉默数息,薛炜站起,转身,离开,打算把空间留给他们。 只是,那套桌椅他还挺喜欢的,用惯了,还真有些不舍得换。 见薛炜要走,谢白鹭喊他:“薛前辈,你不爱看这个吗?” 薛炜脚步微顿,他好像没说过他爱看吧? 谢白鹭道:“那就换一个。” 被用作工具人的凌凇尚未来得及扯好自己的衣襟,便见匕首袭来,他抬手挡住,微微抬眸,正对的是谢白鹭仰头看薛炜而露出的纤细脖颈。 薛炜回过身来,他微笑道:“别急,还有二十七天。” 谢白鹭确实急了,因为薛炜滴水不漏,他表现出来的兴趣也不一定是真正“考验”的点。哪怕她和凌凇在这个地方进益飞快,也绝不可能打得过他,凌凇已亲身验证过,他们对上薛炜毫无胜算。 所以他们只能按照薛炜给的游戏规则走,却偏偏连题干是什么都不知道,眼看着截止时间越来越近,她能不急吗?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凌凇不急,她就连他的份一起更急了。 谢白鹭压下心中焦躁笑道:“薛前辈,咱们也有六十几天的交情了,真不能漏一点底吗?” 薛炜点头道:“不能。时间尚早,你可以再多点耐心。” 谢白鹭心道,时间到了死的不是你,你当然很有耐心。 她故意娇声道:“前辈~真的不能给人家透个底吗?” 薛炜:“……” 谢谢这个小辈,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起过鸡皮疙瘩了。 两人之间,凌凇悠然自得地靠着桌子,一手扶着谢白鹭的腰稳住她,一手还捏着她尚未松开的匕首刀刃。 而他的目光更为悠闲地流连在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正如谢白鹭所想,他一点儿都不急,此时甚至还有些出神,她的脖颈又白又嫩又细,似乎很容易捏断。 第65章 考验通过? 薛炜最后还是没有跟谢白鹭计较,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看到薛炜消失,谢白鹭也立即从凌凇身上跳下来,在他找她掰扯算账之前跑开。 不知道能不能跑掉,但跑的姿态是要有的。 谢白鹭跑掉了,凌凇也没去追,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要找她也不急在一时。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扯开的衣服,忽然出声:“她已经猜到你的目的了吧。” 原来是薛炜不知何时回来了。 薛炜并不回答,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凌凇也不在意,继续抚平被谢白鹭抓皱的布料,自顾自说道:“像你这样的修为,陪我们浪费三个月,总不会是什么小事。” 薛炜笑道:“我并不觉得浪费,你是无趣了些,她却是很有意思。” 凌凇顿住,终于回过头冷眼看他。 薛炜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一个茶盏,悠然喝了一口,微笑:“别这么看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言下之意,不是他的,他急也没用。 过去,凌凇在发觉自己对谢白鹭的在意之后,第一反应便是要杀掉这个可能成为他掣肘的人,今日看来,他当初的决定并没有错。 因为此刻,听到薛炜的话,他心中涌上的是想把此人撕碎的戾气。 倘若换个修为低的,敢觊觎谢白鹭早被他杀了,偏此人他的修为远不及。 以后若那些人的谋划冲着谢白鹭去,他的情绪和决断都会大受影响。 只是,哪怕意识到谢白鹭已成他的软肋,此刻凌凇也没能生出杀死她的想法。 他冷笑:“不是我的,就更不可能是你的。” 薛炜淡笑:“你确定?先前若非我拦着,她已杀了你。” 此事凌凇早已知晓,不在意道:“她若能杀了我,是她的本事。” 哪怕已知道凌凇对这件事的态度,亲自听他这样说一次,薛炜依然有些许的惊叹。 如今的年轻人,不得了。他尚未隐居的那个年代,若下了杀手,可没这样宽容的。 薛炜单方面结束了这次的谈话,回到自己位子上喝茶。 凌凇没有跟他多辩的兴趣,转身去找谢白鹭。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把这片区域找遍了都没找到谢白鹭。 谢白鹭这会儿正寻了个水塘用龟息诀躲藏,她暂时不想跟凌凇打照面。 她甚至看到了凌凇从她这边上空飞过去,但他没有发现她。想来上次跟危玲的嫂子对上视线,是因为对方也用了类似的隐匿法子,结果就不知怎么的频率对上了。 连分神都发现不了她的藏匿,凌凇自然更不行。 龟息诀的状态很适合谢白鹭思考一些复杂的问题,她的思绪变得有些慢,更有助于她理清思路。 经过她坚持不懈的试探,发现薛炜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 薛炜对她很感兴趣,但这种感兴趣不是针对她这个人,而是她的来历,她的性情和抉择。对于她对凌凇的态度,他似乎也很有兴趣。 不知为什么,她有种自己是求职者,薛炜是hr的感觉,他在全方位地考察她,看看她有没有适应某份工作的能力。 而那份工作,说不定就是凌凇。 但薛炜对她的兴趣应当是比对凌凇大的。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3节 薛炜的作为,感觉上跟凌家一伙人有点像,但他们应当不是一伙的。凌家那伙人如今要抓凌凇,可薛炜不紧不慢的,只是在“考察”。 那么hr招聘员工一般看重什么?除去学历之外,大体上是员工的责任心,工作能力,进取心,团队协作能力等等。 她无法准确判断薛炜想考察的是什么,泛泛来说,她这几条都还不错,只要薛炜能看到。 谢白鹭升金丹之后龟息诀的时间就延长了许多,但她没待满,时间差不多了就结束了她的安静思考。 她再次回到薛炜对面坐下,开口道:“薛前辈,我给你说说我过去做的一些事吧。” 薛炜时常猜不到谢白鹭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次也不例外,闻言颔首:“我听着。” 谢白鹭道:“我来到这世界之后就没有停下修炼的步伐,哪怕面临追杀,我也会抽空练一下。”这说明了她很有进取心,卷王之王就是她。 薛炜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谢白鹭道:“当时我还是筑基,也能几次三番躲过金丹的追杀,并且在被追杀的路上还间接替天行道,破坏了一些阴谋,坏人该死的都死了。”这说明她工作能力非常强。 薛炜饶有兴趣地说:“你说的这个金丹,指的是你如今这个同伴么?” 谢白鹭道:“薛前辈厉害,竟然被您看出来了!” 她毫不走心地随便拍了个马屁,继续道:“其中,一次破坏邪阵时,我明明可以自己逃走,但我没有,我帮助被邪阵笼罩的村子解除了邪阵,让他们可以安全撤离,这才离开。”这说明她非常有责任心,帮人就帮到底。 薛炜微微颔首。 谢白鹭最后道:“我跟他后来还遇到过分神修士,虽然我当时修为不行,但我会动脑子啊,最后我们合作,成功脱险。”这说明她的团队协作能力也很强。 谢白鹭的自我表达结束了,她道:“薛前辈,你懂了吗?” 薛炜:“……?”懂什么? 谢白鹭面上充满自信:“不管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能圆满完成。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样的信心。” 大饼嘛,也不是只有公司能给员工画啊! 薛炜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她是这个意思。 但谢白鹭将薛炜的点头当做了他的肯定,她眼眸一亮道:“所以薛前辈,请给我布置任务吧,我一定不辱使命!” 薛炜指了指谢白鹭后头,她回头,就看到凌凇正站在那里。 在谢白鹭使用龟息诀期间,凌凇便四处在寻她,若她再不出现,他便要以为是薛炜做了什么了。 再次察觉到谢白鹭的气息后,他便放了心,过来后也不着急,只抱臂等着她。 谢白鹭只看了凌凇一眼也转过视线来,却见薛炜已经不见了。 竟然跑了!在她这样认真地展现自己的价值之后! 谢白鹭正想迈步离开此地,凌凇出声道:“跑什么?我又没怪你。” 她止步看他,挑眉针锋相对道:“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不想看到你罢了。” 凌凇毫不在意,微微一笑:“你也不必着急,我们不会死在此地。” 谢白鹭心道,我倒是希望你可以死在这里。 她道:“我与你不同,你不在乎自己未来如何,可我来这个世界就一直在吃苦,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我绝不肯坐以待毙。” 她不会摆烂,她永远会积极主动地为自己的未来努力。 凌凇忽然想到了早先与谢白鹭的那些过往,她确实坚韧又顽强,不顾一切地寻求一切生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他不也正因这一点而给了她更多的逃脱机会么?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好,你若有需要我的,尽管来说。” 明明先前四处在找谢白鹭,但这会儿没说两句,他却径直转身离开了。 谢白鹭盯着凌凇的背影直到他消失,才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被困第七十天,谢白鹭依然未能探得更多。 倒是见凌凇每日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她也不自觉紧张起来,花更多时间在修炼上,而并非琢磨怎么套话。 小白趴在谢白鹭肩头,整个身体都摊成了一长条,被拍扁了似的。 它小声懒懒道:“主人,你不再接着去找那人说话了吗?” 谢白鹭刚结束了一周天的修炼,睁眼道:“劳逸结合听说过吧?我休息几天再说。” 小白其实没听说过劳逸结合,但既然是主人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谢白鹭托腮思索,像现在这样她跟凌凇各顾各地修炼肯定是不行的,她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跟凌凇就差不多是这样,结果薛炜那边就一直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态度,到后来她跟凌凇之间展现了些许不同,薛炜才好似多了几分兴趣。 但她跟凌凇之间,亲密也亲密过了,动手也动过了,还要怎样?总不能还得睡一下吧? 若在私密空间里,也不是不行,但在这个随时会被薛炜看到的地方,还是算了吧。 而且,作为一个大佬,薛炜要的肯定不是这样肤浅的关系。 因而在休息了几天之后,谢白鹭后来还是往凌凇跟前凑去了。 看得出来,凌凇在修炼一事上很是抓紧时间,每日里就是去找薛炜练,再回来恢复,就好像有什么在紧追不舍一样。 谢白鹭觉得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原来她是走脑力的方向,而凌凇却是在走硬实力方向。 他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许是对他来说猜测他人意图不如提升修为,等到了截止日,哪怕真不成了也不要没有一战之力。 谢白鹭在观察之后也认为凌凇的决定没有错,他的实力真的是每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着。 她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后期,看似比凌凇快,但实际上她一直在取巧,从天赋上来说她远不及他,他确实该利用这段难得的时期好好提升。 被困第七十三天,谢白鹭继续去薛炜面前套话,照旧没多少收获。 被困第八十天,谢白鹭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到底还是继续拉着凌凇想办法。 凌凇正是耗尽灵力虚弱的时候,不过至少表面上看不太出来。 他看着谢白鹭眉头紧锁的模样,忽然道:“从这里离开之后,我让你追杀一个月,如何?” 谢白鹭微惊,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却听凌凇补充道:“我会将修为控制在筑基。一个月后,不论结果如何,先前种种一笔勾销。” 谢白鹭听明白了凌凇的话,顿时心思浮动起来。 他这是想还她吗?当初是金丹的他追杀筑基的她,所以他还她,让如今金丹的她追杀被压制了修为的他。 她追问道:“倘若你快死了时你会恢复修为么?” 凌凇道:“不会。” 谢白鹭警惕地再问:“可是你的血魔血脉呢?” 凌凇望着她笑了起来,这个笑容甚至是欢喜的:“倘若你能杀得了我,我会清醒着任由你动手。” 谢白鹭心动了。与其继续跟凌凇这么纠缠,确实不如来个想办法来个一笔勾销。 凌凇能提出这个提议,必定是对他自己很自信,认为她杀不了他,而她愿意接受这个提议,也是对于能成功杀掉他的可能性充满了期待。 谢白鹭当即点头:“那就一言为定!” 她其实不怎么相信凌凇要是真快死了还会束手就擒,但只要有这个可能,她就愿意一试,哪怕失败,能追杀他一个月她就爽到了。 因为有了这个期待,谢白鹭对于成功通过薛炜的“考验”一事便充满了斗志。 有这样的胡萝卜吊着,他休想将他们二人留在此地! 全程听着的小白也在只有谢白鹭和它在的时候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它哭得十分真切:“万万没有想到,主人我们还有反过来追杀那个疯子的一天!” 谢白鹭揉揉它的小脑袋安慰它:“可见只要活得久,什么都能看到。” 小白连连点头又后怕又感动:“没错!幸好从前我选对了主人,我们才能一起活到如今!” 明明才是一年前的事,它却觉得恍如隔世。 风水轮流转,之后可算轮到主人和它耀武扬威了! 被困第八十一天,谢白鹭照旧去薛炜面前混个脸熟,喝了对方的茶后她忽然好奇道:“倘若我们两个现在突然死了,会对薛前辈想做的事有影响吗?” 薛炜微笑:“谁知道呢?” 他自然不可能回答。倘若他回答有影响,就意味着他的考验他们已经通过,他会放过他们,他不会让他们死。要是回答没有,也就是他们尚未通过考验,所以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他们死不死的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谢白鹭竖起大拇指,真诚赞美道:“您可真是老狐狸。” 虽然语气和神态都是在夸,但这话听起来就不怎么动听了。 薛炜作为大能自然并不在意这点小事,继续微笑。 谢白鹭在套话这件事上已经失败了无数次,因而也不气馁,叹了一声道:“薛前辈,您看,我们都已经日夜相对快三个月啦,您对我们来说都还神神秘秘的,除了个名字就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时间快到了,到时候我们或是死,或是离开,总归今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不如您就说说您的过去如何?我可真是好奇死了,死不瞑目那种!” 赶在薛炜拒绝之前,谢白鹭又抢道:“不然我来猜,您来肯定或否定也行。” 薛炜生出了些许兴致,道:“哦?那你来猜猜看。” 谢白鹭道:“我猜您是散修。” 姓薛的家族她没怎么听说过,若是背靠他这样的大能,他所在家族的发展应该会很好。当然前提是薛炜是他的真名,可她本来就是根据现有信息在猜,猜错了也正常。 薛炜挑眉:“依据呢?” 谢白鹭道:“既是猜,要什么依据啦!我还猜,您有活着的后代或者至少是后辈。” 薛炜稍有些怔忪,随即颔首道:“虽然高阶修士孕育子嗣艰难,但不少修士都会在尚年轻时留下后代,你这样猜不算稀奇。” 谢白鹭也不搭理他的话,继续道:“我想,在同境界的修士中,前辈不算特别能打的吧。” 薛炜失笑:“你可知这话当着比你修为高许多的修士面说很冒犯?” 谢白鹭一脸稀松平常:“更冒犯的话我也不是没当面跟大能说过,薛前辈不知道,我这对您还是客气的呢。” 薛炜:“……”所以他还该感激吗? 谢白鹭道:“不客气。” 薛炜:“……”行。 谢白鹭道:“我说完了,谢谢薛前辈!” 说完她就跑了。 薛炜望着谢白鹭,下意识敲击着木桌面。什么答案都没得到就走了……故弄玄虚。 走出很远,小白现出身形道:“主人,他都没回答你,你怎么就走了啊!”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4节 谢白鹭神神秘秘道:“你不懂。” 有时候,不需要对方真的吐露什么,他的神态,他的回避,都能看出些端倪。 但她不能跟小白明说,以防被薛炜察觉了。 散修的猜测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开胃菜,当她问及后代时,薛炜的反应不同,那么后代或后辈多半是有的,至少这世界上还有他在意的人。 大能不会随便跟他们玩三个月的游戏,所以她一直认为他所图小不了。她曾猜测过他的行为可能跟这世界的兴衰有关,有后代的人显然更关心这世界是否安全。 凌凇跟薛炜打过许多次,她基本上一次也没落下,看得多了,也就能看出点门道来了。 薛炜对凌凇的压制完全是境界上的,两人要是同境界,薛炜绝不是凌凇的对手。所以她才说,薛炜在同境界里不算特别能打。 既然在战斗上不擅长,那就该擅长点儿别的,不然那么多时间都用来干嘛了?没有人告诉她修为再高上去要如何修炼,她自己猜,离飞升越近,可能越偏向对天道的感悟吧,所以薛炜在战力上不行,很可能是在预知上有所涉猎。 预知这种逆天的能力,放哪儿都会有所限制,她猜薛炜要是有这能力,也是低配版,预知到的东西模棱两可,才会表现出如今的样子,连具体的“试题”都出不了。 这些全都是谢白鹭基于薛炜行为和表现的一些大胆猜测,可以给她原先的猜测增加一点可信度,但还起不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被困第八十二天,谢白鹭又坐在了薛炜对面。 这回薛炜主动道:“今日有什么猜测?” 谢白鹭心道,他急了他急了。 她托腮想了会儿才慢悠悠道:“也没什么重要的。只是,薛前辈你是不是能窥探天机啊?” 薛炜原本是松松地倚靠在桌子上,闻言身体微微往后,这是一种偏向防御的姿态。 谢白鹭笑了。她先前不是没问过类似的问题,但那时候她了解不多,真就是乱猜,他显然也更游刃有余。 薛炜面上笑容一如往昔,几乎看不出破绽,他扬眉道:“哦?你怎会如此认为?” 谢白鹭笑眯眯道:“我也只是随便猜一下而已。” 薛炜微笑:“小姑娘想法真多。” 谢白鹭谦虚道:“过奖过奖,我也只是比旁人多知道那么一点儿东西罢了。” 薛炜笑而不语。 谢白鹭像是漫不经心地说:“薛前辈,你从前不是想知道我那世界是如何的吗?那我就告诉你,至少我所居住的国度,人人安居乐业,出门不用担心被突然冒出来的妖兽一口吞了,更不用担心被打架的修士连累害死。” 薛炜确实对谢白鹭的世界有兴趣,退开的身体又微微往前:“听起来确实不错,但与此方世界似乎也没多大差别,城镇里的百姓多数也不必担心会死于非命。” 谢白鹭咧嘴一笑,图穷匕见:“但我们那儿的百姓至少不用担心一觉醒来整个儿世界都没了。” 薛炜也是一点点笑开:“小姑娘确实很能想。” 谢白鹭对这“夸奖”照收不误,起身笑道:“今天得了薛前辈两次夸奖,我满足了,回见。” 她没有再追根究底便离开,反倒让薛炜不上不下的。 小白很是困惑:“主人,你跟他打什么哑谜呢?” 是它想的那个意思吗? 谢白鹭轻轻道:“嘘。” 小白赶紧拿小白嫩爪捂住了嘴巴,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起来滑稽极了。 谢白鹭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从最初她就往大格局上猜,只是当时就是随便猜,但如今却是清晰了许多。 若她猜得没错,这世界需要她和凌凇。 那么,薛炜的这场考验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为了看看他们是否合格,还是……看看他们会不会将事情往坏的方向推动? 倘若是前者,在他们是唯一选择的情况下,哪怕他们勉勉强强,薛炜只能让他们走。倘若是后者……那薛炜要是看出来什么,就一定会在这里杀了他们。 怪不得薛炜什么都不说清楚,因为但凡他说清楚了,他们一定会按照他的要求正向靠近,他无法得到准确的答案。 这对他们来说就完全是开盲盒了,不知道薛炜究竟是窥探到了什么天机,他们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考虑到有“误打误撞”“弄巧成拙”这样的情况发生,她和凌凇扮演的不一定是正面角色,也可能是干了坏事却造成了好结果,所以他们很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出让薛炜满意的表现。 被困第八十三天,谢白鹭继续去蹭薛炜的茶喝。 喝完之后她叹气:“眼看着三月之期只剩下没几日了,一想到就要跟薛前辈分别,我便觉得很是不舍。” 薛炜看着谢白鹭这装腔作势的样子笑道:“你若想留下,我也不会赶你走。” 谢白鹭眼睛一亮:“真的?那我们可说好了,倘若三月到,薛前辈你不满意,我那同伴肯定不甘心,到时候你想对他怎样那是你们的事,反正我是无所谓待在哪里的。” 要是薛炜的考验他们没能通过,她能以通过留在他这里的方法来逃过一死,那她当然愿意,在哪里修炼不是练呢? 薛炜笑道:“你的话,你的同伴可都听到了。” 谢白鹭无所谓,她甚至没有回头看凌凇在不在,耸耸肩道:“这算什么?我甚至都没跟您请求亲自动手。” 薛炜道:“那你们说好的一个月约定呢?” 谢白鹭道:“那是在我们都能活下来的前提下才会去考虑的事。倘若薛前辈愿意成全我们,我自然乐意履约。” 薛炜露出几分兴味:“那一个月,你果真会全力以赴?” 谢白鹭略显吃惊地看了薛炜一眼:“难道您还没看到我的决心吗?” 薛炜颔首,又笑道:“我看你们平日里相处自然,着实不像是死敌。” 听薛炜提起,谢白鹭也觉得她和凌凇的相处确实有那么点亦敌亦友的感觉,没机会杀他的时候,她跟他看起来跟朋友似的,但这主要是因为凌凇太强她打不过,在他不杀她的前提下,她当然不会傻到时时挑战他的容忍度。 谢白鹭感叹道:“这就是所谓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 她感慨完就又转回话题:“所以薛前辈你已经答应我了是吧,那我没事了,谢谢你薛前辈,再见。” 薛炜:“……” 被困第八十四天,谢白鹭除了远远观望了下凌凇挑战薛炜,并没有再去找薛炜。 被困第八十五天,同前一天。 被困第八十六天,谢白鹭问小白道:“你说,薛前辈口中的三个月,一个月是按照三十天来算,还是按照历法?” 小白:“……?”别问它啊,它只是普普通通的器灵而已,都不是人! 这么要紧的问题,谢白鹭跑去直接问薛炜。 薛炜沉默,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问题。 面对谢白鹭严肃的神情,他最后说:“……三十天吧。” 谢白鹭:“好的,那就第九十天时再见!” 说完她多一句话都没有便转身离开。 被困第八十八天,凌凇找上谢白鹭,问她:“你信那人?” 谢白鹭道:“为什么不信?薛前辈那么大一个前辈,还能把说出来的承诺吞回去?” 本来凌凇是按部就班修炼的那一个,谢白鹭才是整天着急想办法的,但这一刻,焦躁的人换成了凌凇。 他不喜欢谢白鹭这样信任薛炜。 但谢白鹭确实没有再去找薛炜的意思,跟过去那副焦急的模样完全不同。 被困第八十九天。 谢白鹭与凌凇面对面。 谢白鹭道:“明日就是定生死的时刻了,要是薛前辈最后的结论是不满意,你准备如何?” 凌凇哂笑:“你早已给自己找好了退路,何必再问我?” 谢白鹭道:“所谓退路就是万不得已才需要的,要是可以,我还是希望能跟你一起离开此地。” 哪怕凌凇明知她这话的意思是想要获得自由好追杀他一个月,他也依然笑了起来。 他道:“我这三个月也不是毫无收获。” 谢白鹭是看着凌凇如何进步的,只是她清楚哪怕有这三个月,凌凇依然不敌薛炜。 而凌凇说这话时并不狂妄,语气很是平淡,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决定他命运的“审判”毫不在意。 谢白鹭有一瞬觉得他这副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很碍眼,但她很快压下这种没来由的燥意,微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不管凌凇明日是否打算背水一战,也不管最后他是死是活,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不过是会遗憾没办法亲手杀他罢了。 被困第九十天,也就是三月之约的最后一日。 谢白鹭和凌凇来到薛炜面前,两人在他对面坐下,一切好似回到了最初,跟他们刚见到薛炜时一样。 两方谁都没有先开口。 凌凇面色冷淡,他是真不在意薛炜的结论。 谢白鹭有些紧张,她那所谓的“退路”其实她也并不完全相信,与其相信薛炜这个陌生人的承诺,她可能更信凌凇所说的只有他死了才会轮到她。 在凌凇跟薛炜打起来的时候,她会竭尽全力寻找生路,就跟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最后还是谢白鹭先打破了沉默道:“薛前辈,你是还没想好吗?那不然再来三个月也是可以的。” 薛炜微笑:“你想得真美。”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似在踌躇着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最后再问你们一个问题。” 谢白鹭和凌凇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 薛炜忽然一扬袖,谢白鹭只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小白惊呼:“主人,那两人好像要避开你说小话!” 谢白鹭:“……” 挺正常的事,被小白这么一说,突然就幼稚了起来。 薛炜这是不想让她听到他的问题和凌凇的回答。待会儿到她了,凌凇也应该是同样的待遇。 只过了没一会儿,谢白鹭觉得自己的五感都回来了,身旁坐着的人还是凌凇,但对面的人已经连桌子和一旁的木屋都一起不见了。 她看向神情没多大变化的凌凇,惊愕道:“他这就走了?” 凌凇弯了弯唇,冷漠的神情融化,染上调侃笑意:“舍不得?” 谢白鹭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最终考验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结束得毫无实感。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5节 他们这样轻松地活了下来,她当然高兴,但是……薛炜的问题呢?难道不该是一人一个问题吗,她是不配回答吗?! 她问凌凇:“薛炜问了你什么问题?” 凌凇想了想提议道:“接下来一个月,在你能杀死我时,我以这个问题换自己一条命如何?” 谢白鹭一怔,回想起当初凌凇也有过明明抓到她,却并不动手,只扣走五星鼎一颗元素精石的时候,这个提议非常公平。 她按捺下好奇颔首道:“好。” 凌凇眼中染上笑意:“我真是非常期待接下来的一个月。” 谢白鹭粲然一笑:“我又何尝不是呢?” “在开始之前……”凌凇忽然倾身靠近,狭长双眸幽深地落在她身上,语调轻柔,“我能吻你么?之后说不得会死在你手中,再无机会了。” 谢白鹭微讶,这次他怎么知道问了,是因为上次没讨得好吗? 他离得那样近,近到她可以清晰看到他双眸中的幽暗欲求。 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她没回答他,只是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扯向自己,亲上了他的双唇。 凌凇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瞬,便极其上道地搂住谢白鹭的腰肢,将她再紧密地压向自己。 唇齿交缠间,气息也好似融为一体,连二人谁也不曾闭上的眼睛间的暗流涌动,也似染上痴缠。 最后是谢白鹭推开了凌凇,她看着凌凇慢慢戴上了面具,然后哑声道:“像曾经的我一样竭尽全力地逃吧。” 第66章 追杀开始 凌凇走之前看了谢白鹭一眼,眼神里含着轻笑。 小白在看不到凌凇的背影之后才跳出来道:“主人,他是不是发现你往他身上安神识印记了?” 刚刚亲吻的时候,谢白鹭便趁机在凌凇身上留了神识印记,从前他也是这么做的,她这是礼尚往来。 “他当然知道。”谢白鹭耸耸肩。 但显然,凌凇并不介意,关于这点,她也心知肚明。 小白对于凌凇此刻的心思没有兴趣,摩拳擦掌道:“主人,那我们快追上去吧,我好期待看到他逃得像被狗撵一样!” 谢白鹭:“……?”骂谁狗呢? 小白下一刻也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修正:“不是,是希望看到他逃得像丧家之犬!” 谢白鹭轻轻拍了小白的脑袋一下:“以后说话之前动动脑子。” 小白吐了吐舌头,低声认错:“主人我知道错了……那主人你还不追吗?” 小白十分殷切地催促。 谢白鹭没动:“再等等。” 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她不怕没时间追杀凌凇。 她也不担心凌凇会找人抹去他身上的神识印记,一是就像她当初一样,比她修为高的修士可不值得信任,二是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找别人帮忙。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他巴不得她的神识印记留在他身上。 小白疑惑道:“为什么啊主人?还要等什么?” 谢白鹭沉默片刻后敷衍道:“刚分开就追上去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让他猜不到我什么时候会追上去,时刻提心吊胆才好玩啊。” 小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主人你真的太厉害了,我都没想过这一点!当初我们就是这样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如今总也要让他也尝尝这滋味!” 谢白鹭点头,不过她很清楚,凌凇非但不会提心吊胆,可能还会很期待她的出现。 她也很期待能享受追杀凌凇的快乐,但此时此刻她忍不住生出逆反心理,倘若她就此一走了之,凌凇左等右等她都没出现,让他的期待完全落空,好像也挺有意思。 而且选择后者,她也能完全从他的身边抽离,再不用掺和他那些事。 但关于薛炜目的的猜测还是让她心生顾忌,若这世界的未来真需要她做些什么,她就没办法逃避,不然世界毁了,她也没地方隐居。 谢白鹭原地修炼了一天,才出发去追凌凇。 这是她第一次给别人留神识印记,那种似乎属于她的一部分在远处的感觉很奇妙。 在她的感知中,那道神识印记很亮眼,先是急速离开,在数百里之后才停下,那之后就没再动过。 谢白鹭利用神行诀只瞬息间便拉近了跟凌凇的距离,她跟当初的凌凇不同,他追人还要时间,她却是瞬间能到。 只不过神行诀没办法精准判断,她落地的位置离那道神识印记尚还有数十里远。 前方是一座陌生的城镇,不过凌凇的位置却不在城镇里面,而是在城镇西南方。 谢白鹭寻过去,而小白也激动地叽叽喳喳:“他跑不过我们,修为也不如我们,顶多这次为了那个薛炜的问题而放过他,下一次他一定就会没命了!” 在路过这城门时,谢白鹭脚步一拐进了城,等她再出来,面上已多了个白猫面具,看起来跟小白差不多。 片刻之后,谢白鹭赶到了她的神识印记之处,那儿却很是热闹。 戴着面具的凌凇就懒散地坐在中央,而在他周围,一群人正恼怒地叫骂着什么,来自不同武器的攻击源源不断袭向凌凇,但全都被他的防御法宝抵挡在外头。 凌凇毫无正被一个金丹追杀的自觉,懒散笑道:“一群废物,我都困了。” 围着凌凇的都是些筑基修士,修为最高的有筑基巅峰,完全破不了凌凇的防御法宝。 谢白鹭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懊恼道:“我单想着我们可以很容易追到他,却忘了他跟我们当初的穷酸不同,法宝厉害。” 小白沉默着不敢吱声,虽然它是神器,可它当初给主人的帮助太有限了,呜呜呜是它没用! 因为凌凇的话,围着他的修士都怒了,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筑基修士罢了,仗着法宝厉害,就敢口出狂言,太过狂妄! 领头修士道:“你若有种便给我出来!怎么,有胆子看不起我们,没胆子跟我单挑?” 他身旁的修士也恼怒地附和道:“明明是你先招惹我们,怎的却又如缩头乌龟般不敢与我们正面对上?我们也不欺负你,只我一人与你单打独斗,你出来!” 围攻凌凇的修士们群情激奋。 谢白鹭来了也是隐在暗处,因而这些修士都没有发现她,她听了会儿就懂了,原来是凌凇主动招惹,又避而不战。 这自不是凌凇的风格,他哪怕将修为压制在筑基,这些人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那么他是在做什么? 当初谢白鹭逃过凌凇追杀的办法就是招惹厉害的修士,让他跟别人两败俱伤,给她争取时间。 而凌凇……他这该不会是跟她反着来,招惹弱小的修士,让她投鼠忌器,不好下手? 单看眼前,这些修士也没做什么坏事,不过是无妄之灾罢了。 谢白鹭心道,笑死,她可长嘴了,能让凌凇这一望便知的谋划得逞? 她等了会儿,见这些修士明明拿凌凇的防御法宝没办法,却也并不离去,可见先前凌凇的嘲讽确实让他们破大防了。 她故意现出身形,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慢慢走近,温声道:“诸位,这是我要杀的人,你们若没我急,可否先让一让?” 在察觉到谢白鹭故意露出的气息之后,这一行修士便停止了攻击,警惕地往一旁退去,她没有掩藏修为,金丹的威压令他们倍感压力。 而令他们吃惊的是,原本他们怎么都打不开一道缺口的凌凇那儿,却在谢白鹭现身之后便收起了防御法宝,露在面具外的双眸染上笑意,语调轻缓乃至带了点儿缱绻:“怎么这么久才来?我都等困了。” 明明是同样的“困了”,语气完全不同,听得修士们心惊肉跳,惊疑不定。 这新来的金丹女修不是说要杀他吗?怎么此人偏偏一副亲昵的语气? 难道她其实是他的同伴,他就是在拖延时间等着她来?他们这群筑基修士可完全不是她这样金丹的对手! 在他们惊得在求饶和逃跑之间摇摆之时,谢白鹭却已拔剑出鞘,声音也带着笑:“这么急着死的话,那就干脆不要跑啊。” 凌凇从储物袋中取出噬殇,如今修为既已压制到筑基,噬殇就不好放在丹田中了,在被凌凇握在手中时,噬殇发出一声代表着愉快的清啸。 那队修士防备着后退,他们觉得这两人很不对劲! 凌凇微笑:“那多没意思,你也不会满意。不会逃的猎物,杀着着实无趣。” 谢白鹭道:“先前忘记说了,要论公平,你也不该用法宝。当初我可没什么法宝可用。” 谢白鹭直接将自己当初最大的倚仗五星鼎给无视了,并且毫不心虚。 凌凇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道:“那我便只留这个,其余你先帮我存着。” 然后他便毫不犹豫将储物袋抛给了谢白鹭。 围观修士:“……”他们果然是一伙的!不然谁会把自己最重要的储物袋给敌人啊! 但在他们再次想逃跑之前,却见谢白鹭已毫不客气地接下了凌凇抛的储物袋,并在下一刻便提剑刺过去! 他们登时看呆了,这杀意如此浓郁,绝无作假。在本能退避的同时,他们心中隐约生出个念头:这两人好像在玩一种很新的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第67章 再遇滕安岚 谢白鹭知道凌凇拥有越阶杀敌的能力,且如今只是修为控制在筑基,他的战斗经验却还在,因而她并不会轻敌。 应该说,面对凌凇她就不可能有轻敌的时候。 如今,谢白鹭已与碧落有着十足的默契,一道道剑招使出来再没有凝滞感,剑与人仿佛融为了一体,气势如虹地攻向凌凇。 凌凇手中只余一柄噬殇,他此时修为是不及谢白鹭,但噬殇扬起挡住碧落时看着并不落下风。 凌凇微笑:“面具不错。” 谢白鹭冷笑:“喜欢你就多看看,看一眼少一眼。” 她仗着自己修为高,剑气刹那暴涨,数道剑气炸开,如同离弦的箭刺向凌凇身周各处。 凌凇身子后撤,避开这些致命剑气,奇诡的招式由噬殇使出,勉强靠着剑招和剑本身挡住谢白鹭凌厉的攻势。 谢白鹭还有余力笑:“今天才第二天而已。你不该连储物袋都给我。” 她能时刻追踪到他,并且瞬间移动到他附近,他此刻修为又低于她,可他却连储物袋都给了她,真是有够疯的。 是认定她奈何不了他,还是觉得她不会真下手杀他? 谢白鹭想,可能都不是。他只是在享受生死一线间的乐趣。 那她当然会满足他。 一月之期才刚开始,谢白鹭并不着急,没有动用法宝的想法,只想在追杀凌凇的同时再练练剑法,因而只以碧落与噬殇交锋。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6节 高修为弥补了经验上的不足,每一招一式的交锋间都溢满战意,谢白鹭只觉得这一场战斗酣畅淋漓,嘴角都忍不住挂起笑。 倒是把一旁的围观群众给看迷糊了。 他们起先震惊于凌凇轻易交出了储物袋,接着是谢白鹭毫不犹豫地要下杀手,还以为是凌凇痴恋谢白鹭因而主动赴死,原本还讨厌凌凇的他们顿时觉得他有点可怜又有点愚蠢。 但接下来的发展又让他们困惑。 照理说,一个金丹修士对上筑基,本该是碾压的,可偏偏面前的战斗却不是,这让他们生出原来她也不想杀他的想法。 可是,两方的杀意明明都很浓郁啊!而且,那一招一式也不见谁在放水,两人似乎真是有点势均力敌的意思。 几人迷茫地看了会儿,终于有人提醒道:“这两人说仇敌不似仇敌,说朋友不像朋友,太过诡异,反正此事与我们无关,我们还是快离开此地吧!” 其余几人如梦初醒。这两人之间的情况太过诡异,他们真没必要留下自讨苦吃,因而一个个悄悄地退后,见二人根本不理会他们,便纷纷逃离此地。 谢白鹭和凌凇都感知到了他们的离去,但谁也没想着阻止。 一阵眼花缭乱的交锋之后双双退开,凌凇抹去嘴角被剑气振出的血迹,赞叹道:“只几个月时间,你便有了如此长进。” 能从凌凇这样真正的天才口中得到这样的评价,谢白鹭心中自然高兴,她扬眉一笑:“我将来的长进还多着呢,可惜你都看不到了。” 凌凇长剑一斜,眼中兴奋:“再来。” 两道身影再次撞在一处。 而在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正静静地悬浮着,注视着二人的战斗,片刻后,当二人再次分开之时,这道身影现身靠近。 谢白鹭和凌凇都看向来人,在看到此人容貌时,谢白鹭愣了会儿记起,此人正是几乎与凌凇齐名的滕安岚。 当初在目魔领域之中,正是滕安岚帮她吸引了凌凇的火力,才给了她逃脱的机会。当时她只在引着目魔去给凌凇杀时远远看过对方一眼,但对方的气质模样极为出众,她怎么都不可能忘记。 没想到,在她和凌凇位置对调之时,还会再遇到滕安岚。 时间才过去几个月而已,滕安岚的修为自然没多大变化,依然是金丹巅峰。 可当时是金丹中期的凌凇已是元婴初期,压制了修为伪装成筑基中期。 当时是筑基中期的谢白鹭已是金丹后期,也就比滕安岚低一个小境界,不过战斗经验上却还差得远了。 滕安岚的目光从谢白鹭的白猫面具上划过,还是落在了凌凇身上,径直道:“凌公子,请与我一战。若你赢了,我只当今日并未见过你。” 滕安岚曾与凌凇近距离交战过,因而旁人不认识噬殇,她自然认得,便一眼认出了凌凇。 她再看向谢白鹭道:“这位道友,我与他曾有未完的一战,今日我只想了却夙愿,还请道友成全。” 谢白鹭对滕安岚很有好感,连忙道:“当然可以,我不急。” 她说着便要退开。 凌凇眉头一挑:“我不同意。” 谢白鹭和滕安岚的目光都转向他。 凌凇看也不看滕安岚,只盯着谢白鹭道:“这筑基的修为,在她手中百招内必败,你便打算看着?” 谢白鹭:“……”这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她又不是他,没有必须亲手杀了他的执念,他难不成还指望她出手帮他对付滕安岚? 不可能的!谁规定他们如今位置对调了,当初他做过的事她也要做? 滕安岚终于也察觉出二人关系的古怪,目光落在谢白鹭身上,而谢白鹭对滕安岚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别说谢白鹭此刻戴着面具了,哪怕是露着脸,滕安岚也看不出什么来。 谢白鹭道:“那是你们的事,我不管。” 她退后,真当是一副旁观模样。 滕安岚并不擅长人际交往,略有些困惑地在二人身上看了看,却始终看不明白。 她秀眉微蹙道:“凌公子,你的修为可是故意压制在筑基?这是为何?” 凌凇抱臂一笑,目光直勾勾落在谢白鹭身上:“我在讨好她。” 滕安岚又看向谢白鹭。 凌凇的声音里加了些许不悦:“你我之间的事,你怎能让第三者插足?” 谢白鹭:“……?”听听你在说什么!有歧义了! “这是你自己招惹的麻烦,与我何干?”她道:“反正你答应过我,这一个月只会是筑基修为。” 继拿走凌凇的其余法宝之后,谢白鹭再一次给了他一个难题,哪怕是面对金丹巅峰的滕安岚,他也不能临时提升修为。她这当然是在为难他。 凌凇沉眸望着谢白鹭,许久才咧嘴一笑:“好。” 他这才面向滕安岚,漠然握紧手中噬殇。 关于凌凇的事,滕安岚自然早已知道,但她一向醉心修炼,这些事自有长辈们操心。今日会偶遇凌凇,于她来说是意外之喜。 上一次的战斗,凌凇根本就没有认真打,她至今耿耿于怀,只想与他再好好较量一番。 但今日,他若以筑基修为跟她打,她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她蹙眉看着明显不情愿跟她打的凌凇,半晌收敛战意道:“我不与筑基的你打。今日遇到你之事,我会告知家中长辈。” 她说完便走。 谢白鹭与凌凇二人又看着滕安岚离去,谁也没动,半晌谢白鹭才道:“不拦着吗?你要暴露行踪了。” 凌凇笑得云淡风轻:“不必担心,在他们来之前,我可以先死在你手中。” 谢白鹭凝望凌凇,冷冷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此刻就引颈就戮吧!” 凌凇道:“那多无趣?你今日不是很开心么?我努力些,这一个月总要让你追杀得过瘾,不会轻易让你失了这份乐趣。” 谢白鹭很想说,她才没有这么变态,但不可否认的是,刚刚跟凌凇的那一场战斗,她真的打得很畅快,很享受。 她握紧碧落,甩出一道剑气宣战,便再次冲向凌凇。 哪来的一个月?今日遇到滕安岚,想必不久之后便会有针对凌凇的围追堵截。在那之前她要是没能杀了他,便先溜了,绝不做被殃及的池鱼! 第68章 客气逃杀 谢白鹭与凌凇再次战在了一处,她以修为的压制令凌凇受了些伤,但始终拿不下他。 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因而并不沮丧。 两人僵持了许久,哪怕谢白鹭拥有更多的灵力储备,但凌凇更擅长利用最少的灵力达成最大的效果,因而她无法奈何他。 最后谢白鹭在两人暂时分开时收了剑,做出暂停的架势。 她不急着对凌凇怎样,今日跟他畅快对打的经验她还需要沉淀才能收为已用。 她就像是过河拆桥的渣男一样道:“你可以跑了。” 凌凇此时身上已有多处伤痕,浑身都被剑气所伤,但他面上看不出痛苦颓然,微眯的眼眸带出意犹未尽的兴奋。 “今日不杀我么?”他咧嘴一笑。 谢白鹭摊手:“这会儿我也杀不了你吧。” 凌凇又笑了笑:“那好,明日见?” 谢白鹭没回,凌凇也不在意,离开了此地。 直到再也看不到凌凇了,谢白鹭才盘腿坐下,握剑的手都在不自觉地抖动。 他的续航能力也太强了,他一个被追杀的没事,她这个追杀他的却气力不济了。 小白小声说:“主人,他好难杀啊……” 它也看出了谢白鹭的力竭,不禁感慨道。 谢白鹭心道,关于这一点,她第一次见凌凇就清楚了,就没有比他还难杀的人……哦不对,她觉得她自己也挺难杀的,他们这算是半斤八两。 小白又有些忧心地说:“主人,那个滕安岚若告知了她的长辈,会不会影响咱们追杀那疯子啊?” 谢白鹭道:“谁杀都一样。到时候我们看情况不对赶紧跑就好。” 不然她干嘛多事戴个面具呢?她可不想让别人将她和凌凇再联系在一起。如今她容貌已变,五星鼎也被她隐藏,除了凌凇之外再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是曾经在那个传闻里被凌凇放在心尖上的女修。 小白连连点头:“没错,主人你说得对,只要他死就行!” 谢白鹭打坐恢复自己的灵力,没有再跟小白说话。 她不在乎凌凇怎么死,或许连凌凇自己也不在乎他自己的死亡。 只是想到穿越后就跟她纠缠在一起的人会有一天从此消失,她也难免怅然。与凌凇在一起的那些时日,也并不都是痛苦的。 等到消化了这一日的所得,谢白鹭再次感应着凌凇所在的方位。 他已经在数百里外,按照他如今的脚程来判断,他可能都没怎么修整过。 想到这些时日凌凇的表现,她忍不住想,难道他真的想死在她手中? 以他身上血脉给他造成的内部和外部困境,从他第一次激发血脉时起,他就不可避免地会在短期内走向灭亡,不管他做什么都没用。 换成旁人,可能会就此摆烂了。而凌凇的态度看起来格外矛盾。 他看似绝不肯屈服于那些人的暗中谋划,可实际上他本人的求生欲好像不怎么强。 或许是因为,他在意的并不是“不死”这个结果,而是怎么死也得由他自己掌控。 谢白鹭定定神,竭力压下了心中的同情。 没必要,他那样的人不需要旁人的怜悯,况且,同情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修整好了之后,谢白鹭继续往凌凇的方向追去,但这次,她并没有使用神行诀,只是感受着两人之间距离的一点点靠近,感受着当日他追杀她时的心情。 这是他欠她的,这种一点点接近猎物的愉悦,也该她享受了。 这一日晚间,谢白鹭才接近了凌凇所在。 在好一会儿之前,凌凇便没再移动,应该不是死了,只是在等待她吧。 谢白鹭看到凌凇时,他正坐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上,树枝和茂盛的树叶遮挡了他大半身形,他的俊美容颜在细碎的光亮间若隐若现。 看到她的到来,凌凇露出一抹堪称如释重负的笑:“我还当你要爽约了。” 这一次,是谢白鹭在追杀凌凇,她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只要她离开,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谢白鹭道:“你还没死呢,我怎么会走?” 凌凇提剑起身,笑容肆意张扬:“好!”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7节 这一回他主动迎上前,一剑劈在碧落剑身,剑气犹如雾气般荡开。 谢白鹭早已修整好,被凌凇激起战意,与他战在一处。 一天的提升到底微乎其微,在长久的交战之后,谢白鹭感觉到了疲惫,但还是无法拿下凌凇。 凌凇身上伤更多,但他眼眸很亮,赞叹道:“你每一次都能给我惊喜。” 谢白鹭道:“那这一个月,够不够我杀你?” 凌凇笑得很痛快:“够了。” 谢白鹭道:“那么明日见。” 凌凇很干脆地离开了。 谢白鹭继续整理她今日所得。 小白犹豫半天才道:“主人,他该不会是真的想被你杀掉吧?” 它感觉他不是在逃离追杀,而是在给它的主人喂招,让主人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可是,那可是凌凇那疯子诶,他真的会这样做吗? 谢白鹭一时间没有说话。 凌凇说的,做的,确实很像这么回事,她也有同样的想法。只不过,这点并不妨碍她继续追杀他,她对他依然怀有深深的戒备。 她揉了揉小白的脑袋道:“他想什么不重要,又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和做法。” 小白一想也是,幸好它的主人没有被那个疯子蛊惑!虽然那人长得好,在寻常人眼中确实非常有魅力,但它主人这样厉害,绝对不会中了那美人计! 谢白鹭享受目前的情况,因而并不打算深思。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谢白鹭和凌凇一直维持着十分礼貌的你追我逃关系,凌凇身上的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置而得不到缓解,谢白鹭却一天天进步着,连她自己都察觉到了自己的长进。 除了他们两人内部之间的平衡之外,外界来的压力哪怕没有追到眼前,也还是令谢白鹭感到了些许不安。 她都这样,她相信凌凇的感觉更甚。 这一日,两人的日常“追杀”结束后,凌凇没有立即离开。 他的脸色日益苍白,姿态随意地盘坐在地,忽而笑问:“多久了?” 谢白鹭一直记着时间,回道:“十二天了。” 他挑眉,似有些诧异:“竟然才十二天。” 谢白鹭没回应。 这十二天,说快也快,说不快也不快,她的实战能力已有长足长进,而凌凇的状态也愈发糟糕。 他明明有时间好好处理身上的伤,却没有那么做。 作为一个卷王,她看不惯他这种摆烂的态度,但考虑到两边的敌对关系,她当然不会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她道:“这十几天你的血魔血脉没激发过吗?” 她其实担心过,但却一次都没遇到过。 凌凇笑了笑:“说好了的事,自然不会让你遇到。” 谢白鹭曾与凌凇同行过,知道他很难控制血魔血脉的波动,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趁她不在时不强行控制提前发作,因而在她追上来之后能维持住理智。 她面无表情道:“你应该很清楚,哪怕你这样做,也改变不了什么。” 凌凇笑得随意:“求之不得。” 谢白鹭忽觉心中涌上一团火,却不知这火气是冲着谁、冲着什么去的。 她冷着脸转身便走,这是自从两个人的一月逃杀游戏开始之后第一次是她离开。 等离开很远之后,谢白鹭对小白道:“他在用苦肉计。” 小白愣了会儿才恍然道:“原来如此!幸好主人你聪明及时发现了!” 谢白鹭听着小白的彩虹屁,却什么都没再说。 无所谓了,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第69章 陷阱 等到修整过后,谢白鹭便准备再去找凌凇。 他自己想死,她怎么不成全他呢? 这一次,凌凇所在是一处城镇,谢白鹭摘了面具低调入城,没一会儿便听到了一个令她皱眉的消息。 竟然是关于凌凇的亲生父亲。 谢白鹭想起了在黑水中看到的那个她不曾见到真实面目的男人,当时他早已失了神智,只凭借本能活着。因为血魔血脉拥有者的稀少,她当时便判断那是凌凇的父亲。 她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完整。如今凌凇身带血魔血脉的事在修真界已是人尽皆知,凌家再次放出已抓到凌凇亲生父亲的消息,并说他父亲也同样是血魔血脉的携带者,打算在半月后将他处决。 在面向公众的版本里,凌凇的父亲是刚被抓到的,为了修真界的安全,曾作为此人爱侣的凌亦瑶决定大义灭亲。 谢白鹭早知凌凇父亲没死,但她从未想过告诉他,如今听到这消息,虽知这必定是为了引出凌凇,但想来凌凇父亲也有可能真的会被处死。 这么多年的囚禁研究下来,总能研究点什么出来吧?而且有了凌凇这个新人,大概杀掉旧人也没什么。 凌凇这样不停成长的巨大威胁,他们不敢不快些处置。再拖下去,凌凇会成长到他们无法处置的地步。 实际上,如今只怕他们也不敢正面跟凌凇对上,或许他们能耗死凌凇,可谁又想做耗死他的牺牲品呢? 所以,这一次放出的消息当然是一个引凌凇前去的陷阱,那里有对方的充分准备能在尽量少牺牲的情况下留下他。 谢白鹭找到凌凇的时候,他正坐在一间普通的客栈里喝酒。 凡人的酒对修士来说没什么劲道,不过就是有点味道的水而已,凌凇一边当茶水喝,一边看着窗外街景,并未看向谢白鹭的方向。 这里都是凡人,谢白鹭不想伤害他们,只得在凌凇对面坐下。 她从桌上翻过一个倒扣的杯子,给自己倒了酒,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难喝,难为凌凇还能一杯接一杯。 许久之后凌凇才叹道:“我本是真心想让你高兴。”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不用说得太明白。这一月之期,怕是得到此为止了。 血魔血脉是他这一生悲剧的根本原因,而这一切的源头在于他的父亲,哪怕他父亲也是身不由已,他也得去做个了结。 先前凌亦瑶告诉过凌凇,他父亲已死,他曾经并未多想,但凌家禁地之行让他生出怀疑,而今日消息传出来,他便知道只怕凌亦瑶从最初就在撒谎,隐瞒了他父亲尚在世的事。 只是,几十年过去,他父亲还是他父亲吗? 他从未见过生父,对方在他心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曾憎恨过为何对方偏要留下他这个血脉,但人都死了,后来连这样的憎恨都淡了。 如今,明知那是个陷阱,明知他去了也很可能根本见不到他亲生父亲,对方或许早就死了,他们不过是拿他父亲的名义来骗他入瓮,他也得去。 不是想引他现身么,那他正好闹它个天翻地覆。 谢白鹭将酒杯丢到桌面上,冷冷道:“你可以继续让我高兴。” 她顿了顿才道:“这半月我确实很愉快。” 凌凇愉悦地笑起来,微弯的眉眼悦动着真心实意的欢喜。 他道:“反正你也并不在意我怎么死吧?” 所以,死在那处陷阱,与死在她手中,也并无区别吧。 谢白鹭无言,因为凌凇说得没错,她确实不在意。 但是……她就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明明只要凌凇踏入陷阱,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谢白鹭起身:“随你。” 她连告别的话都不说,反正也不会再见了。 但她转身要走的动作一滞,因为衣袖被拉住了。 凌凇笑得张扬:“别如此绝情,送我一程?” 谢白鹭看也不看他,冷漠地抽回自己的衣袖,大步离开。 她出了客栈之后便一路疾行,直到离开城镇。在她的感知中,凌凇一直在原地未动。 她随便寻了棵高些的树,跃上树冠,微凉的风温柔地拂过她的肌肤。 小白温顺地趴在谢白鹭肩头,好一会儿它才低声道:“主人你不高兴吗?” 谢白鹭沉默了会儿才说:“怎么会不高兴呢?你看我现在又杀不了他,由得他跟凌家那些人互相残杀,我高兴得不得了。” 小白小小的脑袋温柔地蹭着她的下巴道:“可是主人的心情好像很烦躁。” 谢白鹭道:“我只是……看不惯他这样轻贱生命的态度。” 既然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早点自我了断不就好了?那她也没有必要受那么多苦。 小白过了会儿才有些别扭地说:“可能他想活也找不到办法吧。” 它一向对凌凇又怕又恨,很是难得才为他说一句话。 谢白鹭深深吐出一口气。 凌凇的血脉是他与生俱来的,他不可能像她一样换身体,那是多重前提下可遇不可求的机缘。这一切于他来说那就是死局,没有生路,自然没了斗志。 她当然明白,只是还是看不惯,甚至有些怒其不争。 可她明明想他死的啊,他一心求死,她该求之不得才对。 谢白鹭心生烦躁,又嫌弃地压了下去。 小白虽然还是很讨厌凌凇,可到了如今,看到他四面楚歌,毫无出路的困境,又忍不住觉得他有些可怜。 它想,这肯定就是他的报应!谁叫他先前那么跟它和它主人过不去,如今这般都是自作自受啊! 小白好奇问道:“那主人,我们不去盯着吗?” 虽然它有些可怜凌凇,但它跟主人的想法一样,他可怜归可怜,但还是去死吧!只有亲眼看他死掉它才能彻底安心啊! “去啊,怎么不去?”谢白鹭冷着眉眼干脆道,“总要亲眼见他死掉,我们才不算白吃了那么多苦。” 凌凇那边很快就有了动静,谢白鹭轻轻跃下树,遥遥地跟了上去。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8节 谢白鹭离得远,凌凇行进的速度也不快,两人一前一后隔着数里地,谁也见不着谁。 相较于凌凇的形单影只,谢白鹭这边有小白的陪伴就热闹多了,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有的没的,直到数日后,凌凇那边停下。 谢白鹭起初并未察觉异样,随着他的停下而停下,直到一整天后发觉他还是没动。 小白疑惑道:“他该不会是死了吧……” 他明明想要去查探他父亲的消息,怎么可能一直不动?总不能是伤重不治吧!但若是被敌人盯上了,也不该完全察觉不到一点儿打斗动静,此刻谢白鹭距离他并不远。 斟酌片刻后谢白鹭道:“去看看。” 谢白鹭谨慎地靠近,一炷香之后她隐约听到一些人声,又靠近了些许才发觉那是两个对坐的人,好似在……喝酒? 谢白鹭仔细看去,却见一人正是凌凇,而另一人则是许久未见的宗晟。 二人此刻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喝酒。过去这对异父兄弟之间着实有些剑拔弩张,哪怕看似和平相处也给人一种随时会撕破脸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他们看着倒真有几分兄弟的意思了。 谢白鹭的到来,并未令二人有所反应。凌凇知道来的是谢白鹭,而宗晟自然认不出她,只是见她并未动手,也懒得搭理。 谢白鹭也就找了棵树随意坐稳,与他们二人一样陷入沉默之中。 早在谢白鹭来之前,宗晟和凌凇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 宗晟找到凌凇时,他正一人独坐,看到宗晟也只是淡淡掀了掀眼皮。 宗晟是凌凇同母弟弟,他从小就在凌凇的阴影之下成长,可以说有好胜心起就一直追逐在凌凇的名声之后,凌凇的身影与他来说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哪怕凌凇此时戴着面具,又换下了一直穿的红衣,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这种战栗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只有凌凇才会让他如此。 宗晟兀自站了会儿,见凌凇没搭理自己,也干脆在他面前席地而坐,笑嘻嘻道:“哥,你怎么改性了?白衣一点儿都不适合你。” 凌凇不曾看他,语气慵懒:“那不如用你的血来染?” 宗晟:“……”还是那个讨厌的凌凇! 他如今依然是金丹初期,毕竟他晋升金丹才多久啊,可凌凇呢?他粗粗一看,对方竟已是元婴初期,短短一年间,凌凇就从金丹中期到了元婴初期!这是何等可怕的进阶速度! 此时此刻,宗晟也知道凌凇会有如此进境跟他所身负的血脉有关,想到那血脉所导致的终局,他又不怎么羡慕凌凇了。 还是像他这样天赋过得去,按部就班提升修为的好。 宗晟沉默了会儿才道:“别去了。” 凌凇这才抬眼看他,嗤笑道:“不是一直恨不得我死么?” 宗晟不语,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非要现身阻拦凌凇,让凌凇自投罗网不好吗?但他还是来了。 他讨厌凌凇,惧怕凌凇,但在这之外,心底深处还藏着敬佩。 这是他一直在仰望的人。他自然知道凌家没给凌凇多少修炼资源,凌凇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这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九死一生的危险,才成长到如今。 但他这一去,从前吃的苦遭的罪不就白费了吗? 宗晟知道自己今日作为可以称得上是背叛家族,若是因他的话凌凇不再去找他的所谓亲生父亲,那凌家的布置就全没了用处。 可是…… “要死,也该是死在我的手下,而不是被人以众欺寡。”宗晟微抬下巴,神情凶狠。 凌凇声音浅淡,语含轻慢嘲讽:“哦?是被我揍多了,对我有了几分兄弟情?” 宗晟不满叫道:“都说了不是!你少胡说!” 凌凇耸耸肩,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陶坛,丢给宗晟。 宗晟险些就把陶坛打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收住,打开陶坛的封泥,一股酒香飘了出来。 而凌凇也取出一坛新的,打开封泥后仰头便喝。 宗晟蹙眉,看着手中的这坛闻着便知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凡酒,嘀咕了一声:“这什么破酒。” 但下一秒,他与凌凇一样仰头喝了一口,又皱眉啧了一声:“难喝。” 凌凇懒得搭理宗晟,宗晟看了看凌凇,也自顾自喝起酒来。 期间,宗晟要是喝完了,凌凇便又丢给他一坛酒,到后来宗晟都忍不住心里嘀咕,凌凇这究竟是存了多少凡酒啊,怎么都喝不完的,这东西对他们这样的修士来说就是水,又喝不醉的,喝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 但他到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凌凇一坛一坛地喝。 直到谢白鹭到来,这对同母兄弟再没有说过一个字。 宗晟原本察觉到金丹后期的谢白鹭心中升起几分戒备,但见对方毫无异动,想着对方真要动手估计也是冲着凌凇来的,便也没再投去注意力。 等凌凇手头的酒喝完,他突然取出噬殇,一剑朝宗晟挥去。 宗晟一惊,好在他一见着凌凇便不可能彻底放松,当即提刀阻挡,剑气撞在刀上,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宗晟往后退了一大步。 刚缓过气来宗晟便又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怒喝道:“你做什么!”哪有人喝着酒就突然动手的! 凌凇轻飘飘落在树上,身子轻盈如风,神情冷漠:“你可以滚了。” 宗晟简直要气死了,枉费他还觉得跟凌凇之间好似真多了几分兄弟情,是他想多了,凌凇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疯子! 宗晟气笑:“行,行!算我今日多此一举,今后我会记得每年给你烧纸的!” 说完,他再不停留,转身便走。 凌凇漠然看着宗晟离去,随后才看向谢白鹭笑道:“改了主意,还是打算送我一程?” 谢白鹭道:“想得美。我还以为能来给你收尸。” 凌凇微微一笑:“既如此,你便不要再跟着了。” 说话间,谢白鹭感觉到自己留在凌凇身上的神识印记没了,他修为本就比她高,要去除她的神识印记只是随手的事。 这一刻,谢白鹭感觉心中一空,好似什么东西随之一起消散了。 她嘴唇翕动,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凌凇与她遥遥相望,隔着面具,两人的情绪都掩藏在深海之下。 凌凇抬手轻轻一挥,转身离去。 谢白鹭只觉得气血翻涌,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跟了上去。 却见剑光一闪,噬殇横在她面前,似阻拦,似不舍。 凌凇没回头,声音淡漠:“别跟来,我会动手。” 谢白鹭冷笑:“我怕你跟我动手?有本事杀了我一了百了。” 凌凇背对她站了片刻,纵身一跃,兀自消失在谢白鹭面前。 谢白鹭没急着追,反正她知道凌凇要去哪里,不急。 小白轻声说:“主人,我们真要给他送行?” 谢白鹭冷笑:“我给他送葬!” 小白顿时不敢吭声了。 一路无话,谢白鹭沉默着往那必定是陷阱的方向赶去。 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一大团乱糟糟的网里面找不到出路,心情非常糟糕。但她又清楚,这条路她非走不可,她必须亲眼看到他的终结。 第70章 凌家禁地 三日后,谢白鹭赶路到了凌家大宅附近。 这一路上,越靠近凌家大宅,修士就越多,谢白鹭便更容易隐藏在众多修士之中。 但与之相应的是,气氛就越凝重。 谢白鹭曾躲在树上隐蔽自身气息听到了几个路过修士的对话,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对于凌凇的父亲充满了好奇和惧怕。 “不知道能不能亲眼看到那个血魔被处决啊!” “凌家说是公开处刑,我们肯定能看到的吧!” “原来那人血脉跟我们不同,难怪他如此强大,又残忍……” 有人突然提到了凌凇,但还是不敢直呼其名,只敢暗戳戳地说坏话。 谢白鹭悄悄打落了枝头的果子,果子坠落,砰的一下砸在了那人头上。 他痛呼一声,仰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直叫晦气。 谢白鹭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给自己乔装打扮一番,混入散修之中,像是个普通筑基一样往凌家大宅走。 有一部分先来的人已经听凌家人说过,凌家处决凌凇父亲会在凌家禁地外,所以众人便赶去了那边。 谢白鹭不像他们那样心大,靠那么近。 明知道那是针对凌凇的陷阱,她傻了才会去前排,她都佩服极了这些人,是真爱看热闹不怕死啊! 谢白鹭离凌家禁地很远,在高处只能勉强看到一点轮廓而已。 凌凇在她前面,应该早就来了,但显然他并没有傻到大喇喇现身,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短短两天时间,修士就越聚越多,人多的地方就会有摩擦,凌家还派了人出来维持秩序。 这一日正午,凌家禁地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道洪钟般的声音:“今日傍晚将处决凌凇的父亲殷嵘,欢迎大家前来观礼!” 谢白鹭极目远眺,她看到凌家人在空地上摆了个高台,高台上立了根柱子,随后从禁地里押出个布袋套头的人,仔细用特殊的法宝捆在柱子上。 谢白鹭微微挑眉,这个人身形普通,跟她当初在黑水看到的凌凇父亲的身形可相差极远啊! 当时凌凇父亲可是拥有非人般高大的身形,而且看起来神志不清,可不会是这样配合的模样。 这是打算用假爹诱骗凌凇出场?说不定这假爹还肩负了刺杀凌凇的任务。 那凌凇的真爹呢? 是死了?还是依然在黑水之下? 谢白鹭静静看着,小白小声说:“主人,那真是那人的爹吗?” 谢白鹭说:“不是。” 她没有管高台上的人,四下随意走了走,最后回到原位。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99节 这一圈看下来,她也确信,凌家确实在搞阵法一类可以将人困住的陷阱。 就是不知道那陷阱是只困凌凇,还是无差别困人,怕是凌家人也不会在意吧,谁叫这些修士自己要凑近了来看热闹呢?被波及也怪不得别人。 谢白鹭又退远了些,她只想看着凌凇死,并不想为他陪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然间,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红色身影。 那一抹红像是血色撕开天空,底下的修士见状不由得惊呼出声,这一刻,他们都记起了曾被这一身红衣支配的恐惧。 有胆小的当场落荒而逃,什么热闹也不值得拿命去看。 但也有胆大的仗着凌家人也在,只是稍微退远了些,并不肯离开。 阴沉的天空中,凌凇悬在半空,肆意地扬声大笑:“为了见我,你们还真是大费周章。” 他一身红衣,面上也并无遮掩,鳞甲几乎遮盖了他大半张脸,让他整个人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没人出声应和,凌家人如临大敌地看着半空中的凌凇,但谁也不敢出声挑衅。 他们非常清楚,一旦被凌凇注意到,就很可能第一个死,他可不会对凌家人手下留情,他可是血魔血脉的拥有者! 谢白鹭扫视一圈,底下的凌家人都是些低阶修士,高阶修士一个都看不到,这也陷阱得太明显了吧! 她视线往上,又落在凌凇身上。 几日不见,他的气息好似又强了几分,同时也混乱了几分,因为太远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有他的声音穿透空气而来。 “我的母亲,不是要大义灭亲杀我父亲吗?你怎么还躲着呢?你且安心,我不如你心狠,可不会对你大义灭亲呢。” 谢白鹭突然感觉凌凇好像往她这里看了眼,低声问:“小白,他是不是发现我了?” 小白摇头:“主人,我也不知道。” 谢白鹭神识扫视四周,该不会凌家的高阶修士恰好就藏在她附近?凌凇是在看他们而不是看她。 那可不行,她一点儿都不想被卷进去! 谢白鹭默默地换了个地方。 凌家禁地上空,无人回应凌凇,而凌凇也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高台上可能是他父亲的人。 两边无声对峙,下一刻,凌凇扬手唤出噬殇,竟一剑劈向高台,惹得众人一阵惊呼。 高台被劈断,柱子上绑着的人落了地,布袋掀开一角,露出此人半张脸,竟像是覆盖了鳞甲一般。 围观修士都很好奇,但没人敢上前,而那人也像是死了一样,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连一开始认定了那个人不是凌凇父亲的谢白鹭都有些惊疑不定,这鳞甲跟凌凇身上的很相像,但是……他爹就不该是这种身形啊,难道还能缩小身形不成? 总不能是她一直猜错了,黑水之下的人不是凌凇他爹吧? 凌凇在众人目光中落在地上,一步步向那人靠近。 谢白鹭抿紧唇。 不对,那个人一定不是凌凇父亲,血魔血脉又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而且拥有血魔血脉的人可不会那么弱,不可能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般无力。 那一定是个危险的陷阱。 但她也清楚,凌凇只怕是明明知道,也不会退缩。 他这一生的悲剧就是源于自身血脉,他需要一个了结,不管此人是不是他的父亲,他都要亲眼看看。 就在凌凇用噬殇撩开此人面上布袋时,一道奇特的灵力波动从那人身上展开,以一种人力不可及的速度迅速扩散。 谢白鹭惊得立即后退,将将没让那道灵力波动赶上自己! 第71章 父与子 无形却可怕的力量笼罩住了包括整个凌家禁地在内的一大块区域,还有里面看热闹的人。 一下子就从看热闹的人,变成了被看的热闹。 最不甘的是在边界的修士,就差那么一点儿,没能逃离笼罩。 谢白鹭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类似结界的东西,生怕它又扩大,忙又往后退了很远。 小白低声说:“主人,这阵法里面有很浓郁的灵力,那些人,怕是危险了。” 谢白鹭点头,她还是挺佩服这些修士的,一看就很危险的事,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离那么近? 真就那么相信凌家,觉得不会有事? 像谢白鹭一样有先见之明的修士也不少,也有修士胆子跟兔子一样,一见这异状就立马掉头跑了,根本不敢留下看看会发生什么。 小白担忧地问:“主人,我们要像他们一样离开吗?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谢白鹭沉默了会儿摇头:“再看看。” 只要一个结果,出结果她就走。 她一个伪装成筑基的无名小修士都没人爱搭理她,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阵法中。 阵法之内,所有修士的状态看着都不太好,他们的灵力似受到了压制,各个面色难看,他们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在对着结界施法攻击,但结界上只出现些许灵力波动,他们的力量对打破这个阵法毫无用处。 再看远处凌家禁地的凌凇,他已彻底掀开了地上那人的布袋子,露出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 跟他并无半分相似。 那人并未断了生机,可也没有清醒的意识,像个提线木偶般躺着动弹不得。 凌凇冷笑着收回噬殇,双脚离地,慢慢浮起,与此同时,他的意识也逐渐沉入黑暗。 随着他自身意识的沉黯,他身上的异族特性也愈发明显,新生的鳞甲一点点包裹他的全身。 一声非人低吼从他口中发出,他以手为爪,一下一下地砸着结界。 同样被困其中的修士看到凌凇的异状,纷纷躲闪,凌凇的身周形成了相当大的无人之境。 结界外,小白低声说:“他现在打不破这阵法的。” 谢白鹭道:“而且,他的血魔化越来越深了。” 她静静地看着,看着凌凇做着无用功,看着他一点点失去自我,慢慢沦为毫无神智的怪物。 忽然,结界动了。 并非是被凌凇的攻击打破,它在慢慢地缩小,而被结界囊括在其中的修士们,也随着结界的缩小而被迫越来越靠近凌凇。 谢白鹭并没有动,她看到这些修士面上的恐惧,他们在更为猛烈地攻击着结界,谁也不想靠近此时的凌凇。 当结界缩小到几乎刚好覆盖整个凌家禁地时,那些修士离凌凇已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距离。 但是,凌凇并未搭理他们。 他只是不知疲倦地攻击着结界。 而到了此时,结界上方终于出现了一些人影。 谢白鹭看到了凌亦瑶,凌家家主凌亦烛,但另外几个她觉得很陌生。 她忽然想起先前那几个狙击凌凇的戴面具的人,或许他们就在其中。 那些人站在各个方位,不知在对阵法做什么,下方的凌凇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包括那些无意间被困在结界中的修士。 谢白鹭想,为了抓住凌凇,这些人连世家大族的脸都不要了,就这么公然牵连了无辜的修士。 凌凇的挣扎起先很猛烈,后来越来越弱。 谢白鹭脚步一转,打算提前离开。 她怕这些人真的抓住凌凇之后,会灭他们这些在外面的人的口。 但在她转身之际,一道身影忽然冲向凌家那些人,诡谲灵力将他们冲散。 下一刻,谢白鹭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瞳孔猛地一缩。 身材高大,全身暗红鳞甲……竟是她在黑水之下看到的那非人生物! 第72章 你想我吗? 谢白鹭只见过对方一面,而且鳞甲覆面,其实不太能辨认出五官,但此人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那必定就是凌凇的父亲殷嵘无疑! 谢白鹭脑子里有很多疑问,但这并不妨碍她迅速后撤。 凌凇失去神智时就很不好惹了,比他还早血魔化的殷嵘不知道有多强,她再不跑,等着被牵连吗? 小白也是同样的震惊:“主、主人,那是什么啊!修为好可怕!” 谢白鹭飞得极快,说话速度也不自觉加快了:“那是凌凇的父亲啊!” 小白更震惊了,甚至带着恐惧:“他真的还活着啊!两个凌凇!” 谢白鹭也觉得大事不妙。 虽然她不清楚凌凇的父亲怎么能从黑水的那个牢笼里逃出来,又怎么就精准地找到了这里,但今日之事只怕是后续灾难的开端而已。 谢白鹭觉得非要看到凌凇终结的自己就是个傻子,没必要,真的没必要,看看那些看热闹的人的下场吧。 因此,她也不在乎殷嵘是怎么出来的,如今又是什么状态,趁他还没有发疯干掉她之前,她先逃走才是重中之重。 谢白鹭一心逃跑,虽然没用上神行诀,但也很快远离凌家禁地,消失在远方。 凌家禁地上方。 殷嵘裹挟着诡谲力量打破了几人的合力之后,并没有乘胜追击,他悬浮在上空,低头看着阵法之中失去神智却还在极力抵抗的凌凇。 他忽而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粗粝难听。 “不愧是我的儿子!” 阵法之外,几人呈合围之势,不管是神情还是姿势,都表现出了警惕。 但谁也没有率先动手。 不如说,谁也不敢。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00节 血魔血脉的厉害之处,他们早就从凌凇那里体会到了,更何况眼前之人是比凌凇修炼时间还要久的凌凇父亲。 其中一人厉声道:“你怎么能出来?”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你若是出来了,那界域……” 他一顿,并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殷嵘阴恻恻地笑了,但声音却温柔了许多:“我怎么出来了?自然是太想念我的妻儿啊!阿瑶,你想我吗?” 被点名的凌亦瑶面色惨白。 凌亦烛道:“何必怪罪阿瑶,是你血脉的错,她只是做出了她该做的选择!” 凌亦瑶嗫嚅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殷嵘了。 当年之事是她的心结,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大义,他不该怪她的,她就不痛苦吗? 她哑声道:“我养大了我们的儿子。” 倘若谢白鹭还在这里,定要呸一声,还邀功呢,凌凇当你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殷嵘的目光落在凌亦瑶身上,声音温柔,目光含笑:“那阿瑶你如今又在做什么呢?你要杀我便也罢了,他是你儿子啊。” 凌亦瑶痛苦地别过视线。 殷嵘看着下方阵法中他心心念念了二十九年的儿子,再抬眼,阿瑶也与他记忆中并无差别,依然美丽。 只可惜一切都是骗局。 殷嵘突然赫赫赫笑起来,这个模样跟凌亦瑶从前印象中的殷嵘完全不同,让她心中悚然。 他突然如同流星般坠落,重重砸上结界。 众人皆惊,殷嵘真的出现让他们心神都乱了,谁也不敢跟他正面对上,但所有人也都知道,此时不能退后。 若让殷嵘将凌凇救出去,两个血魔血脉,那是何等的可怕! 当下,谁也不敢再退后,咬牙迎上殷嵘。 殷嵘却谁也没理会,一下下徒手砸着结界,而结界之内,凌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了视线,血红色双眸在这一刻跟殷嵘对上了视线。 随即,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般,凌凇也愈发疯狂地从内部砸起结界。 内外共同发力,结界顿时摇摇欲坠。 第73章 界域 凌家禁地发生的一切,谢白鹭并不知晓,她在拼了命地逃。 特别是感觉到身后远处那即便离得那么远还能感受到的灵力波动,她跑得更快了。 小白在给谢白鹭打气:“主人快跑!我们可以的!” 谢白鹭顺手就弹了它一个脑瓜崩。 她跑了十几公里远,忽然感受到凌家禁地方向传来的恐怖爆发。 她蓦地回头,遥遥望去,竟然能看到半空中那有些扭曲的灵力暴动。 她不禁喃喃:“这是蘑菇云啊……” 小白疑惑:“主人怎么了?” 谢白鹭说:“你说,他们该不会同归于尽了吧?” 小白感受了下才说:“不至于,应该是那个阵法被破掉的动静。” 谢白鹭默然点头,转身继续往前飞。 小白说:“主人,那个人应该不会死了,你会开心吗?” 它话说到一半,就被谢白鹭捏住了嘴。 “就你屁话多。他现在不死,也早晚会死。” 并非只有肉身消散才叫死,当一个人的意识已经完全不受控时,也是一种死亡。 只是下一刻,谢白鹭想到了凌凇的父亲殷嵘。 殷嵘今天竟然会过来,是报仇,还是救儿子?不管是哪一种,都证明哪怕是血魔化了,也能有恢复神智的一天。 好像,凌凇面临的也不是死路。 谢白鹭不自觉嘴角微勾,随即又沉下脸。 被关了那么多年,殷嵘恨那些修士是肯定的,说不定还会迁怒整个修真界,既然他能顶着那些大能的攻击破开阵法,就说明他如今的修为已经足够恐怖。 修真界怕是会迎来一场浩劫。 她低声说:“小白,我们去个偏僻地方躲起来吧。” 这种修真界大事她可插不上手。如今她也不过才金丹后期而已,在那些大能面前走不过一招。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比如说薛炜这种隐居的,肯定还有一些老怪物隐居着,如今正是他们出山的时候。 跟谢白鹭一样怂的小白连连赞成:“好好好!主人我知道不少特偏的地方,不至于没有人烟,但修士并不多。” 谢白鹭刚要应下,却见小白突然面色大变:“不好主人,出大事了!” 谢白鹭几乎下意识加快速度:“什么?凌凇和他爹往我们这边来了?” 不至于那么倒霉就在他们的行进路线上吧? 小白急切道:“不是这种小事!是界域,界域快完了!啊啊啊到时候咱们全得死!” 谢白鹭心头狂跳:“你说清楚!” 小白连忙将它知道的全部告诉谢白鹭。 小白以前就说过关于邪魔的历史,远古时代这片大陆被邪魔统治,人类中的大能修士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邪魔赶走,形成了一片邪魔真空的安全大陆。 当时小白用的词是“赶走”,也就是说,邪魔只是被隔离在了这片大陆之外,而这种“隔离”,就叫界域。 界域将邪魔挡住,人类因而平顺发展了成千上万年…… 但现在,界域有崩塌的迹象了。 一旦界域崩塌,众多饿疯了的邪魔涌入,整个世界会变成炼狱。 谢白鹭白着脸说:“那岂不是我们跑哪里去都没用?” 小白沉痛地说:“或许可以躲藏一时。但是主人,当整个世界都是邪魔领域,咱们就无处可躲了。” 谢白鹭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大环境崩溃,像她这样修为普通的修士,面临的只有死。 “可是,界域好好地撑了那么久,怎么就突然……”谢白鹭的话蓦地顿住。 界域的崩塌,与凌凇父亲的出逃之间,只是一种巧合吗? 想到一种可能,谢白鹭脑子里嗡的一声,险些从天上掉下去。 那些世家大能抓了殷嵘却并不杀他,而是将他关在黑水底下。 明明他们十分忌惮凌凇,却还是任由他这个血魔血脉拥有者野蛮生长,直到快罩不住了才要抓他。 可是在抓他之前,他们又百般试探,他们想要确定,她是凌凇的软肋,就像当初,凌亦瑶和凌凇是殷嵘的软肋。 谢白鹭哑着嗓音问:“小白,要维持界域,需要什么样的力量?” 小白不明白谢白鹭的用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谢白鹭说:“血魔的血脉之力,你看行吗?” 小白道:“我们对邪魔的了解还太少了,只知道血魔是很特殊的邪魔,别的邪魔无法与人生下后代,但血魔可以……说不定行得通呢!” 谢白鹭抿紧唇,心绪起伏不定。 她在想,殷嵘凌凇一脉,还真是被诅咒的一脉,设计伤害他们的那些人,甚至不能说是坏人。 第74章 隐居还是做点什么 一切都只是谢白鹭的猜测,但她有种直觉,她的猜测不会有错。 这让殷嵘和凌凇这对父子的命运愈发显得悲凉。 谢白鹭叹气:“我真的好想过点安稳的日子啊!” 小白不明所以地应道:“主人,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不如就先找个地方隐居吧!” 谢白鹭没有应声,在已经猜到那么多的情况下,她实在难以安心躲藏。 这会儿那个阵法已经破了,可见殷嵘的实力,他总能救走凌凇,那之后呢?凌凇欠她那么多,帮忙解决一下界域的问题不过分吧? 她不能走,她得再找到凌凇,好歹让他想起来对她的亏欠。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是没办法,凌凇不是还有个长期被关在黑水的爹吗? 好好想办法解决界域的问题,那她和他先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虽然已打定主意,但谢白鹭并没有立即掉头回去。 血魔化的凌凇和他那个爹太吓人了,她不敢靠近,等等以后一定能得知他俩的踪迹,到时候她再想办法接近吧。 总不能邪魔们还没灭了这世界,她就先死掉了。 谢白鹭很果断地继续跑,直逃到另一个城镇才停下。 等她歇息了半天,再出来时,就能听到有修士在谈论凌家禁地发生的事了。 凌凇父子大战众大能还全身而退,之后不知所踪,当场陨落了一位大能,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低阶修士。 因为这事,整个修真界的气氛都不大好。 但是,谢白鹭也发觉,关于界域岌岌可危的事,竟然没人提及,她就意识到,那是高阶修士间的秘密,包括殷嵘凌凇父子被设计的事,都是不能宣之于大众的机密。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01节 谢白鹭藏了修为在修士间溜达了一圈,随后回到了暂居的客栈。 小白先前一直装不能说话的普通宠物,此时才忧心忡忡地出声:“主人,情况好像不妙啊!” 谢白鹭撑着下巴叹气:“要命。” 绝大多数人对即将面对的危机一无所知,本该有能力应对危机的人看起来不太给力。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半晌小白突然想到什么,惊喜地说道:“主人,我们还可以去言魔领域!” 谢白鹭一怔,也想起了那个荒漠中的世外桃源。 那里本来就是邪魔领域,要是这世界完蛋了,满地的邪魔和邪魔领域,她只要躲在一个安全的邪魔领域不就好了吗? 谢白鹭先是一喜,再是犹豫:“小白,你说邪魔之间就不会互相打架抢地盘吗?” 小白一愣:“会的吧……” 相较于修士,邪魔是更暴躁易怒的族群。 谢白鹭叹息:“言魔又懒又馋,感觉弱弱的,不太行的样子。” 小白沉默,好像,好像还真是这样…… 万一界域完全坏了,但言魔又顶不住,那他们就完全没有任何退路了。 所以在那之前还是得做点什么。 谢白鹭在客栈休养了三天,直到她在来往的修士间听到了关于殷嵘和凌凇的消息。 那对父子竟也没有隐藏行踪,或者说,血魔化是藏不住的。 据说,他们此刻正在几千公里外的某个群山里。 讨论这些事的修士面上已不见前几天的那种忧虑,因为据说,已经有隐世的大能出来打算去处理那对父子的事了。 谢白鹭还听到几个修士在讨论这事时蠢蠢欲动,商量着过去看看,要知道不管是曾经隐世的大能,还是血魔化的修士,都是难得一见的,怎能不去看个热闹呢? 谢白鹭:“……”朋友们,你们还记得上一波看热闹的修士的下场吗?这热闹就非看不可吗? 小白偷偷地问:“主人,那我们去吗?” 谢白鹭:“……” 谢白鹭:“去!”这热闹还就非看不可了。 第75章 火元素精石 谢白鹭向着消息中的方向赶去,这一路上,总能碰到一些行色匆匆的修士,听他们的对话,显然也是冲着凌凇和殷嵘去的。 谢白鹭没用神行诀,在她低调赶路一天后,小白突然激动叫道:“主人,我感应到最后一颗火元素精石了!” 谢白鹭一顿,忙道:“快引我过去!” 小白兴奋地指引着谢白鹭,她边赶路边问:“说起来,五星鼎要是收集齐所有的元素精石后,威力能有多大?” 小白自得地说:“轻松挡住洞虚一击不成问题!” 谢白鹭遗憾道:“可惜木元素精石在我身上不能用。” 谢白鹭如今的身体是以木元素精石承载她的神魂而形成的,要是把木元素精石还回去,她要么神魂俱灭,要么成为跟小白一样的器灵。 那还是算了,她如今这样活得挺好的。 小白最终指引的地点是一座火山。 谢白鹭看着下方红彤彤的岩浆,问道:“小白,你去找?” 小白:“我、我吗?” 它趴在谢白鹭肩头,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脚,似乎感觉到滚烫的热度,忙又缩了回来。 它哭丧着脸说:“主人,我觉得我不行,我去的话可能会化掉!” 谢白鹭也只是随便那么一说,小白看着是有了实体,到底还是五星鼎的器灵,不可能离开五星鼎太远。 她安抚地摸了摸小白毛茸茸的脑袋,笑道:“跟你开玩笑呢!” 谢白鹭取出五星鼎,凭借着跟它的主仆契约,操控着它悬浮在岩浆上空。 火元素精石曾镶嵌在五星鼎上很久,两边是有一定联系的,这也是小白这个器灵能感应到元素精石的前提。 五星鼎在缓慢旋转,似是形成了某种吸力,眼睛看不到,皮肤感觉不到,只能用心神去体会。 渐渐的,原本相对平静的岩浆表面涌动起来,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下面跑出来,某处凸起一块,像是有什么顶着要往上飞,那层不可见的薄膜被无限拉伸,似有“啵”的一声,什么东西破了。 一块红色精石飞了出来,奔向半空中的五星鼎。 谢白鹭将五星鼎收回,火元素精石也跟着过来,最后落在她手心。 她用灵力隔绝了热度,依然感觉到火元素精石的滚烫。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岩浆内无止境的淬炼,这块火元素精石看起来十分耀眼,比五星鼎上最初的两块元素精石耀眼多了。 她将火元素精石也安回了五星鼎上,它连带着小白也暂时陷入了沉睡。 如今的她已经是金丹后期,不用害怕五星鼎的暂时不可用会影响自己的安全。 回收完毕,谢白鹭收好五星鼎,原路返回。 越是接近消息中的位置,修士就越多。 谢白鹭隐藏在人群中打探消息,不过多数人都是来凑热闹的,稀里糊涂就来了,只想看看大场面。 谢白鹭莫名觉得,这些人就跟山洪爆发时还在小溪边悠闲露营的普通人一样,根本不知道他们将面对的是什么。 等他们意识到了,也逃不掉了。 说起来,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按照各处传的消息,凌凇父子如今正在名为大荒的群山中,有几座山峰很高,终年被冰雪覆盖,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踪迹。 赶来看热闹的人都凑在群山外围,甚至自发形成了一个个小集市,往常普通人根本进不来的地方,满是修士,所有人都在交换消息,或资源。 小白已经醒来,照旧趴在谢白鹭的肩头,不过它的名字跟它如今的外形不太搭了。或许是火元素精石过于强势,小白身上跟漂染似的多了一些红色的毛,倒也不难看。 第76章 隐晦表白 小白醒来后也教给了谢白鹭跟火元素精石相关的新手诀,炎爆诀,这个手诀配上她如今的修为杀伤力惊人,她尝试使用的那一次,在手诀成形的那刻才意识到它的威力,临时硬生生收了回来,搞得自己差点反噬。 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真要成形,她这就是在放火烧山了。 考虑到各种精石的单体杀伤力,谢白鹭忍不住幻想要是集齐所有精石后五星鼎会是怎样的神器,只可惜木元素精石是她的身体根基,五星鼎要恢复往日荣光只能是她死后。 接下来三个月,谢白鹭就在各个集市间辗转。 修真界动作不断,虽然她没见过什么隐居的修士,但能从其他人的交谈里听到,确实有一些隐居大能在这三个月里来到了大荒,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向群山进发。 谢白鹭暗地里跟小白说:“这些大能多半是没什么不能群殴的强烈自尊的,看他们是怎么对凌凇的就知道了。不过是因为凌凇他爹比凌凇难对付多了,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先前几个分神修士围攻彼时不过金丹的凌凇,还折了一人,而如今的殷嵘可不是当初才金丹就已能血魔化单挑一群分神的凌凇,自然更让人忌惮。 小白忧心忡忡:“那可怎么办啊!” 谢白鹭耸耸肩:“等着呗。”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她别作死离太近就好。 这一日,谢白鹭正在集市里探听消息,就听旁边有人大喊:“那两个魔头现身了!” 一句话让整个集市都躁动起来,不管是摆摊的还是买东西的都顾不得交易,一个个往出声者看去。 说话的人却已向某个方向跑去,边跑便喊:“我的朋友跟我说,大能们出动了,如今已动上手。” 人影在说话间飘出老远,声音逐渐远去。 其余人连忙跟上,很快这个小小的临时集市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了。 小白低声问:“主人,我们呢?” 谢白鹭慢慢往那个方向走,边走边说:“我们不急。” 在这个修仙世界里,凑热闹凑太前排太危险了,她赶个晚集也就够了。 要是可以,谢白鹭也不想凑这个热闹,但她这一路的经历,她跟凌凇的关系,凌凇对她的态度,以及当初薛炜那神神秘秘的表现,都让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一趟她非走不可。 她暗暗自嘲,说不定她还真得当一回救世主不可。 当谢白鹭赶到现场,远远地便看到高空气流涌动,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重重压下。 她不敢再前进,而跟她一样怕死的修士也在不远处偷偷围观。 微微眯眼,作为金丹修士她目力提升不少,可以清楚看到空中剑拔弩张的两方。 一方有两人,一方只有一人,那一人正是凌凇的父亲殷嵘。 那么另一方就是听说殷嵘之事重回现世的隐居大能了。 那两人一男一女,从衣着上看像是一对,只不过离得太远,谢白鹭听不到那两方在说些什么。 但肯定是剑拔弩张的,没见整个天空都受无形对抗的影响而变得不一样了吗? 她在树上站了没一会儿就等到了两方正式开打。 刹那,风起云涌,天色骤变,待远了几乎看不清楚那边的打斗情况。 小白道:“好像没看到那个人啊!” 谢白鹭冷笑:“别是死了吧。” 话音刚落,身旁一声轻笑,惊得她骤然飞掠到另一棵树上,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而不被她发现,她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因此她没有反击而是逃开,她甚至都已经摆好了结印的手势。 小白低声惊呼:“啊!” 谢白鹭此时也看到了对方的样子,不禁沉默。 她还以为她要见到凌凇很难呢,结果他倒好,突然跑来吓她! 此时凌凇面上依然覆盖着暗红鳞甲,似乎比原先的覆盖率更高了一些,他面上带着淡笑,嘴上却是道:“过来做什么,不怕被殃及池鱼?离开这里吧。”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02节 说完他似就要离开。 谢白鹭好不容易才见到凌凇,哪里能轻易放他走,匆忙道:“等等!” 凌凇身形微顿,抬眼看向谢白鹭。 他的眼尾微微泛红,望着谢白鹭的眼神十分专注,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十分有耐心的模样。 谢白鹭回到那棵树上,跟凌凇不过半丈远。 她没敢靠太近,怕他突然控制不住理智她好有机会逃跑。 她开门见山:“你知道界域的事吗?” 凌凇抬了抬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知道。” 他瞥了小白一眼:“这小东西告诉你的?” 小白敢怒不敢言,骂谁东西呢,它可是神器器灵,才不是什么东西! 心里这样想,它却慌慌张张地避开视线,并不敢去看凌凇。 谢白鹭道:“反正我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以殷嵘的立场来说,肯定是让界域完蛋算了,他本身已经是深度血魔化了,或许生活在邪魔满地的世界对他来说更自在。 凌亦瑶背叛了他,但他的儿子跟他一样,是天然的同一立场,他不需要在乎任何人,没有任何理由心软。 而且,谢白鹭怀疑多年的折磨之下,殷嵘只怕不能称作是真正的人了,他的行为和思想或许已经深受邪魔基因的同化。 或许,在他眼中只有他儿子才是同类,其他人都可以死。 凌凇在纤细的树枝上站得笔直,闻言竟也听明白了谢白鹭这语焉不详的问话,沉默了数息,像是经过了认真的思索才笑道:“我听你的。” 谢白鹭的心刹那狠狠跳了下。 小白一双小眼睛也是瞪得溜圆,又怕被凌凇盯上,匆忙低头。 谢白鹭定了定神才道:“你说真的?” 凌凇轻笑:“不骗你。” 谢白鹭跟过来本就是打算找到凌凇拿捏他,如今他自己主动提出听她的,她当然不会客气,干脆道:“那你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她说得极为理直气壮,就好像只是让他出门打个酱油一样轻松。她不是修真界土著,在这种大事上哪里知道该怎么办?那就只能“外包”了。 凌凇沉吟片刻,朝谢白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抬起指节分明的食指道:“第一步,干掉殷嵘。” 谢白鹭:“……” 感觉有点难,但是修真界隐藏大佬们一起上,估计有机会。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凌凇增加了根中指:“第二步,我们生个孩子。” 谢白鹭:“?” 趴在谢白鹭肩上的小白本来就在偷听,闻言惊得瞪大双眼,身子一歪就从谢白鹭肩上滑了下去,被她眼疾手快托住,也没放回肩上,就这么托在掌心。 谢白鹭的视线没从凌凇身上离开,实在分辨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凌凇笑意潋滟:“第三步,我去黑水。” 谢白鹭呼吸微滞,他这话看似是在提出一套可行方案,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告白? 他想要复刻当年殷嵘的处境,他在直白地告诉她,她对他来说,就如同当年的凌亦瑶对尚不知情的殷嵘。 谢白鹭微微垂眸,随即抬眼:“很可惜不行。我这身体没有血肉,生不出孩子。” 或许在木元素精石和她本人的蕴养下,经年累月后能生出一具新的血肉之躯,但界域可撑不了那么久。 而且,凭什么要她生孩子? 凌凇笑了:“那就算了,没有也行。” 他歪了歪头笑望谢白鹭:“我只有一个要求。” 谢白鹭:“你说。” 凌凇道:“记得时常来看看我。” 谢白鹭抿唇,半晌道:“如果你做到了,我也会做到。” 凌凇笑容扩大,眼神锐利颇具侵略性,配上他此刻非人的外貌,像极了所有冒险故事中的大反派。 但他却只是张开双手,轻声细语地笑侃道:“走之前,给我一点甜头如何?” 他没有主动靠近,就好像是在给谢白鹭选择。 但谢白鹭觉得她好像也没什么选择,于公,怕他不满撂挑子不干,于私…… 她想到了那天在黑水所见,殷嵘那副非人非魔的模样,他当时失去了神智,但她知道,他的痛苦一点都不见少。 她能理解殷嵘当时的痛苦和此时的反弹,但她毕竟还想活着,那殷嵘就最好还是别活着了。 而面前的凌凇……既然未来他将逃不开痛苦,此时让他尝一点甜头又何妨? 谢白鹭抬起脚,另一只脚轻轻用力,便如同一只蝴蝶般飞跃到凌凇面前。 他上前半步,将人紧紧拦腰抱住。 谢白鹭捧住凌凇的面颊,抬头便吻了上去。 凌凇后退一步,后背抵靠在纤弱的树顶枝干,整棵树因为二人的动作而微微颤动,虫蟊鸟雀惊起一片。 两人气息交融,说不上是谁更主动。 而被谢白鹭顺手放回肩上的小白呲溜一下顺着她的背部滑落,小跑着离开了几步远,背对着谢白鹭趴下,小小的前肢抱在脑袋后,它还是个孩子啊可见不得这个!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慢慢分开。 一个眼神餍足,一个面颊微红。 凌凇一手抚在谢白鹭颈后,微弓着腰,虚虚靠在她肩头,唇近乎贴着她的耳廓,一声轻笑。 “一个吻,我就把命卖给你了,你不亏。” 谢白鹭手抚在他胸膛,轻轻喘息,闻言也笑:“那从今天起,我们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话落,她感觉到松了口气,又好似有些怅惘。 带着那些恩怨生活真的很累,以后她想轻松地活。 凌凇的手微微收紧,但只是一刻又松开了,他从谢白鹭的颈后收回手时轻佻地划过她的面颊,笑道:“快离开这吧。” 谢白鹭没在意他这不正经的举动,只是点头,静静注视他。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仍存有理智的凌凇。 虽然殷嵘看似恢复理智离开了黑水,但她总觉得现在殷嵘更多受血魔血脉的影响,大概不能叫做真正恢复理智,所以将来凌凇哪怕也走上了他父亲的路,大约也不是她曾认识的凌凇了。 凌凇并未耽搁,很快便离开了,谢白鹭甚至都没能看到他背影远去的那一幕。 他就这么干脆地消失了。 小白扒拉着谢白鹭的衣服一溜烟爬上她的肩头,但久久都没能说出什么,最后叹了口气。 谢白鹭失笑:“你叹什么气?” 她的笑意渐渐淡去:“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 小白轻声嘟囔:“主人,感觉我们好像成了坏人呢!” 谢白鹭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白哼哼了两声,还是忍不住说:“我也不恨他了,他好可怜。” 谢白鹭戳了下小白的脑袋道:“他用得着你可怜?他如今的处境并不能抵消当初的可恨。” 只是,她已经决定全都不计较了而已。 小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蹭了蹭谢白鹭的手指道:“主人,你说他真的会说到做到吗?” 谢白鹭沉默了会儿说:“会吧。” 倒不是说她多相信自己在凌凇心中的份量,而是他面对的局面本就是无解的。 他的血魔化进程无可阻止,迟早他会变成无理智的怪物。 她猜,他最近这段时间跟在殷嵘身边一定已经了解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果断地说杀死殷嵘,自困黑水这种话。 他并不认可如今的殷嵘作为他的父亲,所以说起杀掉对方并无犹豫,他明知眼前并无退路,殷嵘正在走的路并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就顺手做了件能让她高兴的事好补偿她。 要是还有办法,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但论迹不论心,她还是感激他愿意这么做。 另一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作为修真界人修的这一方大败逃走,只是在逃走前被迫留下了一点纪念品。 凌凇看着面前的殷嵘,他的嘴巴和手都血淋淋的,正好将作为战利品的一根手臂的最后一点吞入腹中。 凌凇默不作声。 殷嵘舔去嘴角的鲜血,似还有不满足,分神巅峰修士的血肉就是比一般修士好吃啊。 他抬眼向自己的儿子望来,猩红的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凇儿,你去见谁了?” 凌凇冷漠道:“与你无关。” 殷嵘哈哈一笑:“是相好?也无妨,有父亲在,你吃不了亏,万不会像我当年一样,被骗得关押了这么多年!” 他说到后来,神情变得狰狞起来:“你的母亲,真是好狠的心啊!” 可是下一刻,他又神情平静地看向凌凇道:“不要步父亲的后尘,明白吗?” 凌凇无所谓地应道:“知道了。” 殷嵘盯着凌凇看了会儿,笑了笑,挥挥手:“你走吧,我再去跟他们玩玩。” 凌凇没应声,下一刻消失了。 殷嵘却没立即离开,遥遥望向凌凇过来的方向,猩红的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很快收回视线,往相反方向飞去。 第77章 永远学不会教训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03节 有了凌凇的提醒,谢白鹭虽然还想留下看看情况,到底是更怕被牵连,因而在他走后,她也立即离山。 小白忽然问:“主人,你怎么不用神行诀?” 谢白鹭身形一顿。 “……对哦。” 她明明可以用神行诀立即离开这里的,为什么偏要慢吞吞地飞着走呢? 谢白鹭到底还是遵从心中的声音回头望去,只是空茫茫的天空什么都没有。 要说不放心凌凇真会按照约定做是有的,只是这不是她能掺和的战斗,她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算了,走吧。先找个地方待一段时间,之后相关消息总会传开的。 她手上掐诀,下一秒却听小白惊呼:“主人,邪魔领域!” 只是它提醒得太晚了,谢白鹭只觉眼前一花,就……咦?怎么什么变化都没有? 谢白鹭摸了把小白的脑袋,确定它确实还在,问它:“什么邪魔领域?” 小白飞快地说:“刚才我感觉有一个邪魔领域唰的一下向我们这边飞过来,现在我们已经在领域里了!” 谢白鹭:“?” 她看看四周没有任何变化的景象,迟疑问道:“但怎么会毫无变化?这是什么邪魔?” 她也算经历丰富,已经见识过了好多种邪魔,不过,那还是在界域尚且完好之前的零星邪魔。 如今界域不稳,或许已经有更多种类更难缠的邪魔已经入侵进来了。 小白很沮丧:“对不起主人,我暂时也判断不了。” 谢白鹭安慰道:“没事,目前看来并没有危险,我们先探索一番。” 只是她的内心却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不知道这个邪魔领域的出现跟凌凇和殷嵘有没有关系,不会是凌凇早知道了什么才会催她早点离开吧? 她忍不住扼腕,又觉得凌凇不至于当个谜语人,他先前不说,就说明他也不知道,他只是不希望她待在这么近的地方被波及才催促她离去。 结果她还是被卷入麻烦里了,以一种未曾设想的方式。 谢白鹭收敛心神,随意选了个方向飞去。 小白也打起十二分的戒备,帮谢白鹭一起紧张地观察四周。 谢白鹭谨慎地飞了会儿,没看到任何人,很快她也发现了这个领域的破绽,乍一看是跟现实世界很像,但仔细看,就能发现有些细节像是卡bug了一样。 比如,有一片叶子上的虫子青胖的身躯一半在叶片表面另一半在背面,它却还在张嘴啃树叶。 再比如,一阵微风吹过,两片相邻的叶子打在了一起,并穿透了对方,分开后又是完整的树叶,毫无伤痕,比魔术还神奇。 谢白鹭:穿模了啊! 不过,当她去触摸那些叶子时,入手触感却又很真实。 她想了会儿,有了明悟:创造这个领域的邪魔应该是很强,但还不够强。 这片领域很大,仿佛一眼望不到头,是对现实世界的完美复刻。可为什么呢?她才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大的领域吧? 除非,这领域有着自己的目的,它是为了“关”一些特定的人,因为这些人分布广,所以要瞬间扩大到足够大的范围,将人猝不及防地吸入领域,但因为这邪魔本身实力的不允许,太勉强之下在细节上出现了错误。 她低声抱怨:“我这是被殃及的池鱼啊。” 暂时还没看到别人,也没见着这个领域的主人,谢白鹭并不怎么紧张,因而心情尚未放松。 小白惊问:“主人,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谢白鹭简单跟小白解释了自己的猜测,随后一人一器灵便继续循着某个方向低空飞去。 她倒也是能躲在暗处等待事情解决,就跟她之前的决定一样,但她到底被卷入了领域中,什么都不清楚,有个万一怎么办?她不想一直被困在这地方。 也不知飞了多久,周边的景色几无变化,直到视线最远处忽然出现几道人影。 谢白鹭本就飞得低,在察觉到前方异样后立即降低高度,直接躲了起来,并将自身气息尽量隐藏起来。 小白也是屏气凝神,虽然它实际上并不需要呼吸。 哪怕没见到对方,又离得足够远,谢白鹭依然感觉到了远处那两道气息的恐怖。 战斗引发的灵力波动甚至波及到了她的藏身处,她近距离看到两片叶子一会儿合成一片一会儿又分开。 远处的战斗气息时隐时现,谢白鹭冷汗直冒,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突然安静下来。 连空气也陡然变得沉寂。 下一刻,谢白鹭只觉得脊背一凉,小白刚想张嘴,就被一只长着尖利指甲的手陡然掐住,捏散。 谢白鹭脑袋嗡的一声,随后想起小白不是人,是器灵,只要五星鼎还在,它就没事,只是化出的形体暂时被打散而已,随时可以重新变出来。 现在的问题是,她要倒霉了! 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她,修为自然远高于她,她的身体不受控地僵硬,连个神行诀都掐不出来,只能感觉到背后强大又恐怖的气息。 而且,这只手也太有辨识度了! “一只胆子不小的老鼠?” 来人戏谑出声。 谢白鹭哪敢耽搁,虽然没跟对方正面对上过,她也知道对方的凶残,因而感觉到自己还能出声,便立即道:“我跟你儿子是朋友!” 搭在谢白鹭肩上的手顿了顿,谢白鹭听到身后人笑出了声:“凇儿还能有朋友?” 殷嵘目光阴森森地落在面前的女孩身上,他很快看出,此人的身体并非肉身。 谢白鹭说得飞快:“我们一起共患难过,关系挺好的!” 她本想说凌凇爱她爱得不得了,殷嵘好歹给他儿子点面子吧?但话出口前她就硬生生变了话头。 想想殷嵘过去的遭遇,她这要是说出来,不是在提醒殷嵘,她之于凌凇,就等于凌亦瑶之于殷嵘吗?勾起了殷嵘不好的回忆,她就完蛋了,说不定殷嵘还会觉得,提早替自己儿子去除掉一个潜在麻烦是个好事呢! 谢白鹭只觉眼前一花,血魔化的殷嵘出现在了她跟前,而她还是无法动弹。 他问:“你来找凇儿?” 谢白鹭见他给自己说话的机会,稍稍松了口气,不敢怠慢,立即回道:“我听说了情况后有些担心他。” 殷嵘勾起唇角,因为他这非人的面容,这笑也显得十分诡异。 “你不知道,他已经成了我这样的怪物吗?” 他陡然凑近,让谢白鹭看清楚他的面容。 谢白鹭瞳孔微缩,见对方并非想动手,才赶紧说:“我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不久前我才见过他。但我不觉得他是怪物。” 至少现在还不是,相较起来,你这个当爹的已经是了。 当然,这话谢白鹭只敢在心里偷偷地想,不敢说出口。 虽然她现在已是金丹,说起来也能在修真界自由行走了,但在真正的大能面前,还是弱小得如同蝼蚁。好在她本人早习惯了弱小的姿态,能很快调整心态和状态。 殷嵘想起了不久前凌凇的异状,顿时明白眼前之人就是凌凇那个“相好”,本就阴沉的目光愈发诡谲起来。 他还想着以后有时间将人找出来呢,没想到这么快人就自己送到他跟前来了。 他抬起手,五指微微收拢,下一刻便朝谢白鹭面门袭来。 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了啊! 谢白鹭心中大惊,凌凇的爹果然比凌凇还不可控,她极力想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终于感觉那种莫名的禁锢有所松动,但对方的攻击已在眼前。 一道白中带红的小小身影蓦地出现在谢白鹭跟前,挡下了这个攻击,似有无形屏障在那一瞬展开,又迅速裂开。 谢白鹭在那道身影出现的时候就知道是小白再度凝出了身体,她下一刻找回了自身控制权,立即结印。 修为高了之后,结印速度都快了许多,在那道小白以五星鼎为依托凝出的屏障彻底碎裂之前,谢白鹭掌中的神行诀已经成形,她宛如一道白光飞向远方。 其后屏障碎裂,在殷嵘的手抓到小白之前,它已经因为离谢白鹭太远而消散了身形。 殷嵘的手抓了个空,嘴角裂开一道狰狞的弧度。 不愧是凇儿看上的相好,确实有几分本事。 但这还不足以让她逃出生天! 殷嵘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向谢白鹭逃亡的方向追去。 神行诀助谢白鹭跑得又远又快,但依然没能跑出这个领域,这没出谢白鹭的意料,邪魔领域没那么好逃出去,但让她吃惊的是,神行诀带着她一口气跑出几百里,却完全没有碰到邪魔领域的边界…… 这地方究竟有多大?这个到底是什么邪魔,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领域空间? 心中的疑惑无人能解,此时神行诀也到了极限。 当谢白鹭重新现出身形时,小白也出现在她怀抱中。 它仍然心有余悸:“吓死我了主人,他好可怕,比凌凇可怕多了!” 岂止,那就不是修为等级上的差别。 一个再恐怖尚且算是人类的范畴,另一个看着像人却满是非人的气息。 谢白鹭点头表示同意,同时马不停蹄地恢复刚刚被神行诀抽走的灵力,面色凝重。 小白同样神情紧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谢白鹭也不知道,只能马不停蹄地跑,跑到跑不动,或者出现别的变故为止。 在殷嵘那人面前,她都不敢用龟息诀,生怕对方境界过高被逮个正着。 谢白鹭可不敢休息太长时间,感觉恢复了一些之后,就立即换了个方向使用神行诀,一瞬间便飞窜了出去。 她用了几次神行诀,中途虽然有改变方向,但都是微微偏移,没有折返的,加起来她都飞出去几千里地了,却还是没摸到这领域的边。 甚至,下方的景象依然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完全没有出现新的地貌。 这个邪魔领域好似无边无尽一般。 很快谢白鹭就没心思去考虑这领域的广度了,在第四次使用神行诀刚停下,她就感觉到了令人她脊背发凉的压迫感。 碧落剑猛地斩出,噌的一声,将将挡住一只暗色锋利手爪。 殷嵘神情狰狞,语气却带笑:“很能跑嘛!” 他的手猛一用力,谢白鹭顺势倒飞出去,同时想立即使用神行诀,虽然体内灵力几乎耗尽,但她此刻也没别的活路。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04节 但殷嵘的速度却极快,显然他已经失去了捕猎的耐心,锋利的手径直往她腰腹刺去,那里是水元素精石所在。 一旦他将水元素精石夺走,她将维持不住肉身,完全成为待宰羔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剑气打在殷嵘手背,挡了他一下。 谢白鹭正好借这个空档结印,瞬间飞出去老远。 在飞出去前一刻,她看到来阻止殷嵘的正是凌凇。 而因为她灵力不足,这次神行诀并没能带她走多远,也就是飞出去两三里,就力竭从半空掉落,她急忙调整身形,抓着树枝免得砸到地面。 小白现出身形:“主人,刚刚那是凌凇吧!” 谢白鹭神情怔怔:“是他。” 谢白鹭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看清楚来人的脸,但哪怕只是看到一道模糊的背影,她也能认出那就是凌凇。 先前她不敢用龟息诀,怕殷嵘会找到自己,而现在情况不一样,有凌凇拦着,殷嵘应该没有时间仔细找她,她只要躲起来别让殷嵘有机会在战斗途中“顺手”干掉她就好。 谢白鹭很快回神,往来时方向看了眼,林子上空没有遮挡,她能看到很远的位置,有两道人影正在忽近忽远地纠缠。 随后,又有几道身影靠近,只是并未加入战局,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谢白鹭松开树枝落地,用双腿向远处奔跑,同时慢慢恢复灵力。等到恢复稍许后,她立即选中不远处一片水塘,泡进水中用上了龟息诀。 思绪一下子变得很慢,她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心安理得地不去太在意。 她只是个金丹而已,外边动辄分神,她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很了不得了。 而且,她不也做了很大贡献吗?她用过去“胁迫”了凌凇,让他站在了殷嵘对立面。 另一边,对于凌凇的出手,殷嵘算不上多意外,他也没认真跟凌凇打,以他如今的实力,真认真起来,凌凇没几招就得死。 他边轻松地与凌凇对打,边说道:“凇儿,为父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应当明白才是。” 凌凇一言不发。 殷嵘继续道:“看看我吧,被虚假的情意害成了什么模样,你以为她口中的甜言蜜语,就是真的吗?” 此时几个修真界大能已在旁观,凌凇在一招不中后远离,微笑道:“我倒是想听,可她从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 殷嵘一愣,对自己这个儿子多了种类似怒其不争的情绪,真是比他当初都不如。 他当初好歹是跟凌亦瑶山盟海誓,还有了孩子,可他的儿子呢,对方什么承诺都没给,这个儿子就上赶着为人拼命了。 没吃过苦头的,真是永远都学不会教训。 第78章 该我的好处都给她 凌凇甩了甩自己完全血魔化的左手,目光微微一动,他把他们引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坐收渔利的。 因而,在装模作样地跟殷嵘打了一场后,他做出了休战的模样,懒散地道:“可惜我偏就爱她这般。父亲,放心便是,她一个小小金丹,并不会妨碍你,我早让她有多远走走远,她也听话,若非无意被卷入,她早跑没影了。” 他点了点一旁观战的修士:“别让他们再看我们父子的笑话了。” 殷嵘本就不是正经跟凌凇打,如今见凌凇放弃了继续攻击自己,他自然更偏向于先解决旁边的修士。 至于他儿子的问题,等解决了这些修士,他再处置就是。 他表现出来的对凌凇的关心,不见得是什么“父子之情”,不过这世上跟他有血缘关系,还能同他一样血魔化的,也就只有凌凇一个,他们两个天然就该是一个阵营的。 他当初受人诓骗,落入那么凄惨的境地,他这个跟他境况相似的儿子,怎么可能有什么圆满的结局? 那个女修看起来是与凌亦瑶不同,可那又如何? 他断不会给对方机会。倘若凇儿与他落个一样的境地便也罢了,可要是相反……哈哈哈哈,他这个做父亲的没个好下场,做儿子的怎可独自逍遥快活? 因为凌凇的话,一旁观战的分神都做好了对战准备。 他们如今对于殷嵘的凶残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自不敢托大,也不谈什么切磋的规矩,一起围了上去。 而凌凇半点没帮自己父亲的自觉,就那么飞在半空,看着这几个人战成一团。 他看起来姿态放松,像是局外人一样无所谓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实则在等着殷嵘的破绽。 紧绷的心神稍微泄出一点注意力,他没回头,却在想,已经离开的谢白鹭此时在做什么。 是拼了命地逃,还是鬼鬼祟祟地躲在哪处看他有没有实现承诺? 想着想着,凌凇没忍住笑了起来。 望她能念他几分好吧,他的前路是断了,好歹让她过得舒心些。 殷嵘并不在意儿子的袖手旁观,以他的实力,自能对付这些人。 殷嵘的身形犹如鬼魅,远超方才跟凌凇打斗时的速度,好在围攻他的修士也不弱,勉强能跟上他的速度。 他们都是修为高深之人,起心动念间都能引起风云变化,如此多人的混战,自然在这一块引发了灵力乱流,远远看去,这里就是一团混沌,散发着令人心惊的不祥气息。 凌凇并未太退后,将将站在不被严重影响的临界处,时不时要换个位置躲避,以免被无辜波及。 一时间,两方陷入僵持,似乎哪方都不能占上风。 凌凇垂眸看着手中噬殇,尚未血魔化的右手尚能稳稳握剑。 他跟殷嵘同是血魔血脉承袭者,即便此时他的修为远远不如对方,可若要说这世上谁能杀了殷嵘,那便只有他。 他从前对这个世界和世人无感,旁人生死与他无关,他只想变强,再变强,强到没人能轻易欺辱他。 如今其实也没多大变化。只是,这个属于“人”的世界,血魔还是别来染指了吧! 如今的殷嵘,只是个披着他父亲皮的邪魔,他自不会手软。 凌凇犹如蛰伏的猎豹,静立一旁,直到,他等了很久的某个时刻出现。 他身形一晃便失去了踪迹,再出现,便是在殷嵘背后。 此时,几个分神的各色法宝阻了殷嵘的前路,他专心对付这些人,对于修真者的气息十分敏感,但对于同样血魔化的凌凇的气息却稍显迟钝。 即便他们之间有那么点小矛盾,也没有普通父子间该有的亲密,但他们毕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里,他就没想过凌凇会不站在自己这边的可能性,他的本能反应甚至都不会对凌凇的气息起效。 也就是这一瞬的迟钝,以及其他几位分神的牵制下,凌凇手中的噬殇自殷嵘的后颈刺入,从前颈穿出,几乎切断殷嵘的脖子。 与此同时,来自血魔血脉的力量凝聚在伤口处,骤然炸开。 这突然的变故令在场的人都惊了惊,凌凇因这力量的冲击而被推开,其余修士都惊疑不定地停下了攻势,纷纷后退。 半空中,殷嵘缓慢转过身来看向凌凇,他的脖子几乎只有一点血肉相连,整个脑袋歪在那儿,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可偏偏他这样还是没死,只是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凌凇。 这一幕太过诡谲,看得几个修士脊背发凉。 他们哪怕已是分神,在脖子几乎都断掉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还活着,可偏偏,这个殷嵘竟还没死! 这样顽强的生命力,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殷嵘嘴里甚至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偷袭我。你以为我死了,他们就会放过你吗?不,你会是下一个我!” 为了重创殷嵘,凌凇也不轻松,血魔力量用得过多,他感觉自己血魔化的进程又跨了一大步,意识都似乎在溃散边缘,然而此时,他却也还笑得出来:“我知道呢。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自愿的。啧,要是变成你这种吃人的怪物,我还不如死了。” 几位围攻殷嵘的分神都没想到殷嵘和凌凇还能内讧,正不知他们玩的是哪出时,凌凇的目光已转向他们,冷冷道:“怎么,最后一击还等着我来?我来的话,我可就没法保持意识主动进牢笼了。” 几人实在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转机,可他们也不是蠢人,不管凌凇的目的是什么,他的行动却是在帮他们,当下他们也不废话,立即向殷嵘攻去。 殷嵘狂笑:“哈哈哈,来,一起上!” 凌凇往后飞退,他都已重创殷嵘到这个地步,他们若还不能杀死殷嵘,那这修真界还是跟他一起完蛋吧! 退离足够远后,他稍稍压了压血魔血脉的影响,往谢白鹭先前逃跑的方向看去。 真是躲得好啊,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 谢白鹭在龟息诀状态下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过她感觉得到自己灵力的消逝…… 她本就只来得及恢复了一点点灵力,龟息诀用不了太长时间,再加上从水塘往外看,一片风平浪静,战斗没波及到她这边来,实在撑不下去时,她也只好从水塘里出来了。 谢白鹭喘了几口粗气,爬上附近最高的树,遥望向战场。 可惜距离太远,她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黑色小点,看起来跟像素动画似的,黑点飘来飘去,甚至有几分童趣。 小白跳到谢白鹭肩上,与她一起远眺。 没一会儿,小白迟疑道:“主人,我怎么感觉一道不详的气息正向我们这边靠近?” 湿漉漉的谢白鹭抹去下巴上的水珠,耸耸肩一脸摆烂的样子:“我已经没灵力了。如果来的人是殷嵘,说明凌凇败了,我们不是现在死,就是邪魔大举入侵是死,跑不跑都一样。如果来的是凌凇,他或许能控制下自己,不跑也行。” 随着那道身影的靠近,谢白鹭终于看清楚那果然是凌凇。 看着,似乎还神智清醒。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是他们这方赢了? 凌凇在快到谢白鹭跟前时顿住了身形,回头望去,那里,殷嵘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转回视线,下一瞬出现在谢白鹭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臂:“跟我走。” 谢白鹭:“?” 她都来不及问问情况,就被凌凇拉着飞走,接着才问出自己的疑惑:“去哪?殷嵘呢?” 凌凇笑道:“带你去认认人。我牺牲那么大,总不好教我什么都得不到吧?” 谢白鹭:“?” 她依旧不明白凌凇的意图,但她听明白了,殷嵘死了,所以这修真界暂时安全了。 很快谢白鹭就被带到了几位大佬面前,他们看凌凇的目光很复杂。 凌凇将谢白鹭扯到自己面前,对几人道:“记住这张脸。” 几位修真界大能:“?” 凌凇神态猖狂:“我如今是自愿牺牲,但我并非什么都不求。好好看顾她,别让她受任何欺负。否则,哪天我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殷嵘,到那时可不会有第二个凌凇能反叛我。” 谢白鹭:“……” 她同样神情复杂地看着凌凇,难为他都要被关了竟然还能这么挂念她。 她余光一瞥发觉小白竟然眼泪汪汪的。 虽然凌凇的话听起来是威胁,但考虑到他所做的牺牲,几位大能都没在意,他所求也完全不过分,他们理当如此。 凌凇又道:“哦对了,该给我的好处只许给她,凌家跟我无关。” 你还是杀了我吧 第105节 谢白鹭:“……” 很合理,他成长到现在没能从凌家得到什么支持,那么他牺牲自己换来的好处自然也不该有凌家的份。 她觉得自己也没有这个资格得什么好处,他们的恩怨,早在他答应干掉殷嵘时就一笔勾销了。 只是跟他有瓜葛的好像也没别人了,总不能做了好事却没有任何回报吧? 一切敲定,接下来便是先找出这个邪魔领域的主人,而这对于几个大能来说并不难。 距离殷嵘逃出黑水已经好几个月,界域一直靠着“惯性”在撑着,只是从邪魔越来越多来看,已经濒临破碎边缘,因而谁也没浪费时间,解决了这邪魔之后,便立即往黑水赶去。 此处距离黑水不算远,不到半日便到了。 在路途中,几个大能都有意无意地戒备着凌凇,或许是怕他反悔,谢白鹭没什么机会跟他说话,实际上她也不知说什么好。 难道说“你好好地去死,我就在外面逍遥了哦”? 没有第二条出路,不如闭嘴。 黑水依旧像是一条线,漂浮在广阔的荒原上。 进入黑水后,这次不用谢白鹭到处找,那个已经破碎的牢笼空间便出现在她脚下。 几个大能轮流修补,其余人都按照原先约定的,给谢白鹭送法宝,以及信物,她以后有任何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去找他们。 有这些信物和法宝,谢白鹭可以在修真界横着走了。 凌凇安静地席地而坐,微垂着头没有往她这边看,只青筋直冒的手令人直观感受到为了保持理智他费了多大的力气。 那牢笼空间终于修补完毕,凌凇二话没说便主动跳了进去。 直到此时,几位大能才真正放心。 凌凇不再克制自己的血脉之力,磅礴的血魔力量击打在牢笼周围,而随着时间流逝,界域逐渐变得稳固。 大能们见一切无恙,便相继离开,谢白鹭却没走。 她在旁边打坐,时不时与小白聊几句。 “怎么没走?” 凌凇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神智,冷不丁开口。 谢白鹭身子前倾,斜斜半趴着,看着下方的凌凇。 他随意地躺在地上,遥遥望来。 谢白鹭想了想说:“临终关怀。” 这个词对凌凇来说很新鲜,不过光听字面就能理解意思,他轻轻笑起来:“那便多谢了。” 两人透过一层透明的屏障相望,片刻后谢白鹭先开了口:“我会待到你彻底失去神智之时。” 凌凇一顿,随后笑得很开心,那笑容甚至有几分清澈:“好,我比我父亲幸运多了。” 完全血魔化的殷嵘依然拥有那些记忆,殷嵘曾说过,被关入黑水之后,凌亦瑶一次都没去见过他,实在狠心。 可他不一样,他终究不算步殷嵘的后尘。 算殷嵘倒霉,遇到了凌亦瑶,而他,遇到的却是谢白鹭。 在彻底变成怪物之前,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时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