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默情书》 第1章 《半默情书》作者:泉起【完结】 文案: cp:【嘴毒心软建筑设计师年上攻x好坏通吃抗摔打力极强摄影博主受】 叶际卿是池城设计事务所总教头,人称桃花煞,原因无他。叶际卿凭着一张好脸惹祸无数,却凭着一张毒舌让人退避三舍。 他又冷又傲,做什么事都要到最好,挑剔的连鼠标垫蹭上一点水渍都要换新的,唯独手腕上一条颜色尽褪的编织红绳从未换下过。 曾有人好奇,问他带的是什么。 叶际卿淡淡地转了下手腕,说:“辟邪的。” 背过人来,他一下一下地戳着手腕的红绳,低声骂着:“池锐,你要让我找到,腿给你打断。” 他从未想过,再次见到池锐,隔了六年零三个月之久。 那天满城风雨,叶际卿冷冷问道:“池锐,你还活着啊?” * 池锐在跟叶际卿分手之后扔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东西,眼看着一堆回忆灰飞烟灭,最后一条红绳攥在手里,红着眼舍不得扔,自欺欺人般地将绳子从手腕摘下绑到了脚腕上。 裤子一遮,什么都看不到。 他以为跟叶际卿就此隔绝,没想到时隔多年,在一座小城再次遇到了他。 叶际卿一点都没有变,凌厉的眸子瞬时刺穿了他。 池锐只错愕了几秒,礼貌又客气地寒暄:“叶哥,好久不见。” * 池锐跟过去不一样了,比以前瘦了也白了,从一个野小子到现在的清润安宁,像是活生生地换了一副骨血。 叶际卿又爱又恨,总是一边帮池锐一边又用软刀子扎池锐。 池锐脾气好的不像话,好的坏的照单全收,从里到外乖顺至极,却又对叶际卿提出的复合闭口不言。 叶际卿看不明白池锐的态度,亦如不明白当年被分手的原因。 直到,他看到了池锐的糖盒子。 透明桶装的棒棒糖盒,小纸条塞满了六大桶。 窄窄的纸条上字字清晰。 从分开到现在,每一天,池锐都没有漏过。 * -你是年少的欢喜,是现在的情不自禁。 -我一直在爱你,从始,至终。 阅读指南: 1.双洁,年上,he。 2.插叙,回忆部分会标明。 3.正常日更。 内容标签: 都市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轻松 he 主角:叶际卿、池锐 ▏配角:何煦、海瑜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复合吗?复合吧。 立意:不惧岁月漫长 第 1 章 “滴——滴~” 火车笛声悠扬绵长,车身顺着铁轨蜿蜒出一道绮丽轨迹。 初秋,天清气朗。 正午的阳光刺破雾霾直直地照射在火车上。绿皮火车晃晃悠悠,模糊的车窗上映着车厢内一众乘客疲惫的面孔。 叶际卿双手抱臂轻阖双眼,周围的嘈杂声不绝于耳,空气里都是混沌的味道,很闷。 他微微蹙起眉头,竟然从这个不算太好的环境里品尝出一抹熟悉的感觉。 旁边的助理动了动,小心翼翼地问:“老大..您还好吧?” 迷蒙的阳光下,叶际卿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衬的眉眼冷俊。他侧脸过来,不冷不热地说:“我不太好。”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这位助理原路遣返回去。 助理脸一垮:“老大,对不起啊...” 事务所今年夏天策划的项目准备开工,目的城市是林城,一座以重工业闻名空气质量全国排倒数的三线小城。 即将开工的项目是城市工业更新的示范区,有关部门格外重视。叶际卿作为设计主创,这趟不仅要参加开工仪式也要带队驻场。 从叶际卿所在的宁城到林城距离不过五百公里,飞机倒是用不上,高铁一个半小时左右足以。 可偏偏助理订了一趟最慢的绿皮火车。 从上车到现在,叶际卿那双大长腿已经憋了五个小时,并且还有四个小时等他接着憋。 对面的三连排座位也是满员,但凡叶际卿敢动一下他那双板到发僵的大长腿,就得踩上对面某位旅客的脚。 旁边的助理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叶际卿无可奈何:“你可真是个人才啊,周保贝。” 坐在中间位置上的周保贝脸一僵,开始担心项目结束之后因为左脚先踏入事务所而被辞退。 周保贝身子前倾,脸上带上讨好与尴尬并存的笑:“我…真不是故意的。” 叶际卿看着窗外“嗯”了一声,看不出来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安静了一会儿,周保贝想还是得给领导顺顺气:“老大,我吧,之前出去玩要么开车要么坐飞机,而且我也很少自己买票,所以我真没注意买的是这个…车次,你得理解一下,毕竟我…没经验。” 叶际卿撑着下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说对吧,你会理解吧?”周保贝是今年刚招的应届生,一身清澈无污染的大学生气息还未褪尽,眨巴了两下眼睛,像是在催促叶际卿松口说没事。 叶际卿还未说话,车门‘哐当’一声。 列车员推开车厢门:“下一站停站时间二十三分,请到站的旅客拿好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这趟列车全程一千五百公里,中间途径各个大小城市,自从他们上车,这是第六个临停站。 第2章 二十三分…?周保贝想着等驻场工作结束,还是主动打辞职报告的比较好。 周保贝脸都要笑僵了:“我…那个。” 叶际漆黑的双眸闪了一缕笑,居然对他这种没头没脑的莽动迁就了一次:“理解,下次注意。” 周保贝一愣,惊觉躲过此劫,连忙点头。 火车已经减速,窗外风景缓缓倒退,周边田野暗绿。 到站的旅客拎着行李纷纷下车,车厢空了一半。叶际卿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起身下车透气。 二人在安全线之内慢慢走着,周保贝嘟囔说:“老大,你饿吗?我都没吃饱。” 列车上的餐食份量不大,自然满足不了一个成年男人的胃口。不过周保贝问也问错了,叶际卿根本没吃午饭。 站台上的柱子旁零零散散地站了不少人,都在趁着停车的空档散步透气。 现在交通发达,须臾之间就能到达目的城市,这种趁停车间隙出来透气的特权似乎只有绿皮火车还保留着。 叶际卿回头望向站台,目光泛起恍惚,似是自言自语:“我记得...很久之前,站台上有卖吃的。” 周保贝疑惑地嗯了一声,问:“你之前经常坐这样慢的火车吗?” 叶际卿低声道:“坐过几次。” 究竟是几次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当时的心情很好,跟现在的烦闷一点儿也不一样。 很奇怪,明明是一样的绿皮火车,而且时长比这趟长了许多,也或许是当时买的卧铺的缘故。 周保贝挠了挠头,追问:“我看你一路都板着脸,还以为你没坐过这种车呢,去的哪儿呀?” 温和的阳光落在车窗,叶际卿眼里折射着浅金色的光线,他看向周保贝,眸底带着若有似无的思念。 “前任家。” “前任家!”周保贝大声地重复了一声。 叶际卿脚步一顿,问他:“你嗓子里是不是按扩音器了?”说完接着向前走。 周保贝干巴巴地哈哈了两声,落后他几步。 叶际卿向来严苛,端的一副不近人情,而前任这两个字放他身上就显得他不再那么冷。周保贝在他身后跟着,没控制多久燃起了八卦之魂。 他追上叶际卿,连措辞都没注意:“老大,你对象是哪儿的,长的漂不漂亮?” 叶际卿脚步一顿,凉飕飕地瞟了他一眼。周保贝改口:“哦,前任。” 对面轨道飞速驶过一辆和谐号,轰鸣声席卷起一阵狂风,叶际卿嘴唇微动,声浪便吞没了他的回答。 周保贝揉了揉耳朵:“老大,你刚说什么?” “我说...”叶际卿话锋一转,“你联系那摄影师了吗?” 林城是一座有千年历史的城市,曾有旧朝在这里建都,时代变迁经济革命发展,现在再提起林城,人们的第一反应便是空气超级不好的小破城。 半个月前,客户方临时通知他后期会有一名摄影师参与工作。 说是参与工作实际上就是在允许的范围内进行拍摄,上面重点关注项目进展,客户方说这个人是自由媒体人,有不少粉丝基础,借此让大家看到工作进度并吸引热度。 能跟政府项目拉上关系的人脉自然多,况且跟他们的工作并不冲突。 摄影师的费用不用事务所出,叶际卿乐得清闲,应下后安排了周保贝联系摄影师,说到地方后抽个时间再见面。 周保贝拿起手机说:“联系了联系了,这个人脾气可好了,我说什么他都说行行行。” 周保贝边说边递来手机想让他看一眼聊天记录,叶际卿摇头道:“你跟他说一下安全要点,他不参与工作,我没看的必要。” 周保贝点点头,噼里啪啦按了一顿收回了手机。 一声哨响,列车员催促散步的行人上车。 叶际卿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胸腔留着一丝清透,重新回到车里接着再憋剩下的路程。 火车缓缓启动,随后有规律地晃悠起来。 叶际卿靠着车窗,鼻尖是凉丝丝的触感,想起前几天在茶水间无意听到的八卦。 是他自己的八卦,同事说:“老大不喜欢女人。”之后有反驳的有同意的,甚至还有给他组cp的。 这些传闻叶际卿一直知道,他从未去刻意矫正,因为这是实话,前任...是个不那么漂亮的男人。 当熟悉的那张脸出现在脑海时,叶际卿无情地给摁了下去,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 火车提前半个小时到站,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半,过去了八个半小时,对于建筑师来说是很奢侈的一天,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聊。 两地距离不算远,口味食物大致相同,叶际卿二人回酒店放好行李,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馆子吃。 翌日,竟然下起雨来。 叶际卿穿了一件黑色纯棉质地的工装衬衫,袖口挽着边儿露着一截手腕,下身一条同色系裤子,马丁靴鞋绳系的规规整整,衣尾扎在腰间,身形挺拔干练。 周保贝第一次做驻场,皮鞋擦的锃亮,他看着叶际卿,没大没小地说:“你可真贼啊...” 话刚说出口,有些后怕。是不是..过分了。 叶际卿比他年长几岁,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在公司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训起人来毫不手软,不过二人单独出差,又在火车上晃悠了一路,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吧。 第3章 “呃...”周保贝想含糊地道句歉。 叶际卿诧异地看了他几眼,弯唇一笑,居然很是配合地打趣说:“你自己愿意骚,穿成这样,怪我?” 周保贝:“.....” 甲方的车已经在门口,一辆商务,二人前后上车往施工现场走。秋雨戚戚沥沥,路况很差,行人撑着伞脚步匆匆,汽车笛鸣此起彼伏。 施工现场位于林城市区边缘,地理位置属于其下属城镇南明镇,距离市区中心大约四十分钟车程。 前身是一座规模庞大的玻璃制造产业园,由于设备老化,再加上制作模式落后,被上面叫停。 之后该卖的卖该散的散,现在那个饱经风霜的巨大空壳也推成了一片空地,等待新的建筑群在上林立。 接待他们的人是一位姓徐的项目经理,招呼二人:“叶工,李总让我替他道个歉,他在县里开会,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叶际卿笑着回:“李总太客气了。” 徐经理跟了李总好多年,看出来老板跟这人私交不错,客客气气地带着人做现场勘察。 二人绕着工地边走边聊,周保贝拿着图纸跟后面的人确认位置,中途雨停,一圈下来已经过了中午。 徐经理跺了跺脚上的泥:“这都一点多了,咱吃饭去吧。” 叶际卿也是一脚的泥,本想拒绝,徐经理又到他身边说:“今天约了摄影师一起吃饭,他跟李总私交也很好,而且是规划局内部推荐的人,咱别落人家面子。” 叶际卿挑了挑眉,想通里面的复杂关系。于是应道:“行,您把定位发我,我们先回酒店收拾一下。” 徐经理低着头给他发定位,叶际卿收到一看距离还挺远,在一处山脚下。他看向徐经理,意思是问吃个饭怎么跑那么远。 徐经理高深莫测一笑:“这山下有一处旧商业街,李总得了信儿,说明年有可能要重建,不少人盯着这个项目呢,叶工,可别辜负李总啊。” 山上可以俯瞰整个街区,李总这是让他们提前坐准备呢,叶际卿点头,沉声道了声谢。 徐经理安排车将人送回了酒店,司机还在门口等着,叶际卿没过多耽搁,将鞋子外面的泥冲掉之后便出了门。 周保贝换了一身衣服,见他还是早上的服饰,问:“你怎么不换衣服?” 叶际卿边走边说:“脏了吗?” 周保贝摇头:“不脏。” “不脏我为什么要换?” 周保贝:“我....” 周保贝一脸憋屈,叶际卿心情颇好,揣着裤兜快步上了车。 到达山脚下的饭店时已经临近三点,天空泛着阴郁的灰白色。饭店内环境朴素,装饰都是浓浓的乡土情怀。 “徐哥还没到,你们先坐。”老板娘一脸笑容,要领着二人进包间。 “不急,现在可以上山吗?”一顿饭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叶际卿打算趁着天还亮山去看一眼。 “能去,用我带你过去吗?”老板娘笑着问完又补了一句,“有个人比你们先到,也去山上了。” 叶际卿客气地婉拒,向老板娘借了把伞出了饭店。 山口处伫立着一架巨大的牌坊,上面金字描写‘舟山’。 说是山实在是夸它了,林城地处于平原地区,若舟山放在高原地区那就是一个小山包而已。 半山腰有一处观景台,上了一小半,忽然又下起雨来。 周边没有避雨的东西,周保贝看着叶际卿手里的黑伞,再摸摸自己即将被淋湿的衣服,欲哭无泪地说:“你可真贼啊。” 叶际卿撑开伞:“这也怪我?你饭店里等我吧,我自己上去。” 周保贝问:“你行吗?” 叶际卿接着往上走,给他抛了一句:“我行的很。” 周保贝被他噎了一句,在他背后隔空打了一套组合拳,扶着栏杆快步下山。 青石板层层递接,山间大部分树木的叶子还没彻底变黄,有几片率先干枯的叶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 北方的秋季向来多雨,这一场雨一过,又能凉爽几分。 浸湿的一片枯叶从眼前划过,踏过最后一步台阶,叶际卿呼出口气,换了只手撑伞,等站定后往前看去,背脊顿时一僵。 雨滴顺着伞檐滴滴答答落下,观景台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削瘦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在拍照。 那人相机外裹着防雨布,白色的帽衫虚虚地扣在头顶,调整拍摄角度时他会将镜头暂离眼前,布料蹭着他的侧脸,像是一张朦胧的底片。 叶际卿僵硬地站在原地,撑伞的手指尖发白。 几秒之后那人带着镜头转身,乌漆漆的镜头恰好撞进了叶际卿的眼里。 托在相机下的手指一缩,与叶际卿一样钉在了原地。 秋雨飘零,半山腰的风格外冷冽,席卷起地下零星的几片枯叶,飞到半空又缓缓垂落。 所有的画面似乎被相机摄取,阴郁的天空下,两个人隔着镜头四目相对。 再次见到池锐,隔了六年零三个月。 这是叶际卿脑海里出现的第一句话,随后感觉浑身气血翻涌,胃部猛然抽搐。 一瞬间,实质的疼痛蹿遍四肢百骸。 山上被雨浸透的落叶无人清扫,积着薄薄的一层,踩在上面了无生息。 叶际卿缓缓走进,距离池锐两步左右停下。 第4章 镜头微微晃动,池锐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相机。 叶际卿眼前,出现当年那张绝情的脸。 久别重逢,多美好的词,可叶际卿却觉得它令人愤怒又难过。 雨伞微微前倾,雨水落在伞面上争相迸溅。叶际卿凝视着对面的人,言语恶劣:- “池锐,你还活着啊。” 2 第 2 章 ☆好久不见☆ 初秋的风里夹杂着细密的雨,不似隆冬那般强烈的北风吹着叶际卿的衣衫,厚重的墨色,犹如他的眉眼一样。 池锐睫毛上沾着雨渍,目光迟疑,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抬手取下了戴在耳朵上的耳机:“叶...” 叶际卿这才发现,他带着黑色的入耳式耳机。这一瞬间他是庆幸的,池锐并没有听到他那句类似于被放弃又不甘心的怨话。 后悔什么?他并不知道,只是忽然想起他们已经分手六年多,应当要保持最基本的风度。 叶际卿攥着伞柄,声音平和:“连我叫什么都忘了吗?” 银色的护栏被冲刷的锃亮,在隐晦难明的天里格外亮眼。 池锐安静地收好相机后微微仰头,一道浅浅的疤痕显现在眉骨上,它隐没在眉毛边缘,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叶哥,好久不见。”他的嗓音像是被雨水湿透了,带着呢喃的潮湿,却又异常顺口,彷佛念过很多遍一样。 叶际卿比他高小半头,嘴唇刚好能蹭到他的额头。他曾经无数次这样吻过池锐,如今二人面对面站着,再多近一些,就是那一吻的距离。 叶际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见到了他的前男友,并且前男友表现的好像真的只是他一个阔别了多年的普通朋友一样。 “好久不见?”叶际卿目光悠长,似是在回忆,“好久是多久?” 池锐抬眼看他,一时沉默,似乎在表示叶际卿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锐利以及...咄咄逼人。 他忽而笑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离开伞的范围之内,雨水再次打在他肩上:“不记得了。” 他是该不记得,最好谁都别记得。 天空阴郁,雾气四起,周边雾蒙蒙地一片像是要吞噬走一切。 叶际卿往前迈步,像是在试探池锐能退到什么地步又将伞往前倾,不出所料,池锐再次后退。 时光好像重叠,当时是池锐在进攻,叶际卿在后退。 “叶际卿,你会不会打篮球,我带你。” “叶际卿,你吃不吃,不吃给我。” “叶际卿,叶际卿。....”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叫的叶哥,叶际卿轻而易举地就回忆到了。池锐不经逗,一弄他,什么话都肯说。 “叶哥,叶哥……” 池锐抬眼望向他,扣在头上的卫衣帽子垂落,一头被叶际卿穿插过无数次的发丝被风扬起:“叶哥,你撑就好。” 池锐曾像浓烈的阳光一步步将他燃烧,然而还没等他享受多久,他忽地变了天。 记忆里池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叶际卿,你知不知廉耻,别再缠着我。” 这句话直到现在还存有巨大的威力,叶际卿跟自虐上瘾一样,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去想。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带着急促地震动,池锐掏出手机背过身接起。 “嗯,好,吃完饭就回去。听话,很快就回家。” 这样的语气叶际卿听得很耳熟,伞似乎并没有起到遮雨的作用,冰冷的雨水直愣愣地往他心上浇,凉里泛着疼。 池锐现在又在拿这副样子在哄谁? 池锐挂完电话回身,眼神在他脸上停留,短短的两秒异常漫长,他收回眼神,重新带上耳机:“叶哥,再见。” 他没有给叶际卿再说话的机会,脚步极快地掠过他,走的毫不留情。 叶际卿觉得这副场景很是荒唐,极轻地笑了两声出来,池锐恍若未闻,连头都没回。 舟山的树林一阵风动,雨水将山体冲成了深色,看去犹如一颗巨大的怪石,黑漆漆的不着边际。 冷寂的风吹过山间,刮到身上铺天盖地的凉。叶际卿微微仰头往上看,莫名觉得有种山体将倾的错觉。 雨忽地变大,紧锣密鼓般的雨水砸进耳里,叶际卿顺着池锐走过的路返回,进了包厢,毫不意外地再次看到了他。 包厢内的灯是明亮的橘色,池锐穿着白色的卫衣,衬的整个人很温暖。他坐在徐经理左侧,看到叶际卿后神色微怔。 “叶工,看的怎么样?”徐经理全名叫徐开年,还带了两个人一起来吃饭。 叶际卿放下伞:“天阴,看不清。” 周保贝坐在徐开年右侧,按理说这个位置应该叶际卿来坐,他却浑然不知。 他站起来,手里不知捧着什么东西,努力地伸给叶际卿:“老大,尝尝,老板自己炒的。” 中间隔了两个人,一个徐开年,一个池锐,他就那么捧着,叶际卿忽然很后悔带来出差。 池锐看着周保贝的神色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他起身接过,周保贝笑眯眯地就递给了他。 “叶哥,给你。”池锐将栗子放在旁边的位置上。 周保贝眨了眨眼:“池锐,你认识我们老大?” 池锐就是负责拍摄的摄影师,周保贝口中那个脾气极好的人。 第5章 叶际卿在他右侧坐下,一股清冷的木质香扑鼻。池锐点点头,并没说话。 徐开年举起杯子:“叶工,这位是池锐,拍摄工作就麻烦你们多多关照了。” 对于池锐,他多加关照过多少年,不差这一次。 叶际卿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好。” 服务员开始上菜,都是当地特色菜品。圆桌上摆满色泽诱人的菜肴,服务员关门出去,徐开年招呼众人动筷。 其中有一道葱爆羊肉,叶际卿心思不在吃饭上,一时不查,筷子就放在了上面。 池锐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很快又将眸子垂下,像是在给他介绍菜品一样,轻声说:“有葱。” 不经意般的一句话令叶际卿身体翻过炙热,他们认识了太多年,亲密了太多年,厌恶喜好彼此了如指掌。 他放下筷子,看向池锐。 包间内暖洋洋的,二人间的气氛却陡然凝滞,空气被压缩地紧促浑浊,谁也不敢率先呼吸。 耳边是周保贝与徐开年带来的两人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别看他在职场关系上傻愣愣的,可到了关于专业方面却能侃侃而谈。 不知说到了哪里,几人哄然一笑,这些嘈杂的声音彷佛成了背景音。 此刻,叶际卿连最微茫的心跳都能清晰地听到。 “池锐。”叶际卿呢喃着叫他。 池锐眼神微闪并不接话,低下头继续吃饭。 餐桌上几人各有各的忙,无人关注这一角的暗流涌动。 叶际卿的眼神明目张胆,这么多年池锐变了许多,模样甚至比以前更清俊,但时间的隔阂让他觉得池锐异常陌生。 以前的池锐,不会这么……乖顺。 池锐乖顺?胸口涌出熟悉的感觉,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叶际卿熟练地挥开情绪,低头闭上眼缓和了两秒,再抬头时那盘葱爆羊肉已经被悄然转到了别处。 徐开年吃了口菜,问道:“何工他们什么时候到?” 何煦参与了林城项目的方案策划,驻场团队里包括他以及另外三个组员。 叶际卿放下筷子:“明天。” 徐开年点头又问:“刚听小周说你们打算自己找地方住?” “对,施工现场离县城不远。”叶际卿看过城市布局图,“我们打算在附近找一套房子。” 驻场工作辛苦,工地往往一个宿舍住好几个人,恨不得连睡觉都在工作。生活跟工作分开,精神上不会过疲累,效率往往会更高。 事务所成立六年左右,在建筑业来说不算太久,但公司氛围与民主性可谓走在前端。无论是领导还是组员,除了勘测现场来回几天就能结束的住酒店之外,长期驻扎的一般都会自己租房住。 徐开年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下午四点半,一行人结束了一顿不中不晚的饭,雨还在下,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冷。 司机吃完饭在门口等着,叶际卿跟周保贝说:“你先回酒店吧,我还有事。” “什么事啊老大。”周保贝真的像叶际卿所说,嗓子里按了一个扩音器。 池锐走到跟前听到这句,下意识地看了叶际卿一眼,随后也停下了脚步。 叶际卿轻阖了下眼,指了指载他们来时的商务车,安排道:“上车,回酒店,不要问那么多。” 周保贝被他发号施令惯了,点头道:“哦,那你早点回来哦。” 活力十足的声音尾调有种撒娇的意味,周保贝一直有结束语带感叹词的习惯,叶际卿并没有觉得异常。 车轮碾过水渍离开饭店门口。池锐站在他身侧,忽然问:“男朋友?” 叶际卿一愣,看着汽车尾灯蓦然晃神。 徐开年的车被人堵在了里面,现在才出来,他开启车窗问:“你俩怎么还站着呢,司机呢?” 叶际卿说:“我还有事,司机送小周回去了。” 雨水迅速地在车窗上蜿蜒出一道道水痕,徐开年探着身子又问:“池锐,我送你?” 池锐摇头:“不了,我也有事,您先走吧,” 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促,徐开年叮嘱了一声注意安全驶离了原地。 叶际卿撑着伞,耳朵听着旁边的人站着一动不动,叹了口气将伞往池锐那边微微倾斜。 二人间的距离隔了一个人,叶际卿的右肩都被淋透。池锐看着银色的伞柄,背着包默默地往他那边挪了挪。 叶际卿的伞撑在了二人中间。 彼此的衣服轻轻蹭在一起,各自的体温被衣服的布料阻拦,中间像是缠织着一节透明的蛛丝,了无痕迹也悄无声息。 许久无言。路边一排排杨树叶荡漾在树间,稀疏作响。 叶际卿目视前方:“知道是我吗?” 池锐沉吟片刻,低头去掏手机。手上沾了些雨渍,刚一掏出来,手下一滑,黑色的机身甩到了叶际卿的右侧。 池锐从他身后过去,弯腰捡起手机后没再调换位置。叶际卿换了只手撑伞,扭头看他:“问你呢。” 池锐侧脸与他对视:“你想知道什么?” 语气莫名发冲,叶际卿想了两秒,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男朋友吗?”叶际卿故意不正面回答,又问,“来之前,知道是我吗?” “不知道。” 叶际卿低声笑,轻飘飘地问:“如果知道是我,是不是就推了?” 第6章 池锐目光茫然,似乎不理解他的意思,片刻后说:“谁还会跟钱过意不去。” 他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说,叶际卿是你又怎么样?钱比你重要多了。 对面驶来一辆车,雨水在灯光的折射下像是一道道利剑。叶际卿觉得手臂开始变得僵硬,牵扯的肩颈发疼。 一阵嗡嗡的声音响起,叶际卿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不是他的。 “喂,吃完了。”池锐的嗓音柔和,“这就回去了。” 这番话叶际卿听得很耳熟,曾经他在加班,是池锐给他打电话询问回家的时间。 时过境迁,如今的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也对,六年多,谁都有权利开始新的生活。 池锐挂断电话又接着按了几下,中间二人没再说话,很快一辆车在跟前停下。 “叶哥,你去哪儿?”池锐问,“我送你?” 一场久别重逢,就要这样过去了。叶际卿将伞端正地撑在自己的头顶,客气地说:“谢谢,不用了。” 池锐点头,开启车门说:“叶哥,再见。” 3 第 3 章 ☆你结婚了是吗?☆ 叶际卿到酒店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周保贝住他隔壁,听到房门响动,没一会儿便来敲他的门。 叶际卿开门问:“怎么了?” 周保贝刚洗完澡,穿着的睡衣眨眼:“什么怎么了?不是要开会吗?” 叶际卿恍然大悟,看了眼时间他已经迟到了五分钟。他离开门口指了指一旁的桌子示意周保贝坐,回身拿出电脑连上了会议。 屏幕后面的同事各抒己见,一个半小时后,结束了冗长沉闷的会议。 叶际卿揉了揉酸胀的右臂,这只胳膊受过伤,一到阴天下雨,骨头缝里带着酸痒的难受。 周保贝整理好会议纪要没有立刻离开,笑呵呵地点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叶际卿心念一动,问:“我能看看你跟....”话未说完。 周保贝抬头:“看什么?” 叶际卿放下胳膊:“没什么,回去休息吧。” 周保贝点头,跟他道了声晚安离开了房间。 下雨天屋内潮湿,淡淡的潮味笼罩着。他一直开着窗子,凉气入门衣服都是冷的。 桌上手机躺又开始震动,叶际卿拿起,眼睛里泛起一丝无奈。 忽然想起事务所成立之初,他带着助理去出差,到了地方先开会,因为项目方案跟客户聊,跟客户聊完跟施工方聊。 聊只是一个体面的形容词,实际上每次都是一场你来我往的争辩。 叶际卿做决策相当果断,但他并不擅长吵架,争论到最后实在没结果,别人都看着他什么想法,他拿出万能公式,说:“我们跟何总商量一下,咱们之后说。” 何煦是他的老搭档了,让叶际卿光明正大地拿他挡事儿,殊不知另外一地的何煦也是这么说,两人都拿彼此当幌子,最后大多数还是按他们的方案来。 如同建筑一样,某些事情也是一个妥协的过程,叶际卿明白这个道理,他会有妥协的时候,只不过也要看时机。 手机还在持续震动,加上开会时的那两次,这是第三通电话。 叶际卿按下接通键:“妈。” 陆时媛立刻质问:“叶际卿!你放人家几次鸽子了?” 这大约就是多数父母的通病,家庭孩子操不完的心,除了背着他安排相亲的事情,陆女士整体思想是个很前卫的母亲,母子二人关系很好,哪怕叶际卿叛逆期时,也没有真正地跟她红过脸。 “妈,你应该知道的。”叶际卿的声音理智又冷静,“我以前交往的是男朋友。” 对面安静片刻,陆时媛的声音很年轻,声线跟她儿子如出一辙的冷静,问:“我安排男孩子,你会见吗?” 这里离国道很近,一阵阵刺耳的笛声响起,似乎有大卡车滚滚而过,空气里有极轻的土腥味,鼻腔又酸又疼,叶际卿忽地沉默了。 片刻,他说:“不会。” “你!”陆时媛被他呛了一口,缓和良久问,“你是不是还想着他呢?” 叶际卿明白这个他指的是池锐,他们交往的事彼此父母都知道。耳边又回荡起池锐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柔和嗓音,叶际卿心跳加速两秒,答非所问道:“我在出差。” 不提出差还好,一提起陆时媛又扬声质问:“你诚心躲我是吧,什么项目还的让你亲自驻场?” 叶际卿道:“很大的项目。” “你!”陆时媛气的无话可说。 隔着手机,叶际卿能清晰地听到他妈在缓和情绪的呼吸声。那边寂静良久,叶际卿也不催促,安静地等着陆女士的下一句话。 “际卿,你得告诉我。”陆时媛的情绪调整的很快,“你不想交朋友,跟他有没有关系。” 关于前任的问题叶际卿始终是避而不谈的态度,陆时媛知道他的脾气,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想说可以不说。” “不想说。”叶际卿给了她一个算是准确的回答。 “好,我知道了。”陆时媛说,“我尊重你,但我也会看着办的。”话里还是没放弃的意思。 叶际卿平日沉稳的脸上忽然带了一抹顽劣的笑意,食指点着手机对电话那边说:“妈,你能不能别总盯着我,你跟我爸都离婚这么多年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第7章 “嘟嘟嘟......”陆时媛挂了电话。 叶际卿是池城建筑设计事务所总教头,人称桃花煞,原因无他,叶际卿凭着一张好脸惹祸无数,却凭着一张毒舌让人退避三舍,恼起来连亲妈都敢呛。 夜晚将空间沉寂的分外幽静,晚上将近十点,周保贝又来敲他的门。 在宁城的时候加班加出习惯了,周保贝知道领导且睡不了呢,在门口问:“老大,你饿吗?” 叶际卿确实没睡,结束跟陆女士的通话后他给徐开年发了微信,这会儿端着手机在看屏幕上的一串号码。 “你饿了?”叶际卿起身开门问,“下午没吃饱?” 周保贝睡衣外面穿了一件灰色的外套,控诉般地说:“你也知道是下午,现在是晚上十点!” “那你给前台打个电话,叫份饭不行?”叶际卿靠着门,没有放人进来的意思。 周保贝皱了皱眉头:“我打了,人家说厨师下班了,而且提醒我按时吃饭,师傅是按饭点儿下班的,过了时间除了小零食就没东西吃了。” “哦。”叶际卿问,“那..怎么办?” 周保贝兴致勃勃地说:“不下雨了,咱出去找点儿吃的吧,我请你。” 下午那顿叶际卿其实也没怎么吃,他拿着手机蹭着下巴考虑片刻:“行。”拿上外套二人前后出了酒店。 酒店位置在相对热闹的临场路,主干道旁边,顺着路向前是整条城镇最热闹的中心,而施工现场则走到尽头上国道向东拐,再开十分钟便到了地方。 晚上十点多,路上人很少。 “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啊。”周保贝跟他并排走,“咱们那这个点儿地铁还有不少人呢。” 叶际卿点头,看着街头零星的灯光,节奏也仿佛慢了下来。忽然想到了池锐不疾不徐地看他的那两秒。 当时,池锐在想什么?现在,池锐又在哪里? 慢悠悠地走了片刻,发现周边的商铺都黑了灯,只有前面一家便利店招牌明亮。二人刚一进去,一个柔和的女声问:“您好,需要什么?” “您好,需要什么?”女人身边坐着一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孩童声重复大人的话。 周保贝笑眯眯地点了点小姑娘的小揪揪:“买好吃的呀,然后还想问问...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们一家开门呀?” 老板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身材高挑,淡淡地笑了笑:“外地来的?” 叶际卿点了点头:“这附近关门都这么早吗?” “对呀,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周保贝追问。 老板娘笑笑:“你们走错路了,我们这条街都是居民楼,超市菜市场居多,餐厅开这儿可挣不了钱,主街在前面第二个路口右转,那边正热闹呢。” 怪不得这边儿这么冷清,原来没找对地方。 二人道谢,周保贝转身去货架上拿吃的。叶际卿没离开原位,看了眼柜台旁架子上摆放的糖果,里面有他熟悉的牌子。 叶际卿不喜欢吃糖,池锐...曾经非常喜欢一款柠檬味的糖,口香糖、棒棒糖都只买这一个口味。他记得当时也就几块钱一盒,现在估计涨价了吧。 “柠...” “海瑜,我外套你放哪里了?” 询问的声音被突兀地打断,而这个熟悉的音调令叶际卿瞬间头皮发麻,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柜台里的那对母女。 漂亮的女人,乖乖地坐在收银台后的小女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 “灰的在阳台上,蓝色在柜子里,黑的在洗衣机,自己去找。”海瑜扬声回道,扭过头又问,“帅哥,你要什么?” 冷餐柜尽头是一道木门,后面应该是楼梯,叶际卿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 他看向海瑜,轻启唇舌:“我要一盒柠檬糖。” 海瑜眼睛一亮,熟练地从面前的小架子上挑出一盒:“九块。” 叶际卿捏着糖盒,付完款门恰好开启。 叶际卿看向声源处,心落到了地上,被砸的稀碎。猜想与实际情况,两者感觉天差地别。眼前的场景给了叶际卿一闷棒,令他清醒地眩晕着。 池锐俨然刚洗完澡,发丝微湿,眼眶泛着一丝红,看到叶际卿后也愣住了。 旁边的冰柜发着极轻的运作声,叶际卿眼里有太多不言而喻的含义,池锐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没什么不妥之处,抬头时余光看到他背后的海瑜与小念,心里忽然一惊。 还未等他开口,周保贝从一旁的货架里凑过来:“诶?池锐,这是你家开的?” 二人一左一右并排站着,周保贝微微歪着头偏向叶际卿那边,看起来很是亲昵。池锐看了二人几秒,从周保贝未拉严实的拉链处看到了他里面的睡衣。 他将眼神挪走:“嗯,我家开的。” 周保贝一脸笑意想走进,叶际卿伸出胳膊拦下,一动不动地说:“先出去等我。” 叶际卿不做任何表情时脸上有种端庄的严肃,周保贝迟缓的神经终于品出那么一丝不对劲,这时候都不忘吃的,快速地拿了些,对老板娘指了指叶际卿的背影,意思是说他结账,匆忙出了门。 池锐看着周保贝离开,站在原地犹豫片刻,从冷柜里拎了两瓶冰水,走进后对海瑜说:“我盯会儿,你先带小念上楼吧。” 海瑜一直在前台坐着,没看见二人的神色。她嗯了一声,抱起冲池锐伸手要抱抱的女儿进了门。 第8章 店内一时间只有二人,一个在柜台里,一个在柜台外。 下午出门时叶际卿路过周边的超市,里面大多装修普通,而现在这家便利店却与众不同。 店内灯光明亮,货架洁净整齐,冷藏柜里有三明治、酸奶、寿司,柜台一旁的货架上甚至咕嘟咕嘟地煮着关东煮。 这一切的一切,跟周边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前几次的交流似乎做了铺垫,现在的池锐才像是真的与他久别重逢了一般,他又说,“我记得你不爱吃糖。” 铁制糖盒在手心握的发烫,叶际卿莫名觉得自己很狼狈,他看着池锐并未说话。 池锐坐在柜台后看了眼监控,将水往他跟前推了推:“叶哥,喝水。” 叶际卿扶住柜台,右手攥着那盒糖:“我是你哪门子的哥?” 池锐背脊一僵,觉得叶际卿说的没错,他是该改称呼了。 他拧开水瓶,不嫌凉地猛灌了好几口,放下后舔了舔唇角,看向他微微一笑:“叶先生?还是叶际卿?哪个称呼你听得顺耳?” 很陌生的感觉,除了刚才舔唇角时流露出来的神色能窥见一丝他过去的痕迹来,其他的全都变了,找不到也摸不着。 “叶际卿。”池锐又问,“这个称呼,可以吗?” 门后传来海瑜母女二人的笑声,小女孩软糯糯地叫着妈妈,可这样温馨祥和的动静却让叶际卿耳里嗡嗡作响。 ‘啪’地一声脆响,叶际卿放糖盒的动作并不粗鲁,只不过柜台是玻璃制品,与装糖的铁盒轻轻一碰,便能发出这样的声响。 那些过去情谊以及他这个人仿佛被池锐全都当成了笑话,叶际卿怒意直窜心底竟然笑了出来,问: “池锐,你结婚了是吗?” 4 第 4 章 ☆叶工,您觉得这里怎么样?☆ 他跟池锐的渊源可以从高中时代讲起,高一下半年,池锐转学到宁城二中。当时的叶际卿上高三是个学霸,池锐则混成了校霸,招猫逗狗嬉笑打骂,行事做派整个一混蛋。 两个人一开始互看不顺眼,打起架来不拳脚相加,跟小孩子似的你揪我头发,我掐你胳膊。这样也没耽误叶际卿考全校第一,而池锐检讨写的比作业都多。 打了小半年,叶际卿考上理想大学,池锐还不放过他,带着手机隔空骚扰他。 -“叶际卿,我最近掉头发掉的厉害,全特么是你揪的。” -“扯,你问问你家有没有秃头,估计是遗传。” -“....你家才秃头!” 后来叶际卿给他发:-“池锐,我那天在学校看见一只金毛,跟你长的很像。” 池锐发色没有他黑,阳光一照显现出淡淡的栗色,笑起来就跟一只大金毛一样,毛绒绒的。 池锐回他:-“滚,你才像狗。” 短信来往占据了叶际卿大半的时间,直到有一天池锐跟他说:-“叶际卿,我也要考你的学校了。” 叶际卿毫不留情地回说:-“就你那成绩?别费劲了,省省吧。” 池锐没说什么,复读了一年高三,考上了叶际卿所在的a大。 迎接新生那天叶际卿去了,九月份秋高气爽,和煦的阳光洒在宽阔的台阶上,黄灿灿的一片,池锐拎着行李笑的比阳光都灿烂。 他兴高采烈地挥着手,发丝扬的微颤:“叶际卿!我来找你了。” 然后他们从高中滚在地下撕打,变成了来大学在床上撕打。 回忆开了一道口子,汹涌的过去翻滚在脑海里,叶际卿熟练地制止,眼前的池锐面容清冷,似乎不打算跟他说些什么。 一时寂静,只有一旁关东煮沸腾的声音。叶际卿自嘲地笑笑,他直起身子吸口气:“池锐,我是不是该对你补一句新婚快乐?” 池锐脸色有种怪异的麻木,他起身关掉火,抬手将糖盒往叶际卿跟前推了推:“不用。” 店内没了嘈杂的声音,气氛陡然冷场。以前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池锐总在上蹿下跳地闹,从来不会这样。 叶际卿胸口发闷,他收起糖盒揣进兜里转身推门。 “叶际卿。”池锐抬眼叫他,眉骨上的那道窄疤上显现出来。 门把手冰凉,手臂酸麻。叶际卿侧脸看过来,问:“还有事?” 池锐嘴唇翕动,看了他良久:“没事。” 换做普通关系被这么招呼一圈也难免生气,何况眼前这人是他结了婚的前男友。叶际卿被他提的心烦意乱,冷声问:“我是不是以前对你太好了,让你到现在都觉得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池锐瞳孔一缩,站起身道:“不是。” 叶际卿气极反笑,重新站到他面前,步步紧逼:“那你叫我做什么?跟老朋友一样坐下跟你聊聊?” 他们的分手并不算和平,可是又没有闹的很难堪。当池锐说出那句要他知廉耻的话,叶际卿便没再挽留。 大学四年,池锐跟他好了四年,然后分开了六年三个月,分开的时间已经比交往的时间还要长。 岁月更迭,中间有数不清的变数。 池锐沉默片刻,无视叶际卿不算太好的语气,故作轻松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能坐下聊聊,毕竟..很久不见。” 店内灯光明亮,池锐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他站在叶际卿对面微微仰脸,漆黑的眼里闪着灵动的光圈。 第9章 这一刻叶际卿短暂地看到了一个以前的池锐。 “聊聊?”叶际卿努力地忽视横亘在心里的结,“是聊你如何结婚生子幸福美满,还是聊我现在知不知道廉耻?” 鼻尖下似乎被黏上了一层塑料膜,粘稠闷热的呼吸不畅。池锐嘴角僵住,安静地垂下了眼。 叶际卿的眼里有太多含义,他双指合拢敲了敲柜台:“池锐,看我。” 倘若把叶际卿比作一块磁铁,池锐觉得那他一定是一块薄薄的铁片,对于他而言,叶际卿是一个无法逃避且自然而然的引力。 池锐抬头看他,眸底克制着某种情绪。 叶际卿弯唇笑,他慢悠悠地拆开糖盒外的塑料膜,推开瓶扣后一把拍进他怀里,眼里带着残忍的意味:“池锐,我白睡了你四年,这个,送你了。” 池锐跟过去真的不一样了,比以前瘦了也白了,从一个野小子到现在的清润安宁,像是活生生地换了一副骨血。对于叶际卿可以说算是羞辱的话丝毫不让在心上。 他淡定地拿住糖盒,倒出两颗含进嘴里:“嗯,好。” 叶际卿哼笑出声:“池锐,几年不见,你怎么变的这么乖了?脾气呢?” 酸酸甜甜的柠檬味在口腔内迸开,舌尖很凉。池锐喉咙滑动,不去接他的话,抬手关上了门口的灯:“叶际卿,我要关门了。” 叶际卿看了眼外面,白炽灯已然熄灭,他拎起池锐给的水,推门说:“池锐,再见。” 凌晨时分,叶际卿的房里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手机屏幕都比灯光还要亮一些。他的手指停留在相册界面,上面有两个不看镜头相视而笑的人,是他与池锐。 整张照片都很模糊,犹如此时外面的天气被笼罩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能看出来当时手机像素不是很好,可两张青涩的脸却笑的纯真无比。 胃开始难受,彷佛站在雪地里又灌了一碗冰水,从食管到胃部翻涌地扎疼。叶际卿扔下手机,吐了个昏天暗地。 第二天何煦一行四个人开着车到了酒店,周保贝在门口迎接他们。 何煦长相斯文,白净的脸上挂着一副眼镜,问:“际卿呢?” 周保贝努了努嘴:“老大没起。” 何煦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半,确认般地问:“没起?” 周保贝重重点头:“确实没起。” 什么情况,加班不要命的狂魔居然睡起了懒觉。一行人上楼,几人房间都挨着。跟何煦一起来的刘昶与孙慷慨二人抱着建筑模型以及行李先进了屋。 何煦将行李放回屋内,觉得不对劲,出门叫住了正在关门的助理:“可爱,你问问周保贝他们昨天是不是跟客户沟通的不愉快?” 周保贝跟鲍可爱是同一批入职的员工,前者干过给客户拿桶装可乐的事,后者则是个敢给客户打拼车的主儿,一个比一个能祸害人,刘昶是公司的老员工,曾戏称他俩为设计部的卧龙凤雏。 鲍可爱将行李放好,打算去找周保贝询问。何煦追加一句:“顺便敲一下叶工的门,看他醒没。” 鲍可爱闻言立刻停下,及肩的头发摇的来回晃悠:“我可不去。” 设计部上下周知,老大有起床气,但他的起床气又很怪,不吵也不闹,醒了之后会直直地愣五分钟, 短短的五分钟,周身的气压低的能压迫死人。有一段时间部门不怎么忙,叶际卿在办公室午睡了片刻,一位同事不知情,进去叫他开会,十分无辜地被他冻了五分钟,从此以后再也没进过他办公室。 何煦推了推眼睛,咳了一声:“他又不打你,去呗。” “不可能。”鲍可爱拒绝地干脆。 拉扯期间,叶际卿开门,脸色不大好:“早。” 鲍可爱根本没敢看他脸色,身体僵硬地路过他,走到周保贝的房前推门进去。 房间外顿时无人,何煦卸下一本正经的样子,走过去问:“哟,昨晚有节目?你怎么跟一宿没睡似的呢?” 二人关系不止同事,私下关系很好。叶际卿笑了笑,骂道:“滚。” 何煦笑嘻嘻地问:“到底怎么了?这儿离宁城可不远,你不至于水土不服吧?” 叶际卿还未说话,鲍可爱从周保贝房内探头出来:“何工,何工,你来。” 神秘兮兮的语气,叶际卿往那边儿看了一眼,鲍可爱马上撤身回去。 “叫你呢,去吧。”叶际卿按着鬓角,“我洗漱一下,吃完饭一起看房子。” “合着你提前两天来什么也没干?”何煦扶着墙问。 叶际卿苦笑,很想问问何煦,在这里他见到了前男友,并且还得知了前男友结婚的消息算不算干了件大事。 “累,昨天路过看到这附近有中介,待会儿直接联系就行。”叶际卿说完离开了门口。 鲍可爱在隔壁门口又轻声催促了他一声,何煦疑惑地挑了挑眉,转身去了周保贝的房间。 叶际卿洗漱完毕,捡起了掉在地下的手机,打开一看,微信界面里通讯录有一条申请好友的提示。 池锐的微信名就是本名,头像是一块儿不规则的石头,隐约能看见石头上面刻有古朴的花纹。 叶际卿摩挲着他的头像,犹豫片刻点了拒绝,给拒绝消息上回复了一条:-“有事联系周保贝。”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叶际卿低头一看,是何煦。他拿着手机开门,何煦正站在他门口。 第10章 叶际卿靠着门:“你是不是不用完通话套餐觉得亏得慌?房间离的这么近,你打什么电话?” 何煦拍拍他的肩,进门说:“我敲了好几遍,您也不吱声?” 叶际卿一愣,他确实没听到敲门声。何煦在凳子上坐下,问的很直接:“我说你怎么垂头丧气的,原来见到池锐了?” 看来周保贝机灵了一回,看着老大不对劲将这几天的消息告知了何煦。 跟何煦认识的时候池锐还跟他在一起,几人关系处的很好。叶际卿没隐瞒,在他对面坐下说:“嗯,他结婚了。” 何煦放下手机,叹气感慨:“那..我该让你节哀顺变呢?还是恭喜池锐结婚生子呢?” 叶际卿以为自己在谈论感情时可以波澜不惊,可实际上还是做不到。胸腔里憋着一口郁气,他问:“这是重点吗?” 何煦不解:“这不是重点,那什么是?” “重点是...”叶际卿似乎难以启齿,他起身看着窗外,声线清冷,“重点是他之前到底是在骗我,还是现在在骗那个女人。” 何煦胳膊搭在椅背,认真地与他探讨:“所以...你这是同性恋不能结婚论?”他没察觉自己已然戳到了叶际卿的肺管子,不怕事儿大地又补了他一刀,“嗨,没准儿池锐是双性恋呢。” 这个话题就涉及到了道德层面,可无论池锐是什么恋,在叶际卿看来他是自己曾经的爱人没错,可现在也是别人的丈夫也是事实。 心口隐约钝痛,叶际卿闭了闭眼:“何煦,你闭嘴吧。” 何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听话地闭上了嘴。 一行人吃完午饭,几人联系了一家中介准备看房。刘昶与孙慷慨说模型还没弄好,二人提前回了酒店。 几人分别后中介带着叶际卿这波人看了好几家,一圈下来都没合适的。 从小巷里穿过,一拐弯又看到了熟悉的店面。 这一条街果真如海瑜所说,以超市菜店以及早点摊为主。前两年街道做过更新,两边的商铺基本都是统一白色外观,楼层有三层也有四层。 位于三楼的窗户外形为拱状,隐约可见窗边的绿萝。叶际卿只看了一眼,便将脸扭了过去。 “诶!”耳边传来周保贝的惊呼声,叶际卿心头一跳,回头看去。 只见周保贝指着一处,兴高采烈地问几人:“你们看这儿怎么样?” 叶际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脸色微变。 临出门前何煦在周保贝的房间里得知了便利店偶遇事件。他赞同地嗯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问叶际卿:“叶工,您觉得这里怎么样?” 5 第 5 章 ☆忘都忘不掉☆ 周保贝指的地方是一处三层的门脸房,跟池锐家的便利店中间只隔了四个店面,走过去一分钟都用不了。 叶际卿往前走,撂下一句话:“不怎么样。” 中介都逛累了,看出叶际卿是拍板的人,小跑着追过去:“我都是按你们要求找的,您也看了,不是地方小就是布局不行,这排店面我们也能联系到,要是有想法,我联系联系?” 叶际卿态度不变:“不需要,谢谢。” 周保贝与鲍可爱互看一眼,没帮着中介去触老大的霉头。 何煦轻声跟中介说了几句,一人走到叶际卿身边,给他递了一支烟:“抽么?” 叶际卿偶尔会抽一两支,倒也没瘾,犹豫片刻从他手里接过。 淡蓝的烟雾在眼前升起,叶际卿呼了一口气,语气一言难尽:“何煦,他们不知情瞎闹,你还不知道么,别跟着他们一起添乱了。” 叶际卿忽觉自己这些年过得很空,除了保留着跟池锐在一起的那几年的记忆之外,之后的时间好像都忘了是怎么过的。 如今看见了人,又觉得没了意义。叶际卿恨他却不知道恨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被无端的分手?还是结婚的事情?又或者是分手之后池锐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问明分手缘由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何煦弹了弹烟灰,分析道:“我们一共六个人,五个男人一个女孩儿,你不跟别人一个屋睡,剩下的起码要三间房,至少两个卫生间,我们看了这么多有合适的吗?” 叶际卿其实一开始也可以跟别人合住一间标准间,但自从与池锐分手,有一次他跟同事一同出差,当晚应酬喝了酒,第二天醒了之后被同事问:“池锐是谁?” 四个字一出,叶际卿变了脸色,跟被人欠了钱似的一脸晦气地问同事:“我叫池锐了?” 同事被他折腾了一宿没睡好,满脸菜色:“对啊,念叨一宿。” 叶际卿这才知道,自己叫了一晚上池锐的名字。从那以后哪怕他自掏腰包也不会跟别人合住一间房。 “怎么样?”何煦问,“我说的在不在理。” 话是分析的很在理,可叶际卿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儿坎,曾经他恨不得把池锐捧手心里疼,可时过境迁,过往种种面目全非。 何煦啧了一声,颇有些市井劲儿地劝他:“你俩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好歹恩爱过一场,而且他之后不还得来工地拍照吗,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躲着有用吗?” 话糙理不糙,叶际卿作为私人立场能避则避,可到了工作上他一个人不能不顾全大局。 何煦一脸得意地看他,叶际卿嘴上挣扎:“这一排都是干买卖的,肯定不短租。” 第11章 项目工期三个月,除去不短租的房东,选择又少了一大半。 何煦弯唇一笑,扔下烟,冲不远处的周保贝招手:“宝贝儿,来。” 周保贝与鲍可爱闻言兴冲冲地带着中介一起走了过来。何煦见状颇为无语地看了叶际卿一眼,像是在问他周保贝一直这么...实诚吗? 叶际卿吐了口烟,声明责任:“一开始,周保贝是你招过来的。” 保贝与可爱都是何煦面试的。他啊了一声,认命地点头。等几人到了他跟前。何煦问中介:“麻烦您联系一下这家房东,问问短租吗?” 中介立刻翻起通讯录,找到后拨了出去,电话没开免提,但从中介喜悦的表情上来看老板是同意短租的。 眼看着就要落定,叶际卿不死心地说:“咱们经费没那么多,门脸房跟住宅房价格可不一样,超了财务那边可交代不了。” 何煦凉凉地说:“三线城市,成本不高,你着什么急?” 中介往前走了几步,几人听不到谈话内容,过了几分钟中介回来说:“可以短租,这间房临街,一共三层,楼下原本是卖东西的,你们当工作室也可以,二楼三个房间,三楼两个房间,每层各有卫生间,房租一月八千七,一次性付清算你们八千五,押金八千七,中介费给你们打八折,你们定吗?” 叶际卿被中介这顿噼里啪啦砸的脑子里全都是八八八,烦乱的同时还惦记着没超出预算,平均到每个人身上一千多。 “行吗?”何煦在他身边笑着问。 叶际卿没拒绝的理由,没理他,跟中介道了声谢,率先离开。 何煦知道他气不顺,没拦他,拉着中介开门看房。 身后何煦与中介交谈的声音渐渐消失,叶际卿揣着兜往前走,路过一家水果店,与迎面而来的池锐撞了个正着。 中午的街头熙熙攘攘,超市菜店播放着商品价格,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池锐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看见他也止住了脚步。二人无声的对望间,身后走来两个说笑的人没注意前面,猝不及防地狠撞了他一下。 手一松,水果撒了一地,两颗橘子滚到了叶际卿脚下。 池锐以前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既能帮别人,又绝不会让自己受气,可他被人撞的这么狼狈都没说一句话。 撞人的是两个强壮的汉子,说说笑笑地掠过池锐,看样子丝毫没当回事。 叶际卿觉得自己的基因里一定带有某种变态的因子,哪怕现在分手了,他仍然固执地认为池锐再不好也只能由他来打由他来骂,别人都不行。 他弯腰捡起地下的橘子,脚步一侧,挡到了两人面前:“不会道歉吗?” 这俩人压根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池锐距离他不过几步,正午的光线洒在他的鼻尖,叶际卿心头莫名发酸。他将视线转到那两人身上:“你们撞到他了。” 两人回头,不屑道:“撞坏了吗!” 叶际卿面不改色地站着,那两人切了他一声,看着想推人。池锐连忙到他身侧拉了他一把,轻轻地叫了一声叶哥。挪开位置后对那两人说:“你们走吧。” 那两人看着池锐手里捧的几颗橘子,不咸不淡地嘴里哼了一声不好意思。 小小的冲突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池锐的手里攥着叶际卿的袖扣,边缘很光滑,凉凉的质感。 不易察觉的小动作叶际卿能感觉到,以前池锐干完坏事或者装疯调笑都会这样揪他的衣扣。 叶际卿的性子从小就冷,这会儿一时冲动为前男友出了头,人家不但没感激,看这情况他自己反而还落了个多管闲事。 心里升起一股烦躁,叶际卿也不说话,从他手里拽回衣袖,将袋子捡起一把塞给了他,继续往前走。 临场路的街横平竖直,两台车宽度的马路,几台车排着队堵在路口等着通过。 “叶际卿。”池锐在他身后追来,叫的他全名。 叶际卿回头:“有事?” 他走到叶际卿身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加你微信了。” 叶际卿有几分不悦:“大点儿声,听不见。” “我加你微信了。”池锐声音大了些,像是在问他,你为什么拒绝我。 相比与池锐如今的拐外抹角,叶际卿更习惯他之前的开门见山。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叶际卿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衣,十字路口阳光明媚,可他周身的气息并没有因为柔和的光线而有所缓和。 他忽然觉得有必要跟池锐普及一下他们的关系了。 “池锐,你结婚了。”叶际卿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嘲讽谁,“你现在追着你前男友问为什么不加你微信?合适吗?” 池锐手指一缩,刚要辩驳,叶际卿又问:“周保贝安排不了你吗? 叶际卿眉宇冷淡,眼神一如既往地充满了不屑。 二人离的太近,池锐退后了一步,在他连声质问后发起反抗,也学着他的腔调问:“你觉得让前男友的现男友安排我,合适吗?” 他倒是口口声声地给他安排上了现男友。叶际卿喉咙发紧,也不指正,似笑非笑地问:“你这是在怪我?” 池锐眼神凝滞片刻,他将目光方向别处,耸了耸肩:“哪儿敢啊。” 他不经意间又漏出令叶际卿熟悉的状态,每次做了错事,除了卖乖求饶,还顶着叶际卿的怒火说我哪儿敢啊,我这么好。 第12章 他真的很好,叶际卿承认,那段时光里,池锐真的很好。 拥堵的车辆有序通过,街上没了笛鸣安静了许多。 叶际卿想起那晚他妈给他打的那通电话,质问他是不是因为池锐所以不交朋友。 他嘴上说不想说,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清楚。 池锐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社会,相识相知然后相爱。与他而言忘不掉的旧爱像是一团未灭的灰烬,只消一阵风,便能野火连天灼个干干净净。 然而,池锐结婚生子是他意料之外。 叶际卿想到柜台里那对母女,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随后问了一句事后他自己都觉得没意义至极的话:“你男女通吃玩儿的够可以,她知道你以前交往的是男朋友吗?” 池锐抿着唇角,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安静了一会儿抬头微笑着说:“叶际卿,好歹相识一场,是我对不起你,跟海瑜没关系。你不想加就算了,我之后联系周保贝。” “好歹相识一场?”他这话跟何煦说的买卖不成仁义在有异曲同工之妙,叶际卿笑了两声,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后对他抬了抬下巴,“加你了。” 池锐打开手机,好友申请的界面上是一个简单的y。周保贝之前有给他推送过叶际卿的微信,当时的微信名是:池城-叶际卿,现在这个..是私人的微信。 池锐点下通过,呆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 几朵乌云浮动,太阳暂时被乌云遮蔽,光线忽地从明变暗,只留树梢上坚强地勾着几缕还未走的阳光。 叶际卿盯着他静了几秒,随后露了一个寡淡清冷的笑。 他背过手微微倾身,凑近池锐刻薄又自嘲地说:“池锐,你看我多可笑,你的手机号我看一遍就记住了,忘都忘不掉。” 6 第 6 章 ☆非常至于☆ 秋风干冷,吹在脸上带着些粗粝的质感。叶际卿转身离开,然后变成一个模糊的白点消失在眼里。 池锐怔在原地,像是被他不轻不重地往脸上甩了一下,表面看起来不疼也不痒。 阔别多年,两个人真的都变了很多。相比于以前,如今的叶际卿变得更让人难以接近,而他.. 池锐侧面看向对面商铺的玻璃门上,面容很年轻,但眼神却像是蒙了灰尘的玻璃,浑浊不堪。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呢?”池锐自己也不明白。 快到便利店时碰到了周保贝与鲍可爱二人,两人正在路边端着一盒炸土豆条吃。 周保贝看到他,咽下嘴里的东西,高高地挥起手:“诶,池锐!” 池锐脚步微顿,觉得这才像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他呼了口气,远远地对周保贝弯了弯唇,走到他身边后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要租这个房子啦!”周保贝兴致勃勃,“我还没有住过这样的屋子呢,你看,离你家很近。” 池锐心头一跳,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家店之前是卖小饰品的,上个月刚搬走。 “多少钱?”池锐问,“多少钱租的?” 周保贝还未回答,鲍可爱凑过来:“小哥哥好呀。” 小哥哥?池锐愣了两秒后才知道说的是他,笑着回:“你好,我叫池锐。” “我叫鲍可爱。”鲍可爱手里捧着盒子,里面还有几只干净的签子,“你吃不吃?” ....爆可爱,池锐看着眼前两个鲜活的面孔,忽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复苏:“我不吃,谢谢。我刚看到叶哥走了,你们确定了租这里?” 周保贝点头:“确定了,何工去签中介那儿看合同了。” 池锐问:“何工?何煦也来了?” 周保贝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还认识他啊?” 周保贝身上带着一股新鲜的活力,虽然莽撞但很讨喜。池锐莫名觉得自卑,他垂了垂眸不太想谈及过多,接着先前的话说:“你给何煦打个电话,让他先别签。” “为什么?”鲍可爱看了看周围,发现只有那一家是空的,眼里带上惊恐,“不会是..凶宅吧!” 池锐失笑:“不是,你们先跟他说跟,嗯..等我十分钟。” 没来林城之前周保贝一直在与池锐保持联系,对他印象很好,闻言没问什么,直接给何煦发了条消息过去。 池锐拎着橘子进了便利店,海瑜刚好从二楼下来:“买个橘子去这么久?” 便利店里也有盒装的橘子卖,小念中午闹腾,吵着要吃街口那家的柑橘。 “碰到..熟人了,聊了两句。”池锐放下袋子问,“小念呢?” 海瑜往楼上仰了下脸:“睡着了。”她回头后忽然一愣,随后托着手招了招,“你们..好。” 池锐眉心微皱回头,周保贝与鲍可爱两个人就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地站着。他退后一步问:“你们....干嘛?” 周保贝与鲍可爱一左一右地占据了门口,盒子里的土豆条已经吃完,估计没找到垃圾桶,还在手里捧着。 鲍可爱无辜地问:“你不是让我们等十分钟吗?” “等你呀。”周保贝点头说。 客观地来讲,这算是优点,让等就乖乖地等。 一层商铺都是卖东西的,没地方安排两人,池锐对海瑜说了句话,又跟着二人出了便利店,然后在二人疑惑但信任的目光下掏出了手机。 “喂,刘叔。”池锐略微侧身,开门见山地说,“您家那个店铺是我朋友要租,就我家旁边空下的那间,多少钱。” 第13章 这一排店面刘叔家占了好几个,便利店也是他们家亲戚的。池锐性子好跟周围人处的都不错,刘叔儿子去年刚学摄影,池锐教了他不少东西。 刘叔在电话那边考虑良久,说:“跟你家的一样吧,押金给我五千,中介那边我跟他说,就收你朋友三千,不能再少了啊。” 城镇里正经住宅小区倒不是很贵,只不过店面是另外一回事儿,价格不能相提并论,刘叔挺够意思了。 池锐没含糊,痛快地说:“行,我跟我朋友说,麻烦您跟中介打个电话,我朋友应该在呢。” 挂了电话,池锐回身对二人说:“房租七千,押金五千,中介费三千,跟何煦说一声。” 短短几句话让他们节省了不少成本,周保贝拍了拍手,大声地跟他道了声谢,跟何煦发完消息后又跟鲍可爱你一句我一句地侃起来。 两个人都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还没怎么挨过社会的毒打,浑身上下洋溢着克制不住的活力。 池锐看过去,觉得周保贝的神情非常眼熟。 两人还在乐哈哈地聊天,池锐眼神微闪,开口问:“周保贝,你跟叶...” 之后的话没说出口,思来想去觉得背后打听人不合适,况且叶际卿没有否认他说的那句男朋友。 周保贝,他的男朋友?池锐低头无声地笑笑。 “你刚说什么?”周保贝到他跟前,脸上笑意未变,“我没听到呀,你再说一遍。” 池锐看着他的脸,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跟二人告别,池锐背着包出了门。 下午跟客户约了拍写真,毕业后他一直做着摄影相关工作,自己运营着社交媒体账号,粉丝量很大,做旅游相关主题。 除此之外也接一些私活,大部分是摄影馆推荐的客户,有些风格他们不擅长拍但又不想流失客户,便将池锐推过去,池锐出片,摄影馆出成品,四六分成。 快到的时候收到了好友的消息,说是好友也不太算。头几年他刚做账号没多久的时候在微博上认识的,算是他的第一批粉丝,两人在微博上聊了挺长时间,聊各地风俗聊奇闻轶事,熟了之后又加上了微信,偶尔会聊几句。 超萌一只小甜甜:“池哥,你最近怎么没出门?” 两人是互联网好友,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池锐的微博名称叫池糖,那会儿特别爱吃糖,注册的时候就用了这个名字,后来有了粉丝基础,想换也不大方便了。 等红绿灯间隙,池锐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照片里这姑娘发的一水儿旅游照,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的逍遥自在。 池锐不方便打字,给她回了一条语音:“过两天出去,最近有事。” 对面又问:“这次打算去哪儿?” “嗯...过阵子想去燕山,那里的枫叶快红了。” 过了一会儿那边没再发消息,池锐刚到地方,超萌一只小甜甜才给他回复:“别忘了发照片,有日常最好哦。” 日常?池锐弯唇笑了笑,背上包打字回道:“粉丝群里有发过啊。” 超萌一只小甜甜:“...你要分清工作照片与日常照片的区别...” 池锐顺手翻了翻自己的微博,发现从开始到现在发的都是很‘官方’的工作照,跟其他博主‘公私结合’的照片对比,好像确实显得生硬又神秘。 客户在门口招呼他,池锐打开相册,随手找了一个还算温馨日常的照片发到了微博上。给对面回复:“现在就发,我工作了,闲了再聊。” 超萌一只小甜甜:“ok,去吧。” 工作起来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大半天已经过去。季节转换时刻天气多变,白天阳光明媚,到了晚上又是雾气蔼蔼。 池锐回来时晚上十点多,便利店的招牌还亮着,进去后海瑜陪着小念在柜台内看动画片,他问:“怎么不关门?” 海瑜抬头:“等你呢,今天这么晚?” “客户高兴,留我吃饭了。” 小念伸出手咯咯地笑着要他抱,池锐放下包,到柜台一侧抱起了她。小念噘嘴:“你臭臭的。” 池锐低头吸了吸,没什么味道,点了点她鼻子问:“我哪儿臭了?” 小念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海瑜过去抱下她,微微抬头看池锐:“你喝酒了?” 池锐恍然大悟:“没,吃饭的时候有孩子来回跑,衣服洒上点儿啤酒。” 海瑜关了门外的灯,想起他最近接的工作,打趣道:“你怎么跟个临时工似的,被人支使来支使去,累不累?” 池锐拎起包,腾开地方让海瑜过去:“不累,拍风景有什么可累的。” 海瑜笑笑没再说什么。 夜深人静,乌云蔽月。 三楼的房内亮着一盏橘色的灯,门口的架子上摆放着专业的摄影设备,房间内布局干净整洁,窗边是一张宽大的工作台。 另外一侧墙壁贴了许多照片,有风景有人物,隐约的灯光打在上面泛着陈旧的底色。 池锐的脸被灯光映的幽暗,五官轮廓更加深邃。 台灯逐渐变得昏暗,电脑屏幕适应环境愈加变得明亮,三十二寸的显示屏上是叶际卿的照片。 池锐眼神里似有莹莹烛火,直直地看着电脑显示屏。这是初遇的那天下午,在叶际卿转身的一瞬间,他手比脑子快,率先按下了快门。 叶际卿那张阴郁不清的脸定格在画面上。 第14章 他身穿一身黑色衣衫,手持黑伞,手边是一片被抓拍到的落叶,翻飞在半空带着凌厉的弧度,清透的雨围在他周边,他就安静地站立着,跟过去一样卓然不凡。 池锐看着他的脸忽然笑了几声,自言自语地感慨:“你怎么还是一副别人欠你钱不还的臭脸。”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一下。 叶际卿跟长了一双千里耳似的,微信踩着点发来,上面是一条一百块钱的红包,后面跟着一串文字:“周保贝那晚从你店里拿的那些吃的没结账。” 池锐脸色略微尴尬,他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看,好在没人。 “不用了,没多少钱。” 叶际卿回的非常冷漠:“我不想因为一件小事而有再多的牵扯。” 池锐嘴角僵住,手指被屏光照的莹白,最后点开了红包没再说话。 何煦目睹全程,问他:“你至于么?” 一旁的周保贝啃鸡爪子啃的心无旁骛,薯片的袋子虚虚地搭在垃圾桶沿上,造的满屋子都是零食味儿。 叶际卿手里转着笔叹息,他扔下手机:“非常至于。” 7 第 7 章 ☆叶哥是当年的池锐叫的☆ 隔日,秋高气爽,林城罕见的蓝天白云。施工现场礼炮齐鸣,开工仪式正式开始。 产业园分为东西两个大区,中间一条国道隔开。西区是后建的,外观与产业线比东区更先进环保,在正常运作中,而建立多年以及设备落后的东区则作为主要示范区率先进行重建工作。 仪式场地就搭在施工现场,主持人穿着礼裙主持开场,企业代表与领导逐一讲话。 叶际卿一行人按照姓名位置坐下,何煦坐他旁边,往台上点了点下巴说:“这李总是个人物哈。” 周围空旷,风声人声吵吵嚷嚷。叶际卿微微向他那边:“羡慕?” 何煦点头:“当然羡慕。” 李总全名叫李坤,人脉颇广,是四年前认识的。当时事务所刚刚起步,负责一座位于山区的学校项目,叶际卿带着团队做驻场,二人见面聊的十分投机,至此一直联系着。 之后委托了他们几个项目均完美落地,早些年的时候他白手起家,玻璃产业园有一半是他的产业,后来被叫停转了新能源项目,据说上面有人,混的风生水起。 李坤是当地企业代表,正在上面讲话。何煦听得一脸认真,叶际卿悄声说:“施工团队五天后进场,我们来的早,这几天没什么事,等搬了家之后一起去商业街那边看看。” 何煦比他来的晚,低声问了几句,叶际卿跟他讲了徐开年提前透露的消息。 二人均穿着黑色西服,何煦用胳膊杵了杵他:“来之前少爷还说过呢,看来真被他猜对了。” 王少野是事务所的合伙人,留在宁城主持工作,何煦叫的是他名字的谐音。 叶际卿问:“什么猜对了?” 何煦轻嘶一声,解释道:“他说现在各地旅游业争相发展,但林城市里的古都鲜少有人知道,之后肯定会有项目。” 事务所成立之初是叶际卿与一位师兄一起创立的,两年之后师兄退出,后来何煦与王少野做了合伙人。 王少野跟他年纪相仿,为人圆滑脑子活泛,市场营销应酬安排手到擒来。 叶际卿笑问:“那是不是这趟他来驻场合适?” 何煦刚想说话,眼里看到某处,又拿手肘磕了磕他:“不一定吧,你来这里收获不也挺大的么。” 叶际卿胳膊刚好一些,被他这么连番一撞又开始泛痒,他装听不懂,挪开后说:“你少说点废话吧。” 何煦摸摸鼻子,在自己位置上坐好,二人没再讲话。 叶际卿几人坐在第三排,他端坐着,前面的人并不遮挡他的视线。红色的布景台上金字书写着:晶泰玻璃产业园项目开工仪式,红色的气球高悬,布景台两侧摆放着企业文化的立牌。 左右两侧都有当地媒体,录影设备齐全,人员分工明确。池锐在布景台左边一侧,穿了一件雾蓝色的外套,衬的他肤色很白。 池锐离媒体的工作人员并不远,从远处看去他们是一个群体。可动作与神态却又让他脱离众人之外。 很孤僻。 叶际卿手里攥着一颗薄荷糖,是早上出来时何煦从前台拿的,顺手给了他一颗,小小的一块儿握在掌心,压的那块儿皮肤很痒。 他心里泛起不适,说池锐孤僻就跟池锐乖顺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池锐以前跟谁都能混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学人家称兄道弟,在街边看见一条流浪猫或者流浪狗,他都能蹲下嘟囔半天,直到把猫狗聊烦,凶他一声甩起尾巴走他才会闭嘴。 叶际卿当时挺烦他这一套,看见他就脑袋疼,偏偏池锐不会看人脸色,见到他跟见什么宝贝了一样两眼放光,跟在他屁股后面叶际卿来叶际卿去地叫他。 台上的某位领导结束讲话,一阵掌声响起。叶际卿松开紧攥的手,随众人一起鼓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池锐。 池锐端着相机逐一进行拍摄,镜头忽然转到了叶际卿这边。 叶际卿心尖急促一跳,胸口涌起酸涩的悸动,他躲闪不及只能淡定地回望着那个镜头。 工地前方的树枝微动,树叶在柔软阳光的折射下像水面一样波光粼粼。 池锐未放下相机,镜头只微微停顿,又快速挪开。 第15章 喧闹的仪式过后,叶际卿几人已经吃了半天的土,人员有序离场,几台车在工地外的门口等着。 周保贝坐在叶际卿另外一边,探着头往礼台一角处指了指说:“老大,你看,池锐。” 叶际卿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周保贝立刻躲闪抬头看天。 刘昶不知情,问道:“那个摄影师吗?” “对呀对呀。”鲍可爱说,“长的帅人也好,就是他帮我们联系的房东。” 叶际卿将手里的糖放进兜里,并未起身。 “打个招呼去呗?”何煦起身,然后在叶际卿充满警告意味的目光下给池锐招了招手。 池锐放下相机,走进后对他一笑:“何煦,好久不见。” 他是不是跟谁都是这句开场白?叶际卿听得很不顺耳。 当年何煦跟池锐关系不错,很喜欢他能把叶际卿气的跳脚的能耐,但他是叶际卿的朋友,二人分手连带着他们的关系也逐渐淡了。 何煦说:“那天谢谢你,我过去的时候小周说你又出门了,也没跟你见一面。” 池锐轻轻笑了一下,说:“不客气,以后见面的时间多了。” 池锐的容貌未改,气质却与过去大不相同。 何煦颇有感触,看了他片刻伸出双手:“池锐,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了,一个与他相关的熟人都能引起一幅幅过去的画面。 池锐快速地眨了下眼,上前与他浅浅相拥:“拍到你了,很帅。” 何煦拍了拍他的背松开,瞟了一眼坐在一旁没打算起身的叶际卿,问道:“只拍到我了?” 池锐微怔片刻,笑说:“都拍到了,都很帅。” 他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将水搅浑了,没有顺着何煦的话进,十分圆滑地夸了一遍所有人。 叶际卿起身,一个眼神都没给池锐,对何煦他们说:“走了。” 来之前徐开年跟他们说一起参加中午的饭局,人已经走了不少,剩下的都在收拾现场。 刘昶抖了抖身上的灰土,也催道:“走吧,咱别迟到了。” 孙慷慨毫无声息地走到旁边身边,直勾勾地盯着池锐问:“你叫池锐啊?” 孙慷慨个人风格十分强大,在工作上,建模速度以及水平满点,但到了生活上,脑子里的网速极差,反射弧超长,聊个天别人这趴都已经过了,他那边则刚链接上信号,然后一脸憨厚地问‘哈?什么?’ 池锐对他特意来询问自己姓名很疑惑,愣了一下,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池锐。” 孙慷慨接住他的手:“我叫孙慷慨。” 池锐又对他说了声你好,抽手时却被他抓着不放。 气氛陷入短暂的尴尬,池锐疑惑:“那个...” 孙慷慨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连忙松开,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下往外走去。 “他怎么了?”池锐问。 何煦示意刘昶他们跟着走,对池锐解释道:“别在意,他个人习惯,说话慢。”他转身又对叶际卿偷换概念,“际卿,我们车里等你,别迟到了啊。” 叶际卿动了动身子,何煦搭在了他肩膀上,对池锐说:“我走了,回头有时间约个饭行吗?” 老朋友,约个饭没什么。池锐说:“行,下次见。” 几人陆续离开,这一排仅剩二人,周围无遮挡物,冷风刮过,鲜红的气球随风飘动。 西服衣摆被吹起一个边角,池锐不经意地侧身,叶际卿眯了眯眼,感觉风忽地变小了许多。 “叶哥。”池锐的头发比他的微长,碎发蹭在眼角。 叶际卿看向他,眼神一点点变冷。池锐身上穿的这件雾蓝色的外套,应该就是那晚问的那件。 他记得,海瑜说这件外套在柜子里。 “叫我名字。”叶际卿的语气比风还冷,“叶哥是当年的池锐叫的。” 话虽冷,但有种心酸的意味。叶际卿在提醒池锐,也在提醒自己,那段感情到了该放下的时候。 池锐垂着手,指尖压着手心:“你比我大,应该叫你哥。” 叶际卿好笑地问他:“何煦也比大,你怎么不管他叫哥。” 池锐一时无言。 工人搬动桌椅的声音敲击着二人之间的沉默。池锐打破僵持,退让说:“知道了,叶际卿。” 阔别多年的时光与物是人非的生活横在中间,这几天的结束总是不愉快。外面还有一车人等着,叶际卿看了他几秒转身就走。 “叶际卿!” 池锐在身后叫他。 叶际卿停下脚步,眉心皱起,他回头问:“又怎么了?” 二人距离五六米,池锐试探地问:“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这一刻叶际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池锐约他吃饭? “没时间。”叶际卿冷冰冰地拒绝道,“而且你约谁也不该来约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无论跟池锐之前怎么样,在外人看来那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池锐并不是孤身一身,叶际卿不知道要拿什么立场去吃这顿饭。 朋友?算了吧,他觉得自己还没豁达到这种份儿上。 池锐抬头,发丝被风吹起,露出眉毛边如线般的窄疤,眼神里带着令他陌生的胆怯。 这一刻,叶际卿于心不忍,也心有不甘。 他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走进池锐,声线沉稳:“其实哪怕你新交了男朋友,我大概也会.....理解,可你现在做的,我接受不了,吃饭...就算了吧。” 第16章 理解?交男朋友叶际卿会理解?也对,毕竟他自己交了男朋友。 风灌着池锐的领口,他干涩地笑了一声,从喉咙深处滑出一声好。 外面的笛鸣一阵阵响起,似乎在催叶际卿快点儿上车。池锐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想目送他离开。 临走前,叶际卿对他点了点自己的右耳,如同过去一般的教导语气:“池锐,跟别人说话还戴着耳机,很不礼貌。” 8 第 8 章 ☆去我房间里聊?☆ 司机将一行人送到饭店,叶际卿几人按照包厢号进了房间。 李总一眼就看到了他,笑着招呼:“哎呦叶总,您怎么才来?” 李坤私下有些老顽童的味道,总爱这样调侃叶际卿,他年纪其实不算太大,只不过一头早年辛苦耗白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大了很多。 叶际卿唇边带上笑,走进与他握手:“李总,发言很精彩,吾辈楷模啊。” 李总笑着点了点他,逐一跟何煦几人握手。 包厢宽敞,一屋子里算上他们坐了二十来号人,李总坐在一个领导模样人的身边,等全部落座,他对那人笑着拍了拍叶际卿的肩膀。 “老贺,这位是池城建筑设计事务所总监,叶际卿。”李总身子倾向那人,“丰源那个养老院就是他们做的设计方案。” 老贺赞赏地点头:“叶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叶际卿客气地笑道:“您过奖了。” 几人客气地寒暄片刻,何煦坐在叶际卿旁边,时不时地接句话。 过了一阵,老贺喝了一口水,目光带着赏识,突然问:“叶总结婚了吗?” 叶际卿一怔,旁边的李坤笑眯眯地看着他,心尖一跳瞬间觉得不大妙。 “他呀,没..”李总见他不说话连忙接了起来。 “有...。”叶际卿顾不得那么多,在性别男与女之前快速地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说辞,“有...对象。” 何煦不忍直视,捂着眼角将脸转到了别处。 “哦。”老贺颇为遗憾的表情。 菜上齐,众人推杯换盏。叶际卿中途去了趟洗手间,恰好碰到徐开年。 他洗着手,故作不经意地问:“摄影师怎么不来吃饭?” 徐开年在洗手池旁擦手,看了眼外面:“有来的啊。” 叶际卿抽了两张纸,擦干之后攥在了手里:“池锐好像没来。” 徐开年哦了一声:“他属于编外人员,而且只在他私人账号上发,费用也是从我们公司出,跟项目还有当地媒体两码事。” 叶际卿还想问什么,外面有人叫了徐开年一声。徐开年探身回应,随后招呼他一起走。叶际卿咽下想问的话,将纸扔进垃圾桶同他一起离开了卫生间。 酒过半酣,宾客尽欢,众人吃饱喝足纷纷离场。 叶际卿与李坤一同出门,将老贺送到了车上。等车开走后,李坤回头问他:“你哪儿来的对象?” 除去甲方大老板的身份,李坤算是叶际卿的半个朋友,私交甚笃,李坤是个很开明的人,私下交谈时也会跟他开玩笑打趣。 “李哥。”叶际卿换上了非工作时间的称呼,“你别乱点鸳鸯谱啊。” 李坤笑他迂腐:“年纪轻轻老气横秋的。真处朋友了?” “真的...”叶际卿喝了些酒,眸底带着一丝浅浅的醉意,风一吹瞬间觉得鼻腔拥堵。 李坤叹了一声,倒没追问:“行吧,我先走了,待会儿让开年安排人送你们?” 说话间他的车已经到了跟前,叶际卿与他的司机见过面,冲人微微点了下头,对李坤说:“不用麻烦,我们自己走就行,您先走吧。” 司机打开车门,李坤往前走,坐上后座忽然拦了一下司机关门的手,问他:“对了,你见到池锐了吗?” 叶际卿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一秒,嗓音沙哑:“见到了。” “见到就行,我跟.....” 李坤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响起,他对叶际卿摆了摆手,司机关上车门后转到主驾驶开车离去。 李坤没说完的话撂的叶际卿不上不下的,在门口透了会儿气,又进了饭店去找何煦他们。 饭店大堂中央立着一座生态假山鱼池,水流悦耳,仙气飘飘。叶际卿从后边绕过打算往楼上走,耳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叫池锐啊?” “对,我们之前就见过他,不过他好像不怎么爱说话,没深接触过。” 一对男女在假山另外一侧聊天,叶际卿停下脚步,侧脸看过去,对面烟雾缭绕,只闻声不见人。 女生问:“那他怎么掺和到我们这里了?我见他好像一个人吧,也没来吃饭。” 男生似乎在考虑,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跟李总关系匪浅,是李总安排他来的。” 女生切了一声:“能跟李总沾上点儿边的人,李总就让他干这个?谁信啊。” “啧,真的。”男生说,“他好像帮过李总什么忙,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女生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叶际卿想了想以池锐的性子帮人忙并不奇怪,他转过身接着上楼,刚迈了两步,只听那女生又问道:“他长得还挺帅,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男生嗨了一句:“人早结婚了,孩子都多大了。” 一瞬间,叶际卿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以为这辈子都跟结婚这两个字无缘,到了这里却一刻也摆脱不了。 第17章 楼梯处一阵脚步声,何煦几人从二楼下来,见到他问:“半天也不见你上来,李总走了?” 叶际卿清了清嗓子:“走了。” 刘昶跟鲍可爱在后面,问道:“那咱走吗?” 叶际卿收敛思绪: “走。” 到了饭店门口,一行六个人默契地停下脚步,站的笔直。 叶际卿心不在焉地问他们:“干嘛不走了?” 等了大约二十多秒,没人接他的话,叶际卿扭头看他们,无声地问怎么了。 鲍可爱皱了皱鼻子,直言不讳:“就纯走吗?” 叶际卿一愣。 早上出门时徐开年安排了一辆商务,刚才李坤说送他们,他给拒绝了... 这场饭局不少人参加,饭店靠近市区,开车到酒店快的话也得三十分钟。 何煦叹息:“我早上说自己开车,谁拦的?” 周保贝指指刘昶:“他。” 何煦对他挑眉,刘昶哈哈一乐:“一台车也坐不下咱六个人,我寻思别折腾了,谁知道人家管接不管送啊。” 叶际卿往路边儿走:“我去拦出租。” 何煦见他难得心虚,笑了两声掏出根烟:“刘儿,你老大长了一张债主的脸,别再给人司机吓着不做他生意,劳您陪他一起去吧。” 刘昶点头,跟上了叶际卿。 饭店周边繁华,没一会儿二人拦下两台出租车,几人前后上车返回酒店。 下午四点,路况良好,很快便到了县城。 拐进临场路,司机仍没减速,见缝插针地转着方向盘。叶际卿那会儿被风吹得正难受,被司机这么一顿操作,差点儿没控制住吐出来。 周保贝与他们一个车,坐在前座回头问:“我包里有水,你喝吗?” 叶际卿摆手:“这会儿不喝,下车再说。” 何煦在他旁边:“哎呦,宝贝儿快赶上你私人助理了。” 周保贝避之不及:“何工,其实我包里有四瓶水,你需要的话我全给你。” “你带那么多水干什么?”出来时何煦就见他包里鼓鼓囊囊的,合着装的全是水。 周保贝一副嫌弃的表情看他,拍了拍包,理所应当:“当然是喝啊,不然干嘛?” “我...”何煦哑口无言。 叶际卿没忍住,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到了酒店门口,叶际卿率先下车,清凉的空气蹿进鼻腔,嗓子一阵发痒,喉间像是卡了一块儿鱼刺,又痒又疼的扎着他。 刘昶几人的车在后面还没到。周保贝跟下车后从包里掏了瓶水出来递给了他。 何煦嘲讽他:“你这酒量怎么降低了,这点儿就想吐了?” 这跟酒量没什么关系,从来到这里胃就一直不舒服。 叶际卿没理他,拧开水仰头喝了一口,余光里瞥见一个,不,应该是三个熟悉的身影。 酒店离那家便利店不远,在这里遇见他们很正常。 池锐单手抱着小念目光安宁,身边的海瑜笑语晏晏,二人有说有笑,完全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叶际卿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场景扎眼。拿瓶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水猛然呛进气管里,他弯下腰,咳的撕心裂肺。 对面的三人听到声音看过来,池锐脚步被钉在原地。 海瑜看了叶际卿几秒,笑着从池锐手里抱过女儿对他说了句话转身走了。何煦同样看到了他们,见状微微拧眉,正要招呼池锐,被叶际卿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抬眼,眸底猩红:“让他走!” 何煦难得不知所措,他看向池锐的方向,那对母女已经手牵手离开,池锐站在原地眼睛垂的像条墨线。 池锐只在原地站了几秒,走过来问:“周助理,我可以跟叶际卿说几句话吗?” 周保贝憨憨地哈了一声,指了指自己:“我?” 何煦轻咳一声,对周保贝说:“你先上去休息吧。” 周保贝接过叶际卿递来的水瓶,点了点头,背着包脚步飞快地进了酒店。 叶际卿感觉自己此时像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的。那一顿咳牵扯了胳膊的旧伤,此刻酸痛难忍。 他整理了下衣服,直起身子,眉眼冷冽:“跟我聊?你确定吗?” 池锐点头:“确定。” 叶际卿蓦然弯唇一笑,问:“去我房间里聊?” 何煦陡然一惊。池锐说:“好。” 话音刚落,叶际卿冷峻的脸上无端地染上了一丝阴郁,他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你胆子..可真不小。” 何煦故意咳了一声,劝道:“你俩在这儿聊呗,我走了。” 叶际卿不说应与不应,目不斜视地看着池锐,对何煦说:“附近有超市,去看看买些必需品。” 何煦还想说话,池锐转身看他:“何煦,你去吧。” 何煦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日暮西沉,薄夜微凉。 酒店外金色的柱子上像是被夕阳重塑了一层新釉。叶际卿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池锐的头顶。 如果站在同一水平线,叶际卿只要略微仰脸也能看到池锐的头顶,以前池锐气不过自己没他高,总是蹦着高儿地往他背上蹿。 边勒他脖子边嚷嚷:“你吃什么了长大的,为什么比我高?” 每当这时,叶际卿总是会扶好他的腿,再把他往上掂一下:“好了,现在比我高了。” 第18章 刘昶三人的车到酒店门口停下,几人跟他打了声招呼,鲍可爱敏锐地察觉气氛不对,扯了扯二人催他们进酒店。 叶际卿收回思绪,嘴里苦涩,改口说:“想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我房间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锐抬头看他,瞳孔被落日余晖照出浅浅的褐色,像是给自己勇气般地吸了吸气:“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会跟老李说推了这个项目,今天是最后一次出现在你面前。” 叶际卿沉思许久,开口反问道:“不是你不想看见我所以才推的么?池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两面三刀了?” 池锐轻声反驳:“我没有。” “没有?”叶际卿不遮不掩地问,“难道你想一直看见我?” 池锐觉得挫败,他曾经被叶际卿反客为主过很多次,明明最开始的主动权在他自己手里,到了后面稀里糊涂地变成了被动。 “池锐,看我。”叶际卿声音很凉,“说话。” 池锐看向他,绷着唇角就是不开口。 路口几声车笛鸣起,信号灯绿了又红。这个时间点还没到开路灯的时间,除了偶尔路过两台亮着灯的车之外,站在酒店台阶上看去,近处是商铺陈旧的招牌灯,再往远处看,像是一片孤寂的荒地。 又凉又凄然的感觉莫名跟眼前的池锐契合。 叶际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是释怀搬地说:“池锐,我曾经教过你,想要的东西全力以赴地去争取,即便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也不遗憾。如果这个项目对你来说可有无可的话你就当我没说,可如果你想要,那你就去做。” 叶际卿教过他太多东西,经过平淡的日常生活浸入骨血,他怎么会忘。池锐眨了眨眼:“好,知道了。” 叶际卿目光悠远,接着说:“你不用误会,别把我想的那么脆弱,一段感情而已,我早就放下了。” 池锐心头一梗,快速收回目光:“没有误会,我知道,你一直很..强大。” 有时候强大并不是一个褒奖的词,因为强大,所以你活该受苦。叶际卿并不是很喜欢这个词。他不欲再多说,转身往酒店内走去。 风里带起熟悉的气息,池锐身体微动,没立刻跟上去。 叶际卿的房间位于酒店七层,前面六百米左右就是池锐家的便利店,除了酒店,周围的建筑都不超过四层,站在窗边可以看到大部分的街道。 他脱了外套,吸着外面的凉风,倘若暂时不去想职业操守,他是真的后悔来这里。 时间流逝,昼短夜长,屋内渐渐变暗,街头也亮起了路灯。 安静没多久,门口忽地响起了门铃声。 “叮咚。” 9 第 9 章 ☆你真没良心啊☆ 白色的房门在昏暗的环境里很显眼,叶际卿半靠在窗边,默默地盯着那道白色。 外面的人很有耐心,间隔一分钟便按一次,从不连续多按,就那样很有分寸地等着时间。 直到门铃响过三次,叶际卿关上窗户,走到门口后拉开了门。 走廊明亮的灯光犹如一条分水岭,外面一片亮眼的白炽,里面是黑漆漆的寒潭。 池锐带着一身凉气,安静地站在门口。他刚一抬眼,便被叶际卿用力地扯进了房内。 ‘咔’房门一关,像是电影刚开场时那样,霎时黑暗。 “你还真敢上来!”叶际卿撑在池锐身前,手掌按着他的锁骨,语气带着隐秘的禁忌,“池锐,你在勾引我吗?” 头两天下过雨,玄关的墙壁泛着潮湿的冷,池锐侧脸耳尖蹭到冰冷的墙上:“没有。” 在酒店大门时叶际卿秉持着对彼此体面的尊重,没泄出一丁点儿难堪的心理。此刻幽暗的房内,某种不可言说的执念显现出来。 叶际卿愤怒与他这副不冷不淡的模样,不松反倒又紧了紧,沉声质问:“那你上来干什么?你的妻子满足不了你,来跟我偷情吗?” 池锐霍然抬头,怒气横生,猛地推开他:“叶际卿,你嘴巴放干净点。” 这个横劲儿又上来了,叶际卿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的一颗扣子:“我真不想口出恶言,你知道的,我那点儿肮脏的心思全给了你。” 话一多又牵扯到过去,池锐喘了两口气:“叶际卿,我再跟你重申一次,不要说海瑜。” 池锐从来都是热心肠,傻兮兮的乐于助人,除了交往时他会维护自己之外,叶际卿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维护别人。 说别人好像也不对,那毕竟是他的妻子。 狭小的走廊,叶际卿再次逼近他:“好,我跟她道歉,那你说,又上来找我做什么?” 池锐躲无可躲,侧着脸屏着气艰难又诚恳地说:“跟你道歉。” 池锐觉得自己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跟他分手时的那句口不择言的话,无论在相遇之前还是相遇之后,每想叶际卿一次,就愧疚一份。他觉得理应对叶际卿郑重地道歉,哪怕现在已经分手多年。 他的话音刚落,叶际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廉耻’二字,当年池锐那个无情的眼神穿越时间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道歉?”叶际卿低声发笑,“你甩我甩的够潇洒,现在又装模作样地跟我装好人,你觉得你这声道歉值几斤几两?” 自从相遇,叶际卿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仿佛洞穿人心,不分敌我地无情。池锐自嘲地笑笑,喉咙滑动:“我的道歉,不值钱。” 第19章 “所以你觉得我也不值钱。”叶际卿将他困于一角,“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叶际卿的严厉无人能招架,更何况池锐自知理亏。他微微垂头,回避了这声质问。 光线昏沉,池锐是陌生的乖顺。 良久,叶际卿将一口郁气洒在池锐耳边,像曾经无数次欢爱前那样慢慢地抬起一只手,用手背轻轻地刮了下他的脸。 池锐头皮一麻,身体极快地掠过一道电流,看着叶际卿越来越近的眼睛,来不及多想,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掰。 叶际卿听见自己的骨头响了一声,酸麻瞬间从手指蹿到了后脊,身体惯性地后退,靠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池锐后知后觉,脸色一变身子微微倾去:“对不起!我忘了。” 黑暗里叶际卿的白衬衣很显眼,他甩了下胳膊,幽然笑道:“忘?难道你还记得?” 池锐的手顿在半空,定定地望着他说:“记得。” 气氛短暂地凝滞,叶际卿挽起右臂衣袖,伸出一根手指将池锐的手压了下去,接着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脸上。 池锐的脸很烫,暖暖的温度通过手心流窜进骨血,右臂被缓和的很舒服。 叶际卿抵住他的额头,喃喃说:“你真没良心啊。” 叶际卿态度转变的太快,池锐不敢挪动一分一毫,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唇,攥着手心僵硬地提醒他:“叶际卿,我们分手了。” 其实他还想说,你有男朋友了。 “你觉得过分了?”叶际卿得寸进尺般地蹭了蹭他的鼻尖,语气暧昧不清,“那你知道我现在更想做什么吗?” 淡淡的酒精味道充斥在鼻腔,池锐奇异般地开始耳鸣,他眩晕了片刻,咬了下舌尖,理智回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叶际卿身体僵了一瞬,随即轻声发笑:“那我告诉你我想做什么。” 他将手滑到了池锐的脖颈上,轻柔地拨着他的喉结。池锐刚想避开,只听叶际卿压抑的声音传至耳边。 “池锐,我想掐死你。” 池锐震惊于他的恨意,抬起眸子无声地看着他。 浑浊的空气与昏暗的空间融为一体,周边的任何动静都像是在密封的罐子里进行,带着刺耳的回响,又远又闷。 片刻,他抬手拽住了叶际卿扎在腰间的衬衣,随后用力一拉。 腰间一凉,叶际卿的手僵了在池锐的脖颈上。 “你真猖狂。”叶际卿咬牙切齿地说,“松手!” 白色的布料还带着叶际卿的体温,池锐紧攥着衣尾不松手,眼神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 这一刻,叶际卿开始恍惚。眼前的池锐面带倔强,目光磊落昂扬,如果不是察觉到池锐眼皮颤抖了一下,他险险地就要以为这还是在六年多以前。 那时的池锐总是兴高采烈地叫他:“叶际卿...叶际卿...” 极静的空间下耳朵里是一阵嗡鸣,眼睛已然适应黑暗,彼此眼里都有湿漉漉的光圈。 “池锐。”叶际卿像是在跟他妥协一般,轻叹了一声他的名字。 池锐闷闷地回:“嗯。” 叶际卿眉心微蹙,有种清淡的哀伤。他抬手用拇指蹭了蹭池锐的脸,这次池锐没有躲开。 时机错误场景也错误,纠缠的思绪拥堵在脑海,池锐安静地望着他,叶际卿的心密密麻麻地钝痛着。 随后,他掰开池锐的手,将自己的衣尾抽回,似在跟他依依不舍地正式告别:“池锐,回家吧。” 布料的余温在手里一点一点消失,池锐心里的力猛然被卸,他听话地出门,站在门口看他,眼睛有些发红。 叶际卿实际一点儿也不无情,池锐横也行无赖也行,可现在偏偏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这让他最无可奈何。 走廊的灯照进房内,穿堂风吹过,叶际卿感觉自己清醒了几分,过往烟消云散,都得往前看。 他喉间酸涩,踏出房门,帮池锐抚平领口的褶皱:“你知道的,叶哥有时候...,你做的很对,现在..过得也很好,不用跟我道歉,过去就过去了。” 池锐嘴唇微抖说不出话来。 “这个项目方案我费了很大的心血,我要一步步看着它完美地建成落地,你的事放心做,我们互不打扰。”叶际卿拍了拍他的肩,随后往外轻轻地推了推他。 “叶哥..” 叶际卿没再说话,他退回到房内,深深地看了池锐一眼关上了房门。 ‘咔’轻柔的关门声震的池锐耳膜刺痛。 - 便利店的生意很好,此刻正值下班放学到家时间,路过的居民免不了要进去买些酸奶或者一些别的小吃,店内的人络绎不绝。 里面还有人在选购,海瑜结完这一单,看向在门口的男人:“进来坐。” 何煦在超市买完东西放到了隔壁新租的房子里,叶际卿那边没消息,也没看见池锐回来,他自觉识相地没回去打扰。 海瑜这一叫让他不由地心虚,池锐跟叶际卿在一起...聊什么? “进来坐呀。”小念搬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凳子,费力挪到他跟前。 何煦笑了笑,对海瑜说:“打扰了。” 海瑜将小念牵回柜台内,又把凳子向柜台旁挪了挪:“坐里边,待会儿有人还有结账,别碍事。” 何煦点头坐到了柜台一侧。 半个小时过后,便利店不再进人,海瑜结完最后一单,坐下舒了一口气。 第20章 何煦放下手机,笑着问:“很辛苦吧?” “还行。”海瑜弯唇一笑,眉眼颇具风情,“你们在这里待多久?” “三四个月吧。” 说话间小念从里面的软椅上下来,跑到何煦跟前仰着脸看他。 小女孩儿面容纯真,眼神清澈,何煦看着很欢喜,点了点她软嫩的小脸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好像是叫小念,不过跟小孩儿玩嘛,保持幼稚最重要。 小念咯咯地笑着,娇憨可爱:“我小名叫念念,小小名叫小念,你叫什么呀?” 小名?小小名?何煦忍俊不禁,想了想自己的名字,牵起她的小手,也学着她的口气说:“嗯..我小名叫阳阳,小小名叫小阳。”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响,何煦扭头看过去,海瑜的水杯被她自己不小心弄到,掉在了地上。 “没事吧?”何煦起身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擦桌子,见海瑜低头不说话,又问“你烫到了?” 海瑜抬头,目光不虞地盯了他一会儿,摇头道:“没事。”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不要跟小孩子胡说,她会当真的。” 原来是嫌他诓小孩儿,何煦道了声抱歉,帮她擦干净桌子后坐回原位,然后一本正经地跟小念改口说:“小念你好,我叫何煦。” 小念很聪明,眯着眼睛笑:“何叔叔好,我叫时念。” “时念?”何煦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轻声说,“池时念你好呀。” 海瑜敲了下台面,何煦看过去,只听她问:“叶际卿也跟你们一起待三四个月吗?” 何煦一惊,诧异于海瑜怎么知道叶际卿。他不敢深想,还未等他开口说话,只见海瑜慢慢擦拭着桌子,笃定地又问:“他是叶际卿,对吧。”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何煦只能讷讷点头。 海瑜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看向小念,眼里溢满柔情,对何煦指正道:“海,海时念。” “嗯?”何煦怕小念来回动磕到,手下还按着柜台的边角。 海瑜将波浪般的长发往后撩了撩,向前走了一步,伸出白皙的手:“好像还没做自我介绍,你好何煦,我叫海瑜。” 10 第 10 章 ☆你不就吃这套么☆ 面前的海瑜脸上有着朦胧的美感,正在别有意味地看着他笑。何煦不由地心跳加速。 “你要一直抓着我吗?”海瑜笑着问。 “啊?”何煦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不好意思。” 海瑜收回手,道了声没事,将小念抱上背后的软椅上陪她看益智游戏。 尴尬地坐了片刻,何煦起身告别,出了店门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等到了酒店,敲开了叶际卿的门。 “你这两天是不是太闲了?”叶际卿看着在他房间待了快半小时却一句话也不说的人,语气不善地问,“回你房间行不行?” 何煦来回踱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猜对了还好,猜不对这不祸害人吗。 叶际卿手里的画板发着荧光,被他来回晃的头晕,往桌上一扣指了指门:“我房间不是大马路,想散步出去散。” 多少年了叶际卿都是这臭德行,何煦懒得跟他计较,充耳不闻地又走了一圈,然后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问:“你知道小念吧?” 叶际卿手腕一顿:“知道。” 何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她姓海。” 叶际卿拿起笔,不足为奇地嗯了声:“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何煦说,“正常来说子女一般不都是跟父亲姓吗?” 叶际卿瞥了他一眼,反问道:“跟母亲姓犯法?” 何煦本来就拿不准,听他这么说瞬时闭上了嘴。 二人正经聊了一会儿工作,施工单位还没进场,约好这两天找时间去趟舟山附近的商业街。 何煦临走之前,叶际卿拦下他要了支烟,云里雾里地说了一句:“有时候想想挺没劲的。” 何煦心领神会:“理解,毕竟您这块儿冰好不容易被人捂化了,谁成想人转头给你泼出去了。”末了他还意犹未尽般地‘啧’了一声。 叶际卿听他这番话感觉胸口郁气翻涌,烟放在唇边半天没点燃。 “没打火机?”何煦掏兜,“给你。” 叶际卿放下烟,劝道:“以后少跟那俩宝贝助理说话,越活越回去,天儿都不会聊了。” 何煦挑眉,别有意味地说:“你不就吃这套么。” 叶际卿将何煦送了出去,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边,叶际卿靠在床头,余光映在他的脸上,将五官衬的更加冷俊。 他将手机打开,点开池锐的聊天框。从最初加上,除了他转了那一百块钱后回了一句,到现在池锐连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叶际卿知道何煦的意思,用两个字总结就是‘误会’。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相信美丽误会的少年,可何煦今晚的话让他忍不住想的多一些。 他摩挲着池锐的头像,突然觉得何煦说的另外一点也挺对,他这盆儿水,被人泼的干干净净。 夜渐深,外面逐渐变得安静,偶尔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音质不太好的音乐声,或许是电动车也有可能是摩托车那种自装的音响,歇斯底里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哀愁。 叶际卿翻了个身,觉得这座城市处处都在跟他作对。 第21章 翌日清晨,周保贝拍醒了众人的门,说跟保洁大姐聊天的时听人说有一家牛肉包子很好吃,窜动着众人一起去尝尝。 何煦睡眼惺忪:“宝贝儿,为什么你去哪儿都能跟人聊上?” 周保贝嘻嘻哈哈:“人格魅力!” 叶际卿一身黑色的休闲套装跟在几人后面,昨晚没睡好,整个人看上去懒懒的。 到了门口,叶际卿停下脚步:“你们吃去吧。我困,你们回来帮我带一份,行吗?” 何煦回头看他,还未说话,周保贝啧了一声,嫌弃地说:“这两天好不容易能休息,过了这阵子你想吃都吃不了了,能不能不要扫兴。” 周保贝大约是疯了,敢这么怼老大,鲍可爱眼带惊恐,生怕惹火上身,往旁边挪了挪步子离开了他旁边。 叶际卿站在原地半天没说话,刘昶与孙慷慨见几人没跟上来,又折返到门口。 孙慷慨问:“不是吃包子吗?走啊。” 周保贝跟破罐子破摔了一般,没大没小地问他:“你到底去不去?” 好几双眼睛盯着叶际卿看。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周保贝好几眼,等周保贝慢慢琢磨出不对劲的时候,叶际卿走了过了。 “我靠,我刚语气是不是不太好?”周保贝低声问。 鲍可爱装没听见不理他。何煦勾住他的肩:“好得很,继续保持。” 周保贝讪讪地笑了笑,等叶际卿站到跟前,语气弱了很多:“那个...您去吗?” 叶际卿眼神清明了不少,‘嗯’了一声,揣着裤兜出了酒店。 临场路这一带市场居多,附近有早市,周边居民或骑车或步行来采购,清晨的街头格外热闹。 周保贝可能怕老大秋后算账,拖着刘昶在前面离他们很远。 何煦与叶际卿并排走着,看到不远处的便利店,嫌他还不够堵心似的问:“诶,我老感觉刚在门口周保贝说话的神态特别眼熟,你有没有觉得?” 叶际卿轻睨他:“没有。” 何煦自说自话:“哎呀,跟谁像呢?怎么想不起来了我。” 叶际卿轻笑了一声,语气故意刻薄:“岁数大了想不起来很正常,别老跟自己过不去。” “我...”何煦被他噎了回去。 叶际卿见他闭上嘴,加快脚步跟着前面的几人转进了另外一条路。 晨起的阳光斜射在树梢上,枯黄的树叶像是被洒了一层暖。走过去他才发现,这家包子店就在拐角处,离便利店很近。 如果角度合适,挨着店门口的那两个座位都能看到便利店里。 心情忽地撞到了地下。 叶际卿站在门口看着已然落座的几人,坚信周保贝就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 何煦后面跟过来,扳回一局,笑呵呵地推着他往里走,边走边说:“到都到了,吃呗。” 劝人的经典台词。里面的刘昶几人已经拆开了筷子,叶际卿也不想真承了周保贝的那声扫兴,跟着他坐到了众人旁边。 包子手掌大小,白嫩暄软的外皮裹着浓香的肉馅,还没咬开就能闻到香气。 老板托着盘子,依次给他们上了鲜香的酸辣汤,叶际卿刚拿起勺子,老板返回到门口,不知道热络地招呼了谁一声。 “早呀,老样子?”老板问。 叶际卿抬眼看过去,犹如坐了一趟山车,神思失重片刻。 门口的海瑜穿了一件针脚细密很显暖和的针织外套,长发散在身后,一双明亮的眼睛犹如外面此刻的阳光一样和煦。 是个十足的美人。 海瑜微笑着跟老板点了下头,转而冲他们招了招手:“好巧啊。” 叶际卿僵着唇角微微点头。何煦坐他对面,听见声音回头:“好巧啊,来买早点?” 包子店内面积不算太大,几张桌子就占满了,除了叶际卿一行人,其余几张桌子也坐了客人。 叶际卿这排坐了周保贝与鲍可爱,何煦三人坐他对面。而叶际卿的左手边是一张紧挨着他们的小方桌,远远看去像是连在一起的一长条。 海瑜将头发撩到耳后,走近小方桌随后坐到了何煦旁,扭头对他说:“来吃早点。” 叶际卿不动声色地往自己左侧的空位上看了一眼,说不清到底希不希望稍后有人坐在这里。 眼前的酸辣汤还没动,吸饱汤汁的细长豆腐条在碗里显得很可口。叶际卿忽然没了想吃的欲望。 他往前推了推碗,问老板:“您好,有小米粥吗?” 老板应到说有,待会儿给他盛过来,说话间将一盘白白嫩嫩的包子放到了海瑜桌上。 叶际卿数了数,是五个。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还没等他收回眼神,一个软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妈妈~” 捏筷子的手指尖泛白,叶际卿控制着自己没向门口看,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皮薄馅多的大包子,一口下去肉汁冒出,滴答滴答地往餐盘上掉。 “妈妈,你为什么不等我呀。” 池锐一进门就看到了叶际卿,晃神间差点儿没抱住往外伸着手挣扎找妈妈的小念。 “谁让你赖床呀。”海瑜回头一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他们坐。 池锐将怀里的小念放到了海瑜身边,看了对面几秒走了过去。 铁质的凳腿拉动,地板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声音。池锐坐在了叶际卿的旁边,二人中间的距离不超过一个人。 第22章 叶际卿突然想到了宁城二中的食堂。也是清晨也是包子跟粥,那是的池锐总爱贴着他坐。 当时的叶际卿有轻微洁癖,看着餐盘里原本整整齐齐的菜品被池锐搅合的一团糟,说他:“我这里边有金子?你刨什么?” 池锐嘴里有东西,不知道含糊了一句什么。 叶际卿看他餐盘里,跟自己是一样的饭,无奈地问他:“咱俩的饭一样,你吃你的不行吗?” 池锐咽下东西,挑了一根土豆丝在他跟前晃悠,没皮没脸地说:“我也很奇怪,明明一样的东西,怎么感觉你的饭就这么好吃?” 餐盘叮叮当当,偶尔有人从他们身边过去,一向口齿犀利的叶际卿突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板!上错包子了,我要的是牛肉馅的,你这给我是素的。” 老板端着满满当当的一碗粥到叶际卿旁边,回头对那人说:“诶,不好意思,我给您重新拿。” 扭头回话时老板无意识地倾了倾胳膊,一碗非常实惠浓稠度适宜的小米粥眼看着就要洒在叶际卿肩头,他却浑然不知。 何煦喊了一声:“小心!” 刘昶与孙慷慨也一起道:“老大!” 叶际卿只觉得耳边乍烫,不等他反应,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他颈侧,危险被瞬间隔离。 老板艺高人胆大,手托着碗身子微微倾了一下,米油裹着米粒在碗边转了一圈,然后又尽数收回,一滴也没落到地下。 他将粥从另外一侧放到叶际卿面前,嘴里还乐呵呵地自夸着反应真快,拯救了三块钱。 谁都没有被烫到,叶际卿无端地松了口气。然而不过一秒,他察觉到颈侧还被那只冰凉的手按着,这口气又被提了上来。 外面行人熙熙攘攘,门口的包子笼烟气袅袅。而他这里静极了。 叶际卿能察觉包括海瑜在内的几人都在看他,可他不敢与之对视。 他僵硬地扭头,池锐眼里的担忧还未收尽,他大胆又怯懦,竟然在坐满人的早餐店做出这样的举动。 叶际卿的眼眸说不清是哀伤还是愤怒,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质问:“池锐,你在干什么!” 11 第 11 章 ☆池叔叔☆ 叶际卿此刻觉得很难堪,昨晚质问池锐的话彷佛又还给了他自己。光天化日,池锐当着妻女的面,打算替他挡下那晚滚烫的粥。 偷情?叶际卿心口猛地凝滞。 对面一声响,小念不小心将瓷勺磕到了桌子上,池锐的手僵了半天,趁着动静迅速收回。 海瑜似乎不知道二人间的暗流汹涌,若无其事地问池锐:“什么时候去燕山?开车还是坐火车?” 燕山在隔壁市,开车坐车都方便。 池锐咬了口包子,含糊地说:“过阵子去,开车吧。” 海瑜嗯了声没再多问,两句话将这个尴尬的插曲揭了过去。 包子店客人络绎不绝,凳子摩擦地板声,吆喝加餐声不绝于耳。中途周保贝几人说要去逛一下附近的早市,现在只有何煦一人在他对面坐着。 觉得难堪过后叶际卿是怪异的平静,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喝着那碗被老板极限拯救下来的小米粥。 何煦也不催他,看了对面已然吃完的池锐一眼,问:“池锐,我想买点东西,方便回去一趟做我个生意吗?” 池锐盯着盘子的某处发呆,缓缓点头之后看向海瑜。小念年纪小吃饭慢,海瑜很有耐心地陪着她。 她抬头笑笑:“我待会儿送她,你去吧。” 二人结伴出了门,不一会儿,叶际卿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你就吃这么一点儿?”海瑜突然开口问,“还没我吃的多。” “还没妈妈吃的多。”小念人小鬼大地学大人说话。 海瑜眼带笑意,气质温婉。小女孩儿眼神清澈,小嘴儿还嫌弃地嘟着,是一对很相似的母女。 现实在眼前,叶际卿依旧无法接受,可涵养与尊重也让他讨厌不了这对母女。 叶际卿低头看她,简单地回道:“不太饿。” 小念说了句自己吃饱了,海瑜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放到地上,回头毫不客气地说:“待会儿帮我看着点儿她,我去结账。” “嗯?”叶际卿少见地反应慢半拍。 海瑜似乎没听到他疑惑的声音,抽了两张纸巾弯腰帮小念擦嘴。 叶际卿想他这张脸长得应该没有那么和善,以至于让人放心地就这么把孩子托给他。 他清了清嗓子,不确定地问:“我吗?” 海瑜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分明在说不是你还是谁? 没等叶际卿再说什么,海瑜转身去找老板结账。 叶际卿一头雾水,他实在没想到这女人这么没心没肺,这么漂亮个女儿说给他就给他,她是没看到刚才池锐的动作吗?还是神经过于大条了? 叶际卿的心思被海瑜这番操作弄得一团乱,低着头与小念大眼瞪小眼。二人互盯了几秒,小念推开凳子,扑倒了他腿上。 “抱抱!” 这母女二人真是一脉相承啊,那个不见外,这个不认生。 小念抱着他的腿,努力地仰脸,重复说:“抱抱我!” 小不点拽着他的裤腿,眼巴巴地瞧着他。叶际卿叹了口气,弯腰抱起了她。 “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爸什么关系?”叶际卿自言自语,“还敢找我抱,他要见到就吓死了。” 第23章 叶际卿的声音很轻,小念趴在他肩头一个字也没听到。 软软的身子抱着,小念肉嘟嘟的小脸时不时还会蹭到他的耳朵,叶际卿心里又涩又闷。 怀里抱的,是...池锐的女儿。 叶际卿觉得场面十分狗血,更觉得自己过于高尚了。当前男友当到他这个份儿上,天底下估计也找不出几个了。 叶际卿动作生疏脸色极其别扭,眼睛不自在地来回瞟。海瑜结完账回头见到他这样,十分意外地挑了下纤长的眉毛。 海瑜往外走了几步,等到了门口才回头叫他:“出来吧。” 叶际卿看向她,跟刚学会走路似的,踟蹰了好几秒才抱着小念迈开僵硬的步子。 “给我吧。”出了门,二人站在店门口的树下,海瑜从他怀里接过小念,“谢谢。” 软软的一小团消失,叶际卿胸口空了一瞬。他放下胳膊,道了声不客气。 池锐跟何煦恰好从便利店出来,各自手里拎着两瓶水。 二人没立刻过来,站在了店门外,何煦给池锐递了根烟,池锐连犹豫都没犹豫笑着接了过去。 他还学会抽烟了。 周围人来人往,俊男靓妹萌娃组合吸引力不少眼球。叶际卿不适应,刚转身打算离开,衣服却被人拽住了。 他看过去,小念努力地伸着小手抓着他衣服一角,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软糯糯地叫:“叶叔叔。” 叶叔叔? 叶际卿心里震惊,他不明白也不敢想这声叶叔叔的含义是什么。 海瑜捏了捏小念的脸:“小念这么聪明?还记着呢?” 小念松开叶际卿,扭了下身子,乖乖巧巧地说:“记得呀。” 阳光洒在玻璃门上,反射的光芒刺的叶际卿开始眩晕。 不远处的池锐跟何煦聊着天,神态放松,指尖夹着烟,吞云吐雾的样子分外陌生。以前,他叼的是棒棒糖。 叶际卿的目光充满了探寻,他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海瑜轻轻地弯了弯唇角,在小念耳边说了句话。小念听清,扭身就要张嘴。海瑜往上托了托她,亲她脸颊一下:“小念大点声喊,好吗?” 小念重重点头,伸出小手放在嘴边充当扩音器,喊道:“池叔叔!” 叶际卿霍然看过来。 海瑜察觉到他的目光,拦下小念:“宝贝,好了。” 小念噘着嘴回头:“他没听见,都不理我。” 海瑜拍拍她,语气轻柔:“他听到了。” 小念不依,还想喊他。海瑜转过身将她面向叶际卿:“真的听到了,不信你问叶叔叔,他听到没有。” 小念仰脸说:“妈妈骗人,他明明没听到。” 叶际卿猛然觉得心上的某种枷锁消失,这种锁链消失的太快,令他难以置信。 小念见他不说话,努力扭头又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池叔叔。 叶际卿回神看了海瑜一眼,伸手摸了摸小念的头:“他听到了。” 小念回头皱眉问:“真的?” 叶际卿放下手,将眼神重新放到池锐身上:“真的,听到了。” 海瑜放下小念,帮她整理好衣服牵起她的手:“我送她去幼儿园,先走了。” 母女二人从身边划过,叶际卿说:“谢谢。” 海瑜也不知听没听见,脚步未停。 周围人声嘈杂,清晨的阳光落在斑驳的墙面上,几株野草在某家破旧的墙头上随风摇晃。 眼前的场景慢慢虚化,朦胧的像是一触就散的池水。 池锐抽完烟拧开水喝了一口,下意识将脸侧过来,远远地撞进了叶际卿的眼底。 叶际卿呼了口气,抬步向他走去。池锐没料想到他还会过来,放下水也向前去迎接他。 最后一段叶际卿越走越快,压制不住的念头几欲冲破胸口,眼看着过了这个巷口便能与池锐面对面,然而一辆卡车,率先横在了二人中间。 刺耳的笛声阵阵,四米二的车厢上标着搬家公司的标识,白色的车厢积年累月的奔波,外面是一层厚重的灰尘。 叶际卿被拦下脚步,四周的风穿过身体,他忽然想起,他与池锐,六年多未见。 往日的隔阂与现在的陌生交织在一起,如同面前的车一样,早就被蒙上了灰尘。倘若下手清理,只消一下便会灰尘漫天。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他们六年三个月未曾相见。 叶际卿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姿态站到池锐面前,真的站到了,他又该说什么? 是该先说对他误解的抱歉,还是该先质问被甩原因。他不知道这场阔别已久的重逢该如何体面地开场。 卡车驶过,叶际卿眼神迷茫,停在原地未动。 巷口恢复人流,路边商店的促销广播逐渐响起,有人悄然路过,有人嬉笑打骂。 熙熙攘攘间,池锐站在对面遥遥地望他。 片刻,池锐抬起脚步,走到了他面前。 “叶际卿。”池锐问,“你要不要喝水?” 叶际卿喉咙滑动,接过他的水:“谢谢。” 他的态度可能不像前几天那么恶劣,池锐将水递给他,眼神带着些诧异。 何煦到了跟前,问他:“咱什么时候去舟山那边的商业街?” “后天吧。”叶际卿回头看了刚租下的房,“今天收拾房间,明天要跟事务所开会。” 池锐问:“你们要去舟山那边?” 第24章 徐开年说的项目八字还没一撇,不好过于张扬,连刘昶几人都不知情。 何煦没多透露,点头后问道:“嗯,随便逛逛,不过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里好玩,你有时间吗?做我们向导行不行?” 说话间,刘昶几人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过来,周保贝一手举着一串糖葫芦,另外一手不知道拎到什么吃的,顺着塑料袋往外冒着热气。 池锐看着后面的来人,心想叶际卿应该不会想要他跟着。 刚要回绝,叶际卿开口问:“时间方便吗?” 池锐这次由衷地诧异,某个念头一闪即逝。 “没时间就算了。”叶际卿说。 周保贝在叶际卿身后兴冲冲地对他挥手。池锐回避了他热情的目光,对叶际卿点头道:“有的。” 叶际卿弯唇一笑,刚要说好,被身后不看人的猛地周保贝一撞,身子直接扑到了池锐跟前。 下巴磕到了他的额头,池锐额前的发丝甚至都蹭到了他的嘴角。 “你...”池锐仰身抬头,“干嘛?” 二人近在咫尺,叶际卿都能看清池锐眼里的自己。他不由地尴尬,后退一步扭头过去:“周保贝,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用签子戳我。” 周保贝本来走的好好的,奈何脚下的砖缺了一角,这才扑到了他后背。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叶际卿气不打一处来:“没关系!” 叶际卿是实打实地气周保贝,可池锐的心却止不住地往下沉。曾经,他也这么跟叶际卿胡闹过,而叶际卿也是这样无可奈何。 池锐觉得自己刚才应下叶际卿这件事做得不道德,想改口,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他抿了抿唇,跟众人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际卿看着他垂下的眼,应道:“后天见。” 12 第 12 章 ☆不是男朋友☆ 散场之后,池锐回家等海瑜送小念回来,准备出门拍素材。 手里的活儿不止产业园,杂七杂八一大堆。有从微博找来的客户,有摄影馆推荐的客户,还有一些软广。而关于旅游推广这方面,已经很久没拍过了。 店里海瑜一直在,之前每个月他都会去外地一趟,一个礼拜或者十来天差不多就回来。现在小念上了幼儿园,时间又空出很多。 幼儿园就在附近,来回用不了多久。池锐收拾好东西下楼,海瑜恰好回来。 “出门?”海瑜接了杯水坐进柜台内,“中午回来吗?” 池锐算了下时间:“估计晚上了,你自己吃。” 海瑜应道行,池锐随手拿了块儿三明治出了门。 门一关,扑进来一阵风,海瑜忽然想到还没跟他说那声池叔叔的故事。起身开门,不等她追过去,池锐开车从门前掠过。 “我...” 海瑜抬着手,闻着汽车尾气皱眉,眼看着车身消失在街头,心道自己这心操的太没道理。 中午时叶际卿过来买东西,结账时不自觉地往楼梯看。 海瑜打量他好几眼,故意唉声叹气:“别看了,他出去了。” 海瑜表面看上去娇弱,可神态里总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霸气流露出来。经过叶叔叔事件,叶际卿面对她的时候不自觉地有种心虚的错觉。 他付完款,口是心非:“我不找他。” 海瑜抿唇,从嘴里蹦出一个‘哦’字出来。 推开门,叶际卿停顿两秒,然后回头看她。海瑜抱着胳膊回视他,眼里颇有种‘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的意味。 叶际卿索性不装了,退身回来低声问:“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海瑜嫣然一笑,指指外面的天空:“等天黑,他就回来了。” 叶际卿抬头看向天空,对她点头:“谢谢。” 海瑜毫不客气:“嗯,好的。” 出了门叶际卿才想到海瑜没告诉他池锐的去向,思考片刻没再返回,掏出手机点开了池锐的朋友圈。 最新的动态是半个小时前,定位在一个名为‘浅野苑’的牧场。 叶际卿点开定位看了看距离,按灭手机哼了一声:“跑的还挺远。” 浅野苑牧场位于林城边缘,牧场内环境优美,青草繁茂遍布各种野花,圆乎乎的绵羊在一望无垠的草地悠闲漫步。 然而如此美妙的风情却因地理位置以及营销问题,鲜少有人问津。 池锐手里拎着一袋精挑细选但还是蔫巴巴的胡萝卜喂完动物开始拍照。 时间流逝,日光西沉。 天色渐晚,取景器里的世界色彩依旧清晰,甚至能看清青草地尽头的那片树林,树叶晃动间是朦胧的墨色。 池锐放下相机眨了眨眼睛,想起叶际卿的眉眼,也是如墨一般的颜色。 耳边的风轻柔,空气里是淡淡的青草香,池锐低声笑了笑。 山坡上能看到还未消失的落日余晖,淡淡的金色铺在天际。池锐拍了几张晚霞,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将近五点。然后点开微信,惊悚地发现叶际卿给他中午那条动态点了赞。 不及细想,肚子似乎也看到了时间,发出阵阵的抗议声音。 今天就吃了一顿早饭,还是看着叶际卿脸色吃的。又想到他飘忽不定的态度以及那个赞,一时间池锐只觉得郁闷。 天性是个无法准确拿捏的东西,无论经过怎么样的压制也会时不时地冒出来。 第25章 比如现在的池锐表面看上去很呆滞,实际在心里使劲儿琢磨叶际卿,最后得出结论。 叶际卿估计吃错药了。 兜里有从便利店带的三明治,他走到那边错落有致但没人的天幕帐篷区,打算吃口东西就返回。 “摄影师吗?” 池锐以为这里没人,刚到跟前前方的人出声问了一句。他抬头看过去,有男有女五六个人坐着马扎围着一张桌子在野餐。 池锐脖子上挂着相机,点头道:“嗯。” “怎么收费呀?”一位女生问,“给我们拍几张好吗?” 池锐笑了笑,走过去说:“可以,不收费。” 女生俏皮一笑:“这么好?” 池锐没再说话。几人一排做好,各自做着手势,简单让他帮忙拍了几张。 女生探着头看了看,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您把照片发我。” 池锐问:“用修吗?” 另外一位男生过来:“哥们儿,你也太够意思了,说吧,怎么感谢你。” 池锐摇头:“不用。” 池锐长相并非温顺型,眼角眉梢偶尔会流露出浅浅的凌厉。可他又过于很友好跟安静,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里面一位穿着古风长裙的女生拎了一把马扎,到他跟前笑嘻嘻地问:“帅哥,有女朋友吗?我还单着呢,要不要认识认识。” 池锐托着相机抬眼过去,摇头道:“无意冒犯,我对异性不感兴趣。” 几人噤声,池锐低头勾了勾唇角,虽然话很直,但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正当他觉得几人不会再逗他的时候,一位脑袋上顶着一个小揪揪,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的男生蹦到他跟前,说:“帅哥!我可以。” 池锐后退几步,跟加微信的那个女生说了句回去之后发照片,扭身走了。 三明治还是往停车场返回时啃得,没饱。进了市区后找了家餐厅填饱了肚子,到便利店门口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池锐在车里抻了下腰,关闭导航是顺手翻了下微信,发现超萌一只小甜甜头像上有一个未读消息,是一天之前。 那天回来有几个客户给他发过消息,估计是被顶下去了。 池锐点开对话框,对方发的是:-“那天发的照片里是你女儿吗?” 关于小念被人误解是他女儿的事已经屡见不鲜,不过池锐疑惑的是他发的明明是自己身影。 不知道哪天晚上在便利店门口随手拍的,还在头顶上幼稚地比了个耶。 池锐回道:-“没有女儿,你从哪儿看见的?”发过去后又补了一句,-“我那天忙来着 ,没看见你消息。” 对面过了一会儿回复过来。 -“没事呀,忙点儿好。” -“照片右下角有个小手手在学你比耶,以为是你女儿。” 池锐扩大图片,果不其然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小念比着两根圆秃秃小手指。 -“我都没发现,随便翻的图,不是我女儿,朋友家的。” 超萌一只小甜甜:-“奥,好吧。” 池锐笑了笑,给对面发:-“你怎么这么八卦。” 对面回:-“八卦是人的天性,你连这个都要剥夺?” 小甜甜无意的话戳中了池锐的心。 一天过去了,叶际卿的态度他始终没看明白。除了他故意给人做了个吃错药的总结,此刻池锐真的很想八卦一下周保贝跟叶际卿的关系。 譬如怎么认识的,怎么好上的。 这件事一想起来就令他很不是滋味,但人偶尔也会要找点儿不痛快的事来干,以此来证明自己是个能忍辱负重的强者。 于是,池锐回道:-“你说的对,我突然很想犯个贱。” 小甜甜不明所以:-“哇哦,难得,讲来听听?” 池锐拒绝:-“我只是想犯贱,不是想豁出去脸,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小甜甜发来一个凶狠的表情包:-“我可是你的粉头,你不怕我黑你?” 池锐回:-“怕死了,但我就不告诉你,憋着吧。” 小甜甜过了五六分钟才回:-“本甜甜向来能憋,我有事,先不说了,池锅锅工作顺利喔。” 池锐给对面回了一个卡哇伊的收到表情包。 放下手机,刚解开安全带,车窗被人叩了两声。 池锐扭头,他想犯贱的对象就站在他车边,还是一张讨债不成功的臭脸。 池锐不自在地挠了挠耳尖,按下车窗问:“叶哥,怎么了?” 话说出口,忽然想起叶际卿好像不让他再叫叶哥了,垂下头,等着人再给他两句难听话。 车外的叶际卿面无表情,从看着池锐开车过来再到停车,他在路边站了得有十多分钟,眼看着他熄了火,半天还不见下来。 车内池锐的脸是模糊的呆滞。叶际卿状作思考:“后天几点?你几点有时间?” 池锐微微蹙眉,叶际卿居然没有制止他叫的那声哥? “没听见?”叶际卿似乎很不耐烦,“还是有事去不了了?” 池锐紧了紧方向盘:“听见了,几点都行。” 叶际卿还是不习惯他这副‘乖顺’的摸样,盯了他几秒,说:“确定好时间后我给你发消息。” 说到底叶际卿也不确定时间,跟故意来找人说话似的。 池锐点头,呼了口气,问道:“你...还有谁去?” 第26章 想的是如果周保贝要是去他就不去了,这个贱他预感自己犯不起。 叶际卿低头看了眼手机:“我,何煦。” “没别人了吗?” “没有了。” “哦。” 之后没有声音,叶际卿挑了下眼,觉得池锐的话还没说完。他将手机揣回兜里,问道:“你还想让谁去?” 池锐迟疑几秒,认真地问:“周保贝不去吗?” 叶际卿拧眉:“他为什么要去?” 池锐接的很快:“他为什么不去?” 叶际卿终于琢磨过味儿来,刚来的时候池锐就问过他周保贝是不是他男朋友。他记得,当时他故意没回答。 池锐手搭在车窗边,指尖压了一圈白,眼睛微抬着看他,目光里带着浅浅的试探。 叶际卿感觉后脑勺的某处神被拨了一下,头皮忽地松弛。他说:“周保贝是我助理。” “哦。”池锐心道助理也不耽误当男朋友。 叶际卿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又补充说:“不是男朋友。” 13 第 13 章 ☆人总会变的嘛☆ 这次池锐垂下眼,没有回答。 多年的空白产生了许多隔阂,更何况当年的分手并不愉快。现在的互相试探像是不知对方深浅的切磋,进一步又退两步的忐忑。 然而等真听到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同叶际卿所困惑的事情,池锐同样不知道他们应该如何放下过往芥蒂。 池锐的沉默让叶际卿心里升起一抹烦闷,他敲了下车框:“池锐,看我。” 池锐过了几秒才看他,扯了扯嘴角:“我听到了。” 叶际卿挑逗人:“听见什么了,重复一遍。” 池锐几乎都要怀疑‘好脾气’这三个字是不是刻自己脸上了,让叶际卿这么明目张胆地挑逗他。 他心平气和地问:“你说什么?” 叶际卿掀了下眼尾,转身道:“没什么。” 池锐仍觉得不对劲,开启车门下车后冲他背后喊:“叶哥。” 叶际卿回头,用眼神问他什么事。 真没反驳这声哥。 “怎么了?”叶际卿见他不说话,站在原地出声问。 池锐敛起神思,摇头学他说:“没什么。” 叶际卿抿唇,不是很好气地扭头走了。 池锐坐回车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打开手机给小甜甜吐槽了一句:“我前男友吃错药了。”发完也不管对面回不回,按灭了手机回了便利店。 租下的房间已经收拾好,叶际卿回去时里面的几人正在小小地争执着。 原本说好,二楼三个房间,何煦单住一间,刘昶睡觉打呼噜自己也单住一间,剩下一间周保贝与孙慷慨合住。 三楼宽敞一些,叶际卿作为老大理应住三楼,剩下另外一个房间让给鲍可爱住。 到了今天正式入住,鲍可爱看着老大阴晴不定的脸反悔了,几人互相谦让,争相让对方跟老大同一层。 一层只有两个上位租户不要的货架,何煦当时说再去二手市场买张大桌子供大家办公用,房东得知,说自己家有不用的借给他们。只不过现在还没拉过来,一层显得很空。 何煦靠着货架,见他过来不嫌事大地说:“哟,烦人精回来了?” 几人暂停争论,鲍可爱看着何煦,可怜兮兮地恳求:“何工,你住三楼吧。” 何煦下午在酒店开组内会议,刚到没多久,行李跟电脑还在手边拎着,劝她:“三楼条件好一些,你住呗。” 鲍可爱摇头:“不要。” 叶际卿靠着墙壁,他不确定自己在员工里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说性子好,人怎么也不愿意跟他住同一层,说不好,但人家敢当他的面拒绝。 女孩儿做驻场原本就不容易,也不能真让鲍可爱跟一帮男人住同一层,洗漱起来也不方便。 “我住二层吧。”叶际卿懒懒地说,“你们谁跟她住三楼。” 众人无声间,孙慷慨问:“三楼怎么了?” 几人看看他,都没人收他的话。何煦将行李推到一边,准备开口,外面的门被敲了敲。 刚擦干净玻璃门上还有一层水痕,海瑜端着一盒关东煮,姿态少见的散漫,推门问:“你们傻站着干嘛呢?” 何煦还不知道叶际卿那根别扭的筋已经被人解开了,这会儿直往他这里瞧。 叶际卿没收他的眼神,直起身子说:“分配房间呢。” “奥。”海瑜点点头,很豁达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暂时没。” “有需要说话。” “嗯。” 不是,这怎么还跟老朋友似的聊上了呢?何煦顿时觉得场景玄幻,跟池锐的想法不谋而合,总结叶际卿大约吃错药了。 海瑜没多待,问候了几句便打算离开。鲍可爱又嘟囔了一句:“哪有让领导迁就的,我错了,我住三楼。” 海瑜停下脚步,回身问她:“你之后也跟他们去工地?” 鲍可爱微仰着脸点了点头。 海瑜放下手里的关东煮,瞧了众人一圈,明白了分配房间的意思:“其实我家有一间空房,你要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 不等海瑜说完,鲍可爱快速地走到她身边。她看了看叶际卿,弱弱地说,“老大,你要理解我,虽然你人还不错,但你是领导,我跟你一层...害怕,但我不是讨厌你啊,你别误会。” 第27章 叶际卿差不多认准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德行,淡淡地哦了一声。 鲍可爱憨憨一笑:“我自己掏腰包住这位姐姐家,行不?” 叶际卿没理她,问海瑜:“方便吗?” 海瑜回道:“方便,就是我隔壁房间,放了些杂物。” 叶际卿思考片刻,问:“多少钱,我待会儿转给你。” 本来以为海瑜可能会推辞几番,叶际卿连后面的台词都想好了,无非就是别客气,生意归生意,别的归别的,两码事。 他刚要补充几句,话还未出口,只见海瑜微微一笑,利落地说:“九百,吃喝自费,水电我视情况定。” 叶际卿咽回打算客套的话:“...行,好的。” 几人带的行李不多,床单被罩都是到这里之后现买的,很快便各自安顿好。 夜深人静,叶际卿躺在不是很软的床上,心情分外安宁。 这一排门脸窗户基本都是拱形,他的房间比较大,屋内是两扇窗户。 外面偶尔传来一两声噪音,有卷帘门的声音,也有关窗户的声音。叶际卿看着外面透来的月光,想到他与池锐不过几步之遥。 叶际卿躺了很久没困的意思,起身到了屋外的走廊。这里建筑风格一致,三层外侧一条窄窄的通道可以直接上到房顶。 房顶为平面,有几家住户的房顶上都摆着一两把椅子,看上去十分惬意。可惜叶际卿没有椅子,站着吹了很久的凉风。 “你怎么也没睡?”何煦在他背后问。 叶际卿转身,见何煦嘴边叼着烟,伸出手无声地管他要。 何煦笑笑掏出烟盒:“最近抽上瘾了?” 叶际卿点燃香烟,没有跟他隐瞒心思:“池锐也抽烟了。” 何煦自然而然地想到递给池锐的那根烟。他站到叶际卿身侧,感慨道:“人总会变的嘛。” 叶际卿抽着烟没接话。过了一会儿,何煦反应过来,连忙问:“对了,你跟海瑜什么意思啊?我都傻了。” 叶际卿扭头看他,笑着说:“误会。” 何煦想起那晚被他噎了好几次,见他这副嘴脸忍不住给他泼冷水:“小心乐极生悲,别忘了,你俩早分手了。” 还是熟人知道往哪儿扎刀子最疼。 叶际卿连抽好几口,最后扔下烟:“就你这张嘴,你连分手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说完转身下楼,何煦在他背后忿忿不平地嚷嚷:“少来,小心我突然袭击闪婚给你看。” 脚步声咚咚响,叶际卿下着楼,不当回事地边走边回:“你要能闪婚成功,我回头给你随份大礼。” 关于大礼是什么何煦没追问,更没兴趣问。叶际卿出手向来阔绰,可他想的是不能为了这份大礼随随便便把自己打发掉。 虽然远在宁城的老母亲已经敲打他好几次,但他单身主义精神依旧屹立不倒。 房顶外围有一圈栏杆做围挡,一米多高。何煦无视危险抬腿坐了上去,脚悬空晃荡着。 临场路的街头偶尔驶来一辆车,灯光一晃而逝。何煦微闭着眼享受微风拂动,楼下传来一个声音。 “何煦。”海瑜手里拎着垃圾,仰着头打趣他,“这里房价本来就不高,你别再给拉低了。” 盈盈月光下,美人眼角带笑。树影波动,何煦恍惚了一秒,突然觉得叶际卿的大礼也不是不能争取。 何煦踩住墙壁外沿,抓着栏杆说:“我凉快儿会,世界这么美好,我疯了才会跳楼。” 海瑜的长发被风吹起,对他摆手:“夜深天凉,小心着凉耽误搬砖。” 项目马上就要动工,何煦收回一只脚:“好呀,我这就回。” 海瑜将垃圾扔到路边的垃圾桶,抬头说:“回吧,我也要关门了。” 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声音不自觉地大。何煦刚想对她道晚安。二楼的刘昶拉开窗子,大声骂他:“何煦,你要死,你半夜不睡觉。” 何煦作为事务所的合伙人一般没人会这么跟他说话,奈何刘昶是元老级别人物,虽然职位不高但地位很高。况且这是非工作时间,何煦只能乐呵呵地收下这声骂。 便利店门口的灯已经熄灭,何煦低头看向二楼,声音低了些问:“刘儿,你不是睡觉死么,怎么这么容易被吵醒?” 刘昶探着头看他,一脸被吵醒的郁闷:“我是睡觉死,我不是真死,你搞搞清楚。” 何煦哦了声,将腿收回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几人屋内陆续关灯,安静没两分钟,周保贝那屋又亮起了一盏小灯。 孙慷慨与周保贝一人一张单人床,周保贝翻了个身看过去,只见孙慷慨慢吞吞地推开窗户,扒着窗沿傻兮兮地问:“谁死了?” 周保贝一捂脑袋,非常想给池锐发微信问问他家还有没有空房间。 街头渐渐归于平静,几人的房间彻底消停。黑暗中,叶际卿弯了弯唇,觉得初次配合的驻场团队以后有的热闹看了。 柜子里放着的一块固体香膏在室内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是叶际卿常用的一款木质香。 以前他没觉得味道有什么特别,还是认识池锐之后,他说很好闻叶际卿才对味道有了印象。 手机荧光在黑暗中很亮眼,叶际卿点开池锐的对话框,犹豫几秒后发了一条消息。 -“睡了吗?” 池锐正在修片子,手机一震,以为是某位客户或者小甜甜回的消息,打开一看手指顿住了。 第28章 几分钟之后:-“没呢。” -“在做什么?” 叶际卿在海瑜的明示之下解开了误会,但池锐实打实地不知道他到底这么回事,前后态度差距太多搞得他提心吊胆。 他皱了皱眉,如实回道:-“修片子。” 叶际卿发:-“哦,早点休息。” ...池锐修不下去片子了。他咬了两下笔杆,直白地问:-“叶际卿,你怎么了?” 聊天记录不多,几句话而已,一翻就能到头。叶际卿仔细看了两遍,也觉得自己过于反常。 -“没事,睡吧。”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将性子磨平了许多,放到当年的池锐身上没准儿他已经去隔壁敲门了。 池锐扔下笔,敲着屏幕:-“哦,晚安。” 14 第 14 章 ☆不小心磕的☆ 除去林城产业园项目,宁城的体育馆项目也在施工中。所幸房东昨天一早便把桌子送来了,长方形的大桌子刚好够六人办公使用。 几人线上开会各种沟通,一个接一个的会议排了满满的一天。 隔日清晨,叶际卿开车与池锐出发前去舟山。 池锐坐在副驾:“何煦怎么不来了?” 何煦手里还有一个园林项目,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客户验收时说有处台阶与图纸比例不一致。他今天要处理这件事,如果落实错误,后期还得回去处理。 “他还有事,今天腾不开时间。”叶际卿解释说。 池锐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柏油马路宽阔平坦,一路畅通之后拐到临近舟山附近,道路变得崎岖。 前方红灯亮起,叶际卿轻点刹车,车身平稳地停在线内。 信号灯上数字一秒一秒减少,时间过得极慢。池锐目视前方一动不动,晨起的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裹了一层瓷白的安宁。 沉默间,叶际卿心底升起别样的感觉,一种池锐从未离开过他的感觉。 绿灯亮起,他启动车子,趁着动静重重地呼了口气。 两分钟后,叶际卿喉咙滑动,二人异口同声。 “你...” 叶际卿转头看了他一秒,飞快地说:“你先说。” 池锐被他抢先安排,点着安全带轻声问:“你明天有事吗?” 正式施工时间在后天,有一部分工人已经提前进场,几人说好明天去工地看看。 叶际卿不像前几次那么斩钉截铁地拒绝,想了想说:“明天事情不多,半天应该可以处理完,你有事?” 池锐笑了笑:“其实我知道舟山下面的商业街准备重修。” 叶际卿十分意外,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池锐原本不知情,但出发前不见何煦便想通了其中关节。叶际卿性格强硬,工作一丝不苟,对于想要的会尽全力争取。 最重要的是,池锐并不觉得叶际卿会为了玩儿一趟委屈自己跟他单独出门。 池锐言简意赅:“猜到的。” 叶际卿眯了下眼睛,想到那天饭局上假山后那对男女的交谈,问道:“你跟李坤怎么认识的?” 池锐忽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跟李坤认识?” 叶际卿没有过多谈及,只说:“那天在酒店门口,你直接管人叫老李,看起来很熟。” 池锐若有所思:“哦,去外地的时候帮了他个小忙。” 车身压到石头,咯噔一下打断了叶际卿想要问什么忙的话。 许久无声,又在红灯时停下。 叶际卿手腕搭在方向盘上,看向他问:“你刚问我明天有没有事,是要做什么吗?” 这时距离舟山不到两公里,他与叶际卿就在半山腰处重逢。池锐往窗外看了一眼,又转头与他对视。 “重建一个地方,不光要看地理位置,还要看人文环境,两者综合才能做出合理的设计方案。人群产生空间,而空间的密度与水平不该只是靠笔和纸来确定。” 叶际卿手指一紧。 这是当时在设计院实习,年轻气盛的他觉得自己的设计理念与设计院某些墨守成规的地方背道而驰,郁郁不得志下二人聊天,他跟池锐说过这番话。 池锐问:“叶哥,你还记得吗?” 前方车缓缓启动,叶际卿踩下油门:“记得,我希望我能一直这么做下去。” “所以....”池锐留了半句。 叶际卿唇角勾起:“所以什么?” 池锐打开手机,点着屏幕:“所以你挑的时间好,明天是舟山一月一次的集会,比往常热闹,你要不要看看?结合当地习俗,做出你想要的设计。” 叶际卿应道:“当然要。” 池锐立刻问:“那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身份证做....”叶际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尖一跳,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带了。” 池锐安静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令叶际卿熟悉的笑意:“现在知道出门随身携带身份证了?” 叶际卿注视着前方,想到了什么低声笑笑:“知道了,后来一直带着。” 一段路,两个人。走下来之后那些所谓的困惑好像一下子消失,至少现在叶际卿是平和的,他看向池锐,也是平和的。 商业街内基本以仿古建筑为主,全长两公里左右,主路是一条呈j型的弯路,有饰品店、服装店以及饭店,总体来说便民综合性很强。 将车停在舟山的停车场内,二人前后步入商业街。 第29章 路上人不多,远远望去好多商铺是闭门谢客的状态。 刚走没几步,叶际卿观望周围,没注意脚下被绊了一脚,低头一看,路面坑坑洼洼,表面上有许多呈褐色的深痕,像是某种东西长久驻扎留下的印记。 他停下脚步问道:“这是什么?” 池锐用脚点了点那块儿,随后指了指空荡的主路:“这里之前有违建的铁房子,就是那种面积不大,嗯...类似集装箱的房间,那时这里还很热闹,小房间全都是卖东西的,路口都挤满了小摊子。” 叶际卿点头:“拆了之后留下的?” “嗯,前年吧,还是大前年,我忘记了。”池锐继续往前走,“只记得拆了之后这里就逐渐冷清了。” 其实违规建筑在这里并不少见,叶际卿就见过临场路上明明是三层但又在上面接了一层的房子。风一吹,铁板刺拉拉地回响。 “那是什么地方?”叶际卿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儿空地,说是空地也不尽然,像是一座半下沉式的广场,中央部分是类似舞台的场地。 池锐看过去,对他招手一起往前走。等到了跟前他说:“演出的地方。” “演出?”叶际卿又问,“什么演出?” 池锐往下走了几步,手边是一排固定好的椅子,他随意地坐下:“这里每三个月有一次大型集会,舟山这一带就会非常热闹,第一天乐队,第二天跟第三天唱京剧。嗯..有时候也可能会反过来,第一天第二天京剧,第三天乐队演出。” 叶际卿到他对面,打算坐下。池锐开口阻拦:“诶,脏。” 凳子长久无人清理,露天之下享受着风吹雨打,薄薄的一层灰尘似乎被沤在了上面,看上去粗糙地斑驳一片。叶际卿看了看池锐交叠的腿,直接坐了下去。 “你不也坐了。”叶际卿说。 阳光被下沉广场旁的牌子遮挡,背阴的地方有些萧索的味道。池锐放下手,笑容被衬的莫名消沉:“你不挺爱干净的么?怎么现在不挑了。” 叶际卿双肘撑在椅背,仰头闭了闭眼,想到何煦的话,笑着对他说:“人总是会变的嘛。” 池锐轻笑一声:“好吧。” 又乖起来了。 叶际卿放下胳膊,问道:“所以明天的集会就是你说的这个?” 池锐摇头:“当然不是,明天只是舟山一月一次的普通集会,吃的喝的玩的都有。” “那你说的三个月的是什么?” 池锐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季,季会,三个月一次,从开始到结束差不多能热闹一个礼拜,舟山上也有好多人。” 叶际卿点头又问:“那这个季会什么下次是什么时候?” “那你这趟就不巧了。”池锐微眯着眼往前倾了倾身,“季会刚过不久,下次差不多就到十二月底,元旦左右了。” 后方的广场空无一人,池锐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下身是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坐在椅上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他。 时间与距离在叶际卿眼里骤然缩短,时隔多年面前的池锐似乎依然是那个热烈张扬的少年。 叶际卿抬起手,眉毛的触感软硬适中,连指腹的纹路都能感受到,他嗓音沉哑:“这是怎么弄的?” 一分钟?也可能只是短短的几秒。 池锐肩膀后移,叶际卿的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顿在半空,风一吹将指腹刮的丝丝发凉。 眉骨处的温度还没散去,压的池锐有些发痒,就如伤口刚愈合时那样。 他用手指刮了刮,将不适感蹭走,不甚在意道:“不小心磕的。” 叶际卿摩挲了几下手指,垂下手低头苦涩地笑了笑,再未谈及过多。 中午时二人就近找了一家餐厅吃饭。点了几份菜,等上齐叶际卿吃了第一口就明白了为什么这里愈发冷清了。 这菜,吃了第一口就没有想吃第二口的欲望。 或许是常年无人问津,老板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咸的有些发苦。当然也不是全部都难以下咽,那盘炒土豆丝做得还算可以。 但是,土豆丝里有葱。 此刻,叶际卿看着池锐,心里的疑惑不亚于想不通土豆丝为什么要发放葱。 叶际卿看不下去,问:“你没吃出来咸吗?” 池锐胃口不错,吃了得有好几口,他喝口水点头:“吃出来了。” “那你还吃?” “不吃饿着?” “换一家吃吧。” “不去,折腾什么?” 一来一回,池锐猛地噤声。 叶际卿眼神幽深,唇边带着深深的笑意。 池锐捏着筷子,改口说:“换家吃也可以,听你的。” 餐厅内只有他们一桌客人,服务员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的桌子上玩手机,时不时会蹦出来一声‘great’,听得出来是某个消除益智类游戏。 叶际卿拿起筷子,对他抬了抬下巴:“不换了,晚上请你吃好的,土豆丝不咸,吃这个。” 池锐夹了一口,吃到了里面的葱。他觉得叶际卿怪,炒菜或者拌菜放葱他绝对不吃一口,可明明那天牛肉馅的包子里也有葱,怎么没见他少吃。 吃完饭,二人出门。池锐没忍住,问他:“那个...牛肉包子里也有葱,你吃的不挺香的么?” 叶际卿揣着裤兜,淡淡道:“里面有肉。” 池锐吸了口气,没再问他。 第30章 上午主路已经走遍,分叉路只逛了一条,叶际卿要拍照片也要记录数据,所以格外慢。 逛到最后一条路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二人找了一家饮品店坐了片刻。 出来后叶际卿去了卫生间,池锐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在路边等他,一转头,看到了对面的店,亮着灯还未关门。 叶际卿回来时池锐还在看,手中热茶顺着杯口冒着一缕热气,向上延伸直直到他下巴处散开,莫名有种虔诚的意味。 他顺着池锐的目光看过去,脑海里霎时跃出两条红色,然后又一点一点开始下沉。 15 第 15 章 ☆过得好吗?☆ 对面那家店面不大,隔扇门半掩,门框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透过格心隐约能看清店内的环境。 叶际卿想起曾经与池锐也逛过这样一家店。 尤记得当时那里很热闹,挤得水泄不通,他们挤在最热闹的一家店,排队等着编一条很普通寓意却很好的红绳。 编织师傅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银白的头发,面容和蔼,她给每个人编织时都会唱着话。 妇人手指翻飞,垂头低吟的场景历历在目。叶际卿喉间涌出酸涩,轻咳了一声走进:“看什么呢?” 池锐彷佛还未从回忆里出来,看向他喃喃道:“莫相辞...” 叶际卿攥紧了手,抿着唇定定地望了他好几秒。 微风拂动,街头清清冷冷,一瞬间二人好像都回到了当年的店口。 池锐猛地回神,局促地挠了挠耳朵:“那个....逛了这么久,好像只有这一家是做手工编织的。” 话刚出口,骂了自己一声,转的这个话题并不高明。 安静了许久,叶际卿定了定心神,语气平稳:“池锐,你还记得。” 第一次地谈论有关于亲密的过去,叶际卿内心五味杂陈。面前的这家店与多年前的那家店很相似。他记得,他知道池锐也记得。 池锐再次看了一眼店门,随后向他走进,将手里的茶递到他手边,再次生硬地转走了话题:“茶凉了。” 叶际卿轻笑了一声,喝完茶没再多问一句。 还未到晚上,商业街陆续闭店。在没有节日的时节里,一天开不了张的店一抓一大把。 二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农家院住,门口的那扇门泛着陈旧的颜色,看样子是这里的老招牌了。 进去一看,竟然与老板娘有过一面之缘。 “是你们呀?”老板娘对二人有印象,笑呵呵地打招呼,“来附近办事?” 叶际卿点点头:“嗯,这也是你们开的?” 跟徐开年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在山口处,而这家店位于山下的商业街边缘,两者距离并非很近。 老板娘说是自家地皮,跟家里人一起弄的。简单地聊了几句,二人各自开了房间。 走到房间门口,池锐转身问:“几点去吃饭?” 二人房间门对门,叶际卿也转身看他:“休息半个小时?” 吃饭不用再去另找地方,农家院有吃有喝。经老板娘推荐,订了一份当地特色牛脊骨,休息片刻就直接过去。 池锐看了眼时间:“行,待会儿我叫你。” 房间干净整洁,木质地板踩着脚感很好,墙壁上也贴纸木纹壁纸,整体环境甚至比在临场路的酒店都要好一些。 农家院客房总共三层,他们的房间位于二层。叶际卿双手撑着阳台,望着不远处隐约的灯火,平和这两个字再次跳跃在心头。 半个小时眨眼就到,叶际卿关上窗户,出门敲响对面的门。 “咚咚”两声。 池锐很快开了门,唇边带着笑意:“休息的怎么样?” 叶际卿也笑:“休息的很好。” 二人一同下楼,吃饭的地方在住处前面,从院内的长廊走过去,十分钟左右便到了。 门口的服务员准备询问,叶际卿开口:“您好,预定过了。” 服务员返身到柜台问:“好的,您贵姓。” 叶际卿回头看了一眼池锐,弯了弯唇:“免贵..姓池。” 服务员在电脑内找到预订信息:“36号桌,二位先坐。” 饭店内部空间方正,厚重的木桌整齐地排列,陶瓷瓶插着棉花花束,渐错开来地摆在几张桌子上。 农家院特有的气氛,侧墙一角的壁纸已经微微泛黄翘起一个边,小小的瑕疵也未有任何影响。有一种可融于街头又可独立雅致的随和性。 商业街虽冷清,店内的客人不少,异常热闹。 叶际卿轻微皱眉,问服务员:“有包间吗?” 服务员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包间..挺大的,就剩一个了,您两个人...” 农家院占地面积极广,包厢也很宽敞,两个人确实用不了。叶际卿表示理解:“好的,谢谢。” 二人落座,服务员上来一壶茉莉花茶,不一会儿端着铜锅摆到了桌上。 服务员拿着笔划单子:“不够您再加,涮菜稍后给您上。” 牛脊骨炖的软烂入味,酱香浓郁,几乎每桌都点了这个。 两人吃了几口,池锐问:“味道还可以吧?” 叶际卿点头:“好吃。”说话间抬手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他面前。 玻璃窗被热气熏的模糊不清,面前的茶水飘着淡淡清香,处处都透着祥和的气息。眼前叶际卿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再像前几天那么盛气凌人。 第31章 池锐嘴唇微动没开口,细细一想只觉得很奇怪,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这位债主软了脸。 铜锅热气滚滚,交谈声阵阵。耳边是嘈杂的声音,而他们这桌却悄无声息。 中途服务员来加水,铜锅边缘溢出水渍,呲地一声,很快又恢复平静。 等服务员走,叶际卿喝了一杯茶,给自己重新续上,终于开口问:“池锐,过得好吗?” 叶际卿趁着气氛率先做了阔别多年自认为很体面的开场,可话刚说完,丝丝抽痛在心间蔓延。 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毕业之后奔赴各自的工作生活,天南海北关系逐渐变淡随后断了联系。 这么多年,只有池锐这个人在他生命里烙下了印记,也是这么多年,池锐过得好与不好他都没有参与过。 池锐预料到这顿饭不会像表面那样平静,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语气同他一样平和,坦诚道:“刚开始不太好,后来就习惯了。” 习惯是好还是不好,叶际卿有些问不出口。他缓和两秒,问:“跟海瑜怎么认识的?” 他问的太顺口,以至于池锐下意识地觉得他真的已经接受‘结婚’这件事,并且还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池锐捏着杯子并未回答,抬眼看他说:“该我问你了。” 锅底咕嘟咕嘟地响着,叶际卿将火调小:“你问。” “过得好吗?”池锐问了个跟他一样的问题。 叶际卿勾起唇:“不好。” 池锐没想到叶际卿这么直接,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不好。” 叶际卿冲他挑眉:“这是第二,该我了。” 一顿饭,竟然默契地作起了一问一答。 池锐笑笑:“好。” 叶际卿盯着他的手,问:“为什么做摄影师?” “因为想留住很多时刻。”池锐轻点着自己鬓角,“脑子记不住的,照片可以留下。” 记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最想记住的反而最先褪色,时间一久想回忆都不知道从何开始回忆起。 然而叶际卿对于这方面没有多大的困扰,关于那些他想要记住的东西,轻而易举就能从脑海里翻出来。 叶际卿翻过他的朋友圈,也看过他的微博,摄影技术精湛,构图干净,角度十分细腻。他又喝了杯茶,问:“专门学过吗?” 池锐吃了口菜,答道:“嗯。” “跟谁学的?” “跟师傅。”池锐抬头,冲他眨了眨眼睛:“叶际卿,三个问题了。” 叶际卿后知后觉自己浪费了三个问题。他失笑,拿起筷子夹菜:“你问。” 池锐连喝了两杯茶,重新低头夹菜:“先吃饭吧。” 叶际卿意外地看向他:“还要留着吗?” 池锐弯着唇角:“叶哥,这句我不给算第四个。” 明里暗里让他闭嘴,叶际卿挑眉,低头吃饭。 周边陆续有客人离去,也有新来的客人坐下,浓郁香气飘在店内半空,一派有序的热闹。 在这样的环境衬托下这顿饭普通到极点,没有任何别样的意味,而他与池锐在这里,只是一对没有经历过悲欢离合的老友。 然而池锐所保留的三个问题又让他忍不住悸动,池锐会问什么,他又会怎么答。 吃到最后,叶际卿刚放下筷子,手机响了起来,他看过去眼眸瞬间沉了一分。 “我出去接个电话。”叶际卿起身,“你在这里等我。” 池锐拿湿纸巾擦了擦手:“好,去吧。” 清凉的空气瞬间涌入胸口,叶际卿的烦躁消去了不少。等手机震动临近最后一秒,他按下接通键。 “际卿?”叶启邦声线沉稳,疑问上扬时有种华丽的腔调。 “是我。”叶际卿的外套还在店里,他放下衬衣袖子问,“您有事?” 叶际卿的态度非常明显,叶启邦叹了口气:“你姑姑从国外回来了,有空回来看看。” “姑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叶启邦停顿几秒反问他:“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让我联系你吗?际卿,我们父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几年没回家了?又有多久没联系我了?” 叶际卿垂着眼,很冷静地说:“我虽然没有联系您,但也没阻止您来联系我,至少你这通久违的电话,我是接了的。” 叶际卿家里算是建筑世家,家里人几代人都是从事这类行业。叶启邦工作繁忙与他少有沟通,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后来父母离婚关系又远了很多,叶际卿几乎是在姑姑家长大的。 “我们很久没见了。”叶启邦语气里是长辈的纵容,“我最近可以空出一段时间,回来看看吧。” 叶际卿说:“可我忙,没有时间。” “我..”叶启邦刚要说话,被叶际卿打断:“我还有事,有时间我自己会给姑姑打电话,您如果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叶启邦很久没回答,叶际卿等了他大约五六秒,直接挂断电话。 突然很想抽烟,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身份证。叶际卿捏了捏眉心,靠着窗户站在原地吹风缓和。 没一会儿,服务员出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走进,将手里的东西递向他。 叶际卿低头看,一包烟一支打火机。 等他接过,服务员说:“里面的池先生说,吸烟有害身体健康,让您抽一根就回去。” 第32章 16 第 16 章 ☆池锐,要不要复合☆ 服务员走后,叶际卿回身看向玻璃之后,池锐端着一杯茶冲他微微抬了抬。 郁气忽地消失,叶际卿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转身靠在窗边点燃了香烟。 池锐看着玻璃之外的身影,大致猜到了是他爸打来的电话。叶际卿表面看来性格不讨喜,但该有的涵养与礼貌还是有的。 而他一早知道,这父子俩感情不和很多年了。能让叶际卿流露出明显不适的,一个是他,一个是叶际卿他爸。 窗外身影模糊,池锐抬手蹭了蹭,隔着玻璃是冰凉的触感,放下来满指尖都是潮气。 服务员过来询问是否还要加餐,池锐摇头准备起身,刚站起来手机震了一下,点开一看是超萌一只小甜甜的微信。 -“我最近忙的脚打后脑勺,烦死了。” 上面还有一条,问他:-“看来对前男友怨念颇深啊。” 池锐又坐下,往上翻了翻,是他上次发随手发的那条‘我前男友吃错药了’。 他笑了笑,没有回复这条。 给对方发:-“别烦,饭碗还是要顾的。” 小甜甜恶狠狠地回复:-“我真想砸了这饭碗。” 池锐失笑,点开微博看了眼小甜甜的主页,叮嘱道:-“你那里最近会降温,注意身体奥。” 小甜甜发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如果生病可以不用工作的话....” 池锐一副剥削嘴脸,回道:-“你爱工作,工作使你快乐。” 小甜甜最后给他发了一个飞踹表情包。聊了几句后池锐起身,结完账叶际卿刚好返回。 叶际卿脸色不像刚出去时那么难看,见他拿着结账单,轻笑一声:“本来我要请你的。” 池锐指了指椅子上他的外套:“下次你请,穿衣服回去吧。” 回去时两人为了消食绕路从长廊外返回,地下的石子松松散散,踩在上面咯吱作响,褪色的红灯笼在廊檐下飘荡,橘色的灯光蓦然照出一丝暖。 天空幽蓝,月光如水。 如此刻静谧的夜空一样,叶际卿的心也很静,他不想开口说什么,总觉得一说话气氛就得被破坏掉。 走了片刻,池锐轻轻叫了他一声。 “叶哥。” 叶际卿被他这声叫陡然紧张了起来,他停下脚步:“嗯。” 池锐清了清嗓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你爸最近怎么样?” 叶际卿察觉出他又转走了话题,并不着急追问,重新跟上他说:“应该不错。” “还僵持呢?”池锐侧脸看着他问。 叶际卿心头蔓延出一丝无力,他父母俱在身体健康,可他与叶启邦的父子关系好像永远也无法握手言和。 “池锐。”叶际卿说,“有些事情不能妥协。” 池锐轻踢了一颗小石子,滚动的声音跑了好远:“嗯,理解,你有你自己的坚持。” 话里的意味褒贬各半,叶际卿也学他踢了一颗石子,问道:“你呢?你爸妈怎么样?” 池锐说:“挺好的,调到一个有山有水城市,自自在在。” “那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叶际卿问,“怎么..没跟他们走?” 池锐颇有感慨地叹了一声:“前两年在一起,后来待的没意思,你知道的,父母身边待久了总有让他们不顺眼的地方,索性就出来了。” “然后一直在林城待着?”叶际卿又问,“为什么选择这个城市?” 言语风格偶然间还是有迫人的气息。池锐并不想说,冲他笑:“秘密。” 叶际卿并未勉强,点了下头没再多说。走了很久,二人返回住处。 进了室内温度一下子变得很热,楼梯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踩在上面脚心发软。 踏上第一步台阶,叶际卿问:“池锐,三个问题你打算留到什么时候?” 池锐脚步未停,放佛就在等他开口催才说,干脆利落地问:“第一个:这些年有交往过男朋友吗?” 叶际卿在他身后回:“没有。” “第二个。”池锐在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有没有想过我。” 叶际卿身体内血液快速流动,重重地压在后脑,连带手指发着酸麻,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今晚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话说到这里没有任何犹豫考量的余地,叶际卿心口一致:“有。” 他的回答并没有引起池锐多大的反应,好像他原本就知道答案,坚定地相信叶际卿忘不了他。 灯光下池锐眼里闪烁着光圈,他略微停顿接着问:“第三个,为什么这两天对我态度好了很多?” 这一点他最想不明白,头两天还对他要打要杀的人居然变脸这么快,关于想念竟也脱口而出。 叶际卿走到他跟前,冲他一笑:“池锐,在店里吃饭的时候第二个问题本来就是轮到我问了,你多给我算了一个,所以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 池锐刚要应,叶际卿又说:“但是我想回答,所以我要多问你一个问题,才算不多不少。” 池锐打量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叶际卿以为他要放弃,到了门口刚想开口解释,池锐靠着门转身看他:“你问。” 叶际卿犹豫了两秒,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这句话会不会将这场完美的开端破坏掉。 第33章 片刻之前可以想明白很多事情,尤其是始终无法释怀无法放弃的事。那声剜骨挠心的廉耻,他可以咽下去,在这场平和的开端之后跟池锐豪赌一把。 池锐眼睫轻颤,睫毛在眼下遮着一圈阴影。叶际卿看着他语气平和:“池锐,你要不要重新跟我在一起。” 分秒之间,池锐心底被掀起一股风暴,在嗡鸣作响的慌张里他抓住极其重要的一点。 他眼睛一挑,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没结婚?” 叶际卿坦白道:“那天在包子店,小念...叫你池叔叔。”话音刚落,他察觉池锐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又问,“怎么了?” 怎么了?池锐觉得叶际卿太不讲道理,这几天态度反复阴晴不定搞得他心乱如麻,最后就用一句误会打发了全部。 他也太欺负人了。 池锐站直身子问:“所以你是先知道了我没结婚,所有才跟我挑明了你没有男朋友的事,对吗?” 走廊幽静,空气里带着紧张的气氛。 叶际卿呼了口气,坦白说:“是我误会你了。” “误会!”池锐猛地伸手按在了他肩膀上,对他怒目而视,“你说的真好,一声怎么了一声误会了,就可以随随便便往我头上按罪名,你为什么误会我?你凭什么误会我?” 池锐的问话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叶际卿确实是这样做的,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去对表面看起来有妻有女的池锐解释男朋友的问题。 叶际卿握住他的手腕:“池锐,换做是你,看到那个场面,你会怎么想我?”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是我,你只会是你自己。”池锐声音很轻,尾调是粗粝的哽咽,“叶际卿,你总是这样,总是用自己强烈的主观意识来主导别人认可你的想法你的行为,你要先看到别人的付出,你才会迈出你的脚步,这就是你眼里的对等与平衡。” 池锐的后半句话将叶际卿钉在了原地,他开始反思自己,然后在陈旧的记忆里翻出好多二人濒临分手前的争执。 那时的池锐也说过类似的话:“叶际卿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叶际卿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叶际卿不明白自己的池锐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让他在这么多年后依然用当年的话质问他。 叶际卿少见地茫然无措:“池锐,我在你眼里真的是这样?” 池锐瞬间想到以前叶际卿对他纵容与维护,手指一下子松开,后退两步。 叶际卿扣住他的手腕:“抬头,说话,我真这么....” “没有!”池锐后悔刚才的口不择言,挣脱开他的手,“对不起。” 空气缓慢流动,寂静间池锐又觉得自己变成了被动。总是这样,明明是叶际卿先不讲道理,怎么到最后又是他道歉。 池锐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戳了个洞的气球,一下子变得干瘪,无心也无力,推开门准备回房间。 叶际卿侧身过来,拉住他的手,像是乘胜追击般地再次追问上个问题:“池锐,要不要复合。” 池锐不知道跟自己还是跟他过不去,下意识地噎了他一句:“跟你偷情吗?” 话一出口,手心变得冰凉。 池锐眼睛僵住,这个被动的位置被他自己彻底坐实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定定地看他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叶际卿理解池锐的别扭,二人关系刚刚缓和,他不想在平和的开端之后再崩裂。 他握着池锐的手,吸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这件事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不要生气了。” 这声道歉又戳到了池锐的心,一边是被误会的恼怒,一边又是对叶际卿低声下气的心疼,他抬头只安静了两秒,随即带着他的手用力地将他甩进了房内。 “啪”地一声,房门从身后重重关上。 玄关处,叶际卿捞着池锐的后背将他压在身前,池锐的手按在他肩头,眼神一如那晚一般破釜沉舟。 一股电流极速从背后蹿出,叶际卿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接触瞬间,某根神经开始颤抖,叶际卿品尝出来,他又吃糖了。 靡靡水声与气喘交织在一起,怀里是从未忘却的旧爱,口腔里是酸甜的柠檬香。 这是,池锐的味道。 可池锐似乎并不与他同频,虽然在回应他,却依旧是陌生的乖顺。 舌尖柔软湿润,绵腻的潮湿里带着一丝苦涩。 黑暗里叶际卿微微睁眼,看到池锐的眼下有一道亮亮的痕迹。 心头被重重一击,叶际卿无端地于心不忍,他捏了捏池锐的后颈,最后在他唇上轻吮了一下。 池锐偏头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随后叶际卿感觉那块儿衣料被洇的很凉。 “对不起。”叶际卿抱紧了他,带着无尽的耐心与体谅,“我该直接问的,不该误会你,别哭行不行。” 池锐的肩膀猛然抖动,像是压抑了数年的委屈在此时全数崩盘。声嘶力竭被克制在喉间,流出来呜咽的愤怒:- “叶际卿,你误会我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镜头一转,回到初相识。(回忆部分开始-好多篇) 保甜! 第17章 往事明灭-1 ☆池锐☆ 宁城经济繁荣,高校云集。春节一过,别的城市还沉浸在节日的余温中,而宁城早就恢复了平稳的节奏。 第34章 该上班上班,该上课的一早开始上课,尤其是高三。 从初七返校到现在,高三已经上了一个多礼拜的课,一早被困在学校的小崽子们叫苦连天。 不过今天好多了,高一高二的学生陆续返校,操场走廊人来人往,嚎叫起来也热闹的很。 下午六点晚饭时间,教室里响起一阵桌椅拖拉的声响,叶际卿埋头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颈后,长指自然微弯,一缕灯光穿与指缝中。 与脚步匆匆前去食堂吃饭的同学相比,他格外安静。 同桌陆嘉朗走了老远见他没出来,折返来找他,扒在门口喊:“际卿,吃饭。” 叶际卿托着下巴抬头,少年初长成,眉眼间是单薄的冷峻,他看了看走完人的教室,懒懒地不想动弹:“不去了,我待会去宿舍休息一会儿,你去吧。” 陆嘉朗冲他摆了下手,追上同学下楼吃饭。 宁城二中有部分学生是走读生,晚自习早下课半小时,而叶际卿已经在宁城二中做了三年的住校生。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宿舍在二楼,走廊内空荡荡,隐约能听到广播站播放的歌曲。 一般情况下,广播站播放的歌曲是正能量满满的歌,激情高昂的节奏敲击的学生的耳膜,似乎在催他们快点吃,吃完了好回教室学习。 然而今天广播站也凑热闹,竟然换了一首与平时截然不同风格的歌曲。 .... 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 这城市华灯初上多两个人悲剧散场 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看着他们我就湿了眼眶 ....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 最后一次相信.. 嗓音细腻、感情丰富的歌声在高潮部分戛然而止,随后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声,然后被无情地换掉。 耳朵一阵不适.... 叶际卿的心情跟如同刚才被掐掉的歌曲,卡被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几秒过后,他停下沉重的步子,重重地捶了下墙,那场在他眼里看起来像是‘闹剧’的场景重现脑海。 春节当晚,联欢晚会过后,叶际卿还沉浸在一家人团聚的喜悦当中,叶启邦却从书房打印出一份东西递给了他,刚摸的时候还带着热气。 离婚协议书。 “我们经过慎重考虑。”陆时媛脸上没有过多的悲伤,“决定离婚。” 叶启邦坐在沙发上,也是一脸平和:“我们离婚不会给你造成影响,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我们一样爱你,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性格不适合一起生活,你不要有压力。” 叶际卿早知道爸妈没什么感情,对于父母刻意维持的假和睦也很替他们心累,当下的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表示尊重与理解。 如今已经开学半个月,父母的应该已经办好了所有手续。 叶际卿觉得自己不像他们的孩子,反而更像是公司领导与员工,每月月初或月底就有工资到账,唯一不同的是员工得干活,而他不用,甚至连面都不用见就能收到一份不菲的生活费。 不过算上姑姑姑父给的,以后应该是三份了,毕竟爸妈另起锅灶了。 明年过年跟谁走这也是个问题,但他转念一想,爸妈没离婚的时候他也经常一个人过年,离了婚更没人管了。 叶际卿看左右无人,长长地叹了一声自己这颗白菜命,仰脸瞬间被上面的灯晃了一下。 走廊里一共五个灯泡,亮眼的白炽,但中间那只灯泡不知道出的什么洋相,半死不活地一会儿橘色一会儿又白色。 不阴不阳的。 叶际卿很烦,烦到想把那只不识相的灯泡给砸掉,同时鸡蛋里挑骨头,觉得着破学校连灯都修不好,这书不念也罢。 “找个工地搬砖吧...”叶际卿看着那只忽闪忽闪的灯泡说。 晕晕乎乎间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跟故意似的来来回回地在他身后打转。 叶际卿拧眉刚要回头,肩头被重重一拍,然后被人往旁边一推,霎时撞向冰冷的墙壁上。 校服外面是一件白色羽绒服,这一拍一撞,他几乎都能听到里面的鸭绒在衣服里乱窜。 更烦了。 他侧脸看过去,没看见对方的脸倒先看见了衣服上的水痕,这是对方的手爪子印。 手指还挺长,绕着他肩头给了一记九阴白骨爪。 叶际卿本以为至少会得到一声不好意思,没成想罪魁祸首理都没理他,掠过他直接向前走。 只留个他一个很讨厌又很毛绒绒的后脑勺。 “喂!”叶际卿因为父母离婚而压制的火气蹭蹭蹭地往外冒,冲着那颗脑袋说,“你哑巴?对不起会不会说?” 那人没穿校服,闻言立刻转身。他单手端着半盆水,上下打量了叶际卿几眼,反击道:“你聋吗?我跟你说几遍让让了。” 叶际卿看了看走廊两边的距离,冷睨着他问:“你横着走?多大的地方不够你过,非得往我跟前凑?” 那人跟瞧神经病似的看他,最后很不屑地哼了声:“我懒得跟你计较。” 放到平时叶际卿不会这么幼稚地跟人你来我往地斗嘴,可他今天非常烦,烦到一定要打赢这场战。 他走到人跟前,甩了下那人的胳膊:“别,你打算怎么计较?我听听。” 大约两秒钟,叶际卿听到他发出一声很沉闷的呼吸声,随后被人猛地一扯。 第35章 两人的鼻尖快速地碰撞,叶际卿看清那双黑眸,发现这人眼里的烦不亚于他。 他爸妈也离婚了?这是叶际卿第一个念头,紧接着怀里一凉,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居然被人泼了个透。 “哐当”圆圆小小的水盆被人扔在地下。 叶际卿在那人下手之前率先攥住了他手腕,不过还是慢了一秒,头皮忽地一疼。 “我艹..”叶际卿嘴里久违地骂出了脏话。 他抓着叶际卿的头发,凶巴巴地说:“听?你听不了,你尝尝吧。” 烦闷及怒火被豁开一个边角,噗呲呲地往外冲。叶际卿不做任何考虑,仗着比这人高一些,用另外一只手直接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 头发倒是挺软,脾气怎么这么臭。 “松手!”二人一起说。 “你先松!”又是一起。 僵持不下时,那人身子一晃,另外一只手攀上叶际卿的肩头,竟然强忍着疼张嘴咬住了他手腕,姿势极其别扭。 “啊!”叶际卿痛呼出声。 那人呜呜咽咽,叶际卿听懂了,意思让他松开。 这会儿谁先松谁孙子,叶际卿用了用力,想把那颗脑袋从他手腕上拎起来。 谁也不服谁,蹭着墙壁打转。没去吃饭在宿舍休息的同学听见动静出来,见状立刻拉架。 “怎么打起来了呢。” “快松手。” 劝架声里不乏有看热闹叫好的同学。 那人被人往后拉,不依不饶地指着他:“你他妈给我等着。” 叶际卿也被人往后扯,降低了好几岁似的回道:“我他妈等着!” 二人彻底分开,各自被同学护送回了寝室。宿管没被惊动,一场打闹除了在场的同学无人知晓。 叶际卿顶着气上完了晚自习,晚上躺倒床上,头皮隐隐发疼。他揉了揉被揪的那块儿,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艹!”又是一声低骂。 好好学生的脏话被下铺的舍友听到,任阔跟他不一个班,起身探出头难以置信地问:“你骂脏话呢?” 叶际卿一闭眼,瞬间传出匀称的呼吸声。 任阔挠了挠脑袋,觉得自己听错的可能性要大于叶际卿说脏话的可能性。 第二天,叶际卿去老师办公室取卷子时又见到了他,还是没穿校服。 韩铮是高一班主任,任教数学,曾也带过他。此时正在跟转学生谈话:“池锐啊,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绩,不是很理想,你之后的学习目标是什么?有想过吗?” 转学生?池锐? 叶际卿动作放慢,一张一张地对卷子上的姓名。 池锐打他一进门就看到了他,条件反射头皮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预谋下一次的切磋。 “不考倒数第一。” “嗯?”老韩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池锐看向他,做乖乖仔:“全面发展,认真读书,坚决不做倒数第一,力争中游。” 老韩心想,实诚倒是实诚,可没必要剖析的这么直白吧。 “嗯..行,先适应环境。”老韩推了推眼睛,“以后无论哪方面有不清楚的随时找老师问。” 池锐又看向叶际卿:“嗯,好的。” 答应的太利索反而让老韩不敢轻易放人,循循善诱道:“压力要自己加,把劲儿绷起来,咬紧牙关斗三年,好好学好好听。” 叶际卿察觉到他的目光,按着卷子抽空挑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 池锐勾了勾唇角,对老韩点头说:“知道了老师,我会努力的老师,放心吧老师。” 这个态度才对,老韩觉得孺子可教。 “韩老师好。”叶际卿捧着卷子到跟前,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老韩眼睛一亮,跟看见活招牌似的站了起来,对池锐说:“这是叶际卿,年级第一,比你大两届。” 池锐装模作样地上下看他,眼里冒出坏坏的笑意:“成绩这么好?”老韩刚要说当然了,只见新来的小崽子又补了一句,“但我看人品可没成绩那么好。” “啧!”老韩拍拍他的肩,“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白色纸张映的叶际卿眉眼更加干净,他摸样出尘,甚有风范:“老师,没关系,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池锐瞪大了眼睛。 老韩手一顿,莫名觉得年级第一今天也不大对劲儿,摆了摆手让人走了。 叶际卿刚下楼,急促的脚步从后面过来,声音跟那晚一样,他防着被人推,脚下一转抬头看过去。 池锐揣着兜,在台阶上俯视他,嘲讽道:“吓死你了。” 早春的阳光落在银色扶手折射出一抹刺眼的光芒,阶梯上下被明暗分割。 叶际卿的身影是昏暗的沉色,他将卷子单手抱在腰侧,盯着他一步一步重新往台阶上走。 楼梯悄然无声,来人眉眼如墨不苟言笑,他的身影慢慢从昏沉中脱离,池锐看着他的眼睛,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莫名一跳。 叶际卿在他身侧停下,忽然一笑倾身过去,轻声问:“谁要吓死了?” 池锐只觉脑子嗡地一下,气的抬手就要抓他头发,叶际卿一侧身,快步下楼。 “诶!” 池锐不甘心,闪到他跟前,拦下去路,“你跑什么?” 叶际卿逗完了人不打算跟他多说废话,跟他指了指怀里厚厚的一沓:“跑着好好学习,跑着写卷子,让开。” 第36章 池锐压着火气,弹了下他手里的卷子:“行,年级第一!” 第18章往事明灭-2 ☆治阴阳怪气儿☆ 高三课业紧凑繁重,写不完的卷子,做不完的题,稍有懈怠便被人拍在沙滩上。 叶际卿虽然跟新来的高一转学生斗嘴赢得胜利,但心情依然没从父母的阴霾中脱离,导致成绩深受影响。 开学考后成绩出来,名次前所未有地滑到了十名开外。 这天中午下课,教室里学生陆续离开,叶际卿看着班主任的脸色没立刻走。 果不其然,等人走干净,班主任一脸愁容地叫他过来:“际卿,春节过得怎么样?” 他说这话原本是想帮学生紧紧弦,别过了个春节玩了几天就不知道正经事了。 叶际卿却又想到了那份离婚协议书,指尖开始发烫,他面无表情地说:“挺好。” “那开学这么久了,还不收心?”班主任端着保温杯,轻声细语地,“别的不多说了,你心里有数,回去好好看看。” 爱之深责之切,叶际卿收下这顿柔和的敲打,绷着脸出了教室。 陆嘉朗靠着墙,见他出来一把搭上了他的肩:“别愁了兄弟,下月还有考试,您偶尔也得失失手,给我们一条活路。” 叶际卿心道,谁给我活路。 成绩出来之后陆时媛就给他打了电话,左一句为什么,右一句是不是在姑姑家玩疯了。 他父母都有自己的工作,忙起来没有节假日这一说,春节第二天他就被姑父接走了。 姑父姓汪,叫汪城,有个女儿跟他年纪相仿,叫汪臻,在宁城音乐学院附中,成绩跟他一样好,但性格比他好了无数倍。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嘴甜的不得了。 唯独陆时媛不喜欢她的性格,警告叶际卿少跟汪臻混,省的被她带坏了。 叶际卿很想反驳她,要带坏早带坏了,他住姑姑家比在自己家还多。 后来他想了想,有人管总比没人管强,虽说他妈也只是在他成绩下滑后才来‘关心’的他。 于是叶际卿答应,说好,下次把成绩追回来,陆时媛叮嘱几声这才挂了电话。 “下周你回家吗?”陆嘉朗是走读生,为了给他陪读,家里在学校对面租了套房,“不回上我家来。” 宁城二中分大小周放假,过大周时因为距离原因住校的学生就可以回家一趟。 叶际卿家离二中并不远,半个小时路程,校门口公交直达,他住校的原因只是因为家里没人。 叶际卿摇头:“下次吧,最近...累,而且想去我姑姑家一趟。” “你真是你姑的半个儿子哈。”陆嘉朗啧啧两声,“我姑就跟我不亲。” 叶际卿含糊了一句:“你爸妈跟你亲不就行了。” 父母离婚的事谁也不知道,同学里陆嘉朗跟他关系最好他也没说的意思,这种事除了得一个不知措施的安慰,没有任何意义。 陆嘉朗眯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地说:“我倒想他们不管我。” 这话叶际卿没办法接,爸妈离婚了,但陆时媛的小皮鞭子时不时地就能抡到他,可在管教之下他总觉得还差点儿意思。 生活不管,学习管的很严,有种既然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的味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叶际卿搭上他的肩,叹了口气,陆嘉朗一阵儿乐,跟他勾肩搭背,追着他的叹又跟了一口。 “唉!...” 到楼下,前面同学招呼了陆嘉朗一声,他拍拍叶际卿的肩:“歇歇吧,别叹了,我先走了,下午战壕见。” 每个班里总有那么几个插诨打科的调皮学生,他们总称高三是战场,教室就是战壕,而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叶际卿抬抬下巴,应他:“战壕里见。” 从明德楼出来,途径的绿植廊道,右边是与明德楼链接的西楼,左边是正门,荣誉墙就在一侧立着。 叶际卿往那边瞟了一眼,发现荣誉墙旁边还站了一个人,微微倾身探着头像是在上面找什么东西,非常显眼。 是池锐。 距离上次打架斗嘴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这次他倒是穿校服了,白板鞋蓝裤子,上白下蓝相间的上衣,没再穿别的外套,显得人很瘦,又很傻。 这才几月份就敢穿单衣,他不傻谁傻。 叶际卿反思过那晚跟人幼稚扯头发的行为,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没做错,池锐上来就推人,这行为搁哪儿都没道理。 占理就不怂。 叶际卿露出坏笑,悄声走过去,在人背后沉声问:“你在做什么?” 池锐猛地回头,身体惯性后仰,前额发丝飘起,眼看就要摔倒。 被遮住的阳光突然从他眼角划出刺眼的痕迹,荣誉墙上的玻璃反射出光。 叶际卿眯了眯眼,伸手一捞。 “你....”池锐皱眉。 “我可没撞你。”叶际卿放下手,后退一步,“摔了别往我身上推。” 池锐站稳,揉了揉自己的腰:“你跟个鬼一样站我身后,我能不被吓到吗?” “你别狗咬吕洞宾。”叶际卿揣着裤兜伸出一只手,“我刚可扶你了。” 池锐被他一噎,嘴巴半张半合,最后转身冲荣誉墙上的叶际卿大声嚷嚷道:“我谢谢你!”说完扭头就走。 叶际卿莫名心情好,对他背影说:“不客气哦。” 第37章 毛绒绒的脑袋一僵,转身看他,又腾腾腾地走过来,问他:“你是不是有病?” 性子还挺烈,叶际卿哼了一声,非常幼稚地说:“对啊,我有病,你有药吗?有的话分我一份。” 池锐愣住了,内心先是骂了叶际卿一阵,后来又骂了这学校一声,随后竟然粲然一笑,一把拽住叶际卿的胳膊,低声说:“有,什么都有,治神志不清,治腹黑,治阴阳怪气儿,想不想要?” 对话很小白,引得叶际卿很想逗逗他,像是在枯燥学习中得到了某种乐趣,他说:“行啊,挺全乎,来一份,多少钱?” 池锐左看右看掏出手机:“加我,不要998,不要698,只要498,包君满意。” 叶际卿盯着他的发梢,捏了捏兜里的手机,不太想掏出来。 住校生的手机一般交由老师保管,放假或有急事时再管老师要。他之前也交,不过年后爸妈离婚之后再返校时就一直放在自己手里。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在心里压点儿什么东西,尤其这样东西可以通往外界。 老师不会盯着某个学生看他到底带没带手机,叶际卿平时表现的又很自律,有往日的成绩打底没人刻意关注他。而且他自己心里有数,不该干不该玩的统统不碰。 可在当下,光明正大地掏出来,不符合他对自己的要求。 “你干嘛呢?”池锐杵了杵他,“我头上有花?加我啊。” 叶际卿挪走目光:“没带。” “怂批。”池锐不屑道。 池锐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你不行’,外带浪里狼气的嘲讽。叶际卿想不通他一个高一的转学生,估计学校还没摸透,怎么敢跟大两届的学长这么猖狂。 池锐装模作样地上下看了他两眼,见他没反应,跟打了场胜仗似的扬头就走。 “回来。”叶际卿叫住他。 池锐眼角含笑:“哟,又带手机了?” 叶际卿友善地冲他招手,看了眼四周掏出了按在兜里的手机。 二人加上好友,叶际卿见不得他小人得志那副样子,立刻他转了一千:“要两份,剩下的算小费。” 池锐盯着新到账的一千块钱目瞪口呆,真没想到他还惦记自己信口胡诌的药。 心下两个想法,第一后悔没把狂躁症加进去,第二后悔自己跟这神经病计较个屁。 叶际卿看着他呆愣的脸暗爽,凑近他幽幽一笑:“但先说好,你这药吃了要是没用,我就把毛病全撒你身上。” “卖光了。”池锐改口,说着要将转账退回。 “别呀。”叶际卿将手机揣兜里,笑吟吟地轻声说,“你不挺厉害的么?怂什么?” 不讲道理还气人,池锐恶狠狠地点了收款,抬头说:“行,只要治不死你就行是不是?” 叶际卿想他能搞出什么名堂,点头说:“对,银货两讫,后果我自负。” “行。”池锐揣回手机,“晚自习下课,致芳林见。” 叶际卿应了一声好,返回食堂食欲颇好地要了两份饭。池锐在不知情地情况下让人当了出气筒,气的没吃午饭。 晚自习九点半下课,临下课十分钟教室开始骚乱。叶际卿旁边是陆嘉朗的位子,走读生这会儿已经走了,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 叶际卿手里的卷子已经做完,低头转着笔又开始后悔中午的幼稚行为。 他一傻子,你跟他较的什么劲。 不过还挺解压,至少在跟与池锐幼稚的较量下,心里的烦闷可以短暂地消退片刻。 可治标不治本,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得不到解决。 叶际卿胡乱地想着,没注意教室陡然宁静下来。 “叶际卿!”一声厉呵。 叶际卿抬头,只见英语老师趋步向他走来。 英语老师叫吴雯熙,个子高挑长相超一流,浑身带着浓厚的文雅范儿,但性格...十分不文雅,骂起人来恨不得三里开外就能听见,一帮学生们见她一面犹如断了两口气,上气不敢接下气。 在一众老师中,叶际卿最招架不住英语老师。 吴雯熙到他跟前,‘和善’地问:“叫你好几声,你干嘛呢?” 叶际卿用笔点了点卷子:“看卷子。” 吴雯熙低眼瞥过去,哼了声:“我是谁。” “雯姐。” “我干嘛的?” “高三英语。” “你写的什么?” 叶际卿皱眉,低头一看,卷子上好几道凌乱的笔痕,跟瞎画上去似的,他看了看雯姐,识相地绷住嘴巴。 吴雯熙拎起他的卷子,没放过他:“英语卷子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么糟蹋?” “我....”叶际卿少见地嗫嚅。 雯姐一拍桌子:“说吧,这事儿你打算怎么摆平?” 低下的同学发出低低的笑声。雯姐一回头,立刻安静。 “加两套卷子。”叶际卿认错,“这周末多加两套。” 雯姐给了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走了。 晚自习下课,叶际卿劫后余生。等回到宿舍开始犹豫,要不要跟个中二少年似的真去致芳林。 就在这时,池锐好似知道了他退缩的念头,发消息过来羞辱他:-“年级第一,不来就说一声,不丢人,钱我退你奥。”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给他发了一千块钱过来。 叶际卿点了退款,回道:-“等着,五分钟。” 第38章 致芳林在学校西南角,用于隔绝学校外面的噪音,中间要绕过一栋实验楼,跑着过去起码五分钟。 当然,叶际卿傻了才会抱着取药的念头去的。 怪就怪池锐不长眼,非得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招他,父母离婚成绩下滑,他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方撒。 叶际卿下楼后蹲在墙根紧了紧鞋绳,趁宿管不注意,一溜烟打算去打场真正的胜仗,顺带报了那一爪子之仇。 弯月枯树,清清冷冷,致芳林曲折的廊道上空无一人。 叶际卿到后等了片刻,还是不见人。跺了跺脚点开手机,给池锐发了消息:-“人呢??” 屏幕瞬间一个红色感叹号出来,底下出现一排小小的文字:‘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叶际卿拿着手机愣在当场,难以置信地拨出语音电话,‘嘟’地一声便断掉。 巡园的保安拿着手电一闪而过,叶际卿立刻蹲下,手心被石子硌的一阵发疼,惊觉被人耍了一通。 朦胧月光下,叶际卿面色发烫,低声咬牙切齿:“池锐!你别让我再见到你!” 第19章往事明灭-3 ☆利息五毛☆ 回去之后,叶际卿从一开始的‘这梁子结大发了’,再到无所谓状态仅仅用了半个小时。 他从小到大生活平静无波,情绪状态像一滩死水,因为父母离婚就生出这么些负面情绪实在不该。 对于池锐的戏弄行为,他开导自己,不计较了,以后见到他当没看见就行。 第二天下完早自习,叶际卿去卫生间,回来看见桌子上摆了一千块钱。 任阔整理作业,转头说:“刚有一叫池锐的过来,说你存他那的,还你。”说完拿起钱甩了甩,没正形地又说,“叶少爷,下次钱存我这儿行不?” 说着话,红色翻飞,一个东西甩了出来。 “叮”地一声,撞到床杆上,掉在了地下。 叶际卿捡起,看清之后,手指捏的发白。 五毛的硬币,池锐用胶带在上面粘了一小块纸条,狗爬似的四个大字写在那块儿纸上。 任阔凑过来,生怕叶际卿没受够刺激似的念道:“利息五毛。”接着噗嗤一声,歪在床边大声笑了起来。 叶际卿放下手,攥着那枚硬币呼了口气。 打开门看着斜对面的那道门,思考是就这么算了,还是进去把池锐拖出来暴揍一顿。 一分钟后,算了,当空气,高考结束他就能离开这里了。 中午时借了陆嘉朗的走读证出去存钱,一千块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的银行卡里。 剩下那五毛,叶际卿揣进了裤兜,初衷是以此为戒,收了自己幼稚的行为跟思想。 午饭一个人在外面吃的,干干净净的热汤面,陆时媛曾耳提面命地要求过,不许瞎吃东西,只是从来没检查过他到底有没有执行。 回学校时从西门折返,挨着西门有一处小公园,这个时节干秃秃的,没什么可欣赏,旁边那堆健身器材倒还算新。 跟人斗气的幼稚心思猛一卸下来,另外一种未解决的烦恼接踵而至,依旧是父母离婚。 最近的状态明显有绷不住的趋势,他自行疏导过无数次,然而根本没效果。 那是他的亲生父母,虽然他属于放养状态,但他一回头发现连家都没了,还是接受不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神下垂是一件很无力的事,彷佛分隔出两个自己,一个努力挣扎,一个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非常矛盾又非常合理。 叶际卿坐在秋千架上,长腿支着地来回晃悠:“无聊。” 没人回应他,一会儿又嘟囔了一句:“好烦。” 自言自语了好久,没人听也没人看,不怕人说他矫情无病呻吟,毕竟他有许多别人没有的烦恼,比如最直观的经济问题。 到期打钱,没人查账,换成别人早浪起来了,可叶际卿没有。不该花的一分都没花,当然,除了刚刚存进去的那一千块钱,不过也没花成,还额外得了五毛钱利息。 下午上课,心情依旧没缓过来,叶际卿看着黑板眼睛就慢慢地呆滞起来。 操场上的树木未萌新芽,目之所及都是干枯的树枝,再结合教室里埋头苦学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暗无天日的错觉。 课间日常困顿,除了上厕所的同学,其他人几乎都不离开座位,低着头奋笔疾书,叶际卿头晕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你最近怎么了?”陆嘉朗问,“老班盯你盯的厉害啊。” 叶际卿揉了揉鬓角,托着下巴:“叛逆期来了。” 陆嘉朗一心二用,边翻卷子边说:“得了吧,高三没有叛逆期。” 他这话说的没错,除了歇下心思不念大学只混高中毕业证的,剩下的全都紧绷着弦做最后冲刺。 到这时候,不用大人说,自己就该明白小性子大脾气都得忍着。 叶际卿也想忍,可他控制不住。 高考在即,他那根神经却没办法绷紧,时不时地就飘走。 “不想念了。”叶际卿埋头闷闷地说。 往年也有人最后时刻绷不住的,陆嘉朗被他吓了一跳,放下笔劝道:“兄弟,别想不开啊。”转头过来看见他的手又问,“手怎么了?” 叶际卿看了看手背,殷红的血迹已经干在了上面:“从西门小路过来的,那边没人清理,被树枝刮了一下。” 第39章 陆嘉朗按着他的手背看了看,口子还挺深:“去医务室上点儿药包扎一下吧。” 叶际卿挪走手摇头:“跟学校医务室包我妈没准儿就得知道,晚上跟你混出去,外面找个药店包。” 这话说的不知有良心还是没良心,陆嘉朗轻嗤了他一声,没再管他。 下午下课,天已经擦黑,住在附近的走读生回家吃饭,叶际卿混在人群里,踩准时机溜了出去。 “可以啊,还真能出来。”陆嘉朗比他先出来,“咱们班有好几个晚上不回去吃饭的,跟你说让你借一张,你非不借,我看你待会儿怎么进去。” 叶际卿往身后看了一眼,轻笑说:“再混进去。” 陆嘉朗心道叶际卿还真是转了性子,平时没见他惦记着往外跑,踏踏实实地住着校,日子过的清心寡欲,怎么现在还跑出瘾来了呢。 校门口拥堵不堪,陆嘉朗回头往里看了看,催他去包扎:“你先去吧,我等我弟。” 陆嘉朗表弟也在宁城二中,上高一,叶际卿见过他几次,比陆嘉朗年纪小,个头可比他高多了,陆嘉朗经常打趣说他弟是一电线杆子。 刚要走,叶际卿回头瞥了一眼,恰好看见电线杆子往他们这儿跑,估计是太高重心不稳,跑的直晃悠。 “你怎么也出来了?”表弟叫严奇,问叶际卿,“偷溜出来的?” 来来往往好多人,陆嘉朗赶紧看了眼校门口,幸亏没人注意,给了他一眼:“废话真多,你今天怎么比我还慢?” 严奇呵呵笑了声,伸出跟拇指指了指身后:“新来的要挑战权威,跟我们班踩场子呢,打起来了,我看热闹来着。” 叶际卿闻言不经意地往校内瞄了一眼。 陆嘉朗没明白,问道:“什么啊?” 严奇推着他们往前走:“就新转我们班的,叫池锐,刺头一个,刚来没多久就跟人叫上板了。” 叶际卿脚步微慢,扭头问他:“挨揍了?” 严奇点头:“啊,下手真狠。” 陆嘉朗问:“老师不管吗?” “能不管么。”严奇说,“说通知家长谈话,写检讨,这会儿估计还挨训呢。” 每间教室每个年级都有所谓的生态平衡,互帮互助,和谐发展。新来的转校生专横霸道,还没跟人混熟就想凭一己之力给人把水搅浑,估计谁也不乐意。 不得不说,学霸跟学渣中间存在众人认可的壁垒。 叶际卿作为好好学生也有憋不住火儿的时候,可远远不到池锐这种刚来就敢横行的魄力。 得了吧,看着挺机灵,实际上就是傻子一个。 前面信号灯处陆嘉朗他们拐弯回家,跟叶际卿摆手:“走了啊。” 叶际卿回神点了下头,分别之后去药店清理伤口。 宁城二中地处片区中心,周边有居民区以及商场,再往前一站是北马路站,一整条美食街。 高校附近不容含糊,有关部门不间断查验整改,无论明面还是背面都能对得起良心二字,卫生及价格有目共睹,不少学生会在那里觅食。 长街灯火通明,拿上药后时间已经来不及,叶际卿歇下吃饭的心思,拎着东西往学校走。 等快走到时,听到一阵踢踢踏踏声响,跟有人在原地踏步似的。 叶际卿抬头往前看,不远处,池锐一个人站在路边,一会儿跺脚一会儿蹦高地折腾。 叶际卿停下脚步,看清他穿的还是一件单衣,暗骂他活该冻成这样。 刚要装没看见直接过去,一辆车驶来迎面驶来,‘吱’地一声,停在了池锐面前。 黑车,特殊牌照。 里面的人没下来,直接扔出来一个黑色的大包,不知道是份量重还是里面的人力气大,池锐接住东西被掼了一下,登时往后退了两步。 叶际卿心道:这会儿脾气倒好了,怎么不嚷嚷? 车身从他面前驶过,带起一股风,叶际卿算都不用算,从停到走,不到三十秒。 池锐抱着包愣了半天,激灵一下回了神。他将包往地下一扔,蹲下拉开拉链,随手掏了件衣服穿在了身上。 叶际卿见状想起自己背地里骂过他的话,心里莫名起了愧疚,原来他不是傻到不穿衣服,是...头两天没衣服穿。 池锐裹着衣服,蹲在地下缓了好半天,将包拉好后不经意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撞进了叶际卿的眼底,脸色一下变得一言难尽。 同学三三两两地返回学校,有抱书的也有拎着热气腾腾的小吃的,街头的灯光迷蒙扩散着。 池锐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默默地算了一下加上前面的叶际卿,今天已经三波了。 第一波打架挨批,第二波被..刚走的黑车人摔,第三波他上赶着让叶际卿看热闹蹲地下表演哆嗦。 点儿真背! 气氛微妙的尴尬,池锐蹲在地下看着他,神色介于想说话又不想说话之间。 中间的距离有多远,对数字一向敏感的叶际卿忽然无法确定。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似乎无意撞到了池锐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或者不想谈及的事情,就如他不想面对父母离婚一样。 池锐被冻了这么多天才有人送东西过来,并且黑车里的人对待他的态度很明显。这一刻,叶际卿觉得池锐跟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巧妙。 尴尬地互盯了片刻,叶际卿想了想,这个情况下一句话说不对付,没准儿又得打起来。 第40章 算了,从西门走。 刚转身,池锐叫住他。 “叶际卿!” 第20章往事明灭-4 ☆出来玩儿☆ 这一声清脆的声音叫的叶际卿心头一跳,暗暗吐槽他倒是一把好嗓子,同时也没忘记昨晚池锐涮他的事情。 一想到躲保安时的狼狈他就止不住地别扭,不理人,接着往前走。 池锐蹙起眉尖,几步跑过去,轻推他一把:“叶际卿,你聋了!我叫你呢。” 叶际卿差不多理解他的心思,无非就是不想让别人当做得知今晚的事。他跟池锐是有梁子,但利用别人隐私作为报复筹码的事他根本不屑。 他转身,池锐就在他身后,后退一步,说:“我不会瞎说,还有事吗?” 池锐看了他好几秒,垂下眼:“哦,谢谢。” 叶际卿顺其自然地嗯了声,刚转身,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池锐一手勒着包袋,一手抓着他,凉飕飕地问:“年纪第一,右手怎么受伤了?” 少年手指修长,那截白色绷带衬的指尖莹白。狡黠的目光透过指缝,半遮半掩间露出一个在叶际卿眼里属于顽劣的笑。 药水的作用正在发挥,疼的那块儿突突直跳。叶际卿手下用力,将他挥开:“池锐,你别蹬鼻子上脸,昨晚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池锐甩甩胳膊:“叶际卿,你讲讲道理行不行?是你先招惹的我,而且谁知道你这么傻,真去致芳林。” 叶际卿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他自己动手推人在先,耍他在后,现在又一副理所应当的鬼样子。 所有的烦心事一下子涌上心头,叶际卿冷睨他一眼:“算我倒霉,别来烦我。” 池锐不干了,拦住他的去路,气势汹汹地问:“烦你?我看你一个人,手还包着,我大发善心关心一下你,还成我的不是了?” 叶际卿很讨厌他的口吻,心烦面上也烦,说话异常锐利:“你不是刚挨完揍么,先顾好你自己再管别人吧。” 池锐疑惑地嗯了一声:“谁挨揍了?” 叶际卿眉尖轻挑,左右看看池锐的脸,暗骂严奇消息不靠谱。 这人脸上油皮儿都没破一点,这也叫下手真狠? 池锐不着调地冲他嘶了一声,颇为满足地问:“我这名声这么快就打出去了?你以为我挨揍了?” 叶际卿刚要损他两句,池锐忽地凑近他,笑眯眯地说:“这是...心疼我了?” 我心疼你个大头鬼! “别担心,都是我揍别人。”叶际卿刚张嘴,再次被他噎了回去。 合着严奇口中下手挺狠的人是池锐。 “嗯,你牛逼。”叶际卿不咸不淡地夸了他一声,说完不管池锐什么反应,推开他直奔校门。 西门?谁爱走走吧。 池锐看着那个毫无异常实际上火气能蹿天上的背影再一次感叹他有病。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手指顿住,往前看了一眼,那个好像要去炸学校的叶际卿已经没影了。 拉上拉链背上包,往学校折返。 不同与叶际卿左躲右闪地溜进学校,池锐走到门口,掏出批条给人一甩,大摇大摆地进了校门。 刚上宿舍二楼,林海阳从楼下走来:“找你半天,床铺给你腾好了,你东西多吗?我帮你?” 高一与高三宿舍不在同一层,池锐转来时宿舍还未协调好,在二层一间临时宿舍对付了几天。 “不多,我自己弄就行,318是吧?”池锐又问,“班长,我晚点到教室行不行?” 林海阳是高一六班班长,长相斯文,他温和地笑笑:“行,快点弄,我帮你跟老师说。” 池锐点头,拎着包将行李先放到了三楼。 这间宿舍住的都是同班,林海阳也住校,跟他同住318。其中一张下铺已经腾空,整张床板干干净净。 池锐将包塞进门边的柜子里,往硬邦邦的木板上随意一躺,支起腿踩着上方的铺板,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接通之后,还未等他开口,对面一阵怒吼。 “小兔崽子,你又逃课!” 池锐皱了皱眉头,将手机微微远离耳边:“老池,我光明正大地搬宿舍,逃什么课了!” “这都几点了?够你搬多少个宿舍了?”老池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糊弄起老子来没完了是吧?” 池锐双腿来回交叉摆动:“哎呦,我的天,我真纳了闷儿了,我哪点儿看起来能凭一己之力,嗖!一下就搞定的?” 老池气的哼哼了两声:“有话说有屁放,说完了赶紧滚回去上课。” 池锐想到校门口那场尴尬的对视,腾一下坐起身:“我说我说!池樱什么意思,她自己也不来,直接让人摔我,我丢大人了知不知道?” “叫姐,没大没小。”老池说,“谁让你不知道去学校干嘛的,哦,什么也不拿,要我说池樱还是心软,换成我,冻死你得了。” 池锐不耐烦地嘟囔着:“冻死我冻死我,你不早就想我死了么!就我多余。” 话音刚落,老池在电话那边重重地叹了口气,池锐耳尖一动,下意识地就想绷直身子。 许久,老池说:“池锐,我不指望你像你哥哥姐姐一样,我对你要求不高。” 池锐泄气:“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别那么多抱怨,他们的苦你未必能吃得一分,好好念你的书,大学总会让你有得上。”老池语气严肃,“记住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第41章 肃穆的气氛沿着手机蔓延到整间宿舍,池锐嗓音不自觉的干哑,复述家里对他唯一的要求:“别惹事。” 老池听到他乖觉的语气笑了一声,又说他:“少给耍心眼儿净弄一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动静,有能耐真让人家闹到你妈那,你敢吗?” 知子莫若父,池锐被老池戳破心思,想想在教室那阵儿只有凳子腿的打闹,摇了摇头:“不敢。” 老池欣慰地唔了声:“行,还有事儿吗?我挺忙的,没事挂了吧。” 池锐刚要应,老池又是一声怒吼:“再在上课时间给老子打电话,老子就断你生活费!以后你就喝西北风吧!” 池锐在电话这边无声地重复老池的话,等他爸吼完,嚷嚷了一声‘知道了’按掉电话。 一通电话下来更生气了,池锐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嘴里振振有词:“还有大学上,门门考零蛋也有的上?” 嘟囔完,该干的还是得干。池锐将柜子里的包掏出来开始一件一件整理衣服,刚叠两件,发现这包里每个季节的衣服都有。 一下子傻眼,他不管不顾地往床上一甩,生无可恋:“池锐啊池锐,你混成什么了,你姐都给你扫地出门了。” 沉默两分钟,认命地继续收拾。 临时宿舍放的东西一趟就能拿完,将东西全部整理好放回三楼,池锐下楼时往二楼瞄了一眼。 同学都在上晚自习,走廊内空无一人。 他走到218房间门口,眯了眯眼掏出手机:“行,不惹事,惹人行不行?” ‘嗡~’ 一声震动差点儿惊出叶际卿一身冷汗。 上课带手机的次数屈指可数,叶际卿瞬间有一万个疑问,以往从没人找过他。 教室内翻书声笔声掩盖了这声震动,叶际卿不经意地环顾四周,没有人注意到,就是旁边陆嘉朗的脸上带着贼兮兮的笑。 叶际卿给他做了一个口型,陆嘉朗轻笑一声收回了眼神。他放下笔将手压在书上,另外一只手去摩挲桌肚里的手机。 ‘嗡~’ 没等摸到,又是一声震动。 这次周围起了变化,教室内陡然宁静,有几个胆大的直勾勾地往他这里瞧。讲台上的张老师放下书,看清声源处,顿时错愕几秒。 众目睽睽之下,叶际卿端着肩膀,那张脸板的跟要上刑场似的。 完了,这一世英名算是毁了。 张老师严肃地问:“际卿,刚才是什么动静?” 换成别人老师一般直接就抄家了,叶际卿手心潮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啊.....我刚...擤鼻涕来着。”陆嘉朗含糊地帮他打掩护,学那声震动,“就..嗯...嗯的...” 周围同学发出低低的笑声,张老师敲了敲桌子,等安静后,意味深长地说:“嗯,上火多喝点水,别闹腾。” 陆嘉朗嘿嘿一乐:“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教室恢复自习节奏,叶际卿拿着笔,轻声说:“谢了。” 陆嘉朗低着头看题,同样轻声:“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带手机也就算了,还敢不关机。” 叶际卿盯着笔尖心不在焉:“最近烦。” “看出来了。”陆嘉朗抽空瞟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要不是我天天跟你在一起都以为你谈恋爱了呢,整天想什么呢?神思不清的。” 要是谈恋爱能换回父母不离婚,又或者换回之前踏实的学习心劲儿,叶际卿宁愿担一个早恋。 陆嘉朗见他出神,用笔头轻磕了下桌边:“谁发的消息?” 手机里那两条惊雷似的消息还没来得及看,叶际卿摇头:“不知道。” 陆嘉朗嗯了声没再说话。叶际卿努力沉下心开始整理笔记。 半个小时后,下课铃声响起。 叶际卿立刻扔下笔,靠住后桌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陆嘉朗一惊,看向讲台,硬着头皮伸出手用力地推了下他。 还未等叶际卿睁眼,张老师严厉地叫了他一声。 “际卿!” 头顶灯光亮的刺眼,叶际卿眨了眨眼,觉得空间莫名逼仄起来。两秒过后,他反应过来,立刻站起。 “老师..我..” 下课铃响了不代表老师离开,叶际卿以前从没有以下课铃声为信号就停笔的习惯,最近这种念头却频频发生,一到下课坐都坐不住。 张老师边往他这里走边跟底下的学生说:“课间十分钟,快去快回。” 教室哄闹过后很快安静下来,大部分同学还坐在位置上没有离开。张老师到他跟前低声问:“你怎么回事?前几天吴老师也说你不对劲儿,是有什么困难了吗??” 张老师一众教师里算是年轻的,任教数学,偶尔会跟学生逗几句。叶际卿目光微微躲闪:“没有。” 作为尖子生,无论生活还是学习方便,叶际卿从没让谁操过心。张老师只略沉思了几秒,便没多过问。 陆嘉朗在一旁替他紧张,张老师回头乐了一声,对叶际卿说:“不该拿的放回去,明天晚自习我可要盯你了。” 警告的意味连陆嘉朗都听出来了,叶际卿点头:“知道了。” 张老师端着水杯出了教室,叶际卿刚坐下劫后余生般地呼了口气。陆嘉朗一拍桌子,对着他抽屉努努嘴:“快点儿吧,看看罪魁祸首是谁?” 叶际卿伸手摸到手机,低头打开,两条消息直愣愣地往映入眼帘,同时脑子里还对上那张脸以及他那个脆生生的嗓音。 第42章 第一条: -“叶际卿!卿!卿!卿!卿!卿!” 第二条:-“你个大神经病!病!病!病!病!” 还没等他发作,旁边的窗户被人敲了敲。 叶际卿扭头看去,教室走廊几位同学走来走往,池锐手托着下巴,挺翘的鼻尖蹭着玻璃,对上他的目光后,竟然流里流气地抛了一个媚眼给他。 “出来玩儿。”隔着玻璃,池锐说。 第21章 往事明灭-5 ☆一天揍我八百回?☆ 叶际卿的心神有瞬间的停滞,手机隐秘地放在大腿上,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竟被他这句话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所在的班级为高三一班,从严奇口中得知池锐是他同班,两个年级中间隔着一栋教学楼,池锐是怎么溜到这里来的尚未可知。 未离开教室的同学身影透过玻璃折射在池锐脸上,影影绰绰的晃动间他那双灵动的眼睛格外真切。 只不过太不安分,模样神态是游刃有余地松懈,偏偏睨着一眼不端正的风流瞧着他。 教室的门开着,凉风阵阵,叶际卿收回目光,拿起笔撕下一张纸在上写了几笔。 ‘啪’地一声,叶际卿将那张纸拍在窗户上。 一个笔锋凌厉大大的滚字直冲池锐面门。 池锐下意识后仰脖子,看着那个大字,不仅没收敛,还十分嚣张地又敲了三下玻璃:“叶际卿!” 叶际卿按着纸,微微侧脸,似笑非笑地冲他扬了扬眼尾,同时给他做了一个‘滚’字的口型。 池锐还没从他身上吃过亏,将脸侧到另外一面又轻敲了三下,叶际卿没再看他,按着纸跟着声源来回遮挡。 池锐敲左边他跟着遮左边,敲右边就遮右边,摆明了撵人走。 陆嘉朗听到他这边的动静,看清外面的人,并不认识,问道:“谁啊?” 叶际卿转着笔:“你弟他们班新转的那刺头,池锐。” 陆嘉朗仰脸看过去,只略略看清他半张脸:“你认识?” 认识这个词范围太广,校门口超市里的收银员他也认识。可池锐似乎并不在这个被定义的认识范围内。 叶际卿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答非所问道:“他欠我一顿打。” 陆嘉朗心道叶际卿还真是不对劲了,平日里没见他跟谁打过闹过,这新来的严奇估计都还没混熟,反倒先跟他牵扯上了。 “别闹了,他是不是有急事找你。”陆嘉朗冲窗户扬了扬下巴,“你看,人急的蹦起来了。” 叶际卿扭头看过去,池锐故意夸张在他窗边蹦,一跳一跳地动作抻着发丝飞扬。 得亏这边灯光明亮,要是地点换成致芳林,那绝对是二中诡闻,保准能吓倒一大片人。 叶际卿绷不住笑了一声,站起身打开窗子:“池锐,你干嘛呢?” “哎哟,我的天,见你金面真难啊。”池锐停下动作扶着窗框,“您连讽带嘲,我连蹦代跳,终于不隔着什么面对面了,咱也算双向奔赴了吧,啊?” 叶际卿脸色极其复杂:“你哪儿来这么多歪理?到底干什么?” “看看你啊。”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叶际卿回头看了一眼教室,不近人情地说:“咱俩可不熟,你别没事找事。” 池锐脖子一僵,笑容挂在脸上不动了。 窗内的人挺着背脊探头看他,修长的手指搭在窗沿,教室内温度应该很暖,他没穿外套,校服衣领板板正正地压在脖颈处,再往上是一张端正到冷峻的面孔。 池锐忽然觉得这样不甚合规的动作并不与他贴切。 “池锐,你哑巴了?” 玻璃面上反射出银色的光,池锐咽下原本想装疯卖傻的托词,一本正经道:“叶际卿,可以借一下你的水卡吗?” “水卡?”叶际卿摸了摸衣兜,嘴上却问,“你的呢?” 池锐摇头:“还没办下来,我也不认识别人。” 又是认识,叶际卿挂上客气疏离的笑:“认识?我们怎么认识了?” 池锐摸了摸鼻尖,不自在地说:“就...打架,是你先..” “我没带,下课去我宿舍拿。”叶际卿打断他。 池锐没正经一分钟,猛地往前凑了凑,眯着眼说:“行行行,谢谢谢谢。” 痴缠卖乖倒是拿手好戏,叶际卿轻飘飘地嗯了声:“还有事吗?” 池锐还未开口,预备铃响起,互相交流的同学陆续归位。 窗外的池锐往四周看了看,还没走的意思。 “池锐。”叶际卿叫了他一声。 池锐立刻看向他:“怎么了怎么了?” 教室内气氛变得宁静,老师马上进来。叶际卿劝诫似的说:“回去上课。” 说完不管池锐什么反应,关好窗户,刚坐下,张老师端着一杯热水进了教室。 将手机关机,放进桌肚最深处。闭了闭眼,瞬时自觉带入学习环境。 一节课下来,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熬与焦虑。 晚自习下课,陆嘉朗跟他一起下楼,打趣道:“你是不是得让你爸妈带你去医院看看了,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 叶际卿没理解:“什么意思?” “你啊,就前几天看你那个难受。”陆嘉朗勒了勒书包带,“我以为今晚上您指不定生什么事呢,没想到还挺平静。” 烦心的事不能起头,但凡一提及就浑身不自在。 第43章 叶际卿没觉得自己这么脆弱,除了父母中间领了一张离婚证,其实什么都没变。 他依旧是父母心里可靠的好孩子,依旧..没人管,全靠自律。 “该去医院的是你。”叶际卿揣着衣兜,“你赶上老班了,闲的你,总盯着我。” 陆嘉朗边走边磕他:“我特么爱死你了,还盯你,我要不盯你今晚上你就得光荣。” 想到他掩护的那阵儿怪声,叶际卿笑了声,学他口气说:“委屈您了,以后我不带了。” 到楼下分别,陆嘉朗跟他摆手:“您爱带不带,下次我可不管了。” “行,注意安全。” 叶际卿回到宿舍,二楼走廊中间的那颗灯泡仍然忽明忽暗。 左右两头灯泡坚守岗位发热发亮,唯有这只长期像一条小舟,在一片光明里沉沉浮浮。 叶际卿不禁纳闷,难道只有他自己注意到了,这破灯都坏了挺久,没人问也没人修的。 从宿舍拿上水卡准备去敲斜对面的门,刚开宿舍门,池锐就站在门口,见他开门,直接踩上了门框。 叶际卿往后撤了撤身子:“你杵这儿干嘛?” 池锐对他伸出手,理所应当:“等你啊!水卡。” 叶际卿一瞬间冒出些不是滋味。等这个字眼许久没有在他的周围出现。连爸妈都不会等,更不会期盼别人等。 这一刻,他得承认,池锐不经意的一句话,狠狠地拿捏了他内心隐秘的诉求。 叶际卿抿了抿唇,将水卡放到了他手里:“记得还我,知道水房在哪里吧?” “知道知道!”池锐将书卡揣进兜里,抬头又说,“忘了告诉你,我搬宿舍了。” “嗯,挺好。”叶际卿靠着门,“省的你找事儿。” 池锐毫无形象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要不是看你...。”声音停顿片刻,随后不遮不掩地打量他,继续说,“要不是看你长得还行,就你这臭德行,我一天揍你八百回。” 那只很有性格的灯泡昏暗轮值上班,叶际卿眼底被光照的沉郁几分,轻笑重复道:“长的还行?一天揍我八百回?” 池锐眼神躲闪,嗯嗯啊啊一阵,遮掩道:“啊,你听错了,我那个...我就是跟你说,我搬到你楼上了,嗯,我走了。” 刚走没两步,灯光忽地变亮,叶际卿踏出房门叫停他。 “回来。” 池锐似乎第一次注意到与众不同的灯泡。歪着脖子看了一眼,然后目光顺着墙壁落在叶际卿身上。 “干嘛?” 池锐毫无路数且毫不讲理的恶迹太多,叶际卿一时不知道从哪点说起,快到熄灯时间,片刻内也说不清。 更何况,池锐看上去也不是一个能用道理讲通的人。 他硬有硬的法子,软有软的态度,就跟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有劲儿使不上。 叶际卿看着站没站样的池锐,取了一个在他看来折中的语气与态度,说:“水卡一次十块,记得转钱,明天还我。” “你...” 宿舍门一关,池锐被他噎了回去。 叶际卿在门口听着气急败坏的脚步离开,竟然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第二天大课间,教室里闹哄哄的。叶际卿在趴在桌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班长过来叫了他一声。 “际卿,雯姐叫你。” 叶际卿瞬间清醒,立刻去了雯姐办公室。到门口还没等开口,雯姐一挥手示意他进来。 办公室里不止她一个人,雯姐看了一眼,又将他带了出来。 走廊处,雯姐胳膊搭在栏杆上,语气没了平日里彪悍的作风,甚是柔和地张口就问:“叶际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嗯?”叶际卿诧异,“没有。” 雯姐拧眉又问:“张老师昨天给你留面子了,你知道吧?” 上课带手机这事儿不算小事,尤其还是高三,老师面上不说,底下肯定要跟班主任讲,万一在这时候出了差错,谁也担不起责任。 叶际卿有心有数,没指望就这么过去:“知道。” “你知道个屁,我看了你上次考试的卷子,你干嘛呢?掉了多少看过吗?还带手机进教室?” 雯姐柔和没两分钟,越说越气,不等他说话继续道:“老赵一把年纪了还跟你们班当班主任耗,怕跟你说重了伤你自尊,说轻了你不当回事儿,咱俩交情不算浅吧,能跟我聊聊吗?最近到底怎么了?” 叶际卿那根线被她这一席话绷到了顶端,犹豫着要不要解释。说了得一个安慰,不说其实也不影响什么,无非就是挨些失望的话听。 “没怎么。”叶际卿双眸微垂,“以后会注意。” 叶际卿说让人省心十分省心,可要换个角度来看,就是倔的要命,他要是较起劲来,谁说也不好使。 雯姐骂了老赵一声,这班主任一甩手撇的干干净净,说什么她年轻跟学生有话题聊。 瞧瞧,这叶际卿是跟她有共同话题的样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学生呢。 她这儿急赤白脸地说,人家那儿端着一张板正的脸,不喜不悲的沉稳范儿。 雯姐看了他片刻:“我没结婚,也没孩子,不知道你们现在都想些什么,反正一句话,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嫌我不够格儿就跟你们班主任说,关键时期,千万别憋着。” 雯姐这番话可以称之为罕见的温柔,就差儿摸他头顺毛了。 第44章 叶际卿跟她对视,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语气依旧不变,点头道:“知道了。” 雯姐等了他半天才得了这么三个字,气的直想捶他头。她望了望天,呼出口气,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一摆手:“回去吧。” 叶际卿利落转身下楼,雯姐气势汹汹的声音追出来:“把手机给我交了!” 第22章 往事明灭-6 ☆谁跟你好了?☆ 走廊处老师学生偶尔经过,叶际卿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他抬步返回,雯姐盯着他的身影,等人到了跟前只能仰着头看他。 雯姐气不打一处来:“我脖子疼,你往后退两步。” 叶际卿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退了两步。雯姐这才能与他平视,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了?不想交?” 叶际卿恭恭敬敬地讨价还价:“后天过大周末,中间就一天了,我之后再交行吗?” 雯姐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一声。别的学生犯了错一顿捶足顿胸装可怜,并且为了不被通报批评恨不得让干嘛干嘛。 叶际卿这书念的也够闭塞,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不过最近没做到一心只读圣贤书,居然理直气壮地跟她算起日子来。 面对叶际卿这种不通世故,且打不得也骂不得的‘文弱’好书生,雯姐只能抚平自己即将炸裂的心态。 “卿儿啊,别说雯姐不疼你,据可靠消息,下午老赵突袭查手机,你是打算当众翻车,还是想让我下不来台?”她捏着拳轻轻地拍了下叶际卿的手臂:“乖乖交出来,周五下课来取,别再跟我多说一句废话。” 作为优秀学生的好处还是有很多的,比如昨晚张老师的掩护,以及老赵提前让雯姐来收缴的手机,可谓用心良苦。 叶际卿直起身子对他点头,返回宿舍取完手机交给了雯姐。 中午下课,雯姐收拾办公桌好,拿起叶际卿那只黑色手机准备交给老赵,手指触摸到屏幕自动亮起。 哟,不关机交上来了。 雯姐瞄了一眼按灭屏幕,眼睛忽然一闪,难以置信地又按亮,看清之后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小兔崽子,把电话卡给拔了。 ... 中午休息时间,操场不少学生在活动,不时传出一阵叫好声。叶际卿从食堂回来顺着操场外围往教室走,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响亮的哨声。 不等他扭头,一颗篮球‘哐’地一声直直砸向他这边,所幸有围栏网挡着,篮球打到上面又被反弹走。 “叶际卿!你会不会打篮球?” 池锐远远地招呼他,声音有些气喘,身边围了五六个同学,叶际卿看过去,发现严奇也在其中。 风里带着早春特有的味道,池锐穿着一件灰色的帽衫,校服外套束在腰间,看得出来绑的很紧,勒的那块儿莫名单薄。 严奇跑过来,兴冲冲地问他:“吃完饭了?来跟我们玩一会儿?” 池锐过来,站在他身后,支着腰吊儿郎当地笑着:“叶同学,邀请你呢,说句话呀?” 叶际卿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不会,不玩。” 池锐扒着围栏网:“我教你啊。来。” “不去。” “你真没劲!” 叶际卿回怼道:“你有劲,有劲烧的你没地方使。” 严奇在后面乐了,问池锐:“我以为你打偏了呢,你俩认识啊?” 何止认识,叶际卿跟人‘互殴’了一场,外带被人涮了一把。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说话—— 叶际卿:“不认识。” 池锐:“好哥们儿。” 池锐:“?....” 严奇左看右看,被他俩联合搞的晕头转向。 池锐紧贴着围栏,只差从里面钻出来了,问他:“叶际卿,你是不是忘了水卡还在手里?不认识?你不认识我?你再说一遍!” 叶际卿不知道池锐怎么话这么多,同一个意思的一句话加重语气重复说,等那天有机会,非得掰掰他这臭毛病。 “你哥回家了你怎么没回?”叶际卿问严奇,“吃饭了吗?” 平日也就陆嘉朗跟他关系好,在学校二人形影不离,见严奇大中午不回家在这边玩儿,下意识地多问了一句。 严奇刚要回答,池锐不干了,从围栏网缝隙里伸出两根手指:“你俩怎么认识的?” 叶际卿不搭他的话,看着严奇等他回答。 严奇感觉刮过来一股凉嗖嗖的风,看着旁边目瞪口呆的池锐,再看看叶际卿异常友善的脸,连忙说:“中午约了打球,在食堂吃的,际..际卿哥。” 话说完,严奇心中怒嚎,他都没管陆嘉朗叫几声哥。 “哦,好好玩。”叶际卿说完转身走。 池锐在背后骂他:“叶际卿,你个狗东西,不理我是不是!啊!” 叶际卿慢悠悠地往回走着,即使背对着池锐也能想象出来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心情顿时开朗。 到教室坐到位置上,看了没两分钟,心情急转直下。 叶际卿捏了捏眉心,突然有种甩笔逃课的不良念头。 鉴于他这段时间的反常行为被人盯的很紧,何况下午有雯姐的课,这霉头他恐怕触不起。 下午雯姐在讲台上讲题,看着叶际卿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气的头晕目眩。 她悄无声息下讲台,穿过课桌缝隙,从后面绕到叶际卿旁边,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了看,满脑门子疑惑。 第45章 这破树枝有什么好看的! ‘咚咚’桌子轻响两声。 叶际卿转过头,对上了陆嘉朗‘兄弟我帮不了你’的眼神以及雯姐极具压迫的目光。 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看卷子。 熬到下课,仅半个小时吃饭时间,期间广播站放着激情昂扬的歌,一众学生们吃饭速度堪比有人命急等着救。 叶际卿踏进食堂大门,看着熟悉的阵仗突然没了饿的感觉,放弃吃晚饭回了宿舍。 手机交了,书看不进去,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在,没滋没味儿地躺了一会儿,提前五分钟准备下楼熬晚自习。 宿舍东西侧各有一条楼梯,叶际卿宿舍位置在中间,从哪边走都方便。 到了楼梯口,偶遇池锐,他一手揣着裤兜一手十分嚣张地捧着手机在看。 池锐余光里看到前面有人,抬头与叶际卿对视上,嘴角瞬间弯起,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立刻板住。 脸变的真快,叶际卿对他伸出手:“水卡。” 池锐按灭手机:“不是不理我么,水什么卡。” 叶际卿笑了声:“不讲理是不是,借东西不还?”想起交手机前检查过的消息,他又问,“钱也没给我转,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你还真要啊?”池锐错愕地问,又跟他辩论,“亏你还是学霸,我先说的是你不理我,之后我才说的水卡问题,你先说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就还你水卡。” 叶际卿干脆利落地回:“不想理你。” “我c..”池锐话没说完,打量他说,“你这什么毛病,跟我好一阵歹一阵儿的?” “谁跟你好了?” 说话间几个同学从楼梯上下来,在最后的几人估计跟池锐是同班,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池锐没等他们说话,摆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儿回去上课了。” 几人没再管他,陆续离开。 叶际卿望着他们的背影,觉得池锐这话的意思跟原本没打算回去上课似的。 谈话被中断,再耽误一会儿估计就得迟到,叶际卿向楼下走。 池锐揣着裤兜,原地踱步,最后白了一眼他的背影,加快脚步气腾腾地掠过他。 宿舍楼下,二人前后走着,叶际卿想起什么,开口叫住他:“池锐。” 池锐耳尖一动,闷闷地低哼了一声没理他。 叶际卿不紧不慢地又叫了一声:“池锐,回来。” 池锐现在的心态跟严奇中午那会儿差不多,这一声声池锐叫的他心里直晃悠。 或许是学渣与学霸天生的距离感,池锐莫名觉得叶际卿跟个不苟言笑的长辈一样,语气声调比老池都严肃。 “叫什么叫!”池锐回头问,“干什么!” 叶际卿走进他,指了指他衣兜:“晚上查手机。” 池锐猛地抬头,眼前霎时闪过一抹白,随即闻到一股沉郁的暖香,像是从寺庙里飘出来,然后穿进树林后飞来的余香,不呛,反而压的人很沉静。 “吓傻了?”叶际卿问。 池锐后退了一步,故意露出坏笑,意有所指地问他:“这不现在就跟我好了么。” 叶际卿疑惑地挑眉,想刚才自己问的那句话突然接不下去了。 凉风习习,前方明德楼处传来悠远的嘈杂声。 叶际卿看着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我放宿舍?”池锐问。 叶际卿依旧是那副端庄的脸:“据我了解,宿舍也会查。”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池锐急了,之前在教室里的打闹事件检讨还没写,这个时候再添上一个偷带手机就是罪上加罪。 老池好说话,池樱可不好糊弄,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别,叶老大,藏哪儿合适?”池锐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救救我。” 叶际卿看着胳膊上的那只手,好笑地问:“你不挺厉害的么,打架斗殴就敢,带个手机就怂了?” 池锐解释说:“我姐是个母老虎,从小对我就下死手,求求了,我可不能落她手里折腾。” 要说家里人叶际卿还没怕过谁,主要是他也从来没闯出什么祸事,看着池锐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太省心了导致爸妈这么相信他自己可以搞定一切。 哪天非得试试闯个祸,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给我吧。”叶际卿说。 池锐问:“给你?你怎么办?” 叶际卿从他手里扯下衣袖:“我的今天上午刚交了。” 池锐反应了两秒,调侃他:“哟,好学生还玩灯下黑?” 什么浑话也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叶际卿不冷不热地问:“用不用?我不用我走了。” “用用用!”池锐掏出手机往他手里一塞,还没等叶际卿放回兜里,池锐猛地凑近他,伸出手指轻佻地勾了一下他的下巴,颇为感慨道,“啧,真是越别扭越可爱,谢谢哦,叶宝贝儿!” “池锐!”叶际卿捏着他的手机咬牙道。 “在呢在呢在呢。”池锐笑哈哈地说完就跑,边跑边回头说,“晚上宿舍见,拜拜~” 叶际卿目前为止的人生还没见过这么放浪的作风,下巴那块儿痒的发烫,握着手机暗骂了一声自己多管闲事,还是管的这么一号臭德行。 算了,拿都拿了。 叶际卿站在树下缓和了一分钟,踩着上课时间进了教室。 第46章 高中三年,叶际卿深知突袭检查的套路,记得雯姐说的是下午,但下午过的风平浪静,最晚就是第一节中间,或者第二节晚自习前半场。 果不其然,第二节课上到一半,教室里静悄悄的,不少学生开始放空缓神。 正值松懈时,教室门被推开。 学生纷纷抬头,看清来人有起哄的,有慌乱的,也有稳如泰山的。 叶际卿合上书,淡定地将目光投向门口。 老赵清了清嗓子,教导处主任柳觉跟在他身后,叶际卿皱了皱眉,没等他想明白,柳觉对外面一挥手,老赵往前走了两步,给他后面的人腾开位置。 门口两名助教手里一人一把金属探测器,像是一把斩断邪恶源头的宝剑。 这一刻,叶际卿的心凉透了,两个大字飘在脑子里。 ..“完了。” 第23章 往事明灭-7 ☆我再给你多添一笔账☆ 教导主任大名叫柳觉,念jue不念jiao,不知道谁先起头玩了一出谐音梗,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六角儿。 传言六角儿手段极其残忍,干过让犯错的同学拖厕所,并且盯着他们拖完厕所洗干净拖布的恶事,惩罚手段震慑一众调皮捣蛋的学生,三米之内无人敢靠近。 叶际卿很少犯事,没尝过被他管教的滋味,可现在兜里揣着一颗烫手山芋,顿时觉得如坐针毡。 学生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助教挨个检查,六角儿与老赵顺着课桌缝隙溜达。 叶际卿犹豫片刻,站起来道:“老师,我不舒服,能先回去吗?” 六角儿跟老赵闻言看过来,叶际卿咬了咬牙,豁出去:“我手机今天上午已经交了。” 两权伤害取其轻,他想玩儿的灯下黑在科技手段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再耗一会儿他就彻底没脸见人了。 雯姐收手机的安排是老赵有意为之,叶际卿的手机现在在他柜子里锁着呢,看了看他脸上确实不太好,打算开口让他回去。 六角儿走到他身边,壮硕的身体瞬时挡下一片光,他眼中精光一闪叫过来其中一位助教,接过他手里的金属探测仪说:“来,先让你过,过完你再走。” 叶际卿立刻想老赵投去求助的目光,老赵疑惑地皱了皱眉,刚要过来,六角儿直接道:“带两个手机的我常见,同学,你这套路太浅了。” 叶际卿:“....” 说着话,拿着金属探测器冲他比划,一阵嘀嘀嘀的声音响起。 同学们望向这边窃窃私语。 老赵傻了,捂着心脏快步过来,痛心疾首外加难以置信地问:“你竟然还有一个!” 这些天他明里暗里给人留面子,没想到最后是他自己打了脸。叶际卿看着班主任那张脸皱起,心率一阵上涨。 六角儿将金属探测器还给助教,对他伸出手:“掏出来吧。” 叶际卿呼了口气,认命地往兜里掏,边掏还边想他刚才对池锐那番很有把握的言词,心里忽地一滑,又想到要是池锐得知他的手机被缴了,指不定怎么损他呢。 叶际卿捏着手机顿住动作,大言不惭地问六角儿:“能不交吗?” 老赵一拍桌子:“叶际卿,你说什么?” 开国际玩笑!六角儿乐了:“同学,勇敢也要分时候。”说完将叶际卿手里的手机拿过来,对他又说,“不是不舒服么,这次可以走了。” 六角儿点了点手机屏,屏幕自动亮起,密码是必备条件,他压根儿也没想解开,只不过屏幕亮起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屏保照片是张自拍,标准的四十五度角,一张青春的脸冲着镜头笑的很开朗。 按他对周围地形的熟悉度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张照片后面的背景是西门那边小公园。 他抬头看看叶际卿,双眸微垂不苟言笑,又低下头看看手机,乐的跟缺心眼似的。 盯着看了半天,越看越眼熟,最后一拍手机,心道这不就是刚转来就在教室折腾的那小兔崽子么! 六角儿瞬间就明白这俩在他眼皮子地下玩了一出偷天换日。 叶际卿根本没去好奇池锐手机,更不知道他这么骚包把自己照片当屏保,想着赔个手机应该没多少钱,打算用钱砸池锐好让他闭嘴。 他整理好课桌就要往外走。 “等会儿!”刚到门口,六角儿拿着手机叫住他,给了他一次机会,意味深长地问:“这是你手机?” 六角儿脸上写满了‘你最好讲实话’,无奈叶际卿没接收到他那点儿信号。 他浑然不知地点头:“是。” 六角儿嘶了一声,让他去门口外面等着。 全班已经搜检完毕,又逮到除叶际卿之外两个人,收缴之后老赵到讲台上,刚要给学生们上一堂政治思想课,六角儿将他拦了下来。 老赵点了点那两个学生:“等会再找你们,好好上课。”走到六角儿跟前低声问,“怎么了?” 助教拿着东西离开教室,六角儿拉着老赵到门口,对他指了指叶际卿的身影,同样低声说:“这位问题有点儿严重啊,回教导处再说。” 老赵以为他说的是叶际卿带两个手机的问题,叹了口气,跟他出去后对叶际卿说:“跟我走。” 叶际卿已经从一开始骂自己多管闲事的心态转换到了打算死扛到底,他自己这车翻完了,保一个得了。 跟着二位下楼,一副任打任骂的摸样,六角儿回头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 第47章 叶际卿琢磨着六角儿刚刚的眼神,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一个痛彻心扉或者悔恨难当的表情比较合适,在心里试了好几遍也做不出来。 还在努力摆表情中,只听六角儿的声音响起,他对电话那边说:“喂,让高一三班那个叫池锐的来教导处。” 叶际卿猛然顿住。 “私自带手机。”六角儿背着手,拆穿他,“说谎骗老师,我这名声向来不好,这个恶人我做定了。” 这事怪谁也怪不到老师头上,费劲心血规劝教导都是为了他们好,叶际卿识好歹,不过不影响他这会儿心里直憋屈。 刚刚信誓旦旦地帮忙,回头被人一眼看出来了,以池锐那个性子,不得拉横幅骂他都得算池锐脾气好。 短短几分钟,叶际卿一会儿幻想着池锐凶狠骂他的嘴脸,一会儿又想起了他求人时可怜巴巴的样子。 那台黑车,以及他口中母老虎般的姐姐.... 行了,帮人帮到底,反正他没人管。 叶际卿快走两步到了老赵跟前:“老师,我想上个厕所。” “想溜?”六角儿劝他,“早晚都得挨,你跑有用?” 叶际卿诚恳地说:“真想上厕所,上完马上就去。” 老赵还没从好学生堕落的打击里缓过来,摆了摆手:“快去快回。” 叶际卿点头道谢,飞快地跑了。 六角儿还在低声跟老赵说话,叶际卿身形一闪隐入墙壁缝隙,他探身见两位老师已经先去了教导处,立刻掉头跑向高一教学楼与教导处的必经之路上。 叶际卿刚到,靠着墙喘气,一分钟后,池锐晃着步子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所幸赶上了,但时间过于紧迫,叶际卿等他到跟前一把抓住他,池锐没想到墙侧还站着人,身子一歪被吓了一跳。 “我靠,你干嘛!”池锐咬了下舌尖,“吓死我了。” 叶际卿重重喘了口气:“你手机查出来了,六角儿拿走了。” “我去,叶际卿,你怎么跟我说的?”池锐轻声质问。 得亏叶际卿早有准备看他这副得理不饶人的嘴脸,要不然得被气死,解释道:“六角儿拿着金属探测器来的,平常没这么大架势,放假我赔你一新的,别说废话了。” 高一今晚也有抽查,只不过没动用金属探测仪,有那么三两个技术高超的同学藏得严严实实,老师空手而归。 池锐一边理解,一边又气哼哼地嗯了声,叶际卿拉着他疑惑地又问:“可六角儿怎么知道那是你手机的?一眼就看出来。” 池锐眨了眨眼睛,不由地尴尬:“那个....我屏保是我自己。” “我....”叶际卿气急。 “哎呀,我哪儿知道他这么变态,你不也不知道么。”池锐堵回他的话,又问,“他叫我去教导处,你到底干嘛来了?就说这个?” 叶际卿看了看四周,晚自习还没下课,周围很是安静:“待会儿往我身上推,能推多干净就推多干净。” 池锐怔住,望向他一时无言。 “听到了吗!” “为什么?”池锐又说,“我不要。” 由于家庭以及社交方面惯常的相处模式,叶际卿性格里有一份鲜为人知的冷漠,他知道自己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可眼下这种情况他也说不清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不挨池锐嘲讽?还是可怜池锐?其实哪点都不对,他从来没在意过别人对他的态度。 “我马上毕业。”叶际卿心平气和地说,“你才高一,六角儿不好惹,你刚说你姐...也不好惹,算我做善事,本来也是我没处理好。” 通道处一盏昏黄的路灯在花坛伫立,叶际卿微微侧着身垂头看他,池锐目光闪了闪,避开了他的眼神。 “不行,我让你帮的,跟你没关系。”池锐低着头说,“你就按你之前跟严奇的话说就行,不认识我。” 他说完不管不顾地推了叶际卿一把,往前快走。叶际卿攥了攥拳头,跟上他:“你手机摆明了从我这里搜出来的,你横什么横,能不能听我说。” 池锐脚步未停:“你说,我又不聋,听着呢。” 灯影下两条身影交织在一起,叶际卿看着想一抗到底的池锐突然泄了气。 “池锐。”叶际卿攥住他的手腕,腕骨硌在手心,“我父母离婚了,没人管我。” 池锐停下,转头看向他。 跟聪明人打交道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叶际卿松开他的手,等着他开口说话。 沉默间,池锐想起取衣服那晚偶遇叶际卿的场景,当黑车疾驰离去,四目相对时,叶际卿很通透地对他说:我不会瞎说。 反常行为总得有个原因,池锐下午听严奇说过一嘴叶际卿往日的光荣事迹,成绩优异,客气礼貌,这与他认识的叶际卿不大一样。 原来是这样。 池锐还是不愿意,拒绝道:“不行。” 叶际卿陷入两难境地,他觉得自己跟池锐还没到那么熟的地步,可他却说了连对陆嘉朗都不愿提及的私事。 要说不熟吧,他竟然给人背锅。 说背锅也不对,手机毕竟是从他手里搜出来的。 “那咱俩就胡搅蛮缠吧。”叶际卿换了一套策略,“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手机在我手里,你觉得六角儿会信谁?” 池锐:“你....” 耽误太久惹人生疑,两位老师还在办公室坐等,叶际卿松开他,径自向前走。 第48章 身后教室内灯光明亮透彻,池锐看着那个跟要英勇就义似的背影有点儿不是滋味。 “叶际卿!”池锐在身后叫他,意味不明。 二人中间相隔五六米,叶际卿停下脚步。 池锐在他眼里算得上是劣迹斑斑,动辄打人骂人外加毫不讲理地专横。 叶际卿顿了几秒后回头,沉吟片刻开口说:“池锐,我再给你多添一笔账,算你欠我的。” 第24章 往事明灭-8 ☆一键毁机☆ 教导处,六角儿拿着两部手机,老赵坐在一旁忧心忡忡。 “开始狡辩吧。”六角儿甩了甩手里的东西,问他,“叶际卿,你手机卡呢?” “宿舍。”叶际卿说。 老赵重重地放下杯子,点着他问:“合着跟池锐共用一个手机?际卿,你知道你现在高三了吗?” “知道。”叶际卿身旁站着池锐,“他不知道。” 六角儿疑惑:“什么他不知道。” 叶际卿看向他:“他不知道我拿了他手机。” 还真是狡辩,六角儿放下手里的两部手机:“他傻子,他手机被你拿着他不知道!” “嗯,不知道。”叶际卿冷静地说,“年后高一返校,池锐住临时宿舍,我跟他...发生过不愉快,之后捡到了他手机,一直没还他。” 叶际卿的答话滴水不漏,表达的意思很明白,他刚返校就丢了手机,想交也没办法交。 六角儿惊觉叶际卿给他布了一个迷魂阵,可又一时抓不住漏洞,转向池锐问:“是这样吗?” 池锐目视前方,抿了抿唇没开口。 “问你呢!”六角儿拍响桌子,“哑巴了?说话!” 老赵哎呦一声,过来劝:“你火气那么大干什么,吓到他们。”推他坐下问二人,“假话就是假话,看着是糊弄我们,实际上糊弄的是你自己,际卿,真的是这样?” 叶际卿心里透彻,依旧不改口:“是这样。” “好,那我相信你。”老赵转向池锐问,“池锐是吧?是这样吗?” 池锐绷了良久,松下肩膀,哑声道:“是这样。”紧接着补充一句,“手机摔了好几次,本来就要坏了,我自己故意丢的。” 叶际卿一把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控制着自己没往他那边看。 “说你俩有别扭我还真不信。”六角儿只差拍手了,“池锐,我真当我听不出来你这意思?” 池锐面不改色:“什么什么意思?” “少给我装神弄鬼。”六角儿到他跟前,“你不就想帮叶际卿撤了他捡手机不上交的责任么,嗯?坏了?打算丢了?” “真坏了。”池锐说,“不信你先给我,我给你演示它怎么坏的。” 池锐的手机上没有明显的logo,看不出什么牌子。六角儿不信邪,真给他拿了过来:“来吧,哪儿坏了,我看看,要是被我发现你俩合起伙来骗我们,这事咱肯定不好过。” 叶际卿不由地绷紧后背,池锐手机很沉,表面连划痕都没有,看起来根本不像坏的样子。 池锐淡定地拿过手机,按上密码,界面闪出,六角儿刚要开口,只见他飞快地点了一下某个标识,手机突然黑屏。 “你看,真坏了。”池锐递给他。 六角儿目瞪口呆,一连按了好几下都没再亮起来。 池锐无辜地耸肩:“老毛病了,总是黑屏,指不定这次就永远亮不了了。” 叶际卿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池锐。 六角儿与老赵都低着头研究手机,室内宽敞,半米之间悄然无声。 池锐对他皱了皱鼻子,随后无声地冲他笑了笑。 两位老师看了得有十多分钟才罢休,六角儿说:“叶际卿,念你是初犯,一千字检讨,下周一交上来。”他又指向池锐,“还有你,别以为上次放过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老实点。” 叶际卿与池锐乖乖点头:“知道了。” 这一通折腾到晚自习下课,叶际卿与池锐没再回教室,前后往宿舍走。 宁城二中住宿生不算太多,小部分同学说说笑笑地路过他们。 池锐看向在前面叶际卿的身影,快了几步跟上去:“谢了啊。” 叶际卿正在复盘这一晚的行为,不当回事儿地说:“本来就是我多管闲事落下的,谢我干什么。” 真不解风情,池锐闷闷地回了个哦字。 叶际卿非常不习惯他这副模样,想到他按手机的那顿操作,问道:“怎么弄的?” 池锐反应了几秒,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就....就那样..”再遮掩叶际卿也不会不懂,吭哧半天才说,“那手机是我姐淘汰下来的,就....就给我了。” 除了叶际卿自己头脑单方面发热交代了父母离婚的事,关于池锐他只知道他跟那辆拥有特殊牌照的车关系匪浅。 叶际卿没多问,看了他一眼:“哦。” 池锐跟他并排,一场合作的‘战役’似乎将他跟叶际卿的关系拉近了些,于是又解释道:“里面装系统了,就….一键毁机。” 叶际卿没想到他还接着解释,刚要开口,池锐换上了一脸笑容:“你不是说给我买新的么?真话假话?” 顺杆爬池锐要说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叶际卿说的那番豪言壮语将将落地,他望向池锐,嗤了他一声:“买,你要敢跟我要一样的...”叶际卿来回看他,“我可没地方弄。” 第49章 池锐一把搭上他的肩,晃着身子没正行地走着:“随便一个就行,你淘汰的,或者你爸妈....”突然噤声,僵着胳膊没敢看叶际卿的脸色,跟人道了声歉,“呃....对不起..” 叶际卿皱了皱眉,突然觉得池锐在某一方面还算是个人,回道:“没事。” 池锐放下手:“那个,我帮你写检讨吧,反正你也是为了帮我。” 这账算不清,叶际卿为了帮人到底背了锅,池锐惦记让人少挨骂毁了手机。 叶际卿捻了捻指尖,手一伸,突然搭上池锐的肩,应道:“行,一千字不算多,下周一给我。” 池锐愣住了,用胳膊肘轻杵了他一下:“你还真让我写?” 叶际卿侧脸看他:“你闲的也没事儿,我周末回家,等我回来你给我检讨,我给你新手机。” 大周末放假正常周五下晚自习就能离校,池锐哦了声,往肩膀处飞快地瞄了一眼,问:“手怎么样了?” 前面就到宿舍,小路两边树影婆娑。叶际卿顺势将手收了回来:“没事,快好了。” 池锐不经意地动了动肩,又问:“你..周末回哪个家?” 叶际卿迷茫了片刻,自嘲道:“我自己的家。” 池锐懊恼,自己的一句话又给人惹伤心了,换了个不着调的语气:“唉,年纪轻轻就有房,你混的可以嘛。” 池锐的安慰人的表演痕迹很明显,叶际卿压了下嘴角:“池锐,你还是保持张牙舞爪的样子吧,你这样,我不习惯。” 刚踏上一步台阶的池锐:“......滚吧。” ... 周五放学,叶际卿在老赵担忧的目光下取回了手机,背着包到学校门口等公交回家。 将手机卡插回手机里,开机后一下子来了好几条短信,是未接电话的通知。 叶际卿挨条翻了翻,除了有同样周末放假汪臻的电话,其中有两条是他爸白天时给他打的。 来电提示是下午三点,叶际卿皱了皱眉,他爸还从来没在上课时候给他打过电话。 上了公交车,叶际卿坐好给他爸回电话,两通都没人接,给他发了条消息没再接着打。 给汪臻回电话倒是秒接:“喂,你放假啦?” 叶际卿的声音松弛了几分:“嗯,回家了,你呢?” “我们中午就放了,一时高兴忘了你还在上课,没挨说吧?”汪臻问。 车身晃动,叶际卿眯了眯眼,笑着说:“早挨完说了。” “嗯?”汪臻没明白。 叶际卿收了收嘴角,没多说别的:“手机交了,没挨说。” 汪臻立刻追问:“那明天我跟我妈去接你啊。” 每逢节假日叶际卿一般都会被接去姑姑家住,这周本来也要去的,只不过现下什么心情都没有,好多之前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最近干了个遍,想着自己闷两天整理一下情绪。 “这两天有点儿累,下次放假再回去吧。”叶际卿解释说,“我回家自己待两天。” 汪臻不乐意:“来嘛来嘛,我自己好无聊。” 叶际卿揉了揉眉角:“臻臻啊,你周末不练琴吗?让我安静两天。” 汪臻不说话了,艺术生时间宝贵,算算周末两天也就晚上有点儿空余时间,不情不愿地说:“行吧,那你下次放假我们直接去接你。” 叶际卿嗯了声:“好,下次见。” 晚上将近十点,街头繁华,马路两边依旧灯火通明。 下车后叶际卿刷门禁进入小区,向最深的一栋走去。 这片房子年头不算短,当时他爸妈结婚时置办的房产,联排独栋三层,一栋连接两户,外观是很有年代感的红砖,等到绿植繁茂的季节,红绿相应别有格调。 然而这个时节,万物正待复苏,实在没什么可看。 小区内部分了好几个区域,均以鲜花品种命名,叶际卿家在最深处的玫瑰园,跟他家连着的另外一栋是多年的老邻居。 邻居家亮着灯,远远地依稀能看到青烟袅袅,估计也是周末放假,家里人一起在院子里聚会。 叶际卿看了看他家那面,黑漆漆的。 园内保安不间断巡逻,安全隐患基本为零,家里每周都会有人来打扫,顺便给冰箱换上新鲜的东西。 不多,刚好够叶际卿偶尔回家吃几顿。 陆时媛很早就这么安排了,她工作忙,不记得儿子具体回家的日期,只能从她个人角度出发,最大化保证儿子的日常生活。 到家之后叶际卿找出医药箱重新上了点药,伤口已经快长好,酸酸痒痒的。 翻创口贴时绷带掉了出来,白色的一卷,叶际卿捡起,想起池锐透过他指缝露出的笑脸。 狡黠又狂妄。 他垂着头轻笑了一声,将东西放回医药箱里,没再往手上贴任何东西。 周末两天闷在家里做了几套卷子,并且按照承诺从网上给池锐订了一部手机外加办了一张电话卡。 不知道那只手机毁了手机卡还能不能用,索性一起订了,省的回去池锐念叨。 周末下午返校,在北马路站下车,准备买点儿吃的从西校门绕回去。 正值周末,傍晚的街头人很多,二中的其他学校的,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来来往往。 路口边有一个卖兔子的小摊,人群缝隙里隐约可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叶际卿侧了侧脸,发现池锐蹲着正在逗兔子玩儿,手里还拎着一截蔫巴巴的菜叶要往笼子里塞。 第50章 行人步履匆匆,池锐蹲在地上,一时不察被行人撞了一下,他身子一歪,目光转过来,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叶际卿。 池锐眉尖微挑,扔下菜叶冲他挥手,尾调高扬:“叶际卿!” 第25章 往事明灭-9 ☆收好了!☆ 有序的人群被池锐的声音惊动,一时间叶际卿挨了不少打量的眼神。 叶际卿细琢磨了一下,忽然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片刻间,他顺了顺事情的发展,先是池锐蛮横不讲理,推过他也骂过他,这截梁子可还没扯平,但现在他包里装着给人新买的手机。 他怎么跟个冤大头一样,反倒给池锐送这又送那的? 一时间亏的都不知道从哪儿算起。 不过他得承认,经过六角儿的突袭事件,凭池锐为了保他毁自己手机这件事,他得暂时对池锐改观。 但仅针对这件事情改观,其他的还是不顺眼。 叶际卿颇冷漠地冲他抬抬下巴,池锐一皱眉刚要过来,只见从一家新开的电玩城里出来几个人。 来人都穿着二中校服,其中两个人叼着烟,剩下的人跟在身后浩浩荡荡地直奔池锐。 叶际卿拧眉还未有动作,池锐倒先招呼了一下他们。 宁城二中校风严谨,其实无论那座学校都有那么几个混的学生,表面青春稚气校服加身,可打眼一看就能分辨出哪些是混的哪些是好好学的。 这几个不像踏实上学的。 几人走到池锐跟前,其中一人给他递烟,池锐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居然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 叶际卿松了口气,觉得跟他有梁子的池锐还算有救。 门口有一家新开的网吧,头两个月这里是滑冰场。几人往那边走,池锐夹杂人群中间恰好对上叶际卿‘欣慰’的目光。 叶际卿看了他两秒,收回眼神。 池锐从同学群里出来,拿下嘴里的棒棒糖冲他吹了一声流氓哨:“叶际卿,你回来了?” 充什么棒棒糖大佬,没一点儿学生样儿,叶际卿站在原地不理他。 池锐眨巴两下眼睛,没想到他不理人,又喊他:“叶际卿!” 围在池锐身边的其中一人搂上他的肩膀,贴的紧密,晃着他低声笑:“叶什么叶,人家都不理你。” 叶际卿顺着那人的手看向他的脸,嗯,长的不讨喜,他也不认识。 池锐不生气,让他们先走,自己溜达到了叶际卿身边,问:“干嘛不理我,还打算说不认识我?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现在俩人算是在六角儿那挂上了名,叶际卿内心叹息,为自己的堕落默哀两秒。 “嘶..你怎么还不理人,不懂礼貌啊。”池锐叼着糖含糊不清地说。 这番话说的很欠揍,叶际卿沉着劲,还是不开口。 池锐卡蹦一声咬开糖:“你这人怎么这样?长得好脾气这么差?回趟家还翻脸不认人了?” 叶际卿一挑眉,觉得很耳熟,开了金口问道:“哪儿长的好?” 池锐喉咙一滑,糖块儿差点咽下去:“我说这么半天,你就听见这一句?” “嗯。” 嗯?池锐咳了几声,脸色涨的通红:“你这别扭的性子随谁啊?” 叶际卿站在原地垂眸瞧他,池锐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完了,又踩人尾巴上了。 池锐摸了摸耳朵,不甚高明地转移话题:“我....请你吃个饭吧。” 先前那几个人没走多远,就在单杠那里扎堆靠着,见池锐迟迟不来接二连三地催促他。 叶际卿仔细看了看那几张脸,其中某两张脸不止一次在全校大会上念过检讨,池锐转来才多久,混场子混的倒挺熟。 叶际卿的表情变得木然,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扔给他:“咱俩两清了,手机卡也是新的,我是别扭,你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动辄跟人打骂,算我惹不起你,以后别来烦我。” “我?动辄打人骂人?”池锐微怔,他收敛几分流气,抬起双眸,“我以为咱俩怎么着也算战友了,刚见面您就给我按一个这个罪名,我是真不知道哪儿得罪的你,行,以后不烦你了。” 说完池锐没收他东西,又塞进他怀里,接着说:“我不差这个,拿走,你也别来烦我!” 池锐走到检讨扛把子几人中间,没正行地靠在一人身上,转头看向他,给了他个不是很爽的眼神。 平心而论,池锐长的不差,扫眼过去属他最突出。 叶际卿看了他几眼,跟有病似的又跟人招手,池锐低声骂了他一句,僵持了一两分钟,盯着叶际卿那张要命的脸走了过去。 “骂我没够?”池锐质问,“我不是好人,你可别招我。” 青春时光总有人辜负,少不更事,人生浅薄,有人及时觉醒也有人荒唐到底。 池锐的眼睛被傍晚的光折射出淡淡的琥珀色,叶际卿拉起他的手腕,将手机重新塞给他,点点他的手背,轻声说:“池锐,你可别不学好。” 瞬间,周围的嘈杂似乎远了很多,像是给他们身边围了一道结界。 晚风微动,落日炽灿,街头边与人群里都落着一层薄薄的金黄。 池锐想起老池常常对他念的话,‘别惹事!别惹事!’家里从来不会对他客气,七分威胁三分指点。 叶际卿轻柔的嗓音还在耳边响着,意思跟家里的一样,语气却软了许多,池锐没被人这么哄过,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第51章 池锐垂着眸在斟酌怎么回复,可他这副样子却让叶际卿却生出了一抹心虚。 他最近可没少干丢人现眼的事,哪里来的底气跟池锐在这儿说教。 一句话出口,收也收不回来,叶际卿背好包没再多说,转身向街里走去。 周围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池锐拿着手机跟那几人告别,爽了要一起去网吧的约,直奔学校。 宿舍内,池锐老样子,支着腿给老池打电话:“爸!” 老池那边传来一阵刷刷的笔声,过了一会儿才回他:“小池,不对劲儿啊,怎么这么蔫儿?” 池锐知道自己这点儿城府都不够老池看,直接问:“你为什么不哄我?” “哟,有怨气了?”老池乐呵呵地问,“我要哄你那得多吓人?你想听?” 池锐脑补了一下,还是算了:“哦,那没事了。” 池锐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跟哥哥姐姐差了好几岁,前两个孩子老池秉持着不打不成器的教育方式,到了池锐这里,人到中年总会软几分。 他耐着性子问:“小池啊,要是不开心来我跟你妈妈这里待几天?” 池锐立刻拒绝:“我宁可去看池樱的脸色也不去你们那!” 老池吼他:“那你啰嗦什么!大晚上逗我玩儿?” 池锐嬉皮笑脸:“哎呀,别生气,小儿子还是惦记你们的,啊。就这样吧,我交手机了,咱下周末再电联。” 不等老池再说话,池锐按断了电话。 躺在床上,想想叶际卿那句颇有些屈尊降贵的话,满脑门子迷幻。 林海阳是他对床,捧着书问:“你爸?” 池锐看向他:“嗯。” 然后没动静了。池锐侧身过去打量他。林海阳为人沉静,成绩也好,身为班长在好学生里甚有威望,在调皮捣蛋的学生里也能说得上话。 池锐看了他片刻,给人按了一个黑白通吃的名头。 “林海阳,你怎么周末也不回家?”池锐问。 林海阳放下书,捏了捏眉心:“我家远,两天时间太紧张,一般没事不回去。”他看向池锐又问,“你不也没回去么,家也不在本地?” 池锐倒不是因为家远才不回去,主要回家也没事,他姐跟个机关枪似的总想突突他,老池...去趟老池那儿太费劲,还不如不去。 池锐答道:“我回家也没事,这附近挺好玩,周末就瞎逛逛。” 林海阳话不多,等他说完淡淡地嗯了声,重新捧起书又看了起来。 周一上课,池锐一反常态,乖觉地交了手机,是叶际卿买的,白色外观,手机卡是他自己周末补的。 六角儿跟池锐班主任老韩通过气儿,见他交手机还挺诧异:“又买一个?” 池锐站没站相,问:“不可以嘛?” 老韩绷住嘴,还没骂他,只见池锐又从兜里拿出来一只手机,直愣愣地一顿说:“这个是我之前的,坏的,开不了机的,六角儿..啊不,柳主任也知道的,我自己拿着了啊,您可别误会。” 老韩问:“坏了你拿它干嘛?当板砖防身?” 池锐又反问:“不可以嘛?可以的吧?” 老韩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池锐面部表情伪装的很好,清澈的眉宇间是一览无余的天真无邪。 “拿着你的板砖出去。”老韩又补了一句,“你要敢拿着这玩意儿满学校张扬,就等着写检讨被通报吧。” 池锐鞠躬答应,出了门口摸了摸兜,摸到了那张替人写的检讨。 昨天下午叶际卿犯病,莫名其妙跟他吵,气性大的连检讨都不要了。 中午池锐回宿舍,在楼梯口蹲守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叶际卿回来,隔着楼梯窗户往食堂的方向看了一眼,思考片刻,捏着裤兜里的检讨直奔食堂。 宁城二中不止一个食堂,现在正是吃饭时间,池锐刚走到最近的三号食堂,觉得自己简直在大海捞针。 池锐低头用鞋尖磕着地,无聊地往四周看了眼。 针不用捞了,自己出现了。 食堂前方人影重叠,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同学在眼前晃动,叶际卿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池锐的目光躲着人群看他,不禁疑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叶际卿脸上居然带着笑。 他刚要招手,叶际卿身子微微晃动,看起来跟被谁推了一把似的。等到他走进,池锐才发现,他旁边跟着严奇和另外一个男生。 池锐看向他,不认识但眼熟,忘了在哪儿见过了,估计是叶际卿的同班。 二中食堂菜色相当可以,陆嘉朗家里今天有事,中午没人做饭,跟要开荤似惦记着吃食堂。 他嫌叶际卿走的慢,时不时就要推他一把,等前面的同学三三两两地散开,对上了池锐望向这边的眼神。 陆嘉朗对他有印象,磕了磕叶际卿胳膊肘问:“是不是找你的?” 叶际卿向前看,池锐站在一颗树下,揣着裤兜,脸上非常不爽。 这是还记着仇呢。 叶际卿走过去,刚要开口,池锐一把将检讨拍进他怀里,换上一脸妖孽的笑:“答应替你写的检讨,收好了!” 说完看了严奇一眼,眼神跟放学要堵人似的凶狠。 严奇平常跟他处的不错,见他这样一时摸不着头脑,看着他的背影问叶际卿:“他怎么了?” 池锐那一掌可不轻,叶际卿压了压胸前的拉链,也回头看了眼池锐的背影,硬邦邦地说:“他吃炸药了。” 第52章 第26章 往事明灭-10 ☆你们?☆ 下午课间,叶际卿掏出池锐代写的检讨,打开之前想到池锐砸他的那五毛钱,觉得就他那狗爬字,这检讨少说也得有一半看不懂。 心里吐槽手下没停,打开之后意外地发现他正经写起来的字居然非常不错。 字迹工整,字里行间没有丝毫涂改,笔画气势大开大合,却又不失圆润与秀丽,尾钩收笔尤为锐利,满纸都是掷地有声一丝不苟的风范。 这与他表面的风流散漫有着天壤之别。 以池锐的年纪能练出这么一手好字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叶际卿一字一字看完,最后看向落款处。 检讨人:叶际卿 属于他的三个字,他写过无数次被别人叫过无数次的这三个字,此刻再看竟然无端地陌生,像是一张已经陈旧的信笺被人重新描绘,一笔一划,笔痕厚重,字字清晰。 叶际卿按了按胸口,心底有种异样的感觉。 预备铃响起,教室的嘈杂声渐渐归于平静,他掏出笔,在‘叶际卿’这三个字下,用自己的笔迹写上了池锐的名字。 写好再看,他还得承认一件事。 池锐的字比他的更好看。 晚自习前叶际卿重新补好一份检讨,交给老师后向教室走。 天还没彻底黑,学校道路两旁的路灯都已经打开,操场那边儿格外明亮,不时传出一声声热烈的叫好声。 叶际卿在原地逗留几分钟,往四周看了看,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操场。 里面扎着不少人,两方队伍打的火热。叶际卿透过围栏网格看见池锐正在投篮。 跟在场所有同学一样的校服,宽宽松松毫无版型可言,向上跳跃的动作将衣摆抻起,腰间的肌肤一闪而过。 ‘哐’地一声,篮球重重地落在地上。 叶际卿突觉自己的手指狠狠地颤抖了一瞬,他收回目光立刻转身。 围栏内的池锐扔下球,看着叶际卿跟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扭头就走,回想了一下刚才那套耍酷的动作,莫名觉得自己如同跳梁小丑。 他跑到围栏网处:“叶际卿!” 前方教室灯光明澈,眯着眼去看像是一串串摇曳的灯火。叶际卿停在原地克制着没回头,背脊僵了几秒后一声没吭接着走。 池锐难以置信,用力地伸出一根手指,大声冲着他后背嚷嚷:“叶际卿,我真生气了!” 不同以往尾音高挑的兴奋,现在这声充满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没见过叶际卿这么别扭的人,变脸比变天都快,本以为收了检讨等给他个笑脸瞧,这可倒好,狗屁不是。 同学吃完晚饭纷纷向教室走去,叶际卿的背影很快被掩入其中。 池锐捶了下网栏:“绝交就绝交,谁稀罕你!” 叶际卿已然听不到,即使听到了大约也不会影响什么,毕竟他表现出的态度明摆着要跟池锐掰。 高中时间紧迫,流水似的转眼即逝。 陆嘉朗最近过得很难受,原本话就不多的那位如今更是惜字如金,偶尔说一句话赶上了能撅死人的程度。 期间考过两次试,叶际卿的成绩依旧不稳定,陆嘉朗不禁怀疑他是压力大到给憋出了毛病。 课间时间,陆嘉朗跟挨撅没够似的问叶际卿:“你怎么了?” 叶际卿低着头刷题:“什么怎么了?” 陆嘉朗换了一种问法:“你...有心事啊?” 叶际卿解开一颗扣子,叹了口气,用笔头点了点卷子:“我的心事全在成绩上了。” 这两周过得尤其艰难,饱受了各科老师质疑且担忧的目光。如今春意渐盛,叶际卿却犹如立在了寒冬之地,凉的只想把棉被裹身上。 除去老师这方面,他差不多能看到陆时媛已经挥着大刀在赶来的路上了。 陆嘉朗嗨了一声,劝道:“有起伏才正常嘛。” 叶际卿看向窗外,老气横秋地说:“嗯,你说的对,活人是得有起有伏。” 话又被叶际卿给聊死了,陆嘉朗张了张嘴,没滋没味地瞥了他一眼没再管他。 中午下课后叶际卿陪陆嘉朗在楼下等严奇。不一会儿,严奇远远地招呼了二人一声,叶际卿侧脸看过去,眼神闪了闪。 叶际卿算了一下,一周一周的时间过得极快,他大概有大半个月没跟池锐说过话了。 高一跟高三本就少有交集,好像真承了那声两清,这中间竟然一次都没遇见过。 不远处的池锐也跟他对上了目光,看他一眼气涨一分,抿了抿唇,停在了原地。 严奇走了两步才发现他没跟上,冲他招手:“走啊,杵那儿干嘛?” 自打叶际卿犯病要跟他掰,池锐每日必备项目就是临睡前骂他一顿,不骂不解恨。现在堆积在胸口的气越涨越高,估计走不到叶际卿跟前脏话就得先出来。 转念一想,他要是真当叶际卿的面改道走岂不是特别丢面子,烦闷地闭了下眼又跟了上去。 到了跟前,陆嘉朗跟他道别说:“走了啊,下午见。” 拉上严奇,又跟池锐扬了下手往校门走。 绿植廊道处园丁在修剪枝丫,发出一阵阵咔哧咔哧的声响。 池锐支着腿没骨头似的靠在柱子上,眼里挑着一抹不着调轻睨着对面的叶际卿。 打量间发现他跟前些日子不大一样,应该是剪过头发,眉眼间少了许多遮挡。 第53章 那张脸更讨打了。 池锐挠了挠耳尖,想着但凡叶际卿敢开口,哪怕就说一个字,他就敢掀桌子,让叶际卿下不来台。 不是绝交么,谁怕谁。 叶际卿显然比他更能沉住气,放在他身上的眼神犹如一丝轻烟,看不出任何意味。 吃饭时间,走廊内人来人往,二人一人一边互相看着,僵持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一种谁先说话谁就是孙子的默契。 过了几分钟,叶际卿收回了眼神,垂眸时眼皮下意识地挑了一下。 池锐见他这副表情,不愿意再自找没趣,收敛起不端正的姿态,站直身子扭头就走。 一阵带着怒气的风划过,叶际卿侧了侧脸又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天天板着张臭脸,活像个讨债鬼。”池锐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不讲理?到底谁不讲理?我缺朋友吗?我不缺!” 叶际卿看着那个气冲冲的背影,面上没什么波动,但眼里明显冷了许多,有些风雨欲来的阴郁。 一时间,不知其中滋味。 他伸出手,透过指缝向前看,池锐的背影渐渐模糊于指内。 来往同学笑声朗朗,叶际卿垂下手嗤笑了一声,也自言自语道:“叶际卿啊,你哪儿来的脸跟人说别不学好。” 说完叹了口气回身,迎面撞上一个人,他后退了一步,歉意道:“不好意思。” 林海阳被他吓了一跳,呼了呼气,也问他:“同学,你没事吧?” 叶际卿摇头:“没事。” 林海阳哦了一声,从他身边过去,左右张望几眼,嘴里轻轻念叨:“诶?人呢,我刚还看见了呢。” 说完继续向前走,叶际卿顿住脚步,犹豫了几秒,竟然跟在了他身后。 前方途径体育馆,三个人逐渐连成一条线,林海阳看到池锐的身影,奈何他走的太快,只能大声喊道:“池锐!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回宿舍吗?这又要去哪儿啊?” 也就林海阳老实脾气,惦记着跟他约好回宿舍的事专门来找他。可池锐被气顶的早就不知道要干嘛了,怕自己再不泄泄气迟早得炸。 池锐没回头,背对着他用力地摆了下手,意思是说不回去了。 林海阳没领悟道,小跑了几步又喊他:“池锐,你干嘛去?” 气腾腾的架势跟要闯校门似的,叶际卿盯着他的背影莫名笑出了声,站在林海阳身后,清了清嗓子。 “池锐!” 后面那俩人嗓音根本不一样,池锐分辨的很清楚,他脚下仍旧未停。 林海阳疑惑地回头,问:“同学,你认识他呀?” 叶际卿点头,看着池锐没减速的趋势,沉了沉心:“池锐!回来。” “你憋着啊,别跟我说话啊。”池锐嘴里嘟囔。 速度仍旧未减,只不过又走了几步之后身子一歪,十分圆润地转了个圈,调转方向后节奏未停。 林海阳眼看着他往这边走,被他刚才那顿操作弄傻眼:“他...身手还..挺好。” 正午阳光明媚,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柔,叶际卿尾音发哑,语气自然:“就是脾气不好。” 回答的声音很轻,瞬间被淹没在周围的人声里。 池锐很快折返到跟前,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他:“叫我干什么!” 气焰一如既往地高涨,叶际卿好似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往林海阳身上扔了个眼神,回道:“人叫你呢。” 池锐又问:“就这个?” 叶际卿嗯了声:“就这个。” 池锐揍人的心都有了,看着叶际卿那副‘我就是帮人喊你’的表情,嘴下难听起来:“你踏马的...” 叶际卿眼皮轻挑:“骂人是不是?” 轻飘飘地一声跟白开水一样平淡,池锐联想起他那句‘你可别不学好’,心里只恍惚了一秒,转眼又气势汹汹。 池锐从来没觉得这么憋屈过,问道:“还不打算跟我说话?” 叶际卿手攥在裤兜里,微微点头:“跟你有什么可说的?” “就白跟我好一场了?啊?” 池锐说话向来荤素不忌,举止轻佻,叶际卿对他张口就好来好去的言辞已经习惯,可一旁的林海阳惊的张大了嘴巴。 林海阳惊恐地看了看周围,来回指着他们支支吾吾地说不成话:“你....你们...我,不是.....你们?” 叶际卿心里陡然一跳,从他不成句的话里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体育馆前较为开阔,右侧是塑胶跑道。叶际卿默不作声地看向林海阳,仔细打量,想起曾经在表彰大会上见过他,荣誉栏里也有他的照片。 长相斯文,眉眼柔和,跟动不动就张牙舞爪的池锐恰恰相反。 叶际卿掌心有些潮湿,直截了当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林海阳尴尬地含糊了一声:“我...没..没什么意思。” 池锐不明所以,还要继续跟叶际卿一决胜负,刚要开口被叶际卿利落地打断。 “你闭嘴。”叶际卿制止他,转头清晰明了地跟林海阳说,“我是高三一班的叶际卿,跟池锐,没有任何关系。” 话音刚落,池锐跟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这话说的够狠。 林海阳先是垂着头没吱声,过了片刻,他唇边带了一丝笑意,轻声问:“那还跟我说你叫什么?” 他这股聪明劲儿直叫人心颤,叶际卿惊觉自己反应过度,后悔刚才没顺着池锐的话就这么揭过去。 第54章 叶际卿的脸尚属平静,眼底是一层沉郁的理智,悄然一笑,回道:“怕你不认识我。” 林海阳不再多问,仰脸冲他笑了笑,应道:“我知道了。” 有些话被无端曲解就能引起一场风暴,而有些事一旦踏错一步就能万劫不复。 叶际卿感觉踩到了悬崖边上,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他沉吟片刻又问:“林海阳?你跟他一个宿舍对吗?” 林海阳点头回道:“嗯,一个宿舍一个班。” 池锐呆愣地傻站着,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少年英气,再配合上他的表情有种不谙世事的纯粹。 叶际卿压着手心,不得不再次跟他强调:“那你应该知道的,池锐口无遮拦,不着调惯了。” 第27章往事明灭-11 ☆我用了你的电脑☆ 林海阳一时手足无措,反应过来时不知道该帮谁,左右摇摆:“别..别动手啊..” 池锐被他堵了半天,给自己气够呛,等叶际卿刚说完他就不打算憋了。 他挂在叶际卿背上,边勒他脖子边嚷嚷:“我?不着调?你没完了是吧?啊!” 叶际卿的胳膊是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抓着他的肩膀想要挣脱:“谁没完?你动不动就上手的臭毛病能不能改改?” “我改你大爷!”池锐的气终于有了发泄的豁口,“叶际卿,你张嘴就说,编排起我来草稿都不打?” 如今衣服渐薄,池锐牢牢地扒在他后背,一身骨肉不安分地厮磨在他身上。叶际卿太阳穴直跳,沉声问:“你下不下来?” 池锐还在挣扎,身后传来一声厉呵:“叶际卿!池锐!又是你们俩!” 六角儿闻着味来找他俩麻烦,路过的同学纷纷驻足,瞬时围了一大圈。 林海阳傻站了半天,看着六角儿来者不善,连忙制止池锐:“松手,六角儿来了。” 叶际卿看了眼周围,身子一扭扬手按住池锐的腰往旁边一推。 池锐经林海阳提醒,刚松下手就迎上了他的力道,脚下不稳,‘扑通’一声,顿时坐在了地下。 叶际卿手下没用多少力气,见他摔倒连忙倾身问:“没事吧?” 他半伸着手,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那条愈合不久的疤在手背上留着一道浅浅的褐色, 池锐凝着嘴角,从指尖到手背,顺着他僵在半空的胳膊看向他的脸,姿态是仰视,语气收敛到陌生:“叶际卿,你千万别落我手里。” 池锐向来能无理搅三分,眼下这样的冷静让叶际卿很不适应。 六角儿到了跟前,遣散堆在一起的学生:“回教室去,别堆在这儿。” 六角儿威名远播,叶际卿跟池锐也不再纠缠着打闹,热闹没了,学生一哄而散。 林海阳拉起池锐:“没事吧?” 池锐拍了拍屁股,脸上散漫尽收,摇头道:“没事。” 六角儿原本只是路过,眼看着学生一个两个地在前面停下扎堆,走进一看居然还是这俩。 嗯,这会儿看起来像是真有别扭了。 六角儿问:“怎么回事?当众打架,你们也太不拿我当回事儿了吧?” 池锐揣着兜,一本正经地站着。叶际卿站他旁边,心里莫名起了一股烦躁。 “说话!刚才不是挺能耐的么?” 叶际卿不经意地往前挪了半步:“是我的..” “我们闹着玩儿呢。”林海阳一把搭上二人的肩,三人并在一起,“真的,开玩笑来着。” 六角儿眯着眼看他们:“玩笑?开什么玩笑呢,我听听。” 二人一言不发,林海阳又接道:“我跟际卿嫌池锐走的慢,麻烦死了,他追着我们打闹,就....这样。” 刚才箭步如飞的池锐:“.....” 两人脸上都没受伤,六角儿抱着胳膊懒得戳穿他们的小把戏,哼了一声问:“你俩不前阵子还有别扭么,这会儿这么混一块儿了?” 静了六七秒,林海阳又磕磕绊绊地吐出一句话:“不..不打..不相识。” 第一次见面就跟池锐动过手的叶际卿:“......” “行,说的好。”六角儿叹了声,故意做慈眉善目状,“不打不相识过了之后就该相亲相爱了,我照量着你们呢,以后见了我记得展示同学爱。” 无论是面上还是私下,按照叶际卿现在的心理,他觉得以后肯定得要绕着池锐走,直接道:“不见,不展示。” 池锐扭头看他,随后用力地点了下头:“对,不见了。” 这俩比他更像兴师问罪来的,六角儿盯了他们片刻,严厉地说了声安分点儿扭头走了。 正午的光分外刺目,叶际卿眼皮发紧,绷的眉宇间像是无声的不耐烦。 林海阳松了口气,扯了扯池锐:“咱也走吧?” 池锐弯下腰整理裤腿,也就瞬间的功夫,走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静。 林海阳跟在池锐身后走,几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叶际卿迎光而立,与他目光相撞,露出一个感谢的笑。 二人到宿舍,池锐坐在床边,沉默地盯着地面。 林海阳坐他对面,犹豫了半天,一时没开口。 他家里条件不算太好,父母在宁城务工,瞧过许多眉高眼低,心智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 池锐脾气不算太差,跟谁都能贫上一两句,有时候也开玩笑似的说句没羞没臊的话,行为却毫无越界。 第55章 他们班语文老师是一位很年轻的女生,刚毕业没多久,跟他们关系很不错,经常打趣池锐是他们班的活宝。 林海阳捏了本书在手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池锐,你家里是不是挺惯你的?” 池锐愣了一下,听明白了很想拍桌而起,惯?他到现在就不知道惯字怎么写。 池家一共五口人,祖辈扛过枪,父母身居要职,哥哥姐姐扎在部队。 谁来惯他? 池锐是唯一不在父母跟前的孩子,从小学开始就上寄宿学校,也就跟池樱偶尔能见一两面,可池樱打小不待见他,说他是来讨债的,听他哥说池樱在他小时候差点儿给他闷死。 池锐想想自家长姐,再想想不得见的父母,不多解释:“嗯,惯的厉害,无法无天。” 林海阳依旧捏着书角,温和地劝道:“那出了家门要注意一下嘛。” 池锐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林海阳反问:“你说话总是这样吗?” 家里最烦他的是池樱,管他最多的也是池樱。他姐性子不好惹,池锐一有事儿找她,就会得到一句‘有话说有屁放’。 久而久之,池锐养成了有什么说什么,偶尔急了不过脑子的说话方式。 池锐加重语气又问:“我到底哪样了?” 林海阳放下书,像是在认真地点拨:“人叶际卿又不是女孩儿,你好来好去地挂在嘴边,像什么样子?” “女孩儿我更不能这么说了!”池锐立刻接道。 林海阳眼皮一动:“男生就能这样说了吗?” 下一秒,池锐感觉心底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了一下,很痒,但又不知道具体哪里痒,滋味不太好受。 池锐反思片刻,问:“我真的...很过分吗?” 林海阳处于观局者位置,想了想叶际卿的态度,模棱两可地回道:“还好吧。” 一句不算回答的回答让池锐陷入更深的疑惑,林海阳无声地弯了下唇角,不打算再开口,捧着书侧过身轻轻地读起了单词。 池锐不好去打扰他学习,鞋子一脱,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苦思冥想。 第二天逢大周末,晚自习下课后叶际卿跟着老赵取手机。 晚上九点半,学生队伍排成大大一串,声势浩大地往学校门口走。 老赵一手端着保温杯,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走两步微不可察地叹一声。 叶际卿看着老头儿的背影很自责,想起成绩刚出来那天,老赵将他叫到办公室,问他是不是想让他早点儿退休回家。 老赵挺不容易,跟他一样年纪的该升的早就升了,可他偏偏跟高三有斩不断的孽缘似的,年年挑着高三带。 到了办公室,老赵打开柜子,取出叶际卿的手机放到了桌子上:“回去该复习复习,有问题一定要说,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老师一定帮你。” 叶际卿点头,拿回自己的手机:“谢谢老师。” 越在关键时刻越不敢生乱子,老赵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跟他说,叶际卿状态要还不及时转过来,他那速效救心丸迟早能派上用场。 老赵摸了摸头顶上所剩无几的头发,坐下又点他:“你是个好孩子,我不多跟你絮叨,心里得稳,啊。” 老赵的话听起来前言不搭后语,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白。叶际卿再次点头:“知道了老师。” 指望不了从他嘴里多听出什么来,老赵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年前带的厚外套基本穿不到了,叶际卿整理好放进包里,拎着出了校门。 校门口来接孩子们的车排成长队,鸣笛声呼喊声夹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上了公交,叶际卿将手机开机给汪臻发了一条消息,说今晚回家住一晚,明天一早过去找她。 汪臻那边儿估计还没下课,等他进了小区才给他回了一个好字。 很少有人主动找他,手机里没多余的消息,这么久了,池锐将他拉回之后骂他神经病的那两条还在前三列之中。 这次不用试了,肯定又给拉黑了。 进了玫瑰园,到院门口,邻居家依旧亮着灯,自己家那边... 叶际卿皱了下眉,家里居然亮着灯? 他快走两步,打开家门,叶启邦正在玄关处换鞋,助理在他身后,恰好关闭了客厅的灯。 一时间,只有玄关处的灯还亮着。 叶启邦看到叶际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脱口而出:“你怎么回来了?” 叶际卿沉了下眼,没说话。 叶启邦身后的助理反应快,轻声道:“老师,明天周末。” 助理姓吴,叶启邦之前带的学生,后来进了设计院,跟了叶启邦好多年,叶际卿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只是对他有印象,冲他微微点头:“吴叔叔好。” “际卿好。”吴助理又将客厅灯打开,回身拎起柜上的包,“老师,你们聊,我在外面等您。” 叶启邦轻咳一声,点头让他先走。 室内的装修与设备不算过于陈旧,毕竟这个所谓的家里丝毫不像过了二十年的样子。 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少之又少。 院门处栽种着一排枫树,夏季绿荫成片,每到秋季红叶纷飞,风一吹刷刷作响,霎是好听。 叶际卿记得,叶启邦只在他很小的时候陪他在那排树下玩过片刻。 叶际卿拎着包,语气波澜不惊:“我妈呢?” 第56章 叶启邦看了眼时间:“她在外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总是来回乱跑。” 叶启邦是他那辈的老大,行事作风带着明显的强势,而陆时媛是陆家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两个哥哥,使起小性子来让人难以招架。 年轻时无论怎样在爱人眼里都是可爱,婚姻二十余载,再闹起来难免惹人心烦。 收场算是体面,两方都没有收到伤害,各有资产不做过多纠缠。 叶际卿从小就属于省心的孩子,关于他的情绪问题,父母将他看做一个长成的大人,没有丝毫隐瞒全数倒给了他。 叶际卿嗤笑了一声,为陆时媛抱不平:“许你半夜忙工作,她忙就是乱跑?” 叶启邦似乎明白自己这个父亲做的很失职,面对儿子的质问竟然没有反驳。 父子俩在玄关处互相沉默片刻,面对着面怎么看都是尴尬。 叶启邦看着专挑自己跟前妻优点长的儿子,忽然叹了口气,随后往三楼叶际卿房间的位置上看了一眼。 “际卿。”叶启邦收回目光,眼神流露出一丝严肃,“我需要跟你说声抱歉。” 叶际卿原本以为他愧疚了,刚要说不用,叶启邦的声音紧着响起:“我用了你的电脑。” ‘啪’地一声闷响,叶际卿包掉在了地上。 第28章 往事明灭-12 ☆哪怕众叛亲离你也不怕吗?☆ 叶启邦西装革履,打着一条深蓝色领带,外面穿着一件灰色大衣,眉目端正气质沉稳。 他沉吟片刻,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包:“你居然都不设密码。” 叶际卿跟他身高相差无几,冷声问:“谁让你随便动我东西的?” 叶启邦并不在意他的口吻,拍了拍包上的尘土,从容不迫地解释:“前阵子我回家取东西,我的电脑当时出了问题,有些文件急着处理,所以用了你的。” 擂鼓般的心跳仅仅维持了几秒就已恢复平静,叶际卿想起几周之前叶启邦给他打过电话,他当时没有接到。 叶际卿脸上呈现出于年龄毫不相符的阴鸷,问道:“所以呢?” 叶启邦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起伏,甚至有些漠然:“我想我们可以聊一下。” “聊?”叶际卿很想说他荒谬,“如果今天我晚两分钟到,或者你早两分钟走,我们大概就碰不到了。” 叶启邦皱了皱眉:“可事实上,我们就是见到了,你也必须面对。” 迫人的气息悄然流露,叶启邦涵养很好,面上依旧纹丝不动。 他是一个理智到极端的人,当无意知道了叶际卿的秘密时只是打了一通电话,那边没接,他就能忍到现在当面说。 可他显然不了解叶际卿。 “确实应该面对。”叶际卿冲他弯了弯唇,不隐藏也不低头:“可该面对的,是您。” 叶启邦拎着他的包,艰难地呼了口气,轻扯了下领带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际卿回头看了一眼院外在等他的车,不答他的话,反而催道:“您该走了。” 叶启邦一把扔下包,质问:“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争执在这个家里很少出现,父母不和时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去吵。而叶际卿从来没有见过他爸露出明显怒气的时候。 “您问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叶际卿十分干脆,“我本来就是这样。” 外面的车轻按了声喇叭,叶启邦晚上还有工作,他攥了攥手,温声说:“不要瞎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我...周日可以空半天,我们聊一下。” “你当我是什么东西?”叶际卿表现的很冷静,吐出来的字却无比阴沉,“随便动我的东西,说的冠冕堂皇找我聊,实际就是想在我心里横上一把任你拿捏的刀,等着你慢慢凌迟,对吗?” “你过分了!”叶启邦声音调高,“你是一个成年人,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任何事情,最大限度给你想要的,你还不知足?” “我知足!”叶际卿莫名哽咽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所以你不用惦记着找我聊。” 空气凝滞了两秒,叶启邦眉间竖起一道深痕,叶际卿拎起包,坦然承认:“我就是同性恋。” “你闭嘴!”叶启邦脸上有一丝难堪,胸膛起伏:“际卿,我们是亲生父子,我知道你怨我跟你妈,但你更应该理解父母,而不是用这种手段引起我们的注意。” 叶际卿理解他不愿意面对的心理,可不代表他会妥协:“您说的很多,我们是亲生父子。” 叶启邦见他这么说,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还没等这口气顺到底,只听叶际卿又说:“所以,您更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叶启邦被他这一席话气的几乎都要笑出声来:“那我问你,哪怕众叛亲离你也不怕吗?” 灯光下,叶际卿眉眼冰冷,眼神晦明难测:“在乎我的无所谓我是什么人依然会在乎。”他看着叶启邦的眼睛,不甚在意道,“不在乎我的,我杀人放火也不会影响到他们半分。” 叶启邦这次真的笑出了声,连道了好几声好:“不愧是我儿子,有魄力,那我再通知你一个消息。” 叶际卿绷着唇,等着他继续说。 “前阵子跟你姑父聊天,他被调到了国外分公司。”叶启邦停顿了几秒,“你姑姑全家最近这一两个月都会去国外。” 第57章 “际卿,这下真的没人管你了,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叶际卿有片刻的恍惚,不是因为得知姑姑即将离开这里的事,而是因为叶启邦的语气。 记忆里,他虽然与叶启邦亲子关系浅薄,但大多数时间还算客气,今晚却有一种互相憎恨多年,而此刻终于找到了对方的漏洞,恨不得一下子踩死的味道。 气氛凝滞,吴助理坐在车内看了眼时间,返回到门口无声地催促叶启邦。 叶际卿微抬手指,点了点鬓角,轻声对他爸说:“无所谓,我走到哪儿都是姓叶,跟你叶启邦在一个户口本上,只要你在,我这辈子都成不了孤家寡人。” 叶启邦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整理好领带,没有回应他这句话:“我会跟你妈联系,希望你到时候对她也是这番说辞。” 车子从院外驶离,叶际卿重重地关上大门,扔下书包直奔三楼房间。 电脑还是摆在原位,表面看起来一切如常。 指尖变得冰冷,打开电脑后查看,里面的浏览记录已经被全部清空。 他坐在电脑前,屏幕的荧光映在眼底,设置好密码后关机,然后在锁进抽屉里。 他不希望再有人触碰他的东西。 这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从迷茫到慌张,他无人可说,唯一能借助的就是通过上网来查询某些方面的资料。 确认之后,他明白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纷乱的思绪充斥在脑海,有烦心的事也有乱心的人,叶际卿平躺在床上目视上方,感觉天花板在眼里来回乱转。 第二天上午,叶婉华开车带着汪臻来接他,返回时在附近的一家超市停下,准备中午给两个孩子做点儿好吃的补补。 超市在商场地下一层,将车停进车库,上了电梯叶婉华手机响起,她拿着电话指挥汪臻:“臻臻,跟你哥先去推购物车,我先接个电话。” 汪臻扎着马尾,额角散着点儿碎发,白皙的小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灿烂,她闷闷地哦了一声,随手推起一个购物车向超市内走。 “怎么了?”叶际卿从她手里接过车,又问,“挨老师骂了还是挨姑姑骂了?” 汪臻噘着嘴,拿起一盒巧克力扔进购物车:“生气。” 今天来时姑姑跟汪臻的表情就不对,大约是为了出国的事。 姑父升迁是好事,叶际卿是舍不得他们,可也不能仗着人对自己好就不懂事。 他磕了磕汪臻的胳膊,笑道:“我都知道了,确定时间了吗?” 汪臻一愣,反应过来,哼了声问:“舅舅说的还是舅妈说的?我才刚知道不久!” “昨天我爸回家了。”叶际卿苦笑了一声,“在..家门口偶遇的。” 汪臻指责:“舅舅也是,为了工作家都不要了。”说完想起即将出国的事,又说,“我爸更是,为了工作竟然要出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真...” 气哼哼半天,扔了半车零食进去。 叶际卿总不好跟她一起吐槽长辈,弯腰拿起一袋零食,看着上面的说明,劝道:“他们...身不由己,工作跟生活哪有那么多合意的。” 汪臻这会儿不大能听进去,挂上他的胳膊,制止道:“不说他们了,烦的很,你中午想吃什么,咱买回去。” 叶际卿看着她憋屈的脸笑了笑,嗯了声,两人亲亲密密地推车转向另一边货架。 刚一进去,购物车与对面的车头相碰,‘咔’地一声清脆。 叶际卿抬头看过去,呼吸不自觉地放缓。 池锐身穿一条牛仔裤,上衣是一件奶黄色的卫衣,领口处隐约可见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打底衫。 从普通校服里褪去,罕见地带着一丝慵懒的气质。 他与叶际卿对视,原本的笑容僵在了嘴边,眼里的晦气一闪而逝,眼神从叶际卿脸上渐渐下滑,到手臂上后顿住了目光。 “际卿?”林海阳招呼道,“好巧啊。” 池锐一行三个人,林海阳身边站着一位比他高一些的男生,长相不凡,也对他客气地笑了一下。 叶际卿点头:“好巧。” 池锐面无表情,眼神定在某个地方。叶际卿快速地向他看了眼,然后顺着他的眼神下移,一只小巧白皙的手还挂在他的胳膊上。 心尖一抖,他垂下手臂,轻微地摆开汪臻,将手自然地背在身后。 “这是..” “我在外面等你们。”叶际卿刚开口,被池锐打断,他说完扭头就走。 林海阳身边的男生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林海阳回头看池锐,转过头来看了汪臻一眼,凉凉地说:“谁知道呢。” 体育馆前那番暗号似的谈话两人心如明镜,现在林海阳显然是误会了,池锐...… 如他所愿,池锐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彻底跟他断了交。 这样…也好。 叶际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跟林海阳介绍道:“我表妹,汪臻。” 林海阳眉头一挑,哦了声,又回头瞥了眼池锐离开的方向,内心叹息,池锐看着机灵到不行,实际上傻到冒气儿,就这么沉不住气。 叶际卿淡然的眉眼里夹着一抹低沉。林海阳忽然对他笑了笑,随后将手搭在了身边那位男生的手上:“这是我..” 他刚开口,叶际卿敏锐地听到身后传来姑姑的声音,在叫他跟汪臻,他给林海阳扔了一个眼神,打断道:“我跟家里人一起来买东西。” 第58章 在某种意义上二人是一种坦诚相见的关系,隐晦地点到为止。林海阳噤声,将手放下:“嗯,你们逛。” 从超市出来三人各拎了一大包东西,汪臻连抱带拖累的直哎哟,到车库往后备箱一扔,坐到车里毫无形象地乐了起来。 叶际卿跟她同坐后排,上车后问:“干什么坏事了?乐成这样?” 叶婉华在整理后备箱的东西,还未上车,汪臻往后看了眼,贼兮兮地冲叶际卿勾了勾手指。 叶际卿嫌弃地拧了下眉,没动,汪臻凑过来,笑意盈盈,低声说:“际卿哥哥,干坏事的是你吧?” 第29章往事明灭-13 ☆你...也不傻啊☆ 叶际卿比汪臻大一岁,二人是手牵着手一起长大的,兄妹关系很好,从小互换小秘密,犯了事轮流背锅。 只不过叶际卿很少做出格的事,反倒替汪臻挨了不少骂。 每次背锅之后,汪臻总是带着一脸感谢,装模作样冲他抱拳:“今日之事多谢际卿哥哥搭救,往后要是有用得着小妹的地方,小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汪臻是个机灵鬼儿,虽然性子闹腾了些,但嘴巴很严,对二人之间的秘密守口如瓶。 除了被叶启邦无意得知的秘密,关于性取向,他只告诉过汪臻。 叶婉华开着车没有回头看,叶际卿往旁边推了推她:“一边去,少臭贫。” 汪臻顺势倒在一边,靠着后座闷闷地乐。 车辆驶出地下车库,叶际卿偏了偏头,将车窗按开半帘。 和煦的阳光倏然入目,商场外,池锐坐在路边的一条长凳上,怀里抱着一只小狸花, 春风微摆,路况良好,叶际卿隔着马路上的围栏与他仅仅只对视了一秒,车身便迅速驶离。 周末商场外人流涌动,池锐眼底带着一丝茫然,车窗里叶际卿的那半张脸在眼前挥之不去,再往里还有一张一闪而过的笑脸。 是挽在叶际卿手臂上的女生。 池锐怔了半天,低下头一下一下地撸着猫脑袋,闷声说:“谁不学好?谁不学好?他学好他早恋?” ‘喵~’ “对吧对吧。”池锐喋喋不休,“你觉得也对吧,他是不是神经病?我怎么得罪他了?他能不能学学我!...” “有话说..有屁放。” 小狸花又喵喵叫了两声,池锐呼了口气,不甘心地抬头看向前方,嘟囔一句:“女朋友还挺漂亮。” 猫没再理他,很快林海阳二人买完东西出来,等人到了跟前,池锐从购物袋里找出一根火腿肠,剥开半截拿着喂猫。 林海阳揉了揉猫头,问他:“你要来买东西,我俩陪你,你反倒跑了。” 池锐喂着猫没抬头,很直接地说:“看见叶际卿就烦,没揍他就是好的了,还不让我走?” 情感这事儿有人开窍早有人开窍晚,作为同学林海阳愿意帮他辅导学习,可私人生活方面,他不能去诱导或者暗示什么。 谁知道池锐到底是不是... 林海阳等他喂完猫,看了眼四周,问:“这不是流浪猫吧,还挺干净的。” “应该不是。”池锐托起猫问,“你谁家啊,骗吃骗喝。” “你是从这里捡的吗?”林海阳旁边的那位男生问,“要不就还放这儿吧。” 池锐左右为难,问二人:“再等个半小时?看有没有人来找它。” 几人同坐在长凳上,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有人慌慌张张地来找猫。 将猫物归原主,三人将东西放到车上,林海阳自然地坐在副驾,随口说:“陈凛,我周一早上返校也可以,你这两天有课吗?” 池锐在后座悄然偏了偏头,没有开口。 陈凛系上安全带,看向林海阳,声音不高不低:“没课,跟你回家。” 从上午陈凛来接他们,二人展示出的关系非比寻常,他平时跟林海阳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然而涉及到隐私又或者是隐秘的关系,他反而不敢那么直愣愣地说了。 主观意识与客观意识往往相悖,池锐犹豫了几秒,换上一脸不着调的样子探头问:“陈凛,你们医学生都这么闲吗?周末两天诶,你没课?” 陈凛某些方面跟叶际卿有些像,话不多,但一击即中:“我乐意逃课。” 林海阳一惊,立刻回头,看样子准备随便找句话搪塞过去。 池锐见陈凛没遮掩,接收到林海阳的目光冲他挑眉,靠住后座翘起二郎腿,给他扔了一个‘我明白’的眼神。 林海阳愣住了,歪着身子迟疑地问:“你...也不傻啊。” 池锐从兜里翻出一袋糖果,见林海阳秀气的眉眼都快拧在一起,咬住糖,向他们伸出两根手指:“你俩太明显了,我傻也没傻到这种程度。” “那....”林海阳咳了一声,忽然有些拿不准之前跟叶际卿的谈话他到底听没听懂,模棱两可地问,“那然后呢?” 车身掠过道路两边的树木,还未发芽的柳树枝随风起伏,透过前挡风玻璃,将一缕暗影射在后座。 “然后...”池锐噙着糖,一抬下巴,又是肆意的姿态,“然后我们吃什么去?我饿半天了!” 林海阳被噎住,陈凛边开车边笑着说:“池锐,你能不能别这么凶?再给他吓着。” 池锐歪头看向陈凛后脑勺,眼里带着坏坏的笑意:“他?他胆子大的很。” 第59章 二人还未接话,池锐又说:“早恋哦,我吓他?你们把我吓到了,大学生,请我吃饭,好好哄哄我。” 没正经的臭德行,林海阳放下心,打开手机开始找吃饭的地方。 .... 午饭时间,饭桌上的氛围十分温馨,收拾完餐桌,叶际卿还没坐下便被叶婉华叫进了房间。 汪城不是宁城本地人,跟叶婉华结后在这里买了房安家落户,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连带叶际卿一起考虑进去,小三居格局,叶际卿在这里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小屋子。 进房间后叶婉华温声说了要去国外的事情,连带汪臻一并过去。 叶婉华心有不忍,大哥生性冷淡忙起工作来根本见不到人,前任嫂子也是个工作狂,自己一家一走,这孩子真没人管没人顾了。 叶际卿看着让人省心,可偏偏随了大哥的冷淡,什么事都沉在心里,哪怕心里十分高兴,面上最多也就显出了两分。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叶婉华问。 叶际卿让他爸提前给打了预防针,真听见了还是有波动,他缓和了几秒,脸上带起笑:“我本来就比别人晚一年上学,去那边儿还得耽误,姑父升迁是好事,我这么大了,别担心我。” “可你一个人?”叶婉华越想越不踏实,“半大的孩子,放假也没人管,跟姑姑走吧?” 叶际卿跟她面对面坐着,表现出沉稳的模样:“姑姑,我已经成年了,学校有吃有喝,而且马上高考了,等我高考完,去找你们玩。” 叶婉华叹气,叶际卿又说:“我妈虽然在各地忙,但我爸...一直在宁城,真别担心。” 毕竟是亲父子,再怎么忙应该不会不管儿子,叶婉华拉着他的手又说:“你跟你爸一样,都不爱说话,以后有什么事就告诉他,他要是不管你,你给姑姑打电话,我来骂他。” 叶婉华照顾他最多,家里的长辈也是她关照的多些,叶启邦在这个妹妹面前始终少一分气势。 二人聊了片刻,叶婉华说什么他都答应说好。 叶婉华渐渐放心,最后叮嘱道:“过阵子才走呢,你要是改主意了随时告诉姑姑。” 叶际卿点头,等她出了房间,脸上才泄露一丝失魂落魄。 房间内干净整洁,明媚的阳光洒在床头,叶际卿再反应过来时,汪臻坐在她妈刚才的位置上,已经对着他哭了十多分钟。 ..... “哥,我舍不得你。”她一把扑在叶际卿身上。 叶际卿一直提着这口气,被她这一哭险些没绷住,拍拍她的手,呼了口气笑话她:“臻臻,在外面可不能这么抱人。” 汪臻松开他:“以后你没我可怎么过啊。” 叶际卿将她推回到椅子上:“咱俩平常一月也就见两三回,也没见我过不下去啊。” 汪臻哽咽着抹泪:“那不一样,再怎么样我们都在宁城,这一下.....”她抽了口气,“你也没朋友,还...还是..” “停。”叶际卿打断他,“管好你的嘴。” “好吧。”汪臻喘着气,越想越难受,跟他哥要不行了似的念叨,“你得交朋友,我...不能跟你玩了我..” 叶际卿头疼地说:“谁跟你说我没朋友了。” “你有个鬼,天天摆..个臭脸。”汪臻又说,“除了那个什么陆嘉朗,那也不是朋友,毕了业谁还联系谁啊。” 汪臻的担心不无道理,叶际卿成绩好长相也好,按理说这个配置怎么着也算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他如汪臻所说,天天板着一张脸,跟谁都很少有交集,在汪臻眼里,他就是一个长得很帅的书呆子。 汪臻哭的叶际卿直脑袋疼,拿纸挡着她的脸,随口说:“有有有,好朋友,今天你在超市见过的...那..那三个。” 叶际卿说完就后悔,超市里偶遇的那三个人,池锐跟他掰了,林海阳一肚子心眼儿,剩下一个..他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汪臻没想那么多,只想起某一点,停止抽泣,嫌弃地说:“您那眼睛没毛病吧,人看见你扭头就走,朋友?什么朋友。” 叶际卿深呼吸:“我....。” “闹别扭了?”汪臻显然误会了,他擦着眼角,哼了一声,“看起来也是,我这纤纤玉手差点儿让他给盯透。” “嗯?”叶际卿没明白。 “他是你同班吗?”汪臻团起纸,往垃圾桶里一投,转过头打量他几眼,撇嘴又说,“这么不长眼。” “你是不是想死?”叶际卿问。 第30章 往事明灭-14 ☆你晃来晃去地挡我路☆ 第二天下午,叶婉华送他与汪臻返校。 正常周一清晨返校也来得及,除去节假日学校要求必须离校之外,平常一两天的假期里有同学不想折腾,就会留校自习。 叶婉华明天早上要跟汪城去办事,腾不开时间,提前送二人回学校。 汪臻在音乐附中,跟叶际卿所在的宁城二中刚好是两个方向,两人不顺路,叶际卿不想让她来回折腾,说要自己坐地铁走。 姑侄俩来回推,一个非要送,一个非不让,汪臻拎起书包,一手一个地跨着,说让她送到附近的地铁站,跟叶际卿坐地铁分别往学校走。 叶婉华操心惯了,让汪臻催着到地铁站了还在问:“行吗你们?我也不累,别坐地铁了。” 汪臻收拾好东西下车:“亲爱的妈妈,您回去吧,我俩都多大了,我们还想逛逛呢,晚上吃个饭,我俩就各回各学校了。” 第60章 “你们还要逛?”叶婉华说着要下车,“怎么不告诉我,我陪你们。” 叶际卿到汪臻身边,连忙拦:“姑姑,不用,我俩就随便走走,不逛,您快回吧,这儿不能停车。” 叶婉华还想说什么,汪臻冲她挥手,拉起他哥跑进了地铁。 “哎哟。”汪臻背着书包,“叶女士也太把咱俩当小孩儿了。” 叶际卿低头看了眼手机:“嗯,挺好的。” 汪臻挺会看眼色,见他兴致不高,没再接着话说。 进了地铁闸机,行人脚步匆匆,汪臻走到地铁路线图旁,边看边问:“咱们往哪边儿走?” 等了好一会儿,身后没人回答,汪臻扭头看过去,叶际卿还端着手机在看。 “干嘛呢?”汪臻返回到他跟前,笑嘻嘻地问,“跟哪位朋友聊天呢?”朋友两个字咬的尤其重。 叶际卿抬眼看她,将手机揣回兜里,带着一丝无奈:“臻臻,我跟你说过了。” 昨天在房间,汪臻追问他到底什么情况时他才反应过来。 汪臻嘴虽严,但架不住她老自己瞎想,叶际卿费了好多口舌才把她要开磕的思想给断掉。 “好吧。”汪臻噤言,撇了撇嘴又问,“咱往哪里走,找个地方逛一下。” 叶际卿很少逛街,汪臻眼看着要去国外,他乐意陪一会儿:“离你学校近一点吧,晚点我自己走。” 汪臻应下,选了一个离音乐附中较近的商场。二人逛了一下午,到晚上吃完饭将她送回学校后叶际卿才往回折返。 不少家里远的同学也在这个时候返校,学校路边车来车往。 大约是学生都挤在学校门口,宿舍楼附近有些清冷。 热闹之后的安静总是惹人厌烦,姑姑家里温馨和乐,下午跟汪臻逛的也不错,等这些声音远离,乍然宁静下来心里有些发酸。 最近烦心事太多,一件接着一件,父母离婚,成绩下滑,姑姑一家即将离开以及跟池锐.... 想到池锐,脑子里就会同步出现那声兴高采烈的叶际卿, 他不禁纳闷,池锐为什么总是这么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 初始的萌芽被他亲手给摁在摇篮里,人生分叉路太多,一不留意就会让彼此踩到风口浪尖。 叶际卿重复给自己洗脑,内心无声地强调‘池锐不是好人,池锐不是好人。’ 可以用的理由太多,例如成绩不好,例如跟坏学生厮混,例如动不动就上手,不正经,时不时故作风流地调戏他。 一桩桩一件件,总结下来池锐就是一个混子。 当理由全部覆盖在心上时,在恶迹斑斑之处却漏下一块儿洁白的边角,只要略起波澜,那块儿白就卷起一个边拍打着冲他叫嚣。 叶际卿闭了闭眼,又将那块儿白给摁回去,拎着书包往宿舍楼上走。 楼梯旁边的两个宿舍敞着门,刚返校回来的同学在收拾东西,大声嚷嚷着说话,叮叮当当的嘈杂。 头顶上方那只灯泡还是一会儿变黄一会儿变白,叶际卿驻足良久,暗骂等哪天找个机会把这玩意儿给砸了。 忽明忽暗不知在眼里沉浮了几次,晃的他一阵头晕眼花,刚想低头回宿舍,肩头被重重一拍。 背脊极速掠过一道电流。 叶际卿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僵硬地扭头看过去,看清之后眼底恢复暗沉,他皱眉问:“你干嘛?” 任阔背着书包,也刚从家里过来,手里拎着从外面打包回来的饭,顺着口袋往外冒着热气。 他同样皱眉诧异,反问:“你干嘛?” “什么我干嘛?”叶际卿面向他,“你拍我干嘛?” 任阔嘴巴微张,跟让人栽赃了什么似的,眼睛睁得溜圆:“你晃来晃去地挡我路,我不拍你,你能给我堵天亮。” 晃来晃去? 堵? 叶际卿懵了:“我...不是在直行吗?” “你直行个屁啊!”任阔换了只手拎东西,“我在后面半天了,我走左边你堵左边,我走右边你右边,叫你好几声你也不理。” 灯泡轮到昏暗,叶际卿眼底是一层隐晦的沉郁,与池锐不甚愉快的相遇浮现在脑海。 先入为主的观念害人,他给无端给池锐冠上了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名头,然后用这个理由克制压抑那份隐秘的心思。 现在任阔告诉他,是他从一开始误会了人。 第一次见面那晚,池锐说了什么,好像是懒得跟他计较,然后他气急败坏地拦人,自找那顿水泼..... 在他眼里那晚的池锐是故意找事,现在看来全部是他主动在找人家的不痛快。 那么...一切都有情可原,错的是他。 这份错认的恶劣本像一道结界,维持着叶际卿的岌岌可危的心思,此刻忽地崩开,碎片一下一下地刺着他。 任阔的眼神非常眼熟,跟瞧神经病一样。 叶际卿想想对池锐的所作所为,内心炸起一声歇斯底里且毫无形象的草。 他立刻掉头,跟人道歉:“刚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任阔回头看那个猛蹿出去的背影,念道:“啥事儿啊,我也没真怪你啊...” 叶际卿快速到楼下,跑了两步又返回去,到了三楼一时茫然,池锐知道他的宿舍号,可他只知道池锐搬到了三楼。 有同学拎着东西上楼,叶际卿拦住人问:“同学,你知道池锐住哪间吗?” 第61章 这人跟池锐不一班,摇头说:“不知道。” 等人走,宿舍走廊短暂地安静,叶际卿觉得要真在这儿站着喊就坐实了神经病。 手机响起时池锐正在跟同学吃烤肉,店里闹哄哄的,他摸出手机,嘴里啃着块儿甜瓜,看清之后差点整个吞下去。 “叶际卿?”池锐按下接通,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问,“你干嘛!” 还是以往的气焰,叶际卿无端地松了口气:“你在哪儿?” 叶际卿那通阴阳怪气外加不学好池锐可没忘,早憋了一嗓子的脏话:“你又犯什么毛病?又想跟我好了?你是不是神经病?” 叶际卿从电话里听出他不在宿舍,转身往楼下走,楼梯的声控灯乍然明亮,他沉声道:“嗯。” 回答的到底是哪一个问题?池锐耳尖一动,起身跟绕开几个同学向外走,又问:“你到底干嘛?” 叶际卿不回答,再次问道:“你在哪里?” 嘈杂的声音被闷在室内,叶际卿那边是很清宁的氛围。池锐捏着手里的牙签,问他:“有事啊?” “有。” 当面道歉,然后....如六角儿所说,展示同学爱。 池锐扔下牙签:“你不约会去了么?找我干嘛?” 话里试探的意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叶际卿心口一滞,顺着他的话解释:“那是我妹。” 池锐原本想要接着嘲讽的话瞬间被卡回嘴里。叶际卿又说:“林海阳都知道。” 池锐讷讷道:“哦,我也知道了。” “那能告诉我你在哪里了吗?”叶际卿不自觉轻声问。 池锐拉开门,往里看了眼,四五个人吃的热火朝天,他关上门说:“我在北马路电玩城楼上的烤肉店。” 叶际卿还未接话,池锐很快地又说:“这里很吵,你去...西门小公园等我。” 叶际卿往西校门走:“好。” 店内各种肉味儿混在一起,明亮的抽烟柱上隐隐可见一层油腻,服务员穿着统一制服穿梭在其间。 池锐拿着手机到前台,报台号结账后到座位旁边,说:“诶,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方明旭夹着一筷肉,正要往嘴里塞,闻言放下问道:“干嘛去?” 桌上的几人纷纷也跟着他追问。 方明旭是池锐刚转来时就跟他闹腾的那位,没人‘伤亡’的战斗让两人很快握手言和。 方明旭作为高一三班的反面教材,本着拉壮队伍的心思想要将池锐收入麾下,去哪儿都得招呼他。 林海阳是黑白通吃,但他从来不混,很少出去乱逛,不过昨天他跟..朋友回家,叶际卿又是那副死脸,池锐闲的没事,琢磨了一下跟方明旭出去玩算不上惹事,一叫就走跟人走了。 “我有事。”池锐拿上衣服,“账结完了,先走了。” 方明旭成绩不好看着混蛋,可心思还是坦荡,连忙起身说:“别啊,说好了aa的,多少钱我们待会转你。” 在池锐眼里不能用成绩区分好与坏,跟方明旭玩儿了挺久,也不见外:“行了吧,这次我请,下次你们轮流请我,真有事,先走了,晚点儿学校见。” 临走前在前台挑了一颗清口的柠檬糖,池锐扔嘴里就缩了下眉头,这玩意儿估计只有柠檬没有糖,酸的牙根子发麻。 走过去不算太久,池锐到了小公园左看右看,人毛儿都没有。 学校离这里怎么着也比北马路近吧?叶际卿爬着来的?这会儿都不见人,听着着急忙慌,屁都不是。 池锐嗤了一声,按开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刚拨出去,一阵气喘外加手机嗡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际卿背着包,弯腰扶着膝盖喘气,拿着手机冲他摆手:“别打了,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叶际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第31章 往事明灭-15 ☆叫声哥听听☆ 周末返校的人不少,进校门容易再出校门难。叶际卿挂完电话很快到了西门,保安大爷端着水杯,热气在眼前,他实实在在地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保安大爷问:“什么事?” 叶际卿正直地说:“找人。” 保安大爷托着杯子,果断地拒绝:“不行。” 西校门不像大门一样有门禁卡着,半截多高的s型出入口,身手高一些的一蹦就能出去。 叶际卿比量了一下自己肯定能蹦过去,不过在大爷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起不来动作。 叶际卿走了几步又折返,喘了口气,对年纪能当他大爷的保安恭敬地说:“大...大哥,我真有事。” 保安没理他,干脆把椅子拉到了门口,盯着他瞧,意思很明显,两个字‘不行’。 偶尔进来一两个同学,扫眼就能看见他,叶际卿被盯的浑身不自在,离开西校门打算去正门再问一遍。 横跨整个校区,叶际卿一边走一边准备理由。好学生从没逃过课,等到了正门口,糊弄的理由还没正经想好。 站在树边儿犹豫,正门跟西门相比可谓戒备森严,在西门叶际卿能豁出去脸,以一己之力跟大爷上演一场你追我赶。 可正门口....人多的时候他能混出去,这会儿不是上下课时间,一个人演不出掩耳盗铃的精髓,周边没人打掩护,真要这么干,他明天就得被示众。 正想着给池锐回电话,让人委屈一下先回学校,见面再说,还没等掏出手机,叶际卿看见两个同学大摇大摆地出了校门。 第62章 他们没说话,保安也没问,就这么...出去了? 叶际卿收回手机,勒了勒包袋,挂上一脸淡然,跟在他们后脚平安无事地出了校门。 出了校门走出去十多米远,叶际卿僵硬地回了下身,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转过身,抬步就跑,一口气到了西门的小公园。 池锐眉宇间隐隐的不耐烦,看样子等了他挺久,叶际卿呼吸归于平稳,清了清嗓子:“池锐,对不起啊。” 池锐半天摸不着头脑,问:“叶际卿,你错药了?” 要放之前,叶际卿听到这话多少得噎他一两句,可心态变了,觉得池锐做什么都有情可原。 叶际卿点头:“算是吧。” 池锐差点儿一口气没倒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叶际卿,脸还是一样的脸,里子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陈旧的公园空无一人,微弱的灯光铺在地面,秋千架下是一片沙地,灯光一照,隐约似一片浅湾。 池锐往秋千那边走,一步两回头,生怕叶际卿憋坏,在后面闷不声地给他来一下子。 到了之后叶际卿还在原地瞧着他,池锐歪在秋千架上晃,忍无可忍地问:“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跟我这儿阴阳怪气儿的,又憋什么主意呢?” 不怪池锐多想,在他看来叶际卿总是好一阵儿歹一阵,脸说变就变。 叶际卿将包放到旁边的棋盘桌上,走到他跟前,按住秋千索:“我..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宿舍楼道里。” 池锐抬眼看向他:“记得啊。”说完身子微微直起,又问,“你特么还想翻旧账?我..” “是我误会你了。”叶际卿接道,“我那天...不知道我在晃,以为在直行。” 那番好好坏坏的别扭似乎有了解释,打一开始人家就没看上他。 池锐推开他的手,笑问:“合着你刚知道,前些时候怼我动辄打人骂人说的就是这个?” 沙子地柔软无力,叶际卿攥了攥手指:“嗯,我的错。” “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有偏见。”池锐挺不舒服,“都多久了,将错就错呗,跟我道什么歉。” 叶际卿重新按住秋千索,不让他来回晃:“我不愿意。” 池锐又挥开他:“你不愿意就能来找我道歉,我不愿意就不行?”他支住腿,仰脸问他,“你讲不讲理?” 叶际卿突然怀念那个是非不分的自己,至少面对池锐质问时,当下的他能不管不顾地噎回去。 “讲理。”叶际卿低声说,“真错了,别生气了。” 池锐怔怔地看了他半天,低头笑了一声,叶际卿摩挲着手指,绷着唇角:“笑什么笑?” 话音一落,池锐笑的更没德行,挂着秋千索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的天,道声歉要给你憋死了,叶际卿,至于么,你找个镜子照一下你那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 叶际卿没来由地也笑了一下,松了松表情问:“行了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池锐歪着头,问他:“叶宝贝儿,你想我怎么办?” 僻静的角落里时不时能听到一阵嬉闹声,后面是一片住宅区,等夏天树荫遍布,小公园这里就会恢复热闹。 叶际卿侧了侧身,被遮挡的光线瞬时打在池锐的脸上。他依旧歪着头晃在秋千架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能沉得住气。 池锐的长相并不柔和,剑眉星目眉眼霁明,不经意间会流露出浅浅的凌厉,端庄些瞧人的话是一身正气的帅,可他总是一副风流轻佻的不正经摸样。 冷不丁地就要调戏他一把。 叶宝贝儿? 陆时媛都没这么叫过他。 那些恶迹斑斑的冤诏早就挥之一去,洁白的边角重新叫嚣,叶际卿得承认是他先蛮不讲理,现在托着软肋送到了池锐跟前。 他屈了屈身子,单膝弯曲,手腕搭在膝盖上,少见地说软话:“都行,听你的,我就是...道歉,然后没别的了。” 叶际卿眼里是一圈温润的光,姿态很是迁就。 池锐想起昨天下午陈凛也这样蹲下过,做的是帮林海阳系鞋绳的动作。 他快速地眨了下眼,双腿落地,弯腰将双肘撑在膝盖上,正色道:“我知道你那天可能心情不好,但我那天刚转来,池樱,啊,就是我姐刚给我发配到这里,我心情也差,虽然是你先找茬的,但我也有错,咱俩扯平了。” 如果池锐眼里的小算计没那么明显的话,叶际卿就要以为这事就算和平解决了。 很明显,这人话根本没说完,叶际卿顺着他,嗯了声,问道:“然后呢?” 池锐轻睨着他笑:“然后啊.....” 他状作思考,没几秒钟,脸上一变,霎是凶神恶煞,伸手捏住叶际卿的下巴:“但是!我幼小且单纯的心灵受到了来自你的暴击,给我造成了很多痛苦,你得赔!” 叶际卿自寻被动,下巴被他捏的发痒,刚想挥开他,池锐察觉他的动作,紧接着说:“诶?反抗是不是?你诚心道歉还是糊弄我呢?” 叶际卿脖子一僵,不再试图挣脱:“诚心。” 池锐又往上抬他下巴,叶际卿只能仰脸看他:“以后还动不动就跟我甩脸子怼我了?” 叶际卿想摇头,被卡着不能动,于是开口道:“不了。” 池锐满意地笑了笑:“都听我的?” 第63章 “嗯。”叶际卿提着心跳短短地呼了一口气,“你能先放手吗?” 池锐得寸进尺,不仅没放,反而用大拇指揉了揉底下的那块儿皮肤:“刚说完就变脸?” 叶际卿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什么东西,轻声说:“不变脸,保证。” “行呀。”池锐挑挑眉尖,眼角随之微翘,“那叫声哥听听?” 叶际卿轻笑一声,一缕热气洒在池锐虎口处,他说:“池锐,我可比大,你该管我叫哥。” 池锐坏坏地笑,随后垂眼向他身下扫了一眼,没正行地问:“你确定比我大吗?” 正值青春的年纪,说起话来没皮没脸,叶际卿未经人事也懂他嘴里的浑话。 一想这些事总觉得不堪入目,太过荒唐,可叶际卿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己没表面这么一本正经。 池锐见他不说话,嘶了一声,用力按了一下他的下巴:“刚怎么说的?诚意呢!” 春风悄然吹拂,透过枝丫绕进园内,细细嗅去有一丝极轻的柠檬味飘至鼻尖。 叶际卿眸光缓缓移动,从池锐眼底顺到挺翘的鼻尖,再至那双从不肯吃亏的唇。 整张脸滑下来甚至不过五秒,可在毫厘之间又缓慢至极。 “你吃什么了?”叶际卿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池锐手指一颤,瞬间感觉手心里浮了一层绵密的潮湿,端着生硬地语气:“我!没…” 含糊地说完后有些不自然地想要松开手指,叶际卿察觉温热将将离开,抬手将他手腕一把握住。 “吃什么了?”他又问。 腕骨磨与掌心,皮肤与指尖被萦绕的气息勾缠在一起。 池锐就像刚才叶际卿一样,被人拿捏着手腕无法动弹。 他缩了缩手指,微微远离那块儿灼热的皮肤,退无可退地说:“糖……柠…柠檬糖。” 叶际卿回攥着他的手腕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居然用下巴主动地蹭了一下微松的手指。 他再抬眼,气息尽收,乖乖喊道:“池哥。” 咚咚咚的心跳声如雷贯耳,池锐胸口提着一口气,愣了一会儿状作无事地说:“嗯,乖。” 池锐的发丝搭在眉梢,漆黑的眼里是遮掩的灵动,叶际卿很想对他说他才是乖的那个。 暮色四合,耳边偶尔传来一阵轻柔的风声,叶际卿松开他的手腕,柠檬味渐渐散去。 池锐收回手,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了好半天。 叶际卿手腕搭在膝盖上,弯着一抹白皙的弧度,手指自然垂下,手背上是一道浅浅的暗色。 他依旧蹲在原地,轻声问:“池锐,你在想什么?” 池锐目光落在那道疤上,仅仅一秒便顺其自然地转回了叶际卿脸上,他晃了晃脑袋,嘴边噙着笑:“我想....荡秋千。” 叶际卿也笑:“我推你?” 说着要往他身后走,池锐诶了声,说:“别动,你往前站就行,对,就站我前面一点儿。” 叶际卿按照他的要求站在他前方不远处,看了眼自己与池锐的距离,失笑道:“池锐,你不会想着要飞起来踹我吧?” 池锐仰着脖子哈哈了两声:“不会!再说我要真踹你,你躲么?” 天渐暖,春草悄然生芽,寒冬与暖春新旧交替,地上散落着旧年的小枯枝,风一吹,搅合起来窸窸窣窣地在地下打滚。 叶际卿摇头:“不躲。” 第32章 往事明灭-16 ☆想看我哭?☆ 空荡的公园内,少年背光而立注视着他,池锐捏紧秋千架,踩着沙子一步步后退。 等锁链抻到一定距离,脚一抬,用力地向前一荡,鞋子掠过叶际卿的手下,用脚腕垫了他一下。 一触即逝,池锐又晃到前方,然后又荡回来。 叶际卿摩挲了下指尖,望着他来回飞,问:“好玩吗?” 池锐回道:“好玩儿,不过这链子老吱呀吱呀地响。” “事儿真多。” “你事儿少,天天一副跟要账失败了似的。” 说话间秋千晃了好几个来回,叶际卿往前挪了一小步:“你很夸张,我本来就长这样。” 池锐荡到他面前,快速伸手用指节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意味不明道:“挺好的。” 眉心一点开裂处热气,叶际卿很想拉住锁链强制停下,告诉他别总动手动脚, 不过这算是句夸奖的话,该应下还是谦虚两声? 没等叶际卿想好,池锐荡回来,又问他:“对了,你那天怎么了?就刚开学那会儿。” 叶际卿收敛思绪,回道:“那天刚知道我爸妈离婚,心情不好,什么都没注意。” 手机事件时叶际卿就说过父母离婚的事情,池锐点头,跟哄孩子似的:“别伤心,以后我罩你。” “不伤心。”叶际卿着裤兜,“我知道他们感情不在了,勉强没什么意思。” “说谎。”池锐声音忽近忽远,“父母感情再不好,你也不好受。” 叶际卿笑着问:“那怎么办?我又不能哭去。” 池锐给他扔了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问:“真没哭过?” 叶际卿摇头:“没。” “好吧。”池锐仰头看着天,“就算是吧。” 没头没脑的,叶际卿又问:“想看我哭?” 池锐放下脖子看向他:“这要求你都能答应?” 第64章 “答应。”叶际卿弯唇,“说好了听你的。” 池锐不大相信地说:“我还真想象不出来你蹲我跟前哭的模样儿。” 叶际卿用脚尖勾了下地上的沙子,给他出主意:“你看,这么些沙子,你随便抓一把冲我脸扬,马上我就哭。” 其实叶际卿长相属于非常不亲和的那种,端庄到刻板的清冷,哪怕跟人正常聊天的时候,看着在笑,实际眼里跟藏了块儿冰似的。 中心思想就是‘离我远点’,并且恨不得将这四个大字刻脑门上。 哭这个字眼,放他身上,由衷的不贴切。 池锐笑着没接话,双臂拢着锁链将手交叉在身前,等荡到最后一轮,松开手腰一用力,顺着荡回的力道猛地抬腿。 呼地一下,就这么直愣愣地蹦到了他面前。 二人鞋尖碰在一起,柠檬味像是一颗圆润的气泡。 ‘啵’地一下,在叶际卿心底炸开了花。 他没想到池锐忽然下来,手掌瞬间握紧,屏住了呼吸。 霎时无声。 空气缓缓流淌,脚下的沙子似乎变成了沼泽,不住地往下陷。 “你身上什么味儿?”池锐轻嗅两下,看着他问。 叶际卿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帽衫,周末回家刚拿回来,陆时媛很喜欢这种清冷沉淀的味道,从外面买回来一大堆香膏,塞满了家里的每个角落。 “不…知道叫什么。”叶际卿已经习惯这种味道,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问他,“很好闻?” 池锐没分寸地又歪头在他脖颈前吸了吸,喷出的热气让叶际卿那块儿肌肤迅速起了一层麻意。 “很好闻。” 叶际卿僵着身子:“喜欢...我送你一些。” 池锐终于后退了一步:“行!” 叶际卿清了清嗓子,问:“你还有糖吗?” 池锐出来时只摸了一颗,摇头道:“没了。”他摸了摸裤兜确认没有,又问,“你想吃?想吃明天我给你买。” 叶际卿点点头,轻呼吸一口:“回学校吧。”转身去拿棋盘桌上的背包,往外边指了指,“从正门走。” 池锐跟着他,疑惑地问:“干嘛要绕远?” 叶际卿不说话,闷声往前走。池锐拉了他一把:“怎么回事?刚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呢。” 叶际卿顿住脚步,差不多已经看到自己无路可退的前景。他将书包背好,跟池锐解释了那一通西门折返正门的操作。 池锐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阵充满了嘲讽的狂笑。 叶际卿不自觉耳根子发热,磕了他一下:“别笑了。” 朦胧的灯光下,叶际卿脸上既别扭又无可奈何,池锐唉哟了一声,将手搭在他肩上:“别害怕,池哥带你光明正大地走西门。” 大爷探寻且无情的拒绝目光还在眼里晃,叶际卿在人跟前杵了半天,印象暂时不会灭。 再丢回人? 他看了眼打定主意就是要走西门的池锐,咬了咬牙,一副乖顺模样让他搭着走。 很快到了西门,池锐察觉他肩膀绷了起来,晃了晃他,说:“叶宝贝儿,别紧张,西门虽然没大门人流量多,可每天出入的人也不少,咱学校多少人,大爷记不住你的。” 话说的很在理,跟偷跑出去无数次累积了经验似的。 叶际卿问:“你经常偷溜出去吗?” “哪儿能经常啊。” 叶际卿瞟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你就编吧。 池锐被看穿也不心虚,往正门的方向扬了下脸:“要是六角儿没带人盯着就好混出来,要是他在,我傻了才会去找他不痛快。” 还挺机灵,叶际卿侧脸上下打量他一眼,穿的还是一条牛仔裤,上衣换了,应该没一直在外面厮混。 不一会儿到达西校门,前面几个同学陆续进去,池锐步伐松散,似乎是要配合不慌张的态度,嘴里竟然哼起了歌。 声音缓缓从他喉咙里滑出,低沉、起伏,高潮部分重复两遍。 调子很耳熟,叶际卿确认自己一定听过这首歌,心里甚至跟着他哼两声,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 刚想开口问,池锐放下手,往前一挑眉:“进来了。” 叶际卿回神,周围的声音瞬间充斥在耳里,前方人影晃动,已经安全进入校区。 宿舍在操场后面,池锐又挂着他向前走,等看到宿舍楼下的灯,叶际卿反应过来,扭头问他:“你住三层哪间?” 池锐伸手指了个方向,还未开口,身子忽地往前一倾,差点儿摔倒。 身后传出一阵哄笑。 叶际卿肩膀热气散去,发现身边过来好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看着池锐。 方明旭压着他的肩膀调笑:“跑的这么快,我以为你交小女朋友了呢。” 池锐膝盖弯着,也笑:“交女朋友也不能让你知道,天天盯着我,你想干嘛?” 半大的小子浑话说起来没羞没臊,方明旭不松手,还乐着说:“看上你了,今晚上没人查寝,来我被窝睡。” 池锐杵了他一下,邪邪地笑说:“别跟爸爸乱开玩笑,宿舍里有镜子没,回去好好照照自己。” 方明旭推开他,笑骂了一句。 说着话几人推搡着向前走,叶际卿站在原地未动。 反转后的印象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池锐,虽然那些他刻意加固的坏印象并没有遏制住对池锐的心思。 第65章 如今再看,愈发难受。 池锐随心所欲无拘无束,文能跟林海阳处,武能跟这帮人混,与刻板不讨喜的他,似乎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不由地想起在西门小公园的情景,仔细回忆,池锐手腕的轮廓依稀还在掌心流窜。 脉搏隐在血肉之下悄然跳动,博的有种手足无措的心慌。他开始害怕,倘若池锐知道了他暗藏的心思,会有多恶心。 几人跟池锐玩闹在一起,顺其自然且无任何负担,而他,做不到跟池锐像普通朋友一般打闹,但刚才又跟池锐握手言和,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心底被翘起边缘,叶际卿不得章法地去压制,反而带着反噬的作用,眼前这个小小的插曲,足以让他心生嫉妒。 池锐到宿舍门口才反应过来他没跟上,连忙转身,恰好对上叶际卿眼底还未收尽的阴郁。 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挥手说:“叶际卿,明天早上在楼梯等我,一起吃早饭。” 叶际卿接收到他的目光,眼睫一闪,对他温和地笑了笑,点头道:“好,等你。” 等他刚应下,池锐便被几人推着进了楼。 树影重重,周遭仍有人走动,背包勒的胸口喘不上气,叶际卿放下包深呼吸一口,单手拎着往楼上走。 宿舍内,任阔与另外一位同学坐在床边玩手机边聊天,这算是周末的特权,老师不查寝并且可以私留一晚手机。 任阔见他进来,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袋东西递过去:“尝尝,我妈自己做的。” 真空压缩的一袋腊味肠,色泽鲜润。 住宿生不比走读生方便,家长无法时刻关照,好不容易回趟家,自然要给塞一些好吃好喝。 叶际卿道谢收下,将东西收拾好放进柜子,坐在凳子上摸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陆时媛打通电话。 叶启邦向来说到做到,那晚在玄关处对他最后的警告犹言在耳,两天了,陆时媛没给他来任何消息。 这种滋味儿不太好受,像是被人提前告示了你迟早会死,但不就是吊着确定的日期不告诉你,然后在猝不及防在狠狠地来上一刀。 叶际卿很想直接给他妈打过去电话,直接坦白,主动挨了这一刀,省的后患无穷。 然而,直到熄灯也没下定决心。 陆时媛的工作没有比叶启邦闲多少,他不确定因为自己的这通电话会不会搅合了陆时媛的某个合同。 再落个罪加一等。 都说他省心,那他就就再省心一回,安安分分地等着陆时媛来给他宣判。 外面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沿,寝室内一片宁静。 叶际卿翻了个身,刚准备睡觉,突然听到从上方传来一阵响动。 ‘咚咚咚’一共三声。 天花板被漏进的灯光照出一角明亮,不知道楼上的寝室里在折腾什么。 叶际卿皱了皱眉,没当回事,不一会儿,枕头下的手机嗡地震了下。 叶际卿刚才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说服陆时媛,他下意识地以为他妈跟他有心灵感应,抄着刀前来砍他了。 打开一开,是池锐。 -‘叶际卿!你听见了吗?’ 叶际卿没明白,回道:-‘什么?’ 他刚发完,头顶上又是咚咚咚三声,紧接着池锐发来消息:-‘我在叫你。’ 第33章 往事明灭-17 ☆你要跑起来了哦☆ 一间宿舍正常四个学生住,218今天只有两位同学返校,床缝间亮着手机荧光,叶际卿往下看,任阔还没睡,捧着手机在玩。 叶际卿直起身子够了够花板,唇角弯起:-‘原来你在318?’ -‘嗯。’ -‘我在你上面。’池锐连着两条发来。 开窍早的坏处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叶际卿仰着脖子,看着天花板皱了半天的眉。 一边骂自己思想肮脏,一边骂池锐....简直不要太嚣张。 他叹了口气,低头按着屏幕,回道:-‘嗯,好,知道了。’ 池锐又回;-‘你叫一下我。’ 叶际卿盘着腿愣了会儿神,随后将手机放在嘴边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池锐很久没回复,上方也没再传来动静。 没录上? 叶际卿端着手机到耳根,回放了一下刚才发过去的消息。 一秒钟,是一条只有两个字的语音。 或许是临近睡觉时间,嗓音里带着一丝沉郁的暗哑,锐字的尾调带着丝丝气音,有种不经意的缠绵悱恻。 叶际卿想撤回的时候已经超过了时间限制,再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上方再次传来三声响。 叶际卿手指一顿,抬头再看,听懂了这三声的含义。 “任阔。”叶际卿弯腰叫他,“帮我递本书过来。” 任阔看他,手机荧光照的脸色发青,半天才说话,问他:“半夜了你还要看书?” 叶际卿跟他嗯了声,任阔起身,没好气地又问:“哪儿本?” “哪儿本都行。”叶际卿想了想,又补充,“厚一点。” 为了保证学生睡眠质量,宿舍楼的墙壁很厚,隔音性良好,一般动静听不太到。 等书拿到手里的时候,叶际卿纳闷池锐用什么东西砸的地,不及深想,上方又是三声。 跟催促似的,比前两次敲击力度要大。 叶际卿担心任阔追问,连忙将书卷成一卷,用坚硬的边角轻轻磕了两下。 第66章 池锐很快发消息过来“-‘听到啦!’ 接着又追了三下,任阔刚躺下,听到动静探头出来问:“际卿,你弄什么呢?” 叶际卿捏着书,没跟他对视,平视前方淡定地说:“不好意思,不小心磕的。” 任阔哦了一声躺下。 叶际卿挺着背脊没敢动,忽然想到以池锐跳脱的性子来看,他要是觉着好玩,闹起来估计要折腾半宿。 周围宿舍都有人,万一打扰到别人也说不过去。叶际卿给他发消息过去; -‘以后一下就好。’ 发完觉得少点儿什么,又追加一条问;-‘行么?’ 池锐用膝盖顶着下巴,手里拿着两部手机,白色那只是叶际卿赔给他的,黑色的是他自己毁掉的那只。 承了老韩说的那句,现下真让他当板砖用了。 池锐将板砖塞进枕头下,回道;-‘行行行,一次一次。’ 第二天早自习过后,叶际卿按照约定在宿舍楼梯处等池锐吃早饭。 等的走廊内开始嘈杂,才觉着不太妙。 再耽误一会儿,吃完早餐上课就得迟到。 同学接二连三地下楼,昨晚跟池锐玩闹的那几人也前后下了楼,见他一个人站着还挺疑惑。 几人照过面,方明旭很热络地跟他打招呼:“早啊,你站这儿干嘛呢?” 叶际卿往上看了眼:“等池锐呢。” 方明旭挠着脑袋也往后看:“等他?他这个点儿都走了吧?” “嗯?”叶际卿愣了一下。 为了守时,他今天连宿舍都没回直接就杵这儿了,绝对不会出现池锐等他不耐烦先走的情况。 除非下了早自习池锐就没回宿舍, 先下楼的几人没见着方明旭,在楼下催他走。方明旭指指楼上:“不行你看看去,池锐在318。” 叶际卿点头,侧了侧身让人走了。 手机早上已经交了,现在根本无法联系,又五分钟过去,叶际卿等着直无奈,最后眼看着时间不够准备直接去敲门时,那位爷才打着哈欠姗姗来迟。 合着这是抽空补了一觉。 池锐还挺意外,揉着眼睛问:“你怎么这么早?” “是你太晚了。”叶际卿转身往楼下走。 池锐紧跟两步从后面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啧,下次晚点儿来,吃个早饭而已,回宿舍待会儿不行嘛?” “行,明天我晚点儿,你早点儿,配合一下。” 池锐哦了声松开了手, 时间紧迫,叶际卿下楼快步往食堂走,这一路走的极其安静,等到了回头一看.... 池锐恨不得离食堂还有半里地。 叶际卿在原地冲他招手,意思让他快点。 池锐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反正就是不着急,掏着兜跟没睡醒似的走的直晃悠。 叶际卿不得已又折返回去,到他跟前犹豫了几秒,拉起他的手腕带着就跑。 池锐倾着身子跑,嘴里还念叨:“叶际卿,食堂的饭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你着什么急?” 叶际卿被他气的差点儿绊到,想说他是怕迟到,又怕池锐故意折腾人,于是顺着他说:“怕死了,饿的很,你快点儿。” 池锐不甚满意地瞥了瞥他,好歹没再拖延,二人进了食堂。 一大半的同学已经吃完正在往外走,叶际卿将池锐拉到一张空位上问:“我去打饭,你吃什么?” 池锐支着下巴,拖长音:“都——行。” 叶际卿立刻向窗口走,两步之后又回头,抿了抿唇叮嘱道:“别乱跑啊。” 池锐脑袋一点一点地应他:“快——去。” 宁城二中食堂早餐向来丰盛,主打营养均衡,叶际卿没挑的时间,打了两份一模一样的端着放到了桌上。 小米粥,清炒土豆丝,鸡蛋,馅饼,每样两份。 池锐睁开了眼,手往桌子上一放,还没开口手里便被塞进了一双筷子。 这么久的来往,在某个方面叶际卿多少了解池锐为人,一张嘴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注意。 叶际卿将小米粥往他面前推了推,说:“明天上完早自习别回宿舍了,直奔食堂,你想吃什么给你买什么,今天就吃这个,快点儿。” 池锐被他先发制人,动了动嘴没出声,慢条斯理地吃起饭。 经过叶际卿第五次催促,池锐终于放下了筷子,纸刚抽出来半截儿便被他拽着出了食堂。 池锐仰着身子乐得没心没肺:“怕迟到啊?年纪第一偶尔迟到一次的特权还是有的吧?” 叶际卿回头看他一眼,很想跟他说,他那年纪第一的特权早就在成绩下滑之后就没有了。 “叶宝贝儿,我要你送我到教室。”池锐又开口。 高一与高三中间隔着一栋楼,临上课时间同学脚步匆匆,从高一折返到高三,肯定会迟到。 叶际卿拉着他快步走,边走边说:“明天行不行?今天你磨蹭半天,我要来不及了。” 池锐脚步一停,跟故意拖延他时间似的,摇头晃脑:“不行,你送我。” 语气坚决地让叶际卿惊了一口气,顿时说不出话。 二人拉扯着走,池锐不配合,叶际卿拉的很费力,叹息妥协道:“送送送,那你赶紧好好走。” 池锐这才直起身子顺着他走,途径篮球场,围栏内空无一人。 池锐磕了磕他手肘,问:“春季篮球赛你参不参加?” 第67章 宁城二中每年都有篮球赛,几乎跟每所学校一样,主要是高一高二的学生参加,高三别说参加了,看的资格都没有。 叶际卿轻啧一声,说:“你脑子进水了吧,高三哪有时间参加篮球赛。” 池锐推他一把,点他:“叶际卿,你又开始了。” 叶际卿猛然想到自己的承诺。 嗯,都听你的,不怼你了。 “错了。”叶际卿连忙给人顺毛。 池锐嘟囔了一声这还差不多,又问:“那你们不参加,能来看吗?” 说话间预备铃响起,叶际卿再次加快脚步,通过明德楼后才回道:“不能。” 池锐往四周看了眼,同学都已各回教室。他停下说:“好了,今天送到这儿。” 叶际卿立刻停下脚步,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要往回走。池锐在他身后又说:“中午在明德楼走廊等我,一起吃饭。” “好,”叶际卿跟他挥了下手,“中午别晚了,走廊见。” 按照池锐以往的说话方式,在他说完之后多少也得嘟囔一两声,叶际卿走了好几步都没听见他回应,边走边扭头往后看了看。 只不经意的一眼,叶际卿便顿住了身体。 池锐总是一副死不正经的摸样,偶尔装乖也像极了那么回事,衔接过程毫无痕迹,可现在的池锐,似乎跟平时都不一样。 他站在不远处,眉眼间带着坦荡疏阔的笑意。 不轻不重地落在心上。 不等叶际卿仔细探究,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池锐揣起裤兜恢复散漫,懒懒地冲他摆了摆手:“叶际卿!你要跑起来了哦。” .... 早春的清晨还有些凉,走读生起的早穿的厚些,等同学坐定人多起来,室内就有些闷热。 上午第一节是雯姐的课,各种讨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掐着时间对题。 英语老师威名远播,其中不少同学陆续站起来醒神,不一会儿站立的同学占据了整个教室的半壁江山,生怕被雯姐血祭第一堂课。 陆嘉朗脱向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刚要站起缓缓神,桌角被人撞了一下。 叶际卿胸膛起伏,跟刚做完百米冲刺似的气喘吁吁,问:“雯姐还没来过吧?” 陆嘉朗摇头,倾身过来问:“干嘛去了,累成这样?” 叶际卿在位置上坐下,掏出英语卷子:“有事耽误了一会儿。” “在学校能有什么事?”陆嘉朗又问:“你不会回宿舍又睡了一觉吧?” 短时间内提速奔跑的腿部略微泛酸,叶际卿扬唇一笑:“嗯。” “哈?”陆嘉朗声音大了些。 叶际卿压下唇边的笑意,侧脸看他,提醒道:“雯姐的课,你检查好了吗?” 一提雯姐,陆嘉朗一副饱受摧残的摸样,皱着眉坐回了位置上。 等上课铃响起,学生无一缺席危襟正坐。 雯姐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巡视一周,水杯与桌面重重一碰:“上课!” “起立。”班长站起。 窗明几净,玻璃上身影重重,站立问好复又坐下,写满答案的卷子铺满课桌,翻动间是锐利馨香的边角。 叶际卿拿起笔,太阳穴突地一跳,胀满的酸爽如同刚才奔跑后一样。 那根松懈的弦悄然绷紧。 第34章 往事明灭-18 ☆我要留给叶际卿☆ 天气渐暖,春节篮球赛开始训练时正值高三联考。 体育馆内,身着不同队服的学生们打的如火如荼,呐喊声里夹杂着球鞋摩擦地面的声,你追我防好不热闹。 池锐穿着黑白相间的队服,走到休息区,拧开水咕咚咕咚地喝着,眼神微垂,不太满意地盯着眼下的那个人。 没一会儿方旭明带着队员也走了过来,围成一圈,跟池锐做着一样的动作。 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 严奇等他俩喝完水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嗫嚅道:“我本来就不怎么会玩儿。” 高一三班里严奇最高,优质的条件摆在这儿,自然要为班级争光。 怀着老师以及同学希冀的目光,严奇开始参加训练,在操场随便打打没人注意他,可真正式训练时,大家才发现踩了坑。 这电线杆子看着高有优势,可他反应也太慢了,防不住也抢不过。 严奇愧疚且担忧:“要不,你们把我换了?” 他反应虽然不快,但这段时间已经磨合的差不多,再换一个人难保比他更头疼。 池锐拎着水,给他瞎出主意:“要是不行,你紧着比赛前多吃点鸡爪子或者鸡腿什么的补补。” 方旭明在他身后憋着笑,严奇呃了声,池锐跟没打击够他似的又坏坏地补了一句:“哦,猪脑子也行。” 严奇一把薅住他,哭笑不得:“我就是高才会慢,你至于这么说我嘛?” 大家对严奇抱有很大的期望,没成想一练发现水准差所有人一大截,落差太大导致刚开始那几天大家对他颇有微词。 严奇也知道自己拖了后腿,忍气吞声让干嘛干嘛。 队内绷着一股微妙的气,一句话说不对付就有可能打破平衡。 池锐半开玩笑半训人,故作老成地在临界点打了个岔,压制的气以另外一种方式发泄出来,几人彻底绷不住,你搭着我我挂着你哈哈大笑起来。 方旭明踩着球,弯腰拍了拍严奇的肩:“行了,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好好练肯定能行。” 第68章 “我平时打的也还可以。”严奇说,“就是吧,正式比赛很紧张。” 池锐在他旁边坐下,翘起腿,胳膊搭在椅背:“那你就当平时玩呢,紧张个屁。” 几人宽慰严奇一阵,没一会儿摒弃前尘和好如初,边往更衣室走边讨论战术。 池锐换好衣服准备出去,扭头一看,方旭明光着膀子在镜子前比划,举着胳膊很满意似的点头又转身看后背。 他一边够着背脊一边问池锐:“诶,怎么样,我觉得这几天我肌肉都明显了。” 池锐靠着柜门不理他,等方明旭看过来,池锐将手放在胃部,十分夸张地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靠!”方旭明拿衣服甩他,“看你那臭德行。” 池锐侧身躲,乐了两声:“别晾你那几两肉了,赶紧穿衣服吃饭去了。”说完往室外走。 方旭明套上衣服追他出来,问:“中午跟我们吃?不跟叶际卿吃了?” 高三下午还有考试,池锐边走边说:“不吃了。” “人急眼了吧?”方旭明不明原因,嘲讽他说,“越有人叫你,你反而还越懒了,我每次下楼都能被他吓一跳。” 叶际卿还真是说到做到,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光在吃饭这点儿就挑不出错。 早饭在宿舍楼梯等,午饭在明德楼花廊等。 晚上...晚上池锐时不时就要溜出去耍一趟,总不好拉着叶际卿跟他一起瞎混。 池锐问:“他吓你了?” 方旭明拉上拉链摇头:“不是,就他站那儿也不吱声,大早上我还迷糊呢,一看见他就给我吓精神了。” “你胆子还没你身上的肉多呢,”池锐扬了扬眉毛很得意,“叶际卿长的多帅,让你多看两眼还看出委屈了?” 方旭明手指顿在拉链上,想想每天早上必看到的那张脸。 清晨,那人板着一张脸站在窗边,天好时托阳光的福,脸上能有点儿热气,他能趁着热气跟人打声招呼。 天气不好时... 方旭明激灵了一下,挂住池锐,故作矫揉:“我怕怕。” 池锐一个肘击过去,甩开他跑到了严奇身边。 他扯了扯严奇,放慢脚步,等一起的那几个人都过去之后,才开口问:“你哥周末都干嘛?就休息的时候。” “陆嘉朗吗?”严奇呆兮兮地问。 池锐斜了他一眼:“我还认识你几个哥?” 严奇尴尬地笑了两声:“他呀,一般在家刷题吧,偶尔晚上散散步?我也不太注意,他高三了,跟咱们不在一个频率上。” “不出去玩吗?”池锐问。 “好像没有。”严奇皱眉想了想,嘶了声又说,“我还真好久没见他出去玩过了。” 池锐往明德楼方向看了一眼,又问:“那他不出去买点儿什么学习材料,或者其他的东西吗?” 严奇摇头:“他妈比他还上心,缺了什么,他还没发现他妈就已经补货完毕了。” 池锐挠了挠耳尖:“哦。” 严奇问:“你问这个干吗?” 池锐耸了下肩:“好奇不行嘛?我也会上高三的,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严奇道了好几声行,又问他:“周末有事吗?没事的话陪我再练练?” 在体育馆时严奇意识到池锐在帮他,为了不负班级各路人马所托,自己也得争口气。 池锐看向他,接收到他眼里的求助,犹豫了几秒说:“那个...我这周末真有事,你找方明旭,他也行,我跟他说。” 严奇点了下头:“你干嘛去?” 池锐眼神忽然一亮,晃了晃脑袋,翘着唇边说:“去朋友家玩。” 前面一个石墩,严奇跨着难看的步子迈过去,扭头问:“林海阳家吗?” 他跟林海阳住一个宿舍,也是前后桌,严奇下意识地认为他俩要一起回家,话一问完,半天没见动静。 严奇回头看,池锐愣在原地没动,不知道想什么呢。 “走啊?”严奇冲他招手。 池锐回神,抬了抬下巴跟上他。 为了不影响高三联考结束,高一高二下午提前放假。 池锐歪在床边靠着,手里捧着手机,眼睛却盯着林海阳不放。 “好,知道了,半个小时。”林海阳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跟电话那边说,“先这样,我马上收拾。” 挂掉电话,林海阳拿了件外套手忙脚乱地往包里塞:“池锐,你能不能不看我了?” 池锐放下手机,双手环抱胸前,颇为唏嘘地问:“陈凛总逃课不担心会挂科吗?” 林海阳是公认的好学生,脾气好成绩也好,唯一且在这个年纪无法公之于众的秘密只有池锐知道。 林海阳紧立刻对他嘘声,紧张张地往门口看了看,低声说:“他下午没课了。” “你那么紧张干嘛?”池锐宽慰他,“我就是现在大喊一声陈凛来了,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海阳不习惯张扬,摇了摇头背起包开门出去,池锐还未目送完毕,林海阳又去而复返。 他重新关上门,走到池锐床边,面色凝重地问:“池锐,我会影响你吗?” 林海阳眸里带着一丝刻板的认真,池锐不由地想起叶际卿的眼睛,认真时也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有种一往无前的韧劲。 池锐明白他的意思,轻笑摇头:“不会的。” 第69章 “真的吗?”林海阳迟疑问,“如果影响你我可以申请换宿舍的。” 池锐往里收了收腿,沉吟片刻抬眼对他坏笑,说:“真的不会,不过嘛,你得给我封口费。” 熟悉的没正行,林海阳松了口气,笑着问:“池少爷,您想要什么?” 池锐眨眼,伸出两根手指弯了弯:“回来帮我带两包棒棒糖。” “就这个?”林海阳往他桌上扫了一眼,有一根被咬的坑坑洼洼地糖棍在纸巾上放着,“行,我回来给你带,不过你也少吃点糖吧,对牙不好。” 池锐将糖棍连带纸巾一团投进垃圾桶:“我吃的不多。” “那你一下带两包?”林海阳无奈地又笑,“真不是我小气不想给你买啊。” “我知道。”池锐支着下巴给他飞了一个眼神,语气夹着一汪沉静,“另外一包,我要留给叶际卿。” 林海阳怔住,看着他好几分钟没说出话。池锐往窗外看了一眼,催他:“陈凛要等着急了哦,你还不走?” 似乎要配合池锐,等他刚说完,林海阳手里的手机便开始震动起来。 林海阳往门口走,越想越担忧,开门前伸出手哆嗦着指着池锐:“你...你等我回来。” 池锐大声回道:“等不了,我这周末不在学校。” 林海阳闻言要走不走地原地徘徊,池锐直起身子,走到门口将他推出去:“慢走不送。” 然后关门,躺回到床上等着高三的那位朋友下课。 下午的校园变得空旷,落日的余晖铺满天边,校门中央的旗杆上流溢着绚烂的金色。 明德楼灯火通明,却又分外宁静。 联考结束,连带着教室彷佛也大喘了一口气,沉闷的呼吸间好似劫后余生。 晚自习下课,叶际卿取回手机到宿舍。 任阔半死不活地半躺在床上,听见有人过来,哼哼唧唧地说:“哪位兄弟回来了?考得怎么样啊?” 叶际卿从柜子里拿出包收拾东西:“还行吧。” 任阔支着脖子瞥了他一眼又立刻倒了回去:“是你啊。” 叶际卿嗯了声,见他没动的意思,问道:“周末了,你不回家?” 任阔躺着摇头:“这周不回,我爸妈让我别折腾,好好学习!” “行吧,那我走了。”叶际卿拎起包出门。 走廊内不少同学背着包陆续下楼,叶际卿在楼梯拐角处停下,将手搭在冰凉的扶手上,凉气瞬间冲缓了考试时紧绷的神经。 他往楼上看了眼,心跳再次加速,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楼梯口,出来吧。’ 没一会儿,池锐背着包嘴里哼着歌出来,见到叶际卿眼尾一挑,叮叮咚咚地下楼,到最后两个台阶时,一下子蹦了过去。 “叶际卿,你收拾的还挺快。”池锐说。 叶际卿往后退了一小步,目光越过池锐的耳侧落在他的肩头,不由地脑子轻微眩晕。 池锐背着书包往楼下走,嘴里嘟囔着让他快点跟上。 叶际卿在他身后跟着,不确定地问:“池锐,你真要跟我回家?” 第35章 往事明灭-19 ☆那我...经常来陪陪你?☆ 到楼下池锐嫌弃地瞥他,勒着包袋无声地骂他废话真多。 前几天中午,叶际卿照例跟他一起吃午饭,池锐嫌弃饭菜这不好吃那不好吃,放着自己餐盘里的东西不吃,偏偏跟叶际卿捣乱。 叶际卿没忍住,怼了他一句:“不爱吃回家去。” 从小到大,池锐基本按季度回家,何况这次池樱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给他送过来了,摆明了说没事少回来。 池锐不干,拿捏他怼人的语气,捶胸顿足装可怜,说周末要跟他回家玩。 叶际卿不回话,池锐开始磨叽时间,耗来耗去眼看着又要上演那天早上差点儿迟到的情景,叶际卿这才松口。 眼下出了校门就能上直达家里的公交车,叶际卿进退两难,一边要隐藏心思,一边还要注意隐藏的分寸。 多一分怕人看出来,少一分,怕池锐又作天作地折腾他。 池锐回头,见他走的非常慢,等他到身边,一把挂住他的胳膊,半扯着他往前走:“回家不积极,脑袋有问题,你鞋底被胶水粘住了?走这么慢。” 叶际卿顺着他的力气走,他知道池锐晚上偶尔会偷偷溜出去,有时候晚自习会迟到半个小时。 高一的弦不像高三那么紧绷,班里有那么几个人打掩护,池锐平安无事地混到了现在。 “池锐。”叶际卿看着臂弯上的手指问,“你平时也这么拉别人吗?” “没有啊。”池锐说,“我只拉你了。” “为什么?”叶际卿心里闪过很多种想法。 池锐眯眼笑,眉毛微扬:“因为你好欺负。” 少年的指节圆润,在路灯下泛着莹莹的光点,叶际卿垂眸伸出另外一只手,放在池锐的指尖上故作无事地压了下,口气异常柔顺:“那你以后只欺负我行不行?” 话说出口,叶际卿觉得自己非常卑鄙,池锐根本不知道他在顺从的表面下暗藏了什么目的。 池锐翘了翘拇指,在他手心里勾了一下:“行啊,你可别翻脸。” “绝对不翻。”叶际卿说。 校门处等车的人很多,不少家长在门口张望着自家孩子。 二人到车站,池锐脸上带着兴致勃勃的笑,叶际卿弯了弯唇,问道:“周末想去哪儿玩?” 第70章 池锐看向他,出口没分寸:“不玩,睡你两天。” 叶际卿内心差点炸起,将他的脸掰回去:“你好好说话。” “行行行。”池锐又转过来,“在你家睡两天,宿舍床太硬而且也不大,我要在大床上滚两圈。” 玫瑰园那处的房子是三层,随便一间客房配置也相当不差。 叶际卿应了声好,低下头点开了陆时媛的聊天框,心下两个想法。 第一:什么时候来给他个痛快。 第二:要是..陆时媛在得知他性取向的同时又知道了他带人回家会怎么想? 叶际卿看向站没站相的池锐,一时间心虚的差点儿跟他一样歪柱子上。 几辆公交前后驶来,宁58路夹在中间缓缓停下。 池锐问:“叶宝贝儿,想什么呢?是这趟吗?” 叶际卿偏头看了看,将他拉倒自己身前:“对,上车。” 宁城二中算是一个大站,有人上也有人下,二人到后面的座位坐下。 车辆启动,站点上的电子屏消失在身后。 池锐在里侧坐着,往外面看了眼:“叶宝贝儿,咱们多久到?” “在外面叫我名字。”叶际卿轻声说,“不堵车半个小时左右。” 池锐回头伸着脖子向前看,有几个没座的站着,大部分人都低着头玩手机,跟他们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则挨在一起聊天。 “坐好。”叶际卿说。 池锐哦了声,将头歪在了玻璃窗上。 长街两旁依旧灯火明亮,模糊的车窗上折射着人影重叠,这个点意外地拥堵,一走一停卡了十多分钟。 池锐轻阖着双眼,眼皮偶尔轻颤,明显没有睡着。 从叶际卿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弯纤长的睫影,在睫影外有人骑着电动车掠着他们疾驰而过。 车身猛地一晃,池锐微皱眉头。 “池锐。”叶际卿叫他。 池锐脑袋抵着车窗,侧眼看过来:“怎么了?” “玻璃凉的话...”叶际卿将眼神投向前方,低声说,“可以靠我肩膀。” 相对于他的犹豫,池锐可谓相当果断,坐正身子一歪头,毫不见外地将头靠在了他肩膀处,好像就是在等着他说出这句话。 车身晃动,凉软的发丝蹭在叶际卿下颌处,这是池锐离他最近的一次。 心情异样低落,有一种眼前的快乐还未享受,就已经担心失去后的愁绪。 一路上叶际卿的心脏跟车身晃动的频率形成了一致,时快时慢中再猝不及防地猛顿一下。 池锐似乎浑然不知叶际卿的煎熬,像生怕点不起火来一样趁着刹车时使劲儿往他的颈窝里拱。 路程还未过半,池锐身体大部分的力量已经全都卸在了他的肩头。 温热的气息在脖颈处萦绕,后半程池锐归于安静,稳当地靠着他没再发出一点儿响动。 公交车今天格外给面子,平常半个小时的路程,今天走了足足五十分钟。 下一站到达玫瑰园所在的小区,叶际卿逐渐绷直了背脊,侧脸看向玻璃窗,池锐的脖颈抻着一抹朦胧的弧度紧贴着他。 公交车降速后转到外道,叶际卿看着玻璃窗上反射出的影子,在最后的时间用下巴蹭了蹭池锐的发丝。 某些突如其来的想法总是在不经意间流出,当蹭到池锐额头时,叶际卿突然不想挪开,甚至也不想叫醒他,就这么坐下去。 坐过站,然后坐回来。 或许会错过末班车,不过没关系,走着返回…也可以。 叶际卿心头发麻,竟然轻笑了一声。 他低头,伸出手揉了揉池锐的头顶:“池锐,醒醒,到了。” “嗯,好的。”池锐立刻应答。 “你..”叶际卿的手顿在了他的头顶,他本想按一下就立刻收回,可池锐应答的声音过于清醒,一点儿也没有刚睡醒的闷哑,他迟疑地又问,“你没...睡着?” 池锐眼神清明,并不回答,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手:“拿包,准备下车了。” 咫尺之间的温热陡然变得冰凉,车已经停下,叶际卿无瑕多想,拎起包与池锐前后下车。 小区最深处的玫瑰园依然漆黑一片,中间碰见巡园保安,见俩人背着包还尽职尽责地特意询问了两句。 二人一路相安无事到家,叶际卿开启院门。池锐站在门口停下,指着前方问:“叶际卿,那是什么?” 叶际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幽长的小道上树影斑驳:“枫树,那排都是。” “我不是问树。”池锐又点了点,“那个,树上面的。” 叶际卿从大门折返,树身上缠着一圈亮晶晶的小灯泡,小路两边都亮着灯,被光聚的很模糊,很容易被忽略。 “装饰吧。”叶际卿推开大门,“你眼神儿还挺好。” 池锐放下手跟他进去,意味不明:“我不光眼神好使,我耳朵也好使。” 叶际卿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所认知包括池锐对外展示的感觉从来都是不着调的摸样。 这样模棱两可,不正经里又带着一丝认真的表情很少见。 想到临下车前池锐清醒的嗓音,叶际卿不由地惊了一下。 那样的动作即便放在朋友身上也属于越界行为,要是池锐顺杆爬再往他身上蹭他都不会过多猜测。 可是池锐并没有,淡定地催他下车,然后到家后又扔给他这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71章 “你还真是家大业大。”池锐放下包在玄关处往里打量一圈,打趣道,“你一个人住害怕不?” 如果在下车以前池锐这么问,叶际卿肯定回答他:自己家害什么怕。 而现在,池锐的眼神以及行为让他很难不多想。 哪怕暂时抛开情感,他也十分好奇池锐在不着调的皮子下究竟是什么摸样, 叶际卿弯了弯唇,面上没有过多情绪:“我怕的。” 池锐刚脱下一只鞋,扶着鞋柜表情有些愣,过了会儿脱下另外一只鞋:“那我...经常来陪陪你?” 这样的说话风格很池锐,叶际卿点头:“行,你说的。” “....行。”池锐踩在地上,“那你能先给我找双鞋穿吗?” 叶际卿后知后觉,放下包,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新的,穿吧。” 池锐踩上左看右看:“这是你的吧?” 陆时媛买什么东西都批量,香膏是衣服鞋子也是,光新拖鞋都塞了一柜子。 “嗯,我妈买的。”叶际卿目测了一下,自己的脚应该比池锐大两个号,拖鞋漏出了一个宽边,他换好鞋往厨房处走,“自己坐,我看有什么吃的。” 冰箱内的东西更换过,日期是最近两天的。 叶际卿翻出一袋水饺,摸着冰凉的袋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跟陆时媛之间的母子情。 她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说不在乎,她每周安排人过来打扫准备吃的,说在乎,到现在连条短信都没发过。 “我们吃什么呀?”池锐在身后问。 叶际卿回身,池锐靠着流理台,单手托腮眼神端着无辜的神色。 不禁又想,池锐到底是真不着调还是装不着调。 叶际卿内心感叹了声自己流年不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冷不丁地就给他扔颗炸弹,一个不留神就能人魂俱灭。 前有父母绷着他,后有… 叶际卿看向池锐,心情一时无法描述。 叶际卿收敛思绪,拿起饺子冲他挥了挥,意思问吃这个行吗,池锐点了下头又问:“你爸妈干什么工作的?都这么忙?” 叶际卿接好水,将锅放在台面上,开火后说:“都是设计师,我爸建筑设计,我妈服装设计。” 池锐呼了一声:“好酷。” “哪里酷了?” 平静的水面冒气热气,叶际卿没听到池锐回答,背对着他疑惑地嗯了声。 池锐依旧歪在流理台边,眼睛不经意地眨出一抹亮光:“叶际卿,你呢?你想做什么?” 客厅宽敞,中央摆着一张浅灰色的u型沙发,旁边的冰箱响起一声极轻的电流,随后开始沉闷地制动。 在房间的设备静与动交替之时,叶际卿沉缓的眼神恰好落在了他的身上。 池锐有一瞬间不敢用力呼吸。 水咕嘟咕嘟沸腾,叶际卿收回眼神,将饺子放进锅内,回道:“我的第一志愿是a大的建筑学院。” a大也在宁城,不过在另外一个区,离宁城二中直线距离将近六十公里。 池锐呼了口气,准备给他哦一声。 叶际卿转身又问:“池锐,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第36章 往事明灭-20 ☆我要在你房间睡!☆ 池锐在挨了好几天冻之后池樱才安排人来给他送衣服,那晚在路边偶遇叶际卿,他当时的神色与此刻别无二致。 通透又冷静。 而眼下的这番问话,不像是叶际卿随口问的。 池锐冲他眨眼睛:“你怎么突然好奇了?” 叶际卿拿出两只白色瓷碟放在台面上,往里调着蘸饺子的料,深色的蘸料没入瓷碟,白皙的底色瞬时被淹没。 “瞎问。”叶际卿放下料汁,冲他笑了笑,学他语气说,“不想说可以不说哦。” 池锐似乎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试探,笑眯眯地抬起右手冲他比了一个八,然后手腕一扬,嘴巴配合手势:“biu~!” 与猜想的差不多,叶际卿嗯了声:“知道了。” 池锐眼睛随着他的指尖起伏,托着下巴又补充:“也不是不能说,就在部队,他们纪律很严,我爸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惹事,所以我谨遵老池教诲,能不提就不提。” 到不能提的地步应该就跟普通没什么关系了,叶际卿点了下头,没再接着问。 白嫩的饺子在锅里翻滚,溢出水汽呲地一声腾开,叶际卿调好蘸料,将料汁放回原处,从厨柜里拿出一把瓷勺,挨边翻搅着。 池锐绕过流理台,到他旁边问:“真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哦?” 叶际卿盯着锅里的饺子:“半成品的东西,煮一会儿别粘锅,熟了就行,没有技术含量。” 池锐又问:“那你到底是会做饭还是不会做饭?” 叶际卿笑着转过身看他,托着勺子说:“会做没有技术含量的饭。” 池锐切了他一声,目光转回台面上的蘸料,没事找事儿地刁难人:“给我换了,你刚往里放酱油了,我要吃醋。” 叶际卿觉得可能是被池锐虐上瘾了,彷佛刚才对他在装傻的猜测全是幻想,竟然觉得他这样才算正常。 “行。”叶际卿准备捞出饺子,“回去坐好,待会儿给你弄。” 热气腾腾地饺子出锅,蘸料重新调好,池锐没再说话捧着碗开吃。 叶际卿坐他对面,也安静地吃饭。 第72章 算一下上次餐桌对面有人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无数个放假的夜晚,有时是一碗面,有时是饺子,更多的时候是不吃。 在这个年龄以及这个时段下,叶际卿算得上很坚强。 然而对面坐了池锐,一副吃没吃相还掉了一桌子的形象,就这样叶际卿心里控制不住地泛难受。 如果是朋友,池锐属于相当铁的那种,好坏通吃人畜皆喜。 这么形容也不大合适,叶际卿想了想,在摒弃误会后,那时的张牙舞爪都变得情有可原,等情有可原渐渐被顺其自然代替,他便好奇于池锐原本应有的样子。 除了很能折腾他之外,池锐似乎是一个很模糊的存在,有种摸不着的顿感。 像是蒙了一层雾,他看不清池锐底下的那张脸,可他又隐隐觉得,不光他看不清,好像没人能看清。 池锐的手机反扣在桌面,白色的外观,是他给挑的,忽然想起手机事件。 当时没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想,面对六角儿质问时池锐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 承认闹别扭,手机坏了,扔了。 就那样看似随口的回答却轻而易举地将两个人都摘了出去。 唯一毁掉的手机,他还上赶着给赔了。 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发烧没去学校,叶启邦在家招待客户,对方是个很圆滑的人。 他坐在楼梯边好奇地听他们交谈,底下笑声晏晏一团和气。 等人走后他下楼,叶启邦在卫生间洗手,挨个搓指节,唇边还未放下笑,但眼底是冷的。 当时的他不明白,刚才还跟好朋友一样谈天说地,怎么人一走,叶启邦就表露出很厌恶的样子。 他扒在门边看,叶启邦擦干净手低头看他,摸了摸他的脑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叹息:“见人七分笑,恶鬼也难叫。” 陈旧的记忆冲破脑海跳跃出来,叶际卿不禁心底发凉。 那晚他一门心思想将池锐撇干净,而池锐,真的跟外表一样,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吗。 不简单的出身,看似不正经的摸样,比起池锐,他才更像个傻子。 叶际卿捏着筷子,抬头问:“好吃吗?” 池锐哈着热气点头,咽下嘴里的饺子后问:“叶际卿,我住哪间?” 叶际卿将纸巾盒挪到他面前:“三楼,我隔壁。” 池锐咬着筷子,很委屈地问:“不能跟你一个屋子吗?” 叶际卿刚吃了一个饺子,差点儿囫囵个咽进去:“我房间就一张床!” “一张床怎么了?”池锐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问。 叶际卿很想将涵养扔五分钟,不管池锐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晃晃他的脑子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存在与男人与男人之间。 “分开睡。”叶际卿暂且当他真傻,哄人说,“听话。” “行!”池锐将最后一只饺子夹进他碗里,抽了张纸巾吹着玩,漫不经心地又问,“盯我半天了,饭也不吃,想吃我?” 他话音刚落,叶际卿瞬间在心底拉了一张进度条。 池锐装傻:百分之五十。 这一半的概率里包括池锐知道他心怀不轨却故意撩拨的嫌疑。 另外不确定的百分之五十,是那个真傻的池锐,折腾起他来没完没了,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恶迹斑斑罄竹难书! 叶际卿被割裂的心思冲的耳根子直冒火,要是池锐真傻他乐意哄,要是装傻...... 叶际卿一口吃下饺子,将餐盘收好放进洗碗柜,扶在台面沉默半天。 池锐好像非常热衷于惹毛叶际卿,走过去又拱火:“宝贝儿,生气了?” 叶际卿靠在洗碗台边幽幽看他。 要是池锐在装傻......那他还心虚个屁! “哎呀,怎么又跟我甩脸子?”池锐盯着他问,“你要是这大半夜给我找事儿,我可真没地方去了。” 叶际卿转身洗完手,指尖冲他一弹,几颗水珠砸在他脸上:“去拿书包,上楼睡觉,明天记得写作业。” “作业?”池锐也不擦脸上的水珠,很震惊地问,“我哪有作业?” 叶际卿往放在玄关处的书包看去,两个都是黑色的包,他的包鼓鼓囊囊地立着,另外一个...跟它的主人一样没骨头,软趴趴地靠在他的包上。 “你们没作业?”叶际卿高一时也没这么舒坦过,又问他,“你是没带还是没有?” “其实这完全是一个意思。”池锐笑着耸肩,歪理一套一套的,“因为没带所以没有。” 叶际卿没理他,擦干净手,将两个书包拎回来放到桌面上,率先打开了池锐的书包。 嗯........嗯? 叶际卿眼神闪了闪。 “看见什么了?”池锐在他对面,探着身子看他,“好看吗?” 包里的东西一眼就能扫干净,连张书皮儿都没有,里面只放着两样东西。 一只黑色手机,一条黑色内裤,内裤是白色的边... 叶际卿拉上拉链,拿起书包一把扔给了他,镇定道:“这一路上我都没注意,你是真来我这儿度假了?” “那你注意什么了?”池锐选择性地反问。 相处的模式突然变得迷幻起来,两个人似乎都披着好同学好朋友的皮,在不经意间斗胆试探。 叶际卿眯了眯眼,他是斗胆暗藏心思,池锐的胆子可多的很。 第73章 “你睡不睡觉了?”叶际卿问。 池锐抄起包:“睡睡睡,你着什么急!” 在猜测他真傻与装傻之后,叶际卿很难不对他说的每一句话进行过度解读。 注意什么了?睡?别着急? 叶际卿拎起自己的书包,端着沉静带池锐上楼。 木质的弧形楼梯下散着明亮的光,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清香。 二人到三楼,池锐扶着栏杆,抬头往上看:“叶际卿,楼上是什么?” 叶际卿无可奈何:“楼上是房顶。” 池锐放下脖子,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 “每周都会有阿姨来打扫房间。”叶际卿指了指隔壁房门,“洗漱用品应该都有,自己去看,缺什么...就别用什么。” 池锐嘴里那句缺什么我就找你拿的话被噎了回去,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说出一句话:“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叶际卿开启房门打开灯,将书包放到书桌上,池锐站在他门口没离开的意思。 叶际卿看了他几秒冲他招手:“来。” 池锐以为他要认错,抱着干瘪瘪的书包进了他的房间:“怎么啦?” 叶际卿呼了口气,弯腰从书桌上找了两本书拍进他的怀里:“池锐,请来的叫客人。”他压着书角轻轻地点了点池锐的下巴又说,“你自己送上门的,叫什么?” 房间未拉窗帘,窗外夜色一览无遗,左侧是枫树上隐约的灯带,右侧是依稀可见别家灯火。 池锐抿了抿唇,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怯懦的摸样。 惯会装疯卖傻,叶际卿暗骂自己没出息,就偏偏被他给拿捏住了。 叶际卿将书好好地塞进人手里,劝道:“池锐啊,回房间看看书,好吗?” “行,听你的。”池锐说。 夜渐深,二人不再说话,正常情况下池锐应该滚回自己的房间了。 叶际卿等了他半天,见他不动也不吱声,无奈挂上礼貌客气的假笑准备跟他道晚安:“晚...” “叶际卿,这次考试考的怎么样?”池锐没料到他会说话,打断他之后脸上有那么几秒的不自在。 叶际卿轻点了下桌子,池锐是继老赵之后第一个问他考试的人。 “说实话。”叶际卿掏出卷子摆在桌上,不骄不躁,“不怎么样。” 话刚落音,池锐一下子急了:“叶际卿,你怎么这么拉?我之前那么...”突然停住。 叶际卿眼皮一挑,目光里带着审视的味道。 跟池锐‘握手言和’已有一段时间,除了晚上那顿池锐偶尔厮混不惦记着找他,剩下两顿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吃。 而无一例外,池锐总是卡着点放他回教室。 他跟池锐说过好几次吃完饭就各回各教室,池锐不干,美其名曰要帮他锻炼身体。 不是折腾这个,就是招呼那个,甚至有一次说要消食,硬生生地拉着他走到了西校门,隔着那半截出入口逗狗玩。 即使当时没带手机,叶际卿也能察觉到时间紧张,生怕迟到催着他走。 可池锐看都不看他,很随口地就说还有十三分钟,让他别着急。 池锐不着调惯了,信口胡诌是家常便饭。 然而现在,叶际卿重新定义了那个卡点的时间。 每每分开他就得跑着回,踩着最后时刻到达教室,气还没喘匀时就得马上投入学习状态。 他得承认,池锐看似无理过分的行为,实际上帮他减少了很多纷乱的思绪。 池锐单手撑着桌子,收了那副与他并不契合的怯懦,眼神依旧亮盈盈地看他。 叶际卿瞬间放弃了猜测,抬手捏住他的下颌,沉声问道:“池锐,你到底在...” 剩下的话被池锐的动作制止。 叶际卿腿发麻,一时气的只想撞墙,怒道:“松开我!” “不要!”池锐又开始胡搅蛮缠,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下抱着叶际卿的大腿。 他仰脸看着叶际卿,凄凄厉厉委屈巴巴地说:“叶宝贝儿,人家没一个人住过这么大的房间,害怕,我要在你房间睡!” 第37章 往事明灭-21 ☆开灯我睡不着☆ 池锐精准地踩在叶际卿某个临界点的边缘,出脚利落地给踹了回去。 叶际卿手脚僵硬,气的不知道该接着刚才的动作问下去:“你.....” “行不行!”池锐大有你不同意我就撒泼到天亮的架势。 “不行!”叶际卿果断拒绝。 有这样的吗?谁来管管他? 空气凝固了两分钟,池锐动作未变,揪着他的腿,再抬眼时更加委屈:“叶际卿,我真的害怕。” 监控覆盖整个园区,并且保安二十四小时不断巡逻,如果叶际卿发神经打开窗户使劲嚎一嗓子,保安在三分钟之内就能破门而入。 叶际卿太阳穴突突直跳,问道:“我就在你隔壁,你怕什么!” 池锐弱弱道:“鬼....” 科学道理似乎不适用于有故意撒泼的人,叶际卿无语地又僵住了身子。 池锐眼巴巴地看着他,打定主意要是被拒绝,他就给叶际卿普及烂大街的鬼故事。 他贼兮兮地眨了眨眼,手下不闲着晃人家的裤腿:“怕...” 池锐装傻:百分之七十。 叶际卿扯开他的手,指向门口,退让说:“去隔壁洗澡。” 池锐蹭地起身,堪比变脸似的冲他乐:“行行行,我这就去,你可别锁门。” 第74章 叶际卿直觉眼前掠过一阵风,喘了口气看,池锐早就没影儿了,书包还在他桌子上歪着。 两分钟之后反应过来,隔壁是客房,洗漱用品一用俱全,其他的... 叶际卿不得不打开池锐的书包,里面那条白边内裤还安静地躺在里面。 这可能不是一条普通的内裤,叶际卿的手刚放上去指尖那块儿开始扎着疼。 这一晚上,不,这一周末可怎么过? 浴室内氤氲着沉郁的香气,暖风灯照的格外朦胧。 池锐哼着歌愉快地洗完澡,捧着浴巾用力嗅了一下,然后肩膀一僵,突然埋在浴巾里不动了。 这把玩儿脱了.... 池锐环顾四周,除了手里这块儿还算大的浴巾之外没其他可以裹身的东西了。 身上的热气还未褪去,池锐只觉得后脊发凉,想到叶际卿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恨不得自溺与花洒之下。 “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池锐喃喃道。 池锐纠结于是裹着这么一件上能露出胸口下还盖不住腿的浴巾出去,还是给隔壁被他气够呛的叶际卿打电话求助。 在浴室里晾了几分钟,池锐抱着浴巾跟做贼一样地开了浴室的门,将主意打在了那床精美的床单上。 总不能光着出去,披床单子总比这半截浴巾强。 邪恶之爪还未摸到床单,率先摸到了床边上一套黑色的睡衣,规规整整地方块型,上面还放着一条新的白色内裤。 “啧,懂事的招人疼。” 池锐神色一松,将浴巾搭在床边,飞快地穿好衣服。 再次进入叶际卿房间时他正在桌前写作业,头顶的灯调成了暖黄色,只在桌前留了一盏明亮的台灯。 看样子也刚洗完澡,本就漆黑的发丝颜色更深了一层。 房门被轻轻带上,叶际卿侧脸看了过来,池锐歪着身子站在门口,上衣扣子没系全。 黑色的睡衣衬的肌肤很白,两边的锁骨凸的明显,他就这么露着一大片招摇过市。 叶际卿转了下笔,问:“睡衣是不是大?” 池锐的手被袖口盖住了半只,闻言伸出胳膊往上一抻,冲他转了下手腕:“不大呀。” 说完他又放下,丝绸质地的睡衣顺着垂下的胳膊再次盖住了手。 池锐低头,不信邪地往上撩袖子。 “别折腾了。”叶际卿轻笑出声,微微侧身指了指床,“你睡里边。” 池锐甩着袖子在床边坐下,问:“你还不睡吗?” 叶际卿看了眼时间,临近十二点:“我做完这套卷子就睡,你先睡吧。” 俗话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这个道理也应用于在学霸身上。 天生的资质再加后期的不懈努力,才能坐稳这个位置。 叶际卿的身体挡住了台灯大部分的灯光,池锐坐在床边甚至都能看清他耳尖被照的几乎透明。 刷刷的笔声时而停顿时而奋笔疾书,池锐躺在里侧,感叹叶际卿不容易的同时也不忘心里吐槽。 “就这还考不好?作业写狗肚子里去了?” 池锐抱着被子翻身,叶际卿耳尖一动,叹了口气继续动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房内只有笔尖与纸张触碰的声音。 做完最后一题,叶际卿放下笔按了按发酸的眼角,抬眼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多。 起身到窗边打开一条缝隙,夜晚的风依旧有些凉,玫瑰园四周的灯火也还亮着。 再往前看,楼下那条栽满枫树的小路上竟然还有人在遛狗。 一只金毛,一只阿拉斯加,绕在灯柱下欢快地打滚。 能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财富自由,或许不分昼夜享受人生,或许等价交换,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忙于工作。 叶际卿想到父母,应该属于后一种。 吹了片刻风,缓解了几分酸胀,叶际卿关好窗户回头,愣了好几秒,他快速地看了眼墙上的表,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还没睡?” 池锐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眯眼看着他:“等你啊。” 有一丝鼻音,听上去很困。 叶际卿走过去,嘴唇翕动。 做卷子的那一个多小时他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池锐早睡了,没想到强撑着困意在等他。 叶际卿坐在床边,问:“不是让你先睡的吗?” 池锐猛地翻身,趴在床上,翘起一只脚来回晃:“我寄人篱下,主人没睡我怎么能先睡?” 叶际卿不由地被他那只白皙的脚腕勾住,连忙转移目光,板着身子平躺下,闭着眼扯了扯被池锐压住的被子:“好了,睡觉。” 池锐撩开被子钻进去,用脚踢了踢叶际卿:“关灯啊!” 叶际卿非常后悔刚才给他送睡衣时没拿那床被子,现在跟池锐一个被窝,被他这么一踢,脑子里又小炸了一下花。 叶际卿没睁眼,维持祥和的面容:“你不是怕么,不关了。” 池锐啧了一声,催他:“我现在不怕了,你关灯,开灯我睡不着。” 叶际卿平息一分钟,认命地起床关灯。 屋内一下子陷入黑暗。 熟悉的馨香扑入鼻腔,池锐往他那边挪,不知分寸地又说:“叶际卿,你好香。” 家里的洗漱用品都是一个牌子,池锐身上是同样的味道。叶际卿双拳紧握蹙起眉尖,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75章 “你干嘛又不理我。”池锐声音就在耳边。 叶际卿翻身背冲着他:“你睡不睡了?” “困劲儿熬过去了。”池锐叹息又说,“这会儿还挺精神。” 叶际卿不得不再次退让,毕竟池锐说了,因为等他所以没睡。 “那你想干吗?” 池锐盯着他的后脑勺,闷闷道:“聊会儿天?” 叶际卿想到什么,忽然乐了一声出来,池锐蹭着枕头又问:“你笑屁。” 话音一落,叶际卿笑意更加明显,肩膀都颤了颤,他转过身面向池锐,喘了口气说:“我刚在窗户边看好几家都还开着灯。” “啊,怎么了?”池锐不解。 叶际卿又弯了弯唇角:“日夜颠倒,聊天?聊夜还差不多。”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叶际卿看到池锐对他翻了个白眼,不等他说话,只听池锐很嚣张地又说:“聊天跟聊夜可不是一回事,你想聊夜?” 叶际卿眼神顿在他脸上,池锐心里懊悔地啊了一声,又磕磕绊绊地说:“那个...我是想说....啊...就你在学校也学这么晚吗?” 叶际卿往下扯了扯被子,顺着他回道:“没,宿舍十点多就熄灯了。” 池锐点点下巴,叶际卿将头往他那边挪了挪,轻飘飘地又说:“你也住宿应该知道,池锐,下次换个好点儿的话题。” 这话明摆着告诉池锐,藏好你的狐狸尾巴,别再被我揪到。 池锐装听不懂,胡乱地回:“行吧行吧,我就是看你这么累,就想问问。” 叶际卿撤回身子:“嗯,还有什么想问的?” 池锐嗯了一阵,问:“你一个人真的不害怕?” “池锐同学。”叶际卿目视着他,“在楼下时,我说的是害怕。” “可你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害怕的样子。”池锐说。 叶际卿挑了下眉尖:“你还挺会察言观色。” 池锐惊觉今晚的叶际卿一点儿都不好糊弄了,闭上嘴巴,很是不爽地看他,表面看来跟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没两样。 叶际卿几乎可以确定池锐就是在他面前故意装傻,也不挑破,坦然道:“我从小到大的家,闭着眼都能顺利上下楼,怕什么怕。” 池锐哦了声,又问:“你是不是经常一个人...在这里?” 叶际卿垂下眼:“不全是,有时候我姑姑会来接我,嗯...一半一半吧。” “你姑姑还挺好。”池锐叹了一口,“你也不算太惨。” 叶际卿隐隐听出心疼的意味,蜷了蜷腿:“可是我姑姑马上就要去国外了。” 池锐沉默了几秒,大大咧咧地切了一声:“我不是说了么,我之后....陪你,你别怕。” “嗯,好。”叶际卿满意地说。 叶际卿的脸近在咫尺,眼睛像黑曜石一样带着一层温润的光,池锐默不作声地攥了攥指尖,回想了这一晚上,惊觉自己有被叶际卿套路的可能。 “我...”池锐想找补一些回来。 “还睡不睡了?”叶际卿堵他。 池锐呛了一声,不肯低头:“睡不着!不睡!” “那怎么办?”叶际卿心里迁就,嘴上不饶人,“要不你去枫树林跑两圈吧,底下还有人在遛狗呢,你跟它比赛,看谁跑的快。” 他刚说完,腰间传来一把重击。 池锐扣着他的腰,骂他:“白眼狼,你又怼我。” 脊柱瞬间缠上一道电流,噼里啪啦地从腰间炸至后背,在即将炸到心底时,叶际卿出手拦截。 黑暗里传出一声闷哼,池锐的手被反按在枕头上。叶际卿俯视着他,一语双关:“池锐,我可禁不住你这么弄。” 第38章 往事明灭-22 ☆陈凛是谁?☆ 池锐的手被他按在床头,夜色遮拢下目光肆无忌惮。 几秒过后,推开叶际卿、扯被子、翻身抱枕头,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背对着他没心没肺地睡觉。 叶际卿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与腰腹,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没也睡意。 旁边逐渐响起的沉睡呼吸声,叶际卿沉沉地呼吸了一口,差点儿下楼跟那两只狗赛跑消磨精神去。 第二天一早叶婉华打来电话,问他:“际卿,这周末放假了吧?姑姑去接你?” 叶际卿看了眼在餐桌边吃煎饺的那位爷,回道:“这周有同学在,下次放假我再过去。” 叶婉华沉默了一阵,说:“出国的时间确定了,半个月后就走...你....真的不来住两天?” 临行前除去要办理各种手续,免不了要走一圈人情,叶际卿宽慰她:“半个月后刚好能又轮一回大周末,能赶在您跟姑父临走前见一面,您忙您的,别惦记我,家里什么都有。” 叶婉华叹息一声,还没说什么电话被汪臻一把夺过,娇声道:“际卿哥哥,你真不来看我?” 叶际卿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好看的,丑的要命。” “就你好看!”汪臻念叨他,“咱俩的革命友谊即将告一段落,你真是没良心。” “你只是出国又不是去外太空。”叶际卿说,“想联系随时联系,你可别忘了,我替你背了好多黑锅,你还欠着我好多个两肋插刀呢。” 分别前总是痛苦,汪臻瓮声瓮气地说了好几遍知道了,再开口就有了哽咽的意思:“我不想去,那边我谁都不认识。” “会认识的。”叶际卿安慰她,“我等着你学成归来衣锦还乡。” 第76章 汪臻吸了吸鼻子:“我会好好练琴的!” 电话里渐渐传出抽泣的声音,叶际卿从小没少听她哭,那哭声实在太有感染力了,小小年纪就能哭出九曲十八弯的精髓,要是再听她哭两声,他大约也得交代在电话里。 “臻臻,下次见,想要什么礼物发消息给我,哥给你买!”叶际卿说完趁着她的哭声还没大起来时连忙按断了电话。 池锐抬头问:“你表妹?上次那个?” 叶际卿将手机放下:“嗯,你见过的。” “哦。”池锐看出他心情不是那么美妙,吃完饭自觉收拾碗筷,消停了好一阵。 除了得知姑姑确定离开的时间后心情低落了一阵,周末两天过得意外和谐。 和谐之外也没以往那么...孤单。虽然叶际卿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常,但多一个人感觉还是不一样。 二人相安无事之下多了一份隐晦的热闹,一个复习写作业,一个踏实地待在楼下看电视。 以池锐跳脱的性子很难能安稳,中间叶际卿不大相信地在楼梯观望过他。 池锐抱着抱枕非常老实地在看电视,看的居然是新闻联播,一期接着一期看,并且看的津津有味一点儿也没走神, 这么正经的节目跟他的秉性毫不匹配,叶际卿担心他憋出毛病,刚往一层走了几步,池锐头也没回冲他凌厉一指,让他滚回去学习。 叶际卿又一次发现他除了对时间敏感之外耳朵也极其好使。 返校前叶际卿从储物柜找出几盒香膏塞进了他的书包,鼓鼓囊囊的半袋子,撑起来后从外表看上去像是个正经书包的样子了。 天微微亮,清晨的马路上喧嚣未起,学校门口却一派热闹。 进了校门,叶际卿努力地躲着池锐的手,从上了公交车他又开始这样,搭着他睡了一路不说,下车了还揪着他不放。 “好好走。”叶际卿挣脱一下池锐揪一下,“到学校了,你注意行为。” 池锐不听,又笑着调戏他:“出了学校你也没给我不正经的机会,别说废话了,送我到楼下你就可以解脱了。” 叶际卿没来由地噎住了,想起周五之后的那两晚,池锐似乎收敛了不少。 他熬夜做卷子,池锐就先睡,还是在他房间,还是在里侧。可能是家里的床舒服,每次他收拾完书桌躺下后都能听出池锐睡的很沉很香。 睡觉看上去是老实了,可早上一醒他就发现池锐抵着他的肩膀,一身热气瞬间燃起了他的神经。 清早起床难免有那么尴尬的一段时间,叶际卿从来没跟人这么紧密过,尤其这人还是池锐,恨不得大早上就拿冰镇饮料下饭。 “我好困。”池锐挂着他的胳膊又说。 正值早自习期间,不少一起来的同学勾肩搭背往教室走,叶际卿不再挣脱,任他揪着自己的那只胳膊:“你昨天睡得也不晚,怎么还这么困?” 池锐眯着眼:“放松吧,一下子缓过头了。” “那你以后还是在学校吧。”叶际卿说,“时时刻刻绷着你的神经。” 池锐哼哼了一声:“这才一周就嫌弃我了?那会儿怎么跟我说的来着?”他拿腔拿调地学叶际卿说话,“哦,那你多陪陪我。谁啊?可怜巴巴的?” 眼看着池锐还要接着啰嗦,叶际卿及时转移话题,问:“篮球赛什么时候开始?” 池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也不再揪着不放:“还有半个月,这你都不知道?” “又没我的份,我干嘛要知道?”叶际卿说。 池锐叹息道:“原本想着你智商高情商低也就算了,现在你连年级第一都丢了,说话还是这么不招人待见,你不反思反思吗?” 叶际卿目视前方,眉角微弯:“嗯,你说的对,我反思。” 路过明德楼,叶际卿脚步未停,池锐手指顿了顿,继续跟着他走。 “池锐!”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海阳远远地看见那两个显眼的身影,皱着眉头确认了好几遍才加快脚步追上去。 到了跟前,一把拉开池锐,磕磕绊绊地说:“你...你们...注意一下!” 林海阳也陷入了先入为主的某个怪圈,周围同学三三两两,也有比他们更够过分的,至少叶际卿刚才在观察时瞧见有那么几个挂在彼此的肩膀上。 池锐晃了下身子,眼里勾起一抹坏笑:“哟,你也起这么早?” 林海阳目光躲闪,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我..昨天就回来了。” “陈凛昨天就送你回来了?”池锐凑近他两步又低声问,“他是不是不行啊?” 池锐浑然不知地跟林海阳闹,没发现叶际卿眼中翻滚着一圈深意的光影。 那天在超市,林海阳没来得及介绍出口的男朋友叫陈凛? 要说前两天确认池锐是在跟他装傻胡闹,那么池锐打趣人的这番话说出来,叶际卿在这个确认之上又加了一层别的东西。 他可太猖狂了.....也太能演了。 林海阳耳尖都被他说红了,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就要走,池锐乐了两声,边走边回头跟叶际卿说:“中午花廊见,我先走了。” 叶际卿唇角笑意未变,轻轻点头。 这次没被卡点放,叶际卿不慌不忙地往明德楼走,快走到时肩膀被人猛地一勒。 回头一看,池锐去而复返。 叶际卿转身面对他,叹气道:“不到十分钟了,又想什么歪主意扣我时间呢?” 第77章 太阳渐渐升起,清脆的鸟叫声在树下起此彼伏地翻飞,阳光将叶际卿的五官烘托地愈发明朗。 三好学生,洁身自好,不爱笑也不爱闹,性子别扭,表面看起来不好相处。 池锐松开他,不见睡眼惺忪,也不见嬉闹顽劣:“给你。”他将藏在背后的糖递给叶际卿。 “糖?”叶际卿接过,“什么时候买的?” 池锐回道:“我让林海阳帮我买的。” “哦,谢谢。”叶际卿摘下包,准备往里放。 池锐盯着他的动作,等他将糖放好之后,说:“其实是陈凛买的。” 叶际卿的手顿在了拉链上,没几秒,他重新背好书包,问:“陈凛是谁?” 池锐微微一笑,眼里清明:“林海阳的男朋友。” “哦。”叶际卿骂了自己一声有病,他实在不习惯池锐这个正经,很想告诉他,你还是披上你那层狐狸皮吧。 池锐又问:“你好像一点儿都不吃惊。” 跟池锐来回切磋打擂台的戏码在周末上演了无数遍,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看谁最后憋不住似的。 叶际卿轻睨他,反问:“你不也不吃惊么。”说完往前走。 二人之间的交往方式似乎被打乱,池锐挑了挑眉,也不在意,在他身后喊:“叶际卿!” 叶际卿条件反射心脏猛烈一跳,回头问:“还有事?” 池锐走到他身边,又是一副调笑嘴脸:“叶际卿,你真的很拉,我原来挺佩服你的,再拉下去你就真成我小弟了。” 换到之前听到他这么一席话,叶际卿会以为池锐这是在故意刻薄他,如今里子看清楚了,但还是有那么一丝别扭。 真不习惯池锐这种....‘善解人意’的模样。 叶际卿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时间,对他说:“有一个词叫触底反弹。” 池锐震惊道:“你不会奔着倒数第一去了吧?” 叶际卿一歪头,装模作样地笑:“怎么会呢?” 池锐后知后觉叶际卿在演他,推开人念叨了一句爱会不会扭身走了。 长期累积的习惯不会骗人,池锐跟叶际卿形影不离地处了好久,休息时几乎笔不离手,就这态度,即使做不了年级第一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儿。 隔日中午吃完午饭,池锐深知自己那点儿小把戏瞒不住叶际卿,也不再卡人点,早早地便回了教室。 枕着书刚要睡着,严奇一声嚎叫,将距离周公几步之遥的他给拉了回来。 “老赵准备跳楼了!”严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池锐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想着人跳楼跟严奇有狗屁关系,刚要骂他一句,忽然想起这老赵很耳熟。 他抬头不大确定地问:“叶际卿班主任?” 严奇愣了愣,啊了一声,跟他同款用词:“也是...陆嘉朗班主任。” 综合用词,老赵是高三一班班主任没错。 池锐直起身子:“他干嘛要跳楼?” 严奇走到他桌前,神秘兮兮地说:“我听六班一朋友说的,他从政教处过来看见好多人扎门口,走进一看几个老师围在老赵身边劝他注意身体,老赵不干说要跳楼一了百了。” 池锐往外看了一眼,敲敲桌子:“说重点!” 严奇叉着腿趴他桌子上,幸灾乐祸般地说:“联考成绩新鲜出炉,得意学生成绩前所未有的直扑地心,老赵被砸蒙了!” 第39章 往事明灭-23 ☆我是不是影响你了?☆ 晚自习,教室内一股肃穆的气氛,老赵背着手巡视,底下鸦雀无声。 叶际卿眼神在前方停留几秒,放下笔站了起来,学生互相打眼色,有几个跟在他之后也陆续站了起来。 老赵没特意看他们,走走停停地似乎很悠闲,晾了他们十多分钟,最后将门从里关上。 “我这个年龄按说比你们父母都大,教书育人三十余年,带过比你们好的,也带过比你们差的,甚至还带过你们其中部分的哥哥姐姐。”老赵声音不轻不重。 “有人说我迂腐不识时务。”说到这儿,他回身点了一下,“哦,你们肯定也有这么说过我的。” 老赵摇头笑笑继续说:“理想、追求、道德、底线,林林总总虚虚实实,课本上有的没有的,出了校门得靠你们自己悟。摔了跟头,摔个头破血流也不要气馁,少年意气,总要狂一些才对得起这个年纪。” 这席话跟他平日说话风格一致,但这次在柔和的劝诫下意味却深了许多,站着的坐着的都垂着头盯着笔尖大气都不敢喘。 “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多少个日日夜夜熬到那一天。”老赵站在讲台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落子无悔!” 老赵鲜少有大动干戈的时候,沉稳的压力下有几个学生没绷住,隐约传出抽泣的声音。 老赵冲声源处压了下手:“你们总在背后叫我老赵,那老赵今天也不说虚的,我也年轻过,也生过不少事,新鲜的乐子,淘气的法子数不胜数,哦,还有情情爱爱的东西,也惦记过。” 学生依旧吊着心骚动了两秒。 赵老说完叹着笑了一声,到讲台中央撑着桌子,脸上不再笑容可掬:“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东西你们以后都会经历,但是求学的时间也就这几年,做你们现在该做的事,打现在该打的江山,这才是时务,这才是俊杰!” 第78章 “我可能没几年就退休了,哪天真顶不住了也可能提前退。”老赵叹息,“上有教育重责,下有父母重托,我就是这么迂腐地良心难安。” 教室内静的落针可闻,叶际卿抬了下眼,与老赵对视上了目光。 一触即逝,短短的一秒钟叶际卿读懂了太多的意思,他转头看向窗外,表面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这番话不是针对你们某一个人,难得你们成绩默契了一回,出奇地不理想!”老赵苦笑一声,“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是我该向你们道个歉啊。” 老赵说着直起身子准备鞠躬,全班一阵嘈乱学生瞬时起立,坐在第一排的班长一个箭步过去,红着眼圈强笑道:“别..别啊。” 老赵没真鞠下去,扶着他的手看了一圈底下的学生们,哼声一笑,挪开手轻轻地甩了一下班长的头发,笑骂说:“就你机灵。” 底下的学生站着,最显眼的那位从窗外收回了眼神,跟平日一样情绪内敛,脸上纹丝未动。 “都好好想想吧。”老赵拿起保温杯从讲台下来打开门,“站着想,脑子放清楚些!” 资深班主任有两把刷子,当众下罪己诏,言谈举止平和至极,风平浪静的暗潮下可谓痛心疾首,敲打的学生们悔不当初。 这一晚过得极其艰难,学生捧着书偷摸抹把眼泪,连带着值晚老师面色紧绷。 下课后,学生不肯走,值晚老师催了两遍,最后一拍桌子:“试有的你们考,这会儿知道着急了?赶紧回去,调整好心态下次翻盘,再不走我就叫你们班主任再过来了。” 临近十点,老赵刚被他们折腾完,再给人叫回来可真不成样子了。 学生整理好课本,背起沉重的书包陆续下楼。 叶际卿排在最后出了教室,下楼后陆嘉朗跟他一起走,轻声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叶际卿脸上冷心里却烫的厉害,翻滚着不是滋味,反问他:“你又是怎么回事?” 班里的尖子生处于良性竞争关系,之前陆嘉朗总是在他身后紧追不舍,这次联考却意外地也失了手。 其实不光是他们,如老赵所说,其他人也不是很理想,要翻不翻地晃荡着。 “早说过了,成绩起伏也正常。”陆嘉朗又问,“我跌了一些,但也没你这么过分吧?” 高校联考,前期叶际卿往往占据全校第一,在全市也排的上号,可这回真得从倒数往下翻。 叶际卿缄默不语,等到了快分开时他才低声说:“最多两天。” 陆嘉朗看着前面在人堆里找严奇,没听清他说什么:“嗯?什么两天?” 叶际卿随着他往后面看:“没什么,我让你好好学习。” 电线杆子远远地冲二人摆手,陆嘉朗对他挥了一下手,又说:“你踏实学吧,我比你稍微强点儿。” 叶际卿不可置否地挑眉,扭过头往教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老师、同学,质疑或痛心的目光在脑海翻滚,浅薄的失望里夹着一道凌厉的鞭子,这次可以干脆一些了,死也能死的痛快点。 某根神经持续地异样癫狂,陆嘉朗叫了他两声就不敢再叫他了。 “叶际卿!”池锐响亮的声音穿破耳膜。 叶际卿忽地眩晕了片刻,呼出口气对上了陆嘉朗呆愣的目光。 “你怎么了?”叶际卿问完,给正往他们这边走的池锐招了招手。 陆嘉朗啊了一声,反问他:“你怎么了?” “嗯?”叶际卿绷了下唇角,意思说他有病。 陆嘉朗还未再开口,严奇到了跟前,一把搭住他哥肩膀哎呦着哼哼。 身后的书包就够沉了,加上严奇的重量,陆嘉朗差点儿没趴下:“你干嘛了累成这样?” 严奇指着池锐控诉:“他疯了,练我一下午,我被他撞的浑身疼。” 陆嘉朗知道他参加篮球赛的事情,笑着骂了声没出息,临走还不忘跟池锐说:“不用留情,好好练他。” 池锐一抬下巴:“放心,我保证。” 严奇生无可恋地哀嚎一声,连忙拖着陆嘉朗走了。 “走吧。”叶际卿招呼他,“回宿舍。” 池锐低下头,一路上也不再跟他拉扯,安静地到了宿舍楼不作停留直奔三楼。 叶际卿诧异于他今天的消停,在楼梯口逗留片刻,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 “叶际卿。”刚到门口,池锐又出现在楼梯拐角处叫他,“你来一下。” 叶际卿扶着门把手,没有动身,问道:“怎么了?” 池锐不说话,叶际卿看了他片刻,折返到他身边又问:“怎么了?” 本来后面还想接着说是不是今天晚上没折腾不习惯,话未出口,只听池锐问:“我是不是影响你了?” 听了严奇准确的小道消息,池锐先是骂了叶际卿一阵后来又开始反思自己。 这些日子他自以为是地帮叶际卿,没成想反而弄巧成拙,连林海阳那天私下都跟他说:“收敛一些。” 虽然是误会他们的关系,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上蹿下跳的那个。 转学报道那天韩铮自豪的神态还历历在目,反观此刻老赵气的恨不得跳楼,叶际卿前后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叶际卿一言不发,池锐抿了抿唇,眼神垂在他手边,语气加重又问:“我是不是影响你了?” 第79章 “没有。”叶际卿说。 池锐很少有这样不知所措的模样,叶际卿被他这一秒的示弱打的比刚才还不是滋味。 同学陆续回宿舍,途径楼梯总会往他们这看一两眼,嘈乱的脚步声下,池锐抬起眼睛看他,没有轻佻也没有戏谑。 四目相对,一缕炙热的气息直入肺腑,甚至比上周末同床共枕时还要深刻。 池锐目不转睛地问:“那你为什么...” “很快了。”叶际卿没往他说完,似乎在隐藏什么秘密,还是一样的心理,他真的受不了池锐这么正经,“放心,过了这次就好了。” 池锐还想问,叶际卿又说:“真的,不骗你。” 池锐并不理解,但叶际卿过于笃定,便不再追问:“那我...上去了。” “嗯,上去吧。” 衣服跟他的主人一样偶尔没正行,衣尾不肯好好垂着,翻飞间拉链打在楼梯栏杆处,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地一声。 叶际卿眼角一跳,跨步追了上去。 池锐听到身后动静立刻回身,站在台阶上低头看他。 叶际卿回望他几秒,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按了按:“别担心了,真的。” 池锐勾唇一笑,又轻佻起来,抬手挑住他的下巴:“知道啦。” 清香不经意窜入鼻尖,叶际卿对这个味道重新有了认知,楼梯声控灯悄然熄灭,味道渐渐变得浓郁。 下巴的温度蔓延至胸口,叶际卿抬起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你们注意一下好不好啊!”林海阳抓狂的声音打破了滋生的暧昧。 声控灯又亮起,二人迅速收回手,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林海阳不看二人径自上楼,边走边低头对着怀里的书自言自语:“是不是过分?让我一个人当瞎子也就算了,他们还想让别人都当瞎子吗?你说对不对,对不对!” 林海阳抱着书回了宿舍。 “那什么...早点儿睡啊,我走了。”池锐眼神飘忽。 叶际卿咳了一声:“嗯,我也走了,晚安。” 说完池锐下楼,叶际卿上楼,刚走两步,两人各自暗骂一声草,侧过身按正确路线飞奔回宿舍。 林海阳洗漱回来时池锐还呆呆地坐在床边,同宿舍的两位同学已经躺下,林海阳放好东西,催他:“你还不去洗漱?” 池锐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啊,这就去。” 林海阳失笑:“我陪你?” 池锐端着水盆起身,冲他往外一扬脸,二人前后出了宿舍。 洗漱间里不少同学,池锐走到最里边,磨叽到人走干净才擦干了脸。 林海阳往门口看了眼,一语道破:“说吧,想问什么?” 池锐尴尬的心思只维持了几分钟,磕了磕他胳膊,直言不讳:“你跟陈凛怎么在一起的?” “顺其自然。” “怎么个顺其自然?” 林海阳有问必答:“我跟他一个地方的,初中就认识了,你说怎么顺其自然。” 池锐哦了一声,林海阳又说:“陈凛比我大几岁,反正他还挺好..好说话的,不像叶际卿。” 池锐嘶了一声:“叶际卿怎么了?” 林海阳见他收拾完,洗了一把手,唉声叹气道:“不像叶际卿,长得帅主意大,还不好相处。” “他挺好相处的啊。”池锐为叶际卿说话。 池锐这样看起来很好糊弄,林海阳忍不住好奇起来,往外边走边低声问:“你不之前看他不顺眼吗?什么时候转了心思的?” 池锐跟上推了他一把,笑嘻嘻地说:“我没看他不顺眼啊。” “我看见他就烦,没揍他就是好的了。”林海阳帮他回忆,又逗他,“狗说的?” 池锐靠了一声,追着他进了宿舍。 熄灯后四周安静下来,池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不明白叶际卿的话。 很快?什么很快? 池锐烦闷地挠了挠脑袋,忽然想起落了一件事,腾地又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那块儿板砖,歪着半截身子伸出胳膊到床下砸了三声。 ‘咚咚咚’ 声音在上方响起,今天比平时晚上十多分钟,叶际卿拿起枕边的书,用书角回敲了两声。 ‘咚咚’ 两声过后很快又恢复沉寂。 一晚,难安半宿良半宿。 第40章 往事明灭-24 ☆吃吧,都给你☆ 混沌的梦境断断续续做到清晨,当下的月份已经停暖,叶际卿的额角却闷了一层黏腻的汗。 睁开眼头脑昏沉,那一场接一场的梦境也忘了个干净。 早自习下课后叶际卿在楼梯边等池锐吃早饭,下楼时池锐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摸样,跟没事人一样又往他下巴上撩了一把。 叶际卿不禁无奈地想,每次互相探到对方的底时,要么场景不对,要么被人打断,转过脸,池锐又变成了滚刀肉,软硬皆吃,生冷不忌。 彷佛一切都没变,某个时机一闪而过,快的叶际卿抓都抓不住。 “你能不能吃你自己的?”叶际卿的餐盘被池锐搅合的一团乱。 池锐拎着筷子,没正行:“你的好吃。” 叶际卿以为自己过糊涂了,他看着两份餐:“咱俩一样的!” “不一样。”池锐坚持说,“你的好吃。” 早上的食堂人很多,大部分走读生留校吃早饭,吵嚷声重重叠叠,叶际卿按了按鬓角,认命地要跟他换餐盘。 第80章 “不换!”池锐拦下他,“我就要吃你的。” 看破池锐某些时候会故意无理之后,与他相处之时叶际卿深谙其道,他进池锐肯定会退,他退池锐就蹬鼻子上脸越发折腾他。 坐在旁边位置上的同学刚走,叶际卿的手支在桌边,冲池锐挑了挑手指,池锐咬着包子探头过来,含糊不清地问:“干嘛?” “你到底能不能老实吃饭?”叶际卿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池锐不知危险,愈发嚣张,甚至故意将筷子杵在了他的餐盘里:“不能,就要吃你的。” 某些隐秘的想法不合时宜地冒头,池锐混蛋的理直气壮,让叶际卿连原本准备噎他的问话也难以出口。 “爱吃吃吧。”叶际卿退让说。 池锐挑挑眉,咬着包子冲他得意地笑:“叶宝贝儿啊,你怎么这么乖呢?” 早饭时间周围人来人往,时不时地夹带起一股小风,叶际卿被吹的后颈发凉,垂着眸并不接话。 “又不说话!”池锐将他盘子里的荷包蛋夹走。 这是第一步的蹬鼻子上脸,再过一会儿指不定怎么作他呢。 叶际卿眼皮微挑,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口菜,轻轻放下筷子后支起下巴看向他,不动声色间流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 池锐手指微抖,隐隐琢磨不透,刚要再贫两句时,只见叶际卿的眼神从他脸上挪开,缓缓下移至胸口,停留两秒然后再往下。 桌子巧妙地横在身前,叶际卿仍不抬头,顺着桌边扫了两眼,再落到他脸上,唇边依旧是那一丝玩味的笑。 眼波流转间,眼角眉梢意外地轻佻。 池锐的包子从嘴里掉了出来,耳尖迅速变的通红:“叶际卿,你!” “我怎么了?”叶际卿摸了下鼻尖,总算体会到池锐调戏他时的乐趣。 池锐胸膛起伏:“叶际卿,你挺有经验啊!” 轮到叶际卿装糊涂了,他眨眨眼:“什么经验?你说什么呢?快点吃饭。”说着将餐盘推到了池锐面前,很大方地说,“吃吧,都给你。” 这谁还能吃下去?池锐恨恨地拿起啃了半只的包子,转身往外走。 叶际卿摸了摸发凉的后颈,微微弯唇跟着他出了食堂。 这招不怎么上流的调戏很有效果,中午在明德楼花廊接到池锐吃午饭,他也不再惦记着祸害人家盘子里的东西了。 风平浪静地吃完午饭,二人往教室走,叶际卿说:“待会儿不陪你散步了,我得去找我们班主任。” 池锐揣着兜:“干嘛?挨批去?” “没有,跟老赵....”叶际卿思考片刻,“跟老赵交个底。” 池锐没理解,问道:“什么底?忏悔去啊?” “屁的忏悔,交踏实的底。”叶际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模棱两可地又说,“我有时候挺过分的。” 池锐很难不想到早餐时他那个眼神,故意摇头叹气:“你真的很过分!” 叶际卿侧脸看他,学他坏笑:“我们中间,都是你先过分的。” 池锐捏着拳抬了又抬,想着要不要给叶际卿来上一拳,只顾着盯着叶际卿想,也不看路直愣愣地撞到了前面的人。 “小心!”叶际卿没挡住。 池锐跟人相撞,往后倒了一步。 六角儿皱起眉,喝道:“你撞死我得了!” 池锐揉着肩膀:“哎呦,六、柳主任,中午好啊。” “好!”六角儿瞧了瞧二人,背着手嘶了声,打趣着又问,“看不见你俩还想不起来,二位可消停好些日子了,难得啊,这是一起吃饭去了?” 叶际卿还没忘他给人下的那番决心,说什么不见不展示! 不确定六角儿记不记得他的豪言壮语,但他跟池锐现在从外表看来确实在展示同学爱,一时间不由地没底气。 叶际卿往旁边挪了挪身:“嗯,刚吃完,主任您忙。” 叶际卿一本正经礼貌客气,六角儿满意地点点头,反观旁边的池锐,咧着嘴笑的没心没肺。 六角儿收了收嘴角,点他:“老实点儿!” 池锐盯着六角儿的背影好半天,指着他的身影不乐意地问:“他怎么只说我?” “把手放下去。”叶际卿按了下他的手腕,毫不自谦地说,“可能是我比较优秀吧。” 池锐反指他:“你....有完没完?” 叶际卿弹了下他的手指,继续往前走,越说声音越小:“有,有完的很,马上就完。” 走到明德楼下,身后异常安静,叶际卿回头一看,距离刚才没多远的地方,严奇扒着池锐的肩膀晃来晃去,两人还挺高兴,隔得太远也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 叶际卿站在原地未动,冲他招了招手。 池锐对上他的目光扬眉一笑,拧住严奇的手关节往后一推,扭头就跑。 “你这是什么招数?”严奇紧跟着他,揉着胳膊问,“一下就给我弄开了,我抓都抓不住你。” 池锐到叶际卿身边,乐着回他:“跟一个朋友学的,治的就是你这种没轻没重的人。” 严奇靠了声,仗着身高胳膊长又一把勒住了他的肩膀,兴高采烈地又问:“咱下午几点?” “五六点吧。”池锐侧了侧肩膀说,“太早了老韩不放。” 叶际卿的眼神落在严奇的爪子上,凉凉地瞟了他一眼。 严奇反应颇慢,浑然不知,还在问:“那去吃烤肉吧?刚跟方明旭约好了。” 第81章 池锐挣脱着他:“行行行,你先松开我!” 严奇哦了一声,将手拿开。 “晚上还要出去?”叶际卿问。 池锐点头:“下午我们上一节课,之后去训练,晚上去看个比赛直接就在外面吃了。”他又问,“你去不去?” 叶际卿看着他不说话,池锐笑嘻嘻地又改口:“哦,你不能去。” “行了,我先走了。”叶际卿挠了挠肩头,又叮嘱,“晚上早点回来上课。” 池锐吊儿郎当地冲他比了一个ok,转身跟严奇走了。 叶际卿回去找老赵,除了办公室绕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找到,中途偶遇雯姐,还没跟她对上目光,叶际卿立刻就溜了。 老赵会当着全班下罪己诏,这位可是要给人挫骨扬灰的主儿。 惹不起。 晚自习时老赵会来巡班,叶际卿踏实地复习,准备到时候见着再找机会聊。 第一节晚自习过后,叶际卿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老赵就站在门口。 老赵背微驼着,对他招了下手,等他走进后说:“我跟值晚老师说了,你下楼吧。” 叶际卿愣了愣:“下楼?” 老赵点头,深深地叹口气,指了指校门口:“你爸妈刚走,在校门口等你” 叶际卿怔住,片刻间想好了是先跟老赵交个底还是去应付父母:“老师,我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老赵显然误会了,“别多想,不光你一个人叫了,快去吧。” 叶际卿绷了绷唇角,看着他不肯动身。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别怕,跟爸妈好好聊,聊完了直接回宿舍就行。”老赵将批条放到他手里,沉吟又说,“回家住一晚也行,我提前跟宿管打招呼。” 叶际卿握住批条,婉拒道:“我不回家,不用跟宿管说。” 老赵嗯了声,拍拍他的肩:“那快去吧,放你一小时假。” 告别老赵叶际卿向校门走,等快到时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宿舍走廊那只灯泡仍在明亮里沉浮,叶际卿按着墙壁确保自己不会再次上演来回乱晃的戏码,盯了几分钟进了宿舍。 巧妙的间错有时候比中彩票都罕见,差一分差一秒都赶不上这么巧。 池锐跟严奇一行好几人阳奉阴违,打着振作士气的旗号跟老韩讨了批条说要出去看篮球赛,偷师学艺好给班级争光。 实际上看完篮球赛又在烤肉店里吃了个痛快,第二节晚自习开始才回来。 未放学的门口格外宁静,一台白色的宝马停在路边,比这辆车更显眼的是站在车前的一对男女。 几人勾肩搭背边说边笑地掠过,池锐揣着裤兜走在最后,等快到时不经意地瞟了他们一眼。 心猛跳一下。 女人侧着脸看不清长相,男人身姿挺拔,气质非凡,眉宇间是端正的清冷。 池锐不由地攥紧了手,彷佛跨越时间,看到了多年以后的叶际卿。 严奇搭着方明旭的肩回头叫他:“池锐,条子在你那儿吗?” “哦,在。”池锐快走几步追上他们。 两方人马悄无声息地错过,到学校门口池锐回头再看,那对男女依然站在原地,姿势都没变过。 ..... 叶际卿十分钟后从宿舍出来,脸上既没有不知所措也没有悔恨难当,细看彷佛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阴郁。 异样的情绪掩藏在状似平静的脸下,到校门口时手心里不受控制地出了汗,湿涔涔的一层洇的批条发潮,像是将软趴趴的鱿鱼团在了手里。 保安不断地向他看,见他不动眯着眼去瞧他胸前的名牌,得亏他是在学校内,要是在校外板着这么个表情往里盯,很容易被误解成什么不良分子。 身后的教学楼明亮刺目,校门口无比安静,高校附近,喇叭都不允许按,路过的车辆像是做贼一样悄无声地地奔离。 叶际卿攥了攥手心,将批条给保安看了一眼,顺利地出了校门。 “婉华快走了,能腾出时间吗?”叶启邦的声音隐隐传至耳畔,“一起吃个饭。” “下周?”陆时媛的声音。 “嗯,下周末。” 过了一会儿,陆时媛说:“可以。” 第41章 往事明灭-25 ☆我以为你会知错就改的☆ 陆时媛靠在车门处抽烟,浅咖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一条黑色的吊带长裙,裙下一双小羊皮短靴束着纤细的脚腕,鞋裙衔接间露着一截白皙的小腿。 保养得宜的脸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如果叶际卿有机会陪她出去逛街,一定会被认为是姐弟。 叶启邦依旧一身板正的西装,在她旁边背手而立,他先看到了走出校门的叶际卿,随后拿下陆时媛的烟,扔在地下踩灭后往前指了指。 陆时媛看过来,发丝蹭着额角,过了几秒后冲他摆手。 这是一对脾气秉性都非常相似的父母,内外体面冷静理智,有时候对待某些事务堪称冷血。 叶际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被冷待的自己,转念一想又很觉得这么形容不大对,至少这对已经分道扬镳的夫妻如今为了他又一起来到了学校。 上次一起出现是在春节,告诉了他离婚的消息,然后各自忙于事业。 眼下显然已经跟老赵聊完了,聊的具体内容无非是成绩、表现、现状等等。 叶际卿往前走了五六步后停下,看着前方的父母没再动身。 第82章 叶启邦叹了一口气,陆时媛直起身子跟他并排着走了过来。 黑色长裙银丝暗藏,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陆时媛到了他跟前,抿唇笑了笑,问:“吃饭了吗?” “六点半。”叶际卿扬起一抹清淡的笑,“就吃了。” 陆时媛脸上笑意未变,摸了摸他的衣服,又翻开他的衣领看了看:“冷吗?” “不冷。” 这样的问话很熟悉,无数次出差之后的第一次见面,陆时媛的开场白总是这两句。 此刻没有应有的质问,也没有戳破他隐私的难堪,就如点头之交一样生疏客气。 叶启邦站在陆时媛身边,依旧背着手,低声问:“最近压力大?”他不等叶际卿回答又说,“压力大是应该的,我跟你妈妈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马上要高考了,最后一段时间会更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 听叶启邦说出这么一大段话属实不容易,叶际卿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出来,只能淡淡地‘嗯’了一声。 陆时媛轻笑出声,对叶启邦说:“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叶启邦毫无波澜地回视了她一眼:“他也是你的儿子。” 二人彷佛在推卸责任,叶际卿深感无力,他问:“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了。” 陆时媛撩了一把头发,淡淡的清香飘至鼻尖,她目光幽幽地放到前方,很失望地说:“我以为你会知错就改的。” 叶际卿面不改色:“在你们眼里,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陆时媛蹙起眉心,叶启邦站在她身侧,说:“想给你台阶下,打算就这么过去,你反倒越来越过分,是打算复读吗?” 他早该料到,像父母这么会给人面子的人,冷处理才是对他最好的处理办法。 “复读什么,我都不想念了。”叶际卿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启邦沉声问,“不念了不读了!你满脑子都是那点事情吗!” “哪点事情?同性恋?”叶际卿毫不退让地问,“所以这就是错,对吗?” “你非要让我们都这么难堪吗?”叶启邦问。 叶际卿胸中翻滚起怒气:“我哪里敢啊,你们是父母,你们有权利凌驾于我之上,理所应当地用在你们眼里的错慢慢地凌迟我。” 陆时媛难以置信:“什么叫凌迟你?你有看过你的成绩吗?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吗?” “我知道!我知道只有在我没达到你们心中那个满意的儿子时。”心中某种渴望熄灭,叶际卿不由地顿了下声音,晦涩的气在喉间翻滚,“你们才会来看我,不,来指教我。” 陆时媛震惊地问:“指教你?从小到大我们什么没给你,你究竟在不满意什么?” 记忆里父母给他的总是一个很忙碌的背影,有时拿着合同一页一页地看,有时拿着手机一个一个地打。 在他身上停留的目光少之又少,他从小省心,有分寸到被他们理所应当给忽略掉。 “我满意的很。”叶际卿克制着语气说,“别人小学时有人接的时候我自己走我满意,别人有父母开家长会的时候我也满意,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玫瑰园里时也满意,甚至现在我更满意!” 一时无声,父母并排站立,完美长相与身高差无比匹配。 叶际卿笑着又说:“多好的父母,为了给我脸,什么都能咽下去不说。” 叶启邦重重叹气,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将手背到身后:“你话没说完,索性今天痛快点,想说什么都一并说了吧。” “叶启邦!”陆时媛怒视他,“你什么意思?” 说什么似乎都无济于事,在小时候父母就这样,而如今更不会为了已经成人的他做任何改变。 从满怀希望到彻底失望,时间一年一年地流逝,其中滋味谁都不会理解。 叶际卿仰起脸快速地眨了下眼,低头后将手里一直攥着的本子递到了二人面前:“从初中开始,你们给的包括姑姑姑父给的每一笔钱都在这里记着,我最多再用半年,等我考上大学我会自己挣学费,你们给的我工作之后全都会还给你们。” 陆时媛如遭雷击愣在原地,盯着那个本子眼里瞬间涌起泪花,她向前一步扬手过去,啪’地一声,重重地甩在了叶际卿的脸上。 “时媛!”叶启邦一把扶住叶际卿胳膊,“际卿...” 一阵耳鸣声,随后耳廓迅速漫上通红,叶际卿将叶启邦的手推开,眼角带着一层湿润,笑着说:“妈,这是我第一次挨打。” “从小到大,吃的喝的我尽全力给你最好的。”陆时媛的指尖颤抖,“到头来你跟我明算账,怎么?想着全还给我们之后再也没人管得了你了,以后...好顺利地给我往家带回个男人吗!” “这是两码事。”叶际卿握着本子,“我初中的时候还不知道我是同性恋。” “那你..” “所有的事情都跟这个没有关系!但凡你们早来两天,早在我那场考试成绩出来之前。”叶际卿控制着哽咽,“来看看我,我都不会这样。” 陆时媛脚底不由地发软,像是不认识叶际卿了一般不住地往后退,叶启邦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拦了下她的腰,有些指责地说:“际卿,你注意分寸。” 叶际卿心口钝痛,他想不明白父母到底是个什么相处模式,离婚后玫瑰园里的用品都没搬走,连婚纱照跟全家福都被撤,就那样摆在家里给他营造一种岁月静好的假象。 第83章 “我循规蹈矩,从来没让你们操过心,为了让你们多看我一眼我老老实实地做你们心中的好孩子,哪怕....”叶际卿吸了下鼻子,“哪怕我那年差点病死在家里,也没有真正地怨过你们。” 叶启邦与陆时媛脸上同时带上疑惑,叶际卿继续说:“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为什么比同届都大一岁。” 叶启邦眼底微颤:“记得,是我们疏忽了。” “只是一场普通的流感,我在家烧的下不了床,那么大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如果不是姑姑联系不上我找到家里,我...早就死了。” “我...”陆时媛回忆起,眼中浮起一抹愧疚,“我...太忙了..对不..” “不用道歉。”叶际卿说,“我理解你们,虽然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但还是忍不住要试探你们到底在不在乎我。” “我们—”叶启邦动了动嘴唇。 “显然不在乎,我在这里住了快三年,一个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放假,一个....不知道我吃饭的时间。”叶际卿露出苦笑,看着他们说,“见爸一面需要凭运气偶遇,见妈一面,需要赔上自己的隐私,想见到二位一起出现,我得用自己的成绩跟前途做赌注。” “你故意的?”陆时媛扶着叶启邦的胳膊,“叶际卿,你居然是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的。”叶际卿立刻接道,“那个在你们眼里的错被我爸知道,他说会告诉你,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来问我一句,哪怕骂我打我都行,可你..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这么晾着我。” “所以你就敢把成绩扔了。”陆时媛颤抖着问,“用你的前途在跟我试探?” “是!”叶际卿嗓音沙哑,带着一丝决绝,“以后再也不会了,从生病后被迫留级时我就知道没人会对我负责,只是我单方面无法接受,现在我接受了!” 叶启邦沉吟片刻:“际卿,我们的初衷不是这样的,所有的事情有得到一定会有失去跟付出。” 叶启邦总是像在做数据报表一样理智客观地分析所有的事情,而叶际卿早就知道在他们所说的得失里面,他属于被失掉的那一方。 血缘亲情是天下最浓的情感,可在他身上情感与亲情似乎被分开对待,他只有基本的亲子关系,而本应该最深刻的情感却被隔绝在外。 寡淡如水难起波澜。 叶际卿按了下眼角,缓和了几口气,恢复冷静后说:“我们的关系不会变,你们依然是我的父母,作为儿子该尽的孝道我会尽。” 陆时媛疑声问:“你…在说什么?” “高三学习紧张但总有放假的时候,玫瑰园里的房子我再住几个月。”叶际卿眼皮轻抖,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有翻涌的痕迹,“等我考上大学我就会搬出来。” 叶启邦走进推住他的肩膀:“际卿,没有人不要你,也没有人要赶你走,你...一定要这样吗?” “麻烦你们快二十年了。”叶际卿往后退,跟叶启邦如出一辙的客观,“你们累我也累,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依然是家人,可把话说开了,彼此都没束缚了,不是么 ?” “际卿,我..” “哦,对了。”叶际卿打断道,“但有一件事我要跟你们说清楚。” 叶启邦与陆时媛对视一眼,她问:“什么事?” “那件你们一直回避当不存在的事,它确实存在,我就是同性恋。”叶际卿垂了垂眼,“你们离婚了,之后可能会重组家庭,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如果你们想要一个正常的孩子,可以....” “不要!”这场像是决裂的谈话被陆时媛的哭泣打断,往年种种浮在脑海。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小时候的叶际卿背着书包乖乖地出门,回来后呢,有没有哭着喊着找过妈妈。 陆时媛猛地过去抱住他,阻止道:“不要,际卿,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什么正常不正常,你...不要瞎说。” 叶际卿任她抱着,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我没有瞎说,毕竟在很多人眼里,这就是不正常,我知道这次我很过分,用成绩要挟你们来见我,可我不后悔,骂我白眼狼也行,没良心也可以。” “把账本扔了。”叶启邦开口阻拦说,“没人惦记你的钱。” 叶际卿举起手里的账本,恢复了冷静:“这些是我的得到,我也该做我的付出,这话您刚说过。” 喧嚣声渐渐响起,学校门口渐渐排起接孩子们放学的长龙,叶际卿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地推开了陆时媛。 “刚才你们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叶际卿垂了下眸,轻笑说,“你们去..忙吧,我会对我自己负责,被叫家长的事再也不会发生,别担心。” 这么多年来,这是叶际卿第一次对他们表达出不满,一声声质问过后冷静地分离出情感,转眼情绪一转即逝,又是平时克制矜持的模样。 少年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出长长一道影子,校服衣尾微扬,笔直的背影与叶启邦颇为相似。 陆时媛慢慢地蹲在地下,伸出那只不受控制持续颤抖的手。叶启邦往前看了一眼,叶际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逐渐拥挤的人群里。 他弯腰将陆时媛拉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陆时媛一把掐住他的手腕,凄婉地说:“我刚刚...打他了。” 叶启邦肩膀僵了僵,既不能指责前妻气急之下的动作,也不能指责被忽视多年儿子的委屈,叹了口气,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84章 ... 周围有些家长扎在一起聊天,夜晚还是有些冷,纷纷裹着外套驻足在校门口向里张望。 前方教学楼依旧灯火通明,叶际卿在人群里回头,那辆白色的宝马已经看不太到。 北马路在后面,父母离开的必经之地,叶际卿低头翻了几页账本,自嘲地笑了一声,抬步往前走,绕远从另外一条路去了西校门。 这里比大门安静,身后一排稀疏的小树林遮挡住片缕灯光。 秋千架上,叶际卿将账本扔在地下,内心五味杂陈,发泄过后的心反而又涨满了起来。 他指尖中捻着一截儿干枯的树枝,身子慢慢摇晃,周遭寂静间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池锐盯着他晃动的背影,开口唤他:“叶际卿。” 第42章 往事明灭-26 ☆初吻☆ 秋千架微微停顿,叶际卿的背脊僵硬了几秒,转眼又恢复了晃动的频率。 链条响起轻微的吱呀声,池锐走到他面前,再次叫他:“叶际卿。” 不同以往的兴高采烈,池锐的声音此刻意外地正经,若再细细听一下似乎带着些抱歉的意味。 “我以为我刚看错人了。”叶际卿平视着前方不去看他,“都听到了?” 校门口左右伫立着石柱,夜色下是个藏人好的地方。叶际卿回头看父母,余光里是那一影熟悉的身形。 那种情况下不允许他多做停留,没想到池锐竟然跟了过来,还明目张胆地又叫他。 “听到了。”池锐诚恳地说,“你跟你爸....长得很像。” 一家三口断离情感的戏码被人从头看到了尾,叶际卿嗤笑了一声,睫影之下眼神晦涩难明。 池锐慢慢蹲下,姿势与叶际卿跟他道歉之时一样,仰起头看着那双沉郁的眼睛。 带着潮湿的风吹过公园,沙子干涩的味道充斥在鼻腔,池锐保持着仰视的姿态,眼中没了平时故作的散漫。 他伸出手按住了叶际卿手里的那截树枝:“这次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怎么不跟我装糊涂了?”叶际卿捏着树枝另外一边,控制不住地沉声问,“你这么聪明,这会儿怎么反而傻了,接着跟我装啊。” 从这个角度看叶际卿的的轮廓很锋利,颈侧下是一片浅薄的绯红。池锐眼睫微颤,按着他的指尖垂下了眸。 瞬间,叶际卿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发丝上被洒落了一层昏黄的光, “池锐,看我。” 树枝另外一端被沉甸甸地压着,几秒之后池锐抬头看他,少年眼眸清明,眼底是明朗的光影。 他定定地看着叶际卿,轻启唇舌:“其实,不光这次看到了。” 叶际卿瞳孔一缩,未等开口手背忽然被温热覆盖。 已经愈合的疤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随着岁月流逝迟早能恢复如初。 池锐将手压在了他手背上,轻轻磨了几下:“这次,也看到了。” 叶际卿的心跳猛烈一秒,想起那天存完钱之后的午后,一样的树枝,一样的位置。 莫名的羞愧与难堪冲击着心脏,他攥住手立刻收回。 “别动!”池锐扯回他,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划自己?” 叶际卿很少露出明显失控的模样,刚跟父母发泄完数年的委屈,此刻又被池锐狠狠地戳穿。 他自认为算是个理智的人,生于孤单长于孤单,这些没有让他过多地埋怨什么,然而在得知父母离婚的那一刻,新年第一天,许多积年累月的隔阂以及不满意瞬间攀上了顶端。 他安抚自己永远是那个家里的一份子,与父母有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可叶启邦持续的冷漠与陆时媛的不闻不问,让这些慰藉统统消失。 树枝划到手背,皮肤一点点裂开,当殷红充斥在眼前,情绪竟然无端地松懈了片刻。 陆嘉朗问他时,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小心蹭的,在所有人不知道的背后,池锐居然就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看完了全程。 随后开始在他身边装疯卖傻,叶际卿知道他聪明,但怎么也没料到他还这么能忍。 好好回想一下,很多事情都有了完美的解释,例如池锐隔着他指缝漏出来的那抹顽劣的笑,例如从那天之后池锐就开始没皮没脸地缠上了他。 酸涩里带着无名的怒火,叶际卿努力地调整呼吸,用另外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领:“池锐,你是在可怜我吗?” “不是。”池锐身子晃动一下,“没有可怜你。” “先是看我给你表演自残的戏码。”叶际卿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后又看我跟父母决裂,现在又跑到我跟前跟我说这些,你到底什么意思?” 叶际卿的脸色很冷,然而并不奇怪,他总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用别扭跟不近人情包裹着自己。 池锐望着他的眼,想到了老池书房里的那一方黑色砚台,厚重又光滑,注几滴水进去,墨条匀速磨开,温润的墨汁便在其中盛放。 一瞬间,池锐被这抹墨色吸了进去,初遇叶际卿那晚,他的眉眼也是这样消沉地浓郁。 之后无意撞见他的失意与沮丧,池锐看似毫无章法地闯入他的生活,穿过冷硬的外壳,一点一点地摸到那层柔和的内里,一碰再也不想放开。 “我就是...想跟你。”池锐隐晦地表达自己实际的目的,“..玩儿。” 第85章 “玩儿?你跟我相处了这么久,觉得我只想跟你玩儿?”叶际卿脖颈的线条绷起,忍无可忍般压抑着声音问,“你没看出来吗!” 池锐忽然眨了两下眼睛,如同繁星闪耀:“看出来了,早就看出来了。” “那你还敢..” “疼么?”池锐依旧半蹲在地下,挺起背脊覆上了他的侧脸,“疼不疼?” 脸侧涌起密密麻麻的温热,舒缓里带着一丝难忍的痛楚。叶际卿那颗在父母面前都没掉下来泪,此时在眼底盛着摇摇欲坠。 “把手放开。”叶际卿额间青筋隐隐浮起,控制着嗓音说,“现在把手放开我还把你当朋友,接着任你折腾。” “不放!”池锐将手缓缓下移,抚摸着他的颈侧,“我不放!” 叶际卿注视着他的脸,往日狭促轻佻不见,脸上是少见的倔强与正色。 “真不放?”叶际卿问。 “绝对不放!” 叶际卿喉咙滚动,突然抬手在他脸侧刮了刮,随后下移至他锁骨处,再次揪住了他的衣领,往上一提,侧脸重重地吻了上去。 一切突如其来又理所当然。池锐睁大了眼睛,脑子混沌了片刻,恢复清明后还是不知所措。 在他的认知里,初吻往往一触即逝,彬彬有礼羞涩怯懦,唇瓣有些发疼,熟悉的味道第一次跟他的距离为负。 叶际卿腾出一只手扣在他的后脑,下颌一下一下地动着,用力吻着他的唇舌。 池锐被压着单膝跪在沙地上,身子却是直挺着,他不会这个动作,很想揪住他的头发问问,哪有人第一次就舌吻的。 手心突突地发着麻,在即将窒息之时,池锐含糊地哼了一声,胡乱地躲了一下。 失控的畅快堪堪体会到,叶际卿松开他的唇,转而扣住了他的手。 池锐指尖一颤,回扣住他。当两只手紧握在一起时,怦怦地心跳在脑海掀起巨大的热流。 微风在脚下缠绕着温和的气息,两个紧握的手都是潮湿的触感,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之下血液的流动。 公园右方那颗大榕树已经开始发芽,盘根错节的枝柱与枝干交织在一起,底下彷佛一片稠密的丛林。 树影重重,独木成林的深处多了两个交织的身影。 池锐还未喘过气来,又被叶际卿一推,后背紧贴上了一颗粗壮的枝干。 脚下的尘土无声地荡起灰尘,与沙子的味道并不相同,很闷很难闻。 叶际卿按着他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里已经少有灯光,目之所及都是暗沉一片。 池锐莫名有些胆怯,像是突然落入了高空,无法掌握身体,只能随着那一汪如水的黑眸失重。 肩膀上的力道消失,转瞬出现在喉间,池锐微微仰头无声地攥住了他的衣尾。 叶际卿轻捻着他的喉结,抵住他的额头,声音哑涩:“张嘴。” 池锐嘴巴没张,倒是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叶际卿,你...” 唇上一阵刺痛。 叶际卿很早就感受过池锐身体的温度,此刻再相拥,像是抱住了一团炙热的焰火,暖流激荡在心中,动作却愈发粗鲁。 他比刚才更凶,强势地扫开了池锐的齿缝,不断向里纠缠。 两个生涩的人牙齿偶尔会在纠缠间相碰,磕一下心底就悸动一下,绵绵密密躲无可躲。 池锐不得章法急促地呼吸着,偶尔会蹙起眉心喘出一声闷哼,尾音带着颤抖的气,一下又一下。 某个瞬间,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叶际卿捏在手里的鱼,毫无反抗能力。 周遭只有穿林的风声,叶际卿探出指尖一寸寸地用力扣紧他的腰,指尖压着一圈白。随后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亲吻开始变得温柔,断断续续地厮磨着他的嘴唇。 池锐舌尖发麻,察觉他不再掠夺之后微微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池锐意外地撞进了叶际卿猩红的眼底。 亲吻上的那一刻在下意识里大脑就会发出闭眼的指令,池锐闭着眼在他的吻里眩晕了半天,怎么也没料到叶际卿竟然疯狂又清醒地看着整个过程。 池锐说不了话,加重了喘息表达不满。 背脊一疼,搂在腰间的手又紧了紧,叶际卿未从他的唇上离去,依旧睁着眼吻他。 彼此的脸在映在对方的眸里,池锐逐渐站不住,安抚似的用舌尖在他唇上蹭了蹭。 唇侧一疼,叶际卿咬了他一口,才将唇抬起。 池锐耳尖涨的发疼,刚要说话肩头一沉。 “池锐,我好累。”叶际卿嗓音低哑,“头很疼。” 池锐舔了舔唇角,想怼他一句你头疼你还这么有劲儿,凶人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那我抱抱你?”说着搭住他的肩头轻轻地拍着。 叶际卿低低地笑了一声,沉闷的声音震着池锐的胸腔,他问:“你干嘛抱我?” “叶际卿,你把我亲成这样..”池锐贴着他的耳朵,也是滚烫一片,“我还..不能抱抱你了?” “不能。”叶际卿无礼的很。 池锐气息不稳:“为什么?” 叶际卿顿了几秒,按着身后的树直起身子,沉沉地看着他也问:“你又是为什么?” 他话音刚落,池锐犹如醍醐灌顶,暗骂叶际卿是个心机鬼。 家庭原因池锐打小听惯了打官腔的暗话,大人往往在不动声色间达就成了某种一致的想法,而他的行为在这种潜移默化之下无意识地受到了影响。 第86章 无所畏惧地挑逗人,然后踩住边缘又往里收。现在想想他那些小心思似乎从来没有瞒过叶际卿的眼睛。 叶际卿显然比他更会察言观色也比他更能耐得住性子。池锐回望过去,坚定地说:“叶际卿,我想跟你好。” 叶际卿的唇即使在昏暗的环境里也能看见一抹嫣色,眼里极快地掠过一道复杂的情绪,问:“喜欢我?” “嗯。”池锐回,“喜欢你。” “喜欢多久?”叶际卿一反常态地追问,“能喜欢我多久?” 池锐蹭了蹭他的鼻尖,豪横十足地说:“你活多久,我就喜欢多久。” 互相试探的情愫在树下剖开,没有了故意的玩闹更接近于最真实的情感。 叶际卿眼下还是带着一圈红,侧头又亲了他一口,蹭在他耳边缓慢地说:“你要是敢反悔,我腿给你打断。” “行行行。”池锐贴了贴他的脸,“命都给你。” 叶际卿歪在他肩头不再出声,心底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前脚刚跟父母决裂,后脚却又意外地得到了池锐的回应。 两者情绪交杂很难平复。 “池锐,我没骗你。”叶际卿昏昏沉沉地说,“我真的头疼。” 池锐皱了下眉,又去贴住了他的耳朵,异常滚烫,暗骂他没出息:“你都羞成这样了还嘴硬说打断我的腿呢?” 叶际卿摇了摇头,一股灼热的气息洒进他的脖颈。 池锐察觉出不对,推开他的身子抬手摸住了他的额头。 叶际卿的眉毛在手心里不安分地挑了一下,池锐耳朵气的比刚才还红,这特么哪里是害羞,再烫一点儿就能在上面摊鸡蛋了。 “傻逼。”池锐恨恨道,“你发烧了!” 第43章 往事明灭-27 ☆男朋友☆ 叶际卿眼中带着恍惚的水汽,先是抬头摸了摸池锐的额头,又去摸自己的额头,后知后觉地后退一步:“我好像感冒了。” 池锐嘴唇还发着木,用眼神又骂了他一次,抿了抿唇角,目光躲闪:“那...亲够了没,亲够了....去医院。” 脚下的蜿蜒的树枝冲破泥土在外肆意生长,叶际卿在原地站着,微微垂了下眸。 池锐正经的时候眉宇间是疏朗的气息,从吻上那双唇开始,叶际卿迫切地需要抓住点什么压在心里。 他一寸寸地感受着那双唇从僵硬到笨拙地回应,而与所有的过程皆显现与他那双微颤的眼皮上。 刚才池锐抖的很厉害,跟他张狂的样子分外不符。 叶际卿手心是一缕黏腻的汗,倾身过去,接近于小心翼翼的试探,鼻尖浅浅触碰,池锐抬起眼,偏头亲了他一口。 “别没完啊。”池锐抵着树干,很不耐烦,“该...回去了。” 叶际卿点点头,脑袋嘶地一阵发晕,他按着鬓角往外看了眼,彷佛才反应过来似的问:“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回学校?” 池锐动了动唇,深呼吸一口:“你为什么脑回路这么清奇,你走不走,去不去医院?” 叶际卿拉起他的手向外走,越过小树林到公园,摸出裤兜里的批条:“不去了,宿舍有备的常用药,晚自习应该已经下课了,再耽误校门都进不去了。” 向前看去,西校门处站着几个学生,应该是住着附近等着同学一起走的。 池锐松开他的手,挠了挠耳尖:“那..你行吗?” 叶际卿拉上拉链,脚步未停:“我行的很。” “哦。”池锐舔了舔牙齿,“我知道你行得很。” 叶际卿侧脸看他,露出一抹笑:“你满意就行。” “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池锐在他的嘴上吃了亏,自然想着用自己的嘴再找补回来,“你不是最正经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叶际卿声音逐渐发闷,不骄不躁地说:“池哥,我跟你混了这么久,当然都是跟你学的。” 池锐想起之前调戏他时的情况,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再出声。 临近校门,来往学生说笑声渐起,池锐伸出手,在他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不等叶际卿反应,一把托住他的手,假笑道:“宝贝儿,乖,现在开始装虚弱。”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贼兮兮地乱瞟,叶际卿弯了弯唇,配合地垂下肩膀,到西校门时还出声咳了两下。 学生都在往外走,只有这俩往里进,保安拦下:“干嘛去?有批条吗?” 池锐立刻接:“有的有的,他生病了。” 叶际卿‘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批条交给了保安。 “这上面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保安往叶际卿校服外的名片上看,确认名字无误,又问池锐,“你的呢?” 池锐指了指叶际卿的脸:“我跟他是一起的,他难受的都走不了路了,老师让我陪他去诊所来着。” 叶际卿彷佛林妹妹附身,再次配合地咳了几声,那架势俨然有保安如果再多问几句,他能立马躺下的那种。 “行了。”保安收起批条,“赶紧回去。” 二人顺利进去校区,中途池锐一直没有放开托在叶际卿胳膊上的手。 “可以了。”叶际卿说。 池锐看他一眼,眉角微掀:“不行,老实点儿。” 叶际卿知道在榕树下时动作粗鲁,眼下十分乐意让池锐找回点儿面子,听话地将力气往他手上卸了两分,一副弱不禁风可怜楚楚的摸样跟着人走。 第87章 教学楼的灯还未熄灭,夜晚的风带着嫩芽的清香,叶际卿松了松手指,一缕清风瞬时从指缝穿出,带走一丝黏腻。 “池锐。”叶际卿问,“你哼的什么歌?” 池锐从进了校门起喉咙里就断断续续地哼着调子,时快时慢时重时轻。 “你猜。”池锐不告诉他,说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哼过的节奏。 叶际卿不再追问,仔细地聆听。 到宿舍楼下,池锐的已经哼完了一遍,此刻又在重复高潮部分。他松开叶际卿的胳膊:“还没听出来?” 叶际卿摇头:“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 “那就别想了。”池锐推着他往楼上走,“我瞎哼的。” 后脑一下一下地钝痛着,到了二楼,叶际卿停下脚步:“哼的很好听,我记着调子呢,等我想起来告诉你。” 池锐手肘搭在栏杆上,支着下巴点头:“知道了,回去吧,记得喝药。” 楼下传来一阵脚步,身后的同学陆续上楼,叶际卿侧了侧身,站在池锐身边,等同学都过去后说,“你也早点睡,我回去了。” 池锐看向他并不应答,三十秒后,楼梯处的声控灯自动熄灭,瞬间在他背后打了一到暗沉的背景。 “叶际卿。”池锐的声音并未惊动声控灯,走廊处的灯光洒在拐角处,他眼睫下闪动着纤长的阴影,轻声又问,“你不会等病好了跟我装糊涂,不认账吧?” 叶际卿的心尖极快地掠过一股酥麻,随后身心猛地松弛了一瞬,连带着后脑也轻了几分。 “不会。” 楼梯间的声控灯大约跟走廊内中间的那只灯泡同一个毛病,那只不阴不阳地晃,而这只被叶际卿轻柔的回答声意外地惊亮了。 灯光亮起的那瞬,池锐的眼睛也亮了几分,亮晶晶的一片晃人眼。 叶际卿在心里反复咀嚼着即将出口的三个字,等平复好心跳,学他之前挑逗自己的动作,往他下巴一挑:“男朋友,好不好?” “好!”池锐笑眯眯地直起身子催他回去,“喝药,睡觉,早点好。” “嗯。”叶际卿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池锐没动身的意思,笑了一声跟他摆了摆手转身回了宿舍。 这个点住宿的同学都在来往水房洗漱,池锐推门进宿舍,跟住他上铺的舍友撞了个正着。 舍友拿着水盆要往外走,看到他诧异了一下,指了指他的嘴巴,问:“嚯,你这嘴怎么了?” 池锐下意识地嘴唇发疼,不慌不忙道:“晚饭吃辣椒了,你赶紧洗漱去吧。” 舍友没再多问,端着盆出去了。 池锐没着急洗漱,坐在床边陷入了沉思。 整个晚上过得有些不真实,彷佛从他让严奇先回去自己藏在柱子后就陷入了某种玄妙的空间。 秋千架上叶际卿通红的眼底,还有在烟尘四起榕树下,连接吻时都紧盯着他不放的那个眼神。 一回想,后背就撩起一股电流,从头到脚地掀着小火花。 “亲了?”林海阳放下书,到他床边十分‘贤惠’地问,“还回味呢?” 池锐一惊,往对面的上铺看去,没人在。 “他今天回家了。”林海阳跟他解释。 池锐松了口气,转眼又不自在起来,跟别人能大大方方地接话,面对林海阳反而有点抹不开脸了:“亲什么亲,没有。” “哦。”林海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没亲嘴巴成这样了?晚自习也翘的干干净净?” 说起这个明天免不了挨顿批,搞不好又是一份检讨,池锐曲着腿:“我又不是翘了这一次,你新鲜什么?” 林海阳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没忘记池锐追着他打趣的话,不肯轻易饶过他:“哦,那这个我不新鲜了,你跟我说一下你吃的什么辣椒辣成这样,这个能让我新鲜新鲜吗?” 说话间舍友从外面洗漱回来,林海阳不好再追问,起身回了自己的床边。 池锐摸着唇安静了几秒,冲林海阳一乐:“玫瑰园里的辣椒。” 舍友正在放柜子里放东西,闻言回头问:“什么玫瑰园?” 林海阳反应过来,低着头闷笑了一声,整理好书桌后回道:“池锐抽疯呢,别理他。” 洗漱完毕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池锐躺在床下翻了两下身,手里拿着那块儿板砖不知道该不该往下敲。 喝完药早睡了吧? 算了吧,再给他敲醒了。 刚要把板砖塞到回去,身下忽然穿出两声闷闷的敲击声。 池锐猛地翻了下身子,眼里盛出笑意。 叶际卿等了好久没听见熟悉的声音,主动往楼上敲了两下,盘腿坐在床上仰头盯着天花板。 没一会儿,熟悉的三声响回复过来,叶际卿心神一松,彷佛一天的慌乱与烦闷在此刻终于平复。 他将书压回枕头下,平稳地睡了过去。 天微微亮,空气里带着一丝潮湿的味道,乌云低垂似乎酝酿着一场春雨。 叶际卿在校服外穿了一件薄外套,洗漱完毕准备去上早自习。 “你还真是身残志坚啊。”池锐歪在楼梯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闷声,“不请假休息一天吗?” 平常都是上完早自习俩人才见面去吃饭,今天池锐早早地就站着堵人了。 学生陆续往下走,叶际卿眼眸清明,在嘈杂的脚步声里找了一个空隙迅速地往他额头上摸了摸。 第88章 冰凉的手指蹭过额间,池锐僵住了肩膀:“你干嘛。” 叶际卿收回手指:“没传染你吧?” 池锐很难不想到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初吻,撇了撇嘴:“你这会儿倒想起来了?” 叶际卿站在台阶下示意他一起下楼:“不好意思,昨晚没控制住。” 池锐察觉耳尖又要冒火,连忙岔开了话题:“你好点了吗?干嘛不请假休息。” 楼下同学脚步匆匆地奔往教室,叶际卿侧脸对他笑笑:“好多了,不用请假。” 池锐叹息一声,这大概就是好学生跟坏学生的差距,叶际卿嘴上说着不念了不学了,在父母跟前掀桌子,可行动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恪守本责。 要是换成他,怎么着也得混上半个月的假。 “想什么呢。”叶际卿用指尖勾了勾他的衣服,“咱俩该分开了。” 分开?! 池锐没看路,嘴唇哆嗦了一下,看着有大骂叶际卿负心狗的前兆。 叶际卿挺无奈,伸手托住他的下巴往左边扭:“我到了,你打算跳级跟我上高三?” 明德楼亮着灯,池锐干笑了一声:“啊,分开分开,你走吧。” “上课别再回宿舍了。”叶际卿叮嘱说,“等我吃饭。” 池锐眯着眼点了点头,转身往自己的教学楼处走。 池锐美其名曰自己正在长身体,每日早自习到教室趴桌子上就睡,只要不闹事不影响别人,一大早老师也懒得管他。 朗朗的早读声渐渐响起,池锐枕着书完全没被影响,不闻圣贤书只做春秋大梦的本事让他练得炉火纯青。 快下课时池锐幽幽转醒,撑着下巴往窗外看了一眼,一下子醒透了神。 “嗨...”池锐很尴尬,唇边亮着嫣红的光,“早上好。” 窗外是风雨欲来的天空,老韩的脸比外面的天还沉郁几分,隔着窗户对他露出一个‘慈眉善目’的微笑。 第44章 往事明灭-28 ☆命苦☆ 池锐被老韩拎回去好一顿训,不出意料地又为高一生涯贡献了一份检讨。 小周末过后池锐写好检讨,捧着那张薄纸念的铿锵有力,老韩听得越发生气,等他念完,拎着他回了办公室。 “池锐,你挺自豪啊!”老韩拿着那张写满悔恨之词的检讨,可惜又可恨地说,“你这身本事可真对不起你手字。” “过奖了,为了练好字我可挨了不少打呢。”池锐嬉皮笑脸,“您要是喜欢我送给您了。” 老韩一瞪眼:“你废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哎呀,别生气。”池锐赶紧顺毛,“我不敢了。” 老韩皱着眉刚想喝口水,只听池锐又说:“但是您该让出去还是得出去,比赛马上开始了,体育馆又不能总待着,我们得找地儿练球啊。” 老韩哼了一声,点他:“别打歪主意,你要再敢带着同学一起糊弄我。”老韩上下打量他,“打球,打屁吧你就。” “行!”池锐站直身子,“绝对不敢了。” 老韩挥了挥手:“出去吧,别忘了这周去致芳林。” 池锐到门口哦了一声,晃着身子下了楼。 早自习睡觉这事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池锐被数罪并罚,除了这张检讨外又被老韩发配到了致芳林清理树枝,为期一周,每天中午吃完饭就得上工。 这些天叶际卿中午没让人抓着遛,空出好多时间。白天还好,一起吃完饭目送那位爷去致芳林,不过一到晚上就郁闷。 他那位滑的跟泥鳅有的一拼的男朋友依旧作风不改,该浪还是浪,一下课就找不到人。 他不禁纳闷,韩铮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没人管得了池锐了? 住宿生过得清汤寡水,高校重地,连片约会的地方都找不到,叶际卿想着自己已经算是违反了校规,总不好在光天化日布满探头的学校跟池锐拉拉扯扯。 学校这么大,人也这么多,没有通讯的东西,叶际卿只能每天等下完晚自习等着楼上的那三声响。 周五下课,老师一出去,叶际卿罕见地立刻起身,没几步就赶在了老师前面。 陆嘉朗在他身后喊:“跑什么啊?着急吃饭啊?” 叶际卿没回头,跟他摆了摆手。 急什么?急着抓人,那小兔崽子到手就晾他,再不抓一下人就跑野了。 操场上的篮球场有一些人在打球,叶际卿隔着围栏网看了几眼,里面没有池锐的影子。 下午也翘课了? 叶际卿想了几秒,转身往体育馆走了。 天气阴沉了将近一周也没下雨,整个学校的地面与上空浮着一层潮湿的气息。 体育馆内人声鼎沸,室内涌荡着一股热气,池锐穿着队服,鬓角的发丝黏在一起,曲着身子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的球。 “池锐。”方旭明跟他的水平不相上下,故意逗他,“认输吧,晚上请我吃饭。” 池锐随意地蹭了蹭汗:“请吃饭可以,输不能随便认。” 方旭明哎呦一声:“你还挺要强。” “废话少说。”池锐严阵以待。 方旭明不再说话,放低重心带球虚晃一下,池锐哼了一声暗嘲他这小把戏,刚要起身断球,叶际卿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池锐。”叶际卿的感冒刚好,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啪’地一声,球落在地下。 第89章 方旭明以池锐看不起的小把戏将球投入了篮筐。 “哦呼!”严奇在一旁叫了声好。 池锐也不生气,跟几人说待会儿见转身往叶际卿跟前走。 严奇跟着他,好奇地问:“我之前就纳闷,你什么时候跟叶际卿混这么熟了?” “你管呢。”池锐扔了一句。 严奇笑骂了一句什么,在他之前跟叶际卿打招呼:“际卿哥,你干嘛来了。” 当叶际卿将眼神放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觉摸出不对劲来,自打上次喊完他哥,每次见面习惯性地喊哥。 有点儿冤,陆嘉朗知道了没准儿也得骂他不分亲疏。 “找池锐问点儿事。”叶际卿淡淡地说,“你不回家吃饭?” 严奇哦了一声:“我们出去吃。” 怎么还聊上了呢,池锐不满意地斜了他一眼,催道:“你快去换衣服,我马上过去。” “去吧。”叶际卿也催他。 严奇动了动嘴,憨憨地哦了一声,没头没脑地又往更衣室跑。 “都怪你。”等严奇走后,池锐站他跟前微微凑近,“输球了,晚上我得请人吃饭,你赔。”说着将手伸到了他面前。 叶际卿一早知道池锐似乎比旁人体温要高一些,眼下脑满门的汗,猛一站他跟前像是颗滚烫烫的火球。 “擦下汗。”周围不少人,叶际卿抬了下手又放了回去,“自己擦。” 池锐垂眼瞟向他的指尖,坏笑问:“你不帮我擦?” 叶际卿背过手,轻声说:“那也得等没人的时候再帮你擦。” 池锐一挑眉,抬手扯了扯衣领,一截漂亮的锁骨在里若隐若现。叶际卿咳了声:“你晚上还出去?” 说完觉得挺不是滋味,这话问的跟深闺怨妇一样。 “出去吃饭。”池锐说,“明天周末了,今天晚上没人查,我们约好去吃火锅。” 叶际卿犹豫了几秒,试探着问:“总翘课?” 池锐歪着身子:“老师看我不顺眼,我不上课他还能舒服点,我这叫为大家服务。” 叶际卿由衷地体会到大多父母的感受,一个宝贝疙瘩,不光打不得骂不得,时不时还得哄着。 “早点回来。”叶际卿劝说道。 池锐挺会看人眼色,知道叶际卿对他总逃课的行为颇有微词,乖乖点头道:“好的好的,你明天回还是今晚就回?” 姑姑一家这周末就要举家离开,上次放假约好了要送人走,小周末那天通过一次电话,说今晚来接他。 叶际卿说:“下了晚自习就走,周日晚上回学校。” 池锐平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混蛋样子,说到不想直接开口或羞于开口的话题时就会佯装镇定的不自在,就比如现在。 “别呀。”池锐拦道,“周日.....你没课吧?” 叶际卿挠了挠自己的手心,有些发烫,回道:“没课,可你不是要跟林海阳出去玩儿吗?” 说池锐没心没肺也不过分,上周叶际卿刚说完这周末要回家送姑姑,池锐转头就跟他说要跟林海阳以及他男朋友出去玩,一点儿也没有做电灯泡的觉悟。 “陈凛周日还有课。”池锐扇着风,“我周日就...就回来了。” “好,你想去哪玩?”叶际卿问,“我周日下午去哪找你?” “你想去哪?”池锐反问,“这...第一次约会,我让让你。” 叶际卿不怎么出去玩,想了半天忽然问:“你多久没回家了?” “啊?”池锐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想跟我回家?” 叶际卿望着他一动不动,池锐又啊一声:“我爸妈都挺忙的,每周打个电话确认我还活着就行,没必要跟他们跟前晃。” 一样的境遇可心理却不一样,叶际卿忍不住问:“你.. 习惯吗?” 池锐往身后看了一眼,那电线杆子已经从更衣室出来正在往他们这边走,扭过脸对上叶际卿的目光,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宝贝儿,你是不是自责了?”池锐拽了下他的拉链,组织了一下语言,“每个人都不一样,虽然我是放养的,但我能感受到我这根线在老池手里,你....我不知道你跟父母的相处模式,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惦记也好关注也罢,总而言之池锐表达的意思就是父母一直在看不见的角落看着他。 叶际卿往前面看了看,快速地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我没这感受。” “哦。”池锐本意是想安慰,眼下搅合越乱,带着点儿抱歉的意味又说,“那...我以后拉住你,别..别跑啊。” “嗯,不跑。”叶际卿说。 池锐咧着嘴没笑多久便被严奇一行人催着去更衣室换衣服,叶际卿跟他们少有往来,打了声招呼便出了体育馆。 吃完晚饭,踩着晚自习上课的点回了教室,雯姐已经到了,看见他凉飕飕地问:“哟,吃饭去了?” 叶际卿点头,清了清嗓子:“雯姐好。” “嗯,劳您惦记。”雯姐皮笑肉不笑地说,“好的不能再好了。” 叶际卿心头发虚,那场豁出去的成绩在各科之间完美保持一定水准,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底下的同学一脸认真地盯着书却依然能看出来都在支着耳朵听雯姐的动静,叶际卿看着雯姐,心道总不能在这里昭告天下我是装的吧。 先不说别人信不信,雯姐第一个都能活吞了他。 第90章 “等着我请您坐呢?”雯姐扶着讲台,想起前两天叶际卿背单词时哑着的嗓子,又问,“感冒好了吗?” 叶际卿一愣,点头道:“好了。” 两节晚自习,雯姐在上面讲题,叶际卿端着肩膀全神贯注地听着,不过只要一旦静下来就能感受到雯姐冲他发来的小刀子,一会儿砍他一下。 下课后取回手机,背着包从宿舍下楼碰到了林海阳,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林海阳看见他,对电话那边说:“马上就出去,先不说了啊。”挂断电话冲叶际卿招手,“回家?” 叶际卿走过去:“嗯,陈凛?” 林海阳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问:“他在门口呢,你去哪儿,顺路的话送你?” 姑姑知道他下课的时间,之前总会提前在校门口等,叶际卿说:“我家人也在门口,下次吧。” 林海阳说了声行,叶际卿往楼上看了眼,问:“他呢?” 林海阳叹了口气,指着楼上:“池少爷非要洗澡,估计快出来了。” 说着话,池锐飞奔过来,猛地扑住二人肩膀,一手一个:“哎呀,你俩还聊上了。” 池锐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沉郁的香气扑鼻,应该是把那几盒香膏塞进了柜子里,叶际卿轻嗅了一下,前倾了下身子,笑着跟林海阳说:“辛苦了啊。” 林海阳失笑,看着池锐回他:“命苦吧。” 池锐听出这俩人是在调侃他,一人一巴掌,挂着人往前走。 到了校门口,三人默契地分开,池锐跟着林海阳往左,叶际卿按照姑姑停车的习惯往右边。 同学都在往外走,嘈杂的声音起此彼伏,出了校门叶际卿回头,人影交叠间对上了池锐亮晶晶的眼睛。 叶际卿弯唇一笑,冲他摆了摆手:“周日见。” 第45章 往事明灭-29 ☆被窝里没人冷不冷?☆ 沿路往前走,学校这带道路两边拥堵不堪,走了一大截也没看见熟悉的车,倒是陆时媛开车从他身后追了过来。 “我姑姑呢?”叶际卿坐在副驾上。 陆时媛开着车,一双手被方向盘衬的愈发白皙:“你姑姑在她家呢,我跟她说了,我接你。” “不忙了?”叶际卿问,“我自己也能回去。” 陆时媛没回答,可能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叶际卿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掏出手机给池锐发了条消息。 -‘你们多久到?’ 池锐回复的很快:-‘一个半小时吧,林海阳家远,你到了?太快了吧!’ -‘没,车上呢。’ -‘哦,想我了?’ 隔着手机也能脑补出池锐笑嘻嘻的脸,叶际卿眼神微动,按了几下:-‘嗯,想你。’ -‘乖,回去给你带好吃的。’ -‘好,注意安全。’ 车辆拐弯,陆时媛目视前方:“谁啊?” 叶际卿按灭手机,将头歪在一边:“朋友。” 陆时媛攥了下方向盘,没再说话。二人一路无言到家,叶际卿下车发现家里罕见地灯火通明,进了门意外地发现叶启邦也在家。 褪去整齐的西装换上了家居服,看样子刚洗完澡,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在额角散着,多了一分难见的柔和。 “你们都不忙吗?”叶际卿回头看母亲,又转头看父亲, 叶际卿一时有些恍惚,陆时媛能百忙之中来接他已经不容易,那位恨不得住在设计院的工作狂居然也回了家。 “还好。”叶启邦拿着书。 叶际卿放下书包打开鞋柜,池锐上次穿过的拖鞋在最外边,他迟疑了片刻,踩上了这双拖鞋。 “汤好了吧?”陆时媛从身后过来问。 叶启邦指了指厨房:“好了,在保温呢。” 陆时媛脱下外套,回身轻轻地推了下叶际卿:“喝点儿吧,我做的。” 叶际卿身体僵硬,板着脸坐在了餐桌边:“谢谢。” 陆时媛没说话,将汤盛好放到了他面前,叶启邦绕着沙发走了几圈,最后绕到餐桌旁,坐在了陆时媛旁边。 叶际卿很不自在,对面的陆时媛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叶启邦虽然在看书,可耳朵冲着他,明显注意力没在书上。 “我上去喝。”叶际卿端起碗。 “就在这喝。”叶启邦放下书,语气不自觉地带入上位者的姿态,“喝完了再盛。” 父母应该是商量好的,关于这场意外的团圆像是为了弥补什么,叶际卿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滋味,端着碗搅了几下,仰头喝了个干净。 这件事情很挑战面部控制能力,陆时媛炖的是鱼汤,在少有的团圆里,叶际卿几乎没见过她下厨房,鱼汤咸淡倒合适,就是很腥。 “好喝吗?”陆时媛很期待。 叶际卿放下碗,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锅子,摇头耿直道:“很难喝。” 对面的叶启邦忽然笑了一声。 陆时媛皱起眉心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确认般地又问:“真的很难喝?” 叶际卿不得不再次重申:“真的...很难喝。” 陆时媛瞬间有些失魂落魄,叶际卿动了动唇,在母亲自责与一旦夸上就会被催着喝完的那锅鱼汤里选择让她认清现实。 “辛苦了,心意领了。”叶际卿起身,“但您以后还是少做饭吧,出门在外不容易,能点外卖就点外卖吧。” 第91章 陆时媛愣了一会,低下头看着空碗,咬牙道:“叶际卿!” 叶启邦咳了一声,掩饰笑意:“际卿,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 前任夫妻一唱一和,不知道的以为这真是和乐的一家三口。叶际卿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拿起书包上楼。 陆时媛盯着那只空碗发呆,好半天才说:“咱们要这样多久?” 叶启邦又拿起来书,眼里带着一丝沉重:“医生说看他反应。” “你小点声。”陆时媛往楼上看了一眼,同样忧虑,“他这算是..什么反应?” “没反应。”叶启邦说,“他从小独惯了,我们..确实失职,根本不了解他。” “那你说他喜欢男孩子,是心理问题吗?”陆时媛在时尚圈工作,对于同性恋爱并不稀奇,然而叶际卿态度的变化恰好与性取向一同被发现,她很难不往一块儿想。 叶启邦手指顿在书上,好一会儿才抬头说:“是。” “他以后可怎么办?”陆时媛忧心忡忡地叹气,往楼上看了眼又说,“你说他是因为心理问题所以才这样,可那天晚上…” “不要瞎说。”叶启邦捏了捏眉心,“我们配合一下,他总会转变过来的。” “你倒是看得开。”陆时媛说,“我真的怕他撞死胡同里不出来。” 叶启邦淡淡地嗯了声:“先看看吧,他下次放假我要出差,调不开,你那里可以吗?” “应该可以。”陆时媛打开手机翻看工作行程。 叶启邦起身拿起碗:“不行提前告诉我,我让吴涛自己去。” 陆时媛点点头,擦好餐桌进了厨房。 父母态度转变的令他始料未及,多想一下就能察觉其中端倪,叶际卿如父母不了解他一样,也不是很了解父母。 前任夫妻为了儿子去找心理医生,又合起伙来演这么一出家庭和睦的戏。 心理问题? 二楼上主卧跟客房都亮着灯,叶际卿沉默地盯着某一块地板,等父母不再交谈抬步上了三楼。 叶际卿并不否认他确实陷入过某个难以脱身的困惑里,可这是一件单独的事情,跟性取向没有任何关系。 喜欢池锐,是一件非常纯粹的事,跟其他毫不相关。 然而父母依旧站在自己的角度,自欺欺人般地将这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心里忽然提不起劲儿来,叶际卿在书桌旁坐了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弯腰掏书时被床上的一抹黑色吸引。 上次池锐穿过的睡衣,房间被重新打扫过,那件睡衣本来乱七八糟地甩在床上,此刻叠的整整齐齐摆在床头。 那截漂亮的锁骨在眼前晃来晃去,叶际卿笑了一声,掏出笔开始写作业。 房门半掩,楼下渐渐归于宁静,时间归于凌晨后,叶际卿放下笔按了按脖颈,打开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 “喂,睡了?”叶际卿走到窗边。 池锐兴冲冲地回:“没呢,刚从夜市回来。” “这么晚?”叶际卿问,“冷不冷?” “不冷不冷,这里还挺好玩。”池锐小小地抱怨一句,“不过就是有点远,来的路上睡了好几觉。” “真睡假睡啊?”叶际卿别有意味地问。 池锐轻轻笑了两声:“这次是真睡,后座就我一个人,睡得可踏实。” “行吧。”叶际卿安静了几秒,“你....” 池锐立刻低声说:“知道了,想你想你。” “嗯,好。”叶际卿顺着他的话,“我知道了。” “你好不要脸。”池锐骂他。 叶际卿说:“跟你不需要要脸。” 又安静了一阵,叶际卿估计池锐在心里骂的差不多了又说:“晚上别折腾人啊。” 池锐疑惑地嗯了声:“我折腾谁啊?” 池锐的路子跟方旭明那帮人差不多,身边只有一个好好学生还带他回了家,高一虽然没有高三紧张,但作业也不少,池锐被老师批麻木了,浑然不当回事,可不能让他拉着林海阳一起堕落。 “别影响林海阳写作业。”叶际卿劝道,“闲的没事就找陈凛玩。” 池锐吭哧了半天才说话:“陈凛不怕折腾吗?” “嗯,他考上大学了,他不怕。” 隔着手机那边传来一阵笑声,叶际卿又问:“你开免提呢?” “啊,我刚开。”池锐说,“陈凛已经听见你的话了,在骂你呢。” 叶际卿弯着唇笑:“那你也不护护我?” “护你个头。”池锐很生气地说,“挂了。” 叶际卿诶了声:“错了,别生气。” “行,我勉为其难地原谅你。”池锐好哄的很,他又说,“不过我真得挂了,买了好多东西,我得扶着点儿,要不该砸我身上了。” 叶际卿看了看时间:“行,回去早点休息。” 洗漱完毕后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关上灯躺回床上,一翻身蹭到了那身微凉的睡衣。 黑暗里叶际卿的眼神亮了又亮,勾着睡衣一角睡了过去。 翌日上午,陆时媛轻轻地叩了几声他的房门,叶际卿生物钟失效,睡到十点多才醒,起身开门脸上带着惺忪的睡意。 “累坏了呀?”陆时媛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想让你接着睡的,但时间要来不及了,你姑姑打电话了,收拾一下准备去饭店吧。” 第92章 叶际卿点了点头,陆时媛又说:“还有热的粥,收拾完喝点垫垫。” 叶际卿这次没点头,直愣愣地瞧着他妈不说话。 陆时媛扶着门,瞪了他一眼:“外卖!不是我做的。” “好的,我洗完就下去。”叶际卿说。 陆时媛噔噔噔地下了楼,从脚步声里就能听出来被儿子气的不轻。 叶际卿整理好床到卫生间洗漱,刚咬上牙刷池锐打来了视频电话。 “睡到现在?”池锐叼着根棒棒糖,“早上都没回我消息。” 叶际卿盯着屏幕刷牙,弯腰漱了下口才说:“睡过了,刚拿上手机。” “被窝里没人冷不冷?”池锐将糖块磨得咔咔作响。 池锐总是在言语上挑衅他,行事作风偶尔带着一股放浪,但实际上很不禁逗,至少在榕树下叶际卿亲他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的颤栗。 意外地纯情。 “冷啊。”叶际卿顺着他说,“你多热乎。” 池锐嘿嘿一乐:“这会儿知道我好了,那天谁要赶我去客房?” “以后不赶了。”叶际卿低头洗脸,闷声声音问,“你玩的儿怎么样?” 等他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上,池锐调转摄像头给他看外面:“挺好的,小村子非常别致。”他边说边转着摄像头一一介绍道,“过了那条马路上有夜市,后面还有坐小山头,好多好玩的。” 叶际卿扶着洗漱台看屏幕:“嗯,挺好的,他俩呢?” “陈凛开车陪叔叔阿姨去买东西了。”池锐转着手机,指向前方,“林海阳非要拉着我找野菜。” 屏幕里地势开阔,似乎在一座桥下,林海阳手边是个小桶,蹲在地下认真地研究着,池锐叫了他一声指了指手机,他回头远远地冲镜头打了个招呼。 “际卿,你好了没?”陆时媛在房间外问。 叶际卿探身回道:“好了,马上。” “你妈妈?”池锐问,“不忙了?” 叶际卿点头:“嗯,这周都回来了。” “你撒的那回泼还挺管用。”池锐取下嘴里的糖,跟他摆手,“快去吧,晚上再聊。” 叶际卿端着手机不挂,额角的发丝微湿,眼神幽幽地看他。 池锐回望了他片刻,挑眉一笑,指尖夹着糖在唇上蹭了下,隔着屏幕给他弹了过来。 第46章 往事明灭-30 ☆就是害怕你☆ 一大碗粥外加几只小笼包下肚,等中午到了饭店叶际卿一点儿饿的感觉都没有。 “他们好吵。”汪臻坐他旁边,小声地嘀咕着。 早些时候汪城一家已经走完了家里的长辈,眼下最后一场饭局都是平辈,不是叶际卿那个叔就是那个婶,宽敞的包厢浩浩荡荡地坐了十多号人。 叶际卿偏了偏头:“正常,你前任舅妈都被邀请了。” “我也奇怪呢,不是光奇怪舅妈啊。”汪臻叫了陆时媛多年的舅妈,一时改不了口,“我奇怪他俩怎么有时间回来,还给我带了礼物。” 出发前叶启邦开的车,没看见拿什么东西,叶际卿问:“什么礼物。” 汪臻从脖子上拉出一条亮晶晶的东西:“一条项链。” “哦,带着吧。”叶际卿看过去,“挺好看的。” “你不送我点儿什么?” “上次不说了么,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叶际卿轻声说,“多久了你也没信儿,我哪给人买过东西。” 汪臻贼兮兮地笑了一下,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叶际卿看了她一眼,眼角微挑凑了过去。 “没给那位朋友送过礼物?”汪臻挑着语气问。 叶际卿立刻撤回身子:“你别没话找话。” 不用仔细想,确实没有,池锐除了对厮混玩闹展示出有兴趣外没表现出还有别的兴趣。 送礼物?也该送,但不知道送什么。 总不能送一套十年高考让池锐找理由指着鼻子骂吧? “际卿跟臻臻聊什么呢?”某个叔叔问。 叶际卿跟汪臻坐直身子,互看一眼,一齐说:“话别。” 饭桌上的人都愣了愣,竟然被这个不是笑话的笑话逗得哄堂大笑,二人低下头没再说话,没一会儿饭桌上恢复了吵闹的节奏。 一顿饭你说几句我聊几句,从小时候说到结婚生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回说,拖拖拉拉到天色渐沉才结束。 “际卿跟我们回家吧?”汪城说,“好久没过来了,住一晚?明天我们就走了。” 父母在他身旁站着,叶际卿实在不想让他俩像昨晚那么别扭,考虑了片刻跟汪城点头,回身跟父母说:“你们回吧,我去姑姑家。” 陆时媛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叶启邦率先开口:“行,早点睡。”他偏了偏头又跟汪城说,“明早我们再来,一起去机场。” 叶婉华催他们:“你们要忙就别折腾,我们自己走也一样。” “不忙。”陆时媛接道,“早点休息,明天见啊。” 临近分别前的心情格外低沉,阴了一周的天气终于开始下雨,到家后路面已经积了一层水。 小三居的房间少了许多东西,整个屋子空荡荡的。临睡前汪臻扯着他不肯松手,又有水漫金山的趋势。 “这会儿你要哭明天就得肿着上飞机。”叶际卿穿了件白色的运动衫,扯回自己的袖子,“回去睡觉。” 第93章 汪臻不走,骂他:“神经病,你说声会想我能死?” “我恨不得放炮仗换送你。”叶际卿推了推她,“想你干嘛?接着给你背锅?” “我过久没让你背过黑锅了。”汪臻一脸难以置信,“你不要损我名誉!” “好的,汪小姐,你说的对。”叶际卿笑着说,“快睡觉去吧,明天得早起。” 汪臻哦了一声,闷闷不乐地垂下了手。 纤瘦的背影可怜兮兮的,毕竟打小就在一起,叶际卿面上不显心底还是不舍。 “臻臻。”叶际卿对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不开心了随时给哥打电话。” 汪臻面朝前方杵了好一会儿,回头露了一个勉强的笑脸给他:“你也是哦,我会为你两肋插刀的。” 叶际卿点点头,关上了房门。 窗外的雨骤然大起,窗户上蜿蜒着水痕,不到五分钟又渐渐小了起来。 叶际卿摸出手机看了眼,中午池锐给他发了条信息,那会儿正在吃饭,给他回了两句就没再多说。 准备打电话给他时房门又被敲了两下,汪城推门问:“睡了吗?” 汪城换了睡衣,手里端着杯热水,叶际卿连忙给他拉了个凳子:“没,怎么了姑父?” “没什么大事。”汪城放下水,开门见山道,“你姑姑一说就想掉眼泪,你面冷心热,她一哭别给你也弄难受了,前些天我跟你爸聊天,说你要离家出走?” 叶际卿失笑:“没有,我这不在家呢么。” “他们有时候确实过分。”汪城搭上他的肩,“放心吧,我可是跟你一波的。” “行,那谢谢您站我。”叶际卿笑着说。 汪城沉吟片刻,松下手:“玫瑰园虽好但空的厉害,我没挑拨你走的意思,自家的事外人没资格说,站在我跟你姑姑的立场还是担心你。” 不等叶际卿说话,汪城又说:“这里离你学校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房门密码换了你的生日,置不置气的暂且另说,不想回家了就过来住,我们不会租出去,你踏实住着就行。” 汪城跟叶启邦关系不错,大舅哥私下肯定也让人帮忙照看过他,住不住的另说,叶际卿不想在这时候驳他的好意,于是点头道:“谢谢。” “谢什么。”汪城在他头上撩了一把,甚是不满地说,“这儿也是你的家,从小看你长到大,想着多少得跟我们有点相似吧,没成想你越长越像你爸,我很伤心的。” “那我回头整个容?”叶际卿玩笑说,“您留张照片给我,我让医院按着模板整。” “得了吧。”汪城起身,“你爸比我帅。” 叶际卿反驳:“不,您比他帅。” “录音了我可。”汪城说着打开手机,玩笑道,“哪天我放给叶启邦听听,让他再得意。” 叶际卿不理解姑父所说的得意是什么,也不想深想,轻笑了一声没再接话。 汪城叹了口气,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成年人没有那么多的选择,许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谁家还没点点堵心的事了,你有不开心的权利,但别让老自己陷进去出不来,好好学习,有问题随时打电话。” 叶际卿一一答应。 汪城走后房间一下子陷入沉静,外面的雨暂时停歇,叶际卿摸了摸胸口,觉得父母说的很对,他就是心理有问题。 很闷也很难受。 在心情即将宕到底时一阵急促震动响起,叶际卿松了口气,手机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您好,哪位。” “我!”池锐声音高挑,“你男朋友!” 凉丝丝的空气蹿入鼻腔,叶际卿倚在窗边,唇边绽开笑意:“男朋友晚上好,你怎么换手机号了?” 池锐支支吾吾半天:“手机掉河沟里了,拿去修了,怕你找不到我,这是陈凛的手机。” 根据车程时间以及早上那通视频,叶际卿看出林海阳家租的房子应该在在宁城郊区的某个农村,那里不比市里繁华,小河沟、夜市比比皆是。 以池锐爱玩的性子很难安分,估计是出去乱跑掉了下去。 叶际卿又问:“你人没事吧?” “啊?”池锐含糊着说,“信号不好,我就是跟你说一下,今晚打不了电话了。” 叶际卿皱了皱眉头,觉得不大对劲,又问:“你人没事吧?” 对面安静了好久,叶际卿再想追问时陈凛冷静的声音传来:“他脸蹭破了。” 叶际卿的心情一下子弹到了头顶,当即直起身子说:“把定位发我。” “啊,啊,不要!”池锐嚎了两声,“我就是脸蹭了点皮儿,已经处理好了,你别过来。” “池锐!”叶际卿无名地火气,“发定位给我。” 对面的声音再次消失,叶际卿怕他直接挂了电话,忍了又忍才将火气压下去:“听话,告诉我,我这里已经结束了。” 还是没声音,叶际卿声音又柔了几度:“池锐,说话。” “哎呦。”是陈凛的声音,“叫的我这一身鸡皮疙瘩。” “池锐呢?”叶际卿问,“他怎么样?” “真没大事,右脸蹭破皮了。”陈凛应该是出来了,外面很安静,“我这里还在下雨,你别折腾了,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叶际卿犹豫了好久,看了眼房门叹息道:“麻烦你照顾他一下,他总爱折腾。” 第94章 陈凛笑说:“其实还好,没那么闹腾,受伤也是因为拯救一个小朋友。” “嗯?拯救小朋友?” “村口有课大树,不知道谁家孩子上去了,下午那会儿开始下雨就不敢下来了,我们经过那小孩正哆哆嗦嗦地抱着树往下滑。”陈凛解释道,“我们刚走到哪儿,小孩估计害怕了,嚎了一声就松手,池锐扑过去给抱住了。” 叶际卿脑补了下那个场面,又问:“那小孩儿...” “挺壮的。”陈凛接道,“俩人全扑地下了。” 这还真不能骂人折腾了,叶际卿没这么给谁操过心,又问道:“别的地方没事吧?” “没了,就是害怕你,手机也是屏幕摔坏了。”陈凛笑他,“你给吓成什么了?” 跟陈凛交谈是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在此之前二人仅有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因为池锐反倒多了一个朋友。 窗户反射着他的脸,叶际卿蹭了玻璃,面孔变得模糊:“他呢?又跑哪儿去了?” “没,我们都在家呢。”陈凛往里看了一眼,“他跟阿姨在聊天。” “林海阳父母?” 陈凛:“是的。” 叶际卿犹豫着又不要开口问,陈凛明白他的心思,直接道:“我们父母都知道。” “挺好。”叶际卿说。 “你要跟他说话吗?”陈凛问,“我把他给你拉过来?” “不用。”叶际卿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拒绝,又说,“不用,他没事就行。” 陈凛有些不明白,但也没追问:“好吧,那我挂了,明天再联系。” 洗漱完毕后叶际卿还是没缓过来劲,不是别的,就是因为陈凛的那句害怕。 他平时很少照镜子,此刻却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左右地打量着。 长的还行吧? 不凶吧? 他害什么怕? 这就腻了?才多久?还没半个月呢! 那颗跟火球似的温度冲上心头,叶际卿胸口猛地发烫,快速返回卧室摸出手机给池锐发了条消息: -‘我真这么别扭?你害怕什么?’ 发完反应过来,池锐的手机坏了压根收不到,按灭手机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第47章 往事明灭-31 ☆叶际卿,我想你了。☆ 村里的夜比城市要安静许多,时而传出两声狗叫,路灯下的小路是一片明亮的雨渍。 林海阳家是跟人合租的一个院子,大小一共七间,每户分三间屋子,剩余一件放两家的杂物。 院子东西虽多,但打理的井井有条,另外一家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有个女儿大约七八岁,扎着两只乌黑的辫子在院中央蹦蹦跳跳地跳皮筋。 雨停歇,空气清爽。小姑娘没一会儿蹦了一身的汗,指挥着池锐跟林海阳再将皮筋抬高些。 “没见过吧?”林海阳在另外一边问。 池锐坐在马扎上,皮筋挂在肩膀处,隔着小姑娘偏头看他:“我小时候都被我爸用绳子捆,这玩意儿还算柔和的了。” “你爸这么厉害呢?”林海阳扶着皮筋,“你家是做什么的?” 全盘托出真就落实了林海阳总是打趣他的那声池少爷,况且他跟家里走的不是一条路,没说太多的必要。 池锐想了片刻,说:“给人...做饭的。” “辛苦不?”林海阳并不怀疑,“我爸妈就挺辛苦的。” 池锐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林母正在厨房炖排骨,说明天走的时候让他们带过去,陈凛在一旁陪着林父说话。 “还行吧,就是心累。” 林海阳按着皮筋笑了一声,指了指他的脸,问:“还疼吗?” 池锐倒霉,抱住那个壮小子时脚卡在了石头上,本想亮一把身手转身撑住地,可他低估了那小子的重量,落地比预想的要快,手险险地挡了一些,不过还是将右脸蹭破了。 “不疼。”池锐摸着眼下那块儿无菌纱布,又问,“这什么时候能摘?” “明天就能摘了吧?”林海阳说,“你待会儿让陈凛再看一下,他刚说不用老捂着。” “那就行。”池锐一咧嘴牵动伤口,皱了皱眉,“省的明天叶际卿给我甩脸子。” “哎呀,这个我蹦过了。”小姑娘插了一句,示意他们再往上,“哥哥,再抬。” 皮筋已经勒到肩膀处,池锐跟着林海阳的动作拉着皮筋举在了眼前。 “这不会突然断了吧?”池锐看着来回颤抖的皮筋问,“再给我来个雪上加霜。” “不会,咱俩也没抻太紧。”林海阳又问,“叶同学那是关心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池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叶际卿被冷若冰霜包裹的那层内里有太多东西,家庭也好学业也好,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实际心里比谁都要强。 池锐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惹祸一惹一个准儿,帮忙这个事他干不来,不帮倒忙都算人烧高香了。 “我就是怕他分心。”池锐莫名有些意兴阑珊,“他最近挺多事的,而且快高考了。” 林海阳沉默了一阵,起身收了皮筋:“岩岩,天晚了,回去洗澡睡觉。” 岩岩挺乖,胡乱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抱住旁边的水瓶喝了几口,收好自己的小皮筋跟二人摆了摆手回了自己的房子。 院内一角上放着一张褪色的躺椅,池锐将上面放的袋子拿开,直接躺了上去。 第95章 “上面还有雨水呢。”林海阳拉着小凳子坐在他旁边,“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躺椅被浇了一下午,上面盖着袋子没落多少雨,只不过整个椅身泛着潮湿。 池锐往下扯了扯衣服:“我哪儿不高兴了?” “咱俩好歹一个宿舍这么久了。”林海阳笑眯眯地说,“而且关系...也比别人近一些吧?” 那份暂时无法公之于众的感情只有彼此知道,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就是吧...我文不成武不就的,过得浑浑噩噩。”池锐有些担忧,“怕..影响叶际卿。” “哟,你还挺会为人考虑。”林海阳打趣他,“那你还在这时候勾搭人家。” 池锐听得挺不是滋味,喜欢的话说了,嘴也亲了,人到手了就没有还回去的可能。 他往厨房挑了一眼,同样的意思的话还给林海阳:“你不也是么,说我干嘛。” 林海阳有些吃惊地瞥了他一眼,说:“实不相瞒,我是在陈凛考上大学后才跟他好上的。” ‘吱呀’一声,躺椅猛地被压直。池锐绷起身子:“我靠,你不早说。” “跟你有屁的关系。”林海阳支着下巴,“你着什么急?” 池锐按着纱布:“要是因为早恋叶际卿考砸了,我罪过就大了!” 林海阳唉了一声,直截了当:“他现在还有再砸的余地吗?” 池锐一时无言。叶际卿玩的拿手鬼把戏并不适合昭告天下。 说话间陈凛端着碗出了厨房,递到林海阳跟前:“尝尝咸淡。”扭头又对池锐说,“发物,你忍忍吧。” “你尝呗。”林海阳仰着脸看他,“我刷牙了。” 陈凛不吱声,意思很明显。 “快吃吧。”池锐吸了两鼻子,“小羊排好香。” “晚上跟他折腾去医院你都没怎么吃东西。”陈凛吹了一口热气,“快吃,馋馋他。” 池锐冲他俩切了一声,林海阳笑着接过碗捏着骨头啃了起来。 淡淡的膻味飘入鼻尖,期间陈凛一直低着头看着林海阳,池锐没再往回躺,踩着椅杆坐姿莫名有些乖。 陈凛偶尔的神态以及语气跟叶际卿很相似,最大的不同便是那双眼睛。 叶际卿的眼里永远是漆黑的沉静,这份沉静在不开心时就会变得沉郁起来,而陈凛的眼角是温和的。 池锐看了眼正在啃小羊排的林海阳,眉眼间的柔和比陈凛更甚。 老人常说在一起生活就了就会长的相似,好友相夫妻相比比皆是。池锐摸了摸自己的眼皮,很难想象出他跟叶际卿气质有相向的那天。 “咸淡刚好。”林海阳啃完骨头,“我去厨房帮我妈收拾一下,你俩待着吧。” 厨房开着门,在院子里隐隐能听到母子二人和谐的笑谈声。 到这里之后池锐就发现了,林家父母对于陈凛与林海阳的互动并没有过多的干涉,似乎早就同意一样。 池锐又往厨房门看了眼:“诶,陈凛,你们俩挺...明目张胆啊。” “怎么了?”陈凛一脸坦然地问,“你打算私藏叶际卿?” “那倒没有。”池锐说,“就是我没想到你俩已经..这个登堂入室了,我还以为得给你们打掩护呢。” 陈凛微微一笑:“那我谢谢你啊,虽然没用上吧。” “那你俩还分屋睡?”池锐不怀好意地问,“你跟他一个屋呗。” 陈凛扯了扯裤子,坐在林海阳的凳子上,认真地跟他解释:“池锐,我们不能拿大人的迁就作为胡作非为的理由,海阳比我小,眼下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做。” 一时间,池锐脑子里突然闪出很多画面,眼底一下子黯沉了几分。 晚风掠过屋檐,檐下挂着的灯泡随风摇曳两下。情窦初开,热烈的情感难于得见天日,乍一分离,仅仅不到两天的时间生出许多惆怅。 池锐眯了眯眼,忽然特别思念叶际卿。 陈凛见他不说话,笑了一声:“说了你也不懂,你跟他一个屋我都不吃醋,你还操上心了。” “啊?”池锐收回思绪,遮掩道,“是不太懂,我脸疼,先回房间了啊。” 陈凛拦道:“他帮阿姨收拾完还要写作业,我给他辅导,你要不要一起,我当年跟叶际卿也不差多少。” 池锐起身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帮他辅导吧,我书包里只放了零食跟衣服。” 陈凛难以置信地嗯了一声,林海阳的书包他拎的手腕子都疼,池锐什么都不带? “你...”陈凛不知道说什么,“挺好。” 池锐也抹不开面子,之前那种混到高中毕业的气势一下子弱了许多:“下次下次。”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走,几步之后返回来又问,“你手机再借我一下行吗?” “又想人家了?”陈凛掏出手机,“晚上我不用了,放你那吧。” 池锐道谢接过,快步回了房间。 房间内悬挂着一盏普通的节能灯,冷白的颜色照着房间蓦然发凉。 屋子的床是一张挺宽的铁架床,紧挨着窗根,很古老的那种风格,床脚较高,可以随意在上面打滚。 外面灯光忽明忽暗,池锐上床后倚在窗边,摸出手机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手机号码。 叶际卿接的很快,声调平缓:“池锐。” 情绪一下子上来,池锐忽然鼻尖酸涩了一下,说不清为什么。 第96章 负责这间房的腻子工做活粗糙,窗沿上的那层抹的凹凸不平,池锐用指尖一点一点地蹭着那点儿白,声音又闷又直率:“叶际卿,我想你了。” 叶际卿按着卷子,手边的演算纸上大部分写的都是自己的名字,下笔干脆利落,笔锋是浑然天成的凌厉。 “我也想你。”叶际卿摸了摸练得颇有成效的这三个字,轻声问,“这会儿知道疼了,疼了才知道找我?” 池锐按了下眼下的那块纱布,否认说:“我不疼。” 陈凛与林海阳二人他都见过,要比方旭明那帮人可靠的多,刚才通电话时池锐还在里面嚷嚷,这让叶际卿放心了许多。 心里虽然放心,嘴上却不肯饶人,叶际卿刚准备开口取笑他两句,只听池锐又重重地说:“叶际卿,我就是单纯的想你,行不行?” 看似咬牙切齿的话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池锐很少有这样的一面。叶际卿放下笔,哄他:“行,怎么不行。” 池锐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大晚上不知道抽什么疯,叶际卿少见的轻声细语很好地安抚了心情,迫不及待地又想找回点面子。 “你干嘛呢?”池锐吸了吸鼻子,“大晚上不睡觉。” 又开始不讲理了,叶际卿轻笑了两下:“做题呢,晚点儿再睡。” 沉默毫无预兆地横在了电话中间,池锐看向窗外,陈凛陪林父在外面抽烟,一派和谐的场景。 “池锐。”叶际卿唤他。 池锐回神,紧握着手机:“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池锐今晚很反常,或许是距离的原因让叶际卿突然生出抓不住他的感觉。 他想,如果这时在学校,自己大约会无视宿舍条例,偷偷溜上三楼当面哄人。 “池锐,你从来都不是打扰。”叶际卿说。 窗沿处凹凸不平边角磨出圆润的触感。池锐指腹微微发疼,收回手低声应道:“嗯,我知道了。” 似乎所有的话隔着手机讲意思都会大打折扣,叶际卿听着那边的呼吸声,一时不想开口给破坏掉。 二人轻缓的呼吸声在手机里缠绕,起此彼伏良久。 “叶际卿,别熬太晚。”池锐准备挂断电话,“早点睡,明天见。” “好,晚安。”叶际卿低声回道。 挂断电话身后的门突然轻响了两声,陈凛见他举着手机以为他还他在通电话,指了指桌下的书包并未说话,拎起又悄声出去。 一股风被夹带过来,带着潮意扑在眼角,心情低落毫无由头。 几分钟后,池锐猛然直起脖子,恢复了那个老子最横的气焰。 他用力地捶了下床,随后大有给自己加油打气地挥了挥拳。 第二天下午,池锐取回修好的手机,几人按照约定地点返回市区。 刚一见面,叶际卿还没来得及问他的伤,池锐率先开口对他说了一句话。 叶际卿听后一脸震惊,觉得被人从头渣到了尾,难以置信地问:“池锐!你说什么?!” 第48章往事明灭-32 ☆你都跟我分手了,心虚什么?☆ 周末的街头人流涌动,陈凛打量了二人几眼,当即后退一步,拉起林海阳的手腕转身就走。 到车跟前他将林海阳推进车里,返回主驾驶一踩油门飞快地驶离原地。 “我靠。”林海阳摸着胸口,“池锐是不是吃错药了?” 陈凛盯着前方肩膀偶尔抖动一下,拐过弯停下车笑出了声:“副作用叶际卿承担?” 林海阳也乐了好一阵,缓了口气问:“你跟叶际卿是不是还没当面说过话呢?” “嗯,全托池锐的福。”陈凛拧开水递给他,“电话里聊得挺好,本来想着晚上约饭,看样子不跑不行啊。” 林海阳想想刚才的场面深觉头疼:“下次吧,你送我到图书馆,等你下课咱俩自己吃。” 陈凛温和地笑笑,嗯了声重新启动车子。 街口人头攒动,池锐不防被人撞了一下,叶际卿立刻伸手过去,还未触碰到他又板着脸收了回去。 “你再说一遍?”叶际卿冷声说。 黑色的棒球服衬的叶际卿整个人更加冷峻,池锐抬起眼,倾身一捞,攥住了他的衣尾。 黑色的扣子磨在指间,池锐晃了晃脖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际卿胸口翻滚着怒气,本来开开心心来接男朋友,谁料人刚一见面就跟他说‘咱能不能先不谈呢’。 这话用官方解释那就是分手的意思。 掰着手指头算也没好几天呢,牵手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不谈!?分手?! 叶际卿下意识地就想摸摸自己的脸,究竟有没有丑到刚谈上恋爱就让人想分手的程度。 “那你什么意思?”叶际卿低眸看了眼他的手,沉声又说,“别跟我又装糊涂。” 池锐绷着唇角,好久才开口:“咱先回家行不行?” “回家?”叶际卿脸色僵硬,“回谁的家?你都要跟我分道扬镳了还跟我回家?” 道理是个很玄妙的存在,这玩意儿谁占着了谁腰杆子直。 池锐不讲理更不占理,真正的理由突然又讲不出口:“我....真不是...” 叶际卿气的直喘气,打断道:“不想说就闭嘴吧,松手!” “不松!”池锐梗着脖子,“就不松。” 叶际卿怒极反笑,用力地扯回自己的衣服转头就走。 第97章 这才多久就腻了? 榕树下亲他的时候怎么说来着,活多久就喜欢多久! 叶际卿觉得自己大约活不长了,简直快要被气死了。 几人约定的地方在离学校与玫瑰园的中间位置,商圈热闹非凡。叶际卿本想着吃顿饭再陪人看个电影或者逛一圈,最后池锐想回哪里都方便。 当然,最好是愿意跟他回家。 现在好了,回个屁的家。 叶际卿径自往前走,单肩背着书包,偶尔掉下后又被气汹汹地扯回来。池锐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跟着。 长街热闹非凡,汽车拥堵在马路上,刺耳的笛声跟打擂台一样起此彼伏。 叶际卿脚步飞快,即使不回身也知道池锐在身后跟着。街头人声渐弱,他呼出一口浊气,放慢了脚步。 昨晚察觉出池锐对他似乎生出了依赖的味道,患得患失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这让叶际卿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放在心里惦记的滋味。 他看的出来,池锐并不是真要分手的意思。 不过想了一通,怒气并没有平息的迹象,然而在翻滚的怒气里却带起了一丝酸涩。 叶际卿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身后被重重一撞。 池锐不看路,蹭到了脸上的伤口,轻嘶一声,不太满意地看向叶际卿:“干嘛突然停?” “你要跟我多久?”叶际卿转身问他,“我说了让你有话就直说,你还在跟我装阴阳怪气。” 池锐微微扬起脸,嘴巴抿了抿,用一张伤脸拿捏着叶际卿的不忍,似乎咬定他就吃这套,打定主意不开口, 叶际卿从一开始就对池锐没任何办法,问道:“什么话不能现在说,非要回家?” “对,回家。”池锐点头,“回你家再说。” “你是怕我接受不了现实,当街冲你哭?”叶际卿自嘲道,“我还是要点儿脸的,不会发生这种事。” 池锐看似混不吝地挑着眼,挺翘的鼻尖上挂着不屑,实际上手心早就捏了一把的汗,装着嗫嚅道:“叶际卿,我脸疼,陈凛说要注意,你回家先帮我上药行不行?” 这人装傻的演技叶际卿早就领略过,内心冷哼嘲笑他装腔作势也不看对象是谁。 “行。”叶际卿十分没底线,也不肯十分退让,阴阳他说,“回家再跟我接着演啊。” 池锐选择性地只收他那个行字,咧起一张笑脸挂在了他手臂上。 “松手。”叶际卿躲他的手,“别跟我动手动脚。” 池锐哎呀了一声,嬉皮笑脸地又伸着胳膊将他拽回来。 叶际卿嘶了一声再躲,池锐又拽。二人不厌其烦地来来回回好几遍地折腾着。 到玫瑰园时池锐早就得偿所愿,一双手紧紧地捏着叶际卿的胳膊不撒开。 “到家啦。”池锐无视叶际卿那张臭脸,拉着他往院子里走,推开院门之后脸上的笑一下子僵在了嘴边。 陆时媛拎着包站在家门口,看样子正打算出门,看着自己儿子任由被人拉着也怔住了。 池锐一时有些心虚,眼睛盯着陆时媛手下微微用了下力。 叶际卿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看向陆时媛很自然地问:“收拾好了?” 早上送姑姑一家去了机场,回来时叶启邦直接回了设计院,陆时媛说要收拾东西,这两天要出差去外地。 陆时媛点头,从台阶上下来,走进后看了二人几眼,微笑道:“同学?” 叶际卿抬眼,回道:“朋友。” 陆时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只不过唇角的笑意带着一丝僵硬,不再多问:“下次放假我去接你,那天刚好没事。” 父母的那席话他在楼上听得一清二楚,叶际卿既不戳破也不留情地说:“忙就不用了,我认得家门。” 这一家人的沟通方式实在不敢恭维,池锐不着痕迹地松下手,垂眸时看到了陆时媛拎包的那只手指节攥的发白。 “阿姨好。”池锐开口寒暄一声。 陆时媛看向他,笑意从鼻腔流出:“同学你好。” “开车注意安全。”叶际卿扯了池锐一把,腾开地方。 陆时媛动了动唇,终归没说再说什么,走向院侧开车离去。 铁门缓缓关闭,随后一声沉重的闷声,紧紧地合在了一起。 “你妈在家!”池锐轻呼出声,“你不早说。” 叶际卿没说话,抬步向屋内走去。 玄关处,叶际卿换上拖鞋,从柜子里又找出一双新的拖鞋扔在了地下。 池锐看了看他脚上的鞋子,又低头看看这双新的,很识相地没开口问废话。 换好之后抬眸,一眼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眼睛里。 池锐嗅到危险的气息,他故作皱眉,隔着叶际卿往客厅里瞟,转移话题:“你爸...不会也在家呢吧?” 叶际卿歪身看着他,忽然弯起嘴角,笑道:“你都跟我分手了,心虚什么?。” “谁说要分手了。”池锐低声解释,“我就是.....” 步行到家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一路上平息的怒气又悄然涌出,叶际卿转身往客厅走,扔给他一句:“我不想听。” 汪臻小时候总爱看些主人公你爱我我不爱你之类的肥皂剧,叶际卿被逼着听过一耳朵,此刻没来由地觉得自己成了纠结的主角。 想听,嘴上又不肯认输。 客厅依旧洁净如新,叶际卿刚坐下发现电视柜两边空了一些东西。 第98章 家里的摆设基本不会有太大的挪动,父母没时间管,他却对这个一般只有自己待的家了如指掌,即便有保洁来打扫也会将东西放回原处。 昨天下了许久的雨,现下空气格外新鲜,和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扫进客厅,光束里犹如一缕烟雾在缭绕。 叶际卿在电视跟前绕了两圈,打开底下的柜子翻看,什么都没有。 父母那几张摆着给他演岁月静好的结婚照已经消失了。 与以往烦闷不同,叶际卿心里只空了一秒便接受了现实。 “叶际卿。”池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个人脸冷手也冷,像是一块积年不化的寒冰。吃锐勾起他的指尖,一个一个挨个捏着。 温温热热的触感像是一片羽毛,绕着指腹扫来扫去。叶际卿的眼底还有残留的冷冽,目光顺着他的手落在了他脸上。 澄澈的眼下那块被蹭破的皮肤看上去很渗人,伤口还泛着一丝殷红,边缘处带着淡淡的黄色药水痕迹。 “疼不疼?”叶际卿攥住了他手用力地捏了一下,“打破伤风了吗?” 刚见到他时就想问,没成想被他一句话给堵到了现在。 “不疼。”池锐贴近他,轻轻地嗅着他的气息,“打过了,你能别生气了吗?” 张牙舞爪跟野猴子一样的人真耐下性子哄人的时候叶际卿根本招架不住,想着他应该是早就被池锐虐出毛病了,十分怀念他不讲理还能理直气壮的腔调。 叶际卿松开他的手,坐回到沙发上,池锐站在原地眼睛一扬,追着坐到了他身边。 柔软的沙发微微一陷,还没等他坐稳,叶际卿抬手一捞将他扯到了自己腿上。 “我...靠?”池锐当下就要起身。 “抱一会儿。”叶际卿将头靠在了他锁骨处。 几缕发丝戳在颌下,头发跟他的主人一样冷硬,池锐用手背安抚似的刮了刮他的胸口,随后费力地伸出,两只手环抱住他的肩头,松下身子踏实的靠进了他怀里。 空气陡然寂静下来,相贴的身躯交换着彼此的热气,极静之下的气氛反而扩大了心跳的声音,一呼一吸间皆是无法触摸的轰鸣。 日光逐渐西沉,洒在房间内的光束变成了金黄色,直至越过墙头,屋子一下子暗沉下来。 叶际卿睁开眼,侧脸看向池锐,那双眼睛依旧灵动如初,收敛了张狂带着一抹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轻笑一声,将腿往左右一挪,池锐身子一落,安稳地落在了他身前的沙发上,随后被人紧紧环抱住。 身下那块儿沙发被压了许久,原来的余温还未消散,池锐腿窝搭在他的腿上,仰起脸将手抚在了他的颈侧。 呼吸交缠,一切无声。 叶际卿直了直身子,有点俯视的意味,寻着脸侧的温度用唇轻啄了一下他的指腹。 池锐手指微颤,抬起下巴往前试探,即将触碰到时被人截住。 叶际卿手腕微抬,越过他脸上的伤将手指抵在了他的鼻梁上,漆黑的眼眸里克制着隐晦的欲望。 几秒之后,他眼睫一闪,气息尽收,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讨伐池锐:“池哥,你是不是欺负我?” 第49章 往事明灭-33 ☆你吃了我吧!☆ 圆月悄然爬上枝头,外面的路灯还未开启,落地窗边是一片冷白的月光。 池锐忽然想起曾经与池樱去过的某个地方。大风刮过,打在脸上是细密的尘土,夜幕降临之时,青砖之上也是这样一层洁白的月光。 房间内暗影重重,多的是孤寂清冷的寂寞。叶际卿的脸沉在屋内的阴影里,望向他的眼睛却明亮如珠:“池锐,说话。” 池锐一言不发,摸着他衣上的扣子用指尖轻轻敲。 在察觉到叶际卿对他与众不同的态度时,最初的悸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生根发芽,而这份跟叶际卿一样与众不同的感情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负担。 比现在还小一些时,他跟着池樱去过很多地方,见识各地风土人情,无论在哪个地方,人人皆有信仰与使命。 普通人的信仰,普通人的使命,与辽阔的天地相比虽微不足道但独立又坚韧。 然而他太早地看出了叶际卿那层柔软的内里,又或者说对他不一样的心思,有些话如他这样浑的人,也不敢坦率开口。 然后围在他身边装疯卖傻地掩藏真正的心思,在被叶际卿得知后依旧我行我素地为所欲为。 试探或认可都在这些看似混蛋的行为里。 叶际卿也十分配合,举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窗户纸,那份感情犹如雾里看花般朦胧又美好。 那场如疾风骤雨般的初吻还历历在目,粗粝的树枝硌在背后,叶际卿沉郁的目光在眼前,再往前翻,是叶际卿挨的那一耳光。 是失望还是气愤之下的耳光池锐并不想追问,可他知道叶际卿是个要强且坚定的人,这一耳光他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给赎回来。 他不是林海阳,做不到像他一样乖乖地待在男朋友身边。对他而言,叶际卿是最让他狂妄的资本,待在一起时他总想折腾着炫耀,宣示这个人是他的。 可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挡叶际卿前面的路。 “宝贝儿。”池锐贴着他,清俊的眉眼带笑,唇角上扬起放肆的弧度,字字清晰地说,“我就是没良心,可你就是喜欢,你没办法。” 第99章 这样的池锐有些邪性的味道,扔掉故作嬉笑打骂的姿态,将骨子里最深刻的那份张狂泄露出来。 像是平地起风,叶际卿以为自己站在一块安全的土地上,等风刮过再往下看,才发现脚下是一块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石头。 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了,接着后背涌起密密麻麻的潮意,池锐由内而外散发张狂的令他无法控制地心尖颤抖。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次沉重的悸动。 这一刻,他恍惚觉得池锐似有千张面孔,每一张如同深埋的宝藏,揭开一层令他欲罢不能一分。 平静下来可以想明白很多事,比如父母说他有心理问题所以故扮旧情复燃给他看。 而池锐,也抱着类似‘为你好’的想法,想要将这段感情暂停。 “那怎么办?”叶际卿眼里是沉沉的笑意,不饶人地又问,“我就这么无名无分地跟着你?” 池锐惯于装傻,叶际卿惯于装可怜,偶尔还会冒出一句十分绿茶的话,在明朗的感情下彼此披着善用的皮子,来回挑的人心头发痒。 池锐轻佻地从嘴里弹了个脆音出来,随后坏笑了一下,蜷起腿踩在了他的大腿上:“谁让你愿意呢,我能怎么办?” 叶际卿挑了他一眼,神色不满动作却十分迁就地往前抬了抬腿,好让他踩的更舒服一些,软语道:“你要回头跟我耍混蛋,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 池锐闷闷地笑:“叶宝贝儿,这话该我对你说吧?” “狗东西。”叶际卿记得池锐这样骂过他。 “好新鲜,这词儿到你嘴里怎么这么好听?”池锐又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再骂两句。” 叶际卿的神色变了味道,不着痕迹地搂紧了他的腰。手下的身躯清瘦单薄,而在这样的身体里却住着一个强大且炙热的灵魂,只消微动手指,便能将一切燃烬。 叶际卿在烈火的余温里看清池锐心底的那颗火球冲他滚滚而来,他伸出手与池锐最深刻的炙热装了个满怀。 二人四目相对,无限事,尽在不言之中。 “等我。”叶际卿郑重地说。 回答他的是池锐哑涩的嗯声。叶际卿深深地看了他片刻,抬手按着他的背脊将他往身前压近。 池锐顺着他的力气向前倾身,精准无误地抵在了那双唇上。 气息刚刚接触,还未来得及再深入一步,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翁然作响。 “池少爷,你不会跟人约饭了吧?”叶际卿蹭着他的唇问。 池锐费力地扭头,看清之后瞪了他一眼:“狗的。” “嗯?”叶际卿疑惑地扭脸看去,他的手机压在池锐的手机之上响的正欢,他抱着池锐不想动,按了下他的腰,“你帮我拿过来。” 手机在身前的茶几上,池锐伸出手侧着腰努力地够过去。 衣尾掀起的一抹白皙在眼前停留两秒,叶际卿的手托在他腰下,等他拿起手机之后又托着他的腰将他捞了回来, “喂。”叶际卿对池锐做了一个嘘声的口型,随后点开了免提,“怎么了?” 陆嘉朗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在家呢?晚上我妈准许我出来放风,一起吃个饭轻松一下?” 叶际卿的社交关系极其简单,跟同学同窗多年也是点头之交居多,不过高一未分班时陆嘉朗就跟他在一个班,一直到现在,关系比旁人更近一些。 叶际卿手里还抱着池锐,并且池锐还在....安静地挑衅他。 “改天吧。”叶际卿感受到那双手已经贴近了他的腰腹,中间没有任何阻拦,是真真切切手指的触感,不知不觉声音变了调,“我今天...有事。” “我知道你没事,我俩准备在你家附近吃一口,松松脑子。”陆嘉朗应该在公交车上,声音分外嘈杂,“别天天懒得出门,出来呗。” 那双手还在持续往上,叶际卿将手从他身后移开,按在了他胸前,小声警告:“老实点儿。” “嗯?你说什么?”陆嘉朗问。 “还有谁啊?”叶际卿提着声音问,“你弟?” “他?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陆嘉朗说,“我跟班长在一起呢。” 班长叫王恪,属于叶际卿那堆点头之交里,他说:“我家...有朋友在,下次,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陆嘉朗跟他很熟,知道他什么德行:“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害羞,隔壁老王很友善的。” 电话那头王恪笑骂了陆嘉朗一声。 “真...的,有事。”叶际卿回答的十分艰难,“等小周末,我请你们..吃饭。” “真有事啊?”陆嘉朗似信非信。 怀里的火球俨然变成了炸弹,一不留神就能炸的他骨头渣子都不剩。叶际卿太阳穴突突直跳:“真的!有事。” “那行吧,学校见吧。”陆嘉朗说。 那边刚应完,叶际卿立刻将手机甩在了一边,说:“池锐,你再撩拨我试试!” 手下是一层薄薄的肌肉,紧致有力手感非常好,池锐轻按着他的腰侧,不说话,脸上分明就在说‘试试就试试’。 叶际卿重重地呼了口气,扣住他的两只手腕往外拉,池锐的力气也不容小觑,端着肩膀跟他较劲。 手指将离,他便猛扯一下,顺带不知死活地勾一把叶际卿腰间的软肉。 叶际卿鬓角隐约有青筋浮起,低声骂了句脏话,随后不再与他做谁比谁力气大的游戏。 第100章 腰间与后颈同时传来一道重重的揉捏,池锐闷哼了一声。叶际卿按着他的后颈往前一带,碾上了那双还在冲他笑的唇。 柔软潮湿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叶际卿轻喘一声,按在他后颈的手逐渐上移,直到陷进了他的发丝里。 “叶...”池锐又菜又爱玩,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的叶际卿,一点点地往后撤身,左躲右闪地想要痛快地呼吸一口。 池锐眼睛被颤抖的睫毛掩藏,叶际卿睁开眼,手下微微用力又不失温柔地攥住了他的头发。 战栗感从背脊升腾,池锐下意识地张嘴,不等他反应一条火热的舌便蹿进他的口中,一下一下地搅动着他的唇舌。 池锐非常狼狈地又喘又吞咽, 叶际卿这次很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前的池锐与他同样地纠缠在一起,口齿生津气息不稳。 路灯悄然亮起多时,玫瑰园里的火焰才渐渐熄灭。 池锐嘴唇嫣红,唇下似乎还有未干的水渍,配上他右脸的伤格外凄惨。他在沙发另外一端,隔空叫嚣:“你吃了我吧!” 叶际卿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看向他面色不改:“我很想,前男友!” 池锐体会了一把被人拿捏的滋味,暂停恋爱这事是他起的头,叶际卿本来不情愿,好不容易让他哄的点了头,这么一个‘前男友’说出来,池锐接都不敢接。 “饿了。”池锐下地踩上拖鞋,“吃饭。” 叶际卿见好就收:“行,吃。” 池锐摸了摸嘴唇,察觉不太对劲儿,侧着身子说:“我..先等会儿。” 叶际卿往他身下扫了一眼,又垂眼看看自己,翘起腿将脚腕搭在膝盖上,姿态慵懒地点头:“我也得等会儿。” 二人此刻非常默契,叶际卿在沙发上坐着,池锐走到了落地窗前,倚着墙壁杵了好半天。 等体内的燥热平息的差不多,池锐故态复萌开始没事找事,嚷嚷着不吃半成品的饭,拉着叶际卿补上了中午争执前的那顿大餐。 吃饭消食磨人玩儿,回来时已经晚上九点多,叶际卿帮他重新上了一遍药之后上楼刷卷子,池锐安分地坐在楼下看电视,中途林海阳打来电话,没别的事,就是确认一下他还活着没。 池锐没好气且心虚地说了一句暂时没死,按断电话接着看电视。 明天返校需要早起,叶际卿没太晚,十一点半下楼叫那位折腾人的祖宗回来睡觉。 “睡衣在客卧。”叶际卿指了指池锐第一次来就准备好的房间,“洗完早点睡。” 池锐又捏住他的衣尾,问:“你呢?” “我洗完也睡了。”叶际卿一点儿也不敢再想傍晚沙发上的那场动静,更不敢往屋里留人,“明天我叫你,快过去吧。” 池锐松开他,异常好说话,点头道:“好的。” 叶际卿没怎么怀疑,毕竟下午池锐被他按了许久,再怎么浪也不敢在这时候生事了吧。 而且!现在分手了! 洗完澡出来,头发末梢还带着薄薄的湿气,叶际卿看着床上鼓起的那团….‘东西’?震惊地挪不开步子。 他显然低估了池锐的勇气,也低估了他不怕死的魄力。 “你耍流氓是不是?”叶际卿觉得燥热在身体来回窜动,将毛巾随后仍在书桌上,一把扯开被子,“你给我出来!” 里面的池锐笑的眼睫泛红,护着脸上的伤口摇头:“今晚缓冲一下,明天咱俩正式分手。” “你到底讲不讲理!”叶际卿内心非常不爽,暂停恋爱这事儿被他套路完了,不愿意这时候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反抗道,“不行,今天就分,滚出来去客卧。” 说着就要把人往外拉,池锐哎呦了一声,抬身出来一把揪住他领口处的扣子,开始装乖:“不行,我怕,明天再分。” 叶际卿这辈子都没这么抓狂过:“你还有怕的东西?你怕什么?” 池锐吸了吸鼻子,颤颤巍巍地吐出一个字:“鬼~~.....” 第50章 往事明灭-34 ☆看缘分偶遇☆ 叶际卿的脸色僵硬了许久,池锐要求暂停恋爱,现在却出尔反尔地想要往他被窝里钻。 这算什么? 不做男朋友之名,做男朋友之事? “怕!”池锐又补了一句。 怕鬼这事不是他第一次说,叶际卿根本不相信。可偏偏吃他这套委屈巴巴的假样子。 “没沾水吧?”叶际卿握了握他的手腕,盯着他的脸问,“好好躺,别蹭到了。” 池锐松开他,腿一挑,大大咧咧地躺到了里侧:“没沾水,我就擦了擦,你快点,躺我旁边。” 叶际卿抬头看了眼灯泡,祈祷今晚他的前男友别在被窝里继续耍混蛋了。 灯光暗下来,屋子黑了一瞬,片刻之后莹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窗沿。 池锐平躺着动了动脚,一点一点地往他腿上搭。 “池锐,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叶际卿躲开他的脚,“已经过了零点了,咱俩现在可没关系了。” “我的一天都是按白天晚上算的,不看时间。”池锐索性不试探了,直接将腿横在了他大腿上,“过了今晚才算。” 跟池锐讲道理如同对牛弹琴,叶际卿闭了闭眼,腿一抬撩开他的,转身手脚并用,将他搂进了怀里。 “老实点。”叶际卿蹭了蹭他的头发,“明天要早起。” 第101章 池锐胸口被他勒的上不来气,挠了下他的指腹:“行,你先松松,我侧个身躺,你从后面抱我。” 气血从小腹忽然升起,池锐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拉起他的手腕直接放在了自己腰间。 “这样舒服,睡吧。”池锐背对着他说。 情侣间的经典睡姿,叶际卿僵着胳膊,心道池锐也太拿他当正人君子了。 昏暗很好地掩盖了所有见不得光的眼神,叶际卿轻轻地抬起头,无论是从身体的触感还是杯子鼓起的轮廓中看去,他跟池锐像是被紧紧地粘在了一起。 叶际卿突然不敢再去想象以后的时光,要一直这么下去,他还活不活了? 房间内安静了许久,以床为中心逐渐升腾起一股浓郁的味道。 池锐的体温向来比他高很多,热乎乎的一团在胸口发烫。像是有一匹浸满香料的软布架在火上烤,池锐是那个火焰,而他这块儿布料即将被灼灭。 四周都是躲无可躲的灼热,神思被牵扯了好远,如同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境。 昏暗中,池锐眼皮猛地抖了一下,随后绷住了背脊。叶际卿同样僵住了身子,呼吸一下比一下重。 十多分钟后,池锐感觉脚趾的麻意蔓延到大腿上,攥着枕套,瓮声瓮气地说:“叶际卿,往后一点。” 叶际卿头晕目眩,不仅没往后反而跟着了魔似的吻上了他的后颈,触碰到那块儿白皙软嫩的皮肤之后快速地用舌尖舔了一下。 池锐浑身过了一道电流,瞬间口干舌燥,压着声音重复说:“你…往外一点!” “你不愿意吗?”叶际卿嗓音发涩,跟换了个人似的霸道,“我想。” 池锐总嘴上占你便宜,实际在行动上没占过任何上风。他这会儿想滚去客卧为时已晚,叶际卿的手从搭早就变成了扣,一丝也难挪动。 他提暂停恋爱在线,主动钻人被窝在后,对叶际卿简直不要太过分。现在骑虎难下,池锐感受着身后的触感,燥的欲哭无泪。 “我....”池锐支支吾吾,“我还没成年....” 又是一次利落地出脚,这次连带着踹飞了一盆冷水,叶际卿被从头淋到了尾,心里的火苗噗呲一下熄灭。 这能憋出毛病吗?叶际卿松了松手,慢慢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清凉的空气顺着二人中间的缝隙窜入进去,那团火焰似的温度慢慢开始降低。 叶际卿没说话,脑子里瞬间涌起了好多篇文言文,想想这情况默读那一首都不合适,十分没出息地在心里数起了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数到第五十六只羊的时候,池锐用胳膊肘杵了杵他,随之又冲他扔了一颗炸弹:“你要实在想.我也...” “你闭嘴吧。”叶际卿一下子就忘了放了多少只羊。 池锐安静了两秒,在叶际卿准备重新从第一只羊开始数起时,他蹭地一下突然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叶际卿眼里残留着某种气息。 “我帮你。”池锐手动了下。 叶际卿闷哼了一声,差点儿连滚带爬地蹿出去,在被触碰到之前及时扣下了他的手:“不用,你转过去睡觉。” 池锐陷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试……试嘛。” 他真害怕时叶际卿一眼就能看出来,明明紧张的要命,偏端着腔调故作风流。 “真不用。”叶际卿还没到这么不是人的地步,又不肯轻易放过他,低声又说,“叫声哥听听,行不行?” 池锐轻声笑,眼神泛着光圈,似是提醒道:“我上面可有一个亲哥。” “叶。”叶际卿思考片刻,“叫叶哥。” 池锐骗了他好几声哥,轮到自己却又不乐意了,嘟囔了一句什么就是不叫哥。 叶际卿不慌不忙地往前倾身,将手刚刚按在他腰后时,池锐连忙亲了他一口,敛眉喊道:“叶哥。” 叶际卿眼神忽闪,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躲着他脸上的伤口在他眉心处印上一吻:“睡吧。” 池锐没再背对着他,喃喃地嗯了声没再说话。 叶际卿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等身边响起沉睡的呼吸声,轻手轻脚地起身去隔壁冲了个冷水澡,回来之后没敢再碰那颗炸弹,蹭着床边睡了一宿。 ....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又少了几天,课业繁重,卷子一会儿不收拾就能摞一桌子。 “际卿,下周一校考,你怕不怕?”陆嘉朗又问,“之后是最后一次的模拟考,心里有底吗?” 越到最后越紧张,陆嘉朗这两天不对劲的厉害,一样的话车轱辘似的问来问去。 “怕死了,没底。”叶际卿头也不抬地说。 陆嘉朗往他这边凑了凑:“那小周末你是回家自习还是在学校?” 小周末高三只放半天假,叶际卿基本当那半天是个大课间,从没紧着半天回过家,最多就是缺了什么趁着小半天的功夫出去买一趟。 “不回,不是说请你们吃饭么?”叶际卿捏了捏鼻梁,扭头又问,“你最近废话好多,你什么时候见我小周回过家?” 陆嘉朗啊了一声,讪讪道:“忘了。” 叶际卿没理他,收回目光重新与那堆卷子奋战。中午饭点,一个人出行就是方便,来回二十分钟全部搞定。 教室里还留着不少人,大部分都趴桌子上在补眠。叶际卿腾了腾桌子,紧着时间闭目养神片刻。 第102章 长时间保持这个习惯,趴下后什么都不想,将所有都抽离出去,虽然只有十多分钟,但这片刻的深度睡眠能维持整个下午的精神。 正午日光渐盛,窗边照射着温暖的阳光,叶际卿侧了侧头,刚直起身子就看到外面的窗沿上放着一盒牛奶,纸盒包装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正冲着他咧嘴乐。 池锐算是说到做到,既不拉扯他一起吃饭,也不主动招烦,这几天安分的还真像是分道扬镳了一般。 返校早上分别前,叶际卿问他:“我想见你了怎么办?” 池锐晃着脑袋,很没良心地说:“忍着。” “我说真的。”叶际卿不死心,“我如果非常想见你,怎么办?” 池锐想了想,冲他笑着说:“那你就来找我。” 说完之后可能又担心勾的叶际卿不踏实,临走前硬邦邦地补了一句‘看缘分偶遇’。 叶际卿不由地失笑,其实他没想象的那么牵肠挂肚。同一所学校,同一栋宿舍,池锐再浪也不会夜不归宿,至少晚上的那三声响他没断过。 像是在叫他,又像是在道晚安。 牛奶带着一丝温热,现在的温度还到不了放一会儿就能烤热的程度,应该是提前热过。 “还有没?给我一盒。”陆嘉朗坐到座位上。 “没了。”叶际卿吸掉最后一口,又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嘉朗中午回校对面的家吃饭,唉了一声:“进家门还没喘气呢就被我妈催着吃饭,吃完饭还没喝口水就被我妈赶着出家门。”他拍了拍前面那一摞,“好好学习。” 叶际卿拿着牛奶盒子闷闷笑了两声:“那你在食堂吃多省事,还折腾跑来跑去。” “他老人家歪理多。”陆嘉朗说,“说学校饭菜没家里有营养,一顿也不让我在外面吃。” “你在讽刺我吗?”叶际卿咬着吸管,“还是在跟我显摆?” 陆嘉朗一愣,手搭在桌边歪着身子看他,打量他几眼说:“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变得很活泼啊。” “有吗?” 陆嘉朗肯定地回道:“有的。”随后像是举例论证一样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比如你之前从没有做过喝完了不扔盒子,咬着吸管吸空气的事情。” 叶际卿不置可否地挑眉,将盒子放到一边:“废话真多,那小周末是不是就不用请你吃饭了?” “用,我跟我妈报备过。”陆嘉朗开始翻卷子,摇头叹息,“我妈到现在都将您作为我的学习对象,一听跟你吃饭,马上放行。” 叶际卿跟某个人的语气无比相似,点头道:“嗯,阿姨说的没错,向我学习。” 陆嘉朗冲他挥了下拳,拿起最上面那张卷子低头写。 同学吃饭完陆续返回教室,四周渐渐变得嘈杂。下午有雯姐的课,都在紧着最后的时间检查疏漏。 雯姐踩着小高跟提前五分钟到场,没走几步,随手抽到某个倒霉蛋的卷子,利用上课前的时间骂了这倒霉蛋儿好几分钟。 底下的同学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轮到自己,绷着肩膀大气都不敢喘,叶际卿对这位挨雯姐嘲讽的同学深表同情,在雯姐准备重新随机抽卷子时,当众做了一回英雄。 “哟,胆儿挺大。”雯姐瞟了他一眼,“这么有把握?” 叶际卿十分恭敬地捧着卷子,态度狂的可以:“非常有把握,用我的吧。” 很明显地能听到下面有倒吸冷气的声音,叶际卿临危不乱,将卷子放在讲台前,回到座位扯了一把陆嘉朗的卷子跟他合看一张。 雯姐拎起他的卷子,扫眼过去居然很满意地嗯了一声。 陆嘉朗埋头在那堆书里面,艰难地竖起大拇指,低声说:“哥们儿牛逼啊。” 第51章 往事明灭-35 ☆我超想你☆ 在雯姐跟前奉献卷子,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没差别,陆嘉朗由衷地佩服。 这声牛逼还没过几天,更让他震惊叶际卿牛逼的事情再次出现。 “您这.....”陆嘉朗看着成绩单,感慨道,“那天吃的是披萨,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吧!” 小周末中午放学,叶际卿履行承诺带着陆嘉朗与王恪去了北马路一家新开的披萨店请人吃饭,席间陆嘉朗不间断地打击他,问他打算这次考倒数第几。 然而等成绩出来,叶际卿的名字又冲上了榜一,这很难不让他震惊。 “你总分甩我六十多分!”陆嘉朗挠了挠头,想不明白,“原来咱来也没差这么多吧!” 叶际卿歪着身子,带着考完试的散漫:“着什么急,后面还有模拟考呢,你可以再努努力,下次尽量别跟我差这么多,难看死了。” 陆嘉朗拿笔做了一个刀人的动作,随即又问:“诶,你最近嘴怎么不闲着?” 叶际卿闻言取下了嘴里的糖,透白色的糖块带着清新的柠檬香。仔细算算他跟他那位没良心的前男友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见过了。 即使在同一所学校,可地方那么大,竟一次也没偶遇过。虽然没见面,但池锐的‘礼物’却源源不断。 棒棒糖、巧克力、牛奶,其中某天早晨居然是个茶叶蛋,这些东西总是会在叶际卿午睡的那十分钟或者在他上卫生间时静悄悄地出现在他窗边。 他不由地纳闷,这究竟算有缘分还是没缘分。但凡他醒着或者没去厕所,肯定能看见池锐。 第103章 叶际卿咬着糖看向陆嘉朗,眯了眯眼开口问:“你看见过池锐吗?” 陆嘉朗扭脸看向他,笑了一下:“看见过,你捏着人家什么把柄呢,天天给你送吃的。” 叶际卿心里忽然闪了一下,总觉得他笑的很怪:“没什么。” “哦,行吧。”陆嘉朗翻了一页书,安静了片刻又问,“还有吗?给我一个。” 叶际卿捏着兜里的另外一颗,摇头说:“没了。” 上课前老赵到了教室,压了压手,学生立刻安静下来。 叶际卿犹豫了几秒,卡蹦一声柠檬味瞬时爆开,糖果在口中一分为二。 “这次考试的题我看过,没多大难度。”老赵来泼冷水,“所以你们别太得意,好好复习。” 学生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声好。 老赵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挺欣慰,至少那位扑穿地心的学生以触底反弹的架势重回了年纪第一。 “际卿,你说呢。”老赵皱了皱眉,“别光乐,说两句。” 我笑了吗?叶际卿起身,刚要说话顿时觉得不妙。 “我....”叶际卿声音里带着一丝潮湿。 陆嘉朗看了他一眼,再次拯救兄弟,举手道:“老师,他牙疼,含着药呢。” “说不了话?”老赵问。 叶际卿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坐下吧,多喝点水。”老赵又点了一句,“别光看这次,继续保持。” 叶际卿又是一声沉闷的嗯。 老赵没再出去,等上课铃响起开始正式上课。叶际卿时而看黑板时而做笔记,一堂课上完,嘴里的柠檬糖也化了个干净。 陆嘉朗抻了抻胳膊,起身准备上厕所,点他:“兄弟啊,一把年纪了,就别因为偷吃零食被批评了吧。” “谢了。”叶际卿跟他一起出去,“谁知道老赵搞偷袭。” 陆嘉朗切了他一声,没说别的。 下午上课时叶际卿没再惦记兜里揣的那颗糖,生怕某科老师兴致来了提前进教室巡场。 晚上陆嘉朗没回家,下课后跟他一起来了食堂吃饭。 刚进去,叶际卿一眼就看到了池锐毛绒绒的后脑勺,心底怦然一动。 严奇在他对面,身边的位置上还有两个空位,仰脸喝水时看到了他们,举着一只手冲他哥招呼。 池锐顺着他的动作往后看,身后人影幢幢,声音嘈杂不堪,越过层层阻隔,一眼就看到了叶际卿的眼睛。 偶遇成功!叶际卿露出一个真切的笑,掏出饭卡:“你去买饭,我过去占座。” 陆嘉朗捏着手里的饭卡,很想说严奇也不是废物,占座这个事不用这么着急吧。 “诶,你吃什么啊?”陆嘉朗冲他背影喊。 “随便。”叶际卿往回扔了一句。 叶际卿躲着人流到了几人跟前,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池锐旁边的位置上。 “好巧啊。”池锐转头看着他,清明的眼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小暧昧。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像是在稀疏平常的生活里扔了许多趣味,这些趣味在各个角落,偶然抓到一次,就会异常兴奋。 叶际卿控制着不自主的喘息,轻声道:“好巧。” 二人相互望着谁也不再开口说话,吆喝声碗筷声交织着,在一片哄闹之下,叶际卿忽然鼻尖酸涩了一秒。 他之前很难理解相思成疾这四个字的含义,在没放到自己身上之前总觉得这句话很空。 如今池锐跟他暂停了感情,既不主动找他,也不在他身边装疯卖傻,然而在每一天他都能收到来自池锐的惊喜。 那些零食成了无言的情谊,一点一滴浸入他的生活。 看不见他时是淡淡的想念,不影响做任何事也不影响任何思考,然而这个偶遇的场景,他真真切切地见到池锐,却又更加思念。 池锐冲他乐了一下,脸上的伤还未好全,结着一层薄薄的血痂,虽然也未开口,但想法跟他是一样的。 他深知自己的德行,怕叶际卿一跟他说话他就控制不住,只敢在他看不见时送点小零食。 中午时隔着窗户他能看见叶际卿的脸,闭着双眼很安稳,思念的重量彼此都在互相承担。 池锐清了清嗓子,问:“累吗?” 叶际卿摇头:“不累。” 两人没互看多久,林海阳与陆嘉朗一前一后地端着饭到了跟前。 “你的。”林海阳将一碗牛肉面放到了池锐跟前,又探着身子跟叶际卿打招呼,“好巧啊。” 叶际卿冲他点了下头,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对林海阳说出刚才对池锐说过的好巧。 “你先吃。”陆嘉朗放下砂锅没坐下,“我的还得等两分钟,我过去等。” 叶际卿道了声谢,低头看清,脸上嫌弃的表情一闪而过。 谁家好人黄焖鸡里还放葱? 叶际卿捏着筷子扒了口白饭,池锐侧脸看过来,凑近他低声问:“吃香菜吗?” 叶际卿往他碗里瞟了一眼,面还没搅开,上面一层是绿油油的香菜碎。 “夹过来吧。”叶际卿回想了一下,有几次吃饭也有香菜,没见他不吃。 “你吃是吧?”池锐又确认了一下。 叶际卿点头:“吃。” 池锐咬住筷子,利落地将两份饭调换,叶际卿还捧着碗,看着面前出现的那晚牛肉面,鼻尖没出息到底地又酸了酸。 第104章 “吃吧。”池锐很自然地冲他手里拿过了饭,“我吃你的。” 严奇吃的盖饭,打上就能吃,等林海阳排队等面的功夫早就吃完了。他皱着脸,敲敲桌边:“池锐,你憋什么坏呢?饭里下毒了?” 跟他相比林海阳简直稳如泰山,不紧不慢地吃着面,抽空看了严奇一眼,无声地鄙视了一下不知情的同学。 池锐吐了块骨头,淡淡地说:“滚蛋。” 陆嘉朗同样点的黄焖鸡,坐在严奇身边,往对面扫了一眼,没跟他弟一样废话多,端起自己的碗猛吃不吭声。 晚饭时间向来紧张,一众人吃的风卷残云,撂下筷子后眼睛自然地就落在了最慢的人身上。 林海阳支着下巴看了二人几秒,站起身很上道地招呼严奇:“走吧,别等他了。” 严奇看了看池锐的碗底,就剩两口饭,他恨不得分八口吃,抬头说:“他马上吃完了。” 陆嘉朗端起餐盘,腾出一只手拍了他弟后脑勺一下:“你准备迟到吗?赶紧滚。” 叶际卿抬眼看向陆嘉朗,还未说话,陆嘉朗很不耐烦地说:“我肚子疼,不等你了啊。” 等几人走干净,二人跟约好了似的吃掉最后一口,将碗往清洗窗口一放,快步出了食堂大门。 池锐紧挨着他,手很老实地不乱碰:“大概还有八分钟。” “你这么对时间这么敏锐?”叶际卿说,“咱们去哪儿?” 二人走的很快,跟比赛似的闷头向前走。池锐往四周看了看,说:“操场人不多,够转一圈,去那边。” 身后的嘈杂渐渐远离,操场上不止他们在散步,三两个人的几个队伍间距隔着好大一截。 叶际卿揣着裤兜走,蹭了蹭他的胳膊,开门见山:“想我了吗?” “想了。”池锐很痛快地回。 “我超想你。”叶际卿强调。 池锐嗯了一声,也重复说:“我也是。” 说的两句好似废话,二人说着缠人的话脸色却是欲盖弥盖的沉重,像是在交流某个难题一般。 安静地掠过一支散步的队伍。池锐声音里带起笑意:“恭喜啊,重回第一宝座。” “谢了。”对于他怎么知道的事情叶际卿没有任何意外,又说“你给我的零食我都吃了,很好吃。” 池锐嗯了声:“爱吃就行。” 二人步调一致,既不互相对视也不做多余的动作,绕过半圈,叶际卿问:“周末放假你干嘛?” 以现在的关系,池锐大概率不会说一起回家。 “去林海阳家。”池锐如他料想的一样,“我跟他说好了,以后放假就跟他回家。” “方便吗?”叶际卿没别的意思。 池锐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一个冷硬的侧脸,说:“方便,他家是院子,你.....别吃没用的醋。” 叶际卿目视前方弯唇笑了笑:“没吃醋,怕人家烦你。” “不会。”池锐也笑,“我讨人喜欢着呢。” 叶际卿轻轻地嗯了一声,贴着他的手臂走到了操场最后。 下一次偶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明明没有那么多的意外,可总觉得有种惆怅的滋味。 池锐不像以往那么恣意嚣张,脸上也带着一丝极轻的别扭。 到了明德楼,分别前叶际卿问:“池锐,后悔吗?” 问完觉得不合适,池锐肯定也没那么舒服,刚准备在说句软话,池锐抬头说:“不后悔。” 身后的教室灯光夺目,映出池锐眼里的坚定不移,那双炙热的眼睛里有许多意味,叶际卿心神冒出畅快的酸爽,扬眉一笑:“我也不后悔。” 有些话不用多说,意思谁都知道。池锐抬手轻轻地捶了下他的胸口,声音低沉:“池哥在你心里。” 预备铃按时响起,池锐放下手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粘人的留恋,留给他一个很潇洒的背影。 “狗东西。”叶际卿笑着骂他。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啥也没写,啥也没做,为莫关我三次小黑屋?(一脸不爽外加一个字也不敢再改……) 下一本预计写《非玩家角色求生指南》文案戳专栏,有兴趣的盆友们可点收藏。(靴靴~) 第52章 往事明灭-36 ☆非常重要☆ 目送池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叶际卿以为怎么着也得郁闷一会儿,实际上并没有,回教室一坐,神经就收了回来。 他惦记的人跑不了,更不会跑,这跟刚刚拿回的第一宝座一样,他有自信,也有绝对的把握。 叶际卿像往日一样正常上课,认真学习,有需求就出去一躺,虽然去外面有更多的机会可以与他的惊喜偶遇,然而他很老实地坐在教室没有出去乱逛。 突如其来的惊喜才叫惊喜,故意去偶遇就少了一份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过直至周末放假他也没跟池锐偶遇成功,收拾好东西到楼梯口,抬头往上看,想着要不要等等见一面再走。 十分钟过去,陆时媛催了两通电话。 忙碌的母亲不知道怎么挤出来的时间才有空来接他,人已经到了校门口,叶际卿不能驳人面子,盯着楼上叹息了一声往楼下走。 “再等五分钟。”池锐在后座上盯着校门口。 后面的车持续在按着喇叭催,陈凛压力巨大:“十多分钟了,他要么今天不回,要么早走了,咱别在这儿耗了行吗?” 第105章 池锐不死心地又僵持了片刻,林海阳利落地指挥道:“开车,走。” 车身启动,艰难地穿过学校门口车辆包围圈,陈凛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非常不理解地问:“你俩有联系方式,手机现在也拿着了,非得搞得这么.....别扭吗?” 池锐唉了一声,往窗外看了一眼:“你不懂。” 林海阳扭头看他:“我是不懂,你俩这是什么新式恋爱?” “默契比拼大考验。”池锐想想也觉得有意思,“挺好的。” 林海阳又问:“你就不怕把叶际卿晾跑了?” “他不会。”池锐翘起腿,“而且我也没晾他,我们说好的。” “行吧。”林海阳收回身子,似在打趣说,“希望你们一直保持默契哦。” 池锐盯着窗外不由地翘了翘唇,很享受这种犹如捉迷藏一样的方式。 上了高速,池锐手机响了起来,看清来电很不爽地啧了一声;“干嘛?” 方明旭气喘吁吁:“你跑的够快啊,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没影了,干嘛去了?” 池锐说:“玩去啊,到底干嘛?” “不练球了吗?”方明旭问。 篮球赛近在眼前,上周池锐顶着一张伤脸回去的时候给方明旭吓够呛,左看右看见他胳膊腿没事才放心。 最近总惦记着打比赛,方明旭俨然有魔怔的趋势,一下课什么也不干,抱着球就不撒手,像是这次取不到好成绩就活不下去了似的拼。 “我记着呢,周末我好好练。”池锐被他的精神头折磨的苦不堪言,“有时间练练严奇去。” 团队里的主力非池锐莫属,方明旭很沉重地叮嘱道:“行,那你别偷懒啊。” 池锐漫不经心地应了,等那边挂完电话歪头睡了会儿。 村庄一片寂静,到林海阳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厨房内亮着一盏温暖的光。 林母推门出来笑眯眯地招呼:“累了吧,快点坐,面条马上就好。” “好香啊。”池锐带着一脸笑容,“辛苦了阿姨。” “不辛苦。”林母拿出碗往里夹面。 一顿饭池锐吃的最快,麻利地洗完碗熟门熟路地放到碗柜里。林海阳看着他这顿操作,一脸嘲讽地说:“这次吃的倒快,你也不怕噎着。” 池锐甩甩手,不甘示弱道:“这次该你慢点吃了,我出去咯。” 农村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五彩缤纷的灯光,夜空却比城市多了一份辽阔。 繁星如许,挂在天空闪闪发光。 池锐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十五分钟之前,叶际卿发来的。 -‘早点睡。’ 很简单的一条,除此之外再没其他的话。 池锐无所谓地仰在躺椅上,望着头顶的夜空,可以想象出玫瑰园里他在三楼的书桌前认真学习的样子。 叶际卿认真而沉默地做某样事情时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即便悄无声息也很难让人忽略。 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有时候一个无声的眼神冲他扔过来,池锐就能明白这也眼神是骂他的还是夸他的。 不过最近偶遇的那次,叶际卿眼里是克制的思念,池锐想了片刻,嘴角绽放出笑意,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给他。 -‘叶哥也在我心里。’ 叶际卿发丝垂着一颗水珠,漆黑的眉眼里是清晰的笑意,默契地没再给他回复。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无论走了多远,有没有回头看过,池锐就在那里不动,沉默无声地告诉他,我就在这里,永远也不会走。 有些话甚至不用多说,轻轻地点一下就能按在心里。 第二天一早,叶际卿洗漱完下楼,陆女士正在跟破壁机较劲,左拍一下右打一下,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很尴尬地说:“它为什么....打不了豆浆?” 叶际卿在这个方面可以跟陆女士争个第一第二出来,陆女士敢当厨房第二渣,他当仁不让地就敢做第一渣。 第一渣很冷漠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没用过。” 第二渣脸上带起一丝愧疚,刚准备开口,门铃响了。第一渣早就有所准备,指了指被第二渣藏在背后的破壁机:“我订外卖了,别弄了。” 取完外卖叶际卿去洗手,陆女士很有仪式感地将外卖腾进了家里的餐盘内。 叶际卿看到后有些无语,一样的东西,换个地方味道就不一样了? “味道挺好的。”陆时媛喝了一口南瓜粥,犹豫了良久,又问,“你上次带回来的同学,是在家里...住了一晚吗?” 叶际卿这段时间没少往外拿拖鞋,加上之前他自己的,现在有三双在鞋柜里散着。 “是朋友。”叶际卿剥了颗鸡蛋放她碗边,“不是同学。” 陆时媛沉默了一会儿,故作轻松地问:“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一个学校的。” 叶际卿听出陆女士的话里带着试探的味道,对于母亲他不像对待理智的父亲那般抗拒。 叶启邦很少与他交流,偶尔谈话也想极了上下属的意思。 而母亲,或许是气急之下的那巴掌,也或许是没忍住的那声哭,这让叶际卿感受到一缕陌生的温情。 同学是个公认的关系,而朋友,属于单独的关系,叶际卿暂时无法对外宣布男朋友的名称,可他也不想让池锐简单地做一个公认的关系。 第106章 “妈。”叶际卿放下碗,眼里带着执着,“他是朋友,不是同学。” 陆时媛捧着碗垂了垂眸,很艰难地问:“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叶际卿说。 短促的无声过后,陆时媛呼了口气,退让般地点了下头,没再多问,安静地继续吃饭。 期间她的手机响了好几次,等吃完饭,叶际卿收拾好餐桌,对坐在沙发上似乎神游的陆女士说:“妈,你要忙就走吧,我..没别的事,这次成绩你应该也知道了,不用担心了。” 陆时媛闭了闭眼,起身问:“际卿,你真的喜欢男孩子是吗?” 叶际卿正在往楼上走,闻言停下脚步,转身说:“是的。”又想起那晚父母的一席话,他犹豫了几秒,决定坦言,“我听到了那天你们的谈话,不要再揣测什么心理不心理,我喜欢谁跟心理没有任何关系。” 陆时媛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晚些我再走,你做你的,不用管我。” 话应该算彻底说开了,这事在他心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叶际卿也不追着说:“那您休息吧,我上去了。” 中午的饭是陆女士点的外卖,包装精美,味道也不错,送过来的时候外壳摸着都烫手,叶际卿点的那顿简单的早餐跟这个压根不是一个水平。 午饭过程中陆时媛没再多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给他夹菜,念叨着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叶际卿吃完了一顿压力十足的饭,在陆时媛拦下他收拾餐桌的动作时,一点儿都没犹豫地返回了卧室。 不习惯,太不习惯了。 叶际卿在窗边站了片刻,比对母亲亲热行为更不习惯的事悄然浮起。 打电话算破坏约定吗? 不算吧?朋友也能联系啊。 叶际卿纠结了几分钟,给那位前男友暂时为朋友的人打了个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还是没人接。 三通过去,叶际卿已经从要不算了吧等着回学校偶遇,转变成了今天必须让池锐接电话。 又跑去哪儿野了?不会又上蹿下跳地受伤了吧! 电话被接通时叶际卿瞬间绷直了身子,柔声道:“你干嘛呢这么久不接?” 对面没声音,叶际卿看了眼手机确认是接通的状态:“池锐?在听吗?” “哎呦喂。”是陈凛的声音,“肉麻死了。” 这口气很耳熟,第一次跟陈凛隔着手机说话时他也是这动静。 叶际卿笑了笑:“怎么是你?池锐呢?” “陪阿姨出去买东西了。”陈凛解释道,“我没跟他们出去,本想着让他回来给你回,谁知道你还锲而不舍地打上了,我要再不帮忙接,你是不是准备找上门啊?” “没有。”叶际卿嘴上否认,“那你先忙,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 “行。”陈凛很痛快,过了一会儿又说,“咱俩没正经见过面呢,这周我们回来吃个饭?” 叶际卿想起上次放假也是陈凛带着他们回去的,不由地疑惑:“陈凛,你上大几啊?” “大一。”陈凛说。 按照正常学龄,叶际卿应该跟他是同年,应道:“行,那周末见?还是上次那个地方。” 陈凛笑了一声:“用不用跟你哪位..朋友申请一下啊,你俩最近不是在玩默契大比拼吗?这么冒昧地直接见,合适吗?” “你加我。”叶际卿出主意,“不告诉他,我们就能保持默契。” “那行。”陈凛应道,“那待会儿还让他给你回电话吗?” 有了即将见面的事情压着,叶际卿反而不着急了:“不用,让他好好玩吧。” “这我得为池锐说句话了。”陈凛说。 “嗯?” 电话那边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陈凛语气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无奈:“池锐这次带作业回来了。” 叶际卿觉得没那么简单,问:“然后呢?” 陈凛忍着笑意,叹了一声:“一言难尽啊。” 叶际卿没忍住乐了一声:“大学生先辛苦一段时间吧,等我腾出手来再收拾他。” 陈凛夸张地叹了好几口气,并且告诉叶际卿提前准备好降压药,省的以后被气死。 挂断电话没多久池锐跟林海阳各拎着一堆东西回来了,进屋喝了口水,陈凛拿着手机递给他:“你前男友刚打电话了。” 池锐眼睛一亮,接过手机看到通话时间,嘟囔说:“你俩聊什么了?” 林海阳捧着杯子探头过来,陈凛一把搂住他,保守周日吃饭的秘密,对池锐挑眉说:“没什么,就查你岗呗。” 第53章 往事明灭-37 ☆暂停的恋爱☆ 周日返回市区时,陈凛扶着车门,一时想不明白到底是池锐克他还是他克池锐。 “你这破车坏的挺是时候啊。”池锐还未得知见面的事情,跟林海阳蹲在一边捧着个肉夹馍吃的津津有味,“早不坏晚不坏,非得在高速上坏。” 陈凛晚上要参加社团活动,想着等下午一起吃顿饭他再走也来得及。 不过林海阳最近被池锐带的也有股子磨人的劲儿,出发前磨蹭了好一会,他没忍住催了几句,好说歹说才将二人给催进车里。 上车前池锐毒奶他:“催什么催,你就不怕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倒是没起早,可眼前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赶不上了。 第107章 就怕最后知道真相的你眼泪掉下来。陈凛哼了一声,也不多说,靠在车门处等着救援过来。 池锐啃着肉夹馍磕了磕林海阳,问:“他这样你受得了?” 林海阳伸着脖子往陈凛那里看,恰好陈凛转头过来,他冲陈凛眯着眼笑了笑,磕回池锐:“他对我不这样。” 池锐猝不及防地被他塞了一嘴狗粮,三下五除二地吃完肉夹馍,掏出手机翻了几眼跟叶际卿的聊天记录。 其实没几条,来来回回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嗯,叶际卿在外一副被人欠了八百年债的鬼样子,跟他....也不一样。 唯独或者是特殊,在叶际卿所有冰冷的外表下,对他热的很。 两颗脑袋扎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陈凛不仅要跟救援联系,还得担心他们乱跑不时地盯着他们。 陈凛叹息一声,觉得自己跟带倒霉孩子出来玩儿的家长似的操碎了心。饭局肯定吃不上了,他又往那边看了一眼,掏出手机,给那位备战高考暂时当甩手掌柜的叶际卿发了条消息。 -‘车坏半道了儿,下次见吧。’ 叶际卿的消息几乎是同时弹出来的:-‘临时有事,下次见吧。’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两方人马在周日约定上的默契瞬间到达了顶峰。 “车坏了?”叶际卿给他打了个电话,“你们在哪儿呢?” 陈凛背着风往前走了几步:“叫救援了,稍微得等等,没大事。” 叶际卿又问,“池锐...” 陈凛往后撩了一眼:“嗯,状态十分好,吃的满嘴油。” 叶际卿笑了几声:“行,那你们注意安全,下次....”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坐不到一起,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下次..再见。” “有缘再见吧。”陈凛也很无语,笑着打趣了一声。 挂断电话前陈凛问他要不要跟池锐说两句,叶际卿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克制的思念不敢过于惊动,不见面不说话能绷住那股劲儿,说起话来指不定聊到什么时候了,陈凛还得等救援的消息,他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以后有的是机会。 “谁啊?”陆时媛在他背后问。 叶际卿将手机揣进兜里,回道:“朋友。” 陆时媛脸色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叶际卿没多说,拎着书包放到门口的柜子上,扭头往客厅沙发上看了一眼。 在他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跟叶启邦撞了个正着,同时回来的还有昨天刚走的陆女士。 流理台上放着一堆新鲜食材,是那位一脸冷淡的父亲亲手拎回来的。 叶际卿当时非常难以置信,这对前任夫妻又在...互相配合治疗他的‘心理’疾病? 时间尚早,晚饭不着急做,叶际卿也不知道谁会做,他反正既没见过陆女士下厨房,也不记得叶启邦会做饭。 到饭点了应该会找阿姨过来做吧。 窗外阳光明媚,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铺了一层柔和的光。叶启邦一身经典的搭配,黑色西裤白色衬衣,身材挺拔,衣尾扎在腰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禁欲感。 看得出来他挺忙的,连书房都没时间去,从包里拿出电脑,直接坐在沙发上开始工作。 叶启邦随意地靠在沙发垫上,双腿交叠,电脑支在腿上,“前几天看过了,数据都在吴涛那里,有不明白的就问他,我今晚...…”他沉吟片刻说,“我明天回去。” 叶际卿端了杯水在他背后停下,侧脸往电脑上看了一眼,以他现在的水平暂时无法透彻地理解那堆深奥的数据。 叶启邦挂了电话仰头看过来,冲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问他:“要看看吗?” 叶际卿想考建筑学院其实有被他潜移默化的一部分,叶家往上数好几代人都是从事建筑工作,姑姑在回归家庭前在设计院任职,姑父的工作也常会跟这个行业打交道。 “看不懂。”叶际卿放下水杯,“不看,你忙你的。” 可能是选择专业这一点让叶启邦很满意,没在乎叶际卿的冷漠,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谢谢。”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耳边平缓地响起,另外一边是陆女士的声音,她靠在楼梯处打电话,谈话里夹杂着某个专业的英文单词。 客厅逐渐变得陌生,父母均在有条不紊地处理工作,叶际卿觉得此刻他像是打扰了别人严谨的工作环境。 默数着时间坐了三分钟,起身打算往三楼走。 “给你单独开小灶你不要。”叶启邦停下手,“你知道我一节课多少钱吗?” 叶际卿点点头:“大概知道。” 叶启邦挽了挽袖口,忽然问:“你是不是算计你那点儿零花钱够不够给我支付的?” “零花钱也是你们给的。”叶际卿绕开沙发,拍了下沙发背,似在叹息,“让学校给您出吧,叶老师。” 回到房间才发现没把书包拎上来,楼下的父母已然陷入工作模式,再下去一趟... 算了吧。 打开手机想着再破坏一次偶遇的约定给池锐打个电话,还没等拨出去,先看到了陈凛的消息。 一张照片,跟一条文字。 -‘救援来了,我们先去4s店。’ 出发应该有一会儿了,池锐歪在后座上,脸上扣着一本书,睡得....没人样。 陆时媛叫他下楼准备吃饭时刚放下书没多久,靠在椅子上缓了五分钟,往楼下走的时候还很恍惚。 第108章 到楼下不经意地往厨房瞟了一眼,他脑子瞬间清醒了,下意识地定住了步子。 叶启邦没换衣服,就这么一身正装不苟言笑地在厨房....切菜、做饭、炒菜、炖汤,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叶际卿顿时想要落荒而逃,与此同时非常大不敬地想...... 他....是不是疯了?做饭?他做的能吃吗? 一盘盘菜陆续摆在餐桌上,叶际卿脸色僵硬,卖相倒是还可以,味道...想象不出来,也不敢想。 父母坐在对面,他抬眼看了看,在二位带着某种含义的目光下,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口。 “好吃吗?”叶启邦在擦手,目光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叶际卿本想着牙一咬眼一闭胡乱地塞几嘴交差,一口下去发现味道意外地不错。 他抬头看了眼叶启邦,又看了看桌上的菜,怀疑他爸是不是在外面还有别的家。 这水平,不是一日之功啊... “还行吧。”叶际卿低着头说。 对于这个不算好的回答叶启邦没有任何不悦,坐在一旁一家三口安静地吃饭。 到学校时叶际卿还是没想明白,在叶启邦回来的那一刻他以为是回来敲打他的,没想到什么都没说,包括在他吃饭拎包就走的时候也没表现出反对的意思。 表现的像只是单纯陪家人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晚上收到了池锐的消息,很简单的一条:-‘到学校了,早点休息。’ 一个努力压着但仍然止不住惦记的事终于落了地。这位祖宗平安无事地到学校了。 ... 接下来的时间彷佛按了快进键。除了课桌上下散落的卷子、、一大把用空的笔芯以及指节酸痛之外,其余的生活细节好似浮光掠影。 一天一天压着过,呼吸之间都是紧张的感觉。 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叶际卿让老赵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榜一大哥氪命以绝世姿态横扫了一切。 “就这个劲儿,坚持到最后啊。”老赵乐得看不见眼睛,“全省排得上号了。” 叶际卿点点头,抱着书回了教室。 陆嘉朗趴在桌子上,他这次考的也不错,紧追在叶际卿身后,见他回来有气无力地哀嚎:“再不高考,我就要死了。” 叶际卿坐回桌前,习惯性地往窗外扭头。一杯柠檬水放在窗口,吸管横在杯上。 窗明几净,细柳扶风。叶际卿嘴角是从容沉稳的笑,伸手拿了过来。 “好喝吗?”陆嘉朗依旧趴在桌子上。 叶际卿放下杯子:“好喝。” 一句没营养的答话,关于小零食陆嘉朗问过很多次,这位兄弟无一例外地说没他的份。 陆嘉朗切了他一声,扭头冲向另外一面。 周五放假的校门口依然拥堵,叶际卿挂着包出来,刚到校门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子。 最近父母如之前的约定一样,轮班放假来接他,这次是轮到了叶启邦。 父子二人远远地对视上,叶启邦拿着手机冲他招了下手。 叶际卿躲着人流往校门外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哄闹声。他心口一阵悸动,在第一时间从那些嘈乱里抓住了池锐的声音。 最后的时间总是这么紧张,直至彻底沉浸在书本里,他才明白那段暂停的恋爱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争分夺秒是很真切的存在,他无瑕分心也不能多想。 很久没有与池锐正经说过话,偶遇也是寥寥无几。 有时候在食堂,有时候在宿舍楼下,隔着人群遥遥相望一眼,然后在脚步匆匆的同学中间相视一笑。 轻飘飘地一瞥份量却又极其地重,无言之下的默契能抚平很多纷扰。 校门口人流汹涌,无意的推搡磕碰难免发生,叶际卿身形挺拔,站在人群之中停下了脚步。 第54章 往事明灭-38 ☆复合五分钟☆ 池锐脸上的伤已经恢复,篮球赛以第三名还算不错的成绩完美落寞。 由于准备比赛期间小团队没少故意耽误上课,老韩压着他们不让庆祝,直到把这帮人的气焰磨了个差不多,这才肯掏出班费让过时的功臣出去搓一顿。 林海阳跟池锐形影不离,加上性子好即使没参加篮球赛也被捎带上了,看到站在门口的身影,拉住池锐,用这些天他跟陈凛的统一称呼,低声笑说:“池锐,你前男友。” 池锐盯着叶际卿的背影杵了他一把,扭头跟几人说:“你们先过去,我忘拿东西了。” 方明旭没多问,挥了挥手:“快点儿啊,房间号待会发你。” 烧烤唱歌一条龙,在学校门口不好大肆宣扬,池锐点了下头,扭身往回走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 二人这时似乎也默契到了一起,一个在校门外,一个在校门里,背对着彼此,耳朵里听着同一种嘈乱的声音。 叶际卿的身影杵在门口很突出,他就在那直愣愣地站着,不免挨了好多打量。严奇见着他想过去打个招呼,刚往他那边偏了两步,林海阳非常和善地拽走了他。 “干嘛?”严奇被他拽着走,扭着脖子问。 林海阳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别耽误人...别耽误吃饭,饿死了。” 学生大包小裹地陆续往这边走。池锐背对着校门,升起一种近乡情怯的紧张感,身后仍哄闹不堪,他忽然不太敢走过去。 满打满算还剩半个月就能结束,刚开始那阵子的朝思暮想已经深埋下去,经过时间的催发在骨血里生根发芽。 第109章 然而一眼即逝与当面交谈还是不一样,就好像惦记了很久很久的东西突然到了手里,惊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所措里带着陌生的酸涩,对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却莫名滋生了一份小心翼翼。 池锐知道明明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可叶际卿就在身后,他却委屈的不想回头。 几分钟过后,池锐仍在原地,盯着地面做心理建设。 叶际卿是前男友,现在是朋友,未来是男朋友,之前打过亲过啃过以后也会睡.... 他又不吃人,你怕什么!池锐专横地给自己打气。 一股小风吹来,风里带着熟悉的味道,池锐眼睛一颤,手腕被人轻轻捏了捏。 “池锐。”叶际卿的声音就在耳边,“我来了。” 那些狗屁的安慰随着风一下子吹没了,眼看着快要涨起来的气焰也散了,池锐没出息地鼻子酸了。 “哦。”池锐盯着前方某个灯柱,“你要回家了?” 叶际卿大约跟他盯得是同一个灯柱:“嗯,你呢?” “吃饭唱歌。”池锐回道,“陈凛晚点儿回来接我们。” “去林海阳家?”叶际卿问。 期间某次放假池锐回过一次家,坐了大半天父母兄姐一个都没看见,准备走时池樱才回来,一见面就问他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揍。 池锐没好气地又走了,晚上老池打电话,三分哄劝七分嘲讽地说:“能让池樱这么不痛快的,也就只有你了,你姐姐还是很疼你的。” “嗯,我没跟人捣乱。”池锐吸了吸鼻子,“跟海阳一起写作业,写完作业安分地玩一会。” 叶际卿心里的紧张其实不比他的少,这段时间他能体会到池锐之前说过的那种感觉。 被一根线牵住,线头那端是池锐在拽着。他知道池锐就在那里,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感受到。 不见时他倚靠在这根线上向前攀爬,见到时转身的一瞬间,这根线便开始剧烈的颤抖。 弹跳之间是新鲜的悸动,顺着线往前每走一步就猛烈一份。 池锐的嗓音里是哽咽的潮湿,可他又倔强地别着脸,似乎在向他表达老子没事,老子只是被风吹的难受。 在无数个不曾相见的时间里,窗沿上的小零食从未断过,叶际卿有时候是真的睡着了,更多的时候是将脸冲向窗边,闭着眼等着外面的阳光被遮盖住。 眼皮上温度消失之时,他知道池锐就在眼前。 看与不看就在一念之间,叶际卿总是忍着想要睁眼的冲动,安静地等待阳光重新落与眼皮之上。 睁开眼,窗边的人消失,两颗糖或是一盒牛奶安静地摆在窗沿上。 看似无理的约定真的很考验意志力,他真切地知道很难受,也更知道在这段暂停的感情里池锐比他承受的更多。然而身后的时间在推着人走,这股难受就变成了一种力量。 难受一分便咬牙往前走一步,伴随着彼此都有的难受往前冲的越来越快,然后难受与酸涩变成了心底最深处的陈酿。 浅闻一下,就能让人醉生梦死。 池锐依旧目视前方,眼睛沉在灯光里。叶际卿走到他身前,倾身攥住了他的手,池锐睁大了眼,下意识地要挣扎。叶际卿没放手,扯了他一把直接往校内跑去。 中间撞到几个同学被人骂了几句,脚步依然未停。 “去哪儿?”池锐的声音在风里。 “跟着我。”叶际卿握着他的手腕,边跑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爸,我还有事,你先走吧,我晚点自己回去。”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叶际卿声音低了低:“很重要的事,我自己可以回去。” 挂断电话,逆着人流向前,横跨校区顺利地从西校门出去。 西校门没正门人多,绕到小公园已经听不见什么声音了。池锐跟着他跑,看到熟悉的地方,血液急速地翻涌了一瞬。 那颗榕树比以往更加枝繁叶茂,枝干林立,彷佛稠密的丛林里还是那两个身影。 “复合五分钟。”叶际卿将他猛地拉进怀里,另外一只手扣在他后脑,紧紧地抱住了他。 即使二人中间有衣服阻隔,叶际卿在抱住他的那一刻,感觉他像是撞进了自己的骨血里,再也无法分离。 池锐回抱住他,不争气地将脸埋进了他锁骨处,闷闷地喊道:“五分钟不够!” 脖颈处很快染上一丝濡湿,叶际卿心头重重一击,捧起他的脸轻轻擦干净:“别哭。” 叶际卿哪里都是冷的,唯独嘴唇烫的厉害,池锐第一次这么急切地纠缠着那双温热的唇, 树下又是一场疾风骤雨。 两个闷喘的声音互相交织,交换的水声彷佛柠檬水的味道,吸吮进去,某颗干瘪的果肉爆开,一片薄薄的果皮是磨人的酸涩。 最后池锐揪住他的衣领,扭脸咬住了他的脖子。 酸疼的麻意顺着耳根深入肺腑,叶际卿不躲不闪,捏着他的后颈,低声说:“用力咬。” 天气是暖和了,可还没到蚊子满天飞的程度,池锐控制着没敢用力,用牙勾了几秒便松开了,可他还是难过,将唇抵在那块儿皮肤上不肯抬头。 夜色将一切感官扩大化,唇下的颈动脉跟叶际卿这个人一样,跳的沉稳有力,一下一下地敲麻了他的嘴唇。 池锐抬起头,抿了抿唇,抬手将两条胳膊搭在他肩上,傲居里带着浅浅的委屈说:“叶际卿,我想你。” 第110章 叶际卿环在他的腰后,墨色在眼中流转,默默地注视了他片刻,腾出一只手托起他的脸。 眼皮上残留的水汽增大了指腹的摩擦力,叶际卿擦一下池锐的睫毛就配合着颤一下,没几下冰凉的指尖上被缠上了一丝埋怨的潮湿。 “叶哥在你心里。”叶际卿蹭了蹭他的脸,偏头又吻了下来。 脚下的野草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颜色像是无法修复的老照片一般陈旧,灰绿的底色托着朦胧的身影,喘息之间带着无法平复的波动。 叶际卿沉默地亲着他,一勾一吮都极致地柔和。 时间早就超过了五分钟,池锐的委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升起的燥热。 叶际卿就在身前,池锐往前试探地挺了下腰,立刻侧开了脸,叶际卿哼了一声,唇悬在他鼻尖之上,喘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地往他鼻子比灌。 嫣红的嘴唇半张,上面还带着属于他的水渍。池锐捏住他的手臂,克制着喘息:“不..不亲了。” “嗯。”叶际卿沙哑的声音。 小公园的空地上很好地平息了燥热,二人像在发泄什么似的绕着不大的公园走了好几圈。 无人之下,十指相扣。 公交站在正门,从北马路绕过去太浪费时间,进校门之前二人松开了手。 再次横跨校区时走的不紧不慢,各自的手插在各自的兜里,手臂偶尔碰撞一下,笑一声继续再碰。 快到到正门时,叶际卿说:“别玩太晚,有事给我打电话。” “没事的,陈凛会提前来。”池锐说,“海阳家里远,我俩坐一会儿就撤。” 分别在即,下次‘偶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边是最后的时间,一边是池锐忍也没忍住的泪。 叶际卿环顾四周,低头使劲儿握了一下他的手,沉声在他耳边说:“池锐也在我心里。” 池锐笑了一声,眼里带残留着雾气:“我知道了!” 并排走出校门,突然一阵刺耳的笛鸣在前方响起,二人均是一愣。叶际卿看过去,笑容僵在了嘴边。 可能是刚才走了许多车,叶启邦将车停在了正门口。车窗开着,车内的人眉宇清冷,一双眼睛深如夜空,与他们不过几步之遥。 校门口的人流还未散尽,叶启邦穿了件淡蓝色的衬衣,五官沉郁在昏暗的车内,他面无表情望着二人,修长的手指落在方向盘上,一次又一次地按着喇叭。 随着不断响起的笛鸣,池锐嘴巴传来一阵刺痛,树下那场惊心动魄的吻像是一览无遗地摊在了叶启邦面前。 “你先走。”叶际卿推了下他的胳膊。 “我...陪你。”池锐说。 叶际卿与父亲对视,声音沉稳:“听话,我没事。” 身边的气息消失,池锐缓过来的时候载着叶际卿的那辆车已经看不见影子,他懊恼地蹲在了地下,抱着书包愣神。 羞愧油然而生,池锐脸色发烫,叶启邦没有愤怒的表情,可对着他们响起的一声声喇叭似乎比那次陆时媛的耳光还要厉害。 没忍住,又拖累叶际卿了。 第55章 往事明灭-(完) ☆我会来找你☆ 玫瑰园里亮如白昼,枫树上的灯带换了更加明亮的颜色,树影与灯影交织,风一吹过,曼妙婆娑。 叶际卿换下鞋,刚直起身子便被叶启邦一把厄住了下巴,随后用大拇指死死地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玄关处,叶际卿丝毫不反抗,用着跟叶启邦如出一辙的眉眼与他无声地对峙。 “你就这点儿出息吗?”叶启邦问,“为了别人,把家人扔了?” 叶际卿无比坦荡地说:“他不是别人。” 叶启邦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叶际卿曾经跟他一样惯于隐藏情绪,而池锐却像一个引子,勾动了他的少年心性,随之而来的是这个年纪应有的鲜活与肆意。 他很喜欢也很享受这种变化,可他叶启邦对此似乎很讨厌,在校门口当众失态地连续按喇叭发泄来自己的不满。 “如果我永远也不能接受呢?”叶启邦寒声质问。 叶际卿倚着身后的鞋柜,似是释然地笑了笑:“就像你永远是我爸一样,有些事情永远也不会改变。” 话音刚落,叶际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手又紧了紧,再次对峙几分钟后,叶启邦猛地松开了他。 一楼的洗漱间里很快传来水声,叶际卿拎着书包过去时他正在洗手。 绵腻的泡沫包裹着一双手,来回交搓,彷佛重现了当年为了项目与客户虚与委蛇,等人走后他独自沉默地洗手是一样的表情与动作。 小时候的叶际卿会乖乖地在门口观望他,如今的叶际卿单肩挂着书包,开口问:“你是恶心我吗?” 叶启邦又洗了一遍手,看着镜子漫不经心地说:“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恶心你。”他抽了几张纸巾,转过头来居然笑了一下,“我恶心的另有其人。” 父亲与母亲的沟通方式从来都不相同,陆时媛气急了会哭会骂,叶启邦却可以一直保持高高在上的态度。 “是吗?”叶际卿知道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也笑着说,“可我喜欢的要命。” 叶启邦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将纸巾攥成团,往垃圾桶里一丢,扭头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滚。” 高考在即,叶际卿没忘记对父母说的那番豪言壮语,玫瑰园他也住不久了,背好书包打算厚着脸皮去姑姑家住一段时间。 第111章 刚走到门口,校服领子连带着书包被人往后用力一扯。 “滚三楼。”叶启邦抢在他之前出了家门。 幸好大铁门反应快,在叶启邦的车差点儿撞上去之前彻底打开,等车走后铁门保持敞开的姿态停留了几秒然后重重地合上。 ‘砰’地一声。 叶际卿说不清为什么,在跟他爸吵完一场没有硝烟的架之后,看着那个还未消散的汽车尾气,居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这么气急败坏且还在努力维持风度的父亲还是第一次见。 零点一过,叶际卿收拾好书桌,池锐彷佛与他心有灵犀一般发了条消息。 -‘睡了吗?方便打电话吗?’ 深夜的高速畅通无阻,电话响起时池锐猛地坐直了身子,陈凛恰巧往后视镜上瞟了一眼,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诈尸啊你。” 池锐摆摆手,接起电话,轻声问:“你...没被揍吧?” 学校的晚饭半小时向来紧张,吃的又早又快,到了这会儿肚子扛不住。叶际卿下楼从冰箱拿了一盒牛奶,倒进杯子里热了一下,端着杯子在客厅散步:“没有,我爸不打人。” “可你妈打。”池锐立刻接。 叶际卿抿了一口牛奶,闷闷乐了一声:“我妈跟你姐,谁厉害?” 听这口气不像是挨完揍的,池锐放心了不少,仰回到后座,叹息道:“我姐吧,我这十顿打里有九顿半都是她揍的。” “那你爸呢?”叶际卿问。 池锐哼了一声:“池樱代劳,我爸不动手。” 叶际卿嗯了声,听着他那边的动静,又问:“还没到家?” “没呢。”池锐说,“严奇死活不让走,磨叽了一会儿,到家差不多还得一个小时。” “那...辛苦陈凛了。”叶际卿笑着说,“改天请他吃饭。” 安静了一会儿,陈凛的声音传来:“得了吧,放我几次鸽子了。” “我的错。”叶际卿几次都没跟这位朋友约上饭,“过了这段时间,请你跟你海阳。” 林海阳乐呵呵地接道:“那你可得好好请我,在学校我给你们打多少次掩护了。” 几人隔着电话一阵乐,叶际卿夹着手机冲干净杯子:“到家了发消息给我,挂了吧,别影响陈凛开车。” “不发,我们之前也没发过。”池锐小声说,“咱俩现在没到复合的时候呢,你该睡睡你的,我又丢不了。” 陈凛跟林海阳是一对很靠谱的朋友,叶际卿应了声好,叮嘱他:“到了早点睡,我们....下次再偶遇。” 直到回了房间,池锐那边还没回话,叶际卿疑惑地又问了一声:“池锐?干嘛呢?” “叶际卿。”池锐声音清亮,“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说。” 叶际卿攥紧了手机:“你说。” “我以后也会挨这顿打。”池锐没有挑明,“你也别担心。” 池锐总会在他某条精神开始疲累时注入一股力量,用着彼此都明白的意思明目张胆地告诉他。这段关系他也会对家人坦白,然后在合适的时间公之于众。 叶际卿跟傻子似的冲着窗户点头,应道:“好。” 挂断电话,一夜无梦。不比在学校轻松的两天周末转眼即逝。 叶际卿那天可以说得上是挑衅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叶启邦,直到高考放假前,他一次也没再出现过。 高考一般提前一周放假,好让同学自由复习调整心态,宁城二中也不例外,最后晚自习教室的走廊内比平时人更多,脚步匆忙都是急促的紧张。 “兄弟,最后一天了。”陆嘉朗很感慨,“还有两个多小时,高三生活就彻底结束了。” 刚响过晚自习铃,同学都已经到了教室,叶际卿按了按鬓角,头也不抬地说:“不舍得你可以复读。” “复读?”陆嘉朗仰脸长长地叹了一声,“那我还不如去死。” 这根弦终于绷到了最后,期待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燥郁,叶际卿见他这样轻笑了一声,安慰道:“你这成绩也用不着复读,加油兄弟。” 陆嘉朗直起身子冲他伸出了拳:“虽然总追不上你,但我也得给你加油,兄弟,接着牛逼啊。” 叶际卿同样伸出拳,跟他一碰:“必须牛逼。” 最后一天的课十分热闹,白天上课时各科老师都享受了一次礼花迎接,彩色的花纸散在地下,像是在保留什么一样没人去扫开。 下课前老赵过来上了一次政治思想课,不同与训导的严肃,鼓励里带着殷殷嘱托。 “愿大家乘风破浪,此梦必圆。”老赵扶在桌前,举起一只手,“高三一班!” 底下的学生一起喊道:“加油!” 下课铃响起时大家都不走,回望教室,厚厚的书本摞满了整张桌子,散落在地的彩纸似乎在无声地诉说,又即将送走一批人。 有几个同学围着老赵说话,眼圈发着红。叶际卿不着急走,拿着笔环顾整个教室。 未来在前方,过去永远不会再重现,这一晚过后,就彻底跟高三说再见了。 感慨之间,窗外传来三声响。 ‘咚咚咚’ 叶际卿回头,隔着窗户与池锐对上了目光。 不知是谁桌子上放着彩带,越过灯光折射进池锐的眼底,里面是璀璨的笑意。 教室闹哄哄的没人往这里看,叶际卿打开窗子,弯着唇角:“你怎么来了?” 第112章 这些日子他几乎没跟池锐偶遇成功过,可心里不会没着没落似的惦记,他知道,池锐一直在那里。 池锐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我第一次来找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在里面看我。” 当时的池锐很欠揍,能把他气的七窍生烟。叶际卿笑意加深,轻声道:“你那会儿好讨厌。” “你废话好多。”池锐伸出手,露出两支棒棒糖,“最后给你送一次零食,别嫌弃,我最近没出去玩,只剩这两颗糖了,都给你。” 怪不得有几天没送了,叶际卿只拿了一颗,夸他:“表现不错,继续保持。” “还有呢。”池锐往上举了举手,“都给你。” 叶际卿用食指勾了勾他手心:“我们一人一颗。” 池锐点了点头,攥紧了手心里的糖果,抬头又问:“你紧张吗?” “有一点。”叶际卿微微探头,“不过还好,还有一周的时间调整。” “好,那我先走了。”池锐往后挪了两步,“我们....九天后见。” “算数这么好呢?”叶际卿声音很轻,“你们放几天假?” 池锐皱了皱鼻子:“四天,刚好跟你错开。” 老赵见他一直往外探身,扬声喊了他一下。叶际卿回头应了声,又转向窗外,快速地说:“踏实待着,我会来找你。” 池锐重重地点了下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老赵来了,我走了。”说完转身跑了。 老赵没别的事,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叫他纯属是好奇。没过多久老赵催着学生下楼离校。 平时没注意过,原来高三的人这么多,到楼下排成长长一队占满了整条路。 两边站了好多老师,六角儿在中间,拿着喇叭指挥着秩序:“别挤,慢点走,着什么急?” 如同往日彪悍的风格,瞧见不稳当的举着喇叭就开吼。 “那个同学,把胳膊放下来,你用手走吗!” “诶,前面的,我让你们慢点儿不是让你们学蜗牛,步子抬起来!” 叶际卿在一班同学里,听着六角儿的声音莫名笑出了声,忽然灯光一晃,六角儿的真实声音猛然炸开:“谁抢我喇叭!” 这声音是实打实地从嗓子里喊出来的,瞬间淹没在熙攘的人流里,叶际卿回头看了一眼,同学一个挨着一个,似乎没人注意到六角儿那边。 一阵电流杂音从楼上传来,属于喇叭特有的噪音,随后像是在试音的动静响起:“喂、喂!” 叶际卿猛地顿住了脚步,立刻抬头看过去。 明德楼的灯已经关闭,从下往上看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白色衣尾翻飞,银色的拉链头极快地闪了一抹光,瞬间又消失不见。 叶际卿陡然紧张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同学缓慢地移动,长长的一条路上挤满了沉重的脚步声。 “听得见吗!”一声格外响亮的声音从上扩散开来。 底下一阵骚乱,均抬头向上看,六角儿气急败坏地嘿了一声,拨开人群就要去逮人。 “嚯,谁啊?”有人好奇地问。 “哥们儿好刺激啊!”有人大声地喊。 叶际卿夹在人群里,喃喃道:“听得见。” 又是一阵喇叭的噪音,其中一位老师顺着声音将手电光打在了那处。 叶际卿一眼就看到了池锐的身影。 他探出半个身子,也不管叶际卿能不能看见,用力地挥了挥手,举起喇叭,有种气吞山河的架势,冲着楼下大声喊道:“叶际卿天下第一牛逼!给我冲!!” 这声牛逼响彻天际,随后饱含羡慕且震惊的国粹一声声地响起,气氛凝滞了一秒钟,紧接着开始成片地响起互相打气的喊声。 他们喊着同学的名字欢呼牛逼,加油打气声接二连三此起彼伏。 六角儿的骂声淹没在声势浩大的阵仗里,歇斯底里且毫无作用地指着楼上喊道:“池锐,你个小兔崽子,别让我抓到你!”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叶际卿渐渐捕捉到楼上池锐的目光,四周混杂不堪,那个炙热的眼神隔空传入心底。 叶际卿唇角与眼底绽放出热烈的笑意,用手充当扩音器,冲着那个身影,扬声重复他的话:“叶际卿天下第一牛逼!给我冲!” 作者有话说: 镜头一转,回到现在。 穿插大学回忆。 56 第 56 章 ☆他老婆跟人跑了☆ 在林城已经一个多月,叶际卿每晚都在做梦。梦到高考前的紧张,也梦到高考之后池锐重新向他伸出的手。 更多的是梦到在北马路后面的家。 父母在他考上大学之后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没再干涉过他的事情,玫瑰园的家彻底被搬空。 他随后也搬了出来,玫瑰园所有的房间都不在有居住的痕迹,在大铁门紧紧关上的那一刻,他连同浅薄的亲情一并束之高阁。 叶际卿利用兼职攒下来一笔钱,在北马路附近的小区租了一套开间。池锐非常默契地从学校退了宿,他们在那一方小屋子里渡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好多人都说大学跟高中真的不一样,至于多不一样叶际卿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家里还有一个成绩不怎么样的高中生。 池锐在文科班,每次给他辅导功课的时候叶际卿都感觉自己重读了一遍高中。偏偏这小兔崽子折腾人,那手好看的字写不到半页就开始耍赖。 第113章 池锐将性格的好坏完完全全地展现给他,并且持宠而娇为所欲为,这反而让叶际卿非常受用。 他喜欢让池锐炫耀,也喜欢骄纵池锐到在他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有时候被气急了,逮住人就使劲咬一口,池锐笑的没羞没臊,说一点儿也不疼。 从相识到结束,四年多的时间,池锐在他身后慢慢成长,也在他寡淡的世界里填了一抹青春年代应有的兵荒马乱。 “何煦,你看到池锐了吗?”叶际卿打不通他的电话,在公寓楼下看到何煦焦急地问。 何煦拿着一沓厚厚的材料,笑眯眯地冲他说:“池锐跟你分手了,你怎么那么不要脸,还在纠缠人家呀?” 叶际卿猛地往前抓了一把,痛苦地喊出声:“池锐!” 桌子上的水杯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下,洒下的水顺着凹凸不平的桌面在叶际卿手腕下积成潮湿冰凉的水洼。 叶际卿枕着手臂拧了拧眉,用指尖轻轻地在桌上敲了两下,水渍沾满指尖,正值初冬,房间没有丝毫热气,指甲被扣的发麻。 外面施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里,几分后,叶际卿劫后余生般地喘了几口气,直起身子缓了会儿神。 其实每次做梦他都真切地知道这是在做梦,可他却像甘愿沉溺其中,哪怕梦里最后的场景是他在慌乱地寻找池锐,也不想醒过来。 “际卿,吃饭了。”何煦撩开厚重的门脸,看到散了一地的水杯又问,“拆家呢?扔人水杯干什么?” 叶际卿甩了甩袖子上的水,愣了一会儿才说话:“刚睡着了,不小心弄的,你先去吧,我收拾一下。” 何煦催促一句让他快点又出了门。 叶际卿洗完被他一把挥到地上的杯子,擦干净桌子后又坐了片刻。直到何煦给他打电话又催了一遍才出门。 工地食堂就在办公楼旁边,远远看去跟个大型厂房似的。后面还有两栋是工人宿舍,集装箱式的板房虽然看上去简易,但内部生活设施齐备,相当方便。 “老大,你脸色不太好啊。”周保贝端着两份餐过来,递给他一份又说,“感冒了?” “没有,谢谢。”叶际卿接过餐,往身后看了一眼,“刘昶跟鲍可爱呢?” 何煦端着杯水坐到他旁边:“去跟供应商对展示厅的色板了,应该快回来了。” 叶际卿点了下头,刚吃两口,孙慷慨抬起头慢吞吞地说:“嗯,脸色不太好,你该休息了。” 正式开工之后六人分了三个小组,毕竟大家伙不能一起连着转。说好了项目进展顺利就一周三个组轮休两天,有问题随时往上顶,确保每天都有人盯现场的情况下保证组员休息时间。 叶际卿跟鲍可爱一组,大概是在搬家是撩了领导的面子,在分组时鲍可爱居然同意了跟他一组。 不过在鲍可爱看来幸运之神还是眷顾她的,因为大佬很少休息,她相当于独立一个组,想跟哪个组休都可以。 “晚上睡一觉就好了。”叶际卿说,“顺利的话还有一个半月....就结束了。” 一个半月,离开这里.... “对了,下周你自己回去还是带保贝一起回?”何煦吃了口饭,又问,“得一周吧?” “我自己回,看少野那边准备的怎么样。”叶际卿回去代表事务所参加联合招标,“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够了,这边辛苦你盯着吧。” 何煦叹了口气,迟疑了几秒说:“要不你就在事务所主持大局吧,那边.....” 叶际卿没看他:“废话少说。” 何煦扶了下眼镜,往他跟前凑了凑,犹豫了片刻到底没再开口。 工人对驻场的几人都熟悉了,来往间都热络地打着招呼,其中不免有许多外地的口音。 “诶....你等等。”孙慷慨冲某个人挥了挥手,转头对叶际卿他们说,“好像是我老家的,我打个招呼啊。” 何煦看了眼他的背影,杵着筷子问:“这大哥反应也太慢了吧,人早就跟着施工队来了,他才知道?” 周保贝跟他一个房间睡,这些日子没少受他折磨,叼着筷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含糊不清地说:“他这里少根弦。” “好好吃你的饭吧。”叶际卿抬了一眼。 周保贝无辜地耸了耸肩,看着老大跟欲求不满似的脸识相地低头扒饭。 叶际卿先放了筷子,一出食堂耳边瞬间安静了不少。 今天天气不错,北方不刮风的冬天在阳光下也有三分暖意。 “你说你这么一个大老板。”墙根下有两个人坐在地下抽烟,抬头看了叶际卿一眼又问,“跟这吃的什么苦?” 问他话的叫老罗,在他旁边的是他侄子,叶际卿不知道人叫什么,每次说话都是小罗小罗地招呼。 叶际卿靠着墙眯了眯眼,从兜里掏出烟熟练地点燃:“闲的。” “抽的什么好烟?”老罗伸出手,笑眯眯地问,“给我一根。” 老罗是电工,岁数看上去挺大,不过从一开始无论被人怎么说他老,他坚称自己才三十岁,将真实年龄藏着跟什么宝贝似的不让人知道。 叶际卿对生性活泼的人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好感,平时见了面偶尔也会说会儿话。 “什么好烟都不是。”叶际卿掏出烟盒扔给他,“五块五一盒的蓝钻,都给你了。” 小罗腼腆地笑,老罗切了一声:“叶总啊,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破产了才会来的?好烟也买不起了?” 第114章 “可不么。”叶际卿吐着烟圈,“穷死了要。” 老罗说归说,没耽误他抽,嘬了一口问:“你说你一来来这么久,你老婆会不会跟人跑啊,我有个工友就是这样,一年半载才回趟家,冷落了媳妇说什么都不跟他过了,要离婚呢。” 叶际卿夹着烟顿在了嘴边。 距离从舟山下的商业街回来也过了一个多月,中间池锐去了一趟外地,大概四五天就回来了,除去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回家的时候都能看到池锐。 一般两到三天,池锐会来一趟工地,拍一段视频或者几张照片就走,碰见了说句话,碰不到他也不会刻意找。 而农家乐里那个失控的吻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在这个不存在里,也包括他问的那句复合。 他记得回来的时候池锐很平静,几欲麻木的那种平静,然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日常问好,说话做事毫无一丝过分。 池锐对他提出的复合闭口不言,而他,至今不知道池锐所说的误会到底是什么。 “发什么愣呢?”老罗仰着脸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粗着嗓子嗬了一声,“不会真让我说中了,你老婆真跟人跑了吧?” 叶际卿揉了揉右臂,懒懒地嗯了声:“没跟别人跑,他自己跑了。” 老罗皱起了脸,寻思这粗笑话还真让人难堪了,憋着脖子安慰道:“那个...你这么年轻有为,跑就跑了吧,改明没准儿能遇着更好的。” 叶际卿心情松懈了一瞬,唉声叹气道:“不行啊,我忘不了他。” 老罗脸一僵,啧啧两声颇有种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味道,叶际卿没忍住笑了两声,刚准备含糊过去,身侧传来一个声音。 “叶哥,你笑什么呢?” 叶际卿手指一抖,烟顺着手背掉在了地下。 “没事吧?”池锐里面穿着一件高领的白色毛衣,白软软的一圈围在脖颈处,衬的那张脸愈发单薄明晰,他伸手到一半,僵在半空又收了回去,“抽烟都能被烫到?” “没烫到。”叶际卿掸了下身前的烟灰,看向他问,“拍完了?” 池锐背着包,点头说:“嗯,何煦说你在这边,顺便来...看看。” “嗯。”叶际卿觉得除了嗯一声,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他们的关系仿佛陷入了僵局,在此中间还隔着一道厚厚的冰层,他能模糊地看见池锐的脸,可再往前走一步摸到的却是冰冷的罩子。 说朋友未免太牵强,在前有那个池锐回避的吻跟问话,在后有他们无数个耳鬓厮磨的夜晚。 他曾抚摸过池锐的每一寸皮肤,感受过池锐在他手下的颤抖,如今这个局面,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爱恨此消彼涨,他曾经有多爱池锐被无端地甩了之后就有多恨池锐,然而在农家院的房间里,池锐掉在他手心里的泪,将那些密密麻麻的恨意灼出了一个洞。 然后从未消失的爱意顺着这个孔,一寸一寸地冒了出来。 “池锐啊。”老罗见过这个摄影师,三天两头地也混熟了,捏着烧到烟屁股的烟头问,“你见过他老婆吗?” 叶际卿猛地咳了一声:“老罗,你瞎扯什么呢?” 池锐微皱眉心看了他一眼,叶际卿莫名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你说什么?”池锐看向老罗,问完跟没听清似的又接着嗯了一声。 老罗站起来拍拍屁股,没接收到叶际卿让他闭嘴的眼色,大大咧咧地又说:“嗨,他刚说他老婆跟人跑了。” 57 第 57 章 ☆他听不见☆ 身后乍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笛声,池锐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勾唇轻嗤了一声。 嗡鸣声在耳边回响,叶际卿回望着他,胸口有一瞬间发凉。 池锐收敛起嘴角,不知道在嘲讽叶际卿还是在嘲讽自己,凉凉地说:“那他老婆可太不长眼了。” “是吧,我说也是....”老罗话没说完,诶了一声,“你怎么刚来就要走呢?” 池锐甩了下包,走的跟以前一样气势汹汹。 “闲的你。”叶际卿给老罗扔了一句,抬身追了上去。 工地上也就中午这会儿能消停片刻,一到下午又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天越来越冷,都在赶工期,叶际卿几人一天前后能蹿好几趟。 来来回回走过很多天,崎岖不平的路让叶际卿走的如履平地。 池锐将车停在了工地门口,步子从开始急促了几下之后便恢复了平稳,边走边大口地呼了几口气。 “池锐。”叶际卿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 池锐脚步未停,揣着兜走头也不回。 叶际卿挑了下眉,这种...爱答不理的臭屁劲儿,还真是怀念。 “池锐。”叶际卿大了些声。 池锐脚步微顿,抬手挠了挠耳尖依旧没有回头。 工地环境嘈乱,各种声音叮当作响。其实只要池锐不跟他像普通朋友那么客气,叶际卿反而没了那么多负担。 他紧跟了两步,再次扬声喊道:“池锐!你聋了?” 停车场上空飘着一丝极轻的灰尘,池锐打开车门,叶际卿赶到他身边,‘砰’地一声又推闭了车门。 “你干吗?”池锐无辜地问。 叶际卿衬衣扣子敞着两颗,喉结滑动:“叫你好几遍,干嘛不理人。” 池锐眼神一闪,清了清嗓子:“太吵了,没注意到,怎么了吗?” 第115章 在爱恨交织的那段时间里,叶际卿压着回忆不肯怀念一份,然而等重新见到池锐,从未褪色的记忆叫嚣着向他翻涌。 这神色,分明实在隐藏什么。 叶际卿按着车门,绕着他的脸打量了几眼:“你...” “我跟谁跑了?”池锐打断他。 叶际卿心脏一紧,被他拿捏住:“我..。” “你就这么诋毁我?”池锐微微侧着脸,固执地又问,“你说,我跟谁跑了?” 叶际卿脸上的笑僵在了唇角,垂眸定了片刻,抬头之后眼神变得略微锐利,池锐与他对视,按在车门上的手一紧,指尖一下子变了白。 “你没跑吗?”叶际卿问。 池锐放下手,扯了扯衣领并不回答。 到林城的这段时间,叶际卿由衷地体会到了力气不知道往哪儿用的感觉,一拳下去戳不到正经地方,池锐变成了另外一种的荤素不忌,任凭你说什么做什么,他似乎浑然不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最多的时候就是用面无表情到麻木的脸看他。 “晚上有事吗?”叶际卿转移了话题,“一起吃个饭。” 池锐划了下玻璃上的灰尘,考虑了很久才点头:“你几点结束?” “今天不开会。”叶际卿看了眼手机,“我..七点结束。” “我在店里等你。”池锐说完推开他的手上了车。 灰尘翻滚出呛人的味道,叶际卿挥了两下,等他顺利出了施工场地才回去。 约好的七点还是晚了,下午快结束时,一行人被供应商拖了一个多小时。 刘昶跟鲍可爱在工厂找了一下午的色板,千挑万选出来几张,最后一对比,跟施工图上的颜色还是差了些。 供应商不想失去客户,找到几人说可以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一批,前提时必须签合同他们才能出货。 “色板不一样出来的效果就天差地别,我不是难为各位。”叶际卿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先拿出来样品,我们对比好,一致的话再考虑签合同的问题。” 供应商面漏难色,几人互相使眼色。 叶际卿穿好衣服,拿起电脑:“样品成本不高,我们暂时不需要您批量产,如果可以您尽快做,做好了我安排人去看,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再去别的工厂看。” 供应商连忙拦:“行,就按您说的,一周之内我们赶三批出来,但您不能找别家了。” “您先出吧。”叶际卿指了下刘昶,“出好了找刘工看,各方面都合适我们就谈。” 刘昶过来推着几人先往办公室外走:“张老板呀,行了,我们头儿都松口了,你们要省成本我们也得赶时间,赶快弄,大家都方便,走吧走吧,做出来您随时联系我就行。” 一到晚上气温降低,干冷的寒气混合在空气中。 张老板搓了搓手,往身后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半开玩笑地抱怨道:“你们这个叶总也太厉害了,只说让我们出样板,也不说到底签不签我们,你们不是还一个老大呢么,就戴眼镜那个,我再找他谈谈行不行?” “想什么呢,我们都是一伙儿的。”刘昶裹着衣服,笑着说,“更何况哪有东西不摆出来就让人先掏钱的,别打歪主意,不好使,踏实弄去吧,实话跟您说,不止你们一家来找,也就是咱们交情深点儿,要不叶总不一定跟您说这么多。” 这年头卖个馒头都有竞争对手,货比三家,谁有真本事就能磕下。李坤给了驻场团队绝对话语权,在用料方面没人敢给置喙半句。 “行吧行吧,回头联系。”张老板往前走,“别我回头做出来了,你们反悔啊。” 刘昶眯着眼乐,也不给准话:“您尽快吧。” 等外面没动静了,叶际卿推门出来,孙慷慨几人从办公室另外一边陆续跟他扎在了一起。 “他也太能磨叽了。”周保贝一直在室外,冻得直哆嗦,“咱快走吧。” 关好办公室,几人抱着电脑回了临场路。 “何煦回来没挺尸啊。”刘昶推开门,指了指桌上的饭盒,“给咱订好饭了,快吃。” 室内暖和了一些,叶际卿将电脑放到桌上,跟几人说:“你们吃吧,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周保贝端起饭盒问。 叶际卿往楼上走,瞥了他一眼:“你管呢。” “我.....” “活该。”鲍可爱哼了声。 叶际卿回楼上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收拾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上到重新下楼不超过二十分钟,底下几人还没吃完饭。 周保贝抬起头:“老大,你..” “你怎么挨呲哒没够呢?”鲍可爱再次打断他。 叶际卿颇为赞赏地冲鲍可爱抬了抬下巴,跟几人撂了一句吃完早点休息便出了门。 隔壁的便利店亮着明亮的光,叶际卿定了定脚步,盯着那抹灯光呼出口气到跟前推开了门。 何煦正在帮忙往架子上放东西,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过来,“都回来了?吃饭了吧?” 叶际卿往里看了一眼:“他们在吃。” 何煦的想法就顶脑门上了,收工之后只要不开会他就来便利店溜达。 叶际卿一开始让他少想有的没的,没准儿海瑜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儿,搞个绯色乌龙出来对谁都不好。 何煦觉得有道理,叶际卿以为他不会再去人跟前献殷勤了,没成想何煦扭头就问了池锐:“海瑜是单身吧?” 第116章 池锐愣了好半天才说话:“是。” “那就行。”何煦乐呵呵地说。 叶际卿没想到他是这么顿操作,十分佩服地给他举了举大拇指。何煦美滋滋地嘲讽了他好一顿,说他那张嘴就是摆设,想问什么就问呗,非得憋着。 也不知道他在点什么,叶际卿仔细想想,他压根也没憋什么,至少在一切芥蒂还未消散的时候他顺从本心跟池锐提了复合。 “叶叔叔。”小念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叶际卿侧身看过去,一颗圆滚滚的身子冲他扑了过来,他连忙扶了一下:“小念晚上好,你怎么还不睡?” 小念抱着他的大腿仰着脸看:“抱抱!” “你怎么老让人抱?”叶际卿不像第一次抱她那么别扭,动作娴熟地抱起了她,左右看了几眼又问,“池叔叔呢?” “在后院帮妈妈收拾东西。”小念嘟着嘴,“他心情不好,晚饭都没吃。” 约饭的时间迟到了一个多小时,那会儿一直在跟供应商谈话,没腾出来打电话的时间,不过消息倒是发过,让他饿了先吃点别的垫垫。 这就生气了? 便利店后面封闭性较强,是个很隐秘的小院子,四处都是三四层的楼体,空间镂空部分大概只有十多平方。 叶际卿往门口看,抱着小念过去:“那小念帮我叫一下池叔叔好不好?” 小念摇头:“不好。” 以现在的身份贸然进人家院子不合适,何况池锐的性子变得太过难以捉摸,即使他想打破僵局,也不想让表面的平稳乍起波澜。 “不会吵到别人的,声音散不出去。”叶际卿靠着门框,“帮我喊一下池叔叔,我跟他一起去吃饭。” 何煦收拾完坐在了柜台内,晃着手里的半瓶水:“出息,你腿断了?还是门上长刺了?” 叶际卿回头不留情面地反击:“你有出息,你不怕门上长的刺。” 俩人半斤八两,都不敢贸然越城池半步,谁也别说谁。 小念依然摇头,皱起小眉头捏住了叶际卿的耳朵:“他听不见。” “什么?”叶际卿心跳漏了一拍,嗓音瞬间变得干涩了起来,“他听不见?” “嗯。”小念重重点头,“他耳朵疼。” 58 第 58 章 ☆池锐,我真的不冷☆ 临街的商铺大多格局一致。推开门左边是一间小库房,右边是卫生间,旁边是通向楼上的内部楼梯,再往前走两步,推开另外一扇门便是是封闭的小院。 大点的商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在小院外边另辟一道门,进货卸货都方便些。 海瑜的便利店地方不算太大,店面位置又在中间,进货只能从前面走。 院子内亮着一盏灯,墙壁影影绰绰地反射着两个身影。等二人收拾好,收箱子的大爷才懒洋洋地从台阶上起身。 “还真不少啊。”大爷随身带着一个手掌大小的收音机,音质太杂,放着咿咿呀呀的京剧还带着刺刺拉拉的电流声。 海瑜束着头发,拍了拍手:“好几个月了,一直懒得弄,您称吧。” 大爷将收音机挂在脖子上,嘴里哼着小调拖着垒好的纸箱子一沓一沓的称重。 池锐拿起扫把在扫墙根的灰尘,估计纸箱子压了太久,地面上被粘了一大片胶带,他转身环顾四周,找了一把小刮刀蹲在地下清理。 海瑜见他弄的费劲,就着院里的水龙头洗了块儿抹布,蹲在他旁边往地面上拧了拧水。 叶际卿踏入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院内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干着活,封闭的小院莫名有种沉寂的感觉,只余大爷的收音机在不知疲倦地唱着京剧。 叶际卿看着蹲在地下的那个影子,身体从头到脚的凉,张了好几次嘴也没发出声音。 大爷瞟了他几眼,没理他,又继续忙自己的活。 咿咿呀呀的声音回响在小院,时而哀愁婉转,时而激情澎湃。 当气势恢宏的幕间曲打出来的时候,叶际卿终于开口,声调跟平时一样:“海瑜。” 海瑜闻声抬头,冲他笑了笑,刚要说话,叶际卿立刻伸出食指放到了唇边。 海瑜拿着抹布目光疑惑,叶际卿放下手,嗓音有些颤抖,开口还是一样的声调:“池锐。” 海瑜明显怔了一下,僵着脖子看向了埋头跟胶带斗争的池锐。 “池锐。”叶际卿又唤了他一声。 池锐依旧在刮地下的胶带,中途还探身够了一下扫把,将刮下来的扫到了一边。 夜晚的冷风吹着面门,叶际卿突觉呼吸不上来,他想起刚到这里时池锐带的耳机,还有....他扬声说的那句...你聋了? 不知情时总觉得池锐实在故意无视他,可现在的情况,那些话全都一字一句地砸回了他心底,闷的呼吸困难。 大爷称完了纸箱,以非常原始的方法在地下画着道儿算账。叶际卿默默地退回到了门口,冲海瑜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返回了室内。 “一共八十九块六。”大爷很快算好,掏出一大把零散的钱,“算你九十,给。” 这堆破烂攒了挺久,好几摞子换成了一张五十四张十块的票子。 大爷还在捆箱子,海瑜捏着钱跟他说:“大爷,吵死了,先关了吧。” 大爷嘿了一声,拍着胸前的收音机:“年轻人什么都不懂,多好听,一点儿也不会欣赏。” 第117章 “关了吧,下次找您收箱子我再好好欣赏。”海瑜说,“您来来回回就放这一段儿,我都听会了。” 大爷捆着箱子一阵乐,腾出手关了声音。 海瑜叹了口气,走到池锐跟前磕了下他的鞋边:“别弄了,白天我再扫扫就行了,你晚上不是要跟叶际卿吃饭去吗,他应该来了吧,去看看。” 院子的灯虽亮,但这边是背光的一角,池锐眨了两下眼缓解酸涩,起身说:“嗯,明天放着我弄就行。” 二人帮大爷把纸箱子送到门口的三轮车上,途中何煦也进去帮忙抱了几趟,叶际卿抱着小念在柜台,低眉看着监控的一角。 从跟池锐相逢到现在,他隐藏的很好,饶是叶际卿再怎么关注他,也没有注意到他耳朵的问题。 或许在第一次误解他带的是耳机,也或许是叶际卿那句点他的不礼貌,以池锐的本事,故意遮掩起来谁也看不出来。 叶际卿之前有多硬气,现在就有多后悔,胸口疼的一阵阵泛凉气。 “叶哥,等我收拾一下。”池锐在门口拍了拍衣服,“浑身土,我冲个澡。” 叶际卿唇边带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眼尾略微上扬,掩盖着眸底的情绪,点头道:“好,不着急。” 池锐看了他两秒,微微皱起了眉心:“你怎么了?” 跟池锐翻天覆地的变化相比,他似乎一直没怎么变,多年的朝夕相处让池锐一眼就能看穿他。 叶际卿颈间有一瞬的抽动,伸出右臂蜷了蜷,偷换概念:“疼。” 池锐抿了抿唇:“我很快。”说完便上了楼。 海瑜洗完手回来,倾身捏了捏小念的鼻子:“你怎么又让叶叔叔抱,下来自己玩儿。” 小念往后仰头,笑嘻嘻地说:“不要,叶叔叔香。” 叶际卿下意识地闻了一下,没闻出什么味道,忽然想起池锐之前也说过这类的话,心不由地又猛跳了几下。 何煦在她身边,冲小念伸手:“何叔叔抱,叶叔叔要去约会了。” 海瑜瞥了他一眼:“何煦,少胡说。” 何煦推了推眼睛,应道行,过去将小念抱了起来。叶际卿将柜台的位置腾给他,起身出来问海瑜:“方便吗?” 何煦正在逗小念,抬头疑惑地嗯了一声,问道:“你俩说什么呢?” “不方便。”海瑜看着他说,“别问我。” 对于这个答案叶际卿并不奇怪,海瑜性格看上去很好,跟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但只要涉及不想触碰的地方,也绝对不会给人留任何余地。 比如直接拒绝叶际卿想要聊聊的请求,比如对于何煦的示好只客气地当做朋友。 每次何煦帮完忙之后海瑜都会给他记工时,按当地小时工的平均工资算,一周一结账。 换成钱何煦自然不会收,海瑜也不自找麻烦给他钱,每周会按照他工时的价格,给隔壁送几箱等值的牛奶。 就差明着跟何煦说少打我主意了。 鲍可爱回来时池锐刚好下楼,发丝上隐约还有水汽,他没立刻过来,走到最后一个货架处不知道在找什么。 折腾一天挺考验体力,尤其是女生,鲍可爱跟几人打了个招呼便直接上楼休息去了。 “际卿,钥匙带了吗?”何煦问。 这条路上的房基本都是商住一体,门脸的锁可以从里边锁上,当时房东只给了两把钥匙。 几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何煦有时候会提前回来跟事务所对接,他单独拿一把,另外一把刘昶负责带着。 叶际卿冲他伸出手:“没带,你的先给我。” 何煦从裤兜摸出钥匙递给了他,冲他一笑:“不回来也行啊。” “何煦!”海瑜在一旁瞪了他一眼。 何煦立刻噤声,小念娇娇地笑:“妈妈好凶。” “你不听话当然要凶你了。”池锐衣服兜里不知道揣的什么,撑的口袋鼓鼓囊囊的,“海瑜,你早点休息,我们出去了。” “好,注意安全。”海瑜应道。 池锐率先出门,叶际卿跟在他身后,到门口扶着门把手定住了脚步。 池锐走了一段见他没跟上,转头冲他招了下手,示意他快点。 “等一下。”叶际卿扬声对他说,随后退了半步,转过头看向了海瑜。 何煦打量二人几眼,低下头没说话。 海瑜在拿着一罐热牛奶,用手攥了几下试好温度一把推到了柜台前,又拿着纸巾去擦冰柜,忙活来忙活去就是不接叶际卿的眼神。 这两分钟异常漫长,叶际卿攥着门把手也不离开。 所有与这个有关的事情像被蒙上了一层雾,他见过池锐带耳机,可仍然不忍心去回忆里确定。 寒气顺着门绕进室内,海瑜从慢悠悠地擦变成了凶巴巴的蹭,最后烦闷地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转头看向了他。 海瑜的眼神很复杂,有不满有气愤,也有一层隐忍的潮湿。 她看着叶际卿沉默了几秒,极慢地喘了口气,抬起手捏了捏右耳,对他摇了摇头。 叶际卿的耳里一阵嗡鸣。 “叶际卿,你在干什么?”池锐的声音越来越近。 “谢谢。”叶际卿连忙转身,迎过去之后托住他的胳膊往前走,“没事,跟何煦说了两句废话。” 池锐哦了一声,跟他一起往前走。 附近的居民区在这个时间逐渐归于安静,只余几家的门店还亮着灯,越往前走越冷清。 第118章 一条马路横在中间,往后是临场路温馨的万家灯火,往前是商业中心,年轻人聚集地,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 城镇虽然地方不大,但过往的车辆不少,最常见的是喇叭带鬼火的小摩托车,疾驰而过就留下一声激灵灵的电音声。 马路上环绕着一串长长的中二气息,叶际卿在池锐左侧走,感慨这里治安之余更加思念北马路。 那里也算是闹市区,即使是多年之前,路上也没有人敢这样肆无忌惮过。 “没人投诉没人管吗?”叶际卿侧脸问,“这么吵。” 池锐单手抄着兜,目视前方:“有人管,白天都消停着呢,也就晚上闹腾一会儿,估计都习惯了吧,再晚些就没人瞎逛了。” 叶际卿在这儿住了有一阵子,回想了一下,嘈杂的声音大多到十一点左右,之后就跟到点了按了静音键似的,周遭一切都静了下来。 走过最安静的一段之后便是商业中心,路灯下枯树寂寥。 池锐停下脚步,掏出兜里的东西递给了他:“贴衣服上,会好点儿。” 叶际卿低头一看,是一盒暖宝宝。 “我不冷。”叶际卿说,“你自己贴。” 池锐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语气里有些自责的意味:“你刚说...你胳膊疼。” 叶际卿放缓了呼吸,他转移池锐注意力的那个动作,却弄巧成拙让池锐又产生了愧疚。 “这个不疼。”叶际卿没多说,拿起他递来的暖宝宝,打开盒子,“转身。” 池锐指尖一抖,没太反应过来。 叶际卿搭住他的肩膀往后带了他一把,从盒子里拆开暖宝宝后撩开了他的外套。 “你...”池锐没动身。 “你这审美什么时候能改改?”叶际卿在他身后贴着,言语故意刻薄,“花花绿绿的,是你挑的吧?” 池锐里面穿了一件灰色的卫衣,衣服版型很宽松,没有外套压着,一股凉凉的风顺着腰际窜入了后背。 不等凉意蔓延,就被叶际卿在后背一下一下压的手阻隔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暖流,一截一截地从后心开始发烫。 “我给你拿的。”池锐说。 “我不冷。”叶际卿继续拆着包装,似乎要把里面的全都给他贴上去,重复说,“池锐,我真的不冷。” 无论冬天还是夏天,叶际卿的体温总是寻常人更低,在一起的那些年,夏天时池锐把他当降暑神器搂,冬天时叶际卿抱着池锐拿他当暖炉用。 可现在,池锐失去了一身炙热,手指的冰凉跟他不相上下。 “叶哥,你别给我全贴上。”池锐动了下身子,“会热死的。” 叶际卿手里攥着一把撕下的纸贴,硬硬的质感磨的手心发疼,他闭了闭眼,伸手过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池锐背脊一僵,按住他的手腕准备挣脱:“叶际卿!” 一辆带着鬼火的摩托车从身后飞速驶来,树影遮挡着二人的身影,激灵灵的电音声由远及近。 叶际卿心痛到难以复加,在喇叭声的和音下,偏头到他失聪的右耳,丝丝颤抖地说:“池锐,对不起。” 59 第 59 章 ☆不舍得☆ 右耳丧失听觉之后似乎对外界所有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在嘈杂环境下单靠一只耳朵也无法辨别声音,尤其走在路上,倘若有人按喇叭,他根本无法识别方向,总要回身看一眼才行。 耳边被扑入的热气以及在他身后起伏的胸腔,分明叶际卿刚刚说了什么话。 “叶际卿,你打算勒死我吗?”池锐一时无瑕追问,按着他的手腕,“你还要吃饭吗?” 叶际卿松了松胳膊,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池锐并不反感这样的动作,可又无法真正地跨过去,他往叶际卿身上卸了一丝力道,拍了拍他的手背有些安抚的意思:“我真饿了,能松开我吗?” 叶际卿愣了一会儿才松开了他。 “你到底怎么.....”池锐扭头看向他,眼皮忽地一压,又问,“你哭了?” 对于池锐的变化叶际卿暂且无法得知,可毕竟相爱多年,一个人骨子里最基本的东西不会变。 池锐有他的倔强,也有他的坚持,如果现在跟他摊牌反而会适得其反。 叶际卿故作轻松地嗤笑了一声:“我哭?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 他的眼睫下有些泛红,路灯照的并不真切,池锐抬头想细看,叶际卿没给他机会,将手搭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 池锐原本的话又被堵回了嘴里,耸了下肩:“不舒服,放下来。” 叶际卿收回手,攥起来揣进了兜里:“我以为你怎么也得甩我一巴掌。” “你想要?”池锐没追问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转头笑着又说,“我可以满足你。” 相比于前阵子的客气,经过这个拥抱关系好像一下子拉进了不少。 叶际卿心头记挂着他的耳朵,面上不显,垂眸也笑:“你舍得吗?” 池锐怔住,又问:“说实话吗?” 前方灯光陡然亮了起来,随后热闹的声音传入耳里,叶际卿眼眸含笑:“真话假话都可以。” “不舍得。” 叶际卿眼睛亮了一秒,问他:“我当真话听还是当假话听?” 池锐眉梢一扬,学他说话:“真话假话都可以。” 第119章 圆润的言语模式让他学了个十成十,一言不合就散德行的池锐彷佛再也看不到了,叶际卿心里闪过无数个想法,终究没再开口说话。 从住的地方到商业中心步行过来大约二十分钟,商场内的餐厅大多已经闭店,只有街头的餐馆跟广场上的美食街还在营业。 “这里一直这么热闹?”叶际卿问。 这里比临场路热闹多了,每家店门口都挂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商场虽然已经闭店,但楼外也亮着夺目的灯光。 街头隔一段就有一支广场舞队伍在热火朝天地操练,广场那边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阵阵歌声。 “对,再往南也是居民区,跟临场路差不多,北边集合一堆人,南边也集合一堆人,都来这里热闹,约会、吃饭、乱七八糟的活动也在这里折腾。” 池锐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叶际卿依旧在他左侧跟着;“你经常来吗?” “偶尔吧。”池锐回头说,“过节的时候比这还热闹,如果你能留到元旦的话,可以来看看。” 柔亮的光衬的池锐五官有种温润的精致。叶际卿点了下头:“好。” 今晚的叶际卿过于反常,池锐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又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把脑子给吃坏掉了。 面上呆滞,心里冲他的背影踹了一脚,然后默默地跟了上去。 池锐推荐了一家火锅鸡,店里人不少,二人坐下多时老板才砂锅端了上来。 鸳鸯锅底,一半白嫩,一半鲜辣。 池锐吃了几口,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打开看,是超萌一只小甜甜发来的微信。 -‘池哥,我心情不好。’ 池锐弯了弯唇:-‘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超萌一只小甜甜估计真的难受,居然没有理会池锐的玩笑,直接发来-‘突然很想前男友,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池锐吃了口肉,颇为感慨地回:-‘恋爱脑要不得。’ -‘你不也想你前男友吗,说我干嘛?’ 池锐自然想到很久之前给人发的那句‘我前男友吃错药了’,咳了一声,指正道:-‘我那是在骂他,可不是想他。’ -‘解释就是掩饰,算了算了,我不听。’ 池锐乐了一声,又发:-‘那你想听什么?’ 超萌小甜甜发来一只阴险的表情包:-‘你就没有难过的时候嘛?你好像一直表现的很开心哦。’ 池锐不留情面地回:-‘当然有啊,但是我干嘛跟你说?让你瞧乐子?’ 超萌一只小甜甜给他扔了一个炸弹,池锐的头像被轰黑了一瞬,转眼又恢复如初。 池锐好奇地问:-‘这什么啊,给我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小甜甜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给我说件难过的事让我也高兴高兴,我就告诉你。’ 池锐咬着筷子,手下敲着字:-‘不可leng,绝对不可leng!’接着补了一张阴暗探头的表情包。 服务员穿插给锅子加着汤水,池锐被热气扑了一下,往侧边挪了挪身看清了叶际卿的脸色。 对面还残留着热气的余烟,叶际卿脸上是朦胧的沉郁,莫名有种缥缈的萧索。池锐放下手机问:“叶哥,你想什么呢?” 叶际卿回神,看向他抬唇轻笑,对他晃了下手机:“在跟汪臻聊天。” “你表妹?”池锐对她印象不大深,“她现在在哪里?” “前阵子刚回国。”叶际卿夹了块肉递给他,“想办一个辅导班,他爸妈不太同意,正劝她呢。” 池锐问:“什么辅导班?” “大提琴。”叶际卿喝了口水,“他爸妈想让她去学校,她嫌不自由,不乐意。” 池锐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一顿饭吃到最后已经将近十一点,广场那边的人还是不少。叶际卿盯着他的耳朵,问:“回家吗?” 池锐眺望着广场处,闻言点头:“回。” 这段饭吃的并不轻松,叶际卿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心里却如同压了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 池锐的耳朵,海瑜回避的态度,他根本探查不到。 直接问呢?叶际卿自问池锐心里有他,打算再跟他赌一把。 渐渐远离商业街的热闹,依旧是安静的一段路,叶际卿沉吟片刻,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一点一点地包住了他的手。 池锐没有挣脱,好像昏暗的环境绝大部分的感知,无动于衷地任由他抓着。 “池锐,你的...” “叶哥,手上占便宜,嘴巴就别占便宜了吧。”池锐与他并排,晃了晃手,“要不你松开再说?” 这似乎是在给他选择,你是要牵我,还是要问我。 叶际卿没松手,嘴巴也没停:“池锐,我想问....” 话还未说完腰部传来一阵刺痛。 池锐的手穿过他的外套,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陷进他的皮肤里,抵在他脖颈处恶狠狠地说:“叶际卿,我真讨厌你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叶际卿彷佛如梦初醒般地怔住了身子。 大概绝大部分人都逃脱不了‘长大后就会变成原本讨厌的样子’,叶际卿也不例外。 平心而论他并不讨厌叶启邦,只是看不惯他的行事风格。 高傲冷漠,言谈举止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 他记得第一次穿西装是参加辩论赛,是池锐跟他一起挑的衣服。西装剪裁合体,将身材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第120章 站在镜子前的那一刻,叶际卿由衷地体会到了血脉的神奇。他一年年地长成,一年比一年更像叶启邦。 行为举止,多数时候也像极了他曾经看不惯的样子。 那时池锐总笑嘻嘻地说他端着,可叶际卿真没觉得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偶尔照镜子也觉得池锐说的没错,但怎么下来,他也不知道。 池锐抱了他良久,随后猛地推开他,径自向前走。 叶际卿紧跟在他身后,片刻光景二人的相处模式又恢复了以往的疏离当中。 便利店门口的灯还在亮着,二人一前一后进门,海瑜一个人在柜台坐着。 “小念睡了?”池锐问。 海阳点头:“嗯,早睡了,冷吗?” “不冷。”池锐转头,突然烦躁的不行,“我们要关门了。” 叶际卿眼神不紧不慢地在柜台后的烟架上游离,抻了好半天才说:“一条蓝钻。” “一条?你不都一盒一盒买吗?”海瑜弯腰去柜子下找。 池锐冷笑了一声:“叶际卿,你抽烟上瘾啊?” “嗯,上瘾了。”叶际卿说。 海瑜背对着他们无语地往上翻了一眼,拎出一条烟拍在了柜台上。 “你,上楼睡觉。”海瑜指向池锐,转过脸又对叶际卿说,“你,付钱走人。” 池锐挠了挠耳尖,没触海瑜霉头,横了叶际卿一眼转身上楼走了。 叶际卿付完钱没立刻走,等上楼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抬头准备开口。 “听何煦说你下周要回宁城?”海瑜在他之前开口问。 叶际卿按着烟:“嗯,回去待一周左右。” “好巧。”海瑜笑了一下,“他下周也去。” 二人谁也没说要回去的事情,叶际卿不知情,问道:“他去宁城做什么?” 海阳关闭了门口的灯,吐出两个字:“复查。” 叶际卿看着那扇门,放弃了与她打哑谜似的沟通,直接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问他。”海瑜从柜台出来,站在他面前,“跟我有什么关系?” 池锐背负的伤害叶际卿无从得知,从他性格的变化来看,这些事情在他心里无异于是一道刻骨的伤疤。 由叶际卿亲手戳开他,太过残忍。 “他不会告诉我的。”叶际卿说。 海瑜冷漠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按下身后的开关,整个便利店霎时陷入了黑暗。 “那我凭什么告诉你。”海瑜背过身,“你就继续当不知道,这多年没见你着急,现在才来问,你早干嘛去了?” “我——” 海瑜打断他,指向门口,冷声道:“出去。” 60 第 60 章 ☆他叫过你的名字☆ 弯月藏在树后,莹白的月辉洒在临场路的房屋之上。叶际卿靠着床头,翻看着以往跟池锐的合照。 手机四角都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不过看的出来主人保护的很好,即使多了那么多年依然没罢工。 那时候的手机还没有同步功能,大部分的合照全都在这一个手机里,无论之后更换了多少个,唯独这个始终留在身边。 叶际卿清楚地记得在分手之前池锐对他比以往更加嚣张,言语之间偶尔带着刺人的话,在他无度的谦让下,池锐依旧不满意,紧跟着对他提出了分手。 对于彼此的感情叶际卿无比自信,被分手之后甚至猜想过池锐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查体检单子,查行踪都没有异常。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若以平常心来看,池锐的表现分明是厌烦了这段感情,也厌烦了他这个人。 接受一件从未设想过的结束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曾经有无数次,叶际卿都想将这个手机一摔了事,可拿到手机却又舍不得, 然后认命般地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开心与难过都打开看一眼,想想过去的美好,也会想想池锐往他心里扎的那把刀。 盯的久了,明明熟悉到不行的脸突然就变了陌生,一如池锐问他知不知廉耻时一样的陌生。 面对海瑜的质问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是说他有不知廉耻地找过,还是说以池锐的性格真打定主意不让人找到,遮掩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年,我没有放弃过。”叶际卿摸着合照自言自语,“哪怕是恨他的时候,也没放弃过他。” 睡着之后梦境连绵不断,漆黑的海水扑面而来,咕噜咕噜的水声压迫着耳膜,叶际卿往前挣扎,猛吸进一口新鲜空气。 鬓角一阵刺痛,他看向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你们过去了?”楼下空无一人,门口的车也没了,叶际卿开了半扇门,“睡过头了,没听到闹钟,我晚点儿过去。” 何煦那边很吵,指挥着周保贝离远点,扯着嗓子说:“你休息吧,这几天我来对接,你累出毛病来我跟少爷可交不了差,而且不是后天走吗,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再啃一块儿肥肉过来。” 从开工到现在叶际卿基本没怎么休息,各处节点把控地死死的。他沉吟片刻,应道:“那你盯着吧,等我从宁城回来,你再休。” “你不回来也行。”何煦说,“哪边用得着你偏不去,非得来这儿捣乱。” 叶际卿无所谓地嗯了一声:“你不也说过,我来这儿收获挺大的么。” “得了,我是看你可怜,安慰你呢。”何煦嘲笑他,“瞧瞧你那收获,人搭理你么。” 第121章 他跟何煦是在大学时认识的,那段时间池锐跟他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到了这里再看,天差地别。 何煦眼下的境遇跟他半斤八两,叶际卿反击一句:“何煦,海瑜也不搭理你。” “你...” 不等他说完,叶际卿按断了电话。 门口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层磨砂膜,毕竟不是做生意,一层用来办公,不少资料都在这里,该遮一下还是得遮。 街头各家商店的喇叭已然开始工作,你吆喝橘子降价,我吆喝今日菜价,来来回回一刻也不消停。 叶际卿开门通风,让屋子里压了好几天浮躁的热气散开。关门倒了杯水喝,拿起电脑开始处理邮件,等处理完事情后已经十一点。 “池锐,你出门了吗?”叶际卿给他打了个电话。 “没,剪片子呢,下午出去。”池锐又问,“你没去工地?” 叶际卿穿上外套出门:“嗯,我在门口,出来一起吃饭。” 池锐犹豫了片刻:“我还得一会儿呢,你自己吃吧。” “不急,我等你。”叶际卿站在便利店门口,“好了给我打电话。” “....行。” 挂断电话池锐后仰到椅背上,闭着眼拽掉了耳边的助听器。 ‘啪’地一声,小小的耳机砸在键盘上,右耳失去听觉,惯性地麻了几秒钟。 入耳式的助听器从外观来看比普通的方便太多,表面跟蓝牙耳机大致相同。 房间里安静地听不到任何动静,池锐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坐直身子又看向了那只助听器。 透明的边缘在电脑荧光的衬托下泛着一圈冷白的光,他伸手拿起,眼中垂着落寞的神色。 “我有毛病,跟你说话戴耳机?”池锐看着墙上的照片嘟囔了一声,带上之后重新工作。 北方的城市这个月份已经供暖,室内馨暖温和。叶际卿一脚在室内一脚在室外,犹豫不决地问:“我去?” 海瑜很高傲地点头:“你去不去吧?” “我不认识路。”叶际卿面对她总有一股莫名的心虚。 我?去接小念放学? 海瑜推开门,叶际卿立刻往后撤了撤身子。她抬手往前推了叶际卿一把,给他指路:“前面过两个路口,向左转,然后顺着路再往前走三个路口就到了,幼儿园就在路边,走过去十五分钟,你腿长十分钟就能搞定。” “幼儿园谁接都行?”叶际卿问。 海瑜抿唇一笑,返身回便利店,不过几秒钟又出来,扔给他一个东西:“接送卡给你,我会提前给老师打电话。” “我...”叶际卿捏着接送卡。 海瑜不耐烦地催:“这儿就这么大,丢不了你。” 叶际卿往楼上看了一眼,还未说话,海瑜又说:“他也跑不了。” “他跑过的。”叶际卿说。 海瑜抱着胳膊,笑了一声,拧眉说:“你少给我装可怜,他吃你这套,我可不吃,你去不去吧。” “去。”叶际卿揣好接送卡,按着海瑜指的方向过去。 面对海瑜的时候叶际卿总能想起池樱,两个人的长相是不同的风格。池樱长相十分英气,说话也格外强势。 而海瑜长相柔和,却能用同样柔和的嗓音说出没法让人拒绝的话。 第一次见池樱,是个很意外的状况。 那时的池锐刚上高三,在弦被彻底绷紧之前趁周末拉着叶际卿要出去玩。地点在外地一个挺有名的景区。 叶际卿开车带着他去,说好了直接在景区住一晚,感受一下当地风情,没成想叶际卿没拿身份证。 “驾照行吗?”叶际卿在池锐能吃人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问,“或者身份证照片?” 工作人员冷漠地摇头:“不行,必须是身!份!证!”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叶际卿只能陪着笑脸牵着他在景区外逛。池锐气的挂在他胳膊上掐,冷不丁就拧一下撒气。 “痒痒。”叶际卿没挣扎,“你要么别掐,要么用力掐,不上不下的我难受。” 池锐不理他,箍着他胳膊接着让他不上不下。 景区尽头是个部队,走到这里池锐脸上才挂上点儿笑,感叹这个地方格外亲切。 “不生气了?”叶际卿问。 池锐捏住他的耳朵摇头:“还是生气。” 叶际卿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笑着问:“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你家的熟人啊?” 路过部队门口,池锐往里看了两眼,用力掐了他一把:“应该不会吧。” 这一把肯定掐出痕迹了,叶际卿忍着没出声,稳着声音说:“嗯,不会就不会吧!”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汽车通过关卡缓缓驶过他们,池锐下意识地往前瞟了一眼,登时愣在了原地。 “我靠...”池锐瞪了叶际卿一眼,欲哭无泪,“我这什么鬼运气。” 叶际卿疑惑地嗯了一声,还没等他说话便被池锐一把推向了旁边。 路边一排四季青,幸好中间有棵树,叶际卿反应极快地扶住,这才没摔进去。 与此同时,黑车停下,从上面下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池锐伸着手,讪讪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姐啊。”池锐笑的很假。 池樱没理他,反而看向了很狼狈的叶际卿,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叶际卿暗骂池锐做贼心虚,哪怕池锐挂在他身上不撒手也不会让池樱这么起疑。 第122章 虽然俩人说好了迟早要跟家里交代,但意外被撞见又是另外一种开局。 主动权沦丧,叶际卿从树上起来,站到池锐旁边,也跟着他喊:“姐。” 池樱背着手,打量二人:“池锐,你好大的本事。” “嗯?”池锐还想装糊涂,“什么。” 池樱眯了眯眼,撂下一句:“下周我来接你回家。”说完便上车走了。 预料之外的偶遇,而且还是在池锐打算遮掩的状态下,这让叶际卿不由地心虚。之后即使熬过了池家父母点头,在以后的日子里叶际卿跟他成了一样的德行。 谈樱色变。 “叶叔叔!怎么是你来接我呀。”小念拽着前面小朋友的衣服排队出来,伸出手就够他,“抱抱。” 老师提前接到了海瑜的电话,多看了叶际卿几眼,笑眯眯地说:“小念妈妈跟我说了,叶先生是吧。” 叶际卿点头,掏出接送卡给老师看了一眼:“麻烦了,我带她走了。” “好,好,下午两点半上课。”老师说。 小念从书包里掏出了帽子戴上,白色针织的小帽子,边上围着毛绒绒的一圈,十分可爱。 “冷啊?”叶际卿扯了下大衣,围在她腿边。 小念用帽子上的毛绒绒蹭了蹭他,笑盈盈地说:“不冷呀,妈妈说现在天气凉了,出门一定要戴帽帽。” 小念份量不重,叶际卿抱的不费劲,往上托了托她问:“这么听话?” “对呀。”小念说,“妈妈好辛苦的,小念要听话。” 叶际卿神思闪了一下,犹豫了片刻也没问。这种问题对小孩子而言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叶叔叔,你跟池叔叔是很好的朋友吗?”小念娇声问,“像我跟小萱一样那么好的朋友吗?” 小萱大概是她在幼儿园的交的朋友,叶际卿笑了笑,说:“是呀,很好很好的朋友。” 小念软软地哦了一声,叶际卿想了想,又问:“你怎么认识我的?池叔叔跟你提过吗?” “嗯,他叫过你的名字。”小念说。 只叫过名字就知道了?叶际卿皱了皱眉:“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叶叔叔的?” 小念扭了下身子,面向他说:“我偷偷地去过他房间,墙上有你的照片。” 叶际卿心头一击,小念又说:“好多好多哦。” 61 第 61 章 ☆池哥,我也想去☆ 到便利店时叶际卿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海瑜接过了小念回了店里。 池锐背着摄影包在门口抽烟,等他出来问:“吃什么?” “后天有事吗?”叶际卿直接问。 池锐下意识地就想摸耳朵,扔下烟说:“没事。” “没事的话陪我回宁城一趟。”叶际卿手的衣服兜里攥着,“我不想坐火车,我的车留给何煦他们开,你方便的话开车陪我回一趟,一周左右就回来。” 池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行,刚好我去宁城也有事情。” “什么事?”叶际卿问。 从小的成长环境导致叶际卿对情感过于冷漠,除了池锐会牵扯到他的情绪外,对于其他人或者其他感情他从来不会去主动维系。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十余年之久,许多人许多事随着岁月流逝早就失去了联系。每走一段路遇见一些人,过去之后扔进人海再无消息。 池锐这些年看似过得还算可以,可关于他右耳的具体细节,叶际卿不知道该找谁问,唯一知情的海瑜似乎也对他心有芥蒂。 心疼之余压抑着一丝无名的怒火,与池锐重逢之后,他表现出的一切都证明了当年并没有厌恶二人的感情。 他期盼池锐能给他一句实话。最后无论是什么,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可以接受。 “去宁城做什么?”叶际卿重复又问。 阳光带着冬天特有的寒冷与静谧,照的路面彷佛洒了一层油光。池锐不知道叶际卿什么意思,只觉他这副修长的身量就这么站在面前隐隐有些压迫感。 池锐默默地看了他片刻,轻笑一声,又掏出一颗烟点燃。 缥缈的烟雾升起,他冲叶际卿吐出烟圈,颇有些放浪形骸:“你管呢。” 熟悉的神态一闪而逝,转眼池锐又恢复了呆愣的表情,夹着烟问:“你约我吃饭,又约我回宁城,我都答应了,你还不让我吃饭吗?” 叶际卿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一口气被硬生生地噎回去,再也提不起来。 “吃什么?”叶际卿呼了口气问。 池锐往前走:“吃面吧,红烧牛肉面,开车去,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 到车跟前叶际卿按下了主驾的车门,对他指了指副驾:“我开。” “没多远,你不认路。”池锐开门。 之前叶际卿说过他带耳机不礼貌,从那之后二人见面,池锐便没再戴过。叶际卿拉住他胳膊,将他送到了副驾上:“安全带自己会系吧?” 池锐隔着窗户扔下烟,冲他眨了下眼。愣愣地说:“会。” “这地方不大,我丢不了你。”叶际卿莫名烦躁,学着海瑜嘲讽他的话,启动车子又催他,“安全带系好。” 池锐转头扯安全带,隔着车窗对叶际卿翻了个白眼。 这是又发什么疯? 开车二十分钟,正是饭点,面馆人很多,拿号排队等服务员叫才能进去。 第123章 叶际卿坐在店外的椅子上,手里拿着菜单看的云里雾里。 心不在这儿,看什么都是天书。 “你点吧。”叶际卿放下菜单,“点什么我吃什么。” 池锐跟他隔了一个凳子,轻飘飘地哦了一声,扭头又问:“你今天怎么没去工地?” 叶际卿微微弯腰,手支在下巴上:“何煦又不是废物,他盯着就行了。” 从昨天开始叶际卿就不对劲,好一阵歹一阵,时不时像这样阴阳怪气一阵,池锐懒得理他,装傻充楞地说:“哦,他还挺优秀。” 叶际卿坐在他左边,声音没刻意大,昨晚他查过资料,正常环境下不影响他左耳的听力。 “下午你要工作?”叶际卿问。 池锐的包在车里,盯着菜单说:“嗯。” “这次拍什么?”叶际卿又问,“在哪里?” 池锐捏着菜单看他:“拍建筑,在市里。” 叶际卿眼里忽然闪了一抹笑,池锐幽幽瞥了他一眼,莫名察觉到了他那抹笑的含义。 不等他拒绝,叶际卿往前倾身:“池哥,我也想去。” 池锐被他抢先,转头咳了一声:“我很忙,没时间。” “我给你开车,保证不打扰你。”叶际卿耍赖的本事全都是跟他学来的,“这么久了我还没去过市里,你带我去吧。” 池锐平时压抑的狠了,乍一见到叶际卿跟他装起了乖,恨不得去挠挠他的下巴。 服务员叫到二人的号,起身之前叶际卿拽了下他的袖子,池锐挥开他,一本正经地说了声行。 拍摄地点在市中心,是一座历史文化公园,相传建于战国时期,里面遍布古典建筑。 “这里..这么热闹吗?”叶际卿拎着瓶水,慢悠悠地跟在池锐身后。 打他来这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什么都好奇。池锐举着相机无语地叹了口气,回道:“平常不热闹,今天有活动。” “我看你之前的微博里也发过这里,怎么还拍?” 池锐看着取景器里的景色眨了下眼,拍了几张后问:“你还翻我微博了?” “翻了。”叶际卿非常坦白,“从头到尾。” 池锐轻轻笑了笑:“没少费功夫吧?” “还好。”叶际卿说。 现在的气温远不到湖面结冰的程度,湖面荡着一层一层的波纹,中心几只小船摇摇晃晃。 池锐找好角度拍了几张,说:“今天有活动,人多东西也多,我之前拍的时候没什么人,氛围不一样,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更新一下。” 叶际卿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通过中央大街,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桃园区,只不过这个季节叶落花败只余光秃秃的树干。 池锐没拍这里,绕过桃园区,去了比前面更加热闹区域。 幽长的路边都是小摊子,吃喝玩乐都有。 池锐躲着人群举起了相机:“集市开三天,这是第二天。” 叶际卿闭上了刚张开的嘴。 公园占地面积极广,池锐一路走一路拍,等日落时分才将将拍完一半的区域。 二人找了一家饮品店歇脚,叶际卿点了两杯热茶,放到了他桌前问:“明天还来吗?” 池锐摆弄着相机,点头说,“来,明天拍完就可以了。” 叶际卿坐他对面,见他低着头,不着痕迹地往他左边挪了挪凳子:“怎么没见你发工地的照片?不是已经拍了好多吗。” 池锐抬起头,看见他的距离微微皱了下眉,没做多想:“那个我想做成视频,这两天正在剪辑。” “李坤也不催你?”叶际卿跟个好奇宝宝一样,成路都在问这个问那个。 池锐将相机装进包里放好,轻啜了一口茶,不甚明白地问;“叶际卿,你话怎么这么多了?” 叶际卿捧着杯子笑,眼里似乎被熏了一股热气,轻声说:“是你现在话太少了。” 池锐绷住了嘴,靠住椅背没再接话。叶际卿不再自找没趣,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天色渐晚,光线逐渐暗沉,饮品店氛围安宁,周遭随着夜幕降临也静了下来。 池锐按开手机,上面有一条海瑜发来的消息,问他几点到家,用不用留饭。 池锐回复了大概的时间,犹豫了片刻又回复不用留饭。回完消息后抬眼往叶际卿那儿看了一眼,这会儿倒安静的不像话,似乎在处理工作,脸色十分严肃。 叶际卿认真的神色与多年前重合在了一起,池锐想起有一段时间叶际卿忙的跟孙子似的,一瓶水一支笔一个图,往那一杵就是一天。 下课回家一看,那图才画了一半,另外一半跟他早上上课走的时候一样,干净的不像话。 他那会儿不懂,问他磨什么洋工呢,溜溜一天就干半张纸?叶际卿往地下一坐,开玩笑似的说现在换专业还来得及么。 池锐对那张图印象极为深刻,那是一张远看就十来个粗线条,近看无数个小线条的平面设计图。 外行看热闹,他不知道有什么难的,就这么一张破玩意,磨了叶际卿三天。 画好的时候叶际卿边揉手腕边观摩,看样子还挺满意,池锐要瞧热闹,捧着从外面买的酸辣粉边吃边看。 还没等说话,他先嗦了一口粉,叶际卿听见动静连忙挡,虽然挡住了大半,但依然有一颗不同凡响的油渍脱离了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图纸上。 第124章 那是池锐第一次听见叶际卿惨绝人寰的叫声。 然后跟病入膏肓了似的平躺在地下起不来,池锐惊觉自己闯了大祸,趴地下哄他,说不行把刚写的卷子让他撕,找补回来行不行。 叶际卿气的七窍生烟,只能第二天重新开始,边骂边画,素质都没了。 想起这事儿,池锐捧着茶不出声地闷乐了两声,乐够了又觉得自己有病,斜靠着椅子点开了小甜甜的聊天框,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现在跟谁在一起。’ 小甜甜许久没回复,池锐挑了下眉,退出界面去点开了微博。 一条条翻阅以前的记录,拍的都挺好,还算满意。 叶际卿依旧在看手机,时不时会轻蹙下眉心,估计又是看哪封邮件不顺眼了。 池锐咳了一声,动静挺大,叶际卿瞬间就看向了他:“怎么了?” 池锐手指点着手机背面,摇头说:“呛着了。” 叶际卿又低头拿着手机忙,手指翻飞的极快,抽空才说:“有份资料着急看,先等我一下好吗?” 认真的叶际卿总是让人不忍心打扰,池锐坐直了身子,放下手机轻轻应了一声好。 62 第 62 章 ☆谁恋爱脑?☆ 坐了一个多小时,池锐续了两次茶。回去时道路两边浮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吃完饭再回去吧?”叶际卿开着车说。 “嗯,前面路口直行。”池锐指路,“去吃海鲜粥。” ‘好,你指路。’叶际卿顺着他指的方向走。 车轮滚动的嗡嗡声影响听力,池锐索性打开导航挂在了支架上:“看导航吧,我记不太清了。” 车身有一瞬间的晃动,池锐没察觉到,叶际卿注视着前面道了声好。 海鲜粥做的十分地道,鲜香浓郁米油绵腻,二人吃完带着一身的热气从餐厅出来,往车里一闷,一路上都是这个味道。 池锐侧向窗外,打开手机看了眼,小甜甜一个多小时之前给他回了消息:-‘谁啊?’ 池锐隔着车窗瞟了叶际卿一眼,拿捏着小甜甜那天发恋爱脑的语气回道:-‘你朝思暮想的前男友。’ “池锐,车快没油了。”叶际卿问,“附近加油站在哪里?” 池锐往外看了眼周边环境:“左转过桥,下去就是。” 叶际卿打了一把方向盘,到加油站加好油,弯腰对他说:“去卫生间吗?” “不去。”池锐抬头看他,“我在车里等你。” 叶际卿走远之后池锐从兜里掏出了助听器,其实坐在副驾右耳没冲着他,应该看不到吧。 考虑片刻还是揣回了兜里,叶际卿那张死人脸,说翻就翻,别在节外生枝了。 手机震了一下,池锐打开,是小甜甜回复的消息。 -‘昨天还说我恋爱脑?谁恋爱脑?’ 池锐弯了弯唇:-‘暂且算咱俩都是吧。’ 小甜甜:-‘暂且?’ -‘嗯,我不高兴就跟他翻脸,你敢吗?’ 小甜甜:捶胸痛哭.jpg。-‘我不敢,我太喜欢他了。’ 池锐哼了一声:-‘没出息。’ 小甜甜不甘示弱:-‘你有出息,你有出息跟我显摆前男友?忘了你骂人家吃错药的时候了?’ 池锐往外看了看,叶际卿正在往这边走,快速回道:-‘我也没出息,但他是真的吃错药了,不说了,前男友回来了。’ 小甜甜最后嘲讽:-‘别怂啊,当着他的面骂。’ 叶际卿打开车门坐下,带过来一股凉气,池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给小甜甜回复:-‘现在还不敢。’ “没有要去的地方了吧?”叶际卿问,“直接回家?” “嗯,回家。”池锐按灭手机,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临场路不同商业中心有专门的停车场,附近小区停车位紧张,一到晚上白天开车出门的人都便会把车停在路边。 平时池锐的车就在便利店侧边放着,今天被人提前占了,叶际卿开着车往前走了一段才找到一个紧巴巴的停车位。 停好车二人往回走,远远的就看见姓何的临时工又在便利店干起了兼职,今天的工作是带孩子,拿着一串彩灯一抛一抛地逗小念玩。 “池锐,你跟海瑜怎么认识的?”叶际卿试探地问,“她....的...” 池锐步伐有一瞬间的磕绊,不等叶际卿伸手扶便又稳好了身子:“这是在替你兄弟打探军情?” 难得池锐能开句玩笑话,叶际卿索性顺着他的话嗯了声:“可怜可怜他吧。” “海瑜不会跟他好的。”池锐摇了摇头,又似乎不太确定地补了一句,“大概不会的。” “你这一句一个意思,我到底听哪一茬儿?”叶际卿问。 到了便利店门口,何煦冲他们挥了下手。池锐叹了口气,云里雾里地说:“嗯....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 进了店里几人没再多聊,池锐跟海瑜打了声招呼便直接上了楼。何煦盯着那扇门拿胳膊肘直杵叶际卿,瞧乐子似的问他又怎么得罪人家了。 叶际卿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随后视线毫无停顿地绕到了冰柜前海瑜的身上,再返回到何煦身上时,给他扔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骂谁呢你?何煦摘下了眼镜,往柜台上一搁就准备撩袖子。 “海瑜,我走了。”叶际卿冲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第125章 何煦愣在原地,感叹叶际卿阴阳人的本事当真见长,一个眼神扔过来差点儿给他弄破防。 “何煦,你不忙吗?”海瑜拿着一罐牛奶在看上面的字,“天天来我这里?” 何煦不见外地坐进了柜台里,沉吟了半晌才说话:“忙啊。” “那你....”海瑜抬起头看他,一下子没了声。 何煦长相偏柔和的清俊,眼镜往脸上一挂是正正经经的绅士范儿。他心思整条街差不多都能看出来,过来帮忙的时候总带着不拘一格的笑。 柜台上方的灯光比店里要亮一些,白炽灯直照下来透着一丝凉。何煦把玩着一只打火机,支着腿仍笑盈盈地看她。 看起来跟平时一样,细看又不太一样。 海瑜定眼看了他一会儿走了过去,纤细的手臂搭在柜台前,倾身弯腰,开门见山地问:“喜欢我?” 海瑜身材高挑,微微抻着腰,从何煦的角度恰好能看见那一抹起伏的腰线。 他连忙坐正了方向,手肘支在柜台上,注视着她,坦白承认:“喜欢。” 海瑜眸底沉了一分,眼神变得很复杂,她又看了何煦片刻,转头看向了店外,小念在门口甩着那条灯串玩儿。 大多时候海瑜一般都会当不知道,任凭他都快把那份心思昭告整个临场街也都充耳不闻。驻场团队每天不定时打击他,何煦没气馁,反而很享受追人的过程。 何煦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店外,轻扣了下桌面,似乎在加大筹码:“小念也喜欢我。” 温和的人偶尔强硬起来感觉格外不同,海瑜轻笑了一声,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伸手过去拽住了他的衣领。 何煦顺着她的手起身,双手撑在柜台上,瞬间呼吸可闻。 池锐打开门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海瑜保持着姿势回头,何煦被她的发丝蹭了一下,垂眸向下几乎能看到她耳尖上的细小绒毛。 “我.....”池锐在门口来回转了两下身,手足无措,“我就...拿瓶水。”说着就要往回走。 “回来。”海瑜叫住他,冲他招了下手。 何煦很诧异,仍跟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半分未离。 池锐别着脸到了跟前,目光闪躲:“我...不是故意的。” “池锐,我要跟何煦好了。”海瑜将手搭在了何煦肩上。 池锐正过脸看向她,好久才说话:“嗯,好。” 池锐呆愣愣地杵在原地,也不知是被这场景镇住了还是神游千里了,反正看上去不大相信的样子。 海瑜眉尾微掀,手掌贴住何煦的脖颈,往前一勾,直接吻了上去。 呼吸交缠的那一瞬间何煦看到她睫毛在颤抖,随后眼镜上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遮盖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一把扯下眼镜反手扣住了海瑜的后脑,如在无人之地给池锐表演了一场热吻。 池锐登时耳尖变得通红,虽然跟叶际卿好的时候也看过许多..嗯....情调的片子,可那都是隔着电视或者手机屏,这实打实的还是第一次见。 店外的小念玩够了灯串,眼看着就要往回走,池锐吓的都快跳起来了:“那个...你们先等等....小念..回。” ‘哐’地一声,何煦猛地被推到了烟架上,半天没反应过来,心道她这劲儿还挺大。 海瑜擦嘴撩头发转身一气呵成,蹲下身摸了摸小念的脸:“嗨,宝贝回来了。” “好冷呀妈妈。”小念脸蛋红扑扑的,“困了。” 海瑜摸了摸她额头,弯腰抱起了她往后门走,到门口转身又说:“何煦,看店。” 平日跟事务所对接完之后何煦也会来帮忙看店,这还是头一次海瑜主动说,明明知道还特意点一句,这滋味跟之前的不闻不问还挺不一样的。 何煦掰着眼镜腿笑眯眯地点头:“好。” 池锐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两眼,放下一句辛苦了便上了楼。 夜色至凌晨,池锐屋里仍亮着灯。 门被叩响的时候工地的片子已经剪辑好了,一帧一帧地画面逐渐递增,从平地到楼层垒起,从日出到日落,完美地呈现在了画面上。 “怎么还没睡?”池锐拖了把凳子到她跟前。 海瑜披着披肩,坐下后将胳膊搭在桌前,抬头往对面的墙上看,语气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真壮观啊。” 池锐笑了一声:“大半夜来我这儿欣赏风景了?” 海瑜也笑,转眸看他:“叶际卿那张脸其实还真不错,算得上五a级景区了。” 谈起叶际卿他又没皮没脸,说:“身材也够得上。” 海瑜嘁了一声,默默看他良久,伸手按在了他的手上,微微叹息:“我有时候觉得他挺可怜的。” 池锐垂着肩,没说话。海瑜拍他,似是安抚:“何煦挺好的,我想试试。” 池锐依旧不说话。 时间悄然流逝,屋子里寂静无声。 “池锐,有些错只能犯一次,跨过了这一次就无所谓了,反正再错也不会错过第一次。”海瑜捏了捏他的右耳耳垂,意味深长地又说,“还有一些错,源头不在你我,所以也不用承担太多。” 池锐胸口堵住一口气,往上抬头眨了两下眼睛。 海瑜起身拂了下他发丝,十分嫌弃地又说:“回头好好教育教育叶际卿,我欠他钱了嘛?以后让他见了我就笑。” “海瑜姐.....”池锐叫住她,像是想要个支撑,“我可以吗?” 第126章 “你一直都可以。”海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复又说,“我早说过的,你一直都可以。” 四肢好像在慢慢舒缓开来,一点一点地松弛到指尖发麻,池锐捂住右耳,考虑再三终于低声说了个谢谢。 海瑜皱起眉头,嫌弃地啧了一声:“回去的时候让他开车,顺便帮我买两套护肤品回来,让他付钱!” 池锐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叶际卿一起回?” 海瑜反应过来,尴尬了一秒,淡定地说:“何煦告诉我的。” “哦。” “早点睡。”海瑜推门出去。 三楼的房间黑了一瞬,片刻透起隐隐荧光,凉意顺着半开窗子飘进屋内,池锐的手搭在窗沿,烟头随着夜风明灭。 这些年最爱的就是就是这段夜深人静的时刻,整个城镇全都安静下来,他在一隅之地,就着电脑屏光去看那面照片墙。 陈旧的照片,尚没有那么冷冽的面孔,不经意的抓拍往往最动人心。 “五a级景区啊。” 池锐叼着烟闷闷地笑,逐渐乐出了畅快的意味,笑到最后蜷着拳头掩口咳了个痛快。 他将烟头按进烟灰缸里,从烟盒里扯出一块儿锡箔纸,随手抄了根笔刷刷写了两下,蹬住地扭动椅子往后一转,精准地投进了床头三层小架上的桶里。 63 第 63 章 ☆你看,他回来了☆ 回房间之后叶际卿找姑父要了几位医生的联系方式,并说了回宁城的日期。汪城以为他生病了,追问了许多,叶际卿巧妙地回避了过去,只说咨询点小问题。 汪城本就是个豁达的性子,听他声音没觉得不对,没再多问别的,开玩笑地说等叶总到宁城记得抽空来家转转。 叶际卿应下,挨个给医生打了电话,结果都是有预期的大失所望。 他不知道病因也不知道时间,得到的回复统统是不能确定,说需要来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叶际卿跟人道谢,说到了再说,以池锐现在的态度,根本什么也探查不到,更别说跟他去做检查了。 睡着之后依旧是连绵不断的梦境,有难过有开心,甚至在快醒之前还梦到了陆女士结婚了,婚礼当天叶启邦板着脸带着人来抢婚,在场面一片滑稽之下给他吓醒了。 叶际卿坐床上愣了好半天,确定自己是不是睡傻了,梦到谁不好,居然梦到叶启邦。 收拾完去隔壁的便利店,海瑜正在往九宫格锅子里放食材。叶际卿开门问:“他还在睡?” 海瑜回头,冲他挑了一抹笑,说:“没,出门了。” “出门了?”叶际卿看向昨晚停车的地方又问,“什么时候走的?” 海瑜唉了一声,继续忙活手里的活儿:“早走了呢。” 叶际卿含糊地嗯了声,还想问,海瑜叹息又说:“就是躲你呢,看不出来?还上赶着追?” 叶际卿能怼何煦,却对她哑口无言。 海瑜背着他嫣然一乐,弄好关东煮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后叶际卿还杵在门口,端正的脸上带着有距离的帅,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行了,今天有个老客户临时找他拍东西。”海瑜抱着胳膊,“他赶时间,交代我跟你说一声。” 叶际卿松了口气,对她道了声谢。 “你今天还不上班?”海瑜又问,“明天就回去了,东西收拾好了吗?” “不上,好了。”叶际卿答。 海瑜抿了抿唇,没忍住翻了他一眼:“你闲着也是闲着,今天帮我接送小念吧。” 幼儿园不远也好找,小念听话懂事,叶际卿应下,体会了一天接送孩子的心路历程。 积压的邮件这一天之内基本清空,等下午接小念放学回家前,他跟王少野也沟通完了。 小念换了个红色的帽子,软乎乎地团着小脸格外可爱,一进屋就往海瑜身上扑,念叨一下午好想好想妈妈。 海瑜揉了她两把,抱进怀里,扬头对叶际卿说:“你看,他回来了。” 叶际卿就在门口,闻言转身,池锐背着包正在打电话,看见他在店内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微微侧身抬手摸了摸右耳。 “有病。”海瑜放心下小念,坐回柜台又骂,“俩人都有病。” 叶际卿咳了一声,低眉顺眼地接了声骂。池锐进了店内,说:“叶哥,今天不跟你吃饭了,我今天晚上要处理照片,明天几点走?” “八点可以吗?”叶际卿看了眼他的相机包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修照片这事跟便利店临时工种可不一样,体力会谁都会,修照片是个技术活,没点儿本事也揽不住。 池锐盯了他两眼没说话,可眼神分明跟海瑜一个意思,骂他有病。 叶际卿动了动嘴,想说他在画图这方面还挺厉害的。 “不用。”池锐往前走,“明天见吧。” 叶际卿自寻没趣,买了两箱牛奶给驻场团队,付完钱不那么自在地走了。 晚上几人回来开了个小会,供应商的色板正在做,叶际卿回宁城之后差不多能做出几样来。 周保贝捧着泡面吃的稀里哗啦的,完全不顾对面的老大还在跟刘昶沟通工作。 “他是饿死鬼投生的吗?”鲍可爱坐在何煦旁边,“他中午吃了仨馒头,下午订奶茶他喝了两杯,回来前又啃了个面包,他怎么还有肚子?” 第127章 何煦摸着唇没应她。 “何工!”鲍可爱杵了他一把,“你干嘛呢?” “嗯,没什么。”何煦问,“怎么了?” 鲍可爱小小地啊了一声,想着何煦也累成傻子了,摇头说:“没事,我回去睡了。” 鲍可爱拎着电脑走的气势汹汹,路通老大旁边没出息地抬轻了脚。 “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叶际卿合上电脑,回头瞅了一眼还在晃荡的玻璃门,“她怎么了?” 何煦跟刘昶都摇头,周保贝那儿喝着泡面汤也摇头,等喝完抽出纸巾猛擤了一把鼻涕。 声音十足的大,几人瞧了瞧他,各自收拾好电脑文件挨个上楼。 “他应该是年轻。”孙慷慨走在最后,垫脚够着走在最前面的何煦说,“所以才吃的多。” .... 天气愈发冷,一到晚上雾气顺着路缥缈地扩散开。潮湿漫着粗粝的墙面,好似给街边的建筑上一层怀旧的釉。 叶际卿往楼顶上拖了一把椅子,双手搭着椅背跨坐着,路灯的光投向这边,底下隐隐有六七个烟头。 抽这东西纯属为了解烦,来这儿抽的比以前多,但也说不上有瘾。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慢慢地有了醉烟的征兆。 这种滋味不太好受,仿佛刚才抽过的烟淬炼成了一根,铆足了劲往神经里扎,亢奋地心跳加速,恶心也吐不出来。 风缓缓飘荡,道路两边的杨树叶还未落尽。房顶上光线昏暗,叶际卿顶着头晕目眩,手里攥着一根陈旧的红绳默默出神。 许多事情跟物品都会随着时间一层层褪色,等看烦腻了随手扔在哪儿,有时候偶遇玄学,这件东西就会消失的莫名其,再也找不到。 这根红绳倒被人时时刻刻地盯着没消失,不过跟着叶际卿也委实吃了好大的亏,差点在剪刀下一分为二,也差点在打火机之上被烈焰焚身。 可终究叶际卿肯低头,比划半天知道自己根本狠不下心,老老实实地戴在手腕上,任由它随着时间同他一起增岁。 外人眼里的他又冷又傲,挑的连鼠标垫蹭上一点水渍都要换新的,唯独手腕上一条颜色尽褪的编织红绳从未换下过。 曾有人好奇,问他戴的是什么。 叶际卿淡淡地转了下手腕,说:“辟邪的。” 背过人来,他一下一下地戳着手腕的红绳,低声骂着:“池锐,你要让我找到了,腿给你打断。” 来这里之前,这条红绳好像提前有了心灵感应,线头寸寸断开,再也没有任何补救的可能。 可叶际卿还不放过它,将它团着随身携带,任由它缠过每一件穿过的衣服里。 红绳两端都是炸开的细丝,在一片雾霾里随风飘荡着一束绯色,映在没黑沉透的夜里仿佛跳动着毛绒绒的火焰。 时急时缓地翻飞,两端各自飞舞,从手背又绕到指尖来回地荡着。 “哎哟,德行吧。”何煦在他身后凉凉地说。 叶际卿回头过去,眼睑发红,笑骂了一声问:“怎么还没睡?” 何煦拎着一个马扎,坐他旁边:“你正坐我房顶上,这椅子来回来去地晃,诚心的吧?” 叶际卿抬头呼了口气,跟他道了个歉,说完又将头埋进了胳膊里。 何煦从兜里掏出烟,凑着满屋顶的烟气续了一根,半根燃尽他才开口问:“池锐耳朵怎么了?” 叶际卿闷闷地笑了一声,味道磨着苦涩。 何煦算是他交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朋友,那天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番操作到底瞒不过他。 “右耳失聪。”叶际卿埋着头。 这两天他看似轻松地跟在池锐身后逛,学他装聋作哑地粉饰太平,将一寸寸的难受压到心底。 然而今晚看到池锐,隔着一层玻璃门,那个身影见到他匆忙地摘助听器遮掩,心里的那块儿大石头好像被猛地给炸碎了。 他学不会池锐的直接,也学不会何煦的随和。知道有些事一旦从他嘴里开口问,预想跟结果总会大相径庭。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 “何煦,我该怎么办?”叶际卿问。 何煦的烟没再抽,夹在指尖让他慢慢燃着。看叶际卿一眼叹息一声。 他跟叶际卿是在大学时认识,一开始他挺看不惯这孙子的。 那会儿叶际卿仗着一张好脸给好多人横刀夺了爱,偏偏他不知情,拒收起那些让人眼红的情书可谓冷血无情。 当时有两三个姑娘挺勇,他不收就天天跟着,叶际卿跟人保持着距离,当众出了柜。 “我有男朋友。”叶际卿说,“你们换个人送吧。” 一个阶段换一个圈子,大学跟高中又是不同的圈子,虽说二中有些人也跟他考上了同一个大学,可往那么大的学校里一扔,没准儿一个月都见不着一次。 叶际卿没高中时那么没人理,出了柜打退了一拨人,还有越挫越勇的。 何煦喜欢的姑娘就属于越挫越勇的,他追那姑娘,人扭头追叶际卿,并且放出豪言壮语,说迟早要给他掰直。 有天下午没课,叶际卿准备回去找池锐,姑娘在他楼下堵,何煦恰好上楼,三个人上演了一出狗血的三角恋。 叶际卿那阵子没少受何煦白眼,知道他喜欢这姑娘,偏偏这姑娘无视何煦无视的厉害,浑然不拿何煦当回事儿见面就要追着他表白。 第128章 “叶际卿,去哪儿啊,一起出去玩呗。”姑娘笑吟吟地说。 何煦靠在旁边的石柱上,直勾勾地往叶际卿这飞刀。叶际卿瞟了他一眼,指着他问姑娘:“你知道他是谁吧?” 姑娘尴尬地点头:“知道,你..别误会,我没跟他好。” 叶际卿沉吟了片刻,十分善解人意地劝说:“这么说吧,你有多不想让他纠缠,我就有多不想让你纠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姑娘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估计是换位思考了一下,气哼哼地扭头就走,再也没来找过叶际卿。 这顿操作给何煦弄傻了,愣了半天才冲他拍了拍手,竖起大拇指:“行!” 姑娘的退出反倒成全了他俩的友谊,之后便渐渐熟了起来。 何煦扔下烟,感慨道:“要不是见过你在池锐跟前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 叶际卿埋头在臂下,似乎也在回忆过去,过了一会儿抬头稀里糊涂地问:“我平常是不是挺过分的?” 64 第 64 章 ☆要接吻吗?☆ 相熟后叶际卿带着池锐跟他一块儿出来玩过很多次,何煦眼睁睁地看着平时冷酷无情且智商超高的叶际卿被池锐忽悠地跟一傻子似的。 与此同时还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地步,纵的池锐无法无天。偏偏池锐就爱逗他,收了好还得弄点动静出来,直把叶际卿气个半死才罢休。 除了跟池锐在一块儿时能有点热乎气之外,叶际卿情绪对外不大显露,跟谁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脸。不过脸虽臭,但该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疏漏。 其实这样也有好处,只要不是另有所图,叶际卿堪称是一个完美的合作伙伴,速度效率无人可当。 “还行吧,就是不会说话。”何煦摘了眼镜,眯眼瞧他,“直男gay。” “滚。”叶际卿乐了一声。 何煦跟着他乐,抬手拍拍他背:“这事儿我真帮不上忙。” “没指望你帮。”叶际卿说。 “我想帮来着,他跟海瑜关系不一般,但又不是亲戚。”何煦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无奈地又说,“我这两天想着套套海瑜的话,谁知道她太机灵了,一出口就给我直接怼回来了。” 叶际卿头枕在胳膊上偏头看他,何煦一耸肩,补充道:“她让我少咸吃罗卜淡操心。” 二人对视,跟苦中作乐似的又是一阵笑。 “宁城医疗条件比这里好,回宁城再找机会问吧,这里人多口杂,你俩也说不上几句话,而且我看着池锐不像刚失聪的样子。”何煦劝他,“应该挺久了,你这会儿上火也没用。” 叶际卿醉烟的那股劲被冷风吹散了不少,起身绕着屋顶走了几步。两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儿,等四周又黑沉了几分才各自回房。 何煦住他隔壁,到门口叶际卿拦下他,犹豫片刻说:“我也帮不上你,海瑜太厉害了,你自己加油吧。” 何煦倚着门,冲他打了个响指,眼里的光都快从镜片后冒出来了:“有进展,我再努努力没准儿就能带老婆孩子回家过年了。” 叶际卿撤回身子,不大相信地嗯了一声。 “我俩好了。”何煦一拍房门,给了他句痛快话,又端着眼神挑衅他,“就你废物。”说完不等叶际卿反应,将他关到了屋外。 ....... 翌日清晨,浓雾大起。 宁城那边毕竟是自己的家,东西比这里全都多,叶际卿只拎了电脑出门。跟小分队的伙伴们吃了个早点,等他们走后返回到便利店门口等池锐下楼。 “吃饭了吗?”池锐背着背包,眼神不像往日那样沉落,“今天真冷啊!” 叶际卿看着他的脸不由地也弯了弯唇,说:“吃过了,你呢?” “吃了,海瑜早起煮了点儿饺子。”池锐将拉链拉到最上,衣领蹭着嘴边,扬手一挥,“咱出发吧。” 或许是许久没见他这么开怀过了,叶际卿定定地多看了他几秒,等池锐察觉到准备再催的时候,才抬步跟他一起往车那边走。 “叶际卿!”海瑜抱着两罐热牛奶站在店门口扬声叫他,没过来的意思,只冲他招手。 “我过去看看。”叶际卿又关上车门,“你先上车。” 池锐点了下头,上车后微微探身到主驾驶看向二人的方向。车身略高,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抹黑色的衣摆翻飞。 “怎么了?”叶际卿到跟前问。 海瑜将热牛奶放到他臂弯处,远远地看了车子一眼,垂眸轻声说:“市中心医院,耳鼻喉科,明天上午十点的号,他认识主治医生,不会排太久。” 叶际卿的心脏不受控地猛跳了几下,随后四肢百骸从骨头缝里泛起酸痒的感觉。他回头往车里远远地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后沉声道了声谢。 车身缓缓启动,非高峰的时间道路畅通无比,出了城镇上高速,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池锐给李坤打了个电话,说工地的视频已经发了,让他看看有没有遗漏或者需要补充的地方。 李坤边通电话边看,非常满意地夸了几句,说马上联系当地的媒体同步更新。 等他挂完电话,叶际卿问:“片子发了?” “嗯,刚发的。”池锐放下手机面带熬夜之后的疲倦,拿起牛奶目视前方小口地喝着。 当地媒体偶尔会发项目进展,大部分都知道他是李坤请的人,虽然负责的同一个项目,但也没人来催他。 第129章 本来安排的是复查回来再发,可因为那天叶际卿随口问的那句,他就跟要上赶着显摆提似的前发了出来。 啧,怎么还是沉不住气,烦死了。 高速下的村庄一闪而逝,途中一段开阔的平原,幽绿的麦苗生机勃勃地伏地而起。 池锐跟自己生了半天闷气,扭头看叶际卿,问他:“你困吗?” “我不困,你困了就睡。”叶际卿说,“差不多中午到,还得几个小时呢。” 池锐说:“不困呢,后半程我开。” 叶际卿想都没想,拒绝道:“我开。” 池锐嘴唇蹭着瓶口,就这么捧着突然噤了声。 林城周边城市受重工业影响,到了冬天一个月里得有半个月天是雾蒙蒙的。不甚明晰的天空泛着一大片鱼肚白的颜色,像是雪雨即来的前兆。 薄弱的光线透过前挡风玻璃直照在方向盘的那双手上,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叶际卿为了驻场工作方便穿的大多都是极简单的衣服,黑色的短款棉服,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袖口处微微露着一圈浅灰色的袖边,托的那只手更加沉稳。 再往上看,一双长臂微垂,配合着那双手,游刃有余地掌控着方向盘。 而那条右臂,曾经为了他留下了旧疾。 “叶哥,时间太长了。”池锐托着牛奶瓶,“后半程我来开好不好?” 声音有些发软,叶际卿眼睫一闪,捕捉到了他真正的意思。 “我想喝牛奶。”叶际卿说,“帮我拧开。” 池锐从杯托里拿出那瓶新的牛奶,拧开之后递到了他手边。叶际卿没往他这里看,对手下的温热视若无睹。 池锐僵持了几秒钟,抬起胳膊递到了他嘴边。 叶际卿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将窗子按开一条小缝儿。 “池锐,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我愿意的,无论得与失。”叶际卿闻着清冷的空气,“更不论付出与回报。” 池锐顿住了拧瓶子的动作。叶际卿又说:“别担心,我真不疼。” 池锐轻笑了一声快速拧好放回原位,盯着眼前的某处,说:“可是...我过意不去。” 车身变换车道微微减速,几辆车迅速超过。叶际卿唇边挂着浅浅的笑,侧脸看了他一眼。 “池哥啊。”叶际卿声音又轻又低,带着柔和的笑意,“我刚说了,我愿意的。” 叶际卿那一眼掠的很快,池锐默默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天,也不管他是不是能看见,侧着头轻轻地点了点。 “快睡吧。”叶际卿随手摸了根烟出来,“到了我叫你。” 池锐将座位调了个舒服的角度,刚躺好听见打火机喀地一声,立刻直起身子,不自觉地挑了下声音:“灭了!” “嗯?”叶际卿唇边衔着烟,含糊不清地问,“什么?” “我让你灭了。”池锐敛了几分音调,“呛。” 这人骨子里的活泼劲儿好像回来那么一点儿,叶际卿仍衔着烟,语气带着三分顽劣的笑意,问:“你不也抽么?为什么就看我抽不顺眼?讲不讲理?” “对,你说的对。”池锐躺下,放出一句话,“别在我面前抽烟。” 叶际卿被人怼了两句,看上去还挺高兴,烟也没点着,又被塞进了烟盒里。 车身在高速上疾驰,中途陆女士打来电话,问他几点到晚上一起吃饭。 叶启邦是汪城的大舅哥,得知叶际卿回去的消息难免不会对他提及。叶启邦大约知道父子关系一时半刻无法解决,通知了那位已经离婚多年但恩义仍在的前妻。 池锐缩在副驾上睡着,叶际卿心里装着明天的事情,想着今天抽空见一面也好,便悄声应了下来。 到达宁城已经一点多,叶际卿停好车探着身子看了一眼,池锐睡的很熟,没醒的意思。他下车抽出了那根被拦下的烟,靠在车边悄声抽了起来。 十分钟后,叶际卿散开烟味,坐回车里轻轻关上车门,倾身过去用食指蹭了蹭他的侧脸:“池锐,醒醒,到家了。” 池锐没动静,叶际卿索性趁着他睡觉将整个手放在了他侧脸。 侧脸轮廓与颈线在手下的触感一如往昔。 时间彷佛被按了暂停,车内的画面似乎也被定格,一人在睡,一人在看。 车外光线流转,叶际卿往他那边挪了挪身,池锐眉骨的那道窄疤浅浅显露在眼前。他用指腹轻轻压了两下,除去眉毛的触感,细长的疤痕在指腹下分外明显。 “叶际卿,你又背着我抽烟了。”池锐睁开眼,用侧脸蹭了蹭他的手心,“这玩意儿上瘾可不好。” 叶际卿吸了吸鼻子,没闻出来烟味,反而池锐并没有躲避且还主动的亲密动作晃了他的神。 “怎么不说话?”池锐猛地转过身,仰头对上他的目光,一点一点逼近,“难闻死了。” 他的气息猝不及防地撞了过来,叶际卿神思一闪,眼神渐渐变了味道。 “池锐,你离我这么近,我很难不多想的。”叶际卿将手探到他后背,按上去往前带,用残存的理智问,“要接吻吗?” 叶际卿何其高傲,可对他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纵容,哪怕在与他初见之后不冷不热的态度下,也能将那声复合问出口。 池锐莫名哽住了一秒,喉管掩在脖下抽搐,那个要字还未说完便被堵住了口舌。 第130章 没有任何光线衬托,青天白日,唇齿磋磨。 叶际卿的嘴里有着陌生的烟草味,跟之前一点也不一样。 他以前虽然凶但也是适可而止的凶,逼的他喘不上气了,再意犹未尽地啄一口就松开。 池锐闭着眼渐渐品到了一丝咸腥味,不知道是谁的唇磨破了,大概是自己的,叶际卿这个架势哪里接吻,分明是打算活吞了他。 身体的燥热由内而发,滚烫的气息通透了车里的空间。 “叶际卿。”池锐被他扯着唇,声音含糊地颤抖。 “嗯,在。”叶际卿按着他的后背,手不松嘴也不松,模糊的应答声像是从池锐的嘴里发出来的。 呼吸绵腻的躲无可躲,再亲就该亲出事了,池锐觉得暂且做不到那一步,将手塞进二人胸前,努力地伸出食指轻按了下他的喉结,终于得以喘了一口气:“别特么亲了!” 叶际卿喘息出声,唇齿与他分离,刚松开与他纠缠的唇,又立刻按住他的脖子将他一把按在了肩头。 池锐在他肩上喘,手里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叶际卿掩盖着眼底的热,用唇齿找到他耳尖,一下一下地亲扯着他的右耳,亲一下叫一声他的名字。 那块儿皮肤热的发烫,随后丝丝疼意蔓延至背后。池锐右耳奇异般地嗡鸣,生怕叶际卿看出端倪,一手按着他的腰,一手攥着他的衣服一动也不敢动。 等那块儿皮肤出现真正疼痛的时候,池锐没控制住拧了他腰间一把,狠声道:“我饿了!” 叶际卿享受着他熟悉的动作,紧紧地搂了他片刻,一半酸一半甜的吻才正式结束。 二人一同下车,池锐反应慢半拍地左右打量,看清熟悉的地界,拎着包挑眉,很意外地问:“你搬回来了?” 65 第 65 章 ☆为什么要对池锐有那么大的意见☆ 玫瑰园里风景依旧。夏天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冬天彩灯缠树,松柏林立。 枫树的叶子飘落了一地,几名工人正在清扫着落叶。红墙的颜色比以往要陈旧一些,外面的铁门换了一扇更新的颜色。 一路上池锐睡得昏沉,叶际卿压根没叫他的意思,到宁城之后理所应当地将他一路带回了玫瑰园。 他站到池锐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买回来了。” 池锐定住步伐看了他几秒,叶际卿回望他,泛红的唇一翘,什么都没说,推着他进了房门。 再次踏入玫瑰园池锐的心情很复杂。那年叶际卿高考结束,暑假随之而来,在叶际卿彻底搬离玫瑰园之前,二人在这里住了一整个暑假。 “叶际卿,我不睡客卧。” “叶际卿,你是人吗?锁门这个招数你都想得出来?” .... 那时他们刚刚‘复合’,叶际卿却故意端起了架子,表现出一副受尽委屈终于苦尽甘来却不甘被说扔就扔的样子,委委屈屈地对他展示高超演技。 池锐没想到有一天叶际卿会给他表演这种戏码,新鲜之余还真哄了好几天,不过吃亏的仍是叶际卿。 池锐那些哄人的姿态在他看来全是勾人的手段,缠的要命。 进屋之后池锐环顾一周。 客厅中央的沙发比以前更加宽大也更加柔软,坐在上面疲惫一下子被揉开了似的。曾经的电视机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宽大的幕布。 房子外观没变,里面的装修全都更换了风格,好像重新拆掉整合了一番。 池锐坐下问:“你爸还真收你钱?” 回来之前找人过来打扫过,房间内飘着淡淡的清香。叶际卿递了杯热水给他,别有意味地笑了一声:“我先管他要的。” “嗯?”池锐接过水。 叶际卿坐他旁边,解释说:“等转让手续全都办好之后,我给他转了钱。” 跟父母放的狠话终究做到了,这些年叶际卿一点一点地挣,一点一点地还,等有了存款,又将想要的等价交换了过来。 叶启邦不差这套房,说要肯定给,叶际卿深知他爸的为人,本着亲父子明算账的想法,套路了他亲爹一把。 “那你爸....”池锐捧着水,“没找你?” “找了。”叶际卿侧向他,“不过我忙,各个城市来回跑,他逮不着我。” 池锐没忍住,连忙喝了口水遮住了勾起的嘴角。 叶际卿盯着他的侧脸,等他放下杯子后说:“池锐,我有点后悔了。” 池锐手指僵住,慢慢扭头,眼底一下子凉了许多。 回来的路上中间迷迷糊糊地醒过几次,叶际卿始终在安静地开车,。 高速上车轮滚滚薄雾缭绕,车内是叶际卿的呼吸,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时间彷佛一下子慢了下来,他没有主动说话,就那样似睡非睡地眯着眼。 在某一瞬间思念犹如实质将他贯穿,他的身体曾随着这个味道浮沉,也曾随着这个味道颤抖。 那是叶际卿身上特有的气息,干干净净,冷冷清清,然而等他凑近,再一闻却是陌生的烟味。 池锐固执且无理地认为,叶际卿不该被这个味道沾染,于是便在车里失了控, “你可以当没...” “早知道就不答应我妈今天下午见面了。”叶际卿摸住他的下巴,细细摩挲着,低声问,“你想什么呢?” 池锐的心被他拨高,又轻飘飘地落下,往后仰头躲开他的手,回避道:“没想什么。” 第131章 有些事情在没彻底说开之前,做任何亲密的动作似乎都隔着一层。叶际卿放下手,也不勉强,起身说:“我订了餐,到了自己吃,我待会儿去跟我妈见个面就回来。” 池锐愣了一会儿,抬头问:“不跟你爸见吗?” “不见。”叶际卿抬手往楼上指了指,“三楼还是一样的格局,柜子里有睡衣,吃完饭再休息会儿,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回来会提前给你发消息。” 池锐起身,站他对面,问:“我不能随便走走吗?我还有别的事。” 回到宁城,回到熟悉的地方,叶际卿又将以前带入进去,习惯性地将一切帮他安排好。 似乎过分的不合适。叶际卿嗯了声,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不好意思,可以,你忙你的。” 池锐没说别的,拎起包熟门熟路地上了三楼,还没两分钟,他脚步匆匆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背包。 叶际卿刚要出门,眼神飘到他手里的包上,返身到他跟前问:“你要干吗去?” 池锐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拎着包,暗骂自己瞎着什么急! “哪儿也不去。”池锐将包转到身后,咳了一声又说,“其实我没事,车你开走吧。”说完立刻上了楼。 叶际卿扬眉一笑,冲那个慌不择路的背影扬声道:“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烦死了!”池锐的声音顺着楼梯出来,“快走吧你。” ... 陆时媛的工作室在一座艺术园区里,园区建筑大多独栋五层左右,返璞归真的青砖石瓦别有格调。 叶际卿刚将车停到工作室侧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远远地传来。 “际卿哥哥啊!”汪臻兴高采烈地边走边冲他挥手,“你的好妹妹来了!” 汪臻烫着羊毛卷,精致的小脸上化着淡妆,褪去圆润的婴儿肥,出落地亭亭玉立。 头几年叶际卿去国外探望过姑姑一家,当时汪臻变化还没这么大。叶际卿摆了下手,走进后跟她玩笑:“你说要是拿上你高中以前的照片出来,别人会不会以为你整容了?” 汪臻娇俏一笑:“你懂不懂什么叫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行,你好看。”叶际卿跟她一起往里走,扭头又问:“你怎么在这儿?” “舅妈为了庆祝我事业成功迈出第一步,要亲自给我设计一条裙子。”汪臻比量了一下腰身,“我今天来量尺寸。” 或许是年龄增长,陆时媛不再像过去那么强势,整个人沉淀下来一种柔和的气质,对待人或事也没有以往那么较真。 “臻臻,你知不知道你前任舅妈很烦这个称呼。”叶际卿打趣说,“也特烦你。” 汪臻抿唇撇他:“现在我俩关系可好了,你别挑拨离间。” “哦,行吧。”叶际卿也不争辩,“你开心就好。” 汪臻无趣地啧了一声,进了门跟前台热络地打了声招呼,往四周看了看,趁陆时媛还没下来将他拉到了窗边的休息区。 “我跟你说。”汪臻凑近他,小声道,“你以为我大冷天愿意出来迎接你?我是来提前给你打小报告的。” 汪臻在嘴严这方面也分对象是谁,年少时叶际卿没少给她担事,后期开始挣钱以后也毫不吝啬地给她打零花钱,对待她哥可谓忠心耿耿。 “你要是能说点儿有用的,工作室的房租我包了。”叶际卿侧脸瞧了瞧她,刻薄人又说,“要是没用,那就冻得你还轻。” 汪臻穿着一双长筒靴,里面是一条黑色连衣短裙,靴子与衣裙中间露着一截肤色,明眼一看就知道那是真肉,没用任何保暖神器。 “你真是....”汪臻瞪他。 “嗯,你说的对。”叶际卿知道她在心里骂人,又问,“你要不要说了?” 室内温度很暖和,汪臻快步往楼梯哪儿走去,往上瞄了几眼又马上返回到叶际卿跟前。 “我这几天没事,一直跟舅妈在一起玩儿。”汪臻说,“我看见她抽屉里至少有五六张照片,个顶个的帅,看来她还没放弃给你相亲的打算。” 姑父一家在国外待的这几年汪臻时不时地会联系他,少的时候一周一通电话,多的时候一天能发好几十条消息,什么废话都说,叶际卿闲下的时候也会跟她聊两句近况。 叶际卿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其实在某个方面,陆女士已经让了步,至少这次没背着他直接安排异性。 “你就没劝劝她?”叶际卿问,“就这么看着我被随便安排?” 汪臻勾着一缕发丝,笑道:“我?我俩好不容易看顺眼了,我这会儿上赶着让她不舒服?” “白给你花钱了。”叶际卿坐下,靠着椅子笑说,“挣了钱还我吧,一点儿用也没有。” 汪臻在他对面坐下,手肘搭住椅子的扶手,眨眼意味深长地说:“我可真没少帮你,算得上两肋插刀了吧。” 叶际卿若无其事地回视她,清了清嗓子没再说话。汪臻见他败下阵来,越发过分,看他两眼就乐两声。 “你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哒声从前面传来,陆时媛走到二人跟前,笑容满面地说,“刚才在跟客户打电话,没等久吧?” “没有。”叶际卿起身,上下打量,转头又看汪臻,问道,“你俩不冷吗?” 陆时媛一头长发用一只黑色的发夹别在脑后,穿着跟汪臻差不多的服饰,衬的身材玲珑有致,整个人散发着随性的美。 第132章 汪臻闻言立刻站到她身边,像是一对姐妹花。 “不冷。”陆时媛笑着挽住了汪臻,“而且我们也不怎么出去。” 几人坐下,助理给几人送了一壶热茶。 陆女士坐他旁边,喝了口热水,率先挑起了话题:“在那边辛苦吗?” “还行。”叶际卿说。 陆女士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吹了吹热气又问:“那边冷不冷?回来还走吗?” “不冷,还走。”叶际卿停顿片刻,又补充,“大约一周之后走,过了今天都有事。” 汪臻十分认真地在欣赏自己的美甲,不跟这母子任何一人对视。 陆女士瞅了眼她那个省心到不行的儿子,镇定吸气,笑着又说:“很少见你穿这种款式的衣服,挺显..年轻的。” 叶际卿没换衣服出门,还是来时那套简约方便的服饰,比穿正装多了几分亲和的味道。 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很耿直地说:“我还没到该老的年龄吧?” “...” 陆女士脸色僵了一下,汪臻作为新晋‘闺蜜’及时救场,随便扯了一个话题让陆女士顺利下台。 叶际卿坐在她俩对面时不时地嗯一声算做接话,心道汪臻这前任舅妈还真是喜欢上了她,没聊几句陆女士就笑逐颜开了。 这种不用主动交流的情况很容易走神,叶际卿表面唇边挂着笑在认真地听她俩说话,实际上思绪早就飘到了玫瑰园里。 池锐睡了没有?都睡了一路了,应该没再睡吧。 要是没睡在干嘛?看电视?玩手机? 换衣服了吗?穿的哪一套? “际卿?”陆时媛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叶际卿回神:“没什么,怎么了?” 汪臻挠着鬓角躲开陆时媛的目光冲他打了一个眼色,叶际卿刚刚接住,准备开口之前被陆时媛抢先。 “我之前给一位客户设计了一套订婚礼服。”陆时媛往他那边倾身,兴致勃勃地又说,“订婚宴邀请我去了,见到了两个...” “妈,这次除了来看你一趟,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叶际卿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阻拦后直接道,“我跟池锐重新在一起了,不要再操心我的事了。” “什么?”陆时媛起身问,“池锐?” 汪臻看了二人几眼,察觉气氛不对,什么话都没说,抬身离开。 叶际卿点头:“对,池锐,我们和好了。” 即使分隔多年,即使其中还有许多他不知情的事情,即使池锐没有正面回应,可叶际卿笃定所有的问题迟早都会解决。 陆时媛沉默地又坐下,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阳光落入椅子一角,侧面是一面巨大的玻璃方块落地窗,窗框与青砖同色,从叶际卿的角度看去,隐隐能看清边缘的纹理。 二人互相沉默多时,叶际卿将目光重新落回到陆女士身上。他直起身子,双手横在身前交叉,问道:“这么多年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对池锐有那么大的意见。” 66 第 66 章 ☆我在北马路,等你☆ 陆时媛直着背脊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她盯了叶际卿片刻,叹息着垂下了肩膀。 单薄的衣衫衬的她莫名脆弱,叶际卿叹了口气,脱下外套盖在了她腿上。 “我对您不像对我爸那么抗拒。”室内温度适宜,叶际卿将毛衣袖子挽起一个边,“虽然上了大学之后你们都搬走了,但是你每个月的那几通电话,我还是感激的。” 随着叶际卿步入大学,打给他的生活费一分不少地全都退了回来,陆时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已经渐渐脱离他们的生活。 乍然亲热没准儿会适得其反,陆时媛不敢贸然地多做什么,只能一点一滴地尽力弥补。 光线在叶际卿侧面拢着一束薄光,反而将他的脸沉在了阴影里,衬的那张端庄严肃的脸更加冷冽。 陆时媛的手搭在他外套的领子上,垂眸苦笑了一声。 “其实大学时期我见我爸比较多,但我跟他关系远远不如跟你的。”叶际卿沉声说着,“妈,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时媛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知道。” “所以面对你的时候,我才会问为什么。”叶际卿问,“明明接受了我的性取向,也愿意主动给我介绍别人,为什么偏偏不喜欢池锐?” 陆时媛最近的工作重心转到了宁城,有之前薄弱的情感维系,多番联系下来很容易拉进母子感情。 或许是性格的优势,也或许是她跟叶启邦不是同一类人,叶际卿对她总会谦让几分。 陆时媛沉思片刻,看似毫无道理却又非常情有可原地说:“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婆媳天生...什么?我忘了,反正就是没有道理。” 叶际卿一时无语,不过也没有太多的不舒服,至少在某个方面,陆时媛承认了池锐对他的重要性。 他轻笑一声,很有底气地说:“妈,我在跟你说认真的,您要是这个态度,我们就别聊了。” 陆时媛闭了闭眼,下意识地摸兜,忘了自己没穿外套,一把摸了个空。 “室内不让抽烟。”叶际卿提醒道。 陆时媛瞥他一眼:“我是老板,我说能抽就能抽。” 叶际卿翘起腿,很有耐心地跟她对视。 陆时媛弯腰续了杯茶,捧着抿了一口,开口问他:“你记不记得上高三时,有一天晚上我跟你爸被叫去谈话,后来叫你出来,我们大吵了一架。” 第133章 叶际卿皱了皱眉,陆时媛又补充:“我...还打了你。” “记得。”叶际卿也笑了一声,“你打的很疼。” 是非恩怨早已深埋过去,二人俨然已经放下那一耳光的芥蒂从容谈笑。陆时媛放下茶杯,转头看他,说:“那才是我第一次见到池锐。” 那晚过得很复杂,叶际卿先是跟父母决裂,随后被池锐跟着到了小公园,然后在他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候跟池锐确定了关系。 叶际卿直起了身子,确认问道:“那晚?” “嗯,那晚。”陆时媛忽然冲他柔柔地笑了一下,颇有些埋怨地又问,“际卿,你把家里的香膏给了他多少?隔那么远我们就闻到了。” 那阵子池锐总说他好闻,时不时地就要凑近闻一鼻子,这样下去叶际卿怕自己绷不住,索性给他装了一大包回来。 叶际卿轻嗯了一声,实在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那会儿你爸刚跟我说完你..性取向的问题,人总会有潜意识的,那么一个学生,跟着狐朋狗友逃课不上晚自习。”陆时媛接着说,“际卿,无论从第一印象还是你那段时间的行为,我很难对他有好印象的。” “只是这样吗?”叶际卿问,“还有别的吗?” 话说到一半不尽兴,陆时媛索性一并说了:“还有你搬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同居了,还有你的手臂也是因为他受伤,最重要的..” 陆时媛缓了一口气,沉声说:“最重要的是,你本可以在你爸跟你叔叔的帮助下在设计院顺风顺水,等到了一定资历接住他们的位置,可你..” “我离开设计院也不是他能那样对我理由。”叶际卿冷声打断道,“我是一个人,是一个有思想有抱负的人,不是件东西,任由他摆布!” 陆时媛攥着他的衣服,劝道:“我跟他是离婚了,但这么多年看在眼里,也得为他说句话,他..都是为了...” “别说为了我好。”叶际卿说,“不要把你们以为的好强加到我身上,也不要用血缘关系来绑架我。” 他这个冷硬的态度有点刺激到陆时媛。她拧眉又问:“你就这么讨厌他?” 叶际卿盯着茶几某处,沉吟片刻说:“不厌恶也不喜欢。” 陆时媛靠着椅背,长长地叹了口气,很苦涩地说:“你跟你爸,还真像。” 叶际卿听了这句话就头疼,但也无法否认表面的事实,看向她说:“我只是长的跟他像而已,其他的一丁点儿都不像。” 陆时媛打量他,还想反驳。叶际卿和她对视:“妈,要是谈他,我们真的就聊不下去了。” 要想解开亲子嫌隙并非一日之功,陆时媛举了下手,表示不提了。 日光西斜,落在玻璃窗上折射出刺眼的光,叶际卿安静了好久,眯眼看着窗外的光线。 他跟父母的关系暂时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叶启邦不会主动来找他,陆时媛即便想要干涉他的情感生活,在他不闻不问之下也不会牵扯太多。 #月亮湾笃加# 许多事情他可以不说不提,唯独关于池锐,叶际卿不想让他被人误解。 他总说池锐折腾人,偶尔也会他骂一两句混蛋,可他知道池锐的好与坏仅仅只对他一人展示。 池锐像一团炙热的阳光,每每低沉失落,他便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些不愉快搅散,然后吊儿郎当地跟他折腾,有时候抱着他跟他起腻,三言两语地帮他重拾信心, 这是一种几近完美的情绪价值。 对于池锐,叶际卿本能地有太多私心,他甚至阴暗地想过最好所有人都不知道池锐的好,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这样就没有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很显然陆时媛就是其中误解的人,叶际卿眨了下眼,将不适感眨走,开口道:“如果没有池锐,我会成为你们心中想要的儿子。” 陆时媛疑惑地嗯了一声,十分不理解地问:“你说什么?” “如果你想。”叶际卿起身,将衣服从她腿上拿起,“如果你们真的想要,我可以给你们看看。” 随着周边安静,工作室的大门发出一声沉闷关合声。陆时媛后背莫名起了一层冷汗,突然想起叶际卿刚刚被分手的那段时间。 池锐离开之后,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依旧按时吃饭,正常工作,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将自己调成了一种刻板的循环模式。 表面看起来什么都没耽误,可仔细探看,便发现他整个人了无生机,沉闷的犹如一截枯木,精气神似乎从里到外散了个干净。 “际卿!” 陆时媛追出来,在他上车之前拦下他,不死心地又问:“你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的阻拦而放弃跟池锐在一起,何况你现在羽翼丰满,更没有人能阻拦你做什么,你大可以像以前一样跟他双宿双归,你为什么要问,又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叶际卿扶着车门,脸色略微阴郁,他平息几秒,转头看向陆时媛,说:“我不想让他受任何人的误解与诋毁。” 陆时媛顿时后退了两步,眼角蓦然泛起泪花。 脚下卷起一股小风,吹得面门发凉。叶际卿走进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一般地微笑道:“从另外一方面讲,我依然是你的儿子,这一点不也会变,天很冷,快回去吧。” 陆时媛站着不动,任由风吹着那双没有保暖神器的光腿。 室内的余温逐渐从衣服里散尽,叶际卿放下手与她对视,唇边带着一丝礼貌的笑,态度强硬的很明显。 第134章 准备再次催促她回去之时,余光里看到汪臻隔着玻璃门观望。叶际卿偏头远远地给她抛了一个眼神,等汪臻出来往这边走,他才开车离开。 回去路上叶际卿的心情很平缓,没有刚争执完的烦躁,也没有任何沮丧。 他知道有些事情永远无法低头妥协,例如他可以迁就陆时媛的情绪,对于那份需要坚守的感情绝不松口。 临近晚高峰,道路变得拥堵,叶际卿开了半扇窗,掏出烟刚刚点燃,那个让他永远无条件妥协的人打来了电话。 “叶哥,我出去一趟。”池锐说,“晚上你自己吃吧。” 叶际卿下意识地将烟远离嘴边,问道:“我这里结束了,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池锐语气有些犹豫:“我就..随便逛逛,你跟你妈吃饭吧。” 叶际卿看了后视镜一眼,心道陆时媛现在估计不会想跟他一起坐下吃饭。 “她忙。”叶际卿说,“在哪里,我来找你。” 池锐沉吟良久,一时间电话里只有隐约风声,叶际卿刚想催问,一个熟悉的地点传入耳里,令他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我在北马路。”池锐的声音远远地飘来,“等你。” 67 第 67 章 ☆叶际卿☆ 北马路这一带的店铺大多换了装修,之前临街摆的摊子少了许多,现在都是风格统一的商铺模式。 那座电玩城还在,经历多年的风吹雨打,外观算是北马路上最旧的一栋楼。 走到尽头向左转,是宁城二中的西校门,向右转就是他曾经住了四年的家。 叶际卿在这里租房的初衷是为了他上下学方便,后来他复读的学校也在这附近,距离比二中稍微远些,来回却也用不了多久,索性就没再搬家。 学区房的房租比寻常要贵很多。叶际卿那时已经不再用家里的钱,不过奖学金跟抽空打工挣的钱够付房租。 后来他忙于学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做兼职,渐渐地生活变得拮据起来。 叶际卿对他有很强的占有欲,吃穿用度不肯让他一个学生掏钱,说什么等他挣钱以后再说。 为了改变现状,叶际卿一个不那么会跟陌生人打交道的人,竟低下身段跟着同学做了一段时间的平面模特。 这是一个很考验表现能力的行业,叶际卿每次回家都会说脸快笑烂了。 北马路灯火通明,路上有许多学生三五成群地说说笑笑,偶遇身穿宁城二中校服的同学,发现校服换了款式,比以前好看多了。 池锐捧着一袋糖炒栗子嘴角悬着笑意,目光跟着二中的学生走,等二中的校服消失,叶际卿赶到,恰好取代了那个位置。 天际残存未暗尽的幽蓝,周围人影幢幢喧嚣热闹,隔着人群,叶际卿远远地冲他扬起了一抹微笑。 久远的回忆猝不及防地荡回脑海,那些年里他与叶际卿在这条路上来往过很多次。 那时他高中还没毕业,许多动作不能过于张扬,他们随波逐流地没入人海,在喧闹拥挤且无人注意之下,暗暗握紧彼此的手。 北马路总是这么热闹,那份爱意藏身于这熙攘的人群里无人知晓。 池锐眨了眨眼,冲他挥手,扬声道:“叶际卿!” 叶际卿嘴边的笑深了几分,趋步到他面前:“我来了!” 池锐捧起糖炒栗子,嗓音发涩:“还热呢,你吃吗?” 池锐的眼里反射着北马路上的灯火,亮的灼人。 叶际卿将糖炒栗子接过来,顺其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放下之后一寸一寸地嵌入进去,与他十指紧扣。 “待会儿吃。”叶际卿带着他往前走,用指腹磨了下他的骨节,轻声说,“池锐,你的手好凉。” 池锐的心跳突然变的很快,甚至比在车里的那场吻还要快上几分。 他们已经过了那个不敢宣示的年纪,然而情感又被截断了一部分,再次这样牵手,还是会令他激动不已。 “叶际卿。”池锐紧了紧相握的手,意义不明地重复又叫他,“叶际卿。” 叶际卿带着他避着人流走,闻言侧脸看他,脸上的笑被灯光折射的分外浓郁。 “在呢。”叶际卿晃了晃与他相握的手,“在这里呢。” 池锐停住脚步,侧身正面看他,寂静的眼波流转间蓦然绽了一汪笑,犹如冰河破裂,璀璨至极。 叶际卿心里的滋味难以描述,抬起手指刮了刮他的脸颊。 “我想吃芋圆。”池锐说,“张一碗那一家。” 叶际卿放下手,笑着问:“晚上就吃这个?” “先吃这个。”池锐握着他继续向前走,“我刚才路过,香甜味都飘出来了,不知道老板换人了没有。” 叶际卿垂了下眸,说:“换了。” “嗯?”池锐转头问。 “老板去别的地方开分店了。”叶际卿说,“这个店他儿子接手了。” 池锐不自然地又嗯了一声。 到达甜品店,二人各点了一份店里的招牌,坐下后没一会儿服务员便送了上来。 甜糯的香味飘满鼻腔,绵腻的红豆沙铺底,碗中一半烧仙草一半紫糯米球,将糯叽叽的芋圆包裹在中间,冒着圆润的尖。 池锐向来喜欢这种糯糯的东西,叶际卿刚吃完一半,他碗里已经空了。 池锐擦了擦嘴,有些意犹未尽地呼了口气,叶际卿放下勺子,冲他无声地挑了下眉。 第135章 眼神交接间不知道触碰到了那个神经,池锐偏过脸闷乐了好几声。 他清了清嗓,十分熟练地将对面的碗拿了过来,这一次再吃完才有些满足的意味。 来时天色尚早,从甜品店出来北马路上的人更多了,周围店铺门口上的招牌也比刚才更亮堂了些。叶际卿在他左侧,时不时勾一下他的肩躲避过来的人群。 池锐被他掂的右肩直发麻,等他再拨完一次,忍不住说:“我又不是脆皮,碰一下就坏了?” 叶际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也觉得自己确实过于敏感了。 或许是家学渊源,池锐的身手不错。 高二那年,学校组织春游,因为要玩两天一宿,池锐兴致勃勃地头好几天就准备东西。 叶际卿操心的跟什么似的天天在他耳根子叮嘱,千万别瞎跑,人生地不熟的别闹的太过火。 池锐嘴上答应,哄的叶际卿不知道天南地北,等回来却带了一身的伤,就这样还耀武扬威地跟打了胜仗一样。 后来叶际卿得知,他还真没折腾,这仗打的也合情合理。 春游地点位于郊区的历史博物馆,行程安排的非常紧凑,从早到晚学生们溜溜地被科普了一天,几个学生打听到这附近有夜市,到了晚上集合了几人就偷偷地溜了出去。 这帮学生在熟悉的环境循规蹈矩,好不容易出来来自然要浪一些,男生捯饬了头发,女生穿上了平时没机会穿的小裙子,个顶个地帅气漂亮。 一行人偷摸出去之后就高调起来,你推我桑地玩笑,闹腾到夜市散场才往回赶。 他们时运不济,走到一半路上遇到了几个醉鬼,看着他们年纪不大,竟然动手拉扯起来。 男生要出头让人直接动手抡了过去,学生们一下子懵了,胡乱地拽着彼此就往回跑,等跑出来才发现落了一个人。 池锐跟方明旭也属于不消停的那号人,不过俩人没跟他们一样大张旗鼓地走一大批,两人悄悄去悄悄回来,路上恰好碰到了这群倒霉蛋。 接下来的场面十分混乱,池锐不占理气焰都弱不到哪儿去,更何况这种被人欺负了的事。 那几个醉鬼毕竟是成年汉子,仗着力气打伤了好几个学生,后来警方赶到才终止了混乱的局面。 回到学校,二人一战成名,池锐以方明旭负伤最多将江湖老大的地位让给了他。 在外风风光光地享受别人夸赞,到了家就跟叶际卿哼哼浑身都疼,叶际卿又好气又好笑,这种见义勇为的事情也不能骂人,只能任由他打着受伤的旗号跟他胡作非为。 叶际卿默默弯了弯唇角,问道:“方明旭现在怎么样?” 池锐正在回头看什么,一时没接他的话。 叶际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不远处是北马路的尽头。 “要去看看吗?”叶际卿问,“西门的小公园重新了,比以前热闹,没准儿还有小吃摊。” 先是知道张一碗老板换了人,后有知道西门小公园重建。池锐转头,不太乐意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叶际卿勾了下他手指,揶揄地反问,“好歹跟我好了这么久,你就这么没良心,一次也没回来看过吗?” 有些地方因为有那个人所以才显得重要,周边的回忆固然珍贵,可再珍贵也珍贵不过那个人。 池锐顿了一下,忽然抬手指向右边的居民楼,笑问:“那你知不知道那间房,有没有租出去?换装修没?” “没人租,装修也没换。”叶际卿说。 池锐瞪了他一眼,那间房又不像店铺跟公园这样的公共场合可以随意进出,即使叶际卿信口胡诌他也没办法指正什么。 “那我也知道。”池锐有些蛮横地说,“里面有人住,装修也换了。” 叶际卿手里还拿着糖炒栗子,用手攥了攥纸袋,里面响起一阵栗子的翻动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池锐不甘示弱地反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二人走到北马路尽头,周边渐渐安静下来。叶际卿停下脚步抓住他的左手轻轻揉捏,缓声说道:“因为那套房子,我也买下来了,所以我知道。” “你....”池锐的指尖一下子陷在了他的手上。 “要去看看吗?”叶际卿问,“装修也没有变。” 这一带皆是学区房,房源紧俏的很,对面一层层的房间内都亮着明亮的光,像是一块块格子一样的灯火布满了整座建筑,充斥着暖洋洋的生活气息。 池锐呆愣地看着那片居民楼,莫名胆怯起来。 “不...不了。”池锐回避了叶际卿的目光,垂眸说,“不看了。” 叶际卿没追问,牵着他的手往回折返。 二人几乎将北马路的大小路绕了个遍,像是逃避什么一般,唯独没去西校门以及居民楼。 熟悉的街道一点点倒退,锐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等红灯间隙,叶际卿打破安静,玩笑说:“刚才想到了你们那年春游,你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还丢了老大的位置,你还记得吗?” 池锐依旧看着窗外,嗓音平缓道:“记得,我那是让方明旭,他打不过我的,弱鸡一个。” “他现在怎么样?”池锐跟方明旭一直在一个班,叶际卿上了大学很少与他们有交集,偶尔能听他提那么一两句。 第136章 池锐看起来兴致不高,闷闷地回道:“不知道,这几年没怎么联系过。” 离了校园似乎关系渐渐就淡了,叶际卿感慨地叹了口气:“我跟陆嘉朗也好几年都没联系过了。” 池锐额头抵着窗子没接话。 刚才好好好的,怎么现在这么蔫儿了?叶际卿开着车快速地看了他一眼,随口又问:“那严奇呢,还有林海阳?也没联系吗?” 车内环境昏暗,信号灯的颜色折射在车窗上,池锐很久没说话,等叶际卿放弃追问时才轻轻地开口。 “也没联系了。”或许是车内开着暖风,池锐的声音有些发软,“早就没联系了。” 68 第 68 章 ☆他是我的爱人☆ 池锐的样子看起来很疲惫,叶际卿查过资料,听觉障碍能影响到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注意力不集中或者寡言少语是很正常的反应。 叶际卿的手在方向盘是无意识地紧了紧,心里被压了一股沉甸甸的感觉。 一路走走停停,到达玫瑰园,车子刚刚停稳,一口翻滚的郁气提到胸口,池锐咳了一声,立刻按开安全带,冲到围栏处的草坪上吐了起来。 叶际卿拿起纸巾追了过去,轻拍着他的后背,问:“哪里不舒服?” 池锐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死死地按着胃部,对他摇了摇头,刚开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 叶际卿返身回车里拿了一瓶水,等他吐完,拧开递到了他嘴边。 “没...没事。”池锐眼下被刺激出来一抹潮湿,接过他的水漱了下口。 “擦一下。”叶际卿顺着他的后背,将纸递过去,“还好吗?” 池锐胡乱地对他摆了摆手,仰脸吸了口气:“没事,好多了。” 他的胸膛在颤抖地起伏,叶际卿抬手擦了擦他眼下的湿痕,轻声问:“池锐,你怎么了?” 池锐嘴角极快地抽搐了一下,弯唇笑说,“早知道不抢你那半碗了,难受死了。” 叶际卿虽然吃的不多,实际上胃里也有一种消化不良的感觉,见他脸色苍白,连忙拉着他进屋。 “吃三片。”叶际卿从药箱找出一盒消食片,掏出说明书看,“吃完药别再吃别的了,让肚子空一晚。” 池锐接过药盒点头,沉吟后说:“我明天有事,早上就出门,不用等我吃饭。” 叶际卿应下,看着他的背影到了二楼,又抬步追了过去。 “池锐。”叶际卿在他背后,“对不起啊。” 池锐回头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干嘛突然道歉?” “嗯,就是道个歉。”叶际卿没多解释,“早点休息。” 池锐眼里浮起骂他有病的意思,没再追问,直接回了房间。 夜已深,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安静起来,叶际卿给那盒药原封不动地在桌上放着,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 屋内一片黑暗,只余床头一角亮着手机屏光。 用手机镜头拍洗好的相片,像素又会打一番折扣。电子屏里相片一角翘着一块泛黄的边,上面拍的是高二那年的春季运动会。 那时他爱出风头,什么活动都乐意参加一份。接力赛他跑的最后一棒,反超跑到了第一名。 那一刻,欢呼的呐喊声回荡在整个操场之上,热烈又高昂。 见有人来拍照,许多同学簇拥在身后,他旁边站着方明旭,严奇那根电线杆子杵在他俩背后搭着他们的肩,林海阳站在画面一角,微笑着冲他们伸大拇指。 当时让人帮忙拍了好多张,洗出来的相差无几,扎堆凑在一起冲镜头没心没肺地傻笑。 荧光照的池锐眼睛闪闪发亮,他翻动着手机,似乎在怀念过去,摸着照片叫着熟悉的名字:“方明旭,严奇...” 一声哽咽来得猝不及防,池锐按灭手机,仰在床头喃喃道,“还有...林海阳。” 突如其来的眩晕令他猛地歪倒在了床上,软硬适中的床垫此刻犹如摸不到底的黑洞,包裹着他不断地失重下沉。 周边是无尽的黑,池锐扎到床头一角,肩头微微起伏. 失去听力失去方向感,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察觉到的问题统统显露出来,比如连最基本的疼痛似乎也迟钝起来,缓慢又清晰地吞噬着神经。 等不适感稍微平息,扔在旁边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超萌一只小甜甜:-‘速速回报最新消息,跟前男友处的怎么样?准备吃回头草吗?’ 池锐抱着一只枕头,翘起嘴角:-‘处的还不错,准备吃。’ 小甜甜:-‘哇偶,前男友好幸福。’ 池锐回;‘哇哦,我也觉得他幸福。’ 小甜甜发来一个凶狠的表情,随后又发:-‘其实我也要跟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 过了几分钟,小甜甜才回:-‘我要对前男友做一件丧心病狂的事。’ 池锐失笑,问道:-‘怎么?当街扒人家裤子吗?’ -‘nonono,非也非也。’ 池锐问:-‘那是什么?’ 小甜甜发来一个贱兮兮的表情:-‘不告诉你,憋着吧。’ 也不知道谁在憋着,池锐;-‘行,你爱说不说,我睡了。’ 小甜甜还真能忍住不说,立刻给他发来一张晚安的图片。池锐看了两眼,心里吐槽了句这照片真土的可以。 第二天清晨,池锐收拾完刚开门,发现自己的房门上贴了一张纸条。 第137章 「我有事,先出门了。」 池锐扯下便利贴随手塞进口袋,等下楼一看,回身冲着屋门骂出了声:“叶际卿你真有病,有钱买房子,就没钱多买一辆车?” 院里空空如也,车子不翼而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谁给开走了。他也是没反应过来,从回来叶际卿压根就没让他摸过车钥匙。 外面有人在散步,池锐关好大门,不解气但十分克制地小声啊了一下以作不满,无奈地打开打车软件叫了辆车。 市中心医院离这里不近,池锐提前出发,到了医院门口才刚过八点。 “池锐,你不听话,多久了才来复查?”江夏没穿白大褂,等他过来又笑说,“耳朵不打算要了?催你几次?” 池锐作势捶了下他的肩,问道:“你今天不出诊吗?我挂的是你的号啊。” 江夏说:“出啊,这不等你呢么。” “你办公室我闭着眼都能找到,至于么,还等我?”池锐打趣,“擅离职守可不好。” 江夏陪他取完号,挂上他肩:“我为了你提前过来的,还没到时间呢。” 池锐看了眼时间,说:“那我请你吃个早饭?谢谢你等我。” “早饭午饭都请行不行?”江夏插着口袋,毫不见外地又说,“让你直接来找我你又不肯,只能我等你了,医院食堂吃腻了,先请我喝杯咖啡,中午请我吃饭。” 检查下来差不多也得中午,池锐应道:“行,让你好好宰一顿。” 医院附近有家咖啡馆,早高峰的时间店内客人不少,似乎都在赶时间,挤在取餐窗口着急地张望。 江夏喝了口咖啡,放下后问道:“自己过来的?” “没..”池锐右耳上带着助听器,“跟一个...朋友一起回来的。” 江夏嗯了一声,又问:“还有耳鸣眩晕的症状吗?” 池锐轻微皱下眉,像是在回想:“嗯....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有一些,不过很久没头疼了。” “听起来还可以。”江夏掀开咖啡盖子,闷在里面的热气一下子散开,“待会儿回去做一下听力测试,等结果出来看要不要调一下机器。” 江夏跟他挺熟,连催过他多次来复查,可无论怎么说,池锐都无动于衷。他总觉得复查只是个心理安慰,没有任何作用,无非就是最坏的结果而已。 然而每次看到叶际卿,不自觉地就会失落起来。抛开淡淡的自卑又想试一下,哪怕不能恢复如初,恢复一点点也可以。 池锐默默地点了点头,等江夏喝完咖啡,犹豫着问:“陈医生....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江夏拿着纸巾擦了擦嘴角,点了点他跟前的咖啡杯,“陈医生早改行了,现在做这个呢?” 池锐问:“开咖啡店了吗?” “估计是,我没多问,他也没多说。”江夏摇摇头,没滋味地笑了一声,“他不拿我这个师兄当回事,爱干嘛干嘛吧。” “挺好就好。”池锐喝完咖啡,起身跟他一起往外走,很感慨地重复江夏的话,“爱干嘛就干嘛,多自在。” “你呢?”江夏笑问,“你好吗?” 池锐抻了抻胳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冲他挑眉:“你说呢,我要不好能来看你脸色?” “德行!”江夏推了他一把。 返回医院,江夏回了办公室准备出诊。池锐挂的专家门诊,时间一到立刻叫了他的号。 直接过去推开熟悉的门,江夏坐在分诊台内,身后站着一位实习医生摸样的人。 “坐。”江夏抬头对他温和地笑了一下。 跟熟悉的人相处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场面,池锐真的看不得他这么正经严肃的摸样,险些没忍住笑出声,连忙低头拉开凳子坐下。 “再笑出去啊。”江夏凉凉道,“来医院这么开心?” 池锐彻底没忍住,不敢再去看他那张脸,用手挡着眼笑了出来。江夏对他的病情了如指掌,等他笑的这会儿功夫调出了病例。 未正式开始之前,一股风倏然旋了进来。门被人打开,池锐猛然止住了笑,僵着脖子没敢往后看。 江夏抬头看过去,打量着前后二人的神色,微微皱了下眉,问:“您哪位?” 那股熟悉的味道在背后停留了好久,手被握住的时候池锐下意识地甩了下去,随后身边另外一张凳子被拉开,手被人按着重新放在了桌上。 “您好。”叶际卿坐在一旁的家属位上,侧脸看向他耳朵上那只透明的助听器,“他是我的爱人。” 69 第 69 章 ☆我们和好行不行?☆ 许多事当时不明白,好好回想起来顺理成章地就联到了一起。池锐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 不过几秒钟,他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转头看向叶际卿,回握住了他的手。 江夏很意外地看了池锐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对叶际卿客气地点了下头,开始平稳地询问池锐的近况。 叶际卿听的神经一半麻木一半激动,他不敢当面问,异想天开地觉得从别人嘴里听到就没有那么残忍,事实上等真的坐到这里,却依旧难以接受。 从医院出来后叶际卿非常恍惚,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背上有几块儿红红的指甲印,全都是池锐的杰作。 诚心似的,掐出印就收手,然后换一个地方掐,似乎在以此表示戳穿的愤怒。 第138章 叶际卿看着那排指甲印,内心有些庆幸。相对于池锐苍白的乖顺,他更愿意看到这样恼羞成怒的池锐,至少在这些怒气里他没有那股异样的宁静。 “叶际卿,你很会演嘛?”池锐夹着烟,在他跟前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际卿说:“前阵子。” 池锐老老实实地带着助听器,眼中几分讥笑:“你什么时候学会尾随人了,怎么不直接问我?” “你不会跟我说的。”叶际卿冲他掀了下眼尾,“要算账吗?” 池锐嘴巴动了动,看起来想骂人。 江夏开着车出来,远远地从二人打了下灯。池锐扔下烟:“当然要,回家等我,我跟江夏约了午饭。” 叶际卿往江夏那边看了一眼,转头又说:“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医院前的道路拥堵不堪,保安在门口大声嚷嚷着指挥进出。池锐沉默地盯了他片刻,无视来往的人群,直接倾身抱住了他。 “叶际卿。”池锐的唇蹭着他的耳根,沉声又说,“去北马路的家等我。” 叶际卿胸前升起一股熟悉的暖意,摸了摸他的后背,顺着他的话问:“那么多年没回来过,你还记得家门吗?” 池锐的眉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弯起,委屈巴巴地说:“叶哥,我一生气耳朵就疼,你别气我了。” 当下叶际卿血压飙升,时隔多年再次尝到了被池锐拿捏的无可奈何的滋味。 午后的北马路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不过路上的行人没有晚上人多。周围有不少小区,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名字,唯独处于北马路上的这块儿没有一个正经名字。 蓝色的小牌子挂在小区的外墙上,北马路三十六号院,用一个很随便的号码就定下了。 刚刚租下的时候池锐非常兴奋,哪里都要搞清楚,说既然叫三十六号院,那再往前肯定是三十五号院。 叶际卿当时很想对他说,这里的楼扫眼过去才不到五栋,哪里来的三十五号院。 老小区的电梯很久没有维护过,每次开门关门都会发出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就这样电梯外还排了好多人,巴巴地等着坐这趟有可能比他们年龄还大的电梯。 房间在四楼,叶际卿没等着去跟人挤,直接走的楼梯上去。 家里安装的那扇防盗门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别家大多都是外面一扇铁门里面一道内门,铁门外掉落的漆充分展示了岁月的痕迹。 叶际卿没动过装修,尽可能地保留当年住时的样子,可又担心这里的安保不合格,索性将门换了一扇十分硬气的防盗门。 密码锁一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夹杂着热气扑面而来,像是某种混沌的空间,软绵绵地发闷。 叶际卿在宁城时基本每个月都会来这里住几天,这次出差将近两个月没回来,房间的地板与桌子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里跟玫瑰园的感觉不一样,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找人打扫玫瑰园,对于这里,却不想让任何人涉足。 那几年的日子过的平淡又温馨,睡前与醒来都有那个人在。 一方小房间,面积不过四十多平,一张双人床摆在房间中央,床头抵着墙,放杂物的箱子与衣柜分布床的两侧。离床尾几步之遥,是两张书桌,一张上放着高中复习资料,另外一张是零零散散的设计图纸。 叶际卿最喜欢的还是那面又宽又长的飘窗,从这里往下看,能看到处于北马路尽头热闹的余光,他跟池锐坐在这里畅想过未来,也做过很多事。 从里到外收拾干净外面的天已经落黑,窗子半开着散味。叶际卿将端着一盆水往卫生间走,脚下不防,猛然将半盆的污水扣到了自己身上。 ‘滴答滴答...’ 浅色的羊绒衫吸饱了水,蓬松的料子上像是被谁无情地踩了一脚,一片片泥泞狼狈不堪。 池锐到家时叶际卿已经洗漱完毕,屋子一直开着窗户,房间内的温度不比外面高多少。 “吃饭吧,楼下买的面,加肉的牛肉面。”池锐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将其中一袋放到桌边,搓了搓手,“叶际卿,外面好冷。” 宁城的这个季节总是会起几天妖风,一到晚上气象台就会发布大风预警。洁净的窗户上反射着室内的灯光,窗子偶尔随风晃动,磕在墙角铛铛作响 叶际卿坐在飘窗处,随意地屈着膝,发丝带着刚洗完的深色,头也不抬地问道:“池锐,你连问都不问就知道开门密码是你生日吗?” 手指被风吹得发紧,进入室内缓地跳了一下,池锐走到他跟前,犹豫了片刻,直接将手放到了他领口处:“叶哥,给我暖暖。” “你又开始装疯卖傻了。”叶际卿歪头夹住他的手,“我活该让你当傻子骗。” 池锐看着他只笑,不仅不开口,反而用手指在他脖子里蹭了蹭。 寒气与烟气笼罩在池锐周身,不过片刻就飘满了整个房间。叶际卿起身,拉住一层纱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池锐一耸肩:“找家门来着,绕好半天。” 这人信口胡诌的毛病又回来了一些,叶际卿皱了下眉,刚要开口,池锐往后退了一步,说:“你先吃饭,吃完我们聊,我去冲个澡。” 房间不隔音,里面的水声时响时停,不多时,池锐围着浴巾从卫生间探头出来。 “诶,帮我拿件睡衣。”池锐往后撩了一把头发,露出俊朗的眉眼,“我刚忘拿了。” 第139章 叶际卿刚收拾好桌子,沉默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递给了他。 睡衣袖子略长,上面压了一股淡淡的潮味。池锐托着衣服关上浴室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穿好出来。 “你..吃完了?”池锐手里拿着毛巾,指尖拨动着上面的纤维。 叶际卿倚在桌前,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烟嘴处,既不回答,也不催问,只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池锐胡乱地擦了两下头发,在他清冷的眼神之下,淡然地解开了两颗扣子。 “叶际卿。”池锐摸住他睡衣一角,一点一点地勾到扣子,“我们和好行不行?” “要聊这个吗?”叶际卿捏着烟头,语义不明,“我觉得你从来没有跟我分手。” 池锐抬手捏住那颗烟头按进了烟灰缸里:“这样说也对,”他抬眼,湿漉漉的一层含在眼里,“你不要嫌弃我...我的耳朵。” 如果换做多年以前,池锐摆出这副模样来,一定是在假装可怜套路他。 可多年之后的池锐俨然与这种乖顺融为一体,叶际卿一时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故意转移话题,还是真的自卑。 无论是哪样对于叶际卿来说没什么不同,池锐只要用这样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就能拿捏住他所有的不忍心。 叶际卿将手环在他腰后,轻轻地按着,叹息一声问道:“什么时候伤的?为什么不配合治疗?” 上午池锐问诊完毕去做检查,趁着下位病人进来之前的几分钟空挡里,他跟江夏短暂地交流了几句。 车祸导致的神经性听觉障碍,池锐从一开始就不怎么配合,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恢复如初基本不可能,至于能恢复到什么地步,他也不好说。 紧张的几分钟不能让他再多问些出什么来,更何况那位江医生并没有到对他知无不言的地步,他得到的信息就只是这么几句而已。 池锐往他身上靠去,潮湿发丝蹭进他的脖颈处:“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早就问过你了。”叶际卿摸着他的后脑,“是你没有回答我。” 池锐将脸埋进他的颈侧,几秒钟后,叶际卿手指一僵,察觉到一颗温热的水珠慢慢地浸入皮肤里。 软凉的发丝在眼前,叶际卿感受着皮肤上那块儿潮湿,紧紧地搂住他,在他左耳问:“想好了吗?要不要复合?” 叶际卿的气息在耳根处萦绕出热气,池锐背脊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多年以来他麻木地回避所有的一切,早就学会跟受伤的右耳友好地相处,只要足够无视它,就不会有任何痛苦。 可叶际卿小心翼翼的关照,托着他对上了那些逃避的问题。他不想让叶际卿低头去讨好什么,哪怕是他这个人,也不行。 池锐抬起头,眼底清明,克制着声音问:“叶际卿,天下是他妈没别的男人了吗?” 话至此处,叶际卿可以确定,池锐刚才的乖顺是装出来的,摆明了知道他吃这套,用看似软和的态度回避所有的问题。 其实不光池锐在回避,他也在刻意地回避某个问题。每次一想到分手前的那段时间,他总是会先想到那声刻骨的廉耻,然后行为以及思想被这个践踏到他自尊的词给禁锢住,他曾经有多爱池锐,那段时间里就有多恨池锐。 叶际卿推开他的肩膀,偏头吻了吻他的眼皮,平稳地说:“我跟父母不合的事你从头到尾都知道,陆女士再怎么不肯,叶启邦再怎么针对我,他们也知道你对我的重要,绝对不会背着我找你说三道四,所以不会是因为他们。” 池锐的喉结快速地滑了两下,垂了下眼,叶际卿手下微微用力,强制他与自己对视。 “既然不想说,那我就来猜,池锐,你觉得我能不能猜出来。” 池锐眼眶殷红一片,他动了动唇,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气音。 “你出身不凡,当年你家人对我根本不屑,你为了我在家跪了三天,被池樱打的皮开肉绽,我为了你差点儿废了一条胳膊。叔叔阿姨既然点头答应了,也绝对不会出尔反尔,所以也不是因为他们。” “你闭嘴!”池锐的心脏被狠抽了一下,嘴角不住地颤抖。 “你瞒了我什么?为什么跟我分手,为什们变成这样,海瑜江夏跟你是什么关系,...”叶际卿抓着他的肩头,终于问出那个可以回避了多年的问题,“池锐,你大学..都没有念完,是吗?”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池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屋外乍起了一阵风,在半空旋起呼呼的哨声,纱帘被猛地吹起,又缓缓垂落。 池锐许久才说话:“我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你居然还去学校找我?”他嗓音沙哑,带着淡淡的苦涩,“我怎么会辍学呢,你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辅导我,我怎么会呢...” 叶际卿摸着他的脸,将他一把揽进了怀中。 咽下那声廉耻之后仿佛陷入了无止境的寻找,他找过与池锐去过的所有地方,毫无收获。他也去找过池家父母,可没人带着他连门都进不去。 后来池锐的大哥池恒来找他,什么理由都不给,就只跟他说别再惦记池锐了。 “池锐,究竟怎么了?”叶际卿所有的耐心全都交给了他,柔声哄劝,“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跟你一起承担,能不能...告诉我。” 话音刚落,池锐抬头,眼中一颗圆润的泪珠划过睫毛迸落。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叶际卿,手下攥住他的衣尾用力一扯。 第140章 几颗扣子争先抢后地往地下扑,叶际卿胸口一凉,随后一双温热的手抚在了他的腰腹处。 “男朋友。”池锐尾音是紧张的干涩,言语嚣张至极,“今晚做的我满意了,我就全部告诉你。” 70 第 70 章 ☆我用生命发誓☆ 纱帘在随风起伏,灯猛地被拍灭,屋内只余从外面透来的微光。 池锐有备而来,另外一个袋子里装的是曾经跟叶际卿用过无数次的东西。当光洁的肩膀从眼前闪过,叶际卿的理智在这一刻全数崩盘。 池锐被人掀在床上,后脑嗑到床头,未来得及说话,一道黑影俯身在眼前,伸手摸住了他的后脑,隔着发丝轻轻揉着。 “疼吗?” 池锐被他困于床头,摇头说:“不疼。” “那待会儿也别喊疼。” 叶际卿说完,池锐紧贴过去,双手撑在他的肩头,用唇缠住了他。 叶际卿一手撑在身后一手顺着他的背脊慢慢往上滑。 由他手经过的地方瞬间滚烫了起来,敏感的肌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颤栗,池锐急促地呼吸几下,唇不由得停了几秒。 肩胛骨猛地传来一阵酥麻,池锐微睁开眼,对上了叶际卿沉郁的目光,后背又是一阵疼,舌尖被人勾住,似乎在告诫他认真一些。 池锐捧起他的脸,很认真地嘬了一下他的唇珠,发出一声腻人的声响。 身前的胸膛很重地起伏了一下,下一秒,池锐被人推着仰在床上。 池锐真切地躺在眼下,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肌肤。叶际卿俯身看他,眼神沿着他起伏,从发丝看到趾尖。 窗子没关,叶际卿眼神跟外面的凉气融为了一体,池锐忍不住蜷起了腿。 “别动。”叶际卿说。 叶际卿像打量猎物一般的眼神不住地从他身上过,池锐的身躯一半滚烫一半微凉,他没再动身,就这样将自己放置起来,等着被人狠咬一口。 叶际卿手指从他的眼角眉梢划过,一点一点地勾勒着他身体的轮廓,忽然想起第一次的时候。 那天跟遇见池樱是同一天,似乎预料到了之后的艰难,当天晚上像极了灾难前的狂欢。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同居了一阵子,他顾忌池锐的年纪始终控制着自己没做到最后一步,可池锐总是对他步步紧逼,忍到最后,最多就是二人挤在卫生间里漱口。 晚上等池锐睡着,他还得再补一次冷水澡。 无论什么事,他总想给池锐留下美好的记忆,可那天晚上跟他以往的做法背道而驰。 没带身份证去哪里都不方便,正规酒店无法办理入住,叶际卿哄他,说回家也可以做,池锐僵着脸就是不走,说回去这个劲儿就散了。 七拐八绕地走了好远,找到一个类似于招待所一般的宾馆,好说歹说将他们收留了下来。 房间很闷很潮,灯一点儿也不亮,老旧的床垫坐上去就发出一阵命不久矣的声音。 就在那样的房子里,池锐义无反顾地按下了他的腰。 亲密与情感一样被阻隔了多年,池锐的生涩如同第一次那样,哪怕他总是一副轻佻的样子,真到了床上一点儿也不放肆。 叶际卿注视着他的脸,手下重重地挑了一下,池锐闷哼一声,肩头起伏在枕上。 “叶际卿,你不要磨了。”池锐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带着缥缈的远,“凉。” 叶际卿松开他,往前伸手过去。昏暗里似乎带起一丝银亮的痕迹,这道痕迹在空中起起伏伏,最终落在了池锐的眉骨上。 “这里也是车祸伤的吗?” 池锐嘴唇翕动,还未开始就已经被弄得气喘不堪。 “是....我不疼。”他弯着脖颈重复,“我不疼。” 池锐可以嚣张,可以蛮横,可以无理取闹,就是不该这么乖顺。叶际卿眼底充斥着沉郁的气息,指尖从他的眉骨顺直腰际。 “池锐,跟我横吧,像以前一样,跟我不可一世,跟我为所欲为,继续折腾我。”叶际卿倾身过去,吻了下他的左耳,柔声又说,“行不行。” 池锐胡乱地摇头,还未说话,腰被人一提,一声急促的闷哼刚刚出口又戛然而止,接着只余重重喘息。 “你他妈的.....”池锐面容扭曲,手下紧紧地攥着床单,气急败坏地骂,“不会轻点吗!” 叶际卿吸了吸气,嗓音里滚着粗粝,似是在鼓励:“这样就对了,可以骂可以嚷,别只跟我乖乖地点头。” 池锐痛苦地拧着眉心又喘了一声。 “池锐,看我!”叶际卿勒住他的腿,“只看我,不要闭眼。” 北马路上的余音隐隐传进耳里,池锐睁开眼,率先嗅到了一股奇异的暖香,再往上看,是叶际卿漆黑的眉眼,褪去了清冷的摸样,黑曜石一般的眼里是由他勾起的欲望。 “叶际卿。”池锐努力地抬起头,撑着身子去够他的唇,“你亲我...亲我一下。” 叶际卿托起他的背,用手撩开他额前的头发,唇与他不过毫厘:“说。” “说什么?”池锐呼吸不畅地问。 “说你爱我。”叶际卿用拇指搓他下颚,嗓音低哑,“说你永远不会再离开我。” 叶际卿的手犹如一块儿烙铁,灼的他浑身滚烫。池锐抚摸到他的脸,指尖蹭到微潮的湿气。 “嗯!”池锐说不出话,沉沉地连嗯了好几声。 第141章 彼此的呼吸在细密地交缠,鼻尖上渐渐冒出一股热气。池锐的舌尖被扯的发疼,他蹙起眉心,扫了下叶际卿的牙齿,偏头躲开了他的唇。 仰头畅快地呼吸了几口之后,他将手指陷进叶际卿的发丝里,贴着头皮猛地一抓。 一声沉闷的哼声从叶际卿的胸膛里喘出,池锐偏头咬住他的耳垂,含糊地说:“配合一点。” 叶际卿非常配合。 忽而传出一阵不合时宜的水声。老小区的管道楼上楼下都互通,隔着未关严实的卫生间门,能听到水流从上而下的哗哗声。 或许是年久失修,每次通水,都能听见水声里夹杂着铁锈的磨砂声,连绵不断地冲刷着管道。 身体的温热在互相挤压,池锐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儿海绵,温热的水从四周浸入,逐渐汇聚到最中心的位置,湿哒哒的一块儿被悬置在半空,没人来挤,只能一滴一滴地慢慢往下掉。 不上不下地啃噬着神经。 窗子渐渐覆盖上一层潮湿雾气,窗外透来的光趋于薄弱。 外面一阵狂风袭来,窗子哐地一声被彻底打开,发出声响久久不散地回荡在房间里。 池锐猛地仰起了头,颈线绷起一抹妖娆的弧度,他半张着嘴,一呼一吸皆被压至喉咙内,瞬间失声几秒。 天花板在他眼里变成了浓重的黑色,等浓雾散去,视觉才重新回到身体里。 池锐的喉尖一连狼狈地滑动了好几下,气音怦然从鼻腔里炸开,颤抖的呼吸开始四处流窜。 “叫哥哥。”叶际卿捏着他的后颈,不讲理地说,“这个时候可以乖。” 池锐顺着后颈的力道低头看他,失神一般地说:“叶...叶哥。” 叶际卿刮了刮他的脸,很满意地嗯了一声。 窗外一道亮光划过,随后响起几声笛鸣,转瞬又归于宁静。 意识逐渐回笼,池锐动了动发麻的腿,被酸涩刺激地清醒了一份,他恼怒地按住叶际卿的肩头,顺着他的颈线轻甩了一巴掌。 “弄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池锐骂完就想要撤身。 手掌的那点儿份量跟小猫爪子似的,叶际卿弯着唇角收下了这巴掌,手却不肯移动半分。 “你...”池锐被他扣着腰,无法动身。 “池锐。”叶际卿将手压在他腰后,要让他满意到底,偏头在他左耳沉闷地说,“夜还很长。” 房间内的热气一遍一遍地起,凉气一遍一遍地换,那股不肯轻易消散的奇异暖香始终居于房间中央。 翌日,叶际卿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他眯着眼,摸到手机立刻按下了静音键,然后转身往旁边一抱... “?...” 叶际卿猛地睁开眼睛,阳光铺满整个床身,另外一边的位置是空的。 跟空了一半的床一样,叶际卿脑子也是空的,他伸手过去摸了摸,被子里的温度早就没了。 “池锐!”叶际卿转头冲着卫生间喊。 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一丁点儿动静都能听见,可房间内像是被封印住了,久久没人应声。 心划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区域,凉的发颤,叶际卿拿起手机,刚点开池锐的号码,还未拨出去,刚才将他吵醒的电话再次来电。 “叶总,您几点来啊?”王少野打趣他,“今天要跟合作方见面,你忘了?” 叶际卿嗓音凉的发涩:“没忘,我晚点儿去。” “快点来啊,迟到了可不好,我跟.....” 叶际卿按断王少野的电话,控制着指尖的抖给池锐打了过去。 通话铃声只响了一秒,池锐哑哑的声音响起:“叶宝贝儿,醒了?” 这个腔调让叶际卿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然而手一摸到凉透的被子,忍不住扬声质问:“池锐,你又跑!昨天怎么说的!” 池锐歪着身子,毫无形象地半躺在出租车后座,啧了一声说:“满意了就告诉你啊。” “那你是不满意吗?”叶际卿气的鬓角突突直跳,“谁昨天洗澡都是我抱着去的!” 池锐哼了一声,用着跟哑炮似的嗓音说:“你真的很差劲,要不我怎么还能起得来床?” 出租车师傅隔着后视镜偷偷瞄了他一眼。 池锐动了动腿,牵扯出腰间的酸软,恨恨地捶了下座位,又说:“我走的时候叫你半天,醒的这叫个费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把你....” 得,晚上一过,池锐又登上了那个脸皮堪称城墙拐外厚的号了。叶际卿喘了一口气,问:“去哪儿了?” “郊区。”池锐扶着腰不自觉地哼了一声,马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去看亲戚,两三天就回来了。” 池恒估计还在宁城,叶际卿淡淡地嗯了一声,静了几秒,问他:“池锐,昨天真的不满意吗?” 车外的阳光隔着车窗洒在池锐的脸上,他里面穿了一件很大的白色毛衣,袖子长到将整个手连带手机一同裹在里面。 池锐明白他的意思,脸贴了贴柔软的毛衣,光明正大地跟叶际卿出尔反尔:“叶哥,都过去了。” 叶际卿不应答的那几分钟里池锐紧张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伴随着车子拐弯,咯噔一声越过减速带,叶际卿的声音缓缓传来:“这一点,我可以不勉强你,那另外一点呢?” 眼眶忽然酸的发疼,池锐按着眼皮,字字清晰地说:“叶际卿,我用生命发誓,再也不跑了。” 第142章 71 第 71 章 ☆早就找到了☆ 事务所位于碧海大厦二十八层,池城建筑设计事务所几个大字端立墙中,暗藏的led灯将这几个字照的熠熠生辉,墙两侧镂空设计,层层摆放着这些年标志性的设计模型。 行政部两个姑娘蹲在地下合力在拆一只挺大的快递大箱子,旁边放着一把办公椅,边聊八卦边往椅子上放整理出来的资料。 前台扶着椅子避免晃动,时不时地接一句。办公之余的消遣总是最得人心,几人干着活越聊越嗨,丝毫没有察觉到电梯‘叮’地响了一下。 前台那位姑娘率先反应过来,扭头看去,嘴角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她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蹲在地下那两位没接收到,手上利落地分类资料,嘴上也没闲着。 “我前两天跟朋友一起看了个电影,女主角简直不要太漂亮,演技也能打,想跟美女姐姐贴贴。” “嗯,女主角你就不要肖想了,跟我贴贴吧。” “不要,你没她漂亮。” “切,你也丑的很。” 前台姑娘听的直冒汗,顶着压力又大声地咳了一下。 那两位想着贴来贴去的姑娘歪着脑袋看向声源处。 椅子旁边除了前台姑娘踩的一双高跟鞋之外,还有一双皮鞋,再往上是笔挺的西裤,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自然垂落,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现。 这谁啊?杵这儿挡光!两个姑娘抻着脖子慢慢往上抬头,然后倒吸了一口气。 “叶总好!”两位立刻站了起来。 “叶...叶总,您回来了。”前台接着十分镇定地说,“欢迎...叶总回来。” 叶际卿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外面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衬的面容愈发清冷。对面三人直愣愣地看着他,跟如临大敌似的,叶际卿微微点了下头,放松唇角:“你们好。” 一阵寂静无声.... 叶际卿不自在地收起了嘴角,声线沉稳:“我在楼下给大家订了咖啡,待会儿送来的时候麻烦接一下,安排人送到职场。” “哦!”前台说,“好的叶总,谢谢叶总。” 叶际卿转身往职场走,很明显地听到了后面松了三口气,他站在原地停了几秒,转身回来,神态认真地看了看三位,说:“不好意思,刚刚听到你们的谈话了。” 这是要算账? 三位迟疑地点了点头,从以往这位的行事风格里预想到了自己不那么体面的下场。 “你们都很漂亮。”叶际卿放下自认为很温和的话利落地走了。 三位互相对视,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叶总疯了’的意思。 事务所看他顺眼的估计没几个,往办公室走的路上,谁遇见他都是匆忙地打声招呼便溜,叶际卿挺有眼色,没巴着职场瞎逛,将电脑放回办公桌上,直接去了模型室找王少野。 模型室门没关,隔着老远就听见王少野在里面不知道嚷嚷谁。 叶际卿走过去,王少野背对着他,拿着块儿卡纸来回比划:“底板上的余胶擦了,这也用我教?” 员工本来还在笑呵呵地打岔,看到他身后的叶际卿,纷纷噤声,躲避着目光。 “王总消消气。”叶际卿倚着门,唇边噙着一抹笑,“在外面就听见你喊了。” 王少野诶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笑问:“鬼啊你是,走路没声儿?” 模型室处于一种怪异的安静,叶际卿挑了挑眉尾,示意他出来说话。 二人往办公室走,王少野搭着他的肩,嘲讽道:“如果这公司单我一个人说了算,我第一个辞的就是你。” 事务所做了那么多年的乙方,可唯独叶际卿在公司里跟个甲方似的,走到哪儿人都跟他客气的不像自己人。 叶际卿摸了摸自己的脸,脑海里浮现池锐的笑容,想学着他的样子调整一下面部表情。王少野横了他一眼,劝道:“算了吧际卿,别难为我们了。” 叶际卿看向窗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 “约的几点?”返回王少野办公室,叶际卿看了看时间,“在哪儿吃?” 建设项目为国际节能环保科技园,地址在宁城郊区,占地面积极广金额巨大,以池城的规模单一家啃不下这块儿肥肉。 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准备好,今天约了其他招标人见个面,官方一点说是敲定细节,其实也就是私下吃个饭应酬一下。 “五点,青松阁。”王少野坐在办公椅上打量他,怪声怪气地又问,“林城也没到穷山恶水的地步,你瘦了不少啊,怎么?没我护着,他们都不干活,专使唤你了?” 事务所成立后的头两年确实不好过,王少野有背景也有不少资源,无论公私都帮过叶际卿不少忙。叶际卿比他小两岁,也算同龄人,可架不住他总仗着这点儿年纪老用长辈的口气拿捏人。 “是啊,累死了。”叶际卿半靠在办公桌上,“不过挺踏实。” 王少野双指交叉放在腹前:“行啊,你乐意以后驻场的活儿都归你了,接着在工地里踏实,没事少来公司,省的别人大气都不敢喘。” 除去对待工作严苛之外,别的小事叶际卿一概不管。只不过张了一张距离感极强的脸,再帅也没用,员工一看见他,顺其自然地就能想象到他板着脸训人的摸样。 外派驻场不是件轻松的活,但凡甲方需要设计团队驻场,十件里得有一半是叶际卿带队去的,剩下的一半还是因为工期撞了,他分身乏力才安排的别人。 第143章 叶际卿无所谓地点了下头,歪着身子跟王少野说他要是能让所有甲方爸爸的项目不撞车他就挨个去。 王少野乐了两声没理他这茬,直起身子坐到办工作前踏实地聊了一会儿项目上的事情。 到了约定的时间出发到饭店。此次投标共有八家企业联合参与,一屋子浩浩荡荡做了十多个人,前半场都安安分分地聊工作,等寒暄过人际关系之后都渐渐热络了起来。 同一个圈子里难免牵扯出熟人,一聊起来不是这个总认识那家的某某某,就是一杵子戳下去再翻翻过去,还能扯出来好几个同一所学校毕业的。 一场半聊工作半应酬的饭局到晚上九点还未结束,叶际卿许久不应酬,多喝了两杯酒就有些上头,不过没那么难受,带着笑脸时不时接句话。 王少野是个场面人,什么局子都能聊上五分话,暗里杵他,低声说:“这帮人还挺能喝。” “前些天你不是攒过局么,刚知道他们能喝?”叶际卿抿了口水,“我喝不了多少,你得挺着。” “我这不就是给你说呢么。”王少野斜眼瞧他,“在林城没机会敞开喝吧?” 叶际卿轻笑一声:“不喝,我戒酒呢。” 王少野嗤他,用食指弹了下他酒杯:“戒酒?这什么?猫尿?还戒酒,你戒色吗?” 白酒杯被他一弹震起一层波纹,一盏液体中盛放着屋顶流光溢彩的灯。叶际卿眼里晃着光,神思一下子又飘到了昨晚。 他清楚地记得,池锐破破碎碎语不成句地骂了他很多,骂完了又别别扭扭地说快点儿。 四周的酒气猛地扑到了脸上,叶际卿咳了一声,罕见地张扬:“我不戒色。” “什么?”王少野端着茶杯,又问,“你说什么?” “我出去打个电话。”叶际卿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出门。 桌上好几个人激情四射的手被关进房内,叶际卿走到走廊尽头,拨出了池锐的电话。 “吃完了?”池锐接的很快,“到家了吗?” 叶际卿预料到这顿饭一时半刻结束不了,来之前特意给他发过消息,报备了这趟行踪。 “没呢。”叶际卿说,“还得一会儿。” 池锐懒懒地哦一声,安静片刻问:“你喝酒了吧?” “嗯,不多。” “怎么回去啊?”池锐又问,“有人送你吗?” 叶际卿松了松领带,嗓音微软:“找代驾,没别人送,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池锐横声说,“我担心我车!” “好。”叶际卿不自觉地弯着唇角,“我会好好爱护它的。” 这话越琢磨耳根子越热,池锐换了个姿势躺,没搭理他。 “你那里什么动静?”叶际卿仔细又听了听,“吱呀吱呀的。” 池锐怕了怕椅身:“躺椅,底下估计有点儿生锈了,我没注意到。” 叶际卿手腕一顿,神情颓靡了起来。 他与池锐说过好听的话,也吵过难听的架,亲密的事情做过不止一次,在这些既琐碎又温馨的生活里将关系坚固地累积起来。经历失而复得,以往所有的好坏都变成了无法替代的回忆。 池锐身体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手心里,可叶际卿总觉得还少一点什么,明明关系已经恢复如初,可感觉之间,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暧昧期。 隔着朦胧的一层雾,小心翼翼地去试探,斟酌着每一句要紧的话,再深思熟虑到底要不要说。 池锐半天听不见他说话,皱着眉疑惑地嗯了一声。 “池锐,听江夏的话,好好....保护耳朵。”叶际卿艰难地说,“我不问,不代表我不在意。” 池锐那边陷入沉静,良久,他应道:“叶际卿,我知道了” 通话气氛不由自主地低落起来,叶际卿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说点别的,忽然听到池锐那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锐,面条好了,进屋吃饭。”女人的声音略微年长。 池锐跟那边大声回了一句好,又对叶际卿说:“挂了啊,到家给我打电话。” “你现在才吃饭?”池家没人这样称呼过池锐,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叶际卿拦下他又问,“你在谁家?” “我阿姨家。”池锐嘟囔,“叶际卿,你废话好多,挂了。” ‘嘟——嘟’ 返回包间时饭桌上比刚才还要热闹,推开门的一瞬间,在这些吵嚷的声音里叶际卿敏锐地听到了叶启邦的名字。 凉气顺着半开的门飘到室内,饭桌上陡然静了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各位,不好意思。”叶际卿那点微醺的酒意散去,他快步走到衣架处,取下衣服又说,“晚上还有个会要开,我先走一步。” 有几人闻言讪讪地点了点头。 王少野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挂着笑说:“我送送他,你们先吃。” 刚一出饭店,王少野点了一根烟,随后连打火机带烟盒一并递给了他。 “你还挺生气。”叶际卿点燃烟,吐了一口白雾,“都是合作伙伴,好歹客气点儿。” 王少野叼着烟看他:“装好人是不是?我为谁?这帮孙子,正常的时候像是个人,喝点儿东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王少野算是跟他一起苦过来的,许多事情彼此都有默契,王少野知道他跟叶启邦不合,也知道他单凭跟叶启邦相似的这张脸能引起很多话题。 第144章 “算了,反正我现在自立门户,你要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咱就撤。”叶际卿不在意地说。 肉在前面谁看了都想咬一口,王少野挥了挥手:“你都不说什么,我矫情个屁。” 叶际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了句辛苦。 王少野回磕了他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微微侧身冲前方的停车场扬了扬下巴,问:来的时候就想问你,何煦不是把你车开林城了么,这谁的?” 停在门口的车是林城牌照,叶际卿看过去,笑容有些灿烂的意味,回道:“池锐的。” 王少野一愣,反应过来连哟了好几声:“何煦嘴真严,可是找到了啊!” “不是可是,不是...”叶际卿夹着烟摆手,跟酒劲又上来了似的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句,“是早就找到了,特别特别早。” “喝多了吧你。” 王少野听的糊涂,也没追问这半醉的酒鬼,见他一直抽烟不腾手,索性用自己手机给他叫了个代驾。 师傅就在附近,没一会儿便到了跟前,确认信息之后王少野推着他上车。 “招标会三天之后呢,这几天该确定的咱都确定好了,明天没事的话叫上池锐一起吃个饭。”王少野探着头说,“让我一睹真容。” 叶际卿开着车窗,半眯着眼挡冷风,很不客气地说:“那你等我问问他。” 这还宝贝上了?王少野看着他舒服地仰在后座上,又想想自己即将回去听那帮人絮叨,气不打一处来,松开扶在车窗上的手:“回你的家吧。” 72 第 72 章 ☆下次顶我号之前跟我说一下嘛☆ 池城事务所的员工们这两天的日子不太好过。叶际卿在林城待了多久,办公室的气氛就松了多久,他猛一回来,往办公室一坐,让人不适应的厉害,搞得同事每次从他门口经过忍不住就要放轻脚步。 紧张的气氛今天松懈了不少,有小道消息传出,叶总中午就走,下午也不在公司,等明天参加完招标会,他就马上滚回林城了。 临近中午,许多人有意无意地抬头打量他办公室的那扇门,等着有人出来,他们好欢送。 “色板已经订了。”何煦跟他视频通话,“没问题,合同签好了。” 叶际卿手里拿着笔,用笔头轻按着鬓角:“那就行,我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可以投入使用了吧?” “嗯,在批量出了。”何煦今天没去现场,坐在临场路临时租的屋子里,又问道,“对了,你这两天看微博了吗?” “没,怎么了?” 何煦往镜头跟凑近,神秘兮兮地说:“池锐发的那条视频有火的意思啊。” “什么?”叶际卿拿起手机点开了池锐的微博,很意外地发现短短几天而已,真的涨了好多粉丝,“他发什么了?” 何煦啧了一声:“就工地现场的视频啊,从开始到目前的进展,浓缩成了一段几分钟的视频,剪辑的非常不错,李坤也给力,估计跟媒体打招呼了,好几家都转载了。” “李坤来了?”叶际卿问。 “现在没呢,不过我听徐开年说这几天会有上面的人来视察,李总应该会一起来。”何煦笑了笑,“毕竟反响这么大,又是示范区,肯定得有点儿阵仗。” 叶际卿放下笔,沉思片刻说:“你帮我打听一下....”说到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算了,没事。” 何煦冲他挑了下眉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昨天晚上跟徐开年吃饭来着,套了一两句。” 多年相处下来,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二人都达到了一定的默契度。叶际卿也不客气,问:“怎么样?李坤跟池锐怎么认识的?” “说实话,就打听出来池锐好像帮过李坤什么忙。”何煦撑着下巴又说,“他这人滑的跟条泥鳅一样,我旁敲侧击什么也没问出来,倒是废话说了一大堆,后来我跟他开玩笑,说我们叶总不喜欢池锐这个人,能不能换了,当时他脸色都变了,说不行。” 叶际卿微微皱眉,问:“然后呢?” 何煦往外看了一眼,低声说:“我问他那怎么办,两个人势同水火了,要么我们走,要么他走,你们选一个吧。” 工期已过大半,任谁都不会在这个节点遣散驻场团队,叶际卿还未接话,何煦又说:“徐开年很严肃地跟我说让我劝你忍一下,李总宁可退了我们,也不会动池锐。” 叶际卿的心瞬间像是被过了一道电流,万千思绪转瞬即逝。 “我找人查过了,池锐一多半的商务合作,都是徐开年牵的线,他后面是谁不用我说了吧。”何煦手下翻着电脑上的微博界面,叹了一声又说,“交情匪浅啊。” 挂完电话,叶际卿忽然想起初到林城参加开工仪式那天,饭局散场后,李坤走之前似乎有什么话没来得及说。 叶际卿一时想不通这俩人到底是什么交情,又应了池锐不再追问,在不那么痛快之下,无意识地带着一张冷脸出了办公室。 开放式职场内只有键盘声,小组扎堆一脸凝重地沟通着,没人自寻晦气跟叶际卿对眼神。 手机响起的时候叶际卿还没走出职场,他停下脚步,看清来电人,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回来了?”叶际卿拐进了茶水间接电话,“吃饭了吗?” 在叶际卿不厌其烦地每日询问之下,池锐给了点面子,昨晚答应今天就回来。 第145章 外面依旧在刮风,电话那边隐隐风声传来。池锐说了声吃过了,很理直气壮地又问:“叶际卿,为什么玫瑰园的密码不是我的生日?” “回玫瑰园了?”叶际卿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设置你的生日?” 池锐故意长长地唉了一声,懒散地甩着盖住手的袖子:“池哥可还在外面冻着呢,你说不说?” 叶际卿倚着门低声笑了两声,随后双指并拢,对着话筒往身后的门上扣了几声。 ‘咚咚咚’ ‘咚咚’ 池锐攥住了袖口,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 “325325。”叶际卿问,“这个密码好记吗?” 年少时幼稚的小动作一直保留到现在,敲门也好或者要做什么时,池锐依然习惯地敲三声,叶际卿也十分默契地回他两声。 “这么简单啊。”池锐像是要把这几个数字刻到指尖上一般,重重地按着密码锁上的数字,嘴上不饶人地又说,“你干脆设置几个零多好啊。” “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改了。”叶际卿咳了一声,“按照你的要求,改成200200,你觉得呢?” 池锐挠了下耳尖,骂道:“滚,挂了,我要忙一会儿。” “忙什么去?”叶际卿拦道,“晚上住玫瑰园吗?” 池锐上楼边装东西边说:“晚上住北马路,我回来拿一下电脑,李坤要我发一下工地上的日常,说配合那条非常官方的视频,提高热度吧。” 叶际卿嗯了一声,又问:“为什么不喜欢住玫瑰园?” 池锐背上包,突然笑了一声,继续甩着袖子下楼,拖着长长的调子说:“我怕鬼啊—” 提及过去那些悸动温热的回忆,二人隔着电话闷闷地笑了一阵。池锐关上门,清了清嗓子,很淡定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了吗?” “中午去姑姑家吃,好久没见他们了,大概下午五点左右回来。”叶际卿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晚上你想吃什么?” “都行,你想...”这话越说越黏糊,池锐赶紧晃了晃脑袋,不耐烦地说,“爱吃什么吃什么,废话真多,挂了!” “池锐。”叶际卿在他挂之前说,“等我回来。” 池锐闷闷地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走出茶水间时叶际卿唇边的笑比头两天刻意带的自然多了,他低头看手机,丝毫没察觉到许多同事带着惊悚的目光随着他移动。 “乖乖嘞,你听错了吧?他哄人?” “你没听见?门后是不是他在笑!” “是吧,是吧……是他从里面出来的...” 几个座位离茶水间最近的同事在交头接耳,越说越兴奋,叶际卿挑了眉,顿住步伐,转过身子正面他们。 诡异的寂静维持了五六秒左右,随后恢复沟通交流的节奏。 “你也觉得这不合理对吧,这么高,客户嫌做出的楼梯丑,那干脆直接挂个梯子就好了,大家都方便啊..” “对啊对啊.....” 在说什么鬼话?....救命! 叶际卿微微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听着身后驴唇不对马嘴的沟通,没控制住,扶着椅背笑出了声。 “各位,对于这些年给大家带来的困扰我深表歉意。”他声音顿了顿,开起玩笑,“可别因为我迁怒客户,给人挂梯子,多难看啊?” 有几位老员工混的熟了,率先笑了几声。 “那叶总打算你怎么赔我们?”王少野从办公室出来,倚在桌边问他,“我们幼小的心灵饱受了你的摧残,怎么办吧?” 性格使然,叶际卿的口碑在公司两极分化。一方面承认他的业务水平,但对于性格这部分,除了几个熟悉的人看得惯之外,没几个人受得了。 “你们说。”叶际卿收住王少野递来的台阶,有意改变形象,“都可以。” 静了一阵,有位姑娘小小地出声:“想吃小蛋糕。” “咖啡...” “奶茶...” “把零食柜补满...” 叶际卿点头一一应下:“行,组长收需求,下午就买。”他晃了晃手机,笑着说,“我来报销。” 办公室内松懈了许多,一阵笑声过后,突然一个询问的声音传来。 “您刚刚跟谁打电话呢?”很八卦的口吻。 叶际卿左后看了看,虽然没抓到声源位置,但发现大多数的目光仍聚集在他身上,似乎代替那个声音催促他回答。 “刚才....”叶际卿唇边的笑意加深几分,并不隐瞒,“我爱人。” “哇哦!”办公室的呼声瞬间能掀翻天花板,其中不乏有人喊着嚷嚷,泄愤一般咬牙切齿地说:“终于有人把他收了!” 王少野站直身子,等他们欢闹够了才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差不多了,再嚎下去物业该来找了。” 他说完冲叶际卿打了个眼色。叶际卿还没习惯这种场面,不自在地摸了下额头,摆了摆手连忙走了。 到了姑姑家,心情还没从那场呼声里出来。 说来奇怪,这么多年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同事心中刻板冷漠的形象,之前他有意调整过,可效果甚微,反而是下午那场逗趣一般的交流大大拉进了距离。 甚至组长在订完下午茶之后,还发微信开玩笑说下次考虑宰他一波大的,让他做好挨宰的准备。 ‘际卿,吃饭了。’叶婉华笑眯眯地过来拍他,“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第146章 叶际卿衬衣松着两颗扣子,回道:“池锐跟我一起回来的,跟他聊呢。” “池锐?”叶婉华坐他到身边又问,“你们和好了?” 头几年去国外探望姑姑一家时说了跟池锐的关系。姑姑跟姑父都跟他聊了许多,确认他并非什么心理问题,便没在多说什么。 叶际卿点点头,轻嗯了一声。汪臻坐在对面翻了他一眼,抄起手边的纸巾冲他扔了过来,十分不满地嘟囔道:“哥,你讲讲江湖道义行不行,下次顶我号之前跟我说一下嘛!” 73 第 73 章 ☆超萌一只小甜甜☆ 那盒纸巾安静地躺在叶际卿的臂弯,他低头看了纸巾一眼,抬头又看汪臻,然后手指一挑,将纸巾轻飘飘地又抛给了她。 “臻臻。”叶际卿无比坦然,“这是我给你的手机号。” 汪臻拿着手机,一边生气一边又不理解地问:“你俩不都和好了嘛!” 叶际卿盯着手机屏幕没有说话。 叶婉华看了二人几眼,问:“你俩云里雾里的说什么呢?” “没事。”叶际卿说,“臻臻瞎闹。” 瞬间,汪臻那一头卷毛似乎更炸了。 叶婉华笑了两声,没把兄妹二人的嬉闹当回事,问他:“池锐在哪儿呢?让他一起来家吃饭吧。” 汪臻凑过来,眼里带着坏笑问他:“哥,是不是你又跟人吵架了,所以....” “我给你背黑锅那些年可没说这么多话。”叶际卿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扭头又对叶婉华说,“他吃过午饭了。” “晚上呢?”叶婉华往前倾身,“本来你姑父说一起吃午饭的,你来之前他刚让人叫走,回来也得晚上了,你给池锐打个电话,让他一起来呗,我还没见过他呢。” 汪臻仰靠在沙发上,怪声怪气地唉了一声:“妈,你侄子不敢。” “什么呀?”叶婉华问。 叶际卿摸了摸脖子,按灭手机:“下次吧,今天下午他要弄东西。” “你看!”汪臻直起身子,“我说什么来着,他不敢。” 叶际卿给她飞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汪臻撇了撇嘴,这才消停地去吃饭。 吃完饭几人在楼下散步,这套房子是汪城回国之后新置办的房产,在宁城另外一个区,整体建筑为徽式风格,下午的风渐渐小了,大片的阳光照在墙面反着刺目的白,显得没那么干冷。 “池锐,你晚上自己吃饭可以吗?”叶际卿拿着手机,慢悠悠在她俩后面跟着,“姑父下午去公司了,晚上才回来。” 池锐在椅子上盘着腿修照片,嘴里叼着根糖含糊地说:“行,那你几点回来?” “不确定。”叶际卿声音里带着笑意,“好些年没见到姑父了,应该不会太早。” “知道了,我自己吃。”池锐说,“先挂了啊,老李催我了,别影响我进度。” 叶际卿嗯了声便挂了电话。 小房间的暖气很足,阳光透过窗子直射进屋内,荡着暖洋洋的光束。池锐挂断电话后随手翻了下微信,看见超萌一只小甜甜在一个多小时前给他发过消息,是几张照片,那会儿在忙,没顾上回复。 池锐站起身,走到窗边,回道:-‘工作来着,刚看见,你手艺不错呀,看着就香。’ -‘不是我做的,是今天中午吃的。’ 池锐挠了挠下巴:-‘嗯.....那你伙食不错。’ -‘下次,你来尝尝。’ 池锐一挑眉:-‘嗯?亲爱的小甜甜,你是想奔现吗?’ -‘阔以呀,我长的还行....’ 池锐啧了一声:-‘你长的再好看也没用,我有男朋友了。对了,你跟你前男友怎么样?’ -‘再次感叹你前男友..哦不,你现男友很幸福。’ 话刚回答一半,池锐想着再问一两句,小甜甜又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整体呈青白之色,白墙黛瓦间是错落有致的马头墙,模糊看去有种山水画的意思。 池锐松了松筋骨,重新坐下:-‘做了池哥这么久的粉丝,就不能跟池哥学学摄影技术吗?’ 叶际卿猛地定下脚步,盯着手机眨了眨眼。汪臻抱着胳膊凑过来,毫不避讳地探头看去,边看还边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滑了两下。 “活该。”汪臻用袖子挡着嘴乐不停,“我拍的都比你拍的强。” 叶际卿看着那头卷毛在他眼前乱晃悠,没忍住连揉了好几把。 “哎呀,我生气了啊。”汪臻躲他,“你怎么还不退?等他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叶婉华在前面散步,叶际卿松开手,低声说:“你又不止这一个微信,没耽误你什么吧,老抢我的干吗?” “瞧瞧,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哭着喊着让我帮忙的?”汪臻杵了他一下,“我是还有别的号,可我好多账号绑定的都是这个微信,时不时就要认证,麻烦死了。” “那你非要绑定这个?”叶际卿说,“换一个绑。” “换一个我之前存的东西都没了。”汪臻和善地对他笑,“你要再跟妹妹说废话,我就改密码!” 叶际卿打开手机滑了几下之后对她晃了晃:“好了。” 汪臻看了他几眼,还是不明白,问道:“你俩不都和好了嘛,还放不下身段?” 叶婉华偶遇熟人,在小道边跟人聊天,二人没去打扰,绕进了一座凉亭处。 萧索的日光下,叶际卿掏出跟烟点燃,升腾的白雾裹着阳光,照出他唇边那一弧极轻的笑意。 第147章 在被分手后的那段时间里,叶际卿承认对池锐恨之入骨,然而等这股恨劲儿过去,所有维持的精神也随着这股恨劲儿一同消散。 他想着即便分手,也应该体面一些,跟对方正式地告个别,然后潇洒地说一句江湖再见。 这所谓的想法冠冕堂皇的可笑,究其根本他就是不甘心,用还没正式告别开始去寻找池锐。这个世界的信息很发达,即便这样他还是找了好久。 第一次看到池锐的微博大概是分手后的两年,上面是一段介绍某个景区的文字,以及意外出境的手腕。 有些人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发生过多少事,行为跟说话方式都不会变太多。叶际卿对他熟悉到仅靠一段话就能确定他就是池锐,更何况还有那截模糊的手腕与池糖这个名字加持。 那种介于狂喜与不甘心之间的心情瞬间把他淹没,他将嘲讽的话一字一句地编辑私信,最后给池锐发去的却是‘您好,请问这是哪里,拍的很好看’。 随后他新开了一个小号,以粉丝的名义加上了池锐的微信。验证通过的那一瞬间,爱与恨似乎都不重要了,他只想知道这个人过得好就可以了。 那时刚好在山区驻场,信号时有时无,他一面不想再失去池锐的消息,一面又被池锐伤的不肯低头相认,便将微博与微信号全都交给了汪臻盯着。 池锐偶尔主动给他发消息,汪臻收到之后马上就会通知他。除了尽职尽责地当个传声筒之外,还不忘帮他哥营造人设,隔一阵儿就往朋友圈发一些游山玩水的照片, “帮我。”时隔多年,汪臻依旧清楚地记得叶际卿当时的语气。 汪臻抱着膝盖,闷闷道:“哥,你好像不开心啊。” 一支烟燃尽,叶际卿盯着熄灭的烟头,点头道:“嗯,不开心。” 汪臻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为什么。 汪臻算是他们感情从头到尾的见证者,叶际卿没隐瞒,坐在她对面,说:“隔着手机联系,跟当面见到根本不一样,在林城遇到了他发现他变了太多,而我得把自己分离出来,做那个理应对他恨之入骨的叶际卿。”他往远处看了一眼,有些自嘲的意味,“池锐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能演的很,他不想说的我怎么问也没用,更何况他糊弄我的本事...大的很。” 汪臻皱了皱眉,小声地问:“可是..你俩现在.不是已经...” “对啊,已经和好了。”叶际卿脑子里过了一遍池锐的脸,苦笑又说,“所以我现在又是配合他把自己当傻子的叶际卿。” 汪臻喃喃地哦了一声,两人没聊几句,叶婉华找过来,拉着二人出去买东西,说晚上汪城准备大展厨艺。 “那就好好的吧,你也不小了,别一句话说不对付就折腾。”汪城人到中年微微发福,性格还是一样的豁达,回家就听叶婉华说他跟前男友复合了。 叶际卿在厨房帮他打下手,脸色不太好看,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汪城往客厅看了一眼,嘿嘿一乐:“我刚回来就听说你跟你爸打擂台呢?怎么回事?我不在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叶婉华闻言伸胳膊杵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汪城没太晚回来,可谁都没想到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叶启邦跟陆时媛。 叶际卿往外看了看,那对前任夫妻可真算得上体面的模范人物了,叶启邦端坐在沙发上喝茶,陆时媛跟汪臻挨着乐呵呵地聊天。 “我小门小户的,哪儿敢跟他打擂台,不要命了?”叶际卿手里削着土豆皮,微微停顿又说,“姑父,我待会儿还有工作。” 汪城摇头叹了口气:“说真的,我俩真是偶遇,你爸听说你在我家给你妈打的电话,他俩才一起来的,你可错怪我。” “不会。”叶际卿说,“咱俩的交情比他的深,我没多想。” 叶婉华盯着汤没说话,汪城到他跟前,打趣说:“那饭也不吃就要走?” 叶际卿轻笑了一声,很坦率:“我不吃下啊。” 一桌子菜陆续端上餐桌,汪城的手艺原本就不错,在国外的那几年吃不惯快餐,水平练的更高。等几人坐定,叶启邦旁边特意被空出来一个座位。 “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叶际卿转身从沙发上拿起了衣服,他扣着袖口,“先走了。” 汪城跟叶婉华没说话,汪臻捧着碗刚要开口,猛然听到身边没动静,很有眼力见地也闭上了嘴。 叶启邦没什么表情,陆时媛清了清嗓子,起身说:“不..着急吧,吃完饭再走。” “着急的很。”叶际卿毫不留情,“一口也吃不下去。” 天渐渐落黑,叶际卿开车从车库上来,刚刚拐过弯,看清前面猛地踩住了刹车。 “聊聊。”叶启邦站在他车前说。 74 第 74 章 ☆你看到了是吗?☆ 叶际卿不知道他跟叶启邦的恩怨该从哪里说起,毕竟从小到大二人的关系始终存于寡淡的亲情之下,不远不近的好像也能处下去。 可要论起真正反目的时间,叶际卿却记得清清楚楚。 叶启邦是这个行业举足轻重的人物,光是偶尔来学校授的那么几次课就能让他受到很多关照。叶际卿知道这种福利基存与他与叶启邦的关系之中,虽然能得到不少好处,但他真的不想被特殊关照,更不想在叶启邦面前低头。 第148章 毕业后他放弃在设计院继续任职,找到叶启邦摊牌说不适合设计院的工作模式,打算跟一位学长成立工作室。 叶启邦当时什么都没说,等事务所成立起来,他却遭受了各方面的打压。 一切开端都有困难时期需要度过,叶际卿发现事务所的困难阶段渡过的过于缓慢与奇怪了,比如新谈下来的合作方签完合同,过了没一天,宁可赔偿违约金,也不做他的生意。 后来这种事情多了,他不死心地上门追问为什么,别人才隐晦地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叶际卿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跟他向来不合,并且在行业内数一数二的父亲。 父子间的对峙很直白,叶启邦很坦率地承认了是他的手笔,目的想让他知难而退,老老实实在待在父辈身后,做下一代该做的事情。 叶际卿当然不会同意,在那一段时间拼尽全力维系着事务所的运营。 从外地,从网上,只要叶启邦的手伸不过来的地方他都能低下姿态拉业务,可另外一方面,跟他合作的学长还是没能抗住压力,不久便退出了事务所。 之后何煦与王少野做了他的合伙人,王少野家里在宁城有点儿背景,或许因为这个关系,叶启邦才不再对他打压。 后来事务所渐渐做出了口碑,开始在这个行业崭露头角,叶际卿却退居二线将事务所的商务一股脑全都甩给了王少野,自己则跟着项目走。 王少野曾问过干嘛要折腾自己,叶际卿对他坦白说,因为这里叶启邦在,他凭着姓叶尤其还跟叶启邦那么相似的情况下,免不了会被人评头论足。 只要他不在,没人会多指点什么。 “叶院长,有什么指教?” 叶际卿按开车窗,扭头看向他,唇边含着一丝薄薄的笑意,“大冷天的,您注意身体啊。” 车灯照着叶启邦的衣服,看得出来他出来的很着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叶启邦低头看着他,眼神发沉。 叶际卿扫了他一眼,见他没再说话的意思,关上车窗准备走。 车窗刚关到一半,耳边传来‘啪’地一声响。 “你能跟池锐重归于好,能跟你妈握手言和。”叶启邦手按在车窗处,声音里泛着浓重的失望,“非要跟我像仇人是吗?” 很少见到叶启邦这样属于慌忙的样子,叶际卿手里按着方向盘,紧紧地攥了几秒,忽地松开,仰在座位上发出一阵沉沉的笑声。 “仇人?”叶际卿眼里笑出了一层水雾,“我们谁先把谁当仇人的?” 叶启邦喉咙快速地滑了一下,语气放轻:“我没想到他们会..,我跟你道歉。” “我不接受!”叶际卿冷声道,“我没有指望你像姑父一样帮我,更没指望沾你什么光,可你连最起码得尊重都没给我,我怎么也没想到,背后是你来给我捅的刀子。” “我说了那不是我的本意!” “可他们全都是冲着你的指示来的!”叶际卿嗓子里泛着哑涩,缓了一会儿,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语气松了不少,“爸,你跟我这样没任何意义,我是你儿子这点永远都改变不了,你有事我会管,但就别讲这些虚的了,我没有多余的情感再往你身上出。” “际卿!”叶启邦扬声喊道。 叶际卿说完没再看他,踩下油门快速驶离了远处。 外面又开始起风,吹得树干好不凄凉,某颗树上遗留了一叶顽强的树叶,到这时才被狠狠地吹下,在车玻璃上一触即逝,瞬间又被碾入车底。 到北马路时刚过七点,池锐穿着一身白色的家居服,袖口微长,蜷着左腿坐在飘窗上正低头看脚踝。 叶际卿一眼就认出,那身衣服是他的。 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池锐穿着校服在复习,他回来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场景。 上了大学之后与校服告别,参与辩论赛与活动会议时往往都会配一身合规的西服,到了家跟池锐站在一起心情总是很微妙,不亲热一下想的厉害,可真要做点什么来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小孩子。 “看什么呢?”叶际卿关上门轻声问。 池锐没有理他,也不知是受听力影响没有听到,还是看什么看的入了神。 叶际卿脱下外套走到他身边,一眼,就看到了他指尖拨动的一抹陈旧的红色。 心上极快地掠了一道电流,兴奋过后低沉取而代之。 他记得那晚,池锐身上没有戴。 “池锐。”叶际卿揉了揉他的头发,弯腰又问,“你干嘛呢?” 寒气从面前扑来,池锐猛地回神,看清他后连忙将脚压在了另外一条大腿下:“我靠,你鬼啊!” 叶际卿看清他没带助听器,也不反驳,坐他对面说:“对啊,你不是最怕鬼吗,专门吓你来的。” 池锐眼里流淌出笑意,愣愣地对他笑了片刻,伸手直接抱住了他。 他的身上萦绕着莹润的热气,暖的让人呼吸都软了几分。叶际卿有些受宠若惊,揽住他的后背往自己怀里带,轻声问道:“都弄完了?” “弄完了。”池锐用指尖绕着他后脑上的发丝,“我听老李说你跟我势同水火了?” 叶际卿吻了下他的耳朵,不承认:“没有啊,谁说的?” “何煦说的,他说你看不上我。”池锐推开他的肩头,眯着眼又问,“叶哥,你在捣什么鬼?” 第149章 “他的话你也信。”叶际卿轻轻按了下他的腰,“吃饭了吗?” “没呢,不饿。”池锐放弃追问,“待会儿点个外卖吧,外面风好大。” 叶际卿嗯了一声,放开他后站了起来。 池锐松了口气,等他起身下意识地又去摸脚踝,刚把手放上去,发觉身前的灯光被人挡住了,他慢吞吞地仰起头,只见叶际卿冲他挑了下眉尾,意思为他怎么还不起来。 坐着的时候怎么遮掩都不会有端倪,站起来再刻意地摆弄裤腿就不合适了,池锐左右动了动身,思考着怎么才能不被叶际卿发觉。 “走开!”池锐觉得还是直接轰人比较符合他的行事作风,嘟囔道,“我腿麻了,你点外卖。” 叶际卿点了点头,直接坐到了书桌前点餐。直到吃完晚饭他都跟池锐保持这几步的距离,既可以保证他没有那么大的尴尬,也可以保证他绝对没有时间再取下那根红绳。 池锐计划落空,坐在书桌前敲电脑,眼神不经意地往飘窗上看一眼,几次过后,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洗澡吗?” “现在不洗。”叶际卿看着手机,过了一会儿抬头看他,“你着急你可以先去。” 你一进去我就跟着,叶际卿保持着微笑。 池锐关上电脑:“我下午回来洗过了,你去吧。” 你一进去我就摘掉,池锐努力地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叶际卿凉凉地哦了一声,也不着急,低头继续看手机。 汪臻作为他的妹妹兼心腹可谓忠心耿耿,他一走就开始给他发微信,时时播报饭桌上的动静。先是说她爸妈没给他爸妈什么好脸色,在她的缓和之下,气氛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 陆时媛临走前给了她两块手表外加两条皮带,说是给他跟池锐的礼物,但是他那会儿甩脸子就走没来得及,现在在她手里,有空给他送过去。 最后汪臻的对话框上一直挂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好久之后,才给他发来一条:-‘我把微信号取绑了,你可以随时登。’他估计又怕叶际卿多想,连忙又追了一条:-‘妹妹还是你的好妹妹,有需要您说话,我为你两肋插刀!’ “笑什么呢?”池锐又问,“睡不睡?” “睡啊。”叶际卿将手机放下,走到书桌跟前直接拦腰抱起他往床上扔。 池锐神色慌张:“你...等会儿,我...还没休息好呢..” 池锐身上的暖与床融为一体,叶际卿压着他的腿,俯身将手探进他的衣服里一寸一寸往上移动:“池哥,没休息好就在外面野了三四天才回来,还是我做的不好,对吗?” 池锐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按着他不停往上攀爬的手:“不是,不是,我那天真有事。” 话音刚落,叶际卿的手又重了几分,连呼吸也明显地发沉。 池锐抬眼看清他的神色,唇角的笑凝固住,心口忽地一窒,疼痛似乎穿过皮囊,直接抵达了心脏。 “你怎么了?”池锐没再躲避,“干嘛突然不开心?” 叶际卿一时没有回答,沉默地盯了他半晌之后猛地翻身,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别说话。”叶际卿嗓音沉闷,“也别动。” 池锐背脊只僵硬了几秒,随后乖顺地按照他的要求,不说话也不做任何动作,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外面风声依旧,飘摇的树枝晃动在明亮的窗边。叶际卿微眯着眼,从池锐的颈侧看向飘窗上某个位置。 情绪上来的并不是毫无预兆,从看到叶启邦的那一刻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回到家后又发现了池锐隐藏的东西,哪一点都能让他的理智濒临崩溃。 他一直知道池锐对他有所隐瞒,出于尊重也出于对池锐的了解他没有追问,可闭口不言不代表他对过去无动于衷。 窗边隐约能看到一丝寒气在试图侵入进来,叶际卿的眼睫动了动,池锐的发丝遮挡着部分视线,像是给他创造了一个别样的世界。 他记得在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池锐离开后,他也像这样抱着枕头躺在床上,黑暗潜伏在四周,他呆呆的看着窗边,只能从窗户缝隙里看到一丝外面的天光,那样的窒息跟燥郁让他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而唯一的阳光也从他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昏暗的房间里,他一遍一遍地想,一遍一遍地念,不甘心与恨交织在一起,恨到他想找到池锐一刀捅死他,也爱到什么都可以不要,找到他后恳求他别走。 可最终他于人海里找到池锐,既没有捅死他也没有恳求他,给自己带上一层面具,以网友的视角小心翼翼地打探着池锐的生活,坐实了他曾经说的不知廉耻。 池锐故意隐藏的那根红线又甩了他一巴掌,似乎表明了池锐对他并没有交心,和好又是什么,跟他睡觉又是什么? 叶际卿不敢去深想。 “我去洗澡。”他松开池锐,说明时间,“半个小时后出来,你收拾吧。” 身后的温度消失,池锐猛然攥住了手下的被子,等褶皱在手心开始发潮,他翻身下床,走到卫生间门口站了好半天。 叶际卿洗完出来时池锐已经躺好,房间陷入昏黄,只余床头一盏小灯在亮着。 他看着那团隆起的被子轻轻叹息一声,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冲着风口抽了一支烟才躺到了床的另外一边。 “叶哥,你又抽烟。”池锐翻身搂住他的腰,“我没睡着。” 第150章 叶际卿垂眸看了眼腰间的手:“嗯,我以后注意。” 他的态度说不清的泛冷,池锐手紧了紧,抬起脚在他的小腿上蹭了蹭,在他耳边呢喃着问:“叶哥,你看到了是吗?” 75 第 75 章 ☆是你的池☆ 太熟悉的两个人相处在一起任何细节都会被顺其自然地捕获,池锐能察觉出叶际卿心里憋着一股火,再想想自己隐瞒的动作,不由地心虚起来。 他用指尖挠了挠叶际卿的小腹,语气轻松地哄人:“错了错了,别生气了,我不藏了。” 叶际卿没动身,背对着他说:“明天估计下午才能结束,你可以随便逛逛,等我回来晚上出发回林城也可以,后天早晨走也可以,具体时间你定。” “行,那我明天先送你到公司,然后我自己去逛一下商场,给海瑜跟小念买点东西带回去。”池锐撑起脖子愣了几秒,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鬓角,“我们后天早上走吧。” 叶际卿按了按环在腰间的手:“嗯,知道了,睡吧。” 以前纵使叶际卿再生气也没对他这样甩过脸子,池锐被他晾的心里直打鼓,想不由分说地闹他一通,在他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下又不太敢。 “叶宝贝儿,我跟你说,来的时候海瑜让你给她买护肤品呢。”池锐仍趴在他耳根说,“你给不给买?” “买。”叶际卿痛快地答应,“你明天去逛的时候直接买了吧,卡在钱包里,自己去拿。” 池锐抿了抿唇:“我...” “密码是....”叶际卿声音顿住,很重地喘了口气,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密码也特么是你生日。”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被凝固,池锐的身子也被他的话冻住。许久,池锐松开手,掰正他的肩膀,等他平躺后抬腿直接坐在了他身上。 “你给看脸色呢!”池锐捏着他的下巴质问,“我就藏了一下,你的呢,我问你的了吗?” 从这个调度看池锐很挑战他的意志力,松散信任的姿势,虽然穿着衣服但也没有掩藏了身体的线条,弯曲的腿,伸来的指尖,以及上方在昏暗里轮廓依旧明显的脸。 叶际卿垂眼瞟了一下压在自己腰侧的那双长腿,克制着手没往上面摸,板着正经的脸说:“你不冷吗,下去。” “你装什么正人君子!”池锐将睡衣撩开一角,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腹,“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冲我甩脸子是吗?” 叶际卿轻笑了一声,猛地抬身,池锐身子一晃差点儿仰倒,惊呼声还未出口,叶际卿托住他的后背,与他咫尺相对。 “我在你面前永远做不了正人君子。” 池锐很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叶际卿腾出一只手边往枕下摸边说:“所以活该让你算计的满脑子只想跟你做,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对吗?” 叶际卿的怒气好像不止针对他隐藏的东西,池锐的笑僵在唇边:“没....没有,我跟你开玩笑呢。” “开玩笑?那你坐我身上要干什么?”叶际卿收回手,指尖绕着他的肚脐打转,“像那天晚上配合你?我可以的,你要吗?” 池锐浑身一震,神色有些狼狈,躲闪着他的目光抬身就要下去,叶际卿手臂一滑,一只手仍托在他后背,另外一只手精准地抓到了他的脚腕。 叶际卿的手按的并不重,可他却那感觉脚腕处被禁锢上了某种东西,非常矛盾地又凉又烫。池锐脚腕挣扎:“叶哥..松开我。” “池锐,摸摸你的肚子。”叶际卿不放手。 池锐恍恍惚惚地顺着他的话去摸肚子,他先是疑惑地皱了皱眉,肩膀僵了几秒之后猛地掏出来放在眼前仔细辨认,最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叶际卿。 “我不知廉耻留着这条红绳,我不知廉耻时时刻刻带着它,我更不知廉耻地追着你跟我复合。”叶际卿一声比一声重地问,“池锐,你呢?你究竟在给谁留退路?” 池锐手里团着那一条不成样子的红绳,线头炸开的毛边像是一把把倒刺狠狠地扎追他的手心。他忽然轻轻地皱了下眉,眉尖浅浅地隆起,像是剧痛忍到最后做了一个毫无用处的抵触动作。 叶际卿看着他的脸,心尖像是被蛰了一下,他埋进池锐锁骨处,低声退让:“对不起。” 池锐眼里的水光在昏暗里不太真切,含糊出声,也说:“对..对不起。” 当叶际卿把他从身上推下去之后池锐脑子里有几秒的迟缓,随后身下的凉意激退了空白。叶际卿咬上他的后颈,池锐倒吸一口气,手撑着墙壁就要起身。 “做吗?”叶际卿问。 池锐侧脸,看不到叶际卿的眼睛,只能从前面墙壁上看到两个交叠的影子。 “做。”池锐仰起脖子,靠住了他的胸膛。 这个姿势好像没有办法反抗,半路似乎也跑不了。池锐第一次发现枕头其实也不是那么软,平常没注意,偏偏在这个时候硌的他膝盖疼。 卫生间里哗啦一声,在管道里回荡着空旷的余音,细细听着水声里好像还残留着上户人家谈话的声音,叮叮咚咚热闹不已。 而屋内的交织的喘息也被水声连片带走,像是所有的动静被挤压到这逼仄的一角,在光天化日之下扯了一块布,蹲在角落里假装与世无争。 池锐的背脊拱起一道优美的弧度,指尖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几道抓痕,骂声里夹杂着破碎的呼声。叶际卿看着他震颤的肩胛骨,在最关键的时候将他捞回了怀里。 第151章 “叶!”池锐的声音猛地绷住,后面带着丝丝颤抖,“际卿...” “叶际卿在。” 叶际卿一手横抱在他腰间,一手顺着他的胸口慢慢攀到他的脖颈,随后感受到他的喉结在手下快速地滑了几下。他盯着池锐的眼角,将手指拢在他的脖颈慢慢用力,身体用温煮的法子耗着他的神经。 窒息里的快感迸发的毫无预兆,池锐眼眶忽地发烫,他急促地呼吸一口,终于掉下一颗没控制住的泪珠。 “池锐。”叶际卿还未松手,偏头去咬他的右耳耳尖,含糊的声音里是无处发泄的委屈,“我恨你。” 池锐仰靠在他身上,呼吸还在颤抖,并没听到他在伤耳边说出的话,他看着墙壁上那对影子,抬起手隔空抚摸了一下叶际卿的头发。 “池锐。”叶际卿松开手,吻了吻他发烫的鬓角,在他左耳说,“我爱你。” 池锐伸手挠了挠他的头发,哑声道:“我...也爱你。” 外面的风不知是什么时候归于宁静的,躺在床上已经听不到一连猖狂了好几天的风声。 洗漱完的干燥温热塞满了被窝,厚重的窗帘挡住肆意进犯的寒气,池锐的眼皮有些发肿,叶际卿帮他按了片刻被他拍了下去,十分不耐烦地说要睡觉。 叶际卿与他十指相扣到清晨,出门一看,连日的风终于停歇,一夜而已,树上已无余叶。 “你可以在家多睡一会儿的。”叶际卿说,“起这么早不困吗?” 早上身边一有动静池锐便醒了,强打着精神逼着自己起了床,他这次没被禁止开车,抽空看了叶际卿一眼,弯着唇嘴硬说:“我还不至于到起不来床的地步,昨天答应你要送你的。” 叶际卿往他脖子上扫了一眼,后颈出隐隐能看出吻痕,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问:“真的这么差劲吗?” 池锐懵了一瞬间,等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之后腰腿跟条件反射似的闹起了酸。 “还行吧。”池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我很满意。” “可是你为什么.还能.—” “我能起得来床是我身体素质好!跟你....”池锐打断他,怒气来的突然,“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叶际卿很爱看他这副气急败坏的鲜活样子,盯了他片刻,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昨天的别扭跟久积的怒火似乎全都消失,叶际卿呼了一口气,问他:“晚上陪我跟朋友一起吃个饭吧?” “好,几点?”池锐皱眉又问,“你竟然还有朋友?” 叶际卿性格里的那点孤僻总会被人拿来点,他脸色没什么变化,说:“嗯,有啊,不多而已。” 池锐哦了一声:“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跟何煦一样,事务所的合伙人,叫王少野。”叶际卿笑着说,“池城的顶梁柱。” 车身驶过一座立交桥,晨起的阳光斜扫进车内,池锐眯了眯眼,明知故问般地问道:“是我的池吗?” 叶际卿一愣,点头说:“是你的池。” “那城呢?” “上位合伙人起的,不知道什么含义。”叶际卿说。 池锐翘着唇角哦了一声,答应了一起吃饭,说等他结束之后再来接他。 开标现场在展览会馆三层,王少野跟几位联合投标人已经提前到了。叶际卿在车里远远地看见他们,跟池锐指了指那边的方向,直接开车到了几人跟前。 “车我开走了,结束了打电话,我来接你。”池锐说。 叶际卿整理了下领带,点头道:“好,你注意安全。” 王少野见叶际卿从副驾驶出来,眼睛一亮,走到车前弯着腰探眼往里看。 叶际卿一下车就看他恨不得趴车上,过去拍了他一下:“你干什么呢?” 王少野扭头啧了他一声,用口型问他是不是池锐。叶际卿还未回答,车门再次开启。 池锐下车给他扬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走到他跟前伸手过去:“王总好,我下来了您好好看,别让车把您衣服蹭脏了。” “哎哟,你好你好,别王总王总地叫,叫名字就行,我跟际卿关系很铁的。”王少野乐着与他相握,看清他的脸后忽然皱眉问,“池锐,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章转折,写的挺不是东西的,要不攒攒再看也...也行。--嘬着止咳糖浆的作者瑟瑟发抖地说..... 76 第 76 章 ☆林海阳☆ 池锐认真看了看他,确认不认识,笑道:“我大众脸,有相似的不稀奇。” “你可不是大众脸。”王少野笑着说。 池锐里面穿的是叶际卿的衣服,宽松的卫衣领口处露着挺大一片肌肤,叶际卿站在池锐身边,王少野目光移动间自然就落在了他发红的颈侧上。他给叶际卿飞了一个包含深意的眼神,再次看向池锐时将同样的眼神给他也扔了一个。 池锐接收到王少野的眼神,反应过来,伸手往后一勾,将卫衣帽子扣在了头上,瞬间半张脸都遮进了阴影里:“我先走了,晚点见。” 告别叶际卿一行人时间还很早,吃完早饭在车里休息了片刻,十点多才准备去商场采购。 到商场停好车之后看了眼微博,昨天发的照片反响甚至比前几天的视频还要好。 之前李坤没说要发工地日常,池锐只剪了一条很正经的视频,日常照片是临时要的没有怎么精修,只大概调了一下对比度。 第152章 九张工作生活气息慢慢的图片,每一张照片的里工人脸上都带着笑,或在吃饭或满手灰尘在认真地工作,很好地传达出了欣欣向荣的场景。 底下的评论有很多,池锐简单地回复了几个,又往下滑动着看了几条,突然手指一下子顿在了屏幕上方。 外面阳光明媚,光线透过车窗打在池锐的发丝,本该惬意的温度映在他的眼里莫名冷冽了起来。 池锐静了片刻,手指点动,将那几条不顺眼的评论删除。他仰头呼了口气,刷新再看,竟然发现反而又多了几条相似的。 其中还有人在隔空叫嚣:-‘删我评论干什么?敢做不敢当?’ “当你爹。”池锐嗤了一声,将这新冒出来的这几条删除,手机一灭去了商场。 他跟海瑜相处了很久,偶尔帮她拆快递能看到一些护肤品的牌子。从儿童玩具区买完东西放回车里,池锐返回导览图前看了片刻,找到一个眼熟的牌子,直奔到护肤品柜台。 “池锐?”陆时媛手里拿着一支眉笔,隔着柜姐看他,“好巧啊。” 已经记不得上次跟陆时媛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会儿她态度还.挺差,跟现在可比不了。池锐往她身后看了眼,礼貌笑笑:“阿姨好。” 陆时媛跟他对望片刻,跟柜姐说了句稍等,绕过她走到了池锐面前。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她很直接地说,“我仗着年纪讨你个原谅,好吗?” 长辈当众低头认错实属不易,何况池锐的得理不饶人只有叶际卿享受了这份‘殊荣’。池锐点了下头,也很直接:“好的阿姨。” 陆时媛可能还准备了别的话,被他一句痛快的好给憋了回去:“啊....好,那个...改天来我家吃饭吧,我手艺..” 这么多年也没练什么手艺。陆时媛咳了一声,重新说:“有时间来我家坐坐。” 叶际卿偶尔的神态跟陆时媛有些相似,池锐唇角深了几分,应道:“好,下次回来,我跟叶哥一起回去。” 陆时媛目光里带着些许欣慰,看了他半晌,直把池锐看的不自在才转移了目光。 “我介绍一下。”她回身张望,招呼刚才在她身后的人,“臻臻,你干嘛呢,过来。” 汪臻手里捧着两瓶乳液试图挡脸,听见陆时媛的声音无声地做了一个救命的口型。 “啊,舅妈,不要拽我。”汪臻轻呼出声。 陆时媛扯着汪臻到池锐跟前:“际卿的表妹,汪臻,我俩一起来的,你要买什么?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汪臻低着头,池锐往左看她就往反方向扭脸,就是不给正脸瞧,陆时媛见状担心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因汪臻的动作起误会,拍了下她的腰:“臻臻,躲什么呢?” “我见过你。”池锐不再追着她看,“躲我干嘛?” 陆时媛疑惑地问:“你见过她呀?”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汪臻吸了口气,猛地扬起了脸:“池哥好。” “我比你小。”池锐笑说,“不过你这样称呼也没错,我随你哥的辈分走。” 没有意外的翻车,汪臻顶着一脑袋卷毛眨眼,反应慢半拍地想到池锐似乎没发现。 其实也对,她一边给他哥营造低不下身段的人设,一边还得掌控这个尺度,担心他哥以后跟男朋友坦白后被人拿这个朋友圈里的女人说事。 朋友圈以及微博上许多照片发的都是侧脸或背影,即使有正脸也是前面挡着点儿什么东西,只能看到一个下巴的轮廓,足够证明她是她哥的表妹,不是她哥的什么红颜知己。 汪臻眯着一双大眼睛哈哈地笑了两声:“对对对,我是这个意思。” 陆时媛看二人,又问:“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汪臻心又一凉,没太想起来。池锐眼皮一抬,及时出声:“很久之前了,高中的时候。” 汪臻努力回忆,还是没想起来,尴尬地笑笑:“啊,是啊是啊,我记着呢。” 池锐眉尾一扬,也不戳穿她。准备跟陆时媛告别却被她率先拦下:“你一个人?际卿呢,是不是又忙去了?” 池锐点了下头,陆时媛又说:“不管他了,我们一起吧,是给家人买东西吗?” 池锐见她的表情,犹豫着没敢点头,陆女士不在乎,一手抓了一个,拎着就往柜姐跟前走,直到中午池锐手里的东西满的已经拎不下了。 ... 三层的会议室里坐了一屋子的人,叶际卿一行人正在进行现场二次报价,价格竞争到商务谈判,一场紧张严肃的开标会直至下午才结束。 会议室里的人陆续往外走,叶际卿与王少野走在最后。 “他们先走了。”王少野指了指前面其中几人,“后面我来对接,下楼喝杯咖啡吧,闷大半天了。” 叶际卿嗯了声,跟在他身后掏出了手机。池锐今天的消息挺频繁,有照片有文字,实时播报自己去了哪里买了什么,叶际卿一条条看下去,很意外的在一众照片里发现了池锐跟陆女士的合影。 看上去是一个餐厅,二人挨着坐,很..亲和的样子。 -“结束了,来接我。”叶际卿拿着手机顿了一下,又给他发了一条语音,-“碰到陆女士了?” -“收到收到!池哥马上就到。”很快就收到了池锐回复的语音条,-“对,灰常灰常愉快的共进了午餐,还有!陆女士结账的速度我等望尘莫及啊。” 第153章 叶际卿浑身轻松地捧着手机笑,前面的王少野突然回头:“际卿,我说真的,我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池锐。” 叶际卿将手机放回兜里,不冷不热道:“你这搭讪的套路很....复古啊。” 王少野停下脚步揣着兜扭头看他:“哥哥一个直男,跟池锐搭的哪门子讪?说见过就是见过。” “嗯,在哪儿见过?”叶际卿叹了口气,“不会是从我办工桌的照片上吧?” 叶际卿的办公室环境极具个人隐私跟工作隐私的保密性,平时只有两位合伙人会主动进去,他就光明正大地在桌子上摆了一张跟池锐的合照。 “嘶....有可能。”王少野一时想不起,只能赞同地点头,“还真有可能,这叫什么?是不是那个什么美梦....” “歇歇吧你。”叶际卿甩开他径自向前走。 正是下午茶时间,楼下的咖啡店里的人不少,到楼下时王少野加快脚步,到他跟前故意磕了他一下抬脚就走,叶际卿没理他,低着头还在一张一张地看池锐发来的照片。 王少野比他先到咖啡店门口,推着门等他半天也不来,索性不等了,直接先进了门。叶际卿捧着手机不留神,与咖啡店出来的一个人迎面撞了一下。 ‘哗啦’那人手里的咖啡撒了一地。 “不好意思。”叶际卿跟那人同时开口,他说了声没事抬头看人,惊喜道,“严奇?” 电线杆子比以前壮实了许多,也同样惊喜:“叶际卿!我靠,好巧啊!” 王少野见他没跟来,折返回来,叶际卿还未说话,严奇拽住他往外拉,冲着前面一个背影扬声喊道:“哥,你看这是谁!” 哥?叶际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一个比严奇还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陆嘉朗!”叶际卿叫他。 陆嘉朗甩着衣服走的很散漫,听见严奇叫他心道他又没事找事,猛地听见这个声音登时愣了几秒。 叶际卿走进推了他一把:“怎么?不认识了?” 陆嘉朗长相没多大变化,气质比以前更加稳重了,来回打量他好几眼,压着眼里的喜悦,慢悠悠地开口:“是啊,不认识了,这谁啊,这不是我那毕了业就绝交的兄弟么。” 二人考的不是一个大学,一个在本市一个在外地,高中毕业之后跟陆嘉朗跟他联系过几次,可叶际卿性格不属于主动型,回复的文字看上去总是很冷,再加上需要适应新环境以及专业知识,陆嘉朗逐渐便与他断了联系。 “兄弟,别这样。”叶际卿笑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陆嘉朗不回答,挂着衣服看他,片刻后二人默契张开手,来了一个阔别多年的拥抱。 “展览策划。”陆嘉朗松开他,往楼上指了指,“十一层,有项目给我啊。” “你跟严奇?”叶际卿点了点头,“行,知道了。” 王少野站在严奇身边,问道:“都是熟人啊?” “嗯,高中同学。”叶际卿算了算时间,“得有十多年了吧?” 严奇乐着点了点头,王少野嚯了一声,叹道:“那这关系可真不一般。”他又诶了一声,指了指外面,“晚上一起吃饭吧,池锐跟他们也认识吧?咱来个重回青春!” “池锐?”严奇皱着眉问,“际卿哥,你能联系到池锐?”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叶际卿没多想,只点了点头。 陆嘉朗磕了他弟一下,笑的很古怪:“池锐不联系谁也不会不联系他,你说是吧,兄弟?” “嗯?什么意思?”叶际卿没理解,“我也是前阵子才..跟他见面的。” 陆嘉朗掀了他一眼,目光戏谑:“这是...分手了?” 高中时他没跟别人说与池锐的关系,叶际卿被他看的脸上挂不住,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是傻子。”陆嘉朗回道,“先是你隔着电话给我表演热吻,后有池锐当着我的面给你送这送那,我可还记着呢。” 时间太过久远,叶际卿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陆嘉朗所说的事情。 “你..都听到了?” 陆嘉朗唉了一声:“对啊,电话没挂就着急嘬,幸亏我见过大场面,要不真就吓死了。” 严奇左看右看,微微倾身问:“谁啊,谁啊?谁跟谁啊?” “晚上你就知道了。”叶际卿没多解释,看着跟前的两人想起池锐吐槽他没朋友的事,又问陆嘉朗,“咱们同学里有人跟你在一块儿吗?要是有晚上一起吃饭?” 陆嘉朗摇了摇头:“都散了,多少年了,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好多都不在宁城了。” 叶际卿很感慨地叹了口气,余光被那电线杆子给遮住,扭头问他:“你呢,池锐晚上也来,你们跟同学有联系吗?”他只记得池锐少数的同学,报了两个熟悉的名字,“方...,对!方明旭,还有林海阳,他们现在怎么样?” 话音一落,陆嘉朗与严奇一起看向了他,眼神里充满了异样。叶际卿疑惑:“怎么了?” 严奇别开了脸没有说话,陆嘉朗目光里有一丝明了,看着他欲言又止。 怪异的气氛被一阵急促的震动声打断,叶际卿掏出手机,屏幕上是远在林城何煦打来的电话。 他回身接起,还未说话,何煦急促的声音传来。 “际卿,出事了。”何煦骂了句脏话,沉声说,“池锐被网暴了。” 第154章 叶际卿脑子发着木,挂断电话后僵硬地打开了微博。 热搜第一:‘十八线摄影师见死不救致人死亡’ 下面是几个相似的词条,‘顶替好友荣誉’、‘富商庇护’、‘野生博主为什么能参加政府项目’ 脑海里猛地掠过一道冷风,冻得叶际卿四肢僵硬,他缓慢地回头,对上陆嘉朗复杂的眼光。 “是.....”叶际卿艰难地问。 陆嘉朗到他跟前拍了拍他手臂,叹息道:“海阳....不在了。” 77 第 77 章 ☆别担心☆ 一顿久别的晚饭终归没有吃上,池锐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要先走,不等叶际卿说话便挂了电话。 王少野跟别人的车来的,陆嘉朗车限号没开,最快的高铁随时都有,可从这里赶到火车站,不算堵车的话,起码需要两个小时。 “哥,你坐好啊。”汪臻一脸严肃,露着光洁的膝盖,以在国外练的超高车技在高速上急速行驶。 到达临场路时已经晚上九点多,池锐比他们先到,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在陪小念拆玩具。 “给娃娃换粉色的衣服。”小念指挥着池锐,“粉色的好看。” 海瑜披着围巾,靠在一旁弯着唇看着他们玩。叶际卿站在门外,门口的灯应的他脸色发白,海瑜叫了池锐一声,等他看过来对他往外扬了扬下巴。 玻璃门被海瑜清理的很干净,像是在视线之外的目之所及处刷了一层崭新的轮廓。柜台就在门的一侧,池锐眼里还有未散尽的暖,叶际卿与他对视,故作轻松地抬了抬唇。 池锐对他点了下头,动了动唇没有说话,叶际卿鼻腔猛地泛酸,彷佛在这道玻璃门的帮助下,才看清池锐的脸。 “我找人撤热搜了,其他的也在删。”叶际卿进门说,“没事的。” 池锐看着叶际卿的脸,一股悲愤之气油然而生,他可以对网络上那些恶意视而不见,在叶际卿面前却做不到坦然,一看他的眼睛就莫名觉得心虚。 时间过了太久,久到他快忘记意外发生的那一瞬间,也逐渐淡忘掉林海阳的脸。他知道不该这样,他应该记得,可事情总不会按照他的想法来走。 “池锐。”叶际卿唤了他一声,“别担心。” 池锐回神勉强地笑了一下:“知道了。” 他轻轻地说了一句转过身准备往楼上走,小念在柜台里仰着脸软糯糯地叫了一声池叔叔,池锐对她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离开了原地。 海瑜在前面站着,池锐路过与她对视,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眼里险些没有绷住。 “滚回去睡觉。”海瑜抱着胳膊,“少看那些屁话。” 池锐抖着肩笑了一声,回头看了叶际卿一眼,推开门往楼上走了。 叶际卿看了眼小念,转头又看向海瑜,以前所有的不明白在这一刻全都明了。海瑜跟小念的眉宇间那一缕温和,像极了故人的气质。 叶际卿见过林海阳很多次,一起去过不同的地方,也说过许多的话,不过那些场景好像全都被闷进了遥远的回忆里。 乍一去想过去似乎都变成了空白,无从想起,可在空白里有一片不知名的碎片冲破壁垒溜出,从他的心底划过,直至映在了眼前。 那是一副很稀疏平常的画面。 那年池锐第一次跟林海阳回家,在一座桥下,林海阳蹲着在挖野菜,听到池锐的声音回头,隔着手机屏幕给了他一个朦胧又遥远的微笑。 叶际卿脑子发着木,喉咙快速地哽咽了一下。海瑜看了他一眼,垂眸遮掩了情绪,片刻后她抬手往外一指,问道:“那是你朋友吗?她穿的什么东西?让她进来。” 叶际卿扭头往外看,汪臻停好车就站在门口一边,脚下是一双中筒雪地靴,上面一条毛呢短裙,中间裸着好大一截腿,抱着肩膀冻得直打哆嗦。 “谢谢...谢谢。”汪臻被放进来,恨不得蹦两下。 海瑜见状返身到货柜下拿了一只一次性碗,又从锅子里捡了几串丸子,浇满了汤递给她:“喝点热的,穿这么少。” 汪臻很少在外面停留这么久,逛街也是紧着商场逛,这次被他哥临时当司机,根本没有换衣服的时间:“谢谢美女姐姐,我待会儿去买件衣服就好。” 海瑜没说话,仰头又问叶际卿:“她是谁?” 叶际卿将汪臻挪到不碍事的地方吃,回道:“我妹,表妹。” 海瑜哦了一身,又拿出一瓶热牛奶放到了一边。叶际卿盯着那瓶热牛奶,突然理解了池锐所有的举动。他与海瑜对上视线,想说的话一下子又咽回了嗓子里。 “叶际卿,少见啊,又来我这里装可怜?”海瑜弯腰给小念找了一部动画片,很快欢快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她重新靠住柜台一角,“我跟我妈姓海,海阳是我的亲弟弟,是想问这个吗?” 叶际卿说:“之前不知道,刚刚想到了。” “那看来不是这个。”海瑜笑笑,自顾说道,“我知道你不知情,我没怪你,更不怪他,池锐做了很多,这些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小念在柜台后抱着娃娃看手机,汪臻在一旁抱着碗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事情的真相叶际卿无从得知,更不会去相信现在网络上那些所谓的知情者。他走到海瑜身边,低头问:“海瑜,我....” 叶际卿的声音顿住,这样问海瑜,似乎过于残忍也过于冷漠了。 第155章 “他俩出去玩,车祸,海阳出事了,他没出事。”海瑜打断他,“就这么简单。” 一切苦难被海瑜利落的一席话给揭过,而这些事情只有她才有权利给这样简单化掉。 叶际卿看了她片刻,又问:“我能上去看一下他吗?” 海瑜长长地嗯了一声:“他没事的,叶际卿,快七年了,早就过去了。” “可现在又被人翻出来了。”叶际卿说,“而且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 “商业竞争?看他不顺眼?有过节?”海瑜抿着唇笑,“都有可能,嘴长在别人身上,怎么说随便他们。” 叶际卿垂了下眸,问的很艰难:“之后,他...一直在你这里?” 时隔多年,海瑜依然记得池锐拎着行李出现在家门口的样子,那天下着雨,刚刚送完海阳,池锐拎着所有的家当,说他以后就是林家的儿子。 所有的位置并不是一句话就可以代替,林海阳是林海阳,池锐是池锐,不能因为一场意外把事情打乱。她的父母跟池锐说了很多,池锐什么都不听,打定主意就要待在林家。 “一开始他非要给我当弟弟,我不想理他的浑话,他就跟我装可怜,在我家门口一坐就是好几天。”海瑜飞快地用手背拂了下眼角,很高傲地说,“我心眼软,见不得他这么磨叽,才把他收留了下来。” 叶际卿闭了闭眼,由衷地体会到孤僻带来的影响。 他从不会主动地去维系某种平淡的关系,秉持着所有的路都要自己趟过才算数,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如同故步自封一般只顾着一个人闷头打拼。运气好点儿遇见何煦王少野这样的朋友就一起走,运气不好他可能依旧会固执地单打独斗。 叶际卿想,如果在某个时间里,他能去主动地联系一些过去的同学,大约能更早地知道这件事情,或许也可以最多比现在多,至少不会跟汪臻共用一个微信号,像一个见不得光的阴影,偷偷地探听他的消息。 今晚的月光分外柔和,洒在屋檐上挂着莹润的光。叶际卿到他门口轻轻扣了两声:“池锐,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池锐就在门后靠着,声音离得很近,“知道你会来找我,叶际卿,我这会儿不想见你,行不行?” “行,我没别的事。”叶际卿放下手,“就...” 门后突然传来的三声响制止了叶际卿的声音,池锐的指节微颤,像是在恳求他别说话也像是在厉声制止他别多问。 叶际卿没再开口,安静地靠在了那扇门上。 他的力度很轻,即便隔着一道门,池锐还是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温度。 池锐靠着门看着前面的照片墙发呆,在出事之后他没有受到任何指责,林家父母也好,还是周围的同学朋友也好,都只说林海阳命不好,意外这种事谁也控制不了。 似乎是他侥幸存活下来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对生命的尊重,可他听到的却可失去亲人的喊声,那是对生命的惋惜。 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池锐做不到视而不见,池家也不允许他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哪怕不是他的错,他也应该承担对朋友的责任。 起初他并不想放弃叶际卿,他了解叶际卿,也明明白白地知道叶际卿会愿意跟他一起负责,可念头的转变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眼神。 那是陈凛的眼睛。 事情尘埃落定,所有人都走了,陈凛站在那里,不喜不悲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又让他明白许多东西,有些责任可以分担,有些责任分担不了。他用对叶际卿的了解开始有针对性的找茬,直到后期发展成了冷暴力叶际卿依旧纵容他。 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度,池锐知道这个度已经被他磨的差不多,他拿捏住叶际卿的自尊,在临界点说了一句足够折辱他的话。 “叶际卿,你知不知廉耻。”池锐在门后颤声问。 “不知。”叶际卿的声音从门缝溜出来,“池锐,你故意瞒我的账,等事情结束以后,我慢慢跟你算。” 池锐靠着门猛地笑了出来,胸口的郁气散开,他按着眼眶,声音狼狈的厉害:“行,这次换我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叶际卿没有待多久,在池锐开口赶人的时候他就下了楼。 便利店里有几个客人正在选购,汪臻坐进了柜台里,抱着小念在看益智动画片。 海瑜给人结完账,拿着手机点了几下递到汪臻面前,汪臻探头看了几眼,捂着嘴乐了出来,海瑜很自豪地摸了摸小念的脑袋,弯着唇夸了女儿几句。 海瑜似乎表现的过于理智了,叶际卿抬步走过去,到她身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际卿,你有没有发现,池锐有时候那个臭德行,跟你特别像。”海瑜拿着夹子翻了翻锅子里的萝卜,“你想说什么说什么呗。” “我想说....”叶际卿词不达意,“你好像很强大。” 海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呦,看着你嘴很硬,心眼儿怎么比我一个女人还软?” 叶际卿想说这跟心眼软不软好像没什么关系。 “叶际卿。”海瑜放下夹子,转身看着他正色道,“如果我们悲伤,他会不得安宁的。” 78 第 78 章 ☆妖魔鬼怪都会被消灭☆ 事情的发展远比叶际卿想的要复杂,那些撤热搜的钱打了水漂,仅仅两天,网络上的声音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扒出了池锐的证件照。叶际卿再看的时候发现一个相关的词条,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第156章 ‘苏杭池家’ 叶际卿点了进去,大大地松了口气,里面的内容是空的,看来已经被人清了,不过在池锐账号的评论下,有人在阴阳怪气地暗指什么。 “池锐背景这么硬,怕个屁啊还?”刘昶缩在椅子上,又骂道,“网上这些人是闲出屁来了,管他们屁事啊,一个个真当自己是正义使者呢!也不看看自家锅底有多黑,充什么脑袋大,乱嚼别人的舌根子。” 叶际卿闻言看了何煦一眼,何煦摸了摸鼻子,踹了一脚下他的凳子:“什么背景,就是巧合,池锐不是。” “啊?”刘昶看了看二人,“哦,知道了。” 周保贝捧着杯子问:“咱们怎么办,先在这里待着?” 起初只是一个评论嘲讽池锐踩着朋友的尸骨过得不错,池锐给删掉了,没想到反而激怒了这个人,一连发了好多微博,每条都在质问,直指池锐背信弃义,毫无道德底线。 有些乐子有人只顾瞧,有些乐子也有人盲目的跟,一时间出现好多当年的‘知情者’,引导着风向,赚足了眼球,导致许多人跟风,直到现在还在疯狂地攻击池锐。 事情闹得太大,项目被上面勒令停工,李坤也在配合调查,两天过去迟迟没有任何消息。 “先待着吧。”何煦说,“查到这个人是谁就好办了。” “就是不好办在这里。”汪臻说,“现在风向一边倒,全都是在..说池锐。” 汪臻登着小甜甜的微博号,带领着一帮粉丝跟黑粉对抗,可人数悬殊太多,每次都被灭的一干二净。 鲍可爱挤在她的身边,问:“其实也有好多人不信的,我们可以让...池锐发个声明嘛,这样假的就是假的,也不会.....” 叶际卿没有说话,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出了门。 街上跟平常没什么不同,热热闹闹的叫卖声在街头此起彼伏。海瑜的便利店昨天暂停营业,虽然地址没被人爆出,可池锐的正脸被人放了出去,他常在这一带出入,担心连累海瑜跟小念,索性直接关了门。 这里的人没有什么异常,似乎对网络世界并不关心,这条街上的超市不止海瑜一家,对于关门的事并没有人刻意来问。 何煦从他身后跟来,搭上他的肩:“可爱说的也没错,池锐不是什么红人,他出来说句话应该就没事了。” “他不会发的。”叶际卿说,“他顾忌海瑜跟小念,发点儿什么出来难保不会涉及他们,池锐不会这么做。” “我想也是这样。”何煦看了眼便利店的门,恰好海瑜拎着垃圾从里面出来,他上前轻轻捏了下海瑜的手,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你们怎么样?” 海瑜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什么怎么样?该吃吃该喝喝。” “对,该吃吃该喝喝。”何煦笑了笑,将垃圾扔进街对面的桶里,回来又说,“日子得过,妖魔鬼怪都会被消灭。” 叶际卿顶着阳光眯了下眼,神色有些忧虑。海瑜不客气地使劲推了他一下:“叶际卿,你会为了陌生人的话跟自己过不去吗?” “不会。”叶际卿摇头,“关我屁事。” “对啊,那这些关池锐屁事。”海瑜耸肩,“你不舒服什么?” 有人打着正义的旗号扭曲事实,打扰故人的朋友以及家人生活,池锐留在他们身边的初衷是为了好好照顾他们,可有人就是不安好心,非要用别人最在乎的东西哗众取宠。 叶际卿不舒服的是这件事情被人恶意地利用。 “海瑜,对不起啊。”叶际卿说。 海瑜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叶际卿,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跟我爸妈还有小念,都很喜欢池锐,也会永远支持池锐,那些风言风语迟早回过去,跳梁小丑蹦不了多久,最重要的是家人跟朋友的支持,你这样,他能感受到压力的。” 叶际卿心里压着许多东西,他的工作跟娱乐没有一点交集,所做的一切用的都是王少野的人脉,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会营销手段也不会引导什么风向,在另外一个领域他几乎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何煦有些担忧地看了他几眼,叶际卿敛眸问:“池锐在楼上吗?” 海瑜往上指了指:“房顶呢,你去吧。” 这时候的温度已经很低,池锐只穿了件毛衣,跨坐在一把椅子上,嘴里含着一颗糖,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 “冷不冷?”叶际卿摸了摸他的后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冻感冒了好跟我装可怜?” 池锐挂着他衣服歪头笑了一下:“屋里燥的厉害,我透透气。” 叶际卿嗯了一声,站在他身侧,一下子全都沉默了下来。精神疲累到一定程度便感知不到冷不冷了,池锐动了下肩,只觉的一股酸涩顺着后脊冲进了后脑。 “叶哥,我以为你会质问我,但是一想吧,你也会理解的,毕竟在某些地方,我们很相似。”池锐含着糖看他,“都轴。” 叶际卿之前有猜测过池锐究竟有什么苦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中间隔了一个人的生命。一切爱与恨愁与苦在生命面前都是渺小的,叶际卿没有立场站在制高点上指责任何人。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要酸你一句,你好伟大,你明明知道我会选择跟你一起承担,偏偏一个人远走他乡,跟包括我之内的所有人断联,只成全自己的责任。”叶际卿伸手拂了下他的脑袋,“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第157章 “哪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要担,也有许多情感比爱情更重要,我不能为了贪图什么就扔掉一些东西。”池锐侧脸看他,抬手勾了勾他的手心,“况且你当初被你爸逼的快没活路了,我再想拉你进来,也得以当时的状况做衡量。” 毕业前夕他跟叶启邦的关系到达了某个临界点,或许是常年压抑的情绪在后期开始一点一点裂开,叶际卿那时实打实地跟他叛逆上了。 叶启邦总爱规划他的人生,他去设计院实习,没日没夜地加班,呕心沥血的作品最后他却没有资格署名。 叶启邦说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一步,以后站稳脚跟,有了自己的位置,他才能自己说了算。 叶际卿跟他爸明里暗里叫上了板,实习了多久就别了多久,后来回家池锐都说他变得阴阳怪气,实在觉得没意思他才跟叶启邦挑明不在他手底下混了。 “叶哥,刚刚池樱给我打电话了。”池锐说,“她说...她不方便出面,只能靠我自己了。” “嗯,我在呢,别担心。”叶际卿问,“你爸妈怎么样?没事吧?” “他们估计都不知道。”池锐笑了笑,“挺好的,我从小不省心,好不容易安分了这几年,又给他们折腾了一回大的,差点儿把他们也拖下水。” “你看到了?”叶际卿问。 “看到了,不过没的真快。”池锐苦笑了一声又问,“你说他们知道了我就是池家的小儿子,还敢这么猖狂吗?” 叶际卿问:“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没了?” “有的人媒体能得罪起,有的人得罪不起。”池锐嗤他,“这都看不出来,我就是那个能得罪得起的。” 叶际卿心里很不是滋味,里面包括池锐的隐瞒,好友的亡故以及...他利用小甜甜的号跟池锐聊了四年也没有得知的无力。 二人在房顶上待了许久,池锐看上去没什么异常,手机不关但也不会特意去看,有人发消息他也正常回复,似乎已经强大到某种地步。 “等老李腾出手来他应该会处理。”池锐裹着他的衣服说,“等他消息吧。” 叶际卿看着他的头顶,问道:“你帮过李坤什么忙?” “误打误撞。”池锐笑的有些苍白,“我们的车被甩了好远,说巧不巧地他挡了一场灾。” 叶际卿眉尖动了一下,生出许多愧疚。当时他只顾着跟叶启邦斗法,忙完了工作再抽出时间给他找点儿不痛快以作反抗,那段时间忽略了池锐很多,连那场生变的车祸时间及地点都无从得知。 “你有一次跟一个项目去外地待了几天。”池锐看出他想问的,“就是那几天,海阳放假,我们出去玩了三天。” “耳朵...”叶际卿问,“也是?” 池锐点头,抬手摸了下耳垂。 这么多年,在刻意的疏导之下他已经记不太清当时的状况,只记得医院太平间里的白布是那么刺目,周围安静到令人心慌。 别人的不指责与理解让他总觉得无颜面对,耳朵的问题是在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才发现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些庆幸。 他不是完好无损,有一部分随着林海阳一同去了远方。 “我这样,会舒服一些。”池锐坦白道,“它没影响什么,所以我根本不想让它好。” 晚上的时候收到了徐开年的消息,李坤这么多年的业绩不是白做的,现在网上的声音是大,可再多大也是虚拟的,空口无凭的东西动摇不了他的地位。虽然可以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不过上面也有人在时时刻刻地斗着法,有人总盯着,李坤一时半刻也做不了什么。 事情陷入僵局,叶际卿除了一笔笔往里扔钱,几乎做不了别的。 网络上的声音一刻一变,但凡池锐有什么被新扒出来一点儿,就会有人开始恶意解读,再加上池锐现在迟迟不发声,好多粉丝失去了热情,纷纷偃旗息鼓,叶际卿担心再这样下去,临场路的地址迟早都会被爆出来。 何煦给他递了杯热水:“海瑜晚上炖的排骨,池锐啃了挺多,你这饭也不吃,搞得我以为被网暴的是你。” 叶际卿的房间让给了汪臻,临时跟何煦一个房间,他接过水道了声谢:“何煦,他这样我反而会更担心。” 何煦理解他担心的地方,一个人绷着一股劲儿,表面看起来毫无异常,根本看不到他容忍的底线在哪里,生怕在平静之下酝酿出一场极端的风暴。 海瑜表现的甚至比池锐还要理智。何煦叹了口气,心里跟他是一样的滋味:“我们都别多想,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深夜时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随着夜安分了下来,叶际卿眼皮抖动,又梦到了那抹遥远的微笑。 他睁开眼,入目是灰白一片房顶,身边的何煦侧着身在熟睡。黑暗里,叶际卿心脏忽地凝滞了一下,缓冲过后的悲伤以连绵不绝的架势吞噬了神经。 他伸出胳膊挡在了眼前,手腕一转,将温热藏进了腕内。 翌日,叶际卿被汪臻狂喜的叫声吵醒。 “哥!何煦!快点儿出来。”汪臻拍着他们的房门,欣喜地喊着,“没了,没了,所有的都没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位老朋友出场。 79 第 79 章 ☆陈凛☆ 始作俑者是李坤之前的司机,池锐在车上跟李坤聊过天,言辞之间漏过几句往事。 第158章 那阵子徐开年给了池锐不少业务,被司机听了一部分,按理说李坤身边的人嘴严是最基本的标准,可他见池锐闷不吭声看起来很好欺负,私下找他要过好处,说什么都是他带着徐总去帮忙找的。 池锐没理他,并且将这件事情跟李坤说了,李坤自然不会往自己身边放个随时会泄密的雷,便将人直接赶走了。 那人怀恨在心,不止一次在池锐账号下黑过他,每次都被池锐的粉丝问候,导致扭曲的心理愈发严重。 这次池锐由李坤牵线参加政府项目,直接甩开了同期好大一截。别人还在为了一个商务打的头破血流,他倒好攀上了这艘船,自然有人看他不顺眼。 有人牵头就有人下黑手应和,哪怕压不死池锐,也能恶心恶心他。如果东窗事发他们也有说辞,反正不是他们先开始的,他们只是被误导了。 便利店今天依旧闭门歇业,海瑜跟小念在隔壁,鲍可爱跟汪臻几人在陪着小念玩儿。叶际卿来到便利店时池锐正在打电话,他对电话那边轻点着头,不时低声笑笑。 池锐坐在柜台内,抬眼对他弯了弯唇,跟电话那边说:“叶际卿来了,你要跟他说话吗?” 叶际卿接过电话:“陈凛,我是叶际卿。” “没缘分的朋友,好久不见。”陈凛的声音微黯,安静了片刻闷闷地笑了一声,“咱们还真是没缘分。” 叶际卿高中毕业后陈凛念了大二,医学生的时间本来就宝贵,加上做研究,之后几乎没再跟叶际卿打过照面。 二人仅有几面之缘,可一次都没有正式说过话。叶际卿轻叹了一声,说:“陈凛,谢谢你。” 陈凛在处理完林海阳的事情之后就消失了,他从医院辞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家父母的账户里每个月都会多出一笔钱,金额不多,但持续到了现在。 池锐去查过汇款账户地址,归属地在外市的某个片区,去与不去之间池锐没有纠结多久,就像他选择保护林家父母,守在海瑜身边一样,陈凛这么做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事情发酵后,陈凛在网上发了一篇声明,维护了池锐的名声,关于林海阳,他字里行间的情谊无法掩盖。 特殊的感情总是会受到更多的关注,风向又完成了一波倒。在陈凛发完声明的半个小时后,有人爆出了他的消息,在又一波高潮来临之前,所有的一切被人拦腰斩断。 网络上对池锐所有不好的信息一个字都不存在了,陈凛发布的消息也同样消失,与此同时始作俑者以及蹦的最欢的那几个账号以露脸直播的方式对池锐道了歉。 “不用谢,他帮了我很多。”陈凛轻声说,“我不在,是他帮我保护着.....海阳的家人,别担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一个字也不会出现了。” 叶际卿知道这么大的手笔如他一般的普通人无法做到,问道:“谁帮的我们?” “我有个资本家的朋友。”陈凛只解释了这么一句,“后续的事你也不用管了,他会帮忙处理,我待会儿给池锐发几份委托书,让他签一下,那个人会付出代价。” 陈凛的声音有些狠厉的意味,叶际卿不禁想到初次见他的时候,眉目沉静气质非凡。 “你还好吗?”叶际卿问,“我们能不能把缘分续一下,见个面。” 话音刚落,池锐非常赞同地猛点了好几次头。 “我很好,人总得往前看。”陈凛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现在我混的挺差的,真要见面?” 池锐按着叶际卿的手腕,扬声冲手机说:“见!陈凛,海瑜姐的女儿长大了,你不想看看吗?” “你要这么说...”陈凛笑道,“我们还是别见了。” 池锐一下子没了声音,他看向叶际卿,食指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 就像当初他选择离开一样,有些人,最好不见。见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所有的坚强都会在这一眼里崩溃。 “就我们两个去找你,好不好。”池锐又说,“其实我知道你在哪个城市。” 陈凛那边叮当响了一声,好像弄掉了什么东西,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从汇款的账单里能看到归属地。”池锐说。 “我还真忽略了这点...”陈凛犹豫了一下,“不过现在别来,我最近挺忙的,后面再说吧。” 与陈凛结束通话后池锐跟他说要自己待一会儿,让他先走。叶际卿不放心,站在柜台前沉默地看着他。 他不是全然不关注网络消息,偶尔也会看到一些令人惋惜痛心的新闻,有人从出生就疾病缠身,有人英年早逝,也有人老无所依流落街头。 这些人与他素昧平生,看到这个时却也会忍不住唏嘘一声。 然而这次的事情发生在他身边,池锐的信息被人在网上扔来扔去,许多人素不相识的人又在为林海阳短暂地唏嘘一声。 叶际卿刚接受了这份痛苦,可在池锐那里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所以他不能再多问一句。 “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叶际卿问,“我陪你。” 池锐愣了一会儿才摇头:“冷,我就想在这里缩一会儿,你先走吧。” 叶际卿动了动唇,池锐的眼神停在他脸上,手指一蜷,倾身勾住他的脖子偏头吻了他一下:“叶际卿,你怕我想不开?” “不是。”叶际卿捻了下他的后颈,“怕你闷的不舒服。” 第159章 池锐重新坐下:“不会,就是吧....我还没缓过来,总觉得不真实,想踏实地坐一会儿。”他抬眼又说,“一个人待一会儿。” 叶际卿没再多待,直接回了隔壁的屋。 工地暂时停工,几个人没事干,围着一层的办公桌溜溜坐了一圈的人。三位女士在最里面,刘昶手里拿着小念的娃娃手一个劲儿地挑高逗人玩儿。 何煦挨着海瑜坐,轻声问道:“小念是不是好几天没去学校了?” 幼儿园都是小孩子,正常没人会关注这些,不过池锐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帮忙接送孩子,里面的老师难免不会记得他。海瑜点点头:“再过几天吧,等彻底过去我再送她上学。” “海瑜姐,你闺女好可爱啊。”汪臻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借我养几天吧。” 鲍可爱闻言贴住她:“我可爱吗?” “可爱可爱。”汪臻说,“你也可爱。” 两个女孩子说笑,海瑜心情也松了不少,装长辈故意催她:“觉得可爱你也生。” 汪臻夸张地摇头:“孩子这个生物,只有别人家的香,自己的臭,我可不要,我还小。” “你比叶际卿小几岁?”海瑜问。 “就一岁。” 海瑜捂着嘴笑了一声,凉凉地啊了一声:“快三十了吧?小?你也好意思?” 汪臻捂住胸口,准备辩驳自己永远十八岁,坐直身子后一下子看到门口多了一个人。她那位实打实快三十的好哥哥抱着胳膊靠着门,安静地听他们交谈年龄的问题。 “他!他三十了。”汪臻指着他哥,“我刚十八!”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海瑜看向叶际卿,挑眉问:“哟,又被赶出来了?” “什么?”鲍可爱问。 周保贝插了一嘴:“你看不出来,他那个脸,摆明了池锐哥又把他撵出来了。” “对啊,要不然他才不会回来。”汪臻补刀。 叶际卿隔着磨砂的玻璃门往街上看了一眼,回身抬步往楼上走,到汪臻跟前很幼稚地说:“我才十九。” 身后又是一阵笑声,话题已经从小念好可爱转移到了叶际卿好无趣上面。 汪臻没怎么折腾他的房间,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柜子里的香膏散发的淡淡的清香。叶际卿靠在床头,拿出手机看了眼微博,新的热点已经取代了之前的荒唐,他输入了几个关键字试着检索,再也没有出来那些令人厌恶的话题。 事情彷佛没有发生一般,消散的干干净净。 晚上李坤给他打来电话,跟叶际卿一样不知道是谁的手笔,说他也跟着沾了一回光,本来他以为这架势怎么着也得大出血一回,没想到这么顺利地过去了。 “叶老弟,真对不起。”李坤说,“说起来还是我这里出了问题。” 叶际卿问:“您跟池锐打电话了吗?” “打过了。”李坤叹息,“他说没事,可我...太过意不去了。” 叶际卿淡淡地嗯了一声。李坤又解释道:“我知道你有怨气,本来这个是该我出手解决,可上面的人明里暗里地斗,我再不低调点,大家都会出事,叶老弟,你理解我一下。” 李坤挣下这份家业不容易,项目的事情还没完,何况池锐这些年受了他不少照顾,叶际卿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难听话。 “知道了李哥。”叶际卿表示理解,“项目什么时候可以动工,再耽误下去,工期肯定会延误。” 李坤沉沉地嗯了一声:“估计快了,最多一个礼拜。” “好,我跟团队说一下。”叶际卿说,“项目那边您让....” “我知道,开年已经沟通好了。”李坤接道,随后又说,“没别的事了,你俩早点休息吧。” 叶际卿猛然觉出不对劲儿来,问道:“谁俩?” “你跟池锐啊。” 这次沟通算得上他第一次跟李坤谈及池锐,前阵子何煦套路徐开年用的是他跟池锐不和的名头。叶际卿抓到重点,问:“你怎么知道我跟池锐在一起的?” 80 第 80 章 ☆你一点儿都不混蛋☆ 李坤打马虎眼的功力无人可及,在叶际卿的追问下他斩钉截铁地说是周保贝告诉他的,在叶际卿反对的话还未出口前便直接挂了电话。 楼下还亮着灯,叶际卿站在窗边盯着那抹透到室外的灯光,漆黑的眼里某些念头蠢蠢欲动。 周保贝?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他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 但转念一想也不大相信,周保贝嘴上跟他叫板,心里还是有尊重的,会巴巴地跟李坤说池锐是他男朋友? 叶际卿辗转反侧多时,翻的何煦半夜直诶他才消停。 接下来的两天天驻场小分队一行人无所事事,纷纷开启了街溜子的行为。 “今天晚上商业街好像有演出,咱们一起逛啊?”周保贝说。 叶际卿坐在他对面瞟他,将心里的话压下去,随口道:“不去。” 周保贝面色凝滞地看他,像是在发愁老大这性格以后可怎么得了。 “商业街每天都有人在演出,唱歌跳舞。”池锐挨着叶际卿坐,“你新鲜什么?” 池锐这几天也暂停了一些业务,跟摄影室那边也说了,最近有事先不接活儿了。除了睡觉,每天都会来这里,坐在一层跟大伙茶话会。 何煦说:“他闲的,就想出去玩。” 第160章 “你自己出去呗,我好容易休息几天就想睡觉。”刘昶问,“自己不认道儿?” 鲍可爱也想去,不过见周保贝被围攻,捧着杯子没跟着一起起哄。 汪臻坐在她旁边,弱弱地说:“我不认道,能陪我去吗?” 叶际卿隔着几个人看了他妹一眼,转头又看池锐,见他兴致缺缺,便没理汪臻的话。 汪臻不住地跟他哥飞眼神,奈何叶际卿就是不接,何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忍住笑了一声。最近大家的精神都有些紧绷,出门缓缓也好,何况小分队自从驻场就一直处于分拨休息的阶段,还没正经聚过餐。 “去吧,玩一会儿。”何煦松口,周保贝欢呼了一声,继续蹿腾刘昶,那架势刘昶不去他就要开闹。 刘昶扔下书,躲着周保贝的胳膊:“我去,别来我这儿蹭。” 周保贝嘿嘿一乐,扭头看孙慷慨。这人的线还在连接中,半天才从电脑里抬头跟他对视:“怎么了?” 鲍可爱两眼一翻,拍了下桌子:“没事,就是跟你说一下,晚上咱们去商业街聚餐,你继续。” 孙慷慨哦了一声,继续埋进了电脑里。汪臻好奇地往他那边探身看,心道这人还真是认真负责,休息时间也不忘工作,等看清了顿时做了一个跟鲍可爱一样的表情。 这位好员工,在玩俄罗斯方块,也是费,方块都快码到顶了,马上就能game over。 “我不去。”叶际卿说,“你们去吧,晚上我跟池锐吃。” 池锐看了他一眼,眉毛一挑,眉骨上的疤浅浅起伏了一下:“我也不...” “叶际卿。”汪臻直呼他大名,眯着眼给了他一个很危险的眼神。 他这哥哥总愿意败坏气氛,池锐也不说教育教育他。汪臻叫了他一声之后没再继续说,一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叶际卿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把她的嫌弃放在眼里。 汪臻勾了勾嘴唇,拿出杀手锏:“是谁!在你....” “去。”叶际卿说完按住了池锐的手,低声道,“咱去吧。” 池锐眨了下眼,扭头又看汪臻,只见她已经扬起了胜利且猖狂的笑。他忽然低下了头,挥开叶际卿的手,将双手按在脸上,没一会儿漏出了一阵笑声。 他笑的后背直抖,叶际卿不明所以,磕了下他的手臂。池锐抬头,眼里笑出了一层湿气:“去去去,我也去。” 天擦黑,临场路出来一行人,如果并排走,差不多能挡住来往的车辆。海瑜的便利店刚恢复营业,还没做几单生意,老板娘的女儿让那姓何的直接给抱走了,搞得老板娘不得不闭店去追女儿。 镇子上的饭店选择性不大,几人实行少数服从多数,选择了一家牛排店,狠狠地宰了叶际卿跟何煦一顿。 商业街的广场舞梯队随处可见,所谓的演出只是几个歌手在广场处唱歌,前面放着几个手机支架,一并开着直播。 几人兴致勃勃七嘴八舌地聊着,叶际卿跟池锐坐在最后的台阶上默默地看着。几个歌手轮完,基本都在同一水平,没有特别出彩也没有特别难听。广场上想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随后又一位歌手背着吉他出来。 叶际卿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准备招呼人走,池锐见他的动作也要起身。 就在这时,音乐的前奏响完,一个充满故事感的嗓音徐徐响起。 二人对视一眼,又重新坐下。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 -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 -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 -亲爱的你好像再见你一面 -......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 是一首很老的歌,旋律鲜明歌词感人。这位男歌手的水平甩前几个好大一截,长相也出挑,嗓音时而低沉时而深情,尾调拖着哑哑的涩,下一句再完美地衔接上去。 叶际卿听过这首歌,男歌手的嗓音让他一下子带入了进去,在用小甜甜的微信跟池锐聊天时,那种牵肠挂肚的思念无时无刻地不在挑拨着他。 在密密麻麻的酸涩里,夹杂着一丝空白。像是一条裂缝,池锐就站在这条裂缝中央,假装无情无义地对他发着狠。 他以前不知道池锐为了什么,恨的无法自拔也爱的无法自拔,等知道了这些,恨意倏然消失,在从未相见的六年里,久别的思念一下子填补了消散的恨意。 池锐这几天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跟他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神态自若。叶际卿侧目看了他一眼,池锐托着下巴时而会跟着歌手哼出一两声。淡淡的灯光下,池锐的眼里流转着一层水光,像是灯光全都散进了他的眼里。 他似乎更安静,叶际卿感受的到,他心里的那根弦,还没松懈下来。 为了照顾他的听觉,无论在哪里叶际卿总会在他左边,当耳边传来熟悉的调子时,池锐侧脸看了他一眼,随后快速地转过了头,托着腮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下眼皮。 “我也会唱这首歌。”叶际卿说完又跟着歌手哼了起来。 池锐的眼神顿在他脸上,弯起唇没有说话,只轻声笑了笑。 这首歌结束几人不等叶际卿催,纷纷起身准备往回走,一行人出了热闹的街区,走到最安静的一段,刘昶率先咳了一声,几人接收到信号,加快脚步,将叶际卿跟池锐甩在了身后。 第161章 叶际卿看着前面,何煦拖家带口地比他们走的还快。几人路过他,彼此对视,又十分识相地再次加快脚步,生生分成了三波走。 “他一直这样吗?”池锐低声问,“我以前也不这样吧?” 叶际卿的脸色从几人的欣慰转换到了对某个人的不满,周保贝手里拿着跟烤肠,这是从广场走之前,他硬说又饿了,买了三根,现在吃的就剩下一根了。 前面的几个人闷头走,汪臻往后看了一眼,无语道:“怎么没有叫上他?” “怎么没叫!”鲍可爱说,“他脑子里装的全都是烤场,压根没听到。” 刘昶唉了一声:“算了,他再这样下去,年终奖估计也就够买几根烤肠了。” 这边刘昶话音刚落的时候周保贝才反应过来,不过大概率只是因为吃完了烤肠,抽空看了眼周围才发觉了不对。 “我靠?”周保贝嘴里的东西还没咽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人呢?” 池锐揣着兜,很冷酷地说:“走了。” 叶际卿的眉眼在夜里更显深邃,周保贝被卡了一下,僵硬地面向前方,深吸一口气,抬步就跑。 活像身后有狗在追的架势到了何煦跟前停了下来:“何工。” 周保贝就叫了这么一声,然后巴巴地看他们三个。小念犯困眯着眼靠着何煦的肩头,海瑜在何煦里侧,探身看了看他,罕见地对他尴尬地笑了笑。 何煦将小念衣服上的帽子扣在了她头上,慈眉善目地问:“叫我干什么?” “啊?”周保贝激灵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内心狂吼自己这是什么命,一晚上得罪了两位老大。 他再次闭嘴,再次抬步就跑,这次跑的速度堪比有狼在追。 “海阳的父母还在宁城?”叶际卿牵住他的手,“上次说去亲戚家,是叔叔阿姨那里?” 池锐按了按他的手背:“嗯,这几年我挣了点钱,加上陈凛打的钱,买下了一直租的那个院子,阿姨在村里开了个大超市,生活还算可以。” 叶际卿的目光放在不远处海瑜的身上,问道:“海瑜为什么会在林城,小念的爸爸....” 池锐的脚步顿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海瑜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样子。 “她...”池锐犹豫了一秒,又问,“何煦是认真的吗?” “是,我认识他以来,他没乱搞过关系。”叶际卿客观地说,“除了大学追了个女生没追上之外,没有任何情感纠纷。” 叶际卿的大学生活中遍布了池锐的影子,这些陈旧的事情当时叶际卿也跟他讲过,为了那个何煦没追上的女生,池锐故意跟他吃了好多天的醋,说什么叶际卿招人,开玩笑要让他自毁形象,省的招人惦记。 “她年轻的时候恋爱脑。”池锐坦白说,“跟家里关系不好,后来处理海阳的事情才回来,那会儿她没结婚就怀孕了,叔叔阿姨都不同意。” “后来呢。” 池锐缓慢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后来,她就骗了。” 叶际卿步伐停住,扭头看向了他。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月份已经大了,她犟的要命,觉得给父母丢人不肯回来。”池锐笑笑,“叔叔阿姨身体不错,嘴上说不要这个女儿了,心里惦记的不行,两边都僵持不是回事儿,我就跟着她过来了。” “一直到现在?” 池锐点头:“大多时间都在这里。” 他风轻云淡地说着,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平静,叶际卿的心口猝不及防地抽了一下,麻木的感觉从手臂传到了指尖。 池锐扭头看他,用力地攥了攥他的手,轻松道:“现在好多了,之前海瑜跟我耍混蛋,你都不知道,我这么混蛋的人,都差点儿招架不住她。” 网上的事情过去没几天,可就是短短的几天,中间彷佛横跨了许多岁月。灯光下池锐的眼里反射着温润的光,叶际卿拽住他,托起他的下巴重重地碾上了他的唇。 池锐的嘴唇有细微的颤抖,一呼一吸间皆是还未纾解的情绪,叶际卿吻了他片刻,抵住他的额头,轻声说:“池锐,我知道,你一点儿都不混蛋。” 作者有话说: 歌曲:黄品源《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81 第 81 章 ☆我们见过池锐☆ 从海瑜这里回头看,能看清路灯下有一双交缠的身影。 忽然想起池锐初来这里的时候,那时他还在念大学,托着行李说要跟她合租,她那会儿刚失去亲人以及所谓的爱人,脾气差的不像话。 来到这里的池锐收敛了所有的脾气,她没见过池锐最活泼的样子,说不清是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池锐管,一怒之下拎着他的行李扔到火车站,而池锐平静地在她身后跟着,她扔到哪儿池锐就捡到哪儿。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久,直到她将池锐的行李箱扔坏,池锐也不买新的,用袋子装着全部家当继续往回捡,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动过池锐的东西。 她觉得生活不给她活路,拖累父母也拖累池锐,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到晚上也不回家,池锐从学校赶回来找到她,指着她鼻子跟她骂了起来。 她当街冲池锐撒泼:“你算什么东西,能不能不要管我!” “海瑜,我什么东西都不是。”池锐发了狠,问她,“要不然我们一起死!” 这场骂是二人最激烈的一次争吵,骂完了也哭够了,然后各退一步回家该干嘛干嘛。 第162章 海瑜不禁叹了口气,那时候她俩将日子过的鸡飞狗跳,现在想想觉得当时好没道理。 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疼痛蔓延全身,浑身的汗湿透了衣服,她望着手术室里的灯,踩在生死一线的那一刻幡然醒悟。 她比池锐大几岁,可那会儿他总是跟哥哥一样照顾她,小念出生以后他更是付出了很多,后来她似乎懂了,开始学着做姐姐也学着做一个母亲,也从池锐身上学到了某种无坚不摧的精神。 日子渐渐好了起来,池锐却一年比一年沉默,像是某个开启他精神的钥匙,被他扔在了过去。 海瑜回身望了一眼,那两个人还在身后,她看着叶际卿高挑的身影,莫名觉得这把钥匙也生了锈。 她转头轻轻推了何煦一下,带着他走过马路,到了对面的路上。 “际卿不是周保贝,他不会追上的。”何煦弯唇说,“咱这两队,撞不到一起。” 海瑜自认为也算个经历多的人,何煦虽然没有做过什么激烈的进攻,可就在他这副斯文下,海瑜总有一些无所适从。 小念已经睡熟,在何煦肩头安稳地趴着,海瑜很直接地问:“何煦,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说跟你好,只是为了安池锐的心。” 何煦微愣,点头说:“知道。” 话出口之前,海瑜做好了何煦跟她翻脸的准备,有些事情也就那么回事,男人能有几个能安心地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她没抱什么希望,也不指望别人过日子,有些伤害在身体里,总不会轻易消散。 “知道还往我跟前凑?”海瑜靠着路边的栏杆,“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可以不跟我耗。” 何煦也靠住了栏杆,看着空荡荡的马路,笑着问她:“好人是怎么定义的?你的好人是指什么?” “你条件不错。”海瑜回避了他的问话,“我一个单身妈妈,不相信什么爱情。” “哇哦。”何煦夸了一句,“好酷啊。” 海瑜没兴致跟他开玩笑,她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迎着灯光抬起胳膊舒展了一下身体。风吹过的时候带动了她脸侧的几缕发丝,没有手臂遮挡的腰间,是盈盈一握的纤细。 “学舞蹈的姑娘很清高,又很单纯。”海瑜在他不远处,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遇到一个高富帅,会讲话逗姑娘开心,也会送礼物砸人喜好,少不经事的姑娘逃不开这些糖衣炮弹,她以为那是爱情,于是为爱冲锋陷阵,为他跟家人反目,也为他未婚生子。” 何煦很中肯地点头:“换成是我,我也得沦陷。” 海瑜莫名一滞,语气有些发冲:“这是就是我,被别人指点不检点,让父母蒙羞,现在又连累女儿被人说没爸爸。” 小念在怀里轻轻动了一下,何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海瑜,人都会犯错。” “所以我认我犯的错,我也绝不会再犯第二次错。”海瑜眼眶发酸,“我不想让池锐担心,所以那会儿利用了你。” 何煦无辜一笑:“谁说你错了?” 海瑜皱眉:“你什么意思?” “姑娘向往美好的爱情没错,相信人也没错。”何煦垂了垂眸,眼里不在调笑,“错不在你,所以你也不要以这个莫名的错,将自己死死地围住,这个世界很大,人也很多,你所谓的错,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 “你这是在开导我吗?”海瑜问,“这些我都知道,我想的明白。” 何煦嗯了一声:“明白就好,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海瑜呆愣地没反应,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什么?” “什么时候结婚?”何煦又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求婚是吧,行,这两天我准备一下。” “不..不是。”海瑜摸不着头脑,“我的意思,是让你跟我,不是,我的意思,是让你换个人追,我...不是” “你不喜欢我?”何煦直接问。 海瑜的声音一下子堵回了嗓子里。 从长相到谈吐再到待人接物,何煦称得上是顶好的,这么多天的相处,何煦默不作声地帮了她许多,海瑜自问并不是一点都不心动。 她表现的很强势,别人都说她果敢利落,可她知道,她做不到再轻易相信别人。 “你喜不喜欢我?”何煦又问。 海瑜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依旧没回答。 “这样,我给你分析一下。”何煦开始讲道理,“我呢,家里独生子,祖籍苏州,父母还没退休,我有两套房产,个人年薪十分可观,叶际卿厚道一点我还能存下不少私房钱。” 海瑜没明白,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长的也还行吧。”何煦不等她回答又说,“从现实角度来说,我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 “你到底想说什么?”海瑜问。 何煦啧了一声:“刚才就说过了,想结婚啊。” 海瑜彷佛这时才明白过来,何煦并没有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你家里....”海瑜不是很想开口问,“知道吗?” 何煦想了想他那位看似温婉实则强势的母亲,又看了看看似强势实则温婉的海瑜,点头道:“知道的。” “你说谎。”海瑜往前慢慢地走着。 何煦追过去,单手托着小念,一把拉过海瑜,神色严肃道:“海瑜,你知道的,我靠得住。” 这一刻,海瑜几乎就要松口。 第163章 “能不能为了我,再赌一次。”何煦加了最后一把火,笑着问她,“敢不敢跟我赌?” 海瑜挣脱开他的手,又往前走了几步,何煦有些失望地垂眸看着自己空了的那只手,没一会儿五指一收又攥住了手。 “先别动。”海瑜回头说。 何煦闻言停下脚步,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抱着小念,默默地望着前面的海瑜。 林城的夜到了深冬总是雾蒙蒙的,薄弱的灯光似乎也被雾气笼罩,散着淡黄的烟绕在何煦周身。他跟海瑜认识的人都不一样,说他绅士他又很有攻击性,一双清润的眸子挡在镜片后面,偶尔也能让人生出想要探寻的念头。 何煦见她眼都不眨地看自己,将手从兜里掏出来,长臂舒展,抱着小念原地转了一圈,像是让她可以好好看清楚一些。 “一生一世说长很长,说短也很短。”他的镜框反射着浅浅的金光,“我不能夸口保证我们以后不会有小争执,但我能保证绝不欺负你,也绝对尊重你,海瑜,我再问一次,你敢不敢跟我赌。” 何煦的话算不上甜言蜜雨,理智客观地告诉她成年人的情感。海瑜看着他眼角的光,眉眼荡起一抹极为疏朗的笑。 她返身回去牵住何煦的手,声音清脆:“敢。” ...... 汪臻还没回宁城,继续霸占着她哥的屋子。何煦的房间里分隔出两种情绪,一个捧着手机在看求婚视频,另外一边的叶际卿郁气沉沉的。 夜渐深,二人各自守着一边睡觉,沉重的梦境突如其来,叶际卿双眉紧蹙,额头上浸满了汗珠。 耳里塞了许多声音,指责他不辨是非恨池锐,也指责他耳目闭塞,一点儿不知道池锐背负了什么。 梦到最后,面前出现了池锐的脸,他的眼神狠厉无比:“叶际卿,你就是傻子,你在我身边装网友,潜伏了那么多年,竟然丝毫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叶际卿胡乱地说着,又喃喃地问自己,“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池锐乖戾地冲他笑:“是啊,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因为我知道那是你啊,所以你能得知的一切,都是我故意做出来的,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就是想让你当傻子,你从来都不是我第一选择,叶际卿,你不知廉耻!” 池锐说完如同烟雾散开,叶际卿被束缚住双脚,狠狠地摔倒在地。 “池锐!”叶际卿紧闭着双眼,声嘶力竭地叫着。 “际卿!”何煦推了推他,“醒醒。” 叶际卿睁开眼,喘着粗气猛地起身。 “做噩梦了?”何煦安慰道,“都过去了,别紧张。” 叶际卿无力地摆了下手,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何煦拿起手机看了眼,说:“大家都在楼下吃早点,池锐也在呢,收拾一下下去吧。” “知道了。”叶际卿闭着眼缓神,“你先去吧,我待一会儿。” 楼下的办公桌暂时成了餐桌,池锐的外套搭在椅背上,里面穿了件白色的衬衣,显得比平时成熟了几分。 小念站在他旁边,扒着桌边够他的碗。何煦下来叫她:“小念,让池叔叔好好吃饭,来何叔叔这里。” 小念笑的眉眼弯弯,听话地扑到了他跟前。叶际卿在早餐结束后才下来,几人已经收拾完桌子,只有池锐面前还给他留了一份早餐。 “你大姑娘?吃个饭三请四请的?”池锐说,“都凉了。” 汪臻撇嘴:“我们大姑娘吃饭也没让人三请四请过。” 鲍可爱应和地点头,只差没接一句就是就是了。 只要汪臻在估计没几个人能顾忌他了,叶际卿没跟她啰嗦,坐在池锐身边开始吃早点。刘昶在另外一头,歪在椅子上瞧手机,只听他哎哟了一声,手机里弹出了王少野的视频请求。 “少爷早上好啊。”刘昶打招呼,“您有何指示?” 王少野:“屁的指示,看你们活的怎么样了?” “挺好。”刘昶翻转镜头冲着屋里晃了一圈,“我们叶总睡得不错,刚起来呢,正吃早点呢。” 叶际卿的发梢上还带着湿气,闻言抬头冲刘昶那边挥了下手。王少野没理他的招呼,反而扬声说:“池锐池锐,你来。” 池锐看了叶际卿一眼,起身坐到了刘昶身边,王少野的脸直杵屏幕,他笑了一下问:“怎么了?” 王少野左右打量他,刘昶不明所以也跟着他看旁边的池锐,周保贝在他另外一侧,够着头也看了过来。 “感觉不一样。”王少野莫名奇妙地说了一句,又问道,“池锐,你见过我吗?” 池锐摇头:“上次不是说了么,没见过啊。” “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你啊!”王少野挠头,“怎么就想不起来。” 王少野又犯人来疯,叶际卿扔了垃圾,冲池锐招手,没再搭理王少野,拽着人出了门。刘昶刚好有点工作上的事情问他,手机往桌上一扔追了出去。 屋子里的几人各干各的,一层的热闹瞬间走了个差不多。 一片安静之下,待在角落里的孙慷慨半天才动身,摸过刘昶撇下的手机看了眼,视频还没断。 王少野在叶际卿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他跟池锐的合影,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孙慷慨幽幽道:“少爷。” “哎哟,吓我一跳。”王少野看向他,“怎么了?” “在楼下。”孙慷慨连上了上个话题的信号,“一层咖啡厅,我们见过池锐。” 第164章 82 第 82 章 ☆原来,你真的见过他☆ 跟刘昶交代完事情之后二人沿街逛了片刻,池锐在他身边慢悠悠地走着,叶际卿没由来的想起昨晚的梦,心里一阵飘忽,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 气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微妙了起来,二人都跟绷着一股劲儿似的,一小段路走的无比沉默。 临场路的居民见过很多人,可没见过两个男人当街牵手,一路慢慢走着,除了两个人的脸会被别人多看几眼外,相握的手也会被人盯着多看几秒。 拐进一条小巷,池锐挣脱开:“叶际卿,你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 叶际卿脑海里翻涌过许多往事,高中时的榕树下,没有通讯设备时的那三声响,以及在北马路的人流里,他们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暗暗牵紧的手。 “我跟你脸皮一直都挺厚的。”叶际卿笑笑,“你没发现吗?” 池锐微怔,偏开头也笑了一声。 池锐一如既往地安静,偶尔一句活泼的话也像是为了安他的心故意说的。他身上的那些奉献精神叶际卿很早就体会过,小事也好大事也罢,他总能在平淡的生活里见缝插针地留下痕迹。 很细微又很绵腻。 二人的相安无事彷佛又将距离扯远了,叶际卿动了动唇。 “我....”二人一起开口。 叶际卿很快接道:“你先说。” 日光下的叶际卿不像平时那么清冷,池锐眨了眨眼,胸口蓦然泛起酸,他故作无事地看了眼周围,片刻之后刚要开口,一阵急促的震动打断了交流。 他看了叶际卿一眼,转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李坤打来的,叶际卿听他一连叫了好几声老李。池锐挂断电话问他:“老李让我们中午去他家吃饭,去不去?” 池锐一闪而逝的情绪被叶际卿捕捉到,如果这个电话没有这么巧地打来,池锐心里憋的那口气应该马上就要跟他散。 情绪中断的很巧妙,这顿饭局可去可不去,叶际卿没办法再接着问什么,也不愿意就这么让池锐离开自己的视线。 叶际卿还未说话,池锐又说:“去吧,叫上何煦,老李说再聊一下后面的工作安排。” “好,去。”叶际卿给何煦发了条消息,三人买了点儿东西一起去了李坤家。 路上何煦开车,池锐跟他坐在后面,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指着窗外给叶际卿介绍着当地的风土民情。叶际卿暗暗扣住了他的手,将发涨的情绪收敛,微笑着一一应和。 “快进。”李坤的老婆保养的很好,夫妻俩看起来年龄相差很多。 李坤迎他们进门,解释了一句跟所有见过他老婆的人一样的话:“我老婆,原配。” 几人客气地招呼,在客厅聊了片刻,转眼到了中午。 李坤是个成功的商人,笃信玄学,宽敞的餐厅内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味。餐桌上李坤喝了两杯酒,卸下了不少严肃,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又跟池锐说了好多抱歉的话。 池锐挽着袖子,手臂线条流畅,衬衣扣子敞着两颗,露着干净的脖颈,喉结在说话的时候一起一伏:“再这样下次我可不来啊。” 李坤夹着烟摆手,笑着说不唠叨了。 空气里的味道很浑浊,有酒味檀香味也有近在咫尺的烟草味。 池锐最近很少再抽烟了,只不过李坤不住地给他递,他不好驳人面子,索性夹在指间,充当个形式任由那支烟慢慢燃烧。 手臂微动间那抹白色随之而动,亮眼的颜色闪动在叶际卿眼前,这样的池锐让他感觉一丝陌生,池锐散漫惯了,大多衣服都是宽松舒适的版型,很少见他有这样端正的时候。 端正?明明他抽着烟跟李坤谈笑风生,可叶际卿就是感觉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端正。 “叶总不喝点儿?”李坤问。 叶际卿的杯子里是果汁,他客气地笑了下:“你们喝,回去得留个人开车。” 李坤嗨了一声,说要给司机打电话,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得喝个痛快。 叶际卿在应酬方面向来生疏,何煦跟他配合惯了,见状连忙说:“李总别忙活了,晚上叶总还得跟事务所对接,咱这儿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总得跟事务所交代一下,咱们喝,不管他。” 李坤倒也没过多勉强,刚坐下又被池锐追着灌了两杯。 李坤被他催的说不了话,喝完了用手指隔空点他:“你故意的吧,灌我酒?” “哪有。”池锐微微仰头,举着杯子将视线移到了叶际卿这里,隔着晶莹剔透的杯沿,冲他桀骜不驯地挑了下眉。 有人护着的感觉相当不错,叶际卿被他这一眼给挑的一阵阵发晕。 饭吃到一半,周保贝突然打来电话,说汪臻当街摔了一跤,腿瘸了。 “你去吧。”何煦说,“我们待会儿打车回去。” 叶际卿暗暗吐槽汪臻不省心,那么大个人当街摔,他怀疑汪臻的腿没事,就是觉得丢脸才要拉他回去。 “叶老弟,你去吧,吃完了我让司机送他们回。”李坤说。 池锐喝了点儿白酒,脸颊上团着浅浅的绯色,眼神异常发软,他将叶际卿送到门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喝多了?”叶际卿捻了下他的手背,“难受吗?” “没喝多。”池锐说,“我心里有数。” 叶际卿帮他整理了下衣领:“李坤多少年练的酒量了,别跟他较量。” 第165章 池锐闷软地嗯了一声,手指微动,勾住了他的袖口不转眼地看着他。 记忆里的叶际卿总是一头漆黑的短发,露着光洁的额头,如墨一般的眉眼没有任何阻挡地不近人情。这些天他的头发长了一些,漆黑细碎的发丝散在额前,多了一份悠沉的温和。 “要不我不走了。”叶际卿捏了捏他的手腕。 池锐仰脸一笑,又握回他的手腕,用力地攥了攥:“叶哥,处理完哪儿都不要去,等我回来,我想跟你聊会儿天。” 叶际卿的心不受控地猛跳了一下,弯唇点头:“好,我等你。” 叶际卿猜的没错,汪臻腿确实没事,她见街上的小孩玩滑板,起了好奇心,看着人熟练地样子不服劲,故作老手地在人滑板上踩了一脚,然后飞出了好远,膝盖磕破了,脸也丢大了。 “我给你买票,你回家吧。”叶际卿带她从医院回来说,“你再磕点碰点,我跟姑父没法交代。” 汪臻捂着脸摇头:“你们也快收工了,我跟你一起回。” 叶际卿叹息:“我跟何煦挤一个屋子很不舒服,你心疼心疼你哥行不行。” “楼下不是还有一个空房间嘛?”汪臻侧坐着问,“你去那里住不行?” 叶际卿盯着前方叹了口气:“你能知道二楼有空房间,就没去看看房间里有没有床?” 二楼有间空房是听鲍可爱说的,同时也听说了他哥遭人嫌的事迹。汪臻顺了下她的羊毛卷,不怀好意地问:“你可以跟池哥去住啊,你俩...还害羞?” “没有。”叶际卿轻描淡写道,“看见你烦。” 汪臻哼了一声:“是谁!在你需要.....” 话未说完,叶际卿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汪臻被他这一下看的生出心虚,也觉得总拿这回事拿捏他哥过分了,干咳了一声闭上了嘴。 小分队的同事们不知道去哪里逛了,到家后楼上楼下一个人都没有。叶际卿将汪臻送回楼上安顿好,返回到一楼处理了会儿工作。 没过多久,手机震了一下,叶际卿眼睛还没从电脑上挪开,过了半个小时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唇角顿时翘了上去。 是‘池哥’发了一张照片跟一条语音。 盘桌上的菜所剩无几,只有这盘菠萝饭还未动筷,叶际卿记得他走的时候还没这份菠萝饭。 -‘小甜甜,菠萝饭超级好吃。’ ‘没吃过,下次我尝尝。’叶际卿思考片刻又发-‘池哥,你最近好吗?’ 超萌一只小甜甜回复消息时池锐正好在卫生间洗脸,叶际卿说的没错,李坤太能喝了,虽然他没跟着一杯一杯走,但也有些头晕。 池锐擦干手,犹豫了片刻,回道:-‘不太好,不舒服。’ -‘为什么不舒服?’ 池锐淡淡地笑了笑:-‘因为我男朋友在自责。’ -‘嗯...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你们分开这么久,他都不知道原因,他应该自责。’ 池锐不明白话题是怎么从菠萝饭转移到了自己男朋友身上,不过也顺着小甜甜的话回复:-‘没事,今天就会好,晚上我开导开导男朋友。’ -‘池哥,我觉得他不需要开导,你需要...’ 池锐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就着水龙头偏脸喝了一口,漱完了才回:-‘我俩互相开导,没事的。’ 小甜甜很久没回复,池锐想了想,又发:-‘小甜甜,你真的很可爱。’ 小甜甜给他回复了一个故作嫌弃的表情包,池锐挑了挑眉,灭了手机离开了卫生间。 ..... “中午没吃饭?”海瑜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买这么多?” 从李坤家出来时没吃多少,一路上惦记汪臻的情况,回家后他继续处理工作,等汪臻在楼上嗷嗷喊饿,他才觉得肚子里空。 出门前刘昶一行人不知道从哪里浪回来了,见他要去买东西,一个个的只差把我也饿这三个字挂脸上了,索性就多买了些。 “人多。”叶际卿说,“一屋子人。” 海瑜笑笑,脑子里某个想法一闪而逝。 这个想法只犹豫了一秒便做了决定,等结完账她突然按住了叶际卿的手腕:“叶总,楼下的卫生间坏了没办法用,你先去送,送完了回来帮我看几分钟店,行吗?” 叶际卿点头,两步路的来回也就三五分钟便又回到了便利店。海瑜披着围巾上了楼,过了十分钟左右才慢吞吞地回来。下来时一双手全都裹在围巾里,不甚自然强装自然地坐回了柜台内。 “叶际卿,你是不是还没去过池锐的房间呢?”海瑜问。 房间是个私密性很强的区域,虽然他们住在一起时池锐总是把屋子弄得一团乱,但现在二人各自有房间,在没有得到池锐允许的情况下贸然进去也不合适。 “没,他不在,我不好去。”叶际卿说。 海瑜无语地往天花板上看了一眼,不知道该夸叶际卿有涵养还是该损他假正经:“你.....” 叶际卿靠在柜台外看手机,池锐刚发来消息,说李坤被媳妇教育了,他们吃完现在准备回来了。 “我怎么了?”他盯着手机又说,“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海瑜制止道,隐藏着动作笑眯眯扯围巾,半天才将手从里面解放出来,“不知道小念什么时候溜池锐房间了,拿了个这玩意儿出来,我听他说可贵了,如果放这不小心给磕了,那他就心疼坏了,你帮忙送上去,好吗?” 第166章 手心里圆圆的一截,是个镜头。叶际卿接过稳当地握在手里,问:“放哪里?” “进去你就知道了。”海瑜摆了下手,“门口的架子上,要进去才能看见哦。” 叶际卿不做他想,拿着镜头直接上了三楼。 池锐的房门虚掩着,折射在屋内的阳光漏在门侧,透过门缝向里看,里面金光闪闪,好似隐藏了一屋子的宝藏。 正值午后,开门的刹那叶际卿被阳光晃了一下。 池锐的房间跟他那边的格局一样,空间很大,左边临街那面是两扇窗户,床摆在房间中央,床对面是一个宽大的衣柜。 右边靠内的是一扇小窗,进门右手边是一个架子,上面放着许多摄影设备,再往前是池锐的工作台。 叶际卿将镜头放在架子上,随意地往前瞟了一眼。 阳光恰好越过床头直直地照着白皙的墙壁,对面那道墙上密密麻麻贴的全都是照片,贴的很有池锐风格,歪歪扭扭尺寸不一。 叶际卿轻笑了一声,收回目光的瞬间似乎看到了什么。 他扶着门把手僵硬了几秒,不敢置信地再次看了过去。 有时候同一时间几件事情同时落在心上,顺其自然地就会分完轻重缓急。叶际卿突然记起某天接小念放学回来。 她说,池锐房间里有好多他的照片。 那时刚得知池锐耳朵的问题,照片的事只在心头过了一瞬,理所应当地被更重要的事取而代之。 现在这件被他放轻的事情,真切地重现与眼前。 ‘咔’地一声,房门紧闭住。 叶际卿一步步地走到了那面照片墙跟前,眼睛像是被蛰了一下迅速泛红,像是在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原来,你真的见过他。” 83 第 83 章 ☆字字清晰☆ 外面的嘈杂声被窗户阻挡着,声音彷佛被闷在某种容器里,冒着空灵的悠远。叶际卿指尖顿在照片前方,方寸之间的气息渐渐凝固住。 墙上的照片很乱,细看又很整齐,一张张地贴着,组成了好几个记忆的区域。 叶际卿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指放在上面一张张辨认。 最中间的那张,是时隔六年多在舟山上的重逢,他撑着伞在雨下,目光对池锐格外仇视。 以这张照片为中心,密密麻麻地包裹在周围是许多尺寸很小的照片。高中毕业后,他们在北马路拍过几张照片,它出现在了池锐的墙上。大学时,他被池锐抓拍的丑照,也放在了上面。 许许多多数不胜数,一张挨着一张。无论是他是在笑的还是严肃的,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每一张都在上面严丝合缝地贴着。 叶际卿喉间滚动,克制着指尖的颤抖,一张张看过去,他几乎开始认不清自己的脸。 等看到中间的那层之后,叶际卿按着墙突然哽咽了一下。 中间这圈的照片数量不比高中与大学时代的少,那时他有了自己的事务所,这个时间段的池锐,已经跟他分了手。 本该绝对不会出现的时间段,却完美地衔接在了一切。 第一次去领奖,第一个设计完美落地,每个场合里的他,都出现在了这面墙上。更多的是在事务所楼下拍的,这个角度应该是在咖啡厅里。 春夏秋冬,清晨与傍晚,似乎每个季节都有那么几张。叶际卿通过照片依稀能记起他那天做了什么。 “这张,是跟客户见面回来,谈的不顺利。”叶际卿摸着一张照片,里面的他只是一个背影,在他的旁边王少野只有半张影子,“王少野在骂人。” “这张,我刚出差回来,衣服还没换就来了公司。” “这张,我...”叶际卿顿了一下,“我刚从北马路回来,睡过头了,脸色不好看。” 叶际卿记得池锐说他没去过北马路的家,一字之差的意思天差地别。 在本能的思想里,那间房子或许被别人租或许被别人买下,曾经二人的家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去。他那时还没钱买,租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把钱攒够才买下了这套房子。 池锐没说谎,他确实没去过北马路的家,可不止一次去过北马路,甚至还有玫瑰园,一排排枫叶绿了又红,盛夏过后进入寒冬,直至被那一阵阵妖风吹的片叶不剩。 这些照片看似杂乱无章,每张都排列的无比仔细,最外层是北马路以及玫瑰园的风景,有那么几张是二中西校门后面的公园,在这些风景照里包裹着的几圈照片,每一张都是叶际卿的脸,有过去的也有现在的。 过去在一起时的照片叶际卿有印象,分手之后的这些照片大部分都是他侧脸或者是背影,叶际卿摸着照片,想象不出也不敢去想池锐当时的心情。 叶际卿不禁想起小时候别人说他不讨喜的话,那份不讨喜随着岁月渐渐长大,孤傲也慢慢在身体里生根发芽。 他突然觉得必须要承认一些东西,他跟叶启邦本质上似乎没有区别,一味地以规律做事,用自己的想法贯穿被人的想法。 叶际卿在床头呆呆地坐了片刻,随后像疯了一般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池锐,还有什么?”叶际卿哑着嗓子,“你还藏了什么没有!” 从认识池锐那天起,他就是一直在被套路,池锐能说会演能装疯卖傻,他天生不机灵,活该被池锐当成傻子骗。 第167章 林海阳出事他不知道,池锐在分手期间一直在看他,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池锐究竟还藏了什么! 被子全都被掀翻在地,露出光秃秃的床垫,里面什么都没有,叶际卿被脚下的东西绊到,一下子坐在了地下。 叶际卿很想大喊一声,他仰头去看墙上的照片,每一张都是他自己,不同的时期不同的角度,可每一张都像是一把刀子,带着池隐藏的深情直直地往他心里扎。 他目光僵硬地环顾了下房间,床的另外一面,紧挨着窗户边处是一个衣柜。 叶际卿抹了一把脸,绕过床尾直奔衣柜。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香味,跟他常用的非常相似,味道却淡了许多。 叶际卿顾不得池锐到底从哪里找来的同款香,这个房间俨然就是池锐本人,他要一点一点全都剥开,看看里面还藏了什么他不知道了,看看他究竟愚蠢到了什么程度。 池锐的衣服很少,夏季的衣服在柜格里放着,冬季的衣服有一部分在上面叠着,有一部分在下面挂着。 叶际卿喘着粗气,如同一个绝望的赌徒在里面胡乱地翻找,埋头翻了半天,一无所获。 他将脸埋在池锐衣服里,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片刻他猛地抬头,伸手往里一抓,将衣服全都甩了出来。 “啪—” 在粗重的气喘声里这个动静十分细微,叶际卿依旧听到了。 像是碰到了某个开关,他顺着声音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床头一侧放着一个矮小的架子。 “一、二、三、四、五、”叶际卿慢慢地走过去,数着架子上摆放的小桶,“六,一共六个。” 叶际卿歪坐在地下,感觉周围的空气在慢慢收拢。 这里的房子并不隔音,楼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海瑜端坐在柜台内往头顶上看了一眼,心中默算,哪怕今天叶际卿把里面全砸了,以她现在手里的存款给房东赔一套家具完全不成问题。 不过...叶际卿要是砸池锐的相机可怎么办! 海瑜蹭地站起来,几秒过后又皱着眉坐了下去。 爱砸砸吧,砸完了....她咬咬牙,也能买得起。 海瑜担心相机架完好无损,池锐摆的很整齐,里面的空隙也很大,一眼就能看清没藏什么东西,由于这点它才幸免于难。 叶际卿黑色的衣尾沾染里一些地下的灰尘,他抱着其中的一个桶,明明在笑却有种无声的撕心裂肺。 池锐很随意,最上层纸条都是松松散散的一团,下面的一些就被实实在在地压住了。 从外观看,这些纸条没有任何规律,有的是正经的便利贴,有的是一条口香糖纸,也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的。 叶际卿手指微动,垂眸掏出了几张纸条。 ‘第一千八百二十一天,叶际卿,今天下雨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九天,叶际卿,你那件大衣不好看,下次穿黑色的吧。’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天,叶际卿,我被人骂了,好想还嘴,算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天,叶际卿,我头疼。’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天,叶际卿,芋圆好好吃呀!!!’ ‘第一千八百零三天,叶际卿,你又跟谁闹脾气呢?’ 叶际卿又去拿最底下的那三只桶,打开以后猛地往里一抓,几张纸条随着他的动作被带出来落在他腿上,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颤抖地挨个打开。 ‘第四百一十八天,叶际卿,你瘦了。’ ‘第五百二十五天,叶际卿,今天下雪了。’ ‘第五百九十六天,叶际卿,我这里新开了一家面馆,不太好吃。’ ‘第六百三十二天,叶际卿,小念发烧了,养个孩子怎么这么费劲,我好愁。’ ‘第四百二十三天,叶际卿,我.....好难受。’ 眼泪浸湿了几张皱巴巴的纸条,叶际卿盯着那个外观颜色最陈旧的桶,往地下一扣,全都倒了出来。 ‘第三十五天,叶际卿,恨我吧。’ ‘第四十六天,叶际卿,我耳朵疼。’ ‘第六十五条,叶际卿,别恨我行不行。’ ‘第一百零一天,叶际卿,海瑜疯了,好像揍她。’ ‘第一百九十九天,叶际卿,我现在还可以。’ ‘第三百六十五天,叶际卿,我想你。’ 鼻尖上的泪滴不住地往下掉,叶际卿呼吸困难,咬着手背不敢出声。地下还有三只桶没有翻,他闭了闭眼,扬手过去全都倒在了地下。 ‘咔’地一声闷响,原来再没有什么重量的纸条攒到一定程度也是这么的沉。 熟悉的笔迹在纸条上飞舞,叶际卿胡乱地抓着,下面的那些时间就久一些,越上面时间就越近。格式都是一样,天数加他的姓名,后面是池锐的碎碎念。 有的随口吐槽一句,有的简单地问候一声,窄窄的字条上字字清晰,每一张彷佛都是池锐从未发出的情书。 沉重的呼吸声都被满地的纸条吸纳进去,叶际卿咬着手,沉默地掉着眼泪。 他以恨意支撑了许久,在用小号跟池锐聊天时也恨,后来得知了池锐的苦衷,他将那份恨意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许多情感比爱情更重要,这是池锐对他说过的话,叶际卿突然明白,那个时候,就在池锐承受着网络暴力的时候,他依然在欺瞒着一切。 第168章 池锐将一身傲骨收起,也将热烈的性子按下,怀揣一腔孤勇照顾着故友家人。另外一面对他表达出为了责任可以抛下一切,也在无人处,一遍又一遍地去追他的脚步。 叶际卿盯着满地的纸条,手臂一伸,躺在地下将纸条抱了个满怀。 眼泪洇湿了某张纸条,硌在眼角跟一把锋利的刀片一样,视线模糊到清晰,从清晰又到模糊,身体蔓延的疼痛令他无法控制躯体。 这种痛苦比池锐当初甩他心里的那句廉耻痛的多了,他那时可以毫无负担地去恨池锐,到现在,他看一眼手里的纸条,心脏就毁天灭地地疼。 天空云层翻滚,屋内暗了一瞬,光线再次投进屋内时已然转移了阵地。昏黄的光照射在某个角落,所及之处那一角的烟尘便被暴露其中。 门在这时轻响了一下,随后一阵凉气窜入室内,叶际卿闭上了酸涩的眼,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下没有动。 眼皮上覆上了一丝凉意,指腹的纹路绕着眼周轻轻地蹭着,叶际卿向前一抓,握住了一截冰凉的手腕。 “叶宝贝儿。”池锐身上带着寒冷的酒气,看着满地狼藉,半蹲在他跟前,用食指轻弹了下他的额间,低声道,“你拆我家啊?” 84 第 84 章 ☆叶际卿,我们复合吧。☆ 叶际卿目光里是潮湿的悠远,紧握着他的手腕,既不开口也不动身。池锐动了动膝盖,地下的纸条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声响。 他珍而重之的东西被叶际卿扔了一地,隐藏的秘密也彻底暴露与天光之下,这时候难受应该比较符合常理,池锐却跟心魂分离了一般,蓦地又笑了一声。 “叶际卿,你是不是报私仇呢,咱俩在一起的时候,我乱也没乱成这样吧。”池锐索性也躺在了他身边,盯着那双发红的眼睛又问,“地下凉不凉?” 叶际卿没有回答,松开怀里的纸条,一把勾过他的身体,紧紧地贴在身前。 布料与布料相贴,温热的气息一下子覆盖在了胸前,池锐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处,手横在他的背后,不自觉地用了点力。 或许是家庭原因,叶际卿的性格被养的很别扭,喜欢什么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举手投足之间又充满了占有欲。 池锐记得为了让父母同意在家跪的那三天。这个动作激怒了池樱,池家的男人不能轻易下跪,他被狠揍了一顿,叶际卿进不来大院,就在门口足足站了三天。 在那三天里,每一秒的心情,他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池恒帮了他们,说叶际卿进门怎么也算家属了,他得看看叶际卿的资质。 当时老池的态度已经软了,池恒递上了这个台阶,他本意就是走走过场,让老池顺利下来,可没想到叶际卿太较真,拼起来不要命,将自己的胳膊练成了粉碎性骨折。 他对疼痛能忍到了一定程度,池恒不知情,直到老池松口,叶际卿才去了医院。因为耽误了治疗时间,留下了病根,一到阴天下雨就会酸痒难忍。 池锐知道,叶际卿不善言辞,他的喜欢,需要放大来看。 很多时候叶际卿在他生命里像是一个主导者的存在,学习也好选择也罢,叶际卿会理智客观地帮他分析清楚,让他做最合理的抉择。 池锐对待所有的事都带有一股最纯的想法,唯独对叶际卿这个不苟言笑的人放肆无比,惹他生气彷佛是他所有动力的来源。 而叶际卿则对他有永远都用不尽的耐心,妥协到极致,兼容他的一切缺点,明明有时候知道他是在故意折腾,也无底线地迁就着。 刚出事的时候池锐很纠结,叶际卿好不容易被他捂的有了点热乎气,他不想上演为了什么而舍弃什么的狗血剧情。 可责任何其沉重,池家的家风不允许他自私,对于叶际卿的感情,也不允许他说放就放。 他抉择出应该与不应该继续往前走,将自己摆在天平中央,每一步都努力地保持平衡。 从林城到宁城的距离是五百公里,火车票五十六块,高铁票一百八十六块,明明才几个小时的路程,却离他那么远。 这些年他去过很多地方,每次回来的第一目的地便是宁城。等坐在咖啡店时才发觉,哪怕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在眼前,他依旧觉得远。 他来宁城的时间很随机,叶际卿经常去外地出差,看不到是常有的事情。每次到那里,他好像是去碰运气一般只给自己半个小时,见不到立刻就走。 十次里至少有一次运气很好,他藏身与咖啡厅一角,望着那个高挑瞩目的背影,轻轻地按下快门键。 到家之后将照片导出来,想着当时的心情又会发现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原来,几步之遥与五百公里的距离是一样的遥远。 “叶际卿,你不说话。”池锐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却哑的不成样子,他清了清嗓子,闷声道,“我生气了。” 话音刚落,他敏锐地察觉到叶际卿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房间里渡过了极其安静的十多秒。 叶际卿深深地吸了口气,压制着鼻尖的酸涩,诚恳道:“池锐,本来今天,我是想哄你的。” 池锐心口猛地一涩,像是被猝不及防地塞了一把粗粝的沙子,情绪一下子被扯到顶端,隐忍了多年的情绪有了崩裂的趋势。 第169章 “都看完了?”池锐转移了一个不甚高明的话题,“我写了好几年呢。” “没有看完。”叶际卿顺着他的话,诚实地说,“我不敢看了。” 这些年写过许多纸条,上面的内容已经记不太清,他做事随意,连烟盒里的锡箔纸都往里扔过。 “我只记得最开始的,还有最近的。”池锐低低地说,“我...念给你听。” “好。”叶际卿说,“我听。” 池锐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第一天,叶际卿,等我。第二天,叶际卿,等我。第三天,叶际卿,等我.....” 池锐呼吸变得急促,一连说了好多天,每一天都在重复第一天写的内容。 叶际卿撩开他额前的发丝,嘴唇贴着他的额头,接住他一天天写下的日期:“第两千三百四十六天,池锐,我终于找到你了。” 池锐背脊僵了一瞬,猛然咳出一声,嗅着熟悉的味道蹭着他锁骨笑,笑意没有维持几秒,等压抑到胸膛最深处之后突然爆发出沉闷的哽咽。 叶际卿特有的温热透过衣服传入身体,池锐能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背止不住地一阵阵颤抖。 喉间忽地松弛,他紧紧地攥住叶际卿的衣领,一声歇斯底里的闷喊从喉咙里滚出。 像是冲破了某种禁锢,压抑的哽咽从颤抖的身体里崩裂,随之而来的是克制到无法克制的哭声。 被诋毁的委屈,旧事被别人利用的愤怒,以及现在明明跟叶际卿和好,却总觉得还差一步的别扭,合在一起狠狠地发泄了出来。 叶际卿浅浅地松了一口气,环抱着他的身体,不动神色地顺起了他的后背。 重逢以来,池锐表面看没有什么异常,一样说话一样生活,刻板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麻木,对什么都不关心,不争不抢清心寡欲。 他将自己与一切隔绝开,固执地按照这样的方式生活,可这场痛彻心扉的哭,像是解毒的解药。 “你他妈不搞哭我不痛快是吗!”池锐哭声很快减弱,只有不稳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扑在他身上,他思维跳的很快,恶狠狠地又说,“在床上我也得哭,在他妈床下,我还得跟你哭,叶际卿,你是不是变态!” “是,我变态。”叶际卿胸口是麻麻的酸涩,“你再哭会儿,我喜欢听。” 向来喜欢跟他唱反调的池锐意外听话,这次的哭声很像发泄之后的余音,跟刚才那种令人心慌的嘶吼完全不同。 在半天前,叶际卿还在为了怎么让他把这口气散出来而苦恼,没想到他先看到了池锐的秘密,自己散了一场,池锐回来顺理成章地又散了一场。 他能感知到池锐的情绪在渐渐好转,叶际卿抱着他余光里看到了满地的狼藉,突然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别扭以及堵在胸口里的事就这么散了过去。 片刻之后,池锐抬了抬头,呼吸了一口新鲜口气,看起来哭的很过瘾,睫毛一簇一簇的颤着。 等他呼吸归于平缓,叶际卿低头吻了下他的眼皮。 “不咸吗?”池锐抬眼,成簇的睫毛蹭在眼皮之上,拧着眉又问,“这你也能下去嘴?” 他的语气很横,又带着闷哑的鼻音,让人忍不住地心疼。叶际卿反而没说软话,捏了捏他的腰:“咸的很,所以我没亲第二口。” 池锐胡乱地往他身上抓了一把,重新抵住他的下巴,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二人毫不顾忌形象,就这样躺在地下,阖眼静静地待着。 时间过得很快,屋子变得昏暗朦胧。二人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在房间的气息恢复平和之后才觉得半幅身子都麻了。 “起来吧?”叶际卿问。 池锐嗯了声,撑着地板慢慢地坐了起来。 四目相对下,两个人互相看了片刻,突然都松开了环在彼此腰间的手,连跪带爬地起身,背对着背靠在一起,再次没了声音。 叶际卿用力地眨了下眼,感受到了脸上有一股紧绷的干涩。 池锐同样默不作声,一脸沉痛地想着他还从来没跟叶际卿眼前这么哭过。 “叶际卿!”池锐过了好半天才说话,“我就一床被子。” 被子或许在床尾,叶际卿记得他踩过好几脚,池锐回来的时候也必须踩上去才能到这边。 “我还有一床。”叶际卿说。 池锐靠着他,指挥道:“你去拿。” 叶际卿僵着脖子往床尾看,思虑良久道:“我觉得....抖抖还能用。” “去不去?”池锐问。 “你夏天盖什么?”叶际卿反问。 池锐动了动唇,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光着。” 两个人刚刚都痛哭完毕,正常这个时候不适合想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叶际卿骂了自己一句思想肮脏,靠着他的后背将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如果我从网上买个被子,快递员会给送楼上吗?”叶际卿眼皮胀的难受,“我就在你房间门口接。” 池锐用食指顶了顶他的手心,嘲讽道:“快递员是送货的,不是你的使唤丫头,你想屁吃呢!” “我加钱呢?” “你喊人爸爸也没用!” 叶际卿抗议般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池锐抿了抿唇,觉得过分,用手肘磕了他的腰,二人一起慢慢转回了身子。 再次四目相对,二人谁都没说话,互相抵着额头没绷多久都笑了出来。 第170章 两个大男人,哭成这样,谁敢上赶着出去找人看笑话。 “好头疼!”池锐笑的肩膀直抖,“老李给的是假酒吧!” 叶际卿抬起手按着他的鬓角,嘴巴不饶人:“活该。” “你再这副死样子给我看!”池锐睫毛还是一簇一簇地贴着,用一双肿眼泡瞪他,“我跟你没完。” 叶际卿捧着他的脸,被他骂了一句挺舒服,好脾气道:“错了错了,别生气。” 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口吻,池锐的心又被这句话捏了一下,哭够了也发泄完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再哭的欲望,他横了叶际卿一眼,猛吸了下鼻子。 “大鼻涕又吃进去了?”叶际卿嫌弃地拧眉,“你脏不脏?” 池锐一愣,干脆坐实他刻薄的话,不由分说地撩起他的衣服,将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了上面。 “脏,你受着吧。”池锐说。 叶际卿垂眸看他,忽然抬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漆黑幽深的眼里是对他一如既往地纵容。池锐顿觉不妙,刚安顿好的情绪又想冒头。 “第两千三百四十六天。”池锐趁着情绪说,“叶际卿,池哥在你心里。” 叶际卿眼皮抖了一下,手从他的鬓角离开,托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个吻意外的轻柔,没有撕咬也没有攻击,舌尖细密湿滑地缠在一起。 池锐热切地回应,叶际卿舔舐着他的唇舌,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在交换。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将手滑到池锐的喉结处轻轻一刮。 池锐不由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舌尖忽地刺痛,口腔在瞬间被搅了个遍。他微微睁眼,叶际卿垂着眼在认真地亲他,唇又恢复了过去的凶狠 天色渐晚,外面逐渐亮起路灯,暴躁的小摩托开始在街头横行,一阵阵喇叭声敲击在窗边,巧妙地遮住了房间内的嘬吻声。 叶际卿越来越凶狠,手指移到他的后脑陷进了柔软的发丝里,轻一把又重一把地抓着。 池锐含糊且柔和地嗯了一声,像是被他摸的很舒服,脑袋在他的手里轻轻地摇了摇。 吻声密切,时而急促时而轻缓。周遭杂乱的一切仿佛消失不见,只余最初的炙热在骨血里渐渐复苏。 季节变更岁月轮转,两千三百四十六天,他们从未相见,也从未分离。 回头看,依旧是最初的那两个人。 “叶际卿,我们复合吧。”池锐暂离他的唇,低声保证,“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池锐的话像是庄重的誓言,在叶际卿心里他们早就已经复合,依然应道:“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池锐满意地弯了弯唇,眼里带着闪闪的亮光,叶际卿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脸,偏头又吻了上去。 两双唇还没紧贴住,只听门口‘哐’地一声,像是有人从外使劲踢了门一脚。 二人默契地迅速分开,肿着眼一起看向声源处。 “开灯!”海瑜站在门口,不太友好地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开甜! 85 第 85 章 ☆如果再往那里贴个喜字,我们就可以入洞房了...☆ 屋内只有外面反射进来的光,海瑜的脸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到她手里端着什么东西,还在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 池锐蹭地起身,拍亮了屋内的灯,几乎在灯亮的同一时间,二人再次十分默契地躲避了海瑜的视线。 太丢人了,简直太丢人了。 “爱吃不吃。”海瑜将手里的热气啪地放在桌上,“不吃饿死。” 海瑜好歹给他们留了点儿面子,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叶际卿起身,看清桌上放的是两碗面条。 “吃?还是饿死?”池锐靠着墙壁,单手插兜挑衅道,“可以回隔壁吃哦。” 叶际卿的脸上还残留着某种液体留下的紧绷感:“你去吧,我才不去。” 池锐扬了下眉尾,走过去上手去搓他的脸:“叶际卿,你什么时候能再这么给我哭一回看看!” “这种情况在我身上很少见。”叶际卿抱住他,很坦率地说,“不过我可以努努力,让你时不时就这么哭一回。” 池锐哽了一下,推开他坐到桌子跟前吃面。 凡事给人留余地的做法还是要有的,叶际卿对点到为止这个分寸拿捏的很到位,坐他旁边吃起了另外一碗面。 刚刚吃了一筷子,房间再次被人从外面踢开。 叶际卿捏着筷子,脸色一言难尽。池锐侧着头也看了过去,盯着踹门的人欲言又止。 海瑜手里抱着一床艳丽的花被子,一把扔在床上,不耐烦地撇下一句话:“爱盖不盖,不盖冻死。” 她说完又立刻走了,只余被子扔在床上扑出来的风无情地刮着二人的面门。 “池哥,你被子就一床。”叶际卿很平静地问,“被罩不会也就一床吧?” 池锐盯着被子上的花花,同样平静的回:“我很希望我的柜子里能凭空出现一套崭新的被罩。” 叶际卿的目光越过床看向了对面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空柜子处。池锐看了他一眼,凉凉地又说:“我就那点儿家当,有没有新的你不知道?” 叶际卿看着他的脸色,很识相地继续低头吃面。 深夜时分,临场路归于宁静,二人洗漱完躺在鲜艳美丽的花被子里分外安详。 “说真的,海瑜没比我大几岁。”池锐痛心疾首,“她怎么是这个审美?” 第171章 床头灯散发着薄弱的暖黄,叶际卿压着被角,盯着天花板说:“跟你有的一拼。” 池锐扭头,目光幽幽地看他,两秒过后,叶际卿视线一黑,被人蒙进了被子里。 说实话,池锐是想在被子里揍他一顿的,不过一缕灯光顺着被缝溜了进来,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瞬间灭了他所有的想法。 被子里是一片幽谧的光芒,鼻尖充斥着温暖的馨香,嗅觉在昏暗下变的格外敏锐,池锐按下要打人的念头,将手搭在叶际卿的腰腹轻轻蹭了蹭。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叶际卿,你好香。” 叶际卿觉得自己有毛病,池锐蛮横不讲理的时候他想让池锐乖点,可池锐跟他柔和的时候他又觉得还是横点儿好。 “那你过来点儿。”他说着话,自己反倒挪了过去,“挨着睡。” 池锐蹭住他,眉眼弯弯,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副样子太熟悉了,叶际卿心里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随着这股情愫传到胸口,他猛然后背一凉,想起以前池锐套路他之前也会这样乖乖地冲他笑。 多年过去,不知道他这个习惯有没有变,叶际卿一件一件地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跟被骗怕了似的试探性地问道:“池锐,你还有没有别的事瞒我?” 昏暗里池锐微不可察地垂下眼,在叶际卿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压都压不住,半晌才压着嗓子嘟囔了一句:“烦不烦,关灯睡觉,我困死了。” 叶际卿被凶的挺舒坦,没再多想,关上灯,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小摩托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情绪完全释放之后的睡眠很沉,夜晚的时光眨眼而逝。 日出东方,无限明媚,耀眼的光线一点点照射到临场路商铺的店门之上。 “这都日上三竿了。”何煦在柜台前问,“他俩还没起呢?” 何煦昨天陪着喝了不少,下午到家补了一觉,晚上找叶际卿没找着,来便利店一看,海瑜呆呆地坐在柜台内,眼圈发着红。 何煦问她怎么了,海瑜没说话,往楼上指了指。何煦一点就透,笑着问她需不需要哄。 海瑜没好气地给让他回了隔壁。 早上他将小念送到幼儿园,半天过去,眼看着快十一点了,在他房间赖了许多天的兄弟还是没消息。 “没起呢。”海瑜清理着身后的货架,“让他们睡吧。” “他俩不会吵起来了吧?”何煦又问,“要不上去看一眼?” 海瑜闻言转过身摆了摆手:“吵起来池锐还能跟他睡一屋?没事,估计还在睡,饿醒了就起了,不用管他们。” 何煦脑回路清奇了一秒,觉得以后绝对不能跟海瑜找不痛快,要不然很有可能连饭都没得吃。 “中午你去接小念?”海瑜问,“还是我去?” “我去。”何煦说,“外面冷,你在家吧。” 中午接完小念回来,何煦看着小餐桌上的三碗饭,按着狂想上扬的唇角,淡定地坐在了海瑜旁边。 “何叔叔,你以后都会跟我们一起吃饭吗?”小念捧着自己的小碗,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问。 何煦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儿鸡蛋:“会,小念同意吗?” 小念比出两个圆秃秃的手指娇声喊了声耶:“同意!” 身边的海瑜没动静,好似没听懂两个人的谈话,何煦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海瑜捧着碗神色淡然,耳上的一抹绯色分外瞩目。 何煦这次没再压着唇角,面对着她毫不遮掩地笑了笑。 午后的临场路并不安静,叫卖的喇叭声也没有因为中午就暂停动静。阳光透过不怎么遮光的窗帘扫进房间,床头之上是一抹暖黄的光芒。 叶际卿动了下肩膀,被子上的花花随之起伏,他缓慢地睁开眼,反应了两秒后猛地抬起了身子,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抓。 池锐老老实实在他身边躺着,这次没跑也没醒。 叶际卿松了一口气,重新躺下。 “人家说岁数越大觉越少。”池锐没睁眼,腿往他身上一压,继续打击人,“到你这儿怎么反了?” 叶际卿伸手捞起他的腿,一点一点滑到脚腕处的红绳上:“池锐,我没比你大几岁。” 池锐眯缝着眼看他:“大一天也是大。” 叶际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又问:“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你蹭一下起来,被你吓醒了。”池锐的脚腕还在叶际卿手里,想翻身没翻过去,挣脱了一下,“松开,我抻抻腰,浑身疼。” 叶际卿松开他,池锐侧躺过去,双臂上抬,使劲儿抻了一把:“舒服,好久没这么舒服了。”他重新转过身看向叶际卿,噗嗤一笑,“叶际卿,你好肿。” 叶际卿揉了揉脸,提醒道:“你也很肿。” 池锐活动了下面部,果然感觉到脸上发胀,不自觉又感到丢人,托着脸陷入了沉思状态。 窗帘被拉开的一瞬间池锐猛地闭上了眼睛,热热的气息洒在脸上,鼻尖都是阳光的味道。 “起来吧,吃饭去。”叶际卿半靠在窗边,低头点了几下手机,“快一点了。” 池锐瞪圆了他那双发肿的双眼:“下午一点?” 叶际卿抿了抿唇,抬头看他,没忍住回了一嘴:“半夜一点。” 池锐:....... 叶际卿冲他抬了抬下巴,催道:“快起。” 第172章 池锐缩在被子里看他,叶际卿光着上身,肩臂线条流畅有力,下面穿的是他的睡裤,裤腰紧巴巴地贴着小腹,再往下看还露着脚踝骨。 嗯,在九分裤与八分裤之间,池锐选择了八分半裤。 池锐不禁皱了皱眉,他穿这件睡裤大小长度刚刚好,平时叶际卿穿他自己衣服时没注意,现在这么一看,池锐非常不爽。 叶际卿多大了,几年不见,比他壮不少不说,怎么还长个儿了呢! “叶际卿,你跟我睡觉还穿衣服?”身上只有一件内裤的池锐挑他毛病,“你防谁呢?” 叶际卿走过来,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池锐,你讲讲理,刚在被窝里蹭我的时候我可没穿衣服。” “那你....” “我不能裸着拉窗帘吧?”叶际卿说,“这可是三楼,对面一眼就能看见。” 池锐踢了下被子,眼看着花花在眼前起飞了一秒:“我光着呢!拉上。” 池锐的眼还肿着,眼底泛着惺忪的水光,不过那张嘴可谓精力充肺。叶际卿伸手进去按了他一把,转身拉住窗帘,从柜子里找了套衣服放在了他身边。 “穿吧。”叶际卿俯视着他。 池锐看了他片刻,眉尾一掀,一把撩开了被子。 藏在被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白皙的胸膛大大咧咧地在他眼前晃,叶际卿眨了眨眼,不太有出息地背过了身。 “我衣服你穿着小吧?”池锐盯着他的背影边穿衣服边说,“你让何煦帮你送一套过来。” 叶际卿没敢往身后看,背对着他说:“刚跟何煦发消息了,他会放门口。” 池锐哦了一声,利落地穿好衣服,等叶际卿还在隔着窗户观赏对面风景的时候,他扯过被子随手抖了一下。 这只是个习惯性的动作,每天起床他都会抖一下再铺好,昨晚那场没什么形象的哭已经被他选择性地遗忘,猛一清这床被子又懵了一下。 不禁再次暗暗吐槽海瑜的审美。 昨晚哭的头晕目眩,没好好看看这床被子,只记得上面花挺多,现在清醒再看,简直....喜庆的不得了。 被子上的花他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反正都挺艳,毫无规律地一个挨着一个地满铺在被面上,被子四条边上还带着金灿灿的绣线。 在阳光下一抖,美的...令人咋舌。 “昨晚....我们就是在这被子里睡的?”池锐捏着被子一角,扭头往床头的墙上看,“如果再往那里贴个喜字,我们就可以入洞房了...” 叶际卿眼一抬,短沉地笑了一声,走过来捏住被子另外一个边,一脸正经地问:“所以,昨晚没有跟我入洞房,是因为墙上没有喜字吗?” 池锐动了动唇,很想骂人。 其实这被子不难看,只是过于复古艳丽,池锐觉得不太适合自己。 “说话呀?”叶际卿掂了下背角催道。 池锐看着穿着自己睡裤的叶际卿咽下骂人的话,一把扯过他手里的被角,快速叠好,直接堆在了柜子里。 “走,给海瑜买床被子。”池锐说,“买十套。” 叶际卿失笑:“海瑜喜欢,你别闹。” 池锐苦大仇深地摇头:“她喜欢她的,我送我的,不冲突。” “那.....”叶际卿突然凑到他面前,托起那张表情鲜活的脸,偏头亲了一下,“我可以买喜字吗?” 86 第 86 章 ☆跟网友聊天呢☆ 项目重新启动之后比以往更加忙碌,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都在努力赶工,争取在冷的伸不出手之前竣工。 驻场小分队开启了早出晚归的生活,紧巴巴的几周过后工程进入了尾期。 晚上工人收工,临时宿舍那排一阵叮叮咚咚的乱。老罗检查完线路,拎着工具包往办公楼处看了一眼,摸了摸兜直接走了过去。 “叔,你干吗去?”小罗在他身后紧跟着问。 老罗裹着衣服嗯了声,小罗摸不着头脑,也没敢多问,拎着包巴巴地跟了上去。 办公楼只有几个屋黑着,老罗走到设计部办公室前敲了敲门,探头招呼:“叶总,来。” 小分队刚开完会,今天收工比前几天早,纷纷收拾着东西,正打算收工回去。 叶际卿跟几人说了声让他们先走,穿好衣服出来问:“怎么了,哪里不对了?” 刘昶带着几人先走,何煦一出来也走进,神态严肃地追问:“哪里出问题了?” 前阵子停工耽误了一段时间,除了领导层知道内情没人知道,工人们也没多问,踏实上班挣钱的小老百姓,管吃管住的权当放了几天假。 不怪他们多问,复工之后一周多,叶际卿跟何煦参加了一个会议,跟几个供应商以及项目部进行阶段性的总结。 那天事情很多,几处都在节点,刘昶四个各有安排,迷你工厂那里一时没人盯着,工人直接将瓷砖贴了上去,贴到一半才发现,间距出了问题。 迷你工厂主要只给客户展示生产过程使用,整体空间不大,瓷砖本来应该间隔错开着贴,用来平衡整体空间,这么一弄显得空间更加紧张了。 叶际卿开会回来才发现,经过几方沟通,没有别的补救法子,只能返工重新调整。 这样一来,时间跟资金又投进去不少。 “没有,没有。”老罗连忙说,他从兜里掏出两盒烟递给二人,“一人一盒,给你们。” 第173章 老罗跟谁都能胡侃几句,人很热情。何煦客气地往回推:“干什么?贿赂我们?” “真能废话。”老罗啧了一声,“没别的意思。” 叶际卿从兜里摸出蓝钻挥了挥:“有,你抽。” “我这可比你的好。”老罗拍了拍手里的烟,表情十分得意。 何煦推了下眼睛,凑近一看,红彤彤的烟盒。 “哟,你发财了?”何煦笑问,“抽这么好的烟。” 老罗不由分手地给他们一人扔了一盒:“本来想留着的,没想到你们还没走,瞧你们最近挺辛苦,犒劳犒劳你们。” 小罗一如既往地腼腆,在他老罗身后乐呵呵地眯着眼。 不忙的时候小罗会跟着叶际卿几人来回转,小分队时不时就会跟他聊几句专业知识,就连反应奇慢的孙慷慨也会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地跟他讲点东西。 老罗的脸上的笑莫名憨厚了起来,叶际卿目光淡然地把烟往回送:“别客气,自己留着抽吧。” 老罗没接,嗨了一声扯着小罗就往回走,边走边嚷嚷:“不是别的,前几天本家有亲戚结婚,拿的喜烟,抽去吧。” 何煦诶了一声,想去追,叶际卿拉住他:“算了,留着吧。” 何煦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心道他什么时候变得通了点儿人情了。 “还不走?打算自己走回去?”叶际卿瞟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小分队跟领导向来不客气,刘昶几人先走,顺其自然地把叶际卿的车给开走了。 叶际卿跟何煦站在路口打了很久的车,幼稚地做了一回看谁的订单被人先接,在寒风里喝了十多分钟,何煦以分秒只差赢了叶际卿。 “池锐回来了吗?”何煦问,“这几天他是不是也挺忙的?” 道路两旁都是雾蒙蒙的潮湿,叶际卿点了点头:“回来了,刚发消息了。” 自从网络事件,池锐无视粉丝的呼声,暂停了网上的一切活动,也终止了许多合作。 许多商业都是李坤的人脉,到期的合约不打算再续了,关于违约金这部分李坤说什么也不让他承担,说是小事,他再找别人接就行。 池锐没少受他关照,这事弄得挺不好意思,联系过李坤好几次说这个事,李坤直接让他别废话,再后来索性就不接他电话了,只回微信说他见外。 池锐想了想,网上是没人黑他了,不过起因是因为项目的视频火了一波才牵扯出这么多事,差点连李坤也栽里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告诉了李坤项目这块儿他也不想做了。 李坤从头到尾都知情,虽然他自己稀里糊涂全身而退,但想想还是后怕,网络的力量不容小觑,也没勉强他,说这部分就不单独找人做了,他直接跟当地媒体联系让他们负责宣传。 池锐这才放心,跟他道了声谢,末了李坤打趣问他,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助的力,一下子全都给按了回去,谁也说再翻腾这事。 这几年没跟陈凛联系过,关系好的那几年也没见他认识什么大人物,池锐电话里跟李坤说不知道,等挂了电话跟刚反应过来似的也一头雾水。 没了许多业务,池锐本想着能消停地休息几天,没想到长期合作的摄影室恰好找他拍照片,上位摄影师家里有事去请了几天假,后面有几位早就预约好的新人等着拍结婚照。 在忙碌的这几天中,池锐发现自己一个很大的问题,他逗人开心的技能好像只针对叶际卿,助理让他逗新娘笑,他脑子里一串问号。 这怎么逗?谁会?我可不会。 助理挺无奈,生疏地逗人乐,效果非常之差,池锐捧着相机跟个摆设一样,静待助理发威,惹得新娘给个自然的笑脸。 两人刚刚开始配合工作,许多地方需要磨合,每次到家都很晚,即便这样,都比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叶总早到家一会儿。 “吃饭了吗?”池锐坐在办工作前,穿着睡衣,发丝带着些潮湿,“有关东煮,给你热热?” 房间里开着大灯,屋内明亮馨香,叶际卿脱下外套,垂眸看了他一阵,等池锐瞪着他皱起眉头时,他一弯腰,往那双打算骂人的唇上啄了一口。 “吃了,不过又饿了,我浑身土,先去洗个澡,你帮我热一下。”叶际卿说,“行吗?” 池锐点了下头,胳膊搭在椅背上又问:“海瑜还在楼下吗?” “在呢。” 池锐往柜子旁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问:“你现在可以啊,也不会不好意思了?” 叶际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柜子边放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里面是空的,他的衣服已然放到了池锐的柜子里。 不得不说何煦在某一方面很上道,那天接到叶际卿送衣服的通知之后,直接回到隔壁,拉着汪臻打包好他那点儿为数不多的行李,将他扫地出了门。 海瑜闭店很晚,头几天叶际卿回来,每天都会得到一句调侃的话。 “池锐让你上去了吗?”海瑜认真地学他说话,“你就这样上去好吗?” 如果小念这天睡得晚,也会学大人说话,板着小脸重复问他这样上去好吗。 有一天池锐下来拿东西,陪着小念在楼下玩了一会儿,恰好叶际卿回来,海瑜当着池锐的面依然这么打趣他,池锐好奇追问,海瑜无视叶际卿不自在的眼神,跟他全盘托出。 第174章 那会儿好多话没说开,干什么都跟隔了一层似的,自从那场哭,两个人都放下了包袱,做什么都透着一股默契。 “池哥。”叶际卿低声说,“你也欺负我?” 池锐笑笑,轻佻地点了下他的下巴:“哪儿舍得,逗你呢,洗漱去吧,我去热吃的。” 卫生间在房间隔壁,这里的走廊都是封闭性的,气温倒不算太冷。叶际卿洗完澡出来后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再次进入房间后叶际卿还是感觉到了温差,连忙关门挡住了寒气。 “你干嘛呢?”叶际卿问。 池锐坐在床边支着一条腿,也不知是耳朵的问题还是心不在焉,没搭理叶际卿这句话,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不知在跟谁聊天。 叶际卿往前走了一步,池锐对着手机突然笑了一声,他停下步子,跟着池锐的笑也勾起了唇角。 房间内很安静,明亮的灯光下,池锐懒散地靠着床头,脚面半隐在蓝色的被里,显得整个人干净又温暖。 说起这床被子,也是海瑜的杰作,那天池锐当真不是开玩笑,拖了几床被子回来跟海瑜说要送给她,海瑜哼了一声,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推脱,收下后很慷慨地给他回赠了两床压箱底的被子。 除去那套艳丽的花被子,新送的这两套,一套是蓝色大花,一套是紫色大花。 池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哭笑不得地收下了海瑜的好意,并在她十分友善的目光下保证会好好用。 紫色的那套很高调奢华,池锐说什么也不肯用,退而求其次用上了蓝色的花被子。 “池锐,在干嘛呢?”叶际卿提高了些声音。 池锐抬头:“跟网友聊天呢。” 池锐有个粉丝群,人数不多,大部分都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他的,小甜甜也在其中,位置还很靠前。 这几天每天早出晚归,也就今天回来的早些,有阵子没跟池锐发过微信了。叶际卿嗯了声,没多问,坐在桌前边吃东西边切换到了小甜甜的微信号里。 -‘池哥,最近怎么样?’ 叶际卿捏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发完消息之后,他忽然察觉到池锐的目光似乎在他后背过了一秒。 直到吃完,池锐也没给他回消息。 收拾完桌子,叶际卿去卫生间刷牙回来,池锐依旧那样坐着,手里还不停地给谁发着消息。 为什么不搭理我?叶际卿心道。 “睡觉吗?”叶际卿问。 池锐摆了摆手,说马上就睡,叶际卿关了大灯,只余小台灯在床头一角散着橘色的温暖。叶际卿躺了半天,身边没动静,抬头一看,那位爷还靠在床头不肯回来。 叶际卿点开手机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回复。 别扭的一股气溜出来,叶际卿扯了下被子,背过身裹住了自己。 “你着什么急?”池锐抬脚踹了他一下,“谁抢你的了?” 叶际卿扭头看过来,漆黑的眼神在橘光下分外幽深。池锐安静地看了他片刻,将手机放桌上一撇,扯过被子钻了进来。 “叶际卿,你说话不算话啊。”池锐摸了摸他,触手是细腻温热的皮肤,“什么时候脱了睡衣?” “在你跟网友聊的火热的时候。”叶际卿捏着他的手指,“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池锐指了指床头小架子的方向,那六个桶已经重新收拾好,天数也完全被打乱,现在整整齐齐地被放在衣柜上,小架子上如今摆放了一个很精美的小摆件。 “那个....”池锐犹豫着没说完话。 叶际卿扭头看过去,小架子上是一个透明的摆件,里面那个金色的喜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买被子那天,他拖着池锐一起挑的。 “嗯?”叶际卿嗓音里浮起沙哑的味道,故意装作不明白。 床上的气息一下子燥热了起来,池锐用掌心在他身上按了一把:“你说了,买喜字...入洞房...” 这都多久了....后面的话被他团在了嘴里说。 87 第 87 章 ☆汪甜甜还是叶甜甜☆ 这些天是很忙,但是睡眠史无前例地好,几乎沾枕头就睡着了。 叶际卿想着大概跟忙没什么关系,之前忙的时候睡眠也不好。单纯因为回到这个有池锐在的房间,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住他,那种感觉如同倦鸟归林,他埋身于此,再也不想起。 池锐这个时候格乖顺,连带着脖颈也弯着一抹柔和的弧度。 一股热气从内而外地冲出来,叶际卿把他的手拨开,在他颈侧上勾了一把,顺着颈线摸到他的领口,一颗一颗地开始解他的睡衣扣子。 “叶际卿。”池锐闷闷地叫了一声,倾身过去贴住了他的胸膛。 干燥温暖的肌肤在身前蹭着,叶际卿喉尖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不是太情愿地提醒:“我知道,这里的房子不隔音,楼下....还住着人呢。” 池锐被泼了一盆冷水,深吸了一口气,‘蹭’地转身背过了他。 “你不觉得这样更危险吗?”叶际卿搂住他,轻一下重一下地捏着他的腰将他转了过来。 池锐面色不善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处笑了起来:“我靠,我怎么跟欲求不满似的。” 叶际卿看了眼门口,忍着燥热,诚实地说:“是我欲求不满。” 第175章 “睡吧。”池锐叹气,“梦里什么都有.....” 房间安静了几分钟,池锐眯着眼,胸口浅浅一疼,随后这抹疼痛被一只温热的手顺着身体带了下去。 像是冬天里的一杯热茶,喝进去,从身体内传至四肢百骸。 池锐抬眸,眼里浮起一丝水光,叶际卿撩了下被子,露出结实的阔肩,倾身过去半压住他吻了一下,俯身问道:“这样可以吗?” 池锐没回答,手臂紧贴着他的同样顺了下去,不甘示弱地问:“这样可以吗?” 这个房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处处都露着别样的味道,楼下的商铺陆续关门,隔一阵儿卷帘门就会发出哗啦啦的一声。 沉重的呼吸起伏与床头之间,橘黄的暖色下,池锐鬓角起了一层薄汗。 几次急促的呼吸,他的手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叶际卿并不催他,沉声问道:“池锐,有感觉吗?” 池锐连哼带喘地胡乱点头,手猛地抬起,按在了他的肩头。 叶际卿盯着他的脸,一把按住了他,池锐粗重地哼了一声,挺起脖颈十分不满地皱起了眉。 “乖一点。”叶际卿的动作非常慢,言语意外严苛,“不要把被子弄脏。” 池锐的眼神变得非常迷茫,叶际卿松开他,起身随手够了一件床尾的衣服。 来回之间不过两秒,再次被叶际卿掌控住之后身体格外敏感,池锐骂了句脏话。 “不知道是谁的衣服。”叶际卿的气息在他脖子出来回乱窜,“我希望是我的,你可以弄脏。” “叶际卿!”池锐喊了一声。 “叶际卿在。”叶际卿低声应他,吻过去舌尖与他纠缠片刻便松开,“准备好了吗?” 池锐喉结微滚,莫名有些紧张。 “说话。”叶际卿不紧不慢地折磨他,“不说一直这样。” 池锐的腿往上蜷了一下,叶际卿很享受他这副样子,用脚将他不老实的腿往下压:“说不说?” 池锐半张开嘴,声音有些颤抖:“好,好了。” 在最关键的时刻,池锐突然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卷帘门声,似乎就在耳边,这声音很熟,他知道是海瑜在关便利店的门。 卷帘门哗啦啦从上到下,池锐埋在他胸前,背脊狠狠地抖了一下,畅快的喘息一下一下地扑入叶际卿的胸膛。 几分钟后,池锐才从他怀里抬起头,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浸透,带着朦胧的魅惑。 叶际卿按了按他的背脊,问他:“池锐,舒服吗?” 身前的触感分外明显,池锐想起自己半途而废,扬眉笑了笑:“叶际卿,你可到我手里了。” 叶际卿嗯了一声,摸出衣服往地下一甩,枕住双臂,十分潇洒地往身下看了一眼,意思是他可以开始了。 池锐嘬了下牙,探手过去。 叶际卿有时候很好逗,有时候十分不好糊弄。 比如现在,池锐觉得时间过得奇慢,他手酸的都快抽筋了,叶际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闭着眼,跟要睡着了似的。 池锐不禁用了点力,叶际卿连哼都没哼一声,池锐怀疑他是真睡着了。 这么差劲吗?池锐报复似的狠握了一下,满意地看到叶际卿直起了身子。 “疼!”叶际卿握住他的手腕,“你要废了我?” “半天了!”池锐说,“你给点反应啊!” 叶际卿体会了一把池锐刚才的感受,明明马上快到了,生生被人截断的滋味当真不好受,十分憋屈地说:“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我哪知道!”池锐不讲理,“不弄了,又得重新开始。” 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事情彼此了如指掌,叶际卿这时候可不好糊弄,池锐估计再来这么一遭,他那手真得抽筋,明天下午还有拍摄呢。 “算了。”叶际卿平躺好,熟悉且缓慢地平息燥热,“睡吧。” 池锐背对着他反思了片刻,轻微地啧了一声,转过身跟叶际卿对视了一会儿,往被子一缩,身体一点一点地退了下去。 微热窜入体内,叶际卿手往下一伸,抓住他的头发控制了乱动脑袋。 池锐的发丝很软,发尾是细腻的微凉。叶际卿撩开被子,手绕到他下巴将他托了出来:“用手就可以。” “手疼!”池锐蹭开他的手。 叶际卿的手顿在二人中间,他摩挲了下手指,按在了池锐唇边,说:“这样,你嘴会疼。” 池锐呼吸一滞,想起过去的某些片段。 “待会儿帮我去接水。”池锐看了眼地下的衣服,乱糟糟的裹着不可为人知的炙热,从床尾捡出自己的衣服,放到身前,“你配合一点。” 被子隆起一团,在床上起伏许久。 ..... 池锐漱完口将手里的衣服同样甩到了地下,转头不言不语地瞪叶际卿。 他唇边泛着嫣红的水光,叶际卿勾过他的身体,吻了下他的唇,又从眉心开始一路亲到了他的脖颈。 池锐痒痒地笑了一声,叶际卿瞄了眼他身下,轻声问:“刚才舒服吗?” 池锐顶了顶腮,掰开他的脸,扯过被子安稳地躺了进去。 叶际卿没接着找不痛苦快,从背后抱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他的手背。房间逐渐归于沉静,叶际卿肋骨一疼,发觉被池锐杵了一下。 一声叹息传入耳边,叶际卿蹭了蹭他的后颈,问:“为什么叹气?” 第176章 半天,池锐缓缓地回答:“隔靴搔痒啊.....” 叶际卿手一顿,想起自己勤勤恳恳那番操作,脑海里同时传出池锐爽到颤抖的画面,险些被他噎的背过气去。 …… 昨晚的潮气并未影响第二天的阳光,干冷的街头上明媚的光线刺破夜晚的浓雾,越过墙头照到各家各户逐渐明朗。 便利店准时营业,叶际卿一早就去了工地,池锐早上没有拍摄,下楼帮忙收了会儿银,等早上这波高峰过去,出门去了隔壁。 自打叶际卿搬到他那里,不光汪臻踏实地住进了他房间,连带着鲍可爱一并搬了回去,光明正大地入住了老大住过的房间,跟汪臻做起了室友。 池锐进门的时候汪臻坐在一楼跟陆时媛通视频,汇报自己以及叶际卿最近的生活状态。池锐在她对面坐了片刻,汪臻一招手,跟陆时媛没遮没掩地说叶际卿的宝贝来了。 三人视频说了会儿无关紧要的话,陆时媛也不是个能太聊的人,没多久便挂了视频。 汪臻托着下巴问:“池哥,你有事啊?” 池锐靠在椅子上:“你没工作吗?” “这话问的。”汪臻惊讶地瞪他,“我怎么会没工作呢。” “那你一直在这里?”池锐问。 汪臻很喜欢小城市的氛围,上下班时间点街上行人很多,但都不紧不慢地走着,比宁城的节奏悠闲多了。 她嘿嘿笑了一下:“不着急,我都打算好了,年后正式开业。” 池锐哦了声,往前倾身,手肘支着桌子跟她对视了起来。 两个人互相盯了很久,汪臻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茫然问道:“你老这么看我干嘛?” 汪臻来时没带行李,身上那身很潮的运动服是现买的,脚底下踩着一圈毛绒绒的雪地靴,依然顶着一头羊毛卷,眨巴着漂亮的眼睛看他。 池锐看了看自己的装备,除了裤子是自己的,大衣跟围巾都是叶际卿的,很宽松,也很暖和。 他沉吟片刻,决定开口:“臻臻,你知不知道我见过你。” “知道啊。”汪臻自从上次被池锐提点,已然记起了第一次见面的事,“高中嘛。” 池锐点头,为这兄妹俩的智商鞠了一把同情的汗:“其实那会我就对你哥有意思了。” “我知道,当时我还逗他来着。”汪臻十分认同地点头,又问,“怎么了嘛?” “你长的很漂亮。”池锐继续提示,“所以第一次见的时候我看你很不顺眼。” 汪臻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漂亮且不顺眼?什么意思? 池锐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顺着桌子往前一推:“所以你的脸,我可能没那么容易忘记。” 汪臻心一跳,垂眸看到了手机上的画面。 小甜甜发的朋友圈,有吃有喝,还有一张张美女的侧脸。 极其安静的两分钟后,汪臻干巴巴地笑了声,荡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尴尬:“这....谁啊,这是...还挺漂..漂亮的。” 池锐笑着看她,也不说话,汪臻又笑了几声,觉得没再遮掩的必要了。 “好哥哥。”汪臻起身坐到他身边,“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池锐侧脸问:“咱俩到底谁大啊?” “我就比你大了两三岁。”汪臻含糊地说,“而且我得跟着我哥叫。” 池锐挑眉,示意她将手机推过来,叶际卿昨晚的消息还在上面挂着,他指着屏幕坏笑着问:“我是该叫汪甜甜,还是叶甜甜呢?” 88 第 88 章 ☆随意书咖☆ 小甜甜不是他加的第一个好友,起初他没有多想,不过当看到叶际卿用小号发的朋友圈时,他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一个人的语言习惯不会轻易改变,就如叶际卿了解他一样,他对于叶际卿同样了如指掌。 照片会说话,文字也会说话,用感觉带入进去,那个人便逐渐站在了眼前。 ‘池哥,你最近好吗?’ “池哥,吃饭了吗?” “池哥,你该更新微博了。” 一字一句,一年又一年,可能连叶际卿自己都没发现,他发过来的每一句话里,都饱含着试探的意味。 当时说不清为什么,池锐那一瞬间的心情很复杂,既心疼又愤怒。 心疼叶际卿的小心翼翼,愤怒叶际卿凭什么觉得他认不出来。 叶际卿用这样的方式联系反而是他最擅长的,他装聋作哑,斟酌着回复,给叶际卿最放心的回答。 微博大概一直在汪臻手里,前几年ip属地还没上线,等他能看到之后发现微博账号的定位一直在国外。 那段时间他去过宁城几趟,大概有七八个月都没见到叶际卿,后来他从微信里问,小甜甜给他的回复是在忙着出差,一年都要交代在外地。 在舟山的相遇令他猝不及防,叶际卿不友好的态度理所应当,只是在他顶着那张清冷的脸,私下给他装甜发微信时,他的神经被挑的错乱了几分。 当时二人的关系还很紧绷,叶际卿先误会人不说,还那副死样子。池锐表面任打任骂不还嘴,私下也装作不知道,明目张胆地当面给他小号发微信,大骂前男友吃错了药,叶际卿还得装不知情,好言好语地问他怎么了。 汪臻看着他的表情变幻莫测,迟疑许久,问道:“池锐,你生气了?” 第177章 池锐摇头,愣了一会儿又点头:“生气。” 汪臻哎呀了一声:“你别生气,他就是....就是...” 她含糊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池锐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叶际卿就是这样的人,所有的情感都被孤僻给完全包裹住,何况分手之前他折腾的属实厉害。 “你保密啊。”池锐玩笑逗她,“现在你的杀手锏,到了我这里。” 汪臻见他表情不像真生气,立刻松了一口气,又见他眼里闪着一抹坏坏的算计,想着他哥一年到头给不了别人一个笑脸,忍不住也好奇了起来。 “用我帮忙吗?”汪臻倒戈,“我挺有经验的,毕竟...是吧,帮了他这么多年。” 池锐往门边看了眼,翘起腿说:“你哥不会跟我生气的,跟你...会生气吗?” 汪臻想也没想地点头:“会,我又不是你。” “那你还凑热闹?”池锐问,“唯恐天下不乱?” 汪臻捂着嘴乐,直呼她哥大名:“在叶际卿生气,与叶际卿被气的跳脚之间,我选择看后者。” 叶际卿私下跟他的样子池锐还真不想跟别人分享,思考了片刻,也不说需不需要汪臻帮忙,留下一句再说吧,便出了门。 下午出的外景,在一处意式风格的庄园内,准新娘穿着露肩的婚纱,在数九寒天里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这位新娘很开朗,不怎么需要人逗,只需稍微提点动作,就能很快地进入状态。 这片不止他们一家摄影室在拍摄,时不时就能看见一对新人对着镜头摆动作,池锐一下午眼前晃了不少衣着单薄的人,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在寒冷里被吹透了。 “晚上一起吃饭啊,去不去?”临时与他配合的助理问。 池锐拿着相机,手缩在了微长的袖子里:“不去了,回家吃。” “一收工你走的比谁都快,着急干嘛?媳妇查岗?”助理之前只见过他几面,私下没怎么接触过,说完又问,“你结婚了吗?” 池锐嘶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嗯声,来回含糊了几下,似乎在想着怎么表达。 助理乐了,夸张地瞪着眼问:“这有什么好想的,结没结婚你不知道?” 见他这副表情,池锐清朗地笑了笑,随即回道:“复婚了。” 助理微怔,哦了一声,认可道:“那你这反应没错。” 开车回到临场路时天还没彻底黑透,路边一排排商铺里的灯透过玻璃门,在街头散着朦胧温暖的灯影。 回来的早停车位尚不紧张,池锐将车停到便利店侧边,解开安全带随意地往外看了一下,眼里瞬间浮起笑意。 叶际卿身量修长,街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清冷端正的脸上转到他这里时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 池锐下车,冲他挥了挥手,扬声喊道:“叶际卿!” “在呢!”叶际卿也扬声应道,配合着他挥了挥手,往前迎了几步。 池锐快步过来,到跟前讶异地嗯了一声:“剪头发了?” 头几天他的头发还慵懒地散在额前,今天恢复了以前的发型,眉宇间毫无遮挡,一头漆黑的短发愈发衬的整个人俊朗干练。 “今天回来的早。”叶际卿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什么事,就修了修,不好看?” “好看。”池锐用耳尖蹭了下的他的手心,哄着人说,“叶宝贝儿怎么都好看。” 顺毛的池锐跟怼他的池锐某个方面是一样的感觉,反正都很舒坦。二人说着话往便利店走,池锐扭头往柜台一看,一皱眉转身又去往街外看了一眼,回来问道:“海瑜呢?” 柜台内,汪臻抱着小念当起了临时老板,她指了指外面,做了一个口型。 -去约会了。 小念仰着脸看她,咯咯乐了几声:“何叔叔带妈妈去玩儿啦。” 最近何煦跟海瑜相处的很不错,连带着小念也活泼了不少。池锐伸手过去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念吃饭了吗?” “吃啦。”小念说。 现在没到下班的时间点,便利店的客人不多,池锐跟小念玩了一会儿,拎着相机包跟汪臻说上去放一下,待会儿下来替她。 汪臻抗冻的能力来到林城就消失了,一天比一天穿的多,靠着椅子抬眼往他哥身上瞟了一眼,一撇嘴,十分自信:“我会,你休息吧,别下来捣乱。” 池锐动了动唇,还未开口,手臂被叶际卿勾了一把。 “辛苦了。”叶际卿跟他妹说,扯着池锐的袖子往楼上走。 通往房间内部的楼梯间距窄小,踩上楼梯池锐便挣脱开了他的手,推了叶际卿一把让他先走。 可能由于刚剪完头发,叶际卿后面露着一截脖颈,里面的白色衬衣领托着后颈,在黑发的相接下,那截没什么遮掩的脖颈格外....动人。 池锐就在他背后,举了举手,犹豫了两秒,心随意动‘啪’地一声,照着那截皮肤就拍了上去。 一巴掌下去,他很明显地听到了叶际卿喉咙里克制住一声喊。 “池锐,你皮痒是不是?”叶际卿回头,摸了摸发麻的脖子,“打我干什么?” 池锐缩了缩脖子,装乖道:“好诱人。” 叶际卿:“.....” 还有几步台阶就能上到三楼,叶际卿一步并两步上了楼,在门口堵住了池锐的去路。 池锐抿了抿唇,想着这种情况,是该按着刚才那下拍继续好,还是改变套路哄人好。 第178章 不等他想好,叶际卿一弯腰,拽住他的胳膊肩膀一顶,直接将他扛了起来。 “错了错了,不敢了。”池锐笑着求饶,“叶总饶命!” 叶际卿扛着他进房,脚往后一踹,顺势关上门。 一抹蓝色在眼角闪动,池锐被扔在床上,刚要继续求饶,叶际卿直接按住了他的腰,狠狠地揉了一把。 池锐啊了一声,一股酸痒在腹间窜动。 “别!”池锐提醒到,“你妹在楼下呢。” 叶际卿不说话,清晰的眉眼别样地冷冽,手依然继续在他腰上按着。 池锐自找苦吃,也不肯轻易认输,将鞋子踹掉,抬起脚从他胳膊下绕过,踩在了他肩头处。 “松手。”池锐曲着腿。 陈旧的红色在裤管里若隐若现,叶际卿眉宇间荡起笑意:“池哥,你心疼我啊?干嘛不踩右肩?” 叶际卿越来越不好拿捏,池锐憋着气:“我怕你老了扛不动我!” 关于年龄这个问题,叶际卿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他只比池锐大了不到四岁,可池锐性格跳脱,他性格沉闷,两个不同的性格相处下来,就会产生他比池锐大了许多的错觉,偏偏池锐还总拿这事挑衅他。 “老了一样能扛动你!”叶际卿单手按着他,扯过被子猛地一挑,将两个人都闷在了里面。 仅仅两秒的空挡,池锐的手没少在他身上作乱。叶际卿跨坐在他身上,过瘾般地搓了个够。 被子里一阵连喘带笑的呼声。 “停停停,手机,我手机响了。”池锐还穿着外套,手机被压在了背下,震感十分强烈,“周哥今天回来,可能是他,我要跟人交接东西,松开我!” 周哥是那位请假的摄影师,池锐顶了几天,下午跟助理聊天的时候说过他今天回来。 二人闹了一身的汗,叶际卿松开他,意犹未尽地捏了捏他后颈。 手机震了挺久,池锐连忙掏出来,眼神一亮,点下接通键,惊喜道:“陈凛?” 叶际卿闻言也探身过去,池锐点开扩音,陈凛的声音传来:“不忙的话,可以来找我玩两天,我地址发给你。” 网络事件平息之后与陈凛通过电话,后面重新加上了联系方式。当时二人说想见面,他的意思说要考虑。有些事过于勉强就不好了,池锐没追问,没想到快一个月了,陈凛突然打来了电话。 “行,过了这两三天我就没事了。”池锐问,“你时间可以吗?” “随时都可以。”陈凛说,“想想还挺期待,好多年不见了。” 一瞬间,池锐又很多感触:“陈凛,我也期待。” 对面安静了下来,池锐托着手机也没再讲话,几分钟后,陈凛干涩的笑声传来,问:“叶际卿呢,他有时间吗,一起来,让我跟没缘分的朋友见一见。” “没缘分的朋友有时间。”叶际卿接道,“我们一起去。” “真好。”陈凛感慨道,“等你们。” 挂完电话二人没了闹的兴致,对于陈凛而言,许多事情彷佛过于难言。 池锐的手机还亮着,映出眼底一片荧光。叶际卿捏了捏他的耳垂:“等见了面,我们好好聊聊。” 池锐点头,轻轻地应了声好。 叶际卿将被子往后推了推,坐在了他身边,问:“你之前说知道他在哪个城市?” “知道,在东港。”池锐手机响了一下,是陈凛发来的具体地址。 叶际卿侧头看去,一片亮光上,陈凛的对话框是一串孤单的文字。 -‘东港市城南区阜华商业街396号,随意书咖’ 作者有话说: 陈凛:猜到我是谁了嘛? ---指路:隔壁碰瓷的副cp,没看过也不影响,这本是情书的主场~~~ 下章跟书店小小滴联动一下~~ 89 第 89 章 ☆陈宇阳☆ 五天之后,池锐跟老周对接完,手里没了什么工作,摄影室老板说到年底结婚的人很多,怕老周忙不过来,等他回来再接着帮一段时间,池锐应了,说等从外地回来再过去。 产业园的项目到了移交环节,叶际卿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何煦,自己则跟池锐一起去了东港找陈凛。 东港市的温度跟林城相差无几,空气却比林城清爽了许多,街道与建筑也甩了林城好大一截。 二人只拎了一个背包,从机场到陈凛给的地址,已经过了中午。 午后的商圈很热闹,寒冷丝毫没有阻挡住人们逛街的热情,走到商业街尽头,站在书店前,率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风铃声。 叶际卿顺着声音看过去,二楼屋檐下飘荡着一只铜色的风铃,风一吹,风铃随风摇曳,叮铃铃的声音十分好听。 书店的氛围宁静,前台后坐着一位姑娘,见二人没往阅览区走,便站起来问道:“您好,二位需要什么?” 叶际卿还未开口,从前台后面传出一个声音。 “来了?”陈凛端着咖啡从里面出来,给了二人一个微笑。 陈凛五官没怎么变,依旧是沉静的俊朗,看上去比以前柔和了不少。 一股悠远的熟悉感油然而生,池锐盯着他的脸,唇角弯起:“来了。” 前台里姑娘看看几人像是认识,眨巴几下眼睛,重新坐了回去。 陈凛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将手里的托盘放到台面上,侧头跟那位姑娘说:“乔镜,帮我送一下。” 第179章 叫乔镜的姑娘点了点头,从前台出来,托着咖啡往外走。 “上二楼,人少。”陈凛问,“喝什么,我待会儿上去。” 书店的环境不适合大声说话,池锐也低着声音说:“都可以。” 陈凛笑着嗯了声,往楼梯处指了指,示意他们先上去。叶际卿与池锐刚踏上去没几步,只听乔镜去而复返,压着声音问:“宇阳,几号桌呀?” 宇阳?叶际卿与池锐对视一眼,一起回了头。 陈凛尴尬地啊了一声,没去看二人,往靠窗的位置上抬了抬下巴,轻声细语道:“靠窗那两位,谢谢。” 乔镜笑眯眯地点头,扭头跟顿在楼梯上的二人笑了笑。陈凛往前走了一步,又跟她说:“我休息一会儿,如果有客人点单,你帮我一下哈。” 乔镜背对着他连嗯了好几下,意思是知道了。 二楼空间不算太小,人没有一层多,只零散地坐了几位。二人找到一处偏僻的拐角位置坐下,陈凛在十多分钟后端着三杯热可可上了二楼。 “好久不见。”陈凛在他们对面坐下,将热饮放到二人面前。 初见陈凛时叶际卿对他的印象很深刻,长相不凡,沉黑的眼睛在林海阳身边意外地被烘暖了几分。 这时的他,神态上少了一些东西,在气质方面,似乎又多了一些东西。 叶际卿起身,陈凛微怔,二人相视一笑,随即浅浅地相拥了一下。 “好久不见。”叶际卿拍拍他的手臂,“没缘分的朋友。” 陈凛重新坐下,靠住椅背,打趣道:“叶际卿,你没怎么变啊,还是这副.....嗯....”他没说完,给叶际卿扔了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这副样子大概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他不指望所有人都习惯他。叶际卿用杯子温着手指,也学他口吻,半认真半打趣地说道:“你变了很多。” 陈凛垂眸端起杯子吹了吹,转移话题:“本来上面还有一层,比二层还安静,不过前阵子被老板改成画室了,你们就在这里坐会儿,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吃饭。” 叶际卿点头,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池锐。他只盯着陈凛看,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似在回忆过去的时间。 陈凛被他看的丝毫不窘迫,端着杯子慢慢地喝着。 耳边是翻阅书籍的声音,在馨香祥和的氛围下,陈凛与他们讲述了书店里许多故事。 从陈凛口中得知,店里只有他跟乔镜是正式员工,其他只做兼职,关系处的都很好,乔镜活泼开朗但很八卦,八卦老板八卦他,玩笑又说没准儿二人的来临又能让她脑补好多东西。 这家店老板姓许,也有一位同性爱人,两个人很好,平时不吵架,生活的平平淡淡十分幸福。 一开始他没想在这里多待,做了几个月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不吵不闹,即使书店每天来往的人很多,但都格外安静。 他在这里滞留了很多年,也安宁了很多年。 陈凛轻柔地诉说着别人的故事,谈及老板跟他的爱人,眉间就会浮起真切的笑意,彷佛说着别人的美好,他也能感受到那抹幸福。 杯里的热可可见底,陈凛用指尖敲击着杯壁,看样子他心里可以讲述的故事已经讲完,没打算接着开口。 偏僻一角安静了许久,池锐将杯子挪到一旁,盯着他的手,开口问道:“陈凛,你...” 陈凛抬眼,很坦然地上下翻了下手,神色淡然:“做什么都一样,咖啡还不累人。” 得知他从医院辞职,再到江夏说他的近况,都不如当面听到的冲击,神经外科的医生,医学院引以为豪的天才,如今甘愿埋没在城市一角平凡度日。 池锐快速地往别处看了一眼,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腕,语含深意地问:“还好吗?” 陈凛似乎没有多少负担,耸了耸肩,抿着唇笑笑:“挺好的。” 对面的二人明显不相信,陈凛拍了拍池锐的手,又说:“真的,不好就不会让你们来了。” 陈凛唇边始终带着笑意,神色介于强大与单薄之间,池锐张了张嘴,一时没再开口。 “前阵子请了好久的假,最近不好再请,晚上我跟乔镜说一下,让她明天辛苦半天。”陈凛说,“我就在附近住,今晚你们住我那里,回家喝一杯。” “方便吗?”叶际卿问。 陈凛支着下巴嗯了一阵,笑里有点苦涩的意味:“前阵子不方便,现在方便了。” “嗯?”池锐问,“搬家了?” 陈凛摆摆手,没有回答。 书架缝隙中散着淡淡的光线,书香气混在其中,池锐半垂下眼,目光落在杯沿上默默地看着。 他比叶际卿小几届,当年叶际卿考上大学渐渐与同学断了联系,他仍在宁城二中上学,除去二人在北马路的时间,他来往最多的便是林海阳跟陈凛。 大一时叶际卿不能每天都回来,他便跟着林海阳陈凛一起去他们家,厚着脸皮做一只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思及过去,池锐不由地笑了笑,眼神从杯子上挪开,望向了对面的陈凛。 将近七年,陈凛确实变了很多,温和腼腆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林海阳。 宇阳宇阳,包含保护意义的宇字,林海阳的阳字。 池锐心头一酸,清了清嗓子,问道:“陈凛,你改名字了?” 陈凛顿了一下,随即点头,神态松懈自然:“当初跟现在的心态不一样。” 第180章 池锐含糊地嗯了声,脸上一副忧心忡忡。陈凛见他这样没忍住笑了一声,叹道:“池锐啊,我真挺好的,你这样,搞得我跟得了什么绝症似的,看见我就这么不高兴?” 时隔多年,过去的早就过去了。池锐调整面部表情,学他叹息,扬眉说道:“对啊,这么多年屁都没一个。” “行吧,晚上给你们赔罪。”陈凛笑笑,回头看了一眼,二楼陆续上来几位客人,转头跟他们说,“你们先坐,或者去附近逛逛,晚上咱们再聊,我得先过去忙会儿。” 陈凛走后二人没多坐,将包暂存在前台,打算在附近走走,等着陈凛下班一起回去。 商圈很热闹,不过都是大型商场居多,进去一看,哪家都是人山人海。二人不想跟人挤来挤去,出来后没再去别的地方,坐在街边的长凳上看着街头的人流。 从书店走前陈凛没说吃什么,二人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小小地争执了一番。 “买菜?”池锐问,“你会做饭啊?” 叶际卿觉得自己那点儿厨艺还是别丢人现眼的好,摇头说:“那出去吃吧?” “我聋你也聋?”池锐损起人来不分敌我,“没听到陈凛说要回家喝一杯?” 叶际卿扯了扯他:“别瞎说,什么聋!” 池锐啧了一声,还想回嘴,陈凛的微信恰到好处地发了过来。 -‘晚上吃火锅,去买菜’,一句简短的话,让二人闭上了嘴。 买完东西后陈凛又发来了住址跟进门密码,让他们先回家。房子在商业街后面,是一套小两居,一座旧影院隔开商业街的喧哗,这里清净了许多。 二人将食材打理好,晚上八点多,陈凛拎着二人暂存在店里的背包到了家。 餐桌上,三人的位置跟在书店里一样,池锐看了眼陈凛身边的空位,抬身就要坐他到那边。 “打住。”陈凛拿着筷子阻拦他,“烦不烦人?” 叶际卿隔着烟雾往玄关处看了一眼,或许是池锐再次见到陈凛没多少心思,许多地方并没有注意到。 “坐下吧。”他抬手将池锐拉下,起身在各自的酒杯里满上,互相碰了一下。 窗户上笼罩着湿漉漉的潮气,楼下灯火四溢,房间内火锅的热气蒸腾着徐徐上升。 几杯白酒下去,陈凛长长地呼了口气,眼中依然明朗:“挺舒服的,新酒旧友。” 几杯酒,一句话,不知不觉地搅散了许多惆怅。 池锐单手叠在桌边,坦率道:“陈凛,其实下午在书店见你,我很紧张。” 陈凛端着酒杯嗯了一声:“看出来了,我不明白,我哪里让你紧张了?” 陈凛的脸被中间的热气隔开,显得有些模糊。虽然饭桌上的气氛很好,但他身边的空位总会不经意地出现在余光里,池锐还是忍不住鼻子酸了一下。 “叶际卿,池锐。”陈凛突然叫了声他们的名字,严肃又不失温和地说,“人总要往前看的,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再难过,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我会好好生活。” 陈凛的话跟海瑜曾经过说过的一句话很相似。 如果我们悲伤,他会不得安宁。 叶际卿应了一声,举杯抿了一口白酒。 气氛短暂地低沉了一下,几杯过后言语之间畅快了许多。 “下午你说之前不方便,我跟池锐一样,以为你搬家了呢。”叶际卿倒了一杯饮料递给他,“到你家才发现,原来不是这个意思。” 陈凛挑了下眉毛,下意识地往玄关处看了一眼,鞋柜关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几人多年不见,那份从年少便相识的感觉依然在。陈凛没隐瞒,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他前阵子回家了。” 池锐的神经将将回来,模糊地品出二人的意思,还未开口,只听叶际卿委婉地问:“你们好吗?”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说明~:这个阶段是在许老板跟沈二回家参加完订婚宴,之后沈二很久没回来的那段时间里,算是他们故事的转折点~(人工导航-碰瓷64章) 下一章陈凛这趴就结束了,之后会单独给他们开一本。 反正都写到这里了,就一起吧,沈老三的故事也会写,不过联动不大,没看之前的也不影响... (这些从一开始就想好的.....)(我在自嗨什么我....) 后面会陆续放预收....放好多好多,求各位疼我~~(深夜发疯的作者捏拳说...) 90 第 90 章 ☆默契大比拼☆ 即便鞋柜关着,陈凛也知道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着好几双价值不菲的皮鞋,以及卫生间里跟这个房间所有东西都格格不入的生活用品。 他喝了口饮料,很苦恼地说:“要跟我掰呢,好久都没回来了。” 陈凛的样子不像作假,眼里是热切的喜欢,说到不合神情又很沮丧。叶际卿想起他帮忙发的那份声明,过了一遍时间,迟疑地问:“是因为...你帮我们...” “不是。”陈凛干脆地打断他,对上叶际卿的目光又沉缓地笑了一声,“有一点,但主要问题不在这里,别多想。” 叶际卿刚想答话,手臂忽然一疼。 见到陈凛之后池锐明显不在状态,听着二人模棱两可的谈话,想确定又怕误会。 “说什么呢?”池锐捏着叶际卿的手臂,想得到一个准确且安心的答复。 第181章 他用的力估计不小,陈凛见叶际卿脸上有一丝十分窝囊的憋屈。 火锅在咕嘟咕嘟冒响,陈凛偏头去看身边的空位,眼神在空荡的椅子上停留许久,再开口时语气如同桌上的烟气一般缥缈:“池锐,我身边的位置,现在有人坐了。” 池锐终于反应过来,内心欣慰地一下子舒展开。 “相信了吧?”陈凛问,“我真挺好的。” 他的神色很平缓,一瞬间,池锐又明白一些东西。 悲伤如同浩瀚的大海,他们曾溺与其中,被海浪冲上岸后得继续往前走。没有人会遗忘,也不应该长久滞留。 池锐由衷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畅饮许久,桌子上的菜所剩不多,几人边吃边聊,时而安静地交谈,时而扬声玩笑,眼中不知是重逢的感动还是酒气的熏染,纷纷淌着明润的亮光。 地下的酒瓶已经空了,池锐支着下巴,眼神有些涣散。陈凛放下筷子,拿着空酒杯晃了晃,笑道:“池锐,你也不行啊。” “放你一马。”池锐嗓音发软,“明天再战。” 叶际卿倒了杯水递给他,见他们没吃的意思起身大致收拾了下桌子。 三个人只有池锐酒量不太行,陈凛嫌他碍事,托着他的手臂将他挪到了沙发上。池锐顺势往沙发上一趟,枕着胳膊跟自己家似的看俩人收拾房间。 陈凛回头看了他一眼,收拾着碗筷,磕了下叶际卿:“次卧地方不大,你俩凑合着住吧,被子是新换的,有需要再找我。” 叶际卿道了声谢,收拾到一半,池锐从沙发上晃悠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拖把,说要给人家拖地。 “池少爷,您先洗澡去吧。”陈凛抢过他手里的东西,“别给我弄坏了。” 池锐愣愣地看了他片刻,手臂一伸直接抱住了他。 “陈凛!好好过!”池锐拍着他的肩,“别再失联了,行吗?” 陈凛回拍他,重重地说了声行,池锐别着脸放开了他,顺着指引去了卫生间洗漱。 夜色渐沉,依稀能听到街上偶尔几辆汽车来往的声音。叶际卿蹭着池锐的后颈屏息片刻,发觉他已然睡熟之后起身悄声出了卧室。 “就知道你比他难对付。”陈凛坐在沙发上抽烟,客厅的灯关着,宽大的幕布上投放着无声的电影,幽幽荧光扩散在沙发前方。 淡淡的烟草味飘在客厅,整个房间分外安静。 叶际卿坐他身边,从茶几上发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他见到你紧张又高兴,没想到别的。” 陈凛弹了下烟灰,垂着眼盖住了复杂的情绪。 见到旧友心情有片刻的翻涌,初识那时,他就觉得他与叶际卿在某一方面有些相似,或许是性格也或许是习惯。 在此之前,他们只见过寥寥数面,没缘分的朋友成了叶际卿的代名词。 “池锐跟海阳年纪相仿,能打能闹,没心没肺,执拗起来也想不到其他的。”陈凛语气感慨又说,“我虽然没比他大几岁,但那几年他总跟着海阳在我身边晃悠,下意识地就把他当成了弟弟。” “那几年,辛苦你了。”叶际卿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陈凛扭头看他:“暂时没有。” “可以有。”叶际卿说,“你不是跟男朋友闹别扭了吗?我帮你找他。” “你怎么跟池锐似的呢?”陈凛笑了,“你会让别人帮你找池锐吗?” 叶际卿摇头:“不会。” “所以啊。”陈凛说,“我也要自己找。” 在出发之前,叶际卿很担心陈凛会陷于悲伤,将自己折磨的面目全非,再次见面虽然发觉他变了许多,但又亲耳听到了他承认有新生活的事,这让他跟池锐都放心了很多。 四下无人,电影闪动着明暗的画面,二人言深交心,叶际卿盯着次卧那扇安静的门,开口跟他说了关于小甜甜的秘密。 这种事跟叶际卿清冷的性格并不贴切,陈凛听完止不住地乐:“被他知道了你可有得受了。” 有理无理都不饶人的池锐,为了好友背井离乡的池锐,还有现在偶尔会乖顺的池锐,一幕幕画面从脑海掠过,叶际卿又续了一支烟,望着明灭的烟头,嗓音低沉道:“他知道的。” “什么?”陈凛听清,侧身看他,不解道,“你俩玩什么呢?” 数年间他用小甜甜的微信给池锐发过很多消息,池锐每次的回复都得体客气,再往前翻,自从他到林城站在池锐面前,如同工程节点变更一样,之后池锐给他回复的消息渐渐就变了味道。 依然是之前的回复频率,只不过言语间多了一些气急败坏的活泼。表面装乖,以好友的名义吐槽当面骂他。 这个样子,是他所熟知的池锐。 互相纾解的那一晚,背后的眼神闪的再快,叶际卿依旧察觉到了,那时他只怀疑,后来有几天他再次用小甜甜的号给池锐发过微信,均没有得到答复。 那个人每天都在身边,偏偏不去回他的消息。 那一刻,他想起了那面照片墙。 有几张是王少野的半副身影,池锐却说真的没有见过他。 在某个时间里,每个人的重点都不一样,那时的池锐眼里只有他,旁人的脸在池锐的眼里是模糊的,自然会忽略如王少野一般的陌生人。 而叶际卿的重点,自从那一晚开始,渐渐明朗。 第182章 池锐早就知道了他的秘密,就跟来这里之后池锐改变了跟他的聊天方式一样,他们复合后每天睡在一起,自然不用再用这种方式来维系遥远的关系。 烟灰掉落在小指上,叶际卿捻灭了眼,懒散地靠住沙发,眯眼笑道:“默契大比拼。” 陈凛很难不想到两人高中时代,无奈道:“又玩儿这套。” “不好吗?”叶际卿说,“我觉得挺好的,池锐到现在还没跟我挑明,如果以后我们吵架,他可以用这个身份来跟我吐槽男朋友,当着我面骂我,我都不敢想象他会有多爽。” 想想那副场面,陈凛颤着肩闷乐了好久,电影高潮部分落下,他忽然问:“那会儿是不是特别恨池锐?” “恨。”叶际卿坦然道,“不知道的时候先恨他,然后恨自己,过了那段时间,就又爱又恨。” 陈凛能理解他说所的感受,一段感情,从青涩到成熟,从不为人知到人尽皆知。 一个人渐渐融合到另一个人的世界里,一样的性别一样的理想,彼此之间的情感并非寥寥数语就能概括。 在生命里出现一个无比契合的人,他们站在一起,是手足是挚友是亲人更是爱人。 “我也恨。”陈凛低头喘了口粗气,“可我知道,他希望我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 叶际卿没说话,去厨房接了杯热水放在了他面前:“还好吗?” 陈凛直直地看着幕布,许久直起身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转头看着叶际卿,很认真地说:“之前我是真的不好,现在活过来了。” 叶际卿沉吟不语,陈凛忽地弯了弯嘴角,看向玄关处的鞋柜:“我是真的喜欢他。” “吃饭的时候你没说完。”叶际卿问,“为什么要分手?” 陈凛苦涩地笑了一声,抬头往上指了指:“他在天上,我在地下,社会地位还有家庭环境,天壤之别。” 叶际卿一皱眉,问道:“你说的资本家朋友,就是他吗?” 那阵子网络上的恶意冲击了不少人,李坤在当地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那件事情他都受到了波及,这位朋友一出手,平息了一切不说,还丝毫没有留下痕迹。 陈凛点头:“嗯,是他。” “他叫什么名字?”叶际卿问。 陈凛顿了一下,语气像是揉着一团热意:“他叫沈泓。” 当时陈凛发布的那条声明情感指向非常明显,饭桌上架不住叶际卿探寻,承认了分手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件事情。叶际卿沉吟片刻,再次问他:“我能做些什么?” “不用。”陈凛摆了下手:“感情这事别人越掺和越乱,他少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过阵子再说吧。” 叶际卿见他真的不想让别人插手,挪过去一点拍了拍他的肩:“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 陈凛温声笑着用肩膀掂了下他的手,沉沉点头应了声好。 二人聊到电影结尾各自回房,一场只起到亮光作用的无声电影什么情节也没注意到,但当重新躺回到床上,一些画面却一帧帧地在眼前来回播放。 有刚开场的青涩、试探再到坦白心迹,忽然画风一转,主人公互相为敌,经过一遍又一遍的折磨,最终握手言和。 很老套的剧情,可在每一个节点埋下伏笔之时,都令人欲罢不能的揪心。 叶际卿从背后抱住池锐,这人换个地方睡觉不老实,肩头触手冰凉。他扯了下被子,轻轻地掩了掩,刚弄好手腕被池锐从前面轻轻握住。 “聊完了?”池锐问。 叶际卿抬身看了看他,池锐仍闭着眼,额前的碎发浅浅地搭在眼角,眼睫之上的皮肤泛着清冷的白色。 “嗯,聊完了。”叶际卿问,“没睡着吗?” 池锐按着他的手腕摩挲了片刻,睁开眼转过身看他:“睡着了,你走了我就醒了。” “不走了。”叶际卿贴了贴他的眉心,“快睡吧。” 房间很暗,只能看到周围事物的隐隐轮廓,池锐掩盖着眼里的光圈,眨了两下眼,埋在他胸前,闷闷地问:“他是真的好吗?” 叶际卿用手指勾着池锐微凉的发梢,将所知全数告知:“他在慢慢变好。” 91 第 91 章 ☆你可以跟我无法无天☆ 在陈凛这里待了三天后二人离开了东港,下一站目的地城市是宁城。 王少野在得知叶际卿休假后提前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改路先回宁城带上池锐一起吃个饭。 叶际卿原本没答应,过不了几天项目结束就能回去,说之后再见也不迟,没想到紧接着严奇便给池锐打来了电话。 高中那会儿池锐跟他的关系很好,久违的这通电话打来,严奇却一句话也不说。池锐隔着电话沉默了几分钟,松口说宁城见,严奇仍然没说话,就这样挂了电话。 对于王少野跟严奇前后脚给他们打电话的事,叶际卿很快便想通了,生意场上的你来我往都得需要关系来维系,那天在咖啡店门口几人撞到,以王少野活络的性格,自然能跟严奇他们处好关系。 二人踏上了先回宁城的飞机,池锐坐在靠窗的位置,飞机起飞后一直盯着窗外,手里攥着叶际卿的手指,时不时地捏两下骨节。 窗外的云团似在湛蓝的天空上堆积的白雪,穿梭其中触目是一片片的缥缈细腻。叶际卿握住他的手,问道:“池锐,你回过家吗?” 第183章 “回去过。”池锐扭头看他,“池樱结婚的时候我回去过。” “池樱结婚了?”叶际卿问,“那你哥呢?” 池锐瞪了他一眼,很不耐烦的样子:“咱俩搞对象那会儿,我哥就结婚了。” 叶际卿很冤枉,池锐在某些时候高调的不行,所有的低调都压在了家世这方面,对此三缄其口,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池锐估计气不顺,又看向了窗外,只给他留了一个后脑勺。 叶际卿倾身问:“耳朵有不舒服吗?” “没,别那么多话。”池锐在认真地欣赏云团,只给他晃了下脑袋。 叶际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他的脑袋掰过来。 “打一架?”池锐面色不善。 这个态度叶际卿受用的不行,蓦地一笑,轻声问他:“池锐,你要一直留在林城吗?” 池锐留在林城的初衷是为了照顾海瑜,虽说她跟何煦进展不错,但关于情感的问题是海瑜的雷区,他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见他神色迟疑,叶际卿又问:“你哥现在在哪里?” “还在宁城,他上去了,我爸退居二线回老家种地去了。”池锐故意嫌弃,“还养了一院子鸡鸭,没事拎着桶就钓鱼去了,我妈不发脾气他不回来。” 有些地位是靠世代累积下来的,池恒坐上的那个位置想必分外瞩目,池父年纪渐长,后辈已起,这个时候退下来也恰到好处。 “池樱呢?”叶际卿问,“也在宁城吗?” “她不在...”池锐忽然停下,挑眉又问,“你打听来打听去,是不是就想让我跟你一起回宁城定下来?” 池锐的脸凑的极近,前后位置都有人,叶际卿挪开眼,点头说:“是的。” 他们离别了太久,项目结束之后他就要回宁城,而池锐在这里的还有暂未完成的使命。 “我知道海瑜暂时还不会走。”叶际卿说,“林城也很好,你留在这里我不会不放心,如果你真的不走,我会经常过来。” “异地恋啊?”池锐笑问,“不怕我再跑?” 叶际卿一派风轻云淡,说出的话却十分紧张:“很怕的。” 叶际卿漆黑的眉眼间带着笑意,话里话外又故意别扭,很像高中时代对他喜欢又恼怒的鬼样子。 池锐左右看了看,勾住他的衣扣,用力一拉,快速地蹭了下他的唇角,似在安抚又似在承诺:“池哥永远在你心里。” 叶际卿轻声笑了出来,扣住了他的手轻轻按着:“不过说实话,林城的教育水平确实没有宁城好,小念眼看着快上小学了,海瑜会考虑这方面吗?” “会吧,我也不知道。”池锐揉了揉右耳,叹息道,“其实她的问题好解决,主要是叔叔阿姨那里。” 海瑜年少出走,如果没有发生海阳的事情,她大概过得再惨也会犟着不回来。 “叔叔还好,他心疼女儿,阿姨...”池锐蹙起眉心,“海瑜的性格跟阿姨很像,都很倔强,海瑜觉得她给父母丢人不肯回去,阿姨心疼她也气她,两个人就这么....较着劲。” “所以你就两边跑着?”叶际卿按了下他手背,眼里流露出心疼的意味。 “别装可怜。”池锐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住他的脸,自我调侃,“要不是来回跑,我也没那么多机会去偷拍你。” 叶际卿被他捏的脸颊鼓起,声音有些含糊:“那小念呢,知不知道那是外公外婆?” “知道。”池锐反复捏了几次才松开他,“小念从出生就叫的爷爷奶奶。” 叶际卿揉了揉被他捏的那块儿皮肤,淡淡地嗯了一声。 飞机颠簸一瞬,池锐捏着他的手,侧身面向他,很认真地说:“叶际卿,我跟你保证过不会再跑,我们跟陈凛一样,都在慢慢变好,我跟海瑜的家人也在宁城,我们会回去,但需要一点时间,你等等我,好吗?” 池锐认真的神色格外令人动容,叶际卿很想揉揉他的头发,手刚伸过去,心念一转,手掌慢慢下滑,跟报仇似的在他脸上揉了个痛快。 飞机上,池锐调整着面部表情,一路都在低声骂着他不是东西。 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叶际卿婉拒了王少野来接,打车到了约好的餐厅。 来的时候跟几人说好了,林城那边的事情在收尾,虽然有何煦在盯着,但叶际卿也不能在最后这两天消失的不见人影,吃完饭聊一会儿,到了晚上他们就要往林城走。 王少野三人在餐厅门口等着,等二人下车,王少野察觉肩头一凉,那位挺壮的电线杆子嗖地一下到了池锐跟前。 “他什么毛病?”王少野问,“怎么这么冲?” 陆嘉朗高深莫测地摇头,径直走到了叶际卿跟前。王少野紧随其后,三人站成一排,盯着对面眼瞪眼的严奇与池锐。 池锐本身不矮,跟这气冲冲的电线杆子一比,气焰不自觉地吃亏。他抬手杵了下严奇的肩膀,本想着开口打趣一句,出口的嗓音却有些黯淡:“你看什么看?不认识了!” 严奇没说话,瞪着眼对他怒目而视,池锐放下手攥了攥,想着这些年被他扔掉的朋友们,也理解严奇的态度。 “我...—” 刚一开口,严奇伸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别唠叨了,我说不过你。”严奇恨声恨气地又问,“咱这关系能回来吗?” 池锐仰着头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背:“能!能回来。” 第184章 断交许久,一见面,少年时代的友情一下子全都回来了。严奇闷乐着捶了下他的背,半天还没松开的意思。 陆嘉朗揣着兜,走过去毫不留情地磕了下严奇的肋骨:“差不多得了,以后随时能见,你老这么抱着他,小心叶际卿待会儿给你脸色看。” “没事,让他抱。”叶际卿也过来,歪头看了眼池锐的脸,笑道,“他再抱一会池锐忍不住就动手了。” 严奇靠了一声,松开了池锐的肩膀。 饭桌上几人都没说要喝酒,清清静静地聊着各自的近况,池锐想起方明旭,在席间问了一句,严奇一脸不爽地说那孙子毕业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严奇不爽完神色多了少许遗憾,说方明旭在外地发展,也就逢年过节发个问候的消息。 大多命运都逃不过这个自然规律,长大成人到成家立业,昔日的同学好友各奔一方,渐渐便消失人海。 面虽不能常见,最初的友情仍在,几人说笑感慨,直至饭局结束。 下午时间还早,从餐厅离开后一行人驱车去了陆嘉朗的工作室。 地址就在上次与叶际卿偶遇的楼上,前台的摆设跟叶际卿的事务所大抵一致,这些年累积的策划展览照片,企业文化以及奖章等等都贴在那面墙上。 几人坐下喝了点东西,感觉过了没多久,转眼天色渐沉。 时间仓促,踩着高铁发车的时间,陆嘉朗放了二人离开,说大家反正都在宁城,等过年休假再好好聚聚。 叶际卿道了声回来联系,与池锐踏上了回林城的高铁。 到达临场路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便利店开着灯,门口挂着一个休息牌,上面留着一串手机号码。 池锐上前晃了晃门,打不开,叶际卿扭头往小分队住的那间看去,一层灯光明亮,似乎还有隐隐烟气往外飘散。 二人过去开门,瞬间被扑了一身的热气,刘昶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回头一看,哟了一声:“回来了,吃了吗?” 宽大的办公桌上,文件电脑消失不见,上面放着两个锅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火锅呀?”池锐探身过去,“你们怎么聚上了?” 汪臻坐在里侧,起身笑说:“他们都交接完了,商量好吃火锅。” “要吃自己找凳子坐啊。”何煦手里拿着小念的勺子在帮她切丸子,“要是懒得找就站那儿看会,我们快吃完了。” 海瑜的头发扎在脑后,闻言起身说:“你们坐我这儿,我吃完了。” 何煦现在有了拿捏人的说辞,低声跟小念说了句什么,小念乖乖点头,歪身拉住海瑜的衣服,仰头软软地说:“妈妈坐,何叔叔说让他们饿着。” 话音一落,室内哄堂大笑。 叶际卿挑了他一眼,看了一圈在坐的各位。 小分队的伙伴显然还没有吃痛快,尤其是在汪臻旁边的一男一女,周保贝跟鲍可爱看都不看他,端着碗吃的如狼似虎。 “你们吃。”叶际卿拎着包,没放下的意思,“我俩自己吃。” 何煦半揽着闺女冲他摆手,整个一副翻脸不认兄弟的摸样:“慢走不送啊,你俩也没说今天回来,委屈委屈吧,下次带你们。” 池锐一耸肩,揣着兜不大在意,过来跟海瑜打了声招呼,拿上便利店的钥匙跟着叶际卿又出了门。 “累,不想出去吃了。”池锐一出门就歪在了他身上,“想早点睡。” 今天一天又是飞机又是高铁,来回奔波的属实累人,叶际卿抱在他的肩头,低声说:“那就在店里找点吃的,吃完洗澡睡觉。” “阔以阔以!”池锐挑着声音说。 便利店许多半成品的饭,适合叶际卿半吊子的厨艺,本来打算煮个面吃,进了店一看,锅子里还有好多关东煮。 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默契的微笑,索性面也没煮,拿着碗连汤带菜一起抄了个干净。 走之前房间开了半扇窗子用来通风,进门一瞬间有些许发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重新关上窗户,气温渐渐暖了起来。 洗完澡后楼下依然没什么动静,可能隔壁还在接着热闹。池锐往里挪了挪身子,沐浴露清爽的味道掩在被子里,触手是一片干燥细腻的肌肤。 “不是困了吗?”叶际卿轻轻地揉着他耳后,“这几天一直没戴,有不舒服吗?” 耳疾的问题池锐不想多说,这趟出门也没有戴,私下只有跟叶际卿时才会戴上。池锐摇了摇头,蹭着他的手腕:“没,偶尔听不清,你在我身边,我不担心。” “要不要换个医院看看?姑父帮我联系过几位医生。”叶际卿始终担忧,“江夏那里也不错,嗯....多看看也没什么坏处。” 池锐迟疑片刻,安静了很多才说:“不去了,其实江夏跟我聊过,他说我.....有一部分是因为心理因素,刻意回避刻意压抑着自己,所以才不好。” 叶际卿一想到他孤身一人拖着伤病也拖着行李来到这里,心里止不住地发酸,哑着嗓音问:“那现在呢,还会..难受吗?” “不会了。”池锐嗓音同样沙哑,眼神幽亮。 “嗯,继续保持。”叶际卿用开玩笑的语气鼓励他,“你可以跟我无法无天,不要再压抑自己了,我都接着,好吗?” 橘色的小灯今天没有打开,整个房间模糊昏暗,叶际卿的眉眼如同一笔凌厉的墨痕,劈破眼前的昏暗,深深地印在了池锐的眼里。 第185章 指腹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在耳后萦绕,池锐点点头,将他的手拉下来,歪在他的肩头上:“叶哥,我想睡觉了。” 这几天接连与旧友相逢,吃着饭聊过往聊现状,彷佛已经越过所有坎坷尘埃落定,心神全数松懈。 叶际卿撩了下他额前的发丝,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呢喃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轻轻又道:“晚安。”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92 第 92 章 ☆我想在这里过完元旦再回去☆ 翌日清晨,池锐拎着摄影设备准备出门,说老板跟他联系了好几次,老周一个人搞定不来,另外一个新摄影师还在磨合阶段,忙的不可开交。 叶际卿将他送到摄影室后直接去了市区,工期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十天左右,因为年底很少有人在这个时候来看房,跟房东说明情况后顺利地续租了十天,如今项目已完美移交,后天房租到期之后小分队就要离开了。 驻场辛苦,休息时间也跟着项目走,有时候净干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左右协调劳心劳力,趁着这两天的空档,打算买点当地的特产给几人带回去。 两地不过五百公里,口味食物大致相同,不过林城有一种小吃是宁城没有的。 据当地人说,这种小吃是用红薯粉做成的,外地也有类似的,管它叫做凉粉,林城做法不同,口感比凉粉更加紧实,当地人管它叫做苕渣,说是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外表呈4a纸大小的长方形,切成薄片之后可以煎炸而且不散,配上惯吃的佐料味道非常好。 或许有不少人慕名而来,特产都是用真空礼盒包装,除了苕渣也买了一些在宁城没见过的东西,整整堆了一车。 由于出门较早,买好东西后时间还很早,叶际卿坐回车里,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想着要不要贤惠一回,给池锐送个午饭过去。 手机响起的时候池锐跟助理配合,生疏地逗新人笑,奈何两位新人都属于安静的性格,半天没什么效果,幸好助理干的时间长,一口一个美女帅哥地叫着倒不至于那么尴尬。 “叶际卿,你最好有正经事。”新人在补妆,池锐暂停拍摄,找了一个人不多的地方接起了电话。 叶际卿一怔,笑道:“我可没招你啊。” “叶哥,你要是今晚不想独守空房的话就赶紧说,我好忙的。”池锐语气里带了一丝熟悉的阴阳怪,“刚分开就想我了?你矜持一些好不好?” 叶际卿摩挲着方向盘,居然点头应道:“确切的分开时间应该是三个小时...嗯...又三十七分钟。” 池锐:“....” 叶际卿紧接着又补充:“所以,不是刚分开,都已经这么久了。” 话音刚落,手机里传出一阵嘟声。 池锐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叶际卿盯着被挂掉的电话眨了眨眼,跟被点到了某根愉快的神经似的,突然伏在方向盘上闷闷地笑了一阵,等乐完了才发觉正经要问的还没问.... -‘池锐,我给你送午饭,你吃什么?’ 池锐半天才回他微信:-‘有工作餐,别捣乱,这边太乱,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行吧,晚上见。’叶际卿不大情愿地回了一条。 车子远离市区,很久之后手机震了一下,等绿灯间隙叶际卿打开看了一眼,等看清内容手指一颤,险些没拿稳手机。 池锐给他回过来一个表情,图片四周被亮粉色的心心点缀着,心心中间带着闪闪发光的特效,整体来讲...走在了‘潮流前端’。 唯一能让人忽略这炫酷的是图片中心的脸,池锐把自己的照片弄成了表情包,在一众粉色心心的包围里,他闭着眼微微噘嘴,做的是个亲亲的动作。 图片上的他睫毛微垂,鼻尖挺翘,嘴唇光润饱满,样子很活泼,眉骨之上随着动作隐约浮现的那道窄疤却让他看起来莫名乖巧。 叶际卿将车停在一边,用指腹按了按他发来的表情包,点下收藏后打开了照相机,比着自己的脸照了几张,看着新拍的照片思虑再三,随后叹息一声,很有自知之明地按灭了手机。 .... 刚过午后,叶际卿带着一车的特产到达临场路,恰巧刘昶出来扔垃圾,被叶际卿叫去又干了一回苦力,两人接连几趟将东西堆到了一层的办公桌上。 临场路的小伙伴已经各自收拾好自己的房间,这会儿正在一起复原一层摆设,来的时候几人都没带多少东西,等要走了才发现,不知不觉买了许多东西堆在房间里,收拾起来还挺费力,没用的东西就扔了好几趟出去。 将特产分好,叶际卿说:“前面有快递站点,不想拎着的下午寄回去,快递费公司出。” “谢了老大。”周保贝一脸喜悦,捧着其中一盒兴奋道,“终于可以回去了!” 鲍可爱这次没有跟他唱反调,连声应和:“是啊是啊,补休跟节假日连起来,我们能休好些天,可以好好过个元旦啦!” 刘昶进门手机响了,正在跟家里人视频,大致在说回去的时间,孙慷慨神色严肃,在特产包围的豁口之处,桌边一角,皱着眉紧盯着电脑屏幕,神色严肃。 在他前面还放着几沓整理好的资料,何煦在一旁,拿着笔在上面标注着什么。叶际卿走过去,冲孙慷慨那里抬抬下巴,问:“他还没处理完?” 何煦闻言看向孙慷慨,嗨了一声,很无奈:“都弄完了,他玩游戏呢,俄罗斯方块儿。” 第186章 叶际卿偏了下头,掩口咳了一声,把特产特意又往孙慷慨跟前推了推。 半晌,孙慷慨抬头:“老大回来了?” 叶际卿点头:“回来了。” “这是什么?” “吃的。” 孙慷慨随手拿起一盒看了看,抬头又看向他,没什么表情地说:“哦,谢谢。” 叶际卿说了声不客气,见他没了下文,帮何煦一起整理起了资料,等将桌子上的资料收拾完,他才想起似乎少了一个人。 “汪臻呢?”叶际卿问,“出去玩儿了?” “没,在海瑜那里。”何煦转身去后门处的卫生间洗手,“这几天她没事就去海瑜那里帮忙。” 叶际卿在他身后没说话,何煦洗完手,转头又问:“想什么呢,闷不吭声的,学孙慷慨啊?” 心里还有事情暂未落定,年底有许多工作需要总结,加上客户应酬往来,时间紧巴巴的不够用,叶际卿沉吟片刻,商量着问:“何煦,我想在这里过完元旦再回去,你跟少野顶着点儿,行吗?” 何煦明白他的意思,擦着手笑了笑,端着十足的领导范儿问:“年底请假可不好,你休什么假啊?事假还是病假?” 他这德行就是没问题的意思,叶际卿毫不客气地回:“年假!” 何煦挑着眼尾睨他,神色颇有些夸张的指责:“你竟然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你知不知道年底很忙?” 叶际卿眼神嘲弄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没理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刚到门口,何煦追上他,拦道:“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叶际卿停下脚步,何煦往身后看了眼,小分队的伙伴们都在一层,刚才的声音有些大,这会儿直勾勾地盯着他俩。 何煦一开门,将他推到了门外。 “怎么了?”叶际卿问,“别说没用的。” 何煦啧他一声,说是正经事:“晚上徐开年请各部门负责人吃饭,你去吧,趁没事我歇两天,等回宁城的时候,我回来跟他们一起走。” “你脑子没毛病吧?”叶际卿问,后天小分队全都回宁城,他这时候休息着实让人想不通。 “我有事儿!”何煦眼镜上泛着光,“你这次老老实实去吃饭,别管我,回去我跟少爷顶着,保证让你度过美好的元旦假期。” 他拿这个说话,叶际卿还真不好再追问。回去问了问小分队的伙伴们,只有刘昶看他可怜,跟着他一块儿参加了晚上的饭局。 项目中间虽有波折,不过仍完美落地,徐开年加上各部门负责人一共二十多号人,哄哄闹闹地吃到晚上十一点多。 徐开年这个老油条跟抽了疯似的,专门找他们俩碰杯,说什么设计团队很负责,跟各处节点都配合的非常好。 叶际卿跟刘昶被灌了不少,本来他想回敬过去,醒了醒神反应过来,大家都一个德行,从开怀畅饮到萎靡不振,谁也没比谁清醒到哪里去。 回来的路上叶际卿的脑子跟离线了似的,先是担心池锐会不会不让他进家门,到后面居然想知道孙慷慨的俄罗斯方块打到了什么地步。 下车后刘昶跟他说了声早点睡便进了家门,便利店还开着灯,叶际卿没立刻进去,在树后往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柜台里坐的是海瑜还是池锐。 -‘池哥,喝多了男朋友会生气吗?’ 收到小甜甜微信的那一刻池锐拿着手机就出了门,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在街边的叶际卿。 他背着身蹲在地下,修长的身量显得很憋屈。 池锐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灵光一闪,蓦地翘起了唇角。 他没再过去,返回便利店,回道:-‘男朋友喝多了不会生气,但他要喝多了还不回家我才会生气,小甜甜,天冷,快回来。’ 叶际卿手指冻得冰凉,看清消息一下子乐出了声音。 某种契合与默契在不言而喻之下到达了顶峰。 “池锐,我回来了。”叶际卿身上带着浓重的寒气,眼睑泛红,“我们关门吧。” 叶际卿很久没喝过这么多的酒了,之前的应酬也是点到为止,比起以前醉里带着清醒,这次是真的神思恍惚。 上楼之后池锐先洗完了澡,从卫生间回来见叶际卿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去洗澡。”池锐催促道,“洗完赶紧睡觉。” 叶际卿好久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两步一停地走到衣柜处掏出睡衣抱着就去了卫生间。 池锐很少见他喝成这样,盯着他的背影闷闷乐了许久,半小时后他噌地一下从床上弹起,半踩着拖鞋就往门外跑。 他洗多久了?不会晕卫生间吧!!! 刚跑到门口,门从外面被推开,叶际卿头发滴着水,上下打量他,不解地问:“池锐,半夜了,你要干嘛去?” 要不是他眼底被酒气晕染的不成样子,池锐真会误以为他又在装可怜。 “没事,我看你半天不回来,准备去找你呢。”池锐扶着门框,收敛起紧张的神色,拉他进卧室,见他盯着一脑袋水汽皱起了眉。 “坐好!”池锐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去卫生间拿来了吹风机。 热热的风在耳间穿来穿去,叶际卿被弄得不舒服,左躲右闪,幸好他是一头短发,在池锐彻底愤怒之前终于吹干。 池锐将吹风机扔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拍灭了大灯,顺着橘色的微光刚躺到床上,肩头忽地一紧。 第187章 他被叶际卿连衣服带着一把提了起来。 93 第 93 章 ☆把手放我腿上☆ 叶际卿脖颈的皮肤上带着一层浅浅的绯红,可能是刚才洗澡时被热水冲出来的,他的眼神又亮又软,仔细看似乎又带着很危险的侵略性。 池锐喉尖微滚,莫名口干舌燥起来。叶际卿攥着他胸口的衣服,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 二人对视无言,池锐无视紧张,面色不善地看着睡衣上的那只手:“撒酒疯是不是?松开!” 叶际卿跪坐在他腿上,摇头很无赖地说:“我跟你睡觉,从来没有穿过衣服,你脱了。” 池锐嘴巴微张,不等他开口,叶际卿按住他的肩头,将他重新推倒回去压住,偏头狠狠地衔住了他的唇,边磨边说:“池锐,想。” 池锐无法抗拒地让他吻了片刻,在他喘息时将胳膊横在了二人之间:“楼下有人!” “说谎!”叶际卿言语固执,“何煦晚上给我发过消息,他带海瑜跟小念出去了,这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池锐语塞,胆战心惊地回避了上方的眼神。 “没...没东西!”他含糊了一阵,想出个蹩脚的理由,“我们没买东西,我怕疼。” 叶际卿幽幽一笑,一丝极轻的酒气散开:“便利店里有润滑,上楼的时候,我特意确认过。” 池锐眼神一挑,抬手猛地厄住他的下巴:“你真醉了还是装醉呢?” “不知道。”叶际卿将力气卸在他手里,“反正又热又激动。” 二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对视许久,池锐松开手,咬着牙说了声:“我不下去,要去你去。” 面前瞬间旋起一阵风,池锐目瞪口呆地看着叶际卿就这么穿着睡衣冲了出去,等叶际卿返回来后他还支着脖子往门口看。 “等久了?”叶际卿脱掉衣服,“我来了。” 橘色的灯光浮尘于床头,叶际卿这个人很奇怪,平常的时候池锐怎么折腾都行,可在这时候,池锐反抗的越厉害他反而越狠。 “不要动!”叶际卿摁着他的腿,眼神一寸寸地在吞噬什么,勾了勾他脚腕上的红绳,没怎么用力就扯了下来,“这是我的。” 这截红绳跟了池锐很久,除了在北马路那次他故意取下,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脚腕,被扯下来的那瞬间,他脚腕一疼,像是被揪掉了一块皮肤。 池锐挣扎了一下:“叶际卿,你学会跟我耍混蛋是吗!” 叶际卿俯身过去,从自己的枕边摸出那条已经炸丝的绳子,他将两条陈旧的红绳缠在一起,攥在手里说:“别生气,我们换新的。” 池锐一下子没了气,脚腕还是不舒服。 叶际卿扣着他的腰往里挪了挪,摸住他的脸沉沉地吸了口气。 片刻之后,两条缠绕在一起不分你我的红绳被置于那只小摆件旁边。 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喷涌而来,池锐紧紧地攥着枕头,眼角洇着湿气,为了避免今晚死在叶际卿手上,身体自觉放乖。 叶际卿无声地弯了弯唇角,双臂撑在床上,不紧不慢地就这样看起了他。 池锐眉毛轻蹙,身体乖了,嘴巴横的很:“你他妈快点儿!你这样舒服?” 叶际卿眉尾一掀,反而停下了动作,池锐倒吸了一口气,喉间含糊几声,身侧一凉,准备骂人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池锐的肌肤很细腻,在灯下看周身像是包裹着一层莹润的光,叶际卿双指并拢,沿着他的腰际一点一点下滑。 池锐的双腿在外暴露太久,皮肤上浮着一层轻薄的凉意,叶际卿的指尖徐徐划过他的长腿,到达脚腕处手掌忽地一转,将他的半截脚腕收拢进了手里。 虽说池锐瘦了许多,但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身量还是有的,踝骨在手心里十分明显,叶际卿用虎口撑着他的脚腕,手抚在上面滑来滑去,在他的脚腕上缠绕了个够。 面前的叶际卿俯视着看他,幽幽灯光下,眉眼更显深邃,池锐的手搭在他大腿上,忍着声音没有说话,脚趾却不由地蜷了蜷。 “痒痒?”叶际卿哑声问折,撩起一根手指顺势在他脚心里挠了一下。 洁白的肩头在枕间极快地闪了一下,池锐仰头猛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身体里的热气上下冲击着,言语顺了几分:“叶哥,你干点正事儿好嘛?” 叶际卿眸光一闪,两手合并,将他的脚腕尽数包裹,用力地攥住。 “疼!”池锐呼出声,“叶际卿,你找死是不是!” “池锐,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叶际卿用拇指按着他的脚腕内侧,自问自答,“徐开年是李坤的人,跟他喝酒我自然就能想起李坤来。” 他这话只说了半截,池锐所有的感官都尽数掌握在他手里,暗骂叶际卿这情况都能忍着不动,抽疯似的走神想别的。 池锐万分憋屈地将手抚在小腹处动了一下,意随口出:“这时候你都能晾我半天,你他妈....—” 话音未落,池锐察觉脚腕上的禁锢松懈,一双温热的手顺着他的腿移到身前,随后他手背一疼,被叶际卿轻拧了一下。 “谁让你自己弄的?”叶际卿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把手放我腿上。” 一根即将到顶端的神经控制着池锐,他被叶际卿带着把手重新放在了他的大腿上,紧实的肌肉在手下分外灼热。 第188章 叶际卿盯了他片刻,见他真的难受,随即掂着他的腰沉浮,没几下又突然停住。 “我很奇怪,李坤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叶际卿抬起胳膊随意地拂了下鬓角的汗,“为什么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他还要跟我介绍朋友。” 池锐握拳,捶了下他的腿:“我哪知道!” “他说是周保贝告诉他的,我不信,我跟他认识了有四年多.....”叶际卿的声音短暂地停了几秒,眼神幽然望着他,“池锐,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要长。” 池锐吞咽几口,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际卿沉声又说:“我为了少跟我爸打交道尽可能地选择不在宁城的项目,李坤是个很好的委托方,他没少照顾我们的业务。” “不是..我。” “我们分别的这几年,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而且这个人关照你,也关照我。”叶际卿问,“池锐,说实话,是不是你帮我说过话,所以....” “没有!”池锐暗骂叶际卿装醉套路他,“真不是我,分开的这几年你不知道我在那里,我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帮个屁啊!” “真的不知道吗?”叶际卿一轻一重地逗弄他,“池哥,你真的不知道吗?” 看来小甜甜的秘密要被他拿来讲了,池锐莫名不想让他说出来,似乎是因为二人之间的那另外一层身份,没有像他们一样经历过这么久的悲欢离合,无论是什么方式,彼此都明了地互相陪伴。 “叶际卿,真的不是我。” 叶际卿皱了下眉,他也拿不准,可毕竟李坤实打实地对他不错,而他又一直惦记着池锐的恩情,两者下来他很难不多想。 见他面带疑虑,池锐没忍住上脚踩在了他胸前,解释道:“李坤一开始不知道!可你那好兄弟为了查我骗人说你跟我关系不好,徐开年告诉李坤后他直接问了我,那会儿咱俩不是又勾搭到一起了么,我就…没瞒着。” “勾搭?”叶际卿错愕。 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又困扰住了池锐,说他真醉他能没事找事似的挑字眼毛病,说他假醉他能在这么...紧张激动的时候暂停动作分析过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池锐抬了下腰蹭了蹭他:“李坤认识你的事我真不知道,我不是成心给他挡的灾,平时他照顾我够多的了,我没事压根不会去找人家,你到林城后,就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天,跟徐开年一起吃饭,我才知道的。” “真的?” 刚才要不动还好,越动越难受,池锐鬓角青筋隐隐浮起,嚷道:“假的!你要过意不去给我磕俩!”临了又骂了声国粹。 “我在你身前跪挺久了...”叶际卿的醉意来的恰到好处,似是懵懂般地问,“你没看到嘛?” 池锐被他折磨地哼了一声,没横多久又软了脾气:“看到了看到了,叶哥,你问完了没有,这酷刑该结束了吧!” 池锐在他过去的岁月里留下很多印记,有高中时代的拯救,有给他乏味生活的热烈,在他寡淡的生命里刻下过无处不在的浓重墨笔。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叶际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着实没道理。他没少喝,醉意是有的,那根弦蓄势待发良久,早就不想忍了。 腰间酸爽起来,池锐眼前一阵发白。 橘灯里金色的喜字渐渐模糊,那两条摆在光下历经岁月的红绳却愈发鲜艳起来。 临场路的万家灯火逐渐落幕,湿冷的雾气沿街扩散,寒风轻起,吹着雾气绕上灯柱,在清亮的路灯下来回打转。 室内暖香四溢,窗帘偶尔躲避着羞人的热气,透过窗沿缝隙往外看,城市安宁无比。 今晚,又是一夜万籁俱寂。 “叶际卿,可以了!”池锐嗓音闷哑,饱含委屈的意味。 “池锐,我喝酒了。”叶际卿深沉的声音,“不太好下去。” ....... 94 第 94 章 ☆不爽到想揍人☆ 后日清晨,临场路的马路上开始热闹,今日特价的喇叭声回荡在街头,早餐店余烟袅袅,整条路上满满的烟火气息。 小分队一起吃完早饭,收拾好行李跟房东交了房,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门口处。 刘昶裹着衣服,一脸愁容:“他去哪儿了!冻死我了。” 鲍可爱往路上看了两眼,缩着脖子说:“谁知道呢!” 姓何的说休息,大家伙也都同意,顺利放下担子后征用了叶际卿的车走了,本来说好了出发前他就按时回来,众人在寒天里站了半个多小时,他还不见人影。 “要我说,位置本来就不够,还有这么多行李。”周保贝在一旁蹲着,手里小心翼翼地剥着一颗鸡蛋,“他要再不来,咱把行李都扔给他,我们直接坐高铁回去,这不挺好嘛。” 鲍可爱走过去磕了他一下,团队意识强烈:“我们一起来的,就要一起走。” 周保贝抬头,吸了吸鼻子,耿直道:“我是跟老大一起来的....” 恰好汪臻从便利店买完喝的回来,给每人分了一瓶热牛奶,蹲到周保贝身边,笑嘻嘻地说:“你老大在这里过完元旦才回去,你也待着?” 周保贝咬着鸡蛋摇头,含糊地说:“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鲍可爱切了一声,蹲在了汪臻旁边。 三个人可怜兮兮地在门右边凑成一排,刘昶没好气地笑了一声,问:“蹲着舒服?那不有行李箱么,坐箱子上不行吗?” 第189章 “还行,蜷着很暖和。”周保贝对他往下压压手,“你也试试。” 刘昶扯了扯衣服,没搭理他这茬儿,在行李箱上坐了片刻,只觉屁股冰凉,皱着眉学着周保贝的样子蹲到了左边。没几分钟,他察觉身边寒气小了,扭头一看,孙慷慨插着兜也蹲了下来。 “我觉得也不是不行。”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几人看着他,明显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孙慷慨往便利店处努了努嘴:“把何煦扔下,让他自己走。” 鲍可爱又要发挥团队意识,孙慷慨机灵了一回,紧接着又说:“要不然让谁自己走?” “......” 汪臻探头瞧过了,皱了皱鼻子,整个团队就她是来这儿游手好闲的,迟疑了片刻说:“这....倒也是,要不我先走,你们继续等?” 鲍可爱跟她一个房间住了挺久,闻言立刻扔掉何煦,说:“那还是让何工自己开车回去吧。” 五人闲聊几句,最后决定再等半个小时,要是何煦在这半个小时内回来,他们就一起商量谁坐火车谁开车,要是不回来就直接把姓何的扔下。 “老大快回来了吧?”周保贝问。 “应该快了,不是没多远嘛。”汪臻抬头张望,他哥开着车恰好在对面停下,“回来了。” 叶际卿下车后看向了他们,瞬时愣了一下。 早上他跟几人吃饭早饭去看了老罗叔侄,上次送的那盒喜烟他明白什么意思,小罗年纪不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早早就不上学了。 现今社会靠强大能力虽然能争到一席之地,但在某个领域,学历也固然重要。 老罗为人淳朴开朗,这么久相处下来叶际卿对他挺有好感,本来想昨天去的,叶际卿打电话跟他说了后老罗受宠若惊,连忙说家里没收拾,开玩笑说今晚拾掇拾掇,让他今天早上再来。 叶际卿应了,吃过早饭后买了点儿东西过去,简单地了解到小罗父母身体都不太好,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早早地跟着叔叔学手艺挣钱养家。 “如果你想继续上学,我资助你。”叶际卿刚说完,老罗热泪盈眶,拍着小罗要给他鞠躬,他连忙拦下,学老罗开玩笑的语气说,“等毕业挣了钱,记得还我啊!” 老罗挺感动,不过仍别着一根淳朴的筋:“肯定行,要不我让他写个保证书?” 叶际卿从他烟盒里不客气地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对小罗说:“各行业有各行业的艰难,选好了就踏踏实实地走下去,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在老罗家待的时间不长,从来到走不过二十分钟,回来后就看到了这个场面。 以门为中心,右边蹲了仨,左边蹲了俩,其中右边那个周保贝还拿着一块儿小石子百无聊赖地在地下划。 幸好左边有个缺口,要不然一边仨垂头丧气地蹲门前,不知道了还以为他没钱付房租,让房东赶出来了呢。 叶际卿刚刚脑补完还没来得及过去,只见池锐出了便利店的门。 一起吃完早饭后池锐说海瑜不在他得收拾一下店里,没跟他一起去老罗家,手里拿着一颗棒棒糖正在拆包装,往旁边一扭头也愣住了。 这人大概也在脑补什么鬼场面,叶际卿轻笑了一下,抬步准备过去。 刚走两步,还未横穿过马路,叶际卿眼看着池锐攥着包装纸,叼着糖默默地蹲在了孙慷慨旁边。 ......这下凑齐了..... “起来。”叶际卿到他跟前说。 池锐仰头一笑:“回来了?” 这是压根没看见他,叶际卿嗯了声,伸手拽起了他,转头又问你众人:“何煦还没回来?”不等众人回答,他又问,“你们能站起来吗?” “没有呢...”几人稀稀落落地摇着头回答。 池锐扯了扯他袖子,补充道:“海瑜跟小念也没回来。” 叶际卿暗骂何煦关键时刻不靠谱,掏出手机拨出了他的号码,两通过去均提示暂时无法接通。 “打不通吧?”刘昶起身说,“我们打好几遍了,不知道他干嘛呢。” 周保贝等的不耐烦,啧了一声起身蹦了两下,吆喝道:“不等了不等了,谁跟我坐高铁回去,比开车快!” 鲍可爱用手指戳了戳汪臻,二人打了一个眼色,齐声道:“我们一起走。” 刘昶一拍手,乐着搓了搓脸:“行,咱让何煦自己开车回吧,我们到路口打车去车站” 几人的目的地都是宁城,没必要再拎行李,反正何煦迟早得回去,没准儿因为这次迟到,到了宁城还得挨个给他们送。 “际卿哥哥。”汪臻背着随身小包,故意捏着强调叫了他一声,“提前祝你元旦愉快哦。” 叶际卿留在这里过元旦的时大伙儿都知道,接着汪臻的话纷纷祝了一声。 几人往前走了好大一截,池锐往地下瞟了一眼,还未开口说话,周保贝飞速返回,尴尬地对二人哼哼笑了两声,一把扯起了还在地下蹲着神游的孙慷慨。 “干什么?”孙慷慨慢吞吞地问。 “回家啦,坐高铁回家。”周保贝说。 孙慷慨仰脸指了指叶际卿:“不坐他的车了?” 叶际卿的车已然沦为公车,这段时间的出行都靠它,如果不是这次何煦开走,叶际卿连车钥匙在谁手里都不知情。 周保贝拽着他的胳膊嚷嚷道:“你要跟着大部队走!咱不等何煦了。” 第190章 “哦....”孙慷慨的声音散在风中。 周保贝拉着他紧跟上大部队,几人的步伐逐渐一致,身影被临场路的喧嚣包裹着,满是兴高采烈的悠闲。 池锐望着他们的背影莫名有些惆怅,有感而发:“有点舍不得他们,舟山商业街的项目启动,他们还会来吗?” 前阵子李坤牵线,何煦与刘昶与客户接洽,承接了商业街的规划设计。叶际卿说:“看情况吧,宁城那边的新项目预计也在年后启动。” 池锐叹了口气,只轻轻地哦了一声,叶际卿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拇指,笑道:“你又不是不去宁城了,有时间就去找他们玩儿,难受什么?” 这么说也没错,只是他现在还没办法离开林城,恰逢分离总会多几分愁绪,尤其元旦过后跟叶际卿还会经历一次这样的分离。 “只找他们,不找你,行吗?”池锐曲解他的意思。 叶际卿目光悠远,苦大仇深的模样,出口的却逗弄他:“那我怎么办?你舍得让我月月孤枕难眠吗?” 池锐耳尖一热,又想到了那天晚上。 酒精当真不是个好东西,叶际卿更不是个好东西,险些耽误了第二天下午的拍摄。 池锐单手抱拳,捏的关节咔咔作响,意思非常明显,要是叶际卿再没完没了,他就动手招呼。 “好了,我错了。”叶际卿态度良好,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回店里等吧,门口能看到行李不用动,海瑜回来何煦肯定也会回来。” 今天的拍摄仍在下午,池锐点点头应了一声,走之前侧脸随意看了一眼。 冬日里,阳光似乎也带着一丝寒气,照射在各家各户的门上,反照着清冷的光芒。 这条街只有叶际卿租的这家没有招牌,跟其他商铺相比,房门之上缺了一块儿。 磨砂纸刚刚贴好那会儿,他曾经站在门口暗暗吐槽过,打眼一看跟个三无作坊似的。 如今玻璃门上的磨砂纸已经清理干净,里面的办公桌昨天就给房东送了回去,空荡荡的货架挨着墙壁摆放,少了许多东西空间显得格外冷清。 叶际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下柔软,挠了挠他的手心,歪头轻磕了下他的脑袋:“愣什么呢?” 池锐说了声没什么,收回目光后忽然拧起了眉。 情绪跟回忆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池锐刚刚才想起来,叶际卿刚到这里时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偏偏对周保贝还..挺好,当时还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误会。 他了解也相信叶际卿的为人,但针对相逢之后,无论是叶际卿误会他结婚还是他误会叶际卿交男朋友,两种误会都让他很不爽。 乍一想起来,不爽到直想揍人。 “叶!际!卿!池锐心随意动,挣脱开他的手,猛地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 “我靠!好疼!”叶际卿痛呼出声,捂着肋骨错愕地问,“好好的干嘛打我?” 几人的身影已然消失,池锐眯起眼,也不知道在给谁找不痛快,满嘴狗血之词:“叶际卿,你还找了个替身是吗?” 作者有话说: 池锐:闲着也是闲着,找点儿事揍他一下。 95 第 95 章 ☆你是不是吃醋了?☆ 肋骨处反着劲儿地酸疼,不光疼还戳到了腰间的麻筋,叶际卿控制着面部表情,问:“什么替身?” 一开始池锐就对周保贝很眼熟,后来住的近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便发现了熟悉的不是脸,而是感觉。 某些时候,周保贝的行为语气还真是像他当年的样子。 叶际卿这口气听上去还挺冤枉,池锐轻睨他,哼道:“周保贝啊,你没发现他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吗?” “池锐,你才二十来岁。”叶际卿笑问,“你说的年轻那会儿是几岁?” 池锐又做了个肘击的动作,叶际卿一闪让他打了个空,混淆视听避而不谈的态度让他更加生气,举了半天胳膊,气的话也不说了扭头就走。 “池锐!”叶际卿在原地未动,“回来。” 池锐回头,嗤他一声:“你还以为咱俩在高中呢,你吆喝一声就我就回来?你乐意站就站着吧。” 叶际卿被他噎的挺开心,弯着唇跟了上去:“周保贝是何煦面试招聘的,跟我没关系。” “是吗?”池锐停下问,“可我见你对他挺谦让的。” 叶际卿微怔,极快地回忆了一下,随后指正道:“我只是对他没有那么严苛,不是谦让。” “有什么不同吗?”池锐问,“刚来的时候他差点儿拿签子戳到你,也没见你生气。” 叶际卿疑惑地嗯了一声,好久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天的事,他倾身过去,低声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池锐一勾唇,骂道:“我吃你大爷的醋!” 池锐样子是在笑,可眸里的愤怒小火苗压都压不住,整个人看起来神色分外鲜活。叶际卿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池锐甩开他,不知道该生的哪门子气,气势汹汹地拉开了便利店的门。 柜台内,池锐不打算说话,翘着腿点起了手机。 叶际卿拉了一把凳子,挤在柜台内坐在了他对面,池锐一眼都不看他,全然把他当空气。 “我承认在我们还没相遇前看到周保贝会想起你。”安静了一会儿,叶际卿说。 话音刚落,池锐呼吸停了一瞬,叶际卿居然承认了,分开后他真的还看了别人。 第191章 心头翻涌出的凉意代替了没那么严重的怒气,池锐别扭地呼了口气,挠了下脸枕着胳膊趴在了桌子上。 这句有歧义的话搁在二人中间许久,叶际卿见他面色不虞,握住了他的手腕,继续说:“不光周保贝,我跟老罗相处的时候也会想起你。” 池锐回想了一下老罗的年纪,怒气跟委屈硬生生地被卡在了半截,磕磕绊绊地问:“老罗像我?.....我....” 叶际卿唇角弧度加深一瞬,随后脸色变得很正经:“池锐,你跟所有人都不像,你只是你,我看到他们会想起你只是因为我思念你。” 很拗口,池锐皱了下眉。 “去玫瑰园的时候会想起你,去北马路的时候会想起你,甚至闻见柠檬味的时候也会想起你。”叶际卿嗓音平缓,“因为我想你,所以但凡跟你有相似的事务都会多看几眼,但我明白地知道,你只是你,我绝对不会把你跟任何人任何事情混淆。” 池锐眼神停在他身上,望着那双黑亮的眸子,有点儿后悔没事找事提这个话题。 “你理解我的意思吗?”叶际卿又问。 叶际卿认真的神态让池锐一下子想起了多年以前,那时叶际卿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有了榜样在前,他也捡起了荒废的学业。 开始时他什么都不会,学起来费心又费力,卷子做不到几道题就胡乱地在上面画,叶际卿回来后见到一屋子狼藉也不生气,收拾好东西,跟他吃完饭,重新打印好卷子,坐在书桌前一点一点地辅导他。 那样的夜晚总是很平和,一扇窗阻隔了所有的喧嚣,他的耳里只有叶际卿温和沉稳的声音。 “理解了。”池锐埋了下脸,“其实我没别的意思....你当我无理取闹..就行。” 突然又乖上了,叶际卿轻笑了一声,沉吟片刻又说,“不过针对周保贝的问题,我重新再解释一下。” 池锐动了动唇,慢吞吞地抬起脸,吐出一个干巴巴的啊字。 “首先周保贝进入职场后大祸没闯过,小祸不断,但工作能力是有的。”叶际卿说,“我说的不那么严苛,是指没有因为这些小瑕疵立刻辞退他,周保贝神经粗,不自觉地说话口无遮拦,上下级观念没有那么强烈,连王少野都拿他没办法,我自然更不会去跟他争辩什么,所以在外人看来不光是我,是所有人都对他不严苛。” 他的样子太严肃了,池锐哦了一声,感觉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反向来看也一样。”叶际卿又补了一句。 池锐问:“什么反向?” 叶际卿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凑到他跟前,手指上下慢慢地滑动屏幕:“反向就是,不光只有周保贝,这个群里是今年的应届生,每个人都有师傅带,一个比一个护崽子,大家都对新鲜血液都不很严苛,我还争辩什么?” 池锐抖着肩笑了起来,拿过他的手机按灭,仰脸问道:“怎么没见你少跟我争辩啊?” 叶际卿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轻声道:“因为我只喜欢跟你争辩。” 池锐将情愫揉回心底,靠住椅背,吊儿郎当地歪着身子切了他一声。 叶际卿低头磕了磕他的鞋尖,戳他刚好的肺管子:“这么看你还挺烦周保贝的,刚才干嘛舍不得?” “滚蛋!”池锐冷不丁伸了一拳过去,“没完了是吗?” 叶际卿一派淡然,言语拐着弯地委屈:“池锐,是谁抬胳膊就杵我的?我肋骨这块儿现在还疼着呢,怎么补偿我?” 池锐绷着劲儿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随后猛地倾身,拽着他的衣领唇就凑了上去。 叶际卿配合着低头让他亲,几分钟后,池锐咬了下他的下唇,闷声道:“你嘴皮子这些年练得可以啊!” “是吗?”叶际卿偏头亲了他一口,想到二人之间默契不说开的小秘密,沉沉笑出声音,“池哥,我私下确实练过好久。” 叶际卿用小甜甜跟他装可爱的话跃上心头,池锐抬眸看了眼他那张清冷俊朗的脸,两者同时冲击在脑海,一个没绷住直接乐了出来。 其实提及这个话题时没想往这方面引,本意是想跟叶际卿胡闹一下,可没料到他一句接着一句扔过来,弄的他心里忽上忽下地晃悠。 池锐想找回场子,凑近他的唇垂眸又吻了上去,吻的同时将手慢慢地移到了他腰间,趁叶际卿回应的时候一个用力抓了上去。 “叶际卿!”池锐反而先呼出了声。 叶际卿嘬了下他的唇,手箍着他的腰不放,颇有些得意:“池锐,下次捣乱之前,记得换换套路。” 池锐索性也不装了,‘凶神恶煞’地直接勾住了他脖颈,另外一只手胡乱地摸。叶际卿止不住地笑,也不再反抗,配合着他的动作任由他在自己身上闹了个够。 “诶诶诶!青天白日的。”何煦进门,“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海瑜跟小念紧随其后,二人迅速分开,叶际卿整理了下衣服从柜台内出来,提醒道:“何工,由于你的迟到,小分队的同志们已经坐高铁出发了,行李箱就在门口,回去后挨家挨户送吧。” 何煦啊了一声,探身往外看,果然见到好几只行李箱安静地摆在门口:“我就晚了一会会,他们也不等我?” “你手机是摆设吗?”叶际卿问,“打不通你电话谁知道你晚多久。” 何煦还想说什么,叶际卿推他出门,干脆利落地说:“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第192章 海瑜将小念送进门,出来后也催道:“快走吧,路上开车小心。” 何煦唉声叹气:“我们刚..—” “走不走?”海瑜打断他。 二人之间的气场似乎不一样了,池锐在门前逗小念玩,叶际卿打量二人几眼没多问,帮忙将那堆行李往车上放。 收拾好后何煦拍了拍衣服,跟叶际卿道别之后对海瑜张开了手臂。池锐牵着小念过来,本以为海瑜会给他一两句,没想到她居然抱了过去。 “照顾好自己。”何煦按着她的背偏脸蹭了下她的发丝。 “嗯。”海瑜松开他,“路上慢点儿。” 何煦应了声好,过去抱了抱小念:“小丫头,记得想我。” 小念刚跟池锐玩的挺开心,何煦刚说完,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问:“你去哪儿?” 何煦心疼地给她擦脸:“我过几天就回来了,小念乖乖的,听妈妈话,等我回来带你玩,好不好?” 小念哭的止不住,何煦抱着她远远地走开哄着,十多分钟后小念才可怜兮兮地打着嗝回来。 池锐担心她呛了凉气,牵住她往店里走,到门口小念冲何煦摆手:“我会想你的,早点来看我跟妈妈。” “知道啦。”何煦招招手,转头又对旁边的二人说,“回去吧,怪冷的,走了。” 汽车渐渐驶离临场路,海瑜咳了一声,叶际卿示意他进屋,到了店里才开口问:“你们这两天去哪里了?” 池锐闻言也过来问,海瑜撩了下发丝,眼神明亮:“约会去了。” 看来不想多说,二人见她眉眼爽朗心情不错便没再追问。 下午叶际卿跟着池锐去了摄影室,为了避免那位说动手就动手的祖宗看他不顺眼,每换一个拍摄场地,叶际卿就会十分识相地找个偏僻的角落看他。 一片闹哄哄里,助理在忙碌地维持秩序下,还能抽个空过来跟他搭两句茬, 叶际卿高冷的气息挺明显,奈何助理只注意到了他的脸,等跟他说了两句话,才发觉这人回答的一板一眼,一个多余的字也不多说,实在没乐趣,扭过头来明目张胆地跟池锐吐槽。 “他谁啊?”助理问,“坐半天了,也不说话,长的挺帅怎么是个半哑巴。” 池锐托着相机回头看,叶际卿坐在一张高脚凳上,身影被窗帘微微挡着,见他看过来歪头冲他扬了一个笑。 池锐收回目光,瞟了眼助理问:“我下午过来的时候你没在?” “没有吧?”助理挠了挠头,“你几点到的?” 摄影室好几个人都看见二人是一起来的,那会儿不知道助理在干吗,没发现刚吐槽的人跟池锐认识。 “不到一点。”池锐看着相机说。 助理凑近他,还想接着说什么,话未开口,察觉眼前的光被人挡住了,他抬头一看,那位半哑巴到了跟前。 “池锐,我出去一趟。”叶际卿说,“待会儿回来。” 他在这儿坐挺长时间了,池锐看了眼摄影棚里的进度,说:“去车里等我吧,我快结束了。” 叶际卿轻轻嗯了声,跟助理客气地点了下头,从池锐身后掠过不经意地轻捏了下他的手臂,径直出了门。 “你俩认识啊?”助理略微尴尬,“我刚才...开玩笑呢啊。” “没事。”池锐弯唇笑了笑,“他慢热,跟不熟的人话很少。” 助理又问:“他谁啊?” 池锐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被叶际卿捏过的地方,挑眉一笑,答道:“跟我复婚的那位。” 96 第 96 章 ☆我们换新的☆ 冬至过后温度骤然下降,天气阴郁寒冷,直至元旦这天也没见到明朗的阳光。 池锐忙碌了好几天,不光要照顾客人,还要应付助理的追问。 自打他上次跟助理扔了一句类似解释的话,本意是想让助理闭嘴别再唠叨叶际卿,没想到助理反而好奇了起来,有点儿时间就追问两人的恋爱史。 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空闲,赖在床上不肯起。 叶际卿在桌前处理了一上午的邮件,处理完工作后往后一看,这人趴着霸占了整张床,满脸睡意看着又想接着睡。 “还要睡?”叶际卿过去半蹲在他跟前,“这样舒服吗?” 以前床上只有一个人,他想怎么躺就怎么躺,叶际卿搬过来之后总爱箍着他睡,连翻个身都费劲。 池锐眯着眼,刚挪动下腿,皱起眉嘶了一声,骂道:“叶际卿,你变态。” 昨天叶际卿要跟事务所开视频会议没跟着他去摄影室,恰好当天他收工早,两人早早吃完饭洗漱后躺下,没说一会儿话又闹了起来。 起初叶际卿说一句池锐就不咸不淡地怼他一句,次数多了叶际卿被气的手痒痒,一个被窝里躺着,多的是有比打人更好的解决办法。 “你非要闹的。”叶际卿手伸进被子里捏了捏他的腰,“这也怪我?” 谁拱出的火谁消,昨晚没少被折腾,池锐斜了他一眼,扭过脸闭上了嘴。 “快起,吃完饭我们去舟山。”叶际卿催道。 舟山的元旦活动前天就开始热闹了起来,规划政策已经下达,大家都在这条商业街最后的时刻扎堆狂欢,听说这次比以往更加热闹。 而且不止舟山那里,临场路的各家门前也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一到晚上,整条路都是喜庆的灯光。 第193章 池锐哼哼着不理人,叶际卿倾过去吻了下他的眉心:“快点儿。” 池锐不耐烦,胡乱地踢了下脚丫子,叶际卿无奈,只能由着他躺,起身从柜子里拿一套衣服放在了他枕边。 衣柜之上的六个桶摆的紧凑整齐,透过透明的桶身,在某个桶里的最上面依稀能看到两条陈旧的红绳,这两条红绳曾被放置在灯下一晚,之后便与满桶的纸条放在了一起。 叶际卿盯了片刻,摩挲了下手指,转身又去攥了一下池锐的脚腕。 “五分钟!”池锐躲了一下,嘟囔道,“最后五分钟。” 叶际卿没反对,倒是海瑜的电话打了过来,池锐支起脖子,接通后眯着眼按开了扩音。 “池锐,你磨叽什么呢?”海瑜问,“你们不出去玩了吗?” 池锐啧了一声,有恃无恐地推卸责任:“海瑜,是叶际卿起不来,他懒死了。” 叶际卿心道池锐累傻了,他这几天没晚起过,早上不是从小念去学校就是在看店,包括今天他也是帮便利店收完货才回的房间,池锐找也不会找个好点儿的理由。 “今天早上叶际卿收的货,收完了货还带小念去了一趟早市。”海瑜嗓音清亮,“他早起来了!” 池锐扭身瞪叶际卿,不是很痛快的穿衣服,对着手机说:“舟山热闹到半夜呢,他催你也催,着什么急呀。” 海瑜突然笑了一声:“你们早去早回,晚上给你们一个惊喜。” “我可不要红包啊。”池锐说,“每年都这套,你俗不俗?” “今年不是。”海瑜保持神秘,“保证吓你们一大跳。” 挂断电话,池锐穿好衣服,最后没事找事地嫌弃叶际卿拿出来的这件外套不好看,揪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出来。 “什么眼光!”池锐出门冲他扔了一句。 叶际卿失笑,轻拍他的后背:“池锐,这谁买的衣服?你什么眼光?” 池锐微怔,惊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懊恼地长叹,收了故意折腾人的神通。 二人下楼后跟海瑜打了个招呼,元旦幼儿园放假,临走前小念非要跟着,海瑜哄了半天不见效,叶际卿思考片刻,蹲下悄声跟她说了句什么,小念便不再闹了。 在附近吃完午饭开车前去舟山,过节的道路格外拥堵,池锐坐在副驾,歪身问他:“跟小念说什么了?” “不许闹,再闹送你去学校。”叶际卿很干脆地说。 池锐愣了一下才缓缓笑了出来:“叶际卿,你够恶毒的啊。” 车身走走停停,叶际卿趁着停车空档看向了他:“逗你呢,没吓唬小念。” “嗯?”池锐看了眼前方,指挥道,“走了。” 叶际卿启动车身:“我跟她说回来买烟花放,让她在家乖乖陪妈妈。” 这还像句人话,池锐哦了声,走了一会儿还是堵的厉害,索性将座位放倒,眯着眼开始补觉。 出了城镇后道路畅通了许多,一路上看见许多喜庆的红灯笼以及零零散散的年货摊,这算是小城市的特权,可以随意地在路边摆摊卖货。 大部分都是可移动的配置,一辆面包车或者小货车,敞开后备箱,各种年货铺满在上面,老板就站在寒天里,与询价看货的客人寒暄攀谈。 路边是一派热气腾腾的生活风景,车内的气氛安宁,池锐清浅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每当等绿灯间隙,叶际卿都会沉默地盯着他的睡脸看。 这阵子他睡觉前总不肯老实,睡着的脸反而乖巧的很。 即将抵达舟山之时,叶际卿盯着前方十分意外地挑了下眉,随后打开窗子歪头看了一眼。 凉丝丝的气息扑在鼻尖,叶际卿关好窗户,唇角挂着笑意:“池锐....” 他猛地噤声,等停好车才敢把那位祖宗叫醒。 “到了,醒醒。” 池锐睡的不沉,嗯了一声将手向他伸了过去,叶际卿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声音满是喜悦:“池锐,下雪了。” 池锐眼神一亮,拉好拉链下车,仰脸看了好半天才确认是真的在下雪。 “看到了吗?”叶际卿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池锐回看他,憋了半天没憋住,不解风情道:“还没烟灰大呢...你眼神够好的....” 叶际卿张了张嘴,被他噎的说不出来话。 “走吧,逛街吧。”叶际卿说,“想买什么买什么!” “叶哥报销?”池锐哄了他一句,“笑一笑,你不笑我可不敢买。” 这会儿倒知道过来顺气了,叶际卿将他扯在跟前,捏住他的脖颈往前带着走。 “好了好了,人太多了,好好走。”池锐揽住他的腰,手不安分地上下滑动,“牵手行不行?” 隔着衣服叶际卿也能感受到那几根作乱的手指,反手攥过他的手捏了捏,池锐带着他的手一转,顺利地扣住了他的手。 二人一路缓慢地向前走着,传言非虚,舟山确实非常热闹,两边商铺大开,道路中间的小摊子从头摆到了尾,都在热火朝天地叫卖着。 正规商铺依旧是之前那样,一排排各种吃喝玩乐的店,与上次无人问津不同,今天每家门前都停留着不少人。临时摊子上主卖年画跟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中间夹杂着几个买小吃的摊子。 道路两旁人流拥挤,各种声音起此彼伏,人们拎着大包小包地说笑,到了商业街中央几乎挤得寸步难行。 第194章 池锐牵着叶际卿的手躲避着人流,在卖玉米的三轮车前停下。 “一根玉米。”池锐喘了口气,想要拉开外套拉链。 叶际卿拦下他的手:“冷,会着凉,好好穿着。” 老板装好玉米递过来,乐呵呵地打趣道:“你们兄弟俩感情挺好啊,你还管他穿衣服。” 池锐接过玉米,笑着对老板含糊了一句,付完钱后扯起叶际卿继续往前面走。 商业街拐弯之处人略微少些,池锐拉着他到跟前停下,身边的一堵墙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一瞬间消停了许多。 叶际卿牵着他,身体微斜着向外看。池锐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明晰的侧脸,见他不住眼地往外瞧,啃着玉米怪声怪气地喊了一声:“哥哥!” 叶际卿立刻回头:“你叫我什么?” 池锐向来只肯带着姓喊他哥,什么前缀都不带这还是第一次。 池锐凑近他,接着说没讲完的话:“哥哥,我热,能脱一下吗?” 听他这么说,叶际卿突然很想承认池锐早上骂他的那句变态。 眼看着他笑的逐渐猖狂,叶际卿一偏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晚上到床上,把这句话再重复一遍,行吗?” 二人同床共枕多年,亲密的次数更是多到数不胜数,可听到他这句话,池锐感觉自己的耳尖还是烫了一下。 他舔了下嘴唇,玉米的甜味浮在舌尖,出口的语气也带了一丝甜意:“叶哥,我这半截没啃,分你一半吃不吃?” “我要吃你啃的那半。”叶际卿问,“给不给?” 一根玉米分成两段,避着来往的人群吃完又扔进同一个垃圾桶里,二人继续跻身在人流之中,逛完大半个商业街天色已然暗沉。 出来逛街采买的人陆续归家,路上的嘈杂逐渐消停。池锐找了一个甜品站歇脚,等他端来热饮,发现叶际卿还在门口没进来。 除了跟他说话,这一路上叶际卿始终都在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池锐叫他进门,坐下后问道:“你找什么呢?” 叶际卿暖了暖手指,神秘兮兮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池锐嘁他一声,喝两口热茶,叹道:“这一下午,挤死了。” “现在人不多了,我看这里好多地方都绑了彩灯,等喝完我们再走走。”叶际卿又问,“累吗?” 池锐捧着杯子摇头:“累倒是不累,不过你说错了。” “什么错了?” 池锐指了指外面:“大概只消停一个小时左右,待会儿人会比下午更多?” 叶际卿没明白,问道:“晚上了,还会有人来买东西?” “下午来的都是办年货的。”池锐眼带笑意,“晚上来的都是年轻人,下沉广场那里有演出,还有灯光秀,很热闹的。” 叶际卿慢慢地转着杯子,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人肯定会多是吗?” 池锐点头:“是的,我在这儿好几年了,每年都这样。” 叶际卿没再说话,吹了吹热饮,几口便喝完了。 “这么着急干嘛。”池锐杯里还有大半杯,“我还没喝完呢。” 叶际卿利落地穿好外套,不由分说地端起他的杯子:“穿好衣服,我给你端着,我们先走。” 池锐满脑子问号,心道叶际卿也不是个赶时间看热闹的人,等被叶际卿牵着走到了某家店门前,才懂了他的意思。 “叶哥,你....”池锐垂眸,莫名不敢直视叶际卿的眼睛。 眼前的店里还有两位客人,老板正在笑呵呵地对他们说什么,叶际卿扭头过来,伸手托起了池锐的脸。 “池锐。”他盯着池锐的眼睛,沉沉地叫了一声,嗓音稳和道,“我们换新的,好吗?” 97 第 97 章 ☆喜欢有你的雪天☆ 初次看到这家店时二人的关系还很微妙,明明都不舍对方,一个强装冷漠一个口是心非。再次来到这里,二人手牵着手,看向店门,心里的某个角落一下子被塞的很满,又酸又痒。 店里余下的两个客人先后出门,叶际卿与池锐一起进了店内。 店内环境古朴,两幅山水画摆放在正墙两侧,中间摆着一只招财猫,笑容可掬地招着手。 老板整理着玻璃台面上的饰品,抬头微笑问道:“您好,需要什么?” “红绳,手工编织的那种。”叶际卿说。 老板拿着抹布随手擦了下台面,弯腰从玻璃柜下拿出几款颜色深浅不一的红绳,依序介绍:“这款最细,可以穿东西,触感也柔,不会觉着磨,这个颜色深些,适合男生带,另外一款质量好颜色也正,但价格相对高一些,你们要哪个?” 叶际卿点了下质量最好的:“这款,最多可以编几股?” “几股都能编,我建议你们六股,两两一份。”老板拿来尺子,准备给二人量手围,“多了就不好看了,显得笨拙,六股刚好,这款没那么容易坏。” “可以吗?”叶际卿转头问池锐。 满目都是鲜艳的红色,池锐揪了下他的衣尾,应道:“可以。” 确定好款式,老板说要一个小时左右,叶际卿记得两人最初的那条没用这么久,问:“能快一些吗?” 老板摆摆手,笑道:“纯手工,跟外面的不一样,慢工出细活,我得保证二位满意,等等吧。” 叶际卿微微点头,站在一旁没说话。 第195章 老板手里的线刚起了个头,见这二位还在一旁杵着,补充道:“好事别怕晚,慢慢来,着急了先去逛,我们今天营业到凌晨。” 听老板这么说,二人没再多待,跟老板道谢后一起出了店门。 室外的空气微凉,呼吸间浅浅能嗅出潮湿的味道,叶际卿伸出手,掌心向上仰头看着天空,雪跟下午一样,零星几点,落不到手心就化。 “叶际卿,你很喜欢下雪天吗?”池锐问, 一到雪天仿佛全世界都缓慢了下来,年幼时的叶际卿很讨厌阴天,每到阴天的晚上,玫瑰园空无一人,他就那样躺在床上感觉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 跟池锐在一起后这种感觉消失不见,一屋之下有池锐有他,到了下雪的季节,北马路上万家灯火照着白雪,他与池锐在喧闹之外,安然地拥在一起。 叶际卿牵住他的手,答道:“喜欢有你的雪天。” 池锐的手忽地一紧。 这一排商铺位置地面水平较高,每户前都有几阶宽大的台阶,白天时站在门口能远远地看到舟山上的风景。 到了晚上就只能看到一座黑漆漆的山头,但在元旦节间,山上会挂满流光四溢的彩灯,只不过这时还未开启,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山体轮廓。 二人对望许久,背后的某块玻璃上突然折射出一块儿光亮。 叶际卿眼角被灯光闪了一瞬,他扭头看去,舟山之上,灯光大亮。 亮起的那刹那,满山繁华,璀璨夺目。 池锐就在这时,垫脚吻了下他的唇角。 “我也喜欢。”池锐说。 他望过来的眼神比远处的灯光还要灿烂,叶际卿握着他的手倾过来一些,余光里看到老板似乎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毕竟在人家店门口,叶际卿压下回吻的心思拉着他往下沉广场的方向走。 舟山的灯像是一个信号,一路走过来,商业街也陆续开启了所有的灯光。 弯曲的长街灯火辉煌,鞭炮声起此彼伏,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星,满街都是火热的硝烟余味,青烟飘至半空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如池锐所说,随着满街彩灯开启,越往中央走人越多,道路中间摆放了许多零散的铁架子取代了卖东西的临时小摊,走进一看,每个架子上都有黑漆漆的一层,似是有火烧过的痕迹。 “这是干什么的?”叶际卿问。 池锐看去:“绑烟花的,这里节间不禁放,等再晚一些会集中在这里放烟花。” 宁城禁放烟花爆竹多年,叶际卿从没体会过这样热闹的节日气氛:“什么时候放?” 池锐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先去广场那边逛逛,回来就可以看了。” 虽说烟花还没开始放,但路边也有半大的孩子手里挥舞着烟花棒在闹,大人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笑骂两声,让他们注意安全。 广场处人也不少,上方围着一堆人,从外面看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里面有几位稍微年长的人在唱当地的方言小调,唱完一段周边的人大声喝彩,粗粗喝过之后再接着唱下一段。 下沉广场不大的舞台中央上是一组四人的乐队在唱歌,叶际卿二人过去时恰好唱到了副歌部分,是一首粤语歌,他听过但不太会唱。 周边人声鼎沸,外面偶尔传来一声响亮的爆竹声,池锐看起来很高兴,拉着他挤到最前面,跟着观众台上的人,举起跟叶际卿相握的手扬声附和。 -‘明明绿灯,转眼变成红灯’ -‘假使相当勇敢,怎可挽回自身’ -‘若要冲,损伤怎可以不留痕’ -‘来又去,要找的际遇未接近’ .... 池锐近在眼前,声线分外清晰,叶际卿有些意外,他还不知道池锐会唱粤语歌。 这首歌原唱是位女歌手,嗓音细腻动人,歌曲旋律流畅温和,而台上是位男歌手,翻唱的旋律激昂有力,卡点停顿间扣人心弦。 “池锐,你还会唱粤语歌?”叶际卿凑在他耳边问。 等歌曲临近结尾,池锐才放下手回答:“会的很少,听多了就熟了。” 叶际卿弯唇轻点了下头,抬手摸了摸他右耳:“有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池锐晃着躲他的手,拉着他往后退了几阶,穿过拥挤的人群找了个位置坐。 许多人都在站着,后面的大部分凳子全然是摆设,男歌手唱完一曲鞠了躬,底下一阵掌声响起,片刻之后音乐旋律又起,叶际卿细细听去,依然是一首粤语歌。 “叶际卿,我们见过他。”池锐说,“在临场路前面的商业中心那里,好几个歌手,他的声音最好听。” 叶际卿眯眼看了看,辨认清楚:“真的是他,刚才有人在前面挡着,我没看清。” “长的也好suai哦。”池锐笑说,“你上去跟他比比,我看看你俩谁帅。” 叶际卿知道他又是故意作弄人,池锐刚才清亮歌唱的嗓音还回荡在耳里,他抿了抿唇,凑过去接着歌词低声表了一句:“池锐,我永远是绿灯。” 池锐手指微颤,清清嗓歪头磕了他肩膀一下。 池锐坐了没一会儿就站了起来,挥着手跟着前面的人一起合唱,直到那位男歌手唱了五六首换下来,他坐下看了眼时间,趁着音乐暂停间隙拉着叶际卿出了广场。 “烟花快开始了。”池锐向前方张望,“走过去也需要十多分钟,现在过去吧。” 第196章 “不唱了吗?”叶际卿说,“不着急的。” 池锐晃了晃脑袋,又故意惹他:“哎呀,那位很suai的男歌手下去休息了,不看了不看了。” 叶际卿一挑眉,用着巧劲儿捏了下他腰间的麻筋。池锐啊了一声,甩开他往前跑,没几步又被叶际卿抓住了手。 “不闹了,好好走。” 到了烟花架处,不甚宽敞的道路两边观看的人流分为了两部分,最里层的人一动都不肯动,守着位置近距离观赏烟花。 为了安全着想二人没往里面挤,随着外围人流缓步移动。 到了时间,一颗响亮的爆竹冲向天空‘砰’地炸开,随着这一声响,烟花秀正式开始。 夜空幽沉如海,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下争相绽放,星星点点的余花顺着天际缓缓滑落,未彻底消散之前又被新一轮升空的烟花灼亮。 “热闹会持续多久?”叶际卿声音略大,“听得清吗?” 池锐与他紧挨着:“听得清,每年都是一周左右。” “元旦就这么热闹,到年底是不是会更热闹?” “会!腊月下旬,这里全都会挂上彩带灯串。”池锐来回指了下两边的商铺,“挂在两边,一条挨着一条的那种,临场路也会挂,到了晚上彩灯比路灯都还亮。” 宁城在春节时马路上也会装饰各种颜色的灯串,可能是为了维持城市秩序,多少年过去颜色仍是那一两样。叶际卿又问:“还有别的习俗吗?” “有!林城人民很讲究的。”池锐扬声说,“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初十都有讲究,有一个顺口溜,我记不住了,只记得初十晚上大部分人都会出来消病气。” “消病气?是什么?” 池锐抬手指了下街中间的没绑炮仗烟花的铁架子,架子起保护作用,框着地下燃烧的一堆柴火:“在火前转一圈,消掉所有不好的东西。” 火焰熊熊燃烧,热烈的火苗映在眼底飞舞着,叶际卿少见地天真:“真的吗?” 池锐白他一眼:“就是讨个吉利,大家伙儿走街串巷地热闹热闹,你还当真了!” 叶际卿反应过来自己傻了一回,没忍住乐出了声音。 天上的烟花一颗接着一颗地绽放,穿过这片人群就走到了下个烟花燃放点前,这块半大的孩子比较多,咿呀乱喊着喧闹的很。 防护人员在高处站着,紧盯着这里严防意外发生,叶际卿攥了攥池锐的手,刚想叮嘱他一句注意安全,迎面过来好几个高举着烟花棒的人,不等叶际卿反应,他察觉手心忽地一空,立刻回头池锐已然没了踪影。 叶际卿心下慌乱,仰着脸四处寻找,努力地往前边挤过去,夹人群里大声地呼喊着池锐的名字,久久听不到有人回应。 “池锐!” “砰”地一声,一颗巨大的银白色烟花炸开,银光瞬间铺满天际,目之所至亮如白昼。烟花犹如流星转瞬即逝,等银光逐渐落幕,有人点了摆在地下的喷泉烟花。 呲呲声响起,一簇簇如同小喷泉一样的烟花徐徐上升,约莫只能喷到一米左右的高度。 叶际卿无瑕欣赏烟花,着急地喊着池锐的名字左右张望。 “叶际卿!”池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际卿猛地回头,在对面的喷泉烟花尽头处看到了池锐的脸。 绚丽的光映在池锐眼底,见那个高挑瞩目的身影回头,他笑着挥起手,兴高采烈地喊道:“叶际卿!” 叶际卿望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心尖猛颤,挤过人群走过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 “人太多了,我们不看了,好吗?”避免再次被冲散,叶际卿果断地决定离开这片地方。 烟花秀是以鞭炮收尾,到最后就不怎么好看了,池锐没反驳,二人一同返回店内取编织好的红绳。 两条深沉的红绳放在一盒黑色的丝绒盒子内,老板手艺非常好,红绳触手紧实厚重。 老板简单说了几句佩戴的方式,叶际卿道谢后将盒子留下,付完款只带走了两条鲜艳的红绳。 返程途中雪渐渐大了起来,无人踏足之处留下一层浅浅的白色,细密的小雪花扑在车窗前,留下极细的一缕水痕。 商业中心与舟山一样热闹,二人隔着车窗看了一眼没做停留,到达临场路与商业中心中间那段最安静的路时,叶际卿轻点刹车,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他将红绳从兜里掏出攥在手里,侧脸看向池锐询问:“池锐,这里安静,我们下来走走好吗?” 作者有话说: 歌曲:郑融《红绿灯》 第 98 章 ☆红结诉情思☆ 道路两边栽满了树木,不过眼下这个季节只剩干枯的树干随风晃动,远远向前看,依稀能看到临场路红彤彤的灯火。 雪花绕着路灯打几圈转,又徐徐飞舞着落下。池锐伸出手心接了几片零星潮湿,沿路安静地走着。 “冷吗?”叶际卿搭住他的肩晃了晃。 池锐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倒是叶际卿穿的不怎么厚,问:“不冷,你呢?” “热的很呢。”叶际卿眉眼间是清朗的笑意。 池锐侧头看他,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垂眸看去两条红色依然在叶际卿手里攥着,绳子两端翻飞着打着他的手指。 在老板的劝说下他们没有看到编织的过程,这跟上次全程见证的感觉完全不同。夜晚的舟山彩灯衬的整条街流光溢彩,而当年那天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周末。 第197章 那里常年喧闹,复古的小巷弯弯绕绕,那家店门前人最多,隐约可见一头发白的妇人被人群包裹其中。 据说妇人生活幸福家庭美满,她在这里编了许多年的绳结,编织手艺是这条街最好的,许多人慕名前来,均为图一个好兆头。 他听闻后一时兴起,拉着叶际卿挤在了人堆里排队等着。 排队等了许久之后,他如愿地得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绳子,然后拉住叶际卿的手,直接套了进去。 眼下叶际卿手里的比之前那两条要好上太多,但他心里总觉得不大尽兴,或许是没有看到编织的过程,也或许是少了那位妇人在编织中会反反复复低声吟唱的话。 “在想什么?”叶际卿在他耳边问。 池锐抱起双臂长长呼了口气:“回忆过去!” 叶际卿偏头看了他一眼,弯唇轻笑没再说话。 雪不知不觉变大,二人的发丝上都带了一层潮湿,这条不算太长地路走到尽头,折返回来时发现沿着路过的地方有两双步伐一致的脚印。 新落下的雪花覆在脚印之上,留下一片浅色的痕迹,二人的位置没有变,踏着对方留下的痕迹不慌不忙地走着。 折返到一半,叶际卿松开他的肩,在某个路灯下停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池锐抓了下他的衣摆问。 叶际卿唇角弯着温润弧度,他沉默地看了池锐几秒,毫无预兆地偏头吻了下来,池锐眼睛睁大了一瞬,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灯光照射着飘动的雪花,周遭的空气寂静清透,几片凉丝丝的雪花穿越二人的发丝,悄然落在脸颊上。 叶际卿睁开眼,看到了一双颤抖的睫毛。 “池锐。”叶际卿放开他的唇,呢喃着唤他。 池锐抵在他肩头,胸膛被这个极具温柔的吻烧的一片火热,嗓音被灼的沙哑滚烫:“嗯。” 手腕被攥住时池锐还沉浸在火热的余温里,他抬头与叶际卿对视,忽然有些异常的不好意思。 叶际卿将他袖子往上推了些,莹白的灯光将他的皮肤衬的更加白皙,他用指腹在上轻轻捻着,低咳了一声,神态跟池锐一样地别扭。 二人之间的气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有些话有些事太熟了做起来反而会让人紧张。 池锐的手腕在空气中晾了半天,叶际卿将手覆上去搓了搓,顺带着把其中一条绳子搭在了他手腕上。 “这个挺便宜的,你别..嫌弃。” “不嫌弃,我挺..喜欢的。” 红艳艳的绳子松松散散地搭在手上,时隔多年它像是另外一种延续,重新回到了二人手里。 叶际卿将他手腕转至掌心向上,随后快速地跟他对视了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他的手腕上:“红结诉情思...” 他刚说完第一句,池锐猛地屏住了呼吸,耳边嗡鸣一片。 “说实话,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叶际卿断了下面的话,轻笑着将绳尾一寸寸拉到适合的尺寸,“要不剩下的你自行补充,我就不唠叨了,省的你烦。” “想听。”池锐说话的尾音带着一丝哑涩的气,“我想听。” 叶际卿沉溺与他眼里的认真,紧张跟别扭一下子全都消失,清了清嗓子沉缓清晰地一句一句念起。 鼻尖是寒冷的空气,池锐眼都不眨地望着他看,随着他的声音脑海里逐渐映出那天挤到水泄不通的画面。 妇人手指翻飞,面容和蔼地低声吟唱着:“红结诉情思,眉间去愁思,结结诉好,节节束,条条编织,迢迢顾,莫相辞,莫相负,束束情思两相顾。” 妇人软和悠绵的嗓音回荡在脑海,叶际卿低沉有力的嗓音响在耳边,相隔时空的两个声音渐渐地合在了一起。 等他念完,池锐眨了下眼睛,觉出眼角扎的生疼。 “别哭。”叶际卿用指腹慢慢地摸着他的眼角。 池锐偏过头,用衣袖随意地拂了一下,一把扯过他的手:“你瞎?谁哭了?” “好吧,我当没看见。”叶际卿好脾气地回道。 池锐挑了他一眼,低头去帮他绑。 叶际卿的腕间温热,池锐堪堪触碰到指尖不自觉地有些抖,他不承认是感动的,是在心里暗骂叶际卿有毛病,非要在雪天出来散步,把他冻成这样。 “好了!”池锐按他刚才的方式将绳结拉到合适的尺寸束好,晃着他的手腕又问,“池哥绑的好看吗?” 叶际卿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好看极了!” 池锐挠了下耳尖,很嚣张地哼了一声,叶际卿好笑地弹了下他额间,扣住他的手接着往前走。 商业中心与临场路的热闹在继续,中间这截路上空无一人,雪越来越大,静静地在发梢与肩头落下一层无瑕的白。 快走到车前时池锐停了下来,叶际卿拉着他的手快了他一步,扭头问:“怎么了?” 池锐仰头看天,示意他松开手:“你先往前走几步。” 叶际卿不明所以地嗯了声,池锐又催:“你快点儿。” 他的耳尖被冻的发红,眼里的笑意倒是比耳尖上的红还要亮几分,叶际卿顺着他的话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后一摊手,等着池锐继续发话。 “站稳点儿!”池锐大声喊着。 叶际卿一眯眼,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脚下还未积雪,叶际卿用脚拂开身后的薄雪,留下一块儿余地,弄好这些他张开双臂,朗声喊道:“准备好了,来吧!” 第198章 池锐闻言原地跺了两下脚,同样张开双臂,冲着叶际卿的身影飞奔了过去。 很短的距离池锐却用了最快的速度,耳边似有风在隐隐呼啸,呼出的白气散在空中,叶际卿的眼睛越来越近,到达他身前时池锐用力向上一跳。 羽绒服随着主人的动作被惯出声音,衣服空响一声,池锐的手臂撑在了叶际卿的肩膀处。 熟悉的气息扑在面前,叶际卿微微后仰,稳住身形,接住了奔他而来的热烈。 “重吗?”池锐气喘着晃晃夹在他腰间的腿。 叶际卿接住他之后将手调成了十指交叉的动作,温热的手掌拖着他的臀:“不重,这下你又比我高了。” 以往他都是趁叶际卿不备直接往他背上蹦,现在反倒明着告诉人家后,直接蹦到了他怀里。 “我比你小,没准儿还会长个儿呢。”池锐捏着他的脸,“你得意什么?” “所以,你也承认你比我小?”叶际卿冷不防地说了句荤话。 池锐面色一滞,手下用了些力,满意地看到叶际卿那张俊脸变了形:“你好无耻。” 叶际卿用被捏变形的脸冲他笑了笑,索性顺着他的话,手心稍稍起伏蹭了蹭他,坦然承认:“我确实对你很无耻。” 池锐被他弄得痒痒,挣扎着准备下来,叶际卿没松手,沉声说了句:“扶好。” 话音刚落,眼前的风雪旋转,叶际卿腾开一只手,单手扶着他一条腿在原处转起了圈。 池锐惊呼一声,片刻又爽朗地笑了起来,他将手扶在叶际卿肩头,后背微微后倾,余光里看到叶际卿衣袂翻飞,仰头看到了漫天雪花。 下雪的夜晚,别样地暖。 嬉闹良久,二人带着一身的湿气到家,海瑜听到动静从后门探身出来,笑盈盈地问:“玩的好吗?” 这会儿时间不算特别晚,临场路的大部分商铺还在营业中,小念跟个小大人一样双手插兜也问二人玩的好不好。 叶际卿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这是从舟山回在某个专卖店买的一盒烟花棒,付钱时老板听说是给小孩儿玩的,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一定要大人看着点。 叶际卿冲海瑜微微点头,蹲下摸摸小念的脑袋:“待会儿一起玩。” 小念往袋子里看了眼,惊喜地哇出声音,乖乖应下:“谢谢叶叔叔。” “不客气。”叶际卿起身又问海瑜,“你弄什么呢?” 海瑜在放杂物的房子打了个隔板,弄了个迷你厨房,守着便利店不愁吃喝,偶尔兴致来了就在这里做一顿饭。 身后的热腾腾的白烟飘来,海瑜挥了一下:“我给池锐发过消息,他说你们快到家了,我下饺子呢。” “自己包的?”池锐过去闻了一鼻子,“好香啊!” “元旦都出去玩了,就上午忙了一阵,下午没什么事就包了点。”海瑜又说,“我们小念吃过了,你们先去洗手,马上就好。” 等二人洗完手,海瑜放下勺子:“叶际卿,你捞饺子,我上去拿个东西。” 楼上楼下过来也就两分钟,叶际卿已然捞出饺子,跟池锐挤在柜台里吃的津津有味。 “醋呢!”池锐嘴里吃着饺子,含糊地问。 叶际卿颇低眉顺眼地又取来了醋:“给你。” 这场面整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海瑜抿唇轻笑,抱着衣服过来说:“前几天给你们一人买了一套睡衣,洗过了。” 池锐吃着饺子抽空抬头,庆幸地拍拍胸口,打趣道:“这次审美可以。” 两套黑色睡衣整齐地叠着,虽说是常见的颜色,但至少没给他们两个男人弄两身大红大紫的衣服来。 海瑜切了一声,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池锐讨好笑笑,又问:“你上午说的惊喜就是这个吗?” 饺子下去大半盘,久久没听到海瑜的回答,叶际卿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在走神,疑惑地追问:“海瑜?” 海瑜回神,又愣了一会儿才扭身从墙上挂的一个包里掏出件东西。 “惊喜...这个东西吧...”海瑜背着手躲躲藏藏。 她迟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池锐随口问:“什么呀?” 叶际卿也在看她,海瑜深呼吸一口,绕到柜台前,‘啪’地一声,将手里的东西重重拍在了上面。 池锐被她的动静下了一大跳,还未来得及有动作,只听海瑜强装冷静声音响起:“我结婚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最后一章,然后就完结啦~ 第 99 章 完结篇 ☆至此再无分离☆ 叶际卿刚夹了一只饺子,瞬间又砸进了盘子里,很明显听到身边池锐倒吸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池锐僵硬的问。 海瑜往后撩了一把头发,清声解释:“就上次我俩出去那两天。” 池锐举着筷子不说话,海瑜将盘子往他跟前推进了些,接着又说:“先是去趟我爸妈那里,然后去了趟他爸妈那里,再然后就..登记了。” 池锐嘴唇翕动,表情介于既开心又难以置信之间。 叶际卿慢吞吞撂下筷子,缓缓地摸住柜子上的两个红本本,在池锐与海瑜沉默的对视下,淡定地打开了那两张结婚证。 姓何的真是个王八蛋,叶际卿闭了下眼,把结婚照战战兢兢地递到了池锐面前。 他跟海瑜是一种没有血缘的亲情,海瑜不声不响地领完了证,对象还是自己的好兄弟,叶际卿十分担心会被迁怒其中。 第199章 池锐不知道是被刺激大了还是怎样,盯着结婚证并没有明显的怒气。 “我去外面陪小念放烟花。”海瑜冲着某个货架对小念招手,牵起闺女后又说,“那个..你们先吃,不够还有。” 便利店的门没有关严实,雪花顺着门缝飞进来几片,没一会儿外面传来烟花呲呲的声音, 后半场的饺子没吃出来什么滋味,等一碗饺子汤下肚,池锐噌地站起来,只觉撑得不行。 胃部的不适牵扯了那根没反应过来的神经,门外的海瑜蹲在小念身边,握着她的小手挥舞着烟花棒,小念咯咯笑着夸烟花好漂亮。 眼前的画面很温馨,温柔的母亲乖巧的孩子,可池锐脑子跟抽了似的,想到的是初来这里跟海瑜互相掐架的事迹。 池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晌打了个饱嗝出来,不知是夸还是骂,嘟囔了一句:“何煦还挺牛逼。” 好险!叶际卿胆战心惊地松了口气。 “你过去看看她,跟她说我没生气。”池锐指向外面。 叶际卿:“你自己去说会更好。” 池锐摇头:“别看她现在跟没事儿人似的,心里对我的态度正发憷,我一过去她指不定要胡扯到那里去呢,你去吧,我上楼缓缓。” 叶际卿应下,用湿纸巾擦了下手。池锐走到后门没多久又快速返回,冲着叶际卿准备出门的背影上手就掐了下他的腰。 叶际卿反应极快,一声痛快咽在喉间,攥着他的手腕艰难地扭过来身子,问:“你掐我做什么!” “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池锐松开手,眯眼又问,“姓何的跟你穿一条裤子,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叶际卿只差举手发誓了:“天地良心,我前阵子天天跟你混,哪有功夫管他!” 池锐搓了下指尖,哦了一声扭头就要走。 “回来!”叶际卿揪住他后脖领子。 池锐斜眼瞟他,欠兮兮地问:“怎么?要掐回来?” 叶际卿气的从胸膛喘出几声笑,绷着唇松开了他。池锐目光顺着他的手落下,复又抬眸冲他扬了下眉尾,大摇大摆往楼上走,只留给他一个足够嚣张的背影。 叶际卿在原地深呼吸两口,一转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噹’地一声,眉骨隐隐作痛。 “你们要干什么?”叶际卿按着眉毛,心底无声呐喊:为什么要可我一个人祸害! 海瑜连声抱歉:“小念跑得快,我怕她摔倒追了几步,谁想到你在门口待着,没事吧?” 尴尬的十几秒后,叶际卿放下手,还是一张端正冷俊的脸:“没事。” ... 两杯热水置于柜台上,海瑜抱着小念坐在里面,忐忑不安地往后门处看了几眼。 余烟袅袅,叶际卿半靠着柜台:“别看了,他上去休息了。” 海瑜转回头看他,闷闷地哦了一声。 对面的小念冲他眨着眼乐,叶际卿刮了下她的鼻子:“他没生气,别担心。” “真的?”海瑜又问,“我看他那样还挺...害怕的。” 叶际卿轻笑:“他知道你担心,让我跟你说真没生气,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海瑜呼了口气:“谢谢啊。” “谢什么。”叶际卿突然想起件事,声音里带着笑意,“记得刚到这里的时候,我还跟何煦放了句话,说他要能闪婚就送他一份大礼,没想到你俩真的这么快就结婚了。” 海瑜托着下巴也笑:“真不好意思,叶总您破费了。” “没送过别人什么东西。”叶际卿问,“你喜欢什么?” 海瑜沉默了几秒,别有意味地说:“小念明年上小学,叶际卿,你再委屈半年好吗?” 叶际卿眼神微动,海瑜又说:“我知道他不肯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明年,我一定回去。” “叔叔阿姨为难你们了吗?”叶际卿问,“还...顺利吗?” 海瑜垂了下头:“开始有些不顺利,不过结果终归是好的,等我回去慢慢哄。” 话题卡在这上就有些坎坷,但如海瑜所说,结果终归是好的。叶际卿半开玩笑地问:“说好了给你们送大礼,你说了半天,反倒像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到时候再说吧。”海瑜解释道,“我不想办婚礼,何煦很想,我还没应付完他呢,你先排队等等。” 叶际卿应了声好,见小念起了困意便让海瑜带着她上楼休息。 关好门店上来池锐已经洗漱完毕,懒散地坐在电脑桌前修照片,叶际卿靠着门看了他几分钟,池锐只抽空瞟了他一眼,既没招呼他,也没问他跟海瑜聊的怎么样。 叶际卿暗暗点了几下头,也不说话,拿起睡衣去了卫生间洗漱。 十多分钟后,池锐看了眼时间,关闭电脑抻了下腰,手还没彻底放回去,门忽地被人打开,凉气只散了一秒便又被关于门外。 池锐眼前一花,等反应过只能恼怒地用脑门磕了下面前的玻璃。 “抬腿!”叶际卿咬了下他的后颈。 池锐按在窗边,挣扎着不配合,甚至在叶际卿提起他的腿后还灵活地踹了他一下。 叶际卿的手从他小腹缓缓上升至他咽喉处,做的是令人无法反抗的动作,语气却软的厉害:“池锐,雪更大了。” 临场路的商铺只余几家还未关门,喜庆的红灯笼照着洋洋洒洒的雪花。身后的炙热一寸寸地挤压着身体,池锐不由地屈下了腰,手心的热气将窗子熏出一小块儿模糊的痕迹。 第200章 “叶哥!”池锐难以抑制地仰起头呼了一声。 叶际卿握着他的肩头将他捞起,覆在他耳尖含糊地应他。 凌晨时分,惊天动地的炮仗声打破了宁静。 “池锐,新年快乐。”叶际卿的嗓音团着粗粗的颗粒感。 池锐双手无力地搭着窗沿,轻哼一声,似是在求饶:“快乐...快乐。” 外面突然传来几声与众不同的闷响,带着充满硝烟的声音直直冲向天际,随后在夜空中砰地炸开,烟花带着金边散开,散到一定程度后各自又迸开颜色各异的花。 噗呲呲的炸裂声传至各家各户,映着窗后的万家烟火。 叶际卿别过他的脸,在色彩缤纷喧闹非凡的时刻给了他一个潮湿细密的深吻。 迎接新年的炮仗到凌晨两点才结束,池锐被抱着又洗了一遍澡,躺进柔软的被子里时他还在庆幸地想,幸亏这屋里的暖气够足,要不然他早晚得被叶际卿弄感冒。 身边贴来一个温暖的胸膛,池锐眼下没了骂人的力气,一歪头,蹭了蹭他的颈窝。 腰间一阵阵地跳着酸疼,那是叶际卿用另外一种方式在他腰间落下的几道指痕,池锐重重地哼了一声以作愤怒,叶际卿环住他,默契地将手滑下去轻轻地揉着。 房间宁静至极,叶际卿揉了许久,侧耳听到池锐匀称的呼吸响起。 他接着又按了片刻,刚一停止,池锐抄着哑涩的声音说:“叶际卿,明天你就要走了。” 叶际卿说:“我还会回来。” “明天你就要走了。”池锐重复地说这一句。 叶际卿抬身看他,池锐依旧闭着双眼,他贴了下池锐的眼皮:“那我后天再走。” 池锐悬着腰缓慢地翻身过来,睁开眼与他对视。 他似乎还没缓过来,眸光散的厉害,眸底被柔光照着,带着些倔强的意味。叶际卿攥住他的手指,低头啄了一口:“大后天?” 池锐忽地笑起:“还是舍不得呢?” “大大后天。”叶际卿也笑了起来,继续又说,“大大大后天,大大大大后天,大大大大大大后天。” 池锐只安静地冲着他笑,叶际卿磕了下他的额头:“叶哥永远在你心里。” 分别的前夕总是令人不愉快,池锐用身下的酸痛挥散开愁绪,摸住他的锁骨,也说:“池锐永远在你心里。” 干燥温暖的两个躯体相拥而卧,池锐埋头在他胸前,困意汹涌而来,临睡前,他迷迷糊糊地叮嘱:“明天我去送你,记得叫我。” “不要送我。”叶际卿立刻拒绝,紧接着又做了一回不是人的动作,他握着池锐的下巴将人重新晃醒,等池锐迟钝地睁开眼才肯说,“下次,你来接我。” 池锐笑着皱了皱鼻子,微不可察地点头:“好,我去接你。” 冬雪飒飒而落,飞雪彷佛能将这个世界所有的噪音收纳进去。 一宿良夜,半宿喧嚣半宿安。 池锐醒来时叶际卿已经走了,估计怕他失落,还留了一件毛衣在他枕边。 池锐用手指勾了勾毛衣一边,在被子里赖了片刻,托着腰直起了身子。 “嗯?”池锐疑惑地扬了下眉,这下不光人走了,似乎还带走了某些东西。 柜子顶上空空如也,那六只写满字的纸条消失不见。池锐捂住脸,似是懊恼般长长地啊了一声。 整理床铺有些枯燥,池锐抖一把被子就嘟囔着骂叶际卿一句,枕头被扑翻在地,一抹白色飞出,池锐一怔,止住了骂人的声音。 白色的纸张被轻柔地打开,上面寥寥数语。 -‘池锐,分别的第一天,想你。’ -‘池锐,雪下了一夜,记得穿好衣服。’ -‘池锐,我一直在爱你,从始,至终’ 室外的积雪返照着屋内格外明亮,池锐托着这张纸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折起,珍而重之地放在了钱包夹层里。 推开窗子一股新鲜冷冽的空气冲入室内,林城的地下铺满了厚重的白色,整座城市银装素裹。 新的一年,瑞雪相迎。 * 晴朗与阴沉的天互相交替着流逝,临场路的生活依旧能一眼望到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宁无比也祥和无比。 叶际卿周末没有其他安排时便会坐高铁回来,享受一番临场路的生活气息,年底何煦提前休假,带着两位长辈到了海瑜这里。 见到母亲海瑜又惊又喜,然而想到上次结婚回家,母亲对何煦这个女婿很满意,可跟她却没说两句话,不自觉地又紧张了起来。 何煦给母女二人制造单独空间,小厨房内,海瑜像幼时撒娇一般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哽咽地叫了一声:“妈....” 林母由着她扯了几秒,抹了把眼睛,拉过她的胳膊用力拍了一下,拍完之后又立刻揉搓着,嗔骂道:“你是我妈!” 海瑜泪眼婆娑地又唤:“妈...” 二人在狭小的厨房里对视良久,林母提着声音缓缓地诶了一声,末了又嫌弃地瞪了她一眼。 海瑜破涕为笑,抱着为她操了大半辈子心的母亲不肯撒手,林母被她缠的哭笑不得,最后池锐过来说:“海瑜,再不松开该挨揍了啊。” 便利店比以往热闹了许多,随着年味越来越重,叶际卿在春节前夕回来,跟长辈问好之后又跟海瑜互相打了个眼色,拉起她准备好的行李拖着池锐上了飞机。 第201章 “海瑜什么时候给我收拾的行李?”池锐瞪着眼问,“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叶际卿揉捏着他耳根:“让你知道了还怎么走?” 池锐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一路上没再说过话,叶际卿以为他近乡情怯,下了飞机安慰道:“我在呢,池樱要揍你的话我挡着。” 往年海瑜每年都会催促他回家过年,池锐不放心她一个人,说什么都不肯走,今天所有事情都有了结果,便联系叶际卿直接打包赶人。 池锐犹豫了两下:“叶际卿,其实我这几年除了春节,平时回家..挺频繁的。” “平常回过家?”叶际卿又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池锐调笑着问,“以为我连家都扔了?” 机场外车辆行人络绎不绝,叶际卿安静几秒,忽然幽怨地叹了口气,池锐扭头看他,眼皮一跳。 “所以就只扔了我。” 池锐无声哀嚎,恰好池樱安排的车赶到,连忙拉起准备跟他表演心碎戏码的叶际卿上了车。 池家父母住在近郊,独栋三层装修的简单朴素,院内的菜园子现下光秃秃的,中午吃饭时老池指着盘里的菜,说都是他今年种的。 退休的生活轻松愉快,闲时垂钓坐在院内看云起云落,三个孩子只有池锐不同,活的比兄姐潇洒自由。 “际卿,我儿子挺好的吧?”饭后,老池笑问。 叶际卿坐他对面,点头应道:“池锐非常好。” “想当初你第一次来我们家,我还想让池恒找人教训你来着。”老池调侃他,“你说你禁得住吗?” 池恒是长兄,整个人是内敛的锐利,脾气秉性跟跳脱的池锐完全不同,老池所谓的那顿揍自然也没落到他身上。叶际卿温和笑笑:“多谢大哥替我说话。” 老池一乐,笑着点了点他。 过了初一陆续有人登门拜访,家族姻亲得意门生排着队地来,池恒在年节事务更加繁忙,几乎年年都回不来,往年池樱陪着老池待客,今年池锐回来她乐得清闲几分。 客厅里,池锐捧着茶杯,神态带着不失端庄的散漫,与一众年纪相仿的人游刃有余地谈天说地,打眼一看就是一位世家公子哥儿的模样。 池锐对于家里向来能不谈就不谈,许多时候叶际卿想不起来他的家庭,现下置身其中,又见到了池锐别样一面,按捺着心中的激动情愫,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稳重的陪客。 晚上叶际卿临时有会议早早回了房,池锐陪老池聊了会儿天,回房时见叶际卿刚刚关了电脑,两步一蹦地扑在了他身前:“这几天好累啊。” 叶际卿揉揉他的后脑勺,学他口气:“这几天好威风啊。” 池锐在他怀里噗嗤笑出来:“我怎么听着怨气这么大呢?” 叶际卿极轻地哼了一声:“是啊,好大的怨气。” “阴阳怪气儿的。”池锐说,“好吃好喝伺候你,还想怎么着?” “池哥,我心虚的很呢。”叶际卿憋了许久的心碎戏码终归上演,“你说不联系就不联系,让我哪里都找不到。” 池锐捏他的腰:“你还没完了?”他抬起头,眼波流转,“我那六年多,不是已经让你带走了吗?” 那六只桶被安好地放于玫瑰园内,如今成了叶际卿的宝藏:“行,那我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池锐笑骂他狼心狗肺,叶际卿言语撩拨着人全数认下。 .... 时光流逝,时间在每个人的世界里或快或慢地进行着。 春回大地之时,舟山商业街改造方案正式启动,叶际卿与何煦在盯着宁城的科技园项目离不开,在舟山驻场的人换了一批。 这段时间里,叶际卿与何煦的默契到达里顶峰,隔一段时间就打着视察项目的幌子奔往林城。 五百公里的距离似乎不在那么遥远,只不过苦了王少野,骂着叶际卿与何煦全然把他当驴使。 “我可要撂挑子不干了!”王少野曾经这样不爽地嚷嚷过。 林城生活节奏安稳缓慢,等立夏时彷佛才反应过来天气已然回暖,纷纷减衣交际地热闹起来,连带着叫卖的喇叭声也比冬日里响亮了许多。 小摩托重见天日,穿梭于临场路的大街小巷,激灵灵的声音绕着街头久久不散。 八月份海瑜的便利店上挂出了打折甩卖的招牌,停止进货的便利店不消几天便空了大半,当月下旬海瑜将剩下的物品分装好,拎着东西送给了周围的邻居们。 这位年轻漂亮的老板结婚喜讯大多人都知道了,见她要走纷纷不舍地祝福,年轻人打趣有机会去宁城找她玩,长辈殷殷叮嘱几句好好生活。 “收拾好了吗?”池锐问。 大部分东西被何煦安排的货车拉着提前去了宁城,收拾完手边的零散物件就能走了。 海瑜扣上行李箱,一把拎起:“好了!” “那快走吧。”池锐催道,“何煦等半天了。” 海瑜回头看向路边,冲何煦笑了下,转头又说:“你几点的票?” 不知什么原因,池锐不跟海瑜一起走,也拒绝叶际卿来接,说订了明天的票,第二天自己走。 “十点的高铁,叶际卿会在车站外接我。”池锐推走她的行李箱,出了门对二人摆手,“我们宁城见。” 在池城事务所往前五站地,有一处新开发的商圈,海瑜的新便利店就在那里,在便利店之上,有一家还未开业的摄影工作室,老板虽然还没来,但牌子已经挂了上去。 第202章 牌子上的字体跟摄影室的名字一样可爱,上面书写‘池糖摄影’,除了名字招牌的整体设计也吸引人。 四个边雕刻着青橙色的框线,看起来像是按照平安结的纹路雕刻出来,远远看去很是喜人。 何煦过来拍拍他的背:“明天见。” 车子渐渐消失在视线内,夜幕来临路灯倏然亮起。 以往这个时间便利店最忙,现下只余空荡荡的货架,其中两个没来得及收拾,边框上浮着一层浅浅的灰尘。 池锐擦好架子,慢悠悠地在其中逛着。 每一座城市都有最初的生疏冷漠,而更多的是在接触之后柔软的风土人情。 一座城里都有无数个令人心动故事,故事里,有人笑着哭也有人哭着笑。 过去终究会过去,无论怎样,总要跟这座包容过无数个故事的城市好好告个别。 行人脚步徐徐谈笑风生,临场路没有因为一些人的离开就暂停时间,他们的生活依旧在继续。池锐将垃圾打扫干净,站在门口轻声道:“林城,再见。” 万籁俱寂,偶尔一阵风声吹起,万家灯火相继落幕。 翌日,晴空万里。 火车笛声悠扬绵长,车身顺着铁轨蜿蜒出一道绮丽的轨迹。 火车站外永远人潮汹涌,叶际卿站在某块儿台阶上,遥遥冲他挥起手:“池锐!” 两个身影自人群穿梭,在广场中央迎面而立。 池锐明媚微笑:“叶际卿!我来找你了。” 周边人声鼎沸,叶际卿拥他进怀,至此再无分离。 这一秒,云层浮动,遮住漫天日光。 阳光在一秒的黯沉里养精蓄锐,重新投向世间时更加辉煌夺目。 八月末的阳光热烈绚烂,远方树梢悠悠起伏,金黄色的叶片在细腻温柔的流光里摇曳生姿。 又是一年,秋风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可爱的盆友们! 祝大家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