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回春》 第1章 《妙手回春》作者:绿色毛毛球【cp完结】 简介:本质是一张小甜饼+一个甜甜圈。 ** 夏新雨,被同居男友外边滚床单的女人找上门后,决然地选择了分手,失意伤情的新年夜喝得昏天黑地,却喜提了一只表面冷冰冰实则可可爱爱的霸道忠犬,这第二春的春风就这么强悍地刮了起来。 谭钺,作为肉体背叛干了错事的渣男友,在幡然悔悟和赎罪弥补中失去一切,却喜提了一个长也长不大爱粘人的残疾小屁孩,谁知这春风的小尾巴也这么刮了起来。 一句话—— 春风吹着吹着,我们就在爱中长大了。 夏新雨x苏灼 谭钺x小远 一个温暖的小故事。 tag列表:he、寡言寡语可爱攻、渣渣作精前任 第1章 是我给你脸了。 大菲姐向新来的小妹妹秀她买的ysl浆果色唇膏,被过来打水的jason撞到胳膊肘,殃及了大伟哥这一条池鱼—— 不偏不倚正画到他衬衫领口上。 这一幕刚巧被走进办公室的夏新雨看了个满眼。 大伟哥不干了,嚷嚷着不把衣服给他洗干净谁也别走,玩什么不好玩唇膏,回家怎么跟媳妇交代…… 三个罪魁祸首顿时笑作一团。 笑着笑着就没声了,众人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夏新雨。 几人立马收敛,打招呼问早,错落有致地喊着夏总。 “早啊。” 夏新雨笑了下,眼尾稍稍上扬便很快沉下,这已经算很给面子了,作为净蓝中科的二当家,跟一把手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沉稳内敛的性情,这个笑虽说寡淡了点,却也难得。 老板来了没人再敢站着不动,纷纷散开,各回各位。 “魏伟,”要进经理室的夏新雨回头叫住了大伟哥,一指窗外:“沿着这条马路过两个街口有个洗衣店,你去洗一下。” 对方有点懵,眨了眨眼。 夏新雨指了指自己领口:“弄弄吧。” “……哎?哎!”愣了两秒魏伟才明白老板的意思,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谢谢boss……” “有备用衣服吗?”推门前,夏新雨又问:“我这儿有。” “不不用,有,我有!”被领导‘宠’得简直舌头都捋不直了,作为标准的社畜一枚,来公司一个多月,这还是魏伟头一遭跟老板一对一地说上话。 像打了鸡血一般,一眨眼大伟哥就跑没影了。 如此破天荒的温情一幕让大菲姐一双眼瞪得贼圆,不可置信地跟新人小妹一通使眼色。 柳媛媛刚来不过两天,面试时得知这家叫净蓝中科的环保公司有两个老总,夏总和谭总。 虽然夏总不如谭总风趣幽默,也不像他那么爱笑,但柳媛媛还是喜欢夏新雨这一款,有种谦谦君子的感觉。 眉目犹如画过一般,柔和而清丽,斯斯文文的,特别是工作时鼻梁架起一副金边眼镜,知性中透着不可言说的性感……每每旁边再搁上一杯咖啡,不紧不慢地抿上一口,举手投足间尽显成功男士的优雅和贵气。 柳媛媛忍不住偷眼去瞧经理室,却被放下的百叶窗无情地阻挡了。 她撅起嘴,不开心地叹了一口气。 同样在叹气的还有夏新雨。 头沉沉地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使劲掐自己的山根,脑中全是雪白衬衫领口上那抹艳色唇膏。 不仅仅在刚才,他今早还见到过一个类似的—— 谭钺的衣领上。 他仔细地揉搓,还闻过,是唇膏无疑。 女的? 还是男的涂上唇膏…… 夏新雨忽然觉得很好笑,现在别说谭钺在外面搞了什么人,就连公母他都弄不清了。 起初是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再然后便是某天袖口掉落的袖扣和一小截说不清楚的红印,而洗衣服时从裤兜掏出来一叠安全套是前几天的事…… 这一切就那么毫无挂碍地摆在那里,似乎连遮掩一下都没必要了。 什么玩意啊。 夏新雨真的笑了。 桌上电话响起,接起来,是柳媛媛细声细气的小女人嗓音:“夏总,外边有位女士说要找谭总,谭总还没来,而且她也没预约,您看……” “让她进会议室吧。” 挂掉电话,夏新雨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名片。 不得不说净蓝能从十个不到的小作坊干到如今上百人的企业,谭钺功不可没,他的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公关技巧所向睥睨,一半以上的大单都是他搞来的。 只不过这人做事实在粗线条,给他配了助理也没用,依然我行我素,忘掉同别人约好的见面,被直接找上门的事屡见不鲜。 ** 来找的是一位衣着光鲜,浓妆艳抹的少妇,体态圆润却妩媚无边,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夏新雨有点愣,可能天生弯的缘故,他不太适应这么有女人味的熟女。 不过生意毕竟是生意,他微微欠了欠身,与对方握手,女人却傲慢地往椅子上一坐,说要找谭钺。 “他还没来,敢问您有何贵干?” “你谁啊?”女人毫不客气。 夏新雨皱了下眉,却还是礼貌地回道:“我姓夏,这是我名片,”说着,将东西推到女人面前。 对方一眼都没看:“他什么时候来?” 这就说不准了。 第2章 昨晚谭钺几点回的家夏新雨不清楚,只依稀记得半夜床狠狠地陷了一下,一股浓重的酒气扑满鼻腔,一般来说,谭钺上床时间与他下床时间成正比,多晚睡就多晚起。 没等夏新雨编个什么搪塞,女人直接开口:“能不能找到他人?我这可有……大生意。” 刻意停顿的强调,配上狡黠的眼光夏新雨也没办法判断是真是假,他点点头,拨通了谭钺的手机。 足够长的一段铃音,一个沙哑,富有磁性的声音。 “……嗯?” 夏新雨刚要说话,手机一下子被抢走,女人冲那边大喊,叫着谭钺的名字。 显然那个睡不醒的正懵着,问她谁啊。 “我谁……我他妈你姑奶奶!”女人杏眼一瞪,泼辣得很:“你当你姑奶奶是站街的还是卖肉的?玩完提了裤子就跑?还给我搞停机这一套?你惹着大事了谭钺,别说你公司地址,就你们家的我也一样能查到……” “你用谁的手机?!” 电话那端响起喊声,很嘹亮,一扫刚才睡不醒的鼻音,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奇特的,像是什么浓稠物质摇摆时发出的震荡声…… 听起来要多怪有多怪。 何必呢,何必非买这个传说中出自某意大利名设计师之手,有着原始野性以及现代奢华感共存的一款—— 水床。 哦对,是他俩一同看上的,说是在上面做会有无与伦比的震动体验…… 什么玩意啊。 夏新雨又笑了。 听着身后女人冷笑地对那边说:“……好啊,我怎么舍得走,我就在这儿等你,咱们不见不散……” 他拉开会议室的门。 ** 回到自己办公室,在上层的抽屉一通翻找,夏新雨急急搓开打火机,点燃嘴里的那根烟。 烟丝发出滋滋声响,红了又红。 他安静下来,极度贪婪地摄取尼古丁,一口接一口地嘬着。 抽了两根,谭钺来了。 一进公司就冲进会议室。 把百叶窗合上,夏新雨将椅子放下来,躺在上面悠悠吐着烟圈……清淡的环状白雾由小变大,再变透明,最后了无踪迹,与空气合为一体。 不知何时,有人来到他身旁,似撩拨又似玩乐,在他面颊上一下下抚弄。 夏新雨灭了烟。 “媳妇我错了。” 有点嗲,又有点软,如此示弱的口吻千年等不来一回。 夏新雨却没吭声。 “这女的叫姚蔓露,是腾华的赵万兴介绍给我的,她相当有价值,本事通天,人脉不是一般的强,大学城那片地就她帮我投的标……” “你上她了?” 谭钺眨了眨眼,他是那种典型的北方帅哥,身材高挺,宽肩窄臀,一张漂亮的面孔,关键是生性爱笑爱闹,处处透着一股阳光健康的味道,眼看他嘟起嘴就要抱着夏新雨大腿给他跪下…… “上没上?”夏新雨又问了一遍。 “新雨小宝贝,不要这样嘛,”谭钺像只黏人的小赖狗,用下巴蹭着夏新雨的膝盖:“我这不也没辙么,现在有多难干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都是为了咱俩这个小破产业添砖加瓦……” “我让你卖几把了?” 口气很淡,却字字诛心,像这么粗俗的话夏新雨很少说,谭钺脸色刷地一下就不好看了。 像川剧变脸一般,男人用一个冷笑抹杀了方才的全部,他慢悠悠起身,拿过桌上的烟,咬上,含混地问:“那你想怎么着?” 一个很深很深的吸气,夏新雨告诉他,咱俩散了吧。 空气一时凝结。 然后是谭钺低沉的声线:“我要说不呢?” 夏新雨笑了笑,对上谭钺盯着他的这束目光:“你什么都不缺,金钱,事业,房子,请个家政保姆,她可以把你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为你煮饭为你洗衣,照顾你一切的起居饮食……”这不就是他一直在做的么,想到这里,他笑意更浓了:“真的,没必要,何必跟我耗你的大好时光。” “可……”谭钺跨坐到夏新雨大腿上,撑着座椅两边:“没人比你更好操啊。” 夏新雨搭在扶手上的五指曲起,由于用力而指骨泛白,就在谭钺快要咬上他耳垂时,夏新雨说话了:“你非要在公司闹得这么难看?” 谭钺脸色骤变,冷冷地看着底下的人。 然后椅子一晃,起来了。 夏新雨也起身,整了几下衣服,将手机,电脑,鼠标挨个往包里揣,怎么摊桌上的就怎么装回去。 “干嘛?”谭钺看着问。 取下衣架上的外套,夏新雨拉开门:“回去收拾东西。” 下一秒,一枚打火机从敞开的门飞了出去,跟着便是屋内一声吼叫: “夏新雨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整个办公室全惊了,员工们纷纷站起来看。 穿行办公区的男人走得头也不回,消失在无数疑惑且惊讶的目光中。 -------------------- 新文填坑埋土喽~~,希望你们能够喜欢,说一句,不是破镜重圆,是第二春,别站错cp。 第2章 新雨宝贝 房子是三环外闻名遐迩某高档小区的一处复式公寓。 之所以闻名,只因为小区经常出没各类‘名媛’,不是圈内叫得出来的嫩模网红,就是小三二奶之流的'贞洁烈女',其实早些年买房的时候,这里的的确确是一片净土。 第3章 就堕落得莫名其妙。 如同夏新雨根本想不通怎么就和谭钺走到这么个万劫不复的境地,无法回头,更无路可走。 转开门锁,一室的热气扑面而来。 今年的冬天供暖尤为强劲,不仅寒意,猝然的暖意也同样令人混身打颤,夏新雨脱去围巾和外套,去拉窗帘。 哗地一下。 光秃的树杈,地上未消融的薄雪,被踩出泥浆交叠的几串脚印跃然眼前,依旧是冬日的清冷和单调。 没什么意思。 夏新雨转头看屋内,不大的复式上下层,那会儿他俩手头没什么钱,选的最小房型,本来挣了钱是要改善的,他却执意留下。 现在看来还真留对了,单单这么一项共单首付共还房贷的不动产,分割起来就够他头痛的…… 房子,公司,车,每一样都有他的份,更有抹不掉,那根深蒂固承载着的关于谭钺的回忆。 夏新雨将额头贴向冷冷的窗面。 他不想折腾,更不想把已经上了锁的美好往事一样一样往外翻…… 可净身出户又太过侮辱人。 良久,他直起身,拣了几样平时必备的物品,拖了一个小旅行箱,将一切锁在了身后。 ** 夏新雨是个不轻易扩大活动范围的人,他就像一只具有领地意识的猫,公司,家,超市,洗衣店,4s店,洗车行……各点在城市地图上连成的一片就是他所有生活的轨迹所在。 他是跟家里出柜闹翻,只身跟着谭钺来到这个城市打拼的,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如今的他就像一缕孤魂,放逐在这没有尽头的公路上。 一个生猛的刹车,他路边停下。 差点就开到领地之外了,他不喜欢陌生,一点点都接受不了。 下雪了。 放下车窗,冷风夹着雪片一股脑灌进来,夏新雨被呛得窒了下呼吸,随后深深喘了几口气,让情绪冷却平稳下来。 抬眼看,入眼的是东禾酒店那巍峨高耸的大楼。 他曾来过这家酒店应酬,二十三楼有个怡情的小清吧,听听歌喝喝酒,歌大多轻柔,酒也清淡,印象中还可以。 夏新雨不咸不淡地一勾唇角,驾车驶入酒店地库。 ** 今年冬天尤为冷。 淡季订房很容易,电梯前的夏新雨划弄手机,将地库的停车照片妥善存好,不知怎地,手一滑,房卡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叮,刚好电梯响了。 弯腰捡卡时他扫到电梯内一双乌黑的男士皮鞋,自然地反着光,一尘不染。 或许太过干净,夏新雨不免多留意几眼,视线随着起身上移,不仅鞋子,西裤,西装,就连浅白的衬衣都是他从没见过的平整笔挺,考究的面料,精细的剪裁,一眼就能看出档次,关键是还能撑得起来—— 一个如同从时尚杂志走出来的人体衣架。 男人个头挺拔,足有一九零那么高,插着口袋就那么站着。 不过匆匆一眼,夏新雨不常在人前流露的那种细微表情顿时有了某种松动—— 他很明显地皱了一下眉。 男人在看他,或者说……是用盯的。 高挑的鼻骨,单薄的嘴型,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一张线条过于生硬的脸,三分英气,七分寒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像要把他硬生生穿透一般…… 夏新雨一下下按着电梯楼层键,却怎么也按不亮,忽然手背一热,一只手覆盖上来去掏他的卡。 好烫。 夏新雨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手,却被男人强硬地抓着,连手带房卡一同刷向电梯控制屏,楼层一秒亮起。 “这样。” 男人声音浑厚,有种特别的气泡音。 夏新雨承认他刚才有点慌,一时忘了这家酒店是用房卡控制电梯楼层。 他呼出一口气,正想跟对方道谢,却发现这个人很深地看了一眼亮起来的那个数字——他的楼层号。 谢没道成,说心有余悸也好,说被冒犯的不悦也罢,夏新雨快步闪身出去,旅行箱在他身后拖出很重的一声响。 直到电梯关合,那种被盯看的视线感才消失不见。 ** 东禾的房型结构还不错,宽敞而舒适,夏新雨订的是庭院房,阳台外一整片园林,即便冬日没什么看头,吸一口这里冰凉的气也会觉得格外畅快和新鲜。 露台站久了,戴上厚实的大衣帽子也还是冷,夏新雨领口拉满,习惯性地叼了会儿拉锁头,转身进屋。 空空荡荡。 换了环境,换了陈设,就是让眼前的一切翻天覆地,也摆脱不掉心脏像被剜下一块肉的那种痛…… 劲儿真大啊。 夏新雨苦笑了下,拿上手机和房卡,出了房间。 把白天的小清吧形容成一只贪睡的小猫咪一点不为过,它就像把头窝在爪子下,睡得沉静而乖巧,整个区域灯光都是暗色调的,不过借着直射入窗的那一些些光亮才能看个大概。 小清吧依旧那么小,完全开放式,从电梯下来往里面走走就能看见,虽说歇业时间,也没不允许人坐,三三两两的服务生过来过去地忙和收拾,为晚上营业做准备。 夏新雨靠窗坐下。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尽可能将自己缩到最小,挤在如同龟壳一般的外衣下。 或许光线太低沉,窗外景色过于单调乏味,又或者是他满心落寞被繁忙的脚步声和晃动的人影冲淡不少,他感到心没那么痛了,反倒一阵困意涌上来,眼皮越来越沉…… 第4章 … “哇哦,那是什么了啦?” 上衣早不知甩到哪儿去了,一件雪白背心,谭钺一到顶楼就跟出来玩的大狗狗,就差满地打滚了。 他高举手臂,指着天上飞过去的一架客机问那个盘腿坐在地上的人。 “重点都给你划完了,”夏新雨合上书本,伸展着一双大长腿:“你看看吧。” 谭钺好不开心地嘟起嘴,一屁股坐到这人身旁,一下下蹭着他肩膀,烈日炎炎下,不一会儿肩头吸汗的棉布t恤就一片深色湿渍。 “汗。”夏新雨推了他一把。 这人像个不倒翁,晃了下又回来,这次额头直接往上贴,弄出更多的潮湿。 “不想学不想学了啊啊啊——”某人泄着私愤,咕咚咕咚灌下好几口冰镇汽水。 “你再挂一科,就肄业了。” “那你养我呗,”男孩笑出一嘴白牙,耀阳下眼眸闪着小光点:“我吃你的喝你的当你的小宠物,我真很乖的。” 夏新雨斜了谭钺一眼:“净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谭钺像忽然想到什么,眼中露出兴奋,在夏新雨面前端坐好,手一摊:“给我你胳膊。” 夏新雨狐疑,却还是顺从了。 哇,胳膊那叫一个白啊,细皮嫩肉的,无论经历多少个夏天就没见过变什么颜色,谭钺新奇地摸了又摸,吸溜了下口水。 突然他一把拽上他胳膊,狠狠就是一口。 都不是疼不疼的问题,震惊凌驾了一切,夏新雨瞬时成了木头人。 他跟谭钺大学入校时就认识,一个专业一个系,宿舍后来也一个了,这人就是最会浪的,生性洒脱不羁,受不得任何约束,尤其那张嘴更是跟开过光似的,荤素不忌什么都敢说。 一直做他铁子的夏新雨深知这一点—— 什么都不当真就好。 可…… 咬人?? 夏新雨连胳膊都抽不动了,就这么懵着。 “咬回来啊。” 提醒后,送到眼前的是谭钺一整条手臂。 肌肉分布均匀,有着男人粗狂的线条,从腕骨到臂肘游走着突显的狭长筋骨,处处散发着荷尔蒙的野性…… 如同被下了春.药,掀起浑身燥热,夏新雨无可把控地一点点地将嘴凑过去,然后咬上。 一圈超可爱的牙印。 谭钺像是很满意,眉眼笑得弯弯,夏新雨正恍神着,这张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心动的脸就到了咫尺之间,他猛地眨了下眼睛—— 脖颈上的小突起已经在对方嘴中,被牙齿啃出激流般的痛感。 每根毛孔炸开,每寸皮肤都在烧,夏新雨只听得到自己喉咙深处涌出的那一声低吼…… 心脏要跳出肋骨了。 “啃回来。” 没有办法拒绝,这么个他朝思暮想,一直可耻地觊觎着的人他无从自控,只能被他的笑容勾引着,魅惑着,去做他要他做的事…… 谭钺也在轻叫,夹杂着浓厚的喘息撩拨得他一身热汗,他被谭钺强硬地抓着,抵到后背的砖墙上。 嘴唇被覆盖的那一瞬,夏新雨狠狠地颤了下,这是他的初吻。 …… “叫你新雨宝贝,可以么?” 柔软的,湿润的,仍旧残留橘子汽水味的嘴唇离开后,他听到这句话。 “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叫你宝贝,让他们知道知道我有多宝贝你。” 男孩一对大大梨涡,绽放出比烈日更灼热,比天空更清透的笑,他歪头看着傻呆呆的夏新雨:“我知道你特特特喜欢我,从咱俩第一次见你就为我魂牵梦绕的,满眼就是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 “操。” 破天荒地爆了句粗口,夏新雨揪着胸口,心脏都要炸裂了。 谭钺不由分说地抱上夏新雨,下颌放到他一侧肩膀上:“……是的吧,你都要爱死我了所以才会传染给我,弄得我都喜欢你了,你好坏啊~” 娇滴滴的尾音让本尊都没忍住,‘噗’地一声,谭钺乐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仰头大笑。 夏新雨也笑,他低下头,很小心地用鼻尖轻轻蹭对方的后颈,尽情吸取连做梦都不敢梦的,属于这个人的味道…… 微微的汗味和特有的体香。 …… … 夏新雨惯性地猛地一吸,什么都没闻到。 他睁开眼,视线有点模糊。 蜷起手指,抹了下眼角溢出的湿气。 他清了清嗓子,坐起来,继续把目光放到窗外虚空的某一点。 -------------------- 正牌攻出来喽~ 第3章 谁画的?! 在肚子抗议了十次八次,响得一旁做卫生的服务生都朝他投去深沉的一眼后,夏新雨终于打算挪窝了。 他得去觅食。 夏新雨就是这样,典型的鸵鸟人格,一旦遭遇外界的重大挫折,只会选择窝进某个无人可见的犄角旮旯默默舔舐伤口…… 就在他即将成功地把自己跟椅子分开时,一盘餐食放到他的桌上。 本该立即去看站在他身旁的服务生,他却无暇顾及,目光始终没法从食物上移开,以至于服务生报了餐品即将走人时,他才急火火地拉了人家一把。 金线飞舞的瓷白盘边,中间被配菜环绕摆出花样的牛排,以及多到半盘子的—— 樱桃。 夏新雨彻底懵了。 第5章 或许抬脸面向服务生的表情太过明确,对方迅速解释,说这是他的餐,请慢用。 “我没点过。” 上错餐都不给机会,放眼小清吧就他一个没脸没皮死赖着不走的,夏新雨特意又确认了一下。 嗯,就他。 对方职业般地笑笑,没讲话。 夏新雨端得一派平静,抱起手臂,往椅背上一靠。 服务生是个面相有点嫩的小伙子,此刻笑容一僵,忙道:“先生,您是我们店庆第八百八十八名客人,末尾带八的都可以享受酒店的减免优惠。” “我没点,你怎么免?” “……” 服务生咽了口唾沫。 俩人僵持,空气中飘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尴尬。 夏新雨拉了拉椅子,拾起刀叉开始切牛排:“房费免不免?” “……暂时,”服务生又咽了下喉咙:“没听说。” 撩起眼皮,夏新雨盯看他,咬下一块牛肉咀嚼着。 小伙子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嘴角沾上些许汤汁,夏新雨用纸巾擦了擦,白吃白喝谁不要,他没理由将这人生中仅存的这一点点好运气拒之门外,不至于。 牛排实属上品,生熟火候拿捏得很专业,咬一口香到舌根,夏新雨真的饿了,吃了好一大块才开始留意那些粒粒饱满的樱桃。 牛排+樱桃,很奇特的搭配,甚至有一丝丝诡异。 不过说来好巧,他真的超爱樱桃,爱到疯,每到樱桃季,一盆子一盆子地往肚子里吃。 他妈就说过,他活脱脱长了一颗樱桃脑袋。 当初姥姥家后山种满了樱桃树,一到寒暑假他漫山遍野地疯,终于在初三那年发生了意外,人轱辘到山脚下,等村民发现时早人事不省了,亏了村头拉货的拖拉机没开走,及时送去县医院才算捡回一条命。 不过后来他也没断了这口,照样往山上野,拿他妈的话说,就这么个记吃不记打的死孩子。 …… … 突然不想吃了。 吐掉嘴里剩下的,夏新雨拿起一旁的手机。 出柜这两年,他给母亲打过无数次电话,每一次都被按掉,即便这样他也会把手机埋胸口好久,逢年过节他会在微信给母亲发祝福话语,有时也会发一些家常话,虽然知道都是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好在他妈没把他拉黑或屏蔽,每次朋友圈更新他这边都会有红点,所有的他都点赞,也会挖空心思说两句。 曾经的,一无所有,未来的,无话可说。 叫了服务生,他要了个小盘子,把樱桃一颗颗摆好。 服务生将其他的清理干净后,夏新雨又缩回壳中,一点一点咬着樱桃,看窗外。 日落再到夜幕,除了去卫生间,一把椅子,一张小桌,一碟樱桃就是他一整个天地。 ** 华灯初上,窗外光影斑驳,倒映着窗上那张木然的脸,直到乐队驻场清幽的人声响起,他才灵魂归位,看了眼四周,已经上了不少人。 整个白天小清吧都在忙碌布置,迎接新年之夜,只是他浑然忘我,对外界一无所知。 此刻,满酒吧炫彩迷人的小灯泡,人人头戴写着happy new year的卡通帽,帽尖上还闪烁着动感的光芒,无一不宣告今晚要跨年了。 对啊,最近接了个十万火急的项目,倒休倒得把新年都给倒没了,基本上全员加班,那女的大新年地上门堵?? 细思极恐。 夏新雨搓了把脸,把身子坐正。 来这必然为了酒,他也不例外,或者说他是最执着的那一个,差点把小清吧的吧底坐穿,就为这口酒。 跟服务生要了酒单,翻着,他问:“还免?” 依旧是中午给他上餐的黄毛小子,小帅哥咧嘴一笑:“免。” 不是吃亏难受贪便宜没够那一类,夏新雨没想把这么可爱的酒店往死里坑,特意绕开贵的,点了些低价酒和软饮。 歌手一如既往一把好嗓子,是他爱的烟嗓,枯坐一整天也没让他觉得窗外景色有多乏味,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在赏景,而是这种缩壳状态让他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 酒喝得不快,却一杯一杯地没断过,中间,他看过一次手机,谭钺几个未接来电,几条微信。 事实上,他看不真了。 虚虚实实一片,每个字都在跳跃晃动。 用最后残存的意志,他关了机。 生意场上大多是谭钺在应酬,他就是外围锦上添花的,所以并没有喝醉的经验,也不知该怎么在失控前做出应对之策。 这种一边倒地被酒精支配最终导致他化身一滩烂泥,坐了一天的椅子这会儿坐不上去了,一个劲儿地往下出溜…… 夏新雨满头大汗地跟自己较劲,忽地腰上一紧,不知哪来的力量让他一下子摆脱了即将躺地上撒酒疯的窘境。 为此,他还乐了两声。 再然后,就像坐轿似的,颠簸得有趣又舒服,只不过会有让他心脏一抽一抽的失重感,老觉得要掉下去……他本能地上手抓,不知抓了什么,反正挺稳当的。 他笑了,笑得全身抖。 然后把脸深埋进一团温热里,还不满足地蹭了蹭,这才安心地闭上眼。 …… … 一束阳光正热,打在眼皮上像被架在火上烤,夏新雨猛地颤动睫毛,“唔”了一声,气恼地把脸转向枕头。 第6章 头痛欲裂,夏新雨胡乱揉着脑袋,去拍床上的人。 “起了,不有个……早会?”他咕哝着:“新亚那头昨天……” 无声了。 新亚是净蓝成立以来做的第一大单,因为旗开得胜,谭钺还在庆功宴上跳了一段脱衣舞,全场为之哗然……那是半年前的事。 夏新雨蹭地一下坐起来,床面随之而来的震动远不及平时厉害—— 不是水床。 他先是震惊地看着自己手,刚才拍到的根本不是什么被子,而是温热的皮肤,他挺使劲的,手掌还残留拍在皮肉上的微痛。 心脏都要蹦出胸腔了,他一点一点地转头,移动目光。 一双漆黑瞳仁的狭长眼睛正盯着他看。 连惊叫呼喊都发不出,夏新雨倒抽着气往床下跳,极度恐慌下是无法协调的四肢,不但后背先下,整个人四脚朝天地就往后仰。 那翘离床面的光裸两腿,在眼前白花花地一晃,太清晰了,他什么都没穿…… “掉下去。” 千钧之际,男人上来捞他回去,两人均是大幅动作,床上任何可以遮挡的物件都不起作用,更甚的是,男人双膝跪着,探身这么一捞将春光外泄到了极致,即便夏新雨看的只是脸,余光也在深刻地提醒他,这人跟他一样,全身赤裸。 夏新雨惊得又一波反弹,胡乱踢踹,对方大手一抓,他的脚踝就轻易地落入那人手中。 没怎么费力,夏新雨便被坐在了身.下。 屁股正压他肚脐上。 这么一坐,把夏新雨炸毛一般的状态以及没头苍蝇似乱来的惊慌驱赶了不少,他稍微拉回些理智去看身上这个男人。 这么一看,又炸了。 电梯中盯得他全身发毛的高大男人?? 汗毛一瞬立起,夏新雨暴风似的挣扎,他天生小骨架,虽说一米八的个头,人却纤瘦得很,平时根本不去健身房,也没刻意练肌肉,即便如此他也是个男的,连一招也没使出便被对方制服,简直冲破了他的想象。 这个人以庞大的身躯压下来,夏新雨两手被他按在脸的两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十指穿插紧扣他的。 男人有个极细的颈链,在夏新雨头顶上方荡着。 上面已经破防,就剩下边了。 夏新雨想都没想地拾起一只腿展开攻击,腿面咚咚地撞男人后背,如同顶到钢板,他这边皮肉生疼,对方不过跟着晃了几下。 毫无胜算。 就在对方两手合一手,即将腾出一只手对付他腿时,夏新雨求饶了: “别,别……我不动,我一点也不动了。” 男人抿了下嘴,问:“真不动?” 夏新雨忙点头。 “你头动了。” 话尾轻佻,有着一丝痒耳的滑音。 压下羞辱感以及火气,夏新雨咬了下牙:“……我再也不动了。” 对方像是听进去了,松开了手,挺直背脊,以腿分在他身体两侧的跪姿出现在夏新雨眼前,宽大的手掌扶上精壮的大腿,下巴微扬。 男人不仅身材高挑,胸部,腰际,小腹的肌肉线条还很火辣,这让夏新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这种不仅穿衣是时尚杂志模特,脱下来更是同志杂志封面的尤物货色简直让他各种意义上的无措,尤其是敞着腿,手漫不经心地那么一撑,嚣张放浪还充满挑衅,这让夏新雨莫名地拱起一股怒火。 是,他是他妈喝醉了,就该被这样对待?! 而且鸟上还贴了那么一大张纸。 “这什么?!” 夏新雨示意男人低头看,不是他对这种跟原始人贴树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风格有什么意见,是每动一下,纸的边际和尖角就划他肚子一下,痒死了。 “结婚证。” “什,什……”夏新雨结舌:“什么??” 男人俯下身,纸在两个人小腹被压到极致,他贴着夏新雨耳垂,轻笑了声:“你画的。” 第4章 苏灼 能够制造出气泡音的声带,笑得无论多轻也会有气流冲击耳窝,夏新雨猛地缩了下肩膀,对方起来时,他看到一双微翘的眼尾,眼底含着笑。 “你也有。” 小腹突然承压,男人说着重心后移,手够着什么。 夏新雨忽地想起从刚才好像也有个什么东西在他大腿根,耻.骨,以及小腹底端似有若无地蹭着…… 不会吧?! 没等出声,被摸的地方犹如过电,激流一下子窜到头皮,刺激得夏新雨痉挛似的一抖,他惊恐又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以及成心摆到他眼前的那张纸。 大小几乎一样,边缘被整齐剪裁,夏新雨一点不怀疑,这两张能拼成一整张a4。 纸面龙飞凤舞,跟符咒似的,每一笔都那么狰狞,书写着浓重的个人情绪…… 是他写的,没错。 结婚证。 一把抓过来,夏新雨揉成一团,手搭上额头,闭着眼运气。 半晌,他叫男人下去,别坐他身上了。 “不行。” 手拿开,夏新雨一脸错愕。 男人垂下眼,用目光指引他:“我还沾着呢,撕下来。” 已经不是一句两句可以形容夏新雨此时此刻的状态,他多想一个腾起给他一拳,可他既没有这么强悍的腹肌,更缺乏在如此刁钻体位下逆势而为的勇气,做了两个深及心肺的大力呼吸,他一个出手撕掉。 第7章 哪怕眼够准手够快,也难免不会碰到那浓密的一片黑森林…… 再难压抑,从分手到现在,各项大写高能的烂事叠加,成倍放大的负面情绪一涌而上,夏新雨一手抓着一张,用大臂尽可能地遮着脸,尤其是眼睛。 把后槽牙咬碎那么大劲儿也没能把眼中的潮气逼退,反倒弄得他全身都在细微颤抖。 身上一轻,失了重量。 夏新雨立刻将自己缩进床角,完全用被子包裹,闪电一般地擦去眼泪。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下床,夏新雨在他身后问:“我衣服呢?” 似乎是要调节室内温度和光线,男人拨开保护盖,按动墙面的总控按钮,很快暖风从通风口呜呜地吹出来,廊灯和床头的灯也更柔和了一些。 男人指着地上一滩像垃圾似的衣服堆:“脏了,都你吐的。” 夏新雨这才恍悟要看看四周的情景—— 这根本不是他的房。 这间何止大,都要赶上他那间四倍不止,双套间构造,两卧一客,洗浴间,卫生间,前廊和橱柜区一应俱全,甚至阳台还有一个私汤温泉池,面对一片大好的园林美景。 而令瞳孔更加地震的则是周遭的一切十二万分地井井有条,不只是干净整洁这样简单,大多数陈设和家具都有一层外罩,雪白,一尘不染。 房中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地上他那堆脏衣服。 也许曾经他还可以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说自己有多爱干净,日子过得多利索,家里规整得多体面,在见到这些他只剩下一个哭笑不得的想法,他这个一天一夜没洗澡的人如何配上他的床。 拿了件浴袍,男人双膝跪到床上。 这么大的床夏新雨也是头一回见,比一般酒店的豪华商务大床都至少宽出半个来,从床那一头到这一头,跪着移动也得有些时候…… 男人仍旧赤条条,看到出来那浴袍是拿给自己的。 他就这么一丝.不.挂且双腿分着,跪式地一点点靠近。 无论把目光偏向何处,夏新雨都不由得热了脸皮,开始发红发烫……他不想在这人面前展露出丝毫的害羞和胆怯,这样只会叫他更加难堪。 一咬牙,夏新雨甩开被子,上去抄过浴袍飞快穿到身上,刚要开溜,被拉了领子不让走。 手劲没很大,夏新雨却没敢忤逆,他怕这人又跟他不分轻重地胡来。 毛绒领边翻出来压好,男人顺手抚一抚说:“洗个热水澡,我怕你冷,”边说边用手背轻触夏新雨脖子,嗯了一声:“不抖了。” 本来目光垂着,夏新雨抬起眼看他。 “戴套了么?昨晚。” 醒来就这么一张床两个裸男,贴在私.处的结婚证,他不能不往最坏的方向想。 现在没精力去思考为什么他穿着衣服买醉,却光着从一个陌生男人床上醒来,不确认是不是被下药,被趁火打劫,在醉酒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性.侵……可这些都是后话,他现在只能且必须为自己不成熟的行为买单——他要知道该不该去买艾滋阻断药。 谭钺是不干不净,可每次性*他都坚持带套,从来不敢怠慢。 男人看他,扬了扬眉尾,湛黑的瞳仁闪过一丝狡黠的眸光:“没有。” 果然,夏新雨一屁股坐到床上,心头一团乱麻,他机械地敷衍着:“……你先洗吧。” 床几下摇摆,男人下去,走向浴室。 ** 呆坐着的夏新雨忽然在某一刻动了,他迅速下床,先翻垃圾桶,捅内光洁如新,不惹尘埃,然后原地转了个圈,把内外双套房都看进眼里,排除了这些地方的可能性。 于是他又回到床上,拿开枕头被子,趴在床上像罪案现场勘查那么仔细,揣着侥幸心理,一寸一寸地查看…… 他不相信,滚床单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片洁白,只有一些快要消散的人体余温。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蹑手蹑脚地进了卫生间。 水流声很大,足以覆盖已经极度放轻的脚步声,站到镜前,一个头发蓬乱,表情混乱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 夏新雨挨到快贴上镜子那么近地拨弄自己的嘴唇,没肿没红也没破,随后他又扭动脖子,再把浴袍往下拉拉,从前胸看到后背,干净着呢。 最后,夏新雨咬着嘴唇,用力感受提肛的感觉,不疼不痒,没有任何异状。 吁出一口气,心稍稍回落了一丢丢,别说有没有保护措施,他甚至怀疑到底做没做…… 可没做,又为什么不澄清?? “新雨,”里边浴房传出声音叫他:“给我拿一下浴袍。” “哦。” 夏新雨刚扭身,一个惊雷在脑中炸裂,他气都喘不上了,原地僵了会儿,然后一步步靠近那个水声四散的地方。 浴室全瓷砖地面,直到这时他才感到脚底往上透着森森的寒气,水被踩得细碎,发出轻微的水声。 一具高大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眼前。 男人皮肤偏暗,被高温一蒸泛出微红,水珠爬满了他整个身躯,湿津津的,反着亮泽水光。 垂贴下来的头发有些遮了眼,他向后一捋,看向夏新雨。 “你,知道我名字?” 夏新雨盯着这个人的脸。 “你告诉我的,”男人微微蹙了下眉:“昨晚。” 第8章 ……靠。 夏新雨真要被自己玩死了。 对啊,结婚证都画了,一个名字算什么。 对男人扯了个不咸不淡的笑,他狠狠把自己在心里恨了一百遍。 正要转身离开,谁知胳膊一紧,猝不及防下脚底打滑,整个身子直愣愣地摔进浴房。 凶猛的水柱从头浇下,夏新雨根本睁不开眼,张嘴倒抽着气就被按到墙上,更糟的是,身上的浴袍吸水性太好,沉得快挂不住了。 他听到男人问:“我叫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夏新雨躲开水流最旺盛的中心地带,抹了把脸,尽量克制怒气。 “我昨晚上告诉过你。” 能记得么? 连干没干,搞没搞都记不得,记这玩意?! 除了喘粗气,夏新雨一言不发。 “我叫苏灼,”男人结束沉默,先开口:“草头苏,灼热的灼。” “我记得了,”怕他还纠缠,夏新雨说得很明确,同时挣开向外面走:“你等会儿,我去给拿浴袍……啊!” 这一次的拽力让夏新雨直接撞上身后的胸膛,他被翻转过来,后背抵上墙面,男人的嘴已经咬在他锁骨下面。 一声惊呼,夏新雨上手厮打,没两下就被擒住手腕,钉在湿墙上。 浴袍大部分掉落,被一根腰带挂在胯上,他就这么被男人双肘向外,壁虎一样禁锢着。 牙齿还在咬他。 “苏,苏灼……松嘴,别咬了,别咬!!”夏新雨疼得嘶嘶抽气,对方仅仅用腰腹力量就制住了他的下盘,想抬脚踹都不行,除了大喊大叫他别无他法,而这么个咬法让他肝都颤了。 “……小点劲儿,咬出印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不会被人看到的,”嘴松开,苏灼像是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了一圈,又用唇蹭了蹭坑洼不平的齿印:“你不脱衣服就不会。” 十极羞辱也不过如此。 手捏成拳头,夏新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人。 男人一点不在意,目光落在锁骨下那个红肿的牙印上,指腹上去轻划了下,惹得夏新雨一个哆嗦。 “看你还忘么。” 水依旧不予余力地冲刷着,在脚下打着旋消失。 苏灼扔下一句:“你洗吧。”,便遍身淌水地出了浴房,直到此时,夏新雨才将顶到满格的怒意释放出来。 从墙上滑坐下来,拾起掉在地上的一块香皂,他狠狠地向浴房的玻璃罩扔去。 咚的一声。 第5章 你是唯一 挺干净的身子,就莫名其妙被种上了一颗巨无霸草莓,水淋上都会疼。 夏新雨皱起眉,噌噌噌地洗,等出来就见到坐在盥洗台上,抱着没拆散的浴袍和一叠方块浴巾的苏灼。 “过来,我给你擦。” 夏新雨跟没听见似的,跨步向外走。 身后短促的一声“哔”,眼前的门自动关合。 高级。 一个转身,夏新雨折返回男人面前。 他大喇喇地张开双臂,有人伺候何乐不为,反正不怕看光,不早光了么。 偏开脸,他冷冷地看向别处,任其摆布。 别说,擦得可细致了。 腋下,后背,前身,手指缝,腿根,脚踝……苏灼让夏新雨坐上他的腿,他给擦脚。 苏灼穿了浴袍,前襟对折得规规矩矩,腰上的束带赏心悦目,结扣打得十分漂亮,两边垂带长短都追求一致…… 印象中,那次电梯上他也是类似的着装风格,整洁到刻板,不在乎裸身露鸟,但穿上衣服就得有型有范。 夏新雨浅浅一哼,坐了上去。 苏师傅确实可以。 先是抹了遍脚,再一个一个挤进脚趾缝,手软劲儿柔,没什么不适。 为此,夏新雨不愕然都不可能,视线中的手不但够宽大够厚实,连指骨关节都很粗,指腹带有深浅不一的厚茧,他曾有个客户就这样,一问,业余拳击手。 “为什么说做了?”脚后跟有点痒,夏新雨探身去挠:“根本没做。” “我没说,”擦完一只,苏灼找他要另一只:“你说的。” “……你说没戴套。” 脚往旁边一伸,不想给了。 “就没戴啊。” “……” 见夏新雨没有把脚拿回来的意思,苏灼一边搂他腰,一边自己去够,在重心极度前倾,怀中坐着的夏新雨都被他压歪了的角度下,仍旧获得了那只脚。 这…… 夏新雨咽了咽喉咙,不再说话。 做才戴,没做戴什么套。 正当夏新雨抱着胳膊,坐在苏灼腿上对着这个逻辑冷笑时,一个猝然,屁股底下的腿毫无征兆地打开,他“啊”的一声大叫,慌忙勾上这人脖子。 耳边的笑很轻,但确实笑了。 夏新雨投去不可思议的眼神,他没想到苏灼能这么幼稚!没等他往下跳,一只胳膊送他到地上。 是那种脚慢慢沾地的速度。 不自觉地瞟了一眼苏灼的小腹位置,夏新雨收回目光站好,浴袍此时搭到了他身上,他配合地伸胳膊。 手法不可谓不精细,不紧不慢地为他将每一处穿好,夏新雨特意目测过,腰带结扣的形状,带尾垂下的长度都跟他自己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你多大?” 夏新雨不太能看出这个人的年龄,即便这么多年他阅过形形色色的人,已经练就出一双识人辨物的慧眼,却也拿不准—— 第9章 这人气质偏冷,五官线条过于硬朗,又是眼尾微翘的单眼皮细长眼型,便于隐藏情绪和内心,看起来就不免老成了些。 “跟你一样。” 这话又炸耳朵了。 “二十六?” 夏新雨跟在他后边。 一出来就发现地上的那堆衣服没了。 他暂时顾不上:“不会又是我昨晚说的?” “对。”苏灼道。 无了个大语。 “我是不是把我们家存款数和银行卡密码全交代了?” “说了我也没必要记,”苏灼从抽屉拿了烟,拉开一些窗户,倚在旁边点上:“我很有钱。” “……” 看出来了。 这间套房必须酒店最贵,连卫生间的门都遥控还了得,关键贵气高档土豪金就算了,还强行被套上一层白布,这种打着滚地糟践才叫真正的奢华到没眼看。 夏新雨觉得他真的可以,弄个分手跑来当埋头鸵鸟缩头乌龟不说,好死不死跟个款爷上了炕,反正睡不睡的,也该看看该摸摸了。 “抽?”苏灼夹着烟的手一动。 夏新雨摇摇头。 他很少抽烟,只会在心实在乱得挺不住时来上一根。 自己手机就放在床柜上,夏新雨过去拿,发现房卡安安稳稳地压在底下。 打开手机,一天一夜的失联换来无数滋生的小红点,微信,通讯记录上都是。 一些公司的事,一些骚扰电话,一些谭钺的。 —哪儿了? —能不能回我一个? —分手就分手,搞他妈人间蒸发你长本事了? —你有完没完?! …… 不想看了,胸口一阵发闷,手指一划,删掉对话框。 放下,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凝视他的乌黑眼睛,眸光略带些凉意,夏新雨忙挪走目光。 “能跟我说说……”就剩下这一个要解决的事,夏新雨理了理心绪,问道:“我喝醉后咱俩发生什么了吗?” 断片断得如此彻底,太过始料未及,除了从这个人嘴里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途径,当然,苏灼可以闭口不说,他也没辙。 “我说你就信?” 夏新雨一愣。 还没吃透这句话,苏灼低下头像是在拨号,然后手机贴到耳旁:“找个人,把二十三楼酒吧监控送过来。” 不过一句,夏新雨就把手藏到身后,紧紧捏上浴袍。 “你,干什么的?” 不用琢磨,但凡长了耳朵听,就能明白没有公安批准查看一个五星级酒店的监控是多么天方夜谭的一件事。 “没工作,”手机摆到茶几上,男人随手灭了烟:“现在。” “说话不要挤牙膏。” 夏新雨开始有些急躁。 苏灼看着他,把窗合紧,走过来:“经营酒店。” 从来都不是个爱显露情绪的人,却在这句话后猛地眨了下眼睛,夏新雨一字一句地问:“东禾?就这地方?” 男人点点头:“我们家的。” 东禾连锁酒店集团,一家在短短几年内响彻大江南北的连锁品牌,热度如日中天,遍及各大一二线以及旅游城市,商务对公的市场也成绩斐然,净蓝为高端客户签的就是这家酒店的约。 东禾创始人兼一把手,苏亚东。 独子,苏灼。 房中陷入一片寂静。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苏灼走到书桌旁,背对着看不到他做什么,等他开门时,夏新雨才发现他两只手上戴了白色手套。 走回来,多了个手机。 手机上只有一个app,点开就可以回放昨晚酒吧的监控视频,苏灼告诉他,这手机给他了。 像一时难以消化,夏新雨原地发傻,没上手接。 “房间内的,你自己拍了。” 雷暴一样的戏剧性转折,视频不但有,还极为讽刺地静静趴在自己手机里。 渐渐地,夏新雨找回了些理智,这么坦然地把一切摊在他眼前给他看,让曾经怀疑的那些违法犯罪行为变得不堪一击,即便真有什么,东西都在他手上,他随时可以告他。 那么,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必须也只能有所转变。 “苏先生,可以借我一些衣服吗?”在对方看过来不怎么友善的眼神中,夏新雨赶紧补上一句:“旧的,谁的都行。” 这边不知道离他房间多远,他不能穿着浴袍行走在酒店中。 “叫我苏灼。” 夏新雨没吭声。 “或者灼,只能二选一。” 后背绷得笔直,夏新雨舔了舔嘴。 下巴一下子被捏住,苏灼眯缝着眼:“听不懂?” 夏新雨一个皱眉,偏头挣开。 “我不能穿着浴袍走,苏灼。” 男人眼光沉了沉,即便扭身拿手机,也一直盯着夏新雨,电话中苏灼叫对方‘小远’,口气温和了许多,但这并没牵扯夏新雨太多的注意力,接下来他听到了一段石破天惊的对话—— 这个人跟那边,把他身上穿的所有衣服型号都说得滴水不漏,准确无误,包括内裤。 小远在那边记录着。 迄今为止,夏新雨从没觉得哪一天会像今天这样,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在一个豪门公子面前袒露到没有一丝遮拦,剥得如此精光的地步。 挂断,空气凝结了。 第10章 夏新雨一动不动。 脱了手套,苏灼捏上夏新雨耳边还在滴水的发梢,挤了水珠在手指间揉搓:“衣服一会儿送来,我给你吹头。” “不了,”夏新雨说:“谢谢。” “就要吹。” 不容置喙的口气,满耳发沉的气泡音。 夏新雨转头看他。 不容他多一秒,苏灼拽着人就走,一路拉到浴室。 还是刚才坐着擦脚的地方,台子比寻常的高,他一跃坐上去,拿着吹风机,让夏新雨站他两腿间。 与刚才并拢的姿势不同,打开的双.腿投出一片深暗阴影,看不清穿没穿内裤。 夏新雨不想这样,他不得不承认在得知苏灼的身份后,什么东西如鲠在喉,里面或多或少掺杂着一些贫富之别,社会阶层悬殊导致的不适心态。 “你来不来?” 苏灼口气更硬了,天生上翘的眼尾此时下行,眼底仿佛结冰一般。 咬了下牙,夏新雨进入对方两腿,转过身。 身子一到位,就被苏灼精壮的大腿生生挤住,夹紧的力道让夏新雨动弹不得,这种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弱鸡的武力值此时变成了心理上巨大的威慑。 夏新雨乖乖地就范了。 好在动作还算轻柔,怎么吹,连根头发丝也没掉。 不久,两人听到了敲门声。 苏灼一样戴着手套接过来提袋。 纸袋在桌上依次排开,白晃晃的手套在视线中来来回回。 怎么说自己也要碰,夏新雨想了想,还是问了:“你觉得不干净才戴手套?” 苏灼正一个指头一个指头脱着手套,此时撩起眼皮,看向夏新雨:“对,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碰触的。” -------------------- 这不是一篇‘霸总只爱我’的狗血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俩之前其实认识。 第6章 结婚证 么么哒 就知道不会放过每一次为他穿衣的机会。 当夏新雨目视苏灼朝他勾手指时,他连牙都懒得咬一下,云淡风轻地笑笑,便站到他跟前。 无论是迫于苏灼爆表的武力值,显赫的家事,还是不容反抗的臭脾气,夏新雨都决定再遭这一回罪。 苏大少的穿衣方式与众不同,别人都由内向外,他是由上向下,给他买的纯棉背心,格子衬衣和圆领羊毛衫依次穿好拉平,一点褶皱都不允许存在,之后才开始穿内裤。 夏新雨尽量不去关注被剪掉的牌子,反正洗好后他是要寄回来的,只不过如此帝王般尊享的贴身伺候岂是他此等凡人能够消受,每一次环腰,蹭胸,摸脖子都会爆出怒放的汗毛以及一身鸡皮疙瘩。 “……我想自己穿内裤。” 没忍住,夏新雨挡了一下即将伸过来的手。 手轻巧一抬,苏灼又绕到夏新雨底下,扬了扬眉尖道:“我是没摸过还是没擦过?” “……” 夏新雨抬脚踩进一侧裤腿中。 内裤买得再合适不过,苏灼还用手指捋着裆缝顺到后臀,使得它科学地贴合肌肤,不松也不紧。 夏新雨满满吁出一口气,经历过如此强悍的体验,之后的保暖裤和牛仔裤都不是个事—— 直到苏灼半跪下来,为他穿鞋。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飙到极致的优越感。 他被一个名流贵胄跪在地上服务,高高在上的视角将苏灼发梢遮眼的前额,健壮有型的肩背,浴袍领口微垂下的结实前胸,以及光裸匀称的长腿,特别是那好似臣服一般的姿势……全部尽收眼底。 不知不觉间夏新雨的心跳加速了,他说出一个:“谢谢”。 ** 电话进来,撩了一眼,苏灼把它夹进肩膀:“说。” 话未出人先笑,笑得还很爽朗,是个悦耳的男声: “听小远跟我八卦,你让他买了一堆女人衣服,还有内衣?” “小家伙又没得罪你,不用靠踩他套我话,”苏灼咬着烟,有些含混:“你问,我就会说。” 哇,心情不错啊。 何枫故意把性别搞错,却没想到苏灼张口就来,字数还很多,以他一贯的风格,也就只会送他两个字,没有。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何枫笑音更甚:“找到他了?” “嗯。” “有照片吗?”何枫问道。 “不需要,我不会弄错。” “毕竟十来年了,”对方劝导道:“人在成长中容貌会有变化,就连那种模拟五官生长的时光软件也未必准确。” “准,”苏灼告诉他:“就是把他碾成粉倒出来铺桌上我都认得出来。” 这是心情太好了么。 “……不是,”何枫抹了抹额头的汗:“你可别把他吓跑了。” 那边陷入沉默,问:“你还有事?” 何枫憋着笑:“行吧,那就恭喜你,不过,”他腔调一变,认真问:“你确定他没家室,或是女朋友?” “嗯。” 何枫奇了,根据一些社科数据,同性恋只占群体中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而没有伴侣的概率更是低到忽略不计,太巧了吧。 “何以见得?” 他有点不信。 “他给我结婚证。” 噗—— 刚喝进嘴的一口伯爵红茶吐得哪儿都是。 “……什,什么玩意??” 蹭蹭蹭,抽了好几张纸巾,何枫一边擦桌子一边捂着嘴咳嗽。 第11章 “他亲手画的。” 一丝丝掩饰不住的笑音沁在话语中。 肺都要咳出来了,何枫大力捶着胸口,好半晌才恢复状态:“见我一面吧,你的总体评估还差最后一部分,帮帮忙让我交差,求你了大少爷。” 那端在笑,嗓音却冷了:“没门。” 两张揉成团的草书在苏灼面前平铺开来,边边角角,他一点一点捋平,说要挂电话。 何枫突然转移话题:“我楼下,马路正对不是有个花店么?老板最近进了些手工相框,干花做的,超……”尾音被拖到无穷长用以渲染:“超超超超好看,我最懂你,我保证你一眼就会爱上,结婚证婊在里面巨巨巨巨浪漫,你想要什么尺寸?” “……”默了下,苏灼回道:“148x210mm,两个。” 何枫笑眯眯:“哪天?” “今天。” 一声口哨,从接了苏家这个case就没这么丝滑过。 何枫乐疯了。 扔了电话,趴在地毯上的苏灼双臂交错撑着上半身,两张结婚证被他抹到不能再平,尽管如此,因为揉得太狠,已经无法恢复原状了。 纸面皱皱巴巴,有些下陷,手指轻点边缘就会一动一动。 玩着玩着,苏灼缓缓低下头,亲吻在纸上。 ** 一回房间,夏新雨就手脚并用地将身上衣服全脱掉,匆匆换上自己的。 将换下来的衣服纽扣挨个系好,规整拉锁和各种装饰小零碎,再按常规的折衣方法抚平叠好,然后上下堆一起拍了拍,再一瞅,好像有哪件衣角鼓出来。 夏新雨忙拉了重弄,一遍又一遍,活活搞出一头白毛汗才达到过眼的水平,再不封箱他真要疯了。 哪知来到这一步才是真正的考验——旅行箱通常底端不平,理论上就不可能放齐,夏新雨一个大字把自己扔床上,他特么是哪里有毒吧…… 去他的。 洗完不还要叠,再被快递一通乱扔,等到那人手中照样烂成一坨了。 起身,来到镜子前,夏新雨勾下毛衣的领口,锁骨下的草莓此时又大了一圈,淤痕总会有逐渐变大变淡的过程。 他既不会回家,也不打算再在东禾住下去,似乎开疆扩土是留给他的唯一选项。 夏新雨考虑着,要不就在公司附近找个拎包入住精装修的…… 手机忽地响起,吓了他一跳。 松开毛衣,掏出来一看。 柳媛媛。 打开免提,他正要转身倒杯水,手机那一声尖叫把夏新雨激得浑身一个哆嗦,背景声又大又杂,好似百来个人在线那么吵,没等他拿起,又一声玻璃碎裂的尖利响动。 柳媛媛抖着声,跟夏新雨大喊:“夏,夏总!不好了,他们来闹事了,还砸公司……不,不行!那电话不能砸!你放手……” 夏新雨完全惊了,叫着柳媛媛的名字让她立刻拨110,问谭钺人呢。 “谭总伤,伤了,”柳媛媛声音带起哭腔:“谭总他不让报警……” “听我的!”拿了外套,夏新雨直奔地下车库:“报警,赶紧报!听见没有?!我马上到。” 一路狂飙,亏了直线距离没多远,新年期间路上车也不多,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电梯一出来,那阵势让夏新雨条件反射地后退好几步。 净蓝门口堵着各色人等,派出所民警,写字楼保安,吃瓜的其他公司职员,甚至楼内保洁大妈大爷都闲得慌跑来看热闹…… 夏新雨奋力拨开人群冲入风暴中心。 代表公司门面的前台已经沦陷,一地的杂物乱纸,名牌也被泼上五花八门的油漆,大部分员工挤在相对安全的办公区后方,零星几个敬业的依旧留在工位上干活,会议室内人影一缕缕晃动着。 柳媛媛妆容凌乱地跑来,告诉夏新雨谭总正和那些人在会议室谈判着,还有警察。 来的路上,得知是跟他们正在上马的大学城项目有关,夏新雨第一时间拨通了赵万兴电话。 老赵含含糊糊,逼问之下才说这事坏就坏在姚蔓露那婊.子身上,她爷们是华开银行的行长,谭钺把人老婆睡就睡了,还传进行长耳朵了,当即就把净蓝的贷款给停了。 大学城的工程干了一半,停工外加拖欠工资,工地炸了,聚众上门讨薪。 …… 夏新雨面无表情地推开会议室门时,群情正在激奋着。 一个大嗓门的高个师傅,头戴安全帽,把桌子拍得山响,指着谭钺叫嚷,三句话不离票子,谭钺就坐着冷眼看着这人张牙舞爪。 他手扶着一块毛巾,压在右耳上侧,纯白底色把沁出的血红衬得十分明显,夏新雨看了他一会儿,拉了把椅子坐到谭钺旁边。 这样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场上对峙的气氛,两方都愣了,谭钺直勾勾地看着跟他并肩的夏新雨。 “哥们,要钱还是打人你总要选一样,总不能有把我人打了摊子砸了还能把钱要走的道理吧?” 夏新雨挨个看一圈,有几个是他脸熟的,工地干过一阵子了,最后目光落到戴着肩章的民警身上:“您说是吧,警察同志。” “我是想你们协商解决,不行就鉴定伤残,申报一下毁坏财物的价值,咱们局子吧。” 大壳帽懒得再跟这帮人耗,往往一说去警局,就都能解决了。 “行啊,”夏新雨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我无所谓,又没多少损失,拖欠工资还不到三个月,我连罚金一起赔他们,包括工地上那些其他的兄弟们我一次性付清,但上门以暴力手段伤人闹事咱们可就得说道说道了。” 第12章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安全帽此刻有点萎,跟同伴对着眼神。 其实工资确实没怎么拖,主要是停工吓唬人,几个工地上的老油条一合计这就是甲方要跑路的节奏,故而才跑来闹,谁知三言两语跟这个姓谭的干起来,搞大了。 这下钱倒是解决了,人要进去了。 安全帽见势不妙立马服软,一块儿的那几个也冲夏新雨一通傻笑,跟夏新雨说私了私了,怎么都行,还一个劲地跟民警鞠躬道歉,说不劳烦了,他们都能内部解决。 夏新雨双腿.交叠,摆出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度:“砸的那些东西,物损费,维修费包括清洁费,污渍清理费什么的,下个月从你们几个的报酬中均摊扣除,至于……”他转头撩了一眼谭钺,正撞上他目光,从坐下这个人的视线就半刻不离自己,钉上一样,他转回头:“打人道歉,天经地义。” 应该是额角或者头侧轻微划伤,十级伤残都鉴定不上,与其讨医院看病那两个小钱,不如当面享受一下在警察同志陪伴下的公开道歉。 几个闹事的纷纷表示同意。 于是,净蓝门口再次上演荒诞一幕,先是一群凶神恶煞的疯狗闯进去,然后折腾一通,又一个个跟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 ** 千恩万谢地送走民警同志,回到办公室,夏新雨像灵魂被掏空般地倒在椅子上,他头极度后仰,眼前是一整片天花板。 有人开门进来。 然后,百叶窗被合上。 来的人似乎在纠结什么,半天,才非常轻柔地说了句:“谢谢你,新雨。” 夏新雨只一个字:“滚。” 第7章 一只霸总 无声了很久。 然后有人动了,脚踩地毯发出细微的声响,不是向门,而是向桌边而来。 “听不见是吗?” 夏新雨太少这么撂狠话,至少在谭钺看来,这两天发的脾气已经比他们在一起两年来吵架数量的总和还要多,稍一犹豫,他还是站到了夏新雨跟前,靠着身后的桌沿。 昨天回去见到家中这个人的一些衣服和个人物品不翼而飞,当时手脚就凉了,心慌得难受,一天一宿找不到人,更是一夜未眠。 本来以为媳妇气一气也就过了,再怎么也不能对白手起家,一路辛苦拉扯的净蓝不闻不问吧,想着到公司见着人再想办法哄,谁知压根没来! 从堆积如山的公务中拣了几件力所能及且又十万火急的事,谭钺干得满头大汗,一门心思想尽快了结手边工作去趟派出所,却被闹事的堵了个正着。 本来肝火就甚,几句下来动了手。 没想好怎么开口,谭钺顺手拾起桌上一个便签本,在手中把玩着,指尖弹出有节奏的声响。 不过心绪烦乱下闲不住的臭毛病,便签本却被突然起身的夏新雨一把抢了去,跟着一记耳光抽在谭钺脸上。 下手快且狠,抽在皮肉上火燎似的,一直烧到心底。 这是第一次动手打他。 谭钺咬紧牙关,挺直背脊,既不出声也不后退。 跟着又是一下,这回是迎面推到胸口上,连他带身后的桌子一齐后移,桌腿磨出一声闷响。 谭钺顿时疼得没法呼吸,不爱宣泄情绪的人就是这样,认识这么多年,从表白到同居,顶多是在床上才能听到夏新雨失控般的胡言乱语,见到他咬着下唇,满脸潮红的狂乱模样,平日规规矩矩那么个人,可一旦超过可以承受的底线,就是山洪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上一次体会还是在出柜后被赶出家门,在他怀里无声地掉泪,差点把嘴唇咬下块肉来。 “给我滚,”夏新雨一推再推;“滚!滚听到了吗?!” 谭钺就这么一下一下跟着晃,仍然不动。 夏新雨一声冷笑,绕过谭钺向门口走,被这人伸手一挡,似要抱他,夏新雨疯了似的,抄起桌上一个摆件就朝谭钺砸去…… 谭钺躲都没躲,本能地闭上眼,之后什么也没有。 睁开眼睛,东西将将就停在头上方,正对着那个乌七八糟的伤口。 夏新雨喘得很重,活像一头囚在铁笼中的猛兽,凶光毕露,谭钺从头上的手看到他的脸。 “就是现在你拿刀把我捅了,咱俩也得商量怎么救净蓝,我不能看着它完蛋。” 摆件扔回桌上,夏新雨像听了个笑话:“你还有这心呢?” “新雨,我知道我十恶不赦,干的事令你作呕,可你冷静地想想,咱们这样无权无势,毫无背景的草根能拼出一片天地靠的是什么?权,钱,色,你总要有什么让别人感兴趣,愿意跟你交换吧,”谭钺拉近与夏新雨的距离,几乎贴脸地凝视他的眼睛:“我发誓,那些全都是逢场作戏,我没有动过真心,不就底下进进出出那点事么……对,我是不择手段,但我都是为了净蓝,只要它好我不惜任何代价。” 一抹至深的晦暗爬上眼底,夏新雨自嘲地一笑:“原来,我竟然连净蓝都不如。” 谭钺猛地一个眨眼,看着他。 “一会儿开会,叫上所有部门经理和财务,拢一下手头的钱,看看窟窿有多大,”夏新雨回到座位,打开电脑,看也不看谭钺一眼:“出去,别呆我这儿了。” 半晌无声,门从外边关上。 ** 窟窿很大,大到足以让净蓝覆灭。 账上把这月的工资,工地承包商那边拖欠的报酬以及罚金补足就不剩什么了,这还要算上好催一点的回款,不想办法筹措资金,大学城的项目根本无法重新启动。 第13章 抛开被玩坏了的那个银行,向其他银行借贷需要重新走手续和流程,耗时耗力,而他们没的就是时间。 大学城项目几乎占去主营业务的七成多,工地停工等同于自杀,以他们现在的账面资金,挺不过两周。 夏新雨直忙到下午才在酒店打过来的电话中恍悟自己还没退房。 赶回去一看,房间已被打扫一新,空气中飘着洗涤剂的清香味道,不过地上的行李箱仍然四场八开地维持原状。 站在那里,看着这一箱全套的高级货,特别是旁边放着的那双耐克n5,夏新雨勾起嘴,笑了。 多么神奇,一个分手疗伤不但疑似睡了个牛逼轰轰的豪横哥哥,还在短短几小时冲到了人生另外一个‘高潮’—— 他马上要破产了。 尝试封了封箱,还是心里不踏实,尤其那两只价值上万的豪鞋,搞得他心率都不齐了,最终,他用毛巾把鞋包裹好,放入旅行箱,其他的衣服叫了客房服务,熨烫好各自打包。 这么一折腾就过了check-out的时间,需在前台多补一天房费,夏新雨忽然想到什么,问柜台后正为他办理手续,一个面孔稚嫩看起来很乖的女孩。 “店庆?” 女孩重复了一遍,明显泛懵,迟疑片刻,慌里慌张地先给夏新雨鞠了一躬道歉,说她刚来不清楚要去问领班,没等夏新雨改口,人就百米冲刺地跑向柜台另一端。 柜台太长了,叫一嗓子整个大厅都得看他,夏新雨只得站在原地等。 几乎瞬移,女孩唰地一下就回来了。 “不好意思先生,久等了,没……没这个活动啊,”见到夏新雨疑惑丛生的样子,女孩开始结巴:“这也不是店庆的日子啊,我们东禾最初是在腊月成立,您还,还……有什么事先生?” 夏新雨一怔,拧起眉:“不对啊,你们确实给我免单了,就二十三楼那个酒吧,酒水,食餐,还是牛排加樱……” 不说话了。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抱了一满怀的衣服,抬头对女孩正色道:“可以给我一下你们苏灼苏总的联系电话么?” 简直降智,他居然没找豪横哥哥要手机号,微信号,qq号……哪怕就只要个地址呢,都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用脑电波寄还是在地图上抓阄? 女孩如遭雷劈,一时失语,随后在眼中滚起了泪花:“您……您要他电话干嘛啊?您要觉得我哪儿做得不好您找我领班不就得了?”说着,一边抹眼泪一边吸鼻子:“您上来就找苏总,您怎么不找苏亚东苏董事长啊?您干脆把我弄死算了,我赔您一条命……” 夏新雨一个出手拿过身份证,跑了。 东西堆了满满一后备箱,来酒店的客人多半都跟搬家似的,司机师傅很习惯地帮夏新雨弄妥。 上了车,夏新雨往后排一靠,开始揉眉心。 祸事从天而降打乱了一切,他不想回和谭钺的住处,净蓝现在命悬一线,他没有精力拉扯这段让他身心俱疲的感情。 就住公司吧。 他给师傅指了路。 ** 这个决定不能再明智了。 即使夏新雨本意没想把公司当家,却也不得不夜夜跟着办公室的沙发睡——他实在累瘫了。 从正规渠道短时间内筹措到工程款百分百走不通,他磨烂嘴皮子跟不少相对灵活的中小信贷机构也就只借到三分之一不到。 杯水车薪。 谭钺那边负责的是催债,这年头无论招揽生意还是催要回款都是一样地折磨人,往往喝得大吐特吐,洗把脸接着回去吆五喝六地猛灌,大部分的时候,回家合个几小时眼就要赶赴下一轮酒场。 他俩各干各的,一个睡家,一个睡公司,偶尔公司碰面,也不过交流一下各自的奋斗成果。 日子一长,夏新雨不得不在公司周边的便捷酒店开房,便于他洗漱睡觉,窝在办公室那丁点大的沙发,就不是累死,也得被自己臭死。 这天,睡梦中一通电话,夏新雨口齿不清地去接。 那边一个老成沉稳的声音,笑得很是爽朗。 “夏总在公司吗?我就在你们楼下,肯不肯赏脸招待一下啊?” 声音很有辨识度,夏新雨一下子从床上起来。 李国风。 环保圈里的新贵,人脉殷实,背景雄厚,背后很多出手阔绰的风投公司,是谭钺一直想深度结交却求而不得的业内大佬。 夏新雨按耐下一颗狂跳的心,强装淡定:“李老板好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怪不得我一早就听见喜鹊叫,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那边哈哈大笑:“夏总可真太会说话了,空着手不会把我打出去吧?” “怎么会?”夏新雨肩膀夹着电话,手脚并用地收拾自己:“只要您肯赏脸来我们净蓝,那就是天大的福气。” “这可你说的夏总,”李国风依旧笑音满满:“那我可就叨扰了。” “您真是折煞我了,”说着话,夏新雨已经冲向楼下:“您稍等,我这就去接您。” ** 搞钱,无非三种手段。 要么穷尽一切去借,要么拼尽全力去催,要么把自己明码标价去卖。 趁人之危乃经商之道,业内的吞并向来刀光剑影不留余地,竞争对手总会在你苟延残喘之时上来狠狠地咬上一口,没得仁慈,只有深及见骨的血腥。 第14章 夏新雨跟谭钺商量过,只要肯融资过来,哪怕是控股过半他们都会欣然接受,至少这样,净蓝还有存活的希望。 手里拨着谭钺的号码,一进来,便看到谭钺在会议室门口笑吟吟地冲他招手,夏新雨按掉手机,心里有谱了。 果然,李国风先一步上来,正喝着谭钺为他煮的茶。 见到夏新雨过来微笑相迎,端得是一派从容自得的大佬风范。 夏新雨上前客气地握手,李国风回着礼,依次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年轻就是资本啊,瞧瞧这青年才俊,真真前途不可限量啊。” “哪个‘前’?”谭钺率先开始试探,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贪婪之色:“是金字旁那个吗?” 李国风一愣,随后放声大笑,对夏新雨道:“你看吧,我没说错,净蓝卧虎藏龙,都要盛不下喽。”话不但客气,动作更是分外亲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夏新雨只想单刀直入:“李老板,您确实带了什么来的吧?” 李国风暧昧不明地一笑,坐下,谭钺又为他斟满茶水。 “净蓝呢,很好,我其实一直很感兴趣,想找个机会跟你们俩聊聊……” 夏新雨听着,拿了电脑过来,李国风却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好朋友却更加中意你们净蓝,唉,我跟他交情似海深,不能夺君所爱啊,想来想去,就只能把这次机会让给他了,我今天就是来当说客和中间人的。” 谭钺眼睛一亮,好奇地问:“哇塞,这哪位大人物能让您老出马?” 耳边听着俩人对话,夏新雨无意间扭头,目光扫向窗外,净蓝的楼层不高,四楼而已。 视线中,一辆大g越野车停在了便道旁。 车门开了,先看到的是一双扶在门框扎眼的白手套,男人足够高,哪怕是俯视角度,那笔挺高挑的身姿依然很招摇,不断有人驻足或频频回头。 拿掉墨镜,这人仰起脸,正对过来。 刀削一般凌厉的棱角,让五官散发出不同寻常的吸引力,正如第一次在电梯中见到的那样,沉冷,性感。 苏灼。 第8章 我是出来卖的吗? 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纯白围巾搭在敞开的前襟边沿,男人出现在柳媛媛眼前时,她咬着的笔帽啪嗒一声掉在台上。 黑白配永恒的经典,却只有身形高挑,腿长背直,如橱窗中模特般黄金比例的人才能穿出惊艳之感,显然,这个人做到了。 柳媛媛觉得她眼睛都生出了粘性,根本无法从男人身上揭下来。 “看什么?” “对,对不起……”确实有听到人家说了好几次要找夏新雨,柳媛媛小脸一红,立马进入状态:“夏总是吧?您有预……” “没,”侧过头,目光落向尽头的会议室,此时门开了,有人在向他招手,苏灼一指那边:“能进么?” 白手套拉出一抹残影,之后成了视线的全部,柳媛媛咽了咽口水盯看着,我滴妈好a啊。 “可以么?” 啪啪地在刘媛媛眼前打响指,又指了一次。 柳媛媛抹了下嘴,朝那边看去,谭钺正冲她大力打着“放人”的手势,她猛地醒过神,忙把人往里领,小碎步地伴在苏灼身旁。 日光灯下,穿行在办公区的高大身影顿时引来视线无数,有好奇,有探究,还要片刻便升起温度的,一直追着进了会议室。 看到楼下的苏灼,夏新雨目光一瞬凝住了。 没可能会是巧合。 净蓝所在的cbd大多以实业公司为主,租售相对便宜,属于中底档商务写字楼,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能跟苏灼这类豪门公子哥有什么交集,无论玩乐还是干正事,来这一片都不太寻常,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夏新雨心下有点打鼓。 如果说看到的那一眼不过心生疑惑,当李国风接了个电话,对他们莞尔一笑说人来了的时候,夏新雨心中咯噔一下—— 要收购净蓝的是他。 每一个领域都有各自的圈子,各玩各的,很少融合,对于李国风与苏灼之间的关系夏新雨不但持谨慎态度,甚至不大相信,他不觉得一个玩酒店投房产的会看得上他们这种低回报,没什么嚼头的苦逼产业,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可,没有收购意愿的话为何亲自找上门,还兴师动众地请了一个业内一言九鼎的尊神来,逻辑呢? …… 一时间,他咬他,给他擦身为他穿衣的画面在脑中悍然闪过,因为净蓝事出突然,状况又着实恶劣,夏新雨顾不上其他,甚至还没来及看上一眼酒吧监控和他手机中的那段视频。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会是冲他来的。 大少爷玩个乐子罢了。 他不是也把他抛诸脑后了么。 想着,眼光瞄向墙角那一堆塑胶袋封好的衣服和鞋,十来天没动落了不少灰尘,刚把头转过来,就见到人高马大的苏灼走进来。 夏新雨感到胸口莫名一紧。 李国风率先起来,热情地招呼:“小苏,来来来,尝尝茶,喝口热的暖暖身,外面冷。” “李叔,客气了。”苏灼对李国风说着话,目光却放在夏新雨身上。 谭钺跟着看过去一眼,没发现夏新雨有什么异状,于是殷切地接过接力棒,跟苏灼寒暄:“小苏总真是一表人才啊!看看刚才进来把我们前台小妹给迷的,以后我得换成前台小哥。” 第15章 “小哥就万事大吉了?”李国风朝谭钺挤眼,开起不正经的玩笑。 谭钺大笑,招待着几人入座。 净蓝的会议室特意布置出一片区域便于烹茶煮酒,古朴典雅的屏风,盘龙*雕的茶海,琳琅满目的茶具。 谈生意拿到桌上架起电脑埋头苦干的那都是后半场,前期大多是在这种轻松祥和的气氛中推进的,这时候最走脑子,往往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 从进来苏灼一双眼睛就如同长在夏新雨身上,几乎未动。 谭钺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李国风,见这人好似也有所察觉地半笑不笑,他马上开场:“鄙人姓谭,单名一个钺字,敢问小苏总的全名是?” “苏灼。” 夏新雨垂下眼帘,隔绝投来的那抹视线。 “来,小苏总,换张名片。” 谭钺起身走出屏风,回来时恭敬地欠身,将名片双手递上。 接过来,苏灼淡淡扫了一眼,找谭钺要笔。 拿过笔,翻过名片在背后写上自己的名字:“我没有名片,”他递还回去:“想了解网上搜我名字,到处都是。” 无论话语还是动作无不牛逼闪闪,就连久经沙场的谭钺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一道。 好在李国风处事老道,打起了圆场:“谭总有所不知,叫小苏就是因为还有个老苏,苏亚东,东禾集团的董事长,这是他宝贝疙瘩,苏小公子。” “哇,久仰久仰!” 谭钺满眼放光,伸手去握,手套的摩擦感让他稍一迟疑,随后礼貌地上了另一只手,双手一起握,彰显无边的热情。 收了手,苏灼去看夏新雨。 “这位是……” 夏新雨对上他的目光,苏灼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跃动的光芒。 “夏新雨。”他说。 脱去手套,五指弯曲到相握的弧度,苏灼伸过去。 谭钺没什么表情地垂眼瞧着,这两只手稍贴一下,夏新雨便收走了。 “苏总这手……”谭钺坐下,为大家满茶,随意地问:“是有过敏还是受过伤,或者是……” “这小子可是出了名的事多,”李国风打断,在一旁打哈哈:“他是摸哪儿都别扭看哪儿都脏,不戴手套根本出不了门……”说着,抬手,作势要拍苏灼肩膀:“行么?能拍么?” “李叔说笑了,您随意。” 苏灼一勾嘴角。 李国风指了指他,最终也没怎样。 他哪儿敢拍啊。 事实上,净蓝这趟他跑得着实草率了,与苏家这位公子别说相识,面都没见过一次,只是中间人搭桥,说是苏亚东的儿子想投资环保产业,看上一家公司打算收购,需要个资深的业内人士引荐。 李国风原以为不过举手之劳,顺道还能结交圈外权贵,何乐不为,哪知这苏灼可太不乖了,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隐隐提着心,却听谭钺大方地笑起来,半分打趣半分认真:“呦呵,那怎么跟我们新雨还特地摘了手套握手,这么给面儿?” 沙发中的男人翘起二郎腿,浅浅地“嗯”了一声。 “哦?”谭钺似要往深了挖:“苏总是这一类的可以?” 说着,撩了夏新雨一眼。 浅白的皮肤,晒也晒不黑的纯天然色泽,五官虽然不算多惊艳,却贵在端正耐看,搭配在一起让人觉得无比清秀,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书卷气,笑起来更是蓄满了暖意。 确实是好感度爆表的一个人。 谭钺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不是‘类’,”苏灼说话了,向夏新雨一指:“只有他。” 一句话,全场静了。 李国风后背淌汗。 “喝茶,呦,茶都凉了……”他佯装镇定,依旧谈笑风生:“光顾聊了,谭总还不给小苏总好好煮一杯,以礼致歉。” “那必须的,”谭钺很上道,上手开始冲洗茶具:“苏总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别的不说,烹茶我一绝。” “他呢?”白手套在谭钺手背上一压,转而指了下夏新雨:“会么?” 太猖了。 从进来那一双眼睛就围着夏新雨转,摘手套握手,到现在的煮茶,不是这个场合早扑上去了吧。 谭钺花了十足的力气压火,瞟向李国风时,这个老货正用纸巾擦汗。 “你来?” 胳膊肘碰了碰坐他旁边的夏新雨,谭钺问。 茶道方面夏新雨学得不多,大部分记忆都是跟谭钺闹着玩学的,经常是学着学着就夸他手好看,性感得要命,把他往卧室拽…… “试试吧。” 夏新雨接过来。 真正的茶道是一门艺术,手法繁复,分门别派,别说作何讲究,单单就是把整个程序走一遍都够夏新雨手忙脚乱的。 不是少了洗茶的步骤,就是没掌握好水温冷热的火候,几次都被谭钺打手背,笑骂他是个茶道杀手,热水沏茶也得飘茶叶沫子。 一不小心,夏新雨猛地缩了下手,咬到嘴中。 烫着了。 “哟坏了,”放下紫砂壶,谭钺忙出了屏风,回来时手中多了个创口贴,他为夏新雨细心地裹好:“看看,都怪小苏总,都弄出工伤了,”说着,把手往苏灼眼前一摆:“说吧,怎么赔?” 从俩人抓在一起的手,看到夏新雨那张没太多表情的脸,苏灼一个冷笑,看向一边。 第16章 李国风见势不对,又来救场:“可不是么!小苏快看看,以咱夏总的身价怎么不得赔……” “一千万。” 苏灼说得沉而稳,没一点开玩笑。 李国面露一丝喜色,他的作用不仅仅是牵线搭桥,让两方尽快达成并购协议才是他此次出马的任务所在。 这么痛快地说了个数,正好就坡下驴。 “好!我听着了!这可不能是玩笑话啊,”李国风趁热打铁想把这数按死,对苏灼一通指:“苏老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人物,小苏总可也不能逊色,不许悔!” 后三个字说得特别重,李国风想快点完活走人。 苏灼对他戏谑一笑:“怕什么?”旋即朝夏新雨扬了扬脸:“他无价,一千万便宜了。” 噗,老成持重的某大佬刚喝一口茶就喷了。 夏新雨把一只手藏到身后,紧紧捏住。 苏灼十指互扣,随意地往腿上一搁,对沙发上两位净蓝的掌门人说道:“我找人看过,你们在大学城做的项目粗略算下来投资七百万,我凑个整,剩余部分交予净蓝自主运营,这只是我个人投资,不属于公司行为,不会动你们一兵一卒,净蓝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只当我入干股了。” 谭钺双眼冒出精光。 苏灼问:“怎么样?谭总。” “求之不得。” 谭钺举了下茶盅,庆功一样的姿势。 “不过我有个小要求,”苏灼像在思考,拧起眉头:“对这个行业和净蓝我知之甚少,需要安排个人跟我对接……” “我们家新雨可是大掌柜,”如此优越的投资还不用还利息,跟白给似的,谭钺给了苏灼一个暧昧眼神:“舍他其谁啊,是不是小苏总?” 指甲在手心中抠得生疼,夏新雨缓缓看了一眼谭钺,扯了下嘴角,像在笑,然后半阖下双眼。 他看不到的是,坐他对面盯着他看的苏灼,一抹阴翳染上了眼底。 -------------------- 灼哥发现了他的小心肝心上有人……下一章更精彩。 第9章 还会撒娇?! 大事已定,四人以茶代酒。 碰杯后,苏灼的茶盅随着白手套在嘴边空空一晃,便落了桌上。 对此,李国风只当睁眼瞎,苏家可不是他能得罪的,小辈再怎么张狂也有老子在那撑腰,他现在就想一走了之。 送了客,没叫柳媛媛来会议室收拾茶具,谭钺哼着小调自己动手,夏新雨一旁整理他的,电脑电源线插头卡进沙发缝隙,他毫无章法地一下下拉扯着…… 谭钺上手帮他,被一把推开。 “……新雨,新雨你别这样,”踉跄了下,谭钺作势要抚他后背,被夏新雨又给了一下,他不得不苦笑道:“你就是太正了,他不就要个对接的么,让他来净蓝,牛逼大了他敢碰你,先哄着他玩,等协议签了叫这逼滚蛋。” 夏新雨从沙发上直起腰,看着他。 像想到什么绝妙的主意,谭钺眼前一亮,坏笑地搂上夏新雨的肩膀:“你这样,找个机会勾搭勾搭他,快擦枪走火时我进场,他老子排面那么大,家里的脸面还不大过天?随便搞一搞,照片视频就到手了,到时……” “真没看出来,”夏新雨颇有意味地一勾嘴角:“你还会玩仙人跳呢?” 谭钺一个wink加一个飞吻。 “可你就没想过苏灼敢在你,我,李国风面前如此肆无忌惮,有没有可能,会不会是因为……”夏新雨压低声线,像在说一件讳莫如深的事:“他一点都不怕。” 谭钺偏头看他。 是啊。 这么嚣张,凭什么? 清了清嗓子,收敛起自己的得意,谭钺觉得他把这个人想简单了。 再看向夏新雨,是从未有过,寒意凛然的一张脸,眼底漫着绝冷之色,一点温度都不存在。 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这个人对他的疏离,却还是在这一刻被狠狠地刺痛了—— 那个以前看他时眼中带笑,像含着一汪暖泉的夏新雨再也见不到了。 “行吧,你要不想……”谭钺踌躇着,最终一咬牙:“那就算了。” 夏新雨没说话。 “钱咱不要了,净蓝再想别的办法。” 谭钺泄气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这几年,除了被你用净蓝绑架,我还得到了什么?” 谭钺一怔,抬头看向夏新雨。 两只手在身后攥得生疼,夏新雨垂下眼,看着沙发上的男人:“谭钺,你爱过我吗?” “爱。” “放屁。” 藏得住疼,藏不住抖,夏新雨的指尖细细地颤动着,就指在谭钺眼前:“你把别人按底下懆的时候你想得起我吗?你一千万把我拱手送人你想得起我吗?你把我当什么了谭钺?!出来卖的婊.子?这两年我到底算什么?你就告诉我我他妈到底算个什么?!……” 铃铃铃—— 兜里的电话把腿震得发麻,夏新雨看也没看地摁掉,还没开口又响了,他接起来。 一道让他激流窜遍全身的声音。 “别跟他吵了,过来找我。” 夏新雨立即转头。 会议室两扇门,他在靠后的这一扇,一门之外,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把烟送入灭烟器,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公司正门走。 “你以为你谁啊?!” 第17章 夏新雨对着电话无差别发泄。 “苏灼。”男人说完就挂。 耳边盲音犹在,一抬头,这人已经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夏新雨抓着电话,嘴还张着,就被苏灼一把拉了向外走。 谭钺也傻了,僵在原地好半天才醒过神来,急急奔到窗边,向外看。 马路上,两个大头小身的,一个拽着一个上了越野车。 ** 直开出净蓝那片cbd,车才在路边停下。 夏新雨在性情上属于爆发性选手,大多的时候很温良,脾气也柔顺,只是话不多,让人觉得不太好亲近,而一旦燃到了他的‘沸点’,整个人就烧得热气腾腾,不易冷却。 他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鼻间飘起浓重的烟草味,对香烟他一向无感,也无所求,但就别心乱,越乱越想这口,难耐地舔了舔嘴,他转头找苏灼要。 “不给。” 嗓音淡淡的。 一句话,浇油似的,夏新雨声调骤然飙高:“是你把我拽下来的?!” 苏灼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又深吸一口。 夏新雨去开车门,车锁飞速落下,他泄愤般地重重拍打,转身就要跟苏灼来劲,倏地,两只胳膊伸了过来,抵着车窗把他圈在怀里,苏灼掐出唇边的烟,塞进夏新雨的嘴中。 “最后一根了。” 舌尖无意地蹭到白手套,带起的干涩感足够让夏新雨大脑静止,含着那个湿漉漉的烟嘴,他条件反射地抿了下。 有种口香糖的清凉味。 指缝夹烟从嘴边拿下,他口吸鼻呼,仰躺在座椅上。 说不好是尼古丁的镇静效果还是这种‘间接接吻’的冲击力,夏新雨静了下来,然后没有焦距地,望向眼前这片轻飘的白气。 车内安静好长一段时间。 “你跟谭钺什么关系?” 夏新雨没吭声,把眼睛闭上。 “你喜欢他?” 突然睁开眼,夏新雨蹭地一下转过头。 男人一双湛黑的眸子毫无遮拦地盯着他看,像要穿透他的内心。 夏新雨似笑非笑地对他说:“关你屁事。” 似是怜悯,又像嘲弄,苏灼鼻腔一声冷哼,勾着唇角一笑,把头转正。 可怜吗? 傻逼吗? 一个为了点钱就能把自己卖了的人,为了这个人,他不管不顾地出柜,众叛亲离,生活在遥远的城市,当游荡野外无家可归的一缕孤魂…… 到头来,就这么个下场。 扫了一眼窗旁的锁,夏新雨指着让苏灼打开。 “不开。” 还是那么寡淡,没一点起伏。 “打开!” 夏新雨又喊了遍,眼眶上的红润已经很明显了。 “你不准走。” 苏灼说得很清楚。 快要忍不住了,那冲入鼻腔呛人的酸涩和烧上眼睛的火辣凶猛得无可抑制,他真要不行了……在眼眶湿透前,夏新雨选择去抢开锁键,刚扑上去,就被苏灼整个抱住,头强硬地压向他的肩膀。 蛮横的动作,不容一丝反抗,却有着始料未及的温度。 大概疯了吧,就这么一点点温度直接让眼泪冲出来,淌了一脸的潮湿时,夏新雨先是愣了,摸了下像在确认,随后眼泪就没完没了,哪怕后槽牙被咬得咯吱作响,他也无法克制那难听刺耳的哭声充斥整个车内。 …… … 顶着两颗核桃眼,夏新雨与车窗无缝贴合。 宣泄过后,身体软绵绵的。 扫了一眼苏灼这一侧的肩膀,他默默地把额头转向凉涔涔的窗面,没眼看了都,好好一件毛呢大衣,被他糟践得湿了一大块,沾着不明液体。 给他买的衣服还没还,又把人家身上的哭废一件。 不单单追到cbd,追到净蓝,还把拖他进车,抱他在怀里哭……夏新雨没纯到不食人间烟火,他领会得到苏灼想要什么。 把身子坐正,夏新雨先出声:“我……不卖,那一千万……” “没说要买,”苏灼擦着肩头,打断他:“那是我送你的。” 夏新雨:“???” 苏灼挑上一侧眉尖,看他。 “能否稍微用点心听一下你自己说的话苏总,”夏新雨一副夸张的样子:“一千万,你当一千块?” 对方一笑:“在我这儿就这个价。” “……” 车内无声了。 像有什么在胸口噼里啪啦地燃烧,夏新雨只感到一股火气冲上脑顶,他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怎么着?现在侮辱人都兴把票子往脸上砸了?一千万,你就是把我屁股干烂了也不值这一千万。” 买还是送,本质上没任何区别,他夏新雨再怎么落魄凄惨,也不至于在别人的裤裆下讨生活。 苏灼看了他一会儿,扔了手中的纸巾:“不送就不送,我投资,你管不着。” “啊?” 夏新雨一时没转过弯。 “一千万,按你们行业回报率五成归我,五成归净蓝,按月交付,每月将财报电邮给我,我随时到净蓝开股东大会,”苏灼特意指了下他:“你,随叫随到,为我答疑解惑。” …… 一千万外加跟他对接。 拿他当大傻子玩? 合着绕一圈又回来了。 “苏,苏灼,”夏新雨揉额头,他没心思跟这号人周旋:“你别跟我闹……” 第18章 手腕一热,被压到冰凉的窗上。 紧跟着,从毛衣拽到衬衣,就这么一起从右侧肩头往下拉,夏新雨的锁骨露了出来,十多天前咬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一片光洁。 “别逼我又咬你。” 苏灼的嘴就贴在相同位置,柔软的唇肉在皮肤上似有若无地蹭,夏新雨跟着一抖一抖。 “说行。”他命令道。 夏新雨偏过头,避开他。 颈上突起的大筋一直深探入锁骨下陷的窝中,能够看到天生纤瘦的体质下打造出近乎完美的脖颈曲线,特别在这样一个姿势和距离下,显得极为诱人。 苏灼垂下眼凝视着这样一条脖颈,沉迷似的用嘴一下下碰触磨蹭,一只手扣着夏新雨的手腕,另一只在他耳垂和下颌抚弄着,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我陪不了你上床。” 声音冷着,亦如夏新雨的那张脸。 手放下,苏灼坐回位子,像是极力在克制着什么,微喘着,胸口一起一伏,过了会儿,他拉回窗外的视线。 “我不这样了,”在夏新雨将信将疑的目光中,他两指打结半举脸侧:“发誓。” 夏新雨狐疑的眼神没减半分。 “谁都可以跟我对接,你自己找。”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苏灼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新雨的脸,捕捉每一处细枝末节的表情变化。 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满是凉滑的汗,什么时候在皮面弄出来一堆坑坑洼洼的指甲印,苏灼浑然不觉,只在夏新雨最终的点头中,把窒住的那口气一下子呼了出来。 极力按压飞扬的唇角,苏灼低头发动车子:“饿不饿?跟我吃东西去。” “不了。” 一天的心力憔悴,夏新雨只想回旅店睡觉。 “庆祝一下。” 咬字寡淡,却掩不住透着的一丝丝轻快笑音。 “我下班了。” 夏新雨说得懒洋洋。 “净蓝下班就能走?” 苏灼一个挑眉。 “我是老板,不是996的苦逼。” 夏新雨慢条斯理地回答。 “我一个资方就不配被公司招待?” “非工作时间由我本人支配,金主爸爸。” 没词了。 苏灼沉默。 就在夏新雨推门下车时,有什么碰触上他…… 一只手,准确说是一根手指勾上了他外衣口袋,下车的人一怔,回头。 “求你。” 苏灼趴在方向盘上,闷闷地发了一声。 说完,偷露出一只眼瞅他。 夏新雨一只脚已经跨在了车外,他苦恼地一拧眉,啪地关上门,坐回座位上。 第10章 他比你懂事 静了音,谭钺的名字又一次点亮了手机屏,夏新雨就这么看着手机由明至暗,他没法关机。 苏灼的一千万投资没那么好操作,需要在市面上找个空壳公司进行商业对接,起草融资协议以及各种事无巨细的委托代理事宜 ,还要送交法务审批等等,这么多事不允许他任性关机。 车停下时,他还在低头敲字。 一只大手捂上手机,苏灼皱起眉头:“别看了。” 夏新雨一愣,抬头。 “人就算了,我还得跟钞票抢你。” 夏新雨勾了下嘴角,看着对方孩子气地冷眼在他手机上瞟来瞟去,忽然觉得这个人也还蛮可爱的。 夏新雨不认为自己条件优秀到可以魅惑众生,长相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只不过看着细皮嫩肉,比寻常人白净一些,戴上眼镜便能装出几分书卷气,可就别相处,他不够爱笑,性子也闷。 明明这么普通…… 玩玩的吧。 只不过他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好玩了。 现在的他,破破烂烂的,离支离破碎没多远。 ** 来的是一个类似私人会所的地方,放眼望去,辽阔的占地相当吸睛,不像那种俗气地只会用平地拔高的楼宇彰先奢华,这里左右各一座颇有艺术气息的庞然大物,通体玻璃打造,小桥流水环绕其间,不知走的风水还是单纯的设计,颇有种‘孤芳自赏’般独到的另类美感和气质,让人一眼为之惊艳。 夜寐。 夏新雨仰起头,小声读着这个发着清淡如月光般光芒的会所招牌。 四周看了看,一片浓黑夜色,园中零星点缀着一些数量有限的微小光源,似乎偏要这么吝啬,就是不肯再多给一丁点的光亮。 好在路旁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脚灯照明,指引着进门的路。 怎么会是餐馆? 怀揣这个大写加粗的疑问,夏新雨跟着苏灼踏入其中一栋房内。 很大,大到离谱。 这是夏新雨第一所感,没有过于繁复的装修,一间如同loft的大场被分隔出几个区域。 餐厅在中间一段,酒吧区,休闲zone,书咖圈,电玩vr领域,随便扫几眼便是这些,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片…… 床。 各式各样的床,情趣房似的圆形,更长一点的椭圆形,有棱有角的长方形,还有四面波浪起伏的不规则形状,最招眼的当属一张置于中央,滚个四五个人都不怕的超豪华大床。 反正无论哪种,都会撑起帐子,纱幔轻舞,有些还配有沉厚的垂帘。 真会玩啊。 夏新雨有点好笑自己不但看,还边走边往回拧脖子的土老帽行为,天性不就用来解放的么。 第19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正要收敛目光,其中一张床有了动静,一个身材高挺,五官俊朗的男人掀开落地帘下了床,他系着身上衬衣的扣子,整了整裤腰上的皮带,即便夏新雨这样不随意窥探他人的乖乖仔也禁不住往他身后瞧,等着从床上再下来个人。 他微微侧身,专注在男人身后,却没想耳边爆起一声透着惊讶的‘苏灼’,他吓得一个耸肩。 “怎么来这边了?” 男人走过来,嗓音嘹亮,充满动感。 “吃饭。” “还不知道你吃饭?这阵子不都是让我送到星……”男人愣住了,直勾勾地凝视着夏新雨。 那是一种直白到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打量,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把夏新雨看得彻彻底底,恨不得要把他穿透一般。 一个跨步,苏灼挡在夏新雨身前。 “别看了。” 冷冷的腔调不但没让男人退避三舍,反而令他歪过脑袋,越过苏灼,继续面朝夏新雨。 “你好,”他打着招呼,绽出一个阳光味十足的笑容来。 “你……” ‘好’字还没说,那颗头又归位了,夏新雨很确定男人主动对上了苏灼的眼睛,不过一个眼神间的碰撞,却有什么在暗地涌动。 “弄点饭吃。” 苏灼对男人说,在后背轻推了下夏新雨,让他入座。 男人应了声,一个响指打在夏新雨眼前:“帅哥,有忌口么?” 别说忌口了,他都没什么胃口。 夏新雨摇了摇头。 这人又看向苏灼,似在确认,随后领会了些什么,走开了。 ** “这什么地方?” 夏新雨把坐下的椅子向餐桌拉了拉,手机放桌上。 “嘉韵区。” “不想说拉倒。” 夏新雨垂下眼,却听到耳边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此时,餐盘旁的手机又亮了。 还是道行太浅,夏新雨深吸了口气,一个反扣按到桌上,笑音没了,剩下的是粘在他手上散不去的视线。 夏新雨坐直,装作不在意地去看窗外,夜铺天盖地,满视野泼墨似的,可对面那幢玻璃房却亮眼得很,独自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从这边的视角可以看到草坪和树杈上琳琅满目的夜灯,颜色和形状五花八门,制造出犹如童话王国般的梦幻光景,门廊投下一大片淡黄暖光,和‘夜寐’一样,它也有个名字。 星愿。 轻轻念了念,夏新雨注意到就在同样淡光包围的招牌旁是一个醒目的玻璃露台,露台视觉面积相当壮观,由东至西跨越了整个房顶,那一瞬,夏新雨似乎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含义所在。 “星愿,”他再次慢慢地念出来,像在细细品味:“原来,是对着星星许愿啊……” 牛排上桌了,苏灼问夏新雨要不要去洗个手,他点了下头,正待起身时,忽地发现上餐的是刚才那个男人,这个人正托着被盖住的盘子,一手背后,笑吟吟地看他。 姿势之端正,仪态之绅士,一反方才有些轻浮又莽撞的行为,这不免让夏新雨多看了他两眼。 回来,一桌正宗西餐。 这一次配在牛排边的才是最流行的搭配食材,烤土豆,奶油菠菜,水瓜柳,小豌豆,还有可可爱爱的溏心蛋…… 再也不会有樱桃了。 不知怎么就想起这个来,夏新雨扯了下嘴角,有些想笑。 “躺着看星星确实不错,特别是有流星雨。” 咬下叉子上的一块牛肉,夏新雨嚼着,抬眼看苏灼。 “就像一颗一颗往眼睛掉,舍不得闭眼,不过风太大的话,”这人浅抿了下红酒,对上夏新雨的目光:“就很吵。” 视线落下,夏新雨低低“嗯”了一声。 第一次听到这个人这么多话,心情很好? 夏新雨不知道该怎么揣度他的尺度,毕竟他们没多熟,连朋友都算不上…… 等等,他抬起头,有些泛懵。 似乎还在思忖,稍待片刻,他指向那一边的玻璃房子:“你刚说的是,星愿?” 苏灼随着看去一眼,点头。 夏新雨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静止,一时间脑袋不会转了。 “那是我家。” 不知当了多久的雕塑,夏新雨咽了咽喉咙,勉强拉回些神智,再一次把房内房外看了个遍,手在空中划了一圈,问道:“这,都是你的?” “嗯。” 夏新雨深吸一口气,让它沉入丹田,问出最后一个疑问,赶巧了男人走过来上酒。 “他是?” 手指当面指人不礼貌,夏新雨晃了一下眼神。 “我是苏先生的管家。” 男人笑答。 饶是夏新雨自控能力强,也不禁被这个名词穿击了灵魂,拿着在叉子上的手猛然一抖,一声磨人耳朵的噪音。 放下叉子,夏新雨撑着额头,把头深埋,尽可能躲在手掌制造出的大片阴影下。 男人离开时勾着嘴角,眼角沁满笑意。 这都算好的了,他这边简直不能再失态—— 忍得全身打哆嗦。 “看把你笑的。” 这句之后,夏新雨再忍不下,噗地一声,哈哈地笑个没完。 就好笑啊。 就很可爱啊。 一个跻身过福布斯的富豪之子,带个管家居住在城中一处世外桃源,有个洒满星光的房子,还有一个超大的玩乐屋,梦幻得犹如在偶像剧中才会有的狗血桥段,处处透着奇异,像一个扎了蕾丝边蝴蝶结的神奇礼物,就这么砸到他脑袋上。 第20章 收不起来的笑在看到手机屏又闪烁起那人名字时一下子消失。 他刚回了两条财务发过来的讯息,忘了扣回去。 一瞬间坠入现实。 夏新雨直起身,本想佯装无事,目光却还在屏幕上逡巡。 谭钺发的微信全飘在上面。 —新雨,你怎么样了?倒是接个电话啊! —他有没有碰你?!他他妈敢!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哪儿?! —你别这样行不行?看着我干着急你是高兴怎么的?! —回来吧回来吧,好不好,我错了。 然后就又是打进来的无声电话,一下一下地闪。 突然,一个眨眼,手机消失了。 夏新雨满脸愕然地看着它进入苏灼的手,这人划开,对那边“喂”了一声。 “苏,总?”谭钺不敢确认。 “什么事?” “哦……那个,”谭钺小心地试探:“夏新雨在苏总身边?” “对。” 那边一下子慌了,语气变得飘忽:“啊……害,没事,就我们家夏总他不太会照顾人,平时都是我在外面抛头露面,别不懂事败了小苏总的兴,”电话中传来干干的两声笑:“那什么……太晚了,我去接他回来,等明个苏总要还……” “他比你懂事。” 谭钺咬了下牙。 苏灼盯着夏新雨,对电话那头道:“今晚你不用接他,他住我这边,不要再打电话。” 说完,挂断。 第11章 我想你回来 薄薄的眼皮垂下,即便手机完全灭了屏,谭钺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猛地,茶几被他一脚踹翻。 不知怎么搞的,烟从烟盒飞出,散了一地。 弯腰捞起一根,谭钺塞进嘴,又把撞在沙发腿上弹了两弹的打火机捡起来,他啪啪地搓着火,一边点,一边拉开隔门,上了露台。 冬日冷风强劲,无论吞吐得多快多猛,烟气都会急速从嘴边溜走,谭钺吸掉一根,露在外边的手已经冻木了。 冷啊。 视线一晃,露台搭的葫芦架子以及不知什么瓜果梨挑生长后的残枝乱藤被风吹得七扭八歪,枯叶零零落落一地。 夏新雨喜欢干农活,他对花花草草无感,只爱能结出果实的,拿他的话讲,种还不种出点什么,于是就这样生生搞出个露台农场来。 这小玩意从他们入住时便开始折腾,冬来暑往,总能看到一个穿着农夫围兜的漂亮男人,一把小铲子,一个小耙子辛勤劳作的身影。 他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如同他们这个小家。 视线变得模糊,谭钺狠狠眨着眼睛,吸入肺中一口浓烟。 楼底下有人在对他又叫又挥手,从那个堪比灯泡,锃光瓦亮的光头上判断,是赵万兴。 看见这个人,谭钺牙关咬出了声,他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他。 楼层不高,见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赵万兴大头小身地快速移往楼门口,谭钺转而进屋,往沙发上一坐,两脚搭上木椅。 叮铃叮铃,按了一通门铃,才发现根本没关严。 赵万兴“害”了一声,推门而入。 一进去,一地的狼藉。 “哎呦!怎么了这是?” 茶几可怜兮兮地歪在地上,玻璃碎得所剩无几,立着空空的框子,物品盒,烟灰缸,遥控器,还有一大束残败的花,花瓶碎片混着好大一滩脏水……老赵盯着这些,眼睛眨巴眨巴。 再一看谭钺,那一脸的阴霾。 “……不,不是,”老赵被盯得全身发毛,打了个寒战咕哝道:“命根子又不是我的,我就给你介绍,搞不搞得下来,怎,怎么搞,搞下来关,关我屁事!你,你都,都冲我来……对,对我不公平啊。” 老赵一紧张就犯结巴。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忙强自镇定,清了清嗓子:“姚蔓露她男人多年不举,一直守活寡,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他妈坐地都能吸土,我之前告没告诉过你?!你非提个枪就上嘛……不,不对,这也办得没错啊,”老赵寻思着逻辑:“坏就坏在被那龟爷爷给知道了!操!” “知道谁背后搞我吗?” 谭钺冷着脸。 老赵为难了:“这往哪儿查去,竞那块儿地的少说四五家,个个道行都是祖师爷级别的,我都怀疑那婊子不止睡了你一个,手段如此狠辣不至你于死地不罢休,跟咱们只是单纯的竞争关系??”说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贱笑:“别再是连襟吧……” “滚你妈蛋!” 谭钺没好气地嚷嚷。 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大到他提起来心就剜着痛。 “少废话,”仰着头,谭钺一口浑浊烟气散了满脸:“你找我什么事?” 老赵,赵万兴,滕华科创的老板,跟谭钺不知哪个酒桌上认识的,岁数差了整整两旬,却不知怎地分外投缘,一来二去俩人就成了忘年交。 在赵万兴看来,谭钺条件实属上乘,人长得高高帅帅,风趣又幽默,笑起来眉眼舒展,特别是那坏坏地一挑眉,十分招人爱,如此优良的资质不好好利用简直暴殄天物。 故而,他总会介绍一些有所需求的‘优质’客户,成不成的,就看谭钺的本事了。 不过这次的烂事委实闹得他心中有愧,抽空就跑来了。 “新雨呢?”老赵问。 不像在家,弄成这样怎么也没管。 第21章 “我把他卖了。” 一口白烟,谭钺目光空洞地盯着某一点,或许是天花板,又或者是袅袅的烟雾。 “卖山沟沟里啊?”赵万兴笑眯了眼:“快边呆着去吧,你能舍得?疼得跟什么似的,净蓝苦哈哈干了两年,他上过一次酒桌么?看把他养得细皮嫩肉的,吹不上风淋不着雨,哪像你卖笑卖唱还卖diao……” 赵万兴还在说着,谭钺眼眶就蓦地红透了,像用尽所有力气地从嘴中挤出:“我,我他妈……就是个傻逼,操他的大傻逼!” 老赵被唬得一哆嗦,再不敢跟这人开玩笑:“你,你……卖谁了?” 下午他倒听了一些吹过来的风,说净蓝起死回生,有个金主找上李国风搭桥坐台,还不是收购,只是投资,出手阔绰到难以置信,第一轮融资就一千万…… 如此看来,果真不假。 赵万兴眼睛瞪得堪比铜铃,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乖乖小白兔夏新雨搞来的,更无法想象这就给亲手送床上去了?? 别看老赵行事作风荤素不忌,实则惧内惧得厉害,一家三口过得普通又乏味,也是接触过谭钺才算了解到跟自己取向完全不同的群体,他知道那小白兔肯定是个纯弯的,谭钺却不然,男女好像都耍得来。 不过再怎么乱,他也不信谭钺能干出这种事。 眯缝着眼,正认真思忖着,来电话了。 一看,满眼放光。 “哎哎哎,来活了,”赵万兴指着微信,让谭钺看:“就我上次跟你说晴川实业的杨皓成,他办了个趴,这家伙手里可有好几个标,咱就咬不上满嘴流油的,瘦的也能撕扒下来一口不是,走走走,喝不死他的。” 说着,拉了谭钺起来。 趿着拖鞋,牛仔裤松垮地挂胯上,衬衣下摆里出外进,谭钺扒拉了一下衣柜,随便找了个毛衣就往头上套,领子翻也不翻,扶着门框就开始换鞋。 “就这么去啊?” 那一脑袋凌乱发型,再配上如此不整的衣衫,跟滚完床单似的,老赵有点发傻。 “就这么去,”谭钺拿上车钥匙,回头:“走不走?” 行吧,也挺有味儿。 赵万兴朝他一挑大拇指,跟上去。 ** 趴不大,不过四五个人,很私人。 一般越是这样越不能怠慢,而能搞到这种含金量极高的入场券,绝非等闲之辈,谭钺颇有深意地瞟了一眼正贼眉鼠眼,打量全场的老赵。 赵万兴这人其貌不扬,怕老婆都怕出圈了,可偏偏就有这一把深不可测的好手段。 杨皓成人长得还行,浓眉大眼,英气十足,在众星捧月的衬托下,眼角眉梢更显飞扬之色,一派意气风发。 老远他就看到进来的赵万兴和身边一个样貌不凡的男人。 对说话的人笑着抽身,他向赵万兴走去,眼睛却一直粘着旁边的谭钺,脸蛋,前胸,一直下移到腰胯,再到更下面…… “杨哥哥,”赵万兴夸张地从嗓底挤出千回百转的嗲音,一脸羞答答:“你今天好帅好man呦,我都不敢看你了。” “那就别看!”杨皓成上来就抬脚踹,赵万兴佯装胆小往谭钺身后躲,顺手把谭钺推了一下。 本来就是逗着玩,谁知手劲儿没拿捏好,谭钺直直撞上去,被杨皓成一把揽了腰才站稳。 手一贴上去就玩乐似的掐了把,杨皓成直白地赞了句,好腰。 一句话,两人都听愣了。 赵万兴大气不敢喘,他没料到杨皓成还好这个,当即跟谭钺碰撞了一个眼神,眉飞色舞道:“可不么,哪像我都是大肥肉,波涛汹涌的,”边说边噼里啪啦抽自己小腹,果然够震荡。 赵万兴毫不忌讳地哈哈大笑:“哎,都别干看着啊,别想我跳肚皮舞!赶紧地,都自己介绍,别让我费唾沫挨个来。” 认识赵万兴纯属巧合,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不知套了多少层,不过杨皓成还挺喜欢他这不拘小节的性子,当即骂了句,老货。 “杨皓成,”打了个响指,他要来酒,对谭钺做着请的手势:“敢问……” “我叫谭钺,杨总您好。” 拿了侍者托盘上的高脚杯,谭钺给赵万兴也稍了一杯。 “净蓝的谭总吧?”杨皓成眼睛一亮,指着谭钺,对赵万兴道:“早听说净蓝的一把手才貌双绝,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是……”眼底赫然腾起温度,眼神由脸游走到底下,竟然还探出了一点小舌尖:“美味。” 赵万兴三关都崩碎了。 杨皓成露骨至此,始料未及,而更让他手足无措的是谭钺眼底的深寒冰谭和那唇边勾出的一丝冷笑。 要坏。 身经百战的老赵见势不好,立马笑盈盈道:“什么美味不美味,”他凑近杨皓成,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今天不行,他来大姨妈了。” 杨皓成大笑着推开他。 “先喝酒,来,咱们敬天敬地敬缘分,缘分到了什么都有了,”酒杯就剩一个底了,杨皓成换了谭钺手中的,特地在他手背抚弄,穿插他的指间:“净蓝也会……越来越好,信我。” 一个眨眼,酒水全泼到杨皓成脸上。 饶是赵万兴反应神速,也没料到这一手,对着酒杯徒劳地空空一抢,抢了满手空气。 空间太小,这么一泼引来全场注目,他们立时便成了视线的焦点。 第22章 杨皓成手一伸,拿过侍者递上的纸巾,慢慢擦着脸,赵万兴只剩下干笑了。 纵使他再多经验傍身,这种跟当面抽人耳光毫无二致的行为也找补不回来,短短十来秒,如同度过了一整个光年。 谭钺迈开步子,来到端着托盘的侍者面前,抄起醒酒器一饮而尽。 一瓶半的干红。 放回托盘,他一抹嘴,指了指杨皓成,转身走了。 赵万兴火速圆场:“看吧,怎么得罪你就怎么还你,我们夏总一点不含糊,”说着,人一边往门口退,一边对着杨皓成暧昧地挤眼:“打电话啊,我帮你……”后面变成口型:搞定。 最后一眼,是杨皓成不阴不阳的那一笑。 ** “你他妈抽什么风啊你?!”一出来赵万兴雷霆暴怒,嚷得满大街都是他浑厚的男中音:“不想就不想,随便说个什么走人不完了?!你泼他酒你活腻歪了!” “对,我不想活了,爱他妈谁谁!”谭钺不甘示弱,叫得比老赵声还大:“你他妈也滚老子远点!别一天到晚苍蝇似的叮着我!” “我靠……”赵万兴显然被骂懵了,精豆似的小眼一通眨:“不是,我怎么了我?!我这是为谁啊?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到处开火啊!” “为谁?你为你自个吧,”谭钺说得都笑:“大学城那项目我返没返你点?天天……天天就这些卖肉生意,你不拉皮条都埋没了,”他转而凶光毕露,直视赵万兴:“我不干了!听懂了么?净蓝能干好是它的造化,干不好就他妈拉几把倒,别再来找我!” “不,不是……”赵万兴持续泛懵,灵光一闪,他好像明白了:“新雨吧,不是,你,你真,真因为那婊.子跟,他,他分了?” “滚。”谭钺吼道:“让你滚蛋听见了吗?!” 老赵顿时那股‘哥们伤情疼在我心’的劲儿来了,上去就要勾肩搭背,被对方一嗓子吼得一个屁蹲坐地上。 “行行行!我走,我走还不行么,您息怒啊息怒,”赵万兴惹不起,啪啪地拍着屁股上的灰:“控制,一定控制啊,拜——” 话音尚在飘着,人已经隐没在夜色中。 谭钺颓然地跌坐到便道上,他拿出手机,写着‘新雨宝贝’的微信还是他发的那些话,全是绿色的框框,一个属于宝贝的字都没有。 赫然,屏幕上一滴水珠落上,谭钺抹了把脸,低低骂了个:“操……” -------------------- 哎呦,超字数了,下章写小苏总。 第12章 星光房与小苏总 直到手机屏幕熄灭,混黑一片,夏新雨也没挪动半寸目光,就那么看着。 抢过手机随意接听通话,这么赤裸裸的冒犯已经不是冷下面孔,甩个脸色给他看就可以解决的。 夏新雨对这个人的不解从电梯那次巧遇就开始在心底滋生,跑来净蓝更是逼迫他直面他的存在…… 单单用一个大少爷没见过他这类毫无亮点普普通通的人,图个新鲜玩一玩这样的理由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 如同一张渐渐收拢的弥天大网,他变得无处遁形,也无可藏匿。 夏新雨舔了舔嘴,拿捏出对待一个投资人该有的态度。 “苏先生,我无法形容我心中的感激之情,在最难的时候您伸手拉了净蓝一把,对此我会用业绩报答您,给您交上一份漂亮的报表,”扫了一眼桌上的晚餐,夏新雨笑得更加职业:“今晚算是我聊表寸心,陪苏先生聊聊天吃吃饭,这顿我请。” “你犯不着这么生气。” 苏灼切着牛排,咬了一块进嘴,慢慢咀嚼着,没有抬过眼。 一语中的。 隐在夏新雨恭顺温良的表面下是一簇正烧得滋油冒火的怒气。 他现在有些理解谭钺在外面是如何的不容易,真是不为了五斗米折腰自己都放不过自己。 深吸一口气,夏新雨再次笑了笑。 “苏先生,我觉得咱俩以后还是只在净蓝见面吧,毕竟……” “你再一口一个苏先生,我就抽你。” 刀叉哐啷一声扔在桌上,苏灼撩起眼皮,一抹深暗的不悦在眼中显现出来。 即便不看这张脸,就那沉在嗓底的声音也让夏新雨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 他第一次见他生气。 可他也火大啊。 夏新雨蹭地一下站起来:“抽,我这脸就给苏先……抽,”他梗起脖子,把一面侧脸送过去:“我脾气就这样,想抽,您……你随便。” 没几个字的话,说得磕磕绊绊。 夏新雨隐隐觉得,或许他不仅仅是在迁就这一千万,更有可能是屈服在了这个金主哥哥的淫威之下。 “与脾气无关,”苏灼擦着换上来的热毛巾,直视夏新雨:“你在生气,为了他。” 夏新雨猛地一个眨眼,心脏难以呼吸地钝痛一下。 “还需要我提醒你吗?即便不是我把你带来,只要我一句话,谭钺就会把你送过来,”苏灼把毛巾放回小托盘,依旧豆腐块一样规整,他扯了下唇角,淡笑道:“这就是他想要的。” 指甲嵌入皮肉,直觉察到疼,夏新雨才发现他整条手臂都绷紧了,拳头都能攥出水来。 “苏灼,你太过了吧。” 男人看着他。 “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挂在嘴边说,你我没到这层关系,也不要让我再提醒你,”夏新雨冷下声:“咱俩能比陌生人更近一点不过因为这一千万……” 第23章 “好啊,”苏灼打断他:“再多一千万,你是不是会离我更近一点?” 夏新雨眼睛赫然放大了一圈。 他搞不懂,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撕扯他的伪装,非要去抓捏他最不愿被触碰的东西是有瘾还是怎么着,在车上就这样,逼着他在他面前哭个没完。 去他的一千万。 夏新雨咬了下牙,抬脚就走。 手腕一紧,他被拉住。 滚烫的温度。 他看到脱下来的一只手套和那只抓上他的手。 “不许走。”苏灼说。 视线从手一路上移到这张脸,夏新雨对上这个人的眼睛,很深的一抹忧伤浸在眼底,没有躲藏,没有遮掩,就那么直白地摆在他面前。 活像个被主人责打,满眼委屈的大狗狗。 一瞬的…… 心软。 夏新雨立刻清醒并且无视掉,挣脱着对方的手,道:“苏灼是你越界了,不止一次。” 皮肤上热度在减退,就在他感到手腕挤进来一些空气,稍稍松下一口气时,一个天地反转,胸口直直撞上一副硬邦邦的肩膀。 苏灼扛着夏新雨戴手套,叫了声一旁候着的管家:“去星愿。” 管家大帅哥迈着轻快地步伐,一路小跑到两人身前,开门伺候着。 手段这么硬,当着个外人的面也毫不手软,夏新雨何止是惊了,简直手足无措,他的视野只剩下苏灼衬衣下一截线条鲜明的后腰和结实的臀部。 一个猛力挺身,处于本能,他揽过这人后颈狠狠咬了下去。 苏灼低低的一声重喘。 没等夏新雨有时间思考这样合不合适,又一个天旋地转,后背不知撞上什么咚地一声, 皮肉麻了一片。 撞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再睁开,苏灼已经近在咫尺。 他被他面对面,架着两腿悬空挤在墙上。 “咬啊,再多咬我两口,”笑得半分戏谑半分残忍,苏灼在他耳边低语:“看我敢不敢咬你。” 夏新雨浑身一个激灵,再不敢造次。 双臀被托着,两腿垂在对方身侧,本来夏新雨是扶着苏灼的两肩,极力在行走的晃动中保持身体平衡,偏偏屁股下的胳膊一直在往腰腹那一边收紧,他要抓不住了…… 上松下紧的体位,那一点肩头上的衬衣根本吃不住劲儿,知道苏灼臂力了得,但这么游刃有余简直让夏新雨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都瘦得都没人样了…… 一个猛撞,他上身往后一倒,赶忙胡乱抓了把苏灼的衣领续命。 此时此刻,抓肩膀还是抓衣领没差更没用,苏灼根本不饶他,边走边抱着他随意颠簸胡来…… “苏,苏灼!别动了!” 夏新雨胆战心惊,听到对方声音带笑地命令他:“搂我脖子。” 不想这么痛快让他得逞,却在又一次要把他摔下时,飞快搂上。 ** 两栋建筑相向而居,中间弯弯绕绕,又是石子路,又是小桥,两边不少可可爱爱的小雕塑,夏新雨就这么看着‘夜寐’一点点离他渐行渐远…… 进入星愿后,视线中便出现管家小哥鞍前马后的身影。 身体跟着一梯一梯上移,他太慌乱了,所见的一切都没进脑子,直到那面透满星光的屋顶震撼地坠入眼中。 什么在后背弹了一下,是一扇门。 夏新雨眼疾手快地拉上门把,却被苏灼轻咬了一下胳膊。 “啊——” 他叫得很夸张,手跟着就松了。 其实根本没那么痛,只不过一丁点越矩的行为都会撩拨起夏新雨绷紧的神经。 一个震荡,他后背朝下跌在床上。 苏灼撑在他身侧,制造出大片覆过他头顶的暗影,一双眼睛被衬得尤为明亮,视线跃过苏灼,稍一偏就看到管家小哥抱着胸,笑呵呵地倚在门口。 “人,有人……”夏新雨慌里慌张地起来,要逃离他。 苏灼回身,对门口那人说:“走吧,把门关上。” “不,不行,等会儿再走……” 夏新雨叫开了,好歹还有个人在,走了不更吓人,祈求的光芒从眼中不自觉地迸射出来,此刻管家已成了一根救命独苗苗。 门刚开,小哥又关上,尽可能将自己摆到两人视线的交汇之处,问:“那……我走,还是不走?” 苏灼也用眼神问询着夏新雨。 夏新雨又尴尬又哭笑不得,狠狠捶打了一下身上的人,大叫了声:“苏灼!!” 看到这人一脸惶恐还透着没处藏没处躲的窘迫,苏灼低笑了一声,跟他说:“陪我看会儿星星,这一点没得商量。” 床上惊魂未定的夏新雨,喘着浓重的气,恨不得当场咬死他。 ** 折叠的躺椅舒展开来,摆在顶层星光房的正中央,中间一个四方形的小巧矮桌,香茶浓郁,水果丰盛,一位清俊的帅气小管家在一旁侍候。 小哥笑得亲切,手一摆,招待两人入座。 头一沾椅垫,繁星下坠,争先恐后往眼中跌落,夏新雨条件反射地猛地眨了下眼睛。 好美。 嘉韵区在这个城市极南的地方,空气质量良好的时候,举目就是一片湛蓝,点点云白和淡灰的山色。 逃离了都市灰蒙蒙的雾霾色,天简直纯透得无法直视,深不见底的墨色点缀大片璀璨白亮,落满了眼睛。 第24章 第一眼惊艳,再看下去便被深深地吸引了。 上一次距离夜空这么近,还是在他和谭钺两人跑来这个城市的第一晚,冲动下出柜私奔,正赶上这里举办一个什么世界级的博览会,逛了半个城也没找到可以入住的旅店,连网吧洗浴中心之类的都因为市容市貌而暂停营业了。 无奈之下,两人一人霸占一个公园的长椅,到后来,一把就行。 那时候他枕着谭钺的腿,所见的星空跟现在一样摄人心魄,只是那个一直揉搓他脸蛋,给他唱‘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的人没有了,换成了一把躺椅,一栋星光房,一份想起来就针扎似的痛楚。 夏新雨缓缓地闭上眼睛。 “困了?” 一个有着浓浓气泡音的嗓音,很撞耳朵。 摇摇头,夏新雨缩了下脖子。 想到什么,他蹙了一下眉头,睁开眼,重新望向头顶那些星星。 视线被遮上,热气从掌心发散开来,他本能地眨了下眼,睫毛有种碰到什么上的触感,是一只手。 “困就睡。” 苏灼淡淡的声调把他特有音质发挥到极致,竟然有种意想不到的温暖感觉。 “不要陪你看星星么?” 夏新雨去拨他的手,却没想手躲了下,来到他额头揉了把他的头发。 “等你有精神。” 又是那么柔软的手劲,温温热热,夏新雨扭过头,定睛去看他,苏灼就那么淡淡地笑,眼底清亮而温柔。 一瞬,他又酸了鼻子。 有什么立场去怪别人,根本是他自己没出息。 夏新雨迅速垂下眼,点了点头。 他不想再睁眼,一来怕被这人又捕捉到他抽风似的脆弱,二来,他不想看他眼睛。 不知是四周太过寂静,星光太过朦胧,还是头上那只一直没拿开的手散发出来的温度太令人舒服……睡意逐渐侵袭。 在意识散去前,他听到苏灼让把空调温度调高,当一件厚实的毛毯搭到身上时,夏新雨埋着脸蹭了蹭,沉沉睡去。 ** 突然间的清醒令夏新雨炸尸一般地弹坐起来,因为太猛,心脏咚咚地狂跳,他揉着胸口,四处看。 月光混着星光依旧满房都是,与他入睡前没两样,唯一不同的是没了苏灼在身边。 伸手上去摸了摸,还有淡淡的余热,没离开多长时间。 一颗心不知怎地就踏实下来。 扒摸出手机一看,午夜过三点了。 夏新雨搓了把脸,空调暖风十足,又有厚毯加持,睡出额头一层薄薄的汗。 用手扇呼着,他走向星光房的卧室。 门没关严,一缕细长的白光自缝隙打出来。 夏新雨凑上前,往里看。 他们净蓝半层那么大的一间卧室,苏灼盘坐在靠床的一个特制玻璃桌旁,桌子上一面壮观的拼图,宽幅和形状与之完美契合,应该是专门的拼图桌子。 白手套这边扒一下,那边翻一下,拼起了一块一块的零散碎片。 整个房间异常宁静,像一湾无波无澜的湖面,只会在手套抬起和落下时,才会有如微风掠过湖水那样几不可闻的细碎声响。 看了半天,夏新雨曲起手指,刚要敲门,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回过头,管家小哥竖起一根手指压唇,朝他嘘了一声,没让打扰。 第13章 坏男人 关门的动作极尽轻微,小哥冲夏新雨努了努嘴,叫到一旁。 不很明白,却也没执拗,夏新雨还有点被感染到,踮着脚尖跟上,直到踩在转角的楼梯台阶上,才恢复平常的步态。 “让他拼会儿吧,就那么盯着你看得没完没了,”小哥回头笑得爽朗:“我都怕给他看成斗鸡眼了。” 一个连名字都不晓得的人,每个节点一点不落,愣是从他俩吃饭看到他被扔在床上,再到一起仰望星空,从‘夜寐’辗转到‘星愿’,这一路的瓜一路吃。 说尴尬都形容浅了,夏新雨干笑了两声,问小哥贵姓。 “可别跟我客气,叫我阿伟就行,”阿伟浓眉大眼十分英俊,再配上一笑时荡起的一双梨涡,亲和感爆棚:“您叫……” “这称呼没法聊了。” “‘你’行了吧?”阿伟笑着退回两梯,热络地一拍夏新雨:“苏先生那么稀罕你,顶在脑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称呼一点不过分。” 听着这个被语气重点高亮的‘一点’,夏新雨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消受:“他怎么不睡?” 阿伟站住了,回头。 “他很久没睡过了。” 夏新雨一怔,皱了眉头。 取出角落旁一台大容量加湿器的水箱,阿伟抱着走向厨厅,夏新雨紧随其后。 “他患有严重的失眠症,到达你想象不到的程度,我曾经记录过,最长一次连续十天没睡,”阿伟目测灌入的水位,回身给夏新雨比出一根手指:“就差一天,跟不睡觉的世界纪录比,好像也不哪个国家有个中学生,熬到了第十一天……” 夏新雨满眼迷惑,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人。 阿伟笑:“你不觉得苏灼成天一副白手套很奇怪?” 称呼瞬息万变,叫苏先生也叫苏灼,却放在哪样也不违和,自有它的道理,夏新雨打量起这个笑起来太阳都为之褪色的大男孩:“还好,洁癖而已。” 第25章 “哈?”阿伟挑了一下眉尖:“之前我也这么想,可他摸你啊,你是人间大香皂?” “……” 夏新雨眉间拧着,目光落向别处。 对方哈哈大笑,特意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行啦,被他喜欢不挺好的。” 讶异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夏新雨扯了个无比尴尬的笑:“玩玩的吧。” 阿伟撩了他一眼,去关水:“你啊,不要随便给他贴标签,你见过哪个滥交私生活混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子哥满世界带着手套还一天到晚不睡觉?”一手撑在水台旁,他转过身,义正言辞道:“你用心想想他的所作所为能是这么俗气的人设?” 片刻,阿伟来到夏新雨面前,手插裤兜,诚恳地道:“不要讨厌他。” “我没讨厌他。” 夏新雨说。 ——我没讨厌他。 从裤兜掏出来手机,阿伟划弄了一下又放了一遍原音,夏新雨瞪大了眼睛。 人家却给他比出了一个胜利大v。 “就凭这个,工资涨五千玩似的。” 阿伟眼中精光闪烁。 “……” 夏新雨默了。 没打算放过这棵摇钱树,阿伟大脸一个劲儿往夏新雨脸前送,他走哪边他就跟着挡哪边:“这样,我再给你讲讲他,你跟他约个会。” “哥们,”夏新雨从没料到有一天还能这么被‘骚扰’,绕了两圈站定:“你也不能指着我买房不是?” “好主意啊,”小哥兴奋了,一把揽上夏新雨的肩膀,低声跟他说:“我把浴房的香薰点上,水给你放好,精油沐浴露洗发水一概给你选睡眠至尊香氛薰衣草型,你美美哒洗个澡,把自己泡透了,我找他涨工资,必须十万起,只要他同意就能抱你睡觉,抱着你那就是抱着一个宇宙无敌限量版人形薰衣草大枕头。” ??? 夏新雨看怪物一样看他。 “涨的钱咱俩五五开。” 又一个大v出现在夏新雨眼前,还自豪地晃了两晃。 夏新雨送给他一根指头。 中指。 ** 两人一个抱着加湿器,一个在后边拎着电线插头,过滤嘴,小浮件等一系列配套杂物,一前一后地上楼,去星光房。 以为要搬进卧室,夏新雨刚想上前,被阿伟叫了回来,说放外边的。 “楼顶气温低,空调开得足实,太干。” 见夏新雨一脸懵地盯着角落中已经立在那里的一台wifi无线加湿器以及矮桌上的迷你加湿器,说不出话。 阿伟把手边这个插上电后,跟他说:“苏先生让放的,怕你睡不舒服,这不,最老的插电款都给弄出土了。” 夏新雨抿了抿嘴,从加湿器上移开目光。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阿伟又一次显现出阳光般的微笑,不由夏新雨分说,拉着他就叩响卧室的门。 听到那一声‘进来’,阿伟特地把夏新雨推开点,只留下容他一人的门缝:“先生,您的……”脸一转,用问询的眼光去看夏新雨。 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夏新雨还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心肝,他醒了。” 夏新雨张着嘴,不敢相信。 “本来要走,我好说歹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给劝住了,死活让他进来跟您说会儿话,”如此之不要脸,夏新雨完全懵逼,就听这货咬着嘴,用极为卑微的腔调问:“您看我这月工资……” “涨15%。” “漂亮,四六开四六开啊,回来我扫你一码。”贱人悄声说完,揪了夏新雨后脖领就扔进去。 门咣地一声关上。 这一下很猛,夏新雨跌跌撞撞,几步才站稳,看了一眼身后,他指着问苏灼:“他是不是年薪都过百万了?” 苏灼没抬眼,落下一枚拼图:“没你多。” 一给就一千万。 夏新雨哑然失笑。 走近拼图桌,垂眼一看,当即心脏就跟着抽了抽。 何止是用拼图数以千块的片数彰显它至高无上的难度,那可是整整一面如画般的海景图—— 除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帆船,海鸥,白云,房子是淡白色,湛蓝海水与无垠蓝天相连,海天融为一色,全是蓝的。 就是那种随便抓一把分不出到底哪儿对哪儿的蓝。 真没点定力,这桌都得掀了。 只因为这么牛逼的拼图他没见识过,又或者这尊真佛道行太值得他膜拜,夏新雨先是蹲着看了半天,腿累了,便依样盘坐下来。 苏灼还在拼图桌前,云淡风清地一片一片挑着。 他微微垂下眼睫,半阖的睫毛长得飞翘,有一种说法,上挑细眼尾的人天生凉薄,性情寒凉,对人和事都不会太上心,可苏灼却有一颗泪痣,就在右眼眼角下方,一生为情所困,为爱所累。 矛盾,对立却那么地独一无二。 “你在看什么?” 还有这该死的气泡音,沉在嗓底发出来时,性感,撩人,多听一个字耳朵都能怀孕。 “你确定你只好男……?” 说的什么鬼,夏新雨即刻悬崖勒马。 “不是,”一粒拼块对准没挤进去,苏灼去换其他的:“是你碰巧跟我一个性别。” 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夏新雨呼吸乱了两拍,他马上转移到本来关注的事上。 第26章 “你不爱睡觉怎么没黑眼圈?” 眼底只有淡淡的眼睫阴影,光洁而干净,他要熬一宿,转天都没法看了。 “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又拼好一块,一大片蓝天跃然眼前,苏灼淡淡道:“不过你要让我亲一口。” 夏新雨哑然:“原来你这么……” “流氓?” 眉尖一挑,一抹坏笑浮在苏灼脸上。 路子不对…… 夏新雨手一撑站起来,步子都没机会迈,一条长腿横在他面前。 “坐回去。” 这人半冷不热地扔了句话。 咬了咬嘴,夏新雨只得又变回原样。 拼图桌高度不一般,比矮脚桌高一点,却又比普通饭桌写字桌矮上几分,夏新雨用自己的腿丈量出它的定制属性—— 就为了这哥哥黄金分割的身材比例,那一双大长腿舒服来的。 这种逊色很让人不爽,夏新雨辗转腾挪着自己的屁股,忽地,手上猝不及防地一烫,他被一只大手完全包裹住了。 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胡乱瞎动对方不耐烦,可他静坐好久手也没放开,还被穿进大半的指缝…… 夏新雨往回抽,却被纠缠得更紧。 “苏灼。” 他低低叫出这个名字,对方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移动翻转拼块,等他再多使点劲,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拽了下,夏新雨手掌撑地,勉强找到平衡。 一抬头,正撞进苏灼看过来的眼睛里。 “要么让我牵你手,要么让我亲你脸,你二选一。” 已经不单单用无语就可以囊括夏新雨此时的心境,他就不该走进来,还坐他身边:“你可否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就非得……” 喜欢他。 根本说不出口,哪怕心中暗自蹦出都让夏新雨觉得羞耻无比—— 一个有颜有钱还有范,除了不爱说话,不睡觉,不接受脏以外,完美得几乎毫无瑕疵的人偏偏喜欢他?! “可以,”苏灼瞥了他一眼:“亲了就说。” “……” 夏新雨无言,耳边响起轻笑,此刻十指已然沦陷,被苏灼握着放到他那边。 手背落在大腿上,透过薄薄的睡裤就能沾染到皮肉的温热,夏新雨托着腮帮子,蔫蔫地看着坏男人玩拼图。 第14章 我想要你 不被手套包裹的手热且潮湿,可能是怕他无聊,时而在他手心挠一挠,随机捋他的指根,用整片掌心贴蹭,使它变得更烫。 夏新雨竭力不去在意苏灼搞的这些小动作,只用另外一只手随意玩着手机上的弱智小游戏,一条微信弹入屏幕。 谭钺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快速刷掉,瞟过去一眼,苏灼还是那样,一手玩拼图,一手玩他的手。 “谁送我走?你还是阿伟?”夏新雨开口问。 沉默无声。 等了会儿,仍旧没传来苏灼的声音,夏新雨心下狐疑,偏头去看,这哥哥还是那么气定神闲地落下一枚拼块,对了对不符合,换掉。 明摆地,耳朵关上了。 夏新雨默默地在手上发功,试着往回抽,一个收一个不让收,几番内力比拼,俩人肩头微动手臂互蹭,又一块拼好后,苏灼发话了:“拂晓上路不安全,等天大亮我送你。” 是说高速上经常会有一些疲劳驾驶的司机,开着车画龙,熬了一整夜往往这个时候犯困,这就是苏灼不想出行的原因所在。 夏新雨撩起眼皮,看他。 没再跟他执拗,手渐渐软下来,霸道的男人强行插入他的指缝,每一根都被大肆侵略,苏灼的手温本来就高,方才的胡乱折腾更是生出大量粘腻湿滑的潮汗,夏新雨很不舒服,可对方说什么也不放手…… 那点为苏灼体贴而有所触动的好感顷刻被消磨掉大半。 一不做二不休,夏新雨一指禅按上移动着的一枚拼块。 “太热了,手上都是汗,你先放开,给我找纸擦擦。” 苏灼应了声,把手松开。 呼,终于解脱了。 夏新雨甩着手上的热气。 没一会儿,苏灼拿了纸抽回来,离开的这会儿工夫,夏新雨在室内看了看。 足够宽敞的卧室,一张舒坦的双人大床,休闲的沙发以及靠垫堆在阳台那一端,不是那种有模有样,四面端正的规整形态,主打慵懒风。 卧室三间独立的房中房,感觉上一间衣帽间,一间浴房,一间……杂物室? 纸巾就是从那里拿出来的。 这么一看,夏新雨才记起在东禾酒店,那个罩满白布的豪华套房。 显然,比起那种只配遮盖的临时居所,‘星愿’才是永久居住地,完全属于他,找不到一处被他嫌弃的地方,虽然还是如强迫症般的偏执洁净,一尘不染。 苏灼仍旧那样对他,这让夏新雨不自觉地捏紧了另一只手—— 全程细致入微,连指甲缝都照顾到了,干湿两种纸巾交替使用后放入一个小型桌面垃圾桶,被摆放到一旁。 不得不说,这种一般人望尘莫及的严谨程度,一丝不苟的动作和行为,比为之惊诧更多的是一种享受。 收拾完,夏新雨把手放到鼻前一闻,一股清香。 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笑着抬头时表情却僵住了—— 面前,一只手摊开掌心,就那样大咧咧地摆在拼图上。 第27章 “把手给我。”苏灼说。 “累了。” 真不想再被握,提不上有多反感,却没有站得住脚,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夏新雨瞟了眼墙面的挂钟,单调得只一个时间标记盘,三条细针。 七点半了。 看了眼夏新雨,苏灼沉沉地说了声:“走吧,我送你。” 目送这人起来便走向门口的宽厚背影,夏新雨垂下眼,跟了上去。 ** 山间高速还好,有两边风景陪着没那么催眠,一驶入环城高架桥,夏新雨就跟着了道似的,眼皮子沉如灌铅。 车停得足够轻,却还是在车轮制住的那一晃中醒了。 夏新雨有些睁不开眼的模糊,窗外似乎是服务区停车带,他揉了揉眼睛,不解地看向驾驶座上那个人。 头刚转动,一扇宽阔的肩背就压了上来。 夏新雨如遭电击般地瞬间摆脱困意,身体条件反射地一下子弹起来,他不但撞到了苏灼的前胸,后背还往后仰倒,一种难以抗拒下沉的力。 那个瞬间,座椅向下的趋势给他大脑传递了一个信号—— 苏灼不过想让他睡得舒服,为他调节座椅罢了。 自己把自己吓到浑身冷汗这种愚蠢行径还有什么可说的,夏新雨把手搭到眉骨上,吁出一口长气。 手放下,他问:“几点……” 话没说完,座椅一沉,身上那份重量不但没消失,居然更重了,苏灼本来握着调杆的手撑到了他的座椅边沿,整个身体制造出一张逃不掉的网。 夏新雨愕然地看着他。 苏灼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着,最终看进他眼里,要是目光能咬人,那一定会非常痛—— 这个人就那么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 苏灼弯曲臂肘,低下头,就在快要碰触到他的嘴唇时,夏新雨说话了:“你说过,不会这么对我。” “手,可以吗?”嗓音已经足够沙哑,苏灼舔了下嘴,看着夏新雨。 又是那种不经意就被戳了下的委屈眼神,可以感觉得到,从卧室出来苏灼就不太高兴,一个正眼也不给他,就连快乐得像小鸟的阿伟谄媚地迎面来伺候,照样一脸寒霜地绕开他往外走。 阿伟惶恐地直给夏新雨使眼色,打问自家主子怎么了。 闹脾气呗。 夏新雨垂下眼,不予评价。 …… … 这时候却又卖可怜,夏新雨最终没狠下心,给了他手。 本来以为就是气他当时在拼图桌上没给他,拿过去也不过继续捏一捏玩一玩,苏灼却把他手心展露出来,舔了上去。 一瞬间,带着湿滑温热的舌尖无节制地游走,像条不安分的小蛇直往心尖上钻,夏新雨叫了声就要往回抽,没想到这个人张口便咬…… 位置掐得神准,就在掌心那一点点嫩肉上,心头痒立时成了肉中痛,激流一样的酥麻感顺着脊椎窜瞬时蔓延到头皮,毛孔全张开了。 夏新雨把叫声咬在嘴里,他不敢让它外溢,知道这时候从齿尖硬生生撕扯只会让他更失态……无计可施下他只得张着嘴喘息,而呼吸粗重的又何止他一个,苏灼也同样,时不时还会有舔咬的水渍声。 夏新雨神经真是绷到极致了,脸颊无法不泛起红晕。 “别回去了,”苏灼停下,轻咬他耳垂:“住我那儿吧。” 夏新雨胸腔还在起伏,声音却很平稳:“理由呢?” “我想,”钻入耳窝的热气让气泡音更甚:“要你。” “不可以。” 如此清晰地咬出这三个字,夏新雨眼底清澈如水地直视着苏灼,不留半分余地。 男人怔了半响,将眼睫落下,坐了回去。 ** 三小时的车程开出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效果,驾驶座如同镇了一块万年寒冰,将车内本已凝结的空气更添数倍寒意。 明明暖风呼呼的,夏新雨却冻得直打寒颤。 车停进他住的酒店门口,下车甩上车门,绕过车头时,苏灼叫了他一声,夏新雨来到他这一边。 车窗放到底。 “手机,打开给我。”苏灼根本不看他,只勾了勾手指。 夏新雨依言照做。 利素得很,进微信,点击二维码,扫上,验证,还备注了自己的名字,灼。 做完,目不斜视地把手机扔给了夏新雨。 嗡地一声,越野车马力强劲地绝尘而去。 第15章 撒酒疯 热水最解乏,睡了半宿耗掉一半电量的身体一旦进入浴缸,就像蓄上了电立时有了活力,夏新雨从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位不怎么睡觉的哥哥。 物种多样性? 槽了一句,脑海中便出现那辆甩给他屁股的越野大g,夏新雨屏住呼吸下沉,在水中咕噜咕噜吐起泡泡。 这么爱生气啊。 他想。 不知触动哪根神经,什么东西在脑中瞬时点亮,夏新雨哗啦一声起来,好歹在花洒下过了遍水便手脚并用地套上内裤,湿淋淋地随便一披浴袍,上床找手机。 拿到手,划着屏幕,在一堆浩如烟海的视频中仔细翻找。 找到了。 点开,镜头中出现东禾酒店那间豪华的套房。 乍一看,拍摄手法不可谓不专业,拉长的视角毫无人手的晃动之感,平稳地推进拍摄着房内各处,陈设家具,抽屉柜门,角角落落,每条……地板缝? 第28章 啊? 夏新雨咧了下嘴,把声音放到最大,却仍然跟看默片似的啥也听不见,心中堆满了问号问号问号,终于,他等来了一个音量压至最低的“哇嗷~~”,是他本人的声音。 举着手机拍的就是他自己。 ……这是在干什么?? 夏新雨无语。 随后,又是那种冗长得想摔手机的房内画面,夏新雨瞅了眼进度条,天啊,蜗牛爬一样的速度,实在受不了,他下了床。 把手机摆到书桌的托架上,自己冲咖啡去了。 小勺搅着,夏新雨托着瓷盘回来时终于听到了些声音,他一抬眼,噗地一声,满满一口咖啡全喷了—— 手机上,自己的嘴噘得天高,正印在苏灼的嘴角上。 咖啡杯连带托盘放得叮叮当当,夏新雨闪电一般地抄起手机压着进度条往前倒。 在某一个时段,平稳的画面突兀地晃动起来,像在拿着手机跑,眼前尽是摇晃的地面,偶尔出现一些家具的底端,很快,呕吐出的一大波水样音色撞进耳朵里。 夏新雨眉头蹙成一个结。 之后,传来苏灼的声音,叫他脱下衣服,说沾了一身。 手机随之被一起带走。 视频没有关掉,应该还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忽然,苏灼的那张脸被框入镜头,还是在晃,却比刚才稳定多了,而且这个二百五夏新雨确实说他要拍脱衣服,说拍却愚蠢地没有转变视角,还是在拍苏灼。 “你……好帅。” 某人傻乐着,搂上苏灼的脖子。 苏灼微微偏头,眸光带着说不清的审视,眨了下睫毛,他没有说话。 “来,让我么一口。” 夏新雨如同应激反应般地闭起眼,强行略过刚才他亲苏灼的那个画面。 衣服是苏灼帮他脱的,自己只会嘿嘿哈哈地原地发酒疯,可能物极必反,之后他有点醒酒,夏新雨听到自己口齿忽然变清晰了,问了句,你谁啊。 镜头下,苏灼半阖的睫毛很长,目光沉沉向下,应该还是那样在为他事无巨细地服务,背景是一些衣服互蹭的细碎沙沙声。 “你朋友。”苏灼答。 “可……”夏新雨嘴撅得飞翘,是醉酒后的滑稽腔调:“我不认识你啊。” “你忘了。” 听不出苏灼的语气,寡淡地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不可能!!” 夏新雨在视频外一个哆嗦,扯着嗓子飙高音的那一位似乎站都站不稳了,手机画面大幅晃动,在苏灼的一声“小心”中,他听到了夏新雨的惊呼和木着舌头说的话:“……我记性,可好了,你不准骗我!就是没见过你,嗝!” 一个酒嗝,又一晃。 苏灼顺手拉了他一把。 “那你后脑的疤……”这人一边说,一边弯下腰为夏新雨脱内裤:“从哪里来的?” “天生的。” 夏新雨高傲地一仰头。 放屁。 一屏之隔外的本尊叉着腰,冷眼看着手机,早知道自己是这么个没酒品丢人现眼的玩意,他死活不会看了。 内裤脱掉了,镜头中出现苏灼提着他内裤的样子,似乎是被这幅看起来涩涩的画面刺激到了,酒鬼夏新雨发出阵阵奸笑,提出公平起见,苏灼也要脱到光溜溜。 ……个不要脸的。 夏新雨恨不得钻进手机,对另一个自己正反大耳刮子。 苏灼在笑,然后开始脱,他一身标准的白衫西裤,脖上戴着暗色斜格的领带,他先把领带打得松散,从最顶头的扣子开始解,一颗一颗往下,敞开的衣衫让松泛下来的领带歪歪扭扭地贴在赤裸的前胸上,手跟着下探到皮带…… 镜头蓦地一转,一面白墙。 哎,哎,哎?? 拍啊倒是。 夏新雨不敢置信。 就在他掐着山根犹自叹气时,那位拉胯的另一人格跟苏灼说了一声好了,镜头重拾,出现了一张纸,上下分别用如符咒般的狂草书写下的那三个字—— 结婚证。 要不是自己写的根本认不出来的这一手鬼爬字却被苏灼认出来了,视频中这个人露出喜色,勾翘出很好看的眼尾形状。 夏新雨看愣了。 还没愣两秒,一道尖锐的撕纸声,应该是在这时候一张变成了两张。 “夏新雨先生,你愿意承认接纳……”话卡住,夏新雨听到自己一声长长的“嗯??”,男人笑着告诉他名字,苏灼。 手机中一串傻乐,夏新雨重新说:“夏新雨先生,你愿意承认接纳苏灼先生……为你一生的伴侣吗?顺服这个人……敬爱他,照顾他,唯独与他……”像想不起来词,狠狠地顿了一下,道:“居住。” “我愿意!!” 自问自答,夏新雨又一嗓子把手机外的本人吓得浑身抖了下。 “苏灼先生,”镜头中夏新雨荡着一脸淫笑,转向苏灼:“你愿意……嗝,你愿意不论贫富贵贱,贫穷还是疾病……病,病什,什么来着?”显然酒精下不仅人格分裂,智商也欠费了,完全想不起来这些耳熟能详的词。 “不论困难和挫折,都愿意陪伴在对方身边,不背叛,不抛弃他吗?”苏灼温柔的,富有磁性的嗓音穿透手机,回荡在整个房间中:“我愿意。” 夏新雨傻了一样地张着嘴,腿一软,跌坐在地毯上。 第29章 什么都阻挡不了手机中的那个他继续作妖,非要来个交换结婚证,还说别人交换戒指,他俩换结婚证,有创意。 说着,就见手啪啪地往苏灼那地方贴,根本贴不住,贴不住也就贴不住了,他还撒泼大闹原地跳脚,还是苏灼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卷双面胶才算控制住场面…… 地毯上的夏新雨四肢并用地爬上了床,趴着用枕头捂上脑袋,手机还响着自己跟苏灼撒娇,说他不管,他下面也要贴贴。 …… … 谁,劈个雷下来,送他一程吧。 视频放完了,一房的寂静。 枕头下,夏新雨在黑暗中眼睛晶亮地聆听外面的动静,终于听不到一点声音后,他把东西一扔,一个大字形把自己甩在床上。 要说苏灼咬他呢,婚都结了扭头不但不认账,名字都想不起来,换作是他,直接一个唾沫啐过去,渣男。 房中的座机电话此时突兀地响了起来,夏新雨翻身下床,接起来,是前台悦耳的女声。 “先生,有位女士找您,名字叫……柳媛媛,说有很紧急的文件需要您签字,她可以进入您的房中么?” 离净蓝最近的就是这家准四星的便捷酒店,他们的安保体系非常出众,工程队跑来闹那么一次,多少影响到夏新雨在酒店上的选择,又近又安全是他的首选。 “让她上来吧。” “那个……先生,”前台又把他叫住了:“这位女士说,为了方便希望办理一张您房间的卡,可以随时上去找您,您看这样是否可以?” “可以。” 夏新雨听完那边的客套话后,挂断电话。 起来快速穿上衣服,镜子前的男人看上去还可以,没有疲态,眼底略微带一些深色,但不重,关键是还蛮精神的,比之前好太多了。 夏新雨系好衬衫扣子,把衣领翻到毛衣外,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门外有刷卡的响动,他走过去直接拉开,目光当即凝住了。 谭钺一手撑在门边,一手用文件拍着腿侧,似笑非笑的样子。 第16章 等边大三角 看来对于这家酒店的安保要有个重新的认识了。 夏新雨冷冷地牵了一下嘴角,转身进屋,被谭钺二话不说抓了胳膊,这个人故意往后倒,拽着夏新雨将房门重重撞上。 知道谭钺利用柳媛媛设计上来就没那么容易打发,却也没料到他这么快动手,夏新雨防备不足,一拽之下,迎头朝谭钺撞去,好在反射神经足够强悍,手撑上了门。 “你干什么?” 夏新雨阴沉道。 谭钺黑眼圈很重,胡子茬覆了满下巴,头发也显出油光,这与他平时挑剔讲究的外在风格极为不符,他是那种打算戴某一条色系的领带会把全身上下乃至袜子都搭配到完美的人,简单说,骚包一个。 被拉得直不起身,几乎脸贴脸,谭钺这种颓废样子在夏新雨眼中一览无遗。 “他上你了?”谭钺问。 “对,”夏新雨抬起那只被谭钺抓上的腕子,放到这人眼前:“我特别脏,你最好别碰我。” 谭钺看着他,没放手。 “干进去了?”他又问。 夏新雨将另一只手捏紧,低低地“嗯”了一声。 先是两三秒的静止,之后腕子被狠狠甩掉,谭钺两手一起上来扒他衣服,声音都来不及出,夏新雨直接推到他胸口上,谭钺脚下踉跄,后背咚的一声撞到门上。 夏新雨睁着一双吃惊到有些惊恐的眼睛。 “我不信,夏新雨你别跟我来这套,”谭钺又往上扑:“给我看,我就地验身,要没有……” “没有怎么着?!”沾上这个人一切平和荡然无存,夏新雨喊到了最高音:“没有你还把我送回去是吧?!” 谭钺愣在当场。 不能揭,这个人,有关于他的这些事就是一道愈合不了的疤,什么时候揭都会伤口撕裂,血流不止,夏新雨现在只想让他走,赶快离开他的视线:“……想看,行,你看吧,”他上手自己脱,从裤子脱:“看完你就走。” 一秒回神,谭钺忙去抓夏新雨那只已经解开西裤裤扣的手,夏新雨不干,手劲儿大得谭钺心下直打鼓,他从没见识过一向乖乖的新雨宝贝这么暴力,片刻,他慌了手脚,裤子被褪到腿根,谭钺一把又提了上去。 脱下来就真完了。 夏新雨却没打算就这么着,事一旦被挑开就要了断,谭钺他不知道,他是真受够了。 “新雨,新雨你别这样……”眼看弄不住了,谭钺叫了起来:“你公平一点!!” “什么?” 夏新雨惊诧了。 “对,我他妈不是个人,我肉体背叛了你,我还疑似让你上别人的床……” “操。” 对方一个不常说的脏话引爆了谭钺一触即发的情绪,他竭力地克制和压抑,吞咽喉咙,不想再在他俩这把火上浇油了:“新雨,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我没真想让你……操的!我本意就是为了哄那个姓苏的,我是这些几把烂事干顺手了我,我真没想那么多!!” 手底下那股执拗的劲儿小了不少,谭钺拨开对方的手,重新为夏新雨穿好裤子。 “我知道我烂,我脏,我人渣畜生,可你想想咱们俩不顾一切地出柜,你出了,我也出了,背井离乡地过来,我就再不是个人也不会那样啊!从出来那天我就跟自己发誓要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至少衣食无忧,一个遮风挡雨的家是我可以拿得出手的,既然带你出来我就要负责,我要让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咱们过得很好,干出来个样儿给他们看看。” 第30章 “这么说,”夏新雨一笑:“你还觉得你自己做对了?” “不是,不是的……”思路完全被打乱,谭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伶牙俐齿在夏新雨面前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是我的错,我太急功近利了,很多事都太过了,可你至少……” 叮咚叮咚—— 很大声的微信提示音。 “至少,至少不要这么深地误解……” 叮咚叮咚,叮咚,叮,叮。 至少五六条一起进,尾音都被遮个七七八八,本来压制的火气一下子在谭钺体内爆发,只要再一声,他就得疯。 叮咚。 谭钺一动,夏新雨也动,两人同时向床上的手机冲,谭钺在学校就是体育生,x大破招进来的,定点抢跑根本不是个事,毫无悬念,手机进了他手。 刚看视频不但放出了声音,还调到了最大,夏新雨心知不好,同一刻看到的是屏幕上飘着的一串小绿框。 —电话存没存我的? —存‘灼’,跟微信统一。 —拍给我看。 —我昨天打过你手机,还找得到么? —138xxxx,你存。 ……他说话这么啰嗦了? 夏新雨瞪起眼,一个走神,自己的大拇指被按在了开锁键上,下一秒,谭钺拨着电话贴到耳朵上。 “小苏总好啊,”夏新雨脑子都不转了,根本没反应过来,谭钺在旁边笑吟吟道:“新雨洗澡呢,这一宿真陪累了,我刚给他放的水……” 脑袋卡掉的那一下终于在这石破惊天的话中卡过去了,夏新雨猛地出手不余遗力地去抢手机,他没出声,一来是想尽快了结,不动嘴只动手;二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不想那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他的声音。 “……可不么,”不知那边问了什么,谭钺笑意更深了:“我这不是来外边拿浴巾,看您发这么多……不说了,这就去给他抱出来……” 在夏新雨像橄榄球队员似的生扑下,谭钺按断了电话,一把钳上夏新雨的双手,把人按在身.下。 两个大男人格外有分量,这么往床上一倒,不是水床,也有了近似水床的震荡感。 “怎么?一晚上就搞出感情了?”谭钺似笑非笑:“我脏也是脏身子,我可从没精神出轨。” 夏新雨咬牙:“起来。” “我不起。” “滚!!”夏新雨叫上了。 论起武力值,他从来不具备与谭钺相抗衡的实力,上学时谭钺就是远近驰名的田径霸主,x大招他就为了在各大运动赛事上争脸面,更何况此时谭钺以上制下,底下的人根本动弹不得。 “滚,不,了。” 谭钺没脸没皮,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天生的娃娃脸,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笑起来的那股暖意能一直烘到你心底,曾经,就是这张脸,夏新雨只要看到,什么忧愁烦恼统统一扫净,满心满眼就只装得下他一个。 而如今,却有种不知是悲凉还是伤得麻木的无动于衷,夏新雨只想对着这张脸问:“你不滚能怎么着?你还能做什么?!咱俩没关系了。” “我刚才没说完,”谭钺目光沉沉地看进夏新雨眼里:“我太错了,我错得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太离谱了,给我个重新得到你的机会,起码不要斩杀我,反正咱俩谁都跟别人干过,谁也没比谁更干净,你没资格嫌弃我……” “我没干,”夏新雨抢白道:“脏的就只是你。” 谭钺长长地发出一声“喔——”,眼中闪过狡猾之色,坏坏地笑起来:“这样啊,那把你弄脏不就扯平了。” 在夏新雨整个人傻掉的当口拉他下床。 “等会儿啊,我查个能约到炮的同志app…”说着,真掏口袋里的手机,低头搜索,夏新雨气急败坏地上手推他,一推之下,谭钺的脚踝狠狠亲吻了床柜硬邦邦的木头腿,疼得他叫了两嗓子,委委屈屈地道:“不你说我脏了么,那你也脏,我看着人懆你。” “你个疯子!” 夏新雨动了真格,把他往门外打。 谭钺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为所欲为。 穷的时候,可以为了省那几个钱,骑着没一点气的自行车带他一路到学校,骑得腿抽筋,走路都打晃,下午还有训练;也可以在手头稍微宽裕一些后,大冬天给他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抱了满怀等在雪地里;可以在大自习课上成心仍笔捡笔把他拉下课桌强吻;还可以在七夕节,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大唱情歌……当初他有多疯狂,现在就有多嚣张。 不分场合不分地点,胡作非为。 眼见自己的攻击快要变成对方降服他的跳板,夏新雨立刻转攻为守,扭身往里跑,谭钺大笑着一把抱上夏新雨的腰,脚都离地了。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 打开门的那一眼,门外三四个人,有男有女。 最前面的男人跟他俩同等愕然的表情,狭长的眼型改变了形状,眼中冰块一样的低温能把人冻伤。 夏新雨一瞬炸了毛,几乎是跳着从谭钺怀中挣脱开来,力量太猛,脚下没稳住,侧身撞到玄关的墙上。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门外的苏灼。 第17章 一代醋王 苏灼怎么会出现在房门外,夏新雨根本不及细想,他的视线完全被这个人抓住了,好几拍后才反应到他身后还有别人。 两男一女。 第31章 最靠近苏灼的是一个身形欣长,西服革履的年轻男人,一条细长如金丝的挂链从眼镜垂落到肩上,看上去文质彬彬,剩下的一位女士和另外一个貌似酒店小哥打扮的人,穿着同款正装,两人胸前均佩戴名牌。 “小苏总?” 谭钺很慢地念出来,尾音上翘,彰先他的困惑和吃惊。 苏灼从进来就没移动过目光—— 长在夏新雨身上似的。 被看到发毛完全形容浅了,从彼此目光撞上,夏新雨就冒出一后背凉涔涔的冷汗,心如打鼓,连他自己也搞不懂他在慌什么。 见苏灼不理,直眉瞪眼地只看夏新雨,谭钺浅浅一哼,扫了眼酒店那个女领班,刚在大堂就是她把他放进来的,耳根子太软还是不行。 “就这么私闯啊,”谭钺笑着,却没个客气相:“不好吧?” 女领班抿了下嘴,手中成圈的客房钥匙哗啦一声。 “是不好,”苏灼张嘴说话,视线却仍没从夏新雨脸上挪走:“但你只能受着。” “呵。” 谭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音。 “出去。” 目光终于给了谭钺,苏灼眼睑极度下垂,从眼皮子底下透光,像看一只臭虫一样的嫌恶。 谭钺一怔,假笑随之荡然无存,他仰脸跟苏灼对视:“好啊,我带我弟一起走。” “谁?” 苏灼问了句。 “我家,”谭钺长手一捞,把夏新雨肩膀揽过来:“弟弟。” 不是夏新雨反应慢,事实上,他除了魂不守舍地思考良策就是盯着外头那三人,按照他对谭钺这个人深刻的了解以及对苏灼浅薄的认知,他不认为这两位可以很好地处理眼下三人的尴尬情形,没理由给别人制造笑料和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何况他还看见那个酒店小哥,正把手中的手机举到眼前,镜头对准他们…… 一双眼睛一个脑袋只能干一件事,夏新雨万万没料到,就在分心的这若干秒,他不仅被谭钺环住了肩膀,以无穷的臂力压往门口,还目睹了苏灼那只粗壮的大手照着谭钺的头就过来了! 想也没想,夏新雨冲进两人之间,他在谭钺靠墙的这一面,不但摆脱了大力王的挟持,还勇猛地用自己的脸去接苏灼的那一下…… 唔地一声闷哼,夏新雨捂上眼睛,指着走廊那个酒店服务生叫他别拍了,这一声引起苏灼注意,没等他做什么,领班小姐姐一把夺过旁边小哥的手机,厉声道:“小张你干什么?!” 知道小张最爱嚼八卦啃瓜皮,却没想到连苏灼都敢拍,这个酒店她干了十余载,不久前刚并入东禾集团,按理说,怎么也轮不到他们这种庶出的小品牌接待苏灼这样身份显贵的‘皇子’,未曾想这不仅真实发生了,还一来就指名找人,要房间号。 领班不敢拒绝,内心却十分忐忑,不过还是在苏灼身边那个和善男人的笑容下,晕头晕脑地随他们一同上来,开了房门。 房内的事,任谁品都能品出点不一般来,她只敢内心震惊,哪想到自己手底下的二百五居然拿出手机拍,当即便抢下手机差点把图片库都给清空了,随后压着小张的脑袋,一起给苏灼鞠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躬。 那个爱笑的男人客气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离开,进去关上了门。 ** 右眼酸得厉害,不像是指甲划进眼里,夏新雨觉得他最疼的地方在眼眶外,只不过多少波及到,引发泪液大量分泌,他现在能掉出一盆子眼泪来。 从十五岁那年开始,苏灼就在泰拳,柔道,武术等各种格斗训练中度过,对身体的控制力比一般人要强悍很多,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完全收住,当即把夏新雨打横抱起,边往床边走,边让何枫弄些冰块来。 冰块不难,房中的小型冰箱有冷冻盒,多裹些塑料袋,何枫拿给床边的苏灼,接过来,苏灼让夏新雨睁开眼他看看。 夏新雨用手捂着,本能地不让苏灼碰,不过一只独眼,他就看到了往他这边来的谭钺。 “走吧你。” 夏新雨抬手推他,少了一只眼睛不好测算距离,扑了个空。 谭钺蹲下:“我看看你的眼睛。” “瞎不了,滚。” 夏新雨想抬脚踹人,却被一个抱腿,谭钺嘟起嘴,这就要习惯性地把额头往夏新雨腿上蹭,苏灼拾起一脚狠狠地朝谭钺胸口蹬下去…… 就在夏新雨一旁惊得不会动时,一只手从后边救了谭钺一命,拽着他尽可能远离苏灼。 那是一只能把五公分木板踢断的脚。 不仅是夏新雨眼中闪过的那抹惊恐,何枫在把谭钺拉起来时,同样也看到他一时的呆滞,这一脚太狠了,不用说行家,普通人也知道怕。 何枫仍然笑容可掬,他轻拍了拍谭钺的肩头,邀请他出去抽根烟,很明显这是在给梯子下,保全一个男人的面子。 谭钺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夏新雨,点点头。 ** 没有理由不走,夏新雨几次亲身丈量过苏灼的实力,不是个体育生能干得过的,更何况还有那一千万的票子,不能撕破脸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走,最明智了。 脚步响起,关上门的那一刻,夏新雨松下一口气。 他不想睁眼,能睁也不想睁,就想这么躲在冰袋下,怎么冰袋没他头大呢,他不自觉地缩脖子,脑袋往下垂。 第32章 直到苏灼捏上他下巴尖,强行抬起他的脸。 冰块拿掉,薄薄的眼皮下什么在动,用指腹轻缓地一碰,眼皮抖得更厉害了,苏灼没打算收手,一下一下地,手软到极致。 夏新雨只得睁开。 “你跟他住?” 一恢复光明,就是苏灼说不出个什么表情的一张脸,还有这句话。 夏新雨不答。 手离开眼睛却也没拿掉,像逗小猫似的在夏新雨下巴底下挠他。 要他说的意思。 夏新雨头一歪,躲开:“不你送我回的酒店?我住哪儿你看不到?” 苏灼冷着脸,满眼的审视:“你们同居,他说带你回家。” “我跟他是有过一段感情,”实在不想提,更不想聊,不只是面对苏灼,跟谁夏新雨都不想说:“分手了。” “一段是多长?”苏灼问。 “麻烦把重点放在‘分手’两个字上。” 又是那种不开心地耷拉眼角,苏灼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夏新雨:“分手你还护着他?” 早把鞋甩了,两腿并排抱着踩在床边,夏新雨这时候眼睛不疼了,开始巨痒,他烦躁地挠头发。 “不说?” 语气很差了。 “我怎么就护着他了?”夏新雨捻着眼角尝试解痒,被苏灼抓了手,他又挣开:“要真这样,会被在你打了的时候说别拍了么?你在别人家酒店横着走就够可以了,还想被人拍下来?” 不让夏新雨去碰眼睛,苏灼飞快抓上他腕子,手套已经摘了:“你别闹了,不许揉,会揉坏的。” 字好多,腔调温柔,尾音还荡漾起一股暧昧,夏新雨没再硬来,抬起眼看他。 目光一触,苏灼立刻望天。 扬到天上的嘴角没在他扭头中及时压下去。 一会儿给你甩个大臭脸,一会儿又笑得花一样…… 夏新雨抱起胸,眯缝着眼看他,这个人却一下子朝他压来,等醒过神,苏灼已经半撑在他前胸,把他压在床上,眼睛像藏了一大堆小星星,亮堂堂的:“你再多说两句,我爱听。” “……什,么?” 没听懂。 苏灼俯下.身,贴着夏新雨耳边:“说新雨式情话……” 咳咳—— 知道他俩这种姿势太有冲击性,一出声夏新雨赶紧从苏灼身底下往外钻…… 男人还保持半撑床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往后看。 何枫站在门边,手似模似样地搭门把上,说要不他外边再等会儿,好了叫他。 一听就根本没打算等,想等干嘛咳嗽那两声,这么说既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又不伤对方的面子。 夏新雨对这个人不免眼前一亮,从对谭钺他就看出来了,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对‘涵养’这个词已经到了驾轻就熟的程度,举手投足间不仅尽显绅士风度,还有种让人不得不欣赏的睿智。 眼睛还不舒服,不时地痛一下痒一下,苏灼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决定带夏新雨去医院。 夏新雨一句废话没有,整理了身上的毛衣,去拿衣架上的外套,动作利素得让苏灼挑了一下眉毛。 他没动。 夏新雨回头看他。 “你这么乖?” 苏灼眯起眼。 “不然呢,”夏新雨哼笑一声:“你还不是说‘就去‘。” 噗,何枫小小地笑喷一下。 瞟了一眼何枫,苏灼起来,戴上手套。 ** “你好,我叫何枫。” 一出来,走在苏灼身后的何枫对前面的夏新雨自我介绍。 夏新雨稍停了停脚步,与何枫并排一起:“你好,夏新雨。” 出于礼貌,他率先伸过去手,何枫很有风度地轻握了下。 一道犀利而深重的视线随之而来。 夏新雨赶紧松开。 前面的苏灼把头回正,还特意扫了一眼夏新雨的脸,捕捉他跟何枫握手时的细微表情。 夏新雨有点恼,一瞥何枫,这人却在抿嘴笑。 来到车前,何枫突然开口:“我跟新雨坐后边,可以么?” “想都别想。” 苏灼坐上车,放下车窗,横起一条手臂指着车外的何枫:“夏新雨,少念一个字。” 就在何枫趴车上笑得抬不起腰时,夏新雨红着脸,迅速钻进车里。 第18章 失眠症 去哪个医院,公立还是私立,挂什么科,看哪个职称的大夫,夏新雨一概不问,就这么跟着苏灼盲走,对于这种霸天虎似的性格,这是最佳的相处模式。 医院是位置最近的一家私立医疗机构,在做过外眼和眼底等全套检查后,医生为夏新雨开了药方,有些轻微的眼角擦伤,没伤到角膜和结膜,消炎药水和药膏点三五天就痊愈了。 药房跟前,苏灼手伸得特别快,拿上药,一个一个给夏新雨讲用法用量。 “早晚各一次,滴到下眼角,与其他……” “这不有说明么?”为了使用方便,不但每个药盒上都贴,还附送一张用药指导单,夏新雨说了半句,抬头一看苏灼:“……行,你说吧。” 对方收了不爽的眼光,继续逐字逐句地给文盲夏新雨扫盲。 一共三种药,指引单上密密麻麻大半张,夏新雨从头听到尾,就在他伸手接药时,药瓶往上一动,苏灼没给他:“这么顺着我啊?” 第33章 “顺着你也不行??” 怎么也是活活听了十来分钟,夏新雨多少有点上头。 “我要亲你,”苏灼说:“顺一下。” “……” 夏新雨默不作声,在经过他身边时,苏灼留下两个字:双标。 ** “你们本来是有事的吧?”来到车前,夏新雨伸手拉门,像想起什么,对身后的何枫说:“我不上车了,你们走吧,我叫个车回去。” “新雨。” 苏灼喊他,音色发沉,有点冲耳朵。 夏新雨弯腰往里看。 “进来,关门。” 驾驶座上的那位言简意赅。 这就不好了,不是好商好量的态度,在外人面前这么不给面子,夏新雨皱了皱眉头:“你们有事就做你们的,我有手有脚也没瞎……”从谭钺接起电话到两人从天而降不过十来分钟,应该是和何枫一起,就在附近不远:“你们忙吧。” 跟谭钺拉扯身心俱疲,加上跑完一趟医院,夏新雨真心没精力应付这个哥哥。 “谭钺办了一张你的房卡。”苏灼不冷不热。 “换,”眼睛又痒了,夏新雨强忍着:“房我回去就换。” “他又办呢?” “你可以跟酒店知会。” 都能带人私刷房卡开门,这点事不值一提。 “我不。” 眼角痒到极限,夏新雨心生烦躁,嚷了一声:“那你想怎么着?!” 苏灼稳当当地说了两个选择,第一,换间大套房,他跟他一起住香苑豪庭,第二,跟他回星愿。 二十四小时贴身守护。 就离谱。 夏新雨在外用力一甩,车门砰地一声撞上。 但他不敢走,站在原地沉下脸。 一直环臂抱胸,闲闲倚着车身观战的何舟此时插话了,口气儒雅温和,还是那种委婉的,却无从抗拒的调调,他提出建议,让夏新雨先跟他俩走,他和苏灼确实有事没办完,需要尽快,他晚上还有别的事。 夏新雨负气地一屁股坐进车里。 ** 痒,疼,烦,疲倦,一拥而上,夏新雨把脸转向窗外,车开了很久都没人出声,气氛降至冰点。 因为自己弄得全车人不开心,夏新雨平白又添了几分内疚和尴尬,腿一直抖抖抖…… 什么带着热度碰上了他的手背,夏新雨一看,苏灼已经把手套摘了。 想挪开,却被这人一把抓了手腕,猛晃,他神烦地瞪过去,苏灼不但笑,还笑得很厉害,眼尾眉梢都像在跳跃,神采奕奕。 夏新雨忽然想起上高一那会儿,同桌是个超级爱笑的男孩,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窗外的日照充足,笼上他的脸庞,又甜又暖…… 少年感这么饱满,夏新雨不禁多看了苏灼两眼,不过他还是挣脱了他的手,正视前方。 大衣不知怎的一沉,夏新雨往下看,苏灼的手又在作妖。 这次他钻进他大衣口袋,袖口深深埋在里边。 一埋就埋了一路。 ** 确实没多远,是在他住的酒店往西,一个城市公园,驶入这个建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世外桃源,夏新雨不免疑惑。 车停在一栋小洋楼跟前。 下来便是不俗的美景,小楼旁小桥流水凉亭假山,也就是冬日严寒,树干光秃,落叶凋零 ,一大片冻得严严实实的湖面,但凡另外三季,都会美得眼前一亮。 祈慕心理诊所。 夏新雨扫了一眼小洋楼挂着的招牌,跟在两人身后进了楼。 进来才发现小楼分成两家,还有一家月子会所,跟他们正对面。 后来才知道,会所的牌子在洋楼的另外一侧。 诊所占洋楼以南那一半,将坐北朝南的最佳位置让给了妈妈们,尽管采光上略低调,室内空间可牛大发了。 除了一间还算规矩的办公室以及门口半人高的前台接待处以外,绝大部分遍布各种品类,高高低低的绿植,进来不是身在热带雨林,就是身处动物园—— 六只猫,两只狗,一大水族箱的鱼,阳台还有栋可达鸭鸭舍。 好在主人爱干净,把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诊所两大一小三间诊室,靠近露台是候诊区,沙发和几套桌椅,楼顶还有一座藤蔓编的秋千。 这是后来夏新雨四处参观时发现的,他在上面荡悠了好久。 招待他们的是一个眼睛很亮,短发齐耳的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的样子,一来他就从前台的书本中抬起头,三步两步迎过来,二话不说先给他们鞠了一躬,分别叫了何医生和灼哥哥,随后看着夏新雨发楞,一秒过后,他连连致歉,向何枫求救,耳朵尖都红了。 何枫让他叫‘夏新雨哥哥’。 “必须叫‘夏—新—雨’,不能少字,听得到吗?”何枫一反他款款温润的语气,很大声地在男孩脸旁说。 男孩点了点头,腼腆地叫了声。 夏新雨对他笑笑。 何枫拍了拍少年的头:“小远真棒。” 名叫小远的男孩纸,笑得很开心。 ** 跟着两人,夏新雨来到一个圆桌旁,头一眼就惊吓地发现了摊成堆的书籍中央,大白本子上的两个相框,那符咒一般,谁人认不出,仔细看也甭想看明白的——结婚证。 他眼要瞎了。 再一次见到这玩意,夏新雨很想跟这一对打个招呼,嗨,你们还活着呢? 第34章 怎么就没撕呢?! 夏新雨脑中还在纠结这两张破纸,那两人已经开始探讨起相框到底哪种好看了…… 为了引诱苏灼合作,何枫不得不再次用相框作饵,勾搭他出来见面,这次他选的是丘比特爱心款。 两张,一张放一种相框摆在一起比较,苏灼紧锁眉头,很苦恼的样子,一个是粉色大狗狗,一个是红色小屁孩,他一时陷入选择困难症。 眉尾往上一挑,他问夏新雨,哪个好? “不是,你……”无语中的无语,刚想说什么,在苏灼满是期待的小星星眼中,夏新雨把原话吞了回去:“就狗吧。” “丘比特。” 对方一指右边相框,对何枫说。 “……” 夏新雨默默地看这个讨人厌的。 “你们就在干这个??” 何枫听了一笑,告诉夏新雨当然不是,这只是个小插曲,他们事干一半苏灼非要挑相框,相框挑一半他又非要招欠地发那几条微信,然后就跟谭钺通上了电话,扔下一切火速赶往第一线。 说着,何枫翻开病历夹,等着苏灼换好相框,问他:“……那么说,你从十五岁之后就不断地以做梦的形式进入当时的场景?” 苏灼看了一眼旁边的夏新雨,对何枫道:“对。” “碎片式,连续式,还是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又或者是……” “都有。”苏灼皱了一下眉。 “嗯,这是一段你无法承受的过往,如梦魇一般地存在于你的日常生活中……”何枫故意将语速说到最慢,打开的录音笔记录下他每一个字:“你一遍一遍在梦境中还原,复制,重塑整个过程,一分一秒地去重新经历,你的潜意识一定是在找寻……” 苏灼又看了一眼夏新雨。 “寻找什么呢……”何枫喃喃自语,突然间他眼前一亮:“你在找能够改变,影响它结局的可能,你大脑的潜意识不断去模拟当时现场的每一帧场景,但你的本能却与之对抗,这种重复地,高频次地在梦中重现让你痛苦万分,所以它就简单粗暴地激发你身体的抗拒,不让你睡觉,不睡觉就不会做梦,也就不会痛苦,所以你才会有很重的失眠症……” 再一次收到苏灼的视线,夏新雨站起来了。 尴尬,难堪,不舒服,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他知道苏灼不方便他在场,是赶人的意味。 夏新雨随意一指,问何枫介意他转转么。 何枫一愣,忙说,无碍,随意就好。 说话时,他特意关注了一下苏灼。 这个人垂落眼睫,遮蔽了一切。 第19章 同居生活?! “何枫,没必要这样,”苏灼咬上一根烟,点燃:“你多管闲事了。” 撩起眼皮,何枫看向对方,背往后靠,藤椅发出承载重量的响声。 “十一年前的那件事我不想他知道,就到此为止,不要再当着新雨的面提起……” “哪怕,”何枫打断他,眼神变得玩味,甚至带出些光彩:“他本来就在你的‘梦中’,发生时他就在当场。” 这回换苏灼的眼神变了,疑惑,戒备,更多是不悦。 “不要排斥我,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要学会无条件地信任你的医生,况且我接都接了,苏亚东苏董事长我可惹不起,你这个case关乎我这小诊所的存亡啊,啧,哎……”牙床又针扎地疼一下,每每想起接下苏灼这个病例,何枫就这个惯性反应,一个心理医师调整不好自己的心理:“我跟你说我压力超大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好么?” 一个私人诊所病人有限,他有那么多猫猫狗狗鱼鱼鸭鸭,多少张嘴等着他,再说还有小远那小家伙,生活开支着实不小,不想着弄点饭票,真要到处化缘了。 要了根烟,何枫也抽上了。 “这一段经历,有你也有他,可他对你不要提有什么印象,根本就不认得你,你真不想搞明白为什么?是什么让他这样?” “不想,”苏灼面无表情地吸入一口烟:“我就想知道你对我做过什么,催眠时。” 何枫笑容可掬:“不要这样嘛,这是一个有着gpst-ih高级国际催眠师证书的医生最基本的入门科目,”见苏灼脸色又沉了一分,何枫收敛笑意:“好吧,我做了合理的引导,问了……一些问题。” “别想再催眠我。”苏灼冷声。 把烟灭掉,何枫拉近座椅,盯着苏灼的眼睛:“我不是在危言耸听,睡不了觉真的会猝死,长期无法入睡的患者进入到末期会连催眠这类硬性的介入手段也失去效力,而你本身就对单纯地口服安眠药,或者静脉注射镇静剂不那么敏感,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死神降临吧……至少,给我一个治愈你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可以安然入眠,像正常人那样生活的机会……” 观察着苏灼的反应,何枫继续压筹码:“再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给你系小铃铛的这个人不是款款而来了么,叮铃叮铃叮铃……你就不心动,不奢望,不去期待有朝一日可以跟他在一起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不想体会一次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你最想见到人的那张笑脸,对你说着早安……” “你是想拿捏死我,”把烟头在烟缸中转了几转,苏灼哼笑一声:“不是相框就是小铃铛。” 何枫俏皮地一挑眉尖。 第35章 “可以,但有一条红线,”苏灼答应道:“不能让新雨想起那个事,他能活下来已经是我的造化了,没必要让他难受。” 看着苏灼,何枫点了点头。 “几天没睡了?”他问。 “六七天吧,记不清了。” 小远走过来,托盘上两杯香浓的咖啡,还可可爱爱地打出奶泡,画出格子桃心,放上桌时,他瞧见了半满的烟缸,轻皱了下眉,探身去开窗。 苏灼看了一眼男孩,跟何枫说问问新雨在哪儿,何枫没用太大音量,男孩仍旧摆弄窗户把手,浑然不觉的样子。 直到被碰了碰手臂,小远才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向何枫。 “小远这边耳朵也听不到了?” 何枫有些紧张,站起来。 男孩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刚才有点走神,”他竖起手指,向上:“夏新雨哥哥上楼顶了。” 还是不太放心,何枫想着一会儿完事了,给小远挂个专家号。 “明天吧,”何枫在密密麻麻的备忘录中又添了两条,他笔头一转,指向苏灼:“你选个时间来诊所,我帮你入睡。” 对面一片静默。 何枫抬起头,一张说好不好说坏也没坏到哪去的脸进入视线。 他笔一扔,真有点上脾气:“苏灼,不要对催眠术有任何意见,没错,一个医术精湛的催眠师也许可以操控你,左右你,会令你这种偏执的,极度享受控制欲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不舒服,但这只是一种治疗手段,你不要妖魔化它……” “谁?”苏灼开口道:“你说谁有控制欲?” 瞧那一脸不服气的冷笑,这重点抓的,何枫就这么被拱出了一簇小火苗:“说的就是你!你对夏新雨占有欲控制欲支配欲都超乎想象,你这样他会透不过气……” “你又懂了。” “那是,”何枫那股一反常态的气性还没过:“我追我老婆,一个月到手,两个月领证。” “三个月离婚。” 苏灼抿了口咖啡,香。 窗边陷入寂静。 “我,一个自控力强,善于调节情绪的心理医师,”何医生把杯子送到嘴边对苏灼灿然一笑:“不跟我的病人一般见识。” 说完,一口气把咖啡干了。 苏灼低下头,勾嘴笑了。 ** 夏新雨离开他们那个圆桌,电话便接踵而至,苏灼那一千万投资现在是净蓝的重点项目,铺天盖地的工作,连谭钺这种外围选手也加入进来。 会议中,他听到他正儿八经的审核流程细节,一项一项跟各部门研究商讨,不会就跟人逐一请教,不端任何领导架子,问的嘴甜,答的开心,谈笑风生间好几项工作便妥妥地敲定了。 其实谭钺天资很聪颖,作为体育生,系中的专业课从没落下,经常是一学期都没好好上,临阵给他补补就能过,最夸张的一科,教科书都没拆封,夏新雨只用了一个晚上,还大半在床上腻歪,居然不多不少及格了。 不自觉地一笑,突然听到会上叫他名字,夏新雨一愣,全体跟着没声了,似乎都在等他说,说……个鬼,他走神了。 夏新雨胡乱应付两句,散会。 手机就剩两格电了。 扫视了一圈诊所,确定自己无法在狗狗猫猫来回穿梭的茂密‘丛林’中呆太久—— 他有很严重的狗毛猫毛过敏史。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来找小远,男孩一直埋头于书本中,夏新雨说了好几遍,对方都无动于衷。 不得已,他轻拍了一下小远的肩头。 小远赶忙扭头看他。 夏新雨又问了遍,有没有苹果充电线。 对方一副懵然的表情,还是那种羞涩的反应,小远的脸马上红了,窘迫地把头转向另一边,将自己右耳对着夏新雨,示意他再说。 已经没有悬念了,何枫那个时候刻意说得很大声,而他说了那么多遍都没听到,是因为根本就听不到—— 小远左耳是聋的。 夏新雨一下子就不忍心再说了,不过小远很细心,看到夏新雨手中拿着手机就大致明白了,于是把东西一股脑地递了过去。 前台充上手机,看了一眼窗边那两位,夏新雨变得无所事事。 小远告诉他,要是无聊的话,可以上楼顶透透气。 ** 荡在秋千上,恍惚比楼顶还要高上几分,开阔的冬日景色尽收眼底。 寂寥,落寞,空空的。 心像被人挖了个洞,填不上,也补不了。 一段真实经历变成挥之不去的梦魇,觉都没法睡;一段过不去也弥补不了的感情,闹得心潮难平涟漪不止。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俩都够废物的。 两个笨蛋。 夏新雨一抽嘴角,下了秋千。 ** 回到候诊区,两人正低语着交流什么,先看到夏新雨的是何枫,他向他笑着招手。 “来,坐坐。” 起身,他为他打了一杯凉白开。 “有个事我得跟你谈谈。” 水一放到夏新雨面前,何枫开门见山:“我想邀请你参加一个临床项目。” ?? 夏新雨抬头看他。 “请允许我再正式地介绍一下我自己,”说着,何枫递了张名片给夏新雨:“我是苏灼先生的私人心理医生,这里是我的诊所。” 第36章 片如其人,设计精美,还飘着淡淡的幽香。 “我相信你也有所了解,苏灼一直被严重的失眠症困扰,我受他父亲,也就是苏亚东董事长之托为他治疗,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不过看到你,我倒有了一些灵感,打算对治疗方案做一些调整……” 夏新雨耐心地听着,却看到这个人的眼神越变越兴奋。 “这么说吧,我希望你能作为一剂特殊药品,进入到苏灼控制睡眠的那一部分功能中,以任何一种你可以接受的方式帮助他入睡,为期四十五天,记录下他睡或不睡的临床状态,你也知道苏先生的脾气……”何枫故意给了他一个无奈的耸肩:“我得不到太多有价值的数据,他又不接受我长时间的陪伴,来找我看个病都得是我使尽浑身解数求他来的,我觉得你是最佳人选。” 就在夏新雨刚想说什么时,何枫突然起身,离开了候诊区,只剩下夏新雨跟苏灼大眼对小眼。 俩人对看了一会儿,夏新雨咳了两嗓子,苏灼才挪走目光。 等回来,何枫手中多了一个文件夹。 他翻转过来送到夏新雨眼前:“这是我现在做的课题,也是我接下苏灼这个case的缘由所在,我正进行一个治疗重度失眠症的临床实验项目,所有的实验数据都会上传到研究小组……你看,这个阶段是催眠干预,”边说边用笔圈了一大段英文给夏新雨看:“后面我会加上人为介入的数据……” 哪看得懂,没一个中文字,夏新雨“嗯嗯嗯”地应着。 何枫坐回原位,正色道:“就我个人来讲,我真诚地希望夏新雨先生能够帮这个忙,一来,不有句老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失眠症发展到一定阶段真的会有猝死的风险;另一方面,也算是帮我进行课题研究,说大一点,为人类造福吧。” “……” 怎么拒绝? 拉到这么个高度,夏新雨有点懵,也有点傻。 面对何枫那一双殷切眼神,他狠狠咽了下喉咙,最终点了点头。 “那咱们有一些文件要签署,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么?”何枫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对夏新雨笑得眼睛弯弯。 对方起来往前台去。 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这些文件,苏灼抬眼看何枫:“你还有课题?” “必然,”何枫答:“没有。” “……” “你知道么?”何枫用手遮嘴,头微微侧过去点:“我还有个业务板块——爱情专家,治不了你的失眠症,还可以……” “行,”苏灼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何枫笑眯了眼:“我要现金。” -------------------- 欧耶,两个人开启同居生活了,另外小远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第20章 你还没有忘掉他 不仅说话讲究,手段更是老练,即便夏新雨有所察觉自己被何枫给装套里去了,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 苏灼不会给他机会反悔,四十五天,全天候的陪伴,白纸黑字签协议,要不是太过分太没人权,都恨不得他按红泥手印。 之后一秒不浪费,紧锣密鼓地制定同居计划,一到五住在香苑豪庭,离净蓝近便于通勤,六日回星愿。 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哄上大g,车门砰地一声撞上,夏新雨才从懵然中清醒过来,白手套扶在方向盘上,其中一只手的手指还在有节奏地敲着。 夏新雨从手一直看到他的脸,视线像被注意到了,苏灼开着车稍偏过头,看过来的这一眼眼底滚着温度。 莫名地心上一紧。 夏新雨问他:“……屋子分好了吗?” 两边都是,香苑会换成套房,星愿呢?让阿伟收拾一个房间给他?没听他安排啊。 正想着,听到苏灼说:“不分,就一张床。” “停车。” 夏新雨尽量平和。 “有人,你别闹。” 苏灼说着向后瞟了一眼。 夏新雨一转头,小远正对他笑,一边一个荡出的小酒窝。 一口唾沫呛进气管,夏新雨捂嘴狂咳,没等他顺上来这口气,手机又震又响地闹腾上了,接起来,谭钺在那边问家里还有没有新牙刷,放哪儿了,手上的使秃毛了。 不用说,大少爷被伺候惯了,夏新雨这一走十分不便。 “咳咳咳,你上楼去卫生,咳……间,洗手池底下柜门,咳咳,你翻翻……” “你咳什么?怎么了?”谭钺愣住了。 “呛着了,牙刷牙膏在最底一层,”夏新雨缓了些,听到拖鞋上楼发出的哒哒声,哗啦啦,似乎有一大堆东西掉下来:“找完收拾利索了,看见了吗?” “……没,”一片杂音中,是谭钺带着笑的声音:“就这么个牙刷你也到处塞,这袋里都什么啊!沐浴露洗发水澡花搓澡巾各种乳……还盐浴,你是把洗浴中心都搬来了吗??” “要找找不找自己买去,”夏新雨听不得这些,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敢说他?“去床柜看看,最底下的抽屉,往里摸……” “你别诓我啊,”谭钺斜斜叼着旧牙刷,吸溜了一下口水:“我都要把牙刷嚼了,一嘴牙膏沫子,嘶!”差点挽救不了,赶紧抽了几张纸巾捂上嘴。 “叼着它干嘛??赶紧吐了!弄得到处都是,你擦啊……” “谁擦?你回来擦,”谭钺笑眯了眼,手机夹进肩膀,吐掉口中的牙膏:“快快快……哎呀妈啊!快滴到地上了。” 第37章 “谭钺。” 一声震荡耳朵的男低音。 谭钺一愣,声调跟着下沉:“苏总?” 苏灼瞟了眼一旁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夏新雨,把手机贴上耳朵:“是你把新雨给我的,这话你不会不记得吧?” “记得,但我……” “没有反悔的可能,”苏灼堵上:“你想也不要想。” 谭钺拿下牙刷,笑了:“苏灼,叫你一声苏总是我讲文明懂礼貌,多少你也得拿出点风度来不是?那一千万我可以要也可以不要,净蓝穷途末路不假但也没到绝路上,你给我差不多点儿。” “是吗?”苏灼眼中一瞬的笑意:“可惜净蓝不是你一个人的。” “哦?敬请赐教。”谭钺对准垃圾桶,牙刷嗖地一扔。 “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有我的一千万净蓝不一定立刻死,但一定会死,除了我,谁也盘不活净蓝,”苏灼顿了下,道:“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新雨的一半,你没有资格任性。” 正中要害,这确实是软肋。 “更何况,净蓝这一劫因谁而起你比谁都清楚,”气泡音添上冷色调,具有强烈的肃杀感:“你有什么脸跟我说你不要我的钱?” 手指关节攥得咯咯响,谭钺一个字没说,挂断电话。 夏新雨从闭眼到睁眼。 手机被抢到苏灼说完这一段话,他本可以做些什么,哪怕在旁边叫一声别说了……可他没有。 无论是隐私被扒,戳得都麻木了,还是他本身拒绝介入这么荒诞离谱的对话。 总之,他没吭过一声。 手机还回来,夏新雨胳膊一扬,东西直接掉进座椅夹缝。 苏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告诉他,摔坏了买。 “你有必要这样吗?” 良久,夏新雨说出这句话。 “太有了,”方向盘被白手套转了半圈,苏灼躲开树影看交通灯:“你根本就没忘了他。” “胡说,”夏新雨飙高音调:“你哪只眼看见了?!” “还用看?”正相反,苏灼嗓音却愈发地沉:“听就听出来了。” 没声音了。 除了变重的,毫无节制的呼吸声,没人再说话。 一个静静开车,一个把脸转向窗外。 后排的男孩一副拘束不安的样子,他小心地贴靠车窗,合上自己右边的耳朵。 刷牙杯玻璃做的,砸到镜子上两败俱伤,杯子碎得到处都是,镜子裂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大缝,一脚踢翻垃圾桶后,谭钺觉得他真不能在这个家继续住了。 次次发火次次拆家,就这么个回忆的地方都要被他自己毁完了。 抄起外套,他下了楼。 没开车,在便道上慢无方向地走了好久,谭钺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舞池中央,灯光配合节奏缓慢地变幻摇曳,有渐变,有交错,白亮或是全黑,控制得平和而温柔,慢摇吧就这样,不想静得心里空落落,又不想闹得脑仁疼,这里是最佳选择。 谭钺坐在卡座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过愁肠,很快便晕晕乎乎。 他开始低低地哼唱,脑海中那个人的样子变得清晰而鲜明起来—— 夏新雨笑时眼睛会变亮,月光下看,总会有种星星一不小心掉进去了的错觉,白天就更生动了,清澈见底,他鼻子很小巧,丁点大的鼻尖,可可爱爱,嘴边还有一颗美人痣,唇瓣薄薄的,亲起来却很有口感…… 啪! 大腿被人用劲一抽,火辣辣得疼,谭钺几乎跳起来,眼前一颗溜光水滑的光头,赵万兴咧着嘴冲他坏笑,门牙贼白。 “家不睡,跑这来迷瞪?”说着,在谭钺腿上一掐。 谭钺立时一身鸡皮疙瘩,狠踹过去:“去你妈的。” 对方身手矫健地躲开了。 反击提不上,但防守一向在行,这是在自家老婆腥风血雨的锤炼中攒出来的技能点数,赵万兴抽空给经过他们沙发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告诉他这桌算他的,赶紧上茶,茶是长岛冰茶,一种喜闻乐见的烈酒。 “你怎么来……这儿了?” 喝得舌头有点木,谭钺一捞桌上的软饮,拧开就往喉咙送。 “会个小情人。”赵万兴眉飞色舞,一脸得意。 “可把你牛逼……坏了,”谭钺说不利索,他脑袋云山雾罩,喝得浑身发软,只想窝进沙发继续想夏新雨:“走吧,让我……自个呆会儿……” 赵万兴说了什么他入不进脑子,困意铺天盖地,他眼皮都抬不起来,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给了在他耳边报酒名的服务生,说是长岛冰茶上了一桌子。 …… 踏入香苑豪庭,他们三个便被前呼后拥地送入酒店最高规格的豪华套房,上到经理一把手,下到楼道清洁大妈,依次跟苏灼寒暄后才一个排一个地离去,苏灼始终那个清冷的模样,倒是一视同仁。 夏新雨收敛视线,进房。 小远是来做房间整理的,不用问,想也能想明白,对于苏灼这样一个宇宙,不,银河系第一龟毛的人即便将一处没有获得他认可的领域打造成他可以接受的模式,这个工匠也一定是自己盖过章予以上工的人。 这一点在他与小远一同整理房间的过程中就能判断出来。 为每个家具‘穿衣服’并没看上去那么简单容易,比如,衣柜。 内外都要包,里边的衣架横梁,隔板,四面和顶端,外边的边角,甚至柜子上的把手都要被细致地包裹上。 第38章 一同载来三个超大号的旅行箱,一个是苏灼的日常用品,另外两个全是小远的,放着各式型号不同款式的……白布。 哪怕白布也是苏灼亲自选定,清洗后循环使用的。 当夏新雨听到这一点时,忍不住全身上下地查看自己,有没有哪儿脏啊,衣服皱没皱啊……把小远逗得咯咯直笑,他告诉夏新雨千万别有压力,灼哥哥都能不戴手套碰他,他根本就已经排除在一切之外,是最不一般的存在了。 因为家具的尺寸和样式各不相同,‘衣服’也不得不随之改良,当青涩稚嫩的小远把带有剪子针线顶针戒指等一系列工具包挎到腰间时,俨然有了种t台秀后台服装设计师的既视感……在他认真为家具量身制作时,苏灼总会出现在他需要帮忙的每一个地方,一看两人就不是头一回合作,配合十分默契。 小远爱笑,一笑就两个萌系小酒窝,一口一个灼哥哥,苏灼也比其他时候要温柔,眼中褪去不少冰冷,有时候会摸一摸小远的头。 蹲在门口的夏新雨,看了一会儿这两个人的背影,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第21章 分床睡?别想了 回来时,夏新雨提了一袋子的水。 小孩好喝个甜的,阿萨姆,茉莉蜜,芝芝桃桃,qoo……自动机前他一样贩了一瓶,想到那个挑剔的人,夏新雨直接按在农夫山泉的下面,一个带饮用水嘴造型的瓶子最合适他。 套房差不多完工了。 虽在意料之中,却还是带起了一波视觉上的冲击,夏新雨张着嘴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如同下过一场漫天大雪,世界一下子洁白了,一种形容不出的空灵和干净,他静静地伫立半刻,来到小远跟前,打开塑料袋让他挑水喝。 同时把手上的那瓶农夫递给苏灼,苏灼看了他一眼,拿水时带力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夏新雨吃痛,把手搁到身后好一顿揉搓。 就在小远分神挑水的当口,那个刚刚弄好半人多高的柜子不知怎地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朝小远倒下来,夏新雨惊得扔了袋子上去扶……却被这小孩比了个‘别动’的手势,只见他皱紧眉头,啊啊啊地大叫,以一人之力徒手将其恢复原位。 夏新雨看得目不转睛,脑中赫然蹦出迪士尼的《蚂蚁总动员》,一只大头工蚁扛起米粒到处走的牛x形象,他晃了晃脑袋,冲一旁干看着也不上手的苏灼发脾气:“你没事吧??他才多大你让他干这么多活……还站着不动?!倒是搭把手啊!” 简直气死,夏新雨这就要上去,又被小孩儿给拦了,挥着手不让夏新雨碰这些东西。 等一切弄妥后,小孩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得像朵太阳花,三蹦两蹦地跑到苏灼面前,两手一摊,眨巴着他一双大眼睛。 苏灼特意侧过头,对着小远右耳说:“你先跟他说你多大。” 说完,一指夏新雨。 刚小远只看到这哥哥要冲过来帮他,没听到他说什么,这时候有点迷糊:“小远十八了啊,怎么了?” “说你为什么来?”苏灼继续凑到右耳对他说。 “给灼哥哥打工赚钱啊,十八不行吗?”小远嘴一撇,眉头拧成一个小疙瘩,不高兴的样子,忽然像想起什么,转而又喜笑颜开对苏灼说:“灼哥哥只帮忙弄了一丁点,剩下都是小远一个人完成的,小费……” “三倍。”苏灼勾嘴一笑。 那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啊,十万伏的电量,由于过度兴奋,小远一直在啪啪地原地跺脚,期待地看着苏灼从钱包掏出两叠厚厚的纸币,信封早备好了,往里塞时同时摸着张数,小远都要疯了的表情。 夏新雨就这么一脸懵地看着这个小疯子揣着一胸口的钱,一蹦三跳地出了房门,视线跟过去半天回不来。 “小财迷。”苏灼罕见地主动评价一句。 夏新雨转回头,视线中那张豪华版双人床被高亮放大,床边的男人正垂着眼,很慢地,挨个指头往下脱白手套,然后扔到床头柜上。 夏新雨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苏灼偏过头,眼神移到他脸上。 就那么奇怪,胸口骤然一紧,呼吸也不顺畅了,夏新雨说不清为什么,脚却跟着挪动,随着苏灼靠近而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撞到门旁的那面墙,后背冰凉一片。 “关上门。” 苏灼的气泡音已经冲进耳道,热气近在迟尺—— 他就这么整个人携着投下的影子遮天蔽日而来,带起强烈的压迫感,夏新雨觉得他要喘不过气了,竭力控制着心跳,胡乱去抓把手关门……正当此时,毛衣和衬衣领口一同被拉下,他都要跳起来了,浑身上下汗毛直竖。 “你的锁骨好漂亮。” 这不是恭维,实打实地爱,苏灼说着,不但嘴覆到上面,还用牙咬,夏新雨都惊了,没想到都不等自己跟他好好聊聊一间房真没法睡俩人,一张床无论如何也不够分的问题,就已经n倍速地进展到又亲又咬的阶段。 “苏,苏灼……别,你别这样……”夏新雨一身受不了的热汗,冷冷淡淡一个人怎么总在这时候变成一团火球,搞得他从里向外地高热不止。 别说门把,就是墙苏灼也是不碰的,两只手仅仅抱在夏新雨身上,处于身体平衡,他就像条纠缠猎物的巨蟒,就那么绕着,夏新雨的挣扎让脖子上的动静更冲耳朵,他爱的那条脖子一直红到脖根……苏灼欣赏着,贪婪地又去吃,还把夏新雨两手锁在身后。 第39章 什么都没有这一刻疯狂,他俩之间口头承诺过不这样对他的约定被践踏到这个地步,夏新雨方寸大乱了。 他那可怜武力值在苏灼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来硬的他除了受着,无计可施。 更要命的是,脖子真的是夏新雨不可描述的地带,根本不经这样,几下他就喘得不像样了,他咬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砰,门外一声巨响。 呻.吟式的惊叫足够奇特,当看到敞开的门外,坐在地上一眨不眨直视他俩的小远,夏新雨在苏灼怀中一通乱转,最后脸贴墙壁,他没脸见人。 “……包,包落下了,小远这,这就拿走……”小家伙脸红得没法看,闷着头闯进来百米冲刺跑出去,门关了一下没关上,使劲撞了两下又慢悠悠地开了,小远着急地用脚踹:“这门好坏啊,它不关。” 最后一脚终于踹上了。 …… 夏新雨这一下用了身上全部的力气,在怒意和羞耻的加持下,爆出百分之二百的小宇宙,苏灼被推得趔趄了两步,他无所谓地一屁股坐到床上。 “来,聊聊。” 笑看夏新雨,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夏新雨盯着这人的眼睛,然后挪开,走向卫生间,他得洗脖子。 水花扑在脸上很冰,足见他有多热,抬起头,镜中一张大红脸,摸上去都烫手,夏新雨在水台上撑了一会儿,把水温调节到最冷,继续往脸上扑水。 擦干净脸,出来前毛巾被他狠狠一扔。 本来满腔不顺的气在看到床上那个静静看杂志的男人时一下子莫名消了大半。 苏灼的那种静是可以把一切浮躁沉淀下来的,他的头发比一般人发色要黑,低头时额前的发梢垂落,看不到眼睛,把本就刀刃般凌厉的五官线条更添上一抹沉冷的味道,夏新雨瞥了一眼那边墙上的空调总控,总感觉比去洗脖子前温度低了不少。 “过来,”苏灼翻了一页,把腿敞大了些:“站我这来。” 夏新雨舔了舔嘴,照他的话做了。 一进到指定地方,仅仅用腿的内侧就能让他又挪进了小半步,这一把好腿劲,夏新雨看着苏灼若无其事地又翻过一页,视线下的手指长却不细,指节宽大,很有力量的样子…… “你对我越界了怎么看?” 杂志就挤在他俩之间,苏灼仍然低着头,夏新雨也没看他,闷闷地说:“你先说,我听着。” “我之前答应你不做你不情愿的事,”杂志翻完了,苏灼扔到一边:“那是因为我疼你。” 这词用的,夏新雨觉得有那么点好笑:“现在又不疼我了?” “对,”苏灼的音调明显下降,不太好听:“我发现你不招人疼。” 猛地一下抬头,夏新雨看到苏灼没什么表情地跟他对视,眼底沉冷,生气的模样一览无遗。 这一刻夏新雨才真正认识到,他俩之间根本不是分不分床的问题,而是他无法在苏灼指出他对谭钺没忘情后做出他认为正当的回应,哪怕说出一句关你屁事也行。 可他没说过,说不出来。 似乎在无形中有什么开始起了变化,在苏灼面前,他居然生出些……负罪感,夏新雨抿着嘴,目光移向别处。 “咱们约法三章,”苏灼扶上夏新雨的腰,大咧咧地把手钻进毛衣底下,隔着薄薄的衬衣摩挲:“第一,你跟谭钺有净蓝,这没办法,公事我不干涉,私事不准再跟他黏糊;第二,在公司禁止跟他独处,安分地呆在你办公室,不要报侥幸心理,我会去净蓝不定时查岗;第三……”话音还飘着,手就已经在衬衣里,夏新雨“啊”地叫了声:“你要不乖,没资格跟我讨论越界不越界,没界限。” 腰上随后被一通蹂躏,夏新雨一边疼得嘶嘶抽气,一边连连说他知道了。 苏灼满意地收了手,拍了拍床,对他调皮地笑:“床不分不分就不分,你别想了。” 夏新雨恶狠狠地瞪他,忙低头揉腰,那一片五指红印啊。 好狠。 ** 喉结上的触感越来越明显,软软的,有一点点凉,萦绕耳边的笑闹声也逐渐清晰起来,以及那混杂唱腔的乐队演奏声响……谭钺猛地倒抽一口气,醒了。 女人很漂亮,依偎在谭钺躺靠的沙发旁,是她用一根手指玩弄似的碰触谭钺的喉结,谭钺何止秒醒,浑身怒放着鸡皮疙瘩从沙发一跃而起,这会儿他才发现他的卡座已经被一群男男女女占领了。 赵万兴完全不知去向。 谭钺的激烈反应让这帮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埋怨那女的趁着叫醒吃人家哥哥豆腐,看把哥哥吓得,女人不干,反唇相讥,说那怎么着?喊了啊,不是没醒么,总不能抽大耳帖子吧,怎么叫能比用一根指头更温柔?而后,这些人一齐哄笑,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这个不着调的命题。 出来找地方窝着喝酒,被老赵给巧遇了,然后他睡着…… 醒来就进了盘丝洞? 谭钺恍惚地四面看,那个摸他喉结的女人笑盈盈地在他面前打响指,故意用很软的腔调跟他说:“哥哥~哥哥,不好意思啊,有人让我叫你,”她一指身旁的妖孽们:“他们都是陪我下来叫你的。” “谁让你叫我?”谭钺沉下脸问。 女孩示意向上面看。 视线跟着过去,穿过慢摇吧舞池,正对二楼包间,最先瞧见的是赵万兴那一颗反着光的秃脑瓜,跟着便是一手插着裤子口袋,一手向他举杯打招呼的杨皓成。 第40章 他泼过他一脸红酒。 第22章 没错,我就是男二 一桌子长岛冰茶被妖孽们喝得七七八八,好在还给他留了一瓶波尔多,谭钺从沙发起来,一把抄上,提着酒瓶细长的瓶颈,慢悠悠地朝二楼走去。 这个慢摇吧不大,正因为没那么招摇才敢在暗地里经营私密包间,上来时,那面直观楼下的玻璃墙被落下垂帘,密不透风地遮蔽着。 谭钺看也没看杨皓成,径直去捋赵万兴的秃脑瓢,恨不得啃个牙印上去:“老赵你可真太对得起我了,一觉醒来没人影了,让走还真就走啊?” 大力金刚指似的,老赵疼得呲牙咧嘴:“……哎哎,你小点劲儿,这不正好跟杨总邂逅,上来找他玩来了。” 在杨皓成看不到的角度,赵万兴一个劲儿给谭钺使眼色,大致意思是谭钺睡得不醒人事时,他被杨皓成当场逮着,推脱不掉被拎上二楼,不得不旁观了这场‘叫醒’游戏。 赵万兴递给谭钺一个‘找机会赶紧溜’的眼神后,立时换上一副笑闹的面孔,假惺惺地擂了他一拳:“瞧瞧还是咱杨哥哥玩得花,我多大声你都不醒,赶紧的!下去泄火去,小姑娘挠你两下就支棱起来,瞧把你给憋得……” 见赵万兴这样,谭越心知不好,这就要开溜,一转身正撞上杨皓成,对方笑眯眯地打量他手中的酒:“家伙都带了我还能饶了你?” 从底下看见杨皓成的那一刻,谭钺就知道自己这回算是惹上大麻烦了,带酒上来本意也是想尝试做个了结,不过以赵万兴这个样子来看,戏不大。 他认命一笑,把酒立在一旁酒柜上:“行啊,杨总既有此雅兴,小生自当作陪。”说着,似模似样地一拱手。 杨皓成愣了下,笑得很大声,说谭钺真能卖乖,这么客气他怎么下得了手。 手一摆,有人上来开酒,足足满了两杯。 杨皓成半靠酒柜,懒洋洋地端着他那杯,目光大胆地在谭钺身上游移,在人前,特别是应酬时,谭钺很少给脸色,这次却从没这么差过。 “喝完这杯,咱俩就相忘于江湖,可以吗杨总?” 声音一出,那阴沉的调子吓了赵万兴一跳。 对方却笑着摇头:“那怎么行,谭总这么能喝,亏的是我。” “那你想怎么着?” “就没办法啊,我喝酒又喝不过你,”杨皓成好委屈的样子,咬着嘴:“可我泼酒总能泼过你吧?” 谭钺眼中什么涌了一下,又熄灭了,只是冷眼看着他。 下一秒,他猛地张嘴抽气,一杯波尔多全泼到他脸上。 一整间包房顿时静了。 聊天聊骚喝酒划拳,甚至那些唱k的都停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朝三人看,心照不宣地,人们开始向杨皓成聚拢,站在他身侧用玩味又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谭钺。 这是杨皓成的一个私人派对,很显然他是全场的主角,在这样一个以1对n的极端劣势下,别说胜算,自保都难,谭钺瞧了眼一边僵成棍的老赵,笑了。 抹了把脸上湿淋淋的酒水,把外边的夹克衫脱掉,只留下贴身穿的短袖t恤,他在杨皓成面前仰起脸:“来,再泼我一杯,这样你就比我泼得多了。” “瞧这话说的,显得我多小气似的,我是这样的人吗?”杨皓成笑着问一旁的走狗们,换来一通不予余力的哄闹,说什么的都有,好不容易逮着点乐子没人肯放过……最后杨皓成为自己做了总结,说他可是个响当当的君子,所以,不但就泼一杯,一杯还一杯,还要以德报怨地舔回来。 一言既出,全场炸锅。 赵万兴惊在当场,赶忙去看谭钺,此时这个人很静,相当静……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酒桌上认识一个人有多片面,他完全预判不出接下来他会怎么做,不过还好,谭钺没吭声,没表情,只是在杨皓成往前凑时,将他推开。 杨皓成身形一晃,随后一记耳光抽上去。 刺耳的抽肉声让赵万兴生生一抖,没等他上去,又一个大耳刮子,谭钺被扇得脚下不稳,往旁边挪了一步。 “我靠!怎,怎……还动起手了哥哥们??”赵万兴惊慌失措地挤进两人之间,即便那么肥硕的身形也没能阻止杨皓成揪起谭钺的头发,一下下肆意地拍他的脸:“来,给哥哥看看!不是厉害吗牛逼吗,腰动得多猛那玩意多硬啊,来啊!看你床.上浪成什么样,妈了个臭婊.子,我他妈输人不输命……” 一声闷响,杨皓成捂着小腹摔进身后的人堆中,大家七手八脚地帮他站稳,谭钺放下腿,几个心急的此时已经冲上去,对谭钺拳脚相向,一时间,包间掀起轩然大波,引来了外边的保安。 作为x大数得上的刺头,谭钺大学的架没少干,跟夏新雨私奔出来心性收敛很多,在外边脾气也被打磨得无棱无角。 正因为是跑出来的,一直以来他都暗暗攒着一股劲儿,想要给新雨,给自己一份交代,为了这个什么鸟样的客户他都做低伏小笑脸相迎,酒桌上喝了吐吐了喝,一次胃溃疡,一次胃穿孔,哪怕在凌晨的大街上酒醉睡到后半夜他也没服软过,直到犯了那个一生都难以被原谅的错误…… 反正已经这样了还怕胡来?他最会胡来。 拦腰砸碎的酒瓶举在手上,泛着令人畏惧的凛凛寒光,谭钺一抹额头淌下来的血,朝这些人大声说:“来啊,过来啊!大不了派出所走一遭,谁不敢谁他妈软蛋!”瓶子一转,他去指那些酒吧保安:“去吗?走啊,一块啊!” 第41章 一旦有人豁出去就没人敢跟,酒吧怕惹事,他们经营上有违规,而跟杨皓成过来玩的一多半是大学生,勇气可嘉,底气不足,谁也不想在毕业的当口挑战学校的底线。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了,全都转向杨皓成。 这个人脸色铁青,就盯着谭钺。 “老赵,老赵!”谭钺急声叫着贴墙边战战兢兢的赵连成,赵连成蓦地清醒,一溜烟跑到谭钺背后,露出一小半眼睛胆怯地向外张望。 谭钺就这么举着残缺的酒瓶,慢慢退到楼梯口,两人随即奔出酒吧。 ** “草……草的,怎……怎么就他妈……” 打起来了?赵连成说不出后面的,一口气跑了两条街喘得像头犁地的牛,他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到大马路上。 谭钺扔掉手中那半截瓶子,外衣落包房了,就身上一件短袖,打架外加疯跑,肾上腺素还飙着,一身热汗,根本感觉不到冷。 “你查查这狗娘养的跟姚蔓露还有大学城那活有他妈什么关系?” 体育生底子就是不一样,谭钺已经可以做到气息平稳地说话。 “啊……啊?”老赵咽了下喉咙才说:“怎么个,意思?他不就个老流氓吗?” “不对,绝对不止如此,”谭钺对杨皓成跟他发飙时说的话心存疑虑,跑的一路都在琢磨:“他骂谁臭.婊子呢,我一男的,什么叫输人不输命?你路子野……听见了吗?!” 一抬眼就见这老货眼神发直地盯着自己,谭钺不耐烦地推他。 “哎你别动!我看看,”对方侧身一躲,大胖手上去拨谭钺右侧额头的碎发,那里俨然一条颇深的血道子:“……哎呀妈啊!可不行,不行不行!赶紧去医院!” 说着去拽谭钺。 赵万兴一辈子懦弱无为,别说和别人干架,就是对骂都很少见,见血就慌,谭钺抹了下额头,疼是疼,但出血还行,啐了口唾沫在手上他胡乱涂了涂,说等会儿超市买个创口贴就行。 “管管你自己吧,找个地方洗把脸,把头发顺顺整整衣服,”谭钺一脸嫌弃地看这老货:“你说你也没上手,不是墙上当贴画就躲我后边脑袋都不敢露,能这么邋遢?是又想大半夜回去被家暴了?” 老赵不服气,刚要回嘴,被谭钺堵上:“行了,承不承认上次也被暴殴到住院,我说那事记住了吗?查杨皓成,他绝壁有问题。” “行吧行吧,”老赵拍拍屁股起身:“冤冤相报何时了,我陪你们俩就干下去了我。” 一瘸一拐地走之前,给谭钺比了个电联的手势。 ** 夜色浓稠,月亮再大再圆也没法把空无一人的街道变得不那么冷清,额头还在隐隐作痛,一晚上的无妄之灾把火气烧到满格,谭钺一脚将脚边的石块踢得老远。 一通乱响后,招来两声猫叫。 猫叫没停过,谭钺走在便道上,一路走一路喵喵猫,他站住回头,一缕黑影没入草丛。 转身继续走,没一会儿又喵上了。 这次朝后看,这小玩意没跑。 一只通体黑透的小猫,丁点大,两只亮堂堂的圆眼睛对着谭钺。 “我没吃的,”谭钺双臂一展,秀给小东西看:“您看我能吃吗?” 翻了个白眼,他转身接着走。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小猫很能叫,谭钺进了便利店还能听到,拿了创口贴,想了想又拿了根火腿肠,柜台结账时倒没再听到猫叫,谭钺一边结算一边扭头看外面,嘀地一声后他赶快推门出去。 小猫没了。 皱着眉左右看了看,谭钺啧了一声。 火腿肠一下下在腿侧敲着,不知什么时候耳边又有了猫叫,比刚才要凄惨,声要大。 循着声他走过一个巷口,下一秒又退回来,进去,一脚把个不知喝醉了还是流浪的人踢倒在地,抢过他手中的猫,走向巷口外。 月夜下,一个男人,手上拎着个一摇三晃的小东西,慢慢行走在街道上。 第23章 哄睡 夏新雨已经在床上盘着腿跟苏灼理论十分钟了,却仍然只得到一系列以‘就’字为开头的回答,就一张床,就要睡,就这样,就不听…… 最终,夏新雨闭上嘴,不再浪费口舌。 床一分为二,一人一边,手在中间划着一道深深的边界线,被苏灼一巴掌拍开,劲儿那个大啊,夏新雨盯着自己殷红的手背,狠狠挠了挠头发。 微信响过好几声。 夏新雨拿起一看,直接傻眼。 何枫作为一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专科医生不能再敬业,这都晚上十点半了,给他发来哄睡指导,还是个压缩包。 一看这格式,夏新雨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打开后手指划两次才能翻到底,排在第一的是一张总单,这样写道: 1)讲故事,日常生活向,语速平稳缓慢,声音温和,时长以患者入睡为准。 2)拍哄,可拍打身体任意部位,以屁股为宜,手劲轻柔,力度适中,拍打需有一定间隔,可参考婴幼儿拍哄教程。 3)抱哄,可贴靠前胸或后背,汤勺式,依偎式,纠缠式…… …… 没法看了。 退出来,后边是哄睡样式记录册,时长汇总分析表,数据台账,视频音频模板,传输口径等等……夏新雨头皮麻得很。 第42章 他偷眼去瞧闲闲靠在床头玩手机的苏灼,手机一响,何医生又发来消息,说是给的过期了,版本太旧,这就更新版本。 夏新雨忧心忡忡地等来了又一个压缩包。 总单更长了。 没等拉到底,手机又弹出何医生的话,不行,还是旧,再等一下。 没心思慢慢打字,夏新雨直接发语音:“找不到就算了何医生,哄他睡……”瞟了一眼苏灼,声音压到极低:“就我自己来吧,我会尽量把记录做详细,咱们先这样试试……” —告诉他不可以。 苏灼用手指敲击着,在何枫的对话框打下这么一句。 “……主要太多了,哄睡我没哄过……我知道我知道,可小时候谁能记得啊,”夏新雨很少跟外人争辩,特别还是个医生,可他真被吓着了:“不用!不用看妈妈哄宝宝的视频,您别发给我!就按我的来,我自由掌控,跟您记录好不完了么……” —不行。 没等苏灼编辑完,何枫往他这边玩命打字。 何枫大善人:太离谱了你!三十多条还加加加,把他惹毛了毁约不干走人你一点脾气没有。 天亮:减三条。 何枫大善人:拜拜,你自己玩吧。 天亮:你看着减,把能摸到我的都留下。 何枫大善人:…… 啪嗒,手机落到床上,夏新雨跟着出溜进被窝,整个脸都潜进被子里。 怎么弄啊,说来说去反正就不能自己做主,最后缩减到五条,拍睡,抱睡,摸脸睡,捂眼睡,亲额头睡……无论冠以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完全不像正经事。 任谁都能嗅出阴谋的味道,可夏新雨即便有所察觉也无能为力,这么个霸道又执拗,最会跟他来劲,还一身腱子肉武力值爆表的哥哥,他真怵啊。 夏新雨一下子把被子掀开,坐起来。 边盘腿边叫苏灼,要跟他聊聊。 刚审阅完何枫给他发过来的哄睡最终版,苏灼放下手机,依样坐好,正视夏新雨的双眼,摆出正儿八经的样子。 “我问你,”夏新雨不想兜圈子:“你为什么想跟我好?” 苏灼没吭声。 “到今天咱俩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电梯那一面……”夏新雨身体前倾,盯住这人的眼睛:“那算什么啊,后来我喝多了,”苏灼的视线垂到他身上,他也顺着低头看:“咱俩说的那些话……” t恤专门睡觉穿的,已经被洗得到处是球,苏灼伸过来手,把毛球一个个捏了揪掉。 “就那些什么结不结婚的……”嚓嚓嚓,手起球落,又清理了好几个:“那都是酒后失言,不醉了么,哎你……” 衣服被揪得一动一动,把夏新雨脑中组织好的语言打得七零八落。 穿着睡觉没干净的,洗了太多遍尽是这种小球球,夏新雨拍了下还在他身上当毛球收割机的爪子,问苏灼有没有睡衣,给他一件。 苏灼很简单,脱下自己的给他,让新雨穿他的。 下了地,苏灼过去调高空调温度,又将加湿器拉近了点,这才上床。 无遮无拦的光裸身体夏新雨在东禾酒店看过无数遍,却远没有这个光着半身,一条睡裤的苏灼看着真实,那个时候夏新雨被别扭,难堪,不爽,急躁等等的情绪堆满了,根本没心思好好看。 这是一具经过专业训练打造出的身形,身宽体阔,肩背异于常人的厚实,跟从健身房出来单纯追求美感和健康的那些人有着明显的区别,不是那种‘健美先生’的走势,而是匀称适度的肌肉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力量,夏新雨首先印入脑海的就是什么泰拳之王,散打冠军之类的形象,说白了,练家子的。 一条细细的颈链垂在脖间,苏灼爱穿高领,只有脱下衣服才能看到。 对此夏新雨颇为存疑,苏灼的洁癖怎么允许皮肤直接接触异物。 他直勾勾地看着,没穿,苏灼上来帮他,夏新雨自然地双手举高,脑袋从衣服领口钻出来时问:“你还会戴链子?” “从小戴的。” 脱完又给他穿,苏灼这件睡衣很软,贴到皮肤上滑滑的,扇起这个人的专属气味,夏新雨一时间大脑有点卡壳,想不起为什么要穿苏灼的,但在低头无意间看到这件同样满是大大小小的毛球时,脑回路才重新搭上。 原来,他衣服也有…… 根本不是什么强迫症,是故意以这种方式打断自己说话。 苏灼是冰块性格这一点不假,只是跟他,跟一些他认证过的人会多外露一些情绪,除此之外根本就是个冷人,鲜少表达,跟自己太没样了,他才会这么后知后觉他的逻辑。 同时,夏新雨也明白了,这个人根本不会解释,这个问题他已经回避好几次了。 无论怎么问,他都不会说的。 正愣神,肩膀一沉,苏灼躺过来,用额头碾他,软乎乎地跟他撒娇:“困了,睡觉觉。” 这种亲热程度可以接受,夏新雨拍了怕苏灼的后脑勺,问:“各种哄睡,你要哪种?” “拍。”头往里一转,苏灼拱他的脖窝。 夏新雨点点头。 两人顺势就倒下了。 被子太厚,按照哄睡指导这样不行,要拍在身上,跟苏灼商量能不能拍被子外,自然被驳回,要求手进被子里。 被内的空间有限,夏新雨记录好起始时间后,尽力按照指导,一下下很有节奏地拍着苏灼的……屁股侧边。 第43章 不知道对顽固性失眠的人有没有效力,反正他是拍困了。 “捂我眼睛。” 听到后,迷糊地撩起一边眼皮,男人眼中温柔无边,让人心痒痒的,是得捂上,夏新雨没一点犹豫,手贴上去。 根本就是故意招欠,手指夹缝的睫毛不安分地蹭来蹭去,痒死了。 夏新雨抵挡不住汹涌的困意,气恼地叫一声:“睡觉!” 笑声轻轻浅浅,夏新雨使劲浑身解数睁开眼,看到的是苏灼被捂着眼,嘴角勾出上翘的弧度。 …… … “操!!赎金都他妈假的!上边一层,下边全白纸!苏亚东我操你祖宗!!” 爆发式的吼叫震得这间茅草和泥土混搭的棚子往下掉灰,苏灼一睁眼就有东西掉进来,他一通揉,听到另一人一样在喊: “苏家报警了?!对对对!一定是!他们他妈.逼报警了!我就说不能……” 一个男人厉声打断:“慌他妈个屁!都给我稳住了!老川能报信回来就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问小辉条子呢?甩掉了吗?” 一阵拨号声,好像那人出棚打电话去了,听不真。 眼睛没那么刺痛,苏灼睁眼去看对面趴在那里的男孩,他被打得很重,脸上一块血一块泥,糊满了,单看分辨不出男孩怎么样了。 “哎,哎你醒醒,哎!醒来啊!”苏灼压着声,往他那边爬,脚上的链子被撑到极限,把脚脖子磨得都是血,他奋力伸出胳膊,指尖离那男孩的手就差一点点…… “老川真他娘的我祖爷爷,回来我就给他磕一个,条子那么多车还能甩掉……” 听到往这边的说话声,苏灼一骨碌躺回去,闭眼装睡。 棚子大间套小间,他们从外往里走,贴地的耳朵听出两三人的脚步声,他们停在男孩那边,苏灼脸朝外躺着,竖起耳朵仔细听,一点不敢睁眼。 “服了,不服谁也我也得服苏亚东那老不死的!到底还是不是他亲儿子?跟咱耗了一天半,合着都是替条子拖住咱们,他就不怕咱撕票??”这人说着狠狠踹着什么,发出一声声闷响,苏灼听到男孩断断续续的呻.吟,他眼皮不住抖动。 “就他妈你!就你!哪儿来的死孩子?!差点就把那小杂种给弄跑了!真他妈晦气,死吧,去死吧!我他妈踹死你!……”一边骂一边脚下不停,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苏灼死死抠着地,指甲陷入泥中。 有人上去拉:“行了,一会儿打死了,还有用呢。” “有什么用?弄死完了,”那人又说:“他见过咱们,肯定活不了。” “是活不了,”是声线低沉的那个声音:“但也得用完了再弄死,钱还没拿到呢,去!拿手机来!给苏亚东拍点好东西,让他绕过条子出来给咱送钱。” “剁手指啊?”有人上道了:“那也得剁他儿子啊。” “不行,”这人冷声道:“不能动他,听我的。” 另外两个一同应声。 脖子一凉,有只手上来摩挲,啪地一下,颈链被拽断,苏灼听到说:“拿着,放那小孩手上,一会儿剁了拍一个,这样真……”声音就在头上方,足够近,苏灼判断着方位,一跃而起,额头正磕这人眼上,撞了他一个跟头。 突袭很成功,苏灼能拿到什么是什么,上手的是旁边地上一个吃饭的碗,石灰墙够硬,一摔就剩碗底了。 竖起的碗片犹如薄刃,尖端发着寒光,他惊恐地红着眼,对着他们乱划。 十五岁的苏灼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腿站着都不停打哆嗦,这些人不是讥笑就是不屑,对那个被他撞翻的人充满鄙视,嫌他个半大孩子都弄不住,那人不服气,拿了旁边一个木凳,往苏灼跟前走。 苏灼拿着碎碗大吼大叫,忽然他停住了,刚还趴在地上的男孩从后面跳到这人身上,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那人挣扎着,连同男孩一起倒地,同伴一拥而上对男孩拳打脚踢,苏灼想冲上去,却被链子拉扯够不着,只能把手里的碗摔向那些人。 没人顾得上他,都在痛殴那个男孩,可也不知怎么搞的,男孩就是不放手,那歹徒都被他勒得翻白眼了。 急红眼的人开始掰手指,苏灼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却阻止不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满棚,在他倏然放大的瞳孔中是掉下来的那截软绵绵的中指…… …… 床猛地震荡,夏新雨被一个激灵吓醒,苏灼已经坐起身,正在床上喘着粗气,上身湿透了,在暖灯下泛着水光。 没等夏新雨反应什么,这人扑上来就抱他,抓过他右手,在他食指上来回地摸,摸的是那根有些错位的中指。 苏灼在发抖。 夏新雨感觉得到。 搂抱也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太紧了。 夏新雨心中大惊,在脑中思忖着发生什么了,应该是这人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噩梦惊醒了。 一点点地,抱在身上的那股力慢慢减退,也没那么抖了。 苏灼松开手,下床,从柜中找了件衣服套上,说了句:“睡你的。” 进了卫生间。 第24章 追你可真难 姥姥家是在x县一个极北的偏远山坳里,四周全是山,连绵不绝,因为漫山遍野的串串红,夏新雨每年都往山上疯。 有一年他的记忆出现了断裂,如果比作一条线段,一端是他又跑上山了,另一端则是昏迷在山脚下。 第44章 他记不得如何从a点到b点,只知道自己伤得很重,是被进山采药的村民发现送到县医院,从鬼门关拽回来的。 医院住的两个半月,除了没完没了的疼痛和高热,对一切都很恍惚,还是他妈跟他说,他身上摔得没一块好地方了。 肋骨断了,腿折了,脑袋破了,脸上伤得没法看了,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来没见了阎王堪称他们老夏家的奇迹,祖坟都冒青烟了。 不过他妈却老是翻来覆去问他到底怎么摔的,逮着他有力气说话或是不睡觉就让他好好地想。 说来也怪,夏新雨偏偏就是丁点记不得,永远是线段的起始点和结束点,缺失了中间的那一部分。 每次如实告知,母亲眼中都会一片暗淡,有时候还会跟大夫避着他低语些什么,夏新雨不是没问过,可他妈比他更轴,就是不说。 那年他十五岁,修养了半个学期才复课,遗憾地没能考上重点高中。 …… 低着头,夏新雨一下下摸着那根断过的中指,再怎么治疗断指也会不同,指骨比其他的粗,动的时候有时会咔吧咔吧响。 发愣间,卫生间冲刷的水声渐大,夏新雨急急跳下床,从包翻出个手机,按了按,没亮。 是亮不了,从苏灼给他就没充过电,电早耗完了。 插上,把手机搞亮。 确实,里面只有一个视频,夏新雨点开,静静地看。 时长很短,一分钟不到,画面也很简单,就是他在东禾那个小清吧喝得东倒西歪往桌子下出溜时,苏灼适时地走进屏幕把他打横抱起,一路公主抱出了清吧,离开监控区。 没什么可惊讶的,真相本该如此。 视频重复放了几遍,夏新雨注意到在最最最开头,苏灼走进镜头时,那个给他上菜,假借酒店店庆免他单的服务生小哥也跟来了,只不过走了几步又转身回去。 卫生间似乎水流变小了,夏新雨飞快拔下电源,手机扔回包里,一个飞身扑到床上,苏灼出来时他正从枕头上抬起头,面向他。 “没睡?” 苏灼一身腰带端正,前襟规整的浴袍,坐下来问。 夏新雨冲口而出:“脱了吧,”说完有点懵,马上解释:“……就我接着哄,哄你躺会儿。” 睡是别想睡了,别说苏灼这种睡眠状况,一般人被噩梦纠缠也会恐惧入睡。 “哪怕闭一会儿眼呢,行吗?” 他在莫名其妙地…… 心疼。 这种拉扯着的,细微的,却清晰感觉得到的东西让夏新雨暗自咬牙,他所幸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要抱他的架势。 苏灼完全愣住,愣了好半天。 夏新雨是合上手臂也不是,放下更丢脸,他就这么在无休无止的尴尬中石化了,直到肩头酸得要命,男人才上来一把抱住他,抱了好久。 这回没用多复杂的哄睡方式,就是抱。 “有美梦就有噩梦,我看过一本书叫周公解梦,天地日月星辰,地理山石树木世间万物都可以解析,你做的什么梦呀?” 尾音上扬,还矫情地加了“呀”,夏新雨觉得自己真是够了。 “一群兔子在一个屋里,外边有只狼。” 夏新雨抱着苏灼的头,苏灼埋在他胸口,水湿的头发戳到他手腕上,有点痒,夏新雨把这一缕抿到他耳后:“嗯,然后呢?” “狼敲着门,装成兔妈妈的声音唱,小兔子乖乖把门……” 啪,夏新雨湿着手拍在苏灼脸上。 知道套话不容易,可这也太辱他了,夏新雨抱都不想抱了,推着苏灼却被这人笑着反抱,男人的气泡音此时掺入大量的情感,听着格外温情:“你睡,我哄你。” 夏新雨有点发愣,有点迟疑,看着他没说话。 “捂眼睛,好么?” 听着是在问,手却上来了,手心一股淡淡沐浴后的香气。 就这么一点点轻飘飘的味道,夏新雨像被施了咒语,毫无反抗地闭上了眼睛,很快,他就不知飘哪去了。 再睁眼,一屋的昏暗光线,只有写字桌那边一簇光亮。 夏新雨的生物钟向来准时,什么时候睡早上都准点醒,以前跟谭钺住,洗漱,穿衣,做早饭收拾花花草草,把饭温着,给谭钺留字条……什么时候出门谭钺都睡得呼呼的,这一睁眼自己不仅不是第一个,还死活成不了第一个—— 根本就是个不睡的人。 夏新雨坐在床上眨巴眼睛。 “早安。”苏灼抬眼看他。 衬衣平整度满分,下巴清洁度满分,头发梳理度满分,就连眼底的黑眼圈眼袋都没有没有,满分满分还是满分,一夜无眠没一点痕迹,还托着腮,对他笑得这么健气阳光。 夏新雨从发呆变发傻,张着嘴。 “来看看,我把星愿改了改,设计出一部分你的空间。”苏灼向他招手,让夏新雨过去。 那是一张用电脑做出来的室内立体图,精细到让人脊背发凉,不仅大件家具和摆件按比例还原,拼图桌以及桌上一粒粒图片都栩栩如生……水杯,遥控器,书本,笔筒,ipad,电脑笔记本,一直到床上的枕头和枕巾都精准无误,关键它是360度全方位立体呈现,根本不是拍几张照片就能临摹出来的。 凭记忆? 夏新雨深深咽了下喉咙。 苏灼饶有兴味地给他展示改过哪里—— 第45章 拼图桌没了,两个隔断屋没了,一排高柜也没了,空出来的地方占了半个卧室。 “把你的东西先拍照片,我设计好让阿伟照着来。”腮下的手撑着,苏灼说话时脑袋一抬一抬。 “我没多少东西。” 一个旅行箱走天下,说来心酸又潦倒,可这就是他的处境,私奔跑出来的下场,夏新雨有点想笑。 “你给我认真点,这是星愿。” 苏灼沉下脸。 夏新雨后背一下子绷直了,看着面前大早晨就给他摆臭脸,一言不合就上脾气的男人,他也没那么好说话了:“我就没多少东西啊。” “那就买,”苏灼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今天安排不开就明天,我陪你去,一件一件买。” “不是,”夏新雨真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就四十五天,不,四十四天了,还就只有六日在星愿,超不过十天有必要……” “住嘴。” 苏灼冷着声。 夏新雨无语地看着他。 这脾气,赶上认识那会儿十倍不止,霸道得不可理喻。 “你要这样我就不去了。” 再能顺着他也有不顺的时候,夏新雨扭头就走,手腕被苏灼一拉,听到他说:“算了,你不搬就不搬。” 说完,比夏新雨走得还快,拿了房卡就出去了。 车内一路低气压,没人说话。 在净蓝下车时,苏灼突然开口问推车门的夏新雨:“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得到你?” 夏新雨重重地眨了下眼睛,回过头,男人的脸绷得紧紧的,眼中不加掩饰地泄出些难过:“昨夜哄睡不好好的。” 因为太开心所以做了一夜的图,把星愿好好布置了一番,兴冲冲地拿给自己看,却没想到他那样,连搬都不愿意搬。 夏新雨咬着嘴,生出些不忍和愧疚,诚心诚意道了句歉。 “还不如不说。” 扭过头,苏灼不看他。 夏新雨抿了抿嘴,又在车上磨蹭了一会儿,这才推门下车。 车开走后,他人又转出来,招手拦了辆出租,直奔东禾酒店。 ** 很不凑巧,找的那个清吧小哥不在班上,要下午才来,夏新雨只得又打车回净蓝。 下午开例会,一进会议室就看到状似一摊烂泥的谭钺趴在桌上,旁边的挂名小秘柳媛媛正伺候着,为他摆上一杯咖啡。 谭老板一副睡不醒的困倦模样,倒是没浪费小秘的一片心,一口气把咖啡一饮而尽。 “哎呦!”柳媛媛从谭钺身上捻了个什么,惊讶得很:“猫毛?!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在谭总身上发现女人的头发呢。” 像谭钺这么个男女通吃老少皆宜的货色,净蓝没人把他高高在上供着,在他面前都没什么样子。 “毛算个屁,我还有这个呢。” 不知从哪儿捻出个小颗粒,谭钺把它放到会议桌上。 好几个围过去看,柳媛媛能一眼认出是猫毛不是狗毛,自然是多年的铲屎官,一看就知道,猫砂。 这回她更疯了,问谭钺是不是失恋了。 谭钺慢慢靠向椅背,他跟夏新雨刚巧隔桌而坐,一双眼睛就跟长了吸盘一样,黏着夏新雨就不挪开,他“啊”了一声。 被猜中何止柳媛媛瞪大了眼睛,一整个会议室都哗然了。 第25章 小煤球的缘分 柳媛媛大呼不可能,一双眼在谭钺身上看来看去,说哪有长这么帅,爱说爱笑,脾气还超好的领导失恋的,要失也得是对方失。 谭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夏新雨,痞痞一笑:“是吧?瞎不瞎?”他歪了些脖子,问柳媛媛。 “瞎!” 不知是讨领导的欢心,还就这么个欢脱性子,柳媛媛气鼓鼓的。 忽地,她注意到谭钺那一束一直盯着夏新雨的视线,不只她,很多人都察觉到了。 夏新雨戴好眼镜,只看面前的电脑:“关灯开会。” 一个半小时的会加上抽不开身的事务,等夏新雨下到一楼时,天空又是雪又是雨,已经很阴暗了。 天不好,路就堵,夏新雨还没带伞,站在檐下把大衣帽子往头上一戴就要冲,胳膊一紧,有人拉他。 往身后一看,谭钺。 “着什么急?你等小点再走。” 一转脸就看到抓他的那只手,夏新雨猛地挣脱,动作相当突兀。 谭钺吓了一跳,收了手。 夏新雨迈腿就走,又被一把拽住,这一次谭钺很用力,五根手指死死地锁在他胳膊上。 “松开,”夏新雨不住向外看,有些慌张:“松开啊。” 见对方没动,夏新雨一根根掰这人的手指。 过度的挣扎让谭钺从可以商量变成没得商量,他才懒得管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那些人的眼光,胳膊往墙上一撑,把夏新雨封在方寸间,满脸冷笑。 夏新雨真急了,使尽力气把谭钺拉到楼梯间。 “搞什么?!”进去,谭钺甩开他:“你也至于?” 夏新雨有些微喘,被谭钺拉着,特别在壁咚他时,心慌得能蹦出嗓子眼,现在都还透过窗户伸脖向外张望,看见越野车之类的心头就咯噔一下。 “有话你公司……别,公司也别说,等我方便了找你,不是,”夏新雨越说越烦:“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哪跟哪啊,谭钺手往兜里一抄,看着他似笑非笑:“慌什么啊?脑子还搭得上线吗?” 第46章 夏新雨眼皮往下一耷拉,说他有事,得赶紧走。 开了缝的门被谭钺一脚揣上,夏新雨来不及跑,被扣了手腕一路拖拽到门口,就在他仓惶逃离时,车钥匙和伞一股脑地塞到他手上。 一秒定格。 夏新雨低下头看。 “太堵,车你打不着,”谭钺把羽绒服拉到头,一兜帽子:“晚上开家去,我要不在记得钥匙放哪吗?” “啊?”太出乎意料,夏新雨有点失神。 谭钺笑着刮他鼻头:“小傻样儿。”说完,三步两步跑进风雨里。 夏新雨在门口发怔,一直到看不见谭钺,他才攥了攥手上东西,下地库。 天不够冷,雪落下来就化掉了,刮雨器不停地把挡风玻璃上大片雪水往一边推,这场雨夹雪来得猝不及防,不少人在风雨中艰难前行。 灯亮了,夏新雨转弯,在一条小路旁停下。 家中,最老的就是这辆奥迪,久违的手感让夏新雨很是怀念,一抬眼就看到镜上挂着的一串平安符。 这串是谭钺特地为他上山求来的,为了表示真诚,背了他九十九级台阶,当然只是爱这么说,其实三十阶不到就累趴下了。 夏新雨笑了笑,摸过来手机,给谭钺发了一条微信—— 找时间咱俩聊聊,我欠你一个…… 手顿了下,然后继续敲字。 句号。 ——句号。 什么的句号? 谭钺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他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再怎么不爽也没有眼前的事十万火急。 昨夜弄回家的小煤球一进门就四处乱转,一开始谭钺还以为它在探索领地,但它太会叫了,一声接着一声,还找地方玩命抓挠。 谭钺在网上一通查,可能是缺少嘘嘘的场所,于是飙车到最近的宠物店买了猫砂和猫猫专用厕所。 小煤球见着这些可亲了,进进出出,好不忙和,就这样谭钺在小煤球跟猫砂盆的奋斗中度过了他的失眠夜,第二天才那么没精神。 这个捡回来的大便之王,出门前还在猫砂盆中疯狂,回来就已经趴在地上不停抽搐呕吐。 夏新雨对猫毛狗毛统统过敏,谭钺从没养过这些,他一把抱上小煤球,用自己羽绒服裹了裹就直奔宠物医院。 运气就这么背,天气不好车还不在,他知道不可能叫得上车,只能靠他曾经田径赛场上的两条大长腿。 眼见宠物店就在前方,突然,不知从哪跑出来个少年,在他面前张开双臂……调动沉睡多年的运动细胞就这样,根本刹不住,他不得不把猫搂到最紧,一个侧身做好冲撞的准备。 少年似乎也没料到这么大冲力,也像在顾及什么,没躲也没推,把谭钺抱了满怀,一起摔在地上。 煤球本来就怕,这时候叫得惨绝人寰。 谭钺爬起来赶紧看,谁知少年也扑上来,伸手就抢,谭钺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涨得通红的脸,怒焰烧在眼底:“你干,干什么?!你坏!这是小远的便便!给我,你还给我!!” “什么?”谭钺身体一转,像抱着个橄榄球不让对手抢到,男孩急得一窜就跳上谭钺后背,被重重甩了个屁股蹲。 小远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谭钺一手抱着煤球,一手指着他骂:“别上来啊,上来抽你!” 莫名其妙的小屁孩在谭钺推宠物店门时又一次从背后搞了突袭,谭钺没料到他还来,两人纠缠着径直撞入店中。 店内,一干家属加医生护士全惊了,大伙纷纷围上去,一个大人,一个半大孩子,还有一只猫,谁也看不明白。 谭钺一心系在煤球身上,没空理别的,把小远推得四仰八叉倒地后,赶紧抱给大夫,说猫一直在吐,给看看。 小远看着他们,一骨碌爬起来,也跑上去。 小黑猫看起来很难受,软绵绵地被大夫摆弄,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大夫,您摸它肚子,摸摸,是不是有东西……”穿白大褂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挑起眉看小远,小孩满头满脸潮乎乎的,分不清汗还是雪水,什么眯进眼了,袖子一抹继续说:“它,它……可能又堵大便了。” 说完,脖子一转,把右耳往前凑。 摸了摸,是有,大夫对他俩说:“照个b超看看。” “不!不用……”小远放小了点声,着急时老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它,它拍过,肠子有病,本来就爱堵,灌,灌个肠就行了……”声音越说越小,听起来不太有底气。 谭钺上下打量这小子,心里有了数,知道八成猫还真是他的,可怎么找过来的? 脑中一瞬的灵光乍现,他摸上煤球的脖子,好家伙,原来有个项圈,提起来一看,正当中有个比一般项圈都大的硬物,防走丢带定位?? 猫黑,项圈更黑,他之前没注意。 “巨结肠症吧?”肚子上的手又捏了捏,大夫初步诊断出来:“这得手术,把那段失去弹性的肠子截掉,一次次灌肠小猫太受罪。” “多……多少钱?”之前的医生也这么说,可小远手上像‘便便’这样的病猫太多了。 “五千左右,”大夫洗手,擦着纸巾走过来:“术后要住院,多久和费用要看手术情况。” “啊?”把对着大夫的右脸收回来,小远顺口一声,十分穷酸的语气。 比上一家还贵,他习惯性地扭衣角:“能……能便宜……” 第47章 什么叮的一响,紧跟着哗啦啦钱到账的声音,小远惊掉了下巴,转头一看,谭钺扫过宠物店的收款码正要收手机,这个时候,赵万兴电话来了。 “六千,赶紧做了。”匆匆跟大夫说了声,谭钺举着电话,去门边的僻静角落接。 小远没听见多少钱,扒着柜台问大夫,大夫说了钱数,朝医务间喊着其他人,准备给小黑猫开刀。 “干嘛呢?啥玩意六千?”赵万兴在那边叼着烟问。 “管着么,说你的!”谭钺也咬上一根,顺手推开门出去。 风即刻吹来,伴着说不清雨还是雪冰凉凉的玩意就往脸上招呼,谭钺忙拢上嘴,不让烟熄火。 赵万兴扯着破锣嗓子开始了:“哎哎哎!我跟你说,真他妈邪了操!你猜怎么着?我查了,跟咱们抢大学城的除了李家,老秦他们,还有个幕后玩花活的,叫顺太科技,顺着这个太我就摸到了一个人……这么说吧,那娘们跟你也就是尝尝鲜,别说她有别人,那还是个固.炮情郎,我现在极度怀疑就是这个情郎把你给点了,我操的咧,猜猜那是谁??” 还有什么悬念。 “杨皓成。” “没错!我靠我靠!他老公那一脑袋绿油油啊,”一沾男盗女娼的事赵万兴就兴奋:“合着这么多年一天活寡也没守,说不定能跟她爷们翻滚的时候也在外边滚得欢着呢,真特么牛逼……” 这种事之前也许还能听着当一乐,现在谭钺只觉得生理性反胃,正要骂这老货两句,耳边嘀嘀地响。 手机拿下一看,表情凝结了。 他跟赵万兴说,情郎来找他了,老赵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嗷嗷地叫,让谭钺等等,他这就找他来。 “一个电话!这破天歇着吧你,挂了。” 说着,谭钺直接切线。 电话一通,对方不阴不阳的调调就从听筒过来了,一声拉长音的“谭总好啊。” 谭钺灭了烟,推门进店,跟电话那边沉声说了句:“等着”,来到柜台前,大夫都进去手术了,只剩下一个小护士。 从站在外面抽烟打电话,里面那小孩就一直伸脖子盯着谭钺看,一见他要推门,忙跟上去,特意绕到谭钺左侧,把右脸往上靠。 听到他跟小护士问做完手术的住院费药费看护费甭管什么费一共多少时,小脸整个都扭曲了。 小护士说不好,毕竟不是大夫,不够专业。 “估一个,往大了估。” 谭钺拿着电话不想多等。 小远这回听得真真的,在旁边“啊,啊啊??”地叫着。 小护士见对方不耐烦的劲儿也有点怵了,随便说了数:“五千……不,六千吧,怎么也够了。” 对于一个努力攒钱也不过才攒了大几千,学校里的小孩,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脑袋还没转过弯,又是一声扫码付款。 谭钺秀了下手机付款那一屏,至此,别说小远,就是那小护士都疯了,就在这人推门向店外走时,小远不管不顾地上去拉人。 这个哥哥电话不离手,转过脸凶神恶煞的,正赶上一辆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轮碾冰的粗粝声埋了本来就位置不对,听不真的声音。 只看到这人张嘴动着,什么也听不见。 小远右脸往上凑,被谭钺一下子推开,脚一滑,跌坐在便道上。 他又指着他说了什么,可还没听清。 从没这么讨厌自己的耳朵。 小远无限失望地,看着这个哥哥消失在风雨中。 第26章 我不是乱吃醋的人 又解释了一遍,上菜小哥明显不太耐烦了,问夏新雨还有事么。 夏新雨和和气气的,对小哥笑着说:“你说店庆日期你记错了,那免错单的钱也赔给酒店了?” “对对对……”小哥真的烦,缠了他十分钟了都,没法干活。 “那不行,我不能让你赔。”说着,夏新雨打开钱包,往外抽票子。 对方傻了眼,不让他这样:“别,别别……真没事,没多少,谁让我弄错了呢。” 他俩在清吧一处避人角落,夏新雨就是要悄咪咪地跟他把这事聊了,钱在手中卷成捆,往小哥兜里硬塞:“根本不是什么店庆不店庆,你说实话,不够我扫你码。” 小哥刚开始还担忧别在是做扣钓他,可他越瞅越觉得不太像,这帅哥好像真不知道内情,再说他一小打工的,钓他干嘛啊。 小哥干咳一声,告诉夏新雨是没店庆这回事,可不这么说没法把他的单免了呀。 “谁让你免单?” 夏新雨迫切地问。 “苏灼,”看这人发傻似的,小哥以为他不认识:“就苏亚东那儿子。” “拿什么樱桃配牛排的也是这位祖宗,我就没见过这么搭的,什么玩意啊,大半盘子樱桃,挤得牛排都没地儿了,做的时候我们大厨一直在冒汗,还长期旅居国外呢,懂不懂啊他……你问他在哪儿?就那边,跟你没隔几个座,你俩对着,从进来就坐那看你……靠,你能看见吗?!你不来了就往外看,都快成窗贴了你能看见个鬼,坐对面你也看不见。” ……、 … 夏新雨走得很慢,有点灵魂出窍那意思,他一屁股坐进酒店大堂的公共沙发,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 已经不能用诡异这样单一的形容词来描述整件事情,从电梯,到清吧,到套房,免单,樱桃……山上的串串红。 第48章 他猛然惊醒地瞪大眼睛,从口袋掏出车钥匙,一个箭步滑到电梯外,啪啪地往地下车库按。 电话响了,是苏灼。 赶着来东禾找小哥,他从净蓝出来得早,这会儿才是下班的点。 天不好,他要来接他。 夏新雨也要找他,那个“行”没说出嘴又咽回去,他哪在净蓝啊,大雪天地跑来东禾没法解释,于是冲口而出,说他开车了,自个回。 说完又沉痛地咬上嘴,早上不这哥哥开车送他上班的么。 “车?什么车?” 果然,夏新雨啪地一下拍在自己脑门上:“公司的,我开了,晚饭饿了你自己先吃,不饿等我一起。” 那头“嗯”了一声。 好紧张。 这谎撒的,一个套一个。 夏新雨闭上眼,喘了口大气上了电梯。 撒谎的坏小孩长鼻子,坏大人就要挨千刀,老天爷不知抽了什么疯,漫天大雪中把他的车给弄抛锚了。 道路救援打都打不通,耗了太久,苏灼已经来过太多次电话,总说路堵真怕他查着导航来找他,思来想去说了实话。 苏灼没说别的,让他车里等着,说的时候已经能听到他穿衣服了。 雪太大,天晚气温下降,所有的雨变成了雪,鹅毛一样当空飘散着。 夏新雨坐在车里眨着眼看着,车门一下从外边拉开,他吓了跳,苏灼带着一身寒气坐上车。 “钥匙给我,去我车。” 拿着张a4那么大的白纸,他从兜里掏出笔,对夏新雨往外一指。 夏新雨转身开车门,人却愣了,因为苏灼也在愣着,像看到了什么,弓着背垫在车前写字的姿势让后视镜那串平安符特别显眼,长长的珠串,小香包,各种小饰物夹杂着一张……刻有他名字的名牌。 夏新雨深深地一咽喉咙。 苏灼拨开别的零七八碎,只翻看这个。 “你们公司的车?”他脸一偏,看向夏新雨。 ** 大雪的冬夜,雪花空中狂舞,打着旋的冷风往玻璃上一吹,肉眼可见一道冰痕,不过外边再冷也不及他坐的这辆车,车内都能结出冰凌来。 夏新雨大气不敢喘。 他撇了一眼发动车子的苏灼,看着路边停靠的奥迪在窗外向后移动。 “……能听我,解释么?” 就搞不懂自己如此卑微的逻辑是什么,从谭钺楼下堵他,夏新雨就发现他似乎很在意这个人的喜怒哀乐,那张丁点表情都不存在的侧脸搅得他心神不宁的。 “有个客人约的今天,我下楼正碰上咳咳……谭钺,”嗓子好痒,夏新雨清了清道:“又雨又雪的,那会儿正大着,他就把车钥匙和伞揣给我了。” 说完,静了好几分钟,夏新雨突然喊了一嗓子:“我没跟他多说!” 苏灼看了他一眼:“我问你了?这么爱解释?” 对方狐疑地扭脸看他,眼前的人眼角往上翘的趋势,要说苏灼还真蛮纯的,至少在他面前从不藏着掖着,眼角是心情的晴雨表,高兴了就往上飞,不开心就往下坠,这会儿稳中有升。 夏新雨有点傻眼。 “没车没伞,就是下冰雹也阻止不了你,轴起来比谁都轴,不管不顾,”苏灼说得好像跟他认识很久:“谭钺算是替我照顾了你一次,你也没破规矩,我吃醋也不是瞎吃。” 夏新雨眨眨眼,气呼呼地:“那你不说,还摆臭脸。” “就等你解释,”苏灼笑了:“我爱听。” 不想理他,夏新雨扭过头对着窗外,苏灼伸过来手,摸上他那只断过的指头,在指根的地方摩挲着。 “醋你不瞎吃,气你瞎生,”窗边传来声音,还是那毛茸茸的后脑勺,夏新雨没回过头:“我真就一个旅行箱的行李,就这么点。” 是因为每次从一个家出来都那么地心酸,很多东西他带不走,也没理由带走,那是属于过去的,装着他会挪不动步,心都被身后的家揪着。 这样最好,来来去去就不点大个箱子。 “我从我妈家出来就一个箱子,”夏新雨扯了扯嘴角:“从跟他那个家出来也一个,我就……” 脑袋一下被按上,狠狠地晃了两晃,耳边是苏灼的气泡音:“把该买的都买了,在我这不会,不会给你机会走。” 随着这只大手晃动着,胸口莫名有点发热,夏新雨垂下眼,他那根异于常人的手指又被摸,一下一下地在指根打着旋。 “你,”夏新雨咬了咬嘴,还是问了:“是不是以前认识我?” “什么?”动作停了。 “就老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没有,是种种迹象都在冲他呐喊,无端地对他好,无端地照顾他,没有前因后果地喜欢他。 “不认识。”苏灼转动方向盘,将车驶入大路。 ** 电话没别的,情郎邀约会面,让谭钺到某个会所的小包房找他。 反常得紧,当谭钺进去时居然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就杨皓成在那自己烹茶自己喝,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谭钺没跟他客气,上来就大喇喇让他伺候,他要现煮出来的。 仇人见面有时候也没那么分外眼红,在彼此亮过底牌之后。 “查我了?”杨皓成不紧不慢地刷杯泡茶叶,香气顿时萦绕而出:“全吗?还需要我补充吗?” 第49章 圈子就那么小,围着大学城没完没了地较劲,不可能不打草惊蛇,谭钺心里有数:“全,咱们可以谈了吗?” “谈,就等你了。” 热水徐徐斟上,两杯尚好的碧螺春。 谈判桌上先抛出筹码的不一定会输,却很容易让人窥探出心态,这一点上谭钺承认他浮躁了,在两人沉默地对着喝茶喝了足有四十来分钟后,他开口了。 “那娘们不能干也干了,大学城她不该给也给了,事翻不回头,也后不了悔,”谭钺放下杯子,抬眼看杨皓成:“项目你投三成给我,年终有你的份。” “骂人呢?” 没见这么嚣张的,床上睡了自己的女人,抢了自己的生意,大言不惭地在这搞施舍。 “六成,”谭钺说:“不能再多了。” 杨皓成嗤了一声,扣着茶盅吹着。 “那你要多少?” 像成心吊胃口,杨皓成反倒不答了,良久,自顾自地一笑:“我呢,其实特无赖一人,什么脏事烂事都不吝,我乐意我喜欢我想干就干,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你们越头疼我越暗爽,不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净蓝真是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我还真不忍心就这么给它毁了。” “赤果果的威胁啊,”谭钺听得出来,根本不是几成的事,他眼光一沉,满脸凶相对着这个人:“赶紧说,到底他妈要什么?!” “你不觉得,”杨皓成一点不怕他,倾过身,几乎跟谭钺贴脸:“这项目本来就该是我的吗?” 腿上的手攥得贼紧,谭钺对他说道:“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不是你想拿回去就能拿回去。” “对!这词用的好!”杨皓成那边拍上大腿了:“可不是‘拿回去’么,物归原主啊,”他仰脸看着谭钺笑:“看你这么乖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项目我原封不动地接过来,不换人,工地照常干,至于你已经投进去的那部分嘛,我一点不掏确实说不过去,这样,咱们五五开,那个五就当给你买教训了。” “我再说一遍,”谭钺突然拔高了音调:“公司他妈不是我一个人的!” 杨皓成看了他一眼,低头喝茶:“关我事?” 一句之后,很长时间的静默。 “是不是我无论做什么都别无选择?” 谭钺开口说话了。 杨皓成刚咽进去口茶,点着他:“对对对,就是这意思,特他妈对!” 谭钺从沙发起来,隔着细长条的茶海桌站在坐着的那人面前,由于高高在上的角度,杨皓成仰起脸。 一个大耳刮子毫不犹豫地抽上去,啪地一声,不用杨皓摆正脸,谭钺直接给他扇回来,又一声,响过之后,人只剩在沙发上喘粗气了。 喝光剩下的茶,谭钺把茶盅往茶海上重重一磕:“行啊,一周后来净蓝找我,咱们签合同。” 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身后的人一口血唾沫,啐到地上。 第27章 谭钺的决定 雪依旧在下,冰片似的往脸上砸,谭钺手没在外边,抄着兜,烟在嘴里一吸一呼,尽是若有如无的白气。 大半夜的,赵万兴赶来时,这哥哥就这么半个屁股靠花坛边搞行为艺术,看了看表,已经半个来小时了。 跑得急,没戴帽子,他是真皮实肉地去拥抱冰雪啊,冻得说不出一句顺溜的话:“……能……不能,找,找……个地儿啊,冻……冻他妈……死……阿嚏!!” 这一个喷嚏,差点闪了腰。 赵万兴一股火往脑袋上冲,可抬眼一看谭钺满头满脸的冰茬子,鼻子底下都冻成冰柱了,顿时没了脾气。 杨皓成找他一定搞事情,而且还肯定搞大事,不然以他对这混小子的了解,不会雪地里这么站桩,说到底,还是他害得。 “想明白了。”啪地一声,这人重重拍了下大腿,起来了。 雪人一动,赵万兴小眼神就跟上去,急火火地往他跟前一站:“明白什么了?”他迫切想知道一切。 对方却把腕上的表摘了给他:“这个能卖什么价?” 赵万兴摸不着头脑地看了他半天才低下头,拿过来袖口蹭了蹭,说:“劳力士,游艇名仕型,自动机械,改盘改针,后镶钻,嗯……”对着哈了一口气,他又说:“八成新,多不过六万,当铺就算了,贼他妈黑,咸鱼都是穷逼,这数挂着也卖不动,也就我能给你倒腾出去……” 在媳妇的高压统治下,赵万兴一脑子的幺蛾子,搞点小钱不在话下。 “牛逼!”谭钺顺手在这颗积着雪的光头上捋了一把,拍西瓜似的拍了两下。 “哎?”赵万兴醒过味来了,推开他:“你干嘛?当什么表啊?” 对方没理他,把烟从嘴边掐走,手一揽,把这老货捞过来:“走,跟我回趟家,家里还好几块呢……” 赵万兴急了,一把抓了谭钺领子:“怎么回事?!那逼人到底跟你说什么了?!赶紧给我说!不说咱俩哪也别去。” 谭钺很平静:“他要大学城那块地,我给他了。” 一片寂静。 紧跟着就是树杈上的雪都往掉的吼叫,赵万兴一嗓子贯穿整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你他妈疯了?!你脑袋有病??啊?!理他呢,干他啊!谁怂谁怕谁裤裆没货!” “不有新雨么。” 烟掐了,谭钺咳了两嗓子,声音有点哑。 第50章 赵万兴像卡了嗓子,一下子就没音了,是啊,净蓝刚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还回去跟着折腾? 他抬起头,前面的人已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延伸的足迹。 ** 好几天了,报过来的财务数据怎么看都不对劲,应收账款和实际到账的比率高得惊人,又不是月末年关讨债季,怎么会这样? 夏新雨摸过来个计算器,啪啦啪啦地敲着,这时候从浴室传来喊声,也不让他拿个什么。 满脑子还被那些奇奇怪怪的数字占据着,夏新雨本能地拉开衣柜,拽出来件浴袍,心不在焉地往浴室走。 他敲了敲玻璃罩,开了,热腾腾的水蒸气一瞬扑了出来,伸出来的胳膊全是淋淋漓漓的水,夏新雨眼中空无一物,脑子还在外边没进来,就连移动喷头不慎淋了他一身也没大反应。 苏灼捋了把脸,睫毛凝着沉沉的水珠,对夏新雨说:“湿了,把衣服脱了。” 对方像获得指令的机器人,真的开始脱,在酒店他就穿一件t恤当睡衣,脱下来扔到一边,走时,被苏灼一根手指勾了内裤边。 “内裤。” 低头看,确实也湿了,夏新雨缓慢地点点头,开始脱,苏灼眼睛盯在他身上,关上水。 抽了条一次性内裤,没等穿,苏灼叫了声:“夏新雨。” 似乎有点恼,这人皱了皱眉,内裤递到苏灼面前,然后就是照规矩来,苏灼给他从里到外一件不落地穿,拿进来的浴袍也易了主,腰间打着漂亮蝴蝶结的夏新雨就那么若有所思地垂头站着。 苏灼碰了碰他的小腿,示意给他擦脚。 抬一只又抬一只,可拖鞋也湿了擦不干净,苏灼所幸一把揽了他腰坐上水台,弯下腰两只脚一起擦,全程窝在人家腿上的夏新雨跟着一摇一晃。 擦完,苏灼在他腿后一捞,抱起来,迈步向外走。 “有事?”走着,苏灼低头问他。 怀里,夏新雨抠着指甲,没答话。 好几天没在公司见着谭钺,不过柳媛媛告诉他谭总来的,就是来得比谁都早,打一晃就走了,晚上大家下班了才回来,问,就是贼忙,这种状态让夏新雨不得不猜测公司财报的异常与他有关。 深吸了口气,夏新雨一个抬头。 头低得久了,颈椎好痛,他一边捏着,一边转动脖子,床上苏灼低着头玩手机,眼皮抬也不抬:“醒了?” 这什么话,夏新雨不明白,随意往身上一看,当时就惊了。 不但之前的睡衣变成了好像他拿去的那件浴袍,还不知什么时候倚在床头,正跟这哥哥一人一边。 “哎?”他起身四处看:“你把我抱上来的?我衣服呢?” “你刚在浴室,一来就扑我身上又贴又蹭弄一下子水,还非得让我给你换,叫我抱你出来,不抱你就咬我。”苏灼没抬头,一口气说完。 “……你说这话不牙抻?” 苏灼抬头,说:“真的,没假话。” “屁,”夏新雨有点粗野:“就你骚成这样我也骚不成这样。” 手机放下,苏灼专心跟他说:“你错了,其实你特别骚。” 夏新雨一挑眉尖。 “眼睛,鼻子,嘴,脖子,锁骨,”手上来,又在绕他那根断过的手指指根:“这里,也很骚。” 夏新雨眼眯成了一条缝,思忖着,不有些玩得花的有钱人就爱搞点另类的生活调剂品,像豢养个精致漂亮的小宠,男女不限,年岁不挑,又或者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嗜好,什么恋足,恋袜子,恋手指?? “你真不会……”他斟酌着用词:“有什么私人的,爱好吧?” 如果这样,足以解释为什么会对他这个貌不惊人也没什么趣味的人这么倒贴了。 “例如?”苏灼垂着眼睛,由摸变成暧昧地上下*弄。 “……性.癖。” 一根手指怎么被他玩得…… 夏新雨看着,舔了舔嘴。 “嗯,有,”男人口气慵懒,哑哑的:“我想进入你,把你撞哭。” 唾沫没咽好直接呛人气管,夏新雨捂着嘴咳得弯下腰,尴尬得极力把头扭向一边。 要说真够荒唐的,苏灼对他的心思一直就摆在明面上,他也不是不知道,俩人偏偏还就睡一张床,尽管确实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但余下的不到四十天老这样也不行。 关键这事它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这几天的哄睡都不怎么成功,哄是哄了,先睡着的却总是自己,等醒来苏灼就坐在写字桌那边,笼在窗外清晨的暖阳中冲他笑着说早安,只要问睡没睡,这人就会说睡了。 每回夏新雨都会去摸摸他那边的床铺,冰凉凉的。 睡眠进展如实报告给何医生,何枫那边收集他这里的数据,然后参考着,为苏灼制定入睡干预治疗,所谓入睡干预,夏新雨问了,是静脉挂水安定一类的药物,或者是精神催眠。 苏灼早期曾大量使用安眠药,经年累月变得就没那么敏感了,催眠虽然也有弊端,但总归比挂水安全一些。 哄睡不成功,自己变得可有可无,没等夏新雨多想,何枫就把他的路给封死了,告诉他没有实验是一顺到底的,受阻反复,螺旋式前进才是常态,终止不可取,还一个劲儿地给夏新雨戴高帽,说他是济世救人的观世音菩萨,这么个大活人愣是从十来岁就没怎么踏实睡过觉,多惨呐。 第51章 夏新雨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思绪散得太厉害,把刚才苏灼那点不干不净忘得差不多了,拳头捶松枕头,夏新雨躺下来,揪了揪这个人的衣角,问怎么哄。 苏灼趴下来,还在看手机,只是撅了撅屁股。 夏新雨了然,一下一下规矩地拍着,突然振动一响,他伸脖子去看身侧的手机。 谭钺给他发来一条微信—— 明天下班来家吃顿饭,咱俩聊聊。 头转回来,一眼就看到苏灼盯他的眼神,不满地往自己屁股上一瞟。 夏新雨赶紧又续上。 ** 跟谭钺约的这天正好是周五,晚上要跟苏灼回星愿,夏新雨算着时间,一下班就往原来的家跑。 真是好佩服自己这种老妈子的作风,眼里容不得一点脏乱,走哪儿都得顺手清理了。 上次来还车,愣是把压车钥匙的脚垫刷了才走。 这回进来又开始整鞋柜,跟遭劫似的,东一只西一只,整到最后还有不成双的,夏新雨运了运气。 没等他直起腰,眼前出现一双差着样的拖鞋,顺着腿往上看,是腰上的围裙—— 谭钺正拿着炒菜铲子,对着他笑。 第28章 再见 不像刚开始眼里一点不能容他,看见谭钺血压就往上飙,此刻夏新雨平和太多了,他不但眼尾眉梢软和下来,还噗嗤一声乐了。 谭钺也跟着笑出声,切葱切得鼻子痒,手背揉着,让新雨别穷折腾,赶紧进来洗手,饭这就好。 拖鞋往过踢了踢,夏新雨让他换了,看着闹心。 谭钺一撇嘴,两脚交替蹬着,乖乖倒好一双,趿着啪嗒啪嗒去厨房。 洗了手,来到客厅,夏新雨那点老妈子的德行又上来了,所过之处极尽洁净,跟着苏灼这么多天从没让他操心过卫生问题,何止啊,他都快嫌弃死自己了,在这哥哥面前好像怎么清洁都不够,每次回酒店立刻洗澡洗头换衣服,一身香喷喷的才敢出来。 吸尘器一开,嗡地一声,谭钺从厨房奔出来:“哎操,你怎么……做饭呢!那菜都摆……” “啊?!”叫唤着,夏新雨赶紧把机器关了。 没围裙,没手套,没居家服,就那么一身西服白衫的正装也那么大的‘媳妇’味,谭钺看着没由来就笑了,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别吸了,开饭。” 低下头,他解围裙。 菜色叹为观止,四菜一汤。 其实谭钺身上有一个惊天神技,那就是烹饪。 他很会做菜,曾在系里那些不着调的竞赛中获得过食神二等奖,拿他话说那都是小屁屁,他妈身体不好,嘴还刁,谭钺从小就学着做饭,到大了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抖锅颠勺样样在行,只是从家里跑出来后就再没碰过这些。 夏新雨看着一桌子菜,心头微微有些酸楚。 这几天惦记着谭钺,一来因为财报数字,二来也是他想找他画句号,为了这个才来的,可真走到这一步,面前这个人,这桌饭,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来,今天喝点儿。” 谭钺拿来一瓶尘封在家里很有岁数的酒,白的。 真是好酒啊,刚开,那一股子浓醇酒香便往鼻腔里撞,为两人各斟一小盅,谭钺坐下来。 像也不知该说什么,又或者知道却没那么顺畅地说出来,很长时间他就那么沉默地坐着。 很久很久,谭钺啪地拍了下大腿,端起酒盅:“先走一个,要不一会儿谁知道还走不走得了。” 走就是喝,夏新雨端着酒有些迟疑,他怎么都觉得那么不对劲呢,那个信息谭钺压根没回,不爱听他就不搭理,任你怎么想他就做他的,这人一向我行我素惯了。 本来还以为这一趟不一定成事,夏新雨却隐隐有种感觉,动笔要画的不止是他一个。 “干了啊。” 谭钺一仰脖,喉结一滚。 酒盅磕到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夏新雨的视线从盅底移动到这个人的脸,谭钺那一双爱笑的杏眼此时阖下睫毛,眼底淡淡一层暗色,落寂得很。 谭钺很少这么挂相,无论在怎样的人生低谷也不会显现出他的低落,说白了就是要脸要面,面皮子大过天,哪怕烦得好赖话一句不能说,说了就冲你嚷嚷,也决不在自个媳妇面前流露出他的软弱,这些是在跟谭钺日积月累磨合中摸索出来的。 一定有什么事…… 这是在夏新雨脑中形成的结论,而谭钺则将这个猜测落了地。 “大学城的项目停了吧,不做了。” 千猜万猜没猜出来是这个,夏新雨跟着“啊?”了一声。 “项目我转手了,别人接盘,之前咱投资的,一半他们出,一半我出,净蓝没有损失,”说着话,谭钺起来去那边茶几拿烟,顺手带过来一个烟缸:“苏灼那一千万退回去也行,留下来也可以,你跟他商量。” 夏新雨像懂了又像还在消化,一个劲眨着眼睛。 半晌,问他:“发生什么了?” “啥没有,”谭钺呼了口烟,把这件事一巴掌拍死:“合同都签完了。” 没走法务,没走审批,公章私拿私借,一股弥天大火在夏新雨胸口烧起来:“谭钺,你过分了吧?” 字是咬着牙说的。 “对,我就这样。” 谭钺又喷出一缕烟雾,烟抽得很快,没几下就燃到底了。 第52章 他掐着烟说:“这两天我光跑款了,款回得还不赖,刺头我挨个给拔了,剩下的国超大白他们能搞定,你年底给国超提提职位,那小子底薪要翻了番绝对铁了心地给你效力,他可以的,销售总监配得上。” 谭钺除了净蓝的二当家,还是响当当的销售总监,业内说起来都有一号,夏新雨越听越心惊,这种疑似交代后事的口吻让他脱口而出:“你干什么去?” 见这个人颇有深意地对他一笑,夏新雨放了点心下来:“行吧,累就歇歇。” 啪,又一根烟。 “净蓝以后是你的了,你一个人的。” 说完,谭钺平静地看他。 意料之中,那一双瞪得快掉下来的眼睛。 在夏新雨完全定格状态下,谭钺接着说:“净蓝一直也你管,就销售这块在我手上,我给你弄得踏踏实实的,好在还行,拉扯出了一个国超,那小子心大性野,活你是不用愁,可就得物色个人牵制着点他,别给他那么大的权,净蓝就跟我的崽一样,什么时候我都疼它,要有大单磕不下来一定找我,我二话没有过来帮你。” “……你有这个必要吗?”干巴巴的声音,还有些微喘,夏新雨盯在谭钺脸上:“就非搞得这么极端?” 烟又抽完了,一张口就是熏哑的粗嗓,谭钺不再点了:“新雨你要这么想,要不是你这公司不也毁了么,对于我,一样的事儿,净蓝毁在我手上,是你给它续的命,理应它归你。” 夏新雨猛眨了几下眼。 “还有这房子,”谭钺抬眼四下看了看:“我也不要了,你想住住,不想住就卖了,车开这么多年不值什么钱,都你的了,你自己看着办。” 无法形容那种滋味,分手可以,但分得这么地了无牵挂是夏新雨难以想象也始料未及的。 不知对谁来气,他冲口就嚷:“你他妈作什么呢?!就不能冷静地找找解决方法?!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扛啊!” “不能,不想扛,”谭钺淡淡地答他:“我的决定你管不着,也没你事。” 怎么口气跟某人一样欠抽。 夏新雨气着了,瞪着他胸口一起一伏。 “你就让我任性一把吧,从有了净蓝我就没这么豪气过,天天为点逼业务当三陪,我这回踏实地,干点对得起自己的事,”谭钺笑起来,很阳光的样子:“没房没车没票子多棒啊,我可以从零开始,我谭钺从来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只是那里边没你了。” 明明是笑着,最后眼底却添上浓重的,难以掩盖的哀伤。 夏新雨垂下头,一点脸看不到。 “吃啊,话说太长都凉了,”见对面不动,谭钺先下筷子:“尝尝我手艺退步了么,哎操可以啊我,”吃着,他开始老王卖瓜地自夸:“就我这水平,开个小饭馆都没问题。” 磨磨蹭蹭地,夏新雨夹起来,送进嘴嚼着,始终没抬头。 饭吃得拖拖拉拉,等夏新雨起身要收拾的时候,被谭钺拦下,这人让他先别管了,跟他上趟二楼。 卧室变干净了,除此之外还有让人看了就不舒服的空荡感,角落里堆着行李箱,几个手提袋和一个双肩背包。 夏新雨低下了头。 “那什么……”谭钺象征性地拍了拍大衣柜:“这我都收拾了,等你有空过来查查,要我抓串了你找我。” 安静着,像在对空气说话,这人不言不语,就一个劲地耷拉脑袋,谭钺也是没招了。 从兜掏出房门钥匙,拉过夏新雨的手,拍在他手上。 这就算结束了。 一个完完整整的句号。 转身时,余光打到了什么,谭钺回手就把夏新雨的脸给抬起来,那红透了的眼圈,睫毛全是水汽。 “哎哎?干什么这是??”手跟着揉上夏新雨头发,还很大劲儿:“你要这样那我可就不分了啊。” 为什么哭,为什么心底就酸得难受,夏新雨也不明白,他抹了一把眼泪,飞快下楼。 开门时,后面叫了他一声:“夏新雨。” 夏新雨回过头,男人笑着看他,也泛出泪光:“再见。” ** 跟苏灼约的是在两个路口外的红绿灯下。 坐在便道旁,夏新雨有些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 脑中走马灯似的拼命闪回,过去的片段不断地出现—— 从家跑出来在谭钺怀里哭得不行的自己,拖着单薄的一件小小行李走时那一路的落寞和难受,在空无一人的深夜跟谭钺手拉手漂泊,躺在花园长凳枕着谭钺的腿,听他清唱那句‘我们坐着摇椅,慢慢变老……’ 最后定格在学校天台上那个白衣款款,笑得阳光四射的大男孩。 夏新雨从兜拿出手机,给妈妈拨电话,响了两声被按掉,他又拨又被按掉,进去微信,他给他妈发了一句—— 妈,我想回家。 一如既往没有进来任何消息,夏新雨把头深深埋进双膝抱着,肩膀细细地颤抖,不断把眼睛蹭在袖口上。 第29章 不要哭 前额碎发被轻轻一拨,夏新雨从臂弯中抬起头。 站在他跟前的苏灼,那双细长的眼睛一瞬放到最大,惊愕中隐着十足的戒备,他慢慢往后退,弯腰捡起滚在身后树坑的一个脏酒瓶。 夏新雨眼睛瞪得不比他小,一点点看向自己身后…… 黑影一晃,他反射性地跳向苏灼,对面也在惊叫,是一对母子俩。 第53章 一片绿地,夏新雨就坐在离出口不远的便道旁,夜晚视线没那么清明,彼此都差不多,走出来的妈妈带着背书包的小男孩,被他们两个大活人吓得魂都没了,一脸惊恐。 赶紧抢了苏灼手中的东西扔回树坑,夏新雨绽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同时用胳膊肘捅了捅苏灼,示意他也笑笑。 这人笑没笑他不清楚,反正那个妈妈惊慌地拉了儿子跑得风一样。 “你刚见着什么了?” 他全程背后示人,要不是苏灼这种全身是戏的状态哪会跟惊弓之鸟似的吓人吓己。 这人冷眼看他,发问:“你哭什么?” “没哭,”一脸的泪痕,夏新雨铁了心地胡诌:“沙子进眼了。” “多大一沙子?”苏灼问。 “……特别大。” “还两眼?”气泡音已经沉得坠耳朵,夏新雨知道苏活不高兴了。 他没敢再犟,抿住了嘴。 对方转身就走。 夏新雨一路小跑跟着,两人上了路边的车。 冬夜气温太低,马路牙子坐一会儿身体就僵了,一上车不知是冻得还是哭得,鼻涕一直吸溜吸溜。 苏灼把纸抽盒摆到腿上,抽了两片捏住夏新雨鼻侧让他擤,跟老师对待幼儿园大班的鼻涕虫一样,夏新雨不自在,敷衍地一呼气,听到一声:“好好擤。” 跟着,后脑就摸上来一只手,前后夹击,这么‘呵护’可就没辙了,夏新雨发力,发出不少搞笑的噗噗声,苏灼给他擦了两次才搓干净。 下去扔了纸,回来在手扣箱找到什么,夏新雨一看,凡士林。 鼻下擦太多会疼,还会红红的,在他一个劲儿眨眼时就被抹上了。 没等他说话,一块矿泉水打湿的纸巾蒙上了他的眼睛,夏新雨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哭得火辣辣倏地一股凉意,他不自觉抖了下,那力道很轻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一样,舒服得紧。 一旦有了苏灼,什么事只会有一种选择——没选择。 可他的细致和体贴又会折服你,在不经意间给你足够的震撼,让你从里到外都是暖的,不过感动之余,夏新雨还是找回了些理智。 “也就我,怎么摆弄都行,换个刺的早不干了,是没手啊还是……没……”越说越理亏,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伺候你还伺候出罪了?”苏灼又弄湿一块:“闭眼。”说着,贴上夏新雨另外那只。 不吭声了。 苏灼拿掉,夏新雨刚要睁眼就被说了,不让他睁,跟着又有纸覆上来,这回是干的。 也不知这哥哥怎么弄的,纸湿了会软,可干的也能生出这种棉花似的软绵触感太神奇了,他很想看一看…… 一只闭,一只睁,刚刚扒拉出来点眼缝,脑门就被人猛地一弹,夏新雨一声惊呼,捂着脑袋趴下,半天不起身。 “别装,没那么厉害。” 苏灼伸过去手,逗着玩似的捏他耳垂。 疼是不疼就吓了一跳,不就想看一眼他高超的手法么,一晚上的不开心此刻爆发,夏新雨喊得很大声:“我疼!” “要不疼呢?”苏灼说。 弹脑门又不高深,一般人都能把控得住,何况苏灼有底子,对出手的速度和力度更敏感,夏新雨知道他在胡搅:“你是我?!我说疼就疼!” 男人看着他,出其不备地突然上去,夏新雨根本来不及躲,被抱着狠狠就是一口,咬在了一侧耳垂上。 这回是真疼,除此之外,还有牙齿扯动软肉的湿热和松开时那下拉的伸缩感,以及暧昧的吮动声。 夏新雨呆住了,完全丧失语言能力。 “这才叫疼。” 苏灼向他挑衅地一挑眉,发动车子。 脑袋都被这家伙搞空白了,夏新雨张了好一会儿嘴才合上,过去这么久,耳垂还是水水的,又滑又腻,摸上去不但有咬痕,还很烫…… 靠,夏新雨攥着拉出一截袖口,来回地擦。 坏人眼角都飞到天上去了,笑着把纸抽盒扔给他,夏新雨用完,又狠狠地砸回去。 ** 苏灼跟他闹也没牵扯他多久,夏新雨很快又陷入上车前那种消沉状态中。 他懒懒地倚在窗旁,垂下的头无力地随着颠簸一晃一晃,窗上尽是他呼吸的白色水汽。 不知什么时候,苏灼打起电话,让那边准备一下星光房,说不睡卧室了。 夏新雨把身子坐正。 夜晚行驶在高速上,会有种路漫长得无穷尽的错觉,满眼的黑,只有前方那一丢丢方寸光亮,可能心情不怎么良好吧,看着醒目的白色隔离线一条条地冲过来,夏新雨就心烦。 皱眉了还是扭头了,他想不起来,有印象的是苏灼跟他说,等到了星愿就看星星,整宿得看。 夏新雨木然地点点头。 “看了你心情会好很多,真的。” 苏灼很用力地揉夏新雨的头,这人跟着晃了晃,又回去当窗贴了。 ** 怎么也想不到跟谭钺的分手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冲击,他明明……明明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从发现私奔以来两人那种相依为命的情感被日复一日寡淡得没了滋味的生活磨得什么都不剩,从这个人把外边疯过的那些痕迹一点点曝露在他眼前,他就在拔他这根刺。 可没了刺却比有时更空,更难受。 第54章 夏新雨不知怎么才能把自己从这种消沉中拯救出来,不过,星空确实美,闭上眼脑中还是那一整个片璀璨星光。 “你这房子是许愿用的吗?” 他轻轻地问。 星愿,星愿,刚听到这个名字就这么想了,只是不熟没好意思问。 “嗯。”苏灼承认。 “实现了?” 转过身,夏新雨把脸冲向跟他并排躺着,一桌之隔的男人。 星光房的布置跟上次大同小异,躺椅矮桌,水果香茶,大大小小的加湿器,还有个笑得温文尔雅,背手而立的管家。 “嗯。”苏灼一应声。 见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上了,阿伟很识趣地走开。 “很灵么?”夏新雨眼中终于有了点像样的光彩。 “嗯。” 三连嗯勾起了夏新雨的欲念,他也想许愿,仰起脸刚要闭眼,忽然想起什么,马上扭头问:“你许愿时怎么做的?有没有某种仪式?” 苏灼遥遥望着屋顶,眉间微皱似在回想:“我一睡不好就出来躺着,躺的时候老想,然后,”他勾起嘴角,眼底漾着浅浅的光:“就实现了。” 啊?要许这么久? 夏新雨想了想,又问:“你是什么类型的愿望?” 也许自己比他的简单呢。 苏灼眨了两下眼,扭过头,就那么平静地说出来:“遇到你。” 找到你。 苏灼看着木雕一般定格当场的夏新雨,随后把头回正。 这话要从谭钺嘴中说出来那就是在甜言蜜语地哄人,苏灼却不然,他不是这种浪荡的风格,还用得着哄么,直接怎么霸道怎么来就成了。 夏新雨不明白:“什么?” 这人没答,伸过手拍了拍他脑袋:“一个心愿,想许就许哪那么多事,许什么我听听。” “我想……”直起背,夏新雨蜷住腿用双臂拢着:“让我妈原谅我,我想家了。” “我是出柜私奔大半夜跟谭钺跑出来的,那会儿脑袋热又刚跟我妈吵完,只留了张字条,一句软乎话没说,你想想,要你转天一早发现这孩子行李没了人也没了,是不是气疯了都。” “你妈不一样,你们有血缘,”苏灼坐起身,面对夏新雨:“你好好跟她谈谈。” 头往膝盖里一埋,夏新雨声音闷闷的:“往哪谈啊?这么多年我妈就没搭理过我,一通电话不接,一条微信不回,我爸死得早,她把我都惯没样了,可我怎么犯浑她都没气成这样……” 太脆弱了,眼眶又在发热,鼻子也酸上了,被谭钺这次分手挖出的跟他有关的伤痛正在逐渐扩散,渗透进方方面面,无论夏新雨怎么嫌弃自己他也控制不住,头不敢抬了,没脸见人。 躺椅一响,紧接着是脚踩在地板上的咯吱声,夏新雨用最后的倔强顶着,死活不看不抬头。 耳边响起苏灼的嗓音,像坠了什么,很沉:“这是我第三次看见你哭,今天就占了两次,不会再有第四次,能听明白吗?” 同样有什么也在苏灼心头涌动,在夏新雨看不到的地方,他放肆地用目光逡巡在他身上…… …… 满手的污泥和血,捂上他嘴时可以感到抖动得有多厉害,他也在抖,不是好几根手指扎进泥土他真的会夺路而逃,他深吸一口气,扭头去看身旁。 男孩,一张煞白的脸。 车底光线太暗,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到他在哆嗦,那根贴在嘴上做‘噤声’手势的手指不断地抖着。 外面脚步凌乱急迫,像无数人在走动,苏灼这个名字被一声声嘶吼出来,跟着就是各种恐吓辱骂,一会儿说逮着他就把他脚给剁了,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剁,让他再跑;一会儿又说,只要主动回来,就不把他怎么样,好吃好喝供着,他爸一给钱就放他一家团圆…… “别听……他们的,给不给,给钱他们都会撕票,抓住必死,”男孩似乎想控制说话时忍不住的牙齿对磕,半咬着自己趴匐的胳膊:“等他们走远,咱们就出去,你先跑,你往左我往右,总能逃出去一个。” 知道趴在车下早晚完蛋,他狠狠地点头,男孩收了手,他换上自己的又死死捂住嘴。 没走多远的脚步声又绕回来,而且越来越近,苏灼连呼吸都不敢了,下意识地揪上男孩的衣服。 外边对话很清晰,有人提出两个半大孩子不敢跑进山,还是房前屋后这点地方,很可能在车底下。 他跟着就是猛烈一抖。 马上,那种踩在烂叶枯枝踩上的声音响起,一下一下,仿佛近在咫尺。 突然间一切都模糊了,眼睛湿漉漉的,有什么从眼眶中冲出。 “别哭,”男孩压着声冲他叫:“哭你看不清了,”满耳的喘气声,像个老式风机那样,他扭过脸,男孩满脸的汗,睫毛都挂着水珠,死死盯着外边:“我数一二三,三的时候冲,你左我右,记得吗?” 他又狠狠地一点头。 数完,滚成泥的t恤一角从眼中掠过。 …… … “你不是这样的人。” 夏新雨抬起头,仰脸看着面前的男人。 “不要哭。” 这人对他说。 第30章 睡美人 躺椅上躺会儿行,睡觉就憋屈了,夏新雨辗转反侧折腾半宿,最后迷迷糊糊揪着一角毯子摸进卧室。 第55章 和睡觉老大难的那位哥哥不同,夏新雨一向是个爱睡觉的崽,睡着就会很沉,轻易醒不过来,这也是他一直未能判断出苏灼到底睡没睡的根由所在。 不知咕哝些什么,他眯着眼一脚把卧室门踹开,见床就往上扑,中间差点没被毯子拽得磕在床帮上——进来的方式太野蛮,毯子刚巧被弹回的门夹住。 烦躁地扯了两下,没扯动,星光房暖气足着呢,冷是不冷,只是不盖个什么特别扭,踹门进来时就看见某只大型夜行动物正靠着床头玩手机。 夏新雨一伸手抓上这人衣角,口齿不清地叫他名字:“……苏灼,毯子。” 对方像在笑,爱发气泡音的人笑得再轻也比别人重,夏新雨气恼在那嚷嚷:“不睡觉!明天,跟你算……” 汹涌的困意顷刻淹过来,说到后来自己就没声了,这时床就是天下最美的地方,再被一整张软乎乎的毯子盖下来,夏新雨满足地哼唧一声,翻了个身,不知抱住个什么就睡了。 正睡得世界没我精神飘移,脸一下下挨戳,还被招欠地滑来滑去,夏新雨把脸闷进毯子里,不让闹,谁想耳朵又遭骚扰,或捏或掐,耳垂还被弹了好几下。 太困了,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夏新雨所幸当滚刀肉,爱咋咋地,完全不理这使坏的,自己呼呼大睡。 …… … 先有知觉的是手,被人拿在空中一个劲儿地晃悠。 夏新雨使劲把眼睁开一只,果然看到苏哥哥在搞他的手,“靠……”挠着头发,他眉间皱成一堆:“你玩我玩了一宿?” 睡前就不消停,醒了还弄他,怎么觉得这人一回星愿就莫名兴奋似的。 “半宿。”苏灼纠正他。 “松开我!”窝在躺椅没睡好,爬上床也不让好好睡,夏新雨本来就有气,知道这拧种又特么一夜没睡,脾气好不到哪去:“听见了么,放手!” 对方无动于衷,手都晃出残影了。 夏新雨一个挣脱,掀毯子下地,刚扭过身又转回来,屁股活活在床上碾出了个坑。 他拽过毯子又躺回去。 因为某个一到早晨就支棱的玩意,他不得不等会儿下床。 夏新雨睡觉很少练武,也许昨晚没找好地方睡,后腰衣服卷上去好多,毯子没盖住,露出一大截白嫩嫩的后背。 “不起啊?”苏灼瞄着那一片。 夏新雨别扭地夹了夹腿:“一会儿。”正说着后背突然一热,苏灼在摸他。 “别欠。”他一边往外推他,一边去抓腰上的手,手心那么热,搁哪都烫得要命,夏新雨难耐地扭动身体,却发现动不了劲儿了。 苏灼把他抱得很紧,他那点阻挠跟挠痒痒差不多,腰上还是那只烫手,非但如此,还上来另外的一只手,从后颈搂到他脸颊,像个人形藤蔓一样缠着他。 吻他脖子还咬耳尖,呼吸粗得厉害,全是热气,夏新雨推不开,还因为挣扎撩起对方越来越强的征服欲,就这么毫无缝隙的贴合着,有那么一刻他察觉出有什么顶着他……根本不是手欠不欠,夏新雨知道是苏灼想要,他来兴致了。 “苏灼,苏灼……你别,别……”自己的被摸了把,夏新雨弓腰一缩,惊异地看向他,那一双惊喜中透着兴奋的眼睛。 苏灼立即问:“你也?” “不是,”夏新雨说:“不早晨么。” “一点感觉都没有?” 夏新雨摇头,慢,却是否定。 一瞬地,眼中光亮灭了,苏灼坐起身看着他,最后要笑不笑地勾了勾嘴角,扭身下床。 ** 昨晚说“他不是爱哭的人”这事还没好好问问,又整这一出,夏新雨早饭都没心思吃,时不时瞅顶楼那边一眼。 下了床苏灼就去浴室了,夏新雨到二楼洗的澡,可他都吃上了这哥哥还没下来,拒绝苏灼不是第一次,可在那么亢奋的情况下当头一盆凉水,这气得生多大啊。 问题是他不能说别的,否则这个床就真上了。 不是喜不喜欢,而是放不放纵,夏新雨觉得这样对苏灼不公平,他干不出来这事儿。 盯着眼前盘子愣神,阿伟一旁用叉子敲了敲他盘边,向楼梯那边努努嘴,让夏新雨看。 苏灼下来了。 夏新雨一上桌就那副愁云惨淡的样儿,还总往楼上瞅,阿伟没那么瞎,他端着盘子,绕了餐桌半圈,到对面吃。 苏灼坐到旁旁边的椅子上,隔了一个位子,夏新雨有些怔住,垂下眼没说话,随后一咬牙,舔着大脸坐过去。 这一动桌椅一阵响。 阿伟瞅了他俩一眼,慢悠悠地抹黄油。 苏灼没多大反应,该吃吃,勺子不小心没放稳,溅出来点奶汁,阿伟滑了个纸抽盒过去,刚抽,苏灼睫毛猛地一眨,他在桌下的手被人握上。 先是不轻不重地捏了下,然后在手心磨叽,挠一挠,蹭一蹭,最后跟他爱做的那样,在他中指的指根来回绕,绕得他呼吸都不稳了。 哪就说不气就不气,苏灼冷着脸看了旁边一眼,抽手,夏新雨不让他抽,力度很大,扯得都有点疼了。 疼却不讨厌,苏灼狠狠反杀,在夏新雨手背上用力一掐,对方“唔”地一声,额头抵在桌边,真疼坏了。 有人不合时宜地在那头清嗓子,苏灼充耳不闻,看着夏新雨的盘子问:“没吃?” 第56章 “可不么,”阿伟偏要刷存在感,在那说:“一会儿瞟楼上,一会儿又发愣,亏了他没吃,我都怕他吃自己鼻孔眼里。” 这话说得,真是把他家主子研究个透,夏新雨先是无语地在桌边皱眉,随后露出一只眼偷瞟苏灼。 果然,眼角又飞翘上去了。 这么好哄啊。 夏新雨超级想笑。 这时候,胳膊被碰了碰,他从桌沿起身,苏灼递过来涂着黄油的面包片,烤得脆生生,很好吃的样子。 夏新雨这会儿也饿了,说了声谢谢上手拿,面包一抬,苏灼绕过直接放他嘴边:“咬。” 瞥了眼那位佯装正经吃饭,实则玩命看他俩的管家,权衡了一下是要面皮子还是再得罪一把苏灼,夏新雨果断一口咬在面包上。 面包一转放进嘴咬完,苏灼又接着投喂夏新雨,俩人就这么腻腻歪歪地,你一口来我一口地同吃一片面包。 全程被视如空气的阿伟兄弟终于忍不了了:“真踏马虐狗啊,操,这大早晨的。” “那还不走!” 苏灼一个纸巾团飞过去。 夏新雨笑出了声。 怎么说呢,也许不够爱,也许无法那么快地从一段感情投入到下一段,但却足够牵心,不想他生气闹脾气,只想他好好睡觉,这些心思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 夏新雨是个好静的人,户外什么的他不感兴趣,平时就是吃吃睡睡刷刷手机,给本书一整天窝都不挪。 别说郊区的山山水水,就是一桥而隔的‘夜寐’玩乐屋他都懒得去。 从俩人和好,苏灼就黏着他。 在屋前秋千上荡着看书,这人就靠着秋千栏杆看手机,外面冷,夏新雨玩玩得了,他可不想一冻就俩人,于是阵地挪到壁炉前的沙发。 苏跟着进来,往他脚边一坐。 从上边看,男人浓密的黑发,穿的是家里的厚款睡衣,色调都很暗,还没了手上扎眼的那抹白,这两天都没见他怎么戴过手套了,这么来来回回跟着他,跟只毛色发深的大狗狗似的。 夏新雨笑笑,脱了鞋把腿缩进沙发,壁炉的火烧得很旺,一片静谧中只有它噼噼啪啪作响,外边天阴上来,窗上结了不少冰花,一冷一热,把屋内这种宜人的暖意烘托得相当到位。 夏新雨没在看书,视线移到苏灼大狗狗身上。 乌黑的后脑勺往下一耷拉,他的心便马上跟着紧了。 夏新雨小心地直腰向下看,苏灼闭着眼,倚着沙发睡着了。 这下可把夏新雨难为住了,他犹豫片刻,还是出溜到地上,摸着苏灼的脸说:“困就沙发眯会儿,我给你设一个小时的闹钟,不会做梦。” “抱抱。”嘴嘟着,苏灼跟着手就环上夏新雨的脖子。 不让抱也抱了,夏新雨哭笑不得:“上沙发给我!” 苏灼乖乖地往沙发爬,夏新雨跟着一起,壁炉前的沙发被他俩挤得满满当当,苏灼半压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夏新雨自然不想放过,他不在意地回抱着,却没料到手又钻进衣服摸他后背。 开始夏新雨没理,可是这人埋在他脖子上的呼吸却越来越重,这就不对了。 他把声音压到最低,问在后颈正舔着他的坏人:“睡觉还是耍流氓?” “耍会儿睡。”苏灼的气泡音充斥着困倦的低哑。 太难得了,难得到夏新雨没舍得怎么样,只是把压在苏灼和沙发背之间的手慢慢抽出来,沙发再宽,不抱着也要滚掉了,一晃眼,阿伟从沙发背那边走过,没完地啧着舌,一脸嫌弃。 夏新雨猛朝他使眼色,对方翻起个白眼,接着,一张宽大的毯子盖过来,夏新雨为苏灼盖好,冲体贴的管家大帅哥比了个“ok”。 第一次哄着。 夏新雨很有成就感,笑眯眯地用手机各角度都拍了好些张,取名—— 睡美人。 第31章 奶油甜还是我嘴甜啊 不爱戴手套这事上夏新雨问过苏灼,答案很简单,星愿干净,而且他老爱上手摸他,摘摘戴戴好烦人。 对于身体接触一再越界,夏新雨把自己给攻略了—— 即便他翻脸也不一定震得住这个星愿小霸王,再者说,他也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能不能狠得下这个心,夏新雨发现他对苏灼是越来越心软,以前说得出口的拒绝,现在含在嘴里,绕绕又咽回去。 于是,在夏新雨有所松泛的尺度下,苏灼简直无法无天,最过一次是以抱着睡觉为名又亲又摸,不是夏新雨一口咬上他肩膀,裤扣就解开了。 ** 看得出星愿和夜寐是自个家了,苏灼住得十分来劲,三晚两日还嫌不够,跟夏新雨商量着周二回行不行,谭钺那头周一离职,这个足以让净蓝抖三抖的消息目前只有柳媛媛一人知晓,说的时候她就抹上眼泪了。 不过才来两三个月的新人小妹妹尚且如此,那些谭钺一手拉扯出来的谭家军会怎样简直无法想象,这么个关键时刻,夏新雨是一定要在的。 他没多说,只是跟苏灼摇头,这个爱撒娇的趴他肩上蹭了好久,见对方仍旧板着脸,气咻咻地咬了夏新雨一口,走开了。 苏灼的烟瘾不重,却也免不了想抽,阿伟撩了眼外屋檐下裹着个长款羽绒服在那吞云吐雾的哥哥,朝夏新雨一摆头:“怎么?你嫌他烟味大?” 第57章 顺着方向往窗外望,夏新雨手下不停地打着鸡蛋黄:“没啊,只是我不太抽,一抽嗓子就痒痒。” “呕,”阿伟夸张地做了个yue的动作:“没眼看了我都,至于稀罕你成这样么,哪还没到哪就跪得这么不招人待见……说跪都抬举他了,简直就是匍匐在你脚下。” “别嘴欠啊。” 夏新雨冷冷一哼,一盆子鸡蛋黄出其不意地全倒进阿伟执掌的面盆中,这人哎呦呦地直叫唤,指着他控诉:“你得不了好你。” 夏新雨笑着去洗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回来继续帮阿伟搅拌他那盆。 毕竟多张嘴吃饭,他没那么大脸,会时不常跑来厨房帮阿伟,阿伟不仅会看家护院,收拾屋子,还做得一手好菜好饭,头一次来夜寐那个好吃的牛排就出自他手。 夏新雨怎么看怎么觉得阿伟还蛮超值的。 打量人家时人家也在瞧他,阿伟嘴一撅,拿过夏新雨抱的盆:“快给我吧,看见你干活心里指不定多不乐意呢,从小到大就没见他对人这样过。” 夏新雨听愣了,抬头看他。 收获这种眼神,阿伟了然地说:“我跟他是发小,一起树上掏鸟蛋河里捞鱼的交情,他以前可不这样。”说着一板脸,学着苏灼那酷拽酷拽的冰块样。 夏新雨笑着推了他一下。 “那时候他可爱笑了,眼里都是光,学校里排得上号的阳光大boy,跟个吉祥物似的。” 夏新雨听得一脸懵,突眼张嘴,全方位定格。 许是他这样子太拉胯,阿伟拍了拍他手上的白面,指着自己的脸颊:“就这儿,这……你注意过么?他就老抿嘴现在,真笑开了一边一个小酒窝,那一口白牙,甭管你多烦他,冲那张脸就发不出来火。” “你……还挺爱看他。” 夏新雨低下头。 “哎,哎哎?”阿伟嗅出不对劲,擂了他一拳:“操!他他妈抢了我多年暗恋的女神!害,也不算抢吧,是那女孩主动,追了他整整一学期,我心稀碎啊。” “追着了?”夏新雨问。 “可能吗?!”阿伟一手叉腰一手撑桌边:“哎我说你怎么这样啊,他啥样人你品不出来?是,以前是比现在活泼,可事儿也是真的事儿,”他转身接着搅面粉盆:“就不像现在这么事儿,还戴个什么破几把手套,可那眼光也是够刁的,能看上谁啊他……” “他上学不戴?” 夏新雨只关注这个。 “废话,他又不是变态,”阿伟眼一翻:“你别跟我扯手套!没一点可比性,以前他不戴也没见他对谁这么好过,鬼知道他怎么就多了这么个臭毛病!还白的,刚开始见着我都惊了……” “他什么时候戴上的?” 夏新雨往灶台边一靠,抱着胳膊专心听。 “不知道,”放下面盆,阿伟愣了片刻,抬头直视夏新雨:“他十五岁那年出事了,正是中考的时候。” “小时候他家环境其实还挺普通的,跟我们一样,都是街面上耍大的小孩,后来他老爹一夜暴富,本来想让他上国际学校或者干脆出国完了,可苏灼非不去,就愿意跟着我们这一帮一伙胡混……”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阿伟直勾勾看着面盆说着:“初三上半学期他突然退学,把我们这帮人都搞懵了,连送行都没有这人就彻底没了,杳无音讯,手机停机,q号微信号全废。” 阿伟长长舒了口气,沉甸甸的腔调好了一些:“去年,这臭小子突然冒出来找到我,跟我说他刚回国,让我给他当管家兼厨子兼清洁工兼大保姆兼保镖兼私人特助兼……我特么没锤死他!!” 夏新雨听得有点入迷,才反应过来:“行,还是你仁义。” “可不么!”阿伟一根手指指着夏新雨,差点没甩他一脸面糊糊:“我他妈就差没献身给他了,这么对我我还舍大脸往上贴,伺候得无微不至啊。” “你是gay?” 夏新雨眯起眼。 “我,喜欢,”手指在他眼前晃着,阿伟煞有介事地说:“且只喜欢,奶.子。” “噗。”夏新雨没憋住。 “不过要你的话嘛……”阿伟放肆的眼光在对方身上逡巡着:“我倒不介意尝试,这么秀气白白嫩嫩的,皮肤那个细啊,看着就滑,摸一下准特有手感。”说着,还挑逗地一咬嘴。 “你是不是找抽?”夏新雨没好话。 这人仰起脖子哈哈大笑。 ** 苏灼进来时夏新雨还在想阿伟的那些话,同样发生在十五岁的人生变故,怎么这么巧,自己那一年也在渡命劫。 走神走得厉害,阿伟急匆匆穿上外衣要出门时夏新雨才恍过神来,此刻阿伟已经很不耐烦了。 “听见了吗你?!”这人啪啪打着响指,抓夏新雨的注意力:“奶油就剩一点了,我出去买,你把这盆里的拌好,烤箱会使么?”见喜新雨点头,来了句:“很好,做小蛋糕,不超过手掌那么大,奶油省着点用,四点前我回来。” 看完表,他一转头就看见站在他身旁的苏灼,脸上立即堆满浮夸的笑容:“哦,我的先生,是我安排太多活给夏先生了,请原谅我的冒犯和失礼。” 说着,手在空中翻了几道,摆在胸前,做了一个西式的鞠躬。 苏灼直接一脚把他踹出门。 “太贫了你这铁子。”夏新雨打开搅拌器,嗡声大作。 第58章 面糊颜色越来越均匀,很好看的一种淡黄色。 苏灼卷起袖子来帮忙,听到这话说:“他都跟你说了?” “啊。”夏新雨点头。 蛋糕坯子有特定型号的模子,他拣着几个放手掌比了比,最后往其中一个倒面:“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可淘气了,满山满野地疯跑,有一年差点命都没了,从山上滚下来没把我摔死……”夏新雨偷眼瞧苏灼,尽可能自然地过度:“那年正好中考,运气太差都没考好,我听阿伟说你也初三出的事,谁没说休学玩失踪,到底是咋了?” 苏灼垂着眼,头也半低着,窥不出太多表情,摸了下烤箱那些控制按钮,他抬头问:“这你会用?” 靠,这么露骨的回避? 只这句话夏新雨就知道没戏,他什么也问不出来。 那一段变成无数个梦魇在夜晚上演的经历,让他睡不着觉,即便睡着也从梦中惊醒的根由所在,戴上手套,不肯触摸这个世界,不再笑,不再阳光,跟所有的朋友切断联系,到底是怎样一件无法想象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挖不出来远比想象的来得失望,夏新雨居然有些心情低落,蔫蔫地做着蛋糕坯子。 一时间,俩人谁也没话,厨房一片安静。 不知什么时候,叮的一声,蛋糕得了。 夏新雨带上手套,拿出来。 该奶油上花边了,刚挤了点,他就皱眉停下来,苏灼留意到过来问怎么了。 奶油不是他打的,他不知道含糖量多少,甜不甜,该挤多少才可以让蛋糕达到最佳口感。 手背上挤了一丢丢,太金贵,夏新雨舍不得浪费,结果没尝出来,一着急挤了一堆。 唉,他郁闷地舔了舔。 好像……淡了。 这就不太好掌握了,弄太多不好看,少了又不好吃,没办法,他只能求助厨房内另外一个。 夏新雨把手背伸过去,苏灼落下视线,一堆白乎乎被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他抬起眼看到这人嘴边还残留一些…… “没了,再挤就真没了,你帮我尝尝,”夏新雨心疼挤多的那些,把剩下的奶油藏到身后,非要苏灼尝他手上的:“没事,你就舔一点,看看甜不……” 另一个甜没说全,他被拉得一晃,发的音咬进男人嘴中,他没对指定部位下手,直接去掠夺夏新雨嘴边的奶油,伴着奶油的滑腻,吃到了他唇上。 夏新雨瞪大了眼睛。 -------------------- 终究灼哥哥讨了个吻。 第32章 谈恋爱啦 接吻有很多种,这种混着滑腻油脂,满口奶香的吻夏新雨第一次尝到,而最让他猝然的是那强硬的架势和探入的深度—— 他被压在墙上很用力地吻着,夏新雨稍有挣扎,就被捏了下巴不让动。 “等……等会儿,你让我喘,气……”从没承受过这么重的吻,夏新雨呼吸全给了鼻子,老牛一样呼哧呼哧,最后他急了,一个猛劲扒开苏灼的狗爪子,接着奶油的滑劲儿一口咬在这人嘴角上。 夏新雨发狠咬的,不狠根本弄不住了,这人现在太疯,短短两天,从亲到摸到接吻,不管能把他裤子给扒了。 没同意跟他好是怕对他不够公平,在感情上占他便宜,这倒好,眼瞅着自己就要被他给办了,苏灼在乎不在乎感情他不知道,反正身体必须痛快了。 苏灼叫着好疼好疼,抱着他拱脖窝,还说夏新雨给他嘴角咬出个包,都肿了。 天天往身上粘,狗皮膏药都没他带劲,夏新雨叫得更凶:“松手!不看看什么地方,这厨房!一会儿阿伟回来了!” “让他看,随便。”苏灼非要抱,还把敞怀的羽绒服往夏新雨身上裹,两人一件,严严实实跟蚕蛹似的,手都伸不出来。 “你要这样晚上别跟我睡了,外边去。”夏新雨脸皮薄,当着别人腻腻歪歪吃一片面包顶天了,他真经不住。 苏灼就不松手,夏新雨恼得不行,极力往外挣脱,听到这人说:“咱俩聊聊。” “这么聊?!”夏新雨惊了。 “去卧室。”苏灼说着往下去摸拉锁头,这种休闲款羽绒服麻袋一样宽大,只要拉上他俩就成了连体婴。 夏新雨吓坏了:“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吗?!” 这个要他命的笑出了声,收了羽绒服,牵着夏新雨的手,上楼。 ** 星愿怎么也是个小二楼别墅,房间不少,想私密一点什么地方不行非进卧室,夏新雨做好一切准备,提防着苏灼锁完门就扑他。 可这哥哥却把羽绒服一脱,对着他,盘腿坐在床下面。 “我想跟你好。” 说这话时,苏灼一双眼睛火烫火烫的,仰头专注地看着坐在床沿的他。 没想到一下子打上直球了,从武到文,夏新雨有些懵,只顾瞪大眼睛,一个字说不出来。 苏灼点头:“我就当你默认了。” 夏新雨还是没出声。 他凝视着这个人,紧抿着嘴,最后垂下眼,睫毛很重地一落。 他看不到的是对面男人跟着也抖了下睫毛,眼中的温度随着光一同熄灭。 苏灼静静坐着,把撑在床沿夏新雨的一只手拿到自己手中攒着。 也没好好攥,这捏一下,那摸一摸,在那截断指反复逗留,拿到嘴边亲着。 指头早长得没感觉了,却被软乎乎的嘴唇蛰了下,夏新雨条件反射地往回一抽,苏灼抬眼看他。 第59章 两人互视片刻,夏新雨最终叹了口气,坐下来。 后背抵着床帮,跟苏灼一个姿势面对面,他没强硬地收回手,就给他了。 “苏灼。” 很沉的音色叫出名字,一个正儿八经的开场。 要不是那只被抓的手悄然动了一下,夏新雨不会知道苏灼有多在乎,这人就一张毫无波澜的脸。 夏新雨清了清嗓子开始。 “我觉得这样对咱俩都不好,你和我根本不是一类人,嗯……这么说不对,”他尽可能清晰地表达:“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社会阶层生活圈子都差太多了,并不是你把我非要拽到你的世界咱俩就能在一起,就能好好的。” 一次教训足够深刻,那还是生活在同一个大学,分享了五年彼此的时光,毅然决然私奔出来的人,不也被生活毒打了么,到最后葬送一切美好,无疾而终。 夏新雨真的不想让谁再成为一段不能碰触的过往,苏灼更不行,说白了就是伤了,伤就伤了吧,一辈子独身也无所谓。 “怎么才能好好的你说?” 苏灼一开口语气就不对。 夏新雨眉心微皱,他不想跟他吵,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别的没长,心软却够够的了,就像现在他甚至不舍得苏灼生气和失望。 他只想好好跟他谈一谈这个事。 “当好哥们好兄弟,特别熟的那种过命铁子也行,咱没事就喝喝酒聊聊天,说点不跟别人说的话,最交心的那种,谈恋爱分分合合伤人又伤己,咱就交一辈子朋友……” “滚一边去。” 冷下来的气泡音着实撞耳朵。 夏新雨不想说话了。 苏灼同样以沉厚的嗓音叫他名字:“夏新雨,你不要把谭钺当尺,把过去当例子去衡量你今后遇到的人和事,我,没得可量。” 夏新雨抬眼看他。 “我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什么你的世界我的世界,”他把这人的手一扔,指着夏新雨:“你就是我的世界。” 心脏像被人抓了一把,又酸又涨,夏新雨狠狠眨了眨眼睛。 “你想太多了,我看得出你对我有感觉,哪怕模棱两可你自己也说不清的那一点点,我也不会放过,”苏灼扬起下巴,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势冷笑着:“你听见我哪句是问句?我就通知你,没征询你意见。” 这幅拽到天边的样子越看越欠,却那样重地撞击在夏新雨心头,让他表情复杂地说了句:“瞧把你给嘚瑟的。” “你就欠这个。” 苏灼一根手指怼到夏新雨眼前。 “我再通知你,从现在开始就这一秒咱俩确定情侣关系了,听懂了么?” 夏新雨哑口无言。 苏灼对着这人的脸重重一拍,把他五官挤到一块,凶巴巴地说:“给我点头,点!现在就点!” 犟起来就没得商量,夏新雨太了解他了,而这回更夸张,都没等他怎样就夹着他脑袋往下按,夏新雨扒他的手,被啵啵亲了好几口在嘴上。 正乱着,兜里手机嗡嗡作响,掏出来一看,阿伟。 贴到耳边音贝就飙了:“哪去了都??瞧给我这弄得人没了,奶油这一块那一块,你们玩什么呢?!” 忘了,当时搞得措手不及,没收拾。 夏新雨懊悔地一咂嘴,说他这就下去,阿伟没完地又叨逼叨,他接连应声道着歉,这时候苏灼早不在视线内了。 挂了电话,夏新雨一转身,啪嗒,电话直接从手溜了。 苏灼站在床旁,手撑着床柜在抽屉里翻着什么,他裤子松着,半掉不掉那样子,很快,一片杜蕾斯拿了出来。 “干,干嘛啊?!” 夏新雨完全懵逼,声音都颤了。 不用答,光那把薄片咬进嘴要撕开那骚样就足够夏新雨拔腿往外跑的了,门在苏灼身后,男人一把捞他进怀:“跑什么,做了再走。” “阿,阿伟,你,你兄弟阿伟……”夏新雨一脑袋浆糊,结结巴巴:“他,他需要我下去,下去……干什么来着??对对对!做蛋糕!” “少来,他碍不了事。” 苏灼语气平平。 “那这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啊!我不得洗干净?!”怎么一确认关系就得先滚床单呢??夏新雨着急又上火,可他也说不出口不肯,发展太快,太逆天,太超乎想象了,他心跳猛飙一百二。 “可我想要,”苏灼吃他耳垂,说着:“怎么办?” “晚上!”这一咬心脏差点没蹦出来,夏新雨气恼着却还是说:“晚上我给你……” “不没法洗么?” 苏灼撒着娇,继续讨便宜。 “不有很多方式……你成心的?!”夏新雨脸烧得贼热,鼻尖都是汗。 目的达成,杜蕾斯手指夹着甩回抽屉,苏灼揽着夏新雨后腰,亲了他脸一下:“成交。” ** 那是一个痛并快乐的夜晚。 光在浴室就折腾了近两个多小时,等到夏新雨烂泥一样被抱上床,呼着热气满脸潮红时才想明白,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跟他耍诈,用一片杜蕾斯换了好一段快乐时光。 那一夜苏灼睡没睡,夏新雨真一点印象没有,累得他睡觉都打呼噜了。 这是转天早晨在车里苏灼放给夏新雨听的,换来夏新雨一顿捶打。 ** 正如所料,谭钺的离职在净蓝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第60章 哪怕是取而代之上位的国超也接受不了,会还开着他的声音就泛哑了,好几个当场红了眼眶。 于是,为谭总举办一场欢送会便成了民心所向。 夏新雨早为大伙在金鼎轩订好了一间大包房,席间,谭钺头一次看出醉来了。 这位曾经叱咤业内,在酒桌上扬名的一代枭雄此时走得身形摇晃,在碰杯时醉眼朦胧,柳媛媛一直在身侧照顾着。 最后跟他喝的人是夏新雨,谭钺二话没有,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喝完,接着给自己满上,就这么连干三杯。 别人在一旁劝着,柳媛媛心疼地直皱眉,夏新雨就这么看着,看着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很多人都哭了。 宴席进入尾声却没人肯走,老板来催也不干,夏新雨又为他们办了二场,包了个ktv豪华间。 本来想着留下几个不喝酒的看着这帮人,最终还是不放心,自己上了。 苏灼很早就在楼下等着,从一场转战二场他都跟着。 等得久了,夏新雨会找个窗户向下瞅瞅,路灯下穿着复古大衣,倚着车身的高挑男人,脚下拖出一条细长的黑色影子。 ** 下来时人人七扭八歪,特别是销售队伍,没几个能站稳。 谭钺吐得很厉害,蹲树坑边站都站不起来,柳媛媛分身乏术,她心里也不好受贪杯了,这会儿晕得被几个女同事掺着。 白的黄的绿的……各个颜色吐了个遍,谭钺才歇口气扶着树站起身,嘴里全是要苦不苦要甜不甜那味儿,正难受着,一瓶水递上来,还体贴地拧松了盖子。 谭钺拿过来就喝,喝完一抹嘴,刚想说谢谢,人愣在了当场,眼前是夏新雨和…… 苏灼。 其实苏灼从车上下来往这边走时就牵扯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柳媛媛喝得五迷三道的也不妨碍她眼光一路追随。 男人还是那一袭深黑大衣,高高的立领没带围巾,他径直走到夏新雨身旁。 当时夏总正给谭总递水,看到他俩谭总似乎神色一怔,紧接着这个新来的苏总把夏总的手拿到谭总眼前,十指扣了上去。 柳媛媛捂住了嘴。 男人什么话没有,拉着夏总转身就走,在一众各色眼光下上了那辆招摇的越野大g。 谭钺脚下还是发软,他扶着树,看着车发动消失在眼前,脸上荡出一丝冷笑,骂了句:“我草你妈。” 第33章 耳朵好热啊 谭钺实在执拗,说什么也不让人送,非要自己大半夜遛马路醒酒,为了展示大冬天吹夜风多有效,他还张开双臂,给大伙走了几步便道牙子。 这么个拧种,谁也没辙,于是不久人潮便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最后,谭钺拍了拍跟他站桩不走的国超,笑着让他赶紧滚蛋,别跟他这瞎耽误工夫,回家养足精神,净蓝明天就官宣他这个新经理了。 国超眼眶又红了红,袖口一抹,很重地说了声谢谢,这才走。 从生下来就没度过这么漫长的冬天,漫长得快要挺不过去了,谭钺边走边打哆嗦,就是把羽绒服拉锁拉到头,帽子罩到头上也无济于事,冻得他牙齿上下对磕,嘴唇都泛白了。 半夜确实难叫车,他非要走嘛,本来在ktv前停了不少空出租车,谭钺烦得一屁股坐到台阶上。 冷是冷,但冻得真醒酒啊,掏烟,点上,动作丝滑无比。 烟气飘飘散散,别看就这点火星子,这些淡薄的白雾,谭钺觉得他的命续上了,眯着眼正抽着,忽然眼前一亮,街对面白亮的店名吸引了他的注意—— 爱慕宠物店。 谭钺愣了愣,四处一看,啊没错,他就在原来那个家的附近,这就是他来过两次宠物店的那条街。 小…… 煤球? 一下子他想到了那只黑团子似的小猫。 飞快几口抽完,谭钺手揣进兜,缩着脖子跑过去。 ** 小睡了会儿,李祥迷迷瞪瞪一屁股坐到圆桌旁,大喇喇地往上一趴。 真睡得晕头脑胀,压着什么硌得慌才知道起来,一看立马醒神了,指着问旁边还在吭哧吭哧写的男孩:“小远,你高三?!” 男孩没反应。 像恍悟到什么,李祥胳膊肘捅了捅他,小远疑惑地扭过头,幅度很大,整个身子都在转,给过去另一边耳朵。 “是上高三吗你?”李祥很大声地问。 从那天收了那只黑猫手术,这孩子就天天过来,半夜两三点才走,说是不放心他的‘便便’,非要亲力亲为照看它,可李祥李大夫却不怎么信,他就没见过这样的。 “对啊,要考试的。” 小远眉间皱出个小疙瘩,咬着笔,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习题看。 “不是,你个高三的成天泡这算怎么回事啊?!还一泡就大半夜!家大人呢?家大人不管??”简直无法理解,李祥把桌子捶得砰砰响:“赶紧走!别跟这瞎晃悠,该干嘛干嘛去!” 这小崽子真看不出那么大岁数,嫩得跟个初中生似的,李祥要早知道是高三党他一天都不让呆,好在猫猫手术很顺利,恢复得也好,明天就能出院。 刚说猫明天卷铺盖走,小孩就”啊——”的一声,听着满满的负能量,李祥搞不懂这哪来的消极情绪,他也懒得管,噼里啪啦在计算器上按着。 手术加住院,再减去术后喂的药和处方猫粮所需费用,谭钺给的那些钱还剩下一些。 第61章 “祥哥哥,那天给钱的那个哥哥确定就没来过么?”小远把右耳凑得很近,盯着李祥看。 低头敲着数,李祥说:“没啊,你不在店里吗?” “小远白天不在啊!”这崽子还急了,声音很大:“白天他真没来过??祥哥哥有没有好好帮小远查……” “靠!你几岁啊到底?!”怪他看不出他多大嘛,长得显小就罢了,说话还这么个调调:“受不了啊!把你这摊收了,我给你叫车。” 说来也寸,从那天收了小猫,夜夜轮岗他值班,连着一星期都跟这幼齿小孩一块蹲店里。 这高三的下了课就往这跑,一呆就半夜,李祥嘴硬心软,不放心这小崽子一个人走夜路,每次都帮他叫车。 “……就,真没来?”小远弱弱地伸脖,转着脸听。 啪,李祥把手机反扣桌上,眯眼看着这小崽子:“你不会天天跟这耗就为了那土豪吧?” “啊,小……”后面卡壳,小远怯生生地瞅了一眼李祥,低下头咕哝:“我上次错怪这个哥哥了,想跟他道歉,他不坏的。” 李祥翻了个白眼,超级不理解这么执着就为了一声‘对不起’:“行吧,要见着他让他来店里找我,我给他退差价。” “我往哪见啊,”小远沮丧地一转身,从椅上下来:“小远尿尿去了。” 一个巴掌糊到自己脑门上,李祥真受不了这样的,这小子太他妈邪性了,而等他走回柜台,更邪的事发生了。 他俩讨论的焦点人物大半夜现身宠物店! 谭钺一进来就把帽子摘了,此时祥哥惊得一蹦,指着他“你你你你”的一通叫,谭钺愣了下,跟着答:“啊,是我,你要咋滴?” 李祥:“……” 自知失态,他忙绕出柜台走过去,谭钺没别的话,就问上个礼拜那只巨结肠的猫怎么样了。 “好着呢,明天就出院,”说起猫李祥就很高兴,他主的刀:“小家伙能吃能喝的,啊对,你怎么才来啊?!给的钱还剩不少,支付宝微信?” 谭钺摆摆手,他来就想问问小煤球:“别找了,剩下的换成猫粮猫砂,出院给带着,走了啊。” 说完,推门出去。 来得快去得更快,等李祥想起来厕所那个小子人都走出去了,他嗷地一嗓子,喊着小远说他心心念的哥哥来了。 一个身影嗖地一下冲出店外,把门上的铃铛撞得一顿乱响。 谭钺听到叫声回头,一个男孩提着裤子向他狂奔,谭钺眼都直了,到了近旁才认出来是谁。 “你干嘛?”谭钺太惊讶了,不自觉地看了看四周,这什么时候?半夜,大街上? 男孩没听懂的样子,一脸困惑地偏着头凑过来,谭钺更惊了,上次也这样,就这么梗着脖子往上贴,妈的,这回裤子还他妈没系上! 他连推都不想推,嫌脏,瞪了对方一眼,扭头就走。 男孩却上手拽他,谭钺一下子就火了,一把揪过他衣领吼:“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距离足够近,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位置偏了,小远还是听得断断续续的,但他也明白这个哥哥正在冲他发火,特别地讨厌他。 “对……对不起,哥哥别生气……”男孩个子不高,比谭钺矮了整整一头,他被揪得吃力地垫起脚尖,两只手还提着裤子,说的时候脸红透了。 看着他,谭钺慢慢松了手,不过眼底依然是凉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小远着急忙慌地系裤子,一个九十度大鞠躬,他没听清却不妨碍他表达:“对不起哥哥,小远误会你了,求原谅。” 没等发着懵的谭钺眨够眼睛,又一个九十度大躬:“谢谢哥哥为便便出钱治病,谢谢哥哥的好心。” 就在小远要鞠第三次时,谭钺上去一把扳住他肩膀:“说清楚了,你是要谢我还是要把我送走,三鞠躬?!操。” 这回位置对了,小远听清了,他一个突眼忙摆手:“不不不不,不是的……” “行了你,”谭钺推了他一下:“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几点了都。”说着转身,却又被这小家伙拽上了。 “哥哥,哥哥……”小远嘴上叫得欢,一看谭钺垂下眼冷冷地瞟他那只手,吓得马上缩了:“便便,就……就那小,小黑猫,明天它就出院了,可它没地方去,又,又不能四处乱跑……” 看着谭钺愈发难看的脸色,小远往后躲他:“……何医生那边都,都好几只了,不,不能再加猫猫了……啊,啊啾啊啾!!” 出来太急,没穿外套,小远就一件单薄的校服,这时候喷嚏连成串,打得他东摇西晃。 胳膊一痛,小远哎呦一声抬头看,只见谭钺嘴在动,他不敢往近凑,脖子伸伸又回来。 然后这个哥哥就完全恼了,狠狠地凶他,声音足够大:“你的衣服呢?!” 这下听见了。 小远弱弱地指了下宠物店。 谭钺拉着他就走。 走到门口差点跟出来的李祥撞上。 这人提了一兜子小远的书啊本啊,连同外套一起塞给他,撵着人说:“赶紧走!走走走!快半夜两点了啊亲弟弟……”见对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李祥哎地一声,凑到他右边:“你这耳朵啊……让你回家!车这就到!” “他?”谭钺指着小远,扭脸问李祥:“是听不见吗?” 第62章 手机叮叮两声,李祥四处找着车:“对啊,没看出来?他左边那个就是摆设,多大声也听不见。” 谭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随后拧起了眉。 小远看起来很焦急,摇着李祥手臂:“祥哥哥,再让便便住两天吧,它没地方养啊,刚动过手术不能再流浪了……” 李祥烦燥地甩开他:“住不了住不了!明天拿走,钱我都退了……要住也行,按寄养来,一天一百,爱住多久住多久。” 哪有啊?! 一百块钱猫粮能买两大包,猫罐头能买两大盒,猫砂能买四大袋子呢。 祥哥哥其实已经是大大的好人了,小远很清楚这个每晚帮他叫车的哥哥心真的很软,那会儿听到便便要出院,他就惦记两个事,一个是给那个慷慨的大哥哥道歉,另一个就是猫猫住哪的问题。 病恹恹的小黑猫真没地方养。 正纠结着,车来了。 李祥撵着人,小远黏黏糊糊又要求他,被谭钺一把扯了扔后座上。 小远不放弃地落下车窗。 紧接着,伴随一股浓烈的酒味是谭钺挨过来的脸,贴上他右耳说:“明天我来取猫,你走吧。” …… 车开了很久,小远都在捂着他的耳朵。 他觉得似乎大概也许有个温热柔软的东西碰上了他的右耳,那东西像是—— 嘴唇。 小远绞尽脑汁地想。 越回味耳朵越烫。 他赶忙松开,扒拉扒拉,让它散热。 第34章 猝不及防的回忆杀 车内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夏新雨全程脸向窗外,就给苏灼一个后脑勺。 苏灼开着车,又瞟过去一眼。 他轻轻揪了揪夏新雨一侧耳垂,让他转头:“别扭着了,太累。” 不说还好,一说更厉害,夏新雨直接一个转身,屁股甩给他。 苏灼砸了一下嘴,树影摇曳,他稍低下头去看交通灯:“你差不多完了,我醋吃得合情合理,不许找我茬。” 就递了一瓶水,大庭广众朗朗乾坤那么多双眼睛,哪怕拽他胳膊也行啊,就非得牵手…… 还十指相扣?? 夏新雨都气笑了,扭过头问苏灼,哪个部分合理,又他妈哪个部分合情? 从净蓝成立那天起他就跟谭钺同居,从没暴露过什么,人人都以为他俩是大当家和二当家,哥俩好一起出来创业,合着一个晚上就把他搞出柜了。 能不气吗? 气死啊。 苏灼却浑然不觉,仿佛情商低了不止一个档次,眯着眼瞅一旁男友:“夏新雨你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 一句话让夏新雨目视前方,像有什么在他周遭噼里啪啦炸出花,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苏灼,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婊?”声音是少有的沉,从牙齿缝往外挤:“一边跟他藕断丝连一边还招惹你,脚踏两条船左右逢源占尽便宜?你就这么想我??” 苏灼垂下眼,没说话。 此刻的无声太鲜明了。 夏新雨没想到自己能气成这样,手指尖都在抖:“我要不对你有感觉不喜欢你会跟你睡一张床?我就是再差劲再不是个玩意,也不会跟别人断不干净就和你搞到一起,我想的一直是千万别占了你便宜,别伤害你,咱俩感情不对等,可你想的都他妈什么啊?!” “你给他递水了。”声音从驾驶座传过来,闷闷的。 “不没人管他嘛!”夏新雨始终一脸怒容地朝着前面:“他吐得腰都直不起来!换谁不伸把手帮帮忙?” 苏灼又说:“你就是对我没对他好。” “我哄睡都哄狗身上了是吧?!”夏新雨噌的一下扭头面对他:“我对你不够好?不够好我跟你住酒店陪你来星愿,不够好我惦记你失眠睡不着又抱你又拍你……我……”瞬间,眼睛放大了一倍,整个都瞪圆了。 他才看见,苏灼那早就雀跃得要飞起来的眼角,一条巨弯的弧度。 ……成心的他。 夏新雨也不管开没开着车,冲这个讨厌的眼角就去了,非要上手:“不许翘不许翘!垂下来你把它给我垂下来!……”苏灼大笑着,脸颊惊现两枚小酒窝。 夏新雨更气了,苏灼挡着他的攻势,把车靠边停下。 一停,这人抄过后座的外套开门下车,绕过车头,直接把夏新雨从车上拽下来,夏新雨都懵了,被磕磕绊绊地生拉进几米开外的一个小巷中。 夜浓黑浓黑,加上这条路本身就偏,小巷深不见底,窝在里边极其掩人耳目,苏灼一个大力满满一抱,跟着就找夏新雨的嘴,要亲他。 太速度了,肉乎乎地堵上来时夏新雨还睁着眼,他看到抖动的睫毛,浓密得像把小扇子散在对方眼下,苏灼的肤色偏深,但贵在肤质光滑细腻,被月光勾勒出一圈淡黄的,细小的,毛绒绒的边,叫人看得怪心痒的。 嘴唇渐渐烫起来,似乎他的不够专注被发现了,苏灼使尽解数挑逗,侵略,攻占,搞得夏新雨呼吸紊乱浑身燥动,勾着苏灼的脖子,闭上眼亲。 巷子腻歪好久,最后把夏新雨用大衣一裹,两人又同在一件大衣里。 隔着薄薄的衬衫他们感受着彼此的热度,苏灼还不满足,非要把手钻进衣服底下摩挲,手心滚热,夏新雨在他后腰相同位置一拧,说苏灼烫他。 “你烫回来。”这人笑着说。 第63章 苏灼的笑很有特点,一来嗓底气足,具有浑然天成的感染力,二来,冰冰冷冷的,突然绽出两个小酒窝确实吸睛,看得出来,他是那种天生的太阳胚子,自带光和热。 “你不挺爱笑的么?”夏新雨下巴颏一抬放到这人肩上,矮半头的身高这样最舒服:“我听阿伟说你初中那会儿爱笑呢。” “嗯。” 苏灼淡淡地一应。 夏新雨讨好着地手钻进苏灼衬衫里,不摸则已,一摸就撤不回来了。 那手感可太好了,他自己纯粹是瘦,一层皮裹着骨头的硬质感,这人却是一种紧实顺滑的感觉,弄得他好想继续往下摸…… 夏新雨老脸红了红,克制着:“那后来怎么就……冷冰冰了?” “冷么?”苏灼问。 “对我不,你熟的也不,除此之外全都很冷,”夏新雨被苏灼厚实的大衣和怀抱搞出汗了,他动了动:“你性格肯定是变了,可怎么就变了?” “变什么?”他跟着问。 夏新雨:“性……” “还男的啊,”苏灼立马说话,挺了挺胯让他感受感受:“很大的。” ……个欠抽的,就是不想说。 一往深挖,硬钉子软钉子全给你上了。 夏新雨哼了一声,说不抱了,回车上去。 苏灼大度地摊开两手,有种‘我可不惯着你’的意思。 夏新雨冷笑着一个甩头,走了。 那傲娇的小样儿让苏灼乐了半天,可这事上他偏要淡着他,非但没上去巴巴地哄,还不紧不慢地在巷子抽上烟了。 夜风凉得很,抽了没几口手就僵了,巷外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动静,苏灼警觉地丢掉烟,快步向外走。 夜深得很,黑漆漆的只靠那点月光照亮,夏新雨背贴着越野车,他周围有三个人。 一个在他近侧,水果刀抵在脖颈前,刀尖闪出雪白的光,另外两个半身在外,一前一后爬进他的爱车。 这是护城河一带相对偏僻的小路,很多拆迁户,赶巧了,他们还就停在大大的‘拆’字前—— 废城改造区根本没有摄像头。 这么张狂的越野大g,外加两个看起来中规中矩,正是下手搞钱的最佳时刻。 城市的罪恶在此刻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脖上抵着刀,没有惊呼,没有叫喊,苏灼看着夏新雨的眼睛,果然毫无惧色,跟那个时候一样,性情再怎么柔顺温良,到了危情时刻就这么给力。 俩人互相过了一个眼神,夏新雨先开口:“别翻了,谁会把钱扔车上,我给你们转账,没必要乱来。” “够上道啊哥们,”守着夏新雨的这个是个光头,戴条大金链子,他笑得一嘴白牙:“那你倒是转啊。” 夏新雨真去摸口袋中的手机。 有钱人可惜命了,最不在乎的就是钱,另外两个一看眼睛刷地全亮了,跟着围上来。 一开始说扫码转两万,刚调出转账界面就改口,加到五万,见夏新雨没废话又改,立马翻倍,要十万。 手指悬在手机上没动,夏新雨深喘了口气。 他还没怎么样,二十万。 一群贪得无厌的小混混,他现在就是想息事宁人也不成了,还没等夏新雨再说话,三个人炸毛一般跳起来,其中一个从后边勒住夏新雨脖子,刀架他脸旁,另外一个拎着根棒球棍,摆在夏新雨膝盖的位置,对人质更添一层控制。 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看到苏灼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头。 不过就地取材,跟他们又是刀又是棍的比不了,可男人这个不徐不疾的动作却触动了他们的神经,让这些歹徒下意识防备。 拿起一块砖,苏灼抬眼,瞳孔一瞬地放大,五官都扭曲了。 …… … 男孩被从后面勒了脖子,无比激烈地挣扎着,有人去抓他乱蹬乱踢的腿,他的头发被揪住,至少有两个人轮流欧打他。 苏灼在车底下抖着,他缓缓把伸出的头缩回来,车底本就视线受阻,加上眼睛湿乎乎模糊一片,他看不清男孩,只能在一声又一声的闷哼和痛叫中捂上脑袋,堵起耳朵。 说好的,一二三一起跑,他却还在车底。 他听得到男孩急促的脚步声和追过去的吼叫和谩骂,可他仍然没有爬出车外,他太害怕了,在车下抖成一团。 他就这么死死捂上自己的嘴,眼泪一滴滴落在虎口上。 有人恶吼着:“操!那小杂种呢?!说啊你!他妈说!”紧接着,几声拳脚声和微弱的呻.吟。 另一人喘着气说:“这他妈……老川外面拿钱咱把人给弄丢了算怎么回事啊?!操!就怪了,梁子他俩搜了好久就没找见!一定是这几把小子把他藏哪儿了!” “不见得,”第三个人说话了,听着很近:“你们一窝蜂地追他我怎么看就一个人啊,我一直就没动地方,不会是……”突然就没声了,极度安静。 苏灼飞快地往里缩,蓦地,一个男人的脸惊现在眼前。 看到蜷在车底的苏灼,他露出令人汗毛直竖的笑容:“看吧,我就说他没跑,看把他怂得,在车底下尿裤子呢,哈哈哈……” …… 面孔像拢上一层灰蒙的阴霾,夏新雨从没见苏灼散着这么重的戾气,正如他预感的那样,下一刻,砖头直接向身后歹徒飞过来,惊叫声中一道玻璃碎裂的刺耳音色。 第64章 像瞬移似的,苏灼握上了水果刀。 第35章 隐瞒不住的真相 水果刀刀身最长也就手掌那么长,加上苏灼的手足够宽大,一把攥上去只露出一点刀尖,即便这样,直接往人脖颈动脉上扎也太吓人了。 夏新雨眼疾手快,在苏灼扑上来时把光头往旁边一推,这才没出大事,只在后脖子上划了道浅浅的口子。 没被人质反救这样硬核操作震惊多久,几个人一拥而上,被围困的男人甩着手上的血,换了手拿刀,夏新雨在旁边喊:“苏灼,把刀扔了!” 三对一,就是三十对一他都不担心,以苏灼的身手没人是他对手,拳头再重也是肉长的,用刀就出人命了。 混战前一个东西嗖地一下扔出来,夏新雨上去一脚踢开。 苏灼下手还是重了,不,准确说是没见过这么凶狠的,把人脑袋往车身上撞,膝盖顶的不是肚子而是下面要命的家伙,没刀一样处处往要害上招呼。 夏新雨惊得脑袋一片空白,他冲进去拉架,抱着苏灼不让他再打,不知道这人受什么刺激了,胸腔大肆起伏,狠狠地喘气,一双眼睛整个都红透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新雨看,然后双手伸向他,抱住。 “我不会再害怕了,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夏新雨一瞬地睁大双眼。 此时警笛大作,两辆警车疾驰而来,红蓝交替的警灯拉出长长的灯影。 夏新雨心头一惊,有人报警了?? 必须是。 还是那些小混混报的。 ** 派出所大半夜照旧灯火通明。 夏新雨没跟苏灼分开审讯,却从进来就再没瞅见那帮混混。 有没有监控,互殴也跑不了,现场一目了然,还持械斗殴,即便是那些人先为非作歹,也没法跟正当防卫沾上边,一看就是防卫过当。 犯罪分子能特么报警,那得被挤兑到什么份上。 从被带上警车,苏灼就没再说过话,他的手不断涌出血水,他没让夏新雨管他,自己衣服压了会儿,面无表情地戴上了白手套。 一路脸向窗外,在审讯室也一样,睫毛一直半阖着。 这不是个方便做些什么的地方,夏新雨看过去几眼,也垂下目光。 不久,门外有了动静。 来的不是审讯的,是带他俩出去的。 下了楼,夏新雨一抬头就看见了老熟人。 何大夫正跟两个穿警服的说着话,看见他俩立马笑着跟对方告一段落,三步并两步地过来。 做了有关手续,他带着人上了派出所大院停着的一辆suv。 打着官腔满面笑容的何医生一上车脸刷地一下就变了,肉眼可见的怒气酝酿在空气中,一触即发。 车内气压低至极致。 夏新雨抿紧嘴,都不想呼吸了,那个一直闷声不响的偏偏这个时候触他霉头。 “谁解决的这事?” 苏灼开口问。 是啊,把人打成那样怎么会审都不审,连个例行程序都不走就把他俩放了,就是私了不也得有个调解的过程?? 夏新雨也纳闷。 “我!”何枫一开口就呛:“可能吗??一个心理医生连警局这种地方都够得着?手这么长这么牛逼??想!给我好好想!谁能手脚通天,把人打成那样照样摆平捞你?!想吧你!” “你找的他?”苏灼态度也没多好。 “我操不然呢??”何枫开着车,开始爆粗口:“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某精神科大夫半夜被从床上叫醒,巨懵逼地要把一个涉嫌持械殴斗的人从警局捞出来你他妈觉得他还能怎么着?!” 正叫嚷着,来电话了。 何枫瞟了一眼想也没想地接通,一个极为纯厚的中年男声在车内回荡。 这人问:“接出来了?” 何大夫不仅消了气焰,更添一层恭敬:“是的苏董事长,一切都好,实在抱歉让您跟着操心,这么晚都睡不好觉。” 夏新雨咬上嘴,注意着不出声,他看了眼苏灼,却没看到脸,对方转向窗那边。 电话中又说:“没事,他睡觉有好转?” “没错苏董,他现在会有自主睡眠的可能,可以睡到自然苏醒,虽然这种质量的睡眠频次还不是很高,不过是个好现象,”何枫滔滔不绝:“我再观察观察,近期会给您一份详细的报告。” 苏亚东嗯了一声:“好好照顾他。” “当然,”何枫相当客气:“您也是。” 电话挂断那一秒,何枫接上被苏亚东打断之前的情绪,嗷地一嗓子:“你俩!!谁也别给我回家!去我那好好忏悔!弄不明白这么大个人了到底打个鸡毛架就他妈谁也别走!” 没听到后排出声,何枫一把抄起车内的扩音器,对着吼:“都他妈听见了吗?!” 夏新雨一个激灵,忙应着知道知道啦。 举止文雅,说话讲究的何医生炸起毛来一点不含糊。 被刀割伤的手面向上放在腿上,不流血却全是血污,毛衣底下的衬衣下摆更是惨不忍睹,夏新雨揪了揪苏灼衣角,问他还疼吗。 苏灼没言声,半笑不笑地,依旧将头转向窗外。 ** 哐当,钥匙扣甩在玻璃桌面,很刺耳的一声。 何枫还是那个气呼呼的样子,在他那个热带雨林般的诊所来回转悠,最后环着胳膊往写字桌沿一靠,看着他俩。 第65章 “长本事了啊,真是有一个算一个,哄睡的不哄睡觉的不睡,全他妈跑出去浪,能不能……我就问能不能,”何枫拉高声调:“等我把这case安安稳稳交到苏亚东手里你们再给我作??啊?!” “你差不多得了。” 苏灼这边也开腔,隐着一丝火药味。 这句直接捅了肺管,何枫一拍桌子指着他:“怎么了?!我也想就此打住我他妈也想交活结钱!我告诉你,审讯那帮混混我在场,他们一根手指也没动你们的,是你打的他们!你为什么打?!他们挟持新雨你就控制不住了?为什么下手那么重你心里没数??装他妈什么装?!” 夏新雨不眨眼地盯着何枫。 “才刚有那么一点点进步就开倒车,你知道一次的梦境代入要耗多大的精力去治疗,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你情绪做不到稳定一切前功尽弃,我让夏新雨呆在你身边24小时陪着你不是为了让他牵扯出你那段往事,他不是这么用的……” “你他妈住嘴!”苏灼突然高声爆出,恶狠狠地瞪着何枫。 夏新雨木着一张脸,冷冷地看向这两人。 显然何枫也醒过味了,他稍一停顿,没看见从桌上拿了什么,就见他胳膊一挥,门口传来一声:‘哎呦!疼!’ “耳朵不好还偷听?可以啊。” 何枫快步过去一推门,蹲在地上的小远对他讪讪笑着,螃蟹似的横着腿进来。 牛逼啊,大半夜没一个人肯乖乖睡觉。 何枫都气笑了,似乎又恢复了那个和善的何大夫,他弓下背,手撑在膝处冲着小远笑得和蔼可亲:“小家伙怎么从外边进来呢?没在诊所睡啊?” 其实小远听到了,但他装听不到,蹲着一步步往苏灼和夏新雨那边挪,还招手打声招呼,说嗨。 “小远有几天没住诊所呢?”何大夫跟着他走:“不要逼我查监控哦。” 自从弄进来以六只猫为首一干老幼病残的动物后,诊所的监控设施全天候使用,小远偷偷瞟了一眼何医生立刻回正头,深吸一口气:“还好还好不到七天没过一周小远好困好累好想睡觉,走了!” 最后一个字,小远已经窜到楼上,噔噔噔跑没影了。 何枫愣了好半天,才骂了个操。 跟着,他眼神往苏灼脸上一扫,让他跟他进诊室,他要给他做一个全面的评估,制定接下来的睡眠计划。 苏灼跟在他身后。 夏新雨没动地方,始终看着这两个人,何枫走时看了他一眼,视线互撞之后飞快避开了,夏新雨却没有移走他的。 麻烦了。 这是何枫在感受到来自身后那灼灼目光时的想法,而在几天后他也印证了。 夏新雨来找他了。 第36章 为什么不扇我耳光 从诊所出来天就蒙蒙亮了。 两人在车上没什么话,不过夏新雨还是冷言冷语地让苏灼停在最近的医院,拽着他进了急诊,等再回车上,苏灼其中一只爪子成了粽子。 就这样,另外一只手套也没摘下来过,搞得包扎的护士小姐姐一个劲儿地瞟他。 夏新雨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满腔的郁闷一点点呼出去—— 不用他怎么推敲琢磨,关于苏灼,有太多太多的事在刻意隐瞒他,只不过没想到把这一点坐实的却是心理医生何枫,换句话说,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苏灼不会再睡觉,这一点夏新雨心里明镜似的,他也不劝,他还一肚子火呢,洗了把脸,把毛巾往洗手池上一扔,开始穿外衣,没有谭钺的第一天净蓝必须他坐镇。 歪过身,瞟了眼外屋的挂钟,时间还早得很。 围巾在脖上绕了两圈,最后还是拿下来甩到一边,夏新雨一个转身走到苏灼面前,他把脸一沉,居高临下地对他说:“洗澡去,你太脏了。” 打得一身脏兮兮,又是血又是泥的,不有洁癖么? 想到这,夏新雨不知怎地又开始心疼,他上手给他脱衣服:“你手不方便,我给你洗。” 身上还穿着毛呢大衣,扣子半系不系,这就是想走没走成,一直不怎么言语的苏灼此时双手一环,抱上了夏新雨。 一个站一个坐,苏灼的脸贴着夏新雨的肚子蹭了两下,低低应了一声。 澡洗得安安静静,两个人都光溜溜的,夏新雨会时不时地摆高一下苏灼那只粽子手,苏灼始终没说话,目光一直粘着他,强烈的视线感让夏新雨咬起嘴,感觉脸颊都被他盯升温了。 洗完,夏新雨给苏灼穿浴袍。 虽然已经足够努力去回忆这位强迫症哥哥的手法和样式,实际操作中还是手忙脚乱,夏新雨眉头拧成好大一个疙瘩。 突然下巴被抬高,然后就是温温的,软软的嘴唇触感,苏灼在亲他,亲得还很细腻。 夏新雨起先睁着眼,可以看到男人微微颤动的睫毛,生动又好看,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松开齿关,把眼睛闭上。 苏灼的消沉显而易见,之前跟他还会多说几句,现在基本等同于没嘴,睡觉上就更糟了,一连四天别说合眼,床都不沾,夏新雨烦得在自己办公室抖腿,掐了好久的鼻梁。 他这边的哄睡数据不用报了,因为根本没有,在与何枫的交流上夏新雨绞尽脑汁地套话,显然,这人在防备他,守得滴水不漏。 在又一次无功而返后,夏新雨打算亲自上门胡来,就在他穿好外套开门时,手机滴答一声,进了条微信。 第66章 拿出来一看,谭钺的。 只有四个字—— 我想你了。 ** 小远先是探进来一颗小脑袋,往屋里看了看,窗帘很严实,昏暗的光线让他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不是他要偷摸地潜入别人家,是门本来就没关上嘛,他是进来替哥哥好好关门的,是在做好事—— 小远这么想着,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这房子挺大的,两室两卫,关键是空,没多少家具摆设,缺少‘家’的味道。 这是小远头一次踏进门时就感觉到的。 怕弄出动静,小远全身趴到地板上匍匐前进,躲过了一个个酒瓶易拉罐,各式烟头,一堆一堆烟灰沫子,期间差点碰倒了一个空矿泉水瓶。 把瓶子不声不响地放倒,一扭头就是谭钺垂下来的一长段手臂,手机掉在沙发下。 客厅暖气烧得不够热,小远对谭钺老是这样醉醺醺地随处睡很有意见,他跟这个哥哥说好了,便便术后恢复在他这养的这段时间他会尽力过来照顾,绝不麻烦他。 哥哥很痛快就答应了。 后来小远才知道,他何止是没精力照看便便,他连他自己都养不好,一日三餐根本吃不齐,实在饿就凑合一口方便面。 看着不像有工作,每天除了酒就是烟,房子乱七八糟,小远每次来先里里外外打扫一通,他极不喜欢吃方便食品,逼不得已把诊所的油盐酱醋偷拿出来一些,电饭煲和炒菜锅也搬过来,买了些鸡蛋西红柿挂面之类的简单食材塞进冰箱,顺手就做了两人份的。 吃面时,谭钺给他转了一千块钱。 小远不大高兴,嘟着嘴:“我不是家政小时工。” “那你转回来。”谭钺没客气。 小孩儿吸溜进长长的一根面,一抹嘴,当没听见。 搞钱嘛,哪里搞不是搞,再者说了,这个哥哥也挺大方的,每次帮他收拾好房子做好吃的都会得到金额不等的小费,这让小远萌生出要是便便好了他也想继续留下伺候这个哥哥赚钱的想法。 盖也不盖地露着肚皮就睡了,小远把他搓上去的衣角往下拽了拽,又去卧室抱了一床被子来。 给谭钺盖被子时,小远眼前一亮,他看到哥哥的下颌和嘴边冒出好多胡子茬,一根一根立着,摸上去一定扎扎的。 他忍不住用指腹试探地蹭一蹭,忽地,一只手臂向他抓来,眼前一切旋转着,直到固定在谭钺的这张脸上。 哥哥压着他醉眼迷蒙的,半阖的睫毛沾着些潮气,脸颊透出酒醉后的潮红,每一次呼吸都比前一次要重,要热,要更近…… 就这样,伴着口唇的高温小远吃到了哥哥浓烈的酒味,他全程睁着眼,承受谭钺的亲吻,脑袋一片空白。 没有思考能力,甚至心脏都不跳了,小远就这么在谭钺身底下成了一截僵硬的木头,很快,他开始热,什么在身体里撞着,这个哥哥不但亲他的嘴还在他脖间用火烫的唇游走着,位置不对他听不到,却能感觉到谭钺的嘴在一张一合,不是痒,是酥,是麻,是说不清楚的刺激…… 小远大力地喘,呼出滚热的气,他难耐地扭动身体低低叫着,把谭钺后背的衣服揪出褶皱,猛地,他睁圆了眼,这回终于听到了,谭钺像在呓语,不停地念着两个字—— 新雨,新雨。 一个哆嗦,电话嗡嗡地振。 小远开始回神了,手在地上胡乱爬摸着,拿到电话他偏头看,两个字,老婆。 有什么狠狠地抽打了他一下,他几乎是爆发式地猛力挣扎,一边拍着谭钺的脸,一边用手机边角砸他后背:“哥哥,哥哥!老婆来电话了……你老婆的!哥哥!!” 显然把谭钺从美美的温柔乡拉回来没那么容易,这人不知嘟囔着什么手一个劲往小远腰上抓捏,被小远一把逮住硬将手机塞给他。 摸不到有温度的光滑皮肤而是有棱有角的硬物,谭钺恼了,这一恼酒就醒了一些……再睁眼,一个五官稚嫩的小男孩,小脸蛋火红火红的,眨巴着一双水汽迷蒙的眼睛,他窜天猴一样地从沙发弹起来:“我操!!” 动静可谓是震天动地,沙发被墙顶着动不了地方,茶几差点被他撞翻,小远就一只耳朵能用,也被这动静吓得面色刷白。 足有一分多钟,谭钺站在原地是懵的,他甩了甩头试图找回刚才缺失的记忆,小远则从哥哥身上把目光拉回还在他这的手机上。 ‘老婆’成了未接来电。 “老,老婆挂了……” 小远战战兢兢地把电话举起来,低着头不敢去对谭钺的目光。 谭钺又缓了缓,才过去拿。 新雨? 怎么会是他? 他回拨却没通,响了几声被按掉,谭钺满腹狐疑,表情却在下一刻凝结了。 随着通话记录那一屏的消失,微信界面留了下来。 他看着那句‘我想你了’楞了没一秒马上编辑了一段话。 —不是我,老赵发的,他脑瘫多年你知道,别理他。 发过去,谭钺盯了好一会儿手机,见不再有动静才轻轻呼出气。 不知怎地,他挺想笑。 一抬头,面前的男孩霍地挺直背脊,害怕又惶恐地看了看他,就羞羞答答地低下头。 谭钺跟着就把眼光落到他那截深及锁骨窝的脖颈,不少斑斑点点若隐若现的红痕。 第67章 小远真的天然白,如果说夏新雨的肤色属于一级白,这孩子就是特级的,白得都能呈现出一种透明感,薄薄的一层皮肤包裹着青色的血管,真真吹弹可破,谭钺真是见识了。 白就白了,还穿一身白衬白裤,v领毛衣也是浅浅淡淡的那种,被他蹂躏得领口大开,一些地方还泛着唾液的水光。 至此,谭钺的酒算是全醒了。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去掩盖自己的罪行—— 为小远系衬衫扣子。 小远没躲,也没推,像一个不会动的手办娃娃,就这么乖乖地跪在沙发上任凭摆布,可就这么乖也没系上,关键位置的扣子揪没了。 谭钺无语,一边操作转账,一边歪头在小孩儿右耳说:“对不起,是我的错,衬衫我赔你,五百够不够?” “……一千吧,”小远怯生生的,小声问:“可以么?” 不讨价还价还没感觉,这么直白地交流起价格,谭钺直接愣住。 小远看人家不动了,还以为自己要价太高,马上改口:“那,那就五百吧。” “五他妈什么百?!”谭钺突然拉高声调冲他喊:“你是出来卖的??我那么对你你应该抽我懂不懂?!给钱那是便宜我,你应该一个耳光把我抽地上去!那他妈叫猥亵!” 对方直接懵掉,完全不明白啥个情况。 看着傻了眼的小孩儿,谭钺差点失笑出声。 真牛逼啊,自己都烂成什么样了,糟蹋个屁不懂的小男孩,弄了人家给不给钱都他妈不是个东西。 一脚把个酒瓶踹得老远,他回身指着小远:“你别再来了,猫我送宠物医院,钱我出。” 谭钺光脚走开时,一双眼睛粘在他身后。 男孩耷拉着眼角,瘪着嘴,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第37章 你忘了 小远没走,沙发上发了会儿呆,下来开始收拾房子。 便便超有活力,猫砂盆变成了嬉戏场所,出来进去地弄了满地沙子,怕它憋得慌,小远特意买的大号笼子,可他不敢随意放它出来,这个不像家的家是没什么烟火气,但看去好精致的样子,就连阳台也贴着花纹墙纸。 砰砰砰砰。 小远听到敲门声时已经很急了,他忙扔下扫帚开门,门上挂着链锁,他从门缝向外看。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光头,膘肥体壮,肚子圆滚滚,这个叔叔比他还惊讶,后退了几步看门牌号,然后凑近他:“小不点,你住这儿?” 小远偏转着右脸,点了点头,完了又摇两下。 赵万兴没明白,啧地一声:“这有叫谭钺的没?” 小孩儿终于很确定地点头了。 “我找他我找他……他认识我!这房子还我给他找的呢!”小不点安全意识还挺强,拧着眉不动,赵万兴只得冲里边大声嚷嚷叫谭钺。 “让他进来。” 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小远飞快地解链子。 光头佬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回头看小远,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那犀利的眼光恨不得钻个洞出来。 跟着谭钺进了卧室,门栓一锁,赵万兴巴巴地凑上去问那小孩儿谁,看着不像他亲戚啊。 以老赵的判断,谭钺干不出这么不靠谱的事,这房子总归是找他借的,跟夏新雨不但分了还净身出户,这事从根论跟自己撇不开干系,他理应伸手帮一把。 房子是老赵一位发小的,发小国外定居了,房子一直没卖,说是有感情,也不图租金那仨瓜俩枣,就想先留着让老赵代管,给看着点。 住还能把房子住坏了? 赵万兴想也没想就把钥匙交给谭钺了。 当时说好了,别往房子带不三不四的人,要以前他肯定不放心,现在谭钺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唧唧都快缩没了……老赵眯起眼盯着门那边,一脸深沉。 “我儿子。”谭钺呛他。 赵万兴一巴掌抽他身上:“滚边去。” 打完,挨他坐下来,瞅着枕头捂着脑袋趴床上的谭钺,赵万兴觉得一阵子不见他真是瘦了,衣服都松了。 又是叹气又是咂嘴,老赵说:“来我这干吧,别这么混了。” “我绝不沦落风尘。” 枕头发出闷闷的一声。 “胡几把扯!我那怎么了?!”老赵笑骂着捶他。 “淫窝,”谭钺把枕头揣进怀里当抱枕,背对老赵:“从良了我……你他妈先让我睡会儿,我脑袋疼。” 老赵哪肯干,苦口婆心地在那劝,打打温情牌又说说励志语录,谭钺一声不吭。 最终赵万兴放弃了,说他走还不行么,正要开门,身后响起谭钺沉沉的嗓音:“别招那小孩儿。” 这么一说老赵可就不高兴了。 念叨着谭钺真他妈没劲,不够兄弟,什么事都瞒他。 直到关公寓门赵万兴都还闷闷不乐,一个劲儿地回头瞄那个弯腰拖地的男孩。 打扫,做饭,铲屎该干的都干完了,连磨磨蹭蹭都没了理由,小远最终一咬牙,悄咪咪地潜入卧室。 那个光头叔叔走时门没关紧,小远正暗自窃喜,一进屋就傻眼了。 光线好暗,哥哥背对着像是睡着了,看着怪叫人紧张的,小远抚着咚咚直跳的小心脏,慢慢地摸到床边,独自坐了好半天才叹着气躺到床沿上。 “你走吧。” 脑袋刚一放,小远一个激灵直起身,他听了个大概,好像是让他走。 第68章 谭钺没睡着,从小豆丁进来就听到了,那边先是没声,过了会儿,说:“小远不走,便便也不走。” 谭钺坐起来,盯着这小孩儿。 小远缩了缩脖子,看着胆怯那样儿,却一车话一车话地往外倒:“宠物医院是没办法才住的,好端端谁住那啊!好多猫猫狗狗在一起,就一间屋子!喵喵喵汪汪汪,吵死啦!便便会睡不好觉的,干嘛花钱找罪受,再说小远也不喜欢那里,又臭又脏人还多,还没有……没有好吃的。” 卡壳是因为临时换词,小远没敢说,他想说的是……没有哥哥。 可能被赶得太决绝了,他心里酸溜溜的,这阵子放学他就跑来,一呆就是大半夜,一起都吃过好几顿饭了,明明哥哥很和善,在算食材花费多讨些钱时会笑他个小财迷,弹他脑门说他钱串子脑袋,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好好的么。 “我不让你亲了还不行!”小远越想越气,袖子往眼睛上一抹,狠狠地吸溜一下鼻子:“我不要你钱了,以后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了!” 谭钺:“……” 张张嘴又闭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谭钺抱着脑袋冷静。 屋内没声了很久。 最后谭钺让穿外套,说带他买新衬衫。 小孩儿先是眨了一通眼睛,突然原地就蹦上了,开心地跳脚,像想起个事,他一下子站住说:“可我饭都做好了。” “晚上再吃,”谭钺下床,脱了上衣扔他脸上:“还不出去,我换衣服。” ** 呼噜噜,谭钺头一回见识可乐杯能被吸得这么猛,一旁的男孩瘪着腮帮子,奋力地往嘴里嘬,一丢丢也不放过。 且不说这个行为有多抠,就那个较劲的小样儿说他十八谁信,谁还没十八岁过,谭钺想起他那时候什么高考不高考的,不是玩球打游戏就是把妹,天天浪得无边无际,这小家伙倒好,嫩得亲一口都觉得罪大恶极。 “你十八?”尾音挑着,语气很不对。 小远啪地一下把身份证拍在麦当劳的长桌上。 小家伙一脸的不服气,谭钺笑着低头看,年龄实锤了。 尚远远。 这名字把谭钺看得一愣,不怎么习惯,没有小远好听。 “你爸妈呢?” 谭钺抬起头,他俩坐在面对窗的这一横排上,天阴下来,说是晚间有雨。 “没了。”小远低低地说。 一点不意外,大高三孩子就这么放养,一般家大人干不出这事,没了的面大。 谭钺又问:“你一个人住?” “跟个心可好可好的医生,是他把我拣走的,给我饭吃,送我衣穿,还为我把学籍办到现在的学校,小远就住他的诊所,一块儿住的还有一堆流浪街头的小动物,医生好惨啊,”说到这时小孩儿苦涩地笑了,低头喃喃地道:“我给他添太多麻烦了,以后要好好报答他。” “以后?”谭钺顺嘴就问了。 “考不考得好都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走,就在附近找个学上,有空就在诊所帮忙,也帮何医生赚钱,”一说起money小远噌地一下转头,麦当劳环境嘈杂,为了能跟哥哥畅聊本来就挨得近,差点没贴上了:“可……可不可以还为你打扫做饭,要便便好了的话。” 小远红着脸往旁边挪了挪。 “得了吧,你贵着呢。” 谭钺瞄了一眼脚底下的大包小包,说是只买件衬衫,结果一看橱窗模特搭得那一身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行头,立马就都给打包了,小远还推脱不要,被热络的导购忽悠去试试,不好看可以不要。 等人从试衣间出来,谭钺眼睛都直了,好一个美少年啊。 这孩子太纯了,里外透着那股不识人间烟火的味道,这类型的谭钺从来没接触过,哪怕学生时代他也是跟一群坏小子为非作歹,夏新雨就算乖的了,小白兔一样。 牵了牵嘴角,谭钺笑了下。 “那……我不要你钱了,”小远腼腆地偷眼看他:“就白给你干活。” 谭钺不明白,拧上了眉。 “我是觉得哥哥还是需要个人照料的,这么爱喝酒,喝完就东倒西歪的,一天吃不上个饭,又没有工作,”小远急于让谭钺收留他,说的话没过脑子:“你看这物价一天天贵得,哪还能给得起我小费啊!所以我降价啦!不要你钱,等考完试小远白天在诊所打工,晚上就来你的家,义务的,可超值了……” “闭嘴,”谭钺沉下嗓子:“我用得着你同情我?” 没等懵了的小远缓过神,这人下了高凳,边走边点烟。 有店员过来劝,说店内不能吸烟,谭钺直接一句走着呢看不见啊,撞开对面店员的肩就往外走,小远慌里慌张地提着那一大堆纸袋追上去。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小远一路又求又哄,哥哥不买他帐理也不理,这人回公寓径直进了卧室反锁上,小远沮丧地一屁股坐在门外。 他用微信发了好多道歉的话,全都石沉大海,把饭在锅里热上,最后发了条要吃饭啊,才磨磨唧唧地走了。 ** 小远是耷拉着脑袋进的诊所,本来耳朵就不好使,心还没在,被何枫一嗓子叫得蹦了起来,这才发现诊所还有一位客人——夏新雨哥哥。 心不在焉地朝人家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小远刚要迈腿上楼,何枫一把扯住他,劈头盖脸就训上了:“你是要疯啊!白天晚上不着家,大高三的到处野,没家大人管是不是?!” 第69章 何医生哪跟他这么说过话,小孩儿当即吓得脸色刷白,他懵懵地抬头发现气氛……好像不对。 夏新雨哥哥冷笑着,抱着胸倚在墙上看他们俩。 小远敏锐地嗅到了什么,突然手往那边一指,大叫丸子在沙发撒尿啦,何枫赶忙回头,小孩儿撒丫子就跑,风一样地上了二楼。 何枫干瞪着眼,丧气地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么没了。 夏新雨扬了扬下巴,不急不躁地等待对方的缴械投降,跟何枫耗了一下午了,他不信挖不出点什么。 又过了一刻钟,夏新雨走过去坐到沙发扶手上,把一根烟递到何枫嘴边,何枫撩起眼皮看他,烟又进了进,几乎贴上他的嘴唇。 这是种难以明状的压迫感,特别是出现在一个温和的人身上。 何枫咽了咽喉咙,咬上了。 “何医生,车轱辘话来回说没意思,”啪地一下火苗燃起,夏新雨从容地为何枫点烟:“你不想听我也不想再说,他睡不睡得着关乎你这小诊所的‘钱’途,你理应比我着急。” 夏新雨着重在那个‘钱’字上:“他这样你也很头疼才对,那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利用我呢?”弯曲臂肘俯下身,在耳边压低声说:“是不是……那个梦魇有我啊?” 医生眼睛一瞬放大,扭脸看他。 “我想了很久,什么事你知他知就是不让我知,那就只可能……与我有关。” 莫名其妙地钟情于他,诸如樱桃一类的诡异细节,多次跟他说的那些猜不透的话,这就是夏新雨的结论。 等了半天,烟灰都长得摇摇欲坠,何枫也没张嘴。 “行吧,我明天还来,你等着。” 夏新雨从沙发起身,旁边说话了:“十年前你跟他共同经历过一段事。” 对方回头,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医生。 “这段经历到底是什么我真不知道,而你……”何枫顿了顿,说:“应该是忘了。” 第38章 真相 对于怎么会忘又为什么忘,何枫balabala给夏新雨一通科普,虽然夏新雨是在看着这个人的眼睛,神却走大发了。 对,确实有一件事,一个他人生中不大不小的坎儿,让他曾经徘徊在鬼门关外,差点走上黄泉路。 难道?! 突然,夏新雨大声问:“怎么想起来?!” 正说兴头上,打断不说还直接跳到结论,何医生不悦地一哼:“催眠。” “催我?”夏新雨看着他。 “……呵呵,”何枫白眼一翻,环起手臂:“其实是催我。” 夏新雨没心思逗嘴,让何枫这就来吧,他随时可以。 何医生脸一沉,一言不发地对视好久,说:“丑话我一条一条摆在你面前,第一,苏灼不希望你想起来,你要把我卖了我也没辙,但由此牵出来的任何事端你得给我平了;第二,你失忆是你的大脑认为你不该记得,你非要挖,会带来什么后果你自负;第三,你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苏灼!别想睡觉了!” “催。”这人就一个字。 何枫劲劲儿地一甩头,让跟他来。 ** 室内很空,仅仅一个躺椅。 从躺着的角度看,何枫的笔玩得很赞,慢慢地在指间绕着,一下一下,一圈一圈…… … 一个眨眼,一条细细的链子垂下,在木板夹缝中闪出一道金色,夏新雨仔细贴过去看,那是一个人的脖颈。 凭借微乎其微的光线,他看到小木屋的木板一下下动着,这个人想把板子跟泥土之间的缝隙搞大一点,看出他急了,劲儿很大。 “不行……太紧了我弄不动!” 好熟的声音,夏新雨一个激流窜遍全身,瞳孔都在放大,虽然稚嫩了点细腻了点,但他听得出—— 苏灼。 他大吃一惊,本能地上手,却看到了同时伸过来另外一只手。 他吓得一个哆嗦跌坐在地,扭过头,是另一个“夏新雨”,少年模样的自己! 他猛然间懂了—— 这就是那段遗失的记忆。 站起来,他后退几步,左右看了看。 没错,这是他姥姥家的后山。 成片的樱桃树在更远一点的地方,目测不近,那就说明他处在密林之中。 后山其实很大,茂林丛生的山背,地形极为复杂,密密匝匝的枝叶挡了大部分阳光,像一顶密不透风的帽子,很难辨别方向,连本地的村民都不爱来这鬼地方。 怎么在这儿?? 夏新雨深吸了口气,开始把眼光移近—— 一个木屋。 像是才搭建不久,没有风吹雨打发霉的木板,也不是那种被虫蛀过,摇摇欲坠的横梁,在深山中莫名出现这么个这玩意,就不会有好事。 夏新雨沉下目光,跪在屋外的少年看上去也很急,不停地用手扒土,扒得满头大汗,他在跟同一片木板较劲,要把它弄松。 夏新雨走过去,往他身边一蹲,再一眨眼,他的视角变了。 只能看见屋中露出一点点脸的男孩,以及男孩从弄开的缝隙向外伸的手。 一切在复刻过去,他进入自己也不过只能看和听,无法操纵。 泥土被这两个半大孩子活活挖出一个坑,即便如此木墙直插入土的板子仍然坚不可摧,只够伸出半个手掌。 “有……有吃的没?” 第70章 说话时很明显的吞咽声,看来饿坏了,夏新雨连连说有有有,尽可能多地往男孩手上放。 半只手带不住多少东西,抽回去时滚掉好多,夏新雨从木板夹缝往里推,想他都能拿到。 “这是山樱桃,你先吃点,我超爱的……那什么,”知道板子没戏,夏新雨其实很慌:“你渴不渴?我弄点水去你等我。” “别,别去!你别走!”樱桃不要了,半只手徒劳地到处抓着,夏新雨心一下子软了,把自己的手递上去让他抓着。 嘴上这么说其实是想下山找信号,进山手机就是摆设,握着苏灼的手,夏新雨左右看着:“你关了几天了?他们不给吃的?” 深山不见人,他是从小在这玩大的,看见好几个外村的陌生脸孔往这山里溜达,好奇地跟上他们,跟着跟着就来到这个木屋。 十五岁正是胆肥的年龄,躲着这些人夏新雨就开始悄悄探索,这才从木头夹缝中看见这个窝在角落抱着头的男孩。 “我,我不敢吃,两天多了吧,”男孩声音发着颤:“怎,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下山找信号也不一定就对。 夏新雨举目四望,即便他老来后山,但多半在樱桃林附近转悠,跟着人过来未必找得出去,他问:“知道他们为什么抓你?” “绑架,”苏灼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们找我爸要赎金。” 好聪明,如此绝佳的天然屏蔽就是罪恶的保护伞,不是有好多电影电视剧演报警后警方追踪绑匪,即便咬上这帮人也进不了山,那也就是说…… 跑不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夏新雨还没见过交了赎金能活下来的人质,至少都不这么演。 “你先放开,我找找其他板子……”夏新雨啪啪地大力拍脸给自己打气,小木屋他看了,前面有人守,想逃只靠后边:“你乖点,啊。” 苏灼一点点松开了。 夏新雨仔细地摸每片板子,时不时后退仰头看,突然他眼光一亮,来到木屋的某个地方,那里有一条从上而下的缝隙,顺着摸,居然是门的形状! 很可能搭建木屋时想开这里做门来着,一个幸运的错漏。 夏新雨太惊喜了! 即便做过粘合处理,但山间潮气这么大,不一定结实,夏新雨开始用身体试着撞,果然,有松动! 里边的苏灼也发现了,跑过来帮忙,中午,正是那帮人吃饭喝酒吹牛逼的时候,没人察觉。 已经开了点缝。 “你拴着了吗?” 夏新雨贴着缝问。 “没有。”里面传过来,同时还有指甲抠动摩擦的声音,男孩很激动,疯狂地弄着。 “你离远点,别在这儿,”夏新雨对那边压低声说:“听见了么?躲开,撞着你。” 男孩很听话,没声了。 姥姥爱折腾屋子,今天砌个柴火房,明天搭个鸡棚,很多夏新雨都有参与,他闲的时候还给院子里的大黄做过木头狗窝呢。 凭他的经验和眼力,这木屋虽新却搭得匆忙,特别是这个被幸运之神眷顾的错误。 算着距离他一步步后退,站定后猛力前冲,这回动静真不小,撞开的一瞬,一个比他还瘦弱的少年乍然出现在眼前。 冲力太大,把接抱他的男孩一块撞翻在地。 知道这回不被发现才见鬼了。 夏新雨爬起来拉着苏灼的手就跑,怎么个逃法他早在脑中形成了。 这个木屋位置刁钻,正在一处平地中央,视野毫无阻碍,只靠跑根本没戏—— 没等他俩跑进丛林就被按趴下了。 钻进车底没那么安全却是唯一可以一试的。 四五个人闻声奔来,视线中全是乱糟糟的腿和脚。 夏新雨竭力镇定,控制着急促的呼吸,他捂着男孩的嘴,自己也咬在胳膊上。 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孩,也就他这岁数,十五六的样子,身型单薄,脸上脏兮兮的,满眼的水汽,像是马上要泪奔。 “别哭,哭你看不清了!”夏新雨冲他低声喊,告诉他数一二三,三的时候冲,一人一边。 男孩哆嗦着,没说话。 不是要吓唬他,绑架人质没几个能活,夏新雨不让他听那些绑匪喊的话,不让他走神,好好听自己说的往外跑。 这个人怕得全身发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已经有人注意到车了,夏新雨在最后一刻狠狠揉了几把男孩的头发。 “我在外边等你。” 说着,他开始念数。 一,二,三…… 很不幸,男孩始终没从车底出来。 夏新雨最终被几个人扑倒,一只眼被打得睁不开,另一只被流进来的血刺得生疼,他强睁一条眼缝看到车底被人揪出来的男孩,心里只有两个字—— 操啊。 他被轮番地打,根本站不住,跪在地上被人一脚踹在后脑,额头磕到一块不大的石头,意识都飘了,迷迷糊糊中他被拖进小屋,上了铐子。 之后半清醒半昏迷,身上时不时被痛殴,他不怎么听得清,眼前也时常黑漆漆的。 不知什么时候,感觉到有人在抻他胳膊,好像说要剁手……可夏新雨真有意识时,看到的却是那个男孩被这群人围着,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是个资深冤种,被这小子坑了还帮他。 可想的时候,他已经蹦到其中一个人身上并且死勒着他脖子,无数的叫骂和拳脚,直到一根手指被掰断。 第71章 他终于没劲儿了。 全身疼得都木了,男孩在那哭叫着,不让剁,说剁就剁他的手…… 手被压着,肩膀按着,夏新雨猛力地吐气吸气,菜刀在手腕比了比,正要砍下时外面一个吼声响起来:“走走走,钱给了!” 咣当,菜刀扔到一旁,夏新雨一脸的泪水,居然还乐出声了,转眼他表情就僵了,有人问他怎么处置。 “弄死啊,找个地儿扔了。” 苏灼爆出声嘶力竭的吼声,一波一波,明明很大,夏新雨却越来越听不到了,脖子剧痛,头要爆了那么涨,从所未有的窒息痛苦让他吃力地倒着气,自己都能听到喉咙在被掐时发出的难听怪声。 有人在说—— 戴手套掐啊,留指纹了傻逼!没时间了,一会儿路上给他扔山下,行了行了,走走走…… …… … 突然冲入喉咙的空气带来一阵剧烈咳嗽,夏新雨从椅子上摔下来,咳得眼泪鼻涕横流。 他捂着嘴,跌跌撞撞冲向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呕了出来。 第39章 最后一痛 一旁的何枫递上纸巾和水。 “都跟你说了吃不消,他经历一次这么多年睡不好觉,你非要找这不痛快!别再想了,赶紧让自己抽离。” 催眠有利有弊。 在弊上,对大脑的侵略既成事实,像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会带来创伤后遗症,顽固性睡眠障碍等一系列负面风险。 接过水,是吐到胆汁了还是什么,一嘴的苦腥,夏新雨说不够,何枫干脆扔给他一整瓶。 又喝又吐,等起来水滴滴答答地湿了满脖子,衣领都透了,大冬天的,何枫在旁边啧啧个不停,夏新雨没管他,继续洗脸。 后面倚墙的何枫抱起胸,一脸严肃:“哎,这几天你先别哄睡了,离苏灼远点,少让他在你眼前晃,容易代入。” 他最怕惹麻烦,苏灼脾气可太不好了,未经允许给夏新雨催眠,想想都发怵。 “何医生,你帮我真帮对了,”夏新雨团了纸巾扔进桶:“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他能这么坑,你会有福报的。” 何枫:“……” “放心吧何医生,”夏新雨过来拍了拍何枫的肩头:“他马上能踏踏实实睡觉了。” 何医生咽了口唾沫,极其凌乱地目送夏新雨消失在门口。 ** 天不怎么好,没到夜色垂暮已经很暗了。 坐在出租车上,窗外的景物刷刷地在眼前倒退,一个眨眼就是一个后山画面,不断穿插闪回,夏新雨紧紧地闭上眼,拧起眉头。 无论这段时间苏灼有多老实多沉闷,到点必来接他下班,夏新雨接起苏灼的来电,不遮不掩地说他在外面,自己回。 那边“嗯”了一声。 一进门,苏灼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犬系男友大抵如此,接夏新雨的包,外套,为他拿拖鞋和睡衣,当发现男友领子湿了时,苏灼进去里间,边翻衣柜边问:“有雨?” 没听见回答,苏灼错开衣柜门向外看,夏新雨背贴着墙,下巴高高扬起,从薄薄的眼皮底下看他,有种睥睨一切的狂浪嚣张,很性感。 “亲亲我。” 夏新雨的主动太稀罕,苏灼盯了他半天,怎么都不舍得移开目光,他一步步走近,掐起夏新雨的下巴尖看得没完没了。 “亲啊。”又一声,泛出点难耐的哑,苏灼覆上嘴唇。 起初他还拿捏着,毕竟新雨刚回来,风尘仆仆一身寒气,看着很累的样子,可到最后完全被这个人的粗鲁和热烈带动,他吻得昏天黑地。 夏新雨往上一窜,苏灼默契地托起屁股,两人一起摔在床上,不一般的震荡,床咯吱咯吱作响。 明显夏新雨跟以往不同,浑身滚烫,激烈地跟他抵死缠绵,无论是力度和深度都是前所未见的,自从打完人穿插到那段暗黑过往中,苏灼情绪一直不高,他没心思亲热,每每接吻也是以那种温柔细腻为主,不放多少情欲。 这个程度的撩拨不仅始料未及更是难以抵御,苏灼撑起身,来不及解衬衫扣子,直接脱裤子…… 床上的人胸腔大肆起伏,深深地吞咽口水,男人衣服半脱,撩人的样子撞击着他的眼睛,一个眨眼,耳边热气氤氲:“……你还要洗?” “不……”夏新雨受不了,咬上苏灼的嘴前粗喘着跟他说:“……你别嫌弃……就行。” 苏灼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不嫌弃,夏新雨被一秒翻过来,他慌忙把手抵到床头,咬上嘴。 …… … 真的很努力不让床往墙上撞,可遭不住这么激烈,夏新雨到后边都有些失神,实在兼顾不来对酒店邻居的骚扰,好在旁边那间也在为爱高歌,比他俩叫得还欢。 完事后苏灼给他洗,又恢复到那种细微处见真章的手法。 习惯真可怕,特别是被人伺候,夏新雨觉得他被惯得没样了,看到打出的漂亮浴袍腰带,对折得一丝不苟的前襟就兴奋不已。 坐在台子上两腿一夹,把站在下边的人禁锢在自己的领域,夏新雨勾上对方脖子像树袋熊一样四肢攀附。 他知道苏灼的腰力,这点重量不算什么,把这人头发往耳后抿了抿,一口咬上他耳垂,换来重重的一声闷哼,夏新雨还嫌不够,一路糟践到锁骨。 “骚什么你?”把人扔上床,苏灼跟着压上去,这人笑意盈盈地卷着他一缕头发,捻掉水珠。 第72章 “你还这么胆小呢,”湿漉漉的指尖咬进嘴里,夏新雨吃得很美味的样子:“真看不出来,看着跟个大猛1似的。” 话内容怪,腔调也怪,似乎从夏新雨回来就没有正常过,苏灼嗅过他,没有酒味烟味和特殊气味,没喝多也不像嗑过什么违禁品…… “有什么好事?下午。”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苏灼翻身起来,去拿烟时想起来夏新雨不能闻烟味,对方却反常地闹着要抽。 苏灼眯缝起眼端详他,指缝夹烟,送到夏新雨嘴边。 骚断腿了简直,夏新雨就不好好叼,非要舔手,舔得苏灼呼吸变粗,一把抓上他头发,跟他交换了个绵长的吻。 “你要说你下午没吃春.药我都不信,”像调情又像惩罚,苏灼扇打夏新雨的脸,咬他下巴尖:“说!干他妈什么了?!” “有烟,烫着你……”这人笑着挣扎,把烟递还给他:“我就是看了一场电影,过去的。” “老片子?”苏灼拿过来灭进烟缸,浇上水:“哪部?” “咱俩的,”夏新雨说得再平常不过:“就我老家后山拍的。” 空气一瞬凝结了。 苏灼眼中满满的震惊,而后越来越暗淡,到最后完全被垂下的睫毛遮住,似乎忍不住了,他从烟盒咬了一根,却没想到火焰滕然,有人为他点上。 淡淡的白气飘着,他问:“怎么想起来的?” “不重要,”夏新雨把腿盘好,破天荒地也抽上了,不得不说烟真是个好东西,尼古丁使得思绪更加清明:“来,说说你的心结,跟我聊聊。” 经历那么一场灾难,不抑郁才活见鬼,他也难受,也留有阴影,可化作梦魇如影随形了这么多年还是过了,不至于。 至少这么长时间是可以淡化的,夏新雨总觉得苏灼的症结并不仅仅在绑架本身上。 没有声音,男人就那么静静坐着。 意料之中,夏新雨快抽几口,跟着咳起来,还是不行,一抽烟嗓子就痒痒,苏灼递来水,夏新雨摇摇头。 俩人腿盘得规规矩矩,面对面很像古代疗伤那样,夏新雨两手一齐握上对方的,足够轻柔,大拇指还不停磨蹭着:“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 电梯中不过一眼就认出他,别说萍水相逢的难兄难弟,就是十年不见的友人都太夸张,这可是十年啊。 “是不是还画过我?” 好轻快的语气,沁着一丝丝甜。 总觉得单凭记忆就能那么深不太可能……没有相片,没有视频,那就只能靠一支笔了。 “很多,”苏灼灭着烟,说:“还写过话。” “什么话?”夏新雨始终笑着。 道歉,认错,想念……到示爱,写了不少,却不想说,太难为情。 “没有,”苏灼视线仍旧垂着,可劲地秀睫毛长度:“小孩子嘛。” 岁月漫长,就这么在一夜夜心惊肉跳的噩梦中,一天天胡画瞎写中长大了。 “我回去过,可山太大了,林子层层叠叠,我找不到你,哪怕尸骨……”苏灼手背蹭了下眼睛:“我还到山脚下的村子去打听,没人说得清。” 那次坠山进icu,姥姥心脏血压承受不起过重的负荷,几乎同时推进抢救室,出了院就被妈妈接回家修养。 除了他偶尔回去一趟,他们一家子再没回去过。 他能活下来是命大,可苏灼怎么也…… 回来的车上,夏新雨没少查,一条条翻苏灼和苏亚东的词条,却没找到有关绑架的只字片语。 苏灼的头更低了,夏新雨摸上他的脸:“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绑匪始终没遮过脸,那就是不打算留活口。 “绑架我的,”手一下子攥紧,苏灼顿了顿,说:“是我叔叔,准确说……是我生父。” 惊涛骇浪狂袭心头,夏新雨一下子睁大了眼,他明白了找不到的真正原因—— 家族丑闻。 “我也命大,”话音在笑,却咬出一股狠劲:“我母亲不逼到那份上不会交底,我被他们带走,绳子都勒脖子上了……”苏灼浅浅淡淡地一笑:“几个月后我妈就死了,淹死在自家泳池,那个男的也失踪了,这事就算结了。” 普普通通地长大,会笑会闹,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就是无法承受,怎样也抚平不了的伤痛,即便过去十年,二十年……也说不得,碰不了。 夏新雨抱上他,在这人垂头碰湿他后肩时,吻住他的眼睛,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只想亲他…… 把他脸上的泪水全都吸吮干净。 第40章 合着都认识?! 曾经在何枫面前夸下海口的夏新雨,最终也没能让苏灼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凌晨三点他困倦地睁开眼,自家的大狗狗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地守着一桌拼图。 临时落脚的酒店没必要买专业拼图桌,那一大张写字桌都要放不下了,这一块那一堆散落一地。 夏新雨真的有认真在想要不要租个公寓,毕竟他现在也是有家的人。 看了会儿苏大狗,夏新雨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喊他过来睡觉。 听到声音,狗狗眼光乍然一亮,苏灼先是脚长肉垫似的静悄悄地潜伏过去,在主人翻身之际,一个跃起飞扑。 苏狗狗好凶,又舔又咬又吃,对主人一点不客气……很快,静籁的深夜就被喘息,呻.吟和床一下下摇动的咯吱声打破,持续了好久。 第73章 转天一早夏新雨破天荒地迟到,晚上下班回来,昨夜被撞时顶着床帮的汗渍白手印还醒目地留着…… 某人故意留给他看。 夏新雨红着脸趿拖鞋,决绝地打算租房了。 ** 净蓝这片商圈其实很好找房子,毗邻s市很多有名的显贵小区,无论物业和环境都是出挑的,他无所谓,半地下的蜗居都能住,守个比他爱干净一万倍的男友根本轮不上他来操心清洁问题。 关键就是…… 这个‘洁’的程度。 他仔细研究过每件酒店家具订做的布罩,不得不为小远这孩子的一双巧手点赞,一周多了,他一直在预约小远师傅,想为新房提前做准备,却每每被告知老师很忙,实在抽不出空。 “有消息么何枫?远师傅在吗?” 夏新雨吸溜好大一口螺蛳粉,问对面带着口罩还要捂上鼻子的苏大少爷。 听不清说什么,只有唔唔两声。 溜完家居商城,陪男友体体面面地吃了顿西餐,夏新雨硬把他拽入他的美食世界——螺蛳粉配臭豆腐。 口罩加手套,多一层防护多一层安心,夏新雨看着苏灼连喘气都掐着次数喘,不禁失笑,目光在窗外一扫,眉尖就蹙起来了。 墨绿的夹克衫,齐脖的半长发,带着天生的自来卷,侧过头正跟一个比他矮一头的男孩说着话,自动扶梯上两人都背对着他,只需一眼,大脑就给出那个人的名字—— 谭钺。 嗯?夏新雨伸长脖子去看。 一个响指打在他眼前,苏灼投来问询的目光。 “我好像看见谭——” 啪,一根没用的筷子很响地砸在桌面上,苏灼本来就不爽,这下算捅了肺管,狠狠砍过去几个眼刀,起来就走。 夏新雨飞快咬断嘴里的粉,抽了桌上的纸巾跑出去。 商场空旷的玻璃围栏边,他抓上这个人的衣角,往自己这边一拽:“你不讲理。” 苏灼转过身,此时口罩没了,一张帅气耐看的脸,就是头顶跟顶了一片乌云似的,映得印堂都黑了。 “跟前任保持距离,很过分?” 夏新雨莫名一耸肩,表示不解。 苏灼手指一下下戳他肩头,对方摇摇晃晃地听他数落:“谁让你看他了?不能,不准,就不可以出现在你视线中,这就是距离……” 正说着,夏新雨仰起头,头顶扶梯那个像极了谭钺背影的男人又下来了,身后仍旧跟着个小尾巴,这回是仰视视角,鞋底倒是挺大,夏新雨转着脖子,想好好地看,脸猛地拍上两只爪子。 “招欠是吧?”犬系男友再怎么犬,脾气也不咋地,顺着视线向上一看,当时就火了,照着夏新雨脸蛋子就是一大口,分开时还发出啵的一声:“欠他妈咬。” 夏新雨懵了,楞了没一秒,在路人各色眼光中拽着苏灼逃之夭夭。 ** 小远一声惊呼,被商场中突然冒出的一堆小鬼头撞得人仰马翻,本来七八岁的野小子就没轻没重,加上一个半聋的,成为过来过去人们眼中醒目的画面。 他跟谭钺过来吃饭,是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 面前的男人居高临下,半垂着眼看他,目光有种天然的冰冷,乍一看很有疏离感,小远心里不舒服,嘴一撇在原地不起来了。 头顶,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谭钺真搞不懂这小孩儿天不天地都琢磨什么,上次把他得罪了,成天往他那跑,比以前还勤还持久,谭钺不搭理他,人一来就进卧室,小孩也不闹,微信都不发了,就在他家看书温习。 上个厕所,或者出来觅食,他的门一有动静小家伙就蹭地一下抬头,屁股都坐不住了,像有个尾巴在疯狂摇晃,一双眼落满璀璨的小星星,十分期待的样子。 谭钺目不斜视做自己的事,小孩儿目光跟他过来过去,直到门再度砰地一声关上。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这么大个人了,不至于为了一句话跟个小孩过不去,谭钺只是想借个由头把这孩子赶走。 平时他在公寓,小远学校上课,总会在一个固定时间进门。 那一天却没来。 谭钺从卧室出来进去好几趟,一会儿一看时间,抻着脖子从窗户张望,最后索性拎个小凳子下楼。 他有小孩的微信,也有电话,楼门口坐着耗了半天,正要往对话框打字。 一阵火急火燎的脚步声响起来。 谭钺偏头一望,抄起凳子旋身就向楼梯飞奔,火箭一样冲进楼门的小远但凡耳朵好使点都能注意到头顶那个百米冲刺的身影。 一进家门,板凳往阳台一飞,谭钺夺身进了卧室。 小远鬼喊鬼叫着“我晚了晚了晚了!靠靠靠——”冲进门时,谭钺那边的门正好关上。 又被耳朵耽误了,小远毫无察觉地脱掉棉服,书包扔上沙发,抽了纸巾擦脸,跑得一身汗。 同样爆汗的谭钺在卧室呼哧呼哧地喘着,一个大字把自己扔床上,白茫茫的天花板突兀地闯进眼里。 发了一会儿呆,他坐起来。 最近实在太颓,烟酒不离手还日夜颠倒,游戏一玩就是一夜,跑这么两步全身发软,不说以前学校练田径那会儿,就是一个月前也没这么废。 关键…… 他他妈跑什么。 谭钺“呵”了一声。 第74章 晚来是因为照顾的一只病猫走失了,病猫都配有gps项圈。 刚出校门,小远就发现被弄瞎双眼的一只小橘没了,四处找,终于在一个下水管道外的犄角旮旯发现小橘,呃,不对,是橘妈妈—— 一窝小毛团子。 小远差点没给这一家老小跪下,他只能暂且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他们,寻思了一路,想把便便换成橘妈妈一家。 便便恢复得超好,能吃能拉的,就别浪费资源了。 小远蔫蔫地托着腮,愁苦地拧起眉,他还没想出怎么磨哥哥呢,正丧气着,卧室门开了,小远立马坐得板正。 谭钺过来,面无表情地向门一摆头:“出去吃饭。” 就这样他俩来到津乐汇,楼上楼下地溜达。 是哥哥原谅他了? 跟他好了? 那能提那一窝小猫崽么? 还是再等等,好不容易才不生他气呜呜呜…… 小远揣着一肚子心事,被熊孩子撞翻在地,看到谭钺那冷冰冰的样子,顿时心凉了半截,谁知哥哥下一刻弯下腰,把他拉起来。 手还挺暖和的。 凉掉的那一半心又热乎了,小远笑嘻嘻地抓上谭钺的衣角,见哥哥没打掉,又攥进手一截。 谭钺犹豫着吃什么,上下楼地溜。 这孩子成天做饭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他倒无所谓,吃方便面也能活,可一个高三党就苦逼了。 看来看去,决定吃烤肉。 果然,这小子上了桌就眼冒精光,战斗力骇人,肉烤得续不上吃的,怕小远老伸脖听他说话烫着,谭钺从对面绕到他身边坐下。 小远吃得不亦乐乎,肉卷着菜往嘴里噎,直到胳膊被猛地一弹,吓得肉差点没掉了,一扭头,谭钺一张漠然的脸。 小远猛眨眼。 “问你吃不吃鱿鱼,都说好几遍了,”谭钺指着他这边耳朵:“这也听不见?” “吃,”小远咧嘴笑,鼓着腮帮子猛嚼:“一阵一阵儿,这太乱了吧……哥哥你吃啊。” 谭钺没得空吃,一直在烤,他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一堆,问小远:“那个耳朵是怎么回事?” “从出声就听不见啦,”小远转过脸,把左耳秀给谭钺看,耳尖一耸一耸:“但是它会动,哈哈。” 谭钺盯着他看了会儿,滋地又烤上一片肉。 料没了,水果也没了,大杀四方的小远举着两只油手,蹦蹦跳跳地去拿。 桌上手机叮铃叮铃,谭钺顺手抓了他一把,说有电话。 小远一心向着取餐台,让谭钺给看看谁啊。 不过一眼,坐在烤炉边的男人僵住了。 这一串手机号不能再熟悉。 夏新雨。 第41章 一个小色鬼 如同静止画面,谭钺就那么沉着脸盯着手机,小远不去了,折返回桌旁。 一个陌生号码。 刚要伸手拿,谭钺飞快接听且按下免提,小远都惊了,可通话状态已开启,根本不等他缓神,处于本能反应,他迅速趴下身,贴上右耳。 烧烤店熙熙攘攘,就他那点微乎其微的听力只能这样。 谭钺坐着,扭过头,透过窗子把眸光落到虚无的一点上。 “小远师傅,”每个字都带着笑音,这样的语调好长时间都没听到了:“我是夏新雨哥哥。” 小远眼神一亮,奶奶的腔调:“夏新宇哥哥好。” “远师傅最近有没有空赏脸跟我们聊聊这边的设计呢?”夏新雨语气恭维,甚至有些撒娇:“都等好几天了,急死了,啊——” 夏新雨轻叫出声,那边换人了。 “小远。” 一张嘴就知道是可有钱可有钱的那个哥哥。 小远立刻满脸堆笑,看不见也要把两只手握圆,谦卑地摆在胸口:“灼哥哥好啊!” 突然想起这是夏新雨哥哥的电话,俩人抱脖子在酒店啃的画面猛地闯入脑中,他脸有点发烧:……你们在一起啊。” 无意间一抬头,怔住了。 烧烤店主打深色系,到处都是暗的,哥哥孤零零地坐着,窗边的白亮映在他眼里,闪着零零落落的光,显得落寞而忧郁。 小远一时看呆了,谭钺回头正撞上他的目光,小远连忙低头继续。 电话那端已经喊过好几声了,这边哎哎地应着,说他在呢。 “我想马上入住其他房子,家具样式我发给你,咱们这周见面细谈,”苏灼单刀直入:“薪酬你定,翻倍你定。” 无与伦比的金钱诱惑,小远眼中迸发出熊熊之火,却在看到一旁的谭钺时瞬间熄灭,他蔫蔫地“哦”了一声。 电话挂了。 饭吃得索然无味,一点也不香了。 哥哥再没说过话。 “有这么跟你私人家居设计师说话的吗?”夏新雨抽走手机扇了苏灼肩膀一下:“什么态度?!” “钱就是我的态度。” 大佬翘起二郎腿,很拽的模样。 知道那小钱串子就提这个最好使,但夏新雨还是见不得苏灼这么会装x,脱了鞋,一脚踹过去,然后被…… 拉了脚踝。 两人厮打在沙发上,夏新雨战斗力不值一提,却反坐到苏灼肚子上,显然,某人在放水。 对于如此战绩上面那个也亮了眼睛,没等他惊喜,屁.股很厉害地一颠一颠,像骑着匹野马,上下s动。 第75章 他俩双手互相抓着,下面的威猛先生一下下向上d,夏新雨都要坐不住了,他笑着喘着叫苏灼停下,却忘了他坐在什么地方…… 当被什么真的‘顶着’时,对方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下面。 小打小闹变成粘粘腻腻的动作戏,夏新雨一只脚的脚跟刚巧蹭在白墙上,每晃一下都会发出细碎的响动。 ……等夏新雨光着两条腿,穿着苏灼宽大的衬衣,咬上递过来的苹果时,他已经翻过好几页租房信息了。 小区都挺好的,挑得眼花。 “景泰行吗?我喜欢它那个……后花园,”又被喂了口,夏新雨嚼着:“你看看。” “甜么?”苏灼问。 坐在夏新雨脚下,捧着一盘切得整整齐齐的果盘。 “甜,”夏新雨叉着自己吃,一腿踩上对方的肩:“问你呢,景泰怎么样啊?” “听你的。” 苏灼后仰,张大嘴,像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 夏新雨笑着低下头,把自己嘴里这块喂给他。 ** 一路沉默地回公寓,小远放出便便,坐在小凳子上逗猫玩,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客厅沙发上的哥哥。 那一缸子的烟灰和烟头。 从进来就没消停过。 人影一动,小远抻着脖子巴巴地张望。 谭钺一手夹烟,一手拎酒,等回来时茶几边多了个单薄的身影,小远坐得方方正正,平视前方。 “一边玩去,别在我这呆着。” 沉甸甸一瓶酒砸茶几上,很响的一声,小远余光一扫,白的,52度。 他无动于衷。 小孩儿被一把揪过耳朵,动作粗鲁,是疼的,但小远眉头都没皱一下,下一刻便承受贯穿耳膜的高声:“滚!!” 似乎右耳也聋了。 尚远远垂下眼睫,抿紧嘴。 谭钺哼笑一声,站起来,还没跨出步,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哥哥认识夏新雨?” 静下来的漫长时间足以说明这个名字不能提。 “关你屁事。” 嗓底结冰,说出来都冻得人哆嗦。 这小孩到底听没听见,谭钺不关心,拎着酒瓶子抬脚就走,就在那一刻腰上狠狠一紧,他震惊地回身,不知抱了个什么一同倒在沙发上…… 沙发质感偏硬,一阵颠簸后,谭钺看清了,他身上压着的是小豆丁。 小豆丁抱着他脖子,可以互摸到手肘那么紧,亏了谭钺反射神经没完全废掉,关键时刻雄起,酒瓶子安然落地,他跟着吁出一口气,赶紧往远推一推。 “你是看见蟑螂还是滑倒了?”没这么突然抱人的,谭钺脖子都要被勒断气了:“松开!要行凶啊?” “不松!”小远斩钉截铁,他抱得死紧,下巴在肩骨上碾压。 谭钺叫了声:“热!” “不——”小孩后一个字比前一个字还硬还大声:“要!!” “那你要什么?!”谭钺狠狠抽他的腰:“起开!” 小孩那轴劲又犯了,跟宠物店头次遇到他那时如出一辙,反正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胳膊一点不松劲儿,谭钺火气也给撩上来,照他腰就掐,还钻进衣服底下掐。 小孩子犟起来天王老子都管不了,牙齿咬得咯咯响就是不放,反倒谭钺怂了些,不但不掐了,还给他揉两下。 小远:“……” 反正死活不放,又紧了紧。 “……” 谭钺一口咬他脖子上。 实在是没地方够得着,脖子转一下都费劲,小远穿的是加绒帽衫,半圆的领口很大,他里面没穿,跟着哥哥折腾,正好露出光洁的后颈。 谭钺想也没想就下嘴了,咬上他就后悔了—— 他听到小孩儿一声不对味的呻.吟。 跟掐腰有着太过鲜明的区别,咬本身就带着某种暗示,更何况还是脖子,很多人的敏感 带,谭钺懊丧得直想咬舌头,下一刻却浑身一颤—— 他的脖子也在被咬。 松软的嘴唇游走着,咬得不重,正因为轻,带着些许的试探,才会撩起更多的身体反应,细密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汗毛全立起来了。 “小远……你不能咬,先松开……” 出自身体的原始冲动不可能随意控制,谭钺已经尽可能平稳语气,不断,不喘,他不能再在本来就暧昧的味道下再添一把佐料了。 小孩不答应,还狡辩:“你能咬为什么我不能咬?挺舒服的啊!” “舒服你就咬?!”谭钺听这话就无名火:“能咬么?!” “怎么不能??”小孩儿还就怼上了:“小远……看过别人也咬的,原来这么舒服啊!”说着意犹未尽地又在谭钺脖子上滑出一道湿凉:“哥哥,你再咬咬小远,舒服的呢。” 谭钺:“……” 额头青筋一爆一爆,他稳定内心,克制那份莫名的躁动,半晌后,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开始了性.教育课。 “人身体上很多区域都会让你觉得舒服,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找个人……分享舒服,”谭钺尽量搓词配合小不点的思维:“你这样不对,不能……” “谁随便了?!”小孩儿不服气地梗脖子:“我哪儿就随便了??我只跟哥哥这样,我就想让哥哥咬我亲我,你掐我腰我都开心,腿都抖了。” 哐啷,酒瓶子终究还是没躲开,被谭钺的一个哆嗦弄倒了。 第76章 “酒洒了。”他说。 “没洒。” 小孩儿死拧。 毫无缝隙地勾脖子,全身不但紧贴还腻歪,大冬天谭钺汗流浃背,正要说什么,被小远拦了话:“我就不喜欢哥哥喝酒,不都好久不喝了,反正我这样你也没法喝!以后你一喝酒我就这么缠你!变成蛇,就缠你就缠你……”说着动作一点不含糊,小远死乞白赖地把两条腿往谭钺腿上缠。 本来那个不该有动静的‘地方’就半冲不冲的,还一个劲地摩擦,谭钺万念俱灰地来了一句:“……你真他妈我冤家。” 谭钺这种丧丧的,饱含认命的口吻小远可喜欢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高兴之余又啃了他哥好几口,抿着咸咸的嘴唇,放开人。 解除酷刑,谭钺直接滑坐到沙发下,用手松了松裤子。 他全身汗都透了,连毛衣带衬衫,揪着领口呼扇,一股股热气往外冒。 小远跟着下来,偏着脸看哥哥。 因为热,哥哥的脸泛起红润,几缕湿哒哒的碎发凝在额头,冬天室内太干还是怎地,哥哥舔了好几下嘴,唇上被唾液弄得湿湿的,好润好有光泽…… 不知什么时候,小远又腻腻歪歪地贴过来,右耳露在外边,一个劲儿往谭钺脖窝拱。 刚透点气,谭钺不耐烦地把他从身上往下扒,一道撒着娇的软糯声音: “哥哥你亲亲我,行么?” 第42章 大型撕x现场 谭钺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目光在缭绕的淡白雾气中放到小远脸上。 他开口说话:“想亲啊?” 对方忙不迭点头,还夸张地一咽口水,喉结滚了滚。 一根手指勾了勾,谭钺的笑很荡漾。 小孩儿跟丢了魂似的,眼神凝滞地把自己送上去,嘴撅得突出下巴以外,跟着睫毛下落,闭上眼。 啪,一记闪电般的绝杀弹功,小远痛呼一声,捂上嘴。 谭钺七分不屑,三分戏谑地看了他一眼,嘴损道:“还他妈是个小色鬼!” 不知委屈还是真疼,小远马上泪水蒙了眼睛。 小家伙不声不响,双手交叠把嘴捂得严严实实,眼泪扑哧扑哧地往下掉,顺着指缝流。 谭钺傻了眼,赶快去看。 他不觉得自己使了多大力气,可也不确定会不会指甲伤了他的嘴。 小远很乖,不闹不矫情,就让谭钺扒下自己的手,托起下巴。 有点红,好像还稍微有点肿……吧? 谭钺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伤,至少不该哭成那样……就这么走神的一瞬,捏着的下巴突然动了。 吧唧,很重的一口,不但亲上来的声音响,他还被撞得向后仰,那力度要不是肉嘟嘟地撅着个嘴,非把他牙床子磕破一块不可。 平生第一回 谭钺被亲懵了,似乎还在消化自己被耍了的事实。 小远倒笑开了,一双小虎牙冒出两个瓷白的尖角:“我骗你的,哈哈哈!中招了吧。” “影帝啊?”谭钺脸色不大好。 “啊?” 耳朵又有点听不见了。 小远想往上凑,被谭钺一瞪又缩回脖子:“……是,是真弹出泪来了!就这就这,”小孩儿猜是因为这个,忙解释:“鼻子都酸啦!我就,就深化了一下下……” 哭向来不是问题,泪腺这个东西可能对大多数人都不可控,但小远不是,什么时候哭,哭多久,怎么个哭法都是可以掌握的,他以前哭太多了,久而久之锻炼出这个技能。 骗个吻哭得稀里哗啦,谭钺没见过这样的:“闲的你?!还他妈装哭!” 耳朵这会儿又好了。 小远立刻揪住漏洞:“那我不哭了,你让亲吗?” 接得倒快。 “别聊这个了。” 谭钺一脑门官司,从半抬的屁股兜里抽出手机,低头玩上了。 那一阵又来了,很响的耳鸣声,小远两个耳朵都听不见了,不过看哥哥那样子还不如不听,准没好话。 他脸色一沉,没吭声。 谭钺成心晾他,玩了把小游戏才抬头:“你很闲?不高考了?” 还没听清。 就没听清。 小远目视前方,小脸绷得一点皱纹都没有:“我要把便便带走。” “带吧。” 谭钺不搭理他。 “换回来一窝橘猫,”小远冷冷一哼:“大母橘,老大个,还有六只小的,特 别 闹!” 谭钺:“……” 客厅一时陷入僵持。 小远没想到谭钺会先开口讲话,嘴巴一张一合,他看着,把目光移走,梗着脖子望天。 谭钺恼了,在手机啪嗒啪啪按着,拿到对方眼前。 嗯。 就一个字。 小远眼睛顿时一亮,目光灼灼地跃过手机问哥哥:“真的??” 谭钺点头。 每个细胞都不允许他再继续装生气,从脚趾头兴奋到头发丝,小远呦呵一声一个拳头怼天,一蹦三尺高,上一秒脸拉得有多黑,这一秒就有多红润透亮。 阴霾一扫净,就这么神奇。 谭钺觉得他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无法get这怪小孩儿,他无奈一笑,让他躲开别挡路,起来把打包的烤肉挨个放进冰箱。 ** 几天过去,小远淘宝定的猫爬架终于到了,便便上来下去地玩,塞入猫包眼神还充满着眷恋。 第77章 一家七口猫包不顶用,小远想用何医生那边的大笼子搬运,谭钺怕他一个人搞不定,跟他去了诊所。 何枫不会有好脸子,这小崽子现在要么逮不着,逮着也不给你好好交代,滑得跟条入水的泥鳅。 他当场就把小远给按了,叫的还是他大名,尚远远。 小孩脖子一缩,回头时何枫已经火力全开,训斥大半天才看到小孩儿身后,插着口袋的男人。 世界就这么小,那个在酒店跟苏灼抢一个男人的场景在脑中一闪而过,何枫一声口哨,脸上挂了些戏谑的表情。 那回还真是别开生面的大型吃醋现场,要不是他及时出手拉了这小子一把,肩骨都要被苏桌踹断。 不过这种回味乐子的状态马上被震惊取代,何枫慢慢地扭过头看向尚远远。 小远没读懂何医生那复杂多变的眼神,也没顾上看他说话,最近那只好耳朵老打雷,耳鸣得没法好好听:“……这个哥哥叫谭钺,是小远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不管了,就硬介绍。 医生反应很怪,眼底骤冷,嘴动着,小远真着急了,使劲甩脑袋扒拉耳朵,刚想往他那边凑,就看见他闭上了嘴。 他急急转身看谭钺的,盯着他的嘴,想读出点什么。 哥哥的嘴根本没张,但眼里那厌弃的嘲弄和强烈的敌意却那样鲜明,小远慌了,一直以来何医生像他家人那么亲,而哥哥他最喜欢了! 怎……怎么会这样…… 他前后两人一起看,一会儿冲前一会儿向后,看到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他身后。 小远马上回头,那一瞬,他瞳孔放到极致。 两个人。 夏新雨和苏灼。 听力在这一刻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小远被刺激得狠狠一眨眼,听到了夏新雨哥哥叫的那声“——钺。” 就只这一个字足以让小远一个哆嗦。 他看到哥哥那张猝不及防被什么惊住了的脸,不对……不止,那眼神他根本没见过,很深沉地看向夏新雨,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凝视。 小远傻了。 “谭钺,你,你怎么这么瘦?” 商场那个相似的身影不过在目光所及之处一晃,根本没看清。 这件墨绿的短款羽绒服还是他打折时给他买的,就是洗薄了也不该穿在身上这么晃悠,夏新雨只觉得谭钺像一根穿过衣服的衣架子,那半刮不刮的胡子茬把颓废风格推到了极致,乍一看男人味爆棚,他却看着心酸。 谭钺根本不是这类不修边幅的,他可精致了,像个纨绔的大少爷。 太过惊讶让夏新雨一步跨到谭钺面前,却被人猛地一拽,往后踉跄的同时有人像座大山横插在他俩之间。 好久没有体验到苏灼白手套的硬质摩擦感,他俩一起时苏灼不戴,出去摸他会特意摘掉,或者直接就不碰他,这么急又狠的抓捏,竟然还有些疼。 比抓这一下更要命的是那嗓底冒出来的冷声:“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个诊所么?” 言外之意,谁都可以来。 谭钺说这话时一侧嘴角歪着,三分痞气,七分不吝,俩人对峙间似乎有什么在空气中噼里啪啦炸着,夏新雨恼火地跟苏灼对抗,要反挤回去。 胳膊上的手像一把钢钳,苏灼只要把手放在身后不动,夏新雨就一点动弹不了。 他们像个小型闹事现场,诊所门口,月子中心那边的护士小姐姐和孕妇准妈妈们过来过去地张望,争做吃瓜群众。 夏新雨火气也胜了,跟苏灼来劲,偏要往前。 很多时候使多大力会受情绪干扰,即便苏灼一开始没想怎样,在夏新雨这种公然还是当着情敌兼前任的面挑衅他,手底下不觉就重了。 谭钺推过来时,他正专注在对付自家老婆,猝不及防地撞到玻璃门上,看傻眼的不止夏新雨,包括这一屋子的人。 “你弄疼他了。” 谭钺一字一字地说。 夏新雨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跟苏灼较劲没感觉,现在一看,一圈殷红。 麻烦了。 不过闪念,他已经冲去抱住苏灼,这哥哥拳头都挥出来了,让他没料到的,或者说,让在场一干人都看直了眼的是这一刻摆出‘老子干死你’架势的谭钺也被人拦了。 尚远远一个飞扑,抱着谭钺同时转头,一脸怒容地对着苏灼叫:“谁都不许碰他!灼哥哥你敢动他一根手指看看!我不会放过你!” 何医生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没人能反应,一片安静。 何枫率先灵魂归位,用清嗓子打破四人的紧张态势,让他们各自都别抱了。 一句话,尚远远和夏新雨松开了手,在自家男人身旁站好。 苏灼整理着白手套,冷笑就没收敛过,走之前威胁式地指着谭钺,让他老实点。 “我去你妈的。” 谭钺后面骂了句,苏灼又要折返,被夏新雨连拉带拽地弄走了。 第43章 醋坛子and失意鬼 车上夏新雨一言不发,摩挲着他胳膊的某一处。 苏灼看过去一眼,打了右转向灯,靠边停下:“让我看看。” 夏新雨理也不理,只是在伸过来手时抬高胳膊,苏灼把手套往旁边一扔接着去够,对方一巴掌推他胸口上,力气超乎想象,要不是有安全带拽着,他能跟苏灼一起撞向那边车门。 第78章 不知用力过猛还是情绪到了失控的边缘,夏新雨呼吸变粗,他把头回正,目视前方。 “能不能等我看完你胳膊再跟我闹。” 苏灼说着又伸手。 “闹?”夏新雨再次甩开他的纠缠,这回目光钉到他脸上:“谁闹?我闹?还是谭钺?谁在闹你心里没数吗?!” “你凶我。” 苏灼嘟着嘴。 “……少给来这套!” 郁结在胸口的气猛然释放,车内响着夏新雨怒不可遏的叫嚷:“我是干了什么出格越矩背着你偷鸡摸狗的事了??就问他一句怎么那么瘦……他就是瘦啊!他以前哪有这么瘦?!不说前任不前任他还是我校友呢!我们一个系的,以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状态不好看见了不能问两句吗?!这有什么问题?啊?!” 苏灼老大不乐意:“瘦谁不会啊,我也能瘦。” 夏新雨:“……” 这位男友傲娇往窗外一瞥:“今晚我就不吃饭了。” “……” 你说东他非跟你说西,迂回胡扯,明知道苏灼在这玩赖夏新雨却没办法,架要两个人都想吵才能吵得起来。 夏新雨抱起手臂把自己往那边车窗一扔,咚的一声。 脸扭向外面。 手背什么东西在动,把他挠得好痒,夏新雨烦躁地一抽手,塞到另一边臂窝中,没过一会儿,大衣兜也闹腾开了,他低头一看,故技重施,苏灼一根手指勾在口袋边沿。 夏新雨冷笑,三两下把大衣脱了,扔他脸上。 这回是裤子口袋。 夏新雨惊异地又往下看。 “脱不脱?” 某人从眼角睨他。 车内安静了好几秒。 突然,夏新雨按开安全带,上去一顿猛锤。 苏灼后背被砸出深邃的回音,咚咚咚,咚咚咚…… 咚了好一阵儿。 夏新雨坐回去,让他开车。 ** 谭钺住的什么房子,租的还是借的,现在做什么工作,自己另起炉灶创业还是为人打工,夏新雨不是不想知道,是他问不出来。 俩人彻底结束后,他没有主动联系过谭钺,不是为了避嫌,反正他那万事皆可醋的男友怎么都能醋,不在他考虑之中。 他只怕造成谭钺的困扰。 这个人有多好强多自尊,他比谁都清楚。 诊所见到的那一眼让他难安,开进酒店车库,以打公司电话为由,夏新雨让苏灼先上去。 跟老赵耗了不少唇舌,啥没问出来,穿一条裤子的忘年交就这德行,烙铁加身也不说。 夏新雨一路叹气,板着脸进门,一身规整浴袍,腰间打着漂亮结扣的苏灼刚巧擦着头发出来。 “有事?” 苏灼去把毛巾晾上架子。 “还好。”夏新雨洗着手,感应龙头的水流缎子似的那么轻柔,后背一热,有人环上他的腰。 “别装失忆,”湿着手去扒狗爪子,夏新雨恼道:“吵着架呢。” 苏灼说他捶过了。 “不够……”夏新雨嘴里念叨着还被这人蹬鼻子上脸地吮在后脖颈,一阵蔓延头皮的麻酥,他气急转身,一手水全甩在对方脸上。 苏灼偏开头,一瞬地闭上眼。 水真不少,估计掬了满满一手窝,对于丝毫没得防备的人杀伤力是强悍的,刚擦干净的脸上又弄了一下子水,苏灼虚虚地眯着眼,去摸索洗手夹上的毛巾。 有人先一步,夏新雨拿下为他擦脸。 “什么时候你能成熟一点?”苏灼配合着稍低下头,听到这人说:“我跟谭钺彻底分手了,我的世界没他他也没我,这话你没听烦我都说烦了,曾经有过一段缘分,缘分尽了我俩好聚好散,无论之后在彼此人生中再有什么交集,那也是在正常范围内的来往,是你一遍遍老给他刷存在感,有这个必要么?” 以平和的口吻做一次深入辩解,这是夏新雨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他盯着苏灼的眼睛,试图捕捉一丝半丝的妥协。 给他秀了半天垂下的纤长睫毛,苏灼一抬眉,面色凝重地用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我可以保证,下次见到他我不先动手……哎哎,”见老婆眼睛瞪得核桃大,这就发作:“他先推得我,这次!” “你要不把我胳膊弄红呢?!” 夏新雨把已经完全看不见痕迹的胳膊怼到苏灼眼前。 “那你怎么不说你不乖呢?!” 一样反问句式,字数,腔调模仿得惟妙惟肖,连瞪眼都那么像,夏新雨气得拧苏灼的脸:“多乖叫乖?我干脆当着他的面跟你来一pao算了。” “我选择背入式。” 夏新雨一个勾拳揍到他男朋友的胸口上。 从水台蹦下,他迈步就走,到了门边又转回身:“啊对,你还把独一无二的清洁派设计师给得罪了。” 苏灼眨眨眼,“哦”了一声。 夏新雨:“……” 抱起胳膊,他等在浴室门口。 见没后文,给了苏灼一个老外式耸肩,问他what? “不定制不就行了,”从夏新雨身边绕过,苏灼坐到床边,翘起二郎腿随手拿过手机:“我又不是非要给家具们穿衣服。” “……” 那这都干嘛呢? 默默地环看一圈房内洁白的天地,夏新雨当下运气。 半晌,他挨着苏灼坐下,歪头问他:“你从小就洁癖?” 第79章 “可能么?”苏灼撩起眼皮,一丝坏笑:“我以前还把狗屎糊到过阿伟脸上,稀的,能流动的那种,他没跟你说过?” 特意强调状态,夏新雨啧了一声,刚想往下问,苏灼自己说了。 “我是被绑架之后才觉得……全都是脏的,”苏灼看进夏新雨眼中:“不过,跟你一起住,那就干净了。” 哪怕从后山侥幸捡了条命,可又怎么才能不被背后的真相击垮呢?那个将他真正拖入深渊的家族丑事以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离世,不过才变得不爱笑,变得怕脏,变得不能睡觉…… 没自杀已经算坚强了。 夏新雨笑了下,轻轻地把头搭在这个男人肩上:“我会慢慢改变你,让你重回少年,让时间倒流,就停在那件事之前,让你一辈子活得像那时的你。” 苏灼一时怔愣,随后眼尾弯翘,吻在夏新雨额头:“好啊,我很期待。” “不过……” 夏新雨抬起头,看他。 “你得先同意我对你的改造,”苏灼说着,手机屏竖着在夏新雨眼前晃了晃:“最近抽个空,见见咱妈。” 貌似是某个机票查询的网站,夏新雨好茫然。 “你见,”苏灼指了他一下,然后手一转指自己:“我也见。” 这回听懂了。 操。 ** 小远最终也没拿成笼子,何医生对他爱答不理的,哥哥又阴沉着一张风雨欲来的脸,他只得撇撇嘴,灰溜溜地出了诊所,跟着谭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 冬天日照稀薄,温度本来就低,前面好似一座行走的冰山,从谭钺身上吹过来的风都能把他冻透了。 黄昏的街道,两道高矮不同的人形斜影一前一后,一直保持差不多的间距向前移动。 路不远,走了约莫半小时就到了单身公寓的楼下。 谭钺径直进了楼,后面的小尾巴一个冲刺赶在门关前滑行进去。 两人上楼梯。 等谭钺把钥匙插.进锁眼时,小远又一个闪身,先于哥哥之前进屋,他一路就担心他把他拒之门外,这会儿安全上垒,大大地松下一口气。 眉间才放平了点,他猛地一皱。 谭钺已经来到厨房门口了,酒就放在柜门最底下那一层。 闪电般的影子嗖地一下跑进去,在谭钺身边卷起一阵风,谭钺讶异地定睛去看,小远超速度地把仅剩的两瓶小牛咕咚咕咚全倒入下水道。 火气毫无节制地翻腾上来,谭钺一个箭步过去照他脸就轮胳膊,小远大叫着一下子抱头蹲下,迅速往后缩成角落中的一小团。 谭钺喘着气冷眼看他,良久,他转身出了厨房,边穿羽绒服边往外走。 又是一道飞驰的人影,再一眨眼,小远抵着门呼哧呼哧地喘:“哥哥干什么去?” “滚。” 谭钺没别的话。 “不要去买酒,不要再喝了,”小远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小远不喜欢哥哥这样……” “你他妈我谁?!”谭钺上去就抓,盛怒下的一拽小远没站稳,整个人摔向玄关的鞋柜。 出于身体本能,尚远远在失衡时不知抓了墙上的一个什么东西,连带着鞋柜一起下坠,是右边半张脸先磕了一下卫生间的门边,然后才是柜子重重压在他身上。 他痛苦地叫出了声。 第44章 大结局 各自安好,一爱永恒 如果说,在尚远远倒地之前谭钺脑中是一片盛怒的红色,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变成空白,他急急地滑跪过去搬鞋柜。 鞋柜不沉,没两双鞋,就是个头大,柜子一有松动,小远就捂着嘴往马桶边冲,哇哇地吐。 谭钺看傻了,跑到外边抓上纸巾和水奔回来,小远吐得很厉害,他在后背拍着。 终于等到间隙,递上的水被小远推开,他说还要吐,然后就吐到吐无可吐只剩干呕的程度。 吐完,小远靠着水箱喘,谭钺为他擦嘴。 小孩儿太可怜了,满脸的汗,吐得都有点失神,费力地对上焦距看了一眼谭钺,闭上了眼。 不知什么时候,手被握了下,然后是肩膀在晃,睁开眼,满屋都是转的,跟坐过山车那么刺激,小远赶紧又闭上,摇头道:“哥哥,小,小远听不见,晕,耳朵……难受……” 打雷,耳鸣,又疼又痒,沉得跟灌过铅,热得跟烙铁伸进去烫……反正领教过的症状一股脑全来了。 小远蔫巴巴地靠着马桶,软软的,一点力气使不上。 脸上的汗出得可凶了,他自己都能感到汗珠子从额头往下流。 身子一轻,有人把他抱起来,小远勉强睁开眼,一个满是胡子茬的下巴和半边领口。 没穿羽绒服,就一件毛衣,小远脑子里想的是哥哥这么出去会冷,可他没说,两手一抱,把自己当了外衣。 等不及电梯,谭钺抱着小远跑下三楼,路边抢了一辆别人招手打的出租车,直奔急诊。 车上,久不运动的谭钺喘得像头犁地的牛,一身湿淋淋,毛衣外的每块皮肤都反着水润光泽。 小远咕哝着什么,笑意爬上眼尾眉梢,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谭钺脖子。 这回谭钺听清了,是,好咸。 低下头看,小孩儿正好也在偷偷摸摸地看他,是做了错事的小狗眼神,只不过无精打采缺少光亮,一只病恹恹的小狗,谭钺用嘴唇蹭了蹭小狗的额头。 第80章 那一瞬,小狗眼睛亮了,埋进谭钺脖窝时笑出了声。 扒着哥哥脖子,像宝贝疙瘩一样被抱在怀里医院大厅中疾奔,尚远远一颗心都要飞起来了…… 什么晕不晕,难受不难受,听不听见全想不起来,一门心思就知道傻乐,弄得着急忙慌赶来的医生护士怔在原地,没敢伸手。 还是谭钺说了一句什么,小远才坐上了轮椅,推进诊室。 一番检查,最终落在耳朵上。 按照医生的话,应该明天挂耳鼻喉门诊好好查查,急诊没这个条件。 不过以他的判断,应该是突发性耳聋导致的呕吐和晕眩,患者有既往病史,需要结合诊疗,哪怕开些什么缓解不适症状的药也要先知道尚远远得的是哪种耳炎或是病变。 听不见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谭钺跟他打着手势,小远始终保持微笑。 哥哥拧了下眉,掏手机打字,给他看。 果然,是要何医生的电话。 ……皮痒痒了才会给。 某个负隅顽抗的孩儿开始装虚弱,闭着眼往轮椅上瘫。 世界持续无声中。 不久,他扒开一条眼缝,看到谭钺正在打电话,他一下子坐起来,哥哥点着头往他这边看。 不,不对劲…… 直觉超准,就在把他推出诊室等在一边时,何医生那张棺材脸出现在了医院声控的玻璃门外。 ??? 问夏新雨了?! 小远没敢往苏灼身上想,他觉得哥哥就是生撬开他的嘴也不会给那个人打电话。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何枫一过来就带着一股寒气。 本来最没可能的那个小孩却开口了,一只胳膊横在谭钺前,抢着说:“我不小心摔着了,磕了耳朵。” “右边那个?!”何枫问。 字数少,嘴型还清晰,小远小宇宙爆发,同步读出了内容。 他点着头:“可不么!点儿太背了!就这,这儿,”指着额角,那里有一块红:“先磕的额头,然后耳朵被门边挤了一下,其实不重的,我没事,能听见……” 没底气,没一个耳朵能听见有特喵的底气。 尚远远舔了舔嘴。 何枫看着他蹲下,目光与小远的平齐,突然他移动到他右耳,喊得像装上了大功率扩音器:“你听不见了还他妈给我装你个小兔崽子我弄不死你!!” 完,蛋。 小远僵硬地扭向何医生,笑了下。 “漂亮。” 真·好脾气·何医生站起来,拍了拍裤腿。 谭钺:“……” 本来指着谭钺,像想起什么方向一转,何枫指小远:“现在是怎样?两个耳朵全部狗带,骂你就跟骂我自己似的是吧?” 小远眼角一耷拉,小可怜那样子。 白眼往上一翻,何枫问谭钺:“他怎么摔的?” “我推的。” 这人直言不讳。 何枫先是无语,眼看表情就凶狠起来,或许他是要揪谭钺领子,但没机会,小远一把揪了他衣角,说真自己脚滑了,要怪就怪地球有引力,太坏了。 “你给他下蛊了?”西服拉得都是褶,衬衣揪出来一大截,何枫火大地问谭钺:“这么有面有交情不知道他耳朵跟纸糊似的?!就怕用力撞!” 谭钺猛地抬起头。 “他天生骨链脆弱,你不碰不动他都有可能引起神经性耳聋,你推的,是吧?” “我摔的我摔的我摔的!真是我摔……” 小远还在纠缠,何枫厌烦地夺回那截衣角,拉上谭钺进了安全出口,猛转轮椅的小孩儿被无情地挡在楼道门外。 “说说吧怎么赔?” 何枫开门见山。 “别说我讹你,他之前的检查单病例应有尽有,想看我都可以发给你,今天的所有检查费包括以后……” “治得好吗?” 谭钺突然插话。 一时安静,何枫似笑非笑地说:“怎么着,想往外推?” 没等谭钺开口,一声怒吼喷薄而出: “你他妈治得好治不好也得给我负责!你推得他!!他现在两个耳朵都听不见了,知道是几级伤残吗?!你不说了你推的他么?好,”手机摆在谭钺面前,开了录音:“是爷们你就再说一遍。” 目光在手机上停了停,谭钺抬起头:“他左边本来听不见那耳朵,怎么听不见的?” 不是天生聋。 是天生的‘骨链脆弱’而不是”天生失聪”。 “他爸打的,一耳光给扇聋了。” 裤子旁的手一瞬地攥紧,发出关节响声,何枫一怔,看了他一眼。 “他爸人呢?” 谭钺面无表情地问。 “死了,喝酒淹河里……”何枫不想提:“说他妈现在呢!” 谭钺一把抓了他手腕,何枫吓了一跳,就听这人对着手机说:“尚远远的医疗费,住宿费,学费,伙食费,猫猫狗狗饲养费宠物医疗费……全由我负担,无限期。” 何枫:“……” 说完,这人潇洒地把他手往旁边一甩,去开门。 何枫懵了会儿,回身朝谭钺大喊:“不是哥们你什么意思?!” “他住我那儿了,我管他。” 门开了,是小远诚惶诚恐又茫然无知的一张脸。 ** 整整一个来月,夏新雨既没搬新房也没回去看他妈,而是拉着苏灼跋山涉水来到一座据说灵验得令人寒毛直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道观前。 第81章 小观不大,比起那些四海之中赫赫威名的神山名观差远了,看着破旧又寒酸,充其量祭拜个土地山神什么的。 苏灼静立着,扭头问一旁的夏半仙:“你确定?” “go。” 夏新雨打了一个响指。 这是在柳媛媛跟其他同事一次闲磕牙时听来的,据说不止她一个,几乎整个净蓝都来拜过。 仙气飘飘的灵山宝地自有镇观住持,一个打坐在蒲团上的长须真人,此人双掌合十颇有仙家气度,除了—— 面前放着算命使用的太极八卦图,路别野摊同款。 苏灼:“……” 夏新雨才懒得管他上不上格调,他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买个定心丸的,出来这三年他不是没想过回去抱他妈大腿哭,可冲动变不成勇气,他不敢。 这一次在男朋友的撑腰下刚攒了一些勇气值,却越琢磨越萎,于是打算来给自己算一卦,好呢则好,不好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此刻大师撩了下眼皮:“算吗?” 夏新雨狠狠一点头,拉下苏灼一起坐下。 “算什么?”大师又问。 “运势。” 大师稍稍挣了条眼缝,拂尘在前边的图上一拂:“五百,一千五千,三千。” “???” 苏灼头一低,面前的图上还真有不同价位,分别排在运势,姻缘,前程等等的栏位下。 给得钱越多越舍得耗真气?? 夏新雨豪气冲云霄,点着三千,吼了句:“来吧。” 苏灼:“……” 真人果然很卖力,口中振振有词,拂尘甩出一道道白影,给了夏新雨一个开过光的竹筒。 晃出来的签子,卦相当然好,三千块呢。 夏新雨乐得嘴都歪了。 傻媳妇。 苏灼笑着,揉了把媳妇头发。 下山的路上,夏新雨一直若有所思,忽然,他止住步子,说手机落观里了。 苏灼偏头看他。 夏新雨说着等等他回去拿,人已经好几阶台阶外了。 做贼似的,夏新雨坐回到大师跟前时还不时地向观外看,他想大师再给算个人,因为本人不在,就让给挑一卦算。 大师又一通作法,最后捋着山羊胡,笑眯眯地解卦说:“你这个朋友很好啊。” 夏新雨眨着眼,听下文。 “一大朵桃花。” 掀开被子,小远下了床,边揉眼睛边叫哥哥。 卧室门一开,一只小毛团就过来蹭他腿要吃的,紧接着另外一只从厨房一路直滚到桌底下,不用说,哥哥在厨房。 这是被踹出来的一只小橘宝宝。 橘猫一家落户的第四周已经非常适应了,由于大多时候负责投喂的人是谭钺,这六小一大超级无敌地粘他,只要听见小远在叫,就会有一只被当成提示,滚到小远眼前。 一个月大的小喵比人难伺候多了,谭钺在厨房倍速地做饭,一桌子美味佳肴外还有一大盆猫咪幼崽专门的羊奶。 桌下围了一大堆小崽子,猫多是非多,你抓我一下,我咬你一口,早乱成一锅粥,大橘猫不怎么管,躺在一旁摇尾巴。 谭钺灶上忙和着,对着进来的小远朝盆子努努嘴:“拿走。” 听不见有一点好,就是超默契,现在只需要哥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懂,一声“好嘞”,小远端着盆,在这帮小猫崽们前呼后拥中出了厨房。 蹲在盆边,小远笑咪咪地托着腮,看小橘一二三四五六号喝成大花脸。 这一个月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那次从医院回来,他就在哥哥这里住下了,哥哥超级惊艳,不但会下厨,炒得一手好菜,照顾起人和猫来也细心备至,大橘一家大的肥,小的圆,小远觉得自己身上都贴肉了。 一开始他还担心钱不够用,拐弯抹角使尽手段地把自己的私房钱往这边贴补,后来有一天哥哥出去了很久,转天就西服领带地上了停在楼下的一辆车,小远扒窗户看了,有司机下来给他开车门。 就这样,哥哥开始朝九晚五地出门回家,小远憋不住了,打问之下才知道,哥哥找到工作了。 一个给他配车配司机的大冤种公司。 失去听觉真没什么大不了,可以看到哥哥西服领带那么帅爆的样子,很值了好吗! 他治疗的药一直在吃,也会去医院做听力复健训练,但高考肯定是不成了,已经打算复读了,等耳朵好一点的。 万事都有着落,唯独…… 爬床。 对,就是爬床,两个人独处是对尚远远最大的考验和诱惑,夜色落下就是他蠢蠢欲动的时候,本来谭钺把卧室让给他,睡的沙发,小家伙忒不老实,夜夜出来撩骚,在哥哥身上折腾。 谭钺不堪其扰,只能把自己反锁在卧室睡觉。 小远那个郁闷啊。 神游着没看见,胳膊肘差点把烟灰缸碰地上,谭钺用筷子在他眼前敲了下以示警告,耳朵不好走个屁的神。 小远咕哝几句,没好话。 谭钺直接把一颗青菜塞这小家伙嘴里:“小点声!听见了。” ** 从回来,媳妇就一脸困惑的表情,拧着个眉不抬头地走,全靠苏灼左拉一下,右推一把给他调方向。 最后,趁着山间人少,苏灼快速亲了夏新雨一下,问:“手机找回来了?” 第82章 “你说……那个大师靠谱么?”终于,某人醒过味,擦着脸问:“不会给钱越多越捡着好听的说吧?” “……” 多新鲜呐,第一次见识老婆的缺心眼,苏灼扶额良久。 “不会的,乖。” 他不打算当坏人。 夏新雨半信半疑,忽然他眼睛一亮,拿出手机敲字。 冬日的阳光有时候也很烈,小远用手遮了会儿才不那么刺眼。 是他要求的,饭后一起散步。 哥哥犹如圣光加持,走在前面整个后背白亮白亮的,披着一身的光彩,那一瞬小远居然有点心酸。 这他奶奶的怎么就吃不到嘴呢?? 亲过,抱过,咬过,就成不了他的,你就说急不急人!! 插着裤兜的小远,一个人慢吞吞地在后面磨蹭着,一会儿踢个小石子,一会儿照花坛边踹两脚。 眼光一扫,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一个咖啡厅面向街的长凳上有对恋人正在甜甜蜜蜜地耳语,女的怀中一大束红艳艳的花,对向她示爱的男人绽出羞涩又爱意情浓的笑。 叮,小远脑中的小灯泡瞬间大亮,就是那么幸运,咖啡店门口居然有个摆摊卖花的。 一个滑行过去,听不见不妨碍买花,当他抱着‘火红的爱’站在街口这边时,马路另一头的谭钺正在低头看一条微信。 夏新雨发来的,说给他顺手算了一卦,近期会有特大桃花运,准了告诉他。 呃…… 某人嘬了下牙花子,从手机抬头时,对面的小远不知哪儿搞来的一束花,正对他摇得花枝乱颤。 听不到别人讲话的人自己说话总是控制不好音量,隔着一条马路大着嗓门嗷嗷地冲他喊:“哥哥我爱你,跟我好吧求求……” 后边的字被疾驰而过的工程车搅得支离破碎,车开走后,小孩儿头上现出大大的一颗心,笑得再也藏不住那两颗小虎牙。 谭钺看着,勾了下嘴角。 发过去一条语音:“准。” —完— -------------------- 好啦,这本就到这里了,新雨那对儿就不说了,很稳定,小家伙和谭渣是开放性的结局却也未来可期,感谢一路看下来的宝子们,还是老话,关注专栏和微博,咱们下一个文再聚,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