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同舟》 第1章 [现代情感] 《与卿同舟》作者:迟非【完结+番外】 简介: 【1v1甜宠+娱乐圈+综艺+细水长流+人间烟火气】 【温润如玉当红影帝x自在洒脱美女厨师】 四年前,二十出头的周与卿以一组还原108道古法花馔的花宴,一举斩获了“中华金厨奖”。 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网络上转发都快转疯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当事人却急流勇退,网友们扒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她的任何消息。 直到如今,网友发现综艺“一食三客”里,影帝总跟着的那个邻家美女,怎么那么眼熟。 只看他们那人见人爱的影帝许同舟,频频在美女那里吃闭门羹。 影帝在池塘捞鱼。 美女:“你捞的是我家的鱼塘。” 影帝给美女送刚摘的草莓。 美女:“这是我种的。” 影帝给美女修木门。 美女:“哪里来的小偷。” 网友:哈哈哈哈第一次见我家高冷男神吃瘪,好可爱。 网友:你们发现没有,聚餐时小姐姐单独给影帝煮了碗养胃粥,看起来好好喝。 网友:影帝耳朵都红了,绝对心动了吧! 直到后来,人们才发现,这个美貌又耿直的小姐姐,竟然就是当年的天才少女厨师周与卿。 在全网求包养求点餐的呼声中,他们的影帝许同舟也悄悄发了条动态。 标签:星光璀璨 现代言情 总裁 娱乐圈 第1章 神仙粥 清明过后的江南已经渐渐回暖,虽然依然潮湿,但躲在屋子里烘一杯暖茶倒也过得舒服。 周与卿正在莲城乡下休假。 莲城四周群山耸峙,中部为狭小河谷平原,山地与平原间则丘陵错落。富春江由南而北纵贯县境东部,分水江自西北向东南汇入富春江。 周与卿在莲城的房子就坐落在富春江边那连绵的丘陵之上,向阳而居,旁边是她亲手种下的大片果园,果园下还连着一片水稻田和鱼塘。 看着是活脱脱一个农家乐,偏生她把房子设计成了北方的四合院模样,篱笆栅栏围一圈,三层小楼前面是大片空旷的院子,院子里架着一个茅草棚,棚子里搁着一方坐榻。 白日里就在外头躺着晒太阳,到了晚上熬一铫子汤能暖上四肢百骸。 隔壁是一家当地还算富庶的农民,前些日子这一家人突然拿着机票出门旅游去了,临走前还请周与卿吃过一顿饭。 所以,当节目组呼啦啦到隔壁装修整理的时候,从睡梦里被吵醒的周与卿就站在篱笆墙这头,眉心紧皱,满腹烦躁,一时间怨气丛生,一头长发被挠成了女鬼状。 昨儿夜里起了风,春雨夹杂着凉意撞得屋檐底下挂着的风铃叮铃铃响了整夜。加德满都的手工铜铃,声音尤其清脆响亮,扰得周与卿整宿都睡不安稳,一大早就将它从门廊上取了下来,扔在一边。 丘陵山间雨后空气湿润,充盈着清爽的青草香。周与卿吸吸鼻子,觉得有些堵得慌,嗓子眼里火辣辣烧得疼,捱不住那痒意轻咳了两声。 想来是气温随着春风细雨骤降,倒春寒来势汹汹,一时不察染了风寒。周与卿裹了裹身上的薄棉服,到厨房里淘了把瓷白的糯米准备熬粥。 “一把糯米煮成汤,七根葱白七片姜,熬熟对入半杯醋,伤风治感冒保安康。” 这一套流程,周与卿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恩师李钦光身体不好,一吹风就容易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她自跟在李钦光身边第一天起,就学着熬这神仙粥,如今闭着眼睛都能拿捏好火候。 刚把糯米和水下了锅,门口的木门就被人敲得哐哐响。 周与卿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对着门口吆喝了一声:“谁呀?” 门口安静半晌,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您好,想问问您家里有早餐吗?” 周与卿想不通谁会一大早来她家门口讨早餐吃,加了火将粥滚在灶上,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 篱笆木门外站着一个水嫩的少年,穿着黑色的运动外套,看上去约莫只有十几岁,剪着清爽的寸头,身后跟着一个跟拍摄影师。少年正局促地站在她家门口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越发显得青葱。 木门是周与卿亲手装的,装得松松垮垮很是敷衍,一开一合间还能听见“吱呀”的声音。 少年搓着手,听见开门的声音,一转身就对上了周与卿,神色有些惊讶,脸腾地红了起来,支支吾吾道:“姐姐,我们是隔壁录节目的,我来得太早了,没吃早饭,家里的灶也不会点,所以……过来想问问您这边有没有早点……” 少年手背在身后,揪着自已的衣摆,想来是从来没有到人家家里央过一顿饭,又急急忙忙加了一句,“我可以买的。” 周与卿原本早上就打算熬一锅神仙粥,她一个人也吃不完,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抬起手,纤长的食指指了指那台摄影机,“你留在外面,你,跟我进来。” 少年笑得得意,拍了拍跟拍摄影厚实的肩膀,“我先进去啦。” 周与卿趿着拖鞋往屋里走,边走边道:“你在外面坐一会儿。” “好嘞。”少年得了许可,胆子也放开了,坐在周与卿家的小院子里,东瞅瞅西看看,一副极好奇的模样。 没一会儿,周与卿端了碗白粥出来,往少年面前一递,另一只手搁了一小碟咸菜在他面前,“早上只有这个。” 第2章 少年乐乐呵呵,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有碗粥都不错了。”说着,亟不可待地塞了一口到嘴里,表情骤然变得有些奇怪,仔细咂巴咂巴嘴,觉得味道有些……神奇。 可看着捧着碗吃得面不改色的周与卿,再看看碗里白白的粥,狠了一把心,舀了半勺咸菜在粥里裹吧裹吧,眼睛一闭就那样一咕噜吃了个干净,虽然没吃饱,但是也不想再吃第二碗了。 周与卿紧跟着也放了碗,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另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副慵慵倦倦的模样,“小孩,问你,你们这个拍多久啊?”说着下巴朝隔壁扬了扬。 少年哭笑不得,摸摸后脑勺,“姐姐,我叫颜司明。今年22岁,不小了。” 周与卿似乎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里“啧”了一声,现在的孩子都是吃了防腐剂长大的吗?居然只比她小四岁,可看着实在是和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我们节目从今天开始拍,两个月左右。” 周与卿摸摸下巴……那也就是说,在她六月休假结束前,都要跟他们朝夕相对,争当友好邻里了。 有些不爽,太吵。 但也管不着人家。 于是更加烦躁。 “吃完没,吃完了赶紧走……”周与卿脾气一上来就不爱给人好脸色,把碗勺一收,开了门就让颜司明离开。 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的摄影师被吓了一跳。 颜司明和摄影师站在门口,然后看见木门砰地被关上晃上两晃,面面相觑。 “你惹到人家了?”摄影师问道。 颜司明一脸蒙,“没有啊……” 摇摇头,两个人又傻白傻白地回了隔壁。 周与卿收了碗筷,窝在院子里找个了舒服的姿势看《<a href=https:///tuijian/honglou/ target=_blank >红楼梦》。她其实对这种文绉绉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但是她最近正在研究怎么还原红楼宴,这会儿正耐着性子读原著,整个就是一昏昏欲睡。 许是隔壁人还没来齐,只听见颜司明那小孩在隔壁傻笑,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阳光渐浓,驱散了清晨的潮气和寒气,晒在温温吞吞的春阳下,暖意逐渐从皮肤渗进身体,晒得人昏昏欲睡,恨不得就在这太阳底下睡上一个回笼觉。 困意袭来,周与卿打了两个小哈欠,歪歪脑袋准备顺势就这样睡过去。 “乓”一声。 铁盆落地。 声音沉重又轰响,从篱笆墙隔壁传来,惊得周与卿一个激灵,书都差点落了地。 “程老师、孙老师、许老师,你们来啦!”颜司明那小孩一惊一乍,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周与卿在墙这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太阳穴突突发疼,她对接下来两个月的邻里相处感到非常担心了,生怕自已哪天忍不住拿着锅铲冲过去寻仇。 压了压眉心,进屋喝了口水,瞌睡早就飞远了,叹口气,捡起《红楼梦》继续看。 隔壁这会儿正热闹,颜司明一个人待了许久,正是无聊,拿铁盆接了水准备去给院子里那一排花花草草浇点水,转身就看见程颐、孙庭禾和许同舟一起提着箱子说说笑笑推门进来。 忙着回头,忘了铁盆里还接着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吵得人直皱眉。 “嘿嘿……”傻笑两声,捡了盆就往三个人面前跑,挠着脑袋叫老师。 程颐是国内知名主持人,以极高情商著称,出道二十年从无黑粉,圈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孙庭禾则是演而优则导,从演员转型到导演,执导的 第1部 电影就横扫了当年国内几大奖项的最佳导演奖,年近半百可谓是风头正盛,挺着一个啤酒肚,笑得像个弥勒佛,一进门就朝着颜司明挥手打招呼。 而走在最后的却是这个综艺节目最大的惊喜。 来人身形极修长,面部轮廓线条行云流水,五官精美古典而大气,桃花眼长而大,眼角微微下垂,长着一圈浓密纤长的睫毛,眨眼间在下眼睑上落下两排明显的阴影。 鼻若悬胆,不同于清朗的君子如玉,更偏向于阴郁美,道一句“美髯凤目,双眼如潭”才适合他,圆中带方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少了几分妖气,多了些端正英气。 这样的长相,在现在的娱乐圈里都是极难找的,骨相自带高贵与正气。 可这人偏还不是个男花瓶,童星出道至今年30岁,整整20年从业,国内电影节影帝拿了个遍,数次征战戛纳,东京…… 他虽然不是国内获奖最多的影帝,但确是新一代实力派演员中绝对的佼佼者,粉丝群浩浩荡荡跟魔教一样,下到八岁上至八十岁,随便一个眼神都能圈粉。 最重要的是,出道这么多年,他从来不参加任何综艺节目,如今却接下了“一食三客”的综艺,要跟程颐、孙庭禾还有颜司明一起,在这乡下山沟沟里过上两个月。 “一食三客”从一开始就能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未录先火,就是因为许同舟的加入,自发布会和官宣以后,“一食三客”简直就成了国内现下所有综艺里最受期待的节目。 许同舟带了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背包,神色温和,伸出手跟颜司明握了握,开口道:“你好。” 颜司明出道还不到三年,也算是现在流量小生里比较突出的了,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同舟,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一个劲地傻笑,“许老师好……我……我叫颜司明。” 第3章 要知道这位爷,绝对的大牌,却也是绝对的低调,别说圈里那些有的没的活动了,就是狗仔都很难蹲到他的人,江湖传闻“神龙见首不见尾”。 许同舟勾唇笑了笑,显出两个甜梨涡:“我知道你,我看过你演的《阿占》,演得很好,很有灵气。” 他们还在这边寒暄,程颐和孙庭禾两人则是迅速进入拍摄状态,跟说相声似的也不知道吵吵嚷嚷些什么,就闹到导演组那边去了。 剩下许同舟和颜司明两个人站在原地,颜司明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许同舟看了眼这小伙子,然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把行李先搬进去。” “哦,好好好。”颜司明少年气足,笑起来阳光得很,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许同舟一边搬行李,一边同他搭话,“你吃过早饭了吗?” 颜司明摸摸鼻子,“吃过了,在隔壁那个姐姐家吃的。”说完,眼珠子转了转,半捂着嘴,“不好吃,又呛又辣,还有股酸味。”语气嫌弃得不得了,完全忘了站人家门口那会儿那股子谄媚劲儿。 许同舟轻笑,“吃了人家的饭还嫌弃,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大约是为了迅速和颜司明熟悉,他特地松了语气,打趣着,好似他们早已熟稔。 颜司明浑身都放松了不少,他想象过很多许同舟可能的样子,唯独这一种是他没料到的。 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温和可亲。 因为他的长相着实很有距离感,常显得高冷而令人觉得或许并不好接触,可其实不然,许同舟为人极平和大气,相处近了,就会发现他温润谦卑,说话从不带架子,对人对事都是中通外直。甚至偶尔心情好,还会开点玩笑俏皮几分。 正所谓幽默不失稳重,儒雅不失风趣。 一墙之隔的那边喧哗热闹,而这边周与卿正坐在院子里磨刀,阳光从刀刃上折射过来,扫在周与卿眉峰,她杏眉眼一眯,愣是衬出了几分杀气腾腾。 这一行四个人里,唯独孙庭禾会做饭,不仅会做饭,这位前辈更是痴迷烹饪,天天没事就在家琢磨菜式,据说他和国家一级厨师李钦光还是好友。 等他们一阵兵荒马乱安顿下来,已经是中午近十二点了,孙庭禾仓促点了火,下了四碗面条也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程颐和孙庭禾昨天夜里都去参加了活动,连夜赶过来,年纪也都不轻了,体力有限,现下都是困得不行,招呼了颜司明把碗筷洗了,两位大佬就结伴回房间准备睡个午觉休息休息。 “许老师,我去洗碗,您先坐会儿。”颜司明此刻还在兴奋中,只觉得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许同舟笑笑,也不多言,见颜司明去洗碗,便兀自拿了扫把把院子扫了一遍。昨夜下过雨,院子里尘土都沉了下去,扫过之后显得越发干净。 刚走到篱笆墙根边,便听见一道女声,隔着篱笆墙,声音又轻又细,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女声断断续续、磕磕巴巴,读的是《红楼梦》。 没两句话,那边又响起电话声,许同舟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继而那女声大了些。听起来来格外利索,声音脆亮,透着一股坦荡豪气。 许同舟没有听墙根的习惯,扫完墙角就进了屋。 颜司明一个人站在水池边上,一边哼歌一边洗碗,不知道多嗨。 第2章 偷鱼贼 周与卿院子里靠近隔壁篱笆墙的位置,有两棵极高大的树。她手巧,在两棵树中间搭了个吊床,上面还盖了个防雨的茅草棚子,素日里就喜欢在这吊床里窝着,虽然没个看相,但她觉得舒服,也不是过给外人看的。 中午一碗蛋炒饭、一杯现榨豆浆草草打发了五脏庙,窝在吊床上看《红楼梦》。手边还放着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时不时记些什么。 隔壁吃过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周与卿眯了眯眼睛,十分满意。 丘陵间的风带着冬末初春的寒气,潮湿又阴冷,连太阳都驱不散。 连打了两三个喷嚏,周与卿回房拿了件羊绒披风,民族花色,大片的红蓝铺开,上面缀着各种古怪的图形。周身一裹,嘴上咬了笔帽,坐在吊床里低头写着笔记。 中途还接了房静一个电话。 一墙之隔,这头周与卿在树下优哉游哉地读书,那头许同舟扫完地,回房把自已带来的茶叶拿了出来,在院子里一摆,烧壶水,摆开了阵势准备泡茶。 镜头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许同舟的身上,导演看着摄影机哀叹,这样佛系的明星,连后期都不好做。原本只是想争取这个热点人物,却没想过,这人过日子也是真的很无聊了,跟庙里的和尚一样,就差没念经了。 许同舟带了压成饼状的熟普,熟普茶性温和,茶水丝滑柔顺,醇香浓郁,一小块一小块,瞅着那一芽一叶占70%以上,顶级的普洱,光看着就不便宜。 从井里打了水,又清又亮。茶叶一下去,打着旋儿地散开,好看极了。 颜司明洗完碗筷,把手往衣摆上蹭了两下,一屁股坐在许同舟对面,“许老师,你喜欢喝茶啊。” 许同舟动作不疾不徐,撸起毛衫,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腕骨耸立,线条凌厉流畅,往前延伸,是一双拿着茶壶的手,有青筋微微凸出,五指修长,肌理细腻,骨肉匀称。 “是啊。”说着,倒了一小杯茶汤,递到颜司明面前,“你歇会儿,晚点咱们俩去捞鱼。” 第4章 “好嘞。”颜司明一口把茶吞进肚子里,也没品出什么味儿,简直就是牛嚼牡丹,猪八戒吃人参果,白瞎了许同舟这顶级的普洱。 许同舟也不计较,一小杯茶喝了两三口,红泥小炉上煮着茶,白烟袅袅从壶口飘出,风一搅,就搅散了去。 这悠哉休闲的日子,就从这缕茶烟开始了。 下午许同舟和颜司明背着鱼篓,穿了下水裤,笨手笨脚就往鱼塘走。他还从来没有下过这种池塘,拍戏最艰难的一次也是在山沟沟里,可那个角色是个软骨头的地主儿子。 这头一回自已上阵,光那肥大的下水裤上了身,两只手往外张着。许同舟还从来没有捞过鱼,说实话,一向大气沉稳的他都忍不住有些兴致勃勃,嘴角一抿一抿,那唇边的梨涡便跟着若隐若现。 摄影师眼睛一亮,就跟狼见了肉一样,对着许同舟一阵拍,一向清冷又风神疏朗的许影帝此刻就像个胖头企鹅一样笨拙,反差萌不要太可爱。 鱼塘不大,小小一洼。 周与卿原本打算出门去村口买一点豆腐皮,晚上做一顿《红楼梦》里的豆腐皮包子试个手。刚出门就看见自家的鱼塘里似乎有人,田埂上站了两个摄影师对着底下一顿拍。 隔壁的鱼塘就在周与卿的鱼塘旁边,但好巧不巧,那两个人却刚好进了周与卿家的鱼塘,捞了她家的……鱼。 周与卿想起自已刚放进塘里还没多久的可怜的小鱼苗,一种被人偷菜捉个正着的愤怒油然而生。 脚步一转,回过神来,人已经冲着鱼塘那边走了过去。 许同舟捞得正带劲,甫一抬头,却看见一个女人缓步走过来,穿着白色的上衣,阔腿棉麻裤,蹬着一双踩着后脚跟的布鞋,十分随性洒脱。 她蹲在鱼塘旁边,眉眼惊艳,鹅蛋脸杏子眼,琼鼻樱唇,长发微卷,浅笑起来,慵慵倦倦和这山峦间的风一样温柔。 许同舟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拍过的一个古装片里,曾背过的一句台词,“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半分不输娱乐圈里的各色小花。 “村里来新人了。你是那个……《河沙》的男主,对吧?”周与卿歪歪了脑袋像是回忆什么,撑着下巴开口,说话声音拉得又慢又长,眨巴眼睛,模样十分无害,“你们这是捞鱼啊?” 《河沙》是一部悬疑片,自上映后票房飙升,因为其独特缜密的推理、节奏极快的剧情和诡谲的拍摄手法,破了纪录,登顶国内悬疑大片的票房之最。 许同舟因为这部片子,还曾经提名戛纳电影节的最佳男主。 当时这部电影和主创许同舟日日在网上被粉丝刷屏,就是周与卿这样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都少不了多看上几眼。更何况,闺蜜房静是许同舟的铁杆粉丝,一天到晚净在周与卿耳朵边上念念叨叨,听得她耳朵根都起茧子了。 这回看见真人,倒也没觉得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 “你好。”许同舟浅笑着冲她颔首,满脸的客气。 颜司明扑腾一下刚抓住一条鱼,高高举起,欣喜若狂,“许老师,许老师,你看我捉到了!”一转头就看见周与卿蹲在鱼塘边上,熟稔地同她打招呼,“姐姐……你看我捉的鱼。” 周与卿一边笑一边挑眉,腮帮子咬着紧,心里那个滴血啊,看着颜司明手里那条可怜兮兮的小鱼苗,心痛得不得了。 许同舟看着她的表情,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周与卿笑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眉眼刹那就变了,咬牙切齿的情绪扑面而来,有些许生气,指了指旁边。 “我说你们明星来之前先把地界儿寻思清楚吧,那片,才是你们的鱼塘。我们这小老百姓养几条小鱼苗可不容易,我家这鱼苗刚放进去还没几天呢。” 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痛心疾首和不悦。 她好不容易养的几条小鱼苗,还没养大呢,全让旁人给捞了。 鱼从颜司明手里逃脱,扑通跳回水里,甩了他一脸的泥巴水。 许同舟和颜司明面面相觑,又低头看看刚逃脱的鱼。 难得的,许大影帝头一次有了一种窘迫之感。 “这……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他出声道歉。 大概是许同舟态度太好,倒是闹得周与卿满腹的不悦,就跟一拳头扎进棉花堆里似的。她努了努嘴,轻哼一声便起身抬脚离开。长发被风吹起,露出她小半块下颌,肤色白皙,骨相精致。 颜司明还在状况外,看看周与卿的背影,再瞅瞅旁边空荡荡的鱼塘,“许老师?” 许同舟的目光从那背影上收回来,看了看自已手套上的泥,摊了摊手,“走吧,换地儿。” 其实隔壁的鱼塘比周与卿家那一小块鱼塘丰富多了,随手一抓都能捞着一条肥鱼,没一会儿篓子里就有了四条大肥鱼。 孙庭禾熬汤用了两条,红烧一条,还剩一条,许同舟蹲在一边拨了拨肥鱼的肚子。又看了眼劈柴劈得正带劲的颜司明,面无表情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拎着鱼篓子出了院子,敲响了隔壁的大门。 周与卿买了豆腐皮回来,备好了主料,干香菇、竹笋、猪里脊肉、荸荠各一些,正要洗干净切丁。下午刚磨的刀,又快又锋利,在木桩子锯下来做的砧板上剁得咚咚响。 许同舟站在门口敲门,周与卿没听见,一把刀挥舞得虎虎生风。 第5章 好不容易剁完了,才听见那木门响了两声。 她手上的刀还没放下,门一拉开就看见许同舟拎着一个鱼篓站在门口,和早上颜司明来敲门时一样,身后跟着一个摄影师。 “有事?”周与卿长发绾起,在脑后扎了个松垮的丸子,还有几缕碎发垂在两侧鬓角。 四月的天依然黑得早,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泡,光线寥寥,从周与卿头顶洒下,藏去了她目光里的不耐情绪。 许同舟把手里的鱼篓往前递了递,“鱼塘的事不好意思,这条鱼送你。” 周与卿往鱼篓里瞧了瞧,那鱼目测斤两不小,本来是不打算收的,因为她近来不怎么想吃鱼,可刚张了嘴,还没说话。 许同舟就好似已经有了预感,把鱼篓往她脚边一放,声音轻缓,“真的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尾音带了一个微微上翘的鼻音,就像从声音里伸出了个小钩子,蛊惑着周与卿的耳朵。 周与卿暗想这人还真的很上道,也不矫情,一把把鱼篓拿起来,“行,收下了。谢谢……” 许同舟还欲说声“不用”,却见那人提着刀拎着篓,“啪”地关了门。 许大影帝这还是头一次吃闭门羹,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嘟囔了什么,转身就回了自已院子。 导演坐在院子里看着摄影机传回来的画面,胖胖的身体笑得直颤巍,转头吩咐了副导演,“回头你跟老赵说一声,多跟一下邻居的日常,这种邻里互动还是蛮有意思的哈。” 副导演应了一声,却暗自嘟囔,像这样敢给许大影帝吃闭门羹,要真播出去了,这姑娘哪还有好日过,不被许同舟的粉丝撕到血肉模糊才怪。摇摇头,对周与卿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第3章 喂,墙头那位小姐 喂,墙头那位小姐 晚间他们接到了访客电话。接电话的时候孙庭禾、程颐支着下巴坐在一边竖着耳朵听,没一会儿冲孙庭禾做了个嘴型,孙庭禾瞬间了然,话题一转开始逗弄电话那头的人。 颜司明原来的偶像就是许同舟,自从许同舟来了之后,他就一直跟小尾巴似的跟在许同舟身后,两个人都是年轻人里的佼佼者,一个问一个答倒是相处得很不错。 次日清晨,许同舟起得早,穿着外套正打算出门晨跑。 这边门刚打开,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两下,突然天降一摊水落在了他面前,抬眼看去。 周与卿就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个铜盆,盆里还有残余的水渍。似是没料到这突然出现的人,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还带着睡意朦胧的脸上,表情有些呆滞。 “那……那个……”结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因为平日里这个点隔壁早就已经起来上山挖笋了,通常都是没人的。 两家门前的空地上铺了水泥,两家人经常把用过的水洒在门口除燥,所以这一来二去早就习惯了。 却不曾想,今儿个出来倒水,遇着隔壁有人开门出来,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到许同舟的时候感觉有些错乱。 许同舟反应尚快,水也没溅到身上,他不是很在意这种问题,倒是被周与卿脸上懵懵的表情逗笑了。 昨天还像个傲娇的刺猬,今早起来就成了傻乎乎的小鹿,眼睛里还迷瞪瞪的。 “没事,没有溅到我。”许同舟往外走了两步,运动外套的拉链拉到了下巴处,显出明显的下颌骨形状,还余着须后水的味道,线条凌厉又流畅。 周与卿起床后遗症刚散了两分,反应过来,耳根子一下就泛了粉,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迷糊了。” 说完拎着铜盆子,转身关门,那动作快得就像一阵风,等许同舟在定睛去看,只剩下摇摇欲坠的木门了。 周与卿站在门后头,懊恼得直挠头。 许同舟则是低头一笑,拍拍衣摆,然后跨过门口的水渍,出去晨跑去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第一期的嘉宾,是时下比较火的一个小鲜肉组合,三个洋气时髦的小伙子,一个抱着一窝小鸡仔,一个抱着一只鸭,还有一个牵着一只鹅。 三个人站在路边,勾着脖子望路,造型十分奇特,回头率百分之两百都不嫌多。 其中有一个人眼睛尖,远远就瞧见了许同舟,抱着鸭兴奋的大喊一声:“许老师!” 他怀里的鸭被吓了一跳,伸长了脖子应和似的“嘎”了一声。 饶是许同舟一贯笑点都很高,都被这“鸡鸭鹅”组合逗得忍俊不禁,一大早跟看喜剧一样,加快了脚步跑近了才道:“你们这是什么造型……来这么早,走,我带你们回去吧。” “好好好。”三个人一边点头答好,一边抱怨,“导演组也太埋汰人了,把我们三个放这里就不管我们了,也不说往哪边走。 “这一大早上人来人往的,好歹我们也是偶像组合,偶像包袱要背好,不然等播出的时候粉丝把屏幕一截,全是表情包。” 三个人你说我应和,跟说相声似的,早上树上的鸟都没他们聒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所以这样的聒噪显得格外精神。 许同舟从前跟他们接触并不多,虽然同在一个圈子里,但却不是一个路子的人,只是在电视里看着这三个小伙子个个都是根正苗红的正经模样。现下一开口简直就是段子手,一口一个偶像包袱。 许同舟憋着笑拍拍他们的肩膀,领着人回去。 第6章 摄影师举着机器站在前面不敢笑,怕笑开了手抖,可怜脸都憋红了。 画面里许同舟一人在前面走着,后面三个健壮的小伙子跟着,抱着鸡鸭鹅,就像大佬带小弟赶集似的,画面太有喜感,连许同舟那一身的矜贵气质都挡不住搞笑,他几乎能预测出第一期播出之后的爆点了。 路过周与卿家门口的时候,许同舟的眼神就飘到了那扇木门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着头掩饰着唇边的笑意。 推门进去正碰见颜司明蹲在院子里刷牙,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年纪差不多大,之前也有过合作,许久未见,此番乍一看到就有些嗨了。 颜司明那厮满嘴泡沫,手上还拿着牙刷,冲过去就是一熊抱,噘着嘴要往人脸上亲。 “走开走开,我化了妆来的。”小鲜肉一把推开他的脸。 四月里一个最平凡的清晨,四方小院子里,都是少年清朗的笑声。这画面看着平常,但对他们来说,却不算常事,所以格外珍贵。 许同舟安安静静进屋去叫程颐和孙庭禾起床,然后到厨房熬了些白粥,也没有什么咸菜可以配,看着倒是健康,只是太过清淡。 颜司明咬着牙刷转了转眼珠子,小模样十分机灵,转身往院子外头跑,拍响了隔壁的门。 周与卿正在和房静打电话,闻声出去开门。 “姐姐早上好。” 颜司明站在门口笑眯了眼,喊得大声,炸得周与卿一激灵,他那满嘴的泡沫差点喷了周与卿一脸,下意识地啐道:“干什么,干什么一大早上的。” 电话那头显然都听见了,房静笑得八卦兮兮,“你在跟谁说话,我听见男人的了哦。” 周与卿板着一张脸对着电话小声道,“你等我一下。”然后转头看着颜司明,“干什么?” “借点咸菜。”颜司明搓搓手,挂着一脸讨好谄媚的笑,还自以为十分帅气阳光。 摄影师大哥都看不下去,默默别开了脸。 周与卿满脑袋黑线,举着手机,一声不吭就转身回了屋里,从腌咸菜的缸里挖了一大碗,然后端着出去,往颜司明手里一放,然后大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别在跟前碍眼了。 颜司明舔舔嘴唇,捧着一大碗咸菜准备回去,刚转身就看见那三个人齐齐躲在隔壁门后面,忽闪着大眼睛往这边看。他瞬间就有一种自已拯救了世界的成就感,挺了挺胸膛,“这位姐姐做的咸菜超好吃。” 说着就回了那边。 许同舟正在摆碗筷,突然闻见一股香味,勾着喉间的馋瘾,不自觉地咽了口水,滚动着喉结。 颜司明把咸菜往他跟前一放,有些小骄傲,“许老师,虽然说隔壁家姐姐的粥煮得不好吃,但是她家咸菜真的很不错。我借了一点过来,咱们先将就着。” 周与卿在隔壁打了个喷嚏。 要是知道颜司明那小子抱着凑合的心态,她才不会给呢,堂堂高级厨师周与卿的咸菜,那也是很了不得的咸菜,咸菜里的mvp,怎么只能是凑合。 许同舟目光往篱笆墙那边看过去,半晌抬手去接碗,“谢过邻居了吗?我请孙老师炒一下。” “谢过了,那位姐姐人很好。” 周氏出品的咸菜显然十分成功,并且惊艳了众人的味蕾,到最后许同舟熬的白粥都被吃完了。 孙庭禾还在那嚼着咸菜停不下筷子,嘴里一个劲地夸奖,“入味,真的很入味,我就放了两小根辣椒炒了一下。可你们尝,这雪里蕻(hong)本身的香味,和腌出来的那股咸香,真的很开胃,我很少吃到这么地道的咸菜。” 许同舟暗自点头表示同意,并且死死按捺住自已想要来两碗米饭的冲动。 真的看不出来,那刺猬一样的小姑娘还有这样的手艺。 周与卿一直在跟房静通电话,很少发言,就听见房静一个人在电话那头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她现在正在比利时度假,每天玩得魂都飞了,加上人又是个话痨,这一说起来就停不住。 絮叨了半天,突然提起刚才来周与卿家要咸菜的少年,语气灼灼,“刚刚跟你说话的,我听着怎么像个年轻的男人啊,不过我记得隔壁钱叔家里好像是没有年轻男人的吧,他儿子不是在上海嘛。” 周与卿把昨天晚上剩的一点豆腐皮切成丝,过水焯熟,拌了点香油,和着一碗面条吃着,含含糊糊回道:“钱叔把房子租出去给人录综艺节目了,他们一家到上海找他儿子去了。” “综艺?什么综艺?” “我哪知道,昨天刚到,一大早就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足的精力。” 房静是个八卦神,成天沉迷娱乐圈不能自拔,各种男神天天换墙头,这会儿来了兴致,非追问道:“都有哪些人参加啊?现在综艺节目都请的是知名度比较高的吧,你说说,看我认识不认识。” 周与卿包了一嘴的面条,默默翻了个白眼,“程颐、孙庭禾、颜司明,再一个就是《河沙》的男主,演方见樘的那个演员。” “啊啊啊……啊啊啊……”耳边突然爆出一阵尖叫,惊得周与卿把电话猛地拿来。 房静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叫唤了半天,“‘一食三客’竟然在你隔壁拍,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要知道我就不来比利时了,跟着你去莲城待着也成啊。宝贝,亲爱的,我的心肝……求你件事。” 第7章 周与卿眉心一跳,下意识拒绝,“不要。” “是不是朋友,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心肝了?”房静耍起了赖皮,“你拍两张照片给我看看吧,我男神诶,我本命诶,我粉他好多年了。求你了……算我求你了,我愿意为此卖身为奴,给你打工。” “你本来就是卖身给我打工的。”周与卿语气凉凉一点都不为所动,“再说了,不让拍的吧,跟个狗仔一样偷拍不好,人家那是工作。” “那行,不拍,你等着。”房静突然冷静,话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可没过两秒,微信视频追来了,一接通,房静那张大脸就差没贴在镜头上了,啥也没瞧见,就看见两个鼻孔。 “你又作什么妖?”周与卿心累,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拿着筷子裹吧面条往嘴里塞。 “你想个办法,在视频里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就好,一秒。”房静把手机固定好,退远了些,双手合十,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不要,你猥不猥琐。” “周与卿,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埋在院子里那坛子竹叶青全倒了!” “你敢!”周与卿没什么爱好,除了烹饪,就好一点小酒,虽然酒量不怎么行,可闲来没事喜欢小酌上两口,因此还特地去寻了古法酿酒的传人,学了一身酿酒的本事。 那坛竹叶青已经埋了好些年了,可是周与卿的心头宝,谁动都不成。 “就敢就敢就敢。”房静自小家里环境不错,又是老来子,宠得厉害,虽说性格已经算很好了,但脾性多少还是有些娇纵,浑起来也是什么都敢干的人。 周与卿这算是被人拿捏住了软肋,“行,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说着面条也不吃了,筷子一摔,起身就去找了个梯子,往篱笆墙边一靠,再回来取手机,插上耳机就往墙边去。 “我一会儿把摄像头后置,你抓紧着看。” “好!”房静得了便宜,笑上眉梢,“就知道你最爱我。” “呵,我可真是爱你。”周与卿气笑了,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往梯子上爬,这还是她 第1回 做这种偷窥的事,嘴上不说,面上不显的,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和忐忑。 手机贴在墙头上,露出摄像头。 “看见没?” “没看见,你举高一点,举高一点。”房静有些着急。 周与卿又把手往上递了递。 “看见了!”房静大叫一声,“不愧是我男神,连洗个碗都这么帅。” “别陶醉了,看两眼够了啊,我要下去了。”周与卿压低了嗓子,嘘声道。 “等会儿等会儿,没看够呢。我男神……”房静正说着话,突然不知为什么跟鸭脖子被掐住了似的住了嘴,半天不吭声。 周与卿抬头去看手机屏幕,然后就看见房静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模样,脸都憋红了。 正准备开口问。 突然就听见篱笆墙那头传来一道声音,温和疏离,语气平静冷淡得很,“墙头那位小姐,不如正大光明下来拍。” 周与卿浑身一滞,莫名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突然混乱,下意识伸出脑袋去看。 只看见许同舟两手上还有泡沫,站在墙根底下,仰头看过来。那角度很正,正得周与卿能清清楚楚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和清晨含笑不同,此刻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沾着冷漠,饶是她居高临下,都被那气势震得一愣。 周与卿咽了咽口水,半天才找回理智,磕磕巴巴大声道:“喂,喂,房静……听不听得到?有信号吗?喂,喂……” 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边迅速从梯子上爬了下去。 刚落地就破口大骂:“我去你丫的房静,老子一世英名都被你给毁了,你说你是不是害死人,还被抓个正着,我让你看一眼就得了…… “你还狡辩,信不信等你回来我揍你。我跟你说,你之后要是敢碰我的竹叶青一下,我就把你扔出去你信不信。” 房静自知理亏,觍笑着给周与卿顺毛,哄了老半天,才听见周与卿开口道:“算了算了,心累,挂了吧。” 许同舟原本洗碗的时候抬头,意外看见墙头上露出半个手机,那会儿他是有些生气的。 作为公众人物,虽然长年以来私生活都被暴露在镜头下,但也不代表他会对偷拍的行为无动于衷。更何况,他几个小时前还觉得周与卿其实挺可爱。 头一次生出了些懊恼,甚至没忍住走过去奚落了她。 只是她的反应也着实惹人好笑,没有做坏事的心虚,只有被抓包之后的窘迫和粗糙的掩饰。 许同舟在这边听见她气急败坏地说话,心下火倏地就消了大半,他甚至能想象她在原地跳脚的暴躁模样。 他也被自已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气,弄得哭笑不得,明明平时是一个那样平和的性子,怎么刚才就没冷静住,约莫那会儿大概是觉得自已看错了人吧。 然而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看错,而且,周与卿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不是房静胡闹,别说偷拍了,就是站在她面前让她拍,她或许都会觉得浪费了自已的手机内存。 注释: 1、豆腐皮包子:《红楼梦》 第8回 :因又问晴雯道:“今儿我在那府里吃早饭,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我想着你爱吃,和珍大奶奶说了,只说我留着晚上吃,叫人送过来的,你可吃了?” 第8章 2、《登徒子好色赋》,宋玉,原文摘要:“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第4章 鸡飞鸭跳 偷拍事件过去几天,周与卿因为自已理亏在先,所以就算隔壁嗨翻了天,闹得她已经好几个夜晚没睡好了,也强忍着没去找麻烦。 每天闭门不出,就在自家屋子里也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许同舟起先没察觉,等过了几天都没再遇见她,一度还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周与卿把家里的存粮吃得差不多了,头天晚上特地定了闹钟,一大早起床先去喂了鸡,然后再山上摘点嫩笋,最后去菜市场买个菜。 计划得多么有条不紊,可最后还是被那只鸡给搅了个天翻地覆。 话说周与卿家这只鸡也是很不得了,生性十分跳脱,一个不注意就喜欢往外跑,连窝里刚下的蛋都不管。 周与卿喂过鸡之后便出了门,可大概是因为起得早了,睡也不算很好,迷迷糊糊忘了关鸡圈的门,加上大门口那摇摇欲坠的木门下面有好宽一道缝。 于是乎这只鸡找着了机会,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抬脚就溜了。 等周与卿回来的时候,鸡圈里就只剩下几只吃饱喝足的傻鸡崽蹲在那里发愣。 说来也巧,早上许同舟出门晨跑,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母鸡,毛色鲜亮,漂亮极了。 他一开门,那母鸡抬起绿豆小眼,和许同舟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十分淡定地就跟回家似的不急不缓地往里走,走到上次那三个少年带来的一窝小鸡仔旁边,目光慈爱,两只爪子一缩就窝在了旁边。 许同舟看得惊奇,没头没脑对摄影师问了句:“这只鸡哪来的?成精了吧。” 这边有只不请自来的鸡,那边周与卿回来了,是上蹿下跳地到处找鸡,把菜一放,屋里屋外搜了一个遍。毕竟是她养了许久的鸡,还特别会下蛋,这会儿走失了,难免有些着急。 “大将军,大将军……”周与卿手里捧着一捧米,一边咕咕地叫唤,一边叫着那只母鸡的名字。可一点回应都没有,她只能出门去寻,沿着路往下走。 许同舟跑完步回来的时候,正遇上周与卿半躬着腰,在路面上撒着米粒,嘴里一会儿咕咕叫一会儿“大将军大将军”地唤。 甫一直起身子,周与卿就和许同舟对了个正着,她着急找自家的鸡,没理会他,擦肩就要过。 许同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想叫她,但又有些犹豫,毕竟上次有些不欢而散,站在原地冲周与卿看了好一会儿。 摄影师不明就里,只对着许同舟毫无瑕疵的脸不停地上大特写。这四月初春的清晨,阳光和煦山风温柔,他脸上带着细密的汗,被融融的太阳光一照,简直自带滤镜。 “小姐。”许久,许同舟还是出声叫住了她。 周与卿回头,五官挤在起来皱皱巴巴,“叫我?” 许同舟上前两步,这还是继偷拍事件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或许是因为上次场景尴尬,许同舟特地放轻了嗓子。 却没料到周与卿皱巴着五官,脸上就差没写着“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不要打扰我找鸡”。 “你在找什么吗?” 周与卿高高束起的马尾一甩,嘴巴一张一合,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找鸡。” 摄影师一个没把控住,噗地笑出声来,引来周与卿怨念的凝视,肩膀上架着的摄像机跟着他上下摇晃。 许同舟也被噎了一下,抿了抿嘴,眼角斜看着摄影师,暗自缓了半天才压下自已的表情,右手握拳抵住唇角,可那双又大又亮好似带了美瞳的眼睛里流泻出关不住的浅笑。 “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门口站了一直母鸡,然后它进了我们那边的院子。”许同舟想起了那只仿佛见过大世面的母鸡,觉得真是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 “是,肯定是。”周与卿答得干脆,她怎么忘了那只白眼鸡平日里总养在钱叔家,只有她回来度假的时候才会接过来,“走走走,快带我去领我家的鸡。” 她把米粒往口袋里一塞,拍拍手,跟在许同舟身后往回走。 就在两个人回去的时候,这只鸡犹如圈地自萌般在院子里环视一周,然后啄了那只之前被三个小鲜肉送来的鸭的屁股,惊得那只鸭一个惊起,拍打着翅膀跳上跳下。 一鸡一鸭在院子里“咯咯咯”“嘎嘎嘎”地对着叫唤了起来。 程颐拿着牙刷,正准备出来刷牙,就被院子里这鸡鸭对峙的场面搞愣了,半晌放声大笑,直笑弯了腰。 “孙老师,您来看看,这是谁家的鸡啊,怎么在我们家里?”扬声叫了孙庭禾过来看,顺带着颜司明那个爱凑热闹的家伙也凑了过来,三个人就那样站在院子里,看鸡鸭互殴。 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在屋子旁边的小空地上笑得前仰后俯,一大早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许同舟带着周与卿回来,还没进门呢,就听见了满院的哄笑。 周与卿脚步一抬,把门推开了。 只见自家那只白眼鸡正在人家的院子里追着一只番鸭扑上扑下,扑得鸡毛鸭毛满天飞。还没嘚瑟两下,那番鸭被惹怒了,转身回来拿鸭嘴一顶,场面进入白热化阶段。 第9章 这回连许同舟都不能免俗了,压低了声音在周与卿身后笑了出来,那笑声连带着胸腔震动显得格外低沉悦耳。 周与卿嘴角抽抽,她可笑不出来,眼睛往屋子旁边一大排机器那边一瞅,再看看自家那只在人家家里撒泼的白眼鸡,头疼得很。 “许先生,跟你们打个商量呗,我进去捉鸡,你们之后剪片子的时候,把我剪掉行吗?”周与卿看了看形势,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和许同舟打着商量。 许同舟眉眼弯弯,轻轻眨眼,眉梢染着阳光,像春风十里,桃花遍地,丝毫掩饰都没有。 周与卿猛地一回头,差点被那张脸晃了个眼瞎。 “好。”他轻吐一个字,带着浓郁的笑音。 周与卿粉腮微红,搓了搓耳朵,叹了口气,开始卷袖子,白皙的小臂筋骨匀称,堪称一句皓腕凝霜雪。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拔腿冲进了旋涡中心,伸手就去捉那只上蹿下跳的母鸡,一边捉一边叫:“大将军,快跟我回去。你个白眼鸡,每天吃我的喝我的,转眼就进了人家家里,你别忘了窝里还有一窝糟糠鸡崽……” 她也没什么顾忌,一心一意地捉鸡。 可这周围的人却被她逗得笑得直打跌。 程颐抹着眼角的眼泪,拍了拍颜司明的肩膀,“哈哈哈……哈哈哈,明明,明明快去帮忙……” 颜司明诶了一声,穿上拖鞋也冲进了“战场”,大喊一声:“姐,我来帮你。” 结果本来周与卿就要捉住那白眼鸡的翅膀了,被颜司明那厮一吓,手上失了准头,那白眼鸡跟着就又蹿走了。 周与卿一转头,自以为很凶狠地瞪了一眼帮倒忙的颜司明。 可或许是因为她的长相实在太过温柔纯良,那凶狠的模样在许同舟眼里,倒是奶凶奶凶可爱得很。 他站在一边观战哭笑不得,最后无奈也卷了袖子进去,“明明去捉鸭子,别凑在一起。” 颜司明一年轻力壮的少年郎累得喘了口气,“行,我去捉鸭。” 许同舟目标精准,也不大喊大叫,走到周与卿旁边低声道:“你去那边堵着,我在这边。” 周与卿抽空瞧了他一眼,然后老老实实走远了些,四肢展开呈守门员状。 许同舟在这头驱赶着鸡,两个人渐渐往里走形成一个包围圈,慢慢把那只白眼鸡拢在了里面。 四目相对,无端有了默契。 “一、二、三……”许同舟轻数三个字,两个人同时往上一扑。 周与卿眼疾手快,加上许同舟又在那头堵着,一把揪住那白眼鸡的翅膀,而许同舟动作也快,两个人的手抓到了一起,周与卿还没什么反应,许同舟倒是跟触了电似的缩了回去,食指指腹还残留着周与卿掌心的触感。 出乎意料,并不柔软,反而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带着粗糙。 周与卿把鸡拎起来,白眼鸡起先还扑腾挣扎两下,没一会儿就蔫了,认命似的耷拉着小脑袋。 “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周与卿拧了拧白眼鸡的鸡嘴,然后冲许同舟和颜司明龇着一口小白牙笑道,“谢啦。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许同舟拍拍裤子,他这一大早又是跑步又是捉鸡的,脸上泛了健康的红润,唇红齿白,看着格外秀色可餐,更何况还带着笑,那双眼睛在自然状态下亮得像清潭水,眉眼都晃荡着笑波,实在是太蛊惑人了。 周与卿直视过去,几乎要失了神,恍惚了半天才抱着鸡,出了这院子回了家,把鸡关进鸡圈里,站在一边嘀咕,“夭寿哦,那眼睛长得,跟神仙似的。” 而“一食三客”那边,从几个大明星到所有的工作人员,这一大早都被逗乐了,笑声沾着清晨的露水,格外清亮爽快。 周与卿这还是头一次觉得,隔壁的喧哗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吵闹,他们不过是在享受这悠闲时光里的每一刻,尽情地去让自已沉浸其中,感受人与人之间最原始和最淳朴的美好。 晚上周与卿做了枣泥山药糕。 红枣去核,温水里泡上一个小时,然后捞出来搁在大火上蒸一个小时,蒸完放凉去皮,只剩下软绵绵的冒着枣香气的褐色枣肉。再把猪油下锅,放糖放枣泥,炒制均匀之后盛出来备用。 这红枣是之前朋友从新疆给她寄来的,一颗颗又大又红,洗净了干吃都甜得齁,所以周与卿在放糖的时候,就吊了几粒润味,反倒是这炒制过后的枣香甜蜜蜜得像是沾了蜜。 再来说这山药,洗净上锅蒸,也是一个小时,去皮捣成泥,混入糯米粉、猪油、白糖、清水,再蒸上半个小时。 这山药非得蒸透了才能吃,加上里头混了猪油,一定要蒸足半个小时让这山药肉和猪油白糖融合在一起,既有山药的清爽又有猪油的柔润黏稠感。 山药面填入模具,搁上枣泥,再压一层山药面,这得用力压实心了。等一个个压完,再出模,上大火蒸五分钟,蒸好之后撒上一点点桂花糖和果脯提香。 周与卿下了心思,调整了糕点里糖分和猪油的含量,对火候的把握又是极到位,所以这枣泥山药糕出锅的时候,一块一块形状分明,香气扑鼻,清清爽爽半点都不油腻。 她自已留了一些,然后把另外一些装起来准备送到隔壁去,一来自家白眼鸡今天早上在人家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二来抓鸡的时候,人家也帮了她。她也不是不知好歹,所以晚上特地做了点初春正适宜吃的糕点。 第10章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停,摇摇头,又转身回来,站在篱笆墙边抬头看了看。 她是有顾忌的,人家毕竟是在拍真人秀节目,她一个路人甲频繁出现不大好,而且她也不想被那360度环绕的摄影机包围。 想了半天,又把梯子搬了过来,然后挑了块小一点的土块,“咚”地扔了过去,原是想试探试探有没有人。 不料许同舟正好在蹲在墙边洗碗,土块直直落在他面前,吓了他一跳,擦擦手走到墙边,敲了敲篱笆墙,“是你吗?” 周与卿翻了个白眼,不是她是鬼啊,这隔壁除了她就没别人好吗? 许同舟没等到人回答,以为是个意外,可等他再一抬头,只见墙头上一根麻绳绑着一个竹篮子,正在往下一点点地放。 晚间的山风裹着枣泥山药和桂花糖的香甜飘散开来,勾着许同舟的鼻子。他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嗜好,因为常年保持身材,所以对入口的东西都必须严格控制,所以并没有暴露过。 他嗜甜。 这甜香勾的他实在有些馋了。 周与卿攀上墙头,露了半个脑袋,像个土拨鼠,“嘿,快接着,刚出炉的,还热着呢。” 第5章 枣泥山药糕 这行径突然就让许同舟想起了大学那几年,住在学校里,因为大一大二不让出去拍戏,狗仔和粉丝也进不了学校,所以那两年他过得尤其轻松和开心,晚上和室友一起翻墙去网吧打游戏,点了外卖半夜从学校后面用篮子吊进来…… 人人都说他是娱乐圈里最禁欲、最老干部的青年演员,其实也曾经像个普通的少年一样,有过躁动热烈的青春。 不用担心第二天的行程和工作,不用担心吃甜食长胖,不用担心熬夜会长痘痘和黑眼圈,一切都像普通人一样,开心又满足。 周与卿见他只傻笑着发愣,又往上蹭了蹭,“快接着呀,发什么愣。” 夜幕里昏黄的灯下,许同舟脸上的笑显得极生动,眼睛里盛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伸手去抱那个篮子,往里一看才知道是一层一层叠着放起来的枣泥山药糕。 周与卿倏地把麻绳抽回去,半张脸伏在墙头上,压低了声音瓮翁道:“尝尝好不好吃。” 枣泥甜腻,山药清口,里面还混杂着碎碎的桂花糖末和果脯,味道层次一层一层蔓延到舌头上每一处味蕾。 他还从来都没吃过这样味道适宜得就像是量身打造般的点心,一时有些惊艳。 “那个,今天我家鸡打扰到你们了,然后谢谢你们帮我捉鸡,一点心意,送你们吃了。”周与卿絮絮说完,眼珠子左右看了看,小模样十分娇俏,然后就跟美人鱼入水一般慢慢沉了下去。 许同舟望着墙头那片地方,半晌有些懊恼,忘了问她的名字。 提着点心进屋。今天的客人里有两个小姑娘一个叫方宛,一个叫江溪宁,刚出道不久,演了孙庭禾的新片,这回过来做客,嘴甜得很,哄得程颐和孙庭禾合不拢嘴。 “许老师,我帮你拿吧。”江溪宁看见许同舟进来,立马起身迎了过去,目光有些闪烁,但勇气倒是鼓得足足的。 许同舟客气地提了唇角,自然地避了过去,“没事,邻居送的小点心,给大家尝尝。” 江溪宁勉力笑了笑,只能又坐了回去。 “邻居姐姐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颜司明听不得吃,一听眼睛就一亮,扒拉着凑上来看。 程颐正倒了茶回来,“你还别说,隔壁那个小丫头真的逗,早上你们没来的时候,我们院子里可热闹了,那真的是,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逗的姑娘,真看不出来……还有她给那鸡取了个什么名字你们还记得吗?叫大将军,哈哈……哈哈哈……” 这不提还好,一提孙庭禾又笑得停不下来,“我本来还没清醒,那会儿直接给笑醒了……诶,不过我看着那丫头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得了吧,你看谁都眼熟。”程颐怼他。 孙庭禾在圈里地位高,人脉也广,基本上就没他不认识的,偶尔有些整过容的女明星有那么几分相似,他有时候还认不清,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开,“尝尝人家送来的点心。” 说着递了一块给程颐,味道那真的没话说,孙庭禾这一辈子就没几个服气的人,在做菜上,他就只服李钦光,但这隔壁小丫头的手艺,还真有两把刷子。 许同舟也不插话,坐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普洱,很久才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温度凉了些,甜味里带了冷意,不如刚才在墙角那吃的那块好吃。 他低垂着眉眼,长睫如扇,遮去了眼底的情绪。 江溪宁坐在许同舟对面,轻咬着下唇,手指在裤缝上来回滑动。方宛瞟了她一眼,伸手过去拍拍她,做了个口型——别想了。 江溪宁对许同舟的心思,实在是遮掩得不到位,她粉了许同舟很多年,进这行也是为了他。三 年前她还没出道,许同舟就和女星连盏在一起了,如今他和连盏分开,她也走进这个圈子,可在许同舟眼里,她和平常粉丝没有半分区别,即便江溪宁长了一张人称“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的绝色脸。 许同舟待她,还是格式化的客套又疏离。 而许同舟此刻在想什么呢,他想的不过是刚刚在墙头上,周与卿一双杏眼微睁,催促他赶紧拿篮子的时候神情生动,两颊一鼓一鼓,好似塞了花生的仓鼠,灵气四溢,山风携花香而来,吹着她的发梢轻动。 第11章 他在圈里见惯了各色女人的面具,或艳丽或清纯或妩媚或仙气,都像是方程式里堪堪计算出来的假人,举手投足都挑不出半分错和不得体。 习惯了在镜头里扮演完美,于是忘了其实每个人都并不一样,而这世上也没有完美,往往陷入怪圈而不自知。 虽然他见到周与卿的次数寥寥,但每次都像看到一个鲜活真实的灵魂,没有伪装没有虚假,她的眼睛通透得好似一眼能望进人心底,喜怒嗔怪,都透在眼角眉梢的每一处缝隙里。 就像那会儿入喉的枣泥山药糕,甜腻又不失清爽,让人好似……欲罢不能。 “诶,明天早上让明明带你们去体验一下插秧吧。累是累点,不过对你们来讲应该还是挺有意思的。”孙庭禾嚼着糕点,两眼微睁,好似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四月里春雨一场较着一场,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不比北方瓢泼一场就算完事。这缠绵的春雨随着山里江边不断变化的天气,一天一个模样,上一秒万里无云,下一秒狂风大作雨点如豆,再过一会雨停了便是山头横跨的彩虹。 周与卿一大早看着天气还算不错,抱了被子出来晒,然后搬了架竹椅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睡了个回笼觉。 许同舟跟着孙庭禾挖完笋回来,透过那木门的缝隙,一眼就瞧见了在院子里打瞌睡的周与卿,被子正对着阳光,落下的阴影正好罩在周与卿的脸上,她睡得沉,眉宇轻缓,嘴角微勾,就像梦见了什么好事一样。 一回到自家院子里才发现客人已经来了,是三个上了年纪的老艺人,不吵不闹,穿着冲锋衣正坐在院子里和程颐一起腌梅干菜。老一辈人吃过苦,干过活,一上手那都是熟练得不得了,脸上是从容又宽慰的神情。 颜司明在一边给他们打下手。 “程老师啊,我们回来了。”孙庭禾出声招呼,把菜递给了许同舟,然后走过去和三位老友意义拥抱,“好久不见啊,我老约你们出来喝酒,你们总是忙,这回好了,今晚上不醉不睡啊。” 数十年的交情,言语中都透着热忱。 许同舟和其中一位前辈有过合作,一手拎着菜,走过去跟他们握手打招呼,不卑不亢,谦虚大方。 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喜欢比较安静的活动,带了一幅象棋,几个人就坐在院子里的老榕树下面下棋,一下就是一下午。 周与卿难得清静一天,还有些不习惯,往院子那头看了好几眼。 这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阳光普照,下午没一会就刮起了大风,山头上一阴,看着那乌云滚滚就过来了,两声春雷轰隆砸下,就像是一个预兆,随后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孙庭禾趁机吃了人家一个马,然后抱着棋盘进了屋,再出来和程颐、颜司明、许同舟一起收拾那些锅碗瓢盆和放在一边没处理的梅干菜。 雨说下就下,哗啦就模糊了天际。 几个大男人,劳动力充足,没一会收拾完了,撑着伞准备进屋。许同舟从墙边走过,恍惚间听见一声轻呼,然后是疯狂的吐槽。 “操,这天气,说下雨就下雨,不能提前打商量吗?老娘的床单啊……” 雨水打在建筑物上噼里啪啦,摩擦过山上的植物发出沙沙的响声,周与卿的声音被拆解的支离破碎,可那语气里的跳脚却依然能让人感受的一清二楚。 许同舟脚下一顿,叫住了颜司明:“明明,你先进去,我出去一下。” “诶,许老师你去哪儿啊?”颜司明还没问完,就看见许同舟撑着伞匆匆往外走,脚下带起的水溅到裤脚上,没一会就湿了一小片。 这还是许同舟 第1回 进别人家不敲门,也没料到那木门已经松垮到了这样的地步,随便一推,晃上两晃,嘎吱自已就开了。 周与卿站在自家院子里,浑身淋得像个落汤鸡,长发贴在脸侧,看着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可听着她嘴里一个劲的吐槽,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面目表情拧巴成一团。 周与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听见声响,勉强眯着眼睛往门口看过去,只见那人长身玉立,一身被色t恤外面套着黑色连帽外貌,撑着一把伞,踏水而来,雨幕恍惚了他那张脸,连带着也瞧不清那双神仙似的眼睛。 画面感太强烈,冲击力太大,周与卿一时半会都没回过神。 雨伞罩在她头上,许同舟从裤兜里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擦擦?” 周与卿从善如流,拿过帕子胡乱擦了一下脸,那手法可谓是极其直男和粗糙,然后把帕子往兜里一揣,也不跟许同舟客气:“来来来,帮我抬一下这个架子。” 说着让许同舟抬架子,自已就要出去收被单,许同舟眼疾手快拉住她:“你干什么?把伞撑着。” 周与卿抖开他的手,捋了捋自已脸上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就跟个女鬼一样,凑过去让许同舟好好看看。 “我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要伞干什么,你自已好好撑着,甭给我了。”也不给许同舟反驳的机会,话一说完就一头冲进了雨里,留许同舟举着伞站在那里十分尴尬,这还是头一次,他撑着伞,女孩在雨里忙来忙去,好像生错了性别一样。 “快啊,帮我抬一下,也不知道早上怎么晒的被单,怎么就压住了。”周与卿指挥着,自已把湿被单一抱,示意许同舟动作快些。 第12章 这里里外外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使,许同舟好几次想把伞给周与卿,都被周与卿那一脸嫌弃的眼神逼了回来。 “要你打着就打着,矫情什么。我这是已经淋了雨,所以无所谓了,你那有伞不打是不是发神经。别跟我来我是女的那一套,我不吃,谢谢,把伞老老实实撑好。” 她就跟个气势十足的山大王一样,明明生了一副极清软的模样,可那举手投足都是实打实的霸气。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周与卿站在屋里,苍白着一张脸,发丝凌乱,脚下滴了一圈水,跟从水里捞出来的水鬼一样。 累得不轻。 许同舟这是第一次进周与卿家,堂屋里摆着木质的沙发,两侧放着半人高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嶙峋的枯枝,生生勾勒出几分沉淀的气质。 她家里很冷清,家具也不多,看着空荡荡没点人气。 周与卿还站着门口拧着衣摆的水。 许同舟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周与卿的背后,难得生出了几分好奇,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才会让人看着那样灵动又充实,可背后却藏着空荡和干枯的生活。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出声。 周与卿回头,半张着嘴,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然后摆摆手:“没了没了,你回去吧。今天真的多亏你了,谢谢你啊。对了,回去记者熬点姜汤喝,这山里的风雨凉的很。” 许同舟轻笑,走到门口弯腰拿起伞就准备离开,没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直勾勾地看着周与卿的眼睛。 “每次都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注释: 1、枣泥山药糕:《红楼梦》 第11回 :秦氏说道:“好不好,春天就知道了。如见过了冬日,又没怎样,或者好的聊也未可知。婶子回老太太,太太放心吧。昨日老太太赏的那枣泥馅的山药糕,我倒吃了两块……” 2、《妾薄命·武平一》【唐】: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子夫前入侍,飞燕复当时。正悦掌中舞,宁哀团扇诗。洛川昔云遇,高唐今尚违。 幽阁禽雀噪,闲阶草露滋。流景一何速,年华不可追。解佩安所赠,怨咽空自悲。 第6章 卿卿如晤 “每次都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周与卿绞着衣摆,直视回去,眼睛里明显多了几分真诚,她勾着嘴笑,“我叫周与卿,赠与的与,卿卿如晤的卿。” 雨渐渐小了,周与卿能看到对面撑伞的男人脸上涂开一抹笑,眉尾渐收,拓出一道痕迹。 “我记住了。” “哦。”周与卿看着他,几分莫名,看着他出了自已院子,这才关上大门,转身往浴室走。 她浴室的窗户还没关,正对着一道山坡,山风猛地从窗户外吹了进来,冻得浑身湿透的周与卿一个激灵,狠狠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赶紧开了热水洗澡。 本就是怕感冒,洗过澡后特地熬了浓浓的姜汤喝下,可这要病也是没有办法。 次日一大早醒来,周与卿就发现自已感冒了,鼻子已经堵得毫无知觉,就跟长在脸上是个装饰品一样,只能张着嘴呼吸,半边脑袋都发隐隐发痛。 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村里医院开点感冒药回来。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那院子门口的木门在经过各种蹂躏之后,终于在这天清晨,被周与卿轻轻一推,然后啪嗒,垮了。 周与卿诧异地看了看自已的手,再看看地上的门,要不是刚刚真的没用什么力气,她真的觉得自已可能练成了大力金刚掌,这一掌下去能拍掉一扇门。 今儿个起早的不是许同舟了,反倒是颜司明那个小懒蛋,一把打着哈欠一边背着篓子打算去山上挖笋,只因为昨儿晚上打电话来的客人非要吃什么油焖笋。 而许同舟似乎也有些感冒,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 于是乎这挖笋的事就落在了最年轻力壮的颜司明身上,这货一开门就看见周与卿家的门垮了,一个没防备,笑得夸张,连眼睛都挤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你……” 周与卿一个眼神杀过去,“闭嘴!” 颜司明的表情真正呈现了笑容渐渐消失的状态,默默闭上大嘴,手往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眼神小心翼翼地往周与卿那边瞅。 一副小媳妇兮兮的怪模样。 周与卿头疼,也不想管自已的破门了,直接跨了过去,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颜司明用力捂着嘴,笑得浑身发抖,但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摄影师也是咬着嘴巴,他已经被这个邻居小姐逗笑过无数次了,也不知道当时导演是怎么找的地方,竟然和这样一个活宝做了邻居。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初导演来考察地理位置的时候,周与卿还在北京工作,压根就没回来。 所以导演组一直以为这隔壁是空房子,谁知道等他们开拍了,才发现原来是有主的。 屋里程颐正在拉窗帘,阳光晴好,透过窗棂直接没入了被褥。 “你瞧瞧,这天气变的,昨天下午那么大雨,今天一转眼又晴了。” 许同舟一边穿衣服一边眯着眼睛往外探了探,窗户隔绝了凉意,阳光带着温度,慵慵懒懒得好不舒服。 第13章 几位前辈蓬头垢面地起了床,坐在院子里等着吃早饭。 孙庭禾包了馄饨,正在锅上煮。 许同舟因为有些着凉,特地换了件稍厚的外套,难得今天没有去晨跑,竟然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只能在院子里舒展了一下身体权当做锻炼了。 程颐一边端碗一边冲着许同舟笑道:“你这过得跟老年人一样,比我们还讲究养生。” 许同舟只笑笑,没说话。 常年的剧组生活,每天跟空中飞人一样,这些年来身体长期处于极度疲惫状态,其实不算很健康,每年体检结果出来都还是让人挺无奈的,只能自已日常生活里多加注意。 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泡夜店,平日里喝个枸杞水,泡点胖大海,吃着营养餐和药膳,被狗仔拍到之后,简直就是把他“老干部”的名头坐实了。 其实他也不过刚过而立而已。 吃过早饭,孙庭禾和程颐带着三个老朋友趁着天气好去湖心岛钓鱼,刚一出门就“哎哟”了一声。 许同舟闻声跑出去,这才看见几个人围着周与卿家门口倒在路中间的木门,大门敞开,整个院子的全貌一览无余,好在屋子大门锁好了,不然真的是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该说她缺心眼,竟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这丫头……有点意思。”孙庭禾摸摸自已的啤酒肚,模样有些高深,“走吧,咱们去钓鱼。” 许同舟站在门口看着周与卿家的院子,叹了口气。 去仓库里找了螺丝钉和锤子,站在周与卿家门口给她装大门,也不知道她原来是怎么安的,楔口都没对齐整,螺丝钉也没钻进去,难怪每次开开关关都摇摇欲坠,吱呀直响。 周与卿开了药回来,顺路带了点笋和一根乌鸡腿回来,打算做个鸡髓笋给自已补补元气,正哼着小曲回家,一抬眼就瞅见有人蹲在她家门口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捏紧了手里的袋子,蹑手蹑脚走近。 “我去你的,你看什么看!”一扬手就要往那人后脑勺上扇,手扬到半空,那人骤然回头。 电光火石,周与卿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来,啪叽落在了许同舟的额头上,拍得清脆一响。两个人都愣住了。 许同舟平日里保养得好,那一张脸皮比女明星还嫩,这还没用多大劲呢,额角就浮了薄薄一层浅红。 许同舟这下可委屈了,又或许是两人熟悉了不少,他也露了几分真性情,嗔怪地瞪周与卿一眼。 “我给你修门呢,你也不仔细看看,上来就打人,哪有姑娘家像你这样的。”他声音依然温和,带着几许无奈。 可也不知是不是周与卿想多了,总觉得那话里带着委屈,挠得她心肝痒。 尴尬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冲许同舟笑笑,“这不是……看错了嘛,再说了,我这早上门开着,你不声不响往我家门口一蹲,我能不警觉。” 鼻音很重,许同舟几乎是同一时间就皱起了眉头。 “你要真警觉,早就该把门修修了。”许同舟手指微屈,往木门上敲了敲,“你,是不是感冒了?” “家里又没二两银子,没啥可偷的,再说了,大门不锁着呢。小感冒,没多大事。”周与卿往里走,掰了掰许同舟装好的门,呵,还真是结实,“要不要进来坐。” “不了。”许同舟摇摇头,指了指身后跟着的摄影师,想了想,还是出声嘱咐道,“多喝水,注意休息保暖,昨天不该淋雨的。” “知道了,这不是一大早就去拿了药嘛。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周与卿摆摆手,浑不在意的样子也着实很洒脱了。 许同舟也不好再多啰嗦,只能随了她去。 没走两步,周与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瞧来电显示就想挂断,简直就是冤家。 “我说房大小姐,您老又有何贵干哪。” 那头传来房静激动得不得了的声音,“我买了下个星期回国的机票,到莲城。” “到这儿来干什么?”周与卿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一只手拎菜一只手找钥匙。 “去看我男神啊,近水楼台,我还没见过他真人呢。” 周与卿挑眉,“你还真是够铁杆的啊,别指望我给你收拾屋子,等你来了自已收拾吧。” “不要你收拾,给我留间房就行。”房静那边有时差,她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到时候记得到村口接我,我带了好多东西。不说了,我要睡觉了……” 还不等周与卿开口,啪就挂断了电话。 真是个活祖宗,想一出是一出,平时日让她陪自已到莲城来住一段时间,总是推三阻四,这会倒是愿意来了,重色轻友的家伙。 不过原来房静每次提起自已偶像多么多么好,周与卿总是嗤之以鼻,就算是平时相处的人都是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是一个只会在电视里看到的人,娱乐圈那大染缸里,谁也不知道那虚假面皮后面长的是张什么嘴脸。 可这段时间和许同舟相处起来,倒是有几分改观,品行端方得很,严肃的时候看着高冷,一笑起来就跟眼睛里揣了小太阳似的,冒着光和暖。待人接物都是平和又温润,还有几分古道热肠。 皮相骨相兼具,当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中午周与卿做了鸡髓笋。 竹笋用冷水漂洗一下,用餐刀将竹笋竖着一剖两开剔去笋心不用,将竹笋放到开水锅中滚透,再放到汤锅中加入清汤、鸡精、糖煨入味晾冷备用。 第14章 将鸡脯肉去皮、去筋,用刀背捶成鸡茸,加入清汤、蛋清、盐、鸡精、葱油顺一个方向搅拌上劲儿。 再取乌鸡腿,用刀剔除腿肉,用刀背将鸡腿骨敲散,用竹签取出骨髓,放至汤锅中加入黄酒、姜汁、糖滚透,去掉腥味,再换清汤煨透,用餐刀将骨髓切成大小均匀的条状。 用餐刀在竹笋的笋心内逐个抹平鸡茸,在笋尖上将鸡骨髓点缀上,在笋底部点缀上香菜叶。 取一瓷盘抹少许油,将笋逐个放入,加清汤入笼蒸2分钟取出,在盘中拼成花色图案。原汤汁入锅,加入清汤、鸡精调好口味,用水淀粉勾薄芡,淋上鸡油均匀地浇在竹笋上即成。 这道菜算是大补,营养均衡又充足,绝对是生病时候最适宜吃的菜式之一。 这厢刚出锅,周与卿端着饭菜到院子里吃,隔着门都能听见刚插完秧回来的颜司明在门口大声嚷嚷。 “许老师好些了吗?没感冒吧。” 许同舟低声答了句什么,听得并不是很清楚。 “没感冒就好,肯定是昨天吹了风,昨天晚上还是应该听程老师的话,喝点板蓝根再睡觉的。”颜司明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都把板蓝根当万灵药,一有个头疼脑热,首先就喝板蓝根。 周与卿咬着筷子想了想,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过去开了门,吓得正经过她家门口的颜司明一跳。 “姐……姐姐,你干什么?”他刚插完秧回来,浑身都是泥巴,整个人就跟泥猴一样。 “你等我一下。” 说着回厨房用一个煲锅装了一锅鸡髓笋,盖上盖子端出来,“给。” 颜司明受宠若惊,泥巴手指了指自已,“给我的?!姐姐你真是个大好人,你家田是哪一片,我明天把你家的田一块插了。” 周与卿嫌弃吧啦地把煲锅递到颜司明手里,“这是答谢。” 颜司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她答谢些什么,可闻着那鸡髓笋的香气就止不住得咽口水,原本干完农活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被这煲锅里的香气熏得整个人都晕陶陶的,三步并作两步回了院子。 许同舟看见颜司明乐蒙了一般捧着个煲锅,脚下虚浮。 “你手里端着什么?”许同舟伸手过去接。 颜司明咧着嘴笑,“隔壁姐姐真的是个好人啊,看我劳动这么辛苦,特地叫住我把这个给我了,说是答谢。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在谢什么,不过我已经决定明天把她家的秧一起插了。” 许同舟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那硕大一片水田,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周与卿这谢,许同舟心里倒是一清二楚,揭了锅盖,那热气里爆出一阵鲜嫩的笋香,还有鸡茸的咸鲜,味道混合在一起格外诱人,喉头都不自觉吞咽了两下。 他尝过她做的点心,可没想到,她这做菜的手艺也是一流。 养鱼捉鸡,种树栽花,文能道一句“卿卿如晤”,武能搭吊床装木门,再加上一手好厨艺。 突然想起现在网上流行的说法,这周与卿简直就是个“宝藏女孩”,还不知道有什么是还没被挖掘发现的。 第7章 有一美人 星期天许同舟起床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睡觉。 孙庭禾的呼噜声有些大,他贯来睡眠浅,加上有点着凉,五点左右就醒了,辗转了近一个小时,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起了床。好在他也不是爱赖床的人,动作麻麻利利,一会就穿好了衣裳,趿着拖鞋出了屋。 难得清闲的早晨,一年到头也没几个。 其实这就是许同舟答应参加这个综艺的原因之一,过着最平凡普通的生活,不用化妆造型,不用操心一天的行程工作,也不用在疲惫的时候还要挂着笑脸。 昨天夜里又是一阵大雨,山里的清晨,凉意漫在空气里,混着南方的湿气,恨不得钻进骨子里。 加了件外套蹲在院子里刷牙。 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许同舟一口泡沫吐出来,放了水杯就跑进屋,“喂,您好。这里是‘一食三客’。” 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就像在人耳边炸开的低音炮。 电话那头嗓门倒是洪亮,中气十足,精神头也好,上来就问:“早上好啊!请问孙庭禾孙老师在吗?” 许同舟条件反射往二楼看了眼,“他们还在睡觉,我是许同舟,您是哪位?” “哦!我是你们孙老师请来做客的客人啊,我中午就到,听说可以点菜,我最近好辣口,一个水煮鱼,一个辣子鸡。” 许同舟是个吃不得辣的人,听这两道菜就觉得嗓子眼里开始冒火,摸摸额头,道:“行,您中午大概什么时候到?” “十一二点吧,对了,我要过来吃午饭,中午随便吃点什么对付着就行。我要求也不高。”对面的客人十分潇洒,话一说完,“啪”电话就挂断了,剩下许同舟看着电话听筒愣了好一会儿。 孙庭禾挠着脑袋,浮肿着脸出来,站在二楼栏杆边往下看,“阿舟啊,谁电话啊,这么早。” 许同舟把听筒放回原位,起身给孙庭禾倒了杯热水,一边上楼梯一边道:“不知道,说是您请来的客人,点了菜,要吃水煮鱼和辣子鸡,还要冬瓜排骨汤。中午十一二点左右到,要吃面条。” “可真有精神……”孙庭禾嘟嘟囔囔地转身拖着脚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叫,“起床了啊,起床了,起床干活了。” 第15章 许同舟跟着孙庭禾屁股后头进去,轻轻软软地问:“你们早上想吃什么?” 程颐窝在被窝里,声音瓮翁的,“随便搞点什么吧,别太麻烦了。” “那我还是熬点粥,拌点咸菜,行吗?”许同舟说着顺手把颜司明掉了一半到地上的被子给捞了起来。 “行行行,去吧。”孙庭禾往身上套了件背心,到底是不年轻了,山里的凉意有点扛不住。 许同舟也不多话,转眼人就到了厨房。 几个人呼啦啦喝完一碗粥,只觉得热气从脚底板往上腾腾直冒,五脏六腑都能暖和了。昨天的客人因为行程原因晚上就离开了,这才有了今儿个小半天的空闲。 “水煮鱼,辣子鸡,重口啊。”孙庭禾摸摸脸,突然说道。 许同舟笑笑,也没说自已不能吃辣,只想着总会炒两个青菜,到时候就吃青菜好了。思及此,突然想起了这几次尝过周与卿的手艺,很合他的口味,不咸不淡,营养健康,最重要的是,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有这门手艺,感觉都能走遍天下了。 “那行,大家也不耽误了,就各归各位吧。”程颐起身,开始给他们收碗筷,语气温和,“明明去捞条鱼,阿舟去菜场买只土鸡,我跟孙老师忙活家里。” 程颐三两下分配好了任务,他为人一向细致又周全。 许同舟拿着节目组给的仅有的五十块钱,出门的时候心下十分唏嘘,他基本没去过菜市场,对现在的市场物价并不清楚,但就平时的消费来说,也不知道这五十块钱能买些啥回来。 周与卿也起得早,然后在院子里喂了会鸡,发了会儿呆,带上钱包布袋子出门买菜去了。 难得出了太阳,照在身上烘得人十分舒服。 菜市场里人声喧闹,这山里乡下的人一向起得早,人勤快,早晨五六点就开始了一天的活计。瞧着周与卿过来买菜,一个两个菜摊上的人都笑眯眯地招呼她。 周与卿在莲城的房子已经置办近六年了,每年都会抽一两个月的时间过来住,一来二去,这乡下邻里早就混熟了。 旁的不说,就村里还有户人家,留守老人和孩子两个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惨巴巴,前些年老人家走了,周与卿愣是资助了人两个孩子上学读书,一资助就是六年,从来没断过。 她嘴上从来都不饶人,但刀子嘴豆腐心,心里软得很。 刚买了两条莴苣,就听见身后有人过来,声音清浅带着笑意,“周小姐,早上好。” 周与卿一回头就看见了许同舟,男人穿着白色圆领卫衣,外头套了件浅蓝色的牛仔外套,身后是菜市场入口,阳光正正打在他背上,修长又俊朗,衬得他越发清泠贵气,和这闹哄哄的菜市场一点也不搭。 他就站在她身后,眉眼俱笑,像个青涩的少年。 她知道许同舟长得好,要不也不可能成为顶级流量,再算上实力加持,简直就是站在偶像金字塔顶端的男人。饶是她一向对男色没什么兴趣,也差点晃了眼。 周与卿冲他颔首,“早上好啊。这还是头一回见你来买菜。” 许同舟走到她身边,翻了翻眼前的菜摊,目露迷茫,苦笑,“我哪里会买菜,顶着头皮来。”男人一向淡然平静的脸上在跟周与卿说话的时候,莫名就带上了几分无奈。 周与卿抬眼瞧他,挑了挑眉,“需要帮忙吗?” 周与卿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虽说许同舟那两次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好歹也算是帮了周与卿不少,她也不是良心不会痛的人。 原本在想要怎么去买鸡的许同舟,闻言一下就有了主心骨,“要。” 他答得脆亮,明明是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了,可每次表情一生动起来,一双眼睛清清澈澈,又不失深沉,带上笑意,就显得格外惑人。 也不怪他不会买菜,他从十岁起就开始拍戏了,小时候拍戏读书两不落,天天忙得团团转,后来毕业了,事业渐渐走上高峰,长期都是住剧组,一年到头连家都回不了几次,更别谈买菜做饭了。 周与卿进菜市场跟回家一样,带着许同舟在里面如灵蛇游动一般,一菜一个摊,熟门熟路。 “土鸡体形一般小巧玲珑,外观清秀,身躯狭长,紧凑,胸腿肌健壮,头小,腿短脚细,羽毛紧凑有光泽、鲜艳、滑顺、色彩各异,鸡冠形状呈现多样,头冠色泽鲜艳,母鸡翘尾,公鸡的尾巴呈镰刀状……” 周与卿在鸡笼前看了看,嘴上不自觉就絮叨了起来。 那鸡笼里的鸡“咯咯哒,咯咯哒”叫唤不停,一双眼睛警惕又犀利。 “就这只了,一瞧就是只好鸡,肌肉形状好,结实。”她指了指中间那个笼子,转头跟许同舟道,“你瞧着,回去一杀一拆,保证肌肉纤维细,肉质嫩,骨头硬,很少有幼骨。” 许同舟看她自信满满的模样,笑道:“听你的。” 价格比城市里的稍低,买得划算。加上周与卿又是熟面孔,老板还给他抹了零头,许同舟面上不显,这五十块钱居然还卖了好些菜,心里真真觉得是捡到了宝。 刚出菜市场,许同舟拎着菜还在和周与卿说话。 不远处跑来个小丫头,扎着一个马尾辫,脸蛋红红,身高大约一米五左右,瘦瘦小小,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一头栽进周与卿怀里,撞得她猛然往后一退。 第16章 许同舟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胳膊,她却笑着冲他摇了摇头,转而低下头去看那小丫头。 小丫头眷恋似的在周与卿怀里蹭了蹭,细声细气叫了声:“与卿姐姐。” “小见月,早上好啊,吃早饭了吗?”周与卿把菜移到左手上,右手摸了摸俞见月的头。 大约是头一次,许同舟看到周与卿这般温柔,眉眼好似沁了水,慢慢地就那样软了下去,连眉尾都勾上了温情。 “吃过了,哥哥做的。”俞见月回头,看向身后慢慢走过来的男孩。 男孩眉清目秀,看着还带几分羞涩和青葱气,穿着洗到发白的格子衬衣,和俞见月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 他走过来,耳根有些红,拽了拽衣角,“与卿姐。” “这才多久没见,你又长高了,衣服够穿吗?我怎么觉得我这次买的裤子可能有些短了,我回头再去给你买一些,长身体的年纪,蹭得快。”周与卿似是有些吃惊,然后抬手过去拍了拍俞见星的肩,“壮了。” 俞见星摇摇头,“挺合身的,不用买了。” 许同舟站在一边看那三个人说话,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围在周与卿身边,小的那个依偎在她怀里,大的那个站在一边,想亲近又有些局促。 而周与卿却像是换了芯子一样,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和关切。雨后的清晨,空气总是尤其清澈新鲜,阳光穿透云层落下来也格外明亮几分,那光软软披在周与卿身上,把她散在肩头的乌发染上几缕明色。 她的长相原本就是柔和那一挂,只因平日里耿直粗糙惯了,加上素来脾气也容易暴躁,总让人捕捉不到她的美点,而现下的她,柔了一张俏脸,连眼睛里都浮起了碎碎的光点,唇角挂着笑,露出一点点贝齿。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致骨血匀。” 再贴切不过,只是不知道,若是此刻望进了那双眼睛里,会看到怎样的风景。 三个人往回走,周与卿牵着俞见月,身边跟着俞见星,絮絮叨叨个没完。 “见星下个月该高考了吧。”周与卿自觉还是对兄妹俩关心不够,此刻恨不得多问上几句。 俞见星点点头,“昨天晚上回来,今天晚上就回学校了,一直到高考完,都不能再回来了。”男孩说着,有些歉疚地看看妹妹。 “想好考那个学校吗?” “想去北京。” 周与卿倒是挺满意,转瞬却蹙了眉头,“你去了北京,那见月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你三舅家,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你不在身边,见月又还这么小。” 俞见星好似早有计划,弯了弯嘴角,“等我考过去了,就把见月带过去。” 这一大一小相依为命,苦得很,周与卿和他们相识多年,也曾经受过他们奶奶的恩惠,说到底总得是要帮一手。原来是不想过多插手,免得养坏了兄妹俩习性,现下看来倒是多虑了,于是思忖了片刻才开口。 “我也想了很久,是这么打算的,你安心考试,等高考完了出了成绩报了志愿,真准备去北京的时候,你把见月送到我那去。我那位置也宽,有房间给见月住,我就近给见月找个学校,平时休息她也能在店里给我帮帮忙。” 俞见星原是想拒绝,哪好吃人家喝人家穿人家的,最后还要住人家家里去。没这种占便宜的道理,更何况他已经成年了,自已养着妹妹本就是应该。 周与卿的话却没完,“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我也就把你们当自家弟妹,该帮的该关照的我一样不会落,但我也不会让你们白吃白住。 “见星,等你上了大学,你就自已去找工作兼职,第一年学费我给你出,以后的学费你自已挣,我就不给你了。见月这边,平时做完功课休息就要去给我店里帮忙,反正我那边本来也忙,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周与卿思虑的极周全,几乎是面面俱到,既照顾了两个孩子,也全了他们的尊严。 俞见星所有的顾忌都被她一一考虑到位,到底还是个少年,压着情绪,眼底赤红,侧过脸抹了把脸,沉默半晌,终是重重地“嗯”了一声。 许同舟原本就跟在他们身后,一字一句都听得分明,心里震惊。他抬眼就看见了那男孩眼底的泪,一时间呼吸都有些滞。 第8章 大厨师父 是有多感激,才会让一个十几岁的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少年盈了泪眼。 他已经许久都未曾见过了。 现在这个世界里,最打动人的,尤其是成年人,往往是那些单纯的善良,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浑浊。 娱乐圈里做慈善做捐款建基金的人很多,明面上每次都把自已标榜得像个大善人,光鲜亮丽又心慈心善,可背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他清楚得很。 这些年见过的人心不古,良心尽失,黑暗与罪恶数都数不清,好似身处这样的大环境,自保已经艰难,而善则变得极其珍稀。 他不知道周与卿是做什么的,但她吃苦耐劳,下地插秧、上房添瓦,家里上上下下都是自已一手打理,做得一手好菜,犹记得上次无意间碰到她的掌心,满是老茧。 吃过苦的人,和娇生惯养的人,终归是有本质和气质上的区别。 然而周与卿却为这对兄妹,费尽了心思,慷慨解囊。 所谓救人于水火,雪中送急碳,说来容易做来难,往往对受益者来说,那都是最珍贵的希望。 第17章 可有人偏偏连这点希望都吝啬于赠与,而另一些人,却始终记得在行进过程中,给予过客几分希冀和光明。 赤子之心,难得。 皮相柔美,而骨相倾城,许就是说的周与卿这样的人。 许同舟脚步慢了几分,落在他们身后,目光从那男孩身上移到了周与卿的脸上。 那张侧脸清丽无双,说话的时候,眼角盛着笑和欣慰,她身上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温暖,此刻才算释放出来,连带着这四月微凉的清晨,都泛起了一股春意和暖潮。 许同舟微顿,就那样停在了路上,看见周与卿纤细挺直的脊背好似坚不可摧。她左手提菜,右手牵着小丫头,转过脸同那男孩说话。 恍惚里,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就生出一股冲动和期盼,如果他能住进那双眼睛里,是不是他也能拥有这样的温暖和陪伴,是不是他就能将那个干净的、柔软的灵魂收为已有。 他在孤独的圈子里漂泊很久,每一次以为能拥有的陪伴,最后都以一种不堪的模样终结。光鲜的皮囊都已经包裹不住那颗孤老的心。 眼前好似走马灯闪过,周与卿在他的面前嬉笑怒骂,他此刻突然惊觉,她的每一个表情,在他的记忆里竟然是这样鲜活灵动,甚至连细节都那样清晰。 走到路口,周与卿同俞家兄妹作别,骑上路边停着的一辆蓝色的电瓶车,咕噜噜就往家里跑。没一会儿身后追上来一辆车,许同舟降了车窗,放慢了车速,跟在她旁边。 周与卿侧过头去看了许同舟一眼,或是那笑意还未散尽,许同舟在那双眼睛里好似看见身后巨大的艳阳高高挂起,暖光绕城,惹得心魂都为之一震。 周与卿勾唇挑眉,退了温柔,有沾上桀骜,转头看路,电瓶车加大了马力,不一会儿就把许同舟甩在了身后。 许同舟笑笑,轻踩油门跟上,车窗降下,山风一吹,车里的音乐随风飘了出来。 是1997年的王菲唱的那首《约定》。 当年周与卿刚被李钦光从山里接出来的时候,何栖迟买来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就是王菲在1997年发行的专辑《玩具》。 何栖迟最喜欢就是这首《约定》,久而久之,周与卿也爱听这首,即便当年的她根本听不懂这歌的旋律和含义。 周与卿一时有些失神,面色淡了几分。 许同舟毫无察觉,也不知为何,此刻他在周与卿旁边,心里竟是难得的满足和平静。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开车一个骑车,慢悠悠回了家。 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左右,孙庭禾和好了面,正准备下面条,就听见门外有人叫唤:“有人吗?来个人接接我……” 丘陵盘山公路宽阔平坦,他们的屋子在一处小坡上面。 一个老头,身形魁梧高大,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个大麻袋,一边往小坡上趴,一边气喘吁吁地叫唤着。 颜司明动作最快,噌一下起身跑出去开门。对上那老头,两眼一蒙,不认识。 “小孩儿,过来接接,可得累死我了,我还以为那车能给送到门口呢。”老头嘀嘀咕咕,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颜司明再傻也知道不能怠慢,上去就把那大麻袋一接,好家伙,重。 “庭禾,庭禾呢……” 孙庭禾把锅里倒上水,擦了擦手往外走,眯着眼睛一瞧,“哟,李老师!原来是您哪……” 来人好巧不巧,正是国家一级厨师李钦光。孙庭禾喜欢烹饪,早年就结识了这位厨坛大佬,虽然没说给人去当徒弟吧,但也在人家那偷学了不少手艺。 万万没想到,节目组竟然会把他给请过来。 李钦光这几年有些发胖,走两步路就喘得慌,站在院子里灌了两口水。 “我说你们节目组真的很有心啊,跟我说了很久,连时间都将就着我,而且我也想来跟你们聚聚。这不最近有时间嘛,我就过来了,对了,我还得顺便过来找个人。” “李老师这儿还有熟人?”程颐见缝插针,赶紧又递了杯水给他。他们也熟,好些年前程颐做过的一档美食节目也采访过李钦光,只是相对孙庭禾来说,联系没那么频繁紧密。 李钦光这会顺了气,乐乐呵呵道:“你们等着啊,我这就给你们叫人去。今儿个,你们可有口福了。” 说着就往院子外头走。 孙庭禾回了厨房下面,剩下几个人按捺不住好奇心,跟了上去。 李钦光一出院子门,也没走远,脚步一转,去了隔壁,拍了拍木门,半天也没人理,老头儿眉头一皱,一巴掌就把门推开了。 许同舟眉心一跳,想起了周与卿。 程颐带着许同舟和颜司明在门外站着,虽然不知道李钦光和隔壁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但未经人允许,还是不要贸然进别人家得好。 颜司明往许同舟旁边挪了挪,小声问:“这位老师认识隔壁小姐姐?” 许同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大家都一头雾水呢。 三个人站在门口嘀嘀咕咕,见李钦光半天也不出来,屋里也没声,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突然就听见那两层的小房子里爆出一声叫喊,中气十足,“臭丫头,手机也不接,敲门也不开,跟我玩失联呢,是不是要翻天?!” 然后一道女声立马接上,“诶,臭老头,您怎么跑来了……诶,别揪我耳朵,撒手!” 第18章 于是三个人就站在门口,看见那女孩披散着头发,趿着一双棉拖鞋从屋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叫唤着“臭老头,臭老头”。 一代大厨李钦光手里举着个拖鞋板就那样追了出来。 三人登时呆愣。 “停!” 周与卿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其中以个子高,长相又尤其出众的许同舟为首。她脚下一顿,随即就对着李钦光叫了停。 指了指门口的三个人,又指了指李钦光,“您带过来的?” 李钦光把手里的拖鞋板一扔,拉着周与卿蹭到他们面前,“这是程颐程老师,还有两个小帅哥。”然后拍了拍周与卿的肩膀,“这是我徒弟周与卿。” 许同舟和颜司明还不觉有什么特别,就冲着周与卿笑笑,但程颐看向周与卿的目光立马就不一样了,带着一种难以置信和隐秘的欣赏。 当然出乎意料,四年前一个叫周与卿的厨师,以一组还原108道古法花馔的花宴一举斩获“中华金厨奖”。那组花宴之精美,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当年的微博上转发都快转疯了。 他一直想见识一下这个能做出这组花宴的厨师,可她为人实在低调得可以,以至于当年网上对她也有很多猜测,却没有一条有价值的消息。 程颐如今见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四年前能有多大呢,最大也不过二十出头了,想来真的是天纵英才,未来不可限量。 “我真的从来没想到她这么年轻。”程颐笑眯眯道。 “还不打个招呼,臭丫头不懂事。”李钦光一巴掌把周与卿拍得晃了两下,差点往前扑了出去。 周与卿暗地里对自家师父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转脸挂上了笑,看着乖巧漂亮讨人喜欢,对着程颐弯了弯腰,“程老师好,两位好,我是周与卿。” “你好你好……那咱们过去吧,去隔壁坐坐。” 李钦光和程颐两个人走在前面,颜司明兴奋地缠在周与卿身边问东问西,姐姐姐姐叫个不停,一副恨不得把人家老底都挖出来的气势。 周与卿对他的过分热情爱答不理,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可却始终走在颜司明身侧,没有半分远离,实在是叽叽喳喳地闹人了,便转头恶狠狠瞪上两眼。 只有许同舟,安安静静跟在后面,看着周与卿的后脑勺,想起刚刚她翻的那个白眼,实在是,逗得他想笑。 每次见到她,她都能给他惊喜。跟李钦光斗嘴的模样,下巴微微扬起,傲娇又透着俏皮,言语里虽然叫着“臭老头”,可那股子亲昵劲和微不可察的撒娇,听得他耳根直发软。 李钦光带了一麻袋的食材,整的就跟饥荒救援一样。 拉着周与卿过来之后,直接把东西扔给她处理,然后撒着欢跑去跟孙庭禾还有程颐打起了炸金花,三个岁数加起来得有一百七八十岁的中老年油腻男混在一起,炸得一声比一声高。 周与卿满脸不乐意,蹲在角落里翻了翻那麻袋,居然还在里面翻出了两坛竹叶青。 这老头被师母管得严,平日里难得能喝上两口,这会儿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偷偷摸摸带了两坛竹叶青,看着这态势,晚上是不喝个痛快不肯罢休了。 周与卿把竹叶青酒坛子的封口掰开嗅了嗅,顿时脸就青了。 她埋在自家大树底下很久的竹叶青,她自已一直都舍不得喝的酒,就这样被这不要脸的老头儿挖出来了。 心头大恸,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那个痛啊,龇着牙瞪着李钦光,跟头愤怒的小狮子一样。 两颊气得通红,就像春日里熟透的草莓,缀着春光无限,哪怕是生气,也是那般好看。 颜司明在太阳底下一个劲地劈着柴,许同舟把屋里收拾一通,一出来就看见周与卿那奶凶奶凶的模样,最后破罐子破摔了,两手一撒,就坐在地上,一点顾忌都没有。 他站在门口笑了许久,最后默默走到周与卿身边蹲下。 “怎么了?” 周与卿看了他一眼,继续望天。 许同舟从侧面看过去,对着阳光,能清晰地看见周与卿长长的睫毛和微翘的鼻子,他低头想了想,“需要帮忙吗?”他又出声,伸手指了指地上散乱的一大麻袋食材。 周与卿抽了抽嘴角,拍拍屁股起身,声音轻微,嘟嘟囔囔,“谁要给那个臭老头做饭吃。” 樱唇微噘,一开一合也不知道抱怨着什么事,小模样嘴硬傲娇得很,可动作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那麻袋搂了起来,一样一样从里面拿出来摆开。 “喏,这个给你,择成一小截一小截那样。”周与卿递给许同舟一把菜,说着还上手择了一根示范。 许同舟也不知哪里来了兴致,搓了搓手,接过那一捆新鲜的菜,找了个筲箕蹲在地上择,周与卿瞅了两眼,扒拉过来一个小矮凳子,凑到许同舟屁股底下。 “一会儿腿都要蹲麻。” 许同舟仰头去看她,却只看见周与卿拎着袋子到水池边上洗菜的背影。 恰逢山风从院子里穿过,把她身上单薄的棉麻白衣吹得飘飘而动,显出纤细的腰身,袅袅婷婷,纵然一身人间烟火,也遮不住烟火里一簇明媚。 正在打扑克的孙庭禾挑了个间隙,往周与卿那边瞧了两眼,对着李钦光呵呵直笑,“这是个好帮手。” 李钦光头都没抬一下,一对九打了出去,“节目组把地址发给我的时候,我一瞅,嘿,就在我家臭丫头隔壁。最近‘四时春’不是歇业嘛,我一猜就知道她回这边休假了,就想着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第19章 “那可真的是缘分。”程颐出了一对尖儿,挤眉弄眼了半天,想起她那日扑腾着赶鸭捉鸡就觉得好笑。 “不要,过。”孙庭禾敲敲桌子,“我也很多年没见到这丫头了,上回看见她,那时候好像她才十几岁吧,个子小小一个,整天板着一张脸凶巴巴的,没事就拿个萝卜雕花。 “我当时就想,这么秀气的一个小姑娘,把自已憋得老气横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现在倒是开朗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李钦光笑了两声,岔了话题。 周与卿是苦孩子出身,没泡过蜜罐子,有些事情不好再提。 第9章 酸笋皮鸡汤碧粳粥 周与卿分拣完了之后,拎着早上挑的土鸡在角落里,一个手起刀落,放了血杀鸡拔毛,那满面肃杀的模样看得颜司明在一旁生生打了个寒噤,握着斧头的手都不自觉攥紧了几分。 四五点的时候天已然昏黄,院子里吊起一盏暖色灯泡,蜢虫围着灯泡绕着圈飞,不知疲倦。 三个人打完扑克,老老实实给周与卿打了会儿下手,但因为被人家嫌弃帮倒忙,被赶到院子里喝茶,于是顺其自然,就这样优哉游哉坐着唠嗑,追忆起了当年。 李钦光带来的菜里有西南那边特产的酸笋,一拆开,那味道瞬间弥漫整个院子,颜司明脸色青了又白,堵着鼻子跑去洗碗去了,洗洁精的泡泡搓了一盆子。 “师父,这笋你泡过吗?”周与卿扯着嗓子对着那边问。 “泡好了拿过来的。”李钦光正喝着茶,吧嗒两下嘴答道,“这笋是前两天栖迟给我寄的,可香了,我自个还留了几袋在家。” 周与卿拿笋的手一顿,听见何栖迟的名字有一瞬间的晃神。 许同舟择完菜过来,正好看见她那片刻的反常,再一眨眼,周与卿已经拎着酸笋到了水池旁边,认认真真地冲洗,好像那一会儿不过是许同舟起身片刻眩晕带来的的错觉。 “晚上打算做什么?”他把择好洗好的菜放到周与卿手边。 “水煮鱼、辣子鸡、清炒莴苣,再炖个酸笋鸡皮汤,给他们解酒。” 周与卿说话的时候,手下是一刻不停,先得把高汤炖上,土鸡比饲养鸡的肉要更紧实一些,小火慢炖时间也会更长一些。 于是拿把小的拆骨刀顺着鸡的肉质纹理,三两下拆了完整的鸡架子出来,然后换刀,手上动作又快又凌厉,那鸡肉被切得又薄又完整,一整片带着皮,油光水滑,肉质粉嫩。然后顺手把完整的鸡胸肉切出来,放在一边的白瓷盘子里。 随后把酸笋干放入洗米水中煮上20分钟,起锅之后再换清水煮一次,煮完把水倒掉,水分挤干。最后把酸笋干和鸡胸肉片一同放入高汤中煮30分钟,然后再加入芥菜茎滚一下,加盐即可。 周与卿做饭一整套下来行云流水,都不带喘口气的,手下刀工都很不能翻出花来。 饶是许同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都看得有些呆滞。 神仙做饭,庖丁解牛,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扎在脑后的头发随着脑袋摇来晃去,鬓角散落几缕,厨房的火光里,漆黑的头发黏在她瓷白的脸上,越发衬得下颌那一小块肌肤白净发光。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周与卿两只手上全是油水,正准备用两个指尖去拈手机,可斜刺里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大拇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下,然后举着手机贴向周与卿的耳朵。 许同舟只用了手指的 第1节 扣住手机,小心翼翼地避开周与卿耳边的皮肤。 周与卿有些惊讶,可看了脸色如常的许同舟一眼,好似这动作他已经做过千万遍,娴熟得好像再自然不过。 许同舟看着她,把手机往她耳朵那边贴了贴,周与卿只能乖乖把耳朵贴了过去。 电话那头是房静,一上来就是一阵咋咋呼呼,“我要跟别致分手!” 周与卿手里动作不停,咚咚咚切着鸡肉,没好气地回了句:“你一年到头天天都在跟他分手,歇会儿吧,也不嫌累。” “我不是说要去你那边一趟吗,他不让,非得让我买机票先回北京,不然就把我珍藏在硬盘里的小黄文全删掉。我只是想去见一眼我的偶像啊,怎么就这么难……我不管,这回我一定要跟他分手。” 房静情绪激动,那声音大的,都能想象她在那头是如何歇斯底里,青筋直冒,“我绝不原谅他,这回绝不原谅……” 周与卿听得脑壳直突突,刚要开口,那头又委委屈屈说话了,“你等会儿,别致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接一个……” 周与卿抽抽鼻子,摆了摆手,示意许同舟帮她挂掉电话。 “可劲儿折腾,也不嫌累。”嘀嘀咕咕说句话,然后把切好的辣子往热好的油锅里一扔,滋啦一声,那股子辣椒的鲜香味直冲出来,倒进肉和调料,翻炒几下,点水,那突然冲出的火和烟混合着辣子鸡的香气,扑进人的鼻子里,勾得喉间上下滚动。 许同舟站在一边,不自觉地咽了两口口水。 常年吃健身餐保持身材的许大男神,这一刻几乎是被这香味蛊惑了心神,胃隐隐兴奋起来,难得馋得慌。 除了那几个大菜,周与卿还炒了几个下酒小菜,一张方桌,摆得满满当当。 李钦光年纪最大,已逾花甲,自然是上座,程颐和孙庭禾两边顺势坐下。 第20章 许同舟一直在厨房里给周与卿打下手,也不多言多语,老老实实听着她挑剔地吐槽。两人最后上桌,贴着孙庭禾那边,坐在了对方身侧。 夜空清朗,软光晕黄,四下看去,周遭的丘陵起伏都被月色染得温柔又恬静,线条犹如海波,圆滑而流畅。 “尝尝吧,与卿这孩子手艺还是没得说的。”李钦光脸上那股子骄傲的神色扯都扯不掉,嘚瑟着呢。 圈里都说孙庭禾的菜做得好,这会尝了周与卿的手艺,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食,恨不得让人把舌头混着菜一块给吞进去,口腔里整个味蕾都活了起来,滋味一层叠着一层,就没有淡去的时候。 大菜进了嘴,口味重得很,便加上两口清爽的小菜,抿上一口竹叶青,那叫一个满足得不得了。 程颐囫囵吞了块鱼片,“天哪……好吃,真的好吃!诶,我下个月要开一档新的美食节目,到时候请与卿去做常驻嘉宾,李老师您看行吗?” 李钦光抬抬眼皮,老神在在道:“那有什么不可以,让她去。” “师父,‘四时春’还等着我回去开业呢。”周与卿撇撇嘴,“再说了,我一个厨子参加什么节目啊,到时候闹笑话了,可不还是丢了您的脸。” 周与卿向来是个非常低调的人,过着自已的日子,也不爱凑热闹,采访拍照什么的一律都是拒绝,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一听到要参加什么节目,脑壳就发疼。 李钦光也不说话,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看似浑不在意瞥了一眼周与卿。 周与卿拿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鸡肉,肩膀垮了垮,“行吧,程老师您看什么时候开始去录,提前给我打电话就行。” 程颐脸上笑眯眯的,温和又不失礼貌,端起酒杯跟周与卿的茶杯小碰了一下,“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大家伙都要去的,你看孙老师,阿舟,明明,一个都跑不掉。” 气氛一下又笑开了。 周与卿不再说话,低着头安安静静吃饭,一边吃一边腹诽,眼睫微垂,遮住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看不清神色。 喝茶的时候抬眸,余光瞥见身边的许同舟,吃两口就要喝一杯水,一场晚饭下来,估计半个茶壶都被他灌完了。 李钦光最近好辣口,程颐和孙庭禾都是湖南人,颜司明爱吃辣,整桌人算下来,只有一个许同舟,沾了一点辣椒,半张脸都染红了,额上沁出点点薄汗,反射着如豆的昏黄灯光,罩住整个人就像染了欲色的仙人,耳廓连着耳后红成了一片。 嗦着唇瓣,他那一双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露出若隐若现的白齿。 周与卿突然就想起了前两天看的《红楼梦》 第7回 ,“说着,果然出去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 粉面朱唇,一点不差。 这一桌子菜,就没几个是不辣的。 “那个,你还好吗?”她往旁边凑了凑。 许同舟辣得头皮发麻,只觉得整个人都已经被辣木了,动弹不得,转过头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周与卿指了指他的脸,“你好像辣得很厉害。” 许同舟抬手摸摸脑门,笑得无奈,“不太能吃辣。” “你等我一会儿。”周与卿搁了筷子,起身回了自家院子,从防潮盒里舀了两勺碧粳米,回来之后直奔厨房。 米淘净添上足够的水,浸泡半小时左右。倒入沙锅中大火煮开,用木勺子入锅底轻轻搅,变小火慢慢熬。盖盖,过一会儿再轻轻搅。米粒开花后加入黄冰糖少许轻轻搅。盖盖,停火,稍等片刻。 等粥熬好,桌上数人早就吃饱喝足,红着脸在那里玩着老歌接龙,都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歌了,唱得十分带劲。 颜司明坐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个问。 只有许同舟,在角落里靠着木头柱子,安安静静地听着,脸上挂着清浅的笑。 李钦光回头看见周与卿,酡红着老脸大着舌头道:“臭丫头,给我们端盘花生米来,我们还要继续喝呢。是吧……” 程颐笑到失控,抹着眼泪拍了拍李钦光的肩膀,“李老师别喝了,这都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了。” 三人的哄笑声爽朗又大气,泡在酒气里,被晚风带去很远。好像很开心,又好像很难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人生知已而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为时光流逝不再回而难过。 周与卿是不愿意理那个老酒鬼的,只带着一身新鲜的烟火气在他旁边坐下,一碗泛着浅绿的碧粳粥放在了许同舟的面前。 粥熬得浓浓稠稠,带着黄冰糖的甜香和碧粳米的清新味,面上浮着一层浓浓的粥油,可谓是“泉溲色发兰苕绿,饭熟香起莲瓣红”,别看只是一碗粥,可色香味俱全,诱人得很。 许同舟目光一落上去,食欲整个就从火辣辣的胃里升腾了起来。 “这是……给我的?”许同舟难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周与卿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看看那几个人,一个两个吃饱喝足,哪还需要这一碗粥,不给你给谁。” 晚上一顿饭就没见他伸过几次筷子,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晚上总是不好饿肚子的。 “谢谢。” 许同舟心里有些动容。 他常年在剧组,拍起戏来日夜颠倒都是常有的事,更别谈挨饿了,几乎从没按时吃过饭,好好的胃在年少时就已经被折腾得千疮百孔了。 第21章 这些年里,还从来都没有人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端碗粥。 甚至是那个曾有过三年感情的连盏。 今晚尝了辣,胃里本来就有些不舒服了,现下一碗碧粳粥下肚,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那四个人聊天聊得热火朝天,竟一时没注意到这个角落里,许同舟低头喝着粥,周与卿抬头看着山中月。 坐在对面的摄影大哥们和导演可不是吃素的,看见这偶像剧似的一幕,肾上腺激素暴涨,恨不得从头拍到尾,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有个小场记在后头嘘声道:“我粉我男神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和谁有这么和谐的cp感。” “昨天你不还在说,谁都配不上你男神。”旁边有人回了句话。 小场记挤了挤眼睛:“本来就是,以前跟我男神传绯闻的那些女明星,我一个都瞧不上,就算是连盏,我也觉得配不上他。可偏偏今儿晚上,你看看,周小姐坐在我男神旁边,我就是突然觉得很甜。” “啧啧啧,行了,别yy了,赶紧干活,一会儿收班就能休息了。” 第10章 一饭之恩 李钦光晚上和孙庭禾他们一块睡,周与卿等他们进屋了,才起身把外头收拾干净。许同舟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打下手,两个人到底比一个人做事速度快,不到晚上十点就收拾完了。 周与卿伸了个懒腰,回了自已家。 草草洗过澡,吹头发的时候才发现吹风机只能制冷,不能制热,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包着脑袋擦了擦,打算明天去集市上买个便宜的先拿回来用着。 正关门的时候,有人在她院子外敲门。 许同舟拎着一袋新鲜草莓站在门外,“明明下午去摘的新鲜草莓,给你送点尝尝。” 有了上次鱼塘事件和颜司明插错秧事件之后,周与卿接过草莓的同时多嘴问了一句:“你们摘的是哪片的草莓园啊?” 许同舟往山坡下面靠左边的地儿指了指,“那边。” “……”周与卿只觉得心口一痛,很想骂人,“那是我家的草莓园,旁边那片才是隔壁的。” 这事要是放在前些日子,周与卿少不得又是一阵痛骂。 可这几个人也算是朋友了,加上又和李钦光的相熟,不自觉地,许多事情就可以容忍了,周与卿这人护短护得厉害,她摆摆手,“算了算了。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要锁门睡觉了。” 许同舟看着她被毛巾包裹的脑袋,“你不把头发吹干吗?山里凉气重,容易头疼。” 周与卿眼睛往上瞟了瞟,“吹风机坏了,我擦擦,差不多就行了。” “那哪行,你等着,我们那边有四个,我给你送一个过来。”许是投桃报李,许同舟心里感激,当下一腔满满的善意。 周与卿还没来得及叫住他,那人转身就跑了。 她也只能站在门口等他,山风吹来,头顶凉飕飕的,周与卿本就正感冒着,裹着衣服,跺了跺脚打了两个喷嚏。 许同舟回来得很快,手上拿着飞利浦的吹风机,红色磨砂的机身折叠起来,缠着几圈电线,“赶紧进去吧,本来就有些感冒。” 她拿着吹风机,放在手里掂了掂,十分潇洒道:“谢了。” 关门回屋,丝毫没发现许同舟在她家门口站了许久,目光看着院子里那幢小楼,直到微光忽暗,一切归于平静。 许同舟没那么早的瞌睡,他是熬惯了夜,待在院子里赏月喝茶,看看身后小楼二楼卧室的灯也熄了。 山里的一切都骤然安静下去,像是一个被抽了真空的世界。 他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毛毯,仰靠着去看疏朗的夜空,是城市从来没有过的景色,星星一颗一颗又亮又清晰,铺满整片暗色的天幕,缀在上面像极了连盏曾经选的星空婚纱。 连盏是他前女友,三年相恋,分手也不过三个月而已,半年前,他们还在商量着结婚的事情,半年后已然物是人非。 许同舟看着清淡,内里却是个长情的人,只不过从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许多事压在心里从不往外说,久而久之,便让人觉得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 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想起连盏,想起过去,毕竟曾经有人陪伴的日子,着实让人难以割舍。这段时间以来,他都有些失眠。 决定接下这个综艺,也是因为近些日子被媒体追问和连盏分手的事情,他实在已经不堪其扰,也不再想提及这件事,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让这阵子的风刮完了再说。 四月的茶梅开了满山,夜里看不见,只余空气里都是清浅的香气,诱得人仿佛想抽空所有的心绪。 远处的山林里突响一声轻柔的鸟鸣,把他从走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许同舟侧身去放已经凉了的茶杯,目光落在隔壁黑色的屋檐下,失焦片刻。也不知坐到了几点,许同舟起身回房,路过厨房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白瓷碗,里面装着一碗剩下的碧粳粥。 记忆里那张明艳张扬的脸逐渐像雾气一般淡然散去,而另一张脸上带着那日柔和温暖的笑,目光里有暖阳万顷,向他缓步走来,忽然就让许同舟好似枯缩的心里瞬间涨满了水,有一种温暖溢出。 也不知这算不算,一饭之恩。 第二天早上九点,太阳都晒屁股了,隔壁叮铃哐啷忙了一早上。周与卿愣是没醒,一直到近十点,她才顶着昏昏沉沉的脑子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脸色苍白难看。 第22章 吸了吸鼻子,堵死了。 再摸摸脑袋,好像有一点点发热。 昨儿晚上不过才吹了不到十分钟的冷风,今天一起来就成了重度感冒的病号,半残着一条狗命趴在床上。 从床头柜了翻了一板白加黑,扣了两片白片和着水吞下去,只觉得嗓子眼里又干又涩,恨不得直冒烟。 刚准备到头睡个回笼觉,手机一个响铃,炸得她耳鸣。 “臭老头,不要打扰我睡觉……”她迷迷瞪瞪,只看了眼来电人。 “丫头,起来干活了,你瞅瞅你,我一不管你你就偷懒,小心懒惯了身子……”李钦光是早睡早起身体好一族,别看他有些胖,可是三高一个没有,每天早晨起来打一套太极,精神得不得了。 “……” “快起来,我早上蒸了肉包子,给你留了两个。” “师父,您就让我再睡会儿吧,我有点不舒服。”周与卿举着电话,头往被子里埋,把自已活生生裹成了蚕蛹。 “又怎么不舒服了?平时跟你说要多锻炼身体,你不听,多吃蔬菜,你也不听……”李钦光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地念叨,颇有唐僧上身的既视感。 直到有人在那头突然问了句,“周小姐怎么了?” 李钦光把电话拿远了些,“说是不舒服。” 周与卿趁机挂了电话,一心一意睡起了觉。 “臭丫头,又挂我电话,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一回头就发现周与卿挂了电话,李钦光撇了撇嘴。 嘴上骂着臭丫头,人却立马起身往隔壁去了。 到底是自家徒弟,嘴上不说,心里疼着。 周与卿那股子别扭劲就是跟他学的,学了个十成十。 许同舟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她肯定是昨晚那会儿湿着头发在外面吹了风,原本就感冒着,病情加重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心下有些急切。 “李老师,我跟您一块去看看吧。”说着就要跟上去。 李钦光此刻却是突然停步,一向笑意盈盈,乐乐呵呵的眼睛里乍现出一道精光,盯着许同舟,半晌才开口:“我们家姑娘年纪还小,又是单身,你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过去,我自个儿去就行了。” 一番话堵得许同舟哑口无言。 这位一向以极高情商著称的影帝,竟一时愣在原地,半天都回不过神。 “怎么了啊?”程颐抱着一堆柴禾过来,关心道。 许同舟拇指蹭了蹭裤子口袋,“李老师说周小姐有些不舒服,他过去看看去了。” “哎哟,别不是昨天累着了。”程颐赶紧把柴一放,拉着许同舟就往外走,“我们得去看看。” 一出门就遇到李钦光背着周与卿出来,毕竟是年过六旬的老家伙了,背着一个成年人实在有些吃不消。 “这是怎么了?”程颐和许同舟两个人快步过去。 “没多大点事,就是有点低烧,我带她去卫生所看看去。”说着背着周与卿就要往下走,到底年纪大了,两条腿颤颤巍巍,背上的人也看着惊心动魄,总觉得要掉下来。 半路上却被表情严肃的许同舟拦了下来,“李老师,我来吧。” “是啊,让阿舟来吧,年轻人身强体壮的,脚程也快些。”程颐也在一边帮腔。 李钦光有些犹豫,他把周与卿介绍给娱乐圈的人认识,是因为他希望这个最疼爱的徒弟以后的发展,和人脉能够好一些。 可他从来都不希望她和娱乐圈的人有什么过深的瓜葛和牵扯,毕竟在他眼里,那是个大染缸,人心都隔着肚皮,里头究竟是个什么颜色的芯子谁也不知道。 程颐是个人精,哪能看不出来,上去凑近了李钦光的耳边,“同舟是个好孩子。” 李钦光目光有些复杂,但现实也是没有办法,最后咬了咬牙,“快送她去卫生所。” 许同舟像是得了特赦,手脚麻利地把周与卿接了过来,往背上一背,拿了车钥匙,直奔镇上的医院。 卫生所什么的,根本不放心。 周与卿蔫唧唧地被送进镇医院,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鼻水在鼻子里流,她从裤兜里掏出张纸巾,擤了擤鼻涕。 抬头就听到那一声,操着一口夹杂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道:“38度5,打针吧。” 周与卿瞬间清醒,一巴掌扽到桌上,直摆手,“不打针不打针,38度5算什么高烧,都是抗生素,打什么针。” 许同舟抬了手背去贴她的脑门,“有点烫啊,不打针可以吗?” 亲昵的动作让周与卿微微一怔,男人手背微凉,带着骨骼的形状,力道又轻又柔,轻探了一下又立马收回,那残余的温度在周与卿的额头上转瞬即逝,可她却分明觉得身体更烫了些。 侧过脸鼓着两颊呼了两口气,抚了抚微乱的心口,她好一会儿才转头和医生说话,“我感冒发烧基本不打针,自个儿能好。”说罢还吸了吸鼻子,摆了摆手。 “那哪成,你这温度眼瞅着还在升,要是现在压不下来晚上还得再烧起来,我给你开一针,早点挂完早点舒服。”那医生一脸的不赞同,手唰唰地在病历上写了几个鬼画符,然后开了针剂的单子,让护土大姐领着他们去注射室。 周与卿一路都在耍赖,恨不得蹲在地上撒泼打滚。 许同舟在一边冷不丁出了声:“你……怕打针?” “开玩笑,谁怕了,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周与卿面色有一瞬间的窘迫,转而变成了强撑。 第23章 就这一下的愣神,护土大姐拽着她就进了注射室,三两下系好橡皮带子,周与卿手背上的经脉突地就鼓了出来,细细地泛着冷青色。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尖锐的小针就那样慢慢地戳破皮肉,进入血管。 一种细微的疼痛从心里扎了出来,她随即一个激灵,惹得那护土大姐怒目而视,用力拽着她的手,这才没跑针。 不知为何,许同舟在一旁瞧着周与卿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总有些忍俊不禁。 药水从血管流进身体,没一会儿周与卿整个左臂连带着肩膀都凉成了一片,手掌撑开,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许同舟起身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灌满热水的玻璃药瓶,口子上塞着橡皮塞,外头包着一层薄薄的帕子。 他把周与卿的手轻轻抬起来,然后把热乎乎的瓶子塞到她的手掌下面,温度从掌心顺势蔓延而上,暖得她几乎要喟叹出声。 真是贴心。 她想着,冲许同舟露出了一个自认友好的笑容,半眯着双眼,嘴角弯起成一道弧线,露出贝壳似的两颗小门牙,像只撒娇的猫。 许同舟被这小猫儿似的笑蛊了理智,抬手摸了摸周与卿的脑袋,却不成想,在老虎头上动了毛,小猫儿突然炸了毛,两眼一瞪,透着奶凶,右手恶狠狠伸到头上,把那只“咸猪手”扒拉了下去。 “你干什么?可不兴在人脑袋上动手动脚!” 许同舟一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甜梨涡在颊边绽开,眉目舒展可传情,似水温柔不沾尘,像少年一样干净。 “笑什么笑。”周与卿嘀咕着,弱了气势,艰难地把眼睛从许同舟脸上挪开,揪了揪自已腿上的肉。 醒醒,犯什么花痴。 第11章 首映式 李钦光在知道周与卿没啥事的时候,就放心地收拾行李离开了,一来人家节目有节目的规矩,不能待太久,二来北京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回去做。 不过离开之前倒是跟孙庭禾和程颐嘱咐了半天,做邻居这段日子,多照顾照顾自家徒弟。 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周与卿家的水稻秧是许同舟和颜司明插的,草莓是他们摘的,香瓜也是他们收的,几乎所有的活,都被人家承包了。 周与卿也不是真的不懂事,隔壁每次来客人,她都会提前准备好食材,晚上一道大菜是一定会送过去的。 许同舟跟她说过很多次,让她到隔壁一块吃,却每每被她拒绝,闭门羹都赏了无数次。 摄影师举着器材在他身后憋笑,想这中国流量顶端最耀眼的男明星,哪个不抢着往上扑,偏周与卿,每次都不给许同舟半分面子。 许同舟拿她没办法,隔天就给她卖力地干活。 一个吃人嘴短,一个拿人手软。 他们之间,始终都维持着一种极力想要互不相欠的平衡状态,却又产生了千丝万缕扯不清的关系。 五月里开头就是个小假期,石榴花在枝头开得正好,所谓“一丛千朵压阑干,翦碎红绡却作团”。春日里阳光还算和煦,染着清晨的水气勾着石榴花的轮廓,在枝头颤巍巍地渲染开来。 周与卿一大早就接到李钦光的电话,匆匆忙忙把家里里里外外一收拾,蒙上白布,整理行李赶回了北京。 临时来的任务,上面有人点名要用周与卿当年一战成名的花宴来接待外宾,由于时间比较紧,花馔耗时又长。李钦光只能提前叫她回来,好好准备半个月后的花宴。 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周与卿拉着行李箱顺着人流往航站楼外走,随手拦辆出租车,上去报了地址就开始打盹儿。 正逢北京大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一路堵得水泄不通,周与卿醒来的时候,发现车竟然还堵在三环进退不得,抻了抻脖子,脸贴着窗户往外看滂沱的雨幕,窗外周遭的灯影都被雨氤氲成了碎片,折射着恍惚的光,她心下有些焦躁。 握在手里的手机倏忽震动了一下,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与卿,莲城大雨,你能不能帮我们收一下门口的柴火。”落款是许同舟。 前两天节目组就离开了,几个大明星除了录节目,平日里还有别的行程,每隔一段时间,总会离开一阵子。 他们走那天,颜司明缠着她要了号码和微信,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跟她联系。 许同舟是怎样拿到她的联系方式的可想而知。 周与卿两手在屏幕上点了点,“我不在莲城,我回北京了。” 消息刚发过去没多久,许同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在北京?”电话那头有些许嘈杂的人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是啊,正堵在三环上呢。”周与卿看着前面亮着红灯的车屁股,轻叹了口气。 “吃晚饭了吗?”背景突然安静下来,想必是许同舟换了个地方。 “没有……”周与卿把车窗降下一条小缝,风裹着雨从那小缝里扑了她一脸湿润,“莲城的柴火,我回头让人去收。” “等一下。”许同舟那边不知冲着谁说了句就来,然后又回过来跟周与卿说话,“麻烦你了。对了,我这几天也在北京,新电影的首映式,你要不要来看,我给你留位置。” 周与卿现在满脑子都是花宴的事情,哪还有心思去看什么电影,正欲开口回绝,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叫许同舟的名字,他却依然耐着性子和周与卿打电话,“就当是朋友之间捧个场,可以吗?” 第24章 周与卿没说话,许同舟也不急着挂电话,偏等着她答应。 许是因为那句“朋友”让她有了一瞬间的动摇,等回过神来,已然答了声好。 电话那头,许同舟轻笑,“后天晚上七点,我在cbd万达影城等你。还有,晚上回家别忘了吃饭” 挂了电话,周与卿拧着眉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半晌才存了下来,备注是“一个无聊的电影明星”。 一直到晚上近九点,周与卿才到了“四时春”。 这是一个极精致的古法美食餐厅,藏在北京最不起眼的一条胡同里,大隐隐于市,虽然地方难找,可耐不住名声大,酒香不怕巷子深,店里的生意一直都很火爆。 奈何周与卿低调到极点,到现在都没有食客知道“四时春”的大厨是什么模样。 前面是门面,穿过天井,后头是一个小四合院。她就住在这后头的四合院里。 出乎意料地,房静已经从回来了,周与卿开门的时候,她正坐在屋里抱着手机呵呵地煲着电话粥。看见周与卿湿了半边身子,狼狈地拖着行李箱进屋,房静冲电话说了句:“阿卿回来了,不说了,先挂。拜拜。” 按了挂断,起身就过来接周与卿的行李。 “怎么现在才回来?” “别提了,大雨,北京的交通你又不是不知道,堵到绝望。”周与卿进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擦头发,一边擦一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臭老头给你打电话啦?” 房静蹲在地上给她收拾东西,闻言眉毛就是一撇,“可不嘛,我的机票就晚两天,可师父一个劲催我回来,说你马上有任务。我身为你的经纪人兼‘四时春’的半个股东,能不赶紧改签回来嘛。前天我就到家了。 “我都打听好了,半个月后外宾访华,上头点名要你去,不过你也不用一直负责他们的饮食,就是到北京的第一天晚上有个宴会,说要能展示咱们中国的文化之美,这才点了你。” “花馔做起来很累啊……心痛。”周与卿往沙发上一瘫,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要这么想,这可是你再一次声名鹊起的好机会,好好把握。”房静拍了拍周与卿的肩膀,抱着她的脏衣服拿到后头去洗。 “鹊起个锤子,我只想休息。” “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咱们可就指着你成为一代传奇大厨,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包养小白脸。” 房静撸了撸袖子,回来继续收拾周与卿的行李,扒拉了半天,扒拉出一个黑色的密封陶瓷罐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这是什么?好香。” 周与卿瞥了一眼,“五香大头菜。” 五香大头菜拌上麻油醋,用来吃粥那是绝配,更何况周与卿手艺那么好,房静光是嗅嗅就觉得馋得慌,“你腌几天了,能吃了吗?” “到明天刚好七天。” “那行,我明天早上熬点粥,拌着吃。” 周与卿从沙发上起身,一把拿过酱缸,“吃什么吃,这是拿来送人的。” 要不是许同舟突然打电话来请她去参加首映式,这大头菜她就留着自已吃了。可现在人家发出了邀请,她总得意思意思,丝毫没考虑到送一罐子大头菜去寒碜不寒碜。 这五香大头菜,洗净芥菜根,去须去皮,深切两刀,放到盆里,撒入适量盐除水,再将盐倒入锅里和五香粉、白糖、醋一起翻炒均匀,制成盐卤。除了水的芥菜根风干后装入酱缸,倒入盐卤,酱缸置于阴凉处七天即可。 人人都会做,人人做的味道也都差不多,说不出好坏,唯独周与卿,也不知是调料放得极为适宜,还是酱缸好,亦或是放的位置好。她做的五香大头菜总是格外鲜香,就着这大头菜,能比平日里多吃一碗粥。 九点左右,许同舟来了短信,“吃饭了吗?” 周与卿彼时正叼了半块老面馒头,转手自拍一张给许同舟发了彩信过去。 许同舟今晚有饭局,谈一场新戏,刚回酒店,喝过酒的胃隐隐发痛,坐在沙发里不想动,手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闪了两下。 他打开,看见周与卿发过来的照片,头发披散在肩上,正对着光,眼神随意,叼着半个馒头,愣是吃出了一种饕餮的气势。 他的左手握拳抵在胃部,手机的蓝光映出了他脸上清浅的笑。 此时此刻,他最想的,是那天晚上,周与卿端给他的那碗碧粳粥,很想,很想。 晚上许同舟的粉丝在刷新了不知道多少遍微博之后,突然看见自家男神更新了一条微博。 “想喝粥,也想吃馒头。” 不到15分钟,两万评论。 粉丝们呼天号地,在评论区里心疼自已男神居然已经沦落到想念稀饭和馒头的地步了。 许同舟握着手机想了好一会儿,打开微信,搜索周与卿的号码,然后申请成为好友,申请刚发出去,手机就因为没电了自动关机,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淡薄的月光氤氲。 恍惚间看见沙发上的男人嘴边噙着笑,就那样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周与卿刚开手机就看见了许同舟的好友申请,随手通过。 吃过早饭就从柜子里把当初做花馔时,翻查资料的笔记翻了出来。四年前那一场花宴的确惊艳一时,但因为花馔的制作工艺要求相对高很多,除了味道,还有造型,颜色搭配,时间和温度的控制,十分费心思。 第25章 后来“四时春”里也做花馔,只是像这样的大型花宴,是再没有见过了。 现在突然让她上手,还有些生涩,想当年那一场花宴,她可是足足花了近一整年的时间研究,每天雕萝卜,雕完萝卜雕黄瓜,雕完黄瓜雕豆腐,愣是把一双手练得灵活无比。 她还曾经专门去找了设计大师,学色彩搭配,美食设计。 耗时一年,才有了后来震惊全国的艺术品似的花宴。 鉴于时隔数年,周与卿只能又过上闭关修炼的生活,坐在屋里,除了雕萝卜就是雕萝卜,各种形状,各种花纹,这才一天就练得两只手就又酸又涨,虎口和腱鞘都微微肿起,磨得通红泛着血色。 到底是许久不练,生了许多。 许同舟或许是怕周与卿忘了,特地在下午给她发了微信消息,嘱咐她千万记得晚上过来捧场。 周与卿那会雕萝卜雕得不顺,总是不满意,眼睛都熬红了,心里烦躁,把手机往桌上背着一放,实在是不想理会。 晚饭的时候,房静看着周与卿的模样,有些来气,“又不是让你明天就去,这才刚开始呢,你这么拼,眼睛和手都受不了。工作室的门我锁了,你出去找点乐子去,今晚上不许雕了。” 房静是周与卿生活上的大管家,向来说一不二,周与卿再拗的脾气在她面前也半点不好使,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好歹也算是默应了。 六点的时候,许同舟又来了条信息,才把周与卿甩到脑后的约定给叫了回来。 一个小时,好在她家离cbd万达也不算远,扫辆摩拜,骑上半个小时就能到。 黄昏的北京极漂亮,火烧云被扯成碎絮往天边蔓延出去,汉白玉的栏杆立于橙红粼粼的护城河边,安静又清朗,守着古老都城的故事。 到万达的时候,不偏不倚,正好近七点。 周与卿刚锁好车就接到了许同舟的电话。 “到了吗?” “到了到了,你在哪里?”周与卿四下看了看,不远处大团的粉丝扯着横幅和应援站在门口,大约是没买到首映式的票。所以只能在外面蹲守,只为了见到自已偶像一面。 现在的北京还不算很热,但在这样的夕阳下站上许久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她们探着脑袋往里看,脚步刚挪出一步就被保安大哥推回了原地。 饶是这样,还依然是一脸的兴奋,帽子下的脸蛋被晒得红扑扑,却不及那一双双眼睛半分明亮雀跃。 第12章 纪录片的坑 这是第一次,周与卿真正地感觉到,许同舟是一个站在流量与偶像顶端的男人,而不是那个在地里插秧插得浑身是泥的庄稼汉。 “我让我助理在门口接你,她穿着一件橙色的牛仔外套,戴着一顶鸭舌帽,就站在门口新世界商场那等你。”电话那头的男音压地很低,还能听见周遭噪杂的喧哗。 “好,我现在过去。”她匆匆挂断电话,低着头往新世界商场门口去。 许同舟的助理就在新世界商场的门口等着,手里还端着一杯星巴克,低着头看手机。 她那橙色的牛仔外套着实扎眼,周与卿几乎没有费什么劲就找到了。 拍拍那姑娘的肩膀,她却被下了一跳,茫然地抬头,对上周与卿的眼睛,恍惚了好一阵,才犹犹豫豫地问了声:“周小姐?” “嗯。” 小姑娘警觉性很高,一双眼睛到处瞄上几眼,然后拉着周与卿就走,一边走一边絮叨,“首映快开始了,咱们得快一点了。对了,周小姐是怎么认识许老师的?” 周与卿想了一会儿,然后道:“偷鱼认识的。”x 话音刚落,她明显感觉这小姑娘拉着她的手一僵。 进去的时候,电影片花已经开始放了。 周与卿知道这部电影,前期网上宣传的时候,说这是今年最值得期待的历史大片,所有设计的政治斗争和故事情节都一环扣一环,极为精彩和紧凑。 网友说,这部剧从卡司配置到幕后,聚集了当代娱乐圈里最有演技和实力的一批人,堪称史诗级的组合。 许同舟的助理领着她弓着腰往里走,荧幕上是火光冲天,照亮身边一片地。 “周小姐,你的位置在这里,我先走啦。”说完,还把头上的鸭舌帽盖在了周与卿的头上,冲她挤挤眼,“以防万一。” 现在许同舟和连盏三年情断的新闻喧嚣尘上,虽然已经过去小半年,但几乎每次遇到媒体都会被长枪短炮对上,这种时候,周与卿这张陌生的圈外人的脸,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周与卿刚坐下,旁边就有人拉她的袖子,转头一看,竟然是程颐。 “程老师!” 程颐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低调一点。” 周与卿老实点头,“许同舟人呢?” 程颐扬扬下颌,“喏,最前面都是主创团队。” 周与卿往前看去,果然看见坐在第一排最右手边的许同舟。和在莲城的时候不同,他穿着妥帖的正装,头发做了造型,额前清爽饱满。 荧幕的光照在他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上,透着正经和严肃,加上西装革履那股子逼人的气势,显得他充满了强烈的攻击性和压迫感。 可转眼不知道同旁边的人在说些什么,眉眼一弯,冷硬感消融,蓦地就泄出了柔和秀致。 “一会儿首映式结束了,我们去后台找他。”程颐拍拍她,不经意撞到了她手上提着的玻璃罐,“这是什么?” 第26章 “哦,给你们带了一点刚腌好的大头菜。” 话音刚落的同时,周与卿明显地看到程颐的眼睛亮了亮。 “有我的吗?”一边说还一边十分克制地往下看了看。 “有的,我带了两罐。”周与卿心下松了一口气,这两罐还是临走的时候房静硬要装的。她本来觉得一罐即可,偏房静念叨着着这大头菜寒碜,死活装两罐充门面,应差阳错还便宜了程颐。 “好好好,辛苦你了。”程颐是周与卿手艺的铁杆粉,每次都恨不得连汤带水都吃个干净。这好些日子没吃到了,嘴巴想得慌。 电影片花一共也就只有十几分钟,大厅里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闪得人眼睛一花。 主创团队上台轮番被主持人问了个遍。 许同舟明明是主演之一,却极低调地站在了旁边,交错的闪光灯里。 他站在台上,身型又高,许是刚剪了头发,上了妆,五官棱角更现,那是一张极有距离感的脸,眉骨高而平直,眼窝极深,不笑的时候,配上上扬的眉尾眼尾和狭长的凤目,总让人有一种俾睨天下的锋利。 和那个在乡下摸鱼插秧、每天在菜市场里买菜的许同舟,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人。 深邃漆黑的眼穿透层层障碍,精准地落在周与卿身上,勾起一抹隐晦而满意的笑。 周与卿被那笑晃了心神,只觉得美色误人,让她的心跳都乱了几分,慌慌张张转过头去跟程颐说话。 那360度环绕的摄影师是绝对不会错过这笑容的,以至于这段视频被传到网上之后,#许同舟,笑#这个话题几乎霸占微博热搜榜榜首近半个月。 俘获迷妹无数,被称为2018年年度最佳笑容,让人恨不得溺毙在那笑容里。 台下的娱乐记者在主持人说了自由提问后,都跟疯了一般凑上去,围着许同舟,一时间沸反盈天,一个两个都在比谁嗓门大,恨不得凑人耳朵边去。周与卿站在不远处,嘈嘈杂杂一个字也没听清。 她看着这阵势有种深重的惶恐感,一个人拥有这样多的注视,被曝光在无死角的镁光灯下,是一件好可怕的事情。 她甚至不禁打了个冷颤。 而记者堆里的许同舟却始终礼貌,游刃有余,直到有人突然提及连盏。 因为在过去三年里,她从不曾缺席许同舟的首映式和发布会。 可是今年已然不同。 助理阿末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挡在许同舟身边,挂着僵硬的笑脸,护着许同舟往外走。 导演是个良心人,招呼着记者过去采访,许同舟这才隐晦地松了一口气。 程颐拉着周与卿,“走走走,我们去后台找他去。” 周与卿抬脚跟上,去了后台。 许同舟进来的时候,西装已经挤出了褶皱,他抬手轻拍,转头对着程颐和周与卿笑,“让你们见笑了。” 程颐是司空见惯,“哪有,表现很好啊。” 周与卿舔舔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进来的时候,片花已经开始了,她从头到尾都看得莫名,加上又在和程颐说小话,全程都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而且刚刚被台上许同舟的模样弄得有些心神不定,耳根还在发热。实在是,有些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把罐子递过去。 “我做了一些五香大头菜,给你带了一点。” 阿末欲接,却被许同舟挡住,亲手接了过来。 “我也有哦。”程颐晃了晃手里相同的罐子。 许同舟笑,“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客气几分,随后话音一转,“不过我真的还挺想念你的手艺。” 几人说笑中,有人端着饭菜进来,“开饭了,许老师。” 时间已近九点,周与卿有些惊讶,“你们还没吃饭?” 许同舟做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好似带着撒娇的意味,“对啊。” 说着开了周与卿带来的五香大头菜,那香味飘出,刺激了他的味蕾,迟来的饥饿感从胃腹升腾而上,让他有些按捺不住。 小小一间休息室,门外时喧闹的世界,镁光灯无处不在。 而门里,许同舟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饭,周与卿坐在一边发呆,大拇指无意识地磨蹭着虎口。 “你还回去吗?” “嗯?” 许同舟搁了筷子,擦擦嘴,“你还回莲城吗?” 周与卿摇头,“不回了,我接下来有任务,然后下个月‘四时春’也要营业了,休息时间结束咯。” 她语调长长,带着一点点懒意,却掩不住情绪的烦躁。 许同舟垂眸,刚刚还有的好胃口一去而空,有些怅然若失 首映式后,许同舟身为顶级流量,毫无意外成为所有舆论的中心、关注的焦点,片花里他的每一帧画面都被粉丝截图下来,各种调色p图,全网散布,简直成了刷屏式狂潮。 然而在家闭关修炼的周与卿,因为已经与世隔绝,别说上网了,一天到晚连句话都说得少,所以半分察觉都没有,回到自已的生活里,专注自已的事情。 大约是这次周与卿要重做108道花馔的消息传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哪个纪录片导演大人物,竟然得到了上面的同意,允许他们在正式宴会开始前的预宴后厨给周与卿拍一部纪录片。 而这事,房静一早就应下了,可瞒着周与卿半点风声都透露。 第27章 以至于周与卿最后知道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没有反悔余地了。 真真是被狠坑了一把,周与卿这样低调不愿意露面的性子,要是一早知道,那是打死不会答应的。 说巧也巧,这位赵导刚好在年前做过一个关于演员背后的故事的纪录片,其中就有孙庭禾和许同舟。 而更巧的是,他前脚刚和房静定好了拍摄时间,后脚就依约去了“一食三客”,这么个让他兴奋的消息,嘴巴上又没门把,两口小酒下肚,立马就说漏了嘴。 许同舟和孙庭禾面上不显,暗地里却把拍摄时间记了下来,心里打起了探班见识见识的小九九。 一个是为了找由头去见心上人,一个是为了去偷师。 两个人精四目一碰,暗自颔首,就这样约定了一起去探班的事情。 赵导知道周与卿心里头是顶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更何况是拍纪录片。 周与卿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她是有第一厨师之称的李钦光的徒弟,加上这会儿又要给领导人准备晚宴,搁在过去那就是活脱脱的御厨,背靠大山,谁敢得罪。 于是一帮人等十分老实,不敢胡来,平日里那导演的范儿都不敢端着,乖乖答应房静就在“四时春”拍一些花絮。 房静打的什么主意他能不知道,不就是想给“四时春”打个免费的广告,不过她真的说服了周与卿答应拍摄,这点小要求也就随她去了。 工作人员一大早闹哄哄地拱进“四时春”的时候,周与卿还在睡觉,昨天夜里在厨房捣鼓到凌晨四点,刚睡下还没多久。 谁知道赵导的团队这么敬业,清早天刚蒙蒙亮,就扛着机器进了“四时春”,三两下把摄影机位就架了起来,gopro装满了角落,活脱脱就是360度,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房静笑眯眯地跟在后面,一路都在嘀嘀咕咕要装得结实一点,哪个哪个角落要再装上一个gopro,不然有死角云云。 工作人员一头黑线,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积极的拍摄对象。 周与卿再能睡,也被屋外乒里乓啷的声音吵醒了。她原本就有一些起床气,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旁人勿近的情绪。 有些粗暴地推开门,和一院子的人打了个照面。 工作人员看着浑身郁气,猛虎下山似的周与卿,瞬间大气都不敢吱一声了,可怜巴巴地求助般地望向房静。 房静也是个神人,见怪不怪,眼皮轻轻一抬,直接吩咐道:“快去刷牙洗脸,你瞅瞅你那样子,跟欲求不满的怨妇似的。” “就不能小点声?”周与卿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语气不善。 “睡糊涂了吧,你忘了今天要干吗?” 回应房静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房静大手一挥:“该干吗干吗。”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周与卿起床了,赵导原来想着催一催,可房静一个眼神过来,不咸不淡道:“她昨天练到凌晨四点才睡。” 谁还敢催,不要命了。 第13章 梅花汤饼 周与卿完全清醒过来,洗漱完了才踏出房门,那会儿已经快中午了。 白瞎了人家一个组的人在院子里空等了一个上午。 周与卿脾气再不好,也知道这事不地道,闷声不吭一头扎进厨房里,破天荒开了灶火,起了大锅,炒了一锅金黄灿灿的蛋炒饭,上头撒着新鲜的青绿小葱末,米饭颗颗饱满油亮,炒饭里加了百合碎,闻起来不夹油腻净是清爽。 招呼了房静进来,一人一碗发了下去。 这些人在院子里早就闻见饭香了,一个两个都咽着口水,滚着喉珠,两只眼睛恨不得穿过厨房望进去。拿到饭的时候,颇有些受宠若惊。 明星在剧组请工作人员吃饭时常有的事,可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吃到人家亲手做的饭,还这么好吃,要知道“四时春”的预约都要排到八九月了。 周与卿虽然脾气不大好,但其实为人耿直善良,直来直去,知道自已的不该,就老老实实补偿。 倒是让赵导有几分刮目相看。 “周小姐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让造型师给您做个造型。”赵导一碗饭下肚,一向硬脾气的他都不由软上了几分。 周与卿摆摆手,顺势把手腕上的皮筋撸下来扎了个粗糙的丸子头,“下厨不兴那些,身上都要干干净净。” 厨房里干的都是吃饭的活,最要紧的就是卫生,头上和脸上都是不能有化学物品的,万一落进了锅里,那一锅都得扔。 “直接开始吧,您想怎么拍?”周与卿也不啰嗦,换好了衣服,一副随时都能开始工作的模样。 “就从您普通的一天开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要劳烦您今天得做几个成品了。”赵导知道人不是娱乐圈里的人,剧本那套对她来说根本没用,还不如直接按照她的节奏来。 “行。” 周与卿随意应了一声,然后一头钻进了工作室,挑了块顺眼的萝卜,提刀就开始雕。 摄影师手上稳,一路跟着她进了工作室,看着她熟门熟路地雕起了萝卜。 那双手不同于普通女孩纤细白嫩的五指,周与卿的手指细长,骨节明显,指尖修剪得干干净净,指甲壳上透着健康的肉粉色,形状也好看,但因为常年舞刀弄锅,跟水火打交道,上面有不少茧子和伤疤,皮肤看着也有些粗糙。 第28章 可却出奇得灵活,就跟翻花似的,小雕刀拿在指间,没一会儿就雕出了个精细的小玩意,然后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复杂,一个比一个精致细小。 许同舟到“四时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只从莲城带回来的土鸡,还有孙庭禾刚刚腌好的梅干菜,正好赶上周与卿雕萝卜,一院子的人都盯着摄像机回传的画面出神,没人察觉到他的出现。 孙庭禾因为临时行程有变不能过来,特地亲自挑了两只上好的土鸡,装好了梅干菜,让许同舟带过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周与卿雕萝卜,手速比上次拆鸡快多了,眼睛都转不过来。 而周与卿则是躬身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两腿分开,架着两个胳膊肘。头发被她梳了起来,露出一张完整的、没有任何遮挡的脸。 周与卿的底子是真好,饶是这样被高清镜头正怼着,脸上不施粉黛,皮肤却半分瑕疵都看不出来,胶原蛋白把两个脸颊充斥得饱满又红润,唇瓣不点而赤,偶有贝齿轻咬。她眉间始终微蹙,目光专一投入。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正艳,照进小小一方四合院,窗棂挡不住,漏出些许,正落在周与卿的脸上,那光亮在她脸上几乎晃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哪怕她只穿着粗布麻衣,颜色浅淡,也遮不住周身迸发出来的逼人灵气。 天生丽质,所谓天生,就是俩字,抗造,每天厨房里油烟熏着,还能明艳成这样,其颜值抗造能力可见一斑。 温度渐渐有些热,院子里的人顶着太阳看她雕萝卜,看了这么久,雕得再好也看腻了,渐渐有些焦躁。 许同舟站在他们身后,给阿末发了条消息,然后出了声:“赵导。” 房静是最先反应过来了的,一转头,看见自已多年的偶像就站在跟前,活的!活的!简直控制不住想尖叫,涨红了脸,把手塞进嘴里,愣是把已经到喉咙口的尖叫生生吞了下去。 许同舟冲她笑笑,眉眼之间有些距离,但已然足够亲切近人。 房静捂着胸口一副马上要晕厥过去的模样,端起茶杯一个劲地灌水,只想稍稍平静下来一点。 “哟,咱们许大影帝来了。”赵导一回头,已经覆了薄汗的脸上露出憨笑,“孙老师没来啊。” “孙老师行程有变,这不,让我带了礼物。”说着指了指地上的梅干菜和装死的两只土鸡,“您这边拍得怎么样了?” 赵导抹了把脸,“别谈了,这姑娘一直在雕萝卜,我看都看累了,她连个姿势都不换。” 周与卿的定力那是出了名得好,以前练基本功的时候,能一整天都不换姿势不换表情,整个跟机器人不知疲倦似的。 可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看到。 她练了很多年才练成这样的定力,那双手也不知道受过多少伤,和那张脸比起来简直不忍直视。 许同舟看着画面里连根眉毛丝都不动的周与卿,没由来的,心里微微一动,像是被拨动了什么,有些感动有些感慨,还有些……心疼。 他看到周与卿雕萝卜的那双手,指尖已经红成了一片,可她的速度和力道并没有半分的懈怠。 一直到他看着都恨不得冲进去阻止她的时候,一直到阿末招呼着助理搬着几箱饮料水果进来的时候。 周与卿终于停了手,小刻刀放在一边,起身一边转着脑袋一边晃着手腕。 脚边的水盆里,满满当当是一盆的萝卜雕像。 起身进了厨房。 谢天谢地,可算是要进入正题了。 “歇会儿吧。”房静起身,冲众人道,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许同舟那边瞟,粉丝模样足足的。 周与卿自个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了个苹果出来,坐在那里咔哧咔哧啃起了苹果。 “大家都休息会儿吧。”赵导吐出一口浊气,往导演椅上一靠。 许同舟顺势而下,亲自拿着阿末买回来的水果饮料,一个一个工作人员发了下去,一边发一边道一声:“辛苦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这是在拍他呢。 房静深呼吸了好几下,转身,凑到许同舟身边跟他搭讪,“许……许老师,第一次见面,你好,我是房静。”把手心往衣服上蹭了几下,伸到许同舟面前。 许同舟原本疏淡的眼睛里一下子就含了笑意,伸手过去轻轻碰了碰房静的指尖以示礼貌,“你好,叫我许同舟就好,我听与卿提起过你。” 这个男人就像所有的评价一样,彬彬有礼,儒雅斯文,低调内敛,谦虚温润,配上一身绝佳的皮囊,难怪被誉为难得一见的神品。 房静内心里几乎是呐喊的模样,全是“男神知道我”的弹幕刷屏而过,缓了半天才平静下来,冲他眨眨眼,凑近了些,一副八卦的模样。 “与卿也跟我提过你,本来我打算去莲城探探班的,这不是与卿有任务,初次见面,许老师还请多多指教。”可算是找回了理智,她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这些水果饮料本来应该我们来准备的。” 房静看了看地上那些吃吃喝喝东西,神色隐有深意。 “谁来准备都是一样的。”熟络的口吻让房静有些惊讶。 可许同舟顺口一答,脑子里想的却是,每次周与卿提及他,总是一脸的嫌弃,比如总是捞错她家的鱼,摘错她家的果子……还要吃她家的饭。 思想一走远,被自已的回忆逗得有些忍俊不禁。 第29章 房静在一边神色有异,看看许同舟,再瞅瞅厨房里的周与卿,想起后来跟她打电话的时候,她频频提及的名字。 要知道,除了何栖迟,周与卿口中提过的年轻男人,也就真的只有许同舟了。 和他记忆里的周与卿半分不差,一脸嫌弃,可是吐槽起来那股子亲近劲儿,确实破天荒的头一次。 许同舟心头一热一软,眉眼间的笑是怎么都压不下来了。 周与卿啃着苹果出来,看见许同舟,有些惊讶,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许同舟难得俏皮,“过来探班啊。” 一想到刚刚傻乎乎雕萝卜都被这人看了去,有些懊恼,怎么早没发现。 她小声嘀咕了两句,“有什么好看的,无聊。” 扔了苹果核,收拾了院子里房静准备好的新鲜梅花。 赵导一看着阵势,来了精神,总算是要进入正题了,探头问了句:“周小姐,您打算做什么?” “梅花汤饼。”周与卿声音不大,却被收音筒收得清清楚楚。 女人的声音干净,带点长久不开口说话的哑意。 许同舟只觉得她每次提起菜式的时候,声音里都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深情和认真,带着一点轻声和小小的欢欣。 就像是提及心爱的人,不忍心大声打扰,不愿意潦草对待。 他想,如果能得周与卿青眼,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梅花洗净、切末;檀香煎汁,和梅花末、面粉混匀做成馄饨皮状。用梅花形模子在皮子上凿取梅花形薄片,再把梅花形薄片在放有调味料的鸡汤中煮熟,和汤盛碗。 这菜谱看着简单,可做起来,却是分毫不能马虎。 梅花切末,下刀不能太重,不然会切成一团乱七八糟,顺着花瓣纹路,下手轻柔,虽然成了末,可依然能保持梅花末清爽不含糊。 檀香煎汁,火候多一分少一分,口味都不一样,须得时时守着。 鸡汤是前一天晚上凌晨熬好的,浓浓稠稠,鲜香四溢,火上微微加热,小火卷着鸡汤微黄的汤汁慢慢翻滚,整个院子都溢满了诱人的鸡汤味。 左右看看,各个人都在不自觉地咽口水。 菜端上来的时候,赵导眼睛都看直了,不住地咽口水,眼巴巴地瞧着,可房静哪肯让他伸筷子。 转头给许同舟递了筷子,“许老师尝尝吧。” 赵导不开心,虎目一瞪,“我为什么不能尝。” “因为,我们阿卿,想让他先尝。”房静美目流转,她和周与卿相识多年,自认除了自已,再无人那样了解她,再加上自已作为一个粉丝的偏心。 周与卿原本打算做百合面,生生被她临时改成了梅花汤饼。 《山家清供》中记载紫帽山中有高人,能做一手绝佳的梅花汤饼,紫帽山清灵,梅花高洁,在山间拐角站立,引得人一见倾心。 这在场的,除了许同舟,谁还能称得上一句“清灵高洁,容易引人一见倾心”。 分明就是专门给他做的。 就这下意识地选菜,用心可见一斑。 房静突然就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两眼冒心地看着许同舟,再想想自家闺蜜周与卿,妙哇。 许同舟心里微跳,接了筷子。 明明是咸鲜的味道,却偏偏被他尝出了一点隐秘的甜。 掏了手机出来,从来不拍食物的许同舟拿着手机,对着那盘仙气十足的梅花汤饼找了好几角度,咔咔拍了两张图片。 登了微博只想着把这图片发出去,可也不知要写什么,措辞了半天,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只发了一句诗,“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鉴于他最近一次发微博是在半夜馋粥和馒头,这条微博发出去的时候,配上梅花汤饼的图片,显得格外高雅贵气上档次,和前一条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粉丝几乎是日日蹲守微博阵地,看见男神更博,火速评论—— “哥哥最近这是要变身美食博主的节奏吗?” “这是什么菜,看着这么仙气飘飘,哥哥,你确定这个玩意能吃?” “我去,我看见了什么,这是‘四时春’的菜碟子!!!可‘四时春’现在不是歇业中吗?” “哥哥,你最近瘦了,多吃点。” “‘四时春’的梅花汤饼!!!排队两个月了解一下。” “难道只有我……觉得哥哥这句诗,好像……别有深意。” …… 许同舟刷着微博评论,然后在那条说诗句别有深意的评论下点了个赞,轻笑着退出微博,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然后专心品尝起了周与卿做的梅花汤饼。 第14章 情敌到来 赵导就那样凄凄惨惨戚戚,咽着口水看许同舟吃了那道“梅花汤饼”,凑在一边嘴里直念叨,“给我留两口,给我留两口。” 许同舟舌尖被那股咸鲜清爽包裹,恨不得每夹起一块都在嘴里尝上半天才肯咽下。 剩了小半碟给赵导,擦擦嘴,坐到一边。 周与卿擦着手出来,瞧见赵导那一副狼吞虎咽又沉迷美味的模样有些好笑,走到许同舟旁边,问道:“味道怎么样?” “周氏出品,那还用说。”许同舟调侃了一句,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周与卿坐下歇歇。 周与卿从善如流,坐到他身边,许同舟随手拿过一杯饮料递给她,塑料瓶周身还黏附着水珠,透着微微的冰凉。 第30章 周与卿却是颇有些嫌弃地皱了眉,“全是甜味剂,我不喝,有机会给你做玫瑰清露尝尝。” 许同舟把塑料瓶放下,拿了帕子出来擦手,“那我可就等着周大厨的玫瑰清露来解馋了。” 周与卿挑眉,那股子俏皮的矜骄,就像个想炫耀自已才能的孩子一般,直白又单纯得很。 两个人就坐在角落里休息,看着赵导将梅花汤饼一扫而空,抱着盘子不肯撒手,好不容易回了神,休息也休息够了,周与卿也起身准备去做第二道花馔了。 这小半天下来,周与卿一刻不停,做了几样相对来说还算简单的花馔,盘盘精致得跟艺术品一样,随手一拍就是美食大片。 许同舟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她家小院子里,坐在赵导身边,手里拎着一瓶苏打水,指尖沾着瓶壁的水珠,折射着光线,越发显得修长白皙。房静偷摸着躲在一边拍了张手的照片,直呼血槽已空,血槽已空。 许同舟就这样看着摄影机传回来的画面,看着画面里沉默安静的周与卿,看了一个下午。 周与卿没有再坐下过,弓着腰,实在累了,便一手撑着流离台,一手虚虚握拳锤着腰背,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过灶台和火。 她脸上没带妆,清清爽爽,五月到底已经快初夏了,火边守着,额角都沁着汗,到了后来面色有些发白,唇瓣干涩,她伸出舌头轻舔,然后灌上两口水,唇瓣沾着水珠,原应该是极美的画面,却因着气色而显得憔悴。 各行各业都辛苦,可当他真的看到厨房里的周与卿,才知道有些辛苦,竟然让他如此难以忍受。 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这厨房里也是一样,如今她可以样样不出错,处处做得完美,也不知是背地里,付出过多少。 那双手所体现出来的,只有冰山一角罢了。 眼见夜幕四合,他们是一碟接着一碟地尝,可周与卿到现在为止也就喝了几杯水而已。许同舟只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钻到厨房里把周与卿拽出来才算罢休。 可他一时竟找不到什么由头和立场。 赵导认真工作着,莫名就觉得身边气势骤变,摸摸脑袋,实在是不明所以。 何栖迟进门的时候,院子里就是这幅景象,一个两个各司其职,把小小一个四合院堆挤得满满当当,大气都不出一个,整个一严阵以待。 “这是干什么呢?” 房静突然回头,看见何栖迟有些错愕,“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何栖迟这回是跟着女朋友池央回老家提亲去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周与卿就躲去了莲城。 原以为何栖迟要再过些时候才回来,却不成想竟然回来的这么早。 许同舟顺着房静的目光回头,看见小院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书生气十足,戴着一副银框眼睛,穿着齐整的衬衣,笑起来清清爽爽,混合着还未消失殆尽的少年气和将将染上的男人味。 “事办完了就回来了啊,我这不是刚从西南那边给阿卿带了特产回来,我挑了好久,都是上品。” 何栖迟熟络地进来,把东西往院子里一堆,自顾进堂屋里倒了杯水,出来站在赵导身后看着屏幕,“咱们家从不露面的大小姐,这回怎么也开始拍纪录片了。” “关你什么事,管这么多闲事。谁是你家大小姐,小心你老婆听见。”房静两臂抱胸,站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得得得,我不问了总行吧。” 画面里的周与卿专心致志地做菜,双唇微抿,眉心微蹙。鬓角的发丝被她夹在耳后,落在后颈上,乱成一幅画。 “她是不是没吃晚饭?”何栖迟盯着画面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 房静被他问得一愣。 何栖迟脸色倏忽一肃,把水杯往旁边一放,拍了拍赵导的肩膀,“导演是吧,您这儿先歇会儿。” 不容反对的语气,连询问都没有。 然后径直去了厨房。 许同舟还能从屏幕上看见摄影机传回来的画面。 男人一进去,二话不说,上去夺了周与卿手里正在贴装饰的镊子。 周与卿烦躁地抬头,却在目光触及那人的那一刻变了神色,带着妥协与无奈,“别闹。” “坐一边儿去。”何栖迟语气不善,踢了踢旁边的小凳子。然后把周与卿的东西收拾到一边,开了火,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拿出冰冻的饺子,烧了水,把饺子倒进去,没一会就白胖白胖地浮了起来。 周与卿坐在凳子上,目光低垂,逆着厨房里的灯,神色模糊悠远。 只看到她僵硬的脊背,透着不情不愿的抗拒,和不得不做的妥协。 全是矛盾。 何栖迟捞了饺子,往周与卿跟前一递,“吃完了再做事,你什么身体你心里没数啊,看看你的脸色,都能出门装<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吓人了,低血糖犯了没,头晕不晕?” 说着就要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在半路被周与卿挡开,“我没事,不晕,行了行了,你怎么跟臭老头一样唠叨,跟老妈子一样。” 她语气不耐烦,但动作却是乖乖地吃起了饺子。 “嫌我唠叨,你就自已自觉一点,别总是让人操心。” 周与卿突然就不耐烦了,把碗筷往桌上一扔,面色冷峻,“我让你操心了?我请你操心了?你能不能别管我,你管我你不累啊,我都累。” 第31章 何栖迟看见她炸毛就脑壳疼,安抚道:“好好好,我不操心,我不啰嗦了,你乖乖先吃饭。”说着去捡桌上的碗筷,筷子散了一只在地上,他蹲下去捡。 周与卿没由来地,就是一股无力之感。 “喏,吃吧,吃完了好做事。”何栖迟半分脾气都没有,洗了筷子回来,把碗端着,又苦口婆心地递到周与卿面前。 周与卿简直拿他没法,脾气在那儿搁着,上不去下不来,自已反倒怄了一肚子,沉默地接过碗筷埋头吃饺子。 何栖迟就站在一边看着她吃,一坐一站,竟然看着般配得很。 许同舟坐在外面盯着屏幕,心里突然就浮了郁气。 他们那样熟络亲昵,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再插不进任何人。周与卿那样一个直来直去,从不掩饰自已脾气的人,偏偏在他面前,总是有无数的顾忌。 池央晚何栖迟一步到,站在门口,看着屏幕里记录下来的一切,本来喜气洋洋的脸上,突然就染了凄色。 厨房外面风起云涌,厨房里头诡异安静。 “你这次去办事,办得怎么样了?”周与卿戳着碗里的饺子开口,极力掩饰着声音里的不自然。 何栖迟丝毫没察觉,一说起自已的事就笑得见牙不见眼,“那还用说,你师兄我出手,哪有办不到的事。现在就等我爸妈和央央爸妈一起吃个饭,商量商量什么时候办酒了。诶,说好了,到时候,婚宴你掌厨,给你师兄我长长面。” “去你的,我还给你掌厨,你知道我现在一顿饭开价多少吗?你请得起吗?”周与卿饺子吃完,把碗往水池里一扔,“行了行了,我还要工作,你出去待着,别在这烦我。” “行行行,您大厨,辛苦您了,您工作,小的我告退了。”何栖迟挤了挤眉眼,转身出了厨房,一眼就看见门口的池央,笑着冲她招手,“央央,进来啊。” 房静面色隐隐有些怒意,过去一把拧住何栖迟,把他往池央那边推了推,“你们小两口赶紧回家吧,这儿正忙着呢,乱七八糟没空理你们,改天再过来,改天再过来。” 池央笑得勉强,拉住何栖迟的手,“行,房静姐,那我们先回家了,改天请你和阿卿吃饭。” 房静不乐意理她,摆摆手全当回应了。 之前做的檐卜煎没做好,只能弃了,周与卿拧着眉毛出来重新找了几样食材,又一头钻进了厨房。 房静坐在许同舟身边,转头看见这人脸上冷厉的表情,一时被唬得愣了一下,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哪里惹得偶像不开心了。 “刚刚那个人,是谁?”许同舟终是没耐住,还是问了出来。 房静看着许同舟那副别扭的样子,心里一个爆笑,眼珠子一转,勾了唇角,“何栖迟,阿卿的师兄,青梅竹马,两个人关系好着呢。以前那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后来老何跟池央在一起了,他们才渐渐疏远了些。” 何栖迟这个名字一出来,许同舟突然就想起了李钦光到莲城那次,无意间提及何栖迟,周与卿秒变的脸色。 原来,他就是何栖迟。 周与卿新选了木芙蓉和豆腐。 房静一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千古名菜,今晚最大的惊喜——雪霞羹。 木芙蓉花、水豆腐半块、鸡蛋和生粉备好。 水豆腐切成小块,在盐水中浸泡半小时以上,以去除豆腥味; 木芙蓉花去蒂,去花蕊,花瓣择成一片片,在清水中清洗一道,沥干水份备用; 鸡蛋一枚,加少量盐打散备用;准备一小碗生粉水勾薄芡用;锅中加适量清水或高汤,滴一点植物油,放入豆腐块,水烧开后,加入鸡蛋液,水再次烧开后,倒入生粉水勾芡,加木芙蓉花瓣,加盐调味,关火。 木芙蓉花在关火前的最后一刻再放即可,利用汤水的热量焯熟;花瓣娇嫩的粉紫色遇热后很快会变成灰紫色。 这道菜是为一道素羹,作陈氏官府菜流传至今,以名厨世家第四代传人陈长安大师最为擅长。当初李钦光教周与卿的时候,没少拿当初跟陈家求教时记得笔记。 一流的教导,加上周与卿惊人的天赋,这雪霞羹也算是她的招牌之一了,从未失手,一次比一次做得好。 天色已暗,四周的灯都亮起了来,把小小一个四合院照得恍如白昼。 阿末走到许同舟身后,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许老师,咱们该走了,明天还要去济南参加电影宣传呢。” 许同舟的行程早就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了,今天一天还是他推了一场站台特地空出来的时间,明天无论如何是不能缺席了。 可他还是摇了头,“没事,还早,晚上咱们加紧赶过去。” 房静耳朵动了动,她向来八卦,情商也高,最重要的是她又不是许同舟的女友粉,最多算是妹妹粉,心里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像是看一场好戏。 周与卿目光灼灼,放完木芙蓉花瓣,看着那颜色渐变,长舒一口气。木芙蓉花瓣对温度要求很高,稍高一些,颜色就蔫蔫得不好看。 瓷盅底不隔热,她端的时候忘了垫隔热套,伸手直接拿了起来,热度突如其来侵蚀了她的手指,加上一天的辛苦,十根手指头早就没什么劲了,手上一个没端稳,那一盅雪霞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摔在了地上。 白白的羹汁混合着瓷盅碎片摔了满地。 第32章 清脆一声,惊得在场的人一个激灵。 房静跺跺脚,“何栖迟就是个祸害,每次来都弄得阿卿魂不守舍。”说着就要进厨房去帮忙。 可没走两步,就看见许同舟大步跨了进去。 周与卿摸摸额头叹了口气,刚蹲下准备去捡碎瓷片,手刚伸出去就被人半路截了去。 “小心扎手。”来人说话依然温和,可语气里是不由质疑和拒绝的强硬。 “没事,扎不着,我手糙。”周与卿自已没当回事,还欲去捡。 许同舟无名火起,拽着她的手腕起身,一把拉着她出了厨房。 周与卿显然有些错愕,“你又发什么神经?” 许同舟看着她莫名的表情,张了张嘴,觉得自已这脾气实在有些莫名,半晌落下阵来,“休息一下吧,我去收拾。” 第15章 心上人 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周与卿在外面望望天望望地望望房静再望望赵导。 大家都很蒙。 房静反应过来,笑了两声打了个圆场,“大家伙都休息吧,今天要不就到这儿,反正还有时间嘛。我保证明天一早,一定让阿卿早早起床恭候大家。” 赵导也不是不讲理,这纪录片也不需要拍很久,今天的素材剪出来也有不少了,想着人小姑娘确实挺辛苦的,一下午也没喘口气,大手一挥,收拾了现场,领着团队到附近的宾馆休息了。 周与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许同舟蹲在里面,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满地狼藉,灯光覆在他躬起的脊背上,划出一道弧线。宽肩窄腰,那背影似是做成一墙,挡着灼目的光,让她的满心疲惫在暗处悄悄释放。 从她进入这行的第一天起,她摔过无数的碗碟,受过无数的伤,直到将一双细嫩的手折腾成今天这样后茧重重,玻璃划也只不过留下一道白痕。 从来没有人这样紧张过,那些司空见惯的场面,此刻就像一滴热水在周与卿心头化开,暖了半爿心。 阿末从身后跑进去,“许老师,我来收拾吧。” 许同舟把扫帚往旁边避了避,“没事,我来吧,你出去休息,一会儿咱们还要赶到济南去。” 阿末不知所措,站在那里求助似的看着周与卿。 周与卿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出来,然后自已走进去,手按在许同舟拿扫帚的手上。 “大影帝,知道你好心,但你真不用这么纡尊降贵给我打扫卫生,我自已来能行的,多大点儿事。听说你晚上还得赶去济南,路上得四五个小时呢,赶紧去吧,别耽误时间,晚上开夜车也不安全。” 她语气平静,带着疲惫,手心粗糙,轻轻掰了许同舟的手,把扫帚拿出来,然后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把我当朋友,这好意我心领了,但既然是朋友,我也就不跟你见外了,剩下的事我自已能做,你去忙你的吧。日理万机的大影帝在我这儿耗了一天,您这损失我可赔不起。” 她还有心思说笑。 许同舟看着她的侧脸,胸腔里那股自何栖迟来后一直郁结的气,突然就被她三言两语打散了。 “那我走了……”他开口。 周与卿一边扫地一边冲他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看着她这副一点不挽留的阵势,许大影帝心里又矫情了起来,他在这儿依依不舍,那人倒好,巴不得他赶紧走。 赌着气转身就走。 到大门口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下,回头叫了声:“周与卿……” 周与卿闻声转头,她站在厨房里,暖黄的灯笼在她周身,氲得整个人温暖又恬静。 许同舟有些近视,这样的距离,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可脑子里却能描摹出她的模样,一定是认认真真地在等着他说话。 许同舟唇角勾起,显出那一对小梨涡,“再见。” 周与卿也笑了起来,举着扫帚冲他挥手,“再见。” 其实,如若有心,来日方长,不是吗? 夜里近十二点,保姆车在京津塘高速公路上飞速而过,阿末坐在副驾驶上打着瞌睡。 许同舟给经纪人宗姐去了个电话,“宗姐,赵导的新纪录片,我想接旁白配音。” 电话那头的女声干脆利索,“行,你喜欢就接。” 前后不过五分钟,许同舟就给赵导也去了个电话。 两个人扯七扯八说了好一会儿才进入正题,许同舟想接旁白配音,赵导那是求之不得。许同舟的专业实力非常过硬,台词功底炉火纯青,这还是 第1回 接配音的活,这噱头,不要白不要。 两个人商量了好一阵儿,就在电话里敲定了工作安排。 纪录片是在正式宴会前一周拍摄完毕的,统计85道花馔,虽然没有完全呈现108道花宴,但也囊括了大部分。很多时候,周与卿并不算很配合工作,因为所有相关采访的部分,她几乎都是拒绝的,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由房静顶上。 即便是这样,赵导还是很满意,毕竟周与卿虽然闷声不吭,但是做起事来毫不含糊。纪录片的完成质量可以说还是相当高的,剩下就差剪辑和许同舟的旁白配音了。 许同舟工作效率很快,就用了两天配完了所有的旁白配音,还偷摸着找赵导要了一份底片,自已躲在家里一帧一帧地看。 赵导极擅长捕捉美,每一帧画面出来都好看得难以用语言描述。 第33章 厨房那一方逼仄的天地里,周与卿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手里造着花,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惊艳二字太单薄,太轻佻,已然无法用来形容画面里的人。 许同舟见过不少美人,娱乐圈里要什么样的没有,可周与卿长得好似天上来,为人却极接地气,有时还糙得很,直来直去,脾气也不好,刀子嘴豆腐心别扭得很。 活在云端久了,身边的人也活在云端久了,渐渐失去了自已原本的模样,也忘了生活最初的样子。 这样一比,周与卿实在是太真实,真实得让他羡慕,让他安心。 纪录片剩下的事情,周与卿是都不管了。眼看着宴会将近,她已经连人带刀搬进了招待所,收了手机,与外界隔绝,每天除了准备工作还是准备工作,毕竟招待外宾这种极重要的国家型宴会,是不能出一点纰漏的。 压力很大,精神紧绷,从搬进招待所的第一天起,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眼看着人就瘦了一圈。 许同舟在外面对周与卿的情况一概不知,给她打电话关机,发消息也没人回,熬了好些天,实在是熬不住了,回北京工作的时候,特地晚上去了一趟“四时春”,才知道周与卿已经在招待所里封闭起来了。 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周与卿是什么状况,谁都不知道。 许同舟这是第一次经历周与卿失联的情况,没有经验,担心得不行,反观房静和李钦光,都是一副老神在在,半点不操心的稳重模样。 临走的时候,许同舟跟房静嘱咐了又嘱咐,要周与卿一出来就跟他联系。 房静睁着一双大眼睛连连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半月后,周与卿大半夜拖着行李,极度疲惫地回了家。 房静里里外外给她烧水洗澡,收拾行李,随口说了句:“许同舟让你回来之后给他去个电话。” 周与卿迷迷瞪瞪“嗯”了一声,倒在床上就睡死了过去。 这才总算是睡了个好觉,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两三点,还是被饿醒的。 六月的天气已然渐渐热了起来,北京今年热得出奇,气温飙升三十多度,还好干燥,不然像南方那样湿热得跟蒸包子似的就真的是半点也受不了。 太阳正毒,周与卿一推开门,五官就皱成了一团。 房静洗了莲雾端过来,一手挡着太阳,一手端着果盘,“真热,你起来了。” “嗯,有什么吃的没,我饿了。”周与卿拎起一个莲雾就啃,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惹得房静直嫌弃。 “熬了粳米粥,炒了点榨菜肉丝,我去给你端。”说着起身又要出去,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给许老师打电话了吗?” 周与卿啃着莲雾一脸茫然,“我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房静那个恨铁不成钢啊,周与卿的情商就不能再高一些吗?! “人家前些日子联系不上你,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特地跑过来找你,你这会儿出来了,可不得给人报个平安。” 周与卿心下微暖,抹了抹嘴,“啧,这哥们儿还挺讲人情,行,我一会就给他发消息。” 在周与卿心里,许同舟是个很值得一交的朋友,为人诚恳真实,又古道热肠,她倒是挺喜欢他这性子。 房静一脸绝望,周与卿就是个一根筋的,感情上在何栖迟那里撞了南墙,也不知道转个弯,迟钝得很。 算了,管不了了。 许同舟收到周与卿消息的时候,正在录“一食三客”的最后一期,来人是他的恩师范鸿雁,也是孙庭禾和程颐的老朋友。 本来几个人在院子里聊天聊得正好,许同舟看见阿末突然在节目组那边站起身,走到墙边冲他招手,然后挥了挥手机。 也不知怎么地,许同舟福至心灵,莫名就觉得是周与卿,起身的动作有些急促有些大,惹得范鸿雁侧目。 “许老师,周小姐的消息。”阿末把手机递给他,许同舟之前就交代过,如果收到周与卿消息,第一时间让他知道。 许同舟接过手机,解锁,微信里躺着周与卿的语音。 “我已经圆满完成工作回‘四时春’了,谢谢你一直惦记我,改天你来,我请你吃饭。” 那人的声音就和她的人一样爽利,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她那坦坦荡荡的笑。 许同舟悬了好久的心倏忽就落了地,对着手机笑了出来。 范鸿雁坐在院子里跟孙庭禾、程颐两个人嗑瓜子喝茶,瞅见许同舟这反常的表现,有些猜测,顺口问了句,“阿舟这是不是,谈恋爱了?” 孙庭禾一愣,也回头看去,“不能啊,他成天跟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儿在一起,也没见他接触什么女孩儿。” 程颐坐在一边却是不说话了,他隐隐有些感觉,但没有什么依据。 “先前那个丫头,最近新恋情闹得满城风雨,我倒是希望他赶紧走出来。” 范鸿雁毕竟是个女老师,心思本就细腻,加上又是教演戏的名师,观察力那都是一流。她瞧着许同舟那面含春色的模样,八九不离十,不是谈恋爱了,就是有心上人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此刻的许同舟还不知道,自已对周与卿刚生出的那些个苗头,还没来得及掩饰,就被自家恩师一眼看穿了。 第34章 他现在沉迷给周与卿回消息,那叫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闷头发微信,“下周五我回北京,有一天休息。” 消息回来得很快。 “成,你直接过来,我给你留座。” 要知道“四时春”那都是一座千金,前头店面一共也就那么大,十张桌子,每天来预定位置的电话都要打爆。 约了下次见面,许同舟满足了,把手机给阿末,然后精神抖擞地回了院子里,继续陪他们唠嗑。 范鸿雁只字不提,只看许同舟那双深陷的下垂桃花眼眼尾都是喜色。 第16章 胭脂鹅脯 周与卿回来没休息两天,就开始准备“四时春”开业了。 正逢六月端午,“四时春”门口挂了艾草,太阳一晒风一吹,都是清爽的艾草香。 花宴第二天,报纸新闻媒体都在报道头一天晚上款待外宾的盛况。 记者拍了照片大肆报道那108道花馔,道道精致,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完美无缺,说是艺术品毫不为过,简直就是惊艳了所有人。 不吝言辞,能怎么夸就怎么夸,恨不得夸出花来,周与卿这回给国人长脸得很,这108道花馔,道道都出自中国古典经典名菜谱,绝对是拿实力证明,中国的花馔甜点分毫不差外国。 这吹捧的,简直上升了国家脸面的高度。 这回周与卿立了功,哪还藏得住,一时间全网风靡,最可怕的是那记者还拍了一张周与卿工作时候的侧脸,编了个看着牛逼哄哄的标题——最美御厨,长中华食之风尚。 报道里详细介绍了周与卿的生平来历,还附带提了“四时春”。 而这条被刷屏的新闻报道毫无意外,被刷微博的许同舟看见了,点开周与卿那张照片,默默存了下来,然后十分骄傲地转发了这条新闻,也没有发文字,只附了三个鼓掌叫好的表情。 然后,微博炸了。 有粉丝翻出许同舟当初发的“梅花汤饼”的微博,言之凿凿道:“哥哥绝对是‘四时春’的粉,能征服我男神的胃,我一定要去尝尝!!!” “朋友,排队拿号两个月了解一下。” “哥哥解释一下上次那句诗的意思。” “别有深意啊,别有深意。” 粉丝的脑洞和观察力那绝对是超一流,直觉准得惊人,七嘴八舌地套路你,愣是把两个从没同框出现过的人凑到了一起。 当然少不得提及连盏。 许同舟的感情问题就这样再次升到了沸点。 于是等“四时春”开业的时候,那最不起眼的北京胡同里挤满了人,队都要排到胡同口外了。一半是为了吃来的,一半是为了看一眼这个颜值逆天,才华横溢的美女厨师,还有一半是为了八卦来的。 房静坐在收银台后面,笑得见牙不见眼,听见支付宝微信转账的声音,只觉得只觉得心花怒放,脑子里已经幻想起了自已赚得盆满钵满,穿金戴银,走上人生巅峰的场景了。 周与卿在后厨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包粽子的间隙里还跟助手唐悦抱怨,“为什么这么多人,他们不用上班,不用工作的吗?只是吃个饭而已,至于吗?” 唐悦递上粽子叶,“卿姐,你现在是网红了,咱家店也成了网红店,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网红个锤子,老子很累,老子想罢工。”包完一个粽子往旁边一扔,赶紧又包下一个,周与卿面色狰狞,咬牙切齿,系绳子的时候就跟泄愤似的,系得死紧死紧,也不顾把自已的手指都勒红了。 没两天,“四时春”出了新规定——周末歇业休息。 这算什么?!周末生意正好,房静仿佛看着红彤彤的毛爷爷离她远去,一时间心痛如刀搅,恨不得跟周与卿拼个你死我活。 周与卿周末睡了个昏天黑地,累得不行,腱鞘炎都要发了。 实在吃不消,给自家两个师妹去了电话,愣是把她们从李钦光那挖了过来给她帮忙,三个人一个一三,一个二四,一个五,这么轮着来。 好在周与卿的小师妹手艺也好,放出去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 许同舟现在每天都要刷微博,别的不看,单看“四时春”的消息,不少人在微博上抱怨,说虽然确实好吃但排队时间长,而且去吃了饭,没一个人能见着周与卿的庐山真面目,实在是遗憾。 许同舟此时不知哪里生出的窃喜,心道:你们看不到才好。 周五早上,许同舟去见了新剧的导演。 他前些日子接了新电影,一部以美食为媒介的文艺片,以食物映射现实生活,挖掘人性深度。 自与连盏定情的那部《鲸落》之后,他已经三年没有接过文艺片了,这部电影的剧本精彩程度可想而知。 男一冯焕阳是个哑巴,但做得一手好菜,在边缘小城里开了一家小餐馆维持生计。期间经历过三段感情,分别映射残疾人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不公平,生活不公平、社会不公平和情感不公平。 许同舟在读过剧本以后,几乎没有犹豫就接下了李焕阳的角色。 和导演见过一面,基本敲定了进组的时间。 下午半天休息,许同舟变了装,带着阿末偷偷摸摸去了“四时春”。 “四时春”生意正好,屋里坐满了,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闹哄哄得沸反盈天。 房静一抬头,看见许同舟这模样,乐了,“您这闹哪出啊?” 第35章 许同舟毕竟是公众人物,出行大多时候都是很小心的,四下里看了看,半掩了嘴,“说好的下午来吃饭。” “可这没位置了。”房静有些为难,“要不您去后厨找阿卿吧,不过她现在正忙。”指了指后厨,言下之意是估计没什么时间理他。 许同舟冲她颔首,遮着脸熟门熟路地往里走。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周与卿咋咋呼呼,“快,给我喝口水,我要渴死了。见了鬼了,怎么每天都这么多人……” “卿姐,消消火消消火,想想明天就休息了。” 许同舟站在门口往里看,只见周与卿穿着短袖,两只手忙个不停,被火光烘得发亮,额头上全是汗,脸颊热得红扑扑一片,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燥热。 一道菜装了盘,好不容易歇下来喘口气,抬眼就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许同舟,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拍了拍额头,“我忘了给你留座。” 这见天忙得她还能记得他是谁,都不错了。 许同舟心疼都来不及,哪还能和她计较,哪还想吃什么饭,恨不得出去把人都赶走,好让她休息休息。 “忘了就算了,我也不差一顿饭,就是过来看看你。” 周与卿拿了帕子擦手,看了看菜单,没什么需要做的了,最后一桌的菜也已经上齐了,长舒一口气,冲着许同舟笑道:“没事,我今天宰了鹅还没做呢,放到明天该不新鲜了。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趁手给你做,刚好还剩不少绿畦香稻粳米饭。” 许同舟快走两步,拉住她,“真的不用了,你休息一下吧。” “没事,现在不着急了,我可以慢慢做。”她是个执拗性子,答应了别人的事鲜少有失言,谁劝都没用,“厨房里热,你要不要出去待会儿。” “外头也热。”许同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干脆找了个凳子,就坐在厨房里看她做事。 周与卿摆摆手,“随你吧。” 说着开始备食材。 将鹅宰杀,褪毛洗净。从背部用刀开膛取出内脏,洗净后用刀从脖颈处割下,将鹅体剖为两半,入锅内加水烧开,煮尽血水,捞出后另起锅加水、盐、黄酒、葱段、姜片、桂叶、苹果等煮至脱骨(保持原形状),取出骨即成鹅脯。 将鹅脯置锅中,加入适量清汤、白糖、蜂蜜、盐、红曲粉入味,待汤汁浓时淋入少许香油即成。食时改刀装盘,衬以蓑衣王瓜围边。 又是一道名菜——胭脂鹅脯。 制作工艺不简单,耗时也长。周与卿把鹅扔锅里煮的时候,转身从冰柜里掏出两盒八喜,一盒芒果口味,一盒绿茶口味,递到许同舟面前,“选一个。” 许同舟被她孩子气的语气逗笑了,抬手去拿那盒绿茶味的冰淇淋,之间从周与卿的手掌滑过,湿润冰凉……都是老茧,而且因为不停地忙碌,掌心泛着红,发着烫。 他脸上笑意微顿,不经意搓了搓指腹,有些心酸,舀了一勺冰淇淋咽下,“累吗?” 周与卿吃着冰淇淋愣了一下,翻了个明显的白眼,“你这不废话嘛。” “为什么做这一行?对女孩子来说,太辛苦了。” 周与卿舀冰淇淋的动作一顿,睫毛微颤,脸上挂着笑转头直视许同舟的眼睛,坦荡又平静,“做什么不辛苦,做什么不累,越累,才越觉得自已被人需要,自已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这话不像是会从一个普通的女孩嘴里说出来,那言语中的重量让许同舟有些错愕和意想不到。 似乎是看出了许同舟的惊异,周与卿一勺冰淇淋入嘴,味蕾清晰地分辨每一种味道。 她耸耸肩,仿似浑不在意,“我老家那边呢,是个很穷的地方,封建迷信、重男轻女很严重。我记得好多家里的老人,都会晚上偷偷摸摸把刚出生的女婴扔到山里或者河边。 “很残忍吧,但这就是现实,在这个世界看不到的地方,都是毒瘤一般的暗疮,吃人的事情天天发生,只是不在你眼前而已。 “我算幸运,因为我没有被放弃,我从小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干活,干得越多越好。 “越累,我的存在就会被肯定。后来我有了弟弟,我就全心全意地照顾他,看着他长大,然后看着爸妈用所有的钱去送他上学,而我,还是老样子,拼命干活,才有存在的价值。 “师父那年去山里找一个当地食材,然后发现我味觉惊人,做饭有天赋。五千块钱,把我带了出来,从此我和那边一刀两段,可也没有了根,寄人篱下,漂泊在外。 “你大概没法明白那种滋味,可这种方式就是我活着的方式,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 周与卿说话很慢,大约是因为回忆很久远,又或许是因为今天太劳累,等她这样长长一段话说完,手里的冰淇淋化了大半,鹅也煮好了。 她把冰淇淋放进冰箱里,洗了手去做胭脂鹅脯。 而许同舟坐在那里,许久,手里的冰淇淋化成了一盒糖水。 周与卿回头冲他笑,神情释然,“跟你说这事可不是为了博同情,只是最近压力大,人累,想找人说话,你这又问上来了。你也别把我当多那个的人,跟以前一样处着就行。” 话说完,自已心里都犯嘀咕,这些陈年旧事,便是对着何栖迟,她都从没开过口,可跟许同舟说话,不自主地就想说,说着说着就刹不住车了,那些数年不曾回忆的老旧记忆,猛然被翻出,掀起的尘还是差点呛红了她的眼睛。 第36章 许同舟心里却是摇摇头,哪里来的同情,只是钦佩,还有浓重的心疼。 人是走出来了,可心上的枷锁仍在。 好在他是个演员,换了眉眼,压住自已的情绪,面上看着倒是还过得去。 两个人就在厨房里,两碗绿畦香稻粳米饭,就着一盘胭脂鹅脯和清炒藕片,对坐着吃了晚饭。 往常许同舟对周与卿做的饭菜馋得慌,每次都是有各种风味,好似一张嘴吃遍五湖四海,满足得很。可今儿却是怎么都不得味,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周与卿看他兴致不高,“怎么了?今天的饭菜不好吃啊?” 说着夹了块鹅脯仔细咂摸,是这个味啊,没有发挥失常啊。 许同舟摇摇头,到底是心疼她辛苦,再也没办法用享受的心态去品尝她的劳累。 周与卿吃饭吃得快,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个玻璃瓶,放在许同舟面前晃了晃,“玫瑰清露,要不要喝?” 许同舟看着她那混不吝的模样只觉得一腔心疼都喂了狗,那人没心肝的自已倒是乐呵得很。 遂搁了筷子,他赌气道:“喝。”伸手夺过瓶子,两三口灌了个干干净净。 周与卿张大了嘴,看着他灌完了自已的玫瑰清露,然后呆傻呆傻地拿过瓶子,倒过来看了看。 “我去你丫的许同舟,你都不知道给老娘留一口,老娘可就剩这最后一瓶了。” 说着拍案暴起,伸手过去拧住了许同舟的耳朵。 许同舟咿呀哎哟地叫着,两个人在厨房里闹成一团。 唐悦小妹和阿末两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17章 烹饪顾问 “一食三客”定档6月23日起,每周六晚上八点播。 房静作为许同舟的铁杆粉丝,那是雷打不动一定要坐在ipad跟前守着的,白天的时候炒了一锅香瓜子,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嗑得津津有味。 周与卿就坐在书房里抄两个小时的佛经,再读《红楼梦》,日子过得悠闲又老气横秋。 房静坐在客厅里叫她一起看,周与卿是懒得理,往耳朵里塞了耳塞权当没听见。 可没过一会儿,房静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把周与卿手里的书往旁边一扔,拉着她起来,“来来来,跟我一起看嘛,自已也欣赏一下自已入镜的风姿嘛。” “……”周与卿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蒙,“什么风姿?” “节目啊,你入镜了姐姐,弹幕上都刷了好几个你过去了,夸你好看呢。”房静连拖带拽拉着周与卿坐在了ipad前面。 屏幕上正是周与卿素面朝天的脸,颜司明站在门口冲她讨早饭。 周与卿嘴角抽抽,为什么会把她给剪进去?这是造了什么孽。 弹幕上唰地飞过去好几条。 “素人小姐姐有些眼熟……不过很好看啊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家明明想吃早饭的样子好阔爱,姐姐的心都软了,来来来,姐姐这里有饭吃,跟姐姐回家。” “你们真的没人注意到,这位素人小姐姐前两天正在热搜上吗?” “不知道这位小姐姐会给我家明明吃什么,我家明明很好养的,嗷呜,想摸。” “我滴妈,那个给国家长脸的最美御厨啊,正脸和侧脸一样好看,最重要的是,素颜!姐妹们,素颜!” “明明,你有口福了。” “……” 弹幕刷得很快,一晃眼就好几条,周与卿看着屏幕里一脸燥郁的自已,实在是头疼,这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个厨师也能被炒红。 “声望很高啊,周大厨。”房静吐了吐瓜子皮,拱了拱周与卿的肩膀,调笑道。 周与卿惯性翻白眼,不想理这位活祖宗,转身回书房继续啃大部头《红楼梦》。 房静却是嘿嘿一笑,摸出手机趴在房间门口对着周与卿伏案的样子偷拍一张,然后偷偷摸摸登了“四时春”的官方微博。 “祝贺@一食三客正式开播,为了给节目应援,本店特放出台柱子周大厨玉照一张。ps:据大厨本人口述,那天早上给小颜gg、@颜司明吃的是——神仙粥。” 附上周与卿和神仙粥的照片。 微博刚发出去,几乎是一分钟以后,一食三客的官微就转发了这条微博,并且还发了三个害羞的表情。 没一会儿,颜司明本人也转发了,语气好似委委屈屈,“与卿姐做什么都很好吃,只有那个神仙粥,哇,真的吃得我都要哭出来了。” 熟络的语气,让人一看就觉得关系匪浅。 有了这两个官方转发,房静的手机几乎就没停下来过,微博一个劲地震动提示,不到半个小时,涨粉近百万,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也破了万。 房静捂着嘴乐呵。 许同舟刷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他刚从新电影发布会上下来,正在回家的路上,阿末把从酒店打包的点心递给他。他尝了两个,甜腻得很,远不如周与卿做的爽口,勉强吃了几个就不再入嘴了。 阿末把打包盒收起来,不经意提及今晚“一食三客”首播。 许同舟疲惫的脸上微微一愣,半晌才想起了原来已经23号了。 打开手机,准备先转发微博宣传一下,却不成想刷到了周与卿,照片明显是在偷拍,连光线都没有掌握好。周与卿穿着家居服,坐在案前认认真真读书,手上攥着笔也不知道在写什么,神情专注。 第37章 他轻笑,手在屏幕上戳了戳那张白净的脸。看见她,突然就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几分。 转发了官方宣传微博后,他又特地在颜司明的微博下面评论一条,“口福不浅。【狗头】【狗头】。” 粉丝都是魔鬼,两分钟不到就把许同舟捞了上去,接着他的评论下面回帖,高楼大厦一下子就建了起来。 许同舟退出微博,点开微信,对着周与卿的头像看了许久,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睡了吗?” “今天累不累?” “你看首播了吗?” 打了删,删了打,最后还是懊恼地删了干净,退了出来,撸了一把头发叹了口气,好像说什么都显得不那么合适。 阿末斜着眼睛觑着自家老板,眼珠子咕噜一转。 “许老师,这次《老饕》拍摄,剧组有请顾问教你烹饪吗?” 行业内的规矩是这样,每部电影或者电视剧,如果存在某些专业性内容的话,一般都是要请顾问老师来教的。 比如这次电影的男主冯焕阳是个哑巴厨子,美食又是其中的主要线索,加上许同舟又不会做饭,那肯定是要请一个烹饪老师来交一些基本的操作,还要去学手语。 所以才有了阿末这一问,小姑娘机灵,脑子转得快,这顾问嘛,可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许同舟瞅瞅她,倒是一下就会意了。 想了许久,还是给导演去了个电话,“严导,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 严季春是近年来新起来的年轻导演,天分极高,眼光毒辣,堪称是文艺片界的新星,一出道 第1部 片子就横扫了好几项大奖。 为人倒是爽利,只是对业务要求颇高。 “许老师这是什么话,有事就直说就行。跟我客气什么。” “行,就是想问你,咱们这边的烹饪顾问,您那边有人选吗?”许同舟也不忸怩。 “还没呢,说起这我就有些头疼,我这回倒是拜访过几个老师,但咱们这片子美食元素重,从头到尾的菜色设计,既要接地气又要有所含义,还得随咱们在乡下随组,到现在也没人确定地回复我,我也是着急。” 说起这头疼的事,严季春就嘀咕个不停,“大厨嘛德高望重,不乐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小厨嘛又怕在整个菜色设计和故事的融合上功夫不到家,一时间真的是两难。” 许同舟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路灯在眼底飞速掠过,只留下模糊的一条光影。 他握着手机的掌心微热,“不如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周与卿,这次外宴花馔的主烹饪师。”许同舟开口,提到那人名字的时候,一字一句咬得又轻又柔,好像唇齿边都淌着蜜糖。 严季春有些犹豫,这位年轻的大厨最近风头正盛,他原本也是动了心思,可一想到年纪轻轻就在业内有这样的成就和地位,难免心气高,恐怕是不好请,“她会愿意吗?这……” “会的。只要你把剧本给她看,她会答应的。” 也不知道许同舟哪里来的自信,可他只要一想起那张生动的脸,口是心非的性子,豆腐做的心,就是那样笃定了,她会答应。 严季春是个行动派,加上本来人就还在北京没走,跟许同舟通过电话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四时春”拜访去了。 房静出门买早点,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一个猥猥琐琐的男人,跟胡同口的老大爷一样穿着一件大棉短袖褂子,头发有些长,站在店门口张望。 “找谁呢?” 身后一个幽幽的女声响起,吓了严季春一跳。 “姑娘,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房静上下打量他,目光怪异,“我又没做什么,我就是问你找谁。” 严季春摆摆手,舔了舔嘴唇,“我找周与卿周老师。”然后从大米袋子似的裤衩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 房静肃着脸,谨慎地接过来,看到“严季春”三个字的时候表情管理都失控,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位充满了“猥琐、邋遢”气息的中年糙汉?!竟然是这两年风头正盛的文艺片导演。 她纵横娱乐圈八卦多年,只要是有点名头的,她都能说的上来,更何况是这样的名人。只是这形象,实在是和娱乐八卦新闻上看到的出入有点大啊。 “严……导?” “对对对,我就是严季春。” 房静就是个狗腿头子,把名片往裤兜里一塞,脸上立马换上谄媚的笑,“来来来,严导来找我们阿卿,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件事想来拜访,不知道方不方便见周老师一面。” “方便,怎么不方便。您等着,我这就叫她去。”房静把手里的豆汁往桌上一放,迈着小碎步就往后院走。 周与卿正蹲在院子里刷牙,刷得满嘴的泡沫,人还没清醒呢,整个就是一个迷糊的状态。 房静一个箭步冲过来攥住周与卿的胳膊,两眼放光,“亲爱的,你要红了,你彻底要红了。” “啥玩意?”周与卿说话,喷了房静一脸的白沫子,房静也不在意,抹了抹脸,“有导演找上门了,名导名导!” 周与卿现在一听到“导演”两个字就头大,哪还有什么好脸色,咬着牙刷转身欲走。 “别走啊,我跟你说,你就去见见人家,看人家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可能不是咱们想的那么回事呢。别冲动,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容易得罪人。” 第38章 房静就跟在她身后碎碎念。 周与卿回洗手间,洗了把脸,擦了水乳,然后一拍掌,“停。” 房静立马闭嘴。 “走,出去看看。” 要不怎么说周与卿是离不开房静这个最佳搭档的,要真依着她自已的性子,早就把人都得罪光了。 但显然严季春的形象还是让周与卿迟疑了,拽了拽房静的衣服,“你确定他……是个大导演?” 房静忙不迭点头,“艺术家嘛,总会有点……那啥,很正常很正常。” 周与卿半信半疑地往严季春面前一坐。 严季春一瞧见她,眼睛蹭地就亮了,“周老师,久仰久仰。我是严季春,是许同舟许老师介绍我来找你的。” “许同舟?”周与卿和房静相互望望,一头雾水,“他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是这样,我们马上有一部新电影要开拍,然后其中美食是一个很重要的主线剧情,所以我们剧组需要一个烹饪顾问。因为时间比较急,我这边也一直没有好的人选,所以许老师向我推荐了您。” 严季春语速很快,吧啦吧啦一下子就说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周与卿。 周与卿还是很茫然,“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干什么呢?” “因为许老师的角色和剧中某些角色的需求,所以他们要学会一些做饭的姿势和基本的动作,然后我们也需要食物的成品,这个就是您的工作了。” 周与卿半皱着眉头,“也就是说让我去教他们做饭。”她似乎有些回过味来了,“不去。许同舟这不是坑我。” 严季春心里一个咯噔,这姑娘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难道不是应该听到许同舟的名字答应得更快?许同舟的名字也有没用的时候? 正有些急了,突然想起许同舟嘱咐的话,赶紧从包里掏出折得乱七八糟的剧本,厚厚一沓,摆在周与卿面前。 “周老师您也不要急着给我答复,这是剧本,您可以先看看,然后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号码,我们7月3号出发进组,在这之前您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完就走,也不给周与卿拒绝的机会。 “什么东西啊。”周与卿嘟囔着翻了翻桌上的剧本,估计是导演自已的剧本,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画得乱七八糟,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先看看吧,我男神怎么会坑你,他那么的正直善良低调有内涵……”房静一把把剧本塞进周与卿怀里,在粉丝眼里,爱豆介绍来的事不做成那是绝对不行的,所以她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着,磨也得磨到周与卿答应为止。 第18章 隐秘的情愫 许同舟晚上就给周与卿发了消息,估计人在机场,背景音里还有机场的报站声。 “我让严导去找你的事情,没有提前跟你说,是我不好。”微信语音录下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夹杂着嘈杂的背景声音,只听得许同舟声音低沉,语气讨好。 周与卿下午已经看过了剧本,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一直到傍晚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房静去联系严季春了。 可心里不知怎的,就是窝了火,没好气地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许同舟看着就笑了出来,她似乎特别喜欢翻白眼,只要遇着不顺心了,白眼翻得一溜一溜。 “你答应了吗?” “你说呢,这不是废话。”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周与卿的性子一向都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外面嘴硬得要死,可要是掐准了她的心软,一击必中。 “我跟你说啊,许同舟,虽然咱俩也算是朋友,但你下回这么坑我,能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你这样搞突然袭击,让我很想打人啊喂,就跟赶鸭子上架一样。”她约莫是越说越来气,语速就跟炮弹似的,一声比一声高。 许同舟好脾气地回她,“知道了,下次一定先跟你说。” 阿末适时凑过来,拿着许同舟的登机牌晃了晃,“许老师,咱们要登机了。” “好,我知道了。”许同舟接过登机牌,起身往里走,不忘给周与卿发语音,“我现在登机去上海,我们贵州见。” 掰着手指算,一共也没几天了,周与卿就要跟着严季春的剧组去贵州某个小县城里做顾问去,只比许同舟进组的时间早上两天。 十点半左右,许同舟在虹桥机场落地。 出站的时候,还有大批粉丝在航站楼外面等着,扯着应援横幅。许同舟甚至都已经认得那个最前面维持秩序的女孩,一晃数年,粉丝换了好几拨,可她一直都在。 上个星期他在微博私信里看到这个女孩的留言,她说她下个月要结婚了,因为未婚夫喜欢吃醋,所以以后她就不再来了,感谢许同舟陪伴她这么多年,让她不断变成更好的人。 他原本把这事忘了,可现下见到她,倒是想了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吩咐了助理买了饮料过来分发,离开的时候,匆匆从人群拥挤里走过,身边推推搡搡,他渐而驻足,摘下帽子和口罩,回头向那个小姑娘鞠了一躬,郑重地道了声谢。 他也要感谢她,这么多年一路的陪伴和支持,感谢这些一直在身后的人,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在这条荆棘之路上越走越远。 许同舟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女孩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突然蹲下埋头痛哭,有清隽的男人从角落里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摸着她的头。 第39章 从此便是另一条路,另一种心情,另一种追逐。 后来周与卿在网上刷新闻的时候看到了这个视频,从许同舟弯腰鞠躬的时候开始,就有人哭,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奇特的气氛,那天晚上竟搞得像送他远走似的,集体大号啕。 许是周与卿不曾经历过这些,所以也无法理会这样的心情,但她还是在房静看着视频眼泪巴巴的时候,递上了一卷卫生纸。 7月3号一大早,房静把周与卿连人带行李交给严季春之后就溜了,走之前还十分做作地嘱咐周与卿要经常和她视频,要多多联系,不然她会担心。 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房静那点小心思,周与卿哪有不明白的。 周与卿拿她没办法,一面敷衍地点头,一面咬着手里的煎饼。 跟着严季春的大部队去了贵州。 转念一想也好,贵州凉快,正好当避暑了。 组里的演员陆陆续续都到了,编剧满脸暗黄,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两颊干瘪,抱着自已的笔记本电脑坐在酒店大堂,一脸幽怨地看着严季春。 周与卿这回可像是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头回见着这么多明星,就算是她平日里不怎么关心娱乐圈事,也少不得多看几眼。 少了屏幕隔着,人总是真实几分,也没见比常人多长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少了滤镜就跟普通人差不大多,总归也就是端正些许。 周与卿一来谁也不认识,二来本来就和这个圈子格格不入,跟严季春打了招呼回了房间就开始补觉。 反正男主角许同舟还没来,她也不着急开始教学任务,睡醒了就拿着剧本琢磨着看,一边看一边发出十分俗气的“嗨、啊、唉”感叹。 许同舟因为活动行程原因迟了两天才进组。 到地方的时候,正是晚上大约七八点左右,天将黑不黑,就那么吊着几缕夕光浸透了层层散云。 保姆车一路开得颠簸,阿末把车窗摇下来,脑袋伸出去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突然轻呼一声,然后转身过来叫许同舟。 “许老师,你看。” 顺着阿末手指的方向看过,正看见周与卿一个人穿着麻制的阔腿裤和圆领衫,头发在脑后揪成一个丸子,坐在路边的烧烤摊上撸着串,桌上还放着一瓶啤酒,手比划着,也不知道在跟老板说些什么,一双杏眼眯起来,眼尾微微勾起延出去,散在了暗处。 她正笑得爽朗,一身的江湖气,像极了仗剑天涯的人,席地而坐便是一身的豪迈,让人看着便心生好感。 完美融入当地人。 许同舟揉揉眉心,眼角的疲惫还余着几分。 “曹叔,靠边把我放下来吧。” “好嘞。” 许同舟把鸭舌帽一戴,套了张口罩在脸上,下车前还在嘱咐阿末,“回去把行李放了就赶紧去吃饭。” 阿末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她贵州这边有同学,正好晚上可以约一餐。 周与卿这厢坐在人烧烤摊上跟老板讨论着调料应该放多少,怎么调才好吃,正说得兴起,想撸了袖子自已上去烤两串,冷不丁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压在了她肩膀上。 来人说话声音有些闷,但咬字清晰,“与卿……” 周与卿茫然回头,只看到背光里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含着笑意,风尘仆仆。 “呀,你来了。”显然是认出许同舟了,把身边的凳子往外拉了拉,拍了拍椅面,“来坐。想吃什么,点,我请客。” 许同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外面吃烧烤了,这样接地气又普通的生活仿佛已经离他很远。周与卿冲他说话的时候,许同舟脑子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跟大学那帮损友合得来。翻了翻油兮兮的菜单,来回看了几遍,苦笑道:“不知道什么好吃,你有什么推荐的?” “老板的脆骨烤得不错,还有韭菜、猪蹄……”来了也不过两天,对着摊上的招牌菜已经是如数家珍。 老板闻言抬头冲他们笑得憨厚。 “听你的。”他半天没有进食,其实胃已经有些不舒服了,这要是放在平时,肯定是绝对不沾的垃圾食物,可现下看着周与卿热火朝天的模样,却让他生出了几分馋意。 好在这没心没肺的姑娘还记得他胃不好,特意嘱咐了不要放辣椒。 许同舟到底是个顶级偶像,就算是这样坐在路边也免不得被人认了出来,镇上虽然人少,但总归还是有几个年轻人,先是低声议论,然后好像是确认了什么,逐渐就围了过来。 小镇的少年还没见过大的世界,有些兴奋有些激动,圆乎乎的笑脸都涨红了。 许同舟把签子放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周与卿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转头去和那几个少年说话。 周与卿坐在一边,眼底的笑淡了些许,她还可以明显看到许同舟眼底有些浮肿的眼袋,游离涣散的目光早就失了平日里的精气神。 可见是累得厉害。 可他脸上的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真挚,对每一个来合影的孩子都抱有满怀的感激和尊重。 最小的那个小姑娘大约只有十几岁,扎着马尾,穿着泛黄的校服,有些窘迫地拽着衣角,那种想靠近但又有些自卑的神情,目光灼灼又兴奋。 许同舟抬手去摸她的头,躬着腰和她平视,把她伸出来的练习本推了回去,那女孩有一瞬间的错愕,神情慌张。 第40章 “练习本是用来做作业和学习的,我的名字放在上面是浪费纸张。我刚好随身带了一张定妆照,这个送你。”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在反面签上名字,然后小心地放在那小姑娘的手里,“谢谢你喜欢我。” 周与卿坐在一边,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停在了许同舟那双满是疲惫但无比认真的眼睛上。 他瞳色泛棕,对着光看好似玻璃珠一样剔透,镶嵌在最里面的那颗黑色的瞳仁漆黑明亮,漂亮极了。 她看着,心跳咚咚,一点一点逐渐加快,敲击着她的胸腔,好像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冲动。她看许同舟的那双眼睛里,带上了一些认真和隐秘的情愫。 回酒店的时候,周与卿一直走在许同舟身侧,低着头也不说话,鬓角的碎发裹着耳朵,被风吹乱。 许同舟还以为是扰了她吃饭的兴致,惹得她不高兴了,斟酌着要跟她说些什么才算好。 酒店的冷气开得足,自动门一开一合,周与卿穿得少,又喝了冰啤酒,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 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才算散了。 许同舟想笑,但又怕笑出来惹得她更不高兴。 “还好吧,虽然是夏天,但是贵州凉快,你平时不要穿得太少了,在酒店里进出加件外套。当心着凉,前些日子感冒刚好……”他絮絮叨叨地从口袋拿了纸巾,递给周与卿。 周与卿揉了揉鼻子,刚打过喷嚏鼻音正重,说起话来显得尤其可怜巴巴。 “我看你晚上没吃什么,我去借厨房给你下碗面。” 许同舟倒是被她这句话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话题怎么就岔开了。可心下暖流四溢,氲开了他的眉眼。 “不用了,我不饿。”许同舟凑过去说得轻。 这种又期待想吃,又舍不得她去厨房的复杂心情,让他此刻十分纠结。 周与卿是个行动派,记着晚上许同舟压根就没吃什么东西就被围了起来,他那个小泥胃能耐得住这种折腾才是怪事。 和酒店前台打了招呼,被带到后厨,烧水下面,搁上两片青菜叶子,少油少盐。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一碗清汤面就出了锅,毫无任何技术可言,连味道都寡淡得很,可是却是最适合晚上做宵夜的食物,软糯好消化,油盐少量提味即可。 许同舟乖乖坐在一边,面条还有些烫,他却两三口下了肚,烫得直哈气都停不下来。 周与卿撑着下巴坐在他面前,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没了那些冷静自持的庄重模样,卸下了包袱,才真真像个普普通通的鲜活的男人。 “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第19章 手把手教学 手把手教学 第二天进组拍戏,周与卿一大早就被副导演叫了起来,副导演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她房间门口说话轻声细语,说今天有场戏换了,需要周与卿过去一下。 周与卿点头,洗漱完就跟着去了现场。 贵州固然还算凉快,但是毕竟也是夏天了,休息的地方放着几台电风扇,许同舟就拿着剧本坐在角落里,阿末撑着脑袋坐在一边看现场拍戏,转头瞧见周与卿来了,倒是蹦蹦跳跳过来跟她说话。 “与卿姐,你这么早过来干什么啊?今天早上没有许老师的戏。” 周与卿从口袋里掏出个馒头,和着矿泉水咬了两口,指了指副导演愤愤道:“我哪里知道,那小子一大早就去叫我。” 两个人说着小话,回了角落里。 许同舟看剧本倒是看得入神,完全进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这场戏是女主角进城之后回来的戏,整个人穿得光鲜亮丽,长发打着卷,拾掇得干净又明艳。走起路来袅袅娜娜,很是好看。 周与卿凑过去跟阿末讲:“别说啊,我那天来的时候跟她打过一照面,可今天看着就是不一样啊。整个人都……气质都不一样了。” “那还用说,商涵薇可是影后,别看年纪轻轻,镜头感很强的。” 周与卿对这些一窍不通,隔行如隔山,要是搁她这儿,那是打死都想象不出来怎么去扮演另外一个人,对着镜头做着动作说着话,就足够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有人在旁边碰了碰她的胳膊,转头看过去,看见许同舟手里举着个鸡蛋,朝她递递,一摸还是温热的,喜滋滋地接过来,“你哪儿来的鸡蛋?” 许同舟喝了口茶润喉,茶味柔中带苦,一路从舌尖滚到咽喉。 他刚刚是看剧本看到最值得思考的地方,所以没注意到周与卿来了,一回神就看见她端坐在自已身边,灼灼地看着正在拍戏的商涵薇,一脸的好奇和探究。 就像个小孩子。 “早上多了一个,我给你留了。” 周与卿一口下去包了整颗鸡蛋,左脸颊高高鼓起,说起话来含含糊糊,“你怎么知道我早上要来?” 许同舟翻了翻剧本,指着一场戏道:“这场戏提前了,下午就拍,咱们上午得突击训练。” “突击训练?”周与卿两眼一睁,一把抽过剧本看了看那场戏,然后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许同舟,就问了一句话,“你……以前,做过饭吗?” 许同舟罕见地目光游离逃避,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去摸鼻子,“没有。” 周与卿身体一歪,倒在了阿末身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然后突然一个暴起,拉起许同舟就走,一边走,嘴里还一边碎碎念,“走走走,赶紧的,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第41章 导演组早就租好了地方,厨房这会儿正空着,周与卿拉着许同舟就往厨房走,闷头大步,差点撞了人都不知道。 还是许同舟猛地一顿脚,扯得周与卿一个趔趄,回头就拔高了声音,一副凶巴巴要打人的模样,“你干什么?” 却见许同舟直直看向自已身后,表情又有一瞬间的怔忪,然后迅速回神,带着她退了两步。 周与卿转身,正对上一个高挑纤细的女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戴着一副足以罩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天生的微笑唇,唇角向上勾起,任何时候看着都透着亲切的笑意。 “同舟。” 女人张口说话,声音里裹着缠绵的糖水,甜丝丝地带着清冽。 周与卿拧着眉心,下意识挪了脚步,把许同舟挡在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堪称野兽的直觉。 “你谁啊?” 许同舟被周与卿的小动作逗笑了,窝心得很,乖乖巧巧站在她身后,眼底的笑意在抬眼的时候散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全是清明的冷静和疏离。 连盏这才纡尊降贵地把自已的目光往下挪到周与卿脸上,笑了笑,摘了墨镜漏出一张巴掌大小精致无双的脸。 “你好,我是连盏。”她冲周与卿伸手,修长白皙的五根手指头伸出来就是一张画似的,就像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周与卿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惜她那只有乱七八糟菜名的脑子里实在是想不起在哪听过,只能侧了脸过去问许同舟,“你认识啊?” 许同舟轻笑一声,拉着周与卿的手腕,慢慢从她身后走出来,“好久不见。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调平静又平缓,和平日里跟别人说话没什么不同。 连盏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透着几分尴尬和狼狈,却强撑着自已的形象,“哦,那你们先去吧,我还要去剧组报到呢。” “走吧。”许同舟拉着周与卿,和连盏擦身而过,还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曾经闭着眼睛都能分辨的味道,到如今,已然是全然陌生。 走出很远,周与卿才突然想起来连盏是谁,“哦,刚刚那个……” 声音刚上升一个度,带着茅塞顿开的兴奋,却在下一秒,因为思及那人的身份,又跟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心虚地看了许同舟两眼。 周与卿看着在那里切土豆丝切得十分心累的许同舟,只觉得自已两眼一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在厨艺方面一窍不通的人。 她在过剧本以后,结合实际情况,其实给许同舟定的要求并不高,不需要他手法多么快多么行云流水,只要他展现出一个普通厨子应该有的熟练就好,真实感强。 可许同舟那厮弓背驼腰,切得磕磕巴巴,那一条条土豆丝粗得都快有半个小拇指粗了。 “来来来,你先让让,我再给你做一遍示范。” 周与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许同舟的肩膀,手上取过菜刀,放在水龙头下面洗洗,然后拿细软布擦干,取过一颗完整的削过皮的土豆,手下特地放慢了速度,左手五指微屈把住土豆,右手拿刀从上到下,贴着左手五指曲起的第一个指节,渐次切下。 “首先把姿势学会,就跟拿笔一样,知道怎么摆了,才知道怎么下手。”她一边说一边慢动作切土豆,神色郑重而认真,“你得学会用巧劲,不要傻愣愣地一刀劈下去。” 许同舟拿着把假刀在一边学着比划,目光从周与卿的手上划到脸上,在落回手上,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你再来试试。”把土豆丝装盘,从水里拿出一颗新的,递了递刀。 许同舟深呼一口气,学着周与卿的动作和模样,上半身微倾,手把这土豆,可实在是手笨,沾了水的土豆在周与卿手掌下面稳如磐石,可在许同舟手掌下面就滑来滑去。 周与卿叹了口气,直接上了手,站在许同舟身侧,左手覆上去,“用手掌控着土豆,后半截手掌把后面堵着。”姿势放好,“再来。” 她的掌心带着一点点水气沾着凉,并不柔软也不细腻,生着厚茧,可她覆上许同舟手背的那一刻,许同舟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生生红了耳根,心跳扑通扑通乱了节奏,一个走神,差点一刀切到了手。 幸亏周与卿眼疾手快,一把把菜刀挡开,有些急了,脾气一上来,语气就不好,啐道:“脑子里想什么呢,做饭要专心,不管是刀还是火都很危险。” 许同舟摸摸鼻子,往周与卿头顶扫上一眼,然后抿了抿嘴,两颊梨涡浅现。 两个人切了一麻袋的土豆,许同舟右手的虎口和手腕是又酸又涨,失力得厉害。可好歹还算是练得能见人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熟练,但应对三两个镜头还是足够的。 周与卿看着那一大盆土豆丝泡在水里,跟副导演确认过这些食材确实是没用了之后,感慨了两声浪费,然后点了炉子,油一呛,炒了一大盆酸辣土豆丝。 那醋混合着辣味,从厨房飘出去很远,让人闻起来鼻尖发痒,口水直冒,却半分都不觉得呛得慌。 剧组的盒饭也就那样的水平,半生不熟的青菜萝卜,几块干巴巴的肉,寡淡如水,还不能不吃,不吃哪来的劲干活。x 所以当这股子香味飘出去的时候,简直就勾得一众工作人员眼睛都馋红了。 第42章 别看只是一盆土豆丝,可那味道实在是鲜香,酸辣味比例适当,满嘴的味蕾都被这重味爆开,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严季春两眼放光,挤到许同舟身边,挤眉弄眼,比了个大拇指。 许同舟扒拉着碗里的土豆丝,笑笑不说话。 “你说要是咱们天天都有这么好的伙食,该多好啊。我要是多给周与卿加点钱,能让她把我们的伙食包了吗?”严季春吃得满嘴油,擦都不想擦。 “想都别想。”许同舟表情一敛,严肃几分,那双眼睛盯着严季春似是带了小刀,一簇一簇地飞出来。 严季春秒怂,小声道:“我不就是说说嘛,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又不是让你做。” 许同舟自然是心疼,这一整个剧组,哗啦啦一大批人,一人一张嘴,跟食堂大锅饭似的,周与卿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还给他们做饭。这话一出,许同舟就不高兴了,连带着嘴里的饭菜都失了滋味。 连盏是接了新的电视剧,好巧不巧,取景地正好和许同舟的新电影在一个地方,这头一天就撞了个正着,也确实是她没想到的。 可她更没想到的是,许同舟拉着个那个女孩,虽然眉眼疏淡,但也是别有一番气质。 看她跟许同舟之间的互动,显然是相识已久,两人之间的熟络是装不出来的亲近,更何况,她也算了解许同舟,这么多年,这个男人在娱乐圈里算是独一份的干净。 从来不惹花草上身,态度清冷,和每一个女演员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论是多么熟悉,合作过多少次。 这样的亲昵,除了曾经她拥有过,至今为止,也只有那个女孩了。 中午戴了口罩和帽子,溜跶到许同舟的片场,她看见许同舟和那个女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神情温柔,唇边含笑。 那女孩只顾着埋头吃饭,却见许同舟拿了纸巾给她擦汗,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到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她抬头睨了他一眼。 许同舟却半分不恼,蹲在她身边一步都不离开。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陈靖安。 “喂,靖安。” “你把我以前的剧本都放哪里去了?我现在要用,我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我回头都找不着了……”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急躁,带着明显的责备。 连盏站在树荫里,看着片场里的许同舟,耳边是现任男友的声音。 她一时有些恍惚。 “我跟你说话呢,喂,连盏……” “哦,我给你放在书房书架左边最下面了,那一摞都是的。” 她的声音清且浅,尾音未落,就被对方挂断了电话,嘟嘟的断线声像是小锤子,在她心头轻敲,不痛,但是酸涩难忍。 第20章 拨云见日 许同舟瞧着是个聪明人的模样,但真的可能和厨房这一亩三分地气场不和,头天刚学会的东西,第二天准又生疏了。 周与卿就这样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重复着,真真是把脾气都磨没了。 七月里头,俞见星网上录取的结果,高分考到北京,第一时间就给周与卿去了电话报喜。 周与卿喜上眉梢,就跟自已考上了大学似的高兴,下午四五点举着电话在片场的空地上乐得团团转。 “我这会在贵州工作,我一会就跟房静打电话,你们到北京之后她会安顿好你们,见月就跟我们一块住在店里,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了,等今年九月,我就把见月的学籍转过来……” 她在那里一个劲地嘱咐些有的没的。 许同舟镜头过完,一出戏就看见周与卿站在那里傻笑,脸上是极灿烂的笑,樱嘴咧开,一双杏眼弯成两道缝,那喜色从眼角眉梢的每一处透出来,披着夕照,笑容都在泛光。 严季春走到他身后,摸着下巴,“周与卿这模样,就算是来拍电影都是绰绰有余了,感染力真强。” “她不会愿意的。”许同舟轻声道。眼底火红一片,周与卿小巧的身影藏在其中。 周与卿什么脾气,什么性子,娱乐圈这趟浑水,她巴不得丁点都不往身上沾。 看到周与卿挂了电话,才上前问:“怎么了?这么高兴?” 周与卿现下心情大好,看谁都顺眼得不得了,她是真的把俞见星和俞见月当成自家的弟弟妹妹,把手机收进口袋里,仰着脸笑得灿烂,“见星考上北京的大学了。” 许同舟想起了那一对兄妹,朴实又勤奋。 “那真是好事,可要恭喜了。” “是是是,争气争气。” 周与卿言语里都是骄傲和满足,她没正儿八经上过大学,被李钦光带出来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读书这件事上,她从没经历过水到渠成,所以在俞见星兄妹俩身上寄予了厚望,好在这两个孩子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阿末在组里混得开,工作人员见了周与卿这乐呵的模样,好奇上去问上两句,没一会儿,周与卿弟弟考上北京的大学的消息就传遍了。 严季春为人灵活,情商也高,找路边小卖部老板讨了个红包,包了点份子钱进去,凑过去死活非要塞给周与卿,说是讨个喜庆。 周与卿推拒不得。 最后还是许同舟开了口:“收下吧,组里朋友们一点心意,回头交给见星。” 周与卿着实是没话说了,半推半就收了红包。 夜戏八点才开始,这会儿大家都饿得两眼发红,正等着发盒饭。 第43章 周与卿拉了拉许同舟的衣袖,“诶,陪我去趟菜市场吧。” “嗯?你要买东西?”许同舟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在周围看着,这才顺了周与卿的力道,两个人躲在角落里咬耳朵。 前两天混进来一个狗仔,那会儿周与卿正在给许同舟上课,被人拍了照片,还是阿末机灵,及时拦了下来。 许同舟是公众人物,常年暴露在镁光灯下,没有什么隐私,早就习惯了。可周与卿不一样,他不想把她搅和进一摊浑水里,至少在这个阶段,不可以。 周与卿纵然是神经大条些,但也不傻也不瞎,许同舟里里外外对她的照顾和回护,她都看在眼里,潜意识已然是把许同舟当成了亲近的人。 “给你们加餐。”她冲他眨眨眼睛,一双晶亮又分明的眼睛里,水气丰泽,每每和人对视,都能映出清澈的倒影。 许同舟不止一次想象,这双眼睛最深处,倘若能有他一席之地,该有多好。 周与卿仰着脸看着他,目光专注又认真,透着喜色,一脸的小骄傲。惹得许同舟手心发痒,总想去揉揉她的脸、她的头,然后抱进怀里。 “组里人这么多,你做一顿饭……太累了。”终究是按捺不住,抬手把她耳边的碎发捋了捋。 周与卿眉开眼笑,“我平时在店里也一样要做。不累,没事……今天高兴,严导又给见星包了红包,我做姐姐的,总得表示表示。” 说着搓搓手,那一副精明的小模样,倒是和平日里大咧咧的土匪样子不同,可见是真的开心到了心里,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暖意。 许同舟虽然心疼,但只要她愿意,想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 两个人乔装打扮,弄得灰头土脸一路溜到了菜市场。 买了猪排骨和稻草,不用说,这道菜明眼人一眼就能猜到。贵州五道菜之一的“稻草排骨”。贵州人喜欢吃腊味,每逢举子赴京赶考,必备辣排骨数串,排骨皆为小节,寓意“节节高升”。 正好和周与卿现在心情相合,于是大包大揽了好几袋猪排骨。 临走的时候路过一家超市,周与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你在外面等我一下。”说着把手里的排骨往许同舟怀里一塞,小跑着就进了超市。 最后抱了个不大不小的电饭煲出来。 “你……买电饭煲干什么?”许同舟两手提着排骨,怀里还抱着两袋,一身的肉味。 周与卿接了一袋排骨过来,“我看了一下你接下来的戏,白天训练,晚上拍,夜戏太多。你胃不好,我搞个电饭煲,晚上给你开点小灶。” 许同舟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答案,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在原地,只觉得眼底发热。 周与卿走了两步,回头,“快走啊,又发愣。” 女孩嗓音脆亮,漫着笑意。 “来了来了。” 脚下一抬便跟了上去。 排骨切段,加入料酒、盐、味精腌制。之后起油锅,放入排骨炸干水分定型。姜、蒜切片,锅里放入少量油烧热,放入姜片、蒜片、爆香。 片场租来的拍摄场地里有厨房,调料都备得足足的,只一点,老式厨房里没有空调,窗户也就那么一扇,现下已经入了初伏,饶是贵州一向是避暑胜地,也经不住大火反复烘着温度。 周与卿撸了袖子在厨房里忙活,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可依然热得不行,两颊赤红一片,看着就觉得烫得慌。 许同舟磕磕绊绊地给她打下手,时不时拿着毛巾给周与卿擦汗。 周与卿趁着火光转头去看他,不经意望进那双眼睛里,干干净净,不掺杂任何欲望和肮脏,长睫如萤,将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瞳包裹,好似要流出一片星河,星河深处是桃花,桃花里有……她。 这一眼好似把过去许多被忽略的东西勾了出来。 每次周与卿回头,许同舟总是站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看着她。 周与卿心神大震,好似心里突然被人塞进一笼子兔子,蹬着腿跳着,跳得她整颗心都酥软了下去,慌张地把注意力移回灶上。 舀了几勺豆瓣酱、番茄酱炒出红油,加入炸熟的排骨一起翻炒均匀,再加入适量水。接着加入适量桂皮、砂仁、白蔻、干辣椒、八角、鸡精、生抽。再煮上10分钟左右。 盖上锅盖的时候,周与卿莫名舒了一口气,也依然压不下心里的情绪,颊边骤然一冰。 “嗯?”猛然转头,看见许同舟手上拿着一瓶冰水,笑得软柔。 “热吧。赶紧喝两口,别喝多,沾沾就好。” 许同舟一个从来话少的人,每每对上周与卿就会变身话痨,总是絮絮叨叨个没完,生怕她没听进去。 周与卿赶紧接过来狠灌了两口冰水,然后把瓶壁贴着自已的脸,眼角偷摸着去看许同舟。 许同舟像是没发现她在偷看,只皱着眉道:“喝这么急,这水太冰了,喝急了不好……” 周与卿收回目光,在厨房里四处游移,无处安放自已的视线。嘴角却悄悄翘起,勾成一朵小小的石榴花。 盛出排骨沥干,将排骨捆上稻草,放入面包糠中滚一下,让排骨黏上面包糠。起油锅,待油烧热后,放入排骨炸,炸熟即可出锅。 稻草排骨做好的时候,天已经全然黑了下去,严季春搬了个小凳子就守在厨房门口,淌着口水,望穿秋水,手里捧着个饭盒,模样十分滑稽。 第44章 周与卿往外瞅了瞅,手脚麻利地夹了一根最好的排骨,单独放在一边,“这个留给你。”然后搬着盆往外走,边走边吆喝,“加菜了加菜了。” 一群人纷涌而上,一下子把周与卿淹没进了人群里。 等她好不容易挤了出来,看见商涵薇一个人在一边,点了根烟,倚着树干,抽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周与卿和她对视一眼,抬脚过去,“商老师,怎么不过去吃。一会儿他们都要抢完了。” 商涵薇吐了口烟圈,“减肥,不能吃。” 言语里的幽怨清清楚楚。 周与卿手艺这么好,不想吃才怪,可女明星又有几个敢敞开肚皮吃的,这一身的皮肉,背地里都是说不出的苦。 她倒是羡慕周与卿。 周与卿摸摸鼻子,这些天相处,她也知道商涵薇是什么性子,冷清了些,镜头里放得开,可私下却不算是个好相处的人。 转身欲走,却被商涵薇叫住。 “周与卿……” “怎么了?” 商涵薇看着她,抽了口烟,想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没什么。” “……” 周与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商涵薇半天,确定这位大影后不会再跟她说什么了,有些迷茫地挠了挠脸,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叽叽咕咕转身就准备回厨房收拾了。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撞到许同舟端着东西出来,两个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你……” “你……”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那什么……我收拾一下厨房,一会儿你夜戏要用这地方。”周与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心虚,低着脑袋,飞快把话说完,侧身过去,只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 许同舟皱眉回头,水墨画般晕染出来的眼睛微眯,似是透过那背影,看见了什么。只是一时有些不确定,站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 许久便笑开了,那张本就好看得形容不出的脸,像是蘸了夏日里的热烈,是汹涌而来抑制不住的开心,恍似如愿以偿。 第21章 察觉心意 近九点的时候,有粉丝组织来探班。 周与卿那会儿正在看一场许同舟挨打的戏,许是天生的演员,一到镜头前面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眼神都和平时不同了,透着一点自卑,简单纯粹,做菜的时候那种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兴趣,眼眸发亮,坚定又执着。 眉目流转间,都是戏。 多看几眼都会不自觉深陷入那双眼睛里的世界。 他入戏快而深,哪怕周与卿明知道这是假的,都难以自控地被他带进场景里,心下百味杂陈。 许同舟就那样一声不吭地被人“殴打”,身上脸上沾着灰带着伤。灯火昏黄如豆,飘飘摇摇,那双眼睛却始终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锅碗瓢盆,所有的委屈、不忿、自卑、痛苦和坚持,从那双眼睛里流出来。 像一击重锤,捶得周与卿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她就像是在这场表演里看见了曾经的自已,那个努力挣扎,和命运抵抗的自已。 严季春突如其来一声“卡”,才把周与卿从记忆泥潭里拉扯出来。 直到许同舟安静地拿着帕子过来,她才恍然惊觉,眼泪落了满脸。 许同舟正准备出声安慰,阿末凑过来小声道:“许老师,有粉丝来探班,就在片场外面。” 周与卿抽抽鼻子,自嘲有些矫情了,自已把帕子扯了过来在脸上胡乱蹭了蹭,提了提嘴角,“你出去看看吧。” 动作粗糙得像个男人。 “可你……”他到底是不放心,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周与卿哭,心尖上揪着发酸。 “我没事,还不是看你挨打看得……”周与卿语气嗔怪,湿润泛红的眼睛微微向上,轻瞪了许同舟一眼。 那一眼带着女儿家的娇俏,扫过那泛酸的心尖,留下一阵酥麻。 “那我先出去看看,你回酒店休息。不早了,今天收工了。” “知道了。” 片场外面来了不少粉丝,大约是贵州粉丝后援团组织的集体探班。许同舟一出片场,就听见尖叫声此起彼伏,都在叫“哥哥”。 严季春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跟在许同舟身边,满脸带笑,冲着许同舟的粉丝挥手。 许同舟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这么晚了,地方这么偏僻,你们来干什么,晚上很危险。” 几个女孩仰脸,乖乖站在那里听他训话,手揪着衣摆,眼睛一阵一阵偷看许同舟。 “我们包了车的,也订好了酒店,反复确认过安全才来的。许老师别生气。”为首的女孩说话说得小心翼翼,带着讨好。 许同舟只觉得头疼,这些女孩还真的是随心所欲,任意妄为。这是贵州偏远地方小镇,一路上翻山越岭的,这晚上都九点多了,可见危险系数多大,但凡出点什么事,都不是能够交待和负责的。 “你们啊……” “喝点绿豆汤吧。” 许同舟还准备说什么,却被周与卿半路打断,转身看见她背光站在门口,冲几个小姑娘招手,脸上是狡黠的笑,挤弄着自已好看的眉眼。 “消消火,人都来了,也不容易,就为了看你一眼,你还训她们。”这厮完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招呼着粉丝,一人发了一杯绿豆汤。 第45章 许同舟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望望天,苦笑一声,只能随她去了。 有粉丝认出了周与卿,惊呼一声。 “周与卿!” 最近周与卿是真火了,“一食三客”的剪辑师保留了很多她的镜头,这每周六晚上播出,就是这么出出镜,凭借那耿直的性格,勇敢捉鸡的举动,就已经圈了不少粉。 再加上网上对花馔的报道,还有她的纪录片。 热度直逼一线女星。 虽然周与卿本人窝在这山沟沟里啥也不知道,但是外面可已经是翻了天了。 赵导的纪录片拍得好,本来“一食三客”刚播的时候,还有黑子黑她,可纪录片一放出来,全素颜360度无死角,高超的手艺,极高的职业素养,完全就是凭人格魅力和实力圈的粉,连黑都不知道从哪来下手。 一时间,网上风潮阵阵,好评不断。 这会儿在这里看见周与卿,倒是个惊喜,“小姐姐小姐姐”地叫唤个不停。 可周与卿还是一脸茫然,“你们认识我?” 话题一出,那几个小姑娘兴奋了,哗啦挤过去,分明是许同舟的粉丝,可现下却围着周与卿叽叽喳喳个没完。 商涵薇平时是最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可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凑到许同舟身后,慢吞吞道:“藏不住咯,要是不想让她惹人非议,你平时还是把你那赤裸裸的眼神收一下。” 许同舟眼神一晃,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想摸鼻子。 他是真的很喜欢周与卿,他欣赏她,这种欣赏撺掇着他去了解她,越了解就越被吸引,越吸引就越心疼,越心疼就越喜欢。可心疼归心疼,想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已想要的路。 只要她回头,他在后面托着她就好。 第二天,粉丝探班的视频就传上了网。 因为许同舟已经有个把月没出现在大众面前了,这视频一出,只瞧见他身上还带着戏妆,整个人灰头土脸,拧着眉严肃地训着自家粉丝,训罢又带着她们去吃了宵夜,一直把她们送回酒店才算完。 那几个小姑娘很贴心地听了周与卿的话没有把她剪进去,倒是给她省下不少麻烦事,免去了诸多议论。 粉丝在微博上各种哭天抢地,叫着自已没能去探班,没能和偶像同桌吃饭,还被偶像送回酒店。 宠粉的偶像千千万,可哪家像他一样,接地气得像个普通的邻家哥哥。 一路风雨,一生同舟。 这口号在微博刷了屏。 周与卿和阿末两个人无聊地坐在角落里刷微博的时候,对视两眼都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 周与卿看阿末刷微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趣,戳着手机注册了一个号,先是关注了自家店这才发现房静那厮简直就是仗着她对微博没兴趣,在网上兴风作浪,各种骚浪贱的操作,竟然还有偷拍这种猥琐行径。 一时气愤,给房静男朋友别致发了条微信,偷摸着告诉他,房静把那个装满小黄文的硬盘放在了床上那层乳胶垫子下面。 然后,当晚半夜,房静打了个电话过来,对着周与卿一通臭骂。 男主的戏份告一段落,许同舟因为新戏缺席了很多次电影的宣传,这回是实在不能不去了,给剧组请了三天假,匆匆忙忙就走了。 周与卿也就此闲了下来,整天白日里不是闷在酒店里看书研究菜式,就是出门去找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小馆子,专挑当地特色菜吃。 许同舟不在了,周与卿反而不习惯了。一大早跑到剧组,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几天她可以休息,不用过来盯动作和食物。 平日里许同舟在她身边,她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空空荡荡,一转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倒是怅然若失得很。 转身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商涵薇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梳着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跟个水灵灵的小村姑一样在镜头前面演戏。 周与卿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注意力一刻都集中不了,时而恍惚,时而发愣。 何栖迟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周与卿两眼发木看着虚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 “你怎么跑到贵州去了,房静跟我说你跟了剧组?你怎么不跟我说呢?”何栖迟的语气有些冲,他忙过这段时间,好不容易闲下来去找周与卿,却被告知这丫头竟然跟剧组去了贵州做顾问。 也不知哪里来的气,拿了手机就打了过来。 一种失去掌控的慌乱感渐渐浮现,他看着“四时春”院子里的那棵树,心里没由来得有些发慌。 周与卿被这责问的语气弄得有些愣,头一次没有了好声好气同何栖迟解释的耐心,许同舟不在,她连脾气都烦躁了几分。 “我想接就接了,难不成还得事事跟你汇报不成……德行。”她起身,在原地来回走动,步伐凌乱。 何栖迟看着那棵树的眼睛,瞳孔猛然一缩,“周与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从来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即便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但也会拿捏好尺寸。 周与卿脚步一顿,心里有些乱,抬头看天,夏日的阳光明媚又刺目。 她看着,觉得眼睛有些发胀,心跳却随着沉默逐渐趋于平稳,有一种轻松感从脚底升腾而起,就像是放下了厚重的包袱。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涩然开口,“我有我的工作和生活,师兄,我长大了,很多事情,我可以自已做主,而且,我想自已做主。” 第46章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她听见心头积压数年的巨石轰然倒塌,有时候放过自已,在想通的那一秒就能完成。 她闭上眼,看见许同舟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勾着凌凌的笑,眉目之间温柔又慈悲。 何栖迟没有说话,握着手机的手逐渐用力,指节泛出生白,压抑着自已想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 他张了张口,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滴滴”的挂断音。 电话刚挂断,阿末就发了微信过来,几张许同舟参加活动的图片,西装革履,文质彬彬,面色淡然冷凝,通身透着一股子禁欲。连渣画质都掩盖不了许同舟的颜值和气质。 周与卿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许同舟板起来的那张脸,有些不习惯,她看惯了这人笑眯眯的模样,唇边的梨涡总是透着愉悦。 商涵薇一条戏过了,实在有些热,拆了跟冰棍啃了两口,舒服得直眯眼。走到周与卿旁边探着脑袋瞅了瞅。 “啧啧啧,瞧你这模样……”一副八卦得不行的样子。 周与卿被人戳穿心思,有些羞赧,轻瞪了商涵薇一眼,“商老师前些日子还嚷嚷着减肥呢。” “嘿,你这个丫头……”商涵薇手里举着冰棍作势要打她,周与卿闪身推了两步,笑嘻嘻地看她。 商涵薇本是个高冷的大影后,可是高冷是装出来的,傲娇才是真性情。每天一个人躲在人群里暗中观察,十分八卦,一张嘴有时候恨不得惹得人去拿胶水给粘起来。 她拱了拱周与卿的肩膀,“我看着你和许同舟,每天这样眉来眼去……”一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也亏得组里都是大男人,一个两个神经大条又直男,他这抬头眼睛都恨不得黏你身上,这么明显了,居然没人看出来。” 许同舟在娱乐圈里很多年了,深知绯闻的恐怖,可饶是这样,都忍不住凑到周与卿身边,可见是很喜欢了。 而周与卿明明和他走得近,和他说话的时候,神情都明亮了几分,可奈何自已是个棒槌,脑子转不过弯。 可现在看这样子,倒是有了几分清明的迹象。 “你说说,你是不是喜欢许同舟?”说的是问句,可说出来却是肯定句。 周与卿这样爽利的姑娘都控制不住脸红了一把,好在脸皮厚实,暗咳两声,“商老师,你太八卦了。” 被人嫌弃太八卦的人啃完了自已的冰棍,爽歪歪地哈了一口气,凑在周与卿耳朵边上道:“我晓得他喜欢你,我也晓得你喜欢他。” 说完就溜,跑得比猫还快。 这伏天里的温度已然很高了,周与卿被这句话弄得浑身出了一行细汗,绯红从胸前一直蹿到脸上,好似染了满面的胭脂,连眼波里都是晶亮的春色。 手背贴了贴脸颊,深呼吸两口,周与卿脚下虚浮地去拿了根绿豆冰,躲进了角落里咔咔啃着。 第22章 与卿醉酒 周与卿掰着指头算许同舟还有几天回剧组,晚上惦记着连觉都睡不沉。一大清早出门吃早餐,好巧不巧,就遇上了连盏。 连盏去得比她早,戴着个墨镜坐在角落里,似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周与卿,视线黏在她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周与卿打了个哈欠,拿了两个豆沙窝,正准备往嘴里塞,奈何连盏的视线几乎化为实质落在她身上。她本就是个敏感的人,转头对上连盏,好像还没睡醒一般,皱着眉头想了好久。 然后像是想起了她是谁,轻声“呵”了一声,找了个空位坐下吃早点,半分都不再理会连盏。 很多事情从前不注意便没有察觉,等她慢慢察觉到了,那些被遗落的细节就都从记忆深处披着灰尘重新出现。 房静以前在她面前提到过连盏。 一个从选秀节目里冒出头的歌手,后来转战演戏,红了半边天不说,还成了许同舟的女朋友。当年多少粉丝想魂穿连盏啊,最后出了连盏劈腿的新闻,房静在家里跺着脚大骂了好几天,说她是个不惜福的。 彼时周与卿眼里心里除了工作就只有何栖迟,完全就不是八卦的人,听着房静跳脚只当是听见夏夜里的蝉鸣,叫过也就过了。 现在不知怎么的,那些曾经压根就没听进去的东西,反而卷土重来,画面生动又熟悉。 周与卿戳了戳豆沙窝,筷子在油炸的糍粑面上戳出两三个洞,露出里面深玫瑰色的豆沙。 她心里攒了一口气,就像是糍粑哽在心尖尖上,上不来下不去,让人心生烦躁,恨不得把眼前的豆沙窝当成许同舟的脸,戳了个稀巴烂,然后长舒一口气,唇掰微动,吐出两个字:“混蛋。” 连盏也不想去看周与卿,可她控制不住。 她本来是一副好相貌,可现在看着靠窗而坐的周与卿大口大口吃着早点,夏日清晨的阳光明亮又清透,穿过窗户落在周与卿身上,裹出一身的暖光,而她本就白,还穿了一身的白t恤,简直就像自体发光一样。 神情自然又生动,整张脸处处都透着一股干净,由内而外的干净。 莫名让连盏有些嫉妒起来,她戴着帽子墨镜,躲在角落里,陡然生出一股子自卑来。 下午是无目的的闲逛,从剧组那里一顶破草帽,走在大街上就跟个卖瓜的农民似的。 严季春给周与卿打电话的时候,她正蹲在路边的西瓜摊上抱着片西瓜啃得满脸都是西瓜水。甩了甩手,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巾搓了搓,拈起手机放到耳朵边上,只听见严季春活力四射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第47章 “周与卿,晚上剧组有个饭局,就在我们住的酒店,六点半啊,你别忘了。” 周与卿吐了吐西瓜子,含糊不清道:“不想去,还不如我在路边撸串来的快乐。” “给个面子嘛,正好是和隔壁剧组一起吃,你过来我有面儿……别的不说,晚上上好的茅台招呼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房静给严季春支过招,这人每次都能戳到正点上。 周与卿拿着西瓜皮,舔舔嘴,“成,去。” 看着傍晚晚照千里,到处熏得橙红似火,抬头看天是大片干净的云浮着,絮絮都成了搅碎的豆花。 回房间冲了个澡,踩着一双夹脚拖鞋就下了楼,才走到包厢门口呢,就听见里头喧哗阵阵,副导演是个人来疯,那嗓门隔八丈远都能听见。 推门进去,就被烟雾呛了个眼红,没防着冷不丁抽了口气,结果咳得凶猛,没一下就把包厢里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严季春眼珠子一转,过来拉了拉周与卿的袖子,听着胸膛,十分的雄赳赳气昂昂。 “这位是国家高级烹调师周与卿周老师,大家都知道吧,前些日子国宴那场花馔,就是咱们周老师操的刀……” 周与卿斜眼瞧过去,瞅着严季春那模样就嫌弃得很,把袖子扯出来,挤了个十分明显的假笑,抬脚就往商涵薇那边凑。 严季春也不恼,抽着烟就跟隔壁剧组的导演唠嗑去了。 商涵薇傲娇兮兮地,半天才给挪出个小位置,嘴里还念叨着,“要我给你让位置,挺大脸。” 周与卿不客气地挤过去,摸摸下巴,“是挺大。” “哼。” 商涵薇虽然傲娇,但人是好的,有颗玲珑心,但这心眼一般不往人身上搁,惹急了才算计。周与卿倒是欣赏这样的脾性,竟还存了两份亲近的心。 两个人在角落里叽歪了好一会儿,周与卿这才抬了头,可这一抬眼就看见坐在自已正对面的连盏。 呵。 对上了。 商涵薇凑过去跟她咬耳朵,“对方敌意很明显啊。” “还用你说,我又不瞎。”周与卿一边笑着,一边咬牙说话。 连盏却在此时低头轻笑一声:“想不到商老师跟周老师这么熟。” 商涵薇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这人就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想冷脸就冷脸,鲜少顾忌,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和谁这样亲近。 商涵薇夹了块藕片,慢悠悠道:“我跟谁熟,跟你有关系?” 连盏被噎了个正着,脸色白了一白。 周与卿没理她,这两天无聊,在微博上看许同舟和连盏的消息,一路扒到什么贴吧、旧新闻,真真是扒得连底裤都不剩了。 她想不通,陈靖安那种长相气度,连许同舟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连盏还能劈腿,可见眼光是有多差。 到底是和许同舟交往过三年,又辜负了他,周与卿满心无名火,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生气,对着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饭局上各种觥筹交错,女明星一个比一个娇羞,一个比一个嗲气,导演、制片人、投资人那一桌都快成陪酒专区了。 就剩几个男演员,并连盏、商涵薇和周与卿,坐在这桌上吃得安安静静。 一个男演员似乎是对这尴尬的气氛有些受不住了,轻咳两声,端起酒杯,“几位老师,咱们喝一杯吧,能认识也是个缘分。” 长得是俊俏帅气,一笑起来两颗虎牙,气质明媚。 商涵薇微微抬头,端了酒杯示意了一下,轻抿一口,算是给了一个面子。 连盏随后。 倒是周与卿,倒了满满一杯,端起来和那男演员碰了一下:“啧,好酒啊。我干了你随意……” 说着仰头一口闷。 那动作迅速豪迈得让商涵薇都看得呆了,赶紧扯了扯她的衣摆,“茅台啊大哥,你就这样……小心喝醉。” 周与卿哈了一声,那叫一个浑身爽,晃晃脑袋,“没事没事,我酒量好着呢。下回你去北京来找我,我给你和我酿的酒,那也是极品。” 这人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好一口酒,可偏偏自已以为自已酒量很好,其实不然。 连盏也不知是不是被她刺激到了,也倒了半杯,“敢不敢?” 周与卿挑眉,这人一喝酒眼角就泛红,杏眼桃腮,眼角微勾,氤氲出无限风情,一双水眸里酿了半盏酒,眼波盈盈惹人醉。 又是一杯。 爽利得像个山大王。 连盏倒是被那半杯茅台呛了一下,辛辣上涌。 商涵薇看着周与卿这种喝法,有些急了,“有些人从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后来吃上了锅里的,还想回头找碗里的,可没这个道理。对着旁人撒什么气。” 这已经算不上指桑骂槐了,就差没指名道姓了。 连盏也知道自已情绪不对,可是偏偏就是压不下来,满眼都是许同舟照顾周与卿的样子,和从前的情形来回在脑子里交织,搅得她心都疼了。 许同舟进门的时候,正好撞上周与卿端着酒杯往嘴里塞,商涵薇在一边死命拉着。 周与卿醉了之后,是平日里从没有过的风情。 “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脸上来”,古人诚不欺我。 连许同舟都恍惚了,更别谈那桌上的男演员了,一个两个好似看傻了一般。 周与卿也不撒酒疯,只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拿着酒杯往嘴里灌,时不时还瞪商涵薇两眼。 第48章 这眼波,连商涵薇这个女人都不自觉地酥上一阵子。 商涵薇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推门进来的许同舟,满脸急色冲他招手,“过来过来……” 许同舟自进门,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周与卿,惊艳过后就是遮掩不住的不悦,瞪了那几个看着周与卿发呆的男演员一眼,然后快步过去从商涵薇怀里把周与卿接了过来。 这下大家可才看到这位爷,一个两个面露窘色,起身弯腰叫了声“许老师”。 许同舟冷着一张脸冲他们颔首,然后不管不理,托着周与卿的背低头轻声唤她:“阿卿……” 连盏也喝了不少,现下酒劲上来了,赤红着一双美目,盯着桌子对面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手里握着杯子,指节泛着白,青筋凸起。 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压抑着心里的莫名情绪,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呢? 可在场没人关心她在想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许同舟和周与卿。 他们在一起,好似和周围一切环境隔绝,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插不进去。 商涵薇眉心跳了跳,捅了捅许同舟,低声道:“你赶紧送周与卿回房间。” 许同舟拧着眉毛点头,冲阿末使了个眼色,阿末贼精贼精地跑过来,掺起周与卿。许同舟则抱着她的腰背,支撑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唤她,一点不耐都没有。 周与卿没吃什么东西,两杯茅台下了肚,整个人就开始晕乎,眼前的东西变成一重两重三重……然后那水晶灯突然变成了许同舟的脸,衬着亮光,就像是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周与卿心头上。 她努了努嘴,嘟嘟囔囔了半天也没嘟囔出什么。 直到进了电梯里,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小小软软的声音混杂着酒气,像气泡一样,咕咚冒了出来。 “许同舟……” 那俏唇如樱,唇肉软嫩,一开一合。 许同舟的心脏几乎有一刻的停滞,耳边除了那三个字便是寂静一片,然后随着那人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风声呼啸起来,然后那满心的欢喜,便如同夏日深夜悄开的昙花,不声不响地,铺了遍地。 “许同舟……” 那人又唤了一声。 阿末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差点把自已看成了个斗鸡眼儿。 许同舟心都被泡软了,被这小女人无意识地叫唤搅成了一汪水。他紧了紧手臂,把她抱进了些,让她靠在自已怀里。然后低头轻吻在周与卿的头顶,脸颊十分眷恋地蹭了蹭。 “可算是把我放心上了,臭丫头。” 怀里的人吧唧着嘴,眯着眼睛舒舒服服,没一会儿还捏着嗓子哼起了小曲。 “上有呀天堂,下呀有苏杭城里有园林……”苏州的吴侬小调,本就带着田甜糯的清软,再加上周与卿醉酒之后的嗓音泡着酒气,拉得绵长又柔腻。 许同舟还没开口呢,就听见阿末在一边抖了抖肩膀道:“许老师,您这以后得看好周老师啊,一喝酒就这样,被人拐走了可怎么办!” 许同舟有些尴尬,轻咳两声,还摆着一脸的正义凛然,“你说的有道理。” “叮……”电梯到了楼层,许同舟半抱着她回房间。 周与卿虽然容易喝醉,可酒品倒是好得很,也不闹腾,只乖乖巧巧地哼几首小曲,半睁着醉酒的眼睛,水润润得像是蒙着一层轻纱,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小脑袋就在许同舟怀里拱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不乐意再动了。 第23章 蜻蜓点水的吻 阿末从周与卿裤兜里掏了房卡刷门,酒店屋子里一阵潮湿的气息迎头扑来,惹得周与卿耸了耸鼻子,转头往许同舟怀里钻,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迷迷糊糊,脸和浑身的燥热都平静了下来。 “阿末,你帮我打点水过来。”许同舟说着把周与卿放在床上,她这软绵绵的身子一沾上床,咕噜一滚把自已埋进了被子里。 许同舟不厌其烦地把她从被子里拖出来,可她却像是玩上了瘾似的,趁着醉意“咯咯”直笑。 阿末端着盆子出来,犹豫了半晌,在许同舟身边细声细气道:“许老师,要不你先回房间吧,我来照顾周老师就好,万一你被拍到了……不好。” 许同舟拧毛巾的手微顿,“你去把窗帘拉上,我先给她擦擦脸,晚上就麻烦你在这边照顾她了。” 阿末摆摆手笑得憨厚,“许老师跟我客气什么。” 许同舟不再说话,只一门心思拧了毛巾给周与卿擦脸,手蹭了蹭那张嫣红的脸蛋,触感软糯,看不出来竟还有些肉乎乎,让他直想轻掐上两下。 半湿的毛巾顺着眉眼往下,他放轻了力道,目光顺着毛巾,一寸一寸拂过这张清秀干净的脸。 周与卿闭着眼睛的时候尤其显得乖巧,紧闭的眼皮遮住了那双总有着桀骜目光的眼睛,睫毛软软地覆盖在下眼睑上,像个不知人事的小姑娘,睡得安稳又宁静。 擦到她嘴边,似乎有些痒,只听见她嘤咛了两声,唇肉微分,露出两颗糯米小牙,清浅的呼吸里掺杂着醇香的酒气。 许同舟指尖捏捏她的下唇肉,低声轻语:“小没良心,睡得倒好。” 如果此刻有人能看见他的眼睛,已经会惊讶与那双常年沉静的眼睛里盛着满溢的温柔和宠爱,连眼角都好似酿出了情意。 第49章 细细给她擦过脸,坐着看了好一会儿,头一次生出了屁股好似黏了胶水一般,无法动弹。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的一声隐约传进来。 许同舟眉心轻皱,苦笑着摇摇头,起身嘱咐阿末,“我先回去了,晚上麻烦你了。” 阿末一张圆脸笑开,两眼弯成月牙,“知道了许老师,您就放心把周老师交给我,保证明天早上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 许同舟嗔了她一眼,“臭贫。” 这头刚从周与卿的房间出去,没走两步遇上了醉酒回来的严季春,大着舌头,迷蒙着眼睛,看见许同舟,蓦地扑了上去,“同舟啊,走,再……再陪我喝两杯……” 副导演跟在后面半扶着,满脸的尴尬窘迫,“许老师,不好意思啊,严导他喝多了。” 许同舟嫌弃地把严季春掀开,男人身上的臭酒味熏死人,混着夏日里满身的汗臭,简直就让人恨不得把他扔进洗衣机里搅上两下。 严季春脚下发虚,踉跄着退了两步,扶着墙干呕。 “我帮你送他回去吧。”许同舟看着那厮一副醉鬼模样,叹了口气,过去掺过半个胳膊。 严季春抱着他的胳膊嚷嚷着,“欸……老许啊……呕……” 副导演简直感激涕零,赶紧跟上去,两个人扛起严季春就往房间去。 乱七八糟的场面应付完,把严季春交给副导演,许同舟便出了门。 走廊尽头转角的套房就是许同舟的房间,三天未住,推门进去是一室的清冷,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茶几上摆着一个白底蓝花的陶瓷饭盒,还是上次离开前一晚拍夜戏的时候,周与卿给他熬粥送来的。 那天深夜两点收工回来,就看见她捧着碗站在他房门前,迷迷糊糊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碧粳粥的香气如旧,可许同舟的心,却和在莲城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除了溢满四肢百骸的感动,剩下的全是几欲爆裂心脏的汹涌感情和浓重的心疼。 这数十年来,从未有人这样用心待他,也从未有人能把他的心翻腾个底朝天,恨不得从胸口剖出来双手奉上,只为了留住这样的一个人。 熄了灯是只余月光的夏夜,一簇光从窗帘缝隙里洒进来,恰好罩住了那一个小巧的白瓷碗。许同舟侧身躺着,刀削斧砍的侧脸还能觑见那唇角的笑,匹配着月色,成了最美的风景。 周与卿醒的时候,阿末还在睡,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打着小呼噜。 屋里昏昏暗暗,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了,周与卿晃了晃发晕的脑子,一张小脸被酒催肿,连睁眼都觉得不容易,吐出两口浊气,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嗓子眼里发干,胃里发涩,扑腾两下起床找水。浆糊似的脑袋里闪过几个片段,然后定格在许同舟那张好看的脸上…… 她也不算醉得断片,扶着腰靠着墙喝水,低垂的眼睫颤颤,昨晚的情形就像是冲干净了泡沫的画面,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啊……”周与卿想起自已窝在人家怀里还唱起了小曲儿,后脑勺往墙上撞了撞,这前脚才发现自已喜欢他,后脚就在人家面前出了洋相,脸上红了红,倒是头一回生出了一些不好意思。 阿末被周与卿那一声“啊”惊醒,直接从沙发滚到了地上,爬起来盯着周与卿,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 “啊,周老师你醒了啊!你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助理的职业素养一秒上线,阿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关切地问了两声。 周与卿一口将杯子里的水喝完,随手把长发扎起,拍了拍脸,“我没事了,昨天你怎么睡这儿了?” “许老师让我晚上照顾一下您,他这不是不方便嘛。”阿末揉揉眼睛,耸耸肩,没一会儿就精神了,“那行,那您要是没事,我就先回房间了。” “嗯,昨天辛苦你了。”周与卿抬脚跟上把她送到门口。 却见那小姑娘出门前,忽地回头冲她挤了挤眼睛,“我可没怎么照顾周老师,昨天晚上许老师把您哄睡着了才走的。” 已经在许同舟身边两年的小姑娘表示,还从来没见过那样温柔的许同舟,仿佛连脸上凌厉的轮廓都化了去。 周与卿耳尖微红,目光闪了闪,轻声“嗯”一声,下一秒就看见阿末偷笑着回了房间。 许同舟起了个早,去外面打包了清粥小菜,排队付账的时候收到了阿末的微信,这姑娘可真是个实心眼,完全就是实时播报。 口罩下面的唇角弯了弯,整个人都恍惚化成了春色。 许同舟回去的时候,周与卿正在刷牙,包着满嘴的泡沫,正盯着镜子里的自已发呆,满脑子都是昨晚晕晕乎乎的记忆,越想越狼狈,只觉得笑话都被许同舟看尽了。 “叮咚……”两声门铃响。 一开门就看见许同舟戴着帽子口罩,拎着早餐站在门口,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门就“砰”地把他关在了外面。 许同舟轻“啧”了一声,这场面怎么看怎么熟悉。 抬手正准备再按门铃,却见那门又轰然打开,周与卿站在门里,一手拿着牙刷,挂着嘴边一周的泡沫,吭哧了半天,“进……进来吧。” 许同舟缓步进屋,转头就瞧着周与卿木着一张小脸,同手同脚地往洗手间去,在洗漱台前站定漱口,白嫩的脖颈和耳尖一点一点慢慢爬上了浅浅的红晕。 第50章 他就这样站着看了许久。 许是被看恼了,周与卿漱完口,把嘴角的水渍一抹,两眼闭了闭,转身瞪着许同舟,“你看什么看!” 娇叱里带着说不出的甜腻。 许同舟看着她,只往前走了两步,便停在她面前。 冷不丁地俯身在她嘴角亲了亲,唇瓣上的温度湿热,贴上周与卿的嘴角,刚刚薄荷味的牙膏留下的清凉感,瞬间被蒸发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仿佛星星之火燎起的高温,烫得她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放。 周与卿手里的牙刷还没放下,攥得格外紧,那双清亮的眼睛里还没有娇羞,瞪得大大的,目光落在许同舟的唇上,一寸一寸,心里条件反射似的冒出一句话,“这人的嘴比女人还软。” 许同舟瞧着她傻愣的表情笑出了声,故作一副纨绔模样,摸摸下巴,“嗯,薄荷味的牙膏。” “轰”一声,周与卿觉得自已的脑子里炸了颗雷。 抬手推了推许同舟,后知后觉地烧红了脸,“流氓,禽兽,登徒子!” “那给你亲回来。”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许同舟迅速接上一句。 “……”周与卿突然住嘴,嘴巴努了半天,挤出来一句,“不要脸。” 然后飞快后退一步,把洗手间的门关上,背后靠着门板,憋了半天的气一大口呼出去,胸口剧烈地起伏,像是揣了一百只兔子,饿红了眼一般,发了疯似的蹦跶。 转头去看镜子,镜子里的自已,两颊绯红,杏眼里包了两泉水,晃晃荡荡地透着无数情愫,说不出的欢喜和……羞涩。 手背贴了贴心口,情感的满足感汹涌而来,比从前喜欢何栖迟的时候,浓烈多了。 也许是因为年岁渐大,慢慢懂了情爱,懂了两情相悦才是真正让人欢喜的事情。 她的欢喜,原来现在才来。 磨磨蹭蹭打开门出去,许同舟已经把早餐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粥上还冒着点热气。他弯腰正在给她拆筷子,窗户边的遮光帘拉开,只剩一层纱帘。 七月临近末,阳光一日比一日明亮,真真是染上了盛夏的气息,透过纱帘雀跃在许同舟的肩头,把那张玉雕似的脸越发衬得不似人间俏儿郎。 “过来吃早餐。”许同舟冲她招招手,颊边的梨涡无声地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周与卿拖沓着脚步过去,一声不吭,一勺粥直直塞进嘴里,冷不丁烫了个正着,粥在嘴里滚了两滚就被咽了下去,可她却差点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五官挤成一团,高温逼红了眼角鼻头,等温度好不容易退了下去,整个人却蔫在了沙发上,好不可怜。 许同舟先是被她吓了一跳,随后有些想笑,“慢点吃。” 周与卿狠狠剜了他一眼,她魂不守舍怪谁! 屋外日头渐盛,屋里明媚清爽,一个埋头吃,一个低头看,空气里浮着细细的尘,被暧昧的气息包裹,把空气都搅成了黏稠。 阿末洗完澡浑身清爽,按了按周与卿房间的门铃。 周与卿像是被惊醒,一双眼睛迷迷茫茫看向门口。 “应该是阿末,我去看看,你继续吃……”许同舟起身开门,果不其然是她。 小助理一张圆脸盘子看着喜庆,扭了扭身子钻进房间,手里还拿着剧本,“上午许老师要过去配一场戏,下午是厨房的主戏。最晚十点,咱们就要过去了化妆准备了。” 周与卿包了满嘴的粥,举了举手,“我跟你门一起去。” 片场挤满了人,有条不紊地布景,走位,也没人多说一句话,工作起来的模样和昨天夜里喝酒划拳的样子截然不同。 严季春正在跟商涵薇讲戏,讲完一抬眼看见了许同舟,招呼他过去。 许同舟低声嘱咐周与卿道:“你自已在附近逛逛。” “知道了。”说完就找了个角落坐下,难得乖乖巧巧的样子, 商涵薇换好了戏服化好了妆,在一边等着场景布置完开拍,眼角瞅瞅周与卿,脚下磨磨蹭蹭就挪了过去。 “想什么呢?” 幽幽的声音从天而降,周与卿一抬头就看见商涵薇笑得一脸八卦。 “昨天晚上……” “什么都没有。”周与卿抢了白,可通红的脸和飘忽的目光却是怎么看怎么心虚。 “我什么都没说,你急什么?”商涵薇逗着她,就像逗着一只兔子。 周与卿瞪她,一双杏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商涵薇眼光老辣,又是在娱乐圈浸淫了不少年,生生是从那“愤怒”的小眼神里看出了三分羞涩,还欲说些什么调侃一下,却听见副导演站在场地里冲她喊:“商老师,准备拍摄了。” “就来。”抬脚轻轻踢了踢周与卿的脚尖,低笑一声,“今天先放过你。” 第24章 我喜欢你 许同舟上工的时候瞟了一眼周与卿,看她蹲坐在角落里,捧着脸神情缥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与卿这里瞄瞄那里看看,目光横扫,撞上许同舟的眼睛。 她还记得早上超近距离看见的那双眼睛,眼藏天涯,眸蕴星光,透亮干净的一双眼仿佛能望进人心底里去,更别谈还沾着情意,像是软绵绵的泥沼,上面洒了层糖霜,让人心甘情愿踏进去,然后被一点点淹没。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又乱了起来,酥酥麻麻地牵动着她的脑子也像浆糊。 第51章 耐不住的燥意让她待不下去了,跺跺脚起身往外走。 距离他们剧组不远就是连盏的剧组,拍的是民国大戏。连盏穿着民国的襦裙,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家闺秀,亭亭立在那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周与卿就在不远处的小坡坡上坐着,举着把遮阳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地上的杂草。 她那么看着正在演戏的连盏,破天荒觉得其实她真的很漂亮,不是那种小家子气千篇一律的好看,是真的非常有辨识度非常高级的长相,有人说“骨相完美,长相精致”,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她脸上的每一寸都像是天然雕琢,分开看似乎并不起眼,可合在一起偏偏就有她自已的韵味。 若是论好看,周与卿还真的是比不过她。 因为天天都在厨房里待着,弓腰驼背的,仪态也不如人家。 外貌上没一处能赢,就更别谈内涵了,一个是影后,是一流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一个是连高中都没读明白的厨师。 那究竟是哪里,可以让许同舟喜欢呢? 若是不看到连盏还好,这会儿看见了她,便想起她和许同舟曾经有过一段感情。 看着看着,就出了神,手下的草皮被她揪得乱七八糟。 许同舟真的喜欢自已吗?可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家喜欢的? 可是不喜欢的话,他为什么要亲自已呢? 也不能这么说,演员演戏,亲谁不是亲,哪能那么当真了? 周与卿恨不得分裂成好几个自已,每一个都在细数着自已的缺点,只有一个弱弱的自已固执地坚持着喜欢。 她从小就是自卑的。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骨子里都打着自卑的烙印,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嫌弃,被抛弃。从山沟沟里出来,和城市的气质相去甚远,无论怎么努力,都好像融入不进去。 因为读书的时候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一边兼顾跟不上的学业,一边要跟着师父学厨艺,她费尽了心力,付出了百倍前辈的努力,厨艺是学出来了,可学业却始终跟不上,最后不了了之。 好像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她都不是最好的那一类人。 只不过是遇见了好的师父,披了一身好的皮囊,却掩不住骨子里最深的惶恐和自卑。 许同舟下了戏都没找着周与卿,也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午间天气渐热,如今已进中伏,饶是贵州这样避暑胜地都抵不住正午的高温。 戏服里外三层,早就被汗了个透湿。 绕着剧组找了一圈,才看到小坡坡上面歪这一把小花太阳伞,从后面绕过去,简直哭笑不得。周与卿缩成一团就躲在太阳伞的伞荫底下打瞌睡,额上沁着汗,脸蛋热得红扑扑,也不知道醒。 “阿卿,起床了,该吃饭了。”许同舟伸手去掐了掐她的脸。 周与卿本来就睡得不深,听见有人跟她说话,腾地就睁开了眼睛,还有些没回过神,闷着鼻音,“你干什么?” 许同舟笑着去拉她的手,“叫你去吃饭。” 周与卿跟在他身后,被他抓在手里的掌心濡满了汗。 “许同舟……” “嗯?” 她看着他的眉眼,温和清丽,对着她,没有半分不耐,到嘴边的话就那样莫名其妙咽了下去。 好像怎么问都不大对一样。 许同舟牵着周与卿回去的时候,商涵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说好的低调呢?说好的还没有确定关系呢? 怎么一个晚上,就这样天翻地覆了。 可能是她表现得过于惊讶,以至于引起了副导演的注意,然后副导演惊叫了一声,引起了严季春的注意…… 周与卿此刻还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发现自已已经成了目光聚集地。 连中午炒得能淡出鸟的豆芽都难得没有吐槽。 严季春捧着饭碗蹲到周与卿身边,满脸的崇拜,“与卿啊……” 周与卿默默抬了抬眼皮,“嗯。” “你跟许同舟……”一大老爷们儿说起这事还满脸的娇羞,都不知道他在娇羞个什么劲,攥着筷子两眼发光。 “不知道。”周与卿嘟囔两声,嘴巴微微噘起,是自已都没有察觉到的不爽和委屈。 这算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严季春大惊小怪,“你们都拉手了,你不知道?” “欸,你小点声,闭嘴。”周与卿神色一慌,下意识就要扑上去捂严季春的嘴,可一看那满嘴的胡子上沾着油,太嫌弃了。 许同舟扔了饭盒过来,踢踢严季春的脚,示意他走远一点。 严季春拍戏的时候导演范十足,可不工作的时候,整一个怂蛋,扒了两口饭又凑到了商涵薇跟前去。 商涵薇嫌弃地往外挪了挪,严季春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 “下午是最后一场厨房戏了。” “我知道。”周与卿戳戳自已的米饭,他刚回来她就要走了,还有这么多事没掰扯清楚,“我订了明天回北京的机票,见月和见星还在家等着我呢。” 许同舟看着她一直低垂的视线,移身到了她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直直看向那双干净的倔强的眼睛。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周与卿嘴边还沾着颗米,嚅嗫了两下,“你喜欢我啊?”问得极不自信,像是一件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样。 第52章 许同舟听着就心疼,手指摸摸她的耳朵,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温热的指尖在耳垂上轻轻摩挲,痒得周与卿歪了歪脖子。 “你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她的目光蹭地亮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许同舟,“真的?为什么?” “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如果你一定要问,那我会告诉你,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心慌。” 多么令人安定的一句话,仿佛打翻了蜜罐子,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拍戏的时候甜言蜜语说得太多,信手拈来的一句话,钻进周与卿心里,脸上的肌肉是控住不住地往上扬。 “嘴甜。”她啐了一句。 许同舟冲她笑,满心满眼的欢喜是那样的明显。他伸手去握周与卿的手,把她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拢在一起,蹲在她的身前,仰视着她,就像仰视着深夜里的星星。 “和我在一起,压力会非常大,过度的曝光,网友的议论,可能有祝福,也会有伤害,你怕不怕?” 周与卿定定地看着他,她知道他问得慎重,也希望她想得慎重。 很久,周与卿想了很久,许同舟就那么看着她,耐心的,温柔的。 然后看见周与卿摇头,幅度不大,却很坚定,“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她只是和他在一起,日子还是照旧过,该看书该做饭,不喜欢上网就不上网,像以前一样,活在自已的世界里,只是这个世界多了许同舟一个人。 心里像是大石落地,砸起厚厚的灰尘,被风一吹就散了。 感情这种事,有的惊心动魄,有的刻骨铭心。 可就像周与卿多年来期待的那样,于她来说,感情是能让她的心落地的东西,如果有一天,有人能打动她,那必定是那个人能够让她觉得自已成了有线的风筝,走的再远也不怕回不了家。 一如现在的许同舟,当年的何栖迟。 她当年连何栖迟拒绝都不怕,现在和许同舟在一起了,旁人的话她就更不怕了。 弯起眉眼,一笑便会露出几颗糯米牙,看得人心软极了。 “我上午看见有人在路边卖菱角,新鲜得很,我一会儿去买一点给你做菱粉糕吃吧。”周与卿笑眯眯地道。 “厨房里热。”许同舟心疼,这乡下的厨房火大烟大,还正是夏日,他在里面拍戏,一个大男人都觉得闷热难耐,更何况是周与卿。 周与卿揪了揪他指节上的皮,“没事,我习惯啦,不热。” 许同舟知她性子,也不强求,只要她高兴就都随她去,便冲她点头。 周与卿小小的欢呼一声,然后抱起自已的饭盒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掏着裤兜看身上还有多少零钱。 卖菱角的小贩把车停在了路边卖西瓜的摊子边,扯了两瓣西瓜正吃着。 周与卿挑挑选选,买了一大袋菱角回去,还顺便抱了个瓜,那卖瓜的老农同周与卿都混熟了,唠嗑的时候听见周与卿明见就走了,大手一挥,直接送她了,分文不取。 周与卿是个豪爽的性子,人家的好意既然给了,她就不会矫情地跟人家拉扯个没完,和老农道了谢,挥挥手就往回走,心里打着算盘,一会儿糕点做好给这老农送来一点尝尝。 这夏天里,要说吃什么糕点,除了绿豆就是菱粉糕最清火解毒,而周与卿待一个人好最直观的行动,就是……投喂,不停地投喂。 清《调鼎集》载扬州之法:“老菱肉晒干,研末,和糯米粉三分,洋糖,印糕蒸,色极白润。” 这菱粉糕就要是把菱角肉磨成粉,和糯米、白砂糖搅和在一起,印上模具上笼蒸熟。 因着菱角新鲜,山里蜂蜜纯正,周与卿舍了白砂糖换成了蜂蜜,用擀面杖把菱角肉碾碎之后掺进糯米粉里,然后混入蜂蜜,还没上笼蒸呢,就已经能闻到清甜的味道了。 正好下午厨房戏里要用到厨房,周与卿这一轮扫荡完了,反而让这场景变得真实多了。 再加上她每一次下厨都是给大家伙送福利,严季春舔舔嘴巴,巴不得她多做一点。 因为出门在外没有模具,这糕点的形状全靠周与卿自已捏。 严季春并一众工作人员,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周与卿露这一手,联想到新闻里报道的那场外宾宴上好似艺术品的花馔,一个两个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点。 许同舟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给她打打下手,擦擦汗,虽然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每次目光碰撞都是带着笑,黏腻得让严季春直呼辣眼睛。l 菱粉糕呈圆饼状,上面是周与卿用小刀雕出来的花样,满满几十个,竟然没有一个花样重复,从蒸笼里取出来的时候,一个一个精致白皙,果真是艺术品一样。 一样的食材搁旁人手里做出来的叫食物,搁周与卿手里做出来的叫艺术。 这就是区别。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周与卿虽然不表露,但骨子里的自卑从未消失过,可她当真是不知道自已有多优秀。 能走到行业金字塔顶端的人,都值得被敬佩,因为没有刀山火海,就没有百炼成钢。 都说女人的爱情来自于崇拜,男人的爱情来自于心疼。 可是有时候,男人的爱情也未必不是来自于崇拜,对势均力敌的、平等的另一半的崇拜。 第25章 窝心的温暖 周与卿定的是晚上八点的飞机回北京,收拾行李的时候,许同舟还在拍戏。 第53章 阿末没去片场,只跟着周与卿身后帮忙,整间屋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然后指着桌上的小电饭煲问道:“周老师,这个……怎么办?” “你拿到房间去吧,如果许同舟晚上拍夜戏,你给就给他熬点粥,我一会儿把怎么熬发你微信上。辛苦你了,回北京我请你去‘四时春’吃饭。” 周与卿跪在箱子上,憋着力气拉拉链,来的时候是房静帮她收拾的行李,整整齐齐,可到了她自已手里却是怎么着都还不了原,也是崩溃。 阿末挠挠脑袋,还有些不好意思,“没事,照顾好许老师是我分内的事。”说着又把房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东西落下了,才一屁股坐下休息,“对了,许老师下午三点下戏,他说要送你去机场的。” 周与卿“哼”地用力一下,把行李箱锁好扶起来,大喘了一口气,摆摆手,“我自已过去就行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阿末没做声,心道,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北京呢,许老师怎么可能不亲自送送,光是前三天不在,都要念叨个不停。 周与卿是打定了主意要自已去机场,背着小包,提着行李箱,趁许同舟还没下戏就要走,可不巧半路上被副导演瞅见了,隔着人群招呼一声:“周老师,这就走啊!” 这一吆喝,唰一下,视线都聚集了过来,连沉浸在戏中的许同舟都是秒抬头,出戏速度简直创了新高。 严季春看看屏幕,刚刚许同舟那条本就可以一条过,也没必要再多试,两眼一眯,“收工。” 周与卿打算偷偷离开的心思被戳了个对穿,工作人员一听收工,“哗啦”全往她这儿涌,心里那个不舍啊,周与卿走了,以后谁来给他们加餐,没有了加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被里外三层团团围住,许同舟在外面只零星听见她喊“欸”“慢点”“别挤”…… 许同舟站在人群外面,阿末拿着毛巾过来给他擦脸。 商涵薇站在那里,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补着妆,脸不能动,就板着说话,“你怎么不过去?” 许同舟把毛巾递给阿末,抬脚往换衣间去,“让他们告个别,我一会儿送她去机场。” 这恩爱秀的,单身狗商涵薇撇了撇嘴,一时不慎,口红画歪了。 下一场戏开拍,工作人员冲她挥了挥手,满脸的不舍,最后得了周与卿“以后去‘四时春’打折”的承诺,才心满意足地回归工作岗位。 商涵薇在原地别扭了半天,跺跺脚,趁着收拾片场最后一会儿,小跑过去,从助理手里捞了个小盒子,偷偷摸摸塞给周与卿,“说走就走,没良心,哪,这个给你。” 周与卿收到礼物喜滋滋,上手就要拆,冷不丁被商涵薇打了一下手背。 “哪有当人面拆礼物的……”商涵薇这个一向保持着女王气质的影后,此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回去看。走走走,快走,成天搁眼前碍眼,净弄些我不能吃的东西馋我。” 商涵薇影后多年,一开始全凭天分站住脚,后来高处不胜寒,为了保护自已从此不受伤害,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人提起来都不好相处的大牌影后,冷着性子过了这么些年,倒是有些忘了从前的自已原本是怎样的。 直到看到周与卿,那副随便在哪都能混不吝的样子,是她渴望的样子,她靠近她会想起自已的委屈,不靠近她又觉得像磁铁一样吸引着。 最后变成了这样一副傲娇的模样。 周与卿跟天借的胆,摸了摸小盒子,然后抬头笑眯眯地……掐了一把商涵薇的脸。 影坛天后啊! 传说中最不好相处的大牌啊! 就这样被一个小姑娘掐了脸。 商涵薇登时僵立在原地,两只眼睛都瞪圆乎了,像只受惊的橘猫。 “知道啦,谢谢你!你去北京来找我,我给你做你能吃的,这总行了吧!”周与卿说完就走,剩下商涵薇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半晌回过神来,羞赧地脸都红了,左右看看,指着周与卿的背影,气得发抖。 这臭丫头,狗胆包天了。 周与卿拖着行李离开,路口停着许同舟的保姆车,阿末坐在副驾驶上,下巴搁在窗户上,冲她招手。 她无奈,原本是想让许同舟下了工多休息,所以选了这个点走,他是铁了心送她去机场,整天的戏都是铆足了劲一条过,已经许久都没有样的拍戏节奏,整个人沉浸在了角色了,要不是副导演冲周与卿喊的那一嗓子,他还差点出不来戏。 拉门进去,许同舟就坐在窗帘的阴影里,左手抵着额角,眉心微蹙,神情疲惫。 听见开门声,睁眼看过去,周与卿看着那张累极的眼睛,在看到自已的一瞬浮了星点的笑意。他伸手,掌心朝上,柔软的掌心敞开放在她的面前。 “你应该回酒店休息的。”周与卿说着把手递过去,一用力,蹬上了保姆车。 后座上只有许同舟一个人,在周与卿坐定的那一瞬,突然闭眼俯身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湿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锁骨上,惊起了她一身的细疙瘩。 “送你去机场的时间还是有的,戏还有一段时间,八月中旬我会回一趟北京,回头让阿末把行程表发给你。”许同舟靠在周与卿怀里,闭着眼喃喃交待。 周与卿头一回与人相处,多少有些不习惯,与异性这样亲近,也是头一回。锁骨那一小块皮肤烫得就像是被人烙了个火印子一样,温度迅速蔓延至全身。 第54章 可这样的亲近,又让她倍觉窝心,舍不得挪开。 “我知道了。”她轻声答,低头去看那个闭眼浅寐的人,目光从他的下颌角划到耳垂,那白嫩嫩的耳垂厚薄适中,像玉琢的一般。心下微动,抬手揉了揉许同舟的耳垂,果然软嫩,冰冰凉凉摸着甚是舒服。 周与卿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在首映式上正襟危坐、气场强大的寡言男人,有一天会低头蜷进自已的怀里,任由她在自已的耳朵上作乱。 这个人啊,可是千千万万个女孩子的心上人呢! 保姆车不声不响地停在了停车场的角落里,许同舟累极,难得使了小性子,抱着周与卿不肯放人走。 周与卿拍拍他的耳朵,“我要走了,时间来不及啦!” 许同舟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周与卿身上好似还留着昨天菱粉糕的清甜,勾着他的心,牵扯出数不清的不舍。 他睁眼抬头,眼睛里散着红血丝。 “我不方便亲自送你进去,会很麻烦。”明知道她会理解,可他还是忍不住解释。 周与卿拽了拽自已的包,眼皮一抬,扫了一眼后视镜里司机大叔和阿末那两双八卦满满的眼睛,有些不自在,轻咳两声:“我知道的,不早了,我先走了,到北京给你打电话。” 正要起身,许同舟却从身后拉住她,飞快地亲了亲她的唇瓣,“等我回去。” 周与卿的情感经历少得可怜,这样亲昵的举动,她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习惯不了,耳尖一秒蹿红,水润漆黑的眼睛看着许同舟,半晌“嗯”了一声,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因为在车里磨蹭了不少时间,周与卿小跑着进了航站楼换登机牌,一路喘着气上了飞机。 坐定了才恍然意识到,她要回北京了,刚刚和许同舟确定关系,就要分别大半个月,没由来地,还没走,便有些想他了。 手机“叮”一声,收到一条微信。 “到家给我电话,别忘了。” 似乎是想起了那次外宾宴回来,房静让她给许同舟回个电话,她却忘在了后脑勺。 时间过去还没有多久,关系和心态已然变了。 当初她只觉得他是个好人,温柔又耐心,人长得也好看,两人聊得来便成了朋友。 而现在,除了欣赏,还有满心的欢喜,只想将这珍宝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到首都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回头望过去时,水平线远远和天际相连,被漫天的夜幕铺出大片的阴影,而那阴影里闪烁的灯便像极了远方的星子,逐渐连成一片。 房静带着俞见星、俞见月兄妹两个站在出站口,两个小孩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周与卿一出来,就瞧见了他们。 “与卿姐姐!”俞见月年纪小,看见周与卿的时候,两眼像火柴划出火一样,蹿出两团明亮,挣脱了俞见星的手,拔腿就往周与卿怀里冲。 机场的地面光滑,那孩子跑得快,看得周与卿心惊胆战,连忙半蹲下接了个满怀。 “跑慢一点。” “我知道啦。” 房静上前两步,正准备接过周与卿的行李,半路却被俞见星截了胡,少年修长的手自然地接过行李,乖乖巧巧叫了声“与卿姐”。 周与卿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极其骄傲,“见星真的很厉害,给姐姐争气了。” 少年笑笑,耳后根微红。 “上车再叙旧,上车再叙旧,门口太热了。”房静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这姐友弟恭的场面,抹了一把汗,蹬着高跟鞋噼里啪啦往前走,丝绸的阔腿裤在空中摆成一道鱼尾。 上车坐稳,摸出手机给许同舟发了微信报平安。 消息回得很快。 “吃饭了吗?” 四个字在屏幕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周与卿偏生就能想象,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一定就像清风软荷,温柔不休。 “飞机上吃了,晚上回去喝点粥。” “我马上要上夜戏,你不要熬夜。” “好。” 车厢里黑乎乎一片,周与卿低着头发消息,房静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 “跟谁发消息呢,这么勤快,一下飞机就发,往常可没见你这么上心过。”房静心中有些猜测,她一贯直觉都是算命一般的准。 周与卿把屏幕按黑,“开你的车。” “哼。有鬼。”房静脖子一扭,伸手点了首歌,低哑的男声轻柔,哼着绵长的调子,这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周与卿抬眼看过去,亮着微光的屏幕上赫然写着许同舟的大名。 “许同舟还会唱歌?”下意识地问出声,才恍然发觉自已对他的了解,根本就不算多。 刚巧一个红灯,房静恶狠狠踩了刹车,“你居然不知道我们哥哥会唱歌?亏你跟他关系还真好!” 周与卿心虚地摸摸鼻子,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凶什么凶。 俞见月瞧着周与卿吃瘪的样子,在一边呵呵笑出声来。 周与卿转身去捏她的鼻子,“小丫头片子,还笑我呢!” 俞见月乐呵呵地往周与卿怀里钻,又瘦又小,明显发育不良。周与卿摸摸她的脊背,放轻了力道拍了两下,都是疼爱。 “见月和见星在家里住得好吗?” 俞见星在副驾驶上微微侧身回头,“住得很好,就是麻烦到与卿姐和房静姐了。” 第55章 “嗨,麻烦什么?家里人多热闹,你与卿姐整天就是个工作狂,连陪我出门逛个街,做个美容的时间都没有,还是见月好,见月知道陪姐姐逛街。见星又懂事,在家里给我搭手干活呢。” 房静一声插进来,自觉将两兄妹照顾得好,一派得意洋洋。 “得得得,记你一功。” 人多果然热闹,往常就她和房静两个人,多少还是有些冷清了。 两个孩子一来,好像生活的烟火气就落了地,像窗外的万家灯火一样,饱满而充实。 回“四时春”的时候,俞见星带着俞见月拖着周与卿的行李箱先进了门,房静和周与卿去停车。 熄火下车,周与卿刚把门关上,抬眼就看见房静站在对面,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她脑子里一时间,闪过很多东西,可能让房静出现这副神色的,八成不是什么小事。 房静咬咬唇,有些为难,半晌还是开了口:“何栖迟……跟池央,在闹分手。” “分手?”周与卿显然是完全没有想到,简直就是震惊,“他和池央……不是准备结婚了吗?” 房静眉宇间有些郁色,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前两天何栖迟来找你,我说你去剧组了,他不是给你打了个电话吗?我也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只是一挂电话他情绪就有些不对了,然后这两天这事正闹腾着呢。” 事情过去没有几天,电话里说了什么,周与卿还记得一清二楚。 “怎么会这样呢?” 第26章 池央退婚 第二天一大早,周与卿就收到了阿末传来的文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许同舟的行程,还特地把什么时候空闲休息用加粗字体标红。 她还没起床,就对着行程表上的时间给许同舟打了个电话。 “我七点起床到现在一直在等你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清亮,带着笑意。 周与卿揉着眼睛,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我一睁开眼睛就给你打电话了。” “昨天睡得很晚?” “……三点才睡。” “怎么那么晚才睡,不是让你回去好好休息。”许同舟语带严肃,显然是对周与卿不好好照顾自已的行为表示不满。 周与卿翻了个身,屋里只有空调呜呜的声音,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何栖迟和池央要分手。” “那关你什么事?”提起何栖迟,许同舟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了,这才刚在一起,何栖迟又出来捣什么乱。 “之前他跟我打过一通电话,我说了些话,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和我说的话有关系。”周与卿叹了口气,她对许同舟极为坦诚,也不行隐瞒任何可能会出现误会的事情。 如今既然已经在一起了,她就会拿出女朋友该有的姿态去对待这份感情。 “阿卿,无论你说了什么,他和池央之间的事始终是他们的私事,怎么处理也是他们的事情。对于他们的感情来说,你只是一个外人。”许同舟这番话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周与卿不高兴,可道理确实是那么个道理。 “我知道,我不会管的。”周与卿看着天花板,福至心灵,轻笑了一声,“你别吃醋,也别着急。” “……”许同舟被堵了个正着,摸摸鼻子,隔着电话,一脸的心虚。 回“四时春”第一天自然是该干嘛就干嘛,虽然后厨有人,但是周与卿也不能光闲着,瞧了瞧窗外晴好的阳光,起身从床上坐起来,跟许同舟道了别,挂了电话。 一出门就看见俞见月和俞见星坐在院子里择菜,两个小孩满脸严肃,择个菜搞得像是做大事一般,动作飞快,都是干惯了农活家务的苦孩子,收拾起厨房里的杂务反倒是得心应手。 周与卿纵然有几分心疼,却也没有出言阻止,人总要长大,也总要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运,付出和收获即使不能成正比,但也是有比例可循的。 房静拎着拖把从店面进到后院,看见周与卿就跳脚,“你个杀千刀的,回来了还偷懒,没看见大家都忙着,就你,睡到现在……” 管家婆一样的姿态,周与卿很同情别致,居然能忍受这么些年,叹了口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没什么不好的。 摸摸鼻子,自已拎着水杯牙刷,刷牙洗脸去了。 池央闷头冲进来的时候,周与卿刚准备干活,手里的刻刀还没落到豆腐上,就听见池央在院子里尖着嗓子叫她的名字。 “周与卿……” 房静和她对视一眼,两人均是眼皮一跳,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见星,带见月出去转转吧,在胡同外头转转别走太远。”周与卿放了东西,擦擦手出去,拍了拍俞见星的肩膀。 男孩十分老实,把手里的菜分类放好,搬进厨房,然后带着俞见月洗了手,牵着便出去了。 出门前,俞见月回头看了周与卿一眼,周与卿笑笑。 看着两个小孩走出家门了,周与卿才回头,神色敛了温和,目光凌厉,“池央,你别在我这儿发神经。” 池央仿似有些疯魔,披头散发,双眼赤红,眼泪还在往下掉,“何栖迟是不是在这儿?” 周与卿眉心微皱,看向房静,房静站在厨房门口冲她摇摇头。 “我没见到他,不在我这儿。” “怎么可能?!”池央上前两步,“他怎么可能不在你这里,他说了他要来找你。” 第56章 “找我?你确定?” 这话还真的是没头没脑,周与卿昨夜才回北京,连何栖迟的影子都没瞧见,也不知道他找的哪门子自已。 池央只盯着她不说话。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房静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出声:“他是不是去贵州了?” 像是打破了一个缺口,池央突然爆出一声哭腔,然后失了力蹲下,头埋进胳膊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该挑破这件事的,可是我又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她喃喃说着话,周与卿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光是听着,便觉得她是伤透了心,整个人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子绝望。 房静落在池央身上的目光带了些悲悯,又有些无奈,转身进了厨房,把外面这一方天地留给了池央和周与卿。 周与卿寻了个凳子坐下,手搁在石桌上,食指轻轻敲着。 “你跟他到底怎么了?” 池央抬头,满脸的泪,脸哭得通红,在八月赤火一般的阳光下暴晒着。 “何栖迟要跟我分手。”她说完这几个字,颤颤巍巍站起身,对着周与卿又哭又笑,“你如愿了,周与卿,他不要我了。” 周与卿瞬间像看傻子一样看她,“我如什么愿,你跟何栖迟的事,可从来与我无关。” “怎么可能与你无关!”池央嗤笑,“他心里记着你,什么都记着你,你不是喜欢他,现在好了,他终于回应你了。” “呵。”周与卿原本还想跟她好好说说,现在是半分耐性都没有了,脸上浮起一丝嘲讽,“我喜欢何栖迟不是秘密,但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以为我周与卿多贱,去觊觎一个拒绝我,还有了女朋友的男人。” “你可给我好好说话,我跟何栖迟半点关系都没有。别什么臭鱼篓子都往我身上扔,你管不住你男人是你无能,怪我可怪的有意思。” 周与卿这张嘴,每次只要狠了心去刺激人,真的恨不得让人冲上去给撕了,字字句句都戳在人心眼子上,扎得流血。 池央认识周与卿也有一些年了,但平日里两人来往少,因为何栖迟的关系也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周与卿这么跟她说话还是头一回。 她一时有些怔忪。 “我知道他心里有你,只是他一直以为自已把你当妹妹。可是他在乎你比在乎我多多了,无论做什么,他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你,我以为我可以无所谓,只要他身边的人一直是我就好。” 池央闭了闭眼,“可是他突然回过神了,察觉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周与卿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悲凉。 李钦光把她从山里带出来之后,周与卿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何栖迟,那些少年成长的年岁里,每一帧画面都有何栖迟的影子,无数的第一次,游乐场、冰淇淋、洋娃娃、考试、升学……何栖迟参与了周与卿成长的每一个阶段。 他待她好,好到周与卿情窦初开的年纪里,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就是他。 周与卿是个极坦诚的人,也并没有太多女孩子的羞涩。她告诉过何栖迟很多次,她喜欢他,可是何栖迟经年累月唯一的拒绝理由就是,他当她是妹妹。 周与卿不是撞南墙的性子,她自卑,因此安全感极为缺失,自保机制超出常人好几倍。 于是这些年里,周与卿一点一点收回自已的心,好好地保存在自已的身体里,即便有不舍,有心痛,可是她还是抽身得连头都不回。 如今听到池央说“察觉了”三个字,真是说不出的唏嘘。 “他跟我说对不起,要去找你。”池央哑了嗓子,无力感一波一波地击溃她。 周与卿起身进屋,倒了杯水一口灌下,然后带了一杯出去,递给池央。 “我昨天晚上刚回北京,还没有见到他,但你说他去找我了,那八成应该是去贵州了。”她语气冷静,就像刚刚池央对她说的一番话,在她心里毫无波动一般。 “我不会回头,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已经不再在乎了。”周与卿走到池央面前,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我有了喜欢的人,我现在很好很幸福,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何栖迟,来破坏我的生活。” 她有一身的利刺,和满腔的孤勇。 无论做什么,从来都没怕过,她珍惜自已的一切,也因为珍惜,所以任何妄图破坏的人,都不值得原谅。 不是回头一定就有人等。 也不是错过还能重来。 在周与卿的世界里,开弓没有回头箭,人也没有回头路,走过了,路过了,错过了,是无缘。 池央看着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其实冷酷得可怕,爱的时候可以无条件付出,不爱了便再无余地。 她竟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她无理取闹。 “可他去找你了……” 周与卿淡淡地开口:“那又怎么样,不是他找我,我就要回应。你们俩之间的事情,不要扯到我的身上,该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情。你们处理完了,何栖迟和我之间该怎么处理,就是我的事情。” 时间不早了,“四时春”要开门营业,周与卿不再管池央,回屋拿手机给俞见星打了个电话,叫两兄妹回家。 然后一头扎进后厨忙碌了起来。 池央站在院子里,四顾茫然,满身狼狈。 第57章 再等周与卿从后厨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晚上近十点,周与卿接到了许同舟的视频电话,刚一接通就看到那人刚洗过澡,穿着浴袍,头上湿漉漉地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把头吹干?”她拧了拧眉心。 许同舟双手抱臂,搁在膝盖上,看着手机,“吹头发太热了。” 信号不好,屏幕有些卡顿,正好卡在许同舟那一片白皙的胸膛上,看着周与卿鼻子一热,心虚地挪开。 “何栖迟今天来剧组了。”许同舟把话题岔开,一开口就提到了何栖迟,“他来找你。” 周与卿嘟囔,“你别理他,神神叨叨的。” “我跟他打了一架……唔,不对,应该是我单方面殴打他。”许同舟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说话,语气里藏着撒娇似的凶狠。 许同舟是练家子,从小学过泰拳,只是人长相斯文高冷,穿上衣服又高又瘦,是在看不出是个泰拳行家,以至于很多人都小瞧了他。 而何栖迟则真真是个文弱书生,从小就稳重文静,哪里是许同舟的对手。 “你跟他打架干什么?” “你心疼他啊?” 两人隔着屏幕瞪着眼,明明一个三十岁了,一个也二十六岁了,还像十几岁的小孩一样。 “我心疼你,他就该挨打,心里完全没点数,净做些蠢事。”周与卿翻了个白眼,“你没事吧。” 许同舟这会儿可真是通体舒畅,笑眯了眼,“我能有什么事,他就是过来找你,然后跟我在这宣示主权,还主权呢。你是我的,我宣誓主权还差不多,然后就揍了他一顿。” 说完就摸摸鼻子,似乎也是觉得自已有些冲动,像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一般。 “你可是个公众人物,小心被人拍。”周与卿这回是真的皱了眉,站在许同舟的立场上为他想,这人一举一动都被放大镜放大曝光在公众面前,做事都要万分谨慎。 许同舟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不然这么多年圈子白混了,只是遇上周与卿的事,总有些难以言表的嫉妒和患得患失。 毕竟周与卿的性子,独立又理智,他既嫉妒何栖迟曾经陪伴过周与卿那么多年,又害怕何栖迟的回头会让周与卿动摇。 许同舟做了个委委屈屈的表情,眼角都耷拉了下来,惹得周与卿心尖微颤。 周与卿靠在床头,身后是暖黄的台灯,将她的眉眼氤氲得格外温柔。 “你担心什么呀,你有那么多粉丝,还有那么漂亮的前女友,我都不怕,你倒是怕了起来,何栖迟比不过你,放心。”她嗔了那人一眼,眼波带水,像是一只小手在许同舟心里轻抚而过。 许同舟低声轻笑,像是低音炮里的幻音一般好听。 “吃醋了?” 周与卿脸一红,“懒得理你,我睡觉了。” 按了挂断,身体往旁边一歪,倒在了床上,她咬着下唇,也不知哪里来的欢喜,咧开嘴笑,眼睛里像是天幕撒上一片星子,亮得耀眼。 接下来几天,周与卿都没有再收到池央和何栖迟的消息。 直到立秋那天,北京突然起风,带着尘土和燥意,吹散了持久的闷热。 周与卿收到了池央的微信,很短。 “我退婚了。” 周与卿发了个问好过去,却发现自已已经不再是她的好友。 池央和何栖迟的这一段情事,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如周与卿所说,池央和何栖迟之间的事,只能他们自已解决。解决了,周与卿才能再去解决她和何栖迟之间的事情。 第27章 复合疑云 夏天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日子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周与卿依然在后厨忙得不可开交,偶尔爆点粗口,许同舟在剧组里疯狂拍戏。 有时候周与卿晚上想给许同舟打电话,他却在拍夜戏,等许同舟白日里休息了,周与卿又在工作。 两个人只能瞅着休息的一点点时间打打电话,发发微信。 可是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都忙,感情显得越发难得,哪怕是抽个空说句话都觉得满心的甜蜜。 “我后天回北京。” 晚间许同舟收工回酒店,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坐在沙发上第一件事就是给周与卿打电话,嗓子带点沙哑。这几天连拍了好几场声嘶力竭的戏,扁桃体都肿了,只晚上吃两颗罗红霉素就算完,偏生罗红霉素要空腹吃,对胃伤害大,许同舟那颗小泥胃被折腾得简直苦不堪言,见天脸上挂着黑眼圈,人都瘦了好些。 周与卿原本在看书,接了电话,脸上挂着笑,手指在书脊上搓来磨去。 “你的嗓子怎么了?”她问得轻。 许同舟一愣,没想到周与卿会听出来,安抚她道:“没事,今天的台词多,嗓子哑了。” “你要多喝水呀……”她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思及许同舟敬业的程度,默默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只嘱咐了一句要多喝水,然后脑子里就想着要熬些梨水备着。 许同舟瞧着这话题歪了,不得不又重复了一句:“我后天回北京。” 周与卿卷了卷书页,“我知道,我去接你?” 她问得娇憨。 许同舟心底蓦地一软,“不用啦!应该会有很多粉丝去接机,人太多,我怕伤着你。等我出了机场,直接去你那边,嗯。” 最有一个音微微上扬,又缠绵又温柔,扫在周与卿的耳朵上,就像是隔靴搔痒,一直痒到心头去。 第58章 “好。”她答得乖巧极了。 屋外有蝉鸣,像是在应和着她,泄露出一丝想念和迫切。 第二天一早,周与卿是被房静骂人的声音吵醒的。 她在院子里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嗓门越说越大,惊得周与卿从梦里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开门就看见房静坐在院子里刷牙,一手拿着牙刷,一手拿着手机,头发草草在头顶扎了个鸟窝,眼角还挂着眼屎。 满嘴的泡沫,对着手机一张一合。 “小浪蹄子,劈了腿还想回去倒贴我们哥哥……要不要脸!” 周与卿越听越糊涂,趿着拖鞋过去,“你叽叽歪歪说啥呢?” 房静回头看了她一眼,满脸的气愤,举着手机,“凌晨三点的爆料,说许同舟要和连盏复合了。你瞅瞅,说得有鼻子有眼,可我们哥哥没这么眼瞎吧!”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一个大雷打在周与卿头上,炸得她有点晕,“什么东西?” 说着把房静的手机拿过来看。 是一个八卦大v,爆料里还拍了视频,模模糊糊的,只看到连盏和许同舟拉拉扯扯,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带着帽子,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上面写着“影后连盏浪子回头,帝后cp复合在望”,还列举了一些细节,说得头头是道。 周与卿表情有些皱巴,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 “肯定是连盏不要脸回头去找我们哥哥,当初劈腿的是她,现在她已经和陈靖安在一起了,又劈腿回去找我们哥哥,你说她这个人在想什么?”房静那叫一个气,“你赶紧跟许同舟打个电话证实一下,不然我真的要气死,折寿哇!” 周与卿没说话,咬了咬下唇,这事怎么看都不是很对劲,但许同舟之前也并没有提起过他和连盏见过,一时间脑子里有些混乱,转头回房间。 一拿起手机才发现已经有十几个未接了,因为晚上关了铃声和振动,所以都没有接到。 正想着,又进来一个电话,屏幕亮着。 许久,周与卿才接通,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干涩。 “阿卿……” 她低了低头,“嗯。” “你看到新闻了?” “嗯。” “你刚走那天晚上,她喝多了,我下戏之后被堵在半路,我没跟她说话。”许同舟的声音不疾不徐,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你信我吗?” 周与卿鼓了鼓嘴,“信。但是我不高兴。” 她是这样的坦然,坦然到许同舟只觉得满心的愧疚,愧疚自已没能好好处理那些事情,给她添了堵。 “你不担心我真的会跟她复合?” “你又不瞎,至于把自已的脸放在地上摩擦吗?”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周与卿对自已如此信任许同舟也有些惊讶,可是她就是信他,没理由地相信。 那边轻笑一声,“只要你信我,我才能安心去处理这件事。” 周与卿撇了撇嘴,“我不信你,你就不处理了哦。” 许同舟即便是绯闻缠身,此刻心情也很好,“不是不处理,只是你更重要。” 他说得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周与卿这才有了些笑意,“可是我不高兴。” 听着她明显轻快起来的声线,许同舟好脾气地哄她:“那等我回去给你跪键盘吧。” 周与卿噗哧笑了出来,堂堂一个顶级流量影帝,明明是那样的清风朗月,说出来的话却实在像个无赖。 “随你。”周与卿吐出两个字,挂了电话,侧耳听见院子里房静还在不忿。 周与卿听着,从来没觉得房静骂人的声音还能这么好听,让人通体舒畅。 许同舟一方从爆料轰炸网络开始就一直处于噤声的状态,一个字都没说过。 反而是连盏,火速发了一条微博,是贵州晴空万里的云。 她写着:乌云散去,其实还能迎来阳光晴好。 评论区两分钟上万评论,一半是在骂她,一半是在祝福。 一时间,消息在网上疯狂发酵,连陈靖安都出来发了微博,两个字,再见。 仿佛一切都是像那个大v爆料的那样,连盏和许同舟要复合了。 中午周与卿接到了商涵薇的电话。 这个傲娇别扭的影后在电话里僵硬着嗓子安慰她:“没有的事,你别听他们瞎说。” “我……” “也别伤心,娱乐圈里这些事真真假假,都是博眼球,许同舟那人我瞧着不歪,但是连盏嘛,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 “我知道你肯定很伤心,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换谁都很伤心,不过还是要想开一点,没关系。” 周与卿每次说话都被她打断,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插了句嘴:“我知道。” “……”商涵薇一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这件事是假的。早上许同舟跟我打过电话了。”她说得平静。 商涵薇唔了半天,挤出一句:“你知道就行。我挂了。” 挂断电话的速度几乎可以创造记录了。 周与卿心里有些暖,她知道商涵薇性子别扭,但是她是真心对朋友好的人,想来世上又有多少这样的人呢。 从始至终,所有人都发声了,只有许同舟这一方一点消息都没有,各大媒体这两天都往贵州赶,生怕遗漏一丁点新闻渣渣。 第59章 许同舟定了下午三点的机票回北京,一出机场就是浩浩荡荡的媒体和粉丝,把机场包围得水泄不通,嘈杂混乱里,只听见连盏的名字不断出现。 最后实在是走不出去了,许同舟走了贵宾通道,一出通道就上了保姆车。 阿末抹着一脑门的汗,累得直喘气。 许同舟面色有些冷硬,这是他一贯的表情。 上扬的眉尾,眼角的冷厉,配上路边恍惚的灯光,就是浑然天成的心思如海,带着一丝狠戾。 阿末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心胆俱寒,心道连盏这次真的是踩到底线了。 打了个寒噤,冲司机师傅道:“去‘四时春’。” 这种时候只有搬出周与卿这个灭火器了。 果不其然,听见“四时春”的时候,许同舟的眼里明显软了软。 阿末回头看了看,“许老师,有人跟着我们。” 许同舟不怒反笑,那表情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让他们跟。” 说着转头去看窗外,睫毛微垂,将他眼睛里的世界遮得严严实实。 “四时春”晚间还在营业,人来人往,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许同舟理了理衣领,开门下车。 阿末叫住他:“许老师……你不戴帽子吗?” 许同舟挑眉,“我为什么要戴帽子,我回我女朋友家,本来就光明正大。”话一说完,瞟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媒体车,唇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 房静正在收钱,收银台的机器被她打得噼里啪啦响。 许同舟进来的时候,餐厅突然安静,就像是按了电视机的电源,喧闹一瞬间戛然而止。 房静抬头,“您怎么来了?” 许同舟客气地笑笑,“阿卿呢?” 房静眯了眯眼睛,转瞬笑成了一朵花,指了指后院,“她在后头呢……” 许同舟抬脚就走。 “哎,许同舟,与卿这两天心情不好,你自求多福啊!”房静这一嗓子嚎得又响又亮。 许同舟眼睛弯了弯,“我知道了。” 穿过隔断,往后厨去。 餐厅里先是一片死寂,而后爆出一阵尖叫,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握草,老子知道了不得了的大秘密”的表情。 周与卿在后厨,听见前面的尖叫,吓了一跳,捂了捂耳朵,跟唐悦抱怨:“前边又发什么神经。” 唐悦也是满脸的茫然,摇摇头。 许同舟站在门口听见她说话,眼底冰雪消融,化成了一片春水。 俞见月抱着盘子进来,瞅了瞅站在门口的许同舟,脆亮的童音问了句:“大哥哥,你找谁?” 周与卿闻言回头,眼睛一亮,手上还拿着半片冬瓜,有些惊喜,“你回来了!” 唐悦冲俞见月挤了挤眼睛,招了招手,两人把手里的东西一放,溜出了厨房。 许同舟很满意这两个人的识趣,心情大好,在厨房里寻了张小凳坐下,眼睛灼灼地看着周与卿,一寸一寸。 “我现在有点忙,冰箱里我给你熬了梨汁。”周与卿一边切着手里的冬瓜,一边跟他说话。 许同舟起起伏伏了好些天的心此刻才真的落了下来,哪怕只是看着周与卿的背影,他都觉得外面那些糟心的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 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 “我很想你。”许同舟的嗓子依然沙哑,低沉得就像是直接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一样。 周与卿愣是被这四个字惹得害羞了,脸蛋一下就染成了红扑扑的,抿抿嘴,冲他傻笑了两声。 后厨里一片岁月静好,前厅完全就是炸了锅。 几个媒体堵在“四时春”的门口,看着大喇喇停在停车位上的许同舟的保姆车,听见餐厅里人人都在议论许同舟和周与卿之间的关系。 房静一边收钱,一边回答着客人们的八卦问题。 “许同舟和老板娘什么关系啊?” “你猜呀!” “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你猜呀!” “那之前许同舟还爆出复合绯闻是怎么回事?” “开动你的小脑瓜,自已想一想。” 房静太精明,每句话都没给出明确答案,却又传递出一种确定的态度。 从许同舟下飞机到现在,微博上各种刷屏,“四时春”的食客直接po了完整视频,连许同舟说的每句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提到周与卿时那股子亲昵劲,无法让人不浮想联翩。 商涵薇坐在剧组里刷微博,笑得见牙不见眼,“原来玩这一手啊!真心机!” 这整个“复合疑云”的事件里,许同舟没有做出半分回应,却用自已毫不遮掩的行动去打脸各大爆料,不仅如此,还堂而皇之地公开了新恋情,连周与卿的后路一起断了。 商涵薇说得一点都没错。 真·心机·boy。 当天的各大头条,微博热搜,全部都是“许同舟四时春”。 到底还是顾忌了许同舟在圈里的地位,没有直接把周与卿写出来,可是在大众眼里,写“四时春”和写“周与卿”,没有区别。 谁不知道周与卿,国宴外宴的御用厨师,人称“第一御厨”,不仅长得好看,身份地位也不低,开了一家古法美食餐厅叫“四时春”。 再加上之前纪录片的全方位曝光加持,如今的网友都是恨不得什么词美好就往她身上安什么词,毕竟人家实实在在的东西放在那里,容不得别人诋毁。 第60章 虽然许同舟依然没有出来出声,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澄清那件荒唐事,在向周与卿表达自已的感情和忠诚。 纵使周与卿对许同舟这种直接公开的行为有些不满,可更多的还是一种欢喜,欢喜于他正在尽自已的一切给予她的安全感。 第28章 缠绵一吻 因为要先解决餐厅的活,所以周与卿和房静她们一贯都是到晚上七八点才吃饭。 许同舟晚上空了时间,推了饭局,自从进了“四时春”就没再出来。 门口的媒体在路边蹲着,闻着餐厅里传出来的阵阵香味,饿着肚子耷拉着脸,还有人提议去“四时春”买个晚饭,可刚踏进餐厅门,就被房静拦在了外面,“晚上七点之后不接待。” 大牌餐厅果真有大牌餐厅的脾气和格调,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每天的桌数都是有限制的,这里又不是炒大锅菜的地方,每一份菜点都是周与卿花了很多心思设计的,限量供应。 狗仔们灰头土脸地蹲回去,买了一箱盒饭就蹲在路边吃。 阿末拎着水果进门的时候还觉得好笑,往常哪有人让他们这样吃瘪,也就只有油盐不进的周与卿了。 果真解气! 许同舟被周与卿赶出了厨房,他往那一坐,存在感实在太强,目光灼灼看着她的后面,就差没烧出两个洞,周与卿心尖上一慌,手底下就容易出错,赶紧把点心往炉子上一蒸。转身就去赶他。 “你出去待会,出去待会,我这忙呢……”周与卿的脸红扑扑,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那人羞的。 许同舟在她脸上偷了个香,一把揣起她做的梨汁,乖乖出了厨房,在院子里的小棚子下坐着,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间,不用操心工作,不用担心外面的媒体,也不用想很多事情,只是在这个四方小天地里坐着,就觉得安心和平静。 立秋之后,北方的天气逐渐温吞了下来,早晚树荫里还有些凉风,窸窸窣窣吹得人通体舒畅。 许同舟好几个晚上没睡好,支棱着脑袋,就那样靠着石桌迷迷糊糊小憩了过去。 周与卿忙碌间隙往外看了一眼,看见那人闭着眼睛,神情平和,心尖上骤然一塌就软了下去。 招手把俞见月叫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小姑娘点点头,圆溜溜黑盈盈的眼睛转了两转。 于是,许同舟被身边的动静扰醒的时候,睁眼便看见俞见月那个小姑娘吭哧吭哧搬出来一个电风扇,后头牵着长长的电源线。 小姑娘把电风扇打开,自已眯着眼在扇子前吹了一小会,满足地耸耸肩,转身就对上许同舟含笑的眼睛,惊了一跳,下意识就把肩缩了起来。 “与卿姐姐让我给你拿扇子。”她细声细气地说,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许同舟。 许同舟轻笑,抬手摸了摸俞见月的小辫子,“谢谢你。” 许是他说得温和亲切,惹得小姑娘抬眼细细觑了他一眼,好似没有那样可怕,才大着胆子笑了笑,露出两颗糯米门牙,像只乖巧的兔子。 “见月……”有人在走廊上叫她。 是俞见月的哥哥俞见星,少年穿着白t恤牛仔裤,身形纤瘦,文质彬彬,站在走廊上冲俞见月招手,对上许同舟的目光也不怵,平静地冲他颔首就算打了招呼。 许同舟看着这个少年,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 这个年纪沉稳如斯,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电风扇的风卷着干燥的凉意吹来,散了他一身的燥热,将将补了个小觉,此刻倒是觉得心情颇好,摸出手机上了微博。 毫无意外,私信和评论又炸了,塞得满满的,看都看不过来。 许同舟也没那个心思一条一条去看,只打开了相机,对着四合院上方那一片夕阳泼红的天空,拍了一张碎云。 然后发了一条微博,写着“坐等开饭”。 下面配着这张图。 不言而喻的幸福和惬意。 可这微博刚发出去,许同舟就接到了经纪人宗姐的电话,无奈地笑笑,食指搓了搓眉尾。 “宗姐。” “你怕是想让我折寿。”电话那头很平静。 许同舟转了转身子,面向电风扇,身体微微后靠,顺势靠在了石桌边缘上。 “哪能呢?” “你就不能提前跟我通个气,打个招呼,不要总是天降大雷。” “我以为阿末跟你说了。”他摸摸鼻子。 “那丫头总向着你,防我跟防贼似的,生怕我不让你谈恋爱。”宗姐一般话不多,可要是遇到麻烦事,嘴皮子就跟秃噜了似的,立马能化身唐僧,“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谈恋爱了,我是那样古板讨厌的人吗? “我问你一句,你认真的?” 许同舟眸色渐深,“认真的。” “那行,接下来的事,你自已掂量着办。”宗姐也不多在这个话题上啰嗦,转而提及了另一件事,“月底合约到期,你的工作室是按照以前的安排放在上海,还是放在北京?” 许同舟侧头去看后厨里的人,从窗户外看进去,只能瞧见一个精致的下巴,他捞着梨水喝了一口,带着冰凉,顺着咽喉一路往下,熨帖了四肢百骸。 “挪到北京来。”x 宗姐笑道:“我猜就是,你这小子。”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挂挂挂。” 收了手机,起身站了站,瞧着厨房里的人把锅里的东西捞出来摆盘,嘱咐唐悦端出去,然后摘了口罩和围裙,洗了手,从冰箱里掏了盒八喜。 第61章 一边吃一边往厨房外走,瞅见许同舟,立马笑眯了眼,招招手,“你吃吗?” 话音刚落,便看见许同舟快步过来,还未等到她反应,抬手扶住她的后颈,低头轻吻上了那玫瑰色的唇瓣,沾着巧克力的味道,凉丝丝,软绵绵,像是嗦着一团果冻。 不同于他每次蜻蜓点水一般的亲亲。 许同舟顺着她的唇形摩挲了半晌,然后轻轻撬开唇瓣,钻进那糯米小牙的缝隙里,软软地缠上了那一抹滑腻,口腔里那一团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就那样化进了两人的唇齿间。 许同舟的舌尖扫过她的上颚,引得周与卿轻轻一哆嗦。 他睁开眼睛,才看见周与卿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皮上都浸着红,紧紧地闭着。 许同舟退开,抬手去拧她的鼻子,“你呼吸呀。” 周与卿猛地睁眼,一口气大喘上来,红色从脖子一路往上,再不是绵软粉色,而是滴血似的红。 手里还傻乎乎地捧着一盒八喜。 许同舟从她手里拿过,舀了满满一勺冰淇淋,往周与卿嘴里塞去。 突如其来的凉冻得她条件反射一缩,本来就被吸得红肿的唇瓣越发红了,活像咬着一枚樱桃。 这一冻把她的神智也冻了回来。 明明是有些恼怒地瞪了许同舟一眼,可偏生因着那双杏眼里浮着满满的水雾,迷蒙里还透着黏腻,怎么看怎么娇软。x “一身的油烟味,你也亲得下去。”她兀自平静了好一会,开口啐道。 许同舟才不在乎,虎口夺食,又抢了一嘴的冰淇淋,“我不嫌弃。” 周与卿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面上颜色褪了下去,耳尖却还依然红着。 七点半左右,前厅的食客陆陆续续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两桌,坐在那里慢慢吞吞地吃着,伸长了脖子向往后面看,心里八卦之火那叫个抓心挠肝。 房静也不阻止,让俞见星守着前厅,自已伸伸懒腰回了后院休息。 阿末跟唐悦混得熟,两个人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四只眼睛就跟电灯泡一样亮。 俞见月乖乖巧巧地坐在一边,学着周与卿教过的模样,一点一点摘着酸梅和山楂,备好了给周与卿做酸梅汤使。 而高岭之花许同舟总算是等周与卿忙完了,跟在她后面像个尾巴一样,在厨房里准备他们自已的晚饭。 周与卿心细,在视频里就觉得许同舟瘦了,等看到了人才觉得瘦得厉害,脸颊上的肉都没了,越发衬得他眉眼凌厉。 知道他今天回来,一大早特地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鹅掌和鸭舌回来腌制糟鹅掌鸭信,备好了从前酿的青梅酒,打算给他开开胃,晚间再熬一些新鲜的酸梅汤给他带回去。 糟鹅掌鸭信其实并不难做,重点在于那香糟卤做得好不好,味道正不正。 从陈年酒糟中提取糟汁,再配入辛香调味汁,精制而成的香糟卤体态透明无沉淀,陈酿酒糟的香气浓郁,鲜咸口味适中。最是适合做开胃小菜,配上一小壶果子酒,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周与卿的香糟卤是从她亲手酿的酒里提取,那味道之浓郁纯正,是外面非常难寻到的极品。 开水一滚,鹅掌煮上五分钟左右;另外开一锅,倒入料酒将鸭信煮上十分钟。 煮完便捞出来放进凉水里过凉,过凉之后的鹅掌和鸭信肉质凝韧,筋骨皆软。 而后鸭信去除舌根,只留舌尖。鹅掌去指尖,去骨。 另取一大碗,将鸭信鹅掌放入,加入葱姜,倒入香糟卤,用保鲜膜封好口腌制十到十二个小时,取出装盘即可。 周与卿今天一大早就腌了一碗,就等着晚上吃。 保鲜膜掀开的时候,那股子醇香的味道嘭嘭盈满整个厨房,酒香浓郁,又带着葱姜的清爽。 许同舟就站在一边看着,鼻子嗅嗅,肚子便饿了。 周与卿用筷子翻着看了看,确定都腌好了,小声冲许同舟道:“过来。” 许同舟不明所以,抬脚上前。 却见周与卿用筷子夹着一只最肥嫩的鹅掌,塞到他嘴里,仰头看着,目光晶亮,眼底是一片欢喜和期待,“好吃不好吃?” 许同舟舌尖就像是被拉进一个刺激的味觉世界,糟鹅掌鸭信的味道很重,混杂着香糟卤的味道,一瞬有些冲,但随后而来的却是逼满口腔的浓醇,鹅掌筋肉适中,带着一点韧度,一口咬下去,连骨头里都带着汁水。 许同舟抬手蹭了蹭周与卿的脸颊,“好吃。” 像是得了天大的夸奖,周与卿的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得意得不得了。 这么些年,她从一句简单的夸奖里能收获天大的幸福和开心,自出师后,还是第一次。 院子里的石桌不大,围一圈,正好坐上七八个人。 一桌饭菜丰盛,除了那道糟鹅掌鸭信,还有许多。 天上星子漫天,这一方小院里,竟是笑语频频。 房静从头到尾都有些呆愣,乐过头了,从前还从来没想过能和本命男神同桌吃饭。 许同舟倒是老神在在的淡定,夹了一筷子菜到周与卿碗里,又夹了一筷子菜到俞见月碗里,小姑娘受宠若惊,缩了缩脖子。 俞见星摸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晚饭过半,许同舟突然搁了筷子。 周与卿面露不解地看着他。 他却看向俞见星,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你姐姐跟我说你考上了好大学,这是我的红包,祝贺你。” 第62章 俞见星显然丝毫没料到,一时有些愕然,下意识看向周与卿。 周与卿也被许同舟这一出闹得有些蒙,可还是硬了硬头皮同俞见星道:“收下吧。” 俞见星有些犹豫,但周与卿开了口,他就不好抹了她的面子,生涩地把红包接过来,“谢谢。” 然后手指掂了掂,不厚,心下便松了一口气。 许同舟把这少年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刚刚成年的少年郎,自尊心多少有些重,原本就是受人恩惠,寄人篱下,红包若是包厚了,反倒让他心里有了压力,于是就像寻常人家升学一样,只放了八百在里面。 “我有个弟弟,在国外读经济学,比你大几届,今年正好考研。我把他以前用过的教材和辅导书要了过来,过两天我让阿末给你送过来。我跟他已经打过招呼了,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他,他虽然是个混不吝,但学问还是不错的。” 许同舟看着俞见星,他大他十二岁,看到俞见星就像是看到了自家弟弟,眉眼里掺了一些慈爱。 更何况,是周与卿认下的弟弟。 俞见星手指抠了抠红包的边缘,嗓子有些堵,“谢谢。” 周与卿被他这一出闹得晕头转向,捱到吃完饭,实在是太好奇了,扯了许同舟去厨房里洗碗,凑过去跟他咬耳朵。 “你怎么突然对见星这么好,你们没交情吧?” 许同舟拿鼻尖去蹭她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他是个好孩子,好好培养,以后他会回报你的。” 周与卿拍了他一下,“我要什么回报。” 她对那两个孩子,从来都不是为了回报。 可许同舟不同,他的心思也和她不同。 他所做的,不过是爱屋及乌,再掺上一些算计。 俞见星是个好孩子,懂得恩重如山四个字,他今天帮他的一切,将来都会回报在周与卿的身上,无论发生什么,这孩子都会护着她。 他不介意多给她培养几个靠山。 第29章 神仙唱歌 当天晚上,许同舟和阿末就在“四时春”休息的,一来是因为许同舟原本主要落脚地在上海,每次来北京都是住酒店,二来是因为今儿晚上“四时春”外面全是蹲守的媒体,一出门就要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周与卿大气得不得了,把许同舟往俞见星屋子里一扔,再把阿末往房静屋里一塞,完事。 许同舟也不恼,也不嫌弃,还真的就那样跟俞见星两个人将就了一夜,半分怨言都没有。 天蒙蒙亮的时候,许同舟便醒了,大约才五点多,蹑手蹑脚起床洗脸刷牙,然后趁着清晨无人,一个人去了录音棚,这次回北京也是为了电影主题曲来的。 可怜了各大媒体,在周与卿家门口蹲了大半夜,愣是没把人等出来,只能抱着照片回家疯狂写通稿。 短短一个晚上,各大微信、微博头条全都是“许同舟夜宿‘四时春’,恋情坐实,新女友竟是‘第一御厨’”。 完全就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连盏原是想凭着舆论和旧情,重新回到许同舟身边,可没想到他做得更绝,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可处处都在打她的脸。 消息出来的那一天,她ng了无数条戏,躲在剧组崩溃痛哭。 原本她也不想这么做,只是陈靖安不是个安分人,她同他在一起这小半年,陈靖安该玩还是玩,若不是两天前又收到陈靖安出轨的消息,许同舟又就在眼前,她也不会走上这一步。 演员演戏,往往容易沉浸其中,在一个剧组同吃同住,扮演恋人,没有几分投入哪里演得出真情实感,加上连盏本来就不是科班出身,演戏之所以演得好,除了有那么一点天分外,就是学会了一招沉浸式演戏,代入感极强。 一部戏下来,陈靖安又是个手段好的,她说着自已也不想,可是到底还是跟了他。 等她被现实的冷水泼醒,很多事情早已无可挽回。 许同舟本来就在犹豫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公开恋情,这下可好,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顺势而下,就这样宣誓了主权。 而那厢何栖迟刚处理完他和池央的婚事,还没来得及去找周与卿,就被满天飞的新闻砸得头晕眼花,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慌忙火急一大早去了“四时春”找周与卿,可周与卿半小时前就被阿末带去了录音棚。 房静和俞见月都蹲在院子里洗脸,背阴处的风泛着凉,舒适得不得了。 何栖迟一踏进门,箭步过去钳住房静的肩膀,两只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一头正在暴怒中的狮子,“阿卿呢?” 房静瘦弱,被这么大力一掐,只觉得肩膀被掐得生疼,拧着眉嘶了声,扯了扯手肘退了两步,语气生硬:“你干什么一大早疯疯癫癫的,当心吓着孩子!阿卿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 “她去哪了?” 房静撸了把脸,“能去哪?去看许同舟录歌去了。” 话音将落,何栖迟脸上神色霎时灰败一片,“我总是晚一步。” 房静拉着俞见月起身,给她擦擦脸,转身的时候留下一句话:“晚一步就是无缘。” 其实房静很想再多说上一句,骂他当年不懂珍惜。 可瞧着那人精神状态着实不好,看在多年师兄妹情分上,到底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俞见月拉着房静的手,进屋的时候凑在房静身边轻轻道了句:“何哥哥没有许哥哥好。” 第63章 房静低头,对上小姑娘清亮干净的眼睛,轻笑一声,瞧,连个孩子都看得清楚。 周与卿并不知道何栖迟到“四时春”去找她了,此刻她正端着一碗馄饨,坐在许同舟的保姆车上,和阿末一起去录音棚。 这头一回去录音棚,头一回看许同舟唱歌,周与卿满心好奇,她还记得回北京那天,房静去接她,回家的路上,车里放的那首歌,就是许同舟唱的。 她原以为他就是个演员,可越亲近,就会发现越多惊喜,拿时下那些话来说,许同舟绝对是个宝藏男孩。 周与卿竟也觉得这种不断探索的过程,出奇的有意思。 这录音棚在北京算是很有名的,很多歌手都会在这里录音,进进出出都是些熟悉的脸,曾经隔着屏幕看,如今活生生就在眼前。 要是周与卿没记错,休息室角落里坐着吃蒸饺的那个应该就是今年某唱歌节目的冠军,最近风头正盛,新歌一首接一首。 阿末熟稔地冲路过的人打招呼,然而路过的人,目光都在周与卿身上,那种好奇的、八卦的目光。 “阿末,哪有你这样当助理的,你家许老师来得可是最早的。”有人跟阿末寒暄,余光却看着周与卿。 “我可有更重要的任务。”小圆脸一仰,拖着周与卿往里走,“不跟你们多说了。” 录音棚分好几个部分,路过一排休息室,穿过前面的走廊就是一排录音棚,许同舟现下就在最里面那个。 阿末带着周与卿推门进去,房间被一扇巨大的玻璃隔开,外面是各种录音设备,里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密封的录音室,暖光轻轻打着,衬得一切都沉静温柔。 许同舟此刻就坐在里面,一只脚搭在椅子的横栏上,一只脚支在地上,头发没做造型,微长的刘海轻轻搭在眉峰,简单的白衬衣贴身穿着,戴着耳机,低头翻看手里的谱子。 周与卿站在门口,歪着头看他,心里就像小时候路边的熬的糖浆一样,两根小棍绞着,全是甜腻的气息。 阿末进去拍了拍制作人的肩膀,从兜里掏出一盒喉糖,抓了两颗放在制作人面前。 年轻的男孩戴着一副大大的框架眼镜,抬头冲着阿末笑,“你真是越来越小气了,以前都是给我一盒,现在就给我几颗。” “我今儿就带了这一盒,一会还得给我老板呢。” 阿末同那制作人显然熟悉得很,插科打诨着,就像数年的老友。 转头朝周与卿招招手,“周老师,这位是现在的金牌制作人麦子。这次电影主题曲可是他亲自操刀填词作曲的。” 周与卿客气地冲他笑笑,“你看上去很年轻。” 麦子推了推眼睛,清秀的脸上透着两分骄傲。 阿末推了推他,“这家伙是个天才,跳好几级呢。” “谦虚点,谦虚点……”麦子装模作样地摆摆手,转头对着桌上的小话筒道,“同舟哥,出来歇歇吧。” 许同舟自个坐在录音室里顺调子顺了半天,因为完全隔音,丝毫没发现周与卿已经来了,这会一抬头,眉心一下就被笑意漾开了,把耳机取下来往外走。 “来这么早。” 周与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阿末说再晚一点,媒体又要去我家门口堵人了。大明星,你就不能低调一点,你这样,我生意很难做啊。” 许同舟把她拉进怀里,亲亲她的脸,“我这是在给你创收啊,周老板。” “切。” 麦子瞧着这两人的模样,做出西子捧心状,嘴里直念叨:“虐狗虐狗……” 周与卿从许同舟怀里探头出去看,却被许同舟一把捂住眼睛,“你别理他,他日常发神经。” 她拨了拨他的手,因着拍戏生了一层薄茧,可掌心却暖得很。 “我给你带了胖大海和梨汁,兑了水,喝起来不会觉得齁。”她仰头冲他笑,眉眼弯弯,眼尾微微上翘,勾出一道细细小小的弧度。 麦子在一边重重叹了口气,“唉,可怜我们这些没人管的,唱哑了嗓子都没人熬梨汁喝,唉……” 阿末伸手又推了他一把,“去你的,你那些粉丝还给你寄少了啊。” “可那哪比得上有人亲手熬。”一边说还一边往那边瞅了一眼,一点当电灯泡的自觉都没有。 许同舟贯来稳重,可是听着麦子那话,怎么听心里怎么舒坦,有些膨胀,摸摸周与卿的脸,满足得不得了。 “你今天要录多久?”她问。 “什么时候录好就什么时候下工,我能腾出来录主题曲的时间统共就这么一天,明儿个就得赶回剧组去。还有几场戏,抓紧拍了,早日杀青。”许同舟苦笑,他每天的工作都安排得很满,相比之下,待在剧组竟然还显得轻松些。 周与卿一听,微拧了眉,拍了拍他的手,“那你赶紧进去录吧,要是早点能录完,晚上回家给你做莲叶羹润喉下火。” 末了还要添上一句:“我还没见过你唱歌,唱得好有赏。” 眯了眯眼,像只狡黠的狐狸。 许同舟眼睛里溢满了笑,他觉得自已此刻就像个小孩一样,非得向周与卿讨些什么好处,才肯心甘情愿去做事。 冲着她眉心轻弹,背了手回到录音室,跟麦子打了个手势。 麦子推了设备,杵了杵身边的助理,示意他给伴奏。 只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周与卿听不见里面在唱些什么,只看着许同舟微屈着一条腿,姿态放松,唱歌的时候低垂着眼睛去看乐谱,长长的睫毛耷拉在下眼睑上,投下一抹浅淡的阴影,仿佛藏着千言万语的温柔。 第64章 她便是这样不声不响地看着他,好像再没有什么,能像这个人一样,只需往那一站,就是她全部的心神所在。 每一次,都把她往恋爱的蜜罐里压深一分。 直到麦子叫她:“周与卿,要不要听你男朋友唱歌?” “可以吗?”她搓了搓手。 麦子起身,把位置让出来,耸肩摊手,嘴角噙着坏笑,“ofcourse.” 周与卿往那一坐,且有些忐忑。 麦子压了压她的肩膀,把耳机往她耳朵上一罩,“放心,你男朋友歌唱得好着呢。” 耳机套上去的那一刻,周与卿耳边是低沉清软的男音缓缓流出,合着伴奏,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嘴里含软了才出来,句句都打在人心上,不疼不痒,可是却不知不觉地往深了扎。 和上次在车里听见的不同,他此刻就在眼前,声音就在耳边,仿佛轻声低语,絮絮又充满了悲悯。 最后一个音落下,周与卿心尖猛然一颤,差点捂着心口弯下腰去。 一切归于寂静,连伴奏也走到了最后一个音。 却见许同舟忽地起身,从身后的小沙发上拿起一个吉他,半坐在椅子上自顾弹了起来,这次他没有低头看谱,而是直直穿过那层玻璃,看向坐在外面的周与卿。 眼底流泻出铺天盖地的情意。 “即使可以畅聚 最幸运的一对伴侣 沿途仍旧要 牵手伴随 原来温馨之中 带着了恐惧 若那对手放松了 会怕失去 ……” 是纯正的粤语,一字一句咬得都极精准。 周与卿听不懂歌词,起先有些茫然,可随着曲子渐进,这首十八年前的经典情歌在她耳边缓缓展开。 周与卿记得这首歌,因为她陪房静去张智霖演唱会的时候听过,当年房静在她耳边一边跟着合唱一边抹着眼泪,感慨说:“多好啊,他和靓靓牵了一辈子。” 周与卿当年坐在人群最深处,满眼都是恍惚的灯海,只记得房静的那句话,“牵了一辈子”。 真让人羡慕。 心底骤然涌出的酸楚,差点让她逼出泪。 而今天,她再听到这首歌,坐在一个小小的录音棚里,一窗之隔,坐在里面的那个男人,他在问她:愿不愿意伸手。 他欠她一个正式的告白,所以,在这里补偿给她。 录音室上头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临近正午,灿烂的光照进这个小小的空间,将许同舟的头发根根染得金黄,光柔化了那张线条凌厉的脸,让他脸上的神情越发温柔起来。 周与卿听着,喉间有些堵,眼底升起一片海。 许同舟看见那片海的最深处,有了自已的影子。 原来住进这个人的眼睛里,是这样一件幸福的事情,超越他曾拥有过的一切成就。 手指拨完最后一个音节,一片安静。 麦子突然暴起,一个大跨步冲过去握住助理的肩膀,急吼吼地问:“刚刚那首歌,你录下来了没?” 助理吓了一跳,赶紧点头。 麦子这才放了心,猛地拍了一下掌心,“妙啊。” 他刚刚倒腾一只新耳机,刚插上就听见许同舟唱《十指紧扣》,听完内心那叫一个激动啊,差点没跳起来掀了天花板。 周与卿被他这么一闹,回过神来,挠挠耳朵,有些害羞。 然后侧过头,冲许同舟眨眨眼,纵然强行维持自已淡定的模样,可那绯红的脸颊,却拆了她的台。 第30章 向全世界炫耀 许同舟录得很快,下午四点左右就已经全部录完,剩下的制作都是交给麦子的。 麦子鸡贼得很,许同舟和周与卿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截取了许同舟唱《十指紧扣》的一小段,发到了网上。 “许同舟这辈子恐怕就告这一次白,走过路过别错过啊!@许同舟” 麦子是个幕后的音乐制作人,粉丝量也只有十几万左右,这条微博发出去后,不到半小时,上万的转发和评论。 阿末坐在副驾驶上抱着手机刷微博,刚一刷到,微博就瘫痪了,闪退。 转过头对两人挥了挥手机,“两位老师,微博瘫痪了。” 许同舟挑眉,“怎么了?” “麦子发了一段音频到微博上。”阿末挠挠脸,“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瘫痪了。” 这几天,许同舟的粉丝可谓是冰里来火里去,女友粉们一个两个哭天抢地,妹妹粉们两眼放光,阿姨粉们老怀欣慰。 许同舟出道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在热搜上挂这么多天,也是头一次这么高调地处理自已的私事。 周与卿摸着下巴,“啧啧啧,我感觉我做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可不是,周老师,你大概是许老师大事年表上最醒目的一个人了。”阿末朝她举了个大拇指。 周与卿微扬了脑袋,一脸的神气,“谬赞谬赞。毕竟是做大事的人。” 许同舟瞧着她这副尾巴翘上天的样子,过于可爱,忍不住掐了她的脸,惹来一阵目光扫射。 下午是避不了地在“四时春”门口被堵了,周与卿一下车就被各种长枪短炮怼了个正着,四面八方你一言我一语围着她,十分聒噪,周与卿被这阵势先是唬了一跳,下意识转身就要走,许同舟就在她身后,手臂呈守护状半搂着她。 第65章 周与卿一回头就撞进了许同舟的胸膛,撞得鼻子都发酸了。 却猛然想起,这是自已光明正大交的男朋友,为什么要转身逃跑,搞得好像自已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样。 倏地转身,虎虎生威的模样让一众记者目瞪口呆。 周与卿十分的理直气壮,清了清嗓子,“麻烦让让,我要回家做晚饭了。” 那模样就像是傍晚买完菜准备回家的普通女人,被人群拦住,开口避让而已。 说完双手往身后一背,抬脚就往前走,目不斜视,表情一本正经。 记者莫名纷纷避让,愣是给她让了条道出来。 许同舟跟在周与卿身后,右手握拳虚虚抵在唇边,眉眼都带着清浅的笑意。 阿末惊掉了下巴,赶紧跟上,看着被拦在“四时春”门口的记者,嘿嘿笑出了声,难道这就是扬眉吐气的感觉吗? 周与卿一脚刚踏进后院,气势立马垮了下去,拱着肩膀半遮着脸回头跟许同舟嘘声道:“我刚刚那样,是不是很有气势。” 许同舟抬头摸摸她的脑袋,点头,“确实很有气势,以后就有劳夫人为我开路了。” “好说,好说。”周与卿内心一膨胀,豪迈地拍了拍许同舟的肩膀。 却见许同舟目光看向自已身后,神色微凝,唇角的笑都收了起来,眉梢挂着几分讥诮。 “怎么了?” 周与卿一边问一边回头去看,冷不丁瞧见何栖迟站在院子里,一脸的悲戚绝望。 方才和乐的气氛骤然散去,几个人相对站着,着实有说不出的复杂和尴尬。 许同舟率先开了口,低头亲了亲周与卿的耳廓,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先进屋,你自已解决,可以吗?” 他给予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 周与卿弯弯眼,“好。你要放心。” 许同舟挑眉,“我还担心自已比不上他不成。”这是他头一回傲娇,足以掩饰他所有的不安。 周与卿在何栖迟对面坐下,扣了扣桌子,“师兄,坐。” 何栖迟惶惶落座,急急开口:“与卿……” 周与卿却抬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先听我说吧。” 许多事情,临到开口,才知道过往那些纷纷杂杂,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记得我十六岁、二十岁,一共跟你坦白过我的心思两次。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何栖迟当然记得,这些天,曾经混不在意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在他脑子里来回闪过,在他心上一刀一刀地割。 他当年说的是:“与卿,你一辈子都是我妹妹,我会好好照顾你。” 十六岁的周与卿不信邪,二十岁的周与卿死了心。 “可是我现在知道我其实……”何栖迟恨不得长十张八张嘴,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干净的好。 周与卿却不给他机会。 “我等你够久了,对这段感情,我问心无愧。你要是怪我没有继续等你,就着实有些不讲道理了。”她拿起茶壶给自已倒了杯茶,“你没资格要求任何一个人永远在你身后等着你醒悟,师兄,做人要讲良心。” 何栖迟的手突然握成拳头,有些激动地喘着粗气。 “为什么?” “纵然我承认我有时候有些轴,但我从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你该明白。” 何栖迟脸色一白,几分悲戚都散了,只剩下一片灰败。 他抖着唇问:“没机会了吗?” 周与卿低眉浅笑,“要是没有他,或许你还有机会,毕竟我曾经那么喜欢你,你对我的好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我遇到了爱我的人,只要我喜欢他,你就没有机会。” 杯子放在桌上,磕着石桌轻响一声,“说实话,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你处处比我好,比我优秀,唯独一点,我觉得你从来不如我。” 何栖迟抬眼去看她。 “我比你更知道珍惜。” 心上好似插上一把尖刀,直直抵到最深的地方,然后活活剜去了一块肉。 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周与卿站起身,朝从屋里换了身衣服出来的俞见星招了招手,“见星,帮我送客。” 何栖迟眼底有泪,从此以后,他再来这“四时春”,便是客了。 俞见星冷着一张脸,嘴唇抿成一条线,站在何栖迟旁边,无声地催促他赶紧走。 他刚刚在屋里跟许同舟说了会话。 他问他:“你不怕与卿姐跟他走?” 许同舟摸摸眉尾,表情冷漠清淡,“那种货色,不配。” 俞见星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个三十岁男人的强大和自信,即便他在周与卿面前总是那样的温顺柔软。 许同舟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周与卿正看着门口出神。 他从身后揽住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脖子里,说话的声音瓮翁的,“怎么了?” 周与卿叹了口气,“以后恐怕连师兄妹的情分,都没了。” 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怅然,这么多年,即便当不了情人,但总有那么几分亲人一般的情分,周与卿这次,一手将这些情分都断了干净。 “其实不用这样决绝。”许同舟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眼里是说不出的怜惜。 周与卿在亲缘上总是有些淡薄,身边好不容易有些足以匹敌血亲的存在,许同舟并不希望她失去。 第66章 可周与卿却是出乎意料地摇摇头,“旁人或许还可以,但是何栖迟不行,我与他之间,走出了安全区,一旦穷途末路,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我不能耽误他,也不能辜负你。男男女女之间,进退有度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清醒,总是比别人来得更深刻。 “对了,晚上几点的飞机?”深吸一口气,抬头问他。 许同舟摸摸她的脸,“十一点半,吃过饭我就要走了。” “那我去做饭。”她转身往厨房走。 许同舟没有跟上去,总得要给她一点时间。 晚饭吃得不咸不淡,周与卿原本想把许同舟送到机场,可看着门口那些媒体,着实有些心累,两人在走廊边上抱了许久。 许同舟揉了揉她肉乎乎的耳垂,“好了,我要走了。” 周与卿不乐意,把头埋在他怀里,哼唧了两声撒娇。 许同舟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她摇了摇,“好了好了,真的要走了。九月我会把工作室开到北京来,现在有几个地址还在选,你有时间就去帮我看看,嗯?” “你要来北京?”周与卿蓦地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瞧得许同舟心头发软,在她眼皮上一边落下一个轻吻。 “是的,离这里不远,几个地段都不错,我还没选好,就等着老板娘出主意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又惹红了周与卿的耳朵,“还有房子,也离这里不远,宗姐下周会到北京,你跟她一起去看。不用顾忌我,只要挑你喜欢的就好。” “真的?”周与卿娇俏地眨眨眼睛。 许同舟捏了捏她的唇瓣,“真的。” 周与卿嘻嘻笑了两声,离开许同舟的怀抱,手背在身后,牙齿咬着下唇,退了两步,“那行,你走吧!拜拜!” 许同舟也不跟她计较,叫了阿末一声,然后跟周与卿挥挥手,转身就走了。 “四时春”外面的媒体随着许同舟的离开,呼啦一下全走了。 整个院子,就剩下几声蝉鸣,莫名叫得清冷。 晚上十点,房静突然尖叫一声,冲进周与卿房间,“啊啊啊啊,你到底是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这辈子竟然能睡到这么好的男人!” 周与卿茫然,“什么鬼?” “你看你看啊!”房静极其激动地把手机端到周与卿面前,屏幕上是许同舟的微博,正在播放一小段视频。 他端着吉他,坐在光线昏暗的保姆车里,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半截线条流畅的下巴。 他在唱催眠曲,嗓音低沉温柔,特地放轻了很多,听得人从头酥到脚。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周与卿听见他说:“晚安,宝贝。” 虽然微博上写着“致我所有的粉丝”,可周与卿偏偏就是知道,这首催眠曲是唱给她听的。 评论区一片疯狂。 “哥哥,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 “为你吹爆彩虹屁!!” “我晕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在床上泪流满面。” “神仙唱歌神仙唱歌啊……” “我要为你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哥哥等我!” 然后没过一会,卡了,微博卡了,刷新刷不出来,房静抱着手机在周与卿床上撒泼打滚,“虽然你是我姐妹,但我还是好嫉妒你啊,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什么时候去拯救了宇宙,这么大朵鲜花居然被你给拱了,心痛。” 周与卿扯着她,把她往屋外推,“好好好,我是猪,就你男神是朵花,那你别来我这猪圈打滚。” 房静扒拉着门框不肯放手,“嘤嘤嘤,可怜我一个骨灰级粉丝,竟然只能天天看我男神和我闺蜜卿卿我我,我不活了。” 说罢,十分做作地转身跑回自已房间。 周与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已的心跳,几乎要爆表。 抱着手机给许同舟发了条微信:“你就不能低调一点。” 许同舟上飞机前一分钟正好收到,只来得及回一句语音:“我低调了十几年,只有你,让我觉得想向全世界炫耀。” 周与卿盘腿坐在床上,把手机往床上摔了摔,“净会说好话。” 许同舟进娱乐圈的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非常低调,无论是获奖还是恋爱,都是能不提就不提,尽量让自已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里少出现在公众的面前。 可遇到周与卿,他第一次失了稳重,就像是一个得了心爱之物的孩子一样,恨不得向每个人炫耀。 原本因为害怕周与卿不喜欢过度曝光,打算等一切稳定以后再一点一点地将恋情铺开,可惜这个节骨眼上遇上连盏作了回妖,周与卿又是一身的好汉胆,半点都不怕。 许同舟于是顺水推舟,将自已这几天的行程大大方方地曝光了出来,连带着和周与卿的感情也送上了风口浪尖。 他既然做了,自然也就有把握可以保护她。 故而周与卿第二天一大早就发现自家餐厅门口站了四个壮汉,往那一杵,跟门神似的,那场面看上去十分……搞笑。 第31章 同床共枕 那天下午周与卿和许同舟在“四时春”的门口被拍下来的视频,在当天晚上就被各大媒体剪辑制作好了,发到了微博上。 原本大家只是议论着许同舟的恋情,可那个视频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脑洞大开的网友,在网上突然发了一个表情包,正是周与卿转身那会,气势十分足。 第67章 网友把那个片段截图下来,做成了一个表情包,写着:小脑斧凶巴巴。 表情包一出来可不得了,都说周与卿那会十分像老鹰捉小鸡里的母鸡,小小的个子,恶狠狠瞪着眼,护着身后的许同舟。 莫名觉得……很萌啊! 第二天,周与卿就上头条了,明明是因为恋情曝光,却被表情包送上了头条。 一时间,简直圈粉无数,万千网友大呼可爱。 网上的一切,周与卿并不是很清楚,还是窝在她那一亩三分地里,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也不在意外面的声音。 许同舟回贵州,“四时春”的小院子里好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周与卿恍惚了好久,每每回头都发现身后无人,唐悦在一边打下手,拿眼角偷看周与卿,然后眼疾手快立马冲过去拦住周与卿的手,“与卿姐,放过盐了。” 周与卿一脸茫然,“放过了吗?” 唐悦板着脸点头,“真的。” “哦。” 许同舟在身边的日子太让人觉得幸福,以至于,他前脚刚走,后脚周与卿就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恨不得要把“四时春”的招牌都给砸了。 厨房的气氛一时间十分的沉重。 突然前厅一声尖叫,把周与卿的神智叫了回来,侧头往外看去,只见俞见星怀里抱着俞见月,小姑娘把脸死死埋在哥哥的怀里,两只小手把俞见星的衬衣拽得紧紧的。 “怎么了?”周与卿把头探出去问。 俞见星大掌放在俞见月脑后,脸色有些差,“与卿姐……”他嚅嗫了两声,却说不下去。 周与卿瞧着事态不对,挥了手让他赶紧把俞见月送回房间,然后吩咐唐悦看顾好厨房,围裙口罩一摘,就往前厅去。 餐厅里一片死寂,空气里除了食物的香气,还有一丝血腥味。 食客都坐在自已的位置上,看向同一个方向。 房静坐在收银台的后面,两手握拳,脸上是罕见的冷厉,她眉眼细长,每每那么一眯起来,总让人觉得有股寒意在身后缠绕。 上一次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在她母亲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的时候。 周与卿眉心一跳,抬脚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餐厅前门,浸着一滩血,一只奄奄一息的鸡躺在地上,翅膀无力地拍动着。 “怎么回事?”她沉声问道。 房静把收银台的抽屉“砰”一声关上,身体向后倚在椅背上,“有个人提溜了个盒子进来,一进来就在这开膛破肚了。” “人呢?” “跑了。”房静耸耸肩。 周与卿看着门口面露愧色的四个壮汉,心下感叹还真是中看不中用。 “真有能耐,跑到我‘四时春’来闹事,怕是觉得自已活够了。”她往前,在那死鸡面前蹲下,然后一把揪住那鸡的翅膀,“哪位不害怕的,留下来,我请他吃板栗烧鸡。” 可这满堂的食客,都是眼睁睁看着那人现场杀鸡,鸡血一下喷得老高,几个胆小的魂都要吓没了。 周与卿环视一周,以为没人出声,转身欲走。 却听见角落里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稳稳地开了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口福,周老板。” 周与卿侧脸看去,杏眼吊着不屑,在看到那个中年女人的时候,才露出一分笑意,“静候。” 说完便往后厨走,走到廊下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阿静,报警。” 房静唇角勾着笑,拿出手机直接报了警。 能在北京鱼龙混杂之地立足,没点能耐那可是不行的。 “四时春”一惯人来人往,里面有些什么牛鬼蛇神,谁又知道呢! 角落里的中年女人拿出手机,给许同舟发了条消息:“你家周老板,有点意思。” 当天晚上,周与卿做了一件惊掉所有人大牙的事情。 “四时春”的官微,把所有辱骂过、诅咒过、诋毁过周与卿的每一个留言每一个号,整理成了八张大图,然后晒出了一张110的拨打页面。 上面写着:经常报警会打扰警察蜀黍们工作,所以,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每月报警一次哦! 周与卿虽然是孑然一身,可身后站着一个房静,一个俞见星,一个李钦光。 这所有的截图、账号都是俞见星做的,也不知道这孩子跟谁学的,还学会了黑人家电脑,自已一声不吭躲在屋子里,两个晚上就把所有的账号全部翻了出来。 而房静,那是个好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大小姐,整个家族就她一个女孩,她身后站着的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周与卿从来与人为善,而如今护着她的人,都是她结下的善缘。 就连那些平日里最见不得键盘侠的人都纷纷赶来应援。 虽然很多明星都曾经晒过法院传票之类的东西,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可是周与卿这一报警,还真的捉了不少人,拎出了好几串水军毒瘤,其中就有那个刚刚跟连盏分开的陈靖安。 有人说周与卿浪费警力资源,只为处理自已的私事。 可这评论刚没多久,“四时春”官微就翻了他的牌子:警察和法律本应保护任何一个公民的权利和安全不受到侵害,之所以被称为保护伞,是因为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他们必须面对和负责的,无论多大,无论多小。而我们,都将会报以感激和崇拜。 第68章 这条微博发出去没多久,就被警察局官方大号点了赞。 以至于这件事后来被誉为娱乐圈大地震事件之一。 而发那条有“拍马屁”嫌疑的微博的时候,周与卿和房静两个人就躲在屋子里,咬着牙齿,戳着手机,叽叽歪歪着“我这么写好不好”“会不会显得太马屁了”“这话说的,太装模作样了”…… 原本是有人想杀鸡儆猴,威胁周与卿,却不成想被完美反杀。 实在解气。 许同舟收工了才知道这件事,近来电影拍摄已近尾期,每天的戏都很满,晚上十点能收工都已经算早了。 阿末手里攥着手机,面色不大好。 许同舟端着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喉,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阿末把手机递过去,“许老师自已看吧。” 许同舟不明不白地接过来,开锁,微博提醒啪啪啪弹出来一大串。 他站在背光的阴影里,慢慢地,一条一条地滑着。 阿末觉得周身的气氛一寸一寸凝结,气压低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许老师……” 许同舟看完,按下屏锁,连那一点幽暗的光都隐了去。 “是不是有个访谈,邀请过我?” “是。但是您之前拒绝了。” “打电话过去,我接。”许同舟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自顾离开。 八月底天气骤然凉快,贵州更是一夜入秋,早晚都凉得很,屋里黑黢黢一片,没有开灯,许同舟坐在落地窗边的藤椅上,手指在扶手上不疾不徐地轻敲着,直到半夜十二点,铃声尖锐地响起,屏幕幽蓝的光好似鬼魅一般轻闪。 “查清楚了?” “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到我。”电话那头的男音清亮,连呼吸里都带着活力。 “发给杜寒彦,封杀。” “啧啧啧,冲冠一怒为红颜,哥,看来我这新嫂子很有魅力嘛。” 许同舟垂垂眼,遮掩下眼底的阴鸷,“少八卦。” “得得得,我不问,我就等着过年回来直接找她拿红包。”说完就挂,完全不给许同舟教训他的机会。 许同舟也不恼他,打开相册,找出当初房静偷拍的那张照片,周与卿低垂的脸颊柔和白净,他拇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低声呢喃了一句:“对不起,阿卿。” 第二天一大早,周与卿就发现门口的四个壮汉消失了,看看手机,连带着那铺天盖地的新闻也被撤了下去,除了关于周与卿成就的那些陈年新闻以外,关于她和许同舟恋情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扑通溅了个水花,就不见了。 不知道是许同舟做的,还是李钦光出了手。 周与卿原本以为许同舟第一时间会给她来个电话,却不成想,等了一天一夜,她都快把那手机屏幕给瞪碎了,也没等到许同舟的一个电话。 心情不好,躲在厨房里挥着大刀,不知道在剁些什么东西,一个劲的“咚咚咚”。 房静坐在院子里跟别致煲电话粥,时不时瞅瞅厨房,恍惚里一眨眼,瞧见门廊那处熟门熟路地走进来一个人,长身玉立,风尘仆仆。 居然是许同舟。 房静叹了口气:“瞧瞧人家男朋友,女朋友受了委屈第一时间赶回来,再看看你,一年到头都看不见个人影。” 别致耐心哄她:“中秋节我能回来,到时候好好陪陪你。” 房静男朋友别致是考古工作者,成天在外面考察,每次回来都像是难民回来一样,头发胡子邋里邋遢,浑身脏兮兮,还要往房静怀里凑。 房静哼了一声,“没良心的,挖你的坟去吧。” 说罢就挂了电话,想想自已还真委屈,吸吸鼻子,可谁叫她那么喜欢他呢,从小到大,青梅竹马二十多年,能在她心上扎营的,也就那么一个。 周与卿剁肉正剁得起劲,腰间忽然伸过来一双手臂,虚虚地环着。 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是那人身上惯有的味道。 她手里还拿着刀,兴奋地转头,眉眼突然一亮,“你回来了!” 下一瞬觉得不大对,她记得行程表上写他下一次回北京可是九月底。 “不对啊,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许同舟把脸埋进她的脖颈边,深吸一口气,“回来看看你,明天早上再回去。” 周与卿一听就明白了,心上像贴了个暖炉一样,暖乎乎的,让她完全忘了明明早上还在生气他为什么不给自已打电话。 “打个电话就好,一去一回太辛苦了。”说着就把砧板上的肉末归置,放进了冰柜,然后洗手和面,“你等我一下,我给你下碗面。” 许同舟在她身边,总是忍不住地想碰一碰,亲一亲,不拘哪里都好。 于是低头去衔她的唇瓣,有些急切,软软的舌尖带着热度勾了几分蜜意。 周与卿“嘶”了一声,许同舟退开一点,鼻尖依然抵着,“怎么了?” 她咕哝:“脖子要扭了。” 话音刚落,两人都笑了出来。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的场景,一个杵着下巴看,一个卖力地吃。 小小的一间厨房,炉子上还熬着浓稠的汤底,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夜里轻软地响着,食物的香气围绕着他们。 这便是许同舟一生最期待的幸福,踏实、安乐,无论何时,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爱的人坐在对面,和自已相视一笑。 第69章 其实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生最大的平凡,出去激情四射、刻骨铭心,更重要的是可以将一颗心妥帖地安放,柴米油盐构成的烟火世界,让他真实地感觉到自已拥有完整的七情六欲,原来撇掉明星的光环,也是一个普通的人。 晚上许同舟耍了赖,一碗面下了肚,拉着周与卿的手,亦步亦趋地跟进了她的房间,然后自已直直倒在那张素净的床上,滚了滚,埋进软绵绵的空调被里,半晌抬眼笑眯眯地说:“好香。” 周与卿蹲在他面前,拎了拎他的领子,皱着鼻子上下嗅嗅,“可你身上臭。” 许同舟脸一黑,腾地坐起来,十分幽怨地拍了一下床,“我去洗澡。” 他背了一个小包,带着换洗的衣服,笔直往浴室里去。 周与卿觉得有些热,开了电扇对着自已吹,可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水声,扰得她浑身都在出汗,撸了一把头发,挫败地往床上一倒,叹了口气。 原则呢?底线呢?戒心呢? 不好意思,喂了狗。 许同舟擦着头发出来,就看见周与卿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蔫唧唧的。然后十分、万分自然地往她可爱的小床上一躺,半倚着床头擦头发。 周与卿掀了掀眼皮,痛心地看着他拿着自已的干发帽擦着头发。 “快去洗澡,不早了。”许同舟轻声催促。 周与卿一咬牙一跺脚,拿着睡衣就进了浴室。 再出来,那人已经躺进了空调被里,闭着眼睛睡着了。 大灯关了,只留一盏暗黄色床头灯。 周与卿蹑手蹑脚爬上床,侧着身子去看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不管是轮廓还是五官,每一分都长得恰到好处,闭了眼,遮去了那双眼睛里的光华,此刻的许同舟显得非常乖巧。 眉弓投下的阴影将眼睛遮住,顺势而下是高挺的鼻梁,连接着漂亮的人中和唇珠。 唇珠微微凸出,像一颗小巧的果冻,泛着樱桃色,引诱着人去摘取。 周与卿咽了咽口水,凑上去亲他,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那唇珠,活像个采花贼。 然后心虚地钻进被窝,把脸捂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死死地黏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冷不丁的,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周与卿的腰,把她往前一带,撞进了许同舟的怀里。 他微微睁开眼,毛绒绒的眼睫毛轻颤。 低头亲周与卿的鼻尖,呼吸近在咫尺,相互交缠着。 “睡吧,采花贼。” 周与卿耳边轰隆一声,然后就像一只乌龟一样,慢吞吞地把脸全部埋进了那人的怀里,只露出一个小巧精致的下颌。 第32章 相思难耐 只待了一个短暂的夜晚,许同舟是早上八点的飞机,凌晨五点就起了床。 周与卿还在睡,白嫩嫩的小脸半埋在枕头里,粉唇微翘,一只手攥在枕头边,小小的一个拳头,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许同舟低头亲了亲她白净的下颌,然后背上包,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天色还有些微暗,路灯下盘旋着飞蜢,出门的时候,听见胡同里环卫工人扫地的声音,隔壁四合院里似乎养了鸟,在院子里咕咕叫。 这是北京凌晨五点的胡同。 接着老北京从古至今的地气,悠闲又传统。 许同舟是南方人,却对着北地的风情迷了神,站在“四时春”门口笑笑,心道,把工作室搬到北京,或许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 周与卿似有所感,许同舟走了没多久她就醒了,睁眼看到身边空了的半片床有些怔忪,脑子一片混乱,直到睡意渐醒,才猛地想起来昨夜两人就这样相拥睡了一夜,默默拉起被子,把自已的脸埋了进去,被子里还余着许同舟身上清淡的檀香,每每闻着,都会让人觉得心生安宁。 她的心脏“怦怦怦怦”跳得厉害,没一会掀了被子坐起来猛喘气,一双眼睛氤氲着水汽,亮晶晶,水盈盈。 有人在敲她房门,窸窸窣窣两小声,跟做贼似的。 周与卿缓了口气,“进来。” 房静推开门,先钻进来一个小脑袋,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在屋里扫视一圈,确定没有许同舟以后,猫着身子刺棱窜了进来,在周与卿床上打了个滚,“昨晚……嗯嗯。” 周与卿掀被子起床,目光涣散,“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再给我装,许同舟昨儿晚上就睡你这儿了,你当我瞎啊。”房静拍了拍被子,“你们有没有……” 周与卿拿上牙缸和牙刷,到院子里刷牙,“你就是眼瞎,自已不会看啊,要真有什么,我能放你进来,每天脑子里净装些黄色废料,小心我告诉别致,让他收拾收拾你。” “呐呐呐,你一心虚就话多,我说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一把拿下?”房静跟小尾巴似的跟在周与卿身后叨叨。 周与卿刷着牙,也不理她。 “天时地利人和,花前月下,啧啧啧,浪费啊……” “你以为我是你。”周与卿听不下去了,含着满嘴泡沫反击。 房静比她确实生猛许多,当年和别致确定关系,就是因为她一个大姑娘家的,喝了点小酒,酒壮怂人胆,直接强上了别致,从此就把自已封为情圣,号称“出手没”,寓意只要她出手,就没有拿不下的。 也就别致那傻大个,还乐呵呵地点头表示赞同。 第70章 “没劲,算了,干活去。”房静扭扭脖子,撒着两条小细腿又跑到俞见月房间去跟小姑娘亲亲热热去了。 八月的时间就这样,随着今年燥热的天气,渐渐走进了尾声。 没有留给周与卿太多的时间去想念许同舟,除去“四时春”的工作,周与卿现在最操心的事情就是俞见星要开学了。 除了俞见星要开学,俞见月的小学也要开学了,周与卿忙着给她转学籍、跑关系,每每停下喘口气,都有种当了妈的错觉。 晚上跟许同舟打电话时,开着玩笑说:“要不是见星那么大个子杵在那,我真的觉得我就跟人老妈一样。” 许同舟在电话那头低声轻笑,旁边还有嘈杂的说话声,虚虚然成了背景。 “这可好,让你提前适应了当妈的感觉,以后咱们的孩子,我也能放心给你带。” 周与卿瞬间脸色酡红,对着手机啐了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我是认真的。”他的声音疲倦里带着一丝认真,“以后咱们也这样,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许同舟说得极认真,他站在人群之外,身后是喧闹的剧组,几个大灯照着,灯影里人来人往,穿梭如织,相互说着话。 他半靠着树干,抬头去看漆黑的夜空,贵州的天上缀满了星子,遥遥铺成大片,他的目光随星子远去,幽远绵长,又充满了憧憬幻想。 周与卿躲进被窝里缩成一只小虾米,被被子里的热气熏热了眼睛,她想象中的家,似乎正在一点点地靠近自已。 好像有人在叫许同舟。 周与卿小小打了个哈欠,“你去工作吧。收工以后,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许同舟转身往剧组走,顺便提了一嘴自已接下来的行程,“我九月要去一趟香港,见一个导演,可能会接一个新剧,还有时尚杂志的封面街拍。新的行程表,之后还是让阿末发给你。” “好。” 第二天一早,“四时春”就来了个客,坐在角落里,只要碗杏仁烧茶,吃得极慢,在那一坐坐了近两个小时,临到中午饭点,才招呼了房静结账。 “我来找周与卿周小姐。”结完账,那人和气地说道。 房静抬头去看她,“您是?” “我是许同舟的经纪人,你可以叫我宗姐。”宗姐体态稍胖,剪了一头干练的短发,往那一站,气势就很是唬人。 房静浸淫娱乐圈八卦多年,自然知道这位有金牌经纪人之称的宗姐,旁的不说,就如今圈里那几个顶级的天后天王,哪个没经过她的手。 只是后来她带了许同舟之后,就没有再带艺人了,一直跟着许同舟一个,前些日子传闻许同舟和盛天的合约要到期,宗姐和他打算出来自立门户。 房静轻呼一声,连忙站好,无论是从年龄还是资历上,这都是个前辈,“您好,不好意思,怠慢您了。您要找与卿啊,她在后院,不常出来,您直接进去找她吧,没关系。” 她指了指后院,带着宗姐走到门廊。 宗姐也不矫情,直率地向房静道了声谢,然后往后头院子里走去,一进去就看见周与卿正坐在院子里剥毛豆,俞见月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在一边帮忙。 听见动静,周与卿抬头去看,手下动作不停,看见宗姐的那一刻有些愣,只觉得有几分眼熟。 这不认识的人,房静怎么就往后头放,这样想着,眉心下意识轻皱了起来。 宗姐一个老狐狸哪能没看出来,走到周与卿旁边停下,“周老板的板栗烧鸡是真的很好吃,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吃第二次。” 周与卿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上次店里杀鸡事件,那个应了腔说不怕的客人。 “您到前头去,点这个菜,我自然会给您做。” 宗姐摸摸俞见月的头,“小丫头真乖。”语气一顿,转而往周与卿身边的石凳上一坐,十分的自来熟,“同舟让我来找你,带你去看工作室和房子。” “啊?”这没头没脑的,周与卿一愣。 宗姐也不逗她,“我是许同舟的经纪人。” 周与卿这才反应过来,月中的时候,许同舟回来跟她说过工作室和房子的事情,只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俞见星和俞见月的事情,倒是把这事完全忘到脑后去了。 “那咱们是什么时候去?”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宗姐不跟她计较什么,拿了手机出来,“原本约了一个今天下午,可是因为我来得突然,也没跟你约好,打扰你工作就不好了,所以我想来问问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周与卿把剥好的毛豆往一个袋子里装,一边装一边算了算那两兄妹开学之后,等一切都稳定下来,差不多也得九月十号往后了。 “十号以后可以吗?这段时间我弟弟妹妹都要开学,尤其是见月这孩子的学籍和户口,我还需要跑一跑。” 宗姐对着行程看,其实她的问题不大,因为近些年她已经不太管着许同舟了,大多数时候,工作都是他自已在接,身边也有阿末跟着。 索性就随了周与卿的时间,“可以,那十号以后,我们另约时间。”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在名片的背面写了一串数字,“正面的号码是我的工作号码,反面是我的私人号码,无论你打哪个,我都会接得到。” 私人号码给她,意味着在宗姐眼里,周与卿已经算得上是自已人了。 第71章 便是当年的连盏,都从来没有存过宗姐的私人电话。 周与卿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拿了毛巾擦擦手,把名片收进了自已口袋,瞧着日头升了顶,外间逐渐热闹起来,有心留宗姐吃午饭,“中午就在这吃吧。” 宗姐摆摆手,“不了,我还有事,今天只是想来见见你。” 周与卿也不多话挽留,起身就要送她出去,却被她抬手拦了下来。 等宗姐走了,周与卿才低头问俞见月道:“她特地来见我做什么?” 俞见月一个小姑娘哪里懂那么多,挠挠脸,扯出一抹憨厚的笑,“瞧姐姐好看。” 呆萌的模样激得周与卿狠狠把她肉呼呼的脸揉了两下,“越来越贫,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俞见月笑眯眯地接上一句:“跟许哥哥学的。” 这小丫头片子,学什么不好,学着贫嘴。 开学季简直就是兵荒马乱,周与卿本身也没什么经验,却事事亲力亲为,送俞见月去了新学校,为了让她早点适应,连着好些时日都亲自接送她上学,参加开学家长会也都是特地腾出的时间,坐在教室里认认真真听着。 俞见星看在眼里,一米八几的大男孩愣是晚上在屋里哭红了眼睛。 在大学开学头一天晚上,亲手做了一顿饭,拉着俞见月,兄妹两人正正经经地给周与卿道了谢。 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天大的运气,能被周与卿收养在膝下,待他们就想亲姐姐,掏心掏肺。 好在两个孩子也懂得感恩,嘴上不说,却把这恩刻进了心里。 这最忙的一阵总算是过去了,周与卿倒没觉得身体疲惫,更多的是操心操得累。 等尘埃落定,她心情一放松,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嚷嚷着要休息,洗了澡往床上一躺,没等几分钟,许同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照常是先问了两句俞见星和俞见月的情况,然后再和周与卿说说话,这差不多快有半个月了,他是真的很想她。 周与卿举着电话,侧躺在床上,屋里一室月光盈盈,铺陈在床上,柔软得不像话。 她闭着眼睛跟许同舟讲电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等许同舟话音落了,才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绵长的呼吸,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她单纯的好似孩子一般的睡颜,一呼一吸间都是裹了糖浆的甜美。 许同舟躺在床上,听着她的呼吸,许久许久,都舍不得挂断。 拿着ipad看了一眼行程表,叹了口气,等他再回北京,最快也得到中秋。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晏几道《长相思》) 从前说起相思只觉得矫情,可真的想念,除了自已,没人能够体会。 第33章 高调宠爱 日子慢慢过着,好像之前那一些席卷全网的不过就是一时的闹剧,渐渐就被别的八卦掩了去。 “四时春”的生意依然火爆,慕名而来的食客依然很多,可每天就那么几桌,周与卿的规矩从来没有因为任何变故而改变过。 她依然是她,根本不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 周五下了场小雨,晚间“四时春”来了位稀客,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天还没有完全凉快下来,可那人却穿着一身长袖衬衣,兀自往里走。 房静看着,追上去两步拦下,“不好意思,我们晚上的客接满了,麻烦您到别处吃饭吧。” 那人抬抬头,只露出一双眼睛,转头四下望了望。 “我……我来吃顿饭也不行啊。”瓮翁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透着一股子别扭和尴尬。 房静眯着眼仔细瞧了瞧这人,越看越觉得形迹可疑,上前一步就掀了那人的帽子。 “神神秘秘,咱们店每天的客人都是定量的……”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那人露出半张脸,瞧着有些眼熟。 “你……” “哎呀,帽子还我。”那人拨着头发挡脸,气急败坏地一把抢回自已的帽子,别着身子把口罩扯下来半寸,“我是商涵薇,我来找周与卿。” 这下轮到房静尴尬了,商涵薇的大名,有几个没听过的。 “呃……那啥,我……啊,唐悦,来来来。”房静抓耳挠腮,一转头看见唐悦端菜出来,赶紧招手让她过来,“你带商小姐去后头找与卿啊,低调,低调。” 唐悦不知所以,老实巴交地点头。 今儿个周与卿轮休,刚去接了俞见月放学,坐在院子里,支棱着下巴熬着糖稀,旁边摆了一排串好的红溜溜的山楂球。 甜味弥漫整个后院,还带着锅里暖融融的温度。 “与卿姐,有人找。”唐悦冲她叫了一声,然后转头示意商涵薇可以过去。 周与卿闻言抬头,只看到一个从头到脚包的连根毛都看不见的人,猥猥琐琐地站在那。 商涵薇左右看看,然后长舒一口气,跺跺脚,一把把帽子撸下来,口罩一摘,站在那里直喘气。 “我说周与卿,你们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差点给我拦在外面。”商涵薇气呼呼地往她面前一坐,伸手拿了串还没裹糖衣的山楂,咬了一颗,那叫个酸爽,牙都要酸倒了,那张好看的脸瞬间皱巴成一团。 “谁让你搞得跟犯罪分子一样,我这店里前段时间刚有人来闹事呢,不看严一点,万一再有闹事的怎么办?”周与卿对商涵薇的到来没有半分意外和惊喜,就像是料准了一样,连个动作都不变的,继续在那里搅着糖稀。 第72章 商涵薇呸呸了半天,把那酸死人的山楂吐了出来,“嘿,我好心来看你,关心你,爱护你,你还在这说风凉话。”一边说还一边拿着啃了一颗的山楂串挥舞着。 周与卿一把把山楂串拿过来,淋了一勺糖稀,然后往旁边的小玻璃柜子里一放,没一会糖凝成了固态,取出来再递还给商涵薇,“辛苦您老嘞,说吧,晚上想吃什么?” “我是那种为了吃来的人吗?”商涵薇拿着冰糖葫芦半天下不了嘴,脸上又馋得慌。 “行了,我拿黄冰糖熬的,你少吃一点,没问题的。”周与卿又拿起一串,往锅里一卷。 那晶亮的泛黄糖浆又浓又稠,在山楂球上裹上一层,色泽匀亮,饱满诱人。 商涵薇哼哼唧唧又咬了一颗,酸甜适中,爽口又甜蜜,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甜食了,这一下几乎让她的味蕾全面苏醒,连带着整个口腔都像是活了过来,下意识地喟叹了一声。 “我的戏份杀青了,回北京来参加代言活动,顺便过来瞧瞧你。”商涵薇吐了两颗核,“关心关心咱们现在每天在头条上飘荡的周大厨。” 周与卿起身去开院子里的灯:“那我还真的是要谢谢您嘞,还专门慰问我来了。” “不止,我带着小道消息呢。”商涵薇冲她眨眨眼。 “什么小道消息?”周与卿挑挑眉。 “你就不想知道,你家许同舟,回剧组以后,这么处理的那件绯闻?”商涵薇往石桌上一倚。 周与卿原是想下意识说“不想”,可到底没说出来,心里还是想的,嘴上只得“哼”了一声。 商涵薇笑,“瞧你那别扭的小模样。绯闻爆出来以后,连盏去找过许同舟,不过,许同舟也是个心狠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个眼色都没给她,那脸冷的,就跟看仇人一样,凶巴巴的。 “愣是一点面子没给连盏,说什么‘请连小姐自重,公众人物,还是少些接触的好,免得陈靖安不高兴,也免得让人背地里说连小姐失了体面’。 “可不就是说人不要脸嘛,当时连盏那张脸真的,不能看。不过这许同舟也是心狠,好歹他们还有三年感情,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周与卿皱皱眉,“你要是有个男朋友,劈腿在前,插足你的新感情在后,你什么反应?” “那老娘能容得下他?不把他脸抓花都算给面子了!”商涵薇美目一瞪。 周与卿摊摊手,“你看,难道只许女人翻脸不认人,就不许男人翻脸不认人了?只许女人虐渣男,就不许男人虐渣女了?” 商涵薇被她这么直白的对比说得一愣,“可他这样,容易被人说没风度啊。” “风度?”周与卿嗤笑,“你跟垃圾小人讲风度,没毛病吧?” 商涵薇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可转念一想,是这么个道理,确实没毛病啊。x 不过这厮说话也忒噎人了些,商涵薇轻瞪了她一眼,然后踢踢她的脚尖,“我今天晚上在你这儿吃顿饭,你不会不欢迎吧?” 周与卿把最后一根山楂裹完,然后抱起玻璃柜子就往厨房走,“欢迎,当然欢迎,给你做好吃的。” “算你识相。”商涵薇跟只猫似的眯眯眼,转瞬又大喊一声,“诶,别给我吃容易长胖的东西。” “知道啦!” 周与卿穿上围裙,从萝卜堆里挑了一颗水灵灵又饱满的,两头一切,剩下个四到五公分左右的萝卜段,勺子往中间竖着挖出一道中空的萝卜盅,将盐、香菇粉均匀地撒在萝卜盅里,再把这个萝卜盅放到蒸锅里,中火蒸上15分钟。 唐悦好奇看了一眼,眼睛亮了亮,“与卿姐,你打算做素松白玉?” “是啊,让我们商大影后多享享口福。” 将红甜椒洗净,去蒂头,挑上一簸箕马蹄,洗净去皮,和西芹、香菇、素火腿、玉米笋一起,都切成末备用。 倒油热锅,放入香椿酱、西芹末爆香,把切好的末和毛豆仁放在一起拌炒,再加入盐、海带粉、胡椒粉拌炒均匀即可盛盘。 炒制好的食物再塞进蒸熟的萝卜盅里,最后再放上松子及芹菜叶美化美化外观。 这道菜里的食材非常丰富,口感是随着不同食物的味道一层一层深入,萝卜盅是素萝卜,渗着汤汁,既爽口又鲜美。 做起来其实不难,只是对刀工要求很高,不过周与卿那一手刀工练得出神入化,切点小菜都算是大材小用了。 商涵薇之前在剧组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吃过多少她做的菜,因为大多都是大油大荤,对于她这个常年节食减肥保持身材的女明星来说,实在是种折磨。 周与卿还算贴心,晚上少油少盐,做了一桌素菜,熬上一小锅碧粳粥。 对商涵薇来说,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饮食,她见天都只敢吃些水煮的东西,偶尔过过嘴瘾吃点素,还难吃得不得了。 难得到周与卿这里蹭顿饭,舌头上每个细胞都兴奋了起来。 商涵薇喝着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对了,我记得许同舟今天有直播采访。” “有吗?”周与卿想了想,没记得行程表上有写采访这码子事啊。 商涵薇夹了块蓝莓山药,“有,临时接的,阿末打电话联系那天我还在剧组呢,正好听见了。”手在微博上搜了搜,“喏,七点半准时开始,你要不要看?” 第73章 周与卿搁了筷子,把手机接过来看。 屏幕上,主持人正在说着开场白,看看手机上的时间,19:28。 许同舟坐在主持人对面的沙发上,穿着一身白色衬衣,衣领上有黑色勾边,整个人都衬得冷静又稳重。 “喂,”商涵薇推了推周与卿的肩膀,“别紧张,喝口水。” 周与卿看了她一眼,咕哝着“我没紧张”,却还是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她在想,今晚的采访,会问些什么?许同舟又会答些什么?前些日子闹得那么大,想来是绕不开的话题吧。 主持人很专业,是个优雅的女人,并没有一上来就打听恋情,反而把重点放在了许同舟的新电影《老饕》上。 电视里的许同舟和周与卿平日里见到的不大一样。 他脸上带着疏离客气的笑,就像是千篇一律训练出来的程式化的表情,挑不出一丝错,可也看不到一丝真。 头发往上竖起,露出整张脸和额头,因为近来有些消瘦,轮廓愈发显得凌厉。反倒是坐姿放松,右臂轻轻搭在沙发扶手上,便是那么随意地坐着,都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气息。 就像看着一群跳梁小丑的上位者,心里端的是一派清明,所以表现得游刃有余。 房静凑在周与卿身边,一个劲地感叹:“唉,好帅!啊,为什么气质这么好!” 周与卿耳根烧得慌,心里扑腾个不停,觉得房静着实有些过于聒噪,忍不可忍,“闭嘴。” 房静摸摸鼻子,委委屈屈地瞅了她一眼:“闭嘴就闭嘴,凶什么凶。” 采访过半,主持人聊过了电影,不出意外,还是问到了周与卿。 “我们都知道最近同舟一直在热搜上,我想大家应该也很想知道你现在的一个感情状况,不知道同舟方不方便聊一下。” 许同舟抿着唇笑了笑,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简单聊聊还是可以的。” “不能多说两句?”主持人打趣。 许同舟摇摇头,“说太多,我回家可是要跪键盘的。” 周与卿一听这话,脸轰地烧红,端着水杯狠灌了两口,“胡说八道什么呢!” “好好,我了解了。那我们简单聊两句,就当是朋友之间聊天了。” “ok。”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想全国观众都应该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一食三客’,我偷了她家的鱼,拐了她家的鸡,摘了她家的草莓,还吃了她的饭,所以卖身还债。” 他开了个玩笑,所有的人都笑了。 回忆起当时,许同舟眼睛里明显软乎了不少,掺进了一丝暖意。 “想来两位感情应该是非常好了。” 许同舟弯弯眼睛,眼尾勾出一抹弧线。 “我们在一起还没有很久,我追得很艰难,所以格外珍惜。我不知道大家是否了解她,或许半知半解,但我清楚地知道她有多好多珍贵,能得她的青睐,是我的福气。” 主持人似乎对许同舟把自已的姿态放到如此低而感到有些惊讶,“看来周老师真的是个很可爱的人。” “是。”许同舟答得很快。 “哈哈哈哈哈,看来同舟这是不给全国少女们一个机会了。你觉得你的粉丝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和心情呢?”这个问题显然有些过了,一般公众节目不谈粉丝,这是规定。 许同舟眼中不着痕迹划过一丝不悦。 他拿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眼皮微垂,时间有一瞬间的凝滞。 然后周与卿听见他说: “我今年三十岁了,一般男人在这个年纪,结婚生子是一件再普通正常不过的事情。我的人生跟着时间慢慢走,遇见该遇见的人,做出该做出的决定。 “我的粉丝,每一个人都很可爱、很善良,她们都拥有最真挚的感情和最单纯的人生期望,我和她们相互祝福,相互祈祷对方的人生,能够幸福圆满。 “所以,我的粉丝,会祝福我,会为我感到开心和感动。” 许同舟的这番话,听得简单的人,觉得感动;听得复杂的人,就会察觉出那一语双关的意思。 他是对上次“四时春”出事表达自已的不满,以及做出的自已的警告。 主持人的面色有微滞和尴尬,好在业务能力还算过硬,三两句把话头扯了开。 只是许同舟却不怎么耐心继续回答下去了,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周与卿却能瞧见那厮眼底的不耐和烦躁,每个问题的回答看似很认真,其实掰扯开来就会发现,他全在敷衍。 商涵薇趁着周与卿和房静都在全神贯注地看视频,偷偷吃了最后一个藕饼,摸摸肚子,浑身上下都沉浸在一种八辈子才吃饱这一次的幸福里。 “许同舟对你可真不错。”她咂摸咂摸嘴,“以前和连盏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没这么高调。” “此一时彼一时。”房静插了句嘴,“谁年轻时候没遇着几个渣渣,他要是高调,怕是脸都要打肿。” 周与卿浑身烧得慌,把手机还给商涵薇,咕咚灌下一杯水,还是压不住心尖上的躁动,起身去厨房掏了盒八喜,两大勺冰淇淋下肚,可算是把她给冻冷静下来了。 看着虚空眨眨眼,她突然很想许同舟,想抱抱他,想闻闻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唉,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已的理智了。 第74章 第34章 探班 周与卿辗转了两个晚上,还是偷摸对着许同舟的行程表,订了9月14号的机票去香港找许同舟。 离开前两天,刚好和宗姐约了去看房。 原本周与卿只以为许同舟找了几个地方离“四时春”近一些,去了才知道,基本上都在二十分钟路程以内,无论是方向还是楼层,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周与卿所在的那条胡同。 坐北朝南,方位尤其好。 工作室其实相对会随意许多,周与卿看中了跟自已相隔两条胡同的那间三层复式,面积大,还有一扇大落地窗,可以俯瞰小半个北京城。 宗姐对这个毫无意见,当场就直接定了那处。 原本还要去看房子,可周与卿临时接到李钦光的电话,火急火燎赶去李钦光那。 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却不曾想是因为何栖迟。 自从上次周与卿那番话以后,何栖迟就一直躲在家里,喝酒睡觉,整个人颓废得不像话。 李钦光也是没办法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已养大的孩子,看见谁难过都心疼。着实是万不得已了,才打电话让周与卿过去。 周与卿一听到何栖迟就来气,摆明了态度不想管,可耐不住李钦光一个老人家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何栖迟怎么说也是他的得意门生,多少年就那么几个成才的。 周与卿跟自家师父对峙了半天,低了头叹了口气,“我去看他最后一次。师父,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您也要为我想想。” 李钦光听着这话,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也知道,这么些年来,虽说他待周与卿如亲女,可到底,还是偏心何栖迟。 这回,是伤了周与卿这孩子的心了。 何栖迟家的密码,周与卿知道,开了门进去就闻见一股浓重的酒气和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沉闷气息。 屋里一片狼藉,酒瓶落了一地。 何栖迟就睡在沙发上,胡子拉碴,衣服上冒着股馊味。 周与卿站在他身边很久,看着那张曾经很喜欢的脸,在自已眼前变得陌生,变得冷漠。 她有说不出的失望,这是曾经那么喜欢的人,她曾经以为无论什么都不会打败他。 何栖迟是被一盆水浇醒的。 从天而降的冰冷的一大盆水,哗啦泼到他身上,湿了整个沙发。 “谁啊?”他跳起来就是一阵脾气。 周与卿手里拿着个盆,还在滴着水,“醒了没?” 何栖迟抬头,眼睛一亮,踉跄两步就要去抓她,“阿卿,阿卿你来找我了!” 周与卿却转身,顺手抄起一个啤酒瓶子往地上一扔,“砰”的一声砸碎了整室的寂静,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我问你醒了没?”她冷静得可怕,往前一步,拎起何栖迟的衣领,拖着他到洗手间,一把把他推到镜子前面,扬扬下巴,“看看你自已。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是做给我看啊,还是做给师父看? “师父让我来看看你,我看了,我走了。”周与卿拍拍衣摆,抬脚就要走。 “阿卿……” “你别叫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别在这跟我装深情,何栖迟,你扪心自问,你爱过谁,池央?我?别搞笑了,你只爱你自已。你把自已搞成这样,搅得师父天天操心不得安宁,你就舒坦了。”她背对着何栖迟,闭了闭眼睛。 “你现在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我那些年的青春,都喂了狗。即便我现在已经不再喜欢你,可我始终觉得我的师兄,是一个担当得起一切的人,可你让我太失望了。你配不上我曾经的喜欢,连最后一点尊敬都不值得我施舍。 “就这样吧,我不是很想再见到你。” 余音微微,盘旋在洗手间的上空,绕在何栖迟耳边挥散不去。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已,陌生得连自已都不认识。 周与卿憋了一肚子的气,如果不是因为何栖迟,她今天还能去看许同舟选的房子,跺跺脚,皱着眉头回了“四时春”。 房静接到李钦光的电话,唏嘘了半天,“师父,不是我说您,与卿待您怎么样,何栖迟待您怎么样,您心里也得有点数。我不求您总是为与卿着想,但您好歹在他们俩之间一碗水端平吧。当初何栖迟怎么对与卿的,您那时候没管,现在也继续不管就完了……” 说着看见周与卿回来了,压低了声音,“不说了,与卿回来了。” 周与卿闷头进院子,打开手机给许同舟发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没一会许同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 “那怎么不高兴?” “我想你了。”周与卿声音压得低低的,对着许同舟不自觉撒起了娇。 许同舟笑笑,“我中秋就能回北京了,房子看好了吗?你可以想想要怎么装修。” “你的房子我想那么多干什么?”周与卿吸吸鼻子。 “因为那会是我们的家,你是女主人,这些东西你不操心谁操心呢。”许同舟缓着嗓音哄她,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周与卿勾勾衣角,“全部听我的?” “全听你的。” 也不知道许同舟有什么特异功能,便只是这样简单地跟周与卿说上几句话,就能让她的心情多云转晴。 她张张嘴,本想告诉他过两天就飞去香港找他,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第75章 算了,去给他一个惊喜吧。 “我还有事,先挂了。”怕自已耐不住性子说出来,周与卿飞快地挂了电话,然后打开日历,戳着屏幕看,还有两天。 没过两天,北京已然降下来的温度骤然回升,闷热得不像话,沉沉压着天上的云,像一个大锅盖子罩住了整座城市。 周与卿清早就坐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电风扇吹得呜呜作响。 吵得人心里烦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脾气,周与卿蹲在那里,喘了两口气,讷讷猜测,“香港不会也这么热吧?真是有毒,这天气。” 这些日子台风山竹一直在沿海地带游荡,前些日子广东那边的飞机就已经停飞了,航空公司跟周与卿联系,还把机票给她退了,可她铁了心要去看许同舟,立马又去定了到深圳的高铁,抢了时间,今儿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 许同舟三天前就到香港了,却也没想到会撞上台风在广东登陆,一时间出不来也回不去,干脆就在酒店里跟导演制片人开会磨剧本。 剧本可读性很高,故事整体结构也很不错,是个古装政斗剧,大男主设置,如果不出意外,许同舟八成是要接下来的。 14号广东各市已然开始了抵抗台风的举措,关闭道路、转移群众,眨眼间超市就被搬空了。 周与卿去深圳的路上,一直听隔壁座有人在说话,抱怨为什么这个时候派他去深圳出差云云。 说得好像去了就回不来了一样。 周与卿从前是极惜命的人,别说让她在台风天往广东跑,就是让她在大风天出门买个菜,她都要犹豫好久,拿丝巾口罩把自已裹得严严实实才肯出门。 或许是有人在那里等着她,她满心的欢喜,便不在意了。 晚上七点多,周与卿拖着行李箱出了深圳北站,仰头入目一片茫然,她左右看看,有些无措。 她原本是打算在福田口岸住上一夜,明天再过关去香港,可深圳的夜晚被台风的消息扰得不安,路上行人寥寥,即便路过几个人也是步履匆匆。 周与卿想了想,抬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福田口岸,趁着还早,直接过关去香港。 九月南方的风本应该还带着暖意,周与卿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风原本就有些大,窗户开了一道缝,呼啦往里吹,吹得她连换口气的空间都没有。 出租车司机是个体型壮硕的男人,趁着红灯想抽根烟,可那打火机打着了又被吹熄,来回数次,骂了声娘,然后关上车窗,深深抽了口烟。 “姑娘,这种天气你往香港跑啊。” 周与卿看着路边被吹得不断摇动的树,心里渗出了些害怕,“嗯,去香港找人。” “香港都不怎么走人了,这两天。” 周与卿不吭声了,摩挲着手机,屏幕停留在许同舟电话号码的那一页上。 福田口岸已经没什么人了,来来往往只剩零星的人拖着箱子化妆品匆匆进出。 周与卿站在桥上给许同舟去了个电话。 “阿卿?”电话接得很快。 周与卿紧了紧拖着行李箱的手,有几分懊恼和后悔,这时候跑过来干吗呢,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许同舟,我在福田口岸,准备过关了。”她声音低沉,半分听不出即将要见到许同舟的兴奋,周围因为没有人声而显得格外空旷寂静。 许同舟被她吓了一跳,“你在福田口岸?” “嗯。” 像是察觉了她的情绪,许同舟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 一直以来,在两个人的关系里,周与卿一直都处于被动状态,无论许同舟下什么决定,做什么事情,她都是全盘接受,无论习惯与否,她在努力地跟上他的脚步,努力地不让他失望。 许同舟原以为还要等很久,才能等到她主动地往前走上一步。 或许是天时地利都不够,但这些都不足以抵挡许同舟心里的欢喜和感动,他没有觉得周与卿来的不是时候,相反,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他耳边仿佛都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我去落马洲接你。你出关以后,就在地铁站等我。”许同舟顾不得手上的活,立马起身,外套往身上一披,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 像是害怕周与卿多想,出门时,伴随着大门咔嚓一声关上,周与卿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男人温柔得好似能溺毙耳根的声音道: “阿卿,我很想你。” 所以,不要怀疑自已。 心上所有的压力和难堪都在那瞬间烟消云散,玻璃外的深圳天空灰蒙蒙一片,云里都像是凝着巨大的能量,可周与卿心里却被一道声音拨云见日,沉闷感骤失,暖意渐次回温。 几乎是在周与卿走出地铁门的那一刻,许同舟一眼就看见了她。 香港的风已经有些大了,吹得人踉踉跄跄站不稳,带着香港独有的海腥气,潮湿又黏腻地贴着周与卿的皮肤。 周与卿听见有喇叭声响起,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许同舟开门下车,站在车边,笑着冲她挥手。 明明相隔还有些距离,周与卿却似乎能清晰地看见那张脸上的笑意,梨涡在唇边浮现,盛着让人心醉神迷的气息。 拖着行李箱小跑过去,“嘘嘘”喘着气停在他面前,仰头看他。 “许同舟……” 话音未落,就被人堵进了唇舌里,鼻息带着潮气,连那人的动作,都带着一丝急切。 第76章 许同舟圈着她的舌尖细细地吮,似安抚又似侵略。 周围除了风,再无其他,好像这风起云涌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直到周与卿因为缺氧迷迷糊糊嘤咛了一声。 许同舟退开,拇指从她殷红的唇上抚过,鼻尖贴贴她的鼻尖,喟叹一声:“我觉得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周与卿下巴搁在他胸膛上,唇角一翘一翘,“我来不会打扰到你吧?” 许同舟轻笑,“不会,求之不得。” 第35章 交颈而眠 “你在香港也有车吗?” 两人进了车里,车里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将风阻在外面,只能听见呼啸的声音,车里气氛暧昧又黏腻。 周与卿自诩是个土包子,第一次坐左边的副驾驶,上车就觉得别扭,东看看西看看。 “朋友的车,借我用几天,我不常来香港,买车也是浪费钱。“许同舟把安全带系上,顺势低头在周与卿嘴角碰碰。 他现下就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恨不得时时跟她黏在一起才好。 “我一路从北京过来,看着这天一点一点地变阴。”周与卿扒拉在窗户边,贴着窗户看窗外,窗外风势渐大,她转过头去跟许同舟说话,“我还从来都没见过台风。” 许同舟眼睛盯着前面的路,嘴角绷得很紧,他的车速开得慢,一点点往前挪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酒店。 “我看报道说这次台风很大,我们可能要在香港待上几天了。”许同舟说着。 周与卿巴巴着开口:“我还没买回去的票。” 许同舟松了一只手去摸她的头,“没关系,让阿末给你订机票,我们一起回去。” “你不是要到中秋才回北京?”周与卿把他的行程表背得可熟悉了。 许同舟转弯抄了条小道,“我的戏拍完了,提前杀青,我可以提前回北京。对了,房子看得怎么样?还喜欢吗?” 说起房子,周与卿有些心虚,挠了挠鼻子,“工作室挑好了,但是房子还没看。” 许同舟有些诧异。 “临时被师傅叫过去看了一下何栖迟。”周与卿磨磨蹭蹭说着,抬眼一瞧许同舟突然挑眉,她反应超级快地捏住自已的耳朵,“我错了。” 认错态度之快,让许同舟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堵得他心头上一团火,上不去也下不来,恨不得把那始作俑者揽进怀里好一顿揉搓出出气。 轻哼一声,把车停进停车场,“下车。” 周与卿自知理亏,乖乖巧巧下了车,跟在许同舟屁股后面,轻声轻语地哄他。 许同舟一手拉着周与卿的小行李箱,在前面走了几步,驻足,伸了伸左手,转过头,假气道:“过来拉着。” 周与卿眉眼一眯,小跑上去,一把把自已的手塞进许同舟的大手里,然后笑眯眯得像只小猫似的,靠着他的手臂蹭了蹭。 许同舟拿她没办法,无奈地笑笑,手指揪了揪她的鼻尖,“先记着。” 周与卿一听就耷拉了眼皮,可怜兮兮地哼唧。 许同舟不管她撒娇,只扣着她的手,拉着她往酒店里走。 “诶诶诶,我还没有开房。”周与卿瞧着那厮带着她直奔电梯,扯着那厮的胳膊叫道。 许同舟拉着她进电梯,挑着眉,似笑非笑,“你确定要自已睡一间房?晚上台风来了,一卷就能把你卷走。” 周与卿犹犹豫豫,“真能把我卷走?” 许同舟瞧着她那一副十分好骗的模样,心上软绵绵一片,把她揉进怀里,凑上去亲亲她的耳廓,一下一下地蹭着,“你陪我好不好?” 周与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红了脸,只觉得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脑子里一阵兵荒马乱。 磕磕巴巴开了口:“我……我觉得……我觉得,有点快……” 话音刚落,周与卿就听见许同舟胸腔里闷着点点的笑意,带着震动,酥了她的耳根。 笑声渐大,周与卿恼得很,抬头怒瞪他。 却见那人眼底压着极浓的笑意,正低头盈盈看着她。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与卿轰的只觉得浑身的火几乎要把自已烧成灰,“没……没什么。”然后龟缩在许同舟怀里,老老实实一声不吭。 许同舟的房间是个套房,卧室外面有一个小小的客厅,客厅里堆满了泡面、饼干和矿泉水。 看得周与卿一愣。 许同舟把行李箱放到卧室,然后一边卷了袖子,一边拿烧水壶烧水,“给你泡碗面?” 周与卿凑过去看看,有些忧心,“接下来这几天都要吃这些东西吗?” “如果台风登陆,我们是不可能踏出酒店半步的。”许同舟熟门熟路地打开袋子,把面饼拿出来放到碗里,“到时候会停水停电,害怕吗?” 周与卿摇摇头,认真地看着许同舟,“不怕,我们在一起呀。” 像是呛了一口芥末,听得许同舟眼底发热。 周与卿在火车上勉强吃了些东西,加上一贯不爱吃泡面,只吃了半碗,便眼巴巴地看着许同舟。 许同舟一点也不嫌弃,端了碗过来两三口就把剩下半碗吃了去。 周与卿托着脸看他,数月前她也绝对想不到,在所有人眼里站在神坛之上、清风朗月的许同舟,也会和普通人一样,吃饭穿衣谈恋爱,都接地气得很,抛去明星高高在上的外衣,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第77章 吃喝拉撒,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走得越近,就越让人喜欢。 乱七八糟的事情收拾完,就已经快十点了。 屋外漆黑一片,香港惯来夜生活丰富,夜里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维多利亚港边更是一片灯海如幕,可因着台风山竹,一切都静了下去,像是进入了熟睡,只有风和雨交织着,在窗外翻滚。 许同舟蹲在床边给周与卿收拾行李,拿了睡衣和内衣裤,整整齐齐叠放在床边。 周与卿一进来就瞅见了自已的内衣裤,白色的蕾丝内衣放在最上面,血液一下子往上涌。 躬着腰身过去,一把把衣服捞进怀里揣着,转身冲进洗手间。 热水冲刷着身体,卷起一小簇火苗,隔着皮肉,挠着她的心。 许同舟把客厅的灯关了,坐在床头看剧本,看来看去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苦笑一声,半捂着脸,真是自已挖坑自已跳,作甚要这样自虐。 周与卿带着水汽从浴室出来,穿着一身小黄鸭的卡通睡衣,有些局促地站在浴室门口:“我,洗完了。” 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沐浴露香味一点一点从浴室往外蔓延,许同舟却生生从里面嗅出了一丝少女香,清甜诱人。 床头的灯幽幽然,氤氲着暧昧。 许同舟深吸一口气,把剧本合上,放在床头,起身拿了浴袍,从周与卿身边擦过,往浴室里去,揉揉她的耳垂,“你先上床,头发打湿了,先不要急着睡。” “嗯。” 周与卿磨磨蹭蹭钻进被子里,左滚滚右滚滚,睁着一双杏眼滴溜溜直转,一骨碌翻到许同舟那边,拿了剧本趴在床头看。 一边看一边咯吱咯吱咬着大拇指。 这个剧本很有意思,也很有看点,饶是周与卿这样不怎么喜欢看书的人,都难得有些入迷。 剧本没有小说那么细致冗杂,一整页下来全是对话,可这对话和场景的设计,起承转合都精彩,第一个小剧情来临的时候,周与卿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许同舟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这样一个场景。 他的小姑娘窝在床头,咬着手指头看着他的剧本,神色生动,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触手可及。 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孤独和冷寂,都被那个小小的身影驱散了。 那一刻,莫名地安宁了下来。 若一生每一个夜晚,就能像这样,让他飘摇动荡的灵魂得以栖息,那可能就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吧。 周与卿看着剧本,乍然落进一个潮湿的怀抱。 转头便迎上一个吻,缠绵又深入。 在香港的第一夜,窗外风雨飘摇、漆黑如墨,小小的酒店卧室里,一豆昏黄的床头灯,灯下一双人影交叠,笼着一室的暖意,温馨又甜蜜。 周与卿半仰着头,手指在剧本上抓出一道褶皱。 放开她的时候,唇边还有一抹水光,许同舟亲亲她的唇瓣、鼻尖,然后从身后抱着她,轻摇两下,“我们说说话。” “说什么?”周与卿的声音有些微抖。 “随便说什么。”许同舟蹭了蹭她的脑袋。 周与卿想了想,软软地开口:“我给见月找了个好学校,可是我有点担心她跟不上学校的教学进度。” “嗯,那我们给她找个补习老师好不好?” “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我还在看有没有好一点的老师。” “等我回去,一起参考参考。” “好。”周与卿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剧本放到床头,在许同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我也担心见星在学校里会不会和室友处不好,你说会不会有人嫌弃他穷,然后背地里嘲笑他” 许同舟靠着床头,紧了紧怀里的人,然后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周与卿的胸口,“他和见月不同,见月还小,可他已经成年了,又是个男孩子,以后都是要学会独当一面的,社会上各种眼光都有,光鲜亮丽也未见得就不会被人议论。他遇到的事情,需要他自已学会面对和处理,这样他才会真正地成长起来。不过你放心,我看那孩子,不会让你失望的。” “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他们的,遇到我愿意为他们操心,以前从来没人为我操心过。”这话说得有些心酸,她微垂的睫毛轻颤,像是扫在许同舟心上。 许同舟照例去亲她的耳廓,“我给你操心,操心我家阿卿吃饱了没,睡好了没,衣服穿得够不够,会不会生病,累不累,和朋友相处得好不好。” “我这么大人了,哪要你操这么多心。”她努嘴。 “要的,后半辈子,每一天都要的,以前没有的,我慢慢补给你。”他的声音好似掺了毒,在周与卿耳边絮絮,让她心甘情愿沾上这毒。 她侧过脸抬眼去看他,眼波粼粼,有星点的灯光浮沉,“你呢,最近过得好吗?” “我啊……老样子咯,没媳妇儿在身边照顾,可怜。”这个一贯人前冷漠的男人此刻垂着眼睛,扮着可怜。 “回去给你补补。”周与卿提唇微笑,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 “还有啊,工作强度很大,很累。来约的戏也很多,有几个我都挺喜欢,可我一次只能拍一部,有时候选择起来还是很难的,放弃哪个都让我觉得遗憾。”许同舟眉心微皱,似有疲惫在其中。 第78章 周与卿拍拍他的手,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知足常乐,遗憾会让你对这个世界始终抱有希望和思考,要善待遗憾。” “知道啦,我的哲学家。”许同舟的声音轻而长,声线低沉柔和,像首催眠曲一般,在周与卿耳边悠悠然荡漾开来。 周与卿困意袭来,蜷缩在许同舟怀里,鼻尖是她想念已久的檀香,被热气和被子烘得浓郁,丝丝点点沾染到了自已身上。 这个怀抱和味道,让她万分安心,一天的疲惫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眼皮有些重,慢慢合了起来。 许同舟拍着她的肩膀,力道绵软,像哄一个孩子一般,哄着她睡熟。 后来很多年里,周与卿一直都记得香港的这个夜晚,他们共处一室,孤男寡女,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单纯地聊聊自已的生活,说说琐碎的事情,那一刻是从未感受过的幸福。 那天夜里,台风山竹移入南海东北部,悄悄地往广东沿海靠近。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却扰不乱那钢筋混凝土世界里一个小小窗口的微光,熏一室的温暖,依偎着,似风雨里交缠的连理枝。 第36章 打击情敌 早上醒来,床边已经没有人了,可枕头上还有余温。 周与卿揉揉眼睛,猛地把脸埋进旁边的枕头里,犹如鸵鸟埋沙,赖在了许同舟的枕头上,迷糊着不想起床。 没一会,耳边陡然袭来一股凉意,还沾着湿意的手指在她耳廓上点了两下,有清朗的声音划到耳边,“赖床?嗯?” 周与卿不肯抬头,抓着被子,像只大蚕蛹一样蠕动两下。 她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乱成一窝。 身边突然下陷,许同舟坐在床边,拿手指去梳理她的长发,从头皮到发尾,男人好看纤长的手指穿梭在墨发里,耐心又温柔,一下一下,舒服得周与卿差点又睡了过去。 许同舟正是怕她趴着睡着,捂得缺氧,一只大掌伸到她的脸下,轻轻抬起,然后转过去,把鼻息露出来。 “真的不打算起床啊?” 周与卿睁开半只眼,眨了眨,“不想动。”睡意迷蒙。 许同舟无奈,把她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早上要吃早饭,酒店现在有早茶,要不要去试试?” “那好吧。”周与卿说着便要起床,却冷不丁被许同舟驼在了背上,“猪八戒背媳妇去刷牙洗脸咯。” 她在他的背上笑,睡意瞬间散了去,清泠的笑声从卧室漏到洗手间。 周与卿抬眼就看见镜子里的两人,脸挨着脸,都是那样的笑意盈盈。 许同舟把她放在地上站好,挤好了牙膏,接好了水,送到她手上,“呐,伺候我们家皇后娘娘洗漱。” 周与卿接了水杯,他移步到身后,双臂往她腰上一环,就把睡衣的衣摆拢在了腰间。 许是因为台风天的关系,酒店的早茶不算丰盛,几笼虾饺、一碗肠粉就草草打发了五脏庙,只是酒店的后厨手艺还算上乘,虾饺鲜香、肠粉爽口。 他们坐在酒店餐厅的一角,餐厅人不多,寥寥几个也没有过多地关注到角落。 两人对坐着享受一份早餐,这样清净的相处,让两个人都舍不得说结束。 打破这份平静的是导演和制片,还有跟周与卿一样,昨天晚上将将到香港落脚的女主江溪宁。 许同舟正在哄周与卿吃最后一颗虾饺,不防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回头去看,像是换脸一般,那柔和温软的神色就被客气代替,眉眼像是散了雾气一般,突然就明晰冷硬了起来。 周与卿看见来了外人,张嘴就吃了那颗虾饺,冲着许同舟挤眉弄眼,表示自已想要先回房间的企图。 那人却一点面子也不给,起身让座,拿着自已的碗碟顺势坐到了周与卿身边,扣住她的腰,低声向她介绍:“左边是你昨天晚上看的那个剧本的制片人,中间是导演,右边……没猜错的话,可能是女一。” 瞧着一行人越来越近,再离开显然已经不可能,周与卿伸出罪恶之手,掐住许同舟腰上的一块软肉,恶狠狠地扭了两下。然后带上得体的表情,冲那三个人颔颔首。 “这位是周小姐吧?”制片人和导演尚未开口,江溪宁却突然抢了白,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怪异得很。 许同舟不着痕迹地微拧了一下眉。 “你好。”周与卿余光瞟了身边的人一眼,意味不明地开口打了声招呼。 许同舟捏捏她的手,对那三人道:“坐。” 饭桌已然形成围坐之势,江溪宁也不知是什么心态,愣是直直坐到了周与卿的正对面。 她摸摸下巴,啧了一声,怎么情敌,都喜欢面对面坐。 制片人情商高,也会看人眼色,瞧着这阵势有些不对,赶紧打了圆场,“久闻周小姐大名,到今天才有幸见上一面。同舟,这就是你不对了,这么个大美人媳妇,怎么也不带出来一起吃个饭?” 许同舟给周与卿倒了点牛奶,往她面前推了推,方才开口:“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不过我家周老师也是很难得才能抽出时间来,今天大家算是有缘,凑个早茶,也算是认认脸,熟悉熟悉。”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他也算是练得炉火纯青了。 制片人顺着台阶往下,“周老师,我叫刘永智,是《局中棋》的制片人,这位是葛宏霄,是咱们的总导演,旁边这位是江溪宁江小姐,这次来也是跟我们聊合作的事情。” 第79章 “你们好,我是周与卿。”她掌心贴了贴杯壁,牛奶温度有些凉,杯壁上薄薄透了层水汽。 “这要不是天气不好,咱们晚上必须得好好吃上一顿。”葛宏霄略胖,看着大概五十出头,穿一身朴素的黑t恤,面上有些沟壑,目光和气。 周与卿却不再多话,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啜饮,牛奶在她上唇上氤氲出一道淡白色奶渍。 许同舟垂眼去看,眸光有些幽深。 抬手拿了张纸,动作极其自然地抚上她的唇,轻轻擦掉那抹奶光。 江溪宁的手在桌子下面骤然收紧,指尖掐得掌心生疼。 她每每看见许同舟和周与卿的消息,都会忍不住想起当初在莲城,许同舟提进屋的那盒枣泥山药糕。 原来,从那个时候,许同舟就已经对她动了心思。 不得不说,姑娘,你真相了啊。 “下午我们继续磨一下剧本,同舟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一起讨论一下,到时候我整理好发给编剧去改。”葛宏霄收了神色,正经起来。 工作在许同舟心里也是极重要,故而认真地点头,随后拉着周与卿起身,“那我先送她回房间,下午咱们在葛导房间见。” 刘永智和葛宏霄都没意见,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江溪宁却开了口:“周小姐这么大人了,应该不需要许老师送吧?电视剧不久就要开拍,许老师还得要抓紧时间工作。” 声音尖细,有些刺耳。 许同舟蓦地回头,目光凌厉地盯着江溪宁。 那目光似有千金重,狠狠压在了江溪宁的身上。 刘永智心下大呼,我的姑奶奶,您就不能不作妖,这样下去还想演女一,怕是不能了。 眼前有些发黑,后悔当时答应投资商给江溪宁一个试试的机会。 令人窒息的气氛里,突然冒出一声嗤笑,“你谁啊?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 语气里的不屑和嘲笑,没有任何遮掩。 江溪宁面色煞白,就像是整个人被剥光了扔在地上,所有的私心和企图都赤裸裸地被人看穿。 她找了很多关系,陪了很多场酒局,才换来这一个有可能和许同舟拍戏的机会,她觉得在剧组里待上数月,他们之间的角色又是夫妻关系,无论如何,只要她拿下了这个角色,何愁没法靠近他。 心里泛着苦,下唇被她咬得泛白,身体不自觉地发着颤。 许同舟悠悠然开口:“葛导,女一的人选,我想我可以帮你问问商涵薇。” 葛宏霄两眼放光,“真的?” 商涵薇可是目前国内横扫影后奖杯的女演员里最年轻的一个,多少导演想找她拍电视剧,她都没答应。 要是这部剧能集齐许同舟和商涵薇两位大腕,加上有《老饕》合作珠玉在前,收视完全可以不用担心,绝对会创下新高。 许同舟牵着周与卿的手,冲葛宏霄点头,“我会给她打电话。” 其实商涵薇之前跟许同舟也聊过未来的发展,国内电视剧行业这些年发展也很不错,只是烂片过多,好的剧本实在太少,不是她不愿意转战电视剧,而是始终没能挑到心仪的本子。 许同舟这次接的新剧,当真给了他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摸着良心都能说一定是部好剧。 对商涵薇来说,也是个机会。 江溪宁坐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后悔如潮水涌来,几乎要没顶,急急抖着唇叫了声:“许老师……” 许同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江小姐,我们认识吗?你以什么身份来指点我的女朋友?你要是认不清自已,我不介意帮帮你。” 这话听在江溪宁耳朵里,可谓是诛心了。 她有些惶然,她爱了多年的偶像,无论任何时候都温润如玉的男人,对粉丝真心实意的明星,此刻在她的面前,冷酷得不留一丝余地。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有一种恐惧从心底滋生。 而许同舟和周与卿却是携手回了房间,一双背影依偎,着实相配。 “对不起,我下午要去工作,你一个人在房间可以吗?”许同舟把周与卿按坐在沙发里。 周与卿抬手勾着他衬衣的领子,揪着领口的扣子,指腹在他锁骨上轻擦而过,“不可以的话,难道你就不工作了吗?” “那我就把你带在身边。” 她摇头,“不了,我在房间里看电视,你安心去工作,不用管我。” 许同舟把她作怪的手指抓住,“如果实在无聊,就去2027找我。” “记住了。”周与卿蜷缩着手指,在他的手心抠抠。 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的时间的确不好打发,周与卿把许同舟的ipad翻了出来,挑了部最近据说口碑很炸裂的网剧看,窗外的风雨似乎趋于稳定,阴沉的天空没有半分缓和。 周与卿缩在床上看《疯人院》,刚开篇,故事就已经有些恐怖,忽闪而过的几个镜头,看得周与卿毛骨悚然,风猛地一吹,一根树枝打在窗户上,惊得她一颗心差点从喉咙口蹦出来,赶紧退出播放器,把ipad扔得远远的,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只见对面的高楼,一排排落地大窗都贴上了米字型的胶布。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操作,不明所以,但看起来有些意思。 打了前台的电话,也要了几卷胶布,周与卿闲得发慌,搬了把凳子,扯开胶布对着窗户斜对角贴上一个x,然后一横一竖,活像是在做封印一样。 第80章 就差没念“妈咪妈咪哄”了。 许同舟一回来,进门就瞧见整间屋子每扇窗户上都贴了个米字,把整个房间封印在了不知名阵法里,哑然失笑,“你这是在做法呢。” 周与卿这会儿正像只蜘蛛一样趴在最后一扇窗户上,贴着最后一条胶布,一回头,就露出了那张因为爬上爬下贴胶布而活动得红扑扑的脸蛋。 “你回来了!来,帮我一把。”她冲许同舟招手,语气欢快。 许同舟摇摇头,走过去扯住胶布的一头,“这没用。” “胡说。”周与卿嗔了他一眼,“你看看人家都这么贴,肯定是有用才会贴,我可不想半夜睡着睡着被台风卷走。” “不会卷走的,在我怀里呢。”许同舟说着去抱她的小腿,把人生生举了起来,一把摔进凌乱的被子里,摔得周与卿眼冒金星,一双手在空气里胡乱挥舞,就像只四脚朝天的小瓢虫,半天翻不了身。 许同舟正面往下一倒,正压在周与卿身上,像只小狗似的,在她的脖颈里钻来钻去。 周与卿扒拉着他的脸,“你好重,起开。” “重吗?”她越是嫌他重,他就越是要把全身压上去,两人就跟叠罗汉一样,可怜了周与卿那一副小身板。 便是这样打打闹闹,气温在他们之间逐渐升高。周与卿被他弄得发丝凌乱,许同舟挠着她的腰,痒得她笑出了泪花,镶在飞红的眼角,就像是人鱼落的小珍珠一样。 许同舟低头看着她,心跳时快时慢,完全乱了节奏,倏地钳住周与卿的两只手,深深地望着她,重重地喘气,“别动。” 他面色有些潮红,血气翻滚着往身下涌,可看着周与卿茫然清澈的眼睛,半晌,男人十分挫败地栽进了她怀里。 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可叫他怎么下得去手,周与卿这个坏姑娘。 后知后觉的女孩,抬手碰了碰许同舟灼热的后颈,惹来他一阵瑟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眨眨眼睛,僵直在了许同舟身下。 时间好似被糖浆黏住,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到永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颗叠交在一起的心,频率逐渐一致,扑通扑通在胸腔里跳着,好像是许同舟的心跳,又好像是周与卿的心跳。 许同舟扣着周与卿的腰,狠狠出了口气,慢慢从她身上离开,端起床头的白开水一饮而尽,拉着周与卿坐起来。 “走,吃饭去。” 第37章 得偿所愿 15号半夜香港的天气已经很糟糕了,周与卿缩在许同舟的怀里,被窗外呼啦的风声惊醒,贴了胶布的窗户似乎被风吹得微微抖动,周与卿人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比北京的沙尘暴还恐怖。 窗帘遮得不算严实,露出一条宽缝,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漆黑,像怪兽的嘴,扑腾着翻滚的风暴。 周与卿抬手紧了紧被子。 “怎么了?”身后传来许同舟迷迷糊糊的声音。 周与卿轻声道:“吵醒你了吗?” 他的手穿过她的腰际,一用力把她像翻鱼一样翻过来,抱进自已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没有,是不是害怕?” 周与卿把脸往他怀里埋,四肢缠了上去,“嗯,有点吓人。” 许同舟抱她很紧,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已的肩膀上,大手在背后轻抚,然后一下一下地拍着,“不怕不怕,这次台风的主登陆地不在香港,也就这么一两天,应该就会走,再说了,你不是把台风都封印在了外面?” 周与卿不再吭声,耳边是许同舟绵长的呼吸和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听着那心跳声,渐渐遮住了窗外的呼啸,“咚咚咚”像是一首催眠曲,鼻尖是厚重的檀香味。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然是天光大亮。 风卷着雨发了狂似的在天地间肆虐,周与卿赤脚站在地板上,有种大楼摇摇欲坠的感觉。 许同舟已经醒了,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新闻里正说到上午9时40分,香港天文台已经发出了最高级别的十级飓风信号。 听见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周与卿那双白嫩嫩的脚丫子,踩着过于肥大的酒店拖鞋,吧嗒吧嗒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揉搓着自已的眼睛,脸上还留着洗漱过后的水渍。 “你起得好早。”周与卿嘟嘟囔囔。 许同舟把遥控器放下,伸手抱住周与卿的腰,往下一拉,就把她抱在了怀里,周与卿坐在他腿上,乖乖巧巧缩成一小团。 “温香软玉在怀,能看不能吃,你让我怎么睡?”许同舟给她梳理着头发,就像个怨夫一样,昨天夜里周与卿在他怀里贴得紧,女儿家的香气一簇一簇往他鼻子里钻,没几个小时就爬起来冲了个冷水澡,看着她睡得香,拧着鼻子直叫她“小白眼儿狼”。 周与卿有些讪讪,讨好地笑笑。 今天不用去讨论剧本,外面风雨又大,只能躲在房间里,哪里都去不了,便一直坐在客厅看电视等周与卿起床。 她扒拉着许同舟的扣子,又去抓他的下巴,有一层浅浅的胡茬,摸上去刺刺的。 “今天不用去工作吗?” 许同舟被她摸得心尖发痒,低头去吻她,含含糊糊的声音在唇齿间漏出来:“不用。今天休息。” 周与卿往后仰了仰,“那我们今天做什么?一整天啊。” 许同舟追上去咬她的下唇,“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81章 吻落得密密麻麻,他的舌尖勾缠着她的,不住地往深了去,动作有些急促霸道,连留给周与卿呼吸的时间都有限。 周与卿被他吻得晕晕乎乎,原本刚醒的脑子就不算清醒,现下更是陷入了更深的漩涡里,搅成一团乱麻,像是有一丛火,从舌尖蹿到心里,将她的思考和理智燎得一点不剩。 她的手指扣着他的衣领,拽松了一颗纽扣,手掌滑到锁骨,指腹的薄茧摩挲过许同舟的皮肤,像是火柴骤然擦燃,哗啦烧了起来。 舌尖扫过上颚,从唇角钻出来,顺着许同舟觊觎了很久很久的下颌,流连在脖子上,轻轻嘬上一口,就能留下一个浅红的小印。 屋外风愈大,屋里的温度愈高。 周与卿的眉眼上挂上了春色,迷迷蒙蒙里嘤咛一声,便是最后一把柴火扔了进去,噼里啪啦炸出火光。 许同舟抱着她起身,三两步回到卧室,将人压进软绵绵的床上,此刻倒是不着急了,在她的眉心一下一下地轻吻,水墨画勾出来的眼角眉梢,好似淌着蜜糖,引着他啄吻。 周与卿缩在他身下微颤,朦胧里睁开眼睛,却被此刻的许同舟惊愣了眼。 他本就生得好看,脸上每一个边角都似画中人,被不断地设计优化而出,素日里端着冷硬,私下里有些黏人,但像现在这样,潮红着俊脸,所有的线条都被春色融化,端端就让人看呆了去。 他伸出食指,在周与卿的下颌处勾拉,皮肤相触的酥麻钻进每一根神经。 “怕不怕?”他的嗓音夹杂着一丝隐忍,三分沙哑,四分情欲。 周与卿这人说起来胆子挺大,可关键时候容易怂,可怂归怂,人家一激将她就上套,百试不爽。 便是此刻媚眼如丝,也强挺着胆子,硬着嘴道一声:“不怕。” 下一秒,大手就从腰间钻进了她小黄鸭的睡衣里,掌心顺着脊背往上,数着她的脊椎骨节,一节一节,每到一节,指尖就会在上面点上一点。 周与卿最受不得他点,点一下就颤一下,又痒又麻,惹得她想笑,不住地在床单上挪动。 “别乱动。” “痒,你别挠我……” 话音一落,就瞧着许同舟的脸有些黑。 他干脆低下头去堵那张扫兴的嘴,左手顺着领口往下,没一会便交缠了四肢,他压着她的后背,跟自已贴得紧紧密密。 时间就从这一秒停滞。 像是截断了卡带,咔哒一声,只剩细密的喘息。 这一天,香港被山竹肆虐,多处树木和棚架倒塌,市民受伤的消息在送往特区政府的路上一遍一遍被刷新。 中环像是钢筋混凝土搭建的怪兽一样,牢牢地站立在风暴之中。 维多利亚港畔的轮渡码头,被数米高的浪击打,一波一波,直到将整个维港搅了个天翻地覆。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了,新闻的声音很小,隔着一扇门,听得并不清楚,一切都化成了背景音,被属于许同舟和周与卿的世界死死隔绝在外。 被子裹罩成一个密闭的空间,檀香被捂得浓郁,沾染到周与卿的身上,渗进她的体内。 周与卿原就没睡醒,最后又汗涔涔地睡了过去。 许同舟退开几许,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温度很高,将她白皙的皮肤熏得绯红,像只煮熟的小虾,蜷缩在自已怀里。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近三点了,周与卿整个饿到两眼发花,还要忍受浑身车碾过似的酸痛,艰难地支起身子,然后对着身边侧躺的男人,飞起就是一腿,直接把他踹到了床下。然后揪起枕头就扔过去。 破口大骂:“禽兽!” 许同舟从地上坐起来,胳膊支在床沿边撑着下巴,“看来你休息得很好。” 现下他在周与卿眼里怎么看怎么像只大尾巴狼,哪哪看着都像不怀好意。 她抖着手指着他,悲愤地闭闭眼,然后娇叱一声:“老娘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 许同舟原本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结果是吵嚷着没吃饭,手抵在唇边,笑了起来,起先是低低地笑,而后不知何故,笑容越来越大,连带着肩背都耸动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 许同舟猛然闭嘴,却始终压不下脸上的笑意,起身坐到床边,从地上把她的衣服捡起来,探进被窝里,给她一件一件穿好。 动作没有半分逾越,可周与卿还是红了脸。 扣子扣上最后一颗,仍旧遮不住锁骨四周绵连的痕迹,许同舟目光深了深,手指从上面轻抚而过,然后又探头去亲了亲。 “我去烧水煮面,你去冲个澡。”他说得一本正经。 周与卿张张嘴,最后垂头丧气地扶着腰挪进了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已,嘴角不自觉扯了扯,“属狼的吗?” 不忍直视,不忍直视。 洗完澡出来,许同舟已经把面煮好了,面里还放着两颗鸡蛋,客厅的电视已经不知道播到了哪里,满屏幕都是栽倒在路边的树,新界将军澳住宅区的玻璃被吹落,碎玻璃噼里啪啦地垮了一地,还被风卷着飞到了半空…… 周与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抱着碗大口大口地嘬,这要放在平时,打死她也不吃泡面,如今却被真香警告。 吃完了还要喝上两口汤,简直快活似神仙。 餍足地斜靠在沙发上,手捧着肚子,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第82章 “香港受灾这么严重吗?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她开口问道。 许同舟擦擦嘴,然后抽出一张纸认认真真给周与卿也擦了嘴,“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天,我也难得忙里偷闲,休息一下。” 周与卿斜睨了他一眼,“可我并不想和你待在一个房间,我觉得我就像自已送上门的羊一样。” “拒绝驳回。”许同舟弯腰去收拾碗筷,“除了清蒸,我觉得红烧、水煮也不错,你觉得呢?反正我还有至少一天半的时间,要待在这间屋子里。” 他还特地把一天半三个字咬得重重的。 周与卿抖了抖,然后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张一本正经的假面撕个稀巴烂。 这厮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说好的禁欲系呢,说好的柳下惠呢,说好的文质彬彬呢? 骗人! 傍晚有人来敲门,彼时许同舟正在烧热水,找前台要了几个热水壶,防止晚上停水停电。 周与卿懒洋洋地栽在沙发上不想动弹,翘了翘脚,示意许同舟去开门。 得偿所愿的许同舟现下是任劳任怨,烧完水,转身就去开门。 江溪宁垂着头站在门口,浑身湿淋淋的,头发贴着脸颊,身上还在滴着水,外面裹着一件绿色的冲锋衣外套。 “你怎么了?”他眯了眯眼。 江溪宁抬头,露出那双通红的眼睛,扑通一下跪在许同舟面前,惊了许同舟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 她猛地抓住许同舟的裤脚,“许老师,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以后肯定会好好管住自已的嘴巴,再也不会乱说话了。求求您,让我试试卫兮的角色吧,我会好好演的,我肯定会努力的。” 昨天许同舟走后,刘永智和葛宏霄转头就让她放弃这个角色,只要许同舟能说动商涵薇,那这个角色就必然是商涵薇的,谁能抢得过影后?更何况她们俩的演技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江溪宁自已心里也明白。 这样的制作,就算不是为了许同舟,她要是能演上一回,也绝对会成为她在如今小花里脱颖而出的代表作。 她想了一天,原是想跑出去清醒清醒,却不承想下午风势忽猛,将她淋了个落汤鸡。 借着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来求许同舟,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许同舟蹲下身,伸手把自已的裤腿从她手里一寸一寸拉出来,“你说错话,不是我拒绝你进组的主要原因。” “什么?”江溪宁一愣。 “演戏是你的工作,是你的本职,演员的原则应该是单纯且认真地对待自已的每一个角色,决不能掺进任何私心,你是在为角色塑造和奉献自已,而不是为了某些目的。你的心既然不纯,那么我认为你并不适合这个角色,你也演不好卫兮。” 许同舟往后退了一步,起身,手握在门把上,“你回去吧,来求我并不能改变什么。你瞧,你今天来找我,就是经过了算计。” “不是的,不是的……许老师……”江溪宁尖叫,伸手扒拉住门板,这下当真哭了出来。 周与卿皱皱眉,趿了拖鞋过来,被江溪宁那副天塌了的模样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许同舟回望她,有些无奈。 “周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江溪宁对着她一个劲地道歉。 周与卿被这场面弄得有些惶恐,她贯来也心软,她也懂对有些人来说,机会有多重要,或许有时候,一生就只能遇上这么一个。 她叹了口气。 拍拍许同舟的手臂,“你们演员都是要试镜的吧?” 许同舟颔首。 周与卿低头对江溪宁道:“既然有试镜的机会,你还怕什么,自已去争取一下不就完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江溪宁失了语。 “你跪在这儿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更何况大清都亡了,动不动就跪是什么讲究。回去吧回去吧……”她扬扬手,然后把手覆在许同舟的手背上,将门轻轻关上。 江溪宁跌坐在门外,手捂着脸,满脸的懊悔和难堪。 在周与卿面前,她实在是太上不了台面了。 却说周与卿和许同舟回房间,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同舟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周与卿急吼吼地打断。 “我们来玩拖拉机吧。” 第38章 依靠 16号一过,一切仿佛正在归于平静,17号上午就陆续有人出门工作,但依然是强风天,出门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狼藉。 许同舟和周与卿睡到中午才起床,一个满面春风,一个怨念丛生。 许同舟抱着周与卿哄了好久,才给她换好衣服,牵着出门觅食。 九记牛腩的老板方才把门口打扫干净,小小的窄厅里已然坐了不少人,屋里是萧条过后的热闹,粤语密密麻麻地充斥着角落,哄闹着一种极接地气的市井气息,空气里有牛腩的香味。 一份咖喱牛筋腩伊面,一杯冻奶茶。 牛腩炖至肉质软烂入味,筋膜肉味浓郁,胶质饱满,入口即溶,伊面劲道弹牙。 周与卿那张嘴也算是吃过不少美食了,第一口下肚,就舒爽地半合了眼睛。 “好吃吗?” “不错。”她一边含糊答着,一边往嘴里塞牛腩,“也可能是我太饿了。” 第83章 许同舟笑笑,然后拿了筷子把面拌开,热气卷着香味不住地往外蒸腾。 香港还有大片的店面没有开门,许同舟拖着周与卿在中环闲逛了一小会,周与卿就嚷着腰酸背痛,要回酒店休息。 吃饱喝足的男人格外好说话,却在进酒店的时候,遇到了刘永智和葛宏霄,他们这是趁着交通刚恢复,赶紧去拜访某个演员,新剧的卡司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心中有几个合适的人选,正准备一一拜访。 许同舟一回房间就给商涵薇打了电话,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看着大半个香港,低声说着话。 周与卿无所事事,吃饱了就犯困,本来是歪在床边看手机,正刷着微博,倍感无聊,歪着歪着就睡着了。 等许同舟打完电话回来,就看见她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别扭姿势栽倒在床上,手里还握着手机。 消失了三天的阿末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出现,剪了一头短发,周与卿差点没认出来。 “她姐姐嫁到了香港,这几天她都在她姐姐家住,明天一早咱们就要回北京了。”许同舟解释了两句,半蹲在地上给两人收拾行李。 阿末嘿嘿笑着,摸着自已的短发还有些不习惯,冲周与卿挥了挥手机,“明天早上十点。” 北京那边风平浪静,连场雨都没下。 房静中午请了个假,唐悦临时顶在前台收银。 许同舟和周与卿回来的时候,餐厅里正人满为患,唐悦忙都忙不过来,后厨周与卿的两个师妹也是脚不沾地。 看到周与卿的时候,唐悦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她打声招呼,直接扔了张点菜单给她,“与卿姐,麻烦后厨催催。” 周与卿还拖着行李箱,连口水都没喝,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 许同舟把周与卿送回“四时春”以后,就直接去了工作室,头一天跟宗姐通过电话,她正在工作室安排装修事宜,到底是许同舟以后的大本营,无论如何也要过去看一眼。 这个位置是许同舟当初选的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却没想到周与卿也恰恰选了这个,这种默契让他十分满足,甚至有些膨胀。 宗姐请了装修公司,正在上上下下量尺寸,定方案。 “我比较倾向于这一种风格,你看看。”宗姐把册子递给许同舟,然后抱臂抬头看着天花板,“我觉得天花板可以不用怎么装修,做成那种露出来的原材料风格,吊造型简单一点的大灯,你觉得呢?” 许同舟接过册子看了看,翻翻前面翻翻后面,笑道:“您决定就好,我都没意见。” 宗姐瞟了他一眼,“你那心思,全都在自已房子上吧。不过你家心肝宝贝还没选好位置呢。” “我知道,过两天我自已带她去。”许同舟里外随意看看,“对了,下午我要去一趟商涵薇那里,新剧的剧本和细则我已经发到您邮箱里了,有时间看看,这部片子我很满意。” “你自已都很满意了,我还看什么。” 许同舟握了握她的肩膀,“姐,你现在再怎么甩手掌柜,也不能完全不管我啊。” 宗姐把他拍开,“前两年你还听我的,这两年你是翅膀硬了,哪还听我的呢。”语气就像全天下的老妈一样。 许同舟摸摸鼻子,心虚得很。 前些日子,他和周与卿的事情,就真的一点口风没跟宗姐透露,直接先斩后奏,等宗姐收到消息,早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怕宗姐继续教训,许同舟抢了白:“我去找商涵薇了,之后聊,之后聊。” 宗姐闭了嘴,真的是无奈,这哪像个顶级流量、影帝之流,分明跟家里的臭小子没两样。 商涵薇就在酒店,一边啃着卤鸡爪,一边抓着剧本看,一只鸡爪上也没几口肉,完全就是尝个味道。 挑着眉去看许同舟,问的话可跟那剧本半点关系都没有。 “周与卿去香港找你去了吧? “台风天诶,两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出门,啧啧啧。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许同舟干脆拿了根鸡爪塞她嘴里,“吃你的,看你的,哪那么多话。” 商涵薇的目光十分猥琐,嘿嘿了两声。 剧是好剧,但未必适合商涵薇,她身上电影气质过于浓厚,想了想,决定先去试个镜看看效果。 吧嗒两下嘴,掏出手机,跟房静发了条微信,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厮混到了一起,房静那厮竟然还发掘出了商涵薇隐形腐女属性,两个人整天私下交流着一些“嘿嘿嘿”的内容。 在周与卿不知情的情况下,某影后跟某收银员互相通了气,把她兜了个干干净净。 以至于晚上房静回了“四时春”,神神秘秘地偷渡进周与卿的房间,挤眉弄眼地问:“爽不爽?” 周与卿:“什么鬼?” “那个……”房静往前窜了窜,做了个手势。 周与卿脸爆红,推搡着房静,“出去出去,就你有嘴,就你会叭叭。” 房间侧着身子去抓她,“你就满足一下下你闺蜜我的好奇心嘛,毕竟我男神看上去那么的风姿卓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走不走,不走我跟别致打电话了。”周与卿威胁她。 房静一提到别致就犯怂,“诶,别别别……不问还不行嘛。你也太小气了,我当时都跟你分享了。” 周与卿脸都要绿了,“谁想听。” 第84章 砰地把门关上。 她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拿起睡衣就去洗澡,可一看见那睡衣上的小黄鸭,就有些不自在,扔地雷似的扔到一边,然后拿了套新的出来。 澡洗完没一会,许同舟的电话就过来了。 “晚上我不过去了,有个饭局,明天早上还有一场媒体见面会,和电影的发布会一起。”他似乎已经喝了不少酒,嗓音拖得又长又慢,有着酒气熏出来的哑意。 周与卿瘪了瘪嘴,兀自点了头,才发现对方看不到,“知道了,那你晚上睡哪?” “酒店。” “少喝点酒。”她又急急附上一句嘱咐。 “我记住了,不多喝,早点回酒店,早就休息,早点睡觉。”许同舟耐心地说话,然后亲昵地喊了声,“管家婆。” 最后三个字说得周与卿有些窘,“反正,反正你记住就行,你要是折腾你的胃,我可不负责帮你养。” “唉,都学会威胁我了。”他佯装无奈。 周与卿却看着床单笑了。 挂电话之前,许同舟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叫住她:“明天媒体见面会结束以后,我来接你,我们去看房子。” 周与卿有些哑然,“这么急?” “当然急。”许同舟道,婚房不定,怎么准备结婚。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怕吓着她。 “哦,好。”老实的周与卿哪里想得到许同舟的险恶用心,还满心以为他是因为在北京没地方住才着急找房子。 第二天上午,许同舟参加媒体见面会和电影发布会,进场前跟周与卿发了消息,然后关机进场。 周与卿当时正好在给俞见月检查书包,打算送她去学校。 可刚到学校门口就被一个家长堵在了半路,来势汹汹,牵着她家孩子,就是不让周与卿过去。 “您干嘛呢?”她被堵得来了脾气,把俞见月往身后掩了掩。 “您是这孩子家长吧?”来人一点不客气,“您家这孩子昨天把我家孩子打了,您说吧,这事怎么了?我可跟您说了,我家没那么好糊弄好说话的。” 周与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身去问俞见月:“怎么回事?” 俞见月有些害怕,瑟缩了两下,眼神有些躲闪,犟着不吭声。 “西西,你说。”那家长把孩子往前一拉。 那女孩脖子上有道抓痕,两只眼睛红红肿肿,“我昨天跟俞见月说话,她突然就生气,挠了我一下。” 周围似乎有人认出了周与卿,窃窃私语地看过来,也不知道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女孩是谁。 还有人干脆拿出手机录了起来。 “她挠你?”周与卿开口问,语气有些生硬,那孩子一抖,就躲到自已妈妈身后去了。 然后怯生生地看着周与卿,点点头。 “她为什么挠你?” “因为她生气了。” “她为什么生气?”周与卿的口气陡然一重。 她太了解俞见月,这孩子到学校里连话都说得少,班主任还给周与卿打过好几次电话反映她过于沉闷和自卑。 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挠别人。 “她说我没爸没妈,是讨饭讨到学校的。”俞见月闭着眼睛喊出声,手拉着周与卿的衣摆,拽得死死的,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在眼眶里转,却倔强地不肯落出来。 周与卿眼睛一眯,看向那个孩子。 那家长面色不虞,往前一步,“你看什么看?威胁我家孩子啊。我跟你说,没家教的孩子就是没家教,只会动手。” “看来你家家教很好。”周与卿开口,阴阴沉沉的,嗓子里像是有一场风暴。 那家长一噎,转开头,“反正你们家得给我个交代。” 周与卿没理她,蹲下身,双手握着俞见月的肩膀,“见月,她有没有打你?’ 小孩子打架,怎么可能只有一方挨打的份。 俞见月委屈地点点头,低头把自已的衣服卷了起来,小姑娘白净的腰上一大块淤青,已经泛起了紫,肿了起来。 周与卿脸色大变,“你昨天怎么也不吭声?” 俞见月软软去握周与卿的手,“怕姐姐担心。” 周与卿那一刻心酸软得厉害,世界上好像很多事情轮回往复,不停地出现在自已面前,曾经的自已,如今的俞见月。 周与卿一把把俞见月抱起来,狠狠瞪了一眼那家长,目光像是惹怒的母狮,“你要交代?好,报警吧。” 然后抱着俞见月离开,在路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那家长看见俞见月腰上淤青的时候就暗自后悔,一把拉过自家孩子,巴掌抽到屁股上,“你怎么不说清楚?” 那孩子才多大,吓得不行,张了嘴就哭。 四周的人面露鄙夷,有年轻的家长转头就把视频发上了网:“靠,许同舟女朋友真的好霸气,还有某些不要脸的家长,自已家教不好还总找别人麻烦,我回头得好好嘱咐我家宝宝,离那家远一点。” 早上的事情,有不少家长都看到了,家长群里,视频已经传疯了,各班班主任怎么压都压不下来,更别提俞见月的班主任了,一个头两个大,这家长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家孩子也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这回可好,也不知道怎么就跟明星的女朋友杠上了。 周与卿带着俞见月在医院检查,腰上可不是什么普通地方,那伤看着就骇人。 第85章 许同舟忙完,一连给周与卿打了五个电话,都没人接。 最后打了电话给房静,问周与卿常去哪个医院看病。 然后开着车直奔医院,最后在儿科照x光的地方找到了她。 “阿卿。” 周与卿抬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走过去,“你说见月不会有问题吧?后腰那地方,撞好大一块。” 她语速很快,手比划着。 许同舟去握她,才发现她两只手都凉得可怕。 他对上周与卿慌张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会有事的。” 周与卿重重喘口气,头抵进许同舟怀里,“我真的很担心。” 许同舟揽着她,右手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抚地顺了两下,“没事,没事。” 从头发丝到脚指甲,周与卿恨不得让俞见月查个遍,好在只是软组织受伤,没有多大问题。 俞见月乖巧地依偎着周与卿,小手不住地抚摸她的手掌,轻轻软软地跟她说:“姐姐,我没事。” 周与卿心里酸得厉害,摸摸这孩子的头,别开脸,眨了眨眼睛。 第39章 我男人 两人把俞见月送回“四时春”,嘱咐她好好休息,让房静帮衬着给她上了药,再去了电话到学校请假。 就着厨房里的饺子,草草吃过午饭,许同舟便带着周与卿去看房子。 许同舟最喜欢的是距离“四时春”不远的一个小区,占地面积很大,房子都是四合院的设计,庭前一大片院子,三面临墙,像是王府里的抄手游廊,地板一铺,随处可以坐着,春夏秋冬,院子里的树和花都是四季风景,燃一柸小酒,能悠悠闲闲呆上一个下午。 还有几处,是高楼复式,远不及那个小院子来的精致韵味。 只是不知道周与卿会喜欢什么样的,故而多留了几个房子,等着她去选。 周与卿对高楼大厦不感冒,一眼就相中了那个精巧的小四合院,最重要的是院子里竟然还种着一棵银杏,正逢秋天款款而来,银杏的叶子漂染了几缕金黄,飒飒透着头顶的阳光,漏下几缕到地上,隐隐绰绰,煞是好看。 “深秋的时候,在走廊上放个摇椅,煮点杏仁烧茶,肯定很舒服。”周与卿指了指门廊那边,然后转身仰头看那颗银杏,“要是这树干粗些,可以挂个秋千……” “堂屋里得放上两个半人高的花瓶,插点枝干在里面,冬天的时候再夹杂几株梅花。” 周与卿顺着门廊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指点着,她期望的房子在脑子里一点一点被填满。 许同舟插手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那里设计得眉飞色舞,嘴角衔着暖笑和疼宠。 售楼小姐跟在许同舟的身边,低声跟他说话:“周小姐很可爱,跟网上说的很不一样。” “嗯?”许同舟有些兴趣,“哪里不一样?” “网上看到的,很能干很成熟,心直口快,气场也很强大。”售楼小姐觑了觑周与卿的背影,笑道,“这会瞧着,倒像个小孩。” 许同舟附和:“可不是个小孩性子。”话虽这么说着,但那语气里的宠溺和疼爱,是在是让人无法忽略。 前面周与卿已经背着手,里里外外闲逛了好一会,然后踱步到许同舟面前:“我觉得这个就很好,比那几个都好。” “你喜欢?”许同舟拧了拧她的粉腮,滑不留手。 “喜欢。”周与卿重重地点头,末了却有些犹豫,“不过,你喜欢才最重要,毕竟是你买房子嘛。” 许同舟笑而不语,他喜不喜欢可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得喜欢。 他侧头去跟售楼小姐说话:“就这个了。” 售楼小姐喜上眉梢,毕竟这可是一桩大单,急吼吼地问:“现在就签?” “现在就签。”许同舟朝周与卿招招手,揽着她往外走。 合同是早就准备好的,可能是许同舟之前就有预感,所以特地跟售楼小姐说过,这栋房子先留上一段时间。 “许先生,请问是全款还是首付。”这算是例行一问,可售楼小姐心里却清楚,这些明星有几个会分期还房贷的,基本上都是全款拿房。 可出乎意料,许同舟看了正四处张望的周与卿一眼,答道:“首付。” “好,那我们……”售楼小姐正准备拿全款的合同,却突然一愣,“首付?” “是。”许同舟拉着周与卿,扯扯她的胳膊。 周与卿茫然回头,歪歪脑袋,神色询问。 那软萌的模样看得许同舟手心只发痒,想要去摸摸她的脑袋。 “许先生,您确定首付?不是全款?”售楼小姐又问了一遍。 许同舟含笑看着周与卿:“是的,首付。”然后对周与卿认真道,“以后每个月,你和我一起还房贷,好不好?” 被点名的周与卿一愣:“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还房贷?” “因为这是我们的家,我希望我们俩可以一起努力,我希望它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分钱,都是我们俩一起设计和付出的。”许同舟好似十分的理所当然。 身边的售楼小姐嘴角扯了扯。 虽然很甜。 但是,有钱人真会玩。 周与卿像是被这话镇傻了,只看着他眨眼。 她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许同舟落笔签字,才蹭到他身后,爪子在他腰上抓了抓,轻轻嗯了一声。 第86章 晕晕乎乎往外走,北京下午四点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就这样亦步亦趋被许同舟带上了车,车里安全带系上,亲亲她的唇角,然后猛地赏了她一个毛栗子:“回神啦。坐好,我们回家。” 在这房子装修好入住以前,许同舟都要在“四时春”驻扎了,拎着行李熟门熟路地进了周与卿的房间,把衣服一件一件挂到她的衣柜里,男人的衬衣和女人的衣服裙子放在一起,一刚一柔,却格外和谐。 周与卿探头进来,耸耸鼻子,像只被人占了领地的小犬,凶巴巴地唬他一声:“你别把我的衣服弄皱了。” 狠话虽然放了,可人到底是怂的,转身出去,步子轻快地往俞见月房间去,她还要去看看那小妮子的伤怎么样了。 这一天的心情那叫个跌宕起伏,早晨气极,下午愉悦,晚上看到俞见月要上的淤青,又是一阵生气。 鼓着脸对俞见月道:“明天姐姐去跟你讨公道。” 兀自气了半晌,又有些忧心忡忡:“学校还好吗?大家都欺负你吗?要不要干脆再换一个好一点的……” 她啰嗦的就像全天下的老妈一样。 许同舟站在门外,听了半天是在听不下去了,叹口气,抬脚进来,按按周与卿的肩膀:“你冷静一点。” 然后蹲下身子,趴在床沿上跟俞见月说话。 “见月,你告诉哥哥,你觉得有换一个环境的必要吗?别怕,哥哥姐姐护着你还是可以的。” 俞见月一双眼睛干净有湿润,摇摇头,小声道:“不用的,老师和同学对我都很好,只有一两个欺负我。” “这些小兔崽子!”一听到有人欺负她,周与卿就要暴走。 许同舟无奈地看她一眼,然后继续跟俞见月说话:“你乖,明天我送你去学校,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他的大手揉了揉俞见月的脑袋,“见月,你要自信一点,你不必别人差。” 俞见月怯怯,犹豫半天才点了头。 周与卿一大早在学校门口那出,根本就瞒不下来,有人在网上扒这孩子是谁。 有人说是周与卿的私生子,可这话出来没多久,就被人石锤打了脸。 俞见月和俞见星两兄妹和周与卿的关系,条理分明,证据切实,被热心网友一张一张贴了出来。 “那些嘴里喷粪的,先把嘴擦干净再说话吧。” “就是,别出来恶心人。” “我们舟嫂果然是全方位360度好女人,我们可以放心把哥哥交给她了。” “我天,想哭,舟嫂人好好。” “我宣誓,从此我对舟哥舟嫂有爱情滤镜,谁说他们坏话都不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期待舟嫂以后教孩子,太霸气了,气场一米八。” “看来我们哥哥以后绝对是当慈父的。” 网友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周与卿,还迅速出现了周与卿全球后援会,官方打call,恨不得把她吹成一张风筝,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俞见星晚上军训结束,回到寝室,开机,新浪微博自动弹送了周与卿的消息。 他坐在那里,看着那视频,面色一点一点铁青了起来。 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径直往学校外面走,坐了地铁直奔“四时春”。 学校里有人认出了俞见星,对着手机上俞见星的一张模糊的偷拍照看了半天,然后失声惊叫:“俞见星居然是周与卿收养的弟弟。那他岂不是……许同舟的小舅子?” 不到半个小时,学校贴吧里一则“惊!新晋校草竟是许同舟小舅子”的帖子爆了,被人顶到了最上面。 还附赠好几张他在图书馆被人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简单的衬衣,袖子卷起,露出一截肌肉遒劲的小臂。 俞见星忙着跑回家,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已经在学校贴吧被人扒的连底裤都不剩了。 周与卿罕见俞见星,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姐,我看看见月。”少年眼底哀求,看着周与卿心软。 许同舟从床边退开,拉着周与卿出去,出门前对俞见星道:“看了就给我回学校。” 俞见星喘着粗气不吭声。 “你姐为见月操心,你不知道体谅她,还要让她为你操心不成,你正在军训期,无故不得离校,你是不是想让你姐到大学里去给你开家长会。” 他说的有些严厉,周与卿为难地扒拉着他:“你少说一点。” 许同舟神色却极认真:“他已经成年了,是个男人,要学会承担责任。” 或许周与卿是真的不大会教孩子,她觉得许同舟说的有理,可平日因着俞见星已经大了,鲜少责怪他,最后只能悻悻松了手,有些沮丧, 俞见星沉默半晌,抬脚往屋里去:“我知道了,一会就回去。” 他对许同舟的感情很复杂,有些嫉妒,有些攀比,有些崇拜。 嫉妒他站在与卿姐的身边,想比着他那般成为顶天立地的人,又崇拜他成熟稳重、做人做事滴水不漏,手腕了得。 可他到底是愿意听他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许同舟就叫了周与卿起床,两个人收拾收拾,一起送俞见月去学校。 早上是早读时间,俞见月在教室门口跟他们作别以后,迈着小步子回到自已的位置上,掏出课本,认认真真地读书。 “走,我们去班主任那。” 第87章 许同舟在外面,从来都是牵着周与卿的,他的两只手,永远有一只留给她,毫无顾忌。 班主任还很年轻,坐在办公室备课,瞧见许同舟,有些愣,随即有些惶恐。 “这……许先生怎么来了?” 许同舟温和地笑笑,却掩不住眉眼的霜:“老师别紧张,是为着昨天的事来的,孩子的事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您看方便不方便让那位家长来跟我们谈谈。” “这……”班主任犹豫,她并不想把这事闹大,她当老师还没几年呢,大场面让她有些瘆得慌。 瞧出了她有平息宁人的态度,许同舟却有些不悦,孩子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个年纪,童言无忌,口无遮拦,伤了人,未必就像成人想的那般简单,许多心理问题都是因为童年的遭遇而引起。 或许别的事,他可以不计较,但孩子的事,就不能不计较。 许同舟也不急,从口袋里拿出医院的病历:“这事我家孩子的伤情鉴定,虽然没有大碍,但伤的也不轻,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教育,会传递给孩子一种做错了事不用负责的道理。” 话有些重,老师面色一白:“您稍等。” 上学时间没过去过久,那个家长或许还在回去的路上,返回学校快得很。 一进来就嚷嚷起来了:“你谁啊,你凭什么管这事,别以为你是个明星了不起。” 周与卿心头火起,立马变身霸道女总裁:“他是见星的姐夫,是我男人,我家的事,他做主。” 有靠山的滋味真的很好,让人安心又飘飘然。 那家长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娱乐圈里的人,就是这么随便啊。” “你说什么?”周与卿神色一冷,看着就跟要打人一样。 许同舟抬手拦住她,安抚性地顺了顺她后背。 “今儿是谈两个孩子的事,随便不随便,也不是您说了算。”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往那家长面前一站,气势又冷又利,还有几分唬人。 “什么事。”那家长退了一步,强装镇定。 “我们可以去调监控,然后我昨天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了,这是伤情报告。”许同舟把病历举起来,立场坚定,“我不需要你们赔钱,我只有一个要求,跟我家孩子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那家长说着又要尖叫。 “不道歉也可以。”许同舟垂下眉眼,手指在病历封面上抚过,“你也知道,我是公众人物,我有七千万粉丝,我不介意把这事发在我的微博上。” 这年头,谁都不怕,就怕网络,隔着一个屏幕,杀伤力惊人。 更可况,本就是对方理亏。 这威胁真的很有用就是。 那家长气势全无,押着自家孩子愣是给俞见月鞠躬道歉,保证以后一定不会乱说话。 俞见月手足无措,慌慌张张去扶同学,求助一般看向周与卿。 周与卿却站在许同舟背后,红着眼睛,冲俞见月点头。 这事算是了了。 回去的路上,周与卿罕见有些沉默,许同舟摸摸她的头,软声问:“怎么了?” 周与卿一个箭步扑进许同舟怀里,竟然哭出了声音,她的话断断续续飘进许同舟的耳朵里,像是蘸着盐水的小鞭在心上留下一道痕迹,很疼。 她说。 “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遇到你。” 今天的俞见月,让曾经的周与卿羡慕,羡慕的想哭。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唇瓣在她的鬓角摩挲:“我保证,从今往后,你永远不会失去我。” 第40章 影帝端菜 中秋转眼就到,许同舟联系了装修队,对接给周与卿,他与凝视中秋节会有几天的空档期剋好好陪一下周与卿,可是有一个提前就约好的杂志封面,只能抓紧着时间直接飞到了青岛。 这个封面原本是定在香港,却不曾想香港被台风扫荡,只能另外改期重拍。 周与卿一边管着“四时春”,一边还要盯着装修队的设计师出装修设计,忙的不得了,分身乏术,累的像狗。 房静早就请好了中秋节的假,要去陪男朋友。 别致考古结束,房静就迫不及待跑到他们俩的房子里打扫卫生,等着他22号晚上回来。 故而中秋放假,只剩下周与卿和俞见星和俞见月两兄妹过。 她提前一天就做了月饼,与市面上卖的大多不同,皮薄馅厚,甜味适中,夹着新鲜熬制的绿豆沙和红豆沙,隔老远都能闻见那股蒸出来的香味。 “四时春”照常营业,中秋这三天的客人,每一桌都会附赠一小盒,权当是周与卿对他们光顾生意的感谢和过节的祝福。 许同舟这回去了不过两三天,刚好卡在了中秋节当天回了北京。 清晨五点半的飞机落地,因着没跟周与卿说具体时间,所以当他被关在“四时春”门外的时候,撸了把头发,心道真是大意了,以前总觉得后院住了太多人,他拿着钥匙不大方便,可里闹临到这种尴尬时候,他既不想吵醒周与卿,也不想在门外等到太阳晒屁股。 入了秋的北京,早晚呢都是好还是有些凉意,薄薄的风一带,冻人的很。 周与卿今天其实起的很早,五点钟就起来熬月饼馅了。厨房里暖暖烘烘,炉子上热气腾腾只冒,沉了一小缕白气,悠悠然网上飘着。 她给自已煮了碗馄饨,坐在小桌子上吃。 第88章 半晌听见门口似乎有滚轮滚过的声音,侧耳听了听,又好像没有。 还以为自已起太早,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再等一下,又听见了一声轻轻的敲门声。 抬头看了一眼外面蒙蒙亮的天,再看看挂钟。 将将六点四十五,这么早,按理说是没人的。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比如曾经某一天,房静和别致吵了架,凌晨回了这边,吓的周与卿半夜以为见鬼了。 把火势调小,文火慢炖。 揽了外套往门口去。 一开门,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行李箱上,呆愣愣地看着虚空发呆。l “许同舟。” 就像是一声幻听一样,那声音又柔又轻,好似怕打破了美梦一般。 许同舟挠挠耳朵,迟钝地回头。 看见周与卿穿着一件长长的薄外套,半边身子探出了门,头发还未扎起,乖顺地披散在肩头。 “阿卿?” 他叫,有一丝不可置信。 周与卿吸吸鼻子,从门后走出来,去接他的行李箱。 然后摸摸他的手背,竟然有几分凉意。 “怎么不敲门?”拉着他往屋里走,许同舟也那样呆呆愣愣的跟着她。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他不答反问。 周与卿带他进屋,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我起来熬月饼馅,过节阿静和我那两个师妹都放假回去了,我只能自已上手咯。”蹲下身去给他整理行李,“我估摸着这次别致回来,得要跟阿静结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许同舟眉峰跳跳,似有深意。 “热水器里还有热水,你去洗个澡,补补觉,中午起床跟我帮帮忙。”拿着睡衣到浴室,周与卿自顾自的说着,半分都没觉得自已的语气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许同舟半赖在床上,是从没有过的舒心。 周与卿过来拽他,却不防被那人拉近,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她的肚子上,蹭来蹭去。 周与卿心头发软,却故作嫌弃,把他的脑袋往外推了推:“一脸的妆,一头的发胶,你赶紧的,离我远一点。” “不。”许同舟瓮瓮额声音从她腹部传出来,一大男人非得凑在女朋友身上撒娇,“好累。” “你怎么不定下午或者晚上回来的机票?”喷了发胶额头发硬硬刺刺,周与卿连从哪里下手安抚一下都不知道。 许同舟半闭着眼睛答:“想回家。” 从前不着急回去,是因为回去了,家里也是一室清冷,冷锅冷灶,有时候连热水器里都没有热水。 似乎并非一个家,而只是一个固定住所,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空空荡荡。 可自从住进了“四时春”,便完全不一样了,回到这里,有人影憧憧,有温热的气息浮动在空气里,无论任何时候,一回头,就能看见自已爱的人,忙碌着,偶尔相视一笑,他都觉得再满足不过。 从此便不大愿意在外面多呆了。 周与卿屋里渐渐就沾染了他的气息和痕迹。 半片床,半个衣柜,半个洗漱间,半个毛巾架,处处都是那人的影子。 许同舟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一张俊脸微微浮肿,开门的时候被屋外的阳光晃了眼。 俞见月正搬着小凳子跑过,看见许同舟遂停下来…小脸红扑扑地望着他,脆生生喊了声:“许哥哥下午好。” 许同舟受宠若惊,要知道这小妮子平日里可不爱跟他说话,总是躲在周与卿或者她哥哥身后,怯生生地瞧着自已。 “下午好啊,小见月。”他挥挥手。 俞见月有些害羞,吧嗒吧嗒跑开了。 周与卿忙得很,都来不及跟他打招呼说话,直接扔了个托盘过去:“台子上两道菜,5号桌,麻烦送一下。” 许同舟被使唤的理所当然,摸摸鼻子,老老实实端着那两道菜去了前厅。 俞见星在收银台收银点单,冲许同舟颔首,便不再理。 许同舟也不理他,端着往5号桌一放,然后对着菜单上的两个名字对了一下。 他出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那一桌的食客看呆了去。 影帝给她们端菜? 影帝给她们端菜! 不是一般的菜啊,掏出手机咔咔拍了两张照片,发微博。 “男神给我端的菜,我能带回家供起来吗?@许同舟” 许同舟的粉丝都是在你微博里买了房子的,鼻子眼睛就像装了许同舟雷达。 一瞧见这条消息,立马疯狂转发。 “挖槽,大兄弟,我出一倍价格跟你买这两道菜吧。” “你是拯救了世界吧。” “朋友,请告诉我你此刻在哪里?” 这条留言被人翻了牌。 “除了‘四时春’,还能是哪儿。” 许同舟趁着这休息时间,就在“四时春”当了半天的跑堂小弟。 晚餐时间,屋外的粉丝都已经排起了长龙,一个两个勾着脖子往里看,对已经进去了的人表示嫉妒,对一起在外面等的朋友表示安慰。 可惜了“四时春”每天的客流量都是限定好的,排了一半就不让进了。 后半截的粉丝也在外面等了很久,夕阳把她们的脸晒得通红。 周与卿出来跟俞见星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然后叫来俞见月,吩咐她去胡同口的超市买两箱水,让老板送过来。 第89章 然后自已默默回到了厨房。 切馅,打皮。 俞见月小小一个女孩子,拖着那送来的两箱水,一瓶一瓶发下去。 那软萌的可爱模样惹的大家心生怜惜,摸摸脸摸摸头。 俞见月性子内敛,红着脸,抿着小嘴笑。 天色有些晚了,粉丝在外面等着,望穿秋水,有些失望,最后面几个已经悄悄地散了。 正在大家陆续都准备离开的时候,许同舟出现了。 端着一个大大的餐盘,上面放着一个一个精巧的月饼。 “辛苦你们了,我和阿卿准备了月饼,请你们尝尝。” 他嗓音温和带笑,从头开始,一个一个的分发月饼。 那月饼是周与卿刚做好出炉的,还氤氲着热气。 一下嘴咬开,清香软甜在口腔里化开。 好吃得让人直眯眼睛。 没等到男神给自已送菜,能等到他给自已送月饼也很好啊。 然后那天晚上,所有跟许同舟有关对的话题,都离不开月饼两个字。 为许同舟搏了一波好感,周与卿却累得厉害。 手腕酸的已经提不起来了。 等前面事情欧处理完了,关了门,各回各屋了,许同舟才看到她和衣斜躺在床上,满脸的疲惫不堪,呼吸绵长,沉沉地睡着了。 许同舟心疼,倚在她身边,拇指在她眼下轻擦而过。 “阿卿,去洗澡。”他轻声叫她。 周与卿下意识拧着眉心,嘟囔一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转头又睡了过去。 许同舟无奈,一只手伸到她的背下面,把她半托起来,另一只手顺着领口脱了她的外套,然后去浴室放水。 再出来,那厮已经窝进了被窝里,一向不洗澡不进被窝的人,实在是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再动。 许同舟只好将她小心翼翼从被窝里挖出来,横抱着进了浴室。 周与卿坐在流理台上,享受着许影帝六星级服务,脑袋歪在他的肩膀上,还讨好的蹭蹭。 许同舟把她像抱小孩似的抱起来,放进浴缸里,温热的水浸满全身,纾解着骨子里的疲惫。 迷迷糊糊睁开眼,扯着嘴角笑笑,下一秒就往后仰,惊得许同舟一个跃起,托着她的后脑勺,任命地给她搓背。 这哪里是养女朋友,分明是养女儿。 周与卿的皮肤被热水泡的又软又烫,后背贴在许同舟的胸前,皮肤相贴间渗进几丝水泽。 许同舟按捺不住地去吻她的肩膀,像小鸟啄着,密密麻麻,松软酥麻。 下了嘴就没有不吃的道理,到最嘴的鸭子还能给他飞了不成。 屋外半夜骤然起风,把院子里的树吹得沙沙摇晃,树叶轻颤着,一片贴着一片。 等风渐小,微黄的叶子薄薄落了满地。 周与卿每根骨头都在吵嚷着累,软着拳头往许同舟身上一打:“不要脸。” “要脸没媳妇。”他勾着周与卿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的啜着。 周与卿累的不想理他,转个身,把脸彻底地埋进了许同舟的怀里,拍开他的手:“睡觉睡觉。” 夜已经深了。 一切归于寂静,许同舟心里的情绪满的快要溢出来,怀里抱着周与卿,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嘴角的笑还持续上扬着。 第2天,周与卿自然是没能起来。 许同舟也跟着她赖床,两个人在床上扭成一股麻花。 一个是累的腰酸背痛,一个是当床垫当得腰酸背痛。 日上三竿,从床上坐起来,一个揉腰,一个揉胳膊,然后一起挤到了洗漱台前,刷起了牙。 日子便是这样,平凡无常的幸福,才是人们最终内心所渴望追求的东西,心里无论被多少喧嚣繁华充斥,始终有一寸地方,盼着守着那日升日落的幸福。 中秋一过,各自上班。 后厨和前厅都有了人手,俞见星一大早先把俞见月送去学校,然后自已搭地铁也回了学校,军训过后的正式上课,他并不想迟到。 看见周与卿和许同舟出来,唐悦热络地打了招呼:“与卿姐,姐夫,早饭在厨房。” 许同舟弯腰去跟周与卿咬耳朵:“唐悦的嘴是越来越甜了。”那声姐夫叫的人心旷神怡。 周与卿脸上挂着假笑,手拧着许同舟腰上的软肉,狠狠掐了一把。 “嘶,谋杀亲夫啊。”许同舟委屈瞪她。 周与卿拍拍手:“活该。” 上午十点,正准备和许同舟一起去宜家的周与卿接到了房静的电话。 她兴奋异常,一直在压着声音尖叫:“与卿,别致跟我求婚了。” 周与卿先是一愣,而后乍然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恭喜。” 语气诚挚,她从心里为房静高兴。 “你说我要不要矜持一下?”房静显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不行不行,万一我矜持了,他打了退堂鼓怎么办,你也知道,别致那副别扭害羞的性子。” 周与卿打断她:“阿静,随心去做就行。” “嗷。知道了。”像是找了的友军,房静大呼一声,然后啪,挂了电话。 两个小时以后,周与卿在朋友圈看到了房静的结婚证。 这也…… 太随心了吧。 周与卿扯了扯嘴角。 许同舟比她高上许多,因此周与卿没有看到许同舟在看见结婚证那一刻,眼底一闪而过的光。 第90章 第41章 第一个生日 装修风格还未定,其实两个人都不大知道应该买些什么家具和软装饰比较好。 只是许同舟不知为何,对装修这件事情极其上心,尤其是在选择家具装潢上,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 周与卿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抱了很大的期待,亲手打造一个家,或许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愿望。 故而,两人一大早就挎着小包包去了宜家。 中秋之后的第一天,几乎所有人都在上班,宜家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小老太太,和家庭妇女们,流连在装饰品和锅碗瓢盆区域。 许同舟则不,踏进宜家的第一步,直奔床上用品区。 “我想买个大一点的,垫一个乳胶垫或者棕垫,对脊椎比较好。 “枕头不用太高,平一点舒服;准备几床鸭绒被,还要几床打出来的棉花被……” 他兴致勃勃。 她望着他笑,不断地点头。 许同舟没有做任何伪装,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牵着周与卿,从一个区域看到另一个区域,他一路都在说话,像是要把所有的想法一股脑全部表达出来。 便是墙纸的颜色,他都可以跟周与卿说上老半天。 周与卿想用米白,许同舟却想用暖黄。 一个中年女人扶着一位老太太从旁边走过。 那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转头对那女人说:“娟子啊,你看那对小年轻感情可真好。” 中年女人搀着老太太,“瞧着多配。” 她们声音并不大,可许同舟和周与卿却听得清清楚楚。 中秋过后没两天,许同舟就出发去了三亚,拍摄一个公益短片,关于留守儿童。 阿末接到邀请的时候,许同舟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他想到了自已家里的宝贝疙瘩,还有那两个孩子。 一周左右,赶不上国庆休假,因为中间还要去录制一个祝福祖国的vcr。 后面还有《老饕》的媒体见面会,所有的事情忙完,最快也得十月底才能回北京。 从前离开家里去工作,总是洒脱爽快得很,可近来却常常闹情绪,不愿意离开“四时春”。 越是和周与卿感情好,越是亲近,就越是暴露本性,好似一只大犬,打着滚,不愿意离开家。 要是周与卿有时间,那便是要亲自送他去机场的。 看着那人一步三回头地往闸道里走,周与卿喉间也有些酸。 许同舟不舍得,她又何尝舍得呢。 回去的时候,在机场遇到几个来送机的粉丝,都是很可爱的小姑娘。 她送了她们一人一杯牛奶,摸摸她们的脑袋。 惹得几个追星好些年的小姑娘脸都红了。 回头又在微博上犯花痴:“我可以粉我舟嫂吗【害羞】【害羞】” 有人在下面酸:“这么高调,以后分手岂不是打脸。” 这位粉丝是许同舟过后很多年的老粉了,别看瘦瘦小小的姑娘,在粉丝圈里可已经沉浮多年了。 立马回道:“所有的爱情都应该被祝福,如果你心中无爱,自然看不到爱的样子。” 圈里秀恩爱的很多,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是傻子,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眼便知。 而且许同舟在圈里口碑极好,为人稳重,责任感强。 他从不闹绯闻,一旦公开,就是一种承诺和认定。 只是当年的连盏并不能明白。 房静领了证,当晚就回了“四时春”,撅着嘴巴不大开心。 “你怎么了?姨妈造访?”周与卿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凑上去,左瞧瞧右瞧瞧,完全没有新婚的喜悦啊。 房静耸耸鼻子,扑进周与卿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周与卿稳了稳手里的碗,默默地拿远了些。 “刚领证,他晚上就要走。”房静抽抽嗒嗒。 周与卿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掐死这个情商偶尔掉线的女人。 “你不会去找他啊?” 怀里的人一愣。 “你从来没去探过班吧。” 又中一箭。 房静擦擦眼泪,有些心虚。 “我打算再招一个全职收银的员工。你结婚以后,经常去看看别致,过不了多久要筹备自已的婚礼,然后万一怀上孩子……”周与卿一口喝完碗里的银耳莲子羹,“我觉得你还是工作灵活一些比较好。” 房静大为感动,瞧瞧,不愧是闺蜜,都把事情想到了她怀孕以后。 又一个熊扑,“天底下最好的与卿。” 周与卿不吃这套,端着碗进厨房,“也不知道当初决定周末休息的时候,谁说我是最没良心的人。” 房静装傻,“啊,谁啊,真的是眼睛瞎了。” 次日一大早,周与卿就接到了装修公司的电话,带了图纸过来给周与卿看。 风格宽敞大气,整体结构简单,光线明亮,前后两片落地大窗,坐北朝南,无论是清晨还是傍晚,都有温柔的光落进屋里。 周与卿对这个设计很满意,拍了照片过去问许同舟。 许同舟只回了一句话:“我老婆说了算。” 周与卿红着脸定了这套方案。 装修便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 周与卿两三天才会过去看一次,问装修师傅要用什么地板,什么墙纸,洗手间的瓷砖要用什么牌子的。 装修师傅乐乐呵呵地告诉她,许先生早就把这些细节都交代过了,不用许太太去跑建材市场。 第91章 这事许同舟没有跟她说起过。 所以,装修师傅说起的时候,周与卿听着那一声“许太太”,十分窘迫地红了脸。 “四时春”的生意依然很好。 周与卿还是很忙,他们平日里交流还是靠视频和电话。 房静跑去找别致过她的新婚生活去了。 许同舟给俞见月找了一个补习老师,是北师大教育专业的高材生。每周末都准时来“四时春”报到,然后顺其自然被留下来吃两顿饭。 院子里一切如旧,可又和以前截然不同。 十月的天越发凉了,下了几场小雨,一场比一场冷。 院子里的树叶簌簌黄了,落了满地,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扫落叶成了俞见月最喜欢的活动,每天傍晚吃过饭,她都会拿着比她还高的大扫帚,一下一下挥舞着,把叶子扫成一堆,然后蹲在那里挑挑拣拣,选出几片去做书签。 周与卿看着,从不拦她。 晚上洗完澡窝在床上跟许同舟打电话。 她怀里抱着他的枕头,上面还有一点点淡然飘渺的檀香。 “你定的什么时候的机票啊?” 许同舟的电话里有海浪的声音,一阵赶着一阵,往前翻滚。 “公益短片需要原声录配,我在海南还要待一天半,后天晚上的飞机到北京。 周与卿听着他的声音,心里勾勾缠缠出情绪,像一个网子,罩住她的整颗心脏,泛起了酸胀。 “那我去接你。”她闷闷地开口。 原以为许同舟会像往常一样,让她在家里等,却没承想他竟爽快地应了声。 “好啊。” 似乎还有些雀跃。 就像是每一个学生在放假前的兴奋倒数一样,周与卿自从拿到了许同舟回来的时间,就像是从萎靡不振到打了鸡血一般,双目炯炯,脸泛红光。 唐悦那小丫头都打趣她:“许老师要回来了吧。” 难得的,周与卿没有反驳。 早早收拾了,还特地换了身衣服,才开着车去机场。 路灯恍惚地擦着车身而过,周与卿从来没觉得去机场的路竟然这么长。 机场人来人往,也没见着什么粉丝来接机,周与卿伸长了脖子去看,也没瞧见半个人影。 没一会有电话打进来。 “你在哪啊?”都等不及对方开口,她就抢着问。 许同舟在电话那头低声笑,“我在停车场,你往停车场走。” 也不知道玩的什么神秘,周与卿摸摸后脑勺,只能回头往停车场去。 许同舟就站在保姆车的旁边,正在低头看手机,唇边噙着一抹笑,身边一盏路灯,盈盈的幽光笼在他身上,发梢都带着亮。 周与卿不觉脚步加快,气息有些不稳,待许同舟察觉,抬头,怀里就迎进了一个软香的宝贝。 “喝口水。”他从车里拿出半瓶水递过去,“走那么快做什么?” 仿佛是在说教,可语气全是宠溺。 近一个月未见,想得脑子都在发痛,尤其是夜里,这人反复往他梦里跑,可醒来,周身都失了暖意。 怀里的人,就像是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抱紧了,便填满了。 “好了好了。”许同舟拍拍她的背,“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就钻进车里,转身抱了大束的红玫瑰出来。 周与卿哑然,直直看向他。 许同舟有些羞赧,“突然想起来,从我们在一起开始,好像从来没有给你送过花,是我的疏忽。” 他顿了顿,又道:“生日快乐。” 夜里的机场人声喧哗,停车场后面的航站楼里灯火通明,广播标准的普通话报着消息。 一切像电影镜头一样,悄然模糊远去。 她有些恍惚,很多很多年了,久到她已经不大记得了,上次过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她好像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从来没有。 无论是从前在山里,还是后来进城市。 这好似长远的26年,她从未过过生日。 父母不曾给她过过,师傅也不曾为她庆祝过。 “你怎么知道?”嗓子有些干涩,像是吞了一把沙,擦刮着咽喉。 许同舟把花塞进她怀里,吻着她的太阳穴,“我去问了李老师。 “李老师对你很抱歉,说把你带了出来,却没能好好照顾你。可是没关系,以后我会照顾好你,每一个应该被重视的日子,我都不会忘记。” 周与卿呆呆地把花接着,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但好像他还在不停地给予她更多更好。 她鲜少落泪,可此刻,却很想哭。 秋风原本萧瑟,却在拥抱她的时候,骤然温柔。 回去自然是许同舟开的车,周与卿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花,余光却有一下没一下地瞟向身边的人。 恰逢红灯,那人转过头,颇有些无奈,“你可以大方一点看,毕竟……许先生是许太太的私有物。” 周与卿晚上话很少,只紧紧地抱着花。 都说送花俗气,但那都只是形式而已,真正重要的是形式背后的真心。 仪式感所带来的,无非是一种内心的满足。 她处于高兴、感动、害羞的复杂情绪里,并没有察觉到自已好像十几岁小姑娘一样的表现。 许太太三个字让她想起了装修师傅的话。 第92章 他便是这样,无孔不入,像清澈的水一样,穿过所有石头间的缝隙,将她的生活灌满。 “这次回来待多久啊?”她憋了半天,总算是开了口。 许同舟打着方向盘转弯,“在新戏开机之前,会有一段时间的休假,具体开机时间暂时还不确定,因为演员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光是试镜就有不少人。” “那你可以一直在家!”惊喜来得有些突然。 许同舟被她的语气逗笑,“是的。” 一路顺利回家,俞见月还在做作业,屋里的灯亮着,窗户半开,风一股一股往里吹。 周与卿去给她关窗户,“做完作业要早点睡觉。” 俞见月从作业本里抬起头,“知道了,姐姐。” “你乖。” 许同舟站在房间门口,高大的身影背着光,神色被阴影打上了马赛克。 可他心里知道,看着那一大一小的相处,他突然就想要一个和周与卿一样的女儿。 夜里做作业,她去给她送宵夜。 他就站在门口,像守护生命一样守护她们。 周与卿回了房间才知道不仅仅有花,也不知许同舟从哪里变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六寸蛋糕,上面插着一根小蜡烛。 他坐在烛光边朝周与卿招手,“过来许愿,吹蜡烛。” 周与卿有些无措,掌心搓了搓,合十。 谁也不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后来很多很多年里,她过过很多很多生日,许过的愿望都会告诉许同舟,只有这第一个,是她一辈子的秘密。 两人分食一块蛋糕犹嫌多,给俞见月送去一块,换了一声“生日快乐”。 许同舟这晚充当劳动力,自觉收拾了行李,剩余的蛋糕,还有零零散散带回来的礼物。 然后屁颠屁颠跑去放水,眨巴着那双妖精似的眼睛,无声地邀请。 周与卿原本想义正辞严地拒绝,可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情,其实桩桩件件都是小事,但他却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心上。 叹口气。 “衣服拿了吗?” 那厮猛点头。 所以,算了,随他吧。 毕竟吃过肉的男人,素久了也不好。 第42章 甜蜜约会 许同舟难得的空档期,一大早竟懒得起床,赖在被窝里,鼻尖是周与卿头发上的香气,吸吸鼻子,眼睛都不大想睁开,只在枕头上磨蹭过去,贴上了她的后颈。 周与卿半梦半醒,觉得脖子有些痒,抬手去抓,却抓了许同舟一脸,好在力道绵软,好似小猫挠人,掌心温热。 许同舟顺势将那只手捞过来,亲亲掌心,然后从后环抱住她。 “你醒好早啊……”周与卿被他逗弄得迷糊转醒,圈圆了小嘴打了个哈欠,在被子里伸伸手伸伸脚。 “早上好。”许同舟凑过去去亲她的耳垂,软软的一小块肉,被他像小狗似的拱来拱去。 周与卿把他的脸推开,伸手去拿手机,幽幽的屏幕上显示着已经七点。 顺手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因为没睡足的烦躁让她抵着枕头嘤咛了两声。 许同舟就撑起半边身子看她耍赖。 见她自已一个人蠕动了半天,然后叹口气,一个坐起,长发在头上缠乱成鸟窝。 她就那样呆呆地坐着,眼皮耷拉着,神情萎靡。 许同舟撩开窗帘,露出一道缝,天色很亮,院子里的那棵树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光秃秃的枝干嶙峋着,看着有几分可怜。 光投进屋里,落在地上、床上,长长的线条从周与卿的脸上蜿蜒而过。 她抬手遮住眼睛,“好亮。” 许同舟回头,拉好了窗帘,回到床边拈起她的手,在掌心揉揉,“想不想出门玩玩儿?” “啥?”周与卿早上脑子转得慢,蓬着头发,迷茫着眼睛,歪着脑袋看他,一大清早的,模样萌出一脸血,让许同舟按捺不住地伸手去摸她的脸,就像在糯米盆子里搓成的汤圆一样软糯。 “约会。” 这两个字从许同舟的嘴边吐出来,掺杂着十分的期待和十二分的兴致。 无论是周与卿还是许同舟,都没有约会过,这个在恋人之间十分稀松平常的活动,对他们来说有些过于陌生了,一个是公众人物,一个是常年没有感情生活的死宅,以至于,周与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许同舟却跃跃欲试,这会心血来潮,催促着周与卿洗脸刷牙换衣服。 他曾经很期待和女朋友之间的约会,即便他在电视电影里演过很多次,但在他的生活里,却从未尝试过。x 以前无论是他还是连盏,一举一动都被放大在所有人的眼前,在他的心里,恋情再正常不过,本就应该是最普通的状态,可连盏却很计较这件事。 后来遇到周与卿,许同舟如愿地获得一份最期待的平凡的爱情,可奈何女朋友是个技术宅,不是在厨房,就是在去厨房的路上。 “我今天……房静还没回来,我有得忙呢。”周与卿嘴里咬着一嘴的泡沫和牙刷,含糊不清地道。 许同舟固定着她的下巴,“今天周末,见星不是回来了吗,让那小子干活。” 周与卿吐掉泡沫,美目里透着泠泠水汽,“他上学辛苦,周末了不得休息。” “他休息什么,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了,精力旺盛着呢。快洗脸,快洗脸……”许同舟就跟个唐僧一样,在周与卿耳朵边上碎碎念,半撸着袖子,就差没有自已上手去给她搓脸了,摆着张委屈兮兮的脸,看着周与卿都快觉得自已是个负心汉了。 第93章 那一副“求宠爱求摸头”的表情,想来,谁都拒绝不了。 周与卿也一样。 扯了扯他的耳朵,“好好好,你让我换件衣服。” 那厮心思得逞,笑眯了眼,就像兔子一样从洗手间蹿出去,开了衣柜的门,半钻在里面东挑挑西选选,然后拿着一件白色棉麻的圆领衫,上面绣着暗花,被熨烫得服服帖帖。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穿的这件。”他笑道,眼眸微垂,长睫轻颤,像是在回忆什么。 那天她披着披肩从田垄那头走近,春日的阳光在树梢吊着,偶有两缕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照亮了去,领子边缘贴着她的锁骨,往上便是那好看的下颌,一气呵成,像是上好的玉雕骨琢,不落瑕疵。 周与卿有些好笑,电视里说第一次见面都多好看,可她其实只是穿了一身最不起眼的衣服而已,这么多的上衣,也累得他竟然能找出这件。 将将快十一月,北京的温度已然凉了下去,北地的风不比南方十一月,要凛冽得多,一开门扑嘴就是一口风。 周与卿加了件毛衣外套,搓搓手,院子里已经有了食物的香气。 早饭在锅上温着,唐悦正坐在一边刨芋头。 厨房里温热的白气缭绕,让人得以从身到心都暖了一暖。 “咱们去哪?”出门的时候,周与卿还在问着,呼出一口白气,瞅着好玩,张了嘴去哈。 许同舟把她的手攥进紧自已的口袋里,低头问:“故宫?” 周与卿嘴角抽抽,有些嫌弃这土老帽,约会第一站竟然要去故宫。 别看她做着一副嫌弃的模样,但其实自已统共也就只去过一次,那还是当年李钦光把她从山里带出来之后,有一年的元旦,带她去看过。 正逢假期,人特别多,周与卿身量还不够,挤在人群里只能看见黑压压一片的头和无数的腿,差点没被挤得窒息。 自那以后,她对故宫的第一印象就不大好,人多,挤得慌,光秃秃的御花园,整个故宫除了大,好像也没什么可以看的了。 许同舟无视了她的嫌弃,兴冲冲地开了车,两人往故宫去。 人依然不少,只是或许因为假期刚过,天气渐冷,在广阔的太和门广场上,竟然觉得还算清净。 九十点的太阳涂着橘红色的光,斜偏过去,将太和殿切割成了明暗两个部分。 “难得啊。”周与卿突然感慨一声。 “难得人这么少。”许同舟附和。 周与卿却是摇摇头,半觑着他,“难得某人出门,竟然没被认出来,竟然没被围观。” 许同舟施施然抬脚往前走,“你以为跟电视剧一样啊,走哪都一堆人,我们平时出门带个帽子,低调一点,没有那么夸张的。” 偶遇明星的人多了去了,但又有多少是追着撵着,大家走在路上,关注的到底还是自已要赶着上班、赶着接送孩子、赶着买菜、赶着购物、赶着享受自已的行程。 长长的宫墙边,吹来格外刺骨的过堂风。 周与卿抖了抖,打了个喷嚏,嚷着“好冷好冷”,小跑两步,站在阳光底下晒着太阳,就像棵植物一样,耸着肩膀半眯着眼进行光合作用。 那人在太阳底下尤其显得白皙,身后是红色的宫墙,斜刺里一根树枝伸过来,上面缀着黄色的树叶,在太阳底下,颜色过于饱和,明亮又浓烈,那是一种视觉的冲击,美得不可方物。 许同舟着魔似的拿了手机,对着晒太阳的周与卿拍了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连鼻尖都在泛着软和的柔光。 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排的阴影,将眼眶衬得深邃。 这么久了,她在他的眼里,任何时候,都是一个不会疲倦的惊喜。 应该是晒得暖和了,周与卿喟叹一声舒服,睁开眼睛,冲许同舟招招手,动作俏皮,神情欢快。 故宫说起来大,其实两个人闲庭信步地走走,到一点多的时候,也已经走到了出口。 许同舟给她买了一个“回避”的帆布袋子,周与卿不怎么想要,可还是老老实实背在了身上。 “好看的,多霸气。” 周与卿不说话,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大想理这位时而正经时而抽风的影帝。 转角出去,遇见一家冰淇淋做活动的饮品店,门口站满了情侣,只听得有人在里面大声宣传:“接多少给多少咯,只要你能接,我们就不怕送。” 周与卿耳朵动了动,舔舔嘴角,有些想念夏天冰箱里常备的八喜。 许同舟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想要?” 周与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双眼睛亮得像两颗大玻璃珠。 “可我记得,你亲戚,是不是要来了?” “没有。”她答得飞快,“还有几天呢。吃一点不要紧的。” “真想要?”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个能做各色美食的大厨,却总是执着于冰淇淋。 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带着周与卿挤进去。 正巧看见前一个人把那冰淇淋接得老长老长,许同舟转头就看见周与卿目光火热、崇拜地看着那个男人。 他平静地移开目光,什么也没说。 那男人接完冰淇淋,递给身边的女人,换来一个脸颊吻。 许同舟默默地伸出了手,对那店员道:“给我一个甜筒。” 那店员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却瞧不清他的脸,正在兴奋头上,掏了一个甜筒递过去,“得,您的筒。” 第94章 许同舟余光瞟了一眼一脸期待的周与卿,然后把冰淇淋机的把手往下一压。 “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周与卿的眼睛死死地黏在那冰淇淋的尖尖上,催眠似的念叨。 随着冰淇淋越堆越高,四周一阵惊叹。 断掉的时候,许同舟暗自比了一下尺寸,好像没有刚才那人堆的高,有些不大满意,可冷不丁,唇边的梨涡上贴上一抹暖意。 他眸色一亮,就看见周与卿喜滋滋的脸,高高扬起的唇角好似淋了蜜。 “谢谢。”她甜蜜蜜道谢,然后从许同舟手里接过冰淇淋,迫不及待地舔上最上面的尖尖,像偷了腥的小老鼠,满足得不得了。 唇肉被冰得又红又亮,软小的舌尖灵活地吃着冰淇淋。 上唇留了一丝白渍。 许同舟的理智被拉扯着,最后绷断,刚走上两步,就拉着周与卿转身窜进了胡同里。 躲在一棵大榕树的后面,周与卿拿冰淇淋的手朝外端着,半仰着脑袋,殷红的唇瓣被许同舟含在嘴里蹂躏,他掐着她的下巴,像是要被她整个连皮带肉一起给吞了。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阵风吹得榕树轻晃,残余的树叶相互摩挲着,落在地上的树干影子,将两个人藏了进去。 等许同舟放开她,两人都有些喘。 他冲着她璨笑,手指揉揉她的唇角,“好甜。” 周与卿有些缺氧,傻愣着去看自已的冰淇淋,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那奶油流了她一手,黏黏糊糊。 “再给你买,乖。”餍足的男人在周与卿耳边蛊惑,喉间都是笑意。 周与卿看着自已的冰淇淋被扔进垃圾桶,心痛难忍,眼刀子直往许同舟那飞。 许同舟则站在一边,拿着湿巾一根一根擦着她的手指,他柔软的指腹从她略粗糙的掌心拂过,有些痒,像羽毛落进掌心。 “下一站我们去哪?”周与卿因为掌心痒而敏感地缩起了脖子。 许同舟勾着唇笑,那笑意味不明。 他不说,她也懒得猜。 所以,在到地方的时候,周与卿差点惊掉下巴,“你……你要带我去干吗?” “鱼疗、按摩。” “我不去。”周与卿说着就要走,却被许同舟拎了衣领,“哎,我不去,我不要……” 反对无效。 两人坐在鱼疗的玻璃缸前,周与卿有些生无可恋。 “试试,试试……舒服的。”许同舟蹲在她面前给她脱鞋,“你要相信我。” 他望着周与卿的双眼,目光真诚而自信。 周与卿一时怔忪,两只脚就被他一下塞进了玻璃缸里。 脚底板被小鱼围着咬,密密麻麻的,像是有人拽着她的脚给她挠痒痒似的,酥麻感从脚上一直蔓延到头皮,惹得她鸡皮疙瘩都浮了起来。 “不不不,我要出去,我不玩了……”周与卿就像被封印在了那里,两只脚放在玻璃缸里动都不敢动。 许同舟在一边优哉游哉地脱鞋脱袜,“我朋友的店,我常来,很舒服,一会咱们再去按按。” “我不,许同舟……我们,我们绝交,啊啊啊啊……”她只觉得浑身难受,“别,别咬我腿……” 小小的包间里,全是周与卿嚎叫的声音,许同舟则在一边,含笑看她,目色甜腻。 做个鱼疗,去了半条命,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个火坑,又被许同舟驮进了按摩室。 傍晚的时候,街上到处都飘起了饭香,夕阳蓝天交接融合出一条光带,路灯陆陆续续亮起来。 许同舟的身边跟着一个已经蔫成了咸鱼的周与卿。 哭丧着脸,披散着头发。 许同舟伸手去揽她,却被一掌拍落,“别碰我,疼。” 周与卿常年伏案工作,半躬着腰,僵硬着肩膀,有很严重的肩颈腰部劳损,尤其是阴雨天,肩膀就得贴上膏药,许同舟看在眼里,心疼得不得了,每每只能在她收工之后,晚上窝进自已怀里的时候,才能给她揉揉。 他想带她做做按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不晓得她的背部肩颈硬得这么厉害,轻轻往穴位、筋结处一按,就疼得直飙眼泪。 许同舟在一边不住地让按摩师轻点,再轻点。 按摩师苦笑,有些无奈,只道自已压根没用力。 周与卿觉得自已就像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一把辛酸泪。 许同舟想求和,却被她狠狠瞪了回去。 晚间到家,才发现厨房里蒸了螃蟹,农历十月公蟹性腺发育最好,这时黄肥膏白,蟹膏的口感丰腴圆润,正是好时节,这些日子,店里的螃蟹卖得十分好。 周与卿不肯跟许同舟说话,去厨房讨了两只螃蟹,一小碗醋,钻进了屋。 许同舟屁颠跟上。 就看见周与卿把螃蟹腿一根一根揪下来,堆在盘子里,往许同舟那边挪挪,“腿给你。” 她可不耐烦吃腿了,得又咬又掰,弄上半天。 十一月的螃蟹肥得很,周与卿一拆开,全是油油的黄,迫不及待就往嘴里嘬了一口,斜眼却瞧许同舟正眼巴巴地看着,啐道:“你吃腿。” “唉。”许同舟故作可怜,耷拉着眉梢,就蹲在她身边,啃起了螃蟹腿。 唐悦给他们来送姜茶,不防瞧见这幅场景。 内心叹了口气,影帝这家庭地位也忒低了,混得不行啊。 第95章 摇摇头退了出去。 第43章 本性傲娇 约会的事情不出所料,还是有视频传了出去,就在那个冰淇淋店里,许同舟接冰淇淋的时候,被人拍下来传在了抖音上面。 等两位当事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视频早就破了千万的点击率,连带着那个拍视频的姑娘的账号也红了。 许同舟只看了一眼,然后把手机丢到旁边去,继续凑上去哄周与卿,周与卿正扛着酸痛的肩颈在厨房里面,朝身后将将伸过来的那只手一拍。 只听得身后那人“嘶”了一声。 “好凶狠的婆娘。”语气委屈,小声黏糊着。 周与卿面色依然是黑的,她从来没有找人做过按摩,这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加之她筋结处劳损得厉害,自然也就格外疼一些。 许同舟也心疼,昨儿夜里还特地用热海盐给她敷了敷,可效果见微。 早晨店里开门前,房静总算拖着大包小包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几天没洗头了,那头发都结成了一绺一绺,她灰扑扑的一身,连拍都没拍会儿,进了门就往周与卿怀里扑,却冷不丁被斜伸过来的一只大掌推远了些。 周与卿从许同舟身后探出头来,“你从难民营回来的啊?” 房静从案台上摸了杯水,狠狠灌了一口,“你是不知道,那户外考古,他们住的那地方,缺水缺电,我都要疯了,真爱也不行,我受不了了,赶紧回来。” 也不知道别致那样爱干净的人怎么忍受得了。 她叹了口气,垂着脑袋拉着行李回了房间,洗个澡,倒头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脸肿得像个发光的猪刚鬣,一出门就把唐悦吓了一跳。 “前边谁在忙?”她伸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前厅,想着不大对啊,俞见星应该已经回学校了。 唐悦囫囵吞了颗冬枣,含糊不清道:“许老师啊。” 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许同舟自从休假后,就一直在店里跑趟,偶尔还会兼职收银的工作,别看这大明星整天活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其实落到地上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做起事来还手脚麻利。 房静大惊,心里暗暗怪自已太重色,竟然让偶像男神做了自已该做的活,真是粉丝里的老鼠屎。 叹了好一会气,再抬头望天,摸摸肚子,算了,先填饱肚子,再工作吧。 遂一头钻进厨房,热气迎面扑了她一脸,裹挟着香气盈盈,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一个劲地折腾。 “亲爱的,做什么好吃的呢?”探头过去,瞧着锅里翻炒的菜丁,耸耸鼻子,眼睛亮了亮,“茄鲞!” 将鸡胸肉两面捶打后改刀成小丁,倒入小半勺盐和半勺白酒拌匀,再来半个鸡蛋清,两小勺淀粉抓匀,放在一边腌制15分钟。 将豆腐丁、鸡丁、果脯、菌子丁陆续下锅翻炒,再一一捞出来备用。 茄子洗净,刮去表皮去掉茄蒂,切成小丁,然后放进淡盐水中浸泡几分钟,去除茄子中的黑水和涩味,然后捞出攥干水分。锅中放稍多的油,放入八角一个,油热后将八角捞出。然后将茄子丁入锅翻炒至茄子变软,加盐,加豆腐丁和菌子丁,调少许蚝油和酱油,将鸡胸肉和笋丁下锅翻炒,翻炒均匀后关火,最后加入果干和果脯,翻炒几下即可出锅 周与卿正在放蚝油,添上那么一两滴,提着鲜味。 “给我留一小碗,给我留一小碗!”房静搓着手,实在是被馋得不行。 周与卿看她一眼,指了指角落小桌上的饭菜罩子,“给你留好了。” 要不怎么说闺蜜贴心呢,房静一蹦三尺高,立马转身投入美食的怀抱。 而许同舟正拿着空掉的餐盘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在角落吃饭的房静,没由来的有些嫉妒,努努嘴,“我还以为那是给我留的。” 周与卿把刚出锅的茄鲞盛进盘子里,像看小孩一般看他,那目光好似在说:你跟房静吃醋,没搞错吧? 许同舟已经很多年没有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了,在周与卿的目光下有些窘迫和尴尬,抻着眉眼,摸摸鼻子,跟自已说,算了,一碗饭而已,媳妇都是自已的,还怕以后没饭吃。 勉强算是安慰,出了厨房,被院子里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几分,越发觉得自已幼稚了。 行至门廊,电话突然响了,许同舟把餐盘移交给唐悦,拿着手机到了院子里。 “工作室弄得差不多了,你也不抽时间来看看。”电话接通,就是宗姐那边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有杂志专访,我帮你接了,还有时装周的邀请函也来了,你准备准备,再给你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 许同舟左手插兜,胯部依靠着石桌的边缘,饶是就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卫衣,都掩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 他盯着地上不断被风吹得打旋的枯黄树叶,舌尖抵了抵上颚,“行,您回头让阿末把行程表发我。” 休息了还没多久呢,宗姐就瞧不过他闲着。 下午抽空去了趟工作室,墙壁裸露着水泥的原色,上面是金属装饰物,整个空间都显得空旷又极具欧洲气息,一看就是宗姐喜欢的风格。 许同舟只笑,不发表意见。 “对了,我要跟你说一声,葛宏霄新剧的合同我这边已经过完了,发你邮箱,你自已回去看一眼,没问题我们就直接签了。” 许同舟在楼梯上回头,“女主定了吗?商涵薇试镜试得怎么样?” 第96章 宗姐还以为他不会问呢。 一边把桌角的绿萝搬到窗户边上一边说:“连盏也去试镜了,你不知道?商涵薇演惯了电影,未见得就能比连盏更适合,我只听说那边还在考虑。” 许同舟下意识皱了皱眉心,张口便想说,那合同的事就再放一放,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私事与工作终究是两码事,更何况这部剧里,男主和女主并没有亲密的戏份,更像是势均力敌的盟友。 演员之心,这是立足行业之本。 为了私事搅和了工作,也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一切还是看最终的结果吧。 “合同签完之后,你要过去先试装,然后拍定妆照。”宗姐老毛病犯了,又开始絮叨,半晌自已回了神,“流程你都清楚,到时候直接让阿末跟,我就不管你了,工作室好多事情得忙。” 许同舟看着宗姐胖胖的背影,笑笑,这个胖胖的女人总是这样,操不完的心,放不下的事,即便是工作关系,可她却把每一个带过的艺人都当成自已的朋友、孩子,这些年在圈子里,也就只有她了,始终努力地给予着他人温暖。 离开工作室的时候,宗姐正准备叫份外卖,却被许同舟拦下,“走,去我家吃晚饭吧。” “嘚瑟。”宗姐瞥他一眼,嘴里说着,手上却非常迅速地扒拉了袖子,“走啊。” 回去的路上,许同舟还带了一束玫瑰。 宗姐在一边看得直嫌弃:“多俗气啊,你还送玫瑰花,老土。” 许同舟一点也不计较,碰了碰玫瑰的花瓣,“阿卿以前没有收到过。” 送花这件事或许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俗气的,是土的,但是大约这世上所有的姑娘都曾收到过这样的惊喜。 那他的阿卿,凭什么没有呢? 晚间果然有茄鲞,周与卿专门留了一份做晚餐,许同舟带着宗姐进来的时候,宗姐咽了一口口水,狠狠把许同舟后背一拍,“你小子这日子过得还真的油水很足啊。” 话音刚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面带惊恐,“你是不是胖了,是不是?!不行不行,赶紧给我称体重去,健身健身,我在北京给你找个健身教练。还有啊,不能吃那么多了,让你媳妇煮点白菜豆腐给你。” 许同舟上一秒还沉溺在美食的抚慰和诱惑里,下一秒就被宗姐一盆冷水泼醒了。 心里弥漫出一股绝望。 摸摸自已日渐柔软的肚皮,像是含了黄连一般苦。 周与卿给许同舟盛了大半碗茄鲞,往他面前推推,“吃吧,瞧你馋一天了。” 许同舟却拿受伤的眼神看她。 然后一只胖乎乎的手伸过来,将饭碗端走,把大半倒进了自已碗里,然后剩下一点饭底还给许同舟。 周与卿被宗姐这操作震惊了。 宗姐包了一嘴饭,神色享受,“艺人要保持身材的。” 周与卿噗嗤一笑,然后被许同舟的眼刀子刺了一下,轻咳两声,端起饭碗吃饭,极力掩盖着自已想要爆笑的扭曲表情。 当然,等到夜幕降临,夜深人静的时候,周与卿还是为她笑那一声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以至于第二天清晨,她就像一条咸鱼一样,在床上扑腾半天也没能扑腾起来。 迷迷糊糊又睡过去的时候,看见身边的男人穿着睡衣,半坐在床上,脸上笑意盈满,正在对着笔记本看合同。 **** 杂志专访就在北京,许同舟跟他们约了下午两点,千叮咛万嘱咐周与卿一定要给他留晚饭。 最近因为要塑形健身,周与卿无比配合,素得他都快两眼冒绿光了。 “许老师,您以前也都吃这些啊。”阿末真的越来越觉得自家老板的形象崩塌了。 许同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轻飘飘看了一眼阿末,叹口气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你不懂。” 专访现场已经准备好了,正等着采访完之后,直接让他去隔壁摄影棚拍片子。 化妆师和许同舟也算是老熟人了,许同舟回回来这边都是在他这里化妆,他瞧见许同舟的第一眼就笑了,“你怎么胖了?要你长点肉多难啊,你女朋友很不错嘛。” “别提了,这几天连饭都不给我吃了。”许同舟以手捂眼,语气沧桑。 然而,男神还是男神,上了妆换了衣服,往镜头前一站,反而比之前演《老饕》的时候更帅气,脸颊饱满,平添几分胶原蛋白的丰满,完全就是逆生长,越长越年轻,眼神也越发精神清澈了。 现下要说他是个二十岁的男孩都不会有人怀疑。 主编笑得见牙不见眼,瞧瞧,这期的销量不愁了。 她仿佛都能预见杂志被抢售一空的现象。 许同舟在她眼里,那不是男人,不是明星,不是偶像,活脱脱就是一个财神爷啊,这一期的业绩全靠他了。 于是吩咐了摄影师,多拍些照片,到时候得挑最好的放。 许同舟换衣服的时间里看了眼手机,看见周与卿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回来的时候带壶油回来。” 他简直不可置信,翻来翻去看了半天,没别的消息了。 所以,这个女人就是让他带壶油回去吗? 没有体贴辛苦,没有爱意绵绵,没有工作奖励…… 只有一壶油。 这难道就是得手了不珍惜的套路? 许大影帝被自已的脑补伤害了,下意识地抖了抖。 第97章 “许老师,你很冷吗?”造型师十分天真地问道。 许同舟握着手机,麻木地开口:“不冷。”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难道他这么辛苦工作,不是为了养她吗? 哼!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许同舟结束工作开车回“四时春”。 却在看见周与卿为他温好的梨汁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她做了一桌菜,少油少盐,味道清淡,放在炉子上小火热着,香味从边角缝隙里往外缓慢延伸,一直钻进他的鼻子,他的心里。 周与卿拿着《红楼梦》坐在灶台边上,一边守着饭菜,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他回家。 看见地上的人影,周与卿抬头,揉揉眼睛,“你回来了。” 说着合上书,起身去拿饭菜,却被许同舟拉住了手臂。 “嗯?”周与卿一愣,随即突然想起来,“油呢?” “你再说一遍。”许同舟低声说话。 周与卿不解,“油呢?” “最开始那句。” “……”周与卿想了想,“你回来了。” 倏忽被人抱进怀里,紧紧地嵌在他的胸前,耳边是他低哑酥麻的嗓音:“我回来了。” 周与卿拍拍他的背,“我去给你拿饭。” 她的背影一如既往的纤细,但厨房的灯火在她的脊背上映出一片橙红,暖得就像傍晚的夕阳。 看着许同舟饭都快吃完了,周与卿又想起了自已的油,虎着一张脸,“别打岔,我要的油呢?” 许同舟有几分僵硬,“忘……忘了。” 然后这句忘了,换来了一顿掐。 晚上十点左右,院子里正逐渐安静下来。 许同舟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他看也没看就接了。 “臭小子,我跟你妈到北京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许同舟被惊得坐了起来,“什么?” “明天,跟我未来媳妇在她那店里等我们,别想着跑,臭小子。” 还没等许同舟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挂了。 周与卿擦着头发出来,看着他如遭雷劈的样子忍俊不禁,“你怎么了?” 许同舟看向她,“我爸妈……明天要来。” 周与卿:“!” 第44章 见家长 周与卿几乎是一夜未睡,翻来覆去心里直打鼓,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和长辈相处也一贯是她不擅长的事情,完全是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 大半夜也睡不着,拉着许同舟说话。 “你爸妈……性格怎么样?”她问得小心翼翼。 许同舟倒没她这样紧张,把周与卿抱在怀里,一边安抚着,一边昏昏欲睡,“他们很好相处的,退休以前是大学老师,退休以后,两个老人家就环游世界去了,不常回来,也不怎么管我。” “大学老师啊……”周与卿思及自已读书时候那不能直视的成绩,有些心虚,“那会不会嫌弃我?” 她的惶恐听上去是那么的明显,明显到许同舟觉得是否自已给她的安全感和自信还不够多。 也大概是因为身份不同,所以他也永远无法理解无论他让周与卿多安心,身为一个晚辈,一个他们儿子的女朋友,她的心态是截然不同的。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大概是中午,上午他们喜欢睡懒觉的。” 许同舟话音刚落,就听见周与卿急吼吼道:“那我明天早上起早一点,去菜市场买点菜。”她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做一个酒酿蒸鸭,我把院子里的酒挖出来。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季节,我挑几个肥的,烧点黄酒,做个黄金满罗,备一点杏仁烧茶……” “阿卿。”许同舟突然将她的脸压进怀里,“不用紧张,我向你保证,他们会喜欢你的。” 周与卿有些沮丧,手指在他睡衣的纽扣上抠来抠去,“有点怕。” 他低头去看她,鼻尖相接,温热的气息在鼻息间流动,“不怕,大不了,我们私奔。” “去你的。”周与卿不想理他,翻个身,脊背紧紧地贴着许同舟的前胸,然后把凉凉的脚插进他的小腿中间,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 几乎是数了半宿的羊,才睡上两三个小时,屋外早点摊子出摊的声音刚响起,周与卿就醒了,动作麻利地就像只受到惊吓的羊,腾地起身就能跑,俩眼睛亮得就像灯泡一样。xl 蹑手蹑脚进洗手间刷牙洗脸,凉水一簇一簇地往脸上泼,希望自已看上去能精神一点,可眼底两团青黑是无论如何也遮盖不住。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已,头一回嫌弃自已长得不够漂亮,气质不够好,那些平日里从来没有在意过的东西,此刻都变得好像重要了起来。 她恍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样在意一份感情,害怕因为自已的不够完美而失去。 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清亮过了,时时透着欢喜和暖意。 是这样熟悉,又是这样陌生。 却让她倍感珍贵。 开门是一地的冷霜,一口凉气呼进鼻子里,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白气一团团凝聚,又散开。 她擦了擦鼻子,把门轻轻带上,挎着自已的小包在胡同口吃了碗热腾腾的馄饨,里面放了虾米提鲜,鸡汁高汤味道浓郁香醇,一碗下肚,从食道到胃里,温度流遍全身。 许同舟几乎是在周与卿前脚出门的时候,后脚就跟着醒了,把她的枕头抱在怀里,他其实是满足的,看到周与卿为了他去努力,这样的感觉,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只有自已才知道,被人这样放在心尖,是多么大的幸运,又有多少人渴望得到。 第98章 周与卿拖着她的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许同舟两只手揣在兜里,站在“四时春”门口等她,还不等她开口,那人便快步走近,将她手里的菜接过,然后顺势把她的手揣进兜里,“这么凉?” “风吹的,身上都出汗了。”周与卿还在轻喘,冰凉的手在许同舟的口袋里没一会就捂出了汗。 许同舟的手从她的腰间钻进,在背上触了触,滑腻的皮肤上泛着潮湿,“要不要换衣服?” 周与卿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头皮发麻,“不换了,直接干活吧。”说着就要进厨房,“对了,伯父伯母……什么时候到啊?” 她买了很多菜,要单独给许同舟的父母做上一桌,道道都要花心思,怕做早了菜凉,做晚了让他们等。 “11点半,我刚跟他们通过电话。”许同舟帮她卷着袖子,露出一双筋骨匀称的小臂和腕骨,左臂内侧有一块小红斑,还是前些天被油烫到留下的痕迹。 他每次看着就觉得心疼,只能到处托人开最好的药,回来给她擦,还想着给她定做一件专门在厨房穿的衣服,能把皮肤给包起来,却被周与卿笑了许久,只说做饭哪有不被油滋到的,她又不疼。 许同舟自知她一贯不在意这些,那他便帮她在意了,这具身体上的每一个疤都好似长在了他的心上,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保护。 抬着她的手,亲了亲那块红色的浅斑,“怎么还没褪?” 周与卿笑,捏捏他的手,“哎呀,哪有那么快。行了行了,别捣乱了,我要做事了。” “我帮你。” “不了。”周与卿抬眼去看许同舟,目光盈盈,“这顿我自已来。” 先起着嫩鸭一只,调味数碟。 把鸭子收拾干净,剁去脚爪,放入开水锅中烫去血水,捞出后用清水洗净,放入容器,加清水少量、绍酒、酒酿汁、盐、葱段和姜片,入蒸锅蒸至鸭子熟烂,去掉葱段、姜片,将整鸭放入大碗中待用。随即将适量蒸鸭的汤,加入少许味精烧开,浇在鸭上即可。 别看这菜谱瞧着简单,但就说这鸭子的挑选上就是极有学问,周与卿特地起了大早就是为了这鸭子,菜市场里有个卖鸭子的贩子,只在每天早上八点以前卖,那都是顶好的野鸭子,毛色鲜亮,肉质结实鲜美。 蒸的时候得注意着火候,不能大,也不能太小,前半截火势和后半截火势可是不一样的,得时时有人在旁边看着。 唐悦来上班的时候,就拿着两块煎饼,瞧着周与卿那一锅热气腾腾,眼珠子都看直了,对手里的煎饼简直就是嫌弃得不得了。 这鸭是先做好了,周与卿把它就搁在小红泥炉子上温着,让那汁水味道慢慢渗进鸭肉深处。 午间前厅开桌,房静守着收银台,没一会突然拔腿飞奔进后厨,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与卿啊,你你你……未来公公婆婆来了。” 周与卿正在试味,一勺子差点把自已舌头烫到,“来了?!” 房静点头,倏忽压低了声音:“知识分子看上去……”她咽了口口水,“你懂的。” 别致的爸妈就是气质特别好的那种,每次在他们面前,房静那猴子似的性格都像是被封印一般,动弹不得。 “保重,保重啊。”房静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摇摇头出去,在门廊那里遇到许同舟的父母,她浑身僵硬着跟对方颔首打招呼。 然后一溜烟奔回自已的收银岗位上,拍着自已的小胸脯,低头给别致发消息。 后院此刻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许同舟带着父母到饭厅,那是秋冬天冷专门辟出来的一间空屋子,吃饭待客就都在这。 “瞧瞧,这家里收拾得可真好。”沈长清今天穿着一身旗袍,穿着厚羊绒的青灰色大衣,特地把头发盘了起来,还喷了发胶定型,在洗手间里捣鼓的时候,还被许宁和笑了许久,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年轻打扮。 “我跟你爸啊在国外看到你的新闻,那闹腾得叫一个大啊,平时也没见你这么高调,怎么这次还一反常态了?”她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连许同舟给她倒的茶都没喝,急急就开口,“我们俩本来打算去澳大利亚再待上一阵,看了新闻就回来了,你这个臭小子,翅膀硬了,什么都不跟爹妈说。” “我本来打算元旦带她回去的,谁知道你们这么着急。回来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昨天把我吓一跳。”许同舟把茶杯往沈长清那边推推,“妈,喝茶。” “我也是前些天才看到新闻,心想着反正也玩够了,就回来看看,我们在北京住几天,然后回上海。” “怎么不见周小姐?”许宁和沉声问道。 许同舟起身往厨房方向看了两眼,“在厨房呢,昨儿晚上就惦记着你们今天来,一宿没睡,大早上天没亮就买菜去了。” “哎,臭小子,你让人家做饭,啊,自个就在旁边休息,我怎么教你的,哪学的臭毛病?”沈长清是个急性子,从年轻时候起就是风风火火,这么些年里也没变过,还像个少女一般,也可见许宁和对她有多么放纵宠爱。 她说着就要上手去打许同舟的后背,被他一把跳开,无奈道:“妈,不是我不帮,是阿卿坚持要自已做。” “哎哟,这孩子,太见外了。”沈长清一听便皱了眉,觉得这小孩子家家的懂事又见外。 倒是许宁和不声不响地咽了口口水,他倒是听说这未来儿媳妇的手艺可是招待过外宾的,这样想着,就觉得有几分嘴馋。 第99章 上了年纪以后,别的不好,就好口吃的,还自诩是半个美食家。 周与卿在厨房里做心理建设,深呼吸了许久,心里还是怦怦跳个不停,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小锤子在里面敲得飞快。 唐悦凑过去轻声提醒她:“与卿姐,你在这儿站了得快二十分钟了。” 周与卿呼吸一滞,“这……这么久了?” 唐悦点头。 “那……那我去了。”她慌慌张张转身,袖子带着灶台边的酱油瓶子差点掉在地上,好在唐悦眼疾手快接了过去。 “与卿姐,你别紧张,你想啊,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又不是怪物。” 周与卿一个劲地点头,“对对对,不是怪物,不是怪物。” 端着餐盘就要往厨房外面走,迎面撞上来接她的许同舟,“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接你,我妈见不得我闲着。”他歪着脑袋耸耸肩,把餐盘接过来,酒酿蒸鸭的香气丝丝缕缕从瓷盅盖子的边缘泄露出来,香气厚重浓郁,只是闻闻都勾得他嘴里急速分泌唾液。 “许同舟……”进门之前,周与卿急急叫住他。 “嗯?” 周与卿深吸一口气,扯了扯衣摆,“你看我这样,还行吗?” 许同舟心上软塌下去一块,逆着阳光朝她笑,眼梢挂着温柔,“很漂亮。” 许是那目光太缠绵,引得周与卿不禁红了红脸,“那进……进去吧。” 饶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在看到沈长清和许宁和的那一刻,周与卿还是犯了怂,一声“伯父伯母”卡在了唇齿间,憋得她面色赧红,两眼发湿。 沈长清哪里不明白,看着这女孩的模样倒是生了些怜惜,她回国之前仔仔细细把网上那些八卦消息看了个遍,对周与卿也算有了些了解。 起身走近她,软和细腻的手伸过去握周与卿的手,比她想象中要粗糙,周与卿在触到沈长清柔软的掌心时,倏忽一缩,想要把那双不大好看的手藏起来,却被沈长清握住不放。 她的手很暖,身上泛着温和的暖香,让人不禁心生亲近。 “好孩子,来,陪我坐坐。” 周与卿下意识看向许同舟,眸光里带着无措。 许同舟抚了抚她的后背,低头往她耳边贴过去,“去吧。” 许宁和在一边看着,作为父亲,无论是对自已的儿子,还是对极可能成为儿媳妇的周与卿,都是满意的。 沈长清笑着,眼尾有些细纹,却透着慈爱。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周与卿:“?” “我听说阿舟在北京买了房子,打算过来定居。我觉得也不错,改天咱们娘俩去看看房子,带我认认路。” 周与卿:“!” “趁着我还年轻,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 周与卿:“?!” 很温柔,很热情,很慈祥,可为什么,看着未来婆婆那双精光直冒的眼睛,周与卿却有些想笑。 她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冲沈长清露出一抹笑,像受了惊吓又被安抚住的小兔子,咬了咬下嘴唇。 看得沈长清心里大呼可爱,然后非常自然地抬手掐了一把周与卿的脸,“来,叫妈。” “……”周与卿瞪大了眼睛,浑身发窘,半晌才嚅嗫着,“阿姨。” 许宁和在一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先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和周与卿幻想过的场景似乎不同,许同舟的父母出乎意料的好相处,也出乎意料的可爱。 离开的时候,许宁和站在周与卿身边,带着淡淡的黄酒气息,对她说:“我们会是家人,孩子,别怕。” 这个沉稳睿智的长者,跟许同舟说着同样一句话:别怕。 沈长清在一边冲她眨眼睛,带着时间痕迹的脸上还有着少女般的娇俏。 周与卿看见她把许同舟拉到一边,轻声说着什么,许同舟半垂着脑袋,无奈又耐心地看着自已的母亲,神色亲昵生动。 这一刻,周与卿忽然明白为什么许同舟的身上总有着让她难以抗拒的暖意,就像静水深流,悄无声息地将她包裹。 因为温暖。 来自温暖。 第45章 与卿同舟(大结局) 许同舟的父母在北京待了大约一周左右,周与卿把这一周都空了出来,陪着他们去逛故宫、爬长城,倒是熟悉不少,只是多少还有些拘谨。 沈长清也不计较,总是同她讲说,不着急,慢慢来。 两人临走的时候,沈长清往周与卿的怀里塞了一条围巾,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北京冷,这条围巾是我这几天织的,有些仓促,等过年回家,妈给你织件毛衣。”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差点呛出了周与卿的眼泪,想来只有熬了夜,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织出一条围巾。 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来自母亲的,充满了慈爱的礼物。 只得呆呆地站着,任北地凛冽的风,将她的眼睛刮红。 沈长清看着心疼,摸着她的头,“跟阿舟一起回去吧,等过了年,我和他爸也到北京来住上一段时间,多照顾照顾你们。” 她喉咙哽着,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点头。 “回吧回吧。”许宁和揽着沈长清转身过安检,低头小声跟她说话,“一把年纪了,搞得这么煽情做什么。” 第100章 沈长清拧着他的皮肉,瞪他一眼,“多好的孩子,比你养的许同舟好多了。” “好好好,是是是……” …… 周与卿看着那对背影,恍惚觉得,如果几十年后,她和许同舟也能似这般,那或许得用上一生的运气吧。 “我们也回去了。”许同舟牵着她,十指扣着不肯放松,“元旦带你回去。” 周与卿还抱着围巾,看着二老离开的方向,抽抽鼻子。 许同舟弯腰去看她,“我要吃醋了。” “什么?”周与卿一愣。 许同舟另一只手捏上她的下巴,“我说,我要吃醋了。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舍不得我。” 伤感的气氛全被他毁了,周与卿眨眨湿润的眼睛,不大想理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 “我妈给你织围巾不给我织,我老婆舍不得我妈却很舍得我。”许同舟拉着她往回走,故作生气地看她,“什么道理?” “没什么道理。”周与卿被他逗笑,推了推他的脸,“走啦走啦。” 两个人刚到屋就接到了刘永智的电话,告知许同舟关于电视剧女主的人选已定,是商涵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刚听闻宗姐说连盏也参加了试镜的时候,许同舟还为商涵薇捏把汗,毕竟商涵薇常年征战大荧幕,而连盏则主攻电视市场,显然在电视剧的选角上,连盏是占一定优势的。 可商涵薇毕竟是商涵薇,多年来磨炼的演技,在同辈演员中一向少有对手,只要调整演戏状态,让自已的表现更适合电视剧,不会有大问题。 几乎是在同一刻,周与卿接到了商涵薇的微信:喂,我可是攒足了劲才帮你把你情敌挤走,回头你得请我吃饭[噘嘴][噘嘴]。 周与卿看这条消息看得一头雾水,捅了捅许同舟,把手机递给他看。 许同舟十分淡定地把新剧女主竞争一事跟周与卿说了。 周与卿端着一副高深的表情想了想,然后给商涵薇回了条消息:什么时候来? 商涵薇一边做造型一边舔了舔嘴角:明天晚上吧。 立冬那天,许同舟去拍新剧的定妆照,顺便接受专访杂志的探班直博,刚好那一期杂志也是那天上架。 出门时已经换上了羽绒服,院子里的树叶落尽,只剩一地白霜,凝着北风,吹在皮肤上,得擦上厚厚的面霜,否则真的皴得疼。 走的时候特地嘱咐了周与卿要看他的直播。 周与卿还不想出被子,蜷成一小团,带着被子拱了拱就算是记住了。 冬日里严寒难耐,“四时春”供上了火锅,是周与卿亲自炒的火锅料,辣口暖爽,把前厅大门一关,门廊上挂起了厚厚的帘子,中午的时候掀起一片,一屋子的热气就会被凉意中和,透着清爽,又不失温暖。 房静比周与卿还记得清楚许同舟直播的时间,中午把ipad往收银台上一架,就开始等直播。 “唐悦啊,去,去后面把你与卿姐叫出来。” “好咧。” 周与卿满手的面粉,正在和面做饺子皮,打算包上一点饺子,袖子被高高地绑在手肘以上,从后厨过来的时候被风一吹,冻得直起鸡皮疙瘩。 “我正忙着呢。”接过房静扔过来的擦手布,随便擦了擦,把袖子撸下来。 “你老公直播,你不看啊?”她指了指自已面前的ipad,微博的一直播开着,主持人正举着自拍杆,看着屏幕介绍今天的直播嘉宾许同舟。 今天的温度是真的很低,北京室外的风又干又涩,上了妆的脸都能看到那泛红的鼻头。 转场进屋,大楼里暖意十足,许同舟就在这栋楼里试装,摄影棚里人声喧哗,工作人员都是满脸的严肃急迫,抱着衣服、化妆品跑来跑去。 周与卿还看见了不小心入镜的商涵薇,扮上了古装,往那一站就是那么个古典美人的气质,眉眼间藏着锋利。 然后便是阿末,侧着身子不知跟主持人说了些什么,指着角落里的休息室,一行人就顺着方向过去了。 路上偶遇不少明星,都笑嘻嘻地同镜头打着招呼。 主持人激动地直呼今天这场直播也是太赚了。 休息室的门办开着,许同舟已经换了戏服,工作人员正在一边帮他拆发饰,妆也还没来得及卸。 抬头看过去,一张正脸恰好被纳入镜头,原本就清隽的脸上了妆以后越发显得精致无暇,鬓眉上扬,端的就是一副魏晋风姿。 “你好。”他冲身后的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然后那人迅速拆了发饰退出去,将那半掩的门轻轻带上,喧闹一瞬间就被那扇木门挡在了外面,剩下一室都是和暖融洽。 主持人语带夸张,“所以我这算是第一个看到许老师新剧定妆的观众吗?” 许同舟低眉浅笑,“大概是吧。” 直播屏幕下方滚动的粉丝留言完全是以秒来计算,周与卿坐在ipad前,两只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看清楚几条。 “也太好看了吧,太好看了。”房静掐着周与卿的手臂发花痴。 周与卿心里升起淡淡的骄傲,这样一个人,是她的,从身到心。 一场常规的直播,做着常规的活动,说了两句土味情话,再做了几个快问快答。 这对许同舟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信手拈来的事情了,有些问题他甚至可以不经过思考,看着镜头脱口而出,也不知是说过多少次的“标准答案”了。 第101章 唐悦半探了个头进来叫周与卿:“与卿姐,炉子。” “就来。”周与卿起身,把ipad推回到房静面前,“你慢慢看,我先去忙。” 房静盯着屏幕两眼放光,囫囵点着头。 可就在周与卿刚过门廊的时候,突然听见房静尖叫一声:“周与卿,快过来!” 她回头,看见房静形如疯癫,表情管理彻底失控,指着ipad半天说不清话,“许……许同舟找……” 她太过反常,周与卿只得转了脚步回去。 将将看到屏幕,就听见许同舟问了一句:“阿卿,你在不在?” 粉丝弹幕区突然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好像都在屏息凝神等着一个人出现。 周与卿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脑子里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弹麻了半边。 她抬手,指尖有些颤。 “我在。”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一个句号。 这便是她了。 许同舟看见了那两个字,清清淡淡的眉眼像是绽开了花一般,那笑将他整个人都衬亮了。 然后他看向主持人,“上次采访的时候,你们问我,对未来的计划,我说会在立冬这天告诉你们。” “是的,上次还给大家留了悬念。”主持人话头接得很快。 “未来是两个很大的字眼,于我来讲,未来是每一个明天。而我的计划,都是我确定接下来一定会做的事情,它们充斥着我的每一个明天。 “我的工作室在北京成立了,我打算在北京定居,接下里我会拍《局中棋》,然而这些都将建立在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之上。”他顿了顿,眼睛专注而期待地看着镜头,他知道周与卿在看,他在看着她。 “阿卿,我们什么时候去结个婚?” 没有虚无缥缈的情话,没有将未知的未来挂在嘴边,也没有浪漫的铺垫,似乎每一个女孩子所期望的求婚都不是这样的。 可周与卿却在刹那泪流满面。 她听见他将她纳入自已的生命,纳入自已的明天,他在邀请她参与他接下来人生的每一天。 这是大概是这世上最踏实的承诺。 他的所有,家庭、事业、光环,都建立在拥有周与卿这件事情上。 从此在他的人生里,再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没有人发弹幕,许同舟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一动不动,就像屏幕卡顿了一样。 时间被安静淹没,听不见它的脚步声。 突然屋里有食客轻呼一声:“啊,下雪了。” 六角雪花簌簌落下,屋外的风渐渐止了,任由它们垂直落在地上,回归久违一年的大地。 屏幕上慢慢出现了一个字。 好。 随着北京这第一场雪落下的,还有许同舟和周与卿对对方的回应和承诺。 那个“好”字出现过后,底下的弹幕就像被解除封印的魔鬼一般,疯狂往上蹿,完全就是每秒刷屏一次,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也不知道大家在说些什么。 唐悦第二次探头进来催周与卿:“与卿姐,炉子。” 哦,炉子上还煨着鹿肉。 她有些缓不过神,同手同脚地往厨房走。 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撞在了柱子上。 于是那天接下来的食客都像是被人投毒了一般,不是这个咸了,那就那个辣了,满脸的苦相。 房静十分好脾气地免了大家的单,然后恶狠狠地把这一笔账记在了周与卿的头上。 周与卿在第四次烫到自已的时候,彻底放弃了下厨这件事,龟缩在厨房角落里,看着炉子上腾腾的烟发愣。 心里就像炉子上沸腾的水一样,噗噗冒着气泡。 有些着急,目光在门口游移。 许同舟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好像有很多的话想对他说,胸腔里被情绪涨满。 许同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雪早就停了,落地即化染湿了地面。 他踩着满地的雪水,脚步有些迫不及待。 “阿卿……” 推开厨房大门的时候就轻叫出声。 随即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扑进来一团带着饭香的软玉。 绵软的唇瓣在他还泛着寒气的下巴上轻触。 他轻笑出声,低头。 被红唇迎上,香甜的舌尖急促促往他唇间凑。 许同舟半托着她的腰,半扶着她的脖子,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心里大感欣慰。 不容易啊,第一次主动献吻。 这般想着,加深了这个吻。 炉子发出尖锐的声音,水烧热了。 惊得周与卿一抖,睁开眼睛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红了红,推着许同舟的肩膀,含糊道:“水开了。” 许同舟的好心情实在是遮掩不了,清清嗓子,松了手,见她小鹿一般跳开。 脚下是不受控制地往前跟上,从后面抱住周与卿,鼻息落在她的耳垂上。 “看直播了。” “嗯。” “那……什么时候去扯证?” 周与卿脑子里搅成了一片糊,“嗯,明……明天吧。” 许同舟被她逗笑,将脸埋进她颈窝里,闷声大笑。 他鲜少这样笑得夸张,只是内心欣喜难耐,像松了锁的狮子,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第102章 窗外路灯渐次亮起。 把染霜的屋檐勾出红线。 院子里很安静,光秃秃的树干伫立着,枯枝向外张扬,远远看去竟像是透着喜色。 北京胡同里有一间四合院,前院喧哗,后院寂静。 廊檐下的暖光氤氲,被升腾的白气吸引。 那涂着红漆的窗棂有些斑驳,光从模糊的窗户里透进去。 有一双人影交叠,絮絮耳语。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我用那遥远的时间,换一次与卿同舟的机会。 第46章 番外一婚礼进行时 许同舟十二月中旬进组,元旦的时候请了两天的假,带着周与卿回了上海。 上海的天气比北京好不到哪里去,北京尚且还有暖气,而上海街头的冷风一吹,夹杂着黄浦江的潮气,凉意从脚底板直往上窜。 “好冷。”裹紧了围巾,拎着从在北京做好的点心,周与卿缩缩手指。 许同舟却是没什么不习惯的,携了她的手揣进口袋:“回家就好了。” 沈长清和许宁和开了车来机场接他们,许同舟一出机场就接到了许宁和的电话,说他们在停车场等着。 许同舟应着好,带着周与卿往停车场走:“爸妈来接。”他话锋一顿,“要改口,记住了吗?” 周与卿半捂在围巾里的脸一热,含糊地点了头,心道可千万不能像上次那样,一张口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元旦出行的人多,车停在角落里,两个人七拐八弯找了半天才找到,沈长清把车窗摇下来半边,笑眯眯地冲他们招手。 距上次在北京见面,过去了才不到两个月,身份却已经大变了样,周与卿把围巾拨了拨,冲沈长清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快进来,快进来。”沈长清把车门打开,自已往里退了一个位置,拍着座椅叫着周与卿。 她一钻进车里,就迎上一股暖香,冰凉的手上被沈长清软和的手掌覆上:“这么凉,外头冷吧。” “还好。”周与卿下意识地回答,然后尚有些不大好意思,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许宁和,一狠心一咬牙,挤出了个颤颤巍巍的,“爸。”然后转向沈长清,“妈。 这两个称呼对她来说是生涩的。 好在两老并不计较,只都笑弯了眉眼,洋洋回了声:“好好好。” 许同舟放完礼物回车上,吐了口白气:“好什么呢?” “儿媳妇好啊。”沈长清抢白,然后推了推沈宁和的肩膀,“回家回家。我在家里煲了汤,就等着你们回来了。”话音将落,歪着头看向周与卿,有些不大好意思,“妈手艺不大好,你将就将就。” 周与卿被这拉家常的语气舒缓了紧张,食指在自家婆婆掌心挠了挠:“没事的。” 天气有些阴沉,没有太阳,潮气更甚。 周与卿一下车就被迎面的穿堂风击中,打了个喷嚏。上海的老弄堂里拓着烟火气,家家户户的窗户外都伸出一小截积着油垢的厨房后窗,呼呼喷着热气,鸡仔排骨的香气灌满了弄堂。晒台和阳台上横七竖八摆着竹竿,好些户人家还种了花草,凤仙和青葱就那样并排放着,却也不觉得违和。 周与卿从没想过许同舟在上海的家会住在这样接着地气的地方,耳边都是上海的软语,拼凑着家长里短。 她有些新奇,四处望着。 许同舟跟在她身后,半挡着风:“这是家里的老房子,还没拆迁,我爸妈一般回上海都住在这里,我自已的房子不在这边。” “住这里很好啊。”她的嗓音清亮干净,一听便晓得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许家父母在前面开门,冷不丁隔壁窗台探出一个脑袋:“呀,那委来啦。” 沈长清抬头:“委来啦。” “凡切了伐?” “唔自嘎烧额。” 周与卿一句都没听懂,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沈长清回头冲他们道:“跟王阿姨打个招呼。” 许同舟半仰着头,冲着那人笑:“王阿姨,好久不见。这是我太太。”他揽着周与卿,对那人介绍着,然后低声道,“我家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你叫她王阿姨就好。” 周与卿点头,乖乖巧巧地叫了人。 王阿姨的普通话不算标准,还带着上海腔调,那轻言软词和北地比起来,当真是绵软不少。也怪不得,上海女孩撒起娇来,总是让人难以抗拒。 老房子没有地暖,全靠着空调制暖,呜呜的风吹着,也不算暖和。 小太阳的取暖器上还贴着一个小熊娃娃的贴纸。 许宁和泡了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眉眼温和慈爱:“婚礼有什么打算吗?” 周与卿一愣,她还没想过这茬。 倒是许同舟,像是在脑子里已经想过许多遍一般,张口就来:“具体在上海还是北京,我和阿卿还没有商量。不过时间也是有的,我马上要进组,整个戏大概要四个月左右,刚好赶上开春,到时候我会空出一段时间来办婚礼,还有蜜月。” 周与卿听的一头雾水,扯扯许同舟的袖子:“什么婚礼?” “总不能只领个证就算完了吧。”他有些无奈,明明是所有女孩子都最期待的事情,偏偏到了她这里就可有可无。 周与卿抠抠眉尾,干笑两声:“行,行吧。” 许宁和也是看出来了,这儿媳妇是个实心眼,不过也太老实了些。 第103章 “该大办还是要大办,不能委屈与卿嫁到我们家。”许宁和把茶杯放下,搓搓手,撑着膝盖起身,“我去厨房看看,你们自已说说话。” 许宁和一走,周与卿柳眉倒竖:“多麻烦啊,还搞婚礼。” “胡说八道。”许同舟捏捏她的嘴,“婚纱,结婚照,婚礼,一个都不能缺。你要是懒得想,就我来想。总之,不能省。” 哼唧两声,周与卿也不坚持:“行吧,那我要做什么?” “第一,盯着新房子的装修进度;第二,偶尔去做个spa美个容;第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自已养的白白胖胖;第四、改天去挑挑婚纱;第五、想想你想请谁来参加婚礼。”许同舟竖着手掌,对着周与卿的眼睛说的认真。 “这么简单?”周与卿抬手去握那只手掌。 “如果你想把订酒店,订菜品,订婚庆公司,订流程这些事情也接过去,我不介意咯。”许同舟耸肩。 周与卿扯扯嘴角,假笑一声:“啊,我去厨房看看。” 原是想转移话题,可一起身就被许同舟拉进了怀里,跌坐在他腿上。许同舟就着高度把下巴压在周与卿的颈窝里,跟她咬着耳朵:“我爸在厨房,你不要去当电灯泡。” 周与卿浑身僵硬,缩缩脖子,余光却不自觉飘向了厨房。 身后许同舟被她的模样逗笑,胸腔闷闷地震动着,脸已经侧埋进了她的脖颈。 这是周与卿在许家过得第一个跨年夜,上海外滩边放起了烟花,照亮了半壁天际,将东方明珠塔的轮廓雕刻进了夜空。 许同舟用大毛毯裹着周与卿,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零星出现的烟花,内心是说不出的满足。 这是他近十年来第一次和心爱的人一起跨年,这十年的时间里,每一年的元旦都被满满当当的工作充斥着,有时候连父母的一个电话都接不到,忙碌和孤独成了他生活的基调。 让他慢慢忘了,原来在家里和父母吃一顿饭,晚上抱着妻子看烟花的感觉,是这样令人期待和向往。 元旦刚过,许同舟甚至都没来得及陪周与卿回北京,就直接飞去了横店,直接进组。 这一年终是走到了结尾,而新的一年也正式开始。 周与卿一回北京就收到了房静的红色炸弹。 “红包,两份,一份是我婚礼的份子钱,一份是你干儿子的红包。”房静伸着手,一脸理所当然。 周与卿却目瞪口呆:“你……你怀上了?” “嗯哼。”房静十分骄傲地点头。 周与卿默默闭上自已长大的嘴,原以为自已已经够快了,却没想到有人更快。 转身回房间去包红包。 房静跟在她身后:“你跟你老公回婆家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说婚礼的事情,欸,你要是动作快一点,指不定我俩能一起举行婚礼。对了,我这段时间得回家住,婚礼之后就要搬到新房里去了,这边你先辛苦辛苦,等我生完娃再回来帮忙……”大肚婆很唠叨,周与卿包了两个红包转身递给她,房静欢呼一声,然后拍着她的肩膀,“改天跟我一起去试婚纱吧,顺便试试你的伴娘服。” “知道啦,大肚婆。”周与卿拉长了嗓子。 房静挥挥手,抱着红白嘿嘿笑着就跑了。 转眼这么多年,原来她们都要嫁人了啊。 时间过得真快。 周与卿站在床边,院子里的雪积了薄薄一层,俞见月和唐悦正在院子里堆雪人,一点点小的一个,还被她们堆得像模像样。 一月底,许同舟从剧组出来,带周与卿去国外定制婚纱,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参与,给自已留一份这一生最大的惊喜。 年初九,房静婚礼。 商涵薇吵着嚷着非要当伴娘,提前一个晚上就从横店飞回了北京,住到了“四时春”的小院子里,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就跟着周与卿一起到房静家等着。 出门的时候,有一个年轻又清瘦的男人在外面等着送她们。 周与卿瞧他有些眼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 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听见男人开口说话:“周老师,怎么不认识我了?” 周与卿懵。 “我啊,严季春。” 周与卿嘴角抽抽,下意识转头去看商涵薇,商涵薇不咸不淡:“哦,他自已要跟来的。” 没想到,严季春把胡子一刮,头发一剪,拾掇拾掇起来,竟然是个这样眉清目秀的鲜肉级别长相。 他究竟是怎么在糟蹋自已的皮囊啊。 房静婚礼过后,网上突然出现商涵薇的绯闻,说她被名导演严季春潜规则,各种言论甚嚣尘上,照片实锤一波接着一波。 不久,有人在网上曝了一小段房静婚礼上,严季春跟在商涵薇身边跑前跑后的视频。 那狗腿模样,打死周与卿都不信严季春潜规则商涵薇。 果不其然,严季春光速接受某媒体的采访,在被问及潜规则的时候,这位名导下巴微抬,斜睨着眼睛,像看智障一样看着那位记者:“商涵薇需要我去潜规则?你脑子被冻傻了吗?”随后又突然神情一变,泫然若泣,活像是求爱不成蔫头耷脑的孔雀,“明明是我求着她来潜规则我。” 这个采访被誉为2019年年初最具特色的告白,成了即将被讨论一整年的“潜规则梗”。 每一天都在重复着,每一天又都不一样。 第104章 周与卿的婚礼不紧不慢地定在了五月二十号那天。 她对此非常嫌弃,觉得实在是太跟风太土。 奈何许同舟却钻死了牛角尖,非要定在那一天,还宁愿自称“土包子”。 耍无赖这件事上,周与卿永远都赢不了许同舟。 婚礼在上海办,归宁宴在北京办,是两人达成的共识。 婚礼是全封闭的,除了自家亲戚朋友,没有一个媒体能够进去,无论是无人机还是偷拍,许同舟愣是把婚礼现场安排的跟铁桶一样,连蚊子都飞不进去。 最后还是房静和商涵薇,在许同舟和周与卿的同意下,在微博上面发出了两段视频和一张照片。 照片里只有周与卿的背影,正对着的,却是许同舟的正脸,快门按下的那一刻,是周与卿挽着李钦光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清晰看见,从来人前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许同舟,眼底撒了一片星钻,被水雾盛着。 那是两段相较那张照片来说,就再普通平凡不过了,所有人都在哄闹嬉笑着,落在后面的许同舟偷偷从裤兜里摸出一块糖,塞进周与卿的嘴巴里,然后极其自然地凑上去亲了两下,摸摸她的头和眉尾。 他们没有说话,但便是那样互相看着,竟让人想哭。 还有一段是酒席后半截,许同舟带着周与卿躲在后台,半跪在地上,把周与卿的脚从高跟鞋里拿出来,放在掌心揉着,视频里隐约听见他问:“是不是很疼?” 周与卿眉眼弯弯,去握他的手腕,摇摇头:“不疼。” 他们的婚礼,从头到尾,除了这两段视频流出以外,再无任何消息。 可相信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婚礼,是比所有的想象,都要完美和幸福。 第47章 番外二好孕连连 蜜月回来已经到了六月底,初夏的气息卷土重来。许同舟几乎没有缓和的时间,就投入了繁琐的工作中,日日都要在工作室里泡着,手头上堆积的事务一项一项都需要他去解决。 周与卿又招了一个前台收银,财务专业六月刚毕业的小姑娘,圆脸盘上镶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十分讨喜,一笑起来活像个福气娃娃,把她往门口一放,看着心情都十分好。 房静挺着九个月的肚子赖在周与卿的厨房里碎碎念着:“揣上孩子就变成了黄脸婆,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脸上居然还长斑了,别致那家伙也不体贴我辛苦,让他做顿饭我吃,偏偏点外卖……你是是不是觉得我成了他孩子妈就可以不在乎了。” “别致不会做饭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他那手艺,你要真吃了,指不定得进医院。”周与卿掐着手里的豆芽,连头都不回一下。 “那……那他也可以只是表示表示……”房静嘟囔,到底还是理亏,住了嘴,只是这天气里怀着孩子,让人着实心生烦躁,没事都想找点事。 周与卿起身盛了碗奶子糖粳米粥给她,放在凉水里泡了好一会,温度正好爽口。 “诶,对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也没个音信?”房静冲周与卿的肚子看了好几眼,看着她都觉得囧的慌,怎么结了婚怀了孩子的女人平时聊天重点都在这些上面吗? “我哪知道,顺其自然吧。”她摸摸鼻子,引得一阵喷嚏。 平日里许同舟也不急,周与卿自然也没有刻意去想,两个人好似不约而同地享受着两个人相处的时光,谁都没有提过孩子的事情。 “你老公今天回来吃饭吗?”房静两三口被粥喝了个干净,舔舔嘴。 周与卿手里正忙着,摇头:“今天晚上有生日晚会。 “不是还没到你家许男神生日嘛,这么早就办生日会啊。” “也就这两天了,他说要在家过,所以生日会提前了。” “啧啧啧,都结婚了还这么腻腻歪歪。”房静轻哼一声,拧着身子起身到院子里的摇椅上坐下,半倚着摇摇晃晃晒着太阳。 周与卿看了她一眼,瞧着她那副悠闲样,便也就随她去了。 晚间许同舟到家的时候已经近半夜零点了,推开大门进去,转身还看见卧室的窗帘缝隙里透着一丝暖光。 他心里暖潮荡漾,没一会就看见周与卿开了卧室的门出来,赤着脚,头发散在肩头,米色的睡衣把她裹得像个稚气的孩子。 “我听见开门声,就知道你回来了。”她面色疲倦,揉揉眼睛,“我给你热着粥呢。” 说着就要去厨房,半路却被许同舟拉了胳膊,一带进怀里,两个人都跌进了沙发,身形交叠着。 呼着热气的唇瓣在她后颈游移着,嗅着她身上清淡的暖香。 周与卿闻见一丝酒气:“你喝酒了?” “一点点。”许同舟似乎有些迷离,只抱着她厮磨。 周与卿脖子敏感,被蹭的发痒,只想缩着,伸手去拍许同舟的手背:“放水你洗澡,我去给你注意点解酒汤。” “不要。”许同舟孩子气的摇摇头。 周与卿好笑:“那你要怎么样?” “你陪我。”他把她的脸侧过来,扶着下巴就吻了过去,舌尖带着酒意,又轻又软地咬着周与卿的唇瓣。 鼻尖抵着轻蹭,当真像极了撒娇的小犬。 周与卿被他吻得迷迷糊糊,还没清醒过来就被许同舟抱进了浴室。等两个人都梳洗干净躺进了被窝,周与卿才抬着重重的脑袋往墙上看了一眼,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近两点了,脑仁涨疼的厉害,眼皮像是栓了千斤重,睁了两下没睁开,两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第105章 许同舟亲亲她的发顶,床头灯熄灭的那一瞬,月光泄进屋里,在地板上偷下两片氤氲的光斑。 周与卿一大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厨房,昨晚她温了半锅粥,到现在怕是连锅都烧要穿了。 却见许同舟难得没去工作室,穿着居家服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 探头过去才看见他正搅和着一锅新鲜的小米,米香被热气逼出。 “昨天晚上那半锅粥呢?” “半夜就喝了。”许同舟低头看她,目光落在周与卿布着红痕的锁骨上深了深,然后深吸一口气,抬手整理着她的衣领,把扣子扣到最上面,然后扫了一眼她的脚,“去穿拖鞋。” 周与卿脚指头蜷了蜷,老实巴交地哦了一声,小跑回房间趿上拖鞋又出来。走到厨房门口,一个助跑,扑到许同舟背上:“生日快乐!” 许同舟右手搅着勺,左手伸到后面去托住她,佯装着叹了一口气:“唉,32岁了。” 周与卿咯咯笑着:“奔四的人了。” 许同舟没接话,把勺子放下,托着周与卿转了个身,正面抱着,鼻尖去碰她的,神色正经又温柔:“该要孩子了。” 周与卿颊边一红,侧开脑袋:“要啊……我又没说不要。” 许同舟粲然一笑,凑上去亲她:“你说的啊。” 7月20号晚上,周与卿接到别致的电话,才知道房静这会要生了,正在医院里疼得死去活来。 好在许同舟晚上早早回了家,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开车去了医院。 别致在门口急的团团转,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周与卿认识他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失了妥帖,才接了地气。 两个人慌慌张张过来,急急问道:“进去多久了?” “下午四点就送来了。” 这一算,都好几个小时了。 周与卿背心一凉,就沁出了一身汗,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些犯恶心。 产房大门打开的时候,还有一丝血腥气夹杂在里面,混合着一声:“房静的家属在哪里?恭喜,生了个大胖小子。” 周与卿倏忽松了一口气。 一团人蜂拥过去,围着房静和孩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只有别致半弯着身子凑过去看她,一双眼睛都心疼红了。 房静虚弱地笑笑,目光扫到周与卿身上,她还冲她弯了弯嘴角,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精力。 像小猫儿似的孩子抱到周与卿面前,皱巴巴的一团,像个小老头似的,呜呜地哭着。 孩子身上还带着腥气,扑面而来,周与卿压抑了许久的恶心感突然涌上食道,捂着嘴转身就往洗手间跑。 许同舟被吓了一跳,拔腿就跟上去。 在女厕门口听见周与卿在里面吐得一阵一阵。 一抬眼被镜子里的自已唬得一愣,脸色惨白,眼睛透着红,还沁着点点水光。 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带着凉意,从上往下划过她的脊背:“深呼吸,没事,回去让你老公准备一点酸的东西吃吃,孕期有反应很正常。” 是从隔间刚出来的护土小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孕……孕期?”周与卿彻底傻眼了。 “你没有检查吗?我是看着你这样很像怀孕啊,最好去做个检查吧,早确定早心安。”护土小姐拍拍她的背,转身走出去。 许同舟在女厕门口张望着,等周与卿僵硬着身体出来,有些着急:“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吐了,晚上吃坏东西了?” 周与卿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埋头往挂号区走。 许同舟一头雾水跟着,看着自家老婆掏了零钱,挂了妇科的号。 妇科?妇科! 福至心灵一般,许同舟小跑上去拖住周与卿,两眼放光:“怀孕了?” 周与卿讷讷地摇头:“不知道,得检查。” 许同舟当下傻愣在原地,脑子里像放礼花一般,一波一波的炸开,回了神才发现周与卿已经走出好远。 “你慢一点……等等我,你走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要急……”秒变话痨,半掺着周与卿,喜形于色。 初夏的天气渐热,树枝上嫩芽褪去,生出茂密的簇簇枝叶,夜风吹过,沙沙作响。 “恭喜两位了,怀孕五周。”中年的女医生面容柔和,目光慈爱,“目前从检查结果来看,孕妇和胎儿都很健康,平时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每个月来做一次孕检,门口有孕妇指南,可以拿一份看看。” 周与卿在听见怀孕的那一刻,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莫名想笑,两颊的肌肉早已不受控制地扬起,眉眼间闪烁着笑意。 “好好好,谢谢大夫……”许同舟额角都出了一层薄汗,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握着周与卿的手手心已经濡湿,那模样就像是遇到什么大事一般,紧张的不得了。 一出诊室,他就木愣愣地看着周与卿:“我要当爸爸了。” “是的,许先生。” “噢。”他闷头走了两步,又猛地回来,掺着周与卿,“要不要我抱着你走。” “你够了啊,平常心平常心对待。他现在还只有这么一丢丢小而已。”周与卿一头黑线。 许同舟严肃地摇摇头:“一丢丢小也不能忽视她,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拿孕妇手册。” “我跟你一起去。” “多休息,我马上回来。”许同舟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搞笑,仿佛周与卿肚子里踹了个金叵罗一般,走不得摔不得。 第106章 “我还要去病房看看房静呢。”周与卿无奈。 “嗯。”许同舟皱着眉想想,“还是算了,我代你去吧,先送你回家,我马上得给妈打电话,让她来照顾你。” “许同舟。”周与卿扯住他,眼睛对上他的,一字一顿道,“五周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可是……” “没有可是,我需要适当的运动,适当的社交,适当的工作,不然我会得产前抑郁。”周与卿瞪着眼睛,扬了扬手里的书,“书里说的。” 好巧不巧,一翻就翻到了这一页。 许同舟脸一黑,把那册子抢过来细细看了看,然后极其自然的往裤兜里一塞:“走吧,带你去看房静。” 等两人晚上回家,已经是深夜,院子里的蝉都熄了气力。 周与卿冲了澡回床上睡觉。 许同舟却睡不着,起身到周与卿的床头坐下,盯着她看,身体里有一股力四处撞击,让他想要大声叫,大声笑,却又怕吵醒了眼前的宝贝。 目光移到她的小腹,手掌控制不住地轻抚上去,其实什么都还感受不到,他却舍不得挪开。 这一大一小,便是他此生全部了。 第48章 番外三暗恋可期 商涵薇最近十分烦恼,隔壁搬进来一个牛皮糖,她走哪他就黏到哪。 “早上好。” 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商涵薇一抬头,差点没把手里拎着的垃圾给他扔脸上,怎么就这样的阴魂不散。 “不好。” “怎么不好了。” “看见你就不会好了。” 毫无油盐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出现无数次,尤其是在她这段没有工作的休假期。 那人有些委屈:“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是我长得丑了,还是我没收拾干净。” 商涵薇熟练地把垃圾往垃圾桶里一扔:“你没工作吗?天天就在我这守株待兔。” “这不是正等着评奖结果呢。”那人耳尖一红,看着商涵薇要走,立马又凑上去,“诶,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严季春。”商涵薇脚步一顿,“你比我小。” “那又怎么样?” “我不吃嫩草。” “我不是嫩草,我也沧桑着呢,我之前那样子好多人以为我40了。”严季春就跟在她屁股后面一个劲的嘚啵嘚啵,“要不是你嫌我邋遢,我那胡子现在还能再长一点。” 商涵薇嘴角抽抽:“那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她有些语塞,什么是重点呢? 其实一开始严季春向她委婉地表达感情的时候,商涵薇是有些惊讶的,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圈子里对自已的评价,难以接触,情商低。 导演和制片人,没几个喜欢她的,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而在这个圈子里,其实并不大容得下这样的人。 只是她的业务能力太好,扛着“票房保证”“获奖保证”两块金字招牌,谁见了她也得先服两分软。 严季春喜欢她什么呢? 想来也不过是一身皮囊而已。 她对导演,想来也是敬而远之。 无论是这突如其来的感情,还是他的身份,都并不在商涵薇所能够容忍的范围内。 这才是重点。 “随便你吧。”她匆匆扔下这句话,进屋,门被关得哐哐响。 严季春站在门外,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道商涵薇对导演二字的忌惮。 她职业生涯中最大一次挫败,就因为不肯被导演潜规则而被雪藏,而她之后毅然决然同经纪公司解约,背上巨额债务。 重新走到今天,她付出了太多难以想象的艰难。 而当年那一场未遂的潜规则,多少给她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 他知道,知难而退,不是他的作风。 更何况这一场暗恋,早已经走到了忍耐的极限。 门铃又响了,几乎想不用思考是谁,连着一周,每天中午严季春都会过来敲门。 商涵薇颓然地往沙发上一歪。 她突然就有些想念刚认识严季春的时候。 留着胡子,头发也长,穿着一件肥大的棉短袖,衣摆上还有没洗干净的油渍。 邋遢,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明明一开始,他们之间还是很生疏的。 严季春除了工作的时候会跟她沟通说话以外,从没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里跟她说过一句话,每每看见她,转身就走,那反应大的让商涵薇一度以为自已已经面目可憎到了人家连看都不想看自已一眼的地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商涵薇捏着头皮想。 哦,大约是那个电话吧。 拍摄《老饕》的时候,商涵薇曾经接到母亲的一通电话,通话内容没有什么特别,无非是第n次让她去相亲。 说实话,关于相亲这件事,她自已拒绝都拒绝烦了。 一挂电话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安安静静,垂着头,微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神情。 抬头见商涵薇看了过来,才如梦初醒,转身撒腿就跑。 从第二天开始,商涵薇就觉得严季春每天都在无声无息地往自已身边凑,哪怕说两句没有油盐的话,也得每天唠上两句。 她还纳闷呢,怎么着,突然觉得她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第107章 《老饕》拍摄杀青的那个晚上,杀青宴上,严季春喝多了,扯着商涵薇不让她走,嘴里不知道嘟囔些什么。 贵州的天夜晚很黑,星子很亮,夏天的蝉鸣都格外清脆。 她听见严季春带着浓重的酒意,扯着她的胳膊:“商涵薇,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醉酒不清醒,商涵薇却如遭雷劈。 有些慌了手脚。 “严导,你喝醉了。” “我知道我喝多了。”他大着舌头,站都站不稳,“我就是喜欢你。” 好多年了。 商涵薇把手臂抽出来,转身就走。 路上遇到副导演,想了想叫住了他:“严导在后山。” 后来的事情,便一打不可收拾了,严季春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成天往商涵薇身边凑,剖白自已的内心的话,一天能说上一百次。 从最开始的慌了手脚,到后来的麻木。 商涵薇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 当初怎么没瞧出来他脸皮这厚。 有一天拍完杂志收工回家,严季春好似从天而降,堵在她面前。 商涵薇随口说了句:“你太邋遢了。” 转眼第二天,就有个拾掇的干干净净的小鲜肉蹲在她门口吃煎饼。 头发剪得短短的,面皮上白皙干净,浓眉大眼,乍一看清隽的很,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干净,莫名生出一股萌感。 “你……” 来人摸摸下巴,嘿嘿一笑:“我昨天去剪了头发刮了胡子,你瞧瞧,还干净吗?” 他一张口,商涵薇就知道是谁。 只是过于惊悚,谁能想到平时像个老大爷似的导演,把自已洗的干干净净了,竟然是这么一副,让人很想下手蹂躏的纯洁少年模样。 这世界怕是玄幻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对着那张很难说狠话的脸,还是因为她的一句话他就去把自已收拾成了这样。 商涵薇再面对他的时候,竟然可耻的心软了。 严季春就是个顺杆爬的人物,一瞧见商涵薇没那么凶了,立马火速搬进了她隔壁的房子里。 开始了每天无论商涵薇什么时候出门都会遇上了自已的生活。 门铃还在响。 商涵薇叹了口气,认命地去开门。 严季春站在门口,两只手上提着外卖:“我特地去‘四时春’大包的素食,要不要吃。” 商涵薇无奈,退开两步:“进来吧。” 严季春喜上眉梢,这还是第一次登堂入室,看来得多去几次“四时春”了,简直就是绝佳助攻啊。 两相沉默,只有吃东西的声音。 商涵薇搁了筷子:“你喜欢我什么呢?我们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熟。” 严季春摇摇头:“很早,很早我就喜欢你,从你的 第1部 戏开始。”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她的 第1部 戏还是在读大一的时候拍的。 “我那次是逃课去看电影的,我记得第一个镜头就是你的眼睛,很好看,像湖。” 那年他不过还是个高中生,面对无休无止的试卷和考试。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那天,他没有意外又是最后一名,老师肯定又要把他拎出来教育。 严季春烦不胜烦,偷偷从学校后门溜了出去,晃晃荡荡进了电影院。那天是工作日,中午压根没人去看电影,一个人占了一整片场子,感觉相当不错。 随意选的一部片子,据说全部启用的是新演员。 商涵薇的那双眼睛从那一瞬间,就刻进了严季春的心里。 那一眼,便是一辈子。 文艺片其实对那个年纪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唯一支撑他看完整部片子的是片尾的演员表,商涵薇三个字,第一次出现在严季春的眼前。 用他的话来说,从那一天起,商涵薇三个字就是他一生奋斗的目标。 她承载了他从少年到成年这前半生对爱情多有的绮念。 高中毕业以后考进了加拿大约克大学学电影。 突然有一天,他看到商涵薇解约的消息,辗转托导师的朋友在国内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潜规则未遂,商涵薇被雪藏。 就像一颗星子落地,此后竟再无她的消息。 研究生毕业那年,严季春自已都没想到商涵薇还能重新走上影后的巅峰。 多伦多电影节上,他躲在人群的后面,看着商涵薇挽着男主演的手臂款款从红毯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上,引起一波一波的地震。 她那双眼睛和从前不再一样了,多了些东西,却让她看上去更有韵味。 现在的她更像是一株长在悬崖的花,热烈孤高,却也无比强韧。 若说从前是少年的欢喜,那从那一日起,便是爱了。 严季春火速回国,却不敢出现在商涵薇的面前,他一介白身,连个像样的作品都拿不出来。 爱情是催促成长的火苗。 这句话或许没错。 严季春后来几年的疯狂崛起,就是这句话真实的写照。 一直到《老饕》的剧本敲定。 严季春向商涵薇的团队发出了邀请。 那一周是他前半生最难熬的一周,等待被无限拉长。 邮箱一天被看无数次。 那条确定参演的邮件在他生日那天来临,便是他最好的礼物。 第108章 他终于将自已带到了她的面前。 可以正大光明的说一句:“商小姐你好,我是严季春。” 商涵薇显然是没有想到的。 她有些错愕。 在她漫长的从业生涯里,除了欺骗与背叛,鲜少有真诚。 而眼前的男人,目光清澈,感情真挚,他把自已的心双手奉上,不求她珍惜如他,只求她能低头看一眼。 卑微的让人心生怜惜。 她没有说话,没有回应。 可从那天起,她几乎是默认了严季春的出现。 所有的讨好,所有的殷勤,照单全收。 初九,房静婚礼。 商涵薇去做了伴娘,严季春自然要跟着去,忙前忙后地给她端茶倒水。 不出意外,两个人的照片被拍到了网上。 “潜规则”三个字再一次落在了商涵薇身上。 她把屋里的窗帘全部拉上,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她对严季春的踌躇不前和顾虑,到底成了真。 春日里的一个下午,商涵薇百无聊赖打开微博,却看到头条上挂着严季春的名字。 那是一个访谈视频。 有人问严季春,是否潜规则商涵薇。 严季春好似看着一群智障,声音沉稳:“你觉得她需要我潜规则?”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随后,他又接着说:“明明是我求着她潜规则我。你们眼睛不瞎吧,看不出来是我在献殷勤,是我在追她。” 他怼的毫不客气。 商涵薇把那条视频来回来了十几遍。 低声笑出来,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些年的委屈,她受着,没人为她说过半句话。x 只有他。 把自已放进了尘埃里。 把她妥帖地放进了心里。 “喂。” “严季春。”商涵薇举着电话,“晚上陪我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