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败后成了仇敌白月光》 第1章 《战败后成了仇敌白月光》作者:念悲去【完结】 文案 嘴硬心软纯情傲娇攻x会哭会撒娇钓系美人受 * 魔宗战败,身为宗主次子的云涟被俘。 一朝沦为宗门弃子,云涟只得自谋出路。 他将算盘打向凌九霄,这个生擒他的死对头,玄天剑宗少宗主。 凌九霄才懒得搭理他。 但云涟有恃无恐。 毕竟,他可是水系极阳炉鼎。 百年难遇的炉鼎,凌九霄自然舍不得云涟死。 同样,云涟也舍不得让凌九霄安生。 他跟着凌九霄,嘴上一口一个“少主”喊的又甜又暧昧,脚下使绊子的时候却是一个接一个,半点也不手软。 两人都心知肚明,暗自较劲。 直到云涟亲了凌九霄一口—— 他咬着糕点亲口“喂”给凌九霄。 结果凌九霄瞬间红成了熟透的虾,手忙脚乱的逃了。 云涟:“???” 凌九霄越羞,云涟就越兴奋。 他逮着机会就亲凌九霄,只要亲一口,凶巴巴、张牙舞爪的小少主就会脸红到说不出话。 云涟:他好乖,好喜欢。 * 后来,云涟又成了魔宗万人之上的二公子。 嚣张跋扈、心狠手辣。 他带领宗门弟子南下,两个月便称霸修真界。 所有门派少主都被他掳到了魔宗做人质,受尽折磨,而凌九霄被云涟单独提走了。 众人都在猜测凌九霄是死是活。 毕竟凌九霄当初生擒了云涟,又对他百般欺辱,如今云涟重回宗门,定是要报仇雪恨的。 报仇是真,不过要报仇的方式却是…… 春宵帐暖,云涟哭到泣不成声,软软的唤着“少主”、“九霄”,耳垂上还挂着凌九霄的剑穗,此刻正随着动作晃动不止。 凌九霄一口咬住云涟后颈,细细磨着,“你又骗我,骗身骗心,二、公、子……” 再见凌九霄,他的修为直逼元婴期巅峰。 众人:原以为是纯恨cp,结果你俩特么恋爱脑!!! * 食用指南: ·1v1,he,双洁 ·凌攻云受,受是顶级炉鼎 ·攻恋爱脑,死了都要爱;受爱对攻撒娇,微哭包 ·晚上23:00定时更新,祝食用愉快~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傲娇 钓系 忠犬 he 主角:云涟,凌九霄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纯情少主x钓系炉鼎=俩恋爱脑 立意:生同塌,死同穴 第1章 炉鼎 “魔宗天外天大肆发动战争,欲称帝修真界!幸被仙门百家联手大败。” “不止,玄天剑宗还活捉了云涟。” “传闻中艳若桃李、心如蛇蝎的魔宗二公子?!他生性残暴、嗜血好杀,这一战多少人死在他手里啊!!” “魔宗二公子?他云涟就是个连金丹都没有的废物!!” “唉,谁让人家胎投的好,父母宗门赫赫扬扬,哪像咱们无名无姓的。不过玄天剑宗少宗主风流成性,云涟落到他手里,怕是要吃尽苦头喽。” “活该!” …… 地牢。 云涟被锁链缠住腰身,吊在半空中。昏昏沉沉之间,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干脆利落极有节奏。 他的意识缓慢回笼,浑身上下紧跟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如针扎火烧。 脚步声停了。 “再不交代出你兄长的藏身之处,你就要交代在地牢里了。”来者便是活捉云涟的玄天剑宗少宗主,凌九霄。 云涟一连几日滴水未沾,哑声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他哥云锦乔为了逃命,把他扔在交战地当活靶子、替死鬼,谁会对替死鬼暴露行踪?更何况云锦乔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没了他,云锦乔好独掌魔宗。 “我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凌九霄打了个响指,云涟腰间的灵锁一松,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跌落在地,“你的兄长已经逃回天外天,重掌大权了。”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云涟重重摔到地上,甚至连爬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凌九霄又道:“苦苦坚持这么久,终于熬出头了,云二公子。” 云涟讥讽一笑,“想拿我当人质同天外天交易,白日做梦。”说着,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咳得撕心裂肺。 云涟趴在地上扭曲挣扎,呛的面色潮红,眼底泪光闪烁,他呼吸紊乱,仰头看向凌九霄,却发现那人正垂眸,静静的看他出丑态。 云涟哂道:“兄长巴不得我被折磨死,你想要好处,倒不如拿我的尸体去换。” 他说话时有气无力,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 魔宗宗主闭关多年,一切事宜皆交由两位公子处理,这两个人互不干涉又相互制约,他们面和心不和的事在修真界不算秘密。 毕竟人人都喜欢独掌,而非平分。 “挺有自知之明啊。”凌九霄饶有兴趣的蹲下身,手指捏住箭矢尾部,轻轻晃动。云涟咬紧后槽牙,箭矢牵动血肉,剧痛之下他还是漏出一声闷哼。 凌九霄扣住他下巴,粗暴地抬起来,仔细打量这张脸。 云涟被看的心烦时,他突然感慨道:“为了活捉你,我特意命人打造的玄铁锋镝,能一箭射穿肩胛骨,却没想到你真的未曾结丹,可惜了我上好的玄铁锋镝,果然传言诚不欺我。” 第2章 云涟正欲开口,不妨面前的人突然犯病,突然反手扯出了他胸前的箭矢。箭头拽起血肉,疼的云涟当场惨叫出声,抽搐着缩成一团,冷汗混着鲜血如雨下。 血喷涌而出,飞快的洇红了衣衫。 包括凌九霄侧脸,都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几滴血,他凌厉的剑眉微蹙,眼中染上几分不悦。 凌九霄起身,再度垂眸俯视云涟,“各门派的仇人,天外天的弃子,你已经是一步废的不能再废的废棋。” 剧痛蚕食着云涟的意识,他强撑着开口,上气不接下气,但没有语无伦次,反而比之前显得底气更足。 “既然是废棋,又何必浪费唇舌呢?凌少宗主,有话直说。” 凌九霄冷笑,看来还不算太笨。 “爽快。一、此次天外天发难毫无征兆,我想知道为了什么?” “二、天外天宗主,”凌九霄收起笑意,面色变得沉重,一字一顿道:“你父亲他到底是生是死。” 云涟一张嘴“哇”的吐出一滩淤血,离他半寸远的乌金靴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 他咽下口中血腥,“当然活着,父亲于天山闭关修炼。此战为一统修真界,奉的便是父亲之命。” 凌九霄挑眉,“没了?这些可换不到全尸。” 云涟道:“父亲已问鼎渡劫期,即将出关。” 凌九霄眉毛潜意识的微微蹙起。 云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细节,继续引诱他道:“人都死了,谁还在乎全尸与否?”他突兀一笑,“我想活。” 凌九霄心中思绪万千,闻言冷冷道:“你率门下弟子为害修真界的时候,放过那些想活的修士了吗?” 云涟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慵懒,让他哪怕再狼狈也依旧风姿不减,道:“护法听我调遣,门下弟子皆归兄长管辖,下令残害修士的可不是我。” 什么歪理,凌九霄生生气笑了,“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云涟重复道:“我想活。” “给我一个救你出去的理由。” “我对父亲还有用。” 有用就不会连一件神器都不值。凌九霄不再废话,转身离开。 云涟伸手,匆忙间一把扣住了凌九霄的乌金靴靴尖。 “松开。”凌九霄嘲讽一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 云涟听话的松开了手,眼睛里反透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哑声痛快道: “我是先天炉鼎之体,水系极阳……” 打蛇打七寸,云涟心知肚明。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数日折磨下来,最终身体不堪重负,加上心理放松,径直昏死过去。 凌九霄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来人!” …… 程泗不断地向凌九霄的卧房探头,现下云涟正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医修为他把脉。 程泗收回头,鬼鬼祟祟的凑到凌九霄身旁,“主子,你不会看上他了吧?别这样,宗主夫人会……”他做了一个夸张的抹脖子动作。 凌九霄侧眼,“程泗。” 被点名的程泗自己手动闭嘴。 凌九霄揉着眉心,头疼的厉害,“湛玉回来了吗?我娘如何?” “夫人没事,湛玉先生不放心留在宗门了。” 医修反反复复把完了脉,回禀道:“少主,这、这确实是先天炉鼎,水系极阳体质。” 程泗大惊,“水系极阳!!” 不怪程泗失态,天生炉鼎在修真界向来罕见,一出世常引各方争抢,更遑论是十分温润养人的水系。 而且炉鼎多为女子的极阴体质,极阳怕是百年难遇。 最重要的是,凌九霄所修习的心法,对神智迫害的厉害,一旦修炼至大乘期,控制不住情绪心绪,极易走火入魔,并且靠自身难以突破瓶颈,只能借助外物突破,就比如炉鼎。 对凌九霄来说,没有比水系极阳炉鼎更适合他的灵物。 程泗眼中由震惊转为狂喜。凌九霄不动声色,慢声道:“多谢,您是玄天剑宗的老人了,不需要晚辈杀人灭口吧?” 医修当即飞趴在地,“在下誓死效忠玄天剑宗!誓死效忠少宗主!” 挥退医修,凌九霄烦躁的揉着眉心,吩咐程泗道:“准备准备,过两天带他一起回宗门。”他动作一顿,道:“就传我见色起意、色迷心窍,夸张点。” 程泗:“……” 又是这招。 “主子,你的名声都臭了,换个法吧。” 凌九霄笑眯眯道:“如何不动声色的抢走魔宗二公子,四儿,你有什么头绪吗?” 程泗:“……” 他哑口无言,老老实实办差去了。 卧房,云涟已经醒了,此刻瘫在床上半死不活。 云涟的母亲是修真界公认的第一美人,“琼瑶仙子,牡丹花神”,她天赐神骨,世称“神女”,当年多少人赴汤蹈火只为博红颜一笑。 云涟眉眼处形似母三分,神韵却截然不同。 传闻神女面若银盆、眼似水杏,通身气派雍容华贵。 而云涟桃花眼眼尾上挑,目若秋水,肤白如玉,鼻尖一点朱砂痣,一股浑然天成的风流劲。 云涟轻笑,意味不明喊道:“少宗主。” 凌九霄斜了他一眼,目光在那张脸上微不可查的顿了顿,“何事?” “我又不想活了,少宗主。”云涟目不转睛的看着凌九霄,眯眯着眼笑道:“要杀我吗?” 第3章 他挑衅道:“少宗主,少主,让我死吗?” 云涟打赌凌九霄不敢动他,世间最珍之又重、失不再来莫过于机遇,错过了他这个炉鼎,百年内难寻第二个。 所以他挑衅的有恃无恐。 凌九霄更明白,自嘲道:“你金贵,我哪儿舍得?” “少主,我还没开鼎呢。” “少主玩过炉鼎吗?” “少主,你说我多久会坏?” “少主杀了我吧,我觉得人还是要有骨气一点。” “少主,也让我硬气一回。” 云涟仗着凌九霄不会杀他,喋喋不休的激怒对方。 凌九霄眉头越皱越紧。 “少主……”凌九霄忍无可忍,在云涟开口前,并指按上他的箭伤,“你真当我不会废了你?云涟,别找死!” 尚未结痂的伤口鲜血淋漓,云涟浑身发抖。 他发疯似的笑个不停,眼里是滔天恨意,看的却不是凌九霄。笑声癫狂,他也不管凌九霄的耳朵,自顾自笑的越笑越大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凌九霄收手,暗骂道:疯子。 接下来的几日,云涟高烧不退,浑浑噩噩。 直到第五天,才彻底退烧。 凌九霄冷冷道:“清醒了?” 期间他来过一次,云涟故意触他霉头,被怼了他一句“少宗主抓紧用,我说不准还能撑多久,死了可小心竹篮打水。”就再没过来。 “清醒了,我们就谈谈。”凌九霄坐直身,开门见山道:“做我的炉鼎,我保你不死。” “不。” 云涟真的没力气了,“天外天一日不倒,仙门百家就不会杀我。要想我老实配合,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给谁做炉鼎都一样,就看谁给的多,他的意思很明白。 云涟激他,“将我关在你房间五天,不让任何人靠近,费了不少功夫吧。” “我没有跟人分享炉鼎的癖好,也不想树敌,所以管住你的嘴。”凌九霄道:“开条件,只要我能满足都尽量满足,”他讥讽道:“谁让你奇货可居。” 云涟虚弱至极,也不再兜圈子了,“我仇家比较多。” 凌九霄:“我亲自给你当护卫。” 云涟:“帮我结丹。” 凌九霄狐疑的打量他,“越纯净的炉鼎之体越不容易修炼。” 云涟莞尔一笑,任凭他审视,道:“医仙左丘翁医术卓绝,前无古人。我助你突破元婴期,你同我去寻左丘翁结丹,如何?” “我不知医仙身在何处。”凌九霄如实道。 “寻医仙我自行解决,少主只需陪我前往,成与不成都与少主无尤。” 凌九霄痛快答应,“成交。”复又疑惑道:“你不想回天外天?” 云涟倒是看得开,悠悠道:“兄长不会让我活着回去的,与其九死一生,不如苟且偷生,凌少宗主生的好,跟着你我也不算太吃亏。” 凌九霄一时不知道该夸他知足常乐,还是哂他鼠目寸光。 想带走云涟并非难如登天之事,人本就是凌九霄抓的,凌九霄要带回宗门看押也不算无理取闹。商议几天,最终多方各退一步,魔宗二公子由玄天剑宗看押,若有逃脱、身亡,所有后果玄天剑宗一力承担。 一路御剑。 云涟被凌九霄交给了程泗负责。 回程路上一众弟子精神紧绷,直至飞回玄天剑宗管辖范围才松了一口气,万幸没有意外发生。 第2章 暗算 “戒备。” 凌九霄并指,闭目靠神识打探四周。 暗处的人实力远在他之上。 “啊……阿嚏!!” 云涟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程泗指责道:“不是你能不能忍忍。”云涟瞥他,“忍了,没忍住。”说的毫无歉意。 程泗甩了个白眼。 “程泗,把云涟送过来。”来者灵力强悍,但没有杀气不盛,凌九霄懒得理会云涟的那点小动作,这人八成是来截胡云涟的。 从一把剑扯到另一把剑上,云涟裹紧披风沉默的一反常态。 凌九霄无暇思考,他瞳孔蓦地放大!劈掌向后,还是晚了半步,刹那间,身后气流涌动。众人来不及反应,齐齐被打落,连人带剑坠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凌九霄单手揽着云涟,将自己垫在下方,他纯摔摔不死,云涟可不好说,若是一个极品炉鼎在他手里摔死了,他估计就成修真界第一笑柄了。 一声闷响。 不是两人砸到地面上的声音,而是有人在半空中一道灵力暴击击中了凌九霄。那人穿灰绿衣袍,面无表情,负一把刀。他身旁忽地窜出只两人高的雪狼,毛发雪白,随风肆意飞舞。 云涟被雪狼轻巧接住。 凌九霄直直砸落在地,将地面拍出一个人形大坑。 雪狼俯首,云涟走下,他抬脚踢了踢凌九霄的头,见他嘴角流出一道鲜血,死了?云涟不高兴道:“端木,我准你杀他了吗?” “晕了。”端木言简意赅。 云涟抬手揉着雪狼颈间毛发,眉眼间皆是倨傲。 “属下护主不力,请二公子责罚。” 云涟冷笑道:“那你去死吧。” 端木毫不犹豫的一掌拍向心口。 “够了!”云涟不耐烦打断。 他眼底半点笑意也无,一眼望去阴测测的,阴阳怪气道:“赤胆忠心,你真是宗主的好狗。” 第4章 “转告大公子,大计为重不必在意我,如今凌波学宫的神器已经到手,逍遥门的尽快搞到手,不计一切代价!至于左丘翁和玄天剑宗的那两份,我亲自来。”云涟神色漠然,“务必在宗主出关之前集齐四方神器,否则宗主一怒……” 雪狼昂首,“嗷——!” “啧。”云涟反手赏了它一巴掌,懒懒道:“别这么大声,偷偷摸摸的懂不懂。” 他继续道:“看好炖梨,它出事我拿你是问。” 端木站在原地未动,沉声道:“留在玄天剑宗,危险重重。” “无妨,我这种品级的炉鼎,他舍不得杀。倘若真的被逼至绝境,我就杀了他顺便灭口,秘密也不会暴露,你们大可放心。” 虚情假意,真是令他作呕。 云涟抬脚踩住凌九霄侧脸,用力碾了碾。他尚未好透的伤口还在隐隐发疼。 凌、九、霄。 云涟一字一顿默念了两遍,他倒想见识一下盛名在外的玄天剑宗少宗主的有多大能耐。 “你最好不要叫我失望。” 端木板着张死人脸,拽着一步三回头的雪狼炖梨艰难离开,雪梨嗷嗷叫唤,云涟似乎对这头狼格外柔和。 凌九霄对醒来后云涟还在不抱希望,但他没料到云涟不仅在,而且还在放血喂他,“你这样我会怀疑你别有所图。” “我指望少主护着我。” “天外天的二公子,骄奢淫逸,不像要靠仇敌庇护才能活命的人。” 云涟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感慨道:“温柔乡葬送英雄志,兄长想把我养成废物,此招险恶。” 张口炉鼎闭口偷生,疯疯癫癫,拿自己做筹码,凌九霄难得点头,深表赞同。 “你们金丹修士,也会术法不精,御剑半路掉下去吗?”云涟不懂。 凌九霄:“……” 他反问:“你喝水会塞牙吗?” 云涟听完,居然认真在想。 凌九霄顿时无语。见他要走,云涟笑道:“有人在偷袭的话,会塞。” 顶着凌九霄森然的目光,他一点不怵,半真半假的同他嬉笑,“虽然兄长把我当猪养,但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哄你开心呢少主,笑一个。” 半晌,凌九霄别有深意道:“蠢如猪不打紧,只怕是扮猪。” 换作以前,遇上十分适合他的极品炉鼎,无论怎么权衡他都认为利大于弊,如今,他甚至有片刻怀疑利弊失衡了,一个废物炉鼎竟然让他感受到了…… 被愚弄。 云涟与他对视,大方坦荡。 凌九霄强迫自己沉下心。 “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凌九霄调动灵力想寻查四周。 一个样式精巧的信号烟花递上来,隐约可见独属于玄天剑宗的纹样,是云涟趁他昏迷时偷的。 凌九霄:“……” 凌九霄摸摸胸前,不出意外,空空如也。 他没好气道:“谁准你动了。” “恩将仇报,好好说话不行吗?”云涟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药瓶,“我见你怀里有药,喂了你三粒。” 凌九霄:“……” 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把白瓷瓶里的药,喂给了我,还喂了三粒?!” 云涟理所当然道:“对啊。” 凌九霄大怒,“那是阻断灵流的药!!” 云涟一声惊叹,满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一晕两个时辰。” “你怎么不吃?”凌九霄泛起杀气,拇指关节搓着食指第二处关节,恶声道:“故意的?” 云涟惊恐地样子十分夸张,俊俏的脸上好像糊了层假面,似笑非笑,像是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剩下的我全吃了,应该没事吧?” 凌九霄吓唬他道:“有大事,会爆体而亡。”他扭动机关,别说放出求救信号了,连个响都没有,凌九霄深感无力,“你又做了什么,云二公子?” 云涟无辜道:“你一直没醒,我就放出去求救了。” 闻言,凌九霄难得松了一口气。 云涟“哦”了一声,接上了下半句,“但是发错方向打去山洞了。” 一口气没上来的凌九霄差点驾鹤西去,此地空余被气坏的肉身。 凌九霄:“……” 凌九霄:“…………” “……一口气说完吧,我看看能糟糕到什么地步。” 云涟浅笑,“没啦。” 凌九霄柔声道:“放心,我活不成定要你陪葬。” 云涟一摊手,根本不惧凌九霄的威胁,“谁让你把对付我的药随身带着,我又不认得。箭头上涂的是这个吧,先前我的侍卫中了一箭,大概,三四天才恢复。” “不认得?三四天?原来是报仇呢。”凌九霄极快的虚搂住云涟,一把抽出他藏在后腰的玄天剑宗令牌,敲了他一脑门。 “剑!” 云涟捂着额头抽气,“这个不知道!” 凌九霄恨不得一剑捅死他。 云涟上赶着触霉头,“不然我们就地双修,灵力能恢复一点。” 凌九霄不留情面的拆穿他,“呵,你吃了大半瓶,为的不就是阻断灵力运转,好让双修无用。你为什么总是故意惹怒我?” 云涟立马否认,“我没有,我不敢,少主多虑了。” 凌九霄不想跟他说话。 第5章 云涟自己蹲在河边清洗手掌的伤口,刚才喂了凌九霄八粒丹药,又喂了不少血,估计拖个五六天不成问题。 云涟毫无诚意的安慰道:“少主别气了,事已至此,省点力气回宗门为上策。” 凌九霄呛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此处乃玄天剑宗边境,距离宗门千里之遥,我们一起走上半月吗?” 云涟道:“不用,过几天就恢复了,直接召回剑飞……” 剩下的话未出口,被凌九霄的杀气逼回去了。“你再多嘴一句,我难保不会断你舌头。” 云涟捂住嘴,“我好怕啊。” 云涟身上好歹还有个钱袋,一打开里面琳琅满目,黄金珠宝翡翠玉,钱袋不大应有尽有,买下十条街的铺子都绰绰有余。 凌九霄疑心,“处心积虑,蓄谋已久。” 云涟胡扯心跳都不带快一下的,“骄奢淫逸,带着好看啦。” 一锭金子买了匹马,云涟还在挑马,凌九霄反手将他捞上了马背。 “你同我一骑。” 云涟明白凌九霄担心自己又生事端。 但他偏爱折腾,“少主欠我一锭金子。” 凌少主不耐烦,“你现在是我的炉鼎。” 云涟反驳,“但金子是天外天的。” …… 云涟不依不饶,“那你还半锭。” 凌九霄咬牙切齿,“回宗门给你建座金屋,满意了吗,满意了就闭嘴。” 云涟摇头:“太多了。”他故作高深道:“人呐,要懂得知足常乐,不该自己拿的不……” 下一刻,凌九霄极利落的点了云涟的哑穴。 云涟目光幽怨:“……” 凌九霄目不斜视,“嘴不会用就合上。” 奔波一日,两人住进了一家客栈。 凌九霄不饿,云涟只要了一盘酱香炒鸡,小二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汤汁浓稠。云涟慢条斯理的飞快炫了半盘。 看的凌九霄食欲大动,捡了一筷子,就一发不可收拾。 云涟撇嘴,他一猜就知道这人嘴挑,什么不饿。 吃饱喝足睡—— 云涟跑去睡美人榻。 “我的炉鼎不跟我同床共枕?” 云涟故作镇定道:“我们如今都不能运转灵力,浪费元阳不好。” 双修完了他还怎么拖延时间。 早知道下点能让凌九霄不举的药了。 云涟有理有据的拒绝,苦口婆心劝道:“少主,客栈隔音不好,有损少主清誉。” “我让你上床睡,想什么呢?谁要和你双修。”凌九霄一字一顿,“你、多、虑、了。” 云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云涟的话果然不能信,赶了十天路,灵力才堪堪恢复十之一二,凌九霄当即召剑,御剑归宗。 “主子你可算回来了!”程泗冲上前,“你再不回来,夫人就要砍我头了。” “被人设计绊住了脚。”凌九霄余光扫过云涟。 云涟无辜的眨眼。 程泗听不懂话里的弯弯绕绕,道:“夫人遍寻你不见,发了好大的火,逍遥门被天外天偷袭,夫人着急寻你,去援助的弟子至今未归,就,更生气了。我们这两天都是提着脑袋伺候的。” “我去看看我娘,你带云涟去外院,拨几个机灵嘴严的过去伺候。”凌九霄说着急匆匆走了。 云涟套近乎,“程泗,少主急急忙忙,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知、道。” 程泗虽笨,但贵在听劝,主子让他什么都别跟云涟透露,“你问什么,我都是不、知、道。” 云涟垂眸,低落道:“我归顺少主忠心耿耿,少主却如此防备我。” 程泗不上套,公私分明,“主子有主子的道理。主子想告诉你,就会亲口告诉你,主子不告诉你,你,不准打听!” 来个软硬不吃的,云涟明白套不出什么了。 索性也不装了。 第3章 入阵 云涟的住处。 一开门,先呛了一鼻子灰,门“嘎吱吱吱吱吱吱——” 开个门差点把门推下来。 云涟:“???” 堂堂白道第一宗门,玄天剑宗少宗主的院落,居然能找出这么破败的房间,为了刁难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门外的侍女身姿轻巧纤细,不动则弱柳扶风,动则……她伸手一推,云涟猛地失重的向前扑去,如重物砸落在地。 摔的骨头缝针扎一样疼。 云涟挣扎了半天没爬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战败俘虏,有间破房子住你就日日跪谢玄天剑宗的大恩大德吧。呸。”侍女鼻孔出气,下巴看人。 云涟平躺在一地尘土中,入目是黝黑的房梁,四方墙角糊满蜘蛛网。 四方神器,逍遥门的那份不知到手没有? 他废了这么大功夫,若是失手。 云涟脸色阴沉。 半柱香后,他才缓过劲来。艰难挪到空无一物的床板上。 “嘭!” 门被一脚踹倒。 几日风波不断,折腾这么久,云涟毕竟是血肉之躯。 他没力气回头看了,“少主骗我,说好亲自保护我的,怎么把我扔到这个破地,难道少主是想告诉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必,我是个俗人,只喜欢富贵闲散。” “逍遥门满门无一幸存。” 第6章 风雨欲来的阵仗。 云涟敷衍,“我愿意素食三日,以示哀思。” 凌九霄声音低沉,像是猛兽愤怒的低吼,“为了四方神器,屠戮修真界,追杀凌波学宫,血洗逍遥门。你知道玄天剑宗距离逍遥门最近,你喂我丹药是为了阻我回宗。魔宗二公子一呼百应,却上赶着做炉鼎,我知你别有所图,却未曾想你着实胆大包天。集齐神器你、不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凌九霄右半边脸上,有一道鲜红的巴掌印。 “兄长佛口蛇心,连同胞亲弟弟都能痛下杀手,灭逍遥门无甚可奇。”云涟解释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九霄掐住云涟的脖颈,扯到脸前,咬牙切齿道:“先前一次次我不与你计较,你还真当我好忽悠!!集齐神器到底想干什么!!!” 云涟因为窒息眼白上翻,四肢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凌九霄拼命忍下怒火,他此刻杀云涟,弊远远大于利,绝非明智之举。 扼住脖颈的铁钳渐渐松开,空气争先恐后的涌进喉肺,所过之处钝刀割肉,云涟剧烈的呼吸起来,身体跟着呼吸一抽一抽,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 差一点气绝,换个正常人就该庆幸余生了。 可云涟有病,他有时候自己也觉得自己失心疯,甚至病入膏肓,很快就要不治而亡了。 “我是别有所图。”云涟勾着凌九霄的小拇指,被他嫌弃地甩开。“我对少主一见钟情。” “我心悦少宗主。” 话音刚落,一道强劲的灵流贴着他的颈侧皮肤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凌九霄眼中杀气腾腾,求生的本能让云涟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但他不退反进,探身亲上凌九霄右脸的巴掌印。 凌九霄怒火攻心,“你特么有失心疯啊!” 云涟充耳不闻,柔声道:“谁打的,看着怪心疼的。” 说完他再撑不住眼皮,一头栽进凌九霄怀中。 凌九霄闭目平息着怒火,这个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罢了,魔宗二公子,绝命赌徒,他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凌九霄扛起云涟往回走,脑海里不断浮现母亲的话。 …… 甫一进门,就被他呵斥:“跪下!” 凌九霄赶忙跪在屏风外,“娘我回来路上……” 茶盏迎面砸来,被屏风拦下摔得四分五裂。 宗主夫人余怒未消,“你可知逍遥门遇袭?” 凌九霄低头道:“刚刚听说了。” “你不知事情严重,你跪着,娘说给你听。”宗主夫人重新斟了一杯茶,润了润喉,“世间已经再无逍遥门了。” 凌九霄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天外天嗜血残暴他不是不知,可,两宗向来无冤无仇何至于灭门! 宗主夫人一声冷哼,“此次前去救援的各方人马皆被困在十二都天门阵,即能抽身去救援又能破此阵法的,只有你,偏偏你被云涟绊住了脚。” 凌九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自知惭愧,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急事,回路上便一直跟云涟插科打诨,并不着急赶路,不曾想阴沟里翻船,被那人耍的彻底。 “知错了就好,过来说话。” 宗主夫人给凌九霄也斟了盏茶,“娘问你,逍遥门缘何被灭?” 逍遥门一心苦修,不问凡尘俗世之事,门派实力并不强,只是创门先祖曾傲然群雄,如今这辈门主主张避世不出,怎会惹上魔宗。 凌九霄心念一动,“神器!逍遥门也有神器。” 宗主夫人颔首:“凌波学宫,逍遥门,四方神器魔宗坐拥一半,怕是有开无尽藏之心。可开无尽藏需以神骨为引,难道神女还活着?” 凌九霄忍不住好奇,“无尽藏里是什么?竟让魔宗如此疯魔。” 宗主夫人并不回答,只说:“天大的机缘,天大的祸患。” 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她曾经也风光无量,成也,败也,福祸相依罢了。” 凌九霄不明所以,“谁?” 宗主夫人眼里失落一闪而过,“不必在意。四方神器余下两个一个在玄天剑宗,一个至今下落不明,若要入无尽藏,四方神器、神骨,缺一不可,无须过于忧心。你先去救出被困在十二都天门阵内的各家弟子,也算给修真界一个交代。” 凌九霄应声,有些迟疑道:“娘,云涟是水系极阳炉鼎,留着不安,杀之可惜。” 宗主夫人慢悠悠品茶。 “炉鼎是器物,野性再大的狼都可以训成狗。娘不会怪你养了会惹事的畜生,娘只会怪你管教不严,懂吗?” 凌九霄长叹一口气。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想了。 “程泗!去寻湛玉过来,让他把云涟弄醒,今日酉时我带他一道去破十二都天门阵。” 说酉时就是酉时,云涟一醒便被告知行程,然后被凌九霄态度强硬带上了路。 “我为了少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带上我难免拖累。”云涟被山风吹的直打哆嗦。 旋即,一个小青釉瓷瓶凭空扔过来。 云涟开玩笑道:“变戏法呢,少主。” “这是玄天剑宗密不外传的丹药,号称活死人肉白骨。”凌九霄语气听不出喜怒,今早那出似乎是云涟做了个噩梦,睡醒了梦就散了。 两人都绝口不提逍遥门。 第7章 瓷瓶在指尖旋转一圈,回到掌心。玄天剑宗的天璇洗髓丹名震天下,凌九霄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云涟忍不住看了凌九霄一眼,凌九霄正望着山岚,一心寻找适合进阵法的杜门。 云涟收回目光,这人真是…… 混蛋。 这里的阵法与常见的十二都天门阵有所不同,此乃双阵叠加形成的镜像对立阵,覆盖山群,其中的双阵眼一个可破阵,一个可锁阵,若锁住成了死阵,所有人都只能被困在阵中等死。 凌九霄显然是看出了此阵古怪,打算拿他当人质。 云涟默默将天璇洗髓丹揣进怀里,镜像阵的险恶之处在于,越熟悉的人越容易出错,接下来跟着凌九霄指不定碰上什么,还是留着用来保命吧。 凌九霄摸清了大概,试着推演阵法,随口道:“十二都天门阵为神女所创,你应该知晓破阵之法?” 云涟惋惜道:“母亲红颜薄命,没来得及教我什么。” 凌九霄没有接话,全神贯注于破阵,他手中苍麟剑泛起淡淡光芒。忽然间,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四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起雾。 凌九霄镇定自若,剑不出鞘,以灵力化剑形刺向天地四方,灵力激荡如排山倒海! 刹那间狂风万丈、山雨欲来,云涟似乎能听到树木拦腰截断的声音。周遭灰蒙蒙的,唯有凌九霄立于大风中巍然不动,身姿挺拔。 云涟抱住树才堪堪稳住身形,哀怨道:“这阵非破不可吗?!!” 回应他的只有狂风呼啸。 天地逆旋、昼夜颠倒,云涟一度怀疑是惊动了地牛翻身。 这阵仗,凌九霄居然想靠如虹剑气破开迷障! 云涟在心中歇斯底里:混账东西这是能乱来的?!! 一炷香后,风雨雷电渐渐平息,只剩潮湿的空气彰显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云涟:“……” 剑修不愧为修真界战力最强。 凌九霄瞟了云涟一眼,“天外天竟有如此厉害的阵修,不介绍一下吗,云二公子?” “不知,会不会是先母显灵。”云涟搂树,生无可恋。“不过昨晚先母真的给我托梦了。” 凌九霄看过去,示意他继续编。 云涟情真意切,“母亲说我打娘胎起就禀赋不足,临世以后也病歪歪的,适合静养,实是不宜奔波劳累。”他应景的摸了摸并不存在的眼泪。 凌九霄嘴角抽搐,编的还挺有道理。 “……走吧。” 云涟事多:“腿软了,走不了。” 凌九霄弯腰将人扛起,嘲讽道:“要你做我的炉鼎,你岂不是要晕死在床上。” 云涟无聊,揪起一缕头发把玩,黑发缠绕在指尖复又滑落。他阴阳怪气道:“醉酒的人都爱犟着说自己没醉,少主也这般爱夸海口。” 凌九霄不说话,故意颠他。 云涟腰腹被肩膀撞了两下,加之头朝下,此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凌九霄漫不经心道:“继续说啊。” “是我口无遮拦。”云涟服软:“再晃就吐了,少主放我下来吧。” 凌九霄放慢了步子,“你下来走我不放心。” 云涟奇道:“少主在关心我?” 凌九霄冷冷道:“杜门迷雾重重,怕你乱踩,连累我跟你一起死。” 云涟俯趴在凌九霄肩上,已经给他编好了一条小辫。“唉,自作多情了。” 第4章 幻境 十二都天门阵内包罗万象,两人走了寥寥几步,待浓雾散去后,就已身处群山之坳。 凌九霄弯腰放下云涟,“杜门已过,往后的路跟紧我,别到处乱走。” 云涟摆弄着腰间丝绦,尾端垂下的穗子随着摆弄一晃一晃。今早程泗拿了一件月白交领右衽中衣、一件天青广袖外袍,他不情不愿的穿好,半挽乌发搭了一根白玉簪。 穿戴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素净雅致。 但云涟万分不爽,修真界谁不知道他独爱红配绿,一日一件不重样,流水的款式,铁打的红配绿。 程泗趾高气昂,“主子特意吩咐过,要素净点。” 丝绦已经被一点点捋成了死结,云涟心烦意乱,怎么也解不开。 凌九霄半跪下身,拨开云涟的手,边解边说:“云二公子,你老实一会儿吧。” 云涟幽幽道:“我不喜欢这衣服。” 凌九霄眼皮都懒得掀,“那身大红大绿不行,刺眼。” 云涟不忿,“衣服不行,挂饰呢?我的耳珰、我的华冠、我的镯子、我的禁步、我的璎珞、我的指环、我的荷包……” 凌九霄眉头紧蹙,强忍着怒意继续解丝绦。 一解开,他立马按着云涟肩膀借力,“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脚下连退数步。他咬牙切齿道:“你是男是女?!带那么多东西,走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吵死了。” 云涟一甩袖,反驳道:“我乐意,总好过这身孝服。”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让步。 其实云涟原本那一身除了繁琐贵重些,也没什么不好。云涟生的绝世,将奢靡的红配绿衣服穿出了独一无二的感觉,几分濒死狂欢的颓然之感,看的人后背生寒。比不得玄天剑宗那套,一眼望去温润如玉,衬得人也有几分活气。 凌九霄一锤定音,“在玄天剑宗,你的衣服只有这种,忍着和裸着,云二公子自己选。” 第8章 云涟:“……” 大丈夫能屈能伸,“看在是少主亲自挑选的份上,我勉强接受。” 这句话跟“我心悦少宗主”一样腻歪,凌九霄侧脸被云涟亲过的地方忽的发烫。 凌九霄抱剑不语。 云涟拂袖而去。 “别动!!”凌九霄急忙拦住他。 晚了。 阴风卷起,天地瞬变。 “云涟,我很想杀了你。” “冷静少主,我死了天外天会追究,修真界也会追究。” …… “恭喜恭喜!” “大喜林公子!” 四周骤然响起敲锣打鼓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接二连三的……人与二人擦肩而过,如果那干瘪的枯树模样的东西还算人的话。 云涟震惊道:“这这这是烤鸡成精了吗?” 凌九霄抬手挥散雾气,一块牌匾出现在眼前。 黑色匾身誊着两个乌金大字“林府”,上方悬挂着一条红绸缎扎的大花,鲜红喜庆。 目光往下,朱红大门外,装扮喜庆、年轻俊秀的新郎官正在迎客,他应当刚及冠不久,行为举止间略显青涩,容貌也无甚出奇,最多占个清秀。 那些客人就过于猎奇了。 裸露出的皮肤蜡黄干瘪,宽大的衣服套在它们身上晃晃荡荡,脸颊凹陷,突出的眼珠浑浊死板,连皮包骨、行尸走肉都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云涟掩鼻,“这些干尸,呕,哪来的?” 凌九霄皱眉,“你踩出来的,都说让你别乱动了。” 闻言,云涟默默收回了迈出一半的脚。 凌九霄环顾四周,发现浓雾之中只能看到“林府”,所谓的客人也是从浓雾中凭空出现的,干瘪的样子不像腐烂的陈年老尸,反而真的有点像烤鸡。 凌九霄深呼吸,“你的脚挺会踩,镜像双阵令多少阵修望而却步,你却一脚就踩进阵眼,只是不知道你踩中了哪个阵眼。啧,拿怨灵压阵眼,你们魔宗花样挺多。” “花样再多,哪里比得过我有趣?” 凌九霄嗤笑:“呵。” 云涟忍不住多看了凌九霄一眼,剑不出鞘强行劈开杜门,他原以为是凌九霄剑修的好,如今看来是因为精通破阵之法才敢如此。听凌九霄的语气,应当是一早就看出此乃镜像双阵,这等眼力,只怕修真界少有能与他一争高低的阵修。 上一个有如此天赋的还是神女。 凌九霄既然精通阵法,却仍旧修剑,到底是宗门缘故,还是因为修剑天赋更甚于阵法,抑或两者都有。 他以前听云锦乔说过,说凌九霄少年翘楚,问鼎修真界第一剑修只是时间问题,以他的资质日后甚至能与父亲一较高下。当时他还半信半疑,怀疑玄天剑宗自吹自擂,云锦乔夸大其词,如今再看只怕传言非虚。 凌九霄在云涟眼前挥挥手,“憋什么坏呢?现在的情形有目共睹,你再给我下绊子,我们真有可能变成……”他指指烤鸡客人,“变成这样永远留下。” 云涟看着他身后,“新郎官过来了。” 凌九霄没听明白,身后突然泛起一阵怪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浓郁,好像什么东西烧糊了又闷臭了,他寻着味儿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 凌九霄:“!!!” 他大惊失色,一连退了数步,“呕!!” 一声干呕荡气回肠。 凌九霄一边呕,一边把剑横在身前,心有余悸地吼道:“你别过来!” 新郎官一怔,茫然转向云涟。 “刘员外,内子怎么了?可是害喜得厉害?” 说完,新郎官先自觉失言,羞愧的低下头,幸亏新郎官是死人,否则此刻该涨红脸了。 云涟一懵,旋即放声大笑,凌九霄一张脸黑的滴墨。 新郎官小声讷讷道:“可要送碗安胎药?” 云涟刚要答应,凌九霄的苍麟直接出剑半鞘,云涟全当看不见,点点头笑的更欢反正凌九霄又不敢砍死他。 直到进了林府落座,“刘夫人”全程沉思不语。 云涟笑道:“不笑了不笑了,少主别气坏了身子。” 凌九霄顺直了天蓝剑穗,剑穗上坠着的玉如意扣,玉质通透,一眼便知绝非凡品。他轻佻道:“哪里生气了?少主这么小心眼?” 凌九霄方才在梳理思路,云涟看的出来,只是看他认真想逗他罢了,毕竟他实在是无事可做。 “我们能受邀赴宴,靠的似乎是顶替其他宾客。” 云涟支颐,“不然呢,总不会你我前世是刘员外刘夫人,今生故地重游。”他无聊的捡了块糕点送进嘴里,嚼几下后一脸惊讶道:“哎这个能吃,味道还不错。” 云涟顿时来了兴趣,把一桌的糕点尽数尝遍,还逐一点评。 看着推到面前的松云糕,凌九霄问道:“云二公子临危不乱,想必有办法破局。” “没有。”云涟摇头,“度化怨灵,散去幻境,到时候阵眼自然而然就露出来了,过程很简单,就看少主除祟的本事如何了。” 凌九霄不回答他,捻起一块松云糕轻嗅,确定糕点没有太大问题后又放下。 “少吃点,幻境散去糕点全是坏的。” 云涟卖惨,“可我已经饿好久了。” 凌九霄一杵剑,“哐!” “我何时克扣过你饭食……”凌九霄声音越说越小,玄天剑宗包括整个修真界都对魔宗嗤之以鼻,一个臭名昭著的受降的魔宗二公子,怎么可能不被克扣饭食? 第9章 云涟哀怨道:“当初少宗主可没说条件如此艰苦,吃不饱穿不暖,比地牢都差三分。” 凌九霄一时无话可说。 云涟继续闷头吃。半晌,一柄长剑突然伸到面前,云涟愣了愣,试探着接过苍麟。一入手便觉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入灵流,顺着手臂环绕周身。 凌九霄声音无波无澜:“若有意外,苍麟可保你平安。”他看向拜堂的新人,并不看云涟。 云涟把剑搂进怀里,有些意外。 凌九霄让他有点始料未及。 云涟失笑,“我养过一只雪狼,叫炖梨。先前大战的时候,少主应该见过,看着是不是高大威猛,偶尔嚎两声还挺唬人。” 凌九霄不知道云涟为什么突然提到雪狼,冷冷道:“天山雪狼嗜杀,上次大战多少修士死于雪狼之口,开膛破肚,修士见了它们如何不胆颤心惊。” 云涟无奈道:“炖梨以天山雪莲为生,不吃人。它只是看着凶,实际上撸两把毛就翻肚皮,软乎乎的凶你,可乖了。” 云涟其实也怀疑过它不是雪狼,而是只傻狗。 凌九霄试着将凶狠的雪狼想象成那副样子,当即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岔开话题道:“林府内除了两位新人,别的都像烤鸡。” 云涟手指指向两位高堂,“两位老人旁边,看到了吗?那两个人也是比较正常的模样。” 目光穿过层层人群,隐约可见比较正常的一男一女,但隔的太远,人头又多,根本看不真切。 凌九霄起身,“过去看看。” 云涟抱着剑跟上去,不情不愿道:“那边人多,臭。” 凑近方才看清,男的与新郎官长的有些像,多了些成熟稳重,女的依偎在他身旁,紫群银簪,温婉娴静,两人举止亲密,似是夫妻。 加上新人,偌大的林府只有四个比较正常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林四公子好福气,菱小姐是菱宗主爱女,早些年也是去过大宗门历练过的。” “嗐,人家林府也是百年世家,富甲一方。” 周围人的闲聊吸引了云凌二人的注意。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切,那林三娘不过是林三公子捡回来的,成亲后照样如胶似漆,公婆视如己出,小夫妻男主外女主内,日子滋润着呢,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家的母夜叉似的。” 一句话平地起惊雷,两人开始你来我往的揭对方老底。 “送入洞房!!” 幻境里没有日夜,有大有小的烤人聚在一起闹洞房。 第5章 轮回 “一撒栗子二撒枣,三撒娃娃满堂跑,四撒事事如意,五撒五子成材,六撒六六双全,七撒妻子团圆,八撒发发发发,九撒九九归一,十撒实实在在。” 几个喜婆围绕着新人转圈撒干果,边撒边念叨。 “红烛灯光照花堂,鞭炮贺歌喜洋洋,花好月圆新婚夜,四言八句贺新郎。” 一声声“好”跟着附和。 小孩子成群结队,窜来窜去险些撞到云涟。 云涟堪堪避开,感慨道:“凡间嫁娶好生热闹,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连起来就是早生贵子。” 新人各自手捧一半葫芦,用红线连着,在众人哄笑声中,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今日共饮合卺酒,甘苦与共到白头。” 云涟跟着凑热闹:“好。”他一扭头发现凌九霄在屋外,正环视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他走过去,问道:“少主?” 凌九霄:“你可曾看见过林三公子,从拜完堂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他?” 云涟回想了一下,“没注意,最后一次见他,我好像听他和管家说‘没人不行’、‘别惊动’之类,说完就往后面去了。” 凌九霄颔首,“我一个时辰前,听到管家自言自语说‘老爷让放放’,然后就一直没见林三公子。” “啊——!!” 突然爆发的尖叫声十分刺耳。 “走水啊!!” “救命走水啦!!!!” “怎么办……” 火势凶猛,林府围墙最先被大火吞没,一靠近就会被热浪灼烧,根本无处逃命。 凌九霄愕然道:“正常走水火势怎会蔓延如此之快,难道无人察觉吗?!” 两位新人突然捂着肚子栽倒在地,从远处看,只能看到他们的脸旁,黑血慢慢汇成一滩。 云涟迟疑道:“这是……中毒而亡?” 风借火势,火助风威。众人手忙脚乱的提水桶灭火,不过是杯水车薪,火势愈烧愈烈,等林府烧成了灰,或许能停。 凌九霄单手搂住云涟腾空而起,苍麟剑飞出鞘,两人落在剑上。 脚下是火海,有人身负轻功,飞上屋脊,但周遭烈火熊熊,想轻功飞走却无处落脚,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众人,最后吞噬自己。 “难怪全府都是烤鸡模样。”云涟道:“所有人都葬身火海,两位新人中毒身亡,林三公子和夫人不在府中,逃过了火灾。” 凌九霄:“火势能瞬间烧起,必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搞鬼。” 火势凶猛如虎,忽高忽低,如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要将林府生吞活剥,骤然蹿起的火焰,是猛兽蠢蠢欲动的利爪,不撕碎一切,誓不罢休。 林府百年世家,一朝灰飞烟灭。 凌九霄操纵苍麟,打算飞下去,但浓烟滚滚仍未散去,下方一派人间炼狱的景象。 第10章 四周骤然响起敲锣打鼓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两人对视一眼,苍麟飞快落回地面。 刚巧不巧,落在了林府大门口。 林四公子上前,拱手道:“刘员外刘夫人好久不见。” 接二连三的烤鸡与二人擦肩而过,一切的一切都与大火前一样。 他和凌九霄又回来了? 怨灵未散,幻境反复无休无止。 幻境竟是循环界。 凌九霄握住云涟的手腕往里冲,直奔婚房,一脚踹开木门,里面布置一成不变。 “他们吃了什么?!” “吃过生饺子。”云涟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合卺酒!他们都喝过合卺酒。” 凌九霄端起合卺酒,嗅了嗅,“砒霜。” 新婚之夜,往合卺酒里加砒霜,红事变白事,什么仇什么怨,要做的这么绝。 林府的人对云凌二人视若无睹,诡异的很。 凌九霄蹲下拿手扒拉墙角的泥土,他捻着指尖,沾过土的指尖黏腻腻的,像是沾了油。凌九霄大惊,抽出剑撅动泥土,挖了足足一掌深后,挖出来的泥土仍旧浸满了油。 再换个地方还是如此。 凌九霄:“林府墙角全是油,这确实是谋杀,毋庸置疑。”他推测道:“有本事在林府做这些事,还没被烧死的,是林三公子。” 云涟觉得不对劲,“可又是谁杀了林三,死在林府的人太多了,到底谁才是怨灵?重要的是如何寻出怨灵将她度化。” “寻到林三就知道了,如果真是他干的,那杀了他,怨灵也就如愿了。”凌九霄御剑凌空,带着云涟在半空锁定林三的位置。 可惜寻遍林府,也未见林三踪迹,还是晚了一步,让他逃了吗? “看那儿,是林三夫人,她也逃过了火灾。”云涟被凌九霄拦腰搂住,他左手拿着剑鞘,右手扶住凌九霄以防掉下去,只能抬抬下巴给凌九霄指方向。 林府是怨灵复刻的幻境,所以当凌九霄和云涟从天而降时,林三夫人并没有震惊,反而热情的打招呼。 凌九霄逼问道:“你夫君何在?” 林三夫人茫然,“夫、君?” 片刻后,她微微一笑,“夫君在祠堂祭祖,刘夫人寻我夫君有要紧事吗?” 凌九霄不解,“成亲和祭祖一起?” 荒谬。 林三夫人面露难色,解释道:“林家祖训,每年今日都要去祠堂祭祖,但今日宜嫁娶,小姐非要定下今日为婚期。公爹觉得祭祖可以放放,活人要紧,夫君决意替林府众人去祭拜,方才刚刚过去。” 林三夫人一福身,“要洞房了,我先去帮忙了,告辞。” 苍麟调转方向,直奔祠堂。 相较于林府大婚的热闹,林氏祠堂冷冷清清。 三层木牌位,数盏长明灯。 灯火摇曳,林三公子跪在供桌前,脊背笔直。 云涟递上剑,干脆利落道:“杀了他。” 祠堂四开门外,苍麟贴着凌九霄的身侧飞进,下一刻,鲜血四溅,凌九霄抬臂挡开飞向脸颊的血液。 “善哉。”云涟夸张的捂住心口,“少主好狠的心,不怕杀错人了吗?” 凌九霄讽道:“比不得云二公子慈悲。”他一挥手,苍麟飞回到云涟手中的剑鞘。“幻境没有坍塌,林三不是怨灵,怨灵要的也不是林三死。” 是凶手另有其人,还是因为怨灵不止想要林三死? 凌九霄:“盯好墙角,看看还有没有人放火。” 若有,将“人”抓起来,撬开他的嘴,或许就有答案了。 半空盯梢无聊,云涟站累了直接坐在剑上,引来了凌九霄的嫌弃,“我们拢共站了不到三个时辰,至于吗?” 云涟不爽,“入阵的时候,我说我禀赋不足、体弱多病,加之前几日受刑,根本撑不了多久,恐拖累少主。” 他抢在凌九霄开口前打断,“但少主非要拖我进阵,如今还在这里倒打一耙。” 凌九霄少见的语塞,强硬地掏出云涟藏进怀里的青瓷瓶,拨开小玉塞捏住云涟的两颊,将天璇洗髓丹尽数灌进他口中。 凌九霄咬牙切齿道:“云二公子,我没给你药吗?” 云涟险些被噎死,一张脸憋的通红。 梗着脖子咽了半天,终于咽下去了。 云涟肉疼:“吃了还有吗?” 凌九霄:“……” “有!!” 云涟欣慰的笑了笑,反正不管他吃的什么补药,最后一双修,都会还给凌九霄,所以他开口要的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甚至要的理直气壮。 等了好久,墙边终于有动静了。 管家同守门的家奴道:“四少爷大喜,老爷赏你们酒,快去后院领赏吧。” 正门和四个角门的家奴都被管家请去后院了。 凌九霄于脸上一跃落到了屋脊,留云涟独自御剑坐在半空,他半蹲着随时准备一跃而下生擒管家。 管家却转身合上了大门,嘀咕道:“这群猴崽子。” 云涟位置高,能纵观整个林府,后院林三夫人确实备好了酒席,专门招待家仆。 云涟摇头,“不是管家。” 凌九霄正欲回到剑上,余光突然瞥见大门门后猫了个人,他抬头冲云涟比了个“嘘”的手势。 云涟也注意到了,只是他们做什么貌似都不会影响幻境里的人,噤声纯属多余,但他还是配合的保持安静。 第11章 直到那人摸出火折子点火。 凌九霄飞身跃下,一招控鹤擒龙出其不意,牢牢锁住那人脖子,撞上墙面。 凌九霄厉声道:“你是何人?与林家何仇何怨!” 那人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只是一味咒骂,“臭婊子,仗着老子稀罕你就敢拿乔,我呸,狗屁,虽然老子现在乞讨,以后老子肯定是天下最最最厉害的男人,娘的臭婊子,不就是看上林家有钱吗,真他娘的俗坯子。” 凌九霄喉间作呕,手掌发力直接捏碎了他的颈骨。 凌九霄踢了两脚地上毫无声息的人,数个火折子和黄符一起从胸口滑落,黄符他看一眼便知是能起些风的劣质符咒。 浓雾又起,凌九霄急忙御剑回鞘,顺势接住云涟。 这次对了? 可一个乞丐如何能将油散满墙根? 四周第三次响起敲锣打鼓声,熟悉的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接二连三的人依旧与二人擦肩而过。 ……又错了。 林四公子第三次迎上前,凌九霄一把推开他,“好久不见。” 凌九霄走得大步流星,云涟被他拉着手腕扯的踉踉跄跄,无奈只好小跑跟上。 “松手,我自己走,少主松开啊。” 云涟本是抱着看戏的想法参与,但一连三次…… 他当时布阵,让端木随意抓了个厉害怨灵,抓来后就被他打进阵里做了阵眼,他根本不知道怨灵姓甚名谁,更懒得去了解一个工具的过往。 最开始那一脚,是想尽快借凌九霄的手解决掉十二都天门阵。不过现在嘛,今时不同往日,他倒要看看那怨灵是何方神圣,胆敢在他的阵里兴风作浪! 第6章 冰冷 凌九霄问话简单粗暴,他冲进林府,薅住管家:“墙根底下的油哪来的?!” 管家目光呆滞,变回了死人本该有的样子。 管家僵硬道:“油?三夫人下令……” 凌九霄扔垃圾一样扔下管家。 后院、新房、祠堂,林府遍寻不见林三夫人。 凌九霄无奈,只能先打桶井水清洗双手,触碰过两个烧死人的手,像是摸过了什么腐烂已久的食物,又臭又恶心。 “火虽是乞丐放的,但他哪里来的符咒,还有墙角的积攒已久的油,合卺酒里鹤顶红。”云涟觉得处处都泛着诡异。 凌九霄推测道:“会不会是林三夫妇合谋?” 云涟:“可他们两个人也死了,而且并非死于火灾,如果是凶手是他们,那动机何在?费心筹谋,只为了毁掉自己的家?可我见林三对祖先十分恭敬,林三夫人在府中也深受爱戴。不合理。”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推断了许久,又一个接一个的推翻。 无论如何都不合常理。 幻境中适逢初春,朱红墙边,柳枝随风摇曳,井水清凉,微苦。林府房檐高耸,层层叠叠,最高的却是府后祠堂,飞檐铁马,隔着云雾如何也看不真切。 此事已然陷入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境地。 现下林三夫人不见踪迹,剩下能提供线索的,只有林三公子了。 大火如期而至,与之前如出一辙。 一具具早已霉烂的尸体,在大火中扭曲、哀嚎、挣扎,他们残存的意识受困于幻境,陪着自己的尸首,一遍,一遍,永无止休的重演当年惨剧,难入轮回。 凌九霄和云涟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赶至祠堂时,看到的居然是—— 一柄长剑自林三后心穿出。 凶手与林三面对面,不露一片衣角,被遮挡的十分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乞丐果然是个幌子,凶手另有其人。 第四次,锣鼓喧天。 第四次,看到红绸缎扎的大花,反而勾起了火灾的回忆。 云涟建议道:“少主不妨找个人,问问林三与谁结过仇?” 两人看向新郎官,最清楚的莫过于林三的亲弟弟。 凌九霄抓住他,“你三哥与谁有过龌龊?” 幻境里的残魂反应迟缓,林四公子道:“三哥为人宽和,连和人争执都少有。只有一次,被贼寇劫掠,他们抢夺财物后想要杀人灭口,三哥慌乱之中被砍了一刀,要不是三嫂以死相护,三哥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墙边土里的油呢?” “三嫂命人将厨房的干净废油倒进墙外土里,说能灭虫,日后也可以加了糟引,酿做花肥。” 两人半信半疑。 云涟决断道:“敌暗我明,守株待兔。” 凌九霄赞同。 凌九霄走了两步又回头,“走啊,守株待兔。” 云涟恨不能把自己钉在椅子上。 “我才坐下不到半柱香。” 云涟以为自己话里话外的意思够明确了,但架不住凌少主此刻醉心除祟,又身强体健、精力充沛,“少废话!” 云涟半趴在桌上,再一次见到并抱起了松云糕,新制的糕点热气腾腾的,香味撩动味蕾,吃的上瘾,软糯香甜,半点不嫌腻人。 桌上有一碟藕粉凉糕,他顺手捻起一块递给凌九霄,道:“这个不腻,尝尝,少主不喜欢甜的?” 凌九霄推开他的手,“不喜欢,也不敢吃你的东西。” 云涟直白道:“没毒,那我亲口喂少主吃,以证清白。” 凌九霄拂袖欲走,眼神却突然一下子变警惕,“你撒泼耍赖地支开我,想做什么?” 第12章 他没忘记自己是因何进的幻境,更没忘记云涟坑他那一遭。 “偷个懒,少主不至于怀疑我与天外天有所往来吧?”云涟面上一片风轻云淡。 凌九霄盯着他不说话。 对峙良久,云涟先服软,“从现在开始,我跟着少主寸步不离,可好?” 凌九霄笑了笑,露出一对整齐的虎牙,“当然好啊。”他话锋一转,“苍麟能吸收灵力,你若见了不该见的,比如,你的得力下属端木和纫兰,我都可以通过它探知到,你老实点。” 说完,凌九霄潇洒离开,只扔下句“别逼我折断你的手脚。” “听到了?”云涟泄愤般将藕粉凉糕按扁,揉烂,松云糕吃完了,再吃别的桃花酥、枣泥糕、荷叶糖,入口总不对味。“去跟纫兰汇合吧,我不召,你无需随身跟随。” 临走前,云涟特意留意了一眼新房,林三夫人果然不在。 唯一一次寻到林三夫人那次,她推辞要去洞房,可最开始那次云涟全程都待在洞房里,根本没见到去帮忙的林三夫人。 林三公子,林三夫人。 枕边人吗? 云涟取帕子净了手,拿起苍麟,身侧剑穗随着步伐前后摇晃。 很多年前,他也才五六岁的年纪。 他常听人艳羡父母佳偶天成,一个是风华绝代的神女,另一个是俊美无双的旷世奇才,珠联璧合,一时佳话。 天外天在二人治理下,更是一度成为修真界之首。 他最喜欢缠着母亲,让母亲讲她与父亲的过往,大事小事母亲零零散散讲过很多,令他最记忆深刻的,还是父母天山诉衷肠—— 天山万年大雪纷飞,母亲紧紧握着父亲的手,彼此十指相扣,一诺终生。天地间风刀逼霜剑迫,她笑风轻雪如棉。 “你我联手,何惧世间腥风血雨。” 少年夫妻,到底年轻气盛,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那时的外界已有天外天的闲言碎语,背地里称它魔宗。 后来,天外天七十二护法威震修真界,门下弟子无数,又有神女与宗主坐镇,霸主地位无人能撼动分毫。 夫妻二人联手,缔造了前无古人的修真界第一大宗。 后来,神女身陨,天山从此设下封印大阵,宗主闭关不出。 璀璨半生,却教美人死无葬身之地。 午夜梦回,他时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指尖涌出的是母亲的鲜血,那轻如飞絮的呢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萦绕心间: “天山的雪,太冷,太冷……” 再后来,魔宗天外天愈发蛮横、残暴、黑白颠倒,大公子佛口蛇心,二公子疯癫嗜杀,两人共同掌管天外天,一如当年神女和宗主般平起平坐。 云涟眼神空洞,眼珠灰蒙蒙的。 他低垂着头,脖颈折出一个易碎的弧度,长发沿着他挺直的脊背披散开,细碎发丝被风吹起,拂过鼻尖红痣。 凌九霄奇道:“瞧着失魂落魄的。” 才一会儿不见,这人怎么成了霜打的茄子。 云涟掀起眼皮看了凌九霄一眼,手腕发力,沉默地掷出苍麟,沉默地背过身去,沉默的站到离凌九霄最远的门边,闭目假寐。 然后继续沉默。 被苍麟砸了满怀的凌九霄呆愣在原地,茫然地看完了全程。 凌少宗主:“!!!” 凌少宗主:“???” 什么情况? 云涟静静的倚在门边,好似睡着了。 …… 凌九霄试探开口:“你方才……” 云涟淡淡道:“谁也没见。” 凌九霄:“……” 他不是这个意思。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唯有祠堂里林三的祷告声逐渐变得清晰可闻。时间漫长而枯燥,牌位前的长明灯陆陆续续灭了几盏,又被重新续上。 习惯了云涟天天在耳边信口胡诌,突然一下子变安静了,凌九霄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事发突然,凌九霄思索半天,也没想明白云涟为什么变…… 他抬眸看向云涟,惊奇的发现云涟也在看他。 神情冷漠,眼里死气沉沉。 爱说笑、实话不多的云涟,一瞬间变回了初见时,暴虐跋扈、乖张、心狠手辣的魔宗二公子,那个据说有失心疯的云二公子。 待在一起不过短短几天,他就被表象迷惑,差点忘了这是个什么人。 凌九霄脸色几变,云涟都看在眼里。 云涟缓慢合上眼,生生压下心头的情绪翻涌。 总有一天…… 再睁开眼,云涟神色缓和许多。 他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敷衍,“都怪少主。” 凌九霄:“???” 他是不是中了怨灵的幻术? 云涟谈笑自若,“少主对我百般防备,太令人寒心了。”他想如何胡扯全凭心情,“我刚才都快哭出来了,少主也不哄哄我。” 凌九霄:“……” 凌九霄身心俱疲,投降道:“不如云二公子先哄哄我,我这颗心严重受创。” 云涟莞尔一笑。 走到离凌九霄几步之遥时,天地骤然一黑。 “凌九霄!” 伴随着一声惊呼,云涟脚步错乱,半摔半扑进凌九霄怀中。黑暗中,浑身僵硬,手哆哆嗦嗦的抓紧凌九霄衣襟。 凌九霄习惯性地拔出苍麟,锋利长剑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横在云涟身后。一连串动作,不经意间让两人靠的更近。 第13章 凌九霄空出另一只手,试探着落在云涟后背,“怎么了?”确认云涟不排斥他的触碰后,凌九霄才缓慢地抚摸着云涟后背,试图安抚他。 云涟气音颤巍巍道:“冷、冷……” 第7章 初吻 漫天飞雪,他躲在雪堆里,指尖是已经干涸的鲜血。 也是一个黑夜,那样的冷…… 当年是炖梨将他从雪堆里拖出来,窝在肚皮下暖着,才令他苟延残喘至今。 云涟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 “炖梨……” 远处一点光亮自黑夜中缓缓靠近,走近了,凌九霄才发觉是有人提着灯笼夜行,模糊中只见暖黄灯光笼罩的淡紫衣摆。 林三夫人? 凌九霄欲上前拦她,却被怀里云涟绊住了脚步。既不能撇开云涟,又要拦住林三夫人,凌九霄一个头两个大。 凌九霄:“云涟!没事了,你看着我!” 他强硬扳过云涟的脸,与自己四目相对。那双漂亮眼睛里满是惊慌无措,云涟不住地摇头,什么都听不进去。 林三夫人迈上台阶,右臂挽着一个乌木食盒,左手提着灯笼,灯笼暖黄,她发髻间别着一根银流苏,寒光闪烁。 凌九霄眼前一亮。 “搂着我。”凌九霄把云涟的手臂环上脖颈,一手穿过腿弯,单手将人横抱起。上前几步拦住了林三夫人,另一只手握着苍麟,剑尖一挑夺过了灯笼。 林三夫人一声惊呼。 “得罪了。” 凌九霄用了个巧劲,灯笼抛起,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流光,流光不偏不倚的落入云涟怀中。 低语声戛然而止。 怀中人渐渐放松下来,揽着凌九霄脖颈的手也止住了颤抖。 云涟虚脱地搂着凌九霄,失声道:“……天亮了?” 凌九霄侧头蹭蹭他,“对,天亮了,没事了。” 云涟机械的一遍遍重复,“天亮了,天亮了……” 天亮了,一切都过去了。 林三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贴在一起。 凌九霄尚还惊魂未定,早就听说过魔宗二公子有失心疯,且格外怕黑,夜里睡得不安稳,一点动静都能吵醒他。据说他醒后殿内若是没有留灯烛,他的失心疯准要发作,发病的时候,还不准任何人靠近,能安抚敢安抚他的只有他养的那只雪狼。 云涟软绵绵的靠在凌九霄怀里,嗓音沙哑,“……可是吓着少主了。” 凌九霄慢慢蹲下身,支起一条腿刚好能让云涟倚着。他关切道:“哪儿不舒服?”说着从怀里掏出青瓷瓶,取了三粒天璇洗髓丹喂给云涟。“慢点咽。” 凌九霄一粒一粒喂的小心,云涟听话的尽数咽下。 凌九霄忍不住猜测是什么能让魔宗金尊玉贵的二公子患上失心疯,那该是多大的刺激。 一低头,对上云涟面色苍白的脸,话在嘴边转了几转又咽下去。 林三夫人僵硬道:“灯笼,你们,还我。” 云涟浑身脱力,险些没拿住灯笼。凌九霄眼疾手快地接过,归还给林三夫人,满含歉意道:“事急从权,多有得罪。” 蟠螭灯一入林三夫人之手,似乎暗下几分,定睛一看,烛火依旧,云涟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灯笼入手,林三夫人旋即变得如活人一般,热络道:“无事,天色已晚,两位先一起去祠堂暂歇,如何?” 凌九霄直觉不对劲,但云涟随时能晕过去,碍于此,他还是横抱着云涟跟着进去了。怨灵本事不小,幻境又处于阵眼,若一会儿打起来,云涟晕着,他没十成把能带着个晕过去的人,擒住怨灵全身而退。 进门后,林三夫人柔声唤道:“相公,累了吧?” 林三公子略显惊讶,上前迎接她,随后忧心道:“三娘怎的来了?外面露重,当心受了风寒。” 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林三公子抚摸着林三夫人的小腹,兴冲冲道:“待腹中胎儿落地,我们便为他取名‘元秀’可好?小名,三娘觉得叫什么好?” 林三夫人面有羞涩,“才两个月,急什么。” 她取下食盒,里面盛了四盘糕点、干果,“今日下午我特意做的,趁热吃。唉,你何苦与公爹置气呢,毕竟是四弟大喜之日。” 林三公子义正言辞,“今日祭祠堂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礼不可废。” 林三夫人娇笑,“是是是,你啊。” 小夫妻打打闹闹。 云涟目光锁定林三夫人的灯笼,他总觉得怪怪的,似乎在哪里不,哪本书上见过…… “林三夫人接过灯笼后,好像变‘活’了。” “少主看那个灯笼是不是有些眼熟?” 凌九霄和云涟异口同声提到了林三夫人和灯笼,出口那刻两人具是一怔。 云涟仰头,恰逢凌九霄垂眸,四目相接。 凌九霄干巴巴应声:“啊。” 云涟的手腕还被凌九霄握在手里,灵力沿着交握处涌入云涟体内,所过之处一片滚烫。他舒服的眯起眼,懒懒道:“少主见多识广,没见过?” “灵器?你看出什么了,别卖关子。”凌九霄拇指下意识摩挲着云涟手腕,云涟瞟一眼,腕骨处都搓红了,又热又麻。 云涟收回视线,“觉得眼熟,只是记不清在何处见过。少主取来,我仔细看看。” 凌九霄刚起身,林三夫人就捧着碟糕点挪莲步而来,凌九霄手握上苍麟剑柄,云涟一边掩唇咳嗽,一边冲凌九霄摆摆手,示意他去拿灯笼就好。 第14章 林三夫人:“新做的马蹄糕,刘员外尝一点吧。” “多谢。” 凌九霄拎着灯笼回来,云涟抬了抬下巴,凌九霄见状,端起糕点闻了闻,确认无毒后递给了云涟。 云涟盘坐墙角,小口吃着糕点。 凌九霄说话时,双唇一张一合:“这灯笼不是灵器,也不是凡品。” 云涟看了一眼,敷衍道:“嗯嗯。” 见云涟恢复不少,凌九霄也未多言,抱剑站在一旁静静等云涟吃完。 云涟唇间含着糕点,口齿不清,“少主,糕……” 凌九霄半蹲,拄着剑,“怎么了?” 云涟蓦地伸手,揽着凌九霄的脖颈探身凑近,微一仰头亲了上去。事发突然,凌九霄正要伸手扶住云涟,双唇忽然贴上一个温软湿润的东西,还带着一股甜香。 让人忍不住想舔一口尝尝。 云涟趁凌九霄愣神,空出一只手捏他双颊,舌尖轻抵,将咬在唇间的马蹄糕推入凌九霄口中,做完一切,云涟推开凌九霄,飞快地擦擦嘴,快到刚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云涟冲凌九霄眨了只眼。 “我亲口喂少主吃,没下毒。” 凌九霄嘴里含着半块马蹄糕,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云涟赶在凌九霄后退前,抬手帮他合上了下巴,“好不好吃?” 凌九霄一把拂开他的手,意识到云涟方才在亲他,云涟亲他?凌九霄两个耳垂都红的滴血。勉强咽下马蹄糕,愠怒道:“你!”又无话可说,半羞半恼中气的抱剑而去。 云涟对着他的背影道:“马蹄糕也没有很甜,少主也不喜欢吗?”说完,小声嘀咕:“不喜欢还吃那么干净。” 凌九霄背着身不搭理他,身后传来细碎的吞咽声,听在耳中被无限放大。 云涟发现凌九霄的整个耳朵都红了。 要自己做他炉鼎的时候,倒是冷着一张脸,镇静老成,没想到亲一口就……红了,这小少主,真真是让他捡着了。 云涟卖乖,“少主,我头疼。” 他抻着胳膊等小少主给他输灵力,凌九霄气呼呼的出了祠堂,头也不回,走到门口又扔给云涟那个青瓷瓶。 云涟:“……” 不妙,暖炉气跑了。 林氏夫妇目瞪口呆看完全程,祠堂长明灯重新点燃,林三夫人弃了灯笼,凭灯光却不足以看清眼前。 云涟捡过灯笼仔细端详架构。 灯内主轴上端装一风火轮。风轮周围用线吊起各色剪纸。当灯笼内灯烛点燃后,热气上升,气流推动叶轮旋转,于是剪纸随轮轴旋转。它们的影子投射到灯笼纸罩上,灯屏上便出现形色各异、物换景移的影像。1 不是凡品,也非灵器,能幻化成灯笼或者原本就是灯笼的,他记得曾在扶砀氏残留的手稿中见过,只是时间久远,一时真想不起来。 他上下左右反复翻看灯笼,试图寻找线索。 “幻此圆机妙,留予指路头。” 灯笼底座镌刻一行小字,云涟默念,脑海中灵光一现,匆忙呼唤凌九霄,“少主!” 凌九霄才不搭理他 云涟急道:“凌九霄!” 凌九霄面无表情进门,云涟曲指敲敲灯笼,“不想知道这是什么?修真界除了我与怨灵以外,再无人知晓。” 话音刚落,凌九霄就走过来,在离云涟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脚,冷酷道:“说。” 云涟扶额,“你过来啊。” 凌九霄面无表情。 云涟诚实的解释:“让她听到就不好了,快过来。” 凌九霄面无表情。 云涟无奈道:“……少主我不亲你。” 凌九霄面无表情,后退一步。 云涟:“……” 他看着两人之间近五步宽的距离,心想:难道凌九霄有什么能隔着五步距离双修的法子吗?若没有,他要炉鼎是为了“看”吗? 云涟将双腕并在一起,“少主捆起我来,好不好?” 话已至此,凌九霄浑身紧绷着坐近了一点,手却握着苍麟时刻堤防着云涟,生怕他心血来潮再啃自己一口。 第8章 云二 “这是蟠螭灯,由绝迹木材通天无患子所制。”云涟翻过蟠螭灯,指尖点上那一行小字,“我曾有幸看过扶砀氏手稿,这行字出自扶砀氏。在他的手稿中,就有记载‘蟠螭灯’的用途。” 云涟饶有趣味道:“林三夫人或许从故事最开始,就是只怨灵。” 扶砀氏一族,自灵器祖师爷至早逝的唯一后辈皆以炼器名震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凌九霄有些诧异,魔宗珍藏扶砀氏手稿无甚可奇,说不准扶砀氏根本就是死于魔宗之手,他奇的是云涟不仅看过,而且貌似已经了然于心。 云涟似能看穿凌九霄心中所想,“神女与末代扶砀氏交好,扶砀氏临死前将手稿尽数赠予神女,我年少时陪伴母亲修炼,闲来无事曾翻看过。” 他继续道:“蟠螭灯有个俗名,叫……” 一个女声插进来。 “走马灯。” 林三夫人温声道,“蟠螭灯本是灵器,但妙就妙在,怨灵附体后可与蟠螭灯合二为一。” 所以她不是怨灵,苍麟判不出;蟠螭灯也不是灵器,没见过的第一眼只会误以为它是寻常灯笼。 “你竟认得此灯?” 林三夫人无视直指心口的剑尖,一步步向前。 第15章 林三公子欲上前护住她,喉间却不断滚出黑血。 林三夫人被苍麟穿了心,林三公子毒入五脏六腑,亡命鸳鸯成双对。 蟠螭灯飞速旋转,烛光映照下剪纸画像连贯成剧。 一个年方二八,有几分姿色娴静少女。 一个儒雅随和的穷小子。 少女怀春,她唤他“林郎”。 两情相悦,他唤她“敏娘”。 春去秋来,世俗败给真情。 敏娘决心下嫁,其父其母百般阻挠无效。 冬日,敏娘有了身孕,加之父母身体日况愈下,夫妻二人回了府宅。 可惜。 林郎彻底掌管府第时,敏娘身怀六甲。关上门,枕边人性情大变。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1 家破人亡,父母横死,满门尽灭。 敏娘滔天恨意无处发泄,回春时节,她只得怀揣满腔的怨恨与腹中孽种投井自尽,算是保全为人最后的颜面。 锣鼓喧天,林郎鸠占鹊巢,踩着敏娘未寒的尸骨迎娶新人。 主轴逐渐停下。 画面定格在林氏新人笑魇如花的脸上。 云涟大胆猜测,“少主看‘林郎’与林三公子,他们是不是有几分神似。” 凌九霄还没回过神,“蟠螭灯里是敏娘的记忆,林三夫人知道蟠螭灯是走马灯!莫非,林三夫人与当年的敏娘相识?” 林三夫人瘫坐在地。云涟问道:“你与那位敏娘是什么关系?值得你不惜搭上自己的新生。” 林三夫人不答,抱着林三满脸血污的头,平静的用帕子擦拭。 “他唤我敏娘,你唤我三娘。” “当年蟠螭灯为我重塑身躯,让我得以重生。你不知道我挣扎了多久才放下前世接受你!陪你踏上这片土地!你却突然告诉我你姓林,是那个畜生的重孙!”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畜生儿孙满堂,看着他霸占我的祖宅,看着你们林氏全族踩着我满门尸骨名震一方!” “三娘?” “敏娘?” “报应!都是报应!!” “你让我怎么办?!” “若当初我遇见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林三夫人……敏娘对着林三的尸身喋喋不休,刽子手抱着尸身歇斯底里,身后大火直冲云霄,透过门照进一片火光,映在地上如同鲜血洒满地。 云涟想开口,却被凌九霄拉住了衣袖,转头,凌九霄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云涟心下明白,敏娘不是怨灵,苍麟无法制住她,若是打草惊蛇捉不住她,幻境一变,再想擒她就难了。 林三夫人是敏娘,居然是一个死在百年前的人,这事整的…… 敏娘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落,砸在林三脸上,与黑血混为一滩。 “他杀我满门,我灭他全族,我错了吗?”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有什么错?!” “我有什么错啊……” “我不想杀你的,都错了……” “那个畜生恩将仇报,今日灭族,是他的报应……” “我不听父母劝告,自作自受,招致灭门之祸,一尸两命,是我的报应……” “你……哈哈哈哈哈,重生一次,我又爱上了仇人重孙,哈哈哈都是报应!!” “我不想杀你,我真的不想害你。可你同林氏众人有什么不一样!都是靠我满门血肉滋养,你膝下跪的是我投井自尽之处!血海深仇历历在目!你要我怎能不杀你?” “相公……” 敏娘已经疯魔了。凌九霄和云涟算是听明白了,敏娘支撑幻境的执念便是“因为仇恨杀了林三”。她既放不下仇恨,又舍不下林三,故而一次次轮回,可无论她如何不舍,都在每一次的最后,毫不手软的杀了林三。 云涟戳戳凌九霄,做口型道:“难、办。” 云涟的唇红艳艳的,凌九霄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云涟劝敏娘道:“求不得,放不下,何必自苦呢?” 敏娘理都不理他。 云涟也不自讨没趣,转而与身侧凌九霄讨价还价,道:“我若解了幻境,作为交换,少主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凌九霄不上钩,“你命都捏在我手里,我让你往东,你往西一个试试啊。” 云涟:“……” 他默默咽下这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好讨厌。” 但发泄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掌间苍麟旋转,冰冷剑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抵上云涟脖颈,剑穗借力抽在云涟后脖颈,惊的他一个哆嗦。 云涟:“……少主不至于要我脑袋吧?” 凌九霄眼底浮现笑意,一对小虎牙白森森的。 “那就要看你往东,还是往西了。” 云涟垂死挣扎,“往东可以,只要少主答应我一……” 凌九霄挑眉,“嗯?” 云涟:“……” 突然好讨厌他。 凌九霄戏谑道:“往东吧,云二公子。” 云涟皮笑肉不笑,“唯少主命是从。” 两人之间隔着蟠螭灯,身侧是层层长明灯,夜风掠起发丝,烛火摇曳。 计划落空的云涟走近敏娘,道:“我可以送你二人转世续缘。” 此话一出,不仅敏娘,连凌九霄都认为云涟在胡扯。 且不说敏娘与蟠螭灯互为一体,不入轮回,单是林三就早已轮回不知几遭,茫茫人海如何寻他魂魄?便是寻到也绝无可能转世续缘。 第16章 敏娘怒从悲起,“你敢骗我?” “不骗你,我自有十成十的把握。虽然不知你从何处得来蟠螭灯,但能炼成此物,有神女的一份功劳。” 云涟从容道:“当年扶砀氏炼成此灯,本意为怨灵‘指路’,后经神女之手赋予神力。今日辅以秘阵往生,送两个凡人转世续缘,有何不可?” 敏娘似有所动,却仍有几分怀疑,“你如何能请动神女?” “神女,”云涟眼神黯了黯,“早已陨落。” 他又道:“我乃神女次子,自出生便被神女带在身边,往生阵我也会。” 敏娘跌跌撞撞站起,“当真?当真?” “千真万确。往生阵转世,蟠螭灯续缘,再加一缕神力作保,等你们再相见时,已不为恩怨所累。” 云涟给了她最后一击,“你信不信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别的办法吗?困于恩怨,再轮回也无用,不过徒增愁尔。那何不大胆信我一次,成全你们,也成全我。” 一大段论证听下来,凌九霄神色愈发凝重。原以为云涟有些小聪明,同行许久,才知他深藏不露,失传秘阵往生,扶砀氏手稿,凌九霄怀疑十二都天门阵也是云涟的手笔。 凌九霄苦笑,云涟装傻充愣、插科打诨,自己还真当凶名在外的魔宗二公子不学无术。 云涟揽袖弯腰,白净纤细的手指捡起乌木灯笼杆。 敏娘化尘去。 周遭一切扭曲褪色,如尘似雾。 云涟提灯,凌九霄负剑。 天地一色,浩浩荡荡。 山川依旧。 半回首,两人仍在原点,不过多了一盏走马灯。 焰心俯向一侧引路。 凌九霄抱臂跟上,看似漫不经心道:“神女的十大秘阵果真传了下来?” 云涟幽怨道:“白使唤我破幻境,现在还想空口套我话,少主不要欺人太甚。” 凌九霄摸摸鼻尖,干笑两声。 云涟无奈道:“扶砀氏生性孤僻,为人自傲,哪里像是会携手的人?” 凌九霄沉默,半晌。 “……你骗她。” 云涟理所当然道:“不然呢?”他斜身往后,靠近凌九霄,“真布下十大秘阵之一的往生啊,那是你来还是我来?反正我就听过个名。” 凌九霄并指揉着眉心,长叹一口气。 “云二公子,佩服。”赞叹发自肺腑,诚心诚意。 云涟不以为意,“我的少主,我不过是拿名头响的唬唬她,骗一骗就能解决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她散去了囚禁自己的牢笼,我们也能破幻境,百利无害。”他颇为中肯的评价道:“少主人虽然讨厌了点,但确实是实打实的实心眼。” “……”凌九霄心道:这是记着往东的仇,变着法骂他傻呢。 第9章 骗子 凌九霄讽道:“比不得云二公子三寸不烂之舌。”和赛城墙的脸皮。 云涟笑道:“少主答应我一件事,我教少主,包教包会!” 云涟喜笑颜开的模样,跟传言中玉面修罗的二公子大相径庭,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云涟? 凌九霄:“你想我做什么?” 云涟一听凌九霄态度松动,激动之下,本能的踮脚想靠近他。刚一动作,眼前突然一晃,话出口成了:“唔唔!唔?” 云涟的嘴被凌九霄飞快捂住。 云涟:“???” 云涟抗议道:“嗯?唔唔唔我唔?” 凌九霄又飞快收回手,耳垂悄悄变红。 云涟不解:“干吗捂我嘴?” 凌九霄镇静道:“无事,你继续说吧。” 云涟暗骂:你也有失心疯不成? “下月初,少主前往仙瑶台赴宴时捎上我呗。” 他们随火苗指引前行,穿梭在山林间。凌九霄不假思索的一口回绝,“你能不能露面,你自己心里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开口求少主。”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我给少主磕一个?” “你长跪不起的话……”凌九霄边说边走。 云涟转身就要跪。 凌九霄极快攥住他的肩膀,无语道:“你非惹事不可吗?” “不惹事。” 凌九霄斩钉截铁道:“不行。” 云涟接连碰壁,垂头丧气的。 攀至山巅,蟠螭灯灭。 “双阵眼,高低对立,真正的阵眼居然被幻境和假阵眼掩盖了。” 云涟冷眼看着。 他的阵哪是那么容易破的,想出去,高低都得脱层皮。 凌九霄以苍麟为引破阵。 云涟背对着凌九霄蹲下身,捡了不少小石块。头顶天雷滚滚,甚至劈到了凌九霄身上,他头也不回,专注的捡着石块。 雷声不知响了多久。 凌九霄每破一处,天雷就劈他一次。不到半柱香,他就扛下了足足十五道天雷,如今半屈膝,靠剑撑着才没有狼狈倒地。 最后第十六道天雷尚在蓄力,天空黑云密布。一条长长的闪电划过天际,却临时掉头直冲云涟而去。 云涟措手不及。 凌九霄吓得飞扑向云涟,手按着他的头,把他护在身下,一套动作快得行云流水,几乎在同一时刻,惊雷乍起! 除了护住云涟,凌九霄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能靠血肉之躯硬生生扛下天雷。 第17章 扣紧后脑勺的手一松,眼前的凌九霄歪向一边。云涟呆滞的伸手抹了把脸,脸上的鲜血被抹开,雪白的脸颊上几道醒目血痕。 他愣了一会儿,转去捂凌九霄的嘴,试图阻止鲜血喷涌,可鲜血依旧从指尖不断流出,仿佛无休无止,云涟又匆忙将另一只手盖上。 当年母亲也是这般,流到血尽、血竭,流到尸体冰冷,深埋于大雪。 鲜血横流刺激的云涟头疼,心里烦闷不堪。 他握拳锤向后脑,发狠似的一锤接一锤,试图靠击打缓解头疼,平复心绪。 敏娘声音飘渺,“凝神静气。” 蟠螭灯冒出微弱的怨气,在接触云涟的刹那,被一股瞬间迸发的强劲灵流撞散,若此刻有修真界的元老人物在此,定能认出那金色灵流乃是神女独有的天赐神力! 或许是神力作用,云涟冷静下来。 十二都天门阵破了,但尚未完全毁去,余威仍存。云涟俯身,红白交错的手重新捡起石块。 他把手中石块摆成石阵,按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端,与山势走向、林木生长之机隐隐契合,借旧阵威势铸成新阵。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三才,三才生四象,四象生五行,五行生六合,六合生七星,七星生八卦,八卦生九宫,一切归十方。1 敏娘化形,提着蟠螭飘浮在石阵上空。 “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云涟捻指,周身再度泛起金光,他大喝一声:“往生阵,起!” 石块躁动不安的剧烈晃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在原地,正拼了命挣脱。巨大压力下,石块径直化作齑粉,风一吹而散。 修真界十大秘阵之一往生,竟然真的被云涟用几块石头布下! “大恩大德,来生定当报答……” 云涟一拂袖,敏娘散的干净。 “不必。你帮我镇压阵眼,我助你转世续缘,恩怨两清了。” “来世别再对他掏心掏肺了,总有别人想对你好。” 云涟说了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踉踉跄跄走了不到两步,就两眼一黑,浑身虚脱的重重栽倒。 混蛋凌九霄,又欠他一个人情。 …… 温暖的阳光透过雕窗,洒在床榻边。侍女将床幔束起,日过晌午,阳光悄声挪到榻上人薄薄的眼皮上,云涟似有所感的拧眉,睡的并不安稳。 他嫌弃的掀了下眼皮又合上,眼睛干涩稍微刺痛,脑袋里嗡嗡作响。“来人……”嗓音也干哑的不成样子。 “端木。” 唤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率不在天外天,他抬手遮住了眼睛,却发现光从指间透过,手指温暖白皙。 打量了一遍环境,愈发确定不是天外天。他记忆停留在自己送走了敏娘,想去扶起凌九霄,但又好像是没扶,他只记到这里。 全身上下像充了棉花,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妄图起身以失败告终。门一开一合,进来个侍女。 她眼观鼻鼻观心,态度说不上热情,但言语客气举止也合规合矩。 “云公子,这里是少宗主的偏殿,您既然醒了,我即刻去回禀少宗主。” 云涟点头默认。“先端杯茶来。” 侧身,阳光打在手上,他一寸一寸捏遍干净手指的每一个指节,整个人都跟着回暖。正心头惬意,突然连打两个喷嚏,云涟并不知道另一边,某些人说十句话最少提他八次。 “免谈。” 凌九霄毫不留情的驳回。 “唉呀表哥,好表哥,你玩够了借我玩几天能怎么样?你也忒不地道了,极品炉鼎你就这么吃独食?!” “我拿我的跟你换,虽然品级确实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胜在一个‘熟’!” “表哥~” 季离为了讨要云涟,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求凌九霄了。 凌九霄怒道:“你再发疯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他和云涟一起晕过去,恰巧碰到了出阵的季离,无极宫少宫主,他亲姨母的独子。回宗门后,季离派人治疗他俩,意外发现了云涟乃极品炉鼎,于是事情就变成了季离没脸没皮的硬问他要云涟。 他们兄弟自幼相识,若是什么珍惜东西,季离这般讨要他也就给了,可云涟…… 关系亲近的人共享炉鼎是修真界约定俗成的事,况且炉鼎本为器物,共享也不算违背道义,但凌九霄对这些说法向来不敢苟同,甚至嗤之以鼻。 更何况他、他没想折辱云涟。 凌九霄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 季离上前一把扯下他手,疯狂乱晃,苦苦哀求道:“表哥!哥!你就借我玩玩,就一天。我玩够一天就给你送回来,表哥——” “……”从小到大,凌九霄不止一次怀疑这玩意儿真的是他弟?最近就比如这次。“季离你欠收拾啊!在我这看中什么拿着立刻走,云涟的事没得商量。” “表哥,借我看看总可以吧,我饱饱眼福总可以吧。” “程泗,送客。” 季离跟个怨妇一样抱着柱子,任凭程泗怎么拽都纹丝不动。 程泗倒苦水,“季少宫主你就别难为我了。” 凌九霄懒得搭理季离,坐在案前运笔稳如泰山。 最后,季离捶胸顿足,并痛心疾首、如失珍宝地卷走了一堆东西。 凌九霄:“……” 第18章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结识季离是福气还是造孽。 “叩叩。” “进。” 侍女进门,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少宗主,云公子已经醒了。” 凌九霄立刻搁下湖笔,去往偏殿。 将至门外,凌九霄毫无征兆的出声,道:“蟠螭灯何在?” 程泗:“那个灯笼?我让人收进库中了。” 不一会儿,侍女就取来了灯笼。烛火已息,他探不出林三娘是否还在,但八成是人走灯灭了。 “很好。” 凌九霄冷哼一声。 云涟,很好。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第十六道天雷分明被他全数挡下,云涟最多受点皮外伤,怎么可能一晕数天,元气伤的比他还重。 得,被骗的从敏娘换成他了。 凌九霄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云涟本事大的很,他既然能布下十二都天门阵、往生秘阵,难道还能让自己布的阵劈死不成?就算劈死也是云涟活该,他上赶着去替云涟挡什么天雷。 丢人现眼…… 程泗搞不懂主子为什么盯着一盏灯笼……他打小跟着主子,主子的喜怒哀乐什么没见过,但现在他真分不清主子什么情绪。 程泗搓着胳膊退到一边,主子这什么表情啊。 “收好蟠螭灯,再去厨房拿碟松云糕。”凌九霄笑的不怀好意,“我去看望重伤未愈的云二公子。” 他特意咬重“重伤未愈”四个字。 偏殿打盹的云涟一个喷嚏把自己吓醒了,迷迷糊糊心想:今天怎么老打喷嚏,怪事,得风寒了? 第10章 灵修 云涟梦到炖梨在拿头拱他,自己不理它,它就往自己身上刨雪,云涟冻醒发现—— 凌九霄在掀他被。 做坏事被抓个正着后,凌九霄不急不忙给他盖好,关心道:“你睡觉不要蹬被,容易得风寒,你看,都冻醒了。” 云涟:“……” 好大一口黑锅。 凌九霄起身坐去桌旁,明知故问道:“你说蟠螭灯内的敏娘怎么处理?” 云涟不清楚凌九霄是否知道敏娘已去,但他清楚凌九霄起疑了。“少主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里又不是天外天,少主无需过问我。” 云涟目光悄悄瞥向凌九霄手旁,那碟还在冒热气的松云糕,殷切道:“少主给我带的松……” 凌九霄打断他,“不如放她出来?” 云涟敷衍地点点头,“嗯嗯,那碟松……” 凌九霄:“云二公子通天晓地知道什么是蟠螭灯,不像我读书少,就不知道什么是蟠螭灯。”一则揶揄,二则他成心让云涟看得到吃不着,谁让云涟总坑骗他。 “……少主为人,真是又小心眼又讨厌。”云涟低声嘀咕道:“偏偏面皮还薄。” 凌九霄没听清后半句,只听见云涟说他小心眼,“你不是口口声声‘母亲红颜薄命,没来得及教我什么’吗?云涟,换谁被一骗再骗都不会高兴。” “敏娘被我用往生阵送走了。少主太无趣,哄你笑笑怎么就成骗了呢?”云涟挪起身,靠在床头,冲松云糕打了个眼色,“心意都端来了,不趁热吃干净多浪费。” 凌九霄屈指叩叩桌子,又指着自己的脸,“我是什么面瘫吗?用你哄!”嘴说完,脑子才反应过来不对,他立刻找补道:“别带歪话头!别胡扯!” “唉。”云涟笑容可掬,解释道:“我确实对阵法有所了解,但上次大战那些恶心阵法跟我可没有关系,至于十二都天门阵和往生阵嘛……十大秘阵是先母得意之作,我若说不知,自己说出来自己都不信,更遑论旁人。” 云涟放出了杀手锏,跟犯病一样怪,“十大秘阵自先母过世后,全修真界唯有我还略知一二,倘若少主不嫌弃,我愿意尽数教于少主。” 凌九霄猛地抬眼,眸中震惊不似作假。 “我所言句句实话,字字真心。”云涟直视凌九霄,任凭他打量审视。 以十大秘阵的威力,任何一位修士学通后,都足以成为修真界数一数二、无阵不破的巅峰阵修。如果凌九霄能习得十大秘阵,对天外天而言便是如断一臂,云涟暗自冷笑,他当然知道,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巴不得天外天猛虎拔牙、猎鹰断爪。 凌九霄眼中闪光,但还是有些许犹豫,“你确定?”他看云涟不像看不清利益得失的人,别是又有什么坑在前面等他。 云涟:“我先将往生阵教给你,你学会以后再决定,如何?” “行。” 凌九霄的两颗虎牙随笑容一闪而过。 云涟突然觉得自己有时是真的想逗他笑笑,很纯粹的想法,不掺杂一点利益争斗。 “过来,我画给你看。哎,松云糕也端上啊,我真饿了。”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凌少宗主一高兴早忘了他是来干嘛的,端着瓷碟就坐到了床榻边,等着云涟给他讲阵法。 云涟左手捏着糕点吃,右手拉过凌九霄的手,在他掌心里圈圈点点,时不时划拉几道,边吃边讲。 “往生阵是最耗费精力的阵法,所以重点就在于将阵法与山河相关联,借自然之灵。若此步出意外,布阵者极易受到阵法反噬,最后心血精力枯竭而亡。” 凌九霄听得全神贯注,云涟顺手喂了他半块糕点,他也没反应的就着云涟手吃了,一心扑在往生阵上,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吃了什么。 第19章 “切记八门之位,讲究生死相对。往生阵生门最重,但死门要置以极灵之物,少主的苍麟便可……” 云涟讲的很细,凌九霄的悟性也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更上一层楼。 最后,云涟“啪”的一巴掌拍上凌九霄的掌心,“总之就是这样,少主日后摆摆练手即可,不要弄真的,它过于抑耗心神。” “嗯,多谢。” “当不起,算是报少主挡雷之恩,剩下九个改日再教你。” 趁热打铁,云涟笑意盈盈的第三次提要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老底都交了,少主可以信我了吧,下月初仙瑶台一起?” 这么执着?凌九霄奇道:“理由呢?” “哦。”云涟吊儿啷当道:“想让云锦乔亲眼看看我还活着,那不得气死他。” “可以……” 云涟高兴道:“谢少主!” “……考虑一下。” 凌九霄贱兮兮的转了一句,走之前顺走了最后一块松云糕,他咬了一口甜的发腻,这东西哪里好吃了?奇也怪哉。 云涟:他刚才是不是在耍我? 凌九霄前脚刚走,后脚一个束袖束腰的黑衣人从房梁翻下,跪地道:“二公子。” 云涟眉头紧皱,情绪突然直转而下。他不咸不淡道:“玄天剑宗防御重重,你够倔。宗主命你贴身照看我,你就不惜搭上命也要混进来,干脆你来给他当儿子,我们三个都能得偿所愿,多好。” 端木似是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面不改色道:“二公子不该泄露十大秘阵。” 云涟厌烦的不行,冷冷道:“我高兴,我乐意,谁管得着?” “难道修真界之首的父亲,还忌惮几个破阵?” 端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是,属下多嘴。” “计划如旧,去吧。” “遵命。”端木罕见的迟疑了一下,道:“上次,‘苍麟能吸收灵力’、‘能通过它探知到’都是假的,我查询过,验证过,凌九霄所言都是凭空捏造。” 云涟:“???” 云涟:“……” 驯鹰十年反被鹰啄了眼,云涟:“嘶。” 这混蛋哪来的脸斥责他嘴里没真话?! 数日未见凌九霄,云涟一直窝在偏殿睡觉。 清晨。 凌少宗主理直气壮的拎着云涟去了他修炼的后山,云涟睡的迷迷瞪瞪时被人强制唤醒,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苍麟”的仇他还没报呢。 “一日之计在于晨,清醒点。” “你见谁家废物起早贪黑?少主我身体孱弱时不时的生病,平日里更是多走两步就喘,实在经不起你折腾。” 后山,郁郁青山如黛,云卷云舒。枝叶扶疏,飞鸟穿林掠过枝头,啼声清脆,混合着泉流叮咚,天地间一片清新爽朗。 云涟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 卯时凉风习习,吹在湿润的脸上还有些冷。凌九霄盘坐在树下大石上调息,云涟翻了个白眼时,余光瞥见离自己半步远的苍麟。 他抬起脚尖狠狠碾了两脚泄愤,随后踢石子一样对着剑身踢来踢去,新仇旧恨一起算。 “云涟!” 身后传来饱含怒意的声音。 云涟识趣的见好就收,作恶的鞋尖藏回乳白锦缎下。“啊在在在!” 凌九霄道:“我要调整内息,待会儿别靠近我。” 云涟扭头就走,“好的,那我先回去睡觉了。” “不行。往生阵伤元气,不是靠睡觉就能恢复的,等我调整好了内息助你疗伤。”凌九霄打坐,灵力流过四肢百骸,汇于丹田,“你无聊可以在后山逛逛,别走太远。” 他又道:“拿着苍麟。” 灵器认主,不是谁都能拔出的。云涟道:“我没有灵力,又拔不出剑,拿着也是负累。” “只要你不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其余的,根本无需苍麟出鞘。” 阳光透过枝叶间缝隙,投下斑斑点点的光芒,衬得凌九霄面庞柔和。 云涟弯腰捡起苍麟,拿滚着银边的乳白袖口擦拭灰尘,唇角微勾,倚树望着凌九霄出神。他这几日胸闷、头晕,大半时间都在睡觉,或者说昏迷。 他当初以为凌九霄没让医修拿药,一直不闻不问,是在试探自己是否与天外天存有联系,所以咬牙硬撑,怕暴露始终没敢动用神力恢复,只能咬牙硬撑。 结果凌九霄居然是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拖着病体想办法帮他治。 云涟一早就发现凌九霄性子温和,可做到这份上,也不是一句性子温和就能说的过去的。当然,他还没疯到误以为凌九霄心悦他,毕竟拔不开的苍麟明摆着。 云涟思来想去,最终敲定了“炉鼎受损,影响使用效果”的想法,不然凌九霄为什么放着炉鼎不用,跑来受这冷风。 但是元气大损的是他,强行双修只会对他造成伤害,关凌九霄什么事?哦,对了,他本来根基就弱,要是再伤及根本,只怕以后遇到像瓶颈这种关键时刻,他灵力供给不足,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不用他疗伤。 所以帮他恢复。 云涟煞有其事的颔首,推测都很合理。 辰时过后。 凌九霄睁眼看向倚树打瞌睡的云涟,他老老实实的抱着苍麟守在自己身旁,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凌九霄淡淡道:“过来坐好,我教你灵修。” 第20章 第11章 回报 凌九霄捡起散落一地的乳.白色衣袍,一件件认真叠好放到旁边。他的衣领让云涟扯的乱七八糟,胸.口露出大片肌.肉,随着呼吸高低起伏,额头、颈肩、后背全是细密的汗珠。 云涟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双手被凌九霄用发带捆紧,挣扎间,白玉似的手腕.勒.出了淡淡红痕。 “哈……嗯热,难受。”凌九霄的灵力滚过经脉时,云涟感觉血液都跟着沸腾、翻滚,心火焚烧着他的理智,云涟扭着手腕想去挠心口。 凌九霄单手握紧他的手腕,“再挠就见血了,忍着点,灵力可以打通经脉、修复魂体,再忍一会儿。” “烫……” 凌九霄从背后环住云涟,左手拇指按揉脐下关元穴,右手捂住丹田处,灵力缓慢又无法抗拒的进入云涟体内。 “呜。”云涟在凌九霄掌中.发.抖,整个人颤颤巍巍抖得不成样子。 “少主,好难受。” 云涟后仰,后背贴着凌九霄的胸口,努力汲取凉意。源源不断的灵力自丹田涌入体内,沿经脉流动抚平那股燥意。 云涟气血渐渐平息,一次灵修折腾到了日中才结束。搂在腰间的手还在不停输送灵力,凌九霄头搁在他肩膀上,云涟这才后知后觉身后的胸膛有些过于凉了。 “停下吧,已经不难受了。”云涟推开腰间的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旧伤未愈,无事。”凌九霄右手将云涟双手拢在掌心,左手三下五除二的解开了发带,“本来差不多的,但没想到你伤的这么重。” 他不说云涟也清楚,毕竟是他一手造下的孽,他只是没料到凌九霄新伤未愈、旧伤复发还硬要来帮他疗伤,甚至不惜加重伤势…… 真的是因为怕影响使用吗? 云涟片刻恍神,指尖快速亮了一下,他猝然清醒,双手猛地握紧成拳,金光一闪而过。不行,自己拥有神力之事绝对不能为人知晓! 疯了,他怕是疯了!假使今日他因为帮凌九霄而动用神力,来日凌九霄一旦发现,自己就只能杀他灭口,因为帮凌九霄治伤而暴露神力,最后再因神力杀了他,得不偿失。 后脑处突然抽痛,云涟咬牙忍着,“少主,我去寻医修过来。”话音刚落,他不顾凌九霄的阻拦,急匆匆走了。 神力。 复苏万物的神力。 在他身上怎么就成了见不得光的催命符? 云涟寻到湛玉,说到“灵修”时湛玉拍案而起,脸上怒意夹杂着急切,步履生风的离开,也不管云涟还面色惨白的站在那儿。 云涟扶着墙,体内神力翻滚不止。澎湃的神力无法随心控制,时不时影响神智致使头痛欲裂,痛的次数多了也间接加深了他的失心疯。 拥有神力的人注定无欲无心,可人非草木。 孰能不被世间凡俗所动。 湛玉担心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特意喊上了季离。 湛玉忙前忙后的扎针,输送灵力。 季离兴致勃勃的拿起乳.白色的衣物,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嘴咧到耳根,“哥,能耐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以为你多正经呢?露天席地,白日宣.淫,玩的过瘾吗?” 凌九霄烦燥,“滚。” 季离被骂了反而更来劲,“这衣服的颜色、款式可都是你喜欢的,腰封……他腰可真够细的,人证物证俱在,你就狡辩吧,哎,狡辩。” “表哥,你玩的还挺花。”季离一屁股坐在凌九霄身前,“不过双修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在凌九霄开口前,湛玉嫌弃的剜了一眼季离,骂道:“你脑子里除了双修还有什么!滚过来接手。” 季离缩头缩脑的滚过去,接替湛玉为凌九霄输送灵力,灵力涌入的瞬间,季离失声道:“你做什么用这么多灵力?” 湛玉指责凌九霄:“你自己伤好没好你不知道?这下行了,你跟他灵修,他倒是养好了,你这一身灵力亏空怎么办?” 季离不可置信道:“灵修治伤用这么多?你是让云涟死而复生了吗?!” 凌九霄被他俩吵的头疼,无奈解释,“我不过灵力亏空,养一阵就好,但他是炉鼎又体弱,虚不受补,伤了元气养上三年也养不回去。” “更何况他将十大秘阵教予我,此次灵修就当报他传授之恩。” “神女的十大秘阵?!”季离觉得不可思议,“他真打算跟魔宗决裂啊?” 湛玉也觉得不对劲,“阵法会不会有误?” 凌九霄沉默一会儿,道:“阵法我都研究过了,有没有改动不清楚,但总的大框架是对的。” “小师叔,云涟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季离摸着下巴,十大秘阵多厉害他没准数,但他知道一个次于它的十二都天门阵就能困住他。七十二护法之首的魔宗二公子背叛魔宗了?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湛玉睨他,季离又像个鹌鹑似的缩回去,不忿道:“我的意思是云涟这投诚的手笔有点大。” 两个人四只眼巴巴的看着凌九霄,凌九霄莫名其妙,“我上哪儿知道?” 季离故作深沉道:“我有个猜测……” 湛玉收针,凌九霄整理仪容,两人默契的无视季离。 季离:“……” “季离,我看你挺闲的。”湛玉吩咐道:“正好我的银针也旧了,你帮我用灵力淬新一下。” 第21章 季离不屑,“一排破针淬来淬去,我给小师叔打副新的。” “哼,你能耐。” 季离一下子炸了毛,“不就是几根针?!” 湛玉:“它全名叫九阴玄铁针,原料取自陨石中的铁精,全天下只有两副,一副收在医仙手里,另一副便在这。” “你说的冠冕堂皇,医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去何处寻!还是你能去银河取陨石铁精?” “……你哪来的稀罕物。”季离能屈能伸。 “幼时我曾与医仙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游历天下,结下半月师生情分,临别之际他曾以此物赠与我。”湛玉踹了他一脚,“兔崽子,我比你母亲都虚长一岁,你喊谁小师叔?” “你顶着这么一张脸,让我喊你师叔?不可能。”季离胳膊肘捣了捣凌九霄,悄声道:“哥,你们到底是靠什么把小师叔留在玄天剑宗的??” 凌九霄一把推开季离,问湛玉道:“医仙左丘翁?你可知他人在何处?” 湛玉相当无语,“刚才不是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修真界遍寻无踪,你空耳吗?” “嗯。”凌九霄捡起云涟的衣袍和腰封,声音虚弱,“派人留意下,我寻他有要事。灵修的事别告诉我娘,徒惹……” “玄天剑宗你做主还是她做主,宗门上下听你的还是听她的?”湛玉倒豆子一样发泄不满,话噼里啪啦的一句接一句,不急不缓一口气不喘,“伤都没好就灵修,有本事别让我收拾烂摊子!还有,你还想让我替你隐瞒,我闭嘴二师姐就不知道吗?宗门上下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双耳朵,她要问话谁敢知情不报?等着挨训吧!” 季离附耳道:“让你惹他,挨骂了吧,活该。”他心里爽歪歪,就知道小师叔对谁都一个死样,根本不是故意针对他。 湛玉转移战火,“上次大师姐抱怨说犬子在外沾花惹草,她无力管束,呵,当时她若依我的主意,让你留个种后再一针绝了你,哪有你今日的那一堆艳.色传闻!” 凌九霄故意附耳大声道:“你倒是没惹他,但依旧是挨骂最多的人。” “一个两个的天天这事那事,干脆鹤顶红配十六针,一个疗程一了百了,正好免了那堆糟心事,我也能离开玄天剑宗继续游历天下……” 湛玉火力全开,字里行间全是对两条腿动物不加掩饰的恶意。 凌九霄:“……” 季离:“……” 人活着真的不要满心怨怼,开朗些。 有些麻烦左右都是逃不掉的,不如直面它。就像凌九霄心知逃不过宗主夫人的斥责,索性硬着头皮自己过去,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 “来做什么?”宗主夫人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凌九霄腿一软跪在她身边,喏喏道:“娘。” 宗主夫人瞥他,“嗯,坐好。”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凌九霄灰溜溜的坐好,摸摸鼻尖,偷偷看一眼母亲,对上眼又低头整理衣襟。 宗主夫人不着急开口,亲自替他点上龙涎香。上等龙涎香,单是放着便有一股幽香沁人心脾,如此未经稀释点燃…… 凌九霄小声道:“娘,呛。” 宗主夫人挑起镂空金丝的香炉盖,一语双关道:“嗯?谁让你钟爱龙涎香?情之所钟,虽丑不嫌。你既然喜欢这香,那就要忍住这种呛,你既然自己往火坑里跳,那就打碎牙往肚里咽。” 凌九霄听出了母亲的弦外之音,“没有,娘想多了,不喜欢,只是报他授阵之恩。” “授阵?” “神女的,十大秘阵。”凌九霄抿唇,嘴一快,忘了他娘讨厌神女。 宗主夫人染着艳红豆蔻的手抚摸凌九霄头顶,眼里满是慈爱与怜惜,“乖儿子,娘是唯恐你遇上不该遇的人,倘若你为了他画地为牢,不惜像你父亲一般自毁,我!你让为娘如何是好?”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最清楚,凌九霄性子好,看似随和,但真正接触过的他人都知道凌九霄重情义,别人给他一分好他还人十分,重情义,死倔。他只要认准了什么人和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挡不回他。 她知道自己过激了,可云涟生成了那副样子,完全就是按照他儿子的喜好所生。凌九霄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肉至亲,放任这么个人跟亲儿子乱七八糟的搅在一起,给她十个胆她也放心不下。 遑论云涟又牵扯进神女身陨、无尽藏、魔宗种种是非事,一个是非人…… “跟娘来。” 第12章 结契 宗主夫人闺名梓荼,出嫁前曾是凌波学宫首席大弟子,老宫主的爱女,容貌、资质都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她也确实风光无限过一段时间。 奈何神女凭空出世…… “琼瑶仙子,牡丹花神。” 论容貌,天下无论男女老少对她争相追捧、口耳相传。 论资质,天赐神骨凌驾于修真界芸芸众生。 论品行,她五湖四海广交好友,人人提起她都赞不绝口。 无论什么她样样第一! 修真界所有女修加在一起,不及神女一人国色天香! 梓荼眼神放空,陷入了回忆,她也曾对神女满心怨怼,手指摩挲过泛黄的画像,试问哪个女子能容忍枕边人爱她人如命? “‘人比花娇’美人图,你父亲的传世名作。这便是美人图的真迹。”凌九霄粗略看一眼牡丹花丛簇拥的美人,云涟五官轮廓形似她八分,“这是神女?” 第22章 凌九霄有点怀疑,云涟眉目如画、浓墨重彩,鼻尖红痣如神来之笔,艳的惊心动魄让人不敢直视。 神女全然相反。 大气典雅、颦轻笑浅,任谁也会为她所动。 梓荼顺手供上三炷香,凌九霄未见母亲有怨恨或得意之色,她平静的像是在祭奠一面之缘的故友。 梓荼似乎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宗主为了神女要死要活,不惜抛妻弃子,种种皆是宗主的一厢情愿,宗主的过错与神女何干?为娘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是非。” 凌九霄羞愧道:“娘讨厌云涟,我就以为……” “以为我恨屋及乌?就算我真的怨恨神女,也不屑于跟小辈过不去。”梓荼手指理了理凌九霄的额发,她有儿子,有胞姐、师弟,有玄天剑宗实权在手,神女呢?死因不清不楚,连葬礼也无,到底谁可悲谁可叹? 至于宗主。 千帆尽过,往事如烟,她早就不恨了。 “神女那次子牙尖嘴利、心思活络,生的又讨喜,看样子还是个厉害阵修,这样的小辈为娘也欣赏。只是你要提防着他,他这个人不足为惧,可他牵扯进的事情太多太深,为娘不想你被他绊住脚而牵涉其中,你明白吗?” 凌九霄云里雾里,“这里面到底牵扯着什么?娘你总话说半句又不肯说清!!” 毛孩子。梓荼叹气,“不是娘不说,神女之死迷雾重重,娘与这群豺狼虎豹纠葛了半辈子,凭感觉心中虽有定论,但如何能将千丝万缕的事徐徐道来,我自己都理不清又如何告诉你?乖儿子,炉鼎只是炉鼎,与云涟划清界限!你听娘的。” 凌九霄不买账,猜测道:“神女是被各宗门联手杀害?” “还是被人暗杀?” “娘!” 凌九霄铁了心要问清楚,为什么一提到神女的事她娘就支支吾吾?“神女天赐神骨,能和修真界第一人的魔宗宗主五五开,谁能杀她?娘!若是围剿玄天剑宗不可能没有记载,她因何而死?!娘!” 梓荼赶他:“我不知道。快回去吧,听话啊。” 凌九霄不言语,双眼不错的望着梓荼。 像极了他儿时满身是血闯进来时的样子,圆滚滚大眼珠黑白分明,声嘶力竭的问爹爹为什么讨厌他?梓荼心尖发颤,“乖九霄,乖儿子。” 她手颤巍巍的摸过凌九霄的眼睛、鼻梁、脸颊、嘴唇,都是热的。 梓荼长舒一口气,“乖儿子。” “神女之死,罪魁祸首是她引以为傲的神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与她刀剑相向的是她视若珍宝之人,再强又有何用?” 神女天生地养、无父无母,那她的珍爱之人。凌九霄惊得哑口无言:“……娘的意思是,杀她的是她的夫君或者儿子?” 暗室外龙涎香香味越发浓烈。 一出门扑面而来,梓荼向来不喜冷调香,拿帕子掩了口鼻。 凌九霄熄灭龙涎香,“过几日仙瑶台赴宴,我想带上云涟,娘?” 梓荼:“……” 梓荼沉默片刻,所以方才她说了那么多凌九霄一句也没听进去。 “先养好伤,其他的你看着办。” 罢,随他吧。 凌九霄回去时路过偏殿,微黄的灯光透过窗纸映着模糊人影。 他转头走了。 凌九霄灵力亏空过多,便在后山闭关修炼,眨眼半月光阴。 “呦,好久不见啊少主。” 云涟用玉佩穗子逗猫,不知道谁养的白身黑色条斑猫,这半月,他闲来无事常抱着玩。 凌九霄抱臂,和他隔开一段距离,居高临下道:“我要去仙瑶台。” 云涟撸猫肚皮,满不在意的笑道:“少主有话偏不直说,往东还是往西?” “……”凌九霄蹙眉,“你放开它。” 云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它”指的是白猫,云涟一下子笑出来,“这是……少主养的?少主养猫?哈哈哈哈哈。” 凌九霄眉头紧锁,白猫立刻扭动身体躲开云涟的手,飞快窜回凌九霄身边,低头耷耳。凌九霄拿脚尖踢它脑门,“以后少抱它。” 白猫叼住凌九霄的衣角低吼,好像在表达自己抗议之情。 “哎,少主别一脸苦大仇深了,究竟要我做什么才肯带我去?” 凌九霄吐出四个字,“结主仆契。”风霎起,青丝飞舞,云涟笑意凝在嘴角,温温柔柔地拒绝道:“不可以。”结了主仆契后他不能远离凌九霄,脖颈会拴上一条随时可以化形的锁链,无异于交出性命,云涟又重复了一遍,“不行。” “别急着拒绝。”凌九霄认真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结下主仆契,撇去那些歪心思, 第二条,回地牢,除了我需要炉鼎的时候,其他时间你都待在那儿,一直待到魔宗记起你。” 云涟平静道:“再怎么说我也是魔宗二公子,少主此举,不合适吧。”他冲凌九霄眨了只眼,“先前不顾伤重与我灵修、为我疗伤的少主,怎的半月不见就换了副心肝?” 凌九霄冷酷道:“选吧。”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云涟言笑晏晏的耍无赖,“好一手卸磨杀驴,太无情了。” “好歹同生共死灵修过,少主把我当狗养?” “机会给过了,看你选哪条路?”凌九霄掌心托着法术符咒,淡淡荧光,“若选主仆契,我立誓绝不会用此契折辱你。此行归来,我也会即刻兑现先前的诺言,陪你去寻医仙左丘翁,尽全力助你结丹。” 第23章 云涟扯了扯嘴角,讥道:“拴上狗链子不算折辱?少主还想怎么欺负我?” “没办法。”凌九霄实话实说道:“你牙口太好,我生怕一不留神被反咬一口,不能不防备。”毕竟去仙瑶台赴宴的是所有宗门,云涟这个不受控制的烫手山芋,他随便整点事就能连累玄天剑宗,安能不防? 云涟眸中寒潭万丈,小少主既怕他惹事,又爱刺激爱热闹,考虑几天不过是自己拧巴自己。云涟心知肚明,心道好奇害死猫啊小少主。 手牵上凌九霄的,云涟与他双手交握,符咒紧压在掌心渐渐生效。 结下主仆契,生死、行动皆受人所控。 云涟敛起体内充裕的神力,任凭符咒沿经脉渗透四肢百骸,再被重新翻涌而上的神力吞噬殆尽。他莞尔一笑,“惯会欺负我,少主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 “无聊。”凌九霄抽开手……手被云涟死死攥着扯不开,“放开。” 云涟充耳不闻。 凌九霄借力使力将云涟拉近,另一只手撩开他的头发检查主仆契是否结好,果不其然,云涟白嫩的颈侧烙下一个“凌”字,手指抚过熠熠生辉。凌九霄忍不住来回摩挲那个印记,心尖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酥麻、酸涩。 云涟一开口冷风飕飕,“摸够了吗?” “我现在就是少主拴起来的狗,少主想摸以后有的是时间。”他主动松开了手,不轻不重推了下凌九霄,后撤一步,“再搓就破皮了。” 凌九霄收回手,背在身后,“哦。” 两人再次拉开距离,深秋时令院里落叶三三两两,有些欲语还休。 云涟率先开口打破安静,他说话向来腻腻歪歪,或真或假,真假参半,但假话又说的十分敷衍,好似无所谓别人信不信,只要他自己高兴就好。 “何时出发?” 背在身后握紧的拳指节泛白,凌九霄平静道:“明日。” “嗯。” 枯黄落叶打着旋儿,秋风凉意瑟瑟。 云涟腰间玉佩穗子轻晃。 …… 白猫抻了个懒腰,软绵绵的呜呜叫了几声。 云涟疑惑道:“少主不走?还有事吗?” 凌九霄一直杵在这儿干吗? “没事。”凌九霄脚后跟刚掂起,又落下。 “明日会有人来替你易容,把你扮作和程泗一样的侍卫。” “少主安排就是了,我无不从。” 云涟慢慢悠悠的回了偏殿。 黑色侍卫服紧袖束腰,一身劲装衬得云涟身姿挺拔、腰细腿长,往那一站耀眼夺目。他头发高高束起马尾,露出的脖颈修长,上面一个淡金色的“凌”字。 还真有几分少年鲜衣怒马的意味。 凌九霄不错眼地望着他。程泗喊了半天都不见凌九霄回神,他大着胆子兀的叫了声“主子!” 凌九霄让他吓了一跳,“程泗你这月俸例还要不要了?!” 程泗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言堂!他冤啊! 凌九霄转身离开,嘱咐易容师道:“把他脸往黑里摸,垫垫五官,脸型也修一修。” 他握剑,带着敢怒不敢言的程泗离开偏殿,心道他娘简直是胡思乱想,云涟说话信口开河、不知所云,又无灵力,不过一副皮囊能勉强入眼,谁喜欢云涟?他才看不上呢。 第13章 中计 仙瑶台,为万年前鸿钧老祖羽化登仙之处。位于绵延起伏、气势磅礴的群山之巅,高耸入云,石阶陡峭如削,两旁山崖壁立。 半空中,万剑腾云驾雾。每逢上巳节,仙瑶台的封印会短暂消失,修真界仙门百家趁机集聚于此论道。 半山腰,通天石阶直达南天门。 云涟叉腰抻了抻筋骨,他无灵力无法御剑,被凌九霄拦腰抱了一路,“少主快勒断我的腰了。” 凌九霄道:“你的意思是想下去跑?” 凌九霄拾阶而上,一众随从紧跟在他身后几步,按身份有前有后走得规规矩矩。云涟十分自然地与凌九霄并肩行走,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如果体力允许,他甚至能走到凌九霄前面。 “魔宗境内有天山无尽藏,有山必有水。”机密之事,云涟像聊家常一样告诉了凌九霄,“古籍记载仙瑶台下镇压的便是天池。” “悬圃珠为树,天池玉作砂1。少主说开天池用的会是什么?” 冰凉的剑柄突然抵上云涟脖颈,凌九霄停步,冷冷嘲讽道:“我劝你有空多摸摸主仆契,省得分不清形势痴心妄想。” 云涟抬手,无名指缠绕剑穗,指尖点在白玉如意扣上。他眼中带笑,直直望进凌九霄心里,“上次被少主搓破皮了,怕疼,不敢摸。” “怕疼就长点记性!”凌九霄手腕翻转,剑柄划过脖颈,剑穗“唰”地抽离指间。 云涟脖颈被剑柄蹭出一道红痕,横在“凌”字上鲜红一道。 白净的手指半遮着“凌”字,云涟悠悠道:“少主的剑穗漂亮。”说着指腹轻轻碰了碰那处,红痕火辣辣的疼,“这下可真破皮了,少主打算怎么给我赔罪?” “把剑穗送我吧。” 凌九霄嗤笑道:“白日做梦。” …… 云涟和凌九霄你来我往,后面随从弟子不安地面面厮觑,又不敢抬头窥视。少宗主是在与新侍卫打情骂俏吗?这新侍卫莫不是少宗主的心上人? 第24章 可新侍卫是男子。 虽然气度不凡,但长的无甚可奇,最多也就是一双眼睛眼波流转、熠熠生辉,只是眼睛太好看,那张中正的脸反而撑不起如此双眸。 哪里配得上他们白璧无瑕,生得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天赋修为也是一等一好的少宗主? 天赋修为无人能比少宗主,容貌……也就只有承继神女绝世容光的魔宗二公子堪比一二,但魔宗二公子艳则艳矣,缺了男子该有的英气俊朗,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废物一个,才不配跟天纵英才的少宗主相提并论…… 年轻一辈根本无人能与他们少宗主比肩。 如此一想,众人抬眼看了身份悬殊的少宗主与新侍卫,脸上不约而同出现的惋惜、不忿的神色。 看他们满面沧桑,湛玉心想:九霄移情别恋啦? 程泗:“……” 身为主子的贴身侍卫,最重要的就是学会闭嘴,他什么都不知道。 凌九霄远远走在前面,边走边闲聊,并不清楚自己与云涟已经被编排出了众多话本子。 “仙瑶台,你都知道。”凌九霄声音不大,保持在两人恰好能听清的音量,“都费劲跟来了,说说你想要什么,我只听实话。” “我想要天池玉髓。” 云涟平地一声雷,开口既巅峰。 凌九霄一记眼刀扫过,云涟委屈:“瞪我做什么,你不是只听实话吗?”说假话板着脸不高兴,说真话也瞪眼,难伺候。 “……隔墙有耳。” 凌九霄束音成线,“入夜去我殿里再说。”他晃晃剑穗,展颜道:“想要?戌时备好你的诚意来寻我。” 云涟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戌时……他最讨厌天黑出门了。 以防万一,凌九霄没有让云涟赴宴,反正云涟为天池玉髓而来,估计对宴席也没多大兴趣。 凌九霄临走前嘱咐道:“我劝你不要乱走” 云涟微笑道:“我等少主回来。” 不得不说侍卫服确实方便,傍晚,云涟一连几个飞跃就闪身到了仙瑶台外的竹林。竹间女修恭恭敬敬行礼,“二公子,护法被玄天剑宗少宗主绊住了脚,暂时过不来。” “护法要我转告二公子,”女修声调陡然一转,再开口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妩媚慵懒,“被算计了,小心凌九霄。” 云涟心念一转,电光火石间长箭破空而来! 女修抽出长鞭,将箭矢从中折断。 乌压压的一拨人疾速追击,黑影忽地闪过,暗箭伤人。云涟闷哼一声,被箭矢从后背射穿琵琶骨,体内神力一滞,逃无可逃。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被凌九霄当挡箭牌了耍了!! “二公子!”女修失声道:“有埋伏!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云涟冷笑一声,混蛋! 鸿钧派的长老日夜看守天池,谁敢去碰格杀勿论!这是四大宗门默守成规的事情,凌九霄派程泗去触犯天池禁忌将人引来此处,云涟毫无防备又穿着同样的侍卫服…… 若是纫兰在此,她能用武力逼迫鸿钧派长老闭嘴放人,但凌九霄拦下了她,这样一来,云涟和魔宗的人只能一起被抓,成了玄天剑宗的替罪羊。 而凌九霄却是实打实的摸清了天池周围环境和守备,至于黑锅,呵,凌九霄吃准了魔宗会保下他,甩的毫无顾忌! 云涟下令道:“立刻走!” 只要女修离开,他的身份就仍是玄天剑宗少宗主的侍卫…… 女修撇下云涟纵身一跃,她来之前护法也说过,如果中计了就自己逃走。 箭上有毒,云涟半边肩膀都麻了。“嘭!”——女修应声而落,他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拦腰掠起,一阵天旋地转。 云涟被来人拥进怀中。 “嘘。” 来者身姿轻盈,于林梢之上衣袂翻飞。他身后是步步紧逼的追兵,怀中云涟被箭贯穿疼得浑身打颤,血沿着箭尾滴落,浸染衣角纹络。 “疼,少主……” 云涟因为中箭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活该,”凌九霄拖着一个伤号气也不喘、健步如飞地调笑道:“背着我跟谁私会呢?” 云涟虚弱道:“鸳鸯被少主打飞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你那心肝女修想弃你而逃,被我一掌击落了,还不谢谢我。”凌九霄敛起闲散的神情,加快脚步。 云涟翻了个白眼,甩黑锅还这么多借口。 眨眼功夫,凌九霄就已然飞过竹林。追兵皆御剑飞行,凌九霄需要隐藏身份只能轻功凌空,双腿难敌灵剑,他冲进岩壁间,几个转身成功隐入山洞之中藏好。 凌九霄半跪在地,避开箭伤将云涟压在身下,手环绕过他的腰身,捞抬着怕云涟被自己.压.趴。 “不准动。” 凌九霄双唇贴在云涟耳廓,束音成线送入他耳中,道:“鸿钧派长老大部分留守天池,追过来的只是一小部分,他们追不上我们,自会擒了你的下属回去复命。别出声别动!” 洞外长剑破空,鸿钧派长老御剑几次与他们擦肩而过,云涟半边身子都麻了,破罐子破摔地放任自己靠着凌九霄。 确定人都走后,云涟有气无力道:“少主这一箭这么狠,真想让我半身不遂?” “我跟云二公子是仇敌,这一箭……” 凌九霄双指按着云涟心口,逐渐用力,“该射穿心脏。” 第25章 手指几下封了云涟周身大穴,凌九霄倚着山壁半躺,好让云涟跪[和谐]趴在他身上。 山洞狭窄,凌九霄个高腿长伸展不开,只能屈起一条腿,屈起的腿恰好抵在云涟后腰,哪怕隔着几层衣物,凌九霄仍旧觉得腿似有火烧,烫的他心烦意乱。 云涟撑着凌九霄的胸膛半起身,后腰随着动作.蹭.过凌九霄的腿,颈间一沉!凌九霄突然一把压住了他的后颈。 凌九霄嗓音沙哑,“我叫你别动。” 云涟一下子僵住,有人追来了? 凌九霄继续道:“再动把你扔出去。忍着点,我把箭取出来。” 凌九霄试探着用力一拽,云涟疼得直呜咽,发抖的手揪紧凌九霄衣襟,几绺发丝粘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双唇血色全无,“少主轻点,疼。” “疼……” 云涟说话时热气喷在他脖颈,凌九霄心尖像是有只猫在不住抓挠,他深呼吸放下了手,隐忍道:“箭尖是倒锋,拔不了。” “先回去。” 云涟失血太多已经神志不清了,他无助的揪着凌九霄的衣襟,如溺水之人抓紧浮木,呢喃道:“疼,少主疼……” 凌九霄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自作孽,这么能折腾喊什么疼?活该!!” 昏迷中的云涟似有所感,缩在凌九霄怀里无意识的蹭来蹭去,像只犯了错讨好主人的猫似的。 凌九霄被云涟.蹭.的呼吸一滞,药效上来了。他就不该不把那药当回事!凌九霄手忍不住重重按上云涟后腰,本能往下压,想抬腰顶…… 脑中浮现云涟鼻尖那颗红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烙下了“凌”字,那个字,凌九霄拇指搓了搓云涟侧腰。 !!! 凌九霄猝然惊醒,他在干什么?!!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他轻轻推开云涟,逼着自己默念清心咒。 (审核老师什么都没有,放过我吧!) 第14章 合作 “程泗!喊医修不、直接把季离叫过来!!” 凌九霄一身血腥味的冲进来,身上藏蓝色的衣袍血迹斑驳,吼道:“一箭射穿肩胛骨,若是射偏了正中心脏,玄天剑宗如何跟修真界交代!!” 凌九霄盛怒之下,程泗不敢反驳,心道就算偏了点也不会正中心脏。 不过,程泗悄悄瞥了眼主子怀里的云涟,面色惨白双唇乌青,一个没有灵力的人中了箭好像确实挺容易死。 他心虚地低下头,又满心不忿,他就是看不惯云涟坑骗少主! “让季离给他取箭!” 凌九霄侧放下云涟,呼吸紊乱,脚步错乱的往外走,“我去冷泉沐浴,把那个青云派宗主之女扔出去!告诉青云派让他们给我等着!”胆大包天敢给他下药,青云派那个老匹夫真把他女儿当天仙了?! 凌九霄随手扯了两把衣襟,将原本散乱的衣襟扯的更开。 程泗见主子面色潮红,走起路来下盘不稳,有些担心的想跟上去,却被凌九霄拦下,“我没事!你去找季离。” “记得留盏灯……” 季离大半夜被程泗吵起来,披了件黑色外袍就过来了。 “咦,表哥疯了?我一个炼毒师他让我来救人?” 无极宫以药见长,身为无极宫少宫主,季离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炼毒奇才,虽然他的医术不算顶尖,但也不是寻常医修能比的。 季离接过医箱,手脚麻利的取箭、上药,嘴也闲不住,“表哥这么宝贝他?嘶,不会真看上了吧。” 表哥进了大乘期以后,需要炉鼎淬炼心火,不然容易走火入魔!云涟是水系极阳炉鼎最温润养人,但……他表哥不会假戏真做、日久生情了吧?? 不要啊! 云涟已经褪去了易容的假面,惨白的脸风姿不减。季离随手拽了块帕子,擦擦手上的血,继续包扎,原本以为他哥不会喜欢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结果凌九霄怎么看起来越陷越深? 凌九霄再回来时里衣松松垮垮,浑身冒着凉气,他方才在冷泉里泡了近一个时辰才压下那股燥意。 云涟已经睡下了。 裸露的肩颈缠绕着层层纱布,隐约可见血迹。 桌上灯烛的火苗晃晃悠悠,凌九霄走过去取了一盏新的续上。 睡梦中的云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紧锁,低声呢喃。凌九霄弯腰凑近,发现他喊的是疼,凌九霄嘟囔道:“自作自受,活该。”他刚要起身,云涟突然哽咽着梦呓了声少主。 凌九霄一下子僵住,看着攥住他衣角的那只手,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 云涟睡醒时筋骨懒散,舒服的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他手指动了动。侧目看向床榻边,少主就这么俯在床榻边睡了?自己的手腕还被凌九霄攥在掌心,怪不得这么舒服。 拿箭射他倒是眼不眨心不跳,现在握着他手输灵力是几个意思? 云涟双指捏住凌九霄鼻子,恶趣味的看着他被憋的剑眉蹙起,不得不说凌九霄生了一副好皮囊。只是凌九霄丰神俊朗,通身气度不凡总让人有意无意忽略了他的样貌。 “凌九霄,你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我就不回天外天了好不好?我乖乖跟着你。” 云涟眼中浓重的悲伤遮都遮不住,恩怨情仇太多,压的他喘不过气。渡人渡己,他劝敏娘放下恩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仇恨所困!弑母之恨,他要那人用命来抵!! 第26章 只要能报仇,什么都不重要。 悲伤、绝望、怨恨、决绝…… 云涟抽出手,腕上的热意一点点散去,他短暂又浓墨重彩的情绪也一起烟消云散。俯视凌九霄的双眸只剩冰冷,偏偏声音十分温柔,“少主醒醒,睡地上小心着凉。” 凌九霄含糊道:“嗯,睡,不疼了。” 云涟撑开他的眼皮,喊道:“凌九霄?” 凌九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他冷冷道:“云涟,你三岁吗?” 凌九霄跟只猫似的张牙舞爪,云涟直视他,不躲不闪,“我想跟少主合作。” “少主想要天池玉髓,我也想要,我们何不合作?”云涟双肘撑着床想坐正,突然扯到伤口疼出了一身冷汗。 凌九霄上前把云涟扶起,胡乱披上的里衣松散,胸前线条流畅的肌肉大片暴露在空气中,他自己全然不觉。 云涟一句谢未出口,颈间徒然一紧某处皮肤滚烫。 “你胆子挺肥。”凌九霄拽紧锁链,捏着云涟的下巴贴近,鼻尖抵着鼻尖,“你现在是俘虏、阶下囚,不是魔宗金尊玉贵的云二公子。” 云涟半点不怵,挑衅道:“是啊,那又如何?天外天若以十里、百里、千里的地盘换我回宗,少主能圈禁我吗?少主敢圈禁我吗?” 两人鼻息交错,凌九霄阴沉着一张脸。 云涟盈盈笑意不达眼底,“合作。” 凌九霄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道:“你忍辱负重卧底在我身边,是为了神……” 湿软的唇堵住凌九霄未完的话,云涟发狠似的吮吸他下唇,咬在齿间,又亲又啃。舌尖轻轻舔抵着那两颗虎牙,舔过来舔过去,小孩吃糖一样。 凌九霄喉结滚动,不知所措的任云涟肆意妄为。 云涟拿自己的牙磕了下他的牙,笑道:“是因为喜欢少主。” 云涟从相逢至今说的假话太多,真话寥寥无几。 “给少主做炉鼎,我心甘情愿。” 唇齿相依间,凌九霄认命般合上双眼,青涩的回应他。 “哥你在吗?鸿钧派长老擒了魔宗下属,告她扰了鸿钧老祖祭堂……握草!!!” 季离:“!!!” 他看到了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哥居然逃了宴席在这儿跟云涟啃嘴?!! 他是不是睡傻了! 再看一眼,没看错没看错天塌了,他哥嘴都被啃破了! “咳,我过会儿过去。” 凌九霄连着退了几步,一张脸涨得通红。 云涟颇为不爽的斜了眼季离,随后旁若无人地去勾凌九霄手,摸了他帕子揩拭唇边水渍。 “我等少主回来,千万记得我说的,”云涟嘘声,做口型道:“合作。” 凌九霄抽回自己的帕子,按了按被云涟咬破的下唇,又麻又疼,“等我回来再说。” 季离:“……” 这玩的可比他花多了,吃真好。 凌九霄离开后,云涟脑海中浮现凌九霄面红耳赤的样子。 小少主未经情事,一时新鲜,日后自己死了凌九霄总会忘记这段荒唐,忘了他,然后娶妻生子继承宗门,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他指尖抚上心口,那处一片酸软。 晌午过后,凌九霄来了但云涟仍在睡梦中,直至晚时用膳,两人才闲下来面对面说话。 既要合作,云涟便将所知和盘托出。 鸿钧老祖祠下是天池。 进入天池需要天池玉为引,凌九霄剑穗上的玉如意扣就是钥匙。 天池下幻境层层叠叠,危机四伏。 凌九霄疑道:“你从何得知玉如意扣是天池玉?” 云涟波澜不惊,“此物我在幼时见过,应当是你满月宴时神女所赠。” 原来母亲一早就知自己命不久矣。 凌九霄依旧心存疑窦,“天池玉髓只有一小块,你想要我和魔宗平分?不可能。” 凌九霄意味深长道:“我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到手。” “天池玉髓让给少主,我只想要里面的帛片。”不等凌九霄发问,云涟及时解答道:“帛片上是有关于四方神器的记载。” “四方神器事关无尽藏,我不能答应。” “少主是想将鸿钧派变成第二个逍遥门?无尽藏里有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依宗主命令做事,等拿到帛片,少主就知道魔宗宗主的图谋为何。” “我若取不到,待宗主出关必会亲自来取。宗主杀人如切菜,视人命如草荠,到时候这里的人谁都活不成。” 云涟冰冷称那人为“魔宗宗主”,并不喊父亲。 凌九霄摇头否认,“鸿钧派长老贵精不贵多,联合起来实力不容小觑,更别说他们把天池看的比自己性命都重要。明面上,无论是玄天剑宗还者魔宗都不好动他们。” 云涟道:“魔宗七十二护法合力,剿灭他们不算大事。” “天池玉髓谁不想分一杯羹,而且天池名义上是鸿钧老祖祠,七十二护法不可能悄无声息结果了他们。” 凌九霄掐住云涟脖颈,拇指摩挲着他的喉结,试探道:“七十二护法听你号令,那群走狗只听你的。” “他们可以拖住鸿钧派长老。” 云涟仰颈,将命门暴露给他。 “最后一个疑问。”凌九霄道:“你完全有能力进天池,为什么要带上我分一杯羹?云二公子,你可不像什么大善人。” 第27章 “因为我没有钥匙,进不去。” 云涟被拇指磨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信不过他们,自己又只是个废物,进了天池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他继续道:“但少主不一样,我喜欢少主,愿意信任少主。” 凌九霄知道云涟在胡说,心却无法控制的跳若鼓雷。 云涟确实在扯谎,但他信不过七十二护法却不是作假。 七十二护法,魔宗天外天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表面上,他们对云涟唯命是从。 实际上,只有云涟清楚其中底里。这群护法里效忠母亲的,如今皆听命于纫兰——她母亲生前的义妹,对他诸多照拂的地煞星纫兰。 而另一部分,以天罡星端木为首的护法们唯他父亲马首是瞻,听命于他,不过是因为宗主的命令,令行禁止罢了。 哪有人真心待他? “少主从一开始不就知道我是故意留下的吗?” 凌九霄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事已至此,凌九霄不愿意多想,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云涟道:“放心,我不会害少主,也不打算离开。” 至少暂时不打算。 第15章 神女 天池结界被纫兰带人硬生生轰开了一道缝隙,鸿钧派长老们拦又拦不住,打也打不过,甚至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着实气的不轻。 纫兰巧笑嫣然,手中一柄赤红团扇,团扇两侧是昂首翱翔九天的銮金飞凤,瑞凤口衔珍珠红珊瑚流苏,随动作摇晃,细碎的碰撞声清脆悦耳,时不时划过纫兰白皙的手背,中央金丝缠绕成花团锦簇的样子。 “好啦,别负隅顽抗了。” 纫兰眉峰蹙起,忧心道:“二公子箭伤未愈,换我去吧。”她扭头看向凌九霄,登时气得柳叶眉倒竖,“好一手金蝉脱壳,凌少宗主,这仇本座记下了。” 凌九霄嘲讽道:“许你卧底,不许我用计,此事底里如何纫兰护法最清楚。” 纫兰阴阳怪气回去:“是吗?本座……” “行了。我一进去立刻收手,埋伏在四周等我出来时里应外合。”云涟不明白这俩人怎么会吵起来,他纵身一跃跳入缝隙。 凌九霄紧跟上。 纫兰忧心忡忡地看着二人。 “快走!”端木扯了一把纫兰,劈掌轰退众人,“走!我断后!” “……” 纫兰抬指扶稳被慌乱的发髻,走得不急不缓。 烦人,死木头。 天池,一片漆黑。 云涟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脚下踩的好像是水面? “少主!” 回音空荡荡的,凌九霄没有应声。难道凌九霄没有下来?不可能,大概是掉到别处了。 …… “涟儿,过来,娘抱你回家。” 空旷处传了一声轻笑,石块投入水中激起涟漪,云涟内心惊涛骇浪。 他嘴张了张,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声音。 “娘……” 阳光照下,天池不这里是天山! 雪山连绵,终年大雪纷飞,他裹着赤狐小披风,跟侍女姐姐、跟炖梨一起玩雪,打打闹闹,等母亲修炼完了回家。 母亲衣衫单薄,但浑身上下都是暖的。 母亲会抱着他,听他絮絮叨叨的讲趣事,哄着他笑。那时,他被母亲抱着,望着母亲的侧颜,觉得母亲是世间最漂亮的人。 他知道母亲是神女,每次提起母亲,他都会挺着胸脯掷地有声道: “我母亲是神女!我父亲是宗主!我是天外天的二公子!” “吧嗒。” 一滴温热的水滴落手背,云涟呆愣了好久才僵硬手脚着摸了把脸,触手一片湿润。 他哭了吗?他竟然还有眼泪? “无尽藏不可开!” 逆光处,两个人激烈的争吵,谁也不肯退步。 神女柔婉的声音难掩愤怒,“无尽藏,无尽藏!开无尽藏需要四方神器承装神骨为引,你要为了无尽藏屠戮修真界再杀我取骨吗?!” 宗主如古井无波,“你说过会与我携手。” 云涟惊弓之鸟一样扑起来,手脚并用,连滚带爬。 “跑!!娘你快跑啊!别信他!他会……” 神女落寞无奈,又毅然决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转身离开,没人能窥见她面上的半分神情。 “他会杀了你!跑啊——!!!!” 声音戛然而止! 时隔多年,云涟再一次亲眼目睹母亲被父亲一剑穿心。 鲜血自胸口四溅而出,滚烫的血液迅速融化了冰雪,神女却一点点冷下去。 “轰——!!” 天雷滚滚,杀妻证道,无情道已成。 云涟疯狂的捂住伤口,“血、血为什么捂不住?娘你撑住,别留下我!娘!你说句话啊娘!啊啊啊!!!” 神女气若游丝,撑着最后一口气安慰云涟,“别哭,好好活、活着……” 宗主款步上前,径直将手伸入伤口,反复抓挠血肉,“神骨在哪儿?” 可惜,与他并肩走过风风雨雨的妻子,咽气了。 为什么? 他们不是恩爱夫妻吗?修真界不是一直说他们歉蝶情深吗?!! 云涟忍了太久,久到他觉得自己要被那口气活活憋死了! 他神情癫狂的扯着宗主,扯着他的父亲,质问他的父亲。 第28章 “他是你的妻子!结发妻子!!” 明明曾经是并肩而立的夫妻,伉俪情深可以为了彼此舍弃性命,怎么就走到如今这般? 那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怎么狠心啊! 云涟眼里满是血丝,泪水湿了整张脸。那日雪下的格外大,他发誓要宗主拿命偿还! 角落里,凌九霄今早为云涟系在腰间的玉佩跌落在地,沾满了血污。 云涟渐渐松了手,滑跪在地泣不成声。 雪慢慢落下,越落越多,悄无声息的埋没云涟。 天地褪色,只余白茫茫大地,和身形佝偻几近泪尽的云涟。 云涟突然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被烫的手足无措。 凌九霄用力将云涟拥进怀里,恨不能揉进骨血。他突然间怕了,他怕云涟就这么沉溺在假象中,任凭自己被记忆深处的雪埋没。 “云涟,你答应我的事你还记得吗?”凌九霄声音里是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抖、心惊。 云涟抬手,毫不犹豫的推开凌九霄。 凌九霄措不及防的被推倒,愣了一愣,急忙起身捧着云涟的脸,唇齿相依。他来时急于劈开幻象防御,手心也被割破了,此刻滚烫的血不断涌出,暖着云涟。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碰了下唇,额头抵着额头,笨拙地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暖他。 “你走开。” 云涟固执的去推凌九霄。 凌九霄搓着他的脸,“你不能死在这儿!云涟!” “你跟天外天联合坑骗我,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你不是要去寻左丘翁结丹吗?醒醒!云涟,你醒过来先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 只要云涟能醒,先前背叛他从此一字不提。 云涟冰冷的指尖碰上凌九霄的脸,凌九霄用力扣住,蹭了蹭他掌心。 云涟眼中酸涩,想哭,但泪已经尽了。 他不能死,母亲的仇还没有报,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他挨着凌九霄,这人怎么这么傻?跟他一起能落个什么好结局,也罢,他总会死的,他死以后,天长日久的凌九霄会忘了他的。 像他们…… 少年夫妻,恩断义绝。 云涟硬挤出一个笑,眼前阵阵发黑晕倒过去。 幻象褪去,凌九霄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没事了,他惊魂未定的抱着云涟,好像一松手云涟就会碎成粉末而去。 他摸出帕子仔细拭去云涟脸上的血污,顺便擦了擦掌心。怀里是天池玉髓和帛片,帛片上画的是一个阵法,画的十分古怪,当时他急着寻云涟,也没空细看,如今细端详。 阵法看不懂,但上面标注了四方神器,中心那块是神骨吗? 云涟陷入了深深的梦魇,肩上伤口又一次崩开。凌九霄解开他的衣袍,拆开绷带重新缠绕一层新的,犹豫片刻,还是把帛片和天池玉髓一起收进自己怀里。 他拔剑灌满灵力,冲着头顶封印大阵一剑劈去。 不一会儿,头顶响起乒乒乓乓的刀剑相接声。 其实凌九霄不知云涟身负神骨,吸引了天池大半数防御,才让他行动不受阻。 纫兰奉云涟令,尽全力召集了七十二护法之中的六十位,他们打掩护凌九霄背着云涟一跃而出。纫兰眼尖的跟上,一路追到凌九霄寝殿。 “你把二公子如何了?” 凌九霄不动声色的侧身,挡住了云涟,“受幻象所扰,没什么大事。”云涟雪中了无生机的样子在他眼前一晃,“云涟,他怕雪地?” 纫兰平时说话算不上客气,但至少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但听到凌九霄提到“雪地”时突然泛起了冷冷杀意,“与你无关。” 纫兰:“云涟是我天外天二公子。” 凌九霄在那不肯让开,“他现在是我的炉鼎。” 纫兰嗤笑道:“可笑,你明知二公子是卧底,还这般死抓着不放,莫不是真的心悦公子吧?” 凌九霄重复道:“他是我的炉鼎,结过主仆契的炉鼎。” 纫兰风情万种的脸气的铁青。 她忍了又忍,最终摔门而去。 玄天剑宗还有一件四方神器,不能影响二公子的计划,替神女报仇比什么都重要。 凌九霄轻手轻脚的扒去云涟衣袍,将人塞进被子里,“程泗,去寻医修过来!”云涟浑身发烫,凌九霄与他十指相扣,灵力不要钱一样沿着交叠的手涌入。 他给的铺张浪费。 云涟面色潮红,双唇翕张,凌九霄附耳过去听。 “娘……” 凌九霄用鼻尖蹭蹭他,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云涟,“天池玉髓能让人死而复生,不会有事的,我不准你死。” 医修一进门就被催着探脉,他哪见过少宗主如此失态过?吓得礼也未行赶忙过去。 “少宗主,这位公子只是受惊过度,一时发起了高热。” 凌九霄绷紧的神经稍松,吩咐道:“嗯,开两剂药来。” 凌九霄一直在床边守着云涟,灵力供应源源不断。程泗端了熬好的药,送过来时欲言又止,最后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凌九霄接过,搁在一旁放凉后,自己仰头灌了大半口,手捏着云涟两颊,舌尖探出压着他的,慢慢将口中的药哺过去。 一碗药就这样一口一口喂干净,相濡以沫。 程泗眼观鼻鼻观心,主子疯了? 第29章 “明早备好药和白粥,你亲自盯。” 第16章 暧昧 程泗端着托盘进门,敲了半天门都没动静,没办法他只好自行推门进来,却发现…… 主子居然在云涟床边趴着守了一夜!! 他主子这人又倔又重情义,程泗看着交握的那两只手,甚至都不敢去深想为何?完了,主子疯没疯不好说,但是宗主夫人知道了一准要疯。 程泗靠近凌九霄周身五步之内,凌九霄猝然惊醒,浑身上下迸发出森然杀意,见来者是程泗后又瞬间散去,“药?亲自盯得?” 程泗递上药,凌九霄先接过了托盘上的白粥来,温度刚好,他含进口中哺给云涟。程泗头疼的错开眼,“主子,你掌心的伤还没处理。” 凌九霄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理程泗,他只是腾不出嘴来。 程泗嘴角抽搐,真想把药泼到主子头上让他清醒一点。 “药放那儿凉着,”凌九霄另一只没有握着云涟的手,手掌心有一道伤口皮开肉绽,“安排下去,全力寻找医仙左丘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主子仙瑶台说明日开宴。” 凌九霄不屑一顾,“魔宗护法动的手,天池一事自然算到魔宗头上,跟我们扯不上关系。”说完,凌九霄为云涟掖了掖被角,随意的用手背试探下药碗的温度,还是太烫。 程泗“扑通”跪倒在地,急切道:“主子!云涟不能留在身边,他是魔宗的二公子,卧底在主子身边必定存心不正,图谋不轨之人断断不能留!” 凌九霄半晌无话。 他叹了口气,道:“不能留?是杀了他,还是送回魔宗,杀了他魔宗大怒少不了一场恶战,送回魔宗,玄天剑宗如何跟修真界交代?” 程泗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他伸手扶起程泗,“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主子。” “下去吧,派人去宗门取湛玉制的外敷伤药。” 凌九霄手指一寸一寸描摹过云涟的眉眼,心一点一点沉沦。 昨天喂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今天再喂药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喂到最后一口时,凌九霄抬头,骤然发现云涟正睁着眼看他。 四目相对,凌九霄心头酸涩。 云涟勾唇笑了笑,哑声道:“少主趁我昏迷偷亲我,被我发现了。” 凌九霄长舒一口气,“什么时候醒的?” 云涟跟他碰了碰唇,笑道:“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他体内属于凌九霄的灵力翻涌全身,抚平疼痛。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暖的他眼眶一红,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云涟从未想过凌九霄视他如此之重。 “凌九霄,你是不是傻?我在你身边……”话未说完就被凌九霄气息淹没,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他吻的又凶又狠,似要将云涟生吞下。 云涟抬臂揽住他的脖颈,微微仰头,捡着他的下唇又吸又咬,逮住一处可劲磨,哪怕凌九霄疼得抽气都不松,非要咬破皮,尝到血腥味才够。 云涟轻笑,探出舌尖舔了舔那对虎牙,黏黏糊糊道:“少主这牙生的真好看,我想咬下来。” 凌九霄不语,按住云涟的后脑就是一个深吻。 …… 凌九霄屈起一条腿跪在地上,云涟双唇红肿躺在床上。两人耳边皆是对方的喘息声,云涟把下巴搁在凌九霄颈窝,微侧头冲他耳廓呼了口热气,“弃了吧,别犯傻了。” 凌九霄手指扣住他的下巴,“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又是相对无言,与刚才相比更多了无奈。 云涟勾着凌九霄的脖颈向下,刚要亲上却被凌九霄伸手捂住了嘴,他幽怨的望着凌九霄,挑眉道:“唔、拿开唔手。” 凌九霄舌尖舔了舔下唇的伤口,“云涟你属狗的吧?” 云涟闷声笑起来,“低头,我帮你舔。” 凌九霄气的翻白眼,云涟反被逗得险些笑岔气。亲热过后,他眼里的水光潋滟尚未褪去,看的凌九霄呼吸一滞。 “咳,咳咳。” 程泗食指叩门扉,尴尬道:“主子,我进来了。”他捧着外敷伤药,一溜烟蹿进来,在目光触及凌九霄下唇的伤口时,手一抖差点跌了药。 程泗:“……” 云涟反客为主亮出掌心,等程泗递上药来。 凌九霄看了程泗一眼,程泗有气无处使,只能恭恭敬敬奉上药瓶。 药瓶里盛放着微黄粉末,淡淡的香味十分清雅,云涟食指抵住瓶口,另一只手倒悬瓶身,他一扬下巴,示意凌九霄过来。 凌少宗主眼神飘忽。 “涂药了。我下次轻点啃,好不好?”云涟冲他慢慢的眨了眨眼。 凌少宗主那点可怜的怒气散的无影无踪,双臂撑着床榻俯趴在云涟上方。云涟食指沾着药粉轻轻点在凌九霄下唇伤口上,他半哄人半调笑道:“都咬破了还不肯松口,活该。” 凌九霄没有反驳,两人靠得近,云涟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有力。 程泗:“……” 程泗直接走了,反正这俩人已经魔怔了,他估计就算自己现在在这儿暴毙而亡,他们都不会注意到一星半点。 涂好后,凌九霄起身顺手也把云涟扶起来了。 云涟皱眉,拉过他的手,凌九霄掌心的伤口鲜红一道,他抿了抿唇,拾起药瓶仔细地在每一处都撒上药粉,多的再吹去,他安静的给凌九霄涂好药粉,安静的缠上纱布。 第30章 “少主怎么不及时包扎,当心化脓。” 凌九霄没觉出什么异常,无所谓道:“过会儿就好了。”他试着握了握拳,松紧刚好。云涟突然欺身上前,亲了下他的鼻尖。 凌九霄一顿,片刻后,他挠了挠耳朵,坐直身,又瞥了眼手心手背的纱布,干咳一声道:“对了,玉髓和帛片都已经取出来了,按照之前说好的……” 云涟打断他。 “我不想听。” “……” 凌九霄又道:“纫兰来找过你,可能是为了……” 云涟食指比了个噤声,“那是天外天的事,我也不想听。” …… 凌九霄摸不清着头脑,“那我先给你换药?你肩上的箭伤该换药了。” 云涟痛快应声,“好。” 凌九霄嘴角一抽:“……” 云涟将受伤的那边肩膀侧向凌九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为自己上药,熟练的解衣服、拆纱布、撒药粉、缠纱布,手脚麻利全程没有停顿。 他胡乱拢了拢里衣,平躺在床上心情舒畅,“说吧,想问什么?” 凌九霄叹了一口气,忍无可忍道:“……你说话做事能不能有个前奏。” “不能。”云涟故意叹气,“少主没听过我的传闻,喜怒无常有失心疯,你跟个疯子讲什么道理?”他意味深长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惹怒了凌九霄,他厉声道:“为了卧底在我身边费心劳神,现在你目的达成了,却又想往后退,云涟,云二公子,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大发慈悲啊?!” 凌九霄说到最后,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云涟摆烂,“你非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 凌九霄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棉花甚至还了他一拳,“帛片、玉髓都在我手里,按照约定,我可以给你帛片,但我要知道它是做什么的。” “开无尽藏需以四方神器盛放神骨,就像开天池需以天池玉为引一样。” “神女真的还活着?!” 云涟斜睨向他,“神女死的不能再死了。” “神女是神女,神骨是神骨。神女死后,神骨可能被宗主挖了,我不知道,他不信我他谁都不信。” 凌九霄觉得幻象的雪好像飘到了现下,他犹豫了一下,又把话咽下去。 “你想说什么,少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你怕雪地,怕黑。”凌九霄问得含蓄,“神女是因何身故,与这些有关吗,我随便猜的。” “找个机会吧,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好。” “无尽藏呢?魔宗宗主开禁地想做什么?” “有机会吧,有机会一起告诉你。” 凌九霄被戏耍,怒道:“云涟!” 云涟莞尔一笑,“会的,会告诉你的。” 秋雨梧桐叶落时,凌九霄背身,“云涟。”[1] 云涟怔了怔,“什么?” “别再跟着魔宗作恶了。” 云涟颦轻笑浅,慢慢摇了摇头。 “我,回不了头了。” …… 云涟爬起来,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但他不能跟凌九霄说,他只能把这些话憋在心里,把自己憋疯。 告诉他神女是怎么死的吗? 告诉他开无尽藏要拿上万活人为祭吗? 告诉他其实神骨在自己手里吗? 他们可以拥吻,却做不到坦诚相见。 如果没有这些事,云涟心想,那他一定早早去寻凌九霄,与他交付真心,朝朝暮暮此生不负。不!还是算了吧,小少主这么光风霁月的人,不该被他拖累的。 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2] “我想去见纫兰,可以吗?” 凌九霄将他拥进怀中,他没用力勒得很紧,只是维持在一个不会让云涟反感,但又能将人搂紧的力度。 “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回头。” 因为凌九霄永远守在云涟身后。 第17章 动摇 凌九霄卧躺榻上,手撑着头,支起一条腿,百无聊赖的吃着果脯,你别说,酸酸甜甜的口感还挺不错,回头让侍女给他那儿送点。 对着高大清晰的铜镜,季离攥着一把腰封,一根一根的在腰上比,仔细挑选穿搭,“你说好好的衣服,非搭黑络子白玉的双铊尾革带,丑死了!”[1] 凌九霄捡了块大果脯,抛在空中,落下来时又张嘴精准接住,边嚼边含糊不清道:“挑来挑去,没一根合适的,唔,你去找条纯黑的单铊尾革带,要间隔镶金的,跟你穿的玄色金纹比较搭。” “嚯,还得是你啊。” 季离把腰封全扔了,朝门外大喊道:“来人!”内侍进来后,他又把凌九霄的话转述了一遍,吩咐对方快点去找,随后悠哉悠哉的叉腰走到凌九霄面前,“表哥。” “哎呦呦。” “嘴又破了,怎么回事?凌大表哥,不是我说你,你这玩的也太过了吧。”季离手摸着下巴,战术性后仰,“你是不是把云涟弄狠了?” 季离挤眉弄眼,“怪不得不早不晚地跑来找我,敢情是被你的炉鼎扫地出门了哈哈哈哈哈。” 凌九霄:“……” “唉,弟教你。”季离老神在在道:“这种事,你得循序渐进,慢慢来,云涟年岁小,又是魔宗二公子,肯定娇贵,动一动就喊疼这都很正常,你弄的时候哄着些,爽了就不会因为疼而生你气了,你要是光顾着自己爽,他一准生气咬你。” 第31章 “……”凌九霄坐起身,板着脸道:“季离,你想死吗。” “你什么态度,活该你挨咬!” “等会儿!!”季离上下打量了一圈凌九霄,凌九霄挑眉,“瞅什么?” “你外袍呢?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只是一时又说不上了哪儿不对。你外袍哪儿去了?”季离顿时心领神会,“你真被云涟赶出来了?!” 凌九霄:“……” “没有!” 嘴比脑子快,喊完又觉得不对劲,改口道:“什么赶出来,乱七八糟,我……”纫兰的事不太好往外说,凌九霄憋了一会,憋出句:“少管!” 季离:“呵呵。”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凌九霄起身欲走。 季离大大咧咧的扒拉出件氅衣,“等等,穿上,要是被人看见传到了小师叔耳朵里,他铁定要怪我带坏你,到时候逮着机会又拿我试针试药,穿上好吗哥?” “……” 他只是没穿外袍,又不是穿着里衣乱窜。 * 云涟跪坐茶几旁,身上披着比他体型明显偏大的墨蓝外袍,并未束发,纫兰来时他正在盘玩一颗黑子,棋盘上黑白对立,他随意招呼纫兰道:“坐。” “公子身体好些了?” “没什么大事。” 茶几侧一副高大的壁画半藏在假窗后,画中山峦叠起,云雾缭绕的山间,蛰伏着猛虎,山脚小水池,悄无声息盘踞着神龙,令人放松的山水壁画中,危机四伏。 简单寒暄过后,直奔主题。 “帛片在这儿。”云涟指尖一点土黄布片,上面压着一碗热茶,白烟袅娜。 纫兰敷衍地看了眼帛片,“既然已经到手了,公子也进行下一步了。” 云涟卧底身份已经暴露,她倒不是担心云涟有生命危险,只要云涟自己不想死,修真界还没有人本事大到能杀他。 她担心的是云涟自己! 云涟捏着黑子比划了许久,一直不敢落子,“啊,玄天剑宗和左丘翁两处的神器尚未到手,再等等,再等一会儿。” 他手掌拖着下巴,食指指腹一下一下点着脸颊,苦恼道:“你说下在哪里好呢?下在哪里能破开这必死的僵局呢?” “公子已知此为僵局,远非人力能为,又何苦去做那些无用功,难为自己也难为他。” 云涟敛目,“派人将左丘翁的所在透露给玄天剑宗,我即刻去寻。” 纫兰咄咄紧逼:“那玄天剑宗的神器呢,公子别忘了此次行动的重点是玄天剑宗的神器,左丘翁那份远没有玄天剑宗的那般难得手。” “四方神器缺一不可,先寻到左丘翁,玄天剑宗的那份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 云涟明白纫兰想听什么,他没办法说我们继续先前定下的计划,他说不出口。 云涟不敢直视纫兰,避重就轻道:“先拿到左丘翁的神器再说。” “拿到左丘翁的神器以后呢?” “到时候再想办法解决。” 纫兰不停地逼问云涟,势必要问出一个她满意的答复,“你告诉我,先前既定的计划为什么弃之不用?” 云涟心道:是啊,为什么弃之不用? 最开始他不就定下了一招能同时夺下两处神器的连环计吗? 左丘翁被困昆仑山中,虽然医术出神入化,但他修为平平,只要能寻到他夺取神器易如反掌,届时,凌九霄势单力薄,跟随已久的魔宗护法便可顺势擒下凌九霄。等到那时既得了左丘翁的神器,又可以挟持凌九霄,威胁玄天剑宗交出最后一方神器,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此计哪里不好?哪里都好。 那为什么弃之不用? 云涟不敢细想。 “哼。”纫兰冷笑道:“上次我便问过公子是否动手,公子却一味敷衍推脱,当时我便觉得不对,心中有一个推测,思来想去始终不敢相信,二公子如此踟蹰,到底是另有打算还是舍不得凌九霄?” 云涟手一颤,黑子重重跌落。 “吧嗒。” 见他失态,纫兰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她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喜欢凌九霄。”她仿佛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话,“他与你敌对,他视你为炉鼎,甚至结下主仆契羞辱你,你跟我说你喜欢他?”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云涟解释道:“凌九霄并未以主仆契欺辱我,他对我一直很好,反倒是我处处谋算——” 纫兰拍案而起,“你难道忘了义姐的仇了吗?” 云涟辩驳道:“我一时一刻都不敢忘!但为母亲报仇与凌九霄并没有关系,为什么一定要连累他?” “最后一方神器并未在凌九霄手中,我们可以避开他,换一种方式让玄天剑宗交出神器。” “够了!”纫兰神色癫狂,双眼里燃起仇恨的怒火,死死瞪着云涟,又好像在透过云涟看着谁,偏执道:“你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他不交出神器,便是阻拦我为义姐报仇,阻拦我报仇的人都该死!!” “什么意思?” 云涟脸上是少有的茫然。 他握紧拳头,问道:“我呢?” 他抬头与纫兰对视,纫兰桃花面上如冰冻三尺,云涟双手渐渐收紧,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若我非要护着他,你也要杀了我吗?” 第32章 “弑母之仇都能弃之不顾,你配活着吗?!” 云涟悬着的心彻底落到了肚子里。 母亲身亡的那些年,是纫兰寸步不离的照顾他,教他剑法教他谋划教他母亲留下的一切法术,纫兰对他而言已经不仅仅是属下了,更多的母亲、恩师、姐姐,哪怕她那微薄的善意给的不是云涟这个人,而是义姐遗孤的这个身份,但这一份好,也依旧让他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如今却发现根本是他自作多情,这十年来纫兰从未真心待他! 关心他身体,是怕他死了报仇大计受影响。 逼他利用凌九霄,是因为这是完成报仇的大计最好的路,至于他喜欢凌九霄,这条路对他来说无异于如刀割血肉,但相较于大计,他再疼也不重要,无人在意。 他怎么不想为母亲报仇?十年了,他没有一时一刻忘怀,要不是有仇恨撑着他,他早就和宗主拼个一死了!他确实喜欢凌九霄,因为凌九霄,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眼里只有报仇的行尸走肉!为什么一定要逼他伤害凌九霄?! 云涟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不能有七情六欲,我只能一心报仇,在你眼里,我就仅仅是一个趁手的工具吗?!” “如果我不想为母亲报仇,如果我像兄长一样为宗主卖命而不是想替母亲报仇——” 纫兰冷漠道:“那我岂能容你苟活至今。” ——你是不是也会想着杀了我? 云涟一下子哽住,他僵硬的一点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纫兰,试图在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找出一丝说谎或者言不由衷的痕迹。 但撇去冷漠,还是冷漠,什么都没有。 云涟绝望的合上眼。 原来在近乎母亲的纫兰眼里,他真的连个活人都不算。 “别说了,就这样吧。” “废物!你如此行径如何对得起义姐生养之恩!” “别再逼我了……” “我想报仇的心不比你少,我,我会想办法的。” 想既能得到神器,又不伤害凌九霄的办法。 相似的面容,同样的心如死灰,纫兰眼底终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忍,怒气消退,再开口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在劝谁,“无情方无束缚,无欲则无困扰,你若狠不下心,我帮你。” 云涟拢紧了外袍,觉得外袍上的温度仍未散去,就像那个人,傻瓜一样孜孜不倦的暖着他早就冰冷的身体,哪怕深知前方是深渊万丈,也扑的义无反顾。 “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回头。” 傻瓜。 我回不了头了,总不能再拖累你一起坠入万丈深渊吧。 谁都能死,唯独凌九霄不行,谁动凌九霄,他要谁死。 第18章 蠢货 凌九霄想回去没回成,在季离这儿被御兽宗宗主碰了个正着,御兽宗前任宗主死的早,导致现任宗主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一宗首位。 三人算不上多熟,今日难得一聚,季离和凌九霄便被拉去看御兽宗新养的赤目鬼獒,季离爱凑热闹当场应了,凌九霄不怎么感兴趣却也不好拂了御兽宗的面子,跟着去了,临走前还被了御灵宗宗主送了一条拳头大小的缚灵项圈。 一场应酬下来大半日就恍惚过去了。 凌九霄回去时,发现云涟已经合衣睡下了。壁画上的灯烛还燃着,云涟披着墨蓝色外袍卧倒在茶几上。 凌九霄弯腰,动作轻缓地扶起云涟,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左手环过他后背,右手穿过腿弯,稳健有力的将人横抱进怀里,走向卧房。 云涟睡的熟,连番摆弄都没能吵醒他。 凌九霄顺手把外袍搭在床边木栏上,想开口唤侍从来熄灯,又瞥见云涟恬淡的睡容,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取了烛台旁的灭火钩,轻手轻脚地挨个烛台灭火。 偌大的房间只剩床头一盏蜡烛。 凌九霄慢吞吞的脱了衣服,只余一件里衣,他有些犹豫的挪上床,想像往常一样平躺着,双手交叠搭在腹上,这样会不会太僵硬? 他侧过身正对着云涟,隔着点距离,不敢靠的太近。 他怕心跳声会吵醒云涟。 蜡烛是新制的,能足足燃上一整夜。 云涟从未睡的如此舒服过,被褥盖的松松垮垮,身上却是暖的,后背沁出了汗珠,甚至连脚底都是热乎乎的。他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后背突然贴上个滚烫的胸膛。 云涟这才发现他腰间搭着不知道谁的手臂。 身后人收紧手臂,将他压进怀里,“再睡会儿……” 云涟失笑,手摸上凌九霄的,手心覆盖手背,就这么依偎在一起,他本想转过身去,回抱住凌九霄,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1] 一动惊醒了凌九霄,他连这片刻欢愉也偷不到了。 “叩叩” 门口传来了两声极低的叩门声,“少宗主。” 云涟抬了下凌九霄的手臂,他搂的太紧根本搬不动,无奈之下,云涟只好手撑着床榻,带着腰间的手臂一起起身。 “什么事?” 领头的侍女推门进来,匆匆看了一眼后忙低下头,“今日仙瑶台宴饮不宜误了时辰,主子该起了。” “哦,进来伺候吧。” 一队侍女捧着龙洗、面巾、痰盂等鱼贯而入。 云涟凑近凌九霄,轻声唤道:“少主,时间不早了。” 第33章 他两只手揉着凌九霄的脸,“喂,醒醒,鸿钧派来讨债了。”后颈一沉,凌九霄抬手压下他,云涟顺势扑进凌九霄怀里,仰颈与他交吻。 一触即分,云涟抽身离开,“起啦。” 凌九霄耳垂微红,手掌覆着眼,从指缝中窥见一丝春色,云涟鼻尖那点红痣,仿佛是雪地绽开的红梅,艳色无边。 身后侍女硬着头皮道:“主子,可要伺候盥洗?” 凌九霄:“……” 她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凌少宗主脸红成了熟透的虾,侍女垂着眼同样红透了脸,她们手脚麻利地伺候完了主子盥洗,逃命一样快步退下,生怕慢了一步就被灭口了。 玄天剑宗少宗主,魔宗天外天二公子,这俩人看着不像一个逼迫另一个的关系啊? 后面侍女捧住托盘,里面盛着药碗、纱布、伤药、各色糕点、果脯蜜饯,一一放下后又退出。 凌九霄看着纱布伤药,道:“我帮你换药。” 刚才一堆侍女都闲着,不让她们替自己换,非要亲自来,云涟失笑,“换吧。” 云涟生的白,瓷器一样白皙,摸起来手感光滑细腻,他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虽不健硕但也并不柔弱,高矮胖瘦都恰到好处。 凌九霄一层一层地拆去纱布,露出伤口,大部分地方已经长出来粉色的嫩肉,还有一小部分鲜红的裂口没有愈合,这样的狰狞出现在云涟近乎完美无瑕的身体上,显得格外违和。 他声音不大,边上药边低声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云涟没上耳朵听,逗他道:“嘀咕什么呢?” 凌九霄目光坚定的望向云涟,耳廓红晕还没有完全散去,他没有解释暗箭伤人不是他安排的,只是单纯承诺道:“不会再有下次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再让你伤到一分一毫。” 云涟喉结难耐的上下滚动,好像有人在拿虎刺反复扎穿他的心脏,痛的他无法呼吸。 你可知你拼死护在身后的人,是一个居心叵测,正在等待时机将你一击毙命的刽子手。 你怎么这么傻? 蠢货。 云涟嘶哑道:“我手下有七十二护法,谁要你护?” “不。”凌九霄强硬的拉着云涟的手按上心口,感受着掌心有力的跳动,云涟不由自主的想逃避,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他爱凌九霄,想在这须臾的时光中偷一场梦,趁他还活着,趁凌九霄如今还未变心,他想贪欢一晌。 陪凌九霄缠绵悱恻,共赴巫山云雨,但不是轻易许下诺言。他曾亲眼见证过海誓山盟埋葬在皑皑白雪中,再浓烈的爱意都会随日升月落散去,诺言还是别许了。他此生挚爱唯凌九霄一人而已,他会带着对凌九霄的爱命丧黄泉,等他死后,等凌九霄忘了他,这段荒唐就当作是他送给心上人的风流韵事、老来谈资,春梦了无痕。[2] 云涟用力扭动手腕,想挣脱束缚,凌九霄不许,他两只手按住云涟的手,让它紧紧贴在心口,“不一样!他们保护的是天外天二公子云涟,我在乎的你!” 无论你心里有没有天外天,有没有我,我都会护你周全!! “无论你回头与否,我都守在你身后寸步不离。” 凌九霄就这么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云涟最后还是抽出了手,“真心瞬息万变,及时行乐罢了,少主说这么多做什么?快涂药吧,仙瑶台快开宴了。” 他始终不敢同凌九霄对视,少主如果有尾巴,此刻应该耷拉在地上了。 凌九霄肉眼可见的失落,却依旧固执,“我此生不作二心。” “先把纱布系好吧。” 闻言,凌九霄沉默的帮云涟处理好了伤处,“一会儿你若是想去,就换上侍卫服,带好面具,不想去就先待在院里,无事最好不要出去。” “我去看看药有没有熬好?” 凌九霄第一次对人表明心迹,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被云涟彻头彻尾拒绝后才知道窘迫,逃似的离开了卧房。 云涟换上了黑色侍卫服,束起头发。 侍女端了碗药进门,碗边小碟盛了两块松云糕。云涟仰头一饮而尽,嘴里是松云糕都压不住的满满苦涩。 侍女端了床边小几上的高足盘,提议道:“这是仙瑶台山下百姓特制的果脯,酸酸甜甜最能解苦了,您可要尝尝?” “你们少宗主去哪儿了?” 侍女不惊不咋,“主子说如果公子想去,便让我为公子引路,公子放心让我引路便可,我是玄天剑宗一直侍奉少宗主的侍女。” “带路。” 仙瑶台露天席地,广阔的阴阳八卦图凌于山河万里,先人在此领悟天人之道,后人便以此为根基建成了仙瑶台,意在仰望先贤。 宴席尚未正式开始,众人大多都已落座,左右宗门互相吹捧。云涟身侧象征性的挂了把剑,他扶剑立在凌九霄身后,一旁程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凌九霄头也不回,“坐。” 云涟茫然的环视四周,确实有得宠信的侍从一类,可以坐在主子身后一旁,他看了眼拉着张脸的程泗,抿紧了唇。 云涟心中泛苦,嘴上依旧笑着逗他,“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么做少主的心腹侍卫?” 凌九霄不理他。 飞云形的桌案,云涟挑了块糕点,进嘴那一刻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倒不是说难吃,就是糕点太凉,吃着口感跟今早的松云糕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34章 凌九霄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后脑勺好像长了眼,“别吃了,宴席未开,桌上的糕点都是摆样的,吃了对脾胃不好,再等会儿。” 云涟乖乖点头,“好。” 不知道为什么,凌九霄一直没回头。 鸿钧派大长老冲上来时气冲斗牛,老夫聊发少年狂,他说话时胡须都跟着炸开,“好一个魔宗!打伤我派长老!惊扰鸿钧老祖肉身修行!你们欺人太!甚!!!” 大长老吼的太歇斯底里,最后一个“甚”字甚至破了音。纫兰指尖发力,捻着红珊瑚扇柄将团扇转了个面,颇为嫌弃的挡在面前。 “祸从口出,不管什么事,你且落座再说。”她语气跟打发要饭的一样。 鸿钧派大长老要气疯了,脸涨的发紫,多少年来他们仗着自己是鸿钧老祖后人,在修真界谁不给两分薄面,如今被一再被忽视,更过分的是竟然有人敢碰天池,是可忍,孰不可忍! 鸿钧派七长老见势不对,偷偷摸摸的扯了一把大长老的袖子,暗示他别冲动,谁知大长老一把甩开,拔剑直指纫兰,“你们魔宗势力如日中天,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怕你,他们是缩头乌龟,老夫不怕!!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今日老夫便是豁出这条残命,也定要向你魔宗讨个公道——!!! 纫兰继续装傻,不屑道:“含血喷人,天外天何时做过此事,大长老这般义正言辞的往天外天身上泼脏水,良心不会痛吗?” 纫兰的话颠倒黑白是非,大长老气的当场就要动手,“我跟你们拼了!” 纫兰发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嘲笑,“呵。”在魔宗天外天的绝对战力面前,大长老口中的“拼了”就像个笑话,惹她发笑。 第19章 锦乔 上次纫兰手下与黑衣人勾结,他们与魔宗对峙时,就被纫兰随意打发了,纫兰面都没露,这一次她竟然胆大到攻进天池。 天池!他们的安身之本! “你口口声声‘欺人太甚’,此事大长老能拿出证据来的话,天外天绝不姑息养奸,你有吗?” 纫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天外天没有做过的事,我们绝对不会认,今日我敬你为长,又是鸿钧老祖后人,故一次两次皆未与你计较。” 她一扫先前的慵懒随性,起身环视四下,冷然杀意顿现,“但事不过三,鸿钧派若再血口喷人,休怪天外天心狠,不讲情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御兽宗前任宗主同大长老交好,如今也只有御兽宗现任宗主站出来缓和气氛,“两位都冷静冷静,这其中大概是有什么误会,不妨讲开了。” 他使劲冲大长老打眼色,“宗叔,你冷静点。” 云涟、端木、纫兰,修真界三大活阎王,一个赛一个的狠毒,悄无声息地虐杀一个鸿钧派长老,她完全敢做。 纫兰嫣然一笑,“哈哈哈我再问一遍,鸿钧老祖祠受袭是否与天外天有关?” 全场噤若寒蝉,事情谁对谁错大家都猜个能心知肚明,但无一人敢作声。 凌九霄皱眉,没想到这个大长老能倔成如此,为了守一个死物搭上命,这又是何必?难道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守着天池玉髓和帛片,魔宗宗主岂会放过鸿钧派?! “老夫从不屑于苟且偷生!” 大长老转剑,剑风撞翻了纫兰面前的酒盏。 “今日就是拼上这条老命,我也定要讨个公道!!” 公道? 纫兰玉指抚花鬓。 “杀。” 轻飘飘的一个字落下,刀锋破空,利刃从天而降眨眼间逼至颈侧,大长老都未曾发觉此人是何时出现的,就要血溅当场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凌九霄剑出半鞘,替大长老挡下这致命——云涟食指飞快勾住了凌九霄腰带,疾声道:“坐着!” 云涟瞬间变得力大如牛,劲足得连腰封都崩开了! 半空中,压力宛如实质般骤然降下。 “住手。” 刀锋一错,大长老的一缕白发被齐齐削下。 眨眼间,端木已经扶刀静静立在一旁了。 喝止声温润,宛如山涧清澈的溪流,全然不似能降下如此骇人威压的人。 “人命岂能儿戏,荒唐。” 随着声音,来人拾阶而上,一点点出现在众人面前,先是白玉琉璃发冠,中间镶嵌一枚晶莹剔透的红色晶钻,待他那张脸真正出现时,璀璨发冠黯然失色,在场所有人内心却无不“咯噔”一下。 更麻烦了! 凌九霄回头瞪了眼云涟,云涟隔着面具回望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来人白衣覆雪,身披锦绣华氅,他拱手赔罪道:“宗门事忙,令诸位久等了。” 一片茫然中鸦雀无声。 半晌,周遭有人反应过来,忙回礼恭维,“云大公子,久仰久仰。”一语点醒梦中人,其余宗门回过神来跟着附和,“云大公子年少有为,掌管偌大的宗门自然是忙的。” 那边小宗门溜须拍马,这边云涟正忙着帮凌九霄扣腰封,他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好像早就知道云锦乔会来。 云涟低声道:“纫兰不是莽撞之人,她大概也估摸到了云锦乔已至,做戏罢了。”腰封整好,他垂着脑袋往后挪了挪,不再说话。 云锦乔恐怖在他是魔宗大公子,但也不仅如此,只有真正跟他交锋过的才知道惹上这只笑面虎有多麻烦,真落在他手里,连死都是奢求。 第35章 云锦乔突然主动开口向凌九霄问好:“好久不见 ,凌少宗主。” 仙瑶台下,枫林似火,红橙高低交错层层围山。凌九霄并不起身,隔着大半个阴阳八卦图同他问好,“好久不见。” 先前大战的龌龊在云锦乔这儿好像烟消云散了,他落座后兴致颇高,仿佛还想再聊几句,鸿钧派大长老却气的额上青筋暴起。 简直是欺人太甚!!! 断了半截的白发掉落在地,大长老挽了个剑花,剑尖隔空直指云锦乔眉心,“云大公子,今日务必给我鸿钧派一个说法!” 云锦乔淡淡一笑,“大长老先收起剑为好。” 他手一挥,一股强劲的灵流逼的大长老不得不收剑,无他,若不及时收剑,灵剑必会被云锦乔的灵力震断。 上次大战,被云锦乔震断的剑数不胜数。 天外天被称为魔宗非是空穴来风,无情道的宗主,天赐神骨的宗主夫人,大公子灵力强悍却只以灵力作战,二公子失心疯中看不中用,更有牛鬼蛇神如七十二护法,满宗门里怪胎云集。 灵流余波风一样吹过在场所有人,云涟也难免被殃及池鱼,几乎是在灵力碰到他的那一瞬间,他体内神力忽的四处流窜,翻涌沸腾的劲头像是想从他体内窜出去与那股灵力会和。 云涟抬眼,恰对上云锦乔一扫而过的余光。 云锦乔态度温和,“方才大长老说是魔宗所为,敢问是何人?纫兰护法虽过于失礼,但话说的没有错,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大长老拿出实证来,不用在座诸位动手,我天外天断不会姑息养奸。” 大长老终于肯收剑坐下了,他从头到尾将事情叙述了一遍,让被打伤的长老上来指认,鸿钧派长老们异口同声说是七十二护法中的六十位护法。 云锦乔笑着听完,只说了一句,“实不相瞒,七十二护法不听我号令。” 大长老又要拍案而起。 云锦乔抬指,灵力自头顶压下他,“大长老莫急,且听我细说,我们先姑且给那六十位护法定罪,但诸位有所不知,我魔宗七十二护法只听宗主命令,曾经被父亲交由了二公子,其后被二公子分派出宗门镇守各处。今日据尔等所言,他们行动整齐划一,莫不是收到了二公子的调令?” “我倒是想将他们召来问问,是不是收到了二公子之令,但可惜他们并不听我召,大长老,我们还是问问凌少宗主吧,”云锦乔将黑锅甩给凌九霄,“你到底挟持我幼弟做了什么?” 玄天剑宗一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凌九霄面上维持着风轻云淡,“云二公子一直被关押在府第中,铜墙铁壁守备森严,与其揣测是我看顾不力,不如想想修真界里谁能穿过重重守备,寻到云二公子的调令?” 凌九霄不动声色的甩回去,云锦乔目光却一直落在云涟身上,凌九霄眉眼间俱是不耐,半侧身挡住了云锦乔的视线。 两方推诿扯皮,云锦乔被凌九霄挡住视线,他脸上笑容一下子耐人寻味起来,“玄天剑宗收押我天外天二公子已久,时至今日还不肯放还吗?” 季离突然蹦出来插嘴,“云大公子是答应以千里之地换云二公子了?” 季离这是怕凌九霄为了留下他冲动行事吗?凌九霄好歹是一宗少主,怎么可能……云涟看了眼挡在身前的背影,嘴角抽了抽,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束音成线冲入耳中,短短一句,是云锦乔的声线。 “若回,起身摘面具。” 要回吗? 云涟藏在凌九霄身后,面前人肩颈紧绷。 面具下,云涟轻笑着叹了口气,不回。他伸手握住了凌九霄的手,掌心里的手手指僵硬,迟疑片刻,却没有回握他。 哄都不理,云涟指尖划拉两下凌九霄掌心,真生气了?今早的事还没忘? 云锦乔眼不瞎,他的笑容第一次有点挂不住,一语双关道:“据我看,幼弟在玄天剑宗过的应当不错,还是待着吧。” “……” 季离就坐在一旁,且耳聪目明,又是扣腰封又是手牵手,你俩是真不怕被“少主爱上侍卫”的唾沫星子淹死! 算了,他哥能让云涟带上面具隐藏身份,那神智还算是清醒,至于谣言,季离苦中作乐地心想,“少主爱上侍卫”总好过“玄天剑宗少宗主爱上魔宗二公子”。 云锦乔施施然起身,“宴席诸位尽兴,先行一步。” “大长老,你指认共六十位护法,我虽有心助你寻出冒犯鸿钧老祖祠、冒充护法之人,怎奈玄天剑宗不放人,我也是有心无力。” 天外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无人敢拦。 “你!” 大长老忍无可忍,提剑就刺,云锦乔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冷眼旁观,“噌!”云锦乔并指夹住剑锋,手腕一转剑身从中折断。 蜉蝣撼树! 如此纠缠不清,云锦乔也觉得厌烦,“大长老既然死咬着天外天不放,那便自己挨个地方寻去,左右共六十位护法,传我令,放大长老入天外天管辖范围,让他找!” 进了天外天领域,就算被活生生打死也只能说作切磋失手。 云锦乔说走就走,白衣翩然而去,魔宗众人紧随其后。 云涟和凌九霄手牵手,提醒道:“记得拦住大长老,否则进了天外天领域,就是羊入虎口尸骨无存。” “谁都有自己的坚持,不必劝了。”凌九霄感慨道:“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第36章 云涟没听懂,无所谓道:“这叫好言难劝该死鬼,随便吧。”他好心提醒,不过是因为那个老头死了凌九霄会伤心,破老头子,闲的没事非要自寻死路。 算了,让人留那老头子一命吧,省得小少主又自己跟自己闹别扭,觉得是自己害了大长老,到时候还得他哄。 凌九霄低头,他的手指被云涟一根一根地捏过,摆弄过来摆弄过去,“羊入虎口。” 他又何尝不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掌心一空,凌九霄抽回了手,整了整衣物正襟危坐,云涟突然觉得牙疼。 “……” 今早上那岔儿怎么还没过去?! 第20章 冒犯 一场宴席敷衍过去,日上正午,凌九霄胃口不好没用午膳,晚上为了陪云涟简简单单喝了点白粥。 天边绵绵细雨。 “下盘要稳,化他力为己用,攻势要狠不要刚柔并济,置之死地方能后生。”云涟撑着一柄油纸伞徐步而来,随口提点几句。 凌九霄灵机一动,横剑大步后撤以稳住下盘,而后长剑破空如雷霆万钧,剑气割裂雨幕,围墙旁假山轰然倒塌! 除去昔日旧枷锁,方能领悟更胜一层的剑心境界。 云涟撑伞而立,半披着烟青外袍如画中仙,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凌九霄练剑,云涟就在一旁亭中闲等。 时不时赞上一二句。 凌九霄里衣被雨打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线条分明的上半身,雨珠从天而下,砸在他身上四溅开来,马尾高高竖起,雨过发梢。 收剑时甚至震出了破空气,微弱月光下,剑身寒光闪闪,滴雨不沾。 “下雨还出来干什么?”凌九霄脚尖勾起一旁剑鞘,剑身归鞘动作干脆利落,撸了把脸上的水,不解道:“你怎么又披我的外袍?” “冷呗。” 外面下了雨,秋风萧瑟,不披件衣服明日准要得风寒。 凌九霄眉毛拧成一团,“我问的不是这个,她们不给你拿狐裘?” “赤狐皮那件?”云涟了然。 原来这几日食宿都是凌九霄安排的,难怪这般和他心意,如此事无巨细,凌九霄真是生怕侍女苛待他分毫。 云涟摇摇头,“她们要取我没让,哪里冷到需要狐裘了?左右少主的外袍闲置在那里,我出来时就顺手披上了。” 凌九霄貌似不在意这些,转口道:“刚才你说的像是剑诀,我听着不似搬挪书里的,你通剑道。” 他说的确定,云涟也不否认,毕竟凌九霄修剑天赋有目共睹,不是随口一句就能忽悠过去的,“先前我曾得疯仙教授,但炉鼎之体无法结丹,我无奈半途而废,时至今日,也只留着这点底子了。” “神女广结好友,疯仙、医仙、扶砀氏,朋友遍及五湖四海,传说性格再孤僻的人她都交往得来,真是奇事。” “没什么奇怪的,你结识过,就知为何无人不爱神女。” 云涟的伤心事凌九霄不欲多提。 云涟思索片刻,“少主的剑法不错,只是僵了些,等以后有机会,我教少主疯仙名扬天下的绝技。” 又是以后有机会,凌九霄嘲讽道:“二公子大忙人,不像我,全心全意对一个人都忙不过来。” 云涟讪笑:“……” 他倒真希望没机会教给凌九霄。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云涟没话找话,“一场秋雨一场寒,少主记得加衣,只穿一件外袍怪冷的。” 凌九霄觑了眼云涟拉紧衣衫的手,冷的是体弱之人,他方才出来练剑就是因为心中燥热,如今泡在雨里,云涟却仅凭三言两语,就让他刚刚降下去的温度重新燃上来。 “你先回去吧,我再练一会儿。” “不回,屋里闷,”云涟收了伞,凭栏独坐。 凌九霄仿照云涟所说,将几套剑法中的招式改良,一人练剑一人亭中候。 月下影成双。 竹枝摇曳,女儿墙上竹影自成水墨,月出东山,徘徊于斗牛之间。 凌九霄练完了剑,云涟递上酒盏。刚才侍女送来一坛酒,又怕冷酒伤身,搬来个红泥小火炉,桌上摆着青白釉温酒注子,烫好的酒便放在里面暖着,“少主少喝几杯,驱驱寒气。” 凌九霄低头就着云涟的手,饮完了剩余半杯酒,“杨梅酒?果酿?” 云涟取了另外一个酒杯,替凌九霄斟满一杯,“喝着酸酸甜甜的,不腻也不醉人,就是后劲大,喝完正好睡一觉。” 青绿酒盏殷红果酿,恰似凌九霄初见云涟时。 那天,云涟身着红配绿高高在上,战场上刀光剑影、灵流翻飞,似都与这位传闻中的二公子无关,云涟依靠着毛发白洁的雪狼,神情寡淡,衣不染尘。 他呢? 凌九霄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日他带领门下弟子拼死杀出重围,剑上沾染无数的鲜血,大概是满身血污、狼狈至极吧。 云涟伸手擦了擦凌九霄脸上的水,“在想什么?” “没什么。” 世间事果真是反复无常,曾经的凌九霄哪里能想到今日,两人会在此对饮,云涟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袍。 凌九霄闲聊道:“你喜欢那种衣服?红配绿,有些像民间嫁娶的衣样,又同时有男冠女饰,你穿的到底是……”男衣还是女裙? 第37章 “繁琐些而已,哪里像婚服了?”云涟摩挲着杯沿,酒盏中有波光粼粼,许是氛围好,他顺嘴接道:“若是婚服,少主愿意娶我吗?” 凌九霄一笑,露出两颗精巧的虎牙,喝酒壮胆,他再一次暗示道:“若我敢昭告修真界娶你过门,你愿意嫁吗?” 不同的话一样的心意。 竹枝哗哗响。 云涟默然,“少主喝醉了。” 凌九霄自嘲一笑,提起酒壶仰头一口喝干,牵着云涟的手,道:“外面雨越下越大了,我撑伞,咱们回去吧。” 云涟从后面看着小少主,他愿意,他只是不敢,不敢把凌九霄拖进去。 坑里水倒映着月亮,“地上水坑多,少主抱我回去好不好?” 就这样吧,死前绮梦贪欢一晌。 他张开胳膊,等着被人抱进怀里。 后背猛地撞上蟾柱,杨梅酒酒香弥漫在口齿间。凌九霄突然按着他亲上来,虎牙时不时磕到他,云涟难得没有咬凌九霄,大敞牙关,任凭他长驱直入,上下扫过,攻城掠地。 手腕被凌九霄单手掴住,压上头顶,刚挣了下,腰间一紧。凌九霄另一只手拦腰把他搂进怀里,“别,别动……” 还别动,搂这么紧,怎么动? 嘴又吸.又啃.又舔,亲得比谁都凶,压住他腕的手却抖若筛糠,云涟半仰上身,方便凌九霄亲的更深。 唇.舌.纠缠,刚开始凌九霄还有几分生涩,舌尖犹豫地划过云涟上颚,云涟张着嘴任对方施为,等口中舌尖巡视领地一般,将他.舔了个遍后,就开始勾着他的舌.又吸又含。 云涟被对方缠缠绵绵的吻法亲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在他没发现的时候,里衣前襟已经被扯的松散凌乱了。 凌九霄一点点吮.到喉结,那凸起的一点被吸到泛红,云涟难.耐的哼声,“咬、亲就好,别咬啊!” 他说不能咬,当即就被凌九霄拿虎牙咬了下,酥麻感立刻从咬.痕处遍布全身,云涟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凌九霄松开了手,脸埋进云涟颈窝,鼻间喷出热气.烫的云涟乱.扭,“我想亲你,很想。” 一句话化去了云涟的怒气,云涟只是嘴上快,其实风月之事上他跟凌九霄一样都是白纸,想做什么全凭本能,凌九霄方才直白一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云涟自暴自弃的揽着凌九霄脖颈,双腿.勾在他腰间,将喉结递至他唇边,“亲,想亲就亲,想咬就咬,你想cao都行,怎么样都可以。” 杨梅酒酒香在二人唇齿厮磨间挥发出来,掺杂着雨声,让彼此又加深了一分醉意。 啃的正情浓,云涟半挂在凌九霄的身上,任由他将自己平放到桌上,叮呤咣啷!酒壶酒盏被撞翻坠地,杨梅酒酒香萦绕亭中。 他双腿依旧勾在凌九霄腰侧,凌九霄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俯视云涟,酒劲上头,他攥住云涟的腰封,用力一拽扔到旁边,扯开了心上人的衣袍。 云涟喘息不绝,“在这儿,还是回床上?” 凌九霄眼珠布满血丝,耳垂红得像要滴血,云涟里衣滑落到了肘窝,露出光滑白净的肩膀,他躺在桌上,双目含情脉脉,乌发雪肌,鼻尖红痣艳丽,无声刺激着凌九霄。 云涟支起上.身,去挑凌九霄的下巴,“少主,你脸好红啊。” 凌九霄眼神左右闪躲,云涟来劲了,坐起来揪着他右半边脸,指尖点在明显红.肿的唇上,“看看,都被你亲.肿了,脸红什么?” (过.不了,这段放在段.评啦→) 凌九霄手托着云涟,在那白皙的胸口留下一串烙 .印,鲜红吻|痕蔓延至小腹,再往下,凌九霄手指解开系带,脚却突然踩到了一个硬物。 苍麟。 凌九霄猝然惊醒,身下云涟目光迷离,双唇红肿,双手撑在他胸口,满脸上春|情荡.漾,现下正蹙眉急切的望着他。 他在做什么?他冒雨出来练剑就是为了驱散心里那些龌.龊的念头,怕自己精|虫上脑冒犯了云涟,让他误会自己将他当做脔|宠之流。 他在做什么?! “啪!”凌九霄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捡起苍麟,堪称狼狈的跑了,“对不起!”只道了句歉,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就逃了。 风中独坐桌上的云涟:“……” 什么情况??? 第21章 道侣 侍女担心云涟得风寒,特意抬了木桶打了热水供他沐浴。 云涟湿发披散在肩上,面色冷硬,骨子里云二公子的那份倨傲冰冷吓得小侍女束手束脚,玉面修罗的名号如雷贯耳,他一冷脸,很容易让人忘了他如今的身份是俘虏。 “凌九霄人呢?” 他怎能直呼少宗主名讳?侍女点灯的手一抖,火折子烧到了手,她忍着疼痛道:“主子去冷泉了,您不如先歇息下。” “下去吧,把那盏灯放到我面前。”侍女挪过灯,乖乖掩门退下。 凌、九、霄。 他今晚就在这儿等,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等就等到子时,云涟盘腿坐在床上,从始至终动都没有动一下,身前蜡烛燃去了三分之一,他越等越生气,心里恶狠狠记了凌九霄一笔,哼,要是蜡烛燃去一半还不回来,以后就、就别亲他了! 亲也亲了,衣服也脱了,结果把他晾在那里,怎么,他是什么很扫兴的人吗?对不起,对不起……烟青外袍被云涟粗暴地团成一团,泄愤一样扔出去。 第38章 凌九霄死混蛋! “混蛋!” 云涟气急了,没忍住把心里话骂出来了。 门突然极轻响了一声,云涟敏锐的察觉到了,“凌九霄?跑什么?!” 凌少宗主进自己房间好像在做贼,心虚的不敢对视云涟,“今晚上……那事,对不起,我不想那样的。” 云涟“呵呵”两声,握着烛台凑到自己脸前,微弱的烛光映照在那张充满幽怨的脸上,“所以?少主不打算解释一下?今天晚上,把我扒干净,勾起了一身火,然后就扔下我跑了?” “亲够了就提裤子跑,少主,你也忒不地道了。” 云涟一连串的斥责箭尖直指凌九霄,于是,凌九霄肉眼可见的手忙脚乱起来,云涟眼也不眨,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看他捡起外袍,握拳抵在唇间假咳,将苍麟握着悬在身侧,不一会儿又背到身后…… 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小动作倒是一息间八百个。云涟偏不开口,就这么盯着凌九霄,跟他熬,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相对无言。 凌九霄第五次尴尬假咳的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别扭道:“你怎么不说话?真的,对不起。” 云涟:“???” “我说的话还少?回答我。” “对不起。” 云涟失笑,“你!”他一时间被气得哭笑不得,又是这句,这小少主真打算跟他干瞪眼一晚上? 年纪不大牛脾气倒大,天底下竟然会有自己跟自己闹别扭的犟种,幸亏好哄,要是不好哄,凌九霄岂不是要自己被自己难为死? 思及此,云涟自己先憋不住笑了,叹了口气,终究是软下态度,“先扔下我,再转头跟我道歉,我有时候挺想掰开少主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知道事干一半扔下人跑了不好,所以先道歉再跑,少主,玩呢?为什么?”云涟是真的搞不懂凌九霄的想法,但直觉告诉他,这人又闹别扭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实意。我不逼你,也绝不会放手,修炼之事,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再寻其他不用炉鼎的办法,等回了玄天剑宗主仆契我立刻解了,你不喜欢无需与我虚以委蛇。” “你觉得,我接近你,亲近你,是因为另有所图,你觉得我做这些是心怀不轨,与你欢好是受胁迫?” “今晚是你主动亲我的,我以为你想做。” 云涟心脏酸痛,肠子都悔青了,他不该那么敷衍凌九霄,让他误会你。 凌九霄趋身上前,半跪在云涟面前,满含歉意解释道:“我喝多了,没忍住就……对不起。” 凌九霄的每一声对不起都像是一柄锋利的尖刀,来回反复地刺穿云涟心脏,将那里捅的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云涟态度强硬的与他十指相扣,额心抵着额心,他其实很少真正生气,大多时候都是假模假样地逗一逗凌九霄,但这一次他真的很生气。 气的是自己,心疼的是凌九霄。 云涟:“我愿意的,是我强迫你的,是我不好。” 凌九霄猛然抬眼,眉宇间俱是不可置信,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话里话外的意思。 “先前是我不对,不该敷衍了事让你误会,我……”十指相扣,云涟的心跳如鼓雷,大脑中罕见的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样对吗? 要告诉凌九霄自己的心意吗? 如何隐瞒下那些见不得人的血腥仇恨,告诉凌九霄自己不可能陪他白头到老,他早就看到了自己还剩寥寥几年的终点。 不只是为了报弑母之仇,如果他杀不了宗主,不仅报不了仇,甚至凌九霄和修真界都要被宗主用来祭祀,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半个修真界都要成为他成神路上的养料。 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离他远去。 母亲已经身亡了,他要凌九霄长命百岁,岁岁安澜。 云涟选择听从心声,告诉凌九霄他的心意,“凌九霄,我没办法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海誓山盟,我也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白头偕老此生不换。” 命不久矣,云涟不想立下誓言,更何况他见证过生死交托的少年夫妻反目成仇,从“你我联手,何惧世间腥风血雨”到“道不同不相为谋”,十年百年之后的事谁又说的准? 云涟一字一顿,“我从不质疑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 凌九霄拽过云涟的两只手,交叠覆盖在心口,急的语无伦次地想要证明自己,“不会的!我只喜欢你!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云涟淡淡道:“或许吧,少主,你才将将及冠之年,还会有很长的路要走。”凌九霄根本不明白心上人忧心的是什么,莽撞的试图证明自己的真心,却被云涟捂住嘴。 有的云涟能告诉凌九霄,有的不能,他在最大限度内给了凌九霄他能给的承诺,“我活一日,就爱你一日,就愿意同你缠绵、欢好。”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1] 身死道消后他还会爱凌九霄吗? 云涟和凌九霄碰了碰唇,重复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一字一句,情深义重。 无论生死,无论身死后凌九霄还会不会记得他,他都一如既往的爱着凌九霄。 凌九霄拥他入怀的手臂滚烫又强劲有力,两个人靠在一起,心跳似乎要穿透胸腔合二为一,两颗心同时跳动,一时间分不清彼此,再不需要什么别的动作,彼此就早已默契的融进骨血里。 第39章 凌九霄同他耳鬓厮磨,很多很多年后,那句誓言依旧振聋发聩。 云涟颈侧淡金色的“凌”字化成齑粉散去,一刹那,凌九霄心尖一道猩红红线冲出!心头血化作红线,系三生三世情缘,生死道侣契结下便是此生不负! 每个人一生只能结一次道侣契,若违背对心上人的誓言即为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不入轮回!! !!! 云涟拼命挣扎,生死道侣契便是将两人性命绑在一起,他命不久矣如何能结此生死契?!! “凌九霄!你放开我!我不要!!!” 他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发了疯一样去捶打凌九霄,“不要!!”指尖徒劳地勾着血线,心头血化作的红线哪里是人力能左右的?就像爱恨情仇随浪来,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泪珠滚落,止都止不住,这是云涟第一次为了神女之外的人哭,哭到无语凝噎。 “我想你长命百岁,岁岁,安澜。” “解开,你傻啊……” 凌九霄拇指一点点为他拭去眼泪,触及连接两人心尖的红线时,笑的是前所未有的开心,两颗虎牙雪白一点,“我的情缘我乐意。” 凌九霄温柔地擦过他泪湿的眼角,“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魔宗的事,我也不逼问。但你说你喜欢我,那便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就可以结下生死道侣契,不是吗?” “我活不过五载!” 云涟泪水打湿了眼眶,费心解释道:“生死一体,你会被我拖死的。” 凌九霄吻上湿漉漉的眼睫,斩钉截铁道:“不会的。” 若要你死,那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云涟脸颊被凌九霄捧起,窗外四更天的黎明将至,凌九霄与他许下同生共死的诺言。 “生同塌,死同穴。” …… 神女曾经说过,假若真正相爱是可以无惧乎生死的,殉情从来就不是古老的传说。 有人为了权欲利贪嗔痴杀妻谋子,有人却能为了相识不足一载的心上人许下生死相随的誓言,何其讽刺。 云涟被凌九霄困在床榻和怀中,安抚的亲吻一下一下落在脸上,声音动作极尽温柔,在他歇斯底里的哭声中,凌九霄一次又一次许下承诺。 “等哪天你肯离开魔宗,若那时你我还活着,你愿意与我结下生死道侣契吗?” 凌九霄絮絮叨叨的安慰心上人。 “我不清楚你是因为什么犹豫,但我想告诉你,你在我心里,不是一个炉鼎、脔宠,而是我想共白首同生死的心上人。” “不论发生什么,凌九霄永远站在云涟身后,半步不退。” 云涟早已溺死在名为“凌九霄”的温柔里,泣不成声。 第22章 内子 云涟醒的时候,凌九霄正站在床边绑护腕束袖,清晨,阳光洒在他侧脸,云涟逆着光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手却先一步朝凌九霄伸去。 下一瞬,伸出的手落入一个温暖的掌心,凌九霄坐在床榻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再睡会儿。” 云涟嗓音还是哑的,一开口说话声音闷闷的,瓮声瓮气的样子,落到凌九霄耳朵里像是藏着不知多少委屈,“你去哪儿?仙瑶台?” “去辞别,”凌九霄亲昵地蹭着他鼻尖,浅浅的接了个吻,“我让人温了山药粥,睡够了起来喝点,对胃好。” “嗯。” 掖好了被角,凌九霄转头离开。 “凌九霄。” 突然被喊名字的凌九霄脚步一顿,回首道:“怎么了?” 云涟手摸着心口,那里有凌九霄的心头血。他昨夜哭的收不住,如今眼角一片绯红。 云涟便顶着一张红扑扑的绝色容颜,莞尔笑道:“我爱你。”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原本的轨道,那就在趁他还活着,给凌九霄十成十的爱意。生死道侣契,总有办法的,万一他苟活下来了呢? 凌九霄愣在原地,耳廓可疑的泛起红色。 等凌九霄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比起云涟红肿的嘴,他耳朵也不算太红。 仙瑶台那边辞别是礼数,重要的事另有其它,凌九霄有些不确定,“医仙左丘翁在昆仑山顶?” 程泗点头道:“据说是,听当地人说在昆仑山上有个老神仙,妙手回春,我们的人带回来一粒丹药,经湛玉先生看过,确定了是医仙的手笔。” “嗯,我要去昆仑山的事,娘可有说什么?” “夫人说她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让您好自为之。”程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劝阻道:“主子你独自一人前往昆仑,实在是不稳妥!” 凌九霄满不在乎,“人多了反而行动不便,也容易引人猜忌,不必让人跟着了,我同云涟一起,无事。” “……” 程泗抓狂,就是因为跟云涟一起才不稳妥!跟云涟一起还不如你一个人!! “法衣取了吗?”昆仑山大雪纷飞,他特意让人赶回玄天剑宗取了适合云涟的御寒法衣,现在赶制上等法衣最快也要一年,肯定是来不及了,但狐裘又行动不便,凌九霄只好取了自己先前穿过的法衣给云涟。 云涟回笼觉睡醒,用了山药粥,这条命牵扯着凌九霄,他岂敢不珍惜。 侍女正为云涟束发,凌九霄上前接手。乌发柔顺,凌九霄替他别了个后压发饰,银制的竹竿,一边半弯的竹节环绕在脑后。 第40章 “已经寻到了左丘翁的踪迹,在昆仑山。” 闻言,云涟捏着勺子的手一顿,嘴里微甜的山药粥顿时索然无味,“嗯,即刻出发吧。”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吗? 一回生二回熟,云涟同凌九霄共乘一剑十分默契。 唯有进了昆仑山山界,方知它为何叫小天山。 昆仑山与天山一样,终年大雪纷飞,雪山遮天蔽日。天山飞雪是因底下镇压着无尽藏,灵力致使天山空间紊乱,呈现严冬雪景,虽然日日飘雪,但山上的雪不会多也不会少,雪只是灵力幻成的假象。 昆仑山不同,两处同景不同因。 冷是因为昆仑山高耸入云,不见天日,故而万年积雪难消,时不时就有暴雪肆虐,偶尔也会有万年难得一见的晴天,昆仑山再怪,也只是自然天象。 修真界众人敢称昆仑山为小天山,不过是因为不清楚天山真正的可怕之处。 去昆仑山注意什么? 注意保暖,注意不要暴雪肆虐时逆着它行走,注意妖兽偷袭。 若去天山呢,注意什么? 天地间除了天外天宗主,就只有云涟能回答了。 注意别被它吃了。 云涟眺望过雪山,指尖止不住发颤,天山会吃人。 只要天山吃够了人,无尽藏就开了。 凌九霄不知底里,误以为云涟发抖是因为冷,复将人往怀里藏了藏,调转方向落下去。 云涟缓神,回握住凌九霄,疑惑道:“左丘翁不是在山巅吗?少主为什么落去山脚?” 凌九霄未多说,只道:“天晚了,过会儿怕是要起暴雪,逆着雪御剑上山太危险了,先去山脚找间客栈歇下吧。” 云涟倒是无可无不可,从昨晚到现在,两人之间气氛莫名其妙的有些僵硬。他在凌九霄搀扶下稳稳落了地,玩笑道:“少主事事同我商量,我们谁是主子?” 凌九霄薅了把云涟的耳朵,率先进了客栈,“你是我祖宗。” 昆仑山山脚下,客栈里大多数客人都是前来昆仑猎杀妖兽的修士,基本上是小门派、散修、大宗门低阶弟子的出身,此刻正好奇的打量着凌九霄和云涟二人。 一看来头就不小! 最主要的是两个人生的也忒耀眼夺目了。 一个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一个面若桃花,矜贵傲气。 两位年轻小友八成来自哪个大宗门,说不定是什么内门弟子、长老徒弟之类,举止投足风度翩翩,就是……怎么闻着有股打情骂俏的味儿?! 果然是大宗门,师兄弟感情就是好啊。 大堂那群客人还在窥探揣测,有的感慨自己胎没投好,有的欲去结识二人意图攀龙附凤,他们心里各怀鬼胎,却都被凌九霄一个眼神吓得不敢造次。 云涟倒是看起来脾气不错的样子,一直笑意不减,或者说他从始至终就无视了周围人,目无下尘所以不受影响。 小二机灵,很自然将人往楼上引,“二位请,二位请。” 最好的房间,糕点、酒水、荤素……流水一样摆上来,凌九霄眼也不眨地摸了块灵石赏下去,灵石品相如何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手里最差的一块灵石都抵得上这家客栈一年开销。 玄天剑宗家大业大,凌少宗主不差钱,手笔大才能省下细枝末节的烦琐小事。 “热水备好,暖炉地龙都通好。” 云涟支颐,默然无声听凌九霄安排。 等小二点头哈腰地退下后,云涟揶揄道:“少主好生贤惠,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到。” “我不要彩礼,倒贴嫁妆嫁给你要不要?”凌九霄边说边忙,先试了云涟爱吃的菜,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要,但我不敢。” 凌九霄扬起的嘴角一僵,随后若无其事的帮云涟夹菜。 云涟小心捏着一块茶酥喂到凌九霄唇边,“可以我已经有了道侣,我家内子是个小气鬼,还爱别扭,娶了你,他肯定要生闷气,我哪里舍得让他不高兴。” “我才没咳……咳咳咳,咳。” 玄天剑宗少年翘楚的少宗主,被一块茶酥呛的脸红。 云涟扶额,“……喝口水缓缓。” 凌九霄每一道菜都试过了,手忙,嘴也没闲着,咕咕囔囔道:“我什么时候生闷气了,胡说八道。” 云涟:“……” 人怎么能幼稚成这样? “差不多了,快吃吧。”云涟吃的津津有味。 凌九霄语气平淡:“我只是在确认,每一盘菜里都动手脚了。” 云涟:“???” 云涟:“……” 他都吃了大半了。 “……凌九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纸休书把你扫地出门。” 凌九霄搓了搓滚烫的耳垂,“只有些蒙汗药,你有我的心头血护身,无碍。” 云涟嘴角抽了抽,“这样看来,客栈的人只想谋财,没打算害命。” 即是谋财,就随他们去吧,苍蝇不能伤人,却着实烦人,没必要打草惊蛇惹上些有的没的烦琐事。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凌九霄道:“吃完睡会儿,休息好了明早赶路。” 可能是饿,可能是下了蒙汗药的饭菜格外香,云涟少见的胃口不错,吃饱喝足,就顶着小二见鬼一样的眼神去沐浴了。 不得不说,这家客栈也算是家有良心的黑店了,虽然坑钱,但该有的东西都有,浴池干净,热水备足,澡豆兰草等等应有尽有。 第41章 云涟泡舒服了,一回去就发现凌九霄躺在自己床上。 他愣了愣。 然后退出去,看了看房间号,没走错。 哦,那就是小少主想跟他一起睡。 睡呗。 云涟走过去,熟稔的贴到凌九霄身旁,“少主,我头发还是湿的。” 凌九霄帮他用灵力烘干,解释道:“谋财害命,他们未必不敢伤人,我与你一起睡,有事方便照……” 云涟吧唧亲了他一口,“若是他们不谋财害命,少主愿意跟我睡在一起吗?” 凌九霄耳朵的潮红蔓延至脸侧, 云涟笑道:“那便是了。” 这样就足够了,想跟他睡一起可以直说,不需要别别扭扭的找所谓合情合理的理由。 手中发丝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好闻得紧。 “好了。”发丝离手,乖顺的贴在云涟后背。凌九霄将云涟塞进床内侧,俯在他耳边道:“门外有人。” 云涟勾着凌九霄的脖颈,两人凑的很紧,凌九霄把他搂进怀里,箍在他腰间的手臂存在感十足。 云涟有些意动。 说干就干,他仰颈衔住凌九霄的喉结,舌尖勾勒出它的形状,满脑子都是对方一说话时喉结滚动的样子,想亲他睡他时,又一再忍让,隐忍不发的样子。 云涟坏心眼地用牙叼住凌九霄的喉结,又舔又咬,玩的正开心。 凌九霄没说什么,捏住云涟脖颈,由着他玩去。 第23章 客栈 喉结处通红一片,云涟满意的舔了又舔,才恋恋不舍的松口,埋进凌九霄怀里睡觉。 能睡才怪。 凌九霄揉了揉他的后颈,贴上来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深wen,亲的太狠,虎牙时不时磕到他。 刚开始亲的时候粗i暴,舌尖擦过之处,直接给他亲麻了,口腔被凌九霄扫荡一圈后,云涟浑身上下都跟着发软。 他怀疑凌九霄背着他偷学春i宫i图了,而且学的好像还挺快。 滚烫的双唇一寸寸向下,亲过脖颈,报复似的咬了下他的喉结,继续向下一路亲到锁骨,磨蹭在那里亲亲啃啃的。 不过审核,放在段评了,因为是榜单字数,不能因为修改变少,只好这样凑齐字数,最晚今天晚上修改好,不好意思。不过审核,放在段评了,因为是榜单字数,不能因为修改变少,只好这样凑齐字数,最晚今天晚上修改好,不好意思。不过审核,放在段评了,因为是榜单字数,不能因为修改变少,只好这样凑齐字数,最晚今天晚上修改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 凌九霄摸摸被扇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挨巴掌,但还想再挨一巴掌。 云涟擦干净沿下巴淌下来的涎i水,全抹在凌九霄脸上了,见他居然在笑着回味,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云二公子的破脾气非是谣传。 他摸着摸着扬手又是一巴掌,凌九霄甘之如饴,毕竟云涟被他亲的腰i软腿i软,扇巴掌时手都在抖,能有大多力气。 云涟一肚子火,凌九霄虽然随便撩拨几下就脸红,但刚才的手法的确挺娴熟,绝对学过。 “少主,”云涟眯眼审视凌九霄,“挺懂啊?” 凌九霄木头脑袋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有些不好意思道:“咳,十六岁以后,宗门会派人来教。” 云涟瘪嘴,“哦。” “所以少主都是装的?” 凌九霄什么都会然后装什么都不会,敢情就只有他,只有装模作样调戏凌九霄的他是个雏。想想之前小少主生涩又格外认真的吻,还有随时会因为他的轻i薄之举而变红的耳廓,现在突然告诉他,这种种行为都是装的。 这让云涟很不爽。 云涟眉毛越拧越紧,最后打结到一块。 凌九霄:“???” 云涟掐着凌九霄下巴,抬高,眼神居高临下的审视他,酸溜溜道:“哦。” “那她亲着舒不舒服?少主肯定记得吧?” “小姑娘香香软软,我肯定是比不上的,哼。” 云涟都快火力全开了,凌九霄再不懂就是真木头了。 “你这是,吃醋了?” 云涟吃他的醋,云涟就是喜欢他。 酸溜溜归酸溜溜,被凌九霄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后,云涟一时还真怪别扭的,宗门都会在自家主子通晓人i事后送两个女子进房里,一是为了教导主子敦伦之事,二来能满足主子正常需求,省得被不清不楚的人钻了空子。 这类女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会怀上孩子,也不会勾i引主子,害主子荒废修炼,更不会背叛主子。 无论宗门大小,都会对自家少主有如此安排,无可厚非的事,这些不成文的规矩云涟都知道,但一想到凌九霄被人捷足先登了,那些害羞脸红不是因为不通人i事,一想到这儿,云涟心里就不舒坦。 他揪着凌九霄的脸一通乱揉,自暴自弃道:“对!我是醋坛子,就不许你有近身伺候的侍女!”光把凌九霄的脸揉圆搓扁还不够解恨,云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早知道有今日,少主十六岁的时候,我就应该打进玄天剑宗将少主掳到身边!” 凌九霄笑的一口白牙收不住,顺着云涟的话茬道:“掳我去做什么?” “阉了你!!” 云涟炸毛的样子才像个少年,凌九霄不管不顾的搂着云涟硬亲,在云涟颈侧原本有个“凌”字的地方狠咬。 第42章 云涟被咬疼了更恼,“凌九霄!” 眼见云涟颈侧烙下了一个独属于他的标志,凌九霄笑的眉眼弯弯,道:“误会了。” 一生气就喜欢连名带姓喊人的云涟:“什么误会?” 凌九霄拇指恋恋不舍地摩挲着那个牙印,望向云涟的眼神近乎痴迷,“有先生教授过我春宫,夫妻之事我也确实是略知一二,却未曾实践过。” “没有爱的鱼水交欢,在我看来,只是为了满足兽.欲,不算除却巫山非云也的风月之事。” 云涟明白是自己多想了,佯怒道:“你再不解释,说不定我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凌九霄乐不可支,逗他道:“我若是真有过十个八个侍妾,你打算怎么办?休了我,云二公子?” 云涟第一次被凌九霄开玩笑逗得哑口无言,赌气道:“休了你?你再跟个怨妇一样痴缠我,我又不傻,就,我把你锁在我的殿里,除了我谁也不准见。” 顶着劈头盖脸的耳光,凌九霄发疯似的亲了云涟好几口,眼见云涟真的快恼羞成怒了,才依依不舍的退开,“云涟。” “我爱你,这辈子只爱你。” “混蛋,就知道拿情话哄我。”云涟靠在凌九霄怀里,受着黏黏糊糊的吻,没有攻城掠地的急切,没有干柴烈火的激动,只有细嚼慢咽、温柔款款。 腻死人的温柔里,云涟不知何时昏昏睡去,想睡就睡,什么都不用担心,反正凌九霄会帮他掖好被子,把他搂在怀里暖的好好的。 凌九霄特意叮嘱店小二换上新的灯烛,烛光微微。 门口听墙角蹲了大半夜,腿都蹲麻的店小二:“…………” 大宗门不愧是大宗门,就是会玩。 他捏着嗓子,偷学两人对话: 少主~~ 我~只~爱~你~~ * 翌日清晨。 云涟嘴红肿的毫无意外,凌九霄喉结处那片红在意料之中,一看见对方,两人都心虚,干脆谁也别说谁。 至于店小二半夜溜进来偷灵石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 两人正在用早膳,突然有人叩门。 进来一个飞雪天摇扇子的男人,他文绉绉拱手作揖,寒暄道:“两位道友好,在下卢恩,我叔父乃是卢冕,这间客栈便是我叔父的产业之一。” 凌九霄觉得这人莫名其妙,顾全礼数的招呼道:“幸会。” 云涟懒得理他。 平常人听到卢冕的名号,早就奉他为上宾了,这两个人居然敢无视他! 卢恩面色一瞬间青了,直入主题,“这位道友生的如此貌美,不知在下可否结交一二?” 云涟蹙眉,放到以前,敢这么跟他说话的,除了凌九霄其他的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云涟忍了忍,没理他。 凌九霄忍不了,指着门语气不善道:“请吧。” 卢恩拍案而起,“你知道我是谁吗!” 昨天他就看上了这个美人,艳死了,只可惜要陪叔父就没敢造次,今天说什么都要拿下这个大美人爽上一把。 “美人,我叔父可是卢冕,跟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苍麟剑鞘横在颈前,“你活够了?” 杀气腾腾,卢恩以为头要掉了,吓得刚要喊,却发现凌九霄根本不敢出鞘,当即更嘚瑟,“能的你,你俩什么关系?你是他姘头?好说,你长得虽说太硬朗了些,比不上大美人娇媚,但也俊,嘿嘿,大爷我今天全收了!” “嘭——!!!” 凌九霄一脚将人踹出残影,卢恩刚飞出去,木门就被他撞的轰然倒塌发出一声巨响。 凌九霄怒声,“滚!” 卢恩哇哇吐血,他还没站起来,就被凌九霄一个斜眼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卢恩虽然逃得快嘴却不肯服输,“我叔父卢冕在此!你给我等着!!!” “卢冕?”云涟认真想了想。 “你认得?他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凌九霄转身对上云涟,身边萦绕的杀气顿时如云散,化作似水的点点温柔。 云涟摇头,“没听过,不认识。” 凌九霄坐回去,云涟贴心的舀了一勺米粥喂给凌九霄,懒懒道:“少主英雄救美,赏你的。” 凌九霄:“……” 又揶揄他,凌少宗主心不情意不愿,勉为其难的喝了个干净。 云涟怪无语的,好勉为其难啊。 云涟和凌九霄确实没听说过卢冕,但卢冕亲自找上门了。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伤我侄儿,拿命来!!” 第24章 冷血 卢冕人未到声先至。 “哪来的黄毛小儿?报上名来!” 凌九霄一向没有少爷脾气,比起那些宗门骄横跋扈的公子哥儿,他脾气简直好到没边,甚少有发怒的时候,但今日卢氏跑到太岁头上动土,再一再二不再三。 真当苍麟一剑封喉是闹着玩的吗? 凌九霄灵力裹挟下的声音壮如洪钟,“不想死就滚。” 卢冕不知天高地厚,踩着倒塌的木门冲入雅间,怒目圆睁。凌九霄不等看清他长什么样,先被卢冕那一身的金银恍了眼。卢冕手撑在腰间趾高气昂的模样,活脱脱像是个身怀六甲的市井泼妇。 凌九霄粗略扫他一眼,便知此人修为平平,大抵是个市井无赖。 凌九霄不想跟普通人动手,他按耐着怒意,最后一次警告道:“现在道歉,滚出去,我留你一条狗命。” 第43章 卢冕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道:“老子混了这么多年,怕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哈哈哈哈。”他恶狠狠道:“敢在卢爷的地盘撒野,侄儿,剁了他!” 一句话让卢恩找到了主心骨,他全然忘记了脚底的木门是怎么塌的,一下子拔出自己的剑对着凌九霄跃跃欲试,一心想报方才落魄之仇。 门口吵吵嚷嚷,云涟吃饱了饭被闹的心烦意乱,若是此刻七十二护法在侧,这两个人早就被他削成片了,凌九霄心善心软,他可受不了一点闹腾,更别说是羞辱。 “犹豫什么,好言难劝该死鬼,既然他们一心作死,那少主就大发慈悲地送他上路好了。” 哪怕云涟不说,凌九霄也不得不动手了。 卢冕拎着把破剑,直直砍向凌九霄门面,凌九霄剑不出鞘单手轻松接下这全力一击,手腕翻转,苍麟剑鞘底部化开攻势,直指卢恩心脏。 意料之中。 卢恩脱力飞出半丈远,反观凌九霄,他连衣角都不曾晃动一分。 云涟远远瞅了眼卢恩,心下了然。 半丈远处,卢恩像只八足虫一样乱蹬,口中鲜血混合着血块大量喷出,上过战场和经常杀人的都知道,卢恩不用费力气救了,人已经不行了。 毕竟他的心脉已被剑气震碎,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云涟勾唇,看来是他关心则乱了,小少主心软归心软,真动起手来倒是干净利落不留后患,也对,玄天剑宗少宗主能是什么善茬。 卢冕目瞪口呆看完了全程,虽然还未反应过来发了什么,但嚣张气焰一下子熄了半截。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侄子,眼睁睁看着卢恩手脚抽搐、血流不止,最后在痛苦离世。 卢冕被吓得呆愣在原地,直到凌九霄开口才反应过来。 凌九霄沉声道:“道歉,然后滚。” 卢冕色厉内荏,大声叫喊着身后护卫,“杀了他们!杀了!!!”护卫面面厮觑,磨磨蹭蹭的不敢上前,卢恩尸体还没凉,他们才不想去陪卢恩走黄泉路! 剧烈呼吸半晌,在凌九霄愈发不耐烦的眼神下,卢恩反而更加冷静,他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蠢货,面前少年小小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大概是什么大宗门的少主或是首席大弟子,若是如此…… 他犯不上招惹这俩人。 卢恩硬挤出一丝笑意,不得已抬出大靠山逼面前少年,和他护在身后、只闻声不见面的美人退步,“我在修真界经商多年,奉得是天外天的命令,早些年曾是神女的手下,如今跟着纫兰大护法做事,今日巡视到此处,你们二人在此打砸天外天管辖的客栈,又杀我侄儿,是对天外天有什么不满吗?!” 平常修士听到天外天的名号早就吓得畏缩不前,紧忙道歉了,但可惜卢恩倒霉,碰上了修真界大宗玄天剑宗的少宗主凌九霄,以及—— 如假包换的天外天二公子云涟。 “天外天,”凌九霄皱眉,“所以?” 所以卢冕搬出天外天,目的是为了吓唬他。 可笑至极。 卢恩以为他怕了,又重新趾高气昂了起来,神情愈发淡定,只有在余光扫到惨死的侄儿时会心头一颤,即有惧怕也有愤恨,“年轻人,你杀了我侄儿,此事我定是要上报纫兰大护法的,不过嘛。”他其实就是一个处理杂事的附属,根本没胆子去惊扰大护法,但吹吹牛吓唬两个毛头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们两个中有一个人自杀谢罪,我就放了另一个,如何?” “……”凌九霄扭头戏谑的看了眼卢恩大靠山的顶头上司——云涟,眼神仿佛在说:你座下哪来这么多的牛鬼蛇神? 云涟终于肯赏脸起身了,他捏捏眉心,一群废物,丢人都丢到少主眼前了。 卢恩? 没印象。 一个在他宫外打杂都不够格的畜生,今日竟能三番五次地在言语上欺辱他,纫兰这差事当得真是上心极了。 一个两个都逼他走这一步,如今他走了,七十二护法也必当尾随在他身后伺机而动,可笑一群人埋伏在此,都自诩修真界高手,却让他在天外天的地盘被一个无名畜生骑到头上来侮辱,一群废物!满脑子都是挟持凌九霄抢夺神器的废物!! 云涟手抚上凌九霄肩膀,将他推开,俯视卢恩的眼里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他阴测测道:“纫兰?天外天……抬头,你可认识我?” 他推开凌九霄时,顺手抽出了苍麟剑,剑身如一痕秋水,名剑有灵,非剑主至亲至爱之人不得拔出,这是修真界人尽皆知的常识,云涟却恍若不知,他简单粗暴地拔出了凌九霄的剑,动作不带一丝迟钝,仿佛是知道自己必定能拔出苍麟。 凌九霄眉头皱了皱,有些担心。 担心云涟伤着自个。 云涟不以为然,拿天外天吓唬他,卢冕倒是第一个。他嘲笑道:“你细看看我是谁啊?” 其实云涟说第一句话时,卢冕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声音有几分耳熟,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里…… 云涟挥动苍麟,剑尖破空冷风划过卢冕脖颈。卢冕一抬头,云涟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映入眼帘,他吓得急忙大步后撤! 鼻尖红痣! 如此绝世容颜,加上那颗红痣修真界没有第二人! 他唯一一次走了大运,得到了一个能亲眼见一见纫兰大护法的机会,但当时纫兰大护法正被传说中的云二公子召见。于是他被人安排跪在大门外等消息,一跪就是大几个时辰,期间那座宫殿里陆陆续续抬出来十数具尸身,血肉模糊、死无全尸。 第44章 跪到最后,血腥味吓得他腿软,就是那一次,就是这个声音—— 云二公子离宫,与宫门外跪着的他擦肩而过,一阵香味飘过,叮叮当当的声音由远及近,云二公子过去时恹恹道:“一个不留。” 轻飘飘一句话,让周围所有侍卫全数自尽,他们手起刀落,不带一丝犹豫的割断了自己的脖颈。 当时鲜血溅了他满脸。 卢恩全都想起来了,看向云涟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地狱恶鬼,惊恐万分道:“你……你是二、二公子!” 云涟提剑,越走越近,“不如我赏你一个自尽的机会?” 卢冕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二公子会出现在此,二公子不是被活捉了吗? “二公子饶——!” 苍麟划开血肉,一剑封喉打断了这些废话,云涟看着卢恩死不瞑目的脸,讥讽一笑。 他不介意手底下多一条人命。 “叽叽喳喳,烦死了。”云涟将苍麟归鞘,他动作快,苍麟剑身没有沾上血污,“你们还不走,是在等着本座清理门户吗?” 面前之人变成了天外天二公子,变故来的太突然,那些侍从脑子没有反应过来,腿已经先带他们跑了。 一个断心脉,一个割喉,他们生怕跑慢了成为第三具尸体。 风波过后,血腥味仍然萦绕鼻间。 云涟发现凌九霄正面色不虞地盯着他,他不解道:“一脸活见鬼的模样,怎么,没见过我杀人?” 他想了想第一次见凌九霄的场景,当时自己确实没有下战场,但后来那么多场混战,两军交战,凌九霄总不可能一次都没见过吧? 凌九霄却是出乎意料的半跪在他身前,捧起他的手,用衣角擦净他手背上溅落的血滴,声音透着不悦,“下次换我来,别弄脏了你的手。” 云涟心头一颤,“少主,我手上早就满是人命了,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区别。” “有。”凌九霄近乎痴迷的仰视他,“我不想你做不高兴的事,云涟,你不喜欢天外天,对吗?” 云涟含糊其辞道:“别胡说了,少主会不喜欢自己的宗门吗?” 凌九霄起身,笑意收不住从眉眼间溢出,他笃定道:“你为什么不敢直视我?你说假话时从来不敢直视我,云涟!你既然不喜欢天外天,就别再跟他们纠葛不清了,离开魔宗!” “离开?”云涟摇头,“我仇家遍天下,离开母宗后如何活命?别犯傻了,少主。” 他可以是玄天剑宗的俘虏,可以是玄天剑宗少宗主的禁脔,但绝对不能是玄天剑宗少宗主的夫人,不然凌九霄在修真界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凌九霄深知强逼无用,云涟就像只蚌,你越逼他吐露心声,他就会越往蚌壳里藏。凌九霄低头,吻了下云涟的额心,笑道:“收了我的道侣契就是我的人了,不管你离不离开天外天,你都是我唯一的少宗主夫人。” “花言巧语,快走吧。” 云涟避开尸体,勾着凌九霄的手指往外走,两人手牵手一起出了客栈,丝毫不顾及周遭人探究的目光。 就算被人认出身份来又如何,只要小少主不介意,云涟才无所谓别人对他如何恶意揣测。 客栈外风雪渐弱,雪花一片一片的飘落,两人发间、睫毛上落满了雪。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耳边风声呼啸,客栈里众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小二的吆喝声都渐渐远去,天高地阔皆不见,两人眼中只剩彼此的身影。 云涟抬手摸向发顶,触手冰凉,温热的指腹烫化了雪花。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手臂环上凌九霄的脖颈,凌九霄也默契地抬手,一只手穿过他腿弯,另一只手护在他腰后,手臂发力,旋即将他打横抱起。 苍麟载着二人腾空而起时,云涟头靠在凌九霄后颈,余光瞥见客栈后院闪过一抹赤红,若他没有看错…… 该来的躲不掉。 因为神女的事情,他一向不喜欢雪地,但今日有凌九霄。 云涟使劲往凌九霄怀里缩了缩,假如能永远留在这一刻,就算让他现在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第25章 偷情 纫兰身上红纱缠绕,纯金额饰经过鲜血浸染,冒着一股邪气,“紧跟二公子,以防凌九霄狗急跳墙伤到公子。” 黑衣护法期期艾艾道:“二公子,昨夜,和凌九霄,他们两个,咳咳。” 另外一个戴面具的护法说话有些直,“那个狗东西分明就是觊觎二公子,二公子千金之躯怎能雌伏在他身下!简直是对我天外天的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纫兰一个眼神,端木收到暗示,板着脸道:“不得妄议二公子。” 七十二护法一半听从端木,一半听从纫兰,如今他们两个表态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别的话说,就算有意见也得憋进肚子里忍着。 纫兰无语至极,她真是疯了才会指望那块死木头多说话,算了,还是她自己来吧,“谁接手宗主令,七十二护法便听命于谁,规矩诸位难道都忘了吗?如今二公子下令埋伏凌九霄,我等遵令行事是本分,至于其他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我置喙了,诸位千万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做越俎代庖之事。” 纫兰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样,面不改色道:“二公子宠幸凌九霄,那是二公子的床帏私事,我劝你们少听、少看。” 第45章 * 大雪压山,风刀霜剑严相逼。 凌九霄搂紧怀里人,雪太大了,苍麟飞的相当不稳,狂风肆虐,一阵东风刮过两人险些坠剑。 云涟一张嘴灌了满口雪,"少主——" 凌九霄没听见,云涟只好加大音量扯着嗓子吼道:“凌!九!霄——!!” 凌九霄能听见点动静,但风声太大,云涟的声音显得太过渺小,一出口就被寒风撕得粉碎。 云涟掌心扣住凌九霄的后颈,示意他低头听自己说话,“少主,雪太大了,先避避。” 凌九霄点头,但无论他往哪里看都是清一色的白,无法,他只能揽紧云涟,随便找一处地方落下暂避风雪。 不等落地,两人便被一阵猝不及防的风吹落,千钧一发之际,云涟胳膊都举起来了一半,准备抱头挨摔时,凌九霄突然转身把他护在怀里。 眼前天旋地转,云涟撞到凌九霄胸口,两人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重重砸落在地,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深埋进雪窝。 云涟眼前一黑,凌九霄虽然把他的头护在胸口,但掉下来时还是没少了磕碰。云涟懵了一会,蓦地反应过来凌九霄还被他压在雪地里。 云涟手忙脚乱的扶起凌九霄,担忧道:“能动吗?哪里疼,没摔坏吧?”修士一向身强体健,按常理来说摔几下不打紧,但云涟还是怕万一摔的不巧,伤到了脑袋。 凌九霄被云涟拉起来。云涟见他左手一直捂着脖子,登时一阵心慌,难道是折到颈骨了? “脖子疼?” 云涟急着查看凌九霄的伤势,并没有发现凌九霄唇角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他刚小心翼翼地掰开凌九霄的手,就被凌九霄猛地拥进怀里,紧接着爽朗的笑声在头顶响起,云涟倏地反应过来凌九霄在骗他,一气之下挣扎开,恼羞成怒地给了凌九霄一拳。 混蛋!骗他好玩吗? 凌九霄笑的见牙不见眼,“你方才……认识这么久了,我第一次见云二公子如此手忙脚乱。”他像个初尝情欲的毛头小子,急切地想让心上人向自己证明他爱自己,但每每窥到一丝端倪后,又会如孔雀开屏一般,花枝招展招摇过市,“这算不算关心则乱?” 云涟冷脸,劫后余生的喜悦和被人变着花样戳中心思的恼怒,两种思绪交杂,大起大落,他快气疯了。 凌九霄起身,顾不得拍干净身上的雪,就屁颠屁颠地跟上了自己的少宗主夫人,“云涟!等等我啊,我错了,我再也不吓唬你了!” 云二公子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就走。 他后背冷汗如雨下。 倘若凌九霄刚才真的伤了颈骨,云涟甚至都不敢想自己会做什么。 只怕他会疯到不惜暴露也要救凌九霄。 凌九霄不知云涟心中所想,两人之间隔着天外天、无尽藏、神骨,一个不知一个不能说,再山盟海誓的情话,再情深似海的两心相许,都是隔靴搔痒,就算表明心迹又如何,不过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终隔一层纱。 云涟泄了气,他负凌九霄太多了。 到了昆仑左丘翁处,他们两个人还有多少时日呢? 仅剩这点绮梦贪欢,若是再这样胡闹…… 算了。 云涟转身,冲凌九霄伸出一只手,莞尔轻笑,“那边有个山洞,走。” 凌九霄飞扑上前,一只手拦腰带起云涟,身影穿梭在冰天雪地里。 靠近了才发现山洞恰好一人高,两人进了山洞就不管不顾的亲到一起。 凌九霄将云涟压在山壁上,单手擒住他双腕抬高,上身贴近,火急火燎地咬上那两瓣唇。 “张嘴,我想亲你……” 不消凌九霄多说,两具滚.烫的身躯贴在一起,云涟早就被烫起了兴致。他牙关失守,任凭凌九霄长驱直入,在他柔软的口腔里搅风弄雨,正是浓情蜜意。 云涟的大腿不知何时被凌九霄架起挂在腰间,半阖的眼眸透着一丝微弱的光,等等!凌九霄身后那是…… 他猛然惊醒,勾着凌九霄腰的右腿调转方向,脚后跟狠狠踢在凌九霄腿.根后侧,"呜、唔人。" “亲一亲,没事。”凌九霄亲的忘情,以为云涟还在因为自己唬他而生气,无奈一笑,暂且松开了云涟可怜的小舌,“我的少宗主夫人,还气呢,对不起,我的错。”他认错认得干脆,虽然并没有多少诚意。 凌九霄像只大狗一样贴上来,他如果有尾巴,现在一定能摇出残影。 “我给你咬,好不好?” “……”云涟嘴角抽搐,怜悯地看着凌九霄,抽出手腕,指尖扣住他下巴,替他转回了头。 四个人,八目相对。 季离:“……” 湛玉:“……” 云涟:“……” 凌九霄:“……” 云涟从来没这么尴尬过,小声道:“都说了有人。” 凌九霄:“……” 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在这一刻了。 季离觉得他哥的形象已经塌到不能在塌了,他大脑里一片混乱,脱口而出一句,“那什么,哥,你们继续,继续,不用管我。” 季离本想说句话缓和一下气氛,但效果,还不如不说。 湛玉扶额叹息,到底还是湛玉经历过大风大浪,他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我听说左丘翁在此,想来一会故友。” 季离插嘴道:“是小师叔逼我跟他一起来的。” 第46章 湛玉张嘴就怼,“左丘翁医术空前绝后的好,同为医修,你若能得他点拨,医术必会上一个层次,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季离被他训的敢怒不敢言。 云涟跟他俩不熟,礼貌性的点点头。 凌九霄生无可恋,暂时不想面对现实。 一个山洞刚好四个角,四个角刚好一人分一个。 云涟默然无声的系好了自己散乱的衣服,两人除了双唇依旧有些红.肿外,已经看不出方才发生的情热了。 季离现在反应过来了,彻底反应过来了,他嘴张张合合数次,想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凌九霄知道他放不出什么好屁,目光恳求他闭上狗嘴。 季离咬咬牙,闭上了嘴,但湛玉小嘴好似抹了蜜,一口气说完了季离所有的词,“你们两个能不能收敛一点,别逮着个地方就啃,注意点影响。” 季离跟嘴,“伤风败俗,世风日下。” 云涟脚尖踢了踢凌九霄的,丢人。 都怪你。 湛玉放过了凌九霄和云涟,转头将火力对准季离,“你好意思说凌九霄?就你跟你那个叫什么名的炉鼎,你们两个我都不想说……” 季离内心啪啪给了自己一嘴巴,好好的你跟什么嘴,贱不贱呢! 云涟颇为意外的挑了下眉,又踢了脚凌九霄,压低声音道:“别哭丧脸了,丢人就丢呗,不打紧。你这表弟跟你师叔,他们两个我怎么瞧着不对劲?” 凌九霄搓了把脸,半柱香的时间他沧桑了太多,“小师叔只是看着年少,他实际比我母亲小不了多少。季离从小就跟着小师叔,被小师叔拿来试药、下针,天底下能让季离怕的也就只有小师叔了。” 云涟不置可否。 湛玉刚住口,季离就贱兮兮道“小师叔,你这愤世妒俗的毛病得改。” 湛玉一把揪住季离的衣领,当世名医湛玉其实很喜欢暴力解决问题,“兔崽子!你找打是吧!” …… 凌九霄一摊手,看吧,湛玉的嘴是狗路过都要挨几句嘲讽的水平,而季离又是个闲着没事喜欢犯犯贱的主,他俩凑在一块,不用想也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习惯习惯就好。 自然状态下的风雪一阵大一阵小,四人等了不过一会儿,风雪便停了,昆仑山一时间竟恰逢万年难遇的雪后晴天。 出了山洞,风还是冻得人耳朵疼。 季离万分惊讶,“昆仑山下了百年的雪,今日竟然停了?!奇也怪哉!!” 在季离和湛玉身后,云涟掌心盖住了凌九霄的耳朵,用气音悄咪咪道:“捂着暖和。”他眼神撇了撇前面两个人,“结丹的事他们知道吗?” 凌九霄蹭蹭云涟掌心,“没告诉他们实情,到时候偷着.搞.吧,结丹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结丹以后,你的身体会慢慢恢复,别的不好说,但跟正常人一样还是能的。” 云涟颔首,心却在滴血。 左丘翁住处,七十二护法早已在哪里布下天罗地网。为了帮他结丹,凌九霄必定会大废灵力,到时根本打不赢七十二护法,结局凌九霄只能被活捉入天外天。 届时,左丘翁处的四方神器到手,玄天剑宗那份,玄天剑宗若不想凌九霄死,就只能乖乖交出四方神器。 凌九霄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付出一腔真情,对他毫无防备,却不知换来的是他环环相扣的计谋。 对不起…… 云涟悔不当初,早知今日,他宁可没有当初。 这一生,云涟少有后悔过什么,一次是没有护住母亲,一次是设计卧底在凌九霄身侧,两次后悔,毁了他一生。 他是半截入了黄土,万分之一的几率能活,可他定要凌九霄长命百岁,岁岁安澜。 云涟克制的用额头抵着凌九霄道额头,在他离开少主之前,无论如何,都要以双.修之法度给凌九霄神力,助他突破大乘期。 云涟少见的这么黏他,凌九霄心痒难耐,抿唇忍了又忍,还是飞快偷亲了一口云涟,一对虎牙暴露在空气中,冻的牙生疼。 湛玉:“……” 季离:“……” 这俩人的嘴是长在一块了吗? 第26章 昆仑 此处距离山顶很近了,四人选择徒步上山,准确来说是季离和湛玉想步行,他俩不能御剑,一是距离近浪费法器,二是湛玉觉得拜访故人、求师问道步行更显心诚。 湛玉一马当先,季离抱臂慢悠悠的缀在后面。 云涟凌九霄并肩同行,凌九霄一路上胳膊晃来晃去,手背几次碰到云涟的手背,最后还是云涟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握上了凌九霄的手,前面两人头也不回,眼不见心不烦。 云涟的手白净滑嫩,凌九霄刚开始还顾忌着前面的表弟和师叔,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但规规矩矩握了一会儿后,他就忍不住又捏又揉那只手。 山巅。 季离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狭窄的雪洞,惊道:“哥,你确定这里面住的不是长毛猴子?!” 这种冰天雪地里的洞如果能住人,那这个伟大的发现估计又能养活一大批人。 湛玉白他一眼,无极宫有季离这种少宫主,前路堪称一片乌漆嘛黑,凉凉的很安心。 凌九霄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解释道:“左丘翁在昆仑山里面,据探子的消息,山顶雪洞即是入口。” 第47章 闻言,湛玉顿时睁大了眼,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左丘翁是极风雅之人,怎么可能蜷缩在地洞里终年不见天日?” 凌九霄也有些狐疑,但事实如此没有别的路走。 云涟听了半天,想开口说话又咽回去。 他自欺欺人地不想亲手推凌九霄进火坑。 他这一点细微表情,被凌九霄极迅速地捕捉到了,“想说什么?有话直说就好,不必见外,也不用有顾忌。” 云涟吸了吸鼻子,道:“没事,少主多虑了。” 眼见二人又要眼神拉丝,湛玉无情地开口打断,“停!你俩别逼我动手。” 云涟侧目看向凌九霄,果不其然见他耳廓飞红,手却依旧紧握自己不放。凌九霄攥拳抵在唇上,“咳,反正都来了,总不好空手而归,下吧,下去一看便知消息是否属实。” 凌九霄轻车熟路抱起云涟,首当其冲地跳下去。 季离眨巴眨巴眼,“小师叔,你要不要我抱?” 湛玉冷笑。 云涟脚尖刚落地,季离就从天而降,摔到他脚边。 云涟:“???” 他疑惑道:“无极宫少宫主灵力这么差吗?” 他记得季离入金丹期了,虽说是个医修,但也不至于连跳个雪洞都能摔吧?有点功夫在身上的人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凌九霄哂道:“不用管,他自己作的,活该。” 正说着,湛玉白衣翻飞,精准的落在季离后背,他站稳身后,嫌弃的踢了踢季离,“滚起来,你是在等我拉你吗?” 季离心累。 凌九霄捻了个火符,照亮了雪洞。 洞顶悬挂着自然形成的冰锥,有的甚至连接到了地面,形成了一条大冰柱,长长短短的冰锥布满了整个洞顶,此刻被火光一照,像极了满天繁星点点。 地面上裹了一层冰,冰层从脚底蔓延向四周,攀上洞壁。 一左一右,雪洞里有两条分叉路。 都是黑黢黢的洞,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岔路口,生死门。”季离摸着下巴,猜测道:“我看这两条路长得都大差不差,往前走?” 凌九霄沉吟,“生死门应该不至于,可能是殊途同归的两条路,也有可能有一条是死路。我们保持联系分头走,两边一起摸路。” 湛玉赞同地颔首。 临走前,湛玉自袖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玉瓶。凌九霄一眼便知是湛玉特制的追踪香粉。 云涟默然无声地探出手,手腕瓷白纤细,季离偷瞟一眼后自告奋勇的想替他涂追踪香粉,云涟一愣,还没等他开口季离就被凌九霄一脚踹到一旁,凌九霄威胁他,“滚远点!” 季离对那截莹白的手腕垂涎三尺。 四人理所当然分成了云涟和凌九霄一条路,湛玉和季离一条路。 云涟走了没几步,身后另一条路就传来了季离的惨叫。 “疼啊啊啊啊!!!” “别别别别我错了啊啊!” 云涟无语道:“……你这个表弟,嗓门挺不错。” 刚才云涟太安静了,肯定有事,凌九霄默默在心里又记了季离一笔,温声道:“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季离惹你不高兴了?嗯?少宗主夫人。” 云涟摇摇头,凌九霄的眼珠子是粘在自己身上了? “没什么。” 凌九霄更想扇季离了,“他就那个死样,你不高兴踹他就是,想骂骂想踹踹,不碍事。” 他在这里温柔安抚云涟,那边,季离突然打了个喷嚏。 云涟忍不住笑出声,靠到墙上,双腕并在一起抬高至发顶,冲凌九霄扬了扬下巴,露出了脆弱的脖颈,“谁搭理他,继续。” 凌九霄饿虎扑食似的亲上去。 一吻毕,云涟虚脱的依靠在凌九霄怀中,这个角度恰好他能将凌九霄的神情尽收眼底。 入目一幅酒足饭饱后的餍足样。 他整理着衣襟,白色微旧的法衣掩盖住了一连串的吻.痕,红梅绽放在雪肤上,延伸至锁骨下。 若此生能相守,就算于困宥不见天日的雪洞,好似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一路无言,唯有手相牵、心相连,岁月静好。 凌九霄说一句话笑三次,他已经溺死在云涟的温柔里了,“云涟。” “嗯。” “云涟。” “……嗯。” “云涟。” 云涟揪他耳朵,凑近道:“嗯!在!” 凌九霄咧嘴笑道:“你唤我。” “……”云涟不理解,无奈道:“少主,少宗主,凌九霄。要不要这么无聊?” 黑暗里,凌九霄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亮晶晶的倒映出他的身影,云涟心头微动,道侣契化作一条红线连接两人,坏了,没控制住心神荡漾,险些结下道侣契! 火符腾的窜起熊熊火焰,凌九霄兴奋地不能自已,激动道:“道侣契!道侣契不会骗人,云涟你就是喜——” “别动!!” 云涟突然一把按住他,惊鸿一现的道侣契如梦似幻,红线化去,他现在顾不上掩饰被道侣契宣之于口的爱意,因为现在有更紧急的事。 “别动!你脚底踩着一个阵法!此处太过狭窄,若阵法是大范围的攻击,你我避无可避!” 两人在阵法上都有颇有灵窍,云涟知道无需多解释,凌九霄就会明白事态的严重程度。凌九霄眉头拧起,“接着火符,你借火光试试能不能看清八门走势。” 第48章 凌九霄相信以云涟的本事,破这个阵并不难,阵法再复杂最多也就多费点功夫。 云涟不敢马虎,那股慵懒散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紧张认真。随着时间流逝,云涟按耐下惴惴不安的心,一点一点摸清阵势、八门、阵眼,“开门,杜门,景门,惊门,休门,伤门,死门。” 他目光落向凌九霄,二人俱是心下一沉。 “生门。” 凌九霄踩中竟然是生门! 阵法并不复杂,是个冰阵,凌九霄一抬脚就是万里冰封,两人立刻就会变成冰雕活活冻死在此。 但坏就坏在凌九霄踩中的是生门,不抬脚无法破阵,抬脚阵法立刻生效根本没有破阵的时间。 凌九霄没想到布阵之人如此阴毒,"能找到阵眼吗?" “找不到。” 如果能找到阵眼,他何至于忧心至此? 云涟用脚指头猜猜也知道阵法出自谁人之手!他们就生怕他因一时私情放了凌九霄,又是尾随在后又是暗中下套,呵,把阵眼放到外面想引他出去?他就不,他偏要把自己的命和凌九霄的系在一起,除非他死,不然谁伤凌九霄他要谁死! 他在这世间珍重之事寥寥无几,凌九霄算一个。 云涟瞒着凌九霄,道:“怎么办啊少主?” 凌九霄也头疼,“要不再试着找找阵眼?” 云涟信口胡诌道:“阵眼在山里,总不能把山凿穿炸开。” …… “……在这样下去我腿要抽筋了。” “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多点几张火符,冰火相克,只要多拖延一会儿我就能破阵。” 听着还蛮有道理,凌九霄有点犹豫,“若是错了你我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少主信我就是,倘或错了,我们就在此做一对亡命鸳鸯也好。” “云涟,你好像有事瞒着我,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并不担心这阵法失灵似的。” 云涟动作一顿,眼神不自觉的飘忽不定,搪塞道:“嗯,其实我灵力高强能一个打三,少主信吗?” 凌九霄配合道:“信,云二公子半招就能打服我。” 胡扯了两句,气氛不再紧绷。 云涟让凌九霄不要乱动,他从凌九霄怀里摸出来数张火符,都是一等一的上乘货,以灵力驱动后一瞬间喷发出的火焰,足以直接蒸发掉一块万年寒冰。 他将火符一张张铺在凌九霄脚旁,该怎么做两人都心知肚明,聪明人之间不必多话。 一切准备就绪,云涟退到了方便凌九霄抱起他的地方,开始倒数: “三。” “二。” “一!” 第27章 怪物 凌九霄腾空而起,近乎在同一时刻,他掌心翻转向下,一团灵力轰出引燃了火符。 冰火相交,雪洞里立刻冒开了雾气。 云涟早就告诉凌九霄生门的所在,如今凌九霄既已脱身,那破阵的事他自然而然的交给凌九霄去做了。 云涟随口几句点拨凌九霄,“这如果是个冰阵加锁灵阵的双阵,少主脱身后可就使不出灵力了,到那时你该当如何,坐以待毙吗?” “捻避火诀,用苍麟破阵眼!” 凌九霄放心的听云涟指挥,避火、破阵。 云涟抱臂站在一旁看着,趁机教凌九霄破阵之法,“靠灵力破阵太过浪费,苍麟是一等灵器,用它可以阻断阵眼对整个阵法的供应,让法阵瘫痪,从而达到破阵的目的。” 烈火只烧了几瞬就被寒冰熄灭,而寒冰也随着阵法的瘫痪一起消退。 见凌九霄破阵破的漂亮,云涟眼里不自觉带了些骄矜,道:“少主孺子可教。” “也就那样吧。”凌九霄挽了个剑花,潇洒起身,高马尾夸张地晃动甩过脸颊。 他站直身后,道:“嘶,双阵我查遍古籍也未曾见过有完整的论述,你倒是看着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云涟摸黑给了凌九霄一嘴巴,打的不轻不重,调情似的,“凌九霄,凌少宗主,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双修更是随时都可以。” “结果你还跟从前一样试探我。凌九霄,你我之间无需如此,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能告诉你的我一定告诉你。” 每次想做什么都要拐弯抹角的旁敲侧击,一幅别扭又谨慎的样子看的他怪心疼。 云涟揉了揉凌九霄被打的地方,倾囊相授道:“双阵讲究天时地利,人为倒还是次要的。若两个阵的八门走向、阵势起伏相近,而压阵眼的灵物又强到能同时压住两个阵,那布阵之人只需稍稍动些手脚,便能形成双阵之景。” “反之,若两个阵如冰与火般相对,那就算大罗金仙来了,这两个阵也形不成双阵,至于怎么看八门、阵势,这靠的就是个人那点灵窍了。” 凌九霄赞同道:“没有参考,确实只能靠自己。大多数阵修都只注重效果,但能相辅相成双阵的阵法本就不多,若再强求效果好,可真就是凤毛麟角了。” 凌九霄倏地凑到云涟面前,给云涟吓了一跳,“干嘛?” 凌九霄半弯腰,视线与他齐平,一双满含爱意的眼睛看的云涟心尖酥麻,他毫不吝啬的夸赞云涟,“谁说我的少宗主夫人不学无术,依我看,天底下怕是没有能胜过你的阵修了。” 虽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云涟在阵法上的造诣的确称得上登峰造极,担的起当代第一阵修的名号了。 第49章 “谣言罢了。”云涟拇指揉搓着凌九霄的唇瓣,暧昧道:“少主既得我倾囊相授,如此,打算拿什么报答我?” 凌九霄哄他高兴道:“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师父。” 凌九霄特意咬重的“师父”两个字的烫的云涟拇指一颤,因为身处火符照不到的黑暗中,他的耳朵红的肆无忌惮。 他面红耳赤的嗫喏道:“美得你。” 凌九霄问了个当时在客栈就想问的问题,“传闻云二公子美妾如云,嗯?美妾?还一群?” 云涟玩笑道:“吃醋了?好好伺候的话,我考虑下给你个名分?” 凌九霄走在前面,还不忘半侧身为云涟照路,“早醋疯了,二公子疼疼我呗。” “心胸狭隘,争风吃醋,才不要娶你这个妒妇哈哈哈哈哈……”云涟演着演着就绷不住了,径直笑出了声。 云涟非要笑的肚子疼才舒服,两人并肩而行,凌九霄两指间的火符成了唯一的光亮。 前路多坎坷,但仍有微光一缕。 他笑的前仰后合,手捂着腹部,笑弯了腰。凌九霄扶了他一把,无奈道:“边走边笑,你也不怕一会儿岔气了肚子疼,慢点。” 云涟已经笑的站不稳了,凌九霄停下脚,默默等他缓过气来。 另一个雪洞,湛玉端详着指尖的黑蓝蝶,疑惑道:“他们怎么走的那么慢,还走走停停的。”他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怪,“我们这边走的这么顺,他俩会不会遇到了危险?” 季离老神在在的摇摇头,“你懂什么。来打赌吗,我赌他俩停下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亲得太过忘我。” 湛玉:“……” 寂寥雪洞,黑蓝蝶的音波无声无形,静默的连接着四人。 凌九霄走在前面,他让云涟尽量走他走过的地方,“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去探阵眼,阵眼处肯定有灵物。” “好奇害死猫,少主忘了蟠螭灯?” 云涟找了个相当不错的托词,事实如此,也不能全算托词。 破阵时,天外天护法暗中帮了忙。凌九霄现在反应不过来端倪,是因为被他亲的脑子犯迷糊,但这不代表凌九霄靠近了细看还发现不了。 但凌九霄没向那方面想,毕竟只是单纯好奇,问问而已。 凌九霄仔细看了看,手指指向右前方,“那里有光,好像不是阳光。” 云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入目一个亮蓝色的光点,难道是雪洞的出口?可他一路走来,分明是在往昆仑山里面走,何况这冷色的光也不似阳光,那处会是什么? 他不咸不淡道:“要去看看吗,不过不像什么好地方。” 凌九霄一扬手,苍麟落入云涟怀里。 “怕吗?!” 云涟摸着苍麟剑鞘上熟悉的花纹,唇角微勾,“少主护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到底少年意气盛,凌九霄赤手空拳抬腿就敢往上冲,云涟跟在他身后,悄悄做着他的后盾。 没有意料之中攻击,没有拳脚相交,只有凌九霄呆愣的背影。 凌九霄的肩颈在看到亮光的那一瞬间紧绷起来。 云涟头皮一下子炸开! 难道是宗主提前出关了? 不可能! 不要!! 他手足无措的狂奔上前,颤抖的手控制不住力道,将身强体健的凌九霄都推得打了个踉跄,险些摔倒。 云涟疯癫地撑开双臂挡在凌九霄身前,猩红的双目里杀气四溢。 更多的还有惧怕。 但光亮中,并不是魔宗天外天宗主,而是…… 云涟逃得太过仓皇,甚至来不及捂住口,就已经扑到墙角将胃里倒了个干净。 凌九霄强撑着想去扶云涟,一靠近,却是睚不住反胃,与云涟挨在一起吐了个天昏地暗。 两人一个是玄天剑宗少宗主,一个是魔宗二公子,大风大浪也经过不少,但方才那一幕简直太过惊世骇俗! 云涟不确定地问道:“那东西,真的是‘人’吗?” 不料凌九霄张口又是一通干呕。 光亮口,人形怪物聚集成堆,抻直了脑袋打量凌九霄和云涟。 它们像人又不像人。 有一个脖子上张了四个头,那四个头争先恐后的转圈看二人。 它一边那只,胸前多长出一只手,正拼命按住自己身下怪物。 被同伴挤压在身下的怪物,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睛,泛着饥饿的凶光,云涟不敢想若是凌九霄一脚踩进去,会被这群怪物撕咬成什么样子。 突然,一只人形怪貌似是饿极了,伸手欲捉他,雪洞中突然“嘶”的一声,像是什么肉在被火烤,声音十分像,冒出了的气味却是恶臭异常。 云涟强忍着恶心看过去,方才伸手的东西此刻疼得大叫,嘶哑的“嗬嗬”声难听至极,它嘴角太大,张嘴叫唤时,整个头以两个耳朵的连线为界,上下两部分垂直张开。 无需细看就知,它过于宽大的牙缝里塞着的,是一节流脓长毛的手指。 隔着一段距离,云涟都能闻到那股霉烂的臭肉味。 他不敢再看,“别过去,它们不敢到暗处呕。” 明暗交界线,恶臭诡异的人形怪物趴在光亮里,觊觎食物又不敢乱出来。 凌九霄拉过云涟,手盖在他双目上,柔声道:“别看,别想。”他缓了好久,脑子才反应过来,他从怀里摸出帕子,递给云涟让他捂住口鼻。 第50章 “这里是唯一的出口?会不会有暗门之类的,悬壶济世的医仙左丘翁怎么会……会住在这种地方。” 烂臭味渐渐被凌九霄的气味替代,云涟道:“不能进,里面说不准有多少怪物,被它们缠上,一时摆脱不了被咬一口就麻烦了!它们若是人,身上必定带邪带病,若不是人,那这些东西就更古怪了。” 凌九霄突然忆起了一个被忽视的点,“它们没有影子。没有那个光它们会被‘烤’、‘烧’,那个光就像个阵眼,它们就像是是组成阵法的一部分,没有光‘供养’,它们就会死。” 云涟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没有用,"它们吃人,那就不是鬼,不是怨灵却没有影子,少主,这光芒有穿透能力,不会被凡物遮挡。" 他说着说着心下一咯噔,这种东西他见过。 “雷神泪。” 第28章 雾珠 云涟解释道:“这种光芒是雷神泪发出的,雷神泪的光你可以想象成是一柄无形的尖刀,无色、无形、无体,但却可以穿透人的身体,身体如果被雷神泪天长日久的照,必会垮掉且药石无医。” 凌九霄只听云涟描述便知雷神泪的恐怖。 “我从未听过此物,雷神泪也是灵器吗?” 凌九霄知道云涟见多识广,也对他随时都能信口拈来的事情见怪不怪了,他更诧异的是雷神泪能力如此奇特、威力如此巨大,他身为玄天剑宗少宗主怎么会连名字都未曾听说过? “不是,它与神女的神骨相仿,都是天赐神授的东西。”云涟收了帕子,想叠起来揣进怀里,但上面粘了秽物,他眉头微蹙,还是扔了。 “雷神泪只是统称,它共有九种分类,其中发银蓝光,能让人发生……异变的,大概是雾珠。” 云涟十分清楚,接下来的一段话会冻住了凌九霄的全身血液。 “雷神泪是无尽藏的产物,它的光芒是一种不同于灵力,又足以抗衡灵力的存在,越往无尽藏里面走,能提取的雷神泪浓度越纯,效果越好。 而且雷神泪毁的是肉.体,就算你灵力再强悍,对上雷神泪也只能是必死的结局。” 不出云涟所料,凌九霄听得毛骨悚然,“无尽藏,雷神泪,这种东西问世就是真的毁天灭地!魔宗疯了吗?!” 云涟没理他,就是因为与他们一起制出了九位雷神泪,险些酿成大错,母亲才郁郁难安、抱憾终生。 他没想到左丘翁竟然敢用雾珠,左丘翁手握四方神器之一,那他就应该知道自己肯定会来寻他。能穿过雾珠还无恙的,只有身负神骨的他和兄长云锦乔,左丘翁如此做,是想将神器留给神女所托付之人吗? 他身上有神女半块神骨的事,暂时还不能告诉凌九霄。 云涟斟酌盘算了许久,道:“雷神泪被神女豁上半条命毁去了六位,现下雾珠在此,吞日在我手里,还有一位下落不明,暂时不必担心这些,我们不如想想该怎么过去寻左丘翁。” 云涟总喜欢悄无声息的换话题,凌九霄都知道,也不想让云涟为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推脱,但涉及安危的事,凌九霄不同他马虎。 “云涟,别再跟着天外天了,你追随的宗主根本就不在意你们的死活,你还看不明白吗?!” 凌九霄是情真意切,发自内心的担心他,云涟都明白。 但有些路不是说回头就能回头的。 飞蛾扑火,飞蛾如何不知烈焰会让他粉身碎骨,可他们只能在别人的挽留声中,奔向既定的烈火,生死无怨亦无悔。 云涟突然放声大笑,癫狂的笑声响彻雪洞,那群怪物探头探脑,它们或许曾经也只是一家做着小本买卖的商户夫妻,一户守着几亩农田的本分农家五口。 他笑得眼底泪光闪烁,笑道:“宗主是无情道大能,在他眼里至亲至疏都不过是蝼蚁,命贱如草芥,我早就明白何须你提醒?” “世人皆知趋利避害。”云涟神色漠然。 可惜大多身不由己。 凌九霄话不多说,苍麟送上,生死道侣契奉上,还有什么好多说的。 云涟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寻左丘翁。” 点到为止,再多说这表面的风平浪静就维持不下去了。 凌九霄道:“怎么过?” 云涟无奈,“能被雾珠的光芒照过后还不死不异变的,只有已故的神女,过不了。” 两人需要提防那群怪物,又不想看见拿正眼看,最后侧对着它们谋划起来。 凌九霄乱出主意,“要不我们守株待兔?” 云涟道:“左丘翁是医仙,不是大罗金仙,怎么可能从这条路走。” “等等季离跟师叔,他们那边说不准能过去。” 云涟一语否定,“这条路不能走,另一条却畅通无阻,这条路上的人再退回到另一条就能顺利通过了。那左丘翁不惜如此大费周折的用雾珠和无辜百姓守门,目的何在?” 他一脚踢向凌九霄,“能不能别天马行空,安静点,我想想怎么办?” 凌少宗主有点惧内,合上嘴来规矩老实又听话。 想过去容易,难的是要既能穿过雾珠,又能瞒过凌九霄半块神骨的事,云涟头疼的要命。 左丘翁这个老东西!当年拿走了神女手中的四方神器,却又在群狼环伺中保护不住四方神器,只能躲进不见天日的雪山里,呵,现在倒还知道找神女后人物归原主了。 第51章 只是等神女后人归还神器也罢,偏又要整这一出。 云涟灵机一动,“天池玉髓!” 反正凌九霄什么都不知道,随便将他糊弄过去,让他不要怀疑到神骨头上就是了。“少主,天池玉髓能医死人肉白骨,挡住雾珠的光芒足够了。” 凌九霄不赞同,“你确定吗?性命不容儿戏。” 云涟微笑点头。 “玄天剑宗的火系功法易损经脉,我要用天池玉髓加强经脉,否则日后入了元婴、渡劫期恐焚身而亡。”凌九霄皱眉,道:“天池玉髓挡住雾珠的光后,还能用吗?” 云涟莞尔一笑,“有损耗,不影响的,其实少主同我双修就能养个七七八八。” 他静静等着凌九霄取出天池玉髓,即便两人阵营相悖,凌九霄对他的信任,也已经到了能掩耳盗铃的程度了。 果然,凌九霄从纳戒取出了天池玉髓,云涟笑眯眯的向前推他一把,“将灵力通过天池玉髓形成一个保护结界,罩在我们身上。” 凌九霄孤注一掷,灵力流过经脉、腕口、掌心、天池玉髓,最后形成一层薄薄的灵力保护膜罩着二人。云涟手背在身后,在凌九霄看不见的地方,金光自他指尖释放,似是丝线般环绕在灵力保护膜外层。 金光淡淡,带着些许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凌九霄大惊,“这金光是什么?” 云涟面不改色地笑道:“可能是天池玉髓的精华,快走。” 骗术粗略,玩的不是手段而是人心,暂时先哄过凌九霄就行,至于以后,以后云涟又会是云二公子,心如蛇蝎、心狠手辣、疯癫嗜杀……那是少主只会觉得他本性难移吧? 云涟自嘲一笑,被凌九霄压着肩膀半护在怀里。 两人冲过去时,做好了被那群怪物扑上来的准备,谁知那群怪物并没有蜂拥而上,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既害怕又贪婪地盯着他们。 云涟一个侧目,它们就如同回想起了什么相当可怕的记忆,纷纷落荒而逃,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一个八条腿的怪物从腿中扣出了个亮晶晶的东西,淡粉色的花,像是一朵牡丹,但两人跑的太快,云涟来不及细看,那东西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牡丹,似乎是枚戒指。 这里面白骨森森,臭气熏天,银蓝色的光无处不在,晃得眼睛疼。 两人只管往与来路相反的方向跑。 终于,漫天光辉中,两人终于发现了一个暖黄色光点。 一步跨过。 两种截然不同的光交叉,恍若隔世。 云涟手指微动,挥散了这一缕神力,“过来了少主。” 凌九霄收好天池玉髓,“左丘翁应当在此,快找找。” 云涟眺望前方,雪洞向前蔓延,暖光昏黄。 “只有前面有路,走吗?” “回头路走不了,往前吧。” 两人不说,但也心知肚明,这暖光不是阳光。 凌九霄问道:“你先前在天外天为什么不着急结丹?我从未听说过你寻左丘翁。” 云二公子上下牙关一碰,什么假话都说给凌九霄听,“天外天虽说是我和兄长一同掌管,但奈何他早出生,占了个‘长’字,又比我能装好人,所以在天外天他的实际权利比我大。本来我手握宗主令,掌管七十二护法,就已经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若是在大张旗鼓找结丹,那他还不得寝食难安,日日想着怎么弄死我。” 凌九霄:“……” 哪里就这么惨了? “你如今结丹就不怕他弄死你了。” 云涟抱剑,“今时不同往日,少主护着我嘛。” “你就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我?”凌九霄苦笑,这人甚至连费心敷衍都懒得敷衍。 云涟握住凌九霄的手,笑意与先前相比,半分不减。 “少主,好奇害死猫。” 暖黄的光暖不化雪洞里的万年寒冰。 * 季离吐到胃痉挛,湛玉在他脖颈上扎了一针才堪堪好些。 “那里面是些什么鬼啊!” “异变的人,你离我远点吐。”湛玉面不改色的端详着雪洞里的那群怪物,“这光古怪。” 他手指转折起印,催黑蓝蝶飞向银蓝光中,下一刻,黑蓝蝶翅膀扇了几下,就从身上脱离。多亏湛玉眼力好,才能看清黑蓝蝶是怎么变成一块块残尸碎掉的。 他大惊失色,脚下一扭向后倒去。 季离眼尖手快,不顾自己头还晕着,就大跨步去接住湛玉,“小师叔,你怎么了?” 湛玉深呼吸,道:“不能进,我不知道九霄怎么活着过去的,但你我进了那里。” “死无葬身之地。” 他稍稍一冷静,先怀疑起来是云涟搞的鬼。 第29章 医仙 周遭越走越亮,光线越走越昏黄。 一路行至尽头,一座茅草屋出现在雪洞深处,显得格格不入。 云涟抬手半盖着眼,看向茅草屋屋顶上,洞顶那处悬挂着不知何物正熠熠生辉,像个小太阳。 凌九霄顺着云涟的目光看去,被晃了眼又低下头,视线紧跟着落在了茅草屋。 “左丘翁会不会在茅草屋里?” 茅草屋十分简陋,土糊的墙壁,杂乱的茅草屋顶,一间卧房的大小,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吆喝一声不就是了。”云涟深吸一口气,放声道:“此处可是医仙之所!” 第52章 …… 茅草屋没有动静。 其实云涟也有些不确定,毕竟医仙左丘翁是极风雅之人,这种肮脏、不见天日的地方,实在不像左丘翁会蜷缩之所,他记忆里的医仙青绿裳、酒葫芦,潇洒恣意。 凌九霄提步向前,道:“我去推门看看。” 云涟伸手拦下他,“退远些,我去。” 说着,不顾凌九霄的阻拦,直奔木门而去。 能让雾珠守门,又藏匿在雪洞深处,这茅草屋里面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要么是左丘翁,要么是什么怪物,他不能让凌九霄去冒这个险。 木门破旧,门上结了一层冰霜,细看还能看到冰下褐色门上的青色霉点,他手稍微一用力,“吱呀呀——” 屋内没有窗户,黑咕隆咚。 暖黄光打在云涟明艳的脸上,鼻梁投下一片阴影,他半边脸亮,半边脸暗,美的惊心动魄,如玉般完美无瑕。 云涟刚抬起脚后跟,就听见茅草屋里传来苍老、暗哑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看我。” 云涟心下一动,右脚慢慢往后挪动。 “阁下何人?在下来此拜访医仙,烦请通传一声。” “咣当!” 重物坠落在地。 屋里人呐呐道:“你不是她,她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 寒光一闪,一排银针直冲门面而来。 云涟躲闪不及,眼前沉檀香香气一晃,他顿时比中了埋伏更惊慌。 凌九霄飞扑上前,挡在了云涟身前。 “闪开!!” 银针入体。 云涟手足无措,“凌九霄,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凌九霄摇头,“没事。”他转过身,半挡着云涟,露出了身后的老人。 老人衣衫褴褛,灰白凌乱的发丝,双目浑浊,脸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那一排银针整整齐齐的扎在他干枯的胳膊上。 他自己挡下了自己的暗器。 云涟双目圆睁,失声道:“医仙?!” 面前槁木死灰的古稀老人是左丘翁?医仙一生风流倜傥怎会如此! 左丘翁双目颤巍巍地望着云涟,视线触及到那张脸时,他眼中浓烈的爱恨情仇如乌云涌动,令云涟心惊。 他不死心地问道:“她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一定有的!” 云涟沉默。 “什么都没有!真的没有,她欠我这么多,她怎么敢死,我等了你整整十六年!”左丘翁声音无限凄凉。 凌九霄挑眉,云涟小幅度摇了摇头。 他只知道左丘翁从神女手里带走了一份神器,但他们间具体的纠葛他也不甚了解。 左丘翁自己在那里哭哭笑笑、疯疯癫癫,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身上再无半点曾经风流医仙的影子,形似疯魔。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疯没疯?他清醒的等着一个害惨他的人,清醒的看着自己疯了十六年,不人不鬼,如今她却撒手人寰,再也等不到了,他再怎么强撑下去,都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真的都是骗他的…… “拿着,走吧。” “都走吧。” 转瞬间,他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变得灰败黯淡,失去了一切生机。左丘翁顺势瘫倒在地,他太累了,想休息一下,怪不得凡人都喜欢找好木材制棺材。 云涟眉头一跳,千算万算算漏了左丘翁居然疯了。他硬着头皮演下去,“今日晚辈有一事相求。我想请医仙为我结丹,我是炉鼎之体,天底下能帮我结丹的人,只有医仙了。” “什么结丹?”左丘翁古怪的看了云涟一眼,复又转向凌九霄,“你又是从哪里来冒出来的?” 凌九霄抿唇,一是出于礼貌,二是有求于人,他向瘫在地上的医仙规规矩矩地作揖,“玄天剑宗少宗主凌九霄,见过前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丘翁笑岔了气。 “我疯了!难不成你们也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生死道侣契!你跟凌柏的儿子,玄天剑宗跟天外天,她是凌柏的执念,你又扯上了他,你们这群人,哈哈哈哈哈哈……” 左丘翁时哭时笑,分不清在跟谁说话。 凌九霄对云涟附耳,失礼地议论道:“他是医仙?他……像是走火入魔了。” 云涟沉默。 酒葫芦,青绿裳,而今疯翁朽木一枯槁。 他是左丘翁,但不是医仙左丘翁。 “我疯了十二年,疯到现在,我清醒着呢。”左丘翁颤颤巍巍爬起来,冷笑道:“一个两个,骗子。” 凌九霄嘴角噙着一抹苦笑,“骗子,云二公子个骗子。” 云涟拿苍麟戳他腰侧。 “哦。” “我骗财骗色,我是大骗子,少主快跑啊。跑慢了,可就要被我骗的连底裤都不剩了。”云二公子优哉游哉道。 凌少宗主脚底钉在了地面上。 “现在跑了,才是真的人财两空。”凌九霄视线一闪而过,他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却仍旧不死心,半开玩笑道:"所以说,就算是用缚仙索把你捆成粽子,你也得跟我一起拜天地高堂,嫁给我当少宗主夫人。不然白白被你骗财骗色,我岂不是很亏?" 云涟:“……那少主还挺聪明。” “你俩能不能闭嘴。”左丘翁喉间发出“桀桀”的笑声,诡异缥缈,“你结丹?” 第53章 “你缺个‘金丹’,我瞅他缺个脑子。也不,也不,非也,非也……你有脑子,你这蠢货就是一根筋,又认死理。” 凌九霄:“……” 云涟:“……” “疯子都是认死理,说了不听,知道自己被骗了还自欺欺人,被人卖了还装作不知,乐呵呵替人数钱,痴儿、疯子落个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云涟眯眼,左丘翁正佝偻着腰往茅草屋里面走,絮絮叨叨。 这老头字字句句扎他心窝子,他说的是他与母亲有约或是什么,最后被母亲骗了,但“认死理”、“自欺欺人”、“活该”字字句句都是在指责他,嘲讽凌九霄。 茅草屋里,左丘翁喊声太大,劈了嗓子,显得嗓音过于沙哑。 “带着你要的‘金丹’!快点离开!” 云涟悬着的心一松,知道掩藏神骨的事,看来左丘翁还没疯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只要嘴不乱说其他都好。 先以结丹为借口,以双修交.合之法渡给凌九霄神力,祝他入大乘期。日后宗主回归必是一场腥风血雨,入了大乘期,凌九霄也会更安全。 凌九霄攥住了云涟手腕,云涟轻拍了拍他手背。 “松开,我去看看。” 凌九霄道:“我松了手,你还会回来吗?” 云涟笑着,食指指尖一点心口。 鹅卵石击入水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云涟前脚刚迈进茅草屋,后脚绝音结界从屋顶向四方散开,将此处笼罩的密不透风。 屋内没有窗户没有光亮,黑暗,沉闷,压抑,还有一股返潮的霉臭味。云涟不动声色的掩住了口鼻,另一只手手握苍麟,苍麟剑穗上的如意扣闪烁着淡淡的荧光。 而左丘翁熟练的蜷缩进了一个墙角,云涟直截了当,“交出来。” 左丘翁依旧半死不活,“四方神器不是我的,我不会私吞。呵,论狠,你比你她差远了。” “得不到就非要毁到,得不到她的心,就毁了她的名,让她生前身后都不得安宁,你们这些人也配说爱她!你们口口声声的爱,不过是标榜自己,把她视作争夺、攀比胜利的战利品!你们爱的根本就是自己就是名利!!” 云涟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辱骂、诅咒都无所谓,但神女不行,他决不允许有人对他的母亲评头论足。 “是,你说的对。”左丘翁重新站起来,或许此刻他身上还有几分医仙的影子,但天黑萤火微,云涟看不到看不清。 闻声不见人。 “他们都是那样看待她的,你说的没错。云涟,可我没有带着阴暗的心思接近她,偏我得到了圣洁无暇神女的全部阴暗心思!” “她将我骗到这里一封就是十六年!十六年不见天日她却看也不来看我!一眼都不曾!!” 云涟霍然抬头,嘴快脑子一步,脱口而出道:“胡说!” 母亲温柔强大,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甚少发怒,修真界妇孺皆知的心软和善,就算是诋毁、伤害过她的人她都鲜少会痛恨,更多的是淡然处之,更别说虐待。神女就是九重仙,神圣又悲悯,“琼瑶仙子,牡丹花神”。 神女不会做这种昧良心的事的。 第30章 余欢 “呵。” 左丘翁只冷哼一声。 “我这一生或对或错,都已经过去半生了。四十年来黄粱一梦,十六年自欺欺人,说到底我自作孽,不可活。” 四十岁不惑,对修士而言,四十正当壮年,但左丘翁老气横生,活像黄土埋到了脖颈,自知时日无多的老人。他疯过之后,什么情绪也没了,行尸走肉一样斩断与俗世最后的纠葛。 “四方神器给你,金丹也可以帮你结,你所求我都能满足,但我也有一事相托。” 云涟谨慎道:“你知道我想结什么样的金丹?” 左丘翁哂笑,“你忽悠凌柏儿子时的神情,与她很像。你想结金丹,让神骨的神力经金丹转出,伪装成普通灵力,我能做到。” 左丘翁说着,却突然发现自己俨然快忘记她的样貌了。十六年前,她骗自己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守四方神器,说是她骗自己,不如说是他自欺欺人。她跟云涟一样,演技拙劣至极,可自己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心却怎么都狠不下来。 当时年少轻狂,稀里糊涂应下来,心甘情愿上了当,不曾想过,这一糊涂就搭上了一辈子。 下一世注意吧。 云涟点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只得开口道:“你要托付什么?” 左丘翁声音难掩颤抖,“把我的骨灰,扬去大江大河,天高地阔别再拘着我了。” “挫骨扬灰?!”云涟不知说什么好。 “你只是不愿意相信,可你知道,将我困在此地的大阵是出自她手,她的阵法守门,除了你没人能闯了。”左丘翁道:“把我的骨灰带走吧,算我求你。” 当事人自己要求挫骨扬灰,云涟不理解,但还是答应下来。 只有云涟一个人从茅草屋里出来了。 凌九霄不放心的将云涟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见他确实平平安安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医仙前辈答应帮忙了吗?” “答应了,不过要少主一起。” 云涟捏着凌九霄下巴,把他拉近,轻轻接了个吻。 “二公子!” “二公子!!” 第54章 云涟耳畔突然响起呼叫声,“二公子,情况有变!” 云涟被他吓了一跳,没控制好力度,一口咬在凌九霄下唇,旋即尝到了血腥味。 凌九霄手臂掴着他的后腰,用力一压将他带进怀里,“做什么咬我?” 云涟手撑在凌九霄胸膛上,用力向外推,“我……” 眼前,凌九霄静静地等着他说话,耳边,纫兰声音愈发焦急,“大公子命人传话过来,说昆仑山有异,命你带七十二护法归宗。” 随着她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云涟心彻底落入了谷底。 “宗主怕是要提前出关了。” 云涟:“!!!” 他手下意识收紧,指尖狠狠掐进的九霄的肉里,疼的凌九霄倒吸一口气,“嘶,松松、松开,在想什么?” 云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一时半刻却也遮掩不好情绪,他慌慌张张收了手,视线对上凌九霄的那一刻,眼眶倏地红了。 梦要醒了吗? 云涟想笑一笑,想在最后为凌九霄留下点更好的印象,但…… 他一张口,嗓音就不受控制的染上了哭腔。 以后再见,他又变回了魔宗云二公子,心如蛇蝎、杀人如麻、嗜血残暴、阴鸷疯癫……其实他以前从不介意修真界怎么传他,一群废物爱怎么骂就怎么骂,他压根不在乎,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一想到今日以后,凌九霄眼中的他会变成这样,他就恨不得把那群编排他的人全杀了! 至于其他的,云涟不敢想两人以后刀剑相向,他该如何面对凌九霄。 装作不认识吗? 他做得到吗? 凌九霄。 他骗了凌九霄,少主会想一剑刺死他的。 “凌九霄……” 凌九霄不明白亲着亲着,云涟怎么突然快哭出声来了,他打趣道:“不让你咬我,你就哭?要不要这么不讲理?” 凌九霄弯腰,在他颈窝轻蹭。热气喷洒在颈侧热乎乎的,云涟眼泪止不住“唰”的落下来。 凌少宗主懵了。 他手胡乱擦去云涟眼尾、脸颊的泪珠,别说哄心上人,凌九霄从小到大连小孩子都没哄过。云涟突如其来的眼泪砸的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对不起,少主。” 云涟泪花翻涌,哽咽道。 凌九霄摸不清他的思路,思来想去,左猜右猜,最后将黑锅扣给了左丘翁。他愤然道:“是不是左丘翁说什么了?他提什么过分要求逼你答应了?” 云涟惨淡一笑,“对不起。” 凌九霄一怔,忽的有了个猜测。 他竭尽全力想让声音听起来更平静,显得他不那么慌张,“你要回天外天?” “为什么突然这样,”凌九霄道:“你是玄天剑宗的战俘,你不能回去!” 云涟什么都没说。 眼泪他控制不住。 嘴还是能控制住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耳边纫兰仍在呼喊,云涟哑声:“闭嘴!!” 凌九霄一下子刹住了嘴,“你的那些小动作,只要别太过分,我都可以视若不见……你就非逼我把你软禁起来吗?!” “好啊,少主把我软禁起来吧。” 凌九霄一拳打在棉花上,“刚才都还好好的。”刚才还在一起卿卿我我,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左丘翁是天外天的人!他对你说了什么是吗?!!” 云涟推开凌九霄,动作轻柔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少主会记恨我吗?” 凌九霄气昏了头,怒道:“我恨你一辈子!!” 闻言,云涟眼里是说不出的失落,“恨吧,这辈子恨了,下辈子就别恨我了。” 苍麟出鞘,横在云涟颈前。 “天外天二公子不能就这么逃走。” 他带走云涟时,向修真界做了保,倘若云涟今日就折磨一走了之,玄天剑宗如何向修真界交代。 云涟心中大恸。 他抚摸着心口道侣契,属于另一个人的心头血萦绕在心尖,滚烫炙热,做不了假,他指尖在那处流连不舍。 “少主,生死道侣契结下,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他依依不舍的摸了摸道侣契,下辈子小少主还愿意同他结道侣契吗? 不愿意他就死缠烂打。 “我有办法解除生死道侣契,少主,解了吧。” 头顶发光的珠子冷眼旁观二人,云涟身上还穿着凌九霄的旧法衣,曾经一次一次挡在云涟身前,保护他的苍麟,现下正横在他脖颈处恐吓他。相拥而眠的人,如今还是拔了剑,气氛本该剑拔弩张,偏偏两人心口又连接着一根红线。 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明面上刀剑相向,但看不见的暗处,道侣契又将两人紧紧捆绑在一处。 “少主,我要去结丹,你答应过帮我结丹,不能反悔。” 话到了凌九霄耳朵里,就变成了“我要走了”。凌九霄收剑,单手扣住云涟双腕,掐着向茅草屋里走。 “结!我看着你结!!” 云涟被扯得一个踉跄,跌跌撞撞跟上。凌九霄大步流星走得急,停下时他险些摔倒在地,关键时刻,凌九霄扶了他一把,待他站稳后,又臭着脸松开手。 “嘭!”——木门被一脚踹飞。 暖黄的光偷偷漏进屋中。 左丘翁:“???” 第55章 抬哞一见凌九霄和云涟交握的姿势,两人逆着光,投下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他心下了然,暴露了,吵架了,生气了,闹掰了。 左丘翁:“……” 但这又干他何事,为什么要杀气腾腾的瞪着他? 凌九霄寒声道:“结,丹。” 云涟认命的闭上眼,“来不及了,先结丹。” “背对着坐我前面来。”左丘翁盘腿坐下。 凌九霄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抱臂站在一旁,眼珠随着云涟的移动而转动。他质问道:“让炉鼎结出金丹,这种违背常理的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浑身上下灵力流窜,怀里抱剑,站在那里气势剑拔弩张,大有一副解释不清就按天外天同伙处理的意思。 左丘翁平静道:“把我的,换给他。” 此话一出,惊掉下巴的唯有凌九霄。 他们两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白。想要炉鼎结丹,这困难程度不啻于要水火共存,自身长不出来,又想要,那自然而然就只能从外界谋得了。 凌九霄蹙眉,真是弄不明白堂堂医仙竟然为了天外天不惜自毁,做到这份上,天外天是救过他全家的命吗! 左丘翁左手握拳,全身的灵力一点点被调动。他受困在这破地方不人不鬼,蹉跎了这么久,甚至连调动自己的灵力都显得异常生疏。 灵力沿着经脉汇聚在左手,越聚越多。 凌九霄握着剑柄,上前一步,戒备的盯着左丘翁。 左丘翁猛地发力,灵力尽数攻向金丹。 “咔嚓!” 强劲的力道下,金丹在一瞬间裂了道缝隙,而后碎成了粉末! 半生积蓄的灵力一时失去了承载容器,不受控制地流窜在云涟经脉中,其中剧痛的滋味,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饶是云涟,也不禁被他的决绝震撼到。 第31章 血洗 左丘翁倒地的那一刻,云涟丹田处结出了一颗金丹,拥有了一颗金丹,他没有表现出多么惊喜、高兴,云涟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神情始终淡淡的,他并指抵在太阳穴处,吩咐道:“传我令,召集七十二护法,即刻随本座归宗!” 凌九霄怒极,“云涟!” 云涟瞥了他一眼,转头走向左丘翁,原本能排山倒海的神力经过金丹被伪装成了普通灵力,自云涟右手而出,准确地击中了左丘翁。 霎那间,左丘翁化作黄土一抷,尘归尘,土归土。 云涟拂袖,将他的骨灰收入囊袖。 “气大伤身,少主歇歇吧。”云涟绕过凌九霄,出了草屋。 他仰头望了望半空中的发亮的珠子,暖光刺眼。云涟半眯着眼端详了许久,那颗珠子越看越像一滩血,猩红无比。 云涟不回头也能感知到他的愤怒,但那又能如何,什么都改变不了。“好好告个别,就此,相忘于江湖吧。” 凌九霄快疯了,他心中有怒,但更多的是无限悲凉,冷冷道:“你就一点余地都不留吗。” 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陷进去的人只有他。 云涟尽量平静的回答他,“从一开始,你我之间就没有余地,少主还是解了道侣契……” “解了?你图谋这么久,陪我演两情相悦的戏码,甚至不惜委身于我,如今目的达到了你又让我解了,云涟,你在可怜我吗?” 云涟摇摇头,“一开始接近少主,我确实是图谋不轨,开始是为了四方神器,后来也是,但也不全是为了四方神器。”他扬起手,五指腾空一抓,半空中的珠子被吸过来。凌九霄见状,飞身去夺,四方神器绝不能落入魔宗之手! 云涟轻笑出声,虚晃一招,手心眨眼间转向凌九霄,将他吸过来。 下一刻,昆仑山地动山摇! 云涟左肩扛着凌九霄,右手托着四方神器,自崩塌的山顶破土而出。 山外久候的众护法齐声道: “见过二公子!” 山崩地裂,云涟脚下积雪飞扬,昆仑山安宁了万年,今日动荡惊动了昆仑山,也注定沸腾修真界。 凌九霄浑身瘫软,使不上力气。他鼻尖萦绕着云涟的身上的香气,雪飘落,冻得鼻尖通红,声音滞涩,“你做了什么?我……这是什……” 风雪交加,吹散了香味,掩盖了声音。 云涟落至众护法身前,随手将四方神器扔给纫兰,好腾出右手来扶稳凌九霄。 他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雪面上,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哪怕已经昏迷过去了,怀中人眉间也依旧紧锁着,愁云不展。 其中一位护法高兴地大抚掌,“神器和玄天剑宗少宗主都落在二公子手里……” 话音未落,只剩惨叫声不绝于耳。 白茫茫的雪地上赫然是一条温热的舌头。 众人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怒了二公子,血溅当场。 但一条断舌还吓不到诸位满手人命的护法们,真正吓到他们是二公子手里的剑—— 云涟用来砍人的剑,居然是苍麟! 二公子就这么“唰”的一下子拔出了玄天剑宗少宗主的配剑?!! 名剑有灵,非剑主至亲至信至爱之人不得拔剑,二公子…… 虽说好奇害死猫,但人谁能不好奇,总有胆大的偷偷摸摸瞟上一眼,结果一看吓一跳。 第56章 云涟正半跪着将那位少宗主环在怀里,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这气氛,结合那条舌头、苍麟、卢家客栈和各色传闻。 偷看的护法突然觉得刚才不是昆仑山塌了,而是天塌了,种种意义上的天塌了。 而纫兰端木一个赛一个的淡定、麻木。 云二公子旁若无人帮凌九霄修炼,如今他想要双修,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更何况凌九霄怕是也不愿意同他双修,为今之计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灵修,尽最大的努力达到最大的效果。 多如海水般的神力绵延不绝地进入凌九霄体内,滋养着他身体的每一寸,云涟垂首,双唇珍之又重的吻了下凌九霄眉心。 对不起。 “玄天剑宗的人来了吗?” 端木阖眼,灵力探八方,片刻后道:“回禀二公子,来者众多,最前面的似乎是湛玉跟一个医修,大概一炷香就能赶过来。” 云涟注意力始终粘在凌九霄身上,听见了像没听见。 他艰难起身,抚摸着苍麟神色晦涩不明,阳光下,只能看见他颈侧略微破皮的剑伤。 “走!” 一言既出,纫兰霍然抬眼,“四方神——” 云涟冷声道:“多言者,杀无赦!” 他放下苍麟,负手凌空而去。 一别两宽。 …… 近一月来,修真界都因此动荡不安。 云涟逃回了……大摇大摆的逃回了天外天,修真界一众门派怒不可遏,不断施压给玄天剑宗,逼他们交出凌九霄。 人质跑了,凌九霄难辞其咎,更重要的是他私自带人离开宗门,却又说不出缘由,这让他们怎能不生疑,一个两个恨不能把玄天剑宗和凌九霄生吞活剥了! 玄天剑宗全程含糊其辞,只一味拖延。 但修真界沸腾不安,依旧死死咬着玄天剑宗不松口。 拖延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边僵持不下,魔宗那边却骤然发难。 其实云涟刚回天外天时,修真界皆惴惴不安,然而惴惴不安了许久,都不见天外天有所动静,他们才腾出心思来诘问玄天剑宗。 结果谁都没想到,云涟竟突然挑起战乱,率领门下弟子一路南下,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来势汹汹。 魔宗实力强悍,云涟心狠手辣。 修真界顿觉大事不妙,再无暇顾及凌九霄。 云涟开战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寻回先母遗物,他挨个宗门打过去,交不出四方神器就掳走人家宗门继承人,扔到天外天充当人质。 又是一个月下来,修真界已沦陷大半,天外天的人质也越来越多。 如今只剩几大宗门苦苦支撑,既要防着云涟脑子一抽随时打上门,又要增援各处,左支右绌,举步维艰。 有些聪明识相的,早就乖乖送上自家少主为人质了。 反正送不送的,云涟都会打上门将人掳走,到时候少主保不住,宗门也保不住。 何苦负隅顽抗。 只是那些人质远离故土,踏入龙潭虎穴,难免感伤。 不过一月光景,修真界便已满目疮痍,物是人非。 战火烧至青云派。 老掌门被锁链捆了,跪在大堂外。 他歇斯底里的咒骂根本无人在意,天外天弟子一排排站着整齐有序,静候二公子。 断剑血污,昏黄天空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叮叮当当”声,金器碰撞清脆,珠玉空灵温和。 声音由远及近。 天外天看守弟子好像收到了什么特殊指令,皆齐刷刷抱剑弯腰。 “见过二公子——!!” 声势浩大,响彻云霄。 老掌门看清来人时,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最先注意到的是气味,冷调的沉香,气味像是冷冷雪松,冰人,微苦又有些清爽。 这个香味闻了直达上颚,再昏了头的人也能一个机灵冷静下来。 然后才是样貌。 他见过神女,这位传闻中的二公子像她,又不那么像。 重重叠叠的衣袍,红绿交错,云涟侧视一眼老掌门,神色淡淡。 风一吹,云涟耳上金玉珰小幅度晃动。 他提着衣摆,拾阶而上,施施然落座于主位。一手支颐,一手把玩掌心玉佩,湛蓝色的穗子从他指缝间流出,不染一丝尘污。 “四方神器呢?人呢?二选一,你快点交,我快点走,别耽误本座打下一个。” 云涟将玉佩贴心口收了,放置妥帖后,疑惑道:“纫兰、端木何在?” 为首的一名弟子站出来,规规矩矩答道:“回禀二公子,纫兰护法收到大公子调令赶回宗门了,端木护法追击一女子而去,似是青云派掌门之女。” 他回禀结束便退回自己原本的位置。 云涟叉腰站在原地,一动腕处的两只镯子顺势滑进衣袖,复又落回腕骨,层层衣袂翻飞,香气弥散。就这么一个小动作,他全身上下就跟着叮叮当当一通响,却不让人觉得吵闹。 而且这细碎响声不仅不吵闹,反而颇有音韵。 他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好生无聊无趣。 “修真界业已沦陷,你能让她逃去哪里?”云涟语气慵懒,像是在跟熟人饭后闲聊,“没人敢收留她。” 方才退回原位的那位弟子十分有眼力见,上前一步,“此女逃去了玄天剑……” 第57章 云涟瞬间褪去了一身闲散,声音骤然沉下来,“你再说一遍,她逃去了哪儿?” 那位弟子知道二公子与玄天剑宗有些龌龊,但云涟刚才把玩玉佩时,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璀璨笑意,甚至刚才说活都十分柔和,所以他才敢上前讨好,谁知道一句玄天剑宗就触了二公子的逆鳞,他,他还不想死! 比这位自作聪明的弟子更慌得莫过于老掌门,他还在做女儿能逃走的梦,“玄天剑宗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她只是个孩子,你何必赶尽杀绝,你——” “很好。” 众弟子乌压压跪了一片,云涟脸色阴云密布。 “赏青云派上下千刀万剐。” 云涟指尖触摸到心口玉佩,玉如意扣温润,似是握住了那人的手。 第32章 毒障 去追人是端木,青云派掌门之女在劫难逃。 端木扶刀,“二公子,该下一个了。” 下一个,玄天剑宗,擒贼擒王。 血腥味恶臭,云涟拿帕子掩了掩口鼻,“去……无极宫。” 端木眼珠抬了下,神情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波澜,“剩下诸宗门,以玄天剑宗为首。” 云涟渐渐不耐烦了,“宗主下令,由我带人抓遍修真界的继任者为人质,无极宫季离不是吗!你哪里来的废话,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去无极宫!!” 端木收刀领命。 无极宫多为医修,精通治病救人、制毒下毒,能作战的弟子寥寥无几,对上势如破竹魔宗弟子,硬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呵。” 云涟走在最前面,弟子在一侧引路,如今无极宫人去楼空,逃得干干净净。 无极宫后山,云涟有些意外,“竟有连你也破不了毒障,真是少见。” 端木一板一眼道:“里面有数百种毒草,各色毒虫,还有毒雾,那些东西一旦吸入,造成的伤害皆是不可逆的。” 云涟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过毒障者死。” 端木颔首。 云涟当即十分好奇的问道:“那季离还带人往里跑,无极宫上下炼药把脑子炼傻了吗?” 他这一路又没有大开杀戒,无极宫犯不着全宫一起自尽。 端木跪地,淡淡道:“属下失职。” “毒障四面环山,藏在山坳洞底,贸然祛风散去有利无害。”端木顿了顿,“属下无法,还请二公子责罚。” 云涟懒得搭理他,天天就是那一句话,鹦鹉吗? 云涟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示意端木安静,而后反手夺过端木的刀,颠了颠重量,抬腿径直走进了毒障。 端木被云涟冲动的举措吓出来一背冷汗,下意识想去拦他,却发现云涟毫发无伤。 云涟自顾自走了。 刀划拉过地面,云涟有神骨加身,但凡近身三里之内的毒物都被击飞,过毒障如履平地。 他拖着刀,一路摸索着走出毒障。 毒障外,迎面而来一个辟火阵。 云涟冷笑,还知道防备着火攻,他足尖一点,飞身跃过辟火阵。 眼前银川从九天而落,云涟用神力扩音道:“季离!出来,我只给你三个数!” 他知道季离能听见,“三!” “二!” “一!” 话音落下,云涟握刀就要劈山。 季离突然现身,快到像是凭空出现。 “天外天这是人手不足了,竟然连云二公子都出来打头阵了?”季离语气轻佻,仿佛云涟还是之前受困于玄天剑宗的云涟。 云涟收刀,他不想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不用拐弯抹角的试探了,这里只有我,但毒障外却是层层包围。”他点点刀,“你跟我出去,我就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他原本目的就是掳人,云涟不想大开杀戒,更不想对无极宫做什么,只要季离识相,今日无极宫就能无一人伤亡。 季离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了,“我竟不知云二公子还是个大善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既有敬酒吃,我自然不会自找没趣地讨罚酒,望云二公子信守承诺。” 他侧身,“请。” 云涟不再废话,跟着季离往外走,压根不管里面还藏着多少无极宫弟子,以及他们怎么过后苟且偷生。他才不在意,季离和无极宫的死活与他何干,今日费这番功夫,不过是担心无极宫拼死反抗致使伤亡惨重……季离若是真的死在他手里,小少主怕是要恨死他了。 凌九霄…… 算算也有两月未见了,他想见凌九霄,又不敢见凌九霄。 云涟扭头看了眼季离,又收回视线。眼前兀地蹿过一只半人高的翠绿长蛇,云涟看都不看一眼,提刀一挥,翠绿蛇断成两半,一左一右落在季离身侧,季离惊道:“你这金丹……” “吵死了!” 云涟又一刀穿了一只硕大的毒蝎,越走越心烦意乱,一路上泄愤般砍杀了上百只毒虫。 季离:“???” 云涟跟他哥那点破事他知道,但他不知道云涟结的丹这么刚,凌九霄是把魔宗宗主的金丹刨给云涟了吗? 季离突然很庆幸,多亏他刚刚没抱侥幸心理反抗,不然现在被砍成两半的就是他了。 云涟脸侧被溅上了黑红的血,他目光沉沉,抿唇不语。 季离被盯得发毛,完,轮到他了。 云涟却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他声音闷闷的,没头没脑的问道:“凌九霄,如何了?” 第58章 季离挑眉,相当意外,“你问凌九霄?” 他眼珠子咕噜一转,专捡惨的说,“那肯定没好果子吃,你是真把他害惨了。姑母气到当时就动了家法,后来表哥又跪了一个月祖宗,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云涟脚步一顿,半晌,又沉默地走了。 什么话也没说,有些低落,但好歹没再砍毒虫泄愤了。 季离搞不懂云涟的心思,就算云涟跟他哥之间的关系难听了点,但平心而论,他哥是真把云涟放在心上,云涟倒好,把他哥架在刀尖火口上,一回两回的非要置凌九霄于死地不可。 在云涟看不见的地方,季离暗自骂骂咧咧的问候了云涟十八遍。 云涟想去摸玉佩,但手上不知何时沾满了污血,黑乎乎的血碰到白玉,会把他染脏的吧?云涟颓然地垂下手。 季离一出毒障就被天外天弟子反拧住胳膊压下去了,端木收回了刀,扯着衣摆将刀刃上的血一点点擦拭干净。 云涟吩咐道:“看好季离,过几日再押回天外天,别给我整的缺胳膊少腿。” 负责押送的弟子连连称是。 端木道:“下一个。” 云涟顾左右而言他,“外面,是纫兰回来了?” “是我,不欢迎吗?” 这声音,是…… 云涟霍然回首,无极宫山门处,云锦乔披鹤氅,负手款步而来。 他身后跟着纫兰,纫兰看过来时,眼里略微有些似乎是担忧的情绪。 云涟阖眼蹙眉,只觉得从身到心都疲惫不堪。 第33章 重逢 云涟虽疲惫不堪,却也不得不应付云锦乔,“你怎么出来了,宗门不可无人镇守。” 云锦乔不置可否,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父亲在宗门,天外天自然是固若金汤,哪里需要我画蛇添足,我还是来帮帮你吧,不然你久出不归,父亲难免忧心。” “用不着。”云涟冷冷相对。 云锦乔并不气恼,一语双关,“不必跟我客气了,下一个就是玄天剑宗,四方神器就在他们手里,只怕不好对付啊。” 云涟斜睨他,“云锦乔。” 他静静望着云锦乔,眼中杀气愈发浓烈。 深秋时节,枯黄落叶飘满了整座后山。 纫兰见势不对,笑道:“不如换我去一试,不行再请两位公子出马就是了。”她团扇搭在云涟肩头,意味深长道:“实在打不下来,自有宗主出马,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云涟推开肩上团扇。 除非凌九霄被打死,否则玄天剑宗绝不可能乖乖交出四方神器, 云锦乔和端木出手,若是打赢了,凌九霄拼死一搏定会被打到半死不活。 若是打赢了,惊动宗主出手,凌九霄还不如被云锦乔和端木打的半死不活。 死局。 为今之计,只有他出手生擒凌九霄,才有一条活路。 云涟先退了一步,“我去打,若是输了,换你们。” 话已至此,云锦乔就该顺着台阶下了。 但如果他真的能下的话。 “宗主有令,命二公子即刻归宗,寻四方神器、抓人质的事情暂由我接手。” 云涟愕然,“云锦乔!!” “你该唤我兄长!”云锦乔拂袖,脸上得体的假笑少见的出现了一丝破裂,“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一日两日不打紧,三日四日也不打紧,那一月两月半年呢?你当父亲是傻的吗?!现在立刻马上回宗门,端木!” 端木抱拳。 “宗主有令,送二公子归宗!不得延误!!” 端木上前请云涟走,云涟一把甩开他,“打完再走。” 云锦乔气到黑脸,莫说众弟子,就算是云涟也很少见过云锦乔冷脸失态的样子,云大公子向来和颜悦色,姑且不论这温和几分真几分假,但从云涟记事起,云锦乔的面上功夫就一直做的足足的。 今日云锦乔确确实实是被云涟气狠了。 云涟没空去深究云锦乔为什么失态,兀自愤然道:“我与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此事与你无关,你管什么闲事!” 云锦乔恨铁不成钢,“你疯够了吗?!”他转身指挥端木先带领众弟子去包围玄天剑宗,云涟刚要开口却被打断,“我若不是你兄长,你当我想蹚这趟浑水。云涟,回去。再拖下去我也管不了了。” 他深呼吸,最后劝道:“回去吧,他死不了。” 云涟后槽牙咬碎,云锦乔所言非虚,宗主已经起疑了,再拖下去,有害无利。 对峙良久。 云涟哑声道:“别太过,算我求你。” 云锦乔漠然道:“送二公子回宗。” *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深秋前后,一连数场大雨,下起来天昏地暗。 当日,云涟回宗门之后便被禁足在殿里,等了没几日,宗门上下就传来了大捷的战报。 让人出去问,只听说云锦乔被玄天剑宗少宗主捅了一剑,数日来昏迷不醒,医修无奈请示宗主,最后还是宗主出手才救醒了云锦乔。 至于战俘,全都囚禁在地牢里。 殿门被设下了结界,云涟出不去,气的把殿里的东西都噼里啪啦摔了个遍。 就在云涟忍无可忍,要强行攻破结界出去时,结界突然自己开了。 纫兰第六次命人把砸碎的东西清理出去,她心累道:“闹腾什么?如今大公子在养伤,管不了事,宗门上下事务繁忙,一堆烂摊子总要有人管,宗主下令放你出去,统管宗门。” 第59章 云涟冷笑,宗主一心修炼,目无下尘,凡世俗务怎能入得了他的眼。 哪怕是血浓于水的亲子,在他看来也不过是称手的工具,不好用了随手就扔。 他无数次向云涟证实,天底下真的有无心无情的人。 “干脆今日我也自己捅上一剑,去跟云锦乔躺在一起!这些破事让他自己去管!!” 纫兰扶额叹息,一语道破,“让你管事越管越乱。你老老实实领命,什么都不用干,我来管,我来处理一切,行不行?我们筹谋了这么多年,如今大仇即将得报,你能不能别发疯了。” 云涟一怔,恍惚间觉得全身上下,除了怀里的玉佩,哪哪都是凉的,冰冷彻骨的凉。 纫兰幽幽道:“凌九霄在地牢里,伤的不轻,去看看吧。” 云涟心跳猛地一滞,又飞快跳动。 耳边萦绕着纫兰的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又重逾千斤,“他被端木砍了五六刀,又被云锦乔当胸劈了一掌,去看看吧。” 云涟知晓云锦乔伤势时,就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凌九霄伤的不轻,却又不敢想凌九霄伤的到底有多重。 地牢守门弟子拦住他,中规中矩道:“宗主下令,一律不准进,二公子不要难为我们。” 云涟只站在外面,便能感觉到地下泛来的寒气。 “滚!” 他一脚踹开门,弟子门面面厮觑又不敢拦,不拦不一定会死,拦了现在就会死。 底下不见天日,冰冷潮湿,独特的臭味刺鼻,越往里越冷。云涟捏了火符,一路向里走,从急趋变成了小跑,从小跑变成了狂奔,两旁一次次闪过一张张人脸…… 不是。 不是。 也不是。 都不是。 咒骂声不绝于耳,他飞奔的脚步猛地一停。 一时失神,指尖火符被阴风扑灭。 那里面是凌九霄。 躺在地上,满身血迹,不知是生是死的人是凌九霄。 云涟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少主……” 没有回音。 云涟一掌劈向铁锁,冲进去。地上凹凸不平,他跑的太急,心乱腿脚又不稳,就在即将靠近那团黑影时,脚突然一歪,猝不及防的扑倒在地。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云涟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颤巍巍的手小心地碰上凌九霄的脸,炙热的温度旋即烫的他一抖。 高烧不醒的凌九霄还在轻声呢喃。 “是我错了……” 第34章 心疼 “换一盆热水,快点!” 云涟殿内侍女鱼贯而出,清澈、冒着热气的水一盆接着一盆端进去,换出来满是脏污的血水,里面好泡着一条脏了的布帛。 进进出出的侍女不少,但寝殿内却静的落针可闻,只有云涟急切的说话声,以及床榻上昏死过去的男人时不时的闷哼。 云涟捞出水中的布帛,拧干后,避开凌九霄身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凌九霄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后背上已经结痂的鞭痕纵横交错,腰侧被刀砍的血肉外翻,跟手心的血口一样狰狞,刺痛着云涟的双眼。 云涟一下子就红了眼,手上动作愈发轻柔,“去后山取伤药的人怎么还没回来?”都擦干净后,他扔下布帛,拉过被褥替凌九霄盖严,“派人去玄天剑宗请湛玉,请不动就抢!把人带过来!!” “娘,我……” 凌九霄突然发出了一声喃喃,云涟赶忙凑近,“你说什么?少主,我在呢,我在。” 凌九霄声若蚊呐,“我错了,娘……罚我吧……” 闻言,云涟心中大恸,顿时心如刀绞,凌九霄身上的伤,以另一种方式全落在了云涟心上。 他眼前阵阵发黑,想去握凌九霄的手,但跪太久腿都跪麻了,一时间使不上力气,没能站起来,反而狼狈不堪地扑倒在塌边。 “二公子当心!”侍女们七手八脚,惊呼着上前扶起云涟。 “都让开。”云涟自己挣扎着扑到凌九霄身边。 侍女们低眉敛目退下,门外弟子疾步冲进来,“二公子,药已经取过来了。”说着就双手奉上药瓶。 云涟心急如焚,不等小弟子送上前,就先探出半起身,一把夺过了药瓶,拔开玉塞子,一只手手撑着身体,悬空俯在凌九霄胸前。另一只手轻轻掂着药瓶,雪白药粉一点点洒在伤口上,血水和药粉混合到一起,狰狞骇人。 “回禀二公子,前方弟子回话,湛玉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让他们快点!”云涟扯下被子,挨个处理凌九霄满身的伤口。撒药、包扎,亲力亲为,身边侍女提心吊胆地为他打下手。 刚开始,他手抖的不成样子,药都洒不准地方,一连几次后才勉强能稳住手。 凌九霄腰侧的刀口很深,隐约露出一星点白森森的肋骨。 整整一瓶药粉都用光了,云涟又开了一瓶,近乎用空了四瓶伤药才给凌九霄处理好伤口。 云涟抿紧了唇,正在缠绕纱布的手越发轻柔,一举一动间满是怜爱疼惜。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云涟舍不得挪开眼去看,来者也舍不得开口说话,好像他的一句话价值千金。 直到绕进屏风,他才开口,“烦请二公子移步正殿议事。” “咣当!!!” 第60章 二公子盛怒,一殿人跪倒在地,与其说是跪,不如说是侍女们集体扑倒在地,细瘦的脊背吓得绷紧,浑身发颤。 端木被迎面而来的药瓶砸了个懵,杵在那里不言不语。 云涟气红了眼,随手抄起另一个药瓶砸过去。 第一次砸过来的药瓶,飞出时靠的是蛮力,被砸中最多发肿发青。而这次砸过来的药瓶,靠的是神力推送,若是被砸中——端木双目大睁,一向波澜不惊的脸第一次出现裂痕,他拼命扭动上半身,躲开药瓶。 云涟起了杀心,这一砸是真想要了他的命! 药瓶砸穿屏风,碎裂的瓷片飞溅扎进门框地面里,入木三分。 殿中众人抖得更厉害,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进地缝里。 端木眉头紧锁,瞥见重伤昏迷的凌九霄时,登时明白了缘由。 端木想了想,公事公办道:“二公子,宗主有令不得私放人质。” 明知云涟正在气头上,还敢专挑他的痛处激怒他的,端木也算得上是修真界独一份了。云涟冷笑,“我偏要放他出来,偏要将他留在身边,你待如何?” 云涟现如今是天外天代理宗主,按宗门门规,除了宗主,所有人都该听他调遣。 端木不能如何。 云涟强压着怒意,道:“议事延后,你若再敢多言,就休怪我不讲情分!” 斥退端木,半晌,一个侍女颤巍巍的跪行进殿,她进来前已经做好了惹怒二公子后,被处死的心理准备。 她用气音轻声询问道:“二公子,可要传召湛玉?” 云涟捏着凌九霄手腕输送神力。 “让他进来!” 湛玉来的时候与端木擦肩而过,自然也看到了碎掉的瓷片。 死疯子。 他一进门就看见了榻上生死不明的凌九霄,“你对他做了什么?!” 云涟态度好了些,不多但真,“他重伤昏迷了,拖了几日,如今不知情形如何了?你快些看看。” 湛玉一听便知伤情紧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至塌边。云涟掌心托着凌九霄的手背,小心的避开他手心伤口,露出手腕方便湛玉把脉。 湛玉翻了个白眼,凌九霄掌心还裹着数层纱布,他上手扯了下,不紧不松,云涟手下侍女包扎的倒还算用心。 他一边把脉,一边对云涟冷嘲热讽,“什么情况?不死也伤!他沦落至此拜谁所赐,黄鼠狼拜年,猫哭耗子,你又在打什么算盘?云涟!云二公子!你换个人祸害行吗?你扪心自问凌九霄未曾苛待你吧,你呢?就算你不能与他化干戈为玉帛,那也不至于骗他坑他反咬一口!!” 湛玉叽里呱啦骂个不停,看那架势,他甚至想跳起来扇云涟巴掌。 殿里侍女悄悄退下,一个个内心惊涛骇浪,她们知道了这么多,会不会被二公子灭口? 云涟懒得管湛玉的疾言厉色,他只担心凌九霄,“他有没有内伤,你探仔细了,若有差池你也不用活了。” 湛玉翻了个白眼,呵。 突然,他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坏了。” 云涟心跟着揪紧。 只听湛玉的声音明显变得慌张起来,“他听不见了……” 云涟:“!!!” 云涟霍然起身,神情比湛玉更慌张,更绝望,“不可能!你一定是探错了,少主怎么可能会听不见了,凌九霄听不见了……” 堂堂玄天剑宗少宗主,天纵英才、少年翘楚,如今成了个聋子。 若是凌九霄醒后发现自己听不见了…… 宗门覆灭,战败被俘,如今又聋了,一连串打击压在凌九霄身上,小少主会疯的。 不行…… 云涟耳畔嗡鸣,失神的摔倒在地。 他一把拽住湛玉,歇斯底里道:“想办法,无论什么办法你都得治好他!” 不行! 凌九霄不该被天外天,被他害成这样。 长命百岁,岁岁安澜…… “你想办法治,只要能治好,什么药材我都能找。” 湛玉疑惑的看了眼云涟,他有些搞不懂云涟对凌九霄的感情,说喜欢吧,云涟说坑凌九霄就坑,半点不留情;说不喜欢吧,方才这人眼中的担忧却不似作假,真是……造孽。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能治,药材也只有你能提供。” 闻言,云涟眼睛一瞬间亮起来,“你说,我让人去找!” 见他如此反应,湛玉也多了一二分把握。虽然他对云涟千般嫌弃万般怨恨,但事关凌九霄,他斟酌片刻,忿然解释道:“颅内淤血积压,才导致耳力出现问题,只要通了经络就能好。” 通经脉最好的药材就是“云涟”,湛玉不确定云涟肯不肯帮忙,当时他与凌九霄亲热是另有所图,如今目的达到了,只怕云涟不肯再雌.伏人下。 湛玉方才的强横态度一扫而空,一辈子怼天怼地的他少有的低头求人,却又羞于开口,别扭道:“通经络,最好用炉鼎,九霄修习的是火系心法,最好寻水系炉鼎,双修,你们,最好是曾经有过双修经历的炉鼎,效果更好。” 云涟沉默。 湛玉大叫不妙,人不乐意!也是,虽然不明白云涟为什么一心要救凌九霄,但当年云涟被凌九霄逼.迫.雌.伏可是事实,如今云涟翻了身,还继续给凌九霄当炉鼎用,他真是痴心妄想! 云涟不肯双修,那怎么办? 第61章 再找一个水系炉鼎? 水系炉鼎又不是水煮白菜,这体质百年难遇,上哪里去找。 云涟失落道:“我可以吗?少主只怕不愿同我双……” “你就是最合适的!他愿意!”不等云涟说完,湛玉一口答应下来,生怕慢了云涟反悔。“整点春药,一瓶不行灌两瓶,小事。” 只要你愿意,其他的都是小事。 凌九霄不乐意? 就冲俩人那个黏糊劲,早都不知道双修过多少回了,不差这一次了。更何况生死存亡救命呢,凌九霄没资格说乐不乐意。 好一个峰回路转,虚惊一场。 湛玉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云涟愿意就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云涟突然想起来湛玉说的“有过双修经历”,帮凌九霄疗伤,他不敢马虎,忧心道:“我们没双修过,不打紧吧?” 湛玉:“……” 没,双修,过。 这俩人没双修过! 云涟被俘的那段时日,凌九霄到底干什么了啊?! 第35章 第36章 冷战 寝殿是云涟的寝殿,他慢慢绕过屏风靠近床榻,凌九霄耳朵聋了,听不见他的脚步声。 云涟的手随意用纱布缠了两圈,草草包扎了,此刻,地上凌乱的瓷片上还粘着血迹。 云涟捧着药碗的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挨着塌边坐下,用受伤的手轻轻碰了下凌九霄的脸,榻上人冷冷看着他,侧首躲开了。 云涟无奈道:“起来喝药。” 凌九霄不理不睬。 云涟眯眼,突然自己喝了一口,旋即搁下药碗,俯身强硬地掐住凌九霄下巴,下一瞬,温热的唇贴上,他探出舌尖去舔那紧闭的唇缝。 凌九霄被舔的一愣,反应过来后伸手去推云涟。 失了灵力,又重伤未愈,云涟掌心发力,反手一把就按住了他,纱布上浸出一层粉红。 一口药推来推去淌了大半,最后云涟被撞倒在一旁,红了眼眶。 “少主……” 看着凌九霄愤怒的擦着唇边药汁,舌尖被咬的地方痛感越发强烈,凌九霄真的不要他了,云涟忽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手指控制不住的发抖。 屋里只有窗边透进来的月光,刚才折腾过来折腾过去,都忘了续灯烛。 云涟突兀道:“你咬疼我了。” 寝殿内的灯烛常年亮着,今日是他第一次透过窗户看月光,莹莹缥缈,落在凌九霄身上,在又黑又空旷的寝殿里,凌九霄就是月亮。 可如今月亮抛弃他了。 他起身,又一次靠过去,像只扑火的飞蛾,“喝药。” 凌九霄终于肯接过药碗了。 他一口喝干了碗中的药,药汁灌进了胃里,苦味溢进了心里。余光中,云涟双唇动了动,凌九霄没看清,只模糊看见了后面几个字的口型,他说他疼。 凌九霄似乎又尝到了铁锈味。 他心里烦闷,疼就疼,关他什么事! 凌九霄扔下碗,自暴自弃的瘫回床上,一言不发,摆明了态度不想理云涟。 云涟也知道,但是不死心。他含着被咬破的舌尖,蜷缩在凌九霄身旁,想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 “少主抱着我好不好?” “我真的,好想你。” “少主……” 他望着装睡的凌九霄,自说自话。 翌日。 地牢中,季离忍无可忍,“小师叔你出去吧,我求你了。” 湛玉占着季离的床,吃着季离的早膳,不紧不慢道:“你急什么?外面有大好的房间给我住,我稀罕你这不见天日的犄角旮旯。” 季离:“……” 一连吃他两顿饭,不稀罕是吧?那就是故意来找茬了。 “玄天剑宗、无极宫一时半会儿都回不去,我估计要在这里待上好一阵了。”湛玉咽下一个金银卷。 “……小师叔你多久没吃饭了?”季离无语的递给他一碗牛乳,“你再给我说一遍,就昨天晚上你说的,我实在是没弄懂怎么回事。” 湛玉也不客气,端着碗喝的干干净净,一口没留给被监禁的季离。“我看着像很懂的?凌九霄出了事,云涟居然急得要死,什么做炉鼎什么双修他都不介意,反倒是凌九霄这个不长脑子的在瞎闹腾,不喝药,摔碗,你说他犯什么病啊!重伤不治就那么拖着肯定不行啊,不管如何,命最重要,你说说他怎么就绕不过这个弯来呢……” 湛玉一开口就收不住,苦口婆心的唠叨不止。 季离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早就被他唠叨的耳朵长茧子了。他摸着下巴,语出惊人,“如今整个修真界都握在天外天手里,一时还真想不到云涟图什么?” 他一拍手,“说不准,云涟真想把表哥当脔宠养着。” 不用湛玉喷,季离自己先道:“哎,食髓知味。之前在雪洞里,我看云涟挺享受的。” 湛玉静了静,“食髓知味,那也得先吃到。” 季离:“……” “……你不会是想说。” 湛玉静静看着季离,满脸都写着“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季离:“……” 天塌了。 他委婉道:“表哥他,是不是有那个,嗯,隐疾?” “你觉得呢?!我看你有脑疾!!”凌九霄认死理,季离净会添乱,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湛玉恨铁不成钢要被气死了。 第62章 季离讪讪。 他们二人猜来猜去,讨论的热火朝天,而云涟寝殿内,两个当事人对面无言,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 云涟自顾自吃着饭,凌九霄被他强拖上桌,却也不动筷,就那么静静坐着,不言不语的像具尸体。 云涟捡了一筷子鱼肉,仔细挑干净了刺,放到凌九霄的盘里,“你今早就没吃东西,不饿吗?吃些吧,等过会儿还要喝药呢。” 凌九霄无波无澜。 凌九霄还是不想理他,但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云涟搁下筷子,拽了拽凌九霄的衣袖,示意他看过来,“少主,说句话好不好,别生闷气了。” 凌九霄看着他的口型 ,顿时一阵恍惚,以前云涟也喜欢这么逗他。 云涟不错眼的回望,“少主。” 凌九霄痛苦的阖上了眼,喉结滚动,自嘲道:“你如今是天外天二公子,呼风唤雨,要什么没有,何必再做这幅样子?” 云涟唇角绷直,“我要你好好活着。” 凌九霄恨不得掐死云涟,他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什么直说便是,还有什么阴谋诡计都直说出来作罢,为什么非要做出这幅样子来?!! 他一把甩开云涟,“你演上瘾了?” 云涟满身的配饰丁零当啷一通响。 “哐当!” 玉如意扣好巧不巧的从云涟怀里滑落,掉到了地上。 凌九霄视线瞬间被勾过去,顿时如遭雷劈。 “这是……我的剑穗?!” 这剑穗从昆仑山回去后就不见了,他还以为是上次山坍塌时落在里面了,没想到居然被云涟顺走了。 “你拿我剑穗做什么?” 剑穗上的玉如意扣是天池玉,莫非是云涟想再进天池,天外天又有什么阴谋,难怪云涟会将他软禁在殿里,还说什么要他养伤,原来是在这里挖坑等他呢,也对,云二公子又不是善男童女…… 思绪突然被人打断。云涟指尖勾着天蓝色的穗子,轻轻扯了扯,凌九霄下意识抬眼看他,就看见云涟唇角带笑,道:“睹物思人。” 凌九霄肩颈一瞬间绷紧,手也在看清云涟口型时紧握成拳。 穗子随着他握拳的动作自云涟指尖抽走,云涟有些怅然若失,不过又很快释然,“当初带走剑穗,为的是睹物思人,如今……已经用不上了,少主想要回去就收起来吧。” 凌九霄松了手,剑穗又跌落在地,“时移物换,旧物早该扔了。” “少主不问问为什么用不上了吗?”云涟说着,就蹲下身去捡剑穗,他小心翼翼的拾起来,捏着袖口拭了拭灰,再次妥帖的挨着心口收了。 “……再睹物。既然少主不稀罕了,那就留给我做个念想吧。” 角度原因,凌九霄没能看见云涟上一句自问自答的口型。他指甲掐进肉里,故作镇静道:“扔了的东西,与我无关。” 云涟按着心口,出了半晌的神,末了,淡淡道:“哦。” 突然闹出这一遭,凌九霄扔了剑穗反而更清醒了,时移物换,旧事旧情早该一齐埋没在昆仑山下,现今他还有母亲、有宗门、有表弟等着他保护,以后还有天外天居心险恶、图谋不小,他不能就这么颓废下去,湛玉说得对,不管云涟打的什么算盘,他都得抓住机会赶紧养伤。 凌九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只是独独对云涟夹给他的鱼肉视而不见。 同样被视而不见的还有一旁的云涟,凌九霄突然开始吃饭了,他一时倒不知道该不该开心了。 云涟临走前,对寝殿外的侍女安排道:“饭后送些糕点过去,山药糕消食,藕粉凉糕清甜,让他们多做几样清淡的送,茶酥什么的别太油腻,糕点别太甜,少主,”云涟一顿,回首看了看凌九霄,落寞道:“他不喜食甜,这几日别送松云糕了,还有,不要让他出寝殿。” 天外天还有事要云涟处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第37章 药浴 云涟倚在宗主高位上,被阶下几位护法吵的心烦意乱,左吵右吵上闹下闹,在处置战俘一事上各抒己见,折腾半天最后全抛给云涟让他选。 云涟更烦,索性当起了甩手掌柜,把所有事全部扔给纫兰处理,“将所有人聚在一起教导?行!既然是宗主下令,那就教。” 宗主下令?用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折磨人,这种阴招用脚趾头猜猜就知道是云锦乔出的馊主意。 算了,又关他什么事。 云涟叉腰站起来,“此事交由护法纫兰负责,就这么定了吧。” 底下议论声鹊起。 “不得了,二公子竟如此宠信纫兰。” “二公子信任的活物,除了灵宠雪狼,就是纫兰大护法了吧。” “纫兰大护法可是神女义妹,自小看着二公子长大的。” …… 云涟扶额,指腹盘玩着耳珰,上面是金丝缠绕而成的花样,坠着亮晶晶的红玛瑙,最下面一颗硕大的东珠浑圆,有些偏金色,摸上去冰冰凉凉的,不似凌九霄的玉如意扣触手生温,摸着摸着,云涟突然灵机一动。 他斜视一眼侍从,懒懒的扬了扬下巴,幅度小到微不可查。侍从看了一眼,疾步行至云涟身后,洗耳恭听。 云涟侧首,“你把这个送去,让他们加个金钩做成耳饰。” 侍从不敢多看多猜,双手捧了东西就退下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第63章 纫兰今日不知为何没带团扇,神情也不甚好,艳色无边的脸上挂着一抹冷笑。她听着众人越说越离谱的碎碎念,烦到不行,仰头看见云涟魂不守舍的死样,一时间冲进天山杀了天外天宗主一了百了的想法空前高涨。 “今日我怕是镇不住这个场,二公子若无‘要事’还是去一趟为好。”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烦与怒气,特意咬重了“要事”二字,昨日云涟寝殿中闹出了那么大动静,谁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非得跟个凌九霄纠缠不休呢?!! 但凡熟悉纫兰几分的人都能听出来,大护法快气炸了。 云涟又岂能不知,他沉思片刻,今日之事为的便是在修真界立威,自己作为代理宗主,掌管天外天大事小事,若是真的不去,宗门那边的确不好交代。 “本座且去沐浴更衣,诸位先行。” 二公子发话,众人只有拱手称是的份。 非是托词,云涟是真的去沐浴更衣了。寝殿后有一方温泉,池水暗红,他解了衣衫泡进去,不过片刻两颊就泛起红晕,心头发痒,说不出的空虚。 若是拨开热雾细看,就能发现池水中泡满了各色药材,多到把池水都卤红了。 凤仙花花汁一样红艳艳的池水。 云涟像是红梅花心的一点白雪,白玉无瑕,他将头抵住掌心,忍不住轻哼,水面上的关节处一片潮红,颤.巍.巍的。 这般生生忍了一个时辰方才有几分适应。 云涟虚脱的靠在池壁,唤道:“取新做的法衣,要湛蓝那件。” 话音刚落,侍女低眉敛目手捧托盘而入,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云涟下令新制的法衣,清淡又艳丽,然后才是侍女与托盘齐平的发心。云涟一改红配绿的繁琐衣品,命人往简洁的方向上裁制,挂饰全弃了,耳珰换成了小玉珠,发饰也换成了极为雅致的白玉簪,再不见昔日“二公子”的一点影子。 “凌九霄如何?” 侍女规规矩矩回答道:“凌少宗主未曾出寝殿,只一昧盘坐练功,像是在疗伤。” 池中人没有回音,侍女摸不准二公子的心思,试探着回禀:“二公子,灵兽曾来过。” 能在云涟这里来去自如的灵兽,也就只有云涟捧在掌心的雪狼炖梨了。果不其然,云涟注意力转移,皱眉道:“炖梨?” 侍女悄悄松了口气,“灵兽·欲入寝殿,二公子不在,我等无法只得用雪莲将灵兽哄走。” 云涟摆摆手,“下去吧。” 是他疏忽,竟然忘了带炖梨认凌九霄。 池水里泡上一个时辰药浴,再爬上来时腰.腿都是软的。 这药浴里放的一部分药材是治伤的猛药,疗伤治病效果皆是一绝,只是若要口服,能扛得住此药药力的人,便是还没伤到要服用这些药的程度,等真伤到要服此药的程度时,伤者也扛不住这种猛药,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炉鼎为中转,加强药效缓和药力,更利于用鼎者疗伤。 而另一部分则是能活络经脉的药材,方便在双修时,灵力、药物精华能更顺利的传送给用鼎者。 瘫在那里良久,手脚的酥.麻劲才堪堪如潮水般退下,但还是让云涟险些穿不动衣服。 磨蹭着穿好衣服,系好了丝绦。一身素净温润养眼,衬得鼻尖那颗红痣都不那么妖冶夺目了。 往那一站,陌上人如玉,还挺像那么回事。 等云涟慢悠悠赶到时,纫兰等人已经等了好久了。 她虽也等的不耐烦了,但一想到云涟今日难得没有胡闹,怒气就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罢、罢、罢! 只要云涟别再折腾其他的,别说多等上这一会儿,就是等上半日又何妨。直到云涟姗姗来迟,一露面,纫兰“唰”的一下子黑了脸,怒气重新翻涌上来直冲天灵盖—— 云涟耳朵上带的是什么?!! 她真是疯了才会觉得云涟能不胡闹!!! * 凌九霄盘坐在窗边,运转灵力试图疗伤,但体内灵力滞阻、经脉不通、心气郁结,想单靠自我疗伤痊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真的要同云涟双修吗? 凌九霄扪心自问,他还是想。 如今失聪,灵台反而愈发清明。同心上人双修,谁人不想?就是因为是心上人,所以才不敢。 先前的他自以为是,觉得掏出一颗真心总能换来云涟的一丝真情,谁知换来的却是无休无止的欺骗背叛,直至今日沦落到受制于人的地步。 恨云涟吗? 刚刚苏醒的时候恨过,恨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自己,更恨他背叛时毫不留情,背叛后又装出一幅情深似海的可怜模样。 但话说到底,他恨的从来只有自己,恨自己自以为是,恨自己撞了南墙仍旧不知悔改。 小师叔说得对,他八成是有病。 明明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同云涟双修百利无害,只要养好了伤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大好的机会,机不可失,不论云涟出于什么目的帮他,抓紧机会养好伤才是最紧要的!就把云涟当炉鼎利用,当仇人提防…… 他做不到。 做不到不爱。 说来好笑,他甚至连直视云涟都做不到。 …… 地上沾血的碎瓷片被清理干净了,一旁桌案上,松软香甜的马蹄糕放的时间太长,已经变冷变硬了。 第64章 直到换茶水糕点的侍女走到屏风后面时,凌九霄才发觉有人进来了。 侍女恪尽职守,送上了新的茶水,撤下了一动未动的马蹄糕,换上了更清甜爽口的藕粉凉糕,搭配上了几样酸甜开胃的果脯。 凌九霄扫了一眼,“不必换了,我不吃。” 侍女头垂到胸口,“二公子特意吩咐的,我等莫敢不从。” 看不见她的嘴,凌九霄不知她在说什么,但也能猜个差不多。侍女掩门退下,凌九霄环顾四周,发现这寝殿的规格、装饰怎么看怎么像主殿。 云涟竟然把他关进了自己的寝殿。 天外天二公子的寝殿必定戒备森严,一时半刻自己怕是逃不出去了,凌九霄绕过屏风,走到桌案旁支起窗户,不出所料,窗外满是侍从。 出乎他意料的是,正门外侍女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侍从皆是兵荒马乱。 他心存疑窦,不自觉的探出了大半截身子,正想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时,身后突然有人大力扯住了他的衣领! 凌九霄失重的向后摔去!! 眼前天旋地转,失去灵力的身体不禁摔,他缓了半天才看清扯他的是个什么东西。 一只巨大的雪狼正垂眸看他,雪白的毛发肆意飞舞,狼眼似琉璃般晶莹剔透。 凌九霄:“!!!” 雪狼! 魔宗豢养的特种灵兽,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雪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云涟便是想杀他也不必用如此阴毒的招式! 不对!云涟若想杀他,一刀捅死他多省事,犯不着绕这么大的弯,是魔宗其他人想杀他? 刹那间,凌九霄想遍了所有的可能。 但雪狼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它盯着凌九霄,眼神里没有杀气反而充满了探究和好奇。敌不动我不动,凌九霄缓缓咽了口唾沫,戒备的等着它的下一步动作。 一人一狼僵持不下。 雪狼蓦地伸出前爪,踩向凌九霄。 速度之快始料不及,凌九霄急忙侧身躲避,却还是被它踩中了半截身子。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雪狼只是轻到不能再轻地碰了碰他。 凌九霄尚在惊魂未定,雪狼又垂首凑近,黑色的鼻尖耸动,冲着他嗅来嗅去。 不知道嗅到了什么,它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一下,旋即整个硕大的脑袋埋进了凌九霄怀里,上下乱蹭。 凌九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不知所措。脑袋一歪,对上数双惊恐的眼睛,见那群侍从胆战心惊的样子,凌九霄生锈的脑子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这头雪狼大概是云涟养的那只。 他记得云涟跟他说过,叫—— 叫炖梨! 第38章 折辱 炖梨巨大的身躯下埋着凌九霄,远远看着只能看见凌九霄的胳膊和脖子以上部分。 云涟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他愣在原地半晌,“噗嗤”笑出了声。吹了个口哨,炖梨一下子就扬起了那颗狼脑袋,眼里仿佛亮着三颗星星,它舍下凌九霄冲云涟飞扑而来。 云涟揉了揉它的脑袋,同它说着话。 阳光透过屏风洒在云涟侧颜,他耳上玉如意扣晶莹剔透,凌九霄看直了眼。 云涟似有所感,扭头看向凌九霄,脸上的笑意未退。 隔着屏风,凌九霄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云涟也看不清凌九霄眼中一如既往的爱意。 云涟回头哄了炖梨几句,被它拱了几下后,便让人把炖梨送出去玩了。 屏风上有山有水,山青水绿。 云涟对凌九霄伸出了掌心,凌九霄看也不看,自己撑着地一下子站起来了。 云涟端起未动的茶水饮了一口,“茶是好茶,少主不喜欢吗?” 凌九霄不吭声,不知道是没看到他的口型,还是看到了不想回应。云涟也不恼,凑到凌九霄面前,指着自己的新耳饰,兴冲冲道:“既然少主不要了,那送我好不好,我带着好看吗?”他眼巴巴的望着凌九霄,等着他的回应,眼睛比雪狼琉璃色的狼瞳更亮。 凌九霄错开了眼,不敢再看。 “那这身衣服呢?好不好看,少主跟我说会儿话吧。” 云涟张开胳膊转了个圈,衣服是湛蓝色的绫雪缎,袖口、领口纹着暗纹祥云,丝绦束出腰段,在被俘虏进玄天剑宗前,云涟从未穿过红配绿以外样式的衣服。 不光衣服好看,人更好看,换谁来都挑不出一点错处。 但他耳上的玉如意扣扎得凌九霄眼生疼。 云涟有些失落,“不好看吗。” 凌九霄终于舍得开口了,“别演了,有话直说。” 云涟撇撇嘴,玩笑道:“少主再凶我,我可真不理你了。” 他若是真的不理凌九霄,凌九霄会很高兴吧。云涟摸着空荡荡的心口,那里本来有一根红线的。 “我哪里舍得不理少主,”凌九霄不置一词,云涟即不生气也不尴尬,自说自话道:“我备好了药浴,少主去泡一泡吧。” “不需要。”凌九霄冷言回绝。 云涟逗他,“会说话呢,再不理我,我都要以为少主伤的是嗓子了。” 于是,凌少宗主又变成了凌小哑巴——不搭理人。 他越是正经不搭理人,云涟心里的恶趣味越浓,他意味深长道:“温泉里面泡的药材不是活血化瘀的,治不了少主的耳朵。” 其实他一直想同凌九霄挑明双修的事,却不知从何处开口好,如今正好借着药浴的事一次性说开,“温泉里面泡了很多种药材,有红参、鹿鞭、仙灵脾,还有……” 第65章 “依兰香。” “蛇床子。” 凌九霄愕然抬眼,“你!” 他耳廓飞红,“你”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云涟忍笑,双手揪住了凌九霄的衣领,往前猛地一拽,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云涟修长的脖颈仰起,说话时,热气喷洒在凌九霄耳侧,“你什么,少主倒是继续说啊。” 凌九霄猝然打了一个激灵,试图掰开胸前铁钳般的手,但卸下伪装后的云涟力能扛鼎,凌九霄没了灵力很难撼动他分毫。 云涟固执的逼他说话:“说完!” 一番挣扎,凌九霄没能甩开云涟,一边耳朵反而还落入他口中。 云涟实打实地舔.弄到了那微凉的耳垂,一时间软了态度,又变成了腻腻歪歪、撒娇卖痴动不动就落泪的云涟,他含糊着哄道:“好少主,说完呗。” 他又咬又舔,齿尖每磨一下凌九霄的耳朵,凌九霄的残存的清明就少一分。 “我不泡!”凌九霄使劲侧了侧头,却躲不开。 软硬不吃!云涟气极反笑,狠狠心咬了他一口,故意恶声恶气道:“要么泡要么喝!少主好好想想,这么多药熬成一碗喝下去会是什么光景!” “云涟!!” 在耳朵软骨被叼在齿间的一刹那,凌九霄整个人都僵住了。潮红快速自耳垂蔓延至脸颊,甚至是脖颈,又一点点褪去,凌九霄的脸色红白交错,最后变成近乎青白色。 “且不说别的,光依兰香、蛇床子这两味药就够少主石更上两个时辰了,别逼我灌你药!”云涟半真半假的威胁他,“走吧,现在去泡,回来还能赶上晚膳……” “云涟!你非要……”凌九霄侧过头去,绷紧的下颚线写满了难堪,他声音暗哑道:“……欺我,辱我,你要我给你当脔.宠。” 云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砸懵了,他就是想哄凌九霄去泡药浴,顺便再逗逗凌九霄,为什么少主会想偏到“脔.宠”、“折辱”上去?! 别扭小少主,要命啊…… 趁他恍神的功夫,凌九霄一把推开了云涟,恨声道:“滚开!” 凌九霄扯着袖口疯狂擦耳朵。 云涟嘴巴微张,被推的有点懵,反应不过来,又好像明白过来了。他抬眸对上凌九霄那双充满屈辱、失望的眼神,心头揪紧,凌九霄觉得自己这样是在折.辱他,自己分明只是想亲亲他,哄他高兴,没成想反而弄巧成拙了。 云涟失声道:“那些药,只是方便双修用的,为了更好保持药效,也是调情……少主怎么这么乖呢?” “我想同少主共浴,想亲近少主,调情的事,怎么就成折辱了。” 云涟凑近欲亲吻凌九霄,却被他再次一把推开,但云涟这次跟犯病似的,疯狂往上凑,说什么都要亲到凌九霄。 一个非要亲,一个不准碰,两人谁也不让谁,推来撞去你来我往的就打了起来,不动用灵力,只纯靠武力肉搏。 两人拳拳到肉打的有来有回不可开交! 到底是凌九霄底子扎实,云涟接了几招,便落入下风了,就在凌九霄拳风直冲门面而来时,云涟躲也不躲,唇边带笑,大敞着弱点等凌九霄一拳打过来。果不其然,凌九霄半路急撤一拳,事出紧急,拳头堪堪擦着云涟眼尾划过。敌未出防招,反倒是自己先化去了杀招。 说时迟那时快,云涟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他猝然出手,手臂架开凌九霄的,任由对方下盘不稳一头扎进自己怀里。控鹤擒龙!擒拿手拨开凌九霄的防备扣住他后颈,猛地向下一压—— 云涟手上动作干脆利落、狠辣不留情,但吻上去的那一刻,他连人带心都是软的。 凌九霄也怔住了,一时不知今夕何年。 云涟唇.舌逐渐深.入,手也从压,变成了整条手臂都环绕在凌九霄脖颈上,脚尖轻轻踮起,极尽温柔,极尽缠绵。 殿里静悄悄的,偶尔传出几声黏腻的水声,以及云涟喉间发出的哼唧。 含不住的口涎顺着云涟仰起的脖颈流下,留下一道暧昧的水光,紧接着被人一吮而过。 凌九霄吻得忘我,在那弧度完美无缺的脖颈上烙下一个接一个的红.痕,红梅开在雪肌上,越往下衣襟愈发凌乱。 云涟被他咬到发颤,嗓音也颤,“我折辱你?” “……轻点.咬,嗯?我折辱你?” 他抱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手指插进他的发丝中,顺势挺起了胸膛方便小少主胡作非为。 脔宠?折辱? 亏的凌九霄敢想,他一天天恨不得把小少主藏进骨血里,谁家脔宠还得主子天天千般柔情万种蜜意的哄着!! 云涟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拽起来,没等凌九霄清醒过来,就是一个深吻。 云涟被吻得呼吸不畅,险些腿软到站不住。他强撑着理智哄凌九霄,“少主,我都把你当祖宗伺候了,你配合点吧,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他抬起凌九霄的脸,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口型,“耳朵真的不能再拖了,药浴都备好了,少主陪我泡一会儿。” 云涟软软的唤道:“少主。” “小少主” “九霄。” 凌九霄吃软不吃硬,如今这个情形不能逼,先哄一哄,不行……哭一会儿?他想着想着脸上浮现笑意,只要凌九霄还喜欢他,那怎么都好说。 伤是一定要治的,凌九霄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既然如此,云涟干脆耍无赖,“我手伤了,不能沾水的。” 第66章 凌九霄极快瞟了一眼,云涟手心的伤是被瓷片贯穿的留下的,上次他摔了碗,又推倒了云涟,才…… 凌九霄眼底划过一丝自责,云涟极敏锐捕捉到了,他就知道少主不会不要他的!凌九霄给了生死道侣契,给了那么多的承诺,给了那么多的爱,不可能不要他的! 云涟心怀希冀道:“少主,去泡药浴吗?泡完,时间还早。” 凌九霄嘴唇动了动,“我……” “二公子,纫兰护法请您即刻去一趟,出事了。” 进来通传的侍女做好了可能会因为吵到二公子而被责罚的准备,却没想到里面居然是这么一副荒诞场景。 不该听的,不该看的,她都听了看了。 既然都必死无疑了,侍女硬着头皮继续禀报,“鸿钧派大长老疯了,护法请您前往主持大局。” 侍女进来的瞬间,凌九霄就挪开了八丈远。差一点就成了,就差一点!云涟气的想拿刀剁了那个死老头!!! “杀了——!!!” 第39章 动手 云涟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敞着衣衫走到桌边,端起茶壶斟了杯冷茶一饮而尽,才勉强压下心头怒火。 “让纫兰看着处理,是生是死都不必回……” 云涟余光瞥见凌九霄,他剑眉蹙起,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话到嘴边又转口,“先说说怎么回事?” 侍女将前来传话的弟子领进来了。 弟子不卑不亢,一进门就吓得低下了头。 二公子衣襟敞着,颈上一片凌乱,旁边还坐着玄天剑宗少宗主。 他前几日就听人说二公子跟玄天剑宗少宗主有些不清不楚,当时听着只觉得荒谬,没当回事,但今日亲眼所见……这是寝殿,寝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二公子颈上是谁啃的不言而喻。 弟子脑瓜子嗡嗡的。 云涟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抬手砸过去一个茶盏。 玉茶盏径直砸中惊呆的弟子,他一下子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跪下请罪,“二公子饶命!二公子饶命!” 云涟被吵的头疼,扶额道:“怎么回事!” 这弟子好歹说话还算利落,一口气说明白了怎么回事。 “鸿钧派大长老爆了丹,强行催动灵力,扬言要替天行道,大护法欲活捉他当众处死,以儆效尤,还请您现在过去一趟。” 云涟沉思片刻,“让纫兰看着处理吧,不要殃及池鱼就好。” 侍女、弟子悄悄退下,那弟子临走前大着胆子偷瞄了一眼云涟耳朵,那个耳饰不会真的是玄天剑宗少宗主的剑穗吧? 他们退下后,寝殿内恢复了寂静。 静的落针可闻。 云涟摸索了块藕粉凉糕塞进嘴里,冷掉的糕点味道说不上多好,又冷又咯牙,云涟刚咬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少主不高兴了?此事我也别无他法,他闹的太大,这样闹事都不死我以后没法管事了。” 凌九霄漠然道:“与我无关,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云涟敷衍的点点头,懒得拆穿他,“好,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凌九霄合上了眼,拒绝沟通。 云涟悔不当初,上次就不该留那死老头一命,差点就能把凌九霄哄去泡药浴了!他翘起脚尖踢了踢凌九霄,见对方没反应,无奈叹息,现在好了,刚被他亲迷糊的小少主清醒过来了,更难哄了。 云涟掌心托了块藕粉凉糕,起身走过去,蹲在凌九霄面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这么静静的蹲着,跟凌九霄熬,他知道凌九霄能感觉到,他在等凌九霄先开口。 …… 凌九霄闭眼,静的好像睡着了。 云涟也不着急,用眼睛一寸一寸描摹过凌九霄的眉眼,深深刻进心里。 他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手痒摸了上去。掌心贴着凌九霄脸颊,拇指依次摩挲过额心、眉毛、眼睛,最后落在唇上,他拇指揉着凌九霄艳红的双唇,看着他眼睫轻颤,故作镇静。 云涟心里泛上一股诡异的快感,默默心道,我的,都是我的。 他单手捏着凌九霄的脸颊向一边扯,凌九霄没反应。 他又去撑凌九霄的眼皮,被一把拍开。 云涟被他这幅不言不语闹别扭的倔样给逗笑了,笑的前仰后合一屁股蹲倒在地。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还欺负我。”云涟玩够了,率先败下阵来。他将掌心的藕粉凉糕咬在齿间,双手环住凌九霄的脖颈,与他额心抵着额心。 云涟微微抬了抬下巴,唇间含着的藕粉凉糕碰上凌九霄的唇珠。 果不其然,凌九霄倏地睁开了眼,一双凤眼都瞪圆了。 云涟直直的望着凌九霄,又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凌九霄吃。 凌九霄一怔。 他和云涟最开始就是因为那块马蹄糕,云涟一时兴起的随意撩拨,却在他心底漾起了无数涟漪。 此后有意无意的彼此靠近,让他心底那个隐晦的身影愈发明晰,深入骨髓。 他被活捉之前做好了准备,哪怕下地牢、重刑折磨他都无所谓,可……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杀人诛心? “起开。” 凌九霄按下心中惊涛骇浪,面无表情的开口。 “云涟,有些把戏耍一次就够了。” 两人靠的那么近,凌九霄眼中片刻的挣扎瞒不过云涟,他眼神一暗,抬手掐住了凌九霄的下巴强迫他张口。 第67章 藕粉凉糕渡过去。 凌九霄扭头就要吐出来,云涟却不许他吐。掌心捂住凌九霄的嘴,将挣扎中的凌九霄按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将人压得死死的。 云涟硬要他吃。 凌九霄偏不! 他出其不意一记重拳直冲云涟心口而来,云涟毫无防备硬生生挨了一拳,当即喷出一口血。 云涟一脸呆愣的被掀翻在地,鲜血流过脖颈,遮盖住了锁骨上的吻痕。 他想过凌九霄会挣扎会动手,却从未想过凌九霄会真的打伤他。 凌九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若是从前他还有金丹没有被封的时候,这么一拳怕是会要了云涟半条命。 心口阵阵绞痛,云涟张嘴哇的又是一口血。他呆滞的摸了一下唇,原本被凌九霄亲到有些红肿的双唇此刻沾满了血,云涟不可置信地看着指尖上的血,泪珠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 “血……” 他少有的手足无措,慌张到手脚并用,胡乱的抓住凌九霄的衣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耳边剑穗也在慌乱中染上些红。 眼泪模糊了视线,云涟声音哽咽到泣不成声,他只是一昧哭道:“疼,疼,少主,疼……” 凌九霄被眼前一幕刺激到恍惚,被打中心口的是云涟,为什么他的心也在抽疼? 凌九霄下意识伸出手去抱他,却又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云涟一把拽住,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生同榻死同穴。 ——凌九霄永远站在云涟身后。 云涟泪如雨下,“疼,你也骗我……” 可惜凌九霄听不见。 第40章 后悔 云涟撑不住扑倒在地,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攥着凌九霄的,血泪俱下。他眼前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心跳的飞快。 “扑通”、“扑通” 云涟是早产,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后来在天山雪地里受了惊吓,加上冻坏了身体底子,这些年来一直病痛不断,若不是有神力养着,他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这些年汤药不离地养了几年,凌九霄初见他时,才养得跟正常人差不多了。 但也受不住这一记十成力气的窝心拳。 云涟握住凌九霄的手冰冷,“少主,疼……” 他径直摔了下去。 血腥味刺激得凌九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掌心的手滑落,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伤了云涟,云涟晕过去了。 他伤了云涟…… 凌九霄手脚并用地爬向云涟,再也忍不住将人牢牢抱紧,“云涟!云涟!” 怀中人半张脸上血红一片,整个人都在抖,嘴里不知道在喃喃些什么。他下意识抱住云涟给他输送灵力,但金丹被封什么也输不出来。凌九霄慌慌张张的去擦云涟脸上的血,仿佛这样云涟就能好似的,“对不起,你动一动,云涟,我不是故意的……” “你说句话云涟!你说句话,你跟我说句话!” 凌九霄擦到满手是血,眼中含泪时才反应过来喊人。他抱着云涟一刻不敢松手,歇斯底里大喊:“来人——!!!” 门外侍女听见二人争执时就想进来,但二公子特意吩咐过,不准进去打扰,她便在一直犹豫要不要进,现在里面突然喊人,她想也不想地推门冲进去。 甫一开门,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跑过去时心下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等靠近屏风,模模糊糊看见玄天剑宗少宗主死死搂着二公子,二公子仅露出的一点下颌糊满了血,此刻瘫软在地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了无生机。 侍女登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二公子若是出了事,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凌九霄睚眦俱裂,吼道:“快去喊医修!!!” 侍女一下子被点醒了,跑去求救的身形快出残影。 天外天有专门负责照看云涟身体的医修,他们来的时候甚至都用上了传送阵。 凌九霄把云涟抱上了床,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恨自己无能,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涟面色变得灰白,浑身颤抖不止。他攥着云涟的手,第一次尝到悔断肠的滋味。 “滚开!” 凌九霄被人扯着头发摔倒在地,他余光掠过一片火红衣角。 “医修救人!侍从呢?你们就是这般照看二公子的吗?!都活够了?!!” 纫兰团扇一挥,最顶上的金凤凰翅膀险些划瞎侍女,她怒极恨极,看了看榻上生死不明还在喊“少主”的云涟,慌里慌张救人的一众医修,不断叩头请罪的侍女侍卫,最后一脚踹向了凌九霄! 她铆足了劲的一脚竟直接将凌九霄踹飞出去,他后背狠狠撞上屏风。 “凌九霄,你别不知好歹!”纫兰咬牙切齿道:“二公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保你你玄天剑宗全宗门凑不出一具全尸!” 凌九霄嘴边缓缓流出一柱血,他毫不在意的拿拇指拭去,视线却在望见榻上蜷缩成一团的云涟时,充满了浓浓的担忧、后悔。 纫兰见他那双破眼目不转睛盯着云涟,怒骂道:“死聋子!!” 四五个医修转来转去,围着云涟使劲,中间纫兰还把盯人的端木都喊来给云涟护心脉了。 一寝殿人忙到日落才彻底稳住云涟的伤势。 听见医修说已无大碍时,纫兰才敢松口气,“行,没事就好。” 第68章 医修淌了满头冷汗,斟酌道:“大护法,二公子似是因外伤击中心口,惊了心脉,才勾起了旧伤,不过没有性命危险。只是这旧伤,怕是又要慢些养上好些年了,虽不知二公子是如何伤到的,但二公子心脉孱弱,身子差,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为好,万不可心绪起伏过大,或是受外伤。” 怎么伤的?纫兰心道,他自己凑上去让狗咬的! “嗯,送药上来,你们先退下吧。” 纫兰听侍女说了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后,便没再过多降罪她们,毕竟连她都劝不动云涟,几个小侍女的劝告哪里管用。 纫兰头疼欲裂,坐到塌边守着云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怒气无处发泄,怎么就非得跟个凌九霄过不去! 凌九霄…… 纫兰心念一转,电光火石之间临时起意,不如就此杀了凌九霄一了百了。 她摆摆手示意侍女将凌九霄带下去。 等了半天,那群侍女、侍卫皆束手束脚,没有动作。 纫兰压了一天的火气“噌”的烧上来,“反了!我说将凌九霄压去地牢都听不见吗!!” 众人面面厮觑,忽然同时跪下,打头的侍女哭道:“护法恕罪!二公子下了死令不准凌九霄出寝殿,我等……不敢!” 纫兰一个眼刀杀向云涟,“好!” 这是防备着她动手杀人呢?! 你怕人在地牢里受罪,怕我杀他,巴巴的拉到自己寝殿里守着、护着,可人家领你的情吗?自找难堪!自己找罪受!! 那你就把自己的命折腾上!! 纫兰越想越气,干脆拂袖而去。 “照看好二公子——!” 纫兰都被气走了,但耳朵聋了的凌九霄什么都听不见,就算凌九霄没聋,他也什么都听不见。 除了榻上虚弱的云涟,凌九霄此刻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直蹲坐在地,木愣愣的看着医修救云涟。 后来医修走了。 后来纫兰又坐到了塌边。 后来纫兰又走了。 凌九霄就呆呆的看着他们救云涟。 最后,剩云涟一人躺在床上。 他静静看着,不言不语。 直到寝殿一点点暗下去,他看不清云涟眉眼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黑了。 云涟最怕黑了,凌九霄想过去碰碰云涟。他刚撑起身,就摔下去,腿失去知觉了,靠手爬了几步后,双腿就泛起针扎般的痛麻感,再挪动不了一步。 侍女侍卫们面面厮觑,想到了二公子是如何待凌九霄的,纫兰护法想杀他又碍于二公子,只能将人轻拿轻放的态度,他们犹豫了片刻,决定不阻拦凌九霄了,只要小心防备别再让他伤了二公子就是。 连纫兰大护法都不好杀他,他们出什么头。 凌九霄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挪过去,手小心翼翼、珍之又重地轻轻碰上了云涟的手指,过了良久,终于从指尖试到了一点极其微薄的温度。 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砸的凌九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热的,没事了。” 云涟没事…… 试到温度后,他才敢实打实地握住云涟的手。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那群侍女侍卫一个哆嗦,就在他们惊魂未定时。 一条连接貌似是道侣契的红线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就像是一道惊雷,将他们劈的外焦里嫩。 玄天剑宗的少宗主怎么会跟他们二公子有道侣契??? 他们一定是看花眼了! 搓搓眼,红线两端的确实一个是玄天剑宗少宗主,另一个是天外天二公子,没看错。 一群侍从惊到石化在原地。 凌九霄苦笑着勾了下生死道侣契,爱恨之事从来由不得理智决定。 他逼着自己强压下波涛汹涌的心绪,隐去道侣契,额心抵上云涟的额心。 他突然很想跟云涟说话。 抛下一切,抛下玄天剑宗抛下天外天抛下昆仑山什么都抛下—— 好好跟他说会儿话。 他想云涟了。 第41章 兄长 云锦乔半披着外衣,正端着药碗,将药汁一点一点倒进兰花花盆中。 培育了数年,才堪堪养出一盆白水晶兰花,今日被药一灌…… 一名弟子打扮的女子有些惋惜,顺嘴道:“大公子这般,这花怕是要坏了。” “坏了自然有更好的送上来,物竞天择。”云锦乔递给她空的药碗,她接了手,云锦乔也不松手,就这么垂眸俯瞰她,慢悠悠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女弟子头低的更深了,诚惶诚恐道:“大公子所言极是。” 云锦乔笑着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他与云涟同父同母,容貌一样惊为天人,只是云涟璀璨耀眼,秾丽得让人不敢直视,更偏向一眼惊鸿,而云锦乔不同,他的眉眼较为柔和,第一眼会让人觉得好看,但不会好看到像云涟一样摄人心魄。 若是再细看,才会发现云锦乔的样貌丝毫不逊色于云涟,玉一般温润清透。 可等你渐渐沉溺于他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容貌后,便会在某一刻猝然惊醒,深深察觉这人的清透是寒冰,而非璞玉。 女弟子既已上了贼船,现在明白也晚了,伴君如伴虎,她只能做的更好做到最好,才能最大程度上避免被云锦乔鸟尽弓藏,“公子要我查的事情已经查清了,只是还有些……属下实在是不清楚。” 第69章 云锦乔挑眉,“嗯?” 他手一用力,兰花花茎拦腰截断,“呀,断了。” 女弟子跪的干脆利落,“我对大公子忠心耿耿!” 云锦乔将花随意掷在宣纸上,笑道:“你怕什么?你既然选择了背叛玄天剑宗宗主夫人,那你能走的路就只有我这一条,哪里还有再侍三主的机会呢?朱赢,想清楚。” 朱赢心下一凉,“属下常年侍奉在宗主夫人身旁,云二公子与凌少宗主离宗后的事,属下确实是知之甚少……” 朱赢把她知道的全数告诉了云锦乔,事无巨细,小到云涟玩凌九霄养的灵虎都说了,云锦乔也不嫌烦,听得颇为起劲,时不时还应和两声十分捧场。 朱赢歇了一口气,继续道:“二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亲密之举,除了亲过,还有一次灵修。当时是凌少宗主拖着病体为云涟疗伤,宗主夫人知晓后大怒一场,将少宗主喊过去训斥了半个时辰。” 云锦乔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他们亲的可多了,我见过好多次。”他沉思片刻,“先详细说说灵修的事,好有意思啊。” “……” 突然把她喊来问事,上来就问云涟跟凌九霄的私事,朱赢怀疑大公子在故意捉弄她。 “叩叩。” 云锦乔抬手止住了朱赢的话头,“进。” 侍女捧了一碗新药送上,“大公子,到喝药的时辰了。” 云锦乔客气的点点桌子,朱赢识趣的上前接过。 “这几日医修处能忙的焦头烂额,少不了我的好弟弟添砖加瓦,”云锦乔手执毛笔,将药汁当做墨汁蘸了下,在宣纸上浅浅勾勒,“算了,我在这里装病也没少添乱,啧,大家都不是好东西,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侍女退下,朱赢双手捧着药碗,一边伺候笔墨,一边继续讲云涟和凌九霄的事。 云锦乔寥寥几笔,勾出了一个女子轮廓。 那朵略微泛黄的兰花恰好挡在女子侧脸,云锦乔惋惜地叹了口气,“好了,等我过些时日就安排你去‘见’凌九霄,下去吧。” 朱赢退下时精神恍惚,云锦乔这是要逼她上绝路啊。 她跨出殿门最后一步时,隐约听见里面的云锦乔自说自话: “明明有前车之鉴,还要重蹈覆辙,蠢货呐。” 侍女与朱赢擦肩而过。 云锦乔收了笔,正拿帕子擦拭每一根手指。 “烧了吧,随我去看看我的蠢货弟弟。” 侍女收拾宣纸时,无意瞥见画边落款,写的工整,形式并不规范,却也不像随手一写。 上款写的是:雅鉴。 有敬辞,无赠者。 下款写的字被重重一笔勾掉。 模糊可见是一个“乔”字。 无时辰,无地点,无署名,只有一个亲昵的自称。 * 云涟梦中一片水深火热,分不清脚下是天山还是昆仑山,神女的身影与凌九霄重合,二人皆清晰可见又合在一处。 神女抱着他,另一只手牵着云锦乔,柔声唤道:“涟儿,乔儿。” 云涟没有反应,呆愣地被神女抱着走向雪深处。 一起走向死亡…… “云涟!” 暴虐的风雪中,呼喊声破空而来! “回来,跟我回去好吗?云涟。” 云涟缓了半天,六岁小孩子手臂搂着母亲的脖颈,犹豫的看着凌九霄。 凌九霄单手提着衣摆跑过来,小云涟靠着母亲,迟疑的伸出了一只手。 凌九霄刚碰到了云涟的指尖,下一刻,鲜血喷溅了满脸。 云锦乔一剑贯穿了凌九霄的心脏。 !!! “不要!” 云涟瞬间瞪大了双眼,豆大的冷汗接连滚落! 这个梦太荒诞离奇了。 他心脏突突地跳,震得耳朵疼……凌九霄人呢? 云涟手撑着床榻便想起身,一动却发现浑身无力,好像还有谁在拽着他的右手。 云涟疑惑的一侧头,正对上凌九霄。 他趴在塌边刚刚被惊醒。 相对无言。 云涟迟钝道:“少……凌九霄?” 凌九霄坐直身,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嗯,你醒了?” 云涟愣头愣脑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凌九霄没说话。 云涟缓慢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了,自己不准他出寝殿 ,他肯定在这儿啊。 凌九霄被云涟看的有些待不住,匆忙起身,“我去让他们给你端药来。” 云涟看着凌九霄匆匆而去,又匆匆回来,那种不真实才落到了实处。 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云涟还在出神,凌九霄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云涟耳边剑穗被血染得半红半蓝,凌九霄看着,想说话只觉如鲠在喉。 云涟先开口破冰。 “凌九霄。” 声音不大,音调水一样软。 他探出尾指,勾住了凌九霄的食指,小幅度晃着。 “我骗了你,你也打回来了,消消气吧,还不解气?” 凌九霄眉毛几乎拧到一处,脱口而出:“我没想过——” 他又一下子噎住了,既然动了手,有心无心又有什么区别。凌九霄苦笑,不想再与他争执这些,“你睡了快一天一夜了,身上哪里不舒服,等会儿让医修过来看看。” 第70章 云涟直勾勾地望着凌九霄,“哪哪都疼。” 凌九霄招架不住,“我去找医修……” “不要他们,”云涟身上使不出力气,勾着凌九霄的手指险些滑落,“你抱抱我就不疼了。” 凌九霄静了良久,半晌,再开口嗓音沙哑,“何必呢?” 云涟重复道:“你抱抱我就不疼了……” 话音未落,云涟便被凌九霄俯身拥入怀中,杂乱的心跳声一个轻一个重,都越跳越快。 瞥见凌九霄颈侧的牙印有些淡了,云涟眨眨眼,想也不想的就张口咬上去,仿佛是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挨得窝心拳。 门外响起叩门声,云涟依旧沉浸在咬牙印中,并不理会,凌九霄半跪在榻边抱着云涟,力度拿捏得刚刚好。 他没挣扎,由着云涟咬。 “呀,我来的不巧了。” 云涟动作一顿,诧异的抬眼望去,居然是云锦乔。 他深深皱眉,梦里那一幕有些刺眼,云涟不自觉的搂紧了凌九霄,在他耳边小声道:“别说话,扶我起来。” 凌九霄手拖着他的后颈,将人扶起,早听传闻说魔宗二位公子分庭抗礼,云锦乔此时前来恐怕没安好心。这位魔宗大公子从不轻易在人前暴露喜怒,像只毒蛇般蛰伏着伺机而动,上次他虽捅了云锦乔一剑,但也遭了暗算,没讨到什么好。 他坐在榻边,有些担心云涟能不能应付得了云锦乔。 凌九霄半眯眼,满眼戒备的打量着云锦乔。 云锦乔的视线也同样粘在凌九霄身上,二人对上眼的那一刹那,他眉梢一挑,眸中探究的意味更浓了。 凌九霄突然怔住了。 魔宗在这里狗咬狗,他操什么闲心,他就只等着这二人鹬蚌相争,中间得利就是了,他们内斗的越狠越好,能直接把魔宗从内部斗垮最好。 凌九霄起身站到一旁,抱臂做壁上观。 云锦乔目光转向云涟,“听说你旧疾复发了,过来看看就走。” 他只是来探疾,什么都不做。 云涟懒得应付,下了逐客令,“看完了,请吧。” 不知道云锦乔是不是在故意曲解云涟的话意,他转身落座,道:“进来的时候见侍女正端着药犹豫,我担心误了你喝药的时辰,干脆就替她送进来了。” 云涟厌烦极了云锦乔的这幅嘴脸,干脆道:“既然你身体好了,那代理宗主的位子今日正好交还与你。” 不等云涟说完,云锦乔就抬手制止他,“误会误会,我重伤未愈哪里担得起如此大任。”他极快扫了眼凌九霄,继续道:“今日拖着病躯出来,特意来看你,回去估计又得养上两月了。” 云涟听他话里话外有些不对劲,偏又一时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有病就就养着,出来干什么。”虽然反应不过来,但云涟还是没好气。 云涟话说的相当难听,但云锦乔却是波澜不惊,“唉,天外天有二弟治理自然是井井有条,让人十分放心,哪里需要我这个伤号插手。” 凌九霄置身事外,直接听乐了,井井有条?放心? 云锦乔骂的还真是…… “所以我养伤无事,又闲不住,正好着记挂上次差凌少宗主一招的事,索性今日来请教一二。” 凌九霄:“……” 云锦乔顶住着四道带杀意的目光,自顾自笑道:“其实我听下面人说凌九霄被你提走时,就像来了,只是一直不得空,正好今日趁探病的机会,来借人一用。” 云涟想开口,但一生气,怒火攻心咳得直撕心裂肺,凌九霄忍不住撇了一眼。 “先喝药,是我的过失,光记着说话都忘了药了。”云锦乔说着送上了药,但嘴是一刻不停的,“我来之前还担心你把他折磨死了,谁知道一进来你俩又抱又亲的,奇怪。” 云涟:“……” 凌九霄:“……” 这人真不是一般的不讨喜。 第42章 入冬 云涟缓过气来,咳得眼角都泪花翻涌,“与你何干。” 云锦乔闻言也未见不悦,“我不问就是了,这么激动干什么?喝药。”他并不正眼看凌九霄,只是递给他药碗,使唤侍女一般指使道:“既然二公子要留你伺候,那你就小心伺候好。” “喝了药就歇下吧,没什么事我先回了。” 云涟压根不搭理云锦乔,他也不自找没趣,闲庭信步的走了。 反正他要查证的事情,已经确认的差不多了。 沦为侍从的凌九霄端着碗,问道:“你要喝吗?” 云涟瘫倒在床,刚才耗干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他身心俱疲道:“他还不至于在我药里下毒,你喂我喝,好不好?” 凌九霄放下碗,“歇会儿再重新熬一碗喝吧。” 云涟笑了笑,“九霄,你担心他暗算我。” 凌九霄不说话。 云涟笃定道:“他不会,也不敢。” 凌九霄冷笑,“你就不怕我下毒?” 云涟不错眼的看着他,忽的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的凌九霄有些着恼。他虽听不见,但还没瞎!云涟的笑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笑话。 “你笑什么?!” 云涟点了点心口,“杀人的最高手段在于诛心,少主想杀我,哪里需要用下毒的低劣伎俩?” 杀人诛心,饮鸩止渴。 第71章 明知自己与凌九霄已经不可能了,还硬要拘着他守着他,不就是饮鸩止渴吗。 云涟莞尔道:“少主明知故问。” 你敢喂,我就敢喝。 云涟坦坦荡荡的看着凌九霄,一切尽在不言中。 侍女去换了碗药,送来时,云涟已经睡下了。 凌九霄略有些迟疑,但药凉了药效不好,喝下去也不舒服。犹豫片刻,他轻手轻脚的跨过去,蹲下.身凑近。 随着一连串的动作,云涟的脸逐渐放大,让他的心都跟着漏跳一拍。 凌九霄心想,到底是谁诛谁的心? 云涟在睡梦中也依旧紧紧皱着眉,眼角留下了一道泪痕,淡淡的,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凌九霄垂眸看了他许久,最后还是伸出手,拇指指腹轻轻蹭了一下,擦干了那些泪痕。 当时云涟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时,烫得他心如刀绞,哪怕已经过了两日,凌九霄再回想起来,心头也依旧是异常酸涩。 凌九霄收回手,轻声唤道:“醒醒。” 床上人没动静。 “喝了药再睡,嗯?”他捏住云涟耳朵,指腹薄茧用力搓了搓云涟耳廓。 微红的耳朵热辣辣的,云涟半梦半醒的睁开了眼,茫然的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冲着面前的凌九霄展露笑颜。 药味缭绕在半空,乍一嗅到,舌根都在泛苦。 “趁热喝。”凌九霄松开云涟耳朵,搀着他的肩膀将人扶起来。云涟乖巧地任凌九霄摆弄,过于听话的模样让凌九霄怀疑他是不是还没睡醒。 …… 凌九霄端着碗。 云涟睡眼惺忪的看着他。 僵持半晌,云涟缓慢眨了下眼,一双桃花眼里汪着两道水湾,笑起来亮的如天上月,他鼻音闷闷道:“你喂我。” 凌九霄错开眼,认命般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上唇试了下温度,稍微有些烫,他又吹了两下,试好了温度才喂到云涟嘴边。 凌九霄一勺一勺的喂,云涟一口一口的喝。老老实实喝了大半碗后,云涟突然嘟囔道:“再吹一吹,烫。” 烫? 凌九霄目露疑惑,再喂下一勺时仔仔细细的试了两回,确认真的不烫了才喂给云涟。但云涟抿了半勺,便咬着下唇道:“烫,你喝口尝尝。” 凌九霄满脸疑云,将勺子里剩下的半勺药抿干净,眉梢扬起,不烫啊?都凉了哪里烫了? 见他还在呆愣愣的思考药烫不烫,云涟瞬间绷不住笑出了声,笑的肩膀都在颤。他这么一笑,凌九霄哪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云涟耍他呢。 凌九霄嘴角抽了抽,“……” 他就不该喂云涟,早知道有现在,一开始就该直接泼他一脸。 “云二公子金尊玉贵难伺候,你自己喝吧。” 凌九霄扔碗不干了。 云涟见好就收,忙哄道:“不要,我没力气了。” 他一张脸惨白无光,剑穗穗尾血红,有一搭没一搭晃动,划过脖颈,更衬得人瘦削,此刻醒来半躺在床上,眉宇间满是化不去的惫意。 “再不喝,药又要凉了。” “九霄。” 凌九霄冷眼看着云涟演戏,云涟高兴时,他便是个能凑趣的玩意儿,哄两句,逗一逗。不高兴、不喜欢了就可以一脚踹开,什么诺言,什么情深,都能说弃就弃! 踢开他时半点不留情,现在又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同他嬉闹,凌九霄苦笑,他做不到对背叛毫无芥蒂,也不可能任云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不是能任人揉圆搓扁的玩意儿。 凌九霄神情越来越冷,眼里渗出丝丝杀气。 云涟依旧倚靠在背枕上,身形纹丝未动,在与凌九霄对视时,半点都不落下风。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鼻尖红痣冷艳艳的,似笑非笑,“你生气了。” “不对,你恨我。” “也不对。” 云涟懒懒的躺在那儿,自问自答。 “你不信我。” 凌九霄反问道:“云涟,我凭什么信你?” …… …… 沉默半晌。 周遭环境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窗外竹枝敲打着窗棂,一轮新月已上林梢,天边稀稀疏疏落起了深秋的最后一场雨。 马上就要入冬了。 云涟怔怔望着竹影出神。 “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他突兀的笑了一下。 那时,秋雨凉亭。 云涟披着凌九霄的外袍,趴在栏杆边,亭中红泥小火炉煨着青绿酒盏,杨梅酿醉人,他静静地陪着凌九霄练剑。 一人舞剑一人亭中候。 他说以后有空教凌九霄疯仙的成名绝技,还打趣凌九霄,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 曾经的凌九霄对他步步紧逼。 那日等到最后,凌九霄突然把他强按在石桌上拥吻,结果这人干.了一半就跑了,把他一个人衣衫大敞的留在风中,混蛋凌九霄…… 分明是凌九霄先送给他生死道侣契的,“生同榻,死同穴”,口口声声喊他心上人,一次次攻城略地。 往事如烟消云散。 怎么就不要他了呢? 雨疏风骤,昏暗的寝殿里,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云涟低眉敛目,再不见秋雨凉亭中,他眼角风情、眉梢笑意。 第72章 云涟仰头道:“再也不信你了。” 凌九霄望了一眼竹影,心中也有些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人成各,今非昨。 他背着光,云涟看着他的身形模模糊糊,还是和自己心里那个赤诚的小少主别无二致。 凌九霄漠然道:“你何时信过我?” 云涟长叹一口气,“以前总跟少主说‘以后有机会’,没成想今日倒也真有了机会。”他握拳抵在唇边,闷声咳了又咳,开口说话时气息急促,“当日凉亭,我曾许诺要教少主疯仙的成名绝技,今日践诺。” 凌九霄张口欲拒绝。 云涟紧接着接上了下一句,“我也可以带你去天山看无尽藏,告诉你神女之事,只要你要先养好耳朵。” 凌九霄霍然抬头。 云涟曾经守口如瓶的过往,修真界讳莫如深的隐秘,人都喜欢知道秘密,凌九霄同样无法免俗,他也想知道魔宗到底在密谋什么。 云涟扯了扯嘴角,“养好耳朵,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他指尖点了点自己耳朵,“去泡药浴吧,九霄。” 第43章 爱意 一晃半月,北风愈发冻人。 立冬前后,天外天忽然下了场大雪,半夜开始飘星星点点的雪花,一直到了凌晨,窗外狂风呼啸,雪花撞到窗上发出沙砾的声响。 云涟于睡梦中被惊醒。 床边灯盏暖光昏黄,他半边身子都压在凌九霄身上,腰被温暖有力的臂弯搂住。 他环着凌九霄脖颈,脸埋在对方颈窝间蹭了蹭,复沉沉睡去。 这些时日二人各退一步,不再争执过往恩怨,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和平。 云涟心口旧伤叠新伤,半月来汤药不离的养着,至于什么时候能养好,就没有准信了。也是因为这个,云涟只能口头传授凌九霄疯仙的剑法。 他原本想亲自提剑教给小少主的。 虽然只是简单的口授,但凌九霄领悟能力超乎常人想象,他在金丹被封的情况下,硬是将疯仙的剑法练到了第五重,可惜越往后剑法发力运剑越霸道,没有灵力加持,单靠体力练习起来相当不顺。 他不提,云涟也佯作不知。不过在凌九霄练完剑皱眉时,云涟还是会不动声色的去哄他笑,有时逗得凌九霄恼羞成怒。 想着,云涟抬指摸了摸下唇,那里破了个口。 他幽怨抬眼,隔着屏风遥遥望了眼殿外的凌九霄,混蛋,疼死了。 殿外雪还没有停,炖梨一屁股蹲在门口,说什么都不准凌九霄进去,四只爪子轮流往凌九霄身上刨雪,凌九霄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气的抓了个雪团冲着炖梨脑门就是一下,但炖梨是雪狼,天生活在雪堆里的物种被砸后反而刨的更欢了。 云涟垂眸替为凌九霄斟了一杯热腾腾的茶,剩下的给自己续上了。 他再抬头,殿外只剩炖梨的身影。 云涟挑眉,小少主呢? 一地白雪,巨大的狼脚印中,凌九霄“唰”的爬起来。 炖梨尾巴摇的飞快,狼眼都闪了一下,它抬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给凌九霄踩回坑里。 云涟:“……” “扑哧!”云涟没忍住笑出了声,嘴里的茶水也险些喷出来。 凌九霄并不知道云涟在偷窥他们,他撸了两把袖子,赤手搏狼的气势拉满,现实是他被炖梨一下子就撞飞出去。 凌少宗主:“……” 他相当不服,扔了剑,就搁外面跟头雪狼扑腾起来。 云涟全程看着,失笑道:“地龙再烧旺些,备好姜茶。趁雪大多采一些天山雪莲,试过了再喂。” 侍女领命,将茶炉烧旺,殿内一切打理好后,知情识趣的带着一众侍从退下去了。 茶水凉了再换,凌九霄位置上的茶水已经换了三次了,他进来时,新换好的茶水温度热而不烫,喝起来刚刚好。 云涟递上帕子,凌九霄疑惑看了他一眼,云涟憋笑解释道:“你脸上的雪一会儿就化了,擦擦吧。” 凌九霄冷淡的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道:“疯仙的剑诀风格与寻常剑诀迥异,颇有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凌九霄说的委婉,疯仙能得此称呼绝非空穴来风,他的剑法古怪、迥异,作战时只讲究一条——化守为攻不破不立。与他作战,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破绽百出,但因为攻势迅猛,你只能防守,看得见他的破绽却腾不出手攻击,这种打法俗称“不要命”。 此种打法练精了可以所向披靡,但可惜这种打法作战时若有一丝贪生犹豫,威力便会大打折扣,所以想练,就要先做到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除了疯子,谁又能真的豁出命去打。 云涟安慰他道:“慢慢练吧,融会贯通取长补短,决定上限的是体能而非灵力,急不来的。” 云涟说话时双唇一张一合,下唇上的伤口存在感相当强烈,凌九霄眼神闪躲,偏又不能挪开视线不看。 这伤口是他昨日一时失控咬的。 他聋。 聋子不看嘴型没法沟通。 昨日,他练剑欲突破剑诀第五重,关键时刻,没有灵力傍身无法发挥出剑诀最大的威力,只能在接近成功时功亏一篑。剑断了,虎口也震麻了,云涟还偏要在这时候折辱他! 非说什么他身上沾了雪,又冷又湿,让他去沐浴。逼他沐浴完,又逼他喝姜茶,他从小就不喜欢姜茶的味道,平时也就罢了,昨日不知为什么,他就是铁了心的不想任云涟摆布。 第73章 他不喝,云涟就含在嘴里硬喂。 一连掀翻三四碗,云涟的下唇也在挣扎时被他咬破。 “九霄?” 见凌九霄心不在焉,云涟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忧心道:“昨日鼻音就重,今日再冒雪练剑……” 他暖呼呼的掌心贴上凌九霄两颊,轻轻揉搓,“我让人备了姜茶,多少喝两口。” 凌九霄推开他的手,端起桌上的一盅姜茶,拧着眉一干而尽。他没有多大反应,比起昨日发疯一般的抗拒,今日凌九霄顺从到几乎麻木——反正就算他不喝,云涟也会硬灌,还不如直接喝完,省下被强喂的难堪。 他喝的干脆,云涟眉心反不安地跳了跳,不对劲。“吃果脯压压味吧。”他挑了几个凌九霄平时吃的多的几种果脯放在手心,捧着等凌九霄选。 白嫩的掌心拖着果脯,二者一起被人无视。 云涟收回手,自己拾着果脯慢慢吃了,他原本话到嘴边的双修也咽了回去,转而说起了修真界的事。 “符修门少门主封随逃了,现在还在查。” 凌九霄望过来,神色明显鲜活了不少。 云涟苦笑,继续道:“这几日雪大,那批人质金丹被封,又没有法衣,冻死了不少,一个两个都动了逃跑的心思。如今封随成功逃了,若是找不出同谋抓不回他,天外天在修真界难以立威。” 凌九霄眼珠转了一圈,“你怀疑这个同谋是我?” “没有这个意思。算我多言一句,九霄,别去管那些闲事。” 凌九霄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我金丹被封,受困于此,每天一睁眼不是被你盯着,就是被你的手下监视,你还不放心?既如此,你干脆打条链子把我栓起来算了!” “并非是监视。”云涟长叹一口气。 凌九霄动不动就呛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旁人敢这么说话,他早就将人下八遍油锅了,但换成凌九霄……这个让他含在口里、捧在掌心的人,他连同他生气都舍不得,更别说伤他一分一毫。 云涟故意道:“好啊,栓起来,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凌九霄了。” 凌九霄怒道:“云涟!” 云涟不急不慢,“我在这儿呢。” “你别欺人太甚!” 云涟歪头看他,“那你哄哄我,我就不欺负你了。” 凌九霄拍案而起,愠怒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天天嘴上调戏他有意思吗?! 云涟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嘴贴着嘴说话,你嫌我不好好说话,现在坐着正经说话,你还嫌我不好好说话,所以少主是想怎么样?” 凌九霄气红了脸,歪理!云涟嘴里全是歪理!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见凌九霄气极要走,云涟一着急,下半身还没站起来,上半身就直接扑上去了,但好巧不巧,腰间丝绦被腿压住,外力一拽,云涟扑了个空。 事发突然,他来不及作出反应,脸就已经离地面不到一尺了! 这一下可得摔破相了。 云涟心想,如果没有这张脸,凌九霄会更讨厌他吧? “咚!” 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很响。 云涟瞪大了眼睛。 但撞到地面的不是他的脸,而是眼前垂直跪到地上的膝盖——他又惊又喜地抬头,目光顺着膝盖向上,落在了凌九霄正大惊失色的脸上。 四目相接。 凌九霄抱着云涟,愣了一下。 第44章 退步 “少、少主……” 云涟有些受宠若惊,回过神来后径直扑进小少主怀里,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 凌九霄浑身僵硬,被云涟轻轻松松扑倒在地。 他方才是真的想走,可余光瞥见云涟不小心摔倒时,手却比脑子更快地扑上去扶住了云涟,甚至在被云涟扑倒时,他心里还在庆幸幸好赶上了。 云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凌九霄心怦怦直跳,抓住云涟的手一时无处安放,突然拿下来显得太刻意,这么放着又太烫手。他随便搪塞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就想跑,“我、我剑落外面了,我先去拿。” 云涟一把按住他,强忍住了想亲上去的冲动,说话音调都是上扬的,“不准动!少主不是不理我吗?既然都生气走了为什么回来,少主不生我气了是不是?” 凌九霄嘴硬道:“你出了事天外天不会放过玄天剑宗,我只是担心祸及宗门。” “摔一下又不会死,别拧巴。”云涟与他凑得近,呼吸交错,气氛都因为呼吸急促而升温,“少主,你不恨我,是吗?” 云涟不敢奢求凌九霄还似从前一般情切,只要凌九霄不恨他,下辈子还愿意再遇见他就好。从始至终,他所求的都只是凌九霄的一句不恨,只要小少主说不恨,他就信。 云涟眼巴巴地望着凌九霄。 嘴会骗人,但眼睛不会。 凌九霄垂下眼,不敢再直视他。 背叛在先,反咬在后,桩桩件件令凌九霄如鲠在喉,他说不出实话,也说不出刻薄虚假的话伤人,便用只能用沉默应付云涟的质问。 他阖上眼,便看不见也听不着。 云涟揪住他的衣领,急得眼底血丝都出来了。 “睁眼!凌九霄!!” 软硬兼施什么方法都用上了,扯着凌九霄吼,一下一下啄他的唇…… 第74章 无论云涟如何软磨硬泡,凌九霄的眼皮都纹丝不动,双唇也像粘在一起了。 他这幅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让云涟觉得自己的每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感近乎要将他溺毙。半晌,云涟颓然的躺进凌九霄怀里,两人上下交叠,躺在地上不言不语。 至亲至疏。 云涟率先败下阵来,小少主的性情他最熟悉不过,他知道再逼问下去,也不会从凌九霄口中得到任何答案,最多又是不欢而散,还是慢慢来慢慢哄吧。 毕竟,情急之下的举动才是真情流露。 日久天长、细水长流,他总能在赴死前,从小少主口中套出那句实话。 他爬起身,踢了一脚凌九霄,地上人死了一样毫无反应。云涟去内殿床上暗格内一顿翻找,最后拿着一盒药膏慢慢悠悠的出来。 刚绕过屏风就眼尖的发现凌九霄在偷瞄他,甚至还在他出来时飞快地闭上了眼。 云涟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过凌九霄,结果回头就看见凌九霄这副拒绝沟通逃避问题的样子,他一下子就被气笑了,空着的那只手去撑开凌九霄眼皮,“……你赢了你赢了,我不问了行不行。” “起来,就会装死。” …… 凌九霄演的相当投入,用装聋作哑来应对自己情急之下的真情流露。 剪不断理还乱,就这么敷衍过…… 凌九霄:“!!!” “你干什么!!” 凌九霄惊出了鲤鱼打挺,腰封! 云涟扒他裤子!还把手往里面伸!! “你想干什么?!” 云涟懵了一下。 “……?” 刚才,他单手拨开药膏盖,另一只空闲的手一把拽下凌九霄的腰封,干脆利落的一扬手扔出去。腰封落在地上“咣当”一声,结果他手才摸到腰胯,凌九霄就像被扎了一刀般弹起来,吓得云涟一哆嗦! “少主……” 凌九霄按住衣服,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云涟恍然大悟,小少主这是以为自己要在这里同他行双修之事。右手的盖子随意掉在地上,云涟揶揄道:“药浴泡久了,少主也被依兰香浸透了,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凌九霄有口难言,都怪云涟时不时做出惊人之举,突然扒他衣服他还以为——想歪且被戳穿,凌九霄又羞又愧说起话来舌头都打结。 “你扒我裤子!你问就问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与我无关、你离我远点!” 云涟扶额无语:“……起来。” 凌九霄不明所以的起身,全部注意力都用在防备云涟上,谨慎到不能再谨慎。 然后就一个踉跄摔倒。 左膝盖处一阵酸麻,一动就如针扎般的疼。 “试着疼了?”云涟上前扶住他,“我不问了,你先起来上药,不然明天走路都得一瘸一拐了。” 凌九霄不自在道:“小伤不用……” 云涟不听他嘴硬,直接打断,“外面的脱了,然后把里面裤腿挽起来。” “不用。” 云涟不说话了,直接上手扒,两层都扒这下是真的扒裤子了。 凌九霄唰的炸了毛!! “我自己脱!” 云涟抱臂,满脸都写着“早听话多好”。 “……”凌九霄去了外裤,一手抓着衣摆,另一只手去挽里面底裤的裤腿,但云涟已经先他一步蹲下去,卷起了他的裤脚,露出膝盖,那里已经一片淤青了。 云涟指尖粘取一点微凉的膏.药擦到膝盖上,眼里的心疼遮都遮不住。 凌九霄热的有些坐不住。 “小伤,过几日就化瘀了。” “闭嘴。” 等第一遍涂得膏药半干后,云涟又细致的涂了第二遍,边涂边扁着嘴道:“伤在膝盖,现在又逢冬季,要是处理不好落下了腿寒的毛病,那以后天一冷一下雨就得膝盖疼。到时候疼到走不动路,你就知道是不是小伤了。” 凌九霄被他怼的哑口无言。 “涂好了,等过会儿泡完药浴再涂一次。” 凌九霄敷衍的“嗯”了声。 云涟将指尖剩余的膏药全部涂在了凌九霄唇上,膏药已经被热化成水状的了,此刻涂抹在唇上水光潋滟。他下手重,眼里却满是爱惜,“下次,我就可以和少主一起泡药浴了。” 云涟举止轻浮,凌九霄怀疑这次不是他想歪了。 云涟轻嗅了下指尖,淡淡的香味甜而不腻,“少主猜猜这是什么药?” 能让云涟珍藏在床头暗格中的化瘀药,定是世间珍品,但凌九霄又感觉不像,珍品怎么可能拿出来随便给自己磕伤的膝盖用。 凌九霄还在绞尽脑汁想这药什么来头,云涟就给出了答案。 “此物名为玉灵膏,有化瘀奇效,少主喜欢这个味道吗。”云涟指尖沿着凌九霄嘴角下划,一路划过脖颈落在锁骨上方,那处有一道他前日咬出的红痕,指尖残余的膏药也落在那处。 凌九霄甩开他的手。 “玉灵膏比起寻常药物更为温和,所以多用于床底之间。少主喜欢这个味道的话,下次泡药浴的时候,我们就带这个可好?” 这次凌九霄还真没想歪。 凌九霄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把整理衣服当借口,把头低进胸口。 云涟捡起腰封,轻车熟路的环过凌九霄的腰替他系好,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道:“少主不说话,我就当少主同意了。” 第75章 凌九霄双手渐渐收紧,攥紧成拳。 他修习的功法练到一定程度上会导致经脉不通,最开始留下云涟也是为了弥补功法不足。原本未入元婴期还可以用灵力压着,不至于发作伤身,但重伤将它提前激发了,这次是耳朵,若是再没有炉鼎通经脉,下次就说不准是眼睛还是四肢了。 更何况药浴都泡了好久了…… 凌九霄不说话算是默许了。 云涟莞尔,“那少主今日再泡一次,等明日我去处理完那些琐事,晚上就回来同少主一起泡。” 凌九霄点头,“嗯。” 云涟相当意外,凌九霄能不说话默许他就挺知足了,更别说明确回应。他凑近凌九霄,双手捧起他的脸,笑道:“少主好乖啊。” 话音刚落,云涟便惊觉掌心升温、发烫。凌九霄不敢直视云涟,但不看又听不见没法沟通,强忍着抬头看了,结果这人净说那些调戏他的话! 下一秒,凌九霄就气不起来了。 云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点点亲上来,轻轻舔抵着凌九霄的那对虎牙。 …… 窗外天光正好,雪后初晴。 * “抓回来了吗?” 纫兰跪坐在桌边,见他来了也不起身相迎,“没抓到封随,抓到了几个同谋,什么都问不出来。” 云涟高坐主位,一手支颐,“传上来。” 纫兰颔首,侍从出去传人。 不一会儿就用锁灵链拖拽过来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子怒目圆睁,进来就仰着头对云涟破口大骂,“云涟!你不得好死!!” 侍从暗骂一句坏了,他飞身一脚踹在那人膝窝。 “你鞭子还没吃够!二公子面前岂敢放肆?!!” 侍从踹完人,垂手侍立在一旁。忐忑不安的等着二公子发怒,活剐了那人或是连自己一起算上。 云涟并不恼怒,开门见山的问:“是你们帮封随逃出了地牢?” 另一个男子声音掷地有声,“事情就是我们三个做的,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会说,要杀要剐随便你!” 纫兰不耐烦的就要开口,云涟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语气慵懒带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友闲聊。 “我不问这个。我这个人呢一般不管闲事,我只是好奇。” “好奇你们为什么坚信封随能靠自己逃出去,你们的金丹是怎么解封的你们自己清楚。我也可以告诉你们,那东西名叫吞日,一个金丹被封还能搞到天外天秘宝的封随,怎么会需要你们帮忙呢?” 他最后致命一击。 “你们不如猜猜,你们为什么会暴露?” 第45章 别闹 雷神泪共有九种,昆仑山雪洞里的雾珠,还有被封随偷走的吞日,都是雷神泪之一。 雾珠天生自带银蓝色光辉,被它的光芒照射过的人身体都会发生不同程度上的异变,哪怕是化神期渡劫期大能来了也一样会被异化,威力恐怖如斯,而同为雷神泪的吞日,那恐怖能力也不遑多让。 天外天能封住金丹,让修士无法使用灵力,靠的就是吞日。 所以封随一个金丹被封的废人,却能搞到被存放在宗主的青玄宫的吞日,但逃出地牢反而需要三个同样金丹被封的废人相助,实在是荒谬。 “你们可想好,别被人当了出头鸟、马前卒还不自知,”云涟慢悠悠的品茶,“鹬蚌相争,若是让躲在暗处的人得了利,你我岂不是都很吃亏。” 那名一直不说话的女子率先开口,“你挑拨离间!封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你为害修真界,杀人如麻,玄天剑宗少宗主都惨死你在你手里,你罪大恶极!” 侍从胆战心惊,这三个人真是一心作死没救了!不想活就自杀为什么要连累他呢?这下二公子一发怒谁都别想活了! 本该怒不可遏的二公子并没有反应,人之将死胆子也大,侍从极快的瞟了眼二公子,却发现二公子脸上没有怒气,甚至还带着满面春风含笑,心情看上去极好的样子,只是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侍从心上悬着的一颗大石重重落下,虽然不清楚二公子因为什么笑容满面,但只要二公子心情好,那他这条小命就还保得住。 果不其然,云涟随意的摆摆手,“带下去再审。” 侍从如获大释的拽着人下去了,二公子心情一好甚至都没追究他们审讯不力的罪名,他回去得给让二公子高兴的人上柱高香,保佑二公子天天都心情好,这样差事还能好当些。 云涟确实是走了个神,他在想刚才出门时凌九霄虽说并不配合,但亲了那么许久都没咬他…… 纫兰还以为他在思考是谁在背后生事,心里慰藉,二公子终于肯扔下凌九霄干点正经事了。 云涟笑道:“行了,今天赶紧把这些事处理完。” 纫兰一脸守得云开见月明,太好了,云涟这是准备一心扑到大计上了,杀宗主为神女报仇,她定当全力相助! “你将三人分开审,重点从那个女的身上破冰,她应该是知道什么。”云涟吩咐两句后,起身离开,“此事与云锦乔脱不了干系,我去试探一下,就算是问不出来什么来,也能敲打他敲打。” 纫兰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欣慰,甚至起身相送,“属下这就去办!” 云涟没注意到纫兰老怀甚慰的样子,步履生风的走了。 第76章 赶紧解决吞日的事,省得耽误他明晚跟小少主共浴。 云涟大步流星的进门,云锦乔搁下湖笔,笑着客套道:“呀,稀客啊。” 他引着云涟落座,奇怪道:“有什么喜事值得你如此高兴,说来也好让我同乐。” 云涟不喝他这里的茶,“吞日走失,宗主若是问起来必然要我担责,少不了一顿责罚,哪有喜事?”他话锋一转,一语双关道:“倒是大公子,出事的时候恰好在‘养病’,等我抗下此事被责罚,你又恰好能接下代理宗主的位子,继续当风光无限的云大公子,一举双得。” 云锦乔挑眉。 云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自己的猜测,“这么说也不对。之前我就与你说过,你想做代理宗主我拱手相让,你犯不上跟我绕这么大个弯子。” “或许从一开始被九霄捅伤,你就早有预谋。” 云锦乔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云涟,你失心疯又犯了。” 云涟继续道:“以养伤避开责任,让我来背锅,云锦乔,吞日的事是你干的吧。”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将吞日给封随的,一派胡言!”云锦乔哂道:“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我本来就是代理宗主万人之上,何必瞎折腾这些?”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云涟静了半晌,淡淡道:“哦,瞎猜的。” 云锦乔肩颈骤然松下来,“……云涟,你有时候挺欠收拾的。” 云涟望着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兄长,一时无言。他们少时关系还是不错的,但是后来母亲暴毙,云锦乔什么都知道,却转头唯父亲马首是瞻,忘恩负义、争名逐利、冷血无情,云涟最开始那些年将云锦乔和宗主——两个血脉至亲视做死敌,年纪大些能控制自己情绪后面上跟云锦乔才勉强过得去。 云涟茫然道:“我也想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所以问你。” 云锦乔假笑道:“吞日的事与我无关,你不要含血喷人。” 云涟一笑置之,他对云锦乔从来都没有过期待,“吞日是一定要找的,我来只是想劝你别在他眼底下作死,听不听随你。” “疯病犯了你就治。” 云涟漠然道:“我来找你非是为了吞日之事。” “我记得古籍有载旋龟,在治耳聋方面有奇效,拿出来吧。” 云锦乔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笑,“你还真是在乎玄天剑宗那小子,他就那么好,让你不惜做到这份上。” 云涟不闪不躲,正面回应,“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云锦乔,收起你那些腌臜心思。”他端起茶盏,毫不犹豫的泼在云锦乔面前,表明态度,“当年的事,看在母亲的血脉上我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是敢把主意打到凌九霄身上。” “我就送你去长伴先妣。” 茶盏从中裂开,一分为二。 云锦乔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以他对云涟的了解,这个疯子弟弟说得出就做得到。那他完美的计划怎么办呢,都进行一半了。 “我确实有一味旋龟的药材,你要就拿去。”云锦乔安抚云涟,“我只是觉得凌九霄不是良配,兄弟一场,提醒你两句,当心凌九霄心怀鬼胎。” “心怀鬼胎我也喜欢,与你无关。” 能说的都说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谁也不想再继续这次聊天。 云涟临走时面容冷峻,居高临下道:“别动凌九霄,吞日也最好跟你没关系。” 目送云涟离开,云锦乔依旧嘴角带笑,声音低沉,像一条蛰伏等待时机的毒蛇,正吐着冰冷的蛇信子。 “那我只好不让你知道了。” 如此完美的计划不可能舍弃,凌九霄又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环,不能换人,那他就只好借凌九霄的手废了云涟了。 “来人,安排朱离动身。” …… 云涟忙了半下午,回去本想用晚膳,但听侍女说凌九霄还没有用,便安排人晚些再送等凌九霄一起吃。 侍从都被打发走了,云涟赤着脚,浑身上下脱得只剩耳上剑穗和一件中衣,中衣松松垮垮的挂着,玉白的肌肤半露半隐。他轻手轻脚走近池边,一眼就发现了绛红温泉池中,上身赤.裸的凌九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坏事的缘故,云涟虽然知道凌九霄耳聋,但偷偷躲去凌九霄身后时还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跟做贼一样。 他坐在池边,白皙的脚放进池水中,头还离凌九霄耳朵半丈远,就先被人掐住脖子一把掼进水里!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下手之恨,凌九霄将他掼进水里时实打实存了杀心。 “唔……咕噜噜……” 云涟对凌九霄从不设防,这此刻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呛进了数口池水,胸口炸开了一样的疼。 下一瞬,云涟破水而出。凌九霄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手轻捶后心帮云涟顺气,语气有些急切,“水咳出来,顺顺气!” 云涟靠在凌九霄身上,头抵在他肩头咳得嘴里都泛着铁锈味。 只是被池水呛了而已,缓过气来就好了。凌九霄见云涟气息平稳些才解释道:“你方才突然把脚伸过来,我就误以为是有人偷袭才出手——”他说着说着突然愣住了,为什么要给云涟解释,他们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有什么好解释的。 虽说是这么想,但他抱着云涟的手还是抱得稳稳当当的。 第77章 云涟有气无力道:“除了我,谁还敢对少主动手动脚。” 凌九霄被他的没脸没皮无语到了,“……下次别这么冒失了,当心真不小心挨上一刀。” “想吓吓你的,没知道少主防备心这么重。” 凌九霄将人抱到池壁上坐着,云涟头发都沾了水,湿漉漉的贴在两颊、身上,眼角还有呛出来的泪水,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 凌九霄粗略的擦了擦云涟两边脸上的水,问道:“不是说有事?” “今天的忙完了,听他们说你在泡药浴,就过来了。”云涟垂在池水中的脚一下一下划着水,不疾不徐的跟凌九霄讲了讲封随的那些事。 凌九霄听得很认真,但腿侧那只脚总扰乱心绪,他一把抓住云涟乱晃的脚腕,拇指压在踝骨处。 “别闹。” 云涟被攥的闷哼一声,突然用双腿勾住凌九霄的腰,声调都变了个味,“我难受。” 话外的热意烫到凌九霄了。 凌九霄大喊不妙,怎么忘了这池水跟烈性春.药似的,不能喝! 第46章 依兰 “热……” 云涟手胡乱的扯着衣襟,试图缓解胸口、下.腹的燥.热难耐,池水中的药物起效果了。 凌九霄扣住他双腕,云涟顺势靠在他身上,鼻尖下唇一下一下蹭着凌九霄,“少主。” “少主。” 颈间都是云涟喷洒的热气,凌九霄不能推开只好无奈的安抚着云涟,毕竟是因为自己失手才害的云涟灌了池水成了这样。 “你试着用灵力压下这股燥热,我抱你去冲冷……” 云涟才听不清凌九霄说什么,他只能看见眼前一双薄唇张张合合,他迟钝的回想着亲上去时软软的感觉,应该很凉吧? 凌九霄的声音被迫中断,云涟急不可耐的啃上来,按着他,探出的舌.尖扫过他口.腔的每一寸,由里及外,将每一寸都打上独属于云涟的标志,最后气息停留在那对虎牙上。 凌九霄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云涟对他这对虎牙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 爱舔来舔去,还喜欢拿他自己的牙来碰。 凌九霄无法,总不能把云涟扔在这里不管。 他微微低了低头,方便云涟亲。云涟亲到忘乎所以、沉浸其中时,凌九霄慢慢捞抬起他的腿弯,撩起衣摆,手按上腿.根。 下一瞬,云涟疼得一口咬在凌九霄下唇,意识都清明了不少。 凌九霄按住腿.根穴位的拇指再度发力,打圈按揉,他义正言辞道:“按压此处可以有效缓解药效,等会我再给你揉下小腹就好的差不多了。” “……” 云涟幽幽道:“……那你还挺见多识广啊。” 凌九霄不明白云涟看他的眼神为什么冷飕飕的,还给他一种看傻子的错觉,是因为按得太疼了吗?他以前遭人暗算的时候自己按过,那滋味确实不好受,凌九霄拧眉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哄一下云涟。 他另一只手捏住了云涟后颈,垂首亲上去。 云涟亲他,总像是打闹一般亲昵的浅尝辄止,而凌九霄落下的亲吻却如狂风暴雨半点水分都没有,唇齿纠葛,两三下就吮.得云涟舌.根发麻,腰都跟着软下来。 但是手指按压的力度一点都不曾松懈。 云涟嫌疼,勾着凌九霄的脖颈哼哼唧唧索.吻。 凌九霄被他缠得无法,只好顺着他,任凭他在自己脖颈和锁骨处连咬带啃,留下一堆牙印吻.痕。 小少主十分配合甚至是主动的亲吻让云涟相当受用,他决定暂时原谅凌九霄的“帮忙”。啧,云涟调动灵力压下了体内燥热,好好的人怎么能不解风情到这地步?这种药是用按压穴位来解决的吗,白瞎了他辛辛苦苦演这一出戏。 “不热了,不热了,再按真要疼死了。”云涟筋骨酸麻,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他还是规规矩矩等明晚吧,节外生枝的苦果现在已经吃到了。 “下次别这么莽撞了。”凌九霄从池子里出来,只穿了一条底裤,他捡起自己的衣袍披在云涟身上。“回去吧,冬天出了水冻人。” 云涟身上燥热刚刚退下,倒是试不出冷,他拉着凌九霄的发尾,诱哄道:“腰.腿软了,我走不回去。” 闻言,凌九霄一只手扶在后.腰,另一只手穿过腿弯,十分自然的弯腰抱起他。 被人横抱进怀里,云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动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就懒洋洋的捏着凌九霄发尾去挠凌九霄,“少主冷不冷?” “不冷。” “可是我很冷。” 话音刚落,云涟能感觉到凌九霄步履加快了不少,他撇了撇嘴角,拽着凌九霄头发编成了一条细麻花辫,笑道:“少主抱紧些,就不冷了。” 结果凌九霄单手往上颠了颠他。 云涟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手中的麻花辫也跟着滑落松开,心一时怦怦直跳。 “凌九霄!” 凌九霄一咧嘴角,“不冷了吧?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一天天满肚子坏水没处使,精整些幺蛾子。” 云涟恨铁不成钢,“少主知不知道什么叫情.趣,我就是想找个理由亲近你,”他苦口婆心的教凌九霄,凌九霄居然也在认真地看着他说话,嘴角含笑,“方才我说冷,你不应该抱紧我,亲一口说说情话吗?都教你抱我了,你还颠、啊凌九霄!!” 第78章 凌九霄故意使坏,又颠了他一下。 “再多事给你扔出去。” 凌九霄憋不住笑漏出一点虎牙,只一眼,云涟就挪不开眼了,其实他总招惹凌九霄,逗凌九霄笑不是没有原因,小少主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云涟心里畅快,说话也愈发放肆,“教你玩儿呢,明晚不把我哄高兴了,我就把你扔出去跟雪狼睡。” 凌九霄耳垂微红,垂眸看着云涟。 云涟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双臂环过凌九霄脖颈做好准备,凌九霄不会真把他扔出去吧? 凌九霄没有扔,他手收紧按住了云涟后腰不知道哪个穴位,云涟瞬间软了腰身,灵力险些压不住下腹那股燥热。 这下云涟真没力气翻腾了,腹部燥热烧的他绞痛,他服软道:“疼呢,我跟少主玩情趣,少主跟我玩人命,好疼啊少主。” “药效压久了对身体不好。”凌九霄将云涟抱紧了些,“先揉一揉等回去再弄,忍会儿。” 云涟抬头,惊得合不拢嘴。 回去再弄…… 小少主这是终于开窍了?? 他眨巴眨巴眼,仰颈亲上凌九霄的唇角,突然的举动整的凌九霄一愣,但他也只是步伐顿了一下,没有再推拒,今夜依兰香、蛇床子泡成的汤药太醉人,不仅云涟醉了,凌九霄也一样沉溺其中。 云涟重新沐浴后换了新的中衣,发尾还是湿漉漉的。他半靠在美人榻上,指挥着凌九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凌九霄无奈地光着膀子替他端茶递水,“别笑了,就这么喜欢折腾我。” 云涟轻轻摇头,笑道:“看你为我忙来忙去,高兴。” 凌九霄把鹅绒毯扔给他,转身去阖上了窗。殿里侍女都被云涟遣散了,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唯有窗外时不时呼啸而过的朔风,与殿内偶尔响起的闲聊声交织,更衬这一方天地的恬静、醉人。 “少主。” 凌九霄被惊醒,回过神,发现云涟正在给他打眼色。凌九霄顺着云涟的示意看过去,在书案边看见了一个匣子,长长窄窄,规整的摆在那里。 凌九霄没有乱动,回头询问云涟,“给你拿过来?” 云涟披着鹅毛毯,手托着下巴,“你的,打开看看。” 凌九霄挑眉,给他的? 他捡起来慢慢解开了系扣,心里没有多在意,大概又是些小玩意儿,看样子像是字画一类,云涟隔几日就送他两个小玩意儿,他不想要就当垃圾堆在那里,云涟也不介意,继续乐此不疲送。看今日云涟期待的样子,他怀疑盒里的东西是云涟亲手的画。 但并不是。 凌九霄掀开盒盖,顿时惊到失声。 “苍麟!!” 他大脑一片空白,急忙扔了盒子,双手拿着苍麟细看,熟悉的花纹熟悉的手感,上面还挂了个新剑穗,是他喜欢的样式。 真的是苍麟! 自他被天外天活捉后,苍麟就不翼而飞,没想到今日还能在这见到,他还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 凌九霄摸着剑爱不释手,高兴到忘我。 云涟嘴里含着颗青葡萄,声音含糊但不掩笑意,“过来过来。” 凌九霄单手握剑,走路都轻快不少,连发梢都写满了高兴,“还以为它被毁了。” 凌九霄一高兴,笑起来就露着一对虎牙,耀眼夺目。 云涟费时费力把苍麟整出来,为的不过就就是这一刻。 等他走近了,云涟指尖勾住剑穗,眼却依旧粘在凌九霄那对虎牙上,“剑穗是我亲手做的,喜欢吗?”云涟给他解释苍麟是怎么拿回来的,“苍麟和吞日都被锁在了青玄宫,封随偷走吞日时,我趁乱拿回来了。” “谢谢。” 云涟拖着尾调道:“啧,好说。少主少颠我两下,多笑笑就好。” 他往里面挪了挪,好方便凌九霄上来。美人榻比不床上宽敞,挤着两个人显得略微有些拥挤,云涟刚想说还是去床上吧,凌九霄就盘坐着抱他进了怀。 云涟找了个舒服姿势躺好,期待的等着凌九霄下一步动作。 凌九霄将苍麟板板正正的摆放在床边小几上,拉过鹅毛毯盖住云涟腰部以下,手伸进去挑起衣摆,滚烫的掌心贴上云涟小腹打圈按揉。 云涟舒服的眯眼,凌九霄就跟个暖炉一样,“好舒服啊,感觉浑身都在发热。” 凌九霄点点头,“正常。” 云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凌九霄,行啊,小少主还知道事前先弄前戏。他仰躺在凌九霄怀里,勾着他头发编麻花辫,夜还长,跟着小少主的节奏来就是,反正是凌九霄睡他又不是他睡凌九霄。 凌九霄手法古怪,每揉几圈就按几下,按得地方似是几个穴位很有章法。 这里没细发带,云涟编好一条就塞到凌九霄嘴里让他叼着。 凌九霄不肯,云涟就拎着发尾挠他,从侧脸挠到耳朵,撩拨得凌九霄耳垂微红后,又转去锁骨处。凌九霄痒的受不住,只好含进嘴里。 凌九霄替他揉着肚子,云涟就身心舒爽的躺着给凌九霄编小辫。 直到凌九霄嘴里含进第五根小辫时,云涟终于耐不住了,“少主,炉鼎天生为双修而生……差不多了。” 人人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再揉下去天都要亮了。 凌九霄吐出嘴里的小辫,“再揉一会儿,就算你是炉鼎之体,药效压在体内一样伤身。” 第79章 云涟:“……” 不对劲。 云涟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理解偏了。 他翻身起来与凌九霄正面对峙,“……你再说一遍,你揉我肚子是为了什么?” 凌九霄不明所以,“按压穴位,发散药力,回来之前不是说了吗。” 云涟:“……” 云涟:“……” 非常好。 凌九霄被一脚踹下美人榻。 云涟忍无可忍: “带上你的木头脑袋从我床上滚下去——!!!” 第47章 共浴 侍女控制着声音扣响了门,过了半晌,里面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 “进。” 这么晚才醒,还是云二公子在应声,长点心的都能猜明白,八成是玄天剑宗那个爬床上位的还没醒,二公子不舍得喊醒他。打头的侍女悄声提点小侍女,“一会儿进去轻手轻脚,留心着这条小命。” 凌九霄看口型就能辨析对方在说什么,寻常人不熟的话根本察觉不出他聋。 等她们进去了才发现这次床上只有二公子,那个爬床的不在? 云涟并指揉着太阳穴,头疼的不行。昨夜他误喝了两口池水浑身燥热,只披着件湿了的中衣就敢在冬日的风口里吹冷风,今日后劲上来,怕是要起高热。 他侧身接过茶盏漱了口,那种脑袋昏昏沉沉、喉间翻涌的感觉才勉强压下。 侍女整齐有序的伺候云涟更衣,瑾紫锦缎上身自成神韵。 云涟不舒服就一直没有出声,侍女不明所以,也不敢放开手脚发出动静。 穿戴好一切后,云涟起身欲走,突然又折返回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抄起床上的被子径直往外走,一众侍女紧随其后,所有人都诡异的屏息凝神,紧张又不知所措的跟云涟保持三步距离。 二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云涟走至美人榻旁,轻轻抖开被子盖到凌九霄身上。凌九霄睡得沉,发尾因为被编了小辫而变得弯曲,随意披散在胸膛上,半遮半掩着某些人啃咬留下的痕迹,肚子上还搭着云涟的鹅绒毯,雪白毛毯和云涟刚刚盖上去的红锦缎一朱一白相映如画。 云涟手指小心翼翼的描摹了一遍凌九霄的眉眼,指尖隔着点距离没有用力,生怕惊醒了凌九霄。 踹一脚就真当自己不让他上床睡了,他的木头小少主,他是这个意思吗? 云涟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轻轻刮了下凌九霄的脸依依不舍的起身。一边往屏风外走一边说道:“等九霄醒了送碗姜茶,他若不喝再送一次,三次不喝就别送了,等我回来再送。吃食不变,药膳依旧要安心宁神、疏肝解郁,让他们今日多上些性暖的……” 侍女们乍见凌九霄睡美人榻时,首先猜测的是凌九霄又不识好歹惹怒了二公子,遭了冷落,被厌弃了。但方才听二公子安排起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来,依旧一如既往的无微不至,怎么看都不像生气的样子,她们又觉得自己猜错了,只能继续小心伺候。 同样提心吊胆的还有修真界这群人质。 看不见的高台上,是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云氏二子。 茶香袅娜,脚底有暖阵、四角有熏笼,此处虽四面墙三面空,但依旧暖和和的。 云锦乔抬手,侍从鱼贯而出。 云涟阴阳怪气道:“雪中送炭,恩情难忘,你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这几日,云锦乔陆陆续续分发下去不少低级法衣,给这群人质避寒用,如此举动,一时间让云锦乔的口碑开始倾斜,毕竟表面上下令为难那群人质的是云涟。 云锦乔波澜不惊,温声道:“父亲还要用他们做生祭,总不能全部冻死,更何况几件衣服而已,又不是没有,好好的人冻死了多可惜。” 冻死人不忍心?云涟哂道:“外面刚下过了雪,那可不是一般冷。我这一壶茶饮了不过一半,就冻倒了那么多,你既怜惜他们,那就下令让他们回去吧。” 云锦乔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雅,他垂眸抿茶,冷漠道:“生祭要挑选极阳之体,想挑选就是要从冰天雪地里选。”不冻死几个怎么选的出来。 “假仁假义,沽名钓誉。”云涟毫不留情地拆穿云锦乔,嘲笑道:“你又没有良心,怎么摸着良心做事,心冷血冷,你连骨头都是冷的,呵,贪图圣贤名,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云锦乔看不出喜怒,他甚至能从容不迫的继续煮茶。 过了片刻,茶煮好,他淡淡道:“若我没有记错,凌少宗主貌似是极阳……” 云涟眼尾上挑,冷冷睨了他一眼。 云锦乔懒得同云涟拌嘴,他有心提醒,“再一再二不再三,不要不知高低,凌九霄留不得。” ……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互看不顺眼,索性赶紧说完正事各回各家。云涟懒得做表面功夫,“何时动身?” 云锦乔:“代理宗主是你,自然是你说了算。” 宗主有令,欲于仙瑶台宴请修真界众仙门,这些人质也要一并带去,动身时间最晚十日后。 云涟沉默。 “给我五日时间。” 云锦乔不置可否,云涟就是再不舍得也得做出取舍。 * 云涟回时,凌九霄已经泡上药浴了。 云涟未解外袍坐在池边,一个温泉池,他与凌九霄各占一方。 “说好的一起泡,少主怎么自己先泡上了。” 第80章 温泉水雾缭绕,凌九霄看不清云涟的口型。 眼见对面没有反应,云涟怅然。懒洋洋地勾勾手指,那边凌九霄就起身淌水走来,浓雾中,凌九霄的身形越来越清晰。 云涟眨眨眼。 凌九霄停在云涟身前,只看了他一眼就皱起了眉,犹豫片刻,道:“你怎么了?” 云涟不说话。 凌九霄又摸了下他的脸,道:“瞧着不高兴。” 不问还好,一问云涟心中的波涛汹涌的情思破土而出。他伸出手,等着凌九霄抱。凌九霄一头雾水摸不着北,“我身上有水,一会儿把衣服弄湿……” 云涟扑进凌九霄怀里。 凌九霄百思不得其解,愣愣的被云涟搂住。 云涟下巴靠在凌九霄肩上,喃喃道:“可我好喜欢少主啊。”因果轮回,原来一切真的在冥冥中自有天定,他们开始于仙瑶台,也将结束于仙瑶台,云涟舍不得凌九霄,偏天公不作美。 “你说什么?起来说,我看不见。” 云涟松开手,笑道:“唉,好话不说第二遍。” 凌九霄失笑:“我耳朵听不见!” 云涟耍无赖,“不说第二遍。” “……”凌九霄不知不觉间与云涟凑的很近,“不说算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一张脸苦大仇深,眼眶都红了。” 云涟突然道:“我心悦少主。” 半晌。 凌九霄耳廓微红,干巴巴应声:“……啊。” 听他这么说,凌九霄心下就有数了,云涟难受大概是因为天外天的事,以前他问及有关天外天的事时,云涟每次不是不回答,就是随便说两句话忽悠他,或者用亲.吻堵他嘴,摆明了态度什么都不想告诉他。 如此,他后来也就不问了。 但刚才看云涟委屈到泪水在眼眶打转,他又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结果得到的却是一如既往的敷衍。 凌九霄心道再嘴快一回他跟着云涟姓。 凌九霄终于意识到二人凑得过于近了,他后退一步,水中荡起数圈涟漪。 “少主想我下去吗?”云涟拉长尾调。 凌九霄又哑巴了。 云涟过来之前脱下了瑾紫毛领外氅,只穿了一件中衣、一件外袍,腰间束着天青丝绦,尾端两个穗子,一边悬在白玉池壁上,沾了水,另一边坐在了衣物中。 “又不说话。”云涟见怪不怪,他手勾起丝绦慢慢解着双环扣,丝绦太长,他胡乱扯了两下就分不清哪条是哪条,该往哪边拽了。 正不知所措时,凌九霄拨开他的手,耐心的拽了几下就开了。 这么久了,这人还没学会解丝绦。 “我下来了?”云涟当着凌九霄的面宽衣解带,先是外袍落地,紧接着是中衣、亵.衣滑落,最后光.溜溜的跟凌九霄坦诚相见。 凌九霄眼神闪躲。 云涟半点都不觉得尴尬,身边地面上堆满了衣服,“少主想我下去吗?” …… 凌九霄内心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哑声道:“……想!” 云涟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个笑,他没有走进温泉池,反而撑着地面飞扑进凌九霄怀里。云涟体重不轻,飞身一扑时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倒了凌九霄,两人一起向后倒去,“扑通!”——池中水花四溅,似热水沸腾。 两人齐齐倒进温泉池中,池水争先恐后的涌进口鼻,窒息感随之而来,但此刻剧烈的心跳淹没了一切,超越了生死。 唯有抵死缠绵。 —— 水面上没过一会儿就冒出一串水泡。 咕噜噜。 咕噜噜。 凌九霄抱着云涟“唰”地起来。 云涟搭在凌九霄肩上的手臂都快挂不住了,激动到浑身上下都在抖,一开口声音跟猫似的。 “爽。” 凌九霄捞起他的胳膊,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满是血丝,比起云涟的激动他更多了些克制隐忍,“可以吗?” 云涟反问:“你想要吗?” 池水被依兰香、蛇床子、仙灵脾、鹿鞭等药材泡成了艳红色,刚才水中拥吻,池水也将二人浸透了…… 这种让人口干舌燥、神志不清,浑身燥热急需一个宣泄口的感觉,云涟昨日试过,凌九霄以前遭人暗算时也试过。 那时的他硬挨住了。 但此刻的他选择任由心火烧光理智,纵情欢愉。 只要怀中人是云涟,那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凌九霄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想……” 第48章 双修 折腾到半夜,凌九霄耳朵已经能听见些细微的声音了,只是太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云涟。 水波一圈圈荡开,水波荡的慢了,云涟就哼哼唧唧,轻喘着唤“少主”“九霄”,甜腻的声音含糊不清,水波荡的快了,云涟也唤“少主”“九霄”,只不过喘息声中掺杂上了哭声,哆哆嗦嗦的哭不了几下就被“水波”撞碎。 “跑什么?” 凌九霄将云涟拉进怀里,猝不及防的一下,埋到最深。 第三回了。 云涟瞬间收了声,双目失神,趴在凌九霄怀里气都不会喘了,凌九霄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两人都沉浸在情事的余韵中。 云涟整个人都被浇透了,缓了半日才回过神,嗓子哭到沙哑,“你故意欺负我……” “嗯。”凌九霄缓了半日后再次兴致高昂,闻言挑了下眉,拍拍缠绕在腰间的腿,“那你倒是先松开我。” 第81章 云涟哽咽着哭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腿依旧勾着凌九霄的腰,拒绝道:“不、不要了,你欺负我。” 凌九霄将哭迷糊的人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试图安抚他,“嗯,不要了。”等云涟不哭不闹了,凌九霄便托着他往池边走去。 被凌九霄放到池壁上,云涟神智清醒了不少。他这么坐着恰好高凌九霄一头,平时他看凌九霄都要微微仰头,此刻位置对调,云涟垂眸看着凌九霄,心里有一种酸酸麻麻,说不上的感觉。 视线停在凌九霄的发带上。 脑袋里突然就有个想法,他冲凌九霄勾勾手指,笑道:“低头。” 凌九霄听话的低头凑过来,云涟抽了他的发带,凌九霄头发随即披散开,云涟眯眼,捏着发带对着凌九霄比划,边比划边咯咯直笑。 “笑什么?”看云涟笑,凌九霄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 云涟不轻不重的拍拍凌九霄的脸,“啊”了一声,示意凌九霄张嘴。 凌九霄有种不详的预感,“憋什么坏呢?” 云涟眨眨眼,“少主~” 云涟耍无赖,哼哼唧唧声音软的像水,方才情热时,云涟也是这般含着他、喊着他,快了嫌慢,慢了嫌快,一会要一会又不要,最后被压着弄的失神…… 凌九霄不自在的错开眼,乖乖张口。 云涟笑的更高兴了,转身拾起药瓶,这药瓶也就巴掌大小,刚好能含在嘴里,再大一点就含不进去了。 他左手扣住凌九霄下巴,右手反手将药瓶塞了进去。 ?!! 凌九霄一惊,刚要吐,结果被云涟一把捂住嘴。 “不准吐!” 云涟又拿过发带,将发带横过凌九霄含着药瓶的嘴,压住两边嘴角,在脑后打了个结,堵的严严实实。 看着自己的杰作,云涟相当满意。他指尖勾了下试了试松紧,再次警告道:“不准拿下来。” 药瓶被发带紧紧扣在嘴里,凌九霄合不上嘴,津液沿着嘴角濡湿了发带。巫山云雨也就罢了,至于这种,他从未如此荒唐过,一时有些难堪的涨红了脸。 “云……唔戒、开……” 云涟竖起食指抵在唇上。 “我不。” 眼看凌九霄的脸越涨越红,云涟终于大发慈悲靠上去,“好吧,看在少主听话的份上,就给少主……” 他靠过去却不是伸手解开发带,而且探出舌尖,勾住凌九霄口中的发带向外扯,帮他松了松。 凌九霄蓦地感觉口干舌燥,他目光沉沉的盯着云涟。 云涟撇嘴,抬腿踹了一脚凌九霄,他腰腿早就软了,这一脚踹过去不疼不痒,更像是调情,“你一晚上按着我做了三回了,我都没说什么!” 凌九霄:“……” 也不知道是谁缠着他一回又一回的要。 池水里泡的药物对炉鼎的影响更大,凌九霄发泄过三回,药效就散的七七八八了,但云涟不行,他身上虽说不再燥热难耐,脑袋却依旧迷迷糊糊,跟喝醉了一样。 云涟一低头就不笑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摸着自己心口,怔怔失神。 云涟不说话,又去摸凌九霄心口。 什么都没有。 他忍了很久了,想问又无从出口。 从地牢找到凌九霄的那一刻起,云涟就发现他的道侣契没了。 生死道侣契,同生共死。 以前让凌九霄解他不肯,如今真解了,云涟反而怅然若失。 云涟一直捂着心口,凌九霄不明所以,担心他是心口疼,想开口嘴又被堵住了,只能担忧地摸了摸云涟的脸。 云涟被凌九霄摸的一怔,低声道:“我高兴。” 解了好,他没有几日活头了,留着生死道侣契也是平白拖累凌九霄,解了好。 只是想到凌九霄以后会跟别人结道侣契,对别人好,他就嫉妒的要发疯!索性他也活不到那一日了,不然就算是死,他都要将凌九霄困在自己身边。 云涟掐住凌九霄脖颈,自欺欺人道:“不准喜欢别人!” 凌九霄心道:废话。 云涟低头亲了下凌九霄的额心。 “我只喜欢少主。” 随后他手伸向水下,握住它,圆润的指甲轻轻划动,不出所料的听到了凌九霄沉.重的呼吸声,“少主,再玩一回。” 凌九霄攥住云涟双腕,将人拉进池中。 —— 玩到最后,发带一端勒在了云涟白嫩的腿.根,另一端了绑在了凌九霄手腕上,药瓶也在接吻时推进了云涟口中,堵住了一声声口申口今。 没撑到结束云涟就已经哭晕过去了。 凌九霄初尝人事,温泉池中折腾了数回犹嫌不够,但顾念着云涟身体不好,只得意犹未尽的抱着云涟回了寝殿。 将人放到床上掖好了被角,凌九霄半蹲在床边,盯着云涟的睡颜傻笑了半天。 最后还是翻身上床,抱着云涟入睡了。 打坐疗伤什么的明天在说。 …… 云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一醒腰也疼,腿也酸,脑袋也难受。 昨夜一夜荒唐,他认真回想了一下,不禁感慨刚开始的小少主真是乖,他说怎样就怎样,不像后来那么凶…… 都晕了还做! 不过话说回来,凌九霄听不见,昨夜最后他趴在池壁上,喊停凌九霄又看不见,不怪凌九霄。 第82章 想着想着云涟才后知后觉发现凌九霄不见了。 “少主?” 片刻后,门外侍女轻声道:“凌少宗主往殿后去了。” 云涟了然,凌九霄调息灵力疗伤去了。 “带湛玉过来。” * 湛玉被带过来的时候正在吃饭,侍女也不说什么事,只让他快走。 湛玉一进门就对上了云涟的目光,他转头瞥了一眼凌九霄,结果凌九霄压根不带看他的,目光一直粘在云涟身上。 …… 哦,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湛玉麻木的一屁股坐下,“在吃饭?那正好,我还没吃,我看你俩也不饿,我吃吧省得浪费。” 云涟昨夜把嗓子哭哑了,“你再探一次脉吧。” 凌九霄:“师叔……” 湛玉打断他,拉过凌九霄的手就摸脉,脉搏沉稳,这些时日明显养的不错,药喝了,药浴泡了,双修过了,现在的状况跟他之前估计的大差不差。 湛玉扔下凌九霄的手,彻底放下心来,照云涟这个养法,凌九霄用不了两个月就能突破元婴期了。 “啧,适配的顶级炉鼎果然就是好。” 湛玉怀疑的看着云涟,“炉鼎对修炼的辅助作用确实厉害,但你这也太夸张了点,伸手,我给你探脉。” 神力岂是旁的能比的?云涟不动声色的收敛体内神力,坦坦荡荡的伸出腕子给湛玉,湛玉:“……” 上面有牙印,不想碰。 云涟一脸春情,湛玉转头意味深长的望着凌九霄,心道你小子可以啊,亏的季离还说担心你被云涟折磨,你这过的太可以了。 湛玉翘着指尖嫌弃的按住了云涟的手腕。 第49章 开窍 云涟有意隐藏神骨的存在,任凭湛玉如何医术高明都无济于事。什么都探不出来,湛玉写下张药方嘱咐凌九霄按时吃,便匆匆走了,凌九霄与他相熟,一猜就知道他要回去对着医书研究云涟。 目送湛玉离开,凌九霄暗暗松了一口气,是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放松。 云涟注意到了,他面上淡淡的,笑意不减,打趣道:“少主现在觉得不对了,后悔了?昨夜将我吃干抹净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 他嘴上说着责怪凌九霄的话,手却端了碗雪梨燕窝粥,左手舀起一瓷勺,在嘴边吹了,试好了温度喂给凌九霄。 凌九霄借着他的手喝了,喝完后甚至起身向前挪了挪,方便云涟喂,“没有。” 云涟挑眉看向凌九霄,他怎么觉得凌九霄最近有些不对劲,太乖了。 云涟心里有事,喂起粥就来有些心不在焉,凌九霄只当他累了,趁云涟恍神时拦下了瓷勺,云涟茫然道:“怎么了?” 凌九霄并不解释,接过碗来一勺一勺的喂云涟,“没什么,你昨日想与我说什么?” 云涟被搞得莫名其妙,总觉得处处都不对劲,但又实在说不上哪里奇怪,但他嗓子确实是干涩不舒服,被凌九霄喂了两口温热的雪梨燕窝粥后,方才缓解了一些。云涟舒服了,也没再继续纠结那点不对劲是为什么,“五日后,天外天要在仙瑶台宴请修真界。” 凌九霄没多大反应,淡淡道:“嗯,跟我说做什么?” 云涟刚想开口就被凌九霄塞了一勺粥,他“咕咚”一声咽下去,弯眼笑了笑,“少主到时候跟着我好不好?” 凌九霄本该跟那群人质关在一起,但那群人质去了便是做祭祀的人牲,凌九霄混在里面若是云锦乔从中作梗,云涟放心不下。 可将人带在身边,只怕凌九霄不愿。 果不其然,凌九霄闻言拧眉道:“我是玄天剑宗少宗主,不是你的脔..宠。” 云涟勾住凌九霄的手指,见凌九霄没把他甩开,才继续道:“此去凶险,少主在我身边我也安心。” 凌九霄语气探究道:“哪里危险,不是赴宴么?” 云涟一时语塞,旋即面不改色道:“只要少主不在我眼前,我就不放心,我就觉得危险。” “赴宴哪里危险了?”凌九霄直勾勾的盯着云涟,目光深处是云涟看不懂的东西,“我不跟你一起去,你要如何?” “那我可要娶别人了,”云涟磨磨蹭蹭的窝进凌九霄怀里,扯住他的腰封不让他后退,“少主就当陪我,不然我要是被随便什么人给拐跑了,少主就成小寡妇了。” “小寡妇”一出,给凌九霄惊得险些摔了碗,“……你胡说八道什么?!” 云涟忍笑,“哦,是弃妇。” 凌九霄:“……” 他一脸气忿又无语的表情。 云涟再也憋不住了,手撑着桌子笑弯了腰,最后还是凌九霄把他扶起来的。 “少主,跟我一起。”云涟拨开前襟衣物,半真半假道:“我把你藏起来,藏在胸口靠着心脏的位置。” 藏在心口,不容任何人染指。 凌九霄手指轻轻碰了下云涟鼻尖红痣,心头一时间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 他尝到了舌根处的苦涩,“放在心口,如果我会杀你呢?你还想跟我一起?” 又放狠话,云涟轻车熟路的躺进凌九霄怀里,坚定道:“少主不会的。” 凌九霄没出声。 云涟仰躺在凌九霄怀里,边说话边吃着凌九霄喂过来的雪梨燕窝粥,一碗粥还没见底,云涟就慢慢没声音了。凌九霄随手扔下碗,小心翼翼的抱起云涟,将人放到了美人榻上。 第83章 云涟睡得浅,一挪动,嘴里开始喃喃自语,“少主,喜欢……不要、生气……” 凌九霄半抱着他,手轻轻拍着他后背,哄了好一会儿,云涟的呼吸才渐渐平稳,凌九霄帮他解了外袍,脱了鞋袜,盖好了被子。 美人榻上,云涟正睡得香甜。 凌九霄站在一边,半张脸被光笼罩,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日光缓慢移动,一道光横在两人之间,如隔天堑。 两人皆在原地不动,只有光在一点点移动,最后落在云涟发顶、脸颊,凌九霄缄默地看了半晌,抬腿去放下了床帷。 光被挡住了。 凌九霄背倚着柱子,滑跪在地,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 “十日后,天外天欲于仙瑶台以人生祭,此行七十二护法无暇随侍在侧,正是时机。封随已挟能解开金丹封印的圣物逃脱,介时我等自会前往天池密道接应,然天外天已在仙瑶台布下防御大阵,云涟手中定有开阵灵物,吾儿,寻出此物,切莫意气用事!” 母亲的字迹,母亲的灵力,送信之人是母亲身边的朱离,云涟也口口声声说仙瑶台,错不了。 错不了…… 他方才一而再的问云涟哪里危险,却依旧是被敷衍,云涟依旧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 凌九霄苦笑,云涟的心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可笑的是他竟然因为几句不知真假的话就下不去手。 胸口藏信封的位置,也是云涟方才倚靠着沉沉睡去的地方。 * 云涟一觉睡醒,呆愣的望着床帷,“嗯?” 半晌,他才记起他自己应该是在和凌九霄吃饭的,他居然吃着吃着睡着了? 昨夜折腾太晚,导致今日浑身酸痛,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连说话都没大有精神,都怪凌九霄。 “醒了?”凌九霄端着茶盏过来,云涟接过,喝完清醒不少,嗓子也终于不干了。 云涟拍拍身旁空位,示意凌九霄坐这儿,“我浑身都疼,腰是酸的,怎么躺都不舒服,腿也是酸的,浑身上下哪哪……” 凌九霄听着他诉苦,转身坐下,挪起他腿放到自己腿上,手控制着力道轻轻按揉,嘴上却说:“我帮你去喊医修?” 云涟捡起枕头扔过去。 按揉两下确实有效,云涟整个人看着都活络不少,“后日动身,少主说好了和我一起的,不能反悔!” “知道了。” 凌九霄按了下云涟的腰,云涟倒吸一口凉气,“疼啊,你轻点。” “转过去,我给你揉腰。” 刚才那一下让云涟打了退堂鼓,讪讪道:“疼,不要。” 凌九霄无奈道:“我轻点,不疼。”这人真是,又娇气又爱耍无赖,凌九霄侧身拉起云涟,准备把他翻过去,结果云涟趁他不防备,猝然发力一把把他拉进怀里! 计谋得逞,云涟笑的十分开心。 “少主怎么突然……”他斟酌了一下,找了个比较贴切的词,“突然开窍了?” 凌九霄心头一紧,状若无事道:“是吗?” 云涟抽下凌九霄的发带,明知故问道:“少主先前那条发带呢?多好看,我可喜欢了,怎么不用了?” “你说呢?” 云涟惊道:“少主果真开窍了,都会呛我了。” 绛红色的发带缠绕在云涟指间,艳色无边,他将发带拧成一股,“别动!不要动,少主。” 云涟握着发带,横在凌九霄唇缝间,他一扬下巴,吩咐道:“张嘴。” 凌九霄面色冷峻,没有反应。 对视良久。 久到云涟以为凌九霄会起身离开时,凌九霄突然主动张嘴含住了发带,甚至隔着发带.吻.住了云涟! 他唇舌横冲直撞,连发带都拦不住,云涟被凌九霄近乎要将他生吞入腹的攻势吓到了,两只手往后拽发带试图扯开凌九霄。 毫无作用! 凌九霄野马脱缰似的掰下了云涟的手,单手扣住他双腕,压上头顶,恶狠狠.吻.住他! 亲够了,凌九霄才起身俯视云涟,当着他的面,凌九霄张口,另一只手食指勾下了自己舌.尖上濡.湿的发带。 云涟咽了口唾沫,心如鼓擂,“你要干什么?” 下一刻,濡湿的发带绑住了云涟的手腕,疾风骤雨般的亲吻随之落下…… —— 云涟双..唇明显红..肿,水光潋滟,他发麻的舌头话都说不清楚了,“给我解开,凌九霄!” 凌九霄指尖用力,云涟腰间酸麻,话都说不出来了,偏手还被绑在了床头,动弹不得,他受不了了,“凌九霄你是不是被夺舍了?少主!” “凌九霄!” 凌九霄终于肯说话了,“腰还酸吗?” 云涟老老实实服软,“不酸了,给我松开吧。”他努力转头看向身后的凌九霄,结果头被按住,转回去。 凌九霄起身走了。 云涟一阵慌,“少主,少主你去哪儿,不是少主给我解开啊!别走!” 凌九霄回来了,手里拿着药瓶。 是云涟上次塞在他口里的…… 云涟这下真老实了,“少主~” 凌九霄不为所动,“玩够了吗?下次还扯我发带吗?” 云涟头摇的像波浪鼓,“不了不了。” 凌九霄上前三两下解开了绑在床头的手腕。 手腕总算自由了。 第84章 云涟心道下次还敢,他一脚踹向凌九霄,气道:“少主真是开窍了,开窍了……” 凌九霄又挨了两脚,他捧着云涟的手腕,上面被发带勒出了两道淡淡红痕,开了药瓶,他细细的帮云涟抹着药膏。 云涟盯着凌九霄,盯着那根发带,脑海中兀的浮现出一个比封口更好的玩法。 最好别让他逮到机会。 第50章 元宵 仙瑶台一如往昔,屹立于山巅,睥睨修真界。 天外天财大气粗,耗费无数灵力布下传送阵,连通天外天与仙瑶台,而云锦乔落地便发现云涟不见了,“二公子何在?!” 一群侍从战战兢兢,不敢回声。 云锦乔心累,怒道:“别让本座问第二遍。” 平日里负责二公子殿内大小事务、管理殿内侍从的大侍女求救似的看了眼纫兰,欲言又止。 太荒唐,她说不出口。 “拉下去!”云锦乔震怒,一扬手欲结果了她。 纫兰阻拦道:“二公子人在何处,快些说。” 侍女头也不敢抬,开口那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二公子走之前说要去私奔不准我们跟着也不准声张!” 云锦乔:“……” 私奔。 侍女喋喋不休道:“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 云锦乔下意识环视四周,幸好人不多。 问这一句他就是纯多余。 纫兰见怪不怪,淡定道:“此事不必声张,我即刻带人寻找二公子。” …… 屋上飞檐,云涟坐在上面两条腿晃来晃去,不时碰到檐下铁马,叮叮当当。 凌九霄迎风负手而立。 “少主身体真的不妨事?” 云涟最大预期能拖五日,谁知凌九霄说他伤已经好了,不会影响去仙瑶台,但云涟还是放心不下,“离赴宴还有好些时日,不急在这一会儿,少主养伤要紧……” 凌九霄垂眸,云涟与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无事。” 既如此,云涟也安下心来。他脚下是人间万家烟火,灯火阑珊,今日上元佳节人间大街小巷热闹得很,“怪不得少主着急要跟我私奔呢,原来今日是上元佳节。” 私奔……凌九霄忍了忍,没忍住道:“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闻言,云涟回头控诉凌九霄,转头时动作幅度大到剑穗都甩到脸上了,“哪胡说八道了?你半路上说想去人界看看,然后我扔下天外天,跟你偷偷跑到这山寺房顶上吹风,这不是私奔是什么?难道是诱拐良家少——” “行了行了是私奔!” “那私奔应该干什么?少主不会真打算跟我在这房顶上吹上一宿的冷风吧,万一寺庙里的小沙弥起夜,撞见大冬天殿顶上有两个活人,还不得吓死。”云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你看那里,那个漫天火花,我记得叫什么来着,火什么?” 凌九霄接话,“火树银花。” “对!”云涟拊掌,“火树银花,漂亮的不像人间俗物。” 云涟痴迷的眺望人间万家灯火,凌九霄在他身后静静的看着他,轻声道:“要去看吗?恰逢上元佳节,看完了还能吃到新鲜元宵。” 云涟起身,冷风中衣袂翻飞,几个起落人就已经在十里开外了。 凌九霄紧随其后。 昨天凌九霄绑他手腕那茬云涟还记得呢,见凌九霄跟上来了,他故意加快了步伐,唇角上扬,眼里满是狡黠。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一处狭窄阴暗的小巷中。 凌九霄刚落地,脚还没站稳,人就被压上了墙壁,唇上一温。 凌九霄没有动作,手扶住云涟腰,大敞着牙关任由云涟兴风作浪,等云涟.吻.够了,双手捧着他的脸乱.蹭乱.亲时,他才开口道:“别闹了。” 云涟对着凌九霄双唇.吧唧就是一口,正欲继续…… “不知检点!”巷子口一个刚要进来的阿婆听见了动静,模模糊糊看见两个人影姿.势.暧.昧的靠在一起,于是掉头就走,嘴里义正言辞:“大半夜私.相授受不知检点!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云涟环着凌九霄脖颈,踮起脚尖,唇瓣贴在凌九霄耳边,悄声道:“嘘,私奔被人发现了。” 凌九霄仰头,双手生无可恋的捂着脸……已经彻底丢干净的脸。 出巷子的时候,两人皆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云涟神色如常,凌九霄就不是那么淡定了,他两边耳垂红.潮尚未褪去。 “哇,好热闹啊。”云涟没见过世面一样四处瞧四处看,连凌九霄都给扔在脑后了,“什么味道?这么香??” 云涟容貌太过昳丽,整条街的人都在悄悄打量他,甚至有位胆大的姑娘上前搭话,“那是八味斋的茶酪,我这有刚买的,公子可要尝一些?” 她两颊桃红,递上了油纸包,云涟看了一眼,指着后边被一堆人围堵起来的八味斋,问:“那里吗?多谢。” 闻着挺香,买些来给凌九霄尝尝。 云涟没接,那姑娘脸烧起来一样红。凌九霄突然上前,不动声色的挡在云涟身前,轻轻取了一块茶酪,“谢姑娘美意。” 凌九霄上前解了围,那姑娘感激地抬眼望去,登时一愣——眼前人丰神俊朗、芝兰玉树,这得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只可惜凌九霄眼神始终落在云涟身上,半点也没有分给她。 第85章 “少主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凌九霄吃了那块茶酪,睨他一眼,“是你聊的太投入没注意我过来了。” 云涟眼睁睁看着凌九霄吃了他的茶酪,“这是人家给我的,好吃吗?” “你想吃?我去给你买。” “行啊。” 八味斋人多,估计要排上好一会儿。 云涟等的不耐烦了,一手支颐,另一只手把号牌翻来翻去,“干脆把这个铺子买下来吧,人好多啊。” “别闹。”凌九霄无奈叹气,解救出在云涟手里倍受折磨的号牌,他搓了搓云涟的手,“那边有灯谜,你先去玩,我等到了茶酪就过去找你。” 云涟本想开口拒绝,但干坐着等茶酪太无聊了,这里人太多又不好撩拨凌九霄,不然再出个“不知检点”,小少主真就气急败坏没脸见人了。 “也行,不过少主记得找我。” 云涟走了几步,回眸道:“我不认识路,别把我弄丢了。” 回眸的瞬间,身后火树银花合,像极了满天繁星,却也难敌云涟眸光半分。 凌九霄没有应声。 凌九霄不敢应声。 …… 云涟前脚刚走,朱离后脚就凭空出现。 “少宗主,仙瑶台封印阵已经合上了,云涟若想进仙瑶台,必定要动用开阵灵物,少宗主要弄到手的就是那东西。”朱离犹豫了一下,道:“夫人要属下转告少宗主,‘千人性命皆悬在你一人身上,不要感情用事,慎重。’” 掌心的茶酪滚烫,烫的凌九霄掌心疼,他声音艰涩道:“我明白了。” 灯会上,形形色色的灯笼挂满了两条街,云涟转来转去,发现哪个都好看,哪个都想买回去。 凌九霄无声无息的靠近云涟,不等出声,就被云涟转身抓个正着,他眼角堆满笑,“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好香的。” 凌九霄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的点了点头。 云涟接过茶酪,准备拨开油纸包时,却眼尖的发现凌九霄掌心都烫红了,他霎时没了吃茶酪的心情,“怎么烫红了,少主试不到热吗,我身上也没带伤药,算了,先去买点……” 云涟被凌九霄一把搂进了怀里。 云涟懵道:“少主?” 凌九霄这是……他总觉得凌九霄最近怪怪的,好像过于热情了。 “少主当街拉拉扯扯,小心被人说不检点。” !!! 凌九霄当街吻.住了他! 周遭尖叫声、惊羡声不绝于耳。 云涟只能听见凌九霄的心跳声萦绕耳边。 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少有的红了脸。 无数灯笼摇摇晃晃,灯火阑珊模糊了二人的身影。 —— 另一条街。 云涟吃着茶酪,等店家上元宵。 他沾着碎屑的指尖碰了碰凌九霄的脸,那里跟烫伤的掌心一样红,得,事.干完了知道不好意思了。 云涟啧啧称奇,“开了荤就是不一样,人都跟着开窍了,少主现在真是一次比一次让我刮目相看。” “闭嘴。” 凌九霄越想越面红耳赤,刚刚怎么一激动就、就当街。 “好好好,我闭嘴。”云涟嘟囔道:“亲都亲了,还自欺欺人的不让说,你就是不让我说,那一整条街的人也都看见了。” 凌九霄:“……” 他现在不聋了,他现在能听见。 云涟摸着凌九霄的脸,爱不释手,他今夜嘴角就没下来过,言笑晏晏。 小少主面皮如此薄,那方才的当街拥吻,算不算情浓时的情难自禁? “少主,”云涟似醉非醉,满腔爱意化作一句,“最最最喜欢少主了。” 凌九霄汗毛倒立。 好在店小二这时端了两碗元宵过来,“两位客官,您的元宵,甜咸结缘,甜咸皆圆。” 凌九霄岔开云涟注意,端了碗元宵给他,“元宵甜,你应该喜欢吃。” 云涟毫不意外的被元宵吸引了注意,白花花圆滚滚,看着就好吃,“很甜吗?” 他捏起勺子拨了拨,小心翼翼的戳了下元宵的皮,“我没吃过这个,少主喜欢吃这种东西。” “你没吃过?”凌九霄有些不可置信。 “对啊。”云涟敛目凝神,回忆道:“确实没有,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天外天,后来被少主生擒,又待在玄天剑宗,没去过别处。” 第51章 第52章 累了 “……别乱喊。” “少主,九霄哥哥?”云涟抱着酒壶还不忘扳手指算数,“我是卯年生,少主我没记错是寅年初春,恰巧长我一岁呢。” 好像是这么个理,但好好的称呼从云涟嘴里念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特别是两人刚在亭子里做.过洗都没洗,这句“哥哥”听得凌九霄局促,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喊我凌九霄。” “哦,凌九霄。” 凌九霄看过去,云涟笑眯眯的看着他,偏不开口说什么事,半晌,道:“凌九霄,我可以喊你凌哥哥吗?”他话锋一转,眼底笑意更浓,“还是称呼你为道侣?” 吃元宵时当着一堆人的面,他被凌九霄一句道侣砸懵了,一直想追问没机会,现在正好是机会。“少主还记得吗?当时也是在这里,少主告诉我‘生同榻,死同穴’,还有道侣——” 云涟声音戛然而止,血色骤然褪去面色苍白,他真是疯了。 第86章 凌九霄笑意如潮水褪去,喉间似有一口气哽住上不来下不去。 殿内热度散去,越来越冷。云涟扯了扯嘴角,僵硬的岔开话题:“少主喝杨梅酒吗?还有半壶……” “不必了,我去看看姜茶好了么。” 云涟眼睁睁地看着凌九霄起身,却不知如何阻拦住他,只能徒劳的任他离去,内心暗骂自己失言多问,凌九霄随口一敷衍罢了,他怎么还当真了,本来高高兴兴的现在好了。 凌九霄一走,这殿里说不出的冷,昏暗无光。 云涟赤着脚下地,用灵力点亮了所有灯烛,有了一丝光亮后才觉得不那么心慌,他蜷缩在床脚,裹着被子很小一团,手轻轻揉着脚踝——刚才下床走的急加上六神无主,一时没站稳崴了一下。云涟怀里藏着酒壶,他用胸膛暖着酒,凌九霄再不回来就都要凉了…… …… 云涟脑袋昏昏沉沉的,鼻子也喘不动气,在被窝里蹭.来蹭.去睡得十分不安稳。 凌九霄捧着姜茶回来,见状心口似被人锤了一拳头般闷痛,摸了一把云涟的额头,烫的吓人。“云涟,起来喝姜茶。” 推了两下没有反应,凌九霄加重手上力道,咕噜噜,酒壶滚出来停在他指尖,还是温热的,凌九霄心中大恸掌心隔空摸了摸云涟双颊,在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凌九霄用力把人拍醒,“起来喝姜茶,起高热了。” 云涟迷迷糊糊间被灌了一碗姜茶,喝到最后还被呛了一下,“咳咳、又生气……咳。”他嘴里嘀咕着不明所以的梦话,指尖下意识的揪紧凌九霄的衣角,扯都扯不开。 云涟体内弄进去的晋江还没清理,他想抱着人去洗洗,但云涟赖在床上一幅叫不醒的样子,多拽两下就哭着呢喃“少主,不要,等少主回来……”凌九霄解了外袍轻手轻脚的抖开,盖在云涟身上,俯身亲吻云涟额角。 他转身去了亭子捡起云涟衣服一通抖擞,没有,刚才云涟身上他也摸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凌九霄叉腰站了会儿,突然一激灵,复又回了寝殿,月光下,凌九霄大步流星步履匆匆。 昨日走之前,他见云涟往袖袍里藏了一个匣子,当时他不过随口一问,云涟便飞快把匣子藏到了身后,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难不成那是云涟放开阵灵物的东西,他余光虽看不清楚但勉强能撇见似乎是块玉。 凌九霄疯狂翻找桌案,桌面上还有不少自己当日用过的东西,在掀翻第五摞书后凌九霄终于翻到了那个匣子。 ——它被云涟藏得隐蔽,凌九霄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里面毫不意外的是两块玉,一块是开阵灵物,云涟今晚上用过的那块圆玉,另一块,纵然凌九霄见多识广认遍了了天下奇珍异宝,也被它的质地和精美程度瞬间惊住,嗜血红玉珍稀如凤毛麟角,不过凌九霄也只是被惊呆了一瞬间,顷刻后他毫不留恋的随手合上了匣子扔回去,草草遮掩了一下桌案的狼藉。 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杨梅酒酒香浓郁,劲头足,最适合用来下药了。 云涟不会睡醒的。 梦会周公,云涟鬓边冷汗淋漓,梦中他似乎被冰冷的大雪埋没,明明不是天山的场景,寒冷刺骨的程度却丝毫不逊色于天山万年寒冰,他伸手仿佛拽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可救命稻草随手将他推进了雪坑…… “少主!!” 梦中惊醒,梦里梦外都是一片漆黑。 云涟少有的突然很贪恋凌九霄的怀抱,“少主……”少主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去给他端姜茶吗?凌九霄去哪里了? 心尖发颤旧伤隐隐有复发的征兆,他咬牙捱着一刻也捱不了了! 云涟甚至连外袍都没披,只着一件中衣就跑出去了,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他赶出去了,本来打算的是同凌九霄彻夜玩,怕他们打扰就全撵走了,不成想没忍住错问了一句,这些日来他跟凌九霄心知肚明的绝口不提以前之事,才勉勉强强维持住了表面平和,今日问错怕是表面平和也没了。 凌九霄想忘了旧时旧事,而非重拾。 他想见凌九霄,他怕黑。 凌九霄拿了圆玉借云涟的灵力开了封印阵,朱离一步跨入,言简意赅:“少宗主,吞日我已经带来,即刻可以解开少主金丹封印,不知少宗主意欲何时动手?” 雷神泪之一的吞日物如其名,通体都散发着日光一般的耀眼光辉。 光芒一照,凌九霄金丹蠢蠢欲动,似是猛兽冲破枷锁、洪水冲垮长堤磅礴的灵力自丹田汇入全身!一瞬间灵力流转的感觉像是在帮他重塑经脉,灵力冲入四肢百骸与云涟留在他体内的灵力交汇,几乎在眨眼间将他送入了元婴期! 保守估计,他的实力已经接近元婴期中峰。 朱离垂首静候吩咐。 凌九霄五味杂陈,“此事宜早不宜迟,后日动手。” 朱离心惊,这比大公子预期的甚至还要早,少宗主当真是无情。她按耐下心中一切不该·有的情绪,“属下即刻通知夫人。” 凌九霄一双剑眉拧到一处,叮嘱道:“告诉母亲,确保万无一失,若是魔宗追上来由我断后,届时不必顾及我即刻撤离。” 两人一人一句,缜密的计划着后日行动,凌九霄口中称呼云涟时声调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却不知此刻被他疏离称呼的云涟,正躲在雪山后一字不落的听完了全部。 第87章 雪落满了头,眼睫上是冰珠落雪,云涟神情茫然,眼神空洞的望着地面,随后吧嗒,一滴泪落在雪里。 哦。 难怪凌九霄会突然变得那么好,难怪说要带他去人间玩,和他虚以为蛇这么久,难为小少主了。 云涟不死心待在雪地里听,孤身一人。 “……少宗主,若是云涟追击……” “杀,我断后,我亲自来。” 杀…… 云涟只觉脚底都冻麻了。 “少宗主……炉鼎……” “不必再说……若是……炉鼎…留他一命……” 炉鼎……原来小少主还会因为炉鼎留他一命,炉鼎而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的执棋者站在山巅,云锦乔法衣护身垂眸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啧,凌少宗主真是冷心冷情,我还以为他多少会犹豫一下,后日,呵,我的蠢货弟弟到底喜欢他什么?蠢货。” 侍女恭恭敬敬的跟在身旁,吹嘘道:“二公子年幼,哪里比得过大公子识人之术炉火纯青。” “回去领罚,二公子怎么跑来后山了?”云锦乔听惯了恭维,不为所动,慢慢道:“办事不利,再有下次你就提头来见。” 侍女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云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寝殿,他脑袋里浑浑噩噩不停的环响着凌九霄的“杀”、“亲自来”、“炉鼎”,伸手不见五指的殿里,云涟蜷缩成一团不知所措。 再使劲的裹被子都挡不住由体内源源不断涌上的寒气。 冷的彻骨。 骗子…… 凌九霄对他那么好,全是骗他的,既然骗了为什么不能瞒好,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 他靠在墙角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缄默的等着当年在这个殿里,拉着他说喜欢他的小少主。道侣,可笑自己还去问凌九霄,没有道侣契就是最好的证据凌九霄甚至都不愿意骗他。 “吱呀——” 门开了。 凌九霄背着光,月华从他身后洒落。 凌九霄明显一怔,“醒了?” 偌大的寝殿静的落针可闻。 “云涟?” 一声抽泣声,云涟笑道:“少主去哪里了?等少主好久了。” “还难受吗?”凌九霄自然的坐到了云涟身边,摸了下云涟的脸,登时被冰的呼吸一滞,“我摸摸你手,怎么这么冰,哭了??” 凌九霄手忙脚乱的上了床,云涟被他搂得很紧,眸光亮亮的,细看才能发现那是细碎的泪光。他呆愣的受着凌九霄的呵护,手被凌九霄揣进怀里暖着,脚也被凌九霄用腿夹住,凌九霄手搓着自己的脸,他能试到脸颊逐渐升温,浑身上下一点点褪去寒意。 云涟摇摇头,笑道:“睡醒不见少主,害怕,少主以后都陪着我吗。” 闻言,凌九霄手果然一顿,声音波澜不惊,“陪,以后我都陪着你,生死不论。” 云涟再挤不出一丝笑。 分明商定了不给他活路,分明步步为营,还要立誓许诺骗他,小少主坏透了。 “少主坏透了,你就欺负我喜欢你。” “一时不在就坏透了?你真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凌九霄被气笑了,捏住他的左边脸轻轻拉扯,无奈至极道:“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我保证。” 云涟不说话,靠在凌九霄怀里贪婪地享受着凌九霄的温度。 “醒了我抱你去洗洗,那东西留着不好,乖。”凌九霄声音温柔似水,近乎溺死云涟。 “不洗,我累了,少主陪我睡会儿吧。” 凌九霄犟不过,只好简单整理了一下床榻,搂着人睡下。 第53章 诀别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云涟站在桌案旁,整个殿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回忆,触目惊心。匣子里只有那块麒麟血玉了,圆玉还在凌九霄那里,他对这些宗门庶务并不上心,不外出就不会闲到特意去取圆玉,凌九霄太了解他了。 云涟苦笑,圆玉不重要,但匣子里的另一块麒麟血玉,他打算做成吊坠送给凌九霄,已经雕刻了很多天了。 麒麟血玉是云涟拿自己血养的,神女血脉蕴含神力,便是最好的养身之物。他小心的将血玉放回去,工工整整的摆放回原本的位置,指腹慢慢摩挲过每一处,每一处都是他一下一下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无瑕、触手升温,却给了云涟致命一击,先前满心欢喜刻下的每一刀都仿佛在此刻一齐还给了云涟,争先恐后的将他的心捅的千疮百孔。 云涟摸来摸去摸到血玉变的温热也依旧舍不得松开手,哪怕这块玉带给他的只有痛。 脚步声轻快,云涟匆匆收起匣子,笑着迎上去,只是嘴角有些许僵硬。 凌九霄快步走近,弯腰看了眼云涟。 云涟正心绪不宁,眼前突然凭空冒出凌九霄放大的脸,一张笑颜直直撞进眼里,云涟心跳一滞,随后越跳越快震耳欲聋。云涟眼眶一热,避开了凌九霄,“少主看着挺高兴?什么事?” 凌九霄掐住云涟下巴,强行转过来,不答反问:“瞧着恹恹的,风寒?” 云涟拍开他手,“头重。” “那就是风寒。”云涟想绕开凌九霄,但架不住凌九霄左绕右绕跟条泥鳅似的,云涟险些被他绊倒,“凌九霄你起开!” 凌九霄一怔,云涟吼完也愣在原地,眼睫颤个不停。 第88章 “少主,我,我……” 我了半天,颓然的垂下头,“我累了,少主先用膳吧我去休……” 云涟话音未落,张开的下巴顿时惊到合不上,凌九霄扔下苍麟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他的脸,动作轻柔地好像他是什么易碎品。凌九霄一如既往同他额心抵着额心,温声道:“还在生我气?生气就踹我两脚,别气着自己。” 凌九霄说着最温柔的话,干着最杀人不见血的事。云涟内心冰火两重天,以前是他眼拙,不知猛虎藏起来的爪牙尖利,凌九霄并不知道他昨晚都听见了,凌九霄单纯以为自己生气,是因为昨夜醒后没见到他。云涟俯身亲了亲凌九霄唇角,笑道:“气什么,我哪里舍得。” 他伸手拉起凌九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血翻涌。他就当昨夜做了场噩梦,凌九霄还是凌九霄,什么都没变。 “没事,只是做了场噩梦,牵累少主受我的无名火了。”云涟牵着凌九霄的手去吃饭,凌九霄腿定在原地不动,手一用力,云涟就被他拉回,一个用力拦腰打横抱进怀里。云涟环着凌九霄脖颈,脚悬空晃了下,“准你抱了么就抱,惯的你。” 凌九霄失笑,“昨晚出去给你端药了,饶了我吧,还困吗?我抱你去睡。” 云涟三两下除了外袍,仰躺进床榻里,歪头看着凌九霄道:“给我侍寝?”凌九霄紧跟着贴上来抱紧了云涟。他侧躺支着头,一只手在云涟后背轻拍。 凌九霄的脑袋里没有不知节制、白日宣淫这两个词,“别闹,我陪着你睡。” 云涟乖乖闭眼,靠在凌九霄怀里安然入睡。 凌九霄半搂着云涟,轻拍他后背的手速度慢下来,殿里暖香熏人,怀中温香软玉,凌九霄也跟着睁不开眼了。 睡梦中,云涟眼角渗泪,嘀咕道:“骗子……我不记得路……” 凌九霄睡眼惺忪,无意识凑近云涟亲了亲他。 一日光阴,凌九霄极尽温柔,云涟过去曾经贪恋这份温柔,如今也一样。他醉的无比清醒,白日纵容凌九霄谋划救走人质的计划,时不时帮他打掩护,夜里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他抵死缠绵,假借双修疯狂送他神力,几次下来,凌九霄修炼速度快到凌九霄自己都不敢相信。 如今云涟也不担心会暴露了,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 尘归尘,土归土。 “唔……” 凌九霄嘴里叼着松云糕,趁云涟出神之际,捏住他下巴喂过去,一人吃一半。 “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凌九霄打趣道:“二公子庶务繁忙,没心情同我玩闹吗,我这是失宠了。” 云涟小口嚼着松云糕,第一次觉得松云糕甜的腻人,面对凌九霄相当明显的揶揄,他反击道:“你不是嫌松云糕太腻人,不喜欢吃吗?” “少主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凌九霄:“……还不是你教的。” 云涟长叹一口气,笑道:“那少主这辈子算是忘不了我了。” 时候不早了,吃完这顿饭凌九霄也该动手了。 云涟最后看了一眼凌九霄,不论什么时候,他只要见到凌九霄笑,他就高兴,忍不住扬起嘴角,“最喜欢少主了,只喜欢少主。” 凌九霄突然撞翻了桌子,将云涟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到云涟呼吸不畅! 云涟环过他的腰,回抱住他,“宗主召见,少主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会儿,我再……抱一抱你……” …… 宫殿昏暗,云锦乔和云涟一左一右跪在阶下,等上面那扇大门打开。 宗主一心修炼,不问世事,业已闭关五载。 云涟跪着,全身血液断流似的冲向颅内,顶的他头皮发麻,手不住的颤抖,天外天宗主云彻,无情道大能修真界第一人,他的生父,弑母仇人。 比起云涟的兵荒马乱,一边的云锦乔无悲无喜,冷静得过分。 “嘭!” 四扇大门齐齐向一边炸开,墙边灯烛随着风吹过自燃起来,不过片刻,整间宫殿亮如白昼。 只有大门后,云彻所在处一片黑暗。 他居高临下,半垂的双眸凌厉,一张脸面无表情,等了良久,才肯迈步向下走。每走一步,强大的威压便于无形中加剧,短短半盏茶时间就让阶下二人渗出了一背冷汗,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恭迎——” “有蝼蚁。”云彻波澜不惊。 二人未出口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听到云彻开口的瞬间,云涟先云锦乔一步抬起了头。 他发现了! 云彻冷冷道:“废物。” 他的嗓音冰冷,冷的像天山万年不化的九重寒冰,“封印阵开,谁?” 短短一句话,冻住了云涟全身血液。 “扑通!”——云锦乔双膝跪地,叩头请罪,“父亲,二弟的开阵灵物被人设计偷走,实属无心之失还请父亲恕罪!” 云涟扭头看向云锦乔瞪圆了双眼,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怀疑凌九霄伙同云锦乔陷害于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云锦乔必定知道什么?! 纵使云涟内心天翻地覆,但云彻已然下令。 “碾死蝼蚁,活捉人牲。” 云彻漠视一切又杀气腾腾的眼神落在云涟身上,像是盯着一把刀,一把不那么好用的刀,这眼神竟让云涟异常心虚。他垂头避开注视,硬着头皮道:“领命。” 第89章 云涟与端木、纫兰率领弟子一道追杀凌九霄等人质。 云涟冷着脸走在最前,身后无人敢出声。 纫兰望着云涟的紧绷的侧颜,担忧的咬了咬下唇,不禁想起了临走前云锦乔的话:“事分轻重缓急,看住云涟,别让他一而再地犯病!” 凌九霄白眼狼,纫兰担心云涟受不了刺激,但云涟面无表情,心里默默盘算胜算大小,凌九霄如今已是元婴期,加上自己,逼退纫兰和端木,放走凌九霄能有八成胜算。 ……足够了。 云涟瞳孔猛地一缩,迎面一根银针飞来! 端木夺步上前,空掌接下。 端木与季离对峙气氛剑拔弩张,而真正身处漩涡之中的凌九霄和云涟反而十分心平气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两个时辰,其实什么都变了。 第54章 反水 “凌九霄,你既偷了圆玉,怎么不快跑?” 凌九霄言简意赅,“断后。” 云涟了然的点点头,“嗯。” 两人一人一句仿佛饭后闲谈,冷静地骇人。 …… “端木,你退下。” 端木退至云涟身后,防备着凌九霄的同时,也防备着云涟。 云涟眼神从始至终都留在凌九霄身上,半点没分给别人。他笑了笑,并未因为凌九霄的背叛而震怒,开口跟临走前一样温声慢语,“苍麟已经还给你了,拔剑。” 凌九霄闻言,当真拔了剑,剑锋凌厉。 云涟伸手,等了一会儿没见刀,沉声道:“端木。” 声音不大,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执拗。 端木撇了眼纫兰,纫兰满眼忧心的望着云涟,那眼神,不知道是在担心云涟受不了,还是担心云涟胡来坏了复仇大计。 鬼头刀送上,云涟握着颠了颠试了下重量,他衣袖下藏着昨夜新咬的齿痕,随动作一闪而过。 终归还是走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 云涟往前大跨一步,率先出击,鬼头刀锋利刀锋直冲凌九霄面门而去,破空声听得人心颤。 凌九霄横剑硬挡下了这正面一击! “铛!” 剑锋刀锋相会,激起火花,灵力碰撞的瞬间逼得众人连退数步! “哥!!” 季离一个药修都能看出来,凌九霄这一下太险了,鬼头刀攻势迅猛,岂是剑能硬抗的?! 云涟挑眉,抽刀提气追着凌九霄一通猛砍,刀刀致命! 苍麟剑身嗡鸣,凌九霄被云涟不要命的攻势砍得步步后退,连防守都异常艰难。窥云涟出手,方真切感知到疯仙成名绝技究竟有多强劲,刀刀致命、攻势密不透风。 只要凌九霄暴露出一丝破绽便会被铺天盖地的刀锋趁虚而入,一刀毙命,避无可避。 “动手!” 云涟大喊道:“凌九霄!这套剑法我教过你!” 其实凌九霄知晓怎么避开,怎么回攻,他只是不想。 几个来回。 终究还是云涟先体力不支弃了刀,汗珠顺着额角流进眼里,模糊了他的视线。 就是现在!! 凌九霄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身形如鬼魅,突然上前抢在端木之前,一记擒拿锁住了云涟脖颈! 拇指卡在下颌,逼的云涟不得不仰颈残喘,凌九霄剑尖对准蠢蠢欲动的端木,厉声吼道:“别动!”说着五指掐紧手中脆弱的脖颈,云涟难受的不住扑腾,纫兰看得忍无可忍,破口大骂,“凌九霄!你放了云涟!他如何对你你自己不清楚吗?!忘恩负义!” 凌九霄冷脸收紧了手,云涟顿时被憋的乱扑腾。 端木无奈收了刀。 凌九霄漠然道:“不想他死就老实点。” “走!” 凌九霄掐着云涟,同季离一起步步后退,那边端木提刀和纫兰执扇,二人步步紧逼,却又因为云涟在他手里,不敢逼的太紧。 云涟虚脱的靠着凌九霄,被拖拽着后退。 洁白的脖颈仰起,折出脆弱的弧度,他皮肉嫩,随随便便搓两下子就会变红,因为这个的缘故,凌九霄以前连咬他都不敢使劲,生怕把他弄疼了,他在床上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现下那段白瓷般的脖颈在粗暴禁锢下,留下了五道扎眼的红痕。 云涟沉默不语。 过去已成过去,就算是天池,没了天池玉髓也变得像普通地道,再没有了危险的幻境杀人于无形。四周越走越亮,背靠光亮,已经接近出口了,凌九霄和季离一旦出了封印大阵,便如羁鸟凌空、池鱼入江,再想动手抓住他们就难了。 生祭的人牲跑了,罪魁祸首也逃了,宗主大怒之下…… 季离死死盯着云涟,指尖夹着一排蘸毒的银针,时刻保持高度警觉,见云涟欲动心头一紧,指尖银针险些飞出去,却发现云涟只是害怕一般打了个寒战,就继续老老实实被凌九霄拖着走了。 季离还是不放心。 他打小玩到大的表哥他最清楚,凌九霄若是认准了什么事什么人便绝不会放手,这人认死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如今凌九霄能短时间突破元婴期,轻轻松松救出他们,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谁,就这样,他能舍得下云涟? 凌九霄也就骗骗别人,骗他别扯了!但凡凌九霄舍得,方才打起来他都不能只守不攻?让云涟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季离眼皮突突跳个不停,他总觉得凌九霄挟持云涟断后……得出事! 第90章 一条地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现在几人将近出口不到百里的距离,哑巴一路的云涟蓦地开口,吓了季离一跳。 云涟小声道:“凌九霄。” 凌九霄手一直掐在云涟脖颈上,闻言下意识把云涟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苍麟横在他身前,剑锋对准端木和纫兰,从后面看,二人紧靠在一起的样子更像是亲密无间的道侣。 凌九霄淡淡道:“做什么?” “松开点,我喘不动气了。”云涟轻轻扯了扯凌九霄的衣袖,片刻后,喉间松了一口气,他声音虚脱的嘱咐道:“靠炉鼎入元婴期灵力到底不稳,记得闭关修炼,再辅以药膳养养,稳扎稳打,不要急功近利,还有,还有……” 云涟咬住了下唇。 怀里的血玉突然变成了烫手山芋,留不下,送不出。 凌九霄不接话,等着他继续说。 云涟微微仰颈,长叹一口气,“还有,我怀里有块红玉,有稳定灵海之效,你一起带走吧。” 不等凌九霄开口,纫兰破口大骂:“你给我闭上嘴!你病又犯了么?!你还要不要脸他在挟持你!!凌九霄在拿你当人质!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你疯成这样!!!” 季离:“……” 他转向凌九霄,一时语塞。 这云二的的确确疯得离谱。 “我不要。”凌九霄冷冷拒绝。 云涟一怔,“哦。” 后面纫兰骂一句季离回一句,凌九霄和云涟反而不说话了,好不容易退到了洞口,凌九霄重新收紧了手,“你先走。” “不行,一起走,你自己留下我不放心。”季离真不敢留凌九霄一个人。 “走!” 凌九霄怒吼一声。 季离望了望凌九霄和蠢蠢欲动的端木纫兰,一咬牙先出了暗道,冲着凌九霄的背影道:“哥!快点,再不走来人了!” 半哑巴云涟第二次反水,“侍从一时半会出不去封印大阵,再等就不好说了。” 凌九霄点点头。 他转身扔出了圆玉! 季离茫然的接过圆玉,眼睁睁看着封印大阵关上,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凌九霄压根没打算走!! 第55章 长诀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凌九霄背对着季离,道:“你去吧,替我照看好玄天剑宗。” 云涟听清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把推开颈上的手,转身不可置信的望着凌九霄,眼眶中盘旋已久的眼泪吧嗒落下。 凌九霄无奈的替他擦去眼泪,“又哭。” 季离快疯了,凌九霄留下魔宗不把他扒皮抽筋才怪,带不回凌九霄他怎么跟姨母和湛玉交代?!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凌九霄从计划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离开云涟! “哥!” “哥你出来!走啊!!” “你不要命了吗!” 任凭季离在封印大阵外吼的声嘶力竭,凌九霄不为所动,他心疼的擦着云涟的眼泪,哄道:“对不起。” 对不起,不该利用你的…… “我不走,要杀要剐都随你的便。” 两人隔得极近,凌九霄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到了云涟耳中,云涟瞪大的双眼眼底满是痛苦,双唇张张合合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毫无意义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少主,少主……” 凌九霄在云涟唇上亲了一下。 在一众震惊的目光中,凌九霄半跪下身,牵着云涟的手,强硬的将苍麟塞到他手里,仰头与他对视,“苍麟给你。” ……命也给你。 “为什么不走?”云涟不住的摇头,他宁愿凌九霄一走了之。 凌九霄为什么不一走了之,一走了之他还能自己骗自己说凌九霄已经弃了他!今日凌九霄弃了他,修真界就真的再无一人在意他的死活,生死置之度外,去报弑母之仇…… 凌九霄握住他的手,坚定道:“你在哪我在哪。” 封印大阵外的季离抓不到,封印大阵里的凌九霄没打算走,端木站在那儿,一时没了用武之地。 纫兰自己都未曾察觉出心中急切,现在抓了凌九霄回去交差,好歹是不用云涟一个人承担宗主的雷霆之怒,生祭的人牲逃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再捉不回罪魁祸首……闯下如此下滔天大祸,她都不敢想云涟得被扔进天山折磨成什么样子。 纫兰顾不上季离了,能捉一个也行,她咬牙切齿道:“二公子,抓了他回去交差!” 云涟恍若未闻,满面泪痕的脸笑到几近扭曲,似哭似笑,笑得他肚子疼笑弯了腰。 “我保不住你……” “可我保不住你!!!” 我自己都只有一条黄泉路可走,如何保下你?!!! 云涟贴近凌九霄,眼底是按捺不住恨意与笑意,他咯咯直笑,眼角泪珠又一颗接一颗的滚滚而落,砸在带笑的嘴角,声音里透着股忍到极致的疯狂,“少主,你方才明明就是要跑!跑啊!跑吧……” 凌九霄展颜,“准你骗我,就不准我骗你?抓我回去复命吧,死我也要死在能看到你的地方。” 封印大阵外季离歇斯底里,凌九霄不搭理他,近乎命令道:“走。” 他冷冷扫视一眼纫兰和端木,视线落回云涟身上时又重新变得温柔缱绻,他静静地等着他的少宗主夫人擒他回去。 第91章 云涟一时了无生趣,摸出怀里温热的血玉,亲手替凌九霄挂在脖颈上,凌九霄觉得这玉眼熟,“云——”云涟反手劈晕了凌九霄。 凌九霄不明所以的晕过去,云涟扶住凌九霄,在他额心最后落下一吻,“要长命百岁啊。” 不对劲!! 纫兰神色骤变,飞身上前,“拦住云涟!” 说时迟那时快,终归还是慢一步。 纫兰开口的瞬间,云涟就已一掌拍飞了凌九霄! 神力翻涌径直将阵法撞开了一个洞,护着凌九霄飞出去。 端木:“!!!” 季离:“!!!” 端木出手速度快出残影,“铿!” 云涟抽出苍麟截下了端木的鬼头刀,力道十足,登时把云涟的虎口都震破了! 就差一点就拦住了!纫兰恨得眼前阵阵发晕。 季离反应迅速的接过凌九霄,犹豫的看了眼云涟,一咬牙扛着凌九霄飞身而去,有云涟断后,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端木公事公办道:“请二公子让开。” 纫兰气急:“快去抓凌九霄!他不会让别废话了!!” 云涟手持苍麟守在阵法破洞处,阵法破洞修复缓慢,他得拖住端木等破洞慢慢合上。 事已至此,端木纫兰合力攻向云涟,团扇灵巧,边缘金质装饰灌之灵力,其锋利程度不亚于灵剑剑锋,纫兰手拿团扇配合端木大开大合的刀法,逼得云涟毫无还手之力。 云涟压下喉间翻涌上的血腥气,靠苍麟才能勉强稳住身形,心口抽痛不止。 端木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公子重伤,再打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纫兰话冷心也冷,“擒不住回去也是死,倒不如直接死在这儿来的干净,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让开!” “哈哈哈哈哈哈”云涟狂笑不止,越笑越畅快,甚至于心头长年压着的瘀血都被他笑得一张口吐了出来。 “死?你敢杀我吗?我不早就是个死人了吗?” 此话一出,纫兰后背生寒,回头看一眼,忍不住庆幸这里只有他们三个,“闭上嘴,滚开!” 云涟嘴边的血淋漓不休,每多说一句话,口中就多涌出数块黑色血块,他浑不在意,这些话这些事他憋了太久了,他都快要憋死了,“我早死了,呵,这具尸体能残存至今,仰仗的不就是体内那半块神骨的供给么?生祭最大的人牲不正是我吗?!”云涟提着剑硬挡下两刀,最后一击他已经提不起剑了,索性侧身用身体接下第三刀。 刀背上溅满了鲜血。 眼看着阵法只剩一个巴掌大小,事情再无挽救的机会,纫兰恨铁不成钢,一脚踹飞了云涟。 云涟口中喷出血雾,视线一片模糊。 他挣扎着爬起身,又摔倒在地,眼前隐约可见一双乌靴靠近。他被端木拎着领子提起来,耳中嗡鸣,喉间也喘不上气,心口突突直跳,心脏好像要挣脱身体的束缚破开血肉而出,云涟已经接近昏厥了。 端木踢了脚云涟手中的苍麟,哪怕他都意识不清了,苍麟仍旧紧紧的握在手里。 端木抬眼望向纫兰。 纫兰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看我做什么?他本来就是具尸体还能死到哪里去!拖回去让他自己同宗主交代去吧!!” 封印大阵的缺口已经合上了。 云涟昏死过去,梦中,他梦见了自己身死那夜的场景。 天山大雪,埋没的又何止是神女的尸骨。 第56章 狠毒 “咣当!” 纫兰重重扔下药碗,抱臂冷眼看着云涟,话里带刺道:“哼,那边等着传唤你呢。端木实话实说了,放走了凌九霄我看你怎么办!” 云涟斜视药碗,强撑着动了动指尖,浑身剧痛逼得他瞬间卸了力,连爬都爬不起来了。他收回视线,漠然道:“大不了再死一次,又不是没死过,反正死了也有神骨吊着一口气。” 云涟一开口,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无所谓和不屑,这幅半死不活的死样子给纫兰气了个倒仰! “你!” 她指尖气到发抖,指着云涟几番深呼吸愣是吐不出来一个字! 云涟侧头蹭了蹭耳边剑穗,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嘴里说着截然相反的话,像是毒舌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他舍不得神骨,那我就成全他,送他和神骨一起去死,就当全父子一场。” 纫兰冷嘲热讽,“你还记得呢,我当你脑子糊涂到已经忘了义姐的仇。” “我自有安排,做你该做的,少管我的闲事,纫兰大护法。” “哼,你现在还能爬起来吗?你当我愿意管你的死活?”纫兰索性撕破了脸皮,有话直说:“等会儿不还是要我过去给你收尸。” 云涟使劲偏头,整张侧脸都压上了剑穗上的玉如意扣,小少主应该安然无恙的回到玄天剑宗与他们团聚了吧,可惜苍麟留在自己这里了…… 纫兰望见了他眼底深处的笑意,忍无可忍,摔袖而去。 桌上药汤的热气化成白雾慢慢散去,云涟徒劳的远望着药碗,带着一身病痛昏昏睡去,耳边剑穗似乎还带着九霄的一丝温度,抚平了他紧蹙的眉心。 玄天剑宗。 “娘!!!” 梓荼挥退了侍从,只留他们母子相对,“九霄,你冷静一点。” 凌九霄屈膝半跪在梓荼膝前,死死攥着梓荼的手不肯松,急得语无伦次,“娘,云涟到底怎么样了!你快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云涟放走了我,魔宗不会轻易饶过云涟的……” 第92章 梓荼摸了摸凌九霄发顶,尽力安抚凌九霄,“还在打听呢,先别着急上火了。”凌九霄手足无措,一整张脸上都写满了焦急、慌张、悔恨,从小到大,梓荼从未见凌九霄如此失态过。 云涟跟她儿子的事,她都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她对两人搅和在一起的事早有预期,并不觉得多意外,只是云涟的举止颇为令她震惊,地牢救下凌九霄,帮凌九霄治伤将他送上元婴期,甚至危急关头不惜背叛宗门、违背云彻也送走凌九霄,还有那块拿血养的玉……情深义重,这性情真真是像极了神女。 得遇如此人物,一时间反而说不明白是凌九霄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娘,他会出事,他会出事的!”凌九霄双目赤红,颈上青筋暴起。梓荼看的心疼,安慰道:“不会的,虎毒尚不食子,云涟最多被训斥几句,不会有什么事的。” 梓荼说出的话她自己都不信,云彻何许人也?无情道大能,一生无牵无挂,一心问鼎修行不染尘世俗物,云涟此次怕是凶多吉少,除非…… “玉!”凌九霄突然大喊道:“血玉,云涟送我的玉呢!” 他记得云涟劈晕他之前在他颈上挂了块……那血玉是装在放圆玉的匣子里的红玉!难怪他觉得眼熟,血玉不是一日两日能泡好的,云涟必然精心准备了许久。 凌九霄愕然,他忽然有种猜测,或许自己的所作所为云涟一直知道。 所以云涟哭的…… 他颓然倒地,心痛到无法呼吸,每喘一口气心都跟着一下一下的抽痛,全身上下血液都跟着凉下来,他甚至不敢想若是云涟什么都知道,他若是什么都知道…… “把玉还我。” 把云涟还我…… 梓荼被吓得不轻,腾地从座椅中起身抱住了凌九霄,赶忙道:“我让湛玉拿去看是什么血了,乖儿子,你哪里疼?你别吓娘!” “还给我……” 梓荼一叠声喊道:“请湛玉过来!快去!!” 她心有余悸的紧紧搂着凌九霄,这是她唯一的儿子。 …… 湛玉略一思索便知是因为凌九霄,他半点犹豫也没有,带着九阴玄铁针、捎上血玉就走。一进门,就看见迹类疯迷的凌九霄和心慌意乱的师姐,他提步快速靠近,冲着凌九霄颈侧就是一针,针落,凌九霄随即脱力般软在梓荼怀里。 “湛玉这?” “我先让他睡会,不用担心。他灵海不稳,心绪起伏过大对身体不好。”湛玉接过手,把凌九霄半拖半抱到床上,梓荼挨着榻边坐了,替他盖好了被子。 “师姐,这血玉来头可不小啊。”湛玉不说废话,上来就直奔主题。 梓荼抬眼,“你也察觉出来了?” “比不得师姐七窍玲珑心。” 湛玉掏出赤红似火的血玉,神色是少有的郑重,“这种玉,俗称麒麟血玉,虽说如此,但并不是真的要你杀麒麟取血泡玉,而是修道大能以血为媒,用血肉和灵力混合养的一种灵器。好的麒麟血玉威力强于顶级炉鼎,只是要炼制一块麒麟血玉就至少需要化神期大能用去一半灵力,百年来,古籍记载上,这是唯一一块。” 湛玉和梓荼师兄妹二人跟麒麟血玉大眼瞪小眼。 梓荼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关键,“化神期大能如凤毛麟角,云涟是炉鼎,能练出此血玉……你的意思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一个猜想在她心头盘旋了十数年,如今好似得到了验证。 “云涟有神女的神骨,是吗。” 她用的是陈述语气。 湛玉一摊手,“不知道,但血玉不排斥凌九霄的血,就证明麒麟血玉确确实实是云涟的血养的。”湛玉怕梓荼不明白,还特意解释道:“他们双修次数、频率都很高,血玉能吸收凌……” 梓荼打断,“不用解释我明白。” 梓荼接过血玉给凌九霄挂到脖颈上,玉珠挂绳横在了凌九霄锁骨处的吻痕上,梓荼全当自己眼瞎,挂好了还顺手往上提了提凌九霄的衣领。 “假设云涟有神骨,那云彻想开无尽藏就得用云涟,这样云涟应当暂无大碍。”梓荼心慌意乱,无尽藏太过惊世骇俗,她都不敢想一旦开了无尽藏修真界会变成什么样修罗地狱。 “十有八.九,上次我给凌九霄探脉就觉得不对。就算云涟是顶级炉鼎,与凌九霄万分相适,也绝不可能双修一次就能治好凌九霄的耳聋,更有甚的是凌九霄短短几日便突破了元婴期,甚至隐隐有入大乘境的势头,这般突飞猛进,我猜八成是神骨的缘由。” 该来的总会来。 “罢,罢,罢。”梓荼垂眸望着凌九霄,“随他去吧,暂不论他们两情相悦,单说云涟的恩情,人岂能不仁不义?” 湛玉拔了针,“说的好像你能管住他一样。” 天外天。 云涟被人捏着下巴硬灌了一肚子冷药,此刻正被扔在地上,连跪都挺不直腰,后背、额头都冷汗淋漓。 就在云涟快要两眼一翻晕过去时,云彻才慢悠悠睁开眼,语调数十年如一日,冷的人直打哆嗦,“给本座一个解释。” …… 云涟极其敷衍,破罐子破摔,“办事不力,还请宗主责罚。” 要杀要打尽管来,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会说。 云彻终于肯正眼看云涟了,不过这正眼也不过是不咸不淡随意一瞟。 第93章 正殿里静的只余呼吸声。 云彻修为高深莫测,眼睛自然也毒,他开口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别扭,“你耳上是天池玉。” “你同人双修了。” “他,是个男人。” “你做了什么耗费神力无数?” 一句接着一句的砸下来,突然。云彻罕见的卡顿了一下。 “你心口,有……” 云涟受不住了,幼时惨痛的记忆深深刻进心里,每次忆起时骨头缝都在跟着发疼,他失控吼出声,“办事不利,任凭责罚!没什么好说的!” “那个人是凌九霄。” 云彻不怎么在意的说完了自己的推测,他若是会考虑别人的感受,那他就不算是无心无情、冷心冷面云大宗主了。 云涟沉默以对。 他一直一言不发,云彻等了不到半盏茶时间,得不到回应也就不甚在意了,与他修行无关的事情一概不重要。 “人牲不必再捉,以后天外天交给云锦乔。” 云涟霍然抬眼,他心里明镜似的,就冲云彻对飞升成仙的疯魔程度,他死都不可能放弃开无尽藏飞升,人牲不必再捉绝对不是好事,“宗主言下之意……” 云涟直视云彻,从那冰冷的眉眼中窥见了一丝端倪。他喉结滚动,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内心浮现出一个近乎大胆的猜想。 云彻要将整个修真界的活物都化作他飞升成仙的养料! 人牲逃了,那他就让整个修真界都成为他的“人牲”。 做下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云彻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如九尺寒冰。 他不耐烦了,对着随意云涟一摆手,“你自去领罚。” 话音刚落,云涟浑身都打了个寒战。 第57章 道侣 云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出天山的了。 他只记得胸腔的心跳停了,身体一点点冷下去,皮肤变得灰白,四肢僵硬,他轰然倒地,片刻后,神力自体内神骨处缓缓流出,心脏重新跳动,鹅毛大雪淹没了身体,沉甸甸的重量似乎也压在了心脏上,让每一下心跳都显得的异常艰难,跳动幅度微乎其微。 他攥着剑穗,玉如意扣紧紧贴在掌心,颤颤巍巍的把剑穗收进贴身衣物里,靠着心口,用全身上下仅存的那一点温度暖着剑穗。 云涟仰颈望了望天,大雪遮住了天色,还要跪多久? 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重新跪直上身。 心跳停止。 又重新跳动。 …… 跪足了时辰,云锦乔才不紧不慢的下令让人把他拖出来,揪着衣领,像处理死人一样拖出来。 侍女悄悄抬眼瞥了一眼,再低头时,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只是一个细微至极的动作,却逃不过云锦乔眼观六路,他哂道:“怎么,你还动了恻隐之心不成?” 侍女赶忙解释,“不敢。” 云锦乔随口一句罢了,没有过多难为她,“自作孽,有什么好可怜的,去喊纫兰过来接手,别把这个烫手山芋留给我。” 侍女自幼跟着云锦乔,称得上是心腹,“公子,二公子这般,还有气吗?” 云锦乔飞快的蹙了一下眉,旋即面不改色,慢悠悠开口,“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懂规矩吗?” 云锦乔最烦下属多嘴,侍女乖乖闭上了嘴。 纫兰没来,只派了两个下属将人拖回寝殿,为了掩人耳目,又让医修来煎了几服药灌下去,做完一切后,就将昏迷不醒的云涟扔在殿里任他自生自灭去了,反正有神骨吊着又死不了。 云涟再醒就是三日后了。天外天要在仙瑶台宴请修真界,大计在前,自然少不了云涟这个最重要的“人牲”,他被重新记起,于是一碗碗的药接二连三的灌下去,他们手脚粗暴,半点都不带怕的,反正云涟已经失宠于宗主了,如今更是受了重罚,病的时日无多,早已不是当初威风八面的二公子了。 被药短时间堆起来的身体弱不经风,云涟抬了抬手指,身上不疼了,他拧了自己一把,没有痛感,甚至什么感觉都没有。 侍女阴阳怪气道:“二公子,请吧。” 云涟懒得理他们,他强撑着站起来后,发现腿脚都不怎么听使唤,每迈一步都摇摇晃晃,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孩,甚至还比不上婴孩,他步子迈大了腿还会僵住不能动弹。 那群侍从就跟在他后面冷眼旁观,时不时嘲笑出声。 云涟恍若未闻,直到出了殿门,他走起来才有几分像正常人,云涟嘴角带笑越走越快,宴会上少主会来的,可以看见凌九霄。 台阶蜿蜒向上,上一次走还是跟凌九霄一起。 一步一步,仙瑶台上巍峨的飞檐开始一点点显露原貌,云涟盯着台阶最上方,一步两阶快的像小跑,他被自己绊了一下,膝盖重重撞上台阶,摔得头晕目眩,身后侍女急忙把他扶起来,他们还没胆大到敢明目张胆欺辱二公子。 侍女暗暗掐住他胳膊,咬牙切齿道:“二公子慢些走,还请二公子注意仪容。” “滚开!” 云涟一把挥开她,跌跌撞撞的往上跑,穗子尾大幅度甩动,划过惨白的脖颈。 侍从被他吼得懵了一下,先前给他强行灌药、对他冷嘲热讽都不见他有什么剧烈反应,如今只是让他走慢点怎么就跟要杀了他似的?仙瑶台上到底有谁在啊!死疯子,活该摔死! 第94章 云涟脚一顿,席间一身湛蓝劲装、金环束发的熟悉身影,是凌九霄,他双唇动了动,少主…… 凌九霄似有所感的骤然抬眼望过来。 !!! “别动!” 梓荼轻车熟路的一把按下凌九霄,紧急截住了要飞奔而出的凌九霄,她甚至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凌九霄按耐不住了。 凌九霄远远的看着云涟,眼底满是血丝,炙.热的眼神似乎要将云涟烧出两个洞,人虽然被按住了,心却早就飞过去了。 寒冬冷风凌冽,冻得人无故发颤。 高台上,云锦乔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来了快坐,傻站着做什么?”他看着二人久别重逢,满眼都是彼此却又不敢轻易亲近的样子,愈发想打趣他俩了,毕竟看这两个小东西炸毛真挺好玩的。“幼弟来迟,凌少宗主这时离席,可是心有不满?我记得凌少宗主曾与幼弟交好,不如让幼弟敬凌少宗主一杯?” 云锦乔说是商议,其实早就一挥手命侍从斟满一杯酒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以云锦乔所在处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不一会儿整个仙瑶台就鸦雀无声了。 众人纷纷猜测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儿? 前几日都听说云涟坏了事,受了处罚,因为什么事在场所有人一个赛一个的明白,可不就是因为没关住他们让他们逃了么。早就有传闻说魔宗两位公子不和,但今日云锦乔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云涟难看,给凌九霄敬酒,他俩平起平坐,云涟地位甚至高于凌九霄,云涟怎么可能去—— 云涟抄起酒杯就往凌九霄那边走。 众人:“!!!” 难道魔宗二公子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已经失势了? 所有人都一脸噎住了的表情,更有眼尖的发现云涟耳上的挂饰神似凌九霄的剑穗,难道这二人……毕竟当初人人都在魔宗受折磨时,凌九霄可是被云涟单独带走了,这具体做了什么可不好说。 云涟握着酒杯,与凌九霄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梓荼再按不住凌九霄了,凌九霄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云涟!” 云涟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满腔的话想说,却碍于场合不便,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沙哑的“少主。” 凌九霄心中似有一把钝刀在反复拉扯,痛得他连接酒的手都在抖个不停,“怎么会这样?怎么……”云涟的手怎么这么冰?脸色也不好,怎么瘦了这么多? 云涟接过空酒盏,垂下了眼不敢再看,“没事,想少主了。” 云涟想抱他却不敢,凌九霄不该跟魔宗劣迹斑斑的二公子扯上关系。云涟抬头,强撑着笑了下安抚凌九霄,“我先回去坐了。” “凌九霄,回来。”梓荼束音成线送入凌九霄耳中,警告他道:“云涟处境已是十分艰难,你如今再跟他不清不楚的僵持在那里,若是被有心人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传进了云彻耳朵里,对他只会百害无利,先回来!” 道理凌九霄哪里会不懂,他眼睁睁地看着云涟脚步虚浮的往回走,咬碎了后槽牙也于事无补。 云锦乔看的津津有味,连亡命鸳鸯都当不上,也是可怜。他心情一好,顺手扶了一把云涟,神力翻涌,云涟再落座时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松开。” “你看看你,脸色这么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掌管天外天后虐待你了?”云锦乔单手就轻轻松松攥住了云涟的手,另一只手端了一杯酒送上,“见他你就这么高兴?嗯?” 云涟用力抽了抽手,手落在云锦乔掌心纹丝不动,他斜睨向云锦乔,目光里满是冷然杀意,“我让你松开。” 云锦乔不仅不松,反而得寸进尺的抓住了云涟的另一只手,“啧。” 更多的神力进入了体内,汇入丹田处,云涟漠然道:“你又想干什么?” 他看着云锦乔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礼数周到的跟宴席的人推杯换盏,如果忽略他强行扣住自己双手的举动的话。云涟冷笑,云锦乔面热心冷,看着挺和善,实际上他跟云彻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眼里只能看见利益,心中只计较得失。 也就只有凌九霄会傻到拿命去换一句喜欢。 云涟抬眸望向凌九霄,不出意料的对上了一道急切的目光,被凌九霄这般注视着,他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具尸体重新生出来痛感、长出了血肉,连心跳都在扑通扑通的加快。 云锦乔扔开他的手,略微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行了,别在这儿如胶似漆膈应人了,宗主来了。” 云涟瞳孔骤缩,绝不能让云彻过多注意凌九霄,他飞快把头转向云锦乔,眼里满是恨意。 云锦乔往后一靠,仰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笑道:“你瞪我作甚?” 整个仙瑶台静的落针可闻。 …… 云彻从天而落,于万人之上的主位负手而立,望着阶下蝼蚁,脸上神情寡淡。 无人敢直视,无人敢出声。 被捉走当人质,那段任人鱼肉的记忆犹新,今日来赴宴也绝不是因为他们心胸宽广,不计前嫌——天外天下的请柬只有一句话“不来就死”,魔宗说得出就做得到,他们势不如人只能做案板上的鲇鱼,哪里敢有异议。 云锦乔跨步而出,带头高呼,“恭迎宗主!!!” 山呼声齐齐而至,一声压倒一声。 第95章 云涟听着这群人牲在试图讨好云彻以求庇佑,就觉得无比可笑,嘴角偏又笑不出来,仙瑶台下早就布好了开启无尽藏的献祭阵,今日仙瑶台必定血流成河,云彻要举整个修真界之力供养他自己,这场献祭的人牲是神女,是他,是云锦乔,是在场所有人,也包括凌九霄…… 云彻必须死! 云涟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揪起衣摆擦干净了手,轻轻取下耳上剑穗,再看了最后一眼后,便再无留恋将它藏进胸口衣物里,目光也彻底从凌九霄身上剥离,转向了云彻,这一日他等了太久了。 想杀了云彻的目光何止一道两道,可那些目光都是自下而上的,云彻眼里只能看见自他而上的万事万物,云涟视线掠过他头顶,望向了那片苍穹,心中默念:飞升?做你的春秋大梦! 云彻侧目,端木即刻会意,立马传人上酒。 无数宗门弟子整齐划一的列队而来,一手执剑一手持杯,他们面容冷峻的站在宾客案前,同时举杯,同时开口,“请!” 随他们一起带上来的还有寒气和浓浓的血腥气,寒气独特的冷味混合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血味,吓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一齐打了个寒战,面面厮觑无人敢接,桌案上的酒渐渐冷下去,弟子手中的酒尚存着一丝温热。 有胆大的哆嗦着双唇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身前的弟子就反手抽刀,为宴席开场添了第一抹红。 刚才颤巍巍开口的人此刻被一剑当胸穿过,活生生钉在了椅上,那弟子面无表情的拆下他下颚,赶在他断气前将酒杯里的血酒喂干净。 仙瑶台血味更浓了。 不少人着急忙慌的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喝的一滴不剩,在肉眼可见的死亡威胁下,酒杯里的到底是什么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不喝是死,打也是死,喝了最差不还是死。 “恕难从命。” 凌九霄率先起身泼了血酒,在他之后陆陆续续站起无数人,死有何惧?宁可战死,绝不引颈就戮! 那批受过“训练”的弟子即刻拔剑,两方人陷入混战。 “此时闹事云彻不会留他们性命,为大计为私情让凌九霄喝下去!等到献祭阵开,我会找机会困住云彻,你趁机一举了结他。” 云涟脑海中突然平地一声雷,云锦乔的声音骤然响起,那感觉像极了云锦乔坐在他脑中说话,云涟只懵了一会儿,便极快的反应过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块神骨,他们兄弟二人各自一半,云锦乔方才抓着他手输送过来的神力连通了二人识海,此刻二人自然能通过意识交流。 云锦乔的声音再次响起,“别怀疑了,我绝不可能做他飞升路上的垫脚石,在这里傻傻等死。” “我自会去劝他喝下,不用你多嘴。”云涟终于肯开口了,“放封随,放凌九霄,放人质,都是你做的。以前竟是我愚钝,忘了你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老老实实给他当人牲。” “住手!”云涟喝空杯中血酒,将空酒杯倒过来给他们看,随后一步步走向凌九霄,背对着云彻的姿势让他觉得如芒在背,云涟郑重道:“此酒喝了绝不会有性命之忧,你们喝了,我保你们今日都能活着离开仙瑶台!” 他话是对所有人说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凌九霄,那眼神里饱含太多太多意味,看的凌九霄心猛然一沉,云涟微微点头,声音无比坚定,“我保证,少主。” “信我。” …… 已经有新的弟子取上了新的血酒,他们一时拿不准主意,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凌九霄身上,凌九霄身侧的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后糟牙咬碎,对视良久,毅然决然的抄起酒杯一口喝干,他信得过云涟。 云涟莞尔一笑,笑容快的像昙花一现,他干脆利落的转身望向纫兰,四目相对,恨意碰撞的那一刻无需多言! 今日就是云彻的死期。 “人牲们”眼见云锦乔和云涟都喝下了血酒,如今连凌九霄等人都喝了,他们顿时心存侥幸,觉得这杯酒说不定只是一杯掺了血的酒,喝了不会有事,但事实上,上百杯血酒下肚后,整个仙瑶台瞬间迸发出了足以比肩日光的血色光辉,但凡睁眼,红光万丈中轻则泪流满面重则失明!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不是说没事?骗子!不得好死!!” “我不想死!” …… 半盏茶的时间度日如年。 圣洁的光芒下甚至有人口吐白沫摔倒在地,看那样子竟是被活活吓死了。 尖叫声戛然而止,光芒弱下去,一个硕大的法阵从脚下发出光芒在半空中投映出一个足以覆盖山峦的新法阵,片刻后,尖叫、呼喊、求救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显变得更为惊慌,因为他们发现自己似乎被某种无形的束缚困在了仙瑶台,那种感觉就像是仙瑶台生出了根,根扎进了你的身体甚至正在疯狂的吸食你的血。 云涟回头看向天山方向,那里不出所料的亮起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法阵。 一切都跟他猜想的对上了:天山下镇压的的确是无尽藏,但进入无尽藏的大门却是开在了天池。云彻先前不知,草率的在天山杀了神女,神骨离体,却并没有与无尽藏产生共鸣,他无奈之下,只能将神骨一分为二,然后杀了两个有神女血脉的儿子,让他们兄弟二人成为神骨的容器,二人却又因为都需要神骨续命而不能剖出两半神骨合给一人。 第96章 如此既不会有第二个神女威胁他,又能妥善保管好神骨以待来日重开无尽藏。筹谋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如此绝妙阳谋天衣无缝,连云涟都忍不住想为自己的好父亲拍案叫绝。 赤红的光照在云彻脸上,与他眼底深处的偏执、疯狂、残忍相辅相成,此时强烈的欲望疯狂膨胀,甚至于额角暴起的青筋都在诉说着他对飞升的渴望,飞升成仙!永享极乐!!独断万古!!! 极度的疯狂与平静的面容放在一起显得尤为割裂,仿佛是浑身遍布脓包烂疮的十八层地狱下的恶鬼披上了人皮欲假扮成人,却怎么都掩盖不住恶鬼内心深处的恶心和残忍。 云彻动了,他双手做凌空一抓的样子,云涟顿时觉得半身被他用手抓住,下一刻,云彻使出浑身力气将二人扔向了半空中的法阵,如果说地上人的感受是仙瑶台在吸血,那天上的云锦乔和云涟的感受就是献祭法阵在撕咬他们的肉。 那种痛,不亚于活剐。 人牲够多,吃饱喝足的仙瑶台……不,天池渐渐浮现原状,屹立千年的仙瑶台轰然倒塌,众人落在法阵上,天池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吞噬更多的人牲,天边雷声滚滚,刹那间天昏地暗,雷电响彻云霄! 无尽藏开,引天雷,化肉身,飞升成仙只差此雷劫! 搭上修真界换来的飞升机会就在眼前! 云彻凌空而起,近乎痴迷的迎上了那一道道天雷。滚滚九重天雷,声震天地令万物为之战栗,炸开的一瞬间天地亮如白昼,见者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天边银河坠落人间! 轰——!! 轰——!! 钻心蚀骨的疼痛反而让云涟愈发清醒,他心中默数,第二道。 轰——!!! 第三道。 …… 第八道! 轰—— “你去死吧!!!” 云涟抬手十指毫无征兆的穿透了心脏,那个瞬间,第九道天雷已见雏形,云彻已经生生扛过了八道天雷,这是他飞升成仙的最后一道天雷,已经看见了第九道天雷了,飞升在即马上就要位列仙班永享—— 云涟捏碎了神骨! 强大到能排山倒海吞并日月的神力化作一盘散沙,第九道天雷碎成了齑粉。 还沾着心脏血肉满是血污的手死死抓住了云彻的脚踝,云涟凭借体内残存的神力飞上半空,将半步飞升的云彻硬生生拽回满地尸体血肉横飞的炼狱,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是誓死效忠天外天宗主的弟子们。 飞升? 摔下去的瞬间,云彻双手死死掐紧云涟的脖颈,一张寡淡的脸上挤满了喜悦与怨恨的各种神情,显得异常狰狞。 死人怎么会窒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成了!你飞升不成了!你成废人了!!” 云涟吼得声嘶力竭笑得歇斯底里。 “为了飞升你杀妻杀子无恶不作!可笑今日功亏一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彻!!我偏要你百年心血付之东流——!!!” “你找死!!” 巨大的爆破声,两人重重砸在法阵之上,半块神骨已毁,献祭阵失了神力供应此刻已经停止了运转,它放过了半空中的云锦乔,也停下了对下面法阵上众人的吞噬,所有人都近乎呆滞的望着这一幕,仙瑶台已经成了人间炼狱了,法阵不再吸食鲜血改为吞噬天地,仙瑶台正被它悄无声息的一点点“吃”下去…… 凌九霄浑身灵力如翻江倒海,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灵脉,灵力每流窜过一次他浑身上下就如同有无数银针扎过,他靠手一寸寸爬向云涟,身上的痛都被心上剧痛压过去了,把云涟还给他! 云涟被云彻死死掐住脖颈,心口汩汩直冒的血浸红了天蓝外袍,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混合着血块,那是五脏六腑的碎块。他冷眼看着云彻,云彻正疯了一般喋喋不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你不早就杀过我了吗?我已经是死人了,你还能怎么样,带着你的春秋大梦余生都当一个废人去吧!!” 云彻还在怒骂不休,他已经疯了,他分不清手里掐着的是曾与他并肩而立的发妻,还是流着自己血脉的亲儿子,是谁不重要他只知道手里的人是阻止他飞升的恶人,不管是谁,敢阻拦他飞升就该死!! “该死!!!” 云涟脖颈被他桎梏在手摔来摔去,鲜血四溅模糊了视线,云涟余光瞥见正往这里爬的凌九霄时,神智忽的清醒了几分,他拼劲全力也只能摇摇头,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凌九霄听清了。 “我……没有……骗你,少主……没有……” 云涟突然扣住了云彻的手腕,耗干这具尸体最后的力气、豁出一切的挣扎!对!他不能死,凌九霄还在等着他,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去人间玩乐,他还没给凌九霄道侣契!他不能死!!! 他不是云彻,他还有大好的时光在等着他! 云涟越挣扎,云彻掐的越狠毒。 死伤一片的仙瑶台能站起身的唯有云锦乔一人,他捏指起势神力流转而出,擦过云涟和云彻直勾勾扑进正在吞噬一切的天池,“立刻调动灵力填补天池反噬,否则整个修真界都会被他吞噬压成齑粉!” 此刻所有人才真的注意到阵法反噬,现下仙瑶台的断壁残垣已经被吞噬了大半,接下来就是人了! 谁都不想死,特别是刚刚经历过一次生死后,好不容易九死一生苟活下来,在场所有人,只要意识还是清醒的人都献出了所有灵力来填补天池那个巨大的黑洞。随着灵力越来越多,黑洞越来越小,天山上方法慢慢随风散去,天池半空中的双相法阵也化作万千繁星点点落下。 第97章 黑沉沉的天空乌云散去,点点亮光自一处涌进天池黑洞,金光闪闪混着丝丝缕缕的血红汇成一道虹桥,加速了黑洞收缩,云锦乔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快了,快结束了。” 已经成为废人甚至马上就会成为死人的云涟,和疯疯癫癫的云彻被人遗忘在角落无人在意。 “云涟!!!” “云涟——!!!”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但云锦乔只是喊了一声,动作一顿,随后继续组织众人关闭天池黑洞,“快!” 云彻方才跟云涟正在殊死搏斗,云彻却突然被那道金光吸引,口中还而后拖着云涟毫无预兆的一跃而下! 凌九霄眼睁睁看着云涟被云彻拖进死地,却无可奈何只能望见云涟的一个回眸,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够到云涟了,就只差一点啊啊啊啊啊!!! 都结束了,马上就可以结为道侣,一起去人界,买糕点…… ——我不认识路,别把我弄丢了。 火树银花与无数灵流交替闪烁。 云涟满是血泪的回眸跟上元佳节的回眸在这一刻重合。 再也不会弄丢了。 我们回家。 其实他在来之前就已经交代好了一切,备好了后事,只是玄天剑宗和云涟都要麻烦季离湛玉帮他照看一二了。 他答应了云涟要一直陪着他,死也要死在能看见他的地方! 凌九霄笑了笑,“生同榻,死同穴。” “哥!!!!!” “九霄!!” 季离徒劳伸手,却连一片衣角都留不住。 凌九霄爆了金丹,瞬间迸发的灵力支撑凌九霄一跃跳入天池黑洞。 爆丹后的回光返照彻底合上了天池黑洞,也带走了凌九霄的性命。 自此生死不分离。 …… 活下来了。 云彻死了,天池黑洞合上了。 他们都活下来了。 仙瑶台的废墟中随处可闻哭声、笑声、大叫声,人人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虽说还没有理清到底怎么一回事,但是关活下来这一件事就足够他们欣喜若狂了。 黑洞合上了,梓荼泪如雨下,她一早就知道的,凌九霄自小脾气倔,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如今云涟身死他如何会不殉情?他的儿子…… 天池。 进了天池黑洞确实会死。 凌九霄已经停止心跳了,他没有痛觉没有触觉,正在慢慢失去五感,既然他没死透,是不是云涟也有可能还活着? 他顾不上那些了,爬起来就开始找,四周深陷黑暗广袤无边,踉踉跄跄跑了几步后,凌九霄就认清了一个事实,凭他自己根本摸不出方向,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连呼喊声脚步声都被黑暗吞没了。 这么盲目找下去不行,坚持不了太久的,他至少要在死透前找到云涟。 凌九霄阖眼,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听…… 万籁俱寂。 凌九霄不死心再听。 一片死寂。 “云涟!你在吗?!!” …… 云涟就像留不住的指间沙,随风而逝。 茫茫黑夜,凌九霄只能靠最笨拙无用的办法找人,边喊边冲着一个方向走,期间摔倒再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倒,之前被献祭阵吞了不少灵力损了精.气,方才又爆了丹,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腿越走越重,渐渐的迈不动了,但入目依旧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夜,不知第几次摔下去后,凌九霄昏昏沉沉的死过去了。 回光返照结束了。 凌九霄伏倒在地,指尖不甘的扣住地面久久不肯松开,他徒劳的抓住地面,死不瞑目。 不知是不是幻觉,空荡荡的暗处似乎吹起了一阵风,风绕着凌九霄轻巧的打了个圈,吹向了另一个方向。 凌九霄胸前突然发出了微弱的红光。 扑通—— 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一下一下,鲜血从心脏喷涌而出流向四肢,凌九霄的尸体渐渐有了活气。 风吹动发丝,发梢撩在凌九霄侧脸,痒意闹醒了他。 “云涟!” 凌九霄瞪圆了双眼,恍然惊醒还以为是云涟…… 凌九霄眼底是说不出的失落,但也只失落了片刻,没有听错的话,他胸腔里的是心跳?他不是已经没有心跳了么?凌九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冰冷,透着死人的温度,他手又转去摸心跳,掌心下一鼓一鼓的跳动确确实实是心跳无疑。挨着无尽藏,一切都变得诡异难以理解。 微弱的红光忽然闪了一下!凌九霄一怔,不可置信的垂眸望向了红光来源。 他手忙脚乱的扒开前襟,找出了那点红光,是云涟送他的血玉!血玉的红光忽亮忽暗,凌九霄双手捧起来,血玉里似乎有什么类似于灵力的东西正在流入他体内,维持着他的心跳和生命。 血玉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凌九霄一时眼眶酸涩,他手中捧着血玉似有千钧重,里面满是云涟的情谊。 “等我。” 凌九霄将血玉从颈上取下,攥在掌心,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光继续找,只要他还有一口气爬都要爬去见云涟。 —— 云彻已经疯了。 他抓着云涟的衣领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云涟被折.磨的气若悬丝,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断的七七八八了,如此这般云彻仍觉得不解恨,当胸一脚踹飞了云涟,“为什么没有飞升?!你怎么敢骗我!!” 第98章 云涟后背撞在地上一连翻滚数圈后才堪堪停下,满口鲜血争先恐后向外冒,多到咽都咽不下,他体内残存的那点神力撑不了几个来回了。 云彻睚眦俱裂,脖颈上青筋暴起,他一向一丝不苟的鬓发如今在纠缠中被勾散一半,胜雪白衣染上了血污,面目狰狞的不成人样,可怖又可笑。 血染红了云涟的视野,云彻恨他,他更恨云彻,如果不是云彻,母亲不会死,他也不会和凌九霄生生错过阴阳两隔! 云彻一脚踩过来。 云涟全身剧痛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脚踩上心口,随着“咔嚓”一声,肋骨断裂,胸腔的鲜血被挤压到无处可去,一瞬间从七窍喷出,旧的血污被新的鲜血冲刷干净,云涟整个人都泡在了血水里。 他来不及缓口气,就再次被一把拽起狠狠摔到地上,云彻掐住他脖颈,颈骨已经碎到不能再碎了,青..紫指.痕在那段白瓷般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看得人心惊。 “咔嚓!!” 云涟拼命向玉碎声传来的地方望去,隔着层模糊的血雾,隐约可见是凌九霄的剑穗,剑穗上的玉如意扣从中间摔断,白皙剔透的玉如意扣跌落在一滩污血中,是方才拉扯时,从云涟怀中滑落的。 云涟下意识伸直手去捞,在他握住碎玉的瞬间,云彻的脚毫不犹豫的踩下来! 尖锐的破边径直扎进血肉,他死死护着掌心碎玉任凭踩在手背上的脚碾了又碾,仍旧不肯松手。 他眼中是滔天恨意,赤红着双眼,“把你的脚,拿开!!” —— 凌乱的发丝粘在凌九霄额角,汗珠划过鼻尖,恰巧滴在胸前的血玉上。 他真的走不动了。 凌九霄脚底一沉,重心向前栽去,额角撞到坚硬地面,眼前一阵金光眩晕,趴在地上缓了良久才回过神,他指尖温柔抚摸过血玉,那是他和云涟之间的牵绊,再坚持一会儿,一定能找到云涟的。 他握着血玉自欺欺人的寻找着云涟,甚至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 风若有若无的吹过,挂绳晃了晃,凌九霄近乎魔怔的觉得这阵风在催他快走,在为他指路。 挂绳? 牵绊? 凌九霄霍然抬眼,道侣契! 他们之间有道侣契,凌九霄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第一次爬的太急,险些一个不稳仰摔过去。他牙尖咬破指腹在心口画着法阵,他之前受困魔宗时担心道侣契会不受控制出现,就提前用法阵将道侣契封起来了,一封半载,他差点都忘了。随着法阵完成,神力重新唤醒了道侣契,赤红的一条红线似破茧成蝶,急不可耐的冲破凌九霄身体的束缚,延伸向了黑暗中。 凌九霄看着道侣契,眼眶瞬间就湿润了,道侣契还在,云涟还活着…… 凌九霄顺着道侣契连滚带爬的跑起来,马尾发丝晃动的幅度像极了初见时的意气风发,他托着道侣契的手抖若筛糠,是劫后余生更是失而复得。 红线蜿蜒劈开黑夜,连接凌九霄和云涟。 云涟手背上红肿一片,掌心血肉藏着碎玉,他看了一眼玉如意扣,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温柔与怜惜,都怪他,没护好剑穗,都碎了,还粘上了脏乎乎的血。 云涟攥紧拳,将玉如意扣藏好,再抬眼眼底就只剩狠厉。 云彻上前,数不清是第几次掐着云涟的脖颈对他又摔又打,就在他揪住云涟头发的刹那间,云涟突然爆发,全身上下都因为怒火重拾了一分气力,他指尖直取云彻眼珠,云彻疯了后警惕能力大不如前,竟然真的让他得手了! 云彻捂着眼睛连退数步,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他指缝间流下。 云涟也没讨到好,他被重重甩飞出去,后背擦着地面滑行了半晌,停下来时,嘴里满是黏腻的血混合着血块,五脏六腑移位、破碎的剧痛甚至掩盖了后背火辣辣的灼烧感。 都说人临死前会有回马灯,云涟唇角微勾,一片狼藉中,隐约可见他惊艳的容颜,死前还能再见小少主一面,也算是上天带他不薄了。 没等到死亡,云涟先等到了心口一热。 他在刹那间瞪大了双眼,一片黑暗中,生死道侣契是唯一的光亮。 凌九霄牵着道侣契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面前,凌九霄没有骗他! 生同榻,死同穴。 黑夜的尽头,是凌九霄撕破黑暗冲他飞奔而来! 第58章 绮梦 凌九霄从未想过云涟会被折磨成这幅样子。 满身的血,天蓝外袍被染成了深色,嘴角丝丝缕缕的血还在流个不停,一张嘴就是一大口血混着血块,五脏六腑全都伤了。他飞扑过去,轻手轻脚的将人搂进怀里,痛得心如刀绞,手颤抖着环过云涟,却连用力都不敢,云涟全身能碰到的地方都有断骨,力气稍微大一点都会对他造成剧痛。 凌九霄声音一下子就哑了,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让得他近乎失去理智。 他指腹慢慢擦过云涟的脸,但那张脸上的血太多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冰冷已久的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云涟被凌九霄的突然出现惊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眼泪却不受控制的率先滑落,像断了串的珠子一般越流越多,浑身上下突然就变得很疼,云涟缓过神来,喘了半天才能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是让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第99章 云涟抬手想摸道侣契,手抬了一半便被凌九霄攥住,碎掉的玉如意扣掉落在地,血肉翻飞的掌心暴露在眼前,凌九霄急道:“别动。”他手心托着云涟的手,让他的指尖碰了碰道侣契,努力稳住声音道:“你还没跟我结道侣契,云涟,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回去,我带你回家。” 云涟虚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傻傻的重复道:“回家?” 凌九霄左手护着他断裂的颈骨,小心翼翼地凑近轻吻了一下他眉心,斩钉截铁道:“回家。” 凌九霄没有骗他,说过的同生共死,他死了凌九霄不会忘了他,凌九霄甚至不会独活。 云涟眼中含泪,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水中月,“好。” 云涟被凌九霄仔细护在怀中,正疼得浑身发.颤,小口的喘.着气,另一边瞎了一只眼的云彻彻底疯了,冲着二人直直扑过来。 云彻带起来的一阵风比他的脚提前扑到了凌九霄后背上,时间紧急,凌九霄只思索了片刻,便微微后仰,手臂不动身体与云涟拉开了一点距离,一声闷哼,他手臂稳得纹丝未动,只有后背在猛烈撞击下略微晃了一晃。 方才那一脚他虽然能躲开,但云涟全身伤得太重了,若是此时贸然移动…… 凌九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我去了结他,结束这一切就回家,你坚持住好不好?” “少主当心。” 他跪在地上,手臂缓缓移向地面,将云涟轻柔的平放到地面上。 再转身面对云彻时,凌九霄满眼的温柔都在瞬间化为了怒火,烧光了凌九霄的理智,他一句废话都没有,握拳就上,云涟身上的伤他要百倍、千倍的还给云彻! 凌九霄金丹已经碎了,方才在黑暗中找了许久,体力比不上之前,但怒火让他的体能达到了巅峰时期的水平。而云彻飞升失败,全身灵力都用来抵御天雷,又揪着云涟虐打了半天,体力、灵力都消耗了不少,但身为曾经修真界第一人,哪怕虎落平阳,战力也依旧强的惊人。两人如今反手扭打在一处,算得上困兽之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凌九霄先发制人,拳头重重落在云彻脸上,打的他偏头踉跄数步才稳住,“畜生!!” 杀妻虐子,罔顾人伦! 云彻“呸”地一口吐出来口中血沫,而后浑不在意的拿拇指抹了个干净,“本座位列仙班!你是什么东西!” 他极度兴奋的冲着凌九霄杀过去,有人和他比试,他自然而然的忘了半死不活的云涟,转而将全部心思用来和凌九霄比试。他三指直取对方喉间命门,凌九霄一个肘击撞偏了他的手,抬脚当胸踹过去,云彻见锁喉不成,反手扭住凌九霄踹过来的腿,借力打力,转身弯腰就是一个过肩摔! 凌九霄被他摔到地上,喉间顿时涌上一股铁锈味。 云彻拖着他的腿,攥紧拳头对准凌九霄的膝盖,一拳下去腿必断无疑! 凌九霄被扣住的腿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他抬起另一条腿直取云彻面门,这一脚避无可避,云彻不得不弃车保帅双臂横在身前接招。 另一条腿重获自由后,凌九霄一脚踹下就退毫不恋战,如今形式他不占上风。 凌九霄迅速回身,与他拉开作战距离,云彻又被他一脚踹到后退数步。 第一个来回平局,二人都挂了彩。 但此战没有平局,只论生死。 云彻松了松筋骨,一套拳法起势,刚劲有力,若是此刻加以灵力辅助,这一拳折剑断刀都不在话下,以柔克刚,凌九霄一记太极缠丝手夹住他的攻势,借力将其斜飞出去,以牙还牙。云彻后撤步高扫踢,眨眼间脚就离凌九霄耳边之剩半寸距离,凌九霄也不是吃素的,野马分鬃只躲不攻。 云彻招招狠厉,正面对上胜算太低,凌九霄选择迂回战术,闪击躲避。 强攻招式太过消耗体力,他笃定以云彻的体力坚持不了太久的,只等他耗干体力,那是便是大势已去! 云彻受的刺激太大,已经疯癫的不成人样了,跟凌九霄对战一招一式间全凭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只想打赢凌九霄,马上就打赢凌九霄,他脑中没有战术之说。 云彻见拳法都被凌九霄巧妙避开,每一攻都没有打中凌九霄,山穷水尽换了腿攻,上下段侧踢、横扫、腿鞭,凌九霄依旧能避则避,万不得已侧身硬抗。 一连几个来回,云彻攻击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有些力不从心。 忍辱负重,时机已到,刀俎鱼肉也该换一换了! 凌九霄骤然起身,动如脱兔,单手擒臂下拉,同时右膝上.顶直击天灵盖!清脆的一声还掺杂着一丝骨头碎裂的声音! 还没完呢! 凌九霄收腿一手前拽云彻手臂,另一只手重击腹部,同时拽住胳膊的手松开,并指戳向云彻还完好的一只眼。 云彻破布一样飞出去,几个翻滚都没能停下。 一连套动作浑然天成,几乎在眨眼间完成,瞬息成败已成定局。 凌九霄一双凤眸凌厉,右眼溅上了几滴血,浑身杀气冰冷骇人。胸口红线一晃,云涟的声音传来,担忧道:“少主?” 在听到云涟声音的瞬间,凌九霄眼中杀气顿时化作似水温柔,“他死期到了。” 得到回应,知道凌九霄平安后,云涟便安心的等着凌九霄。 凌九霄疾步行至云彻身前,他不想让云彻死的那么容易,同样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云涟身上的伤还要赶紧治疗,一想到云涟浑身伤痕累累他就恨不能将云彻一片一片活剐了! 第100章 凌九霄一脚踩在云彻胸前,一阵咔嚓声,他抬脚,再落下时比上一脚更重,上一脚肋骨断了十之八.九,这一脚五脏六腑移位破裂,无数鲜血血块还有内脏碎片一块从云彻嘴里喷出来!比起云涟吐得只多不少!! 凌九霄半蹲下.身,五指禁.锢住云彻脖颈一点点收紧,在他即将窒息时立马松开,不等云彻喘口气凌九霄一拳捶断了他的颈骨,声音之大足够云涟听清楚。 “放肆!” 过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天外天宗主,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鬓发杂乱,吐血吐了满头满脸,口中还不停的怒骂着,疯癫程度不亚于市井泼妇,不过他马上就是死人了。 “本座定要杀了你!杀了你!放肆,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骗我?!你怎么敢!!” 凌九霄厌恶的起身,未粘血的手虚护住道侣契以免被溅上污血,而后抬脚送了他最后一程。 “本座位列仙班……” 云彻死不瞑目,堂堂一代宗师如此死状,虽令人唏嘘,但也算恶有恶报罪有应得。 凌九霄转身后,没有注意身后风拂过,替云彻阖上了双眼。 云涟颈上挂着他送凌九霄的血玉,血玉里的神力回到云涟体内替他修补五脏六腑,稳住了他这条命,凌九霄跪在他身旁,想扶起他,但想了想云涟身上的伤,还是不敢乱动他。 云涟躺在那儿缓了半天,内心已经消化完了凌九霄为了他跳下天池的事实,这算不算殉情? 云涟身上的痛暂时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他侧眼望着凌九霄,声音带笑道:“少主,道侣契不是解了吗?我还以为你解了。” 借着道侣契的微光,凌九霄察觉到云涟在看他,便俯身在他上方,手扶住他头让他能不用费劲侧眼,“没有,当时我用阵法把它藏匿起来了,你时总逼问我,它还时不时往外冒,我就那个,把它藏起来了。” 云涟声音低微,但好了不少了,“少主,因为这个我都难受死了。” “好,回去我给你赔罪,可好?”凌九霄鼻尖轻轻碰碰云涟的。 云涟莞尔一笑,“好,回去少主陪我一辈子。” 他又想了想,改口道:“不,陪我生生世世。” 凌九霄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隔着鲜血同他碰唇。 云涟醉生梦死,不想戳破凌九霄的美梦,天池哪里有回头路呢? 第59章 先母 云涟在侧,他们都还活着,凌九霄就知足了,他累的躺在云涟身边,一起商量对策,“这天池是个什么东西?” 云涟闭着眼,慢慢道:“无尽藏在天山之巅,你应该也知道了,它能连接仙界和修真界。”云涟说一会儿,缓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说下一句,“它处在两界交接处,如同传闻中的海市蜃楼,见得着摸不着。” 黑暗中,云涟缓缓道来,他说得仔细,凌九霄听得也认真,风绕着他们打圈,抚摸云涟发心。 “真正的无尽藏在天池,天山看见的是不过是它的虚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呈现出这幅样子,但我们现在应该是被夹在两界之间了,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是两界夹缝,万物归墟什么都没有。” 话音一顿,云涟的手被人轻轻握住,他未出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少主……” “既然是被夹在了两界夹缝,那总有一边是修真界,找一找能找到。”凌九霄安慰他道:“你看,这里有风,顺着风走说不定就是修真界。” 云涟震惊的侧头,登时被疼得汗如雨下,“嘶!这里有风?这里怎么可能有风呢?!”他全身上下痛得麻木,试不到凌九霄所谓的风,“这风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 凌九霄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起身替云涟扶住头,“别乱动,你身上的伤太重了,我试一下风向。” 说着,凌九霄掌心朝上,云涟忧心的等着他回应,却见凌九霄眉头越皱越紧,面色逐渐凝重,“少主,试不到吗?” “不,能试到,只是……”他说话吞吞吐吐,云涟听得心急,这里危机四伏一个不注意就难免小命不保,“少主直说。” 凌九霄犹豫了片刻,努力向云涟描述,“有风,我为什么感觉它在绕着我的手打转,就好像有人控制它一样。” 云涟睁大了眼,一时也不知所措。 凌九霄继续道:“我在找你的时候,这风好像就在推着我往你的方向走,只是我当时心急,没怎么注意。” 两人面面厮觑。 难道此处还有第三个活人? 什么人神通广大到能够御风,又为什么要御风帮他们? 黑暗中的温度在不经意间降下来,阴暗潮湿如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埋藏在暗处,或许是有意搭把手相助的善人,更大的可能是毒蛇吐着蛇信子在暗中蛰伏,趁你不注意给你致命一击。 云涟思绪一瞬间千回百转,种种猜测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只剩一句,“凌九霄,离那阵风远些,小心暗箭伤人。” 不用提醒凌九霄也早就警觉的甩开了那阵风,三两步后退,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守到云涟身旁。 风无形无色,静悄悄冲凌九霄心口飞来! …… “……它、它在撩拨我的道侣契。”凌九霄一抬手挥散了那阵风,片刻,那阵风又吹回来,继续乐此不疲的拨弄道侣契,挥散再聚,聚了再挥散,警惕的情绪都被它闹没了。 第101章 云涟:“……” “它好像没有恶意。” “它在向你那边走。” 那股风顺着道侣契滑向云涟,云涟眼神示意凌九霄让它走,看看这股风想做什么,凌九霄双手跟着它动,暗处的人不知是敌是友,还是小心为上多加防备吧。 那股风凑到云涟那头时,肉眼可见的顿了顿,风吹动道侣契晃动,云涟一懵,他居然在一股风身上看到了惊讶的情绪,好像还有些……高兴? 他中幻术了? 云涟冲凌九霄抬了下眼:怎么回事? 凌九霄挑眉:不知道,怪的跟中邪了一样。 眼中暗流涌动,无需多言。 那股风只在道侣契处停留、稀奇了片刻,而后释然的继续前进,云涟迟疑道:“少主,它在我身上?我感受不到。” 血玉挂绳微不可查的一晃,立刻被极度警觉的凌九霄发现了。 “它在晃血玉,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 血玉突然爆发出了耀眼的红光,亮如白昼,刹那间照亮了大半个夹缝空间! 凌九霄瞳孔地震,不顾一切的伸手去抓那阵风,扑了个空。 云涟怔怔道:“这阵气息,好熟悉……” 见它只是让血玉亮了,并没有做出伤害云涟的事,凌九霄一屁股蹲倒在地,吓得呼吸发颤腿直软。 “神力,这股神力远比我的更纯粹,这气息……”云涟剧烈的喘息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世间有如此神力的只有一人,只有一人—— 神女。 云涟血肉模糊的手胡乱摸着,浑身上下四处都是的断骨,被玉如意扣割断的手筋,都不重要了。 “娘、娘,娘是你吗?” 变故来的突然,凌九霄尚未完全消化就被云涟近乎自残的行为刺激到了,他心疼地去捉云涟的双手,但面对那双伤口重新裂开、血流不断,凌九霄一时无处下手,只能急到不断的重复唤着“云涟”、“云涟”。 云涟眼里只有那股风,幼年失孤,十数个寒暑交替,他恍然惊觉神女的容貌已然于岁月中褪色。 “娘!你出来,娘……” 断手在那股风中穿来穿去,云涟却摸不出。 凌九霄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手腕俯在他身上,“云涟你冷静一点,你身体受.不住的,你冷静点!”他与云涟眉心相抵,入目是云涟滚滚而落、止不住的眼泪,看得他心脏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好像被人掐住了不住拉扯折磨。 云涟悲喜交加,径直合了眼。 凌九霄脸色白得面如金纸,甚至忘记了呼吸,脑中只剩巨大的嗡鸣声震耳欲聋,他手一松,指尖抖若筛糠的探向了云涟鼻下,过了一会儿微弱的气息呼在指尖。 有气。 凌九霄猛地松了一口气,望着云涟和那阵风仍心有余悸。 那阵风晃晃悠悠,带了点红光,变得像一簇焰火。焰火蹭了蹭云涟的脸颊,旋即像东南方向飞去,她见凌九霄没有反应,又回来撞了下凌九霄,示意他跟自己走。 凌九霄望向云涟目露难色,云涟对亡母的依赖和思念他都心知肚明,这阵风应该是神女不会错吧? 焰火有些着急,又回来催了催凌九霄。 凌九霄一咬牙心道拼了!他弯腰轻手轻脚的将云涟背到自己背上,走得不算快,每一步都十分稳当,尽一切可能减少对云涟身体的二次伤害。 “劳烦神女带路。” 火焰欣慰的点点凌九霄头顶,在前面带起了路。 凌九霄摸不清楚这是个什么路线,七拐八拐,但阵修的天赋告诉他,这走位看似如履平地,但实际上两人的每一步可能都根本不在一个空间位置。 直走到凌九霄都觉得吃力时,火焰停下来。 凌九霄后撤一步,前面是悬崖,他方才半脚踩空,险些带着云涟一起摔下去。 第60章 三年 “怎么停了,我要往哪里走?” 凌九霄不动声色的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身体却警惕的侧对着那那阵发亮的风。 火焰往前飘了飘。 凌九霄现下背着云涟,行动受限,不好直接跟幕后之人撕破脸,“往前走就能回修真界?既如此,‘神女’又要为何长留于此。” 后背上的云涟仍在轻声呢喃:“娘……” 肩窝濡湿了一片,凌九霄手轻轻拍打着云涟安抚。 在凌九霄看不见的背后,血玉跟着闪了一闪随后骤然扑灭,火焰晃晃悠悠,渐渐幻化出了一个人影。 鬓边步摇轻晃,神女回眸,一颦一笑明眸皓齿,色如春晓之花。 一缕亡魂仍风华绝代。 眼前人像是暗夜中的天上月,莞尔一笑,“此乃残魂,浮萍无依。” 凌九霄目瞪口呆,人影与云涟有八分像,与他父亲暗室的美人图十成十的像,他瞪圆了双眼,“神女……前方万丈悬崖,如何能回修真界?”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神女侧身让出路来,“下面就是修真界,带涟儿回吧。” 凌九霄望着黑黢黢的深渊,云涟的命如今悬在他身上,他不敢赌。 神女似是看出了凌九霄的犹豫,抬指点了点额心,那里有枚红艳艳的牡丹花钿,她勾唇浅笑,凌九霄似有所感的扭头向后看,果不其然看见云涟额心跟着亮了一下,虽然很微弱,但凌九霄还是认出来了。 第102章 那是至亲血脉的连接,他与他娘之间也有。 这人真的是神女……残魂。 凌九霄背着云涟试探的踩了一脚,下面是万丈深渊。 “回去吧,记得劝他放下仇恨,不要再为了前尘往事毁了现下。” 临走前,凌九霄疑惑道:“你,不与他再见一面吗?他很想你。” 神女隔空抚了抚云涟鬓发,合眼掩下了眸中不舍,“见一面,徒增哀怨,不如不见。” 话虽如此,凌九霄还是不忍心,若是云涟醒后发现他错过了与神女最后一次相见,会疯吧? 神女残魂渐渐淡去,她静静目送她的涟儿走向光明的未来,有人陪她的涟儿走出了天山的那场冰冷潮湿的大雪。 前尘事了。 “一定,替我照顾好他……” …… 天外天宗主云彻死后,云锦乔当即继位,同修真界众人一起讨伐云彻罪行。 …… 三载光阴,修真界腥风血雨。 玄天剑宗少宗主死而复生,带领玄天剑宗、无极宫、符修门、御兽宗等强力镇压天外天,打破了近百年来天外天一家独大的局面,几家相互制衡,整个修真界出现了百年未有之繁荣,百花齐放人才辈出。 “宗主,逍遥门最近收了一批弟子根骨尚佳,收徒大典上肖门主请您赴宴。” 程泗小步快跑跟上凌九霄,见他面无表情,心道这都三年了,就不能笑一笑吗? 凌九霄接下玄天剑宗宗主职位的时日不短了,这些年来,他勤于宗主庶门,将玄天剑宗以及附属宗门打理得井井有条,修真界无人不钦佩,个个赞他年少有为雏凤清于老凤声。 曾经臭名昭著的魔宗天外天也已经金盆洗手,这些年来,惩奸除恶、乐善好施,口碑在云锦乔的刻意安排下,一日日好转。 至于大魔头云彻和他的爪牙云二公子都随时间淡化在众人的记忆里,成为一段修真界过去的噩梦。 凌九霄抬手拦下了侍女,接过了她手心里的托盘上的药碗,温度刚好仍旧冒着白烟。凌九霄端着药碗,仔细想了想,“明日宗门确实不忙,不去了,你安排弟子备份厚礼拜访。” 程泗跟着他点头,凌九霄端过药碗后,步子明显慢了些,也走的更稳了。 侍女偷瞄了一眼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下了然,宗主这是又要回寝殿,然后把自己锁在寝殿直到宗门有事情需要处理才肯出来。 说来古怪,她在宗主这里当侍女已经很久了,但仍是不知道被宗主藏在寝殿、重重阵法侍卫守护着的那个人是谁,她只知道那人常年喝药,衣食起居都是宗主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他人。 想来想去,她忍不住踮起脚尖,眺望宗主的身影,已经望不见了。 难不成里面睡着的真的是……宗主夫人?! 修真界传闻奇奇怪怪,流传最广的是宗主有一个心悦之人,可惜那位女子是魔宗弟子,两人虐恋情深,宗主在这位女弟子重伤后,悉心照顾,只希望等这位女弟子清醒以后,再续前缘…… 当时她第一次听说后,还感动的稀里哗啦。 不过后来又听说了更多版本的离谱传闻,就哭不出来了,关于宗主不婚娶的原因,最离谱的版本竟然是宗主等得是传闻中的魔宗二公子。 怎么可能嘛,简直一派胡言! 不过话又说回来,宗主当真是世间少有的长情之人,生得也好看,只可惜不怎么笑,听其他的侍女姐姐说,宗主年轻时笑起来丰神俊朗,可好看了,也就比那什么云二公子差一点点。 凌九霄平日处理事情都在书房,每日一有空就回寝殿,那里藏着他此生至爱。 “嘘,退下。” 挥退程泗,凌九霄独自进了那座静得落针可闻的寝殿,唯有茶炉滚水的声音时不时传出。 他端着药碗,直奔床榻。 “云涟,你怎么还在睡啊。” 凌九霄轻轻喝了一口,捏着云涟下巴,舌尖压着他的舌,一口药就这么喂下去了。 舌根处苦味蔓延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也习惯了,但凌九霄还是俯身在云涟唇上亲了亲,讨了个吻,口齿间的苦药味瞬间变成了某种清甜味,他玩笑道:“我年纪轻轻,你不能让我守活寡。” 凌九霄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心口道侣契缓缓浮现,凌九霄面色缓了缓,他脱了外袍,爬上床榻,将云涟搂进怀里,耳边都是云涟低缓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说不出的安心。 你快点醒过来吧,我想你…… 再不醒,又赶不上元宵节了。 煮沸的茶水沸腾,又在慢慢长夜中冷掉。 —— “这人是有什么病吧?我特么直接、我直接啊啊啊!!”季离气的哐哐捶桌子。 “你老实点,季宫主你能不能注意一下无极宫的形象!” 湛玉反脚勾上了门,门外侍卫识趣的退至外门。 “小师叔你自己看!”季离大大咧咧的一扬手把文书摔到地上,对着桌上一堆东西噼里啪啦一通打砸,厉声道:“这个老匹夫!青云派宗主为了嫁女儿真是煞费苦心!!” “青云派宗主之女,她之前不是要嫁给九霄吗?我记得被九霄一句‘业有道侣,死生不渝’给怼走了,怎么,又盯上你了?” “不止!!!” 季离崩溃的薅住湛玉双肩疯狂摇晃,试图能让湛玉理解他的心情,“那个老匹夫总拿我以前那些风流事说事!还有他那个臭不要脸的女儿!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比我还不要脸!你知道吗?!她天天往无极宫跑,顶着青云派的名义,我总不好一直冷落她!见了她,她就装晕往我身上倒!留宿她,她大半夜穿成那副勾栏样往我殿里跑!!!” 第103章 “啊啊啊啊啊啊——!!!” “我真是受不了了!下次!下次她再敢来我就直接把她轰出去!她和她的宗门自己不要脸,就别怪我不给她脸!!” 湛玉:“……” 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季离被逼成这样,这青云派,也算是有两把刷子了。 湛玉幽幽道:“松开。” 季离稍微冷静了一点,脑热平复后,他看着被晃得一脸怒气的湛玉缩回了手,讪讪道:“小师叔。” “那就轰她走,你原来也知道嫌麻烦?”湛玉坐在季离的位置上,落井下石道:“你以前在外面惹得人,哪个不比青云派宗主之女麻烦?一哭二闹三上吊,师姐为你处理了多少,现在轮到你,你也好意思哭烦。” 季离彻底没了气,鹌鹑一样老老实实闭了嘴,一屁股坐在书案上,脚尖一勾一勾,垂眸望向湛玉,服软道:“好了好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改行不行,小师叔,你怎么也拿之前的事堵我。” 湛玉斜他一眼,回归正题道:“我去玄天剑宗看看云涟,过几日就走。” “走呗,我还能管着你老人家。”季离斜倚在桌子上,手心里把玩着一颗灵珠,抛上抛下,“云涟,真的还能醒吗?” 湛玉沉吟片刻,委婉道:“或许。” 谁都说不准,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话唬住凌九霄,不然真不好说凌九霄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毕竟那日仙瑶台一跃而下的决绝谁都忘不了,凌九霄是真的会给云涟殉情。 “对了,等给云涟看完之后,我打算去南边巫族走走。”季离手滑,珠子骨碌碌滚到湛玉手肘旁,湛玉两指拦住它,“说不定巫族有办法能唤醒云涟。” 季离随口问,“要派人跟你一起吗?” “用不着,你管好你自己还有那个不省心的凌九霄就行,只要别让我来收拾烂摊子我就谢天谢地了。”湛玉起身,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季离挡路的腿,珠子咚地掉在了地上。 季离夹着嗓子学湛玉说话,“谢天~谢地~” 玄天剑宗,湛玉一路畅通无阻。 他先去看了梓荼,梓荼闲来弄花煮茶,与季离之母姐妹间老来作伴,她们还捡了不少无父无母的孤儿当做亲孙儿教养,左右凌九霄是指望不上了。 梓荼没说什么,只叮嘱他千万千万尽力救治云涟。 湛玉无奈,“师姐,此事我只能说愿尽我毕生所学,尽力一试。” 湛玉进玄天剑宗边境时,就已经有弟子将信息层层上传通知宗主了。等到湛玉叩门时,凌九霄正替云涟沐浴完,换好了里衣。 他披着外袍去开殿门,“师叔见笑了。” 凌九霄引着湛玉进门,在外室替他斟茶。 湛玉偷瞥了眼内室,隔着屏风朦朦胧胧只见一个躺着的身影,似睡着了一般,再回眸,眼前是形销骨立失魂落魄的凌九霄。 也是造孽。 第61章 苏醒 湛玉喝了口茶,“他还没反应吗?” 凌九霄淡淡的摇了摇头,那份淡然后,是无数个日夜的声嘶力竭痛彻心扉,但他是玄天剑宗宗主,那份悲伤只能留在心底默默消化,他不能无所顾忌。 这气氛太压抑了,湛玉有些坐不住,喝了两口茶后就起身为云涟探脉。 床榻上,云涟刚刚沐浴结束,身上残留着有一股干净清爽的皂角味,还有凌九霄衣服上独有的香味,湛玉搭上那手腕,白如凝脂,触感像是上等的羊脂玉,温热的感觉让人觉得他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脉搏跳动与常人无异,更何况这些年凌九霄把他养得极好,观云涟脉搏,他身体甚至比之前更胜一筹。 湛玉叹气,“还是心病。” 云涟自己把自己困在了心里封闭五感意识,除非他自己肯看开,否则谁都喊不醒他。 凌九霄缄默,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 湛玉别扭的开口想安慰他,“我南下巫族,说不定……” “他会回来的,我等他。” 湛玉无话可说,附和道:“会的。” 凌九霄握着云涟的手,慢慢搓着他手心,那里横着数道狰狞的疤痕,涂了数不尽数的祛疤药都无大用。 “师叔,你能不能去给炖梨看看,它,我怕它也出事。” 湛玉分明比凌九霄大上许多,如今看着,凌九霄却仿佛死寂的湖水,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看,那雪狼死不了。” “麻烦师叔了。” —— 云涟记不清了。 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记得有人要带他回家,不记得有人在等他。 冰天雪地中,云涟昏昏沉沉不知疲惫的走下去,前路不明。 “涟儿,回去。” 云涟深一脚浅一脚呆愣的走下去,涟儿? 他浑浑噩噩的心想那是谁? 哦,是我。 云涟第一次停下了脚步,僵硬的脖颈动了动,仰颈望向天空,阳光炽热刺的他眼疼。 “娘,你在哪里?你等等我。” 他重新抬脚走下去,不停地走,不停地喊娘。 虚空中神女的声音再度响起:“放下吧,恩怨纠葛何时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云涟大脑一片空白,没有记忆,没有情绪,他反应不过来,但十年的执念还是能脱口而出。 “娘!我杀了云彻,我为你报仇了!” 第104章 风中声音徐徐传来,柔婉,轻盈,“是啊,然后呢,我留下神骨并非为了寻仇。” “涟儿,报完仇之后呢?人生在世,不要因为仇恨活下去。” “云彻已死,不要被他毁了,你是你,你是我的涟儿,不是嗜血的刀。” “我已经放下了,涟儿,人间花团锦簇。” “有人还在等你,重新开始。” 云涟眨眨眼,目光中一片空洞。 仇已经报了,所以…… 云涟脚步一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大脑似乎是被冰雪冻的失去了意识。 “停下吧,还有人在等你。” “回去。” 他不知前路在哪里,一昧逆风而上,胡乱走着,神女纵使再心急如焚,也只能隔空喊他,用风拦住他继续往前的步伐,但都无济于事。 云涟将自己将自己困在心境中,任凭大雪埋没他,谁也唤不醒。 风在半空里的打转。 “不要再走了……” “停下!” “回头看看,身后……” 云涟仍在走下去,近乎执拗的行走在白茫茫雪原中。 从生到死。 …… “云涟。” “你不能睡。” “云涟,我等你。” “云涟。” “好多人到剑宗提亲,不过我都推掉了。” “你说好不好笑?有人说我是天天板着脸像寡妇。” “两年了,该醒了。” “云涟!” “你不能让我守活寡……” …… 云涟脚步只是顿了一顿,就有数不胜数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那声音有不甘、哀求、愤怒、无奈、自嘲……种种情绪都来自于一个人,这声音好耳熟,仿佛有什么人呕心沥血的呼喊他回去,最多的一句话是“云涟”。 对! 他叫云涟。 有人在等他,喊他的人是谁,那个名字模模糊糊蒙着一层缥缈的纱,云遮雾绕,看不清楚却又深深烙进骨子里,令他无法忽视。 他叫云涟,那个刻在心间, 那个在等他的是谁?! 云涟捂住头痛不欲生的蹲下身,模糊的记忆跟那一声声的呼唤彼此拉扯着他,灵魂深处硬生生被拉扯出了痛感。 到底是谁在喊他? “云涟,三年了。” “云涟……” …… “谁!!!” 云涟握拳,一拳接着一拳胡乱锤着脑袋,剧烈的“咚、咚”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神女急切喊出了那个名字,但云涟听不见。 云涟痛到满地打滚,雪地被带起了飞雪,神女? 不是。 云彻? 不是。 云锦乔? 不是。 纫兰、端木? 不是不是都不是!!! 他剧烈的呼吸,胸膛像是破风箱疯狂起伏,喉间翻滚出嘶哑的低吼声。 “啪嗒!” —— 四周声音戛然而止。 雪花凝在半空,风也被冻住了,云涟一下子怔住。 玉如意扣。 剑穗。 !!! “凌九霄——!!” 凌九霄,小少主,对! 凌九霄在等他,云涟迟疑的后撤一步,脑海中瞬间涌上如潮水般的回忆,点点滴滴,零零散散,酸甜苦辣,悲喜交加,他全部都记起来了! 云涟转身就走,踩着来时凌乱的脚步,他走了几步后便不受控制的一路狂奔起来,每一步都比上一步跑的更快,身后风推着他,补冲着一个方向,一个能看见的方向步履生风的狂奔回去,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回去!有人在等他!! “回家。” 乌云压顶,一缕天光破晓穿透重云落在云涟发心,为他照亮回家前路,天光前仆后继的冲破束缚,万年积压的厚雪在暖阳中融化,露出漫山遍野的郁郁青葱,天山大雪困不住他。 他不会再被困囿于一方幻境。 苍山映雪,明烛天南。 云彻死了,但他有不同于云彻的明媚未来。 他要云彻在无间地狱看着他岁岁平安。 云彻想毁了他,云锦乔想毁了他,他偏要好好活着! 天高地阔。 他要陪凌九霄一起共白头,生生世世。 曾经冷气森森的冰川寒山一派生机盎然,日出于东方,红光万丈。 云涟霍然睁眼! 天亮了。 …… 骤然睁开双眼,云涟分不清虚实。 眼前的凌九霄雪白的里衣,半敞着衣襟,赤红的血玉压在胸口。 两人两两相望,谁也不敢眨眼。 凌九霄苦笑,自嘲着叹息,却舍不得挪开视线,“不过是一日忘了喝药,怎么就又出幻觉了。” 云涟有些恍惚,眼前的凌九霄熟悉又不熟悉,那眉宇间浓浓的郁色看得他心颤。 “笑一笑。” 三年未用的嗓子一开口哑得不成样子,沙哑的声音像漏风般难听,不复当年的珠玉嗓音。 凌九霄瞬间瞪大了眼,瞳孔骤缩。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近乡情怯,三年来一次次的幻想破灭让他不敢莽撞上前,生怕像之前一样,一碰梦就醒了,恍然惊醒后,躺在他身边的仍旧是不省人事的云涟。 云涟浑身僵硬,手想动动不了,“少主,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第105章 凌九霄张口,哑了声,颤抖的腿一软他重重摔下去,膝盖传来的钝痛唤醒了凌九霄的理智,他手脚并用爬向床榻一把握住了云涟的手,双唇不停地张张合合,半天才从嗓间挤出一句:“……你醒了?真的醒了?” 云涟眼睁睁望着失态的凌九霄,想去扶他却有心无力,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睡了一觉,少主,不哭。” “你昏睡了三年!三年!!!” 要不是云涟开口说话,凌九霄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对着云涟歇斯底里的嘶吼,满腔委屈和后怕将他淹没,“三年了,云涟。” 凌九霄笨拙的一遍遍重复着三年。 云涟听到的却是背后无数次的崩溃,无数个日夜的思念,“少主,不会了,我回来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云涟不知道这些年来凌九霄那无数次的崩溃,几千个日夜,他守着一具会喘气的尸体,这具尸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咽气了,他快被折磨疯了,云涟或许会醒过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说云涟会醒,他只能自己骗自己说他会醒,他会回来,靠着这点微乎其微的希冀浑浑噩噩的活着,还要强装镇静,他不能弃玄天剑宗于不顾。 凌九霄抓住了云涟的手,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藏在心底三年的泪水一瞬间决堤。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云涟僵硬的手回握凌九霄,他用尽全身力气颤巍巍的抬起了另一只手,落在凌九霄脸上,旋即被凌九霄小心翼翼的捧住。 泪水冲刷在指尖,云涟眼眶干涩流不出眼泪,他眼眶泛红,指尖轻蹭凌九霄脸颊,试图帮他擦去眼泪。 “少主不哭了,我心口疼,你哭的我心口疼。” “云涟,我快被你吓死了……” 云涟用力拉他,力气微乎其微,凌九霄顺着凑过去,云涟轻轻一吻落在凌九霄湿润的眼睫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但他可以用余生来安慰凌九霄。 第62章 恋爱 云涟劝不动,干脆抱着凌九霄的脑袋由着他哭。 凌九霄一夜间把三年的眼泪都哭干净了,直哭的云涟半边衣服都湿了。 “云涟,别再有下次了。” “你吓了我三年。” 云涟手揉着凌九霄发心,声音里满是柔情,“少主,不会了。”对他而言只是睡了一觉,对凌九霄而言,是三年的生不如死。他细声慢语,愈发耐心的哄道:“少主,你抬头,我看看你好不好?” 凌九霄哭红了眼,泪水在云涟的注视下慢慢止住,四目相对,他突然破涕为笑,深呼吸道:“看什么,丢死人了。” “那怎么办呢?我哄哄少主?”说着,云涟指尖一点点擦去凌九霄眼尾的泪水,凌九霄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一刻也不敢眨眼,全身都透着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云涟轻轻叹了口气,“闭眼。” 凌九霄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双手死死抓住云涟,好像他一松手云涟就随风去了,一切又只是他的一场美梦。 云涟心狠狠一揪,他强撑着笑意,重复道:“闭眼,我哄哄少主。” “不要!别走!”凌九霄的泪水夺眶而出,恨不能将云涟揉进骨血中,再不分开,“别扔下我……” 他忽地一愣。 颤抖的眼睫霎时僵住。 云涟尝到了眼泪的咸涩味,又咸又苦。 “听话,闭上眼睛。” 凌九霄认命的合上眼,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堵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额心,眼睛,鼻梁,鼻尖,最后落在唇上,云涟一寸寸吻过,手臂环过凌九霄脖颈,舌尖舔了舔他唇缝,轻吮了一下他唇瓣。 吻上去那一瞬间,凌九霄忍不住将云涟拽进怀里,耳畔是尖锐的爆鸣声,彼此连啃带咬,动作激烈的仿佛要将对方拆吃入腹。 “喘不……唔少……饶……” 云涟喘不动气,自暴自弃的半躺进凌九霄的臂弯里,任由凌九霄发泄情绪般吻的他舌尖发麻,含不住的涎水沿着嘴角流下,濡湿了衣领,留下了一片暧昧水光,欲语还休。云涟甚至尝到了血腥味,他昏睡了许久,连味觉都变得迟钝了,口中铁锈味愈发浓烈。 云涟舌尖勾了勾凌九霄的,仰头分开片刻,软软道:“九霄,等会儿再亲。” 凌九霄乖乖听话,让睁眼就睁眼,云涟望着那双深色的双眸,凌九霄眼底深处晦涩不明,但已经没了最开始那股浓浓的郁色和不安,现在他跟凌九霄说话凌九霄才能听进去,“不是幻想,我真的醒了,少主,我回来了。” 两人唇间连着一根银丝,凌九霄不说话,但再次吻上去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急切。 云涟同凌九霄一边亲一边说话。 “嗯?尝着血味了吗?” 凌九霄像小兽舔砥伤口般探出舌尖舔了下破口,酥酥麻麻的,他声音还有几分鼻音,“咬破皮了。” “真的回来了,少主宽心。”云涟手臂酸软使不上力气,只好冲凌九霄做了个口型,凌九霄听不清他说什么,下意识凑近去听,反被轻咬住下唇。云涟低笑道:“我给你舔舔,舔舔就不疼了。” 伤口上覆上一片湿热,凌九霄顿时觉得心口也跟着酥麻。 “云涟。” “眼眶怎么还是红的,我再哄哄少主?” “一会儿就好了。” 第106章 云涟只是逗逗他,凌九霄眼中含笑,情绪明显缓和不少,他搂着凌九霄亲上去,现下只想弥补小少主,至于其他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跟凌九霄商议。 比起言语,亲吻更能安抚凌九霄。 有人春宵帐暖,怀中藏归人。 有人受困南疆,亟待救援。 湛玉没想到这群南疆蛮子竟然真的敢囚禁他,他们就不怕玄天剑宗和无极宫打上门吗?! 他愤恨的撕咬着灵鸽腿,微微烤焦的肉香勾人味蕾,在火光映衬下,烤肉泛着油光。 这几日送进来的灵鸽都被南疆人给药死了,幸亏是灵鸽,普通鸽子毒完之后压根没法吃,“看出来了吗?” 灵符被腐蚀的满是孔洞,药童左瞅右瞅都没看清,“先生,太过残破了。” “貌似是,什么人说,不?”药童努力辨认上面的灵力残留的字迹,“要.我,什么,后面的真的看不清了……” “我说:有人走之前说不用护卫,现在还不是要我千里迢迢赶来救你。” 这熟悉的声音…… “嘭!!” 破旧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季离嘚瑟的神情映入眼帘。 湛玉:“……” 他低头看了眼烤肉,落上灰了。 季离不明所以,“干什么呢,感动到忘乎所以了小师叔?” 湛玉咬牙切齿:“……我的烤鸽子腿,你非得踹那个门么?” 季离哈哈笑了两声。 湛玉随手将肉腿扔进火堆里,火舌迅速吞噬了肉腿,发出滋滋声。 “巫族有一种安魂术,是他们巫族的镇族之宝,或许对唤醒云涟有用。” “害,用不上了。” 一语出,湛玉心一下子提溜起来,用不上了的意思有很多。 季离老神在在,慢悠悠道:“我来之前呢,人家正如胶似漆卿卿我我,恩爱着呢。” “云涟醒了?!!”湛玉大惊失色。 季离一摊手,不然呢。 湛玉反应过来后,对着季离越发不忍直视,他忍不了一点,“你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你气虚啊!” 季离:“……” 你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师叔,好师叔,我们赶紧回吧,等会儿巫族起了毒阵可就麻烦了。” “走!” 季离提溜着药童的后领,跟在湛玉身后。 湛玉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身形一顿,突然发觉季离是只身一人前来的。 湛玉登时警醒,“你怎么来这么快,传送阵?铺张浪费。” “你说我铺张浪费?你要是噶在南疆,我娘还不得拿眼泪淹死我!我收到信时正好在玄天剑宗,表哥当即就安排了传送阵,走吧!我冤死了我!” 听着他唠唠叨叨咋咋呼呼,湛玉呼出一口气,没问题。 传送阵,一步千里。 恍恍惚惚就时间就过去了三日,湛玉出了传送阵眼前一黑,南疆的正午是修真界凌晨,同样的时间两地却昼夜颠倒,简单沐浴后,他直奔凌九霄寝殿。 “你过会儿再过去,大清早!不合适!” 季离睡眼惺忪的跟上去,出殿门时还踉跄着摔了一跤。 这人忒不识趣!! 云涟往凌九霄怀里缩了缩,迷迷糊糊道:“九霄,唔不要闹,困。” 凌九霄嘴角笑到耳根后,低头在云涟发心落下一个吻。 云涟这几日被凌九霄缠得紧,更何况他自己乐意对凌九霄百依百顺,此刻他人虽然还是半梦半醒的,但已经下意识仰头,跟凌九霄缠缠绵绵的接了个吻,“醒了?” “嗯,时间不早了,宗门压了不少事了。” “听着不高兴,凌宗主这是要醉心享乐,当甩手掌柜?”云涟不想睁眼,干脆睡在凌九霄怀里,闭着眼调侃他,“快去忙吧,我在这儿等你,好吗?” “不想起,宗门大事小事要耽搁好久。” 凌九霄搂紧云涟,将脸深深埋进他颈窝,被云涟的气息包裹住,既满足又安心。 云涟摸了摸凌九霄后脑,“我陪少主一起?” “不了。”凌九霄一口回绝了,“你才刚醒,宗门那里各式灵力混杂,对你身体不好,不行。” 云涟刚睡醒,眼神清澈水光潋滟,凌九霄看了一眼,更不想走了。 “那怎么办?”云涟被他这副无赖样逗笑了,笑声清脆,“我帮你束发?” “不想起来。” 云涟无奈,拢起凌九霄的头发替他束发,捋了两下后,他兀的勾唇一笑,松了手重新替凌九霄编了个侧麻花。 凌九霄不言不语,手臂环过云涟的腰,靠着他装睡。 “叩叩。”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侍女道:“宗主,湛玉先生拜见。” 云涟轻轻拽了拽凌九霄耳朵,“快点起了,别闹了。” 凌九霄不情不愿,“奉茶,我立刻过去。” 云涟帮他用发带收尾,“挺好看的,去吧。” 凌宗主穿好衣服,在殿门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出了门。 季离看着湛玉,无语道:“看吧,我就说他没醒,我就说他粘在云涟身上了,你还不信。” 湛玉深吸一口气,“久别重逢,能理解,能理解。” …… 凌九霄推门而入时,季离一脸活噎住的表情。 “你这头发?哥你这侧麻花……一言难尽。” 第107章 凌九霄抬眼看他,目光幽幽,“你想说什么?” 季离:“……”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有点怪。 湛玉对自己这个大师侄罕见的沉默,三人大眼瞪小眼,过了片刻,湛玉憋出句,“云涟突然就醒了,我给他探脉。” “看着没什么大碍,让医修瞧过了,说是身体弱了点其他都好,还是麻烦师叔再仔细看看。” 凌九霄提到云涟笑意收都收不住,两颗虎牙看着傻不拉几的,唇上还有一处伤,胡乱穿好的衣衫略显凌乱,至于颈上红.痕、齿.印凌九霄更是毫不避讳,连藏都懒得藏。 季离:“……” 湛玉:“……” 够了。 一股酸臭味。 第63章 安心 “师叔现在去探脉吗?我陪师叔过去。” 湛玉:“嗯……”说实话他现在不是很想过去。 季离在一旁煽风点火,“抓紧时间吧,小师叔嘴上不说,实际上他可担心云涟安危了,一大清早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湛玉藏在衣袖下的手使劲掐了一把季离的大腿肉,咬牙切齿道:“云涟醒的突然,我总觉得不对劲。” 闻言,凌九霄眉宇间低沉,眸光中闪过一丝担忧。 “师叔……” “你也不用太忧心,说不定是他福大命大。”湛玉打断他,“具体什么情况先等我看完,走。” 凌九霄脸上笑意退去,领着湛玉三步并作两步的回了寝殿,云涟若是再有差池,凌九霄慢慢收紧了身侧双手紧握成拳。 疼到龇牙咧嘴的季离一瘸一拐的跟上去。 云涟这几日头晕嗜睡,送走凌九霄后,他坐了会便重新躺下,凌九霄走后的被褥有些凉。 啧。 早知道不让他走了。 “云涟。” 云涟睡得似梦似醒时,好像听见了凌九霄在喊他。 ……还真是困迷糊了。 直到他又一次听见了凌九霄喊他,甚至在扶着他的肩膀猛晃,云涟豁然睁眼,凌九霄赤红的双目霎时映入眼帘。 ??? 真是凌九霄,他怎么又回来了? 云涟愣神,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还没等碰到凌九霄的脸,就先被人一把握住,握住他的那只手,掌心里满是湿汗。 凌九霄哑声道:“你醒了?” 云涟恍然大悟,如今的凌九霄犹如惊弓之鸟,方才一遍两遍没喊醒他,估计给凌九霄吓得不轻。他反握住凌九霄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指腹轻轻磨蹭着他的手背,温声道:“昨夜睡得晚了,有点困,没听见少主喊我。” 凌九霄现在早已已是玄天剑宗实权在握的宗主,但云涟还是改不过口来,时不时就顺嘴唤他少主。 凌九霄目不转睛望着云涟,“云涟。” 云涟声音里夹杂着笑意,“在呢。” 凌九霄心有余悸的又喊了一遍,云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认认真真的回应他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 “咳咳。”季离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在云涟视线望过来时,微笑着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云涟礼貌的弯了弯唇角回应。他方才全部注意都放在了凌九霄身上,只顾着安抚应激的凌九霄,竟一时没有察觉后面站了两个人。云涟手肘撑着床榻起身,凌九霄见状赶忙凑上前扶住他,“九霄,怎么回事?” 湛玉言简意赅:“探脉。” 刚刚云涟怎么都喊不醒,湛玉在后面看着凌九霄脊背发抖,猜测好像猝不及防的一语成谶,吓得他的心也跟着一下子悬起来。 云涟靠在凌九霄怀里,一只手与凌九霄十指相扣,另一只手亮出手腕给湛玉,“多谢……”云涟抿唇,话音一顿,而后极快接口道:“师叔。” “……”湛玉三指掐住他脉门,云涟一句师叔给他整不会了,心道你还挺客气。 凌九霄不动声色的挠了挠云涟掌心。 湛玉探脉时,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云涟心态平和。 湛玉面色凝重的收回了手,眉目间凝有疑云。 凌九霄左等右等等不到湛玉开口,按耐不住催促道:“师叔,到底如何?” 湛玉没回答凌九霄,他短暂迟疑了片刻,就决定对云涟实话实说,“你身体暂无大碍,日后慢慢养养也就好了,只是,你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残存?若隐若现缥缈虚无。” 凌九霄握着云涟的手瞬间收紧,云涟拍拍凌九霄手背,示意他冷静点。 “确实,那是神力。” 湛玉却坚定的摇摇头,“不,跟你血玉蕴含的不一样。” 云涟挑眉,重新打量起湛玉,眼神中是明晃晃的诧异,这位当世神医还真有点东西。 他不想再对凌九霄有一丝一毫的隐瞒,“血玉里的神力稀薄,你探到的那份神力是真真正正出自神女之手,天下至纯的神力。” 此话一出,湛玉和季离异口同声震惊道:“她不是死了吗?!!” 季离一梗脖子,囫囵咽下去一整块松云糕,“意思是神女还活着,甚至于悄无声息的潜进玄天剑宗把云涟救醒了?!不要太离谱啊!!” 凌九霄手又不安的攥紧了云涟的手,“神女若还活着,你……” 云涟一笑,神似神女的眉目间极其洒脱。 他承认了一个十数年来不肯承认的事实—— 第108章 “神女已经死了。” 以往不谏,来者可追。 神女说的对,他不能将自己困在仇恨之中。 “神女亡魂于幻境中点醒我,助我破除幻境。” 云涟同凌九霄对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而今神女亡魂已散,我不会再执着于过去,现在我只想陪少主。” 凌九霄心慢慢静下来。 两人之间气氛愈发旖旎,周遭空气都渐渐升温,热得人待不住。 季离:哦吼! 湛玉没季离万花丛中过的厚脸皮,他怕二人忘情的直接亲起来,季离却期待他俩直接嘴对嘴搂着啃。 湛玉扶额叹息,都不省心,“我去写几张调养的方子,你有神力护体,其他的需要宽心慢养。” “多谢。”云涟接话接的心不在焉。 凌九霄直接忘我了。 “……”湛玉揪着季离走了,没眼看。 三人自小熟悉,无需受那套虚礼束缚,凌九霄客气两句就让他们走了。 湛玉边走边立誓,他回去定要对着医书闭关三月,是要研究明白“云涟”和南疆巫术的构造,医道学海无涯! 季离被他拽的踉踉跄跄,大腿还在疼,手中从凌九霄寝殿顺出来的松云糕也不小心掉到地上了,他幽怨道:“小、师、叔,你想来就大清早踹我房门,想走就拽着我走,我是你养的狗么任你呼来喝去?” 湛玉停下脚步,挑眉不解,“你想留下?无极宫那么多事你不管了?还有你留下干吗?” 季离下意识想掐湛玉下巴,但触及湛玉审视的目光,又极快反应过来这人是他的长辈,他的小师叔,不是他养的小玩意。季离悻悻缩回手,转而指了指窗户,在这个角度,刚巧能隔着屏风看见寝殿里的凌九霄和云涟。 凌九霄单膝跪在地上,仰颈同云涟交吻,云涟跪坐在床榻,正按着凌九霄的脑袋,手指摩挲着凌九霄微红的耳廓。 很多年后,杨柳抽条,春风微醺,卷起宣纸一角,上面白纸黑字字迹隽永。 云涟那日看着院中练剑的凌九霄,其实是想帮他画一幅画像的,只是玉笔落在宣纸上就成了两句诗。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岁月静好。 * “有探子传来消息说,他醒了。” 纫兰异常平淡,“他如今跟天外天没关系了,跟我也没关系。” 云锦乔惋惜的叹了口气,“他过的好,我不高兴啊。” 纫兰冷笑,“如今的天外天大不如前,你动一个试试。” “啧,那不至于。”云锦乔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原本他没有留纫兰一条命的打算,只是如果连纫兰都死了,以后就真的连个跟他话往事的人都没了,也着实寂寞。 当然,跟云涟闲聊也不是不行,只是他跟凌九霄你侬我侬,见了他估计也只有厌恶,他又何必巴巴的讨人嫌? “亲兄弟一场,我不过是想再见他。” “不过我知道他肯定不想见我。” 云锦乔依旧是那副心情不错,要笑不笑的表情,一摊手道:“所以我只能送个礼,权当祝福他了。” 第64章 脐橙 云涟疲惫埋在水里,不想挪动。 凌九霄烤乳糖一样粘在他身上亲亲蹭.蹭,脸上是情..事后独有的餍足神色,“云涟,你转过来,我想抱抱你。” 云涟生无可恋的转过来,抬起酸软的手臂抱住凌九霄,下一瞬,凌九霄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在他颈上又舔.又.啃,眼睛亮的堪比上等琉璃。 “哈哈哈哈哈哈。” 云涟被他咬的一哆嗦,无奈道:“傻笑什么?” “你说好了会一直陪我,道侣契都结了。”凌九霄一动,水波推着道侣契摇晃。 【宝子们可以去看段什么评,已经改了一晚上加一上午了,作者菌真的尽力了(前面几章的段评如果翻了,可以评论说一声我去补)。晋江规定修改后字数不能少,所以要补上段评删减的字数,望理解。晋江清汤寡水真的尽力了....................................................................................................................................................................】 在濒临晕厥时,云涟主动吻上凌九霄,送出了道侣契。 自此,生死道侣契才算正式结成。 “我爱你。” 道侣契绑住了凌九霄的心,让三年来息怒不形于色的玄天剑宗宗主高兴的手脚一时无处安放。 手忙脚乱之后,云涟逃无可逃的被压着c到晕过去。 云涟仔细想了想,他貌似在昏过去后又醒过来,前前后后被翻过来覆过去c了大半日! 他算了算时辰,难怪他屁.股都麻了,混蛋! 云涟头疼,认真劝道:“九霄,不能纵.欲过度。” 凌九霄眨眨眼,“是你先扒的我衣服,然后又把我推进水池里,骑.在我身上自己动……” 云涟一把捂住了他嘴,胡说八道。 凌九霄的意思是堂堂玄天剑宗宗主、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人物,被他一个病号一推就倒,还被他强迫了呗。 “……少主现在脸皮真是见长。” 凌九霄乖乖闭了嘴。 “我骑在你身上就一次好吧,你做.了几次,嗯?你自己说说。” 凌九霄理亏。 “节制一点。”云涟懒懒的靠着凌九霄,“我困了,洗洗回去吧,我想睡觉。” 第109章 凌九霄凑近,亲了一下云涟,“我抱你回去。” 云涟伸着胳膊等凌九霄抱。凌九霄捡起中衣胡乱穿好,给云涟套上中衣后又套上自己的外袍,云涟也没在意,爱谁的谁的反正都一样。 凌九霄抱着人,刚到寝殿门口,就发现程泗和一名弟子在门口捧着个匣子。 凌九霄蹙眉,“宗门的事情处理完了,你怎么过来了?” 程泗面不改色,回禀道:“宗主,天外天送来了……贺礼。” “什么事,贺礼?”云涟率先问出口。 程泗看了眼弟子,东西是他收的。 弟子犹豫的看着宗主和宗主怀里的人,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一个抱着另一个衣衫不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宗主跟这人关系匪浅,不是说宗主断情绝爱了吗? 这人也是个有本事的,竟然能撩拨得动宗主。 凌九霄低头看了眼云涟:“有话直说,不必隐瞒。” 弟子应是,“宗主,来人是天外天的人,口口声声说要交到宗主手里,还说,还说不是给宗主的,弟子问他,他说宗主知道该给谁。” 那就是给云涟的。 凌九霄眉尾一挑,眼神示意云涟:云锦乔送过来的?要吗? 云涟回视,微微颔首:看看他想干什么。 凌九霄开口,声音沉稳,“贺礼又是怎么回事?进寝殿里说。” 他抱着云涟,走得稳稳当当。进了殿门,凌九霄先把云涟放到了床上,拿被子将云涟包好,云涟抗议的往下拽了拽,“我不冷。” “沐浴完更容易得风寒,你不是说困了么,盖好被褥过会儿好睡。” 云涟捏着凌九霄的脸,冲他眨了只眼,嘘声道:“都听凌宗主的。” 程泗将匣子送过来,凌九霄斜眼让他给云涟。 弟子老实留在屏风外,心中感慨:宗主跟这位美人如胶似漆,瞧他这受宠程度,说不定以后会是玄天剑宗宗主夫人。 感慨归感慨,他还没忘了正事,弟子原话复述道:“那人要我转述给宗主,他说天外天云宗主说‘恭贺二位得偿所愿,千秋万载’。” 弟子:“?!!” 恭喜二位? “二位”说的不会是宗主跟那位美人吧?他们真的要有宗主夫人了! 匣子上没有灵锁,云涟掀开了盖子。 匣子内部出乎意料。 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是个空匣子。 “这……”云涟也懵了,一时半刻搞不懂云锦乔的目的是什么。 凌九霄眉头紧拧,“云锦乔在耍我?” 云涟摇摇头,“他还没那么无聊,这匣子有几分眼熟,眼熟但我没有见过。”他指尖轻轻敲了敲匣子,敲击声空灵,是百年不朽的上等梨木,能看出来是新制的,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匣子,没有藏东西。 但的的确确眼熟。 凌九霄拨了两下,嫌弃的收回手,“算了,破匣子等会儿我让人扔出去。” 如今天外天已经不足为惧了,不会再有任何东西横在他们之间了。 云涟合上匣子,摸了摸纹路,沉默不语。 而后道:“扔了吧,我不需要。” 凌九霄打发人走了。 小插曲罢了,随后被二人抛至脑后。 凌九霄脱衣上..床,云涟推了下他,“一连数日都在寝殿,宗门你真的不管了?去看看吧,等你回来,我也刚好睡醒。” “不去,又不差这一会儿。”凌九霄按着云涟塞进了被窝里,“我看着你睡,被窝里冷,我给你暖床。” 凌九霄铁了心的赖着他,云涟无法,又舍不得对凌九霄说重话。 “暖.床啊。” 云涟小拇指勾住凌乱的侧麻花,轻轻一扯,于是柔弱不能自理玄天剑宗宗主径直摔倒。 云涟说话时,一呼一吸都贴在凌九霄唇上,热气烫的凌九霄酥.酥.麻.麻。 “宗主,你想怎么给我暖.床?” “你想怎样就怎么。” 云涟故作为难,翻身与凌九霄换了个位置,“你在水池里睡.了我好多次,现在轮到我了。” 凌九霄手掌用力,向下按着云涟的腰,指尖一扯,中衣从肩.头滑落,堆积在后腰柔软的弧度上。 【走段评,v章字数不能少,段评字数跟【】里面字数相同,爱你们.........................................................................................】 挨了一巴掌的凌九霄平躺着,笑意盈盈的看着云涟。 …… 两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却不知来送东西的弟子是玄天剑宗出了名的大嘴巴。 “我去送东西,你猜我看见了什么,哎呦!” “大嘴你别卖关子。” “你着屁急?我看见宗主怀里抱着个美人!特别好看的美人!” “啊,那有多好看?有宗主好看吗?” “嗯……好看!” “他是我们的宗主夫人吗?咱们没听说宗主婚娶了。” “废话!宗主婚娶大事我们还能不知道!大嘴,那美人到底是……” “我保证!不出一个月,宗主就会娶亲了!” “切!宗主这几年来成日板着脸,谁信你胡说,唉,都散了散了。” “哎哎哎!别走别走!是真的,宗主抱着他刚刚沐浴完,衣服都没穿!宗主对着那美人柔情蜜意,笑的可温柔了,宗主为他盖被子,那美人要……要宗主陪他睡觉!宗主还被他捏脸了!” 第110章 “天呐!!” “不止,你们想啊,天外天宗主亲自遣人送来的东西必定是机密吧,哎,宗主都让他听,宗主甚至都把天外天送来的匣子给他,让他!先!看!!” “而且他说不喜欢宗主就扔,你们懂个屁!” “这美人肯定是宗主的心上人,也不知道这未来的宗主夫人脾气怎么样?” “宗主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不会差。” “对对对!” “等会儿,大嘴,之前不是你说宗主寝殿里藏着一个人,昏迷不醒,宗主都是亲力亲为的照顾他吗?怎么又冒出个宗主夫人了?” “你个蠢材,当然是那个美人醒了!他们是一个人呗!!” “宗主自从成了宗主,寝殿躺着个活死人后,就一直冷这张脸,难不成这美人真是宗主等了多年的活死人?!” “宗主真是长情!” …… 云锦乔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桌面,饶有兴致的听着这群玄天剑宗弟子们说闲话。 侍女进门,“宗主,东西已经送到了。” 云锦乔一挥手,水镜就散了,既然云涟扔了匣子,那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其实那匣子空也不空,空的是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不空的是匣子底的纹路里面藏了传送阵。 只要云涟想会天外天,谁也拦不住他的传送阵。 云涟精通阵法,更何况传送阵是神女当年交给他们的,云涟不会不认识。 但云涟扔了。 云锦乔笑着摇摇头,他送之前就知道云涟会扔……他当真是闲的脑子出毛病了。 他没有弟弟了。 第65章 回家 “听说没,仙门诸家都要广收门徒。” “玄天剑宗做东,十日后要开会盟大会,咱们也去试试吧。” “你什么货色你自己不知道?” “不过玄天剑宗此次收徒,有传言说要收一个根骨、品行极佳的少年做少主培养。” “之前玄天剑宗宗主声势浩大的婚嫁震惊修真界,听传言那位宗主道侣好似是男子之身无法生育,这样一来传言也不是没可能。” …… 软榻旁的小几上,零星摆着三五个琉璃盘,细长的金著在青提盘中随意拨弄,尖头扎在青提上,而后手指捏着金著轻轻一挑,一颗浑圆的青提破水而出。 新鲜青提酸甜,在冰水中冰镇过,正好消暑。 软榻上的人却并不打算吃。 他指尖一捻金著,无聊的打量着尖头上的那颗青提,忽地勾唇一笑。 云涟摸过一旁备着的帕子,擦干了青提上的冰水,两指捏着青提控制着力道冲一个方向扔过去。 青提不偏不倚,刚刚好砸中了书案旁的凌九霄。 凌九霄被冰得一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先一步接住了青提,他略微有些惊讶的转头望向云涟,在看见云涟目露狡黠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青提送进嘴里压在舌下,隐隐约约尝到了一丝甜味。 凌九霄低头继续写,声音无奈中带着笑意,“忙着呢,别闹。” “无聊啊。”云涟只穿着中衣,布料是冰丝绸轻柔发凉,“吃不好,睡不好,九霄你陪我去人间呗。” 凌九霄不搭理他。 宗主书房自有避暑阵法,他怕云涟在书房坐着不舒服,便让人抬了软榻到书房供云涟休息,侍女更是每日都变着花样的给云涟做各色吃食,喂得他从入夏以来就胖了不少,这小祖宗还不舒服上了。 不舒服纯粹是因为吃撑了涨肚子。 “外面热,三伏天跑去人间,烤太阳吗?还有少你吃些冰的,也不知道是谁肚子疼半夜闹腾我。” “就那一次吃多了!”云涟气愤的嚼着荔枝肉,“可是半个夏日我都窝在殿里,真的,真的,好无聊啊。” 凌九霄停下笔,侧头平视云涟,凉飕飕道:“我看你跟侍女们玩的不亦乐乎呢。” 云涟扎青提的手一错,金著扎了个空,他失笑道:“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酸味?” 凌九霄冷哼一声,转回头去继续写他的文书。 云涟:“……” 这是等着自己过去哄他呢。 云涟勉为其难的起身端了一盏西瓜,慢悠悠的挪步过去,嘴里还嚼着没吃完的青提,说话含含糊糊,似笑似嗔道:“恃宠生娇。” 他戳了一块西瓜递到凌九霄嘴边,“张嘴。” 凌九霄扭过头去。 云涟:……还装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道:“宗主,我知道错了,您吃一口好不好呀。” 凌九霄放下了手中笔,乐呵呵地张口去咬西瓜,云涟却使坏的一下子拿远,“你再说一遍,我与侍女怎么着?” 凌九霄咬了个空,老老实实道:“你对她们笑。” 云涟又笑了,这次是被凌九霄气笑了,他跟侍女说话不笑难道哭吗? 恃宠生娇!蛮不讲理! “就准我对你笑,凌宗主,你能不能不要学戏本子上的书生,没醋硬吃!” 凌九霄讪笑,卖乖道:“西瓜。” “想吃?” 凌九霄乖乖张嘴。 云涟莞尔一笑,当着凌九霄的面塞进自己嘴里嚼着咽下去了。 看着凌九霄还张着嘴等自己投喂的样子,云涟“噗嗤”一声笑的前仰后合。 “……”凌九霄顺势将人搂到腿上坐着,接过云涟手中的金著戳了半块云涟吃剩的西瓜吃,“逗我就这么开心?” 第111章 “当然开心。”云涟学着凌九霄酸溜溜的语气揶揄道:“乐得忘乎所以呢。” 凌九霄装作听不懂,下巴放在云涟肩窝,双手环抱着云涟的腰,懒懒道:“高兴了就赏个脸,喂我两块西瓜吃呗。” 吃饱睡足不无聊的云涟神清气爽,心情颇为不错的捏着金著,一块一块的喂凌九霄吃西瓜,另一只手顺便拿起来桌上的文书,看了两眼又扔回去,密密麻麻的字、冠冕堂皇的话一看就头疼。 春困秋乏夏打盹,安安静静的午后,凌九霄一抱着云涟就开始犯困,云涟身上有种清香,他每次闻着都会很安心。 “困了?” 云涟气音小声问道。 凌九霄挣扎着撑开眼皮,鼻音懒懒哼了声,“嗯。” “去软榻上睡会儿,我陪着你。” 凌九霄已经快梦会周公了,嘴上仍旧在拒绝,“不行,还有文书,还有……早弄好,晚上陪云涟……” 云涟心疼的摸摸凌九霄脑袋,悄无声息的解下了他的发冠,扶着他往软榻上走。这几日玄天剑宗事多,凌九霄忙得脚不沾地,别说是午睡,就是晚上有时也会在书房忙到半夜,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要不是他搬着软榻跑来书房陪凌九霄,凌九霄一整天都不会离开书案。 云涟轻手轻脚的剥下凌九霄外袍,认真折叠好了放在一旁。 “睡吧。” 云涟俯身亲了他一口,坐在软榻旁一下一下轻拍凌九霄。 夏日闷热,书房里有避暑阵法温度并不那么难熬。 凌九霄一觉睡醒浑身上下松泛神清气爽,他茫然的眨了眨眼,已经天黑了,什么时辰了? 他摸了摸床榻,空的。 云涟去哪里了?记得睡之前云涟在啊,他睡迷糊了? 凌九霄捏着脖颈坐起身,小几上,在他手习惯性能摸到的地方早就备好了败火的凉茶。 一杯凉茶下肚,睡醒后的迷糊感退下去不少,凌九霄穿好外袍后带好发冠,转身继续去连夜处理公务了,这么晚了,云涟可能回寝殿睡了,等他忙完再去搂着…… 凌九霄正在扣腰封的手瞬间僵住,桌案上的文书已经认真誊写了一小堆了,字迹像他八分。 凌九霄不用看就知道内容跟他内心所想的大差不差,毕竟是云涟亲手写的。 暖黄烛光洒在云涟脸上,为他镀了一层金光。 凌九霄蹲下,抱起累的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云涟,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 会盟大会平平安安结束了。 玄天剑宗负责宴会没出一点岔子,至于各宗门之间的关系,文书送出去,宴席上把酒言欢,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的、结为盟友就要看诸宗门宗主长袖善舞的本事了。 云涟又见到了云锦乔,二人对面不相识。 而此次宴会对于普通修士来说,此次实乃天赐良机。趁此机会,不少天资不错的修士都拜入了各大宗门,极大程度上避免了明珠蒙尘,玄天剑宗同样收了不少来自人间和修真界五湖四海的修士为门徒。 关于玄天剑宗挑选合适者为少宗主的传闻更加各色各样。 凌九霄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时间还长,他想再仔细挑选挑选,只是云涟上次无意间在人间捡了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小婴儿粉粉嫩嫩,脸颊肉嘟嘟的像个水蜜桃,云涟对这小婴儿爱不释手,索性就留在身边当半个儿子养着了。 这婴儿根骨不算极佳,但也勉勉强强能看的过眼,等养大后若是品行不错,倒也可以将宗主交给他。 但那都是后话了。 …… 会盟大会结束后,玄天剑宗长老等人来寻宗主,欲问新收弟子如何安排、各宗门来往…… 他们等了半日不见宗主,一群长老不明所以,误以为宗主身体不爽正在休息,便齐聚在宗主殿里的会客厅喝茶等宗主出来,左等右等,茶水换了一轮又一轮,终于有人忍不住再去催了。 “宗主可是抱恙,方才在宴席上还挺好的。” 程泗守在寝殿门口,面无表情给凌九霄传话,“宗主你再不回来就瞒不住了。” 半晌,嘈杂声中传来一句满不在乎的:“哦。” 同时,偏殿小婴儿——云涟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凌安澜,小安澜被吵醒正“哇哇”大哭。 长老们和领头大弟子面面厮觑,宗主人呢?宗主夫人也跑了? 人间夏日过后,秋风微凉,天高气爽。 杂耍班子叮呤咣啷,光头少年猛吸一口气,“呼——” 火光冲天! 不少凑近想细看的孩子被火龙吓得屁滚尿流,山呼海啸的满街奔跑,撞到的大人气的对着熊孩子背影怒斥。 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一个拖着一个的叠罗汉,中间夹着一个铁圈,火光从中间穿过,引来无数人高声称赞。 云涟叼着八味斋的茶酪,亮晶晶的双眸目不转睛的盯着杂耍,当然,他骑在凌九霄脖颈上,在层层人群中看得最清楚了。 等云涟看尽兴了,凌九霄便牵着他去河边看河灯。 祈福河灯中间可以放布条,布条写上祈福的话。 “白头与共,岁岁安澜。” 河灯顺着河流蜿蜒而去,在河面上无数盏河灯点亮了河岸,像是满天繁星。 云涟顺着河岸追着河灯看,一直跑到鹊归桥上,攀着桥边远眺。 “凌九霄!河灯飘远了!它飘得特别快!!” 第112章 凌九霄一只手拎着云涟买的一堆吃食,另一只手向云涟伸出,“看到了,我们也要回家了。” 云涟回眸,霎那间,身后火树银花合。 “回家。” ……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