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岛屿》 第1章 《无事岛屿》作者:煮鱼饭【cp完结】 柏意x安陆 安陆觉得自己可以勉强接受柏意这个金主,而柏意则认为自己在和安陆恋爱。 柏意:我都这么爱你了你竟然感受不到吗! 安陆:我难道值得被爱吗? 大概是两个傻瓜的恋爱短篇,商战不会写所以别骂我呜呜 第1章 柏意有一块淡绿色的和田玉无事牌,玉石光滑莹润,是母亲从寺庙中请回的吉物,他戴上之后,多年未曾取下。 无事牌助他多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但或许是因为柏意不算虔诚,所以牌子并不是每次都能起效。 剧组发生爆炸那一天,菩萨面前的香刚刚烧完,一点香灰颤巍巍挂在未燃尽的香柱上,柏意的手机嗡嗡作响,他随意将香灰挥掉,打开信息。 一片狼藉的现场,血肉模糊的导演大腿,柏意叹了一口气,拨通和王昱的语音通话。 “安排导演住院,赔偿到位,尽快招聘新导演,召开记者会——”柏意停顿了一下,“揪出柏松。” 一个没有爆破要求的文艺片剧组发生爆炸,任谁看来都会觉得蹊跷,柏意不信他的好叔叔柏松没有参与其中。 他不仅要把柏松从暗处揪出来,更要柏松将其所作所为一点不剩的全部偿还。 王昱心领神会,柏意的意思是,无论真正的黑手是谁,幕后的主使必须是也只能是柏松,他在电话里拍拍胸脯保证:“收到,老板。” 影片要参与某个电影节评比,柏意不允许停工时间过长,可鲜少有导演愿意来拍文艺片,王昱焦头烂额之时,收到了一份简历,电影学院毕业的科班学生,证件照上的男人表情疏离而冷淡。 王昱询问柏意要不要面试一下,柏意疑惑道:“奇怪,难道我很懂吗?你看着办吧,尽快开工,记者会我跟他一起去就可以了”。王昱挠挠头,其实他也不懂电影,只是这个男人看起来挺符合他对文艺片导演的刻板印象,那不如让他来试试。 柏意作为第一投资方,和导演的第一次见面,竟然真的一直拖到记者会那天。 台下的闪光灯乐此不疲地闪烁,柏意有些不耐,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将目光专注于面前的座位签。 纯黑色卡纸上写着烫金的两个字“安陆”,柏意的目光又从这个名字转到座位签后交叠的手指上,这位导演似乎身体不大好,肤色苍白,指甲上没有一个月牙。 安陆的声音有些哑,似乎是前一晚没睡好,强打着精神来接受采访:“每位导演的风格不同,我不能保证百分百与之契合,但中途进组不代表我对故事的把控能力就有所降低,我会在尊重上一位导演成果的同时,加入我自己对故事的理解,也希望大家可以对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满意。” 或许是因为安陆睫毛很长,看上去有些温柔和腼腆,记者们对安陆都很宽容,没有问什么尖锐的问题,针对剧情聊了两句之后,便将矛头对准了柏意。 伤员情况、爆炸原因、更多内幕......尽管柏意已经做足了应付这些问题的准备,但真正面对一个接着一个的话筒时,他还是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烦躁。 柏意很少露出“笑”这个表情,今天出发前,王昱特地提醒他,面对记者要礼貌微笑,于是现在的他便笑得很难看,也很僵硬,回答的话几乎是从唇角挤出来一样:“这次爆炸除了导演之外没有造成其他人员伤亡,赔偿和损失都由我们公司承担,所以调查结果也不会公开,比起这件事,我还是希望各位能多关注这个电影,期待安导演的成果。” 记者们识时务地结束了采访,在柏意阴恻恻的注视下离开了会场。 王昱唯唯诺诺地站在发言台边缘,接过柏意递过来的西装外套,低声道歉,说没想到记者不按稿子提问,柏意咬牙切齿,表示电影上线后决不在今天出席的媒体平台上宣传。 “那不太好吧,老板,我担心没人看。”王昱忍了忍,还是反驳了一下。 换来柏意一个眼刀。 剧组的新导演迎接会议也如期举行,成功结束,安陆本人具有一种四平八稳的气质,剧组其他人感到略微的安心。 会议完毕之后,柏意在桌子上捡起一个厚厚的本子,封皮上写着小小的一个名字,字迹工整,他翻了几页,意识到这大概是安陆用来拍摄的手书。 安陆的分镜画得很精致,需要手写的标注总是在落笔后有一个小小的延长,柏意翻看时觉得很有趣,厚厚的一本,像是连环画。 但一路寻找本子返回这里的安陆有些不悦,他的本子是活页,且塑料圈有些松动,此刻被柏意拿在手中,时刻面临着散架的风险。 “柏总,分镜看完了可以还给我吗。”安陆走近,向柏意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看上去很圆润也很光滑,柏意愣了一下,把本子放了上去。 安陆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又说:“柏总,下次捡到我的分镜本,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吗?” 分镜本对于一个导演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柏意对此了解甚少,更无法理解安陆的急切,但柏意竟没对安陆这样的态度没生气,只是盯着安陆的手指看了几秒。 甲床还是没有什么血色,柏意怀疑这个人可能是某个吸血鬼种族的后裔。 柏意突然说:“安导演似乎有些不讲道理,随意乱丢的本子,还马上要散架,我实在看不出来这玩意儿有多要紧。” 第2章 其实安陆不是丢三落四的人,但是他连夜接下剧组,从制定方案到做成演示课件开会展示,整个人忙下来都是昏昏沉沉的,离开会议室时像是只带着游离的身体走了,不过毕竟东西是自己弄丢的,柏意说的也没错。 最重要的一点,柏意是自己的老板,安陆不能真的对他发火。 所以安陆最终只是沉默了一瞬,低声说:“对不起。柏总还给我吧,” 柏意的本意是挑衅,却没想到对方竟道了个歉,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安陆或许是感到有些尴尬,便很快拿着本子离开。 年轻导演穿着的直筒牛仔裤被洗得有些掉色,柏意一边怀疑自己开的薪水是不是有些低,让自己的导演都买不起一条像样的裤子,一边好奇是不是只有腿又直又长的人穿这种裤子才比较好看。 安陆的脾气温吞,工作时却很有几分雷厉风行的感觉,剧组的拍摄进度很快赶上,唯一的难处在于男一号入戏总是很慢,安陆经常为此发火,备受烂演技折磨的摄影老师往往会偷偷伸出大拇指为安陆点赞。 拍摄进行到中期时,柏意按照公关部的要求,带着一个小记者来探班,说是监督剧组的安全问题并且将常态化开展。 对此安陆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影响拍摄,柏意住在剧组都可以。或许是注意到安陆没有助理,也或许是为了在镜头面前展示自己的工作态度,柏意凑上前来主动请缨,说自己今天事情少,可以留在剧组为导演帮忙。 安陆不是很喜欢柏意,所以拒绝得也直接,他戴上耳机,很明显的冷淡:“不麻烦柏总了。” 但柏意一向擅长忽略自己不愿意接受的意见,他直接搬个小板凳坐在安陆身边,拿出电脑处理公司的事情,仿佛随时接受导演调遣。 正在进行的这场戏是电影高潮部分,男主角发现女主角拿到了国外学校的offer,质问女主角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她的打算。 女主角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倔强地不流下来,语气坚定地说:“告诉你与否,都改变不了我出国的事实,我自己的选择只有我自己可以决定。” 男主角此时的状态应该是委屈的,委屈女主角对自己的隐瞒,更委屈女主角怀疑自己对她的支持,但演员明显没有入戏,说出来的台词一字一顿,缺少感情。 安陆皱眉喊了卡,语气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带着隐隐的怒气,听上去并不客气:“第6遍了,先暂停吧,你过来,我最后再给你讲一遍。” 男演员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他刚从学校毕业,靠着这张漂亮脸蛋和家中资本被选成男主角,上一位导演说这是个文艺片,他只需要站在那里营造氛围感就可以,怎么换成安陆之后,一场戏能重拍800遍。 安陆看出男演员的不服,但他不在乎,看了一眼在旁边浑不在意,一副看戏模样的柏意后,他心头莫名火起,说:“没关系,全剧组的人都可以等你入戏,毕竟你能进组就说明你一定有比演戏更厉害的东西,柏总有钱,剧组不怕这种损失。” 柏意突然被点名,有些莫名其妙,他承认这个演员是带资进组,但带的又不是他的资,怎么想这句阴阳都算是无妄之灾——但不得不说,安陆冷脸发火的样子很辣。 男演员木楞楞听着安陆的讲解,但安陆看得出来他其实还是没听懂,安陆叹了一口气,自己走到取景器前,无奈地说:“我来演,你来看。” 摄影老师比出一个“ok”的手势,将镜头对准安陆,柏意也跟着其他人凑近取景器,清瘦的男人被各种参数构成的线条框在屏幕中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看上去委屈而孤单。 “在我这里,你永远自由。”这是男主角的台词,此刻由安陆演绎出来,带着隐忍的颤抖,柏意的视线越过取景器看向安陆,玉坠子触碰到的肌肤有些发凉。 男演员似懂非懂,但好赖也上过几年表演课,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会儿也是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导演你真的好厉害。” 安陆对这种傻瓜但真诚的榆木脑袋束手无策,叹了口气,说:“照着演,会吗?” 四周有人低声笑了起来,安陆皱着眉坐回原位,看到身旁的柏意,眉头皱得更深,柏意赶忙递过来耳机,露出一个无辜中略带讨好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可以求个评论吗(点烟)(惆怅)因为看不到收藏了 第2章 可能是安陆在显示器中的样子被电子信号扭曲之后很有几分怀旧的风格,柏意很少有的梦到幼时母亲健在的时候。 柏意的母亲是个温婉的女人,将柏意从儿童福利院接回家时,她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她说:“柏意,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柏意点点头,指着自己说“柏意”,又指着她说“妈妈”,她看上去很开心,贴了贴柏意的脸颊。 只是她去世很早,彼时柏意尚不懂得生与死的距离,只是看着水晶棺里的女人,生怕错过最后一次见面,不敢眨眼睛,保姆捂住柏意的眼睛,但柏意并不害怕,忽略喉部被修复遮挡过的弹孔不计,她看上去就像是陷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妙梦境。 那之后,柏意的日子不算好过,养父不喜欢他,总是酗酒,喝得昏昏沉沉之时,会摸摸柏意的头,说:“柏意,别忘记你妈妈,也别跟我一样。” 柏意就靠着母亲留给他的记忆和养父零星施舍的温情,横冲直撞地长大,只是养父那句“别像我一样”,柏意始终难以领会其意——是别像他一样懦弱,或是别像他一样冷漠——前者柏意不屑,后者的精髓柏意认为自己已完全掌握,所以最终还是让养父失望了,大概。 第3章 养父死的那一年,柏意在欧洲上大学,收到消息时,他刚看着自己购入的第一艘游轮驶入港口。 海水被碎成波浪,而那个养父的心电图与海浪的形状背道而驰。 他其实想说一些话,比如我其实可以独当一面,或是您想念过她吗,但已然焚烧殆尽的骨灰是无法开口说话的,律师则沉默着等待柏意的回复,柏意最后只说“一切按照遗嘱安排”,然后挂断电话,用对讲机跟码头的王昱说:“看好了,别出岔子。” 最终删除了那个备注着“爸爸”的微信。 从18岁到28岁,柏意的财富越来越多,人脉越来越广,有时候柏意会有一种自己已然抵达成功彼岸的错觉。 但其实直到现在,十年过去,柏意也没有完全掌控住柏氏的生意,柏松说他是养子,员工们说他年轻,董事会则迫不及待想要分食集团这块肥肉,极力反对他放弃博彩生意。 对于柏意来说,这些言论无所谓,他年轻,也胆大,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母亲死在赌鬼的黑枪之下,父亲为了这种罪恶负疚一生,他不愿自己的余生依然见不得光。 结束和柏松的叔侄聚餐之后,柏意回到自己的娱乐公司楼下看着迷蒙的小雨,试图用潮湿浸润掉一些迷茫。 集团的流水并不好看,从柏意决定转型开始,利润就一直下降,博彩的暴利有目共睹,持续走低的房地产和其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况且房地产市场本就不是柏氏的强项。 “娱乐业一直只是我们维持外宣形象的方式,盈利与否并不重要,而且你也看到了,将它作为主要业务,并不是一个最佳选择,你一定要一意孤行,把柏家的基业毁于一旦吗?”柏松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也很强硬,仿佛柏意是他母亲特地领养来毁灭柏氏的灾星或是利器。 柏意看着雨幕更远处的路灯发呆,王昱发来的调查结果里没提到柏松,这个老狐狸把自己摘得很干净,连交易记录都查不到什么。 就这样吃个哑巴亏吗?怎么想都很让人不甘心,柏意无意识地擦掉落在脸上的雨滴。 安陆就在这个时候带着一身凉意闯进来,他收起伞轻轻甩了甩,很认真地把伞折起贴好魔术贴,然后转头看到了正在愣神的柏意,轻轻“嗯”了一声。 柏意其实比安陆更早注意到对方,只是安陆从走路到收伞这一整套动作观赏性极佳,柏意便没有开口,一直目睹着安陆进来。 但安陆打招呼了,他就装作刚回神的样子,笑着说:“安导,好巧。” 公司里的灯已经关了,柏意问安陆这么晚来干什么,柏意今天的态度和之前面对安陆时的讥诮相比,算得上柔软,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安陆就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沉默了几秒才说:“今天剪出来的片子,有个地方我想改一下。” 这几个月柏意没怎么进过组,没想到原来已经电影杀青了,柏意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惭愧和关心,便跟安陆说:“我陪你去吧,这么晚了怪黑的。” 安陆不想让柏意跟过来,但更不想跟柏意站在大门口拉扯,便没说话,只当默认。 两个人一前一后,柏意跟在安陆身后进了电梯,看着安陆的指腹触摸按键,心想,原来剪辑室在三楼。 考虑到长期看着电脑屏幕比较伤眼,剪辑室的灯都是护眼灯,不算很亮。 安陆打开电脑,层层叠叠的轨道看得柏意眼花,他正好奇安陆天天对着这个屏幕怎么视力没问题,便看到安陆取出一个黑框眼镜戴上,眼镜框很大,在安陆的眼睛下方投下一道影子,显得脸更小。 安陆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来回敲打,柏意突然很想按住那几个圆润的指尖,但安陆的手指动得很快,柏意就停止了这个想法。 柏意明白自己的性向,是在欧洲的时候,他跟生意伙伴一起喝酒,对面金发碧眼的男人露出胸膛,毫不避讳地抱住一个亚洲男人接吻,柏意心中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缝,破土而出。 他当然没有当着两个男人的面有反应,那太狼狈,而柏意很在意体面。 但每次从湿漉漉的梦境中醒来,柏意都会反复回想起梦中和自己相贴的男人,面目或许不同,但都有着一张看上去很柔软的嘴唇,和被嘴唇吻湿的圆润指尖。 此时此刻,柔和的灯光下,安陆的嘴唇看上去就很软,应该是涂过男士唇膏。 安陆点下播放键,屏幕上的片段是女主角独自一人行走在异国的街头,背景音乐来自一个慵懒的男声,女主角望向远处的海岸线时,镜头切换成一只落队的白鸽,振翅飞向天空。 “修改完了吗?”柏意随心而动,凑近安陆问他。 过于近的距离让柏意闻到了洗衣液和雨水混在一起的味道,和很淡的烟草味,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惊奇,没想到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安陆也会抽烟。 安陆偏了偏头,没有在意柏意的突然凑近,盯着屏幕说:“嗯,差不多了,你看,这一段的音乐本来用的是一段原创音乐,但我觉得用这首歌会更好一些。镜头结束是一个淡出,但我私心想加进来这个落单的白鸽,和女主角的性格很搭配,也是女主角个人经历的映射。” 聊到电影,安陆会突然话多,柏意突然想到在楼下时,安陆脸上一闪而过的害羞,便很刻意地问:“那你刚刚不好意思是因为这个吗?” 安陆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看出来了,想下意识地否认,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承认了:“毕竟还是有些私心,原本的剧本里不是这样,我也是修改一下试试看,最终可能还是按照剧本来,看我和剪辑老师具体怎么商量吧。” 第4章 柏意摇摇头:“我觉得这样改挺好的。” 安陆说了谢谢,将这段文件导出另存之后,又将原本的工程还原回来。 “不给剪辑师添麻烦了,跟大家商量过再说。”安陆对面露不解的柏意解释。 楼下的甜品店马上要停止营业,走出电梯时,柏意问安陆要不要去喝杯奶茶,安陆摇摇头,又说:“他家的桃酥不错,柏总可以试试。” 柏意就去买了一杯奶茶,回来时递给安陆两个装着桃酥盒子的牛皮纸袋。 安陆接过袋子时有些惊讶,很开心地说了谢谢,柏意顺势问可不可以送他回家,他推了一下眼镜,拿出一盒桃酥递给柏意,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桃酥你拿走一盒,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雨还没停,安陆撑着伞走进雨中,因为怀里抱着桃酥,雨伞就不可避免的斜向一方,几滴雨水顺着白皙的脖颈流到衬衫里。 柏意在这个隔着雨幕地凝望中暂时忘记了柏松留给自己的难题,因为安陆留下的面热和心跳更让柏意感到无法解答。 第3章 电影首映礼那天,柏意坐在台下,看着安陆的小腿发呆,那是很结实的一双腿,被西装裤掩盖了曲线,只露出一小节脚踝。 他认为比起牛仔裤,安陆更适合有垂感的正装——仅代表柏意个人意见。 柏意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动,安陆发言时,为了更好地看到台下记者和观众的反应戴上了眼镜,也就无法不忽视柏意带着热度的眼神。 话筒中的声音有些失真,比柏意在剪辑室听到的声音更冷也更远,或许是因为不太适应很多人的活动,安陆的回答没有多少感情。 “自由,我想让大家能在镜头语言中看到自由,无论是女主角陶苏,或是男主角安正,他们最后都放弃了爱情,选择了自由。” 记者问起安陆对角色的理解,他笑了笑,将女演员往前推了一步,推到灯光下,说:“这个问题,我觉得还是问演员更好,是他们的理解和演绎,才呈现出现在的效果,尤其是悦悦,她很有天分,也很努力,陶苏由她扮演很合适。” 几名演员有了发言的机会,扮演女主角的悦悦大方谈论着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很快就成为记者们提问的中心。 安陆向后退几步,安静地坐在一排演员身后,灯光零星的透过人影洒在他的身上,柏意看不清安陆现在的样子。 庆功宴时,柏意不请自来,原本热热闹闹的餐桌在他站定的一瞬间沉默,直到柏意说:“大家吃好喝好,不用拘束。”一群年轻人才又热络了起来。 柏意坐到安陆旁边,安陆对这种社交场合的近距离接触有些不自在,问柏意怎么突然过来,毕竟身为老板,这种场合很没必要,也没有价值。 柏意看着安陆的耳垂,其实很想说,庆功宴后去我房间,但他直觉这样说会挨耳光,便后退几分,靠在椅子上说:“凑凑年轻人的热闹,顺便问一下,那晚的歌叫什么,我很喜欢,但不知道怎么搜到。” 安陆刚开始没想到什么歌,想了想,反应过来柏意说的是自己替换的背景音乐,于是说了一串英文,是那首歌的名字。柏意似乎没听懂的样子,轻轻歪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啊安导,我不懂英文。” 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竟然不懂英文,想到没文化的柏意打拼到这个地步一定很不容易,安陆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啊,那我分享给你。” 然而自己的微信列表并没有柏意,安陆在好友界面划了几下,不免有些尴尬,抬起眼睛看向柏意,没想到对方已经举起手机屏幕,上边是一个二维码。 两个人加完好友之后,安陆把链接分享过去,柏意却探过脑袋,说:“你给我的备注好客套啊,安导。” 对话框的上方整整齐齐两个字“柏意”,最普通的备注。 柏意的声音一直很低沉,此刻带着点撒娇似的尾音,让安陆感到耳朵有些热,安陆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他不清楚自己一个导演有什么值得潜规则的地方,但他清楚柏意这样的人,新鲜感和欲望在感情里各占一半,于是坐得离柏意远了一点说:“这样礼貌一些。” 察觉到安陆明显的抗拒,柏意见好就收,但并不挫败,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摆在安陆面前,说:“你看,我给你的备注。” 安陆不想看,但是柏意很执着,一直举着手机晃悠,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安陆无法,只好接过手机看了一眼。 其实也是全名,安陆想,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后边加了一个小小的太阳emoji。 安陆把手机递回去,本就针对柏意少见的柔和没有了,恢复成冷淡的样子,说“谢谢柏总。” 庆功宴结束后,安陆站在街头,等最后一班公交车。 柏意将车停在不远处的车位,摇下车窗,露出浓黑的眉毛和琥珀色的眼,笑着问安陆要不要搭便车,安陆摇摇头,说自己坐轿车会头晕。 于是柏意下了车,对着轮胎左看右看,然后俯下身子敲敲打打半天,车子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摇晃,片刻后,安陆听到一阵漏气的声音,柏意从车后探出脑袋,表情是浮夸的担忧,跟安陆说:“安导,我车爆胎了,可以跟你一起坐公交吗?” 柏意的表情柔和了他本来有些凌厉的五官,衣摆上沾了不少灰,看上去有一种邪恶的无辜,是欲盖弥彰的楚楚可怜。 第5章 安陆看着车胎上的破洞,暗自感叹柏意败家,他指指已经瘪下去轮胎问:“但是你的车怎么办?” 柏意根本不用思考,给王昱打了电话。 安陆自觉地站远了一些,留给柏意打电话的空间,但对话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我车爆胎了……怎么爆的?我不知道啊……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找个人过来修好就行了……你来吧,别问了……请你吃饭。”柏意的声音压低了,显得欲盖弥彰。 公交停在两人面前,柏意跟在安陆身后上了车,大少爷回国后基本和公交车绝缘,更不会随身携带一元零钱,安陆希望他知难而退,却没想到柏意拿出手机问安陆在哪申请电子公交卡,司机看没有乘客上车了,便关上门发动车子,柏意正在研究付款app,晃动间没站稳,额头在司机旁边的安全门上碰出一块红痕,他扫过码,揉了揉额头,坐到安陆身旁。 车子的速度并不快,窗外的灯光就有时间在安陆脸上流连片刻,留下几抹霓虹色,然后变成冷冷的光,窗棂的阴影投在安陆的鼻梁上被微微弯曲,柏意时不时看一眼,但是不说话。 安陆先开口了,声音在公交车发动机的杂声中有些模糊,柏意只能靠近一些才能听清:“柏总,理论上来说,电影首映后,咱们的合作就结束了。” 柏意点点头。 安陆又说:“以后或许也没有合作的机会了,所以我觉得联系也是没有必要的。” 柏意摇摇头。 安陆也不试图让柏意同意,他知道像柏意这种呼风唤雨惯了的人都很固执,所以把话说完后就看向窗外,车停经一个站点,语音播报和柏意的声音一起响起,离得不近不远:“怎么会没有合作机会?安导,据我所知,你还没有签公司。” 安陆确实没有公司,他也没有签公司的想法,独立导演虽然艰难,但自由度很高。 柏意接着说:“跟我签约,你可以拍你大学的毕设剧本,盈亏我负责。不会给你接乱七八糟的剧本,都由你自己挑。” 安陆还想拒绝,柏意又说:“据我所知,你的剧本当时有孵化机会,但被人截住了。我其实不太懂……不太懂电影怎么拍,但是如果你跟我签约的话,编剧、助理、摄影,随你选,就算是别的公司的,我也可以都帮你挖过来,你会有自己的团队。我会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 这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安陆其实没有成型的团队,资源也并不算多,他年轻,虽然有才华,但并不是投资方的最佳人选。 车到站了,安陆站起身来,柏意的腿偏了偏,安陆走出座位时不得不贴着柏意的腿,两个人的体温都有些高,安陆下车前说:“我会考虑的,柏总,那么,再见。” 第4章 电影上院线后反响很不错,影评视频几乎霸占自媒体网站影视区榜单,本来前期的爆炸事件就已经吸引不少眼球,安陆的拍摄手法给影片添上了冷峻的文艺感,两位饰演主角的演员也因此收获了不少热度。 柏意有时候会恶趣味地想象柏松发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气急败坏的样子。 眼看着票房一路上升,柏意也越来越笃定,安陆会联系自己,他需要自己。 屏幕上跳出安陆的微信提醒时,柏意点燃自己新买的藏香,房间里云雾缭绕,柏意看着屏幕咧开嘴笑,吸入一口烟给自己呛得咳嗽了两声。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见面谈一下签约的事情。”安陆连谈合作的语气都冷冰冰,柏意回复了一个小兔点头的表情,和本人的形象严重不符。 安陆把时间和地点发了过来,问柏意是否方便,柏意当然随时有空,确认了之后就打开电脑写合同。 合同是由柏意敲定的不平等条约,不平等到安陆看完后,在沙发上有些坐立难安,斟酌再三后安陆还是说:“柏总,我建议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将合同内容再改改。” 柏意率先签下自己名字,说不用改了,这些条款只要能让安陆开心,他心甘情愿,安陆有些惊讶,嘴巴微微张开,耳根也染上一些红色,柏意朝着不设防的那一片潮红看了一瞬,移开了眼光,将合同向安陆推了推,安陆也不再推辞,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签字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个人的名字一上一下,挨在一起,柏意的字被衬托得格外潦草。 柏意拿过自己那份合同,看着两个人签名笑了笑,伸出手说:“合作愉快,我的导演。” 这话语意暧昧,柏意的声音又低沉,安陆的手心微微出汗,但也许只是他自己的错觉,他暗自将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握住柏意的手,说:“合作愉快。” 咖啡店的背景音乐播放到高潮,安陆想要松开手,但柏意似乎并不这么打算。 安陆的手这下真的出了一层薄汗,但并不热,指节明显但是握住的时候却很柔软,此刻正蜷缩起手指试图从柏意的手中抽走,柏意只好松开手,有些遗憾地收回手。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给你安排办公室了。”柏意将手揣进口袋,站起身来告别,安陆接受了诸多好处,实在有些承受不了,觉得自己的办公室还是自己收拾比较好,便也站了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去公司吧。” 柏意挑挑眉:“安导是在邀请我和你一起坐公交吗?” 安陆想起柏意注册公交卡时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下,说:“如果你开车慢一点的话,还是坐你的车吧。” 第6章 车里有很淡的香味,可能是后视镜上挂着的檀香香囊的味道,柏意的车速也刻意压慢,安陆竟然不是很头晕,况且上车前,柏意越过他,将副驾驶一侧的车窗按了下来,然后坐回驾驶位,说:“吹着风的话,晕车会减轻一点。” 下午正是下班高峰,路上的车堵着一动不动,安陆看了一会儿窗外静止的车流,有些昏昏欲睡,柏意很有眼色地调到舒缓的音乐,安陆竟然在缓慢行驶的车上睡着了。 安陆的睡相很好看,安安静静的,不乱动,连呼吸声都是轻轻的,柏意忍不住偏头看,看他的耳朵,看耳朵下边的脖颈,然后是嘴唇、鼻尖以及微微颤动的睫毛,柏意收回目光,专心地开车,以免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和画面闯入脑海。 他做事情向来随心,很少思考某个行为的动机,但如果硬要把这段时间的行为找出一个理由,柏意很有自知之明地将其归为见色起意。 车稳稳停在公司停车场,安陆也正好醒来,柏意示意他可以下车了。 安陆还有些懵,乖巧地等着柏意把安全带解开,把自己的车门打开,然后乖巧地下车站在地上,轻声道了谢,柏意很想揉一下安陆的头发,因为看起来真的很柔软,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以后一定要摸回来,他这样想着,便忍住了。 走进电梯后,安陆清醒了,拿出手机很认真地在回消息,柏意很好奇对方是谁,安陆似乎注意到柏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柏意,主动解释:“是我表姐,问我签约的事情怎么样了。” 柏意“哦”了一声,为了掩饰尴尬,刷起了朋友圈。 朋友圈里的内容乏善可陈,只有王昱的朋友圈还算有趣。 照片上的王昱只露出半个脑袋,身后是整齐的办公室,配文是:“老板让我紧急布置办公室,是给我的吗,虽然还没说,可能是忘了,但是提前谢谢老板。” 柏意点了赞,在这条朋友圈下边回了一个“不客气,但是——” 王昱很快回复,是一个微笑表情,然后私聊发给柏意一个女孩的简历:“柏松的人,联系我,说有证据,要和你面谈。” 柏意点开文件,女孩出演过的作品几乎都不到6分,实在是和那张脸完全不符的履历,柏意回复王昱:“下个月3号。” 到办公室时看到整齐的布置,安陆愣怔了一下,但对着崭新桌椅,除了谢谢,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柏意大剌剌地坐到办公椅上转了个圈,摊开胳膊问:“怎么样?满意吗?” 安陆点点头,摸了摸书架,再次跟柏意说了谢谢,柏意皱皱眉头:“别总说谢谢,安导,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给你补上。” 但其实没有了,柏意准备的东西很齐全,而且安陆在公司坐班也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干,他的办公地点应该在剧组,他摇摇头,说:“谢谢,东西很全,有需要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柏意攻势凶猛,安陆有些难以招架,甚至担心也许不远的某天晚上,他会不得不接受柏意的潜规则,但他对资源很心动。 毕业那一年安陆收到了某个投资方的联系,说他的剧本被导师推荐,想要找他聊一聊,看能不能孵化出来,然而约定的那天,安陆一个人在影视公司会客厅等了一下午,最后看到自己的同班同学和公司签下了合约。 安陆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一部电影的落地不止需要才华,更需要人脉,但他确实很羡慕那个同学,因为自己没有一个资深经纪人叔叔,也没有八面玲珑的社交手段。 所以他需要柏意的资源,哪怕明知柏意目的不善。 第5章 安陆很快接到了剧本,几十页的剧本,安陆看了好几天,篇幅不长,是一个文艺片,新助理是柏意面试过的,做事麻利细致,交上来的策划案把剧本优劣标注得明明白白,安陆说自己会尽快考虑好。 影片的名字叫《行》,只有一个主角,独白很多,大部分时间像个默剧,气质很沉闷阴郁,放在市场中算不上讨喜,不过安陆很想拍,即便不会有人投资——这种电影挣不到钱,就算能冲一冲奖项,也并不是资方青睐的类型。 助理的策划案写得很中肯,安陆仔细翻看了一遍,还是觉得可以试一试。 柏意的办公室在安陆隔壁,传来了玻璃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安陆被惊了一下,起身去敲了门。 “进来。”柏意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在生气,安陆推开门,轻声问怎么了。 看到安陆进来,柏意脸上的冷意褪了一些,但语气仍是不开心:“没什么,刚才接了个不喜欢的人的电话。” 安陆敏锐地闭了嘴想要出去,他本能地不想接触到柏意任何隐私,地上的碎玻璃惨兮兮地蜷缩在角落,安陆停下脚步,捡了起来,想扔进垃圾桶。 柏意有些紧张地凑过来,然而安陆已经把碎玻璃扔掉,收回了手指,指尖擦过柏意手心,柏意微微蜷了手,终究没敢握住,安陆突然开口:“可惜了,这个杯子挺好看的。” 柏意怒气顿消,得寸进尺,保持着刚刚凑过来的距离问:“安导觉得杯子好,那我好不好?” 一阵沉默后,安陆做出真的要离开的样子,柏意连忙改口,说起了正事。 “你不问问我刚刚为什么生气吗。”柏意太会耍无赖,无辜的神色让安陆不得不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地问:“所以怎么了?” 第7章 柏意拉下脸,满是委屈:“柏松要我帮他周转一笔钱,用我们刚收的一批剧本。” “是我刚拿到的那个吗?”安陆似乎接受的很快,并不惊讶柏意的公司会做这种勾当,也不好奇是一笔什么样的钱。 柏意点点头,又摇摇头:“文艺片关注度低,有票房了更好,没有票房也无所谓……我拒绝了,之前是没办法,但是现在我不想让你参与进来。”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安陆的表情,慢慢柔和,柏意仿佛在他的注视下回到那个雨夜。 諪車侳薆木风啉日免 或许是剪辑室中的音乐太浪漫,柏意总想起安陆长到能投下阴影的睫毛,和落进他衣领的雨滴。 于是本能的不想让安陆接近一些并不光亮的东西。 安陆的语气很温柔,瞳色很深:“谢谢你柏总,但寄人篱下,我不反对你和公司的任何决策。” 盯着安陆的眼睛一直看时,柏意偶尔会有一种坠入爱河的错觉,此刻柏意觉得还是需要一场雨、一首歌来应景,但窗外的风很干燥,把他的脑袋吹空了,明明自己并不嘴笨,但在安陆安静的注视下却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来。 前段时间的藏香对于柏意来说有些呛鼻,房间里充满了燃尽的汉药香的味道,菩萨低眉敛目,满面慈悲,王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敲门进来,说是新签约的小演员们今天报道,两个男孩打起架来,砸坏了会客厅的花瓶,划破了一个女孩的手背。 本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柏意知道,偏偏受伤的女孩是前段时间递简历的那个,王昱觉得还是应该让柏意知道一下。 柏意不明白这件事情有什么难处理的:“该扣工资的扣工资,该送去治疗的就去治疗,至于那个女孩,等她伤好了,正好跟她见个面。” 王昱揣摩不明白柏意对这个女孩的态度,又不敢再问,只好挠挠头,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安排。 被打岔后冷静下来的安陆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太矫情,这会儿也斟酌着想要离开,柏意看出安陆的想法,在安陆开口前抢先说道:“安导,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安陆既觉得自己吃人嘴短,应该适时满足一下金主的需求,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让柏意步步靠近,玩弄感情。 “谈谈新影片的筹备。”柏意笑着拦住了安陆准备说出的话,没有给他拒绝或纠结的机会。 奶茶店里的人不多,柏意点了两杯生椰拿铁,加上一盒桃酥,安陆看着文件里的名单,无意识地将吸管咬出一个凹陷。 柏意想让《行》参加影展,冲刺奖项,扭转公司的口碑和形象:“你知道的,公司之前出的电影,称不上什么制作,只是一个……工具,但是现在我想把公司做成真正的影视公司,就不能跟之前一样随便拍拍,之前你拍的那个电影反响很不错,这说明你的能力很强,所以接下来可能要辛苦你,我会尽我所能提供给你最好的资源。” 柏意的态度很诚恳,让安陆暂时忘记彼此的“不怀好意”,也诚恳地提出了自己需求。 “我没有自己成型的团队,所以剧组的配置,就按照公司的安排,但这次我希望摄影可以让杜迪程担任。”安陆的需求简单到让柏意有些意外,但杜迪程这个名字让柏意有些在意,他是谁,值得安陆特意提起。 看着安陆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怀念,柏意挑眉:“这个人是谁?” “我的大学室友,你可以相信他的专业能力,他这几年回归家庭,没怎么进组,但他刚毕业之后担任摄影拍摄的影片评分都很高。你可以看看他的风格,很冷峻的镜头语言,跟《行》的内核十分搭配。”安陆说着尤嫌不够,打开手机点进了人物百科,杜迪程的名字输入进去之后,联想词条便自动跳出一列作品,柏意凑过去,照片上的男人面相憨厚,圆眼睛圆肚子,照片下的履历漂亮,参与拍摄的影片几乎都是高分。 柏意抓住重点,问安陆:“你说他回归家庭?他结婚了啊。” “嗯?怎么了?”安陆没明白柏意突然的询问,以为柏意会担心家庭影响杜迪程的工作,便说:“你是担心他影响工作吗?前几年他减少工作是因为他妻子的身体出了些问题,去年他妻子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这个行业竞争确实激烈,他沉寂了两年,现在不好接活了——我承认是有些帮他一把的私心,但在工作上,他绝对不会因为私人的事情放松。” 安陆的语气有些急促,似乎是担心柏意拒绝。 柏意刚刚凑过来看屏幕时,离安陆很近,能轻易感受到安陆身上的温度,被蒸发的洗衣液的味道让柏意罕见的局促起来,他坐回自己的椅子,清凉的生椰味道冲散了一些脑海中的混乱。 柏意嘴上说:“就按你的意思来。”心里却想着,自己再这样色令智昏下去怕是要完蛋。 【作者有话说】 也许三天就完结了 第6章 杜迪程签约时,柏意坐在他对面,问安陆大学时有没有喜欢的男生,杜迪程愣了愣,不知道柏意是在试探还是已经发现了安陆的性向,便谨慎地想帮安陆隐瞒一下,说自己是个已婚直男,听不懂柏意什么意思。 “我是gay,杜先生。”柏意觉得杜迪程的样子有些好笑,开口解释。 显然杜迪程不太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城府颇深的男人,也担心安陆受到歧视,依然坚称“安陆又不是gay,为什么喜欢男生”。 第8章 柏意因此很喜欢杜迪程,此人仗义且不太聪明,追安陆时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文艺片拉不到赞助,柏意不太在乎,反正自己财大气粗,投资不是问题,剧组还是顺顺利利地组建起来,安陆拉着行李箱,坐上了柏意送他前往剧组的车。 这次安陆没有犯困,窗外的风景从高楼逐渐变换成田野,他就一直安静地看,偶尔手机响起,他会低头回复一下消息。 可能是看屏幕还是会头晕,安陆开始用语音回复,柏意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音乐关了,安陆说了一声谢谢。 剧组在离市区两小时车程的村子里,村子主打旅游业,公司租下了两家民宿,环境意外的还不错。 安陆和杜迪程住在一个房间里,两张床之间隔了一个屏风,相对还算私密,柏意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算不上满意,但也挑不出毛病。 “那我走了?”柏意的声音不大,安陆似乎没有听到,柏意就靠在门框看着安陆蹲在地上,将箱子里的衣服和日用品拿出来,黑色的t恤和透过纱帘的日光显得他的后脖颈更白,柏意对美之一字一窍不通,但他认为安陆延伸进衣领的背部线条真的很好看。 安陆拿的物品不多,收拾的也很快,他转头对柏意笑了笑,说:“箱子太乱了,整理起来麻烦。” 尽管安陆的笑并不达眼底,但还是让柏意生出了“要不还是晚上吃过饭再走吧”这样的想法。 杜迪程挺不合时宜的出现了,手里还牵着个小姑娘,跟他一样圆润胖乎,安陆看到了,声音都变得开心,跟对着柏意的客套笑容完全不同。 “这是谁家的小元宝,快过来让叔叔看有没有长高。”安陆抱起元宝,装作很累的样子说:“元宝最近肯定好好吃饭了,叔叔都抱不动了。” 其实他的怀抱很稳,元宝抱住他的脖子,轻轻蹭了蹭,有些害羞,看到在旁边站着的陌生人柏意后,就更害羞了,紧紧趴在安陆肩头,偷偷看着柏意,露出一个有些拘谨的笑。 柏意不喜欢小孩子,但元宝的眼睛圆溜溜的,实在可爱,他便伸出一根手指,和元宝的手指对着碰了一下,说:“你好呀,我是柏叔叔。” 小姑娘怯怯地喊“柏叔叔好”。 杜迪程很不好意思,男人背着珍珠包满脸羞涩的样子很滑稽,安陆问他:“张芸又出差了吗?”杜迪程点点头,把元宝接过来,说:“这会儿正是暑假,元宝回老家住不惯,让她在这待一段时间。我跟小张说了,晚上让她去小张她们屋睡。” “我想跟爸爸一起睡。”元宝很怕生,尽管跟爸爸也睡不惯,但让她跟陌生姐姐一起睡,她更不习惯。 安陆摸了摸元宝的头,说:“元宝乖,听话的话,安叔叔带你去村子里跟小狗玩。” 元宝还想说什么,但杜迪程跟她也解释了很多,比如小女孩要保护好自己,比如安叔叔也会不方便之类的话,小姑娘也只好忍住眼泪,点了点头。 柏意真的在这里留到晚饭时间,整个下午像个闲人,在院子里荡来荡去,身后还跟着小元宝。 剧组里的人都匆匆忙忙地搬运整理着东西,元宝乖乖地嘬着柏意给她买的冰棍,不哭不闹,柏意捏捏她的脸蛋,问:“元宝,我要是追你安叔叔,你会帮我吗?” 元宝点点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摇摇头:“安叔叔不喜欢跟男孩子谈恋爱。他们是坏人,欺负安叔叔。” “谁欺负他?”柏意拧起眉头,元宝挠了挠头,说:“不知道,是爸爸告诉我这么说的。” 安陆或许因为自己的性向有过不太好的经历,所以杜迪程才刻意帮他隐瞒,还特地教过元宝,柏意想明白后,也不再多问,摸了摸元宝的头,说:“那我以后保护他,也不欺负他,好不好?” 小姑娘停下吃冰棍的动作,认真考虑了起来,最终两人达成共识,以柏意每天给安陆送餐为条件,元宝同意了柏意追求安陆的请求。 晚饭时,柏意把一盒桃酥放在安陆面前,邀功请赏:“安导!这里可没有桃酥,我特地带过来的。” 安陆依旧是客套地说谢谢,元宝拽了拽安陆的衣角,问自己可不可以吃一口,安陆把整盒桃酥放进元宝手中,元宝知道这是柏意送给安陆的礼物,便看向柏意,看到柏意在安陆的视觉盲区对着自己面露伤心,就从盒子里拿出一个,表情严肃地跟安陆说:“这是柏叔叔特意买给你的,不可以随便给别人哦。” 安陆有些讶异,旋即神色转为尴尬,元宝说完就哒哒哒跑到爸爸身边,徒留柏意和安陆并排坐着相对无言。 但冷场没有持续多久,安陆先道歉了:“不好意思啊,我习惯把东西先给元宝了,没想那么多。” 柏意本来没有什么反应,听到这句话后反倒做出委屈的表情:“没事,安导,我知道的。” 男人垂头摆弄着明明是息屏的手机,整个人散发着难过的气场,安陆不太会处理这样的情况,只好轻轻推了推柏意的胳膊:“那我拍完第一阶段,请你吃饭。” 柏意就抬起头来,乐呵地握住安陆的手:“谢谢安导。” 男人的手掌心散发热度,安陆试图抽离,指尖却被一种巧妙的力量钳制住,他有些自暴自弃地低下头,随柏意摩挲指尖去。 第7章 《行》的拍摄顺利进行,柏意几乎每天都会带上盒饭在晚餐时间到达,隔几天会给元宝带一个小蛋糕,最后趁大家不注意时塞给安陆一些小零食。 第9章 剧组前往下一个拍摄地那天,柏意没有出现,安陆本想等一会再出发,但杜迪程问了一句:“人不是齐了吗,剧组人应该都上车了。” 安陆装作想起来的样子坐上车,说:“原来人齐了。” 柏意在咖啡厅有些无聊,周阳帆比约好的时间迟到了两个小时,他只能对着那份简历翻来覆去地看。 25岁,入行3年,代表作几乎没有,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只是在一些制作粗糙的剧里客串女n号,比如男主角死去的白月光、后宫剧第二集就被打入冷宫的恶毒女配、仙侠剧里被杀妻证道的炮灰以及等等。 如果是安陆,一定会评价:“很漂亮,更适合拍偶像剧。” 周阳帆带着厚厚的一沓文件坐到了柏意对面,开门见山地说出第一句话:“做个交易,我想这些东西对你应该有用。” “条件?”柏意翻看着资料,拿出并不十足的诚意,试探周阳帆的意图。 然而周阳帆摇摇头,语气冷静:“我不需要。”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柏意从周阳帆口中得知了她是如何满怀憧憬从大学毕业进入剧组,如何在饭桌上被拒绝柏松的示好,如何被公司转让给柏松名下的公司,坐了三年冷板凳,同时还有忍受柏松不定时的短信或电话骚扰。她怎么能不恨,曾经毕业大戏的女一号,专业考试的第一名,竟然只是因为拒绝了一个老男人,就要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太荒谬,太不甘心。 倒卖违禁品、出售机密、挪用公款……柏意几乎忍不住自己的笑意,桩桩件件,都足够柏松把牢底坐穿。 柏意转动着咖啡杯,罕见的从心底对周扬帆升起一丝怜悯和敬佩,不难想象她大概是忍着恶心和柏松周旋许久才搞到这些资料。 他思考着安陆得知这种事情的反应,不拍戏时的导演是个老好人,想必会安慰几句面前这个女人。 但安慰人这种事情对于柏意来说,太陌生也太无意义,他只是默默地将周阳帆面前的杯子倒满水,问:“你找我肯定不是只为了诉苦吧。我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但是你可以大胆说说你的交易条件。” 周阳帆露出一个很苦的笑。让柏意觉得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她说:“我想让他死,但是这不可能,不是吗?” 柏意摇摇头,将文件放进包里,站起身来对周阳帆说:“也不是没可能,等着吧,我的好消息。” 剧组的新拍摄地在离村子不远的县城里,安陆联系了一家小旅馆,大家几个人睡一个屋子,器材堆在一起,本来就不宽敞的屋子看起来又拥挤了许多。 一切安顿好后,柏意不请自来,安陆问他怎么知道旅馆位置的,柏意挑挑眉没说话,安陆看了杜迪程一眼,杜迪程迅速低头,仿佛发定位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柏意对旅馆的条件不是很满意,看到卫生间发黄的地板后,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但是他和杜迪程两个人一起在软件上翻来翻去也找不到他觉得条件不错的酒店,最后只好妥协。 男主角“李行”的戏份拍摄到了最重要的时候,他趁父亲醉酒,从乡村坐上送鸡鸭的车子,在拖拉机的车后与恶臭和羽毛共同睡了一觉,最终在集市的吵嚷声中醒来,遇见了从学校偷跑出来的女孩林鱼。 两人初遇时,安陆让他们蹲在杂乱的衣服摊中间,暗灰色的背景中,只有大红大绿的布料颜色浓烈,李行蹲下身子要捡起别人丢下的烟头,躲藏在摊位下边的林鱼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 短暂的愣怔后,林鱼一把将李行扯到自己身边,迫使他和自己蹲在一起,被花花绿绿的衣服遮挡住,细声细气地说:“你再看我,他们就发现啦!” 李行盯着林鱼,从眼睛一直看到女孩胸前的校徽,少女的身体有这个年纪特有的丰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不知道。” 具体不知道什么,李行也说不明白,他只是太过窘迫,需要一个不太有用的解释来缓解尴尬。 安陆很满意这场戏,轻轻鼓着掌说一遍过,柏意虽然坐在一旁,但一直在处理邮件,听到安陆的声音后凑在显示屏前问:“怎么这么高兴?” 两个人离得太近,安陆还是有些不习惯,便稍稍往后靠了靠,说:“他们两个演得很好,一遍过了。” 饰演林鱼的演员宁萌萌是个新人,得到这样的夸奖,脸都因为开心变得红扑扑的,细声感谢导演,安陆点点头,对于热情他一向很难招架,所以简单地鼓励宁萌萌几句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柏意看着宁萌萌离开去补妆,确定没人要跟安陆搭话了,才又靠近安陆,絮絮叨叨地在安陆耳边说:“安导,我那天跟一个人见面去了,她手里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没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其实我跟她见完面就赶紧开车过来了,但是那时候剧组已经走了……” “我没有生气。”安陆及时打断了柏意的碎碎念,其实他本来想说自己没必要生气,但又怕伤到柏意的心,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没有生气。 柏意不说话了,看着安陆收拾东西,等待下一场拍摄。 安陆对谁都一样,不亲近也不疏远,他有自己的一套社交法则,偏偏柏意脸皮厚,不讲道理地一再突破安陆的社交舒适圈,硬生生把两人之间地氛围搞得暧昧。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都好奇地看向他们,安陆听到有个小姑娘问杜迪程:“柏总在追导演吗?” 第10章 杜迪程慌忙摇摇头,露出一副“我不知道,你别瞎说”的样子。 安陆有些难以忍受,他很难适应被人关注的感觉,还好小元宝及时出现,问柏意:“柏叔叔,这次有没有好吃的呀?” 柏意抱起元宝,从口袋里拿出几颗水果糖:“当然有呀。” 小姑娘拿着糖跑远了,柏意趁别人不注意,又拿出几颗糖,悄悄塞到安陆手心里,安陆扭过头来,有些诧异,柏意轻轻眨眼,小声说:“薄荷味的,只有你有。” 糖果小小几颗,很奇怪,塑料纸该是柔软的,触感却有些硌手,安陆握着糖果的手心变得汗涔涔的,他看着柏意的眼睛,有些失神。 如果柏意的目的是当安陆的金主,安陆今晚便可以献身报恩。如果柏意的目的是让安陆陷入爱河,安陆也可以原谅夏日的季风炎热中夹杂着湿润。 说不心动是假的,安陆不得不承认,即使柏意在自己的心里被打上了花心、幼稚以及许多不好的标签,但那天剧组离开时,他也确实想着,等柏意到了再离开。 安陆看着柏意的眼睛想,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再不适应社交,安陆也学会了在发布会上游刃有余,再不适应柏意,安陆也会不由自主地期待着柏意的探班。 但习惯是可以被理智修正的。 安陆摇摇头,把糖又递给柏意:“我不喜欢糖。” 第8章 那天的拒绝并没有让柏意消沉很久,他只是把糖又接过来揣进兜里,自言自语道:“早知道你不爱吃糖,买桃酥不就好了。” 安陆让自己的理智占了上风,拍摄紧锣密鼓,安陆决定将这个问题先抛在一旁。 宁萌萌发起了高烧,男女主角的对手戏暂且搁置,大量的男主独角戏提上日程,太过晦涩的台词和高难度长镜头,让扮演李行的于墨有些吃不消。 吃盒饭时,于墨坐到安陆身边,翻出剧本中自己圈划住的片段,一边咬着鸡腿一边问安陆这段该如何理解。 片段中的李行在暴雨中伫立,任由雨水洗刷着身上的血迹,他从父亲的暴力中逃离,最终成为父亲。 于墨说:“他这个时候是在悔恨吗?亲手杀了自己最后的亲人。” 安陆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他杀了父亲,成为了和父亲一样的暴力狂。 “他爱父亲吗?看起来似乎是的,但其实他只是爱上了童年时的父亲,那个高大伟岸的幻影,他将回忆作为自己生存的寄托,却在这一刻不得不面对这座大山的崩塌。”安陆将盒饭放到一边,话变得多了起来,“他此时应该是快乐的,因为他的父亲留在了尚未犯罪的时刻,他的父亲永远保持着伟岸的形象,也再也无法入侵他的生活。但他又该是悲痛的,他确确实实的,失去了父亲,失去了精神寄托,失去了情感投射,但这种悲痛对于此刻的他太过微小,微小到让他难以分辨。” 剧本上这样描写:“李行微微一笑,走入夜色当中。” 安陆的手指在这句话上轻轻画圈:“剧本很少描写角色的心理活动,这也是为什么,同一个角色会被不同的演员演绎出不同的性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什么样的演绎都不算错。所以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别的想法……他微微一笑……”于墨认真地思考了起来,“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呢?为自己终于解脱感到开心吗?还是为失去父亲而感到悲伤的苦笑?啊!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笑也带有一丝自嘲?嘲笑自己终究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看似暴力冲动,但内里怯弱不堪?” 安陆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这个笑也代表了自我放逐,他清醒地让自己沉沦罪恶,也清醒地背负着罪孽向夜色般的人生走去。” 于墨点点头,将剧本收好,说自己回去会再好好揣摩一下,两个人才又开始吃饭,却发现饭菜已经凉了,红烧肉黏在一起,看起来不太好吃,安陆用筷子翻来覆去地看,始终不愿意吃下去。 身侧突然递过来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安陆扭头,猝不及防撞上了柏意的眼睛,柏意邀功似的把盖子掀开,馄饨的味道扑面而来。 安陆接过馄饨,问柏意什么时候到的。 “我到了好久了,可是安导只顾着和男主角探讨剧本,都没注意到我。”柏意语气酸酸的,却还是很贴心的把一次性餐具的包装撕开,把勺子放在了安陆手里。 安陆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柏意又说:“不许不吃,我怕凉,一直在车上抱着呢。” 似乎是荠菜猪肉馅的馄饨,混合着咸菜粒的香味,安陆很乖巧地咽下一个,对柏意说了一句:“谢谢。” 其实馄饨皮已经变得有些黏稠了,和汤水混在一起,口感有些奇怪,但或许是想到柏意坐在车里,怀里揣着饭盒的样子有些可怜,安陆还是把一碗馄饨吃完了。柏意又递过来一张纸巾,帮安陆把饭盒收进袋子。 柏意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安陆却不打算询问原因——拒绝更多的交流和了解,这也是安陆的逃避方式。 可惜柏意不打算给安陆逃避的机会,坐在安陆身边小声说:“我们的电影可以干干净净地上映了。” 安陆睁大了眼睛,他不需要柏意多解释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更知道这句话说起来轻飘飘,也许背后已经暗潮涌动了很久很久。 柏意等待着安陆问自己怎么做到的,但安陆偏不如柏意的愿,扭过头去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第11章 “哎,你怎么不问我呀,安导。”柏意急了,中指和拇指比成圆形,在安陆额头弹了一下。。 安陆捂头呼痛,但就是不给柏意显摆邀功地机会。 身侧的柏意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就这样一起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被杜迪程的大嗓门吵醒时,柏意发现安陆已经在拍摄了,整个剧组的闲人就只有元宝和他自己,手机上是王昱的几个未接来电,柏意揉揉眼睛打过去,第一句话是:“不是柏松的事情不要说。” 王昱的语气兴奋:“哥,周阳帆发来的消息,柏松今天早上在他别墅里被警方带走了!” 柏意哦了一声,仿佛意料之中。 周阳帆比他想象的聪明,那些材料千头万绪,缺少重要的时间信息,但周阳帆的记忆力很不错,他们用了几天时间补全改正。 送她去举报之前,柏意说:“我知道你很想让他绳之以法,但是柏松根基太深,我们徐徐图之。” 周阳帆点点头,下了车。 现在看来,周阳帆做得很好。 柏意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放松,又想起什么似的,赶在王昱挂断之前交代了一句:“看好周阳帆。” 第9章 周阳帆自杀了。 来到医院时,看到王昱满脸愧疚,柏意有些无奈:“不是让你看好她了吗?” 王昱也不清楚,他接到保镖的电话时,周阳帆已经被送到医院了,据保镖描述,周阳帆整整一天没有下楼,他们觉得情况不对,这才发现周阳帆倒在了客厅,身旁是散落的不明药物。 病房里,周阳帆安静地躺着,神色安详,似乎睡得很香,长期的精神折磨使她看起来比正常女孩子更消瘦憔悴,经常让人忘记她也只是一个25岁的年轻女孩。 医生经过走廊时,看到柏意和王昱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实在危险,皱了皱眉,问他们是来探视谁的。 柏意面露担忧,指向病房内:“这是我妹妹,我们来照顾她的,医生,我妹妹她没事吧?”医生的目光看向柏意指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病历,摇摇头说:“没有事,血糖太低,营养不良,等她醒了观察一天,没事就出院吧。” “不是自杀吗?”王昱探头。 医生挠头不解:“谁跟你们说是自杀,胃里干干净净的,饭都没吃,纯属饿晕的。不是我说你们,自己妹妹也不知道上心,已经这么瘦了,还不吃饭,你们都不知道吗?” 周阳帆这时候也醒了,医生示意柏意进去照顾,便接着查房了。 “你醒啦?”王昱又探头。 周阳帆看了看自己正在输的葡萄糖液,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很慢地眨了眨眼睛,说:“给你们添麻烦了。”王昱又说:“嗨呀,这有什么麻烦的,我还以为你自杀了呢。” “自杀?”周阳帆也被这个说法整蒙了,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我才不会自杀呢,柏松进去了,我的好日子还在后边呢。” 王昱也傻乎乎地跟着乐呵:“对啊,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看到周阳帆没什么事,柏意放下心来,让王昱留下照顾之后,自己开车去了看守所。 柏松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隔着玻璃门,脸上是柏意一惯讨厌的傲慢神色,但柏意这会儿心情不错,坐在凳子上拿起听筒,问柏松狱里的生活怎么样。 “还不错,托你的福嘛,我的好侄子。”柏松看起来气定神闲。 柏意开门见山:“你知道是周阳帆,你也怀疑是我和她勾结,不是吗?难为你了,叔叔,还要在我面前强撑出不在意的样子。” 对面的人面色不动,仿佛柏意说的话跟他没有关系,柏意又接着说:“我是很想转型,但还不会把手伸到自家人身上,周阳帆也住院了,不知道是谁害的,话就说到这里了,叔叔,究竟是谁要把你拉下来,要看你自己心里怎么盘算了。” 一番话半真半假,柏松半信半疑,他沉默着,陷入了思考,他的小派系由利益组成,也能因为利益分崩离析,硬要从这些人中找出举报自己的,那每个人都有可能,他当然没有打消对柏意的怀疑,但他身在狱中,根本没有办法取证。 就在柏意准备离开时,柏松的态度终于转变,他喊住柏意,语气很小心:“想办法把我弄出去,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柏意挥挥手,留给柏松一个背影。 剧组里今天喜气洋洋,于墨的女朋友今天来探班,两个人在大家八卦的追问下,承认马上要订婚了,安陆一向不太爱凑热闹的人,听着大家起哄,也忍不住跟着笑。 他认为自己一向离幸福很远,也很难拥有,但看到别人幸福,也还是会感到与有荣焉。 “她刚开始说什么也不跟我在一起,说我们两个差距大,可是总要试试的吧,我只知道没有她,我会很遗憾。”于墨开始讲自己的恋爱史,剧组的小年轻们都“哇”着捧场。 杜迪程嚷嚷着要让小两口请吃饭,于墨一口答应,喊着大家开开心心上车,安陆想了想,没有去:“你们先去吧,我再等等。” 等谁呢,安陆不愿承认也不愿细想。 于是组里就只剩安陆一个人了,他慢吞吞地把设备搬在一起,又慢吞吞地擦拭道具,但就是不装进箱子里。 然后一双手伸了过来,木香淡淡地闯进安陆的感官,再然后是熟悉的欠揍声音,安陆偏头,看到很润的玉牌。 第12章 “安导是不是没我不行呀,这么多东西肯定搬不完。” “嗯。” 没你不行或是搬不完。 柏意没想到安陆是这个反应,“嗯”是什么意思,一个字可以引申为许多意思,柏意不敢问下去。 风很慢的停了,破旧的厂房外边是大片的荒草地,月亮还没升起,草地被吹动的波澜缓缓停息。 安陆看着柏意把设备装好,然后说:“他们去吃饭了,我没去。” “在等我吗?” 但安陆又不说话了,柏意有些紧张,又问:“那,要一起吃晚饭吗?” 又起风了,安陆的刘海长了不少,在额前微微动着,有些刺到眼睛,柏意被安陆看着,伸手把那些碎发撩到旁边,安陆的睫毛很脆弱的颤了一下,说:“那就一起吧。” 其实深夜的街头没什么好吃的,过去了热闹的时间,路上就只剩下月亮做伴,两个人更像是散步,巷子不宽,两个男人并排走就很窄。 柏意走在安陆后边,借着黄色的路灯,看他柔软的发顶,看他颈后吊坠绳上的红珠,看他宽大t恤下边的腰线,一直看到他纤细的脚踝。 安陆停了下来,扭过头来,柏意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去,赤裸裸地被安陆收入眼底。 “柏意。”安陆喊他。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安陆问他。 柏意脑子断了线。 应该是喜欢的,柏意想,安陆很特别,特别好看,也特别难追。 于是点了点头。 安陆笑了,夜色很深,但他的眼睛很亮,他笑着摇头:“你其实是想睡我,对吗?” 柏意习惯性否认,又沉默,安陆的两个问题都会获得肯定答案,毕竟性和爱本质似乎没有区别。 母亲去世后,养父再也没有跟其他女人有过交往,母亲在世时,养父却经常带不同的女人回家。 母亲那时经常晒花,似乎生活中就只有这一件事情,柏意那时候不懂,问母亲为什么,父亲总是带别人去屋里。 “因为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那些阿姨。”母亲的手指带着花香,很轻柔地抚摸柏意的头发。 喜欢必然夹杂着欲望,而激情褪尽,必然伴随着爱的消失。 那是母亲告诉他的。 第10章 那天柏意没有回答问题,他直觉自己的答案会让安陆当场离开。 长久的沉默之后,柏意还是没有思考出答案,安陆叹了一口气说:“走吧,我饿了,回去煮面。” 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回到旅馆后,安陆躺在床上,也没有很不开心。 或许是于墨说的话太有煽动性,他和未婚妻看起来真的太甜蜜,导致安陆的大脑短暂的发热了起来,幻想自己也会在有月亮的夜晚短暂获得幸福,但感谢柏意的沉默,让他冷静的很快。 欲望大于爱,安陆早知道这才是柏意的情感构成,只是柏意的一举一动都太善于伪装,导致安陆忘记他们签约的初衷,然后偶尔怀疑,这之中也许真的有几分真情。 开心是经常的,痛苦是偶尔的,答案是沉默的,结果是确定的。 旅馆的床单有劣质的洗衣液的味道,但只是很浓,并不难闻,安陆把脸埋在枕头里,很快睡去。 梦里有人说着很难听的话,有男有女,安陆看不清他们的脸,于是闭上眼睛,试图结束这个梦境。 有孩子的声音:“把他裤子扒下来,看看和我们的一样不一样!” 散思午龄伞扒屋期叄 有少女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不好看,原来你是gay。” 有老年人的声音:“看见没,那个,安家的儿子,是个变态,作孽哟!” “你喜欢男的,不会对着我硬吧。”黑暗里的最后一句话,让安陆很无助地摇摇头,不敢睁开眼睛。 他好像从来不太值得拥有谁的爱。 四周变得很冷,好像婴儿骤然离开母亲的身体,安陆想要靠近暖源,但是没有,他在梦里想,自己可能是发烧了,毕竟今晚的风有点冷。 柏意好几天没有来剧组,试图用忙碌来逃避问题。 周阳帆出院后被他安排住在一个很隐蔽的私宅,柏松则被释放,回到了公司,拿出好几份公司内部人员挪移资金的资料,把自己的小派系拆分得四分五裂。 叔侄两个坐在办公室里一下午,终于达成了暂时的妥协,柏松为柏意处理博彩生意上的遗留问题,柏意则为失去了左膀右臂的柏松提供人员和资金支持。 两只手握在一起时,柏意笑着问柏松,不准备找周阳帆了吗。 柏松摇摇头:“她肯定伤透了心,不愿意见我。” 鳄鱼的眼泪,恶心又虚伪。他沉浸在自己虚构出的爱里,让周阳帆受尽折磨,到最后还要伪装成大度的样子,说还她自由。 柏意觉得手心黏腻得不舒服,让对面这张已经初显老态的脸尽快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念头再次浮起。 还好,这一天不远了。 他的好叔叔,千不该万不该,和斯罗因打上交道。 斯罗因是国内新流行的致幻类药物,尽管被法律明文禁止,但柏松从来不会错过这种暴利的生意,他很快会接到卖家的橄榄枝,成为国内贩售的一环,紧接着,足以让他判处死刑的大量斯罗因会出现在他的私人汽车里。 无论是被逮捕还是逃亡,柏意都不会让他活着出现在自己眼前。 第13章 阳台上的马蹄莲被风吹动,柏意想起养母死去的那一天,她看向被藏在车厢里的自己的表情。还有远方拐角处柏松匆匆离去的衣角。 “妈妈,不会很久了。”他在心里默念。 安陆一直低烧,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憔悴几分,杜迪程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问他为什么总是剩饭。 “这么好吃的烧排骨,你不吃给我。”杜迪程真的很对得起他的体型,把安陆几乎没动的排骨吃了个干净,安陆慢吞吞地咽下最后一口米饭,说自己要去休息一会儿,头一直发晕。 元宝看着心爱的叔叔,忧心忡忡,回屋里用被子蒙住自己,拿出自己的小天才,偷偷给柏意打电话:“柏叔叔,你快来救救安叔叔吧!” 柏意的声音变得急切,元宝却说不清楚安陆的情况,他只好带上常备药,急匆匆赶往剧组。 没有答案可以见面吗,没有答案可以追你吗?柏意第一次如此忐忑,觉得自己是个差生,解题困难,无人请教。 但抵达时,安陆已经开始拍摄了,柏意远远地站着,看他额头上的散热贴和干燥的嘴唇,心里有些生气,很想冲上去问问,为什么安陆不好好休息。 宁萌萌的拍摄提上日程,正演到林鱼反杀李行这一段。 李行的头歪了歪,眼睛里流出因疼痛而流出的泪水,好像在思考,为什么林鱼举刀时的动作能这么毫不犹豫。 “林鱼,我爱你,我爱你啊。”正在流血的李行试图将林鱼拥入怀中,此刻的林鱼如此美丽,前所未有的容光焕发,让李行心神激荡。 血还在流,林鱼躲避着李行的拥抱,慌乱地寻找着电话,试图报警,然而李行的身体越来越冷,她终于摔倒在地,哭着说:“我被抓了,我妹妹怎么活?” 她只有妹妹了,她要打工,要和砖头泥土打交道,要很多很多的钱,要应对李行的狂热追求,美貌对她这样的穷苦女孩,不是礼物,是毒药。 这样不快乐,但可以活着,她只想活着,如果不是李行今晚浑身是血地出现在自己家里,如果不是他拿起匕首放在妹妹的颈边,如果不是他威胁自己和他私奔—— 可惜没有如果,她已然双手沾满鲜血。 林鱼挣脱不开了,她任由李行死在自己的怀里,死在没有月亮的阴天里。 林鱼将李行烧成灰烬,镜头定格在跳动的火焰上,安陆喊卡,这场戏完美收工。 终于找到机会的柏意走到安陆身边,伸出手触碰安陆的额头,但被对方躲了过去。 “手在兜里暖过了,不凉,”柏意的语气听起来气鼓鼓的,“元宝说让我救救你。” 安陆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只是吹风太久了,已经不发烧了。” 大家很有眼色的各自收拾东西,不敢打扰气氛明显不对的导演和老板,柏意没能碰到安陆的额头,有些气急败坏,连对方的刘海都看不顺眼起来,安陆不想和眼前的幼稚鬼掰扯,眼睛盯着屏幕反复观看回放。 柏意就坐在安陆旁边,问:“今天要拍到什么时候?”安陆想了想,说了一个柏意不太满意的时间,柏意又说:“为什么这么晚,是经费不够吗,这么赶时间?” 经费怎么可能不够,只是安陆想着两个演员的状态正好,不如趁热打铁,将最后林鱼独白这一段戏拍完,但解释给柏意,没必要,且他也听不懂。 柏意看安陆的表情淡淡的,好像自己说什么都不在乎,于是更生气了,挡在屏幕前,问安陆:“你是不是在生我气?” 生气啊,安陆想,或许有点,但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于是摇了摇头。 柏意是一个很好的老板,安陆无论如何,不应该生他的气。 第11章 安陆以为柏意不会再理自己了。 “我只是你的老板,对吗?”柏意那天看起来有点伤心,但安陆觉得这些伤心是必要的。 最好不要再有私人的联系,最好作为普通同事相处,不要再有暧昧的话和让人会动心的靠近。 但事实上柏意没有消沉很久,他自认为需要一个答案,关于安陆想要的答案。 柏意去问王昱,王昱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啊哥,天天被你压榨哪有时间思考情情爱爱。 柏意对着王昱就是一脚,骂王昱要是嫌假期太少那就全部取消。 万恶的资本家!万恶的资本家!王昱抱着脑袋一边喊一边跳。 许是看柏意真的很困扰,王昱给两个人都点上烟,十分惆怅地,回忆起自己的青涩初恋。 “我们是同桌,那会儿女生不能留长发,她三年来一直都是妹妹头,按理说是丑的,可我觉得她连刘海都特好看。” 安陆的刘海也很好看,柔软的,细密的,有时会遮住眼睛。 “她一看我,我就觉得脸热,心里咚咚咚的,简直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冲出来。” 安陆也曾在月亮下静静地注视自己,柏意以为自己心悸了,原来那是爱吗? “可惜毕业后她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我的分数不够,就分开了,我难道要阻止她越来越好吗?我不能呀。” 柏意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不在安陆身边,会有人对他好吗,会有人爱他吗,会吧,会的,靠近安陆是本能,喜欢他是必然,会有很多人爱他,但不会有人比柏意做得好。 “我想她,但是我们好像很久没联系了,唉,”王昱吐出一口烟,“岁月啊……” 第14章 柏意想骂一句矫情,但此刻的王昱被爱情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柏意很耐心地听了下去。 “说实话,哥,你了解安导演吗?我眼里的安导演,业务能力出色,长得也好看,性向不明,似乎是个gay,平时话不多,好像对什么也不在乎,不过也不算难相处。你呢,你眼里的安导演,和我眼里的他,有什么不一样吗?”王昱问的很诚恳,柏意掐灭了烟,真的思考了起来。 其实安陆话不算少,见到元宝时会露出很温柔的笑,面对柏意时,偶尔会皱起眉,好像柏意会让他很苦恼。 平时的安陆比镜头前的安陆更生动,会有一些小脾气,也会有自己的原则,似乎除了电影没有别的爱好,但习惯于接受,也习惯于拒绝。 喜欢吃桃酥,但泡芙不可以,喜欢喝拿铁,但奶茶不可以,喜欢元宝,但柏意不可以。 柏意的思路停住了,他发现自己对安陆的了解仅限于此,他甚至没有深入问过安陆的以前。 王昱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你就说你是不是挺混蛋的?也难怪人家觉得你只是想睡觉。” 柏意又点起一支烟,但是被王昱掐灭了,王昱说:“哥,我知道你真的喜欢安导演,我也知道没人告诉过你追一个人怎么做,但是安导演不知道啊。” 对啊,柏意恍然大悟,拍了一下王昱的后脑勺,说:“等着吧,哥事成了请你吃饭!” 柏意以前开车时不喜欢开窗,因为不喜欢风扑上头发的感觉,但去往剧组的路上,柏意摇下车窗,觉得每一缕风都从安陆的方向吹来。 他是觉得安陆很好看,潮湿的梦里,出现的都是安陆的脸。 可每次开很久的车送桃酥的时候,心里只想着,安陆喜欢就好,至于回报,他没想过,也不重要。 他想,安陆和别人都不一样。 安陆对电影很执着,也很热爱,平等地爱着每一个镜头能够捕捉到的事物,当然,除了柏意。 “林鱼,你要走到哪里去?”李行面目狰狞,但林鱼不怕,他死了,死在自己怀里,林鱼闭上眼睛,不回答眼前的幻影。 警车在黄土上拖行出长长的痕迹,驶向看不到终点的远方,林鱼抬头,能看到深蓝天空上不太明显的月亮。 安陆宣布杀青,几个年轻人分享着早就准备好的鲜花哭着抱在一起,宁萌萌和于墨哭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一个说:“哥,演戏好累啊。”另一个说:“你捅那一下是真疼啊呜呜呜呜。” 柏意在角落旁观,有些羡慕这种情感,他没有朋友,也不知道志同道合的感受,他走到安陆旁边,在花团锦簇中向安陆说:“恭喜。” 安陆伸出手和柏意的握在一起,很客气的说:“也感谢柏总,没有你就没有这部电影。” 安陆真诚地感谢柏意,感谢他筹备出这个剧组,也感谢他在那天之后,没有让自己陷入无地自容的尴尬境地。 柏意握住安陆的手不松了,问:“你要是真的感谢我,能不能跟我单独聊聊。” 似乎怕安陆拒绝,柏意又把手指紧了紧,说:“算我求你,别拒绝我了。” 安陆真的没办法拒绝,他送杜迪程一行人上了车,然后坐在道具车的车厢上,等着柏意开口。 车厢里的灯昏黄,和那晚巷子里的灯一样,柏意双手撑在安陆两侧,仰头看他。 安陆有些窘迫地向后靠了靠,他差不多猜到柏意要说什么了,可是,他想,如果是那些花言巧语的混蛋话,他就再也不理柏意了。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但你让我觉得我还是个有救的人,”柏意顿了顿,把头埋在安陆胸前,声音闷闷的,“安陆,我好喜欢你呀。” 安陆看着眼前毛绒绒的脑袋,有些无措,但柏意不给安陆反应的机会,突然抬起头来,语气很委屈:“你从来不主动联系我,给我的备注是柏意,我买给你的桃酥你转头就给别人,还说我只想睡你,明明是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不是的。”安陆很困难地发出声音,就好像学生时代很困难地从厕所的隔间里走出来,面对所谓的“男朋友”鄙夷的目光,“没有不喜欢你,但我没那么好。” 简而言之,不值得。 柏意看起来像是在生气,他靠得更近,让安陆没有再后退的余地。安陆听到柏意说:“你特别好。” 柏意的眼睛在灯光下透出清浅的琥珀色,看向安陆时,会把安陆拉进仿佛很多年前的时光里,没有狼狈收尾的“初恋”,没有走不出来的梦境。 耳朵被很轻的吻了一下,柏意像是在亲吻最宝贵的珍珠。 安陆觉得自己应该回柏意一个拥抱,但双臂却沉重的抬不起来,他又想起学校洗手台边,刺耳的语句:“我以为能把你当成女的,毕竟你长得挺好看,但是不好意思啊,好像不行。” 所以到最后,他只是放弃抵抗似的让柏意抱着自己,然后说:“先试试吧,柏意。” 第12章 安陆说试试,柏意理解为,他们在一起了,也可以称之为,恋爱了。 柏意在恋爱中要求的第一件事情是,安陆要把给自己的微信备注改成“宝宝”“曪囸小柏”诸如此类的风格,而不是冷冰冰的柏意。 但当安陆让柏意自己选一个时,他反倒患上了选择困难症,最后决定让安陆每个都用一遍,美其名曰“保持新鲜感”,安陆说:“那就还是柏意。” 第15章 柏意就拉住安陆的手,亲着他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安导演”。 安陆自觉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行》的剪辑还没完成,之后的送审、路演也需要他全程参与,于是便很难分心陪柏意更多。 剪辑室里,安陆看着百无聊赖的柏意,忍不住说:“要不你先回家吧,我要加会儿班。” 柏意摇摇头,趴在沙发上看安陆,发现安陆思考一些事情时,会不自觉地咬住下嘴唇,本来浅浅的唇色会被咬出一道深红。 于是浮想联翩,但柏意一点不觉得自己下流,情侣之间,下流一点怎么了。 影片的粗剪已经完成,安陆觉得效果不错,只是主题曲的选择一直没有敲定,同时作为编剧和曲作的何小叶发过来的几首小样都很好,但两人听了一遍,又总觉得少了一些东西,于是约好晚上见面好好沟通一下。 柏意听到安陆在电话里定见面时间,哀怨的说:“安导又要工作了吗。”安陆很抱歉地看着柏意,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他。 好在柏意是个很直接的恋人,不会让安陆苦恼许久,他挥挥手示意安陆过来,然后捧着安陆的脸靠近自己,躺在沙发上,看着安陆的眼睛。 安陆的瞳孔颜色很深,睫毛的阴影和小小的柏意清晰地倒映在里边,柏意伸出双手环住安陆的肩,轻轻地吻了上去。 他们之间,亲吻很少,每次柏意吻上去时,安陆都会有一瞬间的僵硬,仿佛过电,也仿佛在经历一件超出承受范围的事情,就像此刻,他睁着眼睛,似乎有些受惊。 柏意很低地笑了一声,他把安陆搂在怀里,一转身按在沙发上,然后说“闭眼”,再次吻了上去。 “等电影上线了,好好陪我行吗?”柏意在安陆喘息的间隙趁火打劫,安陆被亲得浑身发软,只好点头答应。 商量出修改方案后,窗外已经是灯火闪烁,安陆站在窗边向下看去,柏意乖巧地靠在树上等他下班。 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柏意抬头看了过来,明明办公室的窗户是单向玻璃,安陆却觉得他们好像对视了好久。 灯光透过常青树的叶子落在柏意的头发上——安陆在心里勾勒出属于他们的恋爱分镜——他该下楼,走向柏意,然后牵着手让柏意送他回家。 但事实相反,安陆只是安静地走到柏意身旁,说:“走吧。” 柏意用手指碰碰安陆的,称得上有些虔诚地问:“可以牵手吗?”安陆点点头,柏意急切地勾了上来。 天气不是很炎热了,晚风掺杂着从北方带来的凉意,两人沉默着并肩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照例柏意是听不懂电影的,但他爱听,听安陆说起刚刚和何小叶的争论:“她真的很有态度,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哪怕我对剧情和人物比她更熟悉,但在音乐上,我还是决定都按照她的想法来,要听听吗,刚做出的旋律?” 安陆把耳机分给柏意一半,柏意却不接,把耳朵侧过来,说:“安导给我戴。”安陆把耳机塞进去,顺手摸了一把柏意的头发,柏意很听话地在安陆手心蹭了两下,心满意足。 耳边响起粗粝的男声,像穿过很远距离的内陆的风,被海湾的湿气挽留成薄雾,两个人在低沉的哼唱声中走到了公交车站,安陆说:“就送到这里吧。” 柏意牵着安陆的手紧了紧,想说不,但他们都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他只好不情愿的点点头。 马头琴和吉他交织着响起,夜色也变得动人,两个人并肩坐在站牌的长椅上,安静听完这一曲。 公交车停下时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安陆抽出手指,说:“上车了,明天见。” 柏意在安陆走上车门的一瞬间,上前两步,将安陆猝不及防地拉回头,在安陆额头落下一个吻,继而退后两步,笑着说:“明天见,宝贝。” 印西的人传来消息,曾看到柏松从某个涵洞中试图偷渡,但从此后再也没有消息,或许是死了,也或许被卖了。 柏意试着咧开嘴,最终没笑出来。 他期待着柏松死去的那一天,正如期待着自己面临死亡的那一刻,可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却没有到来。 死亡是柏意摆不脱的梦魇,安陆的吻也无法成为解药。 第13章 柏松很少后悔自己做过什么,即使躺在印西的丛林中,感受着蛆虫啃咬自己的伤口,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承受罪罚。 只是会想起一双眼睛,充满恨意的,倔强的眼睛,他与这眼睛的主人缠斗多年,如今终于一败涂地。 继而他想起哥哥,一个无用而痴情的男人,即使知道妻子因何而死,也会因为血脉亲情隐而不发,最终在愤怒和愧疚中郁郁而终。 柏意不像哥哥嫂嫂,如此狡猾,如此奸诈——他本就不该像的,这样一个被收养的,幸运的小畜生。 重叠的宽大树叶仿佛层层鬼影,柏松瞳孔放大,看到无数青白的面孔对他低语。 他感受到副热带气候的沉闷空气,肺部仿佛被重物压垮,瞬间睁大眼睛,呼吸骤停。 柏松成了失踪名单中的一员,每年都会有做着发财梦铤而走险的偷渡客,柏松作为其中一员,并不独特,也并不显眼。 董事会召开的频率上升,每次的主题不过是一些老派的指责、执拗,柏意并不在乎,傲慢让他们还未发现公司里越来越多的新面孔,这没关系,新血液吞噬旧细胞的过程都悄无声息,转型已是必然。 第16章 大厦将倾,而他势在必得。 路演的终点站是港区,在这之前安陆飞了好几个城市,有时候柏意会出现在台下,两个人会相视一笑,然后安陆开始回答记者的问题,柏意就拿出手机记录着。 但最后一站,柏意没有出现。 港区的天气很柔和,路演结束后,安陆一个人来到码头,海岸线向远处无限延长,鳞次栉比的大厦在海面上投下巨大的倒影,灯光也在海浪翻滚中微微晃动。 安陆拍下一张照片,发给柏意。 柏意回复的很快,问安陆今天的路演有没有遇到难缠的记者,在港区玩得开不开心,没等安陆把字打完,一个视频申请就拨了过来。 “安导——”柏意拖着长音,“好想你呀——你呢——” 手机屏幕被柏意的脸占满,安陆摇摇头说:“很忙,没有时间想你。” 柏意听到又要闹,但是安陆将镜头转了个方向,让柏意可以看到海对面的万家灯火,对柏意说:“但是很想让你在这里,和我一起。” 手机屏幕黑了一瞬,紧接着是柏意慌里慌张捡起手机的画面,安陆听到柏意的语气有些急迫:“真的吗?你想我了?” “嗯,但是你先忙,以后有的是机会。” 柏意承认自己心花怒放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虽然很想你,但还是玩得开心再回来。”柏意把手机靠在电脑屏幕上,一边办公一边跟安陆说话。 安陆说再待几天:“大家来一次港区不容易,过一段时间再回去,可以吗,柏总?” 黑暗的天幕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城市,透过屏幕投射在柏意眼中,柏意仿佛能看到安陆此刻的面容,那是一抹浅淡的微笑和温柔的眼神,安陆说起玩笑话时,语气也是淡淡的,云淡风轻。 柏意说好,两个人沉默下来。 海风的声音很大,安陆一直举着手机,柏意突然问:“有贝壳吗?” “有吧,但是去海滩要走很远。” “哦,那等以后咱俩一起去。” “好。” “港区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吧,今晚去的餐厅有阿华田,还不错。” “那以后带我去吃。” “好。” “港区帅哥多吗?” “……” “哈哈,没事,我就问问。” 远处传来宁萌萌的声音,在喊安陆回酒店,安陆终于把摄像头转过来,跟柏意告别:“回去了,你忙。” 屏幕黑了又亮起,柏意面色变得阴沉,王昱一直坐在柏意对面,对老板变脸的技术表示佩服。 柏意的邮箱里收到一封信,写信人是因为挪用公款被开除的王品安。 附件是一个很大的压缩包,不同角度的照片,主人公都是安陆——拍摄间隙小憩的安陆、即便是盒饭也吃得很香的安陆、等公交的安陆、认真点餐的安陆、在海边吹风的安陆……每一张都很漂亮,每一张都让柏意心惊。 王品安很聪明,可惜他忘了,柏意做码头生意起家,港区是他的第二个故乡。 安陆醒来时,窗外传来的海浪声和低矮昏暗的房间让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在酒店房间。 头是晕的,肌肉酸疼,饶是没有经历过,安陆也大概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并不太好。 手机没有在身边,屋里的电视倒是可以打开,时间显示在凌晨两点,安陆换了几个频道,发现只有几个本地的深夜频道还在播放节目,没有什么人口失踪的新闻,于是判断自己的消失还没有被发现。 窗外很安静,只有船划破海面的声音,这大概率是艘货船,安陆只好打消了大喊的想法。 房门打不开,安陆试着扭动了几下,纹丝不动。 只好躺回床上,安陆闭上眼睛,一种恐慌感才缓慢的攀附上来。他自问遵纪守法,惹不到什么仇家,更没有什么值得勒索的价值,不用怎么思考都知道,对方的目标实则是柏意。 安陆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勒索别人的人质,恐惧又新奇,但他更想看看绑架自己这个人是谁,怎么如此笃定柏意会为了自己妥协,毕竟连安陆自己都觉得荒谬。 天光从窗户透进来,安陆看向海面,入目是微小的波光粼粼,与他在码头看到的夜色又有所不同,黎明的海面延伸向更远的远处,波光却近在咫尺,恰在眼前。 安陆闪过打破玻璃跳海逃跑的念头,然后迅速打消,如果对方发现自己并没有可以用来威胁柏意的价值,应该也不敢痛下杀手。 时间很快跳到8点,安陆想这会儿萌萌他们估计还没醒,那柏意呢,会不会发现接他视频的人变成了一个仇家? 会来救我吗?发现我的时候我身上会长满藤壶吗?他会被吓到吗?应该不会吧,毕竟他有时候很像黑社会。 这么一想还挺好笑的,安陆对自己的乐观表示赞赏。 本地频道的晨间新闻播放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偶尔会有几个港区的演员不小心被拍入镜头,记者没认出来,上前询问一些诸如“如何看待邻居往楼下扔鸡蛋”这种的邻里矛盾问题,安陆看到几张熟人的脸,他们有些惊讶且无措的回答问题时,安陆感到一种割裂的微妙感觉。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安陆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情况,于是轻轻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上边,有人的脚步声,急切到没有章法。 第17章 门开了。安陆还没来得及退后,便感受到柔软的拥抱,和温热的呼吸。 “柏意?”安陆很有些费劲的从怀抱里抬起头,却只看到柏意身后乍泄的阳光,柏意把头埋在安陆肩窝,似乎还心有余悸。 王品安被拷着移交到海警船上,还没想明白自己是如何被找到的,他对着柏意破口大骂,但柏意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出警的队长跟柏意握手之后,一起上了警船,安陆还没回过神来,柏意搂住他,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也不知道到底在安慰谁。 安陆一时想不起问些什么,于是放弃了,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陡然放松,安陆靠在柏意肩膀上,昏昏沉沉地就要睡着。 舱里的人大概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但都很默契地没有问什么,给两人留了足够的独处空间。 之后的笔录环节,安陆也都像做梦一样完成了,其实他也说不出什么来,莫名其妙在一个房间里待了一晚,被救出来才和绑架自己的人匆匆见了一面。 从警局出来那一刻,安陆才有了一些实感,宁萌萌在车边站着,看到安陆就冲了过来,抹着眼泪说自己一醒就听说导演被绑架了简直要吓出心脏病云云,安陆摸摸她的头,说没事了,自己其实睡得挺好。 电影马上要上院线,安陆坐在床上喝了一杯热水,才想起来问柏意,这件事有没有上新闻,柏意摇摇头,安陆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柏意又抱了过来,莫名让安陆想到动物园里挂在树上的大考拉,安陆在这安静中逐渐回温,也抱住了柏意。 过了很久,安陆听到一声“对不起”。 安陆安抚似的拍拍柏意:“不怪你。我也不怕的,我知道他的目标不是我,不管你救不救我,总归死不掉。” 柏意还是小声说着对不起,安陆一下又一下的摸着柏意的头发荦氜,试图给双方一些安慰。 房间里的温度很舒适,可能是迷药剂量太大,药劲没过,安陆又犯起了困,迷迷糊糊地在柏意怀里就睡着了。 王昱发来消息说,王品安供认不讳,数罪并罚可能要坐很多年,只要安心等结果就好,柏意恨不得把王品安送去东南亚跟柏松不知道烂到哪里的尸体做伴,但安陆不喜欢法外之徒,他要做守法的公民。 安陆呼吸绵长,在柏意怀里像轻飘飘的一朵云,柏意把头埋在安陆颈侧,缓慢跳动的脉搏贴着他的嘴唇跳动,换来片刻安心。 今天的安陆终于迎来千百次睡眠中最安稳的一次,并且罕见地做了一个柔软的梦——他是流落街头的流浪猫,在雨中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里,他抬头,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柏意又陪着安陆在港区待了几天,有时接受警方传唤去警局接受询问,有时在港区的街道漫无目的闲逛,安陆有个胶片机,逛街时被柏意抢走,大言不惭道要给安陆拍下最帅<a href=https:///tags_nan/gangfengwen.html target=_blank >港风游客照,结果错按视频键,迅速浪费掉一卷胶片。 离开港区的前夜,海边举办了灯光和烟火秀,安陆的手被柏意握在手心,天上的烟花炸开,流光坠进海里,和游轮上的灯火融为一体。 安陆生出逃离的冲动,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害怕梦醒。 “柏意,抱歉。”安陆抬头看着柏意。 柏意没听清,偏头靠近,以为安陆在索吻,于是两个人很短很纯情地接吻,嘴唇辗转片刻后,安陆说:“其实在船上的时候,我以为你不会来。” 他一度认为自己和柏意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恋爱关系——柏意太轻佻,爱上一个人太轻易,安陆太沉默,相信自己被爱很难,如果不是柏意用金钱引诱,安陆或许永远不会和他有交集——类似于爱情,接近于包养,安陆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不奢求被拯救,不期望被选择。 但是在柏意的怀里看到天光乍破的时候,安陆心里的翅膀开始了很微小的振动,引起一场摧枯拉朽的飓风。 柏意没有因为安陆的话生气,他和安陆额头相抵,笑着说:“我知道,我也爱你。” 第14章 回到内地后,路演行程全部结束,《行》正式上了院线,刚开始的一周里排片并不算多,许多人对这部气质阴沉诡谲的文艺片不看好。 但一周后,几篇充满溢美之词的长评发表,自来水观众开始在微博上疯狂安利,电影票房一路上升,于墨和宁萌萌的微博数据也不断飘红,剧组的小群还没解散,有人在群里转发了几个播放量挺高的混剪视频,杜迪程深夜哄完孩子后在群里发疯刷屏:“这是真火了这是真火了(扭曲爬行)”。 不仅演员们集体提咖,安陆身为导演也收到了两个电影节邀约,两者没有时间上的冲突,他肯定是都要去的,即使不能入围拿奖,能参与展演,被专业电影人们点评指导,对安陆来说也十分满足了。 柏意知道后,说什么也要一起去:“不管,我要一直跟着你,这样才安全。” 自从发生绑架这件事,柏意仿佛患上应激创伤,比之前更黏人了,坚持要求安陆搬来和自己住在一起,美其名曰贴身保护。 安陆被柏意抱在怀里压到沙发上,按住柏意那颗在自己怀里乱拱的脑袋,笑着说:“好吧,好吧,一起去。” 宁萌萌在群里发了好几个礼服照片,让大家帮她选款式,自从热度上来后,有个小众服装品牌联系到她,希望为她设计电影节礼服,她现在还够不上高奢的门槛,便欣然接受邀约。 第18章 安陆点开大图,诚信诚意地回复宁萌萌:“我觉得都很适合你,都很美。”收获了宁萌萌一排玫瑰花。柏意脑袋凑过来,伸出手指在安陆手机屏幕上戳戳,问:“你的礼服呢,选好了没有?” “不用选,我穿西装就好吧。”安陆不是演员,不需要在红毯上有太多表现,从来都是一套西装出席各种场面,柏意盯住安陆的耳垂看了片刻,没忍住啄了一下,说:“我的导演这么漂亮,西装也要穿最漂亮的。” 有些痒,安陆缩了缩脖子,笑着看柏意:“漂亮吗?没有吧。” 他削瘦又苍白,爱跑剧组,不爱吃饭,导致发色不健康的发黄,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背上耸起的肩胛骨时,安陆很难认同柏意关于“漂亮”的言论。 “当然漂亮,”柏意让安陆面向自己,跨坐在自己腿上,“眼睛也漂亮,鼻子也漂亮,嘴唇也漂亮,锁骨也漂亮……”每说一个地方,柏意就吻一下,吻的地方越来越向下,手在安陆的腰侧摩挲,引起指尖下皮肤的颤栗。 安陆意识到危险,按住柏意的手,向后仰头,声音沙哑:“柏意,一会儿你还开会呢。” “好吧……”柏意发出含混的鼻音,抱着安陆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仰头看着安陆说:“开完会让人来给你量体,定做一套西装好不好?” 安陆蹭了蹭柏意鼻尖,说谢谢,又说好。 前来量体的设计师在晚饭后抵达,看上去颇为专业,安陆第一次享受这种私人订制服务,有些不自在地站直身体。 柏意拿过软尺,央求安陆让自己来量,安陆不让:“你快点还给人家。”反驳无效,柏意用软尺绕着安陆的腰拉近自己,瞟了一眼软尺两端对着的数字,不怀好意道:“导演,腰这么细啊。” 太过羞耻,安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柏意的声音随着手指的触碰响起,对设计师报出几个数字,最后戳了一下安陆的腰窝,认真评价:“太瘦了。” “安先生腰肩比很好呢。”设计师笑着说。 柏意轻轻放下软尺,对设计师的话表示同意,转身继续说道:“布料就用我们选定的那款,款式和我的一样。” “情侣装啊?”设计师是个年轻人,给柏意做过几次衣服,自觉算是个熟人,便随口问了一下。安陆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了一眼柏意,柏意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说:“胸针和袖口也要情侣款。” 设计师点点头,提起工具箱离开,出于礼貌,安陆一直送到门前,只是意识有点发散。 安陆见识过柏意的胸针,最便宜的一款也抵得上安陆一年的工资,更不用说出席正式场合佩戴的款式,他想了又想,还是扯了扯柏意的手,有些忧心:“太奢侈了吧?” 柏意反手握住安陆,很认真地解释:“胸针也不是一次性的,好好订做一款,你以后也可以一直用,而且你不想跟我用情侣款吗?” 这么一问,安陆倒没法回答了,他没有公开恋情的想法,既怕收到不好的评论,也怕影响到柏意的工作,但柏意也因此一直没有安全感,对情侣款式的小东西有着安陆无法理解的执念。 无法回答,更无法拒绝,安陆看着柏意的眼睛,被蛊惑了一般,用自己最不擅长的甜蜜语气说:“当然想,都听你的。” 柏意被这句话哄得开心,拿出一个盒子,一块无事牌安安静静躺在里边,他把牌子放在安陆手心:“这个也给你。” 手心的无事牌温润细腻,安陆才发觉柏意的脖颈上最近是空的。 “我把牌子又送去净化加持,吃了一个月的香火,听师傅们诵了一个月的经,以后你戴着,也会平平安安的。”柏意生怕安陆不接受,一边解释一边把系绳套在安陆脖子上。 长方形的玉牌坠在安陆的锁骨中间,柏意伸出手指轻弹一下,玉牌晃动着带来断断续续的凉意。 安陆的心口因此变得沉甸甸,他问:“那你呢?” 谁来保佑你的平安? 柏意笑了,仿佛在笑安陆傻,安陆戳了戳柏意的额头,柏意就顺势吻住安陆的指尖。 安陆缩回手指,听到柏意说:“只要你平安,我就心安。” 天气在浑然不觉间已由热转凉,往年的秋末总是冷清的,但今年不同了。 大洋中心的孤岛总是沉默地迎接每一次季风,直到荒芜沙滩生长出一棵茂盛的忍冬树。 【作者有话说】 再过渡一下下 第15章 踏上红毯的前一分钟,安陆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着装,然后深吸一口气,柏意临时需要处理公司的事情,没能陪他一起来,因而安陆只能自己排解紧张。 身侧的宁萌萌挽住他胳膊,小声说:“导演,我好紧张,我不会摔倒吧。” 于墨也没好到哪里,不停地搓着手心,杜迪程……已经双目无神。 一群没有红毯经验的新人,到头来还是最社恐的导演要当主心骨,安陆拍拍宁萌萌的手背,低声安慰:“没事,我们都在你旁边,不会让你摔的。” 主持人终于cue到安陆他们,原本紧张的众人反倒平静下来,大大方方地走完了红毯。 红毯的一侧是印满电影海报的背景板,另一侧的闪光灯刺得安陆微微眯眼,密密麻麻的电视台名牌贴在话筒上凑到他们面前。 “安导演,这次携剧组主创一同前来,是不是已经做好领奖的准备了?” 第19章 “宁小姐,第一次出演女一号,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吧?” “于先生,李行这个角色性格复杂,在演绎过程中有没有遇到难题?” “杜先生,这是您复出之后第一部担任摄影的影片,对您有什么意义吗?”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好在他们都提前在心里预演过很多遍,回答起来还算顺利。 花花绿绿的娱记话筒中突然挤进一个深色名牌,似乎是某个社会新闻频道,安陆皱了皱眉,抬头与记者对视。 记者面色凝重,嘴唇开合间,安陆面色逐渐转白。 “安导演,一个小时前,您的顶头上司柏意被正式传唤,据知情人士透露,他被指控多项罪名,包括非法集资、谋杀等,这是否会对您的事业造成影响?您对柏意先生的罪名是否有所听闻?” 闪光灯的频率在静止了瞬间之后接近疯狂,这段采访几乎点燃了现场,两位安保人员怕引起骚乱,走上前来示意剧组人员尽快离开红毯进入会场,安陆侧头看了一眼表情同样凝重的杜迪程他们,扯出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笑容,杜迪程会意,带于墨和宁萌萌先行离开。 安陆独自面对着长枪短炮,努力使自己站得笔直,像之前很多次接受采访一样,保持着平稳的语气,他看着面前的记者,说:“不好意思,在定罪之前,我无条件相信他,相信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结果。” 该撇清关系,再痛斥一番,毕竟一颗冉冉升起的导演新星,实在不能和一个犯罪嫌疑人扯上关系——至少某些记者是期待安陆作出这种反应的。 但安陆偏不,他对众人微微颔首,体面离开红毯。 手心的汗几乎要浸透他紧攥着的袖口,走进大门之后的一瞬间,安陆微微弯腰,尽力忽略胃部因紧张带来的不适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握住了那块无事牌。 从不唯心的他竟然荒谬地想,是不是因为无事牌给了自己,柏意才失去了保佑。 杜迪程站在不远处看着安陆,低声提醒:“不管怎么样,把流程走完,这个时候不能露怯。” 采访时的插曲并未对会场内部的典礼造成影响,交响乐的旋律带动安陆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琴弦震动。 似乎是被提名了?安陆有些恍惚。 颁奖女星礼服上的钻石闪闪发光,大屏幕上出现自己的脸,安陆被杜迪程推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要上台领奖。 掌声和灯光全部聚焦于安陆一人,他接过铜镀金的女神像,沉甸甸的重量让他获得暂时的清醒。 “感谢评委,感谢观众,感谢各位同僚,感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碰撞在墙壁上发出回音,“我的爱人。” 王昱一边为了柏意的事焦头烂额,一边刷新电影节的新闻,看到安陆的采访视频后就知道这事瞒不住,接到安陆的电话立刻便主动坦白。 “老板被带走是正常流程,距离移送审查还有30天,这期间我们争取一下取保候审,再委托律师介入,还是很有希望的。”王昱省略过许多不必要的内容,譬如柏松已经腐烂的尸体竟被他不死心的下属找到,在柏松裤子口袋的u盘中发现了一些柏意和他合作进行经济犯罪的证据等等。 这些事情让安陆知道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柏意一定不希望安陆为此提心吊胆。 安陆的手指无意识在候机厅座椅的椅背上轻敲,杜迪程递过来的咖啡一直没动,过量的冰块在塑料杯壁上凝出一层水露。 “我可以当保证人,”安陆没理会杜迪程的眼神,也没理会王昱被烟呛到的咳嗽声,“我跟案件没有关系,也有独立的住所和稳定的经济收入,我来当保证人,比你合适。” 王昱不太敢让安陆涉入案件,模糊其词地说回国再说。 “其实我觉得——”杜迪程开口,想劝安陆离这种是非远一点,但看到安陆的表情后,他还是选择闭嘴,拍了拍安陆的肩膀,以示安慰。 冷静下来之后安陆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恐慌,柏意有自己的法律团队,也有自己的行事原则,既然他决定了要带柏氏转型,那就一定不会触碰违法的事情。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能为柏意做什么—— 全力配合,全心相信,耐心等待。 第16章 秦律师建议第20天之后提交取保候审申请,在这期间安陆除了准备好自己的身份证明之外,就是协助秦律师整理资料,持续几天后,秦律师在律所的签到系统录入了安陆的指纹信息。 安陆自认为睡眠没有异常,饮食没有异常,情绪也没有异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他一向擅长伪装,从伪装不在意,到伪装不心动,再到伪装不恐慌。 安陆再一次失眠后顿悟,或许这是对他不够坦诚的惩罚。 第3天,安陆退出微博账号,无视那些祝贺、夸赞,也无视那些猜测、质疑。 第12天,安陆从卷宗中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柏意多年来如履薄冰的轨迹。 第18天,安陆想起柏意办公室里供奉的菩萨,于是半夜开车跑到公司,却被办公室门上斜贴的白色封条挡在门外。 第21天,律师发来微信,说申请书已经拟好,安陆在保证人三个字的冒号后边按上指印。 第23天,安陆用自己的卡转去保证金,站在车前,注视着柏意从紧闭的铁门之后走向自己。 第20章 这把持续了23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短烙囸暂地在安陆头顶隐去锋芒,让他得以在柏意的怀里获得片刻安心。 柏意身上穿着安陆在他取保之前准备的白色卫衣和米色长裤,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一点,看起来乖巧许多,像个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很难将他与网络上所谓的“睚眦必报”“手段狠辣”等评价联系在一起。 柚子叶轻轻在柏意身上拍打一遍,安陆念念有词:“打靶归零、迎刃而解、顺顺利利、好运常来……” 柏意有些新鲜,他还是第一次见安陆这种认真到有些幼稚的样子,很可爱。 “宝宝——”柏意笑着抱住安陆,“是不是很担心我,是不是很想我,怎么这么喜欢我啊?” 安陆被柏意抱得太紧,柚子叶差点要拿不住,他回抱住柏意,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没有太多时间温存,拥抱之后便上了车,律师还在律所等着见面详谈。 柏意的手机被留存调查,坐在后座用安陆带来的新手机浏览着最近的新闻——尤其是电影节的采访和领奖致辞,这会儿被他反复观看。 熟悉的交响乐声再次响彻车厢,安陆被自己的声音尴尬得不愿再听,又不舍得对柏意摆凶脸,只能扭头看窗外,柏意不给他害羞的机会,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大,视频正播放到安陆那句“我的爱人”。 “柏意!”安陆终于忍不住怒了,扭头过来,却不想嘴唇被柏意突然凑近亲了一口。 柏意其实有点怕安陆冷脸的表情,亲完就迅速顺势埋在安陆肩窝,哼哼唧唧说:“导演,宝宝,老婆,怎么这么疼我,是不是想嫁给我。” “不许乱喊。” “没有乱喊,你不喜欢,我喊你老公怎么样?” “不是老婆,也不是老公。” “不是老婆,也不是老公,”柏意重复了一遍,“那你怎么当我保证人,嗯?” 安陆从后视镜看到王昱不住地往后瞟,叹了口气,哄柏意:“听话,正经点。” 草,真恶俗。 王昱在心里对自己老板翻了个白眼。 秦律师等在律所楼下,带他们走进大厅角落的议事房间,实习生送来几杯咖啡,秦律师随口道:“安导演最近快把我们这咖啡口味尝一遍了,为了柏总真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柏意牵着安陆的手点头:“他是这样的,很爱我。”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诡异沉默,秦律师咳嗽一声,示意他们坐下,将话题转到案件上来。 听完全程,安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按秦律师的说法,没有任何能证明柏意直接参与过犯罪的证据,所以无罪辩护的胜算很大,也怪不得柏意取保出来之后没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 案件本身没有辩护难度,之后的谈话大部分围绕着如何在事后继续起诉,将柏松的残余势力彻底肃清这个话题展开。 涉及此类公司内部势力争斗之事,安陆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有些不合适,便借口给咖啡加糖,端着杯子离开。 律所的二楼有个种满蔷薇的露台,安陆这几天看卷宗累了就会来这里休息,他把杯子放下吹了一会儿风,看四处无人,才点燃一支烟。 他其实没有烟瘾,但最近抽烟是有点勤。 火光缩小成一个红点,安陆盯着离指尖越来越近的红光,思路逐渐清晰——或许柏意从被传唤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无罪释放,秦律师和王昱大概率也是在配合他的计划。 安陆脑海中不可控制的产生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想法,一边觉得自己不明真相时辗转反侧的二十多个夜晚很滑稽,一边又为这个注定的完美结局感到庆幸。 不过无所谓,安陆自暴自弃的想,只要平安无事,他只要柏意平安无事。 安陆今天抽了四支烟,第五支烟点燃时,柏意在身后出现,伸手拿走烟放在自己唇间,呼出几个烟圈之后,指了指地上用卫生纸垫着的烟头,低声问:“宝宝,为什么不开心?” 第17章 平心而论,安陆不认为柏意有向自己坦白和解释的义务,他也理解,柏意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和原因。 情绪低落和柏意的关系不大,安陆认为绝大部分还是出于自责,毕竟安陆明白,自己能帮到柏意的地方实在是少之又少。 但柏意不是一个喜欢独自处理情绪问题的人,也不允许自己的恋人是,他抽完安陆的第五支烟,又帮安陆把烟头清理干净,才把安陆拉进自己怀里,重复了一遍:“是不是不开心?” 安陆仰头看他,点了点头:“有一点,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为什么?”柏意心眼很坏,猜到了原因,但非要安陆自己说出来。 “因为帮不到你吧,”安陆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仿佛自己一个人失落、一个人抽烟,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如果我能像王昱或者秦律师一样,更专业一点,或者更了解你一点,也许你遇到这种突发事件的时候,就不会把我排除在外了。” 答案和柏意预料中的指责和质问不同,柏意的心脏有轻微的酸胀感,于是很轻地碰了一下安陆的嘴唇,说对不起:“不是故意瞒着你,事发突然,一是没来得及,二是怕你担心——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没想到你这么爱我,”柏意弯了弯眼睛,但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王昱说,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为我担保,秦律师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几乎没睡过好觉,说实话,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难过,因为......” 第21章 安陆打断了柏意,看上去很泄气:“因为我不太表达,很少让你能感觉到,对吗 ,我知道的......对不起。” 本来自己准备认错哄人的,柏意没想到先道歉的人变成了安陆,他一时忘了自己打好的腹稿,没能言语。 安陆凑近了点,在柏意侧脸亲了一下,又说:“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很爱你。” 露台上只剩风声和虫鸣,很没有节奏地和柏意此时的心跳声共鸣。 完蛋了,柏意心想,他爱我,一辈子。 安陆被柏意六神无主的样子逗笑,问:“要接吻吗?” “要……”柏意低头,理智又突然回归,按住了安陆的嘴唇,“不行,我还没有跟你解释清楚。” 安陆停住了,他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眨眨眼示意自己有在听。 “你不是没用,而是对我来说太重要,不告诉你,不让你参与,是因为不想让你离危险太近。是我太自作主张了,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以后都提前告诉你,不让你担心。”柏意捧住安陆的脸,怕安陆听不清楚一样,凑的很近,一字一句。 柏意深吸一口气:“那我现在可以吻你了吗?” 安陆点点头,在最末盛开的蔷薇花中迎来了他们之间不是第一个,但是最温柔的一个吻。 庭审当天,安陆正在另一个电影节,没能旁听,很有些遗憾,因为即使明知结果,安陆也希望能亲自见证柏意获得胜利的一刻。 影片入围,宁萌萌获得了最佳新人和最佳女主角的提名,但都没能得奖,倒是在安陆的意料之中,一次成名的天赋型选手是少数,摸爬滚打才是常态。 宁萌萌虽然没得奖,但依然很兴奋,在安陆身边小声地絮絮叨叨,又是点评男明星红毯穿搭,又是感叹获奖演员的演技出神入化,安陆很捧场地点头,对她关于“男明星的黑西服出自同一家皮革厂”的观点表示赞同。 颁奖礼总算在黄昏将至时拉上帷幕,安陆迫不及待拿出手机,看到了两个小时前柏意发来的消息:“当庭释放,平安无事。” 安陆回复:“好的。” 下一秒,柏意的电话打了过来:“安大导演,司机柏意已就位,要不要我接?” “不用了吧,很远。” “你回头。”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得意。 安陆回头,柏意靠在会场大门前的罗马柱上,有人经过时回侧头看他,他并不在意,对着安陆挥手,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 “你刚到吗?”安陆快走两步,伸手帮柏意整理发型,柏意跟大型犬似的,低头任安陆揉搓,笑着说:“刚到,一结束我就开车过来,正好赶上这边散场,怎么样,看到我的时候是不是很心动。” 安陆勾住柏意的手指,笑着说谢谢。 柏意的无名指被戴上一个金属圆环,他愣了一下,安陆把两个人的举起来,给柏意看他自己的无名指。 一模一样的素圈戒指,套在同样的无名指,柏意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发抖,也不敢问安陆什么意思。 安陆先问:“本来想回家送给你,可是你来了——柏意,要不要官宣?” “官宣,”柏意有点语无伦次,“官宣是什么意思,就是公开对吧,嗯,我是没意见,只要你愿意哈哈……真的吗,你别开玩笑了宝宝,我会当真的……” “不开玩笑。”安陆打断他的胡言乱语,给柏意看自己手机上的编辑记录。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了两人牵手的照片,刚戴上的戒指挨在一起,被夕阳镀上暖光。 安陆又问:“要不要发?” 柏意快哭了,点点头,说:“要的。” 于是安陆真的点了发送,柏意收到一条艾特提醒:“我的,光明磊落,忍冬树。@柏意” 这下柏意真的哭了。 刚换好私服的宁萌萌经过,凑近一步,看清柏意低着头让安陆擦眼泪之后,又退后两步,像见了鬼一样,发出“磕到了”的小声尖嗠囸叫。 “好了,好了。”安陆的声音很温柔,他第一次见柏意这么委屈的样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哄才好。 柏意才不怕被别人看到,被爱的人就算流眼泪也是幸福的,他恨不得对着全世界炫耀。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也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片刻后,安陆听到消息提醒,打开手机,自己的微博在被柏意转发,在网络上一向高冷的柏老板在刚刚更新了他的第一天微博—— 我的,心中净土,无事岛。 此刻已是日落,潮水退去时,带走浪声,带走金沙。 安陆以前会在这种时刻感到悲伤,因为海水和日光都无法挽留,但今天被柏意拥抱着时,安陆觉得他大概不会再有这样惆怅的瞬间。 因为他心中的小岛已然复活,遍布交错的根节,生机勃勃,随脉搏跳动。 因为那里生长着一棵名为“柏意”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