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快穿禁止感化危险反派》 第1章 《本次快穿禁止感化危险反派》作者:六千帜【完结+番外】 文案 一线当红明星顾屿桐熬夜拍戏后猝死,一睁眼竟然看见一个斑驳的光球出现在自己面前。 光球系统:【宿主您好,已为您匹配好相应反派主线任务~】 顾屿桐心想,这桥段他熟啊,小说谁没看过,这无非就是做任务保命,否则就躺板板死翘翘。 他成竹在胸:说吧,是要我拯救感化哪个倒霉反派? 光球系统:【请宿主保持反派黑化度,阻止各大反派在结局强行被感化后洗白~】 * 顾屿桐接戏无数,作为主角,他见证过太多杀伐果断、疯批带感的反派在结局被强行降智感化。 结果通常导致人设崩塌,剧情bug,观众骂声一片,恨不得一口嚼死十个剧本编剧。 剧中顾屿桐义正辞严,无脑感化,戏外的他却隐隐觉得,或许可怜的反派们也可以一反到底? 谁知一朝猝死,天大的机会馅饼儿一样落在了他面前,他看着眼前自称伟正光的系统实际长得像大瘤子的光球,顿觉自己道阻且长、责任重大! 这一次,他要把无脑编剧压抑的反派之魂通通点燃! * 世界一:【风流恣意撩精对家眼线vs只手遮天阴鸷商界大佬】 恶毒养子上位,表面上被陷害致残、毫无威胁性可言的真正继承人池端只能暗地里养精蓄锐。谁料酒过三巡,***.欲,长年x冷淡的池端竟第一次破戒。 本该作为养子安插在池端身边眼线的顾屿桐,当晚半敞着衣衫,声音蛊惑:“池总,本该属于您的东西,我愿替您双手奉上。” 池端眉梢一挑,语气玩味:“哦?也包括你自己吗?” 夜色缠绵,难抑的燥热烧得两人身心滚烫,烧出昭然的复仇之心,烧出后来a省权势滔天、威名远扬的商界大佬池总。 世界二:【末世入侵的异形卧底vs作风强硬的凶残长官】 顾屿桐扶墙跌落:好家伙,这次矛头在我…… 作为野心勃勃的外来入侵异形生命体,组织交给顾屿桐的任务就是勾引地表最强人类首领,取得他的信任,瓦解人类集团,从而拿下整个蓝星。 顾屿桐双手鲜血淋漓地击穿祁凛,在他震颤的瞳孔面前,附耳低语:抱歉骗了你,请你……永远厌弃我吧。 “无数次的眼神交汇是为了引诱你,唯一一次视线躲闪是因为我爱你。” 世界三:【戏精跳脱傀儡小皇帝vs恨意浸骨掌权大权臣】 顾屿桐搬起国玺:朕疼你朕不说,朕拿国玺给你写情书~ 朝中势力暗流涌动,一心想要撺掇反派正面刚起来的顾屿桐不惜原地倒戈,毅然决然和黑化大权臣萧域明站在一个阵营! 顾屿桐(拽衣角):爱卿呜呜呜~他们背后说你坏话,还想偷摸摆你一道呢!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世界四:【惹火上身的风流貌美beta和禁欲阴冷反派alpha】 惹错人的beta直到被那个传闻中极致危险的alpha压在床上,才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气息交缠中,alpha的嗓音粗沉:“事到如今,我该叫你什么,嫂子?” 在顾屿桐水雾朦胧的眼神里,身上的alpha变本加厉:“闻不到我的信息素,不如换个方式记住我。” * 主角(冲着反派):大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都是为你好!你经历的磨炼、遭遇的苦难都是有意义有价值的,你不要再充满仇恨地一意孤行了,想想我们,想想大家,想想在乎你的人,不要那么自私地只考虑你自己!! 顾屿桐牵着反派养的小黑狗路过:小白,嘘嘘滋他们。 主角你好!自从我们家反派跟你们玩完回家后总是闷闷不乐,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话,后来才知道你们组团孤立他,还想降智感化我们家反派! 我们家反派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乖孩子,在品质这方面更谈不上什么道德标兵,这点我作为他男人我还不知道吗? 所以主角你们好,我们家反派就不洗白了哈~ 各位伟正光主角们:……? 阅读小小tips: 1、切片攻。 2、双c,每个小世界都he,1v1。 3、这里的禁止感化不是指纵容反派一味地做坏事,而是拒绝自以为正义的说教,并合情合理地复仇虐渣哦~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天作之合 系统 快穿 复仇虐渣 轻松 主角:顾屿桐,切片们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合格反派,从来不靠洗白来正名 立意:相信爱和光明 第1章 下药 雨夜。 车灯晃过,引擎轰鸣。 圣格斯大会堂,a市专司丧葬礼的会场。 ——素来庄静,车辆限速,严禁喧哗。 会场外,这辆速度嚣张的黑色路特斯撞碎淅沥的雨声,稳稳停在道旁。会堂外久站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刻架好轮椅,随即忙不迭撑伞走到后座车门前,颔首等待里头的人走出来。 十分钟过去,车内没有丝毫动静。 直到正举行着葬礼的会场内部走出来一个人,身后众人簇拥,皆着黑衣孝服。 为首的男人亲自举伞走到雨中,又等了五分钟,车门才终于缓缓从内打开—— 一双意大利纯手工定制的皮鞋在泥泞里站定,裁剪妥帖的西装裤垂在踝边,未染上丝毫泥点。 第2章 会堂五楼一间休息室的落地窗旁,粗重急促的呼吸声被窗外的雨声隔绝开来,屋内一股馥郁甜腻的酒香,搅得顾屿桐浑身发烫。 他撤回望向雨中男人的视线,单手扶窗无力地跌坐下来。 整间屋子里就他一个人,领口微敞,昏暗的灯光洒在那道精雕细琢的锁骨上,颓靡、美丽。卷翘的睫毛嵌在那双微微上扬的眼上,眸中水雾淋漓,撩人不自知。 “把……把你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 顾屿桐舔了舔干涩的唇,强忍着身上莫名其妙的燥热和冲动,尽量稳住平日清朗的声线,冲着角落里闪着光的一颗光球说道。 “宿主您好!”依旧还是刚刚谦顺有礼的开场白,大光球抖了抖身上的光圈,语气平静地陈述这样一个事实,“您死啦~” “废话。”顾屿桐从唇间溢出一句骂人的话,却因为体内那股燥热而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还带了点娇嗔的意思,这让他更加烦躁。 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了,72小时全程无休赶通告,日夜颠倒连轴转拍戏,生产队的驴来了都得给他磕一个。说得好听是一线当红明星,说得难听和一只漂亮的挣钱玩偶没什么区别。 “检测到宿主您身死后已脱离原本世界,所以小光在这里已经为您匹配好了相应的反派主线任务哦~”光球自顾自道。 顾屿桐垂眸,心想这桥段他熟啊,小说谁没看过,无非就是做任务保命,否则就躺板板死翘翘。既然有机会重开,谁不把握住谁是傻子。 他仰头靠在冰凉的落地窗前,借此缓解身上的难捱,成竹在胸:“说吧,是要我感化哪个悲惨反派?” “不是感化,是提升反派黑化值,阻止各大反派在结局被强行洗白~” “每个攻略对象原始黑化值为50%,宿主需要保持并提高,黑化值累积到100%即算完成任务!” 有意思。顾屿桐将眉一挑:“对象是刚刚那个下车的男人?” 光球闪了闪,似乎是对顾屿桐的机灵表示嘉奖,随后周围的光圈将顾屿桐全身笼罩住,很快,被下了药的酒精蛊惑催化的昏沉脑袋逐渐清明起来,关于第一个世界的相关信息也纷至沓来。 今晚圣格斯的葬礼是为池家池老爷子而办,池老纵横a市房地产事业数十年,曾经的房地产巨擘非他莫属,一朝身死,腾顺集团的大权便交到了池家养子池年手中。 传闻,池家双子,幼年丧母的大哥池端性格暴戾恶劣,而这位养子虽然出身孤儿院,幼年经历凄苦,但性情是出了名的温顺恭谨,在大哥十八岁那年意外坠马断腿后更是主动担起了公司重任,集团落到他手上无可厚非。 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当年因腿伤被迫出国治疗的阴鸷大哥一朝回国,迅速在a市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手段残忍,搅得池家和圈子里鸡犬不宁,甚至不惜把昔日弟弟逼上绝路。 顾屿桐却觉得并没这么简单:“实际上呢?” 光球抖擞精神,继续铺陈起完整剧情。 池老爷子年轻时风流滥情,而池年其实是散落在外的私生子。当时的腾顺风生水起,为避免丑闻爆出后影响公司发展,所以才将刚刚出生不足月的池年送入孤儿院,长至十岁才以养子身份接入池家。 同是池家血脉,他眼红于池端的光鲜亮丽,又回想自己这十年在孤儿院的冷落和欺凌,于是乎一只伪装完美的毒蝎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十岁进家门,一夜毁尽池母曾经精心培植的花园一角。 十五岁,把高烧不退的池端锁在杂物间,直到管家和助理寻遍老宅,最后才找到烧得奄奄一息的池端。 十八岁,池端在省级金融策划类商赛中夺冠,奖金丰厚,并获得了国外金融名企的offer,原本风光无限的骄子却在举行庆功宴的私人马场被池年设计陷害,当着一众富少名流的面落马,右腿粉碎性骨折。 二十岁,骄傲和体面被悉数毁尽的池家长子在不断恶化的治疗情况中,性情大变,接二连三的打击抹去了少年骨子里的温和矜贵,愈发古怪的性格导致亲友相继远离,唯恐避之不及。 ——最后,池端,这个真正继承人被送出了国,而向来谦和温顺的池年以池总的身份正式进入腾顺,作为池老爷子唯一的接班人。 幼年丧母的池端无力规诫父亲的滥情,正如他无法制止母亲的离世一样。这样的无力感直到自己被逼上绝路,被迫出国那天,终于戛然而止。 国外六年,秽土转生,磨练归来的池端野心和毒性比起当年的池年更甚。 枪口直逼那个笑面虎、菩萨面,手段阴狠,行事乖张,和从前病弱的狼狈长子判若两人。 顾屿桐了然一笑:“嗯哼,所以这么一个乖戾的大反派苗子最后毁在谁手里?” 光球对这个聪慧的新宿主很是满意,尽职回答:“您,我亲爱的宿主。” “您身穿的这位正是传言中风流纨绔的顾家二少——顾屿桐,他作为池年安插在池端身边的眼线,在葬礼这天被喂药后送入池端房内,两人干柴烈火,而后池端萌生感情。 其间,原身一步步向池年透露池端的计划,利用池端对自己的信任将其逐步洗脑感化,最后彻底粉碎池端多年的布谋,力挽池年于危急之中。” “池年最后对外宣称自己大哥悬崖勒马,被爱人的一片真心感化,和自己重修于好,却暗地给池端注射药剂,而精神紊乱的池端最后死于出国前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第3章 可惜了。 这么疯批带感的大反派。 顾屿桐脸上的惋惜喟叹之色过于明显,让光球误以为新宿主是在担忧这个世界的任务难度太大,于是很好心地安慰道:“宿主别担心,开局免费赠送三个积分哦。每个积分都可以兑换心仪的道具~” “就三个?”虚弱的顾屿桐强撑着替自己主持公道,“我看小说里人家系统都几百几百地送,就你抠。” “我们是系统,不是朝廷派下来赈灾的。”光球礼貌回应。 顾屿桐余光瞥过楼下那道修长挺括的身影,长身立在伞下,不言不语,不怒自威。 “什么道具都可以?”顾屿桐把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姿态风流而不下流,落拓撩人,清隽俊逸的脸上,蛊惑人心的薄唇微微张开。 “……我们是正经快穿。” “?”顾屿桐莫名其妙,“我意思是,搞点钱给我。” 紫电交闪,窗外半边天幕煞白。 楼下,在乍起的一道惊雷声中,刚才从里迎出来的为首的男人从自己人手里接过那辆轮椅,轻往前推,停在池端面前: “哥。” 池端这时才偏头盯着池年,没说话,半晌后,长臂绕过轮椅扶手,身侧助理很有眼力见地递上来一根黑漆硬木手杖。 池端的大掌扣住纯银制的权柄,收回看向池年的视线,逐一环视过池年身边围聚的人,随后径直走进会堂。 自始至终,半分眼色都没分给过池年手中的那辆轮椅。 硬木在会堂的地毯上发出沉闷滞缓的咚咚声,池端虚倚着手里的权杖,步履稳健,不受丝毫影响。 渐大的雨声和不容置疑的脚步声里,男人始终一言未发。 池年好脾气地笑笑,带着一如既往的谦和,打破了门口众人僵持冰冷的气氛。 又是一道响雷,惨白的光线照亮池年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毒恶意,转瞬即逝。 五楼的顾屿桐却尽收眼底,他换了个姿势,右手力道轻软地揪住面前人的衣襟,往自己跟前送,左手食指点了点窗外池年的身影:“你老板?” 按照原剧情发展,池年会在池端进入会场后,派人给自己送酒,这杯酒可大有乾坤,不然传闻中常年x冷淡的池端怎么会和别人干柴烈火,激情整晚。 来者倒是个尽心尽责的,问旁的也不肯多说,只是嘱咐:“顾先生,您只需要把酒喂给池总就好。” 顾屿桐轻笑一声:“你老板给了你多少?” 小助理一愣,眨着眼比了个数。 顾屿桐笑着摇头,摸出一张卡,两指夹着塞进助理领口:“够你花一辈子的。” “顾先生,这是……?” 药效似乎彻底在胸腔里弥漫开来,小腹突突,顾屿桐眉头紧蹙,想赶紧解决眼下的状况:“给你的。这酒你拿回去,想办法让池年喝下去。” “可——” 顾屿桐懒得和他掰扯,又摸出了一张卡:“两辈子。” “好叻。” 等人走后,顾屿桐这才终于算是松了口气,一个积分换池年在他爹葬礼上自食恶果,不算亏本。从前演惯了自恃正义、感化反派的无脑主角,偶尔替疯批倒霉反派出出恶气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他强撑着墙壁站起,准备离开。 ——既然原主是感化、摧毁池端的最后一根稻草,为避免这个走向,只能从头改起。至少今晚,绝对不能让池端见到自己。 顾屿桐为掩人耳目,跌撞着选择从消防通道下去,不知道摸索到几楼,昏暗的楼梯间外终于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压抑的交谈声、低缓的提琴乐声…… 药效正盛,在迈下最后两级台阶时,顾屿桐双腿一软,猝不及防向前跌去,倒在地上,正正好推开了楼梯间的一条门缝。 门外不远处站着乌泱泱一大群人,黑衣白花,神情肃穆,围着棺椁,黑白照正立在中央——不用想,这就是会堂一楼。 顾屿桐顺着门缝外看去,铜制的香炉前站着一个高大挺括的男人,西装已经脱下,衬衫紧裹着虬结扎实的肌肉,勾勒出流畅优美的线条。 修长骨感的手垂在裤侧,隐隐可见的青筋覆在手背,不动不晃,沉着有力。 顾屿桐迷蒙的双眼眨了眨,不可自抑地吞了口唾沫,浑身的燥热促使他的视线几乎离不开那双手。 仿佛那双手是平复燥热的唯一解药。 男人身后的人群默契地都不出声,自动屏蔽开一段安全距离,形成一个诡异但稳定的真空圈。 人影幢幢,顾屿桐看不清晰,但能确定那就是池端,他的攻略对象。 池端拾起三炷香,三指捻着,点火,摇香,灭火,动作一气呵成。一片诡异的死寂中,池端双手端香,高举过顶,闭目,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沉缓的声线在空荡的会场里响起:“恭喜。” 池端将香立好,转身看着池年,审查、端详着他面上端着的合适妥帖的笑,然后伸手接过助理递上来的西装,向前走去,路过池年肩侧时顿了一瞬,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腾顺集团,池总。” 说完便向着角落里这个楼梯间走来。 顾屿桐瞳孔一颤,往后一退,仅存的意志督促他尽快离开这里,可药劲上头,他本能地渴望那双修长有力的手能攫住自己,平复他的燥热。 第4章 早知道用第一个积分给自己兑瓶解药了。好人难当啊,顾屿桐感慨道。 可积分珍贵,禁不起再浪费。 跑吧。顾屿桐狠心咬了口小臂,企图唤醒残余的理智。 门外脚步声渐近,五米、三米、池端说话的声音也逐渐逼近,低沉、暗哑,是被酒气反复浸染过才会有的音色。 “讲。” “您猜得没错,确实疑点重重。老爷死前有过一个助理,他近日活动轨迹……” “嗯……” 顾屿桐四肢绵软,正准备逃离时,无意识从嘴中溢出一声轻软的哼鸣。 张助理猛地住嘴,警惕地往这边走了过来。池端先他一步,直接推开了门,幽暗的灯光自上而下投射,洒在池端墨一样浓酽的眉眼里,是肉眼可见的危险之色。 他蹙眉微仰头,敏锐地在昏暗的灯光里捕捉到一抹自作聪明的身影。 池端抬手挥退小张,自己已经迈上了台阶,朝楼上走去: “不用跟来。” 第2章 纵欲 二楼走廊很长,房间很多,大多都是专供宾客休息用的。两侧随便推开一间就是休息室,浴室、大圆床,按摩椅,play道具……应有尽有,不应有的也都有——顾屿桐忽然有些后悔躲进二楼。 自己原本的计划是躲开池端,至少躲过今晚,之后再从长计议。没想到会在一楼遇上池端,更没想到自己会没出息地哼唧出声。 他颇有些懊恼地靠着墙,本想喘口气,可身上烫得吓人,身体一热,脑子也跟着犯浑。这时,不远处的楼梯间再度传来脚步声。 由远及近。 节奏规律,不急不躁,像是一场盛大捕猎活动的前奏。 兴奋。难抑的亢奋从后背攀爬至头顶,几乎完全被这股躁欲掌控的顾屿桐紧咬牙关,从齿缝里碾过一句:“……靠。” 脚步声在楼梯间出口前狡猾地停住,假意仁慈地留给猎物足够的反应时间。同一时间,顾屿桐手搭上门把手,推开门躲了进去。 池端站在出口,视线逡巡一圈,最后停在了顾屿桐躲进去的那间房,看着门牌号,他眸光微敛。 一墙之隔。房间内。 顾屿桐靠着门框跌落,尽管浑身的理智都在制止自己出声,可粗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环境里还是显得无处遁形。 意识不断模糊化,却无限地放大了听觉。顾屿桐似乎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每一根血管在叫嚣着什么难堪的欲|望,也能准确地判断门外那人每一次行进的方向。 前进、后退、迂回。 每每距离咫尺之距,近到顾屿桐以为下一秒对方就会破门而入时,那人又会故意走开,在周围反复踱步,不彻底靠近,却蓄意不撤退。 一点都不给,但又变着法地勾人。 顾屿桐浑身血液随着脚步声的远近而沸腾、冰冷,时冷时热,全然失去了制动权,只能被迫依附。 这时候的他连脏话都已经骂不出了,身体早已违背理智地贴近了那扇门,滚烫的手指搭在把手上。他很难受,眼尾潮红,大有破罐破摔自己把门打开的冲动,却囿于自尊,迟迟不动作。 终于,三秒后,门外的感应器传来房卡刷门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 池端勾唇,语气恶劣:“久等?” 谁料顾屿桐早已直不起身体,浑身像是一块黏糊的热年糕,软软地就朝自己膝盖上扑了过来。 “……” 池端俯视着膝盖旁那团乱蓬蓬的头发,目光微沉,蹲下来,攥住顾屿桐的下巴想看仔细脸,却没想到对方直接伸手拽住自己,两人齐齐向后倒,滚在地上的那一刻,房门也被关上。 屋子里没开灯,稀薄的月色淡淡地洒进来。 池端单手撑在顾屿桐耳侧,小指无意被柔顺的发梢勾住,热热的,黑暗里,他垂眸,开始借着月光端详身下人的模样。 长睫微卷,漂亮但不娇软,相反,面容清朗俊逸,轮廓分明,上扬的眼尾格外会撩人似的,风流,但不下流。 “帮我……”顾屿桐不知道这人一个劲地盯着他看什么,可能自己童星出道,在颜值方面确实有过人之处,但现在明显不是一较高低的时候——虽然对方长得也不赖。 “帮你什么,怎么帮你?”池端骨子里的恶劣一瞬间被点燃,故意问道。 顾屿桐着急解释:“我是好人。”你可以放心帮的呀。 “好人会故意喝完药后藏在别人房间里,惺惺作态地求人帮他?”恶劣至极。 顾屿桐唇色鲜润,他舔了舔嘴唇,哑着嗓子,带着几分服软示弱的意味喊道:“池总……” 话音刚落,视线瞬间天旋地转。 池端站起来,一把拽住人的胳膊,把人重重地甩在床上,随后将膝盖压在顾屿桐双腿之间,柔软的床垫深陷下去,紧接着那双稳健有力的手掌便掐住了顾屿桐白皙敏感的脖颈。 他音量不算高,但足以威慑住人:“身份,目的,谁指使你来的。” 极度缺氧的情况总算是拉回了一些出走的理智,顾屿桐时而清晰时而沉沦,借着不可多得的清醒终于把池端的脸看了个清清楚楚。 刀削般的眉,黑目沉沉,古井无波。 按原剧情来说,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但眉宇间满是被风沙琢磨过的狠戾。 掐着脖子的手下了十足的力道,要嵌进血肉里去一般,不像是在同自己嬉闹,分明是冲着自己的命来。 第5章 顾屿桐在几乎窒息的情况下,迅速思索出一条新对策——既然避无可避,见都见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彼此坦诚相待,迎难而上。 “十五岁发烧被锁在杂物间,十八岁被设计陷害摔断了右腿,二十岁治疗情况恶化被逼出国……这些、是您的亲历吧。” 衬衫袖口被池端一截截叠了上去,露出因极度用力而肌肉紧绷的小臂。 浓墨般的瞳孔冷沉,寒气逼人:“说完了?” “…您没听够?”顾屿桐稍挑眉尾,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挑衅的小狼。 果不其然,系统光球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触发旧恨,成功激怒攻略对象,检测到黑化值升高5%,累积已达55%,请再接再厉。” 顾屿桐原本想继续,但很快被系统制止:“方法粗暴,有被攻略对象击杀的概率,请宿主权衡利弊。” 池端逐渐收紧手上的五指,收缴回方才给予猎物的纵容权利:“你,顾家次子,风流成性,纨绔乖张。小作小闹也就罢了,你哥不是事事都能护住你的。” “意思是池总撩不得?”顾屿桐对这样的威胁似乎并不受用的样子,一张脸因窒息憋得通红,语气却仍像在说笑。 池端沉声,像是发出最后通牒:“不怕死?” “怕,”三两下就能把自己的身份底细剖析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人说不怕是假的。顾屿桐双手握住池端的小臂,企图解救自己,眼神难得有几分认真,“但下药确实是被逼无奈。” 这是实话。 他两眼一闭,再一睁,那掺了药的酒就已经被池年派来的人强行灌下胃里去了。 上一秒还在熬夜背台词下一秒就成了别人掌中的棋子。他也很冤枉的好不好。 “腾顺集团、长子继承人、万众瞩目、天之骄子,哪一样不该是您的?”顾屿桐像是一个陈述完所有筹码的死刑犯,苦苦等待审判结果。 最终无罪释放。 濒死之际,顾屿桐忽然感受到对方布满厚茧的虎口处猛地放松下来,奢侈的氧气重新灌回心肺,他大口呼吸,被呛得厉害,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欲色:“要试试吗……” 童星出道,他的演技自然不在话下,区区一个风流浪子而已,手到擒来。 顾屿桐双目灼灼,被酒气熏染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池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好像不怕自己,所以两个人隔得很近,袒露着彼此的心跳。 顾屿桐的手还扶着池端的小臂,逐渐下移,扣住他的虎口,整个人翻身反将池端压在身下。 他跨坐在池端的身上,刚刚一番折腾让他清醒不少,至少拿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他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一次,他要把无脑编剧压抑的反派之魂通通点燃! 可去他妈的感化吧。 顾屿桐自觉地扮演着风流纨绔的顾家二少,衣襟半敞,脖子处还有绯色的指痕,潦草性感,他扣着池端的手放在自己左肩,代替那柄硬木权杖,暗示之意呼之欲出。 “池总,本该属于您的东西,我愿替您双手奉上。”声音蛊惑至极。 夜风微动,拂落肩头的衣物。 池端看着顾屿桐细腻白皙脖颈处自己亲手烙上的痕迹,眼神阴翳,带着几分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兴奋。 察觉到池端晦暗危险的目光,顾屿桐呼吸又急促起来,这反应落在池端眼里,像是谄媚般的索求,于是那只大掌蓦地收紧,攥得人肩头生疼,池端眉梢一挑,语气玩味:“哦?也包括你自己吗?” “我考虑考虑。”顾屿桐顽劣一笑。 池端很久没有被这样寻衅过了,他动作称得上粗暴,转瞬间,顾屿桐再一次被压制在身下,这一次绝无反抗的可能。 池端整个身体形成一个压迫性极强的包围圈,反剪住顾屿桐的双手,将他翻了个面,把脆弱的后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自己面前。 “有手段,难怪池年会派你来。” 顾屿桐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热又被眼前的男人点燃,烧得额角突突。 他知道池端多疑,还在试探自己,于是并无挣扎,扭过头,终于回答了池端方才的问题:“没目的,底细干净,只想帮你赢。” “和腾顺扯上关系在我这里可不算什么底细干净。”池端慢条斯理地警告着,手指顺着微凸的脊骨往上,猝然捏住顾屿桐的后颈。 “不和他扯上关系,只想和你有关系。” 白瓷般清透的皮肤烧得通红,那双眼睛坦诚直白地看着自己,不把人溺死在那片由他亲手打造的欲海誓不罢休一样。 “我考虑考虑。”池端现学现卖,刚刚手指碰到的肌肤早就烫得吓人,他明知顾屿桐难受得厉害,可非不给,非要等到人家忍到极点受不住了好声好气来求自己。 顾屿桐看不见池端的表情,只能用一团糟的脑子胡乱揣度池端的心思。 他的半张脸埋在被褥里,说出的话含含糊糊:“……求、你了。” 池端:“求谁?” “池总……帮我。” “就这点本事?” 顾屿桐意识全无,索性破罐破摔:“就这点本事……” 可即使示弱至此,也仍得不到池端的半点回应。 就在他以为今晚要交代在这里时,身后这才终于响起了衣物摩挲声。 夜里,雨势大得惊人,每一滴都重力落下,撞在沥青路上,搅得一片泥泞。 第6章 顾屿桐中途想挣扎,推拒的手却被拷住,那人做这事寡言得很,偶尔在顾屿桐连连求饶声中淡淡应个“嗯”,动作却依旧放肆。 已读顶回。 靠……有没有人来感化一下这个反派啊。 顾屿桐艰难翻了个身,刚想喘口气,余光却瞥见了男人结实肌肉上交错的疤痕。池端双手撑在顾屿桐身侧,呼吸沉重,额前碎发挂着汗,黑而深的目光盯着顾屿桐。 疤有新有旧,深浅不一,最深的一道在心脏下方,直径两厘米的弹孔,是枪伤。刀伤更多,粗略一数不下十条,这还只是正面。 顾屿桐微愣:“伤……” “再来。” 顾屿桐慌不择言:“我记得你还有腿伤,要不就到此为止?反正我也已经……” 腿伤早已治好,所以回应他的只有一下又一下的蛮横索取。 后半夜,雨声渐息。顾屿桐一人昏睡在凌乱的被单中,身旁空无一人。 池端站在落地窗前,手机里传来通话声音:“送你的回国礼物怎么样?” 池端眉头一拧,目光复杂地转向床上瘫软成一团泥一样的人,微哑的喉咙刚想出声,就听手机里传来一条讯息,是个具体的地点——跨江大桥往东,a市最大的销金窟,恩特酒庄。 手机那头又说着:“定位就不用发你了吧,明天记得去堵人。” 池端又扭头看了眼顾屿桐,锁着眉松泛了些。 “欸不是吧你,好歹给点反应啊。六年了还没改掉你那臭脾气,谁受得了你。你一个电话,我的人加班加点地给你查,功劳苦劳都不少吧,兄弟就没有你这样当的……” “顾屿桐在我这里。”池端平静地打断了对方。 “嗐,他嘛,浪惯了,我见怪不——”顾濯声音猛地一顿,这个时间点,这个口气,只有一种可能,他瞬间音量飚高,“去你大爷的,池端你他妈一回国就睡了我弟?!” 顾濯又开始掰扯这六年来的种种,声泪俱下,悲愤不已,池端默默把手机拿远了点,其实他很想说,也不是他想睡,是顾屿桐主动走到他房间里让他睡的,但他从来不习惯跟人解释,于是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翌日一早,顾屿桐是被猛灌进鼻子里的风叫醒的。 睁眼时,自己正坐在路特斯副驾,嘴被胶带封得严实,半开的窗外是疾驰而过的江景,车辆速度快得惊人,桥上锁缆都出现了残影。 池端单手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表情丝毫没有被这样快的速度影响,冰山一样岿然不动。 如果不是从后视镜里看见后头跟着的两辆黑车,顾屿桐真的会以为池端这个提了裤子翻脸不认人的东西绑了自己,正火速赶往深山毁尸灭迹。 下了跨江大桥后就是东郊,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各大声色场云集,是上流圈子用钱砸出来的灰色地带。 车已经快驶离桥梁,后视镜里那两辆车明显加快了,紧咬着不放,几乎快贴上后车身。池端面不改色,油门踩到底,仪表盘上指针向右狂转。 “不想死就抓紧了。” 第3章 嫌脏 东郊版图开阔,没有西城区的华灯璀璨,更多的是靡丽,不胜数的灰色产业滋养着上流圈权贵变态的乐趣。 “唔……嘴、撕开!” 车已经快驶出桥尾,顾屿桐嘴被堵着难受,骂骂咧咧地对池端控诉着他的暴行。 池端瞥了眼后视镜,胳膊枕在车窗边:“又没绑你,自己撕。” ……好像是哦。顾屿桐迟钝地扯下了胶带,活动着下颚,撂下一句:“变态。” “你睡觉流口水。”池端歪头睨了眼他,理所应当道,“嫌脏。” 话音刚落,那辆紧跟着的黑车从后超车,不要命地贴着池端车后的尾灯险险擦过! 同一时刻,路特斯车头冲过桥梁尾端,驶进东郊大道。 过了桥,江景、城区,包括所有人为制定的法则和规矩通通被甩在了身后。那两辆车明显不再收敛,高速行驶下车轮的摩擦声传来,尖锐刺耳。 顾屿桐紧抓着安全带,前方出现一个急拐弯,池端猛地向右打死,高速行驶下,车身瞬间失衡,顾屿桐整个身体□□,误触了中控大屏,传出一条晨间早报的播报。 “本台记者报道,昨晚池家长子六年来首次现身,归国出席葬礼,全程不语,腿伤疑似痊愈…… 据圣格斯会堂内部人员透露,腾顺现任董事池年被拍到酒后乱性,现场照片糜乱,向来持重沉稳的玉面公子首度遭大众质疑,深陷人设造假舆情…… 目前腾顺正筹备的大项目‘城中岛’初步执行方案已经敲定,恰逢前任董事离世,领导层大换血,又爆出公司现任老董的葬礼丑闻,项目的投资方是否会如期——” 池端伸手暂停。 拐弯后,身后那两辆车暂时被甩开一段距离,顾屿桐单手支着下巴,窗外的风撩起额前碎发,恣意清爽,没什么大表情,微眯起的双眼隐隐透露出主人似乎心情不错。 风吹进衬衫,猎猎作响,掀起衣襟一角,露出青红交叠的暧昧痕迹。顾屿桐也不管,任由大敞着的衣衫随风而动。 池端收回余光:“浪得很。” “想夸我帅就直接点,池总。”顾屿桐轻笑一声,昨晚闹得凶,嗓子有点哑。 “欢迎回国。”他偏头去看池端,笑得坦率,“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池先生不打算谢谢我吗?” 第7章 “昨晚谢过了。”池端握着方向盘,食指和中指曲起,意有所指地点了很多下。顾屿桐蓦地想起什么,错开眼神。 “得罪池年你讨不到好。”池端的态度很明显还在怀疑顾屿桐,他想了想又说,“我这里,你也捞不着什么。”没有半点好处,所以目的到底是什么。 顾屿桐听得懂他话里的深意。 于情,他实在惋惜一个疯批反派被强行夺走气运,最后只能接受降智感化,于理,他任务在身,救池端也就是救自己。 但他怎么可能说出来,正准备挑个好理由狡辩的时候,车左右两边又出现了那两辆阴魂不散的黑车,呈夹击状,来势汹汹。 “你已经被池年盯上了。”池端提醒道。池年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闹得纷纷扬扬,事后肯定要彻查一番,要查出来顾屿桐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顾屿桐浑不在意,纠正道:“现在是我们被盯上啦。” 晨光灿烂,雨后初晴。 池端车技很好,再有路特斯性能加持,很快就驰出了包围圈。 他转头,目光落在副驾上那人身上,阳光刺眼,池端喉咙里溢出几声低笑:“拜你所赐。” 虽然那辆车就像狗皮膏药般甩不掉,但池端收放自如,时而遥遥领先,时而故意配合,立交桥上如同上演着一场滑稽的马戏,而池端是唯一能够喊停的人。 顾屿桐眉梢一挑,又不知想起什么坏点子:“换挡,降速。让他们撞上来。” 池端正玩得尽兴,似乎不太赞同。 “腾顺的项目正在筹办中,企业实力,高管信誉,缺一不可,葬礼上乱搞再加上不睦兄弟这一条,池年形象可以大打折扣。” “池年不会蠢到授人以柄,所以那两辆车查不出什么,这是亏本的买卖。”以池端如今的财力来说,一辆路特斯虽然不算什么,但他更讲究回报。 顾屿桐继续说:“证不证据的无所谓,关键是舆论引导。池老板,你生意做多了,得知道比起谈判桌上的明码标价,舆情这把刀更好用。” “人言可畏,大众追求猎奇刺激的新闻,只要把被撞坏的车推出去,豪门暗斗,兄弟反目,事态怎么发酵全凭大伙一张嘴。” 帮人夺回气运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为虎作伥更是人生一大爽事。 池端几不可查地勾着嘴角,换挡降速,身后跟得吃力的黑车猝不及防地撞了上来,“嘭!”地一声,车灯爆裂开来,车尾也深陷下去一个洞。 ——程度把握得刚刚好。 顾屿桐额角不慎磕破,他顾不得渗血的伤口,把头从窗口探出去。 酒红的领带在风中凌乱飞扬,他撑着窗框,对着远远落后的三辆车吹了个口哨,极尽挑衅之意。 坐回座椅中时,正好对上池端探究的目光。池端开口:“下车前给我一个理由。”不惜与池年作对也要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窗外景色飞转,危楼高耸,顾屿桐闻到了纸醉金迷的味道,他整理好衣襟:“池总不如先告诉我要带我去哪里。” 池端:“恩特酒庄,找一个叫张凡的人。” 张凡。顾屿桐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系统先前导入的剧情中,他得知池老爷子池章的死是人为导致,而凶手正是私生子池年,张凡作为池章曾经的私人助理,是唯一知情人。 当然,他能记住张凡这个名字,更多的是因为这人曾经是原主浪迹情场的情人之一。 顾屿桐晃神的这一秒,听见池端说:“把人带到我面前。”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一座酒庄前,依山畔水,视野开阔。 和池端打交道大部分时间都在猜度他的心思,听他刚刚话里的意思,应该是知道原主和张凡这层特殊的关系,所以才会派自己去找人。 酒庄楼层高,规模大,显然这不是一份轻松的活儿。 所以顾屿桐理解为,这是对自己的考验:“没问题。” 他甚至美滋滋地打起了小算盘,找到张凡,帮助池端找到父亲离世的真正原因,说不定还能提高黑化值。嘿嘿~ 池端觑了眼喜上眉梢的顾屿桐,“啪!”地一声解开安全带,环臂等着那个理由。 顾屿桐早已打好腹稿,靠着椅背,闭眼,浅笑着说:“我知道池总还是不相信我,可我接近你真的没别的坏心思,得罪池年也单纯只是看他不顺眼,如果非要我给出个原因来……” 他稍稍倾身,靠近池端:“我暗恋你很久了。” 池端侧脸很好看,下颚线坚毅流畅,他闻声一顿,缓缓看向顾屿桐凑过来的脸,神色复杂古怪。 “……”他什么也没说,开门下了车。 顾屿桐在车内继续兴味盎然地说着:“小时候经常看你和我哥一起打篮球,最喜欢躲在更衣室看你脱衣服,给你写过小情书但被该死的池年撕了,你十八岁商赛夺冠的照片还夹在我床头柜相框里,我真的——” 池端已经走到他窗前,俯身,眼神危险。 顾屿桐会意般降下车窗,对上池端的眼睛,把话说完:“……喜欢你。” “……”池端脸色沉得可怕,“十五楼203,找到人后带到那里。” 顾屿桐超级满意自己的百分回答,胡乱应着:“嗯,好好好……” 池端抬脚欲走,却又折返:“再乱说话割了你舌头。” 顾屿桐:…… 第8章 十分钟后,顾屿桐进入了酒庄的三楼,专供打台球的地方。 根据系统给出的记忆,张凡经常和顾屿桐出入台球场,来这里,说不定可以钓出张凡。 “顾总!”刚走出电梯,迎面扑上前来一个男孩,刚成年不久的模样,净瓷一样的小脸挂着泪,正窝在自己怀里啜泣,“您不是说喜欢我,还说要带我去海岛上钓鱼的嘛…”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顾屿桐心下不忍,但属实没想到原身10通吃啊! 他稳住心神,边哄边摸出一张卡,把人揽紧,另一只手探进人衣底下,把卡夹进了男孩裤腰间:“乖,我过几天让人带你去。” 刚处理完这边的,余光又看见一个紧抿着嘴的男侍应生,年纪不大,握拳杵在那,也不说话也不闹,眼尾红红,满脸都在说,我对你的真心喂了狗,原来我在你心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顾屿桐轻笑一声,拉开衣领,丝毫不在意露出那些暧昧痕迹,他走到球桌前,抄起球杆抹上巧克粉,摸出烟叼在嘴里,俯身,开始描点。 半晌,对方仍没动静。顾屿桐咬着烟,声音含糊:“过来点上。” 果然那人吃这套,红着脸走过来。 顾屿桐俯在球桌上,袖口挽起,薄肌线条流畅,他偏过头,示意那人点烟,伴随着打火机的“咔哒”一声,烟被点燃,与此同时,7号球落在球袋,发出清脆的一声。 顾屿桐这才收回看向侍应生的视线,回到球桌上。 侍应生羞红着脸夸道:“您的球技越来越好了。” 顾屿桐绕着球桌走了半圈,继续瞄准:“不生我气了?”虽然他并不知道原主做错了什么,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对方看了眼身形修长挺拔的顾屿桐,红着脸飞速摇了摇头。 角落里的摄像头亮了亮。 第二杆进洞。 不远处的座位上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 “这不是我们桐哥吗,昨晚说要去吃大鱼,扔下我们几个就走了,害得我们刚组好的局全散了。”说话的人看起来也是个富家公子,正躺在一群温香软玉里,语气难免责备。 一同的人里继续起哄道。 “今天可得好好搓我们顾总一顿才好!” “快去喊人,今天有顾总在,得玩点新花样才带劲!!” 恩特酒庄背后的最大股东是a市一家新兴企业——景晟集团的神秘老董,出手阔绰,所以规模宏大,设施齐全,来的客人爱玩花样是公开的秘密。 顾屿桐拽松了领带,靠着球桌,大手一挥:“包场,今天我请。阿城,把你哥们都喊上。”既然池端有把握让他来这里找人,那么只要声势过大,就能把张凡引出来。 很快,整个三层挤满了人。 顾屿桐的球桌边围满了年轻男女,他也不恼,嘴里一直叼着烟,倒也不是他想抽,只是一根抽完,就会立马走上来一个人给他递烟点烟,久而久之,兜里满满当当都是房卡。 他的杆法准得出奇,出手果断狠绝,平均两三分钟清一次台。 第三把结束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身材高大,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的人很快为其清扫出一条小道,直通顾屿桐的球桌。 张凡站在顾屿桐对面,双手插兜:“宝贝,今天就玩到这里吧。跟我走,房间都开好了。” 此时,顾屿桐刚刚让人摆好球,正往球杆顶端擦拭巧克粉,半分眼神都没分给张凡。他笑哄着一侧的侍应生,把小费塞他胸前,轻推开人,走到张凡身侧,低腰、握杆,一杆进洞。 “你清场,今天就在这儿玩。”顾屿桐似有若无地瞥了眼他。 以往的顾屿桐风流倒是风流,只是过于桀骜,哪有今天这么顺服。张凡咧嘴一笑,吩咐了下去:“都听你的。” 人走了大半,只剩下张凡自己的人。顾屿桐摸向兜里,开了录音,他要送池端一份大礼:“池家葬礼我去了。” 张凡被冷落很久了,见到顾屿桐一整个欲|火焚身,把他整个人抱上球桌坐着:“这么久不见,怎么一上来就讲这些败兴的东西。” 顾屿攫住张凡的领带,缠着手腕绕了几圈把人递到自己跟前,咬字很软:“阿凡,你不是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吗,但我发现,你有秘密瞒着我。” “池家的事少知道为好,我这是在保护你。”张凡把人推倒在桌上,球被撞散,他伸手去解皮带。 “池章到底怎么死的?”顾屿桐索性开门见山,鞋尖抵在张凡的胸前,退出一个安全距离,这一举动却让张凡更加兴奋。 他握住顾屿桐的脚踝:“把我伺候爽了我就告诉你。” 呸。顾屿桐在心里把白眼翻上了天,趁这人精虫上脑,忍着不耐继续诱导,正准备开口时,大门忽然被一股迅猛粗暴的大力从外踢开! 借着厅里昏暗靡丽的灯光,顾屿桐遥遥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跨过门外倒了一地的打手,朝这边走了过来。 黑目沉沉,眉宇间满是戾气。 哇哦。顾屿桐的手拽张凡的头发往后一扯,笑道:“你完蛋了。” 第4章 逗弄 十分钟前,十五楼203。 光线微暗的房间里,一块大屏投影在墙上,监控里传来男男女女调笑的声音,最热闹的是画面中央的一张球桌。 屏幕上—— 男人修长白皙的指节按在桌面,虎口轻夹球杆,细窄的腰身因为身体的低俯而被衬衫收紧出流畅优秀的线条。 第9章 每次进球都会有形形色色的男女上前递烟,男人也不推拒,轻笑着低头去咬烟嘴。 屏幕前,池端上身前倾,手肘撑着膝盖,离得近了些。 好一个暗恋。 满嘴谎话,秉性恶劣。池老板在心里这么评价。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顾屿桐的手吸引。 顾屿桐正清完一次台,趁人摆球的时候,笑揽住刚刚那名男侍应生的腰,不安分地在那侍应生细软的腰身掐了一把。 监控很清晰,细微到人手上的绒毛都能看清。 那双骨感分明的手昨晚虚扶的部位此刻在池端身上隐隐发烫,而此刻却掐着别人的腰,接着别人的烟。 池端把额前的碎发撩上去,眼底的阴翳一览无余。 果断起身,走向浴室。 一旁的张助理:“池总,顾先生动静闹这么大,张凡很快就该出来了。您去哪儿?” “洗澡。”池端一把甩上门,“脏得很。” * 虽然计划被打断,录音也还没拿到手,但好戏谁不喜欢看呢。顾屿桐作壁上观,看热闹不嫌事大:“池老板,怎么亲自过来提人呐?” 系统在脑子里嗡嗡作鸣:“反派黑化值提升5%,牛得嘞。” 顾屿桐有些意外,自己还没亲手把池章病逝真相录下来给池端,黑化值怎么会突然升高?正想着,池端已经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力道很大,攥得很痛。 顾屿桐觉得莫名,吊儿郎当问:“池老板也想一起玩?” 池端:“让你把人带到203,你自己先玩上了?” “怎么会。”顾屿桐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强装镇定,“不过不是说好我把人带上去吗,您怎么亲自下来了?” 池端整个人站在自己面前,遮去了大半的光。 顾屿桐缩在阴影里,无端屈从于这股几乎压倒性的威势,说话也不自觉用上尊称“您”。 “来打台球。”池端语气很冷很沉,和在车上时不一样。 张凡被打断很不爽,实际上没有哪个男人被打断会爽。他猛地推搡了一下池端,对方纹丝不动:“你丫的,这是我的人。你搁这挑衅谁呢?!” 池端掂了掂手里的球杆,浑不在意地问顾屿桐:“他说你是他的人?是这样?” 顾屿桐游离在状况外,不懂事态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发展。他诚实道:“新中国讲究人权自由。” “?”张凡“啊”了一声。 陡然间,球杆滑过半空,发出“簌簌”的破风声,接着猝然挥向张凡的脑袋。 几滴温烫的血液瞬间飞溅出来,擦着池端脸侧划过,他娴熟地歪头一躲。 “你干什么?”顾屿桐有些惊讶。 池端收回球杆,面无表情:“打台球。” 张凡捂着额角缓缓蹲下,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刺激着池端的感官,久违的餍足感终于爬升至心头。 在那六年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创口和血液似乎成了唯一能激起兴奋感的东西。 新鲜的、滚烫的液体就像是一壶烧开的沸水,浇在冰凉的躯体上,这才有了存活着的感觉。 池端扔了球杆,看向球桌上双腿交叠的顾屿桐,眼尾缀着笑,惊讶但不害怕,像一颗高悬于树上的与众不同的禁果。 人人都想靠近,各怀心思。 池端走过去,顾屿桐自然而然地搭着他的小臂站了下来,却被反握住,池端攥着他的手腕,指骨咔咔作响。 如同攫住禁果的蛇尾。 顾屿桐感觉到周围气压猛得降了下来,却仍游刃有余地对池端说笑:“火都发完了?” 池端不置可否,睨着他。 顾屿桐余光扫过周围不太对劲的人群,俯到池端耳侧:“池总,您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池端点头默认。 顾屿桐笑意戛然而止,他抬头,门口,以及角落座椅里全是张凡的人,刚刚没反应过来就算了,现在正虎视眈眈地朝这边走来。 【光头球,反派如果不小心挂了怎么办?】 【即视为任务失败,您也会挂~】系统及时回应,【以及我叫小光。】 顾屿桐暗骂一声,拽着池端就跑,一路狂奔到侧门,那群黑衣打手见状纷纷抄起家伙紧随其后。 恩特酒庄规模真的很大,内部结构复杂,很容易迷路。 顾屿桐带着池端跑了一路,背靠着角落里的墙壁喘气休息,他环视了一番环境,抱怨道:“那什么集团的老董也真是闲的,没事把酒庄建得这么复杂干吗。” 池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气喘吁吁的顾屿桐,没说话。 楼下又传来脚步声。 顾屿桐不由分说地拉起池端,冲向走廊右侧。 池端挣开,拎起人的肩膀往左:“右边是厕所,走左边。” 于是两人向左。 又一个分叉口,顾屿桐一头猛地扎进左边走廊,再度被池端慢悠悠地拽回来,他意味深长地拉长语调:“那边是包厢,那些人办事一般都不关门的。” “嘶,行。”顾屿桐听话地跟着池端往右继续跑。 好不容易出了酒庄,顾屿桐带着池端躲进前方的一个花园里。 假山作为掩体,很好藏人。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假山后一处狭小的空间里,顾屿桐和池端挨得很近,他尽量把气喘匀,为了不让追上来的人发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们追上来了,别出声。” 第10章 池端低头,看着顾屿桐,心里忽然有什么平静下来。一片安静里,顾屿桐擂鼓般的心跳声显得很清晰。 这时,池端的手机响了。 他看着警惕惊慌的顾屿桐,不自觉一挑眉尾。 于是在顾屿桐企图制止的眼神下,池端神色淡然地按下接通键。 “老大,怎么回事?” 池端瞥了眼顾屿桐,淡笑道:“躲你们呢。” 雨势渐大。 手机那头沉默半晌,语气唯唯诺诺又问:“那…需不需要派人带伞去接你们?” 池端低头又看了眼神色复杂、像是因为被隐瞒所以受了天大委屈的顾屿桐,转而冲手机那头嗯了声:“动静小点。” 难怪这么熟悉路线,原来是酒庄老板。 顾屿桐不用多问也知道自己被耍了,对方力气本来就比自己大,一路要甩开自己的手可谓是轻而易举,可这人非但不和自己解释还任由自己自作主张,分明就是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出糗。 有些气不过。 他愤愤转身,走进雨幕。 池端见状,视线轻飘飘扫过漫天瓢泼的大雨,准备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好整以暇地闭眼等着人来接他。 这时天幕倏地煞白,一道响雷滚过,紧接着不远处传来某人脚底打滑的声音。 池端睁开眼,轻啧了声,走到顾屿桐身边。 “乱走什么。”他声音多了几分不悦。 “酒庄股东,景晟集团老董,池老板,您嘴真严。耍别人很好玩吗?”顾屿桐余光扫过去,池端一身高定西装已经被雨打湿了七成,额前的几缕碎发将将掩住眼里的不耐。 “这就是你所谓的双手奉上?顾先生也不过是这么个半途而废的人。”池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场考验,顾屿桐通过了。 “刚刚动静闹这么大,现在整个三楼都知道你是谁的人。”池端停住,留给顾屿桐反应的时间,“你现在一个人回去,是打算驳我的面子?” 雷声滚滚,顾屿桐下意识往池端身边一闪。 动作很微小,但池端还是由着他。 顾屿桐再抬头望去的时候,正对上池端那道凌厉深长的眼神——头顶上方的雨忽然停住,一把漆黑宽大的黑伞撑在了两人头顶。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方才见过的魁梧打手急急迎上来。 其中一个正站在池端身侧替他撑着伞,他神色恭顺,丝毫不见刚刚的狠戾,只见他在池端身侧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池端点头示意。 另一个撑着伞的独眼男人左手搭着一件干燥崭新的外套,正准备给浑身湿透的池端换上,却被他抬手挥退,紧接着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雨中,他坐进后座,在车门关上前的一瞬,开口说:“带回去。” 半阖的车窗内,池端看了眼立在伞下但半个肩膀都被雨打湿的的顾屿桐,没再多说什么,只远远地朝独眼男人使了个眼色。 随后车门关上,急速向酒庄后园驰去。 顾屿桐还没太回过神来,接着那件熨烫妥帖、似乎还带着那人身上冷冽木质香的黑色外套便搭上了自己肩头。 独眼男人在旁替顾屿桐撑着伞,伸手示意:“顾先生,雨大,先跟我们回去吧。” 外套很大,搭在肩头很宽松,顾屿桐拉紧了些,那股很好闻的味道又更清晰了些。 他跟着这些人原路返回,回到酒庄主楼大厅时,正喝酒玩牌的人群纷纷侧目看过来。 “今天都在传酒庄背后最大持股人现身,我怎么没看见?”即使在嘈杂的乐声里,人群议论声也格外清晰。 “那位能轻易让咱们瞧见吗?” 说话人神神秘秘:“人家可还是景晟背后的真正控股人,景晟集团知道吧,短短两年时间就在a市商圈占了大头,攻势强劲,这两年,圈子里的老人没有哪个不好奇这背后的操盘手究竟是何方神圣,偏偏人家委托了代持股人出面管理,整整两年半点影子都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这么说,那应该是谣传了。人家日理万机,行事又这么神秘,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出现在这里?” “也不一定——那位,顾家的小开,风流纨绔二少爷,说不准就知道些什么。你以为他肩上披的是谁的外套?” 忽然被cue,顾屿桐感觉到肩上的这件外套分外压身,石头一样沉在自己肩头,于是伸手要把衣服取下来,却被身后跟着的一众打手制止。 独眼男人好意提醒道:“顾先生,老板会不高兴的。” 顾屿桐讪笑着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落了灰,我拍拍。” 众目睽睽之下,他披着那位神秘老总的衣服,跟着他的手下们上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前一瞬,狭窄的门缝里投进来许多打量的目光,疑惑、惊羡、醋妒…… 顾屿桐轻叹了口气,懂了刚刚池端在雨里说的那句话“驳了他的面子”是什么意思,方才台球厅的动静闹得这样大,流言四起也正常。 于是,顾屿桐的风流情债上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对象好像是池端。 电梯门打开时,他终于想起了系统给的剧情提示。 景晟集团,涉猎广泛,劲头十足,融资手段强硬果决,全得益于背后那只操盘手。而作为实际控股人的池端向来行迹隐秘,在国外沉淀的六年让他学会暗中蛰伏,好将猎物一击毙命。 第11章 只是到头来,所有的心血却毁在了原身手里。 顾屿桐暗自不平,正想着,已经跟着独眼男人走到了十五楼的203房间。 房间很暗,没开灯,他抬脚刚进门,身侧突然一道劲风刮过,独眼男人肘击在自己背部,顾屿桐根本没有防备,踉跄了几步,随后膝盖被人一踢,整个人跪在了沙发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 顾屿桐话音刚落,眼前就被蒙上了头套。 第5章 活儿好 头套蒙脸,耳朵被堵住,看不见也听不见——顾屿桐双手被缚在身后,被迫跪地,肩膀被人摁住,只能在心底默默计时好知道时间的流逝。 1800秒后,面前忽然有一阵沉冷的木调香拂过,顾屿桐透过头罩,似乎能看见那人走过面前,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模样。 他蓦地笑出声:“池老板的心思好难猜啊。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把人绑来这里,是想和外头那些人一样玩点刺激的,还是单纯想要滥用私刑,出一口恶气?” 耳塞被取下,眼前却仍然是一片黑。 他想闻声识人,可池端一句话也不说。 像那晚迟迟未开的房门。 总喜欢把人的整个心高吊起来,一声不吭地欣赏别人的失态。 一片安静里,身侧有人递了个手机上前。是自己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池端的人拿了去。 音量键被开到最大,里头猝然传出一声愤怒到颤抖的声音—— “小顾总,你不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那晚的红酒,今早的飙车,以及迟迟不回的消息!……” “让你爬上他的床,关键时候好当个传话筒,当初你答应得好好的,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顾屿桐反应了三秒,这才明白过来。 ——如果说今天是一场考验,那么现在就是压轴大题。 他离声源远了些:“池年,你好吵。” 池年声音属于温和型,但此刻有些扭曲:“给我个解释!怎么一夜之间你毁约不算,还害得我差点身败名裂,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说池端和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顾屿桐默了一瞬,“爱算吗?” “…”对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池年想到顾屿桐的本性,质问道,“就一晚,就一晚!你顾少爷什么没看过,你不会看上他了吧?!你特么看上他什么了?!” 顾屿桐很认真地说:“活儿好,有劲儿,长得不赖,虽然脾气差点,偶尔有点洁癖,但整体上过得去。” “还有啊,什么叫一晚上就看上他了,我暗恋人家好多年了好嘛,当初要不是你撕了我给他写的情书,我至于现在才把人搞到手吗?” 池年疑惑:“什么情书,什么东西?!——” 通话被挂断。 池端装模作样地扔掉手机,冷着脸问独眼男人:“怎么办的事,把人绑起来算什么。” 独眼男挠头:“不是老板您——” 池端毫不客气地打断:“我有说过吗?” “没、没有,是我会错意了。” 池端握住顾屿桐肩膀,把人往自己面前一捎,松绑,扯下头套。顾屿桐蓬松柔软的头发瞬间耷拉下来,乱糟糟地罩在眼前,像是一只刚被蹂躏过肚皮的小狗。 明明比自己还大两岁,模样却显小得很。 池端还算好心地帮人把头发撩上去,慢吞吞道:“这下彻底惹毛池年了。” 顾屿桐趁机活动着早已麻痹的双腿和双肩,无能狂怒,明明被惹毛的还有他好嘛。 却只能摆出笑来:“……大名鼎鼎的景晟集团老总还怕这个?” 池端捞起顾屿桐的细腰,顾屿桐瞬间腾空而起。 池端让人坐在自己大腿上,微仰头看着顾屿桐:“没人敢和我这么说话。” “那我是第一个。”顾屿桐很自然地圈住池端的脖子,任由对方那只大掌掐住自己腰间的软肉,疼也不吭声,勾起眼尾看着池端。 池端的手探进顾屿桐的衣底,一路从脊骨探上去,捏住他的后颈,逼迫他头后仰露出脆弱的喉结。 正当池端欣赏着男人挺着腰,喉结滚动的模样时,门突然被撞开—— 来者正是风尘仆仆的顾濯。 “简直倒反天罡。”他提起木棍,指向池端,“池端你爹的,把你脏手从我弟身上撒开!!” 独眼男:? 顾屿桐:? 池端:。。 顾屿桐在一众打手的注视下,被顾濯一只手从池端身上拎起来,一路坐电梯下楼,出大门,扔进车里,气势汹汹,没人敢拦。 直到车门关上。 顾濯发动车辆,油门踩到底,仍只字未言。 顾屿桐悄咪咪打量着眼前真正的顾总,顾家长子。 锦望集团的顾总,从小到大都拿这个顽劣的弟弟没办法,可再没办法也只能护着,谁让这是他唯一的弟弟。 原剧情里,顾濯在池端最难的六年里帮过他很多,因此和池端关系并不差——但一直很反对顾屿桐和池端有来往。 红灯前。 顾濯停下车,猛地锤了下方向盘,昨晚一直没时间睡、困得晕乎乎的顾屿桐猛地掀起眼皮:“哥…?” “你别叫我哥,我没你这样的哥。” “哥,生气容易变傻。” 第12章 顾濯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顾屿桐,你说说你,你爱玩,成天不着家,身边一天换一个伴,我有说过你什么吗?哪次不是替你在咱爸妈面前打掩护?可池家不一样,水深,你千不该万不该,就不应该和池端扯上关系。” 顾屿桐比任何人都知道池家的水有多深,池端有多危险,可任务在身,再说水再深,他也已经淌了进去,来不及抽身。 他笑着给自己点烟:“哥你言之过重了。” 顾濯瞥了眼弟弟的脖子,差点没把方向盘揪下来:“老实和我说,你和池端昨晚做到哪一步了?” “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顾屿桐老实巴交地坦白,“但这纯属是个意外,池年那个混蛋给我下了药。” “池年这回这事闹上热搜也是你干的吧。”顾濯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隐隐,他沉声道,“你和池端搅和在一起,池年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到时候哥想护你都护不住。” “哟,还有咱们顾总护不住的人?行了哥,别操心我。”顾屿桐夹着烟,吐出一口烟圈,“不就一个池年吗,拉下台不就好了。池章死了,池年又急着给领导层换血,腾顺这个靠传统房地产起家的老古董集团经不起他这么折腾的。” 顾濯轻哼了声,跟顾屿桐要了根烟:“你知道的还不少。” “腾顺这回到底是穷途末路,还是釜底抽薪,这倒无所谓,它就是顶了天也跳不到咱们锦望跟前,”顾濯吸了口烟,“我是怕你折在池年手里,当初他的手段…池端为什么会出国六年你不是不清楚。” “不知死活的东西。”顾屿桐掐灭烟,眼底浮起一丝凉意,“那就更应该赏他点颜色看看了。” 顾濯瞥了眼顾屿桐,总觉得这个弟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声音难得有几分认真:“不会吧,真看上池端了?” 身后传来鸣笛声,顾屿桐像是被逗笑般,敲敲中控台:“司机先生,好好开车。” 折腾了一天,日暮西沉。 “这回海王收心咯。”顾濯调笑着说,“走,带你回家吃饭。” 顾家老宅临江,斥资上亿,景观怡人,庄园端雅。 顾父在a市早年的经济开发中算得上元老级人物,数十年积攒下来的财富铸就了如今锦望集团在a市一等一的财力和势力。 顾父顾母一到年纪便迫不及待地退休,重担通通甩在了顾濯肩上,是以大哥经常吐槽爹妈娇惯偏爱小儿子,吃喝玩乐都由着顾屿桐,唯独自己要日夜不分地处理公司事务。 “爸!妈!”顾屿桐一进家门便迅速融入了角色,伸手任阿姨把外套脱下,往客厅沙发一躺,翘着腿嚷嚷,“我肚子快饿扁了——” 顾濯毫不客气地拍他头:“混小子,你妈今天亲自下厨,做你最爱的勃更第红酒炖牛肉,还不赶紧去厨房帮忙!” 顾父端着菜出来:“臭小子,他妈不也是你妈。” 顾母紧随其后,解着围裙:“准是又吃上他弟醋了。妈这不是看屿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心里高兴嘛,心想你弟爱吃,就顺便做了点。难道妈平时给你做的还少吗?” 顾屿桐不要脸地凑上前:“妈,妈妈,你真好呀!人漂亮就算了,手艺也这么不得了呢!” 原主很少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饭桌前,竟让顾屿桐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顾母一直给顾屿桐夹菜:“就属你嘴最甜,都二十八的人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个正行,虽然说公司有你哥罩着,你有你哥罩着,但不忙事业总得忙点别的吧——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给妈瞧瞧?你爸你妈都等着抱孙子呢。” 顾濯听到这里,猛地被呛了一口。 顾母见状,话头又朝向顾濯:“你个当哥的,也不知道起点带头作用。” 顾濯正喝水准备给自己顺顺,听到这话又被呛了个厉害。 他忙着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赶紧把话题转向顾屿桐:“妈说的是!过两天开股东大会,你赶紧收收心,好好准备。早不是小孩儿了,也该对自己事业上上心了。” 顾屿桐大咧咧地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注意力全在满桌香喷喷的饭菜上。 顾父乐得清闲,但也还是会向顾濯过问公司事宜:“a市早年间靠房地产带动经济发展,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传统房地产供应过剩,你这次的新项目很好,过两天的会上好好研讨招标事宜。” 顾母放下刀叉,正色道:“走智能化这条路有利有弊,后期投入也不少,不过爸妈一向相信你,城中智能化地产项目一定可以取得斐然的成绩。” “爸,妈,大哥,”顾屿桐用餐完毕,饮了口清茶,“这次的项目,我想负责。” ——原剧情里,顾濯公司新项目招标后,池端作为完美合伙人本应成功中标,可原身顾屿桐最后以死相逼,劝说池端主动放弃,在开标前将这次机会拱手让出,便宜了池年。 又是降智剧情。 顾屿桐腹诽不已,实在看不上这样的结果,决定亲手操刀修改。 顾濯表示另眼相看的同时也有些担忧:“欸你别是为了不想生孩子所以来公司给我添堵啊,这个项目马上就要面向市场招标了,意义重大,你能行吗?” 顾父笑说:“谁不是从毛头小子做起的,我看行。” 顾濯笑笑。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他索性当起甩手掌柜,权当是给顾屿桐的一次历练。 第13章 三天后的股东大会在下午举行,身为大哥的顾濯暗中给弟弟留足后路,方案拟了两份,备用计划更是提前准备妥当,如果顾屿桐临时露怯或是被其他股东质疑,不至于过于难堪。 会议当天顾屿桐毫不怯场,ppt、项目策划、招标方案、评估条件……准备得一应俱全,在圆桌上一众老股东面前也依旧条理清晰,旁征博引,头头是道,赢得在场所有人的认可,都说顾家二少浪子收心,端起架子来丝毫不输大哥。 “诸位,基于对市场需求的调研和评估,以上就是此次项目的采购目标和招标条件,后续招标文件的发售我会继续跟进。” “好!” “说得好!!” 在众人惊赞的鼓掌声里,顾屿桐的这个项目负责人总算是实至名归。 会议结束后的公司门口,顾屿桐长呼一口气。 顾濯搭着顾屿桐的肩:“顾总,那这次项目就全权拜托您了。” 顾屿桐苦笑:“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有顾家次子这重身份在,要拿到这个项目不算难,更何况这只是项目初期,比起方案完整度,股东们更看重态度。 三天时间,顾屿桐昼夜不分翻看完所有项目文件,提前做足准备,光是熟悉流程就要了顾屿桐半条命,还好最后赶在会前把初步大纲拟出来了。 顾屿桐眼下乌青一片,顾濯虽然感慨欣慰但却没有放人回去休息的意思,反而把人拽上了车:“走。” “去哪?” “池家。” “顾家的人从不白白受委屈。” 顾屿桐侧头去看顾濯,黑眉耸入鬓间,额前垂着几缕黑发,其余碎发拢在头上,一个利落沉稳的背头。 “你被下药的这笔账没理由不讨回来。” 第6章 训诫 池年骨子里和池章流着一样的血,极度多疑、绝对利己主义。所谓谦和和温雅不过是恰到好处的伪装。 池章一死,池年便大刀阔斧地整顿起腾顺。跟着池章打下江山的领导层被大面积换血,顶上去的全是池年近几年新培植的亲信。 根基不稳,他自己也知道。 于是那晚圣格斯会堂的葬礼,池年以吊唁的名义几乎邀请了a市各大家的名流才俊出席,看似满怀孝心,实际其中的商业企图,众目昭彰。 众人心照不宣地出现在葬礼会场,素服白花,实则各有算计,一来是为试探池章这颗老树倾颓后池家的家底,也好拉拢池家新掌权人,二来是为一探究竟,当年被挤兑出国的池家长子,现今是什么一副鬼样子。 好奇,阿谀以及奚落,顾濯一样不沾,因此当晚并未列席。 因此他和顾屿桐今天来池家私人墓园,也根本不是出于凭吊的心意。 顾家家大业大,不是什么歪门邪道都可以上赶着前来沾边的,更别说胆大包天地给顾家人下药。 “都打点好了?”顾濯把车停在山脚,山里寒气重,连带着吐出的话也冷飕飕的。 “一句话的事。”顾屿桐撑了把黑伞下车,西装革履,身影修长。不笑的时候连微扬的眼尾都带着几分萧索。 今天是池年带着亲友上山墓前吊唁的日子,半山腰的雾气因着夏季的微雨而格外浓重。池家的墓园选址安静开阔,极目望去,山腰间正站着一群举着伞的人。 池年无言地站在池章碑前,一张温文尔雅的脸憔悴不已,尤其那双微红的眼,让人想到为人子的丧父之痛。 细雨蒙蒙。身旁的助理和亲友一左一右搀扶着,不忍地出声安慰:“少爷,您别哭伤了身体。老爷知道您向来孝顺,在天之灵会福佑您的。” 石碑前簪着白花的人群肃穆而立,或同情或惋惜,感慨父子情深的同时,也将另类的目光投向一侧,一个格格不入的男人。 ——池端单膝半跪,蹲在那块“慈母许嘉”的碑前,安静地擦拭着拜台上的灰,上头摆着很多池端带来的花,不是死气沉沉的白色,很漂亮,什么颜色的都有。母亲不喜欢白花,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没人给他撑伞,没人敢,也没人想。 因此眼前微湿的发梢滴着水,淌在脸上,像不争气的眼泪水一样。池端抬起头看着那张黑白照里母亲含着笑的眼神,很快用手将头发全撩了上去。 池年站在伞下,和池端一样蹲下来,伸手往祭台上放了捧白花:“大哥,妈要是知道你的腿伤痊愈一定很高兴。” 池端:“拿走。” “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如果不是我这个外人,池家的这些通通都是你的。” 池端没什么语气地重复:“拿走。” “哥…” 身旁和池年一同的亲友也都看不下去了:“这么多年池端你脾气还是一点没变。自你爸生病以来,你弟弟一个人担起整个腾顺有多不容易!你这个做大哥不在身边,他又受了多少委屈——” “三叔,阿刘,你们别说了。”池年声音沙哑。 打抱不平的人越来越多:“老爷子刚去,你这个消失六年的长子又回国,多少人等着看池家的笑话,看池年的笑话,这不,你前脚刚来,后脚你弟弟就遭人暗算喝了那杯酒,被造谣被陷害,你不帮衬着点他也就算了,还处处针对他,难道你前些年的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池端眼神一暗,擦拭的动作顿在原地,三秒后又缓缓落下,继续动作。 第14章 池年放下了花,把手搭在池端小臂:“哥,原本就是我抢了你的东西。我一个养子,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于心有愧,你想要回去,我随时都给。今天我也只是想给爸妈尽一份孝心而已,哥你…” 雨声淅沥,让人心生怜惜,仿佛一切的罪过都可以被涤清。众人听了这话,苦口婆心地劝解池端:“池端啊,你弟弟是真心诚意地对你好,对池家好。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苦,可也不能把苦恨发泄在自己弟弟身上啊。如今老爷子走了,在天之灵一定盼着你们兄弟俩能好好的,和和气气。” “就是啊,过去的都过去了,都放下吧。”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顾屿桐听到“放下”两个字彻底坐不住了,生怕池端满满当当的黑化值出什么岔子,稍作整理,迈腿走了上前。 “逝者面前,缄口静默,池家家规里没写这条?”顾屿桐单手握着伞,左手插兜,拾阶而上。 他一路走到池端身旁,垂眼,把伞推出去,遮住了大半的雨。 所有人眼神微变,看着顾家这位不好惹的二世祖,都默契地又往后站了站。 池年原本得体谦和的笑蓦地僵住,愣是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顾屿桐率先开口:“集团新老板,池先生,您今天穿得很得体,和网上那些艳照简直两模两样。” 众人无不噤声屏息,不敢出言顶撞顾家这位哪怕一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池年也不好发作,他拳头紧握,指甲嵌进肉里。助理见状,维护道:“再如何这也是我们池家的事情,顾先生逾矩了吧。” 顾屿桐想起刚刚那些人的话,照葫芦画瓢地反唇相讥:“你作为助理不帮衬点池总就算了,如今还对我咄咄逼人,难不成他的艳照门是我一手造成的嘛?” 池年眼里寒光乍显。 这时候,顾濯也不急不慢走上前:“兔崽子,人家地盘上你撒什么野。”话虽如此,语气却丝毫不见责备之意。 众人闻声,眼中一亮,赶忙让出了条宽敞的路,方便顾濯通过。在a市,还没有哪家不想巴结顾家的。 池年更不例外,新项目在即,能拉拢到顾家的投资,可谓是事半功倍。他被刚刚那些话呛得难受,但还是含笑说:“葬礼那晚不见您来,想着您公司忙,不得闲,没想到今天能等到您——” “一直不忙。”顾濯简短地打断,扫了全场一眼,单刀直入,“听说这臭小子那晚去了会场,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他原本想当众好好质问那晚的药是怎么回事,顺带好好出一口恶气,奈何顾屿桐拦着,虽然没说原因,但顾濯知道无论如何也拗不过这个弟弟,只好换个方式敲打敲打池年。 池年脊背一凉,原先顾屿桐在外乱来,顾濯也懒得多嘴过问,是以才敢给人下药,不曾想偏偏就这一回把顾濯招来了。 他是个聪明人,听得懂话里的警告意味,可无论他听不听得懂,在顾家面前,只能被允许有一个回答:“是、是我们没招待好小顾总。” 顾濯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宽恕的意味。 “今天就到这里。”池端站起身来。 他直起身时,由于身高优势不甚撞到了伞顶。 顾屿桐下意识想举高伞,却被池端一把接过。他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握着伞,不动声色地往顾屿桐那侧一斜:“走吧。” 池年稍抬手作拦状,笑得僵硬:“哥,不再多陪陪爸吗?”言外之意是想要一个台阶,毕竟今天在亲友齐聚,又有外人在的情况下闹成这样,无论如何池年不想再给自己扣上不睦兄弟的帽子。 池端不屑与之演戏,扔下一句:“孝心你尽到了就好。”随后和顾屿桐离开。 池年:“大哥——” 视线逡巡半天的顾濯打断施法:“平时你身边常跟着的那个林助理呢?” 池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在顾家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清橙病了,请了两天假。如果您想——” “随口一问。”顾濯兴致缺缺,转着车钥匙也下了山。 顾屿桐拿来的伞并不是很大,因为他没想到池端在伞下会显得那么大一只,占了伞下一大半的空间,于是渐大的雨斜斜地潲进来,湿了衣。 池端余光一瞥,开口:“离那么远,喜欢淋雨?” 顾屿桐默默地缩短了两人距离,其实刚刚离得也不远,再近些就要肩挨肩了。就像现在,顾屿桐肩头紧靠着池端的大臂,热意透过微凉的外套传出,是山间不多的暖。 池端又问:“来做什么?” “为虎作伥。”顾屿桐面色带笑,胳膊肘轻戳了下池端,像是在和他说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悄悄话, “给你撑腰。” “自己腰都软得挺不起来了,还忙着给别人撑腰?”池端绝对话里有话,而且是一句颜色浓度极强的话,顾屿桐蹙眉,决定不予理睬,于是没看见池端松快了许多的眉眼。 走到山脚时,雨已经停了。 顾屿桐接起电话,是顾濯打来的:“人都到了,是你特地精选的业界最无良的那群。” “嗯,知道了。” “算是便宜他了。”顾濯听起来一副索然无趣的语气,车内音乐都跟着郁闷。 顾屿桐收好伞,拉着池端在角落里的一张长石凳上坐下。 不远处就是墓园大门,修得气派阔气,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外头的光景一览无余。 第15章 不多时,池年和他的亲信也拾级而下,正准备走出大门时,一群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蜂拥而上,无数个话筒猝不及防怼在池年脸前,原本寂静寥落的山脚顿时炸开了锅。 “池先生,最近网上疯传的跨江大桥飙车视频您有所耳闻吗?” “传闻池家兄弟反目,暗斗十数年之久,请问是否属实?” “短短一周,您先是在葬礼会场纵欲过度,接着又派黑车围堵残疾哥哥,广大网民很好奇您目前的精神状态,可以跟我们详细说说吗?” “……” 黑车围堵? 池年身后的亲友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池年清了清嗓子,特意透露出几分疲惫:“家父病逝,四起的流言不排除是腾顺竞争对手的恶意抹黑,本人会追究到底。” 无良记者不吃这套: “您从‘a市最受少男少女喜爱榜’榜首跌至榜二,惨败给如今稳居榜一的亲哥,感受如何?是否和一直以来的温润如玉人设崩塌有关?” “流落在外真正血统继承人强势回归,请问您是否是感受到了威胁才选择飙车警告病弱哥哥?” 池年就快端不住脸上向来得体适宜的笑:“我说了,这是造谣,是抹黑。” 黑压压一群记者围住池年,根本不给人任何出逃的机会,高清□□摄像头正全程记录着现场发生的一切。 此刻正值傍晚时分,正是忙碌了一天后人们的休闲娱乐时刻,池年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都通过镜头投影在了a市大厦的led显示屏、电视机、人手一台的手机上。 就在这边的采访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几个带帽蒙脸的人悄然走过,路过记者群时忽然抬手一扬,洋洋洒洒的照片飘落下来。 不远处的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呼,记者们高昂激动的情绪达到了巅峰。 “好了,走吧。”顾屿桐瞧了眼天色,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池端眯眼瞧他,莫名觉得有意思。 两人从侧门步行到车道旁,那里停着一辆池端的车,司机早已等候多时。 黑白色照片仍然在空中飘飞。如同下了场黑色的雪。 池端摸出烟叼在嘴里,修长两指在空中一夹,几张照片落在手里——那日被撞坏的路特斯,黑车司机的脸,池年和司机碰面的场景…… 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得清。像是监控截图,总之很难搞到。 顾屿桐第一次听见池端低笑出声,像是有些无可奈何:“本事不小。” 顾屿桐两手插兜,慵懒地靠着车门,笑着扬了扬下巴:“来一根。” “你瘾大,少抽。”池端走近了些,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递了根过去。他摸出都彭,拨了两下点着火,燃起的却是手里的照片。 夕阳灿烂,余晖似火。 池端攥住顾屿桐的下巴,把人抵在车门前,两根烟彼此挨近,将触未触,池端捏着烧得正旺的照片靠近,火苗瞬间将双方的烟头燃起,猩红的烟头相接处腾升起交缠的灰雾。 他松开顾屿桐的下巴,烙下了鲜红的指印:“小顾总真是手眼通天。” “过奖,小有些人脉罢了。”顾屿桐很是谦虚。 “比如你的那些老相好?”池端语焉不详。 “老相好不至于,那天台球厅里的小侍应生见过没,这些照片来源就是他提供的。” 池端脑子里浮现出那天顾屿桐搭在人家腰上的手,还有那张调笑着没个正行的脸,微仰着下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出门在外嘛,光用脑子怎么够,为达目的,少不了出卖出卖色相。” 原来不是老相好,不是四处留情。池端难得一见地露出愉悦的神色,语气却仍不饶人:“占人家的便宜倒像是委屈了你一样。” “这不解释清楚怎么行,”顾屿桐像是坐进自己车那样熟练,在半降的车窗里朝池端弯了一下眉眼,“毕竟我对池老板的暗恋之心,天地可鉴嘛。” 日落山头,回程的车在金橘色的沥青路上驰过。 此次采访一出,满城风雨,从来谦和温润的集团继承人彻底被贴上表里不一的标签,深陷丑闻危机,丢面子事小,市值下跌才是顾屿桐想看见的。 夏夜晚星点点,顾屿桐看着霓虹绚烂的十字路,攒了好几天的疲惫浮在眼底:“我们不顺路,让我在这里下车就好。” 池端不容置疑对司机说:“不用停,继续开。” 顾屿桐指着逐渐落在身后的十字路,疑惑:“跨江大桥不是应该左拐…?” “去你家。”池端侧脸轮廓硬朗,说话时气场很强。 顾屿桐好几天没怎么休息,大脑有点宕机:“不用送的其实。” 池端环臂,侧过脸来仔细看着顾屿桐,像是在宣布一项重要决定:“是我要去你家。” 顾屿桐实在是困,抠了抠脸嘟囔着:“也是…你刚回国应该还没购置房产,也行,好吧。” 池端没移开视线,顾屿桐犯困的时候和平时判若两人,没有打台球时那样果断从容,也没有刚刚那样嚣张不可一世,而是缩在座位上垂着脑袋,像只玩闹后累坏的小狗,憨得很。 “跨江大桥在施工,回酒庄要绕路,麻烦。”池端平时寡言,此刻却反常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要和顾屿桐说话,分明知道人家困得不行,还非得要看他使劲睁着眼回自己话的模样不可。 “嗯……你可以去我家的,我没有说不让你去。” 第16章 “谁都可以去?”池端坐近了些,质问意味很明显。 “嗯……你也可以去。” 顾屿桐的回答不太合池端的心意,于是他板正面孔,刻意加重了些语气:“不能是个人都让去。能改吗?” 顾屿桐哼唧两声没力气说话。 池端加重了语气:“回话。” “嗯……改。” 他回话后便彻底安静下来。池端也得到了还算合心意的回答。 不多时,池端忽然感到肩膀被什么一砸。 顾屿桐的脑袋来回晃着,有一下没一下撞着自己的左肩。池端自上而下盯着顾屿桐看了好大会儿——长睫低垂,在眼底扫下一片阴影,脸白皙而细滑,脑袋晃个没停。 没醒着的时候看着聪明。 鬼使神差的,池端伸手托住他的脸。 捏了捏。 手感还不错,让池端想到芋头味的年糕。 随后他松开。 不多时,那脑袋又砸了上来。 池端沉默地看了很久,沉默地想了会儿—— 然后沉默着把肩递了出去。 第7章 姘头 车停稳的时候,顾屿桐刚好睁眼,睡了一觉后脑子清醒不少。他揉揉眼,看着枕在脑袋下的肩膀,怔愣一瞬。 “就先这样。”池端收好笔电,摘了耳机,像是刚开完视频会议的样子。他瞥了眼顾屿桐,很大度地说:“你睡相不好,自己靠过来的。” 顾屿桐笑着捏了捏鼻梁,靠回座椅上,不知道信没信:“那我家地址怎么跑到你脑子里去了?” “你说梦话。” 顾屿桐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开门下车,手撑在车顶,领带垂下来,随夜风晃动:“那池大老板,请下车吧。” 别墅区的环境很安静,顾屿桐家在二十八层,俯视而下,a市整个商业区可尽收眼底,灯光旖旎,纸醉金迷。 从进门起,顾屿桐就察觉到池端极为隐秘的探究视线,尤其是在门口时。 池端睨着鞋柜里明显和顾屿桐平时风格不同的鞋,又看向顾屿桐。 “我哥的。”顾屿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解释,明明自己今晚只是出于好心收留了一个自己的攻略对象罢了,“他偶尔会来。” “解释什么,我知道。”池端微扬下巴,走了进去。 两人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都有些饿了,天色不早,家里的阿姨也都回去了。偌大的房间里,两个饥肠辘辘的人面面相觑。 “池端,我饿。”顾屿桐往沙发上一摊,“你会做饭吗?” “…”池端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不置可否。 还能怎么样?总不能俩大男人打一架,一决胜负谁去做这顿饭吧,太掉价了。 顾屿桐很平等地想,虽然人家是客,不好催人家去做,但自己好歹是好心收留他的那个,自己还要做饭岂不是很亏? 于是,五分钟后,两个人一起站在了厨房里。 天底下敢让池端纡尊降贵,亲手操刀做饭的,顾屿桐还是头一个。 “递刀。”顾屿桐系着围裙,擦了下脸上的汗,看了眼池端递来的刀,“…这是水果刀啊,我要的是菜刀!算了,你去把土豆皮削了。完事儿把鸡蛋打在碗里,搅散给我。” 终于——在池大老板第五次递错刀,把巴掌大的土豆削成圣女果大小,并且在一碗搅散的鸡蛋糊里掉满鸡蛋壳后,成功吸引了顾屿桐的注意力。 “出去。”顾屿桐压着胸腔里的怒火,指着厨房门开始赶人。 池端不以为意,手里还端着落满鸡蛋壳的鸡蛋液:“你不要无理取闹。” “…出去。” 池端心满意足地放下碗,在厨房门口斜斜地倚着玻璃门,环臂盯着顾屿桐忙碌穿梭的背影。 黑色的围裙系带绕过顾屿桐身后,打了个随意的结,勾勒出一圈窄细精劲的腰身,低头翻炒时露出手臂上的薄肌,让人想到这双手用力攥住些别的什么东西时的样子。 顾屿桐似乎察觉到背后炽热灼烫的目光,转头一看。玻璃门被关上,池端接起电话,径直走向露天花园。 池端背靠着欧式护栏,眸光沉沉:“三个?” “对,这三个投资方和池年谈得时间最长,虽然腾顺正处于风口浪尖,但他们态度基本没什么动摇,吃定了要给池年的项目砸钱。” 池端胸腔里溢出一声冷笑:“困兽犹斗。” 对面:“池总,三个投资方的资料给您发过去了。其中一个搞海运出口的王总,他、他扬言景晟要是敢使绊子,就对您身边的顾先生下手。” 从池端的角度看去,房间里灯火通明,顾屿桐端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扭头朝着池端笑了笑。池端勾唇,点点头。 “池总?” “一个姘头而已,由他去。”夜色沉郁,池端嗤笑了声,眸底一暗,深渊一样的黑。 风拂过,吹动一侧的曼塔玫瑰往池端手背上靠。他笑着敛眸,抬手随意蹭了蹭,下一秒便将手抽开。 “明后天把行程空出来,会会这三个。” 屋内的顾屿桐收回视线,笑意敛住。 小光:【宿主,您第二个积分换取的监听器已经使用完毕~】 餐桌上热气腾腾,顾屿桐静坐一旁,不语,瞧不出什么神色。小光很识时务,正想善解人意地安慰安慰顾屿桐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第17章 是助理的一条信息。 【小顾总,按您的意思,招标文件已经发售。另外,您昨天嘱咐的,对于腾顺集团的竞标特别邀请也已经发送至池总池年的手上。】 顾屿桐这时眼底才漫开笑意,眼梢微吊,从容不迫地弯起嘴角。狡兔三窟。 脑海里,小光用机械般的声音惊呼了声。 “都是成年人,只是上了个床而已,犯不着谁对谁上心。姘头,话糙理不糙。”顾屿桐低笑了声,很满意大哥派给自己的助理的办事效率。 在竞标的一众供应商面前,池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任何一家,包括池年。顾屿桐也确实不打算让剧情重演,最后把项目白白便宜腾顺。所以池端最后会赢,这是绝对的。 ——但他做的所有都只是、也只会是为了完成任务。 他可以做臭池年的名声,可以给池端解围,可以促成这场大项目的完成,但一切都以完成任务为前提,所以他选择邀请池年参与竞标,只要有池年在,不愁池端的黑化值提不上来。 更何况,只是邀请而已,最终结果还得看各家实力。 ——都是促成自己完成任务的棋子罢了。 空阔的客厅,电视机里财经频道的女主持声音甜美,播报的主题无非围绕池年展开,腾顺近期的项目、他那归国的神秘大哥、豪门商斗云云。 出人意料的是,内容多是为池年手下的新项目造势,黑料绯闻似乎并未对其有何影响。 想来也是,这么一个精明滑头的人,怎么会轻易败下阵来。顾屿桐也不灰心,喝了口汤:“池年手底下的公关效率挺高,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见对面没回话,复而继续道:“上回在恩特酒庄我探过张凡的口风,这人肚子里绝对藏了话,你就这么把人放了?” 池端抬起危险的探究目光。他没告诉过顾屿桐他找张凡的原因。 顾屿桐不慌不忙:“我哥知道的事,我想知道也不难。” “景晟背后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会会那些老狐狸?最近我哥公司又有个新项目,正准备…” 他话音止住,桌下的腿轻踢了踢对面的裤脚:“跟你说话呢。” 池端正搅着碗里的葱香蛋花汤,这时才抬头,搁下汤匙:“葱,我不喜欢。” ……顾屿桐啪嗒啪嗒说了一大堆,结果对方压根没听,还颐指气使地挑剔起了自己做的饭菜,他索性摆烂:“伺候不了,爱吃不吃。” 池端真诚道:“味道还行,就是葱放得太多。” 顾屿桐僵着脸把手里那碗葱少些的汤碗换到对面:“行了吧。” 池端看了眼换过来的这碗,晶润的汤面上还飘着少许绿油油的葱花,仍是并未动筷。顾屿桐气得憋红脸,动作粗暴地换回来,一一把葱花挑了个干净,又递给池端。 池端这才慢悠悠地拾起汤匙品了口汤,回复起刚刚顾屿桐的问题:“张凡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现在还撬不开他的嘴,等池年倒台,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暂时不用费什么力气管他。” “一没人证二没物证,现在跳出来指认只会打草惊蛇。” 其他的他没说,顾屿桐挑葱花挑得眼累,也就懒得接着问。晚饭后,他原以为这不讲礼貌的家伙会霸占自己的大床,谁知池端倒是很安静地睡在了一楼沙发。 半夜,顾屿桐口渴下楼喝水,路过客厅时借着鹅黄色的暖灯看了眼沙发上的人。夏夜里热,池端上半身没穿衣服,只盖了床冰丝薄毯——顾屿桐扔给他的。 说来也是,这些年来池端什么苦没吃过,沙发能睡,糠菜能咽,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挑剔得厉害。顾屿桐很不善良地想,刚刚一定是池端恶意整自己,把人当狗使唤。 气恼地正欲上楼,忽然被沙发上传来的动静吸引。 池端剑眉紧蹙,额前沁出薄汗,接连翻了好几个身。 顾屿桐走过去,薄毯已经垂了一地,男人健壮结实的胸膛正袒露在自己面前,又是那些触目惊心的伤。 顾屿桐原本想凑近些看,刚一俯下身,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上一秒还在熟睡中的池端已经警觉地睁开了眼,迅速直起身,本能地钳住顾屿桐的手腕,往跟前一拽。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摔在池端怀里,伸手撑住了他的胸膛。 客厅灯光很暗,池端低哑地喘着粗气,眉宇低压,眼神寒霜一样看着他,在幽暗里看清来者后复而恶劣一笑:“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跟前,你又中药了?” 顾屿桐掌心摩挲过男人心口下方的那处枪伤,无视对方的狎昵,问道:“你身上这些伤怎么来的?” 池端松开他,索性一把掀开毯子,整个上半身就这样裸露在顾屿桐面前。 宽肩窄腰,肌肉紧实,狰狞的伤疤是唯一的瑕疵。最长的一道刀伤从腰后直直延展向肋骨处,瓶口一样的贯穿伤不难看出对方捅刀时的凶恶,有的伤口面积太大难以愈合只能移植背部的皮肤,所以腰后有移植皮肤后的方形疤痕。 顾屿桐沉默地看着,从上到下,从前到后,胸口突然堵着什么,上不去下不来。 “有一回大意,那帮白人带了枪。”池端语气平常地好像在讲一件琐事,没什么起伏,他没去看顾屿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一种何其惊惧何其害怕的面孔。 顾屿桐:“还手没?” 第18章 池端蓦地抬头,顾屿桐目光平静,看着自己,好像也是在讲一场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争斗,没有吓得退离或是用所谓同情的眼神看这些疤痕,只是满心在乎自己有没有教训回去,好像下了硝烟场后被队友轻拍了拍肩,问打得如何。 “嗯。”池端顿时有些难以招架,只是忽然觉得好像可以实话实话,比如袒露一些除了伤疤以外的别的什么。 于是顾屿桐听见眉宇沉沉、冷汗涔涔的池端对自己说,有药吗,胃病犯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虽然外头关于这个归国的昔日骄子的传闻满天飞,但池端暂时不以景晟老总身份出面,所以即使是顾屿桐也少有能见到池端。 不过自己这边也忙着召开发布会,斟查项目现场,目前锦望的智能化地产项目已经面向市场招标,诸事烦身。 只是偶尔和顾濯一起吃饭时旁敲侧击地问道,顾濯才不情不愿地透露些池端的消息给他。这才知道,池年新项目“城中岛”施工在即,三大投资方却忽然撤资,态度坚决。 ——其中一位金融巨鳄,应池端邀约打了一天高尔夫。回家后闭门不出,公司停摆一个星期,场馆也莫名闭馆三天。一位建材前辈,拒了池端出海海钓的邀请后在家中莫名突发心梗,万幸在医院抢救成功。剩下一位海运老板,眼观六路,主动选择撤资。 顾濯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什么珍爱生命远离池端的话,顾屿桐却充耳不闻,一副黑眉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放下只啃了几口的吐司:“今晚的宴会池年做东,很多投资方也来,我跟你一起去。” 顾濯最近一直在偷偷观察这个忽然转性的弟弟,总疑心是哪处祖坟爆炸了才换得今天顾屿桐的稳妥持重,不过作为老哥自然是欣慰的,唯一不欣慰的点就在于顾屿桐对池端的态度——好像在意得有点过分。 怎么会不在意?!顾屿桐在对面顾濯打量的眼神里挤出一个从容的假笑,脑子充斥着昨晚系统突如其来的警告,如同惊雷乍起,劈得他满脸焦黑。 【体验期结束,难度系数正式恢复。当前反派黑化值60%,攻略时间不足一月,倒计时开始~】 【任务失败,立即绞杀。】 第8章 吃醋 死亡倒计时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命。唯一能做的就是再进一步加深对池端的了解,因此顾屿桐要跟着顾濯一同赴宴。 景晟集团背后神秘老董终于现身,在恩特酒庄的顶层设宴酬谢两年来圈子里的合作人脉,邀请函一经发出,消息便不胫而走,如燎原之火将a市商圈燃了个遍。 推杯换盏间,有幸被邀请入宴的各圈内才贵们已经把背后的这只神秘操盘手猜了不下八百遍。 “手腕这么强硬,肯定是个上岁数的。” “那是,也不看看景晟这两年发展的势头多猛,没个大几十年的岁数还真做不到。” “啊?这样嘛?”席间也有被带来见场面的千金少爷无不遗憾地表示,“亏我还以为是个年轻帅哥,特地精心打扮了好久呢……谁要来看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王总张总啊,真是的呢。” 和这些人不同,早就已经和这位神秘老总打过交道的顾屿桐没兴趣猜度这些,比起加入这些对话,他更急于从蝶舞蜂飞的风流丛中脱身。 顶层有一片很大的露天观景台。 顾屿桐背靠栏杆,怀里搂着不知谁家的小娇少爷。 来敬酒的人多,所以即使躲到了观景台,也不能避免被人追到。在第三杯下肚时他已然有些不胜酒力,醺醺然不知道怀里那人到底在说什么。 “顾总哥哥,你好厉害哇~”怀里那什么叫阿五阿六阿七的轻启薄唇,亮盈盈的杏眼羞赧地看着自己,“听他们说你手里有个大项目,怪不得好多人都来敬酒巴结你呢。我可不一样,我只喜欢哥哥你这个人呀~” 夜风吹过,顾屿桐清醒了些,作势推开怀里的娇软:“阿五啊,这样,你顾总哥哥先去个厕所好不好?” “我叫阿肆!”那小少爷气得杏眼圆瞪,讨人喜爱极了。 “好好,阿肆阿肆。”顾屿桐借机抽身,路过香槟塔时信手拿起一杯,隔着人群遥遥一敬,挂着几分邪气的笑,“先走啦。”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顾濯那老滑头肯定是借着上洗手间的名义躲酒去了,留自己以一抵百。 他穿行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把香槟放回侍应生的盘子里,正准备去洗手间提人,却蓦地被身后的谁撞了一下。 那人冷着张脸,分明是极为好看的一张脸,却寒气凛然,像是凌寒而开的白蔷薇。 他像是要赶去某处,于是说了声“不好意思,小顾总”就匆匆离开。 顾屿桐觉得他眼熟,于是朝着男人来时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池年那张圆滑世故的脸——所以这人是池年的近身助理,林清澄。 他也没多想,紧接着就去了洗手间。 恩特酒庄顶层依旧弯弯绕绕,结构复杂,多亏上回池端带他逃跑的经验,他很快就看见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正准备过去,忽然被身侧一间包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啪——”是玻璃杯砸地破碎的声音。 好像还有池端的声音。 顾屿桐索性贴着门听起了墙角。 屋内,池端轻飘飘扫了眼一地玻璃渣:“王老板对池某意见好像很大。” 第19章 王富被一左一右按住肩膀,伏在池端鞋尖前,表情狰狞:“我都已经撤资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初来乍到,难道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 “又来了又来了。”池端笑着,一个很危险的表情,“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有逼过谁撤资吗?腾顺自己没本事留住投资方,和我有什么关系?” “今天请你来是想问点别的事——”池端往沙发后背一靠,玩起了桌上的一把蝴蝶刀,“听说你手底下的人最近很闲啊。” 王富就是一搞海运的,经不住池端这么审。他像被掐住七寸的毒蛇,愣在原地。 池端手中的蝴蝶刀飞转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和男人低沉愠怒的声音相得益彰:“你的人苍蝇似的绕着海滨西苑飞,什么意思。” 顾屿桐听见了自己小区的名字。 “找死啊。”池端声音很冷。 王富被冷汗浸透,唇色惨白:“你算什么东西,敢找人跟踪我?” 池端极为不耐地叹了口气,很明显,他对这回答很不爽。一旁的保镖很快接收到暗示,硕大的拳头很瓷实地砸在了王富的小腹处,痛得他蜷缩在地。 王富立马转变画风,开始胡乱辩解:“池总,池老板,你看我就是一搞海运的……哪里敢在您身边的人跟前翻浪,我——” 池端不客气地打断:“你不敢,不是还有你后边靠着的那位吗。” 王富恼恨地闭紧了嘴,惊惧地看着池端手里的动作。 顾屿桐在外站着,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半晌,房间里传出了一声抓心挠肝的惨叫,嚎了几秒后很快就戛然而止。 顾屿桐指尖微颤,本能地就要跑,门内忽然传来池端寒霜一样的声音:“滚进来。” 进去才怪!顾屿桐拔腿就要跑,却被门内池端的声音彻底钉在了原地: “顾屿桐。” “滚进来。” 酒意顿醒。 他颤颤巍巍地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地上躺着昏过去的王富,右掌摊开,拇指处的空白看得人心悸,血流了一地,蜿蜒爬向那个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的鞋尖处。 池端嫌恶地移开脚,扔了刀,视线移向有些哆嗦的顾屿桐,端的却是语焉不详的态度:“顾总,怎么听人说这次的竞标您还特别邀请了腾顺?” 顾屿桐摩挲着自己右手完整的拇指,心道完蛋完蛋完蛋! 他强装镇定地转移话题:“这个王富怎么回事?” “顾总平时忙,周围苍蝇多,烦得很,看在那顿饭的份上,我替顾总收拾收拾。” “所以你砍了他一截手指?” 池端又笑了,却是恶意满满:“不然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偷听?”笑意顿收,“回我的话。” 顾屿桐莫名觉得今晚的池端特别容易被激怒,吃了枪|药一样,说不得打不得,好像非要人把他高高举起来供上香才勉勉强强舒服满意。虽然他知道了王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了解了池端的行事动机,可他对这样的池端总是亲近不起来的。 他索性靠着墙壁,和池端隔了一个房间的距离,淡笑道:“腾顺是腾顺,池年是池年。腾顺是老牌地产巨头,自然可以考虑进来。公私分明,池总不是生意人吗,怎么这个都不明白?更何况只是邀请,又不是内定,池总火未免太大了吧。” 池端扬了扬手,房间里的手下把断指收在一个黑金礼盒里,随后带着人退了出去。 他“嘭”地一声踹开桌角,踏着那道狰狞的血流走过来,停在退无可退的顾屿桐面前。男人狂躁的气息悉数扑洒过来,难以招架。 半晌,池端开口:“你什么身份,敢这么和我说话。” 这话好回!顾屿桐像是一个提前温习过正确答案的考生,松快而肯定地抬起眼睫,不疑有他:“你的姘头。” …… 这明晃晃的表情落在池端眼里,成了一种赤裸裸的挑衅,还带着池端自主臆断加入的一丝丝不甘心和幽怨。 “你!——”池端脸色愤怒而复杂地盯着他,但又在顾少理直气壮的眼神里最终作罢,转身就走,“算了,跟我出去。” 顾屿桐落在后头长吁了口气,激动地赶忙联系小光:【小秃球!快快快——帮我查查黑化值!是不是升高了?!】 系统无不遗憾:【黑化值没有变化,但检测到攻略对象愤怒值爆表。】 真的是一个很难攻略很难琢磨的男人呐。 顾屿桐叹了口气跟着他出门,走廊尽头的另一侧是酒会的入口,他正亦步亦趋跟着池端朝门走去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顾屿桐扭头一看,又是刚刚那个林助理。 林清橙的脸压得很低,从洗手间疾步走出来,嘴边还沾着些白色的东西,他抬手恶狠狠地擦了下嘴,清隽冷沉的眉眼含着怒意,当真是好看极了。 池端淡淡地扫了眼。 顾屿桐:“你认识?” “万花丛中过的顾少都不认识的美人,我哪里认识。” 顾屿桐正了正手中的腕表,谦虚地笑笑。 池端脸色愈发冷寒,从一旁的助理手中接过手帕擦了擦指尖的污血,一把推开大门。 酒会的旖旎灯光登时落在池端身上。 饶是曾辗转在明星堆里的顾屿桐也不禁愣了一瞬,池端的侧颜冷峻,颌骨刀削般流畅,是张狠绝干练的脸。 第20章 “那不是前些日子刚回国的池家长子吗?” “哟,你不是我还没注意到呢。他弟今天也在吧,待会可有热闹看了!” “我记得他之前瘸了条腿吧,今天来这凑什么热闹?人老董还能请他一个没权没势的落魄少爷?” 两侧人声窃窃私语,馥郁的酒香里也不乏有少男少女们的笑侃:“帅死了,要不是他如今手里没池家什么实权,我高低让我爸牵个线来玩玩。” 这时便有人善意纠正:“人家有没有实权都不见得能待见你们吧,早不就听说这池端禁欲冷情,性子恶劣,六年过去,依我看他只会更加阴狠,更加不近人情。” 交流声不大不小,正正好落进池端耳里的程度。 他置若罔闻,由侍者引路,走向主桌,穹顶的光线倾泻在他身上,好像所有光本来就应当为他奔来。 顾屿桐看着他的身影,鬼使神差这样想。 “他在干什么?” “他……怎么去了那桌?” 很快,周围的人不再说话。 因为池端已经径直走向了主桌,站在所有视线的交汇处。 他在主位站定,质疑和奚落的声音霎时间停住。 他站在那,像站在台风眼中心,暴雨骤止,飓风平息,一切杂音都因台风的强大而渐趋微弱。 “景晟能走到今天,离不开诸位。今后还当群策群力,相倚为强。” 不卑不亢,池端举起酒,仰头喝尽。 鸦雀无声,却又好似有千淘万浪涌过。 顾屿桐背靠着沙发,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底下人千变万化的精彩表情。酒过三巡,a市的天已然是翻了又翻。 不胜数的俊男靓女们纷纷上前敬酒,攀谈,自报家门的模样和方才迥然不同,景晟如今发展蓬勃,轻量化设计技术在a市更是首屈一指,谁能不上赶着巴结? 更何况,池端这张脸实在太欲。 “池总,您还记得我吗?”阿肆纤细白皙的手指捏起池端面前的酒杯,给他倒酒,“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没事儿,我可是记得您呢!当年我最喜欢的人就是您了~” 池端表情没什么波动,淡淡地瞥了眼面前的酒杯,手指叩了叩:“喝了。” 阿肆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恩典一样,杏眼含着柔情,一饮而尽:“池总,今晚……”说着,小臂已经快要缠上池端的脖子。 这是池端的地界。一侧的侍者最是能猜懂池端的脸色,他轻叹了口气,赶忙把那小少爷从池端身边拉走,阿肆可怜兮兮地看向池端:“池总,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他看着杯壁上的小枚指纹:“洁癖。” 话音刚落,侍者连忙带着酒杯和阿肆一同远离了主桌。 小插曲过后,其余人都谨慎了很多,柔声密语地和池端搭着话,不过都是单方面的那种。偶尔池端也会点点下巴稍作回应,更多时候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忽然,他抬起头,隔着人影幢幢,盯起不远处的某个角落来。 ——休息区的沙发上,顾屿桐温香软玉抱满怀,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正披在身旁一个穿着抹胸礼服的女人肩头。男人侧脸清隽卓绝,偶尔低头垂眸和人说笑时,引得周围娇嗔声四起。 热闹得很呢。 这场酒会说白了就是一场发展人脉的酒色游戏,顾家家大业大,跟前围满人也是正常的。 池端见怪不怪,攥着酒杯的指节却微微泛白。 “艹。”池端终于起身。 角落里,顾屿桐仍笑着,没抽烟,只是喝了几杯递来的酒。他双腿交叠,低声说:“好啦,你们再坐会儿就回去吧。酒我都喝了,你们回去可以交差了。” 这些千金少爷们绝大部分都是长辈派过来建交的,顾屿桐也没打算让他们为难。 其中那位披着他外套的苏家小姐准备起身归还外套:“顾总,您的……” 顾屿桐温柔笑笑,不甚在意:“没事,你披着吧,里头冷气开得足。”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刚想喘口气,忽然面前一暗,抬头一看,池年笑眯眯地站在跟前,伸出手:“顾总,前些日子腾顺能收到您的邀请,我真是受宠若惊。” 项目投资方忽然撤资,不用想也猜得到池年处境有多艰难,他急于另谋出路,不然不可能不计前嫌,忍着一肚子的火还要跟自己握手。 顾屿桐往后一靠,饶有兴致地看着池年伸出的那只手,没回握:“几天不见,小池总有何贵干?” 自此池端出国后,还没人敢叫他“小池总”。池年凤眸微眯,笑得极为勉强:“顾老板,前几天多有得罪,新来的助理不懂事冲撞了您,我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要不咱们把之间的误会都解开?” 他项目受挫,又在他哥的场子被他哥碾压,无论怎么想,顾屿桐都觉得解气极了,实在没理由要给他这个面子。 但恰巧这时候,顾屿桐歪过头看见池年身后缓缓走来的他哥。 点满黑化值的好机会来了! 他懒懒地伸手,虚握住池年有些发僵的手,另一只手在自己座位旁边拍了拍:“坐下说。” 池年惊了一瞬,大喜过望,忙招呼人上酒,很快,他斟满了一小杯递到了自己跟前。 与此同时,伸到自己面前的还有另一杯酒。 沿着那杯琥珀色的酒液往上看去,一张硬朗深邃的脸出现在眼前。 第21章 池端声音沉郁:“不先和我碰一个?” 第9章 上头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来一股火药味,池家双子的暗流涌动谁不乐意看?原本还自寻自乐的诸位默默地把视线移了过来。 自从几天前,池年从手下人那得知池端这重身份后就阵脚大乱,最近又遇上公司项目受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这几天在公司开会更是乱发一通脾气,气色比原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要不是急着找别的出路,他也不会上赶着来这里受气。 池年眼神飘忽,磕磕绊绊喊了声:“……哥。” 池端仍举着酒:“没跟你说话。” 就在众人都感慨这池家可算是彻底分家了时,顾屿桐好心地在自己另一侧拍了拍:“来,先坐。有什么话咱坐下说。” 灯影里,握着酒杯的那双手隐隐发力,青筋毕现。池端一动不动:“站起来,跟我碰一个。” 气氛一度剑拔弩张,池年哪里舍得放过这个巴结顾家的机会,急忙出来做和事佬:“哥,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嘛。” “池年,”池端言简意赅地警告道,“别在我的场子给你自己找不痛快。” 他本来就高大,气势也骇人,站在面前时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发布施令般让人脊背发寒。 顾屿桐微微调整了下姿势,着实有些玩不起的感觉,但任务当前,只能继续稳坐在沙发上,硬着头皮忤逆这个男人。 池端蓦地笑出声:“聋了?” 笑比不笑更吓人。顾屿桐知道,这是他耐心告罄的意思。 顾屿桐无奈之下只得端起手里的酒,刚站起来,还没碰到池年池端两杯酒之间的任意一杯,就听“叮咚——”一声,酒杯相撞的清脆声忽地响起。 他抬眼看去,顾濯不知道从哪里踱出来,完全是一脸还没摸清事态的模样,拿起杯子就和池端碰了一下,完事后还戳了戳池端的胳膊:“怎么不喝?” 顾濯看上去心情很好,像只餍足的狼。 他看着僵在原地的三人,感觉摸不着头脑,又去问池端:“一个个举着酒也不喝,你们在玩什么?” “嘭!” 池端放下酒杯,咬牙看向顾濯。 顾濯皱眉:“这么看着我干嘛,你要吃人啊?” 有人解围。顾屿桐从善如流地倒转方向,干脆利落地和池年碰了一下杯。 反观池端,冷目如刃,面色阴寒。 平复半晌,他拿出一个黑金礼盒扔在池年面前。 池年接过来,心中警铃大响:“哥你忽然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池端自上而下睨着他,声音冷得像隆冬的寒冰:“管好你的人,下次就不是一根手指这么简单了。” 池年拿起盒子,强装镇定地稍稍开了个小缝,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里头横放着一截断指。 他猛地阖上,被冷汗浇透。 宴会散场时已经是深夜。 顾屿桐没和顾濯待在一起,他出了正门,途径一个拐角时,忽然被一只手捞了过去,接着猛地撞上了背后的石墙。 池端不由分说解了他的领带,凶恶地捆住他的双手,别到头顶,死死地按着。 顾屿桐抬头看了眼,四下无人,僻静空旷,是个行凶的好地方。他被那只手禁锢在原地,逃无可逃,被酒气熏染过的嗓子微微发哑,狎昵道:“想干我?” 池端扬手在顾屿桐右脸极具惩戒意味地扇了个巴掌,之后强硬地把人脑袋掰正:“我最恨你这张见谁都笑的脸。” 顾屿桐哼笑出声,意味深长地撩拨道:“那你是想我哭给你看?” 池端攥着人的下巴,又加重了力道:“你这张脸还是求饶的时候最耐看。” “狗一样地缠我,求我……那种样子自己照镜子看过吗?” “呸……下流。”顾屿桐脸上云淡风轻,却是极力在忍脸上的热意,一晚上喝下肚的酒此刻全沸腾起来,烧得五脏六腑突突。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直勾勾地盯着池端,勉强迎敌。 池端偏不放过他,恶劣地戳穿他:“你脸怎么红了?是喝成这样还是……害羞了?” 顾屿桐暂时败下阵来:“…池总。” 池端很不满意这个称谓:“叫我名字。” 顾屿桐嗫嚅半晌,脸上愈发滚烫,正欲移开视线,却被制止:“看着我喊。”他只得又转回目光看着池端,咽了口唾沫:“池、池端。” 话音刚落,衣襟就被池端拽了过去。顾屿桐瞬间和池端逼近,鼻尖相触,清晰地看见他眼里能溺死人的黑渊。 粗重的呼吸声里,顾屿桐感觉到池端低头,向自己的唇凑过来。 他退无可退,只好下意识闭眼。 三秒后,衣襟被松开,他又重新靠回冰凉的石墙边。 他睁眼,看见池端勾了勾唇,玩味地说:“以为我要亲你?” 不甘落败的顾屿桐龇了龇牙,重新凑了上去,和池端紧紧贴在一起,随后得偿所愿地退后了一步,眼底是不羁的笑意:“什么东西,硌着我了。” 说完他还耀武扬威地问道:“这么难受吗,池端?” “嗯?池总?” 池端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 趁这人脸色难看到极致,怒到有瞬间分神时,顾屿桐借机从他手下挣脱。 夜风微凉,顾屿桐用嘴咬开桎梏,扔了领带,果断转身,挥手。清朗的声线散在风声里,笑意不减:“爱莫能助,先走一步。” 第22章 “您自行解决吧~” 这晚过后,各大报刊火速登载了这场晚宴的详细内容,加之赴宴人员的各种添油加醋,一时间,威风赫赫的池家长子瞬间被推上舆论暴风中心。 #病弱大哥改头换面,杀机初现!! #池家养子好牌乱打,沦落泥潭!! a市的风向大转,不管是报社还是采访,都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褒义词都安在那个男人身上。 “顾总早上好!” “顾总早!” “嗯。”这几天,顾屿桐只要一踏进公司,就能看见茶水间里一群男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个个面如春日花苞,含羞待放。 这天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道, “那个——你们在说什么?” 顾屿桐不像他哥,在公司总端着架子,一副沉稳老练、不苟言笑的模样,比起顾濯的深沉,顾屿桐显得更随和些,又生的是一张风流天成的脸,因此公司职员也爱亲近他,什么话都敢说。 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见顾屿桐来了,更加激动:“顾总您来了!前几天恩特酒庄的晚宴您不是也去了吗,那个传闻里的池端长得是不是特别欲?!” 其他人添油加醋:“那肯定的啊!这几天围在景晟附近的狗仔多了去了,全是去偷拍人家的。能顶得住这么刁钻的角度,这么高糊的画质,还这么帅的,a市除了他再难找出第二人了!” 顾屿桐默默地听着,却发现内容逐渐□□化。 “我一个姐妹就在景晟工作,昨天交递文件的时候刚好偷拍到了池端的那双手,又长又骨感,啧啧,那才是极品啊!!” “欸?我听说男人手越长,那里就越——” “咳、咳咳!”顾屿桐掐准时机打断了这段,“都回自己工位去,专心工作。” “顾总您真的没见过池端吗?” 顾屿桐摸了摸鼻子,不善说谎:“见过。” “帅不帅?是不是看一眼就会心动的那种?” 顾屿桐和他待一块儿时,大部分心思都在忙活任务,没有多余的心情关注别的,但真要细想起来,其实池端那张脸确实很卓绝出色,手……那天晚上,手也确实很—— 顾屿桐蓦地转移话题:“小陈,评标报告的文件复印好交到会议室,一个小时后准备开会。” 说罢步履匆匆离开了茶水间。 关于接下来的评标和审议事项,顾屿桐统筹全局,安排得当,相关事项推进得很顺利,预计要开两小时的会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 高层领导们很满意也很服气这个小顾总,甚至偶尔还会很亲近地问候他的身体状况,比如今天:“顾总?” “怎么了,对这次的安排还有别的想法吗?” “那倒没有,我们只是有点担心您。刚进会议室您的脸就红着,一直红到现在,工作再忙也要照顾好身体,如果发烧了更加要好好休息才行啊。” “这个啊,是天太热,热的。” 顾屿桐胡乱应付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会议室,硬是在洗手间冲了好几把脸才平复些。 他抬眼,镜子里的人发梢湿润,右脸热辣,好像那里刚刚落下男人粗粝的一个巴掌。 冷水流进眼里,刺得眼尾潮红。 顾屿桐不悦地皱眉:“心动个鬼。” 下班后,顾屿桐开着车,准备沿江吹吹风,清醒后再回家。 结果——三十分钟,车稳当地停在了景晟门口。 “顾总,您在楼下稍等。我去传话。” 小助理准备引着顾屿桐在楼下休息室坐下,顾屿桐却摆摆手:“不用了,我去他办公室外等。” 小助理面露难色:“这……顾总,您知道的,池总自从回集团办公后一直都很忙,为了不影响工作环境,所以接见客人一般都在楼下。” 意思是,池端忙,嫌人吵,都给他滚楼下待着去。 顾屿桐也不愿为难一个助理:“你给他带个话就行,说顾先生找他。” 小助理面色紧张地上楼,随后神情放松地回来,把人请上了楼。 于是,顾屿桐顺理成章地坐在了池端办公室门口的椅子上。他翘着腿,品着香茗,也不催促,也不急,倒像只是特意为了喝茶才来。 当然,传闻中令无数少男少女倾倒的池大老板可不是什么闲人,忙得很,顾屿桐一连去了好几天,都只匆匆见过几面,还都只是在池端出来开会路过时才能短暂看见两眼。 池端不搭理他,他也不搭理池端,一个干坐着,另一个该干啥干啥,两人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只不过在顾屿桐来熟了之后,原本的小桌椅就换成了专门的茶椅,天渐热,冷气的位置也似乎近了点,有时来还能看见些消暑的点心。 “你注意到没,池总这两天穿得好正啊啊啊!!” “诶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诶!难道池总交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我都不敢想,像池总这样的人,他的对象得有多好看多优秀。” “池总确实不错,不过办公室门口那位才是我的菜,嘿嘿~” 这天,交接完手头工作的顾屿桐还是老样子,坐在池端办公室门口喝茶看书。 不远处有两个职员经过,你一言我一语的,他放下书,没太听清两人说了些什么。 盛夏酷暑,顾屿桐撂下杂志,愈发觉得心中烦闷。没来由的,他站起身,看向磨砂质落地窗内那个模糊的身影。 第23章 池端坐在办公桌前,屋内不时传来低沉的说话声。说话内容无非就是什么立项准备啦,应酬安排啦、行程报备啦,总之就是一个公司老董无聊的日常工作。 “我亲自去接。” 嗯?接什么,接谁?听到这里,顾屿桐忽然来了精神,正准备走上前扒窗一探究竟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一个路过的职员声如洪钟:“顾总好!!!” 顾屿桐差点吓得出声,连忙嘘声:“哎哎,你也好你也好。” 等人走后,顾屿桐再想听时,办公室里已经没了动静。 但隔了几秒钟后,顾屿桐又听见池端起身的声音,声音好像更近了点。他此刻的声音比平时温朗和顺,似乎带了点笑音:“没事,应该的。” ?! 真是见鬼。 一个平时说话恨不得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说的人,怎么突然轻言细语起来?? 顾屿桐登时就恼恨上了,他猜不出原因,也懒得猜原因,索性一个箭步冲到办公室门前,抬手就要敲响这个装模作样、朝三暮四的衣冠禽兽的门,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施法。 “顾屿桐你丫的又跑景晟去了是吧?!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你爸你妈等你回家吃饭!” …… 五分钟后,池端结束了今天的所有工作,他整理好桌面上的文件,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起身。 期间,看了窗外五眼。 张助理笑笑:“池总今天心情很好。” 池端扬扬嘴角,不置可否。 他来到门口,正准备开门,突然又收回手,正了正衣襟,随后才推开门。 ——门外的茶椅上空空荡荡,摊开的书随意被扔在一旁,可怜又孤独的茶宠小小一只缩在那儿,桌上只有一杯凉透的茶。 池端眼眸暗了又暗,几乎快要把牙咬碎:“人呢!” 刚刚路过的职员回道:“顾总先走了,他走之前没和池总您说吗?”他挠挠头,小声嘟囔着走开,“怎么连这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张助理为难地推推眼镜:“那现在……?” “回酒庄。” “可是跨江大桥还在施工,可能——” “绕路啊,这种事情需要我来教吗?” “嗷嗷,那池总您刚刚让我订的西餐厅……?” “取消!” “……这家还挺贵的,而且还得提前好几天预定欸……” “花的是我的钱,你心疼什么?这么难受要不你去吃?” 第10章 撩拨 状况外的顾屿桐之后又去了几次景晟,两次被告知池端出差,三次被拦在门外,四次被张助理亲自送回了自家公司门口。 眼见为期一月的时间一点点减少,再看看池端身上少到可怜的黑化值,可顾屿桐现在连人都见不到,于是他果断决定把人约出来,再做打算。 “哥你帮我把池端约出来,时间就定在后天上午,地点城东国际射击俱乐部。” 一听这个地方,顾濯赶忙坐直身体,又看了眼日期:“就明天吧。” “平时不是最恨我和池端扯到一块去吗,这回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顾屿桐站在他办公桌前,狐疑地打量着这个男人,“还有啊,你怎么开心成这样?难不成人家射击俱乐部白送你老婆?” “去去去,你懂什么。” 翌日,射击俱乐部场内。 池端先到,等顾屿桐和顾濯进入射击场内时,他已经站在了射击台前。 池端并未着正装,而是一条工装裤搭着一件黑色无袖背心,遒劲结实的手臂肌肉展露出来,线条流畅,宽肩窄腰,是雕塑一般完美的身形。 从顾屿桐的角度看过去,池端正单手持枪,身体稍侧,黑色帽檐低压,凌厉狠绝的眼神被隔绝在护目镜内,简单瞄准后射击场内响起一声爆鸣,接着靶子前移——果不其然的9.8环。 自始至终,男人的手腕都未有过大幅抖动,仿佛不受任何后坐力的影响。 顾濯走过去,抚掌赞道:“池端你的英姿不减当年啊。” 池端斜睨了眼他,放下枪:“只打靶子没意思。” “吓唬谁呢你,”顾濯熟稔地拎起一把步|枪,绷肘,挺腕,描点,随后扣动扳机,“嘭!”地一声过后,顾濯笑笑,摘了护目镜,“状态不好。” 池端看着顾濯的8.7环,冷嗤一声:“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吧。” 顾濯倒也不恼,笑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你个孤家寡人的懂个屁。走了——” 池端看着他的背影,冷冷提醒道:“收着点,别让池年起疑。” “废话那么多。” 顾屿桐走到池端隔壁,谁知刚过去池端就走开了,站在不远处靠着墙喝水。 他端起一把步枪,还没上膛就被池端制止,池端环臂靠着墙,淡淡开口:“你手生,换那把贝雷塔87。” “瞧不起人?” 池端胸腔里溢出一声冷笑,没回答,喝完水后起身就走。 身后又传来毫无章法的几声枪响,他脚步顿住,黑着脸,原地站了几秒,最后轻啧了声,还是转身朝顾屿桐走去。 这时,靶子的图纸缓缓前移——干干净净,完完整整,没一个弹孔。 “一枪都没中,不舍得打?” 顾屿桐转身,发现池端正好站在身后,戏谑地看着那张靶子。他有些吃瘪地看着池端:“我又没碰过这些,怎么可能一上来就会……” 第24章 “是呢,顾少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些花花蝴蝶上,哪里有空纡尊来学这些。” 原本是酸味十足的一句话,却生生逼出了顾屿桐身为男人骨子里的好斗心和胜负欲。他一门心思要赢:“我学。” 池端看着他,清风朗月般的眼睫低垂,护目镜架在高挑的鼻梁上,肤胜白釉,目光执拗,也不知是哪一处就触了池老板的恻隐心,竟冷不丁开口:“我教你。” “右臂伸直,左臂向下屈曲,”池端一只手抬住他的右肘,另一只手掰正他的肩,“身体挺直,调整呼吸。” “这把的后坐力大吗?” “还好。”池端宽厚的胸膛抵着他的背后,“控制不好也没关系,我在背后。” 他站在顾屿桐身后,声音沉稳有力,身姿挺拔卓绝,仍旧是山一般的压倒性的气魄,让顾屿桐第一次感受到莫名心稳,而非心悸。 “模糊目标,把准星和缺口看准,三点一线,瞄准。” 池端冷静开口:“开枪。” “嘭!”地一声,正中靶心。池端微一挑眉:“还可以。” 顾屿桐也不自夸:“池老师教得好。” “食指,”池端垂眸,握住他的手腕,调整他的姿势,“不准备射击的时候,手要放在扳机护环外,像这样,不然可能会……” “走火。”顾屿桐看向池端,上挑的眼尾弯了弯,狡黠得像只成精的狐狸,“我说的对吗?” 空旷的射击场落针可闻,方寸大乱的心跳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顾屿桐勾唇一笑,置若罔闻,重新握住枪,上膛,用刚刚池端教过的方法瞄准,果断干脆,三枪命中率100%:“枪明明在我手上,怎么走火的另有其人。” “好笑。”池端嗤之以鼻,却转身就走,连自己的杯子都没拿上,逃也似的离开了场地。 顾屿桐站在原地,握拳,掌心里已然是冷汗涔涔。靠,这年头不把礼乐射御书数六艺通通拿下,还真不敢随便快穿。 天选驴哥,在线攻略~ 顾屿桐根本来不及顾影自怜,他拿着杯子就追了出去。顾濯这次的反应有古怪,加上刚刚和池端聊的那几句里还扯到了池年,顾屿桐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说不定把握好这个机会还能一举完成任务。 拿着杯子追到最近的一间休息室,发现里头空无一人。这个射击场很大,休息室和茶室等用来休憩的场所也很多,他无奈之下只得询问工作人员。 “池先生?您是说池总吗?” “对对。” “嗷我记起来了,刚刚好像是有个池总去了转角的第一间休息室。” “谢谢。” 这间休息室很偏僻安静,顾屿桐走近时,能隐隐听见里头传出来的交谈声。 刚开始很小声,不知道里头的人聊了些什么,一个粗狂暴戾的男声忽然炸响:“忍什么忍!他池端今天刚砍我一截指头,明天就敢往你我脖子上动刀子,你不是会算计吗,算计了这么多年,你就给你自己算计出个身败名裂出来?” “给我小点声,别让人听到了。你他妈还嫌我如今在a市混得不够垃圾吗?” 那男的瓮声瓮气:“一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怕他做什么,正好这两天国外有批新货,不如就拿他试试水。”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你想拖着我一块儿去死吗?!今天下午,所有安排,原计划进行,收起你那些脏东西,别他妈嫌命长!” 那男人语气古怪地应了声。 “妈的,早知道六年前就该把这个祸害彻底除干净了。” 池总,a市能让人记得住名号的池总,不止一个——还有池年。 池年今天下午有行动,目标直指池端,已经知悉池年计划的顾屿桐瞳孔剧烈颤抖,攥紧了手里的水杯退后几步,蹑手蹑脚逃离现场。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13点整。时间不多了。 系统曾说过,无论是任务失败还是攻略对象死亡,自己都会死亡。这意味着池端绝对不能出事,而且,如果能提前把池年的计划透露给他,说不定还能涨一波黑化值。 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站在射击场门口,他拨通了顾濯的电话。 顾屿桐没有池端的联系方式,甚至连张名片都没有,事到如今,他才恍觉两人的联系微弱到只有过那一晚的温存。 顾屿桐强压着心里翻腾着的复杂情绪,拨了一次又一次,对面仍然没有接通。“哥你接电话啊……” 所以当顾濯这个唯一的中间人消失不见时,跟着消失的,还有自己和池端之间关联的所有。 他不知道池端今天下午的安排是什么,具体几点开始,但要想知道,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告诉他。 顾屿桐开车赶到景晟时,还是那个小助理接待的他:“池端今天下午的行程是什么?” 这几天以来,小助理眼里的顾屿桐一直都是谦和绅士的,从未有过这样的单刀直入,态度急躁地有些失礼。 “先不管这个,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立刻、马上返回。” 前台很懂察言观色,已经拨出了电话。接连五个未接通后,小姑娘站起来抱歉道:“顾先生不好意思,池总手机关机了,我们这边打不通。张特助的手机也在占线中。” 小助理也有些慌乱:“顾先生,您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来不及说了,你直接把他今天下午所有行程安排通通告诉我。”顾屿桐声线颤抖,急道。 第25章 十分钟后,顾屿桐的车急速驶上了开往机场的高架桥。 而与此同时的反方向—— 在前往码头的高速上,池端一身黑色西装,坐在库里南后座,接过张助理递来的手机,是关机状态,他神情冷淡地瞥了几眼,没开机。 没重要的联系人,开着也没意思。 张助理在一旁核对行程:“汤普森教授他们已经登船,虽然对您临时更改的路线安排存有疑惑,但还是按照您的意思修改了接下来的行程。” “嗯。”池端压着狂跳不止的眼皮,懒懒地应了声。 他向来运筹帷幄,鲜少会有误判,因此基本不会有心慌的时候。今天实属反常。 三秒钟后,池端睁眼,看着漆黑的屏幕,罕见地开了机。 第一条弹出来的是顾濯的语音:“都和清橙确认过了,池年他们会按原计划进行,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你大可放心。” 池端仍然紧紧地蹙着眉,终于在看见99+的来电通知和消息提示后,找到了心慌的来源。 【池总,一个小时前顾先生赶来公司确认您今天下午的行程,还急着给您打电话,但都没打通,他现在应该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您可以留意一下。哦对了,他有留下联系方式,您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给他。】 池端将那串号码输入,零散无章的数字组成一串长长的链条,于是,两个本没有联系的人终于得以锁在一起。 忙音。忙音。还是忙音。 “在前方下高速,掉头。” “池总,博士他们还等着您去接,怎么突然要返回?” “立刻按我说的做!” 第11章 救人 下了高架桥后,前往机场需要途径东郊附近的一片城区,顾屿桐油门踩到底,在这片繁华颓靡的闹市区飙到极速。 拐出街角时,一辆黑色面包车猝然出现,直直地撞上了顾屿桐的车头。 他猛打方向盘躲避,将伤害降到最低,可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还是让他身体失衡,头部猛地撞上了车窗,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带的闹市区像是一口深渊,这场意外很快被掩盖吞没,街道继续靡丽,人声照样喧嚣。 半昏半醒间,顾屿桐感觉自己被一群人带到了什么地方,僻静、废旧,似乎是一座废旧工厂,空气里铁锈味混着血腥气,味道难闻。 “老大,既然池端这小子临时改了路线,我们的计划也泡汤了,干嘛还要把他的马子绑回来,这不纯纯多此一举?” 王富气得抖了抖脸上的横肉,盯着顾屿桐:“当初要不是因为他,老子也不会活生生被池端跺了根指头,哪怕是现在接上了,那天晚上的痛老子也得记他池端一辈子!” “那咱干脆把这小子整只手掌砍下来?” “那能这么便宜他?我动不了池端,那这口恶气我非要在他马子身上撒回来!”王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弟,“把货拿过来。” “老大……”小弟打了个寒颤,“本来池年刚刚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原路折返,我们非但没回去,现在还、还要……别说池年先前已经警告过我们了,就是那池端他、他事后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王富蹲下来,揪起顾屿桐的头发,恶狠狠道:“这小子本来就浪,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药是他哪个姘头给他打的?让你去就去!” 顾屿桐浑身疼得厉害,刚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根惨白的针管。 顾不得这么多,他铆劲对着那人的心窝处就是一脚:“滚,给我滚远点!!这是哪里?!放开我!!” “你们几个,把人按住!”王富摁灭烟头,抄起木棍往顾屿桐后脑勺上猛地一砸,看着瘫软下去的人,摆摆手,“行了,动手吧。” 谁料话音刚落,废厂的铁门就被人砸开了! 整扇门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掀起一地尘灰,门外躺着十几个歪七扭八的打手,池端的黑色衬衫褶皱不堪,暗红色的血迹隐隐可见,小臂青筋暴起,右手拎着的铁棍还在往下滴血。 那截针管跌落在地的声音像是燃尽他最后理智的野火,烧得他肝肠寸断。 顾屿桐缓缓睁开眼,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朝自己奔过来,听见铁棍砸在人骨头上发出的重响,然后周围要强行给自己打针的人都不见了,只剩这个充斥着污血味道的男人。 他记得男人说过自己有洁癖,记得男人最烦多管闲事,记得自己和他分明没有可以关联在一起的事物,但顾屿桐却感到有一双手抱起了自己,牢牢抱在怀里,有声音在问自己: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发了那么多消息——” “顾屿桐,我他妈都急疯了……” 涣散的意识里,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反派黑化值成功升高5%,累积已达65%,时间剩余二十天!请再接再厉!】 明明是一件很开心很高兴的事情,痛也忍过来了,打也捱过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顾屿桐抬起头看到池端的脸,忽然觉得每一处伤都撕裂地痛,非得逼他表现出来,偏偏想让谁看到一样。 他哑着嗓子:“我找你好久,怎么都找不到你。” 池端愣了愣,低声说:“我不好。” 池年心性阴狠,他接连吃瘪,项目被砍,公司那么大的亏空,一桩桩一件件他不可能善罢甘休,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报复回来……我应该告诉你的,我不该什么都不和你说的。 第26章 顾屿桐把头埋在池端怀里,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减缓身上的痛意,池端肩膀和臂弯都很宽厚温和,山岳一样的广博,足以一切痛楚有所依附。 池端抱着顾屿桐走了出去,他尽量压低音量,以免惊醒怀里的人,可语气却阴冷得可怕。 “查!” “每一个经手的,参与的,知情的,全都查出来!” “一个都别放过。一个也别想逃。” 完蛋,这回真走火了。 顾屿桐在顾家私人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三天,三天的时间里a市人心惶惶,某个知名海运商因非法经营面临判刑,他旗下的好几家分公司也接连收到证监会的警示函,而池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池端,腾顺集团内部诸多负面丑闻陆续被爆出,股价下跌,融资困难。 地下停车库内。 池端坐在库里南后座,后车门大敞,车门前的地上趴着一个人,浑身痛得痉挛。 池端漠不关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物件,那是一柄被装在证物袋里的细长针管,在幽暗的地下车库里泛着惨白可怖的光,他修颀的食指缓缓抚过冰冷的针尖,蓦地开口:“王总,你胆子不小啊。” “你他妈的,都是你害的老子!如今我家破人亡,你满意了?!池年那狗东西说的没错,你丫的就是一祸害!” 池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你坏事做尽,哪一件又冤枉了你呢。”他把东西扔了下去,嫌脏似的,“等着你的判决书吧。” “说完了这些,”池端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盯着被摁在地上的王富,“我们来聊聊别的。”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吧?” “你那截断指我甚至都还你了,你就这么报答我?” 有人从后揪住王富的头发,逼迫他抬头,却被池端笑着制止:“法治社会,这样像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王富面前的地面就落下了一柄寒光凛凛的刀,清脆的声音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他刚被打断了一根肋骨,此刻又惊又痛,倒吸一口凉气问:“你、你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自己看着办,办得好,这事儿在我这就算过去了。” 周围围忽然上来一群人,秃鹫一般看着中间濒死的腐鼠,王富知道自己再不动手,到时候换池端的人来,自己恐怕会惨上一百倍,今天这劫算是逃不过了,他咬紧牙关,手起刀落,几天前才接上的拇指再度被砍了下来。 池端看向地上疼得翻白眼的人,目光嘲弄:“就这点诚意?” 王富无论精神还是生理都被折磨得几近崩溃,他双眼红得像恶鬼:“我再怎么坏事做尽,也都听的是池年的意思!!你折磨我算什么本事,怎么不把你那好弟弟也一起拉下来和我做伴?!” “垃圾处理还分什么你先他后?”池端耐心告罄,不悦地朝手下挥了挥手。 王富崩溃大哭,挣开那些人,左手高举着刀,闭眼朝着右手手腕刺去,一挑,手筋应声而断。 池端稍满意了些,终于关了车门,笑道:“一群没眼力的蠢货,还不赶紧给人消毒?” 王富被一伙人按着,一大瓶刺鼻的消毒酒精对着伤口径直浇了下去,在尖锐的哭嚎声里,库里南扬长而去。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窗外夏星点点,池端平时话不多,静坐在病床旁的时候更为寡言,大部分的时间里只是沉默地看着床头一侧的大果盘,那里装着很多氧化发黄的苹果,每晚他都会削好几个,记着数量,希望第二天来的时候能看见少一两个。 可是没有,所有苹果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三天来一直安静躺在床上的那人一样。 下意识就要去摸烟,却总在拿出来的一瞬间掐断。池端从天黑坐到天亮,烟身掉了一地,一根没点,他抹了把脸,眼底是少有会表现出的愧意和失态。 月华渐淡,长夜褪尽,他只有清晨要起身离开时才会凝视几眼床上的人。 顾屿桐睡颜恬静,呼吸均匀,额角的伤结了痂,每多看一眼池端浑身的血液都烫得吓人,叫嚣着把他带回国外的那六年,睚眦必报的施暴因子在五脏六腑里冲撞,撞得他喘不过气。 直到天光大亮,披上人形,才敢多看两眼。 好看,漂亮,池端在心里琢磨着这两个词,蓦地心软。 顾屿桐身上那些细长的伤却像薄刃,在池端心里划了几百道口子,势要痛他所痛。 他轻轻阖上门。 同一时间,顾屿桐睁开了眼,像是心有灵犀,他看着门外:“池端?” 顾屿桐掀了被子,针都没拔就要下床:“池端!” 门打开了,再进来的人却是顾濯。 他提着饭盒,急急迈步:“臭小子你可算是醒了,给我躺床上去!” 第12章 黏人 “医生说你是轻微脑震荡,手臂和腿部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还失血过多,二老知道后差点没把我这个哥揍死,还好你躺了三天终于醒了,不然我今天就得被赶出家门。” 顾屿桐默默看了眼门外:“哥你刚刚在门外有看见谁吗?” “就我一个,”顾濯把饭盒往他身前一塞,“好好吃饭,好好养病,少想别的。” 顾屿桐仔细回忆了当天的经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哥,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林清橙见过吧?”顾濯打开盒子,拿出骨汤,有一搭没一搭地回道,“他是我们的人,所以池端提前知道了池年的计划。” 第27章 “池端那天的行程原本是去接国外请来的科技团队,而池年准备派人半路把池端截下,制造一起车祸,池端知道后临时改了路线,但没想到你中途插了进来。” “我在射击场的休息室外无意听到了池年和王富的谈话。”顾屿桐攥紧薄被,愈发觉得自己闯了祸,“——所以池端才会临时又折回来救我?那……” 顾濯替他夹起一块大肉骨,安慰道:“那些外国人和池端是朋友,没接到也没关系,事后一顿饭的事情。池端也收拾了那些绑你的人,以后没人会再找你麻烦。” “我去找他。” “顾屿桐。”顾濯放下筷子,语气郑重地转述池端的话,“池端说,他忙得很,不见外人。” “以后也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担心语义不够精准,他又重复了一遍。 过家家……态度很明显的三个字,也很轻易地给两人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定了性。 顾屿桐看了眼顾濯,也重复道:“我去找他。” 顾濯终于倏地站起,沉眉微愠:“池端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警告过你的,他周围有多危险我也不是没和你说过,你非得把你自己玩废玩死才甘心吗?a市那么多人,你看上哪个不行,就非他不可?” “哥,你冷静一点……事情还不至于像你说得那么严重。”顾屿桐被他说得脑仁疼。 天地良心!他一开始接近池端真的只是想带着反派爽一把。 顾屿桐心烦意乱,看着床头那一盘子削得难看猥琐的苹果更是来气。果肉被大刀阔斧地削了大半,果核可怜巴巴地暴露出来,无处遁形——让他想起了某人在厨房削的土豆。 “哥,这苹果你削的?” 顾濯瞥了眼,刚想否认,而后反应过来:“啊?哦、哦哦,对啊。” “下次别削了,削的都只剩苹果核了。”顾屿桐轻嗤一声,似有若无地看了眼门外,毫不留情地补充道,“丑得很。” 这顿饭顾屿桐吃得食不知味。 昏睡的这三天里他少有清醒的时候,大多时候半梦半醒,吊完点滴后嘴里泛苦,所以夜里香甜的果香味成了他这几天里最爱闻的味道。 那个男人天黑了就来,天亮前才走,也不知道是蠢还是怎么,堂堂集团老总竟然也会有视线无处安放的时候,自顾自削着苹果,很少看自己。 顾屿桐就不一样,他偷偷看,使劲看,不是有洁癖吗,怎么满手都是汁水还在削苹果,伤都出自我身上,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就急得要疯了。 为什么呢,池端。 他坐在窗前,窗外的光线炽热滚烫。 黑化值的升高,一次是药性催使下的挑衅,一次是酒庄的台球桌前,一次是情急之下的失控,顾屿桐在刺眼艳阳中抬头,避无可避地忽然意识到什么。 原来,提高黑化值的关键一直都只在于自己。 池年阴毒,他一天不垮台,悬在池端头顶的剑刃就一天不会落地。事关任务,事关自己的性命,只有池年彻底失势,才能保所有人无虞。 “哥,帮我个忙。” 将自己置于危险下,彻底暴露在池年面前——捅出这把刀的最佳人选不是别人,是自己。 “我要池年六年前陷害池端落马的证据。还有张凡,我要见他。” 只有把池年这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才能在一瞬间烧尽池端的理智。 这就是提升黑化值的关键。 顾濯正收拾着食盒,闻言倏地抬起头,一脸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叹了口气,语气没得商量:“你就非得跟我对着干是吗?都说了别掺和进来——” 顾屿桐打断他,目光静得像一泊深湖:“那行,我自己也一样可以办到,多费点精力罢了。”他笑得坚决又宁和,“这个病我犯定了。” 顾濯呼吸滞了一瞬,从这笑里感受到未曾有过的压迫感。 评标结果公布在即,距离任务截止的时间也所剩不多,顾屿桐根本没闲心住院,第四天不顾医生阻拦出了院,一出院,门口道旁便看见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 顾屿桐并不意外地走上前。 昨天和顾濯的谈判显然是顾屿桐赢了,顾濯不可能会放任顾屿桐一个人蛮干,那样只会招致更多的麻烦,也会再一次让顾屿桐陷入危险,因此,他势必会让步。 这两天顾濯派出去的人在隔壁市发现了张凡的踪迹,正好他也在那儿出差,所以答应带顾屿桐去找人。 顾屿桐站在车门外笑了笑,拉开副驾驶车门,微微一愣—— 驾驶座上的林清橙穿得很低调,一身干净白t,凤眼如霜似雪,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好在并无恶意。他看向顾屿桐,歪了歪头,言简意赅:“上车。” “安全带。” 顾屿桐本以为会是顾濯来接他,没想到换成了林清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啊?” 林清橙眨眨眼,重复了一遍:“安全带系紧,我们出发。” “哦哦,好。”顾屿桐下意识瞥了眼驾驶座上的人,林清橙皮肤白皙,五官俊逸,只是脖颈处有几处明显的红痕,欲盖弥彰地用创可贴遮掩着,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顾屿桐隐隐觉得他和顾濯之间有猫腻,但也不好直接开口问,正默默头脑风暴时,一股强大的推背感从后顶撞而出! 第28章 车以离弦之箭的速度驰了出去!! 林清橙很淡地看了眼顾屿桐,脸上写着你看吧还好一开始就提醒你系紧安全带了。顾屿桐的求生本能让他揪紧了身上的安全带,久违的晕车感灌满了他的脑子。 林清橙开车很拽,体验感拉满,顶着最清冷禁欲的脸开最野的车。他一如往常地飞驰着,下意识多看了眼两眼顾屿桐,只见他面色苍白,难受得就快要吐出来。 他有些疑惑,平时顾濯坐他的车都没事,甚至还能睡觉,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他善解人意地开慢了点,担心对方晕车想吐还和他聊天,转移注意力:“池年派我到b市出差,恰好遇上顾濯,他让我来接你。” 顾屿桐艰难开口问:“不会被……” 林清橙:“行事隐秘,不会让池年起疑。” 顾屿桐无力地抬起手戳了戳前方即将撞上的绿化带:“……不会被罚款吗?” 林清橙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一个漂移转弯,于是车身火速朝远方奔去。 漫长的五十分钟后,车在b市的一家情侣酒店门口停下。 顾屿桐火速下车找了个垃圾桶吐,余光瞥见顾濯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走过来,目光忧忡万分,焦急得很:“累坏了吧,走,我带你进去。” “没事还好”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呢,顾濯已经绕过了自己,径直走向身后的林清橙:“都说了让司机去,你非得抢着去,就那么不想和我待一块儿?” 林清橙仰着头瞪了他一眼,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和那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痕迹。 顾濯低声劝哄:“下次轻点下次轻点。” 顾屿桐:“……”果然。 他跟着两人来到酒店五楼的一间房外,隔壁房间走出几个人,其中一个走上前:“顾总,那小子刚进去不到五分钟,我们一直守在隔壁,没有打草惊蛇。” 顾濯点头示意知道了,插着兜,递出张房卡给那人:“开门逮人。” 林清橙嗤笑一声,好像看不惯这人财大气粗颐指气使的模样一样:“竟然还有房卡,这酒店你顾家的?” “猜对咯。”顾濯抄着兜在他面前微俯下身,盯着他笑,“不过是在财权方面略有些过人之处罢了。” 三秒后,门被打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扇大开的窗户,风从外灌进来,薄纱般的窗帘随风而动。 “让这孙子跑了!”顾屿桐暗骂一声,连忙走到窗户边,沿着水管往下看,果然看见了张凡仓皇逃窜的身影,“冒着从五楼摔下去的风险也要跑走,看来他的确知道池年不少事儿。” 顾濯从容道:“一时让他跑了也没什么,他这回能从我们手里逃出去,下次不一定还能从池端手里跑走。” 顾屿桐只觉得可惜,毕竟尽快撬开张凡的嘴就能尽快扳倒池年,时间不等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顾濯担心他这个弟弟行事冲动,又说:“张凡交给我,倒是六年前马场那件事——马上开标了,合同签订后,我组个局,就定在那个马场,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我的人不能随时都盯着你,切记自己注意安全。” “嗯。”顾屿桐点点头。 林清橙和顾屿桐一同走出房间,走廊上,他提出要送顾屿桐回去,顾屿桐两眼一黑,还没等开口婉拒,倒是顾濯先激动起来了:“那怎么行!他有手有脚,你送他干什么?你我好不容易能单独见上一面,你应该多陪陪我才对!” 顾屿桐第一次当恶人,不太习惯:“啊对、对啊!送来送去的多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正说着,顾濯已经刷开了一间准备已久的大床房。林清橙恶狠狠地瞥了顾濯一眼,一不做二不休夺过房卡冲进屋,把门反锁,将顾濯挡在门外:“滚!” 顾屿桐看得起劲:“活该人家嫌弃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想着老牛吃嫩草。” “不都是二十多,怎么了?”顾濯反唇相讥。 “人家看着也就二十四五,你怎么舍得让他去给池端当卧底的?” 顾濯白了眼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赶紧回去吧你。” 林清橙被池端安插在池年身边时,顾濯还并不认识他,如果认识,那池端的这枚子儿是无论如何也动不到池年身边的。 回到a市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一天没吃过饭的肚子响个不停,人是铁饭是钢,顾屿桐随便从联系人列表里拉了几个人出来一块儿吃饭。 虽说这些人不认识,但一个人吃饭未免有些孤独。 从前他还只是个龙套时,就只能一个人捧着剧组的廉价饭盒蹲在角落里吃,后来名声大噪,可能是演多了那些天天傻乐呵的无脑主角的原因,也有可能是终日被质疑带资进组,剧组其他人还是不愿意和他亲近,因此饭还是他一个人吃。 他其实很想和别人一起吃饭的。 所以,哪怕那天池端在饭桌上再挑剔,他也没有把人踹下桌,因为很少有人愿意和他一块吃饭。 餐厅包间里酒气熏天,被临时叫来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一个劲儿地给顾屿桐灌酒,来的时候甚至还带了几个模样俊俏乖顺的小男孩儿,一口一个顾总,叫得好不亲昵。 顾屿桐好脾气地笑着应下,实则满心满眼都在等鸳鸯锅里的虾滑烫熟,等得无聊,他仰头又将杯里的酒喝尽,在周围一片“顾总好酒量”的恭维声里,他余光瞥到门缝外的一个熟悉身影。 第29章 “顾哥,我给您倒。”坐在顾屿桐身侧的一个最漂亮的男孩眼见酒杯空了,准备起身倒酒。 有人便调笑道:“听说景晟的池总今晚也会来,你顾哥的心思哪里还会在你倒的酒里头嘛。” 酒香馥郁,顾屿桐脸上染了薄薄一层绯红,显得人愈发俊逸无羁。他接过那杯酒:“别听他的,我喝。” 那男孩哪里敢把自己和池端相提并论,倒酒的手颤了颤。顾屿桐瞟了他一眼,含混一笑:“怕他?” 对方敛眸摇摇头。带他来的那人帮着解释:“这孩子怕也正常,别说他了,整个a市现在谁见了池端不得敬他三分?前几天那王富也是倒霉,不知道哪里惹了他,如今破产不说,上回我见着他,整只手都废了,人不人鬼不鬼,哪里还有半点以前横行霸道的样子。” 顾屿桐喝大了,撑着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夜渐深,宴席散场。 “注意分寸,别闹出人命。”池端挂断电话。他结束了今晚的应酬,站在道旁散了散身上的酒气,单手拎着西服外套走到路边,拉开车门—— “……” “你怎么在我车上?” 第13章 引诱 顾屿桐仰面躺在后座上,领口纽扣被拽松,露出因酒色晕染而微微泛红的脖颈。他听到动静,含糊地低笑了两声,伸出手:“拉我起来。” 司机出了身大汗,赶忙解释:“池总,是这样的。顾先生说有急事和您商量……所、所以我才会让顾先生上车。” 池端强压怒意,看着烂醉如泥的某人,“嘭”地一声关上车门,捏了捏鼻梁,在车外独自冷静了会儿,又猛地拽开车门,看见那只手还悬在空中,无力地晃了晃:“手举酸了,拉我起来。” 池端目如寒刃,大掌握住顾屿桐的手腕,往外一拽,这动作猝然乃至粗暴,再加上顾屿桐有点喝多了,所以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脚下一软,直挺挺倒在了池端身上。 池端瞳孔一震,然而还没等他伸手捞起对方的腰,顾屿桐就已经把双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酒桌上身经百战的池总自然知道世界上最棘手的就是喝得断片的醉鬼,和顾屿桐交手多次的池端更是知道,比起清醒时候的顾屿桐,醉酒后的顾少明显更为难缠。 “给你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你。”池端提着人的后领,把人按在车门上,自己往后一站,退出一段距离。 顾屿桐把头往后一靠,有意无意露出脆弱的喉结,耍无赖道:“手酸,没力气,你帮把我手机拿出来。在我兜里……你摸摸。” 池端忍着怒意,把手伸进他左边的兜里,结果一无所获。 顾屿桐低声笑了:“啊,好像是在右边呢。” “……”池端面色铁青,又去右边的兜里摸,仍旧是一无所获。 顾屿桐狡黠一乐,右手捏着手机在池端面前晃了晃:“难怪没找到,原来是在我手上呀。” 他忽略掉池端那张冷得可怕的脸,打开手机递给他:“喝多了,晕字,能帮我打给司机吗?” 池端一忍再忍,点开联系人一个个找了起来,翻着翻着忽然停住—— 他目光一寒,视线锁定在“亲爱的池小姐”上,脆弱的手机屏在青筋暴起的手里大有破裂之势。 女的……亲爱的?!! 如果是平常的池端,大抵也能猜出个大概,但此刻两人挨得近,顾屿桐身上的酒气在两人之间缭绕,熏得池端也难得一见地晕头转向。 他握着手机,额角青筋凸起,很愤怒的样子:“这人谁?” 顾屿桐醉得厉害,晕乎乎地不知道在傻乐什么。池端知道问一个醉鬼也问不出来什么,索性直接打过去。 他黑着脸,拨号。 两秒后,倒是自己手机响了起来。 宛如一堆燃势正猛的野火,还没烧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天降暴雨,浇得人措手不及。然而这雨没下多久就凝成了霜瓣,在干裂的心底灭了经年的火,绵延成一片动人的白。 所以是——亲爱的……自己? 顾屿桐一把夺过池端的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夜风微凉,顾屿桐酒意上头,眸光朦胧,盯着池端笑:“喂,我是池端,请问是顾先生吗?需要我开车接你吗?” 手机里传来顾屿桐含着笑意的声音,和面前直接听到的清朗声线相互融合,软绵绵地砸进池端耳朵里。 池端定定神,刚要冷声呵斥,却没想到顾屿桐再度扑了过来,他搭着池端的肩,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嘴上:“顾屿桐会说,好啊,那我等你吧。” 呛人的酒气混着顾屿桐身上清冽的味道竟意外地好闻。 池端放纵自己多闻了两秒,随后一鼓作气钳住他的两手,开门,把人推了进去,对司机说:“赶紧把这个醉鬼捎走。”声音含着一丝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宽纵。 “那池总您呢?” “我出去走走。” 顾屿桐扒着窗户又凑了上来:“池端为什么不理人呐?” 风撩起他额前碎发,一双清亮漂亮的上扬的眼睛露了出来,额角的那块刚刚愈合的伤疤也钻进池端眼里。 池端顿了一瞬。 又记起废工厂那天,踹破铁门后,顾屿桐倒在一地污血里的样子。 心惊,后怕。 顾屿桐阖上眼,声音清醒了些:“是在嫌弃一个拖油瓶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还是忧心谈判场里的明争暗斗哪天会把我真的玩死?” 第30章 “是后者吧。”不远处传来人群热闹的哄笑声,顾屿桐自问自答道。 “为什么呢?”他眼神逐渐清明,噙着一抹了然的笑,“你难道——” 天幕中炸开一朵璀璨瑰丽的烟花,喧嚣的声音抹去了接下来这句话的第一个字:“也喜欢我啊?” 池端在漫天火树银花里抬头,热闹声不断,顾屿桐那句“你喜欢我啊”经久不绝地回荡在耳边。 于是,池端那些话全部被堵回肚子里。 和我保持距离,不要插手我的事,我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不要干涉我的事情。离我远点。 末了,他只是拍拍车顶,声音暗沉:“到了给我电话。” * 景晟中标,意料之内。 顾家的项目是块肥肉,人人都想分杯羹,人人都没那个本事。池端有,项目当然跟他合作。 这场备受a市商界关注的签约仪式在三天后的一个阳光和煦的上午举行。 一个是树大根深的地产巨鳄,一个是势头强劲的产业新将,这场合作噱头十足,看点拉爆,自然也吸引了a市绝大部分报刊媒体的注意力。 交闪的聚光灯下,两方负责人成功签署了合同。 顾屿桐西服笔挺,很得体庄肃的一身穿搭。 在场人里无不暗叹昔日的风流顾少如今俨然是个成熟的掌权人,只有池端见过这个男人醉酒后绯红色的失态,□□的颓靡模样,以及欲求不满时的急色。 “那,池总,预祝合作愉快。”顾屿桐站起来,递出右手。 池端没动,坐在椅子上看他。 那晚过后他沿着江走了很久,头顶的烟花也燃了很久,他在灿烂烟火下抽完了半盒烟,直到天幕归于沉寂,江面的波浪声也逐渐消弭,耳畔只剩下那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五个笔画简单的大字却组合成了最困扰的一个问句。 后半夜,他转身离开,却看见一个矮小的小男孩捧着一盒子的玫瑰站在自己身后,似乎站了很久。 也有一双上扬的眼,眼底清亮澄澈。 池端本来就不是个爱攀谈的人,却鬼使神差地开口:“过来。” 小孩子生性害怕这样喜欢冷脸的人,哆哆嗦嗦地过去,拿出花:“先、先生,买花吗?” “给我。”池端打量了这孩子几眼,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像是要抢他的花一样,于是掏出张大额现金给他,换了个语气,“卖给我。” 于是池端得到了一束曼塔玫瑰。 那孩子在兜里翻来倒去地找零钱,后半夜,夜风凉飕飕的,池端不耐地蹙眉,夺过他手里全部的花,然后把钱包里所有现金一股脑塞在小男孩手里:“都给我,回去吧。” 于是池端得到了一大束曼塔玫瑰。 色泽沉冷,花瓣硬挺,富有肌理感,池端第一时间想起了他,想起他清亮坚决的眼。那人是玫瑰做的皮,玄铁铸的心,看似温软,实则坚韧强硬,风吹不折,雨催不烂。 池端笑了笑。 “祝您和您的爱人永远幸福。”男孩欢快地跑走了。 江涛滚滚,池端好像听见自己应了声:“嗯。” 忽然间,再难的疑题也有了答案。 “池总?”会议室,顾屿桐的声音把池端拉回思绪。 池端站了起来,身高差逼迫对方仰起头看他。 聚光灯下,他握住了递过来的那只手,坏心眼地故意使了把劲,迫使顾屿桐不得不往他身前一倾。 池端居高视下,握得更紧:“合作愉快。” 会议落幕,有人欢喜有人愁。 池年明显属于后者。 没拿到这个项目对其他公司来说可能只是失去一次发展的机会,但对池年手里头即将倾颓的腾顺来说,这意味着雪上加霜,意味着走投无路。 池章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善事,唯独给池年留下的这个烂摊子还算是给他积了点德。 这天夜里,顾屿桐掐灭了手里的烟,往家走去。身后跟了一路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他听得出来。 顾屿桐路过家门口,但并没进去,而是如那人所愿地往僻静人少的地下车库走去。 终于在走到车库里的一个角落时,脚步声猝然加快,紧接着肋骨处传来剧痛,他被身后那人猛地一踹,跌到了墙角。 顾屿桐刚站起来,一股冰凉坚硬的触感便贴紧了脖颈。 黑暗里,池年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音色破碎扭曲:“你他妈耍我是不是!我装了那么久孙子,到头来你告诉我项目给了池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耍,是不是打心底里就特么的看不起我?!” 面对池年那张愤怒得几近崩溃的脸,顾屿桐神色如常:“输不起就动刀子,谁觉得你配让人看得起呢?” “……好!好啊!不是都瞧不起我吗?真把我逼死,我就是下了地狱也得把你和池端拉下来!谁又比谁干净多少?!你觉得我下三滥,难道池端就是正人君子了?!他手上沾的血恐怕不比我少吧哈哈哈哈!!” “是你逼的。”顾屿桐死死盯着池年,冷静道,“自始至终,脏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逼他?!那是他活该!”池年厉声说,手里的刀蓦地往下一按,鲜红的血登时从裂口处流了出来。 果然,入口处如期出现两个保镖的身影,两人训练有素,动作干练,很快就把池年勒晕了。 第31章 顾屿桐靠着墙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接过保镖递来的湿巾,把脖子上渗出的血擦了干净。 他扔回湿巾,抄兜往出口走,淡淡开口:“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要真担心我的安危,与其派几个保镖盯着我,不如自己到我跟前来。” 刚出大门,系统的声音如愿响起:【恭喜宿主,以身试险,成功提高黑化值10%,累计已达75%。】 【警告!剩余时间不足十天,请加快进程!】 脖子上的伤口不深,没有伤到要害,却还是疼得厉害。 黑夜里,顾屿桐抬起手背擦了擦,眉眼低压,冷光乍显。 * 第二天,顾濯做东,在郊区的私人马场组了个局,邀请了上流圈里不少名流,就当是为这次项目提前讨个好彩。 顾屿桐头一回直面地感受到顾家的根基之深,人脉之广。来往的人非富即贵,但他属实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池年。 事情是这样,自酒店抓张凡那天后,顾屿桐开始着手采证。 他本来以为八年前在场的工作人员早就换了一批,监控肯定也早就被池年销毁,要想拿到池年陷害池端坠马的证据简直难如登天,没想到一番顺藤摸瓜还真让他找到了马场内的一位老员工,老头鬼精,特地留了备份,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顾少大手一挥,一掷千金,买下了那个u盘。 u盘里不仅有当天意外的全过程,还有池年买通工作人员时的重要画面。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顾屿桐出了员工公寓,本来心情还算不错。 ——谁料正好撞见了池年。 如今的池年早已没了伪装的闲心思,毒针就快蛰破带了十几年的假面,双目血红,蛇一样恶寒。 顾屿桐想起车库里他那副要鱼死网破的模样,不放心,跟着上去看了看。角落里,一个内场人员和他低语了几句,随后匆匆离去。 那人最后走近了马房,顾屿桐并未跟进去,不消多想也知道池年又存了什么歹意。 无非就是故技重施。 他转身回到了宴席,马场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宴席会场,专供这些少爷小姐休息解闷。他走进会场的时候,池端他们已经都到了。 昨晚的伤已经被顾屿桐用创口贴遮上,这个位置的疤痕特殊,往往带有暧昧的隐意,倒是和顾屿桐向来的标签相符,因此也没人多余问这个。 池端见他来了,臭着一张脸走开。 顾屿桐见怪不怪,他依旧是走到哪里哪里就笑语声不断,他和周围的人攀谈了会儿,忽然手机铃声响,他接了起来。 他浅笑道:“嗯?” 对面:“来厕所。” 身旁一人眼尖,一眼就瞥见了手机上的“亲爱的……”三字,于是起哄道:“咱们顾少爷接的是谁的电话啊?” 顾屿桐比了个“嘘”的手势,故作愁容:“我女伴,正闹呢。” 其他人识趣地闭嘴了。顾屿桐煞有介事地开始胡编乱造:“负责,负什么责?我们就睡过一晚的关系,你又不喜欢我,怎么就需要我负责了?” 对面:“滚来厕所!” 顾屿桐有些心虚,猛地挂断了,但还是露了些音出来。 周围人面面相觑,几度张嘴,最后苦恼地夸奖道:“顾总的女伴真是……额,声如洪钟啊。” 厕所门外,顾屿桐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拽了进去。 池端反锁了门,把人按在了洗手池前,他声音低沉,带着很重的鼻音:“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哟,池大小姐这回又生的什么气啊?” “……”池端显然已经不记得“池大小姐”前头加的前缀是“亲爱的”三个字,他眼眸微眯,力气得惊人,单手就把人家两个手腕攥得死死的。 顾屿桐浑然不觉危险,挑眉道:“想在这儿玩?” “……”池端彻底被点燃,他给顾屿桐翻了个面,掐着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着面前的方镜,“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来做什么?” 第14章 快慰 镜子里,顾屿桐被迫伏在洗手台上,身后男人的威势像山一样覆压而下,饶是他再放肆也不由得颤了颤:“妈的……不是说不见我,不是让我和你保持距离吗!” 池端的手自他的小腹探下,微凉的指尖肆意游走,最后攫住目标。 顾屿桐忍不住加重了喘息,眼尾潮红愈盛,乍一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池端轻缓地替他纾解着,用唇轻贴着他的耳廓:“离我远点会让你这么委屈吗?” 顾屿桐有些急躁,就要用手去催促池端手里的动作,却被池端严厉地制止。 他让顾屿桐站好,钳住他的手,随后停下动作:“先答话。” 没人受得了这样恶劣的对待。 顾屿桐的盛气被磨了大半,眼中水雾四起,让原本的怨怼显得像是嗔怪,他捱不住,只能说:“……嗯。不开心。” 池端少有能见到这么乖顺的顾屿桐,他重新握住他,把人套在手心里,感受着他的战栗和颤抖。 水龙头正开着,却恰好盖住了黏腻的水声。 顾屿桐的意识搁浅,只有依附着池端亲手给予的快慰才能存活。 “我是让你离我远点,但没准你乱和别人喝酒。”他听见池端沉冷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自己逃无可逃,“不是说喜欢我吗,嗯?” 第32章 “……嗯。”顾屿桐嗓子里溢出的声音简直称不上回答。 “那就不可以这样。”池端把他低垂的脑袋托起来,盯着镜子里的他,说,“没力气说话就点头。” 顾屿桐感到下巴抵在池端粗粝的掌心里,他缓慢而失神地点点头,当做回应。 在一声闷哼后,顾屿桐终于瘫在了水池旁。 池端把人翻回来,看着面色颓红的人,动作轻柔地擦走他眼尾的水痕。 顾屿桐无力地站着,全靠池端托在自己腰间的手撑住,年糕一样地黏在池端身前。他感觉到池端的手摸过眉骨,摸过睫毛,停在脖子上的伤口处。 “昨晚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会接吗?”顾屿桐捡回了些神志。 他蹲下去,半跪在池端腿间,仰头看他。 这个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池端自上而下睨着他,摸摸他微红的眼睑,艰难忍着,声音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干哑:“不用。” 顾屿桐轻笑一声,义无反顾凑了上去。 被温暖和湿润骤然包裹的感觉让池端发出了一声愉悦的低喟。 一旦被点燃,燥火必将以燎原之势绵延开来。 他一改刚才的绅士之态,顺着本能猛地往前一挺,渍渍水声交杂着难受的吞咽声在狭小的厕所里回响不绝。 “我不做了……” 顾屿桐顿时有些退却,却被池端极为恶劣地扣住后脑勺,池端用拇指抚过顾屿桐的嘴角,狎昵道:“哪有半路不做的。” …… 最后的最后,池端把顾屿桐扶起来,擦去他唇边的污浊,难得地放轻了语气: “留下来,就待在我身边。” “不用你负责,我来。” 他吻住了他锁骨上方的伤。 * 回到宴会厅时,晚宴还没开始。 一群平时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小姐心血来潮,提出要去练练马术,正好有一大片空旷的专用场地可供消遣,于是一呼百应,想去的都纷纷换上了专业的马术服。 虽然这些人大部分都只是一时兴起,工作人员也丝毫不敢磕着碰着,让教练一对一领着在马场内慢行。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开始抱怨不刺激,甚至起哄说,让在场善骑术的出来给大家过过眼瘾。 一番推举下,顾屿桐听见了池端的名字,很小声,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也是,池端少时擅马术,圈子里都知道。 顾屿桐忽的想起那段监控—— 事发前,池端纵马驰骋在偌大的马场上,少年英姿勃发,轻裘缓带,清朗沉稳的面孔丝毫不见急色和惧意,甚至还挂着专属于少年人该有的恣意笑颜。 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能应对自如。 那时的池端刚在商赛中夺冠,荣光赫赫。 高扬的马蹄越过一道道浅坑,少年攥着缰绳,在马鞍上俯视一切,以为这就是未来的视角。 然而,下一秒,异常的嘶鸣声猝然响起,烈马忽然狂躁起来。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池端迅速做出反应,试图平复马的情绪,可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一个剧烈的颠簸后,他摔下了马背,可右脚却死死卡在了脚蹬内出不来。 马镫被人设计过,池端这时才隐隐觉察出什么。 可为时已晚。 他被发狂的马硬生生拖行了上百米,最后勉强挣脱时,浑身已经伤痕累累。 池年挑好时机,在那时候故意带着一群人冲了上前说要帮忙。于是情绪不稳的马再度受惊,马蹄狠狠踩在了池端的右腿处,不止一下。 那晚的火烧云把天烧得通红,地上的血也把少年的矜傲烧了个粉碎。 顾屿桐靠着围栏,仰头望天,此时日薄西山,有如那天的火烧云一样。 他在周围兴奋的呼声里短暂地看了池端一眼,猛然拽住了池端的手腕,把人往跟前一拉:“你不去。” 几个喝了酒的富少胆子壮了不少,挤到两人跟前,笑嘻嘻道:“今天不是说好了要玩得尽兴吗,况且我也听说池总的腿早就好了,小顾总,咱不能因为嫉妒,就不让池总出这个风头,是不是?” 一旁的人都忙着帮腔,热闹得很。 池端只要开口,哪怕一个字也能瞬间让这些人闭嘴,可他偏不说,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屿桐,像在打量一只尾巴炸毛的,正在护食的狼。 顾屿桐觑了刚才说话那人一眼:“这风头给你要不要?” 那人被这句话噎住,酒也醒了一半,没再敢回话。 池端任由顾屿桐拽着自己的手腕,暗地里端详起来。 顾屿桐的掌心有些薄汗,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在担心什么,手也不大,反正没自己的大,所以握着自己时显得有点吃力——不过这人除了年龄,好像哪儿都没自己大。 顾屿桐加重了手里的力道,皱着眉看向他,示意他说点什么。 池端在心底笑了笑,偏不顺他意,偏要他替自己出头,所以只是安静地挑眉回望他。 周围的起哄声愈盛。 池端看着顾屿桐,语气玩味:“我去。” 池端勾唇,欣赏着顾屿桐皱得更厉害的眉。 顾屿桐:“我也去。” 池端愣了一瞬,却听见顾屿桐又坚决地重复了一遍:“那我也去。” 逗弄人的乐趣瞬间消散,像是恶劣的冰川雪地里开出了一朵灰粉色曼塔。 第33章 “……”池端看着他,金橙色的夕阳笼在那副风流无度的眉眼间,透出的坚毅竟让池端瞬间哑声。 “去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总之不能再让池年得逞,顾屿桐在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多时,顾屿桐便穿好了马术服,坐在马背上静待池端。 玩累了的少爷小姐们都下了马,坐在马场外搭起的棚子下喝茶吃点心,一边休息说笑,一边把目光投向顾屿桐这边。 这一带是无垠的私人马场,平原无垠,旷野的风呼啸而来,背后夕阳渐沉。 顾屿桐背光而立,看着池端朝自己走来。 修身的黑色马术服穿在池端身上,将遒劲的肌肉线条凸显得淋漓尽致,宽肩窄腰,头身比例极为优秀。 一个工作人员看见池端走近,把一匹马牵到他面前。 顾屿桐见状,扬声叫着他:“池总!” 池端抬头看他。 “上我的马,教我。” 于是池端朝这边走过来。没有任何疑议,像是这件事本该就是这样的。 他走到顾屿桐马前,先是上下扫了眼坐没坐姿的顾屿桐,随后握住顾屿桐的脚踝,放进马镫:“用前脚掌的三分之一处去踩,不然摔了会卡住。”语气轻描淡写。 他一个翻身跃上马背,强劲的长臂绕到顾屿桐身前,攥住缰绳:“抓着马鞍。” 距离很近,周身围裹着的是顾屿桐很喜欢的木质香味。 “双腿不要刻意夹住马腹,保持重心下沉。”池端的胸膛贴近了点,冷静指导,“上半身自然挺直,不要绷那么紧。” 顾屿桐感受到背后那块炽热的胸膛,不由得一颤。 “顾屿桐。” “嗯?” “……不要喘。” 顾屿桐很要脸地反驳回去:“谁喘了?不乐意听你把耳朵捂了。” 池端听着他说话,察觉到声音有些沙哑。他蓦地开口问:“喉咙还痛吗?” 他攥紧马鞍,愤愤道:“不然呢?大成这样,你特么整过啊?” “是你喉咙太紧。”池端刻意一顿,严谨补充道,“哪里都紧。” “还教不教?不教我下去了!” 池端低笑两声,两腿一夹,让马慢跑起来:“教你压浪。” 落日熔金,巨大的橙红色天幕下,两人一马,在辽阔的平原慢跑。 池端试图教授他些什么时,态度总是严厉且不容置疑的,尤其是当顾屿桐开小差或者总教不会时。他勒停了马,开始查验成果:“重复一遍。” 顾屿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池端说的话总也进不了脑子,更怪的是脸还烧得疼。他猜想可能是离得很近所以太热导致的,于是只能用钝钝的脑袋开始回忆:“起步时,胯骨要轻微、额,后仰,结束时可以稍稍上顶。” 话音刚落,胯骨处就结实地挨了一巴掌。 “背对了吗?” 顾屿桐脑袋昏沉得更加厉害:“没。” “再教最后一遍。”不知道是不是顾屿桐的错觉,他听出池端声音里藏着的一点笑意。池端把手放在他的胯骨处,又轻拍了拍,“怎么能一和我待着就犯困呢。” 他左手按着顾屿桐的小腹,右手扣住他的胯骨,往前一顶:“注意腰腹发力方式。” 紧接着两手托着他的腰,忽然往后一仰,因为两人距离太近,所以难免会撞在一起,姿势也很难言。顾屿桐抓着马鞍,挪着屁|股,连忙往前去。 “太近了,会碰到。”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顾屿桐羞愤难当,猛地扭过头:“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分明就是在耍我!” 这一回头,撞上池端含笑的眉眼。 记忆里,顾屿桐没怎么见池端笑过,哪怕为数不多的几次挑起嘴角,也不见得是什么善意的笑。 旷野的风拂过,池端眸黑如墨,锋芒里藏着笑意,垂着眼睫盯着自己:“刚刚怎么不让我上那匹马?” 虽然顾屿桐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在回头的第一眼就消了气。他调整思绪,回道:“万一那匹马不对劲呢,小心点总不会错。” 原来是小心,竟然不是担心。 池端没有听到最佳答案,收起笑意,咄咄逼问:“那上回明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来找我?” 顾屿桐手里揣着他最想听的话,却偏偏不说。 他含混笑了声:“你想听什么答案,我说给你听啊。” 池端刚想开口说话,却蓦地住嘴。 他迅速握紧缰绳,连声音冷了三个度:“抓紧马鞍。” 顾屿桐瞳孔一震,只见远处传来一震不小的骚动,紧接着一大群鸟雀从低空飞掠而过! 这种程度的惊吓对于人来说没什么,可对于极易受惊的马来说不一样。即使是一个极小的塑料袋吹过都有可能会引起马匹的应激,更别说这么一大群忽然飞来的鸟雀。 ——明显是人为。 身下的马发出不安的嘶鸣,在草地上奔逃起来,马蹄高扬,前身腾空而起,随时都有把背上的两人掀翻的可能。 顾屿桐感受着剧烈的颠簸,两手死死抓着马鞍,他不会骑马,更别说应对这样的突发情况。正慌乱之际,身后传来池端沉稳的声音:“我教过的,平复呼吸。” “安心,都交给我。” 池端勒紧缰绳,一瞬间,嘶鸣声震耳欲聋,马头高昂,向后仰去。顾屿桐重心不稳,倒向池端怀里,背后紧贴着池端的胸腔,呼吸在这一刻同频。 第34章 马很快恢复正常,慢跑几步后被池端叫停。他先顾屿桐一步翻身下马,仰头看他,递出右手:“顾总,小心。” 顾屿桐掌心汗湿,被池端牢牢牵住,扶下了马。 周围的人纷纷围了上来,都是一脸后怕的样子。一片嘘寒问暖声里,顾屿桐看见张助理垂首站在池端身前,两人说了几句话,刚刚池端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弭,眼神冷如霜刃:“让人去查。” 这是顾屿桐第二次看见他眼底的杀意。 系统的声音将顾屿桐拉回思绪:【恭喜宿主,成功提高黑化值15%,目前累积已达90%!】 果然不虚此行。 和池端同骑,一来是担心池年故技重施,二来还能刺激池端,从而完成任务。顾屿桐看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人群,心道还好有惊无险。 池年诡计多端,那些鸟雀极有可能就是出自他之手。只不过那匹有古怪的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按理说,池年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正想得出神时,不远处猝然响起马的嘶鸣声,然后就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顾屿桐心下一惊。 闻声,他猛地看过去,原本还在慢骑的那群人纷纷让开一条路,而路尽头,池年面色痛苦地倒在了地面,双腿姿势古怪,仔细一看,已经彻底断裂。 “啊?那不是池年吗?他今天也来了?” “邀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请他来?虽然腾顺现在……唉。” “先别说这些了,赶紧叫救护车——” 顾屿桐的心猛地一沉,有很强的预感会发生什么。果然,池年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第六感—— 他痛得浑身发颤,身上满是伤,两眼却极度恐惧地盯着池端看,说出来的话让在场众人不寒而栗:“哥……哥……别杀我!!” “我错了,我不该抢你的东西。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要害我,求求你,求你了……” 第15章 新玩法 顾濯因公司临时有事中途被叫走,得到消息赶到马场时,池年已经被送上了救护车。 现场除了救护车扬长而去的鸣笛声,无人敢出声,一片死寂。 顾濯一赶到现场就急忙跑到顾屿桐身边,检查了个遍,确认没事后才向周围助理问起事情的全经过。 顾濯厉声道:“监控呢,怎么没人去调监控?都干什么吃的!” 马场负责人连连鞠躬:“顾总,不是我们不想调……而是没法调啊。今天整个场子里的监控系统全都在更新维修,本来想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 “出事的那匹马呢!” “查过了,确实有发现注射药剂的针孔。” 语罢,他怯怯地看向旁边从出事到现在一言不发的池端,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嘭!”顾濯猛地踹了脚马场护栏,声响吸引了在场的其他人。他面色冷得可怕,自上而下睨着那个负责人:“你场子里出的事,反过来怪我的人。什么意思?”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且不说全程只有池年一人的一面之词,不能盖棺定论,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池端做的,于景晟,于接下来的项目工程,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顾屿桐出身演艺圈,最是知道舆情发酵的威力,这招纯属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今晚这事一出,外头指不定会把池端传成什么样子。 他下意识想起那晚地下车库里池年颓丧到有些疯魔的脸,想到他近乎诅咒的那些话,隐隐觉得这人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见者纷纷缄默屏息,不敢出一言以复。 三个负责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连连鞠躬,为刚刚的失言道歉,并承诺会在三天内给出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回复。 “没什么可说的。”顾屿桐知道就算是再给他们三十天,也查不出什么来,于是率先打破僵局,“是池年自己做的局,他自讨苦吃,和旁人无关。” 言毕,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刚刚那个负责人也好声好气地劝道:“小顾总,我们知道您心急,可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吧。您有证据吗?” 顾屿桐笑着拿掉嘴里的烟,混不吝地在他面前吐了口烟圈:“少跟我拿腔拿调。我一个大活人有耳朵有眼的,你问我证据?” 顾濯:“你看见了?” 顾屿桐点头示意,而后又补充道:“就算没看见我也信他。” 话里那个“他”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颗字,直到听见这句话才终于像是提起了点兴趣,朝顾屿桐看了过去。 目光所及处,顾屿桐用力掐灭了手里的烟,狠狠瞪了过来,提醒他开口辩解一两句,总比冷眼旁观强。 池端停下手里玩转打火机的动作,百无聊赖地开口:“我下手不会那么轻。”他轻笑两声,笑得人胆寒,“他根本撑不到救护车来。” 此言一出,还不如不出…… 双方各执一词,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池年一口咬死,谁也没办法。 这场乌龙闹到最后只能是暂时作罢,众人心照不宣地各自离开,谁都知道接下来几天各大头版头条会是一番什么样的热闹景象。 顾濯放了狠话,要求彻查,包括那群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鸟雀。为期三天,查不到就等着关门停业。 事情结束时,已经临近凌晨。 第35章 “这事注定查不出个结果了,池端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路边,顾濯一言难尽地看了两人一眼,数落道,“你俩每回待一起就没什么好事。” 憋了一肚子火的顾屿桐终于忍不住了,问池端:“刚刚为什么不好好解释,本来我们就不占什么好,你那番话不是更加把你自己往火里拱吗?你知不知道将来可能会有很多人觉得你——” “觉得我不择手段,阴狠可恶?”池端替他把话说完,目光平静,“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顾屿桐哑口无言。 倒是顾濯先笑骂了池端两声,好心帮他解释:“这人的脑子小时候坏掉了,有人对他不好,就以为全世界都是这样的恶人,与其被人欺负,倒不如自己当个坏人,既能打击报复回去,又可以为所欲为,何乐而不为?” 他手比了把“枪”的形状,对着空气比划了几下。 池端觑了顾濯一眼,冷声道:“第一个想毙的就是你。” “去你的。”顾濯稍正辞色,认真了些,“也不是他不想好好解释,是觉得解释了也没人信。早些年池年做的那些脏事,你以为池端真这么好欺负,全都闷声应着?他又不是没解释过,有谁信呢?” “话多。”池端不耐烦地打断他,拉着顾屿桐上了自己的车。 顾濯暗骂一声,此起彼伏的脏话被远远落在了车后:“妈的……池端我艹你大爷!!大半夜你带我弟去哪儿?!草……草、草——” “什么套?” 副驾驶的顾屿桐仔细辨认了会儿,严谨纠正道:“是艹。” 池端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凌晨,a市仍旧霓虹璀璨。池端把车开得很稳:“既然不认同,为什么刚刚在马场不反驳我的话?” 顾濯的话在耳边响个不停。 不知为何,顾屿桐满脑子都是池端御马时的风姿,他在想,如果没有池年,没有八年前的那次陷害,池端一定风光赫赫。就好像他本该如此,矜贵得体,带着绝顶的骄傲站在众人仰视的目光里。 他半认真半玩笑道:“这难道不也正是你想做的吗?”想打击报复,想以牙还牙。 池端的侧脸映在光里,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弯,是一个愉快的笑。 “我不是不认可。”顾屿桐继续说,“相反,我觉得这样很好。可恶点就可恶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补充道:“你这样很好。” 说罢,下意识就要去兜里摸烟,却摸了个空。 夜风本来该是醒酒的,却吹得人半醉。池端忽然把车停在路边,熄火,松了安全带看着顾屿桐。 车里每个角落都是池端身上木调香的味道,他最熟悉不过,因为每次紧贴池端,每次和他亲近时,这股味道都会很霸道地裹在自己周围,势要把人牢牢锁在包围圈里。 沉敛、深重,顾屿桐快溺死在充斥着池端味道的这片海里。 他不觉加重了呼吸,刚刚厕所有过一次,所以他本能地要抗拒:“我是说你很好,但没说你可以为所欲为。” 池端顿了一瞬,忽而出声:“现在知道怕了?” 他没等顾屿桐回话,就自顾自地下了车,留了句话:“在车上等着,我去买点东西。” 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的开场白大可不必说得那么露骨。顾屿桐错愕了半晌,等他反应过来时,池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第16章 戒瘾 不频繁是病,太频繁也是病。池端绝对有大病。 顾屿桐摸了摸自己还疼着的腰,准备偷摸下车,却没想到车门已经被锁了!这王八蛋! 他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行人虽少,但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放肆的地方。 车内充斥着池端的味道,顾屿桐双目紧闭,颓丧地靠着椅背,脸偏向窗的那侧,脸微微发烫。 正出神之际,面前忽然出现一块半透明的屏幕,上面映有一行小字:【最后五天倒计时开始,目前黑化值90%,请宿主再接再厉!】 一个通体闪光的圆球从黑暗中悄然现身,漂浮到顾屿桐面前:【嗨,宿主!我们又见面啦~】 顾屿桐收拾起了那些多余的,不该有的心思,坐直身体:“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最后任务成功,但原剧情里有可能威胁到反派生命的那个人还好好的,那反派会不会重蹈覆辙?” 小光浮在他面前,平静地说道:【宿主,您的任务是提高反派黑化值,一旦任务完成,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将与您无关。】 “告诉我会不会。”顾屿桐不自觉加重了语气。 “宿主。”光球周身的光似乎能将人心洞察得一清二楚,“请不要节外生枝。” 它飘到顾屿桐左胸口处,冷静地听着他心口处的悸动:“您的喜欢对任何人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顾屿桐咬牙道:“我、没、有。”有又能怎么样,你还能剥了我的心不成? “这样最好。” 顾屿桐收回看向它的视线,冷笑一声。 池年留不得,他心道。 “五天之后,如果任务完成,那接下来呢?” “我会带您前往下一个世界,届时,你和这里的一切都将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 顾屿桐细细琢磨话里的这个词,花了很久才读完这四个字,心中茫茫,四下摸烟,却发现身上根本没带。 第36章 他笑了两声,状似不在意回道:“……挺好。” 似乎过了很久,池端才姗姗来迟。他拉开车门:“我找了很久,没有你喜欢的口味。” 顾屿桐怔怔地扭头,视线好像一落在池端身上就再难移开。他笑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口味?” “芋头味?”池端罕见地开了个并不太好笑的谐音玩笑。 “这玩意儿哪有芋头味的?”顾屿桐也觉得不太好笑,可还是笑了笑。 池端把东西握在手里,看他:“你拆还是我拆?” 真是不要脸。顾屿桐撇开头,饶是再身经百战的人,此刻也会有些难为情:“随便。” 他听见塑料壳被撕下的声音,驾驶座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池端好像靠了过来,那股木香也愈发浓郁好闻了起来。 他闭了眼。 “张嘴。”池端倾身过来,左手捏着顾屿桐的下巴,右手拇指撬开他的唇,趁势把东西塞进了他嘴里,坏心眼地搅了搅,“你瘾大,要戒烟。” 一股很好闻的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是一根橙香味的棒棒糖,甜甜的。 原来不是……! 顾屿桐恼怒于自己先前的一番头脑风暴,一时羞愤交加,立马要挣脱池端的桎梏,却被重新按了回来。 池端狎昵道:“你以为我买了什么?” 顾屿桐没再挣扎,任由池端紧紧攥着下巴,似乎只有切身的疼痛感才能让他从刚刚“毫无瓜葛”四个字里抽身出来。 池端用指尖挑逗着湿润的唇舌,向前推送那根棒棒糖,直到抵住咽喉,他欣赏了片刻顾屿桐呼吸不畅的表情,随后才大发慈悲抽了回来,黏腻的银丝拉成了一条线。 “刚刚怎么了?”他另一只手摩挲着顾屿桐有些泛红的眼尾,像是安抚,“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顾屿桐仍旧只是看着他。 池端稍压了语气:“要答话。” 顾屿桐还是不说,眼尾红得愈疯,于是转而含住了池端搭在他唇边的食指,嘴里的甜橙味迫使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液,口腔壁猛地收缩,刮过池端粗粝的指腹,强烈的生理反应让池端下意识把顾屿桐的下巴攥得更紧更用力。 也更疼。 顾屿桐模糊不清地笑了声,狠狠咬上了池端的指尖。 他逼迫对方施舍痛意的同时,也给予了对方等量的痛感。 似乎这样就能在彼此身上留下所谓的瓜葛。 “要我抱吗?”池端松了口,难得地没有再逼问缘由。 没等顾屿桐回答。他抽出手,把人从副驾驶拉到了自己腿上,强势地搂在怀里,臂弯收紧。他在用顾屿桐教过的方式哄人:“顾屿桐会说,好啊,那你抱抱我吧。” 不知道抱了多久,顾屿桐的脸埋在池端怀里,声音沙沙的:“池年不能留。” “你说不留就不留。” 顾屿桐两手撑着池端的胸膛直起身来,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严肃:“我认真的。”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池端面色松快了些,两手架起顾屿桐,像抱起了一只奓毛的猫,轻轻晃了晃,“不如担心点别的。” 顾屿桐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嗯?” “我生日快到了。”池端有些不太满意顾屿桐的迟钝,这种事情竟然还需要自己亲口提醒,“这个难道不比池年更值得你挂心吗?” 顾屿桐沉吟半晌,很友善地问:“什么时候?” “五天后。”池端彻底冷了脸色,偏开头,手也没再碰顾屿桐,抱着胸,不太高兴的样子。 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顾屿桐撑着池端的肩坐近了些,掰回他的脸。 “知道了。”他勾住池端的脖子,自上而下,俯视着男人的脸,“会送你一份大礼。” * 马场的事迅速在a市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浪潮,唏嘘感慨的人不在少数,首当其冲当属池家的旁支亲族。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在腾顺任职,如今腾顺行将就木,本来就对将腾顺赶尽杀绝的池端颇有微词,此事一出,他们更是顺理成章地逮着这件事声讨个不停。 景晟,池端办公室里。 张助毕恭毕敬地把刚打印好的一份文件摆在了池端桌上:“池总,楼下那群人又来了。” 池端没什么表情:“他们愿意丢人现眼就让他们来。” 他正准备在文件上签字,笔帽刚一拧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他狭长而危险的眸子微眯,是被惹怒的征兆。 “咚咚咚!” “这位女士,我们已经多次提醒您了,池总正在办公不接见任何人,如果您执意这样,我们会采取强制措施请您离开。”是安保的声音。 “咚咚咚——”敲门声固执地继续响着。 “你!——” 那支签下过大大小小上百起项目的笔在池端劲瘦修颀的指尖飞转绕圈,最后被他搁在文件一旁。池端冷声开口:“让她说。” 门外的那群人听了这句话,嗓门都洪亮了几分。池端这才知道,原来上赶着来谴责他的不止一个。 “打小你这性子就古怪,随你那短命的妈!说什么都不听,骨子里就是个坏种。现在好了,害得你弟弟腿断了不说,你爸打拼下来的心血全都要毁在你一个人手上,这么多人跟着遭殃,你满意了?!” 第37章 “大侄子,不是我说你。你好歹和年年兄弟一场,就算是再不喜欢他,也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啊。我也算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年年这孩子是要强了点,但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看在大伯的面上,你放他一马,也放腾顺一马,好不好?” “是啊,池总,我们都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可这都过去了。人不能一直揪着过去不放是不是,更何况池年何其无辜,你爸留下来的腾顺又何其无辜,听我们的,放下你心里那些恨吧。” 越来越多的人帮腔道:“对啊,你如今是风光无限的池总,又何必和自己的弟弟过不去。不要总是只考虑你自己,也多想想大家……” 张助拳头攥得咔咔作响,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些人哪里是来讲道理的,分明就是来胡说八道的。他刚作势要去门口轰人,却听见池端发话了。 “说完了?”声音不大,气势却犹如巍峨高山,让人喘不过气。 门外鸦雀无声。 池端重新拿起笔,慢条斯理地拧开笔帽,表情很淡,并没有像张助那样的恼怒。 笔尖滑过干净平滑的纸张,在最底下签下“池端”两个大字,笔力遒劲张狂,嚣张落拓。 文件最上头的一行大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关于腾顺的收购决议”。 “准备开会。”池端把文件交给张助,站起身,干脆利落地拉开门。 外头乌泱泱一片,乌烟瘴气,池端鼻尖微皱,从中间走过去,朝安保扬手:“轰走。” 语罢,扭头对张助淡淡道:“我看这些人没有留在a市的必要了吧。” 张助:“明白。” 景晟楼下。 顾屿桐开着池端的库里南停在景晟门口,手机响起,他接通,音量压低: “只要效果逼真,价随你开。” 第17章 风暴前夕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顾屿桐满意地挑起眉尾,最后嘱咐道:“不要有一点破绽,话术已经给你们发过去了。随时保持联系。” 他挂了电话,然而一放下手机,面前立即闪现出了光球系统。 死秃头光球上回这么得罪自己,竟然还有脸和自己八卦:【宿主,这就是您准备的生日大礼吗?】 顾屿桐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请不要节外生枝,请不要——】 顾屿桐不耐烦地打断:“除了这句你不会别的了是吧?” 光圈缓缓消散在空中。顾屿桐耳边终于清静了,心情这才好了点。 剩余最后四天,为防止任务失败,他专门委托人策划了一场假绑架,以池年的由头在池端的生日宴前绑走自己,好完成最后的10%黑化值。 届时,当年马场的监控会公之于众,池年自导自演的这场蠢戏也会不攻自破,张凡会被顾濯抓到,扭送给相关机关等待最终的审判,池年谋害池章致其死亡的真相最终会水落石出。 池年会彻底完蛋。 ——这就是顾屿桐要送的大礼。 池端对此毫不知情,不过倒是已经提前把他自己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吃穿住行的所有喜好全都事无巨细地派人整理好,发送给了顾屿桐。 顾屿桐看着电脑里整整1个g的文件,陷入沉思。 一想起这个,他淡淡一笑,摸出手机打了过去,几乎是打通的瞬间,对方就接了起来。顾屿桐出声:“接得这么快,不忙吗?” 池端:“刚好看见。” 顾屿桐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对面传来张助的声音:“池总,几个股东刚刚已经表决通过……” “在开会接什么电话?” 池端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愧疚,大有以后发展成惯犯的苗头。他拒不反思,理直气壮:“是你要打的。” 顾屿桐闭眼深呼一口气:“你先开会。” “你上来等我。”池端一顿,嫌不够似的,“来我办公室等。” “挂了。” 二十六楼的落地窗前,池端第一次被人挂断电话。他脸上神色淡淡的,只是转身要回会议室时,突然扭头看了眼张助理:“没眼色。” 张助理:“……”fine。 顾屿桐下了车,走进大厅。刚踏进大门就见一群人乌泱泱地被赶了出来,他思索了会儿,了然一笑。 他眉目舒朗,风韵天成,尤其笑得时候最招人亲近。那些人不自觉朝这边多看了两眼,认出是顾家人后更加激动,甚至就要走上前来搭话,顾屿桐仍旧笑着,笑得春风和煦,风情放浪。 待走近前台,顾屿桐不经意地和前台小姐姐开口说话,看得却还是那群人: “怎么现在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来了。” 顾屿桐笑得眼尾上扬,同安保招手:“赶紧赶出去吧。” “晦气得很。” 不用想也知道那群人脸色有多臭。 顾屿桐没再搭理这些人,径直上了电梯,来到池端办公室。整间办公室很有池端的风格,深沉禁欲,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很淡,顾屿桐猜想,是本人不在的原因。 他不见外地坐在了池端办公的椅子上,信手拉开了面前的一个小抽屉。 全部拉开的一瞬间,他瞳孔剧烈震颤起来,瞪大着眼看着抽屉里的那些照片! 每一张都是他——出院后坐在林清橙副驾里的、在b省和顾濯一起去抓张凡时的、饭局上喝得酩酊大醉时的、男孩给自己敬酒时候的…… 第38章 顾屿桐飞速阅览着这些照片,底下还有,是自己每次和人去马场查问当年监控时候拍下的,最近的一张,是自己成功拿到监控后走出员工公寓是拍摄的。 所以…… 门外传来脚步声,顾屿桐动作有些慌乱地合上抽屉,站了起来。 池端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顾屿桐。他稍一歪头:“等无聊了?” “有点。” “你最不擅长撒谎。”池端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朝他径直走去,“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 顾屿桐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那些照片都是在自己出事后拍的,也是在池端说不让自己接近他之后拍的。 他虽然知道池端最近有安排保镖在自己身边,但不知道内容竟还有拍照,更不知道内容会细致到自己的每日行程甚至是日常起居—— 以及那些,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隐秘调查。 他拾掇起思绪,果断抽开抽屉:“监视我?” 池端来到他面前,把人逼到桌边,两手撑在他身侧,形成一个牢靠的包围圈。他丝毫不避讳地拿出那些照片,欣赏起来:“可惜,公司里没法放其他照片。” 顾屿桐蓦地气笑:“你还拍了什么?” 池端直视他的眼,语气暧昧:“我想看但看不到的那些。” 顾屿桐一顿,愕然明白过来。难不成…… “你还在我家安监控了?”他颇有些震惊这个人的手段,“你又没去过我家,怎么会有我家地——” “址”字还没说出口,他恍然大悟,敢情上回大半夜非得闹着去他家是去提前踩点的。 他刚想控诉这人的卑劣变态行径,顺便怒斥自己上回因为一时心软导致引狼入室时,池端忽然走近一步,两手钳住自己的腰,俯身,把头埋在了自己颈窝,声音低了点: “之前说不想让你靠近,只是因为后怕,不代表我不想知道你的近况。” 顾屿桐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而率先烫起来的却是心口。 他并不反感这样的池端,几张照片而已,拍就拍了,他只是觉得做了这些事后还肯老老实实解释的池端和寻常不太一样,如果非要有一个词形容,嗯,温顺。 就像是一只恶劣的巨龙以为自己闯了祸以后,回了山洞乖乖收起爪子和利齿,温顺地替自己狡辩。 顾屿桐被自己的想象逗笑,池端抬起头,不悦地皱眉:“这很好笑吗?” 他顿时敛了笑意,故作责备的样子:“我说怎么那么轻易地就拿到了那段监控,原来是你在背后捣推波助澜。” 如今的池端有的是手段能拿到当年那些证据,只是他不想而已,既然顾屿桐想要,那就帮他拿到。池端想得很简单,他要,自己就给。 这回轮到池端低笑了两声,他看着顾屿桐,好像在看一只以为自己很厉害故而拳打脚踢的小猫。他罕见地大方道:“不敢揽你的功。” 顾屿桐确实有些气馁,他还以为是他自己厉害呢。 原来不是自己手段高超,也不是运气好,只是池端在帮他。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拿到那段监控吗?” 池端松开他,故意不说正确答案,语气有些惋惜:“我又没暗恋过别人,不知道。” 意思是顾屿桐犯花痴,想看看年轻时候的自己骑马的样子。 效果很明显,顾屿桐脸倏地红了,不过是被气红的。他咬牙控诉道:“……既变态,还自恋。” “是啊。”池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迫近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监视你。” 顾屿桐不吃他这套,轻推开他,笑骂道:“看你本事咯。” 说罢,他就先走出办公室,扔下一句:“赶紧的,跟上。” 顾屿桐这次来是为了陪池端去医院,不过不是去看病,而是去看某个人。 据说池年已经出了重症室,特地托人来请池端一叙,池端一开始也并没有理会,只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来打扰,池端被惹烦了,想着索性去做个了断,于是便选在了今天。 到医院的时候,池年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正坐着轮椅,在医院楼下的院子里晒太阳。 护工将两人带到院子里,随后就离开了。顾屿桐刚要跟着池端上前,却不料被池端拦下:“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顾屿桐看了眼不远处的池年,仍有顾虑:“可是……” “安心。”池端将手搭在顾屿桐肩头,沉稳地按了按,转身就走向池年。 池年还在摆弄花草,听见脚步声,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哥,你来了。” “说事。” 池年伸手握住一朵淡粉色月季的根茎,掌心蓦地收紧,坚硬的刺直扎破肌肤,瞬间,血顺着根茎流了下来:“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池端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没心情看他发癫,于是又强调了一遍:“说事。” “小的时候,孤儿院里的那群小畜生就经常拿这种花刺扎我。”池年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做的吗?我把园子里的所有花都拔了,就像是第一次进池家的那天,毁了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个小花园角一样,一朵都没留。” 池端低垂眉目,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后来我才意识到,有些时候还是斩草除根来得痛快。”池年一边回忆,一边品味,“我把那些人的眼睛用花刺扎瞎了,血流了一地,满屋子里全是血。护工和老师吓得报了警,哈哈哈,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晚上。知道我后来为什么没事吗?” 第39章 池年终于扭过头,看着池端:“因为我发现,我竟然是池章的儿子,亲儿子。多厉害,多威风,他简简单单一句话,我就可以继续安安然无恙地待在孤儿院,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我也只能待在那个鬼地方!凭什么呢,你池端可以众星捧月地长大,可以风光无限地参加商赛,我凭什么只能蜗居在孤儿院里和一群小畜生为伍?!” 池端表情淡淡的:“说得好——说完了吗?” 池年鲜血淋漓的手还停在那朵无辜的花蕊旁,他单手吃力地推了推轮椅,扬起脸来露出一个难为情的笑:“哥,我对不起你。” “我心肠太坏,以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池年低下头的前一瞬,余光不经意从站在花廊下的顾屿桐身上划过,随后握住了那朵摇摇欲坠的花骨朵,“现在我自食恶果,腿也断了,和你以前一样。对于那些我做过的恶事,我……我感到很抱歉。” 语罢,手猛然间垂下,掌心里还死死攥着整朵月季,其余残损的花瓣凋零在地。 池端毫不客气地打断:“虚伪。” 池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眸底光影晦暗变化,良久,他看着池端:“顾屿桐也来了?” 池端眸色一暗,是一种极为危险的表情。他没回答池年这个问题,转而直逼他的软肋和痛处:“腿断了,集团没了,树倒猢狲散,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池年看着他,拳头微缩,血糊在了一起。 池端手起刀落,丝毫不见心慈手软:“对了,张凡也快抓到了。” 他笑了笑,没把话说完,警告之意呼之欲出,不言而喻。 “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时候做个了结了。”池年忽然叹了口气,重新坐直身体,没接池端的话,而是看着他笑,用他惯用的那种笑容,“不过我今天请你来,不是来说这个的。” “我算了算时间,好像是我的生日快到了。”池年不知道想到什么,自顾自絮絮地笑了起来,单薄的笑声在空荡的院里显得很是古怪,“我比你只小了几天,所以每次的生日宴爸都会办在一起,以前我占了你的很多风头,也没机会送过你生日礼物——” 池端耐心告罄,没时间听他说这些废话,转身离开。 “哥,生日快乐。” 池端没有停顿一秒,也没回一次头。 池年兀自笑着,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处,深红色的血迹蜿蜒至病号服上。 那道古怪的笑声经久不觉地回响在院子里,即便艳阳高照,也听得人脊背发凉。 第18章 身死 花廊下,顾屿桐掐着表等着,如果二十分钟后池端还没回来,他就冲过去。 十九分钟已经过去,在数到最后十秒钟时,顾屿桐的食指指腹缓缓摸上兜里的折叠刀,暗自发力。 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顾屿桐抽出刀,反手握住刀柄,冰凉的寒刃紧贴小臂,快步冲出花廊。 冲出去的那一瞬,眼角余光迅速掠过一个人影,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顾屿桐目露狠色,反手一划,锋利的刀刃直奔那人的咽喉! ——却在看清对方的脸后,顿时卸了力,可刀已经刺了过去,再难收回。 就在刀刃即将触碰到池端的那一刻,池端反应极为迅捷地抬臂一挡,刀被打落在地,与此同时,他左手精准地擒住了顾屿桐的脖颈,把人逼退几步,趁对方踉跄几步跌跪在地上时,绕到他身后,将他的两手反剪住。 池端从背后控制着顾屿桐,力道沉猛,没有放开的意思。五秒后,他又一次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沉沉出声:“看清楚了吗?” 顾屿桐被迫躬身,双膝点地,也看不清池端脸,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只能靠语气揣度池端心思的时候。他痛得闷哼一声,可并没有换来池端的心软:“什么意思?” 池端声音冷酷,用驯化恶兽一样的语气说:“意思是,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你替我出面承担风险。” 他知道顾屿桐刚刚想做什么,更知道他向来油盐不进,只有用绝对的实力把人打服,让他领教到厉害,以后才不会像今天这样冒失,永远都置自己安全于不顾,什么都不考虑,提着刀就要冲过去。 池端压着顾屿桐的力道更重了点,势要他记住这次的教训:“能做到吗?” 两人力量悬殊,被压制了许久的顾屿桐难受得厉害,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能。” 池端终于松开桎梏,绕到他面前蹲下,抬起他的脸,开始哄人:“看着我。” 顾屿桐老老实实地抬眼看他。 池端实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捏住顾屿桐嘴角的一小块肉:“总是这样不管不顾怎么行。” 顾屿桐的手腕上全是红痕,他搓揉着手腕,诚实给自己辩护:“你去了足足二十分钟,我担心池年玩阴的。” “就算他玩阴的,我也有办法治他。”池端用一种很肯定很坚决的语气告诉他,让他安心。他用拇指轻缓地蹭着顾屿桐的下巴:“所以不要像刚刚那样。” 顾屿桐无法判断每回当池端陷入危机时,自己的应激反应是出于完成任务的需要多一点还是出于本能多一点。 此刻的他更希望是前者,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答应下来,反正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天,任务一完成,他大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 第40章 可事实是,他违背不了本能去说这样的话,他深知,哪怕是接下来的三天里立马又会有一场危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池端身边。 所以他只是盯着池端的眼,没回话。 池端见他不回话,索性像抱小孩儿一样把人抱起,挂在身上,右手惩戒般在他腰下拍了拍。他换了个调笑的语气,和顾屿桐讲道理:“你都打不过我,还想着替我出头。这不叫帮忙,知道这叫什么吗?” “嘶,我不知道。”这个姿势让他显得很被动,他左右环视,用手去推池端的胸膛,悄声说,“你先把我放下来,有人会看见的——” 池端恶劣地笑笑,抱得更紧:“这叫殉情。” 顾屿桐手指戳了戳池端的心窝,高高在上地嘴硬道:“我不过就是个姘头,犯得着给你殉情吗?” “知道我有危险第一时间跑去截车,担心池年故技重施拉着我不让我上场,掐表握着刀等我回来……”池端语气刻意一顿,歪头看他,“没有谁家的姘头会做到这个地步。” 清风穿过花廊,头顶淡粉色的月季绵延了整条长廊,叶瓣悉数随风而动。 顾屿桐蓦地心跳漏了一拍。 池端两手环着他的腰,将人托高了些,和自己平视。 花瓣拂落,花廊内像是下了一场缤纷的雨。 顾屿桐用视线描摹着他的眼,从凌厉狭长的眼尾,到浓黑的眼睫,最后停在那片深沉的眸底,他有预感,池端要说什么,于是他在听见那四个字之前,出声截断。 “你生日想要什么?” 一个很生硬的转折,任谁都能听出来。 池端却纵着他,也不生气:“非得现在问吗?” 顾屿桐眯起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笑着点头。只有三天了,有些话听不听都是一样的。 但那没说出口的四个字借由这个话题,披了个外壳,被池端以一种迂回又直接的方式说了出来: “经由你手,我都喜欢。” * 池、顾两家的项目进行得很顺利,智能、轻量化地产的噱头打得很足,加上景晟有硬实力加持,前段时间专门从国外请来的专业团队为这个工程又多加了一重保障,稳上加稳。 倒数第三天。 景晟作为收购方出席会议,和出让方就收购事宜进行洽谈。 同天,《股权转让协议》由专业律师起草完毕。 傍晚,相关词条登上热搜。景晟池总的口碑两极分化严重,其中斥责他心狠手辣的评价居多。 池端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基本没受到什么影响。这两天时间里,让他心绪有过起伏的只有一件事情—— “池总,东西送到了。”张助理小心谨慎地将一小方精致的黑金色礼盒置于池端桌上。 窗外月光洒进来。池端刚开完会,眼底略倦,视线掠过那方小盒时却难得一见地宁和了一瞬。 “池总,需要现在送到顾先生手里吗?” 池端用指腹摩挲着丝绒质感的外壳,像是在爱抚爱人的无名指:“不用,我自己来。” “对了,池总。”张助理抬手示意桌上的那堆盛在盒子里珠光宝气、金光闪闪的饰品和一大堆不知道具体起什么作用的补品,解释道,“这是下午您开会时,顾先生和林先生一起给您送来的生日礼。” 池端眉心微皱:“顾先生?” 张助理补充:“顾濯,顾先生。” 池端露出一个有些松快但又果不其然的表情,轻嗤一声,没多说什么。 林清橙作为他安插在池年身边的眼线,已经替他做了不少事,如今收网,他也没必要继续待在池年身边。 顾濯更不必说了,四个字,彻底开荤。 手机忽然震动,池端接起。 对面是顾屿桐,有风声,像是在阳台吹风:“在干嘛?” “怎么了?” “没怎么,听听你的声音。” 池端:“我来找你。” “不用,我都睡了。” 顾屿桐靠着自家阳台护栏,刚想点烟,却听见对面说:“不要抽烟。” “嗯,听你的。” 池端掌心握着小盒子,敛眸一笑,是一个很微小的笑,“明天见。” “……”顾屿桐鼻音很重,没说好,“挂了。” 离任务截止时间还有50个小时,如果不出意外,顾屿桐明天会出一场小小的“意外”,然后把锅甩给池年,只要完成这最后10%的黑化值,他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倒数第二天,池端的生日宴提前举办。 各大名流政客列席,说白了,这就是场向上拓展人脉的酒色宴会。 顾濯早早到场,斡旋于各界权贵之间,八面玲珑。 他隔着幢幢人影,看见池端朝着自己走过来,他晃着杯里的红酒,敬了池端一杯:“又长一岁。” 池端直奔主题:“他人呢?” 顾濯白他一眼:“这不天色还早,你宴会都还没开始呢,着什么急。” 池端看了顾濯一眼,微微眯眸:“林清橙也不在,你们在搞什么鬼。” 顾濯眼见瞒不住,便抬臂搭在他肩上套近乎:“说是给你准备礼物去了。瞧你多大面儿啊。” 池端不吃这套,声音淡淡:“我去接他。” 顾濯有些着急,这不明摆着是他提前说漏了嘴吗。他两手夹着烟,指了指池端身后那些前来敬酒庆生的人:“今天你做东,晾着这些宾客不好吧。他俩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什么事,你把心揣回肚子里,估计太阳落山那会儿他俩就赶回来了。” 第41章 说话间,敬酒的人已经端着杯子递到了池端面前。 顾濯领着众人,娴熟地举杯:“敬池总。” 其他人也跟着一块举杯。 池端没法,只得闷着一口气仰头喝尽杯里的酒。 晚霞如血,染红了大半边天。 推杯换盏间,宴会已经开始了十分钟,门口仍不见来人。 池端终于等不下去,起身,拨开身边的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 顾濯也感到奇怪,两人明明说过开宴前会赶到。他走到池端身边,皱眉问:“有来过电话吗?” “没。”池端眼底寒峭,紧蹙着眉,“打过去也没人接。” 顾濯一顿,忽然升起一股不安。他环视一圈周围渐渐看过来的人,拍池端的肩,压声道:“你突然离席,动静太大。人我去找,随时保持联系。” 池端面色冷寒,并不接受这个提议。他摸出车钥匙,正准备走,只在迈步的那一瞬,手机终于响起。 不是顾屿桐,也不是林清橙。 是他日常和保镖交接的号码。 一股强烈的预感侵占了整个胸腔。 他喉咙一紧,周围忽然寂了下来,只有震动声像是催命符一般响个不停。罕见地晃神片刻后,他接起了电话。 呼啸的风声,细微的水浪声和鼎沸的喧哗声齐刷刷朝池端奔涌而来。对面的人似乎很犹豫,又或者是被什么事情冲击到暂时组织不好措辞。 “说话!”池端的指节快把屏幕捏碎,压抑地低吼道。 “……对不起,池总。”保镖的声音像是密不透风的泥流,瞬间堵塞住了池端的五脏六腑。 “顾先生他……他、坠江了。” * 窒息的溺亡感灌满了顾屿桐整个脑袋。 濒死之际,顾屿桐迷蒙地睁开眼,漆黑昏沉的江水里,只有一个光球系统在发着羸弱的光。 机械音毫无感情: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生命值无限趋近于0!】 【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身死,结果判定中……】 【判定结果为,任务失败——】 第19章 底牌 两个小时前。 沿江大道上,一辆库里南飞驰而过。 “小顾总,张凡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位置在东郊的一家地下游戏城。”副驾驶的林清橙像是汇报任务一样,“定位发你了。” “嗯。”顾屿桐点头示意,忽地转头问,“过去还需要多久?” “跨江大桥还在施工,需要绕路,但车程不长,二十分钟就能抵达。再算上把张凡带回的时间,大概一个小时以内可以完成。” 顾屿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他拨通一个电话,声音拉到最小,没开免提:“三十分钟后行动,动静要大,嘱咐过你们要说的话要记牢。” 挂断电话后,他又扭头对林清橙交代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先把张凡带回去。你会开车的。” 为了张凡这一环不出什么意外,他特意亲自跟来,而自己雇来绑架做戏的那群人会在三十分钟后开始行动,只要到时候那群人把他提前交代过的话术一说,让池端以为是池年绑的自己,就能提高他最后10%的黑化值。 同时,以张凡为击破点,池章的真正死因会浮出水面,最终池年也将会被移交司法部门,听候审判。 挺好的。 “听你声音好像很哑。”林清橙侧脸看他,“如果开累了那就换我来。” 顾屿桐握紧方向盘,笑着摇头。 林清橙坚持道:“顾濯知道你这几天忙着找张凡很累,他让我来就是帮你的。没关系,你可以都交给我。” 顾屿桐嘴角微扬,扔了自己的手机给他:“手机里有一段马场监控视频,找出来,以匿名方式发布到网上,煽动舆情,会吗?” 林清橙专业能力过硬,怎么可能不会。他掏出自己手机,双管齐下,挑眉道:“给我三分钟。” 一切都按照顾屿桐设想的计划稳步进行着。 江风沁凉,临近日落,攒了一天的燥热褪得很慢,天有些发灰。 沉闷黏热的空气中,好像在酝酿一场暴雨。 “好了。” 林清橙做完一切后,正准备把手机递回给顾屿桐,耳边却猝然响起轮胎擦碾过地面的声音,紧接着,车身一侧被什么人猛地撞了上来。 顾屿桐的手机顿时飞出了窗。 自己的手机摔落,被迫关机,滚到了座位底下。 林清橙惊道:“怎么回事?!” 顾屿桐转头一看,瞳孔微缩,只见一辆黑色套.牌车稳稳停在了车前左侧的位置,目的很明显,那就是截停他。 这辆车他见过,和之前在跨江大桥上挑衅他和池端的黑车是同一辆。他来不及解释,猛踩油门,提速到最高,把方向盘向右打死,冲了出去。 那辆车并没有追上来,如果真的是池年指使的,那就不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唯一的可能就是,前方的埋伏已经足够多,足够万无一失,少它一辆也无所谓。 “打电话给池端和顾濯!快——”顾屿桐在沿江大道把车速飙到最高,喊道。 林清橙艰难地捡起自己的手机,正准备开机之际,顾屿桐突然一个急刹,他整个人狠狠栽了上前,手机屏幕也重重地砸在中控台上,一时半会儿再开不了机。 第42章 前方好几辆黑车以同样的高速朝顾屿桐他们相向而来,亡命之徒一般,不逼停顾屿桐誓不罢休。如果顾屿桐不停,那就干脆撞一起,你死我亡。 看来花钱请人绑架自己属实是多此一举了,有人早就惦记上了他这条命。 他攥着方向盘的手早已汗湿,额角突突,勉强镇定下心神后,他问林清橙:“跨江大桥施工完成没?” 林清橙摸出了腰间别好的刀,目露凶光:“你别冒险,我下车和他们打。” “别下去。”顾屿桐按住他,“这些人不是冲着我们的命来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用我们来要挟池端。况且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根本不占上风。” “那现在怎么办?” “赌一把。” 顾屿桐能从后视镜里看到车后蠢蠢欲动的几辆黑车,前方,左侧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只有右侧的跨江大桥可以搏一把。 恶人不可怕,最可怖的是亡命之徒。这样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计后果,不计代价。 顾屿桐额前布着一层细密的汗,他看准时机,再度发车,这一次却不再选择硬刚,而是选了一条极为凶险的路。他声音发着细微的抖:“抓紧。” 林清橙知道他要做什么,咬牙劝阻道:“太危险了。换我下车,最坏不过就是我死在池年手——” “闭嘴!谁的命不是命?!”顾屿桐的声音在灌进来的风声里显得有些邈远,“没时间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黑云低压,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桥的重建工程已经收尾,但临近东郊的一端,还剩大概不到十米的中空截断。 如果车速足够快,如果足够幸运,或许可以……这很冒险,简直是赌命,任谁看了也觉得是在胡闹。但没办法。 顾屿桐他就敢。 池年不会抓到池端的任何一根软肋。 顾屿桐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天阴得厉害,狂躁的风夹杂着雨腥味灌进他鼻子里,吹得发丝凌乱,衣襟褶皱。 顾屿桐攥着方向盘的手早已汗湿,眼神却出奇地平静,像看死物一样地盯着前方逐渐逼近的那截断裂带,车速已经达到了极限,车身也在狂震,浓云里隆隆声不断,一切都显得疯狂而不切实际。 唯独那颗心是静的。 如果能得天眷顾,如果能飞跨过去,那么—— 那么—— 事实上,其实没有那么多戏剧性的时刻。 痛感在一声巨响后姗姗来迟。 一辆早已埋伏好的面包车提前蹲好点,在顾屿桐准备最后冲刺的时候从左斜侧方提速撞了上来,制止了这个疯子。 一声闷雷炸响,雨幕应声落下。 两辆高速状态下的车撞在一起,产生的作用力可想而知。 库里南整个车身歪斜着撞向了大桥的防抛网,桥侧护栏被撞毁,车身正好卡在了护栏断裂的中间,车的左半边已经凌空,几百米往下就是汹涌的江涛。 顾屿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炸裂的碎玻璃击中了头部,整个人在巨大冲击力下猛地倒向右侧。 视线骤然间颠倒错乱,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方位感。 痛感让他短暂地失明了一瞬,等再支撑着意识振作起精神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的一幕,车的左半侧摇摇欲坠,而车门大开,林清橙正吃力地单手抓着窗框,整个身体已经悬空。 自己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恰好卡在了座椅和损坏的中控台中间而已,下一秒,就有跌下去的危险。 血和雨模糊着顾屿桐的视线,唯独还算清晰的感官就是听觉。 “妈的,这个疯子!” “死了两个开车的兄弟,其他人轻伤。” “先别管这些了,把老板叮嘱过的人捞上来先!拿绳子——” 一群黑衣人拿着家伙什走到了护栏边,正往车内张望。 顾屿桐和林清橙头部都受到了重创,深红色的血渍从创口流出来,糊了满脸。此刻林清橙意识接近于无,再不获救,恐怕连手上那点由求生本能激发出来的力气也快被耗尽。 闪电惨白,巨雷在天边轰然落下。 顾屿桐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狂风骤雨里歇斯底里地喊,不要命地喊: “顾屿桐,我去你妈的!这些人果然都是冲着你来的,早知道一开始老子就该把你扔下车——” 雨声淅沥,雷声轰鸣,整个世界癫狂错乱。 救命的绳索最后捆住的是林清橙的手腕。 几乎是同一时刻,摇摇欲坠的车身终于支撑不下去,伴随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翻滚而下,跌入了几百米下的江涛。 坠入水中的那一刻—— 【系统警告,宿主生命值过低!】 【系统警告,任务失败——】 本就涣散的意识被奔腾的江流冲荡得更加细碎,嘴里,耳朵里,肺里呛了很多水,沉甸甸的,好像又倒灌进心脏,压得人生疼。 周围全是汹涌的水声,顾屿桐却觉得世界安静极了,安静到他耳畔只剩下那人的一句“明天见”。 池端说“明天见”。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自己说:“积分……最后……一个积分换……” 要明天见,不要死。 还不想死。 系统拨开水流,跃到他面前,却仍旧是那道冷得发寒的机械音: 第43章 【最后的积分可兑换一个生命置换装置,一旦和选定对象置换成功,所牵连到的所有人、他们的命运或许都将在一瞬间被改变。】 【你一念之间,可以篡改甚至打乱所有人原定的生命线。】 【宿主,您考虑好了吗?】 顾屿桐早已陷入深度昏迷,失去了神志。 系统开始进入倒计时,在三个冰冷的数字数完后,一道温暖刺眼的光将顾屿桐的全身都包裹住,水流声悉数消失,周围只剩下一片骇人的死寂。 【默认启动装置。对象选定中……】 【对象“林清橙”选定成功!】 【置换开始——】 * 【系统通知:黑化值目前已达90%,任务截止时间仅剩26个小时。】 顾屿桐再次睁眼时,看见的是医院病房天花板的刺目灯光。 各种医疗器械围着自己,心电图的电流声在静谧的夜里有规律地响着。他抬手摘了呼吸机,试图发出点动静叫醒趴在自己身侧的顾濯,却发现对方根本没睡。 听见动静,顾濯抬起头看见醒过来的顾屿桐,眼底积攒着的躁郁才褪去了些。他声音哑得不像话:“醒了?” 碎片化的记忆如浪潮一样涌上心头,他强撑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缓慢地梳理着思绪,却在看见顾濯这副模样时,蓦地感应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顾屿桐尽量稳住声线,却连指尖都是颤抖的:“清橙……林清橙,他——怎么样了?” 窗外骤雨袭来,林叶簌簌。 “坠江。”顾濯眼底满是红血丝,“被池年的人带走了……” 他的头垂得很低,几欲哽咽,终于把话说完:“情况很不乐观。” 顾屿桐想起来了。他都记了起来。 他用最后一个积分兑换了一个道具,可以和指定对象置换生命,昏迷中依稀听见系统说过,一旦置换成功,不仅是置换对象,就连所牵连到的其他人都会受到影响,甚至改变其原有的命运。 所以,系统选定的对象是林清橙。 “池端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刚要开车去找,我后脚就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是池年打来的。”顾濯缓了缓,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电话那头很乱,听声音是在快艇上。池年在那头说他好心把坠江的林清橙从水里捞了起来,人现在在他手上,想要赎人就让池端单独去找他。” “他短信发来一个地址,是邻国海域附近的一处公海上的海岛,还附了张照片,是清橙。池年给了24个小时的时间,不能报警,否则赎到的就会是一具……尸体。” “紧接着池端派给你的保镖就来了电话,说已经把你送来了医院。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你已经换好药睡下了。医生说,连环追尾车祸还只是轻伤,算你福大命大。” 顾屿桐头痛欲裂,反复确认:“出车祸的是我……坠江的是清橙?” “保镖说,他们赶到跨江大桥的时候,你和清橙的车已经被撞得不成型,周围全是池年派来的人和车。他们把你从车里解救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你一人,没看到第二个人。” “他去找你前,我交代过他的,让他务必保证你的安全。”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中途下了车,在和池年的人打斗的过程中,不慎坠江。” 一句句,如同利刃,直挺挺插在了顾屿桐心口。 他回想起当时还在车上时,林清橙一脸义无反顾也要下车保护他的样子,当时要不是他紧急飚速,说不准林清橙真的会拉开车门,不顾死活地下车和那些人血拼。 ——原来从他在江底说出那句话开始,很多事情都开始悄然改变。 死的可以活,活的同样也可以死。 原本尘埃落定的命运,掷了一轮新的筛。 “生日宴中途被迫结束,池端现在应该已经在飞邻国的私人航班上了。他不会放过池年的。”不知道是在安慰顾屿桐,还是在安慰自己,顾濯替顾屿桐掖好被子,这样说。 又是一道惊雷。 顾屿桐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攥成拳,像是在告诉自己:“……是池年不会放过池端的。” 他早已经见识过了那群亡命之徒的疯狂程度。 “我去找池端。” “不行。” 两句话在同一时间响起,各自都清楚彼此心底的真实想法。现在情况危险,顾濯拦他估计也是池端的意思,只是剩下用来完成任务的时间不多了,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更何况如今的境况是他一手造成的,由他而起,也理应由他结束。 顾屿桐很安分地把手缩回被褥,在病床上躺下,闭眼对顾濯道:“哥,清橙一定、绝对会平安回来。你今天忙前忙后也累坏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也睡会儿。” 顾濯起身,关灯,开门,低声打了个电话,随后又对门口的保镖俯身低语了几句,随后才离开。他太清楚顾屿桐了,必要时候,要想拦住他只有采取强制措施这一个办法。 顾屿桐也太了解顾濯和池端了,因此,他不会硬来。 咱哥以前好歹也算是个当红顶级明星,躲狗仔、甩跟踪,以及如何快速在一众私生围堵中逃出生天,在这些方面,他可谓是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 半个小时后,医院大门外的车道旁。 顾屿桐脱下护士服,扯下假发马尾,朝马路招了招手:“taxi~” 第44章 “咱这是正经出租车嗷!” “叔,人家正经得很。”顾屿桐抬起手背擦去嘴巴的口红印,来不及多解释,“机场,速度!” * 顾屿桐事先看过,距离那个海岛最近的机场是邻国最东边的一个国际机场,抵达后无论能不能遇到池端,这都是最省时间的一条方案。 夜幕无边。 万里高空上,系统的声音幽魅般在脑海中响起: 【二十四小时倒计时开始!任务失败,即刻绞杀。】 时差原因,顾屿桐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此时距离任务截止时间已经不足二十个小时,而他甚至连池端人都还没能见到。 机场出口。 他掏出新手机,熟练地拨号……动作进行到一半,顾屿桐突然感到腰间抵上了一柄硬冷的物件,意有所指般往前一怼,他心下一紧,停下手里所有动作,余光一瞥—— 是一个黑人兄弟,肌肉紧实壮硕,块头极大。 他用并不熟练的中文说:“跟我走。” 于是顾屿桐被带上了车,车一路开到贫民区的一个街角。 在一处极为偏僻隐秘的角落,他被黑人小哥推搡着下了车,随后从后门上了一栋极为普通的矮楼,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反抗的动作,因为他大概能猜出来个大概。 距离自己出逃已经过去十个多小时。 顾濯肯定已经知情,顾濯知道,那么就意味着池端也会知道。所以——“这是短短三天内你们犯的第二个低级错误,蠢货们。” 黑人小哥抿唇叹了口气,帮顾屿桐推开一间房门,往里指了指,用蹩脚的普通话和顾屿桐说:“你,完了。他、生气,很多。” 顾屿桐以为这是他的语言方式,于是有样学样:“谢谢、提醒,辛苦,你了。” 黑人小哥把门关上:“上帝保佑。” 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池端两人。 他看着窗边男人的背影,出声:“不怪那些保镖,是我自己执意要来。” 池端穿着紧身无袖黑t,腰背挺直,肩宽腰窄,背对着他站着,没有回应他的话。 “池端,池总……池老板?” 顾屿桐走近,伸手就要去碰他,刚一触摸到衣物,手腕便被对方反手握住,池端猝然转身,眉眼压着沉沉的怒意。 池端把人甩倒在沙发上,整个人暴戾阴狠的气息倾轧下来:“需要我提醒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男人的身体滚烫,肌肤相触处,显得有些灼人。 顾屿桐躺在沙发上看着压在身上的池端,两个手腕被对方一只手死死攥着,像拷上枷锁。他消化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难以承受对方如此盛大的怒火。 池端森然道:“我说过,问你话的时候要回答。” 他的视线轻掠过顾屿桐脸颊、额角、脖颈处那些轻微的擦伤,随后暗骂一声,蓦地松开手,从顾屿桐身上站了起来。 千言万语的怒斥和诘难顿时只消化为一句简单的数落:“教不会的东西。” “教会了的。”顾屿桐给自己辩驳,他坐起身来,看着池端笑,那是一种无所畏惧、又带点有恃无恐的笑,“可是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说,要明天见。” 很无赖很无厘头的一个辩解,可以算得上牵强,甚至还有点隐隐约约的撒娇意味在里头。 “不是吗?”顾屿桐死皮赖脸地求证道。 池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在胸腔里兜了个圈,最后自己给硬生生消化了:“对……” “我来不仅是因为你,”顾屿桐敛了嬉笑,转而认真说,“还有林清橙。他是为了我才坠的江,我没那么宽的心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他陷入危险。” 他想起马场的那段监控,隐约觉得或许只要是自己想要的,池端都会给,这是他能感知到的池端给予自己的特权之一:“我想要能站在你身边,这个可以给吗?” 池端想开口说什么,却最终没有。 他沉默着把人拉到窗边,贴墙站好,接着他挡在顾屿桐面前,伸手,幅度极小地扒开窗帘一角,露出楼下一角。 这栋楼位于贫民区,附近鱼龙混杂,大环境的原因,人和人一旦起冲突,可以动用的武器不仅有拳头和刀子。 “那群穿黑衣的人,从我踏进这栋楼开始就在底下守着,期间轮岗过三拨人,有组织有目的,这些人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身上是带着家伙的。你要跟我留下,是想挨枪子儿吗?” 顾屿桐没理会他的恐吓,直戳重点:“是池年安排的人?” 池端握着他的手腕,指尖用力到发白,声音克制又隐忍:“我的意思是让你走啊……” 这份特权的前提是顾屿桐的人身安全必须得到保障。 “不可能。”一字一顿。 顾屿桐任由他握着,感到腕骨发烫,池端虎口处覆茧,是长期握枪才有的粗粝。 池端迫近了些:“待会儿会有人把你接上车,晚上八点的航班,马上走。” “我说了,我不走。”顾屿桐仰视男人的脸,鼻尖几近相触,那股热意更为明显,他注视着池端黑得发沉的眼,忽然意识到什么,皱眉道,“你发烧了?” 说罢就要伸手去碰池端的额头,却被破门而入的黑人小哥打断。 他看着竟然还是衣冠整齐,完好无损的顾屿桐,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比了个大拇指:“牛!” 第45章 随后朝池端招招手:“人、上来了,全部。跑!” 池端再看向楼下时,原本站满了人的街角已经空无一人。楼道里传来紧促的脚步声。 三人从卫生间的窗口离开,池端殿后,甫一落地,房间里就传来了破门声。几人穿过狭小逼仄的旧巷,来到巷尾早就停好的一辆二手车前。 一路上,黑人小哥的嘴就没停过。根据两人简短快速的对话,顾屿桐很快抓住了关键信息。 池年早就掌握了池端所有行程,所以池端周围才一直有人盯梢,在获悉池端开始暗中调用人手后,池年彻底坐不住了,认为他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准备采取措施。 顾屿桐被池端一把扔进后座,随后迈克一脚跨进驾驶座,猛地踩下油门。 池端知道,除了他自己把人强行扭送上飞机,任何人都没办法请走这尊菩萨。 “先在旧城区绕几圈把人甩掉,之后抄小路去码头仓库换车,再去机场。”池端交代完后,看了眼顾屿桐,“我亲自送你走。” 迈克郑重点头示意明白了。 上了车后,池端递了瓶水给顾屿桐:“跑累了就喝点水。” “他说这么快,你反应得过来?”顾屿桐毫无防备地喝了两口,有些惊讶地问迈克。 池端回复:“他中文很好,偶尔口吃。” 现在不是交流两国文化的时候,顾屿桐往车后开了眼,确认没人追上来后,有些愕然:“池年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 池端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冷静:“马场断腿博同情是假,让我们放松警惕才是他的目的。这段时间他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布局,国内外也都安插了人手。不然凭他的本事,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做到绑架、出国、监视这些事情。” “所以林清橙的身份早就暴露了。”顾屿桐若有所思,“跨江大桥那场车祸,池年早就打定了注意,我和林清橙至少绑走一个。” 手机震动。池端接起,示意噤声。 是个未知号码,对面是池年阴郁发狠的声音:“说了让你一个人来,结果你想玩阴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吧?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人已经撤走,只剩我一个。按你之前说的,今晚零点我去岛上接人。” “你都看见了,周围都是我的人。别逼我把事情闹大闹难看,你自己体体面面来找我,总好过浑身窟窿被人抬着来见我。” 池端鼻尖微皱,瞳色很深,像某种发飙前的大型猫科动物。他压着火:“电话给林清橙。” 池年已经全然失了心智,提刀扎向一旁林清橙的大腿,逼迫他痛出一声闷哼。他森然一笑:“放心,还喘着气呢。” “……”池端本不是什么擅长隐忍的善类,但人质在对方手上,激怒他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电话挂了。他沉沉地靠向椅背,抒了口气,借以缓解胸中郁结之气。 随后打给顾濯:“人暂时没事。” 那头声音短促地应了声,随后问:“自己一个人去能行吗?” 池端的回答很保守:“至少把人还你没问题。” 对面好像还说了很多,池端没有应允,而是另起话题,看了眼顾屿桐:“派人把他接回去,动作要快。我没让他露过面,但不排除池年已经发现的可能。” 挂完电话后。顾屿桐只觉得气血上脑,昏沉得厉害:“那你自己呢,又是发烧,又是遣散人手,你自己的安全难道就有保障了?” 林清橙在池年手上,这就是最好用的筹码。池端没办法彻底豁出去和他鱼死网破,没办法把事情做太绝。 “本来就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他的语气很淡,仿佛把自己从考虑范围里摘出去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说话间,三人已经下车,来到了码头仓库外的侧门口。此时临近傍晚,正是船只靠岸卸货的时候,来往工人应该是一天里最多的时候。 可放眼整个码头,只有远处零星几个船员,异常安静。 迈克正准备开仓库门,却被池端制止。 池端蹙眉,忽然说:“回车上。快。” 话音刚落,仓库门从里打开,出来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 这是池年的警告方式,仓库很大,池端不确定到底来了多少人,血液里的暴戾因子在一瞬间被唤醒,在躯体本能地迎击之前,他把顾屿桐推进车里,让迈克从里反锁了车门。 不知道是不是在倒时差,顾屿桐的头越来越昏,车门已经被反锁,迈克是绝对不可能会放任自己开门的。他徒劳地去砸窗,却感觉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灰蒙的车窗像是一块陈年的银幕,窗外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池端出手凶狠野蛮,丝毫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这种打法甚至称得上不要命。他臂膀上全是血,分不清哪些是对手的哪些是自己的,像是从鬣狗堆里厮杀出来的狼王。 “这些人、不够他打的。比起、以前,这简直、小儿科。”迈克善解人意地安慰顾屿桐。 顾屿桐隔着窗遥遥看着,直到一根插满铁钉的木棍直挺挺照着窗户劈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池端的手就已经握住了那人的手腕,反手一击,将那人撞开。 他迅速拉开车门,几乎是以扑向顾屿桐的姿势上了车,随后抬起手背擦去颊边的血: “他们看到你脸了,你必须马上走。” 第46章 “不走。”嗅到一股极强的血腥气,顾屿桐鼻尖一皱,冷静地规划,“你发烧了,身上也有伤。今晚零点,要么我和你一起去,要么我替你去。” “你非得跟我犟是不是。” “对!” 车速飙到最高,轰鸣声里,顾屿桐保持着被压倒在后座上的姿势,仰面看他,拒不推让。 “欠收拾。”池端忍无可忍,找出根麻绳就要去绑他的双手,“给我听好了,滚回国待着等我消息。” 顾屿桐拼命挣扎起来,两手绕过绳索,伸到池端背后将其紧紧抱住:“我就不走,你别想能绑住我!” “……” 池端一愣,深深地喟叹了声,扔了绳子:“撒娇也没用。” “你身体好烫。” “停车。”池端叫停迈克,随后盯着顾屿桐,“真想好了要留下来?” “嗯。” 池端语调不甚起伏,拿起他的手背贴在自己额头:“那能帮我买点退烧药吗?” 手背触碰到的地方像火烧一样的烫,让顾屿桐分不清到底是池端烧得严重,还是自己在发热,其实他现在有些晕乎,使不上多大的劲,但他还是把这当做是池端松口的意思,很愉快地起身、下车: “等我回来。” 车内。 顾屿桐前脚刚走,迈克就疑惑问:“你不是、刚刚吃过了?” 池端没回答。 顾屿桐穿过马路的时候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其实池端刚刚的行为但凡放在平时,他一定能很迅速地反应过来,但现在可能有点困难。 在踏进药店前一秒,他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但没摔倒,身侧很快跟上来几个人扶住了他,晕倒前最后一刻,他听见那几人在讲电话。 再熟悉不过的声线从对面传来,泛着沉沉的疲惫:“拜托。” 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叫醒他的是脑海中系统的声音:【距离任务截止时间仅剩最后一小时!】 顾屿桐猛地睁开眼,浑身被冷汗浸湿,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是栋烂尾楼,而自己双手被缚,正绑在椅子上。 楼外夜风沉沉,脚边躺满了人,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让他吐出来。 脑子像被生锈的斧头劈开过一样痛,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试着开始回溯记忆。买药、晕倒、发烧……最后停在池端最先递给自己的那瓶水。 水里下了药,难怪自己一直提不上劲!松口是假的,买药是假的,原来池端早就打好了算盘,要派人把自己送回来!! “……该死!”顾屿桐咬牙暗骂一声,距离任务结束只有最后一个小时,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意味自己现在已经被送回了国。 地上躺着的人里有几个外国人面孔,想来应该是池端派来保护自己的,更多的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他不清楚这些人是不是和池年有关。 所有问题的答案在听到一道莫名熟悉的声音后水落石出。 “这帮人下手都没轻重的,是吧,小顾总。”张凡从断壁残垣里踱步出来,带着腻人的笑,“好久不见啊。” 顾屿桐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开始强烈挣扎起来,他低吼道:“原来你他妈一开始就和池年串通好了,要用你自己引我上钩,只不过没想到最后抓走的人却变成了林清橙,是不是!” “抓谁都一样,不过都是要钩出池端的诱饵罢了。”张凡走到他面前,俯身,摸他的脸,“对了,说起池端,想不想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他蓦地露出一个森然的笑:“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要见见他?” “什么时间差不多?!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把话说清楚!!” “好伤心哦,怎么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池端呢。”张凡如同蛇腹般冰冷的手指缓缓挂过顾屿桐的脸,语气满是遗憾,“也是,他把他自己身边的所有人手都派来保护你,这么会疼人,难怪小顾总浪子收心看上他呢。” 张凡说得越多,顾屿桐心里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接下来张凡的话彻底印证了这股不安:“池端这人在国外混了六年,在那种地方没点自己的亲信谁信?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撤了你哥给的人,但像池端这样的商人最奸险狡诈了不是吗,谁敢保证他没暗地里留一手?” “但是你猜猜看,在这个世界上谁出事了,他最担心?” 这个答案在张凡的口中呼之欲出,但他没说出口,而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顾屿桐濒临崩溃的表情。 “能让他把所有底牌和筹码抛出去,不惜让自己身处险境,也要护住的人,”张凡絮絮地低笑起来,难掩得意,“就是我们讨人喜欢的小顾总啊!” “池年两次派人去围堵你们,都是点到为止,就是为了让他觉得,你呆在他身边只会有危险,这样他才会不惜代价地派这些人把你送回来,这样我们才能抽走他手里最后的底牌。” “但没办法,就像六年前那样,老天爷这次好像也没站在他这边呢。”张凡看着倒了一地的人,故作遗憾地说。 顾屿桐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冻住了,坚硬的冰碴锥得心脏生疼,连话也说不出。 夤夜漫漫,最后五分钟的倒计时在脑海中响起。 与此同时,张凡蹲在顾屿桐身前,打开平板,森然开口:“算起来,池年那边应该差不多了。我们猜猜看,待会视频接通,看到的是凭一己之力反败为胜的池端呢,还是一个狼狈不堪的手下败将呢?” 第47章 “和老天爷打个赌吧~” 长时间被绳索束缚着,四肢的血液都被阻塞。顾屿桐全身发麻,系统因倒计时即将截止开始在宿主胸腔内释放警告的电流。 【倒计时三分钟,任务即将截止,为警告宿主,开始加大电流强度!】 视频接通前的“嘟嘟”声和电流的刺啦声不断刺痛着顾屿桐的神经,削弱着他的意志。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意识逐渐涣散。 只有痛觉还一清二楚,张凡恶狠狠地攥着顾屿桐的下巴,把平板拿近,无不恶毒地逼迫他贴近屏幕,生怕他错过什么精彩的桥段。 ——“滴”地一声,视频接通。 【倒计时最后两分钟,电流强度继续加大!】 顾屿桐的脏腑仿佛在一瞬间被搅碎,可比起痛觉先一步抵达的,是眼底的酸胀。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感知不到了,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面前这块亮起的小小屏幕。 屏幕里有很多血,血里躺着一个人。 第20章 翻盘 屏幕那头的人没能杀出重围,因为他亲手把底牌掷给了另一个人,所以他没有赌赢。 是想要责怪他的,指责他的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像那天在花廊下他教训自己那样。 那些话堵在嗓子里,卡得死死的。 但最后,顾屿桐只是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池……端。” 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屏幕那头倒在地上的人听到什么,布满血污的手微微一曲,紧阖的眼似乎有缓缓睁开的架势。 池年一看,扭曲而快意的脸霎时间闪出阴狠的光,他把屏幕拿近了些,让池端听得更加清楚。他很深地喟叹一声:“怎么办呢,池端?”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痛快,但我还有一个消息想要告诉你呢。” 说罢,他给屏幕这边的张凡使了个眼色。 张凡会意般勾了勾唇角,他扼住顾屿桐的脖子,俯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心疼他,这样,看在我们以前好过的份上,我给你、也给他一个机会。” “你告诉他,你从始至终都只是玩玩而已,出国也只是为了帮我们骗走他的所有帮手。”张凡眼中精光一闪,激动到声音都有些颤抖,“只要你说了,池年就放他一条命。怎么样?” 系统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倒计时一分钟,电流已升至最强!请宿主保持理智,尽快完成任务!!】 视线天旋地转,难以承受的剧痛占据了身体每一个角落,顾屿桐浑身颤抖,冷汗涔涔,就快要喘不上气。 张凡鬼魅般的声音再度响起,狞笑道:“说啊,他伤得那么重,又还发着烧,人都快死了,你只要按我要求的这么说,池年保证放过他。” 是啊,池年最知道怎么摧毁池端,与其把坚硬的刀剑扎在他的身体里,不如彻底击溃他的心神,世界上有什么比背叛更让人崩溃呢。 只要说了,任务就能完成,按张凡的意思,池端也不会死。 是这样吗? 到头来,还不是又走了原剧情的老路。 有意义吗? 池年:“说啊!把你想说的说出来——” 张凡:“乖,说吧,你说了我就让池年放他一命。” 系统:【三十秒、二十九秒……】 屏幕那头,池端浑身是血地倒在地面上,新添的刀伤、枪伤和六年前的旧伤重叠在一起,痛意却没能让他更加清醒,而是在不断吞噬他所剩不多的意识。 冷峭的眼紧阖着,紧锁着眉,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还在担心什么呢。 过强的电流早已超过人体负荷的最大值,以可怕的力量夺取了人的所有意识。 【倒计时,三……】 顾屿桐气息微弱,瞳孔涣散,三道声音在脑海中交织冲撞,瓦解了他支撑到现在的理智,太多的考量和思虑此刻只剩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说,池端活;不说,池端死。 【二……】 “池端……我骗你的。骗你很久了,你走到这一步……这其中也有我的手笔。” 【一。】 话说出口,却有如实质,万箭穿心一般,把顾屿桐钉在了悔恨的十字架上。 【黑化值升至百分之百——】 【恭喜宿主,本世界任务完成!!!】 声音太多太杂,有人在狂笑,有人鼓起掌来,还有熟悉的机械音。痛意在一瞬间消退,本该如释重负的身体却好像千钧重一般,挤得心脏闷痛不已。 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也就是系统的祝贺音响起的前一秒,顾屿桐看见屏幕里血泊中的那个人睁开了眼。 那双黑沉幽深的眼不动声色地将顾屿桐浑身扫了一遍,无一遗漏地审查着他身上不多的伤口,目光随后移到捆住顾屿桐的那些绳索上,停在那里。 忧忡之色不减。 顾屿桐体力不支,阖上眼帘的最后一瞬,屏幕里忽然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池端的胸口前的口袋里掉出来了。 好像……是一枚戒指。 内壁刻有细微的玫瑰纹路,叫曼塔。 * 所有声音和景象都消失不见,顾屿桐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白色房间里,里头什么也没有,唯一的活物只有自己。 第48章 他下意识去捂心口,好像那里不久前才遭受过什么巨大的创伤,可是没有。 接着又摸了摸眼角,湿润的,酸涩的。 很奇怪。 光球系统幽幽然出现在顾屿桐身后,冷不丁开口:“宿主。” 顾屿桐猝然转身,而当他看见这个发光的球体系统的那一刻,所有碎片化的画面顿时涌入了脑海中—— 圣格斯会堂的黑色葬礼、暴雨里旖旎交缠的男性的身体、抵在墙角里说过的狎昵言语、废旧工厂里那个温热宽厚的拥抱、马场内洗手间里暧昧的水流声、分别前的那个谎…… 以及闭眼前看见的那枚刻有花纹的戒指。 心口钝痛,电流轧过的触感好像又一次充盈在胸中。 他攥紧拳头,愤恨地照着那颗光球砸了过去:“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逼我说那些话?!” 像是早预料到会被质问,光球系统气定神闲地开口:“那只是系统默认的劝诫手段罢了,更何况那些话不是您在慎重考虑下做出的选择吗?” 顾屿桐气得发颤:“没人能抗得住这种强度的电击,你这和威逼没什么区别!” “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呢。”光球通体发亮,不紧不慢地绕着他转了个圈,“不管怎样,您还是靠那句话完成了任务,恭喜您,我的宿主。” “最后百分之十的黑化值不是因为他听见了我的那句假话,”想起那人,顾屿桐冷静了些,眼神极具压迫性,戳穿系统拙劣的慌,“而是因为他最后睁开了眼——” 看见了被绑在椅子上的顾屿桐,知道池年最后还是把手伸向了顾屿桐。 所以剧情没有走回老路,池端也自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他,恨的一直都只是池年。 系统微不可查地闪了闪,用古怪的腔调说:“你真的很聪明。” 顾屿桐紧紧盯着它,惨白的房间里,系统的光亮似远似近,让人捉摸不透。但草灰蛇线,总有线索可循。 半晌后,他眼神清明,声音多了份冷峭:“让我回去。” “宿主,您的三个积分已经使用完毕。您没有能和我谈判的条件。” 顾屿桐笑了,眼神却含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没有积分那就拿别的换。我身上的,脑子里的,什么都可以。” 系统滞了一瞬,再开口时仍旧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机械音:“任务已经完成,只要你想,我现在就能带你离开。如果强行中止进度,返回上一个世界,可能会导致程序崩溃,下一个世界难度增加。” 明明是危险预警,但他却听出可行性:“你动手吧。不管是拆胳膊还是卸腿,只要能让我回去。” 系统拖曳着亮光,划过他眼前,语气引诱: “如果代价是你这颗心呢?” 偌大的房间里瞬间寂了下来,系统瓮声瓮气的声音不断回响,每一个字节都敲在顾屿桐心上。 半晌后,顾屿桐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场绝对称不上公平的交易就此达成。 * 邻国,此时已经入夜,暴雨倾泻而下。 前往机场的路上一片泥泞,车内几人严阵以待,后座的顾屿桐在一道闪雷劈下后骤然惊醒。 安眠药的药效对于此时的顾屿桐来说早已褪尽,他几乎是瞬间清醒,冷静开口:“调头回去,我要见池端。” “不行,池先生有过吩咐,如果任务失败——” 顾屿桐抽出把刀压在脖颈处,冷声打断:“这种程度可以回去了吗?” 众人噤声。 * 雨刷器在窗前来回摆动,前往码头的路上,混杂着海风和雨腥的风从窗外倒灌进来。 车内此刻只有顾屿桐一人。 他眉宇低压,眼尾烧得通红,一骑绝尘,像在和死神赛跑。 就在刚刚,顾屿桐鬼使神差问起了池端在国外的那六年。如果有人知道,那没人会比那些人更清楚。 “是个不怎么惜命的家伙。” 这是那些人对池端的评价。 走投无路被送出国时,池端二十岁。 凭借过硬本事进入国外g州一家金融公司时,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职场险恶,白人老钱瞧不起这张亚洲面孔,更看不起小小年纪便初展头角的年轻人,于是处处打压,明里暗里排挤。 投融圈本来就黑,更多时候,他们要看的是你的态度。 于是,从前那么骄傲矜贵的一个人,为了去争一个合作机会,喝酒喝到胃出血是家常便饭,泛苦的胃药在半夜发病时成堆地进肚。嗓子常年浸润在酒浆和药液里,变得沙哑低沉。 国外老钱们玩得花玩得脏,争取项目的代价并不仅仅是酒桌饭局上的杯盏相碰。 池端需要做的远不止于此,不管是出于防身还是其他,食指关节内侧和虎口处由于常年端枪磨出了厚茧。 在那些刀尖舔血的日子里,他和这群老狐狸斗智斗勇,赤手空拳地替那些白人出生入死,荷枪实弹地给自己争机会。 “有一回大意,那群白人带了枪。” 那一次,池端替公司出面谈一笔生意,不巧正遇上仇家寻仇,池端想都不想,第一时间冲了上去,身上一发子弹都没带,却带着自己人从一群训练有素的打手中冲出重围。 离开时,对方子弹擦着心脏打了进去。后来池端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才睁眼。 第49章 那年,池端给公司拿下三个大项目,替公司在业内彻底打响名头。 谈项目拉投资,斡旋于与虎谋皮的算计中,没日没夜地工作,自虐式地应酬喝酒,他在一无所有里平地起高楼,一手烂牌也打得好漂亮。 后来连顾濯都忍不住笑侃道,这么不要命的搞法,谁还跟你池总争钱挣。 确实没人再敢和他池端争什么,寸土寸金的白人地盘,谈判桌上他生杀予夺,说一不二,不必再逢迎般切换各种口音语调——不是不会,而是不用。 后来的酒局上,没人的杯敢举过他。 疯狂而奢靡的灰色地带,子弹都得躲着这个名字飞。 “这样的人最适合一坏到底,不应该有任何软肋。”顾屿桐这样评价道。 泼天暴雨。 马上要见到那人了,好好的、有生气的、还活着的,顾屿桐觉得自己理应平静些的,可久别重逢亦或是破旧重圆时,最难控制的就是眼睛。 酸胀生涩。 一眨眼好像就要流出点什么来。 事实上,他确实这样做了。 码头,电闪雷鸣。 即使视线模糊,顾屿桐也一眼认出了前方不远处的那辆二手车。 踩死油门、攥紧方向盘,顾屿桐两眼通红,猛地撞上了池端的保险杠,直接把那辆二手车活生生逼停。 他踹开车门,下车,拉开池端面前的车门,揪着池端的衣襟把人拽了出来:“给我出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把人都派给我,你一个人上赶着去送死吗!” 池端稍一愣,盯着顾屿桐的脸,任由他揪着衣领。 顾屿桐几乎是在吼,他把人抵在车前盖上:“好歹两个字知不知道怎么写,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己这样显得特英雄?!难道我特么在你眼里就是个累赘吗?” 说到最后,顾屿桐偃旗息鼓,憋了一路的愤懑在此刻忽然像是开了闸的水,悉数从眼里倒了出来。 池端靠着车前盖,很认真地听完,他俯下头,抬起顾屿桐的脸,用手轻蹭他的眼尾:“哇,我看看,怎么掉起眼泪来了。” 顾屿桐躲开池端想要触碰的手,侧过脸,咬牙道:“你是不是准备一个人去见池年,你知不知道这是他给你下的套啊?!” “知道。”池端把人揽近了些,避轻就重道,“我知道这是他下的套,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要把你送走。” 他停下来,随后听见顾屿桐吸了吸鼻子。 池端轻笑出声,是那种无可奈何的笑:“只是让人先把你送回去,又不是不要你了。嗯?没有不要你啊。” “过来我抱。”池端低笑着把人揽在怀里,好声好气地,用那种实在拿他办法的语气哄慰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眼泪说掉就掉呀。” 暴雨里,两人紧紧相贴。 顾屿桐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倒在血泊里的身影,难言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他怔愣半瞬,开口:“……这样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也许吧。”池端没什么所谓地笑笑,“前几年经常有人对我这么说。” 在来码头之前,他吃过退烧药后小憩了半刻钟,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他一败涂地,倒在血泊里,濒死之际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睁眼就看见了顾屿桐。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自己。 明明是很好看的一双眼,却非要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好像那些血都流自他身上,操心得很。 梦里的痛觉很真实,让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中枪后躺在病床上的那三个月。但和那次不一样的是,这回他好像没办法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因为那个人还被绑在椅子上,池年和张凡好像在逼他说什么话,说吧,没事的。 闪电雷鸣,池端梦境里的残影瞬间化为齑粉,在他面前的是生龙活虎到胆敢拽自己衣领的顾屿桐。 他几不可察地弯下嘴角,随后不由分说把人揽得更紧。 顾屿桐气力很大,挥拳猛地砸向了池端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我好不容易赶回来,你他妈这回别想再耍什么花招,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池端稍稍吃痛地沉默了一瞬,随后上下抚着他的背,像在给狼崽顺毛:“听你的。” 顾屿桐把脸露出来,咬牙切齿地仰脸瞪着池端:“你要是再敢像刚刚那样给我下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赶回去,我就——” 池端若有所思地敛眸看着他,眸色愈发深沉。 下一秒,他低下头,咬住了顾屿桐的唇。 顾屿桐猝不及防,下唇猛然一疼,随后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池端的吻绝对算不上缠绵,而是辛辣的、狠戾的、让人推拒不得。得要让人先尝点苦头,再大慈大悲地施舍他的温柔,让人只能选择依附于来之不易的他的温情,彻底上瘾。 池端扣着他的后脑勺,逼迫他献祭般送上自己的全部。 顾屿桐很受用地抬着下巴,任由池端的利齿研磨,好像那人在用刻骨的痛觉告诉他,他哪儿也没去,就在这里呢。 池端急促而浑浊地喘着气,离开他的唇边,声音低沉:“做了个梦。梦见了你,别在我梦里了,来我身边吧。” “我要一转头就能看见你,这个能给吗。” 顾屿桐眼尾灌满了生理性的眼泪,血腥味在嘴里肆意冲撞,他伸出舌尖舔走唇边的血,勾唇一笑:“乐意至极。” 第50章 “小疯子。”池端含混着笑骂了一句,勾起他的下巴,再度贴上了他的唇。 舌尖粗鲁地率先撬开顾屿桐的齿,随后便停下了动作。顾屿桐不甘心地仰着脸,往前凑凑,却听见池端模糊的笑音:“想要就主动点。” 顾屿桐双手环住池端的脖颈,顺着池端的心意,舌尖相触。 池端勾唇,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他圈住顾屿桐的腰把人按倒在车前盖上,一只手撑在人耳侧,重新吻了下去。 很耐心地引诱。 池端一改方才的暴戾,循循善诱,轻柔地含住顾屿桐下唇,给他适应和呼吸的时间,随后才缠上他的舌尖。 动作虽然轻缓,但池端山岳一般的威势却压得顾屿桐呼吸急促起来,他粗重地喘着气,在舌尖分开的间隙里为自己汲取着氧气。 池端听见了,他温柔地拨开顾屿桐额前碎发,露出那双水雾迷蒙的眼,轻按了按他泛红的眼尾。 “喘小声些,听我说。” 他终于肯放过他,转而俯下身,臣服一样的姿势,吻了顾屿桐跳动的心口。 “我爱你。” 海浪狂放,两人在暴雨里抵死相吻。 * 距离和池年约好的零点还剩最后一个小时,池端带着顾屿桐上了快艇。 池端爱唬人的毛病很难改:“上了这艘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顾屿桐也不惯他:“挺好的。比起一个埋国内,一个埋国外,还是死一块儿比较省事。” 池端抿唇,从小型舱室里走到开放型甲板上。顾屿桐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还是跟了上去,他走到池端身侧:“烧退没?” “不知道。”池端顿了顿,“你摸摸。” “……”顾屿桐蹙眉,原本想抬起的手立马放了下去。 池端难得一见地脾气好起来,悉心回答:“退了。” 顾屿桐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嗯”了声,神色松泛了些。池端一直目视前方,没能看到他脸上的微表情,耿耿于怀那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嗯”,有些气闷。 “但头还痛。”他淡淡开口。 “嗯,怎么会?我看看——”顾屿桐忽然侧过身,抬起手背就要去摸他的额头,却被池端一把牵住。 池端表情还是很淡:“现在不痛了。” 顾屿桐下意识就要挣开那只被紧牵的手,发现挣不开,莫名气笑:“看来我妙手回春。” “嗯。”池端浅应了声,随后语气商量着说,“医者仁心,再牵会儿。” 池端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什么,更极度反感沾染上一切他不喜欢的陌生气息——在这方面他有着严苛至几近刻薄的要求,但在顾屿桐面前却总是意外地让自己都觉得双标,不管对方洁净与否,连同他的污浊也想一并占有。 海风袭来,池端沉沉开口:“池年没得玩了,这次大概是想要鱼死网破。” 顾屿桐点点头。 池端继而问:“会很危险,不害怕吗?” “怕什么。”顾屿桐手掌舒展开来,和池端十指相扣,回望着池端,“他们怎么对你的,我们通通还回去。” “我陪你赢。” 所有人都劝他放下过去,告诉他不要困囿于仇恨,要向前看,只有他说,那就恨吧,不要原谅,要还回去,要以牙还牙,要睚眦必报。 “我给你递刀。” 只有他宽容自己的恨,悖逆众人慈悲的正义,在永不被赦免的法场讨了张和自己罪行相当的死刑书。 灯塔微光,海面粼粼,夜风有些粗狂,携浪拍在船舷上,撞得船身左摇右晃。 潦草狂放的海夜里,池端仿佛又走了一遍飘摇不定的那六年,在荷枪实弹里和不要命不怕死的人比谁更不怕死更不要命,在熏天酒气里玩老狐狸的游戏——直到有一个人走上前来,说要陪他。 池端握紧了那只手。 两人抵达海岛的时候,正好是零点。 海岛上人烟稀少,上了岛后按照池年给出的地址,两人来到半山腰处的一间废旧小屋。 屋子很破旧,铁栅栏门后是一处落败的庭院。 门口,顾屿桐拉住池端,压声道:“待会儿我先进去拖住池年,你尽快把林清橙救出来。” 他信任池端,池端自然也得学会信任他。 他没理由拒绝,只是肃正地警醒道:“注意安全。” “我等你。”顾屿桐伸手拍了拍池端手背,随后毅然决然推门走了进去,穿过庭院上了二楼。 见到池年的时候,顾屿桐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二楼偌大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微弱的灯,池年没在房间里,而是站在门口对面的露天阳台上,昏黄的光打在他半人半鬼的脸上,显得阴森可怖。 “为什么不走。” 顾屿桐似乎并不意外池年会这样问,他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走了不就如你意了吗?遗憾的是,我没有成人之美的习惯。” 池年语气缥缈,字字含恨:“你就不怕我的人随时冲进来把你崩了?” 顾屿桐环视一周,觉得有些好笑,原话奉还:“你就不怕我们的人随时冲进来把你崩了?” 这话不错,顾屿桐没走,意味着池端手底下的人也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只要他们想,池年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 这场局不难破,当顾屿桐选择不顾万难留下来,待在池端身边的时候,池年就已经输了。 第51章 “更何况,我觉得小池总怎么说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应该也不至于再做困兽之斗。”顾屿桐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输家,“所以,整栋旧屋里除了林清澄就你一个人吧。” 池年两肘搭在身后摇摇欲坠的护栏上,放声大笑。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声音低沉下来,阴鸷地说:“就剩我一个又如何呢?哪回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可就算是一个人,我也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得到过我想要的一切,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手了结池端。” “你知道吗,那六年里,每每我坐在公司会议桌前的时候,就会想起我那远在国外的大哥,担心他是不是过得比昨天又好了点,担心他哪一次又从那群白人枪口前侥幸逃出生天,我没有哪天不盼着他死,可我万万没想到他活过来了,还活得好好的,我不该遗憾吗,不该恨吗?!” 顾屿桐面无表情地听完,用看死物一般的眼神盯着他:“最该死的人是你。” “你懂什么,”池年把手伸向身后,忽然绽开一个阴毒的笑,“我是该死,所以临死前拉几个人给我陪葬不过分吧。” 池年猛地从身后掏出一把黑色的枪,已经上膛,对准了顾屿桐,正准备扣下扳机的前一刻,电光火石间,身后木门被撞开,池端反应极为迅捷地扑倒了顾屿桐。 两人倒在地上的同一时间,一枚子弹从顾屿桐刚刚坐着的位置打了过去。 池端拎起椅子朝池年一砸,力道之大,迅速砸向了池年手里的枪,枪从他手里脱手,越过护栏掉下了海。 系统声音如愿响起:【恭喜宿主!任务圆满完成!】 顾屿桐暗自松了口气,转而去查看池端:“没伤到哪里吧?” 池端快速回道:“没。” “林清橙已经转接给了自己人,他们现在正在楼下待命,随时可以上来。” 顾屿桐点头,随后看向池年:“别挣扎了,自己滚过来。” 池端站起身来,和池年仅仅隔着一道门的距离,漠然开口:“张凡在国内已经落网,顾濯带人去抓的。你一点胜算都没有,再怎么挣扎也没意义。” “……”昏暗的灯光里,池年默然不做声,而是将手摸向兜里。 三秒钟后,一柄泛着寒光的尖刀倏然亮出,照着池端的喉管扎去! “小心!!” 还没等池端做出反应,顾屿桐先他一步冲了上前,撞开了池年手里的那把刀。池年最终得逞,他森然一笑,两臂紧紧箍住顾屿桐的腰,疾步往阳台上退去,猛地撞向了护栏! 本就摇摇欲坠的护栏经不起这么折腾,在池年的重力撞击下彻底断裂,两人直挺挺向后栽去,摔下了阳台。 阳台外是悬崖,悬崖下方就是海。 池年不是在做殊死搏斗,他死到临头也要拉人给自己垫背。 池端冲了上前,徒劳地伸手想要抓住,顾屿桐在摔下悬崖前也下意识朝池端递出手掌,两只手在半空中不断接近,缩小到一个极小的距离,在相距咫尺时又骤然分开。 “不……” 破门声传来,等池端的人听到动静匆匆上楼时,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而过的海风。 三秒钟前,池端几乎毫无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本来即将彻底远离的两只手终于得以重新握在一起。 急速下坠时风声凛冽,却忽然有人稳稳地抱住了自己。 然后,顾屿桐听见池端说—— “……别死。” “还有东西没给你呢。” 第21章 angry sex 长夜褪尽,黎明的光乍破苍穹。 海鸥展翅而过,淡蓝色的海面柔和而宁静。 “怎么还不醒。” “我、我又不、不是医生,我、我怎么、知道!又、又不是、每个人都、都像你、一样壮、壮如公狗,人、人家、多睡、睡会儿、怎、怎么了!” “吵得很,麻烦闭嘴。” “不、不是你、你问我话的吗,我、我能来这什么海、海上把、把你们捞起来,已、已经很不错了,别、别嫌东、嫌西的!” “……让你这破艇开快点。” 顾屿桐被这些动静吵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艘小型游艇的舱室里,身上的衣服是崭新而干燥的,腿上盖着一件宽大的附着着些许木质香的黑色外套,隔着玻璃窗朝外看,甲板上正站着一个分外熟悉的背影。 他头昏脑涨,记忆停留在坠海前一瞬,之后便逐渐模糊。 顾屿桐收回视线,双手后撑着艰难爬起来,坐稳没几秒,眼角余光忽然冲过来一个大块的巧克力豆,迈克黑得发亮的脸上露出齐展展一排白牙,惊呼道:“你醒了?!” 激动起来,连口吃都好了。 “巧克——啊,那个,”顾屿桐友好回应,“迈克?” 迈克虔诚地祷告了一番:“谢天谢地,外面那个家伙总算可以闭会儿嘴了。” 顾屿桐下意识摸向身上盖着的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冲出舱室,来到甲板上。 那人穿着一件简约宽松的白色t恤,正背对着他打电话,因此没能听到身后的动静:“抓到了别杀,交给警察……不用来接,我在游艇上……可以撤出来了……把林先生送上飞机,落地后会有人接应……嗯,辛苦。” 池端挂了电话。 顾屿桐披着他的外套,站在柔和的海风里,笑着轻咳了两声。 第52章 池端身形一顿,而后转过身来。 他靠在护栏边,一身白t清爽干净,海风撩起他额前碎发,原本硬冷的轮廓也柔和了几分。 在顾屿桐的印象里,池端很少穿白色,总是一身黑,浓郁深沉,现在看来,穿白色其实更好看,隐约还有点纯情男大的意思。 想夸人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变成一句没头没脑的自我调侃:“啊,看来没死成。”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池端倚着护栏,朝顾屿桐勾勾手指,“过来。” 顾屿桐还算听话地走过去,站在池端身侧,却被他大手一捞,揽进了怀里:“我是说来这里。” 池端动作娴熟地收紧怀抱,把下巴磕在顾屿桐头顶:“刚刚呛了很多水,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屿桐却模糊记得,刚一落水,池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着自己游出了水面,直到上游艇前,那双手始终托举着自己,要说呛水,估计池端才是呛得最多的那个才对。 顾屿桐反问:“你呢?” 池端倒也不谦虚:“没事。我不是旱鸭子,会游泳。” 顾屿桐:“那看来咱们池总果然是神通广大,会的还真多。” 池端用下巴轻蹭着顾屿桐的头发,是一种很狎昵的动作:“嗯,别的也会不少。下次教你。” 顾屿桐:“正经的吗?” 池端笑道:“不正经的也可以教。” 像个屁的纯情男大,顾屿桐抹杀了刚刚心底的所有夸赞。他挑眉,嗤笑一声:“谁教谁还不一定呢。” “……再说一遍。” “我说你懂得未必还有我多。” “……”池端沉下眉,握住顾屿桐的腰,轻轻软软地掐了一把。 “手拿走,很痒啊哈哈哈哈哈哈!!——” 迈克黑魆魆的身影立在幽暗的角落:“……麻烦你俩谁有空给我结一下工费。谢谢。” “说你错了我就停下。” “就不哈哈哈哈哈哈!” “……”迈克的脸好像更黑了点。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提在旧屋时,谁给谁挡下的那一刀,谁为谁跳下山崖,即便坠海也要紧牵的那双手。 原因不必细究,两个人心底都再明白不过。 张凡有句话说错了,并不是老天爷站在谁这边谁才会赢,而是当顾屿桐选择和池端站在一起时起,他们就赢了。 鸥鸟们展翅朝更高更远的天际飞去,海浪万顷,碧波无穷,蔚蓝天幕下笑语声渐远。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说得没错。 两人回国后,公安机关以张凡的击破点,顺藤摸瓜找出了池章“病死”的真相,池年顺利落网,而关于这段时间他所参与谋划的一系列绑架、恐吓、聚众斗殴等等暴力性犯罪活动,也都一一被登记在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终将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那段八年前马场的监控视频当初一经流出,在网络上迅速掀起了极大的风波,迟来的真相终于被大众知晓,而前段时间a市圈子里流传着的关于池端的尖锐评判也不攻自破。 背后那只无形手仍在推波助澜,彻底揭开了池年一直以来惺惺作态的伪善面目,“恶有恶报”是大众茶余饭后提起池年时最常说到的四个字。 池端还是那个池端,冷峭、锋锐,圈子里对他的评价仍旧是杀伐果断,手段狠戾,只是后来的人再看见池端时,除了畏惧,还多了一层景仰,敬他腥风血雨里也不甘自堕,敬他卧薪尝胆六年,一朝回国,大仇得报。 没人洗得白那些仇和恨,池端还是池端。 ——顾屿桐这份沉甸甸的“生日礼物”在经历万难后,终于姗姗来迟。 与此同时,关于腾顺的收购案圆满收官,正式的收购合同也已经签订完毕。 池、顾两家的合作项目也进展得十分顺利,外人眼里的两家负责人默契十足,站一起时养眼得很,各大报社最喜好把两人并肩时的合照刊登在最醒目的头版。 今晚是两家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一起请吃饭的日子,是熟人局。 池端把车停好,顾屿桐刚要下车忽然想起什么,又缩回手,转而在左手上抠搜起来。 池端睨他一眼,随后解开安全带,声音很大,解开后也没下车,抱手目视前方,脸上看不出表情。 顾屿桐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他觉得奇怪:“你干嘛?” “……”池端表达不满或是不赞同的时候习惯拿余光瞥人,他语气很淡,反问道,“你干吗?” 顾屿桐理所当然:“摘戒指啊,难不成要带着这个和大伙儿一块吃饭嘛?更何况你手上也带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到时候别人——” 池端冷声打断:“这枚戒指很拿不出手吗,还是说我拿不出手?” 当然不会是后者,池端很快排除这个选项,继而开始思索前一个选项。 这枚戒指是他特地找人在欧洲顶奢珠宝品牌旗下的皇家设计师手中定制的,造价不菲,全球仅此两枚,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于是池端结合他对顾屿桐以前不良表现的了解,冷冷开口:“是怕影响你顾少的行情吧。” 顾屿桐忽然觉得自己很像那种拔雕无情的负心汉,于是又满含愧疚地重新戴了回去。他很坚定地否定了池端的想法:“怎么会,我像是那种人吗?!” 第53章 池端很想说,是的没错,你就是这种人。但他只是轻嗤一声,没再搭理顾屿桐。 “好啦好啦,我给你赔礼道歉。这样,你把脸凑过来。”顾屿桐知道这人正拿余光瞧着他,于是勾勾手指,语气引诱,“过来。” 池端锁着眉,看似极不情愿地把脸伸了过去。 然后,顾屿桐轻捧住他的脸,在嘴边轻啄了一下,随后转移到他的脖侧,用尖牙咬了一块浅红的痕迹,随后像是宣誓主权那样,说道:“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我俩是怎么回事儿了。消气没,公主。” “勉强吧。” 嘴上虽这么说,但他微小地勾了勾唇,随后大手一捞,把人重新按住,径直往顾屿桐脖颈处咬去。 半个小时后。 一脸餍足的池端西装笔挺地出席宴会,一旁跟着顾屿桐,头发微微蓬松,衣襟有些凌乱,白皙的脖颈处全是暧昧的痕迹,他几度想要欲盖弥彰地提高衣领,却被池端大方地打断:“让他们看。” 同事们都投来关怀的眼神,在心底感慨这位小顾总公司和情场两不耽误,纷纷笑侃:“顾总和女友的感情真是不错呢。” 还没等顾屿桐本人开口,倒是池端先搭腔,装模作样地说:“我竟不知道,顾总什么时候还交了女友。” 顾屿桐噙一抹笑,端起酒杯朝池端一敬:“没这回事儿,我这人从一而终。” 两人手上的同款戒指闪得人神共愤,让人浮想联翩。 不远处的顾濯都懒得管他俩,上回顾屿桐偷偷溜出国,差点没把他气死,以为今后老婆、弟弟、兄弟三个,一个都不剩了。 正想着,突然感觉到桌底下自己的鞋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他吃痛地朝身侧的人看去,只见林清橙冷脸盯着他,朝桌对面放着的那瓶鲜牛奶使了个眼色。 顾濯和颜悦色地笑开:“清橙想喝呀?” 林清橙点头。 顾濯有点遗憾:“咱们今晚喝酒行不行?”心眼子又多又坏。 林清橙摸向自己还疼的腰,愤恨地等了他一眼。顾濯倒是宽容地笑笑:“喝喝喝,想喝什么就喝什么,都给你。” 这边,饭局刚进行到一半,顾屿桐就被池端以上厕所的名义带来了这家酒店的顶楼。 啧啧,急不可耐。 池端刚一开门,就把人抵在了门后的墙壁上。他今晚喝了点酒,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此刻更加沙哑:“我记起来一件事。” 顾屿桐随着池端手上的动作而加重呼吸:“什么事?” “你没和我表过白。” “……明明上回在酒庄门口,暗恋两个字我说得掷地有声。”顾屿桐偏不如池端的意,故作遗憾地推开他,边扯松领带边往屋里走,“池总自己贵人多忘事,怎么反过来把锅推我身上?” 池端:“那次不算。” 这回真不能怪池端斤斤计较,那时候在酒庄门口,顾屿桐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油腔滑调,又是暗恋,又是什么情深义重,哪里有半点认真表白的意思。 “那没辙,好话不说第二遍。”顾屿桐耍起无赖,直接瘫坐在沙发上。 偏偏像顾屿桐这种人,假话说得绝对添油加醋、天花乱坠,可真要到说真话的时候,反倒憋不出一个字来,借用池端曾说过的一句话那就是“欠收拾”。 好好收拾一顿大概就老实了。 总之上下两张嘴,总得乖乖打开一张吧。 半个小时后的大圆床上,被剥得一干二净的顾屿桐这才察觉到一丝丝危机感,但好歹人设不能ooc,于是强装镇定地弯起嘴角,笑道:“搞什么,你想玩强.制啊?” 反派标配。 池端微眯眼,不知道想到什么:“也不是不行。” “不行。我不同意。” 池端含糊地笑了声,抽了皮带捆住顾屿桐的双手,按在他的头顶,随后欺身而上,咬住了顾屿桐的下唇:“有点不舒服。” 听他这么说,顾屿桐这时也感觉到了点什么,贴在身上的这具躯体灼热滚烫,像是烧红了的铁。 但他的嘴被咬着,于是只能模糊不清地问:“……是不是、又花烧啦?” “不知道呢。”池端的语气绝对算得上不怀好意,“刚刚喝错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是见你喝过。”池端的吻开始变得激烈,丝毫不给他退缩反悔的余地,“那次在圣格斯会堂,见你喝过的。不记得了吗?” 难怪饭吃到一半就火急火燎地拉自己上来!妈的,原来是这人给自己喂药了! 他不理解且大受震撼,连带着声调都带着些许颤抖:“你疯了?想要我命可以直说。我不做了!放开——” “没事,帮你向你哥请了半个月的假。”池端口头安抚着,指腹顺着他肩胛骨一路向下。 顾屿桐不得不承认池端的动作比上回娴熟了点,粗糙的指腹滑过肌肤,是上位者在无声地宣告主权。 顾屿桐想起来躲避的时候,已经退无可退。 池端眸色深沉,是极为危险的神色。 房间里,两人的气息交缠起来,你我不分。 “可以了吗?”池端单手揽着顾屿桐的腰,很重地呼吸着,望向顾屿桐的那双眼里欲色难掩。 顾屿桐脸色绯红,侧过脸点了点头。 在这些方面,他不得不承认,他希望池端可以不那么绅士地一一过问他的感受。 第54章 ………… ………… 池端扣住顾屿桐的手,坏心眼道:“脸红什么,平时不是很能耐吗。” ………… ………… 夜色深沉,男人呼出的气息将顾屿桐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气势汹汹、攻城略地。 原本在这方面就不见得有多心慈手软的人,在药效作用下更是恐怖如斯,大有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架势。 池端的姿势不容推拒,居高临下地逼问起这位放浪成性的顾总往日的风流账。 “说……一共有过几个?” 顾屿桐解释得口干舌燥,因为这已经是池端今晚问的第十二遍。 他该怎么向这人解释他是身穿啊、身穿!!当然只有过一个,那就是池端他自己啊!! “就你、一个、啊……” “不信。” “那你、猜猜、看啊……” “……艹。” 池端就是这么个人,非要问,问了又不高兴。 整个顶层已经被池端包了下来,换而言之,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问出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直到他满意为止。 但他不知道的是—— “蠢。” 黎明前,天色泛起鱼肚白。一个浑圆的光球从窗边擦过,而后消失。 房间内,两人刚消停下来不久,向来睡不安稳的池端难得地沉入梦境,顾屿桐躺在他的臂弯里,借着床头微亮的灯,仔细地描摹着他的眉目,鼻梁,嘴。 “当然喜欢你了。” 顾屿桐嗓子哑得厉害,声音很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有些话又不是非得急在这一时讲完。 有些东西很珍贵,值得他拿另一些东西来换。所以在那天,哪怕系统提出的是一场不那么公平的交易,他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停在这里,准备用一辈子来回答。 “我也爱你。” 顾屿桐说完,和池端又贴近了点,阖眼,听着男人沉稳平和的呼吸声逐渐入睡。 在顾屿桐看不见的地方,池端很细微地弯了弯唇,随后动作轻柔地把人抱得更紧。 彼时,晨光熹微,风终将长夜吹散,抵达黎明。 第22章 初遇 一双军靴踏过,整条走廊噤若寒蝉。 指挥部、事务部、外勤部以及巡防部等部门的各大部长刚刚开完日常例会,还没歇口气,此刻的心全都再度高吊了起来,纷纷让出条路,肃穆站立,问好: “上将。” 男人浑身寒气,路过时卷起很浓的火硝味,军靴外侧的银色徽章上还沾了些深红的血色——是刚结束完任务的状态。 他眸色很深,墨一样深不可测,闻声只是淡淡瞥过众人,随后拐出室内走廊,来到露天连廊上。 走廊内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各归各位。 沉冷的军靴在连廊中间站定。 往下可以俯瞰一整片训练场,场上是正在练习射击的士兵。 一直跟在男人身后的负责管辖日常训练的中尉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盯着楼下那群新兵。 所幸,经过层层选拔的士兵们枪法很准,一共三轮射击,全部弹无虚发,平均成绩高达9.7环。 ——命中靶心的概率不是百分之百。 祁凛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漠然开口,声音是通宵指挥作战后才有的低哑: “要么加练,要么毙了。” “……是,即刻安排加练!”可怜的中尉却没敢辩解什么,而是板正身体,敬了个礼。 就在此刻,压抑的氛围终于被连廊入口处忽然响起的急促脚步声打破。 “上将,a区边界处发现丧尸潮。经侦查,和昨晚您带队在无人区清绞的系同一批……”侦查兵走上前来,很急促,连呼吸都还没喘匀。 “带队继续清扫。”祁凛正准备扯下黑手套,忽而动作一顿,眉心微蹙,“我昨晚留下的人手不够?” 终于把气喘匀的侦查兵也顾不上面前这个上将有多么可怖的往日传闻,语气没了一贯的谨慎,结巴着把话说完: “不、不是……是因为发现丧尸潮的地点正好、正好是在边界线外的a-9禁区,所、所以特此请求最高级支援!” 这时,就连方才那位中尉也不禁脸色一白。 a-9禁区。 a代表着a区,正是他们如今所在的人类据点编号,而数字则代表着感染危险程度,从1到9,9是最高级。 但几人神情紧张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地区的感染风险之高,还因为想起了三年前起源于这个禁区的一场特级灾难。 “武装准备,即刻出发。” 祁凛神色微沉,重新戴上手套,径直走向连廊出口。 “可是上将你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被落在身后的中尉弱弱开口,越说越小声。 * a-9禁区。 所谓的禁区实际上是荒址里的一家巨型废旧工厂。 触目皆是断肢残臂,锈迹斑斑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各色尸体。 尸堆里,男人猛地呛出了声。 随后,一只骨节修颀的手从尸骸里探了出来,扒开尸群,露出一张过分俊逸的脸。 浓睫纤长,眉眼上扬,挑着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污血斑斑,将整张脸浸染得过分妖冶无俦。一双浅褐色的眼瞳细细打量着身边的环境,紧蹙的眉头昭示着主人此刻极度紧绷的情绪。 第55章 忽然,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一个侧翻,随手抄起一根钢棍朝那道声音挥去,却瞳孔一颤,打了个空!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闪着亮意的光球。系统机械的声音在空荡的工厂里响起:【宿主您好,恭喜您成功激活本次世界身份!】 顾屿桐站在尸山上,眉宇低沉,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古怪的光球,余光极为迅速地开始审视周围的环境。 ——是个废弃工厂、死了很多人、血腥味很重、自己还活着、环境安全指数不明、面前有个看起来和自己认识的发光瘤子。 他整理着收集到的信息,正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忽然看见眼前古怪的球体从内部炸出一道刺目的光,机械音如同过电般穿过了颅腔: 【姓名:顾屿桐;身份:异形卧底;任务:潜入a区人类基地,勾引人类最高首领,祁凛上将。】 话音刚落,穹顶残破的天窗外投射进来一束光线。 浅薄微烫的光打在顾屿桐右手上,让他下意识蜷起手指,紧接着,一股莫名的触感在掌心蔓延开来。 他愕然抬起右手,发现指尖已经透明化,在掌心融化开来,像是某种有活动意识的软体动物,正顺着小臂亲昵地朝自己肩膀爬去。 沁凉的触感不断刺激小臂的肌肤,霎时间,铺天盖地的信息量一齐钻进了他脑子里。 两百年前,陨石撞击蓝星,带来了无可估量的宇宙辐射。 在那之后,全球资源迅速衰竭,饥饿和贫穷导致的资源争夺战使得人类数量不断减少,更可怕的是辐射带来的基因变异。 人类基因受辐射影响,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被宇宙辐射感染后的人类畸变成丧尸,人咬人,人传人,形成了难以根除的丧尸潮,全球人口数量因此锐减。 由于生存资源的大幅削减,人类开始自相残杀,再加上极端恶劣环境的筛选,物竞天择之下,全球只剩下a区最后一个大型人类据点,也被称为幸存下来的人们称为最后的“诺亚方舟”。 ——据点建在一块极为辽阔的平原上,依山傍水,平原三面边缘地带有万仞高山作为天然屏障,而绵延不绝的城门建在第四面,有数以千万计的士兵严防死守。 祁凛,这座城池的最高首领,统率全军。传闻中,他十恶不赦,杀人如麻。 是守城人,更是刽子手。 顾屿桐正飞速地筛查着这些信息时,方才攀爬至肩头,有着冰凉触感的透明触手已经缓缓爬上了他的脸,将脸上的污血吞食殆尽。 忽然像是被点醒,顾屿桐扬起那张干净清逸的脸,意味不明道:“两百年前的那场陨石袭击,带来的不只是辐射吧。” 两百年前,随着恐怖辐射一同抵达蓝星的,还有来自宇宙的异形生命体。 他重新伸出五指,骨感分明的指节在深秋的光线里由透明变得逐渐清晰。 绝对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蓝星上该有的生物。 顾屿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身体异于常人的变化:“异形卧底,人类上将……有意思。” 眼见顾屿桐已经融入角色,光球系统雀跃地闪了闪光辉,开始布置任务:【宿主,您需要在三个月之内获得祁凛的真心,并将对方好感值提高至100%,最后找准时机暴露身份,最大程度地激怒对方,完成攻略对象的彻底黑化!】 【这也是您作为异形卧底,组织交给您的任务——勾引人类最高首领,帮助异形生命体一举拿下蓝星。】 【任务失败,会被系统抹杀~逾期还没完成任务,同样会死翘翘哦~】 “野心勃勃的异形卧底,勾引高高在上的阴狠上将。听起来是挺好玩的。”顾屿桐一个纵跃,从尸山堆上跳下,他伸出触手捡起那截钢筋,随后眸光一狠,朝着那颗光球掷去! 他乖戾一笑,“可我凭什么听你的?” 【因为这个。】系统无视他的挑衅,淡然开口,却只是点到为止。 顾屿桐正疑惑之际,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心脏周围缠绕着一圈荆棘,不断收紧,尖刺扎得人生疼。 被这股痛楚镇住的顾屿桐顿时敛声,额头渗出细汗,差点虚脱倒地。 他吃力地暗骂一声:“你对我做过什么。” 【不,宿主。这是您自己做出的选择。】系统像是在轻笑,带着点奚落的意味,【是您主动和我做的交易。】 他暗自腹诽,要么是这个大瘤子记岔了,要么就是自己脑子进水了,毕竟像他这么惜命的好孩子,怎么可能会允许别人在自己身上动这么大的手脚。 系统贴心地劝哄道:【宿主,目前除了完成这项任务,您没有别的选择。后果您刚刚已经见识到了。】 那当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为乌龟王八蛋,现下摆在自己面前的确实只有早日完成任务这一个选项。 至于这个大瘤子究竟对自己的心脏动过什么手脚,只好以后再找机会查清楚。 他再度伸出触手捡起那截钢筋,支撑着站稳,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三个月是吧,保证完成任——” “务”字还没出口,工厂外围的密林深处传出的嘶鸣声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顾屿桐刚开始以为是成群结队的野兽,直到空气中那股腐臭血腥的味道逐渐浓烈起来,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第56章 来的不是野兽,正是畸变的丧尸。 电光火石间,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只只血肉模糊的手臂便捅破了脆弱的玻璃窗,带着残缺的身躯从破洞处挤了进来。 乌泱泱一片,来势汹汹,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这些丧尸的行动速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慢,所以他得在被发现之前赶紧找到出口脱身。 顾屿桐这么想着,抄起防身的钢筋往大门处逃,跑到一半,没想到一旁的钢桶内侧陡然冲出了一个“人”。 那简直不能称之为人。 大半张脸的皮肤被硬生生扯了下来,埋在血肉里的筋脉清晰可见,这只丧尸的眼眶里空空如也,但还是精准地捕获到了顾屿桐的位置,并恶狠狠扑咬了上来。 顾屿桐连忙抬手格挡,可为时已晚,他的锁骨处骤然一疼,还是被咬了一口。 他吃痛地皱起眉头,使出一击肘击,将其逼退,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外逃。 此时越来越多的丧尸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没完没了,根本躲不掉。 顾屿桐想起点什么,既然自己的手指可以变形,那自己的身体大概率也可以,这不失为一种脱身的办法。 正当他集中精神准备开始变化形态时,工厂上方忽然响起了直升机的声音。 螺旋桨飞速旋动,由远及近,很嘈杂,似乎不只一架。 有直升机,意味着有正常人类。 这里距离a区极近,来者身份可想而知。 刚开始就暴露身份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微眯着眼,收回了触手,恢复正常。 工厂外,射击声很快响起,丧尸的围攻之势终于削减下去。 一片混乱中,头顶传来一道沉着低哑的嗓音: “爆破组准备——” “进行最后一次筛查,确认无活物后,执行命令。” 系统机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耳边,幽幽然道:【攻略对象出现,成功触发任务,三个月倒计时正式开始,检测到当前好感值为0~】 靠……别说攻略了,面都还没见上,这人就要炸死他!! 顾屿桐闪躲着周围的丧尸,一口气冲到了大门处。 此时,所有直升机全部都停在了工厂门前,严阵以待,准备开始爆破。 顾屿桐隔着重重丧尸,似乎看见一个挺拔高大的深色身影立在远处。 就是他了。 “长官先生,请、救救我!” 第23章 俯首 载着重武的装甲车停在远处,直升机的一侧站着军装挺括的祁凛,黑目冷沉,面容肃谨。 侦查兵打了个报告,上前:“上将,探测到正门处有一位幸存者。是否前往施救?” 面前这位向来行事果断的上将罕见地默了一瞬,眼里是冰一样的寒。 这位侦查兵年纪尚小,是今年刚来的,并不清楚这位传闻中凶残嗜血的上将曾经在这片禁区发生过什么,也对三年前的那件事情知之甚少,所以当他刚打完报告说完话后,就被同队稍稍懂点眼色的队友赶紧拉了回去。 此次随从作战的侦查飞行员和清剿组成员已经完成了各自的任务,纷纷归队,此刻正肃正地候在废旧工厂的门口,等待祁凛发话。 “报告上将,禁区周围空地已经肃清!” “报告上将,重型炸弹已经布控完毕,等待指令!” 爆破组的组长索亚阅历丰富,最明白a-9禁区的危险性,三年前的特级灾难不能重演,在整个据点的人类安危面前,一个身份未知的可疑“活物”完全不必划分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不等祁凛开口,索亚拿起对讲机,沉沉发话:“所有人注意,退后准备,十秒后即将进行爆破。” 无可否认,这的确是目前看来最无情但也是最理智的决定。 但祁凛站在这里,即使决定正确,他们也不能罔顾军令,降级听取索亚的指令。 “一群白痴!”索亚的声音在狭小的装甲车驾驶室内显得格外沉闷,即使隔着对讲机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怒气,“为了个来历不明的疑似活体,一个个的都成了哑炮了?!现在不炸了这座工厂,等着以后丧尸进城里吃脑花自助吗!” 他重复道:“所有人退后,十秒钟后爆破开始!” 索亚上校的命令不容置疑,在场所有人原本刚硬的态度都有些松懈,有些人开始朝祁凛投去请示的目光,气氛一度僵硬之际,远处工厂大门处再度传来求救声。 “长官先生!!有好多丧尸……我好害怕,您、您救救我吧——” 哀恸不已,可怜兮兮。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全落在了装甲车旁、那个军装冷肃的男人身上。 “索亚。” 终于。 一声极为沉稳镇定的嗓音打破了这片死寂的气氛。 祁凛表情很淡,接着说:“回去交两万字检讨。” 上将的态度很明显。 林叶哗然,周围丧尸嚎叫声不绝,众人眼神惊疑,而他们的上将已经迈步走远。 祁凛修长两指掀起警戒线,进入禁区范围内,他右手摸上了腰间的弹夹,左手持对讲机,语气不容置疑: “全体撤退。” “爆破准备,三十秒后立即执行。” 这意味着,他只给自己预留了三十秒的时间,三十秒后,无论他有没有把人救出来,这座工厂都将被夷为平地,包括他自己。 第57章 对讲机内立刻传来部分下属不赞同的声音,但还没等声音传过来,祁凛就已经将通讯掐断。 工厂正门附近的丧尸黑压压一片,将出口堵得密不透风。 祁凛判断果决,迅速将周围环境扫视了一遍,随后抬手开枪击碎了大门上空一块巨大的钢化玻璃,猝然炸裂的玻璃四处飞溅,成功干扰了附近的丧尸群。 他薄唇紧抿,是极为戒备的姿态。视线逡巡一圈,最后在一处角落锁定目标。 一枚小型□□从祁凛手中甩出,刹那间,火苗腾空而起,迅速扩散开来。 “上将、只剩最后十秒……”对讲机内传出属下焦急的声音。 时间不多了。 窜天火光中,祁凛来到那处角落,刺眼红光里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只在捞起那人细窄腰身时,感到那人的身体蓦地一颤。 顾屿桐掩在黑暗里的脸缓缓笑将开来。 抓到咯。 祁凛把人扛起在肩头,随后立刻调转方向朝大门不出外跑去。 肩头上那人声音抖着,小心翼翼地喘着气,伏在自己耳边:“长官先生……谢谢您。” 很快,丧尸群的惨叫声和冲天火光的吡剥声被远远落在了身后,明黄色的警戒线出现在前方。 与此同时,警戒线外的倒计时进入最后三秒。 三。 二。 一。 祁凛原本预留给自己救人的时间不算多,幸运的是,也不算少。刚刚好。 响彻云霄的爆破声从工厂内传出来,震得人耳膜几欲破裂。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推了出去,齐齐滚下了警戒线一侧的斜坡。 霎那间,顾屿桐视线天旋地转,天地之间的界限全都模糊起来。 翻滚中,他抓不住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于是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身上那个男人结实可靠的腰身。 两人最后停在一块空地上,仍然维持着身体相贴的姿势。 祁凛在上,单手撑在顾屿桐耳侧,俯视他,冷不丁开口:“抱够了?” 机械音响起,系统故作遗憾道:【好感值下降至-10%,请宿主再接再励~】 顾屿桐触电般缩回双手,及时止损。 但他哪里是啃吃瘪的主儿,反将凤眸一挑,语气带几分玩味,反唇相讥:“您呢,压够没?” 话音刚落,斜坡上方忽然涌出一群同样身穿作战服的将士。 “上将,您没事吧?!” “上将,需不需要增派人手下去帮您?” …… 顾屿桐收回视线,冲着还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位上将狎昵一笑:“长官,你我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不太好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句话不是出于完成任务的需要,倒像是天性使然。 每当和那道黑沉冷峻的视线相触时,总不自觉冠上这样狡黠的心思,类似于猫猫总喜欢将桌边的东西拨落下来那样的捣乱心态——顾屿桐企图从那双黑眸里抓取到一丝受自己影响而产生的变化。 祁凛以这样暧昧而亲昵的姿势打量着他,目光里却尽显危险之色,很显然,这是一种审视的眼神。 十秒后,这道探察的目光在顾屿桐锁骨处停住。 祁凛沉声开口:“所有人后退,戒备。” “什么意——?!” 顾屿桐话还没说完,祁凛就已经起身,他以一种绝对算不上温柔的动作拽起顾屿桐的右臂,逼迫对方踉跄着站起身,随后动作干脆利落地把人双手反剪在身后。 随着一声清脆的锁扣声响起,顾屿桐这才意识到自己两只手被这个王八蛋上将从身后拷住了! “长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祁凛作为审讯者,不需要给出任何解释。 他不紧不慢地踱到顾屿桐身后,在死寂般的五秒钟后,顾屿桐忽然感到小腿猛地一抽痛,紧接着他就跪倒在地。 祁凛抬脚踹人的力道很重,丝毫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从容地绕到顾屿桐身前,睥睨着他。 顾屿桐双腿岔开,膝盖点地,两手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被拷在身后,唯一可以令自己解脱的钥匙只在面前这个寡言的男人身上。 祁凛黑眸沉冷如冰,眼神是鹰隼般的冷峭锐利——一副绝对称不上慈悲的脸。 军靴碾过尘土时发出沉闷的声音,声响逼近,在面前站定。 几番试探,顾屿桐几乎可以断定这位活阎王攻略对象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而在这样威严凛凛的人,屈服和俯首是怎样都不会出错的对策。 他故作乖顺地敛眸,在祁凛面前低着头。 僵硬的气氛里,弹药上膛声蓦地响起,催命符一般钉在了顾屿桐擂鼓般的心脏上。 “抬起头来。”祁凛说。 几乎是顾屿桐抬起脸的那一瞬间,祁凛的枪就抵上了他的下颌。 冰凉的枪管同它主人一样恶劣,毫不怜惜地加重力道,传递给受训者难以抵抗的痛意。 “长官……” 祁凛对此并不受用,他淡淡垂眸,指使枪管摩挲过顾屿桐的下颌线,抵达他脆弱的喉结。 祁凛恶意一戳,挑起眉尾:“说,你的身份。” 顾屿桐需要应对面前这个阴晴不定的活阎王,需要克服直面枪口的恐惧,还需要揣度对方每一句话里的深意,从而想方设法保全自己。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58章 “这里距离a区最近,你既然不是城里的人,那就是从b区逃难来的。一般的逃难往往是有组织有规模的,就算是遇上丧尸潮,也不至于只存活下来一人。” 祁凛今天首次大发慈悲地扩充了自己的问题,好让这场审讯的结果更符合自己的心意。 顾屿桐现在明白了祁凛警惕自己的原因,他只身出现在这片无人区,还能赤手空拳地从丧尸潮里脱身,任谁都会起疑心。 就算不是因为这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末世,人类对待知根知底的同类尚且可以兵戈相见,更何况一个来路不明、很有可能已经被感染的“活物”。 顾屿桐强忍不适,稍稍仰头,将脆弱的喉结主动交递到祁凛的枪下,从容解释:“我的确是和其他人从b区逃难来的,但是长官,那些人死了活该。” 他稍稍侧转些头,把脸垂落下去,只留眼睑处的一抹浅红,哽声说: “我从小就被卖到了黑市,那些人天天打我,我要是敢跑的话他们就打得更狠。忍到这么大,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刚好前段时间听说这些人要来a区,于是偷摸上了他们的其中一辆车,后来果然被发现了,他们……他们竟然把我绑起来说要打死我,所以我偷了点防身的武器准备连夜跑走。” 祁凛蹙眉,沉默着看他。 顾屿桐垂下眼帘,继续说:“结果、结果没想到今天刚好在这里遭遇丧尸袭击,他们人全死了,幸亏我从小到大最擅长东躲西藏,又偷了他们的枪械,好不容易才撑到你们来……” 他诚惶诚恐地抬眼偷看了眼祁凛,复而赶紧低下头去,小声道:“长官,我没撒谎。” 祁凛静默地听完顾屿桐的供述,对此未置一词。 从别的地区逃难来a区,这件事情本身不算稀奇,日常的城外巡防分队也接收过不少逃难人员。 顾屿桐的说辞乍一听没有任何破绽。 “……黑市。”祁凛重复了遍顾屿桐的供词,思索片刻,“卖身的?” “偶尔。” 祁凛轻嗤了声,瞥了眼顾屿桐,加重力道:“说实话。” “经常。” “……”祁凛握着枪,从顾屿桐喉结处移开,不轻不重地顶了顶他的下巴,“再撒谎,子弹就会从这里打进去。” 顾屿桐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语气诚恳:“长官!我顽强抵抗,誓死不从。” “很好。” 这是祁凛今日第一句表达自我观感的话,语气却陡然间降至冰点——很明显,关于这场审讯祁凛已经有了结论。 坡底的将士们严阵以待,终于等到了他们的上将的第三道命令。 “狙击手准备——有任何异常,直接开枪。” 祁凛手中的枪似乎已经确认了目标,随时准备先发制人地扣动扳机,绞杀可疑人员。 他保持持枪的姿势不变,继而弯下腰来,直视着顾屿桐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 方才所有的试探和冷静悉数化为森然的杀意。 祁凛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食指,伸进顾屿桐衣领底下,随后猛地往下一扯,一大片白皙清透的肌肤顿时裸露出来,那道精致撩人的锁骨格外引人注目,可更值得留意的是锁骨处的那块咬伤。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世界里,来历不明的咬伤擦伤很有可能就是致命的。 “顽强抵抗,誓死不从……”祁凛慢条斯理地念出顾屿桐漏洞百出的供词,毫不留情地揭穿,“那这道伤怎么来的?” 顾屿桐眸光一沉,暗道自己还忘了这茬! 祁凛危险地眯起眸子,食指搭上护环,稍稍曲起。是准备开枪的姿势。 任务还没完成,就这么死了算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顾屿桐鼻尖微皱,急道:“和丧尸没关系,这、这是在床上被人咬的!” 顾屿桐话音刚落,祁凛已经扣下了扳机,一声枪响在空中爆炸开来! 第24章 含住 一旁的泥地顿时凹显下去一个土坑,飞溅的尘土刮过顾屿桐的脸侧。 ——祁凛没对他开枪。 意识到这点,顾屿桐大着胆子,混笑说:“怎么,这种事难道也需要和长官您报备吗?” 祁凛眸光暗了暗。 他继续吊儿郎当地向这位上将普及这方面的知识:“像这种程度的咬痕吧,一般都是床上情到浓时,你亲我一口,我啃你一口来的,我看长官您反应这样大,难不成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系统的声音跳出来嗡嗡警告道:【警告警告!检测到好感值跌至-20%!】 顾屿桐忍不住在心里头骂它:懂个屁,他这是在自救好嘛?!不好好解释清楚这伤怎么来的,这位阎王爷不得活生生把他挫骨扬灰了才怪,到时候不用系统亲自跳出来绞杀他,他自己就已经成功死翘翘了。 此刻,祁凛眼神更冷,仍然一语不发。 顾屿桐简直无法忍受和这人独处时被冷落的每分每秒,只要对方不开口,自己便无法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摸索出求生的线索,这意味着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在他的子弹下。 祁凛自上而下睨着他,神色冷厉,让人想到常年云雾缭绕的雪山。 他不说话也不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长官。”顾屿桐索性铤而走险,“您也拿不准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对吧。换而言之,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我还没出现感染的症状,您也还没动手,说明您不是真的想杀我,只是在试我——唔!” 第59章 祁凛手腕一抬,用漆黑的枪口撬开顾屿桐的嘴,塞入他的口腔,恶意地抵住他的舌尖。 祁凛做完这些,微一挑眉:“怎么不说了?”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还是被一个阶下囚揭穿自己的真实意图,难免挂不住脸。 高居上位者不习惯有人顶撞自己,更何况是祁凛这样本就秉性恶劣的人。 “好一个能说会道的。”祁凛坏心眼地把枪口往人口腔更深处一顶,恶意满满,“我夸你呢,不开口谢谢我?” “哑巴了?” 顾屿桐被迫呛了几口,不由得咳出些生理性的泪。 他眼睑微红,被嘴里的异物塞得说不出话,却仍含-着笑意看向祁凛,伸-出舌尖轻轻顶了顶祁凛的枪口。 他在架势上远输祁凛,就连动作也显得那么柔弱可笑。可他知道,在祁凛会不会当场杀了他这件事上,他赌赢了。 顾屿桐轻咬住祁凛的枪管,偏浅的眸子在光下显得像是某种被驯服后的猫科动物。 他毫不顾忌嘴里的异样感,叼着祁凛的枪,冲他笑了笑。 祁凛眼中墨色更浓:“不知好歹。” 顾屿桐嘴里的枪管被抽出去的一瞬间,他好像听见祁凛嗤笑了声,他无法判断那声笑的危险程度,但他知道,至少那笑绝不致死。 只要死不了,一切就都有希望。 “上将……” 眼见危机解除,顾屿桐有些跪不住了,故意直呼祁凛的职称,语气里带了点被冤枉后才有的委屈,“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您可以带我走嘛?” 祁凛正擦拭着手里的枪,觑了他一眼,没回应,随后看向坡上那些人:“回城。” 顾屿桐见他不搭理自己,于是想用膝盖往前挪几步,挪到祁凛跟前,好方便说话。谁知,由于双手被缚,再加上长时间血液不流通,身下一麻,竟然一个跪不稳,往祁凛身前摔去。 祁凛一看就是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的人,反应很敏捷,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顾屿桐瞳孔震颤,原本以为脸着地摔个狗啃泥,谁料后颈衣物被某人攥住,然后大力一提,像拎鸡崽儿一样把他提了起来。 祁凛对他的耐心好像格外稀缺:“你花样就这么多?” 顾屿桐转头看着祁凛,眨巴眨巴眼,转而落寞地垂眸:“您要是很讨厌的话,就把我扔在这里好了,反正我从小到大都没人要,您嫌我烦也正常……” “这里没人吃你这套。” 顾屿桐听见祁凛说了这么句话,还摸不着头脑之际,却感觉到身后的镣铐被解开,浑身顿时松快起来。他愣愣地抬头去看祁凛:“嗯?” 祁凛好像已经擅自把顾屿桐当成了那种巧言令色、尤其擅长魅惑辞色的情场狂徒,因此对顾屿桐嘴里的那套装可怜的话术并不感冒。 ——但事实上,无论谁在祁上将面前装可怜,都不会收获他的垂怜。 铁血无情的上将瞥了眼顾屿桐锁骨处的伤口,对从坡上下来的一名中尉微微颔首示意,两人很短促地交接了一下视线,而后那名中尉带好手套和口罩走到顾屿桐面前。 祁凛站在一旁看着:“有自主意识,脉搏明显且有规律,体征和常人无异。”是在说顾屿桐。 中尉眼神一凛:“和三年前的一样?” 祁凛点点头,看向中尉揣在兜里、只露-出一截惨白针管的针筒。 他瞳色浓深,尤其在做决策时显得更狠绝无情:“打。” 中尉面色闪过一丝迟疑:“万一不是……” “不是就不会死。”祁凛没什么耐性地重复了一遍,“打。” 中尉硬着头皮,再一次劝诫:“上将,克里斯医生说这还只是实验品,安全性尚不足以确保,不能——” 祁凛无甚好脾气地夺过那截针管,一把拉过顾屿桐的小臂,粗鲁地把袖子撕开,露-出白釉般清亮的皮肤。 他右手执针,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眼顾屿桐:“我不想见血,所以别动。” 顾屿桐暗中和握着自己的那只大掌较劲,妄图挣-扎出来:“……上将,您是要杀了我嘛。” 祁凛淡淡表示:“这取决于你刚刚撒了多少谎。” 从见到祁凛第一面开始就没有过一句实话的顾屿桐默默吞了口唾沫,什么三年前,什么克里斯医生,什么攻略任务,他现在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 系统的声音好死不死地现在响起:【宿主想要逃离这里,只需要完成攻略对象的黑化任务即可~】 问你了吗,你就答。 小臂的肌肤被尖利的针尖挑开,顾屿桐的小臂下意识一抖,转而被祁凛的掌心攥得更牢,因此手背上的青筋显得尤为明显。 祁凛将针管内的液-体悉数注入顾屿桐的体内,没什么表情地扔了针管,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坡上走,只对中尉留下一句:“把人一起带上来。” 顾屿桐暗暗咬牙,看了眼小臂上被某人的手掐出的红痕,他抬-起-头时正对上中尉饱含同情的眼神,于是问道:“你们给我打了什么?” “检测剂。”中尉严谨地补充道,“是克里斯医生刚刚研制出来,用于检测基因是否有异常畸变的一种药剂,不过只是半成品。” 顾屿桐面不改色地听完,掌心却早已汗湿。 中尉很好心地安慰他:“没事的,只有被检测成功的感染者会立刻暴毙,普通人是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第60章 顾屿桐:“……”少说两句吧你。 且不说他不是个正常人类,哪里来的基因给他们检测,单单就说刚刚被咬的那口,就足以让这支检测剂把他钉在谎言的十字架上,然后被祁凛处于极刑。 祁凛站在坡顶,右手懒懒搭在腰间的弹夹上,微一歪头:“怎么,心虚不敢上来?” “没。”顾屿桐强撑着一笑。 事已至此,只能祈祷打进身体里的这剂半成品没什么实际效果。 他在中尉的护送下走到众人面前,实话说,暴露在各种打量戒备的视线里的感觉并不好受。顾屿桐只好加快脚步,跟着中尉路过一排直升机,来到装甲车列最中间的那一辆。 这辆装甲车的车内空间比其他的都要宽敞,除了开车的,车内只坐了祁凛一人。 车内大敞着。 中尉完成了他的职责,在车门前止步,示意让顾屿桐上车,坐在祁凛对面。 哪怕性命垂危,也不忘完成任务!顾屿桐虽然打心底里不太想和这人共处一室,但为了挽救那点已经降到负值的好感值,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上! 刚振奋好心情,却在迈出脚的第一步就再度吃瘪。 装甲车底座很高,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膝盖跪了那么久的缘故,现在双-腿有点使不上劲。 他竟然没迈上去。 车内空间很大,没有杂物遮挡,祁凛坐在对面的椅座上,静静地环臂看着他。 “……”顾屿桐不死心,准备再试一次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喊。 他转头去看。 索亚上校那张原本英逸的脸有些气急,指着顾屿桐:“祁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捡这么个来历不明的玩意儿回去养着玩吗?!” 顾屿桐收回视线,明白言多必失,决定不予理睬。 索亚震怒:“还是个哑巴?!” 顾屿桐这回有些不开心,扭过头去准备反驳两句,却感觉到头顶笼下一片阴影。 祁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椅座上起身,走到门边,他把右手搭在车门顶上,看着车下的顾屿桐:“不用怕他,上来。” 索亚走近,紧盯着顾屿桐,做出一个准备抽枪的动作,被祁凛叫停。 “索亚。”祁凛冷冷瞥他一眼,“检讨再加一万,手写,明天早上交。” “你真该让克里斯好好检查检查你的脑子。”索亚放沉语气,他是军部里为数不多的不怕祁凛的人,忤逆和顶撞是常事,却少有能见到他一板正经和祁凛说话的模样,“这家伙的出现简直和三年前的那个男孩一模一样,上将,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 “上来。”祁凛充耳不闻,垂眼看向还站在车外的顾屿桐。 索亚跨步上前,抽出枪抵在了顾屿桐的后脑勺,对祁凛说:“当年因为你的一时失察害死了城里那么多人,三年了,看来上将你还是一样的愚蠢。我不会让你把他带回去的。” 和祁凛的枪不一样,顾屿桐能很清楚地感觉到索亚是真的随时准备往他脑袋里打颗子弹,这股不安感不同于面对祁凛时的泰然,他明白他很有可能真的死在索亚手里。 顾屿桐下意识抬头去看祁凛,祁凛眉宇压得很低,像是被挑衅后愠怒的头狼,他看了眼顾屿桐的腿,旋即递出自己的小臂。 “抓着,上来。” 是很有安全感的一个动作,但顾屿桐仍然无法忽视后脑勺的那管枪口。 祁凛声音暗沉:“他不敢。” 顾屿桐点头,准备伸手时,祁凛反握住他的手腕,一瞬间,顾屿桐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被拉到了车内,随着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视线顿时昏暗了下去。 可能是车内的空气不流通,又或者是因为祁凛这人身上不太友善的气场,顾屿桐有些气闷,背抵着车门缓缓坐下,借机好好观察这个攻略对象。 “管好你的眼睛。” 顾屿桐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了出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想死,我可以把你扔给索亚。他的枪刚刚已经上了膛。” 顾屿桐默默移开视线,头靠着车内壁休息,却愈发觉得头重脚轻,唇舌干燥。 整支武装队伍已经动身返程,车身颠簸中他感到意识开始昏沉,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刻,系统的声音猝然出现: 【检测到攻略对象的好感值为负值,启动惩罚机制!!】 一股无名的热意从顾屿桐体内攀升而起—— 第25章 镣铐 “各项指标正常。” “伤口也验了,没有感染迹象。” …… 顾屿桐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型实验室里,周围摆满了机械仪器,仪器屏幕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他看不懂的数据和折线图。 这张床又冷又冰,硌得他浑身不舒服,尤其在听到那个倒霉系统的什么惩罚指令后,身上更加难受,像是发烧一样的疼,又疼又热。 他刚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脚被铁环锁住了,死活挣不开。 门外传来一些人的汇报声,然后是祁凛的声音:“血验了?” “已经送检。”回答他的那道声音很清冷,“不过既然浑身上下唯一的伤口都没有检测到感染因子的存在,血液检测通常来说也不会有问题。” 祁凛:“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查不出来。” 第61章 “不好意思上将,不是事事都能如您所料。”克里斯医生手里攥着一大叠化验报告,一推开门就看见了面色苍白的顾屿桐,他一顿,扭头对祁凛道,“你干的好事。” 祁凛走向顾屿桐:“没人知道你的检测剂副作用会这么大。” 克里斯手里的纸张攥得发皱:“那只是个半成品,你不能把一只尚没通过安全质检的半吊子实验药剂打进人家体内,还反过来怪这个实验品的副作用大。” “意思是这只检测剂不会起效。”祁凛看向顾屿桐的视线更冷了,似乎早已经对顾屿桐的可疑之处盖棺定论,“所以他才会没有任何反应。” 原来如此,难怪自己没有死在那只试剂下。 在他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不禁想到那个咬伤。就算没有被任何仪器检测出来,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确实被丧尸咬伤了。 可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他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染迹象,还安然无虞地挺到了现在。 有古怪。 顾屿桐蹙眉。 ——系统肯定瞒了他什么事情。 克里斯说:“先不说检测剂。目前除了血液检测,整套检查结果都没有显示异常,你到底是在怀疑他,还是在怀疑我和整个实验组的能力。” 狭小的实验室里,一股硝烟味弥漫开来。 克里斯对祁凛的态度嗤之以鼻:“三年了,你自以为是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 祁凛摘了黑手套,转而戴上了医用手套和口罩:“克里斯,我不希望你还在对三年前的那件事耿耿于怀。” “是,你手里沾了那么多人的血,今天再多一个又怎么样?” 祁凛微眯眼,拿起一只手术刀,露在口罩外的那双眼黑而寒:“再来一次,我也会杀维恩。” “我不怀疑这点。”克里斯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冷,“但你当年有机会救他的,在一切开始之前,至少在你让维恩把那个男孩带回来前。” 祁凛只是看了眼他,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末了,他淡淡开口:“出去。” 克里斯看祁凛的架势,像是猜到他要干什么,凛声制止:“如果他没有任何问题,你非要进行诱导感染,对他的身体会有很大的伤害。” “活着皆大欢喜,死了活该。”祁凛眉宇间溢出不耐烦,“半死不活扔给你们做实验,还有问题吗?” “妈的,这个疯子。”克里斯骂道。 正在气氛僵持不下时,顾屿桐面如白纸,冲克里斯弯起嘴角:“医生,如果这能打消上将对我的怀疑——我愿意。” “……”克里斯愣了一秒,随后摔门而去:“妈的……两个疯子。” 小实验室里只剩了下顾屿桐和祁凛。 听系统的意思,只要好感值低于零,那么他就会收到来自系统的惩罚,从而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当前,不管这个叫a区的地方三年前发生过什么,这个叫祁凛的人到底有怎样凶狠残暴的传闻,先提高好感值才是首当其冲的事情。 顾屿桐手撑着床板坐直身体,脚上的锁链随着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正在一旁调配试剂的祁凛。 祁凛偏头看他。 顾屿桐这高烧来势汹汹,他舔了舔泛红的唇:“上将,我有点冷。” “副作用没那么大,别装。”祁凛两指夹着一只针管,慢慢走到床尾。 三年前的那场事故过后,人心惶惶,出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一种用来催化感染的诱导剂被秘密研制出来,项目盖章人正是祁凛。 目标对象是那些没能在正常时间内出现明显症状的感染者,一旦针剂打进体内,感染进程就会加快,以此来辨认目标对象是否真的被感染。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这样的试剂。 如果目标靶子并不是感染者,身体机能就会受到不可逆的损害。 “您还在怀疑我?”顾屿桐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睛有多撩人,瞳色偏浅,就这么半阖着去看床尾的祁凛。 祁凛右手握着针筒,左手卷着锁链猛地一拽,把人拉到自己面前:“你可以这么以为。” “那随您怎么查。”顾屿桐整个人落在了祁凛身形投下的阴影里,他迎着他的目光笑,随后毫不忌讳地撕开了衣襟,“随您处置。” 祁凛的半张脸被口罩遮住,让人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是轻蔑还是嗤笑。 就在顾屿桐以为他会把那只不知哪里来的试剂打进自己胳膊时,祁凛却动作粗蛮地一把拽下了顾屿桐身上的衣服。 发烧的人畏寒,比起羞愤,顾屿桐率先感到不适,他微微蹙眉,转而笑道:“裤子也要脱吗?” 祁凛解开他脚上的镣铐,旋即握住他的踝骨往自己跟前一拽,让顾屿桐离得更近:“你愿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顾屿桐几乎是吃痛地跌在了他的身下。 祁凛举起针筒,弯下腰,冰凉的针尖擦着顾屿桐的大腿内侧向上游走,来到顾屿桐覆有薄肌的窄腰,语焉不详:“不是说从小被打到大,怎么身上没伤?” “因为好得快呀。”顾屿桐歪头笑着,弯起眼看他,“不信你掐掐看,很快就没痕迹了。” 祁凛闷在口罩里,几不可闻地笑了声。 “名字。” “顾屿桐。” “知道了。”祁凛叫他,“顾屿桐,裤子脱了。” 第62章 顾屿桐眼尾剜起一抹邪性的笑:“原来您喜欢这样啊。” 祁凛戴着指套的修长两指拉住他的裤腰,往下一扯,语气里难得有几分兴味:“抱歉,不买。” 顾屿桐不着寸缕地袒露在祁凛面前,忍着高烧和头疼,勾唇反击:“抱歉,不卖。” 祁凛的手扣住顾屿桐的腰,像煎鱼一样把他翻过身去。 顾屿桐腰身细窄,富有力量感,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他的视线不加掩饰地扫过顾屿桐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了顾屿桐的屁股上,缓缓开口:“黑市的伙食看起来不错。” 顾屿桐脸上的笑微微僵住,下意识舔了下滚烫的唇。 祁凛收回视线,确认完毕顾屿桐的身上除了那一处说不清道不明的咬痕之外没有别的伤口,戴着手套的手掌忽然搭在了顾屿桐的腰下方。 顾屿桐高烧持续不退,滚烫的肌肤突然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有点刺激,让他不禁离祁凛远了点。 祁凛冷着语气,拍了拍他的屁股,复而把人抓回来:“别动。” 针尖扎进了皮肤,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很痛。 顾屿桐咬着牙,原本想说点什么话,可实在没力气了,只能直愣愣地看着祁凛完成手里的动作。 祁凛直起身,摘了口罩和手套,看着顾屿桐:“不问我给你打的是什么?” 顾屿桐躬身从床板上爬起,头疼难忍,配合祁凛问道:“打的什么?” 祁凛睨了他眼:“毒药。十分钟后毒发身亡。” 十分钟后。 实验室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克里斯手握血液检测报告,行色匆匆。报告显示一切正常,意味着顾屿桐没有任何问题,他希望能在祁凛这个疯子动手前把人救出来。 好不容易赶到实验室外,刚准备开门,门却从里推开了。 急得满头大汗的克里斯看着眼前的情形,表情简直称得上精彩纷呈。他的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 面前,祁凛只穿着一件内衬,怀里打横抱着一个人。那人身上正搭着他脱下的外套。 “他发烧了。” “还有,你研制的药剂副作用真的很大。” 祁凛两手抱着人,风轻云淡地瞥了眼克里斯,说了这两句话。 克里斯英俊的脸登时有些扭曲,他把堵在喉咙里原本准备说的话讲了出来:“血液检测……结果正常。” 祁凛点头示意。 不像是惊讶的样子。 实验组平时的研究项目繁多,克里斯忙了一天,脑袋犯浑,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是祁凛的恶作剧。 诱导催化剂的审批流程繁琐,祁凛根本可能这么快弄到手,更何况,误用催化剂的后果很严重,他不是这么草率的人。 克里斯疑惑至极:“诱导剂保险柜的门压根就没有开过,你刚刚吓唬人家到底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祁凛轻颠了颠怀里熟睡的人,“觉得有意思。” 克里斯觉得自己没办法和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共事,压住突突跳个不停的额角:“慢走,不送。” 这个地下实验组是当年出事后由祁凛秘密组建的,研究任务繁重,位置就在指挥总局的下方,有密道直接连接指挥总局里的上将办公室。 周围路过的研究人员忍不住好奇,却碍于对这位喜怒无常的上将的畏惧,只敢匆匆瞥几眼,依稀看到一个人蜷在祁凛臂弯里,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布满血迹的黑色外套,而祁凛本人视若无人,迈步走进通道。 克里斯秉持着职业道德,最后好心提醒:“退烧针……记得打。” 祁凛淡淡回道:“打过了。” * 顾屿桐累了一天,再加上高热导致的畏冷,不自觉往祁凛怀里拱。 密道里针落可闻,祁凛蹙眉,微微往后仰,却被顾屿桐在迷糊中拽住了胸前衣物。 祁凛明明不反感,却非要故作姿态地板正语气:“松开。” 内衬很薄,隔着薄薄衣物,能很清晰地触摸到男人紧实温厚的胸肌。顾屿桐揪着人衣领,声音微哑:“冷……” “上将,你身上好热……很舒服。” 祁凛挑眉,密道里暖黄色的灯光投射下来,显得那张脸难得地不那么不近人情。 他由着怀里的人往自己跟前蹭,开口问:“那人也这么抱过你?” 顾屿桐扬起脸看他,颊边是病态的红。他一愣,思索一番,轻笑了声:“您是第一个。” 那个“暧昧”的咬痕纯属是他编的,他一个举目无亲、初入人类社会的异形,哪里来的床伴。 祁凛嗤笑一声,未置一词。 祁凛刚刚给顾屿桐打过了退烧针,但药效没那么快,顾屿桐撩起沉重的眼皮,眼尾微挑,他轻飘飘扫了眼祁凛,语气半真半假地调笑说: “您也可以是唯一一个。” 甬道的尽头很黑,顾屿桐的脸仅仅隔着一层内衬感受着他的温度。 祁凛没再说话,手上的力道暗暗一紧。 黑暗里,系统的祝贺声在脑海中猝然响起: 【恭喜宿主!好感值回升至零点,体温恢复正常。】 终于,咬钩了。 顾屿桐把脸埋在充斥着祁凛清冽味道的大衣下,嘴角莞尔一勾——至此,猎手的枪不沾一丝硝烟味,成功在圈画的围猎范围里狩到了专属他的猎物。 第63章 而这时,周围忽然传来另一道陌生的声音,不是系统,不是祁凛。 异形的身体构造几乎是在瞬间替他反应了过来,这些嘈杂的声音正是来自他的同伴。 无数声音瓮声瓮气在和他共感: 【实验体001号,已成功抵达a区。任务,取得祁凛信任,完成对人类最高首脑的意识操控。】 【切记——不计代价,摧毁人类首脑!】 顾屿桐亲昵地蹭了蹭祁凛宽厚温和的胸膛里,低笑着给予回应: 【收到~】 【保证,杀死祁凛~】 第26章 抓痕 顾屿桐在祁凛办公室的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祁凛并不在,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把掀开身上搭着的某人的黑色外套,打量了眼环境。整间办公室整齐简约,陈设不多,就连唯一可供休憩的沙发都是板正的行政样式,有棱有角,坚硬硌人。 挺符合他目前对祁凛的所有刻板印象。 顾屿桐摸着沙发上的棱角,坏心眼地想到什么,忽然有点期待这么一个冷峭阴鸷的人在这张板正规矩的沙发上失态纵.欲的模样。 “祁凛,上将。” 顾屿桐喃了声他的名字,蓦地笑了。 祁凛这种人,看似难以接近、刀枪不入,实际上最好攻略,这样的人在恶言恶语里浸淫了这么多年,但凡有人朝他伸手,愿意和他说几句软话,他就分不清对方是人是鬼了。 顾屿桐看了眼被他扔在沙发一角的那件外套,嘴角荡开一个玩味十足的笑。 他走到窗边,将这座人类城池的指挥中心尽收眼底,秋末的凉风灌进来,撩开顾屿桐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眸色冷淡的眼。 高楼下陆续有人走过,渺小得像是蝼蚁。他从高处俯瞰,好像只需要抬起一个指头就可以碾死其中的任意一个。 他一手懒懒地撑在窗台上,微眯起眼,伸出两指,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锁定目标,虚空捏住了楼下的一个黑色身影。 他勾唇:“抓住你咯。” 原本高大宽厚的身形此刻却在顾屿桐的两指间,变得微小。微小到可以任凭他如同玩弄虫蚁般摆弄。 祁凛蹙眉,下意识抬头,只见办公室内窗帘翕动,空无一人。 * 指挥中心在a区核心区域,规模宏大,分为很多部门,各部门各司其职,统辖着整个a区的具体事务。 这个点,指挥中心训练营的新兵们都已经结束训练,街道上人来人往,很热闹。 顾屿桐从祁凛的办公室里出来时,正好遇见一群下训的新兵蛋子。年轻人血气方刚,说话声音也大,你一言我一语,顾屿桐想不听见都难。 “你刚刚看见没,上将小臂上的那个抓痕?” “坏了,该不是出任务的时候遭到丧尸袭击了吧!” “蠢呐!上将那样的人怎么会有失手的时候,那个指甲印不轻不重,你不觉得很暧昧吗?” “你的意思是,这是上将他的女——” “你好,请问大门出口是直走左拐吗?”罪魁祸首眉眼弯弯,在不远处朝他们笑着挥了挥手。 几个新兵蛋子止住话头,朝说话人看去。 只见顾屿桐右手两指勾着一件黑色外套,懒懒地搭在肩头,身形落拓不羁。 在这个充斥着血和杀戮的年代,顾屿桐身上的慵懒闲散显得格格不入,但也正因为此,又格外令人憧憬、诱人亲近。 他们微微一愣,争先抢后地回道:“啊……对对。” “谢了。” 顾屿桐转身离开。 他实在不愿意回忆祁凛小臂上的那道伤是怎么来的—— 昨晚,原本可以直接把人扔出指挥中心的祁上将最后大发善心地决定留顾屿桐最后一晚,他把顾屿桐带回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什么可供好好休憩的设施,只有一张又冷又硬的行.政沙发。 他把人扔了下去,还没等他把手抽回来,脖子上忽然缠上了两只手。 顾屿桐刚一碰到沙发就弹射般起身,重新圈住了祁凛的脖子。祁凛冷眼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某人:“下去。” 余热还没完全褪尽,顾屿桐又困又累,两眼紧闭,只是固执地用手箍住祁凛。 祁凛不悦,再一次把人扔下去,却没想到顾屿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挠了一把自己的小臂,留下了几道血痕。 顾屿桐脸色苍白,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痛得他睁开了眼。 “疼啊……!”他颇为无奈地看着祁凛,“我的屁股。” 祁凛若有所思地挑起眉尾,很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副模样在顾屿桐看来简直恶劣至极,他走出指挥中心的大门,在心里这样总结。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现在有很多疑惑—— 第一,在那晚的共感里,他听见其他异形称他为实验体。什么是实验体? 第二,克里斯医生的所有检查都显示自己没有被感染,但事实是,他确实被丧尸袭击过。两者有矛盾,或者说,其中绝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第三,这个鬼地方三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祁凛身上有什么秘密。 目前唯一可以解答他疑问的只有那个自称是系统的发光大瘤子,他需要找一个安全的、不会被人发现的角落,好好问清楚。 刚入夜的普通城区还不算太冷清,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少。他绕了一圈,选了个僻静的垃圾处理厂,躲在草堆里开始变化自己的手指,指尖变得微凉,随即生长成透明的触手状。 第64章 系统的声音如愿响起:【宿主,您现在应该在指挥中心引诱祁凛上将,而不是蹲在垃圾堆里玩自己的手指。】 顾屿桐观察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开门见山:“什么是实验体?” 【像您这样的~】系统的光圈在黑暗里显得很诡谲,【这意味着您既拥有人类的形态和基因,也可以随时变化成异形的模样。与此同时,作为特制实验体,您还拥有操控人类意识的能力。】 系统告诉他,他的确是异形生命体研制出来的一个实验品,而这个实验品从诞生时起,就只肩负一个使命,那就是协助异形拿下蓝星。 【您不需要对这里的一切了解太多,只需要完成您的任务。】系统的话外之音很明显,它并不愿意向顾屿桐透露过多。 顾屿桐盘腿坐着,头顶落下一片枯叶,他眸色一狠,触手立刻把落叶绞断成两截。他抬头盯着系统的光晕:“你不说,我总有手段知道。” “包括,我究竟是谁。” 顾屿桐冷静地看着它,“权当这里的一切只是场游戏——抱歉,我做不到。” “我不管你对我的心脏做过什么,瞒着我什么事情,我都会一一查清楚。要玩,我就得玩个明白。” 系统的机械音很生硬,仿佛在极力模仿人类的笑音:【那,期待您在这个世界的表现,亲爱的宿主。】 光晕在黑夜里消失,空寂无人的垃圾填埋场静得只剩顾屿桐一人的呼吸声。 他刚准备站起来,却忽然听见一阵车轮碾过地面的摩擦声,原本他以为是运送垃圾的专车,可就在他探出脑袋的那一刻,一声极其呕哑黏着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惕。 这声音……有点熟悉。 他重新藏好,拿两块碎花破布罩在头顶,扒着草堆悄悄探了个脑袋出去。 忘记变回去的透明触手也跟着趴在顾屿桐的肩头看热闹,顾屿桐皱眉瞪它:“回去。” 触手们委屈地蹭着顾屿桐的肩,却遭到主人的拒绝:“不行,你们不太好看,得藏起来才行。” 透明触手们一愣,你看我我看你,简直伤心透了,最后蔫了吧唧地变回了手指的模样。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填埋场旁果然停下了一辆套.牌车。车一停,副驾驶座上便冲了出来一个模样不大的男孩。 他跪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不干了……你们没、没说,车上运的是这种东西!” 顾屿桐微微蹙眉,在这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声里,他听见了车后备箱里的异响,刚刚的怪声应该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驾驶座上的男人也跟着下来,他打着电话:“喂?你他妈催命呢!就快到了!带了个毛小子,新手,胆子小得跟鸡仔儿似的哈哈!” 他挂掉电话走到男孩身边,抬脚踢了踢他的脸,催促道:“吐完了赶紧滚回车上,老子要不是看你是第一次干这事,早把你剁碎了喂它!” “你们这群疯子……变态!我不做了,工钱也不要了,你让我走!” 男孩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惊慌地就要跑,却被男人一把揪住头发,毫不怜惜地往车里拖去:“给你脸了是吧!蠢货,耽误了老板规定的送货时间,你我两条命加起来都不够死的。” 引擎启动,车往东边驰去。 顾屿桐转着手里的碎花破布,闲庭信步地从草堆里踱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去的车辆。 这里还真挺有意思的,他不禁咂舌。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束白光猝然照在了他身上,吓得他失手把手里转着的碎花破布甩了出去。 “站好。” 手电筒的光打在顾屿桐身上,威慑般上下晃了晃。紧接着,顾屿桐听见了一道分外熟悉的嗓音。 “转过来。” 顾屿桐站在祁凛给他划定的安全范围里,缓缓转过身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盖在祁凛肩上的碎花破布,然后就是那张一如既往冷得发寒的脸。 祁凛站在一辆巡防车前,架势很足,身后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巡防员。 哇哦,好运气。刚好撞上上将带人巡逻。 顾屿桐单手抄兜,笑着歪头看他:“晚上好,上将先生。” 祁凛看了眼他,冷着脸把肩上的碎花破布丢下去:“在这里干什么。” “睡觉呀。”顾屿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看起来很像狐狸,显得有点狡猾,让人不得不斟酌他话里的可信程度,“小时候被打怕了,睡也睡不好,后来想了个办法,干脆藏在垃圾堆里睡觉,那些人嫌脏嫌臭,就不会来找我麻烦了。” 祁凛溢出一声冷笑:“你就这么招人惦记?” 顾屿桐没个正行:“就当您是夸我了。” 祁凛打着手电筒的光照了照他鞋边的那块碎花破布,问道:“打算盖着这个睡?” “是呢。”顾屿桐露出那种有点狡黠又带点恶作剧的笑,让人捉摸不定,“不过肯定没有上将您的外套盖着舒服。” 说着,他就要跨出那个白色光圈把破布捡回来,却被祁凛冷声唬住:“站那,待好,谁准你动了?” 顾屿桐老老实实地缩回人类的右脚,用人类的脑袋在心里恶狠狠地编排祁凛的坏话。 但表面上却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有点苦恼地笑着:“上将,我又没犯什么事,您总不能觉都不让人睡吧。” “可以收了。”祁凛转头让那群拿枪持械的巡防员解除戒备,随后举着手电筒,很慢地朝顾屿桐走去。 第65章 手电筒投射在地面的光圈逐渐缩小,缩小,像是一个捕兽笼,把中间的顾屿桐圈禁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顾屿桐禁不住这么刺眼的强光,闭眼侧过脸去。 祁凛在顾屿桐面前站定,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他垂眼看着他,关掉手电筒的光,用手电筒强行板正顾屿桐的脸:“以后别来这里。” “可我没地方去了,上将。”顾屿桐低着头,语气听起来格外无奈,“您看上去不太喜欢我,肯定是不会让我继续待在指挥中心的,我只好赶紧出来。但我身上的钱都花完了,除了垃圾堆,实在没地方可以去了。” “没钱还敢出来乱跑。”祁凛明显故意忽略了“看上去不太喜欢他”这个说法。 “其实,原本的确是想赖在指挥中心的,但又想到不小心抓伤了您,所以想着出来买点东西给您。后来又怕您不喜欢,所以就没敢回去。” 顾屿桐在怀里摸摸索索,最后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粉红色的小贴纸递到祁凛面前。 祁凛盯着那张画着粉红色小熊的创可贴看了半天,神色有点复杂,又去看顾屿桐。 他很客观地评价道:“很蠢。” “药店没有别的款式了,就这个。”顾屿桐很用心地强调,“蛮贵的,花光了我身上的所有积蓄。” 秋夜里风大,风打在祁凛领口的军徽上,发出铮然的响声。草木林叶也跟着簌簌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屿桐好像听见祁凛哑声笑了笑。 “上将?” 祁凛扶正帽檐,扔下顾屿桐一人转身离开,上了自己的车。 车辆准备发动之前,祁凛懒懒地把手搭在车窗边,扫了眼顾屿桐:“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这件外套是我的吧。” 起风的夜里有点冷,顾屿桐冻得打了个寒颤,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哆嗦着把衣服脱下,走到祁凛窗前,把衣服还给了他。 “这件衬衫好像也是我给你的。” 原来那件被祁凛撕坏了,顾屿桐现在身上穿得确实也是祁凛给的。 他看着身上仅剩的这最后一件衣服,再脱就没了,这里又冷又吹,要是祁凛不打算带他回去,他真的会冻死在这里的啊! “上将……” 祁凛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不再逗弄人,而是问开车的那个下属:“车里好像还有个空位?” 下属肯定地点头:“是!上将!” 祁凛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语气听不出变化,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了然:“那意思是还可以再坐一个人。” 祁凛看向他。 顾屿桐从他那道兴味盎然的眼神里顿悟过来,这人刚刚是在耍自己! 他强忍着火气上了车,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他一个本来就能屈能伸的异形小子。 祁凛坐在他旁边:“不说话的意思是不愿意?” “谢谢您上将~”顾屿桐弯起眉眼,长睫簌簌,“我很愿意。” 又要逗人家,还不准对方生气,完事还要人反过来谢谢自己——祁凛好像格外热衷于在他身上使坏。 顾屿桐隐在黑暗里的那双浅瞳微微显出点冷色,他按住鼻梁,平缓着心里的恼意。 忽然想起系统刚刚说过的话。 作为特殊实验体,他可以操控人类意识。 不如现在就拿祁凛练练手。 顾屿桐的余光瞥过祁凛腰间的那把枪,恶意乍显,他忽然有点想看祁凛自己的子弹打进自己肩膀的样子。 “祁凛。” 顾屿桐的声音很轻,喊了声他。 【拿起你的枪。】 第27章 纵容 敢在祁凛的身上划口子,事后还若无其事地直呼其名,整个据点除了顾屿桐,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顾屿桐还没从失手的尴尬中回过神来,抬头就撞上了后视镜里下属那副仿佛见了鬼的错愕表情。 祁凛难得一见地好好看了眼顾屿桐,“叫我什么?” “祁,上将。” “祁凛?”风从半降的车窗外灌进来,祁凛慵懒地倚着椅背,半晌后轻嗤了声,带点纵容和默许的意味。 没有诘难,没有斥责——下属那副见鬼的表情更甚了,简直像是吃了屎。 总之,顾屿桐也摸不透祁凛,这人很难琢磨,你以为他要赏你点什么的时候,会发现赏你的是好果子,但你以为他要大发雷霆的时候,有时候又觉得这人的脾气好像也没那么坏。 也不知道他的贴身副手怎么受得了他的。 关于异能的使用,顾屿桐正复盘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时,忽然听见系统的声音划过脑海: 【恭喜宿主迈出第一步!攻略对象好感值已高达1%,请再接再厉——】 大半夜的又是忍饥受冻,又是提心吊胆,最后才提高1%?! 顾屿桐在内心为自己鸣不平:【这任务太难了,能不能看在人道主义的份上降低点难度?】 系统很客观地回应:【是您还不够努力。】 【……】 顾屿桐懒得搭理他,询问起关键来:【为什么我刚刚没能成功操控祁凛的意识?】 【方法问题~】系统的话半真半假,【您需要用心操控~】 顾屿桐没来由地想起在禁区里的那阵心绞痛,他暗自腹诽,要是这个发光大瘤子真的对他的心脏动过什么手脚,他就是想好好用心都没办法用。 第66章 问它等于白问。 顾屿桐轻微地叹了口气,稍作休憩的间隙,车已经在指挥中心外停稳。 祁凛下了车,暖黄色路灯柔和了他硬冷深邃的轮廓,他撑着车顶,用那种带点看好意味的语气和顾屿桐说: “给你五天时间,凭本事留在指挥中心。” * 自从那晚和祁凛分开后,顾屿桐几乎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 不过也能理解,作为人类最后据点的最高长官,统帅全军,管辖整个a区,当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顾屿桐细细整理了当下的任务,他需要在三天期限里留在指挥中心,这样才能更近地接触到祁凛,从而尽早完成任务。 当然,异形组织交给他的任务他也没忘。 所以——引诱,背叛,最后杀死。 这是他的全部计划。 “小桐啊,菜洗好没?刘师傅这边已经起锅烧油了!” “来了——” 要立足,先找工作。 顾屿桐深谙赚钱养家的重要性。 他直起挺拔的腰背,端着一大盆青翠的嫩白菜从食堂后院走进厨房。 他的脸属于那种出挑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每一处弧度都恰到好处地撩人。再加上性格讨巧,谁见了都想亲近。 今天是他来指挥中心的食堂后厨报道的第一天,作为招聘来的打杂人员,忙前忙后地准备食材是他的分内之事,可整整一个上午,不管他是在后院洗菜还是在厨房备菜,身边挤满了上赶着要来帮忙的人。 “王姨,我来端菜吧!” “烫手,阿姨来。” “刘叔,我帮您洗锅!” “叔来,你歇着。” …… 短短一个上午,顾屿桐就已经很好地融入了指挥中心的大食堂。他觉得,整个据点除了祁凛和索亚,其他人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中午,他专门守在1号窗口打饭。 整个指挥中心只有这一个食堂,这意味着无论是各部门的工作人员,还是下训的士兵将领,都会来这里吃饭,这其中就包括那位祁姓上将。 “哥哥,我想要这个菜!” “哥哥,可以给我多盛一点饭嘛?” …… 顾屿桐笑而不语,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这些愣头楞脑的小子大多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确实比他小很多。 他挽起衬衫衣袖,露出覆有薄肌的小臂,力量感十足,手里掂着一柄银勺,毫不吝啬地盛了很多肉和饭。 一个中午下来,这群二十多岁出头的新兵蛋子里都传1号窗口来了一个又帅又大方的打饭小哥,于是,大家纷纷挤在1号窗口要人家给他们打饭,还非要巴巴儿地和人家搭上一两句话才肯端着饭菜离开。 就这样,顾屿桐送走了一条又一条冗长的打饭队伍,却还没看见那个身影。 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少,顾屿桐百无聊赖地拿勺子敲着空空如也的盛菜箱,时不时看一眼角落里的那个保温盒。 煮得虽然难看,但厨房里大家都夸这碗皮蛋芋泥粥有内涵,卖相虽差,但味道肯定不错。 他还想着靠这碗粥拉近和祁凛的关系呢。结果人家来都没来。 顾屿桐在心里想,或许是在忙,说不定晚上就来了。于是他很珍惜地把那碗闪着诡异荧光的粥重新封好,准备等到晚上再拿出来。 到了晚餐时间,几乎大半个食堂的人都挤在了自己的1号窗口。 其中唯独没有祁凛。 甚至直到食堂临近关门,也不见人影。 他忍不住问王姨:“上将他不用吃饭的吗?” 王姨悄声告诉他:“哎呦,要是上将来了,谁还能安心吃得下饭?上将一般不会来这里用餐的。” 顾屿桐最后看了眼门口,开始埋头收拾窗口的卫生。 正想着怎么处理那碗粥时,头顶忽然笼下一片阴翳,一双劲瘦修颀的手叩了叩顾屿桐面前的透明玻璃。 沉稳低哑的嗓音在上方响起:“抬头。” 熟悉的命令口吻。 顾屿桐蓦地抬头,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 祁凛身上的作战服还没来得及脱下,身上还带着城外的寒气,就这么混杂着血腥味和火硝味站在自己面前。 顾屿桐眨眨眼:“上将,您怎么来了?” “不是有东西给我?”祁凛微微歪头,反问道。 顾屿桐片刻间想明白了什么,他自然而然地跳过祁凛在他身边安插眼线这件事,故作遗憾地耸耸肩:“您来晚了,粥已经扔了。” “你做的?” “是呀,特地给您做的。可惜凉了不好吃了,所以刚刚扔了。” “重做一份。” 顾屿桐很不解风情地摊掌表示惋惜:“太累了,不愿意做。” 祁凛在野外指挥作战,一天下来肯定没吃什么东西,顾屿桐知道,可他偏不如他的意。 主动送上门的人永远不占上风。 “是吗?还好你做了两份。”祁凛勾起唇角,长臂一捞,从顾屿桐身旁的角落里拿到那份粥,露出些赞赏的神色,语气骄矜,“虽然我不爱喝粥,但你有心了。” 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肯率先认怂,非要切磋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这是喂狗的。” “这个谎撒得很蠢。” 顾屿桐:“……” 最后,从来不会来食堂吃饭的上将和特地把粥做给狗吃的顾屿桐,围着这碗粥在食堂角落坐定。 第67章 刚刚厮杀回城的上将,身上那股野性和血腥还没来得及散尽,这会儿却坐在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前,安静地看了它好半天: “也许你没撒谎。” 那碗闪着幽绿色荧光的皮蛋芋泥粥被上将推远了点:“这可能真是喂狗的。” 明明王姨李婶刘叔张伯都夸过了的,再怎么样都不至于看起来像是喂狗的吧。 祁凛上辈子如果不是上将的话,一定是个娇滴滴的公主。 顾屿桐按捺住掀桌的冲动,好声好气地说:“……上将,要不您先尝尝看呢。” 祁凛很抗拒这碗粥,虽然粥里的芋泥看起来很不错,但他不太喜欢这样荧光绿的颜色。他拿起筷子往里挑了挑,“我拿回去吃。” “您最好不是想带回去扔掉。” 祁凛这时候其实已经很饿了:“其实我不饿。” 顾屿桐忍得牙痒痒,笑着说:“您不喜欢的话,其实可以不吃的,不勉强……” 系统响起雀跃的报告声:【恭喜宿主,好感值提高1%,累积已达2%~】 ?! 顾屿桐攥紧藏在桌下的拳头,一手把保温盒盖上,站起身来,咬牙切齿:“我再重新做一份……” 【恭喜宿主,好感值升至5%~】 上将环臂看着他,终于露出点满意的神色。 顾屿桐正准备去厨房时,几个年轻人你推我挤地从门口冒了出来,祁凛被这阵动静吸引了注意,他淡淡扫了一眼,是事务部几个新来的实习生,可能还有几个刚下训的坦克兵,各个意气风发,在顾屿桐面前却腼腆乖巧得出奇。 “哥哥……很抱歉打扰你休息。那个……我们想约你看电影,可以嘛?” 祁凛因为坐在角落里,再加上他平时基本不来食堂,所以压根没人注意到他。于是,角落里的上将眉头紧蹙,原本漆黑的瞳色更加幽幽然。 顾屿桐的余光轻飘飘扫过某人,若有所思地勾勾嘴角:“我的荣幸。” “不过现在可能不太行,我还有活儿没干完。”顾屿桐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如果尽快收工的话,12点前我们可以一连看两场。” 其实原本也不是看不看电影的事,顾屿桐生得好看,性格也好,这群年轻人又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很难不对这样的人动心。这很正常。 这群英俊高大的年轻人顿时来了干劲,挽起袖子,露出强劲有力的肌肉:“哥,我们帮你!” “好呀~” 就这样,在祁凛冷如寒霜的目光注视下,几个青年人簇拥着顾屿桐走进了后厨,后厨的灯光亮起,欢声笑语不断从小窗传到饥肠辘辘的上将的耳朵里。 几个大小伙儿热情得像是头顶挂着呆毛的金毛,都想在顾屿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所以要重做一碗粥压根没花多少时间。 但短短十五分钟的时间里,祁凛不太耐烦地看了三十次手表。 终于在第三十一次准备抬手看时间时,顾屿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芋泥厚奶燕麦粥从厨房走了出来。 “哥哥,让我来端吧。这个很烫的!” 顾屿桐笑着回应:“不用——” 还没说完,脚下一滑,差点连带着手里的粥倒向地面。 其中一个斯拉夫血统的金发青年眼疾手快地护住了顾屿桐的肩膀,把人整个捞进自己怀里,两人贴得很近,以至于顾屿桐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双碧蓝色的深邃瞳孔。 年轻人很温柔地笑了笑:“哥哥,小心。” 顾屿桐原本想尽快抽身,却忽然意识到这个位置,好像某人也能看见。 他转而揽住青年的脖子,两人鼻息相贴,狐狸一样地笑了笑:“谢谢。” 下一秒,上将终于冷冷出声: “需要我提醒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吗。” 第28章 沦陷 一行人这才注意到食堂的角落里还坐了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祁凛上将。 “上将!” “上将晚上好!” 虽说这不是在正式场合,但没人敢不打招呼。年轻人们收敛了些身上毛躁的气质,挺直身体,呆站着也不是,走过去也不是。 金发青年很绅士地松开了顾屿桐,看着他手里的粥,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塔尔接过那碗热粥,走上前去,交给了祁凛:“上将,请慢用。” 说完温柔地看着顾屿桐,“我们走吧。” “顾屿桐。” 祁凛连名带姓地叫他,手在桌上扣了两下,“坐过来。” 顾屿桐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祁凛的异常情绪,浅褐色的眼瞳蓄满玩味的笑意,他状似为难地回应:“啊……上将,我有约了。” 祁凛站起来,凳子猛地往后一拖发出令人不愉快的声音。他缓缓走到两人面前,视线淡淡扫了眼周围的人,随后落在了顾屿桐身上。 祁凛身形高大,静静地俯视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股皮革混杂着血腥的味道愈发强烈起来,顾屿桐整个人被迫笼在祁凛带来的阴影里,抬头只能看到那道锋利紧绷的下颌线。 有意思,在生气。 顾屿桐颇为欣赏祁凛这副表情,“上将,我不归属于你的部下,难道我的私人行程你也要过问吗?” 话音刚落,手腕忽地被塔尔牵住。 塔尔牵着人的手,往自己跟前轻轻一拉:“哥哥,上将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第68章 这张脸实在太犯规,顾屿桐稍稍有点晃神,他任由塔尔继续牵着自己:“走吧,时间要赶不上了。” 被对方捷足先登,祁凛原本想抬起的手放了下去,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被塔尔看见了。 塔尔嗓音很好听,很慵懒,哑哑的,他体贴地脱了外套搭在顾屿桐肩上:“外面很冷,哥哥穿得好少。” 万年冷着张臭脸的祁凛破天荒地朝塔尔笑出了声: “塔尔,索亚的两万字检讨还放在我桌上。作为他的手下,你很想效仿他吗?” 塔尔把手牵得更紧,很虚心地请教道,“难道带走哥哥也算违抗军令吗?” 只能说,索亚能选塔尔做自己的副手,不是没有原因的。 顾屿桐夹在两人中间,头顶的硝烟味愈发浓重起来,祁凛的目光有如实质,仿佛要把顾屿桐人钉在他跟前才肯罢休,然而顾屿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他就是蓄意顶撞,偏要逆着祁凛的意思来,顺着这一点醋火,把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烧下神坛。 “不算。”顾屿桐替祁凛回答,眼睫扑簌,笑得很开心,“塔尔,我们走吧~” 电影很好看,玩得也很开心。塔尔很细心,事无巨细地照顾到了几乎每个方面。 然而,这样美好的心情在第二天顾屿桐上班报道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辞退?我嘛?为什么,凭什么,谁说的?” 食堂管理人面色为难,把一头雾水的顾屿桐送出大门:“很抱歉,顾先生。” 顾屿桐站在寒风中凌乱,这时,正准备去训练营巡视的祁上将恰好从面前经过。 祁凛一身军装,神清气爽,看样子心情很好。幕后元凶瞥了眼狼狈的顾屿桐,很遗憾地表示:“只剩四天了,不会就这点本事吧?” 顾屿桐理好衣襟,径直走近祁凛,擦着祁凛的鼻尖呼吸:“上将好手腕。”但他绝不会轻易认输。 “过奖。”祁凛嘴角微勾,侧身绕开他,清淡的烟草味混杂着皮革味从顾屿桐鼻尖下流过。 顾屿桐皱起鼻尖。靠。早晚要让这个男人俯首称是。 * 整个a区的核心区域就是由祁凛坐镇的指挥中心,负责部署作战、武装训练、管辖a区据点内的各种事务,相当于全据点的心脏,为指挥中心以外的区域输送新鲜血液,保卫据点内部的全体人类。 因此,祁凛作为人类首脑般的存在,除了城外作战、城内巡防、指导日常训练等等事务外,还需要开各种大会,听取各大部门负责人的安全情况汇报,根据汇报结果统筹全局,针对性地整理出解决方案…… 整晚整晚不睡觉是常事。 会议总厅。 祁凛压着额角,桌前是一沓半掌高的文件说明,面前关于食品安全的部门负责人在麦克风前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横冲直撞,排山倒海地往祁凛的咖啡里倾泻下来。 “……”祁凛眉心突突。 “上将,以上是近期的市场调研情况,接下来我将分三点阐明我的观点——” 只有三点。上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结束这场长达四个小时的会议。 “下面是第一点第一小节第一条……” “……”祁凛揉揉眉心,示意他继续。 边听边翻开了那沓厚重繁琐的报告文件——是打印室送上来的。 他信手一翻,一目十行地看完,正准备翻页时忽然指尖一顿。只见纸张的左下角疏狂放纵地写着一行字:上将,你终于看见我啦~ 祁凛几乎不用时间反应,立刻就知道这出自谁的手。 他很重地蹙起眉,手却很快地翻到了下一页,但这一次没能在角落看见某人的字,倒是某张关于粮食生产的图例被重重地圈画了起来。 荧光绿色的记号笔把那张芋头的图片圈了出来,明晃晃地在祁凛眼底下招摇着,底下还是一行旁逸斜出的字,祁凛艰难地辨认了一会儿,发现是:上将,我爱吃这个,可以在据点里多种一点嘛? 祁凛回想起那晚的芋头粥,轻笑了声,随手抄起一支笔,在顾屿桐的狂草上批了一句:可以考虑。 写完又往后翻了页。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分析和让人头疼的数据统计图中间,画了一个看起来蠢蠢的卡通小人,呲着大牙的样子像是在笑,两只手像花儿一样托着下巴,小人说:上将,抬头看我! 很幼稚很低劣的一些把戏。 祁凛轻嗤了声,两秒钟后抬头开始找人,最后在会议厅的侧玻璃门外看见了一个乱糟糟毛茸茸的脑袋:“蠢得可以。” 食品安全部门负责人眼泪汪汪:“……上将。” “没说你。” “哦哦。” 祁凛放下文件,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那扇玻璃门外的那颗脑袋,攒动着攒动着,忽然举起了一张白纸,上头写着:上将,塔尔帮我找到新工作啦~~(小人挑衅脸) 祁凛视力良好,但他还是再三地扫视了那一行小字。塔尔,是塔尔,他没看错。 “散会。”祁凛倏地起身,空荡的会议厅里响起他低沉暗哑的嗓音。 众人疑惑:“嗯,上将?” 祁凛眉宇压得极低,路过食品安全负责人时扔下一句:“下次你的报告内容超过三百字就自己去交辞呈。” 无辜被牵连的负责人眼泪喷涌而出:“好。” 众人陆陆续续从大门离开大厅,祁凛径直走向侧门,唰地一声把门拉开,结果门外空无一人,只剩一个孤零零的拖把。 第69章 拖把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一个在目前祁凛看来贱嗖嗖的刨土小狗——顾屿桐的本意是,上将您好,我的新工作是会议大厅的保洁,塔尔帮忙介绍的,日薪五百,双休有奖金。我会继续加油,使出刨土的劲儿留在指挥中心。 这傻狗看起来开心得很。 祁凛把这张便利贴撕得粉碎。 ——翌日,顾屿桐就以左脚率先踏进会议中心被事务部开除。 * 五天时间就快要过去。 身无分文且找不到工作的顾屿桐很快就要面临被祁凛一脚踹出去的可怕现实。 偏偏这时候系统的声音在脑子里幽幽然响起:【想办法留在攻略对象身边,可将好感值提升至20%!】 顾屿桐叼着根烟,颓丧地蹲在垃圾桶旁,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禁有些无奈,留在指挥中心都够呛了,还留在祁凛身边? 系统的声音充满引诱:【您可以申请任务提示,前提是需要和我完成一笔交易。】 “交易?”顾屿桐两指夹烟,往前轻吹了口烟圈,觉得好笑,“你当我这么好骗,骗一次不够,还打算骗我第二次?” 系统安静不说话时,总有电流的嗡嗡声,不知道为什么,顾屿桐很不喜欢这样的声音,甚至算得上厌恶。 他眼尾挑着玩世的不羁,语气却有些凉:“要不你先说说你用我的这颗心换过什么。” 系统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猜到了这些,有些讶异,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至少对您来说不会是坏事。” 顾屿桐含混“嗯”了声,听不出情绪。他把烟掐灭,站起身来,秋末的风缠在他的窄腰上,落拓撩人。 思绪在凉风里清晰了些。 祁凛一天到晚忙进忙出的,肯定少不了进出指挥中心大门——顾屿桐又想到了一个能够靠近祁凛的职位。 * 祁凛带队出城例行检查,回城时天色已晚。 车在指挥中心大门口停住,停了足足十秒,自动感应杆迟迟没有抬起。 副驾驶的祁凛淡淡地扫了眼保安室,正准备移开视线时,又重新看了回去。他两眼微眯,锁定某个藏在一张大报纸背后的脑袋。 那脑袋一点一点的,正缓缓地往下落,眼看就要砸在桌子上—— 祁凛在中控台上随手抄了个核桃,往保安室的玻璃窗上一掷,“嘭!”的清脆一声叫醒了窗户里的那个人。 穿着保安服的顾屿桐甩开报纸,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按下了感应杆的开关。他站得笔直,擦了把嘴角的口水:“上将晚上好!” 祁凛从上到下打量了番顾屿桐,像是摁到什么新奇开关的玩具使用者。 后半夜,祁凛以城内巡防为理由,“不得不”路过保安室高达二十次。 指挥中心保安守则中写道,保安人员需要在上将出入时向其问好。 每一次,困到晕厥的顾屿桐站都站不稳,却因为那点可怜巴巴的好感值,只得强撑着精神给祁凛打招呼,但每次祁凛都只是扬着下巴匆匆路过。 连正眼都没分给过顾屿桐一点。 天刚微微亮,这是祁凛第二十一次经过保安室门口。精神矍铄的上将正等着那句“早上好”,可直到他走入指挥中心,也没听到一句动静。 祁凛冷着脸退了回来,往保安室窗口内张望了一眼。 没看到人。 倒是桌上有一张字条,龙飞凤舞的狂草让祁凛耐着性子认了大半天,半猜半看,发现写的是:上将早上好。 祁凛脸色缓和了些。 翻到背面。 写的是:干不了,辞职去。 于是,三份工作里,祁凛最满意的一份,以顾屿桐的自行请辞收场。 剩下的两天时间里,在塔尔的帮忙介绍下,顾屿桐还尝试过很多职务。 比如说伤兵营的军医助手,日常主要负责给集训时的受伤士兵擦药换绷带。 塔尔的本意是想着这工作轻松,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顾屿桐上任后,来看病的士兵忽然成倍数增长,受伤的部位也从一开始的手腕膝盖,逐渐演变成后背前胸诸如此类需要脱掉上衣才能换药的部位。 果不其然,顾屿桐再度被辞退。 顾屿桐不死心,立刻又聘上了广场大楼的播音人员。顾屿桐的声音清冽好听,正巧每次广播的时候都赶上新兵们下训,整个广场回荡着顾屿桐的温润嗓音,大家一天的疲惫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直到某位上将偶然间路过播音室外,看见标着“顾屿桐”三个大字的储物柜被五颜六色的信纸塞得满满当当,言语的露骨程度令人感到发指,尤其过分的是竟然还有不少塞房卡的。 简直有伤风化。 上将把房卡全扔了,强忍着没有当场发作。 但,毫不知情的顾屿桐一下班就再度收到了被强制辞退的噩耗。 ——然而距离祁凛规定的五天时间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 接连受挫、满腔郁郁的顾屿桐在街角辗转多时,最后在祁凛办公室楼下站定。为了留在指挥中心,为了提高好感值,为了早日完成任务……他豁出去了。 夜风凌冽,将近零点,他仰头看了眼那扇还亮着灯的窗,随后义无反顾地上了楼。 祁凛的桌前摆着战略部署图,没人知道,严密肃正的布防图下,正压着一个托腮咧嘴笑的卡通小人。 第70章 距离零点只剩最后十分钟。 祁凛数着时间,靠着椅背,骨骼匀称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远处零点钟声传来时,安静的办公室内终于如愿响起敲门声。 “上将,我可以进来吗?”顾屿桐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颓丧。 祁凛拿起桌上的布防图开始研究,闻声也并未抬头,只淡淡道:“没锁。” 顾屿桐大步流星地走上去,站在祁凛的桌前,递上一份自己的简历,“上将,请您过目。” 祁凛瞥了眼,这份简历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份都要糟糕,格式错误,就连本人照片都是画上去的,更别说那些祁凛早已见识过的糟糕的字体。 祁凛罕见地流露出些许宽容的态度,声音好像在笑:“招、骋?” 顾屿桐细想了想,好像是招聘,不过无所谓,这些字都大差不差:“差不多,您能看懂就行。” 这对一个人类来说,确实不是一份合格的简历,但对于顾屿桐这样的异形来说,已然是相当了不起,至少顾屿桐本人相当满意。 他像猫一样浅褐色的瞳仁在暖黄色的台灯下显得格外漂亮,又带了点祁凛主观加入的狡黠,让人想把玩的同时又总是难以下重手。 顾屿桐的手撑在桌沿,缓缓向坐着的祁凛俯身靠近,这张脸总是让人难以招架的。 安静的办公室里落针可闻,顾屿桐盯着上将的眼睛,轻眨了眨眼: “我想,成为您的副官。” 接近你,俘获你,成为专属你一人的附庸。 祁凛不习惯仰头看人,他倏地站起,瞬间在顾屿桐头顶覆下一大片阴影,逼得顾屿桐扬起脖颈抬头看他。 祁凛很受用顾屿桐像这样的仰视视线。 他轻笑出声:“这就是你最后想出来,留在这里的办法?” 顾屿桐寻衅反问:“不合您的心意吗?” 回顾这几天,祁凛给他使那么多绊子,不就是想要看自己低头跟他服软吗。 不就是服个软吗,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作为祁凛的上将,自然可以紧跟在祁凛身边,到时候更好下手。 “我不收猫猫狗狗。”祁凛分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但却故意背过身去,晾着人家,“尤其像你这样的。” 顾屿桐绝不会放过最后这个机会。 他不甘落败,绕过桌子,走到祁凛身后:“我身体很好的。” “我不怕疼,伤好得也快,”他想要强调自己身体素质过硬,但莫名显得像是在进行什么不法的情.色交易,“您可以再验验。” “怎么验?”祁凛显然不是在和顾屿桐讨论他的身体素质问题,“我的副官,忠诚和英勇,二者缺一不可,你和哪个沾边?” “您不试试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祁凛猝不及防地转身,身后的顾屿桐来不及反应就被抵到了桌沿,他退无可退,眼睁睁地看着祁凛不断迫近。 祁凛的气息很轻易地把人裹在他的领地里,密不透风。 顾屿桐刚刚在楼下吹了很久冷风,鼻头泛红,他两手后撑着桌沿,微微仰头看着祁凛,嘴角噙一抹笑:“上将,我的情书不见了。” 隔得很近,顾屿桐每说一个字,吐息便轻软地拂过祁凛的下颌。 “是您拿的吗?” 祁凛面不改色:“可能是塔尔。” 顾屿桐含糊笑了声,没有细究,下一秒,祁凛把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擦着顾屿桐的腰侧伸到他身后。 这个姿势,这样的距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拥抱和亲吻这样暧昧亲昵的下文。 但没有。 祁凛的那只手只是单纯地拿起笔,在顾屿桐潦草奔放的字迹下方,写道:同意。 祁凛的侧脸笼着灯光的暖色,高挺的鼻梁在脸侧投射下阴影,顾屿桐转头看他,两人隔得太近,他的鼻尖不慎擦过祁凛的侧脸。 触感很凉,麻麻的。 祁凛笔尖一顿,并未回头,墨水在纸张上洇开一滩墨渍。 “明天报道,不要迟到。” 在祁凛看不见的地方,顾屿桐露出得逞的笑意:“明天见,上将。”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留在攻略对象身边,好感值提升至20%!】 这同时也意味着,离彻底摧毁掉祁凛又近了一步。 引狼入室,成功。 第29章 错误定位 成功捞到祁凛副官这份工作后,为了行事方便,顾屿桐特地租了一套指挥中心附近的廉价租房。 价格倒是便宜,但平时房间隔音很差,附近的环境和治安也不怎么好,楼下小巷里经常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小广告,除了这些热辣吸睛的马赛克照片,最夺人眼球的当属墙上的喷漆。 红漆字迹狰狞:暴君祁凛、杀人魔、人类安危决不能交给这样的暴徒!! 诸如此类。 这些字迹往往留不了太久,因为过段时间就会有一群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冲进来,激愤地销毁字迹,或是用更大更刺目的字迹掩盖过去。 顾屿桐把这称之为,祁凛的狂热粉丝和极端反对者的持久博弈。 至于这场博弈的起因,他细想了想,也许和三年前的那场灾难有关。因此,每每路过这面伤痕累累的墙面时,他总忍不住猜想这里三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屿桐啊,又去上班?”是巷口摊饼的一个老人家,她无儿无女,因此对顾屿桐很是疼爱。 第71章 “对啊!”顾屿桐收回思绪,笑着回应,“奶奶,最近巷口乱得很,您回去歇两天。” “只要上头那位还在,这城里哪天不乱?我这把老骨头倒是无所谓,小桐你在指挥中心上班,千万要小心,离那个人越远越好。” “您是说祁凛上将?”顾屿桐想起墙上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接着问,“他杀过很多人?” 老人家走上前送了他一张摊好的饼,双目浑浊,伸出颤颤巍巍的两指:“三年前,据点里的人是现在的两倍。” * “在想什么。” 祁凛的吐息擦着脖颈掠过,如蛇信,所过之处寒意刺骨。 顾屿桐穿着作战服,腰身劲瘦,身形挺拔,手里的枪在瞄准后射出子弹,靶子安然无虞,倒是露天射击训练场的上空惊起了一群鸟。 “手腕不够用力,导致枪口上跳幅度过大。”祁凛站在顾屿桐身后,很客观地评价。 整整一排狙击训练兵的射击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十环,只有祁凛亲自指导的这位不但没打中靶子,还吓跑了训练场里老上尉养的白鸽。 其他人继续练习,唯独顾屿桐被祁凛叫停。 “野外作战的时候走神,等于找死。”祁凛的语气毫不留情,“我的副官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抱歉,上将。” “不是‘抱歉’,是‘保证做到’。” 祁凛在顾屿桐身侧站定,两个人的影子被拖长,紧挨在一起,不分你我。 伴随着上膛的清脆声响,祁凛率先抬臂,精准地瞄准了对面的靶心,他教他: “顾屿桐,要专心。” “再来。” 顾屿桐跟着祁凛一同抬臂,描点,沉心。 两人动作同频,姿势相同,至此,影子彻底相融。 枪声同时响起,两枚子弹在空中齐头并进,划破长风,最后稳稳钉在了靶心,整个草靶应声倒地,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祁凛的视线从顾屿桐的手腕移到他青筋隐隐的小臂,最后停在他线条流畅的下颌。末了,他微微勾唇:“不算太差。” 顾屿桐的指腹摩挲着护环,眼前的场景让他莫名熟悉。他下意识抬头看祁凛,没有意外地撞进了那双如墨般浓酽的眼瞳里,祁凛也在看他。 心口处毫无防备地痛了一瞬,他切实地感到有东西往里扎深了一寸。 顾屿桐并未表现出异样,只是移开视线,好缓和这股疼痛。他看着祁凛熟练开枪的模样,突发奇想地问:“上将,杀人和打靶子的区别在哪?” 祁凛:“没有区别。” 半晌后,上将忽然又开口:“区别在开枪的人身上。” 顾屿桐正思索这句话的意思,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闻声看过去,发现是索亚。 索亚看着挨得很近的两人,还来不及出言贬损,就听祁凛出声问:“出什么事了?” 索亚勉强缓和了些脸色,冷声说:“两件事。第一件,接到群众举报,黑市的人黑吃黑,内部分赃不均最后闹到了台面上,引起暴动,塔尔已经赶去现场,请求支援;第二件,东原废城外围发现异常踪迹,需要你到场确认。” 索亚话音刚落,一旁的顾屿桐忽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触发关键任务~请宿主配合行动,以身试险,完成“英雄救美”任务,激化攻略对象好感值!】 趁那两人交谈之际,顾屿桐成竹在胸地表示:“不就救个祁凛吗,小事一桩。” 系统善意地纠正了顾屿桐一直以来关于身份定位的错误:【是您想办法设局,让祁凛来救您。】您才是那个在下面的呀~ 索亚脾气不太好,催促道:“东原事出紧急,再不赶过去,恐怕会把事闹大。” 两边情况都很紧急,祁凛不可能一个人拆成两半用,就在这时,顾屿桐开口说话了。 他的表情像是刚刚听说了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语气僵硬:“……上将,我代您去黑市,您和索亚上校快赶去东原吧。” 然而这样的脸色和语气倒让祁凛误以为他是在担心塔尔的安危,祁凛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愠怒。 “你——” 顾屿桐第一次打断祁凛的话:“上将,这段时间您教了我很多,让我去吧。” 这是实话。 顾屿桐这段时间的训练,十次有八次都是祁凛在场亲自调教的,原本就劲瘦的身躯在强化训练下更有力量感,无论体质还是实战技巧,都得到了飞跃的进步。 但明显祁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冷冷地擦拭着手里的枪管,直接绕开顾屿桐走远:“这么有本事的话——去吧。” * 这次行动,祁凛虽然没有跟来,但留给顾屿桐的人手却足足有一整队人这么多。 顾屿桐的手懒懒地搭在车窗边,车在高速行进,风灌进来显得很嘈杂,他压下嘴边的麦克风:“祁凛不像是会主动救人的人。” 系统:【患难见真情,您的目标是在危急关头激发祁凛的保护欲,从而增加好感值。】 ……反正都是下面那个了。 顾屿桐无所谓地耸耸肩。 很快,车在驶过了无数拐弯后,来到一处喧闹繁华的地界。一座占地面积宏伟的建筑位于中央,丝毫不掩饰它内里的纸醉金迷。 还没下车,就听见了门口喷泉前鼎沸的人声。 第72章 “你把人放了,事情闹大了谁都没得玩!!” “别在这惺惺作态装老好人了,你手底下又能有多干净,苦力全让我们出了,你们光想着坐享其成收钱享福,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姓祁的把这里给端了,我也要拉着你们一起死!!” …… 伴随着一声尖刀扎进皮肉的厚实声响,一个喽啰从围聚着的人群里侧翻了出来,在惯性作用下往前继续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一双军靴前。 那人被割了喉,活不了多久,涣散的瞳孔直直往上看,看见一个身形高挺面容俊朗的男人。 顾屿桐脱了外套,单指勾在肩上,白衬衫束进腰裤里,勾出细窄的腰。乍一看,放浪不羁,一副军痞的模样。 他蹙眉,抬脚把人踹翻了个面,确认那人的死亡。 “吵屁啊。” 清俊舒朗的眉眼低压,顾屿桐跨过地上那人,径直走向人群。 身后的下属小声喊道:“顾哥,小心。” 顾屿桐抬抬手:“有分寸。” 顾屿桐这段时间好歹也算是在指挥中心混了点名头出来,更何况祁凛在出发去东原前跟这些人也嘱咐过,顾屿桐是代他出来办事,头上顶的自然就是上将本人的头衔。 刚刚疾声厉色地叫嚷着要拉着这些人一块下水的男人,在看见顾屿桐的一瞬间默了下来。 人群为其自动让道,顾屿桐走到人群中央,冷冷出声:“你们把人玩儿死了,知道吗。” 对付做惯了这种营生的人,来软的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来硬的会激怒他们落得个鱼死网破,依着他们行事的规矩来解决问题反倒效率更高。 一个穿着棉麻黑衫的矮胖中年男人瞧了眼顾屿桐,抬手让他身后跟着的小弟上前给他递了根烟:“去,给长官点上。” 顾屿桐不动声色地扫试了一圈面前的这些人,连猜带蒙认出来这应该就是里头的大哥。 他低头去衔烟嘴,含混笑道:“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把话都搬到台面上说开,上不了台面的就私底下办好,闹成现在这样,你们脸上也难看,我们也难办。” 到底是这里的头儿,听得懂话外音。矮胖男人看顾屿桐没有武力解决的意思,脸色松和了些,也笑开来:“长官说得是!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就是我们私底下的小问题。长官您也知道,这地界就我和另一个弟兄在管,那小子胃口一天比一天大,竟然跟我公然唱起了反调,我的人看不惯,就起了点小摩擦。” 这阵仗,哪是什么小摩擦可以轻易盖过去的。他既然不想说,顾屿桐也懒得插手这些黑生意。 他叼着烟嘴,轻飘飘看了眼矮胖男人,对着他扬了扬手里的腕表:“十分钟解决好,你们回去,我们收队;解决不了,我们上家伙。” 这时候已经傍晚了,顾屿桐转身退出人群,靠在喷泉护栏旁。猩红的烟头在夜色里尤为明显,他两指夹着烟,边吞吐烟雾边听塔尔留下的人手和他汇报情况。 “我们赶到时,正好碰上两伙人交战最激烈的时候,我方介入后情况稳定了很多。” 顾屿桐偏头看他,“那现在怎么回事?” “是这样,挑事那方的老大已经跑了,塔尔副官担心出事还在追。那个老大留下来一个心腹,就是刚刚杀人割喉的那个,顾哥你应该也见过了,他被这帮人抓住,闹着要和他们鱼死网破,正挑火儿呢。” 顾屿桐掐灭了烟,脑海里回忆着那个心腹的模样,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没等他继续发问,不远处的人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显然已经商量出来了结果。 刚刚杀人的那个男人浑身是血,走出人群朝顾屿桐这边笑了笑:“长官,我跟你回去。但我老大有几句话让我带给这儿的人,说完就走。” 矮胖男人行事谨慎,说要谈事也只是安排了个手下代自己和对方谈,并未亲自出面。 隔着昏暗夜色,顾屿桐仔细地盯着那个人的眼睛,像是直觉一样,他下意识开口:“谈话可以,需要第三方介入。我跟你们一起。” 男人微微一笑:“再好不过。” 第30章 爆炸 赌.场一楼的套房内。 门已经按男人的要求锁上了,顾屿桐站在门边,盯着桌边的两人,作戒备状。 男人态度慵懒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举起酒杯问顾屿桐:“喝一杯?” “有事说事,别耍花招。” “来这里这么久,任务没进展就算了,还学会了他们装腔作势这套。”男人呵呵一笑,伸出右手对着顾屿桐脑袋的方向比了把枪的模样,轻声道,“砰。” 男人的话让他顿时醒神。 顾屿桐借着房里并不算明亮的灯光死死地盯着男人,连手都在颤抖。 这人是……!! 不等他出声,实木地板忽然传来一声闷响,顾屿桐下意识去摸枪,却发现这动静并非枪响,而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他回望过去,男人桌对面坐着的那个小喽啰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刚刚那动静是他僵硬的身躯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001,见到同类不该感到愉快吗?”男人手端着酒杯,馥郁的酒香弥漫在屋内。 是同类,是他的造物者。 他本该产生归属感,靠近这些所谓的同类,但身体的另一半本能促使他把手搭在了腰间的弹夹上。 第73章 男人循循善诱:“为了瞒过基因和血液检测,你的体内拥有一半的人类基因,但这不是你警惕自己同类的原因。孩子,你的战线始终都应该是和我们一起的。” 顾屿桐将心一横,索性把疑问全问出来:“你怎么会以人类的模样出现在这里?还有,为什么我没办法控制人类意识?” 男人选择性地回避第一个问题,转而回答第二个:“这个嘛,你也知道,要研制出这样一个完美的半人半异实验体,概率是很小的。你是那个千万分之一的幸运儿,唯一的缺陷就是我们没办法完全复刻人类的情感,也就是说,因为你自身的情感缺陷,你暂时做不到成功控制人类的情感和意识。” 他拉回正题:“这也正是你需要努力的地方,靠你自己的本事,引诱人类首脑。” 自从得知自身定位后,顾屿桐对于“引诱”二字有了全新的见解。 他额角突突,被迫接受自己这个千万分之一概率的幸运儿,来人类据点忍辱负重当0的这个悲惨事实。 男人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惑,但现在不是给你答疑的时候,我需要你帮我逃出去。” 顾屿桐:“去哪儿?” “东原。” 不知想到什么,顾屿桐倚着门框溢出一声轻笑: “可以,但你要按我说的来。” 五分钟后,套房内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枪响。 * 塔尔带着人返回黑市时,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 “塔尔副官,人抓到没?” 塔尔风尘仆仆:“追到了东原,但地形复杂,最后让他跑了!现在这里怎么回事?!” 下属一边说,一边把他带到出事的那间套房:“顾副官被那小子带走了,现在生死未卜!” 塔尔一把推开门,英俊的脸上怒意明显:“追。” 他在空荡的套房里环视了一遍,最后在破了个大洞的落地窗前停住。这里是一楼,往外直接通向东边的郊区,顺着不远处的公路继续往东……可以直达东原。 塔尔的脸色很明显更加难看了点。 “联系上将,快。” 而东原这边,祁凛已经完成收尾工作,他正准备按照原本的计划前往黑市。 身后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祁凛坐上车—— 身上的通讯器忽然响起,是克里斯。 克里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上将,您最好尽快赶来实验室一趟。我们的方向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三年前的那个畸变男孩……很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 “寄生?你的意思是借人的躯壳,进行生命活动?” “是的。”克里斯那边的环境很嘈杂,虚化了他的声音,“这种高级寄生现象表现出极强的目的性,不排除寄生物是某种高智慧生命体的可能。” “知道了。” 上将看了眼车窗外,飞速变换的景色里,黑沉的夜幕吞噬了万物。 ——长夜无边,漫长的凛冬就要来临。 无垠夜幕下,另一辆车在以相反的方向疾驰。是一辆二手冷藏车,这辆车在月色下急速行驶了很久,最后拐下公路,在一个废旧二手车回收站的偏僻角落停车。 车的驾驶室上已经没有人了,车里只有顾屿桐一人,他被绑在冷藏车的后车厢里,没穿外套,粗糙的麻绳绕过脖颈将他的双手缚在身后,捆得结结实实,交缠的绳索勾勒出白衬衫下的肌肉线条,禁欲而性感。 夜里气温降到低点,后车厢更是刺骨寒冷。 顾屿桐背靠一个圆桶坐在地上,修长的两腿随意岔开放着,因为寒冷发着细微的抖,卷翘的长睫上落满白晶,衬得苍白的脸更加可怜: “他妈的……祁凛你倒是快来啊。” * “塔尔副官,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上将。打给指挥中心,对方说克里斯医生在半个小时前联系过上将,上将很有可能是回了据点。我们还要继续追吗?” 塔尔带着一队人马从黑市径直追了出来,沿着公路开了三十公里后还是联系不上祁凛。塔尔怒地猛捶了一下中控台:“废话,他不来就不救人了吗?!” “监控显示带顾副官走时,那小子开的是一辆冷藏车,目前室外温度极低,做最坏的打算……顾副官他——” 塔尔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暗了暗,没再说话。这时,车途径一个废旧车回收站,几乎是刹那间的下意识,他拿起对讲机: “留两辆车继续往前追,其他人跟我拐下公路。” 就这样,塔尔的人开始在这片偌大的回收站搜寻那辆冷藏车的踪迹。冷藏车的目标太大,对方的根本目的不是顾屿桐,而是逃走,既然是逃走,就肯定会金蝉脱壳。 这里无外乎就是最佳地点。 可是这里地方这么大,无数废车的影子在黑暗中层层叠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那辆冷藏车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塔尔咬牙:“分头找。” “是!”一行人开始高喊顾屿桐的名字。 喊声隔着很远距离隐隐约约地传到了顾屿桐的耳中,只可惜长时间的低温环境让他大脑昏沉,并没有力气做出回应。 白雾在眼前弥漫,四肢僵硬得厉害,顾屿桐扬起那双浅褐色的、有些涣散的眼,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后车厢门。 在此之前,他已经幻想过无数次,有一双手打开它,然后冲进来一个人,把他从彻骨的寒冷里捞出去,就像是那天在废旧工厂里那样。 第74章 “砰——!” 后车门被一股蛮力撞破,那人还是一身劲装,一双沉冷的眼睛看着他。 对,就像是这样。 顾屿桐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产生这样的幻觉,他自嘲地笑了笑,脑袋无力地垂落下去。 但紧接着,脸忽然被一双有温度的手捧了起来。 顾屿桐长时间浸在冷气里,碰到这样炙热的体温第一反应是刺痛,他下意识就要偏开脸,却听见了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命令式口吻: “别动。” 顾屿桐意识到什么,蓦地抬头去看那人。幻觉一点点消散,眼前的场景逐渐真实起来。 祁凛单膝点地,动作迅速地抽出军刀,解开顾屿桐胸前的绳索,正准备割开他手上的绳结时,动作却猛地一顿! 经历过多年部队专业训练的祁凛眼神一凛,他发现顾屿桐的两只手还绑着另一些细线,这些细线连着圆桶里的物件,一旦人移动,牵连着的炸弹也会瞬间爆炸。 他看着一地的导线:“有炸弹,别过来,全体撤退。” 有下属企图上前:“上将,情况危险,您需要跟我们一起撤离!” 祁凛头也不抬:“工具给我,你们撤退。” 拿到专业工具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圆桶移走,开始摸排情况。无数导线错综复杂,哪怕牵动一寸,都有引爆的可能。 顾屿桐看着祁凛的侧脸:“上将,您怎么……” 祁凛观察完毕,抬手叩了叩顾屿桐的鞋底:“这里,军用定位器。” 来之前,他让人暗中给顾屿桐装了定位器。 顾屿桐虚弱地笑了笑,盯着认真排爆的祁凛看:“啊,看来都怪这个定位器。如果没有它,上将你就不会找到我,也就不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在这里拆除炸弹。” 祁凛抬头,对上顾屿桐的眼神,对此未置一词。 他拿出工具,盯着顾屿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个装置的制作很粗劣,可以进行人工拆除,根据它的□□类型,我会采取剪线的手段,目的是破坏线路完整,阻止爆炸发生。” 顾屿桐的呼吸间都是冷气:“上将,我需要做什么嘛?” 祁凛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信任我,等着我。” 白霜压着眉睫,沉甸甸的却是心脏。 顾屿桐缄默下来看着祁凛。 装置前有一个计时表,显示爆炸的倒计时。时间无情地流逝着,留给祁凛的时间在飞速减少。 最后三十秒。 祁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三根线,迟迟没有动作,顾屿桐像是察觉到什么,开口说:“上将,从小到大,我都是可以被随时抛下的那个,无论多少次都是这样。时间不多了,您赶快下车吧,不用管我了。” 他转头去看祁凛。 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只是额前的碎发微微有些凌乱,遮住那双浓得发黑的眼。 祁凛心一沉,忽然出声:“喜欢什么颜色?” 顾屿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黑色。” 倒计时进入最后五秒。 祁凛最后选定了那根黑色导线。 “上将,您应该很后悔当初在禁区救了我吧?” 和顾屿桐这句话一同响起的,还有祁凛手中细微的一声脆响。那根被莫名其妙选定的黑色导线在祁凛手中被剪断。 “也许,我是说也许,上将您遇见我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空荡的冷藏车后车厢里,象征着死亡的倒计时并没有随着黑色导线的剪断而停下。 ——而是,在抉择者做出错误决定后,驶向了原本的命定结局。 三。 二。 一。 第31章 不满 导线剪断了,但装置拆除失败。 最后五秒钟里,祁凛想过很多事情,也听见了顾屿桐的那两句话。 祁凛曾经在部队里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各种专业技能傍身,拆除这样一个装置简陋的炸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正确答案的确就是那根黑色导线。 他不可能会剪错。 所有人员在安全距离内严阵以待,祈祷最后的结果是幸运的。 三……二……一。 炸弹爆炸前的最后一刻,祁凛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顾屿桐,用宽大的身躯将顾屿桐围裹住,臂膀绕过他的颈后、后背,将他紧紧地拥护在了怀里。 他少有凭借直觉来行动的时候。 大多时候,他冷静、克己,习惯性地进行逻辑分析,以此来指导自己的行为。 可唯独在这个人身上,他懒于较量。 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直觉永远先于一切利弊的权衡。 “上将……”顾屿桐重重地粗喘着气,夜里气温低,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可他整个人都被祁凛抱着,胸膛和胸膛相贴时,暖意四起,他甚至能感受到祁凛的心跳。 祁凛的声音响起:“不后悔。” 后悔遇见我吗。 不后悔。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始终静观其变,操纵着事态的走向,直到他的猎物愿意主动剖开自己的真心,以一种坦诚相待的方式告诉他,他终于被驯化。 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好感值提升至50%!】 身后的炸弹没有动静,但爆炸的声音却在车外一侧如期响起——远没有想象中那样震彻天地。 第75章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接一声。 伴随着这些“爆炸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头顶苍穹的爆裂声。 不是炸弹,是烟花。 一时间,整个夜幕,火树银花,绚丽纷呈。 顾屿桐嘴角挽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从祁凛怀里探出个脑袋,仰头看向车外的天幕。流光溢彩的烟火砸进他的眼里,很漂亮:“上将,我们被那个王八蛋骗了。” 他又去看祁凛:“压根没有什么炸弹,是他拿烟花当幌子呢。” 祁凛刚想说什么,一低头却看见了顾屿桐那双浅色的、很好看的眼睛。他立刻错开视线,将那个“炸弹装置”从里到外拆了开来,发现这不过只是一个极为逼真的仿真模型。 想想也是,一个满心只有逃跑的人,根本没必要把事情做到这一步,这所谓的炸弹应该是在黑市里随手拿的仿制品,只是没想到内里竟然是烟花。 鲜少决断失误的上将,在今天犯了不少错误。 而那个罪魁祸首反倒装起了大度,开始转移话题:“上将,那个男人挟持了我,把我关在车里后自己一个人跑了,车里很冷,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阿嚏!” “你了。”顾屿桐窝在祁凛怀里,打了个喷嚏,把话继续说完。 祁凛准备把人扶起来,这时候,车外传来塔尔焦急的叫喊声,塔尔带着一批人从另一个方向寻了过来,一看见这边的场景便急不可耐地冲了上前。 塔尔看了眼被冻得可怜兮兮的顾屿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要上车扶人:“哥哥!你怎么被弄成这个样子,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塔尔,少操没用的心。” 祁凛说完,原本扶着顾屿桐胳膊的手转而捞起人家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人打横抱起,顾屿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再度跌进祁凛的怀里,他怔怔地看着祁凛,听见他说: “他怎么样,轮不到你关心。” 夜幕里的烟花还在燃着,盛大又辉煌。 祁凛就这么抱着人,下了车,朝自己的车队走去。顾屿桐刚被从冷藏车里解救出来,着了凉,鼻音很重:“上将,您其实没必要这么凶的。塔尔副官他也是为我好,看样子,他带人找了我很久呢,也挺辛苦的。” 刚结束东原的任务就匆匆追踪定位赶来、带人在回收站里摸黑找了更久的上将,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说:“是很辛苦,他现在就在后面整队,你下去陪他。” 顾屿桐吸了吸鼻子,笑了两声:“上将,您真是一个古怪的人。明明不想让我下去,却非要说反话。” 祁凛嗤笑了声:“塔尔对你上心,你来黑市也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放你下去是成人之美。” “那上将您是成人之美的那种人吗?” 祁凛回答得磊落又果断:“不是。” 顾屿桐拖着极为浓重的鼻音笑出来,继续说:“谁说我来黑市是为了塔尔副官?” 祁凛:“嗯?” “为上将分忧解难,难道不是我的分内之职吗?换句话说,我来黑市,怎么不算是为了上将您呢?” 最后一束烟花窜入云霄,绚烂的光影落在祁凛肩上,半晌后,顾屿桐看见他笑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祁凛有过那样轻松愉悦的笑。 很莫名地,顾屿桐捂住心口,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又开始痛了。 * 被关在冷藏车里这么久,又吹了不少风,果不其然,等顾屿桐被祁凛送到指挥中心的医院后,后半夜里又发起了低烧。 祁凛把人送到之后就立刻赶去了地下实验室,对此并不知情。 克里斯见到祁凛时简直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上将先生,您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您昨晚为什么放我鸽子!” 祁凛穿戴好消毒服,若无其事道:“接人去了。” “接个人需要从天黑接到天亮?”克里斯指着天外将亮未亮的天色,懒得再和这个昏了头的人多说一句废话,“算了,讲正事。” 地下的研究基地里,实验室有很多,如同蚁巢一样,而克里斯最常进行实验的就是这个中央实验室。 房间四周摆着许多两人高的圆柱形透明器皿,里面盛着特殊营养液,最大的容器里装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透过容器壁可以依稀看出来是一个男孩。 克里斯医生站在这个器皿旁,神情复杂地看向这具标本:“三年前,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的出现,现在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祁凛环臂站在一旁:“少说废话。” 克里斯带祁凛来到昨晚出事的实验台,开始复述昨晚的经过: “您知道的,这项实验我们进行了整整三年。为了验证自然中是否存在超阶畸变,是否存在有自我意识的丧尸存在,我们利用这个孩子做过的实验不下千次,可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昨晚,实验再度失败后,研究人员准备将组织液销毁,却无意将其和一组已经死亡的菌群融合,令所有人大惊失色的是,这组菌群奇迹般地恢复了活力,并且不断地试图从容器中‘越狱’逃出来。 而当组织液失活后,菌群很快再度丧失活力,最后恢复死亡的状态。 一条从未被发掘过的路在众人面前豁然开朗——也许组织液里没有畸变进化的因子,只有一直以来被我们忽略的,它的寄生性。” 第76章 祁凛忽然看向盛着男孩尸体的容器:“三年来,用于做实验的组织液都提取自那个男孩。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种寄生来自于那个男孩身上。” “是的。”克里斯的瞳孔微缩,连声音都带着点抖,“可能压根就没有什么超阶畸变,也没有什么有意识的丧尸,当年的那个男孩被感染之后或许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 祁凛细想着克里斯的话:“被感染后的人类会在短时间内出现症状,并且失去自我意识。一个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还能自主活动的感染者,的确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身体。” 克里斯看起来忧心忡忡,他犹豫很久,才开口道: “根据昨晚那组菌群的反应,和三年前那个男孩的种种伪装表现,我们可以大胆猜测,背后的寄生者是某种有目的、有智慧的未知生物——它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祁凛走到窗边,两手撑住窗台,仰头看天:“从两百年前的那场陨石袭击开始,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上将,如果真是这样,”克里斯语气一顿,仿佛他要说的话有千钧之重,“那意味着,摆在人类面前需要警惕的难题,除了丧尸潮,还有某种危险的未知寄生体。” 祁凛的眼神锐利,冷静而又镇定:“克里斯医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这些,充其量只是你的主观臆断。” 言外之意,需要更确凿的实验结果来证明。 克里斯郑重说:“我们会继续研究,给出白纸黑字的结果证明。” 话虽这样说,但事实上,警钟已经敲响。 “今天就先这样。”祁凛拿起外套,准备出去,却突然被身后的克里斯叫住。 “上将。” 克里斯带着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复杂而深邃的眼,他就这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是这样,祁凛上将,我希望——” 希望什么。 祁凛没有留给自己听这句话的机会:“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实验室里,那个男孩很安静地待在实验器皿中,双眼阖着,尘封着三年前的往事。 如果是这样,祁凛,我希望你可以宽恕你自己。 离开地下实验室后,祁凛回到指挥中心处理这次有关黑市的后续事情,忙完后发现已经是下午。 不知是什么原因使然,原本打算出来透口气的上将透着透着就走到了指挥中心的医院。 “上将,顾先生后半夜确实出现了点低烧的迹象,但他不肯打针,说怕疼,也不愿意喝药,嫌太苦,结果今早查房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上将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这么大一个人都看不住?” 护士长在内心叫苦连天,但再怎么委屈也不敢在面上表示出来:“抱、抱歉,上将……不过顾先生的个人信息表上有他的住址,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给您调出来。” * 顾屿桐真的很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尤其是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如果还要打针的话,那就更讨厌了。 都怪祁凛。 上次给他扒得干干净净打屁股针,打出了阴影。 回到租房后,还发着低烧的顾屿桐在心里昏昏沉沉地骂着。他脱了衣服往沙发上随手一甩,走向了卫生间,他觉得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想洗个澡。 当他把自己扒得干干净净后,门口传来敲门声。 “顾屿桐,开门。” 这小破廉租房的隔音差得离谱,以至于顾屿桐还在卫生间就听见了门外那人的声音。 有些人生病了就爱闹点无厘头的小脾气,很明显,顾屿桐就是这种人。 浴室的镜前,他很慢地抱膝蹲下,蜷起来,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动作很轻,企图让门外那人以为屋里没人,然后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他的领地。 “我知道你在家。”但很明显,祁凛并不吃这套。 听到这话,顾屿桐不情不愿地开始穿衣服,穿到一半又一股脑地脱了下来。去他的什么任务,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洗个澡,谁来都不想开门。 系统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响:【宿主,这正是近距离接触攻略对象,提高好感值的机会啊!】 也许是发了点烧,顾屿桐的情绪并不高涨:“怎么提高?我现在只想泡个澡,难不成他还能进来帮我洗澡?” 系统:【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机会都是争取来的嘛~】 去你的。 他顾屿桐有手有脚,怎么就需要别人帮他洗澡了? 顾屿桐翻了个白眼,正打算听听门口的动静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烧糊涂了,于是动了动手指,没想到身体竟然真的在这时候变得不受控制。透明的触手们终于找到出来透口气的机会,一个个探着脑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顾屿桐有些慌,压声道:“你们快变回去,到时候会被人发现的。” 听见这话,有几缕触手顿时有些泄气,垂头丧气地趴在顾屿桐的肩上,又软又凉,触感很好,像是在撒娇。 门外的祁凛果然还没走:“顾屿桐,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不开门是希望我强行闯进去吗?” 衣服是来不及穿了,顾屿桐手忙脚乱地开始去拿自己的浴巾,谁料肩上的触手们一听见祁凛的声音立刻就来了精神,你碰碰我的脑袋,我碰碰你的脑袋,在交头接耳些什么。 第77章 要贴贴,要贴贴。 “不准出来,要是被他看见,你们和我没一个有好下场的。”顾屿桐严厉警告道。 有一缕软软的触手偷偷摸摸地就要往外游,被顾屿桐发现后硬生生拽了回来,他又痛又无奈:“快变回去。” 可拽住这根,又来了其他的,于是从顾屿桐掌心里冒出来的触手们越来越多,顺着浴室的地板愉快地往门口那人的方向游去。 就在顾屿桐束手无策时,祁凛略有不满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的,那我直接进来了。” 第32章 低喘 祁凛正准备暴力破门而入时,门猛地从里打开了—— 顾屿桐看上去像是没穿衣服,全身只裹了一件宽大的浴巾,一层一层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让祁凛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软糯香甜的粽子。 祁凛先是环顾了一遍顾屿桐的居住环境,然后开口问:“这么大点地方,开个门需要十分钟?” 顾屿桐下意识把浴巾裹得更紧:“我、我正准备洗澡。”能给你开门就算不错了。 “来得不巧。”祁凛挑了挑眉尾。 嘴上虽这么说,身体倒是遵循本意地从顾屿桐打开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被“邀请”进家门的祁凛把手里的退烧药放在桌上,抱着胸打量起顾屿桐这间又破又旧的小小廉租房。 顾屿桐的本意是开个门缝,让祁凛看看自己就行,没想到这人竟然不顾自己意愿地强行进来了! “上将,这里破破烂烂的,您还是回去吧。” “不嫌弃。”祁凛看了眼灰蒙蒙的沙发和黑得发亮的木椅,愣是半天没有动作,最后拉了个小凳子坐下,“你忙你的就好,我听医院里的人说你发烧了,毕竟这属于工伤,所以来送点药。” 一听见祁凛的声音,被顾屿桐硬生生藏在浴巾下的触手们就疯狂地躁动起来,顾屿桐一边要忍着低烧带来的头疼,一边要控制这些不安分的触手,险些失去表情管理。 祁凛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的顾屿桐,“不是说准备洗澡?怎么还不去?” “这、这就去。您喝点水,少说话……” 祁凛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回来。” 好不容易可以借着洗澡的机会把触手收回去,顾屿桐怎么会这么轻易过去,现在过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但祁凛却坚持道:“回来。我记得发烧不能洗澡。” 顾屿桐背对着他,非要和他倔:“就不,我就要洗,现在就要洗。” “不可以。”顾屿桐听见祁凛起身朝自己走来的声音,祁凛走到自己身侧,“洗澡不行,但擦擦身体还是可以的。” 顾屿桐那晚被绑成那样,手上全是伤,如果要擦拭的话,身上必定有很多地方是照顾不到的。 “我帮你。” 顾屿桐强忍慌张,仍在拒绝:“上将,这不太好吧。虽然您救过我,但公是公,私是私,毕竟我们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那你觉得,我救你算公算私?”祁凛轻笑一声,手已经攥上了顾屿桐的浴巾一角,饶有兴致地等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算您乐于助人!” 顾屿桐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些触手马上就要从浴巾里钻出来贴着祁凛了。为了不被看出端倪,他只得认栽,彻底豁出去:“上将,我先进去接点水,您待会儿再进来。好吗?” “可以。” 十分钟后,祁凛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上将,您进来吧。” 顾屿桐蜷起双腿静坐在浴缸里,脑袋支在膝盖上。他并不算瘦弱,腰腹的肌肉线条流畅性感,身形匀称完美。祁凛一进浴室,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顾屿桐。 他走过去把窗户关上,然后单膝点地,半蹲在浴缸旁,拿起了毛巾:“这里不好。” 顾屿桐把脸从膝盖上移开,看着祁凛:“嗯?” “没有暖气,会比较冷。”祁凛说是帮他擦身体,就真的只是擦身体。 他的指腹隔着毛巾缓缓擦拭过顾屿桐的颈侧、后背,刻意避开那些可能会让他疼痛的勒伤,顺着微凸的脊骨往下,停在腰窝处。 廉租房的毛巾质地并不柔软,顾屿桐的皮肤很白,这样干净细腻的白总让人误以为会容易在上头留下痕迹,因此祁凛一开始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 直到他发现,无论怎么磋磨,外力都很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不由地,他加重了点手上的力气。 顾屿桐头还晕着,又好不容易把触手们藏了起来,祁凛这样忽然发力让他不自觉出声:“上将,您这样我会有点疼……” “是吗。”祁凛声音微微有些发哑。 顾屿桐突然来了点兴致,他把头靠在膝盖上,看着祁凛:“上将,您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祁凛停下手里的动作,黑而深的眼睛看向他:“后背擦完了,转过来。” “前面……?也要擦吗?”顾屿桐其实还是有点想听上一个问题的答案的,但祁凛不说,他也不好再问,“前面我自己可以来。” 祁凛没有由着他来,而是用手固定住顾屿桐的肩膀,战栗的指尖隔着薄而轻的毛巾去触碰他,从滚烫的胸膛下滑到紧实的腹肌,最后来到小腹处。 顾屿桐的脸色有点不自然,硬着头皮地笑道:“你、你别看那里。” 祁凛实话实说:“你给我看过。” 第78章 顾屿桐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但现在你别看它……” 祁凛嘴角噙起一抹笑,他倏地起身,手撑在浴缸内侧,将顾屿桐整个人覆压在身下,“腿分开。要么岔开,要么抬起来,我继续擦。” “不用了……”顾屿桐实在不愿意。 “哦,意思是希望我来掰开?” “不是、不是。总之,你先别乱动我。” 就在顾屿桐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浴室隔壁忽然传来了一些古怪的声响。 浴室隔壁是另一位租客的房间,那个租客是个白嫩漂亮的男孩,顾屿桐常常能看见他和另一些男人出入房间。 这时,那个男孩娇滴滴的叫喊声从隔壁传了过来。 …… …… …… 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以极高极快的频率撞在一起的声音。 顾屿桐当机立断反应了过来,反应过来的第一秒就是去看祁凛。 祁凛眸底的墨色更深更浓,他喉结一滚,也在看着顾屿桐。 “怎么挑的房子?” “之前您总是辞退我,所以我没攒下多少钱,只能找到这样的租房。” “这房间不隔音?” “……嗯。” 隔壁的动静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祁凛甚隔着墙都能听见隔壁人说话的内容。 …… …… 祁凛微眯着眼,手里的毛巾被攥干了最后一滴水分。他仍然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单手撑在顾屿桐身侧,山一样的威势倾轧下来,压得顾屿桐有点喘不过气。 这房子隔音差,每天一到这个点就是这个动静。顾屿桐平时也没少听,从来都是见怪不怪,等隔壁消停了也就好了,也不会有什么其他反应。 可现在,他光裸着身体坐在浴缸里,一抬头就是祁凛的脸,两人的呼吸隔得那样近,互相交缠在一起,再细小的喘息声也在这间狭窄的浴室里被无限放大,刺激着顾屿桐身上每一寸被祁凛抚摸过的肌肤。 尤其是…… 他“唰!”地一声站了起来,从祁凛的臂弯下钻了出去,还没等从浴缸里跨出去,另一只脚猛地突然打滑,祁凛见状,扔了毛巾,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顾屿桐的胳膊。 可为时已晚,他已经跌向了地面,连带拉着他的祁凛也齐齐向地面摔去。 祁凛垫在下面,而顾屿桐整个身体摔在了他的身上。上将素来肃正的面孔变得有几分狎昵,他微微曲起膝盖,往顾屿桐身下一顶:“每次听到这些声音都会有反应吗?” 顾屿桐刚想狡辩,却忽然感觉到肚皮被什么一戳。 久居下风的他终于转败为胜:“上将,彼此彼此。” 顾屿桐随手扯了件浴袍搭在身上,松松垮垮,但却没从祁凛身上起来。 浴室内水雾蒸腾,顾屿桐用湿润的食指指腹轻轻刮过上将腰间的皮带,另一只手撑在上将的胸前,调笑道:“上将是正经人,第一次听这样的声音,有反应也正常。” 顾屿桐任由宽大的浴袍从肩头滑落下去,语气还是那样不着正经:“我来帮您。就当是——就当是报答您那晚的救命之恩。” 顾屿桐原本就还在低烧中,体温比平时要烫些,不安分的手开始四处点火,迅捷地解开了祁凛的皮带,正要往下探去时,祁凛的大掌猝然间握住了顾屿桐的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祁凛重复他的话:“报答?” 顾屿桐不以为意:“不然呢。” 隔壁乒乒乓乓的声音消停了下来。 ——然而祁凛的脸色却比刚刚更加阴翳,他把顾屿桐从自己身上拽下来,起身,整理衣物,扔下顾屿桐,径直走了出去。 紧接着,大门被猛地关上! 系统恨铁不成钢:【宿主!刚刚这么好的机会,您怎么就把人给放走了!】 光着屁股折腾了这么一大会儿,顾屿桐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扶着瓷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他,“我手指头都已经勾到他的皮带了,是他突然喊停,提起裤子就跑了。” 系统欲言又止。 是顾屿桐率先点的火,行到关键之处,却偏要用一句“报答”来解释成好兄弟之间的互帮互助。 不怪祁凛火大。 系统好心提醒:【宿主,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目前,攻略对象的好感值才只有百分之五十,您最好还是不要激怒对方。】 偏偏顾屿桐有恃无恐,他无所谓地整理着身上的浴袍:“生气就哄呗。” 没被哄过的人最好哄。 不过他的确没想明白,自己好心帮他,为什么关键时候突然又不让他继续。 他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又鬼使神差地瞄了眼隔壁,忽然灵光一闪——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可能是手法和技巧有点差劲,也可能是没摸准祁凛的喜好。 他决定找个地方好好拜师学艺!!! 一周后,冷落了顾屿桐很久的上将忽然接到下属的消息。 “上将,顾副官他晚上又、又去黑市了——!” 第33章 眼尾潮红 做完今天的实验后,克里斯医生带着一份有关寄生性的研究报告来到祁凛的办公室门口。 正准备敲门之际,祁凛忽地打开门,招呼也不打一声,阴沉沉地就往外走。 被落在身后的下属忙不迭地同他问好。 第79章 克里斯早已见怪不怪:“谁又喂他吃枪.药了” 下属扶正帽子,惶恐地说:“顾副官今晚在黑市二层包了场,被、被上将知道了。” “顾副官?包场?”克里斯细细琢磨着,给顾屿桐打抱不平,“下班后的私人时间人家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你们上将住海边的,管得可真宽……” 那名下属顿了顿,接着说:“还点了很多小.鸭.子……” 克里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终于想通了点什么,说:“那你最好还是去拦着点吧。” * “顾先生,今晚的人还合心意吗?” 黑市背后的老板之一正是上回打过交道的那个矮胖男人,刘老板为人敞亮,又极为欣赏顾屿桐的行事作风,要不是被指挥中心的祁凛捷足先登,他指定把人留在自己手下办事。 再加上上回的事情,他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因此这几天的吃喝玩乐一分钱也没让顾屿桐掏。 卡座里,顾屿桐喝了点酒,音色慵懒。他笑着摸了把身边人的头发:“还行,讨我喜欢。” 他自己就喜欢这样嘴甜腰软的,可就是不知道祁凛喜欢哪样的。 这些天,他抱着谦虚好学的心态走进这里,为的就是兼收并蓄,吸纳百家之长,虽说各花入各眼,但他只要样样都精通点,总有一款是祁凛喜欢的吧。 当然,学归学,剩下的时间那是万万不能亏待自己的。 “再换批嘴更甜腰更软的来。” 顾屿桐松开搂着人家小腰的手,酒意有点上头。 刘老板拍拍掌的功夫,这边的卡座就围满了一群新人,各个样貌俊俏,嘴里一口一个顾哥叫得比谁都甜。 顾屿桐正在剥一颗糖果,他缓缓揭开黏腻的糖纸,用骨骼匀称的两指夹着递到其中一个嘴边,笑哄着道:“张嘴。” 那孩子白白嫩嫩的,葡萄大的眼睛黏在顾屿桐身上,没骨头一样地就要往顾屿桐身上靠。顾屿桐好脾气地喂完糖,又揽过他的肩膀:“干这行多久了?” “刚来不久,我以前不是干这个。”这孩子一手搂住顾屿桐的胳膊,另一只手熟稔地往他的衬衫下摆探去。 不远处的舞池里灯光绚丽,人声鼎沸。 顾屿桐把他不安分的手抓住,笑嗔道:“动作很熟练嘛。那我问你,要是遇上不吃你这套的人,你会怎么办?” 男孩很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喜笑颜开:“那方法可多了,顾哥你想试试?” “倒不是我想试。”顾屿桐喝了两杯酒,往沙发上一靠,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某个人的模样,他醒醒神继续问,“你刚刚说方法,都有哪些?” 对方的两只手暧昧而亲昵地搂住了顾屿桐的脖子,靠在顾屿桐耳朵边上轻轻说了几句话。 听完后,顾屿桐惊呼:“这样真的行吗?” “男人都这样。表面上越是不好接近的,背地里玩得比谁都花。”男孩歪头看着顾屿桐笑。 大伙儿见顾屿桐对这方面有兴趣,就搬来了一大堆相关书籍。顾屿桐放下酒瓶,松开周围的温香软玉,倾身往桌上看,厚厚一叠,花花绿绿的封面格外吸引眼球。 “这是?” 他大致翻了翻,刚看到第一页就猛地把书合上了! 周围有人笑吟吟地揶揄道:“这可是好东西。” 眼见顾屿桐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模样,那倚在顾屿桐怀里的男孩就娇滴滴地说:“哎呀顾哥,你有所不知,这样的小绘本放三年前在黑市可是人手一本呢。你看看上头画的谁?” 顾屿桐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打开那本绘本,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光.裸的身体,图片里还穿插着不少激情洋溢的文字。 他颇有兴致地品鉴了会儿,从那些个语气词、形容词和动词看出来了点名堂。 这是本小黄书,而且还是祁凛的小黄书。图文并茂,有声有色。 顾屿桐趁着酒意上头,大肆回味了一遍祁凛身上的肌肉线条,和上面各种千奇百怪的高难度姿势——确实不错。 他看完后自己默默地收了起来,挑眉问:“那看来像祁凛这样的人在你们中间还挺吃香的?” 说起这个,小鸭子们的神色难掩遗憾:“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这样的东西放在现在,就是白白送出去,人家都避之不及呢。” 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三年前……这三年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对呀顾哥,你是不知道,三年前出事的那个晚上,我正好一个人在家,”那男孩说着说着就往顾屿桐身上蹭,一张好看的小脸可怜巴巴的,“当时指挥中心的人都快急疯了,到处找那个被放进城里的男孩,那晚人心惶惶的,街上死了好多人,我躲在窗帘后边儿都不敢多看呢……” “是啊,那个男孩据说还是祁凛放进来的。” “从我记事以来,据点里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乱子。当晚但凡是和那个男孩接触过的人,全都被感染了,人传人,街上血流成河。当时指挥中心的最高首脑还不是祁凛,所有上层领导一律要求严惩祁凛,是上一任上将保下了他,结果呢,结果还不是死在了祁凛枪下。” “祁凛手里可不只这一条人命。当晚死了多少人?东原的人基本全死绝了,整个据点只剩咱们西部这一半的人了。” “被感染的人太多了,祁凛后来带人封锁了东原,那个晚上,整个东原只能听到哭喊声和枪炮声,完全成了人间炼狱。” 第80章 “不过说起来也怪,按理说,人一旦被感染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症状,那个男孩不但没有表现出异样,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走路呢。” …… 你一言我一语的,顾屿桐听完后,又是三杯酒下肚。末了,他轻轻抓了把身边人的头发,哑声笑着说:“可我怎么听说那祁凛还挺厉害的,怎么就把感染了的人给放进来了?” 那男孩噘着嘴,坐直身体:“你左一个祁凛,右一个祁凛,一晚上全是在讲别人,我可不想和你说话了。” 顾屿桐温和地笑了两声,慢慢地把人又勾回来。他低着头去看那小鸭子,那双眼尾微勾的凤目最适合调情:“算我错,还给亲吗?” 那男孩笑开来,伸着小脸就凑了上来。 顾屿桐今晚是真的喝大了,掰着人家的脸就要亲上去,还没等亲到,周围的灯忽然灭了,原本就昏暗靡丽的环境这下更黑了,不一会儿,连音乐也停了,舞池里的狂热气氛骤然间熄灭下来。 顾屿桐昏昏沉沉之间,只觉得有谁站在了自己跟前,冷凌凌的气势,大手一捞,直接把他从沙发里提了起来。 黑暗里,刚刚还在索吻的男孩作势要把顾屿桐拽回来,可当他看清来者的脸后,手就这么愣愣地停在了半空。 在他惶恐又震惊的眼神里,祁凛揪着烂醉如泥的顾屿桐走了出去。 * 廉租房内。 破门而入的上将毫不客气地把这个酒鬼扔在了床上,还没等他开口训斥,就听见顾屿桐拽松了衬衫前的两颗扣子,朝着自己招招手:“哟,怎么还亲到床上来了?年年,快,把我扶起来,我得回去了。” 祁凛单膝跪在床沿,一只手被顾屿桐缠住。动弹不得。 顾屿桐的感冒还没好全,说话时鼻音很重,喝了酒以后声音也哑哑的。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胸前若隐若现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染着淡淡的红,勾起人的无限遐思。 祁凛隐忍地看着这人。 他大可以把人拽到淋浴头下用水冲个清醒,然后好好质问他上回说的“报答”到底算怎么回事,也可以把人提到指挥中心,给他随便安个什么扰乱纪律的名头狠狠处置一顿。 可他没有。 向来强硬的人,率先服了软。 祁凛任由他拉拽着,冷着脸说:“你醉了。” 顾屿桐确实醉得可以,抱着祁凛的手往上摸索,摸到了紧实滚烫的胸肌,拍了拍,嘟囔着说:“我要的是嘴甜腰软的,你下去,换别人来。” “你说什么?”祁凛眯起鹰隼一样的眸,语气危险。 “我说我不喜欢你这款的,换别人来。”顾屿桐没什么耐性地挥挥手。 祁凛猛地攥住他的手,欺身而上,怒极反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 顾屿桐躺在祁凛身下,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祁凛的眼睛,然后使坏一样地朝他的眼睛轻吹了口气,得逞地看着祁凛眨了眨眼:“你是祁凛吗?” 祁凛的心脏顿了一瞬。 顾屿桐伸手揪住祁凛的衣襟往自己跟前一拽,眼尾潮红,嗓音是被酒色浸润后的低哑,还带了点勾人的笑意: “是祁凛的话,我就喜欢。” 顿住,继而补充道:“不试也喜欢,怎样都喜欢。” 祁凛喉头一滚,连瞳孔都微微发着颤。 顾屿桐的手从祁凛的衣襟处移开,转而贴在了祁凛的耳后,猛一使劲,把人按在自己面前,隔着咫尺之距,窥视着那双方寸大乱的黑色眼睛。 “你是吗?”他轻声诱哄着,逼对方缴械投降。 祁凛很少饮酒,他不嗜酒色,却无可自拔地对此时此刻的顾屿桐上瘾,想和他共享醉意,共同沉溺。他的眼神有点乱,只是偏执地盯着顾屿桐看。 顾屿桐双手捧着他的脸,微微起身,闭眼,含住了祁凛的下唇。 “你是。” 祁凛终于得偿所愿,他把人压下去,摁在床上吻,毫无章法地回应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告白,粗野而鲁莽,像是要把这几天积攒的怒火通通宣泄出来。 唇齿间的细碎嘤咛被他忽略。 他眸色深沉,像是一滩被打翻的浓墨:“顾屿桐……你醉了。” 执拗地想要得到对方的回应,要确认这不是酒后胡言,要听更多。 “我、没醉。”顾屿桐被咬疼了,他双手猛地推开祁凛,捂着心口,翻身背对着祁凛,整个人像是因为疼痛而蜷缩在一起。 祁凛把人抱了回来,从失神地宣泄中醒转过来,他去揉顾屿桐紧皱的眉头,又按了按他泛红的眼尾:“我不好,我轻点。” 可欲.火难收,他忍得艰难。 从在隔壁卡座看顾屿桐和其他人玩得热火朝天时起,或者更早,早到那碗粥,早到那些奇丑无比的小人画。 顾屿桐阖着眼,半梦半醒间,依稀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住,拉起,然后被手里的触感惊醒。 祁凛喉咙里发出难抑的低喟,他模糊地喊着身下人的名字。 哪儿来的巨型杏鲍菇……? 祁凛带着他的手,上下纾解。 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的顾屿桐轻笑了声,拖着语调说:“抱我起来。” 被抱起来的顾屿桐坐在祁凛身前,单手搂住祁凛的脖子,用鼻尖蹭了蹭祁凛的侧脸。 然后再度吻了上去。 他轻啄着祁凛的下唇,撬开祁凛的嘴,将自己和酒精的味道融进对方的所有感官里。 第81章 是引诱,也是教授。 “祁凛上将,只有这样,我才会舒服。” 他教他,怎么吻自己。 顾屿桐的手还握着他,轻重缓急,无师自通。 祁凛稍微和他分开了点,呼吸声粗重,随后扣住顾屿桐的后脑勺,慢条斯理地研磨他的唇舌,用他教的方式,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速度也逐渐加快。 顾屿桐欣赏着、观摩着祁凛的表情,他有意或无意发出的每一声轻.喘,每一个音节,无不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势要让祁凛自甘堕落。 酒精刺激着两人的神经,连呼吸都是醉的。 “喜欢……你。” 最后一刻,祁凛松开顾屿桐的唇,忽然抱住了他。 顾屿桐扯了扯嘴角。 【恭喜宿主,好感值提高至75%!】 顾屿桐心口处的疼痛愈盛,痛得人直喘不上气。 他无力地抽出手,彻底倒在了祁凛怀里。 然而系统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请宿主前往东原,和组织完成对接,为接下来的刺杀做好准备!】 第34章 冷落 这段时间的强化训练,顾屿桐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无论是移动靶射击、体能练习还是搏击技巧训练,都出乎意料地表现得不错。 寒风凛冽的训练场,只要他在,就必然会是一道吸睛的风景线。 “你的身上有点他的影子。” 刚喂完白鸽的老上尉拍了拍手里的食物碎屑,这样评价顾屿桐。 顾屿桐不消多想,也知道上尉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那晚帮祁凛…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这种变化有些微妙,他时常能感受到来自祁凛的视线,但却极少给予回应。 比如,他会挑祁凛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去送文件。 或者,在上将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时谎称自己已经有约了。 又或者,在路上擦肩而过时,有意无意地错开祁凛投来的视线。 ……这样的时刻不胜枚举。 究其原因,一开始,顾屿桐把这归结于,这么久以来都在完成任务从而产生的惫懒情绪。 但后来他发现不是这样,是自己在刻意回避。 好比是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身体的不舒服让他本能地拒绝给出回应。 顾屿桐最近一段时间很明显地发现,无论是和祁凛在生理还是心理上的靠近,心口处就会痛得厉害。 好像有什么东西准备冲破一切阻碍,从深处破壳而出。 “在这一切结束后,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我一接近祁凛,就这么难受。”训练场的模拟攀岩墙上,顾屿桐单手攀上面前的一个手抓点,往上一蹬,咬牙对系统这么说。 系统:【宿主,这是好事。至少这样可以随时提醒您,您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完成任务,避免您动心。】 “动心?别开玩笑了。”顾屿桐看准斜上方的一个手抓点,嗤笑了声,“这是从你嘴里讲出来的唯一一个好笑的笑话。” 系统还算满意地回应:【很高兴能听到您这样说。】 顾屿桐不置可否。 模拟攀岩这是日常训练中的其中一项,对于平时的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将近五十米的高度,顾屿桐正准备继续往上时,底下传来了祁凛的声音。不过这也正常,上将例行巡察,验收成果,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稳住心神,准备侧蹬往右上方走。 “肩胛发力错误,”祁凛语气冷酷,“不要翘肘。” 顾屿桐暗暗咬牙:“艹。” 刚说完,脚下就猛地打滑,他整个人不受控地跌了下去,所幸腰间帮着安全绳,等他落地时,祁凛扭头和训练员说:“不合格,加练。” 顾屿桐忍着脾气从地上爬起来:“上将——” 祁凛扭头看他:“有事?” 上午的训练结束,眼下正是午饭时间。许多同期训练生像平时那样走过来想叫上顾屿桐一块吃饭,却在看见祁凛时,又悻悻地缩了回手,自动屏退出一段安全距离。 顾屿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事实上他确实有点为难。 他在祁凛手下干了这么久的副官,平时端茶滴水的活儿也没少干,还得跟着训练生一起加强体能训练,累死累活一个来月,祁凛开给他的工资却少得可怜。 塔尔上回借他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现在维持日常开支都困难,更别提交房租了。 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头,鼓起勇气:“上将,我可以预支一点工资吗?” “没钱喝酒了?”祁凛今天的态度不太友善,很明显是不满顾屿桐这段时间的疏离。 “不是。” “那就是没钱点男人了。”上将转身就走,“抱歉,我没有为你的一夜风流买单的兴趣。” “上将,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屿桐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虚和理亏,他实事求是,“是您给的工资太低,我没钱支付房租了。” “房租?”祁凛的语气过于冷漠,以至于顾屿桐难以把面前的人和那晚抱着自己的祁凛联系在一起,“你是说你住的那个,楼下写满反.动言论、房间不隔音还住着个酒鬼的廉租房吗?” “……是的。”顾屿桐低着眉,迅速地瞥了眼祁凛。 但他忽然想到什么,着急给自己找补:“上将,我那天没有喝醉。我说的话、做的事,都是自愿的,我都没有忘记……” 第82章 “对,你一直都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很欣赏你这点。”祁凛用顾屿桐从前的话给那晚定了性,“不过我疑惑的是,从前在b区,对其他人,你的报答方式也是这样吗?” 顾屿桐刚刚摔下来虽然没受重伤,但手肘和膝盖都有擦伤,只是那些伤口直到这一刻似乎才开始隐隐作痛。 他脸上忽然一热,心情复杂,盯着祁凛。 “不要露出这副表情。”你知道的,我不会哄你。 祁凛看样子真的有点生气,他不懂顾屿桐的忽远忽近,于是将这理解为对方的一时兴起,或是顾屿桐的本性使然。 他冷冷开口:“如果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报答方式,那么我无话可说。” 顾屿桐觉得耳朵有点烫,因为祁凛的话很伤人。 虽然他无法向他挑明自己接近他是任务需要,而远离他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但他斟酌了一下,还是试探着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要拉拉祁凛的衣摆: “上将,您误会我了,我这段时间其实是——” “上将,城外有突发任务!”有人上前通传。 祁凛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态度很冷地转身离开。 过了很久,直到顾屿桐感觉到肩上大喇喇地搭上来一只手,他才回过伸来。 是刚刚和顾屿桐一起训练的人,青年笑嘻嘻地冲上将离开的方向扬扬下巴:“怎么?被训了?” 他安抚般地拍拍顾屿桐:“别放心上。那可是祁上将啊,他的性格谁不知道,多少人躲他都来不及呢,你能当上这个副官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他以前的副官呢?”顾屿桐问他。 “哥你真逗,哪有人愿意做他的副官啊?别看指挥中心里大家对他都毕恭毕敬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想他呢。”青年笑了两声,“所以你这工作可算得上是铁饭碗,好好捧着吧。” 连索亚这样暴躁的人都有人愿意成为他的副官,唯独祁凛没有。顾屿桐在心里这么想。 所以他一直以来的任务就是把这样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勾到身边,让他尝点从没尝过的甜头,然后再把人踹掉,告诉他你被骗了其实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真够欠的。 系统在脑海里悉心纠正:【宿主,您——】 “闭嘴,问你话了吗。” 那青年被顾屿桐忽然转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哥你要是真不服气,那我推荐你一个好地方。保准你看完后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顾屿桐狐疑地看了眼他,而后坦言:“我没钱了,点不起小鸭子。” “不是这个…”他悄悄凑到顾屿桐耳边把话说完。 这地方顾屿桐知道,就在黑市里,上回他被祁凛揪走时,那小鸭子拉着自己说的下一场就是这个。 结束今日训练后,顾屿桐再一次站在了黑市门口。 当然他来也不仅仅是为了散心,还为点别的。 “顾哥!好久不见~”年年探头探脑地往顾屿桐身后多瞥了几眼,“今天上将没跟过来吧?” “怕他干什么。”顾屿桐轻笑了声,跟着他曲折的走廊深处走,最后顺着层层楼梯往下,地上的欢声笑语逐渐被一些更喧嚣更嘈杂的噪音取代,他直入正题,“你上回跟我说的地方就是这里?” “是呀是呀。”年年搂着顾屿桐的胳膊,给他拉开一扇沉重的金属门。 两人走进去。 随着金属门在身后“砰!”地一声阖上,周围瞬间只听得到人群歇斯底里的助威声,暗紫色的灯光诡谲而晦暗,照在每一个观看比赛的人脸上,显得格外妖魔化。 这是一个拳击竞技场,正中央是八角笼,四周围满了疯狂的观赛者,一层层往上,顾屿桐和年年正站在最高层的观赛位置。 “来这里打比赛的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没什么规则,谁愿意上就报名,生死不论,输了被打死算自己的,赢了就拿赏金。要是哪个有钱的爷看高兴了,愿意在高处往下砸钱那算他有福气~”年年兴致勃勃地介绍着,“那时候,半空中都是白花花的票子,漂亮得很呢!” 顾屿桐被他拉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观赛位置落座。 他看向中央的八角笼,那里很明显刚刚结束一场比赛,台子上满是血迹,不少钞票散落在上面,沾着腥气的红。 “又死了一个。”年年的语气见怪不怪,“没事,马上就换新人了。顾哥,我们再等等。” 飘飞的彩带、带血的钞票和主持人几欲破音的呐喊声,这个地方的一切都与外界格格不入,如果说那道金属门外的人性还裹着一层薄膜,那这里简直是人本性的赤裸裸展示。 没人关心生命。 顾屿桐只看到了淋漓的血和张扬的恶。 “怎么样,顾哥?”年年用手挡在眼睛,倚在顾屿桐肩头问道。 “……” 这一场比赛,以其中一人的脖子被绞断而宣告结束。 顾屿桐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厕所的洗手池前,顾屿桐打湿了脸,垂着水的发丝被他捋到了脑后,可几捧清水洗完脸后还是没能平复他的恶心反胃。 尸体和血液他不是没有见过,那天在禁区,他就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 他不是人类,面对异类的尸体,当然不会有特殊的反应,就好比一个人在地上看见虫蚁的尸体,不会觉得这很残酷,不会和它们共情。 第83章 但现在,顾屿桐需要花点时间弄明白心里的这些情绪。 厕所最里头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醉鬼,他听见顾屿桐发出来的动静,笑道:“一看就是新来的,小弟弟,你毛儿都没长齐就来看这个,不会被吓得尿裤子吗?” “砰——” 一个结实的拳头下一秒就印在了那个酒鬼脸上。 “小子,还挺有种。”男人喝得很醉,呵呵笑了两声,倒是没还手,“要我说啊,这种比赛可没什么看头,想不想看点更过瘾的?” 男人的酒槽鼻红而大,说出的话半真不假。 他撞上来想要勾搭顾屿桐,却被甩开,悻悻地笑道:“这里的拳击看的是人和人斗,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在东原,不仅能看到人和人斗,还能看到人和鬼斗。” “什么意思。” 见顾屿桐来了兴致,男人终于捡回点自尊,压着声音故弄玄虚:“丧尸见过没?东原那群人就是把人和那种东西放一块,看它们互相扭打啃咬,那才过瘾呢!” “东原?那不是一片废墟吗?” “说你是个毛头小子还不服气呢,这很多事情呐,你拿眼睛看是看不明白的。”男人说完就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厕所。 直到回到座位,顾屿桐都还在想着男人说的那些话。 东原、丧尸……还有那晚在垃圾场里看过的那辆奇怪的车。 系统接下来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就是前往东原,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的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顾哥,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年年鼓起一张脸,“讨厌死了,每次和你说话都装听不见。” “没什么,我就是发了会儿呆。” 年年很轻易地原谅了他,重新挽起顾屿桐的手:“我上回跟你说过的那个男人就要上场了。他外号‘钢狼’,单手就可以给对方爆头,实力恐怖且野蛮,他的出身很黑的,据说还是据点内部反对上将独.裁的暴动群体核心人物,这次是受邀特地来比赛的。” “是吗。”顾与桐过滤着这句话里的有效信息,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他。 “这场比完,就轮到他啦。哥哥别急。” “……嗯。” 眼看这场比赛结束,主持人上台宣布结果,正当他要宣读下一场的比赛选手名字时,忽然顿住,他捂着耳麦听了会儿,随后抱歉地对场下的观众说: “诸位,钢狼今天无法到场。” 比赛照常进行,场下慕名而来的观众却爆发出一阵唏嘘,杂乱的抱怨声里,顾屿桐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祁凛……?” “对啊,钢狼不是一直仇视指挥中心的祁凛吗?今天没来准是干大事去了。” “那好歹是上将,哪里这么容易让他得手?” “姓祁的不是今天出城了吗?就等着他回城时,埋伏在路边给他来一炮!” 暗紫色灯光下,顾屿桐眸光蓦地一沉。 得知钢狼无法到场,年年有些失望。当然他今天把顾屿桐拉到这里来也不全是为了看一场暴力而血腥的比赛。 钓了这么久,还不得手,可不得费些手段吗。 年年从兜里拿出一瓶水喝了几口,随着场上的比赛进入到白热化,场面也越来越重口,他顺理成章地窝进顾屿桐的怀里,伸手摸向了他的胸口。 “顾哥,你心跳得好快。” “场上的人好恐怖,我有点害怕。” 顾屿桐不太适应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却被怀里的人重新按了回去。年年微张着嘴,水汽蒙蒙的眼看向顾屿桐:“哥,我身上好热。” 说罢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顾屿桐淡淡地垂眸,百无聊赖地用小指勾住怀里人柔顺的发尾,卷着玩儿。 像是得到鼓励,年年又往顾屿桐身上蹭了蹭,抬起小脸就往顾屿桐唇边凑。 就在快碰到的前一刻,身旁不远处的观众席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打断了这一动作。 一个激进分子蓦地站了起来:“钢狼得手了!这枚炸弹将是我们推翻祁凛吹响的第一声号角,据点需要更仁慈的圣主,而不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暴君和屠夫!!” 场上的比赛进入最后的阶段,两个人的进攻迅猛而不要命,八角笼中充斥着兽性。 彩带乱舞,纸钞飞扬。 “顾哥,不要管这些。别人是生是死都和我们没关系。”狂乱的氛围中,年年抱住了顾屿桐,他的手开始往顾屿桐腰间游走去。 “……”顾屿桐靠在椅背上,心跳得厉害。 “祁凛就该死!” “他害死了这么多人,怎么还有脸活到现在?!” “住手!”顾屿桐几乎是失措地站了起身。 年年被这一动作掀翻在地,他怔怔地看着顾屿桐。 顾屿桐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怔然,他先于自己的一切理性做出了这个举动,事后才着急忙慌地给自己这一行为找补。 “抱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仔细想想也不对,至少这一理由在祁凛身上不成立。 那是什么原因呢。 顾屿桐很急地呼吸着,心下茫然,他在一片混乱中,脱口而出: “抱歉……是我不喜欢你。” 他双眼无神地往回走,很着急地推开那道沉重的金属门,快步离开。 从黑市返回指挥中心的路上,原本安静有序的街道表现出不同寻常的躁动。 第84章 “听说了么,今晚城门那块出事了。” “怎么没听说?那轰的一声,震得我家玻璃都快碎了,吓得孩子哇哇哭。” “人还活着吗?” “悬。” 悬。 第35章 交心 “上将——?” 顾屿桐推开办公室的大门,里面果不其然没有人。 今晚的指挥中心很乱,主楼的走廊内各部门人员步履匆匆,没人顾得上他。 “顾副官?” 顾屿桐闻声向后看,发现是一名执勤兵,他问道:“上将呢?往常这个点,他结束任务后都在这里看布防图。” 那名执勤兵回答得言简意赅:“今晚二十时五十分在城门口发生一起爆炸案,人员伤亡正在核对中。” 顾屿桐抓着他的胳膊:“那上将人呢?他中午接到任务出城后就一直没回来——” “无可奉告。”执勤兵不愿多透露一个字,“但现场所有伤员都已送至指挥中心医疗部。” “不早说!” 当晚,指挥中心内的街道上鸣笛声不断,相关工作人员都掩面快步急行着,顾屿桐穿过这些人群,最后来到指挥中心内部的中心医院。 刚踏进医院大门,身后就推进来一张急救床,上面躺着的人已经面目全非,手臂、脖子这些但凡是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已经化为焦炭。 “都让开,不要围观!” “请不要挡路——” 顾屿桐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远远地看着一张又一张急救床送进来,再从自己面前急急推过去。 “您好,麻烦问一下——” 连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警卫员阻拦。 顾屿桐只能远远地跟着这些人,上电梯,随后来到急救室,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有的人浑身是血地进去,然后盖着白布出来,有的人幸运一点,推出来后转交重症部。 于是,顾屿桐又跟着这些幸运一点的人来到病房。 病房外的情况比医院门口更乱,顾屿桐走到一旁的护士站:“您好,请问上将的情况怎么样了?” 要么死了,要么还在抢救。他提前在心里这么回答自己。 但护士头也没抬,“上将?什么上将?先生,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难道尸体还没被挖出来?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麻烦借过一下,谢谢——” “前面的,都让一下!!” …… 顾屿桐往后看去,只见众多医护人员推着一张急救床往icu疾步走去,上面躺着的人伤势太重,看不出五官,就只一眼,顾屿桐忽然心一沉,不管不顾地走了过去。 警卫员很快发现了他,并强行将他拦下。 “凭什么拦我?!”顾屿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床被推走。 几名人高马大的警卫员有点吃力地表示:“先生,您的行为属于妨碍公务。您再不离开,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你们试试!” 几名警卫员对视一眼,都不想把麻烦闹大,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众人散去之后,顾屿桐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追了上去。他绕过有警卫员驻留的走廊,准备从消防通道走,刚一推开楼梯间的门,就被一只大手攥住手腕,拉了进去。 楼梯间很暗,没有灯光。 那个人从背后箍住他的肩背,捂着他的嘴,微微弯腰,声音贴在耳边凉丝丝的: “副官先生,需要帮忙吗?” 顾屿桐突然被袭击,脑子还没转过来,再加上楼梯间很黑,长期训练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屈肘,猛地往后一击,结实地打在了那人微烫的胸膛。 男人低笑两声:“挑衅警卫员还不够,现在又袭击上级领导,顾副官,这样是会被革职的。” 顾屿桐还不及反应这话什么意思,就觉得手肘打在那人身上的触感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个变态没穿衣服! 他仍然被那人箍在怀里,看不清对方的脸,羞愤感让他蹭地火起:“变态,把你衣服穿上!” 眼看这人还不打算放开他,顾屿桐怒意更甚,准备给他来个过肩摔,却不料对方竟然提前预料到,随后出其不意地捏住顾屿桐的肩,一个转身,把人死死地抵在了墙上。 “这么烂的招式,我有教过你吗?” 那人声音熟悉,却比平时还要低哑疲惫:“才出去没多久就不认识我了。” 顾屿桐的身形一顿,愣愣地看着他。 窗外稀薄的月光洒进来,视野明亮了些。 祁凛上半身缠着绷带,因此没穿衣服。 紧绷的绷带在男人精壮结实的身体上勒出性感的线条,宽肩窄腰,绷带尾端在沟壑分明的腹肌处随意扎了个结。 “上将。”顾屿桐咽了口唾沫,喊他。 “嗯?” “我以为你死了。” “没死。” 祁凛松开他,斜倚在楼梯扶手上,歪头看他,“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很多人不惜同归于尽也想要我死。” “所以我的真正行踪是不外露的,今晚回来走的是东边的侧门。”祁凛看他的表情,轻笑出声,“你刚刚看到的那些死者是这次暴动的组织者。” 祁凛表现得很轻松,就好像这只是一次寻常的事故,事故里搭进去了几条人命而已。 不显山不露水,轻而易举地洞悉敌人的计划,反过来将对方一军。 第85章 而这样的事情,祁凛也许已经经历过很多次。 “据点里的很多人都想让你死是吗?” 祁凛回答得干脆且理所当然:“是的。” 这个答案天经地义,所以他可以不假思索地把他本人和“死”这个字挂钩。 所以他才会处处设防。 “上将,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计划,然后——” “顾屿桐。”上将直呼他的全名,带着很强烈的不满意味,“你来医院就是来向我讨教侦查和反侦察技巧的吗。” 顾屿桐很识时务地倒转话题:“上将您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好点了嘛?” “脱离丧尸包围圈,准备跳车的时候受的小伤。”祁凛就事论事地说,“刚刚你那一拳刚好砸在伤口上。” 顾屿桐记起来这茬,走上前就要查看伤口,却被祁凛一把抓回了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一会。 “中午的时候想说什么?” 顾屿桐挣扎了片刻,索性任由祁凛这么抱着自己,“您不是不想听嘛?” “不是不想听,是让你好好想想再开口。”祁凛拿下巴轻轻蹭着顾屿桐的发顶,声音有点哑,“而不是骗我。” 楼梯间的门把光亮和黑暗隔开来,让平时必须沉稳冷厉的上将也可以稍稍松懈下来,听一句想听的实话。 “不要骗我。”祁凛又重复了一遍。 在祁凛的心跳面前,顾屿桐原本准备好了的谎言打退堂鼓。 他重新组织了会儿措辞,开始说:“上将,如您所知,我不是什么很好的人。没人喜欢过我,这样的情感对我来说是点复杂,所以我的回馈才会那么糟糕。” “那天晚上我的确喝醉了。但做那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我想报答您,只是单纯地想做,想和您做……” 顾屿桐一个人叽里咕噜低着头说了半天,蓦地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慵懒的笑音。 他抬头去看祁凛,竟然看见祁凛在笑,于是他忽然像是有了底气,开始倒转矛头数落祁凛,“但是上将,您中午的话真的很过分。” 祁凛笑着看他:“哪句?” “您说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对别人的报答方式,这很伤人。” 祁凛存心逗他:“原来不是吗?” “当然不是。”顾屿桐又开始了,“我虽然是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但绝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祁凛挑起眉尾:“嗯,以后不说了。” 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上将在得到了想听的解释后开始变得很好说话。 顾屿桐见情况大好,于是得寸进尺地问:“那上将,中午和您说的工资的事情——” “房租是吧。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搬出来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不用住了。” 顾屿桐目瞪口呆,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那我住?” “我家。” 这是何等的殊荣呀。顾屿桐就快藏不住心里那股自得和骄傲,面上却还是一副扭捏的姿态:“上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祁凛按住他的肩膀,微微俯身盯着他的眼睛,勾唇:“债主和老赖。” * 城门处的修缮工作还在继续,这次事故里死伤三十余人,动静闹得不小。 祁凛的意思还和以前一样,救不活的埋了,救活了的杀了再埋。 对这些人,他从来没有手软的时候。 虽然他没有受到这次事件的实际影响,但近期据点外的丧尸活动越来越频繁,攻势也越来越猛,任务中受的伤却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这次伤势较重,所以目前还在医院休养。 “为首的那个跑了……我们的人还在找……” 单人间病房里,祁凛站在窗前接听通讯,眸底深不可测:“往东继续追。” 对面应下,而后结束通讯。 身后这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祁凛重新坐回床上,并把垃圾桶默默地挪到显眼的地方,里头装着刚刚换下来还沾着血的绷带。 “上将,您午饭吃过了么?”顾屿桐鼻尖红红的,边说话边往外吐白气,他抱着保温桶从门外走进来,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处心积虑的垃圾桶。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他快步上前,把保温盒放在床头一侧的桌上,说罢就要去解祁凛胸前的衣扣,查看伤势。 祁凛:“医生说一牵动伤口,就会流血。” 已经入冬一段时间,室外温度很低,顾屿桐在赶来的路上吹了点冷风,手指冻僵,愣是解了半天还没解开。 祁凛靠在床头,目光从他低垂的眉睫下移到被冻红的鼻尖。漂亮得不像话。 察觉到祁凛有如实质的目光,顾屿桐原来还在老实解扣子的手不安分起来,隔着那层单衣,又戳又按。 最后祁凛沉着脸色,换了个姿势坐着,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顾屿桐看着那处,语义双关:“上将您饿了。” “这里可不行,等下次吧。”肇事者略显遗憾地坐回床沿,顽劣地笑着。 一般来说,让祁凛吃瘪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很显然,顾屿桐是个例外。 祁凛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晚上不用过来了。” “为什么,上将您不喜欢我煮的粥嘛?” “……不是。” 一连喝了几天,祁凛觉得自己对食物的包容度越来越高,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嫌弃那些粥, 第86章 “策划这次爆炸案的头目还没抓到,他的危险性太大,随时会进行再度报复,你是我的副官,很有可能会被牵连。” 祁凛说完后顿了一瞬,补充道:“以及,天太冷,晚上风大。” 顾屿桐听完后点点头,站起身来,指向床头那个保温桶笑说:“知道了。上将您用餐吧,不是粥,都是您爱吃的,我新做的。” “你去哪里?” 顾屿桐摸了摸鼻尖,“我之前住的租房楼下有个老婆婆,卖煎饼的。今晚有雨,她腿脚不是很好,我帮她把车推回去。” 祁凛刚准备打开食盒的手顿住,语气微冷:“所以其实你今晚原本就没打算来。” 顾屿桐无可奈何地笑笑:“上将您几岁?” 祁凛没看他:“记得多带把伞。” 顾屿桐愣了愣,嘴角划开一丝弧度,“上将万岁。” * 傍晚时,果然飘起了雨。 还是那个熟悉的垃圾填埋场。 顾屿桐压根没去帮什么老婆婆推车,而是隐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那条小道。 见没人,系统飘了出来:【宿主,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个小时了。您到底在干什——】 “闭嘴。他们来了。” 又是上次听见过的那种怪声。 不过这一次,顾屿桐完全可以肯定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是丧尸。 第36章 我姓宫 那天厕所遇见的男人,他的话让顾屿桐想了很久。 在那种不可见光的地方,人和人的拳击尚且如此血腥残暴,更别提人和丧尸之间的搏击了,其重口和变态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东原、丧尸、异形…… 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因素杂糅在一起,忽然让顾屿桐灵光一现,想到了那天在垃圾填埋场看见过的那辆诡异的套.牌车。 据他所知,以前据点大致分为东西两个部分,西部地形平坦,是最佳居住地,而东原地貌复杂,但同样住着很多人,出事以后几乎成了无人区。 从此,东和西之间就依着地势筑起了一道长而冰冷的城墙。 两边被隔离开后,想要通行就得想别的办法。 雨声逐渐变大。 果不其然,伴随着古怪的嘶吼声,一辆□□出现小道尽头,正朝这边驶来。 顾屿桐冲进雨幕,掏枪逼停了他们:“开车的那个,滚下来!” 车辆紧急刹车。 紧接着走下来一个男人。 眼熟,就是上回那个。 “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冲上来想被撞死是吗!” 男人打量了顾屿桐几眼,随后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右手摸向腰间。 “别动!”顾屿桐眼神一凛,猛地一脚踹倒男人,等人踉跄几步后,绕到他身后,反手将其击晕。 他把男人扔进垃圾坑后,走到车后,唰地揭开后备箱。 ——一个半人半鬼的东西被钢索捆着,血红的眼珠正死死盯着顾屿桐,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把人生吞活剥了。 果然是丧尸。 他来不及思考过多,转身上了驾驶座。 副驾驶还是那天的男孩儿,胆子不大,已经吓瘫在了座位上。 时间紧急,顾屿桐边开车边对男孩说:“收好你的表情,不想死就记住我的话。今天,那个男人临时有事,托我来接这单,东原的秀我看过好几场,是自己人。” 他声音沉下来的时候很有压迫感:“现在,给我指路,带我去你们要去的地方。” 闷雷在空中酝酿。 雨幕里,车沿着这条小道驶向东原。 周围的景色逐渐荒芜,小道开始变得开阔,旷野和苍穹相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按照男孩说的路线,顾屿桐把车开向一处高大的灌木丛,进去以后豁然开朗,车直接驶进一条幽深的隧道。 男孩:“车开出这条隧道之后就能到东原的峡谷了,那里就是我们待会要去的地方。” “峡谷里有什么?” “玩儿什么的都有,那些人和变态没什么两样的。” 顾屿桐借着车灯看了眼男孩:“你年纪不大,怎么来做这个,家里人呢?” 男孩垂着眼:“他们三年前都死了,我实在没钱吃饭所以才找到了他们。他们一开始说只是帮忙运货搬货,后来我才发现这群人根本就是疯子,他们一直在外抓被感染了的逃荒者,然后把它们带回来交给这里的老板——” 一个急刹,说话声猛地止住! 顾屿桐放下车窗,只见隧道里站着好几个持枪的男人。每个人的体格健壮到甚至能单手把这辆车抬起来。 为首的那个鹰钩鼻直勾勾地盯着顾屿桐:“新面孔,没见过你。下车。” 顾屿桐刚想说话,副驾驶的男孩张嘴了,他笑着说:“哥,老张昨晚磕大了,下不来床,又不敢耽误给老板送货的时间,所以今天让他侄子来替他。” 男孩又看了眼顾屿桐:“这小哥来这儿看过几场,是自己人。” 其他人听罢明显放松了点,但鹰钩鼻却不像其他人这么好糊弄。他掰着车窗,另一只手很明显在摸枪,看着顾屿桐:“侄子?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顾屿桐谦虚道:“基因彩票。” 他索性熄了火,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胸打了个哈欠:“怀疑我的话我就不进去了。但那货可还在我的后备箱,要是真送迟了,你们就等着老板亲自过来这儿收货吧。” 第87章 鹰钩鼻哼笑一声,枪管指了指副驾驶的男孩:“你来开车,把货送到老板手上。” 随后看向顾屿桐:“但是你,现在立马下车。” 顾屿桐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如果真下车,脑袋不挨几个枪子儿是回不去了。 他微蹙起眉,开始去找自己的枪。 这时,后备箱的丧尸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他停下手里摸枪的动作,死死盯着那个男人:“在把事情闹得更大前,让我进去把东西送了。” 浅褐色的瞳孔有一瞬的异样。 旋即恢复正常。 后备箱的丧尸开始嘶吼,瘆人的声音回荡在隧道里,格外阴森。 鹰钩鼻微微皱鼻,暗骂一声,松开了车窗:“赶紧进去,动作快点,妈的真晦气!” 顾屿桐暗自松了口气,重新发动车辆,提速,很快通过了隧道。 车来到峡谷入口,顾屿桐让男孩儿下车:“刚刚谢了。” 男孩还没反应过来。 顾屿桐看了他一眼,把外套脱给他:“你在隧道里等两个小时然后再走。以后找份好工作,不要回来了。” 男孩原本瘦弱肮脏的脸忽地亮了起来。 顾屿桐其实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他本来可以任其自生自灭,但他还是把身上为数不多的钱都扔给了男孩: “像太阳一样,往西边跑。以后都不要回来。” 男孩擦了把脏兮兮的脸,跳下车,对着顾屿桐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隧道的西边跑去。 顾屿桐坐在车上,回想这一路上男孩对这里的介绍,最后把目标锁定到那个幕后老板身上。 系统:【宿主,请尽快和组织碰头。】 顾屿桐眸光一沉:“知道了。” 他准备启动车辆之际,身后的隧道里冷不丁传来一声枪响。 提醒声亦或是求救声被堵在谁的喉咙里,很细微,但顾屿桐还是听到了。 他瞳孔猛地一缩。 顾屿桐的第一反应就是返回隧道,但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轮胎被贯穿,已经漏气了。 他当机立断弃车逃跑,进入峡谷内部。 在顾屿桐离开后,隧道里冲出一个人,浑身都是垃圾碎屑,恶狠狠地看着顾屿桐逃走的方向:“他妈的,落老子手里玩死你!” “老张,这小子看起来来头不小。你要是真把姓祁的人放了进来,你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鹰钩鼻按住耳麦,开始发布通缉指令,“男,一米八五往上,五官端正。抓到就杀了。” * 直到彻底走入峡谷内部,顾屿桐才算是彻底将这座黑暗之城尽收眼底。 峡谷两侧是特意搭建的栈道,来往的人脸上都带着各色面具。 栈道下方,其他可供娱乐的场所以地形而建,连成一片,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和外头的荒凉完全不搭边。 猩红色的灯笼遍布各处,像是给这座城池泼了层血。 顾屿桐走在栈道上,眼睛被这样的色调刺得生疼。但他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哄乱声。 “少废话,面具摘了!” “把你马子衣服穿上,一起过来!” …… 顾屿桐藏在人群里,没有声张,低着头往前走。 “站住!前面那个——” 顾屿桐没有理会,继续走。 “说的就是你,那个低着脑袋的!站住别动——” 一声枪响,正好击毙顾屿桐身旁的那个磕嗨了的倒霉鬼。 出了人命,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顾屿桐眼神一冷,单手撑着栈道的护栏,翻身跃下,彻底隐入哄乱中的人群里。 身后的那群人跟得很紧,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追了上来。乌泱泱一群人,硬碰硬赢的可能不大。 继续往前走,人群已经逐渐散开来,自己很快就会暴露,正当顾屿桐边跑边思索对策之际,身后一只手将他拦腰抱起,藏到了身旁的一间成人用品店里。 “别出声。” 男人的力量和体格都远在他之上,单手就可以把他控制住。 隔着面具,顾屿桐不知道这人是谁,声音也从来没听过,不过这股强横的力道倒是熟悉。 帘子外是正在搜查的打手。 男人整个人挡在顾屿桐跟前,他堵着顾屿桐的嘴,粗粝的拇指指腹在不经意间滑过他柔软的下唇时,蓄意按了按。 打手的声音越来越近。 男人开口,命令顾屿桐:“叫。” 顾屿桐眉头蹙起:“?” 男人扬声,嗓音威严而富有掌控力:“叫出声来。” 说完,朝一旁的..用品扬扬下巴。 顾屿桐很快反应过来,两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声音软成一汪水:“啊,慢点啊!” “都是你,都说不要在外面了,非要拉着我来这里!” “里面什么人?都出来!” 男人藏在面具下的目光一凛,牢牢护住顾屿桐的脸,揽着他的窄腰就来到了门口,慢悠悠撩起了帘子的一角:“瞎了,没看见我在办事?” “我管你们在干什么,滚出来!” 顾屿桐把脸埋在男人怀里,伸出白皙的手指,勾着不知何时拿到手的一副豹纹文.胸扔了出去。 他故意作生气状,捏着嗓子:“你看你,又去哪里招惹了狐狸精,现在人家男人都找上门来了!” 第88章 门外打手看着地上的豹纹,隔着帘子疑惑道:“女的?” 男人搂着顾屿桐的手暗暗加重了力道,宣誓主权般开口,声音里是隐隐怒意:“还不滚?” 帘外。 “老大要找的是个男的。不是她。” “呸,算了,走!” 等人都走了,顾屿桐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推开男人,保持好很有礼貌的一段社交距离。 “谢谢您,先生。”顾屿桐说完就要走。 男人打破这段礼貌的社交距离,直接拉住他:“现在出去还太危险,再等会。还有,这里的人脸上都带着面具,你直接出去太扎眼。” 顾屿桐甩开他的手,重新打起警惕:“为什么帮我?” “觉得有意思。” 顾屿桐显然不接受这个回答,他冷笑一声:“您也很有意思。” 男人继续说:“今晚这里会有一场更有意思的盛典,我可以带你去看。前提是,你要信任我。” 顾屿桐当然不会相信他,但他初来乍到,暂时摸不清这里的潜规则,很容易出错。 要想成功找到这里背后的老板,暂时得委屈自己跟着这个男人。 顾屿桐深呼一口气,像是表示同意:“先生贵姓?” 男人想了想,随后微不可查地笑了两声:“免贵姓宫。” “宫先生。” “既然是结伴而行,称呼可以不用太客气。” 顾屿桐狐疑道:“老宫?” 男人的心情似乎愉悦起来,应下:“嗯。” 第37章 共赏春.宫 街角。 顾屿桐靠墙站着,不情不愿地看着宫先生手里的那张面具。 宫先生把面具递给他:“戴上。” 这是一张模样乖巧,鼻头还点了一抹红的狐狸面具。 顾屿桐侧开脸:“我不喜欢。” “很适合你。”宫先生拿起面具给他戴上,伸手绕到顾屿桐脑后去系绳结,“这里的人不会露面,再不戴会被人发现异样的。” 这样的动作和姿势让顾屿桐很像是被拥抱着。 他把人推开,夺过面具,给自己戴好。 刚一戴好,就对上宫先生的视线。 藏在面具下的那双眼也正看着他,静默而深沉。 这里几乎没有正常的灯盏,所有的光线都是暗沉猩红色的,打在人身上格外朦胧不清。 顾屿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就把手伸向宫先生的面具。 宫先生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还没问你叫什么。” 顾屿桐坦诚道:“顾。” 宫先生步步逼近:“为什么来这里?” “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顾屿桐甩开他的手,揉着泛红的手腕,白了他一眼,“演了几分钟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人了,管这么多干吗。” 宫先生含混笑了声:“我的爱人被抓走了,所以来这里找人。你也是?” 顾屿桐不自在地看了眼他,顿时觉得有些抱歉。 宫先生倒是脾气很好:“我很着急,也很反感这里的人,所以刚刚才出手救了你。从这往东走,再晚些时候会有一个大型搏击盛赛,到时候人会很多,应该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顾屿桐一向吃软不吃硬,他见对方这么真诚,一时间更觉得抱歉了。 正当他嗫嚅着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宫先生忽然把他按在了怀里,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根本不给顾屿桐任何反应的时间。 “嘘,我听见那些人又追上来了。” 顾屿桐很苦恼,他觉得人类或许是应该一夫一妻的物种才对。 “宫先生,我们这样不太好吧。你快放开我!” 宫先生就这么抱了会,然后松开他,浑不在意地笑了几声,说他听错了,那些人好像压根就没追上来。 顾屿桐:…… 他抬头看他,总觉得莫名熟悉,连靠近时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香也好像在那里闻过。 男人脸上戴着的是一顶鎏金覆面,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流畅硬冷的下颌线。但大概能猜得出来,这人长得应该还不错。 藏在覆面下的那双眼睛也和那个人一样,黑而沉,像是能把看透。 会是他吗。 “你是不是……” 怎么可能是祁凛,祁凛怎么会来这里。 顾屿桐还没问出口,就自己率先在心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宫先生声调微微上扬:“嗯?” “没什么。我们继续往东走吧。” * 夜里起风了,宫先生很好心地把自己的披风解给了顾屿桐。羊毛绒的,很暖和。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栈道上,男人身后跟着一只毛茸茸的狐狸,他走得快,没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顾屿桐有没有跟上来。 男人靠在木梯转角等着他。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什么会来这里?” 顾屿桐前段时间发烧又感冒,身体比较畏寒,有了身上这件披风,他暖和了不少,于是心情愉悦地回答道:“找人。” 男人的声音不自觉冠上一丝审察的意味:“什么人?” 顾屿桐狡黠地笑了笑:“这场盛典里的坏人。” 这么说也没错,他要去找自己的同伙,要去找这里的老板,而对于像宫先生这样的人来说,这些家伙甚至包括自己在内,确实都是坏人。 男人笑了声,是那种无可奈何的笑:“所以你来这里抓坏人?” 第89章 “自己猜吧。”顾屿桐走上木梯,一路拾阶而上,来到峡谷顶端。 峡谷上方的风景很好,至少视野更开阔了。 往后看去,远处的天地相接处有一道绵延万里、看不到尽头的铁墙,那里就是东西之间的壁垒。 四周依稀还能辨认出些曾经的人迹,颓圮的房屋、倒下的低墙,只是一场兵荒马乱的灾难过后,这些曾经代表着生机活力的事物都成了遗址。 “很久以前,这里一到春天就会很漂亮。”宫先生的声音很寡淡,“旷野的风很舒服,山上还有很多种类的花,白色的荼蘼和粉色的海棠——” 他顿了顿,看向顾屿桐:“见过吗?” 顾屿桐摇摇头。 “没关系,这些东西也见不到了。” 顾屿桐问他:“宫先生很多年前也来过这里?” “嗯。和很多人一起。”宫先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时候还没有身后那座城墙,这里也住着很多人,很热闹。” “三年前,死的那些人里,也有你的亲人吗?” “有的,很多。”他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变化,顾屿桐却觉得他难过极了,“都死了,剩我一个。” 两人边聊边走,来到一座木桥前,木桥对面是一面更高更大的山壁。 山壁上修筑着不少房屋建筑,一条条人为搭建的石阶蜿蜒而上,巧夺天工。山顶的建筑灯火辉煌,酝酿着一场疯狂而残酷的盛典。 宫先生行至木桥中央,朝顾屿桐伸手:“过来。” 料峭山风俯冲而下,拨得木桥摇晃不停。 顾屿桐站在桥的这头,有过片刻的犹豫。 这一脚踏上去,很多事情就回不了头了。 接踵而至的会是背叛、灾难,他也不知道异形的计划成功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三年前的灾难会重演,也许更甚。 那祁凛呢。 系统声音冷不丁响起:【宿主,您的同伴正在山顶等您,您还在等什么?完成任务后您就可以摆脱这个世界,我会带您去一个更美好的地方,这难道不好吗?】 “……好。” 顾屿桐蓦地打了个寒颤,站上了木桥。铁链和铁锁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 两人走过木桥,沿着石阶一层层往上,很快来到了山顶的建筑前。 高耸入云的拱形建筑映入眼帘,这里的人比刚刚的峡谷更多,人人脸上都带着奇异的面具,给这里的气氛更添一抹诡谲。 “跟着我,不要乱走。”宫先生对顾屿桐说道。 建筑前有一排武装精良的特殊工作人员,专门负责安检工作。 宫先生站到顾屿桐跟前,先一步完成安检工作。轮到顾屿桐时,这些人搜身的动作忽然顿住,拍了拍顾屿桐鼓鼓囊囊的裤侧口袋。 “什么东西?!拿出来!!” 顾屿桐微愣,随后面色如常地从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说!这什么东西?!” 顾屿桐大大方方地在他们面前摊开了这本花花绿绿的册子,然而还没等众人惊讶,站在一旁的宫先生倒是率先变了脸色。 顾屿桐翻开最精彩的那一页:“喏,你们要看的。大庭广众的,你们也真好意思。” 只见那页画着一个俊逸性感的男人,男人裸着身体,正在深度耕耘,墨黑的发梢垂在额前,正往下滴汗,汗水滴在他的小腹,顺着精健的腹肌流向结合之处。 这些插图主要是在展现男人的雄姿,因而并未将他身下之人的面目画出来。图下的文字更是露骨丰富,各种语气词、动词和名词生动传神地刻画着男人的形象。 “就这点爱好,”顾屿桐一副浪.荡无赖的嘴脸,“怎么?你们这儿有规定色鬼不能进?” “……”安检的人黑着脸把顾屿桐放了进来。 进来后,宫先生饶有兴致地指着那本画册:“这是?” “宫先生这就有所不知了吧。”顾屿桐挑起眉尾,故弄玄虚地给他介绍,“这上面画的可是男男!” “哦?画的是谁?” 顾屿桐考虑到祁凛在外的名声不是太好,于是没有说他的名字,而是说:“一个很恶劣的坏男人——不过他还是挺厉害的。” 宫先生意味深长地品了品这句话,揽着顾屿桐的肩膀,一边往里走,一边和他一起欣赏起来。 顾屿桐:“你也喜欢看?” 宫先生:“好奇。” 看了半晌,宫先生忽然指着某一页的特写,点了点那个,语气认真:“画小了。” 顾屿桐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按你说的,既然是个厉害的男人,那处自然也应当雄伟傲岸才对。” 顾屿桐颇为认同地点点头:“确实画小了。” 宫先生噙着笑意反问:“你见过?” 顾屿桐哼笑了声,他不仅见过,还摸过握过呢!但这些是不能和一个外人说的,于是顾屿桐耸耸肩表示:“猜的。” 等两人到了内场,才意犹未尽地把书收了起来。 两人所站的地方是看台,看台下方的搏击场被一圈透明的特殊材质围了起来。 里面的“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暗色调的环境里,连飞溅的血浆都裹上了奇怪的光泽,让观者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雷鸣般的助威声里,一人、一只丧尸,相互厮杀。血肉横飞。 第90章 那人的身上全是伤口,即便没有失血而亡,也摆脱不了被感染的结局。 顾屿桐鼻尖微皱:“这和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 宫先生:“没人想和怪物打比赛,那人是被迫的。” “一群不要命的变态。” 宫先生点头表示认可。 “倒胃口。”顾屿桐看了没一会儿,就挤开周围推搡着的人群,对宫先生道别,“宫先生,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希望您能尽快找到你的爱人,我先走了。” 宫先生眸色一暗,并未阻止。 此时,场上已经结束第一轮格斗。 比赛台上,丧尸的躯体在地上抽搐着,作为胜利者的那个人却并未有任何喜色,他知道,等待他的要么是死亡,要么是和身边这具躯体一样的结局。 “人类大获全胜!!” “我们赢了!!” …… 场馆内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像是一锅沸腾中的开水。 宫先生嫌恶地移开眼神,食指在裤侧不断敲击着,在第五十次时,场馆内的所有大屏忽然切出一个人。 那人有一道横贯全脸的疤,脖子上纹满了黑狼的样式。 屏幕里,钢狼表情狰狞,用愤怒到极点的语气指控道:“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蠢货!祁……闯进来了!!马上、会死!!赶紧,抓……住……” 附近的信号好像被屏蔽了,连播报出来的内容也断断续续的。 有了这段插曲,周围的人纷纷起身,开始四处奔逃。 顾屿桐原本还在四处找前往后台的通道,忽然发现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远处循环播放着谁的话,断断续续的,他听不太清内容。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面前场馆的大门忽然被撞开了!! 所有人都一脸惊恐地往外逃,有的甚至连脸上的面具都摘了。一瞬间,人群如同决堤之水,齐齐向毫无防备的顾屿桐冲来。 这无疑是窒息的。 好在关键时刻,宫先生不知从哪里冲了上来,一把护住了顾屿桐。 顾屿桐被宫先生的双臂和肩膀围在一个安全的小角落,抬头看他:“宫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出事了,所有人都往外逃命。” 顾屿桐刚想开口说话,却猛地打了个寒颤。 脑子里,是异形在和他共感:【逆行,往东,甬道尽头的房间。】 浅褐色的瞳孔涣散了几秒钟。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面前是有些焦急的宫先生:“怎么回事?” “放开我!”顾屿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逆着人潮往场馆内走。 宫先生在后面艰难地追着,企图拽回顾屿桐:“不要回去了,跟我走!” 顾屿桐的身体仿佛不受控般,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东跑。 很快,就连宫先生也逐渐和他隔开了一大段距离。 隔着疯狂逃散的人群,宫先生几乎是有些失态地吼道:“你疯了吗!听我的话,回来!” 顾屿桐什么也听不见,一头扎进了场馆内。 宫先生咬咬牙,没有片刻犹豫,仍然紧跟着他再度进入场馆。 场馆内。 一片混乱。 钞票散落在地,剩余着急出去的人踏着前一个人的身体,目眦欲裂地往前冲。 宫先生艰难地跟在顾屿桐十米开外的地方,发现他正朝着场馆的后门跑去,门后有一个甬道,如果他没记错,甬道直通后台。 后台……后台有——!! 随着人群里传来又一阵尖叫声,他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 “是丧尸——快跑——!!” “救命啊啊!!————” 后门的甬道里涌出来一大批丧尸,它们疯狂地撞开门,撕咬着场馆内的人群,刚刚还在高呼“人类大获全胜”的人们四处奔逃,狼狈不堪。 宫先生瞳孔一缩,看着逆着人群往那边跑的顾屿桐,竟然也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顾屿桐,危险!!!” “回来!!!” 第38章 败露 人们慌乱逃窜的声音掩盖了那声呼喊,顾屿桐有过片刻的醒神,他好像听见谁在喊自己的名字,紧接着就看见一群失控的丧尸从甬道里冲了出来。 一只脑袋开了花的丧尸直挺挺地朝他扑来,两只断臂像是铁钳一样抓住了他,它碎裂的骨头划开顾屿桐的衣物,深深地扎向了他的小臂。 一切发生得太快,顾屿桐还和这只怪物僵持着,他身下站着的那块地板忽然裂开,他整个人摔进了一条昏暗的地道。 然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001。” 顾屿桐被刺杀的小臂隐隐作痛,伤口也开始溃烂,感染因子迅速在他全身扩散开,让他神志不清,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看清了面前这人的长相。 他们在黑市见过的。 是当晚带着他潜逃的那人。 * 顾屿桐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透明水箱里。 男人叩了叩水箱,笑道:“001,现在可不是你犯瞌睡的时候。” 顾屿桐刚想挣扎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终于等到你了。” “你特么的……绑自己人是什么意思?!” 男人摇摇头:“自己人?孩子,你只是我们研制出来的一个实验体,甚至还称不上是一个质量合格的成品。” 第91章 顾屿桐死死地盯着他。 “上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比现在温顺很多。”男人笑了笑,“是和人类在一起待得太久,所以忘了自己身上的任务,还是愚蠢地把自己也当成人了?” “你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也融入不了他们。” “你就是为了杀戮而生的。” “你是我们的武器,而人类永远是你的仇人。” 顾屿桐把脸贴在玻璃器皿中,猛地砸了一拳面前的容器壁:“少废话,说正事!” 男人捕捉到他那双浅褐色眸的异样,走近了些,在看清之后,他脸上跃出类似疑惑的情绪,但这样的神色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他开始说起他们的计划: “很快,b区会有一批逃难者前往a区,这些人作为b区里的唯一幸存者,会得到来自祁凛上将的救援。” “这些所谓的幸存者已经被我们寄生,所以这是个局,目的就是为了把祁凛引出来。在祁凛外出救援的期间,你需要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你要做的,就是在祁凛最信任你的时候,杀了他。” 顾屿桐不是傻子,也能听出点蹊跷来。他狐疑地看着男人:“你们把b区的人都怎么了?” “全杀了。”男人回答得简洁明了,笑道,“计划总得一步步来,下一个就是祁凛的地盘。那些寄生人进入a区后,就能彻底攻陷人类最后的领地,只要杀死他们,我们就会成为蓝星唯一的霸主。” 顾屿桐闻言,竟吐出一个笑:“我说你们怎么能顶着人类的脸活动,原来都是些寄生虫。” “这是我们的特殊能力。”男人似乎不太满意顾屿桐的措辞,他挑眉道,“原本你也可以,并且能比我们做得更好,可惜,你只是一个半成品。” 顾屿桐嗤之以鼻:“我的荣幸。” 男人的脸在顾屿桐眼前迅速腐烂,黑色的丝状物从这具躯体的口、鼻、耳以及任何可能的地方钻了出来,汇成一滩有意识的生物,游向角落里的另一具躯体。 那人脸上有一道疤,是钢狼。 顾屿桐不悦地蹙眉:“麻烦离我远点,你觉得你自己长得很好看吗。” 重新找到宿主的男人顶着钢狼的脸,站在了顾屿桐面前,打开了他面前这个透明容器上的一个开关。 容器顶端的水管打开了,正源源不断地往这个密闭空间里注水。 “派你在祁凛身边待了这么久,是时候收检成果了。”男人把全场馆的大屏全部切成了顾屿桐,“不想看看你现在在祁凛心里的份量如何吗?” “可是我刚刚已经被丧——”顾屿桐反应了过来,他赶紧去看自己小臂,却找不到任何伤口,“伤去哪儿了?” 男人笑他的无知:“两百年前的陨石袭击给蓝星带来了畸变,也标志着我们首次登陆蓝星。我们对这样的感染早已免疫。” 容器里的水逐渐没过了顾屿桐的膝盖,他愤愤开口:“可就算是这样,你把我锁在这里也没什么用!祁凛根本不在这里,照这个水流速度,等他察觉到我失踪并找到我后,我也早就没命了。” “况且,他要是真的在这里,你们怎么不现在就对他下手?” 男人调整好镜头角度,确保画面里能完整地看到顾屿桐当下的处境。 他说: “你问题真的很多。” “你以为祁凛是吃素的?外面说不准早就架满了他的直升机。” 水渐渐漫过了脖子,顾屿桐泡在刺骨的冷水里,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那张鎏金覆面…… “001,期待你的表现!”男人向他挥手告别,随后从地下室溜走,身影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 “艹!!!” 顾屿桐颇为恼怒地挣着手里的绳索。 此时的水已经浸到了他的下颌。 顾屿桐被迫仰着头,好让呼吸顺畅些,就在水流彻底将他淹没之时,这间控制室的铁门被撞开了! 水已经把容器灌满了,顾屿桐浸在浑浊的冷水里,看见了祁凛的脸。 他身上全是污血,连脚步都有些不稳,简直和平时那个镇定强势的上将截然不同。 顾屿桐屏住呼吸看着他。 祁凛朝容器下方开了一枪,子弹瞬间打出一个小孔,容器壁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等他还想再开枪时,枪里已经没了子弹。 他顾不得手上的伤和血,照着裂纹,挥着拳头猛地砸了上去! “我救你出来。” 祁凛一拳接一拳砸在玻璃上,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轻声安抚着顾屿桐:“相信我,等等我。” 白色的裂纹被祁凛的血染红,容器下方的破损越来越大,水从里喷涌而出,水面也逐渐开始下降。 氧气重新灌回缺氧的大脑,顾屿桐大口地呼吸着,“别、别砸了……你的手上全是血。” 祁凛看着他像是笑了笑:“眼睛闭起来。” 他扯下一块衣角裹在拳头上,照着那个裂口,猛地锤了下去! 刹那间,玻璃碎渣爆裂开来。 祁凛第一时间跨进去抱住了顾屿桐,用身体挡住了这些飞溅的玻璃渣。 他迅速解开顾屿桐手上的绳结:“外面全是丧尸,我带你出去。” 顾屿桐抓住他的手:“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你想重新回答这个问题吗?” 祁凛看了眼顾屿桐,那眼神里深意沉沉,但他没再多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第92章 两人刚从玻璃罩里出来,门外突然响起爆炸的声音,整座山都震了震。许多身上着了火的丧尸痛苦地低嚎着,从门外朝两人跑来。 祁凛抓着他往楼顶跑:“索亚他们已经到了,这里很快会变成一片火海。我们去顶楼,那里会有直升机。” “上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东原有猫腻?” 祁凛手上的血流了一地:“知道,但情况危险,所以没和你说。” 两人刚跑到楼梯口,就发现楼道里浓烟滚滚,能见度非常低,况且外头丧尸这么多,贸然出去无异于送死。 祁凛一把把顾屿桐抗了起来,单手扶着窗户,踩在窗台上,往下看了一眼。 “抱紧我。” 这里是山体的另一侧,跳下去,运气好的话能跳进湖里,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等着第二天山里的野狼出来整理他俩的仪容仪表。 “上将,我恐高。” “没事,能治好。” 顾屿桐:…… 祁凛:“抱紧点,不然到时候东一块西一块的,不好捡。” “逗你呢。”祁凛笑得有点虚弱,手却死死搂着顾屿桐,“不会让你出事的。” 顾屿桐这回听话地抱紧了他,在跳下去前一刻,他好像听见祁凛开口问了自己一句话。 你有没有,瞒过我什么事情。 后来风声太大,紧接着就是落水的声音,他来不及听全,也来不及回答,就失去了意识。 * 冬天的水很冷。 他在想,等任务完成后,他想去一个暖和点的地方,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然后把感冒养好。 那里没有异形,没有实验体。 就这么想着,于是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躺在了一块热热的石头上,耳边传来祁凛的声音。 “别睡,不要闭眼睛。” “能听见我说话吗。” 身下这块石头轻轻地颠了颠自己,很稳地驮着自己往前走去。 祁凛把身上所有外套披在顾屿桐身上,背着他沿着湖畔往上游走。 顾屿桐的小腹被湖底的石头划伤了,流了不少血,那些血也流到了祁凛的后背,显得两人有些狼狈。 祁凛轻晃了晃背上的人,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和他说话:“顾屿桐的眼睛是睁开的吗?” 顾屿桐浑身冷得发颤,困意汹涌,可他还是撑着回答:“……睁着。” “那我的眼睛呢?” 顾屿桐暗自嘲笑这人幼稚的把戏,但依然用手摸了摸祁凛的眼睛:“也睁着。” “我的鼻子呢?” “在这里……”顾屿桐用碰了碰祁凛的鼻尖。 “嘴呢?” 顾屿桐的指尖下移,戳着祁凛的下唇。 用一些幼稚的小游戏确认顾屿桐还清醒着后,一贯冷厉的人难得地哄起人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嗯?” “好。”顾屿桐抱着这块温暖的大石头,点点头。 林叶簌簌,风声萧然。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稻草人。” “因为他长得很凶,脾气也很差,所以周围从来没有乌鸦敢吃这片地里的庄稼。” 顾屿桐有气无力地笑着反驳他:“稻草人哪里来的脾气……” 祁凛身上的伤也不轻,他忍痛一笑,继续说:“虽然他脾气不好,但他还是有一群朋友,他们每天一起保卫着地里的粮食。” 顾屿桐把头枕在祁凛肩边:“嗯。是一群很好的稻草人。” “直到有一天,附近出现了一只会说话的乌鸦。乌鸦骗他说它不是会偷吃庄稼的乌鸦,稻草人没有眼睛,所以相信了它的话,他把这只乌鸦带回了田野。” 顾屿桐听到这里,眉头紧蹙:“后来呢?” “一夜之间,庄稼被毁了一半。” “这只乌鸦啄烂了附近所有稻草人,却唯独留下了那个又蠢又瞎的稻草人。” 顾屿桐想说点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田野里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他需要永远守在那里,守着剩下的一半庄稼。他的身体永远朝向消失的那一半庄稼,那里躺着他的朋友。” 祁凛的故事说完了。 他的声音那么沉,却还是笑了出来:“故事是不是很烂?” 顾屿桐兀自摇了摇头,但祁凛却看不见。 准确来说,顾屿桐也看不见祁凛的神情,看不见他的表情变化。 “你觉得,如果再来一只这样的乌鸦,稻草人还会上当吗。” 忽地北风大作,顾屿桐蓦地缩了缩肩。 “抖什么?” “冷。” “冷么。” 走了会,祁凛忽然开口:“我的故事说完了,换你说。” 顾屿桐还是摇了摇头,祁凛还是没看见。 祁凛背着他又走了一段,终于停下。 “顾屿桐,我们到了。” 顾屿桐抬头看去,他看见了很多东西。 面前站着很多人,克里斯、索亚、塔尔……他们都在,克里斯医生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群装备精良的卫兵,正警惕地朝这边看过来。 他甚至看见了准备好的手铐。 这一幕,和他初见祁凛时的场景重合起来。 “上将?” 祁凛自始至终都没让顾屿桐看见过自己的神情。 但此时他微微侧过脸:“你有故事要和我说吗?” 第93章 这个暗示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长风掠过。 半晌,顾屿桐的回答仍是摇头。 第39章 抱歉 两天前。 克里斯敲响了祁凛病房的门,一份关于血液调查的报告被放在了祁凛的床头。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你送他来的第一天做过的血液检测吗?检测结果里显示血液里没有感染因子,我们当时仅仅只针对感染性这一项做了检验,但自从关于寄生性的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后,我们多留了个心眼子,再次把他的血液取样送检——结果令人瞠目。” “同样具备寄生能力?” “是的。不过奇怪的地方在于,除了这一项,他的各项指标都和正常人无异。” “他和当年那个男孩不一样,他没有被感染。”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上将。但如今丧尸活动越来越频繁,b区已经基本沦陷,情势严峻,任何可疑迹象都可能成为灾难的导火索。关于您的副官究竟是什么来头,我想,只有您才能问出结果来。” “克里斯,准备一下吧。” * 东原的风凛冽刮骨,怆然幽怨。 “摇头的意思,就是不想说。” 祁凛替他解释了这一动作的含义,抬头看向面前众人,声音此刻已经冷到了极点: “发现未知生命体,鉴于其危险值和感染值未知,特按最高级别处理。” 几名穿着防护服的士兵上前把顾屿桐两手架住,摁在地上。 祁凛第二次用枪抵向顾屿桐的脑袋,这一次,没有任何逗弄的意味,只有审讯者的冷酷。 “不说话是希望我现在开枪毙了你吗。” 顾屿桐的手被拷在身后,碰不到祁凛的衣角,也摸不着他的眉眼,就这么以一个犯人的姿势低伏在祁凛面前。 这样的情景太熟悉了。 顾屿桐这样狡猾的人,在第一次遇见祁凛的时候,就是从这样的环境中脱身的。 他比那个时候更有胜算,更有筹码,更加确定他现在只需要编几个慌,哪怕拙劣至极,祁凛也一定会把枪口移开。 ——因为他知道祁凛喜欢他。 但他没有这么做,就只是看着祁凛,祁凛的眼睛黑而沉,让顾屿桐想起来那天在楼梯间,祁凛也是这么看着他,跟他说,不要骗他。 “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顾屿桐仍是摇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我以为你会撒谎,或者求饶。不记得了吗,那天在禁区你就是这么做的。” 顾屿桐觉得很冷,他蜷起手指,以往他这样做的时候,祁凛看见了就会握住他的手。 祁凛的克制力太好,以至于顾屿桐只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冷酷和失望。 “但现在,即便我用枪指着你的脑袋,你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甚至连谎也懒得编。是这样吗,顾屿桐。” “还是你觉得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会心软放过你。你难道就这么稳操胜券吗?” 顾屿桐大脑不断嗡鸣,比起戳穿他,这样满怀恶意的曲解让他感到更加羞耻。 额头已经被抵出粗糙的枪口一块紫红色的血痕,顾屿桐生生捱着,直到克里斯走上前来握住了祁凛的枪管。 克里斯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喊了一声上将。 祁凛的手腕颤了颤,对克里斯使了个眼色,把枪收了回去。 这时,塔尔走上前来:“上将,东原爆破任务已经完成,留了一批人还在继续清查。” 祁凛点点头:“这段时间你们布控辛苦了。” 索亚挥挥手,招来一辆轮式装甲车。他打开车门率先坐了上去:“上将,您如果处理好了手头上的烂摊子,那我们就尽快出发吧。b区的那些个幸存者可等不起。” b区……!! “等等——!!” 顾屿桐骤然间表现出刚刚没有的激烈反应。他因为挣扎的动作幅度过大,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按照原本的计划来看,他的任务完成得一团糟,他无法确定目前祁凛对自己的好感值是多少,也没有料到这件事情来得这么快。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这里很快会有一场灾难降临。 所有人都会死,这其中也包括祁凛。 顾屿桐的剧烈反应让人始料未及,如今他的身份存疑,没有人会对这样一个危险品放松警惕。很快有人喊了起来:“按牢他!!” 祁凛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的时候顾屿桐已经被几人牢牢控制住。 顾屿桐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出于制止心理,亦或是存有某种侥幸,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祁凛!” 祁凛不会懂得顾屿桐此刻内心的挣扎,只是淡淡掠过他,下令:“拷好,等我回来审。” * 祁凛出发了。 但顾屿桐却被克里斯医生带上了返程的车。 装甲车后部空间宽敞,顾屿桐的脸上戴着止咬器,他被穿着防护服的士兵控制着双手,克里斯医生坐在他对面,正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克里斯医生,您——” 话还没说完,顾屿桐的腹部就被恶狠狠地砸了一拳以示警告。小腹的伤还没愈合,他痛得闷哼一声,靠在椅背上看向克里斯。 克里斯眼神微微一动:“见谅。毕竟你现在是重点监管对象。” 第94章 顾屿桐在痛感里逐渐摸清了现在的状况,不管是刺杀还是阻止,他都需要立刻折返回祁凛身边, “但如果你愿意坦白,并且配合我们做研究,我们可以仁慈一点。”克里斯毕竟没有这么硬的心肠,他起身,靠近顾屿桐,“你能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吗?” “或者,我们可以从你的物种类型开始聊起。” 顾屿桐由于疼痛,指尖发着细微的颤,他稳住声线,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像是在知错就改:“克里斯医生,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他戴着止咬器,浑身被禁锢着,双眼也泛着病态的红,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受伤后毫无还手之力的狼崽。 “但是他们按着我,很不舒服。我不愿意说给他们听,我们能单独聊聊嘛?” 克里斯不像祁凛那样,能瞬间洞悉顾屿桐每一次示弱的真实意图,他少有和顾屿桐打交道,很快就软下心来。 但心软只是心软,克里斯不是一个感性冲动的人,他微笑着拒绝了这个提议:“他们让你不舒服的话,我们也可以等到祁凛上将回来,我想,上将应该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克里斯推了下眼镜,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亨利?迈克?” 这是顾屿桐左右手边两名士兵的名字,刚刚还精神矍铄的两人此刻深深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枪从两人手里掉了下去,顾屿桐应声站了起来。 “克里斯医生,你没理由拒绝我的提议。” 克里斯瞳孔微缩,而后涣散,他从身后掏出通讯器,手却不可控制地把它扔出了窗外。 “做得很好,克里斯。” 祁凛派了很多人监视顾屿桐,顾屿桐所在的这辆车外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警卫车,然而这个庞大的车队却毫无征兆地齐齐放慢了车速,最后都诡异地停了下来。 车内,顾屿桐盯着克里斯的瞳孔,一字一顿: “现在,放我下车。” * 这一切或许早有预告,不管是祁凛对他的怀疑,还是他操控他人意识的能力。 但他来不及想这么多,随便上了辆警卫车,往祁凛的方向去。 b区已经沦陷,“幸存”的几百人很“幸运”地得到了a区的人道主义接济,他们被安排送往东原,那里会搭建临时帐篷,等西部拓建完毕,会派人将这些可怜人接回。 这一切太过顺利, 顾屿桐在河边看见祁凛的车队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平静、安宁。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横尸遍野。 天色将亮未亮,车队停在河边,河水轻悠悠地拍着石岸。 像是一张干净的画布,等着顾屿桐亲手把它画脏。 士兵已经劳累了许久,此刻黎明将至,天色微微亮,白昼总是能够带给人安全感。祁凛下令原地调整休息,天亮后再出发。 顾屿桐丢了车,开始寻找祁凛的身影。 为首的车里没有,第二辆没有,第三辆没有……所有车里都没有。 等到天色再亮了些时,顾屿桐终于在一旁的小树林里找到了祁凛。 他一个人背靠着树干坐着,从不离身的枪掉落在身侧也没有捡起。 顾屿桐隔着林叶看了会儿,他的视力和听觉变得很好,即使这里光线很暗,也依旧能很清晰地看见祁凛脸上的表情。 祁凛两眼紧阖,似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直到看着他动作缓慢地拿起枪,用枪口对准他自己时,顾屿桐才终于心惊肉跳地意识到了什么。 “上将。” 祁凛后背的伤已经全然溃烂开来,每牵扯一下,就钻心地痛。 伤口估计是在东原搏击场的场馆内留下的,当时丧尸数量庞大,他腹背受敌,又急着找人,根本抽不出精力来管自己身上的伤。 听见这一声,祁凛还以为是幻觉。 可即便以为是幻觉,即便在这之前,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他也下意识用尽全力,喊了一句:“别……过来。” 天色渐亮。 顾屿桐穿过层层树影,死死抱住了祁凛。 祁凛浑身是冷汗,一时间分不清这场景是真是虚。 他逐渐模糊的视线里,顾屿桐并没有对着他笑,那双微微上扬的浅眸冷冷地盯着他。 “看见我不高兴吗?” 祁凛眉宇低沉,深深地看着他。 “上将,您不是好奇我的身份和目的吗?” “我的目的——” 顾屿桐蹲在祁凛面前,单膝半跪,他用手紧紧环住祁凛,指尖开始变得透明,很快,他的手指全部变成了白色触手,这样的触手紧密地贴着祁凛,将他缠住。 “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你。” 顾屿桐眸光一狠,触手便从祁凛的背后扎了进去,顿时,血光飞溅! 祁凛瞳孔震颤,痛得闷哼一声,不发一语地看着自己身上缠绕的白色触手。 “上将,”顾屿桐以拥抱的姿势给予祁凛最痛苦最致命的打击,他的声音沙哑着,“这就是我的目的。” “如你所见,我是个怪物。而您,不可一世的上将大人,您输给了这样一只怪物。” 祁凛努力地想从蛛丝马迹里寻找着谎言的迹象,每一次的对视,对两人而言都无异于凌迟。 顾屿桐催生出更多的触手,将祁凛包裹住,从他疼痛难忍的伤口里钻进去。 第95章 他知道祁凛在等什么话,于是酝酿了很久,打了很多遍的腹稿,说给他听: “所以上将,我说喜欢你,有没有可能也是在骗你呢。” 祁凛气若游丝,“是么,顾屿桐,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说你全无苦衷。” “你假话太多,我该信哪句。” 两人的姿势这样亲昵,却说尽让对方痛苦的话。 顾屿桐喉头一哽,他没出息地红了眼,把脸埋在祁凛的肩膀后方,字字诛心:“事到如今还相信我,上将你真可笑。” “你的真心,与我而言,一文不值。” 天亮得很快,队里的人开始寻找不见的祁凛,很快就找了过来。 “抱歉骗了你,请你永远厌弃我吧。” 祁凛两眼猩红,竭力隐忍着,缓缓吐出不成语句的词:“一文不值……好,很好。” 顾屿桐催动这些白色触手,让祁凛彻底昏睡过去。 柔软冰凉的触手终于不再是蛮横逼人的模样,而是在祁凛伤痕累累的后背缓缓爬着,像在检查着什么,随后开始分泌某种黏液。 顾屿桐做完这一切后强撑着站了起来,他的脸早已毫无血色,他看着贴着祁凛的触手们,哑声说:“该走了。” 触手们没精打采地贴在祁凛的身侧,勾着祁凛的小指,窝在他的掌心里。 早在很久之前,触手们就很喜欢和祁凛贴贴,只是顾屿桐那时候不知道,身份暴露的恐惧早已盖过了心底的喜欢。 原来,靠近祁凛是自己的本能。 他强迫自己不再看祁凛,态度生硬地收回了所有触手,准备离开这里。 “系统,事情做到这一步,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系统仍在判定。 顾屿桐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几步,心口的痛加剧到极点,让他不得不停下缓了缓。 系统:【任务结果评判中——】 顾屿桐缩着肩膀,好减缓这股剧痛,这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卫兵呼喊祁凛的声音。 他缓了口气。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检测到攻略对象之前累积的好感值未达100%,判定结果为黑化失败!】 【宿主,很抱歉,您没能完成任务。】 【按照规定,您无法再从这个世界脱身,并且即将被系统击杀。】 顾屿桐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他原本的打算是完成系统安排的黑化任务,然后就离开这个世界,他没有想过要杀死祁凛,也压根不想让据点陷入危机。 他从来就不是那只会说话的乌鸦。 “那边什么动静?过去看看!” “这不是顾副官吗?” “什么顾副官,这就是个没有来历的怪物,想不到他还能跑出来!” “别让他再逃了,把他抓起来!!” 顾屿桐被痛觉击溃,倒在了地上,“……光球,你的意思是我马上就要死了?” 系统遗憾地开口:【是的,您应该也能感觉到。】 “还剩多久时间?” 系统:【取决您还能撑多久。】 它不理解他,分明已经胜券在握,却非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它自始至终都不认为它曾经和他做的那场交易是不公平的,它要求顾屿桐用这一世的真心来交换,因此它可以确保顾屿桐不会有情感,不会对祁凛动心,哪怕有萌芽的迹象也会因为剧烈的痛感而消泯。 ——它甚至觉得它是在帮顾屿桐。 但它没有想到,人的本能本身就是很难回避的。 他不是冰冷的实验体,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我得回去一趟。” 第40章 做恨 祁凛重伤的消息一经流出,迅速在据点内部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钢狼虽然已经葬身在那晚的火海,但和他一样仇视祁凛的群体仍然在看不见的地方活跃着,这个消息无疑是这些人的助燃剂。 这些疯狂的群体自发组织起来,打着为三年前的逝者讨回公道的幌子,聚集在城门处。 很显然,上回暴乱的结果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反思。 指挥中心的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当然,最忙的还是地下实验室。 尤其是克里斯医生。 他放走顾屿桐属于重大工作失误,但还没受到任何处罚的原因,除了祁凛上将还没来得及醒过来之外,就是关于顾屿桐的各项实验研究还暂时离不开他。 “除了寄生性这一点,我们实在找不出他身上其他异常的指标。” “结果均显示正常……” “没有发现异常……” 这样的话,克里斯这三天已经听了无数遍。他站在实验室里,看着实验床上昏睡着的顾屿桐,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克里斯叹气:“既然我们验不出,只能等他自己开口说了。” 但顾屿桐自从那天被警卫擒回来之后,就一直是昏睡状态。 身后的几个助手没办法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电醒,我审。” 背后冷不丁响起这么一道沉郁的嗓音,吓了众人一跳。 克里斯回头看去,不知道祁凛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周身气压低得让人发怵。 克里斯简单掠了眼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第96章 “你伤得这么重,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回来,才睡了三天不到,你就又出来吹冷风?” 祁凛浑身缠着绷带,肩上简单搭了件外套,三天的昏睡让他瘦削了些,显得面部轮廓更加硬冷,透着化不开的寒意。 祁凛无甚感情地命令道:“动手。” “……”克里斯咬着牙,似乎还在犹豫。 “你不动手,那就我来。”祁凛声音很冷,“我下手没有轻重,你不是不知道。” 克里斯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祁凛直接出声打断:“出去。” “他毕竟——” “出去。” 所有人出去了,门被带上,整个实验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祁凛没有用电。 他走到床边,冷冷垂眼,伸手扣向顾屿桐脆弱的脖颈,就在触碰到肌肤的那一瞬间,顾屿桐大梦初醒般睁开了眼。 随之而来的还是心口处那阵剧痛。 濒死感让他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选择去抓眼前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于是,他握住了祁凛的手腕。 但他抓住的不是救命浮木,而是企图将他拖进深渊的手。 祁凛冲他歪头:“醒了?” “那些……”顾屿桐的时间不多了,急着开口,“那些幸存者不是人,不能放进来……” 祁凛后背的伤隐隐作痛,他克制地看着顾屿桐,把他的脖子握在掌心:“这是你的什么新骗术吗?” 他有太多话想问,关于顾屿桐的身份,关于他背后原本足以置他于死地的感染伤,关于那些话…… 但他知道顾屿桐不会说。 顾屿桐的声音虚弱到极点:“我不会拿据点里这么多人命开玩笑,你快……你快去——” “顾屿桐。”祁凛骤然发力,扼住他的喉咙,剥夺他说话的权力,“事到如今,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你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让我相信你。” “……以你一只怪物的身份吗?” 顾屿桐被夹在痛感和窒息之间,眼尾潮红,缀着蒙蒙的水雾:“上将……” 这么喊他是因为,他赌祁凛会心软。 果然,祁凛把手松开了,甚至解开了他的镣铐,但下一秒,他一把扯烂顾屿桐的上衣,单膝直接顶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我的感染伤,是你治好的。” “言行不一,撒谎成性,到头来却求我相信你。” 祁凛按住挣扎的顾屿桐,把他的两只手别在头顶,欺身而上:“我问你,如果你是我,你该信吗。” 顾屿桐意识到祁凛要干什么,所以耗尽最后的力气也要从他身下逃走,却被祁凛握住腰钉在了床上。 他瞪着通红的眼看祁凛,这样的目光让祁凛愈发怒盛。 “又不说话?好。”祁凛把顾屿桐身上被扯烂的衣服拽下,死死堵上了他的嘴。 没有任何抚摸或者拥抱。 直接抬起了顾屿桐的腿。 祁凛的动作不带一丝温情,甚至不愿意出声安抚他。 “唔……!” 撕裂的痛感贯穿了他。 顾屿桐被堵着嘴说不出话,唯一沟通的方式就是眼神,可祁凛连半分眼神都不想分给他,只在弄得他忍不住嘤咛出声的时候才大发慈悲地瞥他一眼。 祁凛少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他在顾屿桐的体内宣泄着怒火,以一种极端而野性的方式把自己身上的痛楚返还给他。 “不喜欢?” “你费尽心思,不就是为这个吗。” 祁凛自高处睨着他,笑着问他喜不喜欢。 顾屿桐浑身被凿开,他把脸侧开,眼尾蓄着的泪顺着脸侧流了下来。 祁凛强势地板回他的脸,却猝不及防看见了那双灰蒙蒙的眼。 这双眼总是笑着的,顽劣又狡猾,变着法地讨自己欢心。 那些日子里,祁凛不是看不穿他的把戏,那些蓄意靠近,拙劣又浅薄,却是祁凛贫瘠寡淡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乐趣。 没人愿意喜欢他,但顾屿桐除外,所以哪怕明知有算计,他也甘之如饴。 所以真要追究到底,放任事情至此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才对。 祁凛把扣住他的下巴,漠然道:“哭了?” 顾屿桐抽噎着,狼狈地回望着他。 也许是祁凛的怒气终于发泄完毕,也许是顾屿桐这副模样实在可怜。 祁凛终于舍得抽离出来,把人从身下捞起来,圈在怀里: “不喜欢这样,那为什么还要回来。” 顾屿桐嘴里的衣物被抽走,他剧烈地咳了两声,抓着祁凛的小臂说:“异形……” “是异形……三年前的那个男孩,他之所以被感染后还能自主行动,是因为被异形寄生了。” “那些b区来的幸存者,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和我一样,是怪物,杀……杀了他们!” 他说得又急又快,眼角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就这么胡乱地流着。 祁凛眼神微动,右手下意识想擦擦他的眼泪。 顿了两秒,最后只是拉开了顾屿桐抓着自己的手。 这时,手边的通讯器亮起: “上将,克里斯医生说您醒了。” “东原的临时大棚已经搭建完毕,人员也都已经安置好了。” “但城门处发现大批丧尸活动,有攻城之势,门口示威的暴动群众死伤惨重,请求支援……” 第97章 顾屿桐浑身是虚汗,他说: “骗你这么久是我不对,但我没有想过……要拉据点里这么多人下水,不管你信不信,东原的那些怪物都不能留,你大可以去查去验,但时间来不及了,这些突然发狂的丧尸就是它们的手笔……” “……祁凛,信我最后一次。” 祁凛看了半晌顾屿桐,最后还是抓着通讯器站了起来:“东原所有人立即撤回。” “城门再撑十分钟,我现在过来。” 顾屿桐紧皱的眉松了些:“……谢谢。” 祁凛:“回来后我需要关于所有事情的解释。”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白色触手缠住了他的小指。 祁凛微微一愣,随后很自然地接受了它们未经允许的贴贴。 白色的触手肆意地从顾屿桐体内游了出来,在实验室里发着微微的荧光,轻盈地跃上了祁凛的肩头,舒适地蜗居在那里,蹭着祁凛的脸颊。 顾屿桐也有些错愕。 他扯唇,无声笑笑:“它们没有恶意。” 顿了顿,“它们很喜欢你。” 祁凛看了看顾屿桐,又侧目去看肩头的那团小触手,伸手戳了戳。 得到祁凛回应的触手欢快地碰碰他的指尖,又欢天喜地地去贴祁凛的手背。 顾屿桐走到祁凛面前,忽然垫起脚,动作生疏地贴上了祁凛的唇。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短暂而突然。 “我可以亲亲你吗。” 祁凛咬了咬顾屿桐主动递上的下唇:“你已经在亲了。” 顾屿桐:“……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事情不止这一件。”祁凛的眼神十分冷酷,语气却很和缓,“我走了。” 顾屿桐收回了所有触手,点点头:“上将,再见。” 像回光返照一样,他冲祁凛笑了笑,又轻轻重复了一句:“再见,祁凛。” 祁凛已经知情,他会采取措施。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他该去东原了。 * 顾屿桐在昏迷的三天里,做了很多梦。 也许是因为在树林里给祁凛净化伤口时,触手沾了祁凛很多血,所以梦的内容大多都关于他。 他梦见了更年轻时候的祁凛,他身穿作战服,军衔还没有这么高,却远比现在意气风发。 当时的祁凛被视为指挥中心的新星,上一任上将更是将他当作接班人培养。 祁凛和他的战友一起训练,出任务,形影不离。 他们经常在结束任务后去东原,那里就像他说得那样漂亮,春天山花烂漫,草长莺飞。 直到一次寻常的外出救援任务里,所有幸存者罹难,只剩下一个小男孩。 作为队长的祁凛冲锋在前,救下了丧尸群里的男孩。在对男孩的各项体征进行全面检查后,祁凛派维恩将重伤的男孩提前一步送入了据点内。 顾屿桐知道那个男孩已经被感染,只是因为被异形寄生,所以干扰了体征检查的正常结果。 感染源就这样被放了进来。 男孩的活动轨迹主要在东原一带,一个晚上的时间,感染的范围几乎涵盖了整个东原的居住区域。 那个人心惶惶的夜晚,祁凛亲自带队杀了很多人,无数人死在了他的指令下,东原的所有居住区被夷为平地。 他杀了自己的战友,杀了被感染的上将,杀了据点里半数的人。 临死前,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维恩抓着他胸前的军徽,笑着说,哥,救救我呗,克里斯还等我回去呢。 祁凛捂着他的眼,朝他开了枪。 然而这场来势汹汹的感染却唯独绕过了祁凛自己,就像诅咒一般,势要让祁凛耿耿终生。 ——所以,异形的清剿计划早在三年前就开始了。 顾屿桐只是他们用来保底的棋子。 顾屿桐已经站在了东原的山巅上,远处那座绵延的城墙在无声讲述着三年前的那场事故,风从旷野吹来,寒冷刺骨。 “祁凛,来年开春,这里就会长出荼蘼和海棠吧。”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可以来看看。” 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宿主,您的时间不多了。】 顾屿桐扶着石头吃力地坐了下来,笑说:“死光球,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系统知道他要做什么,疏狂的风声里,它叹了口气:【这些人死不死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都快死了,你让让我呗。”顾屿桐的脸色很差,他索性在这块大石头上躺了下来,单手枕着脑袋,把眼睛闭了起来。 这里的风渐渐静了下来。 光球系统安静地落在石头上陪了会儿他,见他没动静,出声道:【宿主?】 “干什么?别出声烦我,共感很累的。” “更何况有好几百个呢……” 光球系统不说话了,它知道顾屿桐此时此刻的心脏有多痛。 这是他在上一世和它定下的交易,为了换取留下来的机会,愿意拿下一世的真心来换。 被挖取了真心的心脏并没有如系统所料那样冷漠,而是迎着痛,长出了满满当当的爱。 他好像不知道下一世会遇见谁,会不会还是那个人,所以在每一世都尽可能地对对方很好。 “死光球,你很无聊吗?” 顾屿桐闭着眼睛,顺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疲惫地笑着,“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 第98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散在风里: “很久以前……有一只,不会说话的乌鸦。” 系统停在他的头顶上方,往不远处的山脚下看去。 那里刚刚结束一场动乱,准确来说,是一场人类和入侵者的战争。 炮声不断,火光震天,持续了整晚。 但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式。 一切已经结束了。 【虽然这么说显得我很蠢,但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宿主?】 此时,东方欲晓,万物初醒。 没有人再出声回应光球。 第41章 风停 祁凛赶到城门时,天色已经晚了。 这一带全是火光,祁凛猜是丧尸群目标太大,攻击力太强,所以已经投放了□□的缘故。 车在颓圮的街道停下,车门打开,祁凛刚把脚伸出去,忽然一个浑身着了火、动作僵硬的士兵冲上前来抱住了祁凛的裤腿: “上将……救救,救救我!” 话音刚落,一枚子弹迅疾地打穿了他的脑袋,这名士兵被击倒在地后,露出了肩膀血淋淋的感染伤口。 不远处的索亚收了枪,冲祁凛喊道:“救你一命,回头奖我个一等功!” 祁凛没有心情和他玩笑,冷声道:“现在什么情况。” “那群暴动的疯子本来说是要弄死你,结果还没等把你弄死,自己就先被城外的丧尸弄死了。现在的情况就是,城门这块基本已经失守,我只好下令把这里点了。” 索亚看了眼陷入火海的城门口,又指了指祁凛脚边的尸体,“□□看着唬人,但效果不是太好。我们主要是顾及这一带还没来得及撤离的群众,所以不敢用火.炮这些重武。” “目前,我们的人正在带剩下的群众撤离,撤离完毕后,等你来开炸。” 祁凛看了一圈周围,这里不是居民区,人口密度并不大。他和索亚带人把附近搜了不下三遍,最后从一栋被火熏得焦黑的大楼里,抱出来了最后一个小女孩。 才三岁的小女孩被祁凛两手托在怀里,哭得惊天动地,直到被祁凛转交给塔尔时,才终于搂着塔尔的脖子减小了哭声。 塔尔负责将搜救出来的群众送上专车,他动作娴熟地拍着小女孩的后背,顶着那张帅脸轻而易举地把人哄好了。 祁凛露出些疑惑的神情。 索亚端详着祁凛那一副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的脸,得出一个结论:“上将,你以后还是少出这样的外勤吧,安抚工作也很让人头疼的。” 塔尔深表赞同,然后带着最后一批群众离开现场。 索亚伸了个懒腰,“这一回可真够呛的,不知道这群丧尸磕了什么药,一个个凶得要命。” 祁凛:“下达指令。” 索亚惋惜地看了眼周围,拿起通讯器下达了轰炸的命令。 入夜,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城门上空升起。 “接下来呢?” “去东原。” 在未知的危险面前,再充分的准备也显得绵薄无力。 索亚负责和东原直接交接,相关人员在向他报备平安后就再也没了消息,祁凛“要求撤离”的指令也石沉大海,没人回答他。 三年前的阴影再度占据每个人的内心。 当晚,祁凛调集了几乎全部的战力赶往东原。 山脚下,临时为幸存者搭建的大棚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周围一片死寂,潜伏多年的异形终于浮出水面。 这是一群祁凛从未见过的东西。 它们操控着人类的躯体,黑色黏稠的丝状物从被操控者的口鼻耳里钻出,缠绕起被操控者的四肢,以极快的速度攻击着人类。 一旦将人击倒,便迅速占据这具新躯壳。 最可怕的是,这些东西怎么都杀不完杀不死。对于它们而言,无非是换一具躯体的事情。 在往地面投掷下第三个微型炸弹后,祁凛他们已经被逼退到了城墙下。 索亚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伙计,弃车,我降落来接你们。” 祁凛和剩下几人被接上直升机后,索亚就乌拉乌拉地嚷嚷开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些怪物到底什么来头?”索亚正疑惑呢,忽然灵光一现,“你说,你捡的那小子该不会也是它们中的一份子吧。” 祁凛没接话茬,而是盯着下方的火海:“靠火靠枪,都杀不死它们。” “这些东西的蔓延速度很快,目前看来只能在它们抵达西边之前,带所有人撤离。” 索亚惊道:“撤离?离开了据点,我们还能去那里?老兄,那可真算是给外头的丧尸送自助了。” 祁凛的眼神沉而深,开始部署:“索亚你带着剩下的人手撤离,回到据点后立刻转移民众,给我留一架直升机,我留下来拖住它们。” 索亚眼神微动,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但战场上从来没有感伤和道别的时间。 他们在城墙上完成了任务的交接。 祁凛将军队的指挥权交渡给了索亚,然后独自一人驾驶直升机往反方向驶去。 那群怪物在火海里仍能自如移动,要吸引它们的注意只能低空飞行。 祁凛压低航线,几乎是在火海里飞行了一圈,成功吸引它们的视线后,祁凛调转方向,向东原深处飞去。 夜里风大,直升机的机身刚沾上点火星,就被瞬间点燃! 第99章 毁损严重的通讯器传出索亚断断续续的声音: “上将,等你回来给我颁一等功的奖。” 祁凛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而此时,机身已经被烧焦,旋翼系统也被严重破坏,这架直升机很快就会坠毁。 祁凛的眼神冰冷而沉静,目光锁定远处的一面湖。 ——中途飞过一处山腰时,他忽然没有来由地向那座山的山顶瞥了一眼。 那里怪石嶙峋,荒芜一片。 他的心像被什么牵扯了一下。 随后,火焰将整架直升机包围,各项仪表盘相继崩溃,失控的机身也剧烈摇晃起来,朝那面湖坠去。 祁凛往后看去,原本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那群怪物突然停止不动了。 那些缠绕在人体四肢的黑色丝状物彻底僵住,瞬间失去了操控的活力,就像是被什么切断了神经。 而这时,直升机再也支撑不住烈火的烘烤,在炸毁前的最后一刻,祁凛从舱门跳了下去。 “轰!——” 耀眼的火光在空中炸开,辉映着不远处的火海,在祁凛的眼中燃了一场灿烂的烟花。 像极了和那人一起看过的烟火。 下坠时,祁凛再次看向不远处的山巅。 风好像停了。 *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在黎明时分到来的。 大雪纷纷,下了五天。 东原的这场大火也烧了整整五天,直到今天上午才熄灭。 而今天也是上将出院的日子。 “那可不得了……触手全是黑色的,从人体里钻出来然后绑住你的四肢,操控你的行为,我们用炮轰用子弹打,怎么样打不死,可比丧尸恐怖得多。” 病房里,索亚正在给前来看望上将的各部门代表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景,“我当时临危受命,跟上将用性命担保要把你们安全地转移出去,就在这时——” “检讨今天交我。” 上将本人站在门口,还是平时那幅生人勿近的表情。 说起这个索亚就来气:“没有一等功就算了,还要求我写检讨?正好今天大家都在,让他们评评理,凭什么我要写检讨?” “对上级称呼不当。即使在作战时,也应称呼‘上将’,而不是‘伙计’和‘老兄’。” 祁凛还是平时的语气,“两万,手写。” 索亚默了一瞬,随后不服气地小声争辩:“……当时我把你从东原接回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斤斤计较的样子。” 祁凛从湖底爬出来后,第一件事是回到火场检查那些怪物的触手。 在坠湖前,他看到那些被异形操控的躯体一具具僵在原地,随后失去活力般倒在了火海里。 依附在这些躯体上的黑色丝状物应该就是这些怪物的本体,它们靠寄生来控制人类,达到行动、语言甚至精神活动的目的。 而在最后一刻,那些丝状物却像是集体被切断了神经,就像是一张层层展开的蛛网,有人在蛛网中心点了把火,随后火苗顺势将蛛网销毁殆尽。 也就是说,它们在瞬间失去了生命力。 索亚:“想什么呢?那些东西早就已经死在火海里了。” 祁凛摇头:“它们不是被火烧死的,是有人……”他突然不说了。 “上将,克里斯医生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有护士的声音传来。 祁凛看了眼病房里乌泱泱的一群人,还是觉得不太习惯。 他这段时间负伤次数过多,被克里斯强制要求住院休息五天。 而自从他从东原平安回来之后,就意外地收获了许多关心,住院的这五天里经常有人会送来花篮和鲜果。 索亚坚持认为这是祁凛沾了他的光。 毕竟没人会不崇拜拯救了自己性命的英雄。 谁知道呢。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克里斯正坐在椅子上看祁凛的各项检查报告,他见祁凛进来,“上将,您抽空可以去报个礼仪班,这样您以后进我的办公室我就能听见您的敲门声了。” 祁凛毫不客气地拉了张椅子坐下,桌前有一张字条。 三年前的真相水落石出,而不管背后原因如何,罪魁祸首都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地下实验室也没有理由再存在,克里斯终于结束了他牛马一样的一天打三份工的苦b生活,可以在医院办公室喝茶养生了。 雪暂时停了,窗外的阳光正好。 克里斯放下手里的相框,对祁凛说:“地下的东西都清空了,这是在那间实验室里发现的。” 冬日暖阳从窗外洒进来,照在那张皱皱巴巴的字条上。 祁凛两手把字条抚平,借着柔和光线读着上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对……不……起。】 字迹小心翼翼地团聚在一起,极力掩饰着原本潦草又糟糕的面目,像是想要给阅读者留下一个好印象一样,显得稚拙又呆笨。 祁凛不费吹灰之力就辨认了出来这是谁的字迹。 这样的谨小慎微又莫名让人心生不忍。 祁凛看到字条的角落里有一个稍大些的实心黑色圈圈,祁凛猜测,他应该原本是想画一个小人,像那天在会议室里看到的那样。 可能是小人托腮笑,也有可能是小人捂脸哭。 或者是他最喜欢的小人挑衅脸。 “监控最后拍到他,是在去东原的那条小路上。” 第100章 “嗯。”祁凛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这三个字。 克里斯不知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他的白色触手长得挺有意思。” 祁凛极为危险地眯起眼睛,看着克里斯。 克里斯立刻抿嘴:“那天的监控我保证就我一个人看过。” “给我一份。” “销毁了。” 两人总是这样,聊着聊着就没什么话聊了。 于是克里斯继续看他的相框,祁凛继续看他的字条。 “不去找找?说不定没死。” 两人闲聊的功夫,窗外又开始飘雪了。 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 白色、冰凉。 这两个词让祁凛想到了他的触手。 也是白白的,凉凉的,很柔软,喜欢和自己贴贴,高兴了就会和他玩手指碰碰的游戏。 他最近做梦总是梦到这些,也许不是梦。 总之他每天夜里,模糊睁眼时,就能感觉到又什么东西轻软地勾着自己小指,垂在床边,看祁凛没发现自己,就开心地扒着床沿自己荡秋千。 克里斯又说:“也许,最后帮了我们的是他。” 祁凛静默地看着窗外,手指微动。 第42章 春光旖旎 最后一场雪消融之后,漫长的凛冬终于过去。 温暖而灿烂的春天来临。 今天是指挥中心统一给上一年度立过功的将士授予荣誉的日子。 指挥中心的中央广场上很热闹,来围观的群众人山人海,威武的坦克并排驰过,礼炮在半空炸响。 “我就知道那小子没那么小气,”索亚站在颁奖台最中央,春风得意地挑了挑眉,“毕竟我作为他最信任的战友,早不知道和他同生共死多少回了,” 索亚加官进爵,他的副官自然也跟着一起风光。 塔尔站在他身侧,戳了戳他:“咳咳,称呼。” “大不了再罚我写两万字检讨。”索亚有恃无恐,“反正我俩字迹一样,你一万,我一万,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塔尔想了想,随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按理来说,授予荣誉后应由上将本人亲自上台致辞,但今天,向来准时的上将却无故迟到并且缺席了。 半小时前的上将办公室。 祁凛整理待会儿的发言稿,准备起身,就在这时,身后的窗户忽然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他转头看去。 窗外是翠绿的爬山虎,一片青葱中,几根洁白柔软的丝状触手正在用头敲着窗户,企图引起祁凛的注意,有的脑袋上还顶着几片绿叶,模样特别可爱。 祁凛扔下发言稿,把窗户打开,用手接住了它们。 白色触手动作娴熟地勾住祁凛的小指,然后趴在他的掌心里,蹭着他的指腹。 祁凛的表情并不意外,他用另一只手戳戳它们,语气像是在夸奖:“今天来得很早。” 白色触手听懂了,用它们最喜欢的贴贴来回应祁凛。 祁凛索性倚着窗,捏捏它们,又把它们举高,让它们荡秋千,玩得津津有味。 自从他那天从东原回来以后,顾屿桐就彻底消失了。 关于那晚潮水般的丧尸群和东原的怪物,甚至包括顾屿桐这三个字,在指挥中心乃至整个据点,都成为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关于顾屿桐的来历和去向,人们众说纷纭。 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各派争得头破血流,讲得唾沫横飞,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祁凛知道。 他不仅知道,还能见到。 但也仅限于这些白色触手。 起先,他以为是梦,后来发现不是。 除夕夜那天,各家各户张灯结彩,漫天火树银花。 祁凛站在窗前看雪,暖黄色的灯光朦胧而模糊,却照得窗外的几缕白色丝状物格外清晰,一时间祁凛还以为是错觉。 他去东原找过很多次,没有发现哪怕一点踪迹。 但眼前的景象让他雀跃。 这意味着顾屿桐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自己找不到。 或者说,他不愿意让自己找到。 他掀开窗,在漫天飞雪里接住它们。 白色触手们和顾屿桐一样怕冷,在窗外呆了很久的它们像是在埋怨祁凛为什么现在才开窗让它们进来一样,没精打采地瘫在祁凛掌心里,不愿意和他多交流。 直到祁凛用掌心焐热了它们,这才开始亲昵地蹭祁凛的手背。 它们经常来,但一般是在晚上。 不过这没关系,上将可是曾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指挥过作战的人。 熬夜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办公室的灯一般都会留到很晚,这是上将特地吩咐的。 上将事务繁多,晚上办公如果抽不开身,就会提前打开窗户,但这些家伙和顾屿桐的脾气如出一撤,非得要祁凛亲自起身走到窗户边,伸手接住它们才会甩着脑袋进来。 祁凛哑然失笑。 于是后来就演变成,上将大人亲自站在窗口等着它们来。 春天气温回升,祁凛猜想,它们或许是出来晒太阳顺便路过的这里。 谁知这些触手紧紧勾住祁凛的手,力道比平时都大。 祁凛心一震:“出什么事了?” 触手们爬向他的书桌,那里有顾屿桐以前画给他的小人画。它们戳了戳那张小人捂脸哭的画,指给祁凛看。 第101章 上将向来从容的脸上露出一丝急色:“他哭了?” 触手们窝在顾屿桐画的眼泪旁边,一个个垂头丧气。尾巴拍着桌案,似乎很急切地想要告诉祁凛些什么事情。 “我们走。” 祁凛眸色微沉,连外套都没拿,匆匆出门。 他不是没想过去找他,但每次临近东原,他都会想起那天在实验室他犯过的浑,想到顾屿桐那双泛红的眼睛。 一周的时间里,祁凛会在东原的城墙上看五次以上的日落,然后在月亮升起来之后,转身离开。 他觉得,顾屿桐也许不想见到自己。 这没关系,他不愿意,祁凛不会勉强。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能确保对方没事的前提上。 祁凛来到东原,站在高耸的城楼上,触手舒适地趴在他肩头。 “带我去找他。” * 顾屿桐是在第一场冬雪结束后醒过来的。 他从石头上爬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很平静,没有任何痛觉。 他猛地抬头,果然看见了系统:“我没死?” 系统的语气不像是道贺,也不是埋怨,只是单纯地陈述这件事实:【宿主,您应该感谢这一世我给您安排了这样一个身份。】 顾屿桐嗤笑出声:“异形卧底?这很值得我感谢你吗。” 【您是实验体,体质特殊,人类和异形两种形态共存共生。异形当初研制出这样一个实验体,初心就是希望造出一个不会死的永生怪物。】 顾屿桐知道自己体质的特殊,也明白异形生命体对于人类来说的危险之大,所以在他知道自己因为任务失败即将死亡时,想到了一个险中求胜的办法。 异形之间可以意识互通,它们的神经网就像是蛛网,中心产生一点波动,就会顺着结构蔓延到整张神经网络。 那么在他死亡前和几百只异性完成共感,是否就能在他死亡的那一瞬间切断所有异性的神经和意识,从而拉着它们和自己一起死。 其实他在执行时,也不确定能不能奏效,但他知道据点里还有祁凛。 有他在,即使自己没能成功,结果都不至于太糟糕。 那天的黎明时分,系统看着成群结队的怪物齐齐葬身火海,它对顾屿桐的评价是“有两把刷子”。 很明显,他做到了。 顾屿桐眉心微蹙:“所以它们也还没死?” 系统语气平静:【不,已经死了。宿主您也一样,作为异形您已经死过一回了。但您两者嵌合的特殊体质,让您得以依附您人类的那部分生命体存活了下来。】 手指处传来异样,变成了他熟悉的白色触手。他略微可惜地说:“可惜还是个怪物。” “意思是我从一个不会死的怪物变成了一个会死的怪物?” 系统:【是的。】 “没意思,那你带我走吧。” 【走不了,您得再死一次。】系统静静地漂浮在他面前,忽的开口问,【不是不想离开吗。】 重获新生的他站在雪山之巅,风吹过他的眼睫,让那片浅褐色的湖泛起波纹,他摇摇头,像是在回答系统,又像是在回答自己。 “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会希望能再见到我的。” 寒冬结束,东原迎来了从未有过的隆盛春意。 顾屿桐跋涉过很多地方,见到了祁凛说的荼蘼和海棠,花瓣小巧精致,确实很漂亮。 他最喜欢靠在海棠树下小憩,每次醒过来就能看到自己的白色触手顶着花瓣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一开始他还是很嫌弃这些触手不好看,后来也习惯了。 最近他总怀疑,这些不安好心的怪物触须每到晚上就会趁自己睡着溜走去干坏事——因为他每晚都睡不安稳。 但一到后半夜,这种情况就会好很多。 比如昨晚,他卧在一块石头下睡觉。 前半夜感觉到触手似乎在悄悄爬动,后半夜起风了,周围的一切都归于宁静,触手好像也溜回了自己身边。 一树海棠随风而落,清香中混杂着一股分外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木质香,沉稳、镇静。 睡梦中的顾屿桐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喉结一动。 风把春意吹得更盛。 那股木香似乎也更浓。 他紧紧闭上眼,用手握住自己,风里是他隐忍低哑的喘息声。 地上的嫩粉色花瓣全被打湿。 “……祁凛。” “艹。”顾屿桐蜷起身体,躬身俯趴在地上,近乎发泄般地处理着自己赤.裸的欲.望,两眼通红。 触手们从顾屿桐体内游走出来,悻悻地藏在石头背后,悄咪咪看他掉眼泪。 它们是他本体的一部分,自然也跟着一起难过。 但没一会儿,它们就有办法了。 * 第二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顾屿桐从河边清洗完回来,刚踏上这片海棠林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有人来了。 他衣领扣子都还没来得及扣好,下意识拔腿就跑。 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始终保持着一段克制的距离。 周围全是海棠,他藏无可藏。 最后在不小心跌了一跤后,他只得躲在了一棵海棠树的树干后方,背对着那人。 “还愿意和我说话吗。” 第102章 顾屿桐喉咙干涩、发紧,他死死地扣着树干:“你来这里干什么。” 春风和煦,落英缤纷。 男人好听的低沉的嗓音响起:“我的爱人走丢了,我来这里找他。” 记忆被拉回到从前,在那副鎏金覆面下,祁凛也说过同样的话。 顾屿桐稳了稳心神,低声说:“那找到了吗。” “快了。”祁凛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后在距离顾屿桐三米的位置停下,“如果他愿意回头看看我的话。” 顾屿桐并没给予回应。 但他的触手悄然游了出来,缓缓来到祁凛身边——他的本能率先替他做出了回答。 顾屿桐靠着树干,隐约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不一会儿,一根触手就缠上了他的手腕,在他掌心放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那是张保存得很完好的创可贴,外表是一只很滑稽的粉红色小熊。 是他送给祁凛的。 祁凛问他:“刚刚摔疼了吗。” 顾屿桐莫名眼酸:“不是嫌弃这个很蠢吗?” “喜欢。”祁凛回答道,“因为喜欢所以想留下。” 两人都以为对方还在生自己的气,因此迟迟不敢靠近。 顾屿桐颓然地靠在树干上,强迫自己认清现状,扬声说:“祁凛上将,作为卧底,我为我从前的行为向您道歉,如今一切安好,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据点,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如果……如果,您还恨我,您可以杀了我,反正——” 顾屿桐没有料到祁凛单手挽住自己的触手,猛地一拽,把自己从树干后拉了出来。 枝桠轻颤,下了场粉白相接的花瓣雨。 顾屿桐被拽到祁凛跟前,被他不由分说地圈住腰身。祁凛的动作带着克制到极点才有的颤抖,“反正什么?” “反正我是个怪物。” 祁凛默了一瞬,顾屿桐垂着脸看不清祁凛的表情,只能听到祁凛开口说: “即使你隐瞒我,欺骗我,也还是会在我被感染后出手相助。” “最后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并且做得比我出色。” “你救了很多人,不是怪物,是英雄。” 祁凛很仔细很认真地纠正顾屿桐,板正他的观点,教他认识自我。 顾屿桐:“你怎么知道这些?” 祁凛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顾屿桐仍旧想逃,想挣出这个久违的、铁钳一样的怀抱。 “那天在实验室……是我不好。” “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不该用那样的手段威逼你。” “你说希望我能厌弃你,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在想,如果可以,比起互相厌弃,我更希望我们相爱。” 海棠花打着旋儿落下,在顾屿桐眼睫上停留了一瞬。 他眨眨眼,抬头看祁凛。 上将今天的装扮很简单,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在花海里显得格外俊逸落拓。 祁凛试探着更近距离地靠近他,在得到顾屿桐的默许后,吻了吻他的眼尾。 “可是我的触手很丑……” “不丑,很漂亮。我很喜欢。” “可是我回不去据点了,大家不会欢迎一只怪物的。” “你救了大家,还能治愈感染伤口,没人不会欢迎你。” “可是我骗过你。” “那现在能跟我说你的故事了吗。” 两人站在海棠树下,站在微风里,把这些事情一一说明白,把误会和隔阂都解开,只剩一颗明明白白的真心摆在对方面前。 “上将,这就是所有事情的经过。”顾屿桐事无巨细地说完后,靠着树干坐下来。 祁凛也坐下,眸光沉沉:“年年是谁。” 顾屿桐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您不应该对我实验体的身份更感兴趣吗?” “我对你和他比较感兴趣。”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听说您在城门口受伤以后立刻推开他,然后去医院找您了。” 祁凛耿耿于怀地继续钻牛角尖:“意思是如果我没有受伤,你就不会赶回来,而是继续把事情办完。” 顾屿桐梗了一瞬,随后笑开来:“我是说我很在意您。” “我在意你,喜欢你,祁凛。” 祁凛准备为难人的话被堵在喉头,忍耐一路的躁火在这一瞬间被点燃。 他向来不是君子。 他勾唇一笑,把人掀翻在地,牢牢按住:“这可是你说的。” 鉴于上一回不太美好的初体验,他本能地用手去推祁凛:“我没说你可以这样!” “听说你哭了。” 祁凛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句话。 顾屿桐衣襟大敞,在祁凛动作下显得更加凌乱。 他听到这话,猛地去看周围沸腾着看热闹的触手们,心道原来是它们每晚都在搞鬼,甚至还……还卖主求荣! “我没哭。” 他无可避免地回忆起昨晚自己失态的模样,脸不自觉染上潮红,说话声音也颤得勾人。 祁凛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眸光微动,揣着答案去撩拨人家:“真的没哭?” “分开的这几个月里,自己怎么解决的?” 顾屿桐撑着面子,强说:“……根本不想。” 此地无银三百两。 祁凛颇为欣赏他这副强硬的模样,于是恶劣地把手探进去挑弄他:“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根本不想。” 第103章 “倒像是在说,很想。” 顾屿桐被祁凛一番煽风点火,原本刚压下的冲动又涌了上来。他索性不装了,大大方方地用腿勾住祁凛的腰,用那双狐狸一样的眼撩着祁凛: “那就试试。” “看看你的技术是不是还是那么差劲。” 祁凛把人压在身下,去吻他的耳廓:“差吗,可我分明是按你书上来做的。” “上将,绝知此事要躬行。” 祁凛挑挑眉:“回去我们可以把书上的姿势都试试。” “……”顾屿桐额角突突,脑子转了半天,终于顽劣地勾起嘴角,挑衅道,“试可以试,不过我要在上面。” 满腹坏水的祁凛竟真的背靠石头半躺下去,两人位置颠倒过来。祁凛扶着顾屿桐的腰,掀唇笑道:“可以。” 顾屿桐嘿嘿一笑,还没等他开始动作,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他的两只手忽然被自己的触手从后捆住,接着扶住他腰侧的手骤然发力,他的身体便不受控地往下一沉! “你们听他的话干什么,不应该向着我吗?!”顾屿桐控诉着触手的吃里扒外。 然而触手们很听祁凛的话,说捆就捆,小小一个暗示的手势就能让它们乖乖为祁凛所用。 祁凛在这种事上的征服欲和掌控欲仍旧强得吓人,他懒懒撩起眼皮,压抑着喉间的低喘,含混笑着:“你说的,你在上。不喜欢?” 好大一只脐橙! 顾屿桐以这样的姿势跨坐在祁凛的小腹上,这让他最大程度地接受、容纳着祁凛。他愤愤道:“可以了……今天就试到这里。” 祁凛黑目深沉,缄默着,藏不住的欲.色悉数从眼里倾泻出来。 讨不到祁凛的心软,顾屿桐只能变着法儿地轻声叫他: “上将……” “长官大人……” “祁凛……我说可以了。” 以为彻底被抛置的顾屿桐终于在双方沉重的呼吸声里听见了祁凛惜字如金的回应:“换个称呼。” 两人之间总共就没过几个称呼,叫来叫去只有那么几个。如果不是这些,那么就是…… “老宫……老宫,饶了我吧。” 秉性恶劣的上将不但没有守约停下,反而变本加厉地往上一挺。 祁凛眸心微动,起身把人拥在怀里,两人剧烈起伏的胸膛紧紧相贴,就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纷扬的花雨里,祁凛扣紧顾屿桐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唇舌相贴,缠绵而动情。 祁凛叼着他的下唇,在他身内留下浓重的痕迹:“我爱你。” 彼时,指挥中心的表彰仪式已经圆满结束,据点内长久以来的暴.乱活动也告一段落。 异形带来的阴影终究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消逝,在未来的某一个节点,丧尸的感染这个也会在以顾屿桐为重点的研究中得到彻底的解决。 东原的春季也会一年更胜一年地旖旎。 海棠花被摇落一地,春风里,两人呼吸交缠,身形交叠,终于在彼此袒露的真心里望见了接下来要携手度过的一辈子。 “顾屿桐,我爱你。” “我也爱你,祁凛。” 第43章 催.情散 “陛下,您赏的葡萄人家可是含得好好的呢~” “哦?腿打开,给朕瞧瞧。” “讨厌~” 皓月高悬,行宫水榭内的淫.靡之音不断。 摆放在房间四角的麒麟香炉内燃着情.香,纱幔轻扬,床褥里的娇笑声掐得出水来,整间房内都弥漫着腥臊暧昧的气氛。 一只骨感修颀的手懒洋洋挑起床幔,白皙的手腕下悬着红铃铛,随着动作发出勾人心弦的清脆响声。 “朕乏了,都下去吧。” 床榻上的几人缠顾屿桐缠得厉害,其中一个模样乖巧漂亮、年纪不大的小倌儿最得陛下喜爱,闻声,他依依不舍地勾着这位新帝的脖子,娇滴滴地卖可怜: “陛下,您即位后便住进了宫里,这几日借着避暑的由头才能来这儿瞧瞧人家,怎么今日还没开始就要赶人家走?” 顾屿桐侧卧着,懒懒支起脑袋,含混笑骂:“放肆。” 那小倌儿得宠得很,把嘴一撇,本就楚楚动人的脸更显得可爱。 顾屿桐长臂一捞,把人往自己怀里捎,指尖顺着这小倌儿的脊骨往下摩挲,最后在摸到某处时,小倌儿缩着肩打了个颤。 顾屿桐低笑两声,两指伸进去,把那颗晶润亮盈的葡萄拿了出来。 伴随着“啵”地一声清脆水声响起,小倌儿的脸倏地红了。 顾屿桐两指夹着葡萄,逼他张开嘴,吞了进去,事后,顾屿桐随意地在小倌儿鼓起的脸颊上擦干净手指,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朕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那小倌儿脸色骤然一变。 余下几人立刻从善如流地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一群人惶恐地给这位阴晴不定的昏庸新帝磕了两个头,随后踉跄着退出了水榭。 顾屿桐被这房里的香熏得头昏,脑子里的碎片化记忆纷至沓来,却都模糊不清。 他随意拢了拢被扯得不像话的龙袍,从床上下来,站在了窗前。 他刚刚穿到这里,只依稀记得自己明明上一秒还在拍戏,结果下一秒就撞见一幅活色生香的淫.艳场面,这实在是……实在是—— 太惊喜了呀!!! 第104章 窗外飘着一个悬浮的光球:【宿主,规则刚刚已经和您说过了。您在现实世界已经猝死,要想继续活着,您别无选择,只能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 顾屿桐倒是想得开,狐狸般的浅瞳凤目微微弯着,一幅似乎永远在打坏主意的狡黠模样:“你说吧。” 【您需要帮助本世界的反派扭转他原本的结局,让对方保持黑化的同时,协助他报复所有人。】 【条件是,反派不能死,不能被莫名其妙感化。】 顾屿桐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笑得肆意嚣张:“简单来说,就是助纣为虐,荡平天下。” 系统扶额叹气,如果它有额头的话:【没到这么令人发指的程度。】 “随便,都差不多。”顾屿桐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盏盛着情香的香炉,“你继续说。” 系统周身的光晕微微扩大,顾屿桐瞳孔一缩,关于这个世界的剧情内容迅速在他的脑海里铺陈开来。 如今的东凌国,新帝昏庸荒淫,形同虚设,朝局混乱,佞臣当道——朝中势力主要分为权臣萧域明和国师李无涯两大派系。 而这一世的萧域明是死过一次,重生而来的人。 前世,他全族被李无涯陷害,冠上谋逆之罪斩首示众,整个萧氏只剩下他一人。 可李无涯惹错了人。 萧域明生性阴狠,在被灭门后,他彻底被激怒,后来的萧域明在明权倾朝野,在暗豢养死士,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可惜,逼宫当天,李无涯胁迫傀儡皇帝顾屿桐交出虎符,调用全部的禁卫军将萧域明逼到宫门口,最后使其万箭穿心而死。 今天,是萧域明重生回来的日子。 “这样的人竟然重生了。”顾屿桐抬起手腕,晃着铃铛玩,漫不经心道,“一看就不好惹。” 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顾屿桐:【宿主,您还不跑吗?】 顾屿桐觉得奇怪:“我跑什么?我可是皇帝。” 【您只是皇帝,又不是上帝。】系统干着急,【您知道前世萧域明最后为什么会兵败宫门吗?】 顾屿桐蹙眉:“难不成这其中还有我的手笔?” 【原主曾经给萧域明种下过九寒丹,丹毒发作时,肌骨极寒,久而久之,脏腑俱碎。逼宫当日,正赶上他丹毒发作。】系统善意地补充道,【所以您猜他重生回来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顾屿桐捏着铃铛的手忽然一顿,周围的纱帐无风而动,空气里传来微弱的血腥味。 “来了。” 他掀唇一笑。 原主荒淫,今夜的水榭本就是为他纵欲而设,因此,周围的侍从和护卫早已被他遣离,要赶来救驾恐怕需要一阵子。 就在他思索之时,四下的灯骤然间熄灭了。 金属破空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门被一柄闪着寒光的重剑劈开,露出夜色里的人影来。 顾屿桐拾起桌上的一根金钗,藏于腕间。 还没等他预判来者接下来的动向,那人便提着重剑直逼上前,寒剑从他手中掷出,穿破顾屿桐本就松散的衣袍,将他钉在了木柱上。 “爱卿,这是何意。” 顾屿桐搭在肩头的衣袍将落未落,腰间的系带更是形同虚设,只挽着个松垮的结,双腿动作大些就能将小腹下方的光景看个清清楚楚。 “臣请陛下安。” 言辞谦卑恭顺,可语气冷泠,像是淬了毒一样的危险。 顾屿桐背抵木柱,低混着笑:“萧大人此番自酆门关杀敌凯旋,连府邸还没来得及回,就跑朕这儿来,是来讨赏,还是想与朕同乐?” 钉在顾屿桐身侧的寒剑突然滴下两滴温烫的液体,黏稠、血腥。 “同乐?”萧域明蓦地勾唇,“陛下的雅兴怕是毁在臣手里了。” 顾屿桐嗅到危险的味道,朝窗外看去,黑暗里,一具具光裸着的尸体正躺在地上。 “萧卿言重了,”顾屿桐混不吝地笑了两声,手腕旋即一翻,刚刚藏好的金钗直直抵在了萧域明的脖子上,“朕知道萧卿上辈子过得辛苦,朕有个新玩法,不知爱卿愿不愿意一听?” 死寂、黑暗。 两人就着稀薄的月色,以咫尺之距观察着对方。 顾屿桐知道此话一出,再无收回的可能。 这话但凡落在任何人耳里,都会觉得他是得了疯病,可萧域明不一样,他自己就是重生的,他既然能接受这个事实,自然也能接受比这更荒谬的事情。 萧域明生性多疑:“你是什么人。” 顾屿桐加重手上的力道,金钗刺进对方脖颈,渗出圆润的血珠。他笑道:“坏人,和你一样。” 半晌的静寂。 萧域明似乎丝毫不畏惧那根能治他于死地的金钗,抵着那根钗往前继续走,伸手掐住顾屿桐脆弱细腻的脖子,蓦地笑道:“确实不是他。” 常年握剑的掌心覆有厚茧,因此摩挲时带着疼痛的惩戒意味。 “臣洗耳恭听。” “朕可以助你扳倒李无涯,满足你的愿望。” “那——”萧域明把玩着他的脖颈,拇指突然发力,狠狠地按住顾屿桐的喉结,“要是微臣的愿望是逼宫谋反呢。” 顾屿桐被这番突然的发作弄得有些狼狈,他眼尾泛起生理性的红,却仍笑得无畏无惧:“那便要看爱卿的本事了。” 月光皎洁,顾屿桐这才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大反派的长相。 第105章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凶神恶煞,反倒是身形挺拔,面如冠玉,俊逸冷峭。 尤其那副眉眼生得极为好看,深邃幽沉,泼墨染就的眸色黑而寒,让人联想到巍峨的雪山。 萧域明任由颈侧的血越流越多,没有痛觉般,朝顾屿桐又走近一步,仿佛是在试探顾屿桐敢不敢真的就这么杀了他。 “你比那个昏君可有意思多了。” “爱卿也比我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 萧域明的手逐渐上移,从顾屿桐的脖颈转移到他流畅好看的下颌线。 他攥住了顾屿桐的下巴:“如此这般同我说话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你放肆。”顾屿桐笑骂他,手上的金钗又往里插深了一寸,随着这一动作,手腕下悬着的红铃铛便发出了情.趣般的响声,“朕是天下之君,是你的主子。” “臣知罪?” 原本该以肯定的陈述语气来说的话,到了这位佞臣的嘴里,却成了一句饶有兴致的反问。 当真放肆。 屋中的香愈燃愈旺,直往人的血液里钻。 萧域明原本清泠的声线也不自觉染上几分嘶哑: “怎么办。” “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顾屿桐眸光一震,这才恍然发觉萧域明方才不过是逗弄自己。 像他这样的人,任谁把钗抵在他的颈侧,他都能在一瞬间挣脱,更何况是顾屿桐这样从未习武的人。 萧域明根本不信他。 萧域明抬起膝盖,凶恶地顶住顾屿桐腹腔处,痛得他不得不张嘴大口呼吸。 “你以为我很在乎你是谁吗。” “顶着这张脸,也配和我谈条件。” 顾屿桐难得吃瘪,他客观地评价道:“真难训啊。” 此时,不远处的水榭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火把在夜里一跳一跳,烧得顾屿桐额角突突。 他仍在缓着痛,低喘着说:“你现在杀了我是逃不出去。就算你杀了我逃出去,弑君的罪名你也洗不掉。” “陛下,臣身上的罪名不差这一件。” 顾屿桐抬眸看他,蓦地笑出声:“我可以帮你。” 人一旦处于劣势,就连称谓也不自觉发生变化。 “看你本事。” 萧域明恶劣地冲他挑眉。 随后愈发重力地攥住他的下巴,把一颗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 门外的侍从已经逼近,顾屿桐甚至能听见他们手里的刀剑声,可萧域明却丝毫不急,单手拔出剑身,在顾屿桐半落的衣袍上擦拭干净。 他掀唇一笑,语气慵懒却极为危险: “解药在我手里,三日后毒发。” “陛下,三日后,微臣在府中恭迎圣驾。” 话音刚落,他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门被推开,一群侍卫着急忙慌把跌坐在地的顾屿桐扶了起来。 “护驾护驾!!” 其中一个魁梧的黑皮带刀近身侍卫一把把顾屿桐捞了起来,声如洪钟地喊道:“陛下,您没事吧?!” 顾屿桐瞥他,是自己人,没事,虽然脑子不怎么灵光,但好在力气和声音大。 “没事朕会坐在地上?” “陛下!!”阿黑抱着顾屿桐就呜呜地哭了起来,“陛下,卑职就说要近身伺候,您非说卑职身材好,会抢您的风头,偏偏不让卑职靠近,要是有卑职在,您也不至于吃这么苦头。” 顾屿桐刚刚被顶了一肚子的淤青,疼得厉害,他扒开阿黑的头:“你先放开朕,你压到朕的龙根了……” 死的全是今晚的小倌儿,顾屿桐只受了点轻伤,以及吞了颗会毙命的毒药。 虽然顾屿桐是个傀儡皇帝,但毕竟刺杀事大,而且李无涯在他身边还安插了不少眼线,因此,今晚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的国师殿。 顾屿桐被扶到了床榻上坐着,等好不容易缓了会儿腹部的疼痛,这才开口问侍从: “从这儿回去要多久?” 阿黑抹着眼泪,呛声回答:“慢得话七日,快得话三日就能到。” “现在回去。” “啊?” “即刻启程。” 顾屿桐愤恨地看了眼木柱上的那道剑痕,一拳砸在了床沿。 不多不少,三天的时间,他萧域明算得可真是精打细算。 一行人不敢忤逆这位新君,提心吊胆地开始收拾回程的行李。 子时,一众车马准时地出现在了回宫的官道上。 轿辇里,顾屿桐被颠得头晕,这时系统好死不死冒了出来,小心翼翼开口问: 【宿主,您见到萧域明了?】 顾屿桐掀起眼皮,瞪了它一眼。 【您觉得他如何?您喜欢嘛?】 顾屿桐觉得莫名其妙,嗤笑说:“我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喜欢他?” 系统欢天喜地地轻轻欢呼了声,终于把心安回了肚子里:【很好。】 顾屿桐质问他:“你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是那种见到男人就撅屁.股的人吗?” 那倒不是见到个男人就撅屁.股,只是见到某个男人就撅屁.股。 系统全看在眼里,但它不说。 只是默默地在空中打出:【orz】 顾屿桐左看右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严谨地纠正道:“朕的屁.股这么挺翘,应该是or2。” * 另一头。 第106章 萧域明飞身上马,勒紧缰绳,冲一旁的镜十说:“出发。” 镜十随主,明明年纪不大,还生得是一幅乖巧的娃娃脸,却总臭着一张脸。 镜十攥着缰绳,汇报说:“人在东水镇,具体地址我已经派人查到了。” 萧域明点头示意。 镜十看了眼萧域明身上的血:“主子,您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狗皇帝。” 萧域明看他一眼,并不作答。 “也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喂他颗毒丹也是一样的。” 镜十乐观地在心里这样想,说着,他摸向自己的兜里,忽然摸出一颗一模一样的毒丹,他疑惑道,“主子,这毒丹您带了两颗?” 萧域明蹙眉,看向那颗原本打算喂给顾屿桐的毒丹。 这样的丹药,人在服下之后,会不定时发作。 第一次毒发便是在吞服后的三天后,每一次的发作都需要解药,否则就会立即暴毙,而这样的解药只有萧域明持有,并且暂时只有三颗。 这意味着,要想活命,就得无条件依附于他。 他回应镜十的疑惑:“就一颗。” “那怎会……”镜十搔搔头,忽然瞪大了眼,“主子,我拿错了。” “您知道的,自从您被那狗皇帝种下九寒丹后,为了能解您的毒我就一直在炼丹炼药,因此随身带着很多类型的丹药。” “如果这枚丹在我身上,那……那意味着,您刚刚给狗皇帝吃的,可能不是毒丹……” 说到这里,可怜的小镜十连忙把身上的兜摸了个遍,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他悻悻地看向他家主子: “而是……是催.情散。” 萧域明脸色冷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如常:“催.情散?” “其实效果大差不差,同样是三日后毒发,如果没有及时服用解药的话就会暴毙,但毒发时,呈现……呈现出来的效果就会是……” 萧域明明白了。 镜十垂着头,懊恼道:“主子,我错了。” 月色里,萧域明的瞳孔泛着冷冷的霜色,让人想到密林里蛰伏的豹。 他玩味地掀唇一笑: “无妨。” “你做得很好。” 第44章 铃铛在晃 这枚丹药的毒性比顾屿桐想象中扩散得要快得多,在第三天傍晚,一众车马赶至国都时,顾屿桐身上就开始有了很明显的反应。 系统飘出来:【宿主,我觉得您快挂了。】 “……” 轿辇里,顾屿桐拍拍窗框,示意停轿。 跟轿的阿黑叫停车马,随后看向帘内的只露出半张脸的顾屿桐:“陛下,您怎么了?” “不必回宫,先去萧府。” 还没等阿黑说话,轿侧的一个老太监尖声尖气地发话了:“陛下,国师大人已经派人来过话了,宫中国师殿内已经设好宴,正候着圣驾呢。” 靠……还忘了这岔。 这太监是李无涯安插在自己的人。 顾屿桐的声音从轿内传出来带着很明显的鼻音,沙沙的,“朕听闻萧大人此番大败北疆数国回朝,正好顺道去瞧瞧他。” “陛下。”老太监掐着尖细的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国师大人正在宫中等着您呢。” 话音刚落,没等顾屿桐发话,浩浩荡荡的车马队列便继续朝城门行去。 御驾轿辇内,只有顾屿桐一人。 单薄的纱帘内,是一幅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东凌国的帝主,此刻正躺着轿座上,绣有精细龙纹的象征着帝王权威的宽袍被他拽松、扯乱,如瀑的黑发从他白皙的肩头上垂落,勉强遮住胸前那两枚透着挺立的红点。 正值秋季,顾屿桐身上衣物脱了一半,却仍觉得热,遍布潮欲的眸子半阖着,他隐忍着怒意问道: “妈的,萧屿明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 系统没好气地提示:【他是反派,手里的药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药。】 真是八辈子都欠这俩人的,兜兜转转一圈,又赶上这样的剧情。 “好热……” 顾屿桐刚要伸手去够案几上的茶水,这时,轿子停了下来。 此时,车马已然进城。 如今的东凌,有本事擅自截停顾屿桐的人无非两人,一是那恶劣至极的变态萧某,二就是传说中那位国师大人李无涯。 顾屿桐压低自己的喘息,开始整理衣襟。 虽然萧域明这人格外讨嫌,但此时此刻,比起李无涯,顾屿桐更希望外头拦停他的是萧域明。 如果这副模样真让李无涯看见,让人误会不说,完事后自己还得从他那儿跑回宫外的萧府,一来一回,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可惜,事与愿违是常态。 “陛下,国师大人此刻正等在轿中,特地来接陛下回去用膳。” 本人亲自来了?! 顾屿桐动作慌乱了一瞬,赶忙把衣服整理好,从帘内走出。 外头停着一顶极为奢靡华贵的轿子,跟前站着一个身形极胖的太监,他笑眯着眼把顾屿桐搀了下来:“陛下前几日遇袭,国师大人焦心得连膳都用不好,特地出宫来接陛下。” “欸?陛下您的腿怎么了,怎么打起颤来了?” 顾屿桐表面上端着一副雅正肃穆的模样,内里却燥热得厉害,开口说话时声音都是沙哑的:“无妨。” “那陛下您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第107章 “许久未见国师,朕激动。” 顾屿桐在这个胖子问出下一个问题之前,甩给他一道冷凛凛的目光,这才终于让他闭了嘴。 话音刚落,轿帘内忽然传出一声低哑的轻笑。 “陛下。” 一只劲瘦骨感的手从帘内伸出,一把握住顾屿桐发烫的手腕,将人拽了进去。 顾屿桐还没来得及站稳,跌在那人跟前。 李无涯两腿岔开,坐在轿座上,俯身看他: “陛下,臣跟您说话呢。” 顾屿桐借着轿内通明的烛火向上看去,一张分外俊朗的脸就摆在自己面前,覆有青筋的手背抬了抬他的下巴:“脸好烫。” “朕刚睡醒。” “陛下刚睡醒可不是这个模样。”一句引人浮想联翩的话。 又是一阵轻笑。 李无涯把人扶起来,坐好,单手捏着杯盏递给他:“喝茶。” 顾屿桐接过来,却并没喝。 李无涯又将一叠桂花酥推到他面前,自然地聊起那晚的袭击:“来者是何人,陛下有头绪吗。” 他摇头,没去动面前的桃花酥。 原主对桂花酥过敏,李无涯不是不知道。 只是喜欢用这样的方式确认他对其的掌控罢了。 李无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旋即笑开来:“陛下受惊了。背后之人臣已经派人去查了,查出来杀了就是。陛下无需忧心。” 顾屿桐忍着下身的异样,微微颔首。 李无涯放下茶盏:“陛下怎么不说话,方才不是还说见到臣很激动吗。” 顾屿桐藏在袖袍下的手死死地紧攥着,不让自己嘴里泄出一点动静来。 “嗯?” 李无涯起了疑心,伸手就要去握他的手腕。 被他躲开。 他被小腹这股邪火折腾得难受,强忍着不适,低声开口:“朕有些累。” 李无涯挑眉,并未戳穿,也并未出声询问。 此时,已经行至国师殿。 李无涯出身贫贱,某次先皇出巡,二十岁的李无涯无意中救下落水的顾屿桐,此后便被恩准入宫,成为了当时的太子顾屿桐的陪读。 此后,野心昭昭的李无涯靠手段越爬越高,成为东凌的国师,手中实权不小,操控着半个朝政的官员,甚至被特准住进宫中。 李无涯看了眼那盘桂花酥,掀起眼皮看他:“陛下不随臣一同用膳了?” “朕想……回寝殿休息。” 李无涯掸了掸膝上的灰,起身,掀起帘子:“也罢,送陛下回寝宫。” 顾屿桐浑身虚汗,严整威严的衣冠内藏着湿漉漉的潮欲,见李无涯终于肯放过他,这才松了口气。 轿辇很快停在了他的寝宫外。 顾屿桐不敢耽搁,他需要解药,需要立刻见到萧域明这个混蛋! 回到寝殿后,顾屿桐锁好殿门,换了身行头,拉着一脸呆的阿黑,从后门的暗道溜走了。 阿黑:“陛下,您的腿怎么比刚刚颤得更厉害了?” 顾屿桐额角全是汗,他扯着衣襟,含恨道:“许久未见萧卿,朕更加激动了。” 阿黑感动得点头,心道如今可真是君臣和睦的盛世啊。 走到最后,顾屿桐实在没力气了,只能让擅长轻功的阿黑背着他飞檐走壁。 折腾了一番,最后总算是停在了萧府门口。 阿黑将人放下来:“陛下,您太瘦了,背您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一直硌着我。” “……再多嘴,朕割了你舌头。你等在外头,朕一人进去。” 顾屿桐面目潮红,一把推开了萧府虚虚掩着的大门。 府内景致奇美,造价高昂,占地宽阔,一看就是典型的佞臣标配。 唯独奇怪的是,一路走来,府内没有一个下人。 大门也是半掩着的。 像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游刃有余地清除了一切障碍,蛰伏在黑暗里等待猎物的光临。 顾屿桐顺着一路特地给他留好的灯盏,穿过回廊,来到了正堂。 夜风四起,顾屿桐恍惚中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响。 他抬眼看去,大堂里,懒懒地倚在太师椅上的人正是萧域明。 灯火从他侧脸洒过来,显得格外深邃的轮廓。 他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举在面前,无名指上绑着一根细细的红线,下面正悬着那晚绑在顾屿桐手腕上的红铃铛。 萧域明指尖微动,红线一晃,铃铛颤了颤。 “过来。” 男人的嗓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冷。 他收了铃铛,轻飘飘地掠了眼顾屿桐。 语气带着点愠意:“陛下叫臣好等。” “听说陛下回宫了。” “还见过了国师大人。” 顾屿桐感觉骨髓里像是有千万只虫蚁在啃噬,血液滚烫。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萧域明面前,软绵绵攥着他的领口:“解、解药……” “臣以为陛下不想要了。” 顾屿桐维持着仅剩的理智,告诉他:“我不是你恨的那个狗皇帝,和李无涯根本不是一伙人。方才只……只是被他绊住了,快、快给我解药!” “条理清晰,还算有点脑子。” 萧域明靠着椅背,看着顾屿桐那张被情.欲冲荡得分外惑人的脸。 果真不是那个蠢货。 “陛下就是顶着这副模样,从宫里出来的吗。” 第108章 萧域明暗沉危险的视线从那双水雾四起的眼下滑到微微张开的唇,忍下掌心的痒意,含混笑道: “陛下,臣弄错了。” “臣给陛下服的丹药,好像是催情散。” “怎么办呢。” 原来如此。 顾屿桐几乎快要虚脱,虚虚地攥着萧域明的衣襟:“混蛋……快把解药拿出来。” 他因为脱力,所以整个上半身就快要贴在萧域明胸前:“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你要报复的对象。” “我不需要信,你顶着这张脸,坐在那张龙椅上,体内还有毒丹。对我来说,这样的你就已经具备利用价值了。” 顾屿桐没办法了,只能陈列出自己身上所有的价值,“我可以帮你……” 萧屿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点再次在顾屿桐心里得到印证。 他狎昵地欣赏着顾屿桐迷乱的模样:“怎么帮我?”语义双关,恶劣至极。 对内幕毫不知情的镜十急白了脸,他家的主子可万万不能让这天杀的淫.乱皇帝给亵渎了呀! 顾屿桐脚下一软,失去支撑的他单膝跪在了萧域明的腿间,萧域明适时地掐住他的软腰,往上一抬:“你可比那个狗皇帝有意思得多。” 顾屿桐舔了舔泛着水光的唇:“所以……解药。” 镜十听力很好,他终于抓住机会打断了这番少儿不宜的场面。 镜十义正词严道:“主子,府外来人了。” 果不其然,府外立刻响起了那个胖太监的通传声:“国师大人到——” 萧域明饶有兴味地拿出铃铛绑在了顾屿桐的手腕间。他故意系得松松垮垮,好让它很轻易地发出动静来。 顾屿桐恨恨地去推他,谁料拗不过他:“你别……别绑这个。” “陛下,国师来了。”萧域明用手挑弄着铃铛,松开了他的腰,“如果您刚刚的话还作数,那么现在绝不能让他看到你这副模样出现在我府上。” “您躲到屏风后,等人走后,臣给您解药。” “噤声,能做到吗。” 说完,萧域明的心情似乎好了点,甚至还捏着那枚铃铛晃了晃,“嗯,陛下?” 顾屿桐心里满是被欺辱的愤恨,可毒性太烈,他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一个劲地只想往萧域明身上贴。 他恼火地在这恶人的脸上砸了一拳:“动……动作快点,我捱不住了……” 萧域明嘴角渗出点血,他舔了舔,喉咙里溢出声低笑:“臣遵旨。” 李无涯被镜十领了进来,他进大堂的第一眼先是环顾了一圈周围,随后落座:“深夜叨扰,李某想着萧大将军凯旋,一路辛苦,特地带了些滋补的药草来。” 萧域明也不叫下人给他斟茶,也不应他的话,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红线。 镜十冷着张脸,漠然道:“谢国师。” 李无涯宽容地笑笑:“如今北缰的战乱告一段落,萧将军日后也不必再四处奔波征战,过段时间便是中秋晚宴,萧大人何不求陛下赐婚,也好早日成家。” 萧域明用指尖勾着那段红线,斜睨了他一眼,“镜十,送客。” “萧大人——” 就在此时,屏风后忽然传来一阵摇铃声。 李无涯缓缓转动着拇指的扳指,笑问:“萧大人金屋藏娇了?” 萧域明瞥了眼屏风,勾唇:“养的一些小玩意。” “萧大人府中也养了猫?” 屏风后传来木凳被踹翻的声音,衣物相互摩挲,勉强掩盖住了细细的喘声。 萧域明勒紧手里那根细线,满脸玩味地评价道:“性野,难驯。国师见笑了。” 李无涯起身,摆着羽扇,往屏风后走去: “不如抱出来也给李某看看?” 第45章 濡湿 李无涯踱至屏风前,就在准备往里走去一探究竟时,萧域明抄起桌上一根白骨,从太师椅起身。 那段白骨细长,约摸是人小腿的长度,被剔得干净光洁,甚至还有细细打磨的痕迹,透露出玩赏人的恶趣味来。 白骨在萧域明指尖流畅地绕了个圈,随后被他抵在李无涯身前。 萧域明很明显地拦住了他的脚步,笑意未达眼底:“镜十,给国师沏茶。” 李无涯的余光不动声色地瞥过这截白骨,往后退至木椅前:“有劳。” 萧域明垂眼把玩着骨头,手撑在屏风上: “这小东西养不熟,性子乖戾,万一爪子挠伤国师就不好了。” 他用拇指揩去唇边的血渍,示意道:“刚抓的。” 李无涯微扬着下巴,点点头,抬起扇柄往屏风后戳了戳:“该收拾。” “我去看看,国师先用茶。” “请便。” 屏风后,已然是一副旖旎春色。 顾屿桐身上的外袍已经卸了大半,仰面躺在里侧的一方矮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下腰微微抬起,让人能很轻易地看见亵裤那处的异样。 他看见来者,扯了扯濡湿的唇,眼里全是怒意,萧域明知道他想骂什么,率先抬指按住他的唇。 “陛下怎么兴奋成这样” “是看见国师来了,觉得高兴,还是喜欢同臣玩这样的游戏?” 顾屿桐想动不敢动,生怕手腕上的铃铛再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他的瞳孔涣散迷离,水蒙蒙的。 第109章 萧域明按在他唇边的手,鬼使神差地,加重了力道。 “唔……!” 顾屿桐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变得十分敏感,又被这点痛楚搓揉着,让他不自觉轻哼了出来。 屏风外传来李无涯的声音:“萧大人?” 被眼前情景刺激着,萧域明眸光一暗,声音是极力克制后才有的沙哑:“无妨,这猫……向来不亲人。” 顾屿桐鼻尖微皱,扭头咬住了萧域明搭在自己唇边的拇指。 他发了狠地咬,似乎是要把身上所有的难耐和躁动都悉数倾泻在这个动作里。 萧域明的手很快便渗出血珠,可他只是淡淡地蹙着眉,欣赏身下人这副炸毛的模样。 “解……药……” 顾屿桐含糊不清地发出轻音。 萧域明挑眉,终于舍得从怀里拿出解药。 他腾出另一只手攥紧顾屿桐的下巴,逼他松嘴,随后捏起那颗解药,送进了他嘴里。 顾屿桐分不出多余的神思,只知道这是解药,于是努力地想把它吞咽进去。 萧域明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舌尖上,被他吞咽的动作微微挤压着,顿时,一股酥麻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喉头一滚,恶意地用手指搅动了一番:“陛下的嘴不说话时竟然是这样一番光景。” 顾屿桐愤然瞪了他一眼,服下解药后,立刻抬脚将他踹开。 用唇语道:“滚远点。” 满脸写着“你得罪我了知道吗,王八蛋。” 萧屿明的手指从他嘴里抽离出来的时候,拉出一条分明的银丝,他被踹开后,抬起手看了眼,眼里有过片刻愣神。 旋即恢复正常。 他也用唇语:“臣知罪。”但拒不悔改。 萧屿明无所谓地笑笑,将手上的伤遮好,迈步走了出去。 “国师今日怕是没那个眼福了,那猫怕人,翻窗跑了。” “萧大人日理万机,竟也有招猫逗狗的爱好。” “养着玩。” “那便不叨扰萧大人了,李某告辞。” “镜十,送客。” 屏风外的交谈声逐渐远去,最后安静下来。 顾屿桐服了解药,又喘了好大会儿气才把衣物整理好,他有些狼狈地看了眼亵裤,挣扎着从矮桌上爬起来,正要往外走时,迎面撞上了萧域明。 他斜靠着水墨屏风,抱胸看着他:“陛下这就走了?” “你太放肆了……朕能治你死罪。” 顾屿桐恢复了些力气,他抡起拳头就要砸过去,却被萧域明一把攥住了手腕。 萧域明依旧是那副有恃无恐的佞臣模样:“陛下会吗。” “你以为朕不敢吗。” “我很好奇。”萧域明握着他的手腕,逼近他,“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怎么一时间判若两人。” “上天能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可能吗。” 萧域明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他的所有伎俩和胡言,他笑了声:“你是你,不是他。” 顾屿桐的手腕被攥得发紧,他说:“既然如此,萧大人愿意相信我了吗。” “我说过,我不需要信任你。” 萧域明猛地松开他,将他腕间的铃铛拽下,“我只需要利用你。” “坐在那龙椅上的人可还是我,你如此大胆,真不怕我下旨砍了你的脑袋?” 这位位极人臣的萧大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体内的毒会不定时发作,现下我手里只有三粒解药,你已经吃了一粒。” “至于根除毒性的药,镜十还在研制,我要是死了,他可不会接着给你做。” 顾屿桐没办法,要想完成任务,就必须先获得萧域明的信任。 萧域明完全可以在重生后直接杀了他,但他没有,而是采取给人下毒的方式,顾屿桐猜测,这其中除了折磨的意思外,可能是他在自己身上别有所图。 身上的毒刚解,顾屿桐的眼里还蒙着薄薄的水汽。 “九寒丹。”他深呼一口气,终于摸清了这人的想法,“……你是想让我帮你从李无涯身上拿到解药对吧。” 萧域明的视线从他微湿的眼睫上移开,“陛下圣明。” 顾屿桐吃痛地揉着自己的手腕,终于扳回一城,于是笑道: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没等萧域明开口,镜十就急着从屏风外冲进来喊道:“主子,这狗皇帝向来满嘴胡言、不着正经,您可千万别被他三言两语给骗了。” 镜十总端着一副老成的模样,实则年纪并不大,吹眉瞪眼的模样实在很可爱。 顾屿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正色道:“九寒丹的解药我自有办法弄到,前提是你得让你家主子随我入宫。” 镜十颇为得意地扬起下巴:“入宫,这算什么条件?主子若是想进宫什么时候不能进?” “以我内侍的身份。” “什么?!岂有此理,你这狗皇帝未免太可恶了!” “再说,连你一起。” 萧域明打断两人:“此言何意。” 顾屿桐从他手里夺回铃铛,单指勾住他的腰带,从而将铃铛系在他的腰间。 他的语气、手法师承方才的萧域明,抖了抖他腰间的铃铛,笑开来: “这九寒丹是李无涯种在你体内作牵制用的,他肯定会将解药保管得十分严密,留你在身边也好多个帮手。更何况这样一来,也方便你给我解毒。” 第110章 最后一句“解毒”让镜十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他咬牙道:“你莫要再亵渎我家主子!” 被镜十供在神坛的萧某本尊施施然开口:“你不是他,怎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萧卿就当做朕是神仙下凡,好心来帮帮你。”顾屿桐握着铃铛往自己跟前一拽,“想好了就同朕回去。” 萧域明的腰带还是头一回被人勾住,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昏了头,还是面前这个自称神仙的人过于放肆。 镜十紧张地观望着。 在他的亲眼注视下,印象里容不得任何人亵渎染指的主子竟然微微勾唇。 “臣领旨。” * “陛下不是素来钟爱年轻貌美的年轻男子吗,近来身边新添的那个内侍是怎么回事?” “终日以面具遮掩,大抵是生得丑陋。但话又说回来,也许是其他方面能讨陛下的欢心。” “比如……” “哎呀快走了!” 御花园的小径里,几位端着花盆的宫女路过,可这些小声的交流声还是传到了顾屿桐耳里。 御花园的凉亭内,他正躺在躺椅上,一列侍从恭敬地侍候在侧,那个传说中丑陋无比的内侍正站在桌前,手里笨拙地剥着一盘葡萄。 汁水四溅,果肉横飞。 在葡萄汁第二十三次溅到顾屿桐脸上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看了眼那盘不知是果肉还是果核的东西,深呼吸道:“朕不吃葡萄了,你削苹果吧。” 面具下的那双眼森然阴冷地看了眼龙椅上的人,随后又拿起了苹果。 顾屿桐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拳头大的苹果在他的刀下被削成葡萄大小。 怪了。 好熟悉的无语感。 “……别削了。”顾屿桐扶额喊停。 与此同时,花圃里藏着的镜十恶狠狠地掰断了手里的木枝,以此泄愤。 萧域明借养伤的由头不见来客,实则入宫来取九寒丹的解药。 在入宫前,他给了镜十一份名单,让他务必于中秋宫宴之前在民间找到这几人。 在离开之前,镜十留了个心眼子,特地溜进宫里来看看。 果不其然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他家主子自小就养尊处优,父亲是曾经平定北疆之乱的大将军、朝中肱股之臣,母亲是尊贵的南国公主,一出生便身份显贵,在萧氏全族下狱被杀前,他哪里受过什么委屈。 如今竟然要给人剥葡萄?! 顾屿桐懒洋洋地起身,掠了他一眼:“朕困了,回寝伺候朕沐浴更衣。” 萧域明手里的刀在指尖转了一圈,随后被他猛然间插进了石桌里! “……陛下。”语气多有隐忍。 “朕晚些要和国师一同用膳,不更衣怎么去?”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 不知想到什么,萧域明冷冷勾唇:“是。” 第46章 放肆 寝殿内,暖香四溢。 原主昏庸,别说平日里的吃穿,就连沐浴时的布置也是极为繁琐奢靡的。 在下汤池前,顾屿桐特地屏退了一众露胳膊露腿的花季美男,站在铜镜前,朝不远处站着的萧域明挥挥手。 “小明子,你过来伺候。” 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里,这个不知被陛下从何处捡来的丑家伙撞开众人的肩膀,丝毫不客气地走进了内殿。 内殿内空无一人。 萧域明一进去就揭了面具,扔在铜镜前,发出“咚——”的一声。 顾屿桐轻飘飘瞥一眼,解下发冠,笑道:“萧大人这便沉不住气了?” “臣不喜同蠢货共事。” 顾屿桐坐在镜前,从镜子里看他:“朕不是已经让他们退下了吗。” 萧域明身材高大,其实这身内侍的衣服并不适合他,但胸腹和大臂的肌肉被这等粗糙的衣料紧紧包裹着,倒是显出别样的情.趣来。 他沉着声音:“不可理喻。” 顾屿桐坐着也没个正行,把玩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束带:“朕本来就该是这样一个万花丛中过的人,身边自然都是这样的人,若是朕将他们全赶走,还不叫人起疑心?” 束带缠住指尖,他忽然玩心大发,扭头看萧域明:“难不成爱卿在吃朕的醋?”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忽然握住了他的腰,将他从平地捞起,扛在了肩上。 萧域明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扛着人往汤池边走: “只怕心里酸楚的另有其人。” “国师不是还在殿中等着陛下吗。陛下尽快沐浴吧。” 顾屿桐的腰被那只手死死钳着,小腹处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新仇旧恨让他心中火起,照着萧域明的肩膀就咬了下去! 还没见血呢,萧域明就故意使坏,把手一松,一时间顾屿桐身形不稳,从他的肩上摔下了汤池。 “臣伺候您沐浴。”他忽然笑道。 顾屿桐眉目风流,尤其沾了水后更透出一股情.色的味道。 此刻他浸在水里,雪白的单衣被水打湿,有些透透的,依稀能看见胸前景致。他索性把水搅浑,冲边上的萧域明狠狠地放话道: “有本事你也下来!” “臣没有玩水的兴致。”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新世纪新思想男青年,顾屿桐绝不屈从于黑恶势力,并始终坚持英雄主义反抗精神。 第111章 他两手揪起萧域明的衣襟,把人猛地拽了下来! “哗啦——” 水声激荡,雾气蒸腾。 萧域明眼神泛寒,抹了把脸,从水里起身。 刚刚还在顾屿桐手中的束带不知何时跑到了萧域明手中,他将人按在池边,用束带将人的两手向后缠紧。 “陛下好男色,待会儿切不可露馅。” 顾屿桐两手被缚,于是抬脚去踹他,谁料踝骨被他握住:“放肆,朕是天子!” 萧域明握着他的踝骨,闻言,挑衅般把他的腿又往上一抬,害得对方脚下险些不稳。顾屿桐平复了会儿呼吸,咬牙道:“你抗旨不遵,这是死罪,放开朕!” “陛下不是命臣伺候您沐浴吗,臣何错之有?” “如今朝堂之上,谁敢治我萧某死罪?” 萧域明似乎终于找到一个泄愤的好方式,右手从踝骨逐渐上滑到膝盖,他扣着顾屿桐的膝盖往高处抬起,随后走近他。 盯着顾屿桐那双忿忿不平的眼:“陛下息怒。臣这是在帮您。” “你罔顾朝纲,蔑视君主,朕……朕要、”顾屿桐手脚都被萧域明控制住了,饶是再愤怒,此刻也该识时务了,他话锋一转,“……朕不让你剥葡萄了还不行嘛。” “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也不让你给朕削苹果了。” “无妨,臣刀法不差。” “那、那朕,朕把那些小倌儿都轰走,不准他们在背后说你丑了。” “这个可以。” 顾屿桐:……原来反派都这么记仇的嘛。 还没等他在心里吐槽完,萧域明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支笔,狼毫上沾着鲜艳的红墨。 他以一种施威的气势逼近,俯视着顾屿桐,悬笔,抬腕。 狼毫停在顾屿桐白皙细嫩的脖颈上,往下一按。 他笑道:“陛下别动,臣给您画得像些。”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 萧域明微微俯首,画得仔细。 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至鼻尖,又滴落下来,更好滴在顾屿桐裸露在外的锁骨上。 属于萧域明的体温瞬间在他的肌肤上扩散开来。 顾屿桐被这样的触感一刺激,不自觉去躲:“有点痒,朕不想画了。” 萧域明嘴角勾着玩味的笑,用笔的另一端挑起顾屿桐的下巴,掰了回来: “李无涯不好糊弄,陛下不画,到时候被看出破绽,如何是好。” “难道陛下要说,您忽然转性,从此清心寡欲,不染男色?” 萧域明画得很逼真,草草几笔下去,原本干净光洁的脖颈瞬间遍布暧昧的咬痕。 “或者陛下现在可以把那些小倌儿都叫回来,真操实练地来上一回。这样一来,李无涯不会起疑,您也不用受苦。” 顾屿桐到底是个男人,在这方面难免要逞一番雄风。他挑眉扬下巴,得意洋洋地说:“现在剩下的时间可不够朕来上一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萧域明掐着自己腿的力道加重了点。 萧域明眸光沉沉,并未看他,而是笑了笑:“是么。” 顾屿桐被他这么一笑,气势弱了点,但这哪能认输,他梗着脖子回道:“那肯定!” 这时,萧域明才终于正眼瞧他,若有所思但又不那么放在心上地点了点头。 “衣服扒开。” “有这么和天子说话的吗。” “陛下,把衣服扒开。” 顾屿桐沉默着照做,越想越觉得气闷。 明明是个一国之君,却只能看萧李二人的眼色行事。 这个傀儡皇帝,他当得可真憋屈啊! 萧域明垂下眼睫,悬腕,小臂靠在顾屿桐胸前,用沾着红墨的狼毫轻扫他的锁骨,戳戳点点。 从顾屿桐的角度看下去,只见对方长而黑的眼睫低垂,在眼底扫了块阴影,将整张脸的轮廓衬得愈发深邃。 是难得一见的俯首称臣的模样。 “真是可惜了。” “好了。”萧域明收笔,抬头,松开了顾屿桐,正好撞上他饶有兴致打量的目光,“可惜什么?” 顾屿桐惋惜地走出汤池,穿好衣服: “可惜萧卿是个佞臣。” * 鉴于上回在萧府的不美好回忆,顾屿桐一开始没打算让萧域明跟过来,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两个恶人凑在一起,再加上顾屿桐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场面必定不会太好看。 “臣信不过李无涯。” “萧卿到底是信不过他,还是信不过朕。” “陛下想听实话?” “嗯。” “都信不过。” 激将法果然有用。 萧大人最后以内侍的身份,随陛下一同前往国师殿内用晚膳。 国师殿内。 李无涯早就命人布好了菜,只等顾屿桐来。 却没想到陛下还带了个其貌不扬的丑内侍。 宫婢替顾屿桐摘了肩上的披风,随后引他入座:“陛下,国师大人知道您爱吃桂花糖醋鱼,特地命人抓了新鲜的鱼送来做的。” 李无涯将这盘油香鲜亮的鱼换到顾屿桐面前,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颈侧的红痕,又去看他身后的那个内侍:“陛下近日口味变了。” 顾屿桐早想好说辞,一把拉过萧域明的手,故作亲昵地拍了拍:“朕在行宫外的林子里捡的,虽说长相是没有从前那些小倌儿漂亮,说话也不那么招人喜欢,但好在——” 第112章 卡了壳。 “好在……好在、”顾屿桐拍得更重了些,求助般看向萧域明。 这个其貌不扬、说话讨厌的家伙,开口说了一个字:“久。” 顾屿桐:? 李无涯:。 李无涯蹙眉,看向顾屿桐,仿佛对他口中“说话不那么招人喜欢”有了个更深刻的认识。 他眉宇间多有嫌恶,但仍勉强地笑着:“陛下是九五之尊,内侍自然得挑最好的。” “……新鲜嘛。”顾屿桐皮笑肉不笑地甩开他的手,避瘟神似的。 李无涯清咳了两声,不再追究,而是将那道桂花糖醋鱼又往前推了推:“陛下,菜凉了。” 顾屿桐拾起银筷。 上回不吃他的桂花酥,李无涯应该起了疑心,所以这次才特地命人做了这道菜。 如果再不吃,对他实在很不利。 “爱卿有心了。” 原主对桂花过敏,顾屿桐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是如此。 他夹了一小块鱼肉送进嘴里,冲李无涯笑笑。 这笑的意味可以有很多种解读,意思是,你可以确认在我身上的掌控。 李无涯终于松泛了些眉头,又变得很温柔很和善:“陛下,前些日子在行宫行刺的人臣派人查过了。” “是何人?” “陛下想听吗。” 顾屿桐的脸开始有刺痛的感觉,他问:“爱卿但说无妨。” 李无涯算准时间,对顾屿桐此刻的反应早已见怪不怪,他给他递茶,并未直言,而是说:“听闻萧大人那晚提前返程,却并未直达府邸。” “萧域明吗?”顾屿桐喝了两口茶,开始咳嗽,“不会是他。” “何以见得?” “他体内被种下毒丹,解药尚未求到手,不可能会贸然刺杀朕。”顾屿桐撂下筷子,“他心思深沉,做事谨慎,不会这般冲动。” 李无涯其实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继续说: “陛下所言极是。但臣以为,既然有这个可能,便可以坐实。” “过几日便是中秋宫宴,不管这个罪名是否属实,只要让朝中大臣都这样以为,届时流言纷纷,陛下便可趁机收回他在酆门关的五万骑兵。” “就像是那年的萧氏谋逆一案——” “哐当!”一声。 萧域明抬臂,将路过那名奴才手中的酒盏打翻了。 那名奴才战战兢兢地跪下:“陛下,国师大人,奴才死罪!!” 李无涯愈发躁怒地看向这名内侍。 顾屿桐眼神一凛,在事态走向不可控前出声化解:“起来吧,一个酒盏而已。” 转而冲萧域明厉声喝道:“废物一个,滚出去。” 萧域明握拳微颤,青筋暴起。 “你也下去。” 他咬牙挤出两个字:“……陛下。” “朕的话你听不见吗。” 萧域明松开紧攥的拳头,面具下的眼却仍盯着李无涯:“是。” 在萧域明离开后,顾屿桐又同李无涯聊了些有的没的,说来说去不过是,保重龙体,切忌纵欲,不可专宠,谨防有些人恃宠而骄…… 说到最后,李无涯对顾屿桐说了过段时间在中秋宫宴上的安排,随后还打算再嘱咐两句时,顾屿桐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身。 “国师,既然酒已经打翻了,那朕先回去了。” 李无涯今日邀他一同用晚膳,不过是为了那道桂花糖醋鱼,既然鱼已经吃了,那自己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他笑得春风和煦,像个体贴的邻家兄长: “好。” “陛下慢走。” *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对桂花过敏。 系统有些抱歉地解释道:【这种情况……额,可能是出了点bug,不过不影响剧情发展。】 顾屿桐无语。 等他回到自己寝宫时,身上已经起了很多红疹,脸也感觉很刺很辣。 他屏退一众宫人,拉开自己寝殿的门,不料脚下一软,却猝然跌进一个沉稳的怀抱。 他抬头,嘴里忽然被塞了颗药丸。 “萧域明……?” 第47章 毒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顾屿桐对萧域明此人的戒备心并不低,当他又一次往自己嘴里塞东西时,顾屿桐的第一反应是吐掉。 萧域明还没来得及捂他的嘴,就发现那颗药丸被他吐在了地上。 顾屿桐以为他又要给自己下药,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拳头就往他的胸口处砸了几拳。 “你以为朕还会上你的当吗?” 顾屿桐的身形并不是纤细柔弱那一挂的,手臂肌肉薄而流畅,夯实拳头砸人实际上是很痛的。 萧屿明猝不及防挨了好几下,往后退了一步,沉默了片刻。 顾屿桐扶着桌沿,疑惑:“你这么看着朕做什么,朕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这时,窗外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顾屿桐定睛一看,发现是一身黑衣、鬼鬼祟祟的镜十。 他实在是看不过,于是忿忿不平地翻过窗子,进了内殿,对顾屿桐说: “我家主子是看你吃了那什么破鱼,身上起了红疹,所以才好心给你服药,你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也就罢了,还动手伤人!” 顾屿桐看向地上沾满灰的药丸,将信将疑地瞥了眼镜十,最后把目光移向萧域明。 第113章 萧域明没看他,冷声道:“如今只好唤太医。” 镜十肉疼地看着地上的药丸:“这可是我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掺了不少灵芝仙草才做成的。治过敏见效奇快……” 萧域明表情很淡:“陛下信不过臣,那便传那些庸医上来吧。” 说罢,和镜十从窗口离开。 顾屿桐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脖子红了一大片,脸上也刺刺麻麻的。 后半夜,他传来太医。 这群头发发白、走路腿都发颤的老头领着药箱就进来了,见怪不怪地给顾屿桐擦拭、煮药、喂药,折腾了大半宿这才结束。 他们用药温和,不敢过急,因此药效慢,吃点苦头是少不了的。 一直候在床侧的那个老太监盯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他是李无涯的人,负责随时给李无涯汇报顾屿桐的情况: “陛下,国师大人知道您今晚必定睡得不安稳,特让奴才守在陛下床侧。” 顾屿桐知道李无涯让他来是什么意思,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老太监:“朕今晚没让那个内侍陪床,你就算是要查他,也是白来一趟。” “陛下误会国师的意思了。” “那公公噤声,朕睡觉不喜欢有人说话。” * 窗外,百年榕树的叶冠下。 镜十恢复了那副老成稳重的模样:“主子,名单上的三人已经找到,只是他们皆年高体迈,两地距离又远,所以赶到都城的时间会稍晚些。” 萧域明:“中秋宫宴前能到吗?” “可以。” 萧域明点头:“辛苦。” “主子,我不辛苦!镜十这条命是您从尸堆里捡的,能给主子办事是镜十的福气,就算是上刀山下火——” 萧域明静静地听他叭叭了一大堆,随后出声打断:“我是说三位老者辛苦。” “……哦。”镜十顿时噤声,尴尬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萧域明轻功了得,翻身上树:“你回去休息吧。” “主子您不回府吗?”镜十看了眼窗内还躺在床上的那位,“这狗皇帝存心使唤您,又是让您剥葡萄,又是叫您削苹果,您还留在这破地方做什么?” “……”萧域明其实不太希望被人看见自己剥葡萄时的样子,他正了正脸色,“解药还在李无涯手里。” 上辈子就是败在这颗九寒丹,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先把解药拿到手。 “主子,大不了,我去杀了李无涯,就算是拼上我这条命也把解药给您拿回来!!” “不必。”萧域明靠在树干上,一条腿支起,另一条腿自然垂在树下,“你先回去。” 镜十在树下磨蹭半天,忽然想到什么,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主子,您不愿回府,难不成……难不成是——” “难不成什么。” “您不会是被猪油蒙了心,真的看上那狗皇帝了吧……” 萧域明撩起眼皮,慢条斯理地笑了笑: “无聊时候逗着玩玩也挺有意思的。” “更何况,送上门的买卖谁会拒绝。有他在,我们行事会事半功倍。” 镜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放心地离开了。 深夜里,茂盛的树冠随风而动。 萧域明睡眠浅,被这阵声音惊醒。 往一侧看去。 窗内,灯光依旧通明,床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短短三秒内就翻了好几个身。 “蠢货。”他骂了一句。 破天荒地发一次善心,竟然被对方以为是在下毒。 如今让那群庸医来治,少不了会受点苦。 他的视线又移到床旁站着的那个老太监身上。 黑眸微眯。 是李无涯的人。 老东西年纪大,眼瞎,上头主子派他盯人,还真就连人家睡觉时都要点着灯盯着。 床榻上那人又翻了个身,眉头紧缩,睡相很差,但好在颈侧和脸上的红疹终于淡了些。 又一阵风动。 萧域明摘了片林叶,夹在指间,甩腕掷出,精准地削断了床头的一盏烛火。 屋内光线暗了下去。 抱着床褥侧卧着的人终于老实了些,呼吸声也逐渐平稳。 萧域明刚夹起第二片树叶,忽的手腕一抖,偏了方向,打在了窗棂上,这下吸引了老太监的注意。 他惊起:“什么人?!” 待他走近窗户时,一只野猫窜了过去:“原来是只猫。” 此时,树后方,萧域明扶着树干缓缓坐下,眉目冷峻,眸子里激荡着一股危险汹涌的神色。 血液里的温度骤降,迅速冷却,浑身像是浸在冬日的冰湖里。 “……” 来了。 * 翌日。 顾屿桐起了个大早,昨夜的不适已经褪去大半。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被告知要去上朝了。 虽然是个空壳子皇帝,但样子还是要做的。比如什么上早朝、批奏折、学习文言文写成的古籍经典、坐看朝中不同党派为了那点蝇头小利争得你死我活…… 给资本家打了一辈子工的顾屿桐万万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要受封建主义的荼毒。 顾屿桐抱着床褥又倒了下去:“朕忽然觉得病还没好全……” “陛下,您从行宫回来这么久,应该上早朝了。国不可一日无君。” 第114章 “况且,国师大人已在朝堂上的帘幕后等您了。” 等到了大殿,他才发现原来真有垂帘听政这回事儿。 龙椅的左边是一块鹅黄色的帘幕,帘幕后正坐着李无涯。 待他坐上龙椅,一旁的李无涯冲他温和一笑:“陛下,昨晚睡得可好?” 顾屿桐点头:“好。” 殿内五根巨柱,浮雕精致,游龙戏珠,乌泱泱的朝臣毕恭毕敬跪倒在自己脚下,齐声高呼陛下万岁。 有那么一刻。 顾屿桐不得不承认君临天下的诱惑之大。 然而要想掌权,就得先杀李无涯。 李无涯的声音传来:“陛下?” 顾屿桐眉眼冷了一瞬,旋即化开,如同春日融冰:“国师辛苦。” 殿下有一位老臣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要奏!前几日陛下在行宫遇刺,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从严查起。” 很快就有人出来附和:“臣等听闻,萧大人在酆门关私自养兵练兵,不知此事是否属实,还请陛下严查!” “萧誉多年前就曾因为犯上谋逆下狱被杀,上梁不正下梁歪,依臣之见——” 萧域明待在顾屿桐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为了掩人耳目他特地称病不见人,自然也不上朝,朝中原本只在暗处涌动的暗流骤然间流向明面。 一个个群情激愤,好不畅快。 “满口胡言!”朝中也不是李无涯一人的天下,“萧大人手下那五万骑兵皆是关防将士,没有他们,何来你们如今安居朝堂、信口雌黄的好日子?!” 顾屿桐将手中的折子甩至阶下,冷声笑道:“好热闹。” “如今北疆战乱刚刚告一段落,岭南疫病不断,汉中旱灾致使百姓颗粒无收,民不聊生,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诸爱卿可有眉目?” 李无涯不动声色地递来目光。 凤眼微眯。 顾屿桐能感觉到李无涯有如实质的探究目光,现在还不是和他摊牌对着干的时候。 阶下众朝臣皆是一副讶异的模样。 要知道,原主可从来不是什么肯在这些正事上费脑子的人。 顾屿桐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哈哈哈哈哈哈朕学国师逗你们玩呢,瞧把你们吓的,一群呆鹅。” “好了好了,朕乏了,随你们爱砍谁的脑袋就砍谁的脑袋去,无事退朝,有事启奏国师。朕回去补觉了。” 说完,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在众朝臣“果然还是这么昏庸无用”的表情下,背着手离开了。 回寝殿的路上,系统窜了出来:【陛下,九寒丹的发作就在这几日了。您还不想办法找解药吗?】 说起这个,顾屿桐终于想起了某人。 这么一说,好像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他。 这人可恶、阴毒、下流,最关键的是记仇。 顾屿桐猜想,他可能是还在恼恨自己昨晚误会他的事情。 但没办法,任务当前,要扳倒李无涯,不能不上他的贼船。 顾屿桐自认为十分大度宽容地开始在寝宫里寻找小明子的踪迹。 “那个青面獠牙、奇丑无比的内侍呢?” “就是高高壮壮,连个葡萄都不会剥的那个。” 一圈询问下来,一无所获。 就连阿黑都说,一早上没见到他了。 奇怪。 于是,顾屿桐让阿黑守在寝殿里,自己再度出宫前往萧府。 萧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是这次没人给他留门。 他轻而易举地翻过墙头,进了府内。 甫一踏进大堂,就看见了地上那摊新鲜的血迹。 第48章 失神 顾屿桐沿着血迹,一边躲着不多的下人一边穿过长廊,一路来到庭院里。 这里最为僻静,布景雅正,里面的正中央有一间厢房,门半掩着,并未上锁。 血迹自顾屿桐的脚边一路延伸至厢房门口。 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前,还没等推开门,就听见里头传出一声极隐忍的闷哼声。 顾屿桐壮着胆子走了进去,一进屋内,就迎面扑来一股暖气。 ——正值秋季,不是烧炭的时候,但靠近床的地方却摆着好几个炭盆。 顾屿桐走近一看。 床上,萧域明正躺着,原本就冷如寒霜的脸此刻阴冷到了极点——是极为克制隐忍的神情。 “……” 顾屿桐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几步,用脚踢了踢床沿,见萧域明没什么反应,随后又凑近拉了拉他身上的被褥。 谁知一动他的被褥,他就听见了一声极为沙哑的声音。 “……冷。” “……别动。” 这是顾屿桐第一次平和地和他相处,他距离萧域明这样近,能清晰地看见他眉间的褶皱、额角因痛苦而凸显的青筋,以及每发出一个字音时喉结滚动的情状。 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九寒丹的毒性之烈。 他摸摸自己刚刚痊愈的小腹,又想起了自己体内的催情散,刚刚萌生的怜悯之情又烟消云散了。 顾屿桐负手走到他身边,俯身笑语:“萧卿这么冷呀?” 萧域明意识不清,并未回答。 “这样!”顾屿桐眉睫一弯,不怀好意地诱哄着他,“萧卿叫一声好陛下,或者……或者叫一声好哥哥,朕就帮你关门,给你暖手,如何?” 第115章 “……嗯?”萧域明把脸侧向这边,稍稍睁开一条眼缝,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按理来说,朕如今二十有七,你比朕小一岁,叫朕一声哥哥难道不应该么。” 顾屿桐背手,弯着腰,站在床沿冲他笑。 也许是顾屿桐离得太近,又或是吐出的气息过于灼热,让浑身冰寒的人捕捉到了渴求已久的热意。 ——所以还没等他笑个开心,萧域明突然伸手钳住了他的胳膊,将人往他身上拽去!! “你又要对朕做什么?!朕如今和你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休要再对朕——” 即使意识混沌,对方的力气也依然大得惊人,拉扯的动作甚至算得上凶残。 顾屿桐跌在他身上之后,猛然间,感觉唇边一凉。 萧域明睁开了眼。 火盆里烧得正旺的炭发出吡剥的声音。 他和萧域明,唇贴着唇,四目相对。 顾屿桐瞳孔微颤,愣了三秒,随后反应过来,猛地起身,却不料萧域明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腰,因此一个没站稳,又重重地跌回了他的唇边。 顾屿桐:“……唔。” 这个吻比刚刚更急,更重,两人的唇搓揉在一处。 就像是天底下最亲昵的伴侣会做的最正常的事情那样。 萧域明双眸微阖,失神地感受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吻。 身处极寒之地的人会本能地汲取光和暖,他此刻也一样,完全出于本能地去靠近这个人和他的唇。 “好热……很,舒服。” 属于萧域明的气息在顾屿桐的嘴角蔓延,凉丝丝的,扰人理智。 萧域明的神志其实并不清醒,手掌从顾屿桐的腰窝处移到小腹,去解他的腰带,不满足于隔着衣物汲取这股烫意。 顾屿桐终于回过神来,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猝然挣开了萧域明,难以置信地瞪了他几秒,那表情既震惊又恼恨: “什么好热好舒服,朕看你是昏了头,被猪油蒙了心吧!” 而后又想到什么,旋即凶恶地擦了擦嘴:“……简、简直不可理喻!” 好死不死。 偏巧这时,外头的庭院传来了镜十的声音。 “主子,主子!药熬好了,我这就端过来喂您喝!!” 顾屿桐登时慌了,他的衣物在刚刚那番动作下早已凌乱不堪,这会儿恐怕是来不及整理了,还有……还有—— 他伸指碰了碰自己的上唇。 方才这么用力,肯定红了,说不定还肿了。 这样子肯定是不能让镜十看见的。 这可如何是好……? 最后一刻,情急之下的顾屿桐看向了床头一侧的窗户。 “主子,我进来了。” 门被推开,镜十端着药进来。 这药是镜十特地研制的,用于压制九寒丹每次发作时的毒性。但压制只是压制,要根治还是得拿到李无涯手里的解药。 如今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每次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再不服下解药,恐怕主子…… 镜十忧忡地把萧域明扶起来,靠在枕垫上,把药喂给萧域明。 喝了几口后,萧域明神志清醒了些,他止住了镜十的动作,自己将药端了过来。 还没喝几口,他眸色微动,张了张嘴,像是想要问什么。 镜十跪在床前,右手虎口处是常年端药壶烫出的疤:“主子,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对镜十说。” 萧域明嘴唇翕动,开口:“刚刚……” 镜十疑惑:“刚刚如何?” 萧域明从前毒发昏迷时,也经常做梦,不过梦的内容大多是当年他自酆门关回都城后看见萧氏一族满门被杀的情景,鲜少会关于其他,也未曾会梦过……那样的情状。 或许是梦,或许不是,总之他需要问清楚。 他状似不经意地撇去药沫:“屋里太冷清了。” 镜十挠挠头,他理解了好半会儿这话的意思,觉得是这会儿主子体内的毒性太猛太深,所以更加畏寒,这才说刚刚屋子里太冷清了这样的话。 “主子,府里下人少,这屋里也只有您一人,自然冷清。”镜十站起身来,“我去给您再添些炭火来吧,身上暖和了,自然也就不觉得冷清了。” 原来是梦 ……竟然是梦。 萧域明端起药碗,猛地把剩下的药全喝了下去,像是着急解什么毒一般。 苦涩的药汤在嘴里蔓延开来。 他抿抿嘴,可惜,此刻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主子,您怎么了?” “……无妨。” 外头,顾屿桐在跳窗逃离时,因为紧张,还不甚跌了一跤。 他着急忙慌地找出去的路,一边系紧腰带,一边还在用手背擦嘴。 虽然原主私下都来,他顾屿桐也算不上什么纯爱战士,但这不代表他可以随时随地接受萧域明对自己发疯。 又不耍朋友,亲什么嘴。 暗自腹诽之际,他听见墙头传来动静。 阿黑蹲在墙头,一脸急色:“陛下陛下,奴才可算找到您了,国师大人已经在来您寝宫的路上了。奴才现在带您走!” 阿黑从墙头跃下,动作敏捷地来到顾屿桐身前。 他看了看神色有点不自在的顾屿桐,疑惑开口:“陛下,您是不是又吃桂花酥了?” 顾屿桐一愣:“没有。” 第116章 “那您的嘴为何又红肿成这样?” “自己啃的。” 顾屿桐一边跟着他出去,一边继续擦嘴,忽然想到什么,他停了下来。 系统任务是扳倒李无涯,改变反派原本的结局。 ——所以,他得尽快从李无涯的手上把九寒丹的解药拿到手。 “陛下,国师大人这会儿说不准已经到大殿了。您再不走,恐怕赶不及在他发现您擅自离宫前回去了。” 顾屿桐忽然笑开:“不急。” “陛下,您这是?” “朕的嘴当真那么红?” “……嗯。” “那就对了。”顾屿桐故作高深地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挑眉笑道,“因为朕……刚刚逛完窑子。” * 入夜,寝宫内。 李无涯端坐在桌前,面前跪倒了一大片宫婢和太监,个个低头噤声,汗如雨下,大气都不敢出。 他的表情很淡,羽扇的扇柄又一下没一下地在桌沿上点着,偶尔抬眸看一眼殿门口。 老太监站在李无涯身侧,擦了擦汗:“国师大人,陛下……陛下他兴许是在御花园的某一角玩得忘太尽兴了,所、所以这会儿不在……” 李无涯笑了,语气温和亲善: “半个时辰前,我就说过——” “半个时辰后再不见人,后果怎样诸位心里清楚吧。” 桌前跪着的那群奴才低眉顺眼,饶是再害怕也不敢出一言以复。 桌上燃着的香终于燃尽,最后一截断在了香灰中。 李无涯“唰——”地一声展开扇面,笑得春风和煦:“拖下去,都杀了。” 话音刚落地,殿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清澄的声音:“不过是片刻见不到朕,国师为何动如此盛怒?” 顾屿桐懒懒地环臂倚着门框,明黄色龙袍褶皱不堪,唇周更是落满香艳的吻痕。 本就风流不羁的脸,多了这些暧昧的痕迹点缀,显得颓丧又不失风情。 “朕的人都不知被国师杀了多少,这回就饶了他们,嗯?” 李无涯从来不是挂脸的人,可这段时间以来,顾屿桐身上的种种迹象都让他不能不提起戒心。 他不喜欢脱离他掌控的一切事物。 他脸上的笑冷了下去,戳了戳面前的桌子,示意顾屿桐坐过来:“不如陛下先和臣说说,方才去哪儿了。” “溜出宫,逛窑子。” 这话回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不带一丝廉耻之心。 李无涯的表情僵住:“陛下。” “朕的嘴都被他们亲肿了,还能骗你不成。” 顾屿桐裹挟着浓重的酒气,从殿外走进来,脚步有些不稳,摸摸索索地坐在李无涯身侧,“这宫里太闷了,国师你又不肯陪朕玩点不一样的。朕只好溜出宫玩点新鲜的。” 李无涯蹙眉:“陛下喝酒了?” “喝了几瓶啤的。” 李无涯眉头蹙得更重,没听懂。 “哦……朕的意思是喝得不多,没醉。”说完,他就冲李无涯一笑,脑袋缓慢地往他肩上倒去。 顾屿桐本来就是这般喜怒无常、有些古怪的人。 李无涯见怪不怪。 他深呼一口气,阴沉着脸遣散了那群碍眼的奴才。随后用扇柄支开顾屿桐的脑袋。 “陛下,近日您——”还没等李无涯质问这段时间以来顾屿桐身上的种种异象,就看见眼前蹿上来一只黑耗子。 阿黑滑跪在两人跟前,满眼是泪地去拉拽顾屿桐的衣角:“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顾屿桐不耐烦地踹开他:“朕好得很,不过就是吞了几粒小倌儿们递上前的药,别一惊一乍的。” 李无涯语气冷沉,看向顾屿桐:“吃什么了。” “他们说就是助兴的药而已,国师不必听他瞎说。”顾屿桐黏糊糊地就要往他身上倒,“……就是朕的眼睛好像有点看不清了。” 顾屿桐把脸埋在李无涯的身前,扭头给阿黑使眼色。 阿黑哭得涕泪横流,哭声简直快要把房檐给掀飞:“国师大人,奴才求您了!那些人不知给陛下吃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丹药,害得陛下如今双目失明,奴才连搀带扶这才带着陛下回了寝殿,只求国师大人救救我们陛下!” 老太监本就耳聋,掏了掏耳朵,这才好受了些。 李无涯揉揉额角:“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怎可——” “这不是有国师大人在嘛。”顾屿桐猛地抬起头,伸手在空中摸了摸,“朕知道东凌国有国师大人,行事难免放肆些。” “陛下,国师大人的脸在这里。”阿黑老实巴交地站起来,把顾屿桐的双手安放在了李无涯脸上。 “哦哦。”顾屿桐转而捧起李无涯的脸,一脸认真地说,“朕的一切都有国师大人做主,如今朕的眼睛看不见了,还望国师大人能再帮帮朕。” 天底下没有哪个控制狂听了这番话不会心花怒放的。 李无涯复而深呼了口气,收起折扇:“我去药室取药,陛下在此等着。” 顾屿桐两只手牢牢地扒着他的胳膊:“国师大人,朕现下眼盲心瞎,谁也信不过,朕就想跟在国师身边。” 李无涯把人扶起来,语气带点无可奈何:“那陛下随我一同去。如何?” “好呀。” * 药室就在国师殿内,是李无涯的地盘,用于制作各种见不得人的蛊毒和丹药。 第117章 萧域明体内的九寒丹就是李无涯的人在此制出的。 根据系统之前给出的记忆,九寒丹的解药就被李无涯藏在药室内,可药室的具体位置他却不清楚。 再加上国师殿内各个角落都有李无涯自己的人盯着,要猜出药室的位置并在被发现前偷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需要提前踩点。 顾屿桐由老太监搀扶着,身后是提着灯的宫婢,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国师殿内。 李无涯跟在一侧,给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夜色里,队伍改变了方向。 “陛下,有台阶,您抬脚。” 老太监扶着顾屿桐走向一处高阁,高阁尚未修筑完全,凭栏只搭建了一半,近百米的高度,空中夜风猎猎。 他故意在台阶上踉跄了几步,随后跟着老太监缓缓走向没有护栏的那处高台。 顾屿桐不是真瞎,不会不清楚李无涯的试探。 但这个高度,摔下去不得东一块西一块? “国师,快到了吧?” “快了,陛下继续走就是。” 第49章 大逆不道 老太监扶着顾屿桐,尖声尖气地出声提醒:“夜里露重,陛下仔细脚下。” 顾屿桐有些猜不准李无涯的意思,如果他实在信不过自己,打算以这种方式作为试探的话,岂不是要实打实地摔下去才算合了他的心意? 三步后就是高台边缘,没有木栏,没有防护。 顾屿桐走过去,脚尖悬空,他心一横,准备踩下去。 就在这时—— “陛下。” 李无涯从后勾住他的腰带,单手拎起他,随后把他打横抱起。 试探结束。 “陛下行动不便,在此歇着,臣去取药。” 李无涯抱着他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好,掰过他的手腕,两指探了探: “三日后便是中秋宫宴,陛下龙体不能有恙。所幸药室有药,对症下药即可。” “只是不知道,陛下所言,是否属实。药不能乱吃,不是么。” 顾屿桐手腕被攥着,挣脱不开。 他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空洞涣散:“国师所言极是,不如这样,国师带朕去药室,好好诊诊脉再开药。” 李无涯这样的人。 他无所谓顾屿桐究竟是和谁共度春宵,也放任他的一切荒.淫行为,但前提是他必须全然知情,必须能保证人在他的操控之下。 他要有可以随时喊停的机会,而不是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陛下今日同谁饮的酒。” “名字记不住了,国师要是感兴趣,改日带进宫让国师掌掌眼。”这酒是他让阿黑随便在街边的酒铺买的,要真论起来是和谁喝的,那也是阿黑。 “逛的窑子?” “没错。” “不曾见过其他人?” “见过。”顾屿桐笑了声,不着正经地继续说,“是新来的老鸨,眼生,多骗了朕两袋银子。” “陛下寝殿内的宫婢上月才新换过,”李无涯微凉的指节缓缓扫着顾屿桐腕间跳动的脉搏,用很冷的语调继续道,“臣暂时不想大张旗鼓地再来一次。” 顾屿桐娴熟地露出笑容:“国师安心。”个鬼。 李无涯点头,起身,带着几个亲信离开,剩下的人留下陪着顾屿桐。 约摸半炷香的功夫,李无涯带着人回来,琉璃托盘上有一粒药。 这药顾屿桐不可能吃下去。 所以当李无涯回来时,看见顾屿桐正趴在石桌上酣睡。 一直守在旁的老太监出声:“陛下有些累,刚睡下。” 李无涯表情很淡,来到顾屿桐身边,用扇柄拨开他脸上的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最后抬眸给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老太监心领神会,接过托盘:“国师放心。” 顾屿桐最后是被送回去的,轿辇很稳,他始终阖着眼,脑海里是方才的建筑布局。 李无涯一来一回只半炷香的时间。 这样看来,藏着解药的药室大抵就在高台附近不远处。 刚出国师殿不远,刚跨过一道宫门,轿外忽然传来动静。 “什么人,竟敢冲撞御辇?!” 旋即是护卫重剑出鞘的声音。 “是……是宫外出了急事,奴才是受命来禀报国师的!” 顾屿桐这睡是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掀开帘子,揉了揉眼:“宫门已经下钥,何等大事竟等不到明日上朝再说?” 扶着帽子跪在地上的是个太监装扮的人。 偌大一个东凌国,宫内宫外,上至各部官员,下至宫婢奴才,竟都有李无涯的人。 简直是无孔不入。 顾屿桐不觉心惊,稳神问他:“宫外出何事了?” 那名小太监眼见是陛下,心想说也无妨:“回禀陛下,吏部刘尚书、刑部张尚书和户部王侍郎……三位大人今、今日失踪了。” 顾屿桐知道这三人,一个曾在早朝上出言诋毁过萧域明的父亲,一个唾沫横飞喊着说严查那日的刺杀,一个明里暗里要他收缴回萧域明在酆门关的五万兵权。 ——三个人,都是李无涯的心腹。 顾屿桐蹙眉:“三人是朝廷命官,谁会动他们?” 不仅是朝廷重臣,还是李无涯的人,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第118章 “三位大人平日里会相邀一同喝酒,听随从的小厮说,就在出酒馆的当口,一辆马车撞开人群,疾驰而来,劫了人之后就扬长而去。” “行事简直……简直……” 简直嚣张跋扈。 顾屿桐心里有了人选。 他开口:“到现在人都还没找到吗。” 那小太监摇头:“不曾。” “事关重大,你去回禀国师吧。” 顾屿桐重新回到轿内坐好。 在东凌国,他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提线木偶,是李无涯操纵权术的棋子,他不需要有过人的智慧和卓越的驭下之术,只需要服从和被操控。 因此,这样的事情是不需要由他出面的。 顾屿桐倒是也不愿理会这样的事情。 反正他的任务原本就是临阵倒戈,扳倒李无涯,改变上一世的结局。 这些人萧域明杀了便杀了,如此一来,日后上早朝也乐得清静。 回到寝宫,甫一被扶下轿辇,老太监就端着托盘走了上前。 “陛下,这是国师给您备的药。” 那枚乌黑的药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古怪。 顾屿桐左右都有宫婢搀着,他亲昵地把她们拉得更近:“朕觉得瞎点也没什么不好。” 老太监话语里的暗示意味呼之欲出:“陛下切莫再任性。” 话毕,顾屿桐明显能感受到搀着自己的手抖了抖。 她们怕李无涯。 顾屿桐径直绕开他,往自己寝殿内去:“公公把药留下,朕沐浴完自会服下。” 老太监端着托盘,低眉顺目地跟在他身后,说的话却不曾退让:“陛下别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为难。” 这老家伙这么咄咄逼人,必是受了李无涯的命令——那药必定不干净。 如此看来,自己在李无涯眼里也算不得多么清白了。 这没关系,他从来不是什么服从命令的人。 他声音带笑,眼神却冷冷的:“朕有说不吃吗。” 回廊内。 就在离寝殿门口只剩几十米时,前方忽然跑出来的阿黑暂时打破了僵局。 阿黑在看见顾屿桐一行人后紧急刹车,滑跪到他面前,随后抱住他的右腿:“陛下……陛下万安。” 顾屿桐忍下精准踹他一脚的冲动,沉声问:“你这儿又出什么事了?” “回禀陛下,寝殿内……额,闯进来了一只、野狗,奴才唯恐惊了圣驾,所以特地跑来告知。” 顾屿桐不耐烦地挥挥手,往前走:“无妨。” 阿黑抱得更紧了,抬起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奴才先进去把他请走……额,赶走,您再进来,行么。” 老太监浊黄的眼珠盯了阿黑几秒,随后对顾屿桐道:“陛下,不如老奴先随您的小侍卫进去,把畜生赶走之后再请您进来。” 阿黑慌了神,拼命摇头:“陛下,奴才一人去就可。公公年纪大,别再伤着。” 顾屿桐顾及身边以及身后跟着的都是群小姑娘,怕她们害怕,于是遣散了她们,只留老太监和阿黑侍奉。 他让阿黑搀着自己,不顾他的劝导推开了殿门:“不就是只野狗,朕还怕它不成?一个个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门被打开。 阿黑彻底噤声。 老太监微愣,随后立在原地不动。 正对着殿门的软塌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玄色直裰,银色发冠简单地将墨发高高束起,硬朗的下颌处沾了几滴新鲜的血液,眉目森冷幽深,血渍将这副俊朗丰逸的脸衬得格外嚣张放肆。 “臣请陛下安。” 从来都是挑着最放肆的口吻说着最恭敬的话。 “你……萧卿深夜来访,所为何事?”顾屿桐眼神有一瞬的飘忽,控制不住去想那个吻。 准确来说,那不应该叫吻,只是一场导致他们嘴唇撞在一起的意外罢了。不过这也能理解,人总有生病的时候,和一个病人斤斤计较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自然了许多。 “没事就不能来找陛下?”萧域明拽过一侧的纱帘,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里的血迹,将他带来的污浊留在顾屿桐的地盘。 如同一场无声的标记。 倒显得像他才是他的主。 顾屿桐余光瞥了眼老太监,随后轻咳了两声:“公公把药留下,下去休息吧。” “陛下这是何意。”萧域明笑了出声,那绝不是什么善意的笑,“难不成陛下有什么体己话要同臣说。” 老太监是李无涯的人,看见萧域明这个点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寝殿,指不定第二天会在李无涯面前怎么说。 “爱卿说笑了。” 萧域<a href=https:///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 >明朝他走来,每逼近一步,顾屿桐闻到的血腥味就更重一分。他走到那个托盘面前,话却是对顾屿桐说的:“陛下这是吃的什么药。” “治疗眼疾的。” “陛下纡尊为臣做到这一步,臣深感荣幸呢。” 听完这话,老太监猛然间抬头,浑浊的眼珠颤了颤,又愤然瞪向顾屿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你们?!” 顾屿桐索性不装了,他拽过凳子坐下,拍拍膝盖上的灰:“公公,朕早就让你下去了,是你不走,非要留下来把事情都看个明白,白白受气。朕又有什么办法呢。” 萧域明右手往上一提,横在腰间的一柄寒剑出鞘,剑柄登时把托盘撞落,连带着药也滚落在地。 第119章 他顺势握剑,剑指老太监的咽喉:“君臣之礼不可忘,臣也有一件礼物回赠陛下,只是不知公公愿不愿意。” 顾屿桐知道他要做什么,稍稍侧过身,不想见血腥。 老太监瞪着眼,表情狰狞,准备咬舌自尽。 却被萧域明一剑刺穿口腔。 他娴熟地侧脸去闪喷溅出来的血沫,笑道:“公公别急。” 萧域明倒转剑锋,把人踹倒在地。 剧痛让他半昏半醒,口舌都被搅烂,只能听见他嘴里发出的模糊不清的咒骂。 萧域明把顾屿桐拉了起来,让他握住剑,随后自己再握住他握剑的手。 他站在顾屿桐身后,山岳一般沉稳静默的威势包裹住了顾屿桐:“会握剑吗。” 不容他回答,自顾自继续说:“臣教您。” 顾屿桐握住萧域明的剑,被独属于他的冷木香包围着,脑子里又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好不容易定住伸,耳畔传来萧域明轻缓低沉的声音: “陛下,李无涯让人给您下蛊,企图进一步控制您。这人就是您身边的细作,如今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嗯?” 声音循循善诱,蛊惑人心般地直往耳朵里钻。 顾屿桐掌内是萧域明的剑,掌外是萧域明的手。他徒劳地挣了挣,说出了萧域明想听的答案:“……杀了他。” 萧域明勾唇:“陛下圣明。” 他眼神一凛,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剑锋一转,握着顾屿桐的手直直刺向了那名老太监的心脏。 地上那人当即毙命。 见状,顾屿桐呼吸一滞,手腕也剧烈地抖动起来。 “陛下没杀过人?” 萧域明撤走他手里的剑,却仍保持着从后钳制他的姿势。 他攥住顾屿桐的手腕,帮他稳住抖意,“日后同臣站在一处,沾上的血可不会少。” 顾屿桐平复了会儿心跳,把视线从地上的那摊血移开。 萧域明仍然不肯放开他,微微低头在他耳边吐息着:“臣听闻,陛下去国师殿讨药了。虽是治疗眼疾的药,但也是为了摸清药室的位置吧。” 顾屿桐力气没有他大,只能被迫蜗居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里,默默点头。 “陛下不惜犯险,竟是为臣?” 为你个头,他是为了任务好不好。 但他识时务地再次点了点头。 萧域明心情莫名愉悦起来,握着顾屿桐的手腕不自居加重了力道:“臣的礼物,陛下喜欢吗。” 顾屿桐知道,这代表多疑的人终于愿意给予他的信任。 他终于完成了阵营的转换。 这怎么可能不开心不喜欢。 顾屿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但点到一半终于意识过来:“你怎知道朕去了国师殿?你派人跟踪朕?” 萧域明的回答理所当然:“许他在陛下身边安插细作,就不许臣派人监视陛下?” “许许许。”顾屿桐败下阵来,只能随他去。 但他现下实在是被他身上这股血腥味熏得想吐,将身一扭,从他怀里蹿了出来。他捏着鼻子后退:“吏部刘尚书、刑部张尚书和户部王侍郎,你把他们怎么了?” 萧域明收剑入鞘,抬指擦去脸上刚刚不小心沾上的血污,笑着答非所问: “陛下——” 大逆不道,罪大恶极。 但由萧域明说出口却诡异地不违和。 “我们的江山才刚刚开始。” 第50章 公然袒护 短短一月,先是陛下遇刺,再是朝廷命官失踪。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表面平静的局面在萧大将军凯旋后彻底被打破。 最先坐不住的是李无涯的人。 早朝上。 阶下仍是吵得不可开交。 “原本好好的,怎么有人一回来就全乱了套?!一夜过去,三位大人踪迹全无,生死未卜,朝堂重臣尚且如此,那今后我等闲散小辈岂不是更要惶惶度日?” “拥兵自重的例子在前朝不是没有过,就拿萧誉来说,竟胆敢在除夕宫宴上带着三千精兵逼宫谋反,最后还不是锒铛入狱,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私以为,那时候就该彻底斩草除根。那年年末,萧域明在边塞屡建奇功,先皇法外开恩,才免他一死。如今子承父业,只是不知……承袭下来的可还有那颗谋逆之心?” 一群绯色朝服的文官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用唾沫把萧域明淹死。 李无涯端居朝堂上方,他无须开口,无须表态,自然有人前仆后继为他办事,做他的传声筒。 东凌国的根基腐坏多年,自先皇伊始,李无涯的势力便开始逐渐渗透到诸多阶层。 先皇病重后期,李无涯终于把手伸向了日后可能会阻挠他的萧氏一族。 萧誉是老将,在朝位高权重,在外佣兵无数,然而这样的人却是个忠臣。 这意味着,他日后绝对会成为李无涯计划中的绊脚石。 此人该杀。 满门抄斩最好。 然而,却独独漏了一个人。 李无涯的脸被那层软纱遮住,从外看,他眼里的阴翳和杀机淡了许多。 的确,在外人看来。 东凌国局势混乱,而李无涯才是那个挽大厦之将倾、救百姓于水火的最佳人选。 第120章 即便他手腕强硬,有时甚至狠绝可怖。 ——但这不影响所有人崇敬他、信奉他、臣服于他。 “诸位的忧心不假,”李无涯的语气刻意一顿,转头去瞧龙椅上的某人,“陛下以为如何。” 顾屿桐拔出耳里的棉花,抬起昏昏欲睡的脑袋看他:“……退朝了?” “……”李无涯见怪不怪,微微颔首,“陛下的意思也同诸位一般。” 话音刚落,阶下忽又炸开了锅。 “肚子里装了点酸墨,还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酆门关是我朝的重要关塞,再往北便是狼子野心的北疆数国,萧将军此次率军迎敌,大败北疆,班师回朝后竟落个功高盖主、忤逆犯上的莫须有罪名,这岂不是寒了我们一众武将的心?!” 萧域明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类。 征战多年,他的势力并不仅仅局限于沙场上的那几千几万精兵。 背地里豢养的死士对他忠心耿耿,朝堂上的眼线和心腹更是唯他马首是瞻。 他不是吃素的。 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任人践踏。 兵部的薛侍郎冷声诘问:“诸位大人口口声声说要削权,究竟真是为陛下好,还是在忌惮些什么?” “是担心功高盖主么,还是害怕萧大人的高功盖过你们家主子?” 原先那群文臣气得吹胡子瞪眼。 “简直一派胡言!” “薛城你个老匹夫,在陛下面前竟敢放肆至此,你你你——” “萧域明性情跋扈,行事嚣张,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洗得白的?!” …… “诸位抬爱。” 一声沉冷的嗓音自大殿门口响起。 萧域明身穿一袭暗紫色衮冕,施施然立于殿外。 他手持笏板,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一圈殿内沉默着的所有人,蓦地轻笑出声,穿过那些污言秽语,走到阶下。 躬身、行礼:“臣请陛下安。” 整座大殿像是一堆火烧得正旺,又猛地被冷水浇灭,顿时偃旗息鼓。 天底下,没有哪个臣子会上朝迟到。 “爱卿平身。” 正如天底下,没有哪个皇帝会这么轻易地宽恕一个在早朝姗姗来迟的臣子。 萧域明和顾屿桐偏偏不一样,他们早就坏到了一起。 自萧域明踏进殿内时起,所有声音顿时消隐下去。 那些诋毁的、轻视的、愤恨的话,他们是万万不敢当着萧域明本人的面说出口的。 “萧某方才听说,自己打算起兵谋反。” 他作思考状,转向那群文臣:“陈大人何以见得呢。” 被点到姓名的那名陈大人面部肌肉一抖,往人堆里退了退。 “还有削权贬职一事,李大人,若是萧某不谋其事,那日后北疆进犯,酆门谁守,您那坡脚的儿子吗。” 被提及伤心事的李大人脸色由黑转紫,差点连芴板都拿不稳。 眼见底下这群废物一个个都不敢吱声,李无涯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僵局:“萧大人,在府中静养多日,伤可痊愈?” 萧域明没有任何收敛的意味:“不劳国师挂心,小伤而已,伤不到根本。” 李无涯在这种场合下笼络人心的本事比萧域明稍稍强些: “我瞧着也是,萧大人还年轻,恢复得自然不错。只是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气盛,这殿中皆是陛下的臣子,大家同僚一场,何必针锋相对?” “朕还在这儿呢。” 顾屿桐扔下手里把玩了许久的玉麒麟,单手撑着桌子一跃而上,盘腿坐在龙椅前的楠木桌上:“诸位吵了一早晨,究竟要砍谁的脑袋,商量出来了吗。” 这动作引起阶下一阵惊呼。 ——坐没坐相,简直有辱斯文。 “还是说,如今你们要砍谁的头、定谁的罪,可以直接越过朕了。” 底下齐刷刷跪倒一片,高呼声此起彼伏:“陛下息怒!” 他握着镇尺,在另一只掌心里敲着。听烦之后,扔了镇尺:“你们说行宫那晚,刺客是萧大人的可能最大。” 终于有不怕死的人上前进谏:“确实如此啊,陛下!” “你瞧见了?” “回禀陛下……那倒是没有。” 这时,有一个企图巴结李无涯的芝麻小官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回禀陛下,臣、臣的侄女当晚就在行宫当差,她、她亲眼瞧见了的。” 偌大的行宫里,连逗趣儿用的鹦鹉都是公的。哪来儿的他侄女。 顾屿桐抚掌笑了好大会儿,随后打了个响指:“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那人颤抖着嘴唇:“陛下……” “纯恶意,针对的就是你。” 顾屿桐哈欠连天,“还有人瞧见过没?” 底下一片死寂。 “那便不是他。结案。” 事情做到这一步,可谓是公然与李无涯宣战,再也没有撤回的余地。 他不消去看,也能猜到李无涯此时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谁在乎呢。 他翻身跃下桌案,将刚刚犯困摸鱼画的图纸捏成一团扔在萧域明怀里:“明晚便是中秋宫宴,爱卿自酆门凯旋后,还没来得及办庆功宴,这次顺道一起办了。萧卿意下如何?” 萧域明被纸团砸过的胸膛有些发痒。 他收好纸团,眉梢微挑:“谢陛下隆恩。” 第121章 顾屿桐仗势欺人的本事不小,倚着桌子去看帘幕后方的人:“那国师意下如何?” “……按陛下的意思来就好。” 李无涯的声音比平时更阴沉。 因为就在方才,他的侍下递上来三小只锦盒。 锦盒小巧精致,却隐隐有股怪味溢出。 侍下一一揭开盒盖,李无涯的眸色骤然一暗,只见三只血淋淋的舌头摆在盒子里,将底下的丝帕浸得血红。 每只锦盒上还标着各自的姓氏。 “昨夜病卧,窗外飞来三只学舌的鹦鹉,扰人清梦。上回国师说身边总缺点逗趣的玩意儿,萧某特命人捉了来,特此呈上。” 顾屿桐猜到是什么,也转头去看李无涯,笑问:“国师可还喜欢?” 只可惜,隔了层帘幕,看不到他的表情。 “……” 帘幕背后的人此刻竭力克制着,死死攥着椅子的扶手,实木材质发出“咔嚓”的响声。 殿外金光熠熠。 殿内所有人都跪着,唯独萧域明逆光而立。 他抬头看去。 顾屿桐眉眼俊朗,敷着层薄薄的金光。 他准他不跪。 “爱卿有心了。” “想必国师会喜欢的。” * 顾屿桐在朝堂上对萧域明的袒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今日早朝结束,想必朝中局势又会变天。 御书房内。 顾屿桐执笔,蘸墨,在一堆奏折里留下批红,嘴里说道: “李无涯控制着六部中的户部、刑部和吏部,也就是说,东凌的财、法、官,全捏在李无涯一人手里。” “软骨头还好,万一是三个硬茬,就算是你扣了人家眼珠子,也未必会为我们所用。” “再加上刚刚你也看见了,满朝文武,有多少是李——” 顾屿桐眼见没人搭理自己,于是把扒开那堆半人高的奏折,把脑袋探了出去。 “主子,这是何物?” 镜十指着图纸上的某一处,问萧域明。 萧域明蹙眉,换了个坐姿,端详片刻后说:“‘呆’字。” 镜十疑惑:“那为何会有一排‘呆’字?” “不知。” 镜十想了会,怫然大怒:“什么药室位置图,依我看,分明是那狗皇帝在戏弄您!” 这孩子说坏话从不避人。 “……什么呆字,朕画的是朕自己。”顾屿桐幽幽然行至两人身后,有些气不过,“你没画过小人画吗。” 图纸上那些“呆”字上蹿下跳,萧域明拿起来,沉吟片刻:“这排小人是陛下不错。” 镜十没听懂这话里的双关,只当自家主子是替外人说话,急道:“主子……!” 萧域明嘴角笑意明显:“你没看过小人画吗。” 顾屿桐没听懂话里的揶揄之意。 他满意地挑挑眉,坐在旁边,语气还颇为自得:“这是朕上早朝的时候画的,连细节都画得极好。只要找到那处高阁,就能很快找出药室的位置。” 萧域明从未有过如此眼疼的时候。 他回道:“是么。”好丑的画。 字如其人有时候也不尽然。 顾屿桐的字迹本就难认,画技更是潦草,整张图纸除了那排代表行踪的小人画得有鼻子有眼之外,其余根本认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吗?”顾屿桐对自己的画技十分自信,“明日的中秋宫宴就是绝佳的机会,你若是实在瞧不明白,届时朕陪你一起去就是了。” 撂下图纸,萧域明眼底兴味盎然:“不选李无涯,反倒选臣。陛下究竟为何?” 东凌的局势混乱,虽然萧、李双方势力相当,但大多数都倾向于站李无涯这队。 就连曾经的原主,也是如此。 “帮你就是帮朕自己。” “那为何不选李无涯?” 顾屿桐撑着茶几,倾身过去:“朕不喜欢年纪大的。” 说来也是,虽说李无涯形貌昳丽,但毕竟三十好几的年纪,自然不能同岁数小的比。 各方面都是。 说这些浑话时,顾屿桐总爱弯起眉眼笑,让人联想到雪山里某种毛茸茸的动物。 像狐狸崽。 萧域明心里这样想。 镜十站在一旁,时刻提防着。 他家主子日后可是要讨媳妇儿的,怎么能被这昏君拐了去。 “……狐狸精。” 萧域明一愣,顾屿桐也跟着愣住。 但镜十觉得自己说得没错。 确实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狐狸精呢。 顾屿桐眼底泛起一丝笑意:“过奖。” 镜十被他这副无赖的模样气个不轻:“主子,您体内的丹毒才刚刚压下去,还需要好好静养,咱们回府吧。” 说完看了眼顾屿桐。 顾屿桐端起茶杯,刮着浮沫,慢条斯理道:“小镜十啊,朕可没扣着你家主子不让他走,是去是留还得看你家主子自己的意思。” 萧域明抬了抬手。 镜十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主子。” “你看吧。”顾屿桐勾唇一笑。 萧域明吩咐道:“你先下去,我有话同陛下说。” 屏退殿内其他人后,整个御书房只剩下他们俩。 两人挨在一起坐着。 这是两个人鲜少如此心平气和地相处。 第122章 这么一安静下来,顾屿桐倒是率先不自在起来。 他作势就要起身,却被一旁的萧域明制止。 “陛下哪儿去。” “出去逛、逛窑子。”宁愿逛窑子也不想和你共处一室。 “臣同去。”你敢。 那还得了?! 顾屿桐服了他了,于是又悻悻地坐了回来。 萧域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姿态闲适,端的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 开口:“陛下昨天下午去了何处?” 怎么一个个的都来问他这个问题。 顾屿桐一对时间线,这不恰好是他被这个该死的畜生强吻的时候嘛。 “逛窑子。”还好他早有准备。 “哦?”萧域明声音低沉,尾调刻意拉长,“陛下的话臣能信吗。” 顾屿桐坐立不安,有些炸毛:“你的人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朕嘛,问他们不就好了。” “这些人办事不力,唯独漏了这段时间里陛下的行踪。” 顾屿桐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萧域明当时病得不轻,应当是没有记起来当时的情状。再加上自己行事隐秘,简直是天衣无—— “于是臣又去审了陛下的贴身侍卫。” “阿黑说……” 顾屿桐不自觉攥住萧域明的袍袖,眉头紧蹙:“他说什么!” 萧域明低头看了眼,眸底兴味更浓: “陛下猜。” 第51章 正经吗 萧域明的骨相立体,眉眼深邃,眸色又似泼墨,用那种审视和打量的眼神盯着人的时候,大部分时候能起到不打自招的效果。 这人变态,但实在生得好看。 凑近他时,还有一股清淡的木质香。 每次闻到,顾屿桐都觉得莫名醺醺然。 他紧盯着那双墨黑的瞳,咽了口唾沫。 悲催系统小光球疯狂警示:【宿主,不要搞男人啊!】 顾屿桐用意识和它对话:【没搞呢还。】 系统扯着那副机械音的破锣嗓子继续警示:【男人只会影响我们完成任务的速度。】 【我带反派搞事情,和我搞反派是两回事。】顾屿桐条理清晰地和它理论,【第一,我没有感化他,第二,我没有搞死他。哪点违规了?】 【……】 经过前两个世界,系统小光球已经彻底免疫了,电击也好,惩罚也罢,都阻止不了这两人he的步伐。 这个世界索性摆烂。 顾屿桐挑剔起来:【还有,谁说我要搞他了,要搞也是搞个正常的人。你看这人从头到脚有一点正常人的影子吗?】 系统礼貌沉默:【……】您别是被搞的那个。 “陛下?” 萧域明其实也不知道正确答案,只是审问阿黑时见他支支吾吾,编的瞎话又漏洞百出,于是才打算空手套白狼。 他至今都对那个梦的真实性存疑。 顾屿桐内心挣扎许久,最后索性放手一搏:“朕不猜。” “窑子你家开的?你管我去没去。” 可不能着了萧域明的道,说不定他什么也不知道呢。 话音刚落,门口大步跨进来一个身形高挑、眉目硬朗的男人:“六弟,瞧瞧皇兄这次从西洲回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顾屿桐循声看去,来者正是原身的大皇兄顾云修。 在顾屿桐上头,一共有过五个哥哥。 这些人要么争权夺位,死于自相残杀,要么不避锋芒,被李无涯斩草除根。 最后只剩下两人,一个是一无是处的顾屿桐,一个是看起来一无是处的顾云修。 顾屿桐即位后,顾云修便以无心权术的借口,云游四海去了。 然而要在那样狼环虎饲的环境里存活下来,要么是真的脑袋空空,要么则是大智若愚。 顾云修便属于后者。 “哥哥知道你喜欢玩铃铛,前几天逛集市特地给你买的。”顾云修“哐啷”一声把包袱摔在顾屿桐和萧域明两人之间的茶几上,“不打开看看?” 也正是因为几个弟弟里最后只剩下顾屿桐这一个,所以顾云修对他很是疼爱。 虽然平时不能在皇城内陪他,但每逢重要节日的宫宴,顾云修不管多远都会赶回来,有时还会给弟弟带点宫里没有的稀奇玩意儿。 “哥,这回还是红铃铛嘛?” 顾屿桐眉开眼笑地解开包袱的绳结,包裹着的布帛散开来,里面的东西瞬间一览无余。 “……” 他忽然不笑了:“……哥,你逛的是正经集市吗。” 闻言,萧域明往里瞥了眼,眼色瞬息万变。 顾云修有些疑惑:“不喜欢吗?从前哥哥给你带这些东西,你都很开心的……” 他在那堆奇形怪状的柱状物扒了扒,最后挑了一个带有铃铛的面具,那东西其实也不算是面具,只勉强能遮住眼,下方还有一颗稍大些的铃铛,由一条皮质的条带固定着。 顾云修伸出修长好看的指节挑了挑铃铛,惋惜道:“这个可是哥哥跑遍大半个集市才找到的。” 顾屿桐第一眼没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问萧域明:“这是什么?” 顾云修的目光终于移到这间屋里的第三个人身上,他扫了眼端坐椅子上的萧域明:“许久未见,萧大人英姿依旧。” 萧域明微微颔首,处变不惊:“南昭王谬赞。” 察觉不到这股涌动的暗流,于是顾屿桐开始用胳膊肘去蛄蛹萧域明,好奇道:“朕问你话呢,这是什么?” 第123章 萧域明敛眸,清嗓。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常年留守酆门关,北疆一带民风开放,好男风,再加上位于两地交接处,天高皇帝远,见不得人的地下生意更是数不胜数。 他虽不沾,但见的却不少。 他反将眉梢一挑:“陛下竟不知?” 顾屿桐理所当然:“不知道啊。” 这时,一直守在门口的镜十匆匆走进来,面色凝重: “主子,出事了。” 萧域明起身,和他走至门外:“何事?” 镜十压低音量:“萧老将军的三名旧部于今早抵达都城,方才前去接应的人紧急传信给我,说三个老人家歇脚的旅店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放了火……三人如今下落不明。” “三位老者是当年唯一的人证,如果他们出事,那我们日后再无为老爷翻案的可能。” 萧域明眼中杀机隐隐:“白养一群废物。” “主子,现在是继续派人去找吗?”镜十心中一紧,“这里头必然是李无涯在捣鬼,但又不是他的风格。他抓到人不杀,很有可能已经布好局,引您深入。” “让他们看好冯二,必要时再砍他一条小腿。”萧域明的瞳色冷而沉,语气森然,“我去追人。” 镜十毫不犹豫:“主子,我跟您一起去。” 萧域明一顿,回头看了眼御书房内。 离开前,对镜十道:“你留下。” 御书房内。 顾云修敛了嬉笑的神色,问顾屿桐:“怎么如今又和萧域明搅和到了一起?” 顾屿桐说:“说来话长。” 顾云修忧忡更甚:“李无涯是什么人?当年他的上位手段你我都是见识过的,你和萧域明惹上关系,被他发现了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你。如今我只剩你一个弟弟,无论如何不能再看你从一个虎穴跳到另一个虎穴。” “哥。” 顾屿桐揉了揉眉心:“做人傀儡的滋味并不好,桂花酥的味道更让人反胃。东凌如今大厦将倾,如果一定要在那之前抱住一根浮木,朕更愿意选一根不那么硌人的。” “萧域明……”顾云修低吟片刻,眉宇间的忧忡不减半分,“此人逞凶斗狠的能力不在李无涯之下。” 顾屿桐翘着腿,把玩着那张面具上的铃铛,打哈哈:“是么,朕觉得还行。” 顾云修攥拳,下定决心似的:“皇兄带你走。不管萧、李二人最后斗成如何,都和咱们没有半点关系。此后,天底下再没有顾屿桐这号人物。” “为何要走。” “我偏不走。” “哥,”笔杆在顾屿桐修颀的指节上翻飞,他含混笑道,“这风水,也该转转了。” 通传的太监从外进来,给顾屿桐和顾云修行完礼后,将盘里的桂花酥搁置在顾屿桐桌前:“陛下,国师大人唤您过去一趟。” 早朝上那么大动静,李无涯一直憋到现在才传他过去,也算他能忍。 “原来朕竟是那个听人传唤的。”顾屿桐头也没抬,“这宫里的规矩何时变成这样了?” 小太监假模假样地跪地、磕头:“陛下恕罪。” “回去告诉国师,朕忙着呢,不见。” “是。” 小太监走后,顾云修盯着那盘桂花酥看了许久。 其实两人的眉宇有些像,笑起来更甚,但顾云修眼眸狭长,思考或是做决策时,不经意流露出的锐利,和鹰隼这样的猛禽很像。 他拾起那盘桂花酥,砸向地面,瓷碗碎片登时迸裂开来: “哥帮你。” * 中秋宫宴,权贵重臣、皇亲国戚皆受邀出席。 宫阙长明,设宴千里,不分天上人间。 然而,席位上却空无一人。 殿外,皓月当空。 下至青衫芝麻官,上至紫袍重臣,浩浩荡荡地跪在城楼下,一眼望去乌泱泱一片,全是李无涯的人——确实应了今晚团圆夜的气氛。 热闹得很。 顾屿桐把胳膊靠在雕栏上,懒洋洋道:“众爱卿今夜又发的什么疯?” 为首的是吏、户、刑部的几个小官,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背后站着的是谁,打的是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请君明鉴”、“严查萧某”、“收回兵权”云云。 这几天,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顾屿桐隔空点了点那几个小官:“你们那三个领导不都回来了吗,还来朕跟前闹什么?” 早在宫宴开始前,萧域明就派人把没了舌头的这三个又送了回去。 毫不遮掩,行事招摇。 仿佛是在昭告全天下的人,人是他萧域明绑走的,舌头是他萧域明割的。 楼下的那几个狗腿声泪俱下道:“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重案!当街劫走朝堂重臣不算,竟然还拔了三位大人的舌头,这凶手未免也太罔顾朝纲,目无王法了!” “陛下。”李无涯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刺杀之事,臣全听陛下定夺。可公然对朝堂重臣下手,这事怎么说。” 顾屿桐嗤笑了声:“所以国师今夜的这番安排是在逼朕么。中秋夜宴,众目睽睽,你让这些人跪在这里,当着一众臣下和皇亲的面,给朕难堪?” “还请陛下还三位大人一个公道,严惩恶人!” “萧域明奸险狠辣,请陛下严惩!” “请陛下严惩!” 第124章 …… 高呼声不断,扰人心烦。 顾屿桐对李无涯说:“换你来当这个皇帝,你难道不想割了这些人的舌头吗?” “臣不敢。” “你不敢?” 顾屿桐又是一声轻笑,李无涯势力遍布朝野上下,手握实权,却仍然需要一个傀儡,并不是他不敢篡位,而是—— “虎符还在朕这儿。”他笑得漫不经心,“国师不敢也是正常的。” 李无涯眼神一寒,是很明显的危险之意。 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他究竟许了陛下什么好处,还是能给的比臣多?” 绕来绕去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他?萧域明么?”顾屿桐摇摇头,笑得风情不羁,“朕只是吃厌了桂花酥,换换口味罢了。” 李无涯沉默了会儿,随后沉沉笑出声:“那陛下可知,他今夜去了何处。”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城楼上,秋风萧瑟,有些冻人。 顾屿桐微微蹙眉。 李无涯欣赏着他脸上的疑惑,轻摇着头:“陛下如此一番真心,可惜交付错了人。” 正当顾屿桐不解时,李无涯身后走上前来两位侍女。 她们手里各端着一个托盘,其中一个顾屿桐认识,还是那晚老太监非得逼他吃下去的药,吃了这东西,估计就彻底沦为了李无涯手里不会思考不会言语的提线傀儡。 另一个托盘里装着一只琉璃酒壶,很漂亮,但这宫里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是危险。 这是毒酒。 “那老太监办事不力,不得陛下的心,死了便死了。臣特地换了些模样讨巧的侍女来服侍陛下。” 顾屿桐稍稍后退一步。 城楼下的高呼声一波盖过一波,催命符一般绕梁不绝。 “今夜。” “他不会来了。” “虎符还是毒酒,陛下选一个吧。” 第52章 奖励 “当年除夕,萧誉率兵三千,攻入皇城,最后就是被禁卫军擒于此处。” “陛下站着的这里,就是萧域明的父亲、前朝的叛军,萧誉受降的地方。” 李无涯负手而立,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高楼的风拂过,两个时空的场景相互交叠,只有清冷月色依旧。 今晚,他要顾屿桐手里的虎符,要彻底削夺萧域明远在关塞的五万兵权。 他要在此处,再挫一次萧域明的威风。 两名侍女走近一步。 李无涯并不看他:“陛下可选好了?” 话毕,两颗石子儿从远处飞出,速度极快,力道极猛,发出簌簌然的破空声,只听两名侍女闷哼一声,手里的托盘便应声倒地! 毒酒和药撒了一地,蜿蜒的酒渍顺着顾屿桐的衣摆,流向身后。 顾云修从城楼黑暗处款款走出,沉沉笑道:“国师大人这是何意?” “君君臣臣,国师莫要失了规矩。这天下,毕竟姓顾。” 顾屿桐向后看去,这才顾云修身后还跟了一人,俨然是镜十。 “镜十?” 镜十收好手里的石子儿,用袖袍遮住。 他将小臂上掸着的狐裘披风拿下,抖了抖,给他披上。 镜十:“主子说过,子时的第一声钟响时,他会回来的。” 渐大的夜风将披风吹得猎猎作响,隐隐有股很淡的木质沉香散开,莫名让人心安。 顾屿桐裹紧了些,看着一反常态的镜十,笑出声:“小镜十你今日怎么这么乖?” 镜十默默偏过头:“主子的意思。” 顾云修站在顾屿桐和李无涯两人之间,手攀上雕栏:“三个无关紧要的臣子罢了,舌头割了便割了,犯得着国师如此兴师动众,让陛下难堪?” 李无涯接连吃瘪,脸上已然挂不住笑:“南昭王言重,只是背后行凶之人身份特殊,况且——” “朕记得——” “萧大人出身显赫,父亲是前朝镇国将军,母亲是南国公主,自非寻常人能比。” “暂且不论其他,他镇守边塞,军功赫赫。酆门关的五万骑兵,能平战乱、抵外敌,究竟乱了谁的心?” 顾屿桐字字铿锵。 转而看向李无涯: “削兵权,定其罪,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究竟是为了安朕的心,还是为了安你一人之私心。李无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李无涯拂袖,怒道:“他毕竟是罪臣之后!” 子时的钟声准时敲响,悠扬邈远的回音由远及近—— 清脆的马蹄声撞开夜雾。 “天子在上,臣萧域明,有事上奏!” 又一道马鞭落下,烈马嘶鸣声在寂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人一马,出现在眼前。 顾屿桐自城楼俯视而下,萧域明一身玄衣,勒停马匹,翻身下马。 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一同走下来的还有一位浑身是血的老者。 萧域明扶着老者上前,还没开口,老人家就“噗通”一声跪在城楼下,向顾屿桐请罪。 周围原本跪着的大臣连连让步,唯恐避之不及。 “罪臣无颜面对天子,苟活至今,只为一件事情。” 顾屿桐抬手:“老人家你先起来。” 那名老者摇摇头,又呛出一口血,接着说: “罪臣本是萧誉将军的一员副将,五年前……新春前夕,原本在北疆作战指挥的老将军收到自都城快马加鞭呈来的一封密信。 第125章 将军在接到密信后,临时借调三千精兵,自北疆紧急返回都城,可没等踏进城门,就中了埋伏,三千精兵无一幸免,死于箭雨之下,最后甚至被诬陷成欺君谋反。 除夕之夜,萧老将军在狱中遭奸人设计陷害,手筋被挑,喂了哑药,连定罪书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惨死狱中。 翌日,圣上降旨,萧府满门抄斩。” 顾屿桐听得心惊,原来早在五年前,李无涯的手段便已经阴毒至此。 这番话一说完,在场之人皆是瞠目结舌,纷纷交头接耳。 只听老人家强撑着一口气,字字泣血: “当年那封密信来得突然,上头只有简简单单的四字‘城危,速回’,事出紧急却又疑窦丛生…… 萧老将军行至中途,特令罪臣在内的三名副将半路折返,一是忧心北疆战事,二是隐隐觉得事情有蹊跷,遂将当时还在前线领兵的萧公子托付给罪臣三人。 都城事发后,我们三人本想将实情告知萧公子,却不料遭到了背后之人的追杀,没办法,我们只好暂时先躲起来。不曾想这一躲,就是整整五年。 一个月前,萧大人找到我们三人,本以为等了五年,终于等到沉冤昭雪的机会,谁知就在两天前,我们歇脚的旅店遭人纵火,那伙奸人挟持了我们,用以威胁萧大人。 是萧大人单枪匹马,深入虎穴,奋力相救,可最后却只救了臣一人出来。” 顾屿桐见他气息羸弱,无意再耽误时间,便引导道:“当年那封密信何在,递信之人是何人,你口中的背后之人又是谁?” 老人家身上估计全是伤,他扶着萧域明的手臂颤颤巍巍地站起,刚想开口,却被萧域明制止。 “张伯,我来。” 萧域明的气息沉稳,在夜里如同雷霆般有力: “密信如今已经不在,但递信之人臣已查明,是前朝先皇身边的总管冯二,当年被人收买,替人办事,事成后担心被灭口,后隐居东水镇。” 李无涯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抚掌嗤笑出声:“萧大人,您真是排了一出好戏。什么密信,什么灭口,那我请问,人何在,证据何在?” 萧域明置若罔闻,只紧紧盯着一旁的顾屿桐,把话说完: “至于背后之人,正是当朝国师,李无涯。” 李无涯笑得更加嚣张,少了些平日里的内敛温和:“萧大人的意思是,我李某构陷前朝重臣,买凶杀人,事后灭口,对么?萧大人为了给你那逆臣父亲翻案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夜色里,萧域明眸中的墨色愈发冰寒,隐隐可见正欲冲决而出的暴虐因子。 是极其危险的预告。 似乎下一秒就能将此地夷为平地。 顾屿桐唤他:“萧域明。” 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他试着安抚他,拉回他的理智:“证据。” 萧域明,我们有证据的,不是吗。 萧域明被这一声传唤拉回了些神志,紧攥的拳稍稍松泛了些,抬眼看他。 清醒些后,他继续道:“陛下,冯二对其罪行供认不讳,臣已经将人移交大理寺。至于背后之人,臣请陛下——” 李无涯毫不客气地打断:“区区一个下贱的阉人,说的话如何能当真?那冯二的上下嘴皮子一碰,难道就真能洗脱当年萧誉带兵围城的谋逆罪行了?难道就真能证明是我李无涯做的局,害死了你箫氏全族?” 此时,就连那坏得掉渣的系统小光球也不禁感慨道:【啧啧,人渣啊。】 顾屿桐锤上雕栏,转身斥道:“你住口!” 城楼下,那名老人家猛然挣开了萧域明搀扶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又走近了些。 夜色凉薄。 圆月圆月,千古年间都象征着美满和团圆。 “苟活五年之久,张某无以谢罪,但求陛下能明善恶,辨忠奸,严惩李无涯,还……还萧老将军一个公道,还——还萧氏全族一个公道!” 气数将近之人此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力,他转身,趁萧域明不注意,一把抽出了萧域明腰间悬着的佩剑。 “乾坤朗朗,罪臣替九泉下的萧誉将军和那三千袍泽,叩谢皇恩!!!” “张伯——” 萧域明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冲过去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屿桐一震:“来人,拦住他!” 顷刻间,血如泉涌,撒了一地! 张老刎颈自杀,血洒城门。 他躺在冰冷的石砖上,这里也是萧誉曾经被擒的地方,岁月流转,物是人非。 他耗尽最后一口气,拍了拍萧域明的手背,像从前在北疆带他打仗那样: “……张伯在,不怕他们。” 云层散开,今年的月亮格外地圆。又亮又圆。 张老没了呼吸。 萧域明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静静地整理好他的衣冠,把人放倒在地面上,安置好。 随后站起身,撩起衣袍,跪在了血里。 这是萧域明第一次跪当朝天子。 “臣请陛下,为父平反。” “为除夕夜的三千将士正名。” 寂寂黑夜,风声不息。 在场所有人都噤声了,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顾云修不忍再看:“陛下,让这些人都散了吧。” 顾屿桐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萧域明身上:“重启卷宗,翻案重查。” 第126章 萧域明抬眼看他。 顾屿桐的声音冷凌凌的,带着天家的威严:“传召五年前负责审那件案子的大理寺卿,连同冯二一并审问,不管用什么手段,七日内给朕一个结果。” “重点看管冯二,若是人死于非命,”顾屿桐转头看李无涯,抬指轻点了点他,“你逃不了干系。” 李无涯扯扯嘴角,隐忍怒意:“陛下,早已盖棺定论的陈年旧案,还有翻案的必要么。” “国师心虚?”顾屿桐笑笑,继续说,“另外,国师最近为国事操劳,伤身伤神,这几日就待在国师殿好好休息休息,不必外出了。” 说完,他问一旁的镜十借了三颗石子,站在高楼,精准地砸向了为首的那三名小官的脑袋。 “回去也劝劝你们大人,积点口德,一天天要这个死,要那个死的,烦不烦。” “还有你们底下这群废物,要么回去自己割了自己舌头,免得再扰朕清静,要么每人誊抄一千遍静心诀,明日早朝前呈上来。” “谁若是再聚众闹事,朕绝不轻饶。” 顾云修挑眉看向顾屿桐,总觉得这人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场“宫宴”最终以这样的画面收场,一群七老八十的大臣你搀着我我扶着你,逐渐离去,周围杂七杂八的人也纷纷跪恩离场。 镜十得到吩咐,厚葬三位老者。 顾云修也因舟车劳顿,早早离开。 顾屿桐屏退左右,一人背靠城墙,奢侈地发了会儿呆。 夜色下,萧域明从拐角处走出,不紧不慢地朝顾屿桐走去。 顾屿桐听到脚步声:“中秋夜宴,萧卿今晚可算是来迟了。” “……” 顾屿桐不愿再去提及那些血和恨,而是冲他一笑,从怀里摸索出一个被油纸包裹着的物件:“爱卿吃不吃大鸡腿?” 萧域明和他一样,背靠着城墙,肩并肩。 眉宇间泛起毫不掩饰的疲惫。 顾屿桐默默挨近他,惋惜道:“大鸡腿啊大鸡腿,是你没有那个福气被萧大人看上,不过没关系,被朕看上也是一样的,朕来尝尝你。” 萧域明闻言看了眼顾屿桐,又去看他手里的鸡腿。 “你看你果然饿了吧。”顾屿桐很善解人意地替他剥开油纸,瞬间油香四溢,他开始跟他讲道理,“大鸡腿呢,是用来奖励那些很优秀的人的。” 他想了会儿,接着说,“朕奖励你,擒贼有功,为父平反,勇气可嘉。” “还奖励你,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和李无涯斗智斗勇,谋得如今的地位。” 萧域明终于说出一句话:“臣不是什么好人。” 像是辩白,更像是不知所措。 浸淫在仇恨里,久而久之,面对善意都是这样稚拙的。 “朕知道,你父亲清白,你可就难说咯。”顾屿桐笑出声来,把鸡腿递到他嘴边,碰了碰他的唇,“尝尝。” 萧域明看着顾屿桐那双晶润的眼睛,舔去唇边沾上的油:“幼稚。” “敢说朕幼稚。萧卿,你放肆。”说虽如此,但顾屿桐语气间却没半分恼意,将鸡腿塞进他嘴里。 萧域明明明冷着一张脸,却还是尝了尝这份属于他的奖品。 顾屿桐:“辛苦了。” 得到理解和体谅的恶人总算是摘下防备,愿意在心里给对方开一扇小小的窗: “那时候,我在北疆打仗。新年第一天,我的二十三岁生辰日,父亲和母亲身死的消息就传了来。” “等我打完仗赶回去后,萧府已经没了。” 简简单单两句话,被他以一种看客的冷漠陈述语气讲出来。 好像痛不在他。 顾屿桐收回鸡腿,自己咬了口:“刚刚那个张伯……” “是父亲的麾下,我的剑术便是他教的。” 萧域明抬头望月,不知道在想什么:“如今也死了。”此后人间,再无至亲。 忽然间,双肩搭上来一只胳膊。 顾屿桐用眼量了量两人的身高差,不经意间踮起脚,把人肩膀勾住,拍了拍:“朕帮你出这口恶气。” 他其实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这口恶气谁也出不了。 但他想到便说了,脱口而出地、下意识地。 毕竟在他看来,萧域明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哄。 萧域明的眼神深沉而疲倦,唯独眸心那点黑像是微微亮起。他低头看说话人:“嗯?” “不是说好了今夜带你去偷解药嘛,朕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现在?” “对啊,现在去。早日解了你的毒,也好早日从你手里拿到我体内催情散的解药不是吗?” 眸心刚刚燃起的那点亮又熄灭了:“什么出恶气,原是为陛下自己。” 顾屿桐拽着萧域明的袖角,轻轻晃了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难道你敢抗旨不遵?” 两人并肩靠着城墙,肩膀随着动作撞来撞去,顾屿桐的鸡腿又实在是很香,说着说着,从来都是端着一副凶态的人竟然软下心来。 萧域明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袖角从顾屿桐那只沾满油花的手里拽了出来。 往外走去。 “萧卿去何处?” “拿药。”像萧域明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就算是偷也要说成拿的。 “嘘!”顾屿桐快步跟上去,又开始用肩膀去撞萧域明,“我们这叫偷,这难道是什么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吗,你小声点!” 第127章 萧域明又开始摆出那副奸佞之臣的姿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行的事,能叫偷么。” 荒唐! 忠奸善恶他顾屿桐还分不出来嘛! “嘿嘿,其实朕觉得,忠言也没那么逆耳嘛。” “爱卿你说得对。” 当晚,国师殿便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场大火。 第53章 爽到你了 国师殿。 夜色渐深,浓烟四起。 顾屿桐扔了点火的木柴,拍拍手,被自己点着的烟雾呛得咳了两声。 刚直起腰,忽的被人握住手腕,猛地拽到了一旁隐蔽的墙角。 萧域明伸出食指抵在顾屿桐唇间:“有人,噤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顾屿桐现学现卖,贴着他的指尖、艰难地蠕动嘴唇,“怕什么?” 萧域明的指尖被顾屿桐这股动静挑弄得酥痒难忍,他坏心眼地重重按了下去,又揉搓起人家的唇角来。 看着顾屿桐的唇瓣被逗弄得有些泛红,舒心一笑: “话虽如此——” “但陛下难道想要旁人撞见陛下的……” 他刻意一顿,边把人往墙角逼,边垂眸看身下人:“这副模样、同臣厮混一起,而且还是在李无涯的寝殿内。” “厮混”二字轻飘飘地掠过,带着暗示性很强的揶揄。 仿佛和他搅和在一处是一件多么背德、堕落的事情。 顾屿桐心脏蓦地收紧,在男人不容抗拒的威势下有些败下阵来。 他勉强地让自己笑出来,连尾调都发着自己没察觉到的颤:“朕是天子,朕怕什么?” 萧域明并没有因此放过他的意思,继续添油加醋:“好像在偷情。” “好像是在和陛下偷情。”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冷,说出的内容却暧昧旖旎,因此也别有一番风情。 空气中的烟雾浓度越来越高,顾屿桐大脑缺氧,像是被捏住后颈后才老实些的猫崽。 “像”和“想”两个字发音太相近,以至于他在这样混乱难堪的环境下,有些分不太清。 ……他想同朕偷情? “你想也没用,朕不要和你偷情。” “不要?” 萧域明漫不经心地笑笑,在他的角度来看,确实是漫不经心。 他执意要据为己有的东西,哪怕不是他的,或是对方不情愿,最后也必然会是他的。 ——不管采取何种手段。 这样蛮横的强盗思维,同样也适用于高居万人之上的尊贵天子。 “由得了陛下么。” “……你最好是在同朕说笑。”顾屿桐小幅度地挣扎着,隐忍着怒意,“朕在众臣面前护着你,为你说话,不是为了让你恃宠——” “恃宠怎样?” “你……!” 原本以为有了这几日的相处,这人能稍微收敛些,没想到还是一样地—— “变态!” 一道巴掌猝不及防地落下,萧域明的头往左一偏,右脸迅速泛红。 没人敢这么对他。 萧域明先是一怔,擦去嘴角渗出的血,眼中泛起兴奋的幽光。 “爽到你了?”顾屿桐梗着脖子给自己找回场子,他有些心虚地笑笑,端的却是一副耀武扬威的语气,“给朕赔礼道歉。” 这巴掌的动静属实不小,甚至连忙于救火的宫人们都被吸引了注意,纷纷走近。 “什么动静,是不是纵火之人?” “要不要去禀告国师,请国师大人来看看?” 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的思维通常是赶紧离开现场,但萧域明不是正常人,这很难说,他有时候甚至称不上人。 他恶劣地锁住顾屿桐的双手,别在头顶,将人控制在原地,无法动弹。 语意不明:“想不想更爽?” “萧域明你疯了?!”顾屿桐想挣扎却又不敢挣扎,压低音量,警告道,“被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萧域明用他的话来堵他:“陛下是天子,怕什么。” 脚步声渐近。 顾屿桐双手被缚,又不敢开口说话,只好看着他。 顾屿桐这样安静盯着人的时候,眨眼睛的速度都变得轻缓了些,有点乖的样子。 习惯了他的桀骜和顶撞,偶尔见到这样的顾屿桐,萧域明的心情这才稍稍愉悦了些。 “君不君,臣不臣,东凌国向来如此。”萧域明满怀恶意地同他谈条件,“陛下服个软,臣就带陛下离开。” 顾屿桐的模样看上去更可怜了。 可萧域明心软的次数是极其有限的。 “大胆——” “鬼鬼祟祟的,是什么人在那里!!” 顾屿桐被惹得有些急,他的语气无奈又带点刻意地讨好:“爱卿……” 萧域明挑眉:“如何?” “爱卿,带朕走吧……” 萧域明罕见地露出点被取悦的笑容,松开了他的手,但没想到一松开,顾屿桐就瞬间变脸,扬起手掌给他的左脸也来了一巴掌。 清脆动人。 “让朕服软。”顾屿桐揉着自己被勒出红痕的手腕,轻描淡写瞥他一眼,“倒反天罡。” 被墙角的动静惊扰到的众宫人拿着棍棒慢慢走进,一扒开草堆,结果发现空无一人。 “真是见鬼……” * 第128章 火势蔓延起来,浓烟恰好遮住了檐瓦上的身影。 萧域明采取的是最方便最好控制人的一种姿势,他单手扛着炸毛的顾屿桐,飞身掠过一座又一座大殿。 顾屿桐被颠得难受:“放朕下来……咳咳!” 萧域明又恢复了从前的冷酷:“不讲信用的人没资格再谈条件。” “不就是两个巴掌吗……”顾屿桐这时候才大度起来,晃晃自己的屁.股,“男子汉大丈夫,朕让你打回来就是。” 萧域明显然不为所动。 “你这都飞多久了……实在不行,你还是把朕放下来,朕给你指路。” 萧域明不吃他这套:“图画成那样,也是臣的问题?” 顾屿桐耍嘴皮子的功夫很是厉害,萧域明不得不防。 肩上的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萧域明不知道的是,顾屿桐的演技也很是厉害。 “……” 最终,铁石心肠的人冷着一张脸,把人放下去,背了起来。 得逞的顾屿桐顺理成章地趴在人家肩头:“往左转。” “……”萧域明确实没看懂那张鬼画符一般的图纸,只好往左去。 待行至李无涯洗浴的寝殿时,萧域明停住脚步,忍着恶心:“我对他没兴趣。” “呀。”顾屿桐装模作样地惊讶道,“朕记错了,不在这边呢。爱卿快回去,往右转。” 萧域明不动了,顾屿桐看不见他的表情,没办法揣度他的心思。 用手抠了抠他的肩膀。 偏头去看他。 他其实也不太喜欢被他背着。 看不见他的表情,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朕不逗你了,就是往右。” “萧卿?” 顾屿桐觉得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走。” 顾屿桐的字迹虽然潦草狂放,但好在记性不错,不刻意捣乱的时候,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就在那处高阁附近,萧域明将顾屿桐放在瓦檐处坐好,自己三下两除二飞身下去,借助四起的浓烟掩身,很快便在混乱中找到了药室的位置。 俗话说久病成医,他中毒已久,吃过的药不胜枚举,再加上镜十平日里也试着研制过很多解药,在众多丹药里,他大概也能猜出那颗才是真正的解药。 他将有可能会是解药的丹药收好,踢翻烛台,加大火势,在被人发现前离开了药室。 “找到解药了?” 顾屿桐在房顶等到萧域明时,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好。 刚想伸手碰碰,却被制止:“不会是九寒丹的丹毒又发作了吧?” 又。 萧域明如果这时候神志像平时那样清醒,一定能听出来其中的猫腻。 自他重生回来后,毒只发作过一次。 就是那一次,两人稀里糊涂亲在了一起。 顾屿桐这么问,意味着那个“梦”其实不是梦。 确实亲了。 但他现在不算太清醒。 他一字未发,带着顾屿桐离开国师殿。 顾屿桐有些疑惑,甫一去碰他的肩膀,谁料萧域明身形一个不稳,差点朝自己跌来。 顾屿桐下意识去扶他,刚一碰到他的腰腹处,便感觉不对劲,猛地缩回手查看—— “血……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背着他牵扯到了伤口的缘故,这时候血越流越多。 顾屿桐咬牙,抓过他一只胳膊搭在肩上,抄近道回了自己寝宫。 一进寝宫,他就把门锁上。 阿黑焦急地从里迎出来:“陛下,您怎么总是在外边捡野男人啊。” 待看清萧域明的脸,他才悻悻地闭了嘴。 顾屿桐累得满头大汗,他把萧域明放倒在床上,对阿黑说:“别声张,别传太医,屋里还有药酒吗?” “原本是没有的,只不过前两天镜十带了些来。我现在去拿。” 前两天……? 镜十不跟着萧域明一同前去救人,来这里做什么? 阿黑端来药酒时,萧域明正好睁开眼,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 顾屿桐伸出修长两指撩开纱幔,挑眉道:“朕的寝宫,朕的龙床。” 顾屿桐从阿黑手中接过药酒,让他守在门口,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随后,他把药酒递给萧域明:“涂药。” 萧域明战场上杀敌无数,流血受伤是家常便饭,他不是什么娇气的人。 但他此时躺在所谓的龙床上,盖着某人的被褥,闻着某人身上常带的熏香,忽然改变了想法。 他是不娇气,但他心眼子坏啊。 “可能是去救张伯他们时,被李无涯的人伤的。”压根没人问,但萧域明看了眼被牵扯到的伤口,自顾自道。 人家都这么说了,顾屿桐便问:“为何不带上镜十?” 萧域明看了眼顾屿桐,没有说话。 顾屿桐很快会意:“你把镜十留下来守着我,自己单枪匹马去救的人?” 萧域明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任他猜想,不给答案。 这招师承顾屿桐,却比顾屿桐更胜一筹。 总之比明晃晃的撒娇管用得多。 顾屿桐心肠不硬,微微有些动容。 萧域明又看了眼顾屿桐递在空中的药酒:“伤在腰背处,擦不到。” 第129章 顾屿桐很好脾气地说:“衣服脱了,朕帮你擦就是。” 萧域明终于得逞,得寸进尺道:“手上也有伤。” 顾屿桐看在他把亲信留在自己身边、防止李无涯对自己做什么的份上,将心一横:“朕帮你脱。” 中秋月圆,阖宫安宁。 天子寝殿内,轻纱飘动。 顾屿桐脱了靴子,索性上了床。 为了方便脱衣擦药,他跪在萧域明腿间,亲手解开男人的腰带,脱下他的里衣。 终于脱完后,一副属于男人的精壮身躯展现在面前。 古铜色的皮肤,肌肉盘虬,青筋蜿蜒。 比起这些,顾屿桐率先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新旧交叠,相互覆盖。 萧域明自然地袒露着,轻哂:“怎么了。” “……没、没怎么。” “辛苦陛下。” 顾屿桐用药棉蘸上药酒,揭开衣物,找到腰腹那处的伤。 衣物都被血沾湿了,只是最外层是玄衣,很难看出来。 救人时受的伤,一直到刚刚才表现出来——萧域明看上去是很能忍痛的人,想来应该是失血太多,实在撑不住了。 这道剑伤从后背一直蜿蜒向腰腹处。 顾屿桐的药酒一路从背后擦到萧域明身前。 萧域明确实很能忍痛,这点伤对他来说,其实压根不算什么。 但顾屿桐每每要下重手时,都会征询意见般仰头看他,这时候,萧域明便会稍稍皱起眉头。 因为这样通常能得到顾屿桐的宽慰:“没事,再忍忍,实在不行朕轻点擦。” 在擦到小腹下方的伤时,顾屿桐明显动作一顿。 萧域明故技重施,带点恶劣的笑:“怎么了?” 因为衣物都脱了,所以关键部位只盖了层薄薄的衣料,很明显地被笼出一个体积骇人的形状。 顾屿桐微微瞪大双眼,看他。 萧域明微挑眉:“如何?” 顾屿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大。” 萧域明似乎被这句话取悦了,却刻意要让他更难堪似的:“我说我的伤如何?” 顾屿桐被噎得哑口无言,慌忙找补:“大,面积很大。” 他迅速擦完药,胡乱地用布条把伤缠好,帮人穿好衣服,随后下了床。 后半夜,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国师殿失了火,以及某人被惹弄得有些狼狈之外,其他人都相安无事。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两人见面的次数少了些。 一来是因为国师殿走火一事。 东凌国向来盛行鬼神之说,国师殿此次失事,让国人不禁揣度是否是天降意旨,大灾将至的前兆。 再加上当时有很多人传言,失事那晚在国师大人的寝殿内听见了诡异的声响,更坐实了这次的天降灾患。 于是,众臣提出,前往南边的泯悲寺祈福。 顾屿桐总不好说,那晚不是鬼怪,是他和自己的臣子在墙角厮混。 只好同意。 二来是因为解药一事。 萧域明带回去的丹药里的确有一颗是九寒丹的真正解药,但李无涯心思缜密,万事留足退路,这颗解药里还差最后一味药草。 据镜十说,这味草药很是难寻,古籍记载只生长在南方。 顾屿桐不敢大张旗鼓地派人去寻,以免打草惊蛇,只好让顾云修出宫去找。 顾云修常年云游四海,很快便在南方一处神秘的药王谷里寻得了踪迹。 巧的是,正好和此行去祈福的泯悲寺相隔很近。 于是在秋高气爽的一天,顾屿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而萧域明作为陛下钦点的护驾人员,也跟随一同出行。 只可惜,李无涯也跟来了。 此次远行,是祈福,也算是南巡。 顾屿桐很久没出宫透气了,轿辇里,他懒洋洋地躺在软椅上,让一旁的阿黑挑起窗纱,好让他闭眼晒晒太阳。 车马行进中,阿黑有时候透过窗能看见队伍前头的萧大人。 不知想到什么,阿黑挠挠头,嘟囔道:“陛下。” 顾屿桐眼都没睁开,很舒服地晒着太阳:“饿了就自己在桌上拿糕点吃,朕不搞剥削人那套。” “不是……”阿黑又看了眼窗外的萧大人,继续嘟囔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顾屿桐皱眉:“有话就说。” “我看萧大人经常出现陛下您的寝殿,还丝毫不觉羞耻,此次中秋宫宴更是特地留下镜十保护您的安危……我觉得,我觉得……” 也顾不得礼义廉耻了,阿黑咬紧牙关,得出结论:“我觉得,萧大人心悦陛下您啊!!” “不信的话,您可以试探试探!!!” 顾屿桐猛地睁眼! 此刻,车队外围。 萧域明一身劲装,攥紧缰绳,英姿飒爽。 镜十驱马上前,行到萧域明身边,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主子。三位老者的身后事已经安排妥当。” “大理寺那边,正派人盯着冯二。” 萧域明轻“嗯”了一声。 镜十压低音量,继续说:“另外,那边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萧域明眸色微暗,点头。 聊完这些公事,镜十理应退下了。 但这次没有,他抿抿唇,一脸为难的样子,仍然行在萧域明身侧。 第130章 萧域明打量他一眼:“还有事?” “不算什么正事……”镜十难为情地低着头,像是在决策一件天大的事情。 “有事说事。” “主子……” 镜十终于鼓足勇气,把打好的腹稿一股脑往外说:“这段时间,陛下给主子您画图纸,为您说话,替老将军翻案,还亲自给您擦药……镜十觉得,该不会,该不会……” 经过中秋那晚发生的事情,再加上顾屿桐还帮他家主子一同找解药,镜十对顾屿桐的敌意消减了不少,至少不再直呼“狗皇帝”,而是称呼一句“陛下”。 萧域明皱眉:“说。” 小镜十深呼一口气,索性一吐为快:“镜十总觉得,陛下是喜欢您!!” 萧域明先是微愣,他向来杀伐果断,鲜少会表露出这样的神色。 唯独在顾屿桐这个人身上,他慎之又慎。 然而这样的神色很快被一抹似有若无的愉快取代。 萧域明微扬下巴:“是吗。” 镜十沉思良久,随后很用力地点点头。 “不信的话,主子您可以试探试探?” “如何试?” 镜十凑近了些,把音量压到最低,耳语了两句。 萧域明压低眉宇,狐疑地看了眼镜十。 镜十又拉着他说了两句,听到最后,他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嘴角也浅浅勾起一个弧度。 第54章 好软 几日后,车马终于抵达泯悲寺。 泯悲寺是皇家寺院,东凌历代国君在此举办各种典礼,接待使臣、朝拜祭祀,因而修筑得十分气派宽敞。 赶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等老住持客客气气地拉着顾屿桐寒暄完时,天彻底黑了。 一众人马风尘仆仆,各自回各自的厢房休息。 作为天子的顾屿桐,当然得享受最大的一间厢房啦。 晚上,顾屿桐躺在海南黄花梨制成的躺椅上,乘着门口的凉风,狐疑道:“这样真能行?”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陛下若是真好奇萧大人的心意如何,就只能暂时委屈委屈陛下自己了。” 阿黑熄灭了屋内的几盏烛火,好让整间屋子看上去透着一层暧昧的暗。 顾屿桐斜斜瞥了他一眼:“你还挺懂?” 阿黑摇头:“我虽不懂龙阳之好,但天底下的喜欢大都一个样儿。” “陛下您只需要躺在这里,装成催.情散发作,等我去把萧大人叫来,到时候便能知悉他的心意。” 顾屿桐半信半疑。 “陛下这您就不懂了吧,患难见真情,更何况如果萧大人真的心悦陛下您,绝不可能会放着那样的您不管不顾,这不就露出马脚了嘛。” 顾屿桐朝他扔了颗葡萄,含恨骂道:“怎么想都是朕吃亏了。” 阿黑顿悟般愣在原地,他缓缓移动眼珠,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陛下您该不会……” “您不会是下面的——” “你的舌头也不想要了是吗?”阿黑还没说完,顾屿桐就又砸了颗葡萄过去,打断了他的话,“要去快去,再口无遮拦,朕饶不了你。” “……是。” 待阿黑一走,顾屿桐翻了个身。 萧域明这人…… 喜欢自己? 光是想想这几个字眼就觉得头皮一紧,脊骨发麻。 不过,当然啦——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他长得这么好看,人又这么好,萧域明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有的。 男人嘛。 顾屿桐恍然大悟:【难怪上回给他擦药,他还故意给我看他的……】 系统恨不得咆哮出来:【宿主,您不要再自我攻略了!】 顾屿桐没理会他,默默点评道:【……确实很卓绝。】 系统开始询问任务进度,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宿主,反派的毒解了吗,李无涯扳倒了吗?】 【我有自己的节奏。】 系统苦哈哈地笑笑:【希望如此。】 说起解药,顾屿桐想到顾云修信中提及的那个药王谷。 传闻,药王谷的谷主深居简出,性子怪癖,不是个好相与的。 看来,取药可能不会太顺利。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来得这么快? 顾屿桐迅速收好思绪,刻意加重呼吸,轻喘了两声。 他今晚穿得单薄,外袍拢在身上也松松垮垮的,随意一动,便可见光洁细滑的肩膀。 没等来那声低沉的“臣请陛下安”,倒是听见一声清冷澄澈的少年音。 “陛下,主子出事了!” 这声音……?! 这不是镜十的声音嘛?! 顾屿桐一个激灵,差点被呛到,他慌忙把衣服拽上来,盖住未成年不被允许看到的部位,转身,勉强稳住声线开口道: “小镜十,怎么是你?” 镜十跪在地上,明显也是一愣:“陛下,您……在等谁?” 顾屿桐故作从容地摆摆手,随后便问:“镜十你方才说什么?” 镜十打量着陛下的仪容仪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任务在身,他也不好耽搁,于是赶紧找回刚刚的状态,着急道:“陛下,主子毒发了,现下正在厢房中,难受得厉害。” 顾屿桐一手拽着肩头的衣物,一手拉着松垮的腰带,神经有些紧绷,因此没察觉到这里头的古怪:“怎么会这么突然?你出来时可带了药?” 第131章 “带了的,只是这回这毒来得凶猛,服了药也难以缓解。”镜十弯弯绕绕,试探着说,“要不……陛下您……” 说话间,顾屿桐已经系紧了腰带,他匆忙整理好衣服站了起来: “朕去瞧瞧。” 刚迈出一步,顾屿桐忽然顿住脚步,又折返回屋内,东翻西找,最后从一个小匣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子,这才匆匆出门。 虽然泯悲寺很大,但顾屿桐和萧域明的厢房隔得并不远。 顾屿桐步履不停,点点烛光被落在身后,就在他绕过一座假山后,眼前猝然一黑——他撞上了一堵肉墙。 萧域明身形一顿。 音调稍稍上扬,似乎有些疑惑。 “陛下?” 镜十和阿黑各自藏在暗处,齐齐疑惑。 ——他家主子怎么跑出来了?! ——他家陛下怎么跑出来了?! 待顾屿桐看清来者后,露出同样的困惑之色:“萧域明?” “爱卿不是丹毒发作了吗。” “陛下不是催情散发作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出口,在经过一番大脑风暴后,两人又心有灵犀地沉默了片刻。 最后是萧域明率先打破这片沉寂,他轻哂着靠近: “陛下试我?” 顾屿桐被他逼退至假山的山洞内,后退之际,方才慌乱中系好的腰带又散乱开,他只得用手重新揪紧。 萧域明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眼神偏执而暧昧: “在试什么。” “试出结果了吗。” “结果陛下可还满意。” 一连三问,让顾屿桐有些招架不住,但好在理智尚在。他后背抵着假山壁,偏过头错开视线:“你不是也在试朕?” 猎物上钩,萧域明精准地捕捉到这个“也”字,这意味着,某人已经不打自招了。 萧域明是跋扈的佞臣,也是狡诈的猎人。 他负手,俯身,盯着顾屿桐的眼睛,似笑非笑:“陛下误会,臣只是路过。” “谁信你。” “佞臣的话,自然是昏君信。” 顾屿桐找到转移话题的好机会,狡辩道:“什么昏君,朕是千古明君,青史留名、后人敬仰。” “臣的心意,陛下试出来了吗。” 同一时间,外头夜风四起,鼓噪的风声吹拂着草丛和树叶,盖过了这句话的声音。 说话人刻意把话说得轻飘飘,容不得细想,也容不得风吹,瞬间就消散了。 顾屿桐一抬头,就撞进了对方那双深而沉的眼神里,他的感官和心绪都杂糅在萧域明眸心那一小片湖里,如何都抽离不开。 “你……你说什么?” 萧域明含混低笑一声,他知道对付顾屿桐这样桀骜难驯的家伙,太软的不行,太硬的也不行,要旁敲侧击,收放自如。 话不能说满、说准,要留点余地,磋磨他的心思。 “臣忘了。” “你竟敢戏弄朕?” “臣失言。” 萧域明惯用这招,嘴里的话极尽臣子本分,手上的动作却僭越放肆。 他轻轻挑起顾屿桐里衣的系带,有意无意地用指腹轻擦过顾屿桐小腹的皮肤,重新打好结。 “你、朕要治你……”顾屿桐被方才那句听不太清的话扰得心神大乱,话还没说完,腰间骤然间传出一股痛意。 萧域明单手握住他的腰,隐忍地克制着力度,另一只手替他绑紧腰带。 轻笑:“寺院之中,陛下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朕叫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也许是被痛意唤醒神志,顾屿桐猛地推了把他,拧起萧域明的衣襟,声势夺人。 萧域明纵容他的行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对方被惹怒的表情。 他的手还停在顾屿桐的腰间,终于禁不住,于是依循本性,重重地掐了一把。 恶劣一笑:“好软。” 顾屿桐不是没调戏过别人,自然能懂现下是什么处境。 在这方面,他向来都是游刃有余的,今天却出乎意料地落于下风,颠来倒去只会说“放肆”二字。 “反正与你说不通……明日还要祈福,朕先回去了。” 他手下一松,放开了萧域明,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现场。 留在原地的萧域明捻了捻手指,垂眸,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温度。 忽然。 他被地上的一个小瓶子吸引了注意。 他看向某人有些仓皇的背影。 俯身捡起。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瓶子,萧域明打开,一股淡淡的香味溢了出来,里头是乳白色的膏状物。 他伸指抹了一把,滑腻的触感让他顿时醒神。 ——润.滑剂。 他再度看向顾屿桐离开的方向,嘴角挑起一个隐秘的弧度。 得知自己九寒丹的丹毒发作,他竟是带着这样的物什来找自己的。 他拾起这瓶子后便将它放入袍袖之中,和那只红铃铛置于一处。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 捅出这么大两个篓子的二人,最后处境却截然不同。 阿黑被活生生削减了三月俸禄,而镜十却莫名其妙地领了一大笔赏金。 笼罩在阿黑头上的阴云直到为期三天的祈福活动结束时,都没能消散。 三天后,祈福结束。 金殿内,顾屿桐从蒲团上站起来,身侧的李无涯见状也站了起来,准备去扶他,却被他直接忽视掉。 第132章 顾屿桐不动声色地侧转身子,转而扶住阿黑的小臂,站稳身形。 阿黑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不就三个月的俸禄没了,至于吗。”顾屿桐想不明白,给他支招,“再说了,如今是你在朕身边近身伺候,平时难道一点油水都捞不到吗。” 老实本分的煤球蛋子忽然被点醒,怔怔地瞪大双眼。 被晾在一旁的李无涯收回手,立在顾屿桐身侧,不再说话。 这段时间,大理寺还在重查当年萧誉的案子,李无涯也算是消停了一阵日子。 老住持捻着佛珠走上前来,恭敬道:“陛下,祈福事毕。” “嗯。”顾屿桐很通事理,他环顾一圈佛像,对住持道,“朕命户部拨些银两,给佛像重新镀层金身,还有什么需要的,住持尽管开口就是。” “阿弥陀佛。”老住持朝顾屿桐深深地行了一礼。 正经事办完,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留给顾屿桐自己的了。 距离回宫还有几日,他可以出门好好透透气。 正好萧域明这会儿应该正忙着找最后那味草药,无暇顾及其他。 没人来骚扰他,他自然乐得清闲。 就在顾屿桐和阿黑坐在街边的小摊边,喝着热气腾腾的芋头粥时,街尽头忽然传来烈马嘶鸣声。 顾屿桐把脸从碗里抬起来:“不好!” 这情节太熟悉了,这么嚣张、这么跋扈,除了那个姓萧的,天底下再没其他人了。 阿黑喝得正开心,就被制止。 顾屿桐拉着他就要跑,却不料面前杀出一匹骏马。 马头高昂,马背上坐着的正是萧域明,只见他紧握缰绳,夹紧马腹,俯身一揽,顾屿桐顿觉视线颠倒,下一秒,他就被拦腰抱上了马背。 一脸懵的阿黑紧接着就被拐上了马车。 萧域明双臂绕过顾屿桐腰间,用拥抱的姿势控制着缰绳。 顾屿桐无师自通,握紧马鞍前端,跟随男人驭马的姿势,一同起落。 萧域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会骑马,有人教过?” 说不上来,但他就是会。 或许从前的确有人教过他也说不定。 有了山洞那次,顾屿桐便意识到要对付萧域明,也许还有别的更高效的办法。 比如,利用点什么东西。 顾屿桐嘴角噙着笑意:“朕说是李无涯教的,萧卿信吗。” 背后那人气息猛地一沉,缰绳被攥得更紧。 萧域明眸心一暗,骤然发力,马头高高昂起,一股失重感袭来,顾屿桐被迫跌在萧域明胸前。 萧域明语气微愠,狎昵道: “那陛下好好看看,到底是他教得好,还是臣教得好。” “谁的技术更胜一筹。” 第55章 催.情 萧域明纵马速度很快,一路驰骋,摆明了要挫顾屿桐的威风。 顾屿桐显然不吃他这套,一个浅笑,压低上半身,骤然夹紧马腹。 受到惊吓的马顿时变得狂狷起来。 颠簸的马背上,萧域明仍然稳如泰山,他单手握绳,另一只手箍住顾屿桐的腰,在烈马嘶鸣中里稳下马速。 他的气息比起方才显得微微杂乱。 “别找死。” 仍然听不出喜怒,但言语里早已卸下君臣的身份,很明显,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屿桐早就和他坦白过了,他不是原身,自然能容忍这般僭越放肆的言语。 顾屿桐并没有认错的打算:“这取决于你对我的态度。” “所以,陛下是觉得那晚的态度还不够。” 但凡是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句“陛下”,就表示萧域明这人又要开始心术不正了。 “怎么算够?”这话被顾屿桐说得暧昧不清,没说懂也没说不懂。 马背颠簸,萧域明的声音带了点不太明显的低喘: “陛下怎会不懂?” “明明那晚不是还带了东西吗。” 萧域明说话时,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内容却极尽旖旎。 那东西?! 难怪他回去后找不到了! 顾屿桐窘然难当,都怪他当时脑子一热,干了混事。 “还给朕,那是朕……用来擦冻疮的。”还狡辩呢。 “臣收起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朕和你会有什么不时之需?!” 前方这句饱含怒意的质问飘进了后方的马车。 经过之前的试探,镜十和阿黑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因此对彼此的防备也少了些。 “你们家主子找解药,为何要捎上陛下?连声招呼都不打,害得我粥都没喝完……” “这是主子的意思。”镜十言简意赅。 阿黑不说话了,心想确实。虽然当街掳人不太雅观,但毕竟萧大人心悦陛下,这样的行为也能理解。 眼见阿黑不说话了,镜十挑挑眉,心道这还不是依了你们陛下的心意吗,事后装什么清高。 ……两人默契地安静下来。 * 自古东凌国,制毒人多半也是半个医者,炼毒必炼解药。 镜十精通炼药,知道最后这味药的珍稀程度,或许李无涯并不是特地留了一手,而是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找齐最后这味药材。 顾云修的书信中提到的药王谷,镜十多少也有些了解。 谷中常年仙气缭绕,是珍稀药材生长的圣地,但也危险至极,尤其是那位传闻中性情孤寡阴森的药王,更是难以揣测。 第133章 “到了。” 镜十从马车上跳下来,拧眉看着面前的山庄牌匾——单一个“药”字。 顾云修已经山庄门口等了一段时间。 他一身白衣,利落干净,发髻高束,抱剑候在道旁。 “……你别碰,朕自己可以下去。”顾屿桐对萧域明说了两句话,然后翻身下马,脚刚一沾地就很明显地踉跄了几步,阿黑赶忙上前搀扶,刚一靠近,就感受到了异样。 顾屿桐摆摆手,让他不用担心:“刚刚在马背上吹多了冷风,可能是着凉了。” “可这里就一匹马,难不成……”顾云修指了指马上的萧域明,又看向他唯一一个弟弟,双唇微张,欲言又止,最后猛然瞪向马背上不以为意的某人,“你——!” 萧域明轻轻掠他一眼,对他眼里的震惊和愠怒置若罔闻。 就是要动你弟。 怎样。 “皇兄,你在信里说,这味药材唤作‘无名’,生长在谷中最高的山巅,价值连城,那到底长什么样呢?” “谷主性情古怪,其余的并不愿同我多说,或许你们可以进去一试。”顾云修移开视线,在顾屿桐面前很勉强地端着像往常那样的笑。 镜十眉头蹙得更深:“古籍中对‘无名’的记载少之又少,看来只能去问问谷主了。” 一行人正准备走进山庄,忽闻一声急急的传唤,原来是顾云修的侍下。 “王爷——” 那名仆从飞快地下马,走到顾云修身前,低低耳语了两句。 顾云修罕见地敛了笑意:“又跑了?” 仆从不敢回话。 他轻嗤:“他一个瘸子能跑到哪里去。” “王爷,抓回来后还和上回一样吗?”仆从擦擦汗,哆嗦着开口,“人……恐怕会受不住的。” “哪次受不住最后不也好好地受住了。”顾云修的眼神蓦地冷下来,“一群蠢货,本王去追。” 顾屿桐直觉不好:“哥,怎么了吗?” 顾云修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笑着拍拍他的肩:“没事,哥有点事先回皇城。” “药王谷里危险重重,陛下多加小心。谷主若是执意为难,那便不要强求了,左右这药都不是为陛下您自己求的,实在寻药无果,只能让萧域明自求多福。” 萧域明意味不明地扫了眼顾云修,最后嗤笑出声。 待顾云修走后,一行人进入山庄内部。 山庄深处便是药王谷的入口,在这之前需要经过一处很宽阔的庭院,庭院里景致怡人,他们一进庭院,便瞧见不远处的假山上卧着一个人。 头发花白,长须飘飘。 谷主头也没抬,懒洋洋道:“一个个的,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真当我这儿是慈善堂?求药,没有。” 镜十拔剑:“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何人?!” 萧域明拦下镜十,独自上前:“开价。” “千金难求。” 谷主刚准备翻身,却无意瞧见了立在假山下的萧域明,他浊目一震,朝萧域明招了招手,“你过来。” 镜十护在他面前:“主子,小心。” “无妨。” 萧域明衣袂轻飘,走近假山。 谷主从假山上直起身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萧域明,半晌,他开口:“年岁几何?” “二十八。” 谷主摆弄着身侧种在天青釉花盆中的一截枯枝,蓦地笑了,摇摇头:“你,三十了。” 萧域明眼神一凛,这是他上一世身死那年的年岁,这一世,他不过二十有八。 他搭上腰间的剑柄,警戒道:“谷主何意?” “奇观,奇观。”谷主像瞧什么稀罕物一样看向他,话却说得不明不白,“既然回来了,确实该好好活着。是吧,萧大人。” 萧域明眸光冷沉,眯起眼:“既然谷主知道这么多,大可把话说开。” “老夫我也不是什么好说教之徒,说这么多做什么。”谷主笑着摆摆手,像是心情大好的模样,“既然让我赏了这么一出奇观,自然也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 “谷主。” 顾屿桐不知何时走了上前,他的唇色微微泛白,语气却不示弱:“谷主,您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只要能让我们进入药王谷——” “去吧。” 白胡子老人盘着腿坐在假山上,兴味盎然地从萧域明看到顾屿桐,视线不停在两人之间打转,指了指二人:“但只有你们能去。” 后又指向两个小跟班:“他们可不行。” 阿黑撸起袖子:“——你!” “谷中的第三座山巅,悬崖峭壁之下,那里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模样……模样,可能是朵花,或者是株草,颜色亮眼,到时候你们会认出来的。” “要记住,世间就这么一株,丢了可就没了。去吧。” 此事不容耽搁,虽然两人不曾完全信任这个老家伙,但目前来说,只能按他说的去做。 谷中的气温比外界更为阴寒,顾屿桐甫一踏进,就打了个寒颤。 萧域明看了眼他:“你留下,我去取。” “磨磨唧唧的,朕没这么娇气。” 萧域明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胳膊,将人背了起来。 经历上一回所谓的试探,被背起来的顾屿桐显然没有第一次那样自然,他没有主动去揽萧域明的脖子,好几次差点摔下去。 第134章 “想摔,我可以把陛下扔下山。” 这条通往山顶的小径格外陡峭,一侧是山体,另一侧是悬崖。 顾屿桐磨磨蹭蹭半天,最后勾住他的脖子,胸膛也因此紧紧贴住他的后背,这样的姿势总是很令人心安的。 萧域明在前头忽地开口:“谷主不简单。” “何以见得?” “我死过一次,他知道。” “朕也知道。”从下马开始,顾屿桐的身上就开始莫名发热,这样亲昵的姿势让他不自觉腾升出更多隐秘的欲望,“朕知道你死而复生,是被上天准许重活一次的人。” 这里没有外人,两人说话也赤诚而袒露。 “那你是谁呢。” 顾屿桐笑了笑:“我不告诉你。” 萧域明的胸膛震了震,顾屿桐知道,他也跟着自己在笑。萧域明想了半刻:“你不像是这里的人。” 顾屿桐的喉咙因为燥热而微微发哑:“那我是什么人,西洲人,北疆人?” 萧域明沉默一瞬,这代表他并不知道。过了会儿,他复而开口:“等事情都结束了,可以告诉我吗。” 顾屿桐自己都不知道事情结束后,他还能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呢。 于是他用那副惯用的调笑的口吻,回答道:“如果到时候你没有把我从龙椅上拱下来,那我可以考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从何而来。” 很快,两人抵达谷主指定的这座山巅。 为了能尽快找到“无名”,他们分头行动。 顾屿桐负责在东侧的悬崖边找草药,半刻钟过去后,他靠着悬崖边的石头跌坐了下来。他从来不是气弱气虚之人,不至于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直不起腰。 唯一的可能,就是—— “……靠,催情散。” 顾屿桐正背靠石头喘粗气,四周突然开始起雾,这让本就不开阔的视野更加受限。 浓雾在极短的时间内聚集,蔓延,很快,周围的能见度降至最低,三步之外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顾屿桐暗骂一声,准备开口喊人时,一株色泽鲜艳的红色花骨朵闯进了他的视野。 那花,就在悬崖下方。 “萧域明——!!!” 花瓣极为纤长,露珠从花蕊里滚出,滴落悬崖,它的根并不算深,偶尔风一吹动,就摇摇欲坠地摆晃着,下一秒就要跌落悬崖似的。 “我找到了——” 浓雾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仿佛荒山野岭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花瓣摇晃中,那细长的根茎也跟着摆动。 顾屿桐几乎可以确认,如果再不采摘,它很快就会坠落悬崖,再也寻不到踪迹。 他咬牙站起身,催情散的毒性发作一次比一次刚猛,他的四肢都在发颤,胸口似乎团聚着一簇火,上不去下不来,烧得他意识不清。 悬崖边藤蔓横生,他挑了根结实的,缠住自己的腰身,随后毅然决然攀下悬崖。 那朵花美得出奇,静立在不远处。 顾屿桐小心翼翼地靠近,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之际,缠在腰间的藤蔓猝然间发出断裂的声音,他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一截裂口顺着藤蔓边沿开始扩大。 裂纹越来越多,即将断裂的藤蔓发出“咔嚓”的骇人声响。 断裂前最后一瞬,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一只大手,抓住了绑住顾屿桐的这根藤蔓。 萧域明的手背青筋暴起,藤蔓迅速在他的掌心摩擦出鲜血:“手……给我。” 顾屿桐示意他看向身侧的那朵花,气息喘喘:“是无名,你先……你先摘药。” “手给我!”萧域明沉沉喝道。 顾屿桐一只手攥着藤蔓,另一只手去摘花,那花的处境并不比他好,细长而浅显的根很快就会断裂,到时候,它也会摔入谷底,彻底消失。 世间……就这么最后一株了。 与此同时,缠住顾屿桐的这根藤蔓再次发出断裂的警告。 萧域明暗骂一声,飞身下崖,他攥着藤蔓往下滑,搂住了顾屿桐的腰。 藤蔓和根茎同时断裂! 那抹鲜亮的红摔入缥缈的浓雾里,最后彻底消失。 “抱紧我。” 同一时间,萧域明开口对顾屿桐这样说。 他单手搂着顾屿桐,在高速坠落时攥住了另外一条并不算粗壮的藤蔓——这撑不了太久。 鲜血从他的掌心滴落,滴进顾屿桐的锁骨。 “下面有一个山洞,”萧域明难得一见地对着他笑,像是在安抚,“信我吗。” 信我吗。 这话,顾屿桐好像在哪里听过。 “信。” 萧域明蹬了一脚山壁,掐准时机松开藤蔓,借着藤蔓荡起摆动的力道,抱着顾屿桐滚进了下方的山洞。 两人紧紧相拥,在惯性的作用下,一路滚进了山洞内部。 萧域明护着他的后脑。 停下来后,顾屿桐忍着浑身的不适,告诉他:“花没了。” “我知道。” “世上就这么最后一株。” 萧域明压在他身上,视线很快速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确认没有别的伤痕后,又回答他:“我知道。” “你的毒怎么办。” “上一世我三十岁才死,还有两年。”萧域明的声音恢复平常的沉稳,“杀他来得及。” 顾屿桐不知是被这样压着难受,还是体内的催情散毒性导致,他眼尾带上湿湿的潮红,声音有些低哑,又重复道:“……花没了。” 第135章 萧域明用那只没有鲜血的手去碰他的眼尾:“没事。” 忽觉不对劲:“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顾屿桐浑身卸了力,喘着气,难捱地骂道:“混蛋……你干的好事……” 萧域明猛然醒转过来,他把人抱起来,沉沉地低笑两声: “原来是这样。” 第56章 解毒 “……解药拿出来。” “在镜十身上。” 顾屿桐仰面看着他,不轻不重地掴了他一巴掌,声音绵软无力:“那、现在怎么办?!” “很难受吗。” “废话。”顾屿桐抬脚就要踹他,却被对方扣住膝盖。 山洞里逼仄而安静,偶尔能听见深处传来的水滴声。 “……你、你先离我远点。”被萧域明触碰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热得发狂,顾屿桐撑着地面坐起,背靠山壁,企图让自己远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有法子的。”萧域明紧追不舍,将人逼至山洞内一角。 光线霎时间昏暗下来,四周也更静了,顾屿桐的喉咙里强行压抑下去的轻咛被无限放大。 “你现在满意了……当初给我下药不就是想看我笑话吗。如今看到……我这副模样,你开心了?” 萧域明眉头轻皱,强行把人揽回怀里: “我不好。” “本意不是冲你来的。” 在毒性的催使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顾屿桐推拒着这个怀抱,声如蚊蚋。 … … 萧域明抱着他。 催情散的毒性他知道,这样的纾解只能是饮鸩止渴。 在得不到任何缓解的情况下,中毒人通常会采取更极端的方式,往往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萧域明低头看了眼他…。 顾屿桐突然被打断,抬眼看他,涣散的眼神里露出些委屈的神色。 ——有点茫然无措的样子。 萧域明紧紧控制着顾屿桐的手腕,避免他继续伤害自己。 … … 顾屿桐的模样晋江不让细写,声音也带着审核员不准更深一步描绘的情态让萧域明微微动情:“我来。” 萧域明握住他,又到了这样一个不准详细描写的过程。萧域明感受到他难耐的跳动,这才开始在审核员眼里相当于是犯了天条的下一步动作。 顾屿桐的上半身趴在萧域明宽厚的肩膀上。 山洞深处的水滴声逐渐放大,清晰,精准地低落在干燥的岩洞内。 可这点程度,根本没办法缓解什么。 他扣着萧域明的肩膀,想要做出一个在无数次的审核中简直大逆不道的动作。 却被萧域明严厉制止:“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顾屿桐气息杂乱,有些哀切。 (单纯的对话) … … 被这样的声音牵动着,萧域明眸光彻底沉下来。 寂静的山洞深处,水滴声变得格外有规律。 … … 萧域明抱起他,将他放倒在山壁前,眸光幽深沉暗。 “等会,你要干什么?” “别说话。” 萧域明此时已经全然听不进他的话,脑子嗡鸣。 他再度扣住顾屿桐的膝盖,随即摸出那个小瓶子,想要和好兄弟分享一下平时的爱用物,进行一个好物推荐。 “……萧域明,你——” “别喊我。” 他忍得艰难,只觉血液奔涌。 … … 顾屿桐肩头一颤,牙关紧咬。 男人的两指精准地找到能让顾屿桐失态的点,声音暗沉:“是这里吗。” 顾屿桐眼神微微呆滞,两处命门都被男人把持着,在他恶意的戳弄下只能暂时放低身段。 他伸手想要去碰萧域明的衣角,却被男人闪躲开。 “先答话,再抱。” 萧域明卸下君子的伪装,露出在这方面几近狡猾的本性。 “是、是……” 顾屿桐迫切地点头,在汹涌的快感里交付出自己的诚意,以此换取男人的心软。 得到回复的萧域明遂了他的愿,他凑上前,两人鼻尖相触。 他夸他:“很漂亮。” 顾屿桐难为情地撇开眼。 “哪里都漂亮。” 被这句话一刺激,顾屿桐再度做出一个不让写且一直逼着我整改的动作。 萧域明擦干净手,审核员你好这只是单纯擦手的动作,不要黄眼看人低。 “可以了吗。”他扣住顾屿桐的后脑,堵死了顾屿桐的所有退路。 顾屿桐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小幅度地挣扎了会儿,最后轻叹口气:“轻点。” “很难保证。”萧域明诚实道。 说话间,两人的姿势我改了又改,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字眼才能过审,蠢作者为难之际,山洞外终于忽然响起了镜十和阿黑的声音。 “陛下,萧大人,你们在里面吗?” “主子,方才阿黑说陛下龙体有恙,我特地带了解药上山。” 是解药! 顾屿桐两眼一亮,在萧域明捂他嘴前,冲山洞外叫喊道:“小镜十,朕在里面!” 洞外的两人俨然一惊,顺着藤蔓来到山洞内部。 甫一走近,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场景—— 第136章 萧大人靠在山洞左侧的岩壁上,环臂而立,目露凶光。 而陛下扶着山洞右侧的岩壁缓缓站起,虽然衣冠整齐,但满是褶皱,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隐秘的味道。 阿黑冲过去扶稳他,将解药喂下:“陛下,您没事吧?” 顾屿桐服下解药,如获大赦,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回去给你涨工资。” “啊?” “朕的意思是,那三个月的俸禄还你。” 另一边的情况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萧域明的脸上不太好看,不过没关系,在镜十看来,他家主子的脸色一年到头都是这样。 镜十来不及说太多:“主子,外头出事了。我们现在要立刻离开这里。” 顾屿桐和萧域明对视一眼。 顾屿桐确认无疑:“是李无涯的人。他是来毁药的,只不过这次倒是如了他的愿,那药已经……” “陛下。”萧域明这样唤他,如同在安抚,“我们先下山。” 四人出了山洞,从小径下山,刚行至半山腰,就被不远处翻滚而来的浓烟吸引了目光。 “那不是山庄的位置吗?老爷子叫我们上山去找陛下和萧大人你们的时候,都还没起火。”阿黑搀着顾屿桐,目光有些急切,“陛下,那老头还在山庄里呢。” 萧域明对镜十吩咐道:“你们绕开山庄,从小路离开,在山前的凉亭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主子,这太危险。” “让他去。”顾屿桐知道萧域明要做什么,“把你想问的都问清楚。” 四人来时是正午时分,此时已经日暮时分。 李无涯的人做事狠绝,别说烧一个山庄,就是纵火烧山这样的事情也是做得出来的。 赤红的晚霞遍布天穹时,顾屿桐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萧域明。 他的神情一如去时那样坦然沉静,唯独衣摆有些烧焦的痕迹。他提剑上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石桌上:“林子里摘了些野果,来迟了。” 顾屿桐的兴致并不高,没去看那些果子,只是在萧域明摊掌时瞥了眼他掌心里干涸的血迹。 萧域明继续说:“火势太大,人没救出来。” 顾屿桐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变化,他缓慢地点点头,极力消化着这些情绪。 “怎么?”萧屿明扭头去看阿黑和镜十。 镜十年纪最小,眼睛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刚刚抹了眼泪:“主子,最后一株无名没了,您体内的九寒丹岂不是世间再无药可解?” 萧域明不作回答,而是看向顾屿桐:“陛下,我们回去吧。” * 药王谷一行,折损太多。 没有拿到的药和葬身火海的老谷主…… 今夜是在泯悲寺的最后一夜,顾屿桐没让人跟着,一个人在金殿内跪了很久。 青灯古佛,钟声木鱼。 系统悄然出现,滑至顾屿桐面前:【宿主,您动心了。】 顾屿桐:【没有。】 【那您在替谁求神。】 没有等到顾屿桐的回答,系统再度开口,只是这回的声音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严肃:【宿主,在这个世界里,ooc行为会给您带来不小的麻烦。】 【世界线会崩溃,导致的后果是无法估量的。】 顾屿桐睁眼,从蒲团上站起来,他有些累了:【解药没了,尽管反派不会被任何人感化,但他两年后还是会死,你先想想到时候是判定我赢还是我输吧。】 系统当然洞悉全局,只是他没办法插足这一切,自然也没办法将实情托出。 但它最后警告道:【宿主,我言尽于此,希望您接下来不要再做出任何ooc的行为。否则,后果自负。】 光球消失。 顾屿桐转身欲走,却无意撞上了萧域明。 萧域明手里好像拿了什么东西,他的表情一如往常:“臣请陛下安。” 两人一起往外走,顾屿桐觉得好奇:“萧卿不像是信佛之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域明笑着反问:“陛下也不像信佛之人,怎会和臣在此碰面?”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又同时回想到了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 “身体好些了么。” “嗯。” “催情散的解药并不难炼,镜十已经在制了。” “嗯。” 两人走至园林一角,在石桥上停下。 “手给我。”不等他回话,萧域明就拉起了他的手,“刚刚向寺里的大师请了串佛珠,小叶紫檀,安神定气,说戴着很好。” 顾屿桐由他摆弄,轻笑出声:“带兵打仗的萧将军也信这个吗?” “祐你,我自然是信的。”萧域明低着头,将那串佛珠小心翼翼地戴在顾屿桐的左手腕上。 刚一戴上,串联的玉线忽地断裂开来,佛珠散落一地,有的摔下石桥掉进流水中。 顾屿桐愣在原地。 萧域明没有抬头,声音低沉了些,又从怀里拿出一串:“请了两串,你一串,我一串。戴我的。” 甫一戴上,丝线再度断裂。 萧域明眼神一凛。 “没事的,兴许是这丝线过于陈旧了,无妨。”顾屿桐从地上捡了一颗小叶紫檀木佛珠,攥在手里,带着点意图逃离的仓皇,“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刚一转身,萧域明便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怀里一捎: 第137章 “断了两串佛珠而已,在想什么。” 顾屿桐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我听说,这不是什么很好的兆头。” “担心我毒发身亡,”萧域明干脆换了个直接明了的说法,“你担心我死。” 顾屿桐分不清这擂鼓般的心跳声来自自己,还是来自对面那块胸膛,亦或是两者都有。 石桥流水,风声萧然。 “李无涯不会担心我死,朝中重臣不会为我求佛,因为他们巴不得看我死。但如果我死了,镜十会伤心,因为我是他的主子,给过他一条命。” “你是这些人里的谁。” 他没在质问,而是循循善诱,抽丝剥茧。 萧域明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背,自顾自回答:“都不是。” 他低低垂眸,用指腹刮擦着顾屿桐的眼尾。 “不是李无涯那样的人,也不是镜十这样的。” “不恨我,也不敬我。” “所以——” “是喜欢我吗?” 第57章 唇舌交缠 前世。 蛰伏七年,最后却兵败于城门。 重生后,每每午夜梦回,萧域明都会想到那晚的情景—— 宫墙林立,雕栏玉砌。 李无涯站在高台,身旁站着东凌国国君,两人一唱一和,手握兵符,调集禁军,将他逼至城门处。 东凌国国君靠在李无涯怀中,仿佛只要倚仗他,便可以高枕无忧地当他的皇帝。 被万箭穿心的萧域明只觉得好笑。 北疆战事频频,各小国联合起来,攻势愈盛,酆门关几欲失守。 东凌国虽然日渐倾颓,但百年基业尚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都不至于沦落到被一众小国骑到头上欺负。 “萧域明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是东凌的罪人。杀。” 蠢货。 觊觎这份基业的不止他一人,想要毁掉这份基业更不止他一人。 李无涯搂着国君陛下,态度暧昧:“陛下,臣会为您守好东凌的江山。” ——萧域明死后,不出半年,东凌灭国。 他自重生回来后,午夜梦回时分总会有一种不切实感。 两世相错,记忆重叠。 在梦魇里,东凌国君和顾屿桐的脸重合在一起,而后再分开,两幅完全相同的面孔,有时端着兵败那晚的冷笑,有时弯起狐狸一样的眼斥他放肆。 关于顾屿桐的一切都扑朔迷离。 他解不了梦,但如果真要探究到底,世间恐怕只有一人能解答。 于是那日,他冲进火海,在李无涯的人把整座山庄烧成灰之前,找到了谷主。 周围火势冲天,老人家盘腿坐在假山上,招呼他过去。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谷主笑着笑着忽然猛咳出来,浓烟入肺,连说话都是哑的。 “先出去。”萧域明第一时间去扶他。 却被他摆手拒绝:“命数已尽,不必强求。” 谷主忽然抱起一盆身侧的天青釉花盆,这花盆萧域明很眼熟,从他们一进来开始就看见老人家在摆弄它。 “我说过的,”谷主将花盆里的那一小截枯枝摘出来,递给他,“不会让你们空手回去。” “这是?” “无名。” 萧域明接过那截枯枝,目有疑色。 “我的确是让你们上山找药,但又没有说过‘无名’就长在那山上。”老者脾气怪癖,行事也出其不意,“山巅上那花名唤‘忘忧’,男子服用后可温阳壮骨,安神固精,不就是当时你和那位皇帝陛下正需要的吗。” 萧域明攥拳不语。 “我知道你来是想问什么,”谷主最后因为体力不支,躺了下来,“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好事,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不是靠问出来的。”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也算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像你和他这样稀奇的人。一个死后转生,一个……” 萧域明心系此事,他眼见谷主脸色为难,于是上前一步:“另一个如何?” “……算不出来。”谷主摇头,声音苍老而沉缓,“他的命,我看不出来。” “您既能知晓这么多事情,怎会算不出?” 庭院中多绿植,草木繁盛,火势的蔓延速度十分快,四周高耸的林木发出吡剥断裂的声音。 萧域明看了眼,随后冲上前:“先不管了,其他的出去再说。” “时运不齐,困厄多舛。” 谷主毫无征兆的一句话,不知是在说两人中的谁。 萧域明闻声一愣。 谷主强撑着直起身子,枯槁瘦弱的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物:“你要当心……当心你身边的人里、有和你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 萧域明正想开口问个清楚,“咔嚓——”一声,假山旁一棵树轰然倒下。 谷主骤然使劲,将萧域明整个人推了出去! “谷主!” 燃得正旺的树干将两人隔开,大火阻挡了萧域明的脚步和视线。 “‘和我一样的人’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火势吞噬了山庄里的一切,包括这些问题的答案。 时运不齐,困厄多舛。 直到萧域明从四面起火的山庄内脱身,这句话仍然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样的忧忡在见到凉亭里的顾屿桐时达到顶峰。 他自己活了两世,说是坎坷多舛也不为过。 第138章 可万一谷主说的另有其人呢。 从泯悲寺的金殿内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他。 分明两人在对方眼里,都不是什么信佛之人。 石桥上,庇佑求福的佛珠散落一地。 萧域明难得一见地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一丝别样的情绪,和自己一样的,惴惴不安。 “所以——” “是喜欢我吗。” 顾屿桐呼吸一滞,大脑运转得很慢,一帧帧回放那天在山洞里的场景。 除却毒性催使,那些不由自主的迎合和临至高点的拥吻又是因为什么呢。 “怎么脸又这么烫。” “又开始了?” 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萧域明轻哂一声,分明知道那些场面有多旖旎混乱,话却说得冠冕堂皇。 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顾屿桐叽里咕噜地胡扯一通,最后抬眼看他。方才被指腹擦过的眼睑还微微泛红,撩起眼睫看人时少了几分往常的狡黠。 显得钝钝的。 “明日便是启程回宫的日子,我有点犯困,先、先回去休息了。” 这回萧域明倒是没有阻拦他,而是大发慈悲地放人回去了。待人走后,他独自在原地冷静了许久。 ……佛门重地,不可胡来。 顾屿桐自然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回厢房谁都没搭理,脱了靴子就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翌日,祈福结束,所有人启程回宫。 宽敞的御辇里,阿黑戳了戳软座上将自己裹成一团的陛下:“陛下,您昨晚从金殿回来后就一直这副模样,到底是怎么了?” 顾屿桐闷闷出声:“别烦朕。” 隔了一会儿,毯子外果然没动静了。顾屿桐刚想把脑袋从毛毯内探出来透口气,可刚掀开毯子,眼前忽然映入一张英毅俊朗的脸。 “你……” “是臣。” 车马队伍依然在行进中,轿辇内的阿黑不知何时被支走,不见了身影。 宽敞的御辇里,只有顾屿桐和萧域明两人。 “爱卿何时上来的?” “方才骑马,忽感不适。”萧域明的话漏洞百出,可他俨然没有好好圆谎的打算,“如果丹毒发作,那便骑不了马了。” 顾屿桐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头,他沉默良久随后说:“萧卿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嘛?” 萧域明一把拽开他的毯子,但顾屿桐暂时不想离开他的毛茸茸毯子,一人拽,一人扯,混乱间,两人的手掌交叠在了一起。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臣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只是觉得身上发寒。” 顾屿桐从软塌上直起身,丝毫不见外地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额头也很凉……” “朕让镜十送药。” “不必。”萧域明用那只冰凉的手扣住顾屿桐手腕,“可以忍。况且如今毒性深入骨髓,无药可解,再好的丹药也只能起缓解作用。” 顾屿桐眉头微动,露出些自责的神情:“若是那天我再努把力,说不定……” 萧域明毫无征兆地剧烈咳嗽起来,当然,这招同样师承顾屿桐。 顾屿桐转而把毛毯盖在他身上,将轿帘放下来,又去软塌上摸索出阿黑特地给他准备的暖手壶,塞进萧域明手中。 “陛下怎么知道臣毒发时畏寒。” 这当然是得益于他那日潜入萧府的亲眼所见了。 “……九寒丹,丹如其名。”顾屿桐说,“总不能畏热吧。” “陛下能靠近些吗。” 顾屿桐深陷懊悔的情绪中,难得听话地靠近了些。 “臣死了,陛下当如何。” 顾屿桐张了张唇,最后一字未发。 “臣从未见过陛下哭,”萧域明浑身寒气,挨近顾屿桐,“陛下会哭吗。” 顾屿桐开口又想说抱歉的话,却被身前人欺身而上,堵住了唇。 萧域明的吻冰凉而不容推拒,不似洞中那样急切,而是极具耐心,甫一贴上顾屿桐的唇,便又诡计多端地分离开来。 引诱对方靠近。 顾屿桐手撑着软塌,果然又仰着脸凑近。 “陛下。” 萧域明叫停他,去躲顾屿桐的吻:“陛下,天底下没有哪对君臣会做到这个份上。” “闭嘴。”顾屿桐最近被萧域明招惹得有些厌烦,他勾住萧域明的脖子,猛地往跟前一带,随即又咬上了他的下唇。 熟悉的触感让萧域明心中顿时清明起来。 他依势撬开顾屿桐的唇:“那日在我府中,陛下也是这般模样。” 试探这么久,不就为了撬他嘴里的这些话吗。 顾屿桐索性将心一横,豁出去了。 “是又如何,你能把朕怎样?”他用更用力的吮咬来回应萧域明,动作蛮横而凶狠,“亲了便亲了,喜欢了便喜欢了,如何?!” 唇舌交缠,气息暧昧。 轿辇内有纱帘遮挡,因而显得光线有些不足。 时间也似乎被无限拉长。 “臣又没说不准您喜欢,这么凶做什么。”萧域明心情愉快,任由对方的爪牙使劲抓挠,直到唇边渗出血丝,腥甜的滋味在两人唇舌间弥漫开来。 这点血似乎将萧域明好不容易冷下来的火气有点着了。 萧域明扣住顾屿桐的后脑勺,正准备加深这个吻时,突然感到脸上一凉。 第139章 他停下来,去看顾屿桐:“哭了?” 被抓包的顾屿桐还没来得及偏转过脸就被萧域明钳住了下巴,眼尾挑着一抹殷红,长睫湿润,抬眼看人时露出倔强恼怒的神色,却又意外地让人心软。 萧域明眉梢微挑,不由分说地把人抱来腿上坐好。 顾屿桐死死抿着唇,眼尾的红更深了。 “怎么就哭起来了,臣还没死呢。”萧域明原本想多逗弄他一会儿的心思荡然无存,哄慰道,“没事的。” 得手后的萧域明开始变得很温柔,他让顾屿桐靠着自己的肩膀。 “陛下看臣的手里有什么?” 顾屿桐蔫蔫地抬头去看,发现了一截枯枝。他声音有点哑:“这是什么?” “‘无名’。” “怎么可能。”顾屿桐用袖口抹了把眼睛,继续说,“那天我们不是没有摘到吗,更何况‘无名’怎么会是一截枯枝?” “谷主骗了我们。”萧域明省去些没有必要说的,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这截枯枝是在见他最后一面时,他特地交给我的。” “他还说什么了?” 萧域明一五一十地将谷主的话都告诉了他。 知悉事情全貌后的顾屿桐默了一瞬,在极短的时间内区分完毕轻重缓急,随后铆足全力在萧域明小腹处砸了一拳。 “……”萧域明瞳孔微震,咳了两声。 “要死要活这么久,原来一直都是在骗朕。” 顾屿桐并不是瘦弱的那一类型,实心的拳头砸在人身上,说不疼是假的,传出来的声音也是力量感十足。 轿辇外。 骑在马背上的阿黑忽而腾出手抽剑:“有刺客!” 镜十无语,肯定道:“……没有。” “那我怎么听见了打拳的声音?” “兴许是你听错了。” 阿黑警惕了会儿,发现确实没有刺客后,放下戒备开始闲聊:“镜十,我方才见萧大人离队,他去了何处?” “主子没明说,但我瞧见他去了林子那头的湖边。” 阿黑疑惑:“咦?湖边,萧大人去湖边做什么?” 镜十轻嗤一声,反讽道:“蠢。这个时节,总不能是去洗澡降温的吧。” * 这趟祈福之行,李无涯除了纵火烧毁药王谷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举动。 更多时间,他的举止和表现都十分得体,安分规矩到令人起疑。 当然,萧域明在出发前就已经派专人盯住了他的一举一动,不仅仅是出于对他的戒备,更多的因为另一件事。 他怀疑,北疆战事频繁,可能和东凌国内部自己人有关。 不过这一切还都只是猜测。 …… 皇家车队回到都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在回宫之前,顾屿桐暗中拉着萧域明下车,直奔南昭王府。 萧域明蹙眉,似乎并不愿意踏足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的地盘:“为何来此地?” 两人行事隐秘,因此行踪并没有第三个知情,甚至连镜十和阿黑都被蒙在鼓里。 所有人都以为陛下和萧大人已经同乘一辆御轿返回宫中。 南昭王府外的墙角。 顾屿桐压低音量,神秘兮兮道:“顾云修离开前神神秘秘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在府中做什么吗?” 萧域明对这个当然不感兴趣,不过他看着顾屿桐熟悉扒墙角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陛下乃一国之君,怎么如此熟悉翻墙一事?” “没你家的好爬……”嘟嘟囔囔间,顾屿桐已经艰难地爬上了墙头,他坐在墙头,支起一条腿,朝墙下的人得意挑眉,“朕拽你上来。” 萧域明嗤笑一声,单手攀住墙头,轻身一跃,一个利落流畅的翻身,依然到了墙的另一侧。 “靠,忘了你有外挂。” 这回轮到萧域明朝他递手:“跳下来,我接着。” *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已经返回宫中。 整修过后的国师殿少了些阔气奢华的感觉,在夜里显得有些凄寒。 李无涯沐浴完毕,正准备就寝。 忽而烛火轻晃,殿门被打开了—— 来者龙袍加身,珠冠顶头,无不透露着一国之君的威仪,腰间却悬着几串不着正经的铃铛。 这声音,李无涯再熟悉不过了。 “……国师?” 第58章 娶妻纳妃 南昭王府。 西院灯火通明,一群医士候在外头,噤若寒蝉。 顾屿桐蹲在草丛边:“萧卿,你说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萧域明没多说,只是把人拉回来:“非礼勿视。” 西院有一间很大的厢房,厢房内时不时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还隐隐伴有压抑的闷哼声。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偃旗息鼓。门打开,顾云修走出来。 深秋时节,他身上只拢了件外袍,隐约可见里头紧实的胸肌,上头满是抓痕。 他一脸愠色,冷声命令:“施针,弄醒。” 医士里年纪最大的那位跪着上前,神情不忍:“王爷……再这样下去,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的。” “本王的话你听不见吗。” 老医士一哆嗦,不敢再多说,提着药箱进了屋内。 顾云修候在门口,不一会儿,老医士惊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王爷,病人他、他割腕了。” 第140章 顾云修登时脸色一变,推开门疾步走了进去。 屋内的男人兀自笑了起来,嚣张至极却也不掩声音的沙哑虚弱:“顾云修……你他妈也配救我……” 冷清的西院只听顾云修颤抖的低吼声:“不把人救回来,谁也别想活着出王府的大门!” 不远处看得津津有味的顾屿桐,突然感觉颈后衣物被人提了起来。 “没意思,陛下我们回去吧。”萧域明赶在事态更加混乱前,提着人出了王府。 “什么没意思,我还没看出个名堂来呢。” 街道上的人很少,只能听见打更人的声音。 “罢了罢了,不看就不看。” 顾屿桐同他并肩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行至萧府外,他看了眼牌匾上的“萧”字,开口道,“七日期限将近,不知道你父亲的案子大理寺查得怎么样了。” 萧域明摇头。 “什么意思。” 萧域明往前走:“当年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如今此案唯一的人证是冯二,此人狡猾多疑,势必两头都不敢得罪。即便是大理寺,也审不出什么。” “照你这么说,冯二说实话,李无涯不会放过他,不说,你不会放过他。”顾屿桐想了想,“物证没有,人证也是个怕事的。这案子岂不是得拖到猴年马月?” 萧域明却说:“冯二说什么不重要。” 顾屿桐隐隐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你要做什么。” 萧域明停住脚步:“陛下觉得若是冯二忽然暴毙狱中,众人会如何猜想?” 顾屿桐心中明朗起来:“这案子注定难再查下去。但如果所有事情都终结在暴毙身亡的冯二身上,那所有人都会怀疑到李无涯身上。” “有了你们之前在中秋夜的说辞,再加上冯二暴毙这一条,李无涯便会被打上畏罪灭口的罪名。” “届时,很多事情便分明了。” 萧域明并未见喜色:“下下策。” “总好过受制于人。”顾屿桐站在府外,提醒道,“尽快动手。” 萧域明点头示意。 他立在门槛这头:“陛下,宫门已经下钥,不进来坐坐?” “……”解药的事情顾屿桐还记恨在心,不愿多留,“朕自有办法回去。” 这时,镜十从里迎出来:“主子,您回来了。”他从不过问萧域明的具体行踪,只需要保证主子需要自己的时候,能随时出现就行。 他将袖中的枯枝交给镜十:“是‘无名’,拿去炼制解药。” 镜十大喜过望,这才有点小孩子家家藏不住心事的样子:“主子?!” “谷主给的。” 镜十小心翼翼地藏好无名,随后恢复如常,冷静汇报:“主子,我们事先安排的人一路跟到酆门关,发现这伙人和北疆人有来往。我刚从宫里回来,确认这伙人都是李无涯的心腹。” 萧域明并不意外:“来往多久了。” “从前我们并未留意过这些,是前几日主子您特地吩咐,我们这才着手去盯。”镜十估量了会儿,“看双方熟悉程度,不像是第一次了。” “谈话内容都说什么了?” “我们的人不敢打草惊蛇,没有进一步打探。” “先这样。你下去炼药吧。”萧域明看了眼还站在门外的顾屿桐,“他的解药一块儿炼了。” 镜十这才注意到门外竟还站着顾屿桐,他显然一惊:“陛下?陛下您怎会在此处?” 顾屿桐听到解药二字,瞬间和颜悦色起来:“小镜十,见到朕不高兴嘛?” “可是方才我在宫里还看见您在御花园……”镜十蹙眉,随后想开来,“可能是我瞧错了。主子,陛下,我先下去了。” 待镜十离开后,萧域明负手看着顾屿桐: “李无涯有通敌叛国的嫌疑,陛下是回他那儿,还是留宿在萧某府中?” 顾屿桐并不上钩,转身就走:“回见。” * 回宫之后的一段时间,李无涯都安分得出奇。 上朝不见踪影,冯二之死他也照单全收,朝野上下铺天盖地的质疑声更是从未站出来回应过。 萧域明的人乘胜追击,在朝堂上数次弹劾李无涯。 冯二一死,舆论大变。 朝中风向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 大殿内。 “陛下,萧老将军一生为国,最后却遭奸人所害,臣等恳请陛下为故去的萧老和无辜的萧氏一族做主,还老将军一个清白。” “冯二的死还没查明,陈大人着什么急?” “查什么查,这个当口,这个时候,会杀人灭口的是谁,诸位心里没数吗?冯二这么一个关键的人证,难道还能是萧大人动手杀的?” 又吵吵嚷嚷的。 顾屿桐把腿从紫檀木桌上放下来:“一到朕跟前来,不是要打就是要杀的。好歹你们也是封建社会,不是原始社会,文明点行嘛。” 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额前的冠冕流珠:“萧卿,你怎么看?” “全凭陛下处置。” “这才对嘛。”顾屿桐胡乱从桌上摸出个苹果,给阶下的萧域明扔去,“赏你了。” 顾屿桐起身,给这件事情作结:“萧誉将军追封谨肃公,赐谥号‘忠武’,归葬京师。” 他不紧不慢地扫视一圈,阶下已然沸腾开来。 对于武将而言,“忠武”普遍被视为最高的荣誉,陛下赐这样的封号,态度不言而喻。 第141章 萧誉是清白的。 “吏、刑两部尚书以及户部侍郎,徇私枉法,滥用职权,三人革职抄家。至于国师,日后不必再听政了。” “陛下三思啊。” 顾屿桐抬起眼看说话人:“朕是皇帝你是皇帝?” “……” 一片沉默声中,萧域明率先打破沉寂:“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 等这群托儿喊完,顾屿桐这才懒懒出声:“有事启奏,没事就各回各家。” 处理完这些事情,本以为终于能安生一段日子,谁料这群文臣中间,不知道是哪个老家伙躬着腰打着颤,走出来,举着笏板劝谏道: “陛下!!!” “陛下年近三十,膝下仍无子嗣。臣斗胆恳请陛下娶妻纳妃,延绵子嗣,以承大统!!!” 完蛋,原来当个皇帝也要被催婚催生。 顾屿桐正组织措辞之际,猝不及防撞上萧域明的眼神。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冷凌凌地看了过来。 “朕……” 萧域明无甚表情,开口:“陛下可有心仪的人选?” “朕……” 聊到这个话题,众臣可谓是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开始其乐融融地提起了意见。 “我记得,老太傅有个小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年龄也正好合适。” “大学士黄慵的二女儿也不错,倾国倾城,才智过人……” “朕……”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萧域明清了清嗓子,整个大殿迅速安静了下来。 “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不宜操劳过度。” 说完,他又去看顾屿桐: “陛下觉得呢?” 第59章 崩坏 最后,选秀一事在萧域明的独裁下作罢。 下朝后,回御书房的路上。 顾屿桐屏退左右,和萧域明一同走在御花园小径上。 “朕是天子,没有皇嗣怎么能行。”顾屿桐存心揶揄他,“难不成靠你来给朕开枝散叶?” 见萧域明不说话,顾屿桐说得更起劲了:“你又不能生,还不许别人给朕生。你这叫专宠,但凡换个人来那都是要掉脑袋的,也就朕度量大——” 话还没说完,顾屿桐突觉肩膀一疼。 萧域明扣住他的肩膀,把人推倒在一旁的花丛中,跨步上前:“怎么不说了。” “朕替你翻案,帮你找药,你便是这么报答朕的?” “臣难道是什么知恩图报的好人吗。” “想你也不是。”顾屿桐蹙眉,把脸上的菊花瓣摘下来,正欲起身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他索性衣衫不整地躺了下来,单手枕着脑袋,混笑道:“朕是皇帝,日后别说三妻四妾,一整个后宫这么多人都是朕的,难不成要朕今后专宠你一人吗?” “的确不妥当。”萧域明的语气十分严肃,接着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臣起兵谋反,而后便可以迎娶陛下。” “到时候陛下想生多少孩子,都是可以的。” 顾屿桐笑骂一声,抬脚去踹他,然而这个动作却十分危险,果然下一秒萧域明就握住了他的踝骨。 萧域明紧紧扣着他的踝骨,猛地往自己跟前一拖! 顾屿桐往下瞥了眼他。 “你真的应该找个大夫瞧瞧你这方面是不是有什么病……” 萧域明的动作放肆起来:“不是陛下说想要个孩子吗,现在就生。” 顾屿桐强撑着笑意,冲他勾勾手指:“那萧卿离近点嘛。” 萧域明刚一凑过去,小腹猝不及防又挨了一拳。不偏不倚,正正好砸在上回的伤处。 顾屿桐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整理衣冠,大跨步出去:“吃点药吧你。” 他径直走进亭内,那里有一群洒扫的太监宫女。 顾屿桐免了那些繁文缛节,甫一坐下,就有一个模样白白净净、年纪不大的小太监走上前来。 顾屿桐撩起眼皮看了眼他,冲他一笑:“不必跪。” 小太监羞赧地抿着嘴,低垂着头:“陛下,您前几日——” “朕知道,你过来。” “是。”小太监跪在顾屿桐膝边,怯生生地仰头看他。 “抬头。” 小太监从袖中拿出一串小铃铛,举过头顶递给顾屿桐:“陛下,您那晚的东西奴才给您收起来了……” 小太监把唇抿成一条线,他慢吞吞地抬眼,却蓦地被顾屿桐一把攥住下巴,头顶上方传来男人清朗调笑的声音:“朕那晚喝了些酒,今日你同朕说说,朕和你都说了什么?” “……陛下。”小太监原是个不经逗的,脸唰地红了。 见状,顾屿桐哂笑一声,松开了他。 萧域明走进来,坐下,视线淡淡地在小太监身上扫了一圈,而后拿出一个小盒子:“催情散解药。” “这么快?” “催情散不似九寒丹,解药不难制。” 顾屿桐接过来,对膝边的小太监吩咐道:“添茶。”而后看了眼萧域明,补充道,“要清热降火的。” 茶上来后,顾屿桐服下解药。 小太监得令在一旁侍候,顾屿桐并不避人,问萧域明:“你的解药呢?” “镜十还在炼。”萧域明一顿,继续道,“很快了。” 第142章 “那便好。” 顾屿桐起身,将那串铃铛又扔回小太监怀里,揩揩手:“朕留着也没什么用,赏你了。” “萧卿也回去吧,”顾屿桐边往外走边说,“朕今晚有空出宫瞧你。” 阿黑候在不远处等着他,见他来了,欢欢喜喜地傻乐:“陛下,您身上的催情散总算是解了。” 顾屿桐上了轿子,猛地弹了弹他的脑袋瓜:“一天到晚陛下陛下,别到时候叫错人了都不知道。” “怎么会?!”阿黑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阿黑自陛下登基以来便一直都是陛下的近身护卫,怎么会认错?就是借阿黑十个脑袋也不敢把陛下您认错啊!” 顾屿桐挑挑眉,不予回答。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是在御书房里度过的。 一年一度的秋狝将至,数不清的奏折纷至沓来。 雕花木窗外偶有落叶飘进来,落在砚台旁。即便再相似,世上也不会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 顾屿桐拂开这些枯叶。 系统的机械音猝然响起: 【警告!检测到人物ooc行为,原有世界线崩坏。】 【任务难度加强,请宿主做好准备。】 顾屿桐悬笔顿住,墨汁顺着狼毫滴落,在纸上洇开一片黑。他揉皱那页纸,扔掉,重新起笔:【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一惊一乍的。】 光球系统的声音冷冰冰的:【宿主,难不成您很有把握吗?】 顾屿桐并未回答,而是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任务完成后会有一个奖励。】 【是的。】 顾屿桐笑而不语。 他搁笔,将堆成山的奏折拨到一旁,往门外看了眼。 这时,御书房走进来一个太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陛下,大人有请。” 他起身,吐了口气:“走吧。” * 日暮时分,一辆装潢奢华的銮驾往宫门外驶去。 在天黑前抵达萧府。 侍者替轿辇里的贵人拉开纱帘,紧接着,里头的人缓缓走了出来。狐狸一样的上挑眼尾,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情。 “陛下。” 顾屿桐微微颔首,转而看向这座府邸的牌匾——“萧”。 蓦然一笑。 “走吧。” 顾屿桐在府中下人的指引下来到大堂,镜十早早地候在了那里。见到他来,镜十恭敬行礼:“陛下。” “起来吧。”顾屿桐扫视一圈,坐下来,“你家主子呢?” “主子刚刚练完剑。” 镜十的话刚说完,萧域明便从堂外走进来,视线在顾屿桐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后移开:“来了?” “萧大人。” “嗯?”萧域明将剑交给镜十,坐到他身边。 顾屿桐盯着他,忽然笑开来:“朕来看看你。” “不是天天见吗。” “也是。”顾屿桐笑笑,接着说,“秋狝将至,朕担心你体内的丹毒会再次发作。解药进度如何?” “快了。”萧域明让他安心,“镜十已经制成,只不过药性还需要再验验,所以还不曾服下。” “那朕便放心了。”顾屿桐伸了个懒腰,腰间的铃铛随之摆动,“用膳吧,朕好饿。” 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荷包里脊、竹荪肝膏汤、糖醋荷藕、金蟾玉鲍……每一道菜都热气腾腾的,看得人垂涎欲滴。 顾屿桐拾起银筷,顿在原地。 对面的萧域明:“怎么了?” “……没什么。”顾屿桐眼中滑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旋即恢复正常,他笑呵呵地问道,“没有桂花酥吗?” “陛下过敏,不宜多食。” 桌对面的人:“……嗯。” 这顿饭吃到最后,萧域明微微有些不胜酒力。 顾屿桐站起身,推了推他的肩膀:“萧大人?” “萧域明?” 见没有回应,他继续说:“你醉了,朕去给你拿解酒汤。” 萧府很大,侍者也很少,迷路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萧域明醉倒桌边,镜十仍在炼药。 后厨和炼药房的位置隔得很近,顾屿桐刚闯进一处院落,便撞见了镜十。 镜十正在添柴,灶上熬着:“陛下,您怎么在这里?” “他醉了,朕来找解酒汤。” “原是如此。”镜十想了想,“厨房就在附近,我做好送过去就是。只是这里……” “朕替你看着火,”顾屿桐毫不介意地走了过去,无害地笑笑,“你去吧。” “朕在这里等着你。” 第60章 胁迫 顾屿桐从国师殿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候在宫门口的阿黑扶着顾屿桐上轿:“陛下,国师怎么留您到这个点?” “想知道?”顾屿桐朝他勾勾手指,待人老老实实凑上跟前来后,说,“朕也不知道。” “陛下,我虽然不聪明,但好在能打,”阿黑看起来憨憨的,“下回您要是被他威胁了,我一定第一个冲上去把您救出来。” 顾屿桐欣慰:“没白给你发工资。” 他撑着脑袋小憩,原本匀速前进的轿辇却在中途停了下来。 坐在一旁的阿黑警惕起身,却被顾屿桐强行按了下来:“噤声,现在不是你出头的时候。” 脚步声越来越多,紧凑、密集,训练有素。 第143章 隐约还有刀剑摩擦声。 “陛下,宫里出现刺客,国师忧心陛下安危,特派我等从即日起护卫陛下的安全。” 是禁卫军的声音。 顾屿桐挑开帘子,看了眼。 阿黑察觉到不对劲,用口型道:“什么时候禁卫军听从国师的调遣了,没有虎符,他如何能差使得动这些人?” 禁卫军首领跪在轿前,寒剑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他做了个手势,紧接着一群持剑护卫将轿辇围了起来。 “陛下,得罪了。” “反了天了……这算哪门子的保护?”阿黑继续用口型说,“这群人来势汹汹,不像是护卫,倒像是——” “监视。” 顾屿桐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顾屿桐缓缓放下帘子,面色如常: “知道了,回寝宫吧。” 是夜,禁卫军包围了顾屿桐的整座寝宫。 宫殿内的侍女和太监通通被调离,外头连苍蝇都飞不进来,整座寝宫瞬间变得一片冷清。 到了后半夜,一只信鸽飞过宫墙,还没等停在顾屿桐的窗台,就被一只暗处袭来的羽箭击落,死在了墙角。 顾屿桐留意到外头的动静,走到门口。 禁卫军首领把沾血的纸条交给他。 很明显,这张信笺已经被这些人检查过很多遍,确认没有异样,这才能交递到顾屿桐的手上。 信笺的落款人是“顾云修”。 大意是:他需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等他把手头上的事情解决完,他就从西洲回来。 看来宫里的变故还没传到宫外,不然顾云修的来信里不会是这样的内容。 禁卫军退出房间后,把门重新锁了起来。 殿内只剩下阿黑和顾屿桐二人。 顾屿桐坐在桌边,给自己沏茶。阿黑没有他这样淡定,强压音量:“陛下,他们这是、要反啊。” 顾屿桐也给他倒了杯:“喝茶。” “看这架势,难不成他们想要逼宫不成?实在不行,我出宫去找萧大人!” “茶都凉了。” “他们没有兵符,怎敢如此放肆?!” 顾屿桐缓缓开口:“谁说他们没有兵符了。” “国师他哪来的兵符?”阿黑惊讶,“兵符只有一个,天底下,也只会有您一人才会有。” 顾屿桐语焉不详: “是吗。” * 国师殿。 榻上男子的肩头松松垮垮地拢着明黄色龙袍,面容俊逸,凤目上挑,正用手戳弄着矮桌上盛着的桂花酥。 “……难吃。” 桌上还摆着小锦盒,里头盛着一颗黑亮的丹药。 李无涯从屏风后走出,刚刚沐浴完,他的额前缀着几根湿漉漉的碎发。 榻上的男子瞧他走近,下意识捏起块桂花酥塞进嘴里,说:“怪事,竟然真有人和朕长得一模一样。” 李无涯走过去,拿起那颗丹药看了看:“这就是九寒丹的解药?” 陛下点点头:“朕亲自拿出来的,不会有假。” “他没有为难陛下吧。” “不曾。”陛下说,“按照国师您说的,那人既然和朕生得一模一样,那萧域明自然不会察觉。只是……” 李无涯走过去,挑起一截他的黑发挽在指间:“怎么了陛下。” “为何朕会出现在这里?朕分明记得……”原主蹙起眉来和顾屿桐简直一模一样,“东凌亡了。” 他开始回忆刚到这里的场景:“朕记得那时候,酆门关被破,北疆数国自北南下,攻入皇城。”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显出点迷茫的神色,“国师您不见踪影,朕只好独自出逃。为了躲避追兵朕逃到悬崖边,最后无可奈何跳了下去,结果再一睁眼竟回到了国师殿。” “是吗。” “嗯。”原主继续说,“朕还记得,萧域明他明明已经死了。为何他现在还活着,国也还在,朕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的问题太多了。”李无涯忽然扣住他后脑勺,将人搂紧,“这样不好吗。” 李无涯嗓音低沉,带着很强的诱哄意味:“无论是梦还是天意,难道陛下不希望能再见臣一面吗。” 陛下笑着点头。 先皇南巡那年,十五岁的他意外落水,被在岸边捉鱼的李无涯救了上来。 那时候的李无涯还只是个出身贫寒的贱民,无父无母,受尽欺辱。因救护太子有功,他最后被带回宫中,作为当时顾屿桐的伴读,陪同太子殿下一同出入国子监。 朝夕相伴,有些情感早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逐渐褪去青稚,一路爬到高位,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 后来,就连陛下本人也得尊称一句“国师大人”。 刚刚笑完,陛下忽然推开了他,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吃得真香呢。”李无涯捏起他的下颌,欣赏着他因剧烈喘息而呛出眼泪的模样,“臣很想念陛下的这副模样。” 李无涯不会急着布施解药。 原主知道,因此也不会向他讨求解药。 所谓的桂花酥只不过是一场服从性测试。 他需要保证他手中傀儡的绝对服从性。 此时的原主已经憋得两颊通红,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不得不开始向眼前的男人求救。 第144章 他拽住李无涯的衣摆。 “……” 李无涯冷眼漠视着,这点程度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十岁的他可以为了一个进宫的机会,设计让当朝太子落水,三十岁的他自然也可以为了权力,让当朝天子不顾尊严伏在自己膝边,心甘情愿地献舍自己的真心。 “哥哥……”濒死之际,他本能地喊出这个称呼,“喘不上气了……” 这是两人还在国子监时他最常喊的称呼。 李无涯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变化,却终于从袖中取出药给他服下。 “哥。”陛下抬起头,泪眼模糊地冲他笑笑。 李无涯的手抬起一个极微小的幅度,随后恢复正常:“既来之则安之,接下来的事情陛下听臣的便好。臣不会让萧域明和那人威胁到陛下的。”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脸和朕如此相似也就算了,竟神通广大到知道朕的所有事情。” 这个问题李无涯也不清楚,不过这不重要,将死之人的身份他向来没有兴趣了解。 沉默片刻,原主忽然问:“国师,东凌会亡吗。” 李无涯恢复往常那样亲切温润的笑。 他的话和萧域明兵败那晚听见的一模一样:“陛下,臣会为您守好东凌的江山。” 历史的车轮在阴差阳错之间,转回原点。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臣吧。” * 李无涯控制了顾屿桐的活动范围,也控制住了舆论的发酵速度,因此这场变故闹出的动静并不大。 很快,一年一度的秋狝来临。 除了出行受限,李无涯几乎保留了顾屿桐作为国君的一切尊严。 他仍然以最高身份出席这场秋狝。 但在此之前,他和外界几乎没有任何联系,这其中甚至包括萧域明。 皇家队伍抵达狩猎场,开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驻扎帐篷。 直到这时候,顾屿桐才从来往的皇亲国戚中得知萧域明这段时间的行迹。 北疆战火四起,众小国结盟,一同围攻酆门。 朝中趁机拱火,甚至搬出萧誉老将军来逼迫萧域明重返酆门,平息战火。 “此行格外凶险,我听我在酆门的弟兄说,萧大人半条命都差点折在里头了。” 此时人员混杂,顾屿桐休憩的营帐外偶有成群结队的贵族子弟路过,一帘之隔,闲聊声能听得很清晰。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战场上刀剑无眼,更何况这回北疆数国早有预谋,联合来犯,萧大人又是临时领兵迎战,受伤流血再正常不过了。” “这些小国攻得猛,去得快,依我看这其中该不会有诈吧。这两天萧大人也该回来了,你看出什么名堂来没?” 外头说话这人忽然压低音量,两人的说话声也逐渐远去: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别看咱们东凌表面上财大气粗的,其实这中间早就被蛀空了。这一仗要打赢,我看悬……” “唯一的胜算便在那西洲汜丹。” “怎么说?” “东凌和北疆交战,西洲汜丹一直都是隔岸观火,从未参与,倘若能与汜丹联手,自可反败为胜。” “得了吧,人家家事都管不过来呢,哪里得空同我们联手?听说那西洲汜丹王有个小儿子,他已经失踪……” 第61章 羞辱 顾屿桐的营帐门口有重兵把守,外人根本进不来。 “外头那个,”顾屿桐忽然出声,“朕叫你呢。” 门口的带刀禁军首领闻声掀开帐门,还没等顾屿桐开口,便提醒道:“陛下,国师有令,秋猎期间您不能单独会见他人。” “萧……” “北疆人暂时撤离,萧将军已经回朝。”禁军首领继续说,“今夜的篝火晚会他自会到场,届时,陛下自然能见到。” “……欺人太甚。”阿黑暗中用手拨开剑鞘,准备冲上去的前一秒被顾屿桐拽了回来。 顾屿桐稳住他。 又听到禁军首领接着说:“只是听说萧大人此番自北疆回朝后,伤病加身,又格外畏寒,身体也大不如前。今夜风大,不出意外还好,若是出些意外,陛下能不能见到人便另说了。” 顾屿桐蹙眉:“你说什么?” “末将多嘴。” 顾屿桐掷下茶盏,起身:“朕让你再说一遍。” “不过是些流言,陛下不必当真。” 顾屿桐甫一冲至门口,外头便响起齐展展的抽剑声。 那个首领头子率先拔剑,剑锋一晃,迅速在顾屿桐的眼尾下方留下一道血痕。 “放肆——”阿黑护在顾屿桐身前,一脚踹在首领的心窝处,将人踹出几米的距离,他忙去看顾屿桐,“陛下您没事吧?” 血顺着顾屿桐的颧骨流下。他宽慰道:“小伤,无妨。” 眼见首领被踹,其余禁军蜂拥而上,作势要将阿黑擒下。 顾屿桐侧身护住阿黑:“几个脑袋,敢动朕的人?” “李无涯只让你们看住我,没说要赶尽杀绝吧。有些事情朕暂时忍你们一时,别非逼得朕不高兴。” 几个禁卫军面面相觑,最后息事宁人。 顾屿桐带着阿黑往营帐内走去。 这让阿黑委屈不已:“陛下,从来都只有您让别人受罪的份儿,您又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大不了我出去和他们拼命,您趁乱去找萧大人,不必管我。” 第145章 顾屿桐擦着颧骨的血,笑了笑他:“你还没讨老婆,哪里能放你出去拼命?万一有个好歹,不是可惜了你辛苦攒下的老婆本?” 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有朕在,别担心。” 阿黑迟钝地点点头:“嗯。” “显眼吗?” 阿黑一愣。 顾屿桐指着眼下的伤:“这个显眼吗?” “……嗯。”阿黑如实回答,随后着急找补,“不过陛下生得好看,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我给您止血擦药。” “不用管。” * 夜里,旷野有劲风吹过。 篝火晚会的地址选在狩猎场附近,世族子弟于席间饮酒赋诗,正中央的篝火燃得正旺,一派热闹的景象。 席间却始终空着一个位置。 众人酒过三巡,喝得酣然快意,有些忘乎所以,交谈声也逐渐大了起来。 “萧大人不是回来了吗,今晚怎么没看见他?” “这不是病倒了吗。听说是这次在北疆落下的病根,这病也怪,任谁看了都说治不好,畏寒畏风,有人说,若是再寻不到药,只怕难撑过这个冬天。” 顾屿桐再也坐不住,准备离席。 一旁的李无涯慢悠悠道:“陛下去哪儿啊?” “朕去哪儿轮得着你来过问?” 李无涯给身后的禁卫军使了个眼色,笑吟吟道:“可臣记得,陛下您从前不是这样的。您在臣的床榻上说过什么自己还记得么。” 顾屿桐额角突突,死攥着拳。 “陛下说,今后都会听臣的话。”李无涯面色如常,并未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过也是,你这点和他一点都不像。” 顾屿桐闻言,讥笑了声:“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心里清楚。不过这无所谓,你是谁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顾屿桐不愿同他多纠缠,转身欲走,却被营帐后门处的一排禁卫军堵住去路。 “一帮狗奴才,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拦陛下。”李无涯的声音在后头幽幽地响起,“陛下您醉了,臣带您下去休息。” 席中众人继续醉酒吟诗,没人察觉到异常。 刚出营帐群,顾屿桐便猛地挣脱开禁卫军的束缚,朝着李无涯扑去! 李无涯不慌不忙往后一退,轻飘飘抬手,旋即便有更多的禁卫军奔上来,将顾屿桐死死按在了地上。 顾屿桐低吼道:“解药、你把九寒丹的解药偷走了是不是?!李无涯,你毒害朝廷重臣,挟持当朝天子,你想造反吗?!” “造反的另有其人,臣这是在保护陛下您的安危。至于解药,臣只是帮萧大人保管保管。” 顾屿桐瞪着他:“他旧伤未愈,丹毒发作,又没有解药,你这是要他的命。” “想见他啊?可以。”李无涯抱臂而立,语气惋惜,“不过今晚不行。明天便是第一场围猎,到那时候臣可以安排陛下和他见一面。” 顾屿桐隐隐不安:“今晚你要做什么?” 这时,李无涯的身后走出一个身形和顾屿桐差不多的人,黑纱覆面,瞧不清面容,但语气音调和顾屿桐一模一样: “瞧瞧这张脸。” 原主在顾屿桐面前蹲下,细细观摩了会儿:“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顾屿桐:“他在利用你。” 原主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也微微上扬:“知道。” 顾屿桐有些错愕:“知道你还……” “这便是你和他的区别。” 李无涯走到真正的陛下身边,用手背蹭蹭那层黑色薄纱,“走吧。” 两个疯子。 顾屿桐疯狂挣扎起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夜色渐浓,营帐群逐渐归于寂静。 皇帝的帐篷中,正燃着足以令人神智错乱的异香。 床褥凌乱,低喘声阵阵。 侍者给萧域明带路,为他掀开帐门:“萧大人,陛下在里头等着呢。” 彼时的萧域明已经中毒颇深,冷汗涔涔,现下他孤身一人来到营帐内,尚不知道帐中等着他的是如何一番场景。 等他走进,映入眼帘的是率先是一地的衣衫。 “陛下,您请的贵客到了。”男人嗓音低沉,蓦地笑出声,“不把他请进来坐坐吗。” 空气中弥漫着黏稠浓郁的气息,萧域明蹙眉,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床榻上陛下的声音绵软沙哑:“合适吗?” “想来也是,萧大人是前来取药的,怎能叫他看见这样的场景。”李无涯扯下一旁的纱幔将身下人裹住,却并不裹严实,殷红的吻痕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 “……陛下,是你吗?”屏风后,萧域明脚步迟钝。 “萧卿。”陛下的声音仍如从前那般,“爱卿怎么不进来?” “轰——” 面前的镂空屏风被寒剑劈成两半,萧域明收剑,眸中墨色喧嚣,阴沉森冷。 陛下从床褥里支起身,一双狐狸眼弯起:“萧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见萧域明站在原地不作答,陛下继续道:“因为朕骗了你,拿走了你的解药是吗?” 萧域明手里握着的剑微微抖动,他看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缓缓吐出一句话:“苦衷……有没有苦衷?” “朕是天子,谁能逼迫朕?”陛下笑笑,“相处这么些时日,萧卿愿意如此相信朕,朕很高兴呢。” 第146章 李无涯俯下身,骤然发力,而后托起身下人的细窄腰身:“看明白了吗,萧大人。” “我杀了你……”萧域明提剑上前,还没走两步,忽然呕出一大口鲜血,跪倒在地。 帐外的禁卫军听到动静就要进来,被李无涯制止:“不必进来,如今他一个废人还能做什么呢?” 九寒丹的解药被盗走,萧域明如今也只能生生捱着。 榻上男子喘声不断,虚虚笑道: “……萧大人真是一往情深,朕都快被感动了。” 第62章 公然弑君 萧域明剑柄一抖,砸落在地: “你说什么。” “朕说爱卿的真心给得真是轻率,但凡谁稍稍施舍一点善意,便把身家性命都交付了出去。” 床榻上的陛下轻笑了声,这声笑很快被身上人越发肆意的动作碾得粉碎,“朕今夜叫你来的目的,现在清楚了吗?” 萧域明前不久被调往酆门,甫一平息战乱,便被召回国都,参与秋猎。 剑伤未愈,又恰逢丹毒发作,刚刚炼制的解药却忽然不见踪影,正当他饱受病痛摧折之际,这天夜里,侍者忽然传来陛下召见的旨意。 没有解药的消息,等来的是—— “……是你们事先就做好的局。” 萧域明声音呕哑,四肢百骸泛着寒意:“李无涯,你好算计。” 陛下起身骑跨在李无涯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转而看向地上的萧域明。 “你的解药是朕拿的,从前对你的好也是朕装的,若不是为了今天……” 李无涯亲昵地扶着他的腰身,猛地往下一沉,撞得身上人话都说不完整。 原主双颊绯红,水雾淋漓的眸子挑衅般地看着萧域明,边平复急促的呼吸,边说:“若不是为了今天,朕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萧卿如今看着自己这番模样,不觉得好笑吗?” 萧域明缓缓对上他的视线:“你有没有……” “没有喜欢过你,自始至终。” 萧域明以剑撑地,还想站起来说些什么时,眼前一阵晕眩,彻底倒在了地上。 李无涯拽过被子将原主裹过,然后召来门口守着的禁卫军。 “败坏陛下的兴致,还不快把此人拖下去。” 禁卫军架起萧域明往外走。 “我杀了你们……!” 若是从前的萧域明,要撂倒区区几个禁卫军不在话下。 但现下他中毒颇深,又无解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无涯搂着身旁人,而他怀里的人正笑意盈盈地看过来。 和前世如出一撤的场景。 “杀了……你们……” 萧域明离开后,陛下觉得没意思地推开李无涯:“那人说得没错,你总是利用朕。” 李无涯垂眼看着他,想去碰他的下巴却被他躲开:“陛下今日怎么了?” “乏了。” 计划顺利的李无涯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而是额外地、出乎意料地亲了亲他的眼尾:“陛下口是心非。” “……”被这一吻搅乱心神的原主愣了一瞬,他很轻地叹了口气,“还来吗?” 李无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好吧,朕来动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朕想问国师一个问题,”原主的语气有些无可奈何,“朕、权,你会选哪……” “陛下,既然萧域明已经走了,帐中的熏香就不必再燃了。”李无涯将他从身上抱下来,走下床,“以免这熏香也扰了陛下的神志。” * 角落营帐里,顾屿桐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今年秋猎的第一场已经开始,秋风萧瑟,狩猎场号角声不绝,马背上,世家贵族和王公大臣尽显风姿。 李无涯派人前来传话。 顾屿桐强横地挣脱缚住双手的绳索:“萧域明在哪里?” “奴才就是来向陛下禀明此事的。”前往传话的老太监瓮声瓮气道,“国师大人特地恩准萧将军同陛下见上一面,地点就在狩猎场外的竹林东边。” “备马!” “嗻。” 马蹄踏过,竹叶轻晃。 顾屿桐伏低上身,纵马疾驰在林间,所过之处雀鸟惊飞。 不远处的狩猎专场内,有人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抹矫健轻盈的身影。 “那是谁?” “你个瞎子,那不是陛下吗?” “陛下刚刚还在这头猎到一匹野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边的竹林?” “陛下的行踪也是你我可以妄议的?赶快噤声吧……” 顾屿桐夹紧马腹,加快速度,终于在竹林的东侧找到了记忆里熟悉的身影。 他眼中一亮:“萧!——” 顾屿桐忽然住口,随着距离的靠近,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了起来。 萧域明似乎是刚醒转的模样,唇边的污血还未来得及擦,脸色不是太好,手边还放着一把角弓。 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朝他奔来的顾屿桐,他的表情很淡,眸底的黑却浓郁深沉,暗藏杀机。 “萧域明?” 最后一百米的距离。 萧域明拿起弓箭,拉弓、沉肩、瞄准,三秒钟后离弦之箭划破长空,簌簌然的声音响彻竹林,最后精准地冲着马背上的顾屿桐飞去! 羽箭被李无涯的人动了手脚,挨近箭头的地方装了鸣哨。 一旦羽箭离弦,破空之时便会发出不小的动静。 第147章 “萧……” 顾域桐瞳孔剧烈一颤,下一刻,那支羽箭便扎向了心口。 鲜血四溅! 顾屿桐从马背上翻落了下来。 马受了惊,发出惊恐躁怒的嘶鸣声。 竹林里又是一阵骚动。 萧域明站在原地,始终没什么表情。 刺眼的阳光让他不自觉蹙眉,抬臂去躲头顶投射下来的光线。 身上的疼痛让他神智混乱,直到竹林尽头人头攒动,蜂拥而来的禁卫军持刀持剑从远处奔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萧域明。 “大胆逆臣!!竟敢公然弑君,还不快抓住他!!”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群情激愤起来,手握凶器的萧域明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这一切都太过于顺理成章了。 一个自愿投身陷阱,一个浑浑噩噩只为弑君。 没有任何人逼迫过他们,一切水到渠成。 这便是李无涯的手腕,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功离间两人,继而借刀杀人。 顾屿桐滚落在泥里,胸口的鲜血不住地涌出来,离他五步之距的萧域明就站在那里,冷冷地俯视而下。 心口撕裂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萧……” 自御花园一别,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 在那之后,顾屿桐被软禁宫中,萧域明带伤出兵,两人再度重逢便是在今天。 ——萧域明要杀他。 禁卫军包围了萧域明,轻而易举地将他拿下。 随后失血过多的顾屿桐被人搀扶起来,周围一片混乱,叫嚷着喊太医的、痛斥萧域明的、对萧氏一族落井下石的……唯独没有听见萧域明的声音。 他被李无涯的人送去了指定营帐。 在场人皆有目共睹,萧域明的弑君罪名落实,无人有疑。 系统在脑海中不断嗡鸣:【本世界系统将不会提供任何额外援助,请宿主自行解决当下危急。谨记,作为宿主,不要让自己死亡。】 涣散的意识里,顾屿桐依稀感觉到自己被抬到了李无涯跟前。 李无涯的声音响起:“是死是活?” 太医回话:“能活。” “答错了。”李无涯给一旁的禁卫军使了个眼色,禁卫军手起刀落,顾屿桐垂在床沿边的手忽然感受到一股喷溅而来的温烫液体。 尸体被拖下去,新的太医替了上来。 他跪在李无涯脚边,颤抖着答道:“陛下已经驾崩。” 这时,从床后屏风里走出一个人。 也是一样的狐狸眼,凤目含情,和床榻上的陛下唯一不同的便是没有眼尾的那道伤。 李无涯哂笑一声:“也错了。” 那名太医紧盯着原主的脸,又惊恐失措地去看床上的人:“你……这、这……” 下一秒,他也人头落地。 李无涯掸掸膝上的灰,看向床前跪着的一排太医,下达自己的命令,指向顾屿桐:“这人不能活。” “而他。”李无涯又指向床边站着的原主,“才是那个重伤后被医救回来的陛下。能记住吗?” “微臣谨记国师教诲。” “很好。”李无涯随意指了个人上前,“给他号脉。” 此时,血液已经将被褥浸染得鲜红一片。 床上人的胸膛起伏弧度也逐渐平息。 那名太医跪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给顾屿桐号完脉,对李无涯道:“国师大人,他已经死了。” “确定死了?” “没有脉象,没有气息,微臣可以确定。” 李无涯看向一旁的禁卫军:“刀给我。” “人都已经死了,补刀也没那个必要了。”原主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胸膛,又去看床上的那人,毕竟两人一模一样,死相太惨总归让人心有余悸,“现下最关键的是处理掉他的尸体,然后杀了萧域明。” 李无涯细想想觉得在理,扔了刀吩咐道:“运走,处理好。” 秋猎期间出此大事,所有活动一律停止。 王公大臣之间人心惶惶,虽说东凌大厦将倾,但谁都不希望表面这番和乐繁荣的景象被打破。 一国之君,哪怕再昏庸,也不能死。 可笑至极。 为了所谓的“国泰民安”,比起推翻昏君重立新主,众人更倾向于保持现状的安稳,即便对方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在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时,第二天,李无涯宣布:经过一天一夜的救治,陛下最终无恙。 皆大欢喜。 众人的仇敌、公认的乱臣贼子——萧域明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恢复精力之后的陛下降旨: 罪臣萧域明,居心不轨,公然弑君,大逆不道,罪行确凿,斩立决。 * 东凌北上,是绵延千里的草原。天幕低垂,和远处巍峨的雪山相接。 占据天险的酆门关横亘在北疆和东凌之间,成为保家卫国的重要关隘。 在东凌和北疆之外的西洲,有一个古国,叫汜丹。 汜丹国力强盛,地大物博,自古便凭借着自身实力独立于各国之间,数百年间,无人敢犯。 也从不参与周围北疆和东凌的战事。 “沈沨,给你编的花冠好不好看?” 繁荣至今,历代国君基本上都不会太大的烦扰。包括这一任国君。 直到他膝下小儿子,人称“汜丹霸主”的三殿下在无比寻常的一天失踪了。 第148章 “滚开,你拿这种小孩子家家的东西戏弄谁呢。” “三殿下息怒,我给殿下道歉还不行嘛。” “赔礼可以,肉偿滚蛋。” 这位三殿下性情跋扈,举止嚣张,霸主之名实至名归,三天两头地不回家是常事。 可从来没有失踪过这么长的时间,汜丹王翻遍了草原也没找到他的小儿子。 ——不过好在,在六个月之后,他的小儿子安然无虞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比起从前的乖戾,竟意外地乖顺了许多。 他的父王对此表示很稀奇。 因为三殿下从前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恃强凌弱、以大欺小。 当然,他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三殿下如今对外倒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怎么对我还是这样?” 沈沨坐在湖边,闻言,掬起一捧水甩向说话人:“去你的,我右腿差点被你打瘸了,能给你好脸色瞧吗?” “三殿下这话有失偏颇,”顾云修甩了甩脸上的水,也不恼,纵容般看着他,“当初害得我差点栽在汜丹的人可是三殿下您啊。” “当初本王年纪尚小,还不懂事。不行吗?” 顾云修躺在草地上,枕着后脑:“六个月前的殿下已经二十有五,正值盛年,何来年纪小一说。” 沈沨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更何况本王那时候哪里知道你中了蛊毒,只管把你关在柴房里拿你解闷逗趣,你又不肯开口同本王服软,自然少不了吃些苦头嘛。” 当时的情况远比沈沨嘴里的严峻得多。 李无涯多疑,在顾云修离开京城前给他种下蛊毒,顾云修一路行至西洲这才发觉,原本这蛊毒并不复杂难解,只需要尽快服下解药即可。 可偏偏顾云修那时候又碰上了沈沨。 异国人、眉目俊朗、又硬气得很。 沈沨少不得要戏弄他一番。谁知,得罪错了人。 最终强行闯出去后的顾云修在临死前最后一刻服下解药,然而他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儿,报复是免不了的了。 沈沨被他拐走。 顾云修用了最直接最极端也最折辱人的办法,在沈沨身上实施了他的报复。 “所以走了那么多的弯路。”顾云修转头看他。 沈沨的双眸包含莽原一样的野性,黑亮而有生机。 沈沨轻笑一声,高束的马尾在风中轻晃:“亏你还有点人性。” “以后不要那样做了。” “哪样?”沈沨无畏地笑笑,“割腕吗?你这不是把我救回来了吗。担心个屁。” 顾云修点头。 沈沨割腕后失血过多,所有大夫都说人已经无力回天。 是他向萧域明讨药,镜十连夜翻遍炼药房,最后才找到一颗救命药。 想到这些,他喃喃道:“不知道京城如何了。” 苍茫的天极划过一只雄鹰。 是一只极有灵性的鹰,它顺着两人的方向俯冲下来,最后在顾云修肩侧停下。 顾云修直觉不好,忙起身,最后在鹰嘴里找到了衔着的一张字条。 他迅速将字条看完。 沈沨停下玩水的动作:“怎么了?” 顾云修眉目冷峻:“北疆数国向东凌正式宣战了。” “呵。”沈沨骨子里还是那样率性嚣张的个性,本性使然,他讥笑道,“区区一个北疆,跳上跳下,惹人烦得很。我让我父王和皇兄灭了他们不就好了。” 顾云修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缓缓道: “京城果然出事了。” “他们两个……都出事了。” 第63章 久别 北疆向东凌宣战并不是临时起意。 数次三番的挑衅,几欲失守的酆门,这一切都蓄谋已久。 秋猎结束之后,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加速键。 “陛下,这仗如若真打起来,势必民不聊生啊。臣以为,只有割地求和,方能保一方安稳。” 朝中也不乏有理智清醒的人在。 老太傅一大把年纪,撩起衣袍跪在阶下:“启禀陛下,此战凶险,朝中既无人能战,老臣愿领兵出征。” “……太傅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就别跟着瞎凑热闹了。”原主扶额,阶下你一句我一句,聒噪得很。 他从龙椅上走下来,拨开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往殿外奔走。 身旁的声音还在继续: “陛下,您去哪儿啊?” “陛下,此次北疆数国联手,攻破酆门是迟早之事,不管是迎战还是议和,都应该早做准备。不然届时兵临城下,那便为时已晚了啊!” “若是从前的萧大人没有,或许可以一搏……” “今日便是萧域明的行刑之日,倘若——” “闭嘴!”殿门口,陛下实在被搅扰得心烦意乱,厉声呵斥,“国师呢,国师人去哪儿了?!” 金殿外,兵器甲胄的声音响起。 李无涯率领禁卫军走进大殿,他在原主面前站定。 原主头昏脑涨,有些神经质地抓着李无涯的衣袖,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国不能亡,百年基业不能毁在朕手里!” 李无涯任他拉着。 “不能让他们攻进来,朕不想死,国师、哥哥,你快想办法,快点想办法啊!”原主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他蹙眉咬牙,下定决心般对李无涯说,“朕、朕去守关,朕亲自率兵,总之不能让他们打进来!” 第149章 “陛下。” 李无涯逆光而立,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他忽然伸手把人搂住,用手扣住他的后脑,死死按进怀里: “两个都不想要。” 怀里的人微微一愣:“什么?” “陛下不是问臣,陛下和权力,臣会选哪个吗。”李无涯的声音极为温柔,仿佛在说缠绵婉转的情话,“怎么办,两个都不想要。” 刚说完,陛下的后颈忽然一烫,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飞溅了出来,浇在了脑后。 被亡国的恐惧支配着的原主这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刹那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齐齐涌入了耳中。 周围满是呼救声,原本还在高声阔论的众臣子此刻已经成了禁卫军的刀下亡魂,雕刻有双龙戏珠细纹的大柱也被鲜血染得殷红一片。 陛下低头去看,黏稠的红色液体正向他的脚边蜿蜒。 “你……你!”他猝然抬头,“战事在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战事?”李无涯的声音笑得有些颤抖,“北疆人一旦攻进皇城,这些人的下场还不是和现在一样的。再说,陛下不是知道自己和这些人的结局吗,还在白白操什么心?” “……”原主浑身血液在一瞬间冻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臣很好奇,既然陛下清楚最后的结局,那东凌国破的真相陛下又知道多少?” 李无涯很平静地、诱导着他说出这个答案。 是个很浅显的答案,但他抗拒了很久,终于脱口而出: “……是你。” “陛下圣明。” 原主开始挣扎,罕见地反抗起李无涯。 李无涯收拢这个怀抱,直到将人死死地勒在怀里,不得动弹。 “我二十岁时第一次遇见你,将你从湖中救起,一直陪着你走到今天。君臣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无涯的神情比之前在床榻上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是因为你好骗,蠢到相信那次落水是意外,蠢到任何时候都愿意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我,甚至蠢到愿意将你的江山双手奉上。” 巨大的信息量搅得他脑中嗡嗡:“可朕没说让你毁了它!” 陛下想推开他,却始终无法挣脱。 他浑身颤抖,将李无涯的话从头到尾顺理了一遍,最后失魂落魄地问:“守好江山是假,下水救我是假,十数年的所有都是假的。那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除了逃走的,殿内众臣都已经被禁卫军斩杀。 金殿内血流漂橹,空荡荡的,死寂一般。 李无涯轻抚着他的发顶:“陛下是九五之尊,生来便坐享荣华富贵,但陛下知道臣从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 李无涯的手如同毒蛇般游走在他的发顶,而后又猝然掐住了他的脖颈:“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东凌很快就会被北疆的铁蹄荡平,到那时候,臣儿时所有的不痛快都会随着北疆人带来的战火而消堙,这里会变成一片净土的。” 用极尽亲昵的姿势,说完了世间最残忍的话。 “权力和你,我都不在乎。我只想毁了这一切。” “如果有必要,这其中也可以包括你。” 禁卫军已经将大殿包围了起来,秋末冬初,阳光开始变得稀薄而浅淡,整座皇城都透着一股颓死的气氛。 李无涯说完这些,身后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来者“噗通”一声跪在李无涯脚边: “国师,押送罪臣萧域明前往刑场的路上,有、有人劫囚——” 李无涯眼神阴鸷,他沉了沉气,竟然笑了出声:“果然。” “果然是装的。” “国师,现在该如何是好?” “追。”李无涯竭力隐忍着怒火,“追到后立刻杀了。” * 长街上摩肩接踵,两边人潮如织,纷纷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在通往刑场的路上,囚车被生生劈成两半,铁链和手铐散落一地,押送的衙役们也狼狈地倒在地上,唯独不见囚犯的身影。 萧域明的身上简简单单披了件玄色大氅,纵马疾驰,在人群中劈开了一条路。 他神色如常,并未有任何不适的表现。 黑目深沉,沉稳得像是一汪湖:“不是让你——” 镜十在一旁截断他的话:“信条已经送达,人也安全护送到了酆门,我放心不下主子,所以才折返回来。” 萧域明言简意赅:“这里危险。” 的确危险,处处都是李无涯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还要加上一个陛下。 金蝉脱壳,实属下策。 镜十警惕地往后看去:“主子,他们的人追上来了。” 萧域明早有预料:“无妨。” 果然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出现一群死士,拦在了追兵跟前。 两人成功脱身,纵马向关外驰去。 “人怎么样?” 不消多想也知道主子问的是谁。 镜十如实禀报:“胸口那一箭的位置找得极好,没有伤及筋脉。假死药的药效已过,人已经醒转过来了。” “汜丹那边如何。” “南昭王收到信条后,今早已经赶到了酆门。” 初冬的风霜如刃,刮擦着萧域明硬朗的下颌,他逆着疾风北上,好像北方有什么在牵引着他。 第150章 “不惜代价,守好陛下。”镜十重复萧域明的命令,宽慰他,“我都和弟兄们交代过了,主子您大可放心。” 日夜兼程,风雨无阻。 萧域明抵达酆门时,正好是第二天的夜里。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主子,我们到了。” 夜色和角楼几乎融为一体,古朴深灰的关隘在茫茫野原里显得神秘而苍劲。 “诶,主子,角楼上站着那人是……” 寂静的夜里,风声不绝于耳。 烈马的嘶鸣声撕开夜色,马蹄卷起尘泥,朝着角楼狂奔而去。 高耸的角楼上施施然站着一个高挑劲瘦的身影,穿惯了明黄色的人偶尔换成淡青色,竟也清举落拓,风姿绰约。 顾屿桐显然也注意到了纵马的人。 阿黑刚从后厨出来,他将姜汤递给顾屿桐:“姜汤已经热了三回了。” “嗯。” “陛下您身上的伤才刚好,要不先回去休——” 这时,角楼下响起镜十清脆嘹亮的声音:“陛下,主子回来了!” 顾屿桐闻声望下去,猝不及防撞进了萧域明那双眼里,阔别已久,只消一个眼神,便能知悉对方心意。 萧域明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镜十,三步并两步上了角楼。 所有侍者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角楼,瞬间只剩下两人。 萧域明登上角楼,在三步开外的距离静看着他,目光隐忍:“怎么瘦了。” “姜汤,再热就不好喝了。”顾屿桐把姜汤端给他。 “……” 萧域明跨步上前,解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顾屿桐身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人搂进怀里。 力道很大,让顾屿桐有些喘不上来气。 他掐着顾屿桐的腰,腾出手按住他的后颈,把他的唇往自己跟前送,而后咬住了顾屿桐泛凉的下唇。 姜汤撒了一地。 这个吻急躁、不安,和萧域明从前的风格截然不同,唯一不变的是动作间强有力的侵略性。 顾屿桐微扬下巴,乖顺地任由对方撬开唇齿,侵占着唇舌深处的每一寸角落。 最大程度地在萧域明面前袒露自己的所有,这样的姿态能快速让他平复下来。 他很懂得怎么安抚焦躁的萧域明。 像是给一只大型野兽顺毛。 啧啧水声盖过了两颗心脏蓬勃跳动的声音。 顾屿桐作势要推开他,挑眉笑道:“萧卿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亲错人了?” 留意到他眼尾的伤,萧域明眉头微蹙,用指腹擦拭过那道已经结痂的伤。 “怎么搞的?” “怕你认错,担心计划失败,所以一头撞在禁卫军的剑上留的疤。” 萧域明揉搓着那道伤,从来都是冷如寒霜的目光难得地软了下去: “你就一个,怎么会认错。” 他轻叹口气,又开始检查顾屿桐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手从脸颊下移到胸口,最后在羽箭扎进去的位置停下。 顾屿桐握住他的手:“早就不疼了,没事的。” 萧域明回握住他:“在这里等了多久,手怎么这么凉?” “很久。”顾屿桐如实相告,“我等了你很久。” 顾屿桐就是这样的人,对你的好要真真切切地告诉你,生怕你少见到一份自己的心意。 从来不肯吃亏。 向来铁石心肠的人也意外地很吃他这套。 “是吗。”萧域明的声音也跟着暗哑下去,他把人扛了起来,扛在肩头,往厢房走去。 “做什么?” “总不能让陛下白等,不是吗?” 厢房里燃着炭火,暖意横生。狭窄简略的床榻上躺着两个男人的身体。 这样的氛围却比两人之前呆过的任何一处环境都要让人心安。 两人久别重逢,呼吸和动作全都挤在这间狭小的厢房里,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很难没有想法。 “我的伤才刚好……”顾屿桐这时候知道卖可怜了,“还是你亲手伤的。” 萧域明在这方面的心肠再狠也不至于一上来就动粗。 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 他握住顾屿桐的踝骨: “腿并好。” “我不进去。” 第64章 欲拒还迎 “有火自己灭,少折腾别人。” 顾屿桐的右脚踩在萧域明的左肩,欲拒还迎地轻轻一踢。 被萧域明重新握住脚腕。 “催情散的解药还在我身上。”他的筹码有十足的份量,“陛下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没错。 顾屿桐确实还没吃过催情散的解药,上回在御花园吃下的只是假死药。 “整个计划里,我唯独反对这一环。”顾屿桐有理有据地说,“你分明可以把两种药一起给我,但偏偏只给一种,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背后的意图。” “臣知罪。” “少装。”顾屿桐并不买账,“你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 “你看,你自己不也知道我是哪样的人吗。”萧域明抓着顾屿桐的两条腿并在一起,高举过肩,“现下,解药就在我身上。你要哪个。” 屋里的炭火燃得很旺,两人都脱了外袍,身上只剩单薄的亵衣。 这番动作下,顾屿桐半个身子都被萧域明控制着。 第151章 萧域明跪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带着点似有若无笑,重复道:“陛下,臣和解药,你要哪个?” 顾屿桐双腿被钳,无奈只好起身,却被萧域明按了回去:“外头都是臣的人,陛下逃出去也得被抓起来送回臣的床上。” 喊着最规矩的称谓,内容却极尽狎昵。 顾屿桐认命般栽回床上,他身上枕着软垫,懒懒地朝萧域明勾勾手。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但这一招对于萧域明来说,可谓是百试百灵。 萧域明甫一倾身而下,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唇。 虽说他的两条腿被萧域明紧抓着,但这个吻的角度却找得极好,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喂我解药,我就答应你的要求。”顾屿桐的嘴还停留在萧域明的唇边,说话时轻轻呵出的气尽数喷洒在他的脸上。 萧域明不做声,将解药拿出含在嘴里,把人彻底推倒在床上。 而后俯身咬住他的舌头。 将解药推送了进去。 顾屿桐眉梢微挑,服下解药,谁知吞咽的动静太大,刚一吞下,就感受到了对面亵衣下的异样。 “……你别得寸进尺。” “陛下一言九鼎,该兑现承诺了。” 顾屿桐还没说话,就忽然感觉腰下被重力拍了拍。 “腿。”萧域明的亵衣系带已经散开,古铜色的肌肤裸露出来,他语气严厉,“并紧。” 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的萧域明在这方面有着更为不良的嗜好:“你知道的,你来和我来是两回事。” 半阖的窗子卷进来一阵北风,吹在外露的肌肤上,寒意陡生。 “啧……知道了。” 好在萧域明也算是个守信的。 他单手圈住顾屿桐的两只脚腕,往上一抬,向前倾去。 腿.间肌.肤柔嫩,顾屿桐又是生得偏白的那一类人,白釉般的皮肤底色很快就被搓染出一大片绯红。 从顾屿桐的角度看过去,能将两人.的景致看个一清二楚。 两物叠在一起。 萧域明年纪比他小一点,不过浑身上下也只有年龄比他小了。 顾屿桐移开眼,用极为平静的神色掩盖着血液沸腾的现实。 “陛下怎么不看了。” 男人微哑的声音传来,呼吸声在说话间变得急促,“这是第一次见呢。” 顾屿桐被惹恼了,开口想骂却惊觉嗓音哑得不像话:“……赶紧的。” 萧域明眉宇低压,晦暗的视线扫过顾屿桐的腿缝,那里原本瓷白的皮肤又红又烫,每一次的研磨于他而言既是快慰,也是折磨。 察觉到萧域明逐渐阴翳的目光。 顾屿桐喝道:“你敢……!” 萧域明原形毕露,哂笑:“有何不敢。” 果然……果然就不该信他的话! “主子,北疆有新情况。”外头忽然传来镜十的声音。 薄薄一片木门根本不隔音,再加上这床年久失修,随便一动便咯吱咯吱作响。 床板的声音传到外头,让镜十听见后,他开口问:“主子,若是您已经睡下了,那我便明早再来。” 顾屿桐不知想到什么,顽劣一笑:“战事紧急,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陛下的声音?” 顾屿桐在萧域明疑惑的眼神下,骤然夹紧双腿:“朕和萧大人都在,有何事你在外头说就是了。” 萧域明闷哼一声,猝不及防地中了他的套。 眼见镜十还在门外站着,只好粗声粗气地问:“……北疆、何事?” 顾屿桐半撑起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主动起来。 “哦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有些奇怪。”镜十公事公办地回禀道,“就在方才,北疆方向来了一波骑兵作势要攻城。” 在这方面,顾屿桐鲜少会主动。 而此时,他半躺在软垫上,用修长两腿研磨着萧域明。 “但就和之前一样,攻到一半便不战而退,假模假式,奇怪得很。” 萧域明薄唇紧抿,竭力忍耐着冲动。 顾屿桐嘴角噙一抹邪笑,变本加厉地用手覆上了他:“既然北疆宣战是李无涯在背后一手促成的,” 镜十认真思索着,久久不肯离去:“陛下言之有理,可镜十思来想去都猜不到李无涯这么做的目的,还请陛下赐教。” “赐教容易。”顾屿桐舔了舔润亮的下唇,用口型对萧域明说:“让人听见成何体统,爱卿安静点。” 顾屿桐继续着手里和腿下的动作,分析道:“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李无涯,接下来你想怎么除掉你家主子?” “这……镜十不知。”这个问题对于镜十来说,不是很好回答。 “如果是朕,朕会吧通敌叛国的罪名安在他身上。” 弑君、出逃、通敌三桩罪名,每一桩都是死罪。这样做既能拉整个东凌下水,又能顺手除了萧域明,简直一举两得。 镜十虚心求教:“可栽赃陷害一事和北疆的异动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屿桐沉浸挑逗人的乐趣中,有些上头:“你听朕给你分析,首先——” “就到这里。” 萧域明沉声止住两人的交流。 “主子,您的声音怎么了?” “你回去。” “是。”镜十向来听萧域明的吩咐,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立刻退下了。 第152章 萧域明的眸中翻涌着危险的墨色:“玩得开心吗。” 顾屿桐意犹未尽:“勉勉强强,爱卿忍不住出声那才好玩呢。” 萧域明的那点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原本想体谅人的想法也烟消云散。他不顾顾屿桐的阻挠,攥紧他的两只脚腕,加重了腰下的力道。 顾屿桐玩过了火。 “……萧域明你、你当真要弑君吗?!” “微臣惶恐,微臣不敢。”萧域明眉目硬朗英俊,说这话时嘴角微微勾起。 顾屿桐被掇弄得出了身汗,刚想问他怎么还不好,萧域明便一个俯身,将他按进床褥里。数十秒后,顾屿桐瞳孔涣散地盯着他,来不及闪躲。 萧域明用手去擦,却看见顾屿桐探出舌尖,将嘴角溅到的舔了个干净。 “吐出来。” 顾屿桐直勾勾盯着他,喉头一滚。笑了笑。 萧域明彻底被他撩起了火,刚要一不做二不休,门外又响了敲门声。 “六弟,哥给你煮了点糯米丸子。你出来吃点。” 萧域明连番两次被打扰,脸色已经很难看:“让他滚。” “皇兄,朕刚好饿了。”顾屿桐如获大赦,哼哧哼哧起来穿好衣服,给顾云修开了门。 顾云修一进屋便将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萧域明,警惕、狐疑,还带有一丝敌意。 顾屿桐见他两手空空,便问:“糯米丸子呢?” 顾云修负手而立,抬头看别处:“哦,忘带了,下次煮给陛下吃。” 顾屿桐:…… 萧域明:…… 最终只得作罢。 夜色渐浓,三人挑灯登上谯楼。 雄关锁钥,酆门以南是高山深谷,往北是草原大漠。 顾云修问:“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提前计划好的?” “没错。”衣料摩擦让本就发红的腿根更加难受,顾屿桐干脆停下来,“算是勉强蒙混过来了。” 当初药王谷的谷主就曾告诫过萧域明,要警惕身边有和他一样的人。这话并不难解,再加上系统曾经不止一次提醒过顾屿桐,世界线已经崩坏,万事皆有可能。 ——意味着,可能还有谁也从上一世穿了回来。 这个猜想在镜十直言在御花园眼花看见了另一个陛下时得到了印证。 如若真是原来的陛下回来了,李无涯势必会借助这一点将两人一网打尽。 顾屿桐便提出假死,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瞒天过海,金蝉脱壳。 虽然过程憋屈还很考验演技,但好在效果不差。 “不过朕很好奇围猎开始前的那晚,李无涯召你去都说了什么?” 顾屿桐联想到竹林那日萧域明的眼神,莫名觉得背后发寒,“还是说你看见什么了?” 萧域明也不多说:“想知道?” 顾云修就看不惯萧域明这副故弄玄虚的模样:“陛下问什么你答什么,卖什么关子。” 萧域明闻言,揽过顾屿桐的肩,俯身耳语。 顾屿桐闻言瞪大眼:“当真?” “不仅如此,”萧域明贴近他的耳朵,“……” 顾屿桐来了兴致:“若真是朕,爱卿该当如何?” 萧域明默了一瞬,倾身附耳把话告诉了他。 “……?!”顾屿桐的脸色由红转青,心有余悸地捂住前后,勉强稳住心神,干笑了两声。 “……” 顾云修打断两人,“我快马加鞭从汜丹赶来这里,不是来看你们俩咬耳朵的。接下来怎么办?” 如今两人身上的毒也都已经解了,只剩下眼前的困境。 站在酆门最高的谯楼上往北瞭望,苍茫一片,尸骸遍野,北疆人锈迹斑斑的兵戈散落一地。 萧域明:“小兵小卒,不足为惧。” 他豢养的死士数量庞大,酆门关几乎全是他的人,除了李无涯整日忌惮的那五万骑兵,还有不胜数的步兵、水兵、弓弩兵等等。 “你究竟背着朕偷养了多少兵……” 萧域明谦虚道:“攻下一个北疆不在话下。” “北疆不过就是个蛮荒之地,如此弱国竟养出这么多刁民,真叫人大开眼界。本王瞧他们如此不知死活,宣战正好,一举歼灭就是。” 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顾云修蹙眉看他:“这儿楼高风大,你又有腿伤,怎么上来了?” 沈沨健步如飞,轻嗤:“这不是早就好了吗。” 这是萧域明第一次见到沈沨。 他想起来那天前来求药的顾云修,向来以高位者自居的人竟然肯放低身段,好声好气地来他府里讨药。 原来就是为了这人。 沈沨的骨子里还是那个乖戾张扬的三殿下,不屑道:“本王就是看不惯这些乱跳的臭虫,怎么,你们怕了?” 顾云修沉着眉叫住他。 “……”沈沨噤声了三秒,随后又忍不住开口,“若是你们有难处,或是手头紧,大可同本王说,打架这事儿本王有钱有闲,随叫随到的。” 顾屿桐礼貌地推辞了几番,随后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三殿下阔气。” “陛下太客气了,本王还略懂些折磨人的法子,若是军中有叛徒可以——”沈沨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云修扛了起来,“大庭广众的顾云修你发什么疯?” 顾云修面色有些难看,他匆匆辞别两人:“我们先走了。” 第153章 月明星稀,高耸的谯楼又只剩下了顾屿桐和萧域明两人。 两人安静地待了会儿。 忽然,萧域明说:“这仗可以不打,你若是想走,我们便离开这里。” 顾屿桐便问:“什么都扔下不管了?” “嗯。” “皇城里已经有一个亡国之君了,你可以只做你自己。” 顾屿桐眸光一动,对于这样的提议他承认自己确实很心动。 这时,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宿主,‘扳倒李无涯’的主线任务尚未完成,不允许半路跑路哦~】 【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想跑你管得了吗?】 系统习惯了宿主的桀骜,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可是宿主您的奖励不想要了吗?我猜您也很想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吧,如果不完成任务,哪来的奖励,没有奖励,哪来的相守一生?】 【……好像也有道理。】 萧域明的声音被夜色浸染得低沉好听:“你若想留下,我便反了他们。” 顾屿桐笑笑,不置可否。 后半夜,在离开和留下之间,顾屿桐犹豫了许久。 当然这样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 有位来自皇城的不速之客的出现打断了顾屿桐的一切考量和思虑,将事情的进程往前推了一大步。 于是抉择便这样做出来了。 在和萧域明回厢房的路上,城下传来萧萧马鸣。 来者衣衫带血,一骑绝尘,甫一抵达酆门便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 待两人上前查看,揭开那人的面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主的脸上满是割伤,接近毁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面容。 他虚弱地嗤了声: “少他妈可怜朕,朕自己动手划的。” “朕有笔买卖,做不做?” 第65章 那便反 还没等原主说出第三句话,萧域明便将顾屿桐护在身后,旋即拔刀相向。 萧域明垂眸,冷眼看他:“新花样?” 原主仰面躺在沙地里,剑刃在脖颈擦出一条血印。他身上的致命伤应该不少,不然反应不会这么迟钝。 “朕和他说话,轮得着你个罪臣插嘴?”原主做了两辈子皇帝,除了在李无涯面前,他从来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顾屿桐拨开萧域明的剑,蹲下,手中匕首抵在他的脖颈间: “洗耳恭听。” “这皇帝给你当,你帮朕保下东凌江山,怎么样?”这话说得轻飘飘,像是玩闹间将手边物信手相让,可细听能听见话里的细颤,“反正是同一张脸,只要国还在,谁坐哪个位置不是坐?” 他是个昏君没错,但他不想做亡国之君。 如果有法子既能保东凌无恙,又能把面前两人害死,他自然会选择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果没有,那便退而求其次。 他的确昏庸,但决不是什么拖泥带水之人。 “朕是个昏君,也确实还想杀你们泄愤。”原主丝毫不收敛自己的獠牙,开始道德绑架,“但偌大一个东凌,这么多臣民总归和你俩没仇吧,就当是为了他们。” 他只惦记着百年基业不能毁于他手,但却忽略了眼前的萧域明同样不是什么以苍生为重的好心人。 萧域明破天荒地笑出声:“你的臣民,与我们何干。” “朕顶着这张脸逃出来,跑来酆门,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原主转而握住顾屿桐的手腕,“你没有理由拒绝朕。” 顾屿桐明白他的意思。 原主从皇城逃出,转而投奔酆门,而酆门是萧域明的地盘,这个举动可以有很多种说法,只要他们想,萧域明的弑君之罪便能凭此洗脱。 甚至能倒打李无涯一耙。 原主回光返照的时间已经接近尾声,话音急促:“你们可以将竹林一事归咎到李无涯身上,说这一切都是他在做局陷害,萧域明当日举动完全是逼不得已。” 顾屿桐蹙眉:“洗罪容易,但你以为这个皇帝人人都想当吗?” 原主轻哂着摇头,从怀里摸出兵符,递给他: “……两个蠢货,还以为朕是在同你们商量吗?” “你不愿代替朕,那朕死在酆门,你的萧大人可就真背上弑君的名声了。你没得选。” 顾屿桐终于反应过来,这人威逼也好利诱也好,留给他接下来的选择只有一个。 ——顶着这张脸来到酆门,又将虎符交给他,不惜命绝于此也要偷天换日,他已经把顾屿桐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这个皇帝顾屿桐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顾屿桐几乎是很迅速地就做好了决策,收回匕首,把人拽起来: “想死可以,但至少现在不行。” “成天情情爱爱的恶心不恶心。”原主猜到他们的意图,语气嫌恶又隐含悲凉,“李无涯不会因为朕在你们手里,就对你们手下留情的。朕从来就不是他的软肋。” 他撩开袖袍,小臂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急于印证似的,却蓦地笑了起来:“不信你们看。” 他的眼神很难形容,有将死之人的平静,也包含着另外一些很复杂的情绪。 于是他看向顾屿桐的脸,又转而去看萧域明。 想起那天晚上去萧府偷解药时,他突发奇想问为什么没有桂花酥,那时候萧域明早就看透了他的身份,不愿同他多说话,只是应付式地解释道陛下过敏,不宜多食。 第154章 “其实朕也不爱吃桂花酥……” 说完,便要去夺顾屿桐手里的匕首。 顾屿桐反应敏捷,顺势一拽他的手腕,原主重新跌回地面,顾屿桐趁机从后反剪住他的两手:“少寻死觅活的,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萧域明心领神会,朝身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 原主很快被抬到了一间小厢房,镜十在为他施针,萧域明的原话是“就算只剩半口气了也得吊着他这条命”。 厢房外。 阿黑始终抿唇不语。 顾屿桐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想起来他曾经说过的话,便逗他:“不是说怎么都不会认错陛下这张脸吗,现在呢?” 阿黑脑子轴,又想起秋猎那日在营帐里顾屿桐对他的处处维护,便依循内心如实说: “按规矩,我应该立刻将您拿下,可按良心,我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背弃您的。” “新君登基时起,我便被调到了陛下身边做贴身侍卫,但真算起来,我跟着您的时间比跟着陛下的时间还长。” “虽然我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是您还是他,我都会拼死保护的。” 他坚定内心,又看了眼顾屿桐:“尤其是您。” 顾屿桐正想笑他肉麻,房内传来镜十的声音。 镜十扎完最后一针,已经是满头大汗,末了,他对萧域明摇了摇头。 萧域明:“能拖多久是多久,留着他有用。” 镜十很少会对萧域明的命令表现出为难的神色:“主子,狗皇帝身上多处淤血挫伤,筋骨也断得差不多了,能从皇城一路骑行到酆门已经是奇迹,强行续命也续不了多久。” “身上的伤由来已久,本就不指望能再治好,所以从宫里禁卫军的手里逃出来的那一刻朕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原主刚想抬脚踹人却发现没有力气,他声音虚虚:“还有,谁他妈准你叫朕狗皇帝了……” 萧域明并不手软:“不管用什么手段,留口气就好。”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这个小插曲闹得并不大,至少顾云修和沈沨还没察觉。 在原主口中,顾屿桐得知了李无涯通敌叛国的原因——纯粹是想报复东凌的臣民。 而北疆数国的部队在不久前已经潜入东凌国,攻打酆门的小部分兵马不过只是障眼法罢了。 镜十大悟:“难怪我说这些北疆人怎么打一阵歇一阵的,原来是做样子给我们看的。” 顾屿桐对萧域明说:“如果真如他所说那样,我们又得回一趟京城。” 萧域明很郑重地告诉他:“我的名誉不重要,弑君也好,叛国也罢,只要你不想回去,我们便离开这里。” 顾屿桐淡然地摇摇头:“要回去。得杀了李无涯。” “那便反。” 萧域明的回答并无犹豫,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 原主的脸已经毁了,从此,天底下只有一个陛下。 这件事情知情的并不多,知道的也都是萧域明手底下的人,没有后患。 为了防止北疆偷袭,萧域明在离开酆门前留下了部分人手,而沈沨担心兵马不够,于是折返回汜丹,准备向汜丹王借兵。 顾云修则留下来守城。 两天后,一切准备就绪,顾屿桐和萧域明启程回京师。 顾云修和二人分别时,给了顾屿桐一块长命锁:“带着吧,保平安的。” 顾屿桐没有去拿,而是让一旁带着面纱的原主去接。顾云修把长命锁亲自交给了原主,转身离开时,又回头看了眼他。 “他是?” 不等顾屿桐回答,原主抢先一步开口:“新来的,面生正常。” 顾云修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移开了:“此行凶险,多加小心。” “嗯。” 回程路上,萧域明驭马,而顾屿桐和原主同乘一座轿辇。 镜十还在给原主把脉,脸色不是很好。 这位两世君王靠着窗户,捻起帘子往外看了眼,彼时,军队和车马正行至一座石桥上。 桥下是汹涌的湖水。 原主手里还捏着顾云修给他的长命锁,兀自开口:“算你沾了我的光,我的大哥对我可好了。天底下,会盼我好的只有他。” 任何人被偏爱时都显得幼稚而天真。 万人之上的陛下可能也一样,说话间连称呼也变成了象征个人身份的“我”,而不是一国之君的“朕”。 镜十把完脉后给了顾屿桐一个眼神,摇摇头。 这时,车队前方响起了一声怒吼: “有埋伏,对方要炸桥!” 原主并不意外:“是李无涯的人。” 车队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了。一路颠簸中,顾屿桐掀帘查看外头的情况。 原主气血亏损严重,每多撑一秒与他而言都是凌迟:“看你们造化了。” 所幸发现得及时,队伍在萧域明的带领下很快冲出了石桥。 “朕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吊着朕的这口气不就是为了掣肘李无涯吗。”原主看着窗外急速推移的景色,“不想东凌国破是一回事,可成为你们的人质就是另一回事了。” “朕被人利用了一辈子,总不能临到末了连死都不能自己做主吧。” 说完,他眸心一沉。 顾屿桐瞬间反应了过来,倾身去拉他。 第155章 没能拉住。 原主从狭小的车窗外跳了出去,毫不犹豫,干脆果断。 与此同时,天地间响起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火硝味瞬间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朝着石桥下逃,只有他一个人往反方向跑。 石桥下方铺了火药。 这是李无涯的人动的手脚,企图在途中用火药炸死两人。 只不过上天护佑,两人侥幸逃过一劫。 只有一个出挑的、逆行的身影吸引了李无涯的注意。 不远处的山腰上,李无涯稍稍往前站了一步。 他的暗卫上前禀告:“国师,被他们跑了。” “底下那是何人?” “那人带着面纱,看不清脸。” 石桥禁不住火药的威力,逐渐坍塌,断裂的石砖坠入底下汹涌的湖水中。 记忆猛然间被拽回二十岁的那个午后,落水的太子殿下不会游泳,在湖面上扑腾着水花。 岸上只有一个人。 他浑身都是刚刚被街边的恶棍殴打过的伤痕,抱臂而立,对水里那人笑道:“叫句好听的,我就救你上来。” 太子殿下被水呛得很狼狈,胡乱喊着:“哥……哥哥,救我。” “国师,接下来做什么?”属下的声音把思绪拽回现实。 石桥已经全面坍塌,桥面上的那人不见踪影。 一切又重新回归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翻涌着的湖面,和贯穿耳膜的嗡鸣声。 罕见地,李无涯失神了片刻。 “别…别炸了。” 第66章 疯魔 这一声太轻飘,以至于这名暗卫没能听清,于是复而问:“国师,您方才说什么?” 李无涯没有继续发布施令,也没有派人去追萧域明,而是问他:“陛下何在?” “陛下?陛下不是已经逃出宫了吗。”这名暗卫显得很困惑,“五天前您曾传令,说如若是陛下要出逃,那便放他出宫,不必多加阻拦。” 国之将破,他一个亡国之君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逃出宫也许会比待在宫里好。 但其实李无涯一开始并不打算放他走,不管是活人也好傀儡也罢,只要陪在自己身边,今后的无数个长夜总不至于太过孤寂。 但他最近睡得很不好,梦魇时总会有一阵很强烈的濒死感,彻底昏头时也会奋起反抗,只是每每这时,他总会醒过来,然而一醒转便能看见自己掐在陛下脖子上的手。 “李……李无涯,你是不是疯了……”原主力气没有他大,只能徒劳地去拽李无涯的手。 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发现陛下的身上莫名其妙多出很多伤。 于是在一个很普通很寻常的夜里,李无涯解开镣铐,破天荒地给他擦拭干净身体,暗地里遣散了他身边所有的禁卫军。 在李无涯三十年的人生里,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信任别人。 但就是这一次的信任,虎符被带走,多年的亡国计划也差点毁在他手里。 站在山腰上俯视,空中弥漫着的白烟已经散尽。 李无涯凶恶地拽着那名暗卫的衣领,指着那座断桥:“让这群废物别炸了,桥上还有人没看见吗?!” 暗卫惊恐地看了眼早就被炸断的石桥:“国、国师,桥上没人。” “你的意思是我疯了?”李无涯把人踹开,转身对身后的禁卫军下令,“把桥上的那个人抓回来。要活的,快去!” 所有人都惊惧地看向那座石桥,那里空无一人,但又都不敢顶撞李无涯,只好战战兢兢地下山去断桥上捞人。 他眼珠布满血丝,整个人不复往日的温润,显得整个人有些疯魔,就连刚刚才问过的问题又拎出来重问一遍:“陛下呢,我问你陛下呢?” 方才被踹倒在地的暗卫吃痛地爬起来:“国师息怒!” “三日之内把人找到带回宫!” “国师大人!”暗卫跪地,就差没叩首了,“如今您大计未成,萧党也还未除尽,现在不是糊涂的时候——” 李无涯只觉头重脚轻,一时间竟没能听清楚他嘴里说的什么。 “国师大人……?” 不知道这个称呼又是哪里刺激到了李无涯。 “你叫我什么。”李无涯的神志濒临崩溃,上前一步,死死掐住暗卫的脖子,“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怎么不叫我哥了?” 下山找人的禁卫军已经返回,他们一赶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暗卫的脸憋得青紫,一双手正紧扼着他的脖子,李无涯眼神森冷,杀意横生,丝毫没有罢手的打算。 “叮啷——” 一阵风过。 一声铃铛的脆响打断了他,李无涯终于松开手,怔怔地看向说话人手中的那物。 “国师,没发现人……只找到这个……” * 国都内的情况远比顾屿桐和萧域明二人想象中还要严重。 东凌国都满目疮痍,所过之处断壁残垣,战火纷纷。 行过石桥后,顾屿桐后半程改为骑马。他和萧域明并列骑行,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兵马。 顾屿桐眉头没有松泛过:“没拦住,死了。” 萧域明沉稳应道:“意料之中。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刚一踏进皇城,道旁零零散散的人群便惊慌起来,都以为这是北疆人的队伍,吓得抱头逃窜。 第156章 残败的旌旗下冲出一个小孩儿,年岁不大,四五岁的模样。 慌忙奔逃中,他跌倒在顾屿桐的脚边。 不多时,一个妇女冲出来抱住她的孩子,哀戚地跪了下来:“大人行行好,小孩子不懂事,您要抓就抓我,放过我的孩子吧!” 顾屿桐下马,将妇人扶起:“起来说话。” “你们不是北疆……”妇人泪眼模糊,看着身后的东凌旗帜,又仔细打量了番顾屿桐身上黑金色龙袍后,这才抓着他的袖子噗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陛下,陛下——您可算回来了!” 萧域明看了眼那位妇人搭在顾屿桐小臂上的手,面色不悦地走过去,将人扶起、拉开:“有话好好说。” “事情是这样的。”妇人擦干眼泪,“前不久,皇城内不知为何涌出了一大批北疆人,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仅仅三天便攻入宫中,国师不作为,陛下也不见踪影,苦的只有我们百姓……” “北疆人现下就在宫中?” 妇人抱着孩子,点头:“是。” 顾屿桐和萧域明两两对视一眼,随后不再停留,翻身上马,直奔皇宫。 萧域明眉骨低压,警惕十足:“北疆人不足为惧,只是要小心李无涯。他炸桥未成,势必会在其他地方使手腕。” 顾屿桐:“你带人从正门走,我走侧门。兵分两路。” 萧域明作战经验丰富,很果断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行,这次一起。” 原本以为的血战并未如期来临。 军队行至宫门外,却发现偌大的宫门无人把守,安静得有些异常。 “怎么回事?” 萧域明眯眼:“跟紧我,不要离队。” 大部队继续向前行进,途径御花园时,忽然扑面而来一股异香。 “是北疆的蛊香。”萧域明还没来得及提醒众人,便看见身后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顾屿桐掩着口鼻,大声喝道:“小心——” 萧域明转身去看,空中密密麻麻全是羽箭,正朝着这边飞来! 他吼道:“原路返回!” 金属的箭头和铜铁的盾牌相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蛊香和羽箭的侵袭下,原本齐整的队伍变得零零散散,失去秩序。 马匹纷纷受惊,开始仓皇逃窜。 萧域明驭马跟在顾屿桐身后,空气中的蛊香逐渐浓烈起来,顾屿桐稍不留神,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萧域明刚想上前施救,身后簌簌然射来一只淬毒的羽箭,生生穿透了他的左肩,贯穿而出!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依稀看见一群人将顾屿桐从地上捞起带走。 “……艹。” * 顾屿桐再次睁眼时,身边不再是御花园的场景,而是阴冷冰冷的石壁和铁栏。 像是地牢。 他尝试去活动手脚,却发现手腕和踝骨都被上了一重重镣铐。 “靠,放开我!!!” 顾屿桐的猛烈反抗,惊醒了外头坐在太师椅上的李无涯。 李无涯满脸都是倦色,眼神却是掩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他看向顾屿桐的神色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透着浓烈的病态。 他命人打开牢门,大步流星地冲过去,不由分说地紧抱住石床上的顾屿桐。 “滚开,离我远点!!!” “陛下、陛下,”李无涯一改往日的温和亲近,暴露出假面下的凶狠兽性,“臣等了您好久,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顾屿桐手脚并用地去反抗:“李无涯你疯了,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 “几日不见,陛下怎么变成这样了,”李无涯满眼血丝,全然是一幅疯魔的模样,他把人推倒在石床上,扼住顾屿桐的脖子,“陛下不认得我了吗?” “臣帮您想起来,如何?” 第67章 阴翳 李无涯说着说着便开始去解顾屿桐的腰带,他神志混乱,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手上力道很大,三下五除二便将顾屿桐的外袍脱了下来。 顾屿桐直觉不好,下意识想要挥拳,手腕却被重锁死死拷在石床边,不得动弹。 阴湿的地牢内,回响着锁链砸在石壁上的声音。 李无涯欺身而上,将锁链卷在手里,往胸前猛地一拽: “为什么要躲我,为什么不肯见我,是生我的气了吗。” 顾屿桐的手腕被拽红了,他震惊又愤怒:“李无涯你吃错药了吧,发神经前麻烦先看清楚人!” “陛下,底下的人都说你已经坠湖了。”李无涯的眼神哀哀的,却低声笑了,他用手背贴上顾屿桐的脸,“可是你看,你这不是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吗?” “……” 顾屿桐一阵悚然,忽然觉得李无涯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李无涯探向腰侧的手拽回了他的思绪。 顾屿桐一激灵:“你要干什么?!” 李无涯把手撑在顾屿桐肩侧,自上而下将人圈揽在怀里,拿出平生所有的诚心低哄道: “陛下哪儿都别去了,就待在我身边好吗。” “难吃的桂花酥以后不吃了,东凌我们也不待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国师和陛下,只有我和你,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去你最想去的西洲,去看你哥哥寄给你的书信里提到过的大漠和苍鹰,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第157章 顾屿桐内心一片唏嘘。 李无涯的情绪有些激动,连带着扶着顾屿桐腰的手都在细细地抖,他神情恳切,高居上位了小半辈子的人好像瞬间回到了从前被街头巷尾的恶棍欺凌的日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屿桐的眼色。 他手里明明攥着象征禁锢的镣铐,可好像被困住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好吗?” 他又柔声问了一遍。 李无涯分不清人了。 他好像有点不正常。 顾屿桐猝然握住李无涯准备更往里一步的手,制止他。 顾屿桐神色淡定,甚至弯起嘴角:“好,我答应你。” 李无涯明显一愣,原本以为会被拒而准备的说辞通通咽了下去,反应过来后他怔怔地看着顾屿桐,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赦。 他声音渐渐哑下去:“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了。” 顾屿桐应付自如,他放缓语调:“我跟你离开这里,你带我出去,我们去西洲。” “好,我带你走。”李无涯果然冷静了点,把顾屿桐从床上扶起来,帮他把衣服重新穿好。 顾屿桐很耐心地和他说话:“但现在我的手腕和踝骨好痛,你先把铁链解开,行嘛?” 李无涯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解镣铐,而是去看顾屿桐的脸。 顾屿桐硬着头皮,放软语气:“你看,我的手腕和踝骨都已经红了,这样肯定跑不远,你先帮我解开,然后我们再一起走,好不好?” 李无涯摩挲着顾屿桐红肿的手腕,蹙眉,随后立刻拿出钥匙解开了锁扣。 顾屿桐往外看了眼,地牢里的守卫并不多,大多都是禁卫军的装扮,只有少数几个服饰特别的异邦人。 顾屿桐猜测他们便是北疆人。 顾屿桐身上的铁链悉数解开后,他肩头一颤,立刻往李无涯身前靠了靠,故意问:“外头是什么人?” “禁卫军和北疆人。”李无涯安抚性地拍着他的肩,低声说,“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宫里现在怎么样了?” 李无涯神色一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北疆人已经攻破皇城,但我答应你,今后做什么都不会再瞒着你,什么都依你,我们重新开始。” “你的意思是宫里现在全是你的禁卫军和北疆人,那——” 那萧域明现在怎么样了。 “我杀了他们,在大殿上,我把他们都杀了……”李无涯的情绪陡然间又失控,颠来倒去地说着这句话,“臣子,侍下,全杀了……” 顾屿桐瞳孔一震:“你还杀了谁?!” “但我那时候不明白,我不明白……”李无涯自说自话,神情悲怆而痴颠,“在大殿上,我当着你的面杀了那么多人……是我糊涂了,不作数,那些话通通不算数……” 此地不宜久留。 他得赶紧离开这里,去和萧域明会合。 顾屿桐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柔缓:“不作数,不作数。我们走吧,现在就走。” “好,好……” 两人出了牢门,沿着昏暗冗长的甬道往外走。 甬道尽头出现了亮光,亮光一点点变大,在黑暗的通道里显得很刺眼。 隔着一段距离,顾屿桐无法判断那是天光还是火把,昏迷时没有时间的概念,他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直到走进那点亮光,顾屿桐这才发现,出口处站满了举着火把的人,这些人的装束既不像禁卫军又不想北疆人,倒像是—— “叮啷——” 又是一阵铃铛的脆响。 顾屿桐下意识低头查看,这才发现地上躺了一串破碎严重的小铃铛。 是从李无涯袖中掉出来的。 李无涯身形一顿,很迟钝地捡起来,随后看向顾屿桐。 “门口是你的人吗?”顾屿桐仍然端着方才那样安抚的笑,轻声问,“怎么不继续走了?” 李无涯停住脚步,盯着掌心里的那串小铃铛出神:“这个不是陛下的吗,怎么会在臣手里。” 没能察觉到对方言辞中的变化,顾屿桐继续哄着他:“可能是不小心掉出来了,我出去就带上。” 李无涯没有理会,眸底刹那间涌过无数种情绪,铃铛在掌心滚动,却始终冷冰冰的,没有任何人残余的温度。 末了,他声音呕哑低沉: “他的东西,你配带吗。” 说罢,眼神陡然一变,出手迅速地揽过他的肩,扼住了他的脖子。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一支银箭从地牢出口飞来,精准地钉入了李无涯的心口! “主子——” 出口处传来镜十的声音,他一手下达指令,一手去搀扶萧域明。 “主子您身上的箭毒还没取出,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您怎么又……唉。” 混乱中,一群穿盔带甲的死士鱼贯而入,将中箭的李无涯团团围住。 萧域明一身玄衣,提剑走至李无涯面前,眉宇间尽是冷峭的杀意: “人还我。” “” 一个时辰前,萧域明和其他手下被押入大殿。 甫一踏进大殿,便看见一个穿戴者兽骨的北疆首领斜坐在龙椅上,扶着山羊须,用一口并不流畅的东凌官话说道: “就他?杀了就是。绑来我跟前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第158章 底下的喽啰谨慎回答道:“李国师还没说怎么处置,擅作主张恐怕不太好。” “还李国师,现在就是一神志不清的疯子。” 首领一脸不屑,拿出他的大砍刀,走到阶下,“从前看他手握东凌实权,为了吃他手里那点好处,这才客客气气地喊他一声国师,现在他疯了,我们也如愿攻了进来,还需要看他一个疯狗的脸色吗?” “首领说的是。” “这人应该是守酆门的那小子,杀了咱们这么多弟兄,就这么弄死他太便宜他了。”首领思考了会儿,“上油锅——” 门口无人回应。 首领脸色稍有不悦,重复道:“上油锅!——” “上你爷爷的油锅,你看你爷爷我像不像油锅?” 门口传来少年清脆澄朗的声音。 镜十一身轻裘,鲜红的抹额系在眉上,细长飘逸,随风而动。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给我割了他的脑袋泡酒!!!” “按照我们东凌的规矩,泡酒得用你这样的蠢脑袋那才叫香呢!” 首领被气糊涂了,连门外的异样都没能察觉出来,邀着殿内的弟兄抄起家伙就要上。 谁料刚动一步,殿门前忽然一黑。 乌泱泱的死士立在殿外,浑身是血, 镜十意气风发,朝他一指:“主子说了,谁今日若是取到首领的首级,赏良田千顷,黄金万两。” 说完,周围响起刀剑厮杀声。 镜十赶忙上前,给弟兄们解绑。 萧域明早已经挣脱了绳索,自己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抖了抖膝上的灰。 萧域明和顾屿桐明面上强攻,镜十负责背地里玩阴的,带人包抄——原计划就是这样。 “禁卫军已经归降,其他绝大部分北疆人都已经死了。”镜十走上前,将虎符还给萧域明,“陛下呢?” “计划有变。”萧域明急急往外走,连肩头处汩汩流出的黑血都丝毫不在乎,他的眼神异常阴翳,“带一部分人手,我要杀了李无涯。” 在最短时间里,萧域明带人在整个宫里进行了一遍地毯式的搜寻。 最后把目标锁定了地牢。 地牢出口被火把的亮光分割成了明暗两地。 萧域明的语气冷到极点:“你策划除夕事变,诬陷前朝重臣,背地里通敌叛国,几次三番谋害天子,你李无涯几条命够杀的。” “哈哈哈哈哈……”李无涯整张脸隐在黑暗里,狂狷嚣张,“那你呢,萧大人?” “你拥兵自重是事实,几度刺杀也是事实,你不也想起兵造反吗?谁又能比谁清廉到哪里去呢……” 萧域明正欲下令,却看见李无涯掐在顾屿桐脖子上的手又往深了一寸。 有血丝渗了出来。 他眉头紧蹙,恨恨道:“谈条件,别伤人。” 事到如今,一无所有的李无涯还有什么条件想和他谈呢。 在无数次的推拉对抗后,他终于找到了萧域明的致命弱点。 从前他以为自己没有软肋,便觉得全天下的爱侣都一样,仇恨和欺瞒才是最真实的底色。 到头来发现,要掐住毒蛇的七寸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李无涯清醒的时刻其实很有限,正如北疆首领所说,他似乎已经成了条疯狗。 这个疯子检索了脑子里所有角落,发现自己如今不仅一无所有而且一无所求。 他蓦地笑了,“让我走。” 镜十恶狠狠地看着他:“你逃不掉了。” “筹码在我手里,按我说的,让我走。” 萧域明死死攥拳:“去哪儿。” “啊……我想想。”李无涯长舒一口气,满是倦色的眼神忽然不易察觉地亮了一瞬,“我要去西郊的云水桥。” 今夜格外不同寻常。 宫里风波甫一停歇,又闹到了西郊。 云水桥的倒影映在湖面里,湖边垂柳轻抚水面。 安宁静谧。 围观的群众远远地看着,萧域明的人站在桥下,桥上只有李、顾、萧三人。 李无涯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湖边的某处,而他手里的顾屿桐正暗地里寻找着脱身的机会。 “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最后能靠着这张和他一样的脸鸠占鹊巢。”他蓦地开口,“可从我见你的第一面时起,你就暴露了——那晚你从行宫回来上了我的轿子,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问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李无涯的声音没有起伏,他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似梦似幻,“他死了,我怎么能看着你好好地活在世上呢?” 这一刻,李无涯觉得浑身脱力。 他紧扼着顾屿桐的脖子,目光一狠,准备往桥下跳。 顾屿桐一路都被他掐着脖子,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力量的变化。此时时机正好,他一个下蹲,躬身、肘击,正好捶在李无涯中了箭的心口处。 萧域明:“放箭——” 说着,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顾屿桐重新揽回怀中。 “没事吧?” “别担心,没事。” 无数只密密匝匝的毒箭奔着李无涯去了,而他也再没有力气反抗,结结实实地扛下了这么多羽箭。 他撑着桥梁的石栏呕出一口血,下意识看向湖边的某处。 那里站着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有一个岁数不大的小男孩挣脱母亲的手,欢快地跑向湖边想要玩水。 第159章 可湖边青苔多,石头滑,男孩一不留神失足跌进了湖水里。 李无涯苟延残喘,头脑一昏,竟然倒转方向朝着那处奔去。 ——于是,罪大恶极的李无涯做了这辈子的第一件善事。 第68章 心悦一人 李无涯冲过去的时候,附近的人群自觉退让出一条道路。 空中的箭雨已经停了,李无涯中箭不少,失血过多,再加上大势已去,无论如何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萧域明拿来狐裘给顾屿桐披上,两人站在桥头看着举止怪异的李无涯。 他兀自在湖边捞着,湖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牵着孩子来看热闹的妇人,也没有失足落水的孩童。 ——临终前一厢情愿做的一场梦罢了。 镜十走上桥扶住萧域明:“好歹曾经也是堂堂一介国师,如此痴傻成这样,还真让人唏嘘。” 顾屿桐裹紧狐裘:“至少他想要东凌国破家亡的心愿实现了一半,但也仅此而已了。” 穷极一生,心愿得以实现,到头来却发现周围再也没有可以支撑自己继续走下去的人和事,换成谁都会疯的。 镜十好奇,又有点看不明白:“他到底喜不喜欢狗皇帝啊?” “小孩子家家的,少问。” “求陛下赐教。” 镜十好像格外擅长哄顾屿桐开心。果然,顾屿桐终于开口,却并不直言:“他见到我的第一面就知道我不是他。” 在所有人眼里一模一样的脸,李无涯却能看出差别,看出端倪。 “宫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北疆人和禁卫军无处不在,这样警戒的环境里,你口中的狗皇帝却能在负伤严重的情况下单枪匹马杀出皇宫,甚至一路毫无障碍地行至酆门——这里头有谁的授意?” 顾屿桐反将问题抛回给他:“你觉得他喜欢吗?” 见镜十想不通,顾屿桐于是拍拍他的肩,鼓励他:“所以说人还是要多多培养兴趣爱好,别总再一棵树上吊死,这棵树倒了,咱们换别的树吊是不是?” 话刚说完,就见萧域明往前踉跄了一下。 攀谈了许久的两人这时才想起来他左肩的毒箭伤。 “坏了,忘了你身上还有伤。”顾屿桐刚要伸手去扶,却见萧域明不动声色地躲了躲。 萧域明冷着脸,意有所指:“不碍事,臣这棵树倒了,陛下还有大把的选择。” 眼见人多,顾屿桐便压低音量:“我哄人小孩儿玩,你还当真了?” 萧域明没搭理他。 直挺挺地背对他站着,愣是一声不吭,任肩膀处被牵扯到的伤口血流不止。 顾屿桐蹙眉:“血流成这样,先回去把伤治好,其他的日后再说。” 萧域明岿然不动。 顾屿桐拗不过他,只好说:“朕答应你,朕日后不立后纳妃,不开后宫,这样如何?” 萧域明觑他一眼,眉头舒展开,有点被安抚到了。 于是带着镜十转身离开:“走,回去上药。” 顾屿桐的皇帝梦泡汤,虽心有不甘,但众目睽睽之下,帝王威仪还是不能少的。 他清清嗓子:“罪臣李无涯蔑视朝纲,诬陷朝中重臣,通敌叛国,草菅人命,带走听候发落。”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宫中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几乎所有的禁卫都替换成了萧域明的人,以至于后来的整个禁卫军系统成了他的一言堂——很符合他一贯强势的作风。 北疆人已经清剿得差不多了,蔓延了七日的战火终于熄灭下来,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无涯也被绳之以法,锒铛入狱。 风波刚刚停歇不久的皇帝寝宫内,凌乱的床褥里躺着两个人。 萧域明还在睡,顾屿桐撑着他精劲的胸膛起身,率先醒了过来。 他扶着酸痛的腰,吃痛地倒吸了口凉气。撩起被褥往下一看,好在身下清清爽爽,这点算萧域明有良心。 系统的光晕在床沿缓缓升起,亮闪闪的大光球扯着机械音说道:【恭喜宿主,本世界任务完成!现在从这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身上下来,小光带您前往下一个世界~】 【不是说有奖励吗?我想留在——】 小光见怪不怪,直接打断他:【明白,了解,允许。】 如愿以偿的顾屿桐终于对小光球露出了点满意的神色,正欲抬手挥别它,却看见它下一秒滑行至萧域明身侧。 【宿主,还记得这个世界的任务设定吗?】 顾屿桐问:【什么意思?】 【萧域明的人设是反派,在这个世界中,任务成功的前提是不能感化反派,如今任务成功,说明躺在您身旁的这人仍旧是个逞凶斗狠的恶人,您不害怕吗?】 【……】顾屿桐低头看了眼熟睡中的男人。 【您不担心他会像李无涯那样——】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打断了这边的对话,光球系统的光晕逐渐消失在空中。 外头是镜十的声音:“陛下,李无涯伤势过重,今晚已经死在了狱中。” 顾屿桐手中无聊,正给萧域明的发尾编着小辫儿,闻声,他淡淡应了声。 认罪诏书已经拟好,李无涯的罪行昭然于天下,他的余党也逃不掉,但凡是和李无涯有牵连的朝中余孽,都会被萧域明连根拔起。 “陛下,酆门有新情况。”镜十犹豫片刻,问,“主子现下在您殿内吗?” 第160章 萧域明睁开眼,目光掠过顾屿桐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红痕,拽过一旁的被褥给他裹得严严实实。 随后穿好衣服,应道:“在,你进来。” 镜十进来后目不斜视,不敢多看别的:“主子,南昭王来信,说酆门关外的北疆残余势力还在负隅顽抗。” 萧域明:“我去一趟。” 说罢起身。 “属下现在就去备马。” 镜十走后,萧域明把顾屿桐重新按回被子里,顾屿桐鬓发散乱,又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就走?” “很快回来。” 正值隆冬,再过七日便是除夕。 “马上除夕了。”顾屿桐算算时间,“你的生辰也快到了。” 萧域明没想到他能记住这个,展眉一笑:“在那之前会回来的。” 上一世,也是这样的冬天,萧域明从酆门带兵攻进皇城,野心昭然若揭。 系统提醒他,这样的人既然存了谋反之心,那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按照它的说法,现在放他回酆门,无异于放虎归山。 顾屿桐松开他的手:“去吧。” 萧域明刚走两步,又折返回来。 他蹲下,把顾屿桐的手塞回被子里:“宫里如今都是自己人,阿黑也在身边,别担心。” 他想了想,又说:“有事传信来。” “从京城到酆门关有足足两天两夜的路程,万一真出事了,你飞过来啊?” 萧域明揉捻着他的眼尾,似笑非笑:“嗯,飞来。” “那你可得快点,不然等你回来,我后宫都佳丽三千了,说不准孩子都能叫你一声萧伯伯。” 萧域明不喜欢他这样的玩笑,脸色沉下去:“此次平定北疆后,我便留在京城。娶妻生子,陛下大可以试试。” “哎呀,我和你开玩笑呢……” “臣倒是没和陛下开玩笑,”萧域明的警告意味呼之欲出,“阻止陛下这样做的办法有很多,最直接的一种是逼宫谋反。” 顾屿桐隔着被子轻轻踹了他一脚:“像李无涯那样?” “主子,可以出发了!”镜十在外头喊道。 萧域明不置可否,起身时用手背蹭了蹭顾屿桐的脸颊。 “等我回来。” * 萧域明走后,京城便更冷了。 铁证如山,罪行已定,李无涯的事情告一段落。 御书房内的灯通常要燃到很晚。 阿黑便跟着在旁伺候,给顾屿桐递茶:“陛下,别看了。” 顾屿桐昏昏欲睡,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本奏折:“……无妨,朕还不困。” 阿黑看了眼他手里的奏折,沉默片刻,说:“陛下您拿反了。” “……是吗。”顾屿桐默默倒了回来。 战后重建,恢复生产,刻不容缓。 朝中大臣死的死,伤的伤,正是引进新人才的时候,顾屿桐虽然没有过治国经验,但好歹历史书看过不少,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元气大伤的东凌在顾屿桐的引领下实行休养生息政策,经济、政治、文化实力正在逐渐恢复。 只不过,才安稳了没多久的东凌,又在街头巷尾流传起这样的传闻。 “只怕除了一害,又来一害。” “说句不怕死的,如果我是那萧域明,手里握着这么多的兵,又有钱有权,肯定夺了那位置自己当皇帝!” “听说他就快从酆门回来了,到时候恐怕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唉,快别说了……” 宫中,顾屿桐搁笔:“不过就是些传言,随他们去。” “陛下不罚那些多嘴生事之人?” “现在不是严刑苛政的时候。”顾屿桐再度提笔,蘸墨,悬腕停住,“今晚便是除夕,酆门那边还没消息吗?” 阿黑摇头:“暂时没有。” 今年的除夕宴比往年都要冷清,王公大臣散去后,顾屿桐也没心思继续吃喝,索性换上装扮和阿黑出了宫。 宫外热闹得多,爆竹声不绝于耳,穿好新衣的孩童们嬉闹着从顾屿桐身侧跑过。 顾屿桐生得俊逸,招人喜欢,身边很快就聚集了一群小不点非得缠着他玩闹,顾屿桐也没架子,遣散了身后的暗卫,和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小屁孩各个都嘴甜,搂着亲着顾屿桐,说想要漂亮哥哥给买糖吃。 顾屿桐被哄得晕头转向,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豪华版的糖画。 吃糖吃开心了的小屁孩们又拉着顾屿桐玩起了过家家的幼稚把戏。 “哥哥得和我拜堂!!” “才不是呢,哥哥才不想和你拜堂!!” 一群牙都还没长齐的屁孩儿哪里懂什么男女亲疏之别,只不过是看顾屿桐模样清俊,性格又好,所以各个都想和他亲近。 眼见他们要打起来,顾屿桐赶忙上前拉架:“别打了别打了,哥哥和你们每人拜一次堂总行了吧……” 这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义正词严地站了出来,晃着脑袋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你们吵也没用,真正能和哥哥成亲的人才不是你们呢。”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子……? 顾屿桐瞧他眼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就是那天跌倒在自己马前的男孩儿。 只见那小孩儿凑上前,一脸神秘地跟他咬耳朵:“皇帝哥哥,我知道你要和谁成亲。” 第161章 顾屿桐被逗乐了:“谁?” “那天站在你旁边的那个哥哥。” 顾屿桐哑然失笑。 他看了眼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大人们,于是起身,拍拍他的屁股:“先别管哥哥到底和谁成亲,你们大冷天跑出来疯玩,小心屁股不保哦~” 暗卫上前护住了顾屿桐,一群人往回走。 阿黑打了个喷嚏:“陛下,快下雪了。” “嗯。” 果然行至宫门处,天空中便飘起了雪。 轻盈洁白的雪洋洋洒洒,倾泻而下。 顾屿桐撩开轿帘,用手接了一瓣雪花,冰晶在掌心逐渐融化,此时,远方传来震天的爆竹声,他知道,是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生辰快乐。” * 雪下了一夜,整个东凌裹上层素白。 新年第一天,京城的郊外是被一阵疾风骤雨的马蹄声震醒的。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天地间被白色填充得满满当当的,盈盈雪色中,唯有一抹鲜艳的红显得格外扎眼。 萧域明手攥缰绳,鬓发沾雪,下颌硬朗,金丝玉冠将墨发高束,一袭朱红喜服衬得男人眉宇更显英毅俊朗。 队伍纵马疾驰,在风雪中匆匆赶至京城。 “不好了不好了!!萧域明果然带兵打回来了!!!” “大家伙快逃啊,这回的阵仗这么大,恐怕又是一场硬仗!!” “果不其然是个十足的变态啊,逼宫谋反还要穿红点翠的!!!” “……” 萧域明充耳不闻,纵马奔驰在城中主道,嚣张肆意。 消息传来传去,传得更加离谱,传到顾屿桐耳朵里时,内容已经污糟不堪。 大殿门口。 阿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屿桐的神情,试探着说:“陛下,这都是些流言,您不必往心里去。” 顾屿桐神色自若,置若罔闻。 雪好像停了,云层散开,暖融融的冬阳投射下来。 马蹄声渐近,张扬跋扈,带着几近逼宫的架势,从宫门外一路横冲直撞,来到了大殿前。 顾屿桐还裹着萧域明的大氅,里面还存留着萧域明的气息。他往里缩了缩,像是一只出来晒太阳的狐狸崽。 萧域明的装束最为显眼,顾屿桐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风姿绰然,楚楚谡谡。 茫茫白色间,萧域明一身朱红,高骑在马背上。 顾屿桐站在阶上,高高俯视他,笑骂道:“萧卿放肆,回宫述职见到朕为何不跪?” 萧域明扶正冠发,嘴角含笑: “回禀陛下,臣今日并非回宫述职。” “臣心悦一人,还请陛下赐婚。” 顾屿桐莞尔一笑:“何人?” “九五之尊,明堂天子。” “爱卿自己都说了,朕是天子,岂能容你胡来?” 萧域明翻身下马,拾阶而上,走到顾屿桐面前,语气嚣张而不容推辞:“逼宫还是嫁我,选一个。” “回来得这么晚,还想要朕都听你的。凭什么?” “今后不会让你等我了。” 萧域明就是萧域明,他的确奸佞妄为,但决不可能变成李无涯。 顾屿桐挑眉,表示自己被哄好了。随后左看看右看看,继续刁难他:“喜服就只准备了你自己的,我的呢?” “在陛下您的寝宫内。”萧域明这话说得暧昧狎昵。 顾屿桐推开他,转身走回大殿,被萧域明一把拽住,带到了他怀里。 萧域明搓了搓他被冻红的指尖,语气难得柔和下来:“北疆战事已平,今后我便留下来。往后的除夕不会再留你独自过,嗯?” 顾屿桐的指尖被他搓得发烫,心也跟着温烫起来:“嗯。” “是想我了吗。” “有点。” “城中百姓都说我是来夺权篡位的,不怕吗?” “你不是李无涯。” 萧域明笑了起来,用手去触顾屿桐眼尾下方结的痂:“有些方面还是有点像的。” “你敢!” “有何不敢” 萧域明逗也逗了,哄也哄了,于是一把揽住顾屿桐的腰往殿内走。 “做什么?” “做成亲该做的事。”萧域明忽然想起来什么好玩的,于是说,“对了,你之前不是总问那个铃铛覆面是做什么的吗,待会儿就知道了。” 顾屿桐挣扎起来,萧域明力气大,一把把人扛了起来,径直往寝宫里去。 “萧域明你简直禽兽不如,赶紧把我放下来——” “头一次见直呼夫君全名的。” “你算哪门子夫君?!” “陛下待会儿别哭着这么唤臣。” “真是天大的笑话,朕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喊别人作夫君?” 北疆战乱平息,顾云修和沈沨也平安回了西洲。 今后,酆门关不会再是横尸遍野的荒芜之地,那里会迎来草长莺飞的第一个春天。 而未来的东凌会在某位专权霸道的摄政王和某位洗心革面的陛下的共同统领下重新恢复生机,逐渐繁盛。 但此时此刻的陛下寝宫外—— 琼树生花,傲雪寒梅。 忽而急劲的风声里,断断续续传来一些零散细碎的哭吟: “夫君……” 萧萧北风中,只有系统独自在积雪的角落黯然神伤:【挑拨离间失败……又得再等一百年了……】 第162章 第69章 激怒 “抓到后艹一顿的事情。一个beta而已,肚子又怀不了,顶多把人玩废。” 黑色suv后座,alpha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腕表,衬衫袖被挽起,露出青筋偾张的小臂。 车窗外是飞速闪过的夜景,立交桥下灯红酒绿,霓虹光闪。 身旁的助理紧张地观察着男人的神色,手里还举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电话那头传出低喘和娇吟的杂音,刚刚那道声音继续道:“他们耍阴招在先,派个beta来盯你,我们杀鸡儆猴是应该的。但你最近风头盛,别闹出人命。” alpha始终一言未发,但整理腕表的动作在此刻停住。 助理心领神会,收回手机,毕恭毕敬地回对方:“沈先生,纪总说先挂了。” 沈迟山那头正玩得正尽兴,懒得多管,只是在挂断电话前稍加提醒:“姓纪的发起病来下手没轻重,你们劝着点。” 电话一挂断,车内瞬间只剩死寂。 纪琛的脸上无甚表情,眉峰冷峭,黑目幽沉,瞳仁深处那点暴虐因子被藏得极好。 空气中充斥着佛手柑刺激而强烈的味道,alpha失控时的信息素在车内冲撞。 车内的保镖都是受过特训后才被允许成为纪琛的贴身打手。 不然在这样强横的信息素的影响下,一车alpha得当场厮打起来。 刘右跟着纪琛的时间最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试探着开口:“纪总,人我们去抓,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纪琛不置可否。 他单手摘了腕表,这意味着他要亲自上手,显然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黑色suv疾驰在立交桥上,身后整齐地跟着好几黑车,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前方两百米处的那台比亚迪。 就快追到了。 “封路,堵人。” alpha的嗓音低沉,不容置喙。 刘右收到命令,抄起对讲机低语了几句。 不出五分钟,周围的车辆明显变少了。 原本处于晚高峰的立交桥瞬间沦为纪琛一人的围猎场。 这里是海市——寸土寸金、穷奢极欲的地界。 敢如此横行造次的,有史以来,纪琛是第一个。 alpha缓缓开腔:“死活不论。” * 夏季的天气阴晴不定,几个滚雷过后,空中开始酝酿一场暴雨。 两百米开外,比亚迪驾驶座上的人紧紧握着方向盘,双手因冷汗浸湿而险些脱手打滑。 “……第几个世界了?!” 一个光球静静地悬浮在他耳边:【亲爱的宿主,这是第四个世界。】 【您穿进了一本口碑急转直下的小说里。这本小说本因狠辣的反派人物而出圈,但结局却在作者五千帜的笔下崩得一塌糊涂。】 反派纪琛是纪家的次子,因刚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后又被检测出腺体缺陷,所以被纪家果断弃养,扔入福利院。 孩童的恶是招摇而袒露的。 基因突变、腺体残缺、克死母亲、纪家弃养……任何一条都能让童年的纪琛饱受非议和霸凌。 纪琛就是在一声声“怪物”、“畸形儿”、“丧门星”、“野种”中成长起来的。 而他的双胞胎哥哥纪林自小便顺风顺水,是光风霁月的纪家集团唯一代表人。 两者对比鲜明。 纪琛“不负众望”,终于在十八岁时落实了怪物的名声——他纵火烧了整个福利院,整场事故策划得缜密周到,甚至给自己留了万全的退路。 他伪造死亡痕迹,从此海市再也没有“纪琛”这号人物。 直到十年后,新品特效抑制剂在全国范围上市,以极恐怖的速度发展壮大,隐有垄断市场的苗头,最后甚至进军海市,强压老牌产业纪家一头。 【十年后,纪琛杀回海市。】 系统继续说:【本应该掀风作浪、藐视一切的反派,后期却被纪林派来的一个beta感化,强行洗白后的纪琛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引起父兄的注意,他是渴望温暖、渴望重返家庭才出此下策。】 对此,晋湖读者纷纷表示: 【这样的反派还有什么意思……作者你实在不行退钱吧。非路人,纯恶意。】 【啊啊啊恨不得穿进书里打醒纪琛的脑袋啊!他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这还是那个阴狠疯批的纪琛吗……老天奶……还我妈生纪琛……】 【还渴望温暖?就是黑化了二十年的我渴望起温暖来了,纪琛他都不会渴望温暖。望作者悉知。】 系统将本世界的任务布置下来:【作为关键人物,您需要停止一切洗白和感化行为,将反派的黑化值提升至100%,即算任务成功哦~】 过了一遍剧情的顾屿桐稍显从容了些,他瞥了眼后视镜,不出意外看见了紧跟其后的黑色suv。 他脚踩油门,引擎轰鸣:“所以这回,那个试图用爱和真心感化反派、结果不幸被对方发现了的蠢货beta是我?” 【嗯哼~】 顾屿桐蹙眉,面色凝重:“这和原剧情有出入——至少纪琛现在不应该发现我是纪林派去他身边的卧底。” 【由于您的穿越,导致原书剧情点发生改变,纪琛在此时发现您的真实身份也是正常的。】 “先不说这个。”顾屿桐刚刚穿过来,脑袋有些发沉,“前四个世界的很多细节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第163章 不记得情节、不记得对象、甚至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悟已往之不谏。宿主,做好当下的事情就好。】 “说得轻巧。”顾屿桐换挡提速,转速表飙升,高速行驶的车辆开始抖动,“被疯子追杀的人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话音刚落,一阵巨响,猛烈的顿挫感从后背传来! ——纪琛的人,或是纪琛本人撞上来了。 到了这一步,如此悬殊的实力差,只消纪琛的一句话,就能轻易截停顾屿桐。 但对方没有。 那辆黑色suv骤然发力撞完顾屿桐的车尾后,又收力,蓄意留出一段看似安全的间隔距离。 顾屿桐眸光微暗,鼻尖微皱:“……妈的,玩谁呢?” 车内。 刘右请示:“纪总,下一步?” 纪琛语气很淡:“激怒他。” 狩猎就是要见血见獠牙才有意思。 刘右按住耳麦:“再上来两辆,继续撞。” 顾屿桐刚一穿来就坐在车里了,此时的体力和耐性早已被磨得所剩无几。对方却仍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甚至摆出一副挑衅和游戏的姿态。 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比亚迪的左右侧冲出两辆车,不给他任何思索时间,恶狠狠撞了上来。 随后又故技重施地退离开来。 车窗被刮花,震碎。 顾屿桐率先感到一阵耳鸣,紧接着身体各处才缓慢地传来疼痛。 被撞疼的顾屿桐瞬间火起,他看向后视镜里那辆操纵全场的suv,强压下怒意:“偏不如你意。” 纪琛要挫他的锐气,要激怒他,看他被惹火后狼狈惨败的模样。 他偏不如他的意。 暴雨如期而至,响雷劈下,恍如白昼。 顾屿桐缓缓勾起嘴角,撞开雨雾,冲出包围圈,在两车相距一百米的时候,开始猛打方向盘—— 车身在惯性向前滑行间倒转了180度!!! suv和比亚迪的车头在瓢泼大雨中相碰,车轮卷起的雨花飞溅一地。 在车头相碰的一瞬,两人赤裸裸的审视目光也交织在了一起。 这个车吻比纪琛刚刚那招更有攻击力,挑衅而又放浪。 系统雀跃一声:【成功激怒反派,黑化值提高至10%~恭喜宿主,请再接再厉~】 顾屿桐知道纪琛也在看他。 他挑高眉梢,单手扶稳方向盘,向后倒去:“嘘~” 一个更挑衅更放浪的流氓哨。 刘右虽然知道这个由纪林派来的beta风流放肆,但不知道他这么风流放肆。 他心惊胆战地望向纪琛。 空气中佛手柑的信息素浓度飚至顶峰,纪琛同样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启唇: “就玩到这里。” “收网。” 纪琛手底下的人执行力很强,不一会儿,所有黑色车辆便包抄了上来。 这段路已经被封,路尽头也有纪琛的人在守株待兔。 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把力气都省下来——想想怎么在一个动了杀机的疯子手里活下来。 顾屿桐识时务地降速,停车。 刚一停下,周围的黑车便冲下一群人把他拽出来,反剪住双手,往他的膝窝处一踢,让他不得不跪倒在地。 雨还在下。 “你们要抓的是人,不是畜生吧。”顾屿桐被这伙人按在地上,被迫低垂着头,“怎么我连人权都没有了是吗。” 纪琛不下车,没人敢轻举妄动,也没人敢回他的话。 顾屿桐身上的薄衫湿透,紧贴腰际,既显出细窄腰身的同时,又露出暧昧的肉粉色肌肤。 ——那声流氓哨不算浪得虚名。 “纪先生,有本事抓我、没本事下车见我?” 两人耗着彼此所剩不多的耐心。 赌谁会先失态。 雨势小一阵大一阵。 顾屿桐浑身被浇透,发梢垂着水珠,纤而密的长睫被雨打得颤巍巍,毫无怜悯的暴雨顺着颈侧冲下去,在精致的锁骨窝内蓄起一汪水。 明明是个beta,却比omega还勾人。 失态、凌乱,还隐隐压着怒意,和方才吹口哨的那人两模两样。 这模样总算取悦了些正处于正常和失控两者临界点的alpha。 三分钟后。 顾屿桐被迫伏低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双手作皮鞋,往上是折角锋利的西装裤。 “我面前,你谈人权。” 冷薄的嗓音和暴雨一同浇灌而下。 顾屿桐脊骨酥麻,往上看去。 “顾执事,有本事卧底,没本事认罪。” 纪琛的脸和他的声音一样冷沉,眉骨低压,眼神锐利,黑眉耸入鬓间。 他的身侧有人撑伞,一群人静立雨中,阵仗很大。 顾屿桐本来是纪林身边的beta执事,只不过临时受命,被派去纪琛身边,目的就是摸清这位疑似死而复生的“胞弟”的身份真假性,盯着他的同时也尝试化解两人之间的仇恨。 通俗点来讲,顾屿桐就是个卧底的说客,是无脑感化反派的炮灰男配。 “我骗了你吗,做过对你不利的事吗?没有吧。” 顾屿桐身经百战,自然知道应付这样的反派应该怎么做——先假意顺服,再暗中筹谋,百试百灵。 “纪先生,我是纪林的人没错,可我一没泄露过您的行踪,二没窃取过您公司的机密。” 第164章 “唯一可能惹您不快的,无非就是昨晚我在答应和您上床后,衣服刚脱到一半、中途出去接了个纪林的电话,结果被您发现了。” “您的敌意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强词夺理,不必理会。 纪琛俯视而下,能瞧见beta白皙流畅的后颈,顺着脊骨往下,腰腹间肌肉明显,并不似omega那样娇美甜软。 在某些方面或许承受得起更暴.虐的对待。 于是话题一偏:“你该庆幸你不是个omega。” 顾屿桐露出点费解的神色。 他很怀疑这人不会说人话,也听不懂人话。 纪琛抬抬手指,按着顾屿桐的保镖接受到指令,抓住他的后颈,让他摆出挺腰和抬头的姿势。 纪琛迈步上前,用虎口卡住他的下巴: “一,是你主动要爬我的床;二,通话录音我已经听过了。” “跟我谈条件的筹码,你有吗。” 敢情这原主温暖人的方式还真是用爱啊,实打实地把爱做出来,好一个“感化”。 顾屿桐默默叹服。 “……”顾屿桐自知理亏,试探道,“纪先生再怎么在海市只手遮天,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对人下死手吧。” “只要我想。” alpha手中力道愈深,昭示着耐心的告罄。 又是封路又是劫人,阵仗这么大,不过是给纪林一个下马威。 至于顾屿桐,无足轻重。 不过得罪了纪琛,下场自然不会太好看。 纪琛抽回手,利落起身:“带回去。” 顾屿桐隐隐不安,余光瞥见了刘右手中的胶带和绳索。 他有直觉,如果就这样被带走,未来的几小时内很快就会有一场车祸、火灾或是别的什么“意外事故”发生在他身上。 “纪先生!”他猛然挣开、站起,没了束缚后重新挺起肩背,直视纪琛,“我是纪林的执事,也可以是你派去纪林身边的执事。” 当场倒戈。 保镖上前,作势要重新摁住顾屿桐。 纪琛扬手挥退。 “卖主求荣。”纪琛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脑子转得快,可惜是个墙头草。” “纪林能在您身边派盯梢的,您为什么不能在他安插眼线?” 纪琛眸底兴味更浓:“一个靠背弃旧主求生的人,凭什么以为我会选你。” 纪琛多疑,没那么容易被说服。 “没有新主旧主之说,哪方局势有利,我就转投哪方。”顾屿桐肩背挺括,乍一看坦然从容,狡黠和算盘却都藏在眼底,“纪总是商人,利益至上的道理不会不懂。” 顾屿桐嘴角挑起微笑的弧度:“我是见利忘义没错,可除了我,纪先生能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选吗?” 卧底来当卧底,这个反串的确最保险最不容易被人怀疑。 “十年了,纪先生重返海市,不只是想开拓新品市场吧。” “福利院的十八年,也是纪林众星捧月的十八年。同为纪家后人,一个被骂‘怪物’,一个渊清玉絜,换成谁心里都不好受。” “骨血至亲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巴掌要打,生意也要做,我知道,您也是这样想的。我有把握拿到纪林的把柄,拿到容兴集团的把柄。” “海市的水既然不干净,那就把它彻底搅浑。” 一个见利忘义,一个阴毒狠恶。 确实合拍。 “不想和我试试吗?”顾屿桐轻飘飘地一笑,“床上还是床下都可以。” 这声笑不知又哪里刺激到了纪琛。 他再次捏住顾屿桐的下颌。 点评道:“不知死活。” 佛手柑的信息素味道在周围扩散、肆虐。 纪琛的腺体受损,易感期的频繁和恐怖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这样的症状伤人伤己,市面上已有的抑制剂根本没用,每一次的易感期都是在私人医院的监禁室里度过的。 刘右抬手擦汗,声音略颤:“纪总,教训也给了,我现在送您去医院。” 周围的保镖即使受过特殊训练,出发前也都服下过特效药,可在这样紊乱狂躁的同类信息素影响下,不由得隐隐有些躁怒。 气氛开始变得古怪。 顾屿桐是个beta,虽然闻不到但余光瞥过这些人,忽然察觉到什么。 他幅度轻微地用颊肉去蹭纪琛的指腹,浅褐色的狐狸眼不怀好意地挑起: “啊……” “您对我发.情了。” 第70章 兽性 此话一出,包括刘右在内的所有人都惊惧地不敢出声。 腺体残损一直以来都是纪琛的隐疾,没人会上赶着触他的霉头,更别提当着他的面把“发.q”二字说出口。 纪琛按了按顾屿桐的脸颊,当做回应:“别找死。” “不找死。”顾屿桐笑意愈盛,半真半假道,“找艹。” 面前胆大包天又故作狡猾的人和之前只知道冲他摇尾巴的beta,简直判若两人。 但显然,眼前的人更有意思。 纪琛眼眸微眯:“纪林就是这么教你的?” 顾屿桐佯装无辜,不对自己的任何话负责:“我开玩笑呢,您别当真。” beta的身体构造和omega不同,无法像omega那样释放信息素来安抚易感期的alpha。 同样也不会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没有人能通过标记来强行和他产生羁绊,更没有谁能在他身上宣誓主权。 第165章 他永远冷静、独断、作壁上观。 下颌处的痛感加剧,纪琛对他的忍耐已经濒临极点:“我对beta没有兴趣。” 顾屿桐嘴角轻佻,收放自如:“雨还在下,您的头发湿了。” 说罢,用手背去蹭纪琛额前正滴水的发梢。 纪琛梳着一个利落的背头,湿发垂在额前,性感又禁欲。 一个没想到真能碰到,一个没想到真敢碰。 顾屿桐的手不小心蹭到了纪琛的眉梢。 “果然好烫。”顾屿桐轻笑两声,浑然不觉危险,“烧成这样,说明您进入易感期已经有阵时间了——原来抓我比泻火更重要。” “还是说……”他站得离纪琛更近了点,“您就是为了抓我去泻火的。嗯?” 如果说菊花和命只能保住一个,傻子都知道选后者。 刘右和一众保镖简直快要被纪琛身上的压迫感逼到窒息,可顾屿桐不仅置若罔闻,甚至还在出言不逊。 “纪总……您这次的症状比之前严重得多,再不处理,恐怕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您先上车,我们得送您去医院了。” 纪琛松开顾屿桐的下颌,却反手攥住他的手腕,往车上走。 顾屿桐乘胜追击:“纪先生不是不对beta感兴趣吗。” 终于,上位者的高傲姿态被卸下,露出alpha原始兽性的面貌。 “顾执事不是找艹吗。” 纪琛的动作丝毫没有怜惜的意思,将人掼倒在车后座,随后拽松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 如果现场有omega,肯定会被这样狂躁的信息素刺激得当初发.q。 “遗憾的是——” 但顾屿桐始终清醒,置身事外,“您标记不了我。” alpha在易感期里的领地意识会到达顶峰,无法标记意味着无法占有,这对任何一个易感期中的alpha来说,都是赤裸裸的精神折磨。 更何况是掌控欲本身就很强的纪琛。 “来卧底前不是查过我吗。” 纪琛语焉不详,上车将人按在车后座,用手摩挲着beta的后颈,“知道我是做药的吧。” “新品特效抑制剂的产业巨擘,恒耀集团的背后老董,纪家双生子之一,容兴集团纪林纪总的亲弟弟。” 顾屿桐细数完纪琛的所有身份,随后客观评价道,“除了癖好变态之外,您是一个很优秀的企业家。” 纪琛轻哂:“漏了一个。” “有没有可能,我可以在这里——”纪琛的指腹粗粝,骤然捏住顾屿桐的后颈肉,“强行植入一个omega人工腺体。” 顾屿桐很细微地挣扎了一下,眼里的抗拒一闪而过: “……市面上的正规手术需要向上逐级提交申请,有批条才能办事,就算是去黑市找专人动手也很难保证成功率,更何况,以目前的科技手段来说,强行植入腺体后的人就没有活到三十岁的案例。” 换而言之,想要植入腺体,要么上头后台够硬,要么黑市有自己人,要么自己有这个手段和本事。 纪琛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想。” 佛手柑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洒下,浸透顾屿桐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纪琛吩咐下去:“回半山别墅。” “用这种的手段让别人服软,未免太过低劣卑鄙了吧,纪先生……” 顾屿桐仰躺在后座上,后颈被禁锢着。 “不是说想替我办事吗。”纪琛堂而皇之,“就这么完好无损地回到纪林身边很难不让人起疑。” “省点力气,晕在手术台上大家都不好办。” 尽管很隐秘,但顾屿桐还是捕捉到了alpha蓄满恶意的腔调。 周围的保镖和打手结束任务,准备返程。 刘右正准备给纪琛关车门时,手机一震,他掏出来、接通。 神色微变。 “纪总,是证监局的人。原本约定的谈话时间提前了。” 纪琛因为易感期的原因,浑身燥热,额角突突:“现在?” 刘右点头:“是的,那边在催了。” 顾屿桐如获大赦,撑起身体,哂笑:“真遗憾啊纪总,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纪琛似乎并未有放过他的打算。 他下车前吩咐开车的人:“带回去,先看好。必要时允许采取特殊手段。” 顾屿桐坐在suv的后座,一直盯着纪琛的背影,直到看到他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这才稍稍松懈了些。 此时的掌心早已冷汗密布,顾屿桐缓慢地活动着僵硬的关节,又揉了揉被捏疼的后颈。 高度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顿时让他有些乏力。 一众保镖将顾屿桐送至半山别墅。 这里是纪琛的住宅。 林荫成群,建筑庄肃,后花园和庭院面积不小。 人阴森,宅子也阴森。 刘右跟着纪琛走了,把顾屿桐送回来的这群保镖里地位最高的似乎是刚刚开车的alpha。 孔翔的眼下有一道很长的刀疤,蛇眼,窄脸。 他抄兜跟在顾屿桐身后,动手推搡了一下:“他妈的,倒是走快点啊。” 顾屿桐不想多生是非,忍住了。 谁料孔翔仍然不依不饶,笑了起来,指着顾屿桐的后背和身边几个哥们调侃:“也不知道纪总怎么就放过了他,一个beta,没有信息素,大概也只能凭点床上功夫来取悦纪总了吧!” 第166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跟着一起笑的估计是孔翔的跟班。其余保镖立在原地,他们只听纪琛一人的话,没有一同调侃,也没有多管闲事。 “我看他刚刚那副勾引人的样子,得亏是个beta,要是个omega那还得了,指不定有多骚——” 孔翔话音未落,脸上猝不及防砸来一个拳头!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顾屿桐一个转身,出拳狠准,“特么腌臜谁呢。” 孔翔的鼻骨断裂,鼻血瞬间流了下来:“草……你一个在床上摇屁.股的,不过是仗着今天纪总多看了你几眼,竟然活腻了敢打老子?!” “仗着纪琛?”顾屿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打你需要还仗着谁吗?” 孔翔眼神淬毒,招呼几个兄弟上前:“今天用完明天就扔的货色,就连纪总都说必要时可以采取特殊手段,别真把自己太当回事了。都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beta和alpha的身体结构不同,凭体力和体型,顾屿桐当然打不过,可论巧劲和阴招,这些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顾屿桐险险夺过一记直拳,抓住孔翔的手肘借力转身,沉肩一顶,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砸翻了身后一个正准备偷袭的alpha。 剩下两个alpha一齐上前,顾屿桐眼疾手快,一个滑铲,在成功绊倒一个后,顺带给了另一人的裆下一击肘击。 满地狼藉。 呼了口气,顾屿桐站在原地扯松领口: “看清楚了,狗仗人势的人是你们。我从来不需要仰仗谁。” 又看向孔翔: “打你,我仗的是我自己的拳头。” 这一带是林荫,两排是修剪得当的罗汉松,直直通往道路尽头的纪宅。 素来庄静肃正的宅子,今晚彻底打破沉寂。 大道的另一头响起鸣笛声。 刺目的车灯在顾屿桐眼前一晃而过。 顾屿桐抬手去挡的功夫,车上下来了一群人,很快便和纪琛的保镖厮打在一起。 “纪……总?” 顾屿桐看过去,车的副驾驶下来一个alpha。 眼梢狭长,眉骨低压,和纪琛很相似的一张脸,只不过多了几分顺风顺水的矜贵柔和。 这是纪林。 容兴集团的长公子。 纪林大步迈向顾屿桐,牵起他刚刚受伤的手:“……纪琛已经被叫去监管谈话了,暂时不会回来。早该想到他不是什么善茬,当初我就不该让你来这里。” “手疼不疼?” 剧情里,顾屿桐很早就跟了纪林,一直都是他的执事。 而他派顾屿桐去纪琛身边,一来是出于信任,二来是真心想要劝纪琛迷途知返,收敛本性。 在原剧情里,纪林一直都是正面形象。他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是从小被寄予厚望的集团接班人,也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团男一。 在他眼里,世界是光明而美好的,他无法理解纪琛,更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毁在纪琛手里。 所以他忌惮纪琛、憎恶纪琛,更瞧不起他。 纪林和纪琛,代表着两个极端。 一个朗月清风,一个罪大恶极。 顾屿桐摇摇头,收敛敌意,笑道:“揍人揍的。” 纪林慢慢倾身,在顾屿桐颈侧闻了闻。稍微缓和的神色倏地冷了下去:“他碰你了。” 顾屿桐一怔,他虽然闻不到纪琛的信息素,但不代表纪林闻不到。 刚刚两人这么近的距离,身上肯定沾了不少味道。 “没有。”顾屿桐暂时不想同时把这两个alpha都得罪,只得宽慰道,“只是挨得近,刚好他易感期,所以衣服上不小心沾上了点味道。” 纪林纠正他的说辞,板正脸色:“不是一点,很浓、很呛。” 顾屿桐隐隐察觉到纪林对他的态度不同寻常,但并未戳破。 他暂时不想节外生枝,如实解释:“身份暴露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纪琛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从他手里逃脱不是一件易事,少不了肢体和言语冲突。” 纪林素来温润的面容露出嫌恶的神色:“他有病,不正常,脑子和身体都是。” 纪林一看顾屿桐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淋了雨又受了委屈,于是脱了外套罩在他身上。 “纪琛从小性格孤僻,骨子里就是冷血冷情的人。既然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这样的人渣,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纪林的眼神不同于纪琛,像天山融雪,和煦温暖:“也不会让他再碰你一根手指头。” 打起来好,打起来就不愁黑化值了。 顾屿桐眉梢微挑,点点头。 一行人在接走顾屿桐之后扬长而去。 他现在需要重返纪家—— 因为在原剧情里,纪家的水很深,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知道有一样东西,只要找到这样东西,就能进一步激怒纪琛。 系统温馨提示:【黑化方法千千万,请宿主量力而行。本世界并不提供任何复活装置哦~】 顾屿桐置若罔闻。 车内,顾屿桐忽然偏头来了句:“纪总,当年您和纪琛出生时是早产对吗?” * “据相关消息,近来势头强劲的新型抑制剂制药企业——恒耀集团遭到群众匿名举报,被指疑似违规经营,目前,海市证监局已对集团老董纪琛纪先生采取监管谈话……” 第167章 “有传闻称,纪琛和十年前福利院火灾事故中确认死亡的纪家次子同名同姓,样貌相似,系同一人。” “传言一出,商界流言纷纷,更有阴谋论指出此次举报是有人蓄意为之。” “今晚将是纪琛先生的第一次公开露面……欸,纪先生您好!” 谈话结束。 海市中心大厦下,纪琛一身铁灰色西服,阔步走出旋转门。 门口围堵着的记者蜂拥而上,快门声不断,镜头聚焦在面前这个面容英毅俊朗的alpha身上。 “纪先生,自您前段时间现身海市以来,关于您和纪家关系的传言便层出不穷,请问您有没有什么想回应或澄清的呢?” “纪先生,此次谈话会不会影响恒耀集团接下来的发展或是导致市场股价下跌?” “……” 刘右一边拦截人群,一边小心谨慎地观察着纪琛的神色。 立交桥上的推拉博弈已经耗尽了纪琛的全部耐心,再加上为期一个半小时的谈话,此时此刻的纪琛随时都可能会失控。 后果显然不是这些人能担待得起的。 “纪先生,如若流言属实,是否能说明这一切都是容兴集团的纪林在背后推波助澜,今后又是否会对贵公司做出进一步的制裁?” 纪琛停住脚步。 主干道上驰来一辆黑色商务车,在路边停稳,车牌是显眼的五个零。 刘右紧张地看了眼那名提问的记者,眼神示意他住嘴。 “他大可试试。” 纪琛看向镜头,语调轻慢。 压迫的信息素让在场众人纷纷退后了几步。 短短五个字,几乎回答了所有问题。 是兄弟。 纪林的手段他都知道。 但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好……好的,谢谢纪先生,慢、慢走。” 在闪烁不停的聚光灯下,纪琛上了商务车,刚一坐下就听见车尾的沈迟山含混笑道: “我说纪总啊,收收你的味道。我前脚才伺候好这些小o,你别一上来就勾他们,这些家伙都磨人得很呢。” 纪琛脱了外套,随便一扔。领带被扯松。 “有火冲你那个beta发去,”沈迟山将额前碎发一撩,在怀里小o的脸上留下一个酒气的吻,“老子事刚办完,你一个电话就来这里接你了,合着快十年的交情你拿老子当司机使唤呗。” 刘右赶忙道歉:“沈先生,今天实在是特殊情况。那个beta还没来得及处置,我们就接到监管谈话提前的通知,纪总又还在易感期……所以……” 纪琛眸光冷寒,蓦地出口:“回别墅。”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过高,饶是沈迟山也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坐姿,警戒道:“去你的医院。” 车后空间宽敞,有不少嘴甜温顺的omega。 纪琛的旁边就坐了一个。 乖巧柔顺,腰软肤白,又千依百顺。 沈迟山冲他调笑道:“小乖,你去灭灭纪总的火。要是能讨到纪总的欢心,我车库里的车随你挑。” 刘右刚要开口阻拦,却被沈迟山叫住:“你别拦着,你家纪总这么多回易感期都没尝过omega的味道,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今儿个我看着,给他开开荤。” 纪琛的易感期和普通alpha的易感期不一样,刘右要拦是有原因的。 搞不好会出人命。 那个omega细皮嫩肉的,模样讨巧,他小心翼翼地挪过去,而后跪在了他的脚边。 抬头看他。 却猝不及防被纪琛攥住下颌。 alpha的声音含混粗哑:“谁准你靠过来了。” 佛手柑味的信息素对于眼前的omega来说,无异于催化剂。omega往前靠了靠,带着几乎是讨好的笑,喊他: “……纪总。” 纪琛微不可查地蹙起眉。 omega的脸很软,性格也柔顺,信息素也是甜甜的花香。几乎不需要逼迫和激怒,便乖巧顺心地贴上来。 和那人不同。完全不同。 纪琛手上的力道加深。 “纪、纪总,我的脸被您掐得好痛……!” 纪琛回过神时,omega的下巴已经留下了一道绯红的指印,娇嗔道:“纪总,您轻点呀。” 不禁掐,不禁疼——不像他。 纪琛的眉蹙得更深,面色不虞。 沈迟山注意到这边,不着正经地哂笑:“怎么?不喜欢乖的?那可怪了,不喜欢omega难不成喜欢beta?” omega的脸被攥得通红,饶是如此,却仍没有脾气般地往上贴,伸手就要去解纪琛的皮带。 “滚。” 纪琛不是不喜欢乖的,也不是不喜欢omega,但他却听见自己沉着声音低斥了一句。 沈迟山好像懂了什么,掀唇低笑了两声,阴阳怪气道:“啊,不得了,看来的确病得不轻,快去医院吧。” 车驶进纪琛的私人医院,刚一停下,下车前,刘右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刘右的神色顿时一寒: “纪总,人被带走了。” 不是走了,也不是跑了,是被带走了。 主动和被动的表述差别就在于,后者也许意味着立交桥上的较量或许只是一场用于拖延时间的骗局。 他们早已串通好了。 沈迟山生着一双含情桃花眼,他撩起眼皮轻飘飘扫了脸色阴沉的纪琛一眼。 第168章 半是调侃,半是叹惋:“从不失手的纪老板,好像已经是第二次栽在这个beta手里了。” * 私人医院的监禁室里。 灯光昏暗,氛围死寂。 特殊金属制成的防护栏将监禁室里的alpha和外界隔开来,监禁室外的走廊落针可闻,正站着一群伤得不轻的保镖。 伤势最重的孔翔站在最前头。 房间里,纪琛的脸上戴着金属止咬器,将随时可能显露的獠牙暂时压制。 他的手腕上绑着监测仪器,由专门的医生随时监测他易感期的各项生命体征数据,便于随时阻止他的失控行为。 监禁室没开灯,alpha的脸隐在浅淡的月色里,晦暗不明。 一双浓墨般幽黑的眼正盯着房间里唯一亮光的一块屏幕看——那是纪宅的监控。 监控里,纪林带着一群人闯入纪宅,带走了顾屿桐。 两人姿势亲昵,纪林俯身在顾屿桐颈窝处嗅闻的动作被拍得一清二楚。 纪林将身上的外套披在顾屿桐身上,挨得很近,亲密地一同上了车。 孔翔抹了把鼻血,恨恨道: “那小子揍倒我们后,纪林就带人闯了进来。他们看上去就是提前串通好的样子,计划缜密,那小子也没有任何抵抗,披了纪林的衣服后就上了他的车。” “纪总,我们被这伙人给骗了!” 孔翔心中有恨,话里藏私,说得自然添油加醋。 不幸的是,监控上两人的表现恰好能佐证这些话。 显示纪琛体征数据的机器屏开始发出警告声,数值开始飙升,直到远远高于正常值,尖锐的嗡鸣声在安静的监禁室里显得格外可怖。 走廊尽头的医生拿着护具匆匆赶来。 纪琛的嗓音寒意浸骨,森然一笑: “好本事。” 记录仪突然炸开,刹那间,火花四溅。 “好一个鹣鲽情深。” 第71章 含冰块 纪家是海市首屈一指的商业巨鳄。 纪望山名下的容兴集团是抑制剂生产的老牌企业。 纪望山一生有过两个儿子——长子纪林几乎成长为了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他谦顺有礼、恭谨温润;次子出生就是个怪物,性格更是阴鸷怪异。 商人家庭重利,不需要身体有缺陷的继承人。 纪望山更不会留这样一个纪家后人来打自家抑制剂的脸。 但要说像,纪琛或许才是那个最像纪望山的人。 “父亲?” “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纪林带着顾屿桐刚一踏进宅园,就看见了一楼大厅里,纪望山正坐在小叶紫檀木材质的太师椅上喝茶,电视里正播报着今晚头条新闻—— “他大可试试……” “好……好的,谢谢纪先生,慢、慢走。” 纪望山的目光扫视过纪林身后的顾屿桐,随后落在纪林身上: “这就是你说的,请我放心。” 纪林挡在顾屿桐身前,恭谨道:“父亲,公司的几个海外项目正在筹备中,预计今年年底可以在欧洲打开销售市场,至于您上回叮嘱我的事情……” 杯盏被掷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纪望山摁下暂停键,电视显示屏定格在纪琛看向镜头的那一瞬。 墨黑瞳仁,在夜里像是一匹蛰伏的恶狼。 “福利院被火烧没了,你的脑子也跟着烧糊涂了?” 纪望山手中的木杖在地上点了点,继续说:“十年前的事情就算查清楚又如何,他认你这个哥哥吗,认我们纪家吗。他名下的恒耀,不是摆明了要和我们对着干?” 顾屿桐觉得好笑,当初是你们先把人扔进福利院,如今人好好地回来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欣慰而是忌惮。 纪望山在忌惮纪琛。 “父亲,纪琛刚被传去约谈,证监局会——” “一无警示函二无任何处罚,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以为他会受多少影响?” 纪林低头:“父亲,是我太大意了。” 纪望山的话点到为止,纪林从小聪慧,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纪望山重新端起茶,掀盖、刮着浮沫,转而把目光重点放在顾屿桐身上,话却是对着纪林说的:“辞了。” 纪林抬头,冷静地看着纪望山:“派他去纪琛身边是我的主意,和他没有关系。” “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beta,待在你身边能干什么?”纪望山的话不容置疑,“你不辞,我有的是办法让这个人彻底消失在海市。” 纪林很少会出言顶撞,但也仅限于他认同纪望山的时候。 纪林直视他:“父亲,您的意思我明白。可如今海市,还没有我会丢的东西。” 纪望山刚想呵斥,却忽然呛了口气,放下茶盏剧烈咳嗽了起来。 身边的管家连忙说和,给老爷子抚背:“老爷,纪总有自己的主意,您别太操心了,前段时间才出院呢,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纪林看了眼时间,不疾不徐吩咐道:“送老爷子回老宅,找个私人医生好好看看。” “纪老爷子慢走。” 顾屿桐笑笑,裹紧了身上纪林的外套,拿出莫大的谦卑说道。 “你……!”纪望山脚下不稳,怒意满满地瞪了顾屿桐的一眼。 纪望山这样的人实在是不讨喜,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纪琛也是这副模样。 第169章 顾屿桐谁也看不惯。 这次小风波过后,顾屿桐还是以执事的身份留在了纪林身边,只是纪林考虑到他这段时间过于辛苦,于是给他放了几天假。 顾屿桐当然欣然接受。 因为他正好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市区边沿的地下酒城里,舞乐喧嚣、灯光晃眼。 系统隐匿在五光十色的彩灯中,对顾屿桐说:【二十八年前的纪家私人医院,纪夫人难产而死,生下二子,纪琛和纪林都是早产儿,生下来就被送进了保温箱。】 【没人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纪琛在被抱出保温箱后便检测出了腺体缺陷症。】 【在那之后,纪望山将纪琛扔给福利院,同一时间,纪家抑制剂销量再破新高。】 【纪夫人曾留下过一段录像,并在死前交给了她唯一的弟弟。如今,她的弟弟正混迹在地下酒城的某处。】 顾屿桐要拿的,就是这段录像。 “虎毒不食子,我看未必见得。” 系统突然说:【对了宿主,三天前检测到反派黑化值提高至20%,系统分析可能和您被纪林带离半山别墅有关,请保持警惕,反派很有可能会对您采取手段,请务必存活下来~】 可惜,喧闹的音乐掩盖着系统的这段话。 顾屿桐没能听见。 舞池里的各色身躯疯狂扭动着,灯球在穹顶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照向这边的卡座。 顾屿桐将手里的牌全掷出去,往沙发上一靠,嗓音慵懒:“愿赌服输。” 说罢,解开了身上的第五颗纽扣。 离他最近的omega没骨头似的往他臂弯里靠,递了杯酒:“顾哥,您这都输了,还怎么和我们谈条件呀?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玩儿,我们保准让您赢个痛快~” 空气里飘溢着各种甜香的信息素,如果顾屿桐是个alpha,简直不敢想象会是怎样一番春景。 顾屿桐垂眸看了眼那杯酒,艳红的酒浆表面明目张胆地飘了两粒胶囊。 他嘴角噙笑,夹起、扔掉:“玩得不小啊。胆子真大。” 不远处,顾屿桐的卡座对面—— 酒城的老板规规矩矩地站在沙发边,收回视线,拾起打火机给座上的alpha点火:“纪总,没喝。” 纪琛的小臂上有束带和锁链绑过的痕迹,关节处有渗血。 他叼着烟,烟尾猩红:“是吗。” “纪先生,”酒城老板实在是被纪琛折磨得精神崩溃,他哀哀道,“您要是惦记那个beta,我现在就要让人把他给您绑过来,你想怎样都行,您这么一直为难我也不是个办法啊!” 说罢,谨慎地看了眼纪琛身后站着的那群打手。 纪琛咬着烟,嗓音含糊:“让他玩。” 灯球的光投下,掩住alpha眼底的阴郁。 刘右随时观察着纪琛的状态,以防不测:“纪总,这里满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您的易感期刚结束,不宜久留。” “而且……而且,监禁室刚被您毁了,还在重建中,您万一又发作,没有地方给您待了……” 纪琛掀起眼皮,扫了眼他,示意他要么闭嘴要么滚出去。 刘右识趣地闭上嘴。 暧昧的灯洒下,顾屿桐最外面的黑色西装外套已经敞开,里面的酒红色衬衫解开了五颗扣子,露出紧实精劲的腹肌。 锁骨处印满吻痕。 “亲也亲了,酒也喝了,你不是百事通嘛,怎么这嘴就是撬不开呢?”顾屿桐单手搭在沙发背上,被酒浸润过的嗓音沙沙的,笑骂道。 被点名的omega在顾屿桐怀里拱了拱,撒娇说: “刚开始都说好了,赢了我们的牌就告诉你黄正林在哪儿,哥哥输了想耍赖就算了,怎么还怨起我们来了?” “就你难伺候,我衣服都脱成这样了,怎么能算耍赖呢?”顾屿桐左手扣着酒杯,修长的食指搅动着酒液里的冰块,好脾气地哄着人,“那你说说看,还想玩什么。除了给我下药,其他都依你。” omega从他怀里起身,拿来桌上的一个转盘: “喂冰块。” “指到谁喂谁,我看得开心了,自然告诉你黄正林在哪里,在哪间房。” 顾屿桐喝了点酒,把他脖子强硬地勾过来,笑吟吟道:“这里头这么多人,万一指到的是个变态,你也忍心让我喂他?再说了,这冰块要是喂到别人嘴里,你不吃醋?” omega把嘴一撇,轻哼了声:“我看像哥哥这样的人,应该巴不得能亲到别人吧!” 顾屿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转吧。” omega转了三次,次次都转到他自己。 谁料他回回都不让顾屿桐靠近,硬生生让顾屿桐含化了三颗冰块,这才舒展开眉目,露出点笑意:“哥哥,冰不冰呀?” 顾屿桐唇齿发寒,他活动活动下颌,轻笑着斥道: “记仇的东西。” “我自己来转。” 顾屿桐抬手在转盘上很随意地拨了拨,金属指针绕了几圈,最后速度变缓。 桌边围着的人全都凑了上来,等着指针停下。 顾屿桐倒是不急,食指继续转着杯中的冰块,双目半阖,眸光泛着朦胧酒色。 最终,金属指针缓缓停下。 ——指向了十二点钟的方向。 有人喊了声:“是对面卡座的人。” 食指停住,搁下酒杯,顾屿桐懒懒撩起眼皮,朝着十二点钟的方向看去。 第170章 “那人……好像不是这儿的常客吧?” “看着面生,不是很好惹的样子,应该是个alpha。” “要不算了吧,干脆换个人再转一次。” “哥哥都还没发话呢,你们这些人闲操什么心?”omega看向顾屿桐,抱臂往沙发里一躺,挑眉说,“哥哥不是在哪儿都吃得开吗,怎么,这回怕了?” 本来他没想逼顾屿桐,但周围的人越是替顾屿桐打退堂鼓,他就越是期待顾屿桐栽面子。 “哥哥,你要是实在腿软不敢去,那就算了吧。只是可惜了,哥哥休想从我嘴里知道半点黄正林的消息。哼~” 顾屿桐吃软不吃硬,一听就知道这是在激他。 可omega是这儿的百事通,要想知道黄正林的下落,少不了要讨他的高兴。 “牌也输了,衣服也脱了,总不能让我今晚白来一场吧。” 顾屿桐脱下黑西装,随手一扔,笑着点点omega:“说好的,喂了那位,你可得开口告诉我黄正林的下落。不然饶不了你。” omega挤挤眼:“一言为定~” 脱了黑外套,顾屿桐站起身,夹起酒里的冰块含进嘴里。 酒红色的衬衫扎进黑西装裤里,领口大敞。他借着醉意,撩起额前碎发,看向对面卡座的alpha。 不巧,对方好像也在看他。 第72章 惹恼 alpha的半张脸戴着假面,眼窝深邃,鼻梁高挺。 很英俊的一张脸。 “不算吃亏。” 顾屿桐立在原地欣赏了会儿,眼梢含笑。 舞池中央的音乐愈发鼓噪,欢呼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醉意上头,以至于顾屿桐没能认出这人是谁,也忽略了alpha周围危险的低气压。 他径直走过去。 摁住alpha的肩,将人推向沙发背,单膝跪上去,放在alpha□□。 “接个吻,张嘴。” 顾屿桐喝了不少,此刻的嗓音很低很哑,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他用犬齿磨了磨嘴里的冰块,叼好,俯身,咬住了alpha的下唇。 刘右和一众保镖愣了足足三秒!!! 经过严格训练的他们,擅长处理几乎所有的突发事件,甚至包括飞机失事、团伙绑架、多方火拼、火山爆发、地震洪水等等…… 上至天灾,下至人祸,就没有他们处理不来的。 可面对自己老板被强吻这样的刺激场面,他们简直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保镖头头惊恐地看向刘右,眼神示意:右哥,现在怎么办? 刘右很早就跟着纪琛了,在纪琛面前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俯首称是的人,另一种是自不量力、但被教训过后俯首称是的人。 前者让他顺心,后者让他不顺心。 很好分辨,所以很好处理。 但他暂时没从这个强吻中品出来,纪琛到底称不称心。 “再看看,先不急。”刘右用口型示意。 酒精麻痹了顾屿桐的神智,冰块冻得他口齿生寒,急于汲取热意。 他撬开纪琛的唇,用舌尖轻轻一顶,把冰块连同舌尖一齐推送进了纪琛嘴中。 “谁也不吃亏,我让你咬回来,怎么样?”顾屿桐说话含混,用舌尖轻扫他的上颚。 酒精和寒意在两人嘴里共享。 纪琛背靠沙发,稍稍抬首,用目光扫过顾屿桐酒气氤氲的眼,再到敞开的酒红衬衫,最后聚焦到锁骨周围的那些绯红吻痕。 他淡淡评价: “脏。” “嫌脏怎么不在刚开始的时候推开我?” 顾屿桐沉沉低笑,冰块在两人交缠的舌间融化开来,水溢出来、滴在两人胸膛之间。 声音黏糊:“你不是也喜欢吗,亲完知道嫌我脏了?” 冰冷的寒意也逐渐消弭,被alpha的炙热化开。 顾屿桐有些上头,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唇边的热意。 他圈住alpha的后颈,伸手就要去解纪琛的假面:“你是alpha,信息素什么味道?” 纪琛推开他,结束这个荒诞的吻: “想知道?” 纪琛按住他解假面的手。 他的脾气在此刻出奇的好,像是一只盛怒过后成功被安抚下来的大型猫科动物。 顾屿桐眼梢上挑,带点戏弄人的意思:“想闻闻。” 纪琛大手一揽,把人从身前拽下去,跌在沙发前。 随后从沙发上坐直身体,按住beta的后颈,自上倾轧而下,再次碾上了beta微微泛红的唇。 “怎么见谁都是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顾屿桐有些缺氧,被迫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是个人就能下嘴,对其他人也这样么。” “这样的beta,还真是少见。” “谁教的你。” 纪琛始终是一幅上位者姿态,气息稳重,唇齿磕碰间,血腥味四溢。 “妈的……点到为止,你够了!”顾屿桐的头仰得很酸,在窒息感里剧烈挣扎起来。 却被死死扣住后脑,无处可逃。 alpha暴戾的本性一览无遗,终于藏无可藏,暴露出来: “够不够,你说得算吗。” “不玩得好看点,你回去怎么和你的omega交代。” 刘右这时才勉强分清楚纪琛此刻的内心,不算称意,也不算反感,倒像是被戏耍过后的恼恨。 他眼神示意其他人:先不必动手,看老板眼色行事。 第171章 顾屿桐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对象,索性张开嘴,纵容对方继续加深这个吻,随后看准时机,狠狠咬住了纪琛的舌尖。 濒临窒息:“……各自玩得开心就好,你觉得呢?你这么生气,该不会这是你的初吻吧?” 纪琛松开了他。 顾屿桐捂着脖子,趴在地上猛烈地汲取氧气。 这个吻和缠绵搭不上一点边,无疑带有强烈的惩戒意味。 顾屿桐缓过神后站起来,轻佻地笑笑:“……猜对了?” 他正正衣襟,从兜里摸出一大把纸钞,两指夹出来,往空中一扔。 故作愧疚:“很抱歉,不知道您没和别人接过吻。这些钱,买您的第一次,够了吧?” 这是一个极其破格逾矩的行为。 很危险。 刘右冷汗直出,劝阻的话噎在嗓子里,怎么都发不出声。 纪琛胸膛微震,半晌后竟是笑了一下。 青天白日的简直见鬼了。 刘右打算等会儿去庙里拜拜。 这么一番下来,顾屿桐的酒也醒了大半,他懒得和这种和纪琛一样的神经病掰扯,转身离开。 两人拉拽的动作幅度过大,导致顾屿桐转身离开后,从他身上掉了好多卡片下来。 纪琛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渍。 垂眼看去——是房卡,很多房卡,各色房卡。 纪琛的眼神瞬间又暗到了极点。 这边。 等顾屿桐回了卡座,包括那名百事通omega在内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刚刚的场景他们都有目共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alpha身上的凶狠,只有顾屿桐当局者迷,有恃无恐。 “哥哥,刚刚吓坏我了。那个人看起来像是能把你生吞活剥了,你怎么敢的啊?” “这不是得讨你的欢心嘛。” omega咬着唇,有些歉疚的样子:“好啦好啦,这么拼命干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 “黄正林以前基本上每天都来这儿喝酒,不过这段时间来得少了,据说是在躲人。有人说他是被追债的人吓的,也有人说是他被什么人盯上了。” “他最经常去的包厢是地下二楼的1207,听说他今晚会过来。哥哥你去蹲蹲,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碰上。” “哥哥,你这么急着找黄正林,到底有什么事啊?” “你猜。” 顾屿桐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单手掸在肩上,左手抄兜,往侧门处走。 被冷落的omega追了上去,拽着顾屿桐的胳膊:“哥哥,房卡已经给你了,你待会儿会来嘛?” “你猜。” 顾屿桐的语气如常,玩世不恭,风流轻佻,但莫名让人有了一层距离感。 他摸了摸兜里,不无遗憾地感叹道:“怎么办呢,房卡好像被我弄丢了。下次吧,下次一定。” 小o委屈得就快要哭出来:“你根本不想和我好,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想要套我的话!” 顾屿桐揽过他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姿势极尽暧昧。 语调轻柔,哄人一样:“怎么能这么想呢,让你抱让你亲,怎么,难不成还真想和我上.床?” “我只是个beta,外头大把的alpha喜欢你这样的,别急着伤心。”他抽出张卡,勾住omega的衣领,塞了进去,“以后想开多少房就开多少房,别跟着我了。”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说的就是顾屿桐这种人。 侧门一关,喧闹和疯狂却被隔绝在身后。 走廊里灯光比刚刚稍微亮了点,顾屿桐找到扶梯,下楼,来到地下二楼。 二楼走廊内溢满了信息素的味道,每走两步就能发现一对,顾屿桐虽然闻不到信息素,但不是聋子,这些声音喊得一声高过一声,谁听了也不舒服。 顺着房间上的号牌一间间找过去,1200、1201、1202…… 面前激战的小情侣中,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带着藏青色鸭舌帽的男人。 帽檐压得很低。 行色匆匆,和顾屿桐擦肩而过时还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顾屿桐只当他是刚刚结束战斗,赶着去下一场,所以一开始并未起疑,直到继续往前走,接近1207号房。 房门稍稍留出一条缝。 不对劲! “站住——” 顾屿桐转身往回跑,去追刚刚那个行迹可疑的alpha。 那人很熟悉这儿的地形,跑得很快,刚拐过转角,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眼见追不到人的顾屿桐迅速返回1207,希望能在房间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或者是有关于黄正林的任何行踪信息。 他刚一推开门,甚至连房间内的布局都还没来得及看到,门后便冲出一群保镖,动作粗暴地把他拽上前,从后控制住他的双手,把他按在了真皮沙发前的矮桌上。 和那天在立交桥上如出一辙的手法。 “纪先生,又见面了。” 保镖把顾屿桐的脸掰过来,仔仔细细看了几眼,随后对沙发上坐着的纪琛道:“纪总,抓错人了。” 顾屿桐不知道纪琛要来这里抓谁,也许是黄正林,也许是别人,但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他。 他整个上半身被按在硬冷的大理石桌上,硌得很疼:“既然抓错了人,纪先生总不至于继续这么拷着我了吧。” 保镖看了眼纪琛的眼色。 第172章 手下力道并未收敛。 刘右领会到纪琛的意思,开口询问:“顾先生,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许州官放火是吧,你家纪总能来的地方,我来就不行?” 纪琛西装革履,端坐着,他将嘴里剩下的那截猩红烟尾拿下来,倾身上前。 顾屿桐艰难地抬起眼,直视他:“……纪总,说好了的,我给您当线人,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现在弄这出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还是说您压根就不信我?” 烟雾缭绕。 alpha一言未发。 “又或者说,您连手底下线人的私生活都要干涉?那我以后出来喝酒开房找乐子,岂不是都要和您报备一声?” 顾屿桐猜不准纪琛的这回为难他的动机。 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 话音刚落,头顶便撒下一叠房卡。 alpha淡淡开腔:“这么多,做得过来吗。” 他不问那晚的监控,不问他来这里来这间房干什么,而是在所有疑问里选了一个最细枝末节、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并以极其讥讽的方式问了出来。 顾屿桐愣神:“这不是我丢的房卡吗,你……你从哪儿捡来的?” 纪琛的烟头距离顾屿桐的左脸很近,以至于顾屿桐能很清晰地感受到烫意。 “不是好奇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吗。” 此话一出,顾屿桐的脑海中炸响一个惊天巨雷,把他从头劈到尾,劈得脊背发麻,外焦里嫩。 他缓缓看向纪琛,硬朗的下颌线,英毅的眉骨,以及,嘴角那点血迹。 ——他咬的。 他淡定地闭了闭眼,企图否认这一切:“什么信息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纪琛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看样子酒醒了。” 纪琛手里的烟不断靠近顾屿桐的侧脸,火星带来的烫意燎过他的眼睫,最后顺着往下,停在他布满吻痕的锁骨。 顾屿桐双手被按在腰后,死死瞪着纪琛手里的烟,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他干笑两声:“想烫我啊?” “我不过是来这里泡个马子,纪先生至于这么折腾人吗?” 纪琛的话始终很少,他知道面前这人诡计多端,说得越多,破绽越多,越能给他反击的机会。 他偏不给。 顾屿桐的衣襟大敞,酒红色的衬衫和锁骨处的吻痕相互映衬,放浪得很。 不是被强吻生的气,不是泡马子生的气,那会是什么? “纪林……” 顾屿桐极力去躲他手里猩红的烟头,声音不再像刚刚那样游刃有余:“三天前的那个晚上——纪林带我走,不是您想的那样……” 纪琛拿烟的手特地顿住,停下来欣赏顾屿桐的失态,语气闲适: “我问这个了吗。” 艹。 明摆着就是在刁难他。 顾屿桐实在没有办法了。 “纪总,抱歉……”顾屿桐手酸腿麻,郁郁不平,终于放低身段,承认那个吻,“我不知道那是你,我也不知道、不知道——” 他抬头,对上纪琛沉而深的眸子: “那是你的初吻。” 这意思好像是在说,如果早知道是你,我才下不去那个嘴呢。 不管顾屿桐是什么意思,总之纪琛是这样以为的。 纪琛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沉下去。 他摁灭烟,撩起眼皮看了眼蓄势待发的保镖。 “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衣物摩擦声响起,顾屿桐的头被人从后按着,余光看到纪琛站了起来。 他绕到了他身后。 顾屿桐顿时警铃大响。 “做什么?!” 敌在暗,我在明——和纪琛这样的人较量,这是最危险的一种情况。 顾屿桐没办法从他的微表情和语气中猜测他的心思。 这意味着纪琛从现在开始不再给他辩解和讨饶的机会。 “纪先生……那晚纪林带我走时我事先并不知情,不存在合伙骗您的可能,立交桥上说的话都是我发自内心的。刚刚在卡座的那个吻我也可以解释,都是成年人,碰碰嘴皮子的事情而已——” 保镖把他拽下来,让他趴在桌上。 毫不客气地抓起他的右手,摁在冰冷的桌面上,分开他的五指。 随后拿出了一把刀。 那人握着刀柄,将刀背贴在顾屿桐的手背上刮了刮。 “不行……!”顾屿桐看不见纪琛的脸,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轻颤,“我一没骗您,二没害您,您没有对我下手的理由。” 纪琛不说话。 “纪总,”顾屿桐敛了大半傲气,如同被暂时压制獠牙的兽,“您想问什么,我都说给您听。是误会还是罪有应得,您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甚至带了点哄人的意思:“好不好?” 冷光凛凛的刀刃在顾屿桐修长好看的五根手指里选了选,停在他的食指。 到最后,他彻底软下去:“纪总,您不能这样……” 顾屿桐亲眼看着刀被提起,精准地对着他的食指,随后划破空气—— “纪林找黄正林做什么。” 刀尖在距离食指最后一厘米的位置停住,与此同时,纪琛沉冷的声线打破死寂。 恩威并施。 纪琛现在在给顾屿桐好好解释的机会。 顾屿桐尽量平缓呼吸,让自己看起来表现自然点。 第173章 纪琛知道黄正林。 说明纪琛来这里也是来找他的,只是看样子他也没有抓到人。 听纪琛话里的意思,他很有可能是误会了,误以为自己来这里是受纪林指使。 追根溯源,所有的误会还得从纪林带人接走顾屿桐的那晚说起。 情势所逼,坦白从宽是最明智的选择。 顾屿桐稳住声线,解释道:“纪总您误会了……不是纪林要找黄正林,是我要找他。” “和您的目的一样,我想拿到黄正林手里的那段录像。” 身后没有一点声音,可顾屿桐知道纪琛在听。 “我知道您想问为什么。” “我来这里找那段录像,是为了您。我是帮您找的。”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您放我走,我替您办事。二十八年前的那些事我都查过了,那段录像不简单,很有可能藏着纪家的把柄。” “和纪林没关系。” “是为了您,我才会来这里。” “那天晚上纪林来接我,我压根就不知情。您不能仅凭一段监控或是谁的只言片语就冤枉别人,不是么?” 顾屿桐搜肠刮肚,把任何可能会惹恼纪琛的事情都解释得清清楚楚,坦坦荡荡: “还有……没找乐子,没开房,今晚玩得最大的……就是不小心、轻轻地磕了下您的嘴。” 这个说法很有意思。磕了一下嘴。 在顾屿桐看不见的地方,纪琛的脸上有了点不一样的表情。 “继续说。” 说什么,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顾屿桐伏在桌案上,白皙后颈暴露在alpha眼前,可惜,那里没有腺体。 他忽然撤回所有抵抗的力道,身后两个保镖的动作在惯性下显得蛮横粗鲁。 顾屿桐的肩膀狠狠地磕在大理石桌上,生生挨了一下。 做完这些,他轻轻“嘶”了声。 竭力扭头去找纪琛,眼睑染着微微的红: “你的人把我弄疼了。” “肩膀,手腕,尤其是膝盖……” “纪总……” 这幅模样过于可怜,可也过于刻意。 “松开。” alpha的声线保持着一贯的生硬。 可谁让他吃顾屿桐这套呢。 顾屿桐身上一轻,那些人放开了他。 他刚想起身,右手小拇指一凉,一个环戒一样的东西戴了上来。 保镖做完这些,终于把他扶了起来。 顾屿桐活动着筋骨,下意识要去摘那个指环: “这是什么?” 纪琛反问道:“不是说想替我办事?” 顾屿桐抬眼看他,眼尾还挂了抹刚刚装出来的浅红。 大概是这模样的确惹人怜,显得很乖很温顺。 纪琛破天荒地多解释了两句: “为了避免出现那晚我想找人但找不到的情况,戴着。” 意思是顾屿桐作为他的线人,最好是随叫随到。 顾屿桐暗自腹诽,区区一个破戒指,还能左右他的行程? 顾屿桐永远学不会见好就收:“如果我非要摘呢?” 纪琛:“试试。” 试试就试试。 顾屿桐刚想去摘,右手小拇指便传来一阵短促而猛烈的痛意。 霎时间,电流瞬间震得他小臂一麻。 “但最好还是别试。”纪琛的第二句话姗姗来迟。 顾屿桐的面上端着温和礼貌的笑,紧咬牙关:“纪总好手段。” “彼此彼此。”纪琛走近他,俯视而下。 纪琛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他想见人,就必须在下一秒立刻见到,否则后果自负。 像那晚纪林私自带走他的情况绝不能再有。 纪琛站在他面前,西装革履,很微小地挑起眉梢: “合作愉快。” * 这事翻篇。 顾屿桐总算是摆脱了和纪林串通的嫌疑,关于那个吻也得过且过地蒙混过关。 纪琛会继续找黄正林,而顾屿桐主动提出要帮忙。 在刘右一行人看来,顾屿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可塑之才。 是属于被教训后、俯首称是的那类人。 只有顾屿桐自己知道自己为了反派那点黑化值有多不容易。 【只要录像是我拿到的,是不是可以算我的功劳?】 回去的路上,顾屿桐挤在地铁站,神情有些颓丧。 系统回答道:【当然啦宿主~前提是您有本事拿到哦~本世界拒绝画大饼呢~】 【……】 顾屿桐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目前反派黑化值多少?】 【20%哦~】 【其中的10%是因为那个车吻,另外的10%是因为您被纪林强行带走。今天反派的黑化值没有任何变化哦~】 顾屿桐蹙眉,感到不解。 难道“强吻反派”这么大的事都不能提高黑化值吗? 还是说,其实纪琛压根就没生气? 【光球,我问你个事儿,提高黑化值的具体定义是什么?】 【很简单。按照规定,帮助反派产生愤怒、痛恨、悔疚等消极情绪,继而成功维持住反派人设,有助于反派复仇虐渣或是登峰造极的一切行为都能算作提高黑化值。】 顾屿桐概括道:【简单来说,就是得先惹反派生气?】 【可以这么说。】 难道纪琛真的没生气??? 第174章 顾屿桐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这可是强吻。 他思来想去,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直到他回到公寓楼下,这个念头仍然盘旋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上了电梯,行至三十层。 电梯门开了,顾屿桐视力很好,看见两个黑影很快拐过转角,进了消防通道。 面生,不是这层的住户。 最近也没有搬来新邻居。 暂时抛却刚刚那个荒诞不经的念头,他回到家,第一时间没有开灯。 打开某游戏的设置功能、网络诊断、开始检测。 果然 家里果然被装了摄像头。 “艹……” 顾屿桐甚至不用多想也知道对方是谁。 手段阴毒险恶,除了纪琛,整个海市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但他没有生气,也没有闹,而是神态自若地打开灯,脱外套、摘领带、进浴室洗澡,随后披着浴巾坐在了沙发上。 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暂时不想打草惊蛇。 他捋起湿漉漉的碎发,用意识和系统对话:【小光,你那儿有纪琛的人物信息图吗?比如照片之类的……】 系统:【有哒~】 【最好是五官模糊点的,发我手机里。】 【您要干什么?】 顾屿桐不语,眼梢微挑,露出一个狎昵而狡黠的笑:【想玩点不一样的,顺带验证验证一个猜想。】 几分钟后,手机里果然传来了一张纪琛的照片。 房间里某处的摄像机闪着红光,将屋内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顾屿桐一手握住手机,手机上明目张胆地放着纪琛的照片。而后,他撩开浴巾,攫住自己。 如果强吻都不生气,那他是否可以大胆猜测,纪琛对他有好感。 “……” 他暗暗低喟一声,眉目隐忍,薄唇抿成一条线。 如果纪琛对自己有好感,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此时此刻,他突然有点期待监控对面那人的表情。 照片那么糊,也不知道纪琛看见后会以为这是他还是纪林。 两人长得那么像,如果纪琛把照片上的人看成是纪林,那就更有意思了。 “纪……” 顾屿桐刚刚洗完澡,皮肤被水汽蒸得白皙透亮,衬得胸前暧昧的吻痕更红更深。 他舔舔唇,唇色湿亮,握住的手机也微微颤抖。 失神之际,他用最低沉最沙哑的声音单喊着一个字。 只有一个“纪”字。 留足退路,却又暧昧不清。 全看监控对面的人如何解读。 第73章 视频当面播放 恒耀集团大厦。 六十楼高层的办公室内。 纪琛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两腿交叠,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 他刚刚结束一场会议,针对此次证监会的监管约谈,就相关管理和经营措施做出调整和修改,并自上而下逐级核查,手段果决地裁掉了一部分员工。 事出突然,举报来得猝不及防,很难保证集团内部没有纪林的人。 好在并没有收到任何处罚。 整改、调整、梳理业务情况,听取建议并做出统筹安排…… 结束会议时已经是深夜。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在桌边点了盏灯。 alpha半张脸隐在月色里,轮廓硬冷。 “纪……” “唔。” 纪琛脱了西装外套,此刻只穿着一件衬衫,显出肩背和胸腹处匀称的肌肉线条,精劲结实。 电脑画面里是一间收拾干净整洁的公寓,柔软宽大的沙发里陷着一个身影。 监控画面不算太模糊。 顾屿桐手背的青色血管、微仰头时凸起的喉结、泛红的手指关节、有意无意看过来的迷离眼神…… “纪...” 声音已经调到最大,安静的办公室里除了失真的粗喘和混着杂音的呼吸声外—— 始终只有一个单调的姓。 再也没别的。 alpha眸子幽深,不发一语。 终于在画面中的顾屿桐第二次喊出声时,纪琛的脸上有了点不一样的变化。 他伸手暂停。 画面里,顾屿桐的手里还握着手机,手机里明晃晃摆着一张照片。 他放大。 是一张眉峰陡峭,双目深沉的脸。 乍一看很像他。 但要说是纪林也不为过。 画质不算糊,显然是这张照片本身的原因。 ——像是精心挑选出来用以混淆视线的。 “……” 纪琛盯着这张似是而非的照片盯了许久,蓦地,哂笑出声。 办公室门口响起敲门声。 “进。” 刘右走到纪琛面前:“纪总,那晚的前因后果都已经查清楚了,孔翔和顾先生确实发生过冲突。” “谁先动的手。” “是顾先生先动的手,但孔翔挑衅在先。” 纪琛脸色如常,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 见纪琛对这件事情没有别的吩咐,刘右继续道:“纪总,飞机票已经订好。明天上午出发,晚上抵达旧金山,后天下午和新品合作商开会,晚上有个饭局,凌晨的飞机回来。” 纪琛淡淡应了声。 刘右左思右想很久,终于出声说:“纪总,黄正林的事情交给顾先生去办,会不会有点强人所难了。虽然顾先生是主动请缨,但毕竟这段录像不简单,纪望山的人说不定会出面为难顾先生。” 第175章 “您接下来这两天又不在,万一出事……” 纪林和纪望山,这两个和纪琛有血缘关系的人,但刘右从来都是不客气地直呼其名。 纪琛敲敲键盘,并未回答。 也是,棋子而已,纪琛大概是不会在乎的。 刘右识趣地不再继续问。 整个监控画面只剩那张模糊的照片。纪琛示意道:“修复画面。” 刘右凑近看了眼,小声说:“纪总,这一看就是您啊……” 纪琛看了他一眼。 以往,当纪琛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时往往意味着他把事情办砸了。 但这次,刘右从这道视线里品出点类似愉悦的神情。 刘右谦虚地笑笑,觉得不够似的又补充了几句:“当然,也有点容兴集团纪林的影子在……或许是他也不一定。” 纪琛刚刚收回去的目光,又落在了刘右的身上。 这回的目光终于让他宾至如归、倍感亲切。 “觉得自己很会说话吗。” “对自己的回答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刘右低着头,不做声。 “修复不了不用来上班了。” 刘右老老实实应道:“是,纪总。” 话音刚落,电脑上的画面就黑了下来。只能依稀辨认出大概的轮廓,看不清人。 “监控还在运转,可能是顾先生家断电了。”刘右解释道。 纪琛面色不虞:“调回放。” 刘右说:“纪总,监控摄像头没有接入硬盘录像机,只有实时监控……没、没有回放。” 见纪琛的脸色更加阴沉难看,刘右字斟句酌地说道: “纪总,您要是实在想知道那张照片上的人是谁,其实可以直接去问本尊。” * 毫无征兆地,家里停电了。 “真可惜。” 顾屿桐抿着的唇松泛开,眉头却蹙得更紧,草草结束。 对着纪琛的脸,虽然感觉不大,但好在他会演。 本来想着,既然纪琛想看,那他就干脆演点..的给他看。 谁知忽然停电了。 “只能怪他自己没那个眼福了。” 他拢好浴袍,回到浴室重新洗了个澡。 来到阳台抽烟。 尼古丁和烟草的味道抚平紧绷的神经,让顾屿桐平静下来。 黄正林手里的录像是纪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半圆形阳台的护栏上方,系统飘在半空:【这段录像和反派的幼时遭遇密切相关,是促使黑化反派的关键,因此此次任务难度很大。请宿主权衡利弊。】 顾屿桐嗤了声,反唇相讥:【你设置的任务哪次难度不大?】 系统不以为意:【宿主,您在现实世界已经死了。要想活下去,只能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您没得选。】 顾屿桐拿掉烟,来了点兴致:【这已经是第四个世界了,什么时候能结束?】 【……】系统默不作声,随后隐匿在夜色里。 靠,一问到关键问题就装死…… 顾屿桐的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他叼回烟,垂眼看向手机屏幕。 是一条好友申请。 顾屿桐拨开眼前的烟雾,看清楚了对方的备注——是那晚地下酒城里的omega。 他刚想拒绝,却突然看到验证消息里有这样一句话: “我联系到黄正林了,哥哥加我。” 顾屿桐犹豫半瞬,最后还是点击了添加联系人。 那个叫安安的omega告诉顾屿桐,黄正林会在三天后出国,出国后再想找人就更难了。 他可以帮顾屿桐找到黄正林,甚至可以帮顾屿桐拿到那段录像。 顾屿桐发消息过去:【录像的事情是黄正林告诉你的?】 【我让人查到的。】安安发了一个傲娇猫猫的表情包,随后说,【我知道的可还多着呢~哥哥要是和我打视频,我就都告诉你~】 顾屿桐无奈,只好同意了他的视频邀请。 “哥哥~我们又见面啦~” 果不其然—— omega穿着一套兔女郎黑色蕾.丝透.视装趴在床上,支着脑袋甜甜地叫他。 “……说正事。” 顾屿桐默默走到屋内监控监视不到的死角,“黄正林现在人在那里。” “因为这段录像,黄正林他都不知道被人跟踪多久了,估计早就想摆脱这东西。他迫于无奈,只好一走了之。” “我猜……哥哥你和那些人一样,也是在找这段录像吧?” 顾屿桐直奔主题:“想要什么好处?” omega的姿势摆得很巧妙,从顾屿桐的视角看过去,能很清晰地看见omega细软的腰肢和刻意露出来的两点。 顾屿桐瞥了眼,调笑道:“不包养小情人。” “哥哥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喜欢?” “我是beta,对你们的信息素没感觉。” “只是对信息素没感觉,又不是对别的地方没感觉……” 顾屿桐耐不住他磨人,只好暂时答应至少不会删他。 安安还算满意地轻哼了声,他编辑了一段文字,随后给顾屿桐发了过来:“哥哥,黄正林家的地址和他本人的照片已经发给你了。他是三天后下午的飞机,哥哥拿到东西后可不要忘记我的功劳哦~” 顾屿桐又笑了笑,带点查究的意思:“能相信你吗?” “信不信都只剩三天时间了,哥哥自己做选择。”omega从床上撑了起来,胸前的系带一松,他也不急着重新系紧,而是贴近屏幕,“好啦晚安,哥哥~” 第176章 说实话,这样嘴甜腰软、又会哄人的omega的确是比刚刚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更加讨人喜欢。 顾屿桐表情松泛了些,用目光扫过omega故意引导他看向的部位,混笑道:“很好看。” 他吐了口烟圈:“晚安。” 挂断视频后,顾屿桐简单用人名首字母“a”备注了一下,之后把和他的聊天记录全部删除了。 虽然他不是什么很专情的好人,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还不想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 三天后。 纪林的计划是等这次给顾屿桐批的假期结束,就让顾屿桐辞去执事的职务,转而来容兴集团上班。 因此,今天纪林特地提前带顾屿桐来公司熟悉环境。 公司氛围很好。 “虽然最近有几个海外项目要忙,但你这个职务不需要做什么特别辛苦的。”纪林笑着给顾屿桐拉开办公室的门,“这样我们以后就能天天在公司见面了。” 纪林含着金钥匙出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疾苦,也不需要克服什么坎坷磨难,生来就可以享受一切特权。 和纪琛相比,他生来就是完美继承人,他的起点是其他人多少辈子都走不到的终点。 他接受最优质的教育,继承最丰厚的财产。 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他就是天之骄子。 顾屿桐调侃道:“我这难道不算走后门吗?” 纪林笑笑。 他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些。 纪林给他倒了杯水:“工作量很少,薪资不算低。唯一的缺点就是你家到公司的距离有点远,如果可以,我可以在公司附近给你买套房,这样以后我去找你也不需要走那么远。” 顾屿桐静静地听完,没有去接那杯水。 他并不习惯依附和仰仗什么。 包括纪林能带给他的一切特权。 他礼貌回道:“不用了,每天走走也挺好的。” 如果不是需要完成黑化值的任务,他甚至不会接近像纪林这样的人。 他看了看时间,起身:“纪总,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纪林感到疑惑:“家里?家里能有什么事?” “啊……”顾屿桐本着不用负责的态度,很不用心地编着瞎话,“家里种了点芋头,快渴死了,回去给它浇浇水。” 纪林半信半疑,最后狐疑地点点头:“这样啊,那你快去吧。” * 从公司出来后,顾屿桐回公寓换了身深色的衣服,带着口罩、戴了顶鸭舌帽,去了安安告诉过他的住址。 这里是个很偏僻的旧居民区。 巷子拐角很多,大多都是低矮的自建房。 顾屿桐穿过很多旧巷,最后来到一户破败狭窄的院落外。 他看了眼锈迹斑斑的锁,随手一扯,旧锁就掉了下来。 估计是这动静穿到了院落里头,里面的人听见后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顾屿桐蹙眉,毫不犹豫破门而入! 院子里只有一间很小很破的砖房,屋里没人,倒是后院传出了脚步声。 “我不动手,只要你手里的录像。你交给我,我放你走——” 顾屿桐绕过砖房,追到后院,后院有一道侧门,通向周围的小巷。 一个穿着破旧风衣的矮个子男人出了侧门,一溜烟就没影了。 “站住!” 顾屿桐追了出去,周围的巷子交错纵横,他简单地看了眼男人逃跑的方向,当机立断跑进了另一条窄巷。 这条窄巷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巷子里堆放着各种杂物,顾屿桐在撞翻了七八个货箱后,终于包抄到了男人身前。 他一个飞扑,精准地将男人压倒在地。 一瞬间,男人怀里的破铜烂铁全都散乱一地。 “别动!我不会伤害你,你把录像交给我就行!!” 被压倒的那个矮小男人第一时间没有去管身上的顾屿桐,而是去揽地上的那堆铜铁。 “黄正林,把录像拿出来!” 男人终于转过脸来看着顾屿桐,布满细纹和褶皱,脏污不堪。 根本不是黄正林的脸! 他口齿不清,吃力地辩解道:“什、什么录像!我……我不是黄、黄正林。我只是来偷、偷点铜铁……去卖钱!别、别抓我……” 艹。 抓错人了。 “黄正林在哪里……!” “十五分钟前……我看他像是要、要出远门的样子,就爬进了他家、想着偷点东西,结、结果……一出来就被、被你抓了。” 顾屿桐愤愤地捋起额前碎发,平复心情,质问道:“我问的是,黄正林去了哪里?” “他、他大包小包的样子,应、应该是要去赶车……这、这里只有一个公交车站点……在、在前面左拐的巷子尽头!不、不骗你,求求你放了我!!” 顾屿桐放开了他,迅速看了眼周围的巷口分布。 在来之前,他提前看过周围的大致地形,前面左拐确实有一个公交车站点。 但黄正林离开家已经是十五分钟前的事情了,直接走大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继续走小路。 他果断走进左边的偏巷。 …… 与此同时,在自建房外围的大马路上,孔翔正蹲在路边不急不躁地抽烟。 他身后跟着几个职业保镖。 其中一个走上前:“翔哥,人已经进去快二十分钟了,我们确定还不上去跟着吗。” 第177章 孔翔上回被顾屿桐踹过的部位还隐隐作痛,面颊左侧还有一块紫青的淤伤。他啐了口,说:“急什么,再看看。” “翔哥,毕竟纪总亲口吩咐过。再不进去,如果人出什么事,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 孔翔撩起眼皮瞪了他一眼,继续抽着烟:“再等五分钟,抽完就进去。” * 顾屿桐跑得很快,自建房群很快被甩在身后。 这条偏巷很狭窄,没什么人,算是一条背巷。 巷子的一侧能看见饭店烟囱、排气扇、各种小铺子的后门…… 空荡的偏巷原本只有顾屿桐一人的喘气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后忽然响起了紧促的脚步声。 听声音,对方应该不止一人。 跑到巷子尽头,顾屿桐拉开一侧的饭铺后门,闪身进了人家厨房。 “诶你这小伙子,干什么呢?!” 顾屿桐压抑着急促的呼吸,透过后门窗户往外看了眼——对方一共有四个人,面生,不像是纪琛的人。 如果不是纪琛的保镖,那么对这段录像感兴趣的,只可能是纪家的人。 外头的人接起电话:“跟丢了。是个beta,身高一米八往上,体力不差,脸没看清楚。” 顾屿桐匆匆对厨师长说了声“抱歉”,就跑出了饭店。 如果顾屿桐没有记错地形,那么这里离黄正林要上车的站点应该很近,从时间上来看,他和黄正林应该可以同时抵达。 视线环视一圈。 最后定格在了不远处,站在另外一条巷口的那个男人身上——他就是黄正林。 顾屿桐吸取经验,双手举过头顶,暗示自己没有敌意。 口型示意:“录像。” 黄正林犹豫半晌,最后求生欲战胜了侥幸心理,他果断掉头,跑回纵横交错的巷子里。 顾屿桐眉骨低压,暗骂一声,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追了上去。 黄正林身材不算瘦小,但体力比不上顾屿桐,跑了一百来米的样子就被顾屿桐成功追上。 “黄正林,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只要你手里的录像,录像拿到手,我就放你走!” 黄正林体力不支,听见顾屿桐这么说,显然犹豫了一下。 就在他犯愣的那一瞬,顾屿桐侧身猛地撞了上来,用膝盖顶住他的脊背,把人压在了地上。 黄正林疯狂挣扎着:“录像我没带在身上,放在家里,你回去自己拿!放开我!!” 顾屿桐气息低沉,膝盖顶得更重了点:“别撒谎,录像交出来。我放你走。” “我没骗你!!!” “……” 顾屿桐刚想开口,身后的巷子尽头再度传来那群人的脚步声。 “那些人和我可不一样,你要是——” 顾屿桐的话还没说完,那四个人就朝他们跑来:“先拿录像,再查那小子的身份。” 顾屿桐把黄正林扶起来,带着他绕进了刚刚那条窄巷。 两人边跑边说。 “录像给我。” “你和他们不是一伙人?” “废话。难道我长得很像坏人吗?” 身后的四人追得更紧了。 顾屿桐对黄正林说:“他们就在后面追着,你先把录像给我,那他们势必会追我。你到时候再从前面的岔路绕出去,到时候直接上车,谁也追不上你。” 黄正林看了眼身边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笑了声。 从怀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他。 “没有备份,只有这一份。” “我引开他们,你跑吧。” 顾屿桐拿到u盘后,信守承诺,在前方的岔路口和黄正林分道扬镳。 果然,身后的四个人分散战力,其中三个追上了顾屿桐,只留一个去追黄正林。 顾屿桐七拐八绕,在深巷里越跑越深。 来之前也只是匆匆看过一遍导航,可这里的地形实在复杂,没一会儿,他就在巷子里迷了路。 那三个人也很聪明,开始利用地形地势玩包围。 直到顾屿桐彻底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这才终于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不慎被对方抓到,为了拖延时间,他想了想,于是把手里的u盘吞了下去。 这条背巷格外安静。 顾屿桐失去方向感,凭着直觉向前跑。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要抓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巷子一侧。 一扇后门忽然打开,一只大手扣住顾屿桐的鸭舌帽,抓住帽檐,将人往里一带。 随后关上了门。 “成事不足。” 这里好像是一间店铺的储物室,空间狭窄,空气不流通,光线也很暗。 说话人的嗓音依旧低冷、沉稳。 顾屿桐朝头顶看去,是一张很熟悉的脸。 纪琛眼神示意他安静。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那三个人的脚步声。 “亲眼看着他跑进来,人哪里去了?!” “去前面找找!” 储物室摆放着很多货架和纸箱,可供两人活动的空间其实很小,几乎动不了,被迫挨在一起。 这样密闭的空间让顾屿桐有些不太舒服,他稍稍推搡了一下alpha精壮的胸膛,沉声说:“让开点,喘不上气了。” 纪琛眉梢微微挑起。 示意他来这边稍微宽敞点的区域。 第178章 两人交换位置。 这一动作分明幅度不大,可纪琛的手机却很“意外”地摔了出来。 手机掉在了顾屿桐的身后。 自己捡不到。 纪琛就这么看着顾屿桐。 顾屿桐听懂了他的暗示,即使并不是很想帮他捡手机,但看在他刚刚帮了自己的份上,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背过身、弯下了腰。 其实这个姿势很有意思。 周围的货架实在是太多,导致两人被迫挤在一起,时不时就会不小心碰到对方。 在这样的姿势下,不经意的触碰显得格外富有暧昧旖旎。 顾屿桐吃力地去捡,就在触碰到的前一秒钟,手机屏幕亮了亮—— 是联系人发来的一条消息:“纪总,经过多方努力,监控回放已找回,画面内容也修复好了。我现在一并发您。” 顾屿桐继续去够,却不小心误触了屏幕。 于是那条视频就这么水灵灵地放了出来。 “唔。” “纪……” 顾屿桐眉头一蹙,就在这里,周围的货架被移动了角度,导致他原本能立即捡到手的手机,现在由于角度原因,碰不到了。 但视频还在继续。 循环播放。 “……” 顾屿桐不知道现在到底该不该转身。 蓦地,身后的男人忽然沉沉笑出了声: “顾先生,我们很熟吗。” “这个。” “不打算解释一下?” 第74章 很会喘 纪琛站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等着顾屿桐的回答。 顾屿桐缓慢地直起身,仍旧是背对着他的姿势。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很会喘。” 纪琛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评价。 就在顾屿桐蓄势待发、准备回击的时候,门外响起落锁声。 “怪事,哪里来的声音……肯定是哪个臭小子躲在角落里偷懒看片,别被我逮到!” 查货师傅边嘟囔着边锁紧门:“回回都丢三落四的,卸完货也不知道把门锁好。” 顾屿桐刚想出声劝阻,却被纪琛示意不远处那三人的身影。 “……” 只好噤声。 两人被锁在了储物间。 顾屿桐转过身。 纪琛恰好在看着他,端着一副审问的姿态。 顾屿桐轻嗤了声:“能在别人家装监控,看来纪先生手眼通天,本事很大呢。” “过奖。”纪琛环臂而立,并不给顾屿桐转移话题的机会,“回答问题。” 顾屿桐摘了口罩,靠着货架、抄兜看他:“什么问题?成年人有需求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监控视频还在继续播放,分明是同一个人,视频里的轻.佻放浪,眼前的衣冠楚楚、声音清朗。 纪琛很少打直球。 今天却破天荒地直接开口问:“照片里的人是谁?” 顾屿桐:“想知道?” 储物间里的空气泛着淡淡的霉味,潮湿又隐秘。 问题被抛了回来:“那纪先生觉得是谁?” 他摘了鸭舌帽,捋了捋发顶,露出坦率又带点轻佻的笑:“或者说,纪先生希望是谁?” 纪琛一贯保持沉默。 而对于如何全方面攻破他的心理防线,顾屿桐简直手到擒来:“纪先生不说话,那我换个方式问。” “我说那是纪林——你作何感想?” 纪琛的脸色始终很冷肃,没有多余的微表情。 顾屿桐寻找着蛛丝马迹,好印证自己几天前那个荒诞的猜想:“那如果我说,那是您呢?” 纪琛此刻的表情很难解读,似乎比方才更难看了,但顾屿桐猜,这是在欲盖弥彰。 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想挑挑眉,扬扬嘴角,或者其他表示愉悦的表情。 顾屿桐见好就收,晃晃脑袋:“照片是谁很重要吗?我觉得无所谓。手边正好是这张照片,顺手就打开了,有鼻子有眼长得不算太丑就行,我不挑的。” 纪琛表情微动,瞥他一眼,冷声:“是吗。” “先不说这个,帮帮我。”顾屿桐擅作主张地去拉纪琛的手指,第一次被纪琛避开。 显然纪琛对顾屿桐上一句里的随便很不爽。 非常不爽。 顾屿桐锲而不舍,抓住他的食指和中指,放在自己肋骨下方:“让你的人快点来,我肚子里有你要的录像。” 夏季的衣物很薄,能很轻易地透过衣料触碰到对方的体温。 纪琛的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 纪琛眯起眼看他。 “我吞了u盘。” 顾屿桐的头发被鸭舌帽拨乱,很蓬松,郑重地抬眼看人时,会让人很容易误以为这人很乖。 纪琛蹙眉。 两秒钟后,深呼气,忍了忍。 他大手一拽,把人揽过来,俯身、弯腰、轻而易举地拾起了地上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东南侧02号巷子,十分钟,动作快。” * 私人医院。 一行人下了车,径直带着顾屿桐去做ct。一路上,纪琛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孔翔和几个保镖跟在后面,问什么答什么,但问起为什么出事时不在现场时,孔翔总是支支吾吾说不清,一会儿说顾屿桐跑得快所以跟丢了,一会儿又说地形复杂,他们迷路了。 第179章 刘右的脸色也跟着难看,指了指孔翔:“要不是纪总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你们这回可就捅了大篓子了。你们最好是祈祷u盘能安稳拿出来,否则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顾屿桐跟着纪琛走在最前面,没听见后头的谈话。 他见气氛低沉,于是走到纪琛身侧:“我刚吞下去没多久,就算有胃酸腐蚀,损坏程度也不会太大。u盘里的录像不会有事的。” 纪琛扫了记冷冷的眼神过来。 顾屿桐觉得有点委屈,梗着脖子解释动机:“当时情况紧急,我怕那些人追上来要抢u盘,所以才吞下去的。又不是故意的,怪我干什么……” 纪琛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做完ct,顾屿桐在专门的接待室里等结果,大概需要十五分钟。 刘右和其他人等在门外,接待室里的气氛低到冰点。 医生站在纪琛身侧,说:“纪先生,如果不着急取出来的话,可以等自然排出。” “立刻取。”纪琛的话简洁明了,不容置喙。 医生点点头:“等结果出来,会根据u盘的具体位置来决定是胃镜取出还是手术动刀,不过还好,目前观察顾先生的反应,应该没有出现穿孔、出血等症状。” 纪琛冷声道:“吞下去有段时间了。” 顾屿桐心情愤愤,从座椅上起身,边向外走边说:“那现在就动手术,免得到时候碰坏了u盘还要反过来怪别人。” 说罢,“啪!”地一声关了门。 医生是自己人,看得懂纪琛的脸色。 他接过纪琛的话,回道:“纪先生放心,虽然u盘内部的电子器件和有毒物质的确有腐蚀肠胃的危险,但时间不算长,对人体的伤害不会太大。” 纪琛面色转圜,却也只是淡淡道:“没问你这个。” 结果出来了,幸好u盘的大概位置还在胃里,可以做胃镜取出来,并不需要动手术, 顾屿桐被人带去楼下做胃镜。 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刘右走进接待室:“纪总,该上楼了。您的身体状态耽误不得。” 纪琛:“不急。” * 医院里的人很会察言观色,即使并未得到纪琛亲口嘱咐,但在对待顾屿桐时所有的配置和规格都是按最高的来。 无痛胃镜需要全麻。 药效退得没那么快,因此在做完胃镜,取出u盘后的半个小时里,顾屿桐都处于胡言乱语的状态。 病房里。 “我点的那俩男模呢?你先起开,我没点过你……” 在场医生和护士默默往后退了退,心惊胆战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顾屿桐拽着纪琛熨烫妥帖的西装下摆,劲使得很大:“……唉算了,你也行吧,我凑合凑合,先躺下来吧。” 他往床那边挪了挪,让出一块空地:“叫什么名字啊……看你动作生疏,第一次干这行啊?没事,我不告诉你家里人……快躺下吧。” 纪琛的表情像是能当场把人生吞活剥了。 其中一个医生双腿打着颤,走到纪琛跟前:“纪先生,病人现在神志还不太清醒,我们可以在病房外等等。” 顾屿桐蹙眉,郑重道:“不行,我给了钱的。他不能走。” 纪琛尝试着把顾屿桐的手从自己身上拉下去,却没想到顾屿桐拽得死紧。 “你们出去。” 医生如获大赦:“好的,纪先生有吩咐随时跟我们说。” 众人出去,带上门,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纪琛双眼微眯。 他知道顾屿桐的花招很多,也知道这是个很难缠的家伙。 他语气不善:“顾屿桐。” 被点到全名的顾屿桐仍然没有放手的意思,两眼有点无神,盯着纪琛傻乐:“干嘛。” “我是谁。” 顾屿桐还是拽着他的衣角,弯眼笑出声:“你是纪琛啊。这个问题好蠢。” “知道就放手。” 顾屿桐冲他眨眨眼,像是在消化他的话,隔了半晌又摇摇头。 纪琛:“……” 他提高音量,语气也变得很严厉:“放手。” 顾屿桐看了他五秒,突然不笑了,把手收回去,紧接着涌出两颗硕大的眼泪。 他猛地翻了个身,背对纪琛。 纪琛也显然也看见了那两滴突如其来的眼泪。 叱咤商圈、逞凶斗狠的纪总首次表现得有点失措。 “顾屿桐。” “转回来。” “……” 顾屿桐把脸埋在被单里,没搭理他。 纪琛欲言又止,十秒钟后自己绕到床的另一边。但没组织好措辞,只知道叫人家的名字:“顾屿桐。” 顾屿桐没吭声。 脑袋埋在被褥里,只留头顶的一撮呆毛露在外面。 看样子真是伤心极了。 纪琛在谈判桌上经验丰富,十数年的辗转磋磨里,没有他走不出的难关,没有他想不出的办法——却唯独对顾屿桐的花招一窍不通。 猜又猜不准他的想法,哄又不会哄,只好献祭自己的衣角:“拽吧。” 顾屿桐突然扯开被褥,刚刚挤出来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不计前嫌地对纪琛笑了笑: “不想拽了。” “纪琛,给我削个苹果。” “……”纪琛额角青筋凸起。 “纪琛纪琛纪琛纪琛纪琛纪琛纪琛——” 第180章 纪琛微微歪头,狐疑地看向病床上呵呵笑的人,顾屿桐的神情看上去很迟钝,不像是演的,但说实话,他也拿不准。 因为这人十分狡猾。 纪琛拿出手机,点开刘右发来的修复照片,怼到顾屿桐面前:“这谁。” 顾屿桐即使是在药效没退尽的状态下,也不上他的套:“如果要我说这是你,你才会给我削苹果的话,那就是你好咯。” 纪琛忍无可忍,抬脚就走。 “是你啊。” 身后传来顾屿桐的声音。 纪琛又折返回来:“再说一遍。” 顾屿桐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俯身,纪琛照做后,忽然被他揪住衣领,身形不稳,差点又磕到嘴。 顾屿桐动作娴熟地躲开这个将落未落的亲吻,闭着眼,看样子是玩累了。 “我说,别被我骗了,照片里的人本来就是你啊。” 纪琛的额头被顾屿桐的头发轻蹭着,有点痒。咫尺之距外是一张终于恬静下来的脸。 “顾屿桐?” 顾屿桐的睫毛很长,听到声音后动了动。 沉稳持重的人难得玩心大发,盯着顾屿桐的脸,往他的睫毛轻吹了口气。 被骚扰到的顾屿桐搓搓眼睛,松开拽着纪琛的手,背过身去睡着了。 beta身上确实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所以纪琛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还有一股经历搓洗后晾晒在阳光底下的味道。 佛手柑味的信息素迅速充斥在病房内。 alpha凑近顾屿桐的后颈,那里没有腺体,无法进行终生标记。 纪琛的眸色幽暗下来。 紊乱的信息素开始作祟。 病房内被撞开,刘右带着一群专业医生走进来,神情严肃:“纪总,真的不能再耽搁了。您需要立刻注射镇定抑制剂。” 身后的那群专业医生是带着设备和器具来的,对于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他们看上去驾轻就熟。 “纪先生,请吧。” * 楼上的监禁室已经修缮完毕。 上回纪琛忽然发作,挣脱了身上所有束缚带,凭一己之力砸坏了监禁室里的两台心电监护仪、一台呼吸机、一台除颤器、以及角落里所有的监控。 医院里的人花了三天才重新整修好。 病床上,纪琛很老实地在削苹果。 护士正给他上药,左臂、心口下方、右肩等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刀伤,伤口并不算浅,但都是草草包扎完事。 护士只好重新消毒、擦药、绑绷带。 床尾,刘右在和主治医生汇报情况:“在国外谈生意的时候起了点冲突,又恰好临近下一次的易感期,担心伤口和情绪原因会导致易感期提前,所以本来的计划是下飞机就赶过来,但中途出了点岔子,耽误了点时间。” “不算太迟。”医生拿出镇定抑制剂,“应该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这只抑制剂试管内和市面上的普通抑制剂不同,液体在灯光下发出琥珀色的光泽。 十年前,纪琛消失在海市。 十年的时间里,他白手起家,从无到有,从小本生意开始做起,积累原始资金后开始投资抑制剂生产,最后自己成立公司,组局研发。 他一直在研制能让自己恢复正常的抑制剂,直到新品的上市。 纪琛的野心并不仅仅止于此,不然他不会重回海市。 他倒要看看,当初容不下他的纪家到底有多光鲜亮丽,而这样的光鲜亮丽又能持续到几时。 “虽然其他新品只能起到暂时的缓解作用,但毕竟安全。”医生态度有些犹豫,“这只还只是实验品,就这么注射进去,万一出现排异反应——” 纪琛:“出事我全责,注射。” 刘右劝不动,只好听纪琛的意思。 注射完毕后,监禁室外来了位不速之客。 顾屿桐脚步还有些不稳,俨然是刚刚恢复好的样子,他打量着监禁室的环境:“纪先生?您怎么受伤了?” 监禁室内,刚刚消毒上药眼都不眨一下的人此时重重地蹙起眉,轻微地“啧”了声。 护士很惊慌:“纪先生,是我弄疼您了吗?” 纪琛淡淡应了声:“嗯。” 顾屿桐刚醒过来就听过来拔针的护士多嘴说了两句,知道纪琛连轴转了三天,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 他很客观地在心里想,如果不是纪琛,也许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出于礼貌和客气,他敲敲窗户:“可以进来看看您嘛?” 医生嘱咐了几句后,刘右就带着他们出来了,还特地叮嘱顾屿桐:“顾先生,纪总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动气,您多体谅体谅。” 一进去,顾屿桐就看见了床头沾血的绷带,然后是桌上的止咬器和束带。 “做什么。” 顾屿桐意识刚刚清醒,他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没什么。” 两人没什么话说,就这么干坐着。 顾屿桐记忆零碎,他组织措辞,犹豫半天才问出来:“我刚刚是不是……” 纪琛:“嗯?” “算了,没事。” 纪琛调整坐姿,恢复上位者的矜傲姿态:“左肩的伤还没上药。” “……啧。”顾屿桐瞥了他一眼,心道果然是没安好心,但还是拿镊子夹起一团棉花,“……靠过来。” 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扩散开来。 第181章 纪琛并未靠过去,这样一来,顾屿桐就需要把手穿过他胸前,绕到他的左肩。 这个姿势很像是在索抱。 顾屿桐就着这个姿势给他擦了会儿药,忽然警醒道:“你笑什么?” 纪琛冷冷道:“我有笑吗。” “没笑,是我瞎了。”顾屿桐索性收回手,坐了回去。 又是刚刚那股清淡的皂香。 纪琛皱皱眉:“坐远点。” 顾屿桐本想说他身上又没信息素,爱坐哪儿就坐哪儿。但又想到刘右刚刚的叮嘱,忍了忍,把凳子挪开了点。 纪琛靠在床头,身上的绷带又开始渗血,没有绷带的部位错落分布着不同形状的伤疤。 肌肉精劲,线条流畅,唯一的瑕疵是这些狰狞的疤。 顾屿桐在少有的良心的督促下,问道:“纪总,你刚下飞机吗?”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想知道不难。”纪琛的语气毫不留情,“难道你办事很缜密吗?” 顾屿桐看在这些伤的份上没有和他计较:“那你的伤哪儿来的?” 纪琛:“与你无关。” 本意是说受伤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不需要有负担,但脱口而出后就换了个含义。 原本是好心的顾屿桐接二连三地遭到冷遇,于是闭了嘴。 就这么垂着头,谁也不跟谁说话。 “我的意思是,”纪琛开始解释,“受伤原因和你没关系。” 所以不用有负担。 顾屿桐扬起脸,心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惜字如金的纪琛竟然会主动开口跟他解释。 于是他又挪着凳子往前,心情不错地笑笑,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再度缓和下来。 顾屿桐刚想说再给他擦擦药,而纪琛也恰好想把削得丑不拉几的苹果拿出来,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纪琛眼神锐利。 看见来电显示是“纪林”。 纪琛面色不悦:“开免提。” 刚一接通,手机那头就传来纪林略微不稳的呼吸声:“……你在哪儿?” 听着那头粗哑的喘息,顾屿桐暗觉不好,但免提开着,他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我在、在家呢。” “我来找你。” 顾屿桐侧身,下意识捂听筒,准备起身去外面说:“这么突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咳。”纪琛的目光如有实质地钉在他身上,让他不得不又坐了回来。 纪林的声音很哑,alpha易感期特有的占有欲让他现在很敏感很焦躁:“你身边有别人?谁?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没、没谁。”顾屿桐绞尽脑汁,说,“就是一个修水管的师傅。” 纪林低吼道:“让他滚,你在家等着我,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 “水管师傅?”纪琛嗤了声,气氛又回到冰点,“好啊。” “纪先生,我现在得回去一趟了。巷子里的那伙人很有可能是纪家的人,我多多少少也暴露了点身份。如果我现在不在家,他们的怀疑目标就坐实了是我。” 纪琛目光幽深,侵略意识很强: “我也去。” 第75章 那您是 “你去?!” 顾屿桐倏地站起,立刻拒绝这个提议:“不行,你不能去。” 纪琛重复他的意思:“他能去,我不能去。” “他喜欢我,又刚好是在易感期,想见我一面情有可原。可纪先生你就不一样了,能给我一个跟我回去的理由吗?” 纪琛我行我素惯了,从来没人敢在他这儿讨理由。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盯着顾屿桐,因为他笃定顾屿桐会松口。 “好吧……” 刘右交代过,暂时不能激怒纪琛。 顾屿桐妥协下来,尝试和他讲道理:“你可以跟我回家,但其他的事情都要听我的。” 纪琛已经开始穿衣服,并且对顾屿桐的话充耳不闻。 顾屿桐克制情绪,喊他:“纪——” 说话间,纪琛已经穿戴整齐走到他面前,语气淡淡:“走吧。” “……走。” * 赶到公寓楼下时,顾屿桐抽空去药店买了点东西。 “您好,结账。” 柜台的小姐姐帮顾屿桐把这盒抑制剂打包好,扫了眼面前的两人,很有眼力见地笑道:“先生,本店今日消费满两百减五十,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说着,她指了指一侧的柜台。 #超薄.0距离感 #凸点..螺纹.. 纪琛冷道:“不需要。” 小姐姐饱含深意地“啊”了一声,但考虑到什么,还是很严肃地对纪琛科普道:“是这样的先生,过程中做好措施还是很有必要的,能隔绝疾病传播,还能有效避.孕,还是应该多为伴侣着想,不能一味追求刺——” 顾屿桐只好笑笑:“他不是我男朋友。” 小姐姐:“啊……这样嘛,抱歉,那您是——” “嫂子。”顾屿桐接过抑制剂,语调轻佻,“我是他的嫂子。” 纪琛的声音淬了冰一样的冷:“嫂子?” “嗯。”顾屿桐使使眼色,狎昵道,“快结账吧,你哥已经在路上了,别被他撞见。” 小姐姐尬笑两声,看向两人的眼神带着点不可思议,又隐含几分世风日下的感慨,帮两人把抑制剂装好,递了过去。 第182章 “二位……慢走!” 刚进公寓电梯,顾屿桐就忽觉后肩一疼,而后抑制剂的包装袋掉落在地。 纪琛从后攥住他的肩膀,把人重重抵在电梯壁上:“耍我呢。” “大晚上一a一b成双成对出入药店,买的还是临时抑制剂,那种情况人家问我是谁,你说说我要怎么回答才适合?” 纪琛没有那么轻易被他带偏,而是就事论事:“难道你的回答就很合适了吗。” 的确不合适,但总比被人认成小情侣强。 纪琛下手有点没轻重,稍微摁疼了点他。 顾屿桐深呼一口气,转过来微微蹙眉:“纪先生,你这样我好疼啊。” 装可怜。 每次都这样。 纪琛太熟悉他的伎俩了,一般进行到卖可怜这个环节后,接下来就是认错服软,然后屡教不改。 “我刚刚就是开玩笑呢,别当真,我下次不这样了。” 纪琛戳穿道:“不要每次都装可怜。” “真疼……没装可怜。” 电梯到指定楼层后停住,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alpha父亲和omega爸爸,手里还牵着一对四五岁的双胞胎。 电梯里一片狼藉,抑制剂散落一地,alpha狂躁的信息素扑面而来,这对人家一家四口来说,无疑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 那位alpha父亲瞬间就怒了:“大晚上在电梯里干什么呢?!” 一旁的omega爸爸捂着鼻子,上前拉他:“哎呀大不了上另一座电梯,别冲动。” 顾屿桐虽然闻不到信息素,但看这架势大抵也猜出了七八分。 他压低音量对纪琛说:“松开我,快点。” 纪琛暂时没有把事情闹大的打算,松开他,径直出了电梯。顾屿桐迅速拾起地上的抑制剂,跟上了纪琛。 一回到家,顾屿桐就走向浴室,准备洗澡。 他脱了外套,放在鼻尖嗅了嗅,除了自己身上的皂香,闻不到其他的味道,但他能肯定上面应该全是纪琛的信息素味道。 他转而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纪琛:“你的信息素到底什么味道?” 纪琛兀自打量着房间的布局,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也可能是还在生刚刚的气。 “我也不是很好奇,就是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 “佛手柑。” 顾屿桐挑眉:“嗯?” “佛手柑的味道。” “我以为会是炸药味或者芥末味……”顾屿桐沉吟片刻,由衷夸奖道,“看来是很清爽的味道,应该不难闻。” 纪琛打量的眼神停下来,落在浴室门口的那个人身上。 清爽,不难闻——第一次有人用紊乱和失控以外的词来形容他的信息素。 于是嘴角有了点微小的弧度。 明明已经被哄得差不多了,却仍旧惜字如金。 他微微抬着下颌,淡声应道:“嗯。”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顾屿桐在身上抹了很多沐浴露,又涂了点不常用的身体乳,在确认身上没有alpha的味道之后,这才走了出来。 水雾氤氲,顾屿桐的身上只罩了一件单薄的睡袍,平日里垂在额前的碎发被撩到发顶,水珠顺着流畅优美的下颌线滴进锁骨。 那里干干净净,没有别的不该有的痕迹。 像是不易留疤的体质。 腿也很长,精瘦有力。 让人无端联想到这双腿圈勾住别的什么东西的样子。 顾屿桐擦着半干的头发,狐疑:“看什么?” 纪琛撤走视线。 顾屿桐刚想开口说,抑制剂就在桌上,要不你哥俩一人一只。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顾屿桐扔了毛巾,左右环顾一圈,去沙发上拉纪琛:“纪林来了,快快快,你先去浴室里躲起来!” 纪琛不紧不慢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我躲可以,理由。” 敲门声开始变大且失去规律,外面赶来的纪林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顾屿桐失去和这人拉扯的耐心,一把牵起纪琛的手,把他往浴室里拉:“哪来这么多理由,在我家就得听我的。” 纪琛目光一愣,看着被牵起的右手。 顾屿桐的指腹很软,又沾着水汽,在掌心摩挲时痒痒的。 “……松开。” 顾屿桐没搭理他,把他拽到浴室,关上门的前一瞬,纪琛还想出来,却被顾屿桐往里推了推:“不要发出动静,不要故意使坏,更不能出来。” 纪琛俯视而下,看着顾屿桐那张故作严肃的脸,有点想笑。 顾屿桐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于是在锁门前,拍了拍纪琛的肩膀,稍作安抚:“抑制剂就在桌上,纪林占不着我便宜,等我把他送走,然后我们再回医院,行吗。” 像是在安抚一只大猫。 纪琛稍作思考:“勉强可以。” 他低头示意两人还牵在一起的手:“但你得先放开。” 顾屿桐触电般猛地把手缩回去。 眉头紧皱,有点嫌弃的样子。 浴室门被锁上,顾屿桐忙不迭去给纪林开门。 门刚打开,纪林就浑身酒气地冲了进来,alpha身上的雪松味信息素迅速占领了整个玄关。 纪林一把薅住想躲开的顾屿桐,语气不善:“怎么现在才开门?家里是不是藏人了?” 饶是平时再温润如玉的人受到易感期的影响也会变得敏感多疑。 第183章 “怎么会,没有的事情。”顾屿桐挣开他的大手,并未受alpha信息素的影响,“你先进来,有什么事情我们进来再说。” 说罢,顾屿桐转身向身后的沙发走去。 但把后背尤其是后颈暴露给此时此刻的alpha,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纪林阔步上前,揽住他的腰,三下五除二把他按倒在桌面上。alpha把脸埋在顾屿桐的颈侧,嗅了嗅:“提前洗过澡了?” 顾屿桐下意识闷哼出声:“嗯……刚刚洗了。” “以前不是都会等着我回来一起洗吗,今天怎么自己先洗好了,在心虚什么?” “天热,所以就自己先洗了。” 纪林把人翻了个面,眼神有点冷,酷似纪琛。 他抬手剐蹭着顾屿桐的下颌,不太耐烦地说:“你身上、屋子里、玄关处,有别人的味道。别和我撒谎,你今天下午在干吗,去了哪里,和谁一起?” 顾屿桐挑了挑眉,浑不在意:“纪总咄咄逼人,那看来是我好心错付了。” 轮到纪林疑惑。 “不是问我刚刚去了哪儿吗?拿东西去了。”顾屿桐刻意一顿,抬了抬下巴,“东西那边的抽屉里,自己去看。” 纪林把东西拿了过来,是一盒药。 顾屿桐坐回沙发上,语气暧昧旖旎:“市面上千金难求,效果不错,我特地托人买的。” “一来一回出了不少汗,见了不少人,身上沾了点别人的信息素,所以一回来就洗了澡。有什么问题吗?” 表面风轻云淡,掌心却已经渗出薄汗。 这药还是那天在地下酒城时,那个omega塞进他胸前衬衫口袋里的。鬼知道这东西的具体药效是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正经东西。 好在纪林没有让他当场吞服下去。 alpha的面色缓和了点,坐上沙发,把顾屿桐掐腰抱起,跨坐在腿上。 神色疲倦:“抱歉,今天出了点事。我不该对你疑神疑鬼。” 顾屿桐捕捉到关键词,暂时没有从他腿上下去:“出什么事了?” “母亲有个弟弟,他手里拿着对父亲来说很重要的一段录像,今天下午,我们的人去了他家,在追人的过程中碰见了另一伙人,是纪琛的人。” 顾屿桐把手搭在纪林肩膀上:“是什么录像,现在拿到了吗?” 纪林焦躁地摇摇头,抚着他的后脊,往身前一捎:“没有,中途出现一个beta,被他拿走了。” “那那个姓黄的现在在哪?” “被纪琛的人送去国外了。找不到。” 顾屿桐摸清局势,点点头:“所以你怀疑那个beta是我,怀疑我是纪琛安排在你身边的人。” 纪林靠着沙发,:“你不是吧?” “你不信我。”说完,顾屿桐轻推开他,作势要从他身上下去。 纪林拽回他:“我刚把你从他身边要回来,怎么可能会不信你。” 浴室就在不远处,顾屿桐确定浴室里的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屋子里现在一共有三个人,气氛却安静得出奇,周遭只剩下纪林逐渐粗沉的呼吸声。 alpha的神志被易感期扰乱,变得冲动而好斗。 对顾屿桐来说,现在让纪林注入注射剂是保险安全的举措,但现在也是做任务的大好时机。 顾屿桐顺势推倒纪林,骑坐在他的腰腹处:“今天这么生气,录像里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不能被纪琛拿到。”纪林被燎起火,就着这样的姿势去解顾屿桐身上的睡袍。 顾屿桐制止他的动作,掌握主动权: “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纪琛?” “老爷子六十大寿快到了,家族寿宴上会和他谈判,谈不拢另说。” 竟然到了谈判的地步。 顾屿桐被勾起好奇:“录像里究竟有什么?” “父亲没说,但和纪琛相关。和那个疯子有关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顾屿桐缓缓摸上他的胸膛,耐心引导,好借他的嘴说出更极端的话:“可他是你的弟弟。” 受易感期支配的alpha根本无法忍受顾屿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别的alpha的名字,他凶狠地掀翻了身上的人,把顾屿桐压在沙发上。 “纪琛纪琛纪琛,怎么一口一个纪琛?!他有什么好的,是我弟弟又怎么样,像他那样的怪物根本不该被生出来!” 顾屿桐的眼神飘向浴室门口。 “寿宴上,他如果乖乖交出录像那还好,如果非得和我们纪家对着干,有他好看的。” “他做的那些事你不是不知道,当初你在他身边也待了这么久不是吗,他是个什么东西你比我更清楚吧!” 顾屿桐不说话。他在等。 系统的声音如期出现:【黑化值核算中……请稍后……】 纪林动作粗暴地扯着顾屿桐的衣服:“他回来就是想要报复纪家,他要毁了这一切,什么新型抑制剂不就是冲着我们纪家来的吗,他的野心和谋算真以为我们不知道?!” 被醋意和怒火控制的alpha失去了平日里的温和: “纪琛这样的怪物就不配被生下来。” 意识里,系统终于开口:【恭喜宿主,反派黑化值提高至30%。请宿主再接再厉~】 纪林的手刚想探进睡袍,就在这时,顾屿桐握住了他的手腕。 点到为止即可,毕竟他的便宜不是谁能占的。得偿所愿后的顾屿桐笑笑:“别生气了,不提他还不行嘛。” 第184章 被制止动作的纪林开始去脱自己的衣服,顾屿桐趁机坐直身体,伸手去拿桌上的抑制剂:“纪总,我今天肚子不舒服,能不能……先别做了。” 憋了一路火的纪林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什么?” “我好难受,可能是吃坏东西了。今天做不了了。” 平日里的纪林的确比纪琛好哄好糊弄,这也正是顾屿桐这次掉以轻心的原因。 不幸的是,他低估了alpha在易感期的执行力。 “别闹。”纪林从沙发上起身,一把拉起顾屿桐,让他挂在自己身上,“我刚刚情绪有点激动,别害怕。” 纪林把脸埋在顾屿桐颈窝处,低声安抚:“别耍小性子,我都忍了一路了。” 顾屿桐被限制了行动自由,有点不适,警觉道:“你要干什么?” 纪林抱着他往浴室走: “你洗了澡,我还没洗呢。” “一起再洗一次。” “不行!!”顾屿桐惊道。 说话间,纪林已经抱着顾屿桐来到了浴室门口,他使坏一样松了点力道,让顾屿桐的后背抵在浴室的玻璃门上。 顾屿桐无奈,只得搂住纪林的脖子。 纪林舒心一笑:“为什么不行?” 顾屿桐下意识想扭头去看浴室内,一扇玻璃门之隔,纪琛就在里面。 他犹豫片刻,说:“水、水管坏了……” “水管坏了?修水管的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顾屿桐尽量平缓自己的语气:“又坏了。” “他修不好,我来试试。”纪林语气促狭,把顾屿桐抵在门上,腾出手去转门把手,“原来今天是想玩这个吗?” 顾屿桐的笑微微僵住。 谁特么在和你玩情景play啊??!! “不、不是,你可能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 纪林打断他,揶揄一笑:“那现在轮到我说什么了?是不是应该说——” 纪林开始转动门把手: “你是不是背着我在浴室藏人了?是那个修水管的对吧。” 第76章 好看吗 “咯哒”一声,门锁竟然能被扭动。 顾屿桐这才悚然惊觉,纪琛刚刚从里把门锁解开了! “别——!” 纪林松开把手,呼吸间全是酒气,笑笑:“点到为止,今晚就演到这里。” 顾屿桐强装镇定地看着他。 纪林搓揉着他的耳垂,开始动手去解他的睡袍:“不想在浴室也可以,我们就在这里。” 顾屿桐挣也挣不脱,走也走不掉,又得时刻警惕背后的纪琛忽然冲出来,不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额角突突,想先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再说:“纪总,我不想在这里。我们去卧室,客厅,落地窗也行……可以嘛?” 纪林并没有如他的愿,笑道:“如果我非要在这里呢。” “不行!” 顾屿桐再怎么说也只是个beta,在发.情的alpha面前根本招架不住,没办法反抗脱身。 “怎么去了他那儿一段时间,回来都不愿意和我亲近了?”纪林语气多有责备,把人翻到背面,捏了捏beta的后颈肉,“你和他也做了?” “嘶,没——” 顾屿桐趴在玻璃门上,艰难地看见了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形。 纪林低笑了声:“我检查检查?” 顾屿桐被压迫着,很难受,眼睑也泛起浅红。 千钧一发之际,纪林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起先他并不想理会。 顾屿桐抓住机会:“纪总,这么晚还打来的电话想必不是小事,您先接。” 纪林暗骂一声,终于把顾屿桐松开来,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工作人员焦急无助的声音:“纪总,下周寿宴预订的酒楼突然出了岔子。” “明明场馆、流程、酒水和仪式都已经彩排好了,结果就在刚才,对方经理忽然来电告知,寿宴当天的整座酒楼和全部场馆都被承包下来了,他们愿意支付三倍违约金给我们,让我们另找别家,但问题是宴席将近,我们根本来不及找下家啊!” 纪林捏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查到是谁了吗。” 对面:“酒店并没有透露对方的任何隐私。” 在海市,敢给纪家难堪的只有一个人。 纪林眼角抽搐,神情倏地变冷:“妈的。” 手机对面:“纪总,您先过来一趟吧!” 纪林撂下电话,原本就不稳定的信息素更加焦躁,他环视一圈实在无可宣泄,最后一拳砸在了顾屿桐背后的玻璃门上。 顾屿桐看似心疼他实则心疼玻璃门,他握住了纪林的手,满脸担忧: “有急事就先回去吧,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呢。我又不会跑。” alpha受易感期支配,本能地想往顾屿桐身上蹭:“本来今晚能……” 顾屿桐宽容道:“没事,你先忙,我不会生气的。” 他看了眼纪林,十分善解人意地指了指桌上的抑制剂:“那盒抑制剂是我前几天买的,你今晚先用这个,其他的等下次再说。嗯?” “……好吧。” 纪林穿起外套,一连注射了两管抑制剂,又依依不舍地站在玄关处和顾屿桐又说了五分钟的话,这才终于进了电梯,下楼离开。 确认纪林真走了以后,顾屿桐如释重负地关上了门。 第185章 刚一转身,身后冷不丁响起纪琛的声音。 “是我打扰二位了。” 顾屿桐捏捏鼻骨,实在有点疲于应对了:“纪总……” “叫谁呢。” “他都已经走了,这声纪总还能叫谁?”顾屿桐走过去,刚想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喉,蓦地手腕一疼,纪琛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刚走,你又要干什么?” 纪琛扣着他的手腕,又是一语不发。他一路把人拉到浴室,随后狠狠地扔进了浴缸! 没等顾屿桐反应过来,打开花洒,迎头浇下。 屋子里的雪松味很浓很呛,顾屿桐的身上尤为浓烈,沾上身洗也洗不掉。 纪琛微微扬起脸,吐了口气,那是一副极为隐忍克制的表情:“……艹。”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回过味来的顾屿桐手搭着浴缸,浸在浴缸里,饶有兴味地仰头看向男人。 睡袍几经拉扯,又被温水浸湿,松垮不堪,能看、不能看的部位若隐若现。 “……” 纪琛站在浴缸前,不说话,也不动作。 水雾蒸腾。 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狭窄的浴室里对冲,然而始作俑者却始终袖手旁观。 “像纪先生这样持重矜傲的人怎么会吃醋呢,他搅局亲爹的寿宴,硬生生逼走亲哥,然后站在这里,只是想看别人洗个澡罢了。” 顾屿桐于是真的脱下睡袍,躺在浴缸里,朝纪琛伸手:“想看就先递个肥皂给我。” 玩正面对抗顾屿桐未必是纪琛的对手,但要论这些膈应人的不入流手段,那他简直再擅长不过了。 暖黄色的灯打在顾屿桐清透白皙的毫无遮挡的上半身,美得不像话。 他拨开胸前的浮沫,好让水底下的光景也一览无余:“我这副模样连纪林刚刚都没看到,单给你一人看见了,纪先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不成——” “你也想和我做啊?” 一口一个“也”,一个一口“做”。 整个海市挑不出第二个比他还放浪的beta。 纪琛很不爽,随手捞起置物架上的一块肥皂,朝浴缸里的那人掷了过去。 水花四溅。 “嘶……我的眼睛,好像进水了。”顾屿桐蜷起来,用手去揉眼睛。 纪琛原本想冷眼旁观,因为这套流程他再熟悉不过了,无非是装可怜骗自己过去然后再花言巧语地讨饶——诡计多端的beta。 “纪琛,你这回真的过分了!是你先说要跟来的,跟来了又挑三拣四,对我更是颐指气使,我又不欠你的,你凭什么这么折腾人?!” “纪林面前我有说过你半点不好吗,今天不过就是多和他聊了两句话,这你都要斤斤计较,难道我们是什么需要彼此报备、替对方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的关系吗?!你太蛮不讲理了!” 被控诉一番的纪大老板在原地站了会儿,死寂的十秒钟后,他一把拽下了旁边干燥的毛巾。 他走过去蹲下,掰过顾屿桐的脸。但声音还是一贯地冷:“我看看。” 顾屿桐垂着头,并不作回应。 纪琛耐着性子,重新问:“哪只眼睛?” 纪琛这样的人暂时还学不会体谅和道歉,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退让。 顾屿桐蓦地抬眼,刚刚的怒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小伎俩得逞后的得意。他反手握住纪琛的手腕,另一只手拂去水面的泡沫。 ——水底的景致彻底暴露在两人面前。 顾屿桐眼角挑着玩味的笑: “好看吗?” “是不是比监控里看到的还漂亮?” 纪琛的喉结攒动,视线在那双修长精瘦的腿和腿间的景致上稍作停留,旋即移开。 两人的距离那样近,以至于顾屿桐的呼吸轻轻拍在纪琛的下颌处,搔得人痒痒的:“看完总该消气了吧。” “纪琛,我在哄你呢。” 花花肠子玩多了,偶尔打点直球也不错。 纪琛错开和他对视的视线。 倏地站起来。 “纪琛,你给点反应啊。怎么又不和我说话了?” 其实反应已经给过了,但顾屿桐光顾着去看纪琛的脸,因此才没注意到。 “纪琛?” 纪琛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浴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还在原地的顾屿桐:“……莫名其妙。” 最后,顾屿桐美美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走出浴室,看见纪琛正在阳台上抽烟。 顾屿桐蹙眉:“少抽点,别把我阳台给点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一个还得回去吊水,另一个也得回医院接受监测。 事不宜迟,是时候回医院了。 公寓楼下。 “……” “……”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大半会儿。 顾屿桐长腿一迈,坐上小电驴,冲着纪琛挑挑眉:“我带你,上车。” 立在路灯下的alpha眉峰陡峭,面容冷肃,一身西装更是显贵得体——这样的人不像是会坐小电驴的,更何况还是车头有一对白色天使翅膀的小电驴。 纪琛扫了眼他的车:“……” 顾屿桐习惯了他的脾气,手里转着钥匙,边转边说:“瞧不起谁呢,我当初也是有车的人。要不是你当时带人在立交桥上封路堵我,还把我的车撞坏了,我至于现在骑电瓶车吗?” 第186章 纪琛看了眼他。 顾屿桐:“别这么看我,不是谁都像你纪老板一样,车库里的车随便开的。” 他把头盔扔给纪琛:“公主请上车。” 纪琛看着怀里粉红色的头盔,又看向顾屿桐留给他自己的蓝色头盔。隐忍道:“换一个。” 顾屿桐头一次尝到捉弄纪琛的快乐,忍笑说:“你先上车,上车就给你换。” 连哄带劝地把人拉到车后座后,两人把头盔一换,顾屿桐拧动把手就上路了。 “哦对了纪总,忘了跟你说,这头盔当初是买的情侣款。您不介意吧?” 夜晚的风很清爽,后座的纪琛依旧摆着那张冷脸,抱着臂,夜风吹起顾屿桐的衣摆,那截窄腰若隐若现,拂动的空气里满是那股熟悉的令人愉快的皂香味。 纪琛淡淡应了声:“嗯。” 不像是介意的样子。 能把纪琛哄到破旧小电驴后座的人,顾屿桐还是第一人。 不过两人之间一派祥和的氛围并不能持久,在经历五次急刹和猝然起步后,纪琛的脸色显然又难看了点。 顾屿桐开车算嚣张那一挂的。 他把车停在路边,摸着自己被撞疼的后背:“你老用头撞我干什么?” 纪琛沉着脸,把他拽到后座,自己骑上了车。言尽于此:“以后少开车。” 顾屿桐也懒得和他掰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心安理得地坐在了纪琛的后座。 车要开走的时候,顾屿桐又来事儿了:“先别走,你看那个。” 纪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在路边卖小鸡仔的老人家。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路上没什么人,老人家手里只剩最后两只小鸡仔,肥啾啾的,脑袋很圆。 纪琛还在观望,结果下一秒,顾屿桐就已经付好钱,抱着两只肥啾走了过来。他坐上后座:“好了,走吧。” 纪琛在“有钱为什么不叫车而是骑电瓶”和“为什么要花钱买两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鸡”之间选择了前者,说:“刚开始怎么不打车。” “刘右肯定早就和你发过消息了,你可以选择让他们来接,或是自己叫车,但你偏偏选了我的小天使电瓶车,这能怪谁。” 顾屿桐摸了摸小鸡仔的圆脑袋,“至于我为什么不叫车,那是因为我和你们这样的人不一样,钱得花在刀刃上。” 纪琛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那两只肥鼓鼓的鸡崽儿:“这就是你所谓的刀刃?” “嗯哼。”顾屿桐用手掌托起其中一只,“它叫刀刃。” 纪琛不算是生来就矜贵的那类人,在圈子里摸爬滚打的十年里,什么苦都吃过,不至于连辆电瓶车都不会开。 他开得很稳,身侧的风匀速吹过。 静谧宁和的街道上,再凶神恶煞的人此刻也变得好说话起来。纪琛难得有那个闲心,问道:“另一只呢?” “叫芋头。” 纪琛品了品这个不着边际的昵称,觉得莫名耳熟。 顾屿桐好像很喜欢这种肥啾啾毛茸茸的东西,平时放浪不羁的人很小心地捧着两个小家伙,由于后座风大,有时候转弯容易身形不稳,所以行到后半程时,顾屿桐伸手揪住了纪琛的一截衣尾。 纪琛没有和他计较,于是到最后,顾屿桐干脆扶上了他的腰。 海市的夏季行至尾声。 夜里的风也清凉宜人。 * 这晚过后,顾屿桐收到来自系统的新消息。 【宿主您好,鉴于您目前在本世界的表现,系统特此为您升级反派任务,请查收~】 顾屿桐警惕地点开新任务。 【系统任务已升级。】 【具体改动如下:反派的黑化被细分为剧情线和感情线两个部分,两部分各占50%,共同构成总黑化值的100%,您需要针对不同的部分,帮助反派完成黑化。】 【反派:纪琛。当前剧情部分的黑化值占比:30%。感情部分的黑化值占比:0%。总黑化值合计:30%。请宿主继续加油~】 剧情部分的黑化线无非就是和纪家相关,但现在突然冒出来的感情线是什么?? 顾屿桐问系统:【你是指,我需要找个omega和纪琛谈一场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的绝美虐恋,然后让这个omega给纪琛带顶绿帽,把人甩了,完成感情线这部分的黑化吗?】 系统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宿主,理论上是这样的~】 顾屿桐的脑子里全是因为信息素失控而狂躁不已的alpha,他紧蹙眉头:【我上哪儿找这么不怕死的omega?】 系统放低声音,蛊惑着他:【有一个现成的,不是吗?】 【虽然不是omega,但也许比omega更管用。】 顾屿桐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按常理来说alpha的确都喜欢香甜软嫩的omega,但这也不是绝对的。 系统说得没错,的确有个现成的。 不过不是omega,而是一个beta。 是顾屿桐这个beta。 第77章 舌钉 那晚过后的几天时间里,纪琛都没见过顾屿桐。 医院里的人一直严格监测他身上的信息素和体征数据,就连沈迟山来探望,都只能通过监控画面看上一眼。 至于那个u盘,刘右已经接手。 剩下的事情,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顾屿桐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吊完水后就从医院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第187章 好在刘右事先找过一次顾屿桐,留下了纪琛的联系号和电话——这当然是纪琛本人的授意。 顾屿桐当时不明所以,晃了晃右手小拇指上的环戒:“你们纪总想联系我,我还敢不去找他不成?” 刘右没和他打过交道,但也知道嘴上功夫方面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于是直接拿过顾屿桐的手机,刷脸解锁,新建联系人,而后又点进了社交软件。 他想了想备注方式。 太繁复可能会引起对方反感,太简略又不容易让顾屿桐注意到。 百般考量下,他慎重地填上了一个“a”。 这样一来,既能让顾屿桐在联系人里一眼就注意到,又不算太复杂惹人嫌。 ——殊不知阴差阳错之间,纪老板和某个omega的备注撞在了一块儿,都是一个简略的“a”。 顾屿桐一只手抢不过来,索性由他去。 强盗一样的老板,果然养出的下属也像强盗。 “顾先生,好了。”刘右操作一番后把手机还给了顾屿桐,“纪总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建立一个健康的交友圈,某些闲杂人等的联系方式是没有必要存在的,还请您引起重视,像今晚这样的莫名来电,以后尽量少接。” 话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存了纪林的手机号没存他的所以急了吗。 顾屿桐轻嗤了声,拿回手机一看,通讯联系人里果然多了一个纪琛。 不用想,聊天软件也是一样。 顾屿桐:“我要纪琛的工作号干什么?多此一举。” 刘右解释道:“这是纪总的私人号码。” “是私人号码的话……那留着就更没用了。”顾屿桐露出困惑的神色,说得轻飘飘,“难道我会有什么私事需要联系你们纪总吗?” 刘右按住耳边的耳麦,耳麦那头传来纪琛的声音:“他怎么说。” 刘右看了眼顾屿桐,和善地笑笑,走远了点汇报说:“顾先生说十分荣幸能得到您的联系方式,他立刻将您置顶,并期待和您的线上聊天。” “十分荣幸”、“置顶”、“期待”。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纪琛的手机一直处于电量满格的状态。 刘右对此表示:“纪总,工作对接方面会有专人和我联系的。您不必为这种小事操心。” 纪琛:“我的手机,我想充就充。” 伤好得差不多,身体的各项数据也显示正常后,纪琛就离开医院,回到了公司。 u盘里的录像被多层加密,刘右正带着人在破译。 恒耀集团作为海市新晋的制药龙头企业,创新能力强,新品抑制剂的市场需求广阔,迅速强压了纪家一头。 恒耀抑制剂还在更新换代中,新品2.0已经在加紧研制。 纪琛最近很忙,没有见过顾屿桐,随时放在身边的手机也没有消息提示。 恒耀集团。 第六十层的办公室。 刘右敲响办公室的门,将开会资料提前交给了纪琛:“纪总,十分钟后关于新品上市有个会,几个重要的股东已经准备好了。” 纪琛瞥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嗯。” “另外,纪家那边刚刚派了人来,说是今天下午想邀您吃顿饭,地点在城东的鸿月饭庄。” 纪琛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再说。” 他说完起身往外走,刚刚跨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很细微的“啾啾”声。 是那只小鸡崽儿。 没错,顾屿桐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只,专门留下了另一只说是送给纪琛。 纪琛对这样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不会说话、又蠢又呆,看上去很不讨人喜欢。 ——但养在医院总不是个办法。 于是某一天,安静沉寂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泡沫箱。 肥嘟嘟的小鸡仔儿扑着翅膀从泡沫箱里跑出来,中途跌了一跤,左摇右摆地跑到纪琛的脚边。 刘右:“纪总,我明天就让人把它送走,以免打扰到您办公。” 纪琛低头看了眼。 这只好像叫什么芋头,名字取得也很一般,浑身上下算得上优点的就是胖。 脑袋很圆,浅金色的绒毛,没有一点杂色,毛茸茸胖墩墩的,几乎胖成了一颗球。 一双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纪琛,不爱叫唤,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 看着很蠢,但意外地知道黏人。 刘右眼明心亮,并没有再提送走这只小家伙的事情。他说:“纪总,会要开始了。” 纪琛:“知道了。” 随后握住这团肥啾,塞进了口袋:“走吧。” 会上的肥啾很乖,没有出声,只是闷在纪琛西装口袋里有点不太舒服。 只好用脑袋去蹭纪琛。 大会上,市场总监正在做汇报:“关于2.0新品抑制剂的品牌策略和市场营销策略,我们初步的想法是先……” 纪琛听到一半,感觉到口袋里的芋头在乱蹭。他换了个姿势,把手伸进去,点了点它的脑袋。 肥啾趁机咬了口纪琛的手指,叫唤了一声。 会上的各部门高管的视线从屏幕移到纪琛身上。 “纪总怎么了?” “哪里来的声音?” “……” 纪琛神色如常:“没事,继续。” 他把这只叫芋头的肥啾拎出来,放在大腿上,揉揉它的圆脑袋以示安抚。肥啾卧在纪琛大腿上,变得很乖。 第188章 感觉不舒服还知道凶人,好像也没看上去那么蠢。 纪琛把手覆在它身上,感觉热热的、软软的,浑圆的脑袋在掌心里蹭来蹭去。 触感有点熟悉,又不太相似。至少比那人显得更加乖顺。 下午四点半,会议结束。 整个会议期间,纪琛一共点开过手机七次,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刘右走进会议室:“纪总,鸿月饭庄的饭约在五点半,您看?” 纪琛撂下手机,界面是聊天联系人,有一个格外显眼——头像是另一只同样肥嘟嘟的鸡崽子,歪着脑袋,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屏幕看。 然而聊天内容:无。 刘右心领神会,解释道:“顾先生可能是太忙了没时间查看手机。” 说话的功夫,对面立马换了个头像,是一张肥啾躺在掌心里睡觉的照片。 他点开一看,托着肥啾的那只手掌白皙中透着点浅红,手指骨感匀称,小指戴着一个款式简单的素戒指,看起来是右手。 手腕处的细小血管清晰可见,用力握住什么东西时,青筋应该会更明显。 纪琛脸色不虞。 有时间换头像,没时间发消息。 刘右观察着纪琛的神色:“纪总,关于饭局的事情我现在就去回绝对方。” 明天就是纪望山的寿宴,这个时候纪林来约饭,能有什么好事。 纪琛兴致缺缺,淡淡道:“嗯。” * 鸿月饭庄。 五楼的台球厅里,顾屿桐侧站在桌前,匀称骨感的指节撑在桌面上,倾身、摆臂,球杆蓄力一撞,一个标准的暴力开球。 “你们接着玩。” 他把球杆随后一抛,旁边立马有人稳稳接住,应道:“欸好,顾哥您慢走。” 顾屿桐的穿着干练清冷,黑色亚麻衬衫束进西裤,边说边往外走:“对面怎么说?” 身后跟着的人一脸愁容,说:“哥,纪琛那边根本没有要来的意思。可纪总现在已经在一楼的听泉阁等着了,我们交不了差,这下该怎么办?” 一行人走到电梯前,身旁的人帮顾屿桐摁下电梯键。 顾屿桐走进去,脸色隐有不悦:“怎么办的事?” 顾屿桐是纪林身边的人。 这帮人不敢顶撞他,唯唯诺诺道:“纪琛的行事作风太过强横,弟兄几个就是把嘴皮子磨烂,也请不动他啊。” 顾屿桐不说话,没人敢接茬。电梯里的气氛并不轻松。 隔了半晌。 顾屿桐:“怎么说的?” 刚刚那人一五一十道:“是和纪琛手底下的刘特助沟通的,就说了咱们纪总想约他吃顿饭,其他别的没说。” 顾屿桐蹙眉:“就这样?” 顾屿桐一连三个问题下来,电梯里的众人都不敢再出声。 想约纪琛这样的人吃顿饭,这样的诚意是远远不够的。 顾屿桐拿起手机,点开联系人,随意滑了滑,随后拨了过去。 身边的人惊奇道:“哥,你哪来儿的刘特助电话?” 顾屿桐笑了笑,抬手嘘声。 那人立刻闭嘴,递了根烟给他。 顾屿桐微微低头衔住烟嘴,周围人眼疾手快地掏出打火机。 打火机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对面同一时间接起电话。还是那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冷嗓音: “谁,什么事。” 顾屿桐并不急着回话,点着烟吸了口,混笑道:“我。在忙?” “说事。” 顾屿桐丝毫不忌讳,扬声器开到最大,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方才以为对面是刘特助的那人目瞪口呆,满脸写着震惊二字,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是纪琛本人。 然而让他更为吃惊的还是顾屿桐接下来的这句话。 狭窄的电梯里,顾屿桐咬着烟,语调暧昧不明: “想见你。” 一连几天没有见面,打电话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替纪林说情。 “顾屿桐。” alpha很少直呼他的全名,声音已然冷到冰点。 “给你联系方式是方便你替他说情,是吗。” 电梯门开了。 顾屿桐走出电梯,有恃无恐:“纪先生,赏个脸吃顿饭的事情而已,火气别这么大。” “正面回答。” 顾屿桐扬扬手,支开身边的人,走进一旁的厕所:“比起我的回答,难道不想先看看我的诚意吗?” 电话那头陷入沉寂,只能听见纪琛平稳的呼吸声。 顾屿桐撑着洗手池,举着摄像头靠近平面镜。 他眯起双眼,抬着下颌,舌尖微微探出一截,上面是一颗刚穿好的舌钉。 按下拍摄键,一键传给了纪琛。 “戴着这个接吻,感觉会不会不一样?” “要不要试试?” 顾屿桐凑近听筒,alpha原本沉稳规律的呼吸声乱了节奏,带着些许躁意。 他刻意吞咽了一声,确定对方能很清晰地听见喉咙收缩的声音。他笑道:“想试试别的地方也可以。” “鸿月饭庄,五点半。纪琛,只给你最后半小时。” 第78章 惩戒 顾屿桐挂断电话,走出洗手间。 门口等着的那群人迎上来:“哥,事情说得怎么样了?纪琛到底来不来?” 顾屿桐带着人往里走:“先把菜都撤下去。” 第189章 “啊?哥你亲自出马都没说动,那看来这回彻底没辙了……” 纪林平时出行都带着顾屿桐,这群人看在眼里,都默认这个beta的确是个有手段有魄力的人,因此,对于顾屿桐刚刚的那番话他们也并不觉得诧异。 只有叹服——竟然有人能双双拿捏纪家二子。 鸿月饭庄的装潢和规格是海市数一数二的。 往里走是传统中式园林设计,路过一个圆拱门时,顾屿桐稍稍停了一步:“谁说的没辙。” 竹叶簌簌然,顾屿桐开口:“他不会不来的。” “啊?那您刚刚说要撤菜是为什么?” 顾屿桐继续往里走:“来得晚,摆谱呗。” □□,泉水林叶彼此相衬,雕花木桥的尽头是听泉阁。 周围溪水潺潺,鸟鸣不绝。 听泉阁的二楼雕栏处站着纪林,他一眼就瞧见了木桥上的顾屿桐,笑着同他招手。 顾屿桐上了楼。 纪林倚着凭栏,笑道:“玩儿累了?” “嗯。” “你给纪琛打电话了?” 顾屿桐坦白:“打了。号码是之前存的。” 纪林说:“其实他来不来的无所谓,原本也没想过他会来。要不是老爷子人老了脑袋也跟着糊涂,我哪里会费这份闲心来组这个饭局。” 纪望山绝不是人老糊涂,更不是对纪琛服软,兄友弟恭的戏码不可能会在世代经商的纪家上演。 这顿饭不过是在试探纪琛的态度罢了。 明晚就是他的寿宴,摸清底线才方便行事。 纪林贴近顾屿桐:“怎么还存着他的号码,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来不来是他的事,犯不着我对他多上心。” “没为难你吧?” 顾屿桐向后转,背靠木栏,端起侍应生盘中的清茶喝了口,语气多有哀叹:“他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原本我和他就有过节,电话里当然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看,像是要吃人一样。不过电话挂得快,没受什么太大的委屈。” 纪林心疼坏了:“很危险,以后别和他联系了。” 顾屿桐这会子乖巧起来:“嗯。” 听泉阁的菜肴都撤了下去,直到天色擦黑的时候才又重新上了一遍,但纪琛始终不见踪影。 不见人影,并且半点消息都没有。 “整个海市,属他纪琛的架子最大。”纪林面色阴沉,包间外的人没一个敢上来劝。 又等了差不多半小时,纪林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天也黑透了。 顾屿桐端了杯清热降火的茶给他,刚想开口说话,纪林倏地站起,撞翻了他手里的热茶,顾屿桐的手背瞬间烫红了大片。 纪林连忙抓过来看,顾屿桐忍了忍,强笑道:“纪总别急,这会儿正赶上晚高峰,纪琛路上堵车了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刘右出现在听泉阁一楼的正门处,他朝这边走过来: “纪先生,纪总已经在后头的高尔夫球场等着各位了。” “烦请各位移步。” 这谱摆得够大。 来得晚、平白让人干等就算了,这会儿又临时变更地点,反倒让做东的动身去见他——确实做得过分。 纪林坐着没动:“只听说过客随主便,纪琛这是什么意思。” 刘右对纪林的话并不感到意外,淡笑了声,指向一旁的顾屿桐:“纪先生,我们纪总念在兄弟一场,很多事情不想闹得太难堪,只是有一点——” “今晚您可以不去,但顾先生,他得跟我走。” 此话一出,整个包间的气氛变得安静而凝重。 纪林和纪琛的争斗大多都在暗地里进行,像这样明面上的争抢,还是第一次。 刘右徐徐说:“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所以我希望纪先生您应该明白一点,抢和送,后者显然要体面得多。” 纪林如果不去,那顾屿桐被带走就是另一种性质了。 其实纪林也可以选择硬刚,但和行事不计代价的疯子起正面冲突,显然是件亏本的买卖。 对方是纪琛。 所以他没得选。 纪林的颈侧青筋暴起,忍到极点,怒极反笑:“带路吧。” 鸿月饭庄的后头是一大片赛级高尔夫球场,占地广阔,丘陵地貌,球道保养得很好,平坦宽阔。 夜场很安静,打灯明亮适宜,附近有可供休息的会所。 刘右带着纪林和顾屿桐抵达时,遥遥看见了发球台的纪琛。 alpha身穿黑色上衣,帽檐低压,站姿稳当、挥杆有力。 球杆在空中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那一瞬间全身的肌肉纹理流畅而优美,显得爆发力十足。 刘右上前:“纪总,人都带到了。” 纪林走在后头,掂了掂手里的球杆:“纪琛,你要找回你的场子也不该挑这种时候,好歹头上也冠着个纪姓,行事作风如此粗暴蛮横,你哪里来的脸?” 纪琛回头,视线并未落在纪林身上,而是穿过他去看他身后的顾屿桐。 alpha的视线如有实质,谑然而玩味,但侵略性不减:“久等。” 这种场合并不适合顾屿桐开口,因此他没应纪琛的话,而是对纪林道:“纪总,你们聊。我就先下去了,有事叫我。” 纪林拉过他刚刚被烫伤的手,吩咐底下的人:“你们几个,带他去会所处理一下伤口,房间我已经开好了。” 第190章 纪琛轻微地蹙起眉。 几名球童早早候在一旁,见状正准备上前,却被纪琛抬手挥退。 “你。”纪琛的眼神不似刚刚,指向顾屿桐,“缺个球童,你过来。” 明面上,顾屿桐是纪林身边的人。在这样的场合,公然指定顾屿桐给他作球童,这是要打纪林的脸。 纪林勃然怒道:“纪琛你别太过分,有什么事情我们两个谈不就行了!场上这么多球童,他手上还有伤,你折腾他做什么?!” 纪琛表情很淡,语气却失去耐心:“是我伤的?” 顾屿桐总觉得今晚的纪琛格外招惹不起,给人的感觉很陌生。 纪琛发出最后通牒:“不想用强。过来。” 周围不相干的人都默默退至一旁,虽然站在那儿,但什么都不敢多听。 纪林把顾屿桐往后一带,站在纪琛和顾屿桐中间,企图拉回出走的理智:“纪琛,寿宴酒楼的事情还没完呢,你今天非要和纪家撕破脸是吗?” 纪林不该说这句的。 这话算是把顾屿桐和纪家人画上了等号。 “他。”纪琛笑了声,抬起球杆指向顾屿桐,“是你纪家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他拎着球杆,微微往前一步,话是对着顾屿桐说的:“你说说看。” 周遭的空气像是一瞬间被冻住了,工作人员被钉在原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屿桐站在纪林身后,他不需要说话,他在观察。 原本的任务发生变化,剧情线部分不难,但关于感情线的部分,他需要大量证据佐证。 佐证纪琛的内心想法。 确保自己可以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全身而退。 【光球,帮我实时监测黑化值数据。】 【好的,宿主~】 “……纪总。” 一句纪总,像是那晚监控里呢喃着的那样。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顾屿桐喊完后顿了三秒。两个纪总都在等顾屿桐接下来的话。 所以到底是在叫谁呢。 顾屿桐覆上纪林的手背,凑近他耳边轻声道:“纪总,没关系的,让我去吧。” 叫的是纪林。 虽然遂了纪琛的意,但安抚的对象却是纪林。 【黑化值检测中……请宿主稍候……】 纪林反手握住他的手:“在担心我吗?不用怕的,我给你撑腰,用不着你来受这个委屈。” 【剧情线部分的黑化数值无变化……正在检测感情线部分……】 顾屿桐任他握着,神情诚挚,语气简直和狗血小说里的娇软白花如出一辙:“我不想你们因为我打起来,尤其是你,我不想你因为我为难。只要你好好的,我受点委屈没关系的。” 【反派情绪波动明显,感情线部分的黑化值增长10%,总计黑化值共40%~】 任务达标。 顾屿桐甩开了纪林的手。 “顾……!”纪林来不及制止,就见顾屿桐朝纪琛走了过去。 纪琛对顾屿桐有点意思。 顾屿桐和纪林在同一时间确定了这一点。 虽然任务方向已经明确,但顾屿桐此刻却并没有感觉到多么轻松。 因为今晚的纪琛很难应付。 他走到纪琛身前。 纪琛正看着他,眼神凛寒,话却是对着纪林说的:“这样知冷知热的枕边人,难怪你舍不得。” 顾屿桐受制于这样强大的气场,微微蹙眉:“纪先生,您吩咐。” 刘右在旁边看完了所有事情经过,和纪琛的眼神很短促地对接了一瞬,随后拿起电话:“沈总,现在没事了,您请回吧。” 饭庄外停着一辆布加迪威龙,沈迟山正靠着车门抽烟,听见手机那头的声音,嗤笑了声:“又是上回那个beta?” 这边的刘右捂紧听筒,走远了点:“是的。” 沈迟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无聊,害我白来一场,还以为会打起来呢,结果忙没帮上,热闹也没看成。不过话说回来,这姓纪的什么时候有惦记人家老婆的癖好了,还是他亲哥身边的人,真有意思。你回头问问他,要是真看上了,我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正好认识点做手术的人。” 刘右礼貌回道:“沈总的意思我会代为转达的。” 跑车副驾里坐着一个发.情期的omega,娇滴滴地往沈迟山怀里扑。 沈迟山边哄他边继续说:“不就是个不服管教的beta吗,当初让他直接上他不上,非得先养着玩儿,现在好了,成天不是玩心眼子就是斗智斗狠。” “哪里有omega来得乖巧听话?”沈迟山捏着omega的后颈,凑上去嗅了嗅,那里交错着不少咬痕,语气轻蔑,“要是能标记,那个beta跑得了吗?” 沈迟山被omega撩拨得四处起火:“想让那个beta听话还不简单,一台腺体移植手术的事。你们纪总要是改主意了记得联系我,先挂了。” 高尔夫球场上。 纪林被带到了一旁的休息室,往外看正好能看见纪琛和顾屿桐两人的背影。 纪琛今晚对顾屿桐的态度很冷漠,甚至算得上恶劣:“没当过球童,捡球总会吧。球在二级草上,捡回来。” 顾屿桐站着没动。 “怎么,要小费?” 顾屿桐抬眼看他,有点警戒的样子。 纪琛笑道:“忘了你是纪家的人,只听纪林的话,别人差使不动。” 第191章 周围除了远远站着的球童,就只有他们俩。顾屿桐有点无奈,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喊他:“纪总,刚刚是是因为——” “哪个纪总?”纪琛很淡地看了眼他,命令道,“捡球。” 顾屿桐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咬牙去捡。 这边。 纪林刚要从椅子上起身,就见刘右上前:“纪先生,只是捡个球而已。这是球童的基本工作内容之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您别紧张。” 纪林愤愤道:“一个球而已,丢了就丢了,犯不着大张旗鼓地特地让人去捡。纪琛他到底是真想捡球,还是想刁难人,你心里清楚。” 说完就要往外走。 刘右并未拦停,而是礼貌地摆事实讲道理:“纪先生,您的情绪太过激动了,这样的状态并不适合谈交易。纪家老爷子明日的寿宴还得照常举办,您作为他的长子和宴席操办人,应该知道现在那些事情能做那些事情最好不要做。” 赤裸裸的威胁。 寿宴酒楼的事情刚告一段落,纪琛松了口,酒楼负责人没再继续为难纪林。 “一口一个纪家,难道他纪琛就不姓纪了?” 刘右觉得这句话很讽刺,于是也讽刺道:“姓不姓纪,这取决于您和纪老爷子吧。” …… 顾屿桐捡到球后,回到纪琛身边,用那只受过伤的手递给他。 纪琛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球,也没看他的手:“会打吗?” 顾屿桐把球扔了,摇头,拒绝他:“手疼,打不了。” 纪琛:“过来。” 顾屿桐的本能在抗拒,但alpha的威势过甚,让人不得不服从。 纪琛把球杆给了他,站在他的背后。 两人的身影从后看,胶着黏合在一起,暧昧亲昵。 纪林再也忍不了,冲了上去,却被人拦下:“纪琛你他妈的有病吧,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下绊子就算了,当着我的面碰他是几个意思?!” 纪琛轻飘飘笑了声。 他并没有理会纪林,而是将手扶上了顾屿桐的腰,另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 他调整着顾屿桐挥杆的姿势,告诉他:“打得好,到此为止;打不好,今晚没完。” 顾屿桐的手举得很酸,但纪琛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被逼着只能服软:“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说给别人听的,不是在故意气你……前段时间没有联系你也是因为我在忙,没有要晾着你的意思……” 纪琛继续举高他的手:“左臂伸直。” “纪琛,我的手好酸。” 纪琛无视他:“击完球后继续挥杆。” 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让顾屿桐肌肉酸痛,好在纪琛适时放开了他:“打一个看看。” 一杆下去,球在空中抛出一个长弧,最后落进水中。 纪琛靠近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我说过什么?” “……”顾屿桐的掌心微湿,他清清嗓子,“打不好,今晚没完。” 纪琛奖赏似的嗯了声:“再摸一个。” 又是一杆。 结果这回连球都没打出去,球杆并未接触到球底部,打了个剃头球。 纪琛评价:“打薄了。” 顾屿桐扭过头去求助纪琛,纪琛只是扫了他一眼:“看我没用,打好才行。” 纪琛火气没消,意味着打球只是惩戒的开端,就算打得好,今晚也没完。 他往纪琛怀里小幅度地靠了靠,试着说:“教教我。” “现在是在撒娇?” “嗯嗯。” 纪琛:“靠过来。” 当着纪林的面,纪琛从后环住顾屿桐,大手摁着他的腰开始下移,最后狠狠扣住他的胯骨。 纪琛稍用力地拍了两下顾屿桐的臀:“别抖,他看着呢。” 顾屿桐动弹不得,浑身的感官都被放大,alpha灼热的气息喷在颈侧,手上的力道还在无限放大,掐得人很疼。 他慌不择言:“‘想见你’……那句话是真的。我是、是真的想见你。” “哦,是么。”纪琛放开他的胯骨和腰腹,用手握住了顾屿桐手里的球杆,“有多想?” “舌钉是什么时候带的。” “拍照片的时候眯眼睛是什么意思。” “你说,试试别的地方也可以。什么地方都可以吗。” 在纪琛面前,顾屿桐永远棋低一着。 顾屿桐被这样的纪琛唬住,腿有点发软,就快要站不住。 “站好。” 纪琛带着顾屿桐挥动手里的球杆,他肩背宽厚,顾屿桐站在他怀里,只会是被制动的那一方。 这样的姿势更有利于纪琛进一步的靠近,于是下一秒alpha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行动隐秘、办事高效且绝对忠诚的卧底人选,你觉得我手底下缺这样的人吗?” “留你到现在,让你还能好好地站在我跟前耍嘴皮子,真觉得是自己技高一筹?” “是因为我想。” “所以别耍不必要的花样,我能留得你,也能留不得你。” 直到现在,顾屿桐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一件事情,也许纪琛对他有意思,压根不是什么好事。 他竭力克制着肩膀的抖动,直到喉咙挤出声音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哑了:“……嗯,明白了。” 得到顾屿桐的回应后,纪琛这才带着他的手,挥动球杆,姿势标准动作流畅地将球打了出去。 第192章 ——一杆进洞。 纪琛夸他:“做得很好。” 恩威并施。 顾屿桐在纪琛怀里虚虚地喘着气,两只握杆的手也渗出不少薄汗。 他还在原地定神,只听alpha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少了几分严厉,用商量的语气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一杆进洞需要超高的球技和绝佳的运气。 在潜规则里,打出一个这样的老鹰球不仅需要给随行的球童几千不等的小费,连同整个球场的工作人员在内都要给红包,七七八八算下来总计大概几十万。 顾屿桐总算学乖了点,舔舔干涩的唇:“你想给什么呢?” 获得主动权的纪琛终于笑了笑:“不是有东西要给我看吗。” 球场的后续事宜有刘右负责,纪林也被人拦着,没办法追上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屿桐被纪琛带往会所,怒不可遏:“纪琛你混蛋!!!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试试!!!你他妈别碰他,赶紧把他给我放了!!!” 一进会所,接待员便朝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佛手柑味的信息素一瞬间在室内炸开,尾调的苦橙味经久不散,引人侧目。 alpha拽着顾屿桐的手腕,一路直奔私人休息室。 “纪琛!纪琛,你放手——” 休息室的门被踹开,alpha随手一掼,把人重重地摔在了沙发上。 顾屿桐从沙发上撑起,刚要下来就被纪琛再度压了上来:“几天没见,一身腥味。” 顾屿桐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察觉不到易感期,也没办法理解alpha的领地意识和独占欲。 因此,要想安抚这样的纪琛变得很难。 他躺在沙发上淌着冷汗,喉头一动,哑声轻笑:“纪琛,你这样我很难亲到。可以靠近点吗?” 纪琛偏头,躲开了顾屿桐未经允许的亲吻。 恶劣道:“换别的地方。” 第79章 双唇发红微肿 顾屿桐用腿缠上纪琛的腰,猛地顺势一滚,两人摔在地上。 他撑着纪琛的肩,坐在了纪琛的腰腹上。 “可以,但我有一个很小的请求。”顾屿桐边说边去解皮带,“你得先答应我。” 纪琛蹙眉:“说。” “你坐着别动,接下来得听我的。” 纪琛用一种并不赞许的眼神看了过来,刚想开口,顾屿桐忽然圈住了纪琛的脖子,凑上前,蜻蜓点水般擦过纪琛的唇角。 他把舌头探了出来。 那枚舌钉在纪琛的唇边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然后毫无眷恋地移开。 “不管你是吃醋还是生气,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你今晚吓到我了。”说话间,皮带已经被顾屿桐握在了手里,他试着用皮带去缠纪琛的手,“所以你没有理由回绝我。” 纪琛很平静地告诉他:“一连几天没有消息,等来的第一个电话就是要我赴纪林的局,结果见到的是你们二人的情深意切。就算是做戏,也未免太过。还是说,我看起来很好糊弄?” “‘等’来的第一个电话?”顾屿桐轻而易举地关键点,笑了,“你等我的电话干什么?” 此时此刻的纪琛并不设防,对顾屿桐持纵容的态度。 皮带得以顺利地缠上alpha的手腕,并将他的双手牢牢箍住。 “纪琛,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能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根本不在乎这件事,纪琛并未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眼被缚的双手,轻蔑地笑笑:“这么捆,接下来危险的人是你。” 顾屿桐学着纪琛的招式,低喝道:“老实点。” 他活动了会儿下颌,随后伏了下去。 …… 纪林在外头站了很久,直到夜色渐深,会所门口才出现顾屿桐和纪琛的身影。 顾屿桐说话有点不太利索,双唇发红、微肿,腰间的皮带换了条新的,旧的那条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纪琛的心情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走到纪林身边,给了周围的保镖一个眼神,语气闲懒:“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松开人家。” 纪林终于被放开,但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最终还是没能把拳头砸在纪琛脸上。他定定地站在纪琛面前,气血翻涌:“……纪琛你好样的。” “过奖。”纪琛的手腕处有被勒紧的红痕,但仔细看更像是奋力挣开什么的痕迹,他坦坦荡荡地站在纪林身前,端的确实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滋味不错。” 纪林猛地扬起拳头,双眼赤红:“你——!” “原来养尊处优、事事顺心的纪家长子、集团继承人,也会有气不过想动粗的时候吗。”纪琛淡笑道,“我说过的,你大可以试试。比如现在。” 纪琛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那一拳。 纪林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半晌没有动作。 纪琛挑眉,告诉他:“你不敢,也不会。” “因为你和我不一样,你要守规矩做君子。我不用。”纪琛把话说得很露骨,“所以你的人,我想碰就碰。” 球场的这场风波一直持续到凌晨,后续就是纪琛为了那杆球豪掷千金,球场所有工作人员都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小费,而纪林最后也带着顾屿桐离开,纪琛大发慈悲地给二人放行,并未再多加阻拦。 这事儿闹得很大,各大媒体添油加醋,争先报道,甚至有狗仔宣称拍到了当晚会所内部的亲密照,并高价贩出。 第193章 #疑似当晚会所内部艳照流出! #狠恶亲弟横刀夺爱,纪家长子颜面扫地,风流孽债何时到头! #放浪beta恃靓行凶,豪门双子为爱斗狠! #风流嫂子的顶级诱惑…… 大号加粗的红色妖艳标题彻底把顾屿桐这个beta推上了舆论的风口。 纪老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找人压舆论、撤热搜更是掏空了本就不多的精力,因此在第二天的寿宴上精神气并不是太好。 原本想趁这次寿宴和纪琛计较到底的打算也就此作罢。 办宴席的酒楼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 纪家树大根深,在海市商圈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家族。 当晚前来祝寿的人也多半都是圈子里的人,甚至连沈家都派了沈迟山前来做做样子。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有一定门槛的商业联谊,各怀打算、彼此建交。 这些人的消息灵通得很,球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这也成为了寿宴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那几个固定机位是我花了大价钱请专业狗仔拍的,要不是你当时上头了非得摁着我,不然拍出来的效果肯定更劲爆。万幸的是还好没走光,不然影响多不好。” 酒楼顶层有一个小花园,花团锦簇中央有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顾屿桐半躺在吊篮秋千里,姿势闲适地打着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就算走光,那也是我。” “堂堂恒耀集团的老总,要是走光了多影响形象。不像我——” 纪琛很快地接过了话茬:“不像你,干脆给自己整张脸打了马赛克。” 顾屿桐:“你有沙发挡着,我可是整张脸都露在外面,那能一样吗?” “怎么,拍到你的脸会怎样。”纪琛咄咄逼人,“耽误你以后在圈子里钓鱼?” 顾屿桐想了想,回答:“不耽误。”意思是会钓鱼。 纪琛默了一瞬:“挂了。” “诶诶别挂,我问你,我的小鸡崽子你养得怎么样了?” “瘦了点。” 顾屿桐在电话那头炸开了锅,控诉道:“小鸡仔很好养活的,你分明就是没有好好养,当初是看在你那边的生活条件好,吃得饱喝得足能过上好日子才送了一只给你,你把它喂瘦了算怎么回事?” “听说……”纪琛清了清嗓子,像是在组织措辞,“听说两只得放在一起养,不然养不好。” 顾屿桐倒是答应得爽快:“行,那把我家里这只也给你送过去。” 又是一阵沉默。 纪琛:“我的意思是——” “顾哥,底下都在找你呢,你怎么跑这儿来躲清闲了?” 顾屿桐听到动静,稍稍侧身往身后看了眼,随后对电话那头的纪琛说:“先不说了,挂了。” 电话这头的人直接被挂断了电话。 纪琛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早已习惯这人蛮横无理的行径。 集团办公室里有一个大屏,此时,纪琛正坐在大屏前,屏幕里放着修复好的录像视频。 时间过去太久,画面有些失真。 视频拍摄的角度很隐秘,像是偷偷录下的。 画面里房间的布局像是医院,周围的仪器设备很多,在监禁室里度过了这么多年的纪琛再熟悉不过——要么是在治疗,要么是在实验。 画面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很难想到录下这段影像的人,此时此刻心情有多震惊。 偷摄到的画面里有两个保温箱,里面躺着一对双胞胎。 后颈尚未发育完全的腺体连接着很多细长的导管,导管内是透明状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婴儿脆弱的后颈里。 其中一个的排异反应很强,脸色也很苍白。 纪琛坐在屏幕前,所有的表情被笼罩在阴影里。 画面一帧帧闪过,直到大屏里出现了一只手,是一位女性omega。 她想要把双胞胎从这些冷冰冰的记录仪里抱走,尤其是里头最虚弱的那个。 纪琛暂停了录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即便只有一只手。 画面开始抖动得很厉害,并且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紧接着画面一黑,只能听到奔跑时的杂乱呼吸声。 很混乱。 然后是物体滚落楼梯的声音,直到最后黄正林的声音出现。 “姐!——” 戛然而止。 大屏陷入一片黑暗,剥夺了办公室里唯一的光源和声音。纪琛久久没有起身,只是这么干坐着,背影几乎快要融进这片漫无边际的黑里。 此时此刻的酒楼,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纪老爷子由人搀扶着坐在主位,纪林穿着一身铁灰色西装,英俊高大、引人瞩目,所有的聚光灯都聚焦在这个未来的纪家掌权人身上。 台下端着酒杯,只敬他一人。 正如他从小不会经历什么太大的波澜一样,这次的球场风波也只会是洒洒水。觥筹交错间,前来敬酒的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纪总,说到底纪家后人还是只认您一个,很多事情您尽可敞开了去做,哪里有不方便的尽管跟我们说!” “二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二叔最知道。要是在外头受欺负了,告诉二叔,二叔给你做主,我看外头谁再敢给你使绊子!” “纪哥哥,你还记得我吗?小的时候我们一起玩过积木,我还把给你写的小信条塞进了积木里,结果第二天你告诉我根本没有找见,后来还是我亲口和你表白的呢。” 第194章 …… 亲情、友情、甚至爱情,他都不缺。 纪林站在那里,就已经赢了绝大多数的人。 顾屿桐站在香槟塔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纪琛和纪林是早产儿,刚出生就被纪望山转入保温箱,进行腺体实验,目的是为了研制出更有效的抑制剂产品。】 【实验进行到后期,纪琛出现了很剧烈的排异反应,即是说,他的腺体残损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的实验导致的。】 【刚刚生产完、还很虚弱的纪母无意发现了这件事,就在她录下一切准备带着两个儿子离开时,不甚被人发现,在逃跑途中跌下楼梯,最后不治身亡,对外宣称是难产而死。】 【记有这段过程的录像最后被移交给了黄正林。】 系统的声音和周围的欢闹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纪望山留下了健康完好的纪林,并果断舍弃了实验失败品。】 【纪琛作为残次品,被养了在福利院,顶着“怪物”、“畸形”、“没人要的野孩子”等称号,开启了长达十八年的生活。】 【关于录像部分的剧情还原完毕,恭喜宿主,剧情部分的黑化值成功提升10%~总计黑化值已达50%~】 顾屿桐正专注地用意识和系统核对黑化值,并不知道十点钟方向投过来了一道玩味的眼神。 沈迟山身边温香软玉抱满怀,他朝着顾屿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一旁的人:“那个beta就是他?” 周围的人忙着附和:“沈少,就是他。别看他是个beta,那张脸长得可真不比omega差呢!” “长得确实有点姿色。”沈迟山的视线充满打量的意味,轻蔑道,“不过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漂亮又乖巧的omega一抓一大把,他顶了天也只是个beta,哪有omega玩起来带劲?” “沈少说的是。这人也不知道是给纪家两兄弟喂了什么迷魂汤,区区一个beta本事竟然这么大,也不知道是叫得好听,还是手段高明。” 沈迟山抿了口杯里的酒,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危险意味十足:“猜来猜去有什么好玩的,不如直接抓过来研究研究。” 对此毫不知情的顾屿桐揉了揉眼睛,周围的氛围灯亮得他眼睛有点疼,他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 远处是纪林的风光得意场,众星捧月的中心位置永远都只为他一人准备。 大家都默认纪家只有这一个后代,选择性地遗忘了棘手又格格不入的另一人。 鬼使神差地,顾屿桐拨了过去。 直到电话接通,顾屿桐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而他甚至连语言都还没组织好。 纪琛在那头问:“怎么了。” 顾屿桐刚想说打错了,但上回被弄狠了的下颌和唇角还隐隐作痛,他暂时不想再一次惹毛对方,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那什么,别忘记喂我的小鸡崽子。它很好养活的,一定要记得少食多餐,避免积食,别冻着它……还有,那个——” 然而纪琛总是有办法窥破他的意图:“除了这个,还想说什么?” 顾屿桐顿了顿,如实招来:“录像修复好了?” “看完了。” “嗯。”顾屿桐转着右手的素戒,一圈又一圈,总觉得还应该说点什么却又实在想不到措辞,心烦意乱,“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纪琛这时候叫住他:“你想看吗?” “嗯?” 顾屿桐这边刚应完,宴会场馆内最大的一块室内led显示屏忽然黑屏,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你要干什么?” “自己看。” 显示屏毫无征兆地播放起了那段录像,在场的人都一头雾水,然而视频一遍遍循环播放,逐渐有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都碍于这是纪家的场子,并没有直接戳破。 从顾屿桐的角度看过去,纪望山的反应最大,他蓦地站了起来,拄着的拐杖颤颤巍巍,不知是气得还是惊得。 纪林很明显也愣在原地。 顾屿桐刚想对着电话那头说点什么,身后突然走上来一个人,趁他毫无防备之际捂住了他的口鼻。 “别出声,只是想交个朋友~” 第80章 躲在床底 顾屿桐被一阵刺鼻的酒精味熏醒,刚醒,就发现自己俯趴在一张手术台上,后颈冰冰凉凉的,刚刚消完毒。 头顶是手术专用的无影灯,周围围着一群拿着镊子和手术刀的医生。 “人醒了,去通知沈先生。问问手术是继续还是暂停。” 顾屿桐干脆果断地挣断了束缚带,一把掼开身旁的器械,抄起一把手术刀翻身下了床。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这群医生根本还没反应过来,顾屿桐就已经毁了大半的手术用具。 “拿我做手术,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他拿着刀防卫,警惕地朝门边退去,“这是哪儿,怎么出去,路线告诉我。” 医生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眼神。 一阵急促的呼叫铃响起。 不多时,门外就来了脚步声。门把手转动,更为刺眼的灯光倏地照了进来。 “这么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沈迟山带人出现在了身后,堵住了顾屿桐的去路,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的beta,嘴角逐渐浮出笑意。 “叫什么来着,啊,顾屿桐是吧。” 顾屿桐审时度势,眼前这个处境是不可能靠他一个人走出去的。 第195章 他收起手术刀,平静地喘了口气,说:“您就是沈先生吧,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把我带到这里,但我扪心自问,我好像没有哪里得罪过您吧?” 无菌环境被破坏,沈迟山索性带人走进了手术间,身边人给他搬了张椅子坐下。 他靠着椅背,旁边人给他点烟:“得罪不至于,我就是想看看能让纪琛这么上头的beta,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顾屿桐很重地蹙了一下眉:“是纪琛让你抓我来做手术的?什么手术?” 沈迟山笑了声,朝门外招招手:“进来。” 一个刚刚经历过情事、还在发q期的omega双腿颤颤巍巍地走到沈迟山身边,半是撒娇半是畏惧地坐在了他的腿上:“沈总,您叫我进来干嘛呀?” 沈迟山让顾屿桐看个仔细,语气轻浮:“按理来说,alpha都喜欢这样的omega。会在床上扭腰,乖巧柔顺、甚至情到浓时还会求着我们咬破腺体标记他们,这样的伴侣才是alpha会选择的对象,因为我们天性如此。” “而你一个beta,没有发q期,没有信息素,过程中体会到的、以及给对方带来的快感也远远比不上omega,不觉得可惜吗?” 顾屿桐听了个大概,嗤声道:“是纪琛觉得可惜吧。” 沈迟山揉搓着omega的细腰,不自觉加重力道,慢悠悠开口: “你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beta,究竟有什么好硬气的。也就是姓纪的对你的新鲜感还没过,所以处处都纵着你,到时候时间一久,新鲜感一过,你一个beta还有哪里值得他花心思的。” 顾屿桐并没有立即回答,默了一瞬,而后开口问: “纪琛他喜欢omega?” 这话一出,包括那个依偎在沈迟山怀里的omega都娇笑了起来。 沈迟山笑得咳了两声:“在alpha的本能催使下,我们会挑选一位和自己匹配度最高的omega进行标记、结合。难道你觉得纪琛会违背本能、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beta在一起?” “更何况纪琛本来就有病,他这样的人在易感期就更加需要匹配度极高的omega的信息素来安抚。你是吗,你有吗?” 顾屿桐的坏心情简直写在脸上,他质问道:“所以纪琛让你把我抓来,就是为了给我做腺体手术,让我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性子可真烈啊。”沈迟山撩起眼皮觑了眼他,慢笑道,“谁跟你说是纪琛让我来的?” 顾屿桐一愣。 沈迟山继续说:“下个月是他生日,每年送到他床上的人都被他赶了出来,今年想着送个不一样的。我看他对你有兴趣,那就你好咯。” 顾屿桐还没回过神来。 竟然不是纪琛的意思吗。 沈迟山告诉他:“手术的事我一开始就问过他,但他没同意。姓纪的脾气怪,我也懒得招惹他——不过要是你主动做就是另一回事了。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顾屿桐反问他,觉得好笑:“做不做,由得了我吗?” 沈迟山能公然派人把他从纪家宴席带走,又有本事组织这场手术,还和纪琛有交集,哪里会是什么普通人。 沈迟山手段强横地把他带到这里,现在却反过来询问他的意见。顾屿桐只觉得他假慈悲。 沈迟山搂着怀里人,说: “我就是个做生意的,顾先生不要对我敌意这么大嘛。” “这手术做还是不做,全在你。” 沈迟山怀里的omega受发q期的支配,很难受地在alpha怀里轻蹭,脸颊也发烫、红扑扑的,我见犹怜,连顾屿桐看了都不由得心生喜爱。 顾屿桐重新又问了一遍:“比起beta,alpha会更喜欢omega对吗?” 沈迟山掐着omega的软腰,说:“当然。所有alpha在生理和心理上都是这样,纪琛也不例外。” 顾屿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腺体手术是绝对不可能做的,毕竟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 任务暂停,他需要重新调整计划。 他需要找到一个和纪琛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甜美omega,引诱纪琛,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美美隐身,既成全了纪琛,也保住了自己可怜的后颈。 顾屿桐促狭一笑:“沈总您都说了,纪琛对我只是新鲜感,那我又何必挨这一刀受这个苦呢。更何况omega也不见得就比beta好吧,您不信您问问您怀里那位,问他现在难不难受?” 忽然被点到的omega撑着沉重的脑袋,缓慢地点点头,甚至在本能驱使下去解alpha的衣服。 omega香甜的信息素大肆地在房间内扩散开来。 屋子里的alpha别说沈迟山了,就是平时训练有素、带着信息素阻断器的几个保镖都难以压制此刻的冲动,气氛微微有些躁乱。 顾屿桐置身事外,哂笑了声: “既然沈总有事要忙,那我就不继续叨扰了。手术的事就到此为止,纪琛要是喜欢omega让他自己去找,比我会扭腰会叫.床的漂亮小o比比皆是,沈总要往他床上送人,身边也有大把的人选,不差我这个。” “告辞。” 沈迟山并没有继续为难他,摆摆手放他离开了。 趁着现在纪家老爷子正处于风口浪尖,纪林又还在医院没空留意到自己,顾屿桐在离开沈宅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地下酒城找一个人。 “安安,我到了。你人呢?” * 老实说,安安是个长得很漂亮的omega。 第196章 台上,安安戴着一副兔子耳朵的发箍,随着鼓噪的鼓点声热舞。 兔子制服穿在他身上,把那副细腰勾显得很好,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格外好看,媚眼如丝,很是撩人。 音乐一停,安安立刻跳下了舞台,扑进了顾屿桐怀里。 “哥,我的信息素很好闻的,是奶油味。” 顾屿桐摸了摸他的兔耳朵以示回应。 “可惜你闻不到,不然你肯定会很喜欢的。” 顾屿桐把他从怀里捞起来,笑着说:“我的确闻不到,可总有人能闻到。我问你,想不想傍大款?” 安安眼睛一亮,支起身子:“哥,早说你今天突然来找我是为了这个,我就把药带上了!” 顾屿桐告诉他:“但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大款的确是大款,但脾气有点坏,很难伺候,估计那方面也有点不同寻常的癖好。” 安安犹豫了片刻,有些苦恼:“活儿烂、脾气臭、难伺候,哥,你在哪儿认识的这样的人啊?” 顾屿桐绞尽脑汁地想纪琛的优点,最后总算是挑了个出来:“但长得不错,还是个alpha。” 安安在地下酒城干了这么久,鬼精又机灵,喊谁都叫哥,一口一个好哥哥往人家跟前凑,但却也不是谁都能下得去嘴的。 当初会黏上顾屿桐,就是因为顾屿桐那张脸。 说白了,谁还不是个颜控呢。 “帅的话可以考虑。”安安喜出望外,但随后又叹了口气,“可是哥你自己都说了,他床品烂脾气臭,我怎么能勾搭得上呢?” 顾屿桐长臂一揽,把他搂过来,悄声说:“哥给你支招。” 十分钟后,安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很是崇拜地看着顾屿桐:“哥你懂得也太多了!” 顾屿桐谦虚笑笑,把上回安安交给他的药又还给了他:“附近酒店的房间我已经订好了,待会儿把房卡给你,你进去等人到了以后,找个机会把这药吃下去,接下来该干嘛干嘛,办完事以后我就不信你还拿不下他。” “道理我都懂,可是哥你这药怎么随身携带啊?” “以备不时之需。” 在安安愈发崇拜的眼神下,顾屿桐带着他来到了情侣主题酒店。 房间在第二十层,房间内有shaking bed、超大浴缸、八爪椅等等,设备齐全,屋内的紫光灯简直把氛围感拉满。 到了房间以后,安安把药下在了水里,他一杯,纪琛一杯。 顾屿桐坐在大圆床的边沿,一边欣赏这间主题房的环境,一边对安安说:“纪琛在这方面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真的想好了吗?” 安安眯着眼笑,像一只餍足的狐狸:“纪先生的照片我看过了,能傍上最好,傍不上也不亏。” 顾屿桐默了一瞬,心里感觉怪怪的。 “真的想好了?” 安安拍拍他的肩膀:“哎呀哥,你放心,事成之后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别啰嗦了,我先去楼下买点别的东西,有情况给我发消息哦!” 安安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顾屿桐一个人。 那股莫名的情绪在安静的氛围里逐渐被放大,让顾屿桐有些心烦意乱。 但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来不及反悔。 他现在需要把纪琛叫过来。 刚刚的情绪很快被一扫而光。 暧昧的紫色灯光中,他点开通讯软件,找到纪琛,按下了视频通话键。 声音响了三秒。 顾屿桐确信对方看到了之后,不紧不慢地取消了视频通话。 和纪琛这样的人对弈,掌握主动权永远最为关键。 他要纪琛主动拨回来。 一秒,两秒,三秒。 果不其然。 【对方向您发来视频通话申请。】 顾屿桐并不意外地笑了笑,选择了拒绝。 然后开始脱衣服。 在漫长的十秒钟后,视频通话的声音再度响起。 【对方向您发来视频通话申请。】 而此时此刻,顾屿桐身上的衣服已经解得差不多了,他拉过雪白的被褥欲盖弥彰地拢在肩上,在视频申请结束前的最后一秒才接了起来。 屏幕左上角的小框里是纪琛的脸,表情寡淡,稍微蹙起的眉像是在指责刚刚顾屿桐对他视而不见的行为。 纪琛身后的背景像是在某个饭局。 “又想搞什么名堂。” 顾屿桐揉揉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睡觉呢,不小心按到了。拜拜。” 顾屿桐的镜头感很强,他很会找角度,总是有意无意地露出点他像让对方看见的部位。 比如上下攒动的喉结、深深陷进去的锁骨窝,以及揉眼睛时“不小心”露出来的手背烫伤。 “看看伤。” 顾屿桐拉过被褥,把脸埋在被褥里:“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omega,没那么娇气。” “手拿出来。” 其实顾屿桐也不是不想给他看,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如果太轻易地拿出来,难免会不被人珍视。 但如果纪琛一直坚持的话,好像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碰水了。”顾屿桐的心情比刚刚好了点。 顾屿桐瞥了眼纪琛的脸,看见他轻抬了下右手,拒了一杯酒,然后对自己说:“在哪里?” “在家。” 头顶的紫灯打得旖旎昏暗,很明显,顾屿桐在撒谎,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谎。 第197章 这么拙劣的谎言是根本没办法骗过纪琛的,纪琛直接跳过那些弯弯绕绕,进入正题:“想要我过去是吗。现在还是待会?” “现在。” 顾屿桐从被褥里直起身,雪白的被子滑落下去,他拿着手机正对着自己拍,侧身去床头柜里拆了一盒包装,拿出一枚叼在嘴里,用嘴咬开了包装。 “定位和房间号发你了,我要你现在就过来。” alpha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屏幕对面就响起了衣物摩擦声——纪琛起身了。 “纪总,合同的事情……” “纪总,项目还没谈完您怎么就——” 纪琛边往外走边说:“贵司胃口太大,谈不拢,今天就到这里。刘右,备车。” 一个毫不遮掩地耍心眼子,一个明知道对面心术不正,但还是会去赴约——毕竟是耍在自己身上的心眼子,这种程度还是勉强能够接受的。 撒谎精和迁就怪。 顾屿桐这回游刃有余,有恃无恐,他一没说是自己在酒店等他,二没像上回那样当着他的面和纪林腻歪。 到时候就算是再被教训一顿,也有理由驳斥回去——反正这回是纪琛自作多情。 挂了视频之后的顾屿桐迅速穿起衣服,收拾好自己,然后准备去开门,逃离现场。 可就在拉门把手时,发现门被卡住了,死活开不了门! 他连忙给安安发消息,结果安安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安慰他:“可能是门锁坏了,这种情况挺少见的。” 顾屿桐强行稳住心神:“时间紧急,你快回来,我先打电话给前台。” 给前台打过电话之后,酒店联系了换锁师傅,换锁师傅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时候,纪琛发了条消息过来: 【就来。】 顾屿桐头皮发麻,连忙打字:【不急,你忙的话慢点来也行。】 纪琛很快回了消息:【不忙,离得近,很快到。】 刘右的执行力向来很强,本着使命必达的决心,再加上行车途中一路绿灯,不到五分钟,一辆商务车出现在了酒店停车场。 安安这时候也发来消息:【哥,我还有十分钟到,你能撑先撑会儿。】 换锁师傅、纪琛、安安,三个人正在朝他赶来的路上。 最好的情况是换锁师傅先到,师傅换好锁后,他立刻离开,然后安安回来,最后纪琛才到。 然而,事与愿违是常事。 纪琛的脚步声率先在走廊里响起。 与此同时,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到了。】 顾屿桐顿时慌了神,迅速在房间内寻找躲避的地方。 但还好,门锁坏了。他出不去,纪琛也进不来。 又是刘右的声音:“纪总,门锁坏了,酒店负责人我已经通知过了,我马上把门撞开。您稍退后些。” 别撞啊!!! 有恃无恐的前提是,顾屿桐有把握全身而退。 很显然,按照目前的情势来看,他并不能做到全身而退,而是成了一条砧板上的鱼。 而且这还是一间监狱主题的情侣房间!!! “砰——!” 门框晃动。 顾屿桐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躲进了床底。 同一时间,门被刘右撞开。 安安紧随其后赶到,他不慌不忙地和纪琛打了个招呼,把他请了进去:“纪先生,您先喝茶。” 桌上有两杯茶,一杯有料,另一杯没有。 顾屿桐原计划是让安安自己喝了那杯有料的,但安安思忖片刻,绕了自己面前那杯,把另一杯有料的递给了纪琛。 猛药伤身,苦头还是别人来吃比较好。 “纪先生,您是在等人吧。您先喝茶,我去给您叫人。” 也许是知道房间是顾屿桐开的,也许是以为这是顾屿桐的安排,纪琛的犹豫并没有持续三秒,随后喝下了那杯茶。 刘右撞开门后就识趣地离开了。 房间内很快只剩三人,安安,纪琛,还有躲在床底的顾屿桐。 药效很快在纪琛全身扩散开来,alpha身上的佛手柑信息素味道对于omega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催情.药,安安感觉身上很热,开始去脱外套。 纪琛很危险地拧起眉头:“做什么?” 然后alpha的原始本能却在叫嚣着让他靠近眼前漂亮乖顺的omega,咬破他的腺体,占有他、标记他。 安安吐出的呼吸都是烫的: “纪先生,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此刻,正躲在床下的顾屿桐无声呐喊: 别! 别过来啊!! 第81章 利齿研磨 开锁师傅被刘右拦在了门外,酒店负责人也在知情后没有进来打扰。 粉紫氛围灯里,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交缠难分。 奶油味在佛手柑的中和下,变得没有那么甜腻,而温和柔软的奶油味也调解着佛手柑强烈的刺激感。 两者相得益彰。 服下药的纪琛浑身燥热。 安安知道那是一剂猛药,为了行事稳妥,所以并没有选择让自己亲自吃下去。 纪琛重重地扣着沙发的扶手,隐忍地问:“水里……放了什么。” 安安满脸潮红,跪在他的脚边:“纪先生,我知道您现在很难受,我扶您去床上。我给您按按。” 纪琛的手臂搭上来一只很软很漂亮的小手,安安被alpha肆意冲荡的信息素彻底搅乱了神志,只能依循本能地去贴身前的alpha。 第198章 纪琛有点轻微洁癖,在这方面更甚。 但omega突如其来贴上来的触感却让作为一个alpha的他发自本能地心情畅快。 纪琛忍着那些卑劣、险恶乃至下流的欲望,把手从omega怀里抽出来: “……顾屿桐在哪里?” “什么顾屿桐呀,纪先生您是不是喝醉了?”安安攀上纪琛的大腿,往他怀里摔去,“您身上怎么这么烫,要不要我帮帮您?” omega的手很灵巧,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纪琛身上的衣物:“纪先生,让我去床上伺候您,好不好呀?” 纪琛此刻的眼神并不算克制,漆黑的眸底袒露着赤.裸裸的欲.望,只是被额前垂落的碎发将将遮掩着。 布满青筋的大手掐住了omega的软腰。 …… …… 空气里满是甜腻的奶油香,安安的语气温软:“是奶油味,好不好闻?” omega尤为故意地偏转过头,露出脆弱的后颈,引诱般道:“可以……可以标记我。” 纪琛的眼神瞬间暗到了极点。 伴随着omega的一声惊呼,纪琛用强健有力的臂弯捞起omega的细腰,阔步走向大床,猛地甩到了圆床中间。 “纪先生,您——!”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中止,不再继续。 纪琛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一直保持沉默,也不让安安继续说话。 床却一直在颤动。 只有衣物被剥落的声音。 顾屿桐躲在床底,紧紧抿着嘴。 纪琛从来都惜字如金,但接下来却有点反常。 隔着床板,顾屿桐听见床上的alpha对着安安说:“在床头柜里,拿出来,怀孕对你我都不好。” 顾屿桐朝一侧看去。 地板上倒映着安安颤抖的手臂,他有些慌张地取出东西,准备拿给纪琛的时候,却因手颤没拿稳,东西掉在了地上——正好掉在顾屿桐的脸侧。 安安的声音不同寻常,听起来有点紧张:“对、对不起纪先生,我再拿一个。” “不用。” “待着,我去捡。” 房间里太过安静,以至于顾屿桐甚至能听见胸腔内自己的心跳声。 他不敢再往里挪,那样做的话发出的动静一定会被纪琛发觉。 “掉哪儿了。” “就、就……在床底。” 在药物作用下,纪琛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却没有平时的疏离淡漠,却多了点性感的沙哑:“果然在床底呢。” 顾屿桐浑身一颤,脊背过电般麻了一瞬。 他不敢动,不能动。 纪琛的手伸到床下,和顾屿桐的侧脸隔得很近。 alpha的小臂结实又精壮,青筋暴起,象征着主人此时喧嚣的欲望。 那只大手在顾屿桐附近来回逡巡,摇摆不定。仿佛目标并不是掉落在地的那个小盒子,而是另有其人。 “……” 顾屿桐的神经高度紧绷,默默咽了口唾沫。 纪琛的手精准地停在了距离顾屿桐右眼二十公分的地方,不再动作。 最先崩溃的人是安安:“纪先生……您别这样,求您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纪琛暂时高抬贵手,捡起地上的盒子,转移了目标。 顾屿桐喘匀呼吸,暗暗松了口气,汗湿后背。 “不是想跟我上床?” 顾屿桐躲在床底,看不见上头两人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纪琛惯例冷沉的质问声,和安安临近绝望的声音。 “纪先生对、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爬您的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了我吧!” 顾屿桐暗觉不对劲。 纪琛的嗓音低哑,吐息像是烧着火一样的滚烫:“是让你说这个吗。” 安安拖着很重的哭腔道:“我、我马上删了,删得一干二净,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来往!纪先生您大人有大量,今晚就饶了我吧,求求、求求您了——” 顾屿桐撑着床板听着,一头雾水。 一片混乱中,只听见安安穿衣服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伴随着重新落锁的声音,门再度重重关上。 房间里再度陷入死寂。 顾屿桐正疑惑之际,一只大掌扣住床沿,猛地向上一掀,整张圆床被掀翻倒地!! 纪琛就站在他身侧,很重地粗喘着气:“玩够了?” 马失前蹄。 这下完蛋了。 计划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自己这个军师倒是掉进了虎穴。 顾屿桐躺在地上,就着这个姿势和纪琛对峙了会儿。长达两分钟的沉默后,纪琛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上了一旁的八爪椅。 alpha的声音覆压而下:“看你干的好事。” 纪琛的状态不太对劲,掌心像烙铁一样的烫。 顾屿桐被放倒在椅子上,尽量和纪琛保持距离,警醒道:“搞什么,怎么是你喝的药?” 不打自招。 “所以你原计划是怎样?”纪琛扯下领带,丝毫不加怜悯地捆住他的手,“视频里让我过来,结果找个omega,让他跟我做,然后自己躲床底听墙角。” “顾屿桐,你有时候真的很令人费解。” 美人计失败,看来该自己上的时候还得自己上。 然而纪琛的心情看上去并不是太好。 不过没关系,惹毛纪琛很容易,要哄好也很容易——比如让纪琛以为自己是在吃醋。 第199章 顾屿桐踹了他一脚:“你不是喜欢omega?我成人之美,何错之有?” 纪琛握住他的脚踝,猛地往跟前一拽,然后压了上去:“我喜不喜欢omega和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特地找个托儿来试我?” alpha的体温灼烧着顾屿桐的踝骨,他努力挣开:“怎么没关系?你要是喜欢omega,我还成天巴巴地给你打电话发消息,那我特么多掉价啊。” “……” 主题房的氛围很好,顾屿桐演得也很真,好像空气中真的有那么点酸酸的气氛。 纪琛的脸色稍稍转圜,竟然真的不再多做计较。 “今晚我就算是有错在先,那又能怎样呢?你朋友二话不说把我从酒楼寿宴带走,张嘴就是要给我做腺体手术,还说你就喜欢omega,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我给你当小三小四?” “沈迟山找过你了。”纪琛的思绪跟着顾屿桐走,理智思考的能力被药效削减,眼里只有顾屿桐开合的双唇,和他微微敞开的领口,“……什么小三小四,哪儿学来的?” 纪琛把他堵在软椅里,终于忍无可忍靠了上去。 药效很猛,但用在腺体残损、易感期频繁的纪琛身上显然并不适合。 佛手柑的味道如同决堤之水一般,侵占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势必要把身下的猎物彻底拆吃入腹。 顾屿桐倒是配合。 收紧掌心时,能很清晰地感受到alpha每一次情动时候的跳动。 …… …… 纪琛捏起顾屿桐的后颈,凑了上去。 “纪琛,没用的。” 顾屿桐眼神清朗,丝毫不受alpha信息素控制,“你标记不了我。” 被激怒的alpha叼着顾屿桐的后颈,宣示主权般烙下一块咬痕。 顾屿桐忍痛,轻浮一笑:“……纪琛,大把的omega想往你跟前凑。乐意伺候你的人多了去了,这活儿凭什么非得挑我做?” “莫非你喜欢的不是omega,是beta?” 话音刚落,浓烈的佛手柑味信息素注入beta的后颈,完成了一个短暂又浅显的标记。 顾屿桐稍稍侧开脸,但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溅到。他探出舌尖,轻扫着唇边,无一遗漏地舔了进去,随后懒洋洋笑问: “不是小三小四,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纪琛闻着身上人的味道,略微不满地蹙眉。 信息素并不能在顾屿桐的身上停留太久,一旦注入,便会立刻消散开来。 他低头,还想去咬后颈那处软肉。 却被顾屿桐毫无眷恋地推开。 “纪琛,为什么一下飞机就要来找我,为什么不同意沈迟山给我做手术?” 一向克制、持重和沉稳的人在今夜有些阵脚不稳,纪琛把人抓回来,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着他,鼻尖和鼻尖相触,呼吸声也黏在一起。 有很多为什么,他从没想过。 比如顾屿桐的这些问题,又比如,刚刚那个omega黏上来时、他违背本能推开人家的原因。 纪琛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找录像,为什么要找个omega来试探我。” 顾屿桐的瞳色偏浅,是琥珀色的,眼尾细长上挑,认真思考的时候会稍稍瞪大眼,让人觉得好乖。 然而这样的乖顺总是转瞬即逝:“是我先问的,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纪琛兜了一大圈,选择换个方式开口:“听说纪林让你进了公司,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他们月底要大范围裁员。”顾屿桐早就留意到这点,觉得不对劲,“他们公司近期有几个大项目,海内外订单也不少,不至于需要裁撤这么多员工。” 纪琛并不意外。 他扶着顾屿桐的腰,说:“纪家倒了,你去哪儿?” 顾屿桐没有反应过来:“嗯?” 纪琛帮他作答:“来我身边。” 绕了一大圈,纪琛用自己的方式回答了顾屿桐方才的问题,虽然很隐晦,但好在顾屿桐能听懂。 他很轻地笑了声,追问道:“以怎样的身份?” “你想以怎样的身份?”纪琛跟着低笑,将他掐腰抱起,“你选。” 顾屿桐见惯了这人的强势,因此当纪琛流露出类似纵容迁就的情绪时,顾屿桐总是会忧虑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在得知真心被骗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纪琛:“又在想什么坏招?” 顾屿桐被重新放平在软椅上,两条长腿盘在他腰间:“对付你的坏招多了去了,你想先听哪个?” 在这方面,纪琛总是拿他没办法的。 他又没有信息素,没办法用omega的那招来撩拨自己,因此所有的欲望都不是源自原始冲动,而只是依循内心。 在顾屿桐面前,一切反应都是因为心意驱动。 alpha的腺体自幼就有问题,经不住药物催使,紊乱的易感期很容易受到不良影响。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格外闹腾。 和omega的乖顺不同,顾屿桐的话带点寻衅的意味:“礼尚往来,纪总是做生意的,懂我意思吧。” 对信息素并不敏感的beta没法察觉到空气中佛手柑信息素浓度的飙升,自顾自地煽风点火:“纪琛,我跟你说话呢。” 纪琛黑眉紧缩,钳住顾屿桐不安分的四肢,声音沉沉:“别动。” 但顾屿桐坏就坏在这点。 第200章 顾屿桐的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只消几秒,就已经和纪琛坦诚相待。 纪琛往身下扫了眼,闭眼深呼了口气。 “你今天装什么清高呢?”顾屿桐略显疑惑地盯着他,忽然看见纪琛抬起手背迅速擦了擦鼻子。 佛手柑信息素的味道再浓点,隔壁房间的人都要报.警了,但顾屿桐全然不知,直到他看到纪琛手背上擦出的血迹。 “不是吧,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你怎么突然流起鼻血来了?!” 纪琛的身形略微不稳,呼吸急促:“裤子……裤子穿起来。” 顾屿桐也跟着急:“你的还是我的?!” 纪琛继续深呼吸:“……你的。” 顾屿桐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仪容仪表,一个没留意,就见纪琛直挺挺扑倒在了自己身上。 “纪琛??” 顾屿桐被压得喘不过气,推也推不动,情急之下赶忙朝着门外叫人:“刘右——!!!” 刘右听到这动静,立刻警惕起来,正准备再次发挥自己的擅用技能时,听到顾屿桐的声音从里传出。 “先别撞门……!” “我先穿个裤子……” 第82章 真的吃醋了 “昏迷?!” 私人医院的监禁室外,顾屿桐倏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这么严重吗?” 刘右示意他冷静,叹口气:“顾先生,您到底给纪总吃什么药了?” 顾屿桐面色犹豫:“我……” 刘右不敢把话说太重,只是告诉他:“顾先生,录像您当晚也看过了,纪总的腺体属于人为损坏,程度深时间久,根治的几率几乎为零。” “我们一直在创新研发新型抑制剂,纪总这段时间也正在接受2.0版新药的治疗。这次的药效果显著,各项数据都表明有好转的迹象,易感期的频率和强度也有降低。但不知道您昨晚让纪总喝了什么……所有疗效都前功尽弃。” 实际上,昨晚刘右破门而入后看见毫发无伤的顾屿桐时,第一反应是惊异。 在进门前,他把所有可能的场景都预想了个遍,甚至连救护车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映入眼帘的情况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昏倒的人是纪琛,而顾屿桐的身上除了后颈的那些咬痕,再无其他伤口。 “救护车原本打算去接的人,是顾先生您。” 刘右点到为止。 如果事情正常发展,现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应该是顾屿桐才对。 “那药……我没打算让他喝来着。”顾屿桐越说声音越小,有点知错的意思,“原本就是些助兴的东西,没想到药性这么强,要是我一早知道纪琛在接受治疗,怎么会做这些事情。” 刘右继续问:“昨晚在房间里的不止您一个吧,好像还有个omega,后来着急忙慌地跑走了?” 顾屿桐点头。 刘右欲言难止,苦口婆心:“顾先生,您怎么能……怎么能,三人,你这……也太……” 顾屿桐愣了愣,连忙否认:“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昨天——” 监禁室内传来动静。人醒了。 刘右松了口气:“醒了就好,只不过治疗流程又得从头再来。顾先生您要进去看看纪总吗?” 监禁室内的医护人员负责各自的工作,记录数据、绑束缚带、消毒扎针、带止咬器,忙得不可开交。 顾屿桐隔着探视窗看了眼,忙碌交错的身影里,隐约可见病床上躺着的那人。 顾屿桐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做什么,比方说进去卖个乖、说两句好话或是装模作样地表表心意,但他远远地看了眼,然后就望而却步了。 刘右也觉得奇怪,这和顾屿桐平时的性格并不相符:“顾先生,您不进去吗?” 顾屿桐又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纪琛,闷声说:“……先不去了。” * 纪望山的寿宴上出了这档子事,已经不是撤热搜压热度就能平息下来的程度。 录像内容涉及私自进行药物试验,兹事体大,引起了社会各方的广泛关注。 纪林最近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又要联系法务部,又要进行公关,回应媒体的质疑,还要照顾昏迷至今的纪望山,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留意顾屿桐的去向。 公司里唱衰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大,主要原因还是这次月底的裁员。 早在录像一事发生前,公司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但当时公司的经营情况良好,甚至还有不少海外合作,实在没理由裁员。 顾屿桐猜测,容兴集团内部有可能—— “早就垮了!”有个新来的实习生把咖啡一一分发给大家,“虽然我是道听途说,但我觉得也大差不差了。总之等我实习期一满,我就收拾收拾走人。” “说话掂量着点,别上下嘴皮子一碰,想怎么瞎说就怎么瞎说。” “怎么就瞎说了?你这么有信心,那你倒是把银行流水、交易记录和会计记录这些东西拿出来对对账啊!” “我就是个打工的,哪里知道你说的这些东西?去去去,帮我把文件复印两份。” 顾屿桐路过他们,而后推开门,走进楼梯间,接了纪林打来的电话:“纪总?” “……” 对面是长达三分钟的安静。 入秋后,海市逐渐降温,风也刮得更急更冷了。 第201章 纪林在那头咳了两声,声音疲惫:“……录像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吧。” 顾屿桐说:“纪总,我当时就在现场。” “……”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纪林这样的人,从小就被捧上了天,短短一段录像却将他从云霄拉进了泥里,曾经引以为傲的正派作风从此染上泥点,而从小到大坚持的信仰也在一夕之间摧毁殆尽。 到头来,所谓的天之骄子能够得到命运暂时的垂青只是因为侥幸。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给他的产品铺路,所以他要用我们来做实验,甚至不考虑我们可能会产生的各种排异反应,那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电话那头越说越激动:“纪琛特地选在寿宴上把录像放出来,这是在给纪家难堪,是在给我难堪。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依他的性格,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顾屿桐:“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纪总您需要好好休息,避免情绪过于激动。” “我现在只有你了。”纪林的嗓音沙哑,“我想见见你。” 顾屿桐捏了捏鼻梁:“你现在在哪儿?” 纪林:“在医院。父亲的病不太乐观,胸闷、心绞痛,老毛病了。” 纪林的话刚说完,手里的屏幕亮起,上方弹出一个聊天框,是刘右发来的消息:“顾先生,您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十五分钟后,顾屿桐打了辆车。 “师傅,医院。” 师傅扭头:“哪家医院?” * 监禁室外的供暖很足,顾屿桐等着等着就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时,身上多了条毯子。 刘右站在他身边:“顾先生,这么晚了还把您叫过来,真是抱歉。” “他情况怎么样了?” “比那晚刚送进来时的状态稳定了很多。” 顾屿桐瞥了眼手机的聊天界面,上面有一条三个半小时前他发出的消息:【纪总,邻居打电话给我说我家好像着火了,我得先回一趟家,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纪林回复他:【多晚我都等你。】 顾屿桐收起手机,准备起身:“既然他现在的情况好了点,那我先离开了。” “顾先生,您怎么不亲自进去看看呢?” 顾屿桐顿了顿,走到探视窗前。暖气很足,呼出的白雾在窗上很快消散,能清晰地看见窗内的吊瓶、捆束带还有一些金属护具。 顾屿桐闷声道:“算了吧。” 刚想转身离开,监禁室内传来纪琛的声音:“进来。” 刘右安抚他:“纪总目前情况稳定,允许陪护。您可以进去。” 顾屿桐缓缓转动门把,犹豫片刻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纪琛看样子刚醒不久,小臂上有很多针孔,是注入抑制剂的痕迹。他朝顾屿桐的方向看了眼:“怎么这副模样,谁说你了?” 顾屿桐没有走近,站在床尾摇摇头。 “没人说你怎么不敢进来?”纪琛说,“你又不怕我。” 纪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比平时要温柔。 顾屿桐抬脚要走,却被纪琛叫住:“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在心虚。”纪琛让他过来,“为什么要心虚。” “你不是很擅长卖乖,装可怜,博同情吗。怎么这回闯祸以后反而躲了起来。” 顾屿桐是个很难搞的人,他的花招太多,很多时候都不算是个真诚的人,所以要见招拆招、要学会洞察、拆解掉那些掩人耳目的假把式,才能透过一扇很小的窗户,看见里面藏着的一点点真心。 纪琛对此总是很苦恼。 对付这样的人,需要花费很多的耐心,偶尔也需要耍点心眼:“三天,我注射了六针抑制剂。每天都需要打葡萄糖,除此之外,还有五支镇定剂,三针……” 顾屿桐终于说话,走上前:“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纪琛靠在床头,等人走近后一把握住顾屿桐的手腕,强迫他低头看着自己,“现在是在担心我吗。” 顾屿桐垂着眼,睫毛的阴影落下来,有点要闪躲的意思。 纪琛催促他:“看着我,说话。” 毕竟顾屿桐在这之前就算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也能叉着腰站你跟前耀武扬威的人。 这点异样确实值得好好拷问拷问。 顾屿桐挣也挣不开,躲又躲不掉,撩起眼皮匆匆看了眼他:“人道主义关怀罢了。” 纪琛偷换概念:“那之前给我...、帮我...也是人道主义关怀?” 顾屿桐的脑子转得很快:“那怎么了,我们又没上过床,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纪琛捕捉到顾屿桐脸上的窘迫和急切,大发慈悲地放他一马,不再继续追问:“算了。” 顾屿桐刚松一口气,却听纪琛说:“扶我去厕所。” 顾屿桐觉得今天的脑子转不过来,有点迟钝,没有提出拒绝,傻愣愣地竟然真的一手拿起吊瓶,一手扶着纪琛到了厕所。 刚进厕所,就闻到了一股清爽强烈的柑橘香,后调发苦,苦橙的香气在鼻腔弥漫开来。 “闻到了吗。” 洗手台上摆着一盆金黄色的佛手柑。 顾屿桐还在愣神,纪琛忽然把门锁上,猛地把他推到了墙边。 “等会儿,你做什么?!” 纪琛夺过顾屿桐手里碍事的吊瓶,扔在垃圾篓,一把拔出右手的针管,药液和鲜血瞬间飞溅出来,可他像没事人一样,死死按住顾屿桐的肩,俯身去咬他的唇。 第202章 顾屿桐的肩膀被禁锢住,往一旁躲了躲:“你的情况才刚稳定,医生说你不能——” 被拒绝的纪琛微蹙起眉:“我知道,所以才叫你来厕所。这里没监控,他们没那么快发现。” 密闭空间里,佛手柑的味道很浓。 顾屿桐吸吸鼻子,结果咳了两声:“刺鼻,呛人,不好闻。” 纪琛稍稍有点讶异,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你不喜欢?” “熏眼睛,不喜欢。”顾屿桐使劲推开他,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不喜欢,“怎么会是这样的味道,我之前还以为会很好闻呢。” 纪琛果然不再继续靠近,定定地站在原地。 眼神震了震。 他用诘问的语气说:“奶油味的omega你喜欢,雪松味的alpha你也不讨厌,唯独闻不惯佛手柑的味道。” 顾屿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纪琛,有点想笑。 其实他并不讨厌,就是不想让纪琛胡来。 他吊儿郎当地说:“是啊,安安和纪林的信息素我就能接受,唯独你的闻不惯,你能怎么办?再说了,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我是个beta,就算再讨厌也闻不到你的信息素。” 话音刚落,纪林打来电话。 大概意思就是,等了顾屿桐这么久,他怎么还不来。 顾屿桐形式性地安抚了两句随后挂断了电话。 “你去吧。” 顾屿桐有点愕然:“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纪琛抄起那盆佛手柑就要往外走,表情冷淡:“貌似你和他更合得来。” 狭小的空间里忽然响起顾屿桐很轻的一声笑。他把那盆佛手柑强行抱过来,走出去把纪琛甩在后头,声音并不大,只能保证纪琛听个大概:“只是不喜欢你的信息素,又不是不喜欢你。” 半真半假,虚实难分。 纪琛被落在后头,身形一顿:“你说什么。” “这话哪能天天挂嘴边,没听到就算了。”顾屿桐抱着佛手柑往外走,正好遇上前来给纪琛重新打针的医生,“你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去哪?” 顾屿桐佯装遗憾地转过身,耸耸肩:“当然是去你哥那里啊,不是你让我去的嘛?” “回来。” 顾屿桐颇为无辜地说:“那怎么能行,都已经和人家说好了,你吃醋也没用。” 两个人关于怎么对付对方都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因此每回对峙都平分秋色,难决胜负。 不过在硬实力方面,纪琛略胜一筹。 最后的最后,顾屿桐好说歹说,把纪家现在的情况、容兴集团内部的风声包括纪林和纪望山目前的状况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遍,这才从一众保镖打手里脱身。 “我就是去探探口风,又不是偷情,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顾屿桐小心翼翼地从那几个膀大腰圆的alpha保镖中间挤出去,暗自腹诽,“再说了,和你厮混才算偷情,外头我可是你哥的人。” 纪琛躺在病床上,没好气地问刘右:“他一个人在门口嘀咕什么?” 刘右认真翻译道:“顾先生说,他绝不会做什么背叛您的事情,身心都是。” 纪琛:“他最好是。” alpha天性如此,领地意识强,有极强的独占欲。 不容置疑,如果顾屿桐真的有一天做出背叛他的事情,纪琛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 在去找纪林的路上,顾屿桐想到了纪琛几天前说过的那句话。 ——“纪家倒了……” 已经月底了,下月初就是纪琛的生日。 容兴集团内部水深,老董纪望山如今行将就木,重任全落在了纪林肩上,他一个人又要顾内,又要对外。 外界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看热闹的、嘲讽的、怀疑的,负面评价居多。 顾屿桐有很强烈的预感,纪琛和纪家之间白热化的局面持续不了太久。 很多事情大概会在纪琛生日前结束。 这意味着,留给他完成剧情任务的时间不多了。 系统:【宿主您好,当前剧情部分黑化值40%,感情部分黑化值10%,共计50%,任务进度已过半,请宿主再接再励!】 顾屿桐:【了解。】 出了电梯门,经过一段长廊,很快来到了纪望山的病房,病房里却空无一人。 纪林比前段时间瘦了很多,见到顾屿桐后就把他揽进怀里:“别动,让我抱抱。” “纪总……!那个,纪老爷子人呢?”顾屿桐小幅度地挣脱这个怀抱,“您先放开我,这儿人多,让别人看见影响不好。” “父亲在icu。” 顾屿桐一怔:“出什么事了?” “是冠心病,老毛病了。情绪激动,心肌缺血,医生说严重可能会导致猝死。” 顾屿桐并不知道,他身上佛手柑信息素的味道足以暴露他刚刚的行踪,以及撒过的那个拙劣的谎。 “进去多久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别说话。”纪林松开他,眉眼间全是疲态。 他按住顾屿桐的唇,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喷涌而出的雪松味信息素强横地裹在beta身上,企图掩盖掉那层佛手柑的味道。 “刚签病危通知书,情况并不好。” 纪林按在顾屿桐后背的手猝然使力,要把人狠狠揉进怀里一样:“我知道你刚刚去了哪里,见了谁。他是不是又逼你了?” 第203章 顾屿桐默不做声。 “……”alpha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隐隐,竭力忍耐着什么,“父亲恐怕挺不过今晚了。” 顾屿桐抬眼看他,这张和纪琛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在此刻终于有了点纪琛平日里的狠戾。 纪林:“得让纪琛过来一趟。” 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了,医生出来后告诉纪林,老爷子暂时抢救回来了,目前没事,但接下来一定要保持心情平稳,远离一切可能会造成情绪波动的人和事,切忌出现过于激动的情况。 被送回病房后的纪望山脸色很差,状态并不好。 顾屿桐站在病房外,听不清纪林和纪望山说了些什么。 纪林出来后的神情令人猜不透,他抚着顾屿桐的脸:“我说过的,他敢碰你,我绝不会放过他。” 随后对下属说:“父亲病重,让他过来。” 纪望山拖着这副身体也要见纪琛一面,想也不用想,绝不会是好事情,倒颇有一种临死前也要把人拖下水的架势。 顾屿桐下意识拿出手机点开联系人往卫生间走,走了几步后却停了下来。 【宿主,事关反派黑化值,您确定要阻止吗?】 【……】 提不提醒都已经来不及了,纪琛绝对会来。 夜里秋风萧瑟,气温骤降。 当晚,在海市风光了几十年的纪家掌权人、荣兴集团的最大股东——纪望山心脏骤停,抢救无效后去世。 传闻,纪望山在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近来海市的风云人物,也是他的亲生儿子,纪琛。 纪家颓势已显,然而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却是纪琛。 第83章 嫂子不错 顾屿桐是在后半夜见到的纪琛。 纪琛出现在病房外的长廊时是一个人,纪林的人把顾屿桐护在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纪琛一身黑,从电梯里出来时,似乎裹着夜里特有的寒气,攻击性极强。 表情却很淡,眼神掠过人群时,只稍稍在顾屿桐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顾屿桐拉住纪林,俯身低语:“纪总,依老爷子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并不适合见纪琛。” 纪林扭头,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没事。” 病房的门关上。 顾屿桐和其他人一样等在门外,偶尔从病房内传来几声拔高音量的对话,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 这场对话仅仅持续了十五分钟,就被一阵急促的呼叫铃打断。 同时间响起的还有顾屿桐脑海里的系统音:【检测到黑化值,数据统计中……】 “父亲!!!” “纪董!!!” 纪林是第一个冲进去的,身后跟着涌进一大批人。门被撞开,病房内一片死寂。 纪望山僵直的手死死拉着纪琛的手腕,双眼浊黄,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已经没了呼吸。 站在床侧的纪琛始终表情很淡,没有说话,也没有甩开纪望山的手。 临死还在想着怎么嫁祸亲生儿子的父亲,纪琛还是第一次见,仿佛只要向外界坐实纪琛是个不择手段、十恶不赦的恶人,就能证明那段录像是凭空捏造、就能保住纪家几十年来的清誉。 纪琛眉头微动,微小的表情下藏着很深的厌恶和唾弃。 系统:【剧情部分的50%黑化值已完成,结合感情线的10%,共计60%,请宿主继续加油~】 纪林怒喝道:“去叫医生——” “纪琛,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今天让你来就是想让你和他老人家好好说两句话,你分明知道他心脏不好,又为什么要气他?!” 周围的讨伐声此起彼伏。 纪望山一死,纪家掌门人的位置自然而然落到了纪林身上。 他是长子,是集团继承人,背后还有一整条纪家旁支做靠山,不需要忌惮任何人。 至于那段录像,容兴集团的法务部已经在着手处理。 飓风过境,所到之处却毫发无伤。 纪林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贵公子,纪家也还是那个在海市商圈叱咤风云了数十年的纪家,没有丑闻,没有污点。 纪琛缓缓抽出手,摸出条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浑不在意:“准备后事吧。” “你个畜生,那也是你父亲!!” 纪琛淡然开口:“这话稀奇,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听。” 纪林愤愤:“你自己好歹也姓纪,难道你要为了一段来历不明、不知真假的录像和纪家决裂吗?” 纪琛撩起眼皮:“在福利院的十八年里,有谁记得我还姓纪?”视线缓缓移到其他人身上,“你吗,二叔,还是你,小姑?” 被点到名的所谓二叔和小姑迅速移开眼。 纪琛语气平静地告诉他们:“录像的事没完。” “至于今天的事情,我深表遗憾。你们要说人是我害的也行,随你们怎么编排。”纪琛看向纪林,很有深意地一顿,“期待明天的独家报道。” 纪林有人帮衬,纪琛更不是什么吃素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尽管放马过来。 在场的大都是纪家人,听到纪琛的这话后或唏嘘或悲愤,总之脸色都不好看。 “我们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毕竟福利院的那十八年里你过得不如意,可这也不是你这么对待你哥和纪家的理由啊,在血缘和亲人面前,有什么委屈不能忍忍,都是一家人,撕破脸给谁看呢?” 第204章 “是啊,忍忍也就过去了,家和万事兴。只要你好好和你哥道个歉,不再对以前的事情斤斤计较,我们纪家还是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不用和他说了,十八岁小小年纪就能做出放火烧福利院的事,这样的人打骨子里就是个坏种!” “纪家怎么生出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 纪琛点了根烟,不紧不慢地吐了口烟圈,不予置评。 他的目光绕过这些忿忿不平的人群,落到了某个beta身上。 顾屿桐这时候离他并不远,像心有灵犀一样,他忽然预料到纪琛接下来要说什么。 纪琛勾勾唇:“嫂子不错。” 纪林“腾——”地一下火气,攥拳准备冲上去却被人拦下:“你他妈别太过分!” 纪琛挥散眼前的烟雾,尼古丁刺激着中枢神经,让他压抑着的怒意得到缓解,甚至隐隐有些愉悦和兴奋。 “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纪琛看向纪林,语调轻慢:“纪总,寅吃卯粮、虚构收入,这怎么判?” 纪林蹙眉:“你他妈什么意思?” 纪琛咬着烟嘴:“我的意思是,一家公司如果财务造假该怎么罚?”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没一个接话的。纪琛掐灭了烟,装作没事人一样,淡笑了声: “现在不知道没关系,很快诸位就知道了。” * 纪望山的去世对于纪林乃至整个纪家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在录像被曝光、荣兴集团风评急剧下滑的关键节点,他们想要用纪望山的死来道德捆绑纪琛也是山穷水尽、被逼无奈。 只是好像效果并不是太好。 葬礼当晚,纪林的助理告知他:“纪总,前来吊唁的宾客名单都在这里了。和老爷子生前来往频繁的几个友商没来,一个说还在国外暂时赶不回来,其他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理由。” 纪林并没有流露出任何震惊和不解的神情。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录像的事情将纪家推向风口浪尖,正是敏感时期,这些人选择避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商圈巨头被爆出惊天丑闻,疑似用亲生子做违规药品实验。 #豪门秘辛揭开,纪家双子双双沦为牺牲品。 在纷至沓来的流言中,纪望山的葬礼草草结束,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接下来的时间里,相关监察部门在纪望山葬礼结束后进行登门拜访,传唤了纪林进行问话,针对那段录像开始了进一步的调查。 月末,秋意更甚。 梢头的枯叶落得差不多,西风落叶,空气里隐约有了点冬季的气息。 这样的季节很适合作为故事的结尾。 然而顾屿桐知道,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 系统为此发出最后的通知:【本世界的反派危险系数极高,您接下来的行为属于高风险行为。如果有需要,本系统可为您提供相关辅助道具,前提是您得用您身上的物品来交换。】 对此,顾屿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它:【你换走我四个世界的记忆还不够,还想从我身上拿什么?少做梦了,纪琛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你就是了?】 系统:【……】 顾屿桐:【这点难度,咬咬牙就过去了。】 纪林和纪琛的生日在同一天。 纪家如今正处于多事之秋,因此纪林对这件事并没有多重视,但反观纪琛这边就不一样了。 生日前一晚。 沈迟山给刚刚开完会的纪琛拨了条视频。纪琛想到每年这时候他送上跟前的漂亮蠢货,随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视频申请。 沈迟山马不停蹄地发来几张照片——酒池舞厅、美人香槟、粉紫灯光…… 俗不可耐。 纪琛瞥了眼,没再理会。 谁料对方锲而不舍,死皮赖脸地又拨了过来。 纪琛黑着脸接了。 “纪老板,等您接一次电话真不容易啊。”沈迟山趴在泳池边上,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今年送你点不一样的,怎么样?” 纪琛看了眼沈迟山身后。 是个露天旋转泳池,身后的建筑金碧辉煌,观景酒廊、音乐馆、咖啡厅一应俱全,抬头可见无垠的夜幕,海风吹来,似乎还能听见翻浪的声音。 纪琛笑了声:“沈总出手阔绰。” “区区一艘邮轮,你喜欢就行。”沈迟山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一旁的侍酒师开了瓶赤霞珠,沈迟山对那头的纪琛笑道,“赏个脸一起喝点?” 泳池里不只有沈迟山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些穿着性感暴露的omega。 纪琛甚至不需要多想,就能猜到沈迟山又打的什么算盘。沈家二少家里有矿是事实,玩得花玩得野也是事实。 纪琛翻了页合同,嗤了声:“对多人没兴趣。” “也是。”沈迟山意味深长,“你喜欢人妻,当然对我们这种玩法不感兴趣。” 他继续说:“那个纪林成天一副绿毛孔雀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得人心烦。你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仗,不过来喝点庆祝庆祝?” 纪琛头也没抬:“不去,等会要去医院。” “你易感期又到了?” 纪琛:“嗯。不过情况有缓解。” “可惜了。”沈迟山说,“那个beta可是早早就在套房里等你了,原本以为你会喜欢这个惊喜,没想到你来都不来,只能让人家白等了。” 第205章 纪琛的声音终于起了点愠色:“我记得我上回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要……” 沈迟山轻笑了声: “关我屁事。” “是人家自荐枕席。” 纪琛默了一瞬,无视掉手机里医院发来的诊疗消息,推开桌面的合同文件,拿起外套往外走。 沉声道:“地址发我。” * 夜晚的邮轮航行在海面上,金光璀璨的建筑群里,是狂欢的人群。 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沈迟山把房卡交给了纪琛,让侍应生带他去找顾屿桐。去往套房的走廊内铺着软软的地毯,踩在上面无声无息,甚至让人产生深陷其中的错觉。 手机里是刘右和医院打来的无数个未接电话。 消息早已经99+。 “纪总,今晚的治疗马上就要开始了。” “您今天一针抑制剂都还没打,又在易感期内,目前并不适合私人出行。” “纪总??纪总,您现在在哪儿??您给个地址,我也好派人去接您啊。” 纪琛把头发全捋到脑后,把手机关机。 侍应生把纪琛带到了套房外:“纪总,顾先生正在房间内等您。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先离开了。有任何需要,例如避……” “不需要。” 侍应生礼貌地点点头:“好的,祝您夜晚愉快。” 纪琛无可遏制地散发着佛手柑信息素,在没有打任何抑制剂的情况下,他眸光一暗,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灯打得秾丽暧昧。 刚进去,一双温热的手就勾了上来,轻车熟路地圈住了纪琛的脖子。 纪琛搂住他的腰,带着极其强烈的侵占欲喊他的名字: “顾屿桐。” 换来的是对方轻浮的笑:“叫嫂子。” 这句话无疑激怒了易感期的alpha,纪琛搂腰的动作变得野蛮,掐得顾屿桐闷哼了声。 “温柔点。”顾屿桐喝点了酒,一呼一吸间喷洒着馥郁的酒香,“不然不给碰。” 纪琛不太喜欢顾屿桐的身上沾上别的味道,雪松、奶油,或是酒香,都不喜欢。这样偏执的念头把他本来就不多的怜惜欲消耗殆尽:“喝了什么?” “你摸摸看。” 是摸摸看,不是闻闻看。 顾屿桐牵起纪琛的手,抬起湿漉漉的眼看向他。 摸到一块酒塞时,纪琛的眼神蓦地一暗,黑得像是一滩墨,危险、深沉。 屋内的酒香指引着纪琛看向床头。 那里摆着一瓶已经开好的罗曼尼康帝,瓶口湿润,挂着深红的酒液和透明状的液体。 顾屿桐煽动着alpha:“喜欢吗?” 纪琛猛然间反应了过来。 顾屿桐俨然是半醉的状态,用手一圈圈卷起纪琛的领带,往自己身前一带:“不喜欢吗。” 纪琛不擅用言语直白地表达这方面的情感,而是按住了顾屿桐的后脑勺,要去咬他的唇,却被对方躲开。 “发q了就出去找omega,别来折腾我。” 纪琛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往beta的身上扑去,他终于无可奈何地低笑了声:“喜欢。” 得到肯定回复的顾屿桐终于满意了些,他伸出两指轻轻一勾,摘了身上的大衣,随后瞬间被alpha抱起,往床边走去。 顾屿桐被纪琛抱着,得以居高俯视他:“吻我。” 纪琛微微仰头,衔住了他的下唇。 alpha的吻毫无章法,受易感期的影响更是不知轻重,非要咬出血腥才肯罢休。 ……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两人都恍然不觉。 顾屿桐深陷在床褥里,青紫的痕迹遍布全身,信息素把他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然而alpha还嫌不够似的,直到听见迷糊中的顾屿桐轻声说了句: “纪琛,生日快乐。” 顾屿桐喝得烂醉如泥,又被折腾了很久,声音轻得像羽毛,稍不留意就错过了。 纪琛知道顾屿桐现在的意识并不太清醒,可明明是意识不清时的一句话,纪琛却觉得这是一整晚里,他从顾屿桐嘴里听见的最真挚最诚心的一句话。 “祝你……快乐。” 瞬间,一切不安和暴躁得到安抚,像是飘零许久终于得以归栖。 纪琛愣了有一会儿,今晚的顾屿桐格外主动,和平时明显不同。 但谨慎多疑的人竟然并没有寻根问底,也没有根据蛛丝马迹去寻找背后那些不为他所知的意图,而是顺着此时此刻的心意,牵起身下人的手,吻了吻他的手心。 * 这无疑是纪琛二十九年的人生里,度过的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然而现实并不是美丽梦幻的童话故事。 原本的早安吻也并没有如愿落在昨晚那个时而轻佻时而乖顺的人身上,一切都终止于纪琛第二天醒来发现床头的那枚素戒开始。 这是当初纪琛为了教训顾屿桐而给他的。 如今正孤零零躺在床头。 身边的位置已经没有那人的温度。顾屿桐不知所踪。 倒是网上热搜里随处可见他的名字,一行行红字扎眼又讽刺。 #纪家长子和传闻中的神秘beta订婚。 没错,纪琛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顾屿桐在刚跟自己做完后,和纪林订婚了。 第84章 订婚宴 套房内残留着昨晚的味道,浓酽的佛手柑信息素、馥郁的酒香、还有不可名状的咸腥味。 第206章 那人昨晚缠在自己身上、任自己予取予求的那副模样还历历在目,今早就迫不及待和纪林订婚了。 人一走了之,电话打不通,消息发不出。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好得很。 那枚素戒被易感期的alpha恶狠狠攥在手里,硬生生被捏变了形。 开机后,刘右打来电话,急不可耐:“纪总您总算是接电话了,昨晚您去哪儿了??您把地址发我,我现在派人带着抑制剂和镇定剂立刻去接您!” “不急。” 纪琛的声音变得很冷:“联系顾屿桐。” “纪总,顾先生不是一直都和您待在一起吗?”刘右也有点困惑,继续说,“昨晚我试过联系他,但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今早我又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显示被拉黑了。” 这是纪琛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时候顾屿桐接了刘右的电话,无论他编的什么慌、说的什么理由,纪琛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顾屿桐没有接,那么现在呈现在纪琛眼前的事实就是:顾屿桐和纪林订婚了,并且拉黑了和纪琛有关联的所有人,甚至包括纪琛本人。 alpha因盛怒而略微不稳的呼吸声被刘右敏锐地捕捉到。 人跑了,且纪琛这回动了真怒——刘右迅速得出结论。 刘右在那头低声耳语了两句,随后对纪琛说:“纪总,先前安排的人一直都跟着,抓吗?” “不抓。” 既然有胆量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就意味着顾屿桐给自己留足了后路。与其上赶着追人,不如先截断他的所有退路。 顾屿桐向来是个狡猾的人,要抓这样的人靠硬来太没趣了,得先吊着玩玩,等他玩累了开始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死死掐住他的七寸。 纪琛手里玩弄着那枚罗曼尼康帝的酒塞,上头沾染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让纪琛联想到了昨晚更加靡丽的场景。 他出声:“事情查得怎么样?” “荣兴的财务部成员独立性不强,首先这点就很可疑。”刘右那头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另外,派去的人都查过了,海外业务收入虚增、虚构海外销售属实。证据已经都收集好了。” “交给证监会。”纪琛起身,不容置喙,“实名举报,容兴集团财务造假。” 刘右那头应了声“是”后就陷入了死寂。沉默了足足十秒后,他才犹豫不决地说:“纪总……我们收到了纪林寄来的一封请柬。” 纪琛:“说。” “请柬上说,邀、邀请您作为证婚人……出席两天后纪林和顾先生二人的订婚宴。” 刘右说话有很明显的颤声,每说一颗字都像是下足了决心,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说完了,却不敢问纪琛去还是不去。 “去。” 纪琛捏紧手里的酒塞,语气平静到有些反常:“备礼。” * 【反派激怒成功,黑化值检测中……】 【宿主,当前检测到黑化值正在匀速增长中,初步估计,增至100%还需要十五天的时间。】 搬家公司的人正在给顾屿桐清点公寓里的东西,顾屿桐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速度越快越好。 订婚之后,纪林在江边给他买了栋别墅。 如果是从前,顾屿桐绝对不会接受,但今时不同往日,他需要在纪琛追上门前尽快搬离这间公寓。 “顾先生,这只小鸡仔儿是您的吗,是扔掉还是带走?” 顾屿桐正在浴室给自己擦药,闻声忍痛应道:“是我的,一并带走就好。轻点,别吓到它。” 落地镜里,男人精瘦结实的胸膛上满是殷红的吻痕,纪琛力气很大,时间很久,要了又要,所以顾屿桐的身上有很多地方都破皮了。 “难怪不找omega,原来是beta更经得住折腾。” 顾屿桐用指尖挑了点药膏,找准地方涂抹均匀,刚一触及,就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早知道不图一时刺激把酒塞塞进去了。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宿主,黑化值增长至100%需要十五天的时间,在此期间,您需要保持人物设定,不可中途反悔,更不能有ooc行为。】 伤处的刺痛感在涂药后逐渐减缓,顾屿桐穿好裤子,尽量保持小幅度的动作:【意思是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我不能给纪琛一点好脸色看呗。】 系统雀跃道:【是哒~~~】 顾屿桐动作很轻地把自己收拾好:【请柬都已经发给他了,就是我再想反悔求饶也没有机会。事已至此,只能祈祷这半个月赶紧过去。】 系统告诉他:【反派危险指数高,行动风险大,请宿主保护好自己。十五天之后,如果黑化值达到100%,并且您也成功存活下来,那么我会带您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世界。】 【知道了。】 “顾先生,您卧室床头的这盆佛手柑需要收拾带走吗?” 顾屿桐刚想答话,却不慎扯到了伤处,疼得他倒吸了口冷气。他微微蹙眉:“不要了,扔了就行。” 外头的工作人员哈哈笑了两声,语气可惜:“这盆佛手柑金灿灿的,您养得这么漂亮扔了怪可惜的嘞。” “……” 浴室里沉默了几秒钟。 顾屿桐再从浴室出来时,身姿挺拔,表情从容,他礼貌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带走吧。” 和纪林订婚并不是顾屿桐的意思,纪林早就有此打算,只是很多事情被纪琛绊住,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第207章 也许是察觉到纪琛的觊觎之心日益昭彰,也许纯粹是为了通过顾屿桐来跟纪琛发泄恨意,纪林特地邀请纪琛来担任订婚宴的证婚人。 这段时间,纪家在外头的名声每况愈下,集团经营状况也出现了不少问题。 上头的调查还在继续,那段录像牵扯到了很多事情,相关涉事人员都接受了传唤。 在纪家正动荡不安的节点,这场突如其来的订婚宴来得荒诞而仓促。 订婚宴的位置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当晚,酒店楼下驰来一辆崭新的黑色迈巴赫,车后座的门打开,纪琛一身正装走下车。 迎宾人员恭敬地走上前,猝不及防,对方迎面抛来一个车钥匙。纪琛扔完车钥匙后,就径直走了进去,语气平淡: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大厅里,纪琛见到了消失两天的某人。 顾屿桐穿着一身白西装,骨相清俊,容貌英逸,旁边站着纪林,两人有说有笑,乍一看登对十分、般配得很。 纪琛站在旋转楼梯上,望向二楼的顾屿桐。 金澄耀眼的光从头顶射落,然而男人的眼底却一片浓黑,酝酿着一场积久的阴雨。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交接了一瞬,随后顾屿桐率先错开视线。 纪琛身后跟着刘右,刘右手里端着纪琛特地准备的礼物,叮嘱道:“纪总,咱们致辞结束后就离开。您的情况最近有些不稳定,不宜久留。” 纪琛没有说话。 侍者领着纪琛来到订婚宴场地,在那里,纪琛正式见到了今夜订婚宴的两位主角。 纪林带着顾屿桐和纪琛走上来打招呼,脸上端着笑,说的话却格外刻意:“这位,你嫂子。” 纪琛看向顾屿桐,没打招呼。 半晌后,这才对着顾屿桐沉声一笑:“见过。” 上一面的顾屿桐还满脸潮红地搂着自己的脖子,醉醺醺地求着自己轻点,再见面时,自己就成了他的小叔子。 纪琛眼底的阴翳转瞬即逝。 话是对着刘右说的,眼神却始终落在顾屿桐的身上:“东西拿来。” 刘右把盒子呈上来,交给专门负责清点贺礼的侍者。 “多谢。”这是这几天里,顾屿桐对纪琛说的第一句话,他礼貌又疏远地道完谢,随后对侍者说,“拿下去收好。” “慢着。”纪琛饶有深意地放慢语调,“这是我特地送给嫂子的,现在不打开看看?” 第85章 凶态毕露 宾客已经入座,现场的氛围很是怪异,像是盖着一锅沸水,所有声音都闷着,闹不上台面。 要知道,当初高尔夫球场会所的艳照门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这对叔嫂的事情人尽皆知,今晚多少双眼睛等着看热闹呢。 顾屿桐瞥了眼那个礼盒,客气道:“先入座,这礼待会儿再看也不迟。” “怎么?”纪琛逼近了一步,气势不容轻觑,“是看不起这份礼,还是看不起我这个小叔子?” alpha的声音不怒自威,引得全场宾客投来视线。 “哪里的话。”顾屿桐不想在这里正面和他起冲突,只得亲自走到侍者面前,打开了礼盒。 柔顺的艳红色丝带缠绕上顾屿桐的指尖,触感分外熟悉。 他眸光一震,那晚凌乱荒唐的记忆纷至沓来,礼盒上的这截丝带缠过他的腰,他的腕,他的腿,甚至还有他的…… “你。” 顾屿桐稳了稳心神,抬眼望向纪琛。 纪琛握住丝带的那头,就像那晚一样,骤然发力,猛地一拽,害得顾屿桐险些站不稳身形。 “继续拆。” 顾屿桐微微有些慌乱地松开那截丝带,避免和纪琛有过多的直接或间接接触。他转而揭开礼盒,让里面的东西亮了个相。 纪林扣住顾屿桐的手腕,轻轻把他往后一带,护犊子一样站在他跟前:“什么好东西,不如也让我看看?” 天鹅绒的礼盒内部摆着一瓶酒。 罗曼尼康帝干红。 年产量仅四千到六千,二十万一瓶,是世界级的顶尖葡萄酒。 只是这瓶看上去已经开过了,不像新的。深红酒浆从瓶口微微渗出,湿润而奢靡,滴在雪白的绒垫上,像是一朵开了苞的花。 那晚的事前准备,顾屿桐就是用的这瓶酒的瓶口。 酒意上头,他甚至还把酒塞塞好,黏在纪琛身上喊他摸摸自己。 此时的顾屿桐紧咬牙关,脸上缓缓浮出臊人的烫。很难不去猜纪琛送这个的意图。 周围人都不明所以,只有顾屿桐和纪琛两个当事人才能参透的暧昧气氛悄然弥漫开来。 “这酒口感轻盈,单宁细腻,入口是黑樱桃和覆盆子的果香,酒体强劲,香气澎湃,余韵绵长。”纪琛若无其事地介绍着这瓶酒,唇角勾着浅浅的笑,“因为价格昂贵,会品的人也很少,所以这酒并不适合所有人。” 纪林懂酒,更懂纪琛想表达什么。 他从侍者手里接过酒,笑了笑:“懂酒的人这么多,可也不是每个懂它的人都能拥有它。再怎么会品,要是得不到,那也只能站在酒柜外饱饱眼福了。味道再好,价格再贵,总归有个持有者不是吗?” “说得对。”纪琛并不把纪林的挑衅放在心上,徐徐道,“但它的昂贵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口感和风味,更在于它的配额制度。产量有限,名额珍稀,不是有心就能买到的。” 第208章 有心,有权,有钱——三者缺一不可。 谈话间暗流涌动,火药味十足。 顾屿桐被呛得厉害,额角突突,对纪林说:“先把……这酒收好吧,流程快开始了。” 纪琛不依不饶,忽然发难:“慢着。” 纪琛转而看向身后的刘右等人:“叫你们备礼,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刘右明显也是一愣,这酒是纪琛自己捎上的,礼盒和捆束的丝带也统统都是他本人亲自上手的,怎么这会儿又责难起他们来了? 纪琛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怒意:“送礼自然得求新求好,你们这么敷衍了事,是存心想让外人说纪家的闲话?” 刘右看向纪林手里的那瓶酒。 他好歹也跟了纪琛这么多年,终于连猜带蒙地摸清了纪琛的想法。 “纪总抱歉,是手底下的人做事马虎,把已经开过的酒装了进来。” 此时此刻,刘右的话代表的就是纪琛的意思。 他走到纪林面前,礼貌一笑,随后把这瓶酒收了回来:“纪先生,这瓶酒已经被人开过了,实在不适合送人。待会儿我们派人会送新的来,您见谅。” 至此,纪琛的目的达成。 豪车和美酒,他可以随便送,唯独他用过的不行。 是示威也是警告。 处于暴风中心的顾屿桐越过纪林的肩去看纪琛,恰巧纪琛也在看他——那是一种极为深沉、危险,包含侵略欲望的眼神。 纪林硬着头皮,沉声道:“纪琛,今晚在场的都是纪家亲友。你有些事情别做得太过分。” 气死亲生父亲、强迫自己嫂子、当众挑衅亲哥……再离谱再过分的锅都已经被扣上了,还差这一件? “怎么会。”纪琛整理着腕间的表带,往内场去,“证婚词我都准备好了,今天是特地来祝贺大哥大嫂的。” 和顾屿桐擦肩而过时,纪琛脚步一顿,停下,笑道:“嫂子,你脖子上是什么?” 顾屿桐不是没领教过纪琛的手段,惹恼这样的人还想顺利脱身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既然他选择无视纪琛在高尔夫球场上警告过他的话,那么后果自然也得自己亲自来承担。 他下意识去摸脖子:“多谢关心,蚊子咬的。” 他身上的疤痕消得很快,那晚纪琛凶态毕露的时候,顾屿桐骤然反抗,好声好气地哄他:除了脖子、脸以及其他任何裸露在外的部分,其他地方想怎么咬就怎么咬。 劝是劝住了,但也没完全劝住。 颈侧不可避免地还有一些浅红色的痕迹。 纪琛看向纪林,像是当真在替他着想,煞有介事地点头:“是蚊子就好。” 今晚的纪琛和平时完全不一样,谦和、有礼,乍一看很好说话,并不刁难人。 只有顾屿桐知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纪琛越是笑得平静,就代表他给予顾屿桐的耐心越稀缺。 顾屿桐往纪林身后站了站:“不劳挂心。” 接下来的流程乏善可陈,老套无趣。 主持人在台上尽量调动气氛,介绍着这对新人的基本情况,底下的宾客偶尔附和性地抚掌笑笑,实际上视线全在前排的三人身上。 纪林和顾屿桐并肩坐在最前排,由于双方都没有双亲,因此省了很多环节。 纪林牵起顾屿桐的手:“东西都搬过去了?” “嗯。”顾屿桐点点头,“今晚就住进去。” 纪林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知道那儿的人不多,我派人过去守着,不会让纪琛的人接近你。等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送你出国。” 顾屿桐对出国似乎兴致不高,听后只是笑笑。 纪林扣紧他的掌心,然后继续说,“按理来说,婚礼应当提前筹备,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不应该操之过急。但我……” “我懂,”顾屿桐扭头看向纪林,语气善解人意,“等不及的话那就这周结。” 这边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变弱的光影模糊了身边人的面部轮廓。 纪林和纪琛长得很像,黑眉入鬓,眉骨低压,唯一不同的是纪林少了点经世的狠戾,而当眼前的灯光变暗,唯一的那点不同也随之被抹去。 耳边只有那句缠绵、低沉的情话。 “好,我娶你。” 顾屿桐整个人心魂一震,足足滞了十几秒钟。 直到灯光聚拢,重新打在身边人的肩侧,让纪林的眉眼清晰起来,他才恢复那副从容的笑,无所谓但又好脾气地应着好。 作为证婚人的纪琛坐在两人斜后方不远处——从他的视线看过去,能看见顾屿桐精致的侧脸,和两人交叠的掌心。 两人今天穿得很搭,有说有笑,顾屿桐也不像在自己面前那样机警戒备,难得笑得很惬意。 纪琛不是个怀旧的人。 却很突然地想起了从前在福利院的时候。 小时候分糖果,他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一旁,等人分完了挑剩了,如果还有多余的,那就是给他的,如果不剩,那就是没有。 那像顾屿桐这样不真诚的人,这里分点好感,那里分点喜欢,留给自己的又剩多少。还是说压根没有。 好在二十九岁的纪琛和四五岁的纪琛不同,他学会了抢,学会了不择手段,也不再有需要捡别人剩下的糖果的时候。 但这样的行为偶尔又显得有些幼稚,有点像饿久了的人,固执又不得章法地囤积着从前匮乏的一切,来填补经年缺失的安全感。 第209章 事事如此,在顾屿桐这里也是一样。 “下面有请证婚人纪先生上台发表致辞。” 主持人话音刚落,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纪琛身上。 纪琛起身,站上台。 无疑,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子和凶徒,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他,想看看这个传闻中十恶不赦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台上的alpha身姿挺括,眉眼英毅: “今天,是顾先生和纪先生两人的重要日子。” 他说完,看了眼台下。 毫不意外地撞上无数探究、好奇的目光,却唯独没有那双浅褐色的、总是笑着的眼睛。 顾屿桐没有看他。 “能被邀请为二人证婚我深表荣幸……” 纪琛的声音低沉有力,吐字清晰,但台下的顾屿桐却没怎么听,直到结束语里的那句“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出现,他才后知后觉地抬了抬眼。 纪琛没有看他。 接下来的流程进行地很顺利,二人收到了很多祝福,主持人安排的各种小游戏也把气氛维持得很好,一切都水到渠成。 似乎真应了纪琛口中的那句“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订婚宴进行到一半,纪琛耐不住刘右一直在耳边唠叨,终于起身准备离开。 点名要顾屿桐去送。 纪林哪里这么容易松口,顾屿桐只得安慰他去去就回,随后跟上了刘右他们。 走廊里,刘右走快几步,想去按电梯按键,却被纪琛叫住:“走楼梯。” 这里是五楼,不坐电梯就要走旋转楼梯,那样会慢得多。 刘右心领神会,带着其他人远远跟在后头,只留顾屿桐一人跟在纪琛身边。 纪琛:“这里是五楼,走下去大概三分钟。慢一点的话五分钟。” 我给你解释的时间,三分钟可以,五分钟也行。只要你开口。 顾屿桐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看了看时间,抱歉一笑:“不适合离开太久,他还在楼上等我。” “顾屿桐。” 那天晚上纪琛也是这样叫他的。在顾屿桐因为极度兴奋做过头时,带点不赞许的语气拽回他的理智,或是自甘沉沦时紧紧抱着他,像世间所有伴侣会做的那样,咬着他的耳垂低喊他的名字。 “婚期定了吗?” 顾屿桐想了会儿:“定了,这周。” 纪琛看了眼他,不再说话。 他的耐心那样稀缺,脾气也那么差,却还是走完了这五分钟的路程。 期间,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说多错多,顾屿桐选择不开口。再加上系统的警告声在脑海里冲决,吵得他神经紧绷,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把纪琛送到了门口,顾屿桐松口气准备转身,但纪琛还是叫住了他:“新酒在送来的路上,不顺便去取回来吗?” 顾屿桐心里警铃大作,仅仅是在犹豫的这三秒时间里,纪琛就强势地替他做了主:“上车。” 来时那辆迈巴赫已经送了出去,回去只好坐刘右的车。 刘右开车,纪琛和顾屿桐两人坐在车后座,车开出去了两百米,也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刘右擦擦汗,本着调节气氛的好意打开了中控屏幕,开始播放音乐。 按键一摁,原本死寂的车内空间忽然想起了极富节奏感的dj鼓点声: “如果你不爱我,就把我的心还我~~” “痴情不是罪过,忘情不是洒脱~~为你想得撕心裂肺,有什么结果……” 刘右冷汗涔涔,瞥了眼后视镜里纪琛冷得极点的眼神,果断切歌—— “恩爱过后就不来找我~~”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到昏天黑地~~” 纪琛黑着脸,看了眼屏幕里的歌单:《全是爱》《伤不起》《爱情买卖》《做我老婆好不好》…… “关了。” “好的。十分抱歉纪总……” 车内重新归于沉寂,纪琛不耐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动作有点突然,惊动了坐在窗边上的顾屿桐,他警觉地颤了颤,这动静搅起了纪琛憋了一晚的火。 “怕我?” “……” “坐我身上催我动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纪琛问,“是谁许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又有新的花样想玩。” 顾屿桐的语气理所当然:“纪老爷子不在了,整个家产都是纪林的,我不跟他跟谁?最开始的时候我不都跟你说得一清二楚吗,比起情谊,我更重利。” “还有呢。” 顾屿桐:“纪林喜欢我,对我很好,也懂得尊重人,行事温柔有安全感。这就够了。” “你呢。”纪琛沉着语气,竭力隐忍着什么。 “谁对我好,能给我我想要的,我就喜欢谁。”顾屿桐和纪琛打过太多交道,对他的脾性再清楚不过,要激怒他可谓是轻而易举,“我难道是什么很专情的人吗,总不至于要求我对每个上过床的都要有一个交代吧。” “喝酒昏了头,衣服一脱,想做就做了。互相爽到就好,你到底有什么可纠结的?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难道要一直揪着我那句似是而非的‘喜欢你’不放不可?” 顾屿桐没敢去看纪琛,而是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可车窗明净,无可避免地能看到alpha那双眼睛,蛰伏着世间最深最沉的黑。 “那枚素戒都还给你了,难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第210章 “不管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现在都已经两清了。” 刘右细细地喘着气,把车停在了私人医院的楼下。他急于找机会打断顾屿桐,照他这么说下去,接下来就不是挨点教训吃点苦头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但纪琛已经开口。一切都晚了。 “两清,你想和我两清。”纪琛端端正正地坐在原来的位置,冷冷撤回看向顾屿桐的眼神,“我跟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原本以为的激烈场面并没有出现,纪琛就只是坐在那里,审视、盘问着他想问的东西,没有任何想碰顾屿桐的欲望。 车已经停了,顾屿桐本能地想去开门,手却不听使唤地发软。 “你想没用,得我想。你说想两清,我同意了吗。” 好不容易打开了车门,结果门一开,一群保镖面无表情地拦在了面前,手里是准备好的新酒。 纪琛的语调已经变了,慢条斯理地告诉顾屿桐:“我有哪句话、哪样行为让你觉得,你现在有本事可以这样跟我说话了?” 刘右平生第一回壮着胆子插嘴,想替顾屿桐说情:“……纪总,顾先生今晚的话可能并不是您以为的那个意思,我觉得——”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抱歉,纪总。” “你为难他们干什么。”顾屿桐转而看向纪琛,喉结一滚,说话竟觉得艰涩,“你从来都是这样,别人的意愿和想法你有尊重过吗,永远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理所应当地认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 纪琛直截了当地戳穿道:“你不也是?” “……”顾屿桐不知哪里来的胆量,笑了笑,“是,我就想让所有人都围着我转,但不包括你。” 外面站的保镖踌躇半刻,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纪琛扫了他们一眼:“说。” 为首的保镖说:“纪总,您养在办公室里的小家伙好像……好像已经没动静了。” “养不熟的玩意,死了就扔了。”纪琛察觉到顾屿桐的目光,嗤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哪点又不合你的意了,还是又觉得我自私冷血、不近人情?” 纪琛抖抖膝盖上的灰,从容道:“拿上酒,把顾先生、不对,把大嫂送回去。” 顾屿桐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刚想踏下车,手腕却蓦地一疼—— 纪琛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人拽了回来,勾起唇:“生气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顾屿桐没有防备,因此后背狠狠地砸在了椅背上,火辣辣地疼。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的未婚夫,对你很好是吗?” 有些话在今晚说出口后,就再也没有收回的可能。 从刚刚到现在,纪琛算是格外开恩地给过了很多机会,这和以往杀伐果断的他完全不同。 但顾屿桐不需要机会,也不缺台阶。 车门大敞着,冷风灌进来,吹得人脸疼。 “对,他对我很好。我没有苦衷,更不需要和你解释什么。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这样说,你总该明白了吧?” 此话一出,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alpha粗粝的掌心在顾屿桐的腕间箍出一圈红痕,浓酽的夜色里,那双黑沉的眼瞳彻底冷了下来。 寒意四起。 “很好。” 纪琛的语气谑然,眼神里的□□丝毫不加掩饰,那股疯劲看得顾屿桐暗暗打了个寒颤: “大哥身死,长嫂为妻的故事听过吗?” “纪林这么好,这么温柔,又这么护着你,舍得你替他守活寡吗?” 第86章 婚房 关于那晚在车里的场景,顾屿桐直到后来很久都记忆深刻。 刘右实在担心事态失控,于是暗中给医院的人发了消息,医院的人很快赶到了楼下,纪琛最后是被强制从顾屿桐身边拉开的。 绑带和约束衣都用上了,甚至出动了警卫人员。 alpha被强迫带离车后座的时候,一瞬间挣开了所有人的捆束,猛地掰住半开的车窗,整个车门差点没被当场卸下来。 车窗玻璃骤然间被alpha的掌心捏得粉碎,锋利的碎玻璃嵌进肉里,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喷出,顺着纪琛青筋虬结的小臂蜿蜒而下。 “纪先生?!” “拦住他,镇定剂!!快!!” 顾屿桐站在车门的另一侧,瞳孔震颤,本能地朝后倒退了好几步。 纪琛单手握着车窗玻璃,两眼猩红,侧脸无可避免沾到了血渍,衬得那张英毅冰凉的脸有点邪性。 顾屿桐喘着粗气,脊背发麻:“纪、纪琛……你怎么了?” 顾屿桐带着喘声和颤音的说话声,极大地刺激到了易感期的alpha,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他对面的车门瞬间被alpha卸了下来。 纪琛单膝跪上车后座,还想朝顾屿桐那边去。 刘右冲那头的保镖喊:“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顾先生带走!!” 慌乱之中,顾屿桐被一群保镖很严实地团团围住,紧接着就被带上了回去的车。 夜色晦暗,顾屿桐坐上车后,扭头看向后车窗。 纪琛被医院的人牢牢控制住,艰难地穿上了专用约束衣,一圈圈胶带紧紧地缠在alpha的手腕上,勒出了血印,这力道比纪琛刚刚握自己手腕的力道大得多,狠得多。 不打抑制剂,不遵医嘱,情绪异动,再加上顾屿桐那晚的胡来——导致纪琛这次的易感期来得格外凶狠。 第211章 顾屿桐心情复杂。 直到这一刻,他才对“玩过火”三个字有了清晰具象的认知。 一旁的保镖以为顾屿桐还没缓过神来,于是出声:“顾先生,现在没事了。我们会送您回去。” 鉴于前段时间和这群保镖发生过摩擦,顾屿桐态度警惕地环视了一圈车里的人。半晌后,开口问:“你们是新来的?” “新来不久,顾先生没见过我们也正常。” 顾屿桐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回忆,蹙眉:“孔翔呢?” “您说的应该是上一批被辞退的保镖之一,早在半个月前,他们就已经被开除了。” 顾屿桐继续问:“什么原因?” 对方言简意赅:“纪总不喜欢不听话的。其他具体缘由不方便同顾先生多透露,抱歉。” 为什么辞退孔翔,为什么纵容那晚的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信息素失控。 显而易见的答案和对纪琛的各种复杂情感此刻全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无端让人心烦意乱。 “……艹。”顾屿桐烦躁地靠在椅背上。 后来的订婚宴上纪林拉着自己说了什么,他都已经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纪林当着众宾客的面,宣布了二人的婚期。 雷鸣般的掌声和雀跃的欢呼声里,纪林告诉他,再过最后三天,他顾屿桐就彻底是纪家的人了。 婚礼在三天后进行。 这期间,纪林让顾屿桐待在江边别墅,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 纪林告诉过他,这地方外人知道的少,暂时还是很安全的。 婚礼结束后,他会差人把顾屿桐送出国,到时候纪琛就算是再有能耐,手也伸不到国外去。 也就是说,只要撑到婚礼结束,他就可以远走高飞。 之后只需要在国外静待黑化值提升至100%,时间一到就能美美离开这个世界,彻底远离纪琛。 晚上九点左右,纪林打电话来:“睡了吗?” 顾屿桐从沙发上惊醒,怀里紧紧抱着最后那只小肥啾,接起电话:“没睡。怎么了?” “今晚公司突然出了点事情,我就不过去了,不用等我回来。” “嗯。” 这几天纪林偶尔会抽空过来陪他,昨晚就是在这里过的夜。 纪林就算再温柔、再体贴,也还是和天底下所有alpha那样,在心爱的人面前难以自持,急躁莽撞。 顾屿桐被他单手抱起,脱了衣服就往二楼房间里走。 两人滚到床上的时候已经不着寸缕,房间里没有开灯,纪林明明知道顾屿桐是个beta,可还是忍不住释放着雪松味的信息素。 在开始之前,纪林的动作温柔得多,比纪琛有耐心得多,象征着爱意的轻抚也比纪琛多得多,然而顾屿桐却并不觉得这有多让人心安和舒适。 庭院的昏黄路灯洒进来,纪林那双和纪琛很像的眼睛看着自己。 “怎么在抖?” 顾屿桐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自诩不是什么讲究人,在这些方面也确实只在乎爽到就好。“是谁”、“和谁”貌似并没有那么重要。 alpha察觉到他的不安,于是更加耐心地对待他。 指腹擦过顾屿桐的腰际、胯骨……男人的指腹不像纪琛那样粗糙,力道也没有熟悉的那样大,浅尝辄止般掠过表面,是很陌生的触感。 顾屿桐微不可查地往旁边躲了躲。 “今天怎么了,在害怕什么?” 不是害怕。 这种感觉不是害怕。 说罢,纪林便要去吻他,顾屿桐眉头一蹙,终于撑起了身:“开灯……先开灯。” 纪林把灯打开,体贴地要去抱他:“是婚前焦虑了吗?” “……可能是。”顾屿桐拽过被子盖在身上,撩起眼前的碎发好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推开了纪林,低声说,“今晚就先算了吧。” “没感觉吗?” “有点累。” 好在纪林并不是纪琛那样的人,他沉默几秒后还是替顾屿桐掖好了被子,最后仅仅只是留下来睡了一觉。 顾屿桐背对纪林侧躺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 这回不像那次在公寓,浴室里没有别人,甚至方圆十里都没有纪琛的身影——压根没人打扰。 可他就是没感觉,不想做。 其实这里面的原因细想想就能明白,顾屿桐又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清楚呢。可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事已至此,有些事情就算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 沙发上的顾屿桐摸了摸小肥啾浑圆的脑袋,开玩笑似地装傻充愣:“我三十不到,总不该是不行了吧?” 小肥啾哪里懂这些,它只知道吃吃喝喝,然后窝在顾屿桐温暖的怀里睡大觉。 顾屿桐看着肥啾歪头看自己的可爱模样,忍俊不禁,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只。他忽而有点难过:“你这么好养,这么乖,还这么黏人,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喜欢吗?” “总不能一点喜欢都没有吧。” “你说呢?” 小肥啾蹭着顾屿桐的掌心,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好像也跟着他一块难过起来,趴在他的腿上,耷拉着脑袋。 这小鸡崽子一难过,顾屿桐更就不好受了。 他无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小鸡,开玩笑归开玩笑,但说到底他连三十岁都没有,总不会是真不行了吧。 “反正今晚也没人来这里,我带你出去玩玩。” 第212章 小肥啾用脑袋撞着顾屿桐的肚皮,欢天喜地地叽叽喳喳起来,扑棱了会儿翅膀,又歪头看着顾屿桐,很乖很乖地等着顾屿桐说话,好像在问:去哪儿呢去哪儿呢? “去溜鸟。” 语义双关。 去溜溜小肥啾和小小顾。 毕竟三十不到,人总不能,至少不应该。 * 地下酒城里,依旧灯球耀眼、音乐震天。 顾屿桐出来后就甩开了纪林安排在他周围的人,他在角落卡座里喝了很多酒,周围照例围满了莺莺燕燕,顾屿桐来者不拒,喂什么喝什么,指什么玩什么。 烈酒麻痹了神经,不需要人清醒,允许沉沦。 “哥,您好久没来了。最近忙什么呢?” 顾屿桐醉晕在沙发靠背上,挑着一双细长撩人的狐狸眼,说出的话半真不假:“忙着结婚呢。” 这副鬼样子实在不像筹办婚礼前的新郎或是新娘。 “您别逗我了,就您,还结婚呢?谁信啊~” 顾屿桐嗤了声:“爱信不信。” “谁家新郎官儿会是这副丢了魂的模样?”那名omega含着一颗冰块凑近顾屿桐,手顺着顾屿桐精劲的胸膛往下摸,“都快结婚了,哥哥怎么还出来偷吃呢?” 冰块触到顾屿桐下唇的那一瞬间,被他偏头闪开:“那你呢,这不是上赶着当三儿?” “哥哥不是默许了嘛?” 那只不安分的手一路向下,就在要攫住目标的前几秒,顾屿桐口袋里忽然窜出来一只胖墩墩肥嘟嘟的鸡崽子,恶狠狠地啄了一下omega的小臂,痛得人家猛地缩回了手。 顾屿桐轻一挑眉,坐直身体,有所触动的样子: “它好像并不是那么喜欢你。” 肥啾看上去有点委屈,跳上顾屿桐的掌心,卧趴下来,把毛茸茸的屁股对着顾屿桐。 “怎么了呢,嗯?”顾屿桐不明所以,去戳它的屁股,“屁大点的家伙,还学会生闷气了?” 肥啾很亲他的,不会莫名其妙不理人。 于是顾屿桐猜想,大概是它真的很不喜欢那个乱亲他乱摸他的omega,所以连带着他也一起讨厌了。 顾屿桐满身酒气,最终叹了口气,把它装回口袋后起身:“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就回去吧。” “不好意思各位,今晚只能先玩到这了。” 周围人眼见顾屿桐要走,一个劲地要留他,动静有点大,惊扰了不远处刚从洗手间出来的人。 孔翔眼神阴鸷,拍开眼前的烟,问身边的小弟:“我没看错吧,这不是那个beta吗?” 小弟跟着瞥了眼,应道:“就是他,这小子前些日子还因为和纪家老总的婚事闹上了热搜呢。他妈的,前脚刚勾搭完纪琛,后脚又攀上了他亲哥,真够骚的。” 孔翔得罪纪琛后就被辞退了,之后一直找不到工作,落魄至此,心里最恨的估计就是顾屿桐了。 “要不是因为他,老子也不会被开除。”孔翔恶狠狠淬了口。 小弟给他支招:“翔哥,你不就是因为这小子才得罪的纪老板吗?如今他都要和纪林结婚了,想必是纪老板早就玩腻了他,他没了纪琛这层靠山,还不是任您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你他妈以为纪林就好惹了?” “嗐,翔哥您真是糊涂了。” 小弟嗤了声:“纪老爷子死了,录像的事情也查得七七八八,听说他们公司最近还被人举报财务造假,这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纪家如今是怎么一回事吗?说难听点,纪林现在还是纪家长子,容兴掌门人,谁知道明天他这个掌门人还能不能好好地站在海市。” “也是,算他顾屿桐眼瞎,傍金主也不知道傍个好点的。”孔翔摁灭烟头,鹰隼一样阴狠的眼盯着顾屿桐,蓦地笑开,“那你说说,怎么整他比较解恨?” 小弟摸了摸鼻子,不怀好意地笑道:“他不是个beta吗?绑起来送黑市里,在他后颈嵌个omega的腺体,又有发q期又比一般omega经得住折腾,大把的有钱人乐意玩这样的。” 孔翔爽快地笑出声,接受了这个提议:“哈哈,还得是你办法多。等这阵子风头一过,我再找个时间逮他。” …… 这边的顾屿桐带着肥啾正准备离开,却在门口迎面撞上了沈迟山。 沈迟山精神奕奕,像是刚刚办完事,他打量了眼顾屿桐:“哟,还敢一个人出来,不怕那疯子活生生把你给吃了?” 顾屿桐护紧口袋里的肥啾,警惕地往后一站。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和纪林订婚那晚,怎么不见你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沈迟山状似不经意扫了眼附近,随后轻飘飘笑了声,“我说纪琛那边怎么没动静,原来不是还没找上门,看来是早就被盯上了。” 顾屿桐蹙眉:“你什么意思?” “这话我也想替纪琛问问你,顾先生,您又是什么意思呢?” 沈迟山促狭一笑,带点探究的意味:“他生日前一晚,自荐枕席、主动和他滚了一晚床单的人是你,事后裤子一提就翻脸不认人的人还是你,你耍猴呢?” “和你没关系。”顾屿桐懒得和他解释,抬脚就要走。 “从来只听说过纪琛耍别人,还没见过有人敢耍他。”沈迟山刚刚餍足了一番,心情看起来不错,他看了眼顾屿桐的周围,像是警告又像是提点,“趁纪琛还没下重手,识相点,服个软,别到时候把自己玩儿进去。” 第213章 顾屿桐笑笑,反呛回去:“那沈总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玩谁。” * 回别墅的路上,顾屿桐格外机警。 沈迟山的那番话不知真假,但最近几天他确实能察觉到周围的异样,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他向来很准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人在别墅附近监视着他。 不是纪林的人。 比如现在,顾屿桐几乎可以肯定,他的身后跟了人。 这才几天,纪琛总不至于这么快就查到这里来吧。 附近有一片樟树林,是回别墅的必经之处。 身后的脚步声不像是只有一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并没有任何攻击或是侵袭的意图,始终保持着距离,似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让顾屿桐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手段顾屿桐在那人身上领教过太多。 装监控戴素戒,他并不和你硬碰硬,只是在精神层面干扰你,击溃你,让你不堪其扰。 今天身上带着小鸡崽,顾屿桐并不想和他们多作纠缠,快步甩开他们随后翻墙进了别墅前院。 接下来的两天相安无事,一切都格外宁静。 然而那种被窥视感却愈发加强,顾屿桐在客厅看书时、在前院浇花时、在阳台小憩时、甚至在晚上睡觉时,都能感受到周围似有若无的监视视线。 “怎么今天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 顾屿桐捏着手机,窝在沙发一角,死死护着怀里的小肥啾。他犹豫片刻,瞥了眼窗外:“……纪林,要不你先送我出国吧,婚礼可以之后再——” “哪里来的风言风语,这种事情是他们动动嘴就能定罪的事情吗?!”电话那头的纪林似乎很忙,“证监局?好啊,让他们把证据都交上去,要查尽管来查,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认?” “……” “没吓到吧?只是点小事,过阵子就处理完了。”纪林安抚着他,“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顾屿桐心里隐隐不安,但还是把话都咽了下去:“……没什么,你先忙吧。我睡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婚礼当天。 虽然纪林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基本没什么时间和顾屿桐见面,但他办事很妥当,提前安排好了所有事情,并不需要顾屿桐多操心。 婚礼如期而至。 关于流程,顾屿桐已经预先熟悉了一遍。婚礼开始之前,他正在化妆间整理着装,按道理来说,这时候纪林也应该出现在这里,但直到顾屿桐整理完毕都没有一点音信。 现场的迎宾曲响了一遍又一遍,婚礼人员也一直在尝试和纪家的人取得联系,但收获甚微。 司仪在台上把热络气氛的场面话说了一轮又一轮,到最后喉咙都说哑了,也不见新郎官的一点消息传来。 婚礼当天,新郎官不见了,只留新娘一人孤零零地守在现场——说出去真够人笑话的。 “顾先生,是这样的。公司突然出了点急事,纪总暂时抽不开身,只好委屈您先等等。”中午的时候,前去接纪林的人终于传了话来。 就这样,顾屿桐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心里的不安正在一点点被印证。 宾客该散的都散了,设备什么的也都收得差不多,现场冷冷清清,顾屿桐抱着手捧花坐在台下。 “顾先生。” 顾屿桐朝说话人看去,模样熟悉,是纪琛身边的人。 为首的人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方盒:“顾先生,我们纪总知道您今天结婚,特地让我们来给您送个礼。” 盒盖揭开,里面躺着一枚扭曲变形的素戒,正是纪琛之前送给过他的那枚。 被戏弄的滋味并不好受。 顾屿桐抬手打翻那个小盒子,愠意明显:“你们纪总真是好大的本事,在别人结婚当天扣下新郎,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取而代之?” “纪总,东西已经带到,话您也听到了。接下来?”对方别紧胸前的麦克风,按住耳机,几秒钟后应道,“是。” 他捡起那枚严重变形的素戒,看向顾屿桐:“顾先生,戒指还是您亲自来带的好。” 顾屿桐提高音量:“纪琛,你特么最好别疯到动你亲哥。” 对方按着耳机,等对面的人说完后,对顾屿桐开口:“顾先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顾屿桐怒火中烧,那点反叛意识全被激了起来:“我他妈问你纪林现在在哪里?!” 这句话动静太大,招来了纪林的人。 两拨人撞在了一起,但很明显,纪琛并没有在此时此刻多纠缠的意思。 这些人拾起素戒,转身离开。 纪林的助理扶着顾屿桐,很抱歉地说:“顾先生,要不我先带您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顾屿桐隐忍地深呼一口气:“纪林人呢?” 助理面色为难:“刚刚和纪总通过电话了,他现在人在公司,没出什么事,就是公司这回的事情有点棘手,是个不小的麻烦。他说处理完后会回别墅找您,让您别担心。” 具体的他没和顾屿桐多说,但顾屿桐也能猜到。 纪琛实名举报容兴集团财务造假,人证物证俱在,纪林这回确实麻烦不小。 顾屿桐捏着鼻梁:“……先回去再说吧。” 回到江边别墅时,天色已经暗了。 整栋别墅都没开灯,进了前院后,顾屿桐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第214章 来到客厅,顾屿桐刚想开灯,忽然听见客厅沙发处传来了一阵动静。他微微疑惑:“纪林?” 脚步声不急不慢朝自己靠近,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纪林,你回来怎么不开灯?” 这时,顾屿桐身后的大门猛地被关上。 他下意识想回头,耳边猝不及防响起一阵熟悉的、令人脊背发麻的低沉嗓音。 “叫谁呢。” 顾屿桐心里一沉,转身想逃,结果被来者凶恶地擒住了双手,alpha炙热的气息喷在颈间:“几天不见,我的名字倒是忘得干干净净。” “纪琛?!怎么是你?!” 挣扎间,不小心触到了灯光开关。 屋内骤然大亮。 纪琛那张英毅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在他身后,是布置成婚房样式的客厅,艳红喜庆的光景深深刺激着顾屿桐的眼睛。 “一口一个纪林。”纪琛单手捞起他的腰,把人狠狠摔在了大理石桌上,“被晾了一天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剧烈挣扎中,桌上的摆件全被扫倒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纪琛,你搞搞清楚这里哪里!” 纪琛的下颌有一道伤疤,是佩戴止咬器留下的,笑起来尤为明显:“你和他的婚房。” “知道你还……!”顾屿桐在反抗中留意到了桌面上散乱的照片,他瞳孔猝然收紧,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是……” 是他在客厅里逗肥啾、是他在院子里浇花、是他那天晚上在酒城喝酒、是他躺在床上睡觉…… 每一张都拍得一清二楚。 顾屿桐只觉得喉咙发紧:“你监视我……纪琛,你他妈监视我……” “不止这些。”纪琛勾起唇,俯视顾屿桐的视线让人觉得无比危险,“前几天,纪林留在这里过夜了吧。” 顾屿桐抬腿踹他,却被牢牢掐住了脚踝。 “不说话?”纪琛一把扯开领带,轻而易举地捆住了他的手,“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想说、忘记了还是希望我帮你回忆回忆?” alpha身上的压迫感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山,难以推拒,喘息不得。 “那好。” 纪琛提起他,顾屿桐视线猛然颠倒,瞬间就被对方扛在了身上:“我们换个地方聊。” 纪琛的目的很明确,一路走到二楼,强行踹开房门,把顾屿桐甩在床上。 “是在这里吧。” “怎么碰的你,都碰了那些地方?” 顾屿桐浑身的骨头都在痛,尤其是被纪琛攥过的手腕和脚踝。他紧咬牙关,半晌竟吐出个轻浮的笑:“想听啊?” 纪琛眸光一狠。 “就在这里,就在这张床上。”顾屿桐被惹得不轻,浸满恶意地告诉他,“他抱着我,一路从楼下到床上。时间很长,花了很久,我们最后抱在一起睡的。很舒服,比跟你舒服多了。” “是吗。”纪琛嗤了声,按着顾屿桐手举过头顶,死死按近被褥里,“那看来比起我,你现在更想见的人是纪林吧?” 顾屿桐咬牙笑了声:“不然呢,他是我丈夫,我们今天结的婚,我不想见他难道想见你?” “很好。” 这一声“丈夫”彻彻底底摧垮了alpha所剩不多的理智。 纪琛拿过顾屿桐手机,强行指纹解锁,点开联系人,给纪林打去视频通话。 随后把手机架在了床对面的桌架上,床上光景一览无余。 “你又要发什么疯?!”顾屿桐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疯狂挣扎起来,“纪琛你别……” 纪琛解开顾屿桐胸前的第一个纽扣,恶意昭彰: “不是想见他?” “今晚让你和他见个够。” 第87章 和你生的 起先房间里并未开灯。 视频应该是接通了,但汹涌的痛感暂时剥夺了顾屿桐的听觉,他脑中一阵耳鸣,明明嘈杂喧闹但却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alpha过于凶狠,掰正他的下巴,偏执地一遍又一遍开口问:“看着我,我是谁。” 顾屿桐的指甲深深陷进alpha的后背,挠出一条条血痕。他不想回答,也没力气回答。 “原来那天晚上这么兴奋,是一边摇腰一边在想纪林的脸。” “是吗。” 纪琛的语气冷寒无比,唇边却挑着轻佻的笑:“既然两张脸这么像,那和谁做不是做?” 他掐着顾屿桐的锁骨,无不恶意地放话道:“嫂子,我问你你现在心里想的是谁?” “……”顾屿桐痛到眉头紧蹙,恶狠狠瞪着他。 这样的眼神激起了纪琛骨子里的那点暴戾因子,顾屿桐本性桀骜,哄不动也打不服,性子这么硬就算了,腰还没omega的软。 纪琛重重地掐着他的腰,拍了拍:“说话啊,我是谁。” 顾屿桐听不太清纪琛在说什么,依稀凭借着他说话的唇型辨认他的话。 可即便辨认出来纪琛在问什么,他硬是把舌尖咬到出血也不肯配合回答。 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痛才艰难地挪到床边,撞开了台灯,在明亮的灯光里,顾屿桐不愿服输地笑了笑,故意张嘴喊他: “纪林……” 纪琛手背的青筋贲张,他眼底一片浓黑,像是要把眼前的beta整个生吞掉。 明明开了灯,明明能看得一清二楚,却非要故意叫错名字——是挑衅,也是不屑。 第215章 “纪林。”顾屿桐喊得那样亲昵,好像在喊世界上和他最亲密无间的人,纪琛正怄着火,猝不及防被他吻了上来。 “……”纪琛把火悉数撒在这个吻上,血腥漫开,分不清是两人谁的。 唇齿磕碰,没有从前任何一次的缠绵。 “纪……林。” 单调的短短二字,成了顾屿桐刺向纪琛的最锋利的刀刃。 他被压在纪琛身下,吻的是纪琛,和他纠缠在一起的也是纪琛,嘴里喊的却偏偏是纪林。 就像是被强行拆散的爱侣之一,在忠贞不渝地替对方守着贞操。 这样的想法在纪琛心里膨胀、炸开,如果说从刚刚到现在他还有那么点怜悯之心,那到此彻底消耗殆尽。 alpha凶悍又蛮不讲理,不给任何喘息的余地,无耻至极:“喊得好啊,继续,他正听着呢。” 视频还在继续,手机对面的纪林心如刀绞,屏幕被硬生生捏碎了一角,会议室的整张谈判桌被掀倒在地,漫天都是飘飞的文件! “纪总……” “备车!” “纪总,关于——” 纪林两眼猩红:“听不懂人话吗?!我他妈让你把车开来楼下!!” 天大的事都被暂且搁置下来,纪林火气冲冲上了车,直奔江边别墅。 雪松味信息素不再深沉收敛,而是如同决堤之水一般,在车内乍然间倾泻了出来,alpha的自尊受到前所未有的挑衅,每一根神经都突突跳着。 “别墅附近安排的人手都是一帮废物吗,这么大一个活人出入,就没一个长眼睛的?!!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人都看不住,还他妈指望你们有什么用?!!” 一旁的助理虚汗不断,低着头不敢反驳:“纪、纪总,我们下午把顾先生送回别墅,刚从前院出来,迎面就撞上了纪琛他们的人,对方来势汹汹,我们……招架不住。” “纪琛……又是纪琛……”纪林唇齿间碾过这两个字,脖颈是凸起的青筋,“举报我们财务造假,故意在婚礼这天给我使绊子拖住我,自己带人闯进来,然后——” 他顿住不说了,眼神蓦地一冷。 手机里正传来令人很不悦的声音。 纪琛故意刺激着纪林:“新婚夜和小叔子搞到了一起,你让我哥纪林心里怎么想?” “不对,差点忘了,你们的婚还没结成呢。” 顾屿桐恢复了一些听觉。 他辨认着纪琛的嘴型,咬牙骂了回去:“就算结不成,也轮不到你纪琛。” 纪琛破天荒地笑了出声,讥诮道:“这种事情,用得着你情我愿吗。” 怒骂声从身后的手机屏幕内传出来,打断了两人:“纪琛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领着你的人在别人地盘耀武扬威很光彩吗?!你恨纪家,恨父亲,恨我,大可把你那些下三滥的招式全使在我们身上,掐人软肋算他妈什么本事?!” 纪琛置若罔闻,捏起顾屿桐不愿意正对他的下颌,继续讥讽道:“还是说,你想大着肚子和他完婚?” “和你的孩子?”顾屿桐难以置信地愣了一瞬,像看疯子一样盯着纪琛,“我特么是个beta……!” 纪琛意味不明地笑笑。 顾屿桐肩头猛地一颤,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卯尽全力去推他:“别……我是个beta……” 这抹转瞬即逝的慌张极大程度上取悦到了此时的alpha,然而易感期才刚刚结束,有些事情食髓知味,纪琛又怎么会轻易叫停。 “现在知道害怕了?”纪琛的音量并不算高,但足以威慑住人,他慢条斯理地给顾屿桐科普,“虽然beta的生殖腔基本已经退化,受孕率极低,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顾屿桐感受到了纪琛的异样,推拒的动作更加猛烈:“别、别成结!” 佛手柑味的信息素强势地侵袭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地盘,包括不属于他的这个beta。 纪琛掐起顾屿桐的脖子,本能驱使下咬住了beta的后颈。犬齿刺破肌肤,注入了大把的佛手柑味信息素。 标记不了又如何,味道散一次他就咬一次。 冷汗把顾屿桐前额碎发全打湿,窗外的冷风灌进来,简直寒意刺骨。 他强撑着冷笑出声,没有半点服软的意思:“和你生的……顶多只能算个野种。” 手机里的叫骂声过于愤怒,纪琛蹙起眉,不耐地挂断了视频。 “野种?”纪琛笑了笑,对这个词不予置评。 他站在床尾居高临下地看向顾屿桐,恶劣地调侃道:“还躺着做什么,纪林的车都快开进来了,不下楼去接?” 顾屿桐扯过被子,尝试着爬起来,却又重新跌回床褥。 纪琛哂笑:“就这点能耐?” “……”顾屿桐没做声。 “这才刚开始。” 纪琛拿了样东西出来,他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地拽过顾屿桐的手腕,把那枚遭到拒绝的素戒重新塞了进去。 这回戴的不是小拇指,是左手无名指。 “放开……”顾屿桐嗓子沙哑,没有多余的力气抵抗。 素戒已经严重变形,不成环状,强行戴进去势必会卡住手指。 但纪琛的动作却并没有任何怜惜的意思,握着他的手腕,将被卡住的戒指猛地往里一推,无名指被划出一条血痕,疼得顾屿桐倒吸一口冷气。 纪琛拽回他的手,状似善解人意地笑笑: 第216章 “躲什么。” “我以为你拒绝它的意思是希望由我来帮你戴进去。” “想摘的话,你可以试试。”纪琛松开那只软绵绵的胳膊,没有理会顾屿桐看他的愤恨眼神,转身离开,“容兴集团财务造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纪林这个掌门人看样子也顶不了多久,至于你——” “我说了,这才刚刚开始。” * 纪林抵达别墅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 客厅一片狼藉,桌上、地上全是顾屿桐这些天的照片,各种角度各个场景,拍得一清二楚。 整栋别墅里,无处不飘溢着浓度惊人的佛手柑味信息素,原本就气愤不已的纪林由于对同性信息素的本能排斥,更是狂躁难当。 纪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二楼主卧,撞入眼帘的是凌乱不堪的床褥,他一把拉开里侧浴室的门,看见了正躺在浴缸里的顾屿桐。 顾屿桐看见这张脸先是一惊,水花溅起,下意识往里缩了缩。 “对不起……对不起。” 纪林开口道歉时像是被扼住喉咙,言语艰涩,浑身的血液瞬间冷到冰点。 顾屿桐浸在水中,锁骨和后颈伤痕累累,浑身笼着层情事刚过的虚弱,尤其是眼尾的那抹红,衬得整张脸更白。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他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泡在水里,声音虚哑,“他是纪琛,他想做什么做不到?” “我今天本来应该和你一起,举办婚礼、宣读誓词、然后一起回家。”纪林单膝点地,跪在顾屿桐身侧,想碰又不敢碰,“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送我出国。” 顾屿桐浑身几近散架,手死死搭在浴缸边沿,左手无名指的素戒格外显眼。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有点颤抖:“立刻,马上。” 纪林连忙点头,抚顺他的脊背:“好,好,我答应你。我马上去安排,你先别激动……” 纪琛不是好逞口舌之快的人,他说要给教训,那就一定会给。 现在只剩下最后十天,他再不跑去国外,指不定纪琛这个疯子会对他做什么。 植入腺体、强行标记、甚至成结受孕……这都是顾屿桐不敢想的。 “不,明天上午就走。”顾屿桐指节泛青,深深蹙着眉,“要快。” 纪林擦着他脸上的水珠,答应他:“好,明天最早的航班。我送你出国。” * 【反派黑化值持续升高中,预计十天后完成任务。系统温馨提示,请宿主注意自身安全!】 翌日一早就下起了暴雨。 天色阴沉发黑,雷鸣电闪,倾泻的暴雨像是一层帷幕,背后蛰伏着最凶狠的兽。 原本应该亲自护送顾屿桐的纪林在今早接到证监局的消息,需要配合调查,因此没能赶来。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雨越下越大。 车里的顾屿桐高烧不退,整个人精神萎靡,情绪并不高:“怎么走的是这条路?” 明明他昨晚有及时清理,但还是避无可避地发烧了。 开车的告诉他:“顾先生,刚刚发现有可疑车辆尾随,我们改走小路。” 纪琛,又是纪琛。阴魂不散。 “知道了。”顾屿桐神情恹恹地闭了闭眼,持续的高热让他提不起一点劲儿,半晌后他开口要水,“车里有水吗?吞药用。” “顾先生,退烧药不能吃得这么频繁的。您在出门前不是已经吃过一片了吗?” 顾屿桐没有解释的力气,重复问道:“有水吗?” “啊、啊。有的有的,我给您拿。” 顾屿桐从兜里拿出一板白色圆粒小药丸。 这是事后紧急服用的,副作用很大,但顾屿桐没得选。 刚吃完药后不久,车辆就在一个分岔路口前紧急停车。 司机下车把顾屿桐也一同扶下来,给他撑着伞:“顾先生,后面那辆车一直甩不掉,需要临时换车。纪总在对面的北街安排了另一辆车,我现在带您过去。” 暴雨还在继续。 顾屿桐已经烧到意识不清,分辨能力大大降低,并没有对眼前这个自称是纪林手下的司机起疑,而是跟着他抄近道走到了巷子里。 深巷里,人迹罕至,只有他们两人。 倾盆大雨从伞外潲进来,溅进眼里,模糊了顾屿桐的视线。 “顾先生,就快到了,您再坚持一会儿。” 顾屿桐向前踉跄了几步,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时,前方巷口赫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撑着黑伞,从容淡定地看着他。 待认清来者后,顾屿桐瞬间寒意四起,他暗骂一声,拉着身边的“司机”转身要跑:“你先联系其他人。快。” 那名“司机”并未采取任何举措,而是一把拽紧了顾屿桐的胳膊,平静地看着他:“顾先生,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纪总已经把车给您准备好了,您现在是要去哪儿?” 顾屿桐瞳孔一缩,紧紧盯着他,又看向那个高大身影,终于恍然大悟。 是纪琛的人,全他妈都是纪琛的人! 纪琛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多到难以想象,那些暗中跟踪他的、给他拍照的、还有眼前这个开车的“司机”…… 数不胜数,防不胜防。 顾屿桐忍着头痛撞开了这人,往反方向跑去。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巷子里就出现了更多人,他们拦在面前,形成一个逃无可逃的包围圈。 第217章 “想跑到哪儿去。” 纪琛的声音响起,冷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声音逐渐逼近,最后在顾屿桐身后停下:“新闻看了吗,容兴集团财务造假属实,涉案人员接连被查。” “纪林自顾不暇,纪家树倒猢狲散,如今偌大的海市,你一个没名没分的beta,还能跑到哪里去。” alpha的下颌处戴着一个金属止咬器,金属质地显得冷而硬,原本用于控制、驯服的器械戴在高位者的身上,显衬出一丝反差的禁欲气息。 “……”顾屿桐喘着粗气转身,看向他。 脑子里嗡鸣声不断,系统一直在发出安全警告音,再加上高烧一直不退,顾屿桐几乎快要站不稳脚跟。 纪琛抬抬手指。 身边的人拽着顾屿桐上前,还没往前走几步,顾屿桐就“噗通”一声摔在了纪琛面前。 纪琛眉头微蹙。 吓得众人赶忙解释:“纪总,我们只是轻轻地碰了他一下,根本没用力啊!” 纪琛并没有追责的意思,冷道:“起来。” 顾屿桐昨晚睡得不好,还发着烧,看向纪琛时两眼无神,水雾蒙蒙。 纪琛见惯了他装可怜的把戏,不为所动:“不自己起来,是等着我用强。是吗。” 顾屿桐觉得讽刺,他抬着沉重的脑袋,反击道:“反正你颠来倒去不也只有这些手段吗?” 纪琛没有扶他,也没让其他人扶他。 冷眼旁观。 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纪琛也是这样一副漠然的、俯视猎物的眼神。 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这样气氛简直令人窒息,仿佛所有回忆一夕之间全被抹杀,两人中间只剩背叛和欺瞒。 “我的手段可不止这些。”纪琛微微俯低上身,伸手扼住他的脖颈,“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没人教过你这个吗?” 掌心的纹路很熟悉,顾屿桐曾用很多地方感受过它。 然而这一次却下足了力道,没有半点调.情或是仁慈的意味。 顾屿桐被强烈的窒息感攫住,意识涣散:“放……开!” 一声闷雷劈下。 alpha用拇指抵住顾屿桐的喉结,欣赏着他濒临窒息的模样:“觉得你自己还跑得掉吗。” 顾屿桐烧得头痛欲裂,喘不上气,眼尾潮红:“纪琛……有本事,你特么玩儿死我……” 纪琛的视线移向顾屿桐的脚边,看见了那板白色药丸,分辨良久,他嘲弄般笑出声: “就这么怕怀上我的野种?” 顾屿桐斜睨了眼他,不怕死地笑:“是……觉得恶心……” 纪琛骤然松开手,大股新鲜空气瞬间灌回顾屿桐的心肺,他猛呛了几口后,实在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娇气。” 纪琛微眯眼,擦干净手:“带走。” 顾屿桐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房间里光线很暗,家具风格简单硬冷。 身上的衣服都换过了,很干爽,烧也退了些,但脑袋还是很痛。 顾屿桐挣扎着要爬起来,刚一牵扯到手臂,就发现手臂已经麻了。他顺着小臂看过去,猛然看见自己的手腕竟被死死拷在了床头! “……靠。” 这时,房门打开。 纪琛慵懒地倚着门框,身上松垮地裹着睡袍,神情戏谑: “不是求我玩儿死你吗?” 第88章 强行成结 傍晚,半山别墅。 三楼的主卧突然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桌椅拖拽的动静不绝于耳,紧接着,三楼侧窗被什么东西猛地砸烂,玻璃渣瞬间四溅开来! 刘右赶到别墅前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景。 侧窗大开,呼啸的夜风灌进去,一个瘦削的身影迅速攀上窗台,右手还挎着一个被砸坏的手铐,不管不顾地就要往下跳。 刘右暗骂一声,惊出一身冷汗。 “右哥,救人啊!” “底下铺的是石砖,人跳下来还得了?!” 刘右还没来得及冲上去接人,就看见窗户内伸出一只大手,揪着顾屿桐的后领往后一拽,把人从窗台上拉了回来,动作迅速敏捷,几乎是瞬间完成的。 然而风波却并未因此停歇,三楼砸东西的动静更加剧烈,恨不得把整栋别墅都给掀了。 刘右惊魂未定地给纪琛拨去电话:“纪总,需要我们叫医生吗?止血棉、消毒酒精、绷带,或者……抑制剂?” “明早再让医生来。” “需要带什么药吗?” “九华膏。” 电话被匆匆挂断,刘右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连夜摇来了纪琛的医生朋友。 一楼会客厅里,刘右神情紧张,没睡醒就被叫来的陆医生还在一旁补觉,医药箱里满满当当,什么都有,主要以消肿止痛、生肌收敛的软膏居多。 三楼主卧的动静一直没消停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摔杯砸凳的声音逐渐被闷哼声取代。 一开始还是隐忍的痛哼,后来愈演愈劣,还夹杂着虚弱的低喘和隐隐的哭腔。 声音持续了很久,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后半夜,昏昏沉沉的刘右忽然被电话铃声叫醒。 纪琛的声音听起来很烦躁:“人晕了,叫医生。” 主卧房门打开的一瞬间,血腥味和佛手柑信息素的味道扑鼻而来,空气里还浮动着情事刚歇的腥膻味。 第218章 窗户被砸破,椅子倒在窗边。 满地的瓷器碎渣,不少都是高价拍来的古玩。 压根没有落脚的地方。 刘右看了眼里头的乱象,领着陆医生进了屋。刚一进去,就看见了床边沙发上的纪琛。 纪琛睡袍大敞,结实精劲的胸膛满是抓痕,眼神不虞:“给他上药。” 陆医生提着药箱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饶是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惊了惊。 “纪先生……您这、有点太过了吧。” 床上的人正昏睡着,整个人几乎陷在了床褥里,雪白的床单衬得他手臂、腰间、颈边的红痕更加扎眼,尤其是手腕处被镣铐摩擦出的血印。 虚弱至极。 纪琛眼神晦暗,抬眼警示了一眼他。不要多管闲事。 *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微微亮。 “纪先生,您……是不是强行成结了?” 半山别墅的三楼主卧,陆医生已经给顾屿桐检查完了身体,正在给浑身上下的各个伤处上药。 沙发上,纪琛环臂坐着,不以为意:“怎么?” 他取下听诊器,走到沙发前对纪琛说,用不太赞同的语气说:“正常来说,beta的孕囊比一般omega的要脆弱,如果强行成结,势必会对beta的孕囊造成伤害。” 纪琛对此不予置评。 他瞥了眼床上昏睡着的人,不耐地换了个姿势:“多少度了。” “目前37.8,情况比刚刚好多了。”医生客观建议道,“纪先生,beta备孕难受孕低,这您应该知道。如果您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那还是建议过程中要有保护措施。” 顾屿桐整个人都陷在床褥里,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纪琛看着虚弱不堪的顾屿桐,脸色更加难看。 这医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再度强调:“否则这会给您的爱人造成很多不良影响,包括但不限于腹泻、发烧。” 刘右在纪琛身后站着,疯狂给医生使眼色,让他住嘴。 医生理都没理他,正色道:“伴侣的感受同样也是过程中需要照料的。您既然选择beta作为您的爱人,那就更应该明白由于生理结构的诧异,他无法受信息素的影响,也很难会产生和您相当的快感,所以才需要您格外的体贴和照顾。” 纪琛状似不在意地敲着腕间的腕表,听到最后那句时,并不是很认同地想起了某些回忆。 无论是新婚夜还是刚刚,顾屿桐都不像是快感稀缺的样子。即便是恨恨地瞪过来的时候,身下也在诚实地迎合着他的动作。 哪有半点没爽到的样子。 为了防止医生再说什么更不得了的话,刘右赶忙出声:“陆医生,您的建议我们都收到了。辛苦您今天亲自跑这一趟,另外,顾先生并不是纪总的爱人。” “药给我。” 纪琛忽然开口,打断了对话。 陆医生哪怕再有医德也无权干涉纪琛的私事,只好把消肿消炎的软膏都交给了纪琛:“这是九华膏,一天涂两次。” 他组织了会儿措辞,而后开口:“纪先生,这几天尽量避免患处再度撕裂。伤口恢复以后也要注意——纪先生?!” 纪琛伸手接药时,袖口垂下,露出左臂处的一条长二十厘米深两厘米的伤口,随着动作正往外渗血。 “凶器”是床底下的那小截碎玻璃,而“凶手”正昏睡在床边。 自打刘右做纪琛的特助以来,从没看到纪琛受过这么重的伤。他慌道:“纪总,您怎么不说您的身上也有伤啊?陆医生,你快给纪总止血……” “死不了。”纪琛起身,随手抄起一团止血棉擦了擦,“都出去。” 刘右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叹了口气最后带着陆医生离开了三楼。 天蒙蒙亮。 顾屿桐刚刚吃过了药,还有点低烧,睡得很不安稳。 纪琛处理好手上的伤,这才上了床。 他一把揽过顾屿桐的肩,在指尖抹了点药膏,按照医生说的那样,均匀地、轻轻地,擦在患处。 “不要你。”睡梦中的顾屿桐伸手去推纪琛的手,明明没什么力气,却好像万般嫌弃一样,非不让他碰,“放开我。” “涂药。” “……我要走。” 纪琛面布阴云,忍着火:“走,你还想走去哪儿?回纪家,还是回你那间破公寓?” 顾屿桐推不开他的手,转而去推纪琛的肩膀,重复着喃喃:“……我要走。” 纪琛哪里伺候过人,被这么一激,心里更加烦躁:“为了一个纪林,三楼说跳就跳。寻死觅活的不就是想去见他吗?他这么喜欢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找你?” 顾屿桐重复着手里推拒的动作。 纪琛涂完药,强硬地把人拽进怀里,低头时,不经意看见了顾屿桐左手无名指的那枚变形扭曲的素戒。 心里有一块地方隐隐地被牵扯了一下。 火气消隐下去。 “他连戒指都没给过你,怎么能算喜欢你。” 怀里,顾屿桐的呼吸逐渐均匀。 纪琛单臂搂着他,任他压着那道二十厘米的伤口。怀里的人眼尾还红着,身上也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可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快感。 顾屿桐还是要跑,身上的佛手柑味信息素还是会消散。 他只是个beta,他永远不会归属某个人。 第219章 “如果你是个omega——” 怀里的人蜷了蜷,这姿势像是要往纪琛怀里蹭。 纪琛不说话了,顺势抚上他的后背,动作生疏地拍了拍:“先睡吧。” * 卧室的残局后来叫人收拾好了。 顾屿桐虽然退了烧,但因为那晚敞着窗户做了很久,所以无可避免地感了冒,一直没什么精神。 他的活动范围被局限在这栋别墅内,别墅里的所有窗户都被重新加固了一番,把他和外界隔绝开来,唯独可以被告知的就是纪家的现况。 别墅里请来的阿姨时常和他聊天,只要一聊,内容肯定是纪家。 什么纪家破产了,什么纪林被牵连,什么财务造假判七年,什么违规药物试验,集团下市…… “阿姨。”顾屿桐病恹恹的,在顶楼的小花园里晒着太阳,“可以帮我把这几盆佛手柑拿远一点吗?” 阿姨心疼他,于是把盆栽端走:“纪先生是做生意的,说话做事难免强硬点,咱服个软认个错,不比现在这样好?总是硬碰硬,最后吃亏的是您,对不对?” 这几天纪琛不怎么回来,但一回来就要拉着他上床。 虽然有了前两次高烧的前车之鉴,纪琛开始有做措施,也比以前多了点耐心,但归根结底,alpha在这些方面总是凶悍的。 顾屿桐算了算时间,还剩最后六天。 照这样下去,他非得被活活折磨死。 “阿姨,纪琛最近在忙什么呢?我见他昨晚没回来。” 阿姨笑笑,以为他开窍了:“您给他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吗。” 顾屿桐摸出手机,手机已经被纪琛重置过,上面的联系人只有他一个。电话拨过去还没几秒,很快就被接起。 能接到顾屿桐的电话,刘右显得有些惊喜:“顾先生,纪总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吗?” 顾屿桐刚开始没说话,他在等,因为他知道纪琛会亲自来接这通电话。 几分钟后,他才开口。 “我要出去,不想整天坐在顶楼晒太阳。”顾屿桐没有用商量的语气,而是很平静地说,“纪琛又不经常回来,回来也只是跟我上床,我总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今晚回去。” 纪琛的声音传过来。 顾屿桐没有为打扰到他开会而感到抱歉,但态度明显比之前要和缓了些:“纪琛,我的那只小鸡崽你能接回来吗?” 两个人很久没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了。 “能。”纪琛答得很快,这本来对于他来说就不是什么难事,“感冒药吃了吗。” 顾屿桐故意没回,挂断了电话。 晚上的时候,纪琛接他上车,说带他出去转转。 后座里,顾屿桐和纪琛坐得很远,纪琛能闻到他后颈并不浓烈的佛手柑信息素,总是这样,每次只能临时标记,不一会儿味道就散了。 “坐过来。” 顾屿桐没什么想和他说的,也不想坐过去。 纪琛加重语气,重复了遍:“坐过来。” 顾屿桐不想招惹他,刚挪过去一点就被强横地抱上了纪琛的大腿。纪琛抚上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语气不悦:“怎么才一个晚上味道就没了。” “我又不是omega。” “对,你只是个beta。”纪琛捏住后颈那块软肉,眼神很暗,“如果你是omega,就会被我永久标记,就不会成天想跑,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求我.干你。” 顾屿桐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什么,反应剧烈地开始挣脱这双大手的桎梏:“你要带我去做什么?” 纪琛反问道:“不是不想一直待在别墅里吗,我也想放你出去转转,可万一跑了怎么办?” “所以你要往我的后颈里植入腺体,把我变成一个两不像的怪物,让我只能苟延残喘地依附你,这样你才能满意,这样你才会放过我,是吗?” 顾屿桐这么喊话的时候,鼻音很重,声音也哑哑的。纪琛觉得他恼人,于是转而问他:“感冒药吃了吗?” “少在这里假惺惺了,像你这样的人,懂什么是关心、懂什么是喜欢吗?” 纪琛照单全收,无所谓地笑笑:“我不真诚,我强势,那你呢,你就落落大方、表里如一了?” 车在医院楼下停稳。 顾屿桐浑身都在抗拒:“我不上去,我不想变成一个只会对你发.情的怪物!” 医院门口,沈迟山往这边看了看。 他让人把顾屿桐带上了楼,然后走到车后座,敲了敲纪琛的窗户,笑道:“纪老板,怎么还不上楼,你左边那条胳膊还要不要了?” 那条被顾屿桐亲手割伤的伤口已经严重发炎化脓,他下手那么重,不顾一切地捅下来,好像要把在纪琛这里受的所有气通通都撒回去。 纪琛任他划,由他撒气。 沈迟山摇摇头:“纪琛,你真是栽了。” 伤口钝钝地痛,一路从小臂攀升至胸口,仿佛那一下扎的不是小臂,是心脏。 “不做了。” 半晌,纪琛才迟迟开口。 沈迟山:“好不容易把市里几个专业医生聚齐,腺体也准备好了,你说不做就不做了,你把我当狗溜啊?” 纪琛:“就这样吧,他不想做。” 沈迟山又笑了:“他不想你就不做,你纪琛什么时候是这么个有商有量的人了?” 第220章 纪琛没做声,走下车,往医院里走。 “宣誓主权的办法这么多,不一定非得标记。” 第89章 brat 好几个alpha拖着顾屿桐往四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手术室走,每靠近一步,顾屿桐的心就凉一点,想要逃离纪琛身边的想法就更坚定一点。 纪琛是不会心软的,是永远我行我素的。 顾屿桐早该明白这点。 手术室的门一关,连同心底里唯一那点侥幸也没了。 麻醉剂被注入手臂,很快,他就瘫软在手术台上。 手术灯在头顶晃,刺得眼睛疼,他把眼睛闭上,却隐约察觉到眼尾好像湿了。 他想抬手去擦,可手脚都被束缚带捆住了。正当他狼狈得不像话时,有人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指腹在他湿润的眼尾轻轻按了按。 “最近怎么总哭。” 顾屿桐睁开眼,纪琛正站在手术台边上,寡言寡语,脸上还是那副漠然的神情。 可能头顶的手术灯过于刺眼,也可能是顾屿桐的错觉,他第一次在纪琛脸上察觉到类似悲伤这样的情绪。 他恶狠狠地划纪琛的手臂时,纪琛不为所动,他刚刚在车上恶语相向时,纪琛也照单全收。 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悲伤的时候。 “……我不是omega,也不想是omega。”顾屿桐微微偏头,猝不及防滚了一滴很烫的眼泪在纪琛的手心里。 “知道了。”纪琛拨了拨顾屿桐额前的碎发,这样回答他。 挥向纪琛本人的刀子并不能让他动容,但眼泪可以。 纪琛抬抬手:“把他们叫进来,其他人都出去。” 新腺体、手术刀和缝针都被拿了出去,手术室里的人也换了一波。 新进来的这群人看着不像医生,倒是拿了堆顾屿桐看不懂的器具,有一样他认识,好像是纹身针。 麻醉药效上来,顾屿桐开始意识不清。 纪琛和这些人说了什么,随后就让他们先退去帘幕后等着。他站在手术台尾,握住顾屿桐的脚踝抬了起来,然后把消毒用的碘伏涂抹在了他的腿根处。 顾屿桐使不上劲,只能任由纪琛摆布。 他是个beta,在这个被兽性支配的世界,始终不为任何人所有。 纪琛不能像其他alpha标记自己的omega爱人那样,占有他、让他归属于自己。 于是自欺欺人地、徒劳地,挑了一个最露骨最隐秘的部位,亲手打上他的烙印。 “纹什么,你想在我身上纹什么?” 纪琛不做声,自顾自地做着手里的事情。 这个地方选得很暧昧,今后只要他敞开腿,对方就能看见腿内侧的这个纹身。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纹到最后纪琛的手都开始抖,甚至连手里的凡士林都快拿不稳。 这时,手术室外传来沈迟山的声音:“纪琛,你手都烂成什么鬼样子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打算治了我就联系截肢的医生,给你整只胳膊锯掉。” 纪琛置若罔闻,精细地在纹身处涂抹着凡士林,好像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头等大事。 顾屿桐看向纪琛,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男人曾经在酒局上高举过众人的、拿下过无数商业项目的手,在顾屿桐面前洋相尽出。 砸门声传来,沈迟山的声音带了点恼意:“真他妈该找个精神科好好检查检查你的脑子,你放着伤不治,难道他就心疼了,就愿意巴巴地往你跟前凑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少犯病了,赶紧出来消毒上药——” 纪琛扔了手里的东西,扣住顾屿桐的膝盖往上一抬,俯身将他压在身下,侧转过脸去吻腿根处的那个纹身: “我们这样算是扯平了吗。” 麻醉剂能延缓痛感,却麻痹不了心脏。 沈迟山破门而入,纪琛最后终于被人带了出去。 直到这时候,顾屿桐才看见他手上的伤,将近二十厘米的口子,因为不及时处理而发炎溃烂。 顾屿桐心里一颤:“纪琛,沈迟山说得对,你真是疯得无可救药。” 这样一个疯子却没有选择给他植入腺体,而是让步般给他亲手纹了一个纹身。 brat。 出乎顾屿桐的意料,不是什么下流难堪的绰号,也不是在捉弄揶揄人,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母——brat。 * 纹身过后,顾屿桐得偿所愿地能够在别墅附近转悠,偶尔也能去远一点的地方走走。 【距离任务结束还剩最后四天。请宿主规避风险,保障自身安全。】 顾屿桐既不需要再担心黑化值,也不需要再操心纪琛和纪家之间的过节,他要做的就是远离一切可能会伤害到他的人和事。 纪琛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顾屿桐从中摸索出规律,并找到了最适合出逃的时机。 这天,感冒好多了的顾屿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膝上卧着纪琛特地带回来的那只小鸡崽。 下午的时候,刘右特地来看他: “纪总左臂的伤势有点严重,又赶上公司新型抑制剂上市,这两天一直都是公司和医院两头跑,今晚就不过来了。顾先生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代为转达的吗?” “……腺体,他的腺体。”离开前,顾屿桐还想问问这个,“新药疗效怎么样,易感期还需要戴止咬器、穿束缚衣吗?” 刘右很欣慰:“新药药效很好,目前已经进行到第四个疗程了,如果康复得好,或许以后连监禁室都不用再去。” 第221章 顾屿桐真心实意地替他感到高兴:“这样的话,以后易感期就不用担心再伤到别人了。” 他想到订婚宴那晚,束缚带缠过纪琛的肩膀,他的手腕也被勒出好几道血痕。 “本来就是纪望山的错,凭白让纪琛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刘右笑笑:“这话您亲自和纪总说,他会很高兴的。” 顾屿桐也抿嘴笑了笑,摇摇头:“我要是当他面这么说,倒好像是在心疼他一样。” “不是吗?” 被这么一问,顾屿桐也愣了愣,不以为意地笑道:“是吗?” 膝上的肥啾扑腾着翅膀要往顾屿桐怀里钻,模样很讨人喜欢。 刘右也不自觉地逗了逗它:“听说这样的鸡崽子要两只以上一块儿养才不会感到孤独,不然不容易养活。但这家伙被喂得这么胖,又这么乖巧,看来是顾先生您很会养呢。” “是吗,纪琛也这么说过。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居心不轨。”顾屿桐神情变得有点难过,惋惜道,“但其实原本是有两只的。” “一只在我手里,一只送给了纪琛,但他没有好好养,还说它养不熟,最后把它养死了。” 刘右张张嘴,欲言又止。 “他不喜欢就不喜欢,还给我就是了。明明不喜欢还强留在身边,自己又不会养,结果养死了连句道歉都没有。” “纪总不是不喜欢。”刘右斟酌着措辞,并不认可顾屿桐的观点,“当初他开会都要带在口袋里,甚至还特地在办公室给它装了一只泡沫箱……” 顾屿桐并不买账:“最后还不是养死了?” 所以就算是要走,顾屿桐也要带着小肥啾一块儿跑路——今晚纪琛不回来,这就是个好机会。 晚上吃过饭后,顾屿桐说想自己出去走走。因为纪琛的允许,所以特派的保镖和别墅里的阿姨并没有多加阻拦。 阿姨还在桌上给他留了姜汤,说等他回来热热就能喝。 顾屿桐除了肥啾什么都没带,出了别墅区后就一路向南走,经过林荫一带时恰好起风了。 他感冒刚好,打了个喷嚏。 兜里的肥啾忽然叽叽喳喳地叫唤了起来。 “觉得冷是不是?”顾屿桐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提出来,塞进了怀里,这样可能会暖和点,“嘘,我们小声点。” 又往前走了几步。 肥啾叫唤得更加厉害了,一个劲地啄他,舍不得走似的。 顾屿桐捏捏它的圆脑袋:“你个没良心的,才在这里住了几天就舍不得跟我走了?” 肥啾闹腾起来,啄个没完。 “那行,你回去找纪琛,看他要不要你。”顾屿桐把它拎出来,转身准备吓吓它。 谁料一转身就看见了纪琛。 夜风四起,落叶萧然。 纪琛站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一个人,不近不远,不知道跟着顾屿桐走了多久。 “要。” 顾屿桐被钉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转身跑还是朝他走过去。 “这一带刚扩建,迷路很正常。”纪琛给他找足台阶和理由。 纪琛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左臂也还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如果要跑,未必没有胜算。 “有件事没来得及说。”纪琛的左手摸向口袋,动作并不流畅,还有点发颤,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肥啾,“没有养死。” 那只叫芋头的肥啾卧在纪琛的掌心,圆脑袋埋在翅膀里,毫无戒备地在睡大觉。 顾屿桐胸口一闷,半晌说不出话。 “救回来了。”纪琛没有平日里那样强势,露出少见的赞许神情,“很好养,也很黏人。像你说的那样。” 纪琛告诉他:“阿姨热了碗姜汤,让你回去记得喝。” 两个人对对方的意图心知肚明,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纪琛用左手托着顾屿桐亲手送他的肥啾,问他:“没有养瘦,你要过来看看吗?” 顾屿桐当初把它送给纪琛,是希望它能在纪琛面前好好表现,讨不了纪琛的欢心也至少能代替他在纪琛面前刷刷存在感,日后纪琛要是想跟自己算总账,或许会看在肥啾的份上网开一面。 可没想到,顾屿桐的这张底牌最后倒成了纪琛挽留他的筹码。 顾屿桐还没动作,手里的肥啾倒是先扑腾了起来,挣扎着要往纪琛那边去。 “……” “不过来看看吗。” 如果今晚不走,以后能走的机会就更少了。 顾屿桐琢磨不透纪琛,明明看上去那么难以招架,有时候却又好像已经黔驴技穷。 鼓噪的风声里,他听见自己叹了口气: “让阿姨再热一遍姜汤吧,等回去都凉了。” * 刘右没想到能等来顾屿桐。 他觉得顾屿桐不会再回来了——直到那两只小鸡崽被送到他的手中。 没有冲突,没有争执,顾屿桐喝了那碗姜汤,跟着纪琛上楼,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小鸡崽在刘右的怀里很安静,两只紧挨在一起睡着,没有半点防备的意思。 刘右还记得订婚宴的那个晚上,纪琛的易感期来势汹汹,前来控制的人都难以招架,保镖前来告诉他,养在办公室里的那只鸡崽子好像没有动静了。 “养不熟的玩意,死了就扔了。” 刘右记得在顾屿桐面前纪琛的原话是这样的。 第222章 在那之后,他们的人把顾屿桐送走,随后纪琛也被注射了镇定剂,他穿着束缚衣被绑在病床上的时候已经神智恍惚,在刘右要离开监禁室时,忽然拉住了他。 “芋头。” 声音太轻,刘右没听清,以为纪琛是在喊顾屿桐的名字,于是告诉他:“纪总,顾先生已经离开了。” 强效镇定剂足以让一个alpha在瞬间丧失行动力和所有意识。也不知道纪琛是哪里来的力气,死拽着刘右非得让他治好芋头。 后来刘右才知道这是那只鸡崽子的名字,于是一群人又费了很多心思、想了很多办法才终于把小家伙救了回来。 两只肥啾都很听话,待在一起的时候格外安静,软趴趴得像是两团金黄色棉花糖。 阿姨端着姜汤走上来:“纪先生也在外头走了这么久,要不要给他也端一碗姜汤上去?易感期本身就容易发热,要是不小心着凉,到时候又得发烧。” 刘右抱着两只肥崽子,嘘声:“不用,纪总吩咐过,今晚就别上楼打扰他们了。” 三楼主卧很安静。 顾屿桐睡在床边,背后贴着纪琛温热的胸膛,纪琛在后面抱着他,仅仅只是抱着。 “纹身的部位是不是开始发痒了?” 顾屿桐背对着他:“嗯,有点。” “不要挠,会感染。”纪琛嗅着他颈窝淡淡的皂香味,“容兴集团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财务造假是纪望山指使的,纪林并不知情,录像的事情也与他无关。” 顾屿桐并不知道,alpha的佛手柑信息素已经充斥了整间卧室。 他淡淡地回道:“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 “纪家破产了,纪林过几天会出国。”纪琛把脸埋深了点,手也搂得更紧,“他在找你。” “你肯放人吗?” 纪琛没回答,而是反问他:“你还想走吗。” 顾屿桐闻言很短促地笑出了声,纪琛还没揣度出这声笑里的含义,就听顾屿桐说:“先睡吧。” 顾屿桐闭了很久的眼,一直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纪琛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纹身。 他刚开始以为纪琛是想做,但没想到纪琛只是很单纯地轻拍着那块纹身。 距离纹身已经过去了三天,期间他对这纹身并不是很上心,总是忍不住想去挠,挠破皮以后伤口再结痂会有点痒。 纪琛的指腹很粗糙,在不惊醒顾屿桐的情况下,帮他缓解着伤口结痂的不适。 顾屿桐装睡的本事和他假装爱人的本事一样高超,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 总是能把纪琛骗得团团转。 纪琛以为他睡了,于是稍稍松了点紧抱着的力道,指尖在那块纹身上打转,临摹着笔画。 “brat。” alpha的声音低沉,轻轻地说。 顾屿桐的心脏骤然紧缩,有点乱了阵脚。 brat。 捣蛋鬼,坏孩子。 纪琛的意思透过这个刺青很隐晦地表达了出来,好像在问他,那些不顺从和对着干是想要在自己这里确认什么吗,还是说,是在跟自己讨要更多的爱呢。 毫无疑问,顾屿桐是个擅于伪装的人。 可偶尔也会露出马脚,有些东西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那盆一直被顾屿桐带在身边的佛手柑,每一次快感汹涌时不自觉贴上来的唇,还有那枚没摘下来的丑陋的素戒…… “还要多么足够的耐心,多么偏袒的爱才能让你稍微坦诚一点,对我至少说一点点实话呢。” 顾屿桐看上去有那么多的爱,却唯独对他吝啬。 纪琛没有惊醒怀里的人:“我强势、不讲道理,所以错就全在我吗。难道你对我就全无算计了?” 顾屿桐眼睛紧闭,睫毛低低地垂着,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你有时候真的很矛盾。顾屿桐,你自己发现没有?” 心情好就抛过来几根橄榄枝,心情不好的时候扭头就走,恶言恶语说得比谁都重。 反抗和作对的时候,又似乎藏着点自己的小心思,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像是在向纪琛反复确认,他是被在意的,是可以被原谅的。 brat。 纪琛吻不到他的额头,于是轻声说:“晚安。” 顾屿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纪琛的怀里很温暖,臂膀很有安全感,让他竟然那么轻易地放松警惕,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入睡姿势的影响,顾屿桐的梦里居然也是纪琛。 硬冷的下颌线、墨黑的双瞳、总是紧绷着的不苟言笑的神情。 像是察觉到顾屿桐心情低落,纪琛走上前搂住他,不由分说地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梦里的纪琛也是一贯的强势,吮咬着顾屿桐湿润的舌尖,不给他喘息和呼吸的契机。 “……放开。” 顾屿桐想伸手推他,身后却伸出另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两只手腕,搂紧他的腰,凶狠地咬在了他的颈侧。 “谁?!” 被冒犯到的顾屿桐挣开了纪琛的吻,扭头去看身后的人——男人五官凌厉,面色不虞,似乎对刚刚顾屿桐沉溺于那个吻而感到不爽。 “你……纪琛?” 是和纪琛一模一样的脸,利落的背头,铁灰色西装,给顾屿桐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大掌蛮横且不讲道理地掰正了顾屿桐的脸,随后用金属枪.管抵住他的喉咙,语气冷冷:“看谁呢。” 第223章 顾屿桐被迫看向他,银色徽章嵌在男人的制服前胸,英毅冷峻的脸写满不悦,他抬高帽檐,鹰隼一样的眼紧盯着顾屿桐,一股久违的熟悉感迎面扑来。 “很喜欢他们?他们能有我好?” 脖子忽然扼住,粗糙的指腹紧按着顾屿桐脖子上脆弱的动脉,警告之意呼之欲出:“看着我。” 顾屿桐艰难地看向说话人,男人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挎着的寒剑冷光凛凛,模样很熟悉。 四个纪琛??!! 四双手在身上不安分地游走,争夺猎物般把顾屿桐往自己怀里拽。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顾屿桐还没来得及适应眼前这个人,又被另外一个抢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变本加厉的啃咬。 顾屿桐被吻得喘不上气,愤愤道:“纪琛,你给我起开!” “嘴里他妈的喊谁呢。” “什么纪琛,你看清楚我是谁。啊?” …… 不知道这句话又是哪里激怒到了这几人,梦里的场景逐渐一发不可收拾。 顾屿桐被推倒在床,一只手擒住他的脚踝,往上一抬,腿内纹身一览无余,男人愠意明显: “真有情趣。” “背着我跟谁纹的?” 顾屿桐的两只手也被另外两人牢牢攥住,只能被迫去解他们的皮带。 “怎么眼里只有他们?” 跪坐在顾屿桐头顶正上方的男人捏紧他的下巴,用拇指戏弄着他的舌尖,狎昵道:“这么快就腻了我了?” 顾屿桐瞳孔猛颤,难以想象自己是处于怎样的精神状态才能做出这样的梦来。 这个荒唐的梦丝毫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顾屿桐作为一个正常人,理应对此感到羞耻,然而在这四人面前却……没有半点排斥! 梦里的感觉十分真实,连体温都格外真切。 顾屿桐甚至能很清晰地感到脸上猝不及防贴上来的温度。 很熟悉,很舒服,他很喜欢。 第90章 我的男朋友 梦醒了,顾屿桐睁开眼。 他压抑地平缓着呼吸,有些狼狈地闭了闭眼,认命般轻叹了口气。 “真是疯了。” 他起身想去浴室,这时候才发现纪琛已经不在身后了。 刚刚梦醒的beta浑然不知,整间卧室里的佛手柑味信息素浓到呛人,而易感期的alpha正饱受易感期的折磨。 “纪琛?” 他朝沙发那边看去,纪琛正侧睡在沙发上,紧蹙着眉,极不安稳,身旁堆满了顾屿桐平时穿过的衣服,手里还紧紧抓着他今天穿过的贴身衣物。 是alpha在易感期可能会出现的筑巢行为。 易感期的纪琛得不到顾屿桐身上的信息素的安抚,只能用这样的蠢办法,苦苦汲取着那点浅淡的皂香味。 顾屿桐走过去,把那堆衣服掀开:“纪琛,我下楼给你拿抑制剂。” 衣服被拿开,露出alpha那张痛苦隐忍的脸。 “止咬器……?” 纪琛的下颌紧紧系着止咬器,手里攥着顾屿桐的衣服不放,饮鸩止渴般靠这点淡淡的香味度过难捱的易感期。 顾屿桐摸到那副止咬器的瞬间,心忽然被什么牵动了一下。 一向强势的alpha束缚起自己的兽性,藏起爪牙,在绝对掌控和低头屈服之间违背本能地选择了后者。 顾屿桐叹了口气:“你在发热,不打抑制剂怎么行,难道单单靠止咬器就能缓解不适吗?” “……不能。”纪琛被惊醒,微微撩起眼皮。 “不能还不赶紧打抑制剂?”顾屿桐起身,“你先等会,我下楼去找刘右。” “你刚刚……”纪琛拽住他的手,“你刚刚梦见什么了。” 顾屿桐脚步一顿,那个荒唐糜乱的梦又重新塞回他的脑子。 他死鸭子嘴硬:“管天管地,你还管我晚上做什么梦?我梦见我点男模,睡男人,和他们喝酒、玩牌、摇骰子——” “你叫的是我名字。” 纪琛很适时地打断了他。 顾屿桐愣在原地,蜷了蜷指尖,顿时气焰全无,像只被抓包的坏事小猫。 “我今晚来之前打过一针抑制剂。是你,睡不老实,在我怀里蹭来蹭去。”纪琛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格外平常的事情,“像泥鳅一样抓不住,还一直求我给你。” 最后总结道:“我记得beta没有发.情期。” 简而言之,纪琛变成这样全都怪顾屿桐在他怀里煽风点火。 由于心虚,顾屿桐下意识地否认:“说什么胡话,也许是你听错了也不一定。” “顾屿桐。”纪琛叫住他,把他往回拽,“在心虚什么。” “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纪林,你也是这副不给碰的样子吗?” 顾屿桐:“这和纪林没有关系。” 纪琛猛地一拽,让顾屿桐摔倒了自己身上,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沙发上。 “那……”alpha克制而隐忍地用金属止咬器去摩擦着顾屿桐的鼻尖、下巴、喉结,仿佛是在交渡掌控权,“可以吗。” 顾屿桐是要离开的,是不可能为谁停留下来的。 这句“可以吗”或许暗含更多、更长远的含义,但顾屿桐此刻更倾向于把它理解为,纪琛在向自己询问当下是否愿意继续。 察觉到顾屿桐又想回避问题,纪琛准备把话说得更加明白:“我想问的是,我们可以在——” 第224章 顾屿桐先发制人,截断他的话:“可以,做吧。” “顾屿桐。” “嗯?”顾屿桐很久没冲他笑了,边笑边去解他的止咬器,“纪老板不想和我做吗。” 纪琛制止了他手里的动作,但显然对方抱定了大干一场的决心,三下五除二就把止咬器拆了下来,扔到了一边,献舍般吻了上来。 急躁、不安,不像平时的他。 纪琛松开他濡湿的下唇,问他:“怎么了?” “纪琛,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顾屿桐在办事时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轻佻放荡就算了,有时候天马行空,让人摸不着头脑。 纪琛揶揄他:“刚刚梦里见过。” 顾屿桐蹙眉,又重重地碾上了他的唇,迫切地想知道问题答案似的,吻得很深很用力:“不是……” 纪琛去解他的衣服:“想说什么?” 顾屿桐这次换了一个肯定的语气:“我们见过的吧。” 两人呼吸急促,纪琛掐着顾屿桐的后颈,企图让氧气灌进两人严丝合缝的唇瓣之间。他低垂着眼,问道:“到底怎么了。” “梦里四个你。” 顾屿桐绞尽脑汁,始终抓不住那些转瞬即逝的记忆碎片,最后只得自暴自弃地笑了笑:“我说胡话呢,别当真。” 夜很长,alpha的体力好得惊人。 纪琛少有这样体贴的时候,每一次的紧拥和触摸都包含安抚的意味,被他压在身下或是猛地抱起的时候,顾屿桐在恍惚间有过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好像这个人曾经和他产生过很多交集。 他的体温、样貌、性格,无一不让顾屿桐感到熟悉。 最后的最后,顾屿桐彻底虚脱。 纪琛抱着他去浴室,顾屿桐的脑袋枕着他的肩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心事重重的顾屿桐死死咬住纪琛的肩,含糊不清道:“纪琛,我恨死你了。” 纪琛单手托着他,打开花洒:“嗯,我也。” “……” “我也”什么呢? 纪琛顿了两秒,把后半句话说完:“……喜欢你。” * 这是纪琛强行把顾屿桐带来别墅的第九天。 今天下午他要出国谈项目,临行前,他站在台阶上看了会儿顾屿桐。 自打上回那晚以后,顾屿桐总是一副心思很重的样子。说话时那股气死人的鬼精劲好像没了,一个人发呆想事的时候越来越多,饭也吃得越来越少,昨晚纪琛抱着他竟然觉得硌手。 “查到了?” “查到了。”台阶一旁,刘右陪纪琛站着,“纪林是今天下午六点的航班。另外,两天前他找到我们的人,要求出国前要见顾先生一面。” 纪琛看着顾屿桐:“他是来要人的。” “是的。”刘右点头肯定,但他想不通一点,“纪总您既然都知道纪林的目的,那为什么还……”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 顾屿桐躺在秋千架上,怀里抱着两只胖成球的肥啾,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 纪琛看了眼身边跟了自己很多年的刘右:“你也觉得一旦放他走,他就不会回来了。” “顾先生是个很难揣摩的人。”刘右实话实说,却一针见血,“纪总您谈成过这么多买卖,做成过这么多项目,但这一次选择权未必在您。” “不是您放不放人,是他想不想走。就像那天,您大张旗鼓地要给他做腺体手术,万事俱备,结果最后仅仅只是因为顾先生的一句‘不想做,不喜欢’就临时叫停,还和沈总闹了点不愉快。” 纪琛反问:“难道我不放人,他能走得出这栋别墅?” 刘右笑了笑:“只要他想。” 只要他想。 这句话纪琛很早之前用来警告顾屿桐的时候就说过,同样的话再一次出现,没想到主动被双方早已互换了位置。 自觉说多了话的刘右没再提这些,而是继续汇报纪琛交给他的事情:“跟在顾先生身边的人都已经提前通知过了,不会干涉他的行为,不会干扰他的决定。和纪林见面的时间约在下午两点,我待会儿会告知顾先生。” 纪琛点点头。 撤走一直以来监视他的人,放宽所有限制他做决定的条件,甚至这回连纪琛本人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这样的情况下,顾屿桐会怎么选。 “谁说我是放他走。” 顾屿桐嘴硬、不老实,真心话不肯说明白,可纪琛吓也吓了,教训也教训了,就是撬不开那张嘴。 “前几天沈迟山打电话来说什么了?” “沈总原话说,集团业务发展得快,在海市,眼热恒耀这块肥肉的人多了去了,可您办事又不讲情面,难免会有心术不正的小人在背后耍阴招。沈总提醒您这次出差途中得提防着点。” 刘右接着说,“我们待会儿不走原计划那条线,改走另一条路。” 纪琛出声打断:“不需要,原计划进行。” “纪总?”刘右感到疑惑,“那些人的手段您是清楚的,车祸、绑架、无所不用其极,对您造成的伤害甚至有可能是致命的。” 纪琛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 “出任何事我负责。” 刘右叹气,再度劝阻:“纪总。” 纪琛朝顾屿桐看了眼。 第225章 秋千椅轻微晃动,带起的风束紧了顾屿桐的衬衣,那截腰看起来比以前更清瘦了点。 “顾先生未必领您的情。” 顾屿桐说要和他两清,说喜欢纪林不喜欢他,他就想尽办法地给纪林使绊子,甚至不择手段地把顾屿桐强留在身边,折腾他逼迫他,但顾屿桐始终都不肯服软,似乎纪琛用再下作的伎俩都触动不了他。 这样一个有手段的人,好像一下子就花光了所有的办法。 纪林的落魄不能让他有所撼动,这些日子的圈禁也没办法让他低头,那如果流血受伤的人换成自己呢? “不是放他走,是让他选。” 刘右皱眉,劝阻道:“纪总,这件事风险太大,无论如何都得不偿失啊。” “纪琛——”顾屿桐忽然叫他。 纪琛走过去,顾屿桐把左手摊开给他看,晃了晃:“昨晚你把戒指取下来了?” “嗯。” “啧,你又搞什么名堂?” “戴着丑。” “好吧。”顾屿桐抬起眼睛,微微眯着,挡着阳光看纪琛,“你和刘右刚刚在说什么?” 纪琛往顾屿桐身前站了站,alpha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部分阳光:“我下午出差,飞美国的航班,去三天。” “嗯。”顾屿桐的眼睛舒服了很多,眨眨眼,勾唇笑了,“怎么?要我送你?” “不用。”纪琛按住秋千架的扶手,将晃动幅度降到最低,“不过选择权在你。” 顾屿桐怀里那只被纪琛养大的肥啾黏人得很,飞都还不会飞呢,就要往纪琛手上靠。 “它很黏我。”纪琛戳了戳它的圆脑袋,然后铁石心肠地把它塞回顾屿桐怀里,“时间不早了,其他的刘右会跟你说。我走了。” 顾屿桐发现今天的纪琛有点古怪,但具体他形容不上来。 纪琛上了车,在离开别墅区以后,刘右才告诉顾屿桐今天下午两点纪林约他见面,地点在永乐中路244号的咖啡馆。 刘右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您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顾屿桐坐直身体。 “选择在您,但机会只有一次。”话是这么说,但刘右却迟迟没有将手里准备好的外套递给顾屿桐。 顾屿桐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微抬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几秒,随后干脆利落地接过了刘右手里的外套。 刘右拿起通讯器:“开门,所有人可以撤了。” 顾屿桐把小鸡崽子放下,揉揉它们的脑袋,起身,迈向大门的脚步有些迟疑。 “顾先生,”刘右走上前,“纪总给这里所有的人放了短假,您今晚回来的时候做姜汤的阿姨可能已经走了,但如果您想喝,随时都有。” 顾屿桐转身,没多说一个字。 【逃离反派成功,距离任务截止只剩二十四小时。】 “顾先生……” 顾屿桐全然当做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的秋千架和别墅越来越远,最后渺小成一个点。 【宿主,您太令我刮目相看了!】 【少废话,套在反派这个壳子里的人是谁?】 系统愣了愣:【您说什么,小光听不懂~】 【我问你,前三个世界里的攻略对象是不是他?】 系统装傻充愣:【他,他是谁?宿主您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又怎么能指望小光知道呢?】 “少在这里给我装无辜!!” 网约车师傅朝后视镜看了眼:“小伙子这是被甩了?失恋了?” “……师傅没事。” 师傅笑了笑:“年轻大小伙子失恋怕什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当面找对方问个清楚不就行了,你不问,人家不说,到头来还不是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师傅,不是你想的——” “女孩子都很好哄的,你买束花买点好吃的,好声好气地低个头,再掉两滴眼泪,就算那姑娘是大小姐脾气也该被你拿下了。” 师傅越说越上头,用手按了按触屏,打算放首老情歌缓解缓解气氛,谁料手滑,一不小心点到了今日新闻播报。 “新型抑制剂市场繁荣发展,带动海市经济迅速增长,gdp跻身全省第一。” “纪家破产,深陷财务造假丑闻,集团老总纪林疑似出国避风头。” “……”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新闻。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今日十四时十分在淮安大道发生一起恶性撞车伤人事件,死伤情况不明,伤员身份核实中……” 顾屿桐的心脏没来由地一缩。 “师傅,淮安大道在哪儿啊?” “那是去国际机场的路。你不是去永乐中路吗,他那跟咱们这头的路况没关系,两地方远着呢,耽误不了你见你女朋友嗷。” 师傅挠挠头,叹了口气:“刚刚我跑那头的弟兄发了几张现场的照片过来,哟呵,满地的血,估计得死人。” 顾屿桐蹙眉:“国际机场?” “是啊,海市就这一个国际机场,我还能记错不成?”师傅惋惜道,“看现场照片是辆迈巴赫,车尾撞得惨不忍睹,这种情况要么是后头的酒驾,要么是仇家寻仇,我看那淌了一地的血,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仇家寻仇……” 海市的迈巴赫车主这么多,脾气臭、仇家多的人这么多,怎么会偏巧就是他呢。 第226章 司机哂笑道:“小伙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上流圈子里的人玩得花是事实,可手段狠也是事实。那纪家老二不就是个得罪人的主儿?要我看啊,整个海市仇家最多就属他了哈哈哈哈。” 司机看了眼导航,准备结束订单:“快到了,等会记得给你女朋友买捧花嗷。” 顾屿桐烦闷地撩起额前的头发:“他不是我女朋友。” “啊?那就是你男朋友?” “……也不是。” 师傅把车停稳,看了眼后视镜,笑他:“甭骗叔,你脸上的担心两个字都快藏不住了。你就按照叔教你的做,保管你对象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师傅。” “掉头,去淮安大道。” 师傅坐直身体:“嘿,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那边堵车,大家伙都恨不得能绕路走,你倒好,怎么还上赶着去看热闹?” 顾屿桐死攥着扶手,关节泛白。 手机里是一连串拨不通的电话,联系人消息栏里的消息全是已读不回。 “我男朋友不在前面的咖啡馆……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他……” 咖啡馆的纪林往窗外看了眼,一辆比亚迪紧急掉头,猛地提速朝着反方向驰去。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他和顾屿桐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半小时。 咖啡馆对面的小巷子口外,还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车。 车里副驾驶座上。 孔翔把烟嘴拿掉,不怀好意地盯着远去的那辆比亚迪:“那小子确定在车上?” 开车的小弟点头:“翔哥,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 孔翔森然一笑,弹了弹烟灰: “追上去,找个机会把人绑了。” 第91章 他会回来 【宿主,目前距离任务结束只剩不到24小时。】 【等黑化值顺利涨至100%,您就可以顺利通关进入下一世界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顾屿桐:【这样的话术每个世界都说一遍,你不累吗?】 【纪琛是反派,万一您回去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顾屿桐在心里嗤了声:【你抹掉我的记忆、处处给我添堵,比起纪琛,难道我不应该更忌惮你吗?】 【……宿主。】系统开口,伴随着电流声,【规矩就是规矩,系统的出发点都是为您好。】 【又想拿这套威胁我?】顾屿桐显然不吃这套,【你直说,还剩几个世界能结束?】 系统模糊字眼:【进度已过大半,只要接下来您能好好表现,完成任务,很快就能获得重返现实世界的机会。】 【你把话说清楚,很快是多久!】 车猛地踩停。 顾屿桐猝不及防撞上了前座椅。 前方道路堵塞,老远就能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所有车辆为其让行,整条路的交通彻底瘫痪。 “实在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司机师傅很抱歉,“这条路堵了过不去,前面不远就是事发地,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顾屿桐匆匆看了眼窗外,结账下车。 师傅离开前,劝他:“小伙子,车都撞成那样了,你现在过去也没什么用。如果车里的真是你朋友,去之前还是要做做心理准备。” “谢、谢师傅。”顾屿桐舔了舔唇,才发现双唇干涩,“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的。” 师傅怕再说错话,斟酌再三:“车里的,是你男朋友吗?” 周围人声鼎沸,警笛声四起,赶来现场的记者采访声更是不绝于耳。 一片混乱中,顾屿桐没听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逆着人群往前走,胸口又堵又闷,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琛疯了。 用这样极端的方式逼他做出选择,看来纪琛真是走投无路了。 “妈的,这回蠢成这样……”顾屿桐想骂人的话堵在喉咙里,卡得嗓子眼酸酸的。 原来撤走自己身边的保镖,安排自己和纪林见面,都是有所预谋。 全是试探,全是私心。 顾屿桐脚步发软,挤开人群继续走。 他没有资格评判这些。 难道之前的任务里他就半点私心都没有吗,有的吧。纪琛这么一个难以揣摩、瞬息万变的人,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偏袒是因为喜欢吗,顾屿桐也想知道。 所以纪林说要订婚,他就笑着说好,纪林说要请纪琛,他没有阻拦。 两个不真诚的人,非得彼此试探千百遍,才肯稍微流露出那么一点点真心,但其实两人都没有意识到,打决定试探的那一刻起,对对方的喜欢早已经无处遁形。 ——车里的,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但我好像一直都喜欢他。 “顾先生??”保镖模样的alpha走过来,扶住脚步踉跄的顾屿桐,“您怎么会在这儿?纪总吩咐过,因为临时出了点岔子所以今天下午的行程取消,特地让我们来接您回去。” “纪琛?”顾屿桐情急之中只能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你说纪琛在哪儿??说清楚!” “纪总现在正在公司,我们是来接您的。”alpha安抚着顾屿桐,让周围的人扶稳他,递了瓶水给他,“您的脸怎么白成这样,先不用着急,纪总没事,我们现在开车带您过去。” “……”顾屿桐没喝他们的水,扭头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事发现场。 第227章 alpha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纪总真的没事。” 一行人来到稍开阔点的道旁,街边停着一辆车。alpha帮他拉开车门:“顾先生您先上车,具体细节等到了公司,纪总会和您说的。” “他的手机怎么没人接?就算是有事要忙,不至于连条消息都不回吧。” alpha解释道:“纪总的手机今天一直都是刘右保管,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您等会儿可以亲自问问纪总,上车吧,顾先生。” 顾屿桐的脚刚踏上车后座,忽而折返。 “我记起来,我下午出门的时候纪琛说想吃糖炒栗子。”他转而退了出来,“我去买点,你们能等会儿吗?” alpha们面面相觑,点点头:“可以,您快去快回。” 顾屿桐把水还给他们,快步离开,朝着街尾走去。 顾屿桐一走,alpha的手机那头传来一声怒喝:“特么的你们是不是没长脑子啊,那小子要跑、要跑!你们瞎啊,这都看不出来?要不是他认识我,我怕打草惊蛇就自己上了,还用得着你们这群废物?!” “翔、翔哥,他说的是去买糖炒板栗。” “纪琛那种挑三拣四的人会爱吃那鬼玩意儿?!蠢货一个,还不赶紧上去追!!” 电话挂断,alpha脸色阴沉,挥挥手:“你们三个跟我走,其他人去另一头包抄。” “这地方他没我们熟,顶多我们多费点力气,他跑不掉的。走!” * 医院走廊传来步履匆匆的脚步声,纪琛睁开眼,一把掀开被子,刚要下床,门开了。 “你这动静是一回闹得比一回响啊,纪大明星。”沈迟山倚在门边,阴阳怪气,“哟,醒了。怎么这副表情,这么不待见我?” 纪琛撤回下床的腿。 沈迟山抄兜朝他走过去,摆弄起输液管:“我看你真是闲得慌。本来人都已经抢到手了,就这么养在身边,不听话就教训教训,听话就给点甜头,要不了多久保管治得服服帖帖的,实在不行花点钱把他肚子搞大,他一个怀了孕的beta还能到哪儿去。” “你倒好,非得又给人家放走。这招苦肉计除了给你医院里的人添堵以外,能起到一个什么作用呢,纪老板?” 纪琛睨了他一眼。 “这么看我干什么?”沈迟山一连抛了好几个问题,“那群人什么样别人不清楚,你纪琛还不清楚?为了抢你嘴里的那块肥肉,他们什么阴招使不出来?你这回玩得有多大有多惊险,你心里没点数?” 纪琛平静道:“我有分寸。” “得亏你有那点分寸,不然你现在就不是躺着这里,而是躺在这里的负一层。” 路线是同一条,但车一共有两辆。 被撞的那辆迈巴赫承担了主要火力,因此纪琛只是受了点轻伤,现场流的血主要是对家的。 不过手机和通讯设备都已经摔坏,就连刘右的也没能幸免于难,沈迟山都是派人赶到现场后才联系到的纪琛。 “你纪琛想要哪样的omega没有,那个姓顾的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沈迟山撇开那些针针线线,“就为了个相识不久的beta,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何必呢。” 纪琛很奢侈地扭头,正式地看了眼他:“总比随地撒种,每天躲这个躲那个,甚至上门讨名分来得强。” 沈迟山坐在对面床铺上,扔水果玩:“是是是,你不滥情,你不玩强制那套,可结果呢,老婆跑了,养的小鸡崽没了,差也没出成,胳膊上缝的那条线还崩开了。” 纪琛冷漠地指摘他:“你不懂。” 沈迟山不知道想到什么,忽而轻佻笑笑:“他对谁都一样好,对谁都一样坏。这样的人很没良心的。” “不是。”纪琛很了解顾屿桐,就像是已经和他认识了很久,所以客观地纠正沈迟山的观点,“他只是。” 纪琛在斟酌用词,“有点嘴硬。” 沈迟山挑眉,将信将疑地问:“这么说,你肯定他还会回来找你?” 纪琛的语气很淡:“会的。” 刘右带着检查的医生进来,走到纪琛身边:“纪总,手机里的数据暂时恢复不了,您要是想要联系谁可以和我说。这是陆医生,让他们先给您检查检查身体。” 纪琛没有疗伤的心思:“擦拭和扭伤而已,不用费事。” “纪先生,您左手的伤口又裂开了,需要重新缝线。”陆医生懒得和他多掰扯,准备直接上手。 “……”纪琛把手挪开,没让他动手。 沈迟山嗤了声,打圆场道:“陆医生你就别管他了,这伤他留着有大用处,你现在给他缝好了,到时候他还怎么上人家跟前卖惨去?” “刘右。” 纪琛幅度很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这个动作意味着他的耐心告罄。 “纪总您说。” “纪林下午几点的飞机?” 刘右知道纪琛想问什么,他事无巨细地回道:“距离纪林下午六点的航班还有三小时。按照这次舆情扩散速度来讲,顾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了,可能赶过来需要多花些时间。” 沈迟山闻言笑了声:“人家说不定早就收拾行李给他未婚夫跑了,轮得着你这个小叔子什么事。你就这么确定他会回来找你,万一你这回赌错了呢,难不成你纪琛还能拦机不成?” 纪琛极其认真地看了眼他,未置可否。 第228章 沈迟山被这样的眼神盯得不自在,站起来理了理衣襟:“……我就开个玩笑,至于吗。” “到时候关起来也不迟。” 纪琛的声音低冷,“选择权在他,决定权在我。” 整间病房的气氛瞬间低了下来,就连刘右也没敢多接一句话。 只有医德崇高、善良正直的医生朋友隐有不快,他刚想出声指责这是对他人人格尊严的践踏时,听见纪琛不疾不徐地开口,态度温和了很多: “他会回来的。” “我又还没动手,一个两个这是什么表情。” 陆医生:“……” 半小时过去,病房内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刘右索性直接开口:“纪总,需要我派人去查查什么情况吗?” 顾屿桐不会不来,纪琛可以确定这点。 他简单用绷带缠了几圈左臂崩裂的伤口,扯过输液管,把针头拔出。刚要发话时,刘右接到了纪林那边打来的电话: “纪琛你特么耍我是不是,约好的两点见面,现在都快四点了,顾屿桐人呢?!” 沈迟山把手里的苹果扔回盘里,隐隐觉得不对劲,站了起身。 “有本事你让他自己选,你把人锁在身边不让我见他,你敢说你这不是心虚??” 纪琛将手腕上衬衫袖叠起挽上去,漠然道:“挂了。” 刘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问道:“纪总,不问问纪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用费这个时间。”纪琛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沈迟山紧跟在身侧,“找警方调取咖啡馆到淮安大道的监控,查。” alpha垂在西裤边侧的手背青筋暴起,连同说话的语调也冷到冰点。 沈迟山问纪琛:“不应该啊,在海市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劫走你的人?” 纪琛俨然已经动怒,只是压着情绪:“竞标方、仇家、谈崩的合作商,都有可能。” “监控来不及调了。”沈迟山拨了几个电话,对那头吩咐道,“找人,beta,身高180往上,照片发你们了。要是看见了就把人截下来,等我带人过去。” 纪琛的脚步突然顿住。 刘右:“怎么了?” “前段时间是不是辞退过一个叫孔翔的?” “是。孔翔原先就和顾先生有过过节,他被辞退后一直找不到工作,跟着他手底下几个弟兄在黑市混日子。” “黑市。”纪琛重复了一遍,信息素因alpha骤然间的暴怒冲决而出,“去黑市。” 纪琛阔步下楼,交代沈迟山:“你继续找,找到了联系我。” “已经报过警了。”沈迟山顺带提醒他,“黑市那种地方多的是心理扭曲的变态,腺体买卖,非法手术。要真是去了那儿,他一个beta可不比omega安全到哪里去。” “知道。” 车门被重重甩上,纪琛冷冷道:“出发。” * “诶,睁眼看看,还记得我是谁吗?” 顾屿桐的上半身倒在茶桌上,刚一醒来,后颈处就传来锥心刺骨的剧痛,好像被硬生生塞了个什么东西进去,肿胀酸涩。 房间光线很暗,不是正规的手术室,看起来只是间棋牌室。 孔翔看着冷汗涔涔的人,心里觉得痛快极了:“我记得你之前怎么和我说的来着,谁也不仰仗,就仗着你这副拳头。顾先生,那现在呢,你现在还能仗什么?” 他把嘴里的烟按灭在茶桌上的血渍里,冷笑了声:“纪林破产,纪琛也腻了你,你一个被玩剩下的beta,不肯放低身段,又学不来人家omega用信息素勾引人那套,你说说怎么办?” 顾屿桐浑身发虚,后颈源源不断地淌着滚烫的血液。 被刀割过的伤口没有进行任何消毒处理,里面被强硬地塞入了一个劣质omega腺体。 【危险,危险!】 【距离任务结束只剩不到二十个小时,宿主需要在黑化值涨满前保证自身安全。】 【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请宿主立即采取补救措施!】 “……有气不找纪琛撒,抓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出气,难道是我让纪琛把你辞退的?姓孔的,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我要找的就是你。”孔翔恶心的嘴脸看得人作呕,“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幅自恃清高的样子,口口声声说不仰仗这个不仰仗那个,背地里指不定有多会勾引人。” “你错了。”顾屿桐羸弱地撑了起来,颇有几分得意地笑了笑,恶心了回去,“我没勾引他们,是他们自己舔上来的。你这么瞧不惯我,怎么,你自己开不了张所以嫉妒别人啊?” “他妈的……”孔翔狠狠淬了口,重新把他按了回去,“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他转头问身旁站着的人:“那些老板都来了?” “都在隔壁等着。” 孔翔恶意满满地绕到顾屿桐身后,死死按着他伤痕累累的后颈:“都是个不伦不类的异类了,说话还这么臭。不过没关系,大把的人喜欢你这样硬气的。” “顾先生,你猜猜变成一个劣质omega,控制不住自己的发q期会是什么样的体验?” 血把顾屿桐的衣领染湿。 生命值被一点点透支,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他能很清楚地感知到这点。因为浑身的血液好像都要流干了,他使不上一点力气,就连说话都费劲。 “把他带到隔壁去。” 第229章 第92章 要记得我 隔壁是一间套房,顾屿桐刚被带出房间就看见了套房外站着的一群训练有素的打手。 这里不像是夜总会,更像一个魔窟。 “这个点,我本来应该和纪林在咖啡馆碰面。你们把我绑来这里,他那头见不着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孔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就算是他真要追究那又能怎样,等他赶到,你以为你还是个全乎人?” 孔翔的人牢牢摁住乱动的顾屿桐,架着他往前走,走到门口时,门开了一条小缝。 里头的人不止一个,画面更是荒诞糜乱。 顾屿桐力气微小地挣扎了一下:“……等等。” 孔翔发话:“不用管他,这小子贼精,指不定又憋什么坏招呢。直接送进去把门锁好,有的是人愿意教训这样的硬骨头。” 后颈的腺体开始散发出一种劣质信息素的味道。 “……人太多了。”顾屿桐本着最后一丝求生欲,开口谋出路,“给我五分钟,我需要提前去一趟厕所。” “要不要请人给你按按,帮你上点药再送你进去啊。”身边的人轻浮地讥笑道,“你以为送你进去是让你享福啊?” 顾屿桐扭头去看孔翔,omega信息素萦绕在众人周围,因虚弱而发哑的嗓音在众alpha眼里无疑是绝佳的催化剂:“就五分钟。” 孔翔再怎么憎恨顾屿桐,本质也还是个alpha。 他精心给顾屿桐挑选的腺体廉价又低劣,就连散发出的信息素也是一股不要钱的味道,这样的信息素配上那张漂亮风情的脸,反而激起了alpha心里扭曲的快感。 “草。” “不就是怕疼吗,我看用不着去厕所,不如我亲自帮帮你。” 顾屿桐被推到一边,孔翔单独把他摁在墙壁上,开始上下其手,嘲讽道:“你看吧,我就说你还是适合做个omega,都还没开始呢,身上就一股□□的味道。” 顾屿桐死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避免因脱力而昏厥。 皮带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孔翔的污言秽语不断,逐渐贴近顾屿桐后背。 顾屿桐忍着恶心数了三秒,悄悄摸出刚刚茶桌上偷拿的茶针。 孔翔下流地笑了笑:“怎么不叫唤两声,哑巴了?” “叫唤你大爷。” 足足二十公分的茶针快准狠地扎进了孔翔的那处,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哀嚎,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顾屿桐见好就收,趁机把快痛晕的孔翔往一旁猛地推去,拦住了那些人的去路,随后踉跄着往另一侧走廊尽头跑。 “站住!!” “别轻饶了他!!” 顾屿桐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实在很吃亏。 后面的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顾屿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缓缓朝自己靠近,他摸着墙壁往后退,后面是走廊拐角,可他此时已经精疲力尽,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继续跑了。 孔翔痛得面目狰狞,被人扶着上前。 他握着刀子,朝顾屿桐走去,恨得牙痒痒:“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纪琛他本人来了,你特么也逃不出去!” 明晃晃的刀从头顶挥下,顾屿桐撑着墙壁往后面的拐角一退。 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横空出现,徒手握住了即将落在顾屿桐身前的刀刃。 “是吗。” 纪琛空手夺过刀刃,奔着孔翔胸口就是一脚,“谁给你的胆子。” 盛怒中的alpha气息狂躁,佛手柑信息素如同溃堤的洪水,瞬间压制了在场的其他alpha。 “纪总!”刘右暗道不好,准备上去拦住纪琛。 可纪琛已然失去理智,暴戾的信息素更是把在场所有alpha都逼倒在地,他单手拎起孔翔,猛地往墙上一砸:“问你话,谁给你的胆子。” 紧接着,蓄足全力的一拳抡在了孔翔的小腹。 “上回警告过你。” “再敢对他动手,就不是辞退这么简单了。” 孔翔已经不省人事,彻底晕了过去。 “谁给你的胆子碰的他!” 又是一拳,拳拳到肉。 刘右上前准备拉开纪琛:“纪总,人已经昏了,您别再继续打了。” 纪琛满目猩红,状态失控,他把人从墙边拽下来甩在地上,丝毫没有要停的架势。 就在刘右左右为难之际,身后的顾屿桐终于开口。 “纪琛。” “我以为你出车祸了。” 声音虚虚的,每一个音节艰涩不堪。 顾屿桐没有力气走过去,只能撑着墙站在原地喊他。 纪琛转过身,看见顾屿桐的那一瞬间愣在原地。 浑身的戾气顿时烟消云散,原本因为暴怒而猩红的眼却蓦地更红了。 “……”他张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一个音节。 顾屿桐摸了摸还在流血的后颈,匆匆擦去血迹,然后把手背在身后,有点局促羞赧地冲他笑,像闯了大祸的小屁孩。 纪琛走过去,想抱抱他,却发现无从下手。 全是血,抱哪儿都好像会弄疼他。 最后还是顾屿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过去抱住了他,用手轻轻地摸着纪琛的后颈,那里是alpha从小就被亲生父亲破坏了的腺体。 他有点心疼地问他:“小时候躺在保温箱里,也有这么疼吗?” 第230章 纪琛的心像是突然被攫住,抽痛不已。 他颤抖的手停在顾屿桐后颈上方,向来理智的人问出一个显得幼稚愚蠢的问题:“那我多痛一点,你会少痛一点吗。” 顾屿桐又有点想哭。 明明不是一个喜欢撒娇服软的人,原来被爱也会想要流泪。 纪琛嗓子很哑,有些慌神:“我带你去医院,我们把腺体摘出来,第二天睡醒就什么都好了。” “不用了……” “不用什么不用。”纪琛把他打横抱起,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刘右,联系医院的人准备急救。” 顾屿桐被纪琛抱在怀里,第一次闻到了他的信息素。 他靠在纪琛胸前,气若游丝地笑道:“原来这就是佛手柑信息素的味道吗?好好闻,我好喜欢。” 纪琛抱着他往外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里。人抱在怀里,但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飞速流失。 “别说话,我们马上到医院。”纪琛从来没想过顾屿桐有一天能闻到自己信息素会是在这样的场景里,这也是他第一次那么不想要让他能闻到。 “你很不安吗?” 即便alpha在拼命释放温和一点的信息素用于安抚怀里的人,但顾屿桐还是从中感到了他的躁乱而波动。 “对。”纪琛不再沉稳,不再收敛,坦诚到连声音都在抖,“因为你出事了,你在流血,我很担心。” 顾屿桐不知道最后哪里来的力气,勾着唇冲他笑,还像平时那样盛气凌人:“担心什么?” “因为不想失去你,所以担心。” 顾屿桐觉得这句话来得好晚,如果能早点听到这句话,那他就不需要大费周章地策划出逃,更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情。 但他没有要怪谁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嘴硬。 他终于可以肯定,在纪琛面前的所有试探和逆反不是玩心作祟,是真心使然。 “……brat。”顾屿桐喃喃着,很明媚地笑了笑。 他搂住纪琛的脖子,凑上前亲了亲他,跟他说:“我是在赶回去的路上出的意外,所以才没能见着你。我选的是你,和你猜的一样,知道了吗?” 纪琛喉间酸涩。 顾屿桐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于是使唤他:“纪琛,吻吻我吧。” 纪琛带他上了车,轻柔地拨开他脸上的碎发,吻他发红发烫的眼尾。 “纪琛,我也喜欢你。” 纪琛一哽:“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顾屿桐摇摇头,半开玩笑地和他解释,“我之前说过的,我们认识很久了。第一次见面是在葬礼上,第二次是在……” “好、好。” 纪琛一路听他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抱着他,安抚他。 进抢救室前,顾屿桐不顾阻拦抓住了纪琛。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眼睛却在哭: “你要记得我。” “以前的就不和你计较了,如果还有下辈子,你要记得——” “你喜欢顾屿桐。” 抢救室的门关上,灯亮起。 走廊窗外的光投进来,把纪琛的影子越拉越长。 【反派任务结算中……】 【主线1:扳倒纪家。纪家已破产,任务完成!】 【主线2:拿到录像,搜集证据,完成复仇。任务完成!】 【支线:研发新药、做强企业。任务完成!】 【副支线:警惕一切疑似纪家派来的卧底,包括但不限于身边的助理、情人。怀疑目标:顾屿桐。必要时可采取极端手段。怀疑目标生命值检测中……】 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了口罩。纪琛朝他看过去,医生也看着他,像是在斟酌措辞。 纪琛却笑了,绕过医生就要进去:“辛苦医生了,我进去看看他。” “纪总……” “他在车上讲的故事才到一半,他说让我等他出来接着讲。” 刘右抹了把眼睛,过去扶稳他:“纪总,您别这样。” “你们被他骗了。他喜欢捉弄人的。”纪琛回头看看众人,又看向刘右,急于找个能够佐证的人。 刘右避开他的视线,低着头。 纪琛孤立无援地站了很久,沉默了很久,最后转向医生,实在无计可施的模样:“再帮帮他。” “……帮帮我。” 几近哀求。 老医生心有不忍,握着他颤抖的手,复而摇摇头。 他拿出一枚血迹斑斑的素戒,把它交到纪琛手心里,说:“这是在顾先生衬衣口袋里找到的。” 曾经被纪琛捏得扭曲变形的素戒,不知道被谁一点点掰正,复原,最后恢复成原样,又装回了口袋。 小巧的、浑圆的一个,内侧还被人偷偷刻了字。 ——一个大写的“c”。 琛。纪琛。 【数据统计中,怀疑目标的生命值检测为0。】 【恭喜宿主,反派任务圆满完成!】 纪琛握着手里的素戒,握得很紧,但却有什么东西流沙一样流走了。 他站不稳,往前踉跄了几步。 “纪总!!” 【本世界任务结束,鉴于宿主表现良好,系统将兑现和您的承诺,给予奖励。】 【记忆恢复中……请稍后……】 “不、你不知道。” “我之前说过的,我们认识很久了。” 第231章 “第一次见面是在葬礼上,那时候你的戒备心还很强,我们话都还没聊两句就上了床,怎么样,快不快……你教我射击、骑马,最后我们还差点淹死在海里,不过好在你会游泳,把我捞了起来。” “那时候你送我的钻戒给比那枚素戒好看多了,内侧还刻了很漂亮的曼塔玫瑰,你告诉我,它的花语是……梦开始的地方。” “第二次是我骗了你。你发现以后特别生气,所以最后我躲了起来,我以为我们不会和好了,没想到你竟然找到了我……我那时候觉得你好好骗啊,但又想到是因为没人对你这么好,所以你才这么容易上当的时候,我又很心疼你。” “你当时也是这么抱着我,说我们和好吧,我说,好啊。” “第三次你还是没认出我……你把刀抵在我的小腹,威胁我,放狠话说要我好看。我们又绕了好大一圈才重新在一起,那时候所有人都怕我,不喜欢我,只有你,只有你大雪天骑着马跑到我跟前,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对我好,还胆大包天地要娶我……” “这些你都不记得了,所以每次连接近你都很辛苦……” …… 【记忆恢复成功,请宿主查收!】 纪琛握着素戒,红了眼。 车上顾屿桐说要讲故事给他听,于是把脸埋在自己怀里,讲一会儿停一会儿。一开始纪琛以为他是说累了,等下车后,他才发现胸前的衬衫早已湿了一大片。 忘记你会让你这么难过吗。 “如果有下辈子,你要记得——” “你喜欢顾屿桐。” 刘右没见过纪琛这副模样。 纪琛是理智的、是沉敛的,是永远占上风的。从来不会表露出任何脆弱和悲伤的情绪。 但失去顾屿桐的纪琛会。 “纪总……您节哀。” 裹着白布的床从抢救室里被推出,纪琛站都站不稳就要追出去,下一秒被一群人拦住。 “我记起来了。”这位沉默寡言的老总此刻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呼吸急速,“刘右……你把他带回来,我都起来了……” 刘右也跟着伤心:“纪总,您到底怎么了啊?您别这样……” 纪琛双眼通红,声音暗哑到了极点,视线紧随着那块白布底下的人:“他是……” 每说一颗字,那股濒死的窒息感就离他更近一步。 纪琛心脏发麻,双手剧烈颤抖,急促地喘息着,像是被扼住了脖子: “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他是我在等的人……别带走他……” “怎么回事?!” 沈迟山匆匆赶至,勉强稳住了局面,他拽过一旁的纸袋二话不说捂紧了纪琛的口鼻,冲刘右喊道,“呼吸性碱中毒!” “愣着干吗,还不赶紧去找医生!” * 【本世界系统任务结束,静待宿主下一步指示!】 夜里,鹅黄色的路灯洒进病房,秋天的风很凉,手里的素戒却被纪琛攥得很热。 【我想重来一次。】 系统谨慎且公正地提醒道:【宿主,无人能干涉您的决定。但您应该明白,每一次的逆向选择都是需要等价交换的。不仅如此,您的意愿还将导致任务失败,被迫滞留本世界。】 纪琛:【明白。】 【系统已通过您的申请,请选择您上交的物品——】 纪琛还有什么能给的呢。 【随便。】 【请谨慎选择您交换的代价。】 【……】纪琛沉默了一会儿,【记忆。】 他握紧手里的戒指,闭了闭眼:【奖品是这个吧,不要了。】 系统显得有点诧异:【您不是一直都在找他吗,如果系统收回记忆,除本世界外,您和他之前的所有回忆都将清零。届时,无法保证您还能认出他就是您在等的人。】 【……】 总有一天会记起来,不需要完成任何任务,不需要用任何条件作为代价。 他会自己记起来。 他可以确认这点。 【知道了,开始吧。】 系统没有阻拦,公事公办:【记忆撤销中……撤销完成。】 【应宿主要求,时间即将重置。】 纪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强烈的自主意识让他对这个梦影响深刻。梦里的片段零零碎碎,如同亲历过一般让人印象深远。 但等他再想刻意去记时,所有片段都消失了。 只剩下顾屿桐那副轻佻乖张的臭脸,嬉笑着凑上前来,戳了戳纪琛的下巴,说,原来你叫纪琛啊。 【重置完成。时间:车祸开始前。目标生命值:100%。】 【宿主,祝您一切顺意,得偿所愿。】 第93章 高位者低头 【你是一个反派。】 【温暖、光明、善良与你无关。】 【横刀夺爱、玩弄人心、心狠手辣才是你的标配。】 【在本世界,您扮演的是一个人设崩坏的反派。您需要根据系统的指示完成相关任务,包括两条主线,一条支线和一条副支线,最后重塑反派人设,扶正原书剧情。】 【原世界中,导致您人设崩坏的主要人物是纪林派来您身边的执事,顾屿桐。请宿主加强警惕,必要时可采取特殊手段。】 【任务完成后,您会获得相应奖励。】 【祝您一切顺利。】 第232章 这是纪琛刚到这个世界时,接收到的信息。 原本以为任务成功后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要推翻重来。 …… 车轮摩擦着路面,因为车身失控而打滑。 这里是淮安大道,前方不远处承担着主要火力的黑色迈巴赫已经被撞得惨不忍睹。 纪琛这辆紧随其后,被迫逼停。 刘右一边密切关注着纪琛左臂崩裂的伤口,一边给医院的人打电话:“对……淮安路。左手的旧伤又裂开了,好在人没有大碍,但流了不少血。” 对面接电话的人是陆医生。 “我?我只是擦破点皮,也没什么事。”刘右讲完,刚想进一步查看纪琛左臂上的伤,却发现人已经下了车,“纪总,您下车去哪儿??” “陆医生先不说了……” 刘右跟着纪琛下了车:“纪总,您左手的伤得重新缝线。待会儿救护车和警察也都会来,可能还需要您去做一趟笔录,您现在是要去哪儿?” 纪琛拨开围观群众,一路往回走。 他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花费了什么东西才和系统交换了这次重来的机会。 但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想这些,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刘右察觉到不对劲,追了上去:“纪总,出什么事了您跟我说。” 纪琛艰难地辨认着周围的环境,努力适应着时间重置之后的异样感。心里胀胀的,像是刚被什么东西塞满,又被毫不留情地剜去了大部分。 “找人。” 下意识脱口而出。 身体还没来得及适应,思维却早已形成惯性。 刘右见他脸色很差,上手扶他,担忧道:“纪总,找谁?只要您开口,我立刻让人去找。是……是顾先生吗?” 纪琛点头,逐渐冷静下来。 他抖了抖左臂淌下来的血,声音低冷:“报警,举报黑市有人聚众pc。” “去查孔翔今天的行程,他今天见过什么人,现在人在哪里,事无巨细都查清楚,查到后带人去抓。” “其他人跟我一起去找,从咖啡馆到这条路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务必在太阳下山前把人找到。” “……”纪琛这副模样让刘右感到不安,他问,“是有谁要对顾先生下手吗?” 纪琛没有回答。 alpha瞳色很深,泛着寒意,却又沉静得像是一泊湖: “不计代价,保护他的安全。” * 这一带是老旧的居民楼。 老旧电线外露,矮墙上贴满了斑驳的广告纸。 顾屿桐好不容易甩开对方一小段距离后,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乱。 他撑着膝盖缓了几秒,再抬眼看向周围的环境时,莫名觉得眼熟,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经过这栋砖红色的居民楼。 来不及多想,他继续往前跑。 下意识摸向衬衣前胸处的口袋——纪琛把戒指摘下来后,又被他悄悄拿了回来,捏圆以后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但现在口袋是空的,没有戒指。 “靠。” 顾屿桐心想,应该是刚刚途径那个拐角时不小心掉了出来。 他进退为难。 他已经报了警,警察现在应该在路上。他很想回去拿,但如果就此折返,很可能还会有危险。 “找什么呢?”那个alpha出现在路尽头,手里捏着顾屿桐掉的那枚戒指,“是不是在找这枚破戒指?” 顾屿桐看着对方乌泱泱一群人,沉声道:“还我。” 对方人多势众,alpha缓缓朝顾屿桐这边走过来:“哟,跑都不跑了,那看来这玩意儿对你还挺重要的。想要的话自己过来拿。” 顾屿桐紧咬牙关,恨恨地看了他们一眼。几秒钟的权衡后,竟然真的朝他们迈了一步。 “顾屿桐。”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可语气听起来竟然那么悲伤。 顾屿桐闻声朝后看过去。 纪琛站在原地,血液从他指尖滴下来,砸在地上,看起来疼极了。但他突然就笑了,没有痛觉似的,看着顾屿桐笑。 他的目光全放在顾屿桐身上,没有感情地下指令:“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过来,马上联系警方。” 顾屿桐被纪琛流着血的左臂惊住,第一反应是好疼。 “纪琛,你——” 纪琛阔步上前,一只手圈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护着他的后脑,把人紧紧揽进了怀里,声音听起来那么自责:“你这么聪明,原来是因为要找戒指才被他们抓住的。” 顾屿桐不知道“出车祸”的纪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顾屿桐被他紧抱着,好像在流血在疼的人不是纪琛,而是他,“你先松开我,我们去医院止血!” 纪琛充耳不闻,抱着他,连手都在抖。 他用手触摸着顾屿桐平整光洁的后颈,又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他身上可能存在的伤。 顾屿桐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手摸上纪琛的侧脸,安抚笑道:“别看了,我身上没伤。” 手背一烫。 顾屿桐心头猛颤,微微愣住。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看见纪琛落泪,毫无征兆、没有防备。 纪琛眼睛红了,克制着声音的颤抖:“戒指丢了就丢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镶了钻,难道就比你的安全还重要了吗?” 第233章 “我……” “你什么你。”确认顾屿桐真的没事后,纪琛松懈了些,堵在胸口的情绪终于得以纾解,“你要是出事了,我找不到人怎么办;就算我找得到你,要是来晚了怎么办。” 顾屿桐怔怔地看着纪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难过。 “你说我不考虑你的想法,难道你就考虑过我的感受了?你万一真的出事,我——”纪琛忽而哽住,像后怕似的把人抱得更紧。 顾屿桐捧着他的脸,手心手背都是他的眼泪,无奈笑道:“有没有搞错啊,纪老板,怎么现在弄得反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再说了,咱俩又没订婚又没结婚,我出事就出事了呗,你纪琛又不会变成寡夫。” 纪琛回他:“那就结。” “纪琛,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顾屿桐想抽回手,神情认真了点,“这种事情可不是随便开开玩笑就做决定的,更何况我——” “更何况你怎么了?”纪琛把他的手从脸上拉下来,重新抱住他,把头靠在他的颈窝,“你会调头回来不就是已经选了我吗,不和我结你还想和谁结?” 顾屿桐感觉脖子痒痒的,又湿又热。 他觉得纪琛就像是忽然温顺下来的大型猫科动物,黏在人身上让人招架不得。 他嫌痒似的躲了躲,笑说:“婚姻应该建立在两人平等的基础上,你觉得我们两个平等吗?” “不说别的,单单是对彼此的了解和信任程度,我就远远超过你。” 纪琛抬起眼,显得有点茫然。 顾屿桐这几天做了很多梦。 很多事情系统不肯跟他说,他就自己想,最开始只是一些片段,后来越来越长,越来越清晰,每天清早大汗淋漓地从梦里醒来时,看着纪琛的脸总感到一阵恍惚。 这种恍惚感最后被熟悉感替代。 “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比我更熟悉和信赖你。” 顾屿桐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纪琛的眼睛也看出一丝异样:“你呢,你也和我一样吗?你对我也有像我这样的感觉吗?不是吧。” 纪琛的记忆截止在抢救室外、医生对他摇头的那刻。 他不记得系统给过的奖励,也不记得重来一次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只记得顾屿桐曾在车上和他讲过的那些故事。 纪琛像是一个拿到小抄的作弊考生,抱着几分侥幸:“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葬礼上。” 顾屿桐的眼里闪过一抹亮色,然后很快又暗了下去。 真的记起来不会是这副神情。 他无奈地笑笑,只当纪琛是听见了自己说过的梦话:“少来,你哪儿听来的这话?好了,你身上的血再流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了,我们先去医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被看穿的纪琛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牢牢地抓紧顾屿桐,固执地要说完: “我放你一个人出来,让你置身危险,是我不好。但我不是不信任你,也比你想象中的要了解你。” “如果你觉得这不够,我也认。我想像你了解我一样了解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顾屿桐是他一直在找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纪琛把头挨在他颈侧,低头,放低身段,试着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话:“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有很多事情想和我说,以后可以一件件讲给我听吗?” “不愿意讲也没关系,给我点时间,让我自己想起来。” 顾屿桐习惯了这人一贯的强势,从始至终高居上位,总是很难说话的样子。 这种低头、服输的姿态,即使是在从前两人在一起时也少有能见到。 他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回抱住纪琛:“从刚刚开始就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出车祸了也不去医院,大老远跑来这里说一些胡话,究竟是怎么了?” 顾屿桐的体温和声音让纪琛感到心安,他悬之又悬的心渐渐有了着落:“不是胡话。但其实这些都不是我最想说的……”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这场闹剧即将划上句点。 “我想告诉你……” 顾屿桐感觉到肩膀越来越重,纪琛的说话声越来越小,闷闷的:“纪琛?” “我喜欢顾屿桐。” “没有忘记过。” “你可以随时向我确认这点。” 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匆匆下车,往这边奔来:“都别动,警察!” 确保周围环境彻底安全后,纪琛终于卸了力,一瞬间,疲惫和疼痛才迟迟抵达神经,安抚着身下的人:“……没事了。” 紧抱着顾屿桐的手稍稍松懈了些,沉重的脑袋砸在了顾屿桐的肩上。 “早让你去医院了,你非拉着我聊天聊地,这下好了!” alpha在失血昏厥前,非要执着地问个明白,声音小到听不见:“你呢,顾屿桐。你…对我……” “欸你别压我身上——” 纪琛彻底晕了过去。 顾屿桐手忙脚乱地扶着纪琛,奈何扶不稳,只好朝一边看了很久的保镖们喊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赶紧过来扶你们老板,死沉死沉的……” 一群人去拉纪琛,可无论如何都办法把昏过去的纪琛从顾屿桐身上拉下来。 刘右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惋惜道:“顾先生,不是我们不帮您,这……唉。” 第234章 警察朝这边冲来:“干什么呢!!都别打了!!” 顾屿桐尴尬地笑笑,小声说:“纪琛你赶紧从我身上起开……待会儿人家该误会了。” 纪琛死死握着顾屿桐的手,十指相扣,拉不动一点。 警察过来处理现场,把那群闹事的alpha带走后,来到顾屿桐身边询问情况。他看了眼纪琛,转而看向顾屿桐: “你俩什么关系?” “我们……” 刘右刚想替顾屿桐解围,却听见顾屿桐笑了声,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 “这是我男朋友。” 第94章 讨人喜欢 【倒计时结束,任务成功!】 【恭喜宿主在本世界成功存活下来!】 顾屿桐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他撑着从病床边上起身,因为趴睡的原因,额头上红了一大片,胳膊因为血液不流通变得酥酥麻麻,他刚想甩一甩,却发现纪琛还拽着自己的手。 拽得死紧。 没办法,他只好用另一只手揉揉眼角。 他又做梦了。 梦见自己折返回去找戒指的时候被孔翔的人抓住,带到黑市做了腺体手术,劣质的omega腺体和自己并不适配,最后导致失血休克,死在了抢救室的手术台上。 是和现在完全相反的结局。 顾屿桐看向病床上的纪琛,有点出神。盯着纪琛看了半天,就着纪琛牵手的姿势晃了晃他。 “赶紧醒,有话问你。” 昨晚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纪琛一直牵着他不放,导致换药缝针的时候,顾屿桐只能乖乖地陪在身边。 刘右处理完车祸后续事宜,回警局做完笔录再回医院时,就看见顾屿桐困得趴在纪琛手边睡着了。 刘右没让其他人打扰,直到顾屿桐醒来以后才进了病房。 “顾先生,这次事件我们没能提前察觉,是我们的责任。虽然孔翔目前还没抓到,但其余的涉事人员已经被拘留,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您可以安心。” 顾屿桐没多计较,点头示意。 “至于车祸……”刘右的语气顿了顿,抱歉道,“这件事情是我们欠考虑,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您。” “和你们没关系,要道歉也得让他来。”顾屿桐朝纪琛抬了抬下巴,又问,“医生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怎么还不醒?” 刘右叹了口气,添油加醋地帮纪琛博同情:“公司事务多,纪琛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不巧出差这天又碰上对家寻仇,医院都还没来得及去,就满世界地找您,生怕您出一点意外。这下估计是累着了,所以贪睡了会儿。” 这点小伎俩在顾屿桐眼里简直是小学生把戏,他嗤笑了声:“你们这样说,他会给你们涨工资是吗?在我问过的这些人里,你是第五个这么说的。” 刘右清清嗓子,想起正事来:“顾先生,纪林现在正在门外,他说想见您一面。” “纪林?”顾屿桐疑惑,“他不是昨天下午就出国了吗?” 门被推开。 纪林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撞开刘右,走到顾屿桐跟前:“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让我怎么放心出国?” 顾屿桐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左手被纪琛死死地牵着,一点都不让他挪动。 “你……”纪林看了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便要去牵他的另一只手,“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国,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嗯?” 顾屿桐抿着唇没讲话。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纪家破产了,我能给你的可能没有以前那样好,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会努力挣钱养你,不会让你吃一点苦,你只需要陪着我,其他所有事都由我来做,好不好?” “纪林,对不起。” 顾屿桐感到抱歉,但又很坦诚地和他坦白:“被人包养、不用考虑任何事情、只需要充当一个起陪伴作用的玩物,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纪林急着握紧他的手,眼神恳切:“那你想要怎样的生活,我都给,我都可以给。只要你跟我说,你说什么我都能改。” 顾屿桐摇头:“纪林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什么,因为你自始至终都没错。问题在我,是我没有喜欢过你。” 纪林沉默了很久,揣着答案问他:“……那你喜欢他?” 没等顾屿桐回答,他又着急问道:“可他不近人情、以自我为中心,只会一味强迫你。他对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喜欢你?” 顾屿桐索性坦言:“是,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选择留在他身边?”纪林困惑不解,强行拽着顾屿桐就要走,“我哪点比不上他,样貌?性格?还是你觉得他睡起来比我舒服?” “……”呃呃。 顾屿桐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没办法理解我。” “毕竟这人的确蛮横不讲理、自私自利,偶尔还会用强,占有欲更是强到没边。要是还遇上易感期,那脾气就更臭了,吵吵起来没完没了,非得让人把他当公主一样哄着才——” “刘右。” 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打断了滔滔不绝的顾屿桐。 纪琛睁开眼,表情很不爽的样子:“怎么现在是个人都能进来了是吗?” “……”顾屿桐司空见惯地朝纪林耸耸肩,“比如现在就在生气。 ” 第235章 刘右做出送客的姿势:“纪先生,是您自己出去还是换我们来?”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顾屿桐这才站起身,“刘右,我去送送他,你在这儿看着点滴。等会儿记得让护士来换药。” 他扭头看着不知道醒了多久的纪琛,晃晃手:“手麻了,松开。” 纪琛有点不乐意,蹙着眉:“多久回。” “聊两句就回。” “少聊两句。” “行行行,现在可以松开了吧。” 等把纪林送下楼,顾屿桐才发现楼下已经停好了来接他的车。他问:“什么时候的飞机?” “订了两张,两小时后走。” 顾屿桐刚想开口,却被纪林抢先一步,他笑了:“逗你呢,就一张。” 纪林坐进车里,放下车窗:“别墅那晚,你说没感觉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真心喜欢是装不出来的,我不是纪琛,不会勉强你,只是觉得可惜,因为我对你的喜欢未必就比纪琛少。” 他偷偷揉碎了兜里的另一张飞机票。 “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你回去吧。” 顾屿桐抄兜,微微俯身,看着车里的人笑道:“一路顺风。” 纪林也看着顾屿桐,喉头一动,撇开视线:“……再不走我叫人绑你了。” 顾屿桐如释重负地转身。 刚走几步,纪林又下了车,很认真地说:“如果你后悔的话——” “一路顺风!” 顾屿桐没有回头看他,扬起手臂挥了挥。 顾屿桐的意思不言而喻,纪林兀自笑笑,看着他一路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才回到车上:“司机走吧。” 回到病房里时,纪琛正在装睡。 听见顾屿桐进来了,还故意翻了个身,背对他。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又生的哪门子气?”顾屿桐明知故问,还故意扯了扯纪琛的被子,“啧,我发现你这人回回都这样,难哄得很。” 把人惹火以后又不负责任地甩锅,这是顾屿桐最喜欢对纪琛做的事情。 “不劳驾。” “不劳驾是吧?好好。”顾屿桐吊儿郎当地弹了弹他的药水瓶,掉头就走,“那你一个人待着好好生你的闷气吧,我就先走了。” 顾屿桐就是故意的,又怎么会不知道纪琛在生什么气。 纪琛坐起身来,重复了一遍顾屿桐刚刚的话:“他善解人意、体贴温柔,我就不近人情、脾气恶臭。” 纪林进来的时候,顾屿桐就知道纪琛醒了。他微微瞪眼,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呀,原来你早就醒了啊。” 纪琛的眉蹙得越来越重,看都不想看他。 “我还能不知道你是在装睡?”顾屿桐嗤了声,用脚勾住凳子腿,在纪琛旁边坐下,“当时纪林都要把我拽走了,你还在装睡给谁看呢。我要是不说那些话,你能醒过来给我解围?” 纪琛没做声。 顾屿桐抄起一旁的苹果啃了口:“装睡不就是想听听我在纪林跟前怎么说你的吗?我们退一万步说,强势、脾气臭、爱用强,哪点冤枉你纪琛了?” 纪琛刚刚醒,还有点起床气,这会儿被这么一说,心里更窝火。 顾屿桐得逞地笑了,起身把啃了一半的苹果塞进纪琛嘴里,去拽纪琛的左手:“我看看伤。” 纪琛把重新缝好的大口子拿给他看,客观又冷漠地评价道:“你下的死手。” “那你怎么不躲?” 纪琛嘴里还塞着顾屿桐咬过的苹果,声音含糊又低沉:“以为你不会捅下来,至少不会这么用劲。” 顾屿桐回忆了一下:“是你撕我衣服在先,还掐我腰,我是被弄疼了才反击的。” “你不跳楼我也不会这样对你。” “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一定乖乖待在你身边,好好陪着你。”顾屿桐好声好气地说完,又挑挑眉,“以为我会这么说?” 纪琛怒火攻心,看着嬉皮笑脸的顾屿桐,半晌没吐出半个字,最后怒极反笑。 “说真的。”顾屿桐拿过他嘴里的苹果,咬了一大口,放回果盘,“如果我要是真出事了,或者再严重点,我要是真死在那群人手里了,你怎么办?” 纪琛看了眼他:“不会的。” 顾屿桐非得缠着他问:“万一呢,我说的是万一。你说说看?” “那就救你回来。”纪琛补充道,“不管用什么办法。” 顾屿桐盯着纪琛的眼睛看了好大会儿,忽地笑出声,搬着凳子往纪琛身边坐近了点。 “笑什么?” “那我真得好好谢谢纪老板,谢谢您救了我这条小命。我无以为报,看来只能以身相许了。” 纪琛习惯了他油嘴滑舌的鬼样子,不予置评。反而认真地问:“那个,我们到底认识多久了?” “不是吧,你是真不知道啊?” “……忘了。” “那你忘了的事情可多了去了,要知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以后可以慢慢讲,但你最好还是自己想起来。” “嗯。” “想不起来吃亏的人反正不是我。”顾屿桐佯装遗憾地长叹了口气,“不过你从前可不是这样。你为人体贴,温柔谦和,从不吃醋,凡事都以我为先,非常讨人喜欢呢。” 顾屿桐仗着纪琛不记得,瞎话信口拈来。 纪琛显然是没信,眉梢微挑:“有多讨人喜欢?” 第236章 “非常非常非常讨人喜欢。” 纪琛迁就他,自然也顺着他的话说:“好,可以改。” 顾屿桐边笑边啃剩下的那半边苹果:“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要是以后在床上能再温柔一点,或者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就更好了。” “我没哄?” “边哄边进来,哪有你这样的哄法。” 纪琛不予置评,因为顾屿桐就是这样的人,嘴上求饶的话要说一箩筐,身下的动作却永远都很实诚。 明明自己爽到不行,却偏偏要表现得像是纪琛占了他多大的便宜一样。 纪琛敷衍道:“行,下回好好哄。” “那还差不多,手拿过来,我再看看伤。” “缝了两次了。” “行了行了,我又没说不心疼你。” …… 黑市聚众嫖c一事里,孔翔是牵头人,自然要追责,只不过警方目前还没抓到人。 在前往高速收费站的必经之地,僻静角落里,停着一辆商务车。 “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纪琛拿掉嘴里的烟,往alpha跪地的方向弹了弹烟灰。 刘右解释道:“是他先动的手,我们属于正当防卫。” 孔翔鼻青脸肿地被人按在纪琛面前,瞪过来的眼神含恨不已:“他妈的……” 纪琛两手搭在膝盖上,倾身上前,懒懒一笑:“你不服啊。” “你这是动私刑!” “言重了。”纪琛从容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叼着烟说,混笑了声,“每个公民都有检举揭发违法犯罪的权利,你是在逃犯罪嫌疑人,我们协助警方抓获在逃人员,这是一种积极的社会行为。” “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替那个beta还手吗!!”孔翔的脸上的疤在怒气中显得更加狰狞,他猛地一挣,谁料不但没挣脱,反而被身后的人一摁,整条胳膊都脱臼了。 他痛得虚汗直出。 纪琛失望地看着他:“你这样,我很难消气啊。” 烟雾缭绕里,他朝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不、纪总!” 孔翔挪着膝盖想往纪琛跟前跪去,疼得满头大汗,“其实我只是想吓唬吓唬那个beta,没打算真的对他动手,真的我发誓……好歹我从前也在您的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饶了我吧……” 纪琛夹着烟,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孔翔忍着痛,跪上前,用那只没脱臼的手去接纪琛的烟灰。 “原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那看来是我冤枉你了。” 孔翔谄媚地挤出一个笑:“……纪总。” 纪琛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捏着烟尾,猝然把烟按灭在孔翔的掌心:“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反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孔翔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不是、不是。是我该对您道歉!” 手机铃声响—— 纪琛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在讲什么,面色逐渐转圜,最后浮出笑意:“没骗你,马上回。” 那头又是一阵吵吵嚷嚷,好几分钟后才偃旗息鼓,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纪琛只好又拨回去,他起身往车外走,嘱咐了刘右两句:“注意分寸,别太过。” 下了车后,车里传来砸拳的声音。纪琛在电话接通前走远了点:“怎么挂了?” “我提前看过你的行程,今天下午的会只开到五点。可现在都已经七点半了,你人在哪儿呢?当然我不是要查你的岗,但凡你不说你今晚要回来亲自下厨,我至于饿到现在吗??” “马上回。” “等等。”顾屿桐在这方面难免双标,他嗤笑了声,“你他妈要是回来身上有omega的味道,你就等着吧。” 纪琛笑着揶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有,你也闻不到。” “纪琛!!” “好了,逗你呢。在路上了,四十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以后,纪琛重新回到车上,二十分钟后孔翔被带出车外。被带出来时,人站都已经站不稳。 纪琛擦拭着手背的血,不紧不慢问孔翔:“是自己过去自首,还是我们送你去?” 孔翔连叫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纪琛抬了抬手,吩咐道:“带过去。” 处理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后,纪琛总算是踩点赶回了别墅。 已经是初冬时节,天黑得快。纪琛回来时,外面还飘了点小雪。 “大忙人回来了。”顾屿桐把沙发上的两只大鸡崽子抱下去,饿得头晕眼花,“要不你今晚别做了,我们出去吃点吧。明早我还得早起上班呢。” 是的,顾屿桐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短剧演员。 “起不来就不去。”纪琛是在问他,也像是反省自己,“难道你很缺钱吗?” 顾屿桐这份朝五晚九的工作并没有得到纪琛的支持,起因是纪琛偶然在热搜里看见了和顾屿桐炒cp的漂亮小o,忍着怒意打电话过去时又正好是这位漂亮小o接的电话。 对方嚣张的气焰和蛮横的语气惹得纪琛大怒,气得他足足有三个小时没有给顾屿桐发过一条消息。 再后来就是因为两人工作作息的原因,纪琛反倒成了那个独守空房的人,每次都要等到凌晨才能见到结束拍摄的顾屿桐。 好不容易等到他休假,这位接二连三遭到冷遇的公司老总选择了一个委婉的方式,妄想通过做饭这样的手段来挽回家中早出晚归的beta爱人。 第237章 “这班到底有什么好上的,谁知道那些和你搭戏的怀着什么心思。” 纪琛把刘右买来的这些食材清洗干净,又照着家里阿姨给的食谱一步步继续,终于在锲而不舍地折腾了厨房整整一小时后,做出了三道惊为天人的臭菜。 顾屿桐最后是被熏醒的。 他又饿又困,已经趴在餐桌上晕了一会儿了。 顾屿桐揉着眼睛,皱了皱鼻子:“纪琛,你别在屋里烧炭。” “……” 纪琛实在不是这块料子。 “我去倒了。” “欸欸,别啊,倒了多可惜。” 顾屿桐显然也只是客气客气,待他完全清醒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糟糕的话。 这三盘菜,已经不是难吃可以形容的了,简直称得上色香味弃权。 偏偏纪琛还像是得到鼓励一般,把那盘碳化了的焦鱼往他跟前推了推:“有点糊,你试试。” 顾屿桐勉为其难地用筷子沾了点,放嘴里尝了尝,眼前一黑:“哇塞,谁说这猪蹄炖得糊了,这猪蹄简直太棒了!” “……这是鱼块。” 糊成这样,分不出来也正常。 纪琛识相地闭了嘴,起身准备把这些菜倒掉,却被顾屿桐拦住,他笑着问:“到底什么事啊,值得我们纪总这么献殷勤?” 纪琛又把盘子放下,坐了回去。 “你想上班,可以来我公司。” 用不着这么辛苦地早出晚归,一天到晚连面都见不着几次。 “我想做我喜欢的事情,而不是立在谁身边当陪衬。”顾屿桐是真困了,撑起脑袋看着纪琛笑。 纪琛看着迷迷瞪瞪的顾屿桐,轻叹口气,起身:“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算是变相的妥协。 纪林说得对也不对,纪琛的确强势,但绝大部分时候,他比纪林更懂顾屿桐想要什么,也更尊重他的意愿。 顾屿桐来了精神:“我和你一起去,我想吃烧烤。” 纪琛一把捞起他的腰,单手把人抱起来,往外走:“明早不是有拍摄吗,烧烤重油重盐,你肠胃不好,吃了夜里难消化。” 顾屿桐拽过蓝灰色羊绒围巾,和纪琛围这同一条,两个人脑袋挨在一起,即使是在雪天也暖意融融:“好吧,这回可以听你的。” * 系统最终还是同意了宿主的请求。 保留他的记忆直到这个世界结束,在下一世来临前,允许他和纪琛好好在一起。 当然,等到下个世界到来,系统仍然会收回顾屿桐的记忆。 最终他能不能想起来,还得靠他自己。 随着任务临近尾声,系统小光的工作也越来越清闲,偶尔甚至会和顾屿桐聊上一两句。 宿主:【明天来不来?我看你内心阴暗,应该少有能见到求婚这样的场面。】 系统:【无聊的把戏,谁会去看。】 翌日。 雪山顶,除夕夜。 轻盈洁白的雪花飘飘摇摇,落在顾屿桐肩头。 纪琛单膝跪在他面前,手里不再是那枚象征着监视和教训意味的素戒,而是一枚倾注爱意的钻戒。 左手举着,因为伤口的原因还有点发颤。 “嫁给我。” 顾屿桐眼睫落满细雪,笑笑:“好。” 他握住纪琛那只还在发颤的手,等不及戴上戒指,就俯身吻住了纪琛:“要记得,下辈子你也喜欢顾屿桐。” 不远处的刘右感动地涕泪纵横,身旁的沈迟山被冷得浑身发抖,拿出通讯器,满脸不耐:“就现在。” 一场浩瀚璀璨的烟花绽放在空中,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纪琛牵起顾屿桐的手,把戒指缓缓推进去,起身抱住了他。 烟火将整个夜幕点燃,亮如白昼。爆鸣声里,顾屿桐被纪琛牢牢抱在怀里,听见他说: “我记得的。” “我爱你。” 烟花燃了很久,系统光晕也在空中闪了闪,活像是翻了个白眼。 【啧,好像也不算太难磕。】 第95章 世界四番外 “纪琛,看看鸡。” 手机屏幕里映出一张大脸,顾屿桐凑近镜头,冲对面的纪琛舔了舔下唇。 纪琛:“……” “男主过来补妆。”剧组那头有人喊了声,顾屿桐立刻把手机盖在了桌上。 等终于补好妆后,顾屿桐又拿起手机,走出了录制棚。 “你干什么啊!!!” 录制棚外,顾屿桐抱着手机爆发出一声惊吼,引起不少人注意后,又压低了音量。 他用手捂着手机,惊疑不定地看着手机屏幕那头的柱状物:“你易感期不是刚过吗?这又是要干什么!” 纪琛刚开完会,这会儿在办公室。 他表情自若:“是你说要看的。” 顾屿桐躲进角落,遮遮掩掩:“你先收回去……我的意思是,看看小鸡崽子。” “它们也不小了。”纪琛把镜头转向自己,面色冷冷的,“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抱着它们,难道还没看够?” “它们俩的醋你也要吃啊?”顾屿桐把脖子往棉服里缩了缩,笑起来的样子像是雪天里的狐狸,“好了先不和你说了,我们今晚杀青,估计年后能休息一段时间。” 鼻音有点重,顾屿桐抬手擦擦鼻子,超经意露出无名指的巨钻钻戒:“晚上你来接我吗?” 第238章 “病还没好,又没吃药。”纪琛听见他的鼻音,起身去拿车钥匙,“我现在过来。” 除夕夜求婚成功后,除了纪琛之外的其他人都感冒了,包括顾屿桐在内。 “你现在过来干嘛?等会儿有吻戏,你看了又不乐意,到时候回去又要生闷气,晚上遭罪的不还是我?” “不生。” “……那好吧。” 事实证明,纪琛真的收敛了很多。 全程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表现得十分正常,顾屿桐对此表示十分的满意。 只不过在拍最后一场吻戏时,导演临时改动,吻戏改借位。 原本被全剧组捧上天的漂亮小o觉得有点委屈,以为是被顾屿桐嫌弃了,所以在杀青以后跑到顾屿桐跟前:“哥,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不明所以的顾屿桐笑道:“我没那么大的权力。” 他没这么大的权力,某人倒是有。 被安慰到的omega舒心一笑,拉着他的衣角:“那哥,今晚杀青宴结束以后,我能请你——” “其实如果你想和人炒cp,不如找个alpha。”顾屿桐把纪琛从家里带来的蓝灰色羊绒围巾拉高了点,“我只是个beta。” “???”omega惊住,又往他跟前凑了凑,“那,哥你身上的信息素是怎么回事?” 一只大手揽过顾屿桐的肩,超经意露出顾屿桐同款婚戒。纪琛就这么定定地站在他旁边,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我标记的。” 临时标记只能短暂地在beta身上留下信息素,要是想每天都能闻到的话……就得天天标记。 “你、你们……”omega难以置信又包含同情地看了眼顾屿桐,噙着眼泪水跑开。 “这不是没亲上嘛,你吓唬人家干什么?”顾屿桐鼻音重重的,拉着纪琛去闻他身上的味道,“身上现在全是你的信息素,导致人家都以为我是个alpha。我说这些omega怎么都要让我跟前凑。” “以后估计不会了。” 纪琛揽着顾屿桐往车上走,招摇过市,态度嚣张。 成功宣誓主权的alpha此刻心情很好,问他:“杀青宴帮你推了,晚上想吃什么?” “你做吗?如果是你做的话,简单一点就好。” 话虽这样说,但顾屿桐不得不承认,纪琛现在的厨艺越来越精进,可因为感冒的缘故,顾屿桐的胃口并不是太好。 今夜大家都在,纪琛叫来了沈迟山,开饭的时候刘右和陆医生他们也在。 外头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屋里却暖洋洋的。 这顿饭可谓是纪琛这段时间做得最好的一顿,餐桌上也比平时要热闹得多,然而顾屿桐今天却提不起什么兴致,连吃他平时最喜欢的菜时也味同嚼蜡。 纪琛给他舀了勺汤:“怎么了?” “……没有胃口。” 坐在对面的陆医生率先抬头:“食欲差,吃不下饭,不会是……” 沈迟山调笑道:“哟,这是有情况了?” 纪琛斩钉截铁:“不是。” 每次都戴,怎么会中招。 顾屿桐吸吸鼻子,呼吸阻塞:“鼻塞,闻不见味道,所以胃口有点差。” 重感冒不仅剥夺了他的一部分味觉,还让他完全丧失了嗅觉,以至于他在满桌美味前也只能干瞪眼看着,偏偏刘右在一旁风卷残云,吃得喷香。 刘右像是很久没吃过饱饭似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顾先生您怎么不吃啊,纪总的手艺很好啊。” 顾屿桐干笑两声:“喜欢吃你就多吃点。” 满桌的珍馐美味面前,他总算是体会到了每次易感期里纪琛的感受,明明饿得厉害,但偏偏闻不着,尝起来还少点味道。 等人都走了以后,没吃饱的顾屿桐撂下筷子,回卧室生了通闷气。 纪琛上床后从背后抱住他,这是顾屿桐生气时最常用的躺姿。他一只手绕过顾屿桐的前胸,另一只手去捏他的小腹:“本来就没多少肉,还不愿意吃饭。在闹什么脾气?” “我又闻不到,有什么可吃的。” 顾屿桐在生病的时候脾气会比平时差点,需要纪琛花费多一点耐心去哄。 纪琛的手上下作乱,带着点笑音:“我也闻不到,不是也吃得很香?” “谁在跟你调.情?睡过去点,去去去。” “你也知道闻不着吃不到很让人心烦,怎么就不体谅体谅我呢。” 顾屿桐直接气笑:“纪琛你有没有搞错?我也想体谅你,但你平时吃得还算少吗?” 纪琛用犬齿研磨着他的后颈肉,那里没有腺体,没有任何令人心安的信息素味道:“吃得再多也标记不了。” “今天不行,今天太累了。”察觉到alpha逐渐粗重的呼吸声,顾屿桐用手肘推了推他,“我没吃饱,你也暂且先饿着吧。” “蹭蹭。” “想得美,哪回不是蹭着蹭着就进去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实在睡不着,你可以下楼去睡沙发。” 脾性越来越坏的人其实是顾屿桐才对,无法无天,特别地难哄,比当初的纪琛更甚。 纪琛有些挫败,但又无可奈何地抱着他:“好吧。” 他换了个姿势,让顾屿桐半躺在怀里,用下巴去蹭他蓬松柔软的发顶:“不给碰也行,你把昨天没说完的说完我们再睡。” “讲到哪儿了?” “讲到我给你下药,威胁你给我找解药。” 第239章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顾屿桐就来气。 他撑起身,看着纪琛蹙眉问:“你觉得这段很有意思是吗?” 纪琛诚实道:“没,单纯好奇。” 顾屿桐冷脸:“收起你的好奇心。” “那换一个。” “那就讲讲我骗你的那次……” 床头灯亮到很晚才灭,纪琛总是让顾屿桐把之前的那些事情讲给他听,虽然其中不乏各种添油加醋的待考证的内容,但顾屿桐每回都讲得非常认真,甚至连每一个细节都说得很清楚。 这天晚上顾屿桐讲了很多,说完以后还不讲道理地要纪琛硬挤两滴眼泪表示深受感动才肯罢休。 最后,被哄得差不多的顾屿桐倒是睡得舒服,但纪琛就睡不踏实了。 因为不记得的缘故,所以顾屿桐说的这些事情在他听来像是顾屿桐和另外一个男人的故事。 让人烦闷。 第二天清晨,顾屿桐是被吵醒的,他不耐烦地蹙起眉。 “……出去。” 他去推身后抱得死死的alpha,结果对方纹丝不动。 “纪琛!” 纪琛低笑了声,把人抱得更紧:“喊我做什么?” “……你先出去。” “天冷,放放。” “不是,大早上的你又要干什么?” 纪琛沉下声音,不是很高兴:“你昨晚说了很多,我梦见那个男人抱着你。” “……连自己的醋你也要吃啊?”顾屿桐难以理解这人的脑回路,连忙从纪琛怀里挣扎了出来,“我觉得你真得去找陆医生看看你的脑子。” 纪琛:“可以。” 顾屿桐嗤笑了声,转身进了浴室,为了防止纪琛破门而入还特地把门反锁了。 等再出来时,纪琛已经出门了。 顾屿桐已经休了假,所以空闲的时间很多,他按照纪琛出门前的叮嘱把感冒药吃了以后就跑到小花园里晒太阳。 下了很久的雪,今天难得是个大晴天。 顾屿桐最喜欢躺在这张秋千架上晒太阳,纪琛知道以后就专门找人加固了木架,还在附近建了个小小喷泉,周围种满了很多的漂亮花草。 纪琛还特地让人种了不少灰粉色的曼塔玫瑰。 起因是顾屿桐告诉他,他以前送过一枚超大超闪的定制钻戒,内侧刻了这种玫瑰的纹路。 两人以前在家里的阳台上也种了很多曼塔。 结果第二天纪琛就在园子里栽了一大片这样的玫瑰。 当时顾屿桐还笑他:“这花很难养的,花瓣也很容易留折痕,你能养得好吗?” “他能养,我为什么养不好?” “什么他啊你啊的,你不就是……唉算了。”顾屿桐不知道他在和他自己较什么劲,最后只能由着他去。 按理来讲,曼塔的花期在秋天,而冬天寒冷,并不适合曼塔生长开花。 不知道纪琛用了什么法子,这一带的曼塔意外地开得很好,复古灰粉调在冬日暖阳下显得更加高贵,每片花瓣都厚实饱满。 顾屿桐看着它们,心情也变得很好,窝在秋千架上荡起的弧度越来越高。 “爸爸——!!!” 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让顾屿桐猛地睁开了眼。 “呜呜哇哇哇爸爸……爸……” 稚嫩的童声又一次从门口传来,这次顾屿桐可以确信不是幻听。 第96章 世界四番外(完) 他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管家和阿姨们竟然都围在门口。 地上坐着一个吮着手指的幼崽,小熊帽子戴得歪歪的,哼哼唧唧地要找爸爸。 “这谁家小孩啊,看起来一岁都不到。真可怜。” “好像是有人把他放下来就走了。我们几个都看见了的,那人跑得很快,没来得及叫住。” “别管是谁家小孩了,先报警,再抱远一点,顾先生正在花园里睡觉呢,别打扰到他。” “没事。” 顾屿桐出现在众人身后,走过去,蹲在了幼崽跟前。 幼崽的脸胖嘟嘟的,脑袋上的小熊帽子戴得歪七扭八,含着手指看向顾屿桐,看得愣了神有点坐不稳,往左边倒去。 顾屿桐伸手把他拨正,幼崽就继续盯着他的眼睛看,没一会儿又往右边倒,顾屿桐又伸手把他拨了回来。 顾屿桐捏起他的小熊口水巾,晃了晃:“你是谁家小孩儿?” 看入神的幼崽听见顾屿桐跟他讲话,高兴地咧开嘴笑,露出下牙床小小的两粒乳牙:“……啊,抱。” “想得美,不抱。” 这只崽子好像很喜欢顾屿桐的样子,两只胖手紧紧地拽住了顾屿桐的袖口,要往他身上爬:“啊爸……爸爸,爸爸。” “叫什么爸,叫哥哥。没礼貌的小屁孩。” 不被顾屿桐喜欢好像是一件非常打击人的事情呢。 胖崽子被凶了以后,脑袋上讨人喜欢的小熊耳朵也耷拉了下去。 他的嘴巴瘪了起来,小胖手揪着顾屿桐的衣服,黑亮的圆眼睛里已经攒了很多的眼泪水,蓄势待发地要撒一顿娇。 “……爸爸,爸,啊爸爸……” 可崽子好像只会喊这个。 “嘿,还会哭呢,真有意思。”顾屿桐捏了捏他的小熊耳朵,把它们立起来,好在他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顺手就把幼崽子抱了起来,“别哭了,哥哥带你去荡秋千怎么样?” 第240章 胖崽子还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把脸埋在顾屿桐怀里,呜呜咽咽,口水和眼泪很快就在顾屿桐的灰色毛衣上印了一张小哭脸。 “你是个小alpha还是小omega呀?” 顾屿桐把他惹哭以后变得很高兴,边走边晃悠他:“你爸可不在这里。我是个beta,生不出小孩儿的。这栋房子里的人除了我以外就是一个姓纪的,他是个alpha,他——” 顾屿桐顿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脸色逐渐冷了下去。 瞬间,各种狗血豪门带球跑、惊世拉扯虐恋、白月光带崽回国、势必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等等一系列画面浮现了出来。 “打电话给纪琛。” 几个管家看顾屿桐和这崽子玩得这么好,正准备拍照发给纪琛看看呢,谁料转瞬之间顾屿桐的语气就变了,他们也是一脸疑惑。 “说他儿子找上门了,让他回来认崽。” * 纪琛回家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秋千慢悠悠地在晃,顾屿桐仰面睡在上面,头发乱蓬蓬,衣服也褶皱不堪,手里还握着一只小熊玩具。 一只来历不明的幼崽正趴在顾屿桐的怀里,紧紧地抓着他领口的毛衣,吮着手指睡得正香,口水还顺着口水巾流到了顾屿桐的毛衣上。 纪琛蹙眉。 走过去,单手拎起了胖崽。 “哪来的虫子。” 这动静惊醒了累晕过去的顾屿桐,看见纪琛后他冷冷地嗤了声:“你儿子,还你。” 听见顾屿桐的声音后,胖崽开始委屈地哼唧,扭过头去找顾屿桐,胖手往他的方向抓:“啊爸爸……爸爸抱。” 这回轮到纪琛冷脸。 他单手拎着崽子,看向顾屿桐,语气危险:“爸爸?” 顾屿桐:“叫你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两个没有半点父爱的人面面相觑。 “到底谁的?” “到底谁的?” “跟我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 ……好吧。 最后是沈迟山打来的一通电话结束了这场闹剧。 “纪总今天忙什么呢?” “说事。”纪琛甩了甩手上的口水,面色不虞地去抓顾屿桐怀里的崽子,“在忙,不说挂了。” “欸欸,别挂啊。”沈少爷踟蹰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凭咱俩的交情,拜托你个事不算过分吧。” 纪琛这边闹腾得不行。 “纪琛!你赶紧把他从我身上抱下去!!他抓我胸!!” “他不让我碰。” 沈迟山那头笑了两声:“怎么样,还是很可爱的吧。” 此话一出,纪琛总算是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对手机那头说:“你儿子?” “叫豆丁,一岁不到,是个alpha。” 沈迟山提起这个显然也很头疼:“前段时间不知道是哪个omega放在我家门口的,扔下就走,我一时半会儿查不到他爸是谁,只好先养在我家里。但你知道的,我最近在国外出差,谁知道我家那老头子突然跑我家去了,省得他老人家到时候找我麻烦,所以只好先拜托你……” 纪琛深呼一口气,手背青筋乍显:“……” “你求婚那晚我可是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姓纪的你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纪琛看了眼赖在顾屿桐怀里的豆丁,不耐烦道,“没有下次。” “纪琛你真够意思,等我回国就领回去。这几天辛苦你俩了~” 沈迟山知道纪琛是个什么德行,叮嘱道:“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这小东西,但你还是得记得喂奶啊,别给我儿子养死了。” “挂了。” 客厅里一团糟,因为家里没有婴幼儿的用品,所以纪琛只好让刘右临时去买。 奶粉和尿不湿都还没到,这么屁大点的幼崽又不能随便喂东西吃,饿了一天的豆丁抓住顾屿桐胸前的毛衣嗷嗷哭。 豆丁不会说话,只能呜哇呜哇地看着顾屿桐,往他怀里蹭。 两人没有任何育儿经验,以为豆丁只是单纯地在哭闹。 直到顾屿桐胸口被抓痛。 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胸口:“纪琛,你说他是不是饿了啊?” 纪琛释放了点信息素,把小豆丁从顾屿桐怀里抱了过来:“可能……他想喝奶?” “去你的,我一个男人哪儿来的奶?” 纪琛动作生硬地晃着臂弯里的小豆丁,盯着顾屿桐一马平川的前胸看了会儿,给他科普:“正常来说,omega在分娩之后出于哺乳的需要会分泌乳汁。他可能——” “可能把你当成他的omega爸爸了。” 顾屿桐被闹腾得够呛,索性瘫在沙发上摆烂:“要喂你自己喂,我一个beta可没有奶。” 空气里的佛手柑信息素越来越浓,小家伙被这股信息系熏得迷迷瞪瞪的,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纪琛单手托着小豆丁,腾出一只手捞起顾屿桐,把他也抱在怀里:“你睡,我看着他。” …… 采购回来的刘右一进屋,就看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生杀予夺的纪总靠在沙发边,怀里的顾屿桐已经睡得很熟了,另一只手里抱着的小豆丁还醒着,伸手要去抓顾屿桐的手,被纪琛拦着。 刘右把那一大箱子的东西放在桌上:“纪总,您的头发……?” 第241章 纪琛的头上用彩色皮筋扎了两个小揪揪,小豆丁看着他咯咯咯地笑。 纪琛撩起眼皮,声音有点疲惫:“……喂了奶,让阿姨带下去哄睡。” “诶好、好。” 即便是国内外来回飞,二十四小时不睡连轴转,刘右都没见纪琛露出过类似这样劳累的神情。 刘右赶忙把小豆丁抱过来:“纪总,您和顾先生上楼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 “辛苦。” 纪琛说完后,单手扛着顾屿桐上了楼,甩上门后把他放倒在床,他一手按住他,一手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唔……唔纪琛!” 顾屿桐一睁眼就看见纪琛光.裸着上半身,纪琛见他醒了,便从他怀里抬起头,舔了舔犬齿,笑道:“醒了?” 顾屿桐身上的灰色毛衣不翼而飞,锁骨以下全是咬痕,尤其是..被吮咬得不像话。准确来说,他是被疼醒的。 他捂着眼笑了会儿,声音慵懒沙哑:“怎么着,你也饿了?” 纪琛坏笑了声:“我尝尝味道。” 顾屿桐扬起手,轻飘飘地掴了他一巴掌:“说点能听的行嘛。” “又没外人。”纪琛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喉结,掐住他的窄腰,“平时再放肆的话你不也说了,今天装什么清冷?” 纪琛一路向上,咬住他的下唇。 “等会……” 顾屿桐一边回应着他的吻,一边去床头柜子里摸索,没等摸到,楼下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 “什么动静?” “不用管,等他哭累就消停了。” 顾屿桐狠心推开他,穿起衣服往外走:“我想了想,那孩子也怪可怜的。omega爸爸不要他,还摊上个沈迟山这样的父亲,饿了想喝奶也不会说话,这会儿哭得嗓子都哑了。反正他好像挺喜欢我的,我抱上来咱们一起睡。” “……”纪琛衣服都脱了,他欲言又止,“他可怜……?” 这屁孩可怜,难道他就不可怜了吗。 “我是不会和这小孩睡一块的。” “那只能委屈您睡一晚沙发了,纪总哥哥。” 小豆丁已经喝过了奶,这会儿正闹觉,好在他特别地喜欢顾屿桐,只好被他抱着就格外地乖。 顾屿桐抱着小豆丁上楼进屋后,一看纪琛果然还在床上,只不过瞧上去很不高兴。 顾屿桐掀开被子上床:“好啦好啦,哥哥抱你睡觉觉。我们悄悄的,不要吵到你纪叔,他脾气可没哥哥这么好。” 小豆丁哭得睫毛湿湿的,咬着奶嘴趴在顾屿桐怀里,看得人心软软。 “啊爸……爸爸。” 顾屿桐揉捏着他脑袋上的小熊耳朵,帮他戴正了点,又摸摸他的胖脸:“唉算了,你叫吧。随你怎么叫。” 小豆丁其实是个很乖的小孩儿,哭闹也只是因为饿急了。 他这会儿被顾屿桐抱在怀里,不哭也不闹,乖乖地盯着顾屿桐笑,满眼只有顾屿桐一个人:“爸爸……爸爸。” 顾屿桐去扒拉纪琛:“你不要因为沈迟山对他有偏见,人小孩儿又没做错什么。你看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装的。” “他一岁都不到,怎么装得出来?” 纪琛啧了声,把小豆丁抓了过来,放在自己胸前趴着:“待好,别动,赶紧睡。” 小家伙愣愣地看着纪琛,口水从嘴里流出来,鼻子皱了皱,很快就瘪起嘴。小豆丁求救般看向顾屿桐,嘴巴瘪成type-c接口,口水也越流越多。 “口水别流我身上。” 小豆丁受不了纪琛冷若寒冰的语气,简直悲伤到了极点,挤了两滴眼泪要顾屿桐抱。 “不准过去。” 空气中的佛手柑信息素浓度变高了点。 纪琛捏起小熊口水巾的一角,胡乱给他擦了擦眼泪,结果把人家小豆丁脸上糊得全是口水和眼泪,小发雷霆地踹了纪琛一脚。 纪琛指着他,对顾屿桐说:“你看,我早说他是装的。” “你不招惹人家,人家会踹你?” 纪琛拍了拍小豆丁的纸尿裤,发出最后警告:“快睡。” 在顾屿桐感受不到的地方,佛手柑信息素越来越浓,小豆丁被这股味道熏得晕乎乎,用胖手揉了揉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挺有本事的嘛。”顾屿桐声音很轻地夸了纪琛一句。 “小事。”纪琛把打扰他办事的臭屁孩挪到床中央,捞起顾屿桐的腰,下床往沙发上走。 “干什么?不行!” “声音小点。”纪琛把他放倒在沙发上,特意把信息素调高了点,保证屁孩不会醒,随后欺身而下,“你很喜欢小孩?” 顾屿桐掀唇一笑:“我喜欢造小孩,不喜欢小孩儿。” “好啊。”纪琛轻按着顾屿桐马上就会变红的眼角,“这是你说的。” …… …… 这段时间,小豆丁每天都要和顾屿桐黏在一起,顾屿桐闲着也是闲着,也好脾气地陪着他玩。 原本冷清的别墅现在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屁孩玩具,小熊耳朵,小熊纸尿裤,小熊火车,小熊口水巾,小熊毛毯阿贝贝…… “沈迟山,你儿子我打算扔了。” “唉哟别介,帮人帮到底,我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再忍忍。” 挂掉电话后的纪琛扔了手机,刚想把头顶的小熊耳朵扯下来时,撞上了小豆丁委屈巴巴的眼神:“草。” 第242章 手上的动作被迫停住。 小豆丁今天穿着最喜欢的小熊衣服,趴在纪琛腿边咯咯咯地笑,口水流了纪琛一腿。 “别摘,多好玩啊。” 顾屿桐脑袋上也戴了一副小猫耳朵,凑到纪琛身后,拿出手机准备拍照:“笑一个。” 小豆丁爬上纪琛的腿,拽着他的衣服往上爬,似乎也想挤进来拍一张。 镜头聚焦—— 纪琛臭着一张脸,单手托举着小豆丁,顾屿桐嬉皮笑脸地按下拍摄键:“嘿嘿。” “啧,纪琛你脸怎么这么臭呢,好歹笑一个吧。再来一张。” 纪琛不是很乐意和这屁孩合照,顾屿桐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好了,我要拍了。” “三,二,一。” 按下按键的前一秒,顾屿桐动作迅速地凑近纪琛的脸,浅尝辄止地啄了啄他的唇角。 照片里。 纪琛微微瞪大眼,有些预料不及。 顾屿桐脑袋上的猫耳朵压了下去,笑嘻嘻地在亲纪琛。 小豆丁嚼着奶嘴,在佛手柑信息素的压制下晕乎乎地傻乐。 夜里,纪琛抱着顾屿桐,今晚小豆丁早早地就睡着了,并没有上楼打扰他们。 顾屿桐还夸他越来越懂事了,殊不知是纪琛白日里的信息素使得过猛,小豆丁招架不住,这才昏睡了过去。 “brat。”纪琛一边喃喃,一边轻抚着顾屿桐腿间的这块纹身,“上回讲到哪儿了?” 顾屿桐估计是玩累了,兴致并不高:“算了不说了,哪怕说得再多你下一次也还是会忘。”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要睡着了:“我也会忘,到时候我们俩又谁也不认识谁。” “不会。”纪琛跟他保证,声音不算大,但很让人信服,“下次换我来找你。” “下辈子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但我现在连你真正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纪琛低笑了两声:“你不是已经刻在那枚素戒的内壁了吗。” “纪琛?就叫纪琛?” “嗯。” “纪琛,你要记得我。” “好。” 第97章 寡嫂 “据国外媒体报道,一架私人直升机于12号傍晚在z州不幸坠毁,机舱内载有我国s市航商总会的会长陈谨誉先生,目前,陈先生和舱内另外三名助理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有关消息称,这次飞机失事系人为导致。” “知情人士指认称,策划和实施这起事故的人正是航商总会的二把手——秦飏。据透露,当年这位秦总和陈谨誉有过不小的过节,这很有可能是场商业内斗。” “具体详情警方当前正在调查中……” 灯光昏暗的接待室里,电视屏幕正亮着微弱的光。 餐桌前,一双骨节匀称的手持着餐刀,正一丝不苟地切割着盘中沾着血丝的牛排。 “大嫂。” 有人走上前,解开西装扣,将沾带着alpha信息素的黑色外套搭在了omega身上。 alpha的手隔着外套,去握omega的肩:“大嫂,会长这次恐怕凶多吉少。您……” 与其说是示好,不如说是求欢。 omega对此置若罔闻,切下一块牛排正准备送入嘴中—— 这时。 另一名alpha也走上前,动作更为僭越,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俯身,咬下了omega餐刀的这块肉:“大嫂,好歹也看看我们吧。” omega停下咀嚼的动作。 几个alpha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omega握住餐刀,猝然发力,猛地往盘中一插! 瓷器碎裂的声音乍起,碎片四溅,那柄银质的餐刀稳稳地钉在了餐桌上! 顾屿桐扔了手里的刀,随意一掷,起身。 他转过来看着这些虎视眈眈的alpha,摘了肩上搭着的西装,捏起一角擦擦嘴,扔给了刚刚说话的那名alpha。 “大白天发什么情?” “对不起,大嫂。” “你。”顾屿桐蓦地一笑,抬手指了指他,“你跟着你大哥的时间不算短,他尸骨未寒,你就已经开始算计起我来了?” alpha握紧手里残余着他体温的外套,嗅了嗅:“大嫂,我们也是为您打算。会长已经失踪三天了,这事儿少不了有秦飏的手笔,他的做派您是知道的,下一个恐怕就是您。” 另一名alpha也凑近了,放缓语速:“听说他早就对您有非分之想,万一您落在了他手里,那大哥泉下有知得多伤心啊。” 空气里弥漫着alpha们的信息素味道,互相交织,彼此争斗。 这些人是陈谨誉身边的得力干将,说是心腹也不为过。 “落你们手里他就不伤心了?” 顾屿桐含糊笑了声,拿起椅背上的大衣穿好,往外走,“收收你们身上的臭味,熏得鼻子疼。” 会议大厅中央放着一张圆桌,众alpha围坐在一起,见接待室的门终于开了,正准备站起来迎接,却在看见来者是个omega后又都坐了回去。 “这就是会长公司的第二股东,控股多达20%,但怎么是个omega?” “以为是个厉害的,没想到只是个情妇。” 今天是陈谨誉出事的第一次航商会议,出席的都是要么总会的主干成员,要么是跟着陈谨誉当年起家的那部分老人。 会长出事,当然需要陈家派人出来主持场面。 第243章 “竟然是个omega?” 桌上很快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我的性别与此无关。”顾屿桐没有坐下来和他们闲谈的必要,看了眼说话人,“但如果我是alpha,绝对坐得比你这个位置高。” “会长出事,我相信诸位的心情肯定都和我一样。背后原因警方正在调查,会长下落不明,搜救人员也还在积极搜寻。在警方确认谨誉死亡前,请在场的各位把心都揣回肚子里,不要道听途说。” “更别想着背地里搞什么把戏。” 会堂内鸦雀无声,alpha们挑的挑眉,摸鼻子的摸鼻子。 顾屿桐不需要揣度这些人的心思,也无所谓他们是否有二心。 他的目标不是这些人。 他的目标对象……另有其人。 【宿主您好,恭喜您进入最后一个世界!】 【本世界前情提要:商会会长陈谨誉飞机失事,秦飏被指为幕后黑手。他曾经是陈谨誉手底下的得力干将,逞凶斗狠,野心勃勃,一直企图将陈谨誉取而代之,更对陈谨誉身边的omega爱侣——您,觊觎良久。】 顾屿桐面色如常,表情没有波澜:【ok。这次的攻略对象就叫秦飏?】 【是。】系统补充道,【本世界不作其他限制,不论您主攻的是反派感情线还是事业线,只要将反派黑化值提升至100%即可通关。】 对此,顾屿桐表示驾轻就熟。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本世界共有两位宿主:您和宿主江闻夏。宿主江闻夏绑定了“感化危险反派”系统,做的任务与您截然相反,他将成为您本次通关的最大阻碍。】 顾屿桐并未对此表示出太大的抵触,反而笑侃道:【感化,他打算怎么感化?走传统那套,用爱和温暖打动一个泯灭良知的反派?】 他的记忆已经被清零,要想重新记起来,这个世界是最后的机会。 系统提醒道:【如果本世界任务成功,您将会被传送至现实世界,从此恢复正常生活;如果失败,您存在的一切痕迹将被系统抹杀。这是最后一次挑战,也是您的最后一次机会。】 顾屿桐问他:【那我的记忆呢?】 【若任务成功,系统将恢复您的所有记忆。】 【任务正式开始,系统在此预祝您一切顺利、成功通关!】 …… “秦飏不知所踪,目前警方还在追捕。现在情况特殊,出于对您安全的考虑,要不干脆我们送您出国?” 会议结束后,一群人把顾屿桐送出会议厅。 送到楼下后,陈谨誉身边的特助给顾屿桐撑起伞:“无论陈总现在身在何处,他都不会想看到您出一点事儿。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不惜代价保护您的安全。” 天已经黑了,隆冬时节,雪下得格外大。 “秦飏。” 顾屿桐暗自咂摸了一遍这个名字,坐上了车后座。 车上还坐着对顾屿桐动手动脚的那两名alpha,实话实说,陈谨誉身边不止这两人觊觎这位大嫂。 包括秦飏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蠢蠢欲动,只等警方宣布陈谨誉的死讯那一刻到来,便会饿虎扑食般凑上跟前,将这个风流貌美的omega彻底拆吃入腹。 司机手握方向盘,看向后视镜:“顾先生,我们现在去哪儿?” 顾屿桐能感受到车内暗流涌动的信息素,开窗通了通风:“你们布置的灵堂在哪儿?” 虽然官方并未直接宣布陈谨誉死亡,但所有人都了然于心,直升机失事坠海,不死也残。 这些手下急着布置灵堂也情有可原。 毕竟只要陈谨誉一死,不管是他手底下的业务还是他床上的顾屿桐便都唾手可得了。 “秦飏现在彻底脱离了公众视野,嫂嫂,您要是再不走,万一被他盯上……” “去灵堂。” “我们理解您此刻悲痛的心情,但您现在去大哥的灵堂,这未免太过招摇。秦飏保不准就在那儿蹲您呢。” 顾屿桐阖眼休息,忽地笑了声:“一个beta,值得你们警惕成这样?” 得了顾屿桐的笑眼,一众alpha的态度也轻佻起来: “嫂嫂您是不知道,早些年间他做的事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要不是大哥,他秦飏能有今天吗?结果他倒好,公司上市后直接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比谁都厉害,为了坐上商会那头把交椅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嫂嫂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他碰您一根手指头的。” 车辆迅速启动。 顾屿桐敛住笑,轻飘飘瞥了眼他们:“灵堂是谁做主布置的?” 原本活络的气氛又回到原点。 见没人敢回话,顾屿桐挑挑眉,以示不再追究:“等会儿去拆了。” “可是大哥他已经失踪整整三天了,警方派去的搜救队一点消息都没有,估计结果也不会太乐观。” 顾屿桐往椅背上一躺,露出滚动的喉结,他索性挑明他们的意图:“想上我也不是不行,但难道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你们大哥都还没死,灵堂就布置上了?” “嫂……” “一口一个大嫂叫得比谁都好听,实际上一个两个想上我都想疯了吧。” 顾屿桐解开胸前的纽扣,想呼吸点灌进来的新鲜空气。殊不知,这个动作在这些alpha眼里看来极具x暗示。 “拆了灵堂,收起你们的那些心思,接着等警方消息。” 第244章 “至于秦飏……可以会会。” * 灵堂的布置很肃穆,整座会场显得十分安静,而陈谨誉的电子遗像正摆在一堆花篮的正上方。 棺椁里没有遗体,只是象征性地放着几件陈谨誉的衣物。 “拆了。” 顾屿桐下达命令后,一行人开始撤走场地内和陈谨誉相关的物件。 收拾到最后,灵堂里的人越来越少,逐渐只剩下顾屿桐一个人。 直到最后一个花篮被人挪走。 “啪”地一声,整间灵堂的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灭掉了。 “不想我吗。” 漆黑的灵堂里,冷不丁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 供桌前,顾屿桐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周围的自己人已经一个不剩,整座灵堂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似乎完全与外界隔离开来。 这样的场景,如果不是闹鬼,只剩下一种可能。 “秦飏。” “叫我什么?” 在这个世界,位高权重者通常习惯且擅长使用信息素来进行胁迫弱者,但身后这个男人的身上却没有半点信息素的味道。 即便如此,男人周身的压迫感也照样不容忽视。 “再叫一遍。” 被剥夺视觉的滋味并不好受,安全感极度匮乏的情况下顾屿桐只能听声辨位。 “……秦飏。” 他稳住声线,边喊边往供桌边靠,偷偷摸出打火机:“装神弄鬼有意思吗。有本事找上门来,没本事开灯?” 顾屿桐转身点着了供桌上祭祀的蜡烛,举起烛台,微弱的亮光照清了来者的脸。 是一张英毅到显得冷峻的脸。 “你……” “我什么我。问你话,我是谁。” 秦飏扣住他的手腕,高举过头顶,滚烫的蜡油顺势滴落下来,砸在了秦飏的手臂上。 “你是谁?”顾屿桐就着这样被人挟持的姿势,混不吝地笑了声,“我倒要问问你我是谁?” 他坦荡荡地盯着秦飏的眼睛,“这里,陈谨誉的灵堂。我是他的谁,这点不需要我跟你强调吧。” 顾屿桐听见他暗骂了声,随后忽地腾空而起,下一秒就被秦飏抱上了供桌:“……你放肆!” 更多的叫骂来不及喊出口,嘴就被秦飏狠狠地堵上了! “……唔!!” “我放肆?你我之间,再放肆的事情我也对你做过。” 男人目露凶光,唇间吮咬的力道重得像是在泄愤。 明明顾屿桐闻不到一点信息素,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强势的压迫感。 唇齿磕碰间,痛感也蔓延开来。 秦飏仍然紧握着他的手腕,被烧融的蜡油不断滚落下来,刺痛着二人的肌肤。 顾屿桐被痛得打了个激灵,甩开烛台,猛地踹开秦飏:“这里是灵堂,我是陈谨誉的人。就算他死了,那也轮不到你!” 秦飏舔了舔被顾屿桐咬破皮的嘴角,抬起手背擦去血渍:“再说一遍。” “我说你我素不相识,我就算要找下家,也轮不到你一个beta。” 系统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黑化值提高10%~真有你的~】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秦飏的声音发沉,当着顾屿桐的面一叠叠挽起衬衫袖,逐步靠近,“‘你是陈谨誉的人’,顾屿桐,你特么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屿桐被逼到供桌边沿,退无可退,不正经地笑:“几次三番地问这样的问题,你是想让我提醒你,我是你大嫂吗?还是觉得你我这样一问一答,显得特别背德特别刺激啊?” 秦飏裸露在外的那截小臂,盘踞着狰狞的青筋。 理智彻底出走。 原本应该好好和顾屿桐解释一番的他选择了一个更为直接粗暴的方式。 “原来这里是陈谨誉的灵堂啊,大嫂不说我都忘了。”虽然秦飏是个beta,但体格和力气却并不在alpha之下,他轻而易举地反剪住顾屿桐的双手,拷在身后,把人翻个面压在了桌上。 秦飏拾起烛台,去照供桌前、陈谨誉的挽联:“都写了什么,念给我听听。” 顾屿桐因为被按在桌上,所以呼吸困难,说话也含糊:“他妈的……” 呼吸不畅的缘故让顾屿桐被迫暂时妥协,他艰难地借着秦飏施舍的灯光,去念陈谨誉的挽联:“身逝……音、音容……” 秦飏冷冰冰地发号施令:“好好念。” “……身逝音容宛在。” “还有呢,接着念。” “妻顾……顾屿桐,泣挽。” 陈谨誉的黑白遗像还静立在二人面前。 秦飏淡淡地扫了眼顾屿桐嘴里的这位“亡夫”,不太客气地从后钳住他的下巴,逼迫他仰头看着陈谨誉的遗像。 “念得真动听。想要我给你点奖励吗?” 秦飏恶意满满地补充道:“就在这里,在这张供桌上,当着你所谓‘亡夫’的面。” “秦副会长,您真有意思。”顾屿桐咳了两声,笑笑,“我要是您,早卷铺盖跑了。谨誉的飞机失事,所有人都以为是您干的,您倒好,非但不跑,还上赶着来他的灵堂凑热闹。你不怕被抓啊?” 秦飏反问道:“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干的,我跑还有用吗。” “不愧是秦副会长,有胆量。” “过奖。”秦飏放下烛台,捞起他的腰把人翻到正面,导致顾屿桐的肩猛地砸在了供桌上。 第245章 “嘶!” 顾屿桐紧咬着牙,如同被激怒的兽,正准备抬脚踹人时,被秦飏先一步预料到,从而扣住了脚踝。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秦飏对于顾屿桐的任何反抗动作都能做到了如指掌。 “我再问最后一遍,我是谁。” “秦飏也好,副会长也罢,我特么管你是谁。对我而言,每天巴巴舔上来的男人就像过江之鲫,难道我还要挨个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吗?” “好啊,好得很。” 灵堂里,微弱的烛火是唯一的光源,一片静寂中,骤然响起一阵衣料撕碎的声音! 秦飏控制住挣扎起来的顾屿桐,强压怒火:“实在想不到我是谁没关系,大把的法子帮你记起来。” 剧烈争执间,桌上祭奠的供品被横扫下桌,摔了一地。 顾屿桐虽然急于完成任务,但并不想在这方面吃任何苦头。 当对方以碾压性的力量将他扑倒在桌面上,饶是再游刃有余也不自觉会慌神。 顾屿桐抵死反抗:“……你今晚在这儿闹出的动静这么大,说不准警方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秦飏这人似乎能洞悉他的所有内心活动,他终于露出点愉悦的表情: “现在知道怕了?” 顾屿桐的手腕被攥得通红:“秦飏,该害怕的人是你。” “是吗。”秦飏慢条斯理地下移指腹,滑过喉结、锁骨,来到刚刚被撕开的衬衫领口,“顾屿桐,你撒谎的本事还是不见长。都抖成这样了,还嘴硬呢?” 顾屿桐不甘落败,回击道:“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难道你很了解我吗?” 秦飏在被一点点激怒,顾屿桐可以确信这点。 他虽然很不想再和这样的人聊下去,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和他继续说话或许才是拖延时间的最好办法。 动静这么大,警方肯定会有所察觉。 顾屿桐只需要撑到救援赶到,就能暂时摆脱他。 秦飏说:“世界上,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你。” 这话莫名耳熟。 但顾屿桐没有多想,而是继续拖延时间。 顾屿桐仰躺在祭奠用的供桌上,发丝凌乱,笑了:“这话你自己信吗?” 秦飏俯身低头看着他,眼神发沉,如同风暴来临前短暂的平静:“看来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副会长。您该不会要说,我和您很久之前有过一段,您对这段感情始终视若珍宝,并且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吧?这套也太俗了,大把的男人对我这么说过,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秦飏怒极反笑:“顾屿桐,真有你的。” 两人面前,陈谨誉的黑白遗像突然间倒了下来,反扣在桌上! 他态度暧昧地撩开顾屿桐那被撕开的领口,语气不温不火:“老公都能认错。”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秦飏过于强横,顾屿桐的气势明显比刚开始低了,“少给我动手动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一个beta都能发q。” “beta?beta又怎样。”秦飏的指腹探进他的领口,“你想试试看吗。” 顾屿桐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愤愤地瞪着秦飏,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绝佳的扳回一城的办法。 “我警告你,陈谨誉可还没死。” 秦飏的动作顿住。 “陈谨誉”三个字显然是激怒秦飏的关键。顾屿桐嗤笑了声,随他摆弄:“谨誉和我之间感情深厚,绝对不是你这样的外人可以插足的。这点不需要我证明吧。” 秦飏的眼神又冷了点。 “哈,生气了?” “还有让你更生气的,想看看吗?” 果然又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黑化值激增中,当前数值为25%~】 “你把我的衣服撩起来看看呢。” 秦飏已经彻底沉默下来,灵堂里只剩下顾屿桐哄诱般的声音。 两枚银钉在烛火照射下发着金属光泽。 “这是以前在床上他亲手给我钉的。” 第98章 皮痒 冷白肌肤上穿刺了两枚银钉。 白、红、银三色刺激着秦飏的眼睛,他揪起顾屿桐的衣领,把人提到眼前:“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顾屿桐嗤了声:“和你有开这种玩笑的必要吗?” 终于,灵堂外传来了警笛声。 这回换顾屿桐握住秦飏的手腕,眸色极浅的眼睛在黑暗里像是狡黠的黑猫。 他凑近秦飏,鼻息交接:“你想怎样泄愤我都无所谓,但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动作快,还是警察动作快。” 秦飏抬正他的下巴,眉尾一挑: “原来故意激怒我是打算拖延时间等警察来。顾屿桐,你很怕我啊。” “那如果我说,警察是我叫来的呢?” 门打开,果然是警察:“都别动!” “下次见面,好好想想我是谁。”秦飏松开了顾屿桐,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 灵堂供电恢复,所有灯骤然亮起,闪得顾屿桐眼睛刺痛。 “顾先生,您没事吧!!刚刚秦飏的人拦着不让我们进去,我们都快急死了!他被把您怎么样吧?!”陈谨誉留给顾屿桐的特助冲上前扶稳他,上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等顾屿桐的眼睛适应后,他缓缓睁开眼:“……不用大惊小怪,我没事。” 警察已经控制了秦飏,正带着他往外走。 第246章 行至门口时,秦飏回头看了眼他。 这是顾屿桐第一次看清楚这人的五官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硬冷,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顾屿桐喃喃:“……他就是秦飏。” 张特助惊魂未定,看着秦飏被警察带走:“还好警方来得及时,要不然真得出事。” 顾屿桐摇头:“不,警察是他叫来的。” 张助理很困惑:“他这是要自首?” “谨誉的事和他没有关系。”顾屿桐裹紧大衣,看着秦飏走远,直到坐上警车,“他这是在主动配合警方调查,为的就是告诉全世界,他秦飏和这件事半分钱关系都没有。” “您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张助理没有就此继续和顾屿桐探讨,而是一路护送他出门,送上了车。 在回老宅的路上,顾屿桐问:“会长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也是好事。”顾屿桐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上,反而脑海里全是秦飏刚刚说过的话,他犹豫片刻,问张助理,“……我和秦飏打过什么很深的交道吗?” 在系统给出的剧情里,顾屿桐对秦飏的定义仅仅只是那些疯狂的追求者之一。 但秦飏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暗示,他们很熟,关系很亲密。 张助理几度张嘴,频频去观察顾屿桐的眼色,最后豁出去般说道: “顾先生,您、您和这些人的关系何止是一般啊。” 顾屿桐自己也觉得奇怪:“这些人?” 助理只当顾屿桐是追求者太多,所以难免忘性大。他踌躇半刻,把话说完:“对于这些企图巴结和讨好您的追求者,您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来者不拒。 这个词很委婉很暧昧。 “包括秦飏?” “您的私事我们没有过度干涉的权力,因此我并不知情。但秦飏无论长相还是性格,的确是您从前最喜欢的那一类。所以……” 适时的停顿有时候能比直白露骨的戳穿更有表达效果。 难怪那些alpha上来就摸他。 原来这是个风流野性的omega。 顾屿桐微微错愕,直呼本色出演,但表面上仍波澜不惊:“这些事情谨誉也知道?” “会长一直都是知道且默许的。”张助理一脸心疼,认为他今晚是被吓坏了才会问出这么多理所当然的问题,“会长从来都不拘束您,也很尊重您的意愿,这是您和会长刚在一起时就达成的共识。” 他总结道:“会长是个很好的人。” 顾屿桐定了定神:“……确实,确实很好。” 这么一来,秦飏说的那些话也就不算奇怪了。 可能是秦飏之前确实和原主有过一段,所以才会上来就啃他的嘴。 不像个beta,倒像只易感期的疯狗。 * 这只疯狗果然像顾屿桐猜测的那样,顺利通过了警方的筛查,成功自证清白。 但顾屿桐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到他。 陈家老宅的门口。 “这是您的抑制剂。”张助理拿出omega抑制剂,在顾屿桐出门前交给他,“顾先生,江闻夏是什么人,怎么您突然要找他?” “没什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您想找人派我们去就是,何必亲自去这一趟?更何况再过几天就是您的发热期,现在天色又快黑了,实在不适合在这样的时间点出门。” 顾屿桐接过抑制剂,安抚他:“没事,不用担心。” 江闻夏的任务既然是感化反派,就势必会先想尽办法接近秦飏,自己一定要赶在那儿之前阻止他。 手机震动,有电话打来。 “喂,嫂嫂。”打电话来的是那天动手动脚的alpha,他是陈谨誉公司的财务总监,叫杜景,“您前些日子让我们去调查的人,就那什么江,最近秦飏身边确实有这么个人,我们给您找着了。您看是您自己过来,还是我们给您送过去?” 杜景语气轻浮,短促地笑了声: “您身体抱恙,按理来说应该我们把人给您送过去,但现在天色还早,您看要不您亲自过来酒店一趟?” 张助理小声劝阻:“顾先生,杜总监平时看您的眼神就不对劲。会长手底下几个信得过的兄弟里,属他行事最狠辣,这个时间点他叫您去酒店,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杜景那头像是在ktv包厢里,声音嘈杂:“听说您要找的这人是个十八线小明星,omega,长得带劲,正缺个金主。正巧秦飏刚洗脱嫌疑从里边儿出来,那些想巴结他的人都忙着给他接风,吃的吃饭,送的送人,这姓江的今晚要是送到秦飏床上去了,我们可就没办法给您抓人了。” 他连哄带骗,放柔语气:“大嫂,您可得快点过来啊。” 顾屿桐对张助理的劝阻置若罔闻:“在路上了,地址发我。” 张助理极不赞同:“顾先生……” “没事,你们在酒店楼下等着我。有事会叫你们。” “……好吧。” 杜景发来的地址位于s市核心地段,是秦飏名下的酒店。 顾屿桐抵达滨江酒店时,天已经黑了。 “顾先生,注意安全。” 杜景的那点意图明晃晃写在脸上,顾屿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待会儿只能见机行事了。他对张助理说:“待会儿我要是给你发消息,你们就立刻赶上来。” 第247章 “好的。” 滨江酒店装潢富丽,出资不菲。 在秦飏的地盘,顾屿桐莫名感到一阵压迫感,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灵堂里那个猝不及防的吻,与其说那是个吻,不如说是啃咬,总之这人的吻技真的差得离谱。 脾气更是一点就着。 进了电梯后,顾屿桐去兜里找抑制剂,翻了半天发现自己兜里空空如也。 肯定是来的时候落车上了! 他走出电梯门,准备折返回去拿,刚一踏出去,迎面看见一大群人跟着秦飏往电梯这边走。 “秦总,您这边请。” 秦飏一身黑,高挑惹眼,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顾屿桐像被掐住后颈的猫,窝囊地撤回腿,老实地躲回了电梯角落,顺带把毛衣领拉高,遮住了大半张脸。 秦飏带着人走了进来,电梯门关上。 他虽然是个beta,但手腕强硬,狠绝无情,在s市的航运业地位甚至鲜少有alpha能企及,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秦总,今晚都是自己人。我们安排了点小节目,希望您玩得尽兴。” 幽闭空间里,秦飏的气场让人感到窒息。 狭小的电梯箱内有两三个alpha,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不算太浓,但对于此时此刻的顾屿桐来说却是格外要命的催化剂。 “先生,您去第几层?” 站在按键前的助理出于好心转身去问藏在电梯角落的顾屿桐。 被注意到的顾屿桐把脸埋在毛衣领里,软蓬蓬的碎发把眼睛遮了个七八分。 原本就在发热前期的顾屿桐受到好几个alpha信息素的影响,显得有些失态。他提高毛衣领,好掩盖住发烫的脸颊,含糊不清道:“二、二十七层。” 秦飏在看手机,似乎并没有闲心思去管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助理帮顾屿桐摁了键,之后并没有再多攀谈。 楼层逐渐升高,顾屿桐感觉越来越热,原本一直压抑着的信息素也不断往外泄。 “……什么味道?” 有人问了出口,电梯箱内的alpha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了几眼。 白兰地辛辣热烈的信息素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醺得alpha也跟着微微失态。 秦飏还在,几个alpha不敢闹事,一直艰难隐忍着。 空气里,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相互交缠,在秦飏察觉不到的角落彼此诱惑。 “一个两个的发什么情。” 秦飏不耐烦地开口,放下手机,他察觉到alpha的异样,透过眼前镜面的电梯门看了眼角落里那个不知克制的罪魁祸首omega。 他语气恶劣:“你是做这个的?” 被羞辱的顾屿桐忍下和他动手的冲动,因为怕被认出来而把脸埋得更深,快速摇了摇脑袋。 “那就把你的信息素收好。” “嗯……” 原本是想老实回应,没想到尾调一拐,倒显得像是献媚般的邀欢。 alpha们原本就被刺激得血脉偾张,听到这声动静后更是难以自持。 秦飏是beta,不受信息素影响,冷眼以待。 他微微眯起眼,透过面前的镜面去观察这个不知死活的omega:“把脸抬起来。” 顾屿桐使劲用领子把声音捂住,咬牙道:“抱、抱歉。” 秦飏不肯罢休:“脸,露出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这还是秦飏的地盘,实在不适合硬碰硬。 秦飏的耐心有限,这么耗着不是办法。 就在顾屿桐进退维艰之际,电梯终于抵达二十七层。 门开了。 顾屿桐几乎是仓皇地拨开面前的alpha,直奔电梯门外去。 路过秦飏身侧时,不料他往中间一站,刚刚好挡住了顾屿桐的去路,而且大有不开口跟他求饶就不让人走的架势。 顾屿桐急着出去,两只手提着毛衣领,低低地垂着头。 半晌,他妥协开口:“先生……麻烦让一让。” 秦飏将眉一挑:“挡到你了?” “……嗯。” “是吗,我没看见你。”秦飏轻飘飘扔下这句话后,毫不愧疚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顾屿桐低垂着脸,尽量小心不和他发生多的肢体接触,可由于秦飏留给他出去的空间真的很窄,最后还是不留神挨到了秦飏的胳膊。 秦飏微微勾唇,顺势拽了拽他的衣摆。 害得顾屿桐往前跌去。 正常人摔倒都应该用手撑地,秦飏也是这么以为的,谁料顾屿桐过于固执,两只手硬是牢牢地遮着脸,最后活生生把额角磕流了血。 “你……!” 秦飏瞳孔一颤,阔步上前准备去拉他。 结果被人家猛地撞开。 顾屿桐又难受又生气,简直恨透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他朝走廊拐角走去,远远地把秦飏落在了后头,没再去管他。 “哟,大嫂,您这是怎么了啊?” omega一旦陷入发q热就容易丧失理智,顾屿桐本来应该即刻下楼去找张助理要抑制剂,但当杜景的声音出现在身后的这一刻,体内的欲.望代替他做出了抉择。 “给我……” “给您什么?” 杜景是个alpha,不会不清楚顾屿桐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单手抱起顾屿桐,推开了房间的门,故意逗他:“您想要什么您得和我说啊,话只说一半我怎么听得懂呢?” 第248章 “人……江、江闻夏,我要见他。” 杜景把人放倒在床,摘了领带:“在这儿呢,您看看您身边躺着的这个是不是?您问问他?” 顾屿桐白费力气地挣扎了一番,迷迷糊糊地看清楚了房间内的人。 alpha除了杜景之外还有两人,床上还有个深陷发q热的omega,他拖着又热又软的身体往顾屿桐身上贴:“顾先生,我姓姜,您叫我闻夏就好。” omega身上□□,雪白细腻的肌肤上全是咬痕,他媚眼如丝地望着顾屿桐:“只要您愿意和我们一块儿玩,您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 杜景玩味地笑笑:“怎么样,嫂嫂,这是您要找的那个江闻夏吗?” “妈的……你特么骗我。” “您先别生气啊,待会儿您上赶着谢我们估计还来不及呢。”杜景欺身上床,去脱顾屿桐的外套,“大嫂您就别装了,您要是真不愿意,会过来找我吗?” 这是实话。 陈谨誉会长身边有个容貌昳丽的omega,性格野、玩得开,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 顾屿桐秉着最后一丝清醒,说:“抑制剂……给我抑制剂。” 杜景拿出一条黑色蕾丝眼罩:“好,我们玩个小游戏,您赢了就给您抑制剂,怎么样?” 顾屿桐的双眼被蒙住,浑身像是烙铁一样滚烫,脑子也烧得糊糊的。 耳边只有杜景引诱般的声音:“我们来玩猜猜看,规则是您不准用眼睛看,只准用嘴猜。猜对了我就把抑制剂拿出来。” 他用手指按了按顾屿桐湿润的唇:“这是什么?” “……手指。” “真乖,再猜。”在发q期的折磨下,顾屿桐难得温顺起来,杜景的心情很不错,抽出皮带轻轻拍了拍他的嘴,“这个呢?” 顾屿桐刚想作答,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阵搏斗声。 “杜景……给我抑制剂。”他神志不清,连滚带摔地跌下了床,“快给我抑制剂!” 黑色蕾丝眼罩遮挡了大部分视线。 顾屿桐迷茫地抬头看去,眼前站着一个高大黢黑的身影。 “杜景……” 眼前的男人并未作答,顾屿桐被原始本能操纵着,不自主地往男人身前靠去。 男人往后一退。 顾屿桐膝盖发疼,腿一软,直挺挺摔向了男人。 由于两人姿势原因,顾屿桐扑向男人膝盖的时候,脸被什么东西硌了硌。 顾屿桐舔了舔唇,嘴角勾起:“猜到了。这是你的——” 没等顾屿桐把话说完,面前的男人猛地拽掉了他眼前的蕾丝眼罩,一张冷峻的、盛怒的、不近人情的脸赫然出现在了顾屿桐眼前。 完蛋。 “秦飏……怎么是你?” 秦飏恨铁不成钢地扣住他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你就这么……” 皮痒?欠.操? 秦飏深呼一口气,敛了敛怒意,换了个委婉的说辞:“就这么缺男人?” “嗯……?”顾屿桐其实很想跟他打一架来着,但双腿瘫软,四肢无力,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 秦飏环视了一圈房间的布置,看着被揍倒在地的几个alpha,又看了眼床上被吓得不轻的omega,他刚压下去的怒气又急剧飙升: “顾屿桐你……胆子不小啊。”他额角突突,指着床上那个没穿衣服的omega,“这么多人,我要是不来,你又想玩什么?!” “什么……”顾屿桐迷迷瞪瞪,眼里水蒙蒙的,白皙清透的脸像是发烧一样的红。 “装什么傻?难怪刚刚在电梯里遮遮掩掩的,不敢露脸,原来是做贼心虚。” “所以……电梯里、你是故意的。”顾屿桐捂着额角的伤口,愤恨地瞪着秦飏,“你故意把我绊倒,害得我破了相!” 这样的眼神在秦飏看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倒显得像是在嗔怪和撒娇。 他看了眼还倒在地上的顾屿桐,终于还是心里一软,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啧,我看看伤口。” “我跟你很熟吗,你别碰我。” 分明是顾屿桐先贴上来的,却恶人先告状,没好气地呵斥道,“你别装什么好人,你和杜景,和这些alpha都一样,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都一清二楚。赶紧放开我,我要抑制剂……!” 秦飏蹙眉,挥挥手:“把这些人都赶出去。” 等房间里的alpha和omega都被秦飏的人带离后,秦飏脱了外套给顾屿桐披上,蹲下来:“可以给你抑制剂,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爱过爱过。” “……” “老实点。”秦飏钳住他的肩膀,沉下语气,“还记得我是谁吗?” 房间里没了alpha信息素,顾屿桐显得很急躁。 他渴切地舔舔干涩的唇,牛头不对马嘴道:“可能……可能我们之前的确上过床,也确实有过一段,所以看在这个的份上,你给我抑制剂吧。” 秦飏:“……”看来是真的忘了。 他烦躁地拎起顾屿桐,一把抗在肩上,火气冲冲地往外走。 今晚的接风宴被顾屿桐搅得一团糟,然而这并不是惹恼秦飏的根本原因。 “我真的不记得你了,你放我下来……” “你只是个beta,给不了我现在想要的,你要么放我走,要么给我抑制剂……” “闭嘴!” 秦飏一把拉开后车门,把烧得滚烫的顾屿桐塞进后座,然后自己坐了进去。 第249章 司机战战兢兢:“秦总,去公司还是去哪儿?” “医院。”秦飏气息紊乱,平复着呼吸,“去精神卫生中心。” “去你的……”顾屿桐被秦飏控按在怀里,只能徒劳地反抗,“我脑子没问题,该去看精神病的人是你!” “把嘴闭上。” “哪有不给艹就把人关精神病院的道理!” 第99章 色气十足 “你好,配合吹下酒检。” 路口前,司机刚把车窗放下来,一股馥郁的酒香便从车内冲决而出。 交警蹙眉。 好在司机吹气后显示正常,交警又往车内看了眼,随后放行。 车后座的omega发热期被迫提前,白兰地味的信息素正肆无忌惮地散发着,渴切地寻找着alpha的安抚信息素。 秦飏控制住怀里作乱的某人,低垂眼看着他:“信息素什么味道?” “……给我。” 秦飏掐住顾屿桐的腰,让人跨坐在腿上:“说清楚你要什么。我还是抑制剂?” 辛辣刺激的酒香味企图撩拨这个不为所动的beta,邀请他共沉沦。 可秦飏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语气也很冷:“不说清楚不给。” 顾屿桐的脸颊浮起一片潮红,语气温吞:“不要抑制剂……” 秦飏淡淡地“嗯”了声,循循善诱道:“不要抑制剂,那要什么?” “要alpha。”顾屿桐像是年糕精一样,黏在身上甩也甩不下来,偏偏说的又是最气人的话,“给我信息素啊,快点。” “……没有。”秦飏压着火气,任由他揪着衣领索要信息素。 顾屿桐迷茫地看了眼他,大脑缓慢地思考着:“没有信息素你抱着我干什么……” 秦飏眼神暗了又暗,索性把人从腿上放了下去。 刚放下来没一会儿,顾屿桐又蛄蛹着爬了上来,惨兮兮地嘟囔着:“信息素……给我信息素……” 受发.情热的支配,顾屿桐眼底雾蒙蒙的,眼尾很红,掌心也很烫,缠着人的时候像是一只刚出炉的年糕精。 顾屿桐貌似已经彻底昏了头,认不清眼前这人是谁。 秦飏咬牙道:“你知道你自己这副模样有多么……” 欠.操?皮痒? 秦飏再一次忍住那些腌臜的下流的词,铁石心肠地又把人放了下去。 接二连三被狠心拒绝的顾屿桐显得很无措,天底下竟然有他使劲浑身解数都勾引不到的男人嘛? 他锲而不舍地爬上秦飏的大腿上坐好,搂住他的脖子:“我的信息素是白兰地酒味,你不喜欢么……” 秦飏故意后仰脑袋,闷笑一声,不回答他。 “好吧。”顾屿桐也学着他的语调闷笑了声,低头舔了舔他的喉结,“我可以……我可以让你临时标记我。” 秦飏眼神倏地一变。 顾屿桐故作委屈地垂着眼,盖住眼底玩赏的神情:“即使这样也还是不愿意给我信息素吗?” 秦飏握住顾屿桐的脖颈,遏制他的一切挑逗行为,冷眼以待:“现在是个人都能标记你了,是吗?” 【检测到黑化值升高至35%……请宿主再接再厉!】 脑海中冷不丁出现这么一道声音,让顾屿桐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些。 他被掐得有点难受,看清了面前秦飏的脸。 “……”顾屿桐被窒息感逼出生理性眼泪,他滚动喉结,去摩挲秦飏粗粝的掌心,混不吝地笑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陈述的语气。 秦飏冷声质问道:“刚刚那个姓杜的也喜欢你,陈谨誉也喜欢你,难不成你也都能一一给他们标记?” 顾屿桐并不正面回答,含混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给他们临时标记过?” 【黑化值持续升高,目前已达40%……】 “生气了?” 顾屿桐任由他扼住脆弱的脖颈,微眯着眼,殷红的眼尾挑着玩味的笑,这模样色气十足。 秦飏掐狠了些:“你的这些伎俩我都腻了。” “……唔。”顾屿桐很配合地痛哼了声,“是吗?” “你要是真腻了,怎么会还抱着我?” 秦飏想了想,于是真的松开了他,第三次把人从腿上推了下去。 顾屿桐愣住,像只被抛弃的可怜狐狸。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这男人真的心狠至此,竟然一点都不为所动。 倍感挫败的顾屿桐试探着去拉拽秦飏,结果男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真生气了?” 顾屿桐不死心地一次次往秦飏怀里蹭,却一次次被推开。 车辆行至后半程时,车内的白兰地信息素已经浓到顶点。 司机频频去看后视镜,出于安全考虑对秦飏建议道:“……秦总,omega发.情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抑制剂注射,很有可能会引起高热。您看,要不要我下车去药店买两只抑制剂先应付应付?” 秦飏的胳膊被顾屿桐缠住,顾屿桐长腿一迈,再度骑在了秦飏腿上。 omega急躁而毫无章法的索吻,终于让秦飏的心情好了点。 他态度从容:“先等等。” 时而清晰时而沉沦的omega饱受发热期提前的折磨,迟迟得不到alpha信息素的安抚,只能可怜巴巴地求助这个态度恶劣、斤斤计较的beta。 “谁是你老公?” “……陈谨誉。” 第250章 秦飏微不可查地“啧”了声,拍拍他的屁.股:“不对,再说。” 顾屿桐脱口而出:“是你行了吧……” “好好说。” “是你,是你。” 秦飏的嘴角噙笑,大发慈悲地朝司机道:“下车去买吧。” * 等车开到精神卫生中心楼下,抑制剂已经打过了,车内的白兰地酒信息素的味道也散了些。 司机帮忙拉开后车门,刚一打开门,就看见后座的顾屿桐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秦飏身上。 “秦总……?” 秦飏的衬衫衣领被蹭得褶皱不堪,他强制性地要把人抱下去,谁料顾屿桐神志不清地在他怀里拱了拱:“信息素……给我alpha信息素……” “都喊一路了你不累吗。” 顾屿桐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稍微乖顺黏人点了,他徒劳地在秦飏身上找寻信息素,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你没有信息素抓我来干什么……” “你清醒点,不要撒娇。” 顾屿桐烦躁地扯下毛衣领,把光洁白皙的后颈腺体递到秦飏嘴边,催促道:“快点……快点。” 无法进行标记的秦飏看着顾屿桐这副急色的样子,神情冰冷地摸出一块阻隔贴,贴在了他的omega腺体上,捏了捏他的后颈肉:“以后不能这样随便把脖子露给别人看,尤其是alpha。” 秦飏又想到刚刚闯进房间时看到的那个糜乱场景,语重心长地跟他讲道理: “更不能在发热期和alpha出来开房,尤其挑的还是我的酒店。” 顾屿桐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在秦飏的怀里蹭来蹭去,像条难抓的鱼。 “……”秦飏最终还是把他放了下去,对司机说,“医生已经在等了,你先扶他上去。” 司机闻言扶稳顾屿桐,又问:“那您呢,秦总?” 秦飏捏捏鼻梁,神色有些异样:“……我再坐会儿。” 半小时后的医院五楼办公室。 “秦总您好,顾先生的住院手续已经办理好了。初步诊断,顾先生的脑电图显示结果并无异样。” 秦飏出声:“辛苦。” “应该的。”医生站起来,身形笔挺修长,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折射出淡淡的光影,和煦一笑,“秦先生不用和我客气,像以前那样叫我闻夏就好。” 江闻夏转身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说:“很多原因都能引起失忆,比如神经退行性病变、脑外伤或是遭遇重大刺激等等,总之具体原因还需要我们进行进一步针对性检查。” 秦飏淡淡地应了声“嗯”。 “哦对了。”江闻夏脱下白褂,摘了眼镜,露出那双笑起来和顾屿桐很相似的眼,“听您的司机说,您晚上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我正好也还没吃。” “反正现在也到了下班的点,要不我买点上来一块儿吃?” * 二十分钟后,在病房内守着顾屿桐的秦飏接到了江闻夏的电话。 “秦先生,您有什么忌口吗?比如像葱花、香菜这些。” 秦飏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顾屿桐,他刚打了抑制剂,这会儿睡得正香。他起身走到门外,和上门,避免发出过大的噪音:“不用麻烦。” 江闻夏善解人意地笑笑:“那我就按大学时期你的口味来。” 他边走边说:“这边是老城区,以前我们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吃宵夜,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街尽头那家的麻油抄手。” “……” 秦飏沉默了会儿,刚想出声说些表明立场的话,不料对面忽然响起闷重的棍棒声,紧接着“嘭——”的一声,好像是手机掉落在地的声音。 “喂?” 江闻夏的声音变得很远,很急促地喊了声:“——阿飏!” 随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秦飏尝试着拨回去,可对面始终是忙音。无人接听。 他微蹙眉头,隔着探视窗看了眼床上的顾屿桐,又看着那通中途挂断的通话,这时候,司机从不远处的长椅上走了过来,尽心尽责地跟秦飏打担保: “秦总,医院这边有我。您有急事先去忙!” 秦飏:“我——” 没等秦飏把话说完,司机声如洪钟地做出承诺:“请您放心!我绝不会让顾先生有任何闪失!” 病房里的顾屿桐睡得很安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老实,睡得很沉,装作一副不需要任何人陪护的模样。 秦飏思忖片刻后,对司机说:“他不太老实,别让他跑了。” 司机郑重肯定:“好。” 之后,秦飏便匆匆离开。 秦飏离开还没两分钟,顾屿桐就睁开了眼,他刚从病床上爬起来就看见司机大哥走了进来。 “顾先生,您今晚属于在alpha信息素影响下的提前发热,抑制剂和镇定剂已经给您注射完毕,等过了今晚您就会舒服很多。” 其实顾屿桐现在就已经感觉良好了。 他很做作地捂嘴咳了两声,抬眼时满满的真诚:“司机大哥,能麻烦你帮我问护士拿条体温计吗?我想测测体温。” “这个嘛……” “哥,我现在没力气下床走动,你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吧。难道秦飏离开之前没有嘱咐你要好好照顾我吗……” 司机大哥看着可怜兮兮的顾屿桐,责任感和使命感顿时涌现出来:“好,您等着。我立马就去给您拿体温计。” 第251章 等司机大哥也离开之后,顾屿桐拔针管、穿鞋、披外套等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出三分钟就已经走到了一楼大厅。 【宿主,您就这么走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精神卫生中心,我不走难道等着秦飏把我绑起来电我脑袋吗?】 系统严谨地想了想:【秦飏看上去并不会这么对您。】 顾屿桐一路往外走:【先不说这个了,那个江闻夏到底什么来头?】 系统:【在本世界中,江闻夏是这家精神卫生中心的权威医生,他作为秦飏的大学同学,已经暗恋了秦飏很多年。由于人设优势,他的攻略任务似乎比您简单得多。】 顾屿桐不太高兴:【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要是一早就说清楚,我至于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后还被秦飏送到精神病院里来吗。】 系统表示很无辜:【您也没问啊。】 顾屿桐懒得和它计较,一直走出医院门口这才觉得安心了点:“终于出来了。” 为了避免和赶回来的秦飏撞上,顾屿桐十分谨慎地选择朝老城区走了一段路之后才用手机叫了车。 因为天色很晚,这边又是老城区,所以街道上的人并不多。 等车过来还需要三分钟,顾屿桐就蹲在路边等着。 刚准备抽根烟,身后的暗巷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站住!!!” 顾屿桐起身,藏在墙后看了眼。 一个戴了顶鸭舌帽的黑衣男子慌慌张张地从巷子里跑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文件包。 顾屿桐十分助人为乐地把腿一伸,男人瞳孔一震,来不及刹停,就这么被顾屿桐绊倒在地! “你偷人家东西还敢跑,胆子不小啊。”顾屿桐蹲下,拍了拍摔得不省人事的alpha,拖着他往巷子里走,准备让他给人家当面道个歉。 巷子里的灯忽明忽暗。 听声音,被偷了东西的好像还是一对情侣。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omega信息素味,香草味,很清新。 顾屿桐把人扔在地上,如释重负道:“是这人偷了你们的东西吗?” 对面两人没答话。 这时路灯稍微亮了点,顾屿桐拿着文件包走过去:“你好,请问这是——” 等看清楚眼前的场景后,顾屿桐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秦飏背靠墙站着,企图留出一段安全距离。 而江医生用手撑着他的胸膛,不断朝秦飏贴去,似乎有点站不稳的样子:“阿飏、那个alpha……他刚刚对我用信息素……” 秦飏这边正烦着,没工夫搭理不远处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热心正义市民。 “阿飏……我的发热期好像快到了……就在这两天……”江医生的语气很隐忍,眼尾湿红,神情和顾屿桐很像,就连眼梢上挑的弧度都惊人地相似。 “……” 顾屿桐看得愣了神,手里的文件包也“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的秦飏下意识往顾屿桐这边看了眼,待认清来者后眼神猛地一震! 难道天底下还会有第二个顾屿桐嘛?不可能。 因此得出结论,可恶的、狡猾的、不老实的顾屿桐果然还是从医院里逃了出来。 然而被抓包的顾屿桐丝毫没有羞耻感,也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遁,他飞速地整理着思绪,得出了一个危险的结论。 ——江闻夏正在用这样卑劣的方式引诱秦飏,等秦飏上钩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满满的真心和温暖感化他。 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地刺痛着他的眼睛,这让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呕心沥血、不辞辛苦才提高到40%的黑化值。 这一切决不能毁在这个道貌岸然的医生手中! 顾屿桐痛心疾首地指着江闻夏,一脸失望地看向秦飏: “他是谁?” “老公,你说句话啊!” 第100章 无法克制地幻想 三人面面相觑。 “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可结果呢?”顾屿桐声泪俱下,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转头就能和别的omega在巷子里卿卿我我,那我呢,我又算是什么东西?”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费尽心思把我送来精神卫生中心,就是为了方便和江医生来往。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之前还要苦苦纠缠我?!” 秦飏饶有兴味地看着顾屿桐。 顾屿桐控诉道:“少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简直恨死你了。” 恨死他了? 秦飏听不得这样的话。 秦飏清清嗓子:“我——” “请你闭嘴。”顾屿桐悲痛万分地打断他,转而对江闻夏说道,“江医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你不明白吗?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渣男,别看他平时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他自私、冷漠、不通人情,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江医生你啊!” 秦飏似乎觉得他说得很对。 像他这么坏的人,配别人差点意思,但是配同样坏心眼的顾屿桐刚刚好。 “阿飏……我……我有点不舒服。”江闻夏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本能地排斥顾屿桐身上的白兰地信息素,只想往秦飏身边躲。 最后,他腿一软,干脆摔在了秦飏怀里。 “欸,江医生——”顾屿桐愣了愣,看向被迫扶着江闻夏的秦飏,客观评价道,“……你还蛮有omega缘的。” 第252章 眼见事态逐渐失控,顾屿桐准备收拾收拾走人。 “给我回来。” “你都把我当精神病了,我还跟你回去干什么,干等着被你电吗?” 秦飏抽不开身,抓不到顾屿桐,只好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滚回来。” “啧,脾气真差。”顾屿桐是不吃他这套的,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刚走了没几步,眼前忽然一暗。 一群人高马大的alpha堵在了巷口,显然是准备生擒顾屿桐。 向来懂得审时度势的顾屿桐停下脚步,很识相地又走了回来。 有时候,秦飏的确拿顾屿桐没办法。他哂笑了声:“滔滔不绝地说了我那么多坏话,这下不跑了?” 顾屿桐主动地帮秦飏把江闻夏搀好,对秦飏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转弯:“其实我从医院跑出来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你根本就不懂。要不是我,你现在还能衣冠楚楚地站在这里吗?” 秦飏稍一歪头,觉得很有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以德报怨,帮我解决了今晚这个难题,所以我还得反过来谢谢你?”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帮你。”顾屿桐扶着江闻夏往外走,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虽然你自作主张地认为我脑子有病,但我还是心地善良地帮你婉拒了江医生的示好。占了便宜的人是你,你应该学会感恩,并放我离开。” 秦飏故作思考,貌似接受了顾屿桐的这番说辞,实际第二天就立马给顾屿桐升级了病房。 环境更安静,管理更严格,就连通讯设备也统统都被强制收走了。 江闻夏也会作为他的主治医生一直为他提供心理治疗,直到他恢复记忆。 “你没有权力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顾屿桐猛地一拳砸在探视窗上,重重蹙起眉:“陈家人不会放过你的,等谨誉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想关我就直说,少给我扣什么失忆的帽子!究竟是谁脑子有问题你心里清楚!” “秦飏!!!” 秦飏的助理在外面探出头:“唉,顾先生您别喊了。秦总正在办公室和江医生讨论您的病情,他听不见的。” “病情?到底是谁有病啊?”钢化玻璃被顾屿桐砸得砰砰作响,“我已经对外失联两天了,你真以为你能只手遮天瞒天过海吗?” 门外走廊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门前站定:“喊多久了。” 助理喊了声“秦总”,随后说:“有两个小时了。” 隔着探视窗,顾屿桐死盯着门外的秦飏:“我没病,放我出去。”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秦飏的眼神像是在玩赏笼子里的鸟雀儿,他伸出食指叩了叩玻璃,“老实待着。” “谨誉他——” 秦飏略微烦躁地蹙了蹙眉:“再从你嘴里听见这个人的名字,这里的医生会把你的手和脚都绑在床上。” “混蛋!” 秦飏谦虚地点点头:“过奖。” 他转身和江闻夏说了几句话,随后江闻夏走到窗户前,看着顾屿桐笑了笑:“顾先生您好,接下来由我来给您进行治疗。” 江闻夏的状态已经恢复正常,没有任何发热的迹象,但脖子上有一道十公分的划痕,是昨天被抢劫留下来的伤。 因为受到alpha信息素影响而被迫提前进入发.情期的omega,在注射过抑制药剂后会逐渐恢复正常,原有的发.情周期也并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令顾屿桐感到不安的并不是被限制人身自由,而是江闻夏头顶出现的一行只有顾屿桐能看见的半透明的小字: 【好感值:10%】 系统的声音出现在脑海:【宿主,江闻夏已经成功获取了攻略对象的10点好感值。当好感值达到100点时,黑化值作废,您的任务即视为失败。】 【您需要赶在江闻夏攻略成功前将黑化值提升至100%。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给江闻夏和秦飏制造机会的话,您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顾屿桐朝着窗户砸了一拳,愤愤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治疗,现在,立刻,放我出去!” 江闻夏格外平静地看着顾屿桐情绪崩溃,转而对秦飏莞尔一笑: “秦总您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帮助顾先生恢复记忆的。后续我会定期向您汇报治疗进度,您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秦飏面色转圜,礼貌回应:“多谢。”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秦飏,我说了我没病,我压根没失忆,你究竟想让我记起来什么东西?”顾屿桐的手背已经泛红,渗出点点血斑,“你别相信他们的话,我有没有病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江闻夏叫来了几名医生,他对秦飏说:“阿飏,他现在的情绪有点激动。待会儿我们给他抽血可能会有点麻烦……” “绑起来。” 秦飏的命令下达得干脆利落,让顾屿桐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凭什么绑我?!” omega的体型不足以违抗一群alpha医生的钳制,他很快就被这群人用束缚带牢牢地绑在了床上,手腕上也绑了防止自我伤害的捆带。 门口,江闻夏正在和秦飏攀谈。 江闻夏手揣在口袋里,低着脑袋:“阿飏,昨晚麻烦你了,实在很抱歉……本来想着能给你买点你以前爱吃的,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秦飏的视线全放在挣扎个没完的顾屿桐身上,不甚在意地应道:“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那种暗巷也确实危险,以后别一个人去了。” 第253章 闻言,江闻夏语气带上几分期许,试探性地问道:“或许,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 “放开我,秦飏你个老王八蛋!” 对话被迫中断,秦飏看着恶言恶语的顾屿桐,微微蹙眉:“需要给他上个护齿吗?” 江闻夏干巴巴地笑道:“应该不用,顾先生不像是会伤害自己的人。” 说完,江闻夏进了房间。 其他医生在做完捆束的工作后,默默退到了房间门口,病房内只剩下顾屿桐和江闻夏两人。 江闻夏低头给顾屿桐的手背消毒,那股让人不适的香草味信息素又侵扰上前,顾屿桐本能地感到排斥。 “在想什么?” “江……闻夏。”顾屿桐忍着不适感,混笑道,“就是你告诉秦飏我脑子有病的?” 对此江闻夏不置可否。 他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在我做过的那么多任务里,这个貌似是最简单的一个。” 说完,江闻夏笑了笑。 这个笑很难不让人怀疑昨晚的那场抢劫是他人为安排的。 顾屿桐暗骂一声,手上挣扎的力道猝然加重,就在他以为还是像刚刚那样挣不开的时候,捆带的暗扣忽然松开,惯性使然,他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江闻夏的小腹上! 很结实的一拳。 江闻夏吃痛地后退了好几步。 顾屿桐自己也愣住了,门口众人纷纷上前准备制止他接下来的行为,冲上前来的人里也包括秦飏。 顾屿桐看着突然松开的暗扣,又看着秦飏:“我……” 秦飏沉着脸,一语不发,上前先是用棉花按住顾屿桐还在渗血的抽血点,又拿起床沿的捆带看了眼,最后看向吃痛不已的江闻夏,对刚刚那群医生斥责道: “绑带怎么系的?” “抱歉秦总,是我们疏忽了……对不起。” “没事,顾先生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我刚刚弄疼他了。”江闻夏的脸色不是很好,他艰难地直起上身,给众人说和,“待会儿我擦点药就行了,阿飏你别怪他们。” 顾屿桐总觉得哪里蹊跷,他想明白后嗤了声,坦诚道:“不好意思,我就是故意想揍你的。” 他看了眼那个松松垮垮的暗扣,又补了句:“……只是没想到真让我给揍到了。” 这样坦白的后果就是,他又一次被捆住了。 顾屿桐愤恨地怒骂道:“秦飏你特么有本事一辈子都捆着我,别再被我逮到挣脱的机会,不然我连你、连你们一块儿揍!” 没等治疗继续,秦飏又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眼神冷了几分,看向顾屿桐时带着极为浓厚的侵占欲:“看好他,等我晚上回来。” 江闻夏疑惑地问:“阿飏,怎么了?” 秦飏脚步不停:“临时有事,先走了。” * 在顾屿桐被强行掳走的这两天里,陈谨誉的下落有了新进展。 作为s市航商总会的总会长,陈谨誉在航运业的地位几乎称得上首屈一指,不谈及现今他在行业内的国际化贡献,单论他白手起家的历程和速度,放眼整个s市也是无人能及的。 在当年,就算是如今的秦飏都只能在他手底下叫声哥。 “什么时候回来的。”车后座的秦飏眉宇低压,多有不耐,“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助理在一旁连忙解释:“是今早的事情。陈家上下都瞒着,别说外人了,就是杜景、刘蓬这些亲信也都一概不知。” 陈谨誉不是肯吃哑巴亏的那类人,他向来最疼顾屿桐,决不会放任别人欺负到他头上。 能憋到现在还不来要人,绝对不会是在忍气吞声。 当然了,陈谨誉不好惹,秦飏也不是什么善茬。 秦飏不明所以地笑笑:“医院有监控吧。” 助理疑惑道:“秦总,您是问顾先生房间里的监控吗?有的,需要调出来发给您吗?” 秦飏言简意赅:“发给陈谨誉。” 助理有些慌神,变得结巴起来:“发给陈、陈先生吗?” 秦飏云淡风轻地继续道:“以我个人的名义发。” 像秦飏这类人,想要操作这样的事情是很简单的。不出十五分钟,助理就已经完成了秦飏交代的所有任务,他擦擦汗:“秦总,现在呢?” “回公司。” 秦飏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满脑子都是顾屿桐左一个谨誉右一个老公的模样,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心烦意乱。 他无法克制地幻想着顾屿桐发.情时和别人缠绵悱恻的样子。 像顾屿桐这样玩得野的人,是个beta还好,要是个受发.情热支配的omega,简直无法想象会做出多么没有底线的事情。 “艹。” 秦飏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屏幕的一角,屏幕依稀有了破损的痕迹。 助理大气不敢出地观察着秦飏的微表情,在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后连手机都快拿不稳了。 秦飏尽量克制着语气:“说。” “秦总。”助理咽了口唾沫,接着说,“公司来消息,我们最近刚谈拢的好几个大项目临时被截,市中心那块地也被别人谈走了。” 秦飏手里的那块屏幕彻底从中间破裂开来。 他怒极反笑:“是陈谨誉的作风。” 助理等待着秦飏下一步的指示:“那……秦总,我们现在去哪儿?” 第254章 捏碎屏幕的手指关节泛青泛白,秦飏笑道: “没有去公司的必要了,回医院。” * 陈家上下把消息瞒得很紧,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动作干脆利落,从接到陈谨誉的电话,到派专机出国接人,再到平安落地,中间只花了两天半的时间。 万幸的是,陈谨誉一行人在飞机故障前安全跳伞降落,因此并没有受到致命伤。 医院里,医生拿着诊断结果说道:“除了左前臂骨折,以及膝盖处的多处擦伤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伤处。” 桌前坐着的alpha象征性地点点头:“辛苦。” 医生说:“陈先生,虽然诊断报告显示一切正常,但我还是建议您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多谢医生,我看不必了。”陈谨誉礼貌性笑笑,从椅子上站起,桌面瞬间覆上了一层阴影。 alpha举止谦和,举手投足间却带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人不得不屈从于他的任何决议。 医生见状不好多拦,出门送他:“陈先生慢走。” “嗯。”陈谨誉点头示意不必送,随后由一众人带着下了楼。 凛冬的雪说下就下,夜里的气温又低了几度,整个世界素白一片。 alpha骨子里那点暴戾和独霸的本性被掩藏得极好。陈谨誉站在雪里,像是一匹即将发起狩猎的白狮,不紧不慢,举止优雅。 手机里还在播放监控录像,陈谨誉看了几眼,随后关掉。 终于,克制不住地,语气冷了三分。 “哪家医院,查到了吗?” 保镖点点头:“在市中心,离这儿不远,十五分钟的车程。” 陈谨誉轻轻抬了抬手指:“走,接人。” 精神卫生中心的楼下,漫天飘雪,寒风呼啸。 一辆布加迪和一辆路特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停在了医院楼下。 车门同时打开。 第101章 你大概没见过 秦飏率先下车。 陈谨誉按兵不动,隔着挡风玻璃淡淡地看了眼他。 撑伞等在后门外的保镖,俯身问:“会长,顾先生是我们去接还是您亲自出面?” “不急。”陈谨誉掸了掸左肩的雪,“先看看秦飏到底想干什么。” 秦飏察觉到来自那辆路特斯里的目光,特地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 这时,助理接起电话,拿给秦飏接听: “秦总,就在刚刚,顾先生借上厕所的理由让我们给他松开束缚带,结果等他进了厕所之后人就从窗户口跑了,现在、现在应该已经快到大厅了!” “知道了。” 秦飏一语不发地往里走。 他没有进电梯,转头进了消防通道,因为每次逃跑,顾屿桐这人总是会自作聪明地选择走楼梯。 一进消防通道,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秦飏算了算时间,拾阶而上。 他走得很慢、很缓,尽量避免惊动现在正四处奔逃的顾屿桐。 走到二楼时,秦飏停住脚步。 楼上传来了很急促的呼吸声,脚步声也跟着逐渐逼近,以为终于成功脱身的顾屿桐在跳下二楼最后一个台阶后,冷不丁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秦飏。 昏暗的绿光斜斜地投射在男人身上,一语不发,就这么冷冰冰直勾勾地看着顾屿桐。 顾屿桐足足反应了三秒钟,才后知后觉地咽了口唾沫,往后撤了一步。 秦飏动了动手腕,往前一步:“想跑到哪里去,想去找谁?” 楼上是追了下来的工作人员,面前是秦飏,前后的路都已经被堵死了,顾屿桐哪里也逃不去。 “总是这样。” “好好说不听,非得对着干。” 顾屿桐被一步步逼退,直到后背撞上墙:“我警告你……” “又想警告我什么,”秦飏面无表情,膝盖顶开他的双腿,把人按在墙上,“警告我,你是有老公的人,我碰不得你,是这样吗?” 顾屿桐扬起手,重重掴了他一个巴掌,秦飏的脸猛地被打偏,迅速浮起一层红。 顾屿桐的掌心火辣辣地疼,无不恶意:“你知道最好。” “不知好歹。”秦飏舔去嘴角的血,怒意被顾屿桐这句话撺掇到顶峰,“如果我偏要碰,你又能怎么办?这样算不算是在和我偷.情?” 顾屿桐胸膛急剧起伏,并不想对这句下流的话给予任何回复。 江闻夏和其他工作人员闻声赶来,他站在楼梯上,看着两人剑拔弩张却又几近亲昵的姿势,眉头皱了皱。 【好感值波动异常……】 “阿飏。” 江闻夏轻咳了两声,继续说:“秦先生,我们来带病人回房间休息。” “我没病!”顾屿桐刚被秦飏压下去的气焰倏地被点燃,他死死盯着秦飏的眼睛,“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失忆,我也没有病。把人逼疯很有意思是吗?” 秦飏也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回敬道:“到底是谁在逼疯谁。” 说完大手一捞,把人扛在了肩上,往楼上去。 顾屿桐拼命反抗,拳打脚踢:“整整两天,我已经和陈家失联整整两天了,就算是陈谨誉死了,商会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你以为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秦飏保持沉默,继续上楼。 顾屿桐被他抗在肩上,恶狠狠地笑了声:“你以为你上了我,我就能看得上你?我告诉你,跟陈谨誉比,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第255章 【黑化值检测中……】 “我是omega,信息素是白兰地酒味,我和陈谨誉的信息素契合度是100%。我们能在彼此发.情的时候给予对方最大的快慰,这是你一个beta能比的吗?” 顾屿桐已经分不清这些话是出于报复的快意还是任务需要,他使出浑身解数在激怒秦飏,“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我都只喜欢且契合一个人,那就是陈谨誉。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黑化值已达50%。】 江闻夏一直跟在身后。 他给几个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顾先生扶下来送去房间?” “阿飏,他现在情绪可能太过激动,并不合适和人交流。这样,我先带他上去,你去我办公室喝杯水吧。” 秦飏充耳不闻,一路扛到房间。 然后把人狠狠摔在了床上! “护齿,束带。”秦飏抬手擦了擦嘴角被扇出的淤血,摘了大衣随意一扔,开始挽衬衫袖口,“绑好他。” 医生们上前把顾屿桐控制好。 秦飏开口:“电疗。” 江闻夏闻言一愣:“什么?” “秦飏你别乱来...”顾屿桐徒劳地蹬着腿,原本跋扈的气焰终于在听到“电疗”二字后浇灭了不少,“你没资格对我这么做...你这是禽兽行为...” 秦飏掐住他的下颌,挑眉:“既然记不起来,那干脆什么都别记得了。” “你敢……”顾屿桐大口喘息着,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明明怕到不行,还强撑着张牙舞爪,又可怜又好笑。”秦飏奖赏般夸了一句,“不过这副模样我很喜欢。” 医生们出去准备接下来的相关器械。 江闻夏拾起地上秦飏的大衣,走上前:“阿飏——” “你也先出去。” “……好吧。”离开前,江闻夏摆出一副很担忧的神情,“阿飏,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怒。” 门暂时关上。 房间里,除了束带和锁扣的铮铮声,就是顾屿桐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秦飏的耐心告罄,没有继续陪他玩闹的意思:“我们之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反过来倒是对那个姓陈的死心塌地。你就这么不想待在我身边,非得往陈谨誉身边靠?” “我们之间的事情?”顾屿桐气喘了声,锁扣被挣得咔咔作响,“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事情,就算是有,值得我记在心上?” “顾屿桐。” “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还有这个,”秦飏嗓音发沉,手从他的衣摆探入,逐渐往上,“这个东西,他什么时候给你钉的?嗯?” 男人的指腹划过,不算怜悯地使劲一拽。 顾屿桐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秦飏兴致缺缺地品玩着顾屿桐的神色:“他也是这么玩你的?” 顾屿桐:“……他比你会玩。” “一次次激怒我,你的目的是什么。”秦飏的手继续往上,把整件上衣撩起来,直接探出领口,握住了顾屿桐的脖子。 他强迫顾屿桐只能看着他,目光所及也只有他: “在这个世界里,你的任务就是这个吗?” 话音刚落,顾屿桐整个人心神一颤,好像心底深处被什么东西倏地击中:“你、你说什么?” 秦飏索性直言: “我在问你。” “一直爱的人不是我吗,怎么转头就忘了?” 顾屿桐愣在原地,连反抗都忘了:“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时候。 门打开,江闻夏领着一群医生走了进来,相关的设备也已经准备好了。 江闻夏出声:“阿飏,设备在另一间房。现在可以把顾先生带过去了。” 秦飏松开了顾屿桐,往后撤了一步:“带走。” 一群人上来解开锁扣,把顾屿桐带去门外,直到这时候,顾屿桐才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路过秦飏身侧时,顾屿桐试图去扯他的衣摆,却被工作人员拉开:“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转头就忘了,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秦飏不为所动,站在原地。 江闻夏站在旁边,像是在征询秦飏最后的意见:“mect治疗的后遗症很多,副作用也非常大,就算最后真的丧失部分记忆,可能也只是暂时的。” “我不做这个……放开我!秦飏,你跟他们说,我不想做这个……” 顾屿桐在被带离时,挣扎着去拉秦飏,但秦飏始终保持沉默,表情很淡地看着他。 或许是顾屿桐慌张的神情取悦到了秦飏,他朝着顾屿桐走了两步:“不想做也可以。我问你,我是谁?” 这个被秦飏反复提起的问题再次出现,终于引起了顾屿桐的重视。 “回答我的问题。” 顾屿桐的胳膊被人紧紧按着,脑子飞速运转,然而秦飏似乎没有等待他思考的耐心:“留给你回答的时间并不多。” “你是...”顾屿桐艰难地起了个头,却没有继续答下去,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难。 秦飏冷冷地打断他:“好了,带过去吧。” 忘了他没关系,既然不记得他,那就谁也别记得了。 顾屿桐被强行带到电疗室。 整条走廊回荡着顾屿桐的低吼:“我不是抑郁症,也没有精神分裂,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个?!秦飏,你放开我……” 这太荒唐了。 第256章 顾屿桐被架进房间的前一秒都还觉得秦飏只是在吓唬他,直到他看见电疗室内的设备和器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八小时的禁水禁食,前一天的详细体检——秦飏是要来真的。 他根本不在乎这么做的后果。 顾屿桐被按倒在床上,视线混乱,一群人控制着他,不给他任何抵抗的机会。 治疗室的门缓缓阖上。 就在门彻底关上的最后一刻,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忽然出现,抵住门缝,唰地一声把门重新拽开了。 “好热闹啊。” alpha强势的信息素如同泛滥的洪水一般,灌进了整间诊疗室,走廊外更是充斥着满满的迷迭香味。 顾屿桐朝门口看了眼。 站在床尾的秦飏也顺着顾屿桐的视线看了过去。 alpha眉目狭长,五官英挺。 他径直路过秦飏,笑起来时语调轻慢:“我说怎么家里没人,原来是在你这里。” 激烈的挣扎让顾屿桐喘得有点狼狈,还没回过神:“陈……谨誉……” 陈谨誉走过去,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屿桐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和额头的磕伤,随后给他披好外套,倏地把人从床上打横抱起。 秦飏看了眼陈谨誉怀里抱着的人,眼神变暗:“还没来得及恭喜陈会长此次劫后余生。听说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是真的。陈会长您的福气不浅啊。” 陈谨誉不是不讲情面的那类人,但今天不一样。 “老二。”陈谨誉这么喊他,无形之中压人一头,“这两天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得很难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秦飏从前的确是在陈谨誉手底下干过,就算是如今混到商会副会长这个地位,陈谨誉要叫他一声“老二”也不为过。 这样的称呼陈谨誉并不常用,显然,他很介怀今天这件事。 陈谨誉闷笑了声,慢条斯理道:“我刚回来,陈家的人就告诉我,说你嫂子被人带走了。我当然着急,结果我找来找去,竟然在你这儿找着了。这是巧合吗?” 一连两个问题,没等秦飏回答,倒是江闻夏急着上前打圆场:“陈会长您可能误会了。顾先生因为您的事情忧思过重,导致心气郁结,阿飏是出于好心,这才把他接来医院的。” 陈谨誉并不好糊弄。 他转向江闻夏,淡淡道:“你,什么名字,工号多少。” alpha的气场很强大,江闻夏被噎住,忽然就没了说话的底气。 陈谨誉并没有就此罢休:“不说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查。” “忧思过重。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忧思过重需要把人带到mect治疗室来治。我感到诧异,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顾屿桐真的生了病——” 陈谨誉笑了声,低头去看顾屿桐的两处伤口,接着说:“请问秦副会长,我的人,轮得到一个外人插手来管吗?” 秦飏血压飙升,指节攥得咔咔作响,面上却还稳着:“原来陈总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 “没错,就是兴师问罪。灵堂的事我听说了,你发来的监控我也看了,如果你对此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可以视为你这是在挑衅我。” “还有。”alpha的语调温沉,颇有新仇旧账一起算的意味,“怎么好好的一个人,我走没几天,身上就多了这么些伤。” 陈谨誉毫不吝啬地给予顾屿桐迷迭香信息素的味道,尽可能安抚他躁乱慌张的情绪。 他很耐心地低头问顾屿桐:“这些人里,是谁弄伤的你?” 一直以来的紧张情绪在alpha的安抚信息素下逐渐平静下来,这让顾屿桐本能地只想贴近陈谨誉。 顾屿桐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秦飏。 陈谨誉了然于心,脸色又冷了几分:“你在生意场上做的那些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把手伸到他的身上。” “会长和大嫂之间的情谊真让人动容。” 秦飏终于出声,逐步逼近陈谨誉怀里抱着的人,恶劣的本性一览无遗:“没错,人是我绑的,伤也是我弄的,你没这么玩过吗?” 陈谨誉抿唇不语,所谓温良得体的修养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 “那真可惜。”秦飏一点点靠近顾屿桐,既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陈谨誉听,“你大概没见过他用红丝带把自己手腕捆起来的样子,也没见过他喊到喉咙干哑也还要缠上来继续的样子。” “……”顾屿桐不可抑制地幻想着这些场景,脸上的血管变得滚烫,忍无可忍,“混账!” 秦飏还在继续:“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留下过我的指纹,没人能比我更懂他的每一声‘要’和‘不要’都代表着什么意思。陈会长,这些您能做到吗?” 气氛剑拔弩张,只需要一丁点火星,就能把这里烧个精光。 陈谨誉警告他:“秦飏,人总是要为说出的话负责的。” 秦飏不仅要说,而且还当着陈谨誉的面握住了顾屿桐的手腕,他不由分说拽过那只手,吻了吻顾屿桐的掌心: “你选。” “顾屿桐,你亲自选。” alpha的信息素浓烈到有点呛人,顾屿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压迫信息素逼得浑身不舒服,难受地咳了两声。 谁料这动静更加激起了两人的争斗欲。 alpha在失控的边缘游走,把这条缰绳递给了顾屿桐:“你来选。” 第257章 【今日黑化值清算中……】 每当这样的声音响起时,顾屿桐就知道这是系统在暗示他。 他抬眼看向陈谨誉,又瞥了眼秦飏,最后抓紧了陈谨誉胸前的衣物:“我想回家。” 顾屿桐把手从秦飏手里抽出来。 不管这人之前和他说过什么让他印象深刻的话,他都暂时不想和这个疯子待在一起:“我不想留在这里。” 【恭喜宿主,黑化值暴涨至99%。】 秦飏蹙眉:“你说什么?” 陈谨誉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转身往外走:“今天的账暂时先算到这里,时间不早了,他需要回家休息。” 经过这一晚,陈谨誉安然无虞的消息终于传开来,但比起这个,明显是当晚陈、秦、顾三人之间的风流韵事更为人津津乐道。 航商会的各项事宜都等着陈谨誉回来处理,作为会长的他自然也少不了出面稳定军心。 在两天后的第二次航商大会上,秦飏看见了有说有笑的二人。 顾屿桐西装笔挺,站在陈谨誉身侧显得十分登对。在会议上,两人更是默契十足。 陈谨誉把话语权通通交给他,这无疑是对他的高度信任,更是对前段时间会议桌上出现的不和谐声音的无声回复。 会议结束后,秦飏站在他们身后叫住他。 “顾屿桐。” 率先回头的是陈谨誉,他抬臂挡在了顾屿桐的肩后,可以看作是alpha的主权宣誓。 顾屿桐回头看他,不慎在意地回答道:“秦先生,又想治我的病吗?” 他笑了笑,“建议江闻夏先给你看看脑子。” * 当晚,回到住宅后的秦飏第一件事就是冲凉。 深冬时节,浴室里一点蒸腾的热气都没有,浇在秦飏身上的只有哗哗的冷水。 冷水顺着男人健硕精劲的肌肉线条流下,流向小腹。 秦飏原本利落的背头被水打湿,几缕黑发垂下,像只落败的野狗。他右手紧攥成拳,恶狠狠砸在了墙砖上,一拳紧接着一拳,手背迅速红了一大片。 浇不灭的怒火在胸口灼烧,又顺着小腹向下。 秦飏眸光一暗,单手撑着墙,用那只渗出鲜血的手握着。 冰凉的水砸在他的肩背上,混杂着别的什么被冲到地面。 “顾……屿桐。” 他喊得是别人的omega,是别人的枕边人。 这一认知让他倍感挫败,也更让他恼火。 长达一个小时的冷水澡并没能让他变得清醒和理智,也没能浇灭他生理和心理上的躁火,直到架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声。 发消息来的是江闻夏。 “阿飏,你嘴角的淤伤还没消肿,我带了点消肿药来。现在在你家门口,能进来看看你吗?” 第102章 真的发.情了 【黑化值清零,请宿主重新攻略。】 蓝调时刻。 天未全黑,天地之间显现出一种静谧的蓝色。 盘山公路上,一道轰鸣打破了这样的宁静,机车的咆哮声浪压着沥青柏油路从山脚一路飙到山腰。 【宿主,我知道您现在很生气,但还是请您注意驾驶安全。任务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川崎h2的机身犀利,男人手握车把,上身伏低,被隔挡在黑色头盔里的眼神微微有点冷:【你搞我?】 系统如实招来:【宿主我冤枉啊!虽然我前几个世界的确使过不少坏,但这次真的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再说了,等您顺利通关我就能好好歇一阵了,谁想天天回快穿局当牛马。】 见顾屿桐还是怀疑,它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原因: 【两天前,江闻夏去找过秦飏。当天夜里,系统突然检测到黑化值波动异常,等到翌日清晨,黑化值就已经显示为零了。】 顾屿桐沉着眉,把车速飙到最高:【江闻夏……又是这个江闻夏。】 【按你们快穿局的传统感化模式,江闻夏需要维持温暖人设进而接近秦飏,让秦飏成功爱上他并被他所感化。但按你说的,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黑化值就通通清零,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些?】 系统:【宿主,既然我们都这么熟了,我就好心提醒您一句:江闻夏身上也带了系统,就像您可以用记忆和我换取前几个世界的相守一样,他也可以用同等价值量的东西来换取辅助任务成功的道具。】 顾屿桐想得入神:【你的意思是,江闻夏去见了秦飏,并且用别的什么东西抵消掉了秦飏身上积攒的黑化值?】 系统提醒他看路:【没错。】 顾屿桐暗骂一声:【本来黑化值都已经99%了,秦飏他突然犯什么毛病?】 系统小光表示也不知道:【宿主,我目前还不清楚,但我可以黑进快穿局内网帮您看看江闻夏的系统到底执行了什么指令。】 顾屿桐刮目相看地“哟”了声:【想不到你坏事做尽,关键时刻倒是挺靠谱。】 系统诚实道:【就是因为我有过前科,所以上面才派我来接管这个任务的。像那种感化反派的局,它们都嫌我太坏,不爱带我玩。】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顾屿桐的心跳和车速飙到极限。 高速跳动的心脏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顾屿桐随口一说:【问你个事儿,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秦飏和我以前认识吗,是什么关系?】 第258章 系统用那副机械嗓子沉吟半天,终于开口:【其实吧……秦飏他以前就是——】 “先不说了,”顾屿桐瞥了眼后视镜,不甚在意地打断它,“后头来人了。” 静谧的蓝、鼓噪的声浪和地平线微微那抹橘红色,元素杂糅却又组合得恰到好处。 今晚陈谨誉做东,在山顶设宴,这里是必经之路。 这顿饭请的大多是商会里的各总裁老董,今天聚在一起不仅仅是给安然回来的陈谨誉接风洗尘,更是为接下来由陈谨誉牵头的“乘风”这一头等项目做准备。 “乘风”项目是s市近年来面向国际的海运大工程,发起人是陈谨誉和作为副会长的秦飏。 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只是顾屿桐没想到重头戏开始前竟还要被某人倒胃口。 一辆黑色suv步步紧追,翻过了一个山头后,终于紧随在了顾屿桐的后方。 “说曹操曹操到。” 不知道为什么,顾屿桐莫名感到火大。 盘山公路曲曲绕绕,黑色川崎h2和suv并道而行,难分先后,暗自较量。 雨后的沥青路和林间的草木香为这场角逐增添了一丝别样的情韵,可两位竞争者却火药味十足,并没有轻易放过对方的意思。 suv后座,车窗半降。 秦飏的视线朝外看去,一双墨黑的眼眸没有半点情绪: “就是他?” 窗外,机车上的男人低俯着上半身。 飙升的车速下,黑色皮夹克在风里翻飞,猎猎作响,露出一截堪称艺术品的窄腰,薄肌线条流畅有力,任何一截曲线都称得上完美。 “阿飏,算了。我们今天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江闻夏坐在秦飏身侧,脖颈处的那道伤口还是很明显,他下意识摸了摸,笑着和秦飏说算了。 经过那晚的事情后,他已经被医院开除。 没有半点说情的余地,上午的通知,下午就已经离职了。 秦飏貌似没有作罢的打算:“就是他动手伤的你?” 江闻夏试着安抚他:“其实本来就是我们误诊,顾先生一时冲动也正常。不过当时我躲得及时,所以没有造成太深的伤口,阿飏你也就别计较了,别为了我和陈会长伤了和气。” 这道本应该是在那场人为策划的“抢劫”里留下来的伤疤,如今成了医患矛盾中,顾屿桐因冲动而动手造成的伤。 秦飏瞥了眼他脖子上的伤口,微眯着眼,像是在回忆——然而一无所获。 江闻夏在不动声色地试探秦飏对顾屿桐的态度,他继续道:“一个好好的人突然被诊断为躁郁症,换成谁心里都不好受。顾先生有气冲我撒也是应该的。” 秦飏把车窗完全放下来。 “还疼吗。”说是对江闻夏说的,视线却始终紧随机车上的那道黑色身影。 江闻夏扬起嘴角:“一点都不疼了,真的。” 秦飏撤回视线,对司机说:“跟上,别他。” 此时,suv和机车即将并行到了一个右急弯,内侧是山崖,防护栏外是几百米的陡坡。 顾屿桐在内侧,车身向□□斜,开始压弯,车身几乎和沥青路成了一个45°的夹角,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suv紧随其后,一边飚速一边靠近那辆川崎h2。 毫无疑问,这样的动作极其危险。 “疯子果然还是疯子。”顾屿桐也察觉到了来者不善,暗骂一声,右膝折起,护膝擦碰着粗粝的沥青路面,擦出一路刺目的火花。 行至急弯处,高速状态的机身微微有些不稳。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路况,出现这个迹象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秦飏心头一震,手猛地攀上车窗,下意识脱口而出:“等——!” 司机大哥很有分寸,并没有真的别那辆机车。 万幸的是,顾屿桐的技术还算不错,最后只是虚惊一场,和suv齐齐驶出了急弯。 秦飏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没来由地松了口气。这样的情绪让他感到困惑。 然而被挑衅了的顾屿桐此刻早已经怒火中烧。 他终于舍得往suv的后座里看了眼,就这么一眼,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 “顾屿桐。” 秦飏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人的名字,看着他。 黑色头盔里的那双眼睛颜色很浅,眉宇低沉,细看还有点狡黠,此刻正凶恶地瞪着他。 有点像那种不知死活的坏狐狸——秦飏在心里这样评价。 正想着,顾屿桐骑着机车忽然靠近。 秦飏瞬间就离他更近了,在震耳的声浪里,他好像看见那双浅色眼睛里攒着满满当当的坏,紧接着,一滩泥水猝不及防地从窗外溅了进来。 是他干的。 顾屿桐得逞后,骑到了suv前头,腾出一只手,对着秦飏竖了根中指。 他回头欣赏了眼自己的杰作,轻佻地扬扬眉,随后头一点,用头盔遮住了那双憋不住坏的眼睛。 潇洒地扬长而去。 “再见~” * 陈谨誉已经等了顾屿桐很久。 这比顾屿桐给出的抵达时间晚了二十分钟,三楼观景台的陈谨誉撑着护栏,看着不远处的盘山公路。 陈谨誉把车钥匙扔给一个信得过的手下:“你去接。” “好的。”手下接过车钥匙正准备下楼,忽然指着不远处说了声,“欸,陈总,那不就是顾先生的车吗?” 第259章 独属于川崎的排气声浪从远处驰近,停在了大门口。 顾屿桐摘了头盔,夹在胳膊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不一会儿,秦飏的车停在了顾屿桐身后。秦飏率先下车,下车后就看见了顾屿桐。 顾屿桐长腿一跨,清清爽爽地从机车上下来:“巧遇啊,秦总。” 秦飏的眼神很冷,显然是在反感顾屿桐刚刚的那个恶作剧。 “我车技怎么样?喜欢吗?”顾屿桐厚颜无耻且不知死活地寻衅问道。 “……”秦飏沉默着,并未回话。 顾屿桐故意恶心他:“喜欢就好。” 说完,抬手在唇边比了个ok的手势,探出了一截湿润的舌尖。 比起嚣张,这个动作更显色气,甚至还带了点x暗示。 【黑化值恢复到10%了,宿主加把劲啊!!】 就在秦飏彻底被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omega激怒时,江闻夏终于出现,他拿着湿巾下车:“阿飏,你的脸上还有泥点。我用湿巾帮你擦擦。” “欸,是顾先生。”江闻夏手中的湿巾还停在秦飏的下颌,转过脸对顾屿桐说话。 顾屿桐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皮衣,笑起来时邪气十足:“这位是,秦总新欢?” 秦飏往江闻夏身前一站,言语间满是维护之意:“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顾屿桐觉得秦飏有哪里不对劲,暂时又说不出来。 “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陈谨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沉稳重,语气没有半点责怪,“我等你很久。” “谨誉。”顾屿桐刚一转头,浸满alpha信息素的外套就披在了肩上。 陈谨誉的眼神缱绻,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偏爱和耐心,用手背贴了贴顾屿桐的脸:“脸都冻成这样了,下次我让人去接你。这车以后收起来放家里,车钥匙给我保管,可以吗?” 顾屿桐顺手把头盔塞进他怀里,无所谓地笑笑:“当然可以,都听你的。” “天冷,先跟我进去吧。”陈谨誉牵起他,掌心那么热,两人路过秦飏时看了眼他,“秦总不一起进来?” 秦飏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没出声。 “秦总在看什么?”顾屿桐睚眦必报地回敬了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 会堂内摆着一张圆桌,说是不分主次,但主位是谁明眼人一看便知。 饭局上,陈谨誉正向一众老董询问关于“乘风”项目的相关细节,圆桌上觥筹交错,酒气熏天。 “嫂子,我敬您一杯。之前是我没分寸,您见谅。” 杜景也在,在顾屿桐面前客客气气的,不过瘸了条腿——貌似陈谨誉做的,如果是秦飏,那杜景今天估计来都来不了。 不仅是杜景,秦飏公司项目被截,江闻夏突然被开除……陈谨誉说要算账,就绝对不会只是说说。 陈谨誉中途放下酒杯,摸了摸顾屿桐后颈的阻隔贴:“可能还要一会儿,你要是累了我让人送你回房间。” 临近发情期的omega出于本能地渴望alpha的信息素,顾屿桐觉得待在陈谨誉身边挺好的:“没事,已经贴好阻隔贴了,问题不大。” “不舒服要和我说,不用勉强,我带你回房间。” 陈谨誉对顾屿桐很好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情,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的是,两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滚过床单。 陈谨誉的声音很轻,让人心安:“抑制剂和阻隔贴房间里都有,当然,如果你想要别的,我也能给。” 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包养,不如说是陈谨誉单方面的追求。 作为alpha的他选择用权势把人锁在身边,但作为陈谨誉本人,并不愿意更进一步强迫他。 陈谨誉默许顾屿桐的一切出格行为,在等顾屿桐喜欢上他这件事上有很多的耐心。 顾屿桐只是笑笑:“谢谢你的抑制剂。” 刚说完,抬眼就对上了对面秦飏投来的视线,顾屿桐风轻云淡地移开眼神。 顾屿桐能看出秦飏兴致缺缺,那些人上前恭维的话,他百无聊赖地听着,递到他面前的酒杯也都被江闻夏一一拦下。 饭桌上唯一有意思的是—— 秦飏盘子里全是江闻夏帮忙夹的菜,绿油油一片,大葱小葱都有,舀的那碗汤里还飘着不少葱花。 对面的顾屿桐淡淡扫了眼,下意识觉得秦飏不会喜欢吃这些。 果然下一秒,秦飏捏住了omega细长白皙的手腕:“不用忙活,我不饿。” 顾屿桐阴阳怪气地小声学了一句:“我不喜欢葱~” 紧接着,下一秒。 秦飏:“我不喜欢葱。” 顾屿桐有点诧异,但令他更加诧异的是秦飏接下来的话。 从刚开始就寡言少语的秦副会长,很淡地瞥了眼面前的项目文件:“接下来的项目跟进我会全权交给代理人,月底顺帆号的试航我就不去了。” 众人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甚至连陈谨誉都看了眼他。 陈谨誉搁下文件,笑问:“副会长最近研究什么大项目呢,这么忙。” 见秦飏没说话,陈谨誉又看向他身边的江闻夏,意有所指:“的确是个大项目,难得秦副会长也有被人绊住的一天,也只好按你的意思来了。” 只要秦飏不把手伸向顾屿桐,那陈谨誉根本懒得理会秦飏身边换人换得有多快:“难怪方才听人家一口一个阿飏叫得这么亲热,原来是有情况啊。” 第260章 江闻夏坐在秦飏身侧,略显羞赧地低着头。 周围人眼观六路,很快反应过来,都笑着恭喜: “副会长这是有喜事啊!” “想不到我们平时生人勿近的秦总也有金屋藏娇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 …… 顾屿桐挑挑眉,搁下银筷。 众人举杯相碰,顾屿桐也起身,琥珀色的酒浆从瓶口溢出,恰好滴落在了秦飏的无名指上。 两人的视线再度相碰。 秦飏看着他,黑而发沉的一双眼里没有半点情绪,好像顾屿桐做出来的任何过火的事情都引起不了他的注意力。 顾屿桐:“秦总,恭喜。” 秦飏:“恭喜什么?” 顾屿桐看了眼他空落落的无名指,最后用酒杯点了点他的酒杯:“恭喜你订婚。” 秦飏不对劲。 顾屿桐终于知道秦飏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好像不记得顾屿桐是谁了。 围上前来恭喜的人越来越多,道贺声也越来越大,导致顾屿桐没能听见秦飏回了一句什么话。 陈谨誉终于得闲,他揉揉顾屿桐的后颈:“这里的alpha太多了,会不舒服吗?” 顾屿桐起身,已经有点站不稳:“你继续忙,我先回房间了。” 这里离市区较远,陈谨誉索性在六楼安排了专门的房间来接待众人。 顾屿桐和他的房间是一间套房,考虑到顾屿桐的特殊情况,房间里准备了特效抑制剂和抑制贴,当然也有安.全.套——不过这个估计用不上。 侍应生将顾屿桐带到房间:“顾先生,这是陈会长给您准备的房间。抑制剂放在主卧床头抽屉,您需要的话可以自取,如果您有别的需要可以联系我,您叫我小刘就好,这是我的电话,我会代为转达给陈会长。” “谢谢。”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顾屿桐进去后就瘫在了沙发上。 这回是真的发.情了。 陈谨誉和秦飏他们估计还有事情要聊,其他人也都还在饭局上。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顾屿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刚才和秦飏碰杯时的那声脆响。 “系统……系统?” “小光,你把刚刚没说话的话说完。秦飏以前和我是什么关系?” 系统这会儿估计正在黑快穿局的内网,暂时呼叫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抑制贴逐渐失效,房间内开始弥漫起白兰地酒信息素的味道,热烈辛辣的酒精刺激着顾屿桐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 顾屿桐的肌肤开始升温,随着体表温度的增加,体内开始漫溢一种更加燥.热的欲.望。 “抑制剂……” 他跌撞着来到主卧,在拉开抽屉的一瞬间,周围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停电了。 顾屿桐来不及管这个,在抽屉里摸瞎,抽屉里的东西相当齐全,不仅有抑制剂,还有t。 他率先摸到的是安.全.套。 发.情.热愈演愈烈,被omega的原始本能彻底控制的顾屿桐已经完全不能自抑,他打消了继续寻找抑制剂的念头,转而给陈谨誉打去电话。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半了。 陈谨誉的手机打不通,显示关机状态,应该是还在继续商讨项目事宜。 顾屿桐转而拨给了刚刚那个侍应生:“喂……” 侍应生尽量安抚着顾屿桐的情绪:“顾先生您别急,是六楼这层的电路故障导致忽然停电,我们会立刻联系维修人员。” “不……”顾屿桐靠着床头柜,汗湿的掌心有点抓不稳手机,“我要找……陈谨誉,他的手机打不通、我要找他,立刻。” 侍应生说:“半小时前,陈会长和秦副会长他们去了二楼的会议室开会,一时半会儿我们也进不去,您很急吗?” “嗯,很急。” “好的,我们现在去敲门。但想必六楼停电的事情陈会长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会即刻上楼来找您的,顾先生您别着急。” “好。” 整个六楼伸手不见五指。 越是黑暗就越是容易滋生一些潮湿的、黏腻的心思。 顾屿桐的脑子现在一片浆糊,只想得到alpha的信息素。 他根本等不及陈谨誉上楼来找他,于是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自己下楼去和陈谨誉汇合。 六楼很安静,宾客要么在顶楼的观景台娱乐,要么就是在会议室开会,暂时还没人回房间休息,除了陷入发.情期的顾屿桐。 扶着墙壁走到楼梯口的顾屿桐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站了个人。 “但想必六楼停电的事情陈会长应该已经知道了……” “他会即刻上楼来找您的……” 刚刚电话里侍应生的话点醒了他。 “……谨誉。”顾屿桐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倒在了来者怀里。 陈谨誉没有说话。 顾屿桐指尖滚烫,深深陷进陈谨誉的小臂里:“我好难受,我不想要抑制剂。” 陈谨誉由他抓着,却没扶他,信息素也被他藏得严丝合缝。 “谨誉,你别捉弄我了。你明知道我现在很不舒服……”顾屿桐看透了他的把戏,企图用契合度100%的信息素来蛊惑眼前的alpha,“给我点信息素吧,我好难受,求你……求你别捉弄我了。” 陈谨誉的脸隐在黑暗里,顾屿桐看不清,但不用看也知道alpha的脸上应该是一副逗弄人的表情。 第261章 顾屿桐把他推在墙上,轻蹭着他的喉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以前没做过,所以我现在这样你肯定觉得很奇怪,但今天不一样……我受不了了。” 陈谨誉喉结一滚,被omega发烫发热的脸颊蹭得很痒。 他声音暗哑,似乎是想推开顾屿桐:“为什么呢。为什么以前不和我做。” 顾屿桐揪着他的领口,主动递出唇:“不知道。” 那股微微抵抗的力道逐渐消失,陈谨誉问他:“那今晚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顾屿桐舔唇的瞬间,舌尖蹭到了陈谨誉的下唇,“因为……我也不知道。” 心里烦?喝多了酒?顾屿桐实在不知道。 “哪来这么多问题,惹人心烦。”顾屿桐烦闷地凑了上去,态度恶劣地吻住了他。 漆黑的走廊里,陈谨誉一愣,准备把他拉开,却没想到对方越吻越深。顾屿桐牵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后脑勺。 “我喜欢这样。” “你好好亲,别推开我。” 陈谨誉思索了两秒钟,选择顺从本能地回吻住了顾屿桐。 两个人越吻越激烈,一路从走廊来到了套房,两人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跌撞着亲到了卧室床上。 alpha的身上这时已经沾了不少白兰地酒的味道,顾屿桐这时又扑了上来,把沉默寡言的陈瑾誉压住,还想索吻。 陈谨誉制止住顾屿桐,嗓音哑得几乎失声:“等等。” “等什么等,”顾屿桐的呼吸紊乱,起了些愠意,“陈谨誉,你别逗我了,我要你的信息素……” 陈谨誉仍旧不为所动。 就在顾屿桐准备下一步动作时,门口忽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顾屿桐?” “听小刘说你找我?” 顾屿桐瞳孔猛地一颤,原本还在作乱的手瞬间愣在了原地。 这时候,供电突然恢复。 整间套房瞬间亮堂了起来。 门口的声音也渐渐逼近: “你在卧室是吗?别害怕,是我,谨誉。” 第103章 捉.奸 陈谨誉在门外,那现在和自己滚床单的人是谁? 等眼睛适应突然亮起的环境后,顾屿桐缓缓看向被自己骑跨在身下的男人。 “……秦。” “……飏?” * 半个小时前,正在二楼开会的秦飏收到了来自江闻夏的消息。 江闻夏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回了六楼的房间。 “阿飏,我好像发情了……我身上带的抑制贴已经用完了,你能帮忙带支抑制剂上来嘛?如果你没空的话也没关系,我自己去找前台……” 秦飏淡淡地瞥了眼手机上的消息。 陈谨誉停下手里整理文件的动作。 算算时间,顾屿桐和江闻夏两人的发情期很接近,作为alpha的他当然懂得omega在这时候有多难熬。 他意味不明地哂笑道:“媚眼抛给瞎子看。” “……”秦飏环顾了一圈周围还在讨论方案的几位董事,视线最后锁定陈谨誉,“我的私事不劳陈会长挂心。” 意思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陈谨誉无所谓地笑笑:“那是自然,又不是我的omega。” 几句话下来,桌上好几位老董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为了不让秦飏把手伸到顾屿桐身上,今晚的陈谨誉总是有意无意撮合秦、江两人,他的话术很高明,三两句就把秦飏抬到了现下的处境—— 就好像秦飏现在非去不可,如果不去,秦飏就是个始乱终弃、不近人情的人渣beta。 “……”最后,凳腿往后一移,秦飏站了起来,“失陪。” 江闻夏发来的消息暗示意味极强,一般来讲,秦飏现在应该带着安.全.套上楼找他,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带了三支抑制剂和一整盒抑制贴。 刚一开门,江闻夏就缠了上来。 秦飏本能地动手一推,刚把江闻夏从他身上拉开,就见江闻夏忽地捂着心口,眉头紧皱地蹲了下来。 “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秦飏上前扶他,“你刚做过手术,医生说暂时不宜情绪激动。” 江闻夏被他扶到沙发上坐好,秦飏随后拆开了抑制剂包装,在他准备将针头推进江闻夏的小臂时,江闻夏一把夺过抑制剂,扔在旁边,随后攀住了秦飏的脖子。 “阿飏,我们不是彼此的爱人吗?” 在秦飏看不见的角落,一抹幽蓝色的光晕划过,那是江闻夏的系统。江闻夏的声音还在继续,拖着蛊惑人的尾音,往秦飏脑子里钻。 “我们大学毕业后就在一起了,一直相爱至今。你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人体贴,对我也很温柔。” “但是最近你让我感觉到很陌生。上次在你家,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阿飏,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秦飏的记忆遭到了清除,甚至篡改。 现在在他的印象中,江闻夏是他的青梅竹马,更是他需要精心陪护的爱人。 秦飏的意识被角落里的那抹蓝色幽光控制住了,机械地回答着江闻夏的问题:“你没错,是我的原因。你那天晚上给我送药,我应该把你留下来,而不是送你离开。” “阿飏你真好。” 江闻夏坐到了秦飏的腿上,甜腻的香草味徒劳地引诱着眼前的beta,一双和顾屿桐极为相似的眼睛满是情.欲:“我刚做过心脏手术,医生说如果恢复得好就不会有事,如果恢复不好……我会死的,阿飏,你舍得让我去死吗?” 第262章 秦飏:“不舍得。” 江闻夏解开了胸前的纽扣,柔声劝哄:“阿飏,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为了能陪我做康复训练,你推掉公司事务,甚至连月底的试航都不去了,我很感动。所以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倏地一暗。停电了。 黑暗环境下,两人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气氛也由于突如其来的停电而升温。 秦飏的眼神却逐渐清明:“停下。” 江闻夏继续引诱他:“不喜欢我吗,不想和我继续吗?” 秦飏闭目凝神,两秒钟后把人拉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抄起抑制剂,不由分说地给江闻夏注射了满满一支:“你还在恢复期,心脏不适合剧烈运动。再继续下去你会受伤的。” “阿飏……” 秦飏深呼一口气,头痛欲裂:“会还没开完,你先好好休息。” 走出房间后的秦飏靠在楼梯口缓了很久,直到怀里忽然撞上来一位不速之客。 * 此时的套房内。 顾屿桐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下的人。 “秦飏……?” 秦飏的衣领被拽得很凌乱,领口大敞,透着一股野性的欲。 他的喉结处全是绯色的咬痕,懒懒地靠在床头,玩赏着顾屿桐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是我,怎么?” “怎么是你,你现在不应该在开会吗?”顾屿桐被这一幕震得久久不过神,他压低音量,“还有,我刚刚叫的不是陈谨誉的名字吗,你乱应什么?!” 秦飏反咬一口:“你给我机会辩驳了吗。” 其实这话也没错,当时那个吻强势而激烈,两人几乎没有多余的机会说别的话。 卧室房门只留着一条缝,门外的陈谨誉已经在门口站定。 出于尊重,身为alpha的陈谨誉并未直接推门而入,而是敲了两下门:“你在卧室对吧,需要我进去帮忙吗?” “呃……”顾屿桐本身已经很难受了,还要强撑着做出对策,“我、我收拾收拾就出来,给我两分钟。” 秦飏明明和这人不熟,对他的初印象更是差到离谱,却意外地喜欢看他慌张失神的表情。 刚刚被溅了一身泥水的坏心情好像缓和了些。 秦飏倚在床头,看着他笑:“我们这样不好吧。” 随后低头看了眼顾屿桐攥着他皮带的手:“这大概算是偷情。” 顾屿桐扶着沉重的脑袋,一想到他现在正跨坐在别人的未婚夫腿上就头皮发麻,他一拳砸在秦飏的下腹上,松开了秦飏,准备下床。 “怎么慌成这样。”秦飏拦住他,故意拖延时间,“要是陈谨誉发现你藏人了会怎样?” 顾屿桐很官方地回答他:“他是我男人,要是真被他看见你在我和他的床上,你说他会怎样?” 秦飏虽然被江闻夏陷害,失去了对顾屿桐的所有记忆,但骨子里那点刁难顾屿桐的爱好还是没法抹灭。 秦飏按住了顾屿桐的肩膀,不让他出去找陈谨誉:“可是我觉得我也很吃亏。” 顾屿桐倏地瞪大眼,强压音量:“你吃什么亏了?” 秦飏:“我现在应该在别人床上,而不是和你厮混在一起,随时都面临被陈谨誉捉奸的风险。” “是在和我说话吗?”陈谨誉将狭小的门缝稍稍推开了些,准备进来一探究竟,“如果需要我的信息素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你可以信赖我。” “等等……!我刚刚没说话,你先别进来——” 陈谨誉脚步一顿:“那刚刚是谁在讲话,房间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没有别人了,房里就我一个。有声音是因为……” 顾屿桐喉咙被发.情.热烧得干哑,着急忙慌地编着瞎话,他死死捂着秦飏的嘴: “那个、我在看片。” 陈谨誉低笑了声,果真不再进来:“我说过的,实在不舒服可以让我来。没有必要自己忍着。” 他像是来了兴致,追问道:“看的什么类型?” 秦飏似乎也兴奋了起来,他口型示意顾屿桐:“不告诉他吗?” “随便挑的。”因为捂着秦飏嘴巴的缘故,手背上落满秦飏灼热的鼻息,顾屿桐经不住这样的撩拨,说的话也放肆起来,“大概就是……已婚孕夫和外人在卧室偷.情,被丈夫抓包的剧情,有点无聊。” 秦飏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就着这样的姿势,能很清晰地闻到顾屿桐身上的酒味。 虽然不是信息素,但也醺人。 秦飏:“你醉了。” 顾屿桐松开手,摇摇头,面色酡红:“我发情了,你是beta,所以察觉不到,也帮不了我。” “谨誉,我穿好衣服就出来。” 顾屿桐嫌烦似的用被子罩住了秦飏,走到门外,把门关上了。 空气中的酒味也逐渐消散,离自己越来越远,反而离门口那个alpha越来越近。 看着顾屿桐远去的背影。秦飏愈发捉摸不透自己。 如果陈谨誉没来,那他刚刚很有可能会继续下去。 这样的念头激起了他心中强烈的道德谴责感——这样是不对的,但他克制不了。 他摸着刚刚被顾屿桐吮咬到发麻的嘴,困顿地蹙了蹙眉。 同样困顿的还有顾屿桐。 门外。 “抑制剂打过了么?”陈谨誉的声音响起,有点暗哑,“怎么额头还是这么烫,身上也是。” 第263章 “谨誉……先等会儿。” “顾屿桐,我是alpha,现在满屋都是你的信息素,你让我怎么等。叫我上来不是为的这个吗?” 门外骤然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一门之隔,秦飏正背靠门板站着。 “只想要一点点信息素,给一点你的信息素就好。” “其他的呢,其他的我也能给。不要吗?” 秦飏阖眼,颈侧青筋偾张,难捱地后仰着头,抵着门边。 门外的陈谨誉和他一样,都在等着顾屿桐的回答。 顾屿桐的呼吸声变得有点哀切:“不需要了,信息素也不要了。我先出门缓缓。” 听到顾屿桐的回复后,秦飏才惊觉自己的手已经鬼使神差地搭在了门把上,无法想象,如果顾屿桐嘴里要是说出别的回答,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你现在这样怎么能出门?”门外的alpha长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将顾屿桐打横抱起,“你知道的,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陈谨誉再怎么纵容顾屿桐,到底也还是个有正常需求的alpha。中断会议提前上楼来找顾屿桐,结果一等再等,等来的是一句“只想要你的信息素”。 alpha艰难克制着冲动,无可奈何地说:“但总是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偶尔也会难过。” “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睡吧,我不碰你。”陈谨誉抱着他准备去卧室,“抑制剂我帮你注射,你安心睡。” 顾屿桐猛地挣扎起来,抓着陈谨誉的手:“可以不去卧室吗?” 陈谨誉耐着性子:“不去卧室想去哪里?别闹,现在已经很晚了。” 在alpha信息素的安抚下,顾屿桐的脑袋晕乎乎的:“我想在沙发睡。” alpha的态度有些强硬:“可以,不过得先注射完抑制剂。” 陈谨誉抱着他推开了卧室门,门被推开的瞬间,顾屿桐的心脏简直跳到了峰值,但卧室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床凌乱的被单。 “听话些。”陈谨誉给他注射完抑制剂,随后把沙发布置好,叮嘱了几句后离开了房间。 房间重回寂静。 等陈谨誉走后,秦飏就从卧室的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顾屿桐岿然不动,甚至都懒得看他。 因为此时,已经得手的小光正在和顾屿桐交接。成功黑进快穿局内网的它把得到的一手资料全都告诉了顾屿桐。 【江闻夏篡改了秦飏的记忆,并植入了他自己设定好的剧情。这样的改动导致了宿主您的存档异常,所以黑化值被迫一夜清零。】 【现在的秦飏认为和他青梅竹马的江闻夏才是他的一生所爱,他退出月底的试航也是为了陪护刚刚做完心脏手术的江闻夏。】 顾屿桐闭目沉思:【玩得这么大,代价估计也不小吧。】 系统:【是的。江闻夏用自己的寿命和系统进行了交换,他只剩半个月的时间了。这是他的最后时间,也是宿主您的最后时间。】 【最后到底是他先成功感化秦飏,还是您先将黑化值提高到100%,谁也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您和他之间只会有一个赢家。】 抑制剂的作用下,体内的躁欲已经缓缓平复下来。 顾屿桐开始重新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在顾屿桐闭眼思考之际,秦飏突然把顾屿桐的手机扔到了他的身上:“备忘录里的这条是什么意思?” “黑化值是什么东西。” 这个可恶至极的秦飏竟然成功破解了自己高深的锁屏密码,解锁了自己的手机,甚至还偷看了自己的备忘录。 顾屿桐腾地火起,一边回想着备忘录里有没有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边继续装睡。 “再装死的话,照片我就发给你男人了。” 秦飏话音刚落,闪光灯倏地亮起。 他走到沙发边,一把拎起顾屿桐往自己怀里一塞,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 秦飏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审讯: “还有一条。” “什么叫做我喜欢过你?” 顾屿桐就知道他要问这个,因为自从那晚在医院听到秦飏说过那些奇怪的话后,他就把这些疑点都记了下来。 原本只是想着提醒自己,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会以这样方式被失忆后的秦飏撞见。 “……” “我知道你没睡。”秦飏拥有洞察世界上最狡猾的顾屿桐的能力,“回答我。” 系统的声音紧接着在脑海中响起:【对了宿主,之前您问我关于秦飏的事情。被打断的那后半截话是……】 冬夜的凛风拍得窗户呼呼作响,暖黄色的台灯里,顾屿桐睫毛一动。 【秦飏就是您一直在找的人,是所有世界里,和您共度一生的人。】 万籁俱静。 “‘我喜欢你’,这样的话我说过吗。” 男人的诘问还在继续。 “你没说过吗?”顾屿桐躺在沙发上,把眼睛睁开,很平静地告诉他,“你喜欢我,难道不是这样吗?” 鹅黄色光线将顾屿桐的五官轮廓软化,没有平时那样乖张野性。 “不喜欢我为什么刚刚不把我推开,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吻回来。” “你向来蛮横、无礼,平时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既然如此,在我刚刚扑向你的时候你应该把我甩开,或者用更加粗鲁更加厌恶的方式来表达你的反感。但你没有——” 第264章 “如果陈谨誉没有回来,你刚才会做到底吧。” “为什么呢,秦飏?” “会不会是因为,你喜欢的其实另有其人,而那个人恰好是我。” 第104章 道德败坏 顾屿桐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在灵堂里、在医院内,秦飏会对自己说那些话。 他们是世界上最熟悉彼此的人,尽管两人都失去了记忆,但身体的本能代替了一切利弊权衡,下意识地想靠近对方。 “你醉了。” “不,是你醉了。” 秦飏从顾屿桐身边站了起来:“我不是alpha,闻不到你的信息素,怎么会醉。” 顾屿桐如同拿捏到了什么无坚不摧的把柄,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里忽然拥有了一份了不得的底气。 借着暖色光线,他看向秦飏: “对啊,你又闻不到我的信息素,为什么会醉呢?” 如果系统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接下来的任务会变得很简单。 激怒秦飏或许是一件值得慎重再慎重的事情,但激怒那些世界里的“他”,顾屿桐却是手到擒来。 秦飏像是在思索,也像是在等待顾屿桐给出更多的提示。 但顾屿桐却忽然把之前说的全都作废,吊儿郎当地笑着说:“我就随便开开玩笑的,你当真了?” “别当真啊,秦总。”顾屿桐翻了个身,背对着秦飏,开始赶客,“酒只要一喝多就容易坏事,这很正常。但今晚的事情您别放在心上,我不想看到您为了这些事情和您的订婚对象江先生吵架。” 秦飏:“没有订婚。” “是吗?”顾屿桐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江先生是不是您的订婚对象,我都希望明早起来,我们能忘掉今晚发生的一切。” 像极了提完裤子就翻脸不认账的渣男: “不送。” 话不说满,点到为止,留给秦飏足够的遐想空间。 顾屿桐最擅长这么钓他。 这次也一样。 * 近来几天,顾屿桐没有再见过秦飏,准确来说,是没有再主动找过秦飏。 但有意思的是,自从那晚手机被秦飏解开密码后,微信联系人就多了一位——秦飏自己。 密码是123456,很好解开。秦飏能解开不足为奇。 但在顾屿桐看来,秦飏擅自留下私人联系方式的举动,是和擅自翻看他的备忘录一样冒昧的行为。 “最近怎么总是盯着手机看?”开完会后的陈谨誉坐进后座,看了眼顾屿桐,笑侃道,“我的男朋友要有新男朋友了吗。” “没,随便看看。” 顾屿桐坦然地交出手机,陈谨誉并没有接过来看,他无所谓地笑笑:“我不干涉你的交友。走吧,我订好餐厅了。” 临近年末,陈谨誉公司的事务逐渐多了起来。但顾屿桐和他之间的相处时间却比以前多了很多。 他们之前从来不会在工作完后像这样相约去吃饭,更多的时候,陈谨誉甚至都不知道顾屿桐的行踪。 但最近不一样了,两人之间貌似亲近了许多。 作为s市背景雄厚、有着“船王”之称的陈家,陈谨誉的感情生活是各大无良媒体最喜闻乐道的内容。 而近来,两人举止亲密的合照频频登上这些报刊、媒体的头版头条。 比如说陈大会长今天和他的美貌omega双双进出某大主题酒店啦,雷厉风行的陈总在某某街道亲自蹲下来给顾屿桐系鞋带啦,最离谱的还是,有狗仔偷拍到顾屿桐刚刚吃完饭的照片,配上几个大字,说顾屿桐未婚先孕、携子踏入豪门等等…… 两人莫须有的婚期更是被频频抬上热搜,每次都能引得一场热议。 虽然这些消息的确是有夸大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陈谨誉对顾屿桐的确很好。 到达餐厅后,陈谨誉帮顾屿桐解开安全带:“你昨天说想去吃,我就让助理提前订了。你最近胃口不太好,我希望你能多吃点。” “他们上回给我恶意p图,说我未婚先孕,气得我没胃口,不想吃了。” “哪家媒体?我让人去看看。” “听说是秦飏公司旗下的,总之恶意扭曲事实,和他们老板一样,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未婚先孕?”alpha看着顾屿桐平坦的小腹,失笑道,“别生气了,我让他们总监给你赔礼道歉,怎么样?” “算是勉强消气吧。” 陈谨誉安哄般要去牵顾屿桐的手,顾屿桐也没拒绝。等两人的手彻底地紧扣在一起,顾屿桐的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 【宿主,这都第几天了,您怎么还不去找秦飏啊?】 【您知道人家对面的好感值都达到多少了吗,已经高达50%了。您再不去阻止江闻夏,秦飏恐怕连您是谁都记得了。】 从世界1开始就一直在给宿主添乱的邪恶系统,在临近任务完成的关键节点也无可避免地化身为悲催打工牛马,勤勤恳恳地提醒宿主完成任务。 顾屿桐当然知道事态的紧迫程度,故意逗它:【可我怎么觉得陈谨誉才是能和我聊到一起去的人呢?你确定我一直在找的人是秦飏,不是陈谨誉吗?】 【宿主您糊涂啦!】系统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您要是这么想的话,到时候秦飏恢复记忆该多么伤心啊?您是不知道,您以前但凡出一点点差错,他都急得不成样子,您怎么忍心抛下他和陈谨誉厮混在一起?】 第265章 【我就是觉得陈谨誉和我谈得来,陈谨誉这样的才是我的理想型。】 【宿主,我们是禁止感化反派快穿,不是恶毒渣男养成计划,您怎么能说出这么让人心寒的话呢?】 【你们的业务倒不少。好了放心,江闻夏是拿不下秦飏的。】 系统没等反应过来顾屿桐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被陈谨誉出声打断了。 一进餐厅,陈谨誉就帮顾屿桐脱了外套:“想什么呢?” 顾屿桐的视线轻飘飘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没什么,我就是觉得……” 订的餐厅在江边,陈谨誉挑选的位置很好,极目远眺,能看见一整个开阔的江景。 “我觉得,谨誉你这样的alpha是我的理想型。” 顾屿桐刚一坐定,就毫无顾忌地说了出口。 刚一说完,从顾屿桐的视角看过去,同时抬眼看过来的除了桌对面的陈谨誉还有斜右方不远处的一个人。 江闻夏擦了擦嘴:“阿飏,你在看什么?” 秦飏放下刀叉,看向对角和陈谨誉相谈甚欢的顾屿桐:“没什么。” 江闻夏有点疑惑,刚想转头,却听见秦飏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盘子给我,我帮你把蟹肉剥好。” “好。”江闻夏灿烂一笑,被这么一打断,也忘了去看背后的人是谁。 顾屿桐兴味盎然地用余光看着心不在焉的秦飏,没太注意到有些惊喜过头的alpha。 陈谨誉向来沉稳收敛,很少有喜形于色的时候,但此刻他嘴角微扬:“是我希望听到的那个意思吗。” “谨誉,你能力出众,又温柔体贴,世界上没有哪个omega会不喜欢这样类型的alpha。” 陈谨誉很少会听见顾屿桐这么浅显直白地夸赞他,威风凛凛的白狮忽然显得不知所措,连手中切割牛排的动作都变得生硬起来。 “其他人都无所谓,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看法。”陈谨誉把切好的牛排端到了顾屿桐面前,“你喜欢吗?” 在等待答案的期间,似乎连餐厅内的大提琴声都小了下去。 顾屿桐刻意停了几秒,观察着秦飏的反应。 餐厅的位置,这顿饭的时间,都是顾屿桐事先踩好点的,他知道今天会在这里遇见秦飏,所以才和陈谨誉说起这家餐厅。 换句话说。 顾屿桐从来没有把秦飏拱手让人的打算,他只是在放长线而已。 “喜欢啊。” “你对我这么好,难道我不应该喜欢你吗?” 秦飏的视线如有实质,但顾屿桐权当看不见。他胳膊肘撑着餐桌,往陈谨誉身前探了一截身子:“我记得你的发情期快到了吧。” alpha的呼吸一滞,银质的刀叉被握得死紧。 陈谨誉深呼一口气,像是再听下去就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举措:“先吃饭。” “他们到时候又该说我未婚先孕了。”顾屿桐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omega的生理构造不同于其他人,小腹处有一个可以和alpha孕育新生命的孕囊。 他戳着柔软的小腹,尾调上扬:“这里,和你有一个孩子。不喜欢吗?” 顾屿桐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父爱自然也是少得可怜。 但陈谨誉不一样,和心爱的omega结合并孕育新生命是每个alpha的天性和本能。 陈谨誉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沉了沉,连同声音都变得低哑:“当然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当然顾屿桐这话更多的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秦飏虽然也和顾屿桐一样,与生俱来就不像是有父爱的人,但重点在于说话人是谁——顾屿桐,此时此刻,正当着自己面在和别的男人商量生孩子的事情。 让人窝火。 尽管秦飏并没有任何理由和身份因此生气。 江闻夏抬起头:“阿飏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吃饭你就心不在焉的。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秦飏嘴上虽然说着没事,但心里早就介意到不行,他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那晚过后,顾屿桐没有再联系过他。 他能见到顾屿桐的途径就是有关于陈谨誉的各种各样的花边新闻。 两人成双结对出入公司、两人在商场牵手散步、两人举止亲密omega疑似未婚先孕……简直看得人心烦。 秦飏想起那天晚上的吻,想起顾屿桐躺在沙发上对他说的话,再反观眼前他和陈谨誉两人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胸中无名火起。 洗完手准备离开时,顾屿桐恰好从身后经过,进了厕所。 秦飏抬起脸,水珠顺着锋利的下颌滴进了衣领,黑而沉的眉眼被水打湿,显得有点凶。 这边。 顾屿桐刚解开裤子,就感觉到头顶笼罩下来一大片阴影。 “秦——”他抬头,话说到一半,就被一股狠力推到了旁边的墙上,“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飏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腕,往头顶一举:“我倒要问问你,备忘录,你说的话,还有报道里的未婚先孕是什么意思。” 顾屿桐吊儿郎当地回应:“我已经解释过了,我那天晚上就是在和你开玩笑。至于备忘录,我的备忘录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别说写你,就算是我写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我,你管得着吗?” 秦飏缓缓挨近他。 顾屿桐瞥了眼自己坦诚相待的小分身,不舒服地扭了扭腰:“你先让我把裤子穿上……” 第266章 秦飏低头也看了眼,挑挑眉,准备“好心”地帮他穿好裤子。 顾屿桐简直受不了这人的粗鲁和下流,奋力挣扎起来:“离我这么近,不怕待会儿你男朋友闻见你身上的omega信息素吃醋?” 秦飏很专心地再给他穿裤子:“所以你老实点,收收你的味道。” “道德败坏、品行低劣。”虽然顾屿桐被他死死控制着,但挣扎的幅度却越来越大,“背着你男朋友给别的omega穿内裤,秦总,您真有意思。” 因为顾屿桐一直不配合,所以秦飏难免会不慎碰到.。单看他面不改色的模样,还以为这人真是什么正人君子。 顾屿桐眼尾含笑,语气却稍微不淡定:“……摸够了?” 秦飏抬眼撞上顾屿桐混不吝的眼神,只要一想到这人在别人床上也是这副不怕死的浪荡模样,他就莫名火大。 秦飏眸光一暗,手下力道加重。 皮带在他手上缠了几圈,猛地收紧,紧紧地锁住了顾屿桐的腰。 多番挤压下,难免会牵连到小小顾。 顾屿桐登时炸了毛:“你干什么,这很痛的!” “疼么。”秦飏扣好皮带上最后一个金属扣,不以为意地哂笑道,“是哪里?” “是这个?”他的手驾轻就熟地碰碰小小顾,随后又点了点omega柔软平坦的小腹,语气危险,“还是说,我弄疼了你和他那未婚先孕的儿子?” “你羡慕啊?”顾屿桐混笑了声,又是那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有本事你让江闻夏给你也生一个。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人家一口一个阿飏叫得多么亲密,巴不得给你生一窝呢。” 秦飏眼眸微眯:“所以你喜欢陈谨誉?” “是又怎么样。”顾屿桐观察着他的反应,故意惹怒他,“我喜欢他,我爱他,愿意给他生孩——” 小腹骤然一疼! “话说得都很好听。”秦飏用拳头抵住他的小腹,很用力地往里按了按,“可惜,你和江闻夏我谁也不信。” “说,你和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顾屿桐被摁得有点难受,猛烈喘息着:“想知道?那你先松开我。” 秦飏以为顾屿桐是在护他肚子里陈谨誉的孩子,又重力往深处一按,态度恶劣地质问他:“是怕疼,还是在担心肚子里陈谨誉的种?” “没、没有孩子……”顾屿桐大汗淋漓地喘息着,难受地看向秦飏,“别按我肚子了,真的很疼。” 秦飏果不其然放开了他,然后——然后猝不及防被顾屿桐咬破了嘴唇。 是咬,不是吻。 顾屿桐并不是在和他调情,只是想干点坏事——比如让江闻夏破防,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对秦飏使点坏。 白兰地信息素的味道在秦飏察觉不到的地方肆意散发出来,浸透了秦飏浑身上下。 是个omega都能闻出来。 “江闻夏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但我撩拨你纯粹只是因为好玩,但好玩归好玩,我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秦飏憋了一肚子火,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顾屿桐被他捏得手腕发疼:“还有,你手机里那张合照最好也删干净。我和陈谨誉的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我不希望有第三者来插足。” 秦飏对这张张牙舞爪的脸明明很熟悉,可越拼命回忆,就越模糊。 秦飏问他:“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顾屿桐答得干脆利落:“是。” 他最后挣开了秦飏的桎梏,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黑化值涨至30%。】 “你生气也没用,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围着你秦飏转。”顾屿桐哪还有半点吃瘪的神情,他推开秦飏,理了理衣襟,“尤其是我。” “你说不相信江闻夏对你的心意,对此我深表遗憾。” “因为我真的十分、非常、迫切地希望你和他能在一起,最好明天就领证,我会祝福你们的。” “但请不要再骚扰我,和我的……”顾屿桐斟酌着用词,在无数个亲昵称呼里拣选着一个杀伤力最大,“和我的爱人。” 【宿主,您这样说不会把秦飏越推越远吗?万一他真的和江闻夏坠入爱河,那您……】 【不会。我推得越远,他靠得越近。】 秦飏往顾屿桐面前走了两步,悬殊的身高差让男人看上去凶悍恣睢。他居高临下地盯了顾屿桐两秒,咂摸着那值得细品的“爱人”两字,半晌后竟然闷笑出声。 他往后撤了一步,大有放人一马的意味,用眼神示意他可以离开。 事实上顾屿桐只要敢往外、往陈谨誉身边多走一步,秦飏那根维持理智的神经就会彻底崩坏。 顾屿桐要的就是他发疯,他往外走去:“多谢,秦先生。” 【想钓到秦飏,江闻夏还没那个本事。】 【宿主,虽然你玩弄秦飏的手段很高明,但我有必要提醒你的是,这个叫陈谨誉的也不是什么好——】 陈谨誉见顾屿桐回来了,便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是哪里不舒服吗?” “吃撑了。” “那我们不吃了。”陈谨誉把顾屿桐的手拉过来搓热,好脾气地笑笑,“我们回家。” “好。” 顾屿桐这顿饭吃得很开心,但某些人未必。 “阿飏……你的嘴怎么了?”江闻夏的脸色有点难看,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有你身上的信息素,白兰地酒味,你刚刚是和谁在一起啊?” 第267章 秦飏抹了把嘴角的血:“……” * 顾屿桐和陈谨誉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宿主,前天秦飏和江闻夏两个人一起去了康复中心,昨天他们在晚饭后去了公园散步,今天上午秦飏还带着江闻夏去了医院复诊。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啊?】 管家站在梯子下战战兢兢地说:“顾先生,这点小事我们来就好了。” 顾屿桐把最后一个小红灯笼挂在客厅的窗户上,屋子里暖洋洋的,门外张灯结彩,早就有了迎新春的气氛。 【不急。】 “好啦,李伯您挑的灯笼真好看。”顾屿桐从梯子上一跃而下,拍拍手里的灰,“今晚是除夕,谨誉还没到家吗?” 管家松了口气,刚想答话时,身后响起陈谨誉的声音。 “想我了?” “今晚不是要吃年夜饭嘛,我以为你会早点回来。” 陈谨誉怕冻到他,摘了湿冷的外套,笑着走过去:“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年夜饭在你心里的份量都比我重。” “陈会长消消气吧,我给您盛饭赔罪,怎么样?” 陈谨誉学着顾屿桐的语气和神态:“勉强消气吧。” 其实陈谨誉这样温柔谦和的人才是顾屿桐的理想型。但喜欢这件事,谁都说不准,理想型并不是定义喜欢的唯一标准。 两人用过晚餐以后来到市中心附近的大桥散步。 夜幕辽阔,不远处是缓缓运转的摩天轮,江风吹在脸上有点冷。 “甜吗?”陈谨誉买了串糖葫芦,手拿着喂给顾屿桐。 顾屿桐伸出舌头舔了舔:“甜。” 桥面上人很多,很多都是年轻情侣,他们相邀结伴,想要观赏到新春的第一场烟花秀。 隔着人群,秦飏能很清晰地看到顾屿桐在舔陈谨誉手中的糖葫芦,先出探出一截舌头轻舔了舔,随后又整颗含住,模样倒是比在自己面前乖顺。 秦飏:“……” 周围的人群开始倒计时,随后最后三个数字响起,天空中炸开了一场绚丽盛大的烟花。 江闻夏拉了拉他的衣角:“阿飏,新年快乐啊!” “嗯,新年快乐。” 缤纷璀璨的流光倒映在顾屿桐眼中,看得陈谨誉微微愣神,顾屿桐吃着嘴里的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谨誉,快许愿啊。” 陈谨誉没有别的心愿了。 他单膝跪了下来,去牵顾屿桐的手:“我想娶你。” 顾屿桐咀嚼的动作停下来,面前的alpha单膝点地,是求婚的姿势,然而从顾屿桐的角度看过去,他还看见了隐在人群里的秦飏。 那枚准备得略显匆匆但仍价值连城的戒指被虚化,人群被虚化,头顶绚烂的烟火被虚化,只剩顾屿桐和秦飏两两相望。 坏心眼的顾屿桐不怀好意地笑了。 “好草率啊。” 陈谨誉有些自责:“……那我——” “不过我愿意。” 陈谨誉微微一愣,随后笑开。 顾屿桐伸出手,挑眉示意他帮自己戴上戒指:“如果你能再好好求一次的话,我会更愿意。” 陈谨誉的指尖有些颤抖:“好。我再好好准备一次。” 于是,在秦飏的注目下,顾屿桐的无名指戴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婚戒。 这是这个男人第二次亲眼目睹本该属于他的老婆被别的男人求婚。 第105章 眼熟么 【哇塞,恭喜宿主~反派黑化值涨至50%啦~邀请对方近距离观看求婚现场可额外增加20%黑化值哦~】 【……真的假的?】 【保真。要是您有胆子给他直播新婚夜现场,黑化值更是有可能直接暴涨到100%呢~】 【快是快,但我担心还没等他恢复记忆就被他玩死。】 “哇塞,下雪了。” “好漂亮!” 同样是求婚,同样是跨年夜,同样是飘着小雪,秦飏忽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那边好像有人在求婚。”江闻夏企图拽回他的思绪,把围脖往脸上拉了拉,“好冷啊,要不然我们回家吧。” 【002号宿主,气氛已到位。】 【今晚任务:亲吻攻略对象,好感值可提升10%。】 周围人挤人,江闻夏被推搡到了秦飏的怀里,他用被冻得发红的指尖去拉秦飏的手:“阿飏,这里人好多啊,我们回车里吧。” 秦飏的手背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撤回视线看着江闻夏,omega的下半张脸都被天蓝色围脖遮住,只露出一双颜色同样很浅的眼睛。 江闻夏问他:“刚刚在看谁?” 在这双浅色瞳仁的注视下,秦飏有过一瞬间的愣神,仿佛意识和行动都由不得自己:“在看……” 两秒后,他笑着揽过江闻夏的肩:“在看附近有没有卖棉花糖的,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这个。” “可现在我不想吃棉花糖。”江闻夏踮脚往他的唇边凑,“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吃的是什么。” 秦飏攫住他的下颌,推离自己唇边,沉沉笑道:“在这里吗。” 力道有点大,疼得江闻夏倒吸了口冷气。 秦飏的表情很淡,紧接着握住他的下巴往跟前一捎,垂眼看着他:“想要接吻吗。” “想……” “可是我现在不太想。” 江闻夏的下颌很快被掐红,就在他以为秦飏会彻底推开他时,秦飏忽然低下头,靠近了他的唇瓣,笑道:“逗你玩的。” 第268章 “阿飏,你掐得我有点疼。” “那我道歉。”秦飏发沉发暗的眼神审视着江闻夏,气息在omega的颊边吹拂,落在唇角,“想接吻的话自己凑上来。” 江闻夏又踮了踮脚,想去触碰近在咫尺的秦飏。 秦飏却毫无征兆地松开他,歪头避开这个吻,转而把人拽进了怀里,死死按着,语气阴沉沉的:“我不喜欢在这样的场合做这样的事情,在这里接吻就像是当众求婚一样愚蠢。你觉得呢。” 这个姿势算不上拥抱,因为江闻夏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和疼痛感,当然,比这更直接的,是秦飏快压不住的怒火。 “唔,咳、咳咳……” “你知道的,”秦飏用手抚摸着江闻夏的后脑勺,慢条斯理道,“我绝不可能是因为不喜欢你。” “知道。我知道的,阿飏……” 【很遗憾,任务失败。检测到攻略对象黑化值有明显波动,具体数值无法探查,但应该不少。】 【002号宿主,您需要格外留意另一位宿主的动向。有他在,攻略对象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顾屿桐…… 永远都是这个顾屿桐在使绊子。 “那我现在让司机送你回家。”秦飏适时地松开了他,等氧气重新灌回他的心肺后好心地帮他整理好衣领,“公司还有事情,今晚我不回去。” “可是最近你都没回过家,就算回去也是睡在书房……明天是新年第一天,我原本想和你一起去做心脏康复治疗——” 秦飏脸上带笑,语气却并不像是在安抚人:“那我们明天见。” 江闻夏无奈地扯了扯唇:“……好吧,那晚安。” 【宿主002,如果您无法在接下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成功攻略下秦飏,那么您将彻底被系统抹杀,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江闻夏在转头的一瞬间笑意全无。 心底深处愤恨的源头一时间有了清晰的目标对象。 【另一位宿主身份特殊,他有足够大的把握击败您,成为这个世界的胜利者。】 【是吗,我并不这么认为。】 这边。 秦飏走出人群,手底下的人为他拉开车门。 “秦总,您说。” “盯紧顾屿桐,我要他接下来的所有行踪。” * 顾屿桐知道自己被监视了,即使在还没恢复记忆的情况下,他也丝毫不意外秦飏会对他采取这样的行为。 就好像他已经司空见惯这样的套路了。 公司会议室。 陈谨誉为整个会议做收尾动员:“月底的试航事关重大,顺帆号作为今年海运实验项目的最新成果,对公司乃至整个s市都有很深远的意义,我不希望出任何岔子。” “出发前确认燃油供给和物料储备,试航证件也需要提前准备好。剩下的相关试验方案交给技术人员,不要有什么遗漏。就到这里,散会。” 结束会议后,陈谨誉和顾屿桐一前一后出了公司。 两人手上的戒指很是吸睛,份量感十足。 “原本这个点我应该和你在电影院,”陈谨誉很绅士地为顾屿桐拉开后车门,“没想到半路被拉来开会,害你陪我耽误了一上午的时间。” 顾屿桐靠着车门,颇为可惜地说:“是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连爆米花没吃完就出了电影院。” 陈谨誉的语气暧昧:“很荣幸能拥有你的第一次。” 街头人潮如织,但顾屿桐似乎不太着急进车内。他不确定秦飏本人现在是否就在附近,但他能确定接下来的这一幕绝对会以口头转述或是摄像照片的方式被他知晓。 “陈会长,貌似是我拥有了你的第一次。” 他笑笑,拉住一截陈谨誉的铁灰色领带,往下一拽,带到自己跟前,蜻蜓点水地擦过了alpha的唇角。 “胆子真大。”alpha的语气带着纵许的意味,迷迭香信息素的味道有点难以收住,肆意地侵裹着眼前的omega,“我告诉过你,我的易感期快到了吧。” “嗯哼。” “上车。” 顾屿桐猝不及防地被alpha单手拎了起来,拉了上车。车门关上,隔绝了车外来自某人的监视摄像头。 顾屿桐被提到了alpha腿上,像一只被掠食者标记的野禽。 挡板升起,车辆启动。 “怎么不干脆亲上来?”陈谨誉不让他挣脱,用碾压性的力量控制住了这个狡猾的omega,“是在做样子给别人看,还是想要我亲自上手。” 迷迭香信息素的味道让顾屿桐不自觉地想要沉沦,这是天性使然,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他推了推他:“你还欠我一次正式的求婚。” “可我觉得奉子成婚好像也不算什么坏事。”在陈谨誉眼里,顾屿桐现在就像是一只快溺亡的兽,分明被自己的信息素击得溃不成军,自救不成,也不肯低头要他救。 “放屁。”顾屿桐轻笑了声,抬手轻轻扇了他一巴掌,“你敢在这里下手,我就敢把你求婚的戒指扔进海里。” 作为和顾屿桐契合度100%的alpha,陈谨誉有一千万种方法把顾屿桐就地正法,或者绅士或者卑鄙,方法很多,但他有绝对的赢面。 可是陈谨誉不会这样做。 “我不勉强你。”alpha强行忍着把人扑倒的冲动,温和笑着,“我尊重你的想法。” 他牵起顾屿桐的左手,看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半开玩笑道:“前提是你不会把戒指扔进海里。” 第269章 顾屿桐也半开玩笑地问:“那如果我真把戒指扔进了海里,并且还和别人跑了,你怎么办?” “‘怎么办’三个字不应该问我,应该问带你跑的那个人。”alpha很温柔地抚摸着顾屿桐有着腺体的脆弱后颈,“你要问,到时候我会把你和他怎么办。” alpha的语气带有劝诫和警示的味道:“我向来都不喜欢这样的行为,所以不要这样做。” 顾屿桐被触碰到的部位有点痒,他刚想躲就被陈谨誉重新抓了回来。 陈谨誉捏起他的后颈,低声笑着:“怎么这个表情。” 顾屿桐的后颈被掐得发酸:“嘶……疼。” “害怕了?”陈谨誉松了力道,笑笑,“只是警告,没有说真要动你。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也是先拿你的小情夫开刀。” 顾屿桐也跟着笑了声:“……那我这算是上了你这条贼船?” 陈谨誉的语气宽和了些,像以前那样逗他:“可以这么理解。所以不要有二心,否则被扔进海里的可能不止是你的戒指。” “你忍心把我也扔下去?” “对你不忍心,对其他人不一定。”陈谨誉从上而下扫了眼他,微笑着继续说,“但对你,可以有更多的办法。” 陈谨誉拍拍他的后腰,结束这个话题:“好了不说这个。带你去看看布置好的场地,所有的一切都是按你的喜好来的,绝对比跨年夜那晚正式。” 与此同时。 市中心的大厦办公室内,秦飏的手机上传来了一张照片。 拍摄方式很隐秘,角度选得却极好——只能看见陈谨誉的后背,和omega露出半张的脸,两人挨得很近,看样子是在接吻。 助理站在秦飏桌前,汇报道:“老板,查到了。地点选在沿海的一家酒店,时间是三天后。” 助理问他:“老板,那毕竟是陈会长的人,是准大嫂,您难不成……要去现场抢人?” 秦飏这时候倒知道要讲道理了,他翻着手里的文件,轻斥了句:“没礼貌。” “谁说我是去抢人的?” * 【不行,我办不到。】 酒店套间内。 顾屿桐站在床头柜前犹豫再三,手里攥着一枚微型摄像仪。 系统漂浮在顾屿桐肩侧:【宿主,这是一条捷径。只要您录下今晚和陈谨誉发生的一切再传给秦飏,依他目前对您的上心程度,他肯定会被激怒。】 顾屿桐还在权衡:【先不说秦飏会怎样,要是因此惹恼了陈谨誉,那才是真正的完蛋了。】 系统想了想:【也是。要是被陈谨誉发现您一直都是在利用他,估计不会轻易放过您——但最后只剩下不到十天了,要是被江闻夏抢先一步凑满好感值,那您……】 安装好摄像仪意味着顾屿桐要和别人滚一次床单,并且再将这份录像发送给秦飏本人。 那枚摄像仪静静地摆在顾屿桐的掌心里,等待着顾屿桐做出选择。 【宿主,我没记错的话,陈谨誉的人将会在十五分钟后来房间找您,并带您去酒店顶楼完成求婚仪式。留给您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了。】 【……】 顾屿桐还在犹豫,神经正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时,敲门声冷不丁响起。 ——咚咚咚。 ——咚咚咚。 【宿主,快做决定啊!】 【……算了,就赌这一次。】 “给我一分钟,马上就来。”顾屿桐迅速把这枚微型摄像仪藏在了床头柜上的纸巾盒内,在开始录制后,抠挖出一个隐秘的小洞,然后用一盆花掩住了,“来了。” 顾屿桐打开门后却发现门外站着两个并不眼熟的alpha:“你们是新来的?” “也算老相识。” 两名alpha往两边退开,秦飏慢悠悠地走到顾屿桐跟前,“我听说陈谨誉连杜景都请来了,请柬怎么也不发我一份?” 这和原计划完全对不上啊! 顾屿桐心如鼓擂,眼疾手快地就要关门,却被秦飏“砰”地一声顶开门,破门而入。 秦飏态度散漫地吩咐那两个alpha:“锁门。” “秦飏,我并不明白你现在闯进来到底要干什么,但我要提醒你的是,十五分钟后会有人来接我,要是陈谨誉发现你在我的房间,到时候——” “你的房间?”秦飏很会抓关键词,“你的房间我进得还少吗?上次主动投怀送抱的人是谁,不由分说拉着我要上床的人又是谁,陈谨誉见过你那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吗?” 顾屿桐顾及到还在录像的摄像仪,蹙眉:“闭嘴……” 秦飏这回很反常地好说话:“没问题,反正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他上下打量着眼顾屿桐,闷笑了声:“求婚穿成这样?” 一件干净简单的卡其色针织衫搭配一条黑色直筒裤,模样显嫩得很。 “……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又不是被你求婚,你管得着吗?”顾屿桐被他逼得逐步后退,直到撞到床沿,跌坐在床上。 秦飏:“拿进来。” 其中一个alpha抱着黑色盒子进来,把东西放在床头后迅速离开了房间。 “你要干什么?滚开!” “被求婚穿成这样怎么行。”秦飏揭开盒子,里面是他亲自挑选的一整套正装,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无一遗漏,还包括了一条内裤。 第270章 款式甚至和那天在洗手间里见到的那条是同款。 “别乱动。”秦飏把顾屿桐的皮带抽了出来,捆住他的双手绑在床头,“很快就穿好了。” 又是一个控制的姿势。 顾屿桐被秦飏抚摸过的肌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简直无法和这样一个脑子犯抽的疯子沟通:“听不懂人话吗,松开我!带着你的衣服滚!”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陈谨誉待会儿亲自来接他,这里会变成怎样的人间炼狱。 秦飏三下五除二地除却了顾屿桐身上的每一件衣服:“招惹完别人就让人滚,你这副性子谁惯的?” “……”顾屿桐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劝说秦飏这个神经病先离开这里,“秦飏,江闻夏不是一直以来身体不舒服吗,他是你的男朋友,你放着他一个人在家不管,你这——” “我喜欢谁由我自己决定。”秦飏单膝压在床边,强行控制着顾屿桐,开始亲手给他穿衣服,“我说了,你们两个的话,我现在谁也不信。” 上衣很快穿好。 依着从上到下的顺序,现在该轮到…… 顾屿桐羞愤难当,都这么大了,还被别人当成布偶一样随意摆弄穿衣服,谁也受不了这样的对待。 “怎么对我露出这样的眼神。”秦飏还在刺激他,“我还是更喜欢酒店停电那晚你自己凑上来吻我的时候的样子。” “别说了……” 秦飏好脾气地挑挑眉,换了个话题,他拿起那条崭新的同款内裤:“眼熟么。和那天洗手间里你穿的是同款。” “你滚……” 秦飏的表情始终很淡,仿佛是在和顾屿桐谈什么严肃正经的话题。他的视线下移,微微勾起唇角:“待会儿求完婚你是不是要和他在这里开房?” 顾屿桐只觉得和这人交流很费劲,精疲力竭地把脸歪向一边,不想理他。 “顾屿桐,回答我。” “是。”顾屿桐偏着脸,嗤笑了声,“就在这里,就在你和我身下的这张床上。” 秦飏点点头,眼神蓦地冷了下去。他拿起盒子里的另一样东西,慢条斯理地说:“既然这样,那我再帮你们一个小忙。” 在顾屿桐被别人求婚的当晚,亲手把顾屿桐装扮成他秦飏满意的样子,这并不是秦飏的什么特殊癖好,反而是在很隐晦地警告顾屿桐——不要再和陈谨誉有更深一步的行为。 顾屿桐软硬不吃,或许用这样下流龌龊的手段才能稍微震慑住他。 “你——?!”顾屿桐余光瞥见了一束寒光划过,他诧异地惊道,“秦飏,你这个疯子……” 秦飏的手里是一把手动的剃毛刀。 第106章 恩将仇报 “滚,松开我!” 顾屿桐猛地一脚踹在了秦飏的胸口,谁料秦飏竟然纹丝不动。 秦飏给剃毛刀消完毒,蓄意抵在了他的小腹上:“除了这句,还会说点别的吗。” 冷凌凌的刀片逐渐下移,秦飏语气狎昵地警告他:“再乱动的话,我没法保证不会削掉别的什么东西。” 顾屿桐被刀面冰得打了个寒颤:“秦飏,你别……!” “别什么?”秦飏并不理会他,专心致志地垂着眼,“陈谨誉马上就要到了,不想闹得更难堪的话就安静点。” 刀刃割划过的皮肤发出细微的窸窣声,秦飏玩刀的功夫很厉害,修长的五指操纵着刀身,有时候还要刻意逗留,惊得顾屿桐够呛。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顾屿桐眼下浮起浅浅的红,像是被吓的,也像是委屈的。 “秦飏你这个混账,你给我等着。”他看着身下翻飞的刀刃,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唾沫,连声音都在颤抖,“我讨厌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听到这话,秦飏低低地笑出声:“好啊。” 此时的顾屿桐上半身已经穿好了秦飏亲手准备的黑色西服,衣冠楚楚,这样利落干练的装束搭配上顾屿桐羞愤交加的神情,显得格外有趣。 刀片还在不容商量地继续剐剃着:“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和他还是第一次。既然是第一次当然得好好重视,有什么问题吗。我这是在帮你。” 顾屿桐多番挣扎无果,只能恼恨地死瞪着他。 可又因为被他挟持着,所以当秦飏偶尔抬起眼看他时,又惨兮兮地错开眼,不敢和他对视。 “委屈成这样,真可怜。”秦飏睨了他一眼,嘴角噙笑,“很快就剃完了,别急。” 时间流逝着,距离陈谨誉带人来找他的时间已经很接近了。 顾屿桐终于有了点被服软的意思,他稍微动了动,扯着嗓子:“秦飏,求、求你。” “怕他看见?”秦飏收起刀,帮他把裤子穿好,又把作案工具放在了裤侧的口袋里,“之前缠上来吻我的时候怎么不怕被他看见?” 秦飏看着穿戴整齐的顾屿桐,颇为满意,心情愉快地拍了拍他的后腰:“不用担心,今晚我不是来搅局的。” 他离开床,看着还被绑在床头的顾屿桐:“大嫂,祝你今晚玩得开心。” 顾屿桐的手腕被皮带勒得发麻,他眼睛通红:“秦飏,你给我解开!” 顾屿桐现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秦飏亲自装扮的,一切都顺着秦飏本人的意愿和喜好来,此刻的他宛如一只被主人打扮好的玩偶。 这让人感到羞耻。 第271章 “不急,陈谨誉会帮你松绑的。”秦飏的语气恶劣,看着被自己亲手打扮好的顾屿桐,占有欲得到了满足,“不松绑也可以玩,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你混蛋!!” “是,我混蛋。”秦飏照单全收,抄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道,“那你以为陈谨誉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秦飏无视掉顾屿桐的咒骂和叫嚷,闲庭信步地转身离开了。 “秦飏,你特么的……!” 几分钟后,被捆得正难受的顾屿桐突然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门一开,他就看见了陈谨誉那双活像是能把人吃了的眼神。 正如秦飏所言,陈谨誉给他松了绑。 顾屿桐刚被松开,就爬起来:“谨誉,你听我说……刚刚是——” 陈谨誉把人揽进怀里,语气低沉:“我知道,我知道。” 秦飏嘴上说不是来搅局的,可做出来的每件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料定了求婚仪式会被他打断,料定了陈谨誉会因此被激怒从而终止今晚的所有计划,因此他才走得这么干脆利落。 秦飏从来就不是懂得拱手相让的君子。 这点毋庸置疑。 陈谨誉看着散落一地的衣服,又看向面颊绯红的顾屿桐,咬牙质问:“他碰了你哪儿!” “全、全部……” 顾屿桐衣冠楚楚地坐在他眼前,不就摆明了这全套衣服都是秦飏亲手穿的吗…… “全部?!” 顾屿桐不敢说实话,揽着陈谨誉的脖子,尽量撇开整场事件里有关自己的部分,哭诉道:“秦飏带着人找上门,不由分说地把我扒干净,然后又给我穿上了他带来的衣服。他甚至……甚至还……” “还做了什么?”陈谨誉的脸色冷到了极点,事实上,没有哪个alpha能忍受得了属于自己的omega被别人碰。 “……”顾屿桐把口袋里的剃毛刀拿了出来,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道,“他还……这样。” 迷迭香信息素倏地在房间内爆炸开来,浓到足够让人窒息。 alpha眼神阴鸷,大有失控的架势:“那你,你们...” “没有。”顾屿桐本能地被alpha的信息素压制住,感到心慌和恐惧,“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陈谨誉扯住顾屿桐的领口,“嘶啦——”一声,昂贵的定制西服被瞬间撕裂开来。alpha的嗓音不容置喙,像是心爱的东西未经允许被别人染指了:“脱了。所有。” “谨誉……你冷静点。”顾屿桐被迷迭香信息素呛得喉咙发紧,干咳起来。 陈谨誉以前会纵容顾屿桐声色犬马是因为顾屿桐没有表明过心意,严格来说还不算是他的人。 但自从顾屿桐在跨年夜答应了他的求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秦飏简直是在找死。 “谨誉?”陈谨誉一反常态的神情让顾屿桐感到陌生,他晃了晃陈谨誉的胳膊,“谨誉,秦飏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他...” “脱下来。”alpha重复了一遍指令,眼神让顾屿桐莫名心悸,“然后我带你去浴室。” 顾屿桐隐隐不安,头一回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 像是想要为谁辩白,或者挽回些局面,顾屿桐边脱边嗫嚅道:“其实、秦飏只是给我穿了——” “内裤也脱了。”陈谨誉淡淡地打断他,然后大手捞起他往浴室走,“情况我知道,不用解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没有怪他的意思,意味着怒火全集中在秦飏一个人身上。 顾屿桐的心情没有得到半点缓解,那股不安感被一点点放大。 第三天,秦飏进医院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虽然对外宣称是天气寒冷再加上工作繁忙所以发烧病倒了,但外界传闻很多,什么仇家寻仇、商会内斗、被暗害落水……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原本简单的感冒发烧最后也越传越离谱,传来传去,传到顾屿桐耳朵里的时候,秦飏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 “什么,都插上氧气管了?”顾屿桐扔了砂糖橘,从沙发软垫里起身,“李伯您再说清楚点,什么叫做人已经快不行了?” 管家李伯左右环顾了一圈,小声道:“是的,顾先生。外头现在都是这么说的。” 顾屿桐连嘴里的橘子都忘了嚼,他愣在原地:“不是说只是连人带车翻进了水里吗,除了高烧不退之外,没有听说身上哪里还有伤啊。” 李伯思索了会儿:“顾先生,现在正值寒冬,那么冷的天又浸在水里这么久,人恐怕都冻坏了。更何况,长期高烧不退的确是有生命危险的。” 顾屿桐无意识地捏着手里的橘子,连捏破了都没发现。 他怔怔道:“可他明明那么壮,看起来那么健康,好像一顿就能吃得下整头牛……” “世事无常。”李伯是老人家,老人家说这样的话总是让人莫名伤感。 李伯以为他是在担心陈谨誉,于是安慰他:“顾先生,您放宽心,不用担心陈总。” 李伯看顾屿桐仍然是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一边感慨着这孩子的善良,一边告诉他:“外界的传言不一定为真,秦飏也许没有他们说得这么严重,您不用放在心上。” 顾屿桐觉得嘴里的砂糖橘味同嚼蜡,他迟缓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李伯唠唠叨叨个没完:“但高烧不退确实很危险,想当年我们小时候,谁家小孩儿要是高烧不退,家里人都要愁死了,生怕人就这么过去了。” 第272章 顾屿桐倏地抬头,脸色不太好看。 李伯干笑了两声,安慰他:“不过今日不同往日,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发达,很少会有出事的。” 顾屿桐沉默着松了口气。 李伯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絮絮叨叨:“但也有可能烧成脑瘫,毕竟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顾屿桐又猛地抬头。 完蛋了。 本来秦飏脑子就有病,万一要是烧成了脑瘫,那他不就白忙活一场了嘛。 但他也不全然是害怕任务完不成,可能也有点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像是担心或者内疚之类的,他思来想去烦躁不已,最终,他从一堆砂糖橘里站了起身。 李伯正擦着桌子,疑惑道:“顾先生,您去哪儿?” 顾屿桐急得满脸愁容,他看着李伯,在深呼一口气之后很坚决地说了出口: “回房间睡午觉。” 在美美睡完午觉后,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的顾屿桐准备下楼继续吃那堆砂糖橘,他在床上伸了个舒服的懒腰,习惯性拿起手机准备看看最新热点。 刚一打开手机,浏览器就弹出了很多新闻。 【患儿高烧不退,最后不幸离世……】 【高烧对脑子的伤害!听听专家怎么说……一定要转发到家族群!】 顾屿桐把这些消息一条条叉掉后,最后一条显示是本市热点报导,眼睛刚看了一半,手就已经习惯性地把它叉掉了。 只依稀记得是什么“秦飏……病重……公司股权……” 他瞬间清醒。 考虑了半天,顾屿桐下定决心准备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李伯这边正在花园浇花呢,身后嗖地一下闪过一个人影,他迟钝地转头,挥手喊道:“顾先生,陈总特地嘱咐了待会儿他要回来和您一块用晚餐,都这个点了,您去哪儿啊?” 顾屿桐健步如飞:“砂糖橘吃完了,我出去再买点!” * 多方探听后,顾屿桐直奔秦飏所在的医院门口,恰好正赶上儿童病房的医护人员扮成玩偶在逗孩子们玩。 顾屿桐路过看了眼,在权衡一番后,他又折返下楼,特地去外面借了一套小熊玩偶服。 十分钟后,秦飏病房外出现了一只一米八的毛茸茸小熊。 顾屿桐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毕竟他还不想被秦飏的人当场抓住,更加不想被人认出来他的身份,不然陈谨誉那边也不好解释。 小熊趴在门框边,警惕地看了眼单人病房内的环境。 很安静,床上正躺着秦飏。 “没有插氧气管,看来暂时死不了。”顾屿桐暗暗松了口气,他扶了扶沉甸甸的熊脑袋,准备离开。 “咳咳咳、咳咳……” 秦飏的咳嗽声引起了顾屿桐的注意,顾屿桐悄咪咪露出半个脑袋,看向病床上咳得正凶的秦飏。 “混得也不怎样嘛,咳成这样都没个端茶倒水的人。”顾屿桐警觉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并没有轻举妄动,然而当秦飏咳得越来越剧烈时,他面露难色,思量再三,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其实顾屿桐大可不必这么警惕,周围压根不会有人来,因为照顾的人已经都被秦飏支走了。 聪明绝顶的顾屿桐没有想到,这位发着高烧的总裁用尽手段,大肆宣扬自己快死了的消息,就是为了把顾屿桐逼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顾屿桐竟然真的来看他啦。 高烧中的秦飏含糊道:“水……” 按理来说,秦飏那天晚上这么欺负顾屿桐,顾屿桐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秦飏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一杯滚烫的热水抵在了他的唇边:“……” 小熊人动作粗鲁地把这位病得不轻的秦总拉起来,倒了一杯开水准备喂给他:“喝。” 秦飏虽然脾气差了点,但罪不至此:“烫……” 还好还好。 虽然人还烧着,但至少还知道开水是烫的——不是脑瘫。 顾屿桐松了今天的第二口气,当着秦飏的面把杯子里的水倒在了垃圾桶里:“以为自己是什么公主吗,你干脆别喝了。” 秦飏还在昏睡着,想必就算醒过来也不知道自己来过。这么想着,顾屿桐心里安心了点。 秦飏高烧昏迷,虽然病房里有暖气,但他身上的病号服却穿得松松垮垮,尤其是胸前衣领,更是敞开了一条缝。 熊爪子扒拉着秦飏胸前的衣服,语气颇为嫌弃:“病了还开着屏。” 像孔雀公主。 小熊人很刻薄地点评道:“你就算是脱光了躺在这里也是没用的,江闻夏又不在,你开屏给谁看?” 秦飏剧烈地咳了两声,随着动作,胸前的衣物敞得更宽了。 顾屿桐扶着头套,实则超经意地暗地里瞥了一眼,胸肌紧实,很是养眼,但……但胸口处有一块青紫的伤痕。 小熊人心虚地搓了搓熊掌,想到了那晚他踹在秦飏心口的那一脚。 秦飏再次开口:“……水。” 小熊人的裤子有点松垮,顾屿桐为了防止小熊走光,一手提着自己的黑白条纹裤,另一只熊爪子给秦飏盖好了胸前的被子,好盖过那个青紫的伤痕。 欲盖弥彰。 心虚愧疚的顾屿桐最终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强硬地递到秦飏的嘴边时,秦飏扯了扯唇,忽然出声:“闻下。” 顾屿桐登时就怒了,态度恶劣道:“去你的。闻夏、闻夏,哪来的江闻夏?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 第273章 秦飏重新说了一遍自己的诉求:“闻一下……” “……” “……” 双双沉默良久,顾屿桐挠挠熊脑袋,叹了口气:“没毒,也没下药。喝吧。” 诡计多端的秦飏到底还是喝到了顾屿桐亲手喂的温水。 顾屿桐用毛绒绒的胳膊枕着秦飏的脑袋,托着杯底,一点点把水喂进去。 透过熊眼睛,顾屿桐看着秦飏。 挺拔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颌使得他的侧脸很好看,不说话,也不做蛮横的举动时,其实这张脸是极俊朗的。 温水被一口口吞咽下去,顾屿桐就这么看着他的喉结一滚一滚,鬼使神差地,自己也咽了口唾沫。 喂完水后,秦飏好像睡得踏实了点。 记忆里,秦飏好像没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顾屿桐不敢摘头套,只能隔着一层布料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半晌,他忽然这么说了一句:“竟然会病成这样。” 在顾屿桐还没察觉到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亟不可待地破壳而出。 “陈谨誉下手也真狠。” 陈谨誉就算下手再狠,也抵不过对方是秦飏。 真相是—— 陈谨誉只是买通了秦飏的司机,让司机在不危及性命的前提下给秦飏点教训。谁料司机大叔赤胆忠心,一腔热血,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秦飏本人。 但秦飏有自己的打算,竟然真的让司机大叔动了手。 于是,秦飏的车在大冷天侧翻进了湖里,而秦飏本人也因此感冒发烧了。 秦飏不打针不吃药,为的就是让自己的病看起来更严重,还特地买了不少热搜,以确保“秦飏重病”这一词条能精准地递送到顾屿桐手中。 一切都如他所愿,顾屿桐不仅知道了,还大老远跑来了医院。 而他本人也确实好像烧得更重了。 从来都是明着使坏的顾屿桐还是玩不过秦飏这样暗中使坏的人,毫不知情的他此刻正垂头丧气地坐在秦飏的病床边,连头顶的小熊呆毛都耷拉了下来。 “陈谨誉真不是个东西。” 并没有睡着的秦飏很认真地听着顾屿桐讲话,并深表认同。 顾屿桐看了眼时间,想到管家李伯说的话,准备收拾收拾离开这里。 顾屿桐不是会心软的好心人,但小熊却是一只心地善良的小熊。 小熊特地帮秦飏拉好被子,又倒了一杯稍热点的水放在他的床头,转身走时,尾巴忽然被秦飏一把揪住了。 秦飏好像在说,露出马脚了吧。 小熊的条纹裤子被这么一拽,熊屁股就快要露出来了,他窘迫地说:“衣服是我借的,待会儿还得还呢。” 被子在秦飏身上好好地盖着,床头热水的蒸气也在往外冒。 秦飏紧紧地抓着小熊露出来的尾巴,没有松手的意思。 “快松手啊……!”小熊扶着歪歪扭扭的头套,用熊爪去拍打秦飏的手,“我裤子都快被你扯烂了,赶紧松开。我刚刚还喂你喝水来着,你别恩将仇报!” “……” 捉弄顾屿桐的确是秦飏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显然,秦飏没有放他走的打算。 最后的最后,无计可施的顾屿桐断尾逃生,终于赶在饭点前回了家。 偌大的别墅今晚安静得有些异常。 李伯没有像以前那样迎出来接他,而通常会站在门口等他回来的陈谨誉也并没有出现。 别墅内灯火通明,顾屿桐心下有疑,径直推开了门。 门一开,率先看见的就是沙发上坐着的陈谨誉。 顾屿桐提着一带砂糖橘站在门口,并没有任何人上前来帮他提。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餐桌,饭菜已经布置好了,所有佣人正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李伯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顾屿桐,像是想说什么,但碍于陈谨誉在场,最终什么都没说。 气氛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回来了?” “嗯,我出去买了点砂糖橘。谨誉你要吃点嘛?” 陈谨誉从沙发上起身,拽松领带,脱了大衣扔在沙发上,朝顾屿桐走了过去:“我还以为是出门私会别人,原来是买东西去了。” 顾屿桐观察着其他人的脸色,又看向陈谨誉:“……嗯。” 视线陡然旋转! 陈谨誉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摔在了沙发上! alpha狂躁的信息素压也压不住,他点开播放器,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两个身影。 正是订婚那晚,酒店房间里的秦飏和顾屿桐。 顾屿桐的瞳孔一震,这是——这是那天他安装的微型摄像仪录下的画面。 他竟然给忘了这茬! 陈谨誉的嗓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阴沉低哑,他摁着回放键,一遍遍定格在秦飏说的那些浑话上。 陈谨誉把他抓在怀里,逼迫他看着画面里的两人,重复着秦飏的话。 “酒店停电那晚,你主动吻他,两人亲上了床。餐厅洗手间里,他还看了你的内裤款式。” alpha掰着顾屿桐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随后低笑了声: “我怎么不知道。” “你和他有过这么多接触呢?” 顾屿桐像是被迷迭香信息素扼住喉咙,干哑得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能强作镇定地看着他。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连别墅里的老管家李伯都不敢上前劝说,氛围压抑得让人脊骨发寒。 第274章 陈谨誉点点头,像是想明白了: “还是说——” “为了追他,你特么利用我啊。” 第107章 玩火烧身 “谨誉...这些我都可以解释,你先冷静下来!” 砂糖橘四处散落在真皮沙发上,被挤压得变了形,流出来的汁液渗进了沙发缝隙中。 “我和秦飏真的没有什么,上一次发.情、我是因为认错了人,我把他、把他看成了你,我以为那是你,所以我才会吻他。” 迷迭香信息素的味道侵占了整个客厅。 是alpha失控的前兆。 顾屿桐是omega,由于身体构造的原因,他生来就畏惧、臣服于这样的信息素,他也不想,但他现在的确感到了莫大的恐惧。 “还有、还有内裤。那是因为那次在餐厅洗手间里,他……我,我们——” 陈谨誉站在沙发旁,单手摁着顾屿桐,很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替他说完:“是秦飏先开始的,你一直抵抗,但没有成功。是这样吗?” 顾屿桐衣衫凌乱地仰面靠在沙发靠背上,语气很急:“是……是……” “所以这么多次的接触,都是秦飏先开的头,你从来都没有主动的意思。”陈谨誉的语气温柔了些,竟然笑了,“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不是。 但顾屿桐不可能现在给自己找死。 顾屿桐阖了阖眼,吃力地说:“……是。” “好,很好。”陈谨誉缓慢地点着头,眼神侵略着顾屿桐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 就在顾屿桐以为骗过去了的时候,陈谨誉眼神一暗,手中的遥控器被猛地摔在了大理石地砖上! 紧接着,投屏画面一切,变成了好几个场合的监控回放——灵堂那晚的、酒店停电那晚的、洗手间那天的、甚至还有今天顾屿桐在秦飏病房里的…… 陈谨誉缓缓开口:“我以为,至少你会诚实点。” 顾屿桐已经不能用恐慌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浑身激起一股恶寒,他喃喃道:“你监视我……?” 陈谨誉用指腹擦过顾屿桐的下颌:“秦飏可以监视你,我就不行?” 陈谨誉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样。” “订婚夜那晚,你想用这枚摄像仪录什么?”陈谨誉从后握住顾屿桐的脖子,往自己跟前带,“录下来打算发给谁,发给我么,还是发给秦飏。” 顾屿桐的腺体受不了alpha这样粗暴的对待,痛得厉害:“松开...松开我!” 陈谨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来真是发给秦飏。用和我上床的录像试探他对你的心意,顾屿桐,你的算盘打得真响啊。” “我……不是你想得这样。”顾屿桐想往后退,却发现无路可去。 “试出结果了吗。嗯?”陈谨誉忽地笑开,声音低沉,“他有我这么喜欢你吗,也像我一样恨不得把你关起来吗?” 顾屿桐的语气都在抖:“我不是要试探他,也没有你说得这么龌龊……” “你的意思是,监控是假的,你今天下去跑去医院又是喂水又是盖被子也是假的。”陈谨誉的手背上盘踞着狰狞的青筋,骤然间抬高音量,“我尊重你,纵容你,为的就是让你把我当傻子耍吗?!” “不、不是……” “还在撒谎!!” 监控里,顾屿桐的种种行径暴露无遗。顾屿桐本人匆匆看了眼,慌忙错开眼:“谨誉...你冷静点听我说,我和秦飏没有——” “监控录像,酒店里的吻,手机存的联系人,哪点冤枉了你?!” “我特么那么喜欢你,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啊?!” 顾屿桐完全愣住,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 “答应订婚是假的,和我两情相悦也是假的,顾屿桐,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谨誉...”顾屿桐没办法跟他解释清楚,况且对方还是一个临近易感期的容易失控的alpha,“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和他做过,真的...” 话音刚落,alpha长臂一捞,圈住顾屿桐的腰,把人一掼,摔在了餐桌上! “都给我出去!” 佣人们得了吩咐,一眼都不敢多看,纷纷忙着离开现场。李伯叹了口气,也跟着出去了。 瓷碗被顺势卷到了地上,汤汤水水撒了一地,顾屿桐吃痛又狼狈地被摔在红木餐桌上,刚想挣扎着爬起来,转眼又被alpha死死地按在了桌面上。 “放开我!” “有人撑腰,说话都硬气了不少。”alpha如同一只未被驯化的野兽,贪婪地嗅着顾屿桐身上白兰地信息素的味道,“秦飏只是个beta,他能在你发情的时候给你想要的信息素吗?我不一样,我不仅可以满足你,还能终生标记你。” 顾屿桐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猛地去推他:“不行,不能标记!” “我说过的,对付你,可以有比直接扔进海里更多的办法。”陈谨誉一边按住他,一边去解顾屿桐的衣服,“你就算反抗也没有,omega生来就无法抵抗alpha的信息素,更何况,我们的契合度高达100%。” 如果是在公共场合,那么迷迭香信息素的味道已经是浓到可以报警的程度了。 顾屿桐剧烈反抗着,但潜意识里却已经沦陷:“陈谨誉...你别冲动,你清醒一点……先松开我……” alpha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契合度高达百分百的信息素,以此逼迫顾屿桐对他服软:“即使这样,你也还是喜欢秦飏吗?” 第275章 顾屿桐眼尾全是生理性眼泪,紧紧盯着他:“我...” 【宿主,既然已经暴露了,不如您干脆利用到底。】 【陈谨誉发疯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这意味着他将会对秦飏下手。秦飏势必会被激怒,到时候您就可以坐享其成啦~】 看陈谨誉这副模样,顾屿桐觉得自己未必就能坐享其成。 两条疯狗打架,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不过既然事态已经无可挽回,那就没有继续虚与委蛇的必要了。 “……好像有点。”顾屿桐眼睑通红,强装镇定地说着,“我从前从来不这么觉得,甚至有点讨厌他,讨厌到无时无刻不想教训他,简直在意到让人反胃。” 顾屿桐舔了舔唇,恍然大悟般,笑着喘息道:“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陈谨誉抓着顾屿桐的肩膀带到面前:“那看来真的是我棒打鸳鸯了。” 顾屿桐惊喘着,借着这几秒钟的平静时刻平复着呼吸。 alpha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后,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替你们感到惋惜。”陈谨誉停下继续脱他衣服的动作,牵起了顾屿桐的左手,俯身吻了吻那枚订婚钻戒,“毕竟你现在的丈夫是我。” alpha的语气像是在宣读一项不可违抗的法例:“和你结婚的人是我,能标记你的人也是我,甚至...” 他的指尖探入顾屿桐的小腹:“我还可以在这里留下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顾屿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紧咬牙关:“你不会这么做的,你下不去手。” 陈谨誉抿抿唇,似乎是在挑选一个绝佳的时机,他告诉顾屿桐: “至少今晚不会。” “也许是明晚,也许再过段时间,不过,最好能让秦飏也亲眼看看。” * 当晚,秦飏烧到了四十二摄氏度。 无论用什么药都没办法退烧,整个人浑身滚烫,意识低迷。起先还能睁开眼回应一些简单的问题,到后来彻底昏睡了过去。 等江闻夏赶到医院的时候,秦飏已经不省人事了:“不是说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吗,怎么会严重成这个样子?!” 助理急得焦头烂额:“江先生,秦总所有的检测报告都显示正常,但就是没办法退烧。该用的药全都用了,什么办法也都试过了,通通没用。” 【宿主,攻略对象不能出事。】 【我也不想他出事,可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秦飏下午见过谁,或者有谁来过这间病房?”江闻夏看了眼秦飏手里紧攥着的毛茸熊尾巴,表情倏地变了,喃喃道,“顾屿桐今天下午来过这里。” 助理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迷茫地点点头:“……是、是的,顾先生今天下午来过,待了大概两个钟头。” 江闻夏愤愤质问道:“这里是什么菜市场吗,什么猫猫狗狗都可以进来?!秦飏的病还没好,你们就这么放任一个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待了整整两小时,难道期间你们半点都没察觉吗?!!” 助理被江闻夏突如其来的变脸惊住,他有点愣神,缓缓回答: “这是,秦总的授意。” 江闻夏不做声了,他看着病床上的秦飏,脑子里又浮现出顾屿桐那张乖张恣睢的脸。 omega平时的谦和温顺不复存在,猛地一拳砸在墙上! 【宿主,看来您之前的努力都打水漂了,您低估了秦飏的意志力。】 【秦飏醒过来之后恐怕会恢复记忆,甚至包括,之前所有的记忆。】 “立刻转院!”江闻夏靠着墙,深呼吸平复情绪,“这家医院不行换下家,国内治不好那就出国,直到他醒过来为止!” 助理以为江闻夏这是关心则乱,出声安慰:“江先生您先别着急。” 【宿主,您这是……?】 江闻夏烦躁地拨了拨头发:【秦飏醒过来对我们不利,他不醒对我们更不利,事已至此,先想办法把他和顾屿桐隔开。】 助理为难:“江先生,我们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放眼整个s市甚至全国,这家医院的医疗水平都是数一数二的。且不说转院手续的繁琐程度,万一途中要是耽误或者加重了病情……” 江闻夏的声音都在颤抖,紧咬着牙:“那就出国,难道你们要看着秦飏干躺在这里等死吗?!” 助理犹豫片刻,深深地看了眼病床上的秦飏。 “……好的,江先生请您跟我们来。我们现在就去办相关手续。”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来自亘古的寒风被隔绝在窗外,不断敲打着玻璃,砰砰作响。 猛烈攻势下,窗口终于大开,寒风顺势从外灌了进来。 病床上。 那只紧握着小熊尾巴的手忽然动了动。 半小时后。 助理和江闻夏带着一群人赶到病房,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扇大开的窗。 “秦总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更何况他还在昏迷当中!” “这样,你调监控回放,其他人跟我去找。” …… 秦飏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就查到了去向。 助理得到电话的时候,明显地能听到对方声音里的迟疑:“……查到了。秦总在顶楼天台,没、没有别人,是秦总一个人上去的。” 第276章 一个烧到四十二摄氏度、晕厥不醒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冷的天独自走到天台?? 助理挂了电话:“走,去天台。” 医院顶楼,江闻夏打开半掩着的铁门,跨步走了进去。 天台的风凌冽刺骨,吹得人就快要睁不开眼。江闻夏抬手挡着眼睛,突然间,一只黑色的猫从身前蹿了过去,吓得众人一惊。 等大家反应过来后,不知是谁喊了声:“秦总?” 江闻夏往前看去,天台边缘站着一个身形高大、肩背挺括的男人。 江闻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探着喊道:“阿……阿飏,是你吗?” 秦飏身上穿着病号服,只简单搭了件外套,听到声音,他把脸转了过来。 月色下,因为病痛的原因,他的唇色微微发白。 整张脸还是一贯的冷峻和漠然,薄唇紧抿,视线短暂地停留在江闻夏身上两秒,随后环视了一圈其他人。 助理使劲揉着眼睛,难掩激动:“秦总,您终于醒了?天台的风这么大,您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上头来了?” “秦先生,请您先跟我们下去做个检查。” “阿飏,我……” 秦飏缓慢地眨着眼,呼啸而过的风使他感到无比清醒。 “阿飏,是这样的,今天下午……” “闻夏,江闻夏。”秦飏终于开了口,喊的是江闻夏的名字。 江闻夏有些意外。 看起来秦飏并没有恢复记忆,对自己好像也没有敌意。 秦飏对他笑了笑,走下去给他披上自己的衣服:“我就是上来透透气,你怎么也跟着上来了?医生的嘱咐总是不放在心上,万一你的心脏再出点什么问题,我该怎么办?” 江闻夏闻言一愣,下一秒,秦飏就抚上了他的脸。 “冷吗。” “还,还好。”江闻夏还没缓过神来,“阿飏你刚刚不是还躺在床上吗,怎么忽然就醒了……你的烧都退了?” 秦飏刚醒,声音有点哑:“托你的福,没事了。” 刚刚跟上来的医生又重复了一遍:“秦先生,请您先跟我们下去做个检查。” “没问题。”秦飏转头牵住江闻夏的手,“让你担心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江闻夏看着他,渐渐放下心来,回握住他的手:“阿飏你吓坏我了,要是你这次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见你最后一面的人倒成了那个顾屿桐……” 秦飏神色如常,只是淡淡地反问了句:“顾屿桐?他来过?” “不记得也没关系。”江闻夏彻底放下警惕,“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秦飏点头:“嗯,不重要。” * “陈谨誉!虽然我有错在先,但你不能这样对我!!” “陈谨誉,你不能因为我不喜欢你,你就把我捆起来锁在房间里。即便你这么做了,我也不会让你标记我,更不会给你生什么莫名其妙的孩子!!” 被绑在床上的顾屿桐喊到喉咙干哑,门外始终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李伯——李伯——” “李伯,我的嗓子好疼……我快要受不了了……” 顾屿桐弓起腰,刻意地猛咳了两声。发现无人在意后,他咳得更起劲了,咳到最后连床架都在摇。 “李伯,整栋别墅里就您一个好人,求求您……您忘了除夕夜我们一起挂的红灯笼了吗,我们还一起吃砂糖橘来着,求您了,我的手腕好痛,您帮我解开吧……” 门开了。 老管家端着一杯温水进来,把顾屿桐从床上扶起来以后慢慢喂给他。顾屿桐渴得不行,中途还被呛了几口。 李伯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背:“慢点喝,陈总今晚有很重要的会要开,不会回来的。等您喝完,我帮您稍微松松绳结。” “谁说我今晚不回来。” 顾屿桐还在埋头喝水,没来得及道谢,门口冷不丁响起了alpha愠怒的声音。 李伯刚想劝两句就被陈谨誉毫不留情地打断:“出去。” 李伯走后,顾屿桐狼狈地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哑声道:“谨誉,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不是说好了先拿小情夫开刀吗,一个劲地整他干什么…… “听说秦飏醒了。”陈谨誉帮忙把顾屿桐眼前的碎发拨上去,“想听听他的声音吗?或者,让他听听你的声音。” 顾屿桐偏头去躲他的手,混笑道:“我们今天下午才见过。”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换种方式。” 顾屿桐蹙眉:“……你打算干什么?” 这时,门外进来了陈谨誉的助理。 助理将陈谨誉开会时需要用到的文件和笔电放在了床对面的书桌上:“陈总,这是关于试航的安全保障方案,这些是各部门递交上来的相关文件。视频会议已就绪。” 陈谨誉点头示意。 顾屿桐这才警觉起来:“你到底要发什么疯?!” 又有两名保镖一前一后走进来,其中一人手里还端了杯水。 “陈谨誉,你……”顾屿桐意识到什么,浑身上下都在抗拒,“滚开,我不喝!” 一名保镖负责掰开他的嘴,另一人态度强势地把水灌了进他的嘴中。 顾屿桐反抗得过于激烈,导致又被水呛到:“……咳咳!!陈、陈谨誉,你在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第277章 陈谨誉正襟危坐在桌前:“喉咙怎么这么浅。” “咳、咳咳……!” 陈谨誉点开视频会议,示意那两个保镖:“解开他一只手。” 顾屿桐精疲力尽地趴在床边试图吐出来,陈谨誉微微皱眉,但很快移开视线。 “开始吧。” “陈总,关于本次试航,技术部总结了几点……” “陈总,这是航线图……” 视频会议已经开始,所有人都开着麦。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谨誉给他喂水,又故意把这次会议搬到卧室来开,绝对没安好心。 顾屿桐因为吐不出来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尽管陈谨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omega细腻的肌肤开始发烫泛红,顾屿桐像条被迫搁浅的鱼,身体热到开始渗出细汗:“陈……陈谨誉,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疯子,禽兽,变态。” “关于以上几点,我没有疑议。”秦飏的声音从电脑里传了出来,低哑、沉着。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屿桐肩头一颤,难捱地闭上了眼。 陈谨誉将顾屿桐这副模样尽收眼底:“秦副会长大病初愈,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不碍事。” “今天下午小顾替我去看过你,说你情况不太好,我也跟着急了一下午。” 秦飏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没有别的事情的话——” “……唔。” 一声似有若无的喘息传了过来,秦飏的声音瞬间顿住。 陈谨誉挑挑眉,他刻意关闭了视频画面,只留声音,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其他人继续,秦总也先别走,留下来指导指导。” 第108章 亲自帮你试 市中心医院。 江闻夏把窗户重新关好:“阿飏,虽然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但你好歹也先休息休息吧。一个视频会议而已,没必要硬撑着亲自来开。” “没事。” “好吧,”江闻夏调整了一下点滴流速,“我去帮你接点热水喝药,你继续。” 江闻夏走后,秦飏按了按蓝牙耳机。 电脑屏幕上,属于陈谨誉的那块是黑屏,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任何画面。 “我赞成你们的提议。”陈谨誉的声音透过来,杂音很多,听起来像是在走动,“继续说。” “目前,所有参与试航的人员都已经集中开展了安全培训,有关应急操舵、安全救生的演练……” 说话人忽然顿住,不仅仅是他,包括会议中所有开了麦的人都不再做声。 这名负责人停了三秒后,清了清嗓子:“会长,您……您现在要是有事不方便,我们可以推迟会议。” 话刚说完,所有人耳机里又是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 比刚才更近,更清晰。 陈谨誉那头传来衣料摩挲声,但他本人却并未有多在意:“下周三就要正式下水了,有什么事情今晚说清楚。” “好的,会长。” 秦飏眉目冷隽,盯着那块黑着的屏幕看了三秒。 陈谨誉将电脑放在床头柜上,转而上了床。 与此同时,房间里白兰地信息素的味道四处弥漫,和alpha的信息素相互对冲,难分你我地交缠在一起。 顾屿桐的身下盖着一条薄毯,仅剩一只手露在外面。 “嘘。”陈谨誉擦着顾屿桐额头的细汗,挑挑眉,“我开了麦。不仅秦飏,其他人都能听见。” “...你宣誓主权的方式还真特别。”顾屿桐一字一顿地说着,面颊浮红,“这样能满足你的什么癖好吗,还是你觉得这样捉弄别人特别畅快啊?” 陈谨誉解开了顾屿桐的另一只手,将他反压在身下:“你是我的omega,我们已经订婚了。所以这不是捉弄,你可以理解为情趣。” 顾屿桐完全被alpha禁锢在了身下,动弹不得。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在宣誓主权。”陈谨誉语气狎昵,压低音量,“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药效作用下,顾屿桐无意识从喉管里溢出一声轻哼。 陈谨誉笑道,小声问他:“不舒服么,要我还是要秦飏?” 留给顾屿桐选择的余地很少。 陈谨誉又是用药,又是关他,不过就是为了听这句话。 “试航作业水域的天气情况难以预测,应该提前针对极端情况做好应对措施。”秦飏的声音那么沉稳,仿佛正贴在顾屿桐的耳边说话。 陈谨誉已经解开了顾屿桐针织衫上的第一颗纽扣:“说得没错,秦总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在船舶密航区、交通管制区、狭窄航道等区域航行时要保持正规瞭望,按规定鸣放声号,安遵守安全第一原则。”秦飏说得很多,说得很慢,说完后忽然开口问,“陈会长?您在听吗?” 陈谨誉:“在听。” 秦飏直接打断他:“喂,陈会长?我这边听不见您那边的声音。” 顾屿桐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一半,他浑身瘫软无力,只能偏头去看床头柜上的电脑。 ——网络和信号都显示正常。 陈谨誉微微蹙眉,暂时松开了身下人,拿过床头的电脑开始检查。 在那块小小的屏幕里,秦飏的脸一晃而过。但顾屿桐还是看见了。 是很缄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张脸,唯独不同的是看起来有点憔悴,可能是因为大病一场的缘故。 第278章 “秦...飏...” 他试着喊了一声,也好像是在回答刚刚陈谨誉的问题。 这一声太小太轻,顾屿桐不指望秦飏能听见,或者说,不指望他听见了能为自己做点什么。 因为陈谨誉关闭了摄像头的缘故,顾屿桐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 就在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系统的汇报声在脑子里骤然响起:【恭喜宿主,检测到黑化值已达60%,目前还在持续升高中……】 秦飏的确看不到自己,但那道黑到发寒的眼神却如有实质,好像下一秒就要刺破屏幕。 陈谨誉检查完后把电脑随意甩在床上,继而捞起顾屿桐的窄腰:“声音没有问题,秦副会长继续说。” 迷迭香信息素极为强势地倾轧在了omega身上。 顾屿桐痛恨这具omega的身体,他一面臣服一面推拒,暧昧的呼吸声通过传声器传到了对面。 陈谨誉紧紧地攥着他的下巴,要去吻他:“听说怀了孕的omega会非常依赖自己丈夫的信息素,你要和我试试么。” 动静很大。 秦飏语气如常:“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顾屿桐拼命去躲陈谨誉的吻,眼尾湿红,求助般去看被随意扔在床尾的电脑。 屏幕上秦飏的表情很淡:“如果没别的事,我先下线了。” “他不要你了。”陈谨誉笑笑,“顾屿桐,你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卧室门被猛地砸响。 管家李伯不明所以地站在两名警察背后,一脸的困顿。 警察站在门外:“陈先生您好。我们接到邻居报案,称在您家听见了哭喊声,怀疑您涉嫌殴打、虐待omega,请您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看向床上的衣衫不整、隐忍难受的顾屿桐:“顾先生是吗?救护车马上到,您再坚持一会儿。” 市中心医院的病房内。 秦飏合上电脑。 江闻夏端着热水走进来:“这么快就开完了?” “已经结束了。”秦飏接过江闻夏的热水,拉着他在床沿坐下,“我帮你约了下周三的术后康复训练,在隔壁市,到时候让助理送你过去。” “下周三?”江闻夏凑上去抱住了秦飏,把脸埋在秦飏怀里,“阿飏你不陪我去吗?” “我当然——”秦飏刚想说话,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压抑地咳喘着,待稍微平缓了些后才开口,“我当然想陪你去,但我担心会把感冒传给你。” 男人声音嘶哑,隐隐还有些鼻音。 江闻夏心疼地握住了秦飏的手:“阿飏你的病才刚好,我怎么会勉强你。我自己去就行。” 【好感值检测中……】 秦飏单手绕过他的后背,哑声笑道:“好听话。” 【好感值降低10%……】 江闻夏搂紧他:“阿飏我真的很喜欢你。” 秦飏安抚性地拍拍他:“嗯,我也是。” 【好感值降低30%……当前仅剩10%……】 “你才动过心脏手术,不能熬夜。”秦飏喊了司机,“我让人送你回家。” “阿飏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好感值仅剩5%……】 秦飏很罕见地语气变得温柔,他摸着江闻夏的发梢:“你知道的,这样我会担心你。” 【好感值仅剩2%……】 两人的姿势看上去像是极为亲昵的爱人:“所以别让我担心。” 【好感值仅剩1%……】 江闻夏终于站了起来,面色如常:“阿飏,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等司机把人送走之后,秦飏走出了病房。 * 陈谨誉用的药见效很快,药效很灵。 通常来讲,正常一次的用量绝对不可能像今晚这么多,陈谨誉为了逼顾屿桐说出那句要他不要秦飏,水里足足下了三倍的量。 等顾屿桐被送到医院时,人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了。 “抑制剂已经打过了,但因为药剂过量的缘故患者现在还太虚弱,有点脱力。” 陈谨誉现在正在警察局做笔录,陪着过来的是管家李伯,老人家担忧得不行:“人没事了吧?” “这次没事。”医生作为alpha,对陈谨誉的行为表示不赞同,“alpha在发.情期前后如果做出过激,家属应当适时阻止。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你们应该立刻给alpha注射抑制剂。” 医生看着老管家一脸担心的模样,叹了口气:“就算契合度再高也不能胡来。这次还好送来得及时,万一下次耽搁了呢?” 李伯应道:“是是是。” 医生最后嘱咐道:“患者目前还在休息,让他好好睡一觉。” 后半夜,李伯守在顾屿桐床边,看着点滴。 病房里很安静,但顾屿桐睡得很不踏实。李伯见状准备去关一盏病房里的灯,刚一起身,门从外缓缓打开,进来了一个人。 李伯扶了扶老花镜,小声惊呼:“你——?” “嘘。” …… 顾屿桐被陈谨誉压在身下时,凶猛的药效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彻底烧死在这张床上了。 这种感觉让人有点难过。 毕竟他在现实生活里已经猝死过一次了。 濒死感并不好受。 医院的消毒水味很冲,顾屿桐即使在昏睡中也觉得很难闻。 再加上药物副作用,顾屿桐几乎难受到反胃,干呕了几声后扒着床沿就要吐出来,又苦于找不到垃圾桶。 第279章 半梦半醒间一只大掌伸到了嘴边。 “吐这里。” 顾屿桐吐得到处都是,那人也没多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清理好残局,一边拍着他的肩背,一边擦着顾屿桐眼尾被呛出来的眼泪。 折腾到后半夜的顾屿桐睡得很不老实,尤其喜欢掀被子,每掀一次那人就会把他伸出来乘凉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掀一次,塞一次,周而复始。 “干什么啊你。”被惹烦了的顾屿桐往往就会发脾气,哪怕做着梦都要嚷嚷两句。 对方很缄默,一语不发地把顾屿桐特的手拽了过来,这次没有塞进被子里——而是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底下,和紧实滚烫的腹肌贴在了一起。 “……”顾屿桐的手被捂得暖暖的,总算老实了点。 浅眠容易多梦。 顾屿桐做的梦千奇百怪,光怪陆离,有时候他是惹人讨厌的怪物,有时候又是众星捧月的浪荡公子哥。 梦做到最后,嘴里也开始胡言乱语。 上将,爱卿,哥哥,老公…… 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都有,颠来倒去地喊,偏偏本人还不太清醒,醒来后不必为此负任何责任。 顾屿桐喊得那么急切,又显得有点可怜,看起来像是毫无章法的撒娇。 哪怕是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也没办法不心软。 于是一只比他更大的手牵住了他:“我在呢。” 受到安抚的顾屿桐终于安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氛围刚刚好,那人缓缓靠近,似乎是想亲他,结果还没等亲到,一个巴掌倏地落在了脸上,打断了这个吻。 “哪里来的香草味信息素,难闻得很,离我远点。” “……” * 顾屿桐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床边坐着管家李伯。 顾屿桐睁眼第一句话就是:“李伯,昨晚那个有腹肌的男护工呢?” 李伯笑笑:“临时请的,人家已经走了。” “陈总那边没事了,事情没有闹大。”李伯说,“特殊时期的alpha总是这样,领地意识很强,您别往心里去。他待会儿会来接您,我现在先帮您把东西都收拾好。” 顾屿桐有点抵触:“我还要回去吗?” “这是陈总的意思。”李伯有点不忍,但没办法。 顾屿桐问:“难道他还想把我拴在床上?” “戒指落在床上了。”门口忽然响起了alpha低沉的嗓音。 李伯见状赶紧把东西收拾好,离开了房间。 陈谨誉彻夜未眠,神情显得有点疲惫。他走到顾屿桐面前,蹲下,帮顾屿桐穿好了鞋:“昨天晚上...是我的错。我再生气也不该对你用药。” “……”顾屿桐心有余悸,想把脚踝从alpha的手里抽出来。 “昨晚你的戒指落在床上了。”陈谨誉看出了顾屿桐对自己的抵抗,却仍然自顾自地去牵顾屿桐的手,“我帮你重新戴上。” alpha在示好。 顾屿桐挣扎着,终于把手抽了出来。 “回家戴也行。”陈谨誉笑笑,给足台阶,“不喜欢这枚,那就扔了再定制一枚。” 顾屿桐耿耿于怀昨晚的事情:“不是不喜欢戒指。” “那就是不喜欢我。”陈谨誉站了起来。 那枚戒指被陈谨誉扔进了垃圾桶:“是你先向我示好,也是你先抛的橄榄枝,到头来出尔反尔的人也是你,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是我恶人有恶报。”顾屿桐站起来,“你要是嫌昨晚报复得不过瘾,那你就继续。我承认我有问题,我不真诚,我出尔反尔,是我有错在先,我让你还回来。” “还回来?”陈谨誉表情隐忍,顾及到医生的嘱托,没有上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扯得平……?!” 顾屿桐的胃还在隐隐作痛:“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扯不平,那你昨天又是开视频,又是下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让我下不来台,难道这样就能让你心里好受点了吗?难道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两个人都有错。 顾屿桐走近他,愤愤道:“我的确罪有应得,但你就全然没错吗?整整十毫升的剂量,陈谨誉,我他妈昨天差点被你玩死!” “那你告诉我——” 陈谨誉忍无可忍地攥住了顾屿桐的肩膀:“明明一切进行得这么顺利,明明你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结果突然之间你说你反悔了,你告诉我,我应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宽容你、放你走吗?” 陈谨誉的眼神泛红,顿了一会儿: “顾屿桐...我都以为我们要结婚了。” “你压根就不喜欢我。”顾屿桐反驳了他,“我们只是契合度很高,但真正的喜欢不是你这样的。” 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其实顾屿桐也不知道。他失去了所有记忆,哪怕被告知那些世界里和他相伴一生的人是谁,他也无法回忆起与其相处的任何情节。 他没有关于喜欢的概念。 “秦飏……”陈谨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提到了他,觉得荒唐地笑了笑,“你觉得他对你就是真的喜欢了?” 顾屿桐言尽于此:“至少他不会像发了疯一样给我灌药。” 最后是李伯敲响了房门,他紧张地搓着手,用眼神示意顾屿桐不要再继续顶撞陈谨誉了:“陈总,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有一会儿了。” 第280章 陈谨誉深呼了口气。 在顾屿桐以为他会用什么粗暴和蛮横的方式报复自己时,陈谨誉转而拉住了顾屿桐的手,然而这一次却不是示好,也不是妥协。 alpha的力气大到似乎能把顾屿桐的整只手掌捏碎: “既然戒指你不要,婚你也不想结了,那好。” “不是想知道秦飏喜不喜欢你吗,这回不用你煞费苦心,我亲自帮你试。” 【宿主,你的机会来了。】 【机会来没来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菊花好像真要保不住了orz……】 顾屿桐在心里默默算着陈谨誉的易感期,抬眼时刚好撞上了alpha那双充满兽性的眼睛。 【宿主,您说过您的屁.股这么圆润,应该是这样的——or2……】 【……这回大概率是这样orz-i】 系统暗中观察着陈谨誉的体型和身材,严谨地纠正道:【是orz---1】 第109章 腺体标记 今天是顾屿桐被锁在卧室里的第二天。 【宿主,距离任务时间截止只剩下最后三天。当前黑化值为60%,如果三天后您完不成任务,那您不仅无法返回现实世界,还会被系统彻底抹杀。】 【……知道了。】 自从那天从医院出来之后,陈谨誉就没有再折腾过顾屿桐,顾屿桐也没再见过他。 一日三餐由佣人按时送进卧室,而其他人一律不准进房间,甚至包括李伯。 每天送来的饭菜味道还行,只是今天中午的茶喝起来有点怪。 顾屿桐趴在猫眼上,隔空喊话:“李伯,您能帮我找找我的手机吗?” 门外的老管家显得很为难:“顾先生,这恐怕不太行。因为上回给你喂过水,所以我现在连二楼都不被允许上来。” “……那您这会儿是怎么上来的?” “偷偷上来的。” “李伯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顾屿桐扒拉着门,委屈巴巴地装可怜,“我现在就想要我的手机,您能帮我递进来吗?我发完消息就还给您,陈谨誉肯定发现不了。” 李伯告诉他:“手机已经被陈总恢复出厂设置了,联系人、相册、数据全都被清空,你就是想找秦飏帮忙也来不及了。” “……”顾屿桐一愣,疑惑,“您怎么知道我是要给秦飏发消息?” 老管家坦言道:“顾先生,这显而易见。” 顾屿桐不能告诉他实情:“其实我也不是要他帮忙,我只是想确保秦飏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如果秦飏对此一无所知,那他岂不是白吃这么多苦了。 老管家如实相告:“最近几天秦飏一直陪着他身边那位omega,听说那个omega心脏不太好,刚刚做过心脏手术,正是需要人照顾和陪伴的时候。您也见过他的,之前他和您有过过节。” 【系统,能查到江闻夏当前攻略的好感值吗?】 【宿主您不必担心,好感值当前无限趋近于零。】 “那怎么会……?”顾屿桐靠着门,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秦飏怎么会陪着他?” 系统的数据应该不会出错,毕竟是它辛辛苦苦黑进快穿局内网得来的。但这个可恶的秦飏实在是城府颇深,顾屿桐有时候也很难摸透他的行为。 顾屿桐百思不得其解,把脸贴着门缝:“欸李伯,这样,您偷偷放我出去会儿,我保证在晚饭前赶回来。” 外面忽然没声了。 “李伯?” “李伯,你还在外面吗?” “顾屿桐。” 监控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顾屿桐一跳,他循声望去,只能看见黑黢黢的摄像头:“聊得还开心吗?” 他靠墙抱臂,看着对面的监控:“陈谨誉,要杀要剐都随你便,但一直关着我不让我出去是什么意思?” “你就这么想出去见秦飏?” 顾屿桐摸摸鼻子,混不吝地笑了声:“不然呢,干等着被你关到死吗?” “那如你所愿。” 顾屿桐因为任务即将截止所以着急出去,偏偏陈谨誉言简意赅,不把话挑明。 “你把话说清楚,如我所愿是什么意思?”顾屿桐往监控方向走了几步,莫名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没等走到房间对面,腿一软跌在了地板上。 晕倒前,他看见了桌上那杯中午没喝完的茶: “...陈谨誉你真行,同一招玩两遍。” * 叫醒顾屿桐的除了ktv包厢的音乐还有后颈隐隐的痛感。 出于omega本能的警觉,顾屿桐几乎是在睁眼的瞬间就发现了一件不太妙的事情——陈谨誉发.情了。 “你别过来——!” 他连滚带爬地翻下沙发,甫一抬头就看见了懒懒靠在沙发上的陈谨誉。 迷迭香信息素已经开始扩散。 alpha语气戏谑,擦去嘴边的血:“我以为你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要标记你。” “...标记?什么标记?”顾屿桐有些慌神地去摸自己的后颈,竟然真的摸到了血。 腺体又肿又痛,被alpha的犬齿刺穿后注入了一大股信息素。 现在的顾屿桐浑身上下都是这个男人的味道。迷迭香萦绕在周围,时时刻刻提醒他,他已经被陈谨誉标记了。 易感期的alpha是凶恶的、不讲道理的。 顾屿桐不知道这是临时标记还是永久标记,更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除了标记,陈谨誉还做了什么。 第281章 被强行标记的这一认知让顾屿桐气到指尖发麻:“你……” 陈谨誉喝了点酒,又在易感期:“你是我的omega,我想对你做什么不行?” “你知道标记一个omega意味着什么吗?”顾屿桐紧咬着牙,“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 陈谨誉握住他的手腕,直接把人抱到了腿上:“凭我喜欢你。” “那你的喜欢真掉价。” 一声脆响,顾屿桐恶狠狠地给了陈谨誉一巴掌。 陈谨誉的脸偏向一边,愣了很久。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 秦飏站定,清嗓:“来得不巧。” 包厢里的光线昏暗,门口的秦飏微眯着眼往里瞥了眼——顾屿桐被抱着,后颈处的咬痕很清晰。 是被标记过才有的痕迹。 “会长和大嫂最近的感情很好。”秦飏一进去就把同意书放在了桌上,这是陈谨誉今晚找他来的缘故,他退出三天后的试航需要有陈谨誉的签字。 “这是同意书,没什么事的话秦某就先离开了。”秦飏把笔也扔在了桌上,抬眼时正好对上顾屿桐的眼神。 顾屿桐双唇翕动,好像要说什么。 但alpha的压制信息素过于凶猛,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二位继续。”秦飏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转身。 【黑化值65%……70%……75%……】 陈谨誉闷闷地笑了声:“他连看都没看你一眼,值得你要死要活地上赶着往前凑?” 顾屿桐:“再怎么样,那也比……比你强。” 【不不不!宿主您在搞什么,黑化值怎么开始降低了,75%……70%……】 【宿主,我知道您现在很生气,但您还是先把嘴闭上比较好。】 “一个被标记了的omega当着他的alpha丈夫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适合?”陈谨誉今晚的状态和以前的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易感期的原因。 “你说对吧,秦副会长。” 【黑化值75%……80%……90%……95%……黑化值已高达95%!】 秦飏被陈谨誉叫住,于是回头:“这是陈总的家事,好像和我没有关系吧。” 他似乎没有多余的耐心和他们耗下去,放下同意书后就离开了。 顾屿桐下意识脱口而出:“秦……” 【宿主您先别着急喊他——】 【再不喊,待会陈谨誉把我扑倒就来不及了!又不是你的屁.股,你当然不着急!】 下一刻,嘴被捂住。 “顾屿桐你还不明白吗?” “他亲眼看到你被标记都无动于衷,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你?”陈谨誉把人撂倒在沙发上,“你为了他要和我翻脸,值得吗?” “陈谨誉——你别摸……!” 陈谨誉已经完全不像顾屿桐刚来时看到的那个温文儒雅的陈谨誉了,他被发.情热折磨着,满脑子只有占有和掠夺: “你知道我看到那晚的酒店监控时是什么感觉吗?甚至直到点开前我都还在相信你,我相信你是被迫的,一切都是秦飏在逼你——但事实证明不是这样。” “我从来没有逼你喜欢我,是你自己送上门的。玩弄我的感情让你很有成就感对吧。” 顾屿桐克服着生理本能,拒绝他:“手、手别碰我!” “口是心非。”陈谨誉抽开了自己的皮带,“通常来说,omega被标记后会更加敏感,更加温顺。如果临时标记不能让你学乖点,我们可以试试在这里成结。” alpha隔着顾屿桐薄薄的肚皮,在生殖腔的位置按了按:“我们的契合度这么高,按理说第一次成结就有很大几率受孕。” 顾屿桐被压在他身下,亲眼看着他脱掉外套、裤子,然后就是自己的。他震惊之余忙用手去推他:“疯了吗你?!你这是强.奸,我可以去告你!!” 陈谨誉闷笑了声,抬起顾屿桐的腿:“是吗,我等着。” 千钧一发之际,陈谨誉忽然看到眼前有什么银质的东西闪了闪,下一刻,一把餐刀就这么插向了他的手背。 尽管他躲得快,但还是瞬间就见了血。 餐刀在顾屿桐的指间一转,血渍飞溅在了骨节上。 顾屿桐迅速爬起来整理好衣服裤子,然后退到了门口,他喘着粗气:“虽然中午的茶差了点,但牛排味道不错。” 血流了一地,血腥味很浓,alpha的信息素也是。 陈谨誉甩着手掌的血,眼神狠戾:“想跑去找谁?” “难不成你打算关我一辈子吗?” “如果你今天跨出这道门,我真的会这么做。” 顾屿桐向来吃软不吃硬,更何况他在陈谨誉身上已经吃过不少苦头了。他浑不在意地笑笑,没有丝毫犹豫地把那柄餐刀扔在了陈谨誉面前: “随你的便。” 转身出门。 与此同时,在二楼电梯里的秦飏接起了电话:“秦总,顾先生他……自己出来了。我们还要按原计划行事吗?” 电梯里只有秦飏一个人,他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戾气,表情淡淡的,是他在暴怒前特有的平静。 “陈谨誉呢。”他问。 对面的手下回答道:“陈谨誉暂时没有追出来。” 秦飏:“所有人先撤。” 如果刚刚陈谨誉真的敢做到最后一步,那秦飏提前安排的人就会冲进去,两拨人会彻底撕破脸。 第282章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顾屿桐还在他手里,他担心陈谨誉会伤害顾屿桐——所以贸然强抢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忍到现在还有一个原因,他摸不清江闻夏的底细。 按照他之前那么多世的经验来说,江闻夏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有系统有任务,而这个任务大概率和自己有关。 更棘手的是,他对顾屿桐的敌意似乎很大。 如果秦飏不管不顾地把顾屿桐接回来,他不敢保证江闻夏不会故技重施,那些手段用在他身上还好,但万一江闻夏被逼急了要对顾屿桐下黑手……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一种结果。 他不是上帝,也没有全知视角。 在这个世界里,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系统没有外挂,甚至连记忆都是好不容易才恢复的。 他所求很少,只祈愿顾屿桐能平安。 手机那头又传来声音:“秦总,顾先生的手背上好像沾了血。脖子、脖子后的腺体也有血迹……” “艹。”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又蹭得一下蹿起。 顾屿桐后颈那块象征着占有的咬痕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只要一想到就感觉浑身的血液像疯了一样地在烧,简直要把他整个人烧穿烧透。 “秦总,我们的人现在撤出来了。需要我们来接您吗?” 那股疯狂的怒意攫住了秦飏的心脏,好像顾屿桐身上的血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自己眼前。 半晌后,他听见自己说:“不用等我,我回去一趟。” 对方沉默了会,应该是想劝阻,但毕竟秦飏的想法谁也不能左右,他们最后也没继续说。只是在挂断电话前忽然提了一嘴:“秦总,江先生今天进过您的书房。” 秦飏的表情微微一变。 “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他,所以跟您汇报一声。”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了。 江闻夏站在门外,手里捏着一块小熊糖画。他冲秦飏笑了笑:“阿飏,我特地来接你回家。这是我在路边买给你的,画的是小熊,我猜你肯定喜欢。” 秦飏盯着那块糖画,瞳孔微缩。 他想到了他放在书房电脑旁的那只毛茸熊尾巴——那是他在顾屿桐的玩偶服上揪下来的。 秦飏没有提书房的事情,若无其事地上前帮他拿过糖画:“天这么冷,你怎么来了?” “想你,想见你。” “好,我们回家。” 两人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但都默契地没有戳破。 但秦飏知道,留给他做准备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他要带顾屿桐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立刻。 * 周三的试航如期而至。 这是s市的重大新闻,各大媒体都很关注。 作为“领航人”的陈谨誉自然也是媒体记者重点采访的对象。 码头前,前来围观和采访的人群浩浩荡荡,半小时后,“顺帆号”将准点启航。 “抱歉,陈先生今天不接受采访。”陈谨誉的助理代为拦下这些记者,得体礼貌地婉拒了所有采访。 “就让陈先生简单说两句……” “我们就问几个最简单的问题,不会耽误什么的……” 助理:“实在抱歉,陈先生不会出面采访。”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顺帆号”上根本没有陈谨誉的影子——他并没有来。 与此同时的另一座码头。 一辆游轮已经成功启航,正往东南方向的一座私人海岛上航行。 装潢奢华的休息区走廊上,陈谨誉接起电话。 “陈总,‘顺帆号’一切顺利。另外,您这段时间安排我们盯梢的目标也没有任何动静,您不必担心。” “继续盯紧秦飏。” “是,陈总。” 陈谨誉往走廊深处走,老管家李伯正从尽头的一间房内走出来,端的盘子里还有一堆砸碎的玻璃。 他看见陈谨誉后叹了口气:“谨誉啊,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顾先生个性要强,你逼他逼得这么紧,他又怎么肯服软?” 陈谨誉看着那堆碎玻璃:“不是我逼他,是他逼我。” 李伯摇摇头:“因为他骗了你,所以你要把他送到岛上关起来,但你就算是真的关了他一辈子又能怎么样呢?按理来说你也应该满意了,可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高兴呢。” 陈谨誉叫停了他:“李伯。” “是我多嘴了。”李伯又冲他摇了摇头,“今晚就别进去了,那孩子刚刚发了通脾气,杯子也全砸了,估计还在气头上。” 陈谨誉又看向那堆尖锐的碎玻璃,默了一瞬:“他……” “放心,他人没事。我收拾得及时,没让他受伤。” “我进去看看他。” “谨誉。”李伯叫住他,“你刚让人强行把他绑上船,又不顾及他的颜面把他锁在了这里,他心里肯定还记恨你呢,今晚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那我明早再来。” 门外的陈谨誉说完这句话,房间里的两人终于松懈了些。 秦飏正紧捂着顾屿桐的嘴把人按在窗边,左手小臂有一条刚刚被顾屿桐用碎玻璃割破的伤口,和上一世的位置一模一样。 “秦……飏?” 顾屿桐的瞳孔放大,难以置信的眼神里似乎还带了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雀跃。 第283章 秦飏因痛意而微微蹙眉,脸上却带着很浅的笑:“好久不见。” “秦飏。” 顾屿桐愣愣地只会喊这两个字,好像这两个字里就包含了无数的含义,可以囊括世界上所有他想表达的情绪。 秦飏不仅仅是秦飏,他还是很多人。 但他宽容了顾屿桐,允许他暂时想不起来自己除了秦飏还是谁。 “你刚刚撬开门锁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陈谨誉。我……”顾屿桐被他宽厚、温暖、熟悉的臂弯圈住,莫名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安全感,“我本意不是想划你的手臂的。” 秦飏对待他的耐心总是格外得多,循循善诱道:“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本意是想见我吗?” 顾屿桐直接开门见山:“系统告诉我,我应该喜欢过你,很巧的是,你也如此。” 秦飏抬起他的小臂,笑笑:“那系统有没有告诉过你,上辈子你在这个位置也割了一道同样的口子?” 顾屿桐倏地抬眼看他。 秦飏动作很轻地抚摸着omega后颈的腺体,标记已经淡下去了,但腺体还微微肿着,“系统有没有告诉你,我说过,这次换我来找你。” “你……” “想不起来没关系,我替你记得。”秦飏把顾屿桐揽进怀里,就像之前每一世结束即将分别时那样,“不是系统说过,而是顾屿桐亲口说过,他喜欢我。” 顾屿桐的心脏一紧,他试着去回抱眼前这个男人:“我住院的那晚,是你陪着我。是吗?” 秦飏回答他:“是,就像你那天下午穿着小熊玩偶服来看我那样。”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面,远处的灯塔静立着。 秦飏说:“我带你离开,现在就走。” 第110章 疯狗打架 夜还很长,陈谨誉睡不着,来到二楼舱外的观景区。 这艘游轮正往东南方向的一个港口驶去,在港口短暂停靠一段时间后,会继续朝着东南方向行驶,直至抵达那座私人海岛。 烟抽到第三根时,助理敲了敲他身后的玻璃门:“陈总。” 陈谨誉转头。 “陈总,有个人说想见您。” 陈谨誉蹙起眉,把手里的烟掐灭。 助理的身后站着一个omega,面容隐在黑色口罩里:“陈先生,我们见过的。” omega把口罩摘下来,整张脸都露了出来,不是别人。 ——正是江闻夏。 * “半小时后游轮靠岸,我带你离开。” 顾屿桐换上了秦飏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一路被紧牵着来到电梯前。 这里是第六层,底下是游轮上最大的娱乐大厅,纸醉金迷、富丽堂皇,名流权贵云集,舞池里交缠着形形色色的男女,所有人纵情声色,是最热闹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秦飏按下电梯键,刚准备带着顾屿桐进去,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顾屿桐的肩膀上。 顾屿桐一转头就闻见了那人身上冲天的酒气。 是个醉醺醺的酒鬼alpha。 “小哥,咱俩下去喝一杯?”alpha一手拎着酒瓶,刚想往顾屿桐身边凑,抬眼看见顾屿桐身边还站了男人,他狎昵地笑了笑,“你男朋友?” 顾屿桐的脸上戴了口罩,后颈也贴了阻隔贴,别人认不出来。 闻言,秦飏摘下头顶的鸭舌帽,自然而然地兜住了顾屿桐的脑袋,往怀里一拉,随后揽住了他的肩:“新婚不久。” 顾屿桐煞有介事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很娇气地说:“刚怀孕,老公不让喝酒。” alpha虽然醉得意识不清,但还是识相地笑笑:“好吧,新婚快乐。” 说完拍了拍秦飏的肩膀,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两人进了电梯,准备下楼。 整个电梯墙是透明的,为了防止顾屿桐惹来更多的关注,秦飏索性把人搂进了怀里:“刚刚叫我什么。” 顾屿桐被他捂得透不过气,刚把脸抬起来就瞥见了电梯底下的那群保镖。 电梯构造是透明的,而此时这群保镖正好往上面看了过来。 “别得寸进尺。”顾屿桐索性攀上了秦飏的脖子,凑到他唇边,却并未亲上去,只是用气音轻轻说,“陈谨誉的人在下面。” 从保镖的视角看上来,只能看到两个吻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热恋情侣。 秦飏难以抵抗这个近在咫尺的吻,往顾屿桐嘴边试探了几厘米的距离。 顾屿桐钓得正在兴头上,轻笑了声:“忍着。” 秦飏很难耐地掐住了他的腰,像要把顾屿桐的每一寸呼吸吞进腹中:“不亲,我就闻闻。” 底下的保镖自觉没趣便移开了眼,刚转身走了没几步,整个大厅忽然响起了紧急广播声: “紧急插播一条通知:受当前海面天气状态影响,船身可能会出现颠簸的情况,请各位暂时待在所在区域不要随意走动。” 双语广播还在继续,然而保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果然下一秒就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陈谨誉的怒意隔着传声筒都挡不住: “所有人、就算把整艘游轮掀了也得把秦飏他们给我找出来!” 电梯门开了,秦飏护着顾屿桐离开电梯。 两人藏在人群里,往反方向的大厅内侧走去,尽量不引起身后那群保镖的注意。 “秦飏,陈谨誉有可能已经发现你上船了。”顾屿桐被秦飏抓得很牢,“他现在肯定在查监控,不出十分钟就能找到我们的位置。我们恐怕等不到靠岸。” 第284章 “监控已经全部黑屏了,他暂时找不到我们。”秦飏带着顾屿桐继续往前走,拐进了这一层的棋牌俱乐部。 俱乐部场地很开阔,里面鱼龙混杂,环境瞬间暗了下来。摇骰子和洗牌的声音不绝于耳,的确是个好藏身的地方。 秦飏带着顾屿桐绕过那些酒气熏天的alpha:“下船途中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打点好了,出了离船口后会有我们的人来接应,跟他们走就好。” 会场内是密闭空间,酒水的味道混杂着各种信息素,简直让人反胃到想吐。 顾屿桐的腺体刚被暴力标记过,才恢复好没多久,承受不住这么浓烈的信息素,因此脚下踉跄了几步。 “不舒服吗?”秦飏扶着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眼神暗了下来,“这里的信息素太杂乱,我带你去包间换一片阻隔贴。” “……不用了,没这么娇气。”顾屿桐压低帽檐,往两人来的方向看了眼,催促道,“快走,陈谨誉的人追上来了。” 这里待不下去了。 秦飏看了眼饱受信息素折磨的顾屿桐,猛地把人打横抱起,继续往前走。 “这样太显眼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没关系。” 这时,一位侍应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走了过来:“先生,广播刚刚播报过危险天气预警,为了您和您的同伴避免受伤,您还是暂时待在会场内比较好。” 秦飏很冷地扫了他一眼:“我的omega发.情了,我需要立刻带他回客舱。” “很抱歉,我们也是依规矩办事。”侍应生正危难之际,忽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了朝这边走来的一行保镖。 “出什么事了?” “这位先生的爱人发.情了,需要回客舱休息。” 为首的alpha保镖狐疑地打量了一番秦飏的背影:“先生,麻烦出示一下您的证件可以吗?” 秦飏缓缓转身。 晦暗的灯光从他的头顶洒下,看起来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杀气。 ……别冲动。 顾屿桐的帽檐被秦飏低低地压了下来,他暗暗抓紧了秦飏的一块衣料。 秦飏不急不慢地开口:“这就是你们陈会长的待客之道?” “知道我是谁吗?”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不可否认,这艘游轮上的确有不少陈谨誉的圈中好友,绝对不是他们可以得罪得起的。 “您……您……” 正当几名alpha拿不定主意时,广播再度响起: “尊敬的各位宾客,我们非常抱歉地通知您:由于不可抗力因素影响,‘火箭号’游轮临时取消本次靠岸,赔偿方案后续会另行通知,感谢您的理解和配合!” 顾屿桐掩在帽檐下的眼神倏地一颤! 陈谨誉竟然为了抓他,强行取消了整艘游轮的靠岸行程…… “大哥,陈会长的意思是,不惜代价把顾先生找回来。出任何事情他负责。”有一名alpha接完电话后走到了为首的那人面前,又转述了一遍陈谨誉的话。 最前面的那名保镖正正脸色,在秦飏跟前摊开了掌:“先生,烦请您配合我们一下我们的工作,出示您的旅行证件。” “那先请你出示你的工作证。”秦飏抱着顾屿桐,语气毫不客气,“侵犯我的个人隐私,我可以走法律程序告你。” 局面闹成这样,无非是这些保镖想要确认眼前这人是不是秦飏。 这时,有人捧着手机上前和alpha耳语了几句:“大哥,这是上头传下来的照片。您看一眼对比对比就行了,咱实在没必要招惹他。” 灯光辉映变化着,很难看清楚人的五官。 照片在alpha手中一点点放大,他借着变化莫测的灯光去端详男人的脸。 顾屿桐能感到秦飏的肌肉紧绷了起来,眼神也在一点点变冷,他知道,这是秦飏准备动手前的征兆。 “这是在干什么?” 气氛紧张到极点之际,顾屿桐忽然听到了李伯的声音。 他余光一瞥,竟然看见李伯拨开这群保镖,朝自己这边过来了:“张董,今晚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些人也是新来的,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计较。” 秦飏审视着眼前的老管家。秦飏见过他,上次在医院里。并没有敌意。 李伯的出现缓和了气氛。 他给那名侍应生递了个眼神,随后又看向那群保镖:“规矩是死的,难道人也是死的吗?还不快让开。” 几名alpha都认识李伯,李伯给陈家当了一辈子的管家,是从小看着陈谨誉长大的人,说话份量自然很大。 “张、张董……”alpha看向秦飏,鞠了鞠躬,“抱歉,张董。” “张先生,我给您带路。”李伯脸上波澜不惊,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李伯带着所谓的“张董”离开后,几名alpha在原地愣了会儿:“他说他的omega发.情了,你们有闻到什么信息素的味道吗?” “可能是贴了阻隔贴吧……” alpha没做声,越想越觉得古怪。 一行人准备离开前,一束亮眼的灯光打了下来,正好照在秦飏刚刚站过的位置。 地上有几滴新鲜的血。 所有人愣了几秒,还是为首的那名alpha率先反应了过来。 “靠!被骗了!!”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追!!” 第285章 alpha神情愤怒,抄起对讲机:“陈会长,人找到了。” * “客舱已经回不去了,谨誉一路从顶楼十六层摸排下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第三层。”李伯领着两人从棋牌俱乐部出来,走到了露天观景台,“逐层搜查、靠岸取消,很快监控设备也会全部恢复正常,到时候谨誉要找到你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伯帮顾屿桐重新贴了片强效阻隔贴,能让他稍微舒服点。他有点担忧地说:“你们已经下不了船了,他马上就能找到你们。非得和谨誉对着干吗?” “李伯,谢谢您。”顾屿桐继续说,“很多事情我没办法和您解释清楚,但无论如何我最后都会离开这里。我不属于这里,更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人,包括陈谨誉。” “谨誉从前不是这样的,他和你一样,也是个很好的人。”李伯很宽容地笑笑,“我不想让他后悔,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 “抱歉……是我对不起他在先。” 秦飏刚打完电话回来,说:“刚从最近的港口调了架直升机,赶来至少还需要半小时。” 李伯又带他们往里多走了几步:“这里是监控死角,能再拖延一段时间。顾先生,我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多谢。”一直以来都蛮不讲理的秦飏破天荒地道了声谢。 老管家摇摇头。 夜色下,他的背看起来更加佝偻:“如果你真要谢我,那就看在我刚刚替二位解围的份上,不要对谨誉下死手。” 李伯转身离开前郑重地看了眼他俩,“顾先生,保重。” 海面汹涌,顾屿桐目送李伯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在陈谨誉这件事上,我的确做得不对。明明完成任务的办法还有很多,但我却选了利用他这条捷径。” “所以你真的该死。” 秦飏眼神倏地一冷,循声望去。 江闻夏手里握着一把扳手,边笑边朝他们走来:“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算是个可敬的对手。” 顾屿桐看到他,嗤了声:“我说怎么陈谨誉的消息这么快,原来是船上进老鼠了。” “我是老鼠,难道你顾屿桐就光明磊落了?”江闻夏玩转着手里的扳手,“你和姓秦的骗我这么久,这怎么算?” “骗你?”顾屿桐忽然想起秦飏前段时间的冷淡,偏头略带褒奖地看了秦飏一眼,回答江闻夏,“算秦飏识相。” 两个独立系统的声音同一时间在两位宿主的脑中响起: 【宿主,当前好感值无限趋近于0,任务失败的概率很大……】 【宿主,当前黑化值已达95%,距离任务截止时间仅剩3小时……】 风逐渐大起来,海浪猛烈地冲击着船身。 江闻夏一点点靠近顾屿桐,掂了掂扳手,森森然笑道:“是我小瞧你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在刚开始的时候砸烂你的脑袋,省得后来我在秦飏面前装了这么久——” 沉甸甸的扳手自空中划过,破风声响起! 秦飏上前一步,稳稳地接住了江闻夏手里的扳手:“你的伎俩未免过于拙劣。” 江闻夏的扳手被扔下了海,随后手腕剧烈地疼起来,整个人被秦飏瞬间掀翻在地。秦飏冷冷地睨着他:“勾引人的本事也够恶心的。” “我不装得恶心点,怎么能提前发现你准备带他私奔的计划?”江闻夏吃痛地扶着头,笑声里满是同归于尽的意思,“顾屿桐,我任务失败,你也别想活着。” 顾屿桐嫌恶地蹙起眉,刚准备说话之际,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顾屿桐,跑够了吗?” 陈谨誉身后簇拥着一群保镖和打手,夜幕沉沉,鼓噪的海风掀起alpha的西装下摆,让原本优雅、矜贵的alpha看起来有点失态。 alpha朝顾屿桐身旁的秦飏微点了点头:“秦副会长,稀客。” 打过招呼后,陈谨誉朝顾屿桐伸出双手:“自己回来,在我动手之前。” 顾屿桐的肩膀被按住,秦飏站上前,拦在了他身前: “要不先问问他老公的意见呢?” “我准了吗?” 第111章 同归于尽 “我的语气让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征询你们二位的意见吗?” 陈谨誉勾勾手指,“最后一遍,过来。” 【宿主,最后三小时倒计时正式开始。】 【您需要尽快将黑化值提高至100%,在此期间,请务必警惕一切会对您的生命造成伤害的人或事。如果任务成功,但您却不幸死亡,那么系统将无法像从前任何一次那样逆转您的结局。】 【任务成功之后,系统将会带您返回现实世界。】 【祝您好运。】 “陈谨誉,我不喜欢你。” “晚了。”陈谨誉耗尽了所有耐心,眼神示意身后的保镖,“抓回来。” 一行人逐渐靠近甲板,而此时开始下起了细雨,冷而刺骨的雨滴砸在甲板上,混合着汹涌海面上的翻浪声,显得肃杀恐怖。 【黑化值96%……97%……】 “顾屿桐,还记得我说过的吗?”陈谨誉的西装被雨滴打湿,洇出一块深色的痕迹,“你敢扔戒指,我就敢把他扔进海里。” 秦飏微挑眉尾:“那你的手段还真是幼稚得可怜。如果我是你,我会把勾搭他的男人玩到废再扔海里。” 陈谨誉的视线移向秦飏,缓缓道:“怎么,现在不装了?视频里听他喘的时候不是还挺淡定的吗。” 第286章 【黑化值98%……99%……】 保镖们缓缓地靠近秦飏身后的顾屿桐,雨越下越大,海浪激荡着,波涛滚滚。 中间负责指挥的大哥和身边紧跟着的一个alpha低声说:“待会儿我拖住秦飏,你负责拿下顾先生。” 那名alpha长相凶狠,瞎了一只眼。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顾屿桐,半晌没有回话,神色紧张得有些异常。 “他妈的这时候发什么愣!” 独眼alpha瞬间回神,他的脸上恢复正常,点头,小声道:“知道了。” 秦飏把顾屿桐抓得很牢,就像是某类极其护食且记仇的兽在宣誓主权:“没本事冲我下手,就一味折腾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冠冕堂皇地以为自己爱惨了,不觉得跌份吗?” “……”陈谨誉眼前的湿发往下滴着水,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自以为是地把人锁起来,伤害他、标记他,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 顾屿桐的手背被雨打湿,掌心却是干燥的,因为秦飏紧紧地抓着他。 “说这么多,是在拖延时间等支援吧。”陈谨誉冷笑一声,瞥了眼等指令的保镖们,“不用和他们浪费时间了,直接上。” 雨幕里,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如同饿狼般扑了上来,他们的速度极快,眼见最前面的人就要碰到顾屿桐的肩膀,秦飏抬脚一记横踢,把人踹翻在地。 “直升机还要十分钟才能赶到。”秦飏带着顾屿桐冲出包围圈,往甲板的另一侧跑,“得再拖十分钟。” 顾屿桐往后看了眼:“……不行,他们人太多了。” “我们人也不少。”秦飏单手搂着顾屿桐,两人齐齐翻过一侧挡板,刚一落地,身后紧追不舍的保镖就忽然没了动静。 顾屿桐往后一看,那群保镖已经和匆匆赶到的另外一拨人缠斗在了一起。 秦飏说:“我是脾气臭,不是没脑子,不至于蠢到只身上船和陈谨誉抢人。” “脾气臭?那哪能啊。你脾气才不臭,天底下就你脾气最好最会疼人。”从顾屿桐嘴里说出来的,就算是阴阳怪气的反话也能哄得秦飏特别高兴。 秦飏笑笑。 两人朝着反方向一路往前走,准备抄近道绕到另一侧的甲板去等直升机,就在路过第一层的休息厅回廊时,一间房内忽然传出李伯的惨叫声和求救声。 真真切切,十分清晰。 顾屿桐慢下脚步听了会儿,确认是李伯无疑后,停了下来。 他刚想前去查看,却被秦飏拉了回来:“不对劲,别去。” “我当然知道这里面有诈,可这艘游轮上想逼我们就范的不止陈谨誉,还有江闻夏。他心术不正,又因为任务失败被逼得走投无路,现在他就是个想拉所有人下水的疯子,万一他真的为了逼我们现身不惜对李伯下手怎么办?” 顾屿桐松开秦飏牵着他的手,“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李伯是。” 秦飏蹙眉,想了一会儿,重新拉回他,安抚道:“待在门口,别离开我视线。我去看。” 雷电交加,大雨滂沱。 外头浓黑的云层滚动着黑紫色的闪电,发出悚然的雷鸣声。 顾屿桐下意识想喊回他,但秦飏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规格的单人房,没什么特别的。 秦飏并没有往房间深处继续走,只是循声望去,在看见里屋那个微型录音机后眼神一变,准备回头时,江闻夏握着一柄刀从门背后冲了出来。 随后门也被他关上。 他发了疯一样往前乱捅,没有目标,单纯泄愤。 秦飏第一反应是庆幸没有让顾屿桐跟着一起进来。 江闻夏任务失败,死路一条,他现在就是一个毫无底线的疯子,脑子里只想拉着他们给他陪葬。削铁如泥的利刃被这么个神志尽失的人捏在手里,杀伤力是很大的。 秦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虽然秦飏不至于打不过一个omega,但江闻夏完全就是个被逼到末路的恶徒,他胡乱地捅刺着,面对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秦飏被割了几道浅浅的口子,怒意难掩:“你自作自受,有什么可气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闻夏的刀被秦飏夺过,扔在了远处,他背靠着门,猝不及防地狂笑了起来,“你有这功夫和我闲聊,不如赶紧出去看看你的小男友还在不在门外。” 秦飏嫌恶地绕过他去开门,结果发现门被反锁了。 他恶狠狠拎起江闻夏的衣领,摔在门边:“开门!” 江闻夏抹了把鼻子上的血,无赖地继续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今天就是砸死我,我也帮不了你。唯一能解锁的钥匙已经被我冲到下水道了,除非你用拳头把门砸开……” 门外。 顾屿桐正用力地撞着门,丝毫没留意到身后逼近的脚步声。 “落单了?” alpha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猛地把顾屿桐整个人抱了起来,死死控制住他,随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内:“好浓的白兰地信息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不是在害怕,而是在勾引人。” “你把秦飏放出来……!” “这是他和江闻夏的私人恩怨,跟我可没关系。”陈谨誉的西装全被雨打湿,鬓角垂着湿发,像只颓丧的白狮,他笑着把人按在墙边,“我比较想算算和你之间的账。” 第287章 陈谨誉嗓音粗沉,动作更是粗暴到了极点。 “跑什么?” “我问你,你跑什么?” 顾屿桐的手腕、脖子、腰,但凡被alpha掐过的部位都痛得发麻:“你要把我关在岛上,还他妈不准我跑吗……?” “秦飏能给的,我哪点给不了?!他不能给的,我照样也能给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收起……收起你的信息素,我快喘不上气了……” “这就喘不上气了?”陈谨誉狠狠地掐着他,两只眼睛被愤怒染得通红,“你心里只想着他,对我就全是算计,顾屿桐,难道我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吗?!” “谨誉、陈谨誉,求你……咳咳……” “是我在求你啊……”alpha显得很狂躁,因为得不到安抚,所以近乎哀切地祈求着心爱之人能多给点关注,“我求你,好歹也看看我。” 顾屿桐的下巴被掰正,被迫直视着alpha猩红的眼睛。 “看看我吧……” 陈谨誉俯身,去吻他。 顾屿桐头一偏,死死地咬住了他的锁骨。 血腥很快就透过白衬衫显现出来,顾屿桐咬得很用力,痛得陈谨誉手下一松。 “……对不起。” 顾屿桐转身就甲板上跑。 “陈总,您应该让我们直接来硬的。” “……”陈谨誉的神情有些恍惚,连痛感都察觉不到了,耳朵边那句“对不起”嗡嗡作响。 顾屿桐宁愿说对不起,都不肯施舍一个吻。 他直直地看着顾屿桐逃跑的方向,半晌说不出话。 独眼alpha这时候上前,眼神阴狠:“陈总,我们这就上去把人抓回来。” 陈谨誉锁骨上的血越流越多,他靠在墙上,把还在滴水的湿发捋了上去:“……走。” * 直升机的螺旋桨搅动着云层,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正往这边驶来。 顾屿桐已经站在了甲板上,泼天大雨浇下来,导致他的视线有点模糊。他正想找地方躲起来时,身后那群保镖已经追了出来。 那名独眼alpha走在最前面,神色有点怪异。 但天太黑了,雨下得又这么大,顾屿桐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那群保镖里有人喊了声:“顾先生!别让我们难办!您主动跟我们走,总好过我们上来带您走!” 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要见秦飏!”顾屿桐被这群人逼到了护栏边缘的位置,他抹了把脸上糊着的雨,“我不管是不是陈谨誉动的手脚,总之我现在、立刻要看到秦飏,否则什么条件也别想和我谈!” 保镖们互相递了个眼神。 陈谨誉拨开保镖,走上前。 他一手摁着伤口的血,一手伸向顾屿桐,脸上的笑带了点示软的意思:“你先回来,我帮你找秦飏。” 海浪撞击着船身,黑而无垠的海面看得人心惊胆颤。 整块甲板上飞溅着雨水,稍有不慎就有打滑摔倒的危险。 陈谨誉看着护栏边缘的顾屿桐,忍着刚被咬伤的痛,“听话,过来。” 那架直升机已经逼近。 几名保镖相视一眼,开始缓慢地靠近顾屿桐。 陈谨誉默许了他们的行为,小声嘱咐:“别吓到他。” 保镖极小幅度地往前挪动,顾屿桐也继续往后退,终于整个人都靠在了护栏上,有些生锈的护栏发出吱呀的动静,栏杆的另一侧是汹涌着的海水。 “别动了。”陈谨誉声音嘶哑,终于放低姿态,“都别动了……” 保镖和顾屿桐之间仅剩最后三米的距离。 那名独眼alpha眼神一狠,在陈谨誉已经下达停止的指令后,突然猛地往前一冲,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朝着顾屿桐飞奔过去—— 然后猛地推了他一把!! 护栏提前被人动过手脚,明显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被人这么重重一撞,彻底被冲撞开来。 那一刹那,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 他看见了二层餐厅落地窗前站着的江闻夏,江闻夏手里拎着扳手,正看着他笑。 顾屿桐知道了。 保镖是他雇的,护栏也是他动的手脚。 “顾屿桐——!!!” 顾屿桐被推下海的前一瞬,瞳孔里倒映出陈谨誉的脸,他濒临崩溃的呼喊声也被无限拉长、放缓,在耳边经久不绝地回荡着。 “快救人——!!!” 他看见陈谨誉不要命地朝自己冲了过来,却被保镖们拼死拽住。一群人跌跪在甲板上拉扯着,陈谨誉两眼猩红,衣领在拉扯中不小心敞开了。 胸前好像是一条吊坠。 仔细一看,其实是一条细绳,细绳上挂着个东西,是戒指。 是陈谨誉向他求婚时送给他的戒指。 原来陈谨誉没有扔。 花招很多的、偶尔爱使点坏的顾屿桐在这一刻真心实意地感到了一丝悔疚,他为他的不真诚感到抱歉。 身体悬空时,风声和雨声混杂着,顾屿桐忽然有点害怕。 他想起来系统告诉过他的话,如果这回死了,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可他连秦飏的最后一面都还没见到,是不是有点可惜。 脾气那么臭的秦飏,到时候会不会大发雷霆,或者会不会埋怨自己连他是谁都没有想起来就这么死了。 【黑化值提升至100%……任务核算中……】 第288章 【恭喜宿主,任务圆满成功!!!】 顾屿桐猛地睁开眼,秦飏撞开人群,不管不顾地朝自己奔来,他的两个拳头上全是血,像是反复暴力撞击后留下来的伤。 最后一刻,秦飏跟着他一块跳下了海。 海水咸腥,不断往顾屿桐的口鼻里灌进去:【不是说任务成功就能返回现实世界吗?怎么回事?!】 系统的机械音卡壳了,连说句完整的话都显得很艰难:【抱、抱歉,宿主……小光上回帮您黑进快穿局内网的事情被发现了,总部紧急调我回去问话,我现在……没办法……传送您……】 【宿、宿主……在我回来之前,请您、您再坚持……坚持一会儿……】 信号彻底中断。 【可……可是我特么不会游泳啊……】 慌乱挣扎之际,秦飏抓住了他。 一只大手扣住了顾屿桐的后脑勺,秦飏贴住他的唇,把都渡给了他。 翻腾的海浪里,秦飏紧紧地抱着他,把即将脱力的顾屿桐拽出海面。船上扔了救生圈下来,秦飏没有半点犹豫地先把救生圈套在了顾屿桐身上,然后才给自己套上。 顾屿桐被呛得意识恍惚。 “秦飏……” “我在,我在。” 陈谨誉派出的救生艇出现在不远处,秦飏抓着顾屿桐往那边游去。 正值隆冬,海水太冷。 在这样的情况下,体力透支比呛水的危险性更大。 惊涛骇浪不断席卷过来,一阵比一阵猛烈。 到最后,秦飏只能在后面一点点推着顾屿桐往前游。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抖:“你以前告诉我,每一世我都不记得你,害得你连接近我都很困难……” 又是一阵海浪拍来。 两人被冲散一段距离,秦飏被灌了一口冰冷刺骨的海水,他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吃力地游向顾屿桐,推着他往救生艇的方向游去。 “所以我说,这次换我。换我来找你。” 海浪冲散一次,他就靠近一次,周而复始。 救生艇正往两人这边驶来,可海浪却越来越大,秦飏很明显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他奋力地抓牢顾屿桐,确保这一次,顾屿桐不会离开他的视线。 顾屿桐太冷了,浑身的血液都快被冻住,脸上却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地淌了下来,温热的,比海水还咸。 秦飏的声音还在继续,沙哑、虚弱: “无论再重来多少次,无论你在哪里,你是谁,记不记得我,都没关系。我都会去找你,然后我们再在一起。” “你要等我。” 电闪雷鸣,海潮汹涌之际,顾屿桐听见秦飏很坚定地告诉他: “我爱你,每一世都是如此。” 话音刚落,一阵数丈高的海浪瞬间席卷上前,在彻底吞没二人之前,秦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把人往救生艇前一推! …… “不要……” 顾屿桐成功被人救了上去,救生艇上人声嘈杂,他很快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谨誉的声音发着抖,半点不见平时的沉稳和持重:“救人、快……!” 顾屿桐的四肢被冻得失去知觉,视线天旋地转,被雨水和海水刺激得麻木不堪,浑身上下唯一能感觉到痛的好像只剩下心脏。 “不要……” 顾屿桐脑子里塞进了很多很杂乱的信息和画面。这些片段被切碎,然后重组,每一帧都是关于秦飏和自己。 顾屿桐挣开那些施救的专业医生,转而抓住了一旁陈谨誉的手。 “求求你……拜托……”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语序颠倒,表情难过得让人心疼。 陈谨誉俯身挨近他,才听见从他嘴里发出微弱的气音。 “拜托……救救他……” “救救、纪琛。” * 黎明前夕,风浪渐息,橙红色的光在海平面跃起。 黑沉的夜幕终于有了点光亮。 “嫂嫂别怕,有我在。我现在就把你捞起来!” 一艘小型游艇上,杜景光裸着上半身,特地露出alpha健壮紧实的肌肉块,他叫来专业救援队赶到甲板上,把他心心念念的嫂子捞了起来。 “嫂嫂,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杜景紧紧地拽住了“嫂子”的胳膊,成功把人带上了甲板,“嫂子,你怎么这么沉啊?” 杜景拿出毛巾,准备给顾屿桐好好擦擦身体,于是他把人家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把人翻了个面:“嫂——” 他愣住了。 秦飏也是。 秦飏身上的衣服被杜景扒了一半,因此露出和alpha同样精健的肩背肌肉。他呛了好几口水,猛烈地咳了几声,随后把目光投向这个正叫他“嫂嫂”的男人。 “你他妈的叫谁嫂子……?” 杜景的脸色精彩纷呈,黑了又白,白了又黑,连嘴角都在抽搐。他拿着毛巾的手顿在空中,最后万分嫌恶地扔得远远的。 “秦飏?怎么会是你啊??” 秦飏也被恶心得够呛,他看着面前这个准备英雄救美、一展雄风的开屏孔雀,恶心之余,隐隐有些愤怒。 他简直不敢想象,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顾屿桐到底招惹了多少男人。 “我一接到消息就从最近的港口开了艘游艇赶来救人,”杜景自觉没趣地穿好了衣服,挥挥手,把专业救援队都撤走了,“早知道救上来的人是你,我不如躺床上睡会儿懒觉。” 第289章 救援队队长看着刚被捞起来,还有些虚弱的秦飏,挠挠头:“杜先生,人……人不救了吗?” “又不是我嫂子,还救个屁!”杜景随意摆摆手,“他现在没那个力气反抗,趁早扔下去吧。” “啊……这。” “什么这那的,他当初在酒店揍得我鼻青脸肿那事儿我可还记着呢。赶紧的,扔回去,别在这碍我的眼了。” 秦飏仰面躺在甲板上,冷冷道:“谁让你先碰我的人了。” 杜景指着他:“看见没?我大老远赶过来,真犯不着给自己捞个情敌上来。你们不敢扔,我亲自动手——” 头顶飞来一架直升机,螺旋桨搅动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毛巾,兜住了杜景的整张脸,顺便强行闭了他的麦。 杜景扯下毛巾:“……草。” 直升机稳稳地停在了甲板正上方,目标很清晰,上头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杜景的一举一动。 秦飏淡淡地开口:“现在呢?” 杜景沉默了半晌,又抬了抬手,重新叫回了救援队,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心疼我大嫂,谁管他的死活?” “要救赶紧救,别死我船上。” …… 简单休整后的秦飏立刻坐上了直升机。 港口安排的人告诉他,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陈谨誉带着顾屿桐从救生艇上下来,并立即赶往了医院。 “不是,好歹我也算救了你半条命,把我也带上啊!”杜景站在甲板上,愤怒地大喊着,“我他妈也担心顾屿桐的安危,凭什么不把我也捎上??!!” 直升机的侧门“砰!”地一声关上。在螺旋桨的搅动声中,直升机搭载着秦飏火速离开了。 现场被大风刮得一地狼藉,那条毛巾又糊在了杜景的脸上。 “……” 杜景把脸上的毛巾扯下来。 转头对上了助理和救援队的眼神。 助理:…… 救援队:…… 杜景耸耸肩,摊手:“我早就说了,犯不着救他。” * 市人民医院。 秦飏两个鲜血淋漓的拳头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护士上前,看了眼他手上被血浸透的纱布,问道:“先生,需要我们给您重新包扎一下吗?” “不用。我要找人,今早送来的人有没有一个叫顾屿桐的……?” 护士疑惑地看了眼他,随后告诉了他病房的具体位置。 秦飏一刻不停地奔去摁电梯,但半天都等不到电梯下来,好不容易等电梯门开了,江闻夏的脸赫然出现在了电梯内。 江闻夏的身影半隐半现,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他的周围浮动着淡蓝色的光线,很微弱,这些光线越暗,他的身影就越透明。 毫无征兆地,他的脸上咧开一个绝无善意的笑:“你很担心他吧,那我们比比到底是我先动手,还是你先找到他。” 身影消失。 电梯仍旧迟迟未到。 仿佛刚刚听到的看到的只是他的幻觉。 【不是幻觉。】 秦飏循声看去,找不到任何人。 【你能看见我就怪了……我又不是你的系统。】 从快穿局匆匆赶到的小光催促他:【走楼梯。快。江闻夏要和我宿主同归于尽了。】 “你宿主?” 【就是你老婆。】 秦飏仅用零秒钟就猜到了这家伙的身份,这个该死的系统不止一次给他们添过堵,然而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需要立刻找到顾屿桐。 【六楼,左拐,直走五十米,右手边的第二间。快!】 【我答应过他要带他回现实世界,虽然我之前坏事做尽,但好歹还是很讲信用的。】 “你最好是。” 六楼很快就到了。 秦飏按照指示来到病房前,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门口长椅上的陈谨誉。 陈谨誉手里攥着那枚戒指,连湿透的衣服都没有换,他不知道在椅子上坐了多久,外套下摆还在往下滴水,地面上蓄积起一小滩水痕。 察觉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眼秦飏。 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和悲伤。 “纪琛?你什么时候改叫这个名了。” 陈谨誉的语气很低沉,“他最后一句话是让我救你。” 秦飏没时间搭理他,转而推开了门—— 病床周围萦绕着淡蓝色的光,随着门被推开,所有的蓝色光线都消失了。 江闻夏最后的声音围绕在秦飏耳边:“很明显,我快你一步。” 这个疯子终于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的笑声在秦飏的脑子里缓缓消失,直至彻底被抹杀。 【江闻夏死了。】 【呜呜,我的宿主好像也是。】 病房里,顾屿桐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手背上由于砸门造成的伤很迟缓地开始向秦飏的大脑传达痛觉,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痛和冷,这和浸泡在海水里的感觉不同,这种痛感不能被治愈、无法消弭。 秦飏转身走到门口,拎起陈谨誉的衣服,重重地砸了他一拳。 “你明知道他的性子,为什么非得逼他逼得这么紧?!” 陈谨誉忍无可忍地反抓住秦飏的手,往他的脸上也恶狠狠地挥了一拳:“我也想问问你,你明知道江闻夏也在船上,为什么不提防着点他?!你口口声声说带顾屿桐走,结果你特么连保护他都做不到,秦飏,就凭你也配说喜欢他!” 第290章 秦飏只感觉心脏都快被撕裂了,他不断地失去顾屿桐,而后失而复得,紧接着又失去,周而复始,循环不断。 到头来,还是回到原点。 秦飏擦了擦嘴角的血,抬脚把人踢倒在地,随后蹲下去揪住他的衣领:“我不配,难道你就配了?推他下去的那个保镖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连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你能保护好他?!” “至少我不会害他担心我。”陈谨誉冷笑道,“你让他在房间外等你、又亲手把他推出海浪,每一次都自作主张地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实际上你才是那个把他往火坑里推的人。秦飏你扪心自问,你有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过吗?” “你把他扔在门口的时候没有细想过他的处境,在海浪里把他推出去的时候更没有想过他会为此担心你的安危。” “他被救上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求我救你,我问你,秦飏你到底凭什么?” 闻言,秦飏缓缓地松开了他的衣领。 趁着秦飏愣神的功夫,陈谨誉猛地抬起膝盖,顶在了他的伤处,把人掀翻倒地:“在船上、你就不应该让他离开你的视线,是你辜负了他的信任,是你给了江闻夏对他下手的机会……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你,是你的傲慢自负。” 秦飏终于沉默了。 是他的错,他的确不应该让顾屿桐离开他的视线。 他自顾自地以为能安排好一切,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适得其反。 “是我的错。”秦飏没什么好责怪任何人,全是他的错,全怪他,他闭上眼,“是我害死了他……” 双方安静了会儿。 “什么?” 陈谨誉蹙眉,眼神古怪:“你说什么?” 这时候,医生匆匆赶到,他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病人需要静养,你们要打架去街上打完再回来。” 秦飏睁眼:“静养?” 他站起来,狐疑地看向陈谨誉:“顾……” “还在昏迷。”陈谨誉用一种极为嫌恶的眼神扫了眼他,他从没见过脾气这么臭的人,“只是昏迷。” 秦飏捏紧拳头:“那你刚刚说,他最后一句话是救我。” 陈谨誉不屑于和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交流:“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吵什么吵,都给我把嘴闭上。”医生瞪了两人一眼,说,“病人的生命体征显示正常,只不过仍处于昏迷状态,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休养。所以你俩要吵出去吵。” 小光的声音唯唯诺诺,对秦飏说:【都让你别打人家了……我都喊了好几遍了,没死没死,你非得把人家按在地上揍,一句也没听进去。】 秦飏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背,擦了擦鼻血。 【好吧,虽然你伤得也不轻。】 秦飏没有闲情和它闲聊:“怎么回事?” 【江闻夏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口中的“同归于尽”应该只是让宿主永远地醒不过来。】 秦飏惜字如金:“怎么解决。” 【和宿主比起来,你的脾气和态度真的很差。】小光看在自己即将收工的份上,没有和他多计较,【解决办法很简单,你把他叫醒就行了。】 “废话。” 【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叫醒。宿主现在困在江闻夏造的梦里了,这有点难办,因为他未必能分得清梦和你哪个是真的,所以未必会相信你说的话,跟你出来。】 【梦里的他可能已经回到现实世界开启新生活了,也可能压根没有过这几个世界的记忆,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 【能不能成功看你本事,这不在我的帮助范围之内,我能做的只有帮你进入他的梦。】 小光继续说:【当然,我之前黑进部门内网时,看见过你的档案,你是个出色的宿主。你已经具备返回现实世界的所有条件,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任何人的死活。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 “带我去找他。” 【没问题,今晚走。】 【时限三天。如果失败,你和他玩完;如果成功,那么恭喜二位,重获新生。这对你一个已经完成了所有任务的人来说,不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你想好了吗?】 秦飏重复了一遍:“带我去找他。” 第112章 他在玩你 深夜。 秦飏推开了病房的门。 陈谨誉还坐在病床旁,手里捏着一张信纸。信纸有点皱了,看样子是被展开过很多次的样子。 秦飏走过去,陈谨誉并没有藏着掩着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展着信纸。 “……” 秦飏瞥了眼,很轻松地辨认了出来这是顾屿桐的字迹。 太潦草太丑,很好认。 “这句写的什么?”陈谨誉指着最后那句,问秦飏。 秦飏看了眼:“他说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不想再看见你。” 陈谨誉皱眉:“总共就四个字。” 秦飏:“……” 陈谨誉沉默了会儿,随后笑笑,他把信纸叠好,放进口袋:“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整封信里都是在道歉,我以前倒是没发现他是这么个知错能改的人。” 秦飏把窗户关紧了点,避免冷风灌进来。 实际上他很想把陈谨誉的语气归为炫耀那一类,但看上去又实在不像。 他不太想承认,陈谨誉的脸上有股类似悲伤的神情。 第291章 “信是李伯刚刚转交给我的,我都不知道这是他什么时候写的。房间监控很多,能背着我给我写这么长一封信,应该还挺不容易的。” 这句话是在炫耀。秦飏确认无疑。 陈谨誉站了起来:“他信里的意思是,他应该和你认识很久了,总之比我久。我不知道你们之前还发生过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不过我觉得很有意思的是,到头来,那个插足的人倒成了我自己。” 陈谨誉看向病床上的人:“字写得这么大,又那么难看,唯独颠来倒去说个没完的对不起三个字写得勉强还算看得过去。” 李伯已经等在了外面,助理温声提醒:“陈总,该走了。” 秦飏看向他。 “你该庆幸的是我没有永久标记他。”陈谨誉话里有话,秦飏知道他想说什么。 alpha要放弃一个和自己契合度这么高、自己又这么喜欢的omega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不过无所谓,反正也只是玩玩而已。” 按陈谨誉的性格,他绝对不是会说这话的人,但陈谨誉非要把这话说得自然而然,好像这话本来就应该由他来说一样。 秦飏喊住他,回答了他刚刚那个问题:“最后那句话的大概意思是,对你,他觉得很抱歉。” 陈谨誉垂眼笑了声:“是吗。” “走了。” 陈谨誉没再多说什么,转而拿起自己的外套,往门外走去。 他离开得很干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李伯和助理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始终没看见他回过一次头,直到走到楼下,alpha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最后停下。 站在这个位置,抬头就能看到顾屿桐病房窗户里透出来的光。 李伯以为他至少会抬头看最后一眼,但他没有。 一直到最后起风了,空中开始飘小雪,站在后头的李伯才看见他忽然抬手,碰了碰脸。 十分钟后,陈谨誉语气如常:“走吧。” 病房里。 秦飏坐到了顾屿桐身边,把光线调暗,而后牵住了他的手。 他枕着顾屿桐的手,沉沉睡去。 —— 顾屿桐最近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有个陌生男人一直跟着自己,鬼鬼祟祟,阴魂不散。 他在片场拍戏的时候,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在家里洗澡的时候,甚至在他半夜偷玩玩具的时候……总能察觉到一股强烈的窥视视线! “蛋蛋,那个变态又来了。他在楼下,但我看不清他的脸。” “哥,你这不是才搬的新家吗?那些私生没道理这么快就追过去啊……该不会是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蛋蛋是顾屿桐一直以来的经纪人,他正马不停蹄地往顾屿桐家里赶,“哥你别着急,我现在就过来!” “蛋蛋、救——” 蛋蛋耳膜一疼,紧接着电话就中断了。他抱紧怀里的桃木剑,催促司机师傅:“师傅,麻烦再快点!” …… 【看来是按照现实世界一比一复刻出来的,这也太还原了吧。】 【火爆全网的一线顶流明星,靠江豪华大平层,千人捧万人追……宿主原来这么厉害的嘛?】 小区楼下的凉亭内,秦飏背靠石柱,面色不虞:“是挺厉害。” 【还有一个会撒娇能抗事的185年下奶狗经纪人——我好像知道宿主为什么拼死拼活也要回到现实世界了……】 “是这样吗。”秦飏很冷地哂笑一声,准备起身,“我现在就去问问他。” 【不建议。因为你现在的设定是一个变态阴暗的尾随男,你贸然前去恐怕只会打草惊蛇。】 “既然如此,我不如直接把人绑了。” 小光沉默半天:【……你有没有温柔点的解决办法。】 秦飏极目远眺,视线紧紧锁定了第十五层阳台上的两人身上。语气蓦地低沉下来:“有。把他经纪人绑了。” 此时的阳台上。 穿着深灰色格子衬衫的男人一把拉开玻璃门,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冲上去把摔倒在露天泳池旁的顾屿桐扶了起来。 “哥你没事吧……!”蛋蛋一边检查着他身上有没有摔伤,一边把侧翻的秋千架也搬了起来,“当初装这个秋千架的时候我就跟哥说过,哥要是不会可以叫我来帮你装。” “你都叫我哥了,难道我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吗。这就是个意外。”顾屿桐无所谓地笑笑,被蛋蛋扶起来试着走了几步,一瘸一拐的,“等等,我脚好像崴了。” “那只好先跟合作方请个假了。” “做得好,你挽救了一条即将猝死的生命。”顾屿桐话音刚落,忽的腾空而起,被蛋蛋毫无预兆地打横抱起,“诶诶,干什么呢你?” 因为抱着顾屿桐,所以蛋蛋脸上有点红,但又确实没有旁的歪心思,只好诚实道:“不是说楼下有变态盯着吗,我送哥去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顾屿桐一进客厅就看见了那把桃木剑:“大白天的哪有鬼。” “不是见鬼,那就是遇上变态了。”蛋蛋把顾屿桐放在沙发上,期间很有礼貌地没有进行多余的肢体接触,他义正词严地说,“哥,我们报警吧。” 顾屿桐懒懒地支着脑袋:“那……倒也不至于。” “哥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万一他哪天趁人少的时候从角落窜出来伤害你怎么办?” 第292章 顾屿桐笑话他:“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急?” 蛋蛋的头发在赶来的途中被风吹乱,大冷天的,鼻子也有点红,认真说话时眼神认真,很像一只大型犬:“我这是担心哥。” 顾屿桐特别喜欢他这副腼腆又认真的模样,觉得逗弄起来很有意思:“行了行了,别瞎操心了,你当这儿的安保都吃干饭的吗。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就先回去吧。” “可是哥你的脚……” “好着呢,还没到需要人来推轮椅的地步。”顾屿桐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回去记得帮我请假,多请几天。” “好吧,那哥你注意休息。” 等人走了以后,顾屿桐像没事人一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有半点崴过脚的迹象。他走到阳台上,拿了个望远镜,对着楼下小花园里的凉亭看过去。 阳光很好,光线照在他的侧脸,把下颌轮廓勾勒得线条分明。 连嘴角的弧度也更加清晰。 …… 晚上,顾屿桐下楼买药。 买完药回家的路上,他拎着一大袋外敷的伤药绕了远路。 这一带是新建的湖,湖边的设施都还没修缮完好,照明设施也比较简略,因此人烟稀少。 顾屿桐就这么提着一大袋药往前走,一瘸一拐,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秦飏也是这么觉得的。 顾屿桐好像察觉到了背后的脚步声,走得更快了,本来就蹒跚的步伐显得更加滑稽。他上台阶时,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在阶上,吓得秦飏忙走近了几步。 秦飏跟得越近,顾屿桐就跑得越快。 过了大概五十米的距离,顾屿桐不出所料地摔了一跤。 很闷重,“砰”地一声。 秦飏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但又担心会吓到他,正权衡时,半晌没起来的顾屿桐闷闷地搓着自己的膝盖,声音听起来更可怜了:“好痛。” 秦飏往常是很擅长察觉顾屿桐的这些拙劣的、装可怜的把戏的,但今晚的他显然有点关心则乱。 “……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话是这么说,但手已经抓住了顾屿桐的手,并把人从地上端了起来。 “多谢。”顾屿桐被这位秦姓热心市民扶到了湖边的长椅上,他弯起眼睛笑道,“请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纪。” 顾屿桐看着帮忙捡药瓶的秦飏,问他:“纪先生,我看你很面生,是新搬来的吗?” “不是,来找人。” 顾屿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没有如秦飏所愿那样继续追问他找的是谁,而是自顾自地揉着自己的右脚脚踝:“纪先生刚刚有听到什么奇怪的脚步声吗?” “没有。” “那可能是我幻听了吧。”顾屿桐拧起眉头,拿起了消肿药,“本来就崴了脚,刚刚又不小心摔了一跤,明天早上估计有的痛了。” 顾屿桐弯下腰,拿着消肿外敷药准备给自己上点药。 果不其然,刚一弯腰,这位热心的纪先生也跟着蹲了下来。他夺过那瓶药,动作熟稔地抓着顾屿桐的脚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顾屿桐看着他脱了自己的鞋和袜子,用掌心把药膏搓热后,一手扣住了自己的脚踝,一手揉了起来。 顾屿桐装模作样地轻蹬了蹬:“这怎么好意思?万一被你的女朋友看见了怎么办?” “没有女朋友。” “被你的男朋友看见了也不太好啊。” “也没有男朋友。” 顾屿桐蹙蹙眉,用了真力气去蹬他,却被那只大掌抓得更紧了:“这边还没建好,人流量少,也不安全,大晚上来这里干什么。” 顾屿桐冬天的脚很凉,但这位纪先生总有办法帮他焐热。 脚踝被搓热后,顾屿桐的心情也高兴了很多:“我想吃湖对面的烤红薯,所以想着绕远路过来买。” 这理由实在很蹩脚,蹩脚到秦飏开始起了疑心。 “烤红薯?”擦完药后,秦飏帮他重新穿好袜子和鞋,随后捏着他的踝骨看了又看,实在是没看出半点崴脚的痕迹,“什么样的烤红薯值得绕这么远的路去买?” “可惜我今晚摔伤腿了,不然我肯定请你尝尝。或者……”往往顾屿桐刻意拖长语调说话,就意味着他要开始谈条件了,“或者你背我去,我请你吃。” 秦飏的眼神开始狐疑。 顾屿桐很真挚地问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秦飏眼底的狐疑更甚:“你到底——” “不愿意算了,我自己去好咯。”说完,顾屿桐果真装模作样地站了起来,又装模作样地踉跄了两下,然后装模作样地摔在了秦飏的面前。 “……”秦飏眼疾手快地把人揽过来,随后背了起来。 “纪先生你人真好,一点都不像我那个前任。”顾屿桐双手环住秦飏的脖子,腿盘在他的腰间,往上蹭了蹭,“你托着点,别把我摔下去。” 秦飏不知道顾屿桐又想搞什么把戏,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问下去:“你的前任?” “嗯,他脾气很臭,有时候会自作主张,不怎么考虑我的想法。” “是想为你好吗?” “是吧。但总是这样自作主张的话,我偶尔也会很担心他。” 秦飏愣神的功夫,背上的顾屿桐忽然亮了一嗓子:“快到了——” 其实正常来说,要到湖对面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但两个人已经走了足足四十分钟。 第293章 这其中有秦飏故意放慢脚步的原因,当然更多的原因在于顾屿桐一直在领着秦飏转圈圈。 等秦飏好不容易走到了所谓卖烤红薯的小摊位置时,顾屿桐四下环顾一圈,颇为可惜地说:“可惜来晚了,人家估计收摊了吧。看来是我们没有这个福气吃到,只能等下次了。” 秦飏不知道他嘴里的“可惜”到底是真可惜还是假可惜,甚至不知道这个卖烤红薯的摊贩是否真的存在。 顾屿桐的话真假掺半,要拣着听。 诡计多端的人,真话往往都掺在假话里。 “没事,我们可以约好下次来吃。”秦飏不太习惯让他失望,所以这样安慰他,他背着他,“既然你脚崴了,那我先送你回去。” 两人又沿着湖边走了一段路,秦飏又问:“所以你是在生他的气吗。” “前任吗?”顾屿桐搂着秦飏的脖子笑出声,笑得肩膀都在颤,“哪来儿的什么前任,那就是我随便编出来的瞎话,你怎么还真信了啊?” 秦飏原本想问的话又堵在了喉间。 他把顾屿桐背到家门口,随后把人放了下来。 冬天天冷,但顾屿桐也只穿了一件毛衣,被放下来时还不小心勾到了秦飏的衣服,于是两个人在门口就这么缠在了一起。 秦飏再也忍不住,也不去管这件毛衣有多昂贵,直接把勾连住的线头撕扯断,抵住半开的门,而后握紧了顾屿桐的手腕。 这个姿势放在两人从前,是酣战前的气氛预热。 两个人彼此都再熟悉不过。 “……你干什么?”此刻的顾屿桐却挣开了他,往门内退了一步,笑着看他,“我记得我并没有邀请你进我的家门。” 秦飏蹙眉,嘴抿成一条线。 他猜不到顾屿桐的想法,看不懂他现在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还不跟他走。 “你——”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们回见。”顾屿桐不留情面地打断他,随后把门关上。 秦飏站在门口,不敲门也不离开,就这么直直地站在门口,站在猫眼前,因为他料定顾屿桐就在猫眼的另一端。 他会给自己开门的。 三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果然门开了。 顾屿桐手里拎着一带垃圾,表情故作讶异:“纪先生,你怎么还在呢?” “既然这样的话,待会儿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垃圾也带下去吧。谢了。” “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秦飏的手里被塞了一袋垃圾,表情有点受挫,最后忍无可忍地低吼了声,“顾屿桐——!” 他真的很少会有吃瘪的时候。 【感觉他在玩你。】 “……我知道。” 【既然如此,那你干脆来硬的吧。】 秦飏思忖着这条建议的可行性,沉默了足足十分钟。 顾屿桐拉过被褥,刚准备美美入睡,门口忽然门铃大作,随之而来的是急促暴躁的敲门声。 他甚至不用去看监控都知道是谁,但为了避免邻居投诉,他还是不太高兴地掀开了暖融融的被子。 顾屿桐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睡袍,不作防备地拉开了大门:“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报——” 秦飏的手瞬间抵住门框,用肩膀猛地一撞,动作娴熟地破门而入。 顾屿桐两眼一黑,就这么撞在了他紧实的胸肌上,他一连退后几步,最后摔在了地板上:“嘶——!” 秦飏把膝盖压在他双腿之间,也跪了下来:“熟悉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这么摔在我脚边。但那时候你吃了点药,比你现在这副模样要乖得多。” “……”顾屿桐笑着把脸偏向一边,“你搭讪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顾屿桐,跟我回去。” “回哪儿去?”顾屿桐索性在他身下躺好,好整以暇地盯着秦飏看,“这是我家,这里有我的朋友和家人。我要是跟你走了,我的工作和朋友怎么办?” “……你还打算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秦飏深呼一口气,忍让道,“是,我之前没认出你、甚至装不认识你是我的错,你想以牙还牙我没意见。但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你先跟我走,出去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 顾屿桐挑衅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秦飏反手把大门甩上,单手把顾屿桐从地上捞了起来,语气不悦:“总是这样,跟你讲好话永远不听。” 顾屿桐死性不改,都被抗在人家肩上了还一个劲地挣扎,朝秦飏嚷道:“你这是非法入室,信不信我——” 这边还没嚷完呢,屁.股就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秦飏不耐烦地打断他:“家里应该有套吧。” 顾屿桐被气得不轻,冷哼了声:“抱歉,还真没有。” 这正中某人的下怀。 “没有正好。” 第113章 新雪初霁 …… “结束了。”秦飏拍了拍顾屿桐的臀侧,放肆地欣赏着身下人的神情,“舌头收起来。” 顾屿桐背靠着落地窗,脑袋无力地垂到一边,转眼就看见了地平线上的那轮红日:“我靠……天都亮了。” 客厅、厨房、浴室……满地的纸巾和衣服。 家具全都被暴力移位,卧室到书房再到客厅的墙壁上所有的相框都无一遗漏地摔了下来,整个家像被炮轰了一样惨烈。 第294章 “在我报警之前,我劝你最后赶紧穿好裤子给我滚出去。”顾屿桐用手撑着秦飏的胸想站起来,谁料脚下一滑,又重新滑坐了回去。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低喟。 “……滚出去。” “不把你带上,我是不会走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顾屿桐吃痛、乃至麻木地推了推他,好声好气地讨饶,“你先出去,行不行?” 秦飏照做了。 然后抬手,接住了顾屿桐蓄力已久的巴掌:“脸变得真快,刚刚喊用力的人是谁?” “我有喊这句吗……”顾屿桐打不着他,索性不打了,哑着嗓子去桌上找水喝,“就算有,那也是上半夜的事情了。” “顾屿桐。” 秦飏把扯坏了的睡袍丢给他,“我跟你道歉。” “破天荒,第一次。”顾屿桐有点脱水,喝得很急,差点被呛到,“能听到你事后屈尊道歉,我顾屿桐这辈子真值了。” 秦飏上下扫了扫满身吻痕和指印的顾屿桐,又看了眼被他俩搞得一团糟的客厅和一地的狼藉,很多余地解释道:“不是为这个。” 顾屿桐抬手擦着嘴边的水渍,哑声笑笑:“算我上一句白说。意思是你折腾我一晚上,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呗。” 他起身去浴室,姿势不自然地挪着步子:“没有就没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说完,秦飏阔步上前,又要去抓他的手腕。 顾屿桐算怕了他了,靠在浴室门口,两手作投降状:“行行行,好哥哥,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呢。别动手动脚的,我真不行了。” “所有的事情,我都跟你道歉。”秦飏本来就不是低头认错的性格,这会儿又实在想不到惹恼这人的缘由,只好一股脑全揽在自己身上,“你想撒气,可以。先跟我回去。” 顾屿桐面露难色:“就这?” 秦飏点头:“就这。” “你这算是道的哪门子歉呐,纪先生?”顾屿桐摇摇头,掰着指头和他算账,“是为私自尾随我偷窥我洗澡和玩玩具而道歉吗?” 秦飏了解他,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惹毛他。秦飏回道:“不是。” “那就是为昨晚跟踪我,害得我摔了个狗啃泥而道歉咯。” 秦飏想了两秒钟:“你的脚压根没崴。” 所以也不是这个原因。 “那当然,要不然你以为我现在能有空闲和你站在这里聊天?” 顾屿桐本来就跋扈,任务成功后对待秦飏的态度更是嚣张,“你以为我还是那个需要看你眼色行事的倒霉宿主吗,我现实很忙的,外面多少人想见我都见不到。我要不是假装崴脚请了几天假,你觉得你有机会逮到我从天黑干到天亮?” 秦飏很会捡重点。 他的表情很淡,陈述事实:“你压根也没看过我眼色。” “……” “所以这就是你的道歉。”顾屿桐索性敞着浴室门,径直走进去,打开花洒开始洗澡,他边给自己挤沐浴露边说,“你根本不知道你哪里错了,我跟你回去干什么?” “继续待在这里不安全。” “不安全?说得好。”顾屿桐关了花洒,“那像这种情况,你不应该是不管不顾地把我扔出去,然后留你自己在里边,平白让人替你干着急吗?” 秦飏往里一步,看样子是想进来:“什么?” 明明答案都已经喂到他嘴边了,还在问什么。顾屿桐抄起一旁的香薰砸向他:“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别进来。” “可我也想洗。” “我并没有准备和你一起洗的打算,麻烦移步另一间。” 浴室内的水声响起,磨砂玻璃门内,顾屿桐的身体影影绰绰,很熟悉的、属于顾屿桐的香味从门缝里飘出来,可能是洗发水,也可能是沐浴露,总之秦飏觉得很好闻。 “顾屿桐,你到底要怎样。”秦飏实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脸色不虞,“我花了一天时间找到你,又花了一天时间跟踪你,现在剩下来的时间不到二十四小时。” “你再这样我就——” 门开了。 雾气掺杂着那股很好闻的淡淡香味扑了秦飏一脸。 “你就怎样?嗯?” 顾屿桐的碎发湿哒哒的,滴在眉尾,又顺着侧脸轮廓滴在胸肌上,他没穿上衣,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浴巾。 还是桀骜难驯的死样子:“想不到也有你拿我没辙的时候。” 这种时候可多了去了,秦飏在心里这样想。他看了眼顾屿桐身下那条松垮的浴巾,莫名其妙地啧了一声:“你在家都这么穿衣服的吗。” “知道你喜欢,所以特地穿给你看的。”顾屿桐给他抛了个媚眼,然后清心寡欲地推开他,“该不会以为我要这么说吧。” 顾屿桐回到一片狼藉的卧室穿好衣服,又来到门口的全身镜随便抓了抓头发,回头看向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秦飏:“我要出门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秦飏叹了口气,敞开手想抱他:“别闹了。” 顾屿桐往后退一步,恰好这时候,门开了。 蛋蛋提着一袋子的药膏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门背后的顾屿桐:“哥,拍摄组让我来接你。” “还有啊,你刚刚发来的消息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多带两个人?” 顾屿桐懒得装腿瘸了,索性笔挺地站在蛋蛋跟前,朝秦飏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第295章 蛋蛋也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衣衫不整、胸前全是抓痕的男人,他的拳头登时就硬了:“哥……这人谁……” 说完,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把秦飏给围住。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正攻捉奸现场。 顾屿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蛋蛋,这好像有点太过了吧……” “不过也行。”他倚着门框,看了眼自己手表上的时间,笑着对秦飏说,“我们来玩捉迷藏的游戏。我猜你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多了,如果你能在零点前抓到我……” 他凑过去,悄悄耳语:“那我就跟你走。你想带我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秦飏立即想去抓他的手腕,却被那群凶神恶煞的汉子拦住。 顾屿桐笑呵呵地看了眼他,当着他的面往后撤了一步,娇俏地挥手作别:“现在不行哟,我还有拍摄要赶。” 顾屿桐先走一步,留蛋蛋还在原地打量着秦飏。 蛋蛋神情警惕,拿起手机开始给秦飏转述顾屿桐的消息:“秦飏,被人、撇下、的滋味、怎么样,现在、能体会、我当时、被救上船的、心情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飏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完没。” 蛋蛋:“还没哈完,哥打的字比较多。” 蛋蛋清了清嗓子,给眼前这群来势汹汹的壮汉递了个眼神,对秦飏说:“哥说,游戏开始。” * 秦飏应该能打得过那群人。 然后随便在自己电脑上或者是平板里找出点蛛丝马迹,摸到自己今天的行程,再赶到这家游乐园就行。 反正他总有办法解开自己在所有设备里的密码。 顾屿桐在心里这么想着。 在拍完最后一组写真集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助理在给顾屿桐整理衣领,顾屿桐心不在焉地伸着脖子让人摆弄,问道:“人还没来吗?” “哥,一晚上你都问了快五十遍了。”蛋蛋说,“人没看到,倒是看见只熊一直站在街对面。可能是粉丝吧。” “熊?” “穿着熊玩偶服,看了有一会儿,不过现在好像不在了。” 顾屿桐看了眼时间,撂下所有事情,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哥,你跑反了,它大概率去了那边——” 顾屿桐折返回来,喘着粗气:“下次早点说。” 今晚零点,游乐园会有一场盛大的烟花秀。为了增加活动的趣味性,主办方还特地安排了许多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和游客互动。 因此,整条街全是穿着小熊玩偶的人。 “秦飏——” 愈接近零点,人群就愈发热闹。 顾屿桐就算是喊破嗓子,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听见。 他只是想捉弄捉弄秦飏,没有真的不想和他回去啊!这下好,满大街的小熊玩偶服,人山人海,谁也找不到谁了。 零点将至。 几乎所有人都围聚在了中央广场,等待着那场烟花展,广场上人们摩肩接踵,人声鼎沸。顾屿桐也在其中,穿过人群,挨个找着印象里的那只熊。 音乐声环绕在耳边,广场两侧的喷泉也攀升至最高点。 人们的兴奋值瞬间被调至顶端。 这意味着烟花马上就要开始了,约定好的零点也很快就要到了。 就在顾屿桐找得焦头烂额之际,背后忽然伸出一只小熊胳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从前方更拥挤的人堆里给拽了出来。 等两人跑到稍微宽敞点的地方时,顾屿桐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他猛地甩开那只熊爪,很嚣张地笑道:“怎么样,被人撇下的感觉好受吗?” “……” 那只熊没有摘头套,也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站在顾屿桐面前。 没有得到一句回应的顾屿桐怒上心头,索性全部宣泄出来: “你恢复记忆不告诉我,甚至就算陈谨誉逼你,你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以至于最后连我都当了真——当然这些我全都无所谓,因为我对你也有隐瞒,很多时候甚至也有算计,这都是因为我要完成那些该死的任务,所以我理解你也有苦衷和不得已,有自己的考虑和筹谋,你想要保护我。” 小熊还是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 顾屿桐终于坦言:“但那天在海上、你把我推出去的时候有想过我的心情吗。如果你真出事了,我难道会因为在你的庇佑下捡回一条命而感到庆幸和高兴吗?” 小熊仍旧没有任何表示,像是在思考顾屿桐话里的意思:“……” “你特么……”被迫遭受对方冷暴力的顾屿桐怒火中烧,挽了挽袖口,上前两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都给你一整天的时间反省了,怎么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小熊挠挠手,慌忙地把卡在脑袋上的头套摘了下来:“哥,不是我高高在上,是我实在没听明白你的话!” 头套取下,赫然是蛋蛋的脸。 “蛋蛋?!怎么是你?!”顾屿桐感觉天都塌了,好不容易一口气把这些事情说完,结果对方竟然不是秦飏。 “我以为哥很喜欢这套小熊玩偶服,所以借了一套玩。”蛋蛋很真诚地解释着,“刚刚广场上的人太挤了,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我担心哥,所以想先把哥拉出来再说。” 周围的人群欢呼着,准备迎接十五分钟后的烟花秀。 第296章 距离零点只剩最后十五分钟了! 顾屿桐真的有点慌神了:“先不说了,我得先去找个人——” 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有个人好像很担心我。” 秦飏穿着一身滑稽的熊玩偶服,单手拎着头套,露出那张和玩偶服的气质截然相反的一张脸,英毅、冷隽,路灯暖黄色的光洒在男人侧脸,竟多了几分温和。 他抬手擦去颊边的血痕,宽容地笑笑:“那些人下手没轻没重,这也是你的授意吗?” 这次轮到顾屿桐愣在原地。 “还有,密码123456实在是很好猜,等我们回去以后记得换掉,可以改成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间。” 秦飏见顾屿桐还没缓过神,于是把头套往椅子上一掷,张开双臂:“好了,过来我抱。” 刚刚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某人的顾屿桐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事情确实是这个。 嘴上说着让顾屿桐自己走过来,实际上最后还是自己先走了过去。 秦飏紧抱着他的力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因为经历过无数次的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所以变得格外珍视每一次的拥抱。 顾屿桐说:“我找了你好久。” 秦飏轻轻捏着他的后颈,安抚他:“我也找了你好久。” 不止刚刚,那些见不到你、抱不到你的日子里,我也已经找了你很久很久。 “游戏结束,看来我是赢家。”秦飏今晚笑得很频繁,淡淡的,却发自内心,“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吗。” 顾屿桐想到刚刚的情形,难免愤愤:“在那之前,我要跟你说清楚——” 秦飏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搓揉着顾屿桐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像是示好,也像是求和。 他先顾屿桐一步说了出来:“你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尤其是我。如果可以,你更愿意和我站在一起,无论是在什么情形下。” “一直以来,是想和我说这个吗?” “嗯。”顾屿桐在秦飏怀里点点头,戳得秦飏的肩头酥酥痒痒的。 秦飏抚着他的脊背,语气认真了很多:“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为我每一次的自作主张。” “嗯。”顾屿桐仰起脸,态度乖张地扬了扬眉梢,“既然如此,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那再加一个它呢?” 秦飏说着,从小熊兜里拿出一只热腾腾的烤红薯递给顾屿桐:“不是想吃吗?” 顾屿桐:“我记得你来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秦飏:“所以穿着这身衣服跑了很久才换来的。” 千金大小姐落难记。 顾屿桐终于笑了笑,实话实说:“我昨天晚上是骗你的,其实那块儿没有卖烤红薯的,我也压根不喜欢吃烤红薯。” 秦飏维持着递烤红薯的动作不变。 顾屿桐两只手接过那只香喷喷的烤红薯,看起来就像是把秦飏的整只手掌捧在了掌心里:“但如果是你买的,我应该会很喜欢。” 看着他一翕一合的唇,秦飏忽然很想吻他。 但零点的倒计时已经响起,他们该回去了。 “我们?” “我们回家。” 满天烟花,绚丽缤纷。 人群的惊叹声和鼎沸的音乐声交织着,宛如一曲完美落幕的交响乐。 一抹白光闪过天际,系统的机械音最后一次响起: 【恭喜两位宿主,任务圆满成功!】 —— 这是顾屿桐回到现实的第七天。 任务结束,系统消失,而他也如愿地从死亡的魔咒中解脱了出来。 医生说,这是他从业这么多年来的见到的为数不多的奇迹。 是的,顾屿桐没有猝死。 “奇迹”本人在住了七天院以后,活蹦乱跳地出院了。 今天就是他出院的日子。 顾屿桐没有让任何人来接,除了某个人。 算起来,已经有七天没见了。 到目前为止,顾屿桐还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住在哪里,是不是和自己印象里的那样有钱。 当然了,顾屿桐在心底里很宽容地想:就算他现实里长得歪瓜裂枣,甚至穷得叮当响,自己也不会嫌弃他。 世界上简直不会再有比自己更善解人意的人了。 刚过早高峰,街边却还是很热闹。 不远处的摊贩们还在吆喝着,什么香甜的桂花糯米糕啦、什么q弹的水晶虾饺啦、什么香喷喷的云吞面啦……袅袅热气从摊边蒸腾而起,烟火味十足。 昨晚有雪,今早街边扫雪的人很多。 顾屿桐哈了口气,热气像白雾一样地消散了。他搓搓被冻红的手,把脸埋在掌心里,又揉了揉快被冻僵的脸和鼻子,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正值隆冬,新雪初霁。 那轮红日是金橙色的,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融融热意从东边开始朝着他蔓延,先是笼住他眼前的那块雪地,然后笼住了他。 然后他抬起了头。 笑了笑。 “你来得好晚,我等你好久。” 意思是,来得有点晚,我好想你。 对方启唇,开门见山地打直球:“我也很想你。” 天地之间的所有都安静了下来,辟出这一块很小的地方,供两个为彼此跋涉了很久的人叙旧。 第297章 “我应该叫你什么来着,秦飏还是纪琛?你名字好多哦……” 男人身姿挺括,站在街道尽头,端着那副熟悉的笑看向他:“你喜欢哪个就叫哪个。” 顾屿桐描摹着男人的五官轮廓,依旧眉眼英毅,不说话时,眼神冷隽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但那道视线在锁定顾屿桐后,又会难得地温和下来。 新雪压得枝桠弯折下来,咔嚓一声,眼见就要往顾屿桐的脑袋上砸下来。 男人一个箭步冲过去,不过还是来晚一步,扑簌簌的白雪洒了顾屿桐一身,落在他发间,有的甚至还掉进了他的脖子里,冰得他打了个哆嗦。 顾屿桐顶着满头的雪花,被惹炸了毛:“都怪你非要在那里凹造型,现在好了,这可是我新换的衣服!” 纪琛沉默了几秒:“我以为是你想凹会儿造型,所以就先没有过来。” 顾屿桐作势要甩开他的胳膊,吼道:“纪琛!!!” 纪琛若有所思,眼神暧昧地看了眼他:“原来你喜欢强制。” “别在这里偷换概念,你不就叫这个吗?”顾屿桐在纪琛怀里蛄蛹着,试图把衣物里的雪抖出来,“好冷,赶紧帮忙!” 纪琛把自己的围巾摘给他,“回家我帮你。” “回你的家还是我的家?” “我们的家。” 旭日东升。 暖和热都那么真切,仿佛是在提醒他们,这里是故事的终点,也是故事的新起点。 纪琛揽着他,两人并肩走在新雪初融的街道上。 背影被无限拉长,肩膀挨着肩膀,亲昵到连脑袋都要抵在一起。 “帮你请了两个月的假。” “请两个月的假,这怎么可能?我可赔不起违约金。” “小钱,给他们就是。”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合法吗?” “你们老板的老板。” “世界好小。” 阳光像碎金一样,贴在雪面上,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走到红绿灯路口时,纪琛忽然停住了。 转而去牵顾屿桐的手。 两人不是没有牵过手,在那些各自怀揣着算计的日子,他们或真心或假意地和对方十指紧扣过。 顾屿桐很默契地偏头问他:“想说什么?” 纪琛又牵紧了点,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谈恋爱吧。” 认真地谈一次,没有算计和隐瞒,只用遵循想靠近对方的本能。 顾屿桐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露出一个很真切的笑:“好。” 纪琛被顾屿桐盯得眼神一热,喉结无意识地滚了滚,俯身吻住了他。唇舌交缠之际,顾屿桐发烫发昏的脑袋里掠过了纪琛含糊不清的一句话: “我追你。” 拆解开那些花招,摒弃掉所谓的阴谋诡计,原来十恶不赦的家伙也会学着爱人。 我知道你恶毒、虚伪、满腹坏水,世间一切美好的品行都和你沾不上边,尽管如此,我也依然爱你。 “大反派。” “我喜欢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