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的千层套路[水仙]》 第1章 《救世主的千层套路[水仙]》作者：此致狸好【完结+番外】 文案： 公生明在第一千零一次深夜加班后，怒而辞职，回家倒头呼呼大睡，再次睁眼醒来竟穿越到西幻异世界了！ 世界正面临末日袭击，而带他来到这里的创世神的影子说：你就是那个救世主。 公生明：那个……做这份工作，不加班吧？加班也有加班费的吧？没有无理取闹的上司吧？ 影子：……您都经历过什么啊？ 人人都说黄金鞭的公生明身为超强的人偶师，却天天在队里混吃混喝分钱，战斗划水，真不要脸。 无人知晓，吟游诗人歌颂的每任救世主，从黑暗精灵到光明骑士，甚至天之巨龙、海之塞壬，都是他。 公生明，公会里的团宠、镜头里的自恋狂、众人又爱又恨的№1主播；自己人偶“昭”面前的幼稚鬼。 昭，神明的骨与影、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偶躯体；是自己主人“公生明”的救世主。 昭：主人，你本该是众人敬仰爱慕的救世主。 公生明装深沉：我拯救世界，与他们无关，我是为了你，昭。 昭棒读：我太感动了，主人。 天天跟神明较劲，从身高到能力，力求超越神明，让昭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公生明：可恶，人类是有极限的，我还拿什么打末日！ 昭叹气：你还有我，主人。 是【口是心非真自恋攻x无口无心无表情忠心受】也是【一天到晚乱吃飞醋绿茶攻x纵容耐心体贴受】 祂创造了他，而他拯救了他。 若神明终有一日将复生，你要选择祂，还是我？ 公生明:神明大人要是知道你更爱我，祂不会生气吧？ 昭:……难讲。 公生明:嘤嘤嘤，好凶哦，不像我，只会心疼昭。 昭:……主人，求你正常点。 直到公生明记起，他即是祂，布局三千年，末日之下岌岌可危的世界迎回它的神明与救世主，而昭，迎回他的主人、他的……爱人。 公生明:那我从前阴阳怪气神明大人的话算什么？算我有种吗？ 昭:算你狠，连自己都不放过。 注：11v1，水仙，自恋攻x影子受，攻有成长线，很苏攻，受有其他身份。2攻万人迷，但攻只爱自己。3世界观完全架空，东西方神话杂糅，毫无原型。4直播只会偶尔出现，占比不重。5遇事不决炼金术学。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异世大陆 穿越时空 爽文 万人迷 失忆 主角视角：公生明互动：昭配角：light，黄金鞭的成员们 其它：水仙 一句话简介：谁家救世主做成这般模样 立意：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第1章 辞职穿越 万籁俱寂、无云有月的夜，整栋大厦仅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男人戴着副细银边平光镜，折射着电脑屏幕冰冷的光。 他肤色白皙，显得眼下青黑尤为明显，薄唇起合间，碎碎念不停：“八月第十九次加班今年第二百二十次加班……哈哈我不干了，以后这祖宗的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去吧，滚……” 修长的十指打下“辞职申请书”五个大字，理由乱写一通，最后敲出申请人“公生明”三个大字，附上日期，男人冷冷一笑：“再也不见，蠢货们。” 室外停车场只剩公生明的车——一辆小电瓶。工作十年以来，他无数次见过凌晨两点的a市，但从今天开始！他摆脱这种生活了！ 往日加班后，公生明连吹在身上的夜风也觉得不爽，可今天，他看路边垃圾桶都觉得眉清目秀。 回到租屋，公生明哼着小曲洗漱，临睡前照常点上安神香，整个人扑上柔软的床铺，抱住自己做的布玩偶，轻声道：“晚安。” 窗外夜幕之上，月光愈发明亮，一颗星辰忽然出现在趋近于白色的月亮旁边。 一片空白的梦境，公生明蜷着身子，宛如婴儿的姿态，仍睡得很沉。 “——” 温柔的呼唤。 公生明皱了皱眉，那声音还在轻柔地叫他，他不情愿地揉眼，喃喃：“我闹钟关了啊……” “这是哪儿？”公生明怔愣，“我还在做梦？” 他左右张望这片单调的空间，注意到一面镜子。 它闪耀着金光，如此夺目，难以被忽视。公生明满腹疑问地捡起这面巴掌大小的圆镜。 边框是货真价实的黄金，雕刻着大脑皮层似的圆卷纹路，正中央被嵌入一颗圆润光滑的珍珠，形似眼球。 “——”镜中的他，正在说话，“我找到您了。” 公生明手一抖，差点直接摔了这面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镜子。 与他惊疑不定的表情不同，镜中的“公生明”唇角微勾，语气欣喜：“跟我走吧。” 公生明定了定神，深吸气，然后放下镜子，狠狠一掐手臂。 疼。公生明按着那块红痕：“不是梦，那我是终于猝死了。你要带我下地狱还是上天堂？” “公生明”在地板上仰视他，说：“抱歉，忘记介绍了。这里是梦与世界的间隙，您没有死，我只是来带您去另一个世界。” 在公生明人生为数不多的空闲里，他读过几本有类似当下情形的小说：下发任务的系统、穿越到异世界、扮演不同的角色、遥遥无期的自由。 第2章 完全就是另一种剥削式打工啊！ “听起来就像死了。”公生明抗拒地说，“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公生明”沉默瞬间，反问：“难道您还有在这个世界待下去的理由吗？” 居然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公生明挑眉，这位镜中人比他想的要有人性一些。 公生明俯身拾起镜子：“可惜你晚来了几个小时。我刚辞职，有时间去尝试以前错过的东西……” “事急从权，我查阅了您三十二年的经历。孤儿的身份、拮据的生活、充满恶意的人群、剥削您的工作……”“公生明”打断了他，“您应该发现了，它们在不断消磨您，让您选择死亡。” “还有，您从未踏足过‘a市’以外的地方，那真的存在吗？” 公生明与镜中自己对视，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镜子说对了，他每次制定的旅游计划都会因各种缘由告吹，哪怕是工作需要的外出，团队也绝不会带上他。 他就像被困在玻璃瓶中的蝴蝶，看得见万千繁华，却无法触碰，只能年复一年的在挣扎中逐渐死亡。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要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镜子三言两语就重新挑起了他对“未来”这种东西的向往。 公生明喜欢聪明人——聪明镜子也可以。 “好吧，”公生明缓缓呼气，“好吧。那你是什么？魔鬼，或者天使？” “我不重要。您是我唯一的主人，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一切。” “但我确实需要您的帮助，在您醒来之后。” “什——” 惊呼戛然而止，他被吸进镜面，整个人像被投进滚筒洗衣机里转了数十圈一样，他晕眩过去。 脸颊传来湿热的触感。 风声、回响、兽吼……等等，兽吼？ 公生明猛地睁开眼，看见了一头只会出现在奇幻故事里的生物——趴卧在一旁的火红色的龙。而他的身边，还有几颗巨大的蛋。 幽深的洞穴中，金币财宝布匹堆积成了他身下的窝巢。 呼，冷静，冷静，穿越异世界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巨龙的鼻息湿润而灼热，呼吸时大地都为之轻颤。 公生明甩了甩尚还眩晕的脑袋，神色怪异地看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喂，镜子，你在哪儿？” “说来惭愧，我的能力不足，失去了躯体，暂时需要待在您的影子里。” 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公生明看见身前的影子向自己挥了挥手。 他竟然读出了影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情绪。 影子接着解释：“您放心，躯体仍是您原来的躯体，仅仅倒退了三十年的时光。这头费尔雷德龙也不会伤害您的。” 怎么放心啊！我现在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光着身子的小婴儿啊！ 公生明艰难地操纵小小的四肢，给自己鼓着劲，努力站起身。不过两秒钟，一屁股坐倒在地。 “咔嚓。” 动作一僵，公生明瞪大了眼睛：和他一般大小的龙蛋，开始逐一裂开了。 他甚至听见了象征新生命的嘶鸣声响起。 不不不不别是现在啊！我不想当你们的龙生第一餐啊！ 公生明试图再站起来，刚转过身，劲风猛扑，他被一头湿漉漉的小龙扑倒在地。 哈哈，长腿的比不过长翅膀的呢。 正当公生明感叹吾命休矣，影子无奈开口：“……主人，您真的不用担心的。” 红色小龙伸出还没硬化的手爪，将公生明翻过身，亲昵地舔舐他的脸庞，欢快地发出叫声。 哈？ 察觉到小龙的态度，公生明试探地抬手触摸它，得到了更溢于言表的一通狂舔。 “咳、咳——吼！” 小龙龙生第一次吐火，喷了公生明全身。 可公生明毫无被灼烧的痛楚，反而浑身满溢一股温暖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不会被伤害？公生明思考着，得到影子模棱两可的回答。 剩余的三条小龙孵化出壳，同样围绕着公生明，挨个吐着火球炫耀给他看。 可以说是相处甚欢。 “嘿，父亲！费尔雷德孵出了一个人类！至少外表上是人类！” 落地异世界俩小时，公生明听见了第一句除他和影子外的人话——字面意义。 来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少年，轻松抱起一头小龙，然后看见了他。 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金色盔甲的高大男性，眼眸明亮睿智，久久地注视着公生明，有几乎看穿他灵魂的视线。 “那是亚列·奥苏利文，现今最强大的龙骑士，可以信任他。” 影子低语间，亚列已经脱下披风，将公生明包裹住抱在怀里，他说：“米尔迦，首先，龙类是卵生动物，其次，不死族没有婴幼儿，最后，你来摸摸他，是有体温的。” 少年连连点头：“我明白了，父亲。所以他是误入费尔雷德巢穴的人类婴孩，对吗？” “是的。”亚列稳稳地抱着公生明，“并且，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弟弟了，米尔迦，你开心吗？” 好严肃又好随意啊……公生明目瞪口呆，听着二人就这么决定了要收养他。 尤其是名为米尔迦的少年，不仅没质疑亚列的说法，还很高兴地喊道：“太好了！我有弟弟了！” 第3章 即使在众多珠饰金财的龙巢中，他的金发依旧闪耀得胜过所有。 冰冷的金属咯得公生明有些不舒服，他悄悄挪动身子，让自己更舒服点，忽地看见一颗圆球飞近他们身边。 亚列一手揽过米尔迦，公生明同时也被迫面向了那个圆球——影子所说的“直播器”。 “向着民众起誓，米尔迦，”亚列打开直播器的外放功能，说，“你将如待自己般待公生明。” 等等，我的名字？公生明愕然。他怎么会取得一模一样？ “我以姓氏与公会之名起誓，”米尔迦认真地说，“我将待他如我的胞弟，我的荣誉、生命、灵魂，皆将与他共享。” 悬浮在一旁的直播器发出声音，伴随着打赏的音效——公生明完全明白这东西有什么用了。 这个像是西幻的世界，竟然拥有直播这样的平台设定，那他们直播的内容是什么呢？与米尔迦口中的“公会”有关吗？ ——“还以为只是历年乏味的龙巢巡检，没想到见证了奥苏利文收义子的场面。” ——“龙骑士美德魅力时刻。” ——“只有我觉得婴儿出现在这里很诡异吗……” ——“不随奥苏利文姓吗？” 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得到了回答。 亚列说：“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人。好了，各位，感谢收看黄金鞭公会的‘龙巢巡检’直播。” 直播器闪烁的红光熄灭，亚列收回圆球，丢进随身的布袋。 “看，值得信任，不是吗。”影子轻声道，“主人，我知道您仍有许多疑问，但任何言语也比不过亲身经历，您有时间去摸索这里的生存法则。” “由于我只能让您听懂，所以首要的是，您得学会这里的文字。” 哈？ 早已毕业十年之久的公生明，万万没想到穿越异世界还要学习，不由得悲从心来。 “父亲，弟弟怎么哭了！”米尔迦才接手抱过弟弟，就被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得手忙脚乱，“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亚列深沉地说：“婴孩的啼哭，是为了庆祝自己来到这个世上。” “我明白了，他是开心得哭了！”米尔迦恍然大悟。 没人能懂他的伤悲，公生明更悲伤了。 影子还在碎碎念：“虽然是全新的语言与文化体系，但我相信您，您一定能很快掌握的。毕竟您可是我的主人啊，您有信心的，对吗？” 不，我没有，我宁愿自己猝死在昨晚。公生明引以为傲的情绪控制能力，也因为这副两岁孩子的躯体无法发挥，导致他很难理智思考，只得抽噎着。 他多想开口说话，让这父子俩现在丢下他自生自灭算了啊！ “您也不想成为文盲野人吧？”影子幽幽地说，却一击中的。 公生明瘪嘴，连哭泣都止住了。 他怎么能被鄙视成没文化的弱智！ 该死的，上学就上学，总不至于这里的同龄人还是没头脑没逻辑没欣赏水平的傻蛋。他正好把在学校里失去的，都夺回来！ 公生明，燃起了学习的斗志。 -------------------- 亚列和米尔迦：捡只猫家人们，他想跟我回家。 强调一下:本文是水仙，真·水仙，指自己爱自己，包括容貌、灵魂皆是同一个人！ 三月前开新文：《唯一选秀真太监》狠心冷情太监攻x直球热情皇帝攻，pick皇帝、太监up，感兴趣的宝宝收藏期待一下吧！ 第2章 神之骨 “第一百零一届优秀毕业生，还是第一名！不愧是你，明！” 金短发的青年高举着张羊皮纸，上面的银色字迹闪闪发光，他高兴地说：“我得赶紧回家告诉父亲！” “哎，我的包——！”公生明来不及阻止跑远的米尔迦，歉然道，“贝克太太，能让我赊账吗？” 贝克太太乐呵呵地装好肉食与蔬菜，递给公生明：“当然可以。或许像你哥哥似的活泼些也不是坏事，明。” 公生明耸肩：“一家人总得有沉稳的那个。” “嘿，明，要来块新鲜出炉的面包吗？” “恭喜毕业，明，晚上在宴会和我喝一杯吧！” “什么时候开始你的第一次直播，明。我这里有好多适合的任务等着你呢。” 应付着城镇里的人的话语，公生明回到位于中央的黄金鞭公会——他居住了十三年的家。 正门前的悬赏版滚动着任务与开播情形，公生明瞥了眼，发现全公会都没有人在直播。他暗道不妙，米尔迦，肯定是米尔迦，又在撺掇所有人给他准备惊喜了。 五岁的生日是光精灵的光污染式室内烟花，差点闪瞎毫无防备的他；十岁是费尔雷德的庭院火焰bbq，差点烧掉整座院子；十五岁……公生明不敢想了。 悄无声息地溜回房间，轻轻关上门，影子伸手接过公生明怀里的包裹，问：“东西怎么办？” 公生明呼气：“没想好，待会儿再说吧。” “米尔迦是个好孩子。”影子站在他身前，“有点精力过剩，和好心办坏事。” 公生明看着自己的影子，伸出手。 漆黑、冰凉、熟悉。 “我知道。”公生明牵着影子坐下，“你总是很喜欢奥苏利文，为什么？” 影子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因为奥苏利文都很擅长历史神学？” 第4章 公生明一噎，学校里有八门必修科目，十三门选修科目，他门门满分，是这一届的传奇，没人知道，独独历史神学是他的弱项。 影子试过给他补课，可他听了就忘，下次依旧不会，到现在能背诵的内容，大概只有书籍的导言首句： “历史神学是一门关注白月女神的学科，祂的慈爱、壮举，记录在天空、土地、海洋和每一个我们之中。走近历史，即是了解伟大的祂。” 是的，这是一个拥有神明的世界。无需统治者，各处城镇皆由承接神意的公会管辖。 就像黄金鞭，据说巨龙们的始祖曾是白月女神的友人，从而龙骑士获得了管辖权。 除了关于神的部分，这里的文化组成与公生明待过的世界其实相差无几，他适应起来还算如鱼得水。 “我今天十五岁了，”公生明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说会在这一天告诉我，你想让我帮忙的事情。” 影子抬起手，为他挽发至耳后。 公生明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专注、认真、恳切。 “我想拜托您，寻找神的遗物。” 公生明顿了顿：“白月女神？” 影子点头：“祂已离世千年。” “你想复活他吗？”公生明问，“为什么非得是我？” 影子回答：“因为我无法继续保护这个世界了。您应该听过酒馆里的诗篇——关于末日的预言。” “海洋沸腾，蛇口吞吃大陆，至此，神明不再哭泣。”公生明模仿着吟游诗人的唱腔，“曾经世界有五块大陆，而非如今的孤海一陆。” 影子说：“是的，我阻止了十次，但每一次末日的力量都在增强，逐渐吞没了四块陆地。” “光靠我是做不到的，我需要您，我的主人。” 公生明垂眼，他感受到影子的低落，抬眼，问：“既然这么紧急，为什么要到我十五岁才说？” 影子歪了歪头，理所应当地说：“您值得一个圆满无忧的童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主人。” 好吧，好歹我的感受依旧被他放在首位。 “包括帮我在历史神学考试作弊吗？”公生明笑了笑，“我在这里十三年确实很快乐，这都多亏了你。我会帮你的。” “咚咚、咚咚”。 典型的米尔迦式敲门法。 影子迅速缩回公生明脚下。 公生明按了按太阳穴，预想了数十种可能面对的情况，深呼吸后打开了门。 “惊喜登场！”米尔迦捧着一头小费尔雷德——它低头顶着奶油蛋糕，造型别致。 身后站着公会其他成员，齐声道：“成年快乐！明！” 不幸的是，小费尔雷德也跟着兴奋了，仰头张口喷出火焰，而可怜的蛋糕，正好飞盖在了公生明脸上——可怜的公生明。 幸运的是，蛋糕非常美味，光精灵擅长清理魔法。 “抱歉，我以为这次不会再出差错了。” 公生明的成年晚宴，米尔迦找到孔雀一样迎来送往的他，和他碰杯：“天呐，橘子水？你已经成年了，明！” 公生明面带微笑：“再等几年，米尔迦，我不想酒精耽误我长高。” 米尔迦还跃跃欲试地劝酒，公生明出声打断：“对了，我的礼物呢，哥哥。” “是那头费尔雷德呀，”米尔迦说，“她是个可爱活泼的好姑娘，一定能成为你的最佳拍档。” 呃，我吗？公生明想象了一下自己驾驭巨龙。哇哦，好帅，就是有点危险的样子。 “明不会成为龙骑士。”亚列加入儿子们的对话，“恭喜成年，明，该准备你的第一次直播了，这也是宣告你正式成为小队一员的出道直播。” 米尔迦嘟囔道：“为什么？明是奥苏利文的一员，他可以成为龙骑士。” 亚列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发顶：“因为明有自己的选择，米尔迦，你会支持他的，对吗。” 不得不说，亚列真的深谙教育之道。在他身边的十三年，公生明完全理解了米尔迦的性格与品德是如何长成的。 “当然！”米尔迦揽过公生明，向他眨了眨眼，“可是费尔雷德真的是个好姑娘，不考虑一下吗，明？” 亚列绝对知道关于他的一些事情。公生明再次确认，那双眼，能够看穿灵魂。 公生明举起玻璃杯：“我会考虑的，哥哥。” 这是由音乐和舞蹈、佳酿和美食组成的晚宴，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亲友和过客，纷纷为他的生日送上祝福。 他有强悍的家庭背景，有精致的长相，能言善辩，成绩优异，足够招人喜爱。 “谢谢大家。”公生明站在舞厅中央，举杯，“为了黄金鞭，为了照耀我十五年的白月，干杯。” 万众瞩目之下，公生明倾倒杯中饮料，影子蠕动，饮用这杯独特的敬酒。 “生日快乐，主人。” 第二天，思考了一夜的公生明来到会长办公室。 “爸爸，早安。”公生明将盛着黄油与面包的餐盘放到桌上，“我做好选择了。” 亚列摆出倾听的姿态，目光鼓励：“说说看。” “人偶师。”公生明说，“有难度，却不复杂的职业。” 亚列在文件上签署名字，盖章：“方便告诉我为什么吗？” 公生明碰了碰鼻子，他不习惯在亚列面前说谎，所以他据实而简短地说：“一点……私人情感？” 第5章 亚列会心一笑：“去吧，拿上直播器，祝你顺利，明。” 公生明离开办公室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被亚列看穿了。 “沼泽之地详细地图，真是帮大忙了。”公生明嘀咕道，在文件后摸到另一张纸，“嘿，爸爸总有办法。” 昨晚，公生明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白月女神，是你的主人吗？” 出乎意料的，影子点头又摇头：“我是祂最初的造物，我以此为荣。但祂说过，祂不需要仆人或是宠物，祂给我自由。” “所以你失去的躯体，是祂为你制作的。”公生明眯了眯眼，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松软的床铺铺着窗外的月光，“好，我决定了，我要给你制作一副新的躯体。” “您的意思是……？” 公生明笑眯眯地说：“人偶师，我喜欢这个职业。恰巧，我有一双灵活的手与头脑，我会给你一副全世界最完美的躯体。” “您，”影子迟疑，“不必如此的，我待在您的影子里也很好。人偶师并非最佳选……” 公生明竖起食指，“嘘”了声：“我要你正大光明地站在我身边，你不愿意吗？还是说你要为女神大人守节？” “……不。”影子听起来在笑，很难得，“我愿意，主人。” 公生明狡黠一笑，摊手耍无赖：“但我没有女神大人那样宽容大度，你得陪我一辈子，做我最漂亮的人偶。不然我就撂担子不干了，世界毁灭就毁灭，无所谓。” “是，我愿意，主人。”影子攀上公生明的手掌，“我说过，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一切。” 公生明紧紧握住影子，虚荣心还是什么的东西，得到极大满足：“明天我们就去寻找材料，顺便完成我的出道直播。” 影子提议：“您可以顺路去一趟沼泽之地，那里有神的遗骨。” “行，没问题。” 人偶师是个上限高下限低的职业，往简单了说，会使用丝线牵连偶人就能叫做人偶师，往难了说，材料的选用、人偶的制作工序、心神的操控力……无一不是条件。 以公生明的眼界，自然看上的都是绝品材料。 打开直播器，公生明勾起唇角，眉眼弯弯：“各位，上午好，我是隶属黄金鞭公会的公生明，今天是我的首次直播。” 感谢神奇的炼金术，制造了直播及其配套设备，堪比公生明曾经的网络时代。 身为前顶流偶像经纪人的公生明，太熟悉这套网络造星流程了——谁让他，这个倒霉蛋，总是处理偶像的烂摊子呢？ 包括但不限于直播冷脸咄咄逼人、片场耍大牌小题大做、演唱会公然宣布恋情……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是公生明在善后。 每个凌晨，公关、维护、宣传，每个日间，为难、挑刺、嘲笑。 公生明不明白，若说这个世界看脸下碟，那个蠢货还没有他半分好看；若说才能者至上，世界都是蠢货。 凭什么呢？ ——“黄金鞭的新人？” ——“听说还是奥苏利文的养子，不像他们那种骑士风格啊。” ——“总之有张漂亮脸蛋，赢在起跑线了。” ——“黄金鞭立刻把他的直播器编号挂上头条了，好重视啊，不愧是公会二少爷。” ——“接了哪个任务？标题怎么是制作人偶？” 叮叮当当的，是零星的打赏入账的声音。公生明笑容更深：“二少爷？我喜欢这个称呼。至于标题，我请各位见证我成为人偶师的第一步——一个完美、极致的人偶。” 直播器传来质疑，新人，甚至是纯种人类，怎么可能独自完成这项任务。 也有人喜欢他的口出狂言，让他拿出匹配奥苏利文之名的实力。 更多的人说，保护好你这张脸，已经足够为你带来财富。 热度，这不就炒起来了。 公生明对着那点红光，送去飞吻：“我的目标是精灵木与络新妇之丝，敬请期待。” “第一步，我要去撒个娇才行。” -------------------- 公生明叫亚列“爸爸”其实是“papa”，米尔迦就是很正经的“father”，嘿嘿可爱吧。 直播评论只会在前期及“幕间”章节少量出现，不会喧宾夺主！仅仅是背景设定而已！ 总之就是非常大杂烩的世界观！没有原型，无需在意，看文开心最重要！ 第3章 神之骨 精灵木如其名，只生长在精灵居住的光之森林中，是世上最具韧性与美丽的木料。因为太过难得，市场上往往寸许就能卖出高价。 毕竟，光精灵可不是什么脾性好的种族。 幸好黄金鞭内就有一位光精灵。 “嗨，五月姐，”公生明来到训练场，摆出乖巧笑容，“愿意满足我十五岁的第一个愿望吗？” 五月·梅正在束起银白的长发，摊开手掌。 公生明会意，将弓箭与箭筒递给她：“昨天的蛋糕非常好吃，不愧是姐姐的手艺。” 搭弓射箭，破空声响，正中靶心。 五月·梅招手，道：“就你嘴甜，过来，让姐姐捏捏脸就答应你。” 公生明躲闪不及，被一双足可碎石断铁的手好好揉捏了一番。 ——“……五月私下原来是这样的吗？” ——“我那冰冷无情的神射手梅小姐呢？” 第6章 公生明看着动作僵住的五月·梅，瓮声瓮气地说：“姐姐，我在出道直播。” “……”五月·梅缓慢地收回了手，背过身无声尖叫。 公生明成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五月姐，反差也很可爱的。” “观看我们黄金鞭新成员直播的各位，早安。” 再转身，五月·梅已经换上了营业专用口气。 “明是一位极其优秀的人类，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他。若是有谁，觉得他软弱可欺，在直播中肆意辱骂，我的箭矢绝不放过。” “好啦，姐，大家都很喜欢我的。”公生明眨眨眼，心道，要想发声，至少得打赏五十银币——足够置办一场像模像样的下午茶。很少有人专门花钱来骂人。 再说了，发声是可以关闭的。例如亚列、米尔迦和五月·梅这种战斗时需要专注的，都会选择免打扰模式。 “想借用我的信物？”五月·梅听完来龙去脉，挑眉，“真敢开口啊，不怕被挂在箭靶上？” 信物代表着精灵的身份，无比重要，会在精灵死后收容其灵魂。 五月·梅扯下束发的银白枝蔓，其中翠绿如眸的一片叶，才是她的信物。 公生明接过脆嫩的叶片，小心地放进兜里，说：“不怕，五月姐舍不得的。” 五月·梅手指微动，硬压下揉乱公生明柔顺黑发的冲动：“贫嘴。黄金鞭到光之森林可不近，行李都准备好了吗？打算怎么去？” “放心，”公生明仰头一笑，“乘坐巨龙的话，一天足够了。” 忍不住了！五月·梅克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呀，又要去打米尔迦的主意了？” “谁让他是我哥哥呢。” ——“看来奥苏利文家庭氛围和睦不是谣言啊。” ——“开播半小时了，不就是想炫耀自己是团宠吗？没意思。” ——“才开播就有人眼红啦？是因为你没优点值得爱吗？” ——“怎么就吵起来了，对新人宽容一点吧。” ——“这种骄纵的人能干好什么，散了散了。” 听见忽然转变成鼓励语句的打赏，公生明对目前直播风评满意极了。 如何最快转化路人、积累原始粉丝？当然是适当蹭前辈们以及利用争议。 “明！”米尔迦正在驯龙场给巨龙们喂食，“父亲和我说了你今天直播的事，是需要我帮忙吗？” 公生明熟稔地抱起一捆菜叶，说：“不急，我们先做正事。” 黄金鞭为他们制订的食料荤素搭配得当，还有每日从河流引来的鲜水、五月·梅定期制作的甜点。 他们也是黄金鞭重要的一员。 “呼。”公生明擦了擦鬓角薄汗，翻阅这个月的记录表，“多拉食欲格外好啊，要是苏文利像她多吃点就好了。” 米尔迦爱抚着恹恹的苏文利，说：“可能是最近任务都没带他，他心情不好吧。” 公生明上前，拍了拍他：“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出趟任务？苏文利？” 深黑的巨龙一下来了精神，金黄的瞳孔紧紧盯着公生明，长啸三声作为回应。 “是要出远门？要我跟着你吗？”米尔迦操心地问，“我还是跟着你吧，我现在去换盔甲——” 公生明连忙拦住他，说：“哥哥，我可以的，何况有苏文利陪着我。” 虽然不是正经龙骑士，但他可是亚列·奥苏利文——世界上最强大的龙骑士的养子，有样学样的颇有几分气势。 “苏文利，一定要照顾好明。”米尔迦恋恋不舍，“飞行途中冷了披哥哥的毛毯，渴了喝水，饿了吃面包，砍树用斧头，记住了吗，明？” 经过米尔迦的再三叮嘱、再三相送，公生明终于出发了。 巨龙的双翼扇起流风，轻微的颠簸与骤然的失重感后，公生明已身处万米高空。 公生明上一世没能坐过飞机，唯一和飞行搭上关系的，大概只有独自玩过的海盗船与过山车。 “哈……哈哈哈哈！” 天空的风与云，如此令他心情爽朗，是他未曾体验过的陌生。他放声大笑着，切切实实地有了自己正开启人生新篇章的感觉。 公生明单手握着辔头，任凭头发与衣衫肆意翻飞，一双如墨深邃的眼这才有了符合十五岁少年的张扬。 搭在膝上的右手小指被轻轻一勾，公生明心下微动，影子在问他喜欢吗。 嗯，很喜欢。 即便你是为了复活自己的主人，才找到我，可你始终是救我脱离那一潭死水的人。 公生明忽然大声说：“我有信心，让你们只爱我。” ——“呸，不要脸，但好喜欢。” ——“礼貌懂事还能干的好孩子，我已经爱上你了！” ——“嚯这么自信，万一就是有人讨厌你、恨你呢？” “那就恨也只恨我。”公生明自然地说，“太优秀的人招致嫉妒，也是正常的事情。” 苏文利像是附和似的叫了两声，公生明笑眯眯地夸他乖。 ——“女神在上，我第一次见这么听话的费尔布莱龙。” ——“天生的龙类亲近体质……真的不是奥苏利文亲生的吗？” ——“你们不知道吧，当时亚列就是在龙巢里捡到的他。” ——“可惜瘦弱了点，不然也该是龙骑士吧？米尔迦十五岁时已经一米八五了。” 第7章 就这样一边与打赏聊天，一边飞行，这场毫无刺激性可言的两个小时，收入竟然居高不下，考虑到公生明还是个毫无粉丝基础的新人，简直匪夷所思。 感谢神圣的双休制度。公生明想。让大多数人有空看他的慢直播。 苏文利在距离光之森林两公里的地方降落，已能看见负责外围巡查的精灵列队，公生明关了直播器的声音，朝前走去。 “什么人？”领队精灵搭起长弓，厉声喝道。 公生明拿出信物，礼貌交待：“我是黄金鞭公会五月·梅的队友，为精灵木而来。” 精灵接过叶片，念诵咒语，信物里传来五月·梅的声音：“梵妮，这位是我的朋友，公生明。” 难怪精灵不怕有人偷取信物，原来是有方法查验。公生明若有所思。 “你怎么能随便交出信物。”梵妮严肃道。 “别这么古板。明算是我弟弟，相信我的眼光吧。” 梵妮递还信物，问：“既然有五月为你作保，光之森林欢迎朋友。只是，你要精灵木何用？” 公生明如实道：“制作人偶。梵妮小姐，如果要制出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偶，我想，精灵木是唯一选。” 梵妮冷哼一声：“你的眼光不错。但能否如愿以偿，就看你自己的实力了。” 果然光靠信物没法直接获得精灵木。公生明乖乖跟在梵妮身后，说：“梵妮小姐，我听说砍下精灵木过程中，会招来森林的野兽，这就是考验了吧？” 梵妮瞥了眼悬浮的直播器，又看了看细胳膊细腿的公生明，点头。 “谢谢梵妮小姐带路，请帮我照顾一下苏文利。”公生明说，“他是个好孩子，麻烦你了。” 梵妮微讶：“费尔布莱龙是个好帮手，你不需要？” “既然是给我的考验，还是我自己来吧。”公生明笑笑，“他刚飞行许久，也累了。” 梵妮应下，临走前略一犹豫，扔下把银斧头与银哨：“用这个。结束后吹响哨子，我们会来处理包装。” 待梵妮走远，公生明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布兜——装着柄银斧头，他可不打没情报的仗。 ——“银斧头有什么用？精灵的秘密就这么让我们也知道了？” ——“其实也不算。银质砍树能砍得快点，但对付野兽袭击还是得靠自己。” ——“光之森林的野兽可不是好惹的啊……十五岁纯种人类真的挺得过去吗……” 公生明来回查勘，几缕细丝在树木间软软垂下。 最后，他挑了株粗细与年份刚好的大树，试了试挥舞斧子的姿势，用力劈砍而下。 “砰！” “砰！” “主人，小心，成群结队的面魁来了。” 林间枝叶攒动，急急逼近公生明。他兀地收力，回身后拍—— 一只相对娇小的面魁被斧面重重拍飞。 我擦，长得真恶心啊。反震力震得公生明手腕一麻，头回亲眼见着这些怪异生物，斧头差点脱手。 面魁虽是人首猴身，却秃顶无发、缺眉少鼻、牙齿尖利，公生明看得浑身恶寒。 被吸引来的果然是这玩意。公生明警惕地环视四周，他布置的细丝上涂抹着特殊药水，仅有面魁对其趋之若鹜。 药剂学与生物图鉴学，这两门选修他可是满分。 经过不断尝试后，公生明已经确定，这个世界，无论是物理伤害还是魔法伤害，他都可以免疫，但这件事显然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所以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只能取巧了。 唉，一米七五的身高和十五岁的身体不够用啊……公生明眼睛微眯，侧身躲过袭来的面魁，后退数步，指尖牵动细丝。还好早有布置。 受力紧绷的细丝瞬间刚硬如铁，利落地割下数只面魁的手脚。 面魁数量众多，不过公生明有影子做他的第二双眼睛。 在公生明的刻意走位引诱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消灭了大半面魁，又有半数因为狠狠撞上了树干，昏死过去。 “真是的……除了考试没这么运动过了。”公生明喘着气，嫌弃斧子太重，“精灵体能也太好了。” ——“不是，你就跑跑跳跳，偶尔挥挥斧子，累在？” ——“怎么说呢，看多了黄金鞭直接开干的风格，新人这种灵活委婉的风格也不错。” ——“哎呀，人家才十五岁，体谅一下。这不也很有意思吗，借力打力，那株他就砍了两下的树，都快被面魁撞倒了。” 体型最大的面魁挥手一击，公生明撑地下腰险险躲开，数根细丝发力，死死嵌进它的四肢。 “吼！” 面魁吃痛，发狂却被束缚得挣脱不了，公生明长腿一甩，为面魁倒下施加最后的力道。 大树轰然倒塌。 “搞定。”公生明舒气，“真累。” 一场本该是单方面碾压的围攻，公生明轻松解决，浑身上下没一处破损，也就沾上了些许泥土灰尘。 “可惜这细丝了。”公生明叹气，使用过度的细丝到了将断未断的地步，是不可能再用了，“还得是络新妇之丝才好啊。” 哨音尖利，梵妮很快带人过来，看见满地狼藉也是一惊。 “你一个人解决的？”梵妮换了种语气，“是用五月的弓弦丝？” 公生明谦虚道：“五月姐是教会我很多事情。” 第8章 精灵们迅速收拾好尸体，将精灵木分切成公生明需要的大小。 “制作人偶还需要丝线，你接下来赶路不便，”梵妮说，“我会直接寄到黄金鞭的。” 公生明道过谢，正想还回斧子与哨子。 “留下用吧，你是精灵的朋友。”梵妮摆手，“你和费尔布莱龙的吃食我们也准备了，注意安全，朋友。” 公生明骑上巨龙，朝梵妮一行精灵挥手道别。 累是累了点，但白拿带白吃，还收获了精灵的友情。 这一趟超赚！ 活动着臂膀，公生明在脑内梳理关于络新妇的计划。 至少会比精灵们好说话吧……公生明有点发愁。可我挺怕蜘蛛的啊…… -------------------- 限定体弱十五岁公生明登场！公生明：痛定思痛还是得举铁。 以及龙类取名不知道大家发现没……费尔是固定前缀，fire音译，根据颜色变后缀：红龙是雷德，黑色是布莱（克没发音）。超绝偷懒式取名。 面魁灵感源自：《神异经》山臊 第4章 神之骨 不同于精灵自治的光之森林区域，络新妇的布织店开在城镇内，受当下排名第一的公会——白月女神公会管理。 但凡公生明不是奥苏利文家的养子，又兼有黄金鞭公会成员身份，光是办理苏文利进城寄养的手续，就得耽误好一阵。 不是每个公会都对龙类有好感与接纳度的。 苏文利低头，蹭了蹭公生明的掌心，委屈地哼鸣。 “抱歉，苏文利，”公生明抱住苏文利，“你在生物临时寄养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费尔布莱龙凶名在外，寄养站的工作人员抖着手接过缰绳，问：“您大概寄养多久？需要给他准备晚饭吗？” 公生明付了钱，说：“两个小时，他要喝下午茶。”他从布袋里拿出压缩茶叶与糕点，嘱咐了使用方法，与苏文利道别。 白月女神公会由黑川家领导，据传黑川始祖曾是女神的黑蝙蝠，受赐一滴神血，成为传承至今的吸血鬼家族。 女神大人是不是有点太爱收养小动物了，又是巨龙又是蝙蝠的。公生明放眼望去，街道饰物皆有白月女神的神徽图案，他也会画，这可是必考项目之一。 一弯银月位于下方，包裹着一只半阖的眼，眼球雕刻着卷曲纹路。 “祂的确喜欢动物。”影子说，“离世之前，祂为身边的一切安排了去处。” 白月城镇的装修风格偏向于黑灰二色，偶有花圃中艳红的花朵，作亮色点缀。来往行人衣着讲究，即便是平民小贩，衣物设计也颇为繁复。 接连被投来好奇的目光探究过后，公生明发誓他听见有人说他穿得很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以舒适为主的白棉浅v衬衫，转身抬脚进了家成衣店。 ——“笑死，孩子自尊心受挫了。” ——“我讨厌白月就是因为他们只看脸啊！一个比一个装模作样。” ——“自诩女神最宠爱的眷属罢了，我看就是黑漆漆的洞穴蝙蝠而已。” 一番大采买后，公生明焕然一新。店员恭敬的为他扣上皮质腰封，细细整理精致层叠的领口，赞不绝口：“您是天生的衣架子，五官到身材都堪称完美。” 全身镜中，黑发及肩的少年黑眸明亮，他慢条斯理地戴上缎面半掌手套，说：“同款黑色系的那套，我也要了。” ——“给米尔迦买的吗？他不适合白月的暗黑风衣装吧？” ——“出门在外心系家人的好宝宝。” ——“可惜米尔迦作战都是穿盔甲，应该看不见他俩穿兄弟装共同直播了。” 这次再走在大街上，投射来的视线不减反增，更是多了搭讪的人。 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男男女女、人类非人类，公生明终于到了络新妇的布织店。 刚踏进店门，柜台上的小蜘蛛就发出叫声：“吱吱，十分的客人，吱吱。” 络新妇喜爱美貌的事物，果然是真的。 公生明悄悄挪动半步，离小蜘蛛远了点，嗓音清亮：“请问棒夫人在吗？” “哎呀呀，英俊的小郎君，来我的布织店有何贵干？” 轻柔酥麻的话语伴随蜘蛛行走的窸窸窣窣响起，一位梳着发髻、摇着丝绸扇的妖艳女子于黑暗中现身。 公生明眼神飘忽一瞬，瞥见宽大衣袍下属于蜘蛛的巨大腹部，咽了咽口水，面上不显分毫：“为求夫人的丝线。” 面颊微凉，锋利的步足忽然贴上他的侧脸，缓缓下划抵住喉腔。 棒夫人咯咯笑道：“小郎君，络新妇之丝的价格，你可付得起呀？” 公生明不闪不躲，镇定地看着棒夫人人型的上半身，说：“棒夫人尽管开口。” 步足一下、一下地点着公生明的脖颈，店内逐渐涌出小蜘蛛们，不少已经爬上他的身体。 精神攻击，这是精神攻击啊！公生明心里发苦，又不敢表现出分毫退缩的模样。 “夫人夫人，这哥儿好生端正，吱吱，答应他吧！” “吱，不答应！不答应！吱吱！他竟然穿着外面那些劣品！” “夫人，把他扒光留下做人模吧，吱吱！” 啊啊啊啊爬进衣领了。公生明两眼发黑，一咬舌尖，让自己说话的语调保持平缓冷静：“既然这身衣服入不了夫人的眼，我现在脱下便是。” 第9章 “我早知没有能和夫人手艺相比的成衣店，”公生明的指尖解开扣子，露出锁骨与胸膛，“只是赤身过于无礼了，还望夫人谅解。” ——“络新妇是这么危险的物种来着吗？怎么感觉他都要被吃掉了。” ——“如果他是求制衣还好，但他是单独要丝线，就不好说了。” ——“相当于你向巨龙讨要它的财宝、向精灵讨要信物、向血族讨要血液……” ——“等等，前两件他都做到了吧？” ——“呃，我开始替黑川家的双胞胎担心了。” 上半身的衣物已经全部脱下，见棒夫人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公生明咬牙，手伸向裤腰。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为难漂亮孩子的性子。”棒夫人懒懒抬手，阻止了兴奋的蜘蛛群，“小郎君，随我进屋吧。不过你这直播器，就不能跟进来了哦。” 蛛群离开，公生明提到嗓子眼的心跳总算渐渐平复，说：“那自然。观看直播的各位，我们待会儿再见啦。” 布织店的内间中心是一张大网，编织技巧精细无比，公生明不由得赞叹出声：“艺术品。” 棒夫人掩嘴一笑，从大网上方取下一个木盒，道：“小郎君人俊嘴乖，喏，拿好了，这可是绝品丝线，一位络新妇两年才能产出这一小盒。” “这……”公生明眸光微动，“夫人厚爱，我也不扭捏。不管夫人有何要求，我一定做到。” 棒夫人言语间的欣赏之意愈发浓烈，她道：“小郎君此等姿貌，若是穿那些劣等品过日，实在委屈。可愿意与我们络新妇布织店合作？” “合作？”公生明不解。 棒夫人抬起步足，勾下件件精美的布料衣饰：“往后小郎君只能穿我们的作品，而络新妇，将永远视您为贵客。” 从来都不擅长挑衣服、只会买套装的公生明：还有这种好事！ 他躬身行礼，应道：“自然是愿意，这是我的荣幸。” 沉默。 棒夫人笑吟吟地看他，他搓了搓胳膊。 沉默。 “……夫人，您可以在外面等我换完衣服吗……？”公生明深吸气，“被您这样美丽的生物盯着，我很不好意思。” 棒夫人扇子掩面：“真是青涩的小郎君，好啦，不逗你了。” 影子在心底说：“原来主人也有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公生明拿起内衬，虚弱反驳：“那可是蜘蛛……再美也是蜘蛛啊……” 衣料触感就与其他截然不同，顺滑如水流，轻薄如月光，大片蕾丝贴在胸口却毫无刺挠感，一条细细的红革腰带恰好衔接起红衣黑裤的过渡。 影子由衷道：“非常适合您，主人。” 门外柜台，棒夫人正向直播器宣传布织店，听见动静回首：“小郎君，真想把你留下做人模。” 她招了招手，用一条红绸松松地束起公生明的尾发，满意道：“这下才算完美。” ——“女神在上，家人们这个我是真喜欢。” ——“公生明真不是魅魔？真不是魅魔？真不是魅魔？” ——“在精灵那儿拿了友谊哨子，紧接着就在络新妇这儿拿了终身贵宾，他比魅魔还魅魔啊！” 公生明接过棒夫人递来的金色卡片，印着神徽与络新妇布织店的字样，棒夫人说：“拿着，在任何我们的店铺，小郎君你都是座上宾，三折优惠。” 将金卡与银哨装在一起，公生明也没想到自己出门一趟，收获能这么丰厚。 “才三点，回去还能赶上晚饭。”公生明伸了个懒腰，“那观众朋友们，材料收集的环节就在大家的见证下完成了，今晚呢，我就会绘制图纸，明天正式开工。” ——“什么什么，就结束了吗？不要啊！” ——“我居然看一个新人的直播看了七个小时。” ——“明天一定要开播哦，我等你来。” 关闭直播器，公生明收起笑容，心道：“要不要今天就去沼泽之地看看情况呢……” “主人，当务之急，您要先获得掩盖身份的自保能力。” 公生明眯眼，漫不经心地说：“也就是说，你想快点站在我身边保护我咯？” “其实作为影子，我和您的联系才是最为紧密的。” 影子顿了顿：“但我确实向往您许诺的陪伴。所以，可以说我为此心急。” 公生明嘴角微勾，愉悦地说：“走吧，和苏文利回家。” 由于时间尚早，公生明还抽空买了些本地特产，陪着苏文利享用了下午茶后，才飞上回程的天。 再回到驯龙场，苏文利的状态与早晨相比，就是天壤之别。和同伴们喷火、长啸，晚饭大快朵颐，好不开心。 米尔迦则紧张地检查公生明全身上下，确定他连一根头发都没少。 “明，你不知道看你徒手对付那群面魁时，我有多担忧。”米尔迦捧心。 说到这个……公生明若有所思地开口：“哥哥，下周开始，让我加入你的体能训练吧。” “好啊！”米尔迦眼睛一亮，“你是突然认识到肌肉健美的美妙了么？” 公生明叹气：“不，只是认识到有些懒不能偷，否则会迎来数十倍的累。” 这是他在挥舞精灵的重斧时，深刻悟出的人生道理。 晚饭后，亚列找到公生明，说他的首次直播留存率和打赏率都很不错，完美通过了入会要求，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入队。 第10章 入队后就有每月直播指标、任务指标，但分成也会提高，尤其对于是排名第三的黄金鞭的成员来说，哪怕提高的只有百分之五，也足够挥霍很久。 公生明想了想，他还打算给影子做出躯体后，去趟沼泽之地寻找遗骨。他说：“下周吧，爸爸，哦不，会长。” 亚列背着手：“那我这份去沼泽之地的清剿任务，就要另找他人了啊。” “嗯？”公生明立刻反应，“咳咳，会长信任，不可辜负。我做出人偶就入队，会长。” 送走亚列，公生明摊开空白的纸张，举笔欲画。 “主人，您似乎早就想好了？” 公生明神秘一笑：“的确，五年前的手工艺课就想过了。” 图纸上，人偶的细枝末节慢慢清晰，公生明几乎毫无停滞，彷佛这幅图已在他脑海中绘制过千万次。 夜深了，清朗的月光穿透薄云，柔和地洒在大地上。 “完成。”公生明搁笔，影子上前一步。 “这是……您的模样？”影子第一次情绪波动如此之大，“您，您让我使用您的模样，是吗？” 公生明摸上影子的脸，指腹拭过漆黑一片的面孔，说：“你会是我的造物，当然要和我一样，你不愿意吗？” 影子的失态不过短短几秒，他回答：“我愿意，主人，谢谢您的允许。” 万事俱备，只待开工。公生明抵住影子的额头，轻声道：“我太期待你站在我身边的那刻了。” -------------------- 我们的影子终于要有自己的身体和名字啦！ 本章公生明：又在悄悄吃白月女神的醋。 关于棒夫人：灵感源自蜘蛛目肖蛸科络新妇属棒络新妇，其余几位当然就是劳氏夫人、斑夫人啦。络新妇灵感源自《画图百鬼夜行》。 第5章 神之骨 手工艺学属于选修科目，本意是为普通物种提供一项日后的就业选择。像公生明这种纯粹出于兴趣的人，反倒是少见。 缝纫、陶塑、粉刷、打铁，样样都是生活中仍不可或缺的工作项目，掌握一门就足够维持生活。 公生明的首套作品，就是公会小队塑像。仅有巴掌大小，从面貌到衣物乃至武器，连各个费尔龙的神态，都惟妙惟肖。 但他的第一个作品，是影子——准确来说，是他想要的影子模样。 影子不会累、不需要休息，无论公生明熬夜多久，都陪着他，在他疲累时为他按摩、闲聊。从未置喙公生明的任何决定。 公生明起初关于人身自由的隐忧、对影子的戒备、对新世界的不适感……就在八年中逐渐消解了。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先捏了个自己出来？别说没看出来是我的样子。”十岁的公生明声音稚嫩，“还是很像的吧。” 影子在适当的时候递工具给他，答道：“因为您要做一套小队成员的塑像，而您日后必然是其中一员？” 公生明没做肯定，继续手上的工作。 “是……您长大后的模样吗？”影子观察着，“像是十八岁的您。” 公生明点头：“差不多？加入了一点想象，谁让这年龄对我来说太久远了。” 当时公生明没明说的，五年后公生明表达出来了。 “原来那时，您所捏制的，就是我。” 影子恍然，说：“您把心音隐藏得很好，我没能听出您的言下之意，失职了。” 公生明在公会的材料间里找出一些辅佐用品，道：“不，是当初想法和手艺都太粗糙了，我自己也不确定。” 直播开启，公生<a href=https:///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 >明朝着镜头打招呼：“嗨，各位，有没有如约而至？” ——“来啦！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刷新黄金鞭！” ——“今天能完成制作吗？” ——“是要去派希亚的工作间吗？他这个点醒了吗？” “没醒。”公生明耸了耸肩，“事实上，我已经敲了两次门了。接下来的举动，我需要大家的支持。” 公生明抬脚踹开房门，大声道：“派希亚，起床！” 工作间装修摆放奇妙，各种设备与工具以一种乱中有序的形态共存，浅紫色的吊床架设在正中央，一只手臂软软垂下，猛地颤了颤，握起拳。 “公生明……！” 容貌俊美的男性顶着一头乱发，暗金的眼眸因被吵醒而朦胧含泪，红唇张合欲骂。 “派希亚，我在直播。”公生明指着停在门外的直播器，“你也不想自己的好形象一朝破碎吧？” ——“见外了，让我看看衣冠不整的派希亚！” ——“哦哦哦今天是真魅魔出镜。” ——“第一个公生明没叫尊称的家伙出现了。” ——“派希亚宝贝你五天没直播了，想死我了。” “你！”派希亚慌忙按下乱翘的酒红发丝，“把门关上！我要换衣服！” 公生明把怀里的材料放到工作台上，说：“待会儿我敲门不准装没听见哦。” 派希亚缩在吊床里，扔出鹅毛枕：“知道了，你这烦人的小孩！” 轻松躲过枕头袭击，公生明施施然地离开工作间，合掌，对直播器说：“多亏大家啦，不然我肯定会被派希亚教训一通的。” 他挑了几个问题回答：“派希亚不喜欢有人叫他哥哥，会觉得自己老了。他形象包袱很重的。” 第11章 派希亚既是公会小队的正式成员，又是公会技术部部长。直播设备、武器的维护由他负责，在锻造与炼金术上，他也独具天赋。 之前的学校传奇，正是派希亚，他保持着最多科目第一的记录，直到公生明打破。 工作间建在庭院背阴处，派希亚讨厌早起和日晒，屋内的光照总维持在能看见就行的敷衍亮度。公生明推着装精灵木的小车，顺手在自己的房间里拿了盏小灯。 他可不想再近视一次。 “咚咚。” “来了。”派希亚的起床气显然还没消散，打着哈欠，“要我帮你吗？” 公生明摇了摇头：“不用，我想亲手做出我的第一个造物——只属于我的造物。” 派希亚食指卷着长发一缕，哼了声：“行，那我不打扰你了。东西你随便用，记得登记就行了。” 公生明看他装扮齐整，是要出门的样子，礼节性地询问：“清早就出门？” “五月说她的弓弦丝用完了，我得去采购。”派希亚懒懒地伸腰，“顺便完成个直播任务，多谢你一早就把我闹醒了啊。” 导致这两件事发生的人：公生明。 他目移：“好，一路顺风，派希亚，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的。” 首先，公生明稍微收拾了工作间——他实在受不了这么杂乱的环境。然后，摆出图纸、理清思绪，开始动工。 躯体与四肢的制作是最简单的，关节衔接的零件是受过加护的金属，耐用且精巧，润滑选用上等植物精油，清香而不刺鼻。 公生明使用雕刻刀仔细刻画五官与肌肉纹路细节，眼珠是苏文利赠予的黑色宝石，月下会有流光般的溢彩；头发是编织鸟的细羽，宛如真发；衣服是棒夫人的店内定制，人偶身形也和他相同。 最后，牵上络新妇之丝，丝线可隐于光线之中，人偶靠在公生明怀里，就像真正的人类。 ——“居然连器官也仔细做出来了，这是我能看的吗？” ——“嗯……怎么不算精益求精呢……” ——“提问，连大小也是一比一复刻的吗？” ——“居然做出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偶……是否有点变态了。” ——“不算吧，充其量是太自恋了。” ——“我已经开始期待公生明的本人加武器套组周边了，嘿嘿嘿嘿相当于买一送一啊。” ——“黄金鞭快出！” ——“黄金鞭快出！” 公生明眼神温柔，轻轻抚摸着这具由他打造的躯体，无比满意。 阳光熹微，公生明抬眼看向窗外，一怔：“怎么还是早上？” 直播声音重新开启，公生明这才知道，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埋头制作了一天一夜。 ——“派希亚在他的直播抱怨你和米尔迦一样，是个入迷就无法自拔的疯子。” ——“米尔迦很担心你，让你结束赶快去吃饭和休息。” ——“马上就要上班了，真舍不得。这周末也要有长直播，好吗，明。” 胃部迟来的恐慌感席卷心身，公生明微笑着答应打赏的要求后，关掉直播器。 “影子，快来试试。”公生明撑着精神，说，“一定会很合适。” 公生明的影子流动着，触碰到人偶。 影子归于寂静，人偶忽地一动。 “主人。”人偶说，“谢谢您。” 深蓝的衬衫搭配黑色双排扣马甲，层层叠叠的荷叶边袖口由同色缎带系好，裤腿落在膝盖上方，小腿袜巧妙地遮掩了圆形关节。 人偶转动一圈，袖摆落出漂亮的弧度：“我很喜欢您制作的这副新躯体。” 公生明起身时晃了晃，嘟囔果然人是铁饭是钢，三顿不吃就要倒。他让人偶坐下，打开一直没用上的盒子。 “主人——您——”人偶惊讶，下意识想要挣脱公生明握住他脚腕的手。 “别动。”公生明不容置疑地说，“我给你穿上鞋子。” “这才算真正的完成了。” 公生明半跪在地上，牵着人偶的手，自下而上地望着他：“我还想做一件事。” 眼球与宝石，映出两张相同的面孔。 “昭——以后我会这么称呼你。” “我不管女神大人有没有给过你姓名，你从今天开始，只叫‘昭’。” 公生明的呼吸轻缓，强硬地提出过分的要求，他知道，他会答应的。 “好的，主人。”昭的语气上扬，“这个名字听上去和您很相配。” 明与昭。 昭俯身挽起公生明，说：“主人，您该去吃早饭了，您目前的身体机能无法支撑您这样劳作。” 公生明手脚因饥饿有些发软，半靠着昭：“你可以直接说我现在很菜。” 昭笑不作声——虽然人偶的面庞不会随表情变化，但公生明感受得到他的情绪。 推开门，公生明吓了一跳：“哥？爸爸？五月姐？怎么派希亚都在？” “什么叫‘派希亚都在’？！”派希亚跺脚，“我在沙发躺了一晚上！就是为了不打扰你！” 公生明知趣地告饶：“对不起，派希亚哥哥。” 派希亚这才脸色稍霁。 “别站着聊天了，快带明去吃饭。”亚列说，“他的脸色太差了。” 米尔迦、五月·梅、派希亚，三人齐齐伸出手想要搀扶公生明，反而差点把他推倒在地。 第12章 “哥哥姐姐，我好柔弱啊。”公生明紧紧攀着昭的肩膀，“轻点，轻点。” 亚列无奈道：“好了，就让明的人偶搀着他去吧。” “明，休息好了再来找我。” 公生明会意。 早饭狼吞虎咽，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昭体贴地给公生明掖好被角，拉上窗帘，避免阳光吵扰他的睡眠，安静地坐在床边，守候他醒来。 好睡无梦。 “嗯——” 公生明抱着布玩偶——他自己做的安抚玩偶，和上一世相同。他陷在松软的床铺中，懒散地问：“几点了？” “下午两点，您睡了七个小时。”昭递来一杯清水，“您可以再睡会儿。” 公生明支起身子，喝水润了润嗓子：“不用了，去找爸爸吧。我达成我的心愿了，该满足你的了。” 过了午饭饭点，但不是太饿，公生明打算直接去参加黄金鞭的下午茶。 “明，恢复得怎么样？”米尔迦关切地问。 五月·梅刚端上一碟小点心，说：“快来尝尝我的新作。” 公生明浅抿一口红茶，说：“让大家担心了，我怎么说也十五岁了，没问题的。爸爸呢？” “爸爸有个临时会议。”米尔迦清楚公生明想问什么，“他已经把清剿利齿鳗的委托分发到你的系统了，截止前完成就好。” “利齿鳗？”派希亚急了，蹭地站起身，“他才十五岁！怎么能独自接这么危险的任务！” 公生明扯了扯派希亚的衣角，让他冷静坐下。 五月·梅附和道：“明的战斗经验尚不足，让我陪他一起去吧。” 往常最护短的米尔迦却开口阻止了他俩：“五月、派希亚，今晚就会举行明的正式入队仪式，难道他不能成为你们日后依靠的队友吗？” 五月·梅沉默，派希亚试图分辩几句，被公生明按住了。 “哥哥说得没错。”公生明笑着说，“你们从小就教了我很多，是我用上这些的时候了。” 派希亚双手抱胸，气鼓鼓地说：“不想你给黄金鞭丢脸而已。准备出发那天多找我要点武器。” “既然会长和明自己都下定决心了，我相信你们。”五月·梅吐气，“但你得开始严格的训练了，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偷懒。” 米尔迦颔首：“是的，说好下周开始的体能训练，我也绝不会放水的，明。” 公生明嘴角一抽，不妙，他后悔了。 好想继续当什么都不干的团宠啊—— -------------------- 影子终于有名字啦！也要踏上寻找遗物的第一步了！首次当然要公生明和昭双人行动啦。 预告一下：接下来有血族要被索取血液了。 我们不是魅魔胜似魅魔的公生明同学：还是派希亚教得好。派希亚：阿嚏。 第6章 神之骨 黄金鞭的入队仪式并不复杂，总体上遵循骑士授勋的流程，亚列·奥苏利文作为会长，剑抵他的右肩，沉稳地领着公生明背念誓词。 “愿白月永远眷顾黄金鞭。” “愿白月永远眷顾黄金鞭。” “公生明，从此刻开始，你就是黄金鞭的正式成员。”亚列宣布，“欢迎加入黄金鞭。” 所有人举杯同庆。 待仪式结束后，回到房间，公生明才有空仔细看直播器的新功能。 金属圆球有三个按钮，长按开关机的、外放声音开关，以及升级后的悬浮面板开关。 有时候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个异世界。公生明滑动面板，感叹。这跟上辈子盯电脑后台做方案有什么区别，就是科技树——炼金术更发达了些。 面板分为首页、个人主页、直播数据三大版块。公生明熟练的在笔记上列表分析：观众画像以二十岁至三十岁的女性为主，大部分同时关注黄金鞭其他成员，打赏堪堪能与一众大主播相比，留存稍差。 “出生在大公会是有好处的。”公生明啧啧两声，“谁家新人主播就能拿到这样的成绩。” 昭问：“您在分析白月女神公会，为什么？” 公生明转着笔，悠闲地说：“白月是家族公会，小队成员都是黑川主家或旁系，重视血脉，故步自封。在双胞胎之前，排名只能堪堪第十，可独具特色的黑川朔当上会长，短短十年就将白月推上了第一名的宝座。” “而对注重忠诚与个性的黄金鞭来说，”昭了然，“白月的发展路线值得借鉴。” “哈。”公生明耸肩，“我倒是没想着发展公会什么的，这是米尔迦日后操心的事情。我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直播未来。” “是，您说得对。”昭但笑不语，“那您的计划是什么呢？” 公生明看了看步骤清晰明了的思维导图，说：“第一步，强化特质。” 针对利齿鳗的弱点与出没地点，公生明做了一系列事前准备，包括但不限于向五月·梅讨教、狠敲派希亚的武器库一笔。 正式出发之前，嘴上说着“明是可靠的队友”的米尔迦，照旧泪眼汪汪地塞了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给他。 “哥哥会关注你的直播的——加油——明——”米尔迦大喊着。 “不，米尔迦，你今天要和派希亚出任务，不准走神去看明的直播。”亚列无情地说。 飞上高空的公生明失笑：“还是老样子。” 第13章 ——“经典家庭情景喜剧，好看爱看。” ——“米尔迦的弟控程度……没救了吧？” ——“考虑到这次任务，米尔迦这么担心也是正常的吧。a级危险入侵物种，多次剿而不灭。说真的，明能应付吗？” ——“这回不像面魁那次了啊，公生明已经是正经人偶师了。” ——“呃，可是人偶师很考验天赋的，他操纵得过来吗？” ——“估计又想用小聪明解决吧。” 肉眼可见公生明的行囊之臃肿：米尔迦的盔甲、米尔迦的水壶、米尔迦的护发精油……他叹气，为什么炼金术如此发达了，还没能发明出便携空间？不该是异世界标配吗？ 用也用不上，扔又不能扔。 “苏文利，只能麻烦你驮着这个包裹了。”公生明拍了拍苏文利，精简行囊只留下派上用场的。 严格来讲，沼泽之地是白月女神公会的管辖地——在它还没成为外来物种的温床的从前。海啸与洪水催生了许多新物种，潮湿温暖的沼泽是它们理想的生存之地。 从那以后，白月就封锁了这里的进出权，并定期对外发布清剿任务。 利齿鳗，正是其中之一。它们往往群居，蛰伏在无数水潭下，用一层层漩涡似的尖牙撕碎猎物，严重威胁到了原生物种的延续。 现在，又到了利齿鳗繁殖的季节。 抵达时已至傍晚，月亮的轮廓在天空若隐若现，说来神奇，这里的月亮是纯粹的白色——大概历史神学有讲原因，公生明不记得了。 女神大人的化身吧。公生明在一片沼泽边布置着什么，昭在另一边，他们同时进行。某种意义上，难道月亮是祂的遗体？ 不知道，昭没说过。 ——“这是在……打窝？” ——“不是哥们，你要钓利齿鳗吗？” ——“我靠，你们倒是注意一下他的操作啊，有谁看见他操纵人偶的具体动作了？简直像心神合一了。” ——“我看不懂了，他既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直接开始清剿呗，瞎忙活什么呢。” 一块仿鲜肉味的面团，揉捏进美味的药片与小小的追踪子体，沉入水中。 做好标记，公生明有点嫌弃手上沾染的气味，用手帕包裹着手，关掉直播器：“明天见成果，朋友们。” 昭取出清水，为公生明洗净双手：“不得不说，您这个主意很有新意。” “爸爸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个任务给我的。”公生明四处张望，寻到苏文利的黄金瞳的方向，“利齿鳗的窝点分布图，我认为像人的各个动关节组织，而连接起来，就是一副骨架。” “哦，前提是女神大人的确拥有人类的骨架结构。” 昭平静地看着公生明，回答：“是的，与人类百分百相同的骨架结构。” 看来月亮可能是祂的皮肉血液什么的……以后要寻找的遗物会有这些吗？公生明提着灯，朝苏文利走去。 周围是他曾经熟悉黑暗与夜色，暌违十三年再次行走其中——米尔迦坚持要接送他上下学，丁点夜间游荡的空隙都没给他。可即便在当下，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因为昭陪伴着他。 公生明侧首去看昭，精灵木甚至在夜晚会发出荧光，衬得他精心雕琢的面庞愈发温润，和他如出一辙的美丽。 他有些手痒，换了只手提灯，伸手去揽住昭的腰，嘴上用白月女神转移话题：“昭，你能感应到女神大人的遗物位置吗？” 昭没有做出任何抗拒，反而顺着公生明的力道向他靠近了些。他答道：“很遗憾，并不能。我与祂的联系……并没有和您这样紧密。” 公生明声调拉长：“啊，原来如此。没关系，有我在，不管遗物在哪里，都能找到。” 昭点了点头，认同：“嗯。” 苏文利发觉二人回来，高兴地抬起头颅，表示自己很乖地等在这里，没有捣乱，公生明夸了他。 “今晚要在苏文利的背上歇一晚了。”公生明裹紧针织毛毯，“晚安，昭，还有苏文利。” 费尔布莱龙的双翼收起，形成公生明头顶的遮挡，也低啸一声道了晚安。 人生首回野外露营，公生明睡得不算安稳，早早地醒了。 腰酸背痛。 公生明活动着肢体，听见骨头咔咔作响，跳下龙背，做了顿简单的早餐给自己和苏文利。 “主人，凌晨我去观察了您布下饵食的地方，效果很不错。”昭说，“要出发吗？” 公生明掏出派希亚制作的追踪母体——是只可爱的金属仓鼠。拟态做得生动，被放下地后先用鼻子嗅了嗅，才行动。 “不开直播吗？” “女神大人的离世是秘密吧。”公生明小步跟着仓鼠，“万一祂的骨头被发现会有什么神启现场，不就尴尬了。” 昭认可了公生明的严谨：“有道理，我个人也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 仓鼠是只水陆两栖的仓鼠，游得比鱼还快，此时公生明备好的极速制冰喷雾就派上了用场。 “看来您得学会游泳，主人。”昭小心地扶着公生明，“这是片四面环海的大陆。 冰面融化的速度很快，公生明人在跑，脑子还得将仓鼠的路线与地图对上：“有空一定！” 他顿了顿：“要解决末日，我不会得下海吧？” 昭微妙的也停顿了。 第14章 公生明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果然前十三年的闲散人生都是假的……！” 你所享受的，必将有一日偿还——出自公生明。他只得安慰自己：好歹这辈子算是享受过了，连起点也比上辈子领先许多。 就在公生明分神的刹那，一条利齿鳗刺出水面，昭眼疾手快捞回仓鼠，并为他挡下溅起的水花。 “对应的肩关节！”公生明反应迅速，“就是在这里了！” 两人回到岸边，由于公生明不会水，只能是昭。 枯燥的等待，又或者仅仅一瞬。 公生明眉头紧蹙，他和昭心灵相通——本该是这样。但在昭潜入沼泽后，这股联系就变得微弱了。 女神大人。齿关摩擦，公生明指腹不安的互相摩挲。好吧，女神大人，他是你的造物，你总不会让他出事吧。 他看得见利齿鳗在水底游动，藻类生物浮摆，除了昭的身影，所有都清晰可见。 十指微动，人偶丝传来动静。 昭！ 谢天谢地，昭下水前，他在指间绑好了络新妇之丝。 昭不是人偶，丝线只是做给直播看的工具，平常他不会用丝线操纵昭，但是，这种情形下，多亏它派上用场了。 “主人，我没事，我马上回到您身边。” 公生明松了口气。 不消一会，公生明抓住昭的手腕，将他拉上岸。 昭湿漉漉的，明亮的双眼显得有点可怜意味。公生明绷着脸，问：“没受伤吧？” 昭摇了摇头，捧起双手，语气雀跃：“我做到了，主人，我找到……找到祂了。” 那是几截骨头，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掩埋，莹白如初。 公生明眼神复杂：“是啊，你做到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您还不会游泳，不是吗？”昭没注意到公生明的目光，“请放心地交给我。” 该死。 回去后他要立马学会游泳。 以后禁止昭接触任何女神遗物！ 公生明咬着牙，接过骨头收好：“很好，是的，那我们继续。” 既然行动证实方案可靠，接着执行就好。 考虑到直播，公生明决定先完成清剿任务——绝对不是因为他现在很生气，需要发泄。 “观众们，早安。”公生明笑眼弯弯，“想不想看炸利齿鳗呀？” 利齿鳗集聚的地方，会产生大量沼气，而其他水下生物早就被利齿鳗啃食殆尽，所以公生明点起火来一点犹豫都没有。 “嘣。” 气浪掀起公生明的衣摆，他背对火焰，优雅地行礼：“女士们先生们，感谢收看公生明的直播，同时，也感谢派希亚提供的定时爆炸火柴。” ——“女神在上……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处理……” ——“他好帅啊啊啊啊啊！” ——“每当我以为他要正面应对时，他总能别出心裁给我惊喜。真是，太狡猾了！” ——“这火不会蔓延吧？别把整个沼泽之地都烧着了啊。” ——“感觉这动静会招来白月公会的人……有点鲁莽了吧？” “岸边我撒了独家防火药粉，”公生明俏皮地眨眼，“我是个懂得保护环境的好孩子。” ——“救命，我真的好喜欢他这套啊！” ——“你这小滑头！又让你装到了！” ——“干脆利落地杀死漏网之利齿鳗的样子好冷酷好帅气……” ——“我已经开始期待下次直播他会搞什么花样了……” 终于，解决掉肉眼可见的所有利齿鳗、关掉直播之后，昭意识到了公生明情绪不佳。 “主人，”昭把原因归咎于自身，“是因为我擅自替您做决定——下水捞骨的举动，惹您生气了吗？” 一通为民除害后，公生明的心绪舒缓了不少，他解释道：“没有，怎么会。我只是担心耽搁久了会引来白月的人查看，我们动作快点吧。” 完全正当、毫无私心的理由。 “我明白了，还是您想得周到。”昭严肃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一个上午过去，整片沼泽之地都快被两人翻了个遍，依旧缺少部分骨骼：二十四块椎骨、一块头骨与一根肋骨。 公生明轻喘着，肯定道：“不在这里。” 昭无意识地握拳：“那会在哪里？” 公生明抿唇，也不甘心无功而返，正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探查，一道清冽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请问是黄金鞭公会的公生明阁下吗。” “在下白月女神公会会长黑川朔，想请阁下至黑川本家一叙。” 果然找上来了。公生明眯了眯眼，灵光一闪。会不会缺少的部分，就在黑川家？ 公生明扬声答道：“荣幸之至。” -------------------- 公生明：女神大人女神大人一天到晚都在女神大人！ 利齿鳗原型：七鳃鳗（真挺恶心的，大家别好奇去搜） 本文一切不合理之处，请和我默念：遇事不决，炼金术学 第7章 神之骨 公生明的所作所为，基本算得上将沼泽之地炸了个天翻地覆，但黑川朔态度良好——这话配上不苟言笑的他，可信度稍微打了点折扣。 “公生明阁下，感谢您还沼泽之地一个平静。”黑川朔右手按胸，微微鞠躬，“除去公共设施的修复费用，此次清剿任务的赏金将发放到您的账号内。” 第15章 不知道还能剩多少，至少够让我报销材料费吧……公生明内心嘀咕，嘴上谦逊道：“维护大陆环境，人人有责。” 黑川朔派去清点损失和查看情况的人回来后，神色各异。 “家主，”研究员递交简易报告，“利齿鳗的所有窝点，都清理干净了。” 黑川朔一目十行，问：“是否可以判断为，沼泽之地再无利齿鳗这一祸端。” 研究员看了看姿态闲适的公生明，深呼吸后说：“是的，初步可以。家主，老夫要留下仔细研究，递交一份更具可信度的报告。” 被数道视线注视，公生明却毫无影响，神情无辜：“噢，我在火焰里加入了一点灭绝性，先生。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成分表。” “不必！”研究员硬邦邦地拒绝，“十五岁的孩子能做出来的东西，老夫当然可以做到。” 黑川朔沉声喝道：“注意态度！” 研究员坚持己见：“公会内的一应研究事务由老夫牵头负责，家主，您怎能允许毛头小子看低了黑川家。” “不用倚老卖老，”黑川朔冷冷地说，“公生明阁下的成果摆在眼前，可不吃你这一套。” “好了，你和护卫留下，我会让人带设备过来驻扎，沼泽之地继续封锁。” 公生明注意到，在与自家人交流时，黑川朔用的不是通用语——并不影响他听懂，他掌握目前所有的语种。 确实与预言一致，仅剩一块大陆后，人种、物种在演变中彼此融合，这才形成了当下大杂烩却又和谐共处的社会文化。 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安排好了一应事务后，他对公生明说：“抱歉，让您久等了，请跟我来。” 黑川朔身着黑灰渐变的纹付羽织袴，家纹是在神徽基础上加了一只蝙蝠在弯月中央。 他们真的很以女神大人的眷属身份而自豪。 “黑川朔的家主地位还不稳固啊。”公生明戏谑地，在心底和昭交流，“这就是家族事业催生的派系分化。” “事实上，”昭看过公生明的分析笔记，明白他意指什么，“没有黑川双胞胎，白月公会永远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公生明伸展臂膀，喟叹：“要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黄金鞭再进一位……要么这位家主雷霆手段，终究也会伤筋动骨，捡便宜的还是我们和老二。” “我倒愿意看这个热闹。” 黑川主家与白月女神公会并不在一处，除了东方人的面孔，公生明还瞧见了许多西方人。 “不是说黑川注重血脉吗？” “主人，您忘了，他们是血族。” “哦，初拥换血……好吧，真方便，怪不得在医疗上大有贡献。” 三座院落，黑川朔领着公生明进了居中那座，命令下人照料好苏文利。 茶室内茶香清幽，糕点小巧，与黄金鞭是不同的风格。 “公生明阁下，这位是我的胞弟，黑川望，同时也是白月女神公会副会长。”黑川朔介绍身侧的青年，他们是同样的白肤黑发红瞳，眼尾细勾的角度都难差分毫。 如此相像的双胞胎。即便公生明早先收集情报时，就看过了二人的照片与视频，此刻也微微讶然。跟眼睛看重影了似的。 “您好，公生明阁下。” 开口时，两人的区别才明显了些。 黑川望语调轻快，没有黑川朔那般拘礼，他伸出手紧紧和公生明相握：“你们也是双胞胎吗？” 嗯？ 公生明一愣。 黑川朔拿下黑川望握住就不放开的手，说：“无礼，那是公生明阁下的人偶。” “没关系，也可以那么说。”公生明笑道，“不过对人偶师来说，人偶即是本人。” 昭也有自己的坐席，沉默安静地坐在公生明身边。剩下三个能随便说话的，两个拿场面话你来我往地寒暄，一个听着无聊想走走不了。 “兄长，”黑川望受不了了，“就直说吧，女神的指示拖延不得。” 女神的指示？公生明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装着神之遗骨的口袋。 “……”黑川朔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缓缓攥紧，松开，“没错，是我僭越了，妄图试探女神选中的人类。” 喂喂，你们好像一点没把我当回事啊。公生明恰到好处地提问，装傻装得入木三分：“什么女神的指示？” 黑川朔拍了拍手，茶室的小窗、横拉门落下一层暗红的雾。他道：“这是防止谈话被窃听的措施，还望公生明阁下见谅。” “阁下，您是否在沼泽之地，获得了不属于您的物什？” 公生明眯起眼，话语仍在打马虎眼：“昨晚我给苏文利抓了几条鱼吃，沼泽之地虽说是白月的领地，家主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黑川望拦住想要说话的黑川朔，小声道：“我来说，兄长，你俩的聊天效率实在低下。” 黑川望：“公生明阁下，女神的椎骨正是存放于黑川家，一个半小时前，祂传下神谕——公生明即是救世主。” 果然是在黑川家！公生明眼神一凛：“只有椎骨？” “果然是您获得了失落的遗骨……”黑川朔有一瞬失神，起身在公生明跟前双膝跪下，“请……倾听我的忏悔，救世主。我等看护不力，于第七次末日中，遗失了神之骨，辜负了女神的希冀与信任。” 黑川望二话没说，随兄长齐齐跪下。 第16章 原来如此。公生明品着香茗，幽幽道：“那你们可知道，遗骨一直都在沼泽之地中，被利齿鳗当做繁衍的巢穴。” “什么？！”黑川朔瞳孔震动，“竟这般近？我却放任利齿鳗侮辱女神遗骨长达一百年……我、我……” 黑川朔从后腰拔出一柄胁差，刀刃立刻就要划下，寒光猎猎吓得公生明连忙阻止。 他只想利用人的愧疚、增加自己的威信，不想背上人命啊！ 公生明和昭各按着一人——他怕黑川望也来这手。他急急地劝说：“命没了还怎么弥补？女神大人是那么残忍的神吗？知耻近乎勇能懂吗！” “您误会了。”黑川朔眸光定定，“我只是想以血立誓。您……有和女神一样高贵的心灵。” 还好还好，原来是一“血”前耻。公生明松开手，说：“哈哈，过奖，毕竟我是女神大人指定的救世主嘛。” 冰冷的刀刃割破掌心，鲜血滴落，两杯茶盏被推至公生明面前：“请与我们签订血盟，公生明阁下。” “……” 公生明不想喝，喝血这种事，感觉好不卫生啊！ 黑川望歪了歪头，问：“您是怕疼吗？我有准备止疼药。” 哎？好想不是要他喝掉的意思诶？ 黑川朔说：“血盟必须要您的一滴血液融合，我们为冒犯致歉。” “是单项宣誓血盟。”昭小声解释给他听，“忘记您不会了。” 这些奇怪的种族魔法，各种族不允许外传，所以不在义务教育的范围。综上所述，绝对不是因为公生明蠢才不会。 婉拒了两人殷勤递来的小刀——也破不了他的防。公生明咬破指尖，各滴入几滴。 茶盏发出淡淡的白光，黑川朔与黑川望将其饮尽。 “在血液的管束下，我们听从您的一切调遣。”黑川朔与黑川望对视一眼，恭谨地说，“黑川家与白月女神公会，也是您的囊中之物。请问需要我现在办理会长转让手续吗？” 等等？ 连自家黄金鞭会长都不想做的公生明——他有合法继承权，疯狂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秘密合作就好！” 为了避免自己承担多余责任，公生明赶紧把话题扯回重点：“骨头、谈谈骨头！” 经由复杂的阵法、符文，开启一条幽深的通道，黑川朔贴心地点燃一盏油灯：“请。” 昭看了眼黑川朔，手掌空虚地抓握：“他抢了我的工作，主人。” 公生明莞尔。 “本家家主在继任时，会从血液得到传承。”阶梯往更深处去，黑川朔声音沉沉，“当我和望得知，女神已逝，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绝望。” “但我们清楚，祂定会回归。我们要做的，就是守候，以白月之名。” 二十六块椎骨，被供奉在神龛之中，黑川朔与黑川望躬身靠墙而站：“终于，您出现了，公生明阁下。” 公生明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这截从色泽到形状都漂亮得无可挑剔的椎骨。甚至看长度，这位女神大人好像比他还高。 啧，毕竟是神明。 “头骨与肋骨，你们有头绪吗？”公生明发问。 “头骨从未在黑川主家存放，但是关于那根肋骨……”黑川朔迟疑道，“在我们的记忆里，有段相关的传说。” 对延续至今的血族都算传说？这得多远古了啊？公生明好奇：“讲来听听。” “传说，女神大人因害怕孤独，取用自己的一根肋骨，仿照自己的模样与身形，创造了一个人。这也是为何所有物种的受赐变形，都以人型为模板——人类，是女神的第一个造物。” 公生明抓住关键词：第一个造物。 “我明白了。”公生明垂眼，“我有思路了，至于头骨嘛……走一步看一步吧。” 黑川朔和黑川望虽不解，却只是应道：“好的。那女神的椎骨，您要怎么带走？” 公生明拨弄着指间的人偶丝，唇角轻勾：“你们先出去，我自有办法。” 二人听话地退下。 昭开口：“您打算将椎骨用在我身上，是吗，主人。” 公生明翻着布兜里能用上的工具，满不在乎地说：“你曾经的躯体是女神大人的肋骨，那我还你祂的椎骨，很合理。” 昭捏紧了公生明的手腕：“您知道神之骨有什么作用吗？” “哈，再有用我也不可能剥皮换骨给我自己啊。”公生明挣了挣，没挣开，面色冷淡，“就算它可以很神奇的和我自动融合，我也不要，我欠你的，我还给你。” “您——！” 人偶丝强制昭脱下犹带水汽的衣物——为了寻摸神之骨，他一遍遍下水潜游。然后趴下，露出光滑的脊背。 公生明轻声道：“会痛的话，就回我的影子里来，我动作很快的。” 他花费一天一夜，刻画的纹理涂层、设计安置的金属轴承，再由他亲手破坏、更改。 精灵木、络新妇之丝、编织鸟鸟羽……以及女神大人的椎骨。 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人偶了。 也不再是完全只属于他的完美人偶了。 公生明咬了咬下唇，该死的，他一个普通人类，到底要怎样才能超越神明之作？ -------------------- 短短一天之内，接连因为女神大人破防了呢，小明。 本章玩了谐音梗（对不起）：一雪前耻和一血前耻。“知耻近乎勇”出自《礼记·中庸》 第17章 第8章 神之骨 密室用的红蜡照明，蜡泪微凝，火苗轻晃，昭感受到一滴冰凉。 “您哭了吗，主人。” “没有。第一次用神的骨头做东西，我紧张。” 心里还在闹别扭，但公生明手上动作仍轻缓小心。 至少我现在能知道这位女神大人的身高了。湿润的眼睫扇动，公生明皱眉。为匹配上椎骨，他各处都做了细调，估算下来，女神大人大概一米八五。 我上辈子多高来着……公生明回想着。一米八二？ 又输一筹！现在每天喝牛奶还来得及吗！米尔迦怎么长到一米九二的。 密室灯光幽暗，长时间高强度用眼，公生明按了按酸涩的眼眶，即将完成最后一步时，右手被影子抚上：“这道‘疤痕’有些丑陋。” 他们一起看着因装配椎骨留下的缺口。 “我会补好它的。”公生明嘟囔，“派希亚有瓶珍藏的……” 昭扣上公生明的五指，从指尖开始滴落粘稠的黑色。他说：“请原谅我再次自作主张，我用您的影子，修补好了。” 黑影蠕动着，弥合上了那道缝隙。 公生明怔住。 “骨与血是灵魂的载体，”他的怀抱没有温度，胸膛紧贴着公生明的后背，“但影子是灵魂的一部分。您愿意让我永久地拥有您部分的部分吗。” 女神大人的骨，我的灵魂，这才构成了完整的昭。 公生明伸出手指，用灵魂——他的、昭的，沾着黑影，绘制出一株黑色六瓣小花，巧妙地遮掩美化了那道伤痕。 “这是什么花？”昭问。 公生明答非所问：“试试二分之一新的身体，昭。” 人偶的躯体褪去本就不明显的木纹，触碰着更有肌肤的柔软与弹力，面容愈发生动，仿若真人。 此刻与他心跳共振的，是昭的呼吸频率，还是他们从此共享灵魂的代表？ 公生明满意了：“我让黑川朔找件衣服来。” “不用麻烦了，主人。”昭打了个响指，湿淋淋的衣物瞬间整洁如新，“我拿回了一点能力。我以后可以更好地协助您的行动了。” 光精灵的清理魔法。 “哇哦。”公生明挑眉，“我以为这些家传魔法都是……嗯，你懂的。” 昭姿态从容地穿上衣服，说：“毕竟我是神的第一个造物。” 公生明恢复了开玩笑的心情：“嗯哼，你是他们的祖宗，真不简单，我的昭。” 临走前，公生明还是态度真挚地向神龛鞠了一躬，留下探究的一眼后，然后与昭离开密室。 “阁下，您出来了。”黑川朔迎上前，“您在密室待了三个小时。” “抱歉，我的方法有些费时，但绝对安全可靠。”公生明无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对了，我还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黑川朔贴心地说：“还请您移步正厅，先用过午饭，对普通人类而言，定时三餐的营养摄入很重要。” 有种礼貌严谨版米尔迦在眼前的感觉。 所有菜品都是血一样的红色，是公生明久违地尝到了东方菜肴的口味——在a市，被称作r国料理，也曾经是他想要去旅行的地点。而黄金鞭则是典型的y国料理与m国料理结合。 惊鹿滴答，黑川望在院内喂着游鱼，谈话的场地移至檐下。 在今天以前，公生明显然乐见黑川家和白月的内乱，但现下，自己与双胞胎建立了单项宣誓血盟——从血脉继承制来看，这二者俨然已属于他了。 还是尽量别让自己的资产缩水吧……从未拥有过如此大笔不动产的公生明想道。 “那些不成器的家伙？我与望早有方案。”黑川朔云淡风轻地饮茶，“废物也有血液，阁下，相信我，榨干剩余价值后再处理，更有意义。” 好吧，加起来才四十七岁的他，果然比不过九十岁的青年吸血鬼。 老天，根据血族的年龄算法，黑川双胞胎甚至刚成年十年，风华正茂。 公生明喝着清水——茶喝得够多了，他不想失眠，说：“总之，我们私下保持联系。” 黑川朔微微点头：“明白。上午是……一时激动，您见笑了。” 哈哈知道你是想表忠心啦。公生明不在意地摆手：“那我就回黄金鞭了，赏金记得汇给我。” “自然。”黑川朔忽然抬起头，暗红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公生明，“但是……在下……” 公生明听他吞吞吐吐半天也不进正题，反而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生怕他又突然做出什么拔刀歃血为盟的事情。 真的没人觉得黑川朔其实是个病娇阴暗男吗！去年年度个人主播排行赏，他为什么能比活泼开朗的黑川望排名高五位啊！这届观众你们的xp真的很怪诶！ “兄长。”黑川望拍了拍黑川朔的肩膀，“让我来吧，你别吓着公生明阁下了。” 黑川朔收回视线，默默争辩一句：“我就快说出来了。” 黑川望插起一块花状茶点，道：“兄长有点……没主见，凡是他自己做决定的事情都很难开口执行，除非冷血冲头、激情行事。” 公生明看了看冷冰冰的黑川朔，又看了看暖融融的黑川望。 好互补的兄弟俩。 难怪上午在茶室时，几乎黑川朔所有的言行，都经过了黑川望的一道肯定与推动。 “但他幸运地拥有你这个胞弟。”公生明字斟句酌，隐晦地说，“所以你才是……？”真正掌权的会长和家主。 第18章 黑川望笑眯眯地竖起食指：“看破不说破，阁下。” 公生明咂嘴：怪不得他俩一点也不担心家族现状，那帮自以为是的老家伙，连自己真正要针对谁都不知道吧。 “我们想请您暂留黑川主家几日。”黑川望挥手，血雾凝成一幅地貌图，“和我们一同探查沼泽之地。” 再探沼泽之地？公生明思忖后问：“原因呢？据我所知，沼泽之地一直都是黑川家的领地，有什么是连你们都尚未探清的？” 黑川望敛了笑意，严肃道：“因为与女神有关。据传，沼泽深处，有一片湖泊——神血之湖。我和兄长想要提升自身血脉纯度，只能求取此道。” 神血？算是遗物的一类吗？公生明一阵愕然。这位神明究竟经历了什么事？竟然导致骨骼四散、鲜血零落。 昭默不作声，可公生明察觉到了他的悲伤。 “好。”公生明转动陶杯，杯中白水晃出小小的漩涡，“我答应了。但我有个条件。” 黑川双胞胎异口同声：“您随意提。” 公生明舔了舔上唇，露出个和煦的笑容：“那个研究员，还没传回消息吧？我小心眼，想施点压，提升下你们的压榨效率。” 他的一点手段或许玩不过新世纪吸血鬼家主，但对付倚老卖老眼界狭窄的老年吸血鬼，还是没问题的。 两个小时后，公生明打开直播器。 ——“嗯？怎么又开播了？” ——“为什么黑川俩兄弟也在啊？宝宝你该不会炸人场子被拘留了吧？” ——“乍一看我以为两对双胞胎呢……为什么感觉公生明的人偶精致度提升了啊？” ——“等等，等等！朔望的手掌怎么包着纱布？受什么伤了？血族的自愈能力呢？” 无数问题一拥而上，打赏音效不绝于耳。 公生明站在三人中间，昭在他身后，他抬手下压：“首先呢，谢谢黑川家主慷慨提供典籍，让我完善了昭的躯体。其次，我的清剿任务完成得太完美了，朔君与望君特邀我研究针对其他b级入侵生物，真正地治理好沼泽之地。” 音效霎时一静，随后更加疯狂，电子音的播报毫无气口停留。 ——“我没记错的话，利齿鳗是a级吧？真就完全剿灭了？” ——“女神在上啊，岂不是很快就能再开放沼泽之地了？我手里缺好几样特产材料！” ——“该不会是用朔望的血液完成的人偶升级吧……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公生明。” ——“公生明，人类中的魅魔，魅魔中的魅魔！” ——“奥苏利文简直捡到宝了，黄金鞭今年保二冲一没问题了。” ——“在白月地盘说什么呢，当我们白月没人了？吹破天也就一个十五岁人类小孩。” ——“一边给公生明打赏一边骂他的意义在……？” 公生明再次将言论导向了他想要的方向：合理解释了昭的变化，也强化了外界对自己的印象特质。 计划中的第一步，正式完成了。 对是否有必要把他们的合作摆上明面这件事，三人很快达成了一致：藏木于林，藏水于海。 “明阁下极具药剂学天赋。”黑川朔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说起这些话，格外有说服力，“我们将先展开一处试点，验证可行性。” 沼泽之地被黑川朔派来的亲卫队守着，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难出来。 怪不得研究员听见黑川朔要再派人时脸都青了。公生明看热闹不嫌事大。两个派系都想知道他的配方，这不侧面证明他调制的“灭绝利齿鳗药水”功效斐然了吗。 “家主、副会长，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研究员的白袍有明显的烧毁破洞，公生明打眼一瞧就明白，他是试图从火焰残余提取成分。 公生明背着手，明知故问：“看来阁下研究进度颇为不顺啊。真不要我的帮助吗？” 研究员面皮抖动，碍于直播器在场，无法发火，一挥衣袖，生硬地答道：“药剂研发只需要时间的帮忙，公生阁下何必心急，担心老夫破解了你的秘方吗。” 哎呀，他急了。 公生明笑吟吟地拱手：“那您慢慢破解着，我去试验新药方了。” “新药方？！”研究员瞪大了眼，“你、你！” 黑川朔冷眼一瞥：“注意仪态，你可代表公会的研究部门。”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爽啦。 “没关系，朔君，”公生明步调轻快，“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我这样的天才嘛。” ——“十五岁魅力时刻……完全还是臭屁小孩嘛。” ——“完了我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自卖自夸了。” ——“谁叫他确实有这个本事呢！” ——“每次看他自恋成这样我就牙痒痒，但是，但是确实很帅很天才啊可恶。” -------------------- 小昭：很会哄人，只是偶尔因为女神和公生明搅和在一起，没反应过来。 小明：自恋狂，over。 第9章 神之骨 为了气人……不是，为了显摆，才说是新药方，实际上只略改了几道材料份量，去除了易燃材料，增加了普适性，本质仍是老配方。不过公生明仍给它取了新名字：“灭绝b级入侵生物药水”。 很烂但是直白的取名方式 公生明晃了晃试管，暗绿的粘稠液体泛着银光，不少慕名来看他直播的药剂专家纷纷做出自己的判断： 第19章 ——“肯定加了大剂量腐粉，不然怎么能杀死以生命力顽强著称的利齿鳗。” ——“非也，腐粉的腐蚀性会破坏沼泽生态，你看小兄弟处理后的现场，绿意茵茵。定是用了活脸莲的粉末精心调和。” ——“哼，无知，我看是抑制活性的死果汁，颜色功效都能对上。” 各执一词，不服他言，要不是在线上平台争辩，估计几位能打起来。 公生明早就关了外放，自然不知这番热火朝天的讨论，就算知道了，只会让他鼻子翘得更高，明爽得不行。 “八九分的把握吧。”公生明挑了处面积较小、物种较为单一的沼泽，“这次主要测试对本地生物的影响程度。” 凡是入侵物种，大抵都是因其繁衍能力过强、环境缺少天敌。寻找、匹配天敌基因的过程漫长，所以公生明直接从繁衍入手。 腐粉、活脸莲、死果……常用的材料，要么会损害生态，要么易误伤其他物种，都不符合公生明追求极致的要求。 还是派希亚从炼金术学的角度提出了新见解：理解、分解、再构筑。 提取材料有用的基因序列，融合揉造，这才作出了“灭绝利齿鳗药水”。 感谢他和派希亚都是足够出色的学者——不专精，但擅长。 要知道，真正的炼金术士，几乎都被排名第二的“星辰之子”公会所笼络，而药剂专家看不上炼金术士扭曲重塑元素的行为，导致药剂学与炼金术学成为两门难以互通有无的学科。 液体滴入水体，日照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翻滚起密密麻麻的气泡。 黑川望给黑川朔撑着伞，俩人不由得齐齐上前，仔细观察。昭在一旁担当公生明的助手与记录员。 上午调来此处的研究组，早就放下了在首席研究员那儿的工作，听从黑川朔的命令，为公生明提供一切必要协助与仪器。 “水温上升零点二摄氏度，水和泥炭酸性未变……”公生明长长地舒气，“对生态的短期影响在可控范围内。接下来是物种影响数据。” ——“这家伙真的才十五岁吗？” ——“黄金鞭城镇居民现身说法，明是我们新的学校传奇，有天赋还用功，年年成绩单真实可查。” ——“我记得义务教育只是入门基础吧……他怎么这么熟练啊？” ——“当年派希亚也是横空出世的一朵奇葩。黄金鞭都是上哪儿搜罗到的这些天才啊？” 公生明此刻全神贯注，生怕一点错失让沼泽之地物种大灭绝。 药液会附着在生物表皮，继而侵入血肉，破坏相关基因链，而一旦与同种群的生物□□，继而产下先天基因缺陷的后代，按照它们的繁衍速度，很快就会自我灭亡。 万一火没能烧尽利齿鳗，这就是药水真正的用处。 公生明思及此，觉得有必要对直播强调一句：“所以，小朋友们千万别玩火哦。” “好消息，本地物种因不具备强繁衍特性，所以药水影响较小。”公生明松了口气，“坏消息，饮用水体会产生一定腹痛现象，且会使毛绒生物毛发粘黏。” 有研究员对此振奋不已，说：“或许增派人手防止本地生物接近？” 公生明爱怜地摸着对照组实验的绒水貂，“唔”了一声，道：“我可以配制相应物种的驱除粉，配合撒放药水的时间段使用。” “总之，以七天为试行周期，看看效果。” 制定投放方案用去一个小时，为了彰显白月对治理再开放沼泽之地的决心，会议全程直播，仅在涉及隐秘时略去。 又是一场从下午持续到黑夜的直播。 ——“好无聊好正经的直播，我居然还看完了。” ——“公生明的长直播对我来说，已经是另类白噪音了，孩子睡得很香，谢谢老师。” 公生明也有些头晕脑胀，他今天的精力耗费的确过大，要不是有上辈子熬夜工作的经验撑着，他立马就能倒地不起。 “好啦，大家再见哦。”公生明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挥手，“下次尽量给大家带来动作戏吧。” 白月的人一个赛一个的精神，黑川朔招人抬来担架，公生明嘴角微抽：“倒也不必……” 昭默默伸出手，扶住公生明。 黑川朔坚持让公生明躺上担架，严肃地说人类身体脆弱，尤其公生明看起来就不是力量健身型。 赤裸裸的种族身材刻板印象了啊！ 回本家的路上，公生明点开个人主页，看着直线下滑的留存率叹息。这几场直播，只有炸翻利齿鳗那次留存一路飘红飙升——追求视觉性刺激始终是物种的第一天性。 本来打算用利齿鳗做过渡转型的，结果还是搞了场长直播。 公生明双手搭在小腹前，仰面看着夜空，漫无目的地想着之后怎么做才是最有益的。 目前，他积攒了部分属于他的粉丝群体，对长直播接受度良好……等等，那不正好？ 公生明豁然开朗。 这代表他可以走轻松、颜值向的asmr或者陪伴向的慢直播路线了啊！成天打打杀杀难道很爽吗！这符合他想要轻松过一生的定义吗！ 好险，差点被卷起来了。 “客户第一”这个概念真是服务业的紧箍咒。 “主人，看来您想清楚了。” “当牛做马三十二年恐怖如斯。”公生明不动声色地抹了把脸，“成思维定式了。” 第20章 回到黑川本家，公生明去陪了会苏文利，让他先回黄金鞭。 苏文利的瞳孔透出不解，公生明解释：“我在这里还有点事，黑川的伙食不适合你们。我没事的。” 苏文利依依不舍地亲了亲公生明的脸颊，展开双翼，向黄金鞭飞去。 回复并安抚了发来信息询问情况的米尔迦——通过直播器的私信功能。 在决定这次和白月女神公会的合作之前，公生明就与亚列商议过了，毕竟他现在有个黄金鞭正式成员的身份，而不是闲散人士。 “阁下，今日辛苦了。”黑川朔将公生明带到客房，“您真的不需要休息几天再开始探索吗？” 公生明捏了捏眉心，说：“今日事今日毕，不毕就会越拖越多。我要的资料都备好了吗？” 黑川朔颔首，递上一叠文件：“影像资料也已经发至您的个人账号了。” “好，我想想……大概明天晚上或者后天行动吧，我得准备准备。”公生明呼气，“麻烦了，我会尽快的。” 黑川朔犹豫后，道：“阁下，其实我们才是求助方，您可以再高高在上、放松一点。” “……”公生明的眼神像死了一样，嘟囔，“该死的思维定式。” 终于，房间内只剩下公生明和昭。 公生明躺在昭的大腿上——感恩女神大人的骨骼带来的技术升级，枕着就像云朵般柔软。他闭着眼享受昭的按摩，轻叹：“我这人是不是贱得慌啊？” 昭平静地摇头：“是a市世界的错，不是您。” “哈哈……”公生明说，“你知道这个神血之湖的事情吗，昭？” 昭半垂着眼，宝石眼眸光华流转，实事求是地说：“神战后，祂的骨血、器物四散，许多与祂本源相关的造物，也都因此灭绝。但具体散落何处，我无从得知。” “我一直认为，是其他神明抢走了，为了彻底消灭这个祂灌注心血的世界。” “就像海洋的喧嚣，就是因为被滴入了祂的眼泪。” 公生明抬手摸了摸眼眶：“‘神明不再哭泣’，果然有所实指……昭，该不会是你编写的预言吧？” 昭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无奈：“虽然很不想利用祂……但用‘神谕’这种东西劝说人们相信，比任何行为都更有效。” “也是，”公生明理解，“女神大人说过什么什么，他们奉如圭臬。” 从昭这里没得到关于神血之湖的消息，公生明又翻开黑川的资料，是深处的气候记录。 “平均比外部高九点七五摄氏度？”公生明讶然，“差异怎么会这么大？” 甚至深处的温度一直保持在三十七摄氏度左右，相当不合理。 公生明挑眉：“难怪黑川俩兄弟如此笃定神血之湖的存在。事出反常必有妖，值得一探。” 点开影像视频，最早的日期是一百九十七年前的某日，那时的录像设备画质有限，还需要手持辅助稳定。 公生明放大屏幕，舒服地靠着昭，喃喃：“缺口吃的……” 昭打了个响指，几包公生明爱吃的零食出现在了他手中。 “哇哦，幻想种的空间魔法。”公生明愣了愣，“等等，这是我藏在抽屉最下层的……好吧，果然没有白吃的零食。” 公生明拆开一包果干，点击播放。 “设……滋滋……调试成功……运转正常……开始第一次……滋滋……沼泽之地深处探索录制……” 声音断断续续，画面充斥噪点，公生明找回了当初加班压力过大后失眠，他躺在沙发上看古早录像式早年恐怖片解压的感觉。 -------------------- 突然发现我让小明连轴转好几天了……我简直不是人。 再次：遇事不决炼金术学。 第10章 神之骨 沼泽之地有片浓雾墙，往里走就是深处。 在穿越雾区时，画面摇晃闪烁，无数黑色斑点侵袭，不由得让人怀疑是否视网膜出现了问题。 “遭到疑似‘滋滋’……袭击，是近……出现在深处的全新虫群，聚集于雾墙附近。” 雾墙后，是与寻常别无二样的环境。 镜头缓慢转过一圈，录进植被、动物，以及环绕着他们的红色薄雾。 那红色并不纯粹，有隐约的黑色杂质掺杂其中。 镜头继续推进。 路过大大小小的沼泽，处处可见小堆的黑色粉末，一旁往往有尸体、骨架。记录人喃喃道：“有股湿漉漉的奇怪味道。” 所有生物动作迟缓，对进入领地的人视若无睹。 记录人谨慎地靠近它们，对准雾气，他倒吸一口凉气：“全是黑虫子、吸饱血的红虫子。它们操控着它们。” 这些生物、或者说死物，它们仅仅是被虫群包围的行尸走肉。 镜头剧烈地晃动几下，是持镜人踉跄了。 故作镇定的声音颤抖着：“雾墙……一切都是因为这堵莫名出现的雾墙。” 虫群的振翅声震耳欲聋。 “噢……女神在上……” 虫群的振翅声震耳欲聋。 记录人下意识挥出血雾防御。 镜头极速下坠，画面定格在倒下的双脚与浑浊的动物眼眸。 公生明略一沉吟，手中翻找出关于虫子的资料： 尚未抓到活体样本，停止飞行的三秒内自爆，化作黑色粉末，仅在雾墙内出没，极为嗜血，暂命名为“黑血翅虫”。粉末因被沼泽污染，成分不明。 第21章 这些资料的获取，看来都多亏这第一位记录人。 完全针对血族啊……公生明神色严肃，这不合理。 视频顺序播放，公生明发现，即便进入浓雾的人数、设备技术都在增多、提升，也绝不会走出第一位记录人倒下的地方。 太古怪了。 难怪黑川兄弟对深处讳莫如深。 已经一百九十七年了。公生明微微蹙眉，看着前仆后继地倒在同处的记录人们。但黑川家对深处的探索，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昭放大了某处画面，指着铜色的闪光说：“主人，这里不对劲。” 那是一点模糊的、状似星辰的光芒。 星辰之子公会的标识，就是一颗齿轮组装成的星辰，五角点缀着象征炼金术的五大元素——气、水、土、火、贤者之石。 公生明叹了口气，有些痛苦地揉了揉脸：“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是自然演化？现在又扯上阴谋的味道了。” 昭宽慰道：“可能只是巧合。” “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巧合是算计的结果。”公生明按着太阳穴，苦笑，“就像我的假期，得经过无数次调整才能得到。” “不用安慰我，昭，一个神明无故陨落，怎么会没有阴谋或者计划的参与。我早有心理准备。” 公生明挑出编号为1、7、15的视频，再次播放，同时筛选出初步有用的纸质资料，对应观看。 十点三十分，昭提醒：“该休息了，主人。” 公生明晃了晃脑袋，说：“再看会儿，有些事情还没理清……” “主人，容我提醒，您还在发育期。”昭比划了一下，“您应该还想长高的吧？” 今日正好因身高破大防的公生明：“……我牛奶呢？喝完我就去洗漱睡觉。” 榻榻米挨着窗，白色月光柔和，公生明的大脑仍在活跃状态，索性盯着窗棱发起呆。 在“早有心理准备”这件事上，他没骗昭——当然，他也骗不了昭。他和昭始终心意相通，他最真实的一面、想法，都瞒不过昭。 而昭，他大部分时候感觉不到他的情绪变化，就像真正的影子和人偶，只是顺从着他的意见。 除了涉及女神大人时。 公生明是能理解世界对白月女神的推崇与敬仰的。在a市，他也读过类似的女神造人、万物、为生灵牺牲的神话。只是，他很难不去在意，自己到底排第几位。 来到这里之前，他独身咬牙长大，没人向他伸出援手，没人看见他的闪光点，他的付出、努力、奋斗，都是毫无意义。 有的人轻而易举能获取的，是他花费心力、计算百步才能触碰的。 像是某种只限制他的规则类怪谈： 面对福利院的老师要保持笑脸，挣得一点点庇护，保证自己的三餐；面对学校的同学要保持笑脸，成绩与拳头皆为必需品，保证孤立不会演变成霸凌；面对工作的同事和上司要保持笑脸，无条件发出“收到”与“好的”，保证可怜的工资按时发放。 公生明不止一次想过：凭什么？ 他不服气，他知道这样的生活不值得，可他也不愿意去死——那些不如他的蠢货和败类都还好好活着，他凭什么遂了他们的意。 他是世界偏心列表的倒数第一位，是所有人在乎列表的倒数第一位。 但他是他自己的no.1，这就足够了。 他不为别人而活，为自己就够了。 可昭说，他的意志就是他的一切。 这就叫“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好肉麻。公生明一阵恶寒，狠狠唾弃在月光下开始自怜自艾的自己。 你加起来都四十七岁啊！怎么还少年怀春啊！ “主人。” 昭轻喊着公生明。 公生明立即闭上眼，装睡：“唔……睡着了睡着了，都开始做梦了。” “晚安。”昭的手在窗前一挥，为他挡住月光，“祝您有个美梦。” 静谧的黑暗中，唯有昭的陪伴是切实的。 公生明在不知不觉中，入睡了。 一夜无梦。 睡意朦胧间，公生明下意识双手紧抱着……嗯？手感不对？好大一只？我的安抚玩偶长大了？ 公生明睁开眼，定神。 “主人，早安。”昭在他的怀里，“虽然现在已经接近午时，所以，也午安。” 什么，中午了，人生第四次睡到中午了！爽！等等，我为什么会抱着昭！ 公生明动作僵硬地松开手，又略微庆幸自己现在才十五岁，照a市算法和身体年龄来说，他还是个孩子——大概吧。 看公生明目光呆滞地思考人生，昭说：“您昨晚说梦话，嘀咕着没有小明在睡不着，然后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为了您的优质睡眠考虑，我没有挣脱。” “小明”是公生明的安抚玩偶名字，连样貌也是他照着q版的自己做的。 昭是他照着自己模样做的人偶，也是一个道理，所以他抱着昭睡一晚上也是很正常的。 嗯，很正常。 公生明抓了抓头发，道：“抱歉，我这个毛病……呃，我尽量改改。” 昭递来温热的毛巾，让公生明梳洗，说：“我理解，主人，我并不介意。” 毛巾盖在脸上，公生明的声音闷闷的：“这是两码事，昭。” 安抚玩偶抱就抱了，他的确缺少安全感、情绪不稳定、没了它就失眠，可昭—— 第22章 公生明把昭当做独立个体看待，这种把人当玩偶替代品的行为，跟他那不是在酒后乱来，就是在酒后乱来的路上的顶流偶像，有什么区别。 好无耻！ 继忽然“少年情怀总是诗”后的胡思乱想，紧接着是肆意妄为。公生明终于后知后觉到一件事。 “看来真得找正经心理医生看看……”公生明活动着肩颈，“有这职业吗？” 昭想了想，答道：“梦魇、暗精灵擅长精神魔法，从前相似职业都是他们担当的。” 公生明“啊”了声，说：“我记得这两个种族都在上次末日后，消失了吧。” 昭点头：“抱歉，没能提供有效的帮助。或许……您可以试着向奥苏利文或五月·梅倾诉？” 光明正义的爸，溺爱无边的哥，豪爽直白的姐，心理问题几十年的他。 嗯，光想想就知道，毫无助益呢。 “那我还是找你吧，你不也会么。”公生明换好衣物——这是昨夜听说他下榻黑川家，棒夫人亲自送来的，“要说能毫无犹疑地信任谁，也只有你了。” 昭一顿，道：“我的荣幸。您这身会影响行动吗？” 公生明抖了抖衣袖：“还好。我想清楚了，我是被拜托的一方欸，得让黑川好好保护我才对。我当个悠哉悠哉的文职人员就好。” 昭肯定地点头，认真地说：“是的。我也会好好保护您的。” 公生明摸出头绳，松松地绑出一个低马尾：“嗯，我知道。” 黑川家背阴而建，即便是夏日正午时分，也分外阴凉。公生明探头看了看庭院，发现有雾气萦绕在上空。 用能力制造了适宜的环境吗。 “公生阁下。”黑川朔推了推倒在他肩上的黑川望，“您醒了。” 即便不惧怕阳光也不喜欢啊。公生明笑了笑：“久等了。” “您决定好何时出发了吗？”黑川朔问，“您想要再休息几天也是可以的。” 公生明说：“不用了。就今天傍晚，我有些猜想需要尽快验证。” “傍晚，好耶。”黑川望挥了挥拳头。 黑川朔提醒：“望，仪态。” 黑川望：“有什么关系嘛，公生阁下现在不仅是合作对象，也是朋友吧。” 黑川朔紧绷的嘴角有一时松懈，道：“话虽这么说……阁下，希望您别介意。” 公生明笑着说：“总之，你们没问题吧？人员配备……就我们三个，带上录像设备。” “对了，你们这两百年来对深处的探索，是保密进行的内部行动吧？” 黑川望听出公生明的语气，直起身子：“是，甚至都是由嫡系血脉——拥有家主继承资格血脉进行的。” 杯中茶叶梗沉底，公生明吹了吹热气：“或许，‘深处’这个概念的诞生，就是为了防止你们探寻。” 那片疑似牵扯进星辰之子的沼泽之地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是神血？还是说，是那颗下落不明的头骨？ 亦或是，牵扯更大？ -------------------- 公生明：小孩子才喜欢阴谋论，大人都喜欢爱与魔法jpg 明和昭的感情线发展进度：0。这个单身四十七年的家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呢，好逊。 女神造人:女娲造人。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出自艾米莉·狄金森的诗。 第11章 神之骨 在公生明指出星辰之子的公会徽章后，黑川朔与黑川望皆是面色微沉。 作为将星辰之子拉下第一宝座的公会，他们无比清楚对方的能耐：由不死族组成，因数量稀少，前身是族群组织的自卫队，后不断吸纳外族壮大，一跃取代原有的城镇公会，成立星辰之子。 神秘、低调、强大。 唯一公然宣布与他们不睦的，仅有炼金术协会。 “说来协会成立过程也颇有意味，”黑川望正经地说，“不死族人人精通自然魔法，也就对炼金术得心应手，后来更是几乎垄断了这一职业。零散的炼金术士不满，从而成立了中立的协会。” “而协会会长，正是不死族的族人。” 公生明对不死族了解不多，教科书上也只是寥寥几笔：长生不老，无生育能力，唯一亲历白月女神行走于世间的时代的种族。 这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公生明手掌撑着下巴，说：“线索组合后，我有个猜测。” 藏有神骨的沼泽之地、种种针对血族的布置、不死族与炼金术。 黑川兄弟对视一眼，与公生明异口同声：“星辰之子在谋划与神有关的事件。” “不过猜测终究是猜测。”公生明伸了个懒腰，“还是实地寻找证据吧。” 出发前，公生明找了副平光眼镜戴上，试图让它在阳光下折射出智慧的光。他满意道：“这才有侦探的样子嘛。” 木屐换成了亮面漆皮短靴，用于防水。公生明也让昭换了身更像侦探助手的打扮。 “好！”公生明把自己的百宝布袋系上，“真相有且仅有一个，出发！” 昭看着兴致热涨的公生明，也很愉快。 阴谋与麻烦果然不会让他退缩。 “可别多想。”公生明撇嘴，“我觉得有趣罢了，这辈子我要随心所欲。” “是，主人。” 为了避开正在进行灭绝工作的直播现场，黑川兄弟选择前往深处的路径偏僻，迷雾渐起，湿气与温度上升，连发丝都软软地贴在脸颊上。 第23章 公生明不由得赞叹络新妇的编织，身穿长衣却不感丝毫闷热。 “到了。”黑川朔停下脚步，分发纱织面罩，“小心黑血翅虫。” 轻薄的黑纱蒙上面部，公生明说：“抱歉，我对这种虫子暂时没什么办法。” “阁下别这么说，我们研究两百年，也毫无进展。”黑川朔叹道，“如果这一切与星辰之子有关，真是打击啊。” 进入雾中的瞬间，刺骨的冰凉侵袭了公生明全身，他不自然地抖了抖，疑惑：没在记录里看到这种情况……甚至能对无敌的我产生影响？ 昭牵住公生明的手，为他输送热量：“可能真与祂的遗骨有关。” 好吧，是女神大人的话，也正常了。 公生明身边一片清净，而黑川朔与黑川望两人被黑血翅虫紧紧包围。 公生明挑眉：“针对到这种程度了吗。” “阁下——”黑川望的声音传出，“麻烦您帮帮忙。” 喂喂，我是后方文职人员，哪有你们那样的力量？哦不对，血族的能力被限制了。 公生明使了个眼色，和昭一人负责一边，将黑川兄弟拉出包围圈，黑血翅虫紧追不放。 啧。公生明加快速度，眼珠一转，擦出火柴，带着火焰扔向虫群。 “砰”、“砰砰”、“砰砰砰”！ 连绵的爆炸声不断响起，公生明眸子一亮：“果然是火药！” 在如今，对火药的运用算得上普及，平民百姓与公会中的普通人多少都会使用。 而火药的推广，离不开炼金术协会的帮助。 就是这百年间发生的事情。 昭举起一个玻璃罐，按照公生明的办法，将雾气与几只黑血翅虫一同装进罐子后，在盖子留出空气流通的小孔。 他正欲告知公生明，悬飞的虫子忽然爆炸，炸碎了玻璃罐。 “怎么会？”黑川望差点下意识使用血雾防御，身后密集的嗡鸣声让他压制住了条件反射。 公生明轻啧：“明明没停止飞行……难道是触发了什么防御机制吗？” 先后响起的爆炸声似乎刺激到了虫群，公生明回首一望，也是有些头皮发麻，喊道：“加速，先跑出雾墙！” 浓雾彷佛无边无际，血族与人偶不会有呼吸声，四人中唯有公生明的气喘格外明显。 在公生明力竭之前，他们终于闯出了雾的封锁。 虫群的先头部队跟着他们冲出，随后接连炸开。 黑血翅虫与雾气有共生关系，这是写在黑川的资料中的。而据公生明推断，或也与空气有关。 结果还是失败了。公生明皱眉，胸膛起伏，平复呼吸，说：“它们绝对不会是自然演化出的物种。” 黑川望惋惜道：“要是能有活体样本就好了。” 昭拿出手帕拭去公生明额角汗水，低声：“爆炸时，我听见了某种波长。” “阁下，我认为雾墙的范围似乎扩张了许多。”黑川朔的手搭在刀柄上，“以及，虫群的围攻强度也增加了。” 公生明颔首：“没错，你俩遭遇的，是录像记载中的数倍。” 要说有什么区别…… “这是第一次，有家主级别的血脉，进入深处。” 黑川兄弟不是笨蛋，也能明白其中潜藏的意思——这就是针对黑川家的围堵与封锁。 公生明蹲下身子，小心地采集了骨架旁的黑色粉末，问：“神血之湖这个消息，你们是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黑川朔：“二百零七年前……” 黑川望：“与雾墙的产生时间，相差无几。” 公生明动作轻柔地扇闻，嗅到一股恶臭和极淡的火药味。他并不怀疑黑川家药剂师的检测能力，可若这是炼金术的手笔，怕是他们也束手无策。 这些粉末在被浸湿的情况下，依旧能被点燃。公生明暗暗心惊，现今普及的火药，可没有这样的。 “是为了限制你们进入深处的人数啊。”公生明擦了擦手，把粉末装进试管，“涉及神血，事关重大，除了最纯正的少数血脉，没有资格被指派。雾气与虫，则是第一道关卡，或者称之为陷阱。” “限制你们能力的使用，依据血脉等级，改变攻击模式。” 黑川朔眉头低压，漂亮的上翘眼划过狠色，黑川望缓缓道：“第二个陷阱，则是消息本身，它只是为了掩盖秘密放出的烟雾弹。无论我们为此付出多少人力物力，都只会是一场空。” “真狠。” 比起怒火中烧的黑川兄弟，公生明要冷静不少。他环顾死寂一片的环境，那些步履僵硬的动物，沉默地被支配着。 即便通过视频所见多次，亲眼目睹之时，公生明依然颇感唏嘘：沼泽之地，本该一致的生机勃勃，不分里外。 深处的虫子大都吸饱了血，安静地待在血雾笼罩中，没有扑上来袭击黑川兄弟。 由昭发现会徽的那张截图，对比周边，四人仔细寻找，却一无所获。 影像本身年代久远，经过放大后，周边的景物愈发模糊，公生明看着昭，见他也微微摇头。 “三种情况。”公生明竖起食指，“一是我们的搜寻还不到位，二是幕后人已经收走了，三是有内鬼。” 黑川朔摇了摇头，否定：“雾墙附近我们看管极严，且有血誓作保障，绝无叛徒。” 公生明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就再往前走走吧，我们还没到极限位置。” 第24章 关于为何探索都中断在一处，黑川家内部有两种推断：1.黑血翅虫的巢穴就在附近，由虫后发布自杀式守卫命令。2.深处弥漫的雾气含有未知毒素，持续吸入导致死亡。 公生明个人更偏向于第一种可能性，因为体质不同，对毒的耐受性也有区别，很难让所有人都在同一剂量死亡。 不过现在看来，所谓的“虫后”，应该是某种能发出命令波段，操控器械的仪器。 脚步匆匆，公生明被黑川兄弟一左一右护在中间，他的身后交给昭警戒。 “停下。”公生明抬手，他认出了出现在第一份影像中的骨头堆，“再往前，虫群会自主袭击。” 黑川望甩了甩湿润的头发：“要不是能力无法使用……” 黑川朔按着黑川望的肩膀，让他耐心：“相信公生阁下。” 公生明正欲开口，昭忽然说：“主人，我感觉到了肋骨的存在，但是很微弱。” 肋骨？ “怎么回事？这里的筹划以百年为计，可你才找到我后，失去躯体不过十三年。”公生明蹙眉。 昭说：“第十次末日，我抽出肋骨为镇，永沉大海，才保住了最后的陆地。当然，代价是我失去了部分力量，好在我终于找到了您。” 昭的话使公生明迅速联通了前因后果，面色骤然一沉：“海啸带给沼泽之地的，不仅有入侵物种，看来还有你的肋骨啊。” “不过既然如此，我就有办法了。” 公生明此次为剿灭利齿鳗，带得最充足的，就是易燃材料。 他招手让黑川兄弟分开站位，说：“待会儿听我指令，使用血雾吸引虫群，能做到吗？” 二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黑川望舔了舔嘴唇，兴奋道：“憋死我了，只要杀得够快……” 公生明在他们脚下用防火药粉画了个圈，拦下想要大杀四方虫的黑川望：“呃，其实主要是防御你们自己，别被火焰和爆炸伤到了。” 黑川望闻言就蔫了，黑川朔问：“那您呢？您是人类，这种高危事情交给我或者望吧。” 公生明摆手，微微一笑：“我是女神大人选中的人，祂会护佑我的。” 最重要的是，他很不爽——他百分百地确定，这片深处的秘密，和昭的肋骨相关。 研究与利用，这是在侮辱昭出于守护做出的牺牲举动，而他现在是昭的主人，换言之，这是在侮辱他。 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在这里，到处都是现成的易燃的火药粉末与易爆的黑血翅虫。 公生明的火力简直不要太充足。 “再来场烟花秀吧。”公生明漫不经心地擦燃火柴，焰光摇晃，“夏日怎么能没有烟火大会呢？” “你们说，对吗？” 浓烈的血雾席卷过公生明，几乎算尖啸的虫鸣齐齐袭来。他目之所及，尽是鲜红与成群的黑。 第一根火柴掉落，顺着公生明排布的火药线路燃烧起来，蔓延到骨堆旁。 第二根火柴抛飞，撞进虫群，引起连锁爆炸。 扑簌着落下的黑粉，又为地面上的熊熊燃烧添一把火。 焰舌高涨，贪婪地席卷高飞的虫群——它已能自己捕取食物了。 公生明冷眼看着这副场景，转身喊道：“就是现在，跑！” 火势凶猛，好在公生明在骨堆的火线边洒了防火药粉，他们只要越过火线就好。 黑川兄弟有血雾护体，公生明免伤，昭不怕火，四人有惊无险地闯过火焰墙。 “呼。”公生明捋了把额发，本就闷热的深处，因他这把火，更是温度飙升，他连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火气。 死是死不了。刚才的镇定自若消失，公生明以手做扇，徒劳的给自己扇风，郁闷地想。但是好热啊！ 昭握住公生明的手腕，无形的水纹在他身上荡开，阻隔了恼人的烫意。 “主人，我听见了。”昭说。 公生明点点头，他让昭在跨过火线时，专注聆听奇异的波长来源，为的就是找到“虫后”，彻底消灭深处的禁区防线。 “走吧，二位，”一滴汗水滑落下颌，公生明说，“让我们去看看那颗铜色的星辰，究竟悬挂何处。” -------------------- 公生明：艺术就是爆炸！ 第12章 神之骨 身后烈火熊熊，卷食被吸引而来的虫群，黑川兄弟终于能肆意施放能力，将一行四人护在温凉的血雾之下。 “竟然都是炼金术的产物吗……”黑川朔听着耳边的爆炸声，肃然道，“足以致血族于死地的精巧机械，何等恐怖。” 公生明取下眼镜，用布料细细擦拭白雾，说：“这些虫子内含的火药品质、威力，远远胜于外界民间，我们对真正的炼金术士了解太少了。” 在公生明的带领下，黑川家历时一百九十七年的深处探索，终于迈过了那条禁区线。 若说由虫群操纵的生物尸体，还能勉强为这片寂静的死亡之地带来一丝鲜活，那么，越往深处，则是越浓重的死气。 没有生物活动迹象，没有声响，连茂密的植被都毫无活力。 公生明拿出测温计，面色凝重：“四十五摄氏度了。” “主人，看西偏北二十七度方向。” 低矮灌木丛中，叶片掩映，隐约有铜色闪烁。 是与那张截图一致的周边景象，他们进来的目的，达成了。 第25章 让黑川兄弟警惕四周，公生明与昭向灌木丛走去，他不免在心底吐槽：“所以为什么在别人地盘偷偷干这种事，还非要留下能象征身份的证据呢？” 昭顺着持续的波长搜寻，说：“我也不明白。” “难道是为了标记专利？”公生明迈过几块零散的骨头，俯身拾起那枚卡在枝丫间的会徽，“啊，像是无意间落下的。” 徽章掉落的位置刁钻，与“虫后”的相隔不足两步。 “虫后”的真身是一台涂成深绿色的正方形铁盒，上方有块圆形凹槽，公生明将徽章安上，严丝合缝。 “波长消失了，主人。”昭说，“您关掉它了。” 公生明手上把玩着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铁盒，扬声道：“朔君、望君，情况如何。” “外面的爆炸平息了。”黑川望挥手，一道血雾裹来数只黑虫，“黑血翅虫也不会自爆了。” 公生明摊开手掌，垫上手帕，说：“你们把灌木丛下的那堆骨头收集拼装了，我研究虫子。” 拆解现场着实简陋了些，公生明所带工具也不算完备，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损坏好几只，手帕都被炸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刺鼻的火药味让他连打喷嚏，许久未曾如此狼狈的公生明咬牙：“真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了？谁还不是个天才了。” 公生明精神再度集中，昭默念咒语，为他营造出绝对安静的环境。 “成了。” 指甲盖大小的躯体内，零件精细，环环相扣，公生明已经完全明白黑血翅虫运行的原理。 翅膀链接着点火装置，停止扇动时便会引燃火药粉、自爆。触角则是收信装置，接收“虫后”的命令。 不过，怎么会没有能源储蓄装置？公生明皱眉。这么庞大的虫群要依靠什么活动一百九十七年？ “主人，黑川朔说那是副人体尸骨。”昭出声，撤了屏障。 公生明捏了捏眉心：“嗯，如我所想。能确定身份吗？” “是不死族的人。”黑川望拿起一根腿骨，在刀刃劈砍之下，毫无损伤，“只有他们的骨头才会坚硬如精钢。” 原来是能被杀死的吗？那“不死”这个名字也太容易让人误解了。公生明掂量起骨头，外表和重量都平平无奇：“死亡原因呢？” 黑川朔沉吟半晌，说：“不死族人虽然躯体表皮难以破防，除非是从内里下手，或是巨力压迫，还是会普通死亡的。” 你这不什么也没说吗。公生明拍了拍手：“走吧，再深入看看，他们想要守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看来这场撤离十分匆忙，否则星辰之子的人不会冒险不收尸留下证据……可是什么才会让实力强劲的他们做出这个决定？他们既然能布置下雾与虫能绝对封锁血族的陷阱，就绝不会仅因担心被血族发现而放弃继续研究。 公生明脚步忽地顿住，问：“雾墙的具体产生时间，你们知道吗？” 从接触到“深处”这个概念开始，公生明的一切了解，都是出自黑川家提供的资料，但是，如果资料有所隐瞒呢？ 比如，从未详细记载的“雾墙”。 第一份影像说它是莫名出现，黑川兄弟说它与神血之湖传言出现时间相差无几，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 沉默的回答。 公生明面不改色，与昭并肩而立。他不怕黑川兄弟暴起发难，这种对峙时刻，气势最重要。 黑川望举起双手，耸肩道：“阁下，不愧是您，我和兄长还以为能瞒过您的。” 黑川朔搭在刀柄的手松开，鞠躬歉然：“我们为第二次试探诚挚道歉。” “解释一下吧。”公生明冷笑一声，“二位，你们请求帮助的态度，实在不诚恳啊。” 黑川朔看似体谅的劝解，黑川望以退为进的不拘小节，还真的降低了他不少警惕心。再加上一周以来高强度用脑，他就顺着黑川提供的路线思考下去了。 人还是得多睡觉。公生明反省一通，得出重要结论。不仅为了长高，更为了大脑清醒。 黑川望无奈道：“阁下，女神在上，血盟在体内，请相信我们绝无恶意。我们是担心您得知真相，会退缩。” “毕竟，您只是人类。” 早就想说了，你们的种族歧视现象真的很严重，在这种大融合背景下，很不好欸！ “但您展现出来的敏锐力、战斗力，足以让我们相信您的为人。” 行，再多夸点我就原谅你们。 “我们对深处的探索，的确是从一百九十七年前开始的，也是那时雾中才出现了黑血翅虫。”黑川望指尖调动雾气，“而我们轻易相信‘神血之湖’存在，则是因为这片本来，仅有我们血族能看见的血雾，突然在世间显现姿态。” “你的意思是，”缺失的线索补齐，公生明瞬间了然，“雾气一直存在，但它莫名能被所有人看见了。而血雾，与你们的力量同源。” 黑川朔颔首：“我们希望那是女神的意志体现。所以我们第一时间以利齿鳗泛滥成灾为借口，封锁整片沼泽之地，同时着手准备深入探索深处。” 后面的事，就是当下这般：探查因黑血翅虫屡屡受挫，不得不搁置处理，直到女神钦点的救世主——公生明出现。 “黑血翅虫是星辰之子的手笔，”公生明眯了眯眼，“所以他们对这里的了解，大概已经远胜你们了，家主大人，有何感想？” 第26章 黑川望粲然一笑：“区区第二，小偷小摸的手段可没有再成功的道理。” 说得比唱得好听，有本事别来求我这个第三出身的人类啊。公生明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正欲说话，一声尖啸兀地刺破空气，千百滴惨绿色的液体从天而降—— “小心！” 液体极具腐蚀性，纵使黑川兄弟反应迅疾，血雾荡开大半，仍有不少砸落在他们周身，植被顷刻化作齑粉，散发阵阵恶臭。 “不好……” 咚、咚，两人倒地。 公生明讶然，他没想到这股不知名的气味威力这般大，黑川兄弟不过数秒就晕倒在地。 “还活着。”昭说，“要不要保护他们，主人？” 公生明哼了声：“谁让我心地善良。把他们拖到‘虫后’之前的地方吧。” “好。” 昭又为他们施加了保护罩，问：“主人，您怎么看刚刚的袭击。” 公生明正在心疼被洞穿的袖摆，答道：“说明我们快揭开惊天大秘密了。哎哟，可惜我这么好看的衣服了，这笔账得记在星辰之子上才行。” “对了，昭，你还能感受到肋骨的联系吗？” “可以，就是我们方才前进的方向。”昭沉心仔细分辨，“但我现在能确定，那并非我的肋骨正体。” 公生明挑眉：“神之骨难道还能有仿品？” 昭点点头：“如果是不死族，也并非没可能。他们是除了我之外，最接近祂的造物。” 再次踏足遭受攻击的地方，公生明叹气：“女神大人是有多无聊？现在世界发展成这个样子，祂会满意吗？” 昭顿了顿，笃定道：“会的，我相信祂很爱这个世界。” “是是，”公生明收集好小撮粉末，“在那之前，我勉为其难地替祂拯救世界吧。” 测温计显示的温度已接近六十摄氏度，公生明抬头，望着薄薄覆盖在上方的血雾，吸气：“或许雾气的出现，其实是为了保护这里。若是放任高温蔓延整片沼泽之地，生态环境早就一塌糊涂了吧。” 一层水纹似的波光涌动，拦住了公生明前行的道路。他伸手触碰，一片温热。 “这和你在我身上施加的魔法是同一种吗？”公生明想起昭为他隔热使用的水纹。 “是的，”昭轻声念诵，“不死族的自然魔法之一，水罩。大多用于隔绝、保护、降温。” 波光颤动，缓缓露出一人高的出入口，烫人的热气扑面而来，公生明拉上昭的手：“我们进去。” 进入水罩的刹那，公生明就听见了手中测温计碎裂的声响，感受着魔法都无法彻底阻隔的炙热，他咂舌：“原来如此啊……” 眼前，是一具巨人的尸身。 昭抱着公生明飞近，看清了巨人的全貌——宛如山脉般高大，皮肤通红，蒙着白翳的眼球死死盯着天空，剖开的腹腔盛着翻滚的血液，腾升起滚烫的水汽，与血雾碰撞后激烈交锋、互相消磨。 “女神在上，”公生明喃喃道，“星辰之子到底在做什么？” -------------------- 公生明：被昭公主抱ing。 第13章 神之骨（完） 散发着高温的巨人无疑是死透了，可全身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那双眼彷佛随时会再度眨动。 公生明拍了拍昭，让他在腹腔湖边降落。 “没有内脏吗……”透过血液，公生明看见森森白骨，“从前存在巨人这一种族吗，昭？” 昭摇头：“从未，那是其他神明的眷属。” 公生明想起昭提起过，白月女神是由于神战离世的。他蹲下身子，摸着巨人宛如火石般粗糙的皮肤，说：“看来血雾的作用的确是保护此地，那星辰之子究竟意欲何为？” 肉眼可见血雾会在镇压白汽时消耗，血族的能力无疑是最好补充剂，星辰之子一边放出神血的假消息吸引黑川家，一边又制造了黑血翅虫阻挠黑川家，前后矛盾的举措，是为了什么？ “黑川兄弟似乎不知道巨人尸体的存在，”公生明盯着咕嘟咕嘟的气泡，逐一提出自己遗漏的细节，“也不知道血雾的作用，他们是被蒙在鼓里？还是说，一开始他们就不承担守护的职责？” 一只蹁跹的白蝴蝶突破层层雾气，轻轻停在公生明的肩上，发出悦耳动听的女声：“您很聪明，明先生。” 如黑血翅虫一样精妙的仿生技术，出现在星辰之子精心隐藏起来的地方，优雅的通用语发音，公生明立即判断出了蝴蝶的身份： “是星辰之子的会长，塞西尔女士吗？” 蝴蝶振翅，在公生明的食指翩翩落下：“很抱歉，暂时只能以这样的形象与您相见。但您的疑问，我会为您解答。” “唔，我觉得我已经推理得七七八八了，您来回答是或否如何？”公生明自信道，如果说方才他还有诸多不确定，当下这位会长女士的出现，就是最后的佐证。 “是。” 这么快就入戏了吗。公生明开口：“首先，黑川家将此处视作禁区，是因为血雾，在出现神血消息和雾气显形之前，从未踏足过内部，是吗。” “是，且最初，血雾中蕴含的神血纯度，远远高于现如今的血族，会隐隐压迫血族。” “其次，黑血翅虫是为了收集血液，神血之湖的消息是为了引诱血液纯度高的黑川家，进入深处，死后再被雾气吸收。目的是维持血雾，是吗。” 第27章 “是，雾气日益稀薄，我们检测到了热气外溢的现象，却又没有复刻神血的手段，只能出此下策。” “那么，雾气显形与血族能够操控雾气，皆是因为雾中的神血纯度降低了，是吗？” “是。” “最后，你们还仿造了女神的肋骨，用它辅以镇压巨人的高温，是吗？” “是，幸得祂的眷顾，我们在进行日常海洋巡防时，打捞上了神明的肋骨。两日前，它传下‘公生明是救世主’的启示。” 白蝴蝶的声音轻柔和缓：“能再次听到祂的命令，我们实在怀念。不过，我们仍想考验您的能力——今日，‘虫后’被关闭的消息传来，我们就知道，只会是您。” 此时，关于沼泽之地深处的所有秘密，都得到了揭晓，除了，关于女神的问题。 公生明问：“为何女神不让黑川家负责深处的守护？” “不死族获赐长生，自是为尽心尽力辅佐神明。那群蝙蝠，不过是自私自利偷喝神血的家伙，如何值得信任。” 这么看不上血族啊，怪不得用黑血翅虫炸起血族来，毫不留情。公生明没想到还能听到这种上古八卦，啧啧两声：“海洋巡防……是防范第十一次末日吗？” “是，自从肋骨离海，平静些许的海洋再度活跃……我们脚下，是最后的陆地，决不能让海啸吞没。”白蝴蝶说，“关于末日，您一定还有许多疑问，若有空闲，请您到星辰之子城镇一叙。” 公生明答应后，白蝴蝶请求他再启动“母虫”、交托了两滴神血用以应付黑川后，飞走，昭这才出声：“主人，您好像很开心。” “瞒不过你。”公生明将头发束成高马尾，“大概是因为这件事与阴谋论无关吧？所有人都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为了女神。啊，忘了要回你的肋骨了。” 昭：“它也在为世界贡献力量，放在星辰之子手中也很好。” 公生明说：“不行，那是女神大人留给你的，再说了，我看他们研究得差不多了，再拿着也没用，不许反驳。” “啊，忘了黑川还在外面晕着呢，走吧。” 昭紧紧跟在公生明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想道：转移话题的能力，还是这么生硬。 总是很介意自己提到白月女神，为什么？昭想不明白。 按照塞西尔女士的方法，公生明叫醒了黑川兄弟。 “阁下……？” 两双迷茫而清澈的眼神齐齐看向公生明，他不由得感叹：九十年的吸血鬼，几千年的不死族，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发生什么事了，公生阁下？”黑川朔晃了晃仍有些晕眩的脑袋，“我们是……受到攻击了吗？” 黑川望咬着牙，调用雾气：“我竟然没能察觉，还是星辰之子的手笔吗？” 巨人的存在依然需要保密，对此，公生明早就想好了说辞：“是守护神血之湖的神兽。” “神兽？” “果真有神血之湖？” “对，血雾即是它的吐息，深处的温度居高不下，也是因此。”公生明娓娓道来，“它听我说了来意，允许我带走一点神血——但是，不可以再擅自搅扰。” 一提到神血，黑川兄弟立刻忘了其余，看着他们急迫的模样，公生明取出试管，递给他们：“喏，收好吧。” 玻璃试管中，一点鲜红尤为瞩目，随公生明的动作晃荡，也牵着黑川兄弟的心神悠悠。 “您小心点！”黑川朔屏气，全身血液在接过试管的刹那，沸腾、欢欣，“望，是神血无误。” 公生明轻咳几声：“记住，不可擅自搅扰了，清楚了吗？” “是，阁下！” 瞧着雀跃的黑川兄弟，公生明呼气：算是遮掩过去了。 昭问：“万一黑川家真的再不踏入深处，要如何补充血雾的能量？” 公生明将星辰之子会徽取下，把“母虫”扔回原处，昭微微点头示意已再次启动。他说：“越是阻拦，越是好奇。既然确定神血之湖存在，他们便不可能再停下探索。” “以退为进。” 返程的路上，公生明那一把火烧掉了绝大部分黑血翅虫，纵使“母虫”再度启动，也没有太多拦路虫。 公生明心虚了一下，心中嘀咕：该不会影响血液收集吧……星辰之子应该会派人补充的吧？ 重新经过雾墙，阴冷卷席全身，公生明搓了搓胳膊：果然是和女神大人有关。但为什么不彻底解决这具尸体，以绝后患呢？ 神意难测。 “公生阁下，再歇两天吧。”离开深处后，黑川望极力相邀，“白月女神城镇内有许多好玩的地方，还没请阁下好好游玩一番。” 公生明原有此意，连轴忙了几天，他从大脑到身体都累得不行，恨不得睡上个三天三夜休息。 可星辰之子发出叙谈邀请，不仅为未解之谜，他也想赶紧要回那截属于昭的肋骨。 公生明按了按自己酸痛的脖颈，说：“家里有事，我不多留了，我先祝二位成功提升血液纯度。” “那就借阁下吉言。”黑川朔礼貌道，“下次，定会更好地招待阁下。” 话虽如此，公生明还是留下吃了顿晚饭，顺便等待苏文利来接他回家——总不可能徒步走回去吧。 苏文利亲热地舔着公生明的脸颊，差点掀了他一跟头。 “乖、乖，这么想我啊？”公生明被昭扶住，“我们回家啦，苏文利。” 第28章 高空之上，公生明吹着凉爽的夜风，享受着昭的按摩，喟叹：“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昭力度适中，按揉着公生明的肩颈：“谁让您是祂……选中的救世主呢？” “你也会揶揄我了。”公生明努嘴，“我又不是为了女神大人才甘愿这么累的。” “昭，给我讲讲末日的事情吧。” “好。” 每次末日，皆有一个预兆：躁狂的海兽袭击船只。 随后，大海携着腥臭味高涨，气势汹汹地怒吼、淹没一切。 哪怕是极擅自然魔法的不死族，在末日面前，也不堪一击。 “不死族协助我进行了多次疏散、留存文明。”昭轻声，“他们的确是最忠诚于祂的种族。”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相信。”公生明坐起身，向地面看去，“昭，黄金鞭也靠临大海，曾进行过相关工作吗？” “是，巨龙一族在对付海兽与撤离民众的事情上，出过不少力。” “看来，爸爸应该知道不少啊……”公生明望着尚且宁静的蔚蓝海面，上有劳作中的船只，“第十一次末日的时间，你能预测吗？” 昭顺着公生明的视线，看向这片历经末日却依旧充满活力的大陆与海洋，答道：“三至五年。” “这么紧迫？”公生明骤然感到压力，“我还没学游泳啊。” 昭不禁一笑：“所以您得加油了，主人。” 还有答应米尔迦的体能训练。 公生明捂脸：“怎么到哪儿都逃不了游泳健身这两个字啊！” -------------------- 神之骨篇章完结~接下来请迎接正式的末日挑战吧，公生小明！ 第14章 幕间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还差最后一个！明!” “一百！你做到了，明！” 伴随米尔迦激动的计数一同响起的，还有直播器流水似的打赏声。 公生明做完第一百个俯卧撑，强撑着翻身坐起，两指并拢按唇，送出轻飘飘的飞吻：“谢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我做不到的哦。” ——“永远年轻，永远体弱，米尔迦可是轻轻松松二百啊！” ——“瞎说，我们明也进步很多了，从前连五十都费劲。” ——“不要对黄金鞭唯一纯种人类这么严苛啦！” ——“我的每周余兴节目，公生明的体能训练。” ——“遥想三年前瘦弱的一米七五公生小明，再看看如今的薄肌待发的一米八五公生大明，也真是颇为感慨。” 公生明扯了扯衣领，关掉了叽叽喳喳的直播器，喘气：“米尔迦，爸爸回来了吗？” 亚列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十公会议事了，召开三天，在此期间，黄金鞭的一应事务都由副会长米尔迦管理。 “说是由于海兽空前的活跃，商议对策要耽搁半天，明天才能回来。”米尔迦递来水杯和毛巾，“我明天要出一个护送船只的任务，明有兴趣吗？” 公生明往后一仰，躺在昭的怀中，让昭为他擦去汗水。他想了想，这个月的八个任务的定额确实还差一个，跟米尔迦一起的话，自己还能偷偷懒。 “好啊，那就拜托哥哥照顾好我咯。”公生明笑眯眯地应下，“任务内容发我一份。” 从半年前开始，海洋再度不平静，海洋巡防压力骤增，除星辰之子以外的所有临海公会，纷纷承担起了这份任务，大多渔船出海、行船玩乐，也会选择发出委托，保证人身、船只和货物的安全。 继米尔迦的体能训练之后，公生明找到派希亚惯例探讨了几个学术问题，吃过晚饭后才回到房间，看见窗台前有只白蝴蝶。 “塞西尔女士。”公生明坐下，微笑道，“有何贵干？” 白蝴蝶停在绿植上，声音一如往常般温和：“明先生，我想和您商议一些事务，很遗憾未能在会议上见到您。” 不好意思啊，对会长这个位置真是毫无兴趣呢。公生明颔首：“您请说。” “一，为了一定程度上延缓末日到来的时间，我们决定将肋骨放回海中。二，近日，我们正在计划一次深海探索。三，请您以救世主的身份，协助我们进行这两项工作。” 听完白蝴蝶的发言，公生明抬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三年前，他本想取回属于昭的那截肋骨，可伊芙·范·塞西尔八面玲珑，以一通“不死族负责守护的区域委实太多，责任重大，若无肋骨辅佐研究，难以成事”的大义凛然把他的说辞都挡了回去，让他无话可说。 就连昭也劝他，肋骨在不死族手中更好，还能分担他的压力。 有巨人被仿制肋骨镇压的案例在前，公生明承认，塞西尔句句在理，最后只得无奈放弃。 当下，他们主动提出要放弃肋骨，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我可以同意。”公生明开口，“但你们为什么不用仿制品？舍得肋骨再深藏海底吗？” 白蝴蝶失笑：“您果然还是介怀此事。明先生，不死族并无私心，请您相信我们对祂的忠诚与对世界的爱。不使用仿制品的原因很简单，我们尝试过多次了，再多的仿品，也不过沧海一粟，毫无作用。” 得知星辰之子是真心为海洋做考虑，公生明心中有数。 “把肋骨交给我。”公生明斩钉截铁地说，“我会让它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第29章 “……”白蝴蝶轻笑，“少见您如此强势。” 公生明竖起食指，晃了晃：“塞西尔女士，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您和不死族上下，从头到尾就没信任过我——这个莫名其妙的救世主。只不过是出于对神明大人的敬仰，才对我有几分礼遇，不是吗？” “那么，给我一个证明、不，征服你们的机会，神明大人的选择没有错，而我，也不会失败。” 白蝴蝶翼翅微动，扇起几不可见的风。 公生明也不心急，慢悠悠的在桌前坐下，浅饮一口昭晾好的温水。 “没想到，明先生年纪不大，雄心壮志。”白蝴蝶说，“那就请您放手去做吧，只是，还请带上我们的副会长佩格·瓦伦丁，为您提供些许助力。” 塞西尔会提出附加条件在公生明的意料之中，他举起茶杯：“合作愉快。” 将毫无意义的“神明启示”转化为切实的“合作共赢”，这才对公生明确有裨益。 白蝴蝶扇着翅膀飞走了，公生明扬起笑容说：“昭，你看，我说过会把肋骨拿回来的。” 昭边给盆栽浇水，边说：“主人，您不担心佩格·瓦伦丁有意为难吗。” 公生明按着指关节，咔咔作响：“我不是从前瘦弱的那个我了。” 昭环视屋内，视线掠过公生明闲暇时做出的暗器、毒药，点点头：“您说的是，这三年您在药剂与炼金术上都颇有进益。” “还有，多亏你趁我睡着，”公生明幽幽地说，“硬把神之骨融合进我的身体的行为。” 昭罕见的让公生明的话落了空，手上忙着侍弄花花草草。 公生明撑着下巴，看着昭这副明显“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觉得有问题”的模样，又气又好笑。 关于神之骨的问题，他俩其实起过不少争执——昭在这件事上，非常坚决，要求一定要是公生明融合。 公生明重组排列着神之骨，有理有据地说：“女神大人一米八五，我现在才一米七五，怎么融合？再说了，祂是女神，我是男人，怎么……等等？” 华美精致的短绒地毯上，摆放着除去椎骨、头骨、一根肋骨的白月女神骨架图，公生明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等等，这副骨架……是男性的骨架啊？ “您发现了。”昭淡淡开口，“祂是位男神。” 公生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怪不得你和塞西尔，都以第三人称称呼‘祂’，从来不叫‘女神’。”公生明无语，“真是的，你们整个世界都一起泥塑神明啊？” 见公生明发愣，昭迅速收好骨头们，用言语转移他的注意力：“初版《历史神学》上说，世界由神明孕育而出，神将这一神圣职责赐予女性，希望世间生生不息。” 公生明被这一真相冲击到了，扶着椅背思考：“末日影响再加上除了不死族以外，生物长寿不过两百年，久而久之，传说相叠，祂就成为了白月女神。” “是的。” “真有你们的。”公生明问，“昭，祂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昭说话时顿了顿，怀念道：“白月与梦之神。” 白月与梦之神……公生明喃喃重复：“听起来像个很有想象力的神明。” 这个世界能够如此丰富多彩，想来也有这位神明的细心呵护吧？ 唉。 昭悄悄藏好骨头们，听见公生明的叹息，问：“您怎么了？” 公生明站在全身镜前，嘟囔道：“神明大人太完美了，我自卑。” 昭走到公生明身后，像从前还待在他影子里那时一样，轻轻地抱住他。 “您为何总想与祂相比呢？” “我那是比较吗？我是对自己高要求高标准。”公生明不承认，“我不能和你心目中唯一的神明大人相提并论吗？” 昭还没回答，公生明自顾自地接话：“祂很好，所以我理解你想复活祂的愿望。昭，如果……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会想要复活我吗？” 昭捂住公生明的嘴巴，低声道：“您不会死。” 他在颤抖。 公生明身心一松，握住昭的手腕，安抚道：“好了好了，我就随口一说。我以后还能叫祂女神大人吗？总感觉怪怪的。” 昭的额头抵着公生明的肩膀，没说话。 “别不理我啊，昭。”公生明转过身，“我以后不这么说了。” “抱歉，主人。”昭的双手无意识间握紧成拳，“是我冒犯了。” 本来还在闹别扭的公生明连忙哄起昭，叠声道：“没事没事，是我无端提死不死的，大夏天的太不吉利了。你这样很正常，好像是叫什么ptsd来着？我以后真不随便提了。” 昭没法落泪，但公生明毫不怀疑他在哭。 是想起白月与梦之神的死的缘故吧。 “我去洗漱了，不许哭了啊。”公生明刮了刮昭的脸颊。 夜晚，白月高悬，公生明抱着安抚玩偶睡得正熟。 昭动作轻缓地拿出骨头们，一一比对着，放进公生明的躯体里。 光华流转。 “这样就完美了，”昭的指尖虚虚抚过床上这具尚显青涩的人类躯体，“主人。” 第二天，公生明醒来就发觉了身体不对劲，这是昭首次违背他的意愿行事。 “结果也没什么用。”公生明进了浴室，“没见我的体能变好、超越人类。” 第30章 昭在浴室外，说：“但让您掌握各种族魔法了。” 公生明翻了个白眼：“平常我能随便用出来吗？” “您若是想练成米尔迦那样的肌肉，我可以为您制订更合适的训练计划。”昭提议。 公生明赶紧拒绝：“不要，我很喜欢我的薄肌，不多不少刚刚好。” 老天，米尔迦那种肌肉型男？算了吧，帅是帅，可那不是他的风格啊！他是要走柔情蜜意陪伴型直播赛道的人，才不当孔武有力战斗型博主。 沐浴之后浑身舒坦，公生明刚躺下，就想起答应米尔迦的明天出任务，复又打开直播器，查看详情。 中型船只，两天一夜的游玩航线，很常见的任务，只是委托人不太普通——是富商曼尔斯家的大少爷要出海。 难怪能直接找上米尔迦。 坏了，这下还顺带有个他，岂不是让曼苏尔·曼尔斯占便宜了？ 得想办法把这笔钱赚回来。 “明天出发，后天下午回航，”公生明算了算时间，“星辰之子那边还需筹备三天……刚刚好。” “久违的事赶事了。”公生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末日前的宁静，终究是要结束了。” -------------------- 我是普通人，我支持公生明和白月与梦之神雄竞（举手）（严肃） 第15章 海啸与眼泪 入睡前，公生明盯着被挡在白纱窗帘外的春白月光，走神：从前没细想过，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睡眠质量的确好了不少。 是神明大人的庇佑吗？即便我并非祂原本的子民，也不信仰祂，祂依旧平和地赐予我安宁的梦境。 怀中的安抚玩偶睁着一双黑纽扣眼，公生明顺着它的布片头发，忽然想起三年前，他曾无意间抱着昭睡了整晚。 总感觉，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受了许多神明大人的恩惠。 微妙的不爽。 公生明把脑袋埋进玩偶的大头，闷闷地说：“晚安，昭。”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公生明就被米尔迦的“咚咚、咚咚”式敲门法叫醒了。 “……不是还有一个小时才发船吗。”公生明睡眼朦胧，“得跟曼·曼少爷说，早起是要另收费的。” “明，本少爷同意你的要求，现在，赶紧从床上滚下来。” “哈？” 这个趾高气扬到欠揍的说话语气，绝对是曼苏尔·曼尔斯本人无疑。 公生明睡意全无，猛地掀开被子，大声道：“起床是一码事，赶快又是一码事，曼·曼少爷，再加点钱吧！” 同时，他动作利索地换好衣服，跑去洗漱、打理发型。 “你这贪得无厌的小鬼——” “曼尔斯少爷！注意你的言行，不许欺负明！” “哪是我欺负他？米尔迦你这个溺爱无度的唯弟弟主义者！” 听着门外的动静，公生明压低声音：“快快快，昭，把我当年优秀毕业生的羊皮纸摆出来。” 他手上不得空，将三年间至肩胛骨的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又用火焰魔法烫过木棍，把刻意留出的侧发烫了个微卷。 昭找出压在小箱中的羊皮纸，装进相框里，与家庭合照摆在一处。同时，他还打个响指，给书架上的奖杯附了层晶亮效果。 这些事情做起来，昭驾轻就熟。 曼苏尔·曼尔斯是公生明的同学，两人两岁相识、六岁上一同上学、一直到十五岁毕业，都为各种第一名的位置争得不可开交。 公生明本没打算精通二十一门学科，他光论必修分数，也是胜过曼·曼一筹。 奈何曼·曼已经快学完十九门，一想到曼·曼有机会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他就浑身不舒坦！ “主人，这都毕业三年了，您怎么还和曼尔斯过不去。”昭看着全副武装的公生明，无奈道。 公生明指了指门外：“你听听他那口气，是我跟他过不去吗？这几年他也没少上门跟我约架吵，好几次差点打乱我直播节奏。” 对着镜子，公生明理好领结，胸有成竹地打开门：“哟，曼·曼少爷，你的风度呢？” 曼·曼穿着白色丝绸衬衫，配以挺括的浅金马甲，裤脚盖过尖头皮鞋，手上还拿着一柄沉木权杖。 骚包。公生明笑眯眯地想。待会儿出海了热不死你。 “哟，明二少爷，十八岁还穿这么幼稚的衣服，不害羞吗？”曼·曼一点口舌之风的下乘也不落，“你这样让我很难信任你的业务能力啊。” 公生明转了个圈，蓝白水手服衣摆翩翩，他摊了摊手，说：“如果说青春靓丽也是种过错，就让我罪无可赦吧。” “你这小鬼！”曼·曼跺脚，“我今天的身份可是金主！” 米尔迦抬起手：“停，曼尔斯少爷，你今天第二次欺负明了。不是你要我一定带上明的吗？你再这样，我要重新考虑任务人选了。” 啊，有哥哥的感觉真好。公生明佯装不经意地露出身后屋内的摆设，说：“曼·曼这么需要我啊？好感动，我会拿出第一优秀毕业生的能力，让您这钱花得物超所值的。” 曼·曼瞪着眼，徒劳的用权杖敲了敲地板：“哼，你最好是，第一名！” 第不知道多少次打嘴仗，仍以公生明胜利做结。 曼尔斯家的游船已停靠在埠头边，公生明咬着面包片，感叹两声不愧是城镇第一富商，一艘游玩为主的的航船，都做得如此精致，甚至装配了两门小炮。 第31章 奥苏利文家虽管着黄金鞭公会，但亚列治家严谨，从儿子到手下队员，吃穿用度都颇为节省。 公生明更是过惯了简约日子，人生目前最铺张浪费的时刻，不过是在沼泽之地放的两场爆炸烟花——幸好黑川家给钱大方，他那趟任务没亏损。 “怎么样，”曼·曼单手叉腰，命令发船，“这可是我一手打造建设的。” 公生明正跟着米尔迦检查船体、了解地形，敷衍应道：“嗯嗯，很好很棒，当初美学设计课没白上。” “那是。”曼·曼解了两颗纽扣，“这趟任务你们要开直播吗？” 公生明默默记着船内分布图，应道：“我不开，我这个月的直播时长已经达标了，米尔迦呢？” 米尔迦扔出直播器，道：“要对得起观众们的期待嘛，多开几次也无妨。曼尔斯少爷会介意吗？” 曼·曼优雅地做出“请”的手势：“让世界都看看我的首作。学学你哥哥，明，你这副懒散无边的样子谁喜欢。” “不劳曼·曼少爷操心，”公生明往甲板的太阳椅上一躺，摆了摆手，“欢迎下个月来看我的白噪音慢直播哦。” 昭从船舱的小酒柜里取出白兰地作为基酒，准备调制公生明爱喝的那款酒饮。 “米尔迦、明，你们想喝点什么？本少爷给你们露一手……嗯？昭？”曼·曼一怔，怒道，“明！你怎么悄悄操控人偶偷酒喝！” 啊？公生明晒着太阳，忽然被曼·曼问罪，旋即反应过来：“哦，我是想给敬爱的金主曼·曼少爷调杯‘城镇日’喝。” 昭手中动作一顿，看了眼和“城镇日”根本不搭边的材料。 “谁跟你似的是小孩子口味，我要喝就喝……不对，这哪是‘城镇日’，分明是你喜欢的‘白□□’！” 公生明眼神飘忽：昭手速还真快啊。 请你尊重我家有自主意识的昭。公生明开口：“哎呀，被你发现了。” 昭转身拿出其他材料，行云流水地调出一杯色泽金黄的“热情海岸”，推至曼·曼面前。 曼·曼自然将昭的举动当作是公生明的意思，心情大好：“好吧，好吧，明，你还是很有眼光的。” 呼，还好昭也很聪明。 米尔迦带着直播器走到公生明身边：“明，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米尔迦又带小孩啊。” ——“坏了，又让公生明偷到懒了。” ——“这身打扮也太嫩了吧！你能不能开个直播让我仔细欣赏欣赏。” ——“求奥苏利文兄弟解绑教程，我真不想看公生明就这么蹭米尔迦。” “真可惜，”公生明拉住一脸不悦的米尔迦，“我和哥哥这辈子都解不了绑，还请大家多多包容啦。” 米尔迦揉了揉公生明的脑袋，说：“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的，各位再见。” “哥哥，没必要，由他们怎么说。”公生明安慰。 米尔迦收起直播器：“算了，没心情了，本来也没必要开这场直播的。” 公生明接过昭递来的酒杯，曼·曼不屑地说：“总有人认为优秀的人的成功是依靠他物，小肚鸡肠。” 还是这副心直口快的性子。公生明笑了笑，心领了曼·曼的好意，嘴上半点不留情：“终于承认我比你优秀了，曼·曼？” “你这——”曼·曼举着酒杯想扑上来，被米尔迦提住后衣领，“米尔迦！你纵容弟弟也得有个限度！” 米尔迦笑容爽朗：“抱歉，曼尔斯少爷，明是我唯一的弟弟。你们都安静点，船开了，进入警戒距离后，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米尔迦说得在理，这也是曼·曼委托他们的原因，曼尔斯家是纯种人类，以海运起家，深知靠海吃饭必得与黄金鞭建立良好关系。 听说亚列捡了个人类小孩回来后，立即带着小曼·曼前来拜访，他俩初见就打了一架——小曼·曼想和小公生明玩过家家，两人为谁扮爸爸大打出手。 小公生明那会还没能熟练掌控两岁的身体，落了下风，扮演妈妈一角直到三岁，他一拳雪耻。 “你还是小时候，粉雕玉琢的样子，可爱些。”曼·曼嘀咕，“现在牙尖嘴利的。” 公生明闭着眼，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他舒服地说：“曼·曼，你是怀念还打得过我的时候吧。” 曼·曼嘁了声：“对啊，你那会也没这么多心眼，好懂得多。” 昭说：“明明您在曼尔斯面前够没心眼的了。” 也自知跟曼·曼一对上就有点降智的公生明：……。 “你怎么了？”公生明抬眼，扭头看向曼·曼，“突然这么低沉，说吧，这次任务不止是为了出来玩的吧。” 曼·曼第一时间去瞧另一张躺椅上的米尔迦，他金光耀目的发丝被海风吹动，闪闪发光：“我没跟明透露，是他机智过人，猜出来的。” “还真有隐情？”公生明随口一说，没想到一语中的，“让我自己捋捋。” 超过游船限制的船只配置、会离开警戒线的航程、光米尔迦不够还带上了他的阵容…… “你该不会想开辟新海域吧？” 曼·曼眸中精光一闪：“你这心思缜密的小鬼，让你猜中七八分了。” “我发现了一座无人岛。” 无人岛！？ 公生明猛地坐直身子：“消息可靠吗？” 第32章 “可靠，是人鱼族递来的情报。”曼·曼说，“你知道的，随着大海躁动，远洋的人鱼们也回到了近海，由各工会庇护。这则情报，就是一支刚回来的人鱼小队传出的。” “历经末日，留存下来的无人孤岛，明，别告诉我你不好奇。” 公生明隐晦地看了眼昭，说：“当然好奇。原来这次出海是三人探险小龙队重出江湖。” “呸，不要提这个名字，太土了。”曼·曼扶着栏杆，举起酒杯，放声道，“是第一无敌冒险队，要勇闯无人岛了！” -------------------- 米尔迦：俩弟弟的取名水准都好难评，还是叫黄金闪耀最强队吧！ 曼·曼其实是“m`m”这样的念法，一些互联网古早的“你是gg还是mm”的记忆袭击了我。 第16章 海啸与眼泪 “你觉得有几分可信度，昭。” 昭思忖后，谨慎回答：“五五分。人鱼族总是末日的第一受害者，当今种群分散，他们的情报体系实在脆弱。” 公生明认同昭的说法，从前人鱼尚有自属的公会时，实力强劲，一度攀上前三的地位，可海兽狂暴、海水变化，导致人鱼族伤亡惨重，到现在只能依附于其他公会，求取生存之机。 “这份情报恐怕不止曼·曼得知了。”公生明嗅着海洋独有的味道，“我总感觉塞西尔深海探索的决定，和这件事有关系。” 濒危的种族现状使得人鱼空前团结，他们不相信外人，不相信善意，用金钱和情报换取保护。 换言之，“无人岛”一事，出价既得，这也是曼·曼为何今早这么匆忙的原因。 “那您打算怎么做？”昭记得清晨收拾包裹时，公生明带上了能与塞西尔联络的“茧”。 公生明摇了摇头，说：“不急，我想先探探海水情况，主动权始终得在自己手中。” 咚咚、咚咚。 “明，去钓鱼吗？午饭可以吃。”米尔迦问。 “去。”公生明开门，“该把多拉带上的，她最会抓鱼了。” 米尔迦大笑着揽住公生明的肩膀：“多拉来了，那就可以直接煮鱼了，她的龙火温度可是费尔龙中数一数二的高。” 二人来到甲板，曼·曼的脸上架着副棕色墨镜，换了身短袖短裤朝他们打招呼：“太慢了，我都钓上两条鱼了。” 呵，果然嫌热了吧。 公生明双手抱胸，说：“光钓鱼有什么意思，曼·曼，我记得你有套潜水装备，我们不如比抓鱼。” “我才不想下水，”曼·曼在墨镜下翻白眼，“海水盐度又上涨了，对皮肤不好。” “你什么时候变成娇滴滴的大少爷了，”公生明使出激将法，“哦，我明白了，你是耿耿于怀一年前抓鱼比赛输给我了吧，害怕再输一次。” 曼·曼可听不得这个，鱼竿一扔，气冲冲地说：“谁怕谁了，等着本少爷抓顿全鱼大宴吃！” “明，你真的很爱和曼苏尔斗嘴。”米尔迦看着曼·曼上钩的样子，“你该学着用正确的方式面对自己的情感。” 是怎么扯到这种事情上的！？ 公生明刚喝进嘴里的柠檬水差点喷出，他呛咳两声，声音走调：“米尔迦，你在想什么？！” 昭体贴地擦去公生明嘴角的水渍。 “嗯？”米尔迦歪了歪头，“你不是喜欢曼苏尔吗？你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你在他面前总是不一样。” “神明在上。”公生明严肃道，“我对曼苏尔·曼尔斯只有纯洁的友情。” 米尔迦耸肩，以知心哥哥的口吻说：“明，我和父亲都不是迂腐的人，况且末日当前，把握机会把握爱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公生明从未有如此无力的时刻。 “你们还是迂腐点吧。”公生明深深地叹气，“比起我，你呢，你今年二十五岁，作为龙骑士来说，也该到了婚娶的时候。” 米尔迦义正词严：“末日当前，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公生明：“……米尔迦，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米尔迦伸手戳了戳公生明成年后，逐渐失去嘟嘟肉的脸颊：“哈哈哈哈！明，我是想说，我和父亲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不论在恋爱方面，还是工作事业。” 以我的道行想要理解米尔迦的脑回路，还是太难了点啊。 公生明表情复杂，感动和无语两种情绪交杂，开口：“米尔迦，是爸爸跟你交待了什么吗？” “没有。”米尔迦叉腰，一撩头发，“但我知道，他一定是这个意思，不感动吗，明。” 是让你催婚的意思吗。公生明干笑两声：“哈哈，感动得很，你别给我乱点鸳鸯谱就更好了。” 话语间，曼·曼已经穿戴整齐，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来吧，明，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学游泳不过两年的旱鸭子，能有什么长进！” 公生明刚经历了心力交瘁，装起虚弱得心应手：“我中暑了，我申请让昭替我出战。” “你这是作弊！”曼·曼喊道，“人偶不需要呼吸，你又在岸上！” 米尔迦倒兴味颇浓：“曼尔斯少爷，明操纵人偶也不轻松，来场这样的比赛也不错。” 曼·曼反驳：“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好的人偶师吗？距离、视界通通不是他的阻拦，昭更是他最完美的一个人偶。” 米尔迦仔细一想，脱下上衣：“也有道理，那我替明上吧。” 第33章 米尔迦再擅水性，也是人类种，总比跟人偶比憋气好。生怕公生明又巧舌如簧说些话改变局势，曼·曼抢先说：“好，我跟米尔迦比！” 公生明瞧着兴致勃勃的米尔迦，恍然：这几天处理公会事务他也憋坏了。 他又看了看权衡利弊后的曼·曼，背手望天：水中之龙米尔迦，海洋公子曼苏尔……哇，一场好戏。 可是，我是想让昭探探海水情况来着。 公生明抬首，思考着是否要悄悄贴个探查器到米尔迦身上。 米尔迦刚才的一番肺腑之言——虽然掺代了他的私货，让公生明下定主意。 “哥哥，在海下注意情况。”公生明牵过米尔迦的手掌，塞去探查器，“加油，米尔迦！让曼·曼看看我们奥苏利文的实力！” 如公生明所愿，米尔迦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探查器，他说：“当然！” 扑通两声跳水声，公生明戴上曼·曼的墨镜，世界都蒙上了清浅漂亮的浅棕。 公生明看着海面下如游鱼般灵活的两道身影，忽地笑了笑：“我觉得米尔迦会赢，昭呢。” 昭一视同仁地说：“曼尔斯有潜水装备辅助，米尔迦有龙骑士天赋。平局也有可能。” “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快，跟我一起给米尔迦助威。”公生明挥舞双臂，“要是他输了，那也是因为我托他做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主人，您是对什么有所怀疑？”昭学着公生明的动作，“现在离警戒线尚远，仪器未必能检测出有用的东西。还是让我找机会下海去吧。” 公生明说：“探查器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米尔迦自身的觉察力，他可是亚列一手教出来的龙骑士。” “我只是在犹豫要不要让他知道我在做的事。但他是我的哥哥，我该多信任他的。” “亚列也总有一日会将您的事情告诉米尔迦的。”昭说，“他的秘密您还是没能知晓呢。” “啧，”公生明嘀咕，“爸爸看着好说话，嘴严得很，这些年我没少旁敲侧击，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听到。他却总是一副对我了如指掌的样子。” 排行前三的公会，白月女神公会守护着神明遗骨，星辰之子公会守护世界各地隐患，唯有黄金鞭公会，相较之下，平平无奇。 没有什么神圣神秘的使命，没有传承上千年的家族血脉，奥苏利文只是龙骑士一脉中普通一支。 可就是亚列·奥苏利文，捡到了刚到这个世界的公生明，为他起了如前世相同的姓名，连昭也比任何时候都笃定地说“可以信任他”。 这绝不寻常。 昭会分享所有知识与秘辛，但在亚列·奥苏利文的事情上，总保持沉默与微笑。 其他人还需要神明降下启示，而亚列的表现，彷佛一开始就知道公生明是神明指派的救世主。 公生明躲开米尔迦、曼·曼出水时溅起的浪花，问：“二位，战果如何？” 两个鱼篓中，都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游鱼，清点一番后，曼·曼以半条的优势胜出，把他得意得不行。 公生明趁机夸奖，曼·曼飘飘然地答应了午饭他来烤鱼的要求。 哄走了曼·曼，公生明一转头，发现米尔迦略带慈祥的微笑，一阵发毛：“停，米尔迦，说正事。” 米尔迦甩了甩探查器上的水，递给公生明：“数据没什么问题，但我体感，海水温度似乎下降了。” 温度？公生明警觉，问：“很明显吗？” 米尔迦否定：“不，至少以你的仪器精度都还检测不出来。若非皮肤温感敏锐的种族，也难以分辨。” “我明白了。”公生明点头记下，“往常末日，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吧？记载中，只提到盐分含量上涨。” 米尔迦回想着黄金鞭存有的记录，说：“对。不过往年，龙骑士救灾也是与巨龙一同，在天空施救，少有进海，记载遗漏不是没可能。” 公生明更觉有必要让昭亲自下海一趟了。 “明，无人岛或许能解答疑问。”米尔迦说，“今晚要过警戒线，做好准备。” 公生明眯起眼：“米尔迦，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爸爸的确叮嘱了你些事情吧。” 米尔迦心思活络，比起计划行事，更注重临场发挥，他压根就不是故弄玄虚、打哑谜的人。 米尔迦嘿嘿道：“不知道，谁能预想到曼苏尔也能得到这个消息、恰好来委托我们呢。” 亚列·奥苏利文能。 这无人岛，藏着什么秘密？该不会又是一具巨人的尸体吧？ “昭，联络塞西尔，让她想办法把肋骨送来。” “我们会需要肋骨的。” -------------------- 米尔迦之双标：金主面前叫少爷，金主背后叫大名。弟弟永远是好弟弟。 公生明小课堂：人类种分为混血种与纯种，曼·曼这家伙水性这么好，该不会其实有人鱼的隐性基因吧？ 第17章 海啸与眼泪 白茧是塞西尔给公生明的，打开后是一只黑色的蝴蝶。 公生明看了看自己的黑发黑眼，想起塞西尔的白发白眸：真是简单易懂的代表方式。 “明先生。”接通塞西尔后，黑蝴蝶陡然生动了，轻轻扇着翅膀，“您居然主动找我，我看看……您出海了？” 这蝴蝶果然有扫描周边环境的功能。 第34章 集通讯、探测、隐蔽、收集情报功能于一身的炼金术产物，真神奇，真好用。 这项技术并未对外推广，民众之间的交往，大多还是依靠直播器的私信留言。 嗯，把电话和□□微信分开制作了嘛。 “塞西尔女士，海景很美。”公生明快速切入正题，“今天傍晚之前能把肋骨送来吗。” “好的。”黑蝴蝶飞了一圈，定位，“说来也巧，明先生，佩格正在这片海域附近做任务，很快就能赶来。” 巧合？公生明心知肚明。也是为了无人岛的消息吧。 “我身边有其他人在，怕是不方便与副会长见面。”公生明婉拒，“此番仓促，不如日后正式相见……” 黑蝴蝶：“明先生，不想知道一点内幕消息吗？” “……正式相见在今天也不错。”公生明从善如流地改口，“那就麻烦塞西尔女士安排了。” 收回黑蝴蝶，公生明带着米尔迦去敲开曼·曼的房门，商讨些关于“无人岛”的具体信息。 信息掌握的多少，永远会决定主动权在谁手上。 曼·曼怎么说也是出身曼尔斯家的小天才，性格再跳脱张扬，在涉及要事时，也是格外细心狡猾的。 无人岛确实无人，但并非人迹绝踪，架设着不少古怪实验器械，虽无文字笔记留存，但曼·曼仍设法拿到了一支试管与数段影像。 “为防止泄露，我没找过人鉴定，我自己也没检测个所以然出来。”曼·曼侧身一让，他的舱房里竟然放满了各类仪器。 他不情不愿地说：“明，你药剂学成绩比我好，来看看。” 公生明换上白大褂，戴上护目镜，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曼·曼做助手，米尔迦做记录。 做了两道简略的成份检测后，公生明已经心里有数：和他当初的灭绝药剂相同，这是结合了炼金术学的药剂。 不怪曼·曼毫无头绪，炼金术学就是他没选修的那门科目之一。 公生明愈发觉得这事与星辰之子有关了。 打乱重组的成份想要还原，难上加难，何况试管中所剩，仅仅毫末，他和曼·曼几次检测下来，都快消耗完毕。 在用尽最后一点后，公生明按了按眼镜，说：“含有针对蛇类的药物，和类似降温剂的东西。” 曼·曼疑惑：“这两种药剂，是怎么融合到一起的？” 公生明摇头：“说是融合也不太恰当……不知道是不是受过污染，但这管试剂杂质颇多，只是拼凑在一起，是不折不扣的失败品。” “四面环海的海岛并非蛇族喜欢的栖息地，难道是海蛇这一分支其实尚未灭绝？”米尔迦提出猜想。 公生明略一沉吟：“是有可能，海蛇性喜温，用降温剂来对付情有可原。” 那么，是研究这种试剂的过程中，发生了降温剂泄露，从而导致海水温度下降吗？ 但就一块小岛的实验所需，真的能影响到如此广阔的海域吗？ “想不通的话，”曼·曼打开投影，“就来看看视频资料吧，我可是花大价钱才修复好的。” 房间灯光熄灭，投影屏摇晃着，出现一抹蔚蓝。 深海的奇景展现在三人眼前。 “这是一位人鱼侦察兵携带的死前记忆，他在先行探路时失去联系，数日后，出现在那座无人岛浅滩上，死状惨烈，皮肉翻卷，鳞片剥落殆尽。” 人鱼族自身技术失落太多，记忆提取后损伤难以修复，这才找上了有稳固交易联系的曼尔斯家，以无人岛这一信息和一管试剂求得帮助。 曼·曼用提供近海庇护所为条件，留存了一份记忆副本。 既然是记忆，视角自然是人鱼侦察兵的第一人称，他经过巨大的海兽，微小的游鱼，尽职尽责地排除危险、记录路线。 这段海程，在一道海中细旋出现时，变得危机四伏起来。 那明显是一道新生的旋流，拉扯力微弱，连柔软的水母都能轻易飘过它，可人人都知道，放任不管，它就会成长为巨大的漩涡，吸附、碾碎所有靠近它的生物和船只。 人鱼侦察兵先是标记了此处地点，随后拿出工具，准备打散旋流。 是标准的处理过程，本该毫无风险，人鱼侦察兵也并不紧张，手稳稳地挑破了它的核心—— 变故陡生。 一道黑影横中刺出，记忆闪烁黑暗了几秒，最后模糊呈现出一双火焰似的兽眸，影像永久的黑下去。 “这是蛇眼。”米尔迦面色严肃，“依据眼睛大小、间距判断的话，至少身长三十米、体粗三米。” 曼·曼打开另一份影像：“这是发现尸体时的视频，你们别被吓着。” 晴空万里，视觉的主人就保持仰头望天的姿势长达一分钟，随后慢慢下移，入目一片荒芜，浅灰色的岸边细沙让人无端有作呕的感觉。 海水拍打着惨白的人鱼尸身，食腐虫类已在其上繁殖起来。 “腹腔淤血、脏器破碎，受到大力冲击死亡。卷曲的皮肉伤口无生活反应，是死后所致，与记载中漩涡造成的伤口状貌一致。” 那人做完尸检，又是盯着天空中的太阳很久，慢吞吞地收好尸体，背上裹尸袋，往海水深处走去，深度足够后，双腿变回鱼尾，速度陡然加快，在他视线边缘，悄然有细小的涡旋静静旋转。 视频结束。 “无人岛附近有漩涡？”米尔迦皱眉，“你可没说这点，曼尔斯少爷。” 第35章 “末日将近，哪里都可能出现漩涡。”曼·曼耸肩，“放心，尾款我会算上末日风险处理费的。” 公生明不失时机的插话：“还有我个人的额外雇佣费用。” 曼·曼：“到底谁才是斤斤计较的商人？” 公生明拇指与食指一搓：“钱到位了，可以是我。” “好了，不闲聊了，我想知道你俩对那个‘小旋流’有什么看法。” 米尔迦从他长达十年的任务经验发话：“我觉得我们该注意那条古怪的大蛇，海蛇从不是海兽中的庞然大物，也不该有如此巨大的身形。” 曼·曼目标明确：“无论漩涡大小，我们都要绕开它们，确保达到无人岛最重要。” “没错，”公生明放回前一份受袭视频，“所以结合你们的发言，我们要做的就是弄清‘蛇’与‘涡’的关联。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米尔迦，在大蛇发动袭击前的任何一刻，你有发现它的存在吗？” 米尔迦低眉压眼，肯定地说：“没有，完全是无中生有的突然袭击。” 一方是全神贯注、经验丰富的人鱼侦察兵，一方是身经百战的米尔迦的眼力，环境又是几无遮挡的海水中，他们都没能察觉巨蛇是如何出现、袭击的，怎么会没有古怪？ “曼·曼，你和人鱼族交谈时，他们有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曼·曼露出个“你终于来问我了”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他们称黑影为‘海蠕虫’，在第一次末日时出现过。” 海蠕虫？第一次末日？ “这么久远……”公生明咋舌，“除了不死族和深受其害的人鱼族，谁还能传承近三千年的记载不断代。” 瓦伦丁所带来的内幕消息，大抵就与“海蠕虫”相关了。 米尔迦颔首：“精灵族因暗精灵灭绝，族中历史消失大半，且他们大多深居陆地森林，没什么机会接触大海，不然可以托五月查阅一下。” “主人，黑蝴蝶传讯，瓦伦丁在附近了。” 留在房间里的昭的声音，在公生明心底响起。 “好啦，你俩聊会吧，我有事，去处理一下。”公生明脱下白大褂，“稍后同步你们。” 看着摆手就走，颇为潇洒的公生明背影，曼·曼高高挑眉：“臭小鬼，越长大越多秘密了。” 米尔迦拍拍曼·曼的脑袋：“曼尔斯少爷，容我提醒，你只比明大一岁。” “对了，曼尔斯少爷，请问你有婚嫁的打算了吗？” “哈？！” “塞西尔女士，请问瓦伦丁女士在哪儿和我碰头？”公生明匆匆抓了两把被护目镜压扁的发丝，据说这位副会长极重视礼节。 黑蝴蝶停在昭的发顶，说：“海下，明先生，您应该会游泳的吧？” 整理衣装的动作一顿，心中的抵触溢于言表，公生明叹气：还是逃不过下海这事。 阳光明媚，笼住昭和黑蝴蝶，昭悄悄安慰他：“没事的，主人，我可以用水罩包裹您，不被打湿。” 而黑蝴蝶则带了点调笑：“明先生也是有孩子气的一面的嘛。” 你们长生种真讨厌欸。 “我马上就来，劳瓦伦丁女士稍等。”公生明微笑着忽略掉黑蝴蝶的话语，收回它放进茧中。 公生明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目前梳理整齐的发型、整洁的衣装，学会游泳后他倒不怕水，只是嫌长发湿透沉重，可他又舍不得剪短——他坚定认为，长发是美人象征，他不留一次，都对不起他这张俊美的脸蛋。 上一世的他因校规严格、工作繁忙，头发留长了，没空打理不说，面对肢体冲突时还容易被针对。 这一世的他要把失去的都夺回来！ “昭，别使用水罩。”公生明随手扎出个丸子头，翻过船上护栏，“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几张底牌。” 公生明一跃跃入海水拥抱之中。 咸涩、清透、冰凉。 “主人——！” 公生明猛地拧身，一头庞大的海鲸张开大口，直直朝他冲来。 “等等，昭，别出手！” 被海鲸一口含住，但它没有做出任何吞咽动作。 公生明松了口气：果然是瓦伦丁的手段。 海鲸的口腔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幸好公生明及时给他俩附上了保护性质的水罩，不然多少得沾染一身气味。 黑暗闭塞的空间中，难以感知时间流逝，或许短短一瞬，或许数十海里，海鲸重新张开嘴巴吐出二人。 “抱歉，明先生，为掩人耳目，只能采用这样的手段。” 这是一艘比曼·曼的游艇，形制更为正规、火力更为充沛的舰船。 公生明落地时调转身形，摆出个超级英雄式的单膝下跪，勾唇一笑：“无妨，瓦伦丁女士，我们成功会面了才是要事。” “真是风度翩翩，明先生，”佩格·瓦伦丁爱抚着海鲸，“她也说，您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叫我佩格吧，明。” 公生明站直身子，微微躬身行礼：“我的荣幸，佩格。” “直切正题吧，我想，我们的时间都不多。” -------------------- 公生明：我有一个小秘密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唱） 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18章 海啸与眼泪 “带上他——你的人偶进来吧，明。” 第36章 瓦伦丁的灰白长发在海风中飘舞，她推开船长室的门，房内挂着各类海兽头骨，易碎的瓶罐被固定好，随海浪晃着瓶内液体。整座房间弥漫着肃杀之意。 不愧是主战斗事务的副会长，佩格·瓦伦丁。有她在，塞西尔的确能专心管理会内事务。 只是……她为什么特意提及昭？公生明站着，他的发梢与衣摆滴着水，不好意思就这样坐下。 说起来，塞西尔对昭的态度，也很暧昧。 三年间，公生明少数去星辰之子城镇的时候，受的都是座上宾待遇，连带的，还有昭。 碗筷吃食、房间床铺，昭都被视作独立的一个人存在。 “您和昭，要住一间房？”塞西尔微讶，再三确认，“真的吗？” 公生明挑眉：“怎么了？我是人偶师，我的人偶不和我在一起，无疑于失去双臂。很奇怪吗？” 塞西尔白发如瀑，披在身后，浅笑：“您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女士，似乎很喜欢我的昭？”公生明似是不经意地说，“就人偶制作一法而言，星辰之子应能寻到比我更好的。” 塞西尔白衣白裙，端着白烛，于白月下领路。她说：“您说笑了，再好的材料与方法，又怎能比过明先生的亲手所制珍贵。” “这间便是您和昭的房间了，夜安。” 但公生明知道，塞西尔、乃至整个星辰之子，他们在乎的不是“公生明”这个人，他们仅仅着眼于神明与世界。 客套话谁都会说，得看话语背后隐藏的真意。 既然在他们看来，昭与他是同等地位，甚至更高，是否可以认为，他们知道昭别有身份？ 前身是白月与梦之神第一个造物的昭，是神明肋骨的昭，挽救世界十次的昭，当然比他更得看重。 当下，从未见过昭的瓦伦丁，也是如此。 “湿淋淋的，”瓦伦丁挥手，火苗滚过两人全身，“你俩坐下吧。” 衣服与头发虽是干了，公生明白皙的皮肤也被灼红了些许，他不动声色地抖抖手指：烫小孩了烫小孩了。 昭搬来两张白骨椅，公生明眼皮一跳，虽说他这些年大大小小任务做下来，尸体骨头什么的，都见了不少，但这样置身于累累白骨之中的经验，还是没有的。 “早闻你操纵人偶之技举世无双，”瓦伦丁从抽屉中取出资料，“对了，塞西尔会长只说了明的姓名，还不知道人偶的名字。” 相比起来……这位瓦伦丁副会长没那么擅长弯弯绕绕啊，或许能从她的反应里，进一步了解星辰之子。 “他叫昭。”公生明答道，“佩格，恕我心急，但是……能让我先看看神的肋骨吗？” 瓦伦丁将资料纸张一一分好，说：“昭，明也——好名字。别被吓着了。” 嗯？ 公生明兀地睁圆了眼：瓦伦丁取下左眼的眼罩，修长的两指探入空空的眼洞，缓缓从中取出一截莹润的肋骨。 啊啊啊啊。 公生明面无表情的在心中尖叫。 即便公生明阅恐怖片无数，这刹那间毫无心防时，他乍然所见，很难不受到惊吓啊！ jump scare，低级却经典永流传的手法是也。 “还挺镇静，不错。”瓦伦丁若无其事的重新戴上皓白眼罩，“喏，收好。不要辜负祂的期望，让它回归应回的地方。” 哈哈，我已经被吓得不轻了。公生明接过肋骨，矜持的略一点头：“放心，我自有安排。” 您的演技很有进步。昭在心底夸他。 瓦伦丁打开船舱内的大屏，由厂家源头直产的设备就是不一样，从质感到清晰度都与市面上的，截然不同。 “明，我们由第一份开始讲，有不清楚的地方，要及时提问，明白了吗？” “好的，佩格老师。” 那座无人岛，果如公生明所料，是属于星辰之子的资产。 在第一次末日后，就与大陆板块隔离开，被瓦伦丁发现、留用，进行不方便在城镇内的各种实验。 比如，针对海蠕虫的详细研究。 大屏上，一张惟妙惟肖的手绘稿，画着通体黑鳞、缠绞船只的长条生物，巨大的兽瞳闪烁着烈火般的光芒。 与人鱼侦察兵的最后所见，一模一样。 “海蠕虫具备多种海蛇相关的特征，可它们绝不是原生生物。”瓦伦丁甩出细长的教棍，点着海蠕虫的出现和消失的时间点，“它们是末日的先遣兵，是吞吐灾害的眷属。” 公生明举手：“那么，为何后面九次，都不再见它们的身影呢？” “不知道。”瓦伦丁深吸气，有些颓败地吐出，“但第一次末日，是我们遭受损害最严重的一次。无数种族、生灵，在那场滔天海啸中殒命。五块大陆仅余三，追随神使、站在对抗末日前线的我们不死族，更是差点因此一蹶不振。” “那是神明才有办法对抗的力量，我们不过分得神明微末能力，何以蚍蜉撼树。” 这便是不死族需要组建自卫队、吸收外族人的根本缘由了——损失惨重的他们的使命尚未结束，自身决不能就此倒下。 公生明开口：“我猜，后面的末日，都没有第一次的规模了吧？” “是的，”瓦伦丁翻过几页，“明，你看第七十九页，详细记录了十次海啸的广度、高度、受灾面积。” 第37章 海洋虽在一刻不停地扩张，但是造成的损伤影响却在下降。 其中固然有炼金术进步带来的更好的应灾能力，更离不开剩下的种族们的齐心合力。 神明大人创造了世界，世界中的民众为守护自身而战——若是白月与梦之神知晓，是否会觉得欣慰？ 对了，那种奇怪的旋流……公生明抬首，屏幕中的图片正好切到下一张：各个大小、规格的漩涡。 “明，你知道哪种漩涡最危险吗？” 瓦伦丁提了个义务教育中都会讲到的问题。 公生明转着笔，说：“能作为海蠕虫藏身之所的小漩涡，最危险。” 瓦伦丁没料到他能答对，顿了顿：“……没错，它非常弱小、无力，却有能传送生物的强大核心。” 所以，人鱼侦察兵直到即将挑破核心的那刻，才遭受了袭击。死亡的尸身或是随波逐流被卷入其他大型漩涡，或是经由传送，最终阴差阳错，在无人岛岸边搁浅。 “在发现那名人鱼尸体后，我们第一时间启动了紧急撤离，无奈大型实验仪器造价昂贵、运输麻烦，我们不能销毁，还是让人鱼族将一些相关消息卖给了其他种族。” “你和你的伙伴，应当也是为了无人岛而来的吧。” 公生明权衡后，决定分享一些他们三人目前探知的事宜。 听后，瓦伦丁的独眼中赞赏意味颇浓：“不错，你们很接近真相。如果要选择一只探索小队进行截杀，我一定会优先选你们——威胁系数最大。” 太优秀怪我们咯。公生明翻过一页资料，耸肩：“想要吃下我们，就算是佩格你，或许也得衡量衡量牙口够不够硬。” “好在我们是盟友，不是吗？”瓦伦丁眼睛微眯，“明，有机会让我瞧瞧，神明是看上了你哪点。” 公生明四平八稳地回答：“在阻止末日、拯救世界的过程里，你们会明白的，盟友。” “继续课程吧，佩格，关于那种药剂，我想知道你们的研究进展。” 它的用途公生明已然明了——以海蛇族为参考，对付习性、特征接近其族的海蠕虫。 瓦伦丁取下一瓶淡蓝色的药剂，递给公生明：“你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 昭做助手，公生明很快明白了。他对这个结果有些难以置信，遂再做了一遍检测。 “这……”公生明迟疑。 瓦伦丁望着舷窗外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叹气：“不用这般委婉，我们毫无进展，你手里的这瓶液体，就是废物。” 嗯……也不至于是废物啦，对付为非作歹的海蛇应该挺有效的吧……？ 前提是海蛇这一分支还没灭绝。 公生明看了看试管，他刚刚的结果结论显示，和曼·曼拿到手的那瓶受过污染的失败品一样，几种物质融合得异常生涩，碰撞之间，还在产生其余杂质，别说对付海蠕虫了，储存环境稍有变化，说不定都会爆炸。 幸好人鱼族与曼·曼得到的都只是残留物，就算炸了，伤害也有限。 公生明自己就是会做研究发明的，一种崭新药剂、还是炼金术学与药剂学双双结合的药剂，其中关窍，他算得上一清二楚。 “是因为没有活体样本，支撑下一步理论进展吧。”公生明点出不死族研究停滞的原因，“这次还没能抓住哪怕一条死亡的海蠕虫吗。” 瓦伦丁缓缓握紧拳头，说：“这便是我们想进行深海探索的目的之一，我们需要活体样本，进行接下来的实验。” “海蠕虫再度现身，这次的末日，势必将以毁灭的姿态席卷世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 公生明看了眼昭，他感受到了瓦伦丁话语中的迫切，他替米尔迦和曼·曼做出一个决定：“合作吧，佩格，我们有另一个漩涡核心的信息，但我的一位朋友只是纯种人类，我们战力不占优势，而你，能弥补这一点。” 无人岛对他来说已无探索必要，何不趁机建立起黄金鞭城镇与星辰之子城镇的合作关系，两座同为临海的城镇，届时都是面临末日的第一线，缺一不可。 亚列会预料到他早就和星辰之子有联系了吗？此行他们三人，恰好有纯种人类代表的曼苏尔·曼尔斯，保护者代表的黄金鞭副会长米尔迦·奥苏利文…… 以及既是纯种人类，又是奥苏利文家的养子，更是指定的救世主的他，公生明。 “可是依照计划，我该和你单独行动……”瓦伦丁略作思索，“原来这就是伊芙说‘听他的’的用意吗？” 瓦伦丁爽快地伸出手：“明，你能成长为不输亚列·奥苏利文的战士。” “多谢夸奖。”公生明笑笑，“但我的志向是头脑派谋士。” “还有件事，”瓦伦丁推开房内一间小门，“伊芙让你最好能在我的守护下，完成肋骨的归还。” “哦？” 公生明走近一瞧：地板上堆放着各种人偶制作工具，应有尽有。 这是末日在即，压根就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了？ 枉我还欲费心试探了。 公生明撑住门框，问：“使用这里，是有条件的吧。” 瓦伦丁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得我觉得你有资格才行。明，你的礼貌、才智、随机应变，都满足了我的要求。” 能力才是入场券，毋庸置疑，在瓦伦丁看来，公生明拿到它了。 第38章 “去吧，救世主，别让神使久等了。” 公生明微笑着转身关门，脸色狠狠一沉—— 真不爽啊。 -------------------- 提问：在一切都如他所料进行时，我们的小明在不满什么呢？ 第19章 海啸与眼泪 公生明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不至于将个人情绪代入工作中。 “你看，都替我安排好了。”公生明拾起一柄银色匕首，上下抛玩，“全是上好的材料。” 公生明长于奥苏利文、黄金鞭，眼界已是不一般，可这房间内的好几种器物，他甚至没见过。 包括他一直苦寻不得的鱼软胶。曼尔斯商会、自己潜海、黑川兄弟，能用上的方法他都尝试过了，仍一无所获。 公生明闭了闭眼，挑挑拣拣，招手让昭在床榻上躺下。 “这次的改装花费时间会久一点。”公生明平心静气地说，“回我的影子里来，昭。” 昭清楚公生明此刻的心绪并不平和。 公生明是个擅长隐藏自己的人，即便是过往在婴幼儿、青春期，荷尔蒙波动，导致情绪难以控制的时期，他也是个唯目标论者——过程不重要，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 在直播面前的嬉笑怒骂、塞西尔面前的文质彬彬、黑川兄弟面前的发号施令、黄金鞭众人面前的撒娇依赖……都是他塑造自己的一环。 公生明将自己抽离出主体的身份，让自己尽可能以纯粹客观的角度制定计划。 “为了大局着想”。 这是公生明常挂在嘴边，用来应付白月女神公会、星辰之子公会乃至于亚列·奥苏利文的口头禅。 看过他的记忆的昭知道，在他另外一场三十二年的人生中，这句话是：“为了你的利益着想。” 十八年的新人生太过短暂，即便昭费尽心思，让公生明尽可能地度过十三年的愉快轻松的童年，也无法抹去曾经压抑留下的疑影。 公生明无时无刻不在怀疑他人。 作为引路人的亚列自不必多说，公生明无数次旁敲侧击，试图探查亚列究竟所知多少。 而起初就目的不纯、不明的黑川兄弟与塞西尔，更是如此。区别仅仅在于，一个公生明牵着单向宣誓血盟的锁链，又有欺瞒前科，他能直接发号施令；一个公生明甚至没坐上谈判桌，只能冒进如火中取栗，拿到主动权。 每次和他们打完交道，公生明晚上总是很难睡好。 尤其是外宿，怀里没有安抚玩偶时。 昭不介意成为安抚玩偶的替代，被公生明抱在怀中，可公生明很介意。 这时候公生明的睡眠极不安稳，眉头紧紧蹙着，侧身蜷起，双臂不安地靠在一起，浅呓着令他心烦的事情。 昭总会悄悄钻进公生明的怀中，临近天明时，再悄悄起身。反正他不需要睡眠，能为公生明带来一枕安睡，比什么都重要。 “好的，主人。” 昭听从了公生明的话语，从人偶躯体里离开，回到他的影子中。 这是个好时机——使用暗精灵的精神潜行，进入公生明的脑海，安抚他紧绷的神经。昭如是想到。 暗精灵的精神魔法成功条件严苛，对象必得意识恍惚、意志不坚才好，这也是为什么暗精灵多做文职或心理医生，这点魔法在对敌时实在难有大用。 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是导致以武力著称的光精灵存活于末日后、暗精灵消失的重要因素。 不过昭使用起来不同，他现在身处公生明的影子——即灵魂之中，而他对自己，堪称毫无心防。 在公生明全情投入人偶改造后，他的影子悄然流动，轻轻按住他的太阳穴。 昭跌入空白的房间。 “这里是……”昭低头看了看自己拥有肤色的双手，“第一次见到主人时的那个房间。” 他曾凭依在镜子上，进入了这片空间，成功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 只是，为什么这里还会是单调、了无装饰的模样？ 昭听白月与梦之神讲过，每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物，都被赋予了做梦的权利，他们能在梦中为所欲为、达成不可能的梦想、迸发灵感，这就是祂给予世界的“发展”。 这片空间就是寄放“梦”的地方。有的金碧辉煌、堆积财宝，比如曼·曼与巨龙们；有的用金属打造饰物、堆放武器，比如亚列与瓦伦丁；有的放满柔软的布偶、动物，比如米尔迦——昭本以为，公生明也是这一类。 但这里，四四方方，一眼望到头。 连张床都没有。昭站起身。沙发、茶几、笔记本电脑、一个相框。 是普通的布艺沙发，黑色的，放着两个小明，一新一旧，昭认出分别是从前和现在的安抚玩偶。 两个玩偶盖着张毛毯，无数个夜晚，失眠或者熬夜工作的公生明，就这样度过整宿。 他的娱乐活动也不多，零碎时间中看看小说，好运的话，周末能有看一部电影的时间，他会选择解压的恐怖片，放空大脑。 昭的指尖划过堆在茶几上的光碟盒侧脊，同样带着久经摩挲的痕迹。 主人其实是个念旧的人。昭启动电脑，桌面是公生明站在玻璃窗边的照片，金色的阳光漏过窗外树叶间隙，洒在他身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谁给他拍的照？昭不禁伸出手勾了勾公生明上扬的唇角，就算是当下，他也很少见公生明笑得这么舒缓了。 第39章 想起来了，是主人高考前的那年。 所有同学都在互相留影纪念，没人愿意和公生明合照，他乐得被当做空气，总比被人颐指气使好。 他很快收拾好了书包，只去向语文老师道了别。这位老师一直帮助着他，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生活上，他得去道谢。 “小明，先别走，老师给你拍张照。” “……不用了，我在学校没什么好回忆。” “跟老师也没有吗？你可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孩子，快，就站我面前，拍一张。” “好吧，那老师说一句，祝我毕业快乐，大学顺利。” “公生明，毕业快乐，未来的人生顺顺利利！” 定格在这一刻。 茶几上的相框摆放着的，正是公生明与老师的合影，可惜没过多久，这位老师就因病去世了。 昭拿起相框，触碰到过于光滑的背面，好奇地翻过来：是面镜子。 印出公生明的样貌——也是昭的面容。 昭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脸颊，只是这张缺乏笑容的的脸蛋，看起来比公生明要冷漠得多。 从前白月与梦之神说：“你啊，成天绷着张脸给谁看？我创造了这么漂亮的世界不是给死人脸看的，尤其你还顶着我的脸呢，快，笑一个给我瞧瞧！” 但学习笑容真的很难。 他就观察着白月与梦，偷偷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然后被狠狠地敲了脑袋。 “怎么不直接让我教你？来，看好了，我是这么笑的啊。” 双眼专注地看着他，捧着他的脸，抬眉弯眼，嘴唇微微分开，翘起弧度：“我是这么笑的，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昭手指下滑，摸到不自觉扬起的唇角弧度，镜中的他和公生明更像了。 “昭。” “你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干什么呢？” 主人的意志回归，将昭抽离出毫无意趣的空间。 影子在回来后乖顺地伏在公生明肩头，说：“抱歉，主人，我想帮帮您。” 公生明的指腹沾着些许木屑，他用手帕仔细擦掉后，拍了拍昭的脑袋。 “我能听见你在我脑子里的想法。”公生明说，“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床榻之上的人偶已经焕然一新，最主要的鱼软胶代替关节粘合剂，使行动更加迅捷和生动，让昭能够顺理成章的开口发声。 与其说公生明是在完善人偶，不如说他在制作人类。 “试试吧，昭，”公生明咬破食指，在人偶小腹勾出一朵鲜红的六瓣花，“与神明大人给予你的躯体相较如何。” 昭进入人偶躯体的刹那间，如月华般柔美的白光大盛，公生明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昭，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主人。” “谢谢您。” “这是一具非常完美的躯体。” 昭躺在床上，眨动眼睛，露出生涩却漂亮的微笑。 公生明按住昭的下唇，轻声道：“在我还活着的这段时间里，只对我这样笑吧，昭。” 他尚不清楚神明大人为何执着于教会昭微笑，但他明白自己的私心。 ——他快忘记如何正常的微笑了，不值得笑的事情经历太多，非要笑脸相待的人和工作也太多，至少，昭还会。 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身形的昭，能够快乐一点、愉悦一点，那就是他曾这般笑过、感受过的证明。 何况，昭如今的躯体，还掺入了他公生明的灵魂。 他从神明大人手中获得了昭，从小到大，唯一一件，被打上他的印记的存在。 “对了，一直没问过你，神明大人给过你名字吗？”公生明问。 昭点头，他保持着被公生明夸奖过的那个笑容。 公生明给他披上外衣，说：“让我猜猜……会是叫‘light’吗？在我曾经接受过的教育里，它的意思是‘光’、‘明亮’，我觉得很适合你。” light。 他上千年再未被白月与梦之神呼唤的名字。 昭感知到面颊一凉。 “怎么还哭了……”公生明拦住昭下意识用袖口擦眼泪的举动，指关节拭去那滴泪，“让你伤心了，不好意思。” 昭握住公生明的手指：“不，没有的事。能请您再用那个名字，叫我一次吗？” “好吧，仅限今天哦。” 公生明想了想，放柔语气，用自己的想象去贴近神明大人的声音： “light，好久不见。” -------------------- 让我们掌声恭喜昭拥有至尊重制版plus身体~以及，终于，配角栏中的“light”一名登场了~ 关于六瓣花，大家可以看看第八章 ，也有提到哦。 第20章 海啸与眼泪 “肋骨重归躯体，有什么变化吗？” 昭整理好衣袖，说：“我拿回了‘塑造’的天赋。” “塑造？” “我演示给您看吧，更为直观。”昭抬起手，指尖荧光点点，环绕公生明全身，“您最喜欢哪个物种？” 公生明点点下巴：“苏文利。” “……巨龙不适合在这里出现，主人。” 公生明心下已对这个天赋有所猜测：“那人鱼？” 光华大作，公生明感觉只是神色恍惚了瞬间，全身上下就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双掌手指间变出了薄薄的蹼，腮边裂开，一张一合地呼吸着，而他的双腿，则化作了一条深黑的鱼尾。 第40章 公生明惊奇地看着身上的黑鳞，它们隐约藏在皮肤下，跟随他的动作，流光溢彩。 “塑造，原是祂的权能之一，祂将此给予给我，让我能更好融入其他种族生活，学会‘感情’。”昭扶起因变作鱼尾，只能坐在地上的公生明，“只要是世界上存在过的生物，都能经过塑造而成。” “外表、习性、语言，皆能一模一样。” 确为神技。公生明甩了甩尾巴，看尾鳍拨动空气，说：“早知道这样，那我还学什么游泳。” “主人。”昭无奈，“那肯定是自己原本的身体，用起来最顺手啊。” “嘁，谁说的，我是天才，来，你先把我变回去。”公生明不服气，“待会儿在海下，让我给你露一手。” “现在，我们得跟瓦伦丁女士，商议合作的事情。” 公生明眸色一沉，语气的调笑意味尽散，黑色的人鱼坐在阳光的阴影中，他仍旧很不爽。 “主人，您究竟是在为什么事而不满？” 公生明掸去微末灰尘，说：“昭，每步要察言观色、无条件完成命令，我经历得多，也算习惯了吧。但我讨厌将这种事包裹成‘命运’，玩弄我于股掌之间。” “就算是神明也不行。” 公生明的确是个怕麻烦的人，要是上司或领导足够优秀，把事情计划得明明白白，让他不动脑子也挺好。 可惜他是个操心的命。 大明星鼻孔一张、大口一开，就要他完成个低成本高精美的宣传方案。拜托，他是经纪人，还管这个的吗？又不加钱。 大明星嘴型一对、假唱一唱，就要他买上热搜第一，顺带负责对战黑粉。好吧，他是经纪人，真得管这个，得赚基本工资。 公生明没得选，只能听着大明星的不切实际的要求，咬牙用三千的工资干出二百零八万的效果。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知道冥冥之中，有神明大人在步步为营，什么狗屁救世主，温水煮青蛙罢了。 他不介意做张大局掌中的手牌，反正他也没有大志向，能比上辈子轻松、获得这么多追捧与喜爱，已经值了。 但是，明明迄今为止，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算计好了的，还要故作姿态地夸奖他聪明，把他当作故事里的丑角利用——不，肆意摆放。 公生明不能接受。 “你出来了，明，情况如何？” 瓦伦丁站在船长室的正门边，身姿挺拔，一只如鹰隼般敏锐的眼，在公生明推开门的刹那就看了过来。 她一直保持着精神集中的状态，随时迎战。 “佩格在戒备什么？”公生明笑眯眯地说，“很顺利，毕竟，我出手了。” 瓦伦丁弯刀入鞘，直白道：“毕竟伊芙没有告诉我会发生什么事，万一你把我这船掀翻了，我可没法向她交代。” 没告诉你，怕是因为她也不知道吧。 公生明心念电转：昭——或许既是神明大人安排的一环，也是现在不可控的一环。 因第十次末日，昭祭出了肋骨，导致力量减弱；带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昭又失去了躯体，从而不得不依附在他的影子之中。 也就是说……昭本该和他没有如此亲密的关系？ 他要不要赌昭的誓言，有那么几分真心？ “佩格，我们来谈谈合作事宜吧。”公生明暂时按下心头的种种，“今晚我们就会越过警戒线，时间不多了。” 瓦伦丁指着墙上的海图：“末日迫近，潮流动向时刻在变动，你们有航海经验丰富的人吗？” 公生明颔首，他们的航线是由曼·曼时刻把控、校准。 “你们准备行动时，通过黑蝴蝶发送定位即可，十五分钟内，我会赶到。”瓦伦丁说，“明还有想补充的吗？” 这是公生明开过的最简短的作战会议。 不过和亚列、塞西尔开会一样，公生明榨不出一点额外信息。 注重细枝末节的武夫啊……比纯文官更难搞。公生明收回了一开始对瓦伦丁的评价。看来空闲后，要重新慎重地思考，这些年他获取的所有信息。 就怕他得到的一切，都是指缝间漏出的隐瞒。 瓦伦丁并未询问肋骨的去向，只是眼神在昭的身上一转而过。 “明，需要我送你回去吗？”瓦伦丁拿起胸口挂着的鲸哨。 想到鲸口中彷佛无边的幽黑，公生明微笑着拒绝了。 跃入海水，昭动用“塑造”，人鱼版公生明堂堂登场！ “现在，您可以撤去水罩，在水下呼吸。”昭说。 公生明依言照做。 学游泳时呛得他头晕脑胀的水，此刻却犹如空气一般自在。 他吃的苦、呛的水都是为了什么！ “看着，我游给你瞧。”公生明换位思考，应当和游泳发力是一个门道。 手和腿，绷紧腰腹，公生明蹭地——在原地打了个转。 “主人，是没那么容易的吧？”昭将自己也变成一尾黑人鱼，“我来教您。” 昭游动的身形宛如灵巧的绸缎，在水中蹁跹，公生明的视线定定地追随着昭，那就像他的另一种可能性。 “你怎么这么熟练的？”公生明学着昭的动作，犹如镜像模仿，逐渐游动起来。 昭牵起公生明的手，与他双掌相对：“我体验过每个种族。” “神明大人的命令？” 第41章 “起初是这样的，祂让我学点‘感情’，我觉得很没必要，因为我只要跟着祂就好了。”昭轻声细语地诉说，他所经历过的漫长时光的一角。 “后来祂离世，我还是习惯在不同种族辗转，可能是真的有感情了吧？我想要为祂守护好祂倾心打造的世界。” “也可能，我只是把世界当做了祂的替身。” 公生明游动的姿势逐渐娴熟，他已能完美跟上昭的一举一动。他说：“你是爱祂也好，世界也罢，论迹不论心，无论哪种，你都切实地保护了世界，不是吗。” “……”昭深深地看进公生明的眼中，“能得到您的肯定，我很开心。” “不说这些了，来比比谁先回船上。”公生明抢先起游，“输的人回家得清理三天的驯龙场！” 面对公生明的耍赖举动，昭习以为常。 某些事情上，公生明总残留着些孩子气，比如安抚玩偶，比如执拗地看重诺言。 他这疑心重重，却又幼稚天真的主人。 公生明早在船上放了定位器，避免来回费时，船就载着曼·曼和米尔迦跟他说拜拜了。 “我先到了！” “是是是，您赢了。” 变回人类形态，公生明和昭回到船上。 “哟。”曼·曼抬了抬墨镜，“再不回来我们都快开到目的地了。” 刚做了一阵子的人鱼，公生明看着曼·曼甩钩钓鱼，莫名嘴皮子疼了一下。 “明！”米尔迦一个飞扑，“终于回来了，有得到想要的情报吗？” 亲朋好友在侧，公生明稍稍放下心，开口：“曼·曼、米尔迦，作为小队队长，我替我们冒险小队接下了一次合作。” “合作内容是什么？”这是关注重点的优秀黄金鞭副会长米尔迦。 “你什么时候成第一无敌冒险队的队长了！”这是重点错误的曼尔斯少爷。 公生明三言两语，略去涉及白月与梦之神的事后，简单讲述了和瓦伦丁的商议。 “佩格·瓦伦丁？”曼·曼惊讶，“那位战斗狂人？居然是她的委托？” 公生明了解曼·曼热爱冒险的天性，讲述中着重提到了瓦伦丁对他们的高评价。 米尔迦拍了拍公生明的肩膀，说：“能和星辰之子达成紧密合作，对黄金鞭和末日的城镇守卫战大有裨益。父亲也会赞同的。” 亚列……公生明淡淡一笑：“对。曼·曼，我们还有多久过警戒线？” 十公会议事，当真会没有建议各公会联合行事的议题吗？ “最多两个小时。”曼·曼起身，“我得去准备准备，虽然不能下海参战，但我也不能拖后腿呀。让星辰之子瞧瞧，黄金鞭城镇第一商会的实力！” “我去联系苏文利——” “米尔迦，”公生明叫住他，“真的不能告诉我，爸爸都和哥哥说过什么吗？” 米尔迦愣住。 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公生明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才敢如此直接询问。 况且……这是第一日见他，就立誓“将待他如胞弟”的米尔迦·奥苏利文啊。 “哥哥，别瞒着我，别说是为了我好，我想拥有‘选择’的权利。” -------------------- 各位，我想拥有被多多给评论的权利！ 第21章 海啸与眼泪 “米尔迦，我离开的这几天，公会和城镇的事务就交给你了。” 亚列抚着巨龙黑色泛浅金光芒的鳞片，低声叮嘱着米尔迦。 “海上出巡的任务，你带着点明。” “嗯！”米尔迦爽朗应道，“他学会游泳后，已经没那么讨厌出海的任务了，父亲，你可以放心。” 亚列蹬地飞身上龙背，说：“一定要是你、曼苏尔、明三个人的海上任务。让多拉做好战斗准备。” “多拉？”米尔迦追问，“多拉很久不出战斗任务了，让苏文利去吧。父亲……” 米尔迦掩去的后半句，是“你对明到底有什么安排”。 父亲收养明，是他九岁那年。 费尔龙不是群居动物，每年的巡检得花一整天的时间，内容不过是检查身体情况、登记新生小龙数量，少数退休后的费尔龙会不适应野生生活，他们就会带他或者她回公会。 只是那天，父亲更改了路线，增添了一处以前从未去过的洞穴。 那是在森林深处，生活在那里的费尔龙极端排斥与人类种来往，对他们这些龙骑士也很难有好脸色。 父亲并未多加解释。 在看到被费尔雷德包围起来的婴孩时，他明白了。 父亲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来的。 直播器的视野范围在进入深处时就被父亲限制了，应该就是怕拍摄到那孩子的特殊之处—— 婴幼儿柔嫩的肌肤在费尔雷德的火焰下，竟然毫发无损。 父亲按了按他的肩膀，他懂了。 “嘿，父亲！费尔雷德孵出了一个人类！至少外表上是人类！” 他一个箭步上前，抱起距离婴孩最近的小龙，打断他们继续吐火的举动。 紧接着，就是父亲要他对着民众发誓，他会待明如自己的胞弟。 胞弟。 他想起早逝的母亲。 母亲还在的时候，最强龙骑士这个称号是属于她的。 三十五岁，明明正该是龙骑士的青年时期，可母亲却在一次外出后，身体机能逐渐衰退，漂亮的金发攀上斑白，脸颊生出皱纹，唯有那双碧色的眼瞳，澄澈明亮依旧。 第42章 那时候，有位医生负责为母亲治疗，他总蒙着白面纱，浑身素白衣裳，寡言少语，只让父亲聆听医嘱。 他只意外见过一次医生的真容。 在又一次诊疗结束后，父亲红着眼眶走出卧房，蹲下身子抱住他：“去和妈妈……道别，米尔迦。” 道别。 他没想到这么快。 温柔强大的母亲，这么快、这么突然的就要离开他了吗。 他不管不顾地推开父亲，冲进房间里。 母亲面容苍白，总是被他仰望憧憬着挺直的腰背不得不微微弓着，在腰后垫着枕头，撑起她的上半身。 “妈妈……” “米尔迦，别哭。”母亲放下手中织着的布偶，轻拍床边，“过来。” 他最后一次依偎进母亲的怀中，感受着母亲的安抚，眼皮逐渐沉重，快要在这种不似正常的温馨中睡去。 “这是我的儿子，米尔迦。” “light，答应我，你会待他如兄弟。” “你知道这句承诺意味着什么吗，伊温斯。” 那是道非常动听的声音，如三月暖春，他勉力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那张漂亮而清冷的脸是唯一清晰的记忆。 少见的黑色眸子看着母亲，流露出淡淡的不舍与惋惜。 可脸蛋却没有任何表情，淡漠地瞥了眼他，他沉沉睡去。 再醒来，医生重新戴好面纱，与父亲商议母亲下葬的事宜。 父亲疲惫而坚定地说：“我会接替她，继续你们未竟的事业，你可以相信伊温斯，也可以相信我。” “或许吧。”医生说，“我答应了伊温斯，会照顾米尔迦的，有需要可以找我。” “米尔迦，伊温斯留下了一句话给你——‘抱歉，不能亲手教你驭龙了，成为令我骄傲的龙骑士吧’。” 从那以后，每年他生日时，医生都会来，送上一个布偶，他说是他母亲赶着缝制出的，一共十个，直到他十五岁成年。 这些是各类费尔龙的布偶，是他怀念母亲的珍宝，这位神秘冷漠的医生，同样代表那段回忆。 兄弟和胞弟。 妈妈的请求和父亲的要求。 他直觉到一些共同之处，但尚有谜团。他顺从父亲与自己的意识，珍重地起誓：“我将待他如我的胞弟，我的荣誉、生命、灵魂，皆将与他共享。” 谜团在十岁时解开。 他从清晨开始期待今年的布偶，却一直等到深夜，他坐在廊下发呆，白月照耀他身。 “米尔迦。” 熟悉的声音，他兴奋地四下寻找：“是你来了！” 一道漆黑的人形在月光下出现，递给他憨态可掬的布偶：“今年来晚了，抱歉。” 他接过布偶，微讶：“你这是……影子状态？” “嗯。”影子点了点头，“谢谢你愿意成为他的哥哥，你对他很好。” “他”的哥哥？所有细节串联起来，他恍然大悟：“你、妈妈、父亲的计划，是关于明的，对吗。” 影子没否定他，如往常般抬手抱住他，像妈妈一样，拍着她的后背，说：“成为比伊温斯还优秀的龙骑士吧，虽然很难，到那时候，你就可以知道了。” 他很喜欢明这个弟弟。聪明、乖巧、能干，平常看起来懒洋洋的，但打扫驯龙场、龙巢巡检这样的脏活累活，他没偷过懒。 他想纯粹地对明好，可他总记得妈妈每次不带直播器，单独出门前，严肃的表情；父亲日益紧锁的眉头；影子医生的只言片语。 都和明有关。 尤其是明长大后，褪去儿时的稚嫩，五官长开，他认得那张脸，和医生一模一样。 明是某个计划中的一环。 他对不起明——无论他再怎么对明好，这也是遮掩不了的事实。 “只能是多拉。”亚列一字一句，“只有多拉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米尔迦看着巨龙起飞，怔愣着：多拉是妈妈的龙，是驯龙场中最为强大的龙，在她死后，多拉不肯离开黄金鞭，却也不再有战斗的意志，做着海上搜救的任务。 在父亲的预见中，他们三人究竟会被卷入什么事件，必须要有多拉保驾护航？ 当一切如父亲所说般进行，米尔迦蓦地认识到，自己早已是引导、安排明的人生中的一员。 可明才十八岁。 他茫然地看着与曼尔斯较真的明，衣着悠闲，完全没察觉这次简单的护送任务背后是什么。 明似乎……好久没有轻松过了？ 明十五岁的初次正式直播，就与第一名的白月女神公会打上了交道。两天一夜才满脸倦色的回家，紧接着又去了星辰之子公会。 随后，明的秘密行动越来越多，甚至不需要再带上苏文利，就能出门。 明才十八岁。换在别家，正是青葱年纪，不必急着找工作，谈个恋爱、拉个小手、亲个小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偏偏……末日迫近，他无法用“忙过这阵，就闲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安慰自己的良心。 现在，明用如此受伤低落的表情说“哥哥，别瞒着我，别说是为了我好，我想拥有‘选择’的权利”。 他怎么好拒绝。 “明……其实我也不清楚。”米尔迦苦涩地说，“父亲只是嘱咐我，要让多拉做好战斗准备，只有她才能保护我们的安全。” 第43章 公生明抬眼：“多拉？她不是不出战斗任务吗？” 他知道多拉是米尔迦母亲的龙，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驯龙场的龙们争斗，都会请她当裁判。 就像一个家族里，最有威望的大家长。 “明，父亲的龙你记得是谁吧。” 公生明点点头：“拥有费尔戈德一丝血脉的龙，鳞片泛金是他血统的证明。” “教科书上说费尔戈德作为巨龙祖先，早已灭绝，”米尔迦掏出一枚角哨，“但只有奥苏利文知道，并不是。而多拉，就是费尔戈德龙。” “爸爸早就知道我们会去捕捉海蠕虫。”公生明轻笑，“真是的……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握下啊。” 所以一定得是多拉，最强大的多拉。 公生明相信米尔迦说他不清楚是实话。米尔迦天性秉良，是个能凝聚人心的好领袖，但不是个好阴谋家。 所以，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事情交给他来做？非要让米尔迦也掺和到这些事情里。 黄金鞭需要的是如黄金般闪耀、拥有黄金般精神的人，永远不该是他这样心机沉沉的人。 “看来我得找爸爸开诚布公地谈谈了。”公生明轻声道，“米尔迦，既然爸爸指定了是多拉，为什么你要找苏文利？” 米尔迦的金发被海风揉乱，他说：“你不需要其他的保护了吗，明。” 公生明听出米尔迦的言外之意，他抱住米尔迦：“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哥哥，米尔迦，你放心吧。我是什么计划、安排的一环，那我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 虽然我的死亡可能也会是其中一环——公生明没有说出这句话。 “好吧，明，好吧。”米尔迦紧紧回抱公生明，“但是不要死，至少，别在我死之前死。” 米尔迦不想再无力地目睹重要的人的死亡了。 -------------------- 是俺们好哥哥米尔迦的故事，夹杂一点惊天大秘密！ 第22章 海啸与眼泪 多拉在上空盘旋，赤金色的鳞片犹比日落耀眼。 在角哨被吹响后的少顷，多拉就来了。公生明压着狂风吹乱的耳发，对多拉展现出来的这一面，略感惊讶。 如此具有攻击性，完全不像日常中温和的多拉；如此沉稳，完全不像日常中活泼的多拉。 “到时间了吗，明、米尔迦。”多拉的声音带着肃杀意味，“计划的开端。” 多拉用的古代龙语，只有奥苏利文家的人能掌握。曼·曼很有眼力见，借口去勘测路线，并不在场。 计划？什么计划？复活神明大人的计划，还是拯救世界的计划？他身处其中，却毫无所知的计划…… “我不清楚，多拉，”米尔迦的大拇指摩挲着角哨，“或许是开始了。” 也不止他一无所知，还有米尔迦。 米尔迦的双亲、多拉，显然都是知晓计划的，唯独瞒着米尔迦。那米尔迦……真的只是作为他的哥哥，陪他长大吗？ 这样也好。 公生明缓缓吐出一口气，勾起半边唇角：“多拉，的确开始了。” “好，我会保护好你们。” 海上落日滚圆，周遭的云层呈现烈火似的光彩。曼·曼站在船头，摘下墨镜：“我们过警戒线了，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无人岛。” 目之所及的海洋很平静，但是，哪怕是没接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从离开警戒线开始，处处都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大型漩涡。 “打起精神，明。”曼·曼将墨镜别进衣领，“办砸了我可不给钱的。” 在这个充满谋划的世界，曼·曼真是难得的单纯善良。 好兄弟。公生明暂时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应道：“待会按计划行事，明白的吧？” 公生明会和瓦伦丁负责引出海蠕虫，届时，米尔迦和多拉，就要尽量将其脱离海中，在龙骑士擅长的空中作战，曼·曼留守船上，提供适当支援。 目标是捕捉海蠕虫活体，或尸体。 按照曼·曼的预测，公生明将坐标同步给瓦伦丁，站起身做了套拉伸运动。 对付海蠕虫……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但他绝对不能在瓦伦丁面前露怯。 过去三年里，因观众要求和亚列有意识培养他的战斗能力，公生明虽然主打生活类慢直播，仍是经手处理过不少战斗任务。 有些是个人，有些是团体。 米尔迦直来直往，自身实力足以对付各类大型野兽或兽群；五月·梅身形轻灵，潜入获取情报、远处狙击；派希亚不适合作战，大多负责后勤保障。 而公生明，是万金油。凭着人偶数量，他能跟着米尔迦帮帮手；凭着一手精妙绝伦的人偶操纵，他能端坐大本营而完成潜行；凭着天才的大脑，他能分担派希亚的压力。 不过像这样，既缺少情报和磨合，又准备不充分的遭遇战……公生明尚是第一次接触。 好在他们四人一龙的实力强劲，想来应该能弥补大部分不足。 “吼——” 多拉发出警告似的长啸，公生明瞧见急速飞近的白色大鸟——三首三足鸟。 “多拉，是合作伙伴！”米尔迦也认出了来人，喊道。 三首三足鸟上跳下一个长发飘扬的女人，她的大衣后摆被风鼓起，猎猎作响，落地却极为轻巧。 公生明看见了风的变化，不死族的自然魔法。 第44章 “佩格·瓦伦丁，”瓦伦丁伸出手，“你好，年轻的奥苏利文。” 米尔迦回握：“米尔迦·奥苏利文。愿白月庇佑我们的战斗。” “愿白月庇佑。” 短短三句话，两人就完成了必要的招呼环节。 瓦伦丁单手叉腰，向曼·曼也点头示意后，对公生明说：“你们这支队伍，果然很不错。” 公生明笑了笑：“所以，幸好我们是伙伴。” 能与多拉保持相同移速的巨鸟，兀地尖鸣起来，同时，游船缓缓停下。 “下海吧，佩格，”公生明配上长剑，“我们是打头阵的。” 米尔迦投来担心的眼神，当着瓦伦丁的面，他没多说什么，简单地嘱咐小心。 海中世界幽蓝诡静，透过水罩，公生明看见空落落、毫无生气的灰色砂砾，问：“这是实验的结果，还是……” “我发现这座无人岛时，它就是这样的。”瓦伦丁解释，“砂砾、礁石、植被，从深到浅，都是灰色的。” “这种颜色对精神没有损伤吗？”公生明想起那个人鱼法医，总像是思维迟缓的样子。 瓦伦丁挑眉：“对陆地生物无效，只针对海洋生物和海陆两栖生效。当即见效，离开一定范围后，摆脱影响。” 公生明听后若有所思：“说不定对我们的捕杀计划有益。” 这座岛，不会平白无故在末日里留存下来。 谈话间，两人在水罩的保护下，靠近了那个小小的漩涡。 比起经过修复后，仍摇晃不清晰的记忆影像，亲眼所见中，这个漩涡表现的脆弱让公生明更加警惕。 “多么不可思议。”瓦伦丁隔着距离抚摸旋转的清透涡流，“多么令人厌憎。” 公生明没答话。 象征毁灭的、非常力可抗衡的怪异物种，不知来历、不知弱点，随海潮而来，吞噬无数生命。 公生明拿出工具，说：“离远点，佩格，我来。” 他不确定瓦伦丁是否能接下海蠕虫的重击，还是让他来比较好。 瓦伦丁深深地看了眼公生明，也不扭捏，迅速退到合适的距离：“靠你了，明。” 咚、咚、咚、咚。 心跳不明显的加快，公生明手稳，将锥刺狠狠刺进核心—— “砰——！” 公生明瞳孔放大，粗壮的冰冷尾巴抽中他的上半身，庞大的冲击力使他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宛如一颗海中流星。 他正要召用水流稳住身体，一只手臂揽上他的腰，止住了他倒飞的趋势。 “主人？”昭此刻已化作一条人鱼，在水中，人鱼族的行动更为敏捷。 “我没事。”公生明按了按胸口，没有外伤或是肺腑破损的疼痛，定神大喝，“佩格！” 瓦伦丁战斗经验丰富，不必公生明多言，她已发动攻击！ 不死族的自然魔法被她应用得精妙绝伦，海水潮流凝成尖钉，被海蠕虫漆黑的鳞片尽数弹开——它的坚硬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烈焰般的蛇瞳只盯着公生明，似乎在奇怪他为什么毫发无伤。 “昭。”公生明轻声，与那双眼瞳紧紧相望，戒备它再次发起攻击。 水钉、水箭、水刀、水斧……都对海蠕虫不起分毫作用。 原定计划中，用攻击将海蠕虫逼出海面的步骤，失败了。 “该死的。”瓦伦丁咒骂一声，“还是这么个硬家伙。” 海蠕虫对近在咫尺的瓦伦丁没有任何反应，像灵智不足的傻子一样。 公生明不会轻视它。 这条海蠕虫比人鱼侦察兵遇见的那条，还要大上寸许。他遭受的迅猛一击，力道和部位，都是冲着一击致命来的。 “佩格，去和米尔迦配合。”公生明呼气，“我来把它引出海面。” 瓦伦丁散去周身蓄势待发的利器，不甘心地答应下来。 她的离去同样没能引起海蠕虫的注意。 它究竟是靠什么锁定的他？ 公生明开口：“昭，你和我分开一点。” 海蠕虫的视线出现了变动，它迟疑的在二人之间转动。 是灵魂的气息。 “骨与血是灵魂的载体……”公生明蹙眉，“可我并没有受伤……” 他微微垂下眼皮的刹那，海蠕虫动了—— 两颗尖牙闪着白森森的光，张大的口腔完全能包容下渺小的公生明，近乎眨眼间，就逼近了他。 公生明瞳孔一缩，挥出一道巨大的水柱，堪堪撑住海蠕虫几欲闭合的嘴巴。 真聪明。 发现外力无用，就想把他吞入腹中消化是吗。 “昭！跟我一起！” 水柱被重重咬碎，海蠕虫身躯摆动，就要再度追上公生明。 被它近身了……公生明咬牙：他吃了海下作战经验少的亏！ 关键时刻，公生明被白色光华笼罩，双腿化作有力的鱼尾，再借助昭操控水流，游动速度陡然加快。 昭也有些凝重，带着公生明快速朝海面游去。 海蠕虫在第一次末日中，并没有展现出思考的能力，仅仅是末日强大的武器，依靠本能地摧毁、破坏，不像有智慧的脑子。 昭首次经历这样混乱绝望的场面，应接不暇，匆匆奔赴各地，掩护绝大部分人能逃生。 塞西尔呈阅上来的报告，一串串冷冰冰的数字，就代表难以数计的鲜活生命。 第45章 损伤惨重。 这才是祂离开的第二十年，他就搞砸了，原来那么美好的世界，现在就像破碎的玻璃珠。 长发滑落肩头，掩住他迷茫的表情。 只靠他是不够的，他需要主人。 说不清是慌张还是什么。他从那会儿开始，就减少了化身其他种族生活的时间，偶尔，特别想祂时，他才再成为人鱼、精灵、巨龙、梦魇。 或许是害怕吧。 昭将公生明变回人类，拉住他的手腕，甩出海面，自己稍慢一步—— 就这一步。 昭不知道这副身体还能不能有幸存的机会，可他更怕公生明死。 “昭！” 公生明的心跳空了两拍。 原来那时的感情是害怕。 昭急促地露出刚捡起来不久的微笑，想安慰公生明，他不会死，只是要再回到影子之中。 他害怕失去主人，害怕失去代表主人的一切。 忽地，狂风大作，犹如实质的无数风刃劈砍而下，与鳞片碰撞擦出火花，逼得海蠕虫歪头躲避。 昭的腰间缠上一条风绳，带他回到公生明怀里。 “多拉！” 昭感觉到公生明的手在轻微地发抖，一大片湿热，在他的腰间浸开。 公生明的手腕在流血。 是风绳的另一端，死死地绞着公生明的右手，鲜血滴滴答答，顺着无形的风流流淌。 “主人……！”昭急急地想要解开风绳，可他的咒语不起丝毫作用。 “嘘。”公生明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松开的，专注对付它。” 那道伤口极深，足可见风绳缠得有多紧，但昭却没事。 两道炽热的火焰席卷半边天空，米尔迦与瓦伦丁，多拉与三首三足鸟。 公生明的头脑前所未有的冷静，再次聚起风刃，煽风点火：“海蠕虫的攻击能穿透灵魂，小心一点！” 海蠕虫挣扎着想要钻回海中，公生明早有准备，天空战场之下，海水织就紧密的大网，阻断它的退路。 主人的魔法……怎么突然这么娴熟了？昭略有诧异。因为纯种人类身份，加上练习时间少，公生明对各种族魔法的掌握不深。 无论是方才救回他的风绳，还是如今步步紧逼的水与风，都不像公生明能做到的程度。 难道是……神之骨的作用终于发挥了？ 海蠕虫鳞片迸裂，赤红的鲜血泼洒在海上，兽瞳渐渐暗淡，米尔迦与瓦伦丁瞅准时机，动作同步地跳到它身体上，长剑与弯刀刺穿它的七寸处。 海蠕虫最终无力地倒在了海网之上。 还有…… 公生明。 “明！？” “明！” “主人！” 三道声音炸响，模模糊糊地传进公生明的耳中。 血滴如散落的珠子，他知道，是他失血过多了。 陷入昏迷前，公生明喃喃道：“先抓住……海蠕虫……” 世界漆黑一片。 -------------------- 纪念公生小明第一次受重伤（不要记这种东西）。 第23章 海啸与眼泪 公生明好多年没有这么虚弱无力过了。 像童年在福利院发的那场高烧，从精神到身体，都被这种感觉囚禁住，他的灵魂挣扎着，想要逃离，想要一了百了，但是不可以，他不能死。 “老师，他赖床，肯定是故意偷懒不想干活。” 屁话，他昨晚替邻床打扫厕所，被爆开的水管洒了一身才发烧的。 “哎，是发烧了，来个人，快把他背到医务室去。” 小孩们你推我退，他听见有人摔倒在地，是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孩子，压根背不了他，只能半拖半拽。 他的小腹被胳膊肘戳着，高热带来的反胃感加重，干呕几声也没能吐出什么东西。 “你、你不要死……”小孩费力地扯着他，声音打哆嗦，“你死了，就是我……被欺负了……” 谁管你。 他的眼皮沉沉的，睁不开，也对这句话做不出反应。 倒霉死了。 他已经很注意身体健康了，就是不想陷入这种境地。 何况还是今天，会有大人来参观福利院的今天。 上一次是跟人打架，他被关禁闭了，这一次不能再错过了。 …… “明还没醒吗？” “没有。这家伙真是的，明明平常能偷懒就不干活，有你和瓦伦丁女士在，还那么拼命……” “派希亚……你又背后嘀咕我……” 守在床边的两人猛地起身，米尔迦揉着眼睛大喊“明醒了”，派希亚眼泪都要流进手中的水杯了。 公生明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背，没有输液的针眼。 也是，他早就离开不在a市福利院了。 “别乱动，我再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派希亚紧张地擦掉泪珠，掌心散发温柔的紫色光芒，笼罩住公生明全身。 公生明的双手使不上力，只能由米尔迦喂水喝。 不得不说，米尔迦的动作很不专业，公生明呛了好几次。 昭在哪儿？公生明环视房间，没见到昭的身影，连他在心底的呼唤，也没得到回应。 “没事的，他很好。”米尔迦看出公生明的寻找，轻声道。 “好什么好，我才是医生，他现在还是很虚！”派希亚怒道，“黑川朔呢？让他再献点血！” 第46章 怎么还有黑川朔的事儿？不过昭没事就好。 公生明气若游丝地开口：“米尔迦，给我讲讲我昏迷后的事情。” “派希亚。”米尔迦说。 派希亚顿了顿：“知道知道，我去抽血好了。别过度用脑啊，他才刚恢复一点。” 派希亚关好门。 “看样子，你们都知道了？”公生明疲惫地眨着眼，“关于昭的事。” 米尔迦点头又摇头：“曼·曼仅限于知道昭有自主意识，怀疑你用灵魂炼制人偶，不过出于对你的品德的信任，他认为你不会做那种事。” “那真是万分感谢他……”公生明咧了咧嘴角，“你呢。” “传说中女神用肋骨制造的第一个人类……果然是昭，对吗？”米尔迦深吸一口气，彷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明，我要坦白一些事情。” “米尔迦。” 公生明不着痕迹地叹气——亚列来了，他没机会听到米尔迦想说什么了。 “父亲？”米尔迦疑惑，“你不是在和瓦伦丁女士开会吗？” “明的事更重要。”亚列摸了摸米尔迦的发顶，“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米尔迦，去和派希亚一起。” 见米尔迦迟疑，公生明说：“哥哥，派希亚嘴上不饶人，的确需要你在场。” 米尔迦关好门。 亚列在床边坐下，沉默半晌：“明，你这次真的很危险。” “爸爸。”公生明笑笑，“让你担心了。” 亚列半俯下身子，与公生明平视：“我原以为，有多拉和瓦伦丁足够了。” “没有计划会是万无一失的。”公生明的大脑传来针扎般疼痛，“伊温斯到亚列，这期间的变化也不会少吧。” 亚列显然被伊温斯三个字触动了，他的眼神泛起一丝波动。 “爸爸，你很少提起她。” 亚列喃喃：“许久没有人能和我聊起她了。” “昭也不能吗。”公生明头疼，但他必须继续思考，这是亚列难得的松动。 “伊温斯死后，除了必要的联系和米尔迦的生日，他很少出现。”亚列闭了闭眼，“信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愿意做这个听众，爸爸。”公生明的语气放得柔软，“关于妈妈，我也该知道她。” 亚列的蓝眸有些黯淡：“明，如果是她，你不会受伤，一定不会。” 强大、坚定、美丽、温柔的女性，就像公生明的母亲一样。 剧烈的疼痛骤然结束，公生明再次昏迷。 他回到了a市福利院的医务室中。 他的左手手背扎着输液针，几不可闻的液体滴滴答答，吵醒了他。 “你醒了？”女人给他掖着被角，温凉的掌心碰了碰他的额头，“太好了，烧也退了。” 这是唯一一个给他家的女人，他的妈妈，一位善良到不真实的女性。 她听说有孩子生病，居然特意来看他。 他甚至不需要装乖卖巧，就被女人收养了。 虽然学校里还是不乏有人嘲笑他，但只要不牵扯上“病秧子妈”、“娘俩一样是短命鬼”这样的词汇，他就不和对方计较。 不要将精力浪费在没用的人身上——这是他的处事原则。 家里的钱都花在给妈妈治病上了。 妈妈有坚定的意志，即使再过磋磨的化疗过程都挺得过去，还会牵起他的手，让他摸摸她光滑的头顶。 妈妈有美丽的外貌，即使光头，也是最漂亮的人。 妈妈有温柔的心灵，即使自身见过的不如意已太多，她还是笑着面对蓝天、鲜花、他。 要好好爱生活、爱自己——这是妈妈留下的话。 这没对他露出过笑容、也甚少眷顾他的生活。 他略作修改：好好爱自己和爱“爱自己”的人。 可惜，直到他三十二岁，除了那位语文老师，没人值得让他去爱去感谢。 是昭带来了变化。 “昭……”公生明迷迷糊糊地喊着昭的名字。 “主人，我在。” 一直没着没落的心，落到了实处。 公生明眼睫微动，看见了昭。 胸腔鼓动着的情感，公生明不甚分明，像他看着病房里的妈妈，也像妈妈走后他抱着安抚玩偶，只有自己度过的每一天。 “没第一时间在您身边，抱歉。”昭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牵起，贴在脸颊，“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公生明的指腹蹭了蹭昭柔软的皮肤，说：“你还在就好。” 接连走了派希亚、米尔迦、亚列，公生明终于从昭口中听到了那天的后续。 随着公生明意识不清，由他维持的自然魔法都失效了，是瓦伦丁施展海网，直到多拉用爪子抓住海蠕虫的尸体。 这过程中，是昭紧紧抱着公生明，用血族魔法止住了大出血。 失去人偶师还能自由行动的人偶，惊得曼·曼张大了嘴，念叨着“灵魂禁术”、“明不可能的”、“他不是那样的人”，被瓦伦丁用不死族秘术暂时敷衍过去。 接下来，是多拉以最快速度将两人载回了黄金鞭，瓦伦丁和三首三足鸟就在无人岛开展研究，而米尔迦和曼·曼得负责把船开回来。 公生明的受伤情况吓得派希亚脸都白了，给他治疗后，把晚归的米尔迦骂了个狗血淋头。 米尔迦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派希亚骂一句“你是废物吗你怎么会让明受这么重的伤”，他自己就应一句“我是不合格的哥哥”。 第47章 还是五月·梅站出来主持大局，一直到当天下午亚列回来。 “亚列当时也哭了。”昭说，“伊温斯离开后，我还没见过他落泪。” 怪不得刚刚亚列的心防这么脆弱……公生明想起两件重要的事：“我到底昏迷了多久？为什么派希亚提到了黑川朔的血？” “这是第五天了，主人。”昭低沉道，“您是失血过多，所以我去要求跟您建立过单向宣誓血盟的黑川兄弟帮忙了。只有他们的血能够输送给您。” “原来如此。”公生明抬起自己的右腕，那里还残留着几道疤痕，“我是被风绳割伤了是吗？” 昭心有余悸地看着伤口，说：“你知道的，只有您自己能伤害到自己，而您当时处在了失控状态。这几道伤口连我都没办法完全治愈。” 公生明收回手，说：“我还觉得当时我挺理智的。没关系，当个教训吧，让我记得以后不要轻敌、也不要让你独涉险境。” “这几天你都在干嘛？”公生明换了个话题，“别愁眉苦脸的，我不是没事吗。” 昭的视线仍盯着公生明的右腕，说：“我也一样，不会让主人受伤了。” “我去参与关于海蠕虫的相关研究了——您应该想听听这个吧？” 公生明眼睛一亮，头却一疼，他捂着太阳穴：“嘶……” “一个小时了！病人好好休息去！”派希亚适时地推门而入，“别想再动脑乐，明！” 昭无奈的悄声：“看来只能等明天了，主人。” 公生明刚提起的兴趣就这么被搁置处理了。 “派希亚，我感觉我还可以……”他讨好地笑着，被派希亚一记冰冷的眼刀驳回。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还真没有考取行医资格证的公生明：“你……” “你的头疼还是我的头疼？” 头一直在疼没停过的公生明：“我……” “你自己休息还是我用安眠魔法让你休息？” 拉上被子躺好的公生明：“谢谢医生，医生再见。” 好不容易送走派希亚，公生明又累了，他闭着眼，尽量放空思绪：“还是遵从医嘱吧，幸好他没把你赶出去。” 昭手法娴熟的为公生明按摩放松，哼唱起舒缓好听的曲调：“睡吧，主人，哪怕只有今天，也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担忧的，进入甜蜜的梦乡吧。” --------------------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小明想妈妈。 第24章 海啸与眼泪 直到醒来后第四天，派希亚才允许公生明下地走动，开出了长达两页纸的医嘱，趁他全情投入念诵时，昭带着公生明溜出了房间。 “总来没想过，躺床上什么不干，有一天会是折磨。”公生明捂着耳朵飞速下楼，“这几天我都觉得我成动物园的猴子了。” 听说他从昏迷中苏醒，先是瓦伦丁门看望，带来了足有三十斤重的肥美海鱼；然后是黑川望看望，顺带接黑川朔回白月女神，带来了黑川家秘制血酿；紧接着是曼·曼，往房里一坐，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要他发誓绝对没触犯禁忌，带来了数种名贵滋补的药材。 公生明嘟囔：“我绝对胖了，我能感受到我精心控制的肌肉在离我远去。” 为了耳根清净，公生明走的公会后门，直通驯龙场。 “阿嚏！” 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公生明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昭急急脱下外套给穿着病号服的他披上。 “怎么回事。”公生明揉了揉鼻子，“这才秋月，冬月还有两次白月轮换才对啊？” “是海洋，主人。”昭解下绸带发绳，在公生明颈间系上，“米尔迦说海水的温度降低，您记得吧。” 公生明前后联系，思索：“我起初怀疑是无人岛的实验影响，现在看来是末日的缘故，对吗。” 刚走进驯龙场，多拉就瞧见了公生明，苏文利激动得仰天喷火。 “明，你没事了吗？”多拉低头亲昵地挨了挨公生明的身体，“亚列和米尔迦虽然都说不用担心 ，但还是亲眼看见你我才安心了。” 苏文利在原地打转，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公生明回答。 “嗯，我恢复得很好，怎么苏文利也知道我受伤了？”公生明挥手安抚苏文利，问多拉。 “他嗅到了我沾染的你的血液的气味。”多拉说，“你来得正好，他又挑食了。” 公生明心中一暖，陪着苏文利吃了顿加餐。 “多拉，能告诉我关于伊温斯的事情吗？” 这才是公生明来驯龙场的目的，想要撬开亚列的嘴太难了，他还是迂回行事吧。 “伊温斯……”多拉端庄地趴着，瞳孔中流露着思念，“你是想知道‘计划’的事情，对吗，明。” 公生明靠着多拉，她的翼翅护着他，免受寒风侵袭。 “我可以告诉你，明，”多拉接着说，“虽然亚列不赞同，但我的骑士只有伊温斯，我了解她，她若是还在，一定会选择向你坦诚的。” “况且，light也没有明确阻止过你探寻答案，我只是你自己发现的解答路径，不是吗？” light。公生明看了眼昭，说：“谢谢你，多拉。” “我所知晓的不多，计划是为消灭末日制订的。而伊温斯——或者说，奥苏利文，和不死族与梦魇，他们都是被选中的家族，担负着推进计划、保护世界的责任。呵呵……那是段令我怀念的时光，去的地方虽然都凶险无比，可是，只要和她同往，我便无所畏惧。 第48章 除了夺走她的生命的那一次……时至今日，我仍恐惧那个装满噩梦的黑洞。” 深不见底的漆黑洞穴，吞噬一切光线。 多拉不安地踱步：“伊温斯，我的感觉很不好。” 伊温斯神情严肃，现在分明是正午，她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她说：“我必须下去一趟，多拉，你待在地面上，做好接应我的准备。” “不行！这里怎么看都很不对劲，你绝对不能单独行动！” 商定后，由多拉朝洞中喷吐火球，发起试探性的攻击。 炙热的高温龙焰悄无声息的被黑暗侵蚀，消失殆尽，升腾起缕缕黑烟。 “躲开——！” 那黑烟飘飘渺渺，蓬散在空气中，却让伊温斯和多拉打心底地惧怕起来。 “伊温斯回来后就生起怪病，她不再能入睡，一天一天地衰老，在寂静的黑夜里，面对悬挂的白月，她对我说，她会在死亡之前疯狂，她不允许自己以那样的面貌苟活，请求我在她死后，留在黄金鞭，替她看着米尔迦长大。” “任何物种都需要睡眠。”昭接替多拉说，“白月会赐予梦境，而在那天后，伊温斯看不见白月了，世界如常，只是她失去了月亮，陷入真正无垠的黑夜。” 公生明轻声问：“所以洞穴里，到底有什么？” 昭沉吟：“与梦魇一族有关，那里本是他们栖息的领地之一，可在第十次末日后，全族无端失踪，伊温斯的任务是调查这一事件。” “洞穴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公生明有种不祥的预感，可他不明白是从何而来，“放任不管的话，很危险吧。” “我暂时用梦魇的种族魔法遮掩了洞穴的存在，防止有人误入。”昭说，“是我失职……这一百年里的事情太多了，我、我有点顾不过来了。” 公生明拍拍昭的手：“多拉，跟米尔迦说一声，我今晚在星辰之子休息，明天回来。” “不用苏文利带你吗，明，你的身体刚恢复。”多拉问。 “他不喜欢星辰之子的饭食，还是算了，我有昭陪着呢。”公生明起身，摸了摸苏文利，“好好在家待着哦，不许再挑食了。” 高空之上，温度却意外的没有变化，甚至隐约比陆地还高。 “计划开端、追踪灵魂气息的海蠕虫、下降的温度、救世主……”公生明喃喃，“好像能串起来了。” 像是玩侦探游戏时，每个案子最后，都会出现一张白板，方便主角串联线索，展示给玩家，指出真相只有一个。 现在，最后的答案，就在塞西尔手中。 “塞西尔女士，许久不见。” 公生明微笑着说：“有时间和我聊聊天吗？” 塞西尔的白眸轻眨，白蝴蝶落在她的发间，掀起不可见的风暴。她应道：“当然，我恭候您多时了，明先生。” 这句话，和当初公生明首次登门拜访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公生明这次拿到了相等规格的入场券，不止是莽撞闯进未知领域的愣头青了。 “是要像第一次那样，您提问，我回答吗？”塞西尔将自己裹在白羽织成的毛毯中，打开了大屏，赫然列出了三个问号。 公生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次我做听众，您知道的，我刚昏迷醒来，脑子还不太好使。” 塞西尔莞尔：“少见您示弱呢。” 公生明耸肩：“我承认，从前都是装的游刃有余，生死一线后我明白了，人不能太逞强。” “哎呀……这可真是……”塞西尔点开第一个问号，展示出“海蠕虫”三字，“以退为进，倒让我无法拒绝了。” “首先，我们得感谢您，让我们能推进研究，昭同您讲过了吧，关于新型海蠕虫特攻药剂的进展。” 公生明颔首：“都到实地试验的步骤了，听他说，成功重创了一头三十米长的海蠕虫。” “是的，这次末日，海蠕虫将不再是威胁。”塞西尔点开第二个问号，展示出“冰冷巢穴”四字，“其次，我们初步掌握了‘传送’的能力，通过它，反向追溯到了海蠕虫的巢穴。” 公生明说：“你们惊动了什么，让气温陡降？” “这的确是我们鲁莽了。”塞西尔叹息，“其中有三名成员，是被一根红色的柔软物体卷走了，没人看清那是什么，就连回传的影像也模糊不堪。随后，是两名成员，被突如其来的白色潮流冻成了冰雕，撞碎在洞壁。” “这股寒流在海洋流窜，逐渐影响到了陆地。” 第三个问号，是公生明的名字。 塞西尔一下一下地点着下颌，道：“我怀疑过您现在的能力，因为您居然和蝙蝠小贼合作了，幸好，您的思维仍旧清晰，即便不用我说这么多，您也明白自身和计划的联系了吧？” 公生明：“海蠕虫追踪灵魂，第一次是因为神明大人已逝，它们知道可以尽情摧毁这个世界了，之后，哪怕是单纯的海啸灾难，就足够逐步蚕食每寸土地。 而这次，是因为我带着神明大人的骨，有了祂的气息，它们感知到了威胁，于是再度现身。没有我，计划就无法真正开始，毕竟，一根肋骨，不可能镇压住越来越广袤的海洋，陆地只能被吞噬的下场。” 公生明勾起唇角，嘲讽一笑，心道：什么救世主，献祭的贡品与饵食还差不多，抓住他不甘做丑角的心理，让他主动地踏进计划。 第49章 塞西尔恍若不觉他的不满，再度发起邀请：“明先生，愿意和我们探寻冰冷巢穴吗？” 没等公生明作答，突然一声巨响，玻璃窗炸了个粉碎，晶亮的碎片灌满室内。 骨碌碌…… 公生明、昭、塞西尔齐齐看向破窗而来的圆滚滚的物体。 一颗脑袋，被剔透的冰包裹着的脑袋，面部表情定格在迷茫的脑袋。 室内兀地狂风大作，却有一缕柔风卷起脑袋，轻柔地放在塞西尔面前。 是进入巢穴的成员之一。 是巢穴里的东西的挑衅。 塞西尔温柔地笑着，融化了坚冰，手掌为脑袋合上圆瞪的眼睛。 “坏孩子。” “吃掉了那么多、经过了几百年、长大了的坏孩子。” 公生明听着塞西尔的言语，清楚这个情绪稳定、掌控不死族的女人，动怒了。 “还以为我们像第一次那样柔弱吗，不，不会的。” “明先生。”塞西尔抱起湿淋淋的头颅在胸前，“我想邀请您进行……嗯，剿灭巢穴作战，您要参与吗？” 末日降临了。 -------------------- 终于，又是一轮信息整合，大事件降临！如果这轮信息整合，大家有没理清的地方，请告诉我plz 第25章 海啸与眼泪 “女士，冷静点，我会解决末日，但你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塞西尔的五指缠着海藻似的灰发，她的笑容僵了一瞬，问：“您说什么？” 公生明能理解塞西尔此时的愤怒。 不死族无法繁育后代，无数次灾难中，他们又总是冲在第一线的人员，塞西尔会因这种挑衅震怒太过正常了。 但是，此时塞西尔最不能失去的，就是镇静和理智。 “塞西尔女士，战斗的事情交给我，你要组织好民众的避难和救护工作——不止是星辰之子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塞西尔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她又是那个可靠的、引领不死族千年的族长和会长。 “明先生，”塞西尔眸光平静，将发间的白蝴蝶递给公生明，“这仍是一场仓促的遭遇战，您有足够的准备和信心来面对末日了吗。” 从碎窗倾泻而进的咸湿海风，吹乱公生明未能束起的长发，他定住风，笑着说：“或许有，或许没有，得去做了才知道了。” 塞西尔怀里抱着族人的头颅，为公生明打开房门，门外，是装束整齐、面色紧绷的战士们。 针对海蠕虫的研究开了个好头，证明他们想拥有独立战胜末日的能力并非天方夜谭，但这末日的发起者，抢先察觉到了他们的心思。 用简单的死亡嘲笑他们所做的都是无用功。 还是要依赖神明吗……塞西尔没回头，下定决心后，轻声说：“必要时刻，哪怕只有您还活着就行……不必在意……佩格·瓦伦丁的性命……” 什么？ 公生明盯着塞西尔的背影，白色衣角翻飞，她有条不紊地下达条条命令，显然，刚刚的话，也是她对瓦伦丁的命令。 她还紧紧地抱着湿漉漉的头颅。 “主人，您的第一步打算是什么。”昭温声唤回公生明。 公生明挂在嘴角的弧度消失，说：“先回黄金鞭，我有事要和爸爸他们说。” ……他们必须平安无事的。 事出紧急，公生明原本的打算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正如塞西尔所说，这是场充满变数和未知的战斗，他情报不足、成长不够，还是大病初愈，简直是个糟透了的时机。 只是，他没有退缩的选项。 “先看看一般民众的反应吧。”公生明捏了捏眉心，“派希亚应该在做安抚工作了。” 得益于由直播器搭建起来的通讯平台，公生明能快速收集到当下的种种情形。 已经是第十一次末日，大多数人的心态还算平稳，听从公会的安排，待在家中，等待末日和往常一样结束。 ——“黑川望开直播了！让我们放心，前不久的十公会会议上，商量好了策略。” ——“唉也确实习惯了，不是几十年，就是几百年的来一次，大公会应付起来早该得心应手了吧。” ——“瓦伦丁怎么没开直播啊……看她跟海兽搏杀我会有安全感些。” ——“黄金鞭甚至没人开直播吗？什么情况啊？其他临海的公会也照常开着直播啊。” ——“我听说公生明受伤了来着……该不会黄金鞭自顾不暇了吧？” ——“去你的，别乱说话，这种时候任何有生力量都很重要！” ——“不过你们真的不觉得这次不太一样吗？我好像感觉到大地在震动。” ——“没事的，白月女神在上，祂会保佑我们。” 公生明位于阴沉的天空之上，俯瞰汹涌咆哮着的海洋。 洋面生成了庞大的漩涡，遍布各处，而在白蝴蝶存储着的坐标那里，却一片安静。 有东西在潜伏着。 得赶快了。公生明的心脏狠狠一揪，直觉告诉他，那里盘踞着远比海蠕虫更为可怖的生物。 那才是导致海啸频频发生的幕后黑手，也是拥有灵智、布置了小涡流的罪魁祸首。 不能由它率先发动攻击。 “明，你回来得正好，爸爸在找你。”米尔迦匆匆上前，“我要带着费尔龙们去海上救援了，事发突然，许多船只还被困在大海之中。” 第50章 公生明握住米尔迦的手腕，叮嘱他远离那块安静的坐标，他会负责解决。 “……”米尔迦用力地抱住他，“等事情解决后，就该是你十九岁的生日了，明，再一起庆祝吧。” 黄金鞭内一应事务按照规矩进行着。 派希亚组织后勤部门负责镇上治安，五月·梅组织战斗人员提防海岸线，亚列在黄金鞭的大门等着公生明。 他穿着初见公生明时的金色盔甲，伫立在愈发张狂的海风中，稳如山峰。 “爸爸。”公生明皱眉，他在霎时就看出了亚列的来意，“你没必要跟着我去。” 亚列伸手按着公生明的右肩，沉声道：“没有父母会放心孩子独自前去冒险。” 公生明吸气，想要拿下亚列的手：“不，这不是冒险，爸爸，我甚至不想让佩格去。你们都知道的，我没有那么容易死，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多少还有个免疫伤害的特殊能力，怎么可能让亚列与瓦伦丁跟着他去九死一生。 他没有目睹他人送死的兴趣，更没有不阻止亲人送死的理由。 “就算是神，也不是无敌的，明。”亚列的手甲染上公生明的体温，他坚定地说，“我们不会拖后腿。” “这不是——”公生明话语被三首三足鸟的尖啸打断。 “明，”瓦伦丁站在鸟背，她揭下了眼罩，一空一棕的双眼直视着公生明，“周边交给我们，你的后背，也交给我们。” 周边……如果只是清杂的话…… 理性说，他的确需要有人掩护他快速进入巢穴。 公生明张了张嘴，只得再次强调：“不要有任何牺牲自己的想法，不许跟着我——你们向着神明起誓。” 昭，尤其是你，但你不许离开我。 公生明害怕上次的事件重演。 主人，您也要保护好自己。 昭害怕上次的事件重演。 公生明不动声色地摸着交错的伤痕，暗暗想道：不能失控。 即便那种状态下，他对各类魔法的掌控力有质的飞跃，可是太危险了。 一旦不能快速制敌，他只会自己杀死自己。 “昭，拿好这个。”亚列递来一个冰凉的布袋，“是派希亚做好储存的黑川朔的血，两袋，以防不时之需。” 难怪今天是黑川望开直播出现……公生明从派希亚口中得知，黑川朔足足提供了1200cc的血液，但凡他不是血族、没有因神血体质进化，这就能要了他的命。 人情啊。 公生明眼睫轻颤。 最初，他是为了昭才答应的拯救世界，昭予他新生。可是，他在这个世界十六年，何止昭对他好。 爱自己，和，爱“爱自己”的人。 亚列、黑川兄弟、塞西尔和瓦伦丁，他们因他特别的身份，而对他有所图是真的，无论再怎么怀疑，那些真切地付出也是存在的。 至少，他感受过的，并非全是虚情假意。 这就足够了。 他不会停下探寻自己在“计划”里意义的脚步，但现在…… “出发吧，为了世界的明日。”亚列翻身骑上他的龙，“白月的祝福将伴随我们。” 瓦伦丁从空洞的眼窝里取出一个玻璃瓶，旋转着水流，那是他们提取出来的“传送”。 “为了我的利益着想，”公生明低喃，“是我出于自己的意志，想要拯救这个世界。” 塞西尔桌上的灰色蝴蝶动了动，与交给公生明的白蝴蝶成功同步，在大屏上投影出摇晃的景象。 佩格……塞西尔仔细地看着英姿飒爽的瓦伦丁，害怕这是最后一次见她。 “塞西尔，你在看着，对吗？” “以神明之名起誓，我不会让佩格出事的。” 骗子。塞西尔嘴唇翕动，她听得出来公生明语气里仍缺乏底气。 是啊、是啊，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公生明只是纯种人类，即使拿到了大部分遗骨，可在他度过的记忆里，没有人教他如何面对末日、肩负生命的重量。 他是怎么敢面不改色地劝她放心的？ 简直……和那时候似的。 “伊芙，冷静点，有什么是我解决不了的？以后你要领导的，是整个不死族，这么重要的任务，别让我觉得自己看走眼了啊。” 骗子神明大人。 付出了自己的所有，解决了世界的首次危机，她和light什么都做不到。 眼睁睁的、无力地看着祂消散。 不，不一样。 这次，light如愿以偿跟在了主人身旁，她也不再是什么族长预备役，她能尽全力护住这片仅剩的大陆，迎接神明的回归。 “我相信您。”塞西尔咬着下唇，说。 前提是，骗子这次能说到做到。 “传送”把四人两兽带到了坐标上方。 海洋彻底沸腾，海面上是密密麻麻的各类海兽，蓝色混杂进鲜血的赤，嗜血的兽类推动波涛滚滚，这是海啸的初端。 绝对不能等到巢穴里的家伙出来。 “去吧，明，我说过，周边清理交给我们。” 甫一入海，公生明和昭就变作了人鱼，长尾甩动，犹如精灵的利箭般直直刺入那个黑漆漆的巢穴中。 公生明不合时宜地想起伊温斯见过的那个洞。 -------------------- 如此重要的时刻了！大家请为还很害怕的小明加油鼓气！ 第51章 惹，好别扭哦公生小明。 率真点说我爱这个世界我要保护和我有关的人们会怎样呢。 第26章 海啸与眼泪 熟悉的刺骨寒意，缓缓地浸染公生明的意识，是他曾经穿越沼泽之地深处浓雾的感觉。 雾气是神血所化，用以压制高温的巨人尸体。难道洞穴深处的东西，也是和神明有关？ 人鱼在游动时几乎无声无息，鱼尾破开的海水的动静很轻，被米尔迦和瓦伦丁战斗的声音掩去。 公生明看见洞穴口堆垒的碎冰块，鲜红的、腥臭的，是故意为之的。 喉结滚动，公生明忍住反胃的感觉，低声说：“昭，我们把他们送回星辰之子吧。” 幻想种的空间魔法不能传送活物，公生明大多用来取用工具和人偶。 他在自己的房间、派希亚的工作间、黑川兄弟的茶室、塞西尔的会议室，都放了锚点，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派上用场。 化冰后包好，十数个布块经由公生明的掌心，有了归处。 公生明面色发白，人类表皮解冻后坚硬却又凹陷的触感残留在手掌上——死亡、残忍的死亡，经由他的掌心的他人的死亡。 昭默默地拍着公生明的后背。 公生明实在算得上好运，他在黄金鞭长大，接触到的是前三级别的精英，不会接到黑市相关的委托，正规平台与直播器，也会屏蔽血腥暴力内容。 这是公生明第一次直面如此残虐的死亡。 “主人，您还好吗？”昭问。 公生明望着漆黑不见底的洞穴，让自己记住这种感觉。 “没事。”公生明抹了把脸，“走。” 或许当时，伊温斯与多拉感受到的，就是这种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没有人会不惧怕终会到来的事物，尤其你不知道它会以何种方式降临。 幽深的洞穴，越发的阴寒，公生明在指尖搓起一点火苗，照亮了周身的空间。 一片死寂。 连呼吸声听起来都像打扰。 做出挑衅举动的怪物，在当下居然蛰伏起来了？ 公生明不敢有丝毫地放松。 嘻嘻。 轻若绕脚的海草，细细地勾了下公生明的耳畔。 昭。公生明屏息，在心底唤昭。你听见了吗？ 昭已经在酝酿水刺，点头：稚嫩的笑声。 “嘻嘻。” 声音更加清晰了。 “白月与梦的气息……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我睡了几个百年、几个千年，你好久没来找我了。” 昭露出愕然的神情，脱口而出：“乌洛？！” “light？真讨厌，你怎么也在，怎么不去继续你的过家家游戏？” 一阵诡异的声响闷闷地响起。 赤红的亮色晃着眼摇动，是火光映射下的鳞片。 蛇？公生明来不及细问那个名字是怎么回事，他悚然发觉，他已经被蛇鳞的反光包围了。 “乌洛，你在干什么？你醒了多久了？”昭紧贴着公生明，“你想毁了这个世界吗？” “你什么意思，light？别仗着身份来欺负我，我现在心情不好，我会告状的。”声音很委屈，“明，明明睁开了眼、明明睡得很香，可我的眼睛好痛啊。” 一声声、一句句，公生明感觉对方正在呼唤自己——呼唤因神骨沾染白月与梦之神气息的自己。 他拦住还想开口的昭，说：“你是想让我帮你治疗吗？” “不然呢？我听你的话，乖乖地睡了这么久，你还说过会陪着我，负心汉……”声音哀怨不已，“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好，隔段时间就会有大震动想吵醒我，为了遵守和你的约定，我好努力地睡觉、做梦，可你再也没来过。” 控诉回荡在不大的穴道里，公生明稳了稳神，安抚道：“我该怎么去到你的眼前，一直往前吗？” “传送呀，你忘了传送吗？你在我这里放过锚点的。” “你还说，要叫这个锚点‘五六’，是我的名字的意思。” 危机当前，公生明不该走神，但他仍不禁深思了一瞬间：神明大人，跟他一样说a国话吗？怎么还玩上谐音梗了。 “昭，你有关于‘五六’的锚点记忆吗？” “我……”昭咬牙，“我有，可我的空间魔法不能传送活物，主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嗅得到，你没有走。” “你不要走。” “我也不是很疼，我可以忍住，你可以不管我，但你再陪陪我吧，没有梦的长夜太寂寞了……” 最后的祈求声彷佛叹息，公生明竟然升起一丝心疼。 “我没走。”他说，“我马上就来。” “主人？”昭不解，“乌洛的状态不对劲，他的眼睛是维系理性的通道，所以祂才让他沉睡，隔绝外界的干扰——” 公生明吸了口气，说：“我不知道，昭。但我的感性让我无法放任不管……大概也是受了温柔的神明大人的影响吧。听着，昭，你是人偶的躯体，可以通过空间魔法过去，我会用人偶丝感知你，去找到你们。” 要把公生明一个人放在这种环境下？ 昭即刻想起公生明的前三十二年人生。 “昭，如果我们能快一点解决乌洛的事情，那海面上可能会牺牲的人就更少。”公生明重新在十指系上人偶丝，“去做吧。” 第52章 “……我明白了。” 昭垂下眼眸，在他身心系于公生明一人之时，公生明看向的，是世界了。 昭消失，公生明咽了咽口水，听着没停过的窸窸窣窣，沉心感知人偶丝的变化。 “主人，我到了，的确是乌洛，他的眼睛上蒙着层白翳，的确有什么破坏了他的安眠。” 昭就在不远的前方。 “light，怎么是你？还换了副身体？嘻嘻，你跟祂吵架了吗？” “light，不会是你拦着祂不来看我吧？你这个坏家伙，我要用你来磨牙！” “light……” 乌洛的嗓音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笑起来容易破音，昭无奈地说：“您能……快点来吗？乌洛好烦。” 他们俩听上去，的确关系很好。公生明舒气。能沟通、有理智、是熟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展开。 但是，如果不是乌洛，那所谓的幕后黑手，究竟身在何方？ 不能掉以轻心啊。 终于，公生明见到了“乌洛”的全貌。 一条漂亮的漆黑大蛇，点缀着耀眼的金色斑块，正用尾巴尖戳着昭的鱼尾。 “你来了！咦，你也陪light玩过家家去了？偏心……明明这么久不来看我……你还记得我吗……” 厚厚的白翳下，透出一点青翠，那肯定是双很好看的蛇瞳。 公生明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说： “抱歉，乌洛。” “没事没事！你来了就好，我没怪过你，嘿嘿。”乌洛的信子轻轻挨了挨公生明的脸颊，“你的味道和从前一样，真好吃。” 乌洛全然忘记自己的眼睛一般，只是缠着公生明絮絮叨叨地说话。 “啊，你们有看见甘拉狄吗？是个暂住在我这儿的家伙，是他告诉我你们来了，陪了我好久呢。” “甘拉狄……？”昭恍惚，他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这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公生明警觉：“他长什么样？” “嗯……我想想……我看不见了，但是他身上有很臭的死亡的味道……” 乌洛用力地形容被尖利刺耳的咯咯声打断。 “嘶嘶，好令人感动的重逢。”来者发出蛇一样的声音，左手拿着件圆形物什，他用它剐蹭着石壁，怨毒地说，“你果然留着后手，你比主人的父亲还恶心，嘶嘶。” “甘拉狄？”乌洛愤怒地叫着，“你凭什么骂祂！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嘶嘶……我是死亡的蠹虫、迟钝的死亡，我——” “我呸，你分明是蛇的身躯，哪里是虫子了？”乌洛骂道，“没文化的臭东西！” 甘拉狄的表情扭曲一瞬，猛地抬手抓住朝背后袭来的水刺。 “不想再跟我聊聊吗，公生明？嘶嘶……我可在陆地上，听说了你不少事迹。” 公生明见偷袭无用，啧了声：“谁要跟你废话了，用弱小的涡流作为肆虐的海蠕虫的遮掩，你的手段和你一样具有欺骗性。” 甘拉狄看上去是个动作迟缓的中年男子，可公生明始终注意着他说话时，会露出的鲜红信子——有两位星辰之子的成员，被红色物体卷走，尸骨无存。 “哈哈哈哈哈哈！”甘拉狄笑得像破旧的风箱，“看来我的孩子们给你和世界真的带来了不少麻烦啊！嘶嘶嘶嘶，那我就放心了。” “我还担心，我偷懒了那么长的时间，会被主人发现责罚，嘶嘶，原来没有了你，这个世界不堪一击！” “只要……没了你……！” 甘拉狄举起左手，金色的物件照出乌洛的身形，他大笑：“陷入最深的噩梦吧，乌洛——不，耶梦加得，主人的胞兄，吞噬世界的巨蛇——！” 夺目的金光几乎要刺瞎公生明的双眼，昭只来得及扑倒他，挡住他的眼睛。 乌洛发出痛苦的叫喊，猛地挣动，本就庞大的躯壳迅速胀大，一层层厚实的蛇蜕显示出他正在经历飞速的成长。 “要么杀了他，要么世界毁灭。” “公生明，选择吧。” “嘶嘶。” 巨蛇撑碎了洞穴，翻搅着海洋，他在噩梦里嘶吼，凭着本能摧毁一切。 昭带着公生明暂时逃离，急切地问：“主人？主人？” 他怕公生明也被镜子照射到了——甘拉狄怎么拿到的白月与梦之神的神器的？他以为被他丢失在困住公生明的a市了，他试图寻找过多次，都无功而返。 公生明的眼角滑落几滴眼泪，他捂着头说：“昭，我听见乌洛在求救。” “他在很可怕的梦境里，呼喊着我的名字。” “主人！” “我要救他……”公生明拭去泪水，“世界和乌洛，我都会救下来。” “公生明！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明吗！祂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不要逞强了！”昭瞪大了眼睛，“你又要把我抛下，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公生明慢慢睁开眼，粲然一笑：“我才不是你那个废物神明大人，我不会死，也不是在逞强，我真的有主意，而且，需要你的帮忙。” 昭死死地抓住公生明的手腕，他现在连着人偶丝，只要公生明挥手，就能操纵着他远离，他不可置信地问：“需要我吗？” “嗯，”公生明吃痛，但没有表现出来，他清楚昭此时的极度不安的状态是为何，“只有你能做到。” 第53章 “愿意和我一起拯救世界和朋友吗？” 昭松了松劲。 他等这句询问好久好久。 他的噩梦就是没能等到这句话。 “我愿意。” 他的噩梦就是没有能力说出这句话。 -------------------- 甘拉狄：做出你的选择吧，恶心的公生明！ 公生明：我全都要。 甘拉狄：呕呕呕呕呕你真的好恶心呕呕呕。 耶梦加得、甘拉狄，皆来源与《北欧神话》，对不起，我开始神话大杂烩了。 第27章 海啸与眼泪（完） 公生明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有办法了，虽然只能算个大胆的尝试，但是…… 乌洛已经足够巨大了，他的翻滚会掀起数百米高的浪潮，甚至有无数海兽被它拍飞、挤压，如果再放任他长大，他会真正成为神话中吞噬世界的巨蛇，耶梦加得。 关于甘拉狄为什么会称呼他为耶梦加得、这个世界的神话为何会和他在a市读到的相似，这两个问题还需要从乌洛身上找寻。 于公拯救世界，于私想要活下去，公生明都没有退路。 “昭，你知道‘塞壬’的传说吗？”公生明的视线聚焦于乌洛，轻声道。 “塞壬……”昭疑惑，“您是说，您前三十二年的人生里，看过的神话故事吗？” “对，人面鸟身，因音乐比赛落败被拔去双翼，在海岸线游弋，用歌喉引诱猎物的妖精。”公生明仔细地解释着，“你的‘塑造’，是直接源自神明的能力，理论上，只要是有了解的物种，你都能用‘塑造’化身，对吗？” 昭此时就猜到了公生明的打算，他一时竟没有反驳的理由。 “塑造”的确可以做到，但是……那是在另一个虚假世界中的神话生物，单凭印象就能复刻吗？ “主人，精灵也很擅长歌唱，或许……”昭对自己没有信心，“化形不存在的生物，太冒险了，不可能做到的……” 公生明握着昭的手腕，让他的掌心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公生明说：“精灵的歌喉没有迷惑的作用，只能是塞壬。昭，相信你自己，相信想象力——梦，本就充满着可能性。” ——“你要记住，light，我们是梦、是灵光，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神。” ——“只要给予世界做梦的权利，他们就能凭借自身的想象力，将世界发展得欣欣向荣。” ——“所以，永远相信自己、相信我送给你的能力。” 昭感受着公生明的心脏怦怦跳动，坚定了信念：“是，我明白了，我能做到的。” 公生明的养母常年待在医院病房中，他会在她床边静静地看书、做作业，听着心电监测仪单调重复却令人心安的滴滴声。 幸好那时候的日子算过得好，让他有充足的阅读本钱与时间。 乳白色的光华笼罩全身，比前几次都漫长些的等待，公生明不由得紧张地握起双拳。 他倒是知道，按神话来讲，雷神托尔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托尔本身即是神，况且他既没有雷神之锤，也没用过锤子当武器，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想和乌洛同归于尽。 上半身为人、背生双翼、下半身为利爪鸟尾…… 昭脑海中的形象愈发清晰，彷佛他曾亲眼见过这样的生物一般。 必须要成功。 他要和公生明一起拯救世界和乌洛的性命。 “主人……！” 光芒散去，昭激动道：“成功了！” 公生明缓缓睁开眼，身高十米，他的后背生出大而厚的黑色翼翅，有力地扇动着，足以支撑他飞翔。 “等等，我衣服呢？”公生明清了清嗓子，他现在的声音犹如天籁，自己听了都恍惚。 他摸了摸自己赤裸的胸膛：“之前没有这样的情况啊？” 昭：“啊……我太专注地想象塞壬的样子了……忘记要保留衣物了。” 公生明再次庆幸自己有在锻炼肌肉。 “昭，我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公生明正色，“去找到爸爸和瓦伦丁，用新型海蠕虫特攻药剂，捉到那个甘拉狄。” “他肯定还藏在海下，等着我和乌洛两败俱伤，不能让他逃走。” 昭咬了咬牙，知道这同样是件重要的事情，公生明不是在赶他走。 “是，我会的，您……一定要小心！” 目送昭凭空消失，公生明轻轻呼气：接下来，就是他和乌洛的战场了。 海洋早已不复安宁与澈蓝，被海兽、人类、精灵、巨龙等等等等的血液染得污浊不堪。 乌洛兀地仰起头颅，那双蒙着白翳的瞳孔无神地盯着公生明。 他真的太大了。 哪怕是塞壬的公生明，都不及他的一片鳞大小。 “明、明、明……好疼啊……鳞片和眼睛……骨头和灵魂……好疼啊……” 公生明仍能听见乌洛的呼痛声。 “乌洛，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他之前的呼唤都石沉大海，希望塞壬独特的嗓音能有用。 “……明？” 挣扎的巨蛇的动作幅度骤小，他晃了晃脑袋，不确定地说：“是明吗？” 巨浪滔天，还好附近有亚列和瓦伦丁早前的努力，附近没有落难船只需要救援，公生明能沉下心安抚乌洛。 从派希亚的工作间里取出一支木笛，这是他和五月·梅准备在公生明十九岁送的生日礼物，两人都藏不住事儿，一个变着样问他喜欢什么样式、什么颜色，一个天天拿着笛子吹然后问他羡不羡慕想不想学。 第54章 论公生明那些有用没用的技能都是怎么掌握的。 吹孔抵住下唇，公生明吹奏起记忆中的摇篮曲。 首先得让乌洛冷静下来，从噩梦中脱离才行，然后在想办法解决让他疼痛难忍的眼部白翳症状。 比起言语，乐曲显然更容易传达进意识不清的生物耳中。 “是哄睡的歌……明，是你。”乌洛肉眼可见地平静多了，他吐着信子，昂着头四处搜寻，“可是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也闻不到你……” 公生明缓缓靠近着乌洛，抬手摸了摸他冰凉的鳞片，耐心地说：“能感觉到我的触碰吗 ，乌洛？” “可以……”乌洛仅仅偏了偏头，想要蹭蹭公生明的掌心，就掀起了一阵狂风。 公生明用翅膀努力地保持平衡，说：“乌洛，你现在长得太大了——” “别听他的！你想再回到暗无天日的狭窄洞穴里沉睡吗！” 那犹如剐蹭铁器的难听声音，是甘拉狄。 “孤零零的、受苦的耶梦加得！只有把世界吞入腹中，你所想要的，才会一直陪着你！” 该死的！ 通过空气的流动，公生明感知到了甘拉狄的位置，他挥手揪出这个该死的家伙：“闭嘴！” 甘拉狄浑身上下没块好肉，嘴中不断溢出黑色的血液，他被风绳死死缠绕着，还想继续煽动乌洛的情绪。 “唔？唔唔唔唔！” 甘拉狄震惊地发现自己无法出声了。 不、不是“没有办法”，是他“不想出声”。 昭宛如流星般赶来，干脆利落的一刀割掉甘拉狄的舌头。 那边已经被控制住，公生明的双手温柔地放在乌洛身上，但他的双眼丝毫不放松——好不容易唤回了乌洛的一丝意志，绝对不能再…… “我不是孤零零的、受苦的耶梦加得。” 乌洛开口了。 “明给我准备了温馨舒适的卧室的。” 乌洛的信子舔了舔公生明。 “是我在一次半梦半醒中，不小心毁了那里。” 乌洛低落地说。 “漂亮的金色沙子被我的毒液浸透，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色，只会伤害到其他物种。” 公生明愕然：那座无人岛，竟然是乌洛曾经沉睡的地方？！ “连祂为我准备的玩伴，也因此死了好多好多。它们跟我很像，但比我小得多，很可爱，会在明不在的时间里，陪着我。” 公生明的大脑飞速运转，难道是在说“海蛇”这一物种吗？从鼎盛到衰落再到灭绝，海蛇的这一过程的确不清不楚。 “甘拉狄，我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太臭了。”乌洛的身形逐渐有了缩小的趋势，“可我实在太寂寞了，我快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明、light、梅尔了……” “你没骗我，明和light来了，但你只是想利用我——甚至是用明的神器。” 乌洛变小的过程似乎比让他长大更痛苦，他压抑着痛呼，断断续续地说：“我才不会……伤害朋友……和朋友的东西……” “明，再给我唱一次睡觉的歌谣，好吗？我好累、好疼……” 手臂长的小蛇蜷缩在公生明掌心上。 轻缓甜美的歌声久久飘荡在海洋上空。 乌洛睡着了。 公生明来到押着甘拉狄的三人面前，问：“救灾情况如何了？” 一直跟着公生明的白蝴蝶回答：“经过粗略估算，损伤都在掌控之中。多亏乌洛的出现打乱了海兽潮的形成，减轻了相当一部分的人手压力。” 被公生明小心地捧在手中的乌洛轻轻甩了甩尾巴尖。 公生明抬头，确定亚列和瓦伦丁并无明显外伤后，看向昭：“没事吧？” 昭摇了摇头，提起甘拉狄：“我们失手了，还好没造成严重的后果。抱歉，主人。” “先把我变回人类吧，翅膀都要扇累了。” 手臂重重的往下一沉，是乌洛。在十米高的塞壬手中他自然格外娇小，对于一米八五的人类公生明，还是只巨大的蛇。 谢过亚列张开的臂膀，公生明将乌洛抱在了自己怀中。 甘拉狄怨毒地盯着公生明，口腔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响动。 公生明瞥他一眼：“回去让派希亚给他做条舌头，我还有事情要问他。” 昭为公生明披上宽大的外套，又系好腰带，暂时充当了蔽体的整套衣服。 公生明后知后觉的冷，打了个喷嚏，颈边的黑色短绒偏着飞起，闪出一点点白光。 嗯？ 公生明转头。 阴云尽散，皎洁的白月高悬于空，洒下柔和的月光。 “末日……真的结束了？” 瓦伦丁喃喃。 “……”亚列嘴唇翕动，率先举起长剑，扬声道，“愿白月庇佑我们的明日！” 公生明微微仰起头，他听得分明，亚列最先说的是“明，辛苦了”。 他低头看了看沉睡的乌洛，牵起昭的手，跟着说：“愿白月庇佑我们的明日。” 白月、神明大人都行，他公生明成功地守护住了他想守护的一切，这样就好。 -------------------- 恭喜公生小明和昭成功度过第一个末日ohhhhh!!!小明也给评论收藏的大家送上庇佑明日的祝福!!谢谢大家！ 塞壬：出自希腊神话。 第28章 幕间 即便如塞西尔说，此次受灾情况是十一次末日中，损害最轻的一次，却仍有众多善后工作需要做。 第55章 各公会在安顿自身的同时，也会承接其他的委托，齐心协力之下，短短数十天后，民众的生活重回正轨，店家、学生、公会，都恢复了日常生活状态。 ——“奇怪，白月居然没在第一？黄金鞭在播什么啊？” 星期五的傍晚，结束一周以及一天的疲累，正是挑场合眼缘的直播来下饭的好时候。 显然各猎人公会深知如此，上至白月女神公会，下到名不见经传的小公会，纷纷开了直播。 ——“白月打得太顺了，没有看点，何况又不是人气队员出手。黄金鞭是米尔迦和公生明，还打石蟹群，精彩多了。” ——“什么？打石蟹群还带公生明这个划水惯犯？” 公生明懒懒地瞥了眼骤然靠近的直播器，心知自己肯定又成了话题中心。 他勾起唇角打招呼：“哟，直播间的观众们，晚上好，今天也这么关注我啊？太感动了。” ——“呸！不要脸！” ——“你背后队友在挨打啊！倒是去帮忙啊！” “嗯……米尔迦还能坚持五分钟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的，再陪你们聊两分钟吧。”公生明看了眼正跟灰褐色的蟹子群缠斗的米尔迦，“昭，扶我起来。” 一具与公生明长相有十成十相似的人偶伸出手，将他从柔软的沙滩上扶起。 ——“到底谁会用自己的形象来制作人偶啊……变态。” ——“公生明的操偶术是不是又精进了啊？除了他还有谁能无声无息地触动偶线来操纵人偶？” ——“所以明明这么强却天天摸鱼划水！更气人了啊！” ——“前不久末日也是，黄金鞭全员出动，他倒好，直播不开，不知道人干什么去了。” ——“每日一问，公生明怎么还没被踢出黄金鞭。” ——“谁让人家是奥苏利文的养子呢。我要是米尔迦，接任会长位置第一件事就是赶他出门！” 个个有半人高的石蟹挥舞着大钳子，米尔迦举剑挡劈砍刺，大声道：“明！这只蟹好肥！晚上吃它好不好！” “好！”公生明五指微动，靠近米尔迦的石蟹，被他用人偶线狠狠扯开，“派希亚还要只大的做实验。” 米尔迦一人就能对付大多石蟹，它们虽然外壳坚硬，却缺乏攻击手段与速度，公生明只需要替他注意身后。 甚至用不上昭，公生明牵动丝线间，就能完成任务。 “大功告成。”米尔迦把重剑往肩上一扛，“明，来挑只大的！” ——“米尔迦不要再宠你弟弟了……” ——“末日海兽潮后的蟹最好吃了！但今年怎么不外销了啊？馋死我了。” ——“炼金术协会出具的报告是说，产量下降，供不应求了，还有未知毒素存在的可能，所以就……” ——“我去，星辰之子刚刚发了段救世视频！你们快去看！” ——“什么什么？” 处在未开播状态的星辰之子，却突然成了热度最高的公会，都是因为一支画质不佳、仅有五分钟长度的视频。 画面的开头便极具冲击力：巨大的黑色金斑蛇张着血盆大口，冲着人首鸟身的生物发出尖啸，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腥臭气。 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生物却格外温柔的靠近蛇头，吹起悠远宁静的曲调，安抚着巨蛇。 那笛声格外能使人平静，抚平了观众一周以来的疲惫。 “能感受到我的触碰吗？” 仿佛在出生之初，母亲的轻柔呼唤，只要是拥有灵智的生物，都会被这声言语触动心灵。 有的人不禁流下眼泪，想起许久不见的亲人；有的人发怔，回忆童年的无忧无虑；有的人低语喃喃，念叨错过的爱人。 巨蛇显然也如此，扭动愤怒的它安静了，此时变故陡生—— “别听祂的！你想再回到暗无天日的狭窄洞穴里沉睡吗！” 呕哑嘲哳的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听觉系统，甚至有人忍不住干呕。 镜头画面摇晃，晃动着看客的心：接下来会怎么样？巨蛇会再度发狂吗？这头生物还有办法解决吗？ “闭嘴！” 干净利落地喝止来人，人首鸟身的生物抚摸巨蛇的动作仍然珍惜而轻缓。 镜头微微上抬，录到了生物的小半张俊美面容和优美的肌肉线条，一滴眼泪，滑落下颌，滴入海洋。 “滋——”黑屏，视频结束。 ——“天呐，这头生物是什么？有人知道吗？我觉得它……具有神性啊……” ——“我是专业的古生物学者，白月女神在上，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生物。” ——“对对对，神性，如果白月女神还行走于世间，我想祂的歌喉与乐声，定像这般美妙。” ——“塞西尔这是什么意思？标题叫‘救世’，难道这就是这次末日结束得如此迅速的原因吗？” ——“是这头人面鸟身的生物拯救了我们？” 热议纷纷时，星辰之子发布了正式的解释说明。 塞西尔穿着端庄，领口别着白月女神的神徽，她按着胸膛，说：“这是由在现场的瓦伦丁副会长录制的视频。佩格·瓦伦丁、亚列·奥苏利文与公生明，皆亲眼见证这位救世主的降临。” “他是跟随白月女神的神使之一，名为‘塞壬’，受女神托付，前来救助世界。” 第56章 “女神从未弃我们而去，祂永远与我们同行。世界的末日乃是神战的号角，视频中，出声干扰塞壬的就是其他神明的使者，祂们试图毁灭我们——女神珍爱的造物们，给予女神重击。” “我们将是女神可靠的后援，我们永不言弃，我们与白月与同在！” 同一时间内，前十的公会与炼金术协会，共同在直播平台上发表了“我们与白月同在”的文字。 紧接着，是其余公会和观看视频的民众，也打出了同样的口号。 …… 公生明关闭直播器，转述了当下的情况给两手不空，拖着石蟹的米尔迦听。他说：“塞西尔真是厉害，这波营销手段都够我学学了。” 米尔迦笑笑：“明你已经很厉害了，你的慢直播居然是公会吸金第二，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哼哼，”公生明双手背在颈后，“那当然，毕竟我也没少费心思。” “不过你最近为什么都不开直播啊？再加上你没在末日有亮眼表现，你的掉粉数据也快排第二了——总榜。”米尔迦嘟囔道，“真是的，要不是你的身份不能公开……” 公生明耸肩：“单纯因为太累了。这些天我又要给派希亚打下手，又要照顾乌洛，还得去星辰之子开会商量如何解释末日的问题，哪儿有心思构思直播内容。索性蹭蹭你的直播间啦！” 米尔迦心疼地看着公生明眼下的青黑，更有了三天后要做顿大餐的动力。 “还有一件事。”公生明忽地严肃。 米尔迦认真地看向公生明。 “不要再搞厨艺惊喜了，米尔迦，”公生明道，“苏文利向我第五次投诉，你把烤焦了的肉给他解决了！” 米尔迦俊脸一红，嚷嚷：“是他要吃的！” “他没想到你会弄得那么难吃，还五次都毫无长进。”公生明扶额，“米尔迦，今年生日你们都在我身边就够了，让厨师准备晚饭吧。” 还有三天，就是公生明的十九岁生日，今年是个特殊的时刻：世界度过了末日，他度过了生死劫难。 他早就预料到米尔迦会准备什么，就像往年的每次一样，可今年的米尔迦却格外安静。 哥哥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两次厨房爆炸、五次苏文利诉苦，公生明确定了，米尔迦大概是想亲自为他准备一顿生日宴。 ……这还不如让公生明去和络新妇的蜘蛛崽子们共进晚餐。 米尔迦毫无厨艺天赋，严重点说，毫无“炼制”类天赋。 派希亚曾让米尔迦做助手，结果是损坏珍贵材料若干，碎裂试管、仪器若干。 公生明为了安慰米尔迦，让他帮自己做炼金术研究，不过是照本宣科的过程，结果是差点炸了整个黄金鞭。 太可怕了。 要是再炸一个厨房，黄金鞭的厨师们就可以脱帽歇业了。堂堂总榜第二的公会，竟然要成员都上街吃饭，丢不丢人。 “好吧。”米尔迦瘪嘴，“我以为做饭应该没问题的。” 公生明勾住米尔迦的脖颈，笑着说：“好了，哥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所在。” “明好像就没有不擅长的事情，”米尔迦叹气，“你应该很会做饭吧？什么时候教教我也好。” 公生明打了个哈哈，心想他做饭也就是个能吃的水准了，既然有专业厨师，干嘛还委屈自己的肠胃。 回到黄金鞭，等候已久的派希亚迎上前来，满意地看着他俩带回来的石蟹，一撩酒红长发：“品相不错，这次我的研究一定能有突破！” 公生明笑嘻嘻地说：“做不到的话，随时找我帮忙啊。” “一边儿去，明，小天才再长几岁也比不过我。”派希亚白他一眼，“对了，那家伙的假舌头我做好了，我给会长了。” 公生明眯了眯眼，说：“好，谢谢派希亚哥哥。” 二十五天了，因各种救灾、重建行动搁置的甘拉狄处置后续，终于要开始了。 -------------------- 公生明：正大光明偷懒时间到！给我休假，我爱休假！谁不爱休假！ 第29章 幕间 甘拉狄身份特殊，不能被外人知晓他的存在，得由瓦伦丁押解他至星辰之子的地牢中看管。 甘拉狄作为海蠕虫的“父亲”，将将没过他嘴唇的水牢，用的是精心调配的新型特攻药剂，伤口浸泡在药水中，外翻的皮肉发白，他粗重的气喘整日回响在牢狱内。 这二十五日拖延，或许对他来说生不如死。 晚饭后，亚列主动找到公生明，说：“要出发了吗，明？” 公生明让出半边床铺：“爸爸，坐下说。” “末日尘埃落定、我也展示我的能力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在这场计划中，究竟扮演的什么角色？” “是利用我的奥苏利文会长，还是控制我的监护人。” 亚列瞳孔轻颤，他沉默后，长长地吐气，挺直的背微微弯下，说：“我是接替了伊温斯‘引导人’职责，要你好好长大、爱上这个世界，从而心甘情愿为世界付出。” “抱歉，明，我从一开始就清楚，你只能叫‘公生明’，注定要去面对危险的末日根源。我不配做你的父亲。” “……” 亚列手掌交握，继续道：“但米尔迦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真的把你当做亲弟弟的。” 第57章 月上梢头时分，洒进柔和月光。公生明坐在白色的光华中，说：“我知道，爸爸。” “走吧，我们得去做正事了。” 公生明听得出来，亚列的愧疚不似作伪，这个总是独自冲在前方的龙骑士，本身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这样就够了。 “三位先生，很准时。”塞西尔吟吟笑道，“审讯室已安排好了，现在就开始吗？” 这是一场秘密进行的审讯。塞西尔领路，正欲与亚列一同离开，公生明开口：“塞西尔女士、爸爸，你们在外面听着吧，以防我有所错漏。” 随后，他推开门，与昭坐在了狼狈的甘拉狄面前。 “……公生明。”甘拉狄的嗓音依旧难听，“真有你的。” “多谢夸奖。”公生明双手放在小腹前，微微后仰，靠着椅背，用一种胜利者的放松姿态说，“你的谋算太过简陋，也不需要费什么气力。” 甘拉狄狠狠地啐了口，被昭一个眼神就扇回了他自己脸上。 “你是怎么拿回的‘塑造’？”甘拉狄用力向前一挣，“上次见你，你还只是个普通人类，再上次，你连灵魂都是缺损的，你——” “甘拉狄，我想起你了。”昭抬手，一巴掌扇上甘拉狄的脸，“死亡女神的随从，事事不如自己妹妹的虫豸。” “接下了毁灭世界的任务，又不敢长待在此，不就是怕主人回来逮住你吗，猥琐小人。” 甘拉狄分叉如蛇的舌头舔舐嘴角的血，愤懑地盯着昭：“你……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我……” 公生明漫不经心地顺着昭的话说：“药剂浸身的滋味还好受吗——瞧瞧，即便没有我，也有的是办法来对付你，甘拉狄，你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废物、毫无长进啊。” 甘拉狄浑身发抖，他抽着气，不知是伤口的疼痛，还是冲上头的怒火。 “本来想问你点事的，”公生明无趣地摇头，“现在看来，你能知道的也不多，海拉总不会把事情全都交托给你去做。” 公生明半猜半赌：猜死亡女神的名字是“海拉”，赌甘拉狄与妹妹不和。 “公生明！你这无耻的、可憎的梦想家！恶心的自恋狂！” 甘拉狄的怒骂还在口头，公生明摆了摆手打断：“夸我就不必了。” “你、你——！”锁住甘拉狄四肢的锁链铮铮作响，他伸长了脖子，瞪着眼，“我倒真期待能看到、看到甘洛特会用什么手段摧毁你和这个世界！” “不劳你费心了，”公生明起身，让昭拔掉甘拉狄的假舌头，“以后让她亲自来告诉你吧。” 鲜血湿漉漉地淋了昭满手，公生明厌恶地拧眉，抽出手帕，细致地拭去。 在甘拉狄含混的咒骂声中，公生明听见“神战”二字。 他顿了顿，带着昭走出了审讯室。 “明先生……不问了？”塞西尔问，“甘拉狄应该还能吐出更多事情。” 随手丢了脏污的帕子，公生明道：“没必要，这些信息足够了。” 足够验证他的部分猜想、证明一些被隐瞒的事实。 “好，那我将他押回……” “塞西尔女士，”公生明说，“甘拉狄任你们处置了。” 甘拉狄还能活着，纯粹是因为公生明有话要问，不死族上下，没有不想杀他而后快的。 公生明自认是没有动用私刑的权利的，况且也轮不到他来——还有比塞西尔更明白、痛恨甘拉狄所作所为的人吗？ 除去被甘拉狄杀死、用来挑衅的那五名不死族人外，还有这十一次的末日伤害、无数性命。 塞西尔站在单向玻璃窗前，轻声道：“谢谢您，明先生。” 公生明垂眸：“记得算上乌洛的那一份，女士。” 塞西尔脸上仍是得体的笑容：“请三位在会议室稍等，我片刻就来。” 会议室备好了茶水，氤氲着热气。 “明，”亚列出声，“想好生日怎么过了吗？” 公生明挑了挑眉：“只问这个吗？爸爸？” 亚列递冰糖给公生明，说：“‘引导人’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该做的是个好父亲——希望这并不算晚，明。” 星辰之子的茶叶总有股浅淡的苦味，公生明往杯中丢进两颗冰糖，搅动，静静地看着亚列：“生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好，你说呢，爸爸。” 亚列几不可见的一怔，端起瓷杯：“对……正好度过末日，也该好好庆祝。” 公生明伸了个懒腰：“不过，我还真有个请求。” “嗯，你说。” 亚列一副“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答应”的样子。 公生明挠了挠脸颊，说：“就是……我这个月的直播指标还没完成，能不能放我一马啊……” 亚列故作严肃地咳嗽一声：“怎么回事？” “哎，”公生明饮茶，“一开直播都在追问我末日干什么去了，没想好回答。” 公生明这月就开了一次直播，他倒不介意骂声，反正打赏金额最后是到他的兜里。但有些人是在关心他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被末日吓到了。 人总是很难对关切自己的人说谎的。 后面公生明就选择去蹭五月·梅、米尔迦的直播，完成委托指标了。 “这倒不难。” 塞西尔走进会议室，她换了双白色手套，解开头绳。 第58章 “随瓦伦丁行动的灰蝴蝶的记录里，有昭的身影，他在，即是您在了。” 在星辰之子的解释视频中，提了句公生明，本意是为他遮掩，却愈发让人好奇他末日到底去干什么了。 黄金鞭的居民自然不会对他有何意见，出外勤就难免了，甚至都有跟踪他的人，是个身形轻盈的精灵。 被公生明发现了人也不心虚，上来就握住他的手，说我这辈子都支持你！你一定在末日里悄悄发热发光！ 让公生明梦回上辈子，替大明星处理跟车的私生粉的事宜。 “那就多谢塞西尔女士帮忙了。”公生明叹气，他选用慢直播的形式，就是为了减少这样的可能性—— 诸如米尔迦、黑川朔、黑川望一类，既有优越的外形，又有出色的战斗能力的成员，线上的高额打赏不会少，线下的人气更是一骑绝尘。 他们都有过被人骚扰的情况。 公生明不想处理这种事情，这会让他彷佛还在上辈子，即使他是受追捧的那一方。 塞西尔掩嘴一笑：“明先生何必如此低调。我倒是记得，您在首次直播中，可扬言要所有人爱上您呢。” “哈哈，年少轻狂嘛……”公生明嘴角一抽，十五岁，正是被荷尔蒙支配脑子的年纪，“要当救世主的话，还是沉稳些好。” “真是让我们格外有安全感的话。”塞西尔问，“不知我与瓦伦丁，是否有幸能受邀参与救世主的十九岁生日会呢？” “嗯？你们想来？”公生明有些惊讶，“当然欢迎，但只是一次生日罢了，佩格还忙着无人岛的研究吧？” 塞西尔眼睛一眯，说：“需要见一个人，一个深居简出、脾气古怪的‘叛徒’。” 叛徒？ 像是知道公生明的疑惑，亚列说：“你们怎么确定伊凡会来明的生日会？” 伊凡？那个加入炼金术协会，成为会长的不死族人？ 公生明这快十九年里，还未和炼金术协会的人打过交道。 能当上会长……想必炼金术造诣颇高吧？公生明摸了摸下巴，他倒想见识见识，这位公然叛族的会长的。 “他会去的，”塞西尔冷冷道，“当初，他不认同我们坚持神明的救世路线，离开星辰之子，加入炼金术协会，成为会长，口口声声要靠自己拯救世界。如今，明终于出现了，并且做到了，他怎么不会好奇明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生明第一次见到塞西尔露出这种神情。 “明先生，我得提醒您，那家伙是个疯子，”塞西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死族天生情感缺失，唯有愤怒是真实的情绪，用以维持我们的人性。可他，感情充沛到人格分裂的程度，梦魇或是暗精灵消失后，疯得更彻底了。” 疯子吗……公生明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看来，他的十九岁生日宴，注定不会太过平静了啊。 -------------------- 其实心里很七上八下地等待亚列回答的公生明：qaq。 让我们恭喜，一直在提，但一直没有正式出场的炼金术协会，迎来了戏份！鼓掌！ 第30章 疫病与神血 今天的黄金鞭非常热闹。 街道处处张灯结彩，各个商家不是在促销优惠，就是在免费赠送，刚放学的孩童、少年，嬉笑追逐着，谈论黄金鞭里是五月·梅强，还是米尔迦。 “肯定是米尔迦呀，他还有贝莉这么可靠的费尔雷德龙伙伴！” “米尔迦那算依靠的外力，五月打架作战英姿飒爽的，帅！” “你懂什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其他的都是空谈！” “那也不能只靠蛮力吧？” “米尔迦才不是——哎哟，对不起对不起。” 公生明低头，直冲冲地撞上来的小孩被昭伸手拦住，小孩慌张地道歉。 “没关系，”公生明浅浅一笑，“小朋友们，走路一定要看路，摔倒受伤就不好了。昭，东西买齐了，我们回家吧。” “呀！那是公生明吧？”同学追上来，“幸好你不是撞着派希亚了。” “别提了，我还记得他和派希亚都来学校里讲课，”男孩揉了揉额头，“他每次会带糖果当小礼物，派希亚可严格了。” 同学拍拍胸口：“是啊。不过我倒想起来，公生明作战能力也不弱的吧？” “你不知道！刚刚他反应可快了！一下子就用人偶挡住了我！”男孩吐了吐舌头，“奇怪，他怎么就不愿意做战斗类型的委托和直播呢，多帅啊，自己什么也不用干，动动手指、思绪，操纵人偶去做就好了。” “对了，今天周一怎么这么热闹？” “你傻啦？今天是末日后庆功宴啊，亚列会长还要一起庆祝公生明的十九岁生日，当然热闹了。晚上广场还有演出呢！” …… 塞西尔和瓦伦丁披着斗篷，挡住了脸，好在今日的黄金鞭人来人往，她们的打扮也不算显眼。 “佩格，你看看这只手作绒花，多漂亮。”塞西尔微笑着，“你放松点，这是在黄金鞭内，能有什么危险。” 塞西尔就任族长一职以来，少有外出的机会，此时难得能借公务之便，当然想好好逛逛城镇的集市。 “伊芙，晚宴时间快到了，而且，你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瓦伦丁为塞西尔拎着包，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精巧小玩意。 第59章 塞西尔付了钱，将绒花别进自己的发间，说：“祂怎么说的来着……‘限时促销’，总是让人难以拒绝。” 瓦伦丁挽上她的手臂，说：“祂的下半句是‘实在是消费陷阱’。快走吧，我的好会长，哪儿有受邀却迟到的礼数啊。” …… 黑川望先于黑川朔到了黄金鞭，特意带了沼泽之地的特产，用以给公生明和派希亚做实验，还有新上的茶叶几两。 公生明采购结束，正巧在门口遇见了刚到的黑川朔。 “阁下。”黑川朔礼貌地躬身，“我来迟了，还请您原谅。” “望说你公会事务缠身，解决了吗？”公生明顺口关心了一句。 黑川望在末日中率先开启直播、稳定民心的行为，让他的人气排名略有上升，借此，黑川兄弟发动了第一次族内清洗。 黑川朔伸手欲帮昭接过包裹，被他躲开。 他又想抢我的工作，主人。昭在心底对公生明说。 哎，苦力活就让他拿呢。公生明说：“怎么能让客人帮忙，我自己来就好。” “多谢您的关心，”黑川朔收回手，跟在公生明身后进了公会，“一切顺利，您将接手的，是更为血脉纯净的黑川家与白月女神公会。” 公生明不置可否，自那次欺瞒后，黑川兄弟总有意无意地强调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要不是有昭保证，当初签订的单项血盟确实生效了，他都觉得黑川兄弟的整套行为是在做戏。 “总之还是恭喜了，宴会席间还请随意。”公生明笑了笑，“我先带你去会客厅吧，望也在。” 与黑川兄弟简单寒暄后，公生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除了购买的东西外，贝克太太还塞了不少零食给他，祝他生日快乐。 贝克太太的丈夫在末日里因搜救行动伤了腿，公生明见到她能满脸笑容的做生意，是开心的，说明她丈夫的伤情应该不严重。 还有差点撞到他的两个小孩，嘴里只用争论谁喜欢的人最强、课业难度，不必为明日、生计担忧。 公生明习惯、也喜欢这样的日常。 唉。 可惜他的平淡日常，是要告终了。 “咚咚，咚咚”。 “明！”米尔迦推门而进，身后跟着曼·曼。 曼·曼手里拿着个精美的礼盒，单手叉腰道：“宴会就要开始了，怎么我们的主角，还孤苦伶仃地待在房间里发呆呢。” 公生明咔嚓咔嚓地咬碎一颗脆果，说：“谁说我是主人公了，今天以庆功宴为主，我的生日是添头。真正的主人翁是勇敢对抗末日的所有人……” “打住。”曼·曼挥手，“在我面前打起官腔来了。喏，给你的生日礼物，提前给你，免得你找我要。” 光看包装便知价格不菲，公生明拿人手短，立即道：“是是是，谢谢曼苏尔少爷，那就请移步宴会厅吧？” “好了好了，”米尔迦一手揽住一个，“我们一起过去，人都到齐了。” 到场的人是真不少，比公生明十五岁成年晚宴还要隆重。 有公生明认识的，更多是他不认识的，却都默契十足地向他举起了酒杯，祝他生日快乐。 一身款式简约的白色衣装，公生明携和他同款不同色的昭，一同举杯道谢。 “哥哥。” 宴请名单有小孩子吗？是爸爸认识的人？ 公生明半蹲下身子，温柔地问：“你是在叫我吗？” 小男孩手里捏着两朵惟妙惟肖的红色纸花，稚气道：“对，大哥哥，我想把这朵花送给你和身旁的人。” 他踮起脚，想将花朵别进两人鬓边。 “谢谢。”公生明微微低头，方便小男孩的动作，“另外一朵给哥哥吧，哥哥给他戴上。” “好。” 公生明捧着昭的脸蛋左看右看，最后把纸花插进他胸前的口袋。 指尖一顿，公生明瞥过花的六瓣，低声：“很漂亮。” “小朋友，你……” 身后的小男孩不见了，公生明转头只看见个白发白眸的男人。 大变活人啊。 公生明眯了眯眼：“请问先生您是？” “抱歉抱歉，哈哈哈哈。”男人夸张地行了个礼，“要不是看见您对小孩子的态度更柔和，我也不会选择这种策略接近您。” 先前在街上就被他跟着了？ 公生明眸子一冷：“来者是客，您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伊凡。” 一只手按住男人的肩膀，派希亚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站在了公生明面前。 派希亚挑着眉，说：“好久不见，还只会欺负小朋友吗。” 男人嘴角高高勾起，亲昵的上前抱住派希亚：“是我的错，派希亚，别吃醋，我该先见你这个老朋友的。” 伊凡的手指穿过派希亚如绸缎般的酒红长发，朝公生明招手，口型说了声“嗨”。 “滚开。”派希亚没好气道，“把你的手给我放规矩点，这里是黄金鞭。” 伊凡双手高举，笑嘻嘻地说：“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敏感，派希亚。我只是想见见我们的救——”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边的人听见。 公生明大步一迈，手臂搭上伊凡的肩膀，手掌似是无意地放在他的喉结前。 伊凡不闪不避，配合地压着嗓子说：“还是个低调行事的小朋友，不错不错，派希亚，我很喜欢他。” 第60章 生日宴的主角在一处跟人纠缠，引来了许多目光，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离伊凡，根本不现实。 可放任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更不知道会发什么事。 “诸位！”亚列叮叮地敲响杯沿，“宴会即将正式开始，就由我敬出第一杯！” 会长发言，众宾客自然不会不看他的面子，纷纷起身敬酒附和。趁此时机，公生明和派希亚架着人去了小房间。 “别关门！”瓦伦丁抵住门，“是我和伊芙。” “哈，连我亲爱的妹妹也到了。”伊凡张开双臂，做出想要拥抱塞西尔的姿势，“今晚太令我感动了。” 瓦伦丁厌恶地挡开伊凡，说：“离伊芙远点，伊凡·范·塞西尔，你居然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她的哥哥。” “小佩格，总是这么喜怒形于色，可不利于青春永驻。”伊凡固执地伸长了手，抚过塞西尔的绒花一边，“那怎么办呢？谁叫我和伊芙，血脉相连、血浓于水，就算是神明大人再现，也无法分割我和她的关系。” 伊芙与伊凡对视着，他们拥有相似的面容，相仿的身形，连微笑时先提起左边唇角，都是相同的小习惯。 “是的，伊凡，我的胞兄，”塞西尔不加掩饰瞳孔中的鄙夷，“正因如此，我将如唾弃你般，憎恶我自己。” 不同于相处和睦的黑川兄弟，塞西尔兄妹的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公生明不动声色地收集情报：伊凡确实像个疯子，可光凭巧妙地用小孩的身份骗他放松警惕这点，就可以看出他行事极具章法和逻辑。 他竟然是塞西尔的哥哥……公生明不由得好奇，这对兄妹如此针锋相对，难道真的只因伊凡“背叛”了白月与梦之神的意志吗？ 同样是追随过神明、见识过神明力量的人，又是如何产生了不可弥合的分歧呢？ 公生明蓦地记起昭说过，塞西尔的族长之位，是神明大人决定的，伊凡作为哥哥，是对此不满吗？ 而且，派希亚怎么认识的伊凡，看上去还颇有渊源？ “二位，先别吵了。”公生明开口，“今日好歹是我的生日，还是坐下，心平气和地聊聊吧。” -------------------- 新篇章开始啦~~~公生明十九岁的第一天：起床吃饭收礼物、跟着米尔迦训练、午觉、下午茶、采购、被小孩骗、头脑风暴。 真是充实的第一天。 第31章 疫病与神血 这只是杂物间，挤进六个人下脚都勉强，更别提找出座椅，让大家坐下了。 推挪整理一番，六个人围成了一个圈。 伊凡这个被五对一的一，反而是看起来最闲适的。他放松地靠着墙面，白发白眸白脸，快融进身后的白墙里，就剩件衣服飘着。 “我猜猜，伊芙你是最想见我的。”伊凡点点头，“那你先开始吧。” 怎么能让谈话节奏也被他带着走。 公生明的指尖捻着纸花，道：“伊凡先生这话可不太对，伊芙女士是为我的生日而来的，怎么和你有关呢。” “说到这个，”派希亚眯起狭长的眼，“我可没在受邀名单上看见你，不请自来，还戏弄我们黄金鞭的小少爷，先道个歉吧，伊凡。” “哎呀呀，矛头突然都指向了我呢。不过……”伊凡打了个响指，星星般的碎屑砰地散开，“我可是给救世主大人准备了礼物的哦。” 红色纸花褪色、变形，绽开成一朵白瓣黄蕊的真花，柔嫩洁白，彷佛刚被采摘而下。 伊凡又行了个夸张的弯腰礼，抬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公生明：“喜欢吗，救世主大人。” “这可是神明培育的水仙花，公生明。” “啪！” 没人看清了昭的动作，公生明也没有。 “偷花贼。” 与掷地有声的巴掌脆响不同，昭的声音是冷淡不屑，仅仅在陈述事实般。 以前怎么没发现昭打人先打脸……公生明微讶，勾起唇角道：“伊凡先生，没事吧？” “没事，有人用惯了魔法，不喜欢我的小魔术，也正常。”伊凡偏着头，白皙的脸颊立刻浮上红痕，他从发丝间斜瞥出一眼，言语中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公生明轻轻上前半步，挡住伊凡的视线：“那就好。花很好看，谢谢伊凡先生的礼物。” 派希亚和瓦伦丁丝毫不掩饰看热闹的视线，派希亚就差指着伊凡嘲笑了。 “加入炼金术协会几百年，还只会这些把戏，”派希亚幸灾乐祸地说，“幸好我走了，不然混成跟你一样的人了。” 伊凡摊了摊手：“是啊，也就混成了个会长，深受大家喜爱，公会和黑市的直播都要跟我六四分成。” 派希亚假模假式的为他鼓掌：“噢，所以呢？” 这俩也是不对付的。 谈话节奏被自己这边掌握，公生明替派希亚道：“抱歉啊，伊凡先生，派希亚哥哥心直嘴快的。旧友重逢，不如你俩先叙叙旧？” “可别恶心我了。”派希亚懒懒地跳上堆起的箱子，“伊芙会长到现在还没说话呢，女士优先。” 伊芙抚了抚鬓边的绒花，恢复了优雅自持的样子：“谢谢。胞兄不成器，让大家笑话了。” 伊凡浮夸地捧心：“还是妹妹关心我。问吧，哥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伊凡，你当初承诺的结果呢？”伊芙问，“‘叛徒说要三颗果实，神明给予一和二，其三为命运，需要背叛自取’，你用这种话让我同意了你背离不死族，现在，成果呢。” 第61章 公生明装作不经意地听着，这像是一句预言，和昭当初自作的末日预言很像。 伊凡的手指点着侧脸，笑着说：“没有做出来呢，所以我来瞧瞧你们的思路。我知道我知道，再给我点时间，妹妹——我们最不缺时间了，不是吗？” “不是的，不要再想搪塞了，下次末日并不遥远。”伊芙抿了抿嘴，“伊凡，你要是真想得到祂的爱，就和我们一起努力，别当个躲在角落的猥琐小人。” 前半句，公生明听得懂，是指甘拉狄在审讯中吐出的甘洛特，他们尚不知她会携何种形式的末日而来，只能见招拆招，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准备。 果然，伊芙作为族长和会长，她放在首位的，始终是世界的存续。 可这后半句……公生明戏谑地想，难道是暗指伊凡喜欢白月与梦之神？ 所以不是什么狗血的血缘权利斗争，而是更狗血的情感大戏？ 嗯，待会儿得问问昭知不知道……等等，昭对伊凡的这个态度……难道是因为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主人，您走神了。 啊，忘了你能听见了。公生明抱起双臂。是我想的那样吗？ ……您先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吧。 “伊凡，你付出灵魂，要走了骨骼和血肉，”昭摘下水仙花，连同公生明的一起，扔给了伊凡，“本质上，这是场已结束的交易。伊芙会痛恨你的背叛，但我不会，因为你已经没有守护的义务。” 那两朵小花，砸到伊凡被打过的左脸，它们又变回了纸做的红花。 “light……你真是用这张脸说出了好狠的话。”伊凡俯身捡起纸花，给自己别上，“还好不是祂来说的。” 素白的人染上了鲜艳的颜色，公生明忽然发觉，伊凡面无表情时，居然更像自己——或者说，像昭。 “不逗你们了。”伊凡很快又挂上了笑容，“如果我说，我知道甘洛特的手段呢？” 按理说，除了当初参加审讯的四人，该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可伊凡就这么笑吟吟地说出来了。 伊芙平静地说：“说吧，这就是我一定要见你一面的原因——在救世主的见证下，给我一个原谅你的原因。” “妹妹，”伊凡拇指与食指一搓，将伊芙的鬓边花变作粉白蔷薇，“继续恨我很好，拿我当借口也很好，你需要点别的情绪。” 他又理了理衣装，擦了擦脸，隐去红痕。 “公生明，你想听吗？” 伊凡认真地问公生明。 他看向的就是公生明本人，不带任何期待与疑虑，就像昭的眼神。 公生明直起身子，回以同样的视线：“讲讲吧，伊凡先生，我想拯救世界，自私的、无私的，随便什么缘故，来帮助我吧。” “您真是……”伊凡忽地扮了个鬼脸，“light，学学，这么多年还不会像个人类一样说场面话吗？” “伊凡先生，他是昭。”公生明说。 伊凡不在意地摆手：“昭和light又有什么区别——好啦，让我们说正经的。” “甘洛特是缓慢的死亡，她热衷于身心的折磨。派希亚，别装睡了，好好听着，我要和你合作。” 派希亚睁开一只眼，说：“稀罕，求我啊。” “求——你——了——”伊凡双手合掌，“大天才安逸日子过久了，害怕挑战了吗？” “少激我！”派希亚卷着发尾，摆明了最吃激将法这套，“知道我是天才就够了。” “那你知道甘洛特何时会来吗。”伊芙问，“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随时。” “但我清楚，她和甘拉狄一样憎恨着祂，讨厌我们谈论的梦与未来。” “白月隐没，黑夜侵蚀精神，至此，死亡遍布大地。”伊凡摇头晃脑地说，“怎么样，我即兴模仿light，赋预言一则，还挺像的吧。” 昭捂着自己的耳朵：“不像，拙劣。” 伊芙蹙眉：“不要做谜语，简洁点，伊凡，救世主要思考的事情够多了，不想再花精力解读你无用的预言。” “唉，”伊凡叹气，失望道，“一群没有意趣的家伙。那么，公生明，你明白了吗？” 公生明说：“总之，甘洛特来临的预兆是漫长的黑夜吧，是很重要的情报。” “瞧瞧，我们的公生明一如既往的聪明！”伊凡想抱一抱公生明，被警觉的昭拦住。 “先说好，我是后勤人员，不擅长战斗，没有你们那样的力量，你要跟我合作什么？”派希亚一把把公生明拉到自己身边，远离伊凡。 “等着吧，”伊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等黑夜的到来，甘洛特散布的疾病蔓延，我们才有样本去做实验。” “伊凡！” 伊芙提高音量，喝道：“你是要用人命来铺路吗！” “伊芙，你还有什么办法呢？如今的成功，就不是用性命堆积而成的吗？”伊凡讽刺道，“我们弱小、无力，必要的时刻，自己的性命，也是一枚筹码。” 房间里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 曾决定抛下佩格·瓦伦丁生命的伊芙·范·塞西尔，曾目睹战友的惨烈死状的佩格·瓦伦丁，曾不眠不休地救治却逝者总比生者多的派希亚，曾迷茫害怕无法守护世界的昭。 还有公生明。他垂下眼，第一次想到：是我来得太晚了。 再早一点，最好是在第一次末日之前，昭就找到了他，他来到世界，救下世界，无一伤亡，这才算真正的救世主。 第62章 “你说得没错，伊凡，”昭按住不存在的心跳，“是我的错，我再早一点……找到主人，一切都会不一样。” “对的，我就是这个意思。”伊凡咧嘴，“你该拼了命地去找他，在你沉溺痛苦的时候，很多人死了。记住这份懊恼，公生明舍不得教你的，我来告诉你。” 昭的情绪传递到了公生明心中。 “诸位，”公生明出声，“这里不适合这么沉重的话题，还请留宿一晚，明日在会议厅详谈。” “派希亚，麻烦你给各位客人安排住所。” 公生明带着昭离开了。 “主人……”昭开口，“您不怪我吗？” 行于白月倾洒光芒的庭院内，公生明说：“昭，我在福利院就明白了，有时候努力是没有用的，往往换不来应得的成果。但是，不努力、不思考、不行动，那才是最可怕的。只要你没被失败和困难击退，就一定是达成了祂对你的期许的。” “您方才，也在责怪自己。” 公生明为昭捋起发丝到耳后，露出完整的面庞，他看着昭，就像在看着自己，他期许昭能更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就像初见是他说的那样，让自己的意志就是昭的一切。 可伊凡说得对，他舍不得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了昭。 他经历的岁月、情感已足够饱和，却能保持对他人的信任和希冀，愿意奉献自我，多么难能可贵。 昭还是不要像他的好。 真糟糕，最后想膈应一下神明大人的机会也没了。 “昭，你应该给我准备了礼物的吧？”公生明挑开话题，“在哪儿呢？” 昭神秘一笑：“那就回房间看看吧，主人，是我和乌洛一起准备的。” 昭面对公生明的笑容愈发漂亮了。 月光下，公生明悄悄许愿：希望白月与梦之神替代他的过程，再慢一点，一点点就好，他还想作为公生明，享受昭的陪伴、家人的爱。 -------------------- 继公生明与神明大人暗搓搓雄竞后，昭和伊凡开始了明晃晃的竞争。请大家扣1支持昭！以及并不会开通扣2支持伊凡的选项x 第32章 疫病与神血 公生明和昭一起给乌洛做了个小窝。 关于世界末日的发生，乌洛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听着“公生明”——也就是白月与梦之神的摇篮曲，在无人岛上陷入了沉睡。 梦乡一开始很美好、宁静，“公生明”会定期前来看他，在梦境中编织出一个个轻松愉快的故事，讲给他听。 后来的某天，“公生明”说，抱歉啊，乌洛，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了，但我保证，有朝一日你醒来，我一定会在你的身旁。 然后为他展示了海蛇们，在睡眠中，海蛇们会簇拥着他，代替“公生明”絮絮外界发生的事件。 直到他由于大震动失控。 他的意识混沌不清，听见许多求救声、哭喊声、血液搅混海水的声音，他想要帮忙，却有一股沉沉的睡意拉扯着他，让他看不清眼前的所有。 海蛇们也在痛苦，他被多重的负面情绪裹挟，神经刺痛，毒液无意识地泄出。 渐渐的，周围安静了。 他看见身下的沙子是死寂的灰色，他的伙伴尸横遍野。 讲到这里，乌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珠啪嗒啪嗒地落在公生明的掌心。 公生明用指腹安抚着他的脑袋。 乌洛指的，就是第一次末日，甘拉狄亲自参与，海蠕虫倾巢而出。 那该是白月与梦之神刚死不久，甘拉狄通过损伤确认神明有无后手——在这方面上，昭与不死族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或许还有梦魇与奥苏利文的帮助，他们竭力保下了三块大陆。 甘拉狄因此大意或是谨慎都是有可能的，总之后面的末日，他不再现身，仅仅通过操纵海啸与海兽来进行末日毁灭。 而这一次，他察觉到了公生明的到来，他甚至到过岸上，某个时刻正与公生明擦肩而过，确定他救世主的身份，以及弱小的纯种人类身份，这才做出了种种挑衅举动。 这位迟钝的死亡，最终也死于自己的轻纵与迟钝。他不相信世界的本来人民会有能力查到海蠕虫，从而追踪到他本人的位置。 公生明的救世主身份，最大的用处是减少了死亡人数，比如活捉海蠕虫时，几乎注定会牺牲的诱饵身份。 此刻十九岁的救世主露出淡淡的笑意，心想：他的确是发挥了大作用的，对得起这些年受到的照顾。 乌洛的小窝在公生明床边，他眼睛上的白翳，在公生明与派希亚的共同努力下已经清除了大半，理性不再被痛苦影响。 身形细长的乌洛在公生明进屋后就缠上了他的小臂，他说：“你回来了！我今天也很乖，办好事情就待在房间里，哪里都没有去！” 乌洛的金斑黑身实在过于显眼，即便变小后，也让人难以忽视他的美丽。 “我算是知道这些天，你和昭都在商量什么了，是要给我的礼物吗？”公生明刮了刮乌洛的下巴，“让我看看吧。” 乌洛的嗓音本就稚气未脱，小小一条更显得可爱起来：“什么呀，他怎么就透露给你了，我们说好是惊喜的！” 昭说：“是主人自己猜出来的。” “我不管，明，你闭上眼！”乌洛甩着尾巴尖，撒娇道。 真是注重仪式感的小蛇。公生明笑笑，顺从地闭上眼，抬起双手：“好，我很期待哦。” 第63章 掌心一重，是件冰冷的圆形物体，边缘有花纹，似乎在什么时候，也接触过这样的东西。 “睁眼吧！” 是那面镜子——边框是货真价实的黄金，雕刻着大脑皮层似的圆卷纹路，正中央被嵌入一颗圆润光滑的珍珠，形似眼球。 昭和他在这面镜子前相见，他通过这面镜子来到了这个世界，而甘拉狄利用这面镜子，让乌洛陷入可怖的噩梦。 乌洛得意地说：“昭说海洋太大太深，只有我能找回你的镜子。我记得它，你以前随身携带着它呢。” 我的镜子？是白月与梦之神的镜子吧，祂的神器，怎么到他一个人类的手上了。 见公生明不语，本来滔滔不绝的乌洛逐渐小声，说：“你不喜欢吗……明？” “没有，”公生明收起镜子，“只是太久没见到它了，有点失神。谢谢你和昭，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全身上下的骨头似乎在发烫，也是，他现在除了装给昭的椎骨与肋骨外，用的都是神明的遗骨，它们自然会为神明器物的存在而高兴。 他刚刚许的愿，好像毫无用处。 在白月下希冀白月晚归，这和他隔着玻璃望月希冀喘息有何区别。 而且这里，没有“母亲”能带他离开。 亚列是为了神明的计划引导他，是既定目标下的父亲；塞西尔是为了世界的延续却不相信他，是继承“母亲”意志的长姐；黑川兄弟是为了神血的获得利用他，是各取所需的伙伴。 昭……昭……light自然比谁期望着神明的复生。 他是白月与梦之神的影子、灵魂、半身。 不是他公生明的。 但他是被昭拯救的。 是昭带他离开了原来的牢笼，像母亲那样。 要是这时候神明大人就复苏也好，他就不用再东奔西跑、费尽心思，管甘洛特会有什么阴谋诡计，通通交给祂解决就好。 公生明自嘲一笑，抱紧了怀中的安抚玩偶。 可事到如今，他没办法对世界不管不顾。 在神明大人复活之前，他得替祂、为昭、为家人、友人，保护好世界——这是他十五岁就明白的事情。 秋夜深凉，昭为公生明掖了掖被子，仔细地听着他平缓的呼吸。 睡着了。 乌洛嘶嘶两声，疑惑昭想要做什么。 嘘。昭竖起食指。 忽地，人偶的躯体软软倒下，趴在床边。 解开衣裳，漆黑的影子用指尖滑过光洁的后背，穿过用以弥合痕迹的黑色小花，抽出一截莹白的椎骨。 公生明不安地侧过身，眉头皱起。 昭听见公生明此时低喃的潜意识，有他的名字，有我想辞职。 公生明近来又睡得很不安稳，他在焦虑着什么，同时，他表现出来的，却像无事发生。 还有闲情打趣他和伊凡。 当公生明不想他“听见”时，他是听不见的，他只能揣测：或许是因力量的不完全，面临的紧迫局势带来的高压。 毕竟现在的公生明还是个普通人类，就这样参与进涉及神的布局，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这点上，他帮不了公生明，他也不知道其他的遗物散落何处。 所以…… 椎骨缓缓贴合公生明的身体曲线，被他吸纳融合。 只差头骨了。昭轻轻攀上公生明的肩膀，将头搁在他的颈窝处。您何时会真正的回来呢？主人。 乌洛比生物钟还准时地叫醒了公生明。 昭递来温热的湿毛巾，并道：“主人，早上好。” “……早。”公生明昨晚做的梦实在乱七八糟，他梦见他翻身把歌唱，顶流给他当经纪人，正当前往一次见面会时，给他开车的顶流脉脉情深地说“明，天边的朝阳火热，一如我对你的爱意”。 吓得他当场跳车，结果四面八方跑来了许多人，和顶流长着一张脸，喊着“明！我们好喜欢你！”就朝他扑来。 噩梦啊，噩梦。 这总不会是潜意识告诉他，他还眷恋在a市当牛做马的日子吧。 太可怕了，一定是因为照了神明大人的镜子的缘故。 “主人，刚刚亚列来过了，说会议厅人都到齐了。”昭提醒，“您的身体还好吗？” 你看看你，逃避一晚上也没什么用，反而让自己更不愉快了，大清早就要面对一群人精。 公生明伸了个懒腰，说：“走吧走吧，该来的总会来，他们几个今天别吵架就行。” 会议厅内，窗明几亮，还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亚列、伊芙与佩格微笑着交谈，派希亚枕着胳膊睡觉，伊凡绕桌一周，挑选自己爱吃的菜式，抬头瞧见了公生明，热情道：“哟，公生明来啦，还没吃早饭吧，快来。” 都说客随主便，但伊凡也太没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公生明在亚列身边的座位坐下，说：“大家休息得怎么样？” “明先生关怀，我和佩格休息得很好。” “一点也不好……怎么大清早的开会啊，明，你故意折腾我呢。” “睡得很舒服！还梦到了你。”伊凡眨了眨眼，“可惜昨晚你离席太早，我还有很多小花样可以展现给你看呢。” 一团和气的氛围差点就没能继续维持。尤其公生明被这一句话勾起回忆，想到梦里成百上千个的顶流。 第64章 抱歉好恶心，差点想吐了。 昭瞥了眼伊凡，倒是没上前一巴掌。 “那就谢谢伊凡先生的好意了。”公生明皮笑肉不笑，还好睡是睡饱了，今天神清气爽身体硬朗的，“昨天我们说到甘洛特散布疾病，我想，既然已经提前知晓，那必要的防范还是得有的。” “不能拿生命来为拯救铺路，那样和什么甘拉狄甘洛特的所作所为，也就没两样了。”派希亚支着脑袋，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格外清晰的。 伊凡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在灾难真的降临之前，人是会有不切实际的“梦想”的。他看向公生明。这个道理，您还记得吗？ -------------------- 总算要写到我一直想写的部分了各位……（搓手）评论收藏催更我饺子蘸醋！ 第33章 疫病与神血 公生明其实很喜欢伊凡的眼神，纯粹的，不加任何限定的，看向他时永远是只装着他一个人。 妈妈、米尔迦，昭前期也是。 可自从十五岁，神明的骨骼与他融合后，他似乎就看向的不止是他。 他对视线与态度很敏感，所以才初见就信任了昭的说法，相信昭是真心为了他好。 大概……曾经的昭，是真的属于过他吧。 “伊凡先生，我对炼金术协会上周出具的海水检测报告，有些疑问，”公生明收敛思绪，他不愿意这些东西被昭听见，“‘1型未知毒素’的成分配表——你愿意聊聊吗？” 曼·曼来抱怨过，炼金术协会突然发布的报告，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让临海的所有商会都没法做海产品外销生意了。 “是当我们在销售渠道开启前，不会做食用安全检测吗？”曼·曼翻了个白眼，“而且啊，毒理测试也该找药剂学家来做的，真是越来越独断专行了，不知道在搞什么。” 公生明特意与曼·曼进行了一次检验，各项指标都符合食用标准，海水的盐分甚至还恢复到了平均水平。 百思不得解，于是，公生明听曼·曼不带脏字的、优雅的，痛骂了炼金术协会整个下午。 末日刚过，经济形势本就低迷，还突然被迫自断一臂，不怪曼·曼气成那样。 前几天公生明和米尔迦带回来的那头石蟹，就是为了让派希亚进一步实验，试图分析出“1型未知毒素”的来源。 不过，既然现在会长本人都在面前了，何不直问呢。 派希亚嘟囔道：“我就快有眉目了……” “那头石蟹是吧？”伊凡歪了歪头，“这是谁的好主意，派希亚，不会是你吧？不错不错，变得有创新精神了！” 派希亚勾唇不弯眼，假笑得十分明显：“那当然，不能跟你似的吃老本吧。我还有明这个小天才的帮忙呢。” “思路对了，加十分，但效率太低，扣一百分。”伊凡嬉笑着，从兜里抛出一枚金属圆球，“1型未知毒素，是种会产生精神污染的物质。” 圆球投出悬浮的大屏幕，一罐灰色的沙子泛着无机质的冷光，伊凡翻身坐上桌边，说：“对啦，就是星辰之子用来做实验的那座无人岛哦！” “你在开玩笑吗，伊凡？”瓦伦丁一拍桌面，喝道，“我是无人岛项目的负责人，我可以明确地说，那些沙粒具有极强的黏着性，彼此粘黏，依附于岛屿，这才使得整座岛在数次海啸中得以保存。并且，我们最初就做过检测，它们对陆地生物毫无损害！” “急什么，小佩格。”伊凡抬手隔空摸了摸瓦伦丁的脑袋，“那都是在甘拉狄被解决之前的事情。以我对公生明的了解……他一定把甘拉狄交给伊芙处置了吧？” 他明明不在场，却彷佛对那天的事情了如指掌。 “甘洛特早就知道了。她一边嫉恨甘拉狄先于她死去，真正回归主人身边，一边忠心耿耿地执行主人的命令——毁灭这个世界，让白月与梦之神即便复生，也无所归处。”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比再次利用祂的善意、祂的朋友——耶梦加得，更能诛心的行为呢。” 伊凡的话语和公生明的心声不谋而合。 这也是公生明为什么将乌洛留在身边的原因，背负吞噬世界预言的耶梦加得，在有心之人眼中，始终是最好用的武器。 他不会像几千年前一样，再次让乌洛孤身一蛇。 伊凡的十指不规律地敲着木质长桌，他问：“为了处理末日后的乱摊子，小佩格，你多久没回过无人岛了？” 瓦伦丁面色微变，伊芙开口：“……定期联系也很语焉不详。伊凡，你去过了？” 伊凡又从兜里掏出一只破损的白蝴蝶，推给伊芙：“喏，影像记录被清空了。无一生还，我替你把他们都埋了。” 十一条性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断送了。 “很高兴你们都清楚，时间不多了。”伊凡耸肩，“但实际上，时间比你们想的还要少。甘洛特来过了，取走了剧毒的沙，你们不想走“牺牲”这条捷径，那就全力配合我攻克解析1型未知毒素。” “还有人有其他意见吗？” 无人反驳。 “乖孩子们。”伊凡眉眼弯弯，夸赞道，“公生明，你也要加入噢。” 散会后，伊芙与瓦伦丁赶回星辰之子处理无人岛事宜，派希亚起床气全无，朝自己的工作间冲去，伊凡顺走两片面包，不知要去哪里。 第65章 会议厅里只剩下亚列和公生明、昭。 “看来这次我帮不上忙了。”亚列捏了捏眉心，“伊温斯……对炼金术倒还有所涉猎。” 公生明迈步到亚列身后，按捏他的肩颈，说：“辛苦了爸爸，有的事交给我，有的事交给米尔迦吧。” 亚列握住米尔迦的手，宽厚的掌心传递来令人安心的温热，他说：“明，你也不想米尔迦掺和到这些计划里，是吗。” 公生明想起米尔迦爽朗的笑容，不禁笑道：“爸爸，哥哥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优秀的、能鼓舞人心的领袖，这是他该称为的样子。” 亚列的嘴唇张合，公生明摇了摇头：“不要再说抱歉了，爸爸。我已经过了想要全世界都围着我转的年龄段了。” 父子俩紧紧相拥。 “明，我想对昭说点事情。” “……好。” 留下昭与亚列谈话，公生明走出会议厅。 “哎呦，终于出来了。” 伊凡盘腿坐地板上，是那副用来接近公生明的小孩身形。 “公生明哥哥，能陪我在庭院里逛逛吗？” 公生明伸出手，拉起伊凡，说：“有没有人告诉你，我不喜欢小孩子。” 伊凡一抹脸，变回本来的面貌：“还真没有。那你喜欢我这样吗？” “你知道吗？这是祂送给我的花，祂说这是白色桔梗。”伊凡摸出一朵纯白纸花，为自己别上，“除了light，祂只送过我花，连塑造也肯分给我一点点。” “祂挺爱我的，对吧？” 公生明端视着伊凡，问：“你用灵魂交换来的，就是这种近似塑造的能力吗。” 伊凡笑容一僵，他舔了舔下唇，说：“一针见血，真讨厌你这点。” “你不想对我说谎，但也不想说全部的真相。”公生明在前面走着，伊凡跟在他身旁，“你是目前对我最坦诚的人，我也就这么对你了。介意吗？” “不介意！”伊凡又变了副模样，是个十五岁出头的少年，黑发棕眸，眼珠亮晶晶的，“不介意。我最喜欢的是这身皮囊，你看看我。” “挺好看的，跟桔梗很配。”公生明抬手，捋了捋伊凡的散碎额发，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喜欢？” 伊凡捂住了自己眼睛，说：“这个形象，最像你，公生明。” 公生明微怔，一个他从前没注意到的细节浮现在心头：这个世界上，黑发的人太少了，就他见过的来说，只有血族高层，而黑发黑瞳的，仅仅是他和昭。 放柔态度和伊凡交谈，真的得到了不小的信息量啊。 “喂，你们俩！” 公生明和伊凡齐齐抬头，是派希亚。 派希亚长发高束，酒红衬衫袖口卷起，还穿上了他的做工用皮质围裙。 “愣着干嘛？提出要解析的不是——你谁啊，怎么跟我们家明走一起了。”派希亚冲了过来，把公生明护到自己身后，上下打量另一人，“等等……这欠揍的感觉……伊凡？” “答对啦！”伊凡仰着头，“是不是楚楚可怜，让你不忍下手呀？” 公生明感受到派希亚一个冷颤。 “怪怪的，给我变回去。”派希亚搓着胳膊，“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我不离开黄金鞭做研究，你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过来，听见没？” 伊凡伤心地抱着双臂，说：“你走了那么多年，你的房间和工作间都保持原样，真的一点也不想念跟我生活的日子吗？” “滚。”派希亚捂住耳朵，“你这个自私自利又古怪的老家伙，少装嫩了。明，离他远点，听见了没。” 伊凡是目前公生明接触过的人中，最有可能成为突破口的，他是不死族人，甚至与白月与梦之神做过交易，且不知为何，对公生明颇有好感。 如果想延缓……神明大人通过他来复活的进展，伊凡是最好的突破口。 公生明想要知道，为什么偏偏被选中的是他。 “这样吧，我陪伊凡先生去收拾设备。”公生明说。 派希亚瞪了眼公生明：“不许去，我说的话你就不听是吧。再说了，我还要你当我的助手……” “昭。”公生明招招手，叫住刚出来的昭，“这段时间，你暂时替我做好派希亚哥哥的助手。” “主人？”昭疑惑，“我——” “放心吧，light，我会好好照顾公生明的。”伊凡自是比谁都高兴，晃着公生明的肩膀，十足的少年青葱做派，“话都说到这里了，不如当下就动身！” 生怕在场的几人有谁反悔阻拦，伊凡扣住公生明的手掌就跑，肆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爽！没想到有一天，我能从light身边带走你！” 笑得像个压抑已久的疯子。 -------------------- 宝贝们，剧情将至第一个情绪高点，日更不停笔耕不缀的我得不到你们小小的收藏评论吗qaq 第34章 疫病与神血 伊凡的坐骑是头小巧的白鸦，滴溜溜的黑眼珠，看上去与它的主人一样狡黠。 “他可爱吧？我在别的地方捡到的，那时候他还是颗蛋，”伊凡顺着白鸦翘起来的脑袋毛，“他叫evening——伊凡明。” “什么？”公生明听见了他熟悉的单词，因耳熟的发音抖了抖。 伊凡明——是公生明上辈子做经纪人时，负责的顶流偶像的姓名，这三个字的a国发音，简直和刚刚伊凡说的白鸦名字一模一样。 第66章 伊凡明，你果然是个鸟人。 公生明被吓一跳的同时，不忘腹诽两句穷折腾的前上司。 “evening。”伊凡跳上鸦背，向公生明伸出手，“怎么了？这是我学到的关于祂的单词。你也认识？” 公生明没有去搭伊凡的手，说：“就别在我跟前装傻了。你明面上的深居简出，实际上是去了其他世界吧。昭尚且要依靠那面镜子，你呢？怎么做到的？” “太心急了，公生明，”伊凡摆了摆食指，“我等待和你真正独处，等了上千年了，再让我过过瘾呀。” “上来吧，还是说……你觉得坐在十五岁小孩的后座很逊？” 伊凡做出一副惹人爱怜的模样，把自己此时此刻的外形优势运用得炉火纯青。 公生明不由得一笑：“伊凡先生，在心态这方面，你的确比谁都更年轻。请问你是如何保持的呢？” “爱——公生明，”伊凡俯下身亲吻白鸦，让他起飞，“我只需要对祂的爱，但你不一样。” evening的速度并不快，还很碎嘴，从今早的谷子不新鲜，抱怨到两个人太重。 ……连鸡蛋里挑骨头这点也很像大明星。 坏了，他该不会还没从噩梦里清醒吧。 “你好像很了解我，伊凡先生，我们早已见过面吗？”公生明坐惯了巨龙，在白鸦上颇为闲适，“用的神明大人给予你的能力？” 伊凡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evening，答道：“了解？你要看是跟谁比。我比伊芙多一点，比light少一些……不，也不一定。公生明，你知道那句话吗？” 伊凡侧身，棕色眸子宛如封存良好的琥珀，他说：“‘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说不定我才是最理解你的人哦。” 这是第三次，伊凡明示着，他清楚公生明生活过的a市的文化。 从第一次开始，他就在不断下饵，引诱公生明主动接近他。 他不介意公生明带着目的来探听，也不吝啬于分享，尤其是在当下只有他们二人相处的时刻。 他似乎只在意，自己是否赢过了昭、得到了公生明的注视。 一种微妙的感情在公生明心底涌动。从来都是他思考如何得到他人的关注，谋求自己存在的价值，可是伊凡，分明爱着的是白月与梦之神，却对他分外渴求。 “你把light爱护得太好了，公生明。”伊凡咯咯地笑起来，“一个纯洁的灵魂，不经受悲伤、愤怒、惊惧，要如何明白爱意呢？” 公生明皱了皱眉，反驳：“几千年的岁月与历史，昭经历过的挫折与别离不在少数，你不能因为他仍坚守本心，就说他是不成熟。” “嘎嘎，小婴儿在柔软的毛毯摔了几跤，你称之为磋磨，嘎嘎！”evening笑得呛了风，大声咳嗽起来。 “evening，我说过什么来着？”伊凡揪着evening的白色羽毛，“他现在这副天真努力的样子多可爱。” 伊凡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珠：“公生明，你是怎么看待在a市的三十二年？不用心急，在回到黄金鞭之前给出答案就好，作为交换，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穿梭在各个世界之间的，好不好？” 伊芙对他哥哥的判断没有错。 伊凡是个疯子，但他并非感情充沛，他仅仅是在一份单向的爱之上，建立起了所有的行为准则。 伊芙·范·塞西尔爱着这个世界，她的一切考量出发点都是“世界的存续”，她在公生明以外，还有许多备案，或许连白月与梦之神，也只是她的最佳方案。 伊凡·范·塞西尔爱着白月与梦之神，他的背叛、古怪，都是对祂的效忠，所以嫉妒着本身即与神明一体的昭、被神明予以自由的昭。 最后，还是回到了那个问题——伊凡为什么要对他——公生明，如此眷恋？因为他是被祂选中的救世主和载体吗？ 不，不对，伊凡的眼睛不是那么说的。 剥开包装成交换的诱哄糖衣，伊凡是在主动祈求他的靠近和认可。 “昭说错了一件事。”公生明若有所思，点了点下巴，“你和神明大人达成的，从来不是交易，你是心甘情愿奉献的灵魂，你在求祂留下你的灵魂。” 公生明缓缓挑起唇角，露出个带点怜惜意味的笑容。 “乖孩子，你在求我对你付出真心话吗？” 伊凡浑身一颤，忽然攥紧胸口的衣物，从齿缝间挤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哎呀、哎呀，这种口吻……我太怀念了……两千九百九十年……公生明，再叫一次……一次就好，我就把你的事情全部告诉你！求你了！” 公生明凭着身高，向下瞥视着伊凡，说：“伊凡先生，一件东西，要是太容易得手了，就没意思了。” 这四个字彷佛蕴有魔力，一下将伊凡从神经质的情绪边缘拉回，他慢慢地松开手，不住地点头：“对，你说得有道理。” “况且，我想要的不是那个了。”伊凡随手扯下一根鸟羽，不顾evening的叫痛声，合在掌心中，“我希望，我能抓住机会，比light抢先一点、就一点。” 再折断它，让它被高空的风流随意吹走。 柔软的羽毛拂过公生明的脸颊，伊凡突然变回本来的面貌，说：“我们到了，公生明。” 炼金术协会自立门户且打出名声后，用研发直播平台所得金钱，购买下了一座小公会的城镇，在此设立总部，而前十的公会，则是分部。 第67章 这是公生明第一次来到这座依山而建的城镇。 “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这里的环境，”伊凡特意在城镇入口前停下，向他展示周边的青山秀色，“有没有一点像你梦中的故乡模样？” 是在说a市吗？公生明环顾四周，摇了摇头：“那座大城市，哪儿来的这么祥和安宁的景象。” 伊凡失望地“啊”了一声，嘀咕着忘记这点了。 “会长好。” “会长，您外出归来了，东厅屋顶修补的审批还没有通过。” “会长，商会质疑我们出具的检测报告不具备合理性。” 从伊凡踏进正门，一声声“会长”就没停过，琐事、要事，一拥而上。 伊凡推开白花花的纸张报单，拧着眉：“副会长呢？不是一向由他管理协会事宜的吗。” “这个……”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人慢吞吞地说，“会长，您不是把副会长带出去了吗？” “哦对，”伊凡一拍额头，“伊凡明，还装鸟干什么，干活去。” 哈？ 公生明眨了眨眼，看着白鸦闪亮变身成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白色长发黑色的眼，心痛地顺着自己的头发，怒道：“都说了我的羽毛没有许愿的功能了，能不能别扯了！” 我操。 是伊凡明。 不不不，不是说现在眼前的这个伊凡明，是他前上司·顶流偶像·废物大牌·伊凡明。 公生明震惊地抬头望天：神明大人，你在报复我吗？我是还在梦里吗？ 伊凡明，真是个鸟人啊？ 这比公生明得猜测到自己会是白月与梦之神复活的容器那一刻，还要震惊。 冷静点，公生明，这里不是a市，他也不会是异想天开、颐指气使的伊凡明。 呼、呼，反而这是条重要线索…… 我操，所以伊凡明就是鸟人啊！ 公生明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试图恢复理性思考。 等伊凡终于推着伊凡明和其他人去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后，再回头，看见的就是公生明这副五味杂陈的样子。 “公生明？”伊凡轻快地说，“我随时接受你的反悔，用一句话交换真相。” “才不要，”公生明喃喃，“伊凡先生，我还是小瞧你了。” 公生明，你的人生，或许早已被注定——这个猜想浮现的刹那，公生明差点就动摇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扮演成“白月与梦之神”，答应伊凡提出的条件。 他迫切地需要有东西来证明，他不是为了失去自我而存在。 “你真是……” 公生明冷着眼，手掌遮住他半边动摇的神情，说：“伊凡先生，我就是我，我不管什么狗屁神明大人的意志，我所知道的，我是由a市的三十二年，与这里的十七年塑造的。” 伊凡略略吸气，毫不掩饰流露而出的迷恋：“没错……没错……这样的您，就是最好的、我最爱的……” “公生明，你不想跟我做交换，那就和我打个赌吧。就赌你能不能在这次甘洛特制造的灾难中，靠自己找到关于‘你’的真相。” “赌注是什么。” “我想想……水仙花种子，怎么样？你赢了，我就还给你。” 水仙花……公生明曾在昭的躯体上，绘制过那样的六瓣小花，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水仙花的存在和故事，才敢如此大胆地留在昭身上。 “好。那你呢，你想从我这儿获得什么？” “就请你，对我付出真心话吧，公生明。”伊凡抚上公生明的面颊，隔着距离，依偎在他的胸膛前，“求你了，公生明。” -------------------- 大家不要误会伊凡是个变态，因为他真的是个变态，还是个会动手动脚的变态。 昭，家危，速来。 第35章 疫病与神血 公生明曾经并不介意神明大人借他复活。 没有昭的到来，他继续在a市生活，也只会重复过往的那些日子。 莫名的雷暴、冰雹、海啸……阻止他前往其他城市、国家；拮据的存款、定期的花销，他始终需要一份工作维系生活；没有家人、朋友，他的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这个简单的目标。 无趣的、枯燥的、毫无意义的生活。 没有人看得见他，没有人真的需要他。 “公生明”这个存在，死了或是活着，都无人在乎——除了他自己。 如果白月与梦之神占据了他的身体，成功复生，那么世界的末日将不再是困难，亚列会完成他和伊温斯的使命，昭会迎回他真正的主人。 皆大欢喜，他这一生也算有所作用，报答了昭救他离开那里的恩情。 高尚的自我牺牲，听起来不错。 但是。 曼·曼、五月·梅、派希亚、米尔迦、亚列、昭，为他的受伤落泪担忧；黑川朔献出鲜红的血液；伊芙与佩格感激他的协助。 这是他做到的。 包括那句——“明，辛苦了”，是给予他的夸奖。 他反悔了。 他想作为“公生明”，拯救这个他汲取到爱意的世界，而非被神明覆盖意识。 他找到了自身的意义，有人需要他、在意他，他不再只是为了“活下去”而生活。 “救世主”这个目标太过宏大，但换成身边的人……他这次愿意去做。 他曾梦见过，低语声问询，是否愿意用自己的衰落与死亡，换妈妈的一线生机。 第68章 但他犹豫了。 临床的病人痛苦地低哼将他从梦境中唤醒，病房挂着的电视不知何时换成了选秀节目，千篇一律的套路，最后宣布第一名出道的是“伊凡明”。 妈妈的呼吸缓慢而沉重，她的时间不多了。 可他犹豫了，即便那只是场梦，他也没能下定决心，牺牲自我，拯救妈妈。 为什么呢……？ 十八岁，高一——他因在福利院，晚上学两年。那年妈妈离世了。 空落落的租房，手机里，属于她的联系方式再也不会跳动，他的叹气和烦闷，只有安抚玩偶听见。 妈妈没留下什么，租屋几次搬换后，妈妈常住医院，“家”早就不剩什么回忆。妈妈瞒着他存下来的银行账户，是供他上学的，但他舍不得动用。 好在已经成年，零碎时间打工还是能做到养活自己。 小餐馆、连锁超市、奶茶店……哪里都有刚出道的伊凡明的歌声，那时候的伊凡明还能做个好偶像，工作认真、对待粉丝真诚，他还兼职过伊凡明演唱会的保安，站在护栏边，看着狂热输送爱意的粉丝们，意兴阑珊，在心底计算下个月能有多少余额。 公生明的后十四年就是这么长大的，他只有自己爱自己，才能继续坚持活着，把这当做对妈妈的歉意——要是那时候没犹豫的话，温柔善良的妈妈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与伊凡的赌约，是绝佳的机会，公生明会弄清楚的，他在a市的三十二年到底算什么。 他经受的悲伤、愤怒、惊惧，拥有、失去，究竟算什么。 “你要喝点什么吗？”伊凡问，“我把a市的那种黑色气泡水复现了，应该比茶合你口味。” 可乐？公生明笑了笑：“你还真是用心。我也挺怀念的，来一杯吧。” 玻璃杯身起了层白霜，一看就知道是伊凡用自然魔法冰镇过的。小小的气泡咕嘟咕嘟地炸开，顺着公生明的指尖滴下水珠，伊凡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的可乐。 “你你想看看派希亚从前住的地方吗？”伊凡全然忘了自己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带着公生明参观起炼金术协会。 “说起派希亚……”公生明抿了口冰凉的可乐，发出一声喟叹，“他跟你的关系真烂啊。” 伊凡伤心地说：“孩子大了，总会到叛逆期的。公生明，你不知道派希亚从前有多乖巧，噢，对了，你了解‘魅魔’这一种族吗？” “容貌昳丽，以极致的欢愉或痛苦情感为食，因数起捕杀事件数量稀少。”公生明简略地背出书中的内容，“不过派希亚，不是纯种魅魔吧。” 伊凡推开一扇木门，房间背阴，近正午的阳光照不进一丝一毫。 “嗯哼，他是梦魇与魅魔的混血，现今唯一流淌着梅尔的血液的生物。”伊凡大方地展示这间屋子的布设，“看，我还原得不错吧？” 公生明瞳孔微缩，眼前的家具布置陌生又熟悉，是他被昭带走前，居住的出租房。 素色成套的床上用品，被跌落的水杯蹭花一角的漆面床头柜，窗边的木质书桌与椅子，习惯随取随用所以散落桌面的笔与本，衣柜立在一旁，挂着单调易清洗的黑灰色系衣装。 公生明几乎要恍惚，他似乎回到了a市。 “……”公生明张了张嘴，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你怎么没把小明带来？这里真的是派希亚住过的房间吗？” 伊凡张开双臂，站在房间正中央，咧嘴笑道：“不是你亲手做的，就毫无意义。是呀，但我养得挺失败的，派希亚真是……一点也不像你呢——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公生明猛然上前几步，挥出一拳，堪堪停在伊凡脸颊旁。 伊凡不闪不躲，吟吟笑道：“怎么不打下来？” “不该由我代行，伊凡先生。”公生明眼神冰冷，“你想培养出一个‘容器’，是吗？” 伊凡有点失望自己没能挨上这一拳，他眨着眼说：“如果——我说如果我成功了，你就不用失去自我了，你该开心啊，公生明。” “我知道的，你比谁都羡慕昭，你就像在看着未能实现的自我。”伊凡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公生明的胸口，“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议题。 你到底爱上的是理想的自己，还是祂的灵魂？” “你自己还分得清吗？我亲爱的白月、我的梦。” 宛如蝮蛇舔舐耳廓，黏滑的词句带着攻心的毒液，吮着本就接受了太多信息与刺激的心脏，随之跳动再淌入四肢百骸。 伊凡在不留余力地试图让他屈服，输掉赌约。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公生明收回拳头，“我撤回我的猜测，‘容器’这么容易被替代的话，昭也不会说‘终于找到我’了。你应该只是为了满足自我的需求吧。” 伊凡弯了弯眼，坦然承认：“没错，那是逗你的，但我也没有找替身这样的恶趣味。派希亚是梅尔托我照顾他的，要不然我才不会让人住进这间房子呢。” 暗流涌动的氛围并没有停歇，伊凡在床边坐下：“不来坐坐吗？柔软度也是百分百还原了哦。” 玻璃杯被搁在书桌上，湿淋淋地晕开水渍。 “伊凡明没告诉你，我的床超级硬吗？”公生明随手翻开一本笔记，还好，是空白的。 那间租屋是他最近才换的，伊凡明良心发现，在他第九十七次预备辞职时，给他涨了工资。听说他在找房子后，给他推荐的住所。 第69章 大明星不知道什么叫要脸一样，每次喝醉了就叫他去当代驾，说要住他家，然后嫌床硬隔音差，叫醒睡沙发的他，要去酒店。 伊凡明你这个…… “我知道啊，毕竟也睡过好几次了。”伊凡脱了鞋，调整姿势在床上安稳躺好，“公生明，我感觉，你也需要梅尔的心理咨询哦。” 说得真是模棱两可，到底是躺过这里的复制品，还是说a市的伊凡明，就是你本人呢。公生明抬眼：“昭也这么劝过我。我自己心里有数。” “但他没提过‘梅尔’吧？”伊凡敲了敲床板，“坚定地执行着祂的命令——顺其自然——这个是可以说的。什么事都只说一点点。” “那你呢？你不听祂的命令吗？”公生明也很在意“梅尔”这个名字。 伊凡无所谓地笑着：“我是背叛嘛，你也想听，对不对？梅尔他……她？没有性别之分，是梦魇的起源，是仅次于light贴近祂本源的家伙。给我做了很多次心理疏导，可惜没什么作用就是了。” 接下来，伊凡的语气低沉了些。 “可他为什么会消失呢……连带整个种族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个莫名其妙的深坑。light说，他派去调查的人，也没有结果，是真的吗？” 装满噩梦的黑洞…… 公生明想起多拉的描述。 “是真的，为了调查，伊温斯·奥苏利文牺牲了。”公生明一口饮尽失去气泡的可乐，“别在这儿跟我打心理攻防战了，伊凡先生，去收拾你的东西，我们需要赶紧回黄金鞭了。” “啧。”伊凡慢吞吞地爬起来，故作惊讶，“哎呀，都中午了，公生明你饿不饿？我们先吃饭吧！” 公生明瞥他一眼：“伊凡先生，你明白我随时可以先走的吧？你是想一个人搬着东西过去，还是在我身边、跟我一起？” “哎呀呀。”伊凡的笑容僵住，“被你拿捏住了，真没办法，稍等我半小时，可以吗？” 公生明最后看了眼这间干净整洁得宛如昨日再现的卧房，说：“一起去吧，我帮帮你。” 伊凡难得正常地行了个礼：“不放过任何一个收集信息的机会，真喜欢这样的你。” 公生明不置可否地笑笑：“能看穿我每一步走在哪儿，真讨厌这样的你。” “我的荣幸，公生明。” -------------------- 讲个笑话：自从伊凡出场后，我的每一章都要经历一轮高审，这是晋江也认证的变态啊！ 以及双标的公生明：对直接能听到自己心声的昭：好喜欢，多了解我一点、惯着我一点吧。对伊凡：好讨厌，不要过来。 第36章 疫病与神血 炼金术协会会长专用的实验室，设施规格相当之高，公生明参观后，不禁在心中升起“要不然还是给派希亚多拨点经费吧”的想法，两边对比，黄金鞭似乎的确有点委屈这位大天才了。 大天才甚至卧室都在工作间里，可歌可泣。 ……也说不好是不是因为没睡过好卧室。公生明嘴角微抽，他在a市的那套房，装修是极简风，用材是极省风，能舒服就怪了。 现在派希亚爱睡吊床，难道不是个人爱好，而是对床有心理阴影？ “喏，这是我个人对砂砾的初步分析结果，”伊凡没让公生明插手收拾的事务，给他找了点事做，“公生明，也让我瞧瞧你别的能力嘛。” 伊凡说这话的时候还报出了他毕业考试的成绩，明示着自己不知持续多久的跟踪、关注行为。 可怕的私生毒唯行为啊。 公生明在伊凡为他搬来的沙发椅上坐下，就着窗外洒进的阳光阅读起报告。 如果伊凡的一举一动，没有如此令人胆寒，他实在算得上一个优秀的合作对象。 皮面的笔记本触感温凉，伊凡的字迹清晰，绘图生动，数据罗列整齐，比派希亚那种随性而至的实验笔记容易读懂得多。 噢，看来派希亚多少还留着点伊凡带给他的影响。 公生明从来不讨厌聪明人，但伊凡的“聪明”是他麻痹人的毒剂，听信、顺从的下场，只有被他吞噬腹中。 尤其是对公生明来说，他能感受到：正因为伊凡自始至终看见、索求的，都是他本人，所以一旦松懈，被吃掉的，也就是他本人。 呼……再向伊凡探听消息时，更得多加小心了，他知道太多关于a市的事情了。 那是公生明还没有迈过去的一道坎坷。 好在他心理素质不错，调节与适应能力都很好，一时失态也能及时收敛压制。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伊凡趴在沙发背上，探头，“亲爱的小天才公生明。” 公生明转着铅笔的手指一顿，翻开几页他做了标注的地方：“你是想要乌洛配合你进行下一步研究吧。” “嗯嗯，你明白的，无论什么研究实验，最后都需要落地到活体这一步的嘛。”伊凡苦恼道，意有所指，“何况是乌洛这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 公生明又转起笔。 “好了，伊凡先生，乌洛提供新鲜的毒液就够了。凭我们三个人，还不能做出应对方案吗。” 伊凡毫不意外公生明的答复，他力道适中地按揉起公生明紧绷的肩颈，说：“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好久没见乌洛，想他了而已。” 滴水不漏的家伙。公生明眯起眼：“东西收拾好了吗？” 第70章 实验仪器精密脆弱，两人自然不可能带着它们进行高空飞行，为求稳妥，公生明使用空间魔法将所有器具送到了派希亚的工作间中。 “接下来，伊凡先生愿意和我去个地方吗？”公生明发出邀请。 伊凡眼睛一亮：“什么什么？你不急着回light身边了吗？还要和我单独去约会？公生明在上，我是在做梦吗？” ……公生明在上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公生明说：“昭会在那儿等我们——你不是很在意梅尔的消失吗，我们去看看黑洞里到底有什么。” 公生明想了想，接着问：“你认识伊温斯吗？” 伊凡将自己变作小孩的躯体，张开双手要抱抱：“不认识，我可没有light那么好命，只要在这个世界打打杂就好。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公生明低头，看着鼓起婴儿肥、两眼水汪汪的伊凡：“不死族会操控风力来飞，你这是做什么？” 伊凡抽泣一声：“可是我灵魂不全，没有办法使用自然魔法呀，不然我何必让伊凡明载我去你的生日晚宴。” “真的？”公生明狐疑道，他可没听昭说过这样的设定。 伊凡黯然神伤，对着手指说：“这么久了，我有骗过你吗，公生明？” 小孩子的扮相着实我见犹怜——大概也是伊凡演技实在太好，公生明差点想掏颗橘子糖来安慰他。 公生明半蹲下身子，想要背上伊凡，却被他瞅准时机，扑进了怀里，挂在他的脖子上。 “谢谢你！你对我最好了，明！”伊凡喜滋滋地说。 一直被伊凡连名带姓地叫喊的公生明一愣。 即便是装的，这副纯洁天真的模样也让他没办法拒绝。 伊凡眼珠晶亮：他了解的，公生明怎么会不喜欢小孩子，凡是拥有幼年期的物种，都是祂倾注爱意与期盼创造的，那是一段不需要承担责任、只要开怀大笑的时期。 就像最初的light一样。 就像祂对light的期盼一样。 完全洁白的灵魂，另一个自我的可能性。 秋末近冬，空气带着萧瑟的寒意，伊凡乖巧地搂着公生明，终于敢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平稳的心跳，起伏的胸膛，有力的双手，熟悉的气息，陌生的伤口——他知道的，这是为了救light，公生明不惜用风绳伤害自己，也要将light留在身边造成的伤痕。。 伊凡寂寞得想要流泪。 light、light、light、light……到底要怎样才能领先light一点点呢？ 干脆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好了，反正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已经算成功了。 可要是说出来，公生明更不会离开light了。 本就是自私自利的爱，怎么会再分割出一点边角料喂给他。 啊，派希亚是继承了梅尔的入梦魔法的……公生明的心防已经在动摇了，再施加一丁点刺激……他就可以直接植入想法了。 “你也察觉到了，对吗？亲爱的。”伊凡偎近公生明的耳边，吐气，声音轻得要随劲风飘远，逼迫公生明认真分辨他在说什么。 “跟我待在一起的半天，收获、情感都是十足呢。是不是怕被我影响啊？明。” 伊凡冷着脸说，咬字在模仿着公生明，彷佛是他心底的另一股低语。 “……” 环抱着腋下与双膝的力量陡然一松，公生明面无表情地放开了手。 比疯子更可怕的是清醒的疯子。公生明遥遥注视着自由落体的伊凡，背起手腕，挡住发抖的痕迹。他太大意了，选择主动带着好奇接近伊凡，就是他落败的一着。 “主人！” “您终于重新同意我联系您了！” 昭的嗓音在心中想起，唤回公生明不稳的神志。 “在担心我吗，昭。”公生明缓缓下降，“我已经到地方了，你呢。” “收到您的消息我就过来了。” 颤抖的手腕被牵起，并不漂亮的伤痕被人握在掌心中，昭关切地说：“您还好吗？我看见伊凡躺在落叶上了。” “哦，他啊，不用在意，没死吧？”公生明杂乱的心绪陡然一定，“我能有什么事，你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昭摇了摇头，踟蹰着说：“主人……我有个请求……” “什么？” “……别再……断开心灵感应了，可以吗？您不在身边，我也联系不到您，我非常的……”昭将公生明的手掌贴近自己小腹，那里有朵鲜红的水仙花，“我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觉。不像恐惧，也不像愤怒，但令我十分难受。” 一个纯洁的灵魂，一个逐渐随他的世俗经历染上情感的灵魂，他的昭。 他好像，又多在昭身上留下印记了。 一把抱住昭，公生明低声说：“抱歉，我不会了。” “来得真快。” 白发白眸的伊凡拍着袖口的灰尘，看着相拥的二人，笑吟吟地说：“怎么都没人来关心一下我呀？我可是狠狠地摔了一跤。” “我检查了你没事的。”昭瞥他一眼，“少装可怜。” 伊凡惊讶道：“哎呀呀，装无辜大师在此，我怎敢班门弄斧。公生明，逗你的，我能使用自然魔法，不用担心我。” 自昭现身后，伊凡的精力果然有所转移。公生明叫停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昭，带我们去那个洞穴前吧。” 眼前的森林因冬月将至，枝丫光秃秃地支着，他们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会引起枯叶嘎吱嘎吱的响。 第71章 昭默念几句咒语，空气中兀地出现黑色烟雾，被昭悉数吸进口中。 “这就是梦魇的种族魔法，入梦。”昭说，“最主要的作用是障眼法。” 伊凡笑嘻嘻的，冲着公生明做出口型：“顺——其——自——然——” 不完全的实话，入梦还有别的作用。公生明移开眼神，专注地看向显露出真面目的黑漆漆的深坑。 指尖搓出小光球，扔进洞中。 如多拉所描述的那般，明亮的光球被无声无息的黑暗淹没，毫无回应。 “你们冷吗？”公生明问，不同于沼泽之地的雾墙、乌洛暂居的洞穴，这里并没有带给他刺骨的寒意。 伊凡立起衣领，说：“冷死了，但没被你扔下来那会儿的心冷。” 昭则轻轻摇头。 那是代表这个深坑的形成……与神明大人无关吗？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公生明正犹豫着是否要提出它，伊凡歪了歪头，说：“公生明，只要你跳，我就跳，绝对比昭还跟得紧。” 昭斜睨着伊凡，展示出自己和公生明再度牵上的人偶线。 伊凡一僵，无声地骂了句什么。 公生明没关注到他俩的小动作，深吸口气：“那等我数到三，我们就跳。” “一——” “二——” “三——” 伊温斯当时的直觉一定事出有因，洞底肯定有什么引起了这位身经百炼的龙骑士的紧迫感。 公生明想要弄明白那会是什么。 -------------------- 伊凡：你多大人了，还系人偶丝！昭：公生明亲手给系的，怎么样，你有吗！伊凡：你有病！你找死！ 第37章 疫病与神血 砰——！ 公生明像掉进了一团漆黑柔软的棉花糖当中。 “昭？”公生明牵动人偶丝，确定昭的存在，“伊凡先生？” 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手臂攀上肩颈，带着落叶的枯燥灰尘气，这是伊凡。 人偶丝传来的感应若即若离，昭并不在他们身边，而公生明传递出去的呼唤也无人回应。 “明……” 吹拂过脸颊的叹息有腐烂的味道，几乎立刻让公生明毛骨悚然。肩胛处，伊凡用手指写着：尸体的味道。 “明……” 伊凡顿了顿，继续写道：很像梅尔的声音。 那声音低缓的一遍遍重复着单调的音节，像是灵魂消散前的惘然。 公生明拿下伊凡的手掌，在他的掌心写：你看见昭了吗？ 指甲剐蹭着敏感的肌理，伊凡没忍住笑声：“哎哟，好痒，别这样了。” 这不是能听到声音吗？！若非时机不对，公生明简直想给伊凡一拳，治治他这个不分场合调笑的毛病。 “别生气别生气，我也是不确定你能不能听见我嘛。”伊凡似乎贴得很近，他一贯轻浮嗓音彷佛就在公生明跟前响起，“能用人偶丝找到light吗？” 公生明没有一刻停止探寻昭的踪迹，却始终无法确切感应到他的位置。他说：“只知道他尚且跟我们身处同一片空间。” “这样啊，果然吗。”伊凡的语带思索，“light可能是被‘入梦’了——他的灵魂被拉入了梦魇制造的梦境里，可身体还在这里。” “都说梦魇是最好的心理学家，要我说，他们其实是最聪明的美食家。” 编织出一个个让患者烦恼、受创的泥沼，光明正大地进食他们的精神，一顿美餐后，患者神清气爽，还要付钱给舔着唇瓣的食客们。 “公生明，你猜为什么黑市直播壮大于第十次末日后？”伊凡吹了声口哨，“梅尔在计划中的任务，就是不断抚平灾难后各类心理创伤，使得这个世界不会先毁灭在恐慌的民众手中。呵呵，以前的世界真是污浊的理想乡啊，慈悲又残忍的神明大人……你说呢？” “……我有什么资格评判神明大人的所作所为。”公生明下意识撇开眼神，即便他清楚，在这片无边无垠的黑暗里，伊凡看不见他，“为了你想查清梅尔下落的利益着想，有什么办法把昭拉出来吗？” 伊凡跟着飘忽在空气中的声音念了几遍公生明的名字，说：“我们也进入light的梦。” 公生明有着自我剖析的习惯——毕竟心理咨询这种东西，从前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但要进入到他人的心灵中窥探，这还是头一回。 按照伊凡所说那般，公生明释放出无形的烟雾，尽可能地扩大范围，在触及到某个个体之时，他的眼前陡然闪出刺眼的白光，将他和伊凡包裹而进。 ——宛如凝滞般堆满垃圾的干枯河道，散发出阵阵恶臭，不远处的公交车牌锈迹斑斑，上下的乘客捂着鼻子快速走过这里。 是公生明熟悉的场景——a市福利院的后门，河道尚未开展清污工作，街道尚未开展美化工作，是他还在福利院时的景象。 怎么会是a市……公生明后退半步，被伊凡揽住，说：“不可以逃哦，公生明。原来是在这个时候吗？我明白了，我的一切举动也在你的计算中啊。” “你明白什么了。”公生明喉结滚动，“把话说清楚点，伊凡。从故意带‘伊凡明’过来开始，你就打算好把我带回这里了吗。” 伊凡明、可乐、出租屋，现在又是福利院，今天公生明面对的一个接一个的景象，无一不是在刻意唤起他对a市的糟糕回忆。 第72章 “不对。”公生明很快又自我推翻结论，他握紧拳头，强逼自己不要被情绪牵着鼻子走，“我们进入的是梦魇为昭制造的梦境，这应该和你无关。啊，是神明大人的谋算吗。” “你……”伊凡看着公生明的表情从愤怒快速转变到平静，低声，“你现在可不比我正常。” 公生明抬手捏捏眉心，闭了闭眼：“这种情况下，冷静才是必要的。” 伊凡不禁伸手碰了碰公生明的脸颊，喃喃：“公生明，你最后那道心防，到底会因为什么崩塌呢？” 公生明拍掉伊凡的手，说：“至少不会因为你，伊凡。别说废话了，去找昭。” 就算他把心绪掩饰得再好，伊凡也能从他此刻的行为细节里，察觉出他真实的想法：他在为昭的下落不明焦躁，为过去的再现而不安。 公生明并不游刃有余，他如今是平凡无奇的纯种人类，喜怒哀乐都还很充沛，所以会受到情绪影响和支配。 这真的会是祂想要的结果吗？ “公生明，你是怎么看待白月与梦之神的呢？” 伊凡冷不丁地发问，他站在原地，前所未有的认真。 “……”河岸吹来腐臭的风，公生明的额发微微晃动，他的黑眸晦暗不清，“祂是个很好的神明。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目前我所知晓的祂的做法与决策，我都能理解。但我只是人类，我做不到祂那样。” 竟然是“理解”。 人性说，他能理解神性的想法。 伊凡走上前，与公生明对视：“你果然没变过。我认输，赌约是你赢了。” 公生明皱眉：“现在不是……” 食指按上公生明的双唇，伊凡阻止他继续说不。 “这不是我会放弃入侵你心灵的意思，只是一个提醒，提醒你……” “会在这场名为‘a市’的梦境里，找到‘你’的真相，你准备好面对了吗？” 同样的，他会在这里，找出公生明真正的弱点，抢先现在被困于公生小明躯体里的light，实现他的“一点点计划”。 一个瘦小的孩子提着大袋的垃圾走出后门，费力地扔进集装垃圾桶里。他黑发黑眼，唇色因不符年纪的体力运动而苍白，轻声道：“现在可以偷点懒了。” 这是七岁的公生明，距离他被妈妈收养，还有一年。 “哎呀，小时候的你真可爱。”伊凡口气一转，笑眯眯地说，“那会儿a市的构筑太过完整，我没办法和evening一起进来，错过了，真可惜。” 公生明沉默着，看着公生小明掏出一把纸折的简易小扇，给自己扇风取凉。 “现在那孩子身体里，是light，但他也不能干预你的成长轨迹，和我们一样，都是看客。”伊凡掰着指头算日子，“我是在你八岁那年进来的，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啊！” 被迫再度观看童年时难捱的种种，公生明抿唇，他担心昭是否能适应这样的社会。 另一方面，他又为昭切身参与、体验进他曾经的人生而隐隐兴奋。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更加紧密了，昭就是他的影子、灵魂、半身。 ——与神明大人相同。 “你好像没什么感觉。”公生明看了眼坐在树下秋千的伊凡，“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我被这样对待。” 伊凡自娱自乐地荡着秋千，笑声被晃得稀碎：“你还知道我有多爱你啊？我早过了会生气的阶段了——这样的场景，我看了两千九百七十四年了，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啊，能给你拯救的，不是我。” 秋千越荡越高，伊凡彷佛要奔向那轮莹黄色的弯月，他挑开话题：“你是明天会被收养吗？” 公生明隔着窗户，看见湿漉漉的公生小明，垂下眼：“嗯，是妈妈。” 他有三十一年没有见过妈妈了。 昭也会像他一样，喜欢妈妈的。 妈妈一如记忆里般美丽。 栗色的长发滑落肩头，落到略微泛黄的医务室床单上，她温柔地自我介绍：“你好，公生明，我叫……伊温斯，你愿意成为我的孩子吗？” 等等。 怎么回事？ 公生明猛地瞪大了眼睛。 妈妈怎么会叫“伊温斯”？她不是叫……奇怪，当初妈妈说她的名字是什么来着？他怎么没有印象了？ “呀，她就是伊温斯吗？”伊凡弹了下愣住的公生明的额头，“是你提到的病逝的伊温斯·奥苏利文吧？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是她打破了屏障，让我能提前进来的吗？我得谢谢她呢。” “不……”公生明无意识地上前几步，“她的确是妈妈……但怎么会是伊温斯……？” “梦魇的入梦吗……”伊凡沉吟几秒，他掌握的信息远比公生明多，“看来她的死亡另有隐情啊。” 伊温斯办好领养手续后，领着公生小明回到了她居住的地方，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公生明在失去她的每个夜晚里，所怀念的模样，这无疑就是给予他第一份温暖的人，他的妈妈。 公生明有些无措，他想到了米尔迦，那么小就失去了妈妈的米尔迦，竟然是和他有关，他以后要怎么面对米尔迦？ 伊凡瞧出了公生明动摇的内心，微讶：竟然是“亲情”吗？他一直认为，能击破公生明心防的，是light——也就是爱情。 可发展到现在，公生明第一次出现无法自控的情绪波动，是“妈妈”的出现。 第73章 随着伊温斯病情的逐步恶化，公生明表露出的痛苦愈发明显，他每每想要掩饰，就会想到米尔迦和曾在梦里犹豫的自己。 这成了双份的愧疚，在折磨着他的内心。 伊凡想要扶起跌跪在坟墓前的公生明，又默默地缩回了手。他难得换位思考，要是是伊芙因他的一时迟疑而死亡，他怕是也会如此。 “啊，看见伊凡明了。”伊凡戳了戳公生明的肩膀，努力地活跃气氛，“你很讨厌那个我和evening的混合体吧？要不然趁他看不见我们，你去揍上几拳出出气？” 公生明的手穿过墓碑，他连抚摸都做不到。 伊温斯的到来是个显而易见的意外，他要查清这件事，给米尔迦一个交代。 “伊凡明的事……”公生明起身时踉跄了下，被伊凡扶住，“讲给我听吧，乖孩子，在我的生活里，你都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那是伊凡渴盼的称呼与语气，但他此时却更在乎另一件事——不曾为自我屈服的公生明、不曾向谜题言败的公生明，为了“亲人”，向他妥协了。 果然，公生明放在首位的是“亲情”，他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了！ 哈。 是你输了，公生明！ 伊凡的笑容灿烂至极，他挽着公生明的小臂，柔声道：“当然、当然，如你所愿，公生明。” “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呢……” “从light和我的诞生说起吧。” -------------------- 这章的伊凡：有点人性，但不多。伊凡的顺位排表：公生明＞＞伊芙＞＞＞其他一切。 第38章 疫病与神血 乖孩子们，都知道那个著名的传说吧？就是那个：“白月女神因害怕寂寞，取下一根肋骨，仿照自己的模样与身形，创造出了第一个造物，也就是人类”。 耳熟能详，对吧？今天呢，我只是小小地修正一下这则传说，使它从“虚无缥缈”的美丽神话，变成“脚踏实地”的亲身经历。 比如……其实是这样的…… “嗯？钢筋铁骨还真能做成人类？” 那宛如天籁的声音，为我注入意识中的第一缕光芒。 “light，快来看看，我给你做的小伙伴。” 我睁开眼，看见了两位一模一样的先生，同样的容姿俊美，他们的头发与眼眸，宛如最深邃的黑，席卷着周身的一切事物，为其赴汤蹈火。 我喜欢他们俩，尤其是长发随性披下、满身泥点的那位，他言笑晏晏，往凑过来看我的面无表情的另一位脸上，捏了把，蹭上去湿软的粘土。 “他为什么和我们长得不一样，明？” 我的全身上下，被摸了个遍，我还没有觉得被冒犯，反倒是那家伙皱起了眉。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模仿这发音，牵动喉腔与舌骨，说：“明？” 那是我第一次说话，逗得公生明——也就是白月女神——说笑了，是白月与梦之神哈哈大笑。 “哎呀，你是很聪明的孩子嘛，这就学会模仿了？”公生明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light，你要好好教他哦，你们说不定会很合得来。” 祂没有回答light的提问，但我也想知道答案。 公生明拿出一面镜子，让我记住自己的样子和名字：“伊凡·塞西尔。”这串发音很好记，我反复的在唇齿间咀嚼，吞咽至腹中。 “要好好地陪着light，”祂用比曜石漆黑的瞳孔，温柔地盯着我，下达命令，“乖孩子。” 明白了吗？这段真实的历史代表着：神明大人是怕祂的第一个造物孤独，才创造出了人类。 我们的白月与梦之神，向来没有历史神学中那般无私与无我，那只是祂外显的神性、拙劣地假冒“母亲”的行径。祂自私自利、临水自照，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在乎。 light？你问light？哈哈哈哈哈哈，别逗我发笑了！ light就是公生明，公生明就是light，祂满足他的一切需求、给予他一切的感情，仅仅是因为他是祂未曾实现的理想、伴随祂一生的阴影。 却偏偏取了个象征点亮光芒的名字，真令人捧腹。 所以我爱着公生明，爱着无情的造物主，但我恨light，他所拥有的，尽是公生明的反面——天真、良善、希望、好奇心。我才是最像祂、最了解祂的东西。 “你不喜欢这里啊，伊凡，”祂在月光下冲着我笑，招手让我过去，“为什么？light就爱在这里折花采叶，反而不常在我身边待着。” 抱歉，好恶心，好想吐。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去爱的必要？都是为了light而存在的玩物罢了。 我看见祂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条金斑黑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这是你昨天讲的故事里，那头耶梦加得吗？”我不愿让他知晓我充满污秽的内心，扮出和light一样乖顺的外表，“我更喜欢听你讲故事。” 公生明抚摸着黑鳞，神情戏谑：“嗯，他以后会长成吞噬世界的巨蛇——没有我插手的话。海拉那女人太可怕了，已经察觉到我试图延续世界的生命的举动了。唉，幸好祂哥哥是个肌肉笨蛋，我很简单的就把这孩子偷出来了。” 在祂的叙述中，我能见到更辽阔且危险的宇宙，而不是这个献给light的摇篮床，就连天上挂着的日月，也仅仅是公生明随手剪裁出的白纸。 祂计划着创造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不是那种有着周期性的死亡、所有生物都按部就班毫无趣味的世界。祂要给予世界发展的可能性，这恰恰会触犯到部分神祗的利益：死亡不再能有定期的收割，战争不再能随意拨弄是非。 第74章 我不是light，所以我可以更贴近祂的计划。我问：“你真的要制造更多的……人类吗？我是说，你看，现在有这么多生物了，足够light玩很久了。” 祂的面庞在黑夜里温润如玉，耐心地问：“伊凡，你想要个‘家人’吗？” 我一愣：“像light之于你那样的家人吗？” 公生明噗嗤笑道：“不不不，light不会是我的家人，他们早就在一场灾难里丧生了。” “家人啊，是像生命传承那样的构成哦。父母的遗憾与未实现的梦，会寄托在他们的孩子身上，由此，世界才得以运转。” 那不就是light之于你的意义吗。 我没说出这句话，公生明在light的存在意义上，一贯很会装傻。 “我不想要孩子，”我拒绝了他，“可以的话，给我一个属于我的‘light’吧。” 我想试试，我会不会和你一样，爱上自己。 祂弯着眼，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抬手抵住我的小腹，刺骨的冰凉浸透我的灵魂。 祂说：“坏孩子，提了个相当胆大的要求呢。好啊，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吧，然后成为我试行的第一个实验品。” “第一”……我也能成为祂心目中的一个“第一”了。 我鼓起勇气，抓住祂的手腕，恳求：“请让我做你的助手。” 祂取走肋骨的动作很干练，一瞬间划破我的腹部，掰断了它，我疼得厉害，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祂的每个步骤。 真是迷人，想到我也是这么在祂手中诞生的，我就兴奋得不行。 与其他用泥土捏造的生物不同，这是用坚硬冰冷的钢铁锤制的躯体，和我用料相同——只不过是女性。 是我要求的，我不想再陪着一个幼稚的男人玩，公生明不一样，祂是男神，字面意义的。 “最后，你是想把自己的影子分享给她呢，还是别的什么？” 影子是灵魂的载体，我的灵魂是为祂而存在的，怎么能分给别人。 我咬破食指，在她的双唇上涂抹出红色：“欢迎来到这个世界，妹妹。” 我看得出来，公生明做得很用心，甚至也为她单独编织了梦，这样她就能发展出自我的意识和灵魂，就像我。 公生明让我为她取名，我决定叫她“伊芙·塞西尔”。 这一刻我就清楚了，我不会如爱着公生明般爱上她，她只会是我的妹妹，我的……家人。 伊芙和我相似又不同，她很乐意和light去世界各地玩乐，这很好，给我留出了许多与公生明独处的时间。 精灵、矮人、人鱼、巨龙……一个个奇异的物种在我和祂的掌心中诞生，公生明提取一个宏大的概念赋予每个种族，这样就不必精细地计较每个个体该做什么梦。 我和伊芙也成了一个种族中的成员，不死族，为显示我们的特殊，我们往名字里加了个“范”字。 世界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园，直到第一场“死亡”降临。 ——“伊凡·范·塞西尔，你在做什么？” 伊凡俏皮地眨了眨眼：“哎呀呀，这不是我和evening吗，原来你们能看见我们？” 公生明不悦地扫过打断了伊凡的伊凡明：“啧，别理他。” “这是命运的一环，相信我，是时候了，你也会等到这时候的。”伊凡揉乱伊凡明的头发，“回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别耽误了。” 伊凡的故事恰好卡在了要紧处，他却转而说：“evening是能穿越世界的白鸦，我借由和他一体双魂，穿梭无数个你受惩罚的世界，这就是我的任务，我要亲手为你施加磨难与糖果，使得你的灵魂不至于泯灭。” “好狠心的神明大人，明知我深爱着你，却让我背叛自己的爱。” “公生明，你说你能理解祂，那么，现在再告诉我。” “为了活下来，折磨未来的自己、折磨爱你的亲人、貌似清清白白地回到世界，做个救世主——这样的做法，你怎么看？” 伊凡的话真假尚未可知。 伊凡在偷换概念。 伊凡…… 公生明面色苍白，他的思绪转得飞快，可猛然摄入的信息量太多，又与他曾经的诸般猜测互相矛盾，他潜意识里，要他只相信自己。 但是，伊凡所言种种，能与部分模糊不清的真相相互印证。 不怕谎言，只怕真话中的一成欺骗。 “原来你还挺爱伊芙的。”公生明简短地抛出毫无边际的一句话，避免伊凡再度逼问，扰乱他的思考。 伊凡蹲下身，抬头认真地望着他，手撑着下巴说：“嗯！毕竟是我的……亲人嘛，谁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去的，对不对？” 他在嫁接事实！ 亲人、死亡。 伊温斯、米尔迦、与公生明有关的死亡。 “伊凡。”公生明咬牙，揪起他的衣领，“你果然是故意的。” 被发现了。 但没关系。 伊凡为公生明别上一朵白色桔梗，温声哄唱摇篮曲。 他很会模仿语调，声音掐得又轻又细，就像伊温斯唱出来的那样。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神明。 在你的孩子的臂弯中、谎言中，睡吧。 即便注定会醒来，你也会短暂地属于我。 伊凡低低地痴笑。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 第75章 怀里一空，伊凡难以置信地舔去唇角的血迹：“公生明……？” 不，这是light，这熟悉的瞧不起他的神色，是light。 昭紧紧抱着冷汗涔涔的公生明，鄙夷道：“你真让我感到恶心，伊凡。无论何种关头，你总是只想着得到祂，你从来不在乎祂的想法。” “我？”伊凡彷佛听见了无厘头的笑话，“light，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少次借寻找公生明为由，逃避本该和伊芙、梅尔一同担负的守护责任？这个世界从来没让你爱过，你只是装作在爱公生明给你的一切罢了。” “你、我，都是令人作呕的劣等爱情喜剧，只不过你被祂同样爱着而已，能获得happy ending。 这难道就是你来践踏我的爱的资格吗。” 伊凡掀起唇角，看着昭愤怒却又无从反驳的样子，嘲讽道：“听听我都在说什么？我居然试图和一个连‘爱’都不懂的家伙，探讨什么是真爱。乖孩子，继续在公生明为你打造的摇篮里晃荡双腿、吸吮手指吧。” 梦境因主角脱离该在的位置而寸寸破碎，三人的身形被撕裂，送回现实。 “……” 黑洞洞的空间内，不会停息的呼唤仍在一声声地继续，还有公生明的低喘与伊凡的冷笑。 “总之先把主人带回黄金鞭。下场灾难快到了，世界需要他。” “哈哈，主人——我都不愿意做条狗，你倒乐意。” -------------------- 开启问答：请问在伊凡讲述的这段故事中，什么是真相？什么是谎言呢？ 尽情的和我评论互动吧亲爱的们，我好孤单好无助好无聊，互动关爱空虚作者qaq 第39章 疫病与神血 “你们总算回来了！喂，光把一堆实验器材传送回来算怎么回事啊？” 派希亚单手叉腰，还想抱怨两句时，看见了明显状态有异的公生明。 “明？！”他急匆匆地上前，怒视伊凡，“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伊凡耸了耸肩：“我的责任顶多占百分之五十七点四四，追寻真相都是有代价的，派希亚，你最清楚这点了，不是吗。” 派希亚的拳头蠢蠢欲动，恶狠狠地说：“谎话连篇的家伙。” “好了，派希亚，没必要和他争论，他说得没错。” 公生明撑着昭的肩膀，他的手脚都还有些发软，精神受到冲击与蛊惑的后遗症比单纯的□□苦难还要严重。 他也不知道，如果在最后的瞬间，昭没能打断伊凡，他会变成什么样。 属于伊凡的完美情人？还是伊凡所认知的片面神明？ 怎么想不再会是他本人。 他从前想利用的，竟然是这样的人吗——在天才和疯子之间，选择成为天才般的疯子的伊凡。 反正现下也无法冷静，干脆趁机好好梳理信息吧。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实验台。” “呜哇，有点寒酸啊，你真是自愿待在黄金鞭的吗。” “给我向排名第三的公会道歉。” 周围的声音仿若隔绝在外，模糊不清。公生明疲惫地抬手，捂住喋喋不休的派希亚的嘴。 “派希亚，你跟伊凡要吵，能去外面吗。” “我说你啊，回去躺会儿吧，你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吓人吗？”派希亚故意用硬邦邦的语气说，“完全不像能帮上忙的样子，别给我们添乱了。” 公生明扯出一个微笑：“我现在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没时间休息了。再说了，我不在，你俩加上昭，还能好好合作吗。” 派希亚、伊凡、昭，是个另一种意义上的三角关系。 “主人，我不会和伊凡发生冲突的。”昭小声说，“您去睡一会儿吧，您的状态真的很差。” 伊凡抛着不知从哪儿卸下来的金属球，笑道：“哎呀，怎么办，除了我都很关心你的精神健康呢，公生明，要听话去睡觉吗。” 你倒是装都不装了。公生明眼睫扇动，开口：“派希亚，你带我回房间。” “哎？” 昭和派希亚都有些讶然。 “昭，你留在这儿，按照我平常会做的那样就好。”公生明搭上派希亚的臂膀，“走吧，派希亚。” “你是故意的吧，明。”派希亚走出工作间后，压低声音说，“所以昭到底是什么人？” 啊……？ “你……不知道吗？”公生明脑子一懵，“那你怎么在杂物间的时候，那么淡定的。” 派希亚翻了个白眼：“我当时是在给你撑场子啊，装作什么都明白而已，你还是太年轻了。” 公生明歉然道：“没考虑到你的心情。但伊凡从来没提起过相关的事情吗？” “提个屁。”派希亚烦躁地说，“对，我也想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从没见他这么疯过——你怎么惹上他的？” “哈哈，”公生明靠着派希亚，深深地叹气，“更好了，我太需要一个局外人来为我理理思绪了。” 派希亚拍拍公生明的脑袋，随后毫不留情地敲了他的额头。 “你就停不下来，是吧？” 公生明垂下眼，指尖点着派希亚的肩，说：“没办法啊，派希亚，没办法。” “能躲过的事情，我当然早就翘起脚、喝着微醺的酒，美美逃避了。” 派希亚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希望公生明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至少能代表一切还如常。 第76章 “……天塌了还有高个子的人顶着，怎么都让你顶上去。”派希亚搀着公生明，摸着他坚实的后背，“不是才十九岁吗，小天才。” 公生明笑笑：“世界有很多天才，但只有一个造物主。” “哈？你的自恋已经膨胀从救世主膨胀到造物主了吗？”派希亚担忧地试了试公生明的额间温度，“也没……等一下，你是那间屋子的主人吗？” 派希亚的确还是知道点内幕。 公生明往柔软舒适的床铺上一躺，闭上眼说：“是的，伊凡带我去看过了，一比一地复刻了。” 派希亚猛地吸了口冷气，呆呆地说：“你怎么会是伊凡口中的爱人呢？咦？难道你比我大？你才是哥哥？不可能啊，你不是十七年前被会长收养的普通人类吗？” “你在意的竟然是年龄问题吗，派希亚。” 派希亚扶着太阳穴，哼了声：“我不管，我还没过足哥哥瘾，无论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你永远是我的弟弟，公生明。” 公生明勾起唇角，他并不讨厌派希亚这样直率任性的性格，他说：“没问题，派希亚哥哥。给我讲讲你所认识的伊凡吧。” “顺便一提，你能使用‘入梦’，带我亲眼去看那段经历吗？” “入梦？”派希亚咬牙切齿地说，“该死的伊凡·范·塞西尔，把我所有的事都抖出来了啊。” 公生明接着说：“在伊凡原本的计划里，应该很需要你的‘入梦’，所以有意向我隐瞒了这点。只是后来在梦魇的深洞，意外达成了大半的条件，就顺势而为了。” “他这都是明谋了！”派希亚气呼呼的又骂了几句伊凡，“那你还遂了他的意，主动要求我使用能力？” “我和他的信息差太严重了，不冒险一点，根本突破不了他设下的天罗地网。”公生明晃了晃浆糊般的脑子，“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太轻视了他，没想到我的魅力对于他，已经到了值得渎神的地步了，唉，罪过罪过。” 派希亚止言又欲：“你现在也很欠揍，跟他似的。” “你看，他对我的影响还残留着，所以我真的很需要你帮忙，派希亚哥哥。”公生明直起身子，“带我去看看，你的记忆。” “……真拿你没办法。” 派希亚对“入梦”的运用不太熟练，生涩地抬起手臂，以血液为媒介，链接起自己和公生明的精神。 无尽的虚空中，谁人在哼唱着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永远爱你。” 一个吻落在幼小的婴孩发间。 “那是……梅尔？”公生明喃喃，他看见一片庞大的黑雾，拥着一个红发的婴儿，“那是你？” 派希亚迷茫地看着，不安地碰了碰自己的胸口：“我也不知道。” “light，你来了。”黑雾飘忽不定，嗓音非男非女，却十分动听。 “哎？哎！？等等，light怎么和昭……不对不对，怎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派希亚的惊呼精确地传递到公生明耳中，他眸色微暗：他记得light和神明大人共享容貌与灵魂，所以伊凡在故事开头，果然没有说谎—— 他就是白月与梦之神，那个一直以来被他当作假想敌的神明大人。 在谎言中掺杂真实，就是伊凡的一贯作风。 说伊凡，伊凡到。 伊凡伸着懒腰，说：“大忙人啊，梅尔，今天怎么有空找我们出来玩。” light瞥了眼伊凡，说：“不务正业。” “是是，我哪像上天入地寻找神明大人的你。”伊凡眯起眼，“要记得偶尔回来保护世界哦，伊芙一个人可顾不过来。” “不用你提醒，这是明交托给我和伊芙的责任。”light蹙眉，“你就继续不见人影的逍遥快活吧。” 伊凡背着手，笑嘻嘻地说：“你是害怕吧，怕万一公生明睁眼看见我，就爱上我了。” “你——！” “不要吵架。”梅尔雾状的大手分别摸了摸两个人，“我有事情想拜托你们。” “恬不知耻。”light冷冰冰地扔下四个字。 伊凡努了努嘴：“是跟你怀里的婴儿有关吗？上哪儿捡的。” 没人能从黑雾身上看见表情，梅尔将柔软雪白的婴儿递给伊凡，让他抱一抱。 “公生明在上，这是个死小孩啊。”伊凡手臂一僵，“我讨厌死人啊，梅尔。” “尸体？”light先是踹了脚伊凡，让他摆正姿势抱好婴儿，“人类？” 梅尔回答：“是我的……” light与伊凡双双一愣。 “……患者的孩子。”梅尔慢慢补全话语，“她还是自杀了，我没来得及剖开她的肚子，救出他。” “吓我一跳。”伊凡呼气，“然后呢，你想我们干什么？” 梅尔说：“照顾好他，接下来我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不能带他在身边……” “可他已经死了，”light说，“甚至没办法转化成血族。” 梅尔轻轻一笑：“有办法的，我会分出我的灵魂，给他编织一场还活着的梦，他就可以活下来了。” “这是祂赋予给我的能力，希望我有一天，能遇见我的‘light’、我的‘伊芙’。” 黑色的雾气升腾凝聚，缓缓注入婴儿失去生命力的身体。 “咚咚。” 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婴儿发出迟来的幸运啼哭声，向宣告世界，他的诞生。 第77章 -------------------- 公生明：沉思，感情以前暗戳戳骂神明大人的话，最后都成给我自己的回旋镖了啊？ 各位，公生明需要真相，而我需要评论——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这次就用婴儿时期的派希亚来交换吧！请捏一捏他，然后发出好可爱的声音！ 第40章 疫病与神血 这就是派希亚身上，属于“梦魇”的血脉来源，他失去了母亲，却又被梅尔赐予新生。 “梅尔……”派希亚轻念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公生明因梅尔提到了自己，不由得分神：自我、兄妹、父/母子，这像是一场控制变量的研究。 自变量是“灵魂”，而无关变量则是“身份”。 light——昭，是公生明的镜面；伊芙是伊凡的对立面；派希亚是梅尔的延续面。 可是，进行这样的研究有什么目的呢？ 公生明无法推测出自己那时的想法，尤其是梅尔与派希亚这一组对象。 他是怎么能确信自己会有机会看到成果的？ 我对自己……这么确信的吗？即便是千百年过去，依旧能一下明白身为“神”的意思。 ……我真厉害啊。 “你猜他俩现在在做什么？” 伊凡戴着副护目镜，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勾唇一笑：“我的神明大人呀，真是迷人又倔强，但祂怎么不怀疑是我故意的呢？” 昭替公生明接手了部分派希亚正在进行的工作，闻言冷冷地说：“你怎么不怀疑他不是将计就计。” “也是，祂一直是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冒险家。”伊凡促狭地笑了两声，“哎，你说，祂要是‘看’过足够的记忆后，不再信任你怎么办？” “连祂都说，我是目前对祂最坦诚的人。” 没有如伊凡预料中的一时失神，昭甚至动作未停，平淡地说：“他不是你，有什么理由不自信自爱。” 还顺带踩了脚伊凡。 “以及，主人仍是人类的身份，你不用急着拿‘神’的称号冠在他头上。” 昭无意识地叹了口闷气。如果一切徐徐图之，公生明根本不会如此难受，他会顺理成章地拿回权柄，真正的回归。 都怪伊凡·范·塞西尔，急于求成，强行灌输这么多似假非真的信息给公生明。 直到现在，昭仍隐约感应到公生明烦胀如无头苍蝇的思绪。 提到正事，伊凡歪着站的身子直起一点，说：“具体到什么进度了？除了骨与镜，还差多少？” 昭转过身，认真地说：“最重要的头骨不知下落，伊凡，哪怕一次——你能帮上忙吗？” “唉，你们这一脉相承的傲慢啊。”伊凡摊手，“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帮忙？但就像你有你的任务，我也有我的。至少在爱他这方面，你不该怀疑我。” 昭没再说什么。 他的确不懂伊凡挂在嘴边的“爱”是什么，伊芙曾屡次痛骂的“叛徒”，他也不这么认为。伊凡这个人，像是公生明留给他的一道难题，何时他能懂了伊凡的行为逻辑，或许就能如公生明所愿那般，拥有“感情”。 “不过头骨……唔，你有能分享给我的线索吗？”伊凡沉吟道，“特别是关于梅尔的。” 昭说：“你问过我很多次了，而我的回答也没变过。‘抱歉，我不清楚，我也为梅尔的消失费解’。况且，你是抚养派希亚长大的人，真的没见到梅尔最后一面吗？” “你这家伙。”伊凡在笑意里添加了些许怒气，“每次想和你好好聊聊，就夹枪带棍的。我还是等公生明查明真相吧，人类的他还挺好说话的，肯定会告诉我的。” 身处“入梦”中的二人，此刻已经进展到了派希亚牙牙学语的年纪。 “哇，不得了，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公生明明知触摸不了，仍没忍住虚虚地捏了捏小派希亚的脸蛋，“你现在是太瘦了，小时候有点婴儿肥更可爱的。” 派希亚双手抱胸，骄矜地哼了声：“你不懂，我这可是花美男的路线。” 伊凡并不常管教小派希亚，也不限制他的活动范围，只是不许他去学校。 “他几乎不在协会里，但我需要他时，他又总能及时出现。”派希亚卷起一缕发丝，绞在手指上，“有一次绑架，也是他救出了我——当然了，因为这些事情都是他亲手策划的。我曾经……真的把他当‘父亲’对待。付出的真心越多，发觉被欺骗时的愤怒就会越甚，你能懂吧，明。” 公生明想起了昭。 “嗯。” “派希亚，你从今天开始，搬进这间房去住。” 又是近十年未见的相见，伊凡变作小孩的模样，出现在十三岁的派希亚面前。 小派希亚有点舍不得这个住惯了的卧室，但他还是听从了伊凡的命令，在伊凡满意地颔首后，问：“您……要去哪儿？我的成年礼，您会来吗？” 伊凡的表情堪称和煦，他踮起脚，拍了拍长高不少、容貌愈发艳丽的小派希亚的肩，说：“我会来的，如果你能在十五岁之前，找到我给你留下的礼物的话——就在这间房子里。” 公生明忽然开口：“心知肚明你的所需，于是下一个富有吸引力的钩子，让你‘自愿’地产生好奇心……好熟悉的手段。” ——“难道您还有在这个世界待下去的理由吗？”、“还有，您从未踏足过‘a市’以外的地方，那真的存在吗？” 第78章 初见昭时，他说的话陡然浮现在脑海里，公生明怔住瞬间，不禁冷笑着低喃：“学得可真像，不愧是敢自称最了解‘我’的人。” 他也无数次用类似的手段，以退为进，让步部分利益，实则是为了攫取属于自己的东西。 ——“为了大局着想。”、“为了你的利益着想。” 伊凡啊伊凡，你是为了爱着我，所以成为我的恐怖家伙啊。 伊凡确实没把派希亚当做替身，比那恶劣百倍，他把派希亚当做实验品，一个研究如何建立，然后摧毁心理防线的绝佳观察对象。 正如伊凡所安排的那样，小派希亚一步步从房间的细枝末节里，察觉到了伊凡的险恶用心。 那时的派希亚，仅仅十四岁。 他扶着垃圾桶，不住地呕吐，泪水涟涟。 “我算着时间该差不多了，”伊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房间中，翘着腿坐在床沿，“不错不错，乖孩子，完全达到了我对你的预期呢。” “你——！”小派希亚冲上前揪住伊凡的衣领，“你是想看见我这样，才建造了这座住起来一点也不舒服的破房间吗。” 伊凡亲切地拍拍小派希亚的脸颊，笑眯眯地说：“不许这么说我爱人的房间，也不许这么自我意识过剩，它属于造物主。只是因为朋友不见了，我觉得要好好对你而已，要为此庆幸哦，我可是不惜破坏了点原本的装饰，给你送上真相。” “‘追寻真相都是有代价的’……呵呵，”派希亚冷眼看着崩溃的自己与愉悦的伊凡，“明，想要赢过这家伙，你就不能按照他的规则走。” 之后的故事是小派希亚连夜离开炼金术协会，在山林里被亚列搭救，捡回了黄金鞭。 “有收获到你想要的吗，明？”派希亚解除入梦，问。 公生明点了点头：“帮大忙了，至少很多事情得到间接验证了，接下来……” 派希亚见公生明还想说些什么，瞪他一眼：“够了啊，容许你撑着这样的身体，进行这么久的脑力劳动，已经违反我的医生职业道德了。” “哎，派希亚，”公生明抓住他的袖子，“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派希亚无情地扯开袖子，说：“叫哥哥都没用，等你能想到避开伊凡的手段，再来求我吧。现在，立刻，马上，睡觉！” 公生明刚想说他有主意了，就被一记安眠魔法强制入睡。 “这孩子真是的……”派希亚嘟囔着，给公生明盖上被子，“总是这么逞强。” 梦乡沉沉，公生明的精神轻飘飘的下坠、下坠、下坠…… 然后醒来。 天地间一片寂静，仅仅有静止的云、不动的叶。 嗯？清醒梦……吗？这是片像尚未加载完成的世界，蓝天白云、青草绿树，看起来粗糙无比。 “睡懵了？”下巴被捏住，公生明和自己对上视线，“哎呀，你的眼神，不是light呢，是我吗？” “白月与梦之神……”公生明怔怔地说。 “公生明”笑了声：“好傻瓜的语气，坏了，我的人性体现竟然是呆瓜吗？” 从“公生明”的膝枕上起身，公生明试着伸手触碰那张脸——摸到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沉进潜意识的梦乡了。”“公生明”扮了张鬼脸，“什么事情啊，让我累成这死样了。” 公生明指尖微顿，说：“都是我自己干的好事啊。” “说来听听嘛，给我提供一点灵感，我都停工三天了！这个毛坯一样的世界太侮辱审美了。”“公生明”随手一挥，树枝间盛开出粉花朵朵，“跳脱不出对原生世界的眷恋啊，太没新意了。” 公生明看着眼前唯有“神迹”二字能解释的场面，道：“没关系，到最后也没跳离，连生物物种也是，毫无新意，全在照搬各种神话。” “公生明”夸张地叹息：“呃啊，也太没用了点。不行，那我就在材料上弄点花样……嘶，我觉得用精钢来造人是个不错的尝试。” “加油吧。”公生明不打算阻止，毕竟，钢筋铁骨能造人，着实是个不错的挑战——只是后来，这玩意成了自己的挑战。 提起伊凡，公生明想到：可惜这个潜意识的时间点太靠前了，连世界都是个未完成品，不能获取关于伊凡的信息了。 不过……另外一件事，倒是能趁机问问。 “对‘甘洛特’，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公生明开口。 “公生明”思考了下：“海拉注意到我的世界了？好吧，意料之中。甘洛特甘洛特……啊，你可以拷打甘拉狄……” “不好意思，已经被处置了。” “干得漂亮，他可恶心了。”“公生明”鼓着掌，“那就小心自己的血液吧，她的特殊癖好是收集血液，每次集会她都跟鬣狗似的舔嘴唇、吞口水，巴不得喝干我的血。” 神血的下落找到了。公生明点头：“明白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公生明重新躺在“公生明”的大腿上，闭上眼：“我很累，让我好好睡一觉，醒了后继续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双眼被手掌轻柔地捂住，“公生明”笑声清脆：“哈哈哈哈，看来我还是那个连自己都算计的混账，真好真好。” “但是嘛，看在你还是个会做梦、有忧愁的人类的份上，我就送上一句鼓劲和安慰好了。” 第79章 “晚安，公生明，祝你有个好梦。” -------------------- 公生明的数量增加了！ 派希亚：别人都关心你飞得高不高，只有我关心你累不累(强制入睡！ 今天的评论区怎么也是如此冷清寂静，就像公生明的早期毛坯房世界（画圈圈） 第41章 疫病与神血 昭没来由的心惊了一瞬，失手打碎了一个试管。 玻璃渣在地板上零散不一，像是谁瞳孔中的碎光。 “……”昭蹲下身，拾起一枚碎片，他好像感受到了灵魂的震颤。 “手生到这种地步了？”伊凡挑眉，扔去一张手帕，“收拾收拾。” 昭瞥了眼一无所知的伊凡：嘁，还好意思说了解公生明呢，这不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吗。 包起碎渣，扔进废料桶，昭说：“我有预感，你的私心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同感。”派希亚推开门，“但是，两位能把精力放在正事上了吗？我们即将面对的是未知的毒性灾难吧。” 伊凡从派希亚的表情上读不出什么信息，眉眼一弯：“好好，我力邀的大天才都开口了，我也得加把劲了嘛。只是，公生明呢？我也邀请了他帮忙的哦。” 派希亚露出个非常刻意的假笑：“收起你的假慈悲，唯恐天下不乱的伊凡。” “哎呀呀，一句话道出我的本质了，不愧是我用心养大的好孩子。”伊凡感动地说，“但是，我已经领先你们很多了，该你们努力追上我。” 伊凡一摘护目镜，往桌上一搁，摆摆手：“我要去打扰公生明啦，别太羡慕我。” 房门被派希亚按住，昭配合默契地反绞伊凡的手腕，伊凡的胳膊发出清脆的响动。 这可是不死族的身体。 “昭，你……”派希亚哇了一声，“对伊凡出手就下狠招的举动，足以限制他的力量，你果然是那个light吧。” “嘶，疼疼疼，”伊凡骂道，“少公报私仇了，light。” 昭没理会伊凡，礼貌的对派希亚说：“抱歉，一直以来瞒着你，你婴儿时期，我还抱过你。” “哎哎，道歉就不用了，我跟明什么关系就和你什么关系。”派希亚掩着嘴，“以前我只当明自恋呢，没想到是受你影响……” “你俩在客气什么？”伊凡额角渗出冷汗，昭这几乎算下了死手——公生明的，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不还是被自己气得要死吗。 昭瞥视一眼伊凡，又加了点力气，继续说：“我从未试图影响过主人，他的意志才是我的一切。无论是‘light’或‘昭’，我都是‘公生明’，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和主人的关系。” 伊凡受不了了，拧身一变，抽离昭的桎梏，棕色眸子泪盈盈地瞪着二人：“派希亚，当初你能被黄金鞭捡回来，还不是有我通知light的功劳。” 派希亚靠着门板，吹了吹指甲：“哦，那谢谢你了啊。但是呢，直到明自己醒来之前，你都别想出这扇门。” 伊凡活动着肩颈，齿关嘶磨：“好好，那除了暴力手段，二位能否拿出点专业态度留下我呢？” “派希亚，你未完成的部分我有了一定思路，我暂替主人来帮你吧。”昭看了眼自己的手，就差把“可惜让你逃了”挂在脸上了。 伊凡狠狠地吃了满腔闷气，愤愤地想：总是仗着能与公生明心灵相通，对其他人的威胁视若无睹。 不过，他的确试探出了一件事：公生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一种只有light能察觉的变化。 该死，果然他错过最佳时机了，要是没被打断就好了，现在能和公生明惺惺相惜的，就是他了。 胸腔装着的心脏彷佛失去跳动的意义，伊凡卷起清风一阵，恹恹地躺上派希亚的吊床，说：“都不欢迎我，那我就睡觉吧。” 昭安抚地顺了派希亚的后背：“随他吧，总比捣乱好。” …… 公生明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一扫疲惫，甚至有眼睛度数重归5.2的清晰感。 掌心托起洒进房内的白月光，他翘起嘴角：倒是让派希亚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没想到能和从前的自己会面。 不过那时候的世界……呃，也太粗糙了，要做比喻的话，现在的世界简直是加装了各种材质、音效mod的全新版本。 造物主的工作挺不好做的。 公生明略微共情了从前的公生明。 可是救世主的工作也很难做啊。 公生明扶额苦笑：他知道自己一定早有安排，可问题在于，人类身份的他，有许多不理解的地方。 真被伊凡的攻心计说中了。公生明对“折磨未来的自己”无所谓，但“折磨爱自己的亲人”不可以。 妈妈……伊温斯……他该如何给米尔迦一个交代？隐瞒吗？还是直接告诉他，你母亲的死是救世的必要一环，而我策划了这一切。 公生明没办法假装清白。 “明，你醒了！” 手臂爬上一条冰凉的金斑黑蛇，公生明感觉到乌洛舔了舔自己的脸。 公生明当时以为是身上的神骨，使乌洛错把自己当做了神明，他也是因此愈发肯定昭的目的是让神明用他的身体复活。 显然，这个推测可以说是错得一塌糊涂，昭只是在为他找回力量，还因为自己“顺其自然”的命令，无端被疑。 “乌洛，当时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第80章 乌洛的语调很轻快：“灵魂的气息！后来又尝到了你的味道，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哦！” “能形容一下吗？” “就像月光晾过的青草地，水灵灵的。light和你相同，但他更寡淡！没什么意趣，我还是最喜欢你了！” 乌洛的亲热地缠住公生明，翠绿的蛇瞳紧紧地跟随他的视线移动。 公生明心生些许愧疚，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将乌洛独自留在了无人岛上，此后种种颠沛流离，都有他的一份责任。 不管当初身为神的他是如何做想的，他得为此负责才行。 “对了对了，你睡觉的时候，金发碧眼的来过，让我转告你去找他。”乌洛蹭着公生明的手掌。 米尔迦？公生明眼睫一颤，深呼吸后说：“好，我知道了。” “你心跳得好快，好不容易light不在，我陪着你吧。”乌洛兴奋地说，“我在房间里待了好久，好无聊啊！” 乌洛攀在公生明的小臂上，洁白的皮肤衬得他愈现乖顺而诡异。 公生明对着落地镜，挽起自己又长了不少的黑发，黑亮的双眸熠熠生辉。 如今的他，与神明的他，外貌上毫无分别，可内心呢？“祂”想把“他”，捏造成何等模样。 “米尔迦，你找我？” 扣响房门，公生明瞧见米尔迦正埋头于一堆文书之中。 “啊啊啊，明你来了，快坐。”米尔迦抓了两把头发，“又要到年终总结了，书面工作折腾死我了。” 公生明笑了声：“所以又拉我来做苦力啊？” 米尔迦叹气：“那怎么能呢，放心，我已经做得很熟练了。今天是想跟你坦白点事情——昭的事情。” 米尔迦将伊温斯的医生的事和盘托出。 “……对不起，父亲总拦着我，说让你提前知晓，对你不好。”米尔迦锤了下桌面，“可是，隐瞒就是对你好吗，我不这么认为。” 他又心虚地垂眼：“结果依旧瞒了你很久。” 米尔迦的态度点醒了仍在纠结的公生明。 “哥哥，我……也有事想对你说。”公生明深深地吸气，“关于妈妈。” 公生明没有妄加揣测，仅仅将他目前所收集到的信息，通通诉诸于口，再无半分隐瞒的打算。 “我也不清楚，伊温斯为何会出现在那时候的我身边，收养我，成为我的妈妈。时间线对不上、记忆有差错，处处都是谜团，我本想查清后再告诉你，但是，你说得对，‘隐瞒从来不是为你好’。” 语毕，公生明攥紧拳头，等待米尔迦的发作。 “明，妈妈是个很温柔很强大的人，对吧？”米尔迦弯起笑眼，“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她的。” “不用有愧，明，我们是兄弟，不是吗？我能明白，她也很爱你，这就够了。” 冥冥之中成为兄弟的两人，第一次毫无隔阂的相拥。 “话说回来。”米尔迦道，“派希亚、昭，还有那位伊凡会长，晚饭都没出门，没事吧？” 他们三个居然好好地待在一起整个下午了…… “砰！” 巨响伴随几乎撼动地面与天花板的震动，两人齐齐定位到出事地点：派希亚的工作间。 已经烧起来了。 火光冲天，幸好三人都不是普通人，安然无恙的在倒塌的瓦砾边互呛——是派希亚和伊凡。 “哈哈哈哈哈哈瞧瞧你那张黑煤炭似的脸！” “哈？我呸！还不是你用风把灰全扇我脸上了！” “伊凡，闭嘴，你笑得好难听，来灭火。” 用不上人力救火，公生明和米尔迦来到他们跟前时，昭与伊凡已用自然魔法熄灭了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大火。 “昭，怎么回事？”公生明扳正昭，面向自己，“怕打扰你实验，没跟你联系，你们倒是有爆炸性突破了。” “别抢攻！”派希亚矜持地举起手，“是我的灵机一动。” 米尔迦迅速心算了这笔年终前的额外支出，微笑：“派希亚，你的预算还够你折腾吗？” “你——小气！”派希亚跺脚。 “米尔迦副会长，这笔支出算在炼金术协会身上就好。”伊凡说。 米尔迦听出伊凡话里带刺，正欲礼貌推拒，公生明微微一笑：“既然你有心，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派希亚，记得整理好损失清单交给伊凡哦。” 送上门的冤大头，还是伊凡这家伙，不敲一笔都对不起派希亚。 几人稍微梳洗后，转移至议事厅。 “派希亚，说吧。” 派希亚清了清嗓子，说：“其实什么也没发现，但验证了可行性——神血与毒液能够互相侵蚀，突破某个平衡点时，会产生爆炸。” 起因是伊凡无聊，翻找派希亚的工作间时找到了抽血工具，派希亚又问起上次以防不备的血袋去向，昭拿出来后，派希亚灵光一闪： “血族的传承与神有关，能与毒液算是同一级别的，它们能不能发生反应呢？” 砂砾附着的毒液风干多年，血液含有血族的血脉杂质，一时二者之间陷入角力，紧接着，那滴血完全包裹住所有砂砾，发出刺眼的白光，爆炸，就这么发生了。 “只要适当调整份量，神血就可以成为对付耶梦加得之毒的药引。” 公生明抬起手腕，咋舌：“早知道那天受伤后，就该把我的血都收集起来。” 第81章 他也后知后觉地明白，昭指名要求黑川兄弟供血的原因了。 与那个单项宣誓血盟无关，而是因其获得神血锤炼的血液，方才堪堪适配公生明。 昭严肃地说：“不能由您献血。您目前还是纯种人类，是跟不上供应要求的。” “是啊，”米尔迦对公生明失血过多有心理阴影，“明天去黑川家就好，你别乱来。” 公生明收回手，微微颔首：“也只能这样了。” -------------------- 兄弟抱一下~就说句心里话~我们的伊温斯真的养出了两个非常好的崽崽呢。 追读的宝贝们，你们真的忍心看我天天在本章说自娱自乐像个傻瓜吗（抹泪） 第42章 疫病与神血 因工作间被炸毁，派希亚晚上和米尔迦睡一间卧室，且不忘啐一口伊凡发出的“跟我睡吧”的邀约。 “这就是孩子的叛逆期吧。”伊凡姿态造作地捂心，转头对公生明说，“不知我的房间，会离你有多近呢，公生明？” 两天的深入接触后，公生明基本掌握了与伊凡的相处之道，他微笑道：“伊凡，客人有客房，就算你是贵客，那也得住上等客房。” 疏离、礼貌，再加一点超过分寸的玩笑，让他主动，而不是自己。 “再说了，如果你想半夜爬床，我也拦不住你。” 伊凡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允许我来打扰你了？” 昭动了动腕关节：“你做得到的话，伊凡。” 人类的公生明是脆弱的、易入侵思维的，可一旦他身边的是昭，那就不一样了。 嘁，麻烦的light。伊凡面上不显，端着笑容说：“看来我务必得试试了——当然，我也从来没放弃过尝试。” 变成小孩一蹦，跳到公生明面前，拽着他的衣角，说：“别忘了赌约，我亲爱的白月。” 伊凡是个出色的阳谋家。公生明不禁想道。难怪自己在刚开始，会被他吸引。 纯粹的利己主义、不惜利用感情与自身达成目的。 他学得太好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昭观察着公生明的表情，抿唇，问：“您对他的态度变了，为什么？” 公生明轻笑：“这场信息战之中，我已经后来居上了，伊凡的手段不会再起效了。昭，你会对没有威胁的宠物藏起咽喉吗？” 从前也是这个道理，他以为自己是被动受操控的一方，所以才要想方设法争出“先手一步”。 时移势易，当他明白执棋布局的人始终都是他本人，他就心安理得了—— 能有个足够优秀的领导者，把事情计划得明明白白，让他不动脑子。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职场环境啊！何况，这人还是他自己，完全爽局。 只是。 不能再把米尔迦他们牵扯进来了。 “我懂您的意思了，主人。”昭见公生明唇角的笑意浅浅，放了点心，“那您……是都知道了吗？” 您在责怪我多年的沉默吗？ 公生明听见昭未说出口的话，心尖一颤，抬手捧住他的脸：“昭，我不会怀疑我自己，你明白吗？” “那您……” 公生明的瞳中映着昭，那是他无论在何时何地，唯一会选择无条件相信、依赖的，自己的面容与灵魂。 “这才是我们，唯有你与我并行在一条路线上，直至身与魂磨灭。” ——“我不会死，light。你就是我，我的过去、你的现在、我们的未来，都在一条线上，直至身死魂消。” 公生明，从未变过。 “不过我尚未真正恢复记忆，”公生明叹息，“都是我推理出的东西，我还有许多不解之处。” 昭认真地说：“没关系，您自有安排。” 也是。 “船到桥头自然直，”公生明伸了个懒腰，骨头咯咯作响，“且行且看吧，当务之急是甘洛特，我们明早就去黑川家。” 夜已深，说要睡觉却也睡不着，公生明刚从一场深度睡眠醒来，精神充沛得不行，索性拉着昭夜聊。 提到自己在潜意识里见到“公生明”的事情，昭小声说：“您那时候造物，真的很随性，最早一批行走于世间的物种是奇美拉。” 哇，那也太酷了。公生明放飞想象，恰好记起一件与其有关的事：“昭，在你之后诞生的，是伊凡吗？” 不用遮掩、思忖语言的感觉很美妙，昭爽利地点头：“对，某天之后，您就开始尝试用钢铁炼成人，失败多次才成功。” “你这么看不惯伊凡，是为什么？”公生明问，“仅仅因为他行踪不定、随心所欲吗？” 昭犹豫着，他不知如何诉说每每面对伊凡，心中升腾起的情绪。 厌烦、鄙视、恶心、嫉妒……警惕？ “我不知道，主人。”昭搜索遍记忆，也没找到能与之对应的感情，“我只是在他对我发起的敌意里反击而已。” 昭顿了顿，不解道：“但他说，我在践踏对您的爱。 爱是什么，主人？是他不顾您的心意、命令，也要覆写您的意志的扭曲吗？还是他——” “铛铛！在说我的坏话吗，真讨厌。” 玻璃窗被敲响，身披月光白纱的伊凡在窗外露出灿烂的笑容。 “如你所愿，我来打扰你了。可惜你没在睡觉呢。” 果然来了。公生明推开窗，伸出手掌：“很听话地来了啊，伊凡，真乖。” 第82章 伊凡顺从的将下巴放在公生明的掌心，托起他的风缠上公生明，眼珠温润：“哎呀呀，看来我是弄巧成拙，反倒让你验证真相了，是吗。” 公生明笑而不语，忽地，四肢百骸穿透一股凉意，他骤然捏紧伊凡的下颌，伊凡不由轻声呼痛。 “主人？” “黑川兄弟出事了。”公生明眼神微冷，“单项宣誓血盟被切断了。” “我们现在就去黑川家。” 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黑川家中，黑川兄弟同住一间房，抵足而眠，省去了分开查看的麻烦。 血族没有体温可言，冰冷的床铺无法侧面说明事发时间，但是，干净整洁的环境能够证明一点：黑川兄弟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公生明眉头紧蹙：“不至于连留下线索的能力都没有吧。” “主人，这里。”昭捧起一团黑漆漆的物体，“不知道这是黑川朔还是黑川望。” 血族魔法的褪形，剥离绝大部分血液，压缩成蝙蝠的躯体。 双子的灵魂相似，难以分辨，伊凡毫不客气地拎起蝙蝠翅膀，无情摇晃：“喂喂，醒一醒？” 伊凡的手法相当粗鲁，不多时，蝙蝠就尖叫着趴在榻榻米上干呕起来。 “兄长——！”蝙蝠张牙舞爪的，“公生明阁下，怎么是您？！” 蝙蝠声音尖细，公生明问：“你是望？你们被谁袭击了？” “我是望，阁下。”黑川望变回人形，晕头转向地扶住墙壁，“袭击？什么袭击？我兄长呢？” “单项宣誓血盟被切断，我推测你们可能遇险了。”公生明解释道，“来时房间内只有你，朔并不在。” 黑川望不可置信地沉心感应，瞳孔震颤：“兄长的血脉去向也被切断了……怎么可能……？” 黑川望无措地喘息着，伊凡不耐地提起他，说：“臭蝙蝠除了小贼还想加个废物的名号吗？九十几岁了不懂轻重缓急吗？” “你……”黑川望苍白的脸显出怒色，他试图甩开伊凡的手，“你是谁，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伊凡嗤笑道：“看碟下菜的废物蝙蝠小贼，有精力挣扎，不如先配合我们调查？” 放任这两人吵起来，就真的耽误时间了。 公生明轻喝：“好了，伊凡，放开望，他也是担心朔，一时慌了神。” 伊凡不屑地松了手，那副样子，与伊芙提及血族时一模一样。 公生明清楚，黑川望一直是兄弟中沉不住气的那个，和黑川朔过于优柔寡断的性子恰好互补。 “望，冷静点，你先讲讲你记得的事情。”公生明耐心地安抚道，“或许还来得及追到袭击者。” 黑川望理正自己被扯歪的领口，勉强咽下怒气，说：“我刚完成一个战斗委托，损耗过大，用褪形以休养生息。我飞回房间时，兄长在处理文书工作，我道晚安后便睡了，其间没有任何动静，直到您和这个野蛮人到来。” “你是在床上睡的吗？” “嗯。” 公生明说：“可是我们是在橱柜里找到你的，应该是朔把你藏起来了。” 这至少代表着黑川朔并不是毫无察觉的被抓走的。 那负责守卫的人呢？ 似有所感，公生明看向大剌剌地拉开房门的伊凡。 “哇哦，好像整座黑川家宅，都被清洗了呢。”伊凡靠着大敞的横拉门，双手抱胸，语气夸张，“偷饮了神血，还这么无用，简直是明、神明造物之耻。” 黑川望闻言，咬牙质问：“你在说什么！” 伊凡顽劣地笑着：“你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小蝙蝠。” 黑川望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木质走廊上，横躺着数具人体，他们双目圆瞪，嘴中不断地念着模糊的词句，手指抽动，抓挠皮肤。 他们潜入得如此顺利，不止是实力压制的原因。 黑川家宅，俨然已是一座清醒着的噩梦乡。 甘洛特。 她带来了缓慢的死亡、身心的折磨，黑川家的现状，就是她对白月与梦之神——公生明的宣战。 确实是比甘拉狄高明得多的手笔。 公生明缓缓吐气：“被抢先一步了啊。” 黑川望绝望的吼声敲响第二次灾难开始的丧钟，公生明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说：“黑川望，他们还没死，黑川朔也是。你要加入计划，还是自暴自弃守着这里。” 并非疑问句，公生明给予的，是一个通知。 黑川望眼眶通红，抓住公生明的衣摆站起身：“什么计划？” 我的复活大计？拯救世界计划？ 都不对，是……公生明想了想，答道：“世界复生计划。” 世界将重获新生，不断延续发展，这才是他——公生明的计划。 诸多碎片记忆尚不完整，但凭公生明对自己的信任与理解，他清楚的，就是这个计划了。 他要给自己的造物，一个无限的、不被威胁的光明未来。 即便日后死亡与战争亲临，他也无所畏惧。 -------------------- 十五岁的公生明：世界爱毁灭就毁灭，与我无关。十九岁的公生明：我要给世界一个新生！ 念叨了这么久的计划终于真正登场！各位不捧个场叫个好吗qaq 第43章 疫病与神血 家族公会的弊端此时尽数体现：大半有生力量折损后，就连想要维持日常运转都难，血脉的羁绊成为束缚，仅剩的人惶惶为不知何缘由而倒地的亲人悲痛。 第83章 同时，优势也在此：黑川望一条条命令下达后，在血脉压制下，算是勉力支撑起了这座新登第一不足十年的老公会。 危机应对能力太差了。 公生明垂下眼眸，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刻指责谁，相反，他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历练，一个足以使得年轻一代迅速成长的机会。 停留在预言的危难始终只是单薄的文字，必得有鲜活的生命……公生明蹙眉，这种思想，他有点熟悉。 是伊凡的理论。 公生明猛地收住思绪，后背冷汗津津。 也是他的理论，或者说，身为神明时，祂的理论。 伊凡一改面对黑川望时的冷嘲热讽，盈盈笑着来到公生明身边。。 “你干什么？”昭抬眼，“分点场合，伊凡。” 伊凡耸肩：“你站右边，我站左边，我们互不打扰。”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得力左手。 “伊凡，”公生明抬起手，虎口卡住伊凡的后颈，那块坚硬的骨头柔顺地硌着他的掌心，“讲讲你的看法。” “我？”伊凡的眼中掠过一丝精光，自是清楚公生明意指何事，“在灾难真的降临之前，人是会有不切实际的‘梦想’的——我说过的。” “你动摇、不，你是记起来了，对不对？” 祂举手投足间塑造世界的身姿在头脑里闪现。这大概就是神性带来的弊端——过于将万事万物视作玩物、行为过于强大随性。 公生明诱哄地笑道：“真是个坚持不懈的孩子，就那么热衷于把我变成祂吗？” 伊凡微微仰头，喉结滚动：“别用这种事逗我，公生明。我和light都知道，你从未变过，不要小瞧我对你的爱。” 可是，爱是什么呢？ 公生明想到昭的提问，他不自然地收回手。他能举出很多例子，比如直播器响起的打赏音响，那是观众的期待；比如曼·曼为他的生日豪掷千金，那是友人的祝福；比如在黄金鞭的每日每夜，那是亲人的陪伴。 再比如，伊凡提到“爱”的执拗，那是恋慕的延伸、扭曲的占有、自卑的模仿。 哪种是昭想要明白的爱？哪种又是他对昭的渴盼？ “你比以前还过分，”伊凡第一回在公生明跟前显出愤怒的神色，“怎么可以看着我想起的是light。” 昭一无所觉地疑惑：“什么？” 伊凡齿关摩擦，提起嘴角冷笑：“什么也不是。” 黑川望交托好公会事务，也收拾好了表情，虽说不能如往常般交谈自若，至少情绪暂时稳定了。 “各位久等了。”黑川望勉强笑笑，“接下来，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带上两个患者，回黄金鞭。”公生明指挥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与时间赛跑，不能让这种症状蔓延开来，造成人心不稳，那样甘洛特就达成目的了。” 在等待黑川望的过程中，公生明通过黑蝴蝶与伊芙联系，告知了黑川家遇袭事件，而伊凡也通知了evening，要他给各地炼金术协会分部同步信息。 “明！” 接到消息的米尔迦立刻派多拉来接他们。 为避免打扰白月女神城镇居民安睡，多拉停在黑川家的上空。黑川望带着一男一女患者，多拉鼻息骤地粗重，严肃地说：“他俩身上有‘那里’的味道。” 是伊温斯和多拉去过的那个黑洞。也就是说梅尔？难道甘洛特和梦魇一族的消失有关？ “没那么好应付了啊。”公生明皱起眉，“看来甘洛特很早以前就来过了，可她为什么没有发动攻击……” “梅尔。”昭开口，“一定是他拖住了甘洛特。” “可是甘洛特找上梅尔没道理啊？她喜爱的是……”伊凡逐渐停下，若有所思。 公生明接话：“是我的血液。和沼泽之地深处的雾墙一样，梅尔的黑雾也是血液所化，是不是？” 昭与伊凡点头，伊凡补充道：“你赐予梅尔的，是心尖血，深赤近黑。” 镇压巨人尸体的血雾、深洞中不见五指的黑暗、梅尔的黑雾躯体。 我怎么没早点想到这其中的联系。 公生明深吸气，说：“昭、伊凡，跟我去趟深处，多拉，立即带人回去找派希亚。” 故地重游，血雾较四年前浓郁了不少，黑川家的人始终是没经受住“神血”的考验，不知又派了多少人前来冒险。 没带上黑川望的考量也是为了快，黑血翅虫对三人置之不理，缓慢地飞行着，等待“母虫”的袭杀指令。 公生明带着他们俩走进隔绝保护的水罩，浑身通红的巨人仍是死不瞑目地望着天空，血雾与高热仍在纠缠抵消。 “伊凡，你认识这个巨人的，”公生明说，“是‘战争’的火巨人。” 根据公生明在a市读到的神话故事，战争之神手持长矛，黑色的战马由死亡女神所赠，火巨人是他的眼与嘴，驰骋之处兵戈四起。 战争带来死亡，也会摧毁死亡维系的秩序，祂们并不和睦——联想到这件事，那公生明将这座危害巨大的尸体留在此处的原因，就很好推理了。 “这是死亡的手笔。”公生明盯着那层不详的白翳，“挖出火巨人的眼球，会有用的。” 火巨人的眼部是他最炙热的器官，光是靠近就彷佛置身于岩浆中，很难再进一步完成挖取工作。 正当三人犯难时，乌洛自公生明的袖口钻出，说：“好眼熟的东西……是甘拉狄用在我身上的？” 第84章 公生明一拍脑门：乌洛跟着他去见米尔迦，之后就忘了让他待在黄金鞭了。 “哟，小乌洛，好久不见。”伊凡朝他打招呼。 乌洛直起身子：“你好……？” 似乎是完全不记得伊凡是谁的口气。 伊凡的表情罕见的崩了。 “哎哎？好过分！你刚被接回来，还是我抱着你喂你喝牛奶的！”伊凡砰地变作小孩子，捧着自己的脸蛋扮可爱，“有印象吗？你最喜欢我这样逗你开心了！” 意外收获啊，那时候就跟我做好交易了？ 乌洛又缠紧了点公生明的手腕，迷茫地说：“没印象，要不然你让我舔一舔？” 伊凡伸出手腕，递到乌洛嘴边：“小乌洛，你明明跟我第二亲……嘶，你咬我？！” “嘻嘻，我当然记得你啦！笨蛋伊凡！”乌洛飞一样地蹿到伊凡的小臂上，亲昵的在他静脉处留下两个小孔。 鲜血滴落未至，就被眼球的高温炙烤蒸发。 伊凡用力地甩手，想把乌洛甩飞：“你倒学会作弄我了！” 公生明与昭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无奈。 “好了好了，别闹了。”公生明一手按住一个，“办正事。” 伊凡没好气地哼哼两声：“还用想什么办法，让小乌洛去，他不怕烫。” 除了是人偶身体的昭之外，公生明和伊凡多少都有出汗的迹象，乌洛不仅没有不适应的难受，更是活蹦乱跳毫无影响。 啊，毕竟是吞噬世界的耶梦加得，这种程度，应该就像温开水吧。 公生明摸了摸乌洛的脑袋，柔声问：“乌洛，能帮我摘下这个巨人的两颗眼球吗？” 乌洛乖乖点头：“没问题！这里暖洋洋的，可舒服了，我现在干劲十足呢！” 话音刚落，乌洛变大了些许，摆动着低头，咬住滚烫的右眼，“啵”地拔出，昭立刻挥出水球包裹住。 “啵”，拔出左眼，伊凡抢先挥出水球。 水球隐约有沸腾的趋势，两人不断地施加凝冰，暂时稳定保存好了两颗奇异的眼珠。 火巨人空洞洞的双眼徒劳地喷着白汽，激起血雾猛烈地压制。 “嗡——” 火巨人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也被血雾通通闷进腹中。 这具尸体一定还有用处，得继续镇压他。 公生明张望了下，卷起袖子，向雾气浓郁之处走去。 “主人，”昭担心地拉住了公生明，“您还不能……” “但是血雾的消耗速度有些太快了……”公生明想要说点什么安抚昭。 伊凡懒懒地说：“公生明，你现在还是人类，血液不符合血雾转化要求，放血也没用的。不然为什么黑血翅虫不袭击你这个神血主人啊。” 公生明一怔。 “light，你也太关心则乱了。”伊凡轻啧一声，“不要让我这个疯子成为思考策略的人啊，想被带进我的精神思维吗。” 语毕，他眨了眨眼，不加掩饰地送出媚眼给公生明：“不过，我随时欢迎你自愿请求我哦，公生明。” 公生明不放心地环视稀薄得多的血雾，叹气：“只希望能多坚持一会儿了，以后还是要来彻底解决这个隐患才行。” “是是，充满人性美的公生明大人，”伊凡抱着乌洛给自己降温，“黑血翅虫的储备还很充沛，目前来说，该抢救的是蝙蝠小贼们——呜啊，这种话居然是我说出来的，好恶心。” “我对第三次可能会发生的灾难，也有所推测了。”公生明呼出一口热气，“走吧，先去解决这第二次灾难。” “派希亚大天才还等着我们回去帮手呢。” -------------------- （吭哧吭哧回收伏笔中） 现在的公生小明：能与神同步的思维方式，但身体还是太弱了太弱了！ 公生明（举牌）：寻找头骨，两个眼睛，头骨离家出走时莹润洁白，是颗很完美的脑袋。 第44章 疫病与神血 天际白月半掩于云层，黎明在即，黑夜仍旧幽深。黑川家遇袭一事，会成为这个清晨民众们的第一句“你听说了吗”。 ——“不会吧，昨晚黑川望刚结束一个委托，没什么不对劲的啊。” ——“好歹是排行第一的公会，怎么可能遇袭毫无声息，谁传的谣言，也太不顾实际了。” ——“炼金术协会说有新型病症流传的现象，该不会是指这个吧？” ——“海啸才刚过去多久，多事之秋啊……” ——“都振作点，忘记星辰之子说的‘末日是神战的号角’了吗？我们要坚定地站在女神身后！” ——“女神已经多久不见踪影了？祂真的还记得我们吗？” 纷乱的闲聊信息中，有谁正在拨弄人们心中尚未紧绷的弦。 “嘿，怎么还不起床，上学要迟到了！” 男孩听见母亲的呼喊，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嘀咕：“天还没亮呢妈妈，我再睡五分钟就好。” 木质地板嘎吱嘎吱，母亲毫不留情地拉开窗帘：“快起来，太阳都要——？！” 母亲的话语戛然而止，男孩并未感受到刺目的阳光，他哼唧道：“你看吧，妈妈，还早呢。” “不对啊，我做早饭时，就已经六点半了。”母亲推开窗，望着一成不变的夜晚景象，惊疑不定，“时钟也快八点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85章 同样的时间里，正在发生相差无几的对话。 本该在这个时候升起的太阳，迟到了，半轮白月仍旧静静地挂在天边，散发着一视同仁的月光。 民众们心有不解与茫然，为恐慌的发生奏响序曲。 就在此时，黑川望命人定时发布的公告，在直播平台上弹出： “各位白月女神城镇的公民：昨夜黑川家遭受外敌袭击，已在黄金鞭公会的协助下平息。此次亦是外神的阴谋，女神大人已派来神使一名，万望各位携手，共度灾难。我们与白月同在！” ——“居然直接对第一公会下手，胆子也太大了！” ——“果然女神还牵挂着我们！我们与白月同在！” ——“这么说，迟迟不见太阳，也是阴谋的一部分了？神使有解决办法了吗？” ——“所以只有我关心今天还用不用上学了吗……” 不和谐音被掐断在摇篮中，米尔迦简要讲清现下情况后，吸气：“明，你的应对很出色，由黑川望公示的宣言暂时稳住了人心，各地各行各业正常运转，没有动乱发生的现象。” 公生明划动屏幕，挑出几条明显在故意引导、煽动的评论，问伊凡：“眼熟吗？” 与黑市直播平台收入六四分的伊凡点评：“朴素的商战手段。越混乱，黑市可乘之机越多，但竟然敢直言冒犯神明大人，应该是受雇于谁了。” 公生明关了直播器，对米尔迦说：“公会和城镇方面就拜托你和爸爸了。” 米尔迦拍了拍公生明的肩膀，沉声道：“我明白。黑川望带回来的人在派希亚的二号工作间，你们快去吧。” “啊，一点友情提示，”伊凡侧过身子，在唇前竖起食指，“清理一下‘卧底’吧，将要成为会长的米尔迦副会长。” 随后，他哼着小调跟上公生明和昭的步伐。 米尔迦皱起眉，他很不喜欢伊凡轻浮、满不在乎的做派，可明看上去似乎不讨厌。 真是的，这样的人哪有曼·曼好！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完美结婚对象啊。 米尔迦摇着头去继续处理工作。 “阁下。”坐在木椅上被抽血的黑川望开口，“您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袭击了黑川家吗？” 昭捂上伊凡的嘴，拖着他去派希亚的实验台边。 “……难道这是迟来的神罚吗？”黑川望注视着鲜红流淌着的软胶管，“那个嘴脸可恶的家伙说得不错，血族的诞生即是对女神的亵渎与违背，我们……活该遭受这样的惩罚。” 带回来的患者被绑在床上，避免他们继续抓挠自己，他们断断续续地呻/吟着，黑川望出神地听着，听起来那是对罪行的祈祷。 公生明在他身边坐下，昔日张扬跳脱的弟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遭遇了起起落落，从未分离的哥哥下落不明。 他不是在道歉或愧疚，他是在害怕。 “望，”公生明让黑川望面向自己，屈起食指，拭去他滚落的一滴泪珠，“你认为祂会用伤害的方式惩罚你们吗？” 黑川望咬着下唇，半晌后开口：“我、我不确定，血液的记忆传承不够清晰。” “讲讲吧，望，我想听听。”公生明鼓励道，“是如书中般慈爱，还是如现下的谣言般冷漠？” “祂夸我是个好孩子……” 黑色的蝙蝠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他倒挂在树枝下，世界颠倒错乱，他仔细地盯着美丽的神明轻轻翻了个身。 纱衣轻薄，祂的肌肉曲线隐约可见，随祂清浅的呼吸鼓动。 最近，神明在进行新的研究，抽出了湖泊大小的血液。 鲜美的血液。 这就是他的目标。 飞行的速度要快，但不能惊醒祂；饮取的速度要慢，但不能待祂醒来。 咕嘟、咕嘟、咕嘟。 “坏孩子。” 沉溺于神血的蝙蝠被指尖拎起翅膀。 那是无论见过多少次都会惊叹的容貌，蝙蝠恍神，摇晃的视野里，唯一清晰的是祂红润的唇瓣。 “喝够了吗？怎么不直接向我讨要呢？” 用划破的拇指指腹撬开蝙蝠的嘴，祂纵容蝙蝠继续畅饮祂的血液。 “真好真好，你也是个有用的好孩子了。” 先祖的记忆结束。 冰冷的血液泛起热度，黑川望苍白的肤色微红，他羞恼地道歉：“祂宽容而博爱，即便是惩罚，也绝不会是这种形式。” 公生明爱怜地摸着黑川望的发顶：无知才是惩罚。 做出窃取神血行为的血族，在如今也没能停止对神血的渴望，他们一轮接一轮的扑进雾墙，无知地死亡，却仍视此为荣耀。 公生明四年前赐予神血的举动，也是在无意中延续了这场惩罚。 我真是……一点不会改变啊。 “是的，望，有人在侮辱祂的圣行，”公生明见黑川望神色迷离，拔下抽血针，按住涌血的伤口，“你不想为此做些什么吗？” “这是为了黑川家，也是为了祂。” ——为了我。 黑川望瑟缩了下，他忽然不敢直视公生明，这位向来态度礼貌的好好阁下，纵使被他和兄长摆了一道后，依旧维持表面的客气和他们来往。 “他真的是救世主吗？” 黑川望与黑川朔不止一次疑惑。 “我愿意。”黑川望捧起公生明的手，任由鲜血四流，与他们交叠的掌心融合，“也是为了您，救世主阁下。” 第86章 公生明满意地弯起眉眼，夸奖道：“好孩子。” 目睹了一切的派希亚搓了搓胳膊：“呃，明什么时候这么……具有侵略性了？” 伊凡捧着自己的脸颊，一脸着迷：“噢，公生明，我亲爱的白月。” 派希亚无语，试图在昭那里找到共鸣：“伊凡这个变态，你说对吧，昭？” 昭正在照镜子——用的是黑川望的血袋，凝结成一面血色镜子。他摸着自己的五官，怔怔地思考着。 “完了，一个两个，都没救了。”派希亚叹气，“爱情这杯毒药，谁喝都得死。” “什么？”昭骤然回神，血镜回到晃荡的液体状态，“抱歉，派希亚。” 伊凡想搭派希亚的肩，被他躲开。他顺势撑住实验台，说：“派希亚，你对light谈论爱情，就像对顽石弹琴吟诗。他还没到开窍的时候。” 派希亚阴阳怪气地说：“那你是什么？爱情大师吗？” “经历单相思的爱情苦修士而已。”伊凡咧嘴一笑，“也说不好，很快就能修成正果了。” “谁管你。”派希亚说，“嘿，明，过来看看这个。” 黑川望挣扎着想要起身，被公生明按下：“先休息，我有事要拜托你。” 派希亚带着他们到空旷的庭院里，乌洛在这里守着巨人的眼球。 “那层白翳本质上是‘冰霜’，与作用在乌洛眼睛上的刺痛不同，它是为了削弱。”派希亚说，“有意思的是，当病人靠近没有白翳的眼球时，症状会减轻，却会体温升高导致人体自燃，当覆上白翳，则不会。” “这么说来，这对眼球就是解药了？”公生明挑眉，“可是要怎么使用才好，总不能让全体黑川家的人围成个圈晒眼睛吧。” 派希亚叉腰：“能这么快搞清楚这些我很厉害了好不好？我能想到的是连同白翳一起碾碎眼球，分成外用的贴剂。但是……” “除了乌洛和病人，连靠近眼球都难。”伊凡耸了耸肩，“我和light还得时刻补充水球，不然保存都是问题。”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似乎就要触及解法的时候，浓郁沉重的黑暗裹住了整个天空。 散发清辉的白月，消失了。 ——“连白月都不见了，女神真的还在吗？” 不知由谁的唇舌间吐出此般恶毒的话语，迅速在浮动的人心间流窜起来。 这是甘洛特的第二招。 公生明抬首望向黑漆漆的天，沉沉地盖着大地与大海，似乎想将在它之下的所有生灵，通通捂死。 “黑市有具体地点吗，伊凡。”公生明眯起眼，“流言的传播太快了，不正常，甘洛特一定就在黑市操纵这一切。” 乌洛爬上公生明的手臂，低声：“天上有梅尔的气息。” “巧了不是，”伊凡啪地合掌，“黑市接发委托的地方，就在梦魇曾经的一个据点附近。” “去叫上望，然后出发。” 公生明顿了顿，对派希亚说：“你试着调配毒液和血的比例，找到最佳的爆破比例，或许可以直接把眼球炸了。” “等等，昭和伊凡都跟着你去了，水球怎么办？” 伊凡一个激灵：“我要带路的啊，绝对不可以是我留下。” “昭，你……”公生明想起自己才在不久前说过，不会让他一个人了。 “没事的，主人，我留下。”昭抿唇，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我与您的灵魂时刻同在。” 是的，他们灵魂为一。 -------------------- 公生明：我这么有魅力，你们为我着迷也是很正常的嘛。黑川望：晕乎乎地点头。 同样是公生明：可是，昭，你我的爱是什么呢。 第45章 疫病与神血（完） 伊凡个人对当下出发阵容非常满意：公生明和他，蝙蝠和蛇，简直可以说是甜蜜的一家三口与宠物。 如果没有light最后没有讲话就更好了。伊凡笑眯眯的，心底却在痛批light狡猾！ “‘我与您的灵魂同在’，啧，”伊凡学着昭的语气，“这家伙怎么突然跟开窍了一样。” 公生明的手臂上攀着条乌洛，肩颈处扒着只黑川望，活像个故事里的异国卖艺人，带来神秘与恐惧。他瞥了眼伊凡，说：“可能是爱情苦修士教得好吧。” “教？！”伊凡放慢速度，挽上公生明空闲的左臂，“我才没有教过他，我巴不得他一辈子甘愿做你的狗。” “伊凡。”公生明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被a市环境腌得太入味了。” 伊凡吐了吐舌头：“你所遭受的，同样在我身上留下了印刻。再见面到现在，你甚至没对我说一句‘想你了，亲爱的’，真让我挫败。” 公生明别过眼神，敷衍地拍了拍伊凡的头：“好好，乖孩子。” “你还是在介意‘a市’的事情，”伊凡松开了手，那双清浅如月光的白眸专注地看着公生明，“我不能说，公生明，待我为你献上你的头骨，那会给你解答。” “头骨……”黑川望谨慎地插话，“黑川家调查多年，认为与梦魇的种族魔法有关。” 公生明还记得四年前他问起时，黑川兄弟的说辞是一无所知。 黑川望显然也记得，他小心地补充：“在绝大部分遗骨仍在黑川家保管、血脉仍旧纯净时，我们举行过仪式，地点指向了某处，而我们无法凭肉眼看见。” 第87章 “入梦”的障眼法作用。 “原来蝙蝠小贼还是有点用处的。”伊凡挑起一边眉毛，“还记得具体坐标吗。” 黑川望的小爪子紧紧地抓着公生明的衣服，反驳：“我们不是小贼。是祂亲自赐予了我们机会！” 伊凡不屑。 黑川望报出一个坐标，说：“那时还有两块陆地，如今可能已沉入……” 伊凡的电子地图搜索、旋转着，缓缓显示出一处地点。 “哇哦，”伊凡玩味一笑，“这不是我们的目的地吗。” 巧合吗？公生明无奈地说：“伊凡，别演了。” “哎呀呀，倒是别戳穿我啊，我想在最后时刻，亲手为你献上，以此来邀宠呢。”伊凡遗憾地说，“我其实给过light机会，但他的心思都在你的身上，拿不出一点做交易的诚意。” 伊凡的话语中毫无心虚之意——也是，这种情绪应当在他身上不存在。 …… 林木掩映之间，出现了一座圆木搭建的酒馆，缝隙泄出跳跃的火光。 平常，它该是不显眼的，只是今天黑屋沉沉，让它像是黑暗中指明的灯塔般明显。 “好些小公会的已经发生动乱了，真是捞一笔的好时机。” “大公会防得滴水不漏，还有那个直播平台，跟知道咱要干什么似的，严防死守。” “还以为那女人的委托几下就能完成了，结果老子五个号都被协会封了，亏死老子了。” “说起来，那女人呢？她尾款可还没结。” “真心急，我不是还在这儿吗？” 冰冷的女声在角落响起，蒙着层黑纱的女人缓缓站起身，伸出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来拿吧，你们想要的财富。” 翻转手腕，掌心躺着几块光泽绝佳的宝石，衬得金币黯然失色。 “咕噜。” 所有人狠狠地吞咽着口水。 “瞧您说的，我们干的活不同，这价格……当然也不同，您得分配分配啊。” 女人的笑声飘忽，她做出收回手的动作：“你们自己来抢，谁拿到就是谁的，不要我就走了。” “毕竟这可是你们这辈子想象的极限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先下了杀手。 鲜血与惨叫填满了这座酒馆。 女人看着掌心的石头块与树叶，喃喃：“对，就是这样，厮杀吧，你们都是勇士，都该获得我的奖赏。” “我！……是我赢了！” 浴血满身的胜者摇晃着，用力地伸手、伸手，最后倒下，手指擦过女人赤裸的足尖。 他不甘地抬首，想要再看看那光彩夺目的财宝。 “恭喜你回归死亡，孩子。” 他看见了一张半是腐烂半是美丽的面颊。 酒馆归于死寂，女人深深地吸气：“对、对，所有世界都该这样安静，没有自大炙热的战争，没有愚蠢幼稚的哥哥们，没有聒噪闪亮的白月与梦，真好，真好。” 赤足踩过血泊，倒影中的女人是一具挂着些许皮肉的白骨。她将几枚银币放在柜台上，对被飞镖爆头的调酒师说：“你的手艺不错，我很喜欢，谢谢。” 女人呵气，调酒师兀地抬手，一点一点拉扯起嘴角：“您好，客人，您要点什么？” “我想想，白月与梦怎么称呼那种如鲜血美丽的酒来着？”女人提起裙摆，在高脚凳上坐下，“血腥……” “血腥玛丽，海拉女士。” 女人的黑纱被风吹动，酒馆的栅栏门吱吱呀呀，公生明衣衫洁白，踏进这片污浊的死亡收割地。 “这杯我请。”公生明敲了敲桌面，“再来杯白□□。” 伊凡趴着，竖起一根食指：“我也要白□□。” 冰块在酒液中晃荡，尸体舞动调酒器的动作略显僵硬，但不影响成品的美味。 “唉。”海拉轻轻叹息，“吵闹。有你一个就够了，怎么还带了耶梦加得？” 乌洛吐着信子，不停的在公生明耳边说“好臭好臭”。 全场唯一为这场见面心惊胆战的是黑川望。他一动也不敢动，这个女人没有血液流动的声音，举手投足只有风吹过骨头间隙的呼啸。 “没想到是你来了，”公生明环顾四周，问，“怎么样，还算喜欢这里吗。” 海拉浅啜着酒饮，殷红的嘴唇启合：“很有本事，你的眷族困住我的女仆长达百年，吓得男仆不敢擅动——谢谢你把他还给我。” “甘洛特呢？”公生明隐约有所猜测了。 海拉轻轻扯掉右手的黑手套，露出皮肉：“回到这里了。我没动你的眷族，我喜欢他们两位的沉默寡言。” 一杯血腥玛丽很快见了底，海拉舔了舔红唇：“你很大胆，公生明。你现在缺失头骨、双目失明、血液平庸，如此糟糕的境况，不怕我直接带你走吗。” “你不会的，”公生明晃了晃酒杯，“我们约定的时候还没到，对吗？” 海拉重新戴好手套，说：“既然记忆还不完全，就别装得什么都懂了。但你赌对了，我还不能亲自对你下手，所以……” “伊凡·范·塞西尔，给我个准许你继续呼吸的理由，你这叛徒。” 伊凡翻进柜台里，自斟自饮：“我不懂你的意思，死亡女神，打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卧底，何谈背叛。” 他举杯，说：“别因为自己魅力没比过公生明就生气呀，女神，你是所有生灵既定的终点，只可惜我的灵魂已交托于我的神。” 第88章 “果然和你一样油嘴滑舌。”海拉缓慢地扫视过两人，“别让我等太久了，公生明，收到我的礼物，就去解决我布置的第二次灾难吧，最后，我一定会比阿瑞斯抢先获得你，你和你的世界将成为我最费心的收藏品。” “咚。” 海拉消失，调酒师重重地栽倒。 “阁下……她究竟是什么人？”黑川望战栗着询问。 “她？”公生明的指关节摩挲着玻璃杯壁身，“称呼‘祂’为死亡女神吧，你能在祂的袭击中捡回一条命，很厉害了。” “死亡女神……”黑川望悚然一惊，“祂还称您为‘白月与梦’，难道您不仅是救世主？！” 伊凡弓着身子在吧台寻找着什么，支出半个脑袋警告：“不许告诉其他人，否则杀了你，蝙蝠小贼。”， 曾经轻蔑过的年轻人，结果真实身份是自己一族信仰、恋慕的神祇？！ 黑川望差点从公生明的肩膀上跌下去。 乌洛得意洋洋地教训道：“没出息！” “找到了！” 伊凡抱出个木匣子，轻拿轻放：“你倒是镇静，还能跟海拉周旋，我满脑子都是祂别发现了这个。” “这时候露怯就完了。”公生明闭了闭眼，他们在数丈之外就听到了杀戮的动静，伊凡一句“甘洛特转性了吗”让公生明警惕起来。 因为有甘拉狄的证词在先，他们预设此次发动灾难的就是甘洛特，可事到如今，无数暗线证明甘洛特早被困住，那么脱困后的她立刻就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吗？ 只能是死亡女神海拉在行动。 要镇定自若的与神明对峙。公生明再三平复呼吸，发抖的身体或是因为害怕或是因为兴奋。 昭一定知晓他走进酒馆，嗅到浓重作呕的血腥气时有多想吐，尤其是海拉身上毫不掩饰的死亡气息，更是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海拉是故意的，祂在评估，如今的公生明有多重的份量，是否还有当初一己之力对抗祂与战争的勇气与疯狂。 公生明捧起他自己的头骨，杯沿在骨头的脑门一碰：“cheers.” 一饮而尽属于人类的他的胜利。 -------------------- 留在黄金鞭团团转的昭：主人怎么了……又激动又害怕的…… 公生小明的动物园：巨蛇x1，蝙蝠x2，伊凡x1（你说谁是动物！）敬请期待以后还会新增什么吧（逃跑）（躲伊凡） 第46章 幕间……？ 公生明没再去梅尔的深坑，他先行一步要回黄金鞭，高空上，伊凡拎着黑川望的后颈，似笑非笑：“你是怕了吗，公生明。” “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公生明平淡地说，“你一直很在意梅尔，所以由你执行更好。” “你怕了，我给你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呢。”伊凡上前，给了公生明一个若即若离的拥抱，“那我走了，公生明。” “不知下次会见到什么样的你，真期待。” 乌洛摇着尾巴尖给伊凡道别，他说：“明，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看不懂，是你们的小秘密吗？” 还是单纯的乌洛好啊。 公生明摸了摸乌洛，伊凡身上带着白□□的味道，这让他的言行都带上了更贴合暧昧的气息，一点公生明自己也惯用的小手段。 公生明不惮于融合头骨，拿回他自己的记忆或是什么的，他清楚那也会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将头骨交给了伊凡？伊凡对他的执着和爱——他想利用这点做什么？ “乌洛，你觉得我对昭怎么样？” “嗯？好奇怪的问题，”乌洛歪了歪头，“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我没见过比你还会自我谅解和合理化的家伙。” 单纯的乌洛说出了一针见血的话。 “伊凡是我们当中最听你的话的了，light对我抱怨过的哦，说伊凡抢他的工作。”乌洛煞有介事地说，“他俩关系从以前开始，就很差！没有我和梅尔调解，能打起来呢！” “哎呀，这些事情好像他们不让我说来着……你能不能当没听见？” 公生明失笑：“好，听你的。乌洛，当初在海底洞穴见面，你怎么没提到伊凡？” “这个呀……因为伊凡偶尔有来看我哦，还会给我带吃的，告诉我明的情况，说你最近很忙，但从来没忘记过我——嗯！你果然就来了，还拯救了我！” 公生明有些惊讶：“他知道你搬到海底的事情吗？” 乌洛缠着公生明的脖颈，说：“毕竟伊凡很聪明嘛，只是前段时间他很少过来，好像在忙你给他的工作？说快收尾了，他也有想要实现的私心。” 伊凡的私心显而易见。 公生明大致能猜到自己的想法了。 “主人，你们要回来了吗？” 昭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快到了，我让伊凡带着望去接梅尔和朔了。”公生明顿了顿，“你们进展如何？” “这……”昭迟疑了一下，“派希亚被炸得灰头土脸的，在痛骂你出的难题。还有一件事，大家似乎，无法入睡了。” “什么？” 回到黄金鞭后，公生明匆匆吃了午饭就赶到会长办公室。 米尔迦带着五月·梅去学校安抚孩子情绪，派希亚点起安眠熏香，尝试辅助让人入睡，可惜毫无作用。 “爸爸。”公生明呼气，“我见过他们了，症状和黑川家的人不同，什么时候出现的。” 第89章 亚列推来一杯红茶：“学校的午休时间，虽然总有调皮的孩子不想睡觉，但是这次，所有孩子都照常吵闹着。借此，‘失去睡眠’这件事浮出水面。” “无人能入眠的永夜……”公生明喃喃，“原来这才是第二次灾难，海拉想从根本上摧毁这个世界。” 白月与梦之神创造的世界，如果失去了“白月与梦”，会成为何等模样？ “没时间了。”公生明深呼吸着，“我会尽快解决这次的灾难的，放心，爸爸。” “明。” 亚列叫住公生明。 “你要重新成为祂了吗？” 公生明的手掌放在木匣上，扬起一个笑容：“爸爸，那也是我，你、妈妈、米尔迦，我们仍旧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昭在门外等着公生明，他感觉到了头骨的存在，可他更在意公生明此刻心中浮现的落寞。 “主人，您看起来不太好。”昭轻声。 “是吗。”公生明没打算瞒着昭，“我有点……不确定我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昭，你能明白吗？” 昭的心脏揪了起来——即便他没有这个器官。他在过去无数个日夜中，都在盼望真正的公生明的回归，当下就要实现了，他却如他一般，陷入了迷茫。 “……还有其他办法的，主人，你不愿意的话，我们……”昭艰难地开口。 公生明忽地粲然一笑，宠溺地揉着昭的头发，编织鸟的细羽柔顺黑亮，在他的指间滑过。 “我愿意，昭。我是不会害我自己的，我只需按着心意走每步就好。” “我们先去解决黑川家的怪病吧。” 昭在公生明身后伸出又收回了手。 胸腔中，仍有东西在空空地跳动。 “派希亚……噗。”公生明不禁发笑，“抱歉抱歉，你这实在……” 公生明递去手帕，擦掉派希亚满身的黑灰。 派希亚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忙死我了！你和伊凡简直是一丘之貉！都会抛出难题给我、然后离开、最后还来嘲笑我！” 公生明举起双手，讨好地按了按派希亚因工作过久僵硬的肩膀，说：“我的错，我来为你分担了。” 昭为公生明穿上实验服与护目镜，推着派希亚离开工作间。 “嘿、嘿！我要留下来！”派希亚手舞足蹈地反抗，“骗你的，我压根不累！也没怪你，你跟伊凡不一样！” “派希亚，你受伤了。”昭不为所动，“别逞强，梅尔要回来了，我带你去见他。” “……” 公生明静下心，快速阅读了派希亚的实验笔记，指腹擦过他滴落的血迹，叹气：“我有点得意忘形了吗？发现自己的身份是神以后，就觉得能掌控所有事情，实际上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了。” “你知道这不该怪你的，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你没时间反应。” “公生明”在说话。 “我什么时候会推卸责任了？” “神赋予责任，却不承担——你在担心这个，不是吗？” “我刚出生时向神祈祷过幸福，后来我清楚，只有我自己能挣到自己需要的幸福。” “很幸运，你是你自己的神，所以你还有什么害怕的？” 公生明调控着血液与毒液的比例，微微摇头：“如果我自己都不爱这个世界，我要怎么拯救它？别说话了，我在做实验呢。” 爆炸伤不了公生明，他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一次次实验中，直到找出那个微妙的平衡。 眼球在庭院中，乌洛先注入适量的毒液，而后是血液。 两场声势浩大的爆炸，被公生明布置的水罩吸收掉了巨响。 “啊，天都黑了。”公生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在说什么，现在哪还有白天黑夜之分。” 公生明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碎屑——是能够被人体接受的温度了。 碎片放在患者的眉心，患者逐渐平静下来，闭上眼，口中的低语也停止了。 有效。公生明舒气。总算解决了一件事情了。 “昭，黑川兄弟在你那边吗？” “在的，您成功了，是吗？” 黑川朔的脸色比被抽了血的黑川望还惨白，但他的视线炙热无比，紧紧地盯着公生明，虔诚地说：“我听望讲过了，请原谅我们过去的冒犯，女……不，男神大人。” 公生明嘴角微抽，说：“你没事就好，能说说昨晚事发的具体经过吗，我需要海拉的情报。” “为您效劳。” 一身黑纱衣的女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黑川家正厅，她淡漠地扫过所有人，挥了挥手：“好无趣的血液，我是被骗了啊。” 她每一步都会带来一个人的倒下，血族的种族魔法在她跟前，就像泼洒水花的幼童。 一百二十七步，这过程中，甚至没人成功发出预警。 最终，她来到了我和望的房间。 我早嗅到了她的腐臭气息，血液无法在一具骷髅身上流动，我瞬间就了解了，她非我和望所能抵抗的存在，于是我主动切断了血盟，希望引起您的注意。 “你的血……还有点意思，能为我调制出不错的东西，来吧，孩子，可惜你暂时不能归于我身边了。” 女人只是说着话，我就失去了意志，再醒来，我身处一片无垠的黑暗中，血液至少被抽走了百分之七十五。 第90章 忽然，我的耳边传来呼唤，那声音叫着“明”这个词。 “那是我。”非男非女的嗓音柔柔响起，“抱歉，当时吓得你滚了两圈。我闻到有明的味道，太激动了。” 公生明侧首，看见一位搂着派希亚的女性，她高大却身形飘忽，像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梅尔？”公生明喊出这个名字，“终于、见到你了。” 梅尔几乎是飘着来到公生明身边的。 她俯下身，吻了吻公生明的侧脸：“很高兴再见到您，亲爱的神明。我尽力在完成您给予我的责任了，希望您还满意。” 母亲似的气息笼罩着公生明，他眨了眨眼，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派希亚，你和朔、望回黑川家，一定要开着直播治疗好所有人，这将暂且振奋今夜无眠的人们，给他们找点事做，不要无端陷入恐慌。” “梅尔，你来帮我安置头骨。” “伊凡、昭，你们别跟过来。” 公生明握紧拳头，他还是要面临那一刻了——所有记忆的寻回，这会为他带来什么？ 房间内，公生明不安地抱住安抚玩偶，反复深呼吸几次，对梅尔说：“我准备好了。” 梅尔扶着公生明躺下，轻拍着他的手臂，像每个哄睡婴儿的母亲那样。她开口：“您怎么猜到需要我来协助您找回记忆？” “情感……梅尔，我需要在记忆回归后依旧保有情感——对这个世界的爱，对过去经历的恨，这些我都需要。” “昭的作用，不也正是在此吗。” 那是他公生明的人性代表。 -------------------- 猜猜昭和公生明，哪个才是先开窍的那个？扣1选昭，扣2选公生明。 第47章 幕间……？ 伊凡是清醒着的天才疯子——公生明无比确认这一点。这也就决定了他谎话连篇却又坦诚相待。 伊凡知道的太多了，能做到的事情也太多了，这一定是和“交易”有关，换言之，是他赋予了伊凡，这样去做的权利。 为什么不选择昭呢？ 公生明慢慢地闭眼，呼吸变得悠长。 因为他舍不得的。 伊凡从一开始就是疯子吗？不是的，他是被自己交付的责任逼疯的，没人能平静地给所爱之人施加折磨，而伊凡经历了上千次。 公生明是不会让昭遭受这样的精神痛苦的。 梅尔哄睡的歌谣逐渐模糊，公生明坠入沉梦，意识依然无比清晰。 他看见一颗蔚蓝色星球的繁衍生息，无数国家朝代的盛衰兴替，然后，作为最初的人类的他，出生了。 公生明低头看着自己柔嫩的双手双足，恍惚回到了刚被昭带到那个世界的瞬间。 “……这孩子命大……难产大出血……跑了！剩个奶奶还是外婆……” “母胎里……可惜了，他妈妈呢？” “……一天一夜，好歹是救回来了，可这……一家子怎么办？” 育婴房外，隐约传来夜班的护士的闲聊，公生明知道她们谈论的是自己。 有意思，他还以为记忆会从创世开始，原来是“公生明”的伊始吗。 这是个简单的一家三口——曾经是四口，他的父亲在妈妈生产那天逃跑了，什么都没留下，也什么都没带走。 妈妈、外婆、他，住在不大的乡镇里，关于他们一家人的闲言碎语从未停息，可他们都不在乎。 “午饭！明！” 铁皮饭盒装着蔬菜、两片肉和米饭，足够他吃了。 妈妈一手拎起他，放在自行车后座，两人一起向外婆挥手。 “公生明，我的作业呢？” 就像每个故事里都会存在针对主角的反派，眼前这个小胖子就是公生明现阶段的大boss。 小孩之间的欺凌往往不存在理由，可公生明身上存在太多理由：你爸不要你们啦、穷酸样、小白脸、瘦竹竿…… “说实在的，后面两句是在夸我吧？”公生明抱着膝盖，放学后蹲在池塘边。 “哎哟，明仔，等你妈妈呢？” 公生明抬起眼，点了点头。 “你小心点，别掉塘里了。” 公生明垂下眼，点了点头。 池塘里什么都没养，很清澈地映着公生明自己的身形容貌，微风吹过，泛起褶皱，他也跟着扮鬼脸。 “你看看你这贫瘠样，”公生明捏着嗓子学尖声尖气的胖子，“就不能养点鱼吗？我可爱吃鱼了。” 学校里会正常跟他讲话的人不多，偶尔几个是班长为首的女生小团体，他清楚是因为什么——小白脸嘛。 为了维持这份正常的人际交往，他身上备着小镜子，对池塘说话也是锻炼自己：嗯，今天也很帅气。 “明，回家了，外婆今晚炖了鱼。” “啊，好耶！” 再怎么早熟的小孩，也会为了一顿美味的鱼肉喜笑颜开。 后来池塘被填上了，老家拆迁，妈妈和他搬到了城里，外婆的墓留在了山里，连同最好吃的鱼一起。 坐上大巴车之前，公生明回眸，看着即将大变样的乡镇，轻轻的“啊”了一声。 和炼金术协会总部所在一模一样，连山脉走势都几乎一致，伊凡真的在很用心地复刻他的回忆。 ——“有没有一点像你梦中的故乡模样？” 有，谢谢你，伊凡。 第91章 城里的学校与乡镇区别不大，只不过公生明的头衔又多了个“乡巴佬”。 哦，小白脸升级成了小娘炮，因为他随身携带镜子，不过也让他在女生堆里很是受欢迎。 日子还是很平淡，公生明还是会对镜子自言自语，倒不是不能和妈妈交心，只是妈妈很忙，家里常常只有他和他的镜子。 如果就这样按部就班，到大学、上班、死去，公生明也觉得不错，这里就是很平常的一个世界，没有纯粹针对他的恶意倾斜，也没有怪异的“a市限制”，他会带妈妈去很多地方旅行，他知道她是个心怀远方的女人，他们能过得很快乐。 如果是这样的话。 天空在燃烧——不是火烧云的比喻，而是字面意义。 云朵、太阳、蓝天，像纸片一样，边缘一点点漆黑，露出一只火焰似的眼睛。 但只有公生明看见了，只有他能看见。所有人恍若不觉，仅仅抱怨着“今天怎么这么热”。 他觉得是自己疯了。 可他不仅看见了，还听见了。 “这里也无聊，连一位神祇都没诞生。” “那不更方便我们回收了吗？你瞧，到处都是生命，多可爱。” “你来还是我来？” “我喜欢这里，给我，而且你的方法太慢了，阿瑞斯。” “海拉，不许挑衅我，来比比吧，谁才能更快地收割这颗星球。” 天上掉下火球，身边不断有人暴毙，身体化作一缕黑烟，扑向其他活生生的人，寂静的死亡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可除了公生明，还是无人动衷，也没有人相信他的疯言疯语。 他拿出巴掌大的镜子，照出天空的缺口——“我没疯。”他冷静地想，“你们不信就算了，妈妈会信我的。” 火球如雨滴落。 眼泪如雨滑落。 就像被推土机推平的老家一样，这里也是，但是，妈妈还在里面啊。 镜子碎裂在瓦砾上，熊熊火焰炙烤着廉价的五元店的镜子，他泥尘满身、十指鲜血淋漓，也只找到了妈妈的电瓶车钥匙。 那上面还挂着他的照片吊坠，已被烧去半边身子。 这样能不能算作他陪着妈妈死了？ 大概只是他疯了吧，又或许他在白日做梦。 世界彷佛在破碎，可是他的全世界已经死在他之前。 ——“阿瑞斯，你看见那个小家伙了吗？那个黑头发的。” “真命大，还没死吗？” “不，阿瑞斯，他死不了，你看，我的甘洛特近不了他的身，你的火也无法伤害他。” “你是说，他是这颗星球孕育的神祇？” “哈哈哈哈哈哈！那也太没用了吧？浑浑噩噩的，跟个最普通的人类一样嘛。” “的确，甘拉狄却很怕他，说感受到很讨厌的气息。” “话到这里，大家都安静得差不多了，嗯，收尾吧。” “……咦？” 镜片缓慢地重组，拼凑成一面黄金镜子，漂浮在公生明眼前，映出他的面容。 世界各地的诡异黑雾，兀地发生变化，犹如牛奶般柔和的，丝丝缕缕地朝公生明涌去，最终凝结成了一颗圆润的珍珠，嵌在镜框上。 “海拉！怎么回事！” “阿瑞斯，你不是看不起人家吗？瞧好了，新的神祇正在诞生。” “他身上正在凝结悲愿与哀梦，是个奇特的权柄……他要怎么利用呢？” 窥视着新神的战争与死亡窃窃私语着，目睹祂的第一步举动。 祂们被赶出了世界，战争烧开的口子被一轮圆月缝上，深重的黑暗裹住整个蔚蓝色的星球。 “祂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给大家编织一个还能存续的梦罢了。阿瑞斯和海拉，对吗？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初次见面。” 获得力量不到十分钟，新神已能运用自如，来到了阿瑞斯与海拉跟前。 “宇宙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公生明笑笑，“挺漂亮的。” “你说你做了什么？”海拉掀起面纱，空洞洞的眼窝升腾着幽蓝的鬼火，“你让他们又‘活’了？” 公生明把圆镜揣进怀里，双手抱胸，此刻他的大脑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悲鸣与遗愿，有些影响他思考。 他说：“我哪有那样的本事呢，不过是让灵魂做梦而已，哎呀，我是抢了你们的赌注，对吧？抱歉抱歉，我是新神嘛，不懂事，看在这里好歹是我的故乡的份上，就让给我吧。” “你——！”阿瑞斯愤怒地挥起长矛，却猛地陷入凝滞，他浑身一抖，“我刚刚怎么了？！” 公生明点了点太阳穴，笑而不语。 “好了，阿瑞斯，大家都是各自故事里的胜利者，别这么没风度。”海拉的白骨手拍了拍公生明，“没想到狩猎中能见证新神脱胎，呵呵，新生命啊……真让我欢喜又讨厌。” “跟我们来吧，新神——你掌控的是什么，梦吗？” 公生明最后回眸，深深地盯着缝补了星球的白色剪纸月亮，轻声：“白月与梦。” 不存在纯白色的月亮，死掉的人只能存在于梦。 白月与梦之神诞生在无能为力之中，继承了死去之人的遗憾与未实现的梦想，祂的过去和人性通通被埋葬在废墟之下，和那张烧掉一半的照片一同，陪着祂的妈妈。 但是妈妈不用担心他，在梦里，他照常去上学了，放学后会顺路买好菜，门口的牛奶箱每天会有新鲜的牛奶，适合睡前温一温再喝掉。 第92章 会有一个他陪着妈妈，去所有地方。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妈妈。” 祂只剩下自己了，还有镜中的自己，与他一起哼唱摇篮曲。 “世上一切快快安睡，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 摇篮曲歌词选用《舒伯特摇篮曲》版本。 我会一直憋气到有人在评论区理我为止jpg都进行到这一步了，大家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tt对我说或者对小明、对昭说都可以哦tt还有亚列米尔迦五月·梅派希亚曼·曼伊芙佩格黑川兄弟伊凡tt这么多人哦，一句都没有吗tt 第48章 幕间……？ 实际上神明的日子与常人无甚区别。 还有定期集会这种形式主义。公生明完全是提前四年踏入社会、开始工作，还是一份一眼望不到头的无偿工作。 总有些家伙受不了一成不变的生活，祂们是黄昏后的生还者，是人间的屠戮者，是人神战后的胜利果实……祂们进行星球间的狩猎，继续带来一种种麻烦与乐趣。 公生明的故乡便是如此，只是幸运地诞生了祂，不必作为柜中一品。 还有些家伙是平和派、颓废派，集会就是一场虚情假意的社交。 诸位神明的人性定格在了所掌控的权柄上，战争易怒、暴躁，死亡平和、安静，石化封闭、内敛……而祂们如出一辙的，也没有“人性”——生命于祂们而言毫无意义，只是满足权柄的玩物。 宇宙的时间拨过一轮，狩猎派发出邀请，参观祂们今年的战利品。 “嘿，美杜莎。” 公生明叫住石化与蛇，祂的眼部被两条蜿蜒的石蛇遮住，静静地垂首，看着地面，做出倾听的姿势。 “我拒绝了邀请，需要个借口，我能拜访你的世界吗？” “你与阿芙洛狄忒关系更好。” 公生明手上变出一颗红苹果，递给祂：“祂最近又在排演金苹果事件戏剧，我分饰四角还要性转，救救我吧，美杜莎。” 美杜莎的石蛇咬住苹果，与祂耳语几句后，祂答道：“谢谢你的苹果，请来吧，公生明。” 美杜莎的世界由灰白的石头组成，连大海也没能幸免，公生明找不到一处能照见自我容颜的水池。 “我讨厌镜面。”美杜莎说，祂像蛇一般游动身形，“源自我的故事。” 公生明知道美杜莎与阿芙洛狄忒脱胎于同个故事，只是祂们世界的走向不同，最后留下来的结果也不同。 “但你喜欢，对吗？你的神器就是一面镜子。” 公生明摸了摸怀里的圆镜，说：“还有谁能来读懂我心中对故乡的缅怀呢？美杜莎，只有我自己。” 这里的风都是凝固的，永远定格在了美杜莎将这儿统统石化的时刻。 “你可以回到你的星球的，就像我一样，面对一成不变的石头们，始终愉悦。” 公生明隔着些距离坐下，下意识对比阿芙洛狄忒的世界——海洋汹涌着，剩下一座种植着苹果树的小岛，爱情与美丽之神无休止地上演导致世界毁灭的戏剧。 阿芙洛狄忒从前分饰所有角色，而能够塑造化身的公生明出现，就成了祂新晋最爱交往的对象。 “我不能回去，”公生明在石滩上躺下，手掌交叠，枕着后颈，“那里不能出现‘真实’，否则编织的虚假就会崩溃。” 美杜莎闻言侧首，说：“我跟你合不来，公生明。我恨我的世界，那群自大、小心眼的神明赐予我苦痛，又要我心怀感恩，好啊，我就用这份恩赐把世界改造成我想要的样子。” 祂蓦地顿住，移开视线：“你对我使用权柄了。” “抱歉，是被动。”公生明笑笑，“和你的眼睛一样，我没办法控制，抱歉，美杜莎。” 在公生明面前，只要是拥有意识的生物，都会逐渐对祂放下心防，倾诉衷肠。 “白月与梦之神，你现在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你并不像在仇恨战争和死亡。” 公生明望着天空，喃喃：“恨这种情感……太遥远了。与你不同，美杜莎，你的内驱力是‘仇恨’，我是……‘遗憾’吧。” “枉死的人们的遗憾，凝聚在我的心中，要我为他们所有人活着。” 说完后，公生明笑了声：“不过也很难死掉了，那就这么活着吧。” “公生明，把你的人性提取出来吧，你太纠结了，会疯掉的。”美杜莎的石蛇嘶嘶着，“那样你的星球，还是会被祂们取走的。” 公生明有些意外：“谢谢，我会试试的。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不讨厌而已，和你说话还算愉快。” 于是，公生明的尝试开始了。 起初他想到的是“生物”，可太通人性，让他有些恐怖谷效应；后来他想到的是“人型”，可他不想让妈妈成为一件‘工具’；最后，他做出了‘自己’。 对着圆镜，剖开腹部，抽出肋骨，使用塑造，鲜血淋漓，发出啼哭。 “公生明”再一次于世诞生。 我抚上我的脸。 唯一能无条件爱我、陪伴我、理解我的人。 十指相扣，我俯身亲吻我的唇瓣。 不比镜面的冰冷，带着温热与柔软，我真实地存在着，连带着我为数不多的正面情感：喜悦和快乐，一同灌输给“我”。 黄金的光闪耀着，“我”睁开了眼，宛如幼童的口唇期，用舔舐与轻咬来回应我的吻。 第93章 真漂亮，就像我还生活在那片山林外的乡镇里一样。 “light。”公生明在那一瞬间，就决定好对新生的自己的称呼。 “什么……意思？”他的发音还有些生涩，“你是我的、主人吗？” “这是你的名字，light，”公生明为他擦去身上的血渍，披上绒毯，“你就是我，你不需要服务于谁，即便是我——做好‘我’自己吧，light。” “我……明白了。” 由于公生明未将自身的缺憾共享给light，他并不完整，他拥有情感，却不能理解它们。 笑与哭，爱与恨，都只是一个符号。 某次集会上，甘拉狄举着高脚杯，不怀好意地靠近light，他说：“你好，白月的随从。” light微微颔首。 “那家伙还有……这么纯良的样子呢。”甘拉狄桀桀作笑，“天天对着自己的脸，真不会嫌恶心吗。” light不解地歪了歪头：“怎么会呢？我和明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像你，照镜子才会难受吧。” 甘拉狄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别理会我的废物哥哥。”甘洛特推开甘拉狄，“他总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甘洛特凑近嗅着light：“你和你的主人的气息不太一样呢，你没有灵魂。” “祂不是我的主人，我们不是你们和海拉那样的关系。”light蹙眉，“请别误会。” 甘洛特挑眉：“我爱着我的主人，我的哥哥畏惧祂，无非这两种了，你是哪种呢？” light张了张嘴，眉宇间浮现出疑惑。 “二位，何必为难。”公生明轻巧地揽过light的腰，“是最近的狩猎太无聊了吗？” 甘拉狄恶狠狠地盯着游刃有余的公生明，而甘洛特贪婪地舔着下唇。 公生明替light饮下甘拉狄的酒，说：“听说你找到了一颗空白的星球，有意送给我处理。” “是的，”海拉无声无息地出现，“那里太过无趣了，你不是会造梦吗？把那里变得有趣些，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噢，死亡与霜之神的人情，我赚了。”公生明优雅地行礼，“不知你想把它变成什么样呢？” 海拉的白骨指节在杯沿打着圈，细微的啸声盘旋在周围，祂说：“一个猎场，让我和战争能更快捷地比拼胜负。” 祂们要定期地收割、随意地拨弄是非，以生灵的消减数量，作为口头上的炫耀。 公生明不着痕迹地皱眉，喉中作呕：老一套，还是这老一套。 但祂对那颗星球很有兴趣。 或许，祂能给自己，造一个家。 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公生明想到久远的回忆，咧嘴一笑：“海拉，让我随意取用你的收藏品，我需要实验。” “随你，我相信你的能力。” 海拉的收藏品都是虚无的星球，公生明造出还活着的梦，重新充实世界——这不难，就和祂对家乡做的那样。但非常易碎，只要出现一丁点灾难或者非日常，所有人就会陷入恐慌，然后毁掉这个梦。 不仅不是海拉想要的猎场，也不是公生明想要的家。 祂认识的人类，是要像妈妈一样坚韧，像外婆一样慈爱，像父亲一样懦弱，像同学一样善恶不定。 “明，或许你可以投入一个这样的人，作为‘锚点’？”light为他按揉太阳穴，轻声提出自己的意见，“只要ta在，世界就会稳定运行。” 公生明眼睛一亮：“好主意，值得一试。” light的提议很成功，世界自发地围绕他们运转起来，只是，处于世界中心的ta，往往会遭受到数倍的恶意与偏见。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ta历经磨练，能迸发出出乎意料的力量。 公生明暂停了所有实验。 “怎么了，明？”light看着公生明在世界上方，笼罩清醒的沉眠黑雾，“你不满意吗？” 公生明摇头：“另有他用。好了，现在让我们去空白，创造我们的家吧。” 从无到有的进展很快，从最基础的景物做起，公生明先铺上了海洋，随后是陆地，接着是生物。 light对一切都很好奇。 light在一点点摸索快乐是什么。 light会带来花束、朝露、今日见闻。 “light，你知道吗，你在‘笑’。”公生明按着light上扬的嘴角，表情怀念。 light无自觉地说：“你也一直在笑，明。” 公生明下意识地勾唇，在自己清澈的眼底，看见伪装的笑容：“这不一样，light。” “对不起，light，你应该拥有灵魂，不该只做一个人性容器。” 公生明转变了想法。祂不介意把自己变成工具，可是light明显的，不止是个工具——祂大概，爱上自己了。 计划得改变了。 祂要再回到他，不能定格在“为遗憾而活”的这一刻，祂也不能通过夺走light已拥有的人性，来完成转变，祂舍不得了。 一个即便作为“梦”来说，也有些疯狂的冒险计划诞生了，它的雏形是成百上千的实验世界……啊，这么看来，祂早就舍不得失去light了。 分割影子的瞬间，公生明感觉到自身感情在进一步地剥离。 无所谓了，祂越能冷酷地进行，对计划越有益。 只不过，祂会需要几道保险，代替light，确保祂能保持一定程度的人性。 “叫你什么好呢……”公生明点点白发白眸的青年的额头，这是祂从日后的他那里得来的灵感，“伊凡·塞西尔？我给你编织了一个，会为我着迷的梦，希望你喜欢，我的第二个孩子。” 第94章 然后是要继承每个世界中“ta”的作用，稳定暂时失去“锚点”的这里。 这点不难，只要能施展、吸收梦境就好。 这是祂的第三个孩子，梅尔。 他们俩会最大限度地知晓祂的计划，作为最忠诚的执行者，应当获得奖励：选择、制造家人的权利。 当然，也是公生明想探索，每个人的不同选择、不同道路，万一祂对light，仅仅是对自我的爱惜、对血脉的保护欲、对子女的纵容呢？ “明，你最近在做什么？”light头上戴着一顶花冠，言语中隐有不安，“你很久没来参与我、伊芙、乌洛、梅尔的下午茶了，你和伊凡……” 公生明放下手中的活计，说：“花冠很漂亮，很衬你，谁编的？” “伊芙。”light回答，“明，你也不再带我去集会了，你和伊凡……” 公生明捂住light的嘴：“好啦好啦，你不喜欢去哪儿，不是吗？伊凡倒很感兴趣，仅此而已，你总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light眨着眼，花冠的阴影笼在他长而卷的睫毛上，“我不懂，明。但我才是你身边的……” light卡住了，不知如何诉说。 公生明招手，拥住light，鼻腔充斥着鲜花的芬芳。祂说：“没关系，light，不懂也没关系，我懂就足够了。” light的耳边别上一朵六瓣小花，公生明吻了吻他的侧颊，重复：“我懂就足够了。” -------------------- 答案揭晓！是公生明先开窍哒！现在，让我们猜猜，light什么时候能“懂”这份无意识中萌发的感情。 本章又是各类神话大乱炖呢xd 第49章 幕间……？ 公生明创造的世界开始正式运转。 祂花费了许多心力，上百个种族，都拥有不同的梦，他们会根据细微的意志差异，发展出不同的未来。 多姿多彩。 “明，这个就是你的故乡吗？”伊凡站在祂身旁，“为什么是黑色的？” 笼罩整个星球的黑雾缓慢蠕动着，源源不断地供给着梦给所有死人。 自欺欺人。 “因为黑夜才能做梦。”公生明拍了拍伊凡的肩膀，“伊凡，替我去看看我的家吧。” 伊凡兴奋地挽住祂，说：“我的荣幸！明！” 注视着一头扎进黑雾的伊凡，像一颗雪白的星星，公生明有点好笑地想道：说不定过去他许愿过的流星，都是一颗颗伊凡？ 伊凡完全按照着祂的预期在成长：充沛的自我、自私的爱意，以及，对祂的无条件服从。 嗯……或许在“爱”这方面有点过于极端了？无伤大雅，毕竟祂现在也不太能搞懂这玩意的培养方式。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吗？公生明用祂只到高中的受教育程度，试图拆解“爱情”的含义，在扮演众生眼中慈爱、优秀的神明时，祂每天能收到无数关于爱的祈求。 ——“神明大人，我和他就要结婚了，请您祝福我们。” ——“敬爱的白月与梦之神，请听我言，我对一位女子一见钟情，她是您虔诚的信徒，我每日来到教堂，只为见她。” ——“神……？神明！您为何要赐我与她相爱，又残忍地用疾病带走她！” ——“神明啊，男人为何会变呢？他甚至在您面前对我发誓一生一世。” …… 像亲情般不牢靠，比如抛妻弃子的父亲；像友情般见色起意，比如阿芙洛狄忒。 好在祂不是人，爱上的也不是别人，公生明不会背叛公生明。 至于伊凡？再想办法让他陷进来一点就好。 “感觉如何，伊凡？”公生明摸了摸垂着头的伊凡，“怎么不开心？” 伊凡泪水盈眶，伸出手：“因为痛苦，明，我因你遭受过的苦难而痛心。” 来自伊凡的拥抱并不少见，他热衷与祂肢体接触，尤其是发现祂在纵容这种举动后。 可这次的怀抱，却让公生明也为之动容。 虽然不多，大概就像蝴蝶扇动翅膀的一下。 “别这样，伊凡，这么脆弱，我还怎么把更艰巨的任务交付于你——那是只有你能承担的使命。”公生明的犹豫转瞬即逝，回抱了伊凡，“乖孩子，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伊凡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他的喉腔里憋着泣声，埋头在公生明的怀里，承诺：“是的，我明白了，明。” 一切准备就绪，公生明深夜访问海拉的世界，主动袒露。 “这不符合你我之间的约定，白月。”骨骼摩擦，海拉的声音带着死亡的寒意，“我要一个猎场，你却给予他们反抗的意志，解释。” 公生明眯起眼，祂今天穿了一身鲜艳的红，在这个处处流淌血肉的星球里显得和谐自洽。 五指掬起一捧河水，有灵魂的惨叫从指缝滤下。 公生明说：“因为我想为你们的游戏增添一点花样，但我认为阿瑞斯是无法理解的——他粗俗、鲁莽，毁灭的方式毫无美感。你不一样，海拉，你如浩瀚星辰般引人入迷，手段高明。” 祂轻巧地玩了个双关，见海拉神色稍霁，继续道：“一个生机勃勃的星球，敢于对抗神力的星球，以其为赌注，以我之死为前提，看看是你们先拿下它，还是我重归神位获得它。” 海拉平静无波的语气有了起伏：“你想死？我乐意帮忙。我曾目睹你诞生，很好很好，是一个朝霞到黄昏的轮回。” 第95章 要勾起死亡的兴趣，那当然是用份量足够的死亡。 “但我有要求的，海拉，先配合我，算计一回阿瑞斯——怎么样？我需要祂的巨人做后手。”公生明微笑着，“再收下我送给你的……叛徒。” 海拉沉吟半刻，似乎在衡量“白月与梦之神”作为筹码的价值。 “好，你很有趣，”海拉颔首，“能从我的蠢货哥哥身边偷走耶梦加得，也很有胆量。不错，我答应了。” “期待你成为我的收藏品的那天。” “那我期待……邀请你来我的星球做客的那天？” 神战如期而至。 身体被撕裂、灵魂被挤压、力量在流失，心脏被掏出之前，公生明最后感知到的，是light哀痛到极点的情绪。 模糊的视野里，阿瑞斯大笑着庆祝胜利，伊凡站在海拉身边，双目圆睁，将祂死亡的这刻深深地烙入脑海中。 唉，真挺疼的。 “睡得如何，神明？”梅尔唤醒了公生明。 公生明缓缓睁开眼，头骨储存的记忆定格在被分割的刹那，剧痛使他浑身抽搐着醒来。 “……梅尔，好久不见。”公生明呼出一声叹息，“你做得很好，甚至超出我预期地困住了甘洛特，逼得海拉亲自行动。” “请别这么说，”梅尔碰了碰他的眉心，安抚了他精神上的痛楚，“我只是听您安排。您都记起来了吗？” 公生明按着酸胀的太阳穴，轻笑：“嗯，很清楚。我真是个混蛋啊。” 梅尔扶起他，说：“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看来人性也保持得不错，没有被神性冲淡。” “是啊，这就是我的目的，不是吗？”公生明摇了摇头，“用极端的惨痛和欢乐记忆，对抗淡漠的神性……嗯，实验成功，以后谁想做回人，可得来求我了。” 梅尔失笑：“除了您，大概都会选择直接吞吃掉人性容器吧——方便快捷，最重要的是，无痛。” “哼，一群没品的家伙。”公生明啧了声，“我睡了多久了？” “这是第三个夜晚，明。”梅尔说，“light每天都来您的床边。” light……昭……公生明眼睫轻颤，抬手触摸自己的心跳：“他此刻也在担忧我。喜、怒、哀、乐，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学会很多了。” “主人？” “您醒了！” “我、我马上过来！” 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呼唤在心底响起，几乎须臾，昭就出现在了房间内。 公生明张开双臂，柔声道：“嗨，light。” 昭踌躇瞬间，扑入公生明的怀抱：“您真的……回来了，我很想您……” “让你久等了，但我一直在你身边，昭，‘公生明’一直在。” 他们身高一致，公生明轻松地侧首，吻了吻昭的耳廓。 “还是说，你认为人类的我，不是‘我’？” “怎么会！”昭的反驳脱口而出，“我只是希望您能快点拿回力量，能够保护您自身。” “真狡猾，我一看light突然消失，就知道是你醒了。”房门被推开，伊凡笑吟吟地说，“唉，我输得真彻底。” 公生明松开手，朝伊凡走去。 伊凡的面颊浮上一丝绯色，喉结滚动：“我怎么有点……近乡情怯呢？” 一个预期外的亲吻落在伊凡的额头。 “辛苦了，伊凡，乖孩子。” 伊凡猛地怔住。 “呜……” 他放声哭起来。 泪水失控般溢出，伊凡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揪住公生明的裤脚，哀声道：“你太狠心、太自私了！哪怕一个机会、一线曙光，你都不愿意给我吗？！” 公生明半蹲下身子，双手扶住伊凡，拥他入怀：“伊凡，抱歉。” “你这……残忍的造物主……” “为什么要道歉？像无数个从前那样，继续欺骗我不就好了……” “至少我还能……呜……” “对不起，伊凡，现在的我做不到。”公生明一下一下地拍着伊凡耸动的脊背，任由他的眼泪浸湿衣衫，“那样太过分了。” “……伊凡。”昭出声。 伊凡鼻音浓重，哑声道：“闭嘴，light，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公生明摆了摆手，示意现下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不，我就要说，现在说。” 昭深吸气，无视了公生明的指示。 “我想向你道歉，伊凡。” 伊凡的哭声微停。 “我从来都不应该肆意置喙你对……明的感情，我好像明白了，我只是自己在焦躁，我无法理解你，所以处处攻击你。” “抱歉，伊凡。” “……哈哈，”伊凡从喉腔里挤出几声笑，“你们真是……真是……一模一样的自说自话、自私自利……哈，输得太彻底了，连我想骗骗自己都不行了。” 伊凡捂着脸，说：“但我没有放弃的意思，light，我还是讨厌你、嫉妒你，公生明，我还是爱你，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们，看看你们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他放下手，露出通红的眼眶，眼皮微肿，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最好在一起到永恒，否则我随时会伺机入侵。我不接受道歉，也不原谅，因为我们都没错。” 面对伊凡明晃晃的宣战般的发言，昭镇静后，坚定地说：“那我也绝不会给你可趁之机，我会好好去学，什么是爱，去爱公生明。” 第96章 伊凡抹了把脸，变作黑发棕眸的形象，掩盖了痛哭过的痕迹，他惯常地挑起嘴角：“好呀，这才差不多。” 梅尔适时地清清嗓子，开口：“私事处理完毕了，在意一下公事吧—— 关于弥天的黑雾，以及，失眠的长夜。” -------------------- 总算，写到这儿了………………非常想着重提出的几点：1公生明始终是公生明，神与人，只是身份差别。2light是昭，始终是公生明的影子、灵魂、半身。3伊凡的的确确只是单箭头公生明，现在的公生明会为从前的感情骗子行为歉然，但不会因此产生“喜欢”或是别的什么感情。 第50章 梦魇与头骨 亚列指着一组最近公会处理的闹事数据：“我们有昭使用‘入梦’安抚，情况还算良好，但小公会以及白月女神公会，民众的情绪已经紧绷至极点了。” 第一个无法入睡的夜，孩童们欢闹整晚，彷佛节日，大人们饮酒作乐，释放压力。 第二个无法入睡的夜，孩童们为无法入睡哭闹，大人们沉默地祷告或辱骂。 第三个无法入睡的夜，日与夜的区分已经不再重要，每个人都疲惫而焦躁，他们没有精力，却又无事可做，只得如幽灵和尸体般，在街道、在床榻。 “照理说，才三个不眠夜，对于某些经常熬夜的人来说，不算什么。”派希亚拧眉，“但是，所有人的精神，彷佛在被黑雾吸收……那是……” “我的躯体。”梅尔推开窗，采撷一缕雾气于掌心，“它们是梦魇、是明的部分本源。” 视线集中到公生明身上。 “死亡女神制作出了这场灾难。”公生明如今能更贴切地感知世间万物，“我能收回它，交给我吧。” “事实上，你不能。”派希亚斩钉截铁地打断，“别想着糊弄过去，伊凡都说了，黑雾里混合了‘死亡’，你才刚正式‘活’过来，就又想死吗？” 梅尔的雾、公生明的血、海拉的权柄，这都是伊凡熟悉的东西。 公生明无奈地看了眼伊凡，他正翘着腿、吹着口哨。 “‘死亡’？！”米尔迦声调骤然提高，“明，你在想什么，我不允许！” 亚列按下米尔迦，说：“我也不同意，明，你尚未恢复全部力量。” 家人的关怀啊。公生明扬起笑容，说：“也不一定，你们看，这几天我不就是唯一能入睡的家伙吗？” “亲爱的神明，这不是逞强的时候，”梅尔轻声细语地戳破公生明的谎言，“别让你选择的亲人为你担忧。” 昭握住了公生明的手，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伊凡弯起笑眼：“这回不可能自顾自地去死了呢，公生明。” 听起来怨气颇重，像一道严厉的指控。 就连远程参与会议的伊芙、黑川兄弟，也传递了一致的意见：不能只由公生明承担这一切。 “真想帮忙的话，赶紧来工作间，”派希亚一锤定音，“先分离，再吸收，有得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小天才。” 这个称呼熟悉又陌生，把公生明拉回跟派希亚待在一起做实验的日子。 公生明慢慢地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 两位奥苏利文，他的爸爸与哥哥，梅尔与派希亚，他的孩子的孩子，伊凡与伊芙，他的孩子们，黑川兄弟，他的信徒。 还有不在场的五月·梅、曼·曼，他的朋友。 以及，他的影子、灵魂、半身……他的爱人，昭。 他重新拥有了这么多。 的确不能说死就死了啊。 他就是为了这些，才跟战争与死亡打赌的，不是吗。 赢下赌约吧，公生明，这一次，在来不及以前，保护好他们。 “目前，民众的情绪稳定是大问题。”白蝴蝶翩然，“就连不死族内也出现了人心躁动的情况，如果不加安抚，暴乱的发生只是时间问题。” 黑川朔颔首：“我们现在还能依靠血脉镇压，但物极必反……尤其，死亡女神的阴影仍笼罩在黑川主宅上方。” “神明大人……并非我们的信仰有所动摇，只是您的归来与身份仍是秘密，我与兄长严格按照伊凡阁下的要求，未透露分毫。”黑川望恭敬地解释道。 公生明三天前要派希亚优先治疗黑川家的人，也是出于相同的考虑：直面了死亡、遇袭的第一线，很可能会成为恐慌的导火索。 好在他拿回了大部分力量，不多，但足够用。 “我可以让大家短暂地‘睡’一会。”公生明开口，“放心，这句话不是逞强。各位就以‘白月女神的神使’为由，发布告示吧——明日晚间九点，女神大人会赐下安眠。” 米尔迦皱着眉，还想说些什么，公生明向下压手：“去办吧，诸位，时间不多了。另外，让我和我的亲人单独聊聊。” 这是一道命令了。 “遵从您的意志，白月。”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奥苏利文与公生明、昭。 “明，我刚刚不是不给你面子……”米尔迦继续未说完的话。 公生明点了点头：“我明白，米尔迦。这三天让你们担心了吧？” 米尔迦别过脑袋，这位黄金鞭未来的会长、闪耀的金色龙骑士，不愿自己的眼泪被看见。 亚列眼神复杂：“明，你现在……” “爸爸，米尔迦，”公生明起身，走到亚列与米尔迦中间，牵起他们的手，“我要坦诚……妈妈的确切死因。” 第97章 那个深坑，弥漫着死亡的恐惧，是被梅尔囚禁的甘洛特，她反向利用了梅尔，入侵了伊温斯的精神。 伊温斯的怪病：无法入睡、视野陷入永夜。正是如今世界的缩影。 坚强的伊温斯，一人顶住了精神上的折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让病症没有传播、蔓延。 至于伊温斯是如何跨越星球与时间的路途，来到他身边，收养了他，是另一个待解的谜题。 “是我失策了，”公生明叹气，“甘洛特的能力超出了我的预计，导致妈妈死亡。” 一阵沉默，夹杂米尔迦的抽泣。 “明，我想听的不是你的道歉！”米尔迦难以忍受地开口，“我们是家人！” 公生明被奥苏利文们紧紧抱住。 “向我们保证，你不是在冒险，明。” “嗯，我有把握。”公生明闭上眼，认真地说，“我也不想失去你们。” 昭站在他们身后，米尔迦同样向他张开手臂：“谢谢你一直在替妈妈照顾我和明。” “哦，对了，有件事——非常重要，”公生明蓦地记起米尔迦试图撮合他和曼·曼的事情，“爸爸、米尔迦，昭是我认定的爱人。” “什么？等等，”米尔迦一愣，“你和明不是……同一个人吗？” 公生明勾起唇角：“所以我爱他。噢，米尔迦，你不会想当个封建大哥哥吧？” 米尔迦显然没料到，眼珠挂在眼角，眉头微蹙，一副茫然。 “我不会……好吧、好吧……”米尔迦嘟囔，“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明。只是……有种自己的哥哥弟弟搞在一起的……怪异感？” 昭摊了摊手：他的确在伊温斯面前，答应了要待米尔迦如兄弟，某种意义上，他是米尔迦的哥哥——也就是说，公生明是米尔迦的哥哥。 可米尔迦以姓氏与公会起誓，会待公生明如胞弟——也就是说，公生明是米尔迦的弟弟。 这真是个伦理的问题。 “明，你需要什么别的帮助吗？”亚列也有些哭笑不得，将话题扯回正事。 公生明的思绪从这个不思也奇的问题抽离，回答：“还真有。五月姐在哪儿？” 世上仅剩的精灵族，光精灵。 神明发问。 为何暗精灵会灭绝？ 安宁祥和的光之森林，为何会出现除精灵外的生物？ 为何它们无一例外，有着与人类相仿的身形面容？ 回答我，光精灵。 “五月？五月？” 五月·梅猛地回神，下意识搭弓，箭指来人。 “五月！”米尔迦一把挡在公生明面前，“嘿，怎么了？你还好吗？” “……明、米尔迦。”五月·梅甩了甩脑袋，放下弓箭，“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公生明眼睫半垂，复述三个问题：“……，五月姐，你知道答案吗？” 声音宛如低吟，超出所有吟游诗人的水平，直击听众的心灵。 公生明给自己“塑造”了塞壬的嗓子。 “……明，你在说什么。”五月·梅恍惚，“我……不懂，你在问什么……” “没关系，五月姐，这件事追溯起来，在你出生前。”公生明慢条斯理地说，“所以，我需要去圣树前，亲自查询。五月姐，带我去吧。” “圣树……不允许族外人靠近。” 昭已在掌心酝酿“精神潜行”，五月·梅心防再松懈一些，他就能直接侵入操控。 公生明轻轻按住昭的手腕，说：“五月姐，你不用为难，只要带我进内围，剩下的交给我。” “内围很危险！”五月·梅忽地激动起来，“连我们都不敢在内围多做停留，明，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情绪起伏肉眼可见地不正常。 “群体性精神指示么？”公生明轻笑一声，“菲瑞·泰尔这么有本事了啊。” “昭，动手。” 五月·梅闷哼一声，向前跌入米尔迦怀中。 “明？”米尔迦迟疑，“五月没事吧？” 五月·梅的眉心逸散出一缕缕烟状气体，公生明伸手握在手中，说：“没事，我这也算在治疗五月姐吧。这些是光精灵族长植入的‘暗示’，不是好东西。” “明，清理干净了。”昭睁开眼，“你是怎么发现的？” 公生明看着缠绕在指间的烟气，呼气吹散：“evening太娇小了，他本该是逝去的暗精灵灵魂集合，可在暗精灵灭族的情况下，他竟然只有那么点大。” “叫上伊凡和evening，我们一起去找个死遁骗我玩的老朋友。” -------------------- 米尔迦：完了，我cp被正主盖章的be了呜呜呜，可我又不想当封建大哥哥呜呜呜。亚列：孩子开心就好。 讲个题外话的，这几天写无眠的黑夜，结果我真的失眠了（扶额），真是不好笑的笑话啊 第51章 梦魇与头骨 “evening来不了，他得忙协会的事情，到处都乱成一团了。” 伊凡躺在派希亚的吊床上，翘着脚，翻看研究报告。 “你真把他当做劳力来使唤……”公生明揉了揉眉心，“他能拿工资吗？拿多少？” 伊凡在层叠的抱枕中探头，说：“跟你在a市差不多。公生明，你让我去指定地点捡他的时候，说的可是‘穿梭之鸦’、‘遮天蔽日’、‘掌控思想与记忆’。” 第98章 他顿了顿，夸张地叹息：“结果呢？除了第一条，没有能对应上的！还是个大胃王，协会没起步时，差点被他吃空！” “我不是在意钱，公生明，”伊凡大吐苦水，令人惊奇，他竟然也有这一面，“那差点毁掉我们的计划——等我养大了他，去到你的第一个世界，你几乎要被过分地折磨得死了！” 他情感的落点依旧是公生明。 伊凡说着说着，又带上了泣声，他狠狠地擦了擦眼眶：“真是的，你记忆复苏还把我的泪腺复苏了吗，丢人。” 公生明与昭对视一眼，手掌扶着吊床，轻轻摇晃起来。 “伊凡，提起炼金术协会，我欠你一句迟来的谢谢，那里真的很像、很漂亮。”公生明放柔语气，“我交给你的任务、你自发做的事情，你都做得很棒，好孩子。” 手中的白纸哗啦地散落，蒙住伊凡的脸，他嘟囔道：“别用哄孩子的语气对我说话，公生明。light才是那个baby boy，不是我。” 昭平静地反驳：“谁知道呢。” 伊凡轻啧，跳下吊床，拍了拍手：“话真多，走吧。先说好，我对菲瑞·泰尔可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又干出这种事……该死的，他的葬礼我还去献了花！” “赞同，那是个阴狠的家伙。”昭的表情不太好看，“我这几千年……实在是不称职。” 公生明勾唇一笑：“没关系，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是有叛逆期的，为梦想争夺才是我对他们的期望。只是这手段太过激了，他得接受教育了。” 五月·梅的状态不适合行动，公生明带上了从前拿到的精灵银哨，忽地感叹命运奇妙。 目前看来，他的计划偏离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伊温斯的死亡、白鸦的弱小、伊凡差点成功的赌约、伊芙对世界大于对他的爱护，此般种种。 当然，特别是他自己对“神明大人”的吃醋行为。 他从前都怎么阴阳怪气自己来着？ 那些暂时被过量记忆压制的此生碎片，慢慢翻涌起来。 霸道地要昭陪他一辈子，不然就放任世界毁灭；为难以胜过神明在昭心中地位而不甘落泪的他；猜测自己可能只是神明复苏容器而失落的他…… 幼稚、鲁莽，却足够鲜活。 这就是生而为人的乐趣。 是被遗憾压倒的祂所渴寻的活下去的意义。 所以，精灵族的族长，菲瑞·泰尔你是为什么，偏离了我预设给你的道路呢？ 光之森林在浓雾中散发着微光，外围的巡查队按部就班，步伐中却隐有急躁。 领头的是熟人，五月·梅的好友，梵妮。 “公生明？”梵妮打了个手势，让其他人继续巡逻，“黄金鞭有什么事吗？这位是？” “米尔迦让我来看看森林的情况，前日上报说野兽躁动不安，五月姐有些担心，你们需要帮手吗？”公生明礼貌道。 梵妮苦笑：“替我谢谢五月。但光之森林属于精灵自治区，我们尚且应付得过来。” 公生明指尖微勾，悄无声息地拨动梵妮的心绪，说：“可梵妮小姐，你们的巡查小队，似乎很疲惫啊。请不要客气，精灵视我为朋友，我也当以诚相待。从个人的身份出发，我想帮帮五月姐。” 眼见公生明的掌心翻出银哨，梵妮犹豫了下，不放心地看向伊凡：“他是……” “炼金术协会会长，我是看在公生明的面子上来的。”伊凡抬出了自己的身份，“他可担心你们啦，求我好久呢。” 光精灵拒绝炼金术协会的入驻，但协会名声在外，的确能让人迅速信任。 梵妮一愣，犹疑被惊讶冲散。她说：“唉，朋友……让你费心了。我们确实有些难题。” “内围的野兽大范围出逃，外围一片混乱，发生得太突然，我们……伤亡了不少。” 有些话只要开口，再说下去，就很容易了。 “擅长战斗的光精灵都如此了吗……”公生明喟叹，“这时候能有擅长精神魔法的种族在就好了。” 梵妮不禁附和：“是啊。要是暗精灵还在……抱歉，失言了。公生明，能请你们参与我们即将进行的驱赶行动吗？” “当然。” 梵妮转身去进行安排，带着三人进了森林内。 “待会儿找机会进内围。”公生明利用精神潜入，拉了个三人交流的意识频道，“光精灵的精神都不太对劲，不要惊动他们。” “三个大活人忽然消失……”伊凡环视周围，全是精灵小队的人，“光精灵可都是神射手，我只会自然魔法啊。” 公生明挥手，用“入梦”掩去他们三人的身形，再从空间魔法中拿出三具人偶，“塑造”一变，让人偶变成他们的相貌。 “人偶师，哈！”伊凡悄悄鼓掌，“都忘了你这重身份了。” “昭，你替我操纵，尽量多帮着点光精灵的行动。”公生明轻声，“圣树外有屏障，是我当初设置的，得费点功夫。” 精灵，是公生明比较偏爱的一个种族。 复合型的种族魔法、独自治理的生活区域，可他从没给过“全族神射手”的梦给他们。 要做到这点也不难，一次群体性精神暗示植入就行—— 菲瑞·泰尔，最后的精灵族族长，不为人知的混血种，一千五百年前，暗精灵灭绝后死亡，死因未知，圣树再未选出下一任族长。 第99章 他为精灵族做出的种种措施在书中作为经典案例，新生精灵也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 毫无污点的光精灵。 最伟大的族长。 死去的传说。 菲瑞·泰尔。 公生明抬手，漫天光点向着他的指尖聚集，他的黑发扬起，眼眸明亮，嘴唇启合，念诵着晦涩的咒语。 密密麻麻的利箭凭空浮现，刺耳的破空声携着嗡鸣袭来，伊凡笑嘻嘻地握拳，风将箭支通通凝固在身前。 “我在呢，还想伤到我的神明呀？” 他有意咬字强调“神明”二字。 “伊凡·范·塞西尔，你什么时候有了新的爱慕对象。” 箭支颤动着，不放弃地想要摆脱控制。 白色强光大盛，粉碎所有箭支，一株散发柔光的巨树震颤着，翠色绿叶纷纷落下。 树下，坐着一个黑白双色发的精灵。 “事到如今，装没认出我吗？”公生明说，“真让我伤心啊，菲瑞·泰尔。” 精灵身形未动，执着地唤起新一轮箭矢。 “抱歉，大人，您能离开吗？” 公生明叹了声气：“伊凡，去吧。” 昭分心操控着人偶，低声问：“让他俩就这样打起来？” “伊凡憋着口不爽，菲瑞也固执，”公生明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领，“打一架正好。倒是我没必要下场，不然真成来兴师问罪的了。” 战斗结束得很快，菲瑞·泰尔心有顾忌，身后的圣树成了他的掣肘，不敢像伊凡般大开大合地进行打斗。 “哈！就这？”伊凡大笑，踩着菲瑞·泰尔的胸膛，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挑眉，“是只长进了嘴上功夫吗？那就把我送的白花吐出来吧，嗯？” “你……！”菲瑞·泰尔急促地喘气，面色苍白，冷汗涟涟，“放开！你这脑子里没有族人、只有神明大人的蠢货！” “哎呀，公生明，他在夸我。”伊凡脚下用力，逼出菲瑞·泰尔痛苦的闷哼，“真高兴。” 公生明出声：“伊凡，注意分寸，菲瑞的情况不对。” “嘁。” “大人，”菲瑞·泰尔勉力起身，“您真的不能现在、自行、离开吗？” 公生明拦下还没发泄够的伊凡，半蹲下身子，问：“菲瑞，我离开了，谁来救你呢？” “……”菲瑞·泰尔猛地偏过头吗，避免与公生明的眼对视，“大人，我不需要拯救。等我真的死后，您就能惩处我的不轨之举了。” 光精灵所拥有银色发丝枯白一片，本该柔亮的黑色也黯淡无光。 公生明捏起他的下巴尖，迫使他面向自己。 “眼睛充血、唇瓣干燥、皮肤粗糙……”公生明的语气颇为痛心，“菲瑞，你还记得当初你自己有多美丽吗？” 菲瑞·泰尔身体一抖，他咬着下唇，闭上了眼。 “我高兴你有了愿意为之一死的目标，”公生明的指腹轻柔地刮过他的唇角，“但我不想你死，菲瑞·泰尔，你不相信我了吗？” “您……” 菲瑞·泰尔嗓音低哑。 “我还要怎么信任您，大人？您将暗精灵的灵魂当做材料，将世界的毁灭当做赌注，将我……当做棋子。” “大人，我没有伊凡那么自信，认为能动摇您的意志。” “我只好背离您的意志了。” 在菲瑞·泰尔的预想里，公生明此刻或许会愤怒、或许会失望，可他没想到，公生明只是悲伤地看着他。 “用暗精灵的灵魂延续圣树的繁衍生息，你又将族人和血脉，当做了什么呢？” “告诉我，菲瑞，暗精灵因何灭绝？又去往何处？” -------------------- 第52章 梦魇与头骨 菲瑞·泰尔挣扎的举动骤然停下，两行清泪溢出眼眶。 精灵连苦闷地哭泣时，都是生辉的。滑进公生明的掌心，冰凉苦涩，和他的语气一样。 “大人，我没有选择了，要么整个种族消亡，要么择一存活。” 昭轻声开口：“是精灵在第五次末日后，出现的精神病症吗？” 菲瑞·泰尔仰着头，修长的脖颈宛如待戮的天鹅，他字句咬牙：“是，你也来看过，你告诉大人，除了彻底毁灭，还有什么治疗办法？” 外围的人偶在昭的操控下，一举一动仍精确无比，配合、围剿、攻击。他眼神一暗，承认：“是我的能力问题。无论‘入梦’或是‘精神潜行’，我未能找到病因。” 菲瑞·泰尔哼笑一声：“light，不要装作在意的样子，但我不会怪你，多亏了你，我找到了新的方向。” “通过精神潜入将病症转移至暗精灵身上，只是受污染的灵魂无法再入圣树根系，所以，我用了别的办法，留下他们。” 菲瑞·泰尔扯开上衣，露出爬满黑色纹路的胸膛。 “我吃掉了他们，我即是他们，我背负他们的灵魂与血脉。” 那些蠕动的纹路，彷佛在吞噬正常的皮肤肌理。公生明沉默地摸上它们，满手黏腻。 “您说错了一点，大人。”菲瑞·泰尔狠心一划，伤口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近透明的粘稠液体，“是圣树在维持我的生命，我的性命与圣树相连了。” “大人，请问，您要怎么救我呢？您现在，甚至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了啊。” 圣树链接着森林中所有生灵的灵魂。 第100章 它与菲瑞·泰尔产生联系后，他要施加影响，就更轻而易举了。 同时，他也在这过程中，难以逆转地成为“圣树”。 他们融合了。 “我可以救你，”疗愈魔法抚平伤痕，掌下的躯体不柔软、不温暖，公生明缓声道，“还可以带回暗精灵的灵魂。” “我的孩子，你无需动摇我的意志，你的意志会成为我的意志。” 公生明并未借用塞壬的歌喉与梦魇的入梦，只是平铺直叙，这就是他认定、也能做到的道理。 伊凡眯起眼，双手抱胸，与昭咬耳朵：“公生明实在是太吃这套了，不是吗。” 昭手上力道一时失控，人偶“伊凡”用雷电劈焦了一大片精灵木。 “善妒不是美德，伊凡。”昭定了定心绪，“况且，我确实认为精灵族如今的状况有我的责任。” “得了吧，你心里可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呀。”伊凡抬起手，搭上昭的肩膀，“你先前对菲瑞·泰尔的评价，我可还记着呢。你很少直接评价一个人阴狠，瞧瞧，就别装了吧，light。” 人偶“伊凡”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周围精灵朝它投来疑惑的眼神，它夸张大喊：“没事！我没事！” 精灵们不由得心里略犯嘀咕：这位炼金术协会会长该不会有什么神经疾病吧？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昭毁坏了形象，伊凡难得耐心十足地替昭分析起来。 “我呢，讨厌菲瑞骗我，你呢，讨厌他心口不一。”伊凡循循善诱，“拜托，这件事上我们不是情敌，是战友。” 昭不由自觉地分了神，随后摇了摇头：“伊凡，我想我分得清你是私仇公报……” 菲瑞·泰尔此时埋在公生明的怀抱里，泣不成声。先前强势、倔强的男人肆意流露着脆弱、令人怜惜的氛围，公生明单手拍着他的后背，在三人精神频道里传声：“外围情况怎么样了？” 昭回神，瞪了眼伊凡，回答：“收尾阶段了，行动总体很成功，有十七名轻伤者，无重伤及死亡。” 伊凡只觉无辜，耸了耸肩。 “很好，找借口撤离人偶，”公生明扶起菲瑞·泰尔，“伊凡，你有照顾伊芙的经验，带着菲瑞去清洗一下——不许打架。昭，跟我去圣树那儿。” 菲瑞·泰尔垂着头，泪珠挂在他的长睫上，几欲坠下。他安静地给自己拢上衣衫，听从公生明的安排，乖乖走到了伊凡身旁。 伊凡按了按喉结，不忍直视：“呕，你少来，我上过当了。” “伊凡。”公生明无奈，“日后再解决矛盾吧，好不好？” 伊凡不情不愿地说：“是是，知道了。我也不会真让他死嘛。” 昭收回了人偶，拿出手帕，擦净公生明沾满粘液的手。 “明，我去照顾菲瑞会更好。” “不行。”公生明反手握住昭，“你的心理没有伊凡稳定，会被菲瑞找到机会下暗示。” 昭微怔：“你没有信任他？” 指尖蹿出火焰，烧掉手帕，公生明笑了一声：“话有九分真，但他十分都在演，演一个‘菲瑞·泰尔’对我会有的态度。” 昭沉吟半晌，恍然：“他、不，它是圣树本身，真正的‘菲瑞·泰尔’早被圣树吞噬了？” 公生明呼气，吹走黑灰，说：“不一定。菲瑞远比你我所认知的要坚强，我更觉得是‘共存’。” “吃掉暗精灵全族灵魂、延续光精灵生命循环。这两件事，肯定是他本人做的，他会没对后果没有心理准备吗？” 圣树葱郁，风吹过时树叶摩挲，像是林间亲切的絮语。 公生明曾折下奥丁的世界树的枝丫，于此植下，孕育出了第一位精灵。 孕育灵魂的过程实在缓慢，寂寞的精灵祈求白月与梦之神，赐予自己一位伴侣。 与塞西尔兄妹相同，他们是精灵姐弟，菲瑞·泰尔则是他们的后代。 “菲瑞长得很慢。”昭顿了顿，“伊凡就爱逗小孩——用你教他的戏法。直到你离世，菲瑞才长到精灵的平均身高，被圣树选定为族长。” 公生明伸出手，触及圣树粗糙的树干，入梦与精神潜行同时发动，入侵了一株植物的梦境与精神。 “菲瑞·泰尔……你在哪儿？” “我来找你了。” …… ！ 公生明猛地睁眼，掀开覆盖全身的枯枝落叶。 周身有着许多黑色的影子，他们远远地看着公生明，用古老的精灵语窃窃私言。 “是新家伙？” “不，他不像‘我们’，更不像光精灵。” “泰尔疯到乱吃人了吗？” “不，泰尔在睡觉，很久没醒过了。” “那他或许是心理医生？” “不，泰尔下过群体性精神指示，严禁外人接近圣树。” “你是只会说‘不’吗？” “不、我是说，我不是只会说‘不’。” 这些都是暗精灵的灵魂，他们与菲瑞·泰尔共生已久，某种意义上，他们现在就是菲瑞·泰尔。 公生明收集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向黑影最稀少的地方走去。 那里摆放着一张木床，躺着位长发及地，双手放在小腹前的美人。 乌发如瀑，银发如光，肌肤细腻，眉高眼深，挺鼻红唇。 这才是公生明印象中美貌堪称第一的菲瑞·泰尔。 第101章 他在一呼一吸间，有黑气萦绕，公生明熟悉那东西——死者怨念，与悲愿哀梦成份相似，却是十足的一剂猛毒。 梅尔曾经的首要任务就是处理它们。 “好孩子、好孩子，这么久以来，镇压它们辛苦了。” 塞壬哼唱起净化的歌谣，唇舌吐出单词，吸走阵阵纠缠在菲瑞·泰尔体内的毒气。 黑气入体，愤怒地横冲直撞起来，五脏六腑被捣了个天翻地覆。公生明咽下喉中闷声，保持平稳的语调继续唱着歌。 “睡得够久了，好孩子，该用你真正的面目来面对我了。” “菲瑞·泰尔。” 菲瑞·泰尔的气色越来越好，与之对应的，公生明的气息愈发萎靡。 “噗——” 最终，公生明喷出一口鲜血，歌谣中断。 体内的黑气似乎在兴奋地庆祝，公生明几乎幻听到它们尖利的嘲笑声：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熟悉的朋友，白月与梦之神吗？” “可不能这么叫他啦！区区人类，也敢瞧不起我们？” “好久不见，你怎么这么弱了哈哈哈哈！” 闭嘴。 公生明狠狠拭去嘴角的血，口腔一片腥甜。 ——“还想命令谁呢？没想到吧，这个小家伙就是我们为你精心设下的陷阱！嘻嘻！” ——“一点点引导，就能让他怀疑你这个不称职的神，哎呦，不是我说，你也太没威信了吧？” ——“现在可没有‘那些东西’帮你赶走我们了，我们要毁掉你！占有你！我们要活下去！”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没想到？ 公生明的眼皮有些沉重，太阳穴钝痛着，他扯起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 我正需要你们呢，老朋友。 假装死掉的这些年，你们也挺憋屈的吧？ 别客气，释放吧。 虽然不如悲愿与哀梦的组成有力，但你们也足够我恢复一点力量了。 ——“什么？！” 怨念们齐齐错愕一瞬。 公生明抓住刹那，厉声喝道：“菲瑞·泰尔！” 床榻上的睡美人紧闭着眼，却快准狠地揪住公生明的领口，迅猛起身，重重撞向他的额头！ “砰！” 在精神潜行的世界里，菲瑞·泰尔再次动用潜行，为公生明压制住躁动怒吼的怨念黑气！ “唔……！”公生明拧眉，手掌按住菲瑞·泰尔的后脑勺，“醒了啊，乖孩子。” 菲瑞·泰尔喘着气：“是的……大人，我醒了。” 黑气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意图趁封锁未稳，再次发起反攻。 公生明又是一口鲜血。他咬着牙，说：“不要顾及我的身体，专心对付它们！” 菲瑞·泰尔浑身颤抖，坚定地执行公生明的命令！ -------------------- 第53章 梦魇与头骨 “操！你怎么回事！别是碰瓷我啊！” 伊凡的咒骂声夹杂一丝慌乱，全身心关注公生明状况的昭皱起眉：伊凡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吗。 “伊凡？”昭警惕地侧首去瞧伊凡和菲瑞·泰尔在的方向，右手始终贴在公生明的胸膛上，关注他的心跳变化，“发生什么事了。” “light！注意……公生明……！”伊凡的声音远远传来，听不真切，“该死……东西！” 宁静祥和的圣树下，陡然浮出令人不安的氛围，树叶碎语仿佛含混着恶毒的诅咒，不该有体温的昭，忽地打了个冷颤。 “噗——” 公生明突然喷出大口鲜血，气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心跳加快，一下一下敲在昭的心尖上。 “明？！” 昭立即就想将公生明拉出圣树的梦境与精神，与此同时，伊凡骂骂咧咧地拖着一具躯体走了过来，血、粘液混作一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无比。 “别叫他。”伊凡把那具脏污的躯体扔了过来，“公生明又这样！脏活给我就算了，话还不说清，全靠我聪明机智。” 昭抱着公生明躲开，皱眉：“圣树木做的假身，能把你搞得这么狼狈？” 伊凡啐了两口，说：“假装我说什么做什么，还给我道歉，结果玩偷袭那套！” 怀中公生明又吐血了，昭没心情听伊凡洋洋洒洒的动作大戏，追问：“你确定没事？” “他可是白月与梦之神。”伊凡张开双臂，“快给我用清理魔法，我受不了了，太恶心了。” 昭无奈，不过看伊凡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多少也放了点心：“我知道他是想找回力量本源，毕竟他现在不可能把梅尔收回本源，只能在暗精灵身上打主意了。” “啧，心意相通……”伊凡翻了个白眼，“那你记得他掌控的梦也是分为噩梦和美梦的吧？噩梦封存于镜，美梦寄存于身，本质上都是他的权柄。” 浑身一净后，伊凡坐到昭身边，和他并肩等待公生明醒来。他说：“你向我提起精灵族病因不明的精神病时，就没怀疑过？连你都毫无头绪的，会让菲瑞轻易找到解法？” “你是说……从头到尾菲瑞都被设计了？”昭拧起眉，他看向那具失去生气的木头躯体，那些漆黑纹路仍在爬动，却无法离开。 “嗯，肯定的。但不知道这个在不在公生明的筹谋之内了。”伊凡手撑着下巴，“咱们比谁都明白，神性的祂，有多狠心与自私。” 第102章 昭未做一言。 伊凡敷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是坏事，但这样才有了现在取回人性的他啊。” “……” “他很讨厌从前的自己。”昭轻声，“我清楚的，所以他喜欢我。” 伊凡没驳斥昭的这句话。 他同样明白，所以才会演出近似昭的形象来接近失忆的公生明。 啧。 “所以我就说他最吃这套了嘛。”伊凡嘀咕，“连他自己失忆时也扮出那样取信于人。” “说我坏话呢？” 公生明虚弱地开口，歪歪头，更舒服地靠在昭的臂弯里。 伊凡眉眼一弯：“夸你呢。你真是找罪受，我和light担心惨了。” 公生明拍了拍昭，让他安心，说：“我没事，成功了，菲瑞也带出来了，但是他吃下去的灵魂……暂时没办法释放、净化。” “那他人呢？”伊凡手搭在额上，张望，“他刚刚偷袭我！你也不提醒我两句，不怕我死了？” 公生明笑笑：“你够聪颖，能应付的，对吗？” “哼。”伊凡撇嘴，“他到底什么情况？是你计划的？” 某种黑色光华使公生明的眼眸更为幽深，他示意昭扶他起身。他说：“不，我算是随机应变了。长达三千年的空白，发生什么变故都有可能。” 伊凡听公生明的指挥，在圣树下挖出了一方黑棺材。 “你们别碰。”公生明吸气，他讲话时，血味黏住喉腔，让他有些想咳嗽，“上面也被附着了死之怨念。” 棺材未钉钉子，分量颇重，公生明掂量着力气，推开棺盖。 尘封的尘土气扬起，公生明眯了眯眼，偏头轻咳。 “菲瑞·泰尔……”伊凡伸长脖子，“哟，睡美人啊。” 菲瑞·泰尔眼睫微颤。 “神明大人！” 他猛地惊坐而起。 伊凡打量着这个菲瑞·泰尔，毫不客气伸手狠狠一掐他的脸，又扒开人的衣服——一片雪白。 “你……！伊凡·范·塞西尔！”菲瑞·泰尔面色一红，打掉伊凡的手，“你干什么！” 伊凡甩了甩手，说：“试试你是不是活人，免得又是植物人来诓骗我们。” 公生明叹气：“伊凡，知道你为菲瑞还活着而高兴了。” “谁高兴了，这能改变他假死的事实吗？”伊凡说。 昭给公生明顺着气，问：“你说‘没有选择’，是真的吗？” 菲瑞·泰尔轻轻点头：“嗯。虽然我清楚‘那些东西’不怀好意，但我确实想不到别的办法留存精灵族了。light，我想过找你和塞西尔兄妹商议、坦白，但你又出发去寻找大人的踪迹了。而伊凡，呵，神出鬼没的，伊芙被末日后建设搞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我只能按照它们说的去做。我不傻，我留下了线索，圣树为我保存了最后的意志，我的族人——暗精灵们，成为我无数个人格，我的精神潜行空前强大，足以影响整个种族。” “只要大人真的能回来，祂一定会觉察到不对劲，前来圣树。” 伊凡掀起眼皮：“你不怕他一意孤行，直接杀了你们了事？” 菲瑞·泰尔露出一个微笑：“那样的话，我会和大人拼杀至最后一刻——即便毫无胜算。幸好您没有，您选择了拯救我，谢谢您，大人。” 公生明向他招手，从口中引出最后一道黑线，送入自己腹中。 “我对圣树捏造的防御系统的你说过，‘你的意志会成为我的意志’，菲瑞，我有什么理由不救自己的孩子？” 菲瑞·泰尔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道：“不知道，您现在太过弱小了，不是吗？吸收毒害我的黑气、和我联手镇压……如此费心，远不如选择吃掉我来得轻松。” “唉。”公生明悄然转变说话方式，“菲瑞，道理很简单，因为我相信你，就如你信我那般。” “你太累了，你的精神被困在黑气与圣树循环中，一千五百年未停息，现在，睡吧。” 菲瑞·泰尔身形一晃，来不及说出什么，眼皮合上，向后倒下。 “哎哟。”伊凡接住他，“公生明，你拿回权柄了？” 公生明摇头又点头：“当初用暗精灵封印的一部分最无用的而已，但是，想要所有人陷入暂时的睡梦，必须拿回它。” 伊凡静默地站了会儿，突然骂了声公生明。 公生明猝不及防，愣愣地看着伊凡。 “我还以为你好歹在奥苏利文面前，不会说谎，结果还是拿你自己的命来冒险了！”伊凡磨着牙，恶狠狠地说，“瞒得真好，真好！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结果你自己也没把握啊！” “哎，伊凡你这话……”公生明头疼伊凡句句实话，让他有点不好辩驳，“昭，你跟他说，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对不对？” 昭默默松开了手，走到衣服身旁，抬眼认真地反问：“你这次连我也瞒着，语焉不详，说明你根本没有信心。你是有可能死在圣树的精神世界里的，对不对？” 公生明：“……” 换作以前，公生明大可以故弄玄虚，神秘莫测地掩饰过去这件事。 但现在，迟来的后怕让公生明的良心隐隐作痛。 的确。 虽说是权衡后的不得已举动，但就差一点，黑气反扑，夺走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为非作歹，届时，昭、伊凡、菲瑞·泰尔就要对“公生明”出手，杀掉他，否则毫无底线的黑气将纵情展开对世界的杀戮。 第103章 这样的“公生明”，更是海拉与阿瑞斯乐意见到的。 “我错了。”公生明软化了态度，“可我赢了你们看，我打算做到的，都成功了，甚至菲瑞体内的其余人格都被我用塞壬歌声压制了，他能以自我的意志行动了，更是超预期的成功。” 昭按着心脏的部位，说：“明，下次把危险的事也分担给我们吧——伊凡没用了点，但我可以，我不想再无能为力了。” 伊凡闻言横眉倒竖：“啧，拉踩？我哪儿比你差？公生明，我不介意你继续利用我，我乐意的。” “还没重登神位呢，少摆神明架子了！” 公生明不禁笑出声，张开手，抱住三人：“好，我会的，这次你们教训的是。” “对了，你要怎么处理菲瑞？就一直睡着吗？” 公生明凝神感知圣树的情形，说：“不，这一觉后，他不能再睡了，直到我找到办法抽离暗精灵的灵魂，否则他真的会成为人格分裂患者的。” “伊凡，你把他送到evening那儿去，同源的灵魂气息会安抚他，然后守着他们等我来。我有预感，处理了第二次灾难，我就能真正拿回权柄、解决后遗症了。” 距离公生明宣布的“睡眠时间”，还有不到五个小时。 -------------------- 第54章 梦魇与头骨 公生明的直播回顾突然多了许多播放量与打赏。 ——“凌晨还有两千多人在看……大家都睡不着啊。” ——“废话，现在谁能睡着？” ——“唉，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好累，看公生明的慢直播轻松些。” ——“从前我觉得看公生明的人无聊，现在我懂了，听他的白噪音直播，久了有点睡着的恍惚感……代餐睡眠了。” ——“说起来，你们都看到公告了吗？” ——“神使说赐下安眠的那条吗？真的有效吗……” ——“神使可是代表着女神大人的意志！肯定可以的！” ——“可是现在……天空连白月都不见了啊，女神……在哪儿呢……？” 公生明睁开眼。 胸口沉闷，怨念盘旋在腹中，它们只是蛰伏着，待他虚弱或松懈，就会伺机反击。 它们故意搜集来生灵的怨怼之言，送进公生明的心里，试图动摇他的心绪。 人类的公生明甚至不能尝试着消化它们，那样只会让自己被侵蚀得更快——至少得等到他找回自己的“眼”。 “我真是给自己留了个难题啊……”公生明呼出浊气，“梅尔，准备好了吗？” 黑雾形态的梅尔点头，柔声道：“明，开始吧，必要时别勉强，吸收我。” “放心，梅尔，不会到那一步的。” “塑造”的荧光亮起，笼罩全身，竖起的尖耳、深色的肌肤、浅棕的眼眸，灭绝已久的暗精灵，再现于世。 “脸得再变变……”公生明照着镜子，手动微调了五官，眼型拉圆，弱化男性特质，□□浅粉，鼻尖小巧圆钝。 是副更为柔和、易让人放下心防的长相。 “不想让人发现是您？”梅尔莞尔，“您这样……倒更像‘白月女神’了。” 四年前的泥塑发言在今天成真，公生明又矮了二十厘米下去，清了清嗓子，声音也细嫩：“这样更有亲和力些。对弱势方放低警惕性，人之常情嘛。” 弥漫世间的黑暗愈发浓重，公生明带着梅尔飞上天空，茫茫大海中，仅剩的陆地宛如一叶孤舟，载着被不安、烦躁的情绪捕获心神的生灵。 他们仍旧信仰神明、努力生活，却被接踵而至的灾难，压迫得惶然。 梅尔的身躯融进夜色，在公生明的主导下，最大规模的“入梦”，先一步安抚期盼久违的睡眠的芸芸众生。 然后，精神潜行发动。 把所有人的梦境织作一片，小巧的暗精灵出现在这片梦境之中。 “诸位。” 轻灵的声线清溪般流淌过心灵。 “我奉女神之意而来。你们的悲、惧、怒，皆已传递至女神心中，请勿忧虑，白月始终与我们同在。” “睡吧。” “醒来，白月高悬，世界依旧。” 最后，“梦”降临了。 分拣出烦忧与痛苦，种下欢欣与祥和。 暗精灵赤足漫步，软糯的嗓音吟唱温馨的歌谣，他是这片共同的梦乡的主人，也是朋友。 婴孩吮吸大拇指，少年奔跑于旷野，成人尽兴于理想，老人无所憾。 这是白月与梦之神——公生明，补偿给所有人的美梦。 “明？”梅尔唤醒了公生明，“该进行下一步了。” 趁这场美梦在持续，公生明要削弱永夜的影响。 黑色的血液被公生明一点点抽出雾气，他的原打算是吸收，这会对他人类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却能一次性解决。 结果嘛，被家人、朋友、爱人，齐齐阻拦了。 公生明记起沼泽之地深处，那里还躺着一具火巨人的身体，他仍未死去，血雾升腾、蒸发，镇压着他。 就让海拉制成的“死亡与梦之血”，来彻底杀死战争的火巨人吧。 血液被压缩成一柄大剑，嗡鸣、震动着，公生明隔空举起它，小小的人挥动巨型黑剑，震荡黑夜，破开空气，直直插入火巨人的胸膛之间！ “吼——！” 第104章 火巨人发出濒死的怒吼，他抬起手臂，泥土簌簌，整片沼泽之地为其震动。 血雾激烈地消耗着，失去双眼、曝尸上千年的火巨人徒劳地想要拔出巨剑。 “梅尔，稳定好梦境！”公生明探手取出血袋，喝道，“昭！” 鲜红的黑川血液在昭手中连成线，加强血雾的压迫之势，火巨人挣扎着，字词不成句：“白月、梦！你、设计、谋划、欺骗！神、知晓，杀、毁灭你！” “听不懂。”公生明微微一笑，“战争没脑子的铁骑，请说人话。” “以为、这就、杀得我吗！” 巨响隆隆，火巨人拼着撕裂身体，用力张嘴、手舞足蹈，试图破坏限制自身的血雾与血线。 昭沉着冷静地结印下压，聚集散漫的雾气：“明，控制得住，别担心。” “二对一、卑鄙！” 公生明嗤笑：“怎么不说你一个大小顶一千个我啊。” “还有，明明是三对一。” 黑剑砰的炸散，尖利的黑血刺死死扎入火巨人被剖开的腹腔。 死亡的气息迅速蔓延攀附，火红坚硬的皮肤肉眼可见的萎靡，鼓起大片水泡，昭与公生明心有灵犀，血线化针，通通挑破，脓水进一步感染完好的肌体。 战争与死亡并不和睦。 战争热衷于摧毁和平安宁的梦。 而死亡，来者不拒。 梦会利用好这一点。 最后一丝血雾消耗殆尽，火巨人腐臭的尸身爬满死亡孕育的蛆虫，三对一——其实仍是二对一，是梦和死亡的联手，解决了战争的铁骑；也是梦和战争的联手，处理了死亡遗留的祸端。 天边，明亮的白月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柔光。 公生明远望着它，这轮圆月没有阴晴圆缺，仅仅是一张裁剪成型的白纸，可它象征了生灵的信仰存续，它必须得存在。 这场撼动了整片沼泽之地的打斗，没有惊醒任何一位沉睡中的人，全靠梅尔的费心掌控。 “梅尔，”公生明偏头，“帮我完善这片梦。” 梅尔小心地梳理着公生明施加注入的梦境元素，剔除怨念混进的恶意，将众人安眠的此地装饰得犹如理想乡。 最重要的是，形成精神上的保护膜，避免残留在空气中的死气侵扰。 “最多持续三天啊……”公生明攥起拳头，“普通人类的身体需要饮水进食，不能在梦里生活久了。” 三天之内，公生明要彻底解决海拉设下的第二次灾难。 “当下，让大家都好好睡一觉吧。”公生明撤去塑造，用本来的面貌回到黄金鞭，心中计算下一步都需要谁，“派希亚……也太累了，这件事上他做得够多了。” 梅尔轻声：“不仅是为了拯救世界，他也很用心地想要帮上您。” “嗯，我知道。”公生明推开工作间的门，“梅尔，你也该休息休息，这段时间，有昭陪我。” 梅尔张了张嘴，她看向吊床上的派希亚，喃喃：“可以吗？” 昭收拾了火巨人的残留，传送来到他们身边。他开口：“去吧，梅尔，陪陪你的孩子。” 公生明掩上门，与昭并肩行走在安静的庭院里。 “清醒的人只剩下你和我了，昭。”公生明舒坦地伸了个懒腰，“有多久没这样了？” 耳边连虫鸣声也消失，柔和的夜风卷起落叶，晃悠着，落到昭手中。他说：“自从伊凡诞生后，我们就甚少独处了，明。” “吃醋了？”公生明低头浅笑，牵住昭的手，“抱歉，那时候……我不太确定对你的‘爱’是什么。” 掌心交叠，体温传递，公生明按了按昭柔软冰凉的手，说：“人偶躯体还是不太方便吧，等事情结束后，我给你做个更好的——超出以前的我。” 与公生明再相见后的每分每秒，昭都记得清清楚楚。 比如公生明哄着曼·曼在树上刻身高，骗他每个月都在变矮；比如公生明房间的窗台上的盆栽，是派希亚培育的新品种，是他十岁的生日礼物；比如公生明在恢复记忆前，总跟“白月女神”较劲的言行…… “明，”昭忽然停住脚步，“你融合头骨的那三天里，我去找伊凡、派希亚、亚列聊天，我想知道他们怎么描述‘爱’。” “伊凡说，是生存的动力、自毁的开端，矛盾而不讲道理。” “派希亚说，他也不懂，他只是见过许多爱，要他说，是一种心灵相通的舒畅。” “亚列说，是想和她勾勒共同的未来，余生的组成都有她的身影。” 昭的长发被风吹起，他捋至耳后，缓慢却肯定地注视着公生明说：“这三种都是我对你的感情，我相信，那就是‘爱’了吧。” “我愿意为你死，愿意为你活，你的意志就是我的一切，我无法失去你。你离开的这三千年，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末日。” “刚找回你时，我称呼你为‘主人’，主动给自己套上你的所属权，不断强调我要在你身边的必要性，我害怕……你会再次瞒着我进行什么计划，抛下我。” “明，我没有像伊凡说的那样，想当你的一条狗，我只是……也很爱你，不知道怎么去爱……” “昭，闭上眼。” 嘴唇温软，昭却微微瞪大了眼睛。 -------------------- 拯救世界的忙碌中，抽空还是让他俩谈情说爱一下（擦汗） 第105章 第55章 梦魇与头骨 昭记得第一次与公生明接吻的时候。 那是他诞生于世之初，他的脑海中，还没有“美与丑”、“真与虚”的概念，一片黑暗和混沌中，他只是感知到有人在身前—— 黑发黑眸，伸来的手指有鲜红的颜色，与他身上白色的衣物形成比对，他的眼神很悲伤，尽管那时我还不懂何为悲伤，但他的触碰很温柔、嘴唇也很温柔。 我无意识地回应起这个不带情/欲的吻。 脑海中浮现出属于“我”的记忆与情绪，我睁开眼：啊，与我的感知一致，他就是那般模样。 我们的距离很近，我能从他澄澈的眼里，看见我自己的样子。 黑发黑眸，浑身沐血。 好奇怪，血是甜的吗？ “light。”公生明叫我。 “昭。”公生明叫我。 “……甜的。”昭喃喃。 公生明失笑，指腹蹭过昭的下唇：“感想就是这个吗？” 昭闭眼，咬上公生明的嘴唇，舌尖□□内腔——湿软、温热。 “明，你的血，变得和以前一样，是甜的了。”昭捧着公生明的脸，认真地说，“你大失血那次，是苦的。” 公生明半是无奈半是宠溺揉了揉昭的发顶，说：“亲吻时想到的居然是这么不解风情的事情吗？我还是不太会接吻啊。” “不……”昭勾起唇角，露出微笑，“你的吻也是甜的，以后可以多做这个吗？” “嗯，当然，昭，等一切都结束，不用成天如此忙碌，再和伊芙、梅尔、乌洛举行茶会吧。”公生明看着昭的笑容，“还有米尔迦他们。” 那时候，这颗星球会成为他真正的家。 “话说回来，”公生明碰了碰嘴角被昭咬出的伤口，“这大概是因为骨骼基本回归后，又接受大量的黑川血液，我算是‘洗髓伐毛’了。” “但始终不够吧？”昭的手掌按住公生明的胸膛，那里跳动着人类的心脏，无法产生神明的血液。 公生明附上昭的手背，点头：“是啊……海拉和阿瑞斯真够狠的，骨头掰碎了，血液放干了，眼睛挖出来了，心脏捏爆了。除了提前交给你的镜子，真是无一幸存。” 昭的手指下移，划到公生明的腹部左侧，他曾在那里出生，一根肋骨。他问：“我随时愿意回归于你，明。” 婴儿愿回归母体，夏娃愿回归亚当，昭同理。 公生明摇头轻笑：“不用，眼球我已经知道在哪儿了。到时候，没有心脏也无所谓。” 此乃谎言，公生明掩饰住心底荡起的涟漪，不让昭察觉。 白月柔和地散发着光辉，黑雾漂浮，公生明抬手，挽过一缕，织成薄纱系在昭的手腕上。 他挑起一个新话题，一个更值得昭注意的话题：“相信我呀，你看，现在‘梦魇’的成份只剩梅尔和血液了，我能重新容纳它了。” 昭叹气，他就知道，公生明从未打消独自解决第二次灾难的念头。 “我仅有一个要求，明，”昭与公生明十指相扣，“无论你要去干什么，我要跟着你、在你身旁。不许像当初那样，抛下我了。” “……也不许让伊凡顶替我，做本该我去做的事。”昭小声补充，他耿耿于怀。 还是吃醋了呢，不过这次，昭能意识并理解自己的感情行为了。 额头相抵，气息交融，公生明点头应道：“直到死亡将你我分离。” “直到死亡将你我分离。” 整片陷入寂眠的大陆，公生明和昭安静地守护着它，一如它刚被孕育那时。他们漫步各处，公生明称其为蜜月的浓缩版，蜜夜。 第二天的清晨，太阳仍未升起，但白月依旧高悬。 “去叫醒……菲瑞吧。”公生明权衡利弊后，说。 昭垂着眼，为公生明整理衣衫：“伊凡呢？他的各类储备不输给我。” 公生明点了点太阳穴：“我特意给他编了场美梦，让他好好休息吧。为了跟上我的计划，他很久没做过梦了。” 被剥去神灵所需的一切后，公生明成为人类，海拉按照约定，将他投入过往的收藏品星球——空泛的、缺少“锚点”的定格世界。 因为有公生明的加入，成为了“锚点”，世界重新活动起来，这就是公生明暂停实验的原因。 他要用“锚点”所必须经受的磨难，唤醒、稳定自己消失的人性，真正的从神变回人。这也是为何，他在a市时，总觉得世界如此之小，且针对着他。 那本就是专为他打造的“公生明的世界”。 仅有一点无法确保的是：“锚点”……也就是公生明，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在哪儿，他不能提前崩溃，也不能万念俱灰。为此，需要有人从旁辅助、监管这一进程。 不能是light，他还不懂爱恨情仇，他仍是单纯的白纸，如此残酷的时刻，不是他该上的课程。公生明舍不得。 为此，伊凡·范·塞西尔诞生了。 他崇拜着公生明，所以无条件遵守命令； 他爱慕着公生明，所以无条件付出爱； 他也恨着公生明，所以会施下折磨。 无情自私的神性，利用算计了伊凡可能拥有的每一分情感。 给他留下了穿梭世界的白鸦，给他每个定格世界的坐标，让他找到自己，监督每次受折磨的程度与精神，必要时，成为磨难的一环。 第106章 ——“你还知道我有多爱你啊？我早过了会生气的阶段了——这样的场景，我看了两千九百七十四年了，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啊，能给你拯救的，不是我。” 在第一年后，伊凡就不曾长久入睡，因为他只会做噩梦了。 两千九百七十四年，无数碎片式的睡眠，只为在今年，堂堂正正来到公生明眼前，确认他的神明一如既往。 昭在伊凡重新现身后，隐约猜到了全盘计划。 他伸手抚平公生明蹙起的眉头，说：“你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抱着安抚玩偶就无法入睡。明，你有多久没做过美梦了？” 公生明顿了顿，视线瞥过放在枕边的玩偶，避重就轻：“我现在满肚子的噩梦怨念呢，怎么可能做美梦嘛。好啦，快点走，睡美人等着被我们唤醒呢。” 炼金术协会的山峰青青，城镇分布如久远的记忆之初。 公生明缅怀地看了眼，拳头掌握：“唉，好想要海拉的传送能力啊，空间魔法限制死物，没那么便利呢……” “我想想，伊凡会把菲瑞安置在哪儿呢？” 一间间屋子推开，不同的人以相同的蜷缩姿势躺在床上，宛如羊水中的婴孩。 最后，在一比一复刻a市的那间卧室，他们看见了用羽翼遮盖菲瑞·泰尔的evening，和睡在床上的伊凡。 “真是的，怎么让他俩躺在地上啊。”公生明俯身，一弹伊凡的眉心，他嘟囔两句，翻了个身，深陷美梦。 昭半蹲在地，扶起菲瑞·泰尔，叫醒了他。 “唔……呃？”菲瑞·泰尔表情扭曲了瞬间，“大人？不，是light，失礼了。” 昭点点头：“是我，我现在也叫‘昭’。” 菲瑞·泰尔借力站起身：“果然，我当初偷听到的离奇计划，大人还是实现了。” 公生明向他伸出右手，笑着说：“菲瑞，睡得还好吗？” 菲瑞·泰尔托起公生明的手掌，落下一吻：“脑海里清静了许多，但我明白，‘他们’是睡着了，没有死，谢谢您，大人，我信任您的举动没有做错。” “这一千多年，都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让我更好地帮助您。” 简明扼要地解释了赌约与灾难，公生明接着说：“菲瑞，你负责在我剥离头骨后，压制我体内的怨念黑气。昭，你要用‘它’去承载当下所有的梦魇。” “就是这样啦，简简单单的三步！” 昭未作声，菲瑞·泰尔不可置信地说：“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什么三步！您要再次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同时还有黑毒的侵蚀吗？！” “安心，受得了的。”公生明屈起食指，敲了敲脑子，“虽然不比神体的耐受，但这副身体如今的忍耐度相当高。” 菲瑞·泰尔还想反驳不合理之处，公生明一指按住他的心脏部位，说：“完成三步后，只要我还清醒地活着，就能净化、重塑所有暗精灵的灵魂，你还会劝我放弃吗，菲瑞。” 菲瑞·泰尔沉默了。 “我永远优先选择我的族人，大人。” “这就对了，乖孩子。” “light，你不会阻止大人吗？” 昭站起身，从身后抱住公生明，枕着他的肩膀，说：“我会陪着明。” 菲瑞·泰尔呼气：“我明白了，交给我吧，我最了解它们了，大人，您会无事的。” 为了安抚菲瑞·泰尔体内的灵魂，他们就地开展行动。 隔绝声响的水罩展开，公生明拿出一柄银刃，上下一抛，嘀咕：“好……那么……要开始了……” 在场的人，都没有死亡那样直接取骨的能力，更何况是神骨。 只得公生明自己进行剥皮抽骨。 鲜血满地，水罩浸满红色，腥甜的血液让弥漫世界的黑雾躁动，它们也想吞噬、壮大自身。 随着血液的流逝，公生明气息虚弱下去，蛰伏的怨念张开獠牙，准备狠狠撕咬自大的公生明的血肉。 “一切……交给你们了……” 当啷。 银刃坠地，尚是人类的神，濒死。 -------------------- “公生明的世界”neta了《楚门的世界》，应该第一章 就有人猜出来了吧？ 第56章 梦魇与头骨（完） 快一点、再快一点……昭捧着血淋淋的头骨，十指间流淌下温热的鲜血，湿哒哒的衣物紧贴着他的身体，他在精神上，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公生明在死去。这个认知使他倍感恐慌。 在公生明对自己动手时，昭无比地想夺下那柄银刃，他忍住了，他听着公生明闷在喉中的痛吼，心如刀割。 不能浪费时间。昭对自己说，他高举莹白的头骨，所有弥漫的黑雾缓慢地开始汇聚而来。 速度太慢了。 昭空有一半的灵魂与一根肋骨，可他与“梦”的权柄毫无关联，遑论如今的他没有流血的能力，如果在这儿的是梅尔，会做得更好…… 昭怔住：他什么时候会依靠别人了？ “我”才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存在，这也是由“我”来执行回收任务的重要原因，没有之一。 对了，他持有着一件绝无仅有、受阿芙洛狄忒喜爱、伊凡嫉妒的礼物。 塑造。 安抚乌洛的海之塞壬、给予众生新梦的暗之精灵，皆是由塑造而成。 ——“所以，永远相信自己、相信我送给你的能力。” 第107章 要是能和头骨融合、紧密链接，他就可以加快吸收这一进程。 要是能一次性吸收更多，速度就会加快。 昭与头骨空洞的眼窝平视，有了办法。 发动“塑造”，头骨变形成为一顶王冠，昭的身形变大、拉长，背生双翼，通体金光闪耀——血脉最为纯正的费尔戈德龙，传说中的金色巨龙，畅快淋漓的仰天长啸。 何处的吟游诗人唱起关于费尔戈德的歌谣： “头戴白冠的金龙啊，啸声穿透无数梦境，送抵梦乡深处；神明予其耀眼的鳞、坚硬的甲、开蒙的灵智；称其为朋友。 可金龙啊，被华丽的财宝迷了心窍，向神明喷吐火焰，烧红云和天，金银珠宝尽融于高温，连同生命，连同自由。 龙骑士应约而生。教导、管束，使得反叛的悲剧，不再发生。” 龙生来便强大、贪欲十足。 昭感受得到，现在的他，能轻易撬动这片黑雾。 巨颚大张，昭吐气，深吸，宛如吸食佳酿般，将雾气一饮而尽！ 属于白月与梦之神的本源，梦，源源不断地进入昭的腹中。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彷佛他在不断完整。 金龙长舌一卷，这是最后一口黑雾了，天地一片晴朗，太阳再次升起，遮掩白月的光辉。 还不够……金龙鼻孔翕动，贪婪地俯视陆地，肉翼扇动，降落在黄金鞭的庭院中，他嗅到了更为鲜美的味道，更纯净、贴近两位神明。 如果能吃掉“那、个、梦、魇”，这不必撕扯一片棉花糖难。 还不够。 如果吃掉神明本身呢？反正他如此虚弱大意，和引颈待戮没什么区别…… 他沉浸在获得力量的遐想里，如同已经超越极限，登临神位。 “light。” 他的脑子嗡的一震。 不可以！ 昭悚然一惊，为自己在刹那间的想法感到可怕——就像一头失去理性的野兽，只剩下执念，思维都被死亡的愤怒、存活的欲望、不甘的遗憾占据。 从前使用塑造化身其他种族，都没有这样的情况。 是因为他吸收、承载了本源吗？ 昭心有余悸，巨龙急速缩水，变回正常人类体型，白骨王冠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镶嵌上了六颗漆黑宝石，那就是凝结的悲愿与哀梦。 触感和神镜上的珍珠相同，只不过那是欢愿与美梦的凝结。难怪昭在使用神镜时，从未有过刚才的糟糕体验。 神啊——公生明啊，从前就是背负着这些纷杂的思绪，生活着的吗？ 那与依靠本能行动的野兽有何分别。 昭垂下眼，在此刻无比明白了公生明为何渴望找回人性。 得快点回到他身边去。昭望向朝阳。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公生明传递的心绪愈发微弱了。 “留步，公生明。” 一团腐臭的烂肉彷佛人型，不知从何处蹿出，叫住了昭。 他？她？它？伸着脖子，晃着摇摇欲坠的脑袋，打量着昭。 “哦？气息有细微的差别，是那位人性容器，light吗。”长满蛆虫的手拎起一层皮，行了个礼，“难得我会认错，公生明在策划了不得的事情啊。” 昭警惕地护住头骨：“海拉，有何贵干？” “能把‘那个’交给我吗？我会视作我们的约定仍有效，不会对阿瑞斯透露。”腐肉的脏血滴落，庭院青草迅速枯萎、粉碎，“要是你不同意……嗯，我也没办法，你们下手太狠了，火巨人剩下勉强能用的肉/体只有这么一点，我做不了什么。” 昭听得懂威胁，他直视着这团依附了“死亡”的尸体，开口：“海拉，你和明的合作，就是为了这刻。” 海拉的笑声粗哑难听：“呵呵呵，野兽和人类尚且懂得设下陷阱捕猎，神自然如是。我比较坦荡，这些事公生明也都清楚。记得希腊的那群家伙吗？有人性的神……啊，话说得太多了，真讨厌，你现在和他太近似了。” “你同意吗？” 昭平静地摇头：“不，不可能，请回吧，海拉，赌约还未到最后，我们拭目以待。” 腐烂的面皮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可惜，随后干脆利落地散架、融化，肥胖的白色蛆虫四处乱爬。 “告知他，死亡与战争即将驾临， 黑岩吞噬大海， 陆地成为棺椁， 理想乡终被血与泪覆灭。” 这是第三次灾难的预告。 昭点燃火焰，彻底烧净巨人残骸。 但是不会实现的。昭想道。不止因为有公生明的存在，世界的一切生灵，都会奋力反击灾难的。 “light！快！” 昭用传送回到公生明身边，菲瑞·泰尔面色苍白，焦急地催促着昭：“头骨！” 要不是有水罩隔绝，伊凡与evening现在就是在血池里游泳。 怨念黑气阻止着疗愈魔法的生效，菲瑞·泰尔只得不断分泌出圣树的树脂暂时封住流血的伤口，同时要与怨念进行精神对撞——他为保住公生明，倾尽了所有办法。 昭匆匆跪下，与菲瑞·泰尔一起扶着公生明：“辛苦了。” 比起艰苦的抽骨过程，让头骨回归本体要简单许多。 有了“入梦”的辅助，怨念再次被完全压制住，无法干扰二人的举动。 公生明一度停止的心脏终于再度跳动！只是脉搏依旧细微。 第108章 “血！”菲瑞·泰尔的神经紧绷，他抱着冰块似的公生明，齿关打颤。 他没有见证过还是白月与梦之神的公生明死亡消散的现场，可他见过太多族人的离去。 那种蚀骨的痛心感今又再现。 人类的躯体无比脆弱，连精灵都比不上。可公生明原来是多么强大从容的神明啊！ 菲瑞·泰尔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他咬着牙配合昭给公生明输血的动作，看着血袋中的血经由管道，慢慢补充到公生明体内。 “别哭，菲瑞。”昭轻声，“明没事的。” “呜……”菲瑞·泰尔憋住泣声，“大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安心地做个高高在上、无情无义的神明不好吗？” 公生明身上微凝的血痂被昭清理干净，他的胸腹起伏细微，面如白纸，像是一副刚画就的水墨画。 但好歹是个活人。 “他更想真正的活着。”昭替公生明回答，指尖捋开遮住他眉眼的发，“喜、怒、哀、乐，为什么活着，为什么甘愿死。” 昭抬起头，如公生明那般，抚上菲瑞·泰尔的脸：“就像精灵族之于你，世界之于伊芙……你懂了吗？” 菲瑞·泰尔咬着下唇。 接下来是长长的一段难熬的等待。 “……唔……” “明！”昭立即握住公生明的手，“我在。” 菲瑞·泰尔梗在心头的大石，重重落下。 “大人，恭喜您，”菲瑞·泰尔勉力勾起唇角，“你的计划成功了。” 公生明气若游丝地笑了两声：“那怎么……皱着脸？好难看，菲瑞。” 菲瑞·泰尔垂下头，轻轻蹭过公生明的衣袖，趴在床沿，说：“大人，我明白了一件事。” “嗯？”公生明小心吞咽昭喂来的水。 “您和精灵族，”菲瑞·泰尔眼眸明亮，眼睛一眨不眨，“都是我愿为之一死的存在。” 公生明微怔，手背碰了碰菲瑞·泰尔的侧脸，道：“乖孩子。” “昭，海拉出现了吗？” 昭颔首，转述了那段预言。 “哈。”公生明疲惫地闭眼，“真有祂的风格，祂比阿瑞斯难对付得多了。” 在达成利用火巨人一事的交易时，海拉就说过，祂会借机附着在尸体上，公生明最好有心理准备。 啧，得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一次才行。 “一摊烂肉的尸体都还能操纵，绝对不能让祂和阿瑞斯联手。”公生明睁开眼，“我的眼睛啊，会被藏在哪儿了呢……” 深海之中，一道裂隙悄无声息地出现，鱼群好奇地停留，被刺目的红光灼伤，飞快地游走。 那是第三次灾难的前兆，也是神之眼的苏醒时分。 只是，公生明尚不知道。 -------------------- 梦魇与头骨其实算过渡章节？因为实质上是“疫病与神血”的后续嘛。 第57章 幕间 两天后，梦境即将消退之际，小巧的暗精灵再次出现。 裙摆盛开花朵，暗精灵坐在树下，哼着动听的歌谣。 入梦、精神潜行、塑造，同时运用，在充足的睡眠与美好的梦乡中，疲惫与怨怼，缓缓消弭。 “醒来之时，收下女神的礼物吧，带着它，勇敢地生活下去。” “白月与你们同在。” 暗精灵的身形渐渐消失，只留下簌簌作响的巨树，每片绿叶的落下，都悄然化作一缕黑气。 陆续有人睁开双眼，月光依依，窗影婆娑，再过不久，一轮圆日升起，与白月完成交班，正式宣告新的一天的来临。 “这是？” 在日月交替的光辉下，一枚巴掌大小的金鳞，格外夺目。 ——女神的礼物。 熟知龙类的龙骑士们发出惊呼：“是费尔戈德龙的龙鳞！” 一大早的，饰品铺子与铁匠铺门庭若市。 众人拿着金鳞上门，有的想要做条随手佩戴的项链、手链一类的小玩意，有的想要镶嵌在常用的武器上。 作为曼尔斯商会的大少爷，曼·曼直接向黄金鞭公会下了订单。 “公生明人呢！”曼·曼翘着腿，抿了口上好的红茶，“快让我看看，他收到的金鳞是什么品质的！” 米尔迦赶来接待大少爷——他带来一笔大单子，又是老客户、老朋友，足以米尔迦拨冗亲自一见。 “曼尔斯少爷，明还在休息。” 曼·曼不满地敲敲桌面：“懒虫，都睡三天了。” 面对不知情的普通人，米尔迦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醒后立刻和父亲去找公生明，看起来还挺精神的样子，可他们是兄长、父亲，对公生明的一颦一笑都再熟悉不过。 公生明在逞强。 被推着进卧室、强硬地要求去休息时，公生明还在嘴硬：“哎哎，我没事，有点力量透支而已，问题不大。” 再加上了昭，三人共同按着他，表示其他事务由他们来操心就好，这才让公生明不情不愿地去睡了。 “他最先醒，忙了很久才去睡的。”米尔迦定了定神，“曼尔斯少爷在订制上有什么要求吗？” 曼·曼无趣地说：“都行，华丽点就好，本来也只是来看看他的……最近总不放心他，他像是心里有事一样。” 米尔迦跟着叹气，曼·曼眯眼：“还真有事瞒着我？” 米尔迦一顿。 第109章 “算了算了，他有他的小秘密，”曼·曼起身，叉腰，“我理解，真可恶，看来又是被他比下去了。” “我带了些营养品，记得帮我转交。” 米尔迦点头应下。 唉，明啊，不要再这么……要强了，你的梦想，不是做个闲散人来着吗，多交给我们一点事情吧。 公生明没想到自己真睡着了。 虽说他先是塑造变出费尔戈德的金鳞，然后挨家挨户地使用传送送达，其次在入梦后，借由众生对未来的美好希冀，净化圣树与暗精灵受污染的灵魂，最后，他还好好地洗了个澡，清理伤口。 好吧，这一套流程做下来，是有些累。 “唔……昭？” 公生明半梦半醒，昭在他的怀中回应：“明。” 昭在公生明照常抱着安抚玩偶睡后，悄悄拿走了它，自己挤进了公生明的怀抱里。 他听着公生明规律的心跳，一直潜伏在他心中的焦虑，慢慢被抚平。 公生明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睡了多久了？”公生明五指穿过昭的发丝，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大家情况如何？” 昭诚实地摇头：“也就三个小时，明。奥苏利文不同意我去帮忙，让我和你一起休息。” “真是操心的哥哥和爸爸。”公生明笑了声，“那我们起床去看看吧。” “明——” 米尔迦飞扑过来，把公生明抱了个结结实实。 “哎呦，米尔迦。”公生明趔趄半步，贴着米尔迦饱满的胸肌，推了推，没推动。 这就是一米九二的压力吗。 “脸色看上去好多了，”米尔迦松开手，仔细地端详公生明，“身体呢？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公生明还是不知道自己都精心打理过了，亚列和米尔迦是怎么看出他状态不好的。 他按了按米尔迦的肩，让他宽心：“我很好，还拿回了大半力量。现在各地怎么样了？讲给我听听。” “都恢复到正常的作息了，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哦对，派希亚不想要你帮忙，但我觉得还是该告诉你一声。” “什么？” 米尔迦竖起食指，推开一线门缝，指着金光闪闪的一窝金鳞，用气声道：“曼·曼的大单，派希亚不得已搁置了全部研究，人已经有点暴躁了。” 啊？他送金鳞只是个“白月女神”仍在的象征，没有附魔，怎么所有人自发地打算制成护身符了。 “谁在打扰我！没见我忙着呢！嗯？明？你来干什么，去去去，我不要你帮，滚去歇着！” 派希亚怨气冲天，在看见公生明的那刻生硬的一转。 公生明没忍住笑：“分我几批吧，特别是曼·曼和你们的，我给大家上个神明祝福。” 在派希亚的工作间耽误了会儿，公生明拿上给曼尔斯父子的金鳞钟表，携昭去拜访。 曼尔斯商会之于公生明，算得上第二个家——小孩子嘛，不是今天你去我家玩，就是明天我在你家留宿。 曼尔斯老爷是老来得子，现今两鬓斑白也不影响他对商业风向的敏锐把控，奥苏利文治理得黄金鞭城镇一路繁荣，也离不开他的倾力相助。 “明！”曼尔斯老爷热情地迎上前，“来找曼苏尔吗？” 片刻功夫，已经上好了热茶与点心，正是公生明爱吃的口味。 “爸爸关心商会情况，让我来慰问一番。”公生明笑道，“我呢，好久没来拜访伯父了，特意带来亲手打造的金鳞表，万望伯父收下。” 两块表，用料上一致，只是在外表有些许差别。曼尔斯老爷那块是沉稳低调，曼·曼那块则延续他的华丽高调风格。 金鳞就镶在表盘上，银色时针转动，波光粼粼。 “哼，”曼·曼满意地合表，往内兜一揣，“勉勉强强吧！中午留下来吃饭吗？正巧一支人鱼小队要来谈生意，有新鲜海货。” 公生明失血过多后确实馋这一口，他也不假矜持，爽快答应。 上次这么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的闲逛……还是在上次。 公生明背手漫步在商会庭院内，瞧见几丛因失去日光而枯萎的花，四下没人，悄悄复苏了它们。 “你怎么逛到这儿了，醒之后还没打理过……咦？”曼·曼木杖尖点地，疑惑道，“我记得挺杂乱来着？” 公生明轻咳两声：“可能是女神顺手整理过了吧。” “你在说梦话啊？”曼·曼抬手一弹公生明的额头，“快来，人鱼小队说他们发现了点不寻常的迹象。” 公生明一怔，面色微沉：会是海拉说的第三次灾难吗？ “黑岩吞噬大海”……人鱼能率先发觉，也不奇怪。 过去，人鱼族尚且势大之时，很少有愿意上岸行走的，一是由于双足不便且刺痛，二是他们自大。 今时不同往日，为了能与陆地上的公会建立联系，行走，反倒成为了人鱼族必须忍耐的修行。 “这位就是黄金鞭的公生明，奥苏利文家的明二少爷，”曼·曼为眼前的男性黑皮人鱼介绍道，“同时也是公认的学院天才。” “你好，公生明，我是人鱼族第三分支的第一小队队长，沃克。”沃克伸出粗粝的手，与公生明礼貌交握，“听闻你的人偶操控术是顶级的，无人能出其右。” 公生明笑笑：“承蒙夸奖，不知沃克队长带来了什么情报。” 第110章 沃克背过身，皮肤上一道从肩至腰的灼伤有些触目惊心，他的嗓音低沉，说：“我代表第三分支，向黄金鞭公会发布委托——解决我们驻地里的火焰裂隙。” 火焰裂隙？ 公生明严肃地碰了碰伤口表皮——的确是高温烧灼而致。 “有图像吗？”公生明在心中预演了几种情况，询问，“受灾情形如何？” 沃克是按照标准的委托格式，准备了一应纸质资料。他说：“我们与曼尔斯多有交易往来，对黄金鞭有着初步信任，请看。” 海底沸腾的火焰，长三米、宽一米微微隆起的裂缝，那里已然成了生命禁区。 “裂隙在‘生长’？”公生明蹙眉，“这才发现的第一个上午，就加长了五十七厘米？” 沃克笃定地颔首：“我的伤即是在它扩张时所受。” 公生明缓缓吐气，确定了，这就是第三次灾难，呈现的表象是——海底火山。 “跟我去趟公会吧，沃克队长，此事严重。”公生明起身，“第三分支有临时住所吗？立即安排撤离。” 沃克点了点头：“有近海的避难所……” 公生明摇头打断：“不行，到岸上来。总之要离海越远越好……能通知到其他分支的人鱼吗？我认为，不止一处出现了这样的裂隙。” 沃克脸色一变：“你是说，那也是其他神对女神大人发起的挑战……给我们的末日灾难？” 指腹点过狰狞的裂痕，公生明沉声：“是的。” 沃克攥紧拳头，重重砸向木桌，哑声道：“又是大海……” 公生明察觉到沃克激烈的情绪起伏，扶着他的双肩，不动声色地用入梦梳理——有“黑气”的影响。 啧，海拉在附体时，居然还接触到了他使用的黑气吗？ “沃克队长，祂们越急，不就代表我们、还有女神大人，带来的压力越大了吗？我们就快和神明一同赢下这场拉锯战了。”公生明温和地说，“现在，跟我去黄金鞭，我们共同商议、解决，团结一心。” 沃克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他闷闷地答道：“……你说得有理，听你的。” 曼·曼也知晓事态紧急，拍了拍手：“快去吧，我让人把海鲜处理好了送到黄金鞭去……唉，一顿饭也没能好好吃上。” 公生明无奈一笑，喃喃：“快了，曼·曼，我们很快就可以……” 安稳的一日三餐、无虑的日常生活。 公生明的毕生所求。 “走吧，当下处理正事要紧。” -------------------- 公生明：一天安生日子都不给啊！ 第58章 恶龙与双眼 陆续有各地的人鱼族传回消息，在海底，出现了形态、状貌几乎一致的火焰裂隙。 “多少个了。” 公生明看向停在指尖的白蝴蝶，在回到黄金鞭后，他立刻将讯息同步给了塞西尔兄妹，一个星辰之子公会，一个炼金术协会，是目前最易收集、分类各类纷杂的信息的存在。 “明先生，”伊芙的声音轻柔响起，“我这边能确认的有四个，我已经派人前去进行疏散工作了。” “何止四个！”伊凡的黑白影像——事实上，对他而言，就是全白了。他正躺在床上，资料都是evening整理的。 伊凡懒洋洋地打哈欠，大大咧咧地顶了evening的功劳，他说：“你们知道的，几乎所有市面上流通的录像机、直播器，都是由我们提供的，所以……” 画面被分成十二块，那都是一条燃烧着的裂隙。 白蝴蝶扇动翅膀，在伊凡的脸上悬停着，影像伊凡挥着手想赶走它：“嘿，亲爱的妹妹，你挡着我了。” “嗯，亲爱的哥哥，我是故意的。”伊芙的语气没有一丝波动，“那你们查到了这个吗？” “这四条裂隙，正位于曾经沉没的四块大陆的坐标上。” 在场参会的几人中，奥苏利文生命有限，黑川家一直深居内陆，菲瑞·泰尔被迫死遁一千五百年，昭以寻找公生明为由逃避过守护责任，伊凡必须长期守在公生明的世界。 只有伊芙·范·塞西尔，亲眼一次次目睹陆地与生灵的沉没。 她记得比谁都清楚。 公生明感知到昭心中的愧疚，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不认为是巧合，明先生。”白蝴蝶严肃地强调，“这次灾难的规模绝非你一人能应付的，请让我们参与行动。” “公生阁下，我与望身为第一公会的领导者，自信能成为您的助力。” “明，家人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 “大人，虽然我仍忙于处理暗精灵与圣树的后续事宜，但只要您下命令，我一定做到。” “嘁，搞得这么热血沸腾的做什么？”伊凡跳下床，伸了个懒腰，“公生明可是效率至上的，上次瞒着我们还不是因为我们拖后腿，这次我们能帮忙，他不会客气的。” 伊凡不提还好，他一提，视线又集中在了公生明身上。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公生明举起双手，微微歪头，嘴角浅笑道：“好了，大家，这不是声讨我的时候吧？结果上来看，我好好的，世界也好好的，不是吗。” 你这无情的结果论者。昭悄悄在心中吐槽公生明。 你知道我听得见的，昭。公生明故作受伤。连你也这么说我。 第111章 我替他们说的。昭开口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首要任务是转移人鱼族，由白月女神公会牵头发起；其次是实地探测，由我、明、佩格·瓦伦丁进行；最后，持续监控裂隙情况，交给其余各位，菲瑞继续手上的工作。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我有意见，不带我妹妹的原因我明白，但是为什么不带我！”伊凡气势汹汹地拍桌，或者说他做出拍桌这个动作，“小佩格能有我可靠吗？” 白蝴蝶飞起，再次挡住伊凡的嘴巴，伊芙说：“遵从您的意志，白月。” 黑川朔、菲瑞·泰尔的语音跟着离线，亚列将房间留给还在闹脾气的伊凡和公生明、昭。 “伊凡，”公生明开口，“佩格比你更熟悉海洋，昭的安排很合理。” 伊凡双腿架在桌上，晃着身子：“合理，但不合我感情。” “呵，不理智的孩子气行为。” 白蝴蝶落在公生明发间，机械步足梳理着他的发，编成一缕三股辫。 “你怎么还在，我的妹妹。”伊凡啧了声，“百分百的理性本就不存在。” “好吧好吧，”公生明摸了摸影像伊凡的头，“伊凡，我需要你看顾陆地的情况，我相信你——这个理由，可以吗？” “哼。”伊凡撇嘴，“虽然还是很敷衍，但是，行吧，就让我来帮帮我可爱的妹妹吧。” 昭给辫子系上白色缎带，准备打个漂亮的蝴蝶结。 白蝴蝶：“那还真是敬谢不敏。” 房间内最后的两人也离线了，只剩下公生明和昭。 “不要动……”昭轻声，指尖一勾、一扯，完成一个蝴蝶结，“唔，很适合你。” “我听见你在憋笑了，昭。”公生明唤出镜子，偏过头，“你们把我当成漂亮玩偶了吗？” 昭笑了笑：“伊芙从前爱这么打扮我。” “小时候”的伊芙。 这实在是过于久远的记忆。 “在你走后，她成熟了很多。”昭为公生明扎起头发，留下鬓边的小辫，“佩格就是她带大的战士。” “嗯，的确。”公生明记得那位英武的船长，瓦伦丁出生的时间靠后，那时他已经不常在世间活动了。 白蝴蝶重新上线，发来佩格·瓦伦丁当下的位置：“佩格建议从这儿查起，是目前扩张得最快的一条裂隙。” “好的，收到，塞西尔女士。”公生明想了想，“迁移过程有困难，立刻叫我。” “您就别打趣我了。”白蝴蝶说，“我的目标向来是摆脱您的力量，不再依靠您，孩子终有长大那日——” 公生明无奈地说：“只是保险起见，好吗？伊芙，家长担心孩子而已。” “对了，使用‘传送’吧，这样快一点。” 从漩涡那儿收缴而来的传送，在经过塞西尔兄妹的联手改造后，更便于携带、过程更舒适。 公生明赞叹道：“做得真好，孩子们。”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他们就到了瓦伦丁的舰船上。 “好久不见，明，”瓦伦丁站立船头，“不介意我这么称呼吧哈哈哈哈！” 还是老样子。公生明笑着说：“佩格，很高兴再和你一同行动。” “会议开得可够久的，”瓦伦丁说，“我这儿正缺人手呢。” 海风腥咸，夹杂着硫磺的气息。 公生明眯起眼，他隐约感应到了一对熟悉的物什，或许是他的双眸。 他说：“讲讲情况吧，我们或许能抢先解决第三次灾难。” “百闻不如一见，明，”瓦伦丁甩下披在肩上的外套，勾了勾手指，“那大概是只有你才有所认知的东西。” 瓦伦丁宛如捕食的鹰，迅猛地扎进海洋之中，丝毫没给公生明反应的时间。 “唉，”公生明叹气，“我还是不喜欢游泳。” 塑造一闪，公生明还是选择了人鱼的形态进行探索。 甫一入海，未变的海水温度便让公生明觉出了点不对劲——整整十二道火焰口子，甚至能烧伤了带有鳞片护身的人鱼，海水怎么会毫无影响？ “明，这里。” 瓦伦丁招手，隔着数十米，火焰在水中摇曳、跳跃。 刺骨的寒意窜遍全身。 找到了。 我的眼睛。 “明，火焰的颜色不对。”昭轻声，“比报告所呈现的要更接近纯粹的金色。” “对，并且直播器的镜头无法拍出肉眼所见的颜色，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歪曲。”瓦伦丁附和道，“在当下，就连龙焰也是橙红、苍蓝为主，真正的金焰……” “费尔戈德。”公生明的手掌泛起金光，化作龙爪，卷起一株金焰赏玩，“死亡真是不可小觑啊……” 语焉不详的句子，足够瓦伦丁拼凑出隐约的真相：死亡女神复活了一头死亡上千年的费尔戈德龙，作为第三次灾难的传播者。 “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费尔戈德的尸骨？”瓦伦丁皱眉，“奥苏利文是费尔戈德的专属龙骑士，有整片属于龙的墓地。” 公生明表情微妙了一瞬：他在创造费尔戈德时，借鉴了凤凰浴火的典故。他轻咳：“但费尔戈德不同，她们死后会浴火重生，现今的多拉，其实仍是最初的费尔戈德之一。” 公生明指节撑着下巴，问：“我离开前，费尔戈德一共四头，都是雌性，昭，是发生了什么，让其余三头死后没能再凭借金焰重生？” 第112章 “她们……被海洋吞没了，”昭眼神一暗，“有两头是在第一次海啸，不眠不休地营救，力竭坠落，还有一头是在与十一条海蠕虫缠斗时。” “什么？”瓦伦丁惊诧不已，“为什么我从未收到相关报告？在灾后为铭记而撰写的名帖上，也没有费尔戈德的相关讯息。” 昭的双手小心地拢起金焰，道：“是我示意伊芙抹去的，三头费尔戈德的尸体——你知道会吸引多少人下海探宝吧。” “况且……那时我仍抱有她们可能会重生的希望，不愿有人搅扰她们暂时沉眠的地方。” 昭的嗓音带上一层薄怒：“太过分了。” 水罩包裹住焰火，公生明叮嘱道：“佩格，立即把它带回黄金鞭，交给我爸爸。” 瓦伦丁点点头，抓住公生明的手腕：“你呢？伊芙也叮嘱了我，不可以放你独自冒险。” 公生明温柔地拿下瓦伦丁的手，努了努嘴：“我还有昭呢，怎么能叫‘独自’啊？” 瓦伦丁看向昭，昭说：“佩格，水罩隔绝不了这种高温，你会受伤的。” “我会怕受伤？”瓦伦丁有些急躁地说，“灾难当前，自当尽力，我……等等，我的情绪……” “你也察觉到了，”公生明温声道，“做好撤离工作，别再有人受到影响了，现在梦魇和暗精灵的心理咨询服务还没重开呢。” 瓦伦丁不甘心地咬牙：“太无耻了，用我们神明的能力，来对付我们！” 她恨恨地瞪着裂隙，名为“愤怒”的充斥大脑，公生明抬手，指腹按住瓦伦丁的太阳穴：“佩格，看着我，冷静。” 瓦伦丁骤然清醒过来，她至少有百年未曾如此激动了。 “明，你说得没错，决不能让我们被操控、自乱阵脚。”瓦伦丁闭了闭眼，深呼吸数次后，睁开眼，“琐事交给我们，但你也要平安归来。” “放心，”公生明捏了捏瓦伦丁的脸颊，“这只是一次探测，不会有事的。” 裂隙之下，岩浆涌动，庞大的骨架逐渐长出皮肉，发出低沉、好似威胁的吼声。 她——“它”在怨恨着什么，迫切地想要攻击什么。 -------------------- 【恶龙与双眼】应该篇幅也不长（看了眼大纲）之后就是神战了 第59章 恶龙与双眼 瓦伦丁的离去带动海水，她气冲冲的，海水随她的动作卷起漩涡，久久未能平静。 公生明指腹一擦、一哂，道：“海拉用起这黑气，倒比我熟练。” 昭抓握住公生明的指尖，轻声：“你一直在抗拒它们对你的侵袭，而海拉却视此为强大的力量，乐意接纳，当然不一样，明。” “也没错。”公生明呼气，水泡泡咕噜咕噜地冒，“要是我全盘笑纳，我就能化身超级黑化加强版公生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洗白弱三分’。”昭默契地接起他的话，“但你更喜欢爱与希望，不是吗。” 公生明耸了耸肩，摇头叹道：“可惜我想达成那样的结局，得运用我最讨厌的阴谋。” 昭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公生明开始注重“过程”了，他也很久没再说那句“为了大局着想”了。 公生明在改变，不仅是往神性的那一面——他现在对谁都像对孩子一样，更是人性方面的改变——那些根深蒂固的创伤，似乎在软化、柔和，让他更能接受真实的自我。 这是昭在他两岁到十五岁时，就希望看见的变化。 原来对于公生明来说，神性与人性皆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两面么…… “昭？”公生明在出神的昭眼前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呢？” 昭抿唇，一笑：“在想你回来了真好，明。” “我也高兴我回来了，”公生明看了看火焰裂隙，沉吟半晌，“人鱼的形象肯定不行……要变成龙吗……” 昭想到上次化身费尔戈德后，压倒心智的兽性，有些后怕。 “你表情不太好，那还是算了。”公生明指尖挑起一缕金焰，“我犯蠢了，何必麻烦，我们用金焰护身就好，这玩意我弄来可不容易，足够抵抗地底岩浆了。” 金焰彷佛一件宽大的披风，灼灼跳动着覆上公生明的后背。公生明牵起一角，揽住昭的腰身，让俩人都处在这股温暖的火焰包裹之下。 “会害怕吗？昭。”公生明轻声道。 “身体有点发烫。”昭认真地沉下心感知，精灵木的躯体有上限，可他同时拥有神明的肋骨，“在忍受范围内，不用担心我。” 公生明搂紧了些昭，无奈地说：“我的意思是，怕的话，可以再靠近我一点。”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最近太独立了，让我很没安全感。” 昭失笑，主动依偎进公生明怀中：“嗯，某种程度上，我是你这一次的监护人，明。” “说真的，我还是觉得历史神学太夸张了，让我现在去学我也只能零分滚蛋。”公生明耸肩，带着昭接近裂隙边缘，几乎与金焰融为一体，“虽说到后来，我是有意隐藏了面容与身形，但怎么所有人都笃定我是女性神灵了？初版作者到底是谁？” 昭目移，严谨地说：“作者这样也更贴近你的本意——不想张扬。对吧？” “噢，是你，”公生明偏头，指节抵住唇瓣，“还有你编写的预言……你很有文学方面的天赋啊，昭。” 第113章 “师承自你，明。”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穿梭在金色火焰中，就如鱼儿在水中游动，动作很轻，连火焰跃动的频率都丝毫未改。 公生明对瓦伦丁说出的那番话中，有真心的，比如只有他和昭能潜入，也有缺少把握的部分，比如这不仅是一次探测。 他想趁这十二道火山口子尚未撕裂、喷发，堵住它们，并且，拿回他的眼睛。 有了眼睛的话，他就能摆脱对“入梦”和“精神潜行”的依赖，更轻易地压制、操控未消化完的黑气。 那样，追根溯源，他就能找出海拉的所在之地，为最终的神战，增添一份获胜的筹码。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是。公生明不着痕迹地压下心底的烦躁。他可真想给三千年前制订计划的自己一拳。 实在有太多不确定性、阴谋与谜语的地方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居然好意思称之为“保险”？不负责任、不公开、不透明的行动知道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这个领导做得……不对，这个神做得，完全是只享受了权利啊！ 公生明不断在心里碎碎念着，用以排解不住产生的躁动。 “等等，”公生明骤然停下，“昭，对我使用‘入梦’，快。” 昭立即照做，从公生明的太阳穴边拽出一团浅淡的灰色气团。 气团几乎立刻化作一条灰龙，张牙舞爪地想脱离昭的桎梏，重新钻回公生明的脑袋里。 昭死死地控制住奋力反抗的灰气龙，面色肃然：“怎么可能？” 公生明是梦之源头，即使尚未恢复神格，也不可能被“梦”侵袭、干扰，这在过去从未发生——这里是他一手打造的世界，由他的心血组成的造物怎么能伤害到他？ 就算是海拉制造的第二次灾难，也没能影响到公生明。 “一切皆有可能。”公生明右手成握，将无声咆哮的灰气龙丢进自己的嘴里，喉结滚动，咽下了它，“是我的问题，嗯，自大这一天性不算美德，但它也随之回归于我了。” 昭仍有不解之色：“我们有自大的资本，这无法解释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昭的声音渐弱，显然，他也记起来了。 “是的，昭，是的。”公生明伸手捂住昭的眼睛，在他耳边低语，“这里的金焰在欺骗我们的视觉。” “是我的眼睛的作用。” 地底的某头费尔戈德，显然不仅仅是了无生气的骨架了，它被死亡牵线，黑气充实皮肉，神之眼安配眼眶。 她复苏的速度比公生明预想得快许多。 公生明和昭一齐闭上眼，在祛除视线的干扰后，那些温和的金焰陡然一变，小小的火芯犹如黑洞，缭绕、散发着黑色火焰。 那袭金色长袍像是才离开不久的浓重夜色，重重地压在他们身上。 “我还自己披上了它……”公生明嗤笑一声，“这不仅是海拉的针对啊，更是费尔戈德自己的恨。真有意思，和菲瑞一样，拥有自我的个性了啊。” 先前埋他在心中的怨怼，通通没有错，只不该由他来说。 塞西尔兄妹有资格，菲瑞·泰尔有资格，费尔戈德有资格，奥苏利文有资格，梅尔有资格。 被他无端撇下三千年的昭，更有资格。 “唉……” 那声沉重的叹息萦绕在昭的耳畔。 公生明再次切断了昭对他的心灵感应。 “我们约好不再——”昭挣了挣，想要说些什么，被公生明紧紧抱住：“别动，我不太确定黑焰会不会对你产生影响，我们得一口气冲下去了。” 公生明睁开眼，注视这个金黄色的火焰通道，低喃：“让我亲耳倾听你们的想说什么吧，艾尔、黛丝、蕾妮。” ——“你什么都没能保护……”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 ——“把一整个世界当做可利用循环的资源，你真糟糕……” ——“欺骗爱你的人，哪怕这人是你自己也无所谓……” 一道道属于公生明的嗓音飘忽不定，像是过去的幽灵，又像是未来的谶语。 倒是都没说错，不愧是簇拥着“祂”诞生的东西和“祂”初代的造物们。 完全洞悉了他。 ——“你还要向前吗？”艾尔说。 ——“前方的死物并不欢迎你、遵从你、爱你。”黛丝说。 ——“亲爱的，你不够强大，回去吧，世界就算付之一炬也与你无关。”蕾妮说。 ——“来吧……公生明……不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吗……我们在等你呀……”黑气说。 公生明吻了吻昭的发梢，轻声道：“听见你们还算爱我，真开心。需要我救你们吗？” 声音沉默瞬间，又互相纠缠、不分彼此起来，尖锐而雌雄莫辨：“自大！自私！自恋！这里没有活着的生物需要你标榜高尚的拯救！” “滚开！” “不要自以为是地掺和我们的意志！” “瞧瞧，你们不都这么说了吗？”公生明挥手，阻挡在他眼前的火焰墙壁缓缓打开一条通道，炙热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昭听见公生明的心跳短暂地停了一格，焦急地扒下他的手：“怎么了——？！” 流淌着的橘红色岩浆，那里躺着一条赤金的三首巨龙——它占满了整条岩浆的空间，喷吐的热气击碎岩锥，还未零散坠落就被口腔泄出的火焰高温融化，汇入岩浆之中。 第114章 “她们……融合……了？”昭震惊地瞪大了眼，“改变了原有的生物形态……崭新的存在……？” 这是怪物吗。 他们有着相同的疑问。 “你总是，不顾我们的意愿，一意孤行。” 其中一首睁开眼。 “你总是，自信十足。” 中间一首张开嘴。 “你总是、总是……” 最后一首露出牙。 “你要叫我们怪物了，对不对！” 三首齐齐吼叫！ “唔——！”公生明被冲击拍到石壁上，可怕的高温霎那间就将他的上衣烧了个干净。 小腹起伏，汗液湿答答地浸湿丝质衣料，公生明喘着气，在那瞬间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对回到这里十七年的公生明而言，格外新鲜。 “不不，怎么会是怪物，孩子们。”公生明松开手，由昭来扶着他，指尖划过他被粗糙凸起的石壁刮红的肌肤纹理。 “你们发挥了充足的想象力，给予自己新生。” “我要给你们取一个新名字。” “艾黛蕾。” “怎么样？” 回应公生明认真的话语的，是艾黛蕾愤怒的火焰。 -------------------- 公生明：孩子们真的是有在好好长大呢，好欣慰！ 几个被钦点夸奖过的孩子：好无助，骂这家伙自恋他会觉得是表扬，求怎么骂他又不会让他爽到。 第60章 恶龙与双眼 轻松躲过艾黛蕾因过于愤怒而失去准头的火焰，公生明掐灭发梢的苗头，嗅到硫磺烧却一切的毁灭意味。 怒目圆睁的艾黛蕾看起来并不打算放过公生明，他也暂且没有逃跑的想法。 “昭，”公生明高高地挑眉，半是欣喜半是严肃地说，“待会儿注意我的状态！” 不能与公生明直接在心灵层面沟通，让昭记起糟糕的回忆——三千年前，公生明毫无征兆地失联，连同伊凡，再出现，即是那场仅有几人仍刻骨铭心的神战。 然后便是公生明独身与伊凡进行心理层面的交锋，差点让伊凡趁虚而入，赢得他们二人之间的赌约。 此情此景，彼时彼刻，公生明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在说明他打算做些危险的事。 偏偏在这点上……从未变过！昭恨恨地咬牙应道：“明，去做吧！” 费尔戈德龙金鳞耀眼，艾黛蕾发出怒吼：“你竟敢……竟敢……！” 在融合了三头巨龙的超巨型龙面前，公生明化身的费尔戈德竟有些渺小。他扇动翼翅，灵活地闪过接踵而至的火球，长爪狠狠地抓下几块缭绕着金焰的背鳞，痛得艾黛蕾其中一个脑袋仰天长啸。 艾黛蕾的攻势愈发迅猛，昭要定心凝神才能跟上在天罗地网中辗转腾挪的公生明。 不对。 昭蹙起眉。 公生明的动作发生变化了，明显急躁、粗糙太多了。 “明！”昭的飞行速度陡然加快，抓紧公生明的角，“你该停下了！” 公生明的声音中带上了更多的兽/性的龙吼：“不，还不够，还有……一点东西！” 昭心下一惊，公生明当下的状态趋近于吸收过多本源时的他， 可是，那本就是属于公生明的力量啊？ 昭心乱如麻，强硬地试图让公生明清醒：“明、公生明！你清楚继续的后果！” 俯冲、悬停后极速转身，公生明和艾黛蕾上演着一出你追我赶，比游乐园任何过山车、大摆锤项目都更为惊险刺激。 公生明真的是被黑气浸染了理智，导致神志不清、沉溺于此了吗？ 昭不敢确定，也不敢冒险，他准备强行将公生明变回人形，然后带他离开。 “昭，等一下！”公生明兀地出声，听起来无比清醒，“快到了。” 昭一顿，紧接着就被公生明大幅度的摆头动作差点甩飞出去。 艾黛蕾全凭满腔愤怒在攻击，毫无章法，不值得去分析它的攻击意图，这样的情况下，公生明究竟是在探寻什么？ 昭忽然感觉到攥紧的掌心出现了什么东西。 “好了，艾黛蕾，别再逞强了。”公生明在下坠过程中恢复人类的外形，“你还没完全复苏，乖乖地跟我走吧。” 昭被巨力扔向他们下来时的火焰裂隙，公生明放开了一瞬间的心灵感应—— “昭，回去，和梅尔找到金鳞的真相。” 再次切断。 “明——！” 昭的视野被金焰充斥，他无法得知公生明在做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金焰却不将他向下拖去，反而极力推着他、直至脱离这条隧道。 公生明消失了。 不仅是从昭的眼前，更是从他的心里。 “公生……明？” 海水依旧，彷佛失去全身力气的昭随波逐流，连稳住身形都难以办到。 不。 不可能。 昭咬紧下唇，正欲再度穿过裂隙，回到公生明身边—— 火焰裂隙毫无征兆地关闭了！ 冷静，昭，冷静。昭十指用力，想要扒开那道只隐隐散发金光的缝隙。对了，我还可以用传送，我在公生明身上放了锚点…… 第一次尝试，失败。 第二次尝试，失败。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失败。 名为恐慌的情绪不可抑制地蔓延开。 第115章 不行，不是现在，他不能被情绪左右了判断能力，公生明还有事托付给了他。 昭从自己耳边扯出扰乱心神的灰气，显而易见的，是通过刚刚公生明和他的心灵对话，潜入到他的大脑——或者说灵魂，更合适。 昭不能像公生明那样直接吞掉它，放任它在海中漂游也很危险，最后，它用水罩包裹住了兴奋的灰气，施加一点影子的禁锢。 公生明并不是一时兴起而与艾黛蕾缠斗，他知道自己待的越久，越会被黑气影响，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出于某个目的…… 昭摊开手：那是三片金鳞，以及能与伊芙联系的黑蝴蝶。 为什么会是伊芙？昭的黑发如海藻般在洋流中散开。瞒天过海？梅尔只是嘴上的幌子？好让艾黛蕾放心地让他离开？ 昭闭了闭眼，打开黑蝴蝶：“伊芙，汇报其余十一条火焰裂隙的情况。” “昭？”伊芙的声音难得带上了惊诧，“我正想联系你们。” “各地发来消息，裂隙合拢了，佩格说你们潜入下去了，情况如何？是与你们有关吗？” 昭沉默良久，伊芙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她开口：“是他，他又独断专行了，对不对。” “伊芙，我马上过来，持续关注裂隙，不要过于靠近。” “……我明白。” 伊芙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天真！她还以为公生明改变了！他不是在家人面前承诺了吗？不会让他们担心、也不会自顾自的“去死”！ 这次又把她和昭抛在身后！什么都不告诉他们！ “伊芙，他没有。” 空间魔法的光芒一闪即逝，昭疲惫而湿漉漉的出现在铺着毛绒地毯的室内。 伊芙抬起指尖，烘干昭身上的水渍。她说：“你总为他辩解。” “不，这次不是。”昭深吸着气，“伊芙，你知道吗，艾尔、黛丝、蕾妮还活着。” 伊芙颔首：“佩格向我汇报过了，是和死亡女神的行为有关。” “不止如此，”昭说，“她们的躯体、思想，以一种超脱人力的方式融为一体了，明称崭新的它为‘艾黛蕾’。” “他取名方式还是很烂。”伊芙鼻间哼出一声轻笑“所以他是要唤回原本她们仨吗？就像他为了找回自己的人性，算计自身三千年？” 昭扶住伊芙的肩膀，左手点上伊芙的太阳穴：“伊芙，你碰过那个金焰了吗？” “我的确经手了……”伊芙一怔，“仅仅十秒钟不到，也会被侵入？” 灰气龙耀武扬威。 把它丢进水罩里，昭垂下眼：“这是祂的本源之一，是神力。” 伊芙觉得自己的头脑清晰多了，那些浓烈的怨与恨被抚平，但愤怒仍存。 “佩格提起时，我还不以为然，”伊芙理了理皱起的长裙腰身，“的确太糟糕了，就像我变成了伊凡一样，有办法规避吗？这会给检测工作带来太多阻力。” 昭摇头：“明也会被影响，所以我认为，暂时没办法。只有麻烦梅尔与暗精灵，尽快重启心理咨询的工作。” 伊芙流露出疑惑，接着是溢于言表的不解：“你是说，这样的情况下，他选择了独身留在地底，面对新生的生物艾黛蕾？” “这次不管你说什么，light、抱歉，昭，我都不会理解！” 昭看了看水罩里的灰气，喉结滚动：他不是已经为伊芙驱除了吗？她怎么还是这么……情绪化？ “昭，这无关黑气，”伊芙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我很久没如此生气了，有点控制不了自己。” 伊芙抚着胸口，吸气、吐气，昂起头：“继续吧，你首要选择来找我，是出于他的命令吗。” 昭在此刻展示出那三片金鳞，道：“更多依据的是我对他的了解和我自己的判断，身为不死族族长、星辰之子公会会长的你，才有能力统筹全局。” “好，”伊芙笑了笑，“不过是回到从前只有我们彼此依靠的时候，我懂的。讲讲吧，你的计划是什么？” “你可能不太喜欢，”昭说，“我们需要伊凡。” 既足够理解公生明、又对海拉有足够认知的人，同时，实力不俗，还不爱这个世界，能以最大的理性处理第三次灾难。 伊芙向来精致优雅的表情僵在脸上，她喃喃：“这真是我听过最糟糕的消息了，比得知我有他的一根肋骨还糟糕。你确定吗，昭？明身处险地，没有人能控制得了他，他会做出什么举动，完全是不可控的。” “肋骨？”昭上前两步，“你的意思是，你的诞生过程，和我相似？” 伊芙捋起耳边的发，叹息：“你不知道吗？不仅是相似，更是相同，伊凡，我的疯子哥哥，用我来测试他会不会如我们的神那般，爱上自己的半身、灵魂、影子。” “我耻于承认这点，我不是他的附属品——无意冒犯，昭。” “不、不，没关系，伊芙，我真的明白明为什么留下的线索指向的是你了。”昭兴奋地说，“他真的是有所准备的，伊芙，他骗过了我，才能骗过艾黛蕾！” 为什么她认识的男性在接触到爱情时，都这样不稳重、神经质？伊芙看着激动得原地转圈的昭，有点想让他检查一下自己的脑袋。 “伊芙，灵魂不完整的人，是无法被影响的。”昭指了指自己，“譬如我，譬如伊凡，所以明切开和我的感应，避免我的思维被侵入。” 第116章 “那照理说，明怎么会……？” “因为他体内存在未消化的黑气。”昭解释道，“总之，伊凡才是解开这一环的钥匙。” 伊芙后退半步，轻轻扶着脸颊：“‘叛徒说要三颗果实，神明给予一和二，其三为命运，需要背叛自取’……好吧，好吧，我懂了，我会配合的，只要能拯救这个世界。” 正在黄金鞭公会研究金焰的伊凡忽然打了个喷嚏，全然不知自己胡编用来搪塞伊芙的预言，竟真的成了即将压在肩上的责任。 -------------------- 公生明的进步：从什么都不说，到，什么都只说一点点。他变了吗？变了吧……？ 第61章 恶龙与双眼 “你真的没有丝毫急躁、不耐一类的反应吗？” 派希亚离得远远的，扬着声调问在躺椅上翘着腿的伊凡、 伊凡揉了揉鼻子，以同样的声调回应派希亚：“没有！羡慕吧？身为梦魇和魅魔的混血，竟然要在精神问题求助他人，哈！” 额角青筋微鼓，派希亚不断告诉自己得冷静，他说：“少来，你是听说了这玩意自己跑来的，根本上不就是为了见明吗？这才几天没见，少惦记我们家明。” 伊凡不置可否地耸肩，从evening那儿溜出来可不简单，他一边尖叫着工作量超标，一边试图用白羽毛闷死他，完全一副身处狂躁期的样子。 公生明在上，那时候他还什么都没说，只是和evening一齐路过了暂时为人鱼族提供的庇护所。 “不过这东西……嗯，可以确定是费尔戈德的龙焰，”伊凡蹙眉，“奥苏利文有什么见解？” 派希亚也没闲着，他正在观察从裂隙附近带回的土壤——为此，有两名黄金鞭的成员陷入无法自控的躁狂。他神色担忧，答道：“多拉说这绝不是普通的费尔戈德火焰，这是让她想起那个‘黑洞’的火焰。” “海拉的手笔。” 伊凡与昭的声音同步响起，颇有异口同声的默契。 “瞧瞧谁回来了……”伊凡本来还悠闲地晃着存储瓶，眼神一扫，发现公生明罕见的不在昭身边，“公生明呢？” 昭没有隐瞒的打算，他与伊凡一向是直来直往的关系，况且，只有伊凡是搞这套的性子。 “他被困在……不，他选择待在地底，”昭顿了顿，出于对伊凡心情的考虑，更换了措辞，“将拯救的任务交托于你。” 狂风四起，伊凡在眨眼间揪起昭的衣领，速度几乎快过空间魔法的效用。 “再说一遍，light。”伊凡沉眉压眼，前所未有的严肃质问着昭，“再说一遍。” 昭轻轻按住伊凡的双肩，一字一顿：“他在地底进行他的计划，你要跟随，还是莽撞地破坏？” 良久，伊凡松开手，恼怒地揉乱头发：“该死！不许学他的语气，light！” 他颓然地沉下肩膀，说：“行，我懂了，说吧，他这次又安排了些什么给我，我全都能做到。” 昭依照自己的方式——为伊凡捋顺纯白的发，来安抚伊凡的情绪。 手被伊凡打开，伊凡皱着眉：“我没那么脆弱，直说吧，light。” “在此之前，我确认一遍，”昭认真地说，“你不会受金焰影响，并且，你对它的成分已经有所把握了。” 伊凡瞥了眼在瓶中静静跳跃的金焰，扯起唇角：“算是吧。” “海拉惯用的手段，和第二次灾难相同的套路，将不好的、败落的东西与祂自身混合，甘洛特就崇拜祂这点。” “很好，伊凡，听着，”昭拔出存储瓶的木塞，指尖勾出那团小小的火焰，把它与三片鳞放在一起，“你要把金焰和金鳞研究透彻——它们蕴含着除了黑气以外的力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救出明。” “救出明？哈。”伊凡发出嗤笑，“果然，我从来都不是拯救他的人，我会听你的去做，把你暂时当成明，这样就好了。” 伊凡的态度很消极，这并不是个好征兆。 他不会受黑气操纵，可是……公生明说过，伊凡本身的精神状态，就在岌岌可危的边缘，那段三天的美梦，似乎并未带来过多用处。 昭向来不会费力揣测他人心思，于是，他直接道：“伊凡，我以为明遇险的消息，更会给你带来动力。” 伊凡垂着眼捷，未言一句。 “昭，”一直在旁的派希亚终于有了插话的时机，“过来一下。” “现在不是时候，给那家伙下命令就行，他只会对明倾吐心声的。” 昭为派希亚清理灰气，低声：“我明白的，但我想为明分担一些……” “傻子，这种事情哪是你能分担的？即便你和明本为一体，他爱的对象始终只是明啊。”派希亚重重地吐气，他也试图自我理清过，但他没办法隔绝灰气，它们总会寻机再钻回他的脑子。 “我不就是明吗。”昭看着在掌心盘旋的水球，“算了，没时间和他纠结这些了。” 派希亚一甩红发，头脑清爽无比：“唉，你还是没懂‘爱’这个玩意啊。” 昭转身的动作顿了顿，面向伊凡说：“跟我去菲瑞那里进行后续工作。” “菲瑞？果然一环扣一环。”伊凡重新扬起笑容，“嗯，我始终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 哪里来的逻辑。派希亚没懂，却见昭露出认同的神色，他摇了摇头。爱情这杯毒酒啊。 第117章 “对了，派希亚，转告梅尔，梦魇一族，离金焰越远越好，他们要进行入梦的前提，必须是受影响者已经过暗精灵的精神潜行。” 派希亚微怔，但迅速应道：“好。” 经由漩涡传送，昭与伊凡来到圣树下。 圣树所蕴含的生命力较上次来相比，更加温暖，其树荫下，零星躺着几位暗精灵。 除了在族内，暗精灵的复活，尚未向外界宣布，一是他们长期作为一道精神生活于菲瑞·泰尔脑中，一时无法适应再拥有□□的感觉；二则是数量——太少了，不足十个，可以说还是“濒危物种”。 “但非常时刻，非常手段，”昭简单解释了精神潜行的必要性，“暗精灵才是明选中的‘黑气’的原初载体，不能让梦魇被黑气污染。” 出乎意料的，菲瑞·泰尔立刻就答应了。 “你在惊讶什么？”菲瑞·泰尔的黑白长发如白月与深夜般美丽，他轻抚着睡在他膝上的一名暗精灵，“我经历过第一次灾难，我明白此即存亡之际，在这时伸出援手，世界都会铭记暗精灵的回归与继承了大人的救世之举。” “这也一定风险。”昭谨慎地提醒。 菲瑞·泰尔召集当下所有的暗精灵，说：“一千五百年过去，再次对世界展现属于精灵的坚强与魅力吧。” 流淌的风将菲瑞·泰尔的话语传遍各地，陷入金焰狂躁的人一阵轻微恍惚，症状竟然就缓解了不少。 “你们过来并不仅仅为了这件事吧。”菲瑞·泰尔扶着圣树树干，“大人又去进行秘密任务了，是吗。” 伊凡忽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看看我们三个人的组成！都被公生明耍得团团转过，真精彩，这也会在他的计划中吗？” 菲瑞·泰尔抬眼，平静地看着伊凡：“你需要我先为你进行一次治疗吗？免费的，看在你为我献上过一束花的份上。” 昭严谨地说：“事实上，我觉得很有必要，我从刚才开始，就不能理解他的反应了。” “嘿，别总当着我的面说我小话，”伊凡从鼻间轻哼，“我是个疯子，这才是我的常态。” “light，说说吧，你到底要我们干什么。” 昭半跪着，将三枚绕着焰火的鳞片放在泥土上，说：“明留给我的话，除了在暗示我破局之法的关键是伊凡外，还明示着艾黛蕾不是第三次灾难本身。” “那十二条火焰裂隙，才是。” “等一下，”伊凡歪了歪头，“为什么不会两者都是？” 昭迟疑一瞬，咬了咬下唇：“他最后主动冲向了艾黛蕾，还说‘跟我走吧’……我分析后认为，他是想解救艾黛蕾。” 绿叶打着卷飘落，菲瑞·泰尔伸手接住它：“我相信light的说法，大人不就是这样以身涉险地救了我和我的族人吗？” 一个被拯救过的家伙，菲瑞·泰尔。 一个负责拯救他的家伙，light。 我？我又算什么。 “伊凡。”菲瑞·泰尔吹响叶片，“你有多久没接受梅尔的心理咨询了？” 昭侧首，替伊凡答道：“自梅尔失踪后到现在。” 伊凡听着温柔的曲调缓缓，蓦地警惕：“菲瑞！” 咚。 伊凡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菲瑞，现在并不是这么做的好时候。”昭张了张嘴，“但如果是明的话，也会做出和你相同的选择。” “感谢认可。”菲瑞·泰尔抱起伊凡，“其实你的心绪也很不稳定，当然，不是那个金焰的影响，是大人带来的影响。” 昭按着胸口，不存在的心跳带来恐慌——是明在眼前消失、连同心灵感应也消失那时的感受，它从未消失。 他只是强行让自己不去思考了而已。 “不用管我，”昭笑笑，“那种‘不稳定’……它一直存在，自三千年前开始就是。” “我习惯了。” 菲瑞·泰尔深深地盯着昭，叹息：“我没工夫顾及你们与大人的感情，当下以解决灾难为重，但是，伊凡比你更懂‘爱’，light，不要再回避自己了。” ——“我都不愿意做条狗，你倒乐意。” 可他明明已经不再称呼公生明为“主人”了，甚至他们比从前更心意相通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被说……不懂“爱”？ 昭一点一点收拾好心情，镇定地说：“总之，伊凡研究这东西，你监测他的状态，这种灵魂不全带来的隔绝是有限的。” 海底之下，岩浆之上，一片死寂，没有公生明的身影。 仅有三首巨龙，艾黛蕾，它的三个脑袋都透着餍足的神色。 公生明在哪儿？ -------------------- 其实“恶龙与双眼”整个章节似乎又能叫：公生明偿还感情债…… 明：白月与梦之神欠下的感情债和我公生明有什么关系（捂着半边脸） 第62章 恶龙与双眼 有些记忆是人类会轻易遗忘的，例如蜷曲着身体，浸泡在母亲的羊水之中的记忆，例如佝偻着身体，垂垂老矣等待死亡的记忆。 公生明就曾一度忘却，当然，只是前者，毕竟老死对他而言，已经是奢求。 可在成为白月与梦之神的那刻，那些遗失的、埋葬的，通通浮现在他……不，祂的脑海中。 在他所接受的教育中，有个成语叫“跗骨之蛆”，而那些东西，就是那样的存在。 第118章 它们是人类为了继续生存而选择抛弃的怨念、痛苦、憎恨、悲哀、恐惧的集合体，它们趁公生明被巨大的悲痛蒙蔽，死死地缠上他的骨与肉。 那才是公生明为何刚登神位，就能够引动阿瑞斯的情绪，继而控制住祂的原因。 这个宇宙的所有神祇，所谓的神性，不过是突出的某面情绪——无论是正面的，或是负面的。而情绪，能够造就梦，只要公生明愿意成为完整的梦之神，祂甚至能凌驾于所有神祇之上。 公生明熟知迄今为止每位神祇的起源故事，不是希腊神话，就是北欧神话，偶尔会出现印度神话，祂能为任何神打造一个完美的梦中世界，永远让祂们沉浸其中。 这个宇宙也将成为梦的宇宙，在祂的臂弯或者摇篮里，轻轻摇晃，沉沉入睡。 可惜了，公生明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私鬼，比起为他人、他神造梦，他毕生所求是给自己一个回到过去的梦。 嗯……也可称其为懦弱吧，他从来不想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渴盼陪伴，又害怕背叛，到最后，能陪着他的，还是就剩下他自己。 叙述者的语气带上讥讽，海拉美丽的半边面庞牵起唇角：“难怪他从未畏惧过死亡。不论是我和阿瑞斯降临那日，还是神战被大卸八块那日，亦或脆弱愚蠢的这日。因为他早已死在过去。” “所以我找上了你，死亡女神，我虔诚地想与你合作。”叙述者攀附在海拉外露的白骨上，它是一道黑气，很细微，却足够黑暗，“他，一定会是你收藏品中，最耀眼、珍贵的一件。” 海拉低低地笑着：“我有说过吗？你和他简直一模一样。” 叙述者细细地颤抖起来，像是在轻笑。它说：“本该如此，本该如此，可它拒我于千里，不惜让自己在一次次痛苦的人生中，消磨我，也消磨他。” “自大、自负，还有一点自毁。”海拉任由叙述者盘踞在祂的第二肋骨与第五肋骨之间，“可惜那位light无法懂得，这些品质有多美妙。” 黑长发青年，眼眸是最上等的黑色宝石，怀里紧紧抱着白色王冠，宛如小兽般警惕地看向祂，拒绝了祂友善且坦诚提出的需求。 和公生明、黑气不同，他专注于当下，美好而单纯。 “别这样，我也喜欢他，等我取代了公生明，我也会留下他的。”叙述者与海拉握手，“把我放过去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见我的孩子们了。” 打开传送，海拉带着这道黑气来到岩浆之上，这里充斥着灼热的死亡，海拉深深地吸气：“我欣赏你，那就让我再为你的行动加上一枚筹码吧——神之眼。” “呵呵，真想看看他被自己的东西反噬时的精彩表情。” 叙述者接过那两颗平平无奇的眼球，敏锐地感知到海拉留下的后手——有死气在其之上盘旋。 “并非我不诚心，”海拉空洞的眼眶中情绪不明，“但你像再操纵尸骨，必须得要我的帮忙，这就是我的帮忙。” 叙述者收起眼球，亲吻祂的骨骼指节：“如你所愿，我会好好利用它的。” 果然如此。 公生明缓缓收束意识，睁开了眼。 他躺在一颗巨大的心脏之中。 艾黛蕾真是把他放在了心里啊。 海拉没能成功从昭手里带走他的头骨，但有一道悲愿与哀梦，避开了昭的视线，主动找上了祂。 这样的合作并非第一次了，早在第二次灾难之前，海拉就通过回收甘洛特，从梅尔身上提取出了一点，从而形成了那弥漫的黑雾。 看来海拉对跟他合作接受度良好啊。 难带祂没意识到，那次合作的结果是，悲愿与哀梦再度吸取众生灵的种种积累的负面情绪，以至成功恢复大半，又被他以头骨收容，完全成为自身的力量。 “果然醒了，怎么做到的？” 公生明的思绪被打断，他撑着柔软的肉壁站起，在通红的视野里，看见了自己—— 利落的黑色短发，修长的手指扶了扶细银边镜框，遮挡了幽深的眼眸，嘴角微扬，显出一个略带刻薄的笑。 是在a市时他的打扮。 “你是不是暗恋我？”公生明耸肩，“总是拐弯抹角地想跟我独处。” “公生明”慢步向他走来，领带白衬衫黑西装，斯文地说：“难道不是你暗恋我吗？孤注一掷地闯进来，就为见我一面。” “我有一个问题，”公生明礼貌地说，“答案交换答案，怎么样？” “你问。” 公生明按了按自己的小腹，那里还盘踞着未消化的黑气，问：“为什么我暂存在暗精灵身上的你，发了疯似的恨我？它们本应被净化得差不多了。” “公生明”的笑容加深：“你该心知肚明的，是我们的好孩子，菲瑞·泰尔啊。他拖着所有暗精灵去死，让死之怨念压倒梦想的压制——死亡吞噬了梦。” “不过我心疼你，”“公生明”爱怜地抚上公生明的脸，在他眼前蹙眉叹息，“仅仅是几千个死之怨念，就差点让并非人类、依靠圣树的菲瑞·泰尔不堪承受…… 你呢？ 数十亿生物的怨念涌入你体内的时候，还是人类的你，该有多难受？” 心脏有规律地跳动、收缩着，公生明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让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怎么醒来的？因为艾黛蕾想我陪着她，在先前的打斗中，我抓到了所有属于‘艾黛蕾’的梦想，这保护了我。” 第119章 “噢？”“公生明”玩味地说，“真的吗？我以为我把它都吸收了呢。所以，你现在是想吃掉我吗？” 公生明张开双臂：“你不想再和我融为一体吗？骗骗海拉可以，别把自己骗了呀，亲爱的我。” “被你发现了，怎么知道我不是怨念那一伙的？” “怨念恨我恨得要死，怎么会用那种含情脉脉、铁暗恋的眼神看我。” “公生明”抵上公生明的额头，抬起手与他十指相扣。 “所谓的神祇真的很蠢，不是吗？” “还好意思说我自大自负……明明，祂们才是，永远上当，永远受骗……” “死亡不可欺？” 公生明发出畅快的笑声。 “只有我才是我唯一信任的存在，其余一切，皆可被欺。” 公生明舔了舔下唇：熟悉的味道，久违的美味。小腹中蠢蠢欲动的黑气忽然像被踩住尾巴的老鼠，一声不吭。 悲愿与哀梦，欢愿与美梦，都是他力量的构成，混杂其中、剔之不尽的死之怨念于他才是猛毒。 只有生生不息的圣树才能净化它。 可惜他高估了非神之躯对它的抵抗力，让它趁机肆虐成顽疾，若非菲瑞·泰尔当机立断，等不到甘拉狄这个废物用海啸毁灭世界，死亡就能满布。 但菲瑞·泰尔极端的措施，又助长了它的实力，他遭遇的反扑力度完全在意料之外。 还好菲瑞·泰尔撑住了。 不知道昭怎么样了……公生明呼气，他其实也赌了一把：他不打没情报的仗，奈何这次收集时间短、模棱两可的地方太多，比如实则是黑色火焰的金焰，到底是被怨念影响，还是海拉支配后的影响；比如黑气那一句句似假非真的诱哄，是否值得信任。 他只能冒着被金焰狂躁感染的风险，去试一试了。 “金焰狂躁是由于悲愿与哀梦不可避免的被死亡掺进，只要是活着的、拥有灵魂的生灵，终会畏惧死亡，从而产生种种负面情绪。”公生明沉吟半晌，“昭能想到隔离梦魇与此的接触吗？他可以的。那伊凡能通过金鳞定位到海拉吗？或许有点难。” “当务之急，唤醒艾黛蕾吧。” “艾黛蕾？乖孩子，该从噩梦醒来了。” “小心，躲开。” 昭猛地扯住瓦伦丁的手臂，将她拉至身后，瞬息之间，金色火焰倾泻而出，再度撑开闭合的裂隙！ “继续退。” 昭冷静地下令，他不清楚这个变化意味着什么，但至少，公生明若要出来的话，有通道了。 几个呼吸的时间，裂隙隆起成为一座小山丘，金焰彷佛流动的水，在海洋里缓缓流淌。 周围的人捂住脑袋，面露痛苦，神色自暴躁转变成恐惧，又变成悲伤。 糟糕，金焰的影响加强了。 “全部离开，去心理医师那儿治疗！” 瓦伦丁愤愤地咬牙，听从了昭的命令。 “佩格，不必再让人监视裂隙状况了。”昭的半边身子没入火焰中，“人鱼族的撤离、安顿工作必须在今晚之前完成。” 瓦伦丁远远地看着彷佛在燃烧的昭，不放心地问：“你和明取得联系了吗？就这样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没联系上。”昭垂着眼，眸色淡然，“但我认为他需要我。别担心我，去做好你们该做的事。” 瓦伦丁哽在喉口的话语未能出口，昭像游鱼般跃入裂隙之中。 明，我来了。 -------------------- 不管哪个公生明，都最爱自己了呢。 公生明力量来源：悲愿与哀梦，欢愿与美梦，死之怨念。其中怨念和悲愿与哀梦形态相似，都是黑色气态，而欢愿与美梦则是白色气态。 公生明想摆脱和净化的从来都是“死之怨念”，在第二次灾难中，他力量不全，而梅尔亦无法直接吸收混杂了“死亡”的黑雾，他只得从暗精灵身上收回“死之怨念”。 我个人觉得也有点绕，所以在作话详细解释一下（…）写的时候都是对着自己列下的思维导图理的（） 第63章 恶龙与双眼 昭充分汲取了公生明的经验，使用金焰，却不让其近身，隔着距离、浮在体表，尽最大可能地延缓自身被狂躁感染的进度。 心中对公生明发出的一次次呼唤仍旧无人回应，昭牙关紧咬，先前指挥瓦伦丁的镇定荡然无存。 他从来不是个合格的守护者，他只想一直和公生明在一起，在每个安宁的午后，举办茶话会，有鲜花、有音乐、有甜点、有香茶、有朋友。 他只是把这个世界当做了公生明的替身而已。 “明……” 灰气抽离的速度快比不过杂念产生的速度，昭聚起金焰，狠狠一拳打破阻挡在他眼前的石壁。 “明！” 空荡荡的地底岩浆，没有巨大的三首金龙，也没有公生明。 指尖骤地刺破掌心。 砰！砰！砰！砰！ 数道岩浆柱喷射而出，灼烧到昭的衣摆一截，他却恍然不觉。 他双眼圆睁，急速穿梭在散落的岩浆中，搜寻过每个可能的角落。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怎么会，他明明是原路返回，这才一个上午的时间，他明明尽快了！ 明会在哪儿？ 昭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找不到公生明。 第120章 三千年的寻找他都做到了，镜子能显示公生明所处的世界，一个个的都是他与他一同建造过的，不过因缺乏“锚点”存在，而无法正常运转。 只是……他每次都来晚了。 七十八个世界，每次昭都在公生明死后才抵达。 过劳死是最常见的死因，还有各类病死、意外死，没有一次是寿终正寝，也没有一次活过四十五岁。 第七十九个世界，他终于，真正地找到他了。 鲜活的公生明，虽然眼下青黑有些明显，双眸也无甚光彩，可他是活生生的。 公生明肯定活着。 这次抽出的灰气几近于黑色。昭皱起眉，反复在掌上把玩、观察。它在吸收他的情绪波动？死之怨念……能做到这种事吗？ 情绪…… 等等，难道这是悲愿与哀梦？ 那么，公生明更不可能出事了。 昭重重地呼气。 谁都有可能背叛他，但他自己不会。 这么一说，火焰裂隙的突然关闭与开启，都是有公生明在操纵吗？ “或许，我可以换种方式呼唤他。” 昭深吸一口气，费尔戈德龙舒展翼翅，对着这片死寂的岩浆发出怒吼。 扩散的音波击碎岩锥，如雨坠下。 “light？” 三道交叠的女声回应了昭，昭分辨出来分别是艾尔、黛丝、蕾妮的声音。 这是恢复神志了？昭急切地说：“是我，明在哪儿？” 一个庞大的身形破岩浆而出，滚烫的岩浆四溅，把昭本就烧掉不少的衣物毁了个干净。 “冷静点，light，明很好，他在岩浆之下，寻找‘眼睛’。”艾黛蕾解释，“他让我转告你，可以使用空间魔法了。” “好，那就好。”昭恢复成人型，犹豫着，“艾……” “就叫我们艾黛蕾吧，”三首巨龙齐齐一笑，“的确是我们自己选择融合的。” “艾黛蕾，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昭点点头，问道。 艾黛蕾彼此对视，说：“我们……也记不太清了。” “但我记得没能救到更多人的不甘。”黛丝与蕾妮说。 “但我记得没能杀掉入侵者的愤怒。”艾尔说。 随后她们被无尽的海洋吞没，阴寒的海水扑灭她们的火焰，让她们再难复生，但那种临死前的情感，仍然纠缠着她们。 如果能再快一点。 如果能再强一点。 “出于这种意志，我们融合了。”艾黛蕾说，“但是……死亡如影随形。” “明唤起了我们埋藏心底的美好——你们，还有龙骑士们。” 艾黛蕾抬起巨爪，碰了碰昭的胸膛：“谢谢你们创造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昭的眼睫微颤。 “不……”昭嗓音低哑，“不用谢……我去，找明了……” 他对艾黛蕾的道谢受之有愧。 “去吧，light，我们待会儿见。” 穿过白色光华，视野尚未明晰，昭的腰被人轻轻揽住。 “昭，你来了。” “你再一次找到我了呀。” 昭伸出手，用力抱住公生明。 “是，是的，我找到你了，明。” 涌动的橙红岩浆中，公生明与昭静静地拥抱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昭，这次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让你独自行动了。”公生明的手指穿过昭的发丝，轻叹，“很难受吧。” 昭默默点头：“嗯。” “好像现在说‘抱歉’也太晚了，”公生明笑了笑，“但还是，抱歉。你是我备好的后手，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公生明说完后，心里也有些忐忑。 距离上一次只身入险境，才不过两天，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情况，才不过一天。 他的可信度应该空前的低了。 “明，我只想陪着你。”昭缓缓攥紧公生明的衣服，“你这次肯定又受伤了，对不对？” “……没有。”公生明眨眨眼，温柔地拿下昭的双手，“倒是你，伤到你自己了吧？等我们找到眼睛，就彻底给你重塑身体。” 昭的身子一僵，有些抗拒：“不用，这副人偶躯体跟你的联系更紧密。” “不可以，”公生明亲吻昭的发顶，“人类的我能做到的极限，当然要由即将二度成神的我打破。” 心灵感应仍旧未开放。 昭看着公生明表情轻松地吞下近乎黑色的灰气，那种会与公生明分离的恐慌像一根麻绳，吊着他的脖颈。 “明，心灵感应……”昭开口。 公生明的眼底极快划过一丝晦暗，他说：“现在还不行……对了，伊凡怎么样了？” 他转移话题的意图实在过于明显，昭顿了顿，回答：“是要他研究金鳞吗？我还让菲瑞·泰尔负责监测他的精神状态。” “做得很好，”公生明说，“但这个任务，可能有点难了，我们尽快回去帮他吧。” “……” 昭抓住公生明的手腕：“明，多信任他们一点吧，我觉得伊凡能做到。” 信任吗。 “看来伊凡情况不太对？”公生明蹙眉，“这次之后，给他放个假吧。” “开一场……久违的茶话会。” 叮。 “在那儿！” 两人齐齐扭头，瞧见了悬浮在岩浆中，两颗小小的、圆润的球类物体。 第121章 “死亡总窥视着一切美好，不是吗？”公生明勾起唇角，他同昭聊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不断烘托未来可期、人生有梦的氛围，以便引动缭绕在眼球上的死气。 与“公生明”融合后，记忆显示，在唤起艾黛蕾复苏后，他就把眼球扔进了岩浆里。 那东西绝对不能被安在艾黛蕾身上，否则艾黛蕾将永堕死亡的掌控。 那东西也不能被他贴身安置，否则他会被一点点侵蚀成死之怨念。 唉，死亡啊，不愧是万古的难题。 “明，我去拿。”昭当机立断，“我还是人偶之身，灵魂不全，能最大程度地隔绝影响。” 公生明略一犹豫，昭已向眼球冲了过去！ 眼球轻轻颤动着，不闪不躲，昭在一呼一吸间就握住了它们。 成功了？ 公生明在昭短暂的停顿中，察觉到了些什么。 “死亡……”昭恍惚了瞬间，用力地甩头，试图赶走在刹那中入侵四肢百骸的凉意。 公生明面对面地捧住昭的面颊，严肃道：“昭，你永远不会接触到死亡，别去想。” 两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互相注视，昭唇瓣颤抖，第一次，在公生明面前，选择了隐瞒。 ——但你会死，明，你死过很多次了。 “……好，明，我不会去想了。” 萦绕着眼球的黑气被公生明小心剥离，咽喉滚动，沉入腹中。 这团源自死亡与霜之神的死气，是公生明此行最大的收获。 所以，一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嘘，轻点声，死神在敲门了，公生明。” 冰凉的白骨手抚上公生明的脸颊，状似好·意地捂住他的眼，愉快的在他耳边哼起歌谣。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孩子……” 是伊温斯的声音，耳边垂下的虚幻的栗色发丝。 即便公生明无比清楚地知晓，这是亡灵，是幻觉，却无法抑制对死者的思念。 “海拉。”公生明说，“这么想做我的妈妈的话……当初何必利用伊温斯呢？” 幻影低低笑着，圈住他的脖颈，一半完整的肋骨贴着他的后背，说：“她是个坏孩子，她跟你一样，不害怕我，她主动选择我，是为了通过我、拥抱你。” 伊温斯死亡之谜，至此全部解开。 伊温斯在梅尔的洞穴受到甘洛特的污染，死亡逐步侵袭她的精神世界，同时，她看见了公生明在a市的人生。 这位聪颖、坚韧的女性，迅速有了决断。 安排好唯一的儿子，米尔迦·奥苏利文的事情，伊温斯主动死亡，抛下在这里的身体，欺瞒过海拉，去往a市，成为那个时间里，本不应存在的、收养公生明的妈妈。 公生明总算能给亚列和米尔迦，一个确定的答案了。 不再理会幻影，公生明背过身：“昭，你先离开，去和艾黛蕾待在一起，我等会儿上来。” “明，让我来。” 昭稳住自己的身体，避免像上次那样被公生明强行送离。 “和骨头不同，你要挖出原有的眼睛，才能安上神之眼，我知道的。” “你在我面前……剥皮抽骨都做过了，还担心我承受不住这点吗？” 昭的眼神很坚定，公生明微怔。 我真不是个合格的恋人与家长啊……公生明想道，主动拉起昭的手，按上自己的眼眶。 “那就，交给你了，昭。” -------------------- 公生明：反思中。 第64章 恶龙与双眼 人类的眼球在离体的瞬间就被焚尽，昭甚至来不及思考是否要留下它，掌心就只剩下什么也算不上的灰烬——喷涌而出的鲜血蒸发成同样留不住的红气。 “好在不用清理血痕了，不是吗。”公生明忍着巨大的刺痛，柔声道，“我没事，昭，继续。” 昭举起神之眼，想要立刻为公生明安置上。 在他的视线与神之眼齐平时，他看见了伊温斯：除了那颗头颅，其余身体皆为白骨。 ——“你好，light，还算喜欢我刚刚给你的感受吗。” 这不是伊温斯，是死亡女神海拉。 昭清楚祂指的是，在接触到眼球的刹那，灌进他脑海中的，关于死亡的概念。 冰冷又温暖，可怖又可爱，毁灭又救赎。 ——“你知道的，我是个坦诚的神明，我所言所行，皆为唯一的真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其一，予公生明以眼，让他恢复更强大的力量、更靠近神位、更为了保护而远离你；其二，予公生明以绷带，为他止血、为他导盲、为他所依赖，无可替代。” 昭的动作几不可见地停顿了。 “你知道明现在能听见你我的对话，”昭继续着动作，避而不答，“我会选择明，一如既往。” 海拉轻笑，虚影的指骨穿透过昭的面颊，像是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那般，不再多言。 了无生气的眼球被轻柔地安进眼眶中，掌心揉蹭着公生明的脸颊，昭不知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忍痛的公生明。 “很快就好、很快就好、很快就好了……明。” 薄薄的眼皮颤抖着，长睫快速地扑闪，公生明抓着昭的手腕，却又十分地克制力气。 “哈……可以了……”公生明缓缓睁开眼，在一片橙红与死寂的岩浆里，自己的面容格外清晰，稳定了他还抽痛的大脑，“昭。” 第122章 那双黑眼瞳较从前更为明亮、漆黑，彷佛诞生、纠缠一切梦的黑洞。 昭在其中窥见自己的梦：是公生明。 就像公生明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亦如此——纵使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割。 死亡的手臂仍环绕着公生明。 “你该离开了，海拉，”公生明拍了拍幻影的尺骨，是的，他现在能真切地触碰到海拉了，“还是说在等我来找你？” 海拉意味不明地笑，传进两人耳中。 ——“再见，light。” 死亡暂时无影无踪，也是，如果神明一直身为神明，死亡有什么能力夺走祂的生命？ “明！light！你们出来了！”艾黛蕾开心地说，“啊，明，请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 “当然，”公生明尽可能地伸长手，环住艾黛蕾的三条长颈，“辛苦你守了这么久了，艾黛蕾。” 昭沉默的给自己披上一件蓝色衬衫，和当初他刚获得人偶躯体、公生明为他穿上的一样。 “下一步怎么做，明？”昭询问。 “先解决灾难。”公生明看着躁动不安的岩浆，指尖连点，从其中提取出诸多细微燃烧的黑色火焰，“十二条火焰裂隙，十二座死火山，沉寂的死气和艾黛蕾一同被唤醒，这就是第三次灾难的真面目。” “黑岩吞噬大海，陆地成为棺椁？不，我会让陆地重新升起，丰饶遍布田野。” “我明白了，”昭点点头，“那我代替你去直播活跃。” 公生明微怔，他本想让昭与自己一起。 “总不能像第一次那样，你流失了好多观众。”昭体贴地笑笑，“等一切回归平静，账号和身份都还有用，不是吗。” 昭的微笑愈发自然了，公生明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好，那就……我拯救民众，你拯救观众？” “……昭是不是变了？”公生明注视着昭在传送的白色光华中消失，自言自语道。 艾黛蕾将公生明甩上脊背，说：“对我们来说，你们都变了很多。明，奥苏利文还好吗？” 腾空又下坠，公生明许久没体会到彷佛十五岁的感觉，他笑了笑：“很好，多拉也很好，她要是看见你们，一定会很兴奋。” “明，带上这个。” 昭的声音响起，他开了条小口，把一个包裹塞进公生明怀里。 “米尔迦强烈要求的。” “哎，昭……”没能叫住压根没想露面的昭，公生明掂了掂包裹重量，“这是什么啊。” 是一身金色盔甲，属于奥苏利文正式龙骑士的荣誉象征。 昭不仅洞悉了他的打算，还和米尔迦一起为他准备了这身装扮。 “明，你是要扮作龙骑士吗？”艾黛蕾的三个脑袋齐齐看向公生明，“从前不都是light爱玩这样的小游戏吗？” 公生明调整了自己的身高与体型，却发现反而穿不上了。 这难道是亚列和米尔迦，一直为他准备好的、独属于他的龙骑士盔甲？ 即便他从未决定成为龙骑士。 “爸爸和哥哥真是的……”公生明捧着盔甲，感叹道，“那就，只改动长相好了。” 栗发碧眼，完美继承伊温斯与亚列的长相。 “让我们，出发吧！” 有艾黛蕾的帮忙，无需公生明出手，就能轻松地穿过通道，公生明只需要不断抽取失去神之眼掩饰、暴露出本来面目的黑色火焰。 “不用叫人提前做撤离吗？”艾黛蕾问。 公生明轻笑：“昭会做好的。” 由前三的公会牵头，炼金术协会从旁协助，整个人鱼族在一天之内，完成了大型迁移。 被检定为危险区域的十二道火焰裂隙附近，都被设成了禁区，有工会的人负责在安全距离监视。 “……是的，隆起的高度已超出海平面。” “好的，我们立马撤退。” “大型水罩已在海岸线撑起，感谢血族魔法的辅助。” 一切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昭与菲瑞·泰尔确认过伊凡的状态，回到黄金鞭，开启了直播。 ——“明！好久不见啊！” ——“瞧瞧快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一到末日就玩消失的专业失踪人士吗！” ——“明，感谢你的慢直播！前段时间真的给了我很大的慰藉！” ——“呃，能不能去干点实事啊？公会里都忙疯了。” 要模仿公生明？这实在太简单了。 昭扬起唇角，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这可是误会我了，我都忙疯了呀，忙里偷闲才来见见你们。” ——“认真的吗？你忙什么了？” ——“把‘忙’这个单词和‘公生明’组合都觉得不可思议。” ——“等等，我刚从米尔迦的直播回来，那里有三个人偶在帮忙疏散人群。” ——“派希亚那儿有一个在做助手！” ——“海岸的五月·梅领队的巡逻队也有四个！” ——“不是吧……他一边操纵八具人偶，一边跟我们气定神闲的聊天吗？” “答对啦，”昭打了个响指，“所以，大家来夸夸我嘛。” ——“谁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偶师！” ——“是公生明！” ——“女神在上，你们肯定不相信在光之森林我看到了什么。” ——“难道你是说我在炼金术协会看到的场景吗？” 第123章 ——“少卖关子了，快说。” ——“一个人偶在辅佐evening，三个在维持暗精灵的心理咨询秩序。” ——“不是八具人偶，是十二具啊！承担的工作还各不相同！女神啊，他还是人吗？！” 昭满意地微笑：虽然有些夸张了，但这样一来，围绕在公生明身上的诸多争议，就能消失大半了。 昭早就看那些针对公生明的风言风语不爽，公生明却让他别在意，适当的争议对人设塑造更有益处。 公生明很了解这些……关于感情、关于人性的东西，可他明明才是那个被赋予了“人性容器”使命的。 昭望着天空，傍晚了，白月半悬，就像在望着公生明一样。 分心操纵区区十二具人偶，对昭而言并不难，他用这样的方式为公生明减少后顾之忧——这应该才是公生明最想看到的。 ——“突然好热啊……是不是要开始了……？” ——“天色好红，比今年奶奶家收成的番茄还红。” 水罩泛起波纹，水蒸气形成晚间林雾，轻薄地笼下整片陆地。 昭关掉了直播的外放，竖起食指：“嘘，来见见救世主吧。” 十二座死火山自海底升起，它们涌动着岩浆，已被化腐朽为神奇，叫嚣着要吞没大地与大海。 ——“救世主？另一位……神使吗？” ——“瞧啊！白月完全悬于高天之上了！” ——“白月与我们同在！” 所有生灵的精神集中在白月时，一条三首巨龙怒吼着，横空出世！ 它的身上有一道金光闪闪的人影，高举着金色大剑，孔武有力的声音传遍世界：“我们与白月同在！” 那无疑是极能振奋人心的话语，配合着威风凛凛的、这世间从未出现过的强大金龙，以及梅尔在此刻趁着白雾一同散步的梦魇，无人再会畏惧眼前的火山们。 ——“那是什么？” ——“驾驭巨龙的会是奥苏利文吗？” ——“他的栗色长发美丽得像最香甜的栗子外壳！” 昭站起身，长发飘扬，说：“他是……光明骑士，也是奥苏利文精神的象征，他闪耀、正直、伟大。” “你们同意吗？” -------------------- 黑暗精灵√光明骑士√天之巨龙√海之塞壬√百变小明√ 第65章 恶龙与双眼（完） 神迹。 那是众人对这场战斗的唯一描述。 三首巨龙的动作轻灵而迅捷，光明骑士每一次挥剑，都能准确无比地斩断涌动的岩浆，骑士与龙，仿如一体，金光刺破弥天的黑烟，和白月一同闪耀。 真正的金焰喷吐，压制了火山，大剑劈砍，引导出新的路线。 岩浆不甘地沸腾着，却又毫无反击之力，徒劳地愤怒着，顺着规划好的路线流淌。 它们流淌之处，海洋被覆盖，变成黑色岩石，与隆起的火山相接，简直成了新的可供踏足的陆地。 所有人都习读过历史神学，所有人都清楚：曾经世界有五块大陆，而非如今的孤海一陆。 ——“这是要为我们新造大陆吗？” 三首巨龙翱翔的轨迹是边界线，光明骑士的巨剑则是画笔。 山川、河道，陆地初具雏形，远古神明创世的一角于此显现。 神迹。 最后一丝岩浆也被利用殆尽，活跃的火山熄灭，三首巨龙仰天长啸，在光明骑士的牵引下冲上高空，三张巨口如暴风般吸食着弥漫的黑烟。 那经过水罩净化也犹为呛鼻难闻的黑烟，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缓缓上升的林间白雾，形成云、形成雨，宛如神明垂泪般，爱怜地抚慰这个三度经受灾难的世界。 酒馆中的吟游诗人拨动琴弦，唱起最初的预言： “海洋沸腾，蛇口吞吃大陆，至此，神明不再哭泣。” 接着，是改编后的颂歌： “毁灭中破壳新生，光明骑士驭使金龙，大地再造，土壤湿润，生命不息，白月依旧，神明泪中带笑。” 这首颂歌尚不完整，也不完美，却象征了所有人在此刻的想法：希望。 “我亲爱的子民们。” 年幼的孩童听见父母的声音；远驻的战士听见爱人的声音；虔诚的信徒听见神明的声音。 菲瑞·泰尔听见族人混杂的声音；梅尔听见派希亚的声音；伊凡听见伊芙的声音。 昭，听见公生明的声音。 精美绝伦的潜意识植入——不同的心灵，听见的是最自己挂念的人的声音。 “你们的坚强、勇敢令我动容，灾难没有磨灭你们不屈的斗志，你们接纳死亡、用我给予的梦与希望面对死亡。” “我记得每一个种族认真生活的模样，现在，让我们复现昨日，走在今日，奔向美好的明日吧。” “我记得，巨龙曾拥有燥热的洞穴与宽广的峡谷；精灵曾拥有幽深的密林与明亮的月辉；人鱼曾拥有安稳的居所与璀璨的海城……” “还有已不在的各种族，我都记得。” 黑色岩石化为肥沃的黑土，白月的照耀下，新芽破土，雨后的空气无比清新。 随着神明的话语，地形被塑造，花朵绽放，树木葱郁，微风徐徐，一道彩虹横跨天际。 神迹。 但昭明白，这是公生明在透支力量——他尚不是祂，人类不付出代价，怎么运用神的力量。 第124章 众生齐齐歌颂神明之际，昭却无比迷茫。 他熟悉这样的情形，那是公生明身为白月与梦之神时，陪他塑造化形，融入其他种族生活，耳边常常能听见的，就是对神明的赞美。 昭曾单纯地认为，公生明需要的，就是万千的宠爱与诚信，可公生明偏偏又选择在岁月中逐渐隐身，当下也从未想过承认“救世主”的身份。 为什么？ 如果他思考清楚了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能懂得“爱”到底是什么？ 奇怪，明明他就代表了公生明的人性，为何会被最简单的爱欲困扰。 昭仰望高空，在生物目力不可及之处，看见了躺在艾黛蕾宽背上的公生明。 公生明的双手枕在脑后，语气轻松柔和，仍安抚着他受苦受难的子民们，他的眼眸却紧紧闭着，淌下两行血泪。 这个曾装病撒娇逃掉体能训练和游泳课、赌气吃醋“女神大人”无处不在、戏言“你不陪着我的话，世界毁灭就毁灭，无所谓”的男人，每次都在世界末日的第一线。 他保护了家人、恋人、世界，却没把自我的生死置于考量。 公生明的确变了，那个结果论者因过程而心软，认识到过去神性导向的结局太过残忍和无情。 人类的他在为神明的祂赎罪，即便代价是自我的消亡，不过没关系，有昭在，昭即是他，他活着就好。 昭终于读懂了公生明隐藏起来的心绪：公生明想为了“爱”而死。 “哈。” 公生明的直播里，没人捕捉到那声极轻极淡的笑。 昭关掉直播器，闪身来到伊凡面前。 “进展如何了？”昭看着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伊凡，直接问道。 伊凡的手臂上血痕条条，是他为了更大限度维持神志的结果。 “……是伊芙。”他攥着三片金鳞，黑焰包裹着他的手掌，“为什么我听见的会是伊芙的声音？” 昭从伊凡的掌心抠出金鳞，垂眸抚过他的伤痕，轻声：“手足之爱。伊凡，你除了明，还很在意伊芙的。” 翻卷的皮肉愈合，徒留干涸的血痂。 接住精疲力竭的伊凡，昭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并不熟练地学着公生明那样，为伊凡唱起摇篮曲。 到最后，真正自私的人是他，他只有公生明，他只要公生明平安就好。 “你成功做到了。”昭摊开手，金鳞上镌刻着一个坐标，“我知道你能做到，爱情啊……真是伟大。” “light，”菲瑞·泰尔正在编织一顶花冠，“想和我聊聊吗？” 昭抱着伊凡，在菲瑞·泰尔身旁坐下：“关于有些事情……我好像快懂了。” 菲瑞·泰尔将花冠戴在昭的头上，说：“你在思考很危险的事情，light，明不会想见到你这样的。” “你也看出来了？”昭反问，“那梅尔应该也知道了。” 菲瑞·泰尔想了想：“应该吧？但我们之中，只有你想去阻止……或者说，有能力替换。” 指节蹭过伊凡冰凉的面颊，忽然说：“在我刚找回明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期盼他能立马真正的回来，我一直以为那是在为他着想——毕竟神明才能更好地解决灾难。” 菲瑞·泰尔安静地听他倾诉着。 “但我现在明白了，其实只是出于私心罢了，人类终有一死，唯有神明能永远地陪着我。” 昭牵起唇角，勾出一个菲瑞·泰尔、伊凡都会喜欢的笑容：公生明的笑容。 “明有家人了，有朋友了，也不缺我这一个爱慕者，自始至终，都是我在害怕失去他。” “伊凡说得没错，我在通过把自己……”昭皱了皱眉，他讨厌那个词，“把自己当成明的狗，用以不断确认我在明身边的地位。” 月华遍地，落叶簌簌。 菲瑞·泰尔成功对心不在焉的昭使用了精神潜行。 不出意料，那间具现化的屋子里，全是公生明——海报、玩偶、影像…… “虽然知道是这样的，但总有点伤心啊。”菲瑞·泰尔径直走向房间正中央那面模糊的镜子，哈气后抬手擦拭，照出的模样，是公生明。 菲瑞·泰尔吸了口气：这代表对昭来说，世间一切，不过是公生明的替代品，他从未真正地爱过、在意过这个世界。 “吓到你了吗？”昭同样出现在这片空间中。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伊凡能成功？”菲瑞·泰尔看向镜中的两个“公生明”，不解地问。 昭的指腹触及镜中的自己，说：“我并不完整，菲瑞，明传输给我的，只有人性美好的部分，我没学会怀疑友人。” “但你不懂爱？”菲瑞·泰尔在公生明玩偶的拥抱中坐下，这种环境里，更适合做心理疏导。 昭小声地说：“因为他也不懂爱，菲瑞，别怪他从前那样冷酷，他只经历过母亲的爱。” 菲瑞·泰尔并不了解公生明的过往，他此刻恍然。 “菲瑞，刚刚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替明去死？”昭把脑袋埋进一个玩偶的怀里，“我的确这么想过，甚至想象到了明为我的死哀痛的情形，我短暂地觉得很爽。” “那你为什么放弃了？” 昭的声音闷闷的，他紧紧抱着玩偶：“因为我自私，我不愿意给伊凡可乘之机，我不愿意从明的身畔消失。明没有创造‘鬼魂’这一种族，我甚至没办法像鬼一样缠着他啊，不是吗。” 第125章 菲瑞·泰尔突然明白昭特意赶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跟他进行心理疏导，更不是在关心伊凡，只是在确认伊凡除了公生明以外，还有挂念的人。 而昭，他只有公生明。 昭侧过头，露出半个微笑：“你看，我赢了，我才是世界上最在乎明的人。” “明看过一部……唔，可以说是戏剧吧，”昭说，“我很喜欢其中一句台词——‘如果你爱我的话，那就为我而活吧’。” “我打算这么做了。我不要做他的‘后手’、‘希望’，我想要明能为自己而活。” 精神潜行解除，两人睁开眼，陆地的重塑也即将结束。 菲瑞·泰尔看着昭闪烁光彩的眼眸，说：“恭喜你，昭，现在你真的拥有‘人性’了。” 胸腔彷佛有心脏在跳动，昭笑着说：“谢谢你，我会珍惜这份感情。” 昭不再抗拒重新拥有一副真正的躯体了。 -------------------- 很好，所有隐患全部袒露了，没有什么能阻止明和昭心意相通了[爱心眼] 预计十二月上旬完结正文（握拳）下本应该开专栏的《唯一选秀真太监》狠心冷情太监攻x直球热情皇帝受，感兴趣可以去看看文案收藏一下[让我康康] 文中昭提及的戏剧台词neta了《x特遣队》中小丑与哈莉·奎茵在化学池上的对话。 第66章 幕间 “艾尔！黛丝！蕾妮！我就知道是你们！” 多拉兴奋地扑上艾黛蕾，搂住她们的脖子，给了她们一个大大的欢迎拥抱。 费尔戈德龙的叫声几乎要穿破训龙场的隔音设施，公生明笑着加设了一层吸音的水罩，说：“姑娘们，悠着点，已经是深夜了。” 虽然注定今夜应该无人能入眠。 多拉的眼神在艾黛蕾与公生明身上来回交换，惊呼：“那个天上的光明骑士，是你？明？” “光明骑士？”公生明一愣，“这个名字不错，谁取的？对了，昭呢？我怎么只看见我的人偶在来回忙碌……” “明。” 公生明被突然出现的昭紧紧抱住。 精灵木的躯体四季常温，此刻却让公生明有了被烫到的错觉。 “原来那是light吗？”多拉吃惊，“是他在你的直播间为你冠以‘光明骑士’的称呼。” 昭打开平台页面，公生明看着远超他过往数据的打赏和在线人数，不由咋舌：“昭，或许你比我还适合做这行。” “对了，多拉，你不会还不知道吧？”艾黛蕾的脑袋拱了拱公生明，“他就是祂，就是明哦！” “我当然知道！”多拉的龙尾一甩，刻意的小声说，“我可是看着明长大的……” 听着她们开始用对于人类而言，仍旧很大声的音量，嘀咕自己儿时因脑容量、荷尔蒙各种原因导致的犯蠢事件，公生明无奈。 “她们很久没见了，明。”昭拍了拍尴尬到捂脸的公生明，“给她们一点空间吧。” 黄金鞭内很安静，亚列、米尔迦、五月·梅都在海边，派希亚领着其他人前去城镇主持工作。 第三次灾难还未发生就被镇压，甚至有那神迹一幕的出现，一时的惊恐被喜悦压过，酒馆内最热门的“白月华”直接脱销。 “明，我想看看你的情况。”昭扶住公生明，和他回到了房间。 公生明叹了口气，撤掉局部的塑造遮掩：唇色惨白，血泪是他面颊上唯一的艳丽色彩。 “还好他们不在。”公生明闭着眼，在床边坐下，微微仰头，以便昭为他包扎，“昭，笑一笑，别皱着眉，好吗？虽然不能用疗愈魔法，但我现在是百分之九十的神，能恢复的。” 血迹浸过一层又一层纱布，公生明的体温比冬夜的叶尖还低，他的情况很糟糕，几乎与死亡并肩同行。 “你是故意放任……和海拉做交易的，对吗？”昭眉尖紧蹙，连一点笑意都挤不出来，“明，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活着，就是你活着。” 公生明挂在唇角的弧度骤然一僵。 “不是说好，不会那么轻易地去死了吗？” “你又要留我一人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了吗？” “明，为什么？” 昭一声声质问敲在公生明心头，他的视野里鲜红一片，只能感觉到昭不近不远地站在他跟前。 心灵感应沉寂着，这是他自己主动关闭的，为了避免昭觉察出他“赴死”的想法，当下却令他慌乱起来。 昭是怎么突然想通这一切的？这些充斥阴谋诡计的事情，不该是昭接触到的东西。 人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公生明。 “……是海拉，祂让你明白了‘死亡’。”公生明想起在岩浆之下，昭与海拉的对话。 那会儿他其实没能听得太清楚，眼睛的痛楚麻痹了他的大脑，光是忍住痛喊就很吃力。 昭定定地看着转移话题的公生明，手掌捧住他的脸，迫使他也看向自己。昭说：“准确来说，祂是让我明白了‘死亡的意义’。” “死亡对我而言，一直只是个符号，没有意义。” 公生明默然。 他仍固执地认为，那不是昭该知晓的事物。 “我已经见证过太多死亡了，明。”昭的掌心还留着先前抠抓后的痕迹，“无数灾难中的种族，无数个我来迟了的世界中的你……特别是，你第一次死亡。” 第126章 “但你是神明，在我心中，公生明自始至终没有死去过。” 昭扯起一个有点装模作样的笑容。 “至于其他人……我连梅尔的失踪、菲瑞的葬礼都从未放在心上，更何况世界的存活与毁灭。” 公生明第一次听昭讲起这些，意外的是，他并不为此吃惊。他抬起手，摸到昭的嘴角，轻声：“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了，昭。” 昭俯身，抵着公生明的额头，说：“最重要的心脏始终下落不明，你又急迫地想弥补过去自己犯的错……你每一次动用源自死亡的力量，都在近一步归顺于祂。” “我这次，是真的会失去你。” 昭的声音带上颤抖，一遍遍地用啄吻与抚摸来确认公生明还活着。 太冰了。 “明……” 昭的索吻，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和刚诞生那会儿，用舔咬代替吻一样。 手指划过昭的后颈，托起他的臀，轻轻抱起他，公生明凭着记忆吻住他。 人类萌发欲望的伊始，是接受死亡教育后。 ……他这个家长兼恋人，的确太不称职了。 “我情愿你永远不了解。”公生明叹息着，“那不是——嘶。” 嘴唇被狠狠地咬了一下，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公生明彷佛鬼打墙的话。 “我不会让你被海拉带走的，你要陪在我的身边，不然……即便你拯救了世界，”昭非常认真地说，“你也会失去我，我就去和……嗯，伊芙、梅尔在一起！” 这大概是公生明听过的最不具威胁力的威胁了。 明明可以照搬他从前的说辞，比如“不然就再一次毁灭世界”之类的，听上去很有气势的狠话。 不过，的确对他很有效。 “‘在没有我的世界好好生活吧’……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公生明舔了舔口腔内壁，那道小小的血腥气伤口，“但显然的是，我做不到。” 一想到昭在他费尽心力修复如初的美好世界里，完全不想记得他——那是气话，他知道，但这种想象就足够可怕。 公生明完全无法接受。 “我还以为我变大度了呢。”公生明承认，“结果还是不可能……昭，抱歉啊，愿意跟我一起……活下去吗？” 自私、傲慢，好吧，这才是他，即便是仅仅承载美好的昭，也终归是他自己。 “什么‘直到死亡将你我分离’……”公生明轻笑，“祂哪有分开我们的本事和权利？我会和你一起活下去的，昭。” 悬在昭心尖的噩梦，终于如雾消散。 他眨了眨眼：成功了。 要动摇公生明已做好地决定并不难，前提是手中握有足以让他动摇的筹码。 例如海拉将世界的命运做线，牵引公生明每步被迫按照祂的步调修改。 而昭自身，就是他所把握的最重要的筹码。 公生明总会为了自己改变的。 “不要再道歉了，明。”昭透过层叠的纱布，与公生明对视，“没必要对我，我总会接受你的一切的。” 接吻在这时就变了意味。 齿关的轻咬是镇痛的针剂，唇舌是归一的相合。 昭半眯着眼，有些着迷于由他主导的这场深吻，尤其是身处下位的公生明的反应——他在忍痛中仍为此感到欢愉。 公生明体温回升不少，他的指尖数着昭的椎骨，一边感叹自己当初做工精细，一边不满于年少手工不够精细。 “再等我两天，昭，我要你真正的回来。” -------------------- 算算：解决一下伊凡的精神问题、海拉的掺和问题、跟阿瑞斯打一架。很好，就这三件事了。 以及本章的昭都在故意示弱，他很清楚明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比如米尔迦、苏文利、菲瑞·泰尔这种很坦诚的直球系。 第67章 幕间 公生明还是食言了。 说好的两天，推到了第七天，谁让他硬要在家人面前逞强，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去学校替派希亚上了几堂课。 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期，哪怕下课了也要缠着公生明，让他讲讲是怎么做到同时操控那么多人偶的。 “明老师！我妈妈说你是最强的人偶师！” “明老师明老师！我以后也能像你这么厉害吗！” “明老师，黄金鞭会不会搬家？可不可以透露一点内幕消息？” 公生明被声声叠起的“明老师”喊得头疼，其中不乏浑水摸鱼的大人——曼苏尔·曼尔斯。 昭贴心地上前，接过公生明课后辅导的任务，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学生们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终于从学生堆里脱身的公生明理理衣摆，走到衣装笔挺的曼·曼跟前：“你知道的，我对公会管理从来没兴趣。” “果然，”曼·曼敲了敲手杖，“问你不如问米尔迦有用。” 公生明耐心地等曼·曼的下半句话。 “咳，我是说，要不要去吃个饭？”曼·曼不自在地拢了拢耳发，“老地方，老样子。” 公生明目前视物全靠外放感知和昭的心灵感应，现在昭还在哄小孩，他察觉到曼·曼升高的体温，不禁后退半步：“……只是朋友间聚餐，对吧？” 曼·曼被问得一愣，羞恼地挥起手杖：“你在想什么！公生明！本少爷难得有空和你吃饭，还不赶紧答应！” 第127章 灵活躲过这一击，公生明松了口气：“那就好，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是你请客，对吧？” 曼·曼不可思议地说：“你刚在火山重建事件赚了个盆满钵满，不应该主动请客庆祝吗？公生明，你是有多吝啬！” 公生明笑笑，耸了耸肩：“我怎么跟曼尔斯商会少爷相比呢？直播分成都是下月初才到账，你看看我，都来代课赚自家人的小费了，哪有钱。” 这话不假。 公生明的存款全用来买药材了，动用“死亡”带来的损伤比预计中还大，他又不想让其他人担心，只能悄悄购买。 几辈子都没这么挥霍过钱的公生明，为此感到痛心。 “行吧行吧，”曼·曼啧了声，“孩子们，都放学了，赶紧回家吧。” 昭扶住差点被兴奋奔跑的学生撞倒的公生明，让他能好整以暇地想大家说再见。 曼·曼挑起眉：“你还好吧？” 公生明透过昭的视觉，看见曼·曼脸上的试探意味，眼珠微转，含糊道：“一点小伤……” 曼·曼轻哼，暂时决定在学校这种天真烂漫的地方，不追问公生明。 薄绒大衣挂上包间内的衣架，无需两人点单，侍者有条不紊的先上了净手、漱口的水。 都是两人过去常吃的菜肴。 “很好，足够私密的空间了吧，说说，你最近私自采购那些材料，都是因为什么？”曼·曼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侍者退下，“那些东西你从派希亚那儿获取更快，你在有意瞒着他们吗？” “不愧是当年的第二优秀的毕业生。”公生明拿出早有准备的说辞，“下播后我去新造的大陆探险了，然后，被烫伤了——这要说的话，是自作自受，不是吗？何必让家里人知道，白白挨训呢？” “那伤口呢？我也是有行医资格证的，你可别乱用药。”曼·曼检查过药材，绝大部分都是常用的，公生明完全能用感冒发烧一类的借口，何必绕一大圈，连假名都用上了。 公生明微妙地顿了顿，故作羞涩地捂着胸口，说：“这不太好吧，光天化日之下，曼尔斯少爷要看我的身体？” 昭乖巧地坐在座位上，他已经感觉到曼·曼的视线几度扫过他。 我觉得小曼尔斯还是在怀疑你研习了灵魂禁术。昭在心底说。 老天，那玩意压根不存在！都是小说杜撰的！公生明嘀咕道，清了清嗓子：“放心吧，曼·曼，你还不了解我吗？只是小伤，我不想丢脸而已。” 银刀胡乱地割剁着鲜嫩多汁的五分熟肉排，全然不复曼·曼平日里拿腔作调的少爷派头。他说：“我不是多管闲事……该死的，我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在不信任你！” 昭起身，手掌托住曼·曼的手腕，带着他好好地切分肉排。 曼·曼下意识松气，昭作为公生明的第一个人偶，总让他不自觉地放松和亲近。 ——总之公生明又不会害他。 “那你自己倒瞒好些啊……”曼·曼被昭牵着喂食，嘟囔道，“有需要直接向我提。” 席间，曼·曼又提起了黄金鞭迁址的问题，眉尖轻蹙，心烦意乱地说：“明，我只想要个确定的答案，好吗？接连的灾难、新大陆的升起……商人，是要掌控未知，才能把握商机。” 公生明拍了拍曼·曼的肩膀，说：“曼·曼，这里有最大的费尔龙栖息地，黄金鞭不可能离开他们，我们是最紧密的合作伙伴，我们的利益时一致的。” 公生明的说法总算让曼·曼安了心，他晃了晃玻璃杯，浅啜一口酒饮，说：“你说，女神大人为什么不直接安排谁去哪儿？反倒把决定权交给我们？” “哈哈……这个……”公生明一哂，事实上，当时痛感逐步加剧，光是维持大范围的精神潜行就很不轻松了，更何况，这些事本就不是他擅长的，能偷懒当然是最好的。 公生明咬着柠檬片，道：“神明大人，嗯，信任我们的能力嘛，就把世界都交给我们来决定咯。” 曼·曼说：“这么一想也有道理。不过这种放手的态度……倒和你挺像的。” “欸？”公生明心脏猛地一跳，打趣道，“我在心里地位这么高啊？曼·曼，你喝多了可别把我当梦中女神了。” 曼·曼一阵恶寒，白了公生明一眼：“少自作多情！” 与曼·曼的这顿饭，也是久违的让公生明发自内心地愉悦了不少：曼·曼还是那个曼·曼，嘴硬心软的天才二号，他的发小。 当然，他也没忘顺理成章的从曼·曼手里拿走友情赠予的高效烫伤膏。 “谢啦。”公生明摆了摆手，跟人在路口分别，“走，昭，我们去找……米尔迦。” 曼·曼算是暗示了，是米尔迦托他来拐着弯关心他的。 袖口钻出乌洛，晃了晃脑袋，说：“他们只是人类，怎么会看穿你的塑造呢？” 公生明摸着乌洛的体表，鳞片凉意浸浸，颇为舒适，他回答：“他们靠的不是眼睛，乌洛，是心。” 乌洛似懂非懂。 “米尔迦真是越来越敏锐了，曼·曼也是，”公生明跟在昭身后，随他的脚步躲过四处堆积的杂物，“或许他俩才该在一起。” “明，你在说什么？” 公生明差点撞上昭的后背，乌洛奋力反向一拉，拉住了他前倾的身体。 “明！”米尔迦急急上前，“对不起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第128章 这倒不是，应该是我乱点鸳鸯谱的现世报。公生明说：“没有，但公会这么乱是要做什么？” 米尔迦弯腰搬起一箱动物布偶，说：“星辰之子公会拍下了白月女神公会出售的地皮，准备建立一个分部；黑川在正式搬迁前，委托我们暂存他们的一些东西。” “啊？”公生明问，“他们为什么要搬？” 昭扯了扯公生明的衣角，小声：“前日，我替你出席的会议上提出的，我回来后跟你同步了的，明。” 哈哈，非分内工作，我完全不记得呢。公生明目移。 “很简单——那是神明的作品，他们又是以神最宠爱的造物为宣传口径，想做第一个站上新造大陆的公会。”米尔迦用背部抵开门，将箱子放在了最上层，“明，你最爱的造物是什么？” 公生明牵着昭的手，笑了笑：“大家都是我最爱的好孩子。” “也太官方了。”米尔迦倒了茶水，“结果光是黑川兄弟的家具，都快堆满半个黄金鞭了，我们不得不清理仓库！血族这么奢靡浪费的吗？” 公生明拍了拍米尔迦：“我第一次去白月女神，还被人说穿得很土，我懂你，米尔迦。” “不过应该早有投机者抢先‘登陆’了吧，”公生明翻了翻米尔迦摞成一叠的文件，止住了想要拿起来给他阅读的昭，“曼尔斯商会也有这个想法，曼·曼试探过我的口风了。” 有些事倒也不必说破，一点默契行事而已。 米尔迦不放心地按了按公生明的肩膀，一双碧眼晶亮清透：“你就别多想这些事了，好好休息。” 回到房间，桌上摆了不少能与公生明采购的药材搭配的用物，一看就是派希亚送来的。 “你看，隐瞒没有意义吧。”昭展开夹在其中的纸片，“‘混账小天才，你的聪明才智是拿来对付我们的吗？’。嗯，没落款，但一定是派希亚。” 公生明无奈地抹了把脸，却没取消塑造。他说：“最主要的是，为了他啊。” 柔软的床铺上，躺着蜷着身子的白发青年，眼皮下，眼珠不安地转动，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自昭对精神透支的伊凡使用了入梦后，他就再没醒来过。 公生明检查过他的梦境，一片虚无，是随时都会惊醒的情况，要是让他瞧见公生明这副双眸失明的样子，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今天……把伤势和伊凡的事，一起解决了吧。” -------------------- 其实更爱写幕间这种小日常谁懂……把大家都拉出来登登场，这样的温馨生活就是明要守护的东西[熊猫头]这样鲜活的明就是昭要守护的东西[熊猫头] 第68章 神战与心脏 黏稠的深绿液体浸透纱布，敷在公生明的双眼上，液体的颜色愈发黯淡，其中蕴含的生命力被吸收、愈合损伤。 一声喟叹自公生明口中发出，昭掀起布料，俯身轻吻：“没问题了吗？” 公生明捏了捏昭的后颈，肯定地颔首：“眼前一片明朗。” 他笑着拿起派希亚留下的纸条，说：“真是大天才，怎么这么精准用药的？” 昭懂装不懂：“大概是有梅尔指点吧。” “伊凡有苏醒的迹象吗？”公生明起身，在自己床边坐下，“如果他是因疲惫而沉浸在无梦之梦中，那倒也好，但当下的情况，他更像被困在梦里了。” 昭抬起伊凡的手臂，宽大的袖口下滑，露出白皙无痕的腕部。他说：“他可能是不接受自己心有旁骛。” 公生明摇摇头，指尖温柔地抚过伊凡的额发，露出他不安紧蹙的眉。 “伊凡知道伊芙对自己的重要性，他是因为别的——海拉在他的身体和心灵里，留下了点什么。” “一些……连菲瑞这样与死之怨念共存一千多年的精灵，都发觉不了的东西。” 乌洛嘶嘶着爬下公生明的小臂，盘起身子，压在伊凡的胸膛上：“明，我也感受不到。” 公生明抚平伊凡的眉心，说：“而我担心的，也正是这样的情形。” “接下来，就按照我们说好的，开始行动吧。” 三枚金鳞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昭对乌洛说：“要照顾好明，乌洛，阻止他找死。” 乌洛尾巴尖欢快地甩动，勾住昭的小指：“嗯！我会的！” 昭现在说话是越来越直白了。公生明无奈：“喂喂，我是真的反省好了的。” 昭一笑：“待会儿见，明。” 修长的手轻轻抓握住金鳞，白色光华一闪。 “海拉，我如约而至。” 漆黑如夜的深洞，一枚枚金鳞散发刺眼的金光，照亮眼前之景：头骨堆积如桌椅，黑纱坠地的躯体举手投足间，发出骨骼摩擦的响动，那是具一半为赤/裸的骨架、一半为肌理柔滑的女性躯体。 “light，欢迎，坐吧。”海拉说话时，一颗脑袋颤巍巍地组装好身体，不知从何处调制出一杯鲜血般的酒饮，“你果然来了。” 昭瞥了眼那具腐化不完全的尸体：是那间酒馆里的调酒师，海拉把他带到了这儿。 “你的答案有所改变了，我看得出来。”海拉说，“是白月没能给予你想要的梦吗？” 昭笔直地站着，避而不答：“你又想要什么？” 海拉呵气，吹动面纱：“就如公生明致力于营造一个梦中的理想乡……而我，想要创造一个绝对死亡的安宁宇宙，而‘梦’会是我唯一的阻碍。” 第129章 昭垂下眼，海拉捕捉到他摇摆的心绪，说：“死亡不会欺骗任何物种，祂平静而平等地拥抱你们，light。” “……” 昭似乎仍在思量着什么，海拉不急不缓，给了他充足的时间。 “明……骗了我很多次，”昭慢慢开口，他在海拉面前坐下，“他会是世界的造物主、万众的救世主、奥苏利文的好孩子，唯独不可能是独属于我的神明。” 海拉向前推了推酒杯，祂说：“那就是公生明，永远自信而明亮，我们只能想办法把他留下。” “但是，”昭身体微微前倾，“你为什么笃定我一定要他独属于我呢？” 纤长指节蹭过昭的耳垂，海拉说：“我能理解你，light，你记得甘洛特吗？我的人性容器，我的爱慕者，她想回归于我——和你很像。” 昭被说动般点点头。 “区别只在于我满足了她的愿望，而公生明不会满足你。”海拉走到昭身边，“和我合作，我拿走世界和战争，你拿走公生明。” 昭忽地一笑，搭上海拉的手背：“很好，就是这样，海拉，都说出来吧。” 海拉一怔，手掌下意识抽回，一条冰凉的蛇迅疾地咬了祂的指腹——乌洛，祂讨厌的哥哥。 “什——” 海拉身形晃动，话语未竟，乌洛陡然变大，一口吞下祂的胞妹！ 与此同时，伊凡精神房间猛地震颤，墙壁、地板出现裂纹，整座空间顷刻瓦解、粉碎。 “看来公生明成功了。”伊凡抱着双膝，坐在角落中，“一如既往，牺牲一个我，换来happy ending。” “所以，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light，别再装成是公生明的模样。” 昭望向露出真容的此处：浩瀚星海如包裹婴孩的布匹，宇宙寂静无声，徒余伊凡的呼吸声。 这里就是伊凡寄放“梦”的地方。 “从根本上而言，你是在害怕孤独。”昭启唇，向伊凡走近了几步。 伊凡眼睫轻颤：“你是在用什么身份对我进行问话？心理医生？亲朋好友？胜利的情敌？” 他们的对话就这样来回兜圈地进行无数次，从昭进入、说自己是明开始，伊凡就体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抵触情绪，只是未曾戳穿他，直到刚刚。 伊凡寥寥几语就猜中了公生明的计划。 “金鳞只是其中一件媒介，更重要的是我与海拉的链接，通过影响我的意识，佐证去到祂面前的是light。他早在几千年前就决定好了利用的途径。”伊凡捂住耳朵，喃喃，“我还是这么了解公生明，对不对？” 昭半蹲着身子，不由分说的将伊凡搂进怀里，不费力气地压制住他的挣扎。 伊凡死死地揪着昭的领口，这个怀抱的感觉实在过分熟悉，让他很难不想去沉溺。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你们是同一个人！是月亮的阴与晴、圆与缺！”伊凡的语气染上一丝绝望，“你们才是最密不可分的存在，即便宇宙倾覆，也无法分割你们！那我呢！” 沉默地接受着伊凡的怒吼与发泄，昭回想起公生明说的，他为了让伊凡顺理成章地爱上他，带着伊凡去了无数星球，被毁灭的、未成形的。 公生明偶尔会丢下他在空荡的星际，无依无靠的空虚，最适宜培养感情——完全的混账利己行为。 伊凡望向公生明时，看见的不止是他，还有潜藏在背后的孤寂，他不过和他一样，想有家人。 “对不起，伊凡，”昭轻拍着伊凡的后背，“让你独自辛苦三千年。但这次不一样，不会再有什么牺牲了。” 绝对不会。 调酒师的腐肉再也无法包裹骨头，散落一地。 “好难吃……”乌洛呸呸两声，“明，要不是你的要求，我绝对不想吃掉祂。” 公生明拍拍乌洛的头顶：“真乖真乖。” “原来如此，”海拉的声音闷闷地透过蛇腹，“你伪装成了自己的人性容器，引诱我一步步放下防备，就是为了让耶梦加得得口。” 公生明轻笑：“你们兄妹，互为掣肘。” “告诉我，公生明，你是怎么说服light的，还是说，像我一样，你收回了他？” “明才不会那样对light。”乌洛抢先反驳道。 公生明竖起食指：“没有什么‘我’和‘他’，海拉，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本就独属于彼此。” 海拉沉默了，半晌后，祂哼笑道：“这就是你的人性吗，白月与梦，疯子，让人性主导神性。” “感谢夸奖，”公生明嗅了嗅那杯血腥玛丽，只有血腥，幸好他没喝，“怎么样，认输了吗？我可是再次成功欺瞒了死亡呢。” 海拉耐心地反思，给出了回答：“其一，我没料到失去心脏的你还具备足够的能力； 其二，我没料到所有的你都是真心地渴求死亡； 其三，我没料到你会和自我和解……嗯，我输了。” 在海拉从乌洛腹中脱离之前，祂说：“这是一场足够令我意外与愉悦的赌局，你赢得了我的祝福，去面对蠢钝的战争吧。” 随着海拉话音落下，公生明突然弯腰干呕，一股股黑气尖啸着离体，彻底消散于空气中。 那些是一直纠缠着公生明的死气。 啧，这算承了海拉一次人情吗？公生明呛咳几声，狠狠地擦了擦嘴：“这算哪方面的祝福？我还想拿这东西算计阿瑞斯来着。” 第130章 乌洛变回能缠绕在公生明手臂的长短，问：“明，伊凡这下能醒来了吗？” 指腹亲昵地挠了挠乌洛的下颌，公生明说：“会的，昭才是能解开他心结的人，不是我。” 空无一物的星空，随着昭的嗓音发生变化。 先是一点亮白的光，而后是蔚蓝的大片颜色，紧接着，红色、绿色、棕色……这里不再是令人心悸的茫茫宇宙，是伊凡的家，是这颗星球。 “伊凡，我羡慕你，”昭打横抱起伊凡，“你能够轻易的和那么多人建立关系、成为朋友。” “梅尔会关心你的心理状况，伊芙会关心你的死活，菲瑞会邀请你去他的葬礼……别被我困住，挣脱我，你所求的，你早已拥有。” 不远处，有圆桌围起，甘美的红茶倾倒于瓷杯，伊芙的笑声清脆，菲瑞·泰尔长发及地，停缀着斑斓的蝴蝶，梅尔形体不定，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公生明在他们身后，笑意盈盈。 “梅尔拿我当观察对象和定时投喂点，菲瑞拿我那点明恋破事当乐子，伊芙……伊芙恨我。”伊凡低低地开口，“但你说得对，我并不讨厌那样。你的计划那么冒险、疯狂，我只能相信你，独有你。” “告诉我，公生明，如果是单纯地利用我，那为什么又要给予我这么多快乐。” ——“因为你要活下去，要有‘梦’，要真正的，成为一个‘人’。” 那个虚构出来的公生明，与昭的话语重叠，伊凡确实了解他，了解到心知肚明他对自己的期许和歉意。 “伊凡，谢谢你，也对不起。” “睡吧，让我们在无需有人牺牲和惶恐的世界，再会。” 泪水浸湿胸前的衣衫。 昭睁开眼，拭去伊凡面颊的眼泪。 “做个好梦，伊凡·范·塞西尔。” “打雷了。”昭抬首，窗外黑云沉沉，狂风大作，“阿瑞斯来了。” 公生明右手按在胸前，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他深吸口气，坦然道：“把握不大啊，但我尽量活着，撑到你想出办法的时候。” 心脏，最为重要的心脏，缺少它，公生明就始终不可能重登神位，也就无法与神一战。 公生明将乌洛放回他的小窝，取出他肚中的黑色小球——纯粹的死亡概念，海拉留给他的“祝福”。 他举起小黑球，对准天上的太阳：“带来这么多死亡了，你也得死一次吧，战争？” “通知所有人，打开直播器，神要降临了。” -------------------- [加油]预计还有2-4章完结？已经迫不及待想写甜蜜小番外了[吃瓜] 第69章 神战与心脏（完） 在公生明布下的计划中，他本该在神战来临之前重登神位，以全盛全新之姿，在星球以外，拦截战争。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或者说，是他的神性败给了人性——友情、爱情、亲情，成了他的牵挂，他无法高高在上又冷酷无情地利用、抛弃。 “止步于此吧，阿瑞斯。” 层层雷云遮掩下，一只巨眼冒着火红的焰，数以万计的火球蓄势待发着——就如公生明的世界被摧毁的那刻一样。 手掌轻挥，火球兀地消融成水滴，沉沉坠入云间。 “哼，白月，如此弱小的你，能做什么！” 公生明轻笑一声，实力没恢复是一码事，但气势又是一码事。 “我们许久不见，先叙叙旧如何。” 天际撕开一道裂缝，身着烈火盔甲的战争与火之神现出身形，祂甚至未骑战马，全然一副看不起公生明的态度。 阿瑞斯精铁般的黝黑面容透着不屑，声音如震雷：“白月，多愁善感只会让你再死一次——这次我会彻彻底底击溃你。” 公生明要的就是祂现身。他说：“那我得感谢你上一次粗心大意了。” “……伶牙俐齿，”阿瑞斯的独眼死死盯着 公生明，缭绕周身的火焰熊熊，“我会在你的眼前，把你的世界一同焚尽。” 还是那个一点就炸的脾气。公生明笑眯眯地说：“怎么海拉没跟你一起来，战争和死亡……不是向来形影不离的吗？” 阿瑞斯面露怒容，长矛一动，瞬息刺穿公生明的胸膛：“我倒想问问你，白月，你把海拉弄到哪儿去了！” “咳。”公生明咧了咧嘴，舌尖一卷，卷走咳出的血液，他轻松地握住枪柄，“唉，你瞧，又急什么呢？” 闲聊般的话语间，公生明微蹙着眉，拔出了阿瑞斯的长矛。 血肉罗织成线，修补好惨烈的洞穿伤，公生明拍拍胸口：“我现在都没恢复完全呢，别舞刀动枪的。” 阿瑞斯顿了顿掷枪的动作，质问：“你怎么可能……不对，你把我拉进梦里了？！” 看着阿瑞斯警惕张望的脑袋，公生明咽下喉腔的血腥气，背手而立：“你就没发觉，自己的火巨人，少了一匹吗？” 阿瑞斯杀意不减，冷哼：“我的火巨人们四处征战，战死后自会回归于我，是无上的光荣。” “是吗？那如果是……死于阴谋呢？”公生明抬起一只手，礼貌道，“要跟我去看看吗？我再现了一位战士的死亡。” 阿瑞斯自鼻腔中重重喷出白气，收起长矛：“别耍花招，白月，我随时能撕裂你这片不坚牢的梦境。” 雷声渐止，暴雨突降。 第131章 街道人声嘈杂，脚步错综，不少人就近躲进路边小摊支起的篷下，拧着衣服抱怨这大雨突兀。 望着声势浩大的雨幕，所有外出的娱乐活动被迫终止。 “嗡。” 直播器振动，自行启动飞起，展现出一幕雨中奇诡景象。 ——“女神在上！那个浑身是火的高大家伙是怎么回事！” ——“这……不正常吧？” ——“这个直播间的名字居然是乱码！归属地是无！” ——“我有个大胆的猜想……该不会是……” ——“神战现场吧？！” 白蝴蝶翼翅合拢，悄无声息地停在公生明肩头。 “白月，你还是喜欢这些毫无用处的小东西。” “那你得忍忍了，谁让你在我创造的梦里呢。” 两道声音不知因何而有些失真，一道闷钝如钟，一道清冽如莺。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女神大人！” ——“这个角度这个视角，难道我们现在正在女神身上！好荣幸！” ——“对面的独眼怪家伙就是罪魁祸首吧！女神大人上啊！” ——“这场暴雨肯定也是对付女神大人的手段，我们要小心！全身心地支持女神大人！” 伊芙眸色凝重，evening急躁地来回走着，他近来掉毛严重，不肯以白鸦形态见人。 “直播情况如何？”伊芙捏着一根白羽，有些病急乱投医地想拿它许愿，“偏偏这时候联系不上伊凡……” evening跺了跺脚，说：“你放心，一切都好，伊凡他很累了！我们就能做好的。倒是那个light……语焉不详地吩咐后，自己没踪影了！” 伊芙不安地望向阴沉的天空：“他带着梅尔、菲瑞、艾黛蕾，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梅尔，撑得住吗？”昭垂着眼，站在艾黛蕾宽阔的背脊上，“明和阿瑞斯快到了。” “我可以。” 身形再度化作弥散地面的浓雾，沼泽之地深处彷佛从未改变过。梅尔的答复简短，昭紧了紧拳头，听出其中一丝勉强。 希望能顺利瞒过阿瑞斯的眼睛。 “你的这片世界……越来越寒酸了。”阿瑞斯直直穿过朦胧的雾，成缕地绕在祂的铁甲上，“第一次就该一同毁掉，还能算作一个有价值的收藏品。”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评价我们神明创造的世界！” ——“果然所有灾难都是你在嫉妒女神大人！” ——“女神大人揍祂！揍祂！” 公生明微微一笑：“那第一次为什么没能做到呢？是不想吗？” 阿瑞斯向来是最易被操纵的几位神明之一，即便如今，公生明不及全盛时期，但有梅尔从旁协助，祂想发觉端倪也是不易。 “白月，别再试图激怒我，否则……”阿瑞斯独眼圆瞪，长矛寒光凛凛。 “哎呀，我真是好怕。”公生明打了个响指，“请看，尊敬的阿瑞斯阁下。” 雾气涌动，形成一个被剖膛开腹的火巨人，它的身上插满黑色的尖刺，不断腐蚀它坚硬的外皮，它怒吼着“设计、谋划、欺骗！神、知晓，杀、毁灭你！”的话语，化为一摊蛆虫爬行着的腐肉尸骨，再颤巍巍地站起，向某个方向歪行而去。 一个巧妙的……蒙太奇：公生明将利用死气杀死火巨人的场景，与海拉附身的场景结。 做剪辑骗人嘛，这个他做经纪人时就常干。 公生明说：“你大可以感受一下，是不是残留着死亡的力量气息。” 阿瑞斯表情变幻，祂真切地感知到浓郁的死气，同时，作为和海拉并行掠夺星球的神，祂无比清楚海拉的手段。 “真可怜啊，被死亡算计得团团转。”公生明假惺惺地擦泪，“当初，也是海拉让你对我、对这颗星球出手的，可悲的战争，被利用的阿瑞斯。” “住嘴！”阿瑞斯长矛挥动，破开大片雾气，那幻化出的残景扭曲着消散。 咽下一声闷哼，公生明维持着戏谑的神情，继续说：“不过呢，我还有个消息，想听听吗？” 天空中，昭聆听着公生明的心声，严肃道：“菲瑞，待会儿一定要做到。” 菲瑞·泰尔闭着眼，借由圣树广阔的根系，他能联通每个人的精神，所有人的喜怒哀乐，此时都与他的心跳共振。 所有人都在期盼白月女神获胜。 他要抓住的，就是那些意志合一的那瞬间。 “白月，你需知晓，战争无往不利，死亡仅仅是结果，我才是宇宙恐惧的根源。”阿瑞斯越是强调着祂的权柄，越是显露出祂内心的裂缝。 公生明双手奉上滚圆的黑球，他的手腕攀着细密的黑线，随他每次脉搏跳动蜿蜒而上。他说：“是是……所以难道你不想看看……海拉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厌烦了与你收割、消减生命吗？” 在晃人心神的梦魇影响下，公生明以塞壬般美妙诱惑的嗓音轻声细语着，辅以隐约噼啪的大雨坠地声，这简直是最上等的催眠音效。 阿瑞斯喉头滚动，祂的杀戮欲与好奇心来回纠缠，期间还混杂着对海拉背叛的愤怒和对公生明的质疑。 都是很坏的情绪，但对此时此刻，恰到好处。 公生明将手抬得很高，一副诚恳至极的模样，却又不让白蝴蝶的视觉记录到黑球的完整样貌。 阿瑞斯手甲碰撞，祂本意是拿走那颗令天地温度都为之下降的黑球，不自觉间，神思恍惚，祂低下了头颅，想要仔细地看一看它—— 第132章 “艾黛蕾！” 昭一声厉喝，艾黛蕾如同离弦的箭般俯冲而下！ 金焰自三首巨龙口中喷吐，决无保留地倾泻包裹住一人一神！ 公生明自然不受艾黛蕾金焰的影响，他稳准狠地向上一插！紧握黑球的双手坚决地没入阿瑞斯眼球中！ 那不比阿瑞斯的长矛刺穿他胸膛难，宛如生豆腐般的触感，包裹住公生明的两条小臂，他用塑造遮掩的胸前伤口暴露无遗，他不在乎地笑笑：“请品尝……死亡与梦的祝福……！” 白蝴蝶在火焰笼下之前飞走，它扑闪着翅膀，沉默忠实地记录眼前一切。 ——“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不是光明骑士的那条三首巨龙吗！怎么突然连女神大人也袭击了啊啊啊！” ——“呜呜呜呜镜头好晃我好慌啊啊啊啊女神大人！” 无数声音渐渐汇成同一句话： “我们与白月同在！” 就是这个时刻。 菲瑞·泰尔猛地睁眼，汇聚齐共同的呼唤与祈祷，就如他以一己之身，在脑内存放数千暗精灵灵魂的做法一般。 相同的是，不允许失败，不同的是，难度呈几何倍数增加——种族繁多、人数众多。 光之森林中，圣树疯狂地摇动枝丫。 鲜红的血液从鼻腔、眼眶溢出，菲瑞·泰尔痛苦地捂住脑袋，昭揽着他的腰，给予他支撑的力量。 璀璨的焰火染上零星的黑，昭的心沉着，紧抿的唇与不敢错开的眼，皆透出他并不冷静的心绪：他所能感应到的公生明的生命体征，正在飞速下降。 火焰内，公生明捏碎了黑球，了无生机的黑液汩汩流出，污浊了阿瑞斯的眼白，逐渐浸染祂燃烧着的火红瞳孔。 “公生明！！！！” 阿瑞斯怒吼着，锋利的手甲裹着劲风穿透公生明的胸膛，抓住他跳动的心脏，用力捏爆！ 撕心裂肺的疼痛，字面意义的。公生明嘴角抽动，低笑：“还行，这段时间大伤不断……倒锻炼……忍痛了……” “我不会死的，公生明。”阿瑞斯面如修罗，赤红的瞳仅剩一个小点，“我要……杀了你和海拉！” 公生明抽出双手，战争与火之神的金色血液沾满手臂，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同时，死亡与霜之神的“祝福”后遗症，也在掠夺他的生命力。 他侧过身子，躲开阿瑞斯直直倒下的高大身躯，双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 视野模糊，公生明摸了摸胸腹的伤口边缘，强撑着，镇定着声音开口：“亲爱的子民们，我们赢了。” ——“女神大人！！” ——“白月永存！” 白蝴蝶关闭录像，伊芙兀地现身，顾不上收回白蝴蝶，连声问道：“昭，艾黛蕾还……还不停吗？明怎么样了？菲瑞你……” 菲瑞·泰尔仰头，修长的脖颈宛如天鹅似的，青筋鼓动，七窍流血，再过美丽的人也显得有些可怖。 “light……”他咬着牙，从齿关挤出呼喊。 骤雨出现一霎的停滞，一阵耀眼的白色光芒席卷天地，除了昭以外的人，都不禁闭上了双眼—— “咚。” “咚咚。” 那是心脏的规律跳动。 所有生灵意志所凝的、公生明的新心脏。 昭闪身上前，轻柔地捧住那颗得之不易的心脏。 赌赢了。 还是那简单的三个字：想象力。 菲瑞·泰尔凝聚信仰，想象出它们应是构成白月与梦之神心脏的必要之物。 “明。”昭嗓音颤抖，扶住公生明，切断金焰，“我们做到了。” 公生明创造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始终都在回应他。 那颗勃发着生命力的心脏，被缓缓放进公生明的胸腔中。 公生明意识不清，连呼吸都太难继续。他冰冷的手搭上昭的侧脸，细语呢喃：“还……没死，不会死……的。” 昭又庆幸起人偶不能流泪，否则现在他的泪水能淹了沼泽之地也说不定。 “没事了，明，以后都不会有事了。”昭垂首，虔诚地吻上公生明的眉心，“谢谢你，愿意为了我活着。” 公生明听得不真切，迷迷糊糊地想笑一笑，却连这最后的力气也没有了。 皮肉卷曲、白骨森森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昭惊恐地看着不知因何愈合缓慢的伤，陷入无措的境地。 不行，如果是这个速度，在与新心脏融合之前，公生明就会死去。 不可以。 咔的声响过后，人偶呆板的不再动弹，昭回到公生明的影中，自他身后拥抱住他。 “明，我们终于，重归一体。” 灵魂再度完整，昭分摊公生明的伤势，伤他所伤，疼他所疼，愈合速度陡然加快。 白光消失，匆匆赶来的evening接住昏迷的菲瑞·泰尔，迷茫地问：“那个light呢？” 那具人偶躯体，已经彻底没了昭的气息。 几人不敢轻举妄动，隔着距离，远远盯着公生明。 梅尔消耗过大，人形态也难免倦色，她解答了疑问：“light回到神明的影中了。” 只是，公生明何时能苏醒？ 疑虑尚未产生，一股春风般和煦、母亲般慈爱的光涟漪似的荡开。 仿若回到诞生之初，无忧无虑，无拘无束。 草木生发，花朵绽放，果实满枝。 第133章 共通的精神世界中，白衣的修长人形哼唱摇篮曲，驱走一切负面情绪，赐予安宁与祥和的梦。 白月替下太阳，柔和地散发光芒。 公生明睁开眼，他……也是祂，凝神听了会自己的心跳，与攀着自己肩膀的影子十指交扣。 起身，踢了脚陷入死亡之梦的阿瑞斯，公生明嘟囔着：“麻烦，我才不想把这家伙留在我的世界，让海拉来处理好了。” “你叫我。” 海拉仍是那副半边白骨半边美人的形象，祂打了个哈欠：“没想到你给了我一场美梦。” 公生明大方地伸出手：“互惠互利嘛，我向来喜欢聪明神，跟你博弈的这几千年，我也收获颇多。” 海拉与祂握手，轻巧地拎起阿瑞斯，开口：“我只是觉得，战争比你更有价值，更适合做我的收藏品。” “合作愉快。”公生明笑了声，“所以这里彻底属于我了吧？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呢。” 海拉点点头：“嗯，我也不会再干涉这里，当然，我欢迎你邀请我来玩耍。” 公生明说：“下次一定。” 挥着手，公生明目送死亡带着战争离去，心念微动，方才短暂沉睡的生灵们都醒了过来。 “……大人！”菲瑞·泰尔最先反应过来，他的伤也被完全治愈，甩开evening，扑上公生明，“我做到了！对不对！” 犹如小孩一样撒娇讨赏的精灵族族长，真是好久未见。公生明摸了摸他的发顶，说：“对，做得特别好，菲瑞。” 伊芙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捂着嘴，上前半步：“您……真的回来了，大人……” 身上一下挂了三个人，公生明腾不开手，赶紧出声阻止跃跃欲试的艾黛蕾：“不行！抱不住了！” evening抱着手，搓了搓胳膊：“那我替伊凡抱一下吧！” 这下背手也挂上了个人……呃，鸟人。 没人愿意松手，艾黛蕾低头把他们都拱上了背：“嘿嘿，那就我来背你吧，明。想去哪儿？” 公生明与乖乖并肩和祂坐着的昭对视，异口同声：“回家，回黄金鞭。” -------------------- 正文……完结啦！接下来会有番外嘿嘿，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看的类型，比如某个人的个人番外啊什么的！ 写这篇的中心思想其实很简单，想写原教旨水仙：即我与我、灵魂唯一的水仙。人的一生都是在自我厌恶、追寻自我、自我和解中度过，爱人先自爱[玫瑰]希望大家都能像明一样，在成长中寻求到本我的意义，并为之而活，亲情、友情、爱情，都可以也都是。下本确定开《唯一选秀真太监》啦，狠心冷情太监攻x直球热情皇帝受，大概在三月前会开，大家如果还算喜欢我的行文风格和叙事，还请去专栏点点收藏，期待一下我！谢谢！ 最后，复盘一下写这本时候的一些……坎坷吧？目前23w字，是我第一次写到这个字数的连载，当然，对其他人来说或许不算多，但对我而言又是一次成长：一个清晰的大纲、整理伏笔、希望塑造更鲜明的人物，大概算做到了！ 但是仍有不少问题，比如1前期节奏慢，后期节奏又过快：从疫病与神血到神战与心脏，文里只过去了半个月（）明和昭，真是辛苦了……2剧情与感情说得好听是并重，说到难听是有点贪，导致一度卡了剧情卡感情。3大纲列了，但不够细，很多时候都在边修边写，大大拖慢了码字速度。 希望在下一本能够改进这三点。总之，感谢看到这里的所有人！ 第70章 番外：下午茶与逝者[番外] 公生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了，米尔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端着一餐早饭，敲门不是，喊人也不是。 “他上次独处这么久，还是给昭做身体！”米尔迦抓住路过的派希亚，连珠炮似的说。 派希亚卷起酒红发尾：“那这次也差不多吧，他都是当神的人了，你少操点心，米尔迦。” 米尔迦还想说点什么，被派希亚用面包堵住了嘴：“唔唔唔！” 推门而出的公生明，看见的正是此番景象。 “你们感情还是这么好。”公生明伸手拿了杯牛奶，嗓音微哑，“但我这下吃什么呢？” “唔！”米尔迦把餐盘往派希亚怀里一推，“我去给你拿，明！” “哎哎？”派希亚的懒腰伸到一半，“我还急着去做研究啊！” 公生明笑出声，让开路：“进来等他吧，派希亚。” 房间内陈设如旧，只是单人床加宽成了双人床，躺着一位赤着上半身的男子。 皮肉紧致，脊骨微弯，柔顺的长发搭在支起的肩胛上。 “昭还在睡觉，动作轻点。”公生明为昭盖上薄被，“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放心吧，一切都好，”派希亚坐下，“神明大人。” 公生明低笑一声：“那我问点别的，比如……年终总结怎么样了？” “哎哟，更别提这个了，米尔迦第一年全权接手负责，最近忙得金发都黯淡了不少。”派希亚啧啧两声，“不过黑川兄弟倒是风光无限了，‘女神’强势现身，无形给他们带来了许多热度。” “女神大人，什么时候帮帮自家人啊？” 派希亚调笑着说，公生明挠了挠脸颊，打了个哈哈：“炼金术协会的情况呢？” “在做职位交接。” 第134章 米尔迦的声音随着脚步出现，手中满满的都是公生明爱吃的东西。 “什么？”公生明一怔，“是伊凡辞职了吗？” “对，不过说是交接……”米尔迦话音未落，一道矮小的人影挤开了他，飞扑向公生明。 “明！” 是伊凡的小孩形态。 公生明稳稳接住他：“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接下来是要回不死族吗？” 伊凡搂着公生明的脖子，冲着刚醒来的昭扮了个鬼脸，说：“才不回去，我的好妹妹已经做得够出色了。” “不管你去哪儿，”昭拉下伊凡，“祝你开心，伊凡。” “嘁，好无趣的反应，明，你该不会还重置了他的感情模块吧。”伊凡一拧身子，甩开昭的牵制，却也没继续往公生明身上贴。 公生明牵过昭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还是更喜欢……和你身在一体的感觉。”昭亲吻公生明的唇角，“但我同样喜欢你给予的这一切。” 米尔迦与派希亚默契地别开脑袋，伊凡不满地说：“我们都还在这儿呢。” 一顿早餐吃得热闹，公生明与昭皆不需再进食，只是将此作为和友人、恋人、家人相聚的珍惜时刻。 派希亚拎起还想赖着的伊凡，与终于放心的哥哥米尔迦离开。 “不好，米尔迦刚刚那眼神，是想给我派活呢。”公生明说，“年终了，他是忙成什么样了？” 昭给窗边绿植浇着水，道：“他可一直没放弃把你培养成他的‘副会长’，倒是黑川，消停了。” 想起自“疫病与神血”事件后，就对他愈发恭谨的黑川兄弟，公生明不禁一笑：“我还是喜欢他们桀骜不驯的样子，一副血族典型的傲慢样。” “他们的傲慢，不也源自你的纵容吗？明。”昭穿上衬衣，眨了眨眼，“说好的下午茶……也请他们来吧？” 将人搂坐在怀，公生明变出一团白色雾气。 白雾安静地舒展、呼吸，散发着令人熟悉和安心的气息。 “这是……伊温斯？”昭的指腹轻抚着白雾，“海拉把她的灵魂，还给你了？” 公生明竖起食指：“嘘，偷的，像从祂那儿拿走乌洛一样，悄无声息的。” “伊温斯是为了我而死的。”公生明缓缓吐气，“她是被无辜卷入‘死亡’与我的赌局中，我想……唤回她……” 他的话语充满着犹豫，昭读得出他的表情意味。 “你认为这对其他死在数次末日中的人不公平，”昭歪了歪头，“但是，明，我们本就没有复苏死亡的能力，若不是拿到了伊温斯的灵魂，我们也无从下手。” 昭宛如轻盈的蝴蝶，指尖点着公生明的心脏：“你对这里的期望是‘发展’，别让‘死亡’禁锢了你的思维。” 公生明瞳孔微微放大，胸腔振动着，紧紧拥抱住昭。 “哈哈哈哈！对，你说得才对！我才不要一个静止而凝固的世界，我要的是欣欣向荣、生死自定的世界！” 那个由白月笼罩的梦中世界，终究只是公生明的执念，连他本人的过往也如行尸走肉囚禁其中。 而这里，是他抱有期待、充满爱意创造的世界，现在，是要放手的时刻了。 “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生活在这里的人罢了。”公生明坚定了决心，“和我最爱的人一起。” 万众瞩目的公会年终总结于冬月第八十七天开始。 此次大会在白月女神公会新大陆的据点举办，更是引得无数人期待。 “还真是排场十足。”公生明与昭一身月白装扮，两人举手投足间潇洒帅气，“这血湖，毫无血腥气，得天天安排人力驱散、补充，这建筑，古朴复式——哎呀，爸爸，晚上好。” 亚列驾驭着巨龙，平稳降落于地。 “妈妈和米尔迦呢？”公生明问。 亚列半是无奈地说：“你抬头。” 一阵阵猛烈的疾风刮过众人头顶，掀起无数尖叫与惊呼，昭按住耳边的水仙花饰，仰起头，诚心道：“哇。” 艾黛蕾与多拉正在夜空上自由翱翔，各种高难度的翻滚、俯冲……她们信手拈来。 而在其脊背之上，一抹亮眼的金色与栗色，夺人眼球。 公生明眯起眼，勾唇：“我们该是最惹人注目的登场公会了吧。” 亚列严肃地说：“我劝了，说你的身份不适合过于招摇。” 公生明摆摆手：“没关系，他们开心就好，再说了，今年我们勇夺第一，庆祝庆祝怎么了。” 终于，艾黛蕾和多拉玩尽兴了，方才落地。 伊温斯明眸皓齿，爱抚着久违的好伙伴多拉的赤金鳞片，不依靠任何物体，轻巧地跳下龙身。 “妈妈。”公生明托起伊温斯的手掌，亲吻她的手背，“你恢复得很不错。” 伊温斯的一双手各揉了揉她的两个儿子，她说：“有你们的陪伴，当然很好。” ——“哎哎哎哎哎？等等等等！那是故事里的上任最强龙骑士伊温斯·奥苏利文吗？她不是死了吗？” ——“你们是有多不关注近期公告啊？二十天前，黄金鞭就发布了‘伊温斯自世界以外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的消息。” ——“难怪黄金鞭的年终投票一路飙升，原来是伊温斯的缘故……” ——“提问，那现在，到底谁是世界上最强的龙骑士？伊温斯还是亚列？还是米尔迦？” 第135章 ——“退一万步来说，怎么就不能是公生明？” 直播还在进行战力之争，黑川家宅前，奥苏利文一家其乐融融的与黑川朔打过招呼，风风火火地进了会场。 “恭喜阁下夺得第一。”黑川朔传人接过公生明与昭的绒制披风，“黄金鞭前途不可限量。” 公生明呼出白气，说：“哈哈，与君共勉。望呢？” “在接待炼金术协会的来人……”黑川朔敛了话音，踟蹰道，“请问阁下知道evening副会长身边的棕发孩童，是何许人吗？” 还能是谁？伊凡·范·塞西尔是也。 黑川望被这小孩古灵精怪的想法折腾得够呛，又碍于直播器在跟前，维持着表面的笑意，心底不住暗骂。 “好了，哥哥。” 手臂搂过伊凡腋下，将人轻松抱起，星辰之子会长伊芙微笑道：“家兄给你添麻烦了。” 白发白眸的女人走过只留下一阵花香，瓦伦丁捏着小伊凡的脸大笑：“这样的你看起来顺眼多了！” 今年年会与往年不同，历经灾难、神明再现种种事端，而一度繁荣的白月女神公会，忽于年末被黄金鞭公会拿走桂冠，站上第一。 倒是星辰之子公会，仍旧低调的稳坐第二。 ——“你们说……女神大人到底更偏爱谁啊？” ——“我们白月可是受神所赐血液！当然是我们！” ——“天真，任岁月飘摇，不死族屹立不倒，自然是星辰之子。” ——“黄金鞭传承悠久，今年既有三首巨龙强势出世，又有两位最强龙骑士并存，黄金鞭当之无愧！” 公生明坐在台下，笑眼弯弯，指节微勾，一道笼着白月光华的曼妙身形缓缓浮现。 “如此重要的一年，怎么没人来邀请我呢？” 嗓音柔如春莺，无人看得清祂的面容，却人人爱慕于祂。 那就是白月女神。 “那今天，就由我来为大家颁奖。” 台上除却黑川朔，皆太过熟悉公生明的脾性，相继一笑，配合道：“我们的荣幸，女神大人。” “当众泥塑自己的感觉如何啊，”伊凡大咧咧一跳，跳进昭的怀抱，抢过公生明手里的糕点，“女神大人？” 昭的对外身份是人偶，端正地抱着小小的伊凡，心里对公生明说：“他倒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还没从前可靠。” 小伊凡眼一眯：“说我坏话呢？我告诉你，light，是你说的，我想做什么就去做。” “我不是我没有，我哪儿是那样说的。”昭腹诽。 公生明一边操控木偶假扮“白月女神”，一边听着两人的嘀咕，道：“他都做回小孩模样了，让让他，昭。” 伊凡找到了自己崭新的生活方式，当个无忧无虑、颐指气使的小孩，上有evening副会长——对，名义上的会长还是他，这职位交接最终还是没成行。 工作的事情不用他管，生活的事有伊芙、公生明与昭纵着他。 自出生就缺失的童年意趣，在上千年后得以受补。 挂在嘴边无数次提及的下午茶上，菲瑞·泰尔端上香茶甜点，说是习得五月·梅真传；伊芙带来手编的馥郁花冠；乌洛与伊凡玩着抛接球的游戏；梅尔哼着歌谣；黑川望推着黑川朔，兄弟二人互相鼓劲不要露怯…… 公生明枕着昭的大腿，额发被轻轻梳理，春风和煦，无比舒适。 “这个救世主，”公生明喟叹，“做得也值了。” 昭俯身，用柔情似水的眼与白皙手指描摹公生明的眉眼，说：“由人到神，再到人，真的值得吗，明。” 公生明笑而不语，昭也懂得。 这片安宁美好的天地，已做出回答。 值得的。 -------------------- 彻底完结啦~~~~给自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