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武侠梦》 1、梦醒觉未然 未然宗的宗主颜惊心俏然而立,满身红色绫纱无风而动,宛如秋意萦人。 她的对面一丈外站着位帅得令人发指的青衣玉面郎君。 本该是郎情妾意的场面,颜惊心却寒着脸:“十招之内定输赢,我赢了,你消失,不要再来烦我。” 原来是个备胎,难怪没好气,不赶走留着过年咩。 至于输了该怎么办,颜惊心就没想过会输。 她不等对方应承便主动出手,一个箭步跨出,一招大手印笼罩住了对方全身,兜头拍下。 备胎男见势一拧腰身,团身螺旋上冲拳,不但迟碍了扑面而来的气盾,还借势将拳劲搅成了一个气锥,以点破面,把气盾凿穿。 眼见气盾即将崩散,颜惊心适时变招,化掌压为平削,气盾被按压一挤,刚要离乱的气劲又聚成气刀,切在气锥之上,将之断为两截。 此时颜惊心刚刚与备胎男错身而过,顺势转身甩手挥出又一记掌刀,追着备胎男的身形直袭而去。 备胎男已经来不及转身,只能就地一滚躲过掌刀锋芒,却仍被气劲抛飞,带着他在空中滚转了两圈。 备胎男没认输,反而借着气劲加速,在飞过两三丈后又一个点地再度揉身反转。 他顿地的劲力过重,直接在硬地上炸出了个一丈方圆的蛛网裂纹。 借着这张“网”的反弹,备胎男放平了躯体像强弩一般疾旋破空袭来,一同到来的还有他那飞火流星如陨般的拳劲。 眼看拳劲激起的厉风及身,颜惊心一个战术后仰,借着风力斜向后滑行,同时以脚撩天,踢出了一记腿劲。 她扫出的气劲像一条被压弯的弧形杠杆,尾端正正好拱在了球状的拳劲上,将它向上撬起,就像一块荡板,顺势加疾就将对方弹起,一炮冲天。 画面到了这里戛然而止,严晶心惊醒了。 入秋的夜有点凉,薄被踢开了,严晶心并未在意,只随意地拉了拉掩住身子。 严晶心还在回味着梦境里二人交手的招式和劲道,情景活灵活现,大受启发。 有轻功和真气存在的情形下,武学招式竟然也挺合理,真是开了眼。 一边咂摸着新的收获,一边摸到手机,点亮一看才三点,眼皮又打架了,严晶心头一歪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相完全不符合美少女的形象,还有口水在嘴角垂下,随着她在梦中闹腾而挂丝晃荡。 可另一边魏溯难却瞪大了眼幽幽地盯着天花板,颜惊心?严晶心!不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也不对,自己对严晶心不来电啊,那样的母老虎,谁牵走了还不得包个大红包道声辛苦,没理由念念不忘的。 看着手里紧紧握着的月牙形墨玉,魏溯难在其发出的浅浅冷光映照下眼睛越来越亮。 …… 次日一早到了学校时严晶心已经累得像条咸鱼,她懒得直起腰来便趴在课桌上细品昨晚的梦境。 情景还历历在目,可细节全然回想不起来。 只隐约记得梦中她是号称魔教的未然宗的宗主,好像还有个比帅战还帅的帅哥寻死觅活地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可不是严晶心喜欢的调调,为毛是魔女而不是侠女呢? 难道自己潜藏着抖的一面?严晶心摸着滚烫的脸颊,竟有些痴了。 这时同桌魏溯难用肘尖顶了顶严晶心,她便往回收了收手臂。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家伙得寸进尺,还来。 严晶心怎么知道的?听来的,她能听出对方的动作,包括谁确方位和速度。 叔可忍婶不可忍,严晶心将手肘一横,正正好等在魏溯难肘尖顶过来的半道上。 魏溯难的肘底准确地撞上了严晶心的肘尖。 只听哎哟一声,有人哼唧起来,却不敢声张,只得捂嘴压住了响动。 严晶心可以确保撞中对方的麻穴,想来魏溯难的手臂此刻正酸爽地过电,够他喝一壶的。 不要以为这很容易,不以目视,准确判断动静并让身体作出应对还毫厘不误,世界上99.99%的人做不到。 能做到的人百分百是高手,高到没边那种。 潜艇的声纳了解一下,那玩意配了个高速计算机。 能与高手过两手着了道还能喘气,魏溯难可以庆幸兼带吹一波。 魏溯难是个四眼娘炮,成绩好到不上水木燕园对方都遗憾的程度,可这家伙有个很不好的爱好,喜欢当宝宝。 在家是妈宝,在校老师宝,特别爱告小状,整天当班主任的跟屁虫。 更气人的是班主任李臻还是个先锋派,仗着教育心理学博士的名号在学校里大搞教育实践。 于是严晶心所在的高三一班就成了学校里的奇景,就连隔壁班的发小都流口水了。 “你们班主任希望你们早恋?不然为什么弄个男女同桌,真羡慕死了!魏溯难不是心姐的菜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帮奴家拿到微信号,必有重谢。” 望着发小那向阳花木早逢春的死相,严晶心转身就走任呼不回头,没说的,友尽! 怎么没发现这小如此莲里莲气,想我严晶心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净直,不平不翘,岂可为猥琐男折腰! 叮嗒叮咚,铃响了,将严晶心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李臻走进了教室。 一股男人婆的干练气息迎面扑来:“魏溯难,衡水测试卷都收上来了吗?” 没办法,他们坐在迎风纳水的第一排,正对着讲台,老师的眼皮都能夹到。 刚刚还呼天抢地的魏溯难啥事也没有了,打足了鸡血一样噌地站起来:“李老师,就差一位了。” 严晶心暗呼要遭,忘了这茬。 昨晚为了追新番,草草地搞完了基础和阅读,本打算积攒一下灵感再ko作文,谁成想制作方太狡滑,魂被勾走了,唉,《陈情令》误我! 仓皇中严晶心忽得一计,举手高声:“老师太……巧了,今早乘公交车被掏包,试卷不幸罹难,但我写了的,以示清白我愿当堂诵作,以正视听。” 同学们顿时哄笑,看到李臻不豫的脸色又急忙收声敛嘴,可还是噗嗤声不绝于耳。 他们不想笑,可严晶心重击了他们笑穴,实力不允许药丸不能停啊! 给了严晶心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李臻好整以暇:“题目还记得吗?” 李臻以为刀把子握手上了,还不是随便她切。 可严晶心也不简单,问题少女虽然跳脱,却冰雪聪明张口就来:“作文题是我有一个梦想,不少于千字,突出为人生立志为祖国发奋的主题。” 严晶心要没几分本事也进不了这个市重点的火箭班,可惜她爸妈的放养态度让严晶心长歪了些。 歪的是行径,卖相可不歪,瓜子脸柳叶眉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嘴,再加上一米七的身段,妥妥美少女一枚。 可这么个国民美少女竟然不爱红妆爱武装,平常也是吊儿啷当女汉子样。 李臻望着严晶心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她只得放平语气:“那你背诵吧。” 严晶心脊梁骨都直了几分,一声“得令”,又笑趴了几个,莺声翠语便响绕空谷:“我有一个梦想,使国人筋强体健,则人人如龙,强脊刚膝,可傲然于世界之林……” 别小看一篇作文,它能看出一个人的学习功底,严晶心基础很扎实,尤其阅读写作强得令人咋舌。 全拜她老爸老妈所赐,俗称遗传。 严晶心老妈当年以文化、体育成绩双第一入读首体大武术系,毕业就当了教练,还拿过金牌。 她老爸也曾仗卷将一省文科考生斩于笔下,燕园历史系考古专业,人到中年便成了个中翘楚。 都是文化人,经济也还宽裕,家里有藏书四壁,严晶心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爸妈啃大部头,耳濡目染基础打得磁实。 凡事总有但是,严晶心的老妈工作之后忙于带队集训参赛,她老爸也常年进行野外考察,女儿俩人都管不来,遂长成了野丫头。 万幸严晶心野归野,心眼却很正,可能是那一屋子书熏陶出了正义感和同理心,她在同学中一直是大姐大的角色,颇有威望。 只不过她不屑于做一个帮老“灭绝师太”欺压“良民”的班干部,平时偶尔也掉点小链子,才在李臻那不讨喜。 就为这,李臻隔三岔五地给严晶心的老爸老妈耳提视频命,这俩口径还出奇一致:“以咱们的交情,就请你多费心,任打任骂无二话,就当成是你女儿好了。” 每次打完电话李臻就牙痒痒,为什么当年不狠下心来横刀一手,若然也不至于混到个老灭绝的称号,如果严晶心真是自己的女儿该多好,绝对能出落得秀外慧中冠绝一方。 可每每想起这一节,李臻眼前又会浮现严晶心她妈当年挡在自己和几个小混混中间的飒爽英姿。 唉,罢了罢了,一定是前世今生欠这俩公母的。 在李臻神思不属时,严晶心已经将她的作文背到了结尾:“故民必壮于体魄,士必健于精神,文武同驰,相辅相成,远废退,恒用进,如此则梦不仅为梦,可实形践态,使得其然。” 这一篇急就章,用的是文言文的体裁,说的是最实际的理念,不仅不老套,还发陈出新,容易理解且朗朗上口。 同学们听了之后齐齐鼓掌,大姐大又为咱出了一口气,晃点了老灭绝一轮,赛高! 李臻出神归出神,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她不喜欢这种态度,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篇作文一级棒。 于是李臻只得和颜悦色:“写得很好,老师给49分,扣一分是怕严晶心同学骄傲,但是老师不建议同学们模伤,还是尽量采用常见的体裁,以增加阅卷老师的认受度。” 同学们都有气无力地回答“知道了”,或者扯长了语气说“是”,星星散散错错落落,很明显,他们都口服心不服。 不能让局面失控,李臻转移了话题:“此外在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时也要注意安全,东西丢了可以再买,过后报警或者通知老师,万万不可跟歹徒纠缠,严晶心同学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大家要引为榜样,严晶心同学请坐下。” 不能让严晶心再秀了,人心要是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严晶心得意地以马步虚坐,还朝魏溯难扬了扬小拳拳,拳下之意是越界的帐姑奶奶还没算,识相点就闭嘴。 魏溯难慑于严晶心的雌威,只能收声屏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兽。 还得把腰弯下去把胸寒起来,魏溯难也快一米八了,挺难的。 2、两小总疑猜 魏溯难其实跟严晶心是世交,父母出差时她没少在魏家搭伙,他也是在她的小拳拳操练下长大的。 小时候一不小心恶了严晶心,换齿门牙漏风的小囡便会朝魏溯难挥舞小拳拳:“再刮草就打屎你。” 所以魏溯难爱护花花草草且从不便秘,今天也一样。 没一会魏溯难便收到了严晶心递交的象征两人传统友谊的“国书”。 看着条子魏溯难眉头都挤一块了:“我知道你报了跆拳道班,也打听了培训中心在哪,放学后我去拜访那家道场向你的教练问拳。” 魏溯难很为难,虽然他的名字含有迎难而上不畏难险的意思,可那仅限于勇攀科学高峰。 对于严晶心这座大山,他估计这辈子没指望了。 其实魏溯难不是书呆子,各种球都溜,还在严晶心老妈的启蒙下练过几天武,不然也不会引来狂蜂浪蝶无数。 可自从被严晶心三拳两招打趴还被骑在身下时起,魏溯难就知道,武术不是他找回自尊的捷径。 从中学开始,但凡魏溯难去报各种武术班,包括但不限于太极拳,他的教练都得面临严晶心的挑战。 严晶心还美其名曰帮他把把关,省得被人骗了钱。 以至于人家不但退学费,还礼送出门不道再见,皆希望永别。 局面扳不回来,高一时魏溯难就见识过省散打队的青年队员们在严晶心手下也没撑过三个回合。 偏偏这头母暴龙不像她爸妈那样读文科,非得立志要学生物。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魏溯难且得再难上个大半年。 像挨年关一样挨过了一整天,放学后魏溯难几乎是按寸踱着步来到昨天刚刚报上名的那家韩艺道场。 抬头望着高高挂起做工精湛的灯箱,魏溯难心中不禁祈祷:希望教练的本事也像招牌一样高吧。 一狠心一咬牙,魏溯难低着头走了进去。 严晶心果然已经来了,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擂台边上,一见着魏溯难就很熟稔地来了句:“才来啊,等你很久了。” 魏溯难无奈又无力地保持着高冷,只微微地朝严晶心点了点头,就顾自坐在了一旁,接下来就得面临大型车祸现场了,他得严阵以待。 严晶心也没有为难魏溯难,而是倏地蹿上了擂台,还向上面的那位点头鞠躬。 “教练,我同学说他来这里学习跆拳道,我也有些心动,请教练指导一下,如果贵道场水平没问题我就报名。” 魏溯难的教练是一个年青大帅逼,一米八几的身材,满脸阳光,听了严晶心所言,心下一痒:“好q的一个美少女哦,唔,比较岩我。” 大帅逼教练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有问题,我会拿出浑身解数,让你见识到跆拳道的魅力。” 严晶心笑得能甜死个人,还不忘又鞠了一躬:“谢谢教练。” 大帅逼教练不由自主地摆了个脸颊斜向上四十五度,这是最好的镜头脸了,还能止鼻血。 同时他也摆了个起手势,等着严晶心进攻。 严晶心一看就不是练家子,竟然奶里奶气地连拳架也不摆就向大帅逼冲了过去,不论步伐还是节奏,都轻浮凌乱得紧。 哟,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生还挺虎,大帅逼想象着等一下格开严晶心的小拳拳,然后一个倒卧将对方的支撑脚一勾,让她摔在自己的怀里,那该是怎样一个软玉温香哦。 一切都顺着他的思路进行,严晶心的冲拳被他轻描淡写地挡住了,他也顺势下冲探腿,大长腿将严晶心的后支撑腿轻轻一推,美少女就飞了起来。 大帅逼还在心中默念,一定要将美少女接好垫住,不能让她摔痛了。 最佳方案是让她倒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上,然后樱桃小嘴正正地砸中自己的脸。 不能嘴对嘴,那样太轻浮了,嘴脸上就好。 然后自己在三秒钟后适时地挪开偶像脸,将对方扶起来一并道歉,既彰显了武德,又发场了绅士风度,一定会是蜜汁开始。 他估中了开头,没有猜到结尾。 剧本在这里被一支生花妙笔改了一下,然后大帅逼只来得及瞪大瞳孔,脸上就开了花。 让我们镜头回放,当后支撑腿的重心被破坏时,严晶心前脚的脚腕轻轻一拧脚掌抓地一蹬,随之腾跃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严晶心扭动腰躯半转过身来,她的右手肘尖已经团在身侧,而她的左手已经成了虎爪样。 虎爪正好顺势扣到了大帅逼教练的脸上,好像失重滑倒的人都要抓住点什么。 当然严晶力也不着痕迹地用力一扣并以之为支撑点撞进了大帅逼怀里。 此时她藏在身侧的肘尖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却正好击在了大帅逼的心口。 这是集合了冲力以及严晶心全身重力加速度的一击,约等于450公斤的力道,合泰森一拳。 大帅逼教练没有经过严格的抗击打训练,晕过去是对身体最好的保护。 计算这样的力道并不难,严晶心只需要掌握速度位移公式和动量定理即可。 她腾起的高度约两米,虎爪确保接触时间被限定在0.1秒,越短越促力量越大,严晶心还拉长了一些,共计350公斤的冲力。 当然严晶心近60公斤的体重也是产生巨力的原因,这个要保密。 剩下的是她冲过数米距离时积攒的冲劲,没有用全力怕打屎人。 只听得嘭的一声哑响,魏溯难已经闭上了眼,他保持着不忍猝观惨祸现场的好习惯。 接下来的事情走程序,救护车呼啸而来,急救医生冲刺入场,严晶心发挥了十二分演技,一个受到惊吓的清纯美少女眼角带泪道歉不停跑前跑后照应,还提出负担医药费。 道场的老板可不敢作,急救医生说没啥大毛病,应激过度痛晕而己,看,呼吸心跳脉博正常,骨骼无损,承惠一千二,刷卡还是现金,有医保吗? 于是魏溯难又重新体会了一把学费全退出门请回的待遇,老板也只当是大帅逼装逼不成反操弄了自己。 流年不利哟,一定不能让家长过来搞事,挣点小钱钱容易么? 严晶心又一次扮母老虎三口一头猪,回程时一路蹦蹦跳跳的,好嗨哦。 只是到了魏家楼下,当严晶心照常一马当先时,魏溯难拉住了她的衣袖。 “总这样有劲吗?” 严晶心眨了眨大眼睛看了看西天,没错啊,今天太阳还是打西边下去,妈宝男敢造反? 魏溯难也没想造反,只是想弄清楚为什么:“我们都快十八了,思维应该成熟,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造反?严晶心继续嘎巴大眼晴:“没意见啊,咱俩谁跟谁。” 说完她还揽起魏溯难的肩膀作哥们状:“不忍心让这位小弟弟被人骗,虽然那点小钱钱不值一提,但也是慧妈妈辛辛苦苦挣来的不是。” 魏溯难摆出一副我读书不少的脸:“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希望你不要牵连无辜,有不满冲我来。” 说完魏溯难蹲下抱住了头,打人不打脸嘛。 打击来了,语言上的:“哟哟哟,这是谁家的男子汉哟,赶紧的,看看床单湿了没有,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还画地图。” 严晶心用的是魏溯难老妈的语调,从小一块长大,魏溯难所有的糗事尽皆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一边调侃着一边伸出了五指作盖压状。 哪怕魏溯难心猿难抑,也架不住面前的这尊大佛,五指山啊,该怎么翻越,总不成熬白了头吧。 魏溯难抬了抬鼻梁上的平光镜,这是他拼了命维持住的小秘密,连严晶心也没有发觉。 他首先假装了近视,并在体检诊察中一条龙瞒过了医生,并骗过了散瞳和验光师,然后再将镜片换成了平光镜。 总的来说,这很难,但魏溯难克服了,就是这么nb,不解释。 这幅眼镜敛住了魏溯难眼里的精光,是为了摆脱严晶心的魔爪悉心准备的,总得有点什么能藏住自己才行。 好在严晶心精准打击之后也洗地:“那家伙看我的眼光邪得很,不算无辜。” 说着严晶心还老气横秋地在魏溯难肩上拍了两下,把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给拍散了。 此时楼上,魏溯难的妈妈贤慧正小心翼翼地从阳台缩回脑袋,并肘了肘正在布菜的魏嘉新:“你说难难和心心会不会早恋。” 魏嘉新也扶了扶鼻梁上的真·近视眼镜:“还早恋,快十八了,现在这种叫黄昏恋,他们要真能来电得烧高香,不过我觉得心心看不上难难,难难也把不住心心。” 贤慧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她觉得生下魏溯难都没有这么难:“我从小也很注意培养难难的男子汉气概,现在看来不乐观,比做手术难多了。” “你是关心过度,让孩子们自己成长就好,越干涉越糟糕,量子是不能干涉的,观察就会改变状态。” 魏嘉新的话让贤慧气不打一处来:“你也跟严老古和荆铁手一样的胡闹,这俩不着调就算了,你还来?” 其实严晶心的老爸叫严励,老妈叫荆桔,可他们的习性还真被贤慧嘴里的外号给概括了十足十。 魏嘉新估计没想让贤慧加薪减税:“这不是还有我们嘛,有本事就把你儿媳妇带出来,不管是老古还是铁手都说了,是多个女儿还是赚个儿媳全看你的手段。” 这更难,贤慧的川字眉都出来了:“能看得出心心打心眼里跟我们亲,问题不在她身上,儿子还是不够优秀啊,没法打动她。” 魏嘉新减低了音量嘀咕:“我觉得是没法打赢她。” 贤慧白了魏嘉新一眼,完了,早晚得补征算老帐。 没一会,严晶心和魏溯难就进了门,还是严晶心走前头,魏家的钥匙她有全套,还有她的专用闺房。 晚饭没什么好谈的,贤慧和魏嘉新的手艺没得挑,严晶心也收敛了些,没吃成小猪样,反正贤慧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只是饭后严晶心就借口欲遁:“慧妈妈,今天丢了些东西,得回去重新补齐。” 贤慧听了一惊一咋追问不停,拍心口连连,倒是魏溯难闭口闷葫芦。 其实他知道严晶心没说实话,只是她的演技太高魏溯难没法拆穿,万一得罪了家里的“太后”更是吃不了兜着走,还是作壁上观吧。 严晶心回去以后魏家又恢复了固定的节奏,贤慧又去上夜班了,她是医生。 魏溯源则找老爸探讨了一下量子力学的问题,超纲了,高考不考,但魏嘉新无所谓,他只希望儿子的眼界可以开阔一些,找到兴趣点。 为什么要了解量子纠缠呢?魏溯难回到房间后拉出抽屉,里面赫然躺着那块月牙形墨玉。 3、梦里啥有都 这块墨玉是严晶心的老爸送给魏溯难的,严晶心那也有一块 自从得到它魏溯难就开始做梦,总梦到那位美丽出尘的魔教未然宗宗主,他对她一见倾心,却难以打动对方。 他跟严晶心不来电就因为后者跟梦中那位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 梦境一直打转三年多了,魏溯难知道绝对不正常,并不能从心理学上来解释这个现象。 细心如魏溯难用了排除法,最后发现自己的潜意识受了这块墨玉的影响。 科学上解释得通,纠缠的量子对,在分离后恰好有一个量子进入魏溯难的身体,产生关联的梦境就顺理成章了。 当魏溯难在猜疑不定时,严晶心已经进入了梦乡,至于什么头悬梁锥刺骨发奋刻苦一类的事情,完全不存在。 指望严晶心挑灯夜战八方秘卷,还不如告诉她有一本武学秘笈更香。 一点也不夸张,严晶心从小就喜欢收集各种武学秘笈,严励又是学考古的,耳濡目染,她看一眼纸质样式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古本善本,一般人骗不了她。 所以严晶心的零花钱压岁钱基本上就被地摊上十块钱一本的旧书或复印件给收走了。 这个说法矛盾吗?不矛盾。 所谓积土成山积水为渊,积少成多不是路障就是坑,十块钱一本买多了也破产。 只要不坑她,严晶心大方得紧,复印也是体力活不是,还得装订,你挣个对半很合理嘛。 所以远近卖旧书的地摊主都对严小美女有口皆碑,就一个词:敞亮。 他们也不敢忽悠长期饭票,尽心尽力地帮严晶心收罗各式各样的“武学经典”。 其中甚至还有从老把式家里翻出来的长蠹虫的清代白氏《易筋洗髓经》刻本。 当然那一次收得贵了些,翻拍打印总得有些处理费用不是,三百块,不找了。 至于原本,荆桔介绍给了一位本地的传武世家,最后谈到了六万块成交,皆大欢喜。 眼下严晶心的床底就堆满了十几箱“神功秘笈”。 就这,还不算从网上扒来的电子文档,以及严励和荆桔奈不过女儿肯求四处找来的资料。 严励是利用职务之便翻阅古书,荆桔则是趁着跟传统武术世家打交道时拍照复印。 别信什么秘笈不示外人传男不传女之说,所谓的武术秘笈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少林易筋经都挂网上了,压根没用。 有用传武也不会被一个打野拳的骑在身上痛殴了。 得亏严晶心没瞎练,她也只当兴趣爱好触类旁通而已。 至于内功气功劲力什么的,严晶心是半点也没练出来。 她的武力值,主要得益于从小系统化地训练,基础打得好身体素质很棒。 要说对严晶心的功夫贡献最大的反而是运动生理学专著以及数物化生,也是煌煌巨著。 就因为这些,严晶心的动作更合理,反应也更敏捷,再经过十数年系统化的训练,一个高手自然就出来了。 学一个动作,往往荆桔的队员们得花两三天才能弄明白上手,而严晶心看一眼就能明白发力的原理并做得分毫不差。 要是严晶心也吃这碗饭,那些武术队的队员估计就得叫苦连天,差距太大了。 这就是有文化的威力,就是文化太厚了。 巧的是,当严晶心被浩如烟海的学术著作拦住前路时,一条小便道帮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这不是一句调侃的话语,而是现实。 自从严晶心不定期地进入一个稳定的梦境后,迟迟没有动静的武学瓶颈松动了。 最简单直白地说就是她的神经反应速度得到了提高,并且跟她的思维速度能配合上。 是不是觉得莫名其妙,思维的速度不就是神经反应速度吗?还真就不是。 举一个最常见的例子,大部分人的心算能力要高于手的反应速度,用手掐指一算试试。 然后经过后天锻练,比如算盘高手,他们能稍稍跟上思维的速度,但依然不够。 可当你遇到惊吓时,你的下意识反应比思维还快,这远不是肌肉记忆可以解释的事情。 这种现象现代生物学只能给出一个笼统的解释,并不能清晰地说明机制原理,也不能将机制重复还原。 这种能与思维同步甚至更快的神经反应,就是严晶心在擂台上电光火石之间还可以筹划应对方案并能给出最优解的原因。 换成一个街头小混混在跟人对战时算一算重力加速度和动量定理试试?脑壳不开瓢都算是中奖。 可在此基础上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这种现象是如何发生的?能不能维持住它?能不能强化它? 严晶心还没有答案,心大神经粗如她只会不断地进入梦乡,先把爽感给记牢了再说。 不过一切都在这天晚上起了变化。 魏溯难睡前做了一件事,他把《黄飞鸿》系列电影又拉了一遍,然后才在床上躺好,默念了一句:“严晶心,咱们梦中相见咯,这一次我要打屎你!” 又进入了梦境,意料中的画面果然来了。 黄飞鸿和十四姨正从蔡李佛武馆出来,刚刚他们送去的“礼物”都成了包咸菜的纸,没有人在乎纸上的文字有什么意义。 黄飞鸿喟叹道:“看来要办报纸就要先办学校,不然这些报纸就只能用来包东西。” 十四姨瞪大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世界上多几个你这种人就好了。” 黄飞鸿开心得快要爆了:“你姐姐从来都没有这样称赞过我。” 十四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是我好还是我姐姐好啊?” 黄飞鸿低头骨碌了两下眼珠子,抬头就是一句:“两个都好。” 两人的目光都有些游离闪烁,似有还无的一丝情愫在空气里酝酿。 就在这时路人高呼起来:“红灯照仙姑来啦!去看仙姑啊。” 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涌,十四姨也有些好奇,便提出:“我们也去看看。” 言罢她不由分说便一把挽着黄飞鸿的手臂将他往前扯。 两人循声而就,只见长街那头走来了一队少女青姑,皆身着红白相间的褙子,擎幡扬彩,转着方便铲和空竹,唱着俚曲谣,两边还搭了人塔一路撒花。 一时间漫天红舞,宝莲灯耀,鹂唱莺歌,实在是美煞了人。 但更具冲击力的画景还在后头,红灯照仙姑巡游队伍的后尾是一座三层高的人塔,最上头的那位头戴红巾肩披云霞,正双手挥转着红帕,脸上浮着盈盈的笑意和光华,一种说不尽道不完的胶原蛋白美。 黄飞鸿一眼望去,心跳就漏了一拍,完了,这张脸怎么如此眼熟?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啊! 此时苗三娘也看到了一身正气英姿勃发的黄飞鸿,可是她一点都没有欣喜,心中反而滋生出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厌烦,有酸涩,还有一些不屑。 难道是因为俊男旁边的那个西洋装女子?有可能,又是一个假洋婆,待我前去吓吓她。 想定苗三娘便收起了红帕从人塔顶端一跃而下,还在空中翻腾了一周,点地又连续数个空翻,将冲力尽数卸去。 一连串的动作晃得人眼花缭乱,好像平白地出现了一条大花锦鲤在街道上翻飞,人群中发出一阵轰然的叫好声,尽皆鼓掌欢呼。 苗三娘却不为所动,爽朗的一个转身亮相,站到了十四娘面前,还把多事的黄飞鸿给闪到了一边。 这,这,这,黄飞鸿被闪着了,刚才他还以为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没办法,人帅功夫俊,一直都是这么受欢迎,可到了这个红灯照仙姑面前却白瞎了。 苗三娘懒得理他,而是瞪了一眼十四姨,轻启贝唇:“穿洋装并不意味着文明,真正的文明在脑子里。” 十四姨一脸茫然,她看看黄飞鸿又看看苗三娘,往黄飞鸿身后缩了缩,还用手抵往黄飞鸿的宽肩膀,将他往前推了推。 苗三娘气不打一处来:“追求独立就不要处处依靠男人,没出息。” 说罢苗三娘就一个侧身后空翻,接着三个腾身,最后一下更是用力一蹬地,团身七百二十度倒蹿,稳稳地站到了人塔顶端。 还顺手抄起人塔下方抛上来的花球,嗖地一声向十四娘射去。 其实用了巧劲,看似速度飞快,接在手里却轻柔如拂,是多事的黄飞鸿替十四姨接住了花球。 人塔上方的苗三娘斜瞥了十四姨一眼,扭转了头,继续她的表演去了。 停在人流后的黄飞鸿和十四姨,注目着远去的红灯照仙姑队,一个怅惘,一个沉思。 黄飞鸿是想装却反被装的失落,十四姨却在玩味苗三娘所言,若有所得。 游行的队伍缓缓地来到了租界,在德国药房门前停了下来。 只听领队一声令下,仙姑便齐齐将手中的红莲灯甩向药房的牌额,一时间烟火爆燃,声响不断,牌额顿时黑了脸。 刚刚还一派祥和的气氛突然就变成了森罗地狱,苗三娘还亮出了扶清灭洋的令旗。 众仙姑拨出配剑,正欲上前砍杀,却被苗三娘喝止住了:“等会洋人会有支援前来,不要杀这些手无寸铁的洋人,要杀就杀那些扛枪抬炮的,杀了洋兵才能将洋人赶走。” 得了钧令,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散开,一部围住德国药房,剩下的大队却翻墙越瓦,埋伏在通往药房的东交民巷里。 这时苗三娘又下令:“让你们准备好的红莲火劫都备足了吗?” 领队闻言连忙禀报:“回圣姑话,足足备了三百斤。” “好,将红莲火劫分发下去,让姑娘们都找地方躲好,记得,洋人的洋枪有妖法,我们虽刀枪不入,但也要防备巫术,千万不可露出身形直面洋枪,大伙先用红莲火劫招呼他们,等他们乱了阵形,眼迷鼻泣时再近身攻击。” 众人听令而去,苗三娘则招呼身旁的会众继续向德国药房里砸红莲灯,每一朵红莲灯砸在药房的大门上都会激起一蓬火雾,带起的滚滚浓烟,没一会就飘上了天,老高老高。 另一边黄飞鸿正带着十四姨往回走,突然看到人群仓皇奔逃,还听到不少人嘴里高呼“打起来了”,“杀人啦”。 以黄飞鸿的性子当然不可能不管不顾,他拦住了十四姨,留下了一句“那边危险别过去”,自己却卷起了长袍,开始向人群逃离处发命狂奔。 十四姨只能在他身后高喊:“那我在这里等你啊!” 可黄飞鸿压根就没听到,他已经跑远了。 中间被一驾马车挡路,黄飞鸿还一脚蹬在车轮上腾起剪身一跃而过,顺手抽走了马夫手中的马鞭,只扔下了句“借马鞭一用”,让马车夫在车驾上凌乱。 而另一边,上百名手拿火枪的德国卫兵正结队以鼓点似的步伐沓沓驰来。 4、横枝误入囵 黄飞鸿的脚程还是比德国卫兵快些,等他赶到德国药房外时,红灯照刚刚砸完了一轮红莲灯。 好个无影脚,他加速助跑突出人群,横着身子在街道旁边的墙壁了连蹬数下,便跃过了看热闹不要命的路人。 接着黄飞鸿大步流星飞身腾空,手里的马鞭向前一挥抡了个半圈,啪地一声抽在了德国药房的牌额上,甩直了的马鞭前端被牌额一挡,便绕着牌额转了两圈。 他也顺着马鞭的去势一提拉,再一次拨高身形。 横身越过红灯照众人,去势如虹地一脚踹在一个仙姑的肩胛上,借着这一脚的后劲在半空中团身一旋,再一次蹬踏了一个仙姑借力转过身来,劈开双腿抵住药房的大门柱,悬空而立。 兔起鹘落间黄飞鸿将挡在药房门前的仙姑们都崩飞,口中高声喊着:“这是洋人的药房,不能滥杀伤无辜。” 亮相很精彩,却又一次做给瞎子看了,红灯照压根就没有往药房里突。 见没有人追击,黄飞鸿才收腿落地在门廊上摆了了侧步起手式,请了。 可等着黄飞鸿的却是苗三娘戏虐的眼神,小样,就知道你这事妈会来捣乱。 领队的仙姑见有人闯了进来生事,也不客气,高喊了一声结阵,仙姑们便擎剑据位,刷刷十数把青钢剑亮了出来,将黄飞鸿团团围住。 艺高人胆大,黄飞鸿一点都不怵,卷动马鞭冲入阵中,左右甩动中马鞭像是被黄飞鸿注入了灵性,像一条灵蛇在人群里闪转舞动。 一条马鞭被黄飞鸿舞得密不透风,在他周缘滚卷如龙,啪啪地抽打在众仙姑身上手上,将仙姑们抽得哀叫连连,一时间人仰马翻,众人竟然近身不得。 他一边动手,还不忘一边斥责:“你们都是仙姑,为何要做杀人放火的事?” 苗三娘不忍部众们被黄飞鸿戏弄,也抬高了声调:“退后。” 仙娘们得令便抽身散开,离了黄飞鸿远远的。 苗三娘可不会给黄飞鸿面子,俏脸一寒:“你哪只眼看到我们杀人了?” 见红灯照没再动手,黄飞鸿想以大义压服她们,便朗声道:“药房里面都是医生护士,不能杀。” 苗三娘闻言撇嘴道:“红灯照在这里放烟花,如果烧坏了东西我们照价赔偿,但我们站在牌额外未逾越半步,反而是你跑到人家门前耀武扬威,算个什么意思?” 黄飞鸿蹙眉不解,总觉得有些不劲,却又想不起来。 这时外头的东交民巷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砰砰密集的枪声,还伴随着劈哩叭啦的爆吵,像是放烟花爆竹时的啸响,但密集程度和强度更高。 原来是德国洋枪队到了,近百人的洋枪队刚一进入东交民巷,就发现两侧围墙里扔出了近百个灯笼一样的东西。 不论谁碰到如此诡异的事情而手里又拿着枪的话,一定会搂火射击,哪怕扔过来的是金砖也不例外。 可他们一开枪就祸事了,那些红莲灯在空中被直接引燃炸响,却并不是炸弹,而是烟花爆燃。 火光和硝烟顿时便罩住了洋枪队,失去了视线,后面扔出来的红莲灯砸到地上,又加剧了硝雾,更多的烟花弹几乎就在洋枪队的头顶、脚下甚至身上绽放。 红莲火劫就是个大烟花,引信就是摔炮,洋枪队的鲁莽举动,等于直接捅开了数百个马蜂窝。 那些烟花弹可不会客气,它们带着各色的火花,直接就咬到了德国士兵手上、脸上。 有些还在他们的眼前耳旁炸燃,于是他们手里的枪也扔了,都忙着捂脸痛呼,太狠辣了。 这才哪到哪,等红莲火劫燃放完,一队蒙住口鼻的仙姑们翻过围墙越了出来,个个手持长剑,照着德国士兵就是一阵砍杀。 她们整齐有序也不慌乱,口中不断喊着暗号,将听声辩位的手段用得淋漓尽致,丝毫不会担心误伤。 反观德国洋枪队,他们条件反射蒙脸捂耳朵,完全忘了防备也无力组织反击,不管开枪还是突刺刀,都有可能杀死自己人。 于是这场哨烟之战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一阵“呃”、“啊”的临死呼吼过后,洋枪队就再也没有能站着的士兵。 红灯照这边还会循着呼吸声补上一两刀,等硝烟半散时,大街上趟了一地的红毛鬼,都是有出气没进气的,大捷。 自有领队的仙姑大吼一声:“得手了,速速撤离。” 仙姑们又一次施展身手疾驰而去,还不忘人手背走一击洋枪,这是圣女交代下来的事情,洋人的妖法了得,可不能让他们再捡回去。 何况这些都是上好的精钢,值老钱了,谁都不傻。 数息后,一阵风吹过,卷走了烟雾,长街上横七竖八地倒满了尸体,或许有个别士兵漏网,但也伤得不轻,苟延残喘罢了。 刚才还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东郊民巷,转眼间就变成了寂静如坎的阿鼻地狱,只在黄土路上流成沟溪的热血尚有余温,却炙眼得很。 同样炙热的还有德国药房外的死胡同里,苗三娘正跟黄飞鸿在噼里啪啦地交手。 声音是你来我往拳脚交击的碰撞,苗三娘还处于上风。 刚才枪声传来时,黄飞鸿就醒觉了过来,但他刚想突出红灯照的剑阵,还没来得及动手苗三娘便高呼:“拦住他,不要让他过去坏事。” 于是剑阵便动了起来,猛的一个收缩进逼,就挤压了黄飞鸿飞遁的空间。 可黄飞鸿也不吃素,他直跃而起,故技重施抡甩手里的马鞭,长鞭呼啸着卷住了德国药房的牌额,挂在其上。 黄飞鸿顺势一个牵拉就从众人头上荡了过去,其间两脚轮流踢踏,蹬在了众仙姑的肩上背上,助他跃过十数米空中,落在了牌额外。 刚一着地黄飞鸿就一个下抽,鞭绳就被他甩离了牌额,然后顺势便抽在了地上,抽出了两寸深的沟槽。 长鞭抽在地上激起一蓬沙石,向着空中四溅,飞溅起来的砂粒就像暗器一样打得仙姑们措手不及,她们想扬手转头挡避。 黄飞鸿却趁势再度甩动马鞭,抽击一侧仙姑们的小腿上,抽出了一阵烟尘,也将一半的剑阵抽得仆倒在地。 得势不饶人,黄飞鸿反手又是一甩,马鞭在弹地后又抽在了小一侧众人的小腿之上,又一轮的跌倒连连,有的仙姑还因为剧痛崴脚直接摔了个跟头。 当然黄飞鸿的攻击也到此为止,苗三娘一个箭步戳脚让他不得不放弃对仙姑们的戏虐,后退避开。 但他躲过之后也不忘顺着撤步之势一拉,将马鞭在空中转了个大圆圈,唿地一声套向苗三娘。 同时鞭尾抽爆了空气,发出咻的一声啸响,像一条毒蛇一样蜷曲箭射,咬向苗三娘的后颈。 苗三娘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将戳脚改为点地,重力霎那间一换,另一边腿向后一个勾撩,就踢在了马鞭未梢,将它踢到了牌额上,又卷住了。 苗三娘这一脚并未用尽,她顺着腿势就是一个前翻,然后整个人以腿为刀,借着抡圆一圈加力,从头而下,向着黄飞鸿劈去。 后者也实在了得,又脚向前一蹬,整个人向后斜飞,却因此绷紧了挂在牌额上的马鞭,还借头这股反拉的力在半空一个转折再度飞高,:一脚点在牌额上,飞跃出了十数米,脱出战圈还手一挫卷回了马鞭。 这时伏击洋枪队得手的信号传来,黄飞鸿刚刚露出得色的脸顿时转青了。 苗三娘看了看挣扎再三也爬不起来的十几个会众,只得银牙一咬:“两两搀扶着快撤,我缠住他。” 发完指令苗三娘便冲向黄飞鸿,也不给他施展马鞭远攻的机关,而是以短打快手不断地变向袭击,也不用尽招式,只是轻灵迅捷地威胁对方,将黄飞鸿逼进了一条胡同里。 两人便在胡同里展开了响若奔雷的近身攻防。 黄飞鸿除了腿功了得,他的虎鹤双形更是其成名绝技,既有大开大合风云从动的虎形爪击,也有细微精到翩然翻舞藏踪幻影的鹤啄。 二者结合,黄飞鸿如虎添翼,一时间胡同里尽是他满场纷飞的身影,爪过啄出,辅以腿攻膝撞,其速度之高频度之密,在苗三娘身前侧后布起了如虚般攻击潮。 可即便如此,黄飞鸿却越打越心惊,因为哪怕他再快,苗三娘都要比他更快一分。 而且苗三娘的路数很杂,八卦的游走缠拍,太极的爆烈炮锤,咏春的寸劲冲拳,甚至还在看不出门派的贴身撞靠。 要命的是这些搏击技被苗三娘揉合在一起信手拈来,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而且她还充分发挥了女子身材矮小攻击灵活的特征,上一刻的寸劲刚刚被黄飞鸿横掌挡住,她便一个贴靠肩撞肘窝心挤了过来。 动作小,冷不丁,黄飞鸿的手脚还挤在一起没展开,苗三娘微不可见的招数就连连奏效。 关键是这个女子硬得紧,她全身上下好像是铁打的,任何一点皆可攻击,还连贯在一起连绵不绝。 刚与柔被苗三娘无逢捏合了,打到现在,黄飞鸿发现自己的手腕、臂弯、肩窝、脚踝、腿弯都在炙痛。 整一个软刀子割肉,专攻这些练不到的部位,就像用很小巧的钢具,在这些地方或刮或锉或钻或凿,也不求一击奏效,却疼上加痛、酸里掺麻,让人难受得紧。 就当黄飞鸿萌生退意时,苗三娘又变了,她的攻击忽然间变很大幅起来,一连串的鞭腿,整个人像是化身为一双灵活的筷子,上下翻飞地向黄飞鸿夹来。 这是将自己当盘菜要下饭啊!黄飞鸿气得脸都歪了。 他唰唰唰地后弓步左右交叉连退数下,人高马大的优势显现了出来,每一次滑步都退了近三米,一下子到了胡同口,却一下子退到了一丛枪阵里。 德国洋枪队未被全灭,还是有两个士兵在队伍后头侥幸地逃过了杀劫,他们回去后又拉来了一队援军。 此时黄飞鸿一脸的愤然,正冲着苗三娘质问:“你这样做会引起开战的。” 苗三娘不屑道:“我杀的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你以为我不杀他们就不开战了?醒醒吧!他们是大清国八抬大轿请进来的吗?” 这时德国人的援兵已经荷枪实弹地摆开了阵势将两人瞄准,苗三娘被黄飞鸿拖住了也走不了,被几十支步枪指着更是插翅难飞,她索性也懒得动弹了。 黄飞鸿回身还想跟那些洋枪兵解释一番,结果却被不耐烦的德国士兵一枪托砸在后背。 5、冷暖自问心 黄飞鸿一个踉跄趟了数步差点仆倒,背后却火辣生疼,牙都差点咬崩了。 梦境也崩了,魏溯难从睡梦中猛地坐直,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什么鬼,为什么梦境跟电影情节偏差了那么多?不是说好了让自己大展神威打得严晶心哭爹叫娘的吗? 魏溯难一边擦去一头一脸的大汗,又将置放在床头的一大瓶纯净水咚咚咚地吹完,却还是没想通透。 没道理呀,严晶心应该破不了自己的独门核心科技才是,魏溯难陷入深深的思索。 屁的核心科技,都是从老爸老妈还有老师那里得来的小窍门。 魏嘉新告诉他量子态不可观察、不可复制,一旦受了外力影响就会改变状态。 虽然不确定梦境一定是量子纠缠作用,但魏溯难宁可信其有。 接着他从贤慧那里掏来了不少神经学的知识,了解到梦的生理成因。 梦境是由脑前额叶皮层的抑制机制失衡而引起的神经反应,激活了潜意识区里的信息。 潜意识不就是心理学研究的范围吗?李臻这个强悍的大腿,此时不抱更侍何时? 这就是魏溯难成为李臻跟屁虫的缘故,李老师好歹也是个心理学的博士,能没两把刷子?他只不过是为了从李臻那获得技术支持罢了。 李臻也确实帮上了忙,教了魏溯难不少心理学的知识,甚至一些粗浅的催眠原理也被魏溯难蒙到手了。 有收获就肯定得付出,于是魏溯难就成了班上的“小间谍”,偶尔通个风报个信什么的。 就这样,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魏溯难终于凑齐了对梦境下手的条件。 他开始锻炼自己突然醒来的能力,如此就不会破坏梦境信息的量子态,只是恰好让梦境在转储进潜意识区之前中断。 魏溯难还特意改装了贤慧的电子按摩仪来制造干扰或痛觉,让自己形成条件反射,反复地练习一直到能在固定时间醒来为止。 改变生物钟很痛苦,要不是有贤慧和李臻的帮忙,搞不好魏溯难就会神经衰弱甚至精神分裂。 他聪明地把这些问题拆开混杂求教,就如同他为了遮掩自己弄了一副平光镜一样。 魏溯难有着大毅力和坚定信念,也有足够的城府,他一直没让老妈和老师抓住马脚,都以为他是兴趣爱好广泛。 就这样,花了三年时间,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设想,能大约记往梦境的细节。 人的记忆很奇怪,我们接触到的每一点信息其实都进入了大脑,但总会被潜意识区屏蔽起来。 如果刚好碰上了断点,信息多半还停留在显意识状态,通过这招能让梦境在记忆里存留。 我们是不是常常对被打断的事物印象最深刻?那一刻情绪会有很大的波动,内分泌会影响大脑对信息的处理。 魏溯难凭借的就是这个原理。 对梦境的追寻也给魏溯难带来了意外之喜,他的记忆能和理解能力都上了整整两个台阶。 他的学习效率和深度都远超同侪,别人白天学,他是白天学了晚上睡梦还复习。 没办法,误中副车,大半的学习记忆被这个唤醒机制给强化了。 平平无奇小帅哥,日常不见多用功,晚上睡觉爱做梦,考试从来不走空。 这个秘密要让同学们知道了,估计分泌出来的酸水能把他淹成老酝泡菜。 所以魏溯难一直做角色扮演,尽量把真实的一面掩饰起来,尤其是对严晶心,他更是不露一点真容。 小时候尿床时严晶心就弹过他的小吉吉,这个魔女恐怖如斯,一不小心就露怯了,不谨小慎微怎么行? 魏溯难已经笃定梦境里的颜惊心就是严晶心代入的,她手上也有一块墨玉。 不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墨玉带来了量子纠缠,让严晶心也进入了同样的梦境。 想到这点魏溯难就被呛着了,要遭,梦境里的事情严晶心都知道,要了亲命哩! 他仔细地回想每一个细节,花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冷汗将后背打湿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以严晶心粗线条的行事作风,又没有对套取梦境信息进行磨练,应该不像自己一样掌握读取梦境的办法。 想通透了魏溯难又摊倒在床上,已经到了半夜,还有几个小时得抓紧时间睡觉,不然明天又是一个熊猫眼。 可是他睡得不安稳,梦境又回来了。 黄飞鸿被撞回到苗三娘身前,抬头看到苗三娘一脸的轻蔑:“你以为你救了洋人就可以邀功了?当狗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认领。” 领头的德军士官一声断喝“押他们走”,黄飞鸿和苗三娘就被士兵们推搡而去。 此时十四姨也向这边寻来,还拉住了两个慌里慌张的路人:“前面的情况怎么样?” 路人气喘如牛:“那是红毛的租界,红毛军来了,杀得血流成河,别过去,被抓住了就没命了。” 十四姨再问一句:“你们见到黄飞鸿了没有?” 路人已经挣脱了她的拉扯闪开了到一边,随手指了个方向:“黄师傅他一定走了。” 言毕立即奔逃,十四姨只能冲着路人大喊:“你们亲眼见到他走了?” 路人却并没有回复,只顾低头看路,十四姨着急上火咬了咬嘴唇四顾,无奈之下照着路人所指的方向逆着人潮跑去。 当她来到德国药房后面时,药房里的洋人正蜂拥而出慌不择路地逃蹿。 兵慌马乱中十四姨差就点撞到了一个洋人的小孩,她只能抱起小孩跟着几个洋人一起躲进小巷的夹墙缝中。 紧接二十几个红灯照的仙姑们经过,她们正搀扶着一步一拐地撤离,十四姨只得缩进阴影里,待仙姑们走远了才敢冒头。 三个德国妇人也带着小孩一起躲在小巷里,十四姨见状便操着流利的德语叽哩咕噜地询问起来。 “你们有看到一个中国青年从这经过?他拳击很厉害的,应该会参与保护你们。” 等待着十四姨的是数声茫然的“没有”。 到处兵慌马乱,十四姨也不知道该去哪找黄飞鸿,她只能跟着几个德国妇人护送那个跟大人走散的洋人小孩一起到了大教堂。 教堂里倒处是受伤的洋人,有手臂折断的,有摔伤的,都是奔逃时不小心引起的。 当然也有被清国的民众趁机搏乱打伤的,洋人并不能简单地分为好人与坏蛋,就像清国的国民也没法这么区分一样。 十四姨学过医护,将小洋人交给了神父,她就加入了救护的行列,帮着包扎,安慰哭泣的孩子,看到逝去的人也一样难过悲伤,人类的情绪是相通的。 可正当十四姨忙得团团转时,一位纱布吊着手臂的德国妇人拦住了她:“我们认为你还是尽快离去的好。” 她看向十四姨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还有仇恨,十四姨能看得出来。 她只能放平了语气:“好,假如你觉得这样更妥当,我现在就走,可是你们说不定需要人帮忙。” 大教堂的神父这时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位受伤的德国妇人却不觉得她的作为有什么不对,她伸出手指了指大门:“我看不用了,你走吧。” 语气冰冷而强硬,没有骂出口只不过是她在坚持她所谓的风度和修养。 十四姨有些难过,眼里好像进了沙,嗓子里又似卡了些什么,她不想失态,扭头便走。 大门上了锁,神父赶了上来:“孩子,我来帮你开门。” 十四姨哽咽地道了声“谢谢”,神父帮她打开门后压低了声音:“刚才我看到了,上主是不会抛弃那些把爱赋予别人的人。” 十四姨想了想,紧绷的脸松驰下来:“神父,我希望真有一个上主……”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教堂正中的上主神像:“……来化解我们之间这场仇恨。” 然后她又毅然地面向神父:“不然我们都逃不过这场浩劫。” 神父还能保持着慈祥:“放心吧,孩子,一切都有安排,愿上主保估你。” 他还对十四姨画了个十字,十四姨好受了些:“谢谢你,神父,你保重。” 然后十四姨便走出了教堂走到天光中。 此时,十四姨心中莫名地想起了苗三娘刚才说的话:“真正的文明在脑子里。” 同在一片蓝天下,德国的军营里来了一些特殊的客人,两个怪相的人带着几个身穿黑西装、头戴文明帽、手执文明棍的手下。 一个长头发的怪相人穿着德军的宝蓝色军服,另一个留着西装头的怪相人穿着绿色的军大衣。 一个德国军官站在一列卫兵前,对长发怪相人露出了笑脸:“参迎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军队,你们的祖先为了反清复明壮烈牺牲了。” 德国军官这时望向军营操场上竖立的一列龙旗,抬手一指:“插在我后面的,就是现在大清帝国的所谓八色军旗,段天雷,现在你们有机会替祖先报仇了。” 段天雷望着清八旗,一个箭步上前,加速几步后便高高跃起在军营的城墙上一蹬借力转折再升高,半空他两手交替抓捞,就将八色龙旗全都扯了下来。 还不罢休,段天雷举手擎天,将八色龙旗不断挥舞搅成一团,随着他的高速搅动,旗子被不断搅紧,再被气流切撕,很快就碎成了一团破布条,被乱风吹散。 原来段天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拨出了他的西洋重剑,以之为轴将八旗尽数抽碎。 其时朔风狂呼沙石飞扬,配上段天雷狰狞的面目和脸上的长疤,可谓是煞气冲天。 德国军官也不适应这样的情景,他看向另一个西装头怪相人:“大力王……” 话没说尽,意思很明白:到你表演了。 一个德军士兵将一匹军马牵了过来,在马屁上狠狠地抽了一鞭,那匹高头大马便向大力王狂奔而去,哒哒的蹄声踏在人们心头,震颤欲裂。 大力王发狠了,脸上的神情一扬,显出丧门星一样的厉狠,他擎起拳头向着奔马对驰,十数步后高高腾空,舒展了身手,一拳击在马脸上。 数百斤重的奔马被他一拳打了个翻转,四蹄朝天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出了一团烟尘,登时便了了帐。 一阵鼓掌声传来,穿着白色将军服的德国军官不知何时到了场中:“我是克林德将军,段天雷,大力王,告诉其他反清复明的志士和后裔,我任何时候都支持你们对抗入侵你们领土的清兵。” …… “呸,也就是你们一帮傻子才信八国联军能给清国带来文明,他们一直在联络反清力量,撒出了大量钱财,这场战争早就策划好了的。” 黄飞鸿被苗三娘骂得说不出话来,这场牢笼里的对话,直击了他的心。 6、何计破牢笼 严晶心一觉醒来,发现天已经大亮,她大喊一声“糟糕”,便一沉身借着床垫的弹力跃了起来。 连拖鞋也没有趿便三步化作两步冲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了客厅的日历。 严晶心懊恼地往额上一拍,竟然是周末,中了邪了,都怪昨晚那个奇怪的梦。 这才反应过来光着脚丫,便踮起脚尖一跳,又在房门处一点,接着便侧身飞回到床上。 想到此处严晶心才回想起昨晚的梦境,不就是黄飞鸿里的情节吗?虽然梦里的事情记得不太清,可电影的情节她可没忘。 曾经看《王者之风》时严晶心还吐槽,什么破电影,非要组cp,就苗三娘那样的还上赶着去讨好黄飞鸿,无聊。 不对,昨晚梦里苗三娘是打赢了的,严晶心脑海里重新又过了一遍苗三娘与黄飞鸿交手的过程,每一个动作都历历在目。 然后她发现这些动作她大差不离可以重复出来,最难的那个团身七百二十度倒蹿,在助跑距离足够的情况下,好像也行。 凭什么呢?就凭严晶心对每一个动作的肌肉发力都有了预估,也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嘿嘿,严晶心笑了,做个梦还长活。 为了练武,严晶心这些年来可谓是把每一块肌肉能发出多大的劲力都熟悉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反复磨练直到再也压榨不出潜力为止。 已经到达了人体的极限,再也不能寸进,她被肉体这个牢笼给困住了。 所以严晶很郁闷,因为她看到的武术世界跟她想像的差太远了。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可以高来低去,可以拳镇山河,可以单枪匹马七进七出,可以辕门射戟箭取上将,想一想都令人心潮澎湃。 结果照着现在的科学分析,单人的长弓射程连个三百米都不到,就这,威镇三军? 关于这一点严晶心曾经跟老爸有过一场非常严肃的对话。 “爸,按照《三国志》所言,吕布辕门射戟时的场景,再结合现在考古的发现,根本没有效用。” 严励很耐心:“也许古人见识到这样的场面就已经吓破胆了呢,那时资讯不发达,也不像现代人这么有见地。” “嘁,古人再没有见识也不是蠢蛋,面对数万敌军一箭取上将军这样的事情在史书上并不少见,几万人排成阵列,都拿着兵器,要想后排的不扎死前排的至少也得隔个一点五米以上,算下来这个距离就不止三百米了,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橹槁,这句话也是古人说的,如果真那么弱,怎么能威胁到敌阵后方的主将。” 严励被问得无话可说,想了想换了个角度:“也许是军阵威势所致,就像惊弓之鸟,训练有素的部队杀气凛然,更容易吓倒对手。” 严晶心打小专业抬杠:“那就更不可能了,冷兵器时代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例子比比皆是,反而是热兵器时代很难得,这不科学,从杀伤力上来讲就不通,再好的军阵也顶不住十倍的乱刀,难不成说古人都撒谎成精?” 严励招架不住了,可严晶心也不停火:“还有那些射虎猎豺的,三百米就没有杀伤力的弓箭,以虎豹豺狼的速度和攻击力,还能有个好?” 当时荆桔也在,她揉了揉严晶心的脑袋:“武术应该还是有的,只不过这种博杀的技术现在失落了,原始人时女性也参与狩猎,还能跟剑齿虎对拼,刚刚出土的石矛石斧,有几个现在的女孩子能扛起来,这也符合生物性,用进废退。” 那时刚满十岁的小囡一脸严肃地丢给了老妈一个嫌弃脸:“头发都被你弄乱了,没听说过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丢吗?” 荆桔的打岔解救了严励,也让严晶心转移了注意力,却在她的心里埋下了“用进废退”这句话,也成了严晶心对生物学狂热的发端。 还好她所处的年代表观遗传学已经获得了很大的发展,用进废退不再是个笑话。 而严晶心更关注转录后的基因沉默,它似乎能解释人类消失了的能力去了哪,以及最重要的:如何把这份人类失落的能力找回来。 是的,严晶心一直有一个美梦呢,她要重现武术的荣光。 这也是她不愿意像荆桔一样成为业内人士的原因,一旦入了行,就被行规给束缚住了。 所谓在哪山唱哪山歌,所谓端人碗服人管,所谓屁股决定脑袋,都说明了一点,你在一个行当内,就不能打破它一直以来的惯性。 只有跳出三界外,才能不在五行中,绝对不能按着现在的规矩来想办法,因为他们要有办法就不是现在这个样。 昨晚的梦境让严晶心再度看到了希望,于是她自然而然地又忘了醒来时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梦境里的武功里。 另一边魏溯难可不像严晶心一样咋咋呼呼,他一如往常般七点起床,用过了贤慧精心准备的早餐,然后才回到房间。 这时魏溯难大大方方地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调出了一个很复杂的思维导图,尽是公式定理,全是符号标记。 房门是开着了,贤慧在外面偷瞄了一眼,然后满心欢喜地去补觉了,儿子的学习自觉性很高,她很欣慰。 贤慧以为魏溯难是在复习数学呢,其实他是在找问题。 这个思维导图是他精心设计的掩护,那些公式符号是他设计了一套算符替代,每一条公式都是梦境内容的关系图。 这会魏溯难也抓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可即便是他这边思虑如涂,他还是听到了贤慧回房休息时发出的细微响声,就连贤慧睡着后不同的呼吸频率魏溯难也听出来了。 魏溯难可不是严晶心,他的思维非常缜密,这种与平时不一样的改变无法逃过他锐利的知觉。 靠,自己的听力变好了,不是好一点点,而是超神了。 不用想,一定跟梦境有关,原来严晶心那么厉害是因为做梦的缘故啊。 魏溯难一阵头皮发麻,兴奋的。 他为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终于换回了成果而激动。 可他又不像严晶心那样有武功就万事足了,魏溯难想找出原因并提高效率,不可避免的,问题又回到了梦境上来。 为什么梦境的内容跟自己潜意识里的电影情节不同了呢?自己又该如何突破梦境这个牢笼? 花了整整一天,魏溯难都没有找到头绪,只能带着郁闷沉入了梦乡。 当啷当啷的响声在昏暗的牢房里回响,黄飞鸿被一群德国士兵拖了回来。 苗三娘也被这个动静给吸引了,她想凑到铁栅前,却一不小心就摔了个踉跄,她的手上脚上也像黄飞鸿一般戴上了沉重的镣铐。 不过苗三娘还是挣扎着挪到了铁栅前,扶住了栅栏,正听到牢门边上的守卫在那唾骂:“臭中国猪,要你坐大牢!” 黄飞鸿也像一头死猪一样被两个德军士兵架着前臂拖进来,扔进了属于他的监仓。 扔得过于用力,又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像是绑住了牢房里犯人的思绪。 看到满身血痕的黄飞鸿挣扎着要撑起身来,她也靠到了这边的铁栅:“他们拷打你啦,看看,这就是你认为的文明,他们有听你辩解过半句吗?有问询过当时在场的人吗?你保住了整个德国药房的洋人,他们回报你什么?” 苗三娘也并不是毫无人性,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已。 被打蒙了的黄飞鸿需要把眼眯小,才能就着牢房外唯一一盏昏暗的油灯看清苗三娘,他问了句:“你是红灯照的那个仙姑?” 快被打傻了,痛的,痛苦能让人神志不清。 苗三娘点点头:“黄飞鸿,不知道别人还以为你跟红毛鬼是一伙的呢。” 黄飞鸿垂下头:“我错了,洋人也不全是文明人。” 这里,在德军总部,一群德军军官正在商讨,一个军官向克林格报告:“为了保护我们在华的利益,那两个清国人必须严惩不贷。” 那个招揽段天雷的德国军官也走了过来:“此外,清政府利用这些组织对我们进行反抗,施加压力拿这两个杀一儆百,清国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时克林格回转身来看向众军官:“但这是在清国,若贸然将他们处置,恐也有防。” 前面的那个军官托帽肃立:“八国军队已在天津定下盟约,早已作好了征讨满清政府的准备。” 克林格踱了两步搓了搓手才走到几案前,双手一按:“今天晚上就把他们处决了,明早将他们曝尸大街。” 言毕克林格握拳一击桌面,旁边的军官们顿时立正:“遵命,将军。” 等军官们都离开了,克林格才压低了声调:“你们两个想跟黄飞鸿较量,没有机会,因为今天晚上我就把他处决了。” 一直呆在军情室角落里的段天雷和大力王一脸的厉色,眼中好像两只饿狼一样闪着青光。 …… 半夜里,德国人就开始行刑,枪毙牢房里的犯人,闭眼小憩的黄飞鸿和苗三娘都被枪声惊醒。 黄飞鸿坐起身来,看到一队德军卫士兵跑到刑架旁,一个军官发出命令:“了结了他。” 旁边的德军兵士立即拨出腰刀,一刀将正在绑在刑架上受刑的囚犯斩首,一汪热血喷了出来,牢房里顿时充满了血腥。 这时,牢门打开了,一队卫兵领着神父进来,还为神父指了指黄飞鸿:“犯人在这边。” 卫兵又向黄飞鸿呼喝:“站起来。” 黄飞鸿刚转过身面对铁栅,还没来得及起身,神父便蹲了下来:“你就是黄飞鸿?我是汤玛士神父。” 神父的脸上带着戚容,他看了看手里的表:“我很抱歉给你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一个小时之后,你将接受德国军法的死刑。” 对面仓的苗三娘闻言噌地站了起来,呼道:“黄飞鸿!” 黄飞鸿也一脸茫然:“死刑?” 苗三娘朝着神父斥道:“连一个营救你们的人都要杀,你们这群妖魔,一定会受到天诛地灭。” 神父转头看了苗三娘一眼,又回头朝黄飞鸿神秘一笑:“孩子,在这个时候走神可救不了你。” 只见神父从经书中捏出了一柄钥匙,还得意地晃了晃:“只有上主赋予我的这件神圣的衣服,让他们不会怀疑我偷走了这把钥匙。” 黄飞鸿看向牢房挂钥匙的地方,发现果然有一柄钥匙不见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黄飞鸿将脚镣靠到铁栅边,神父麻利地帮黄飞鸿解开了脚镣。 可还没来得及开手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进来,牢门口已经可以看到一队士兵斜长的身影投射在影壁上。 7、脱狱展神威 不用问,一定是德国人变卦了,他们也怕夜长梦多。 黄飞鸿朝神父扬了扬手:“神父,先让开。” 汤玛士避到了一边,一队德国士兵已经冲进了牢房里,数支黑洞洞的枪管都快抵到黄飞鸿脑门上了。 一个士兵打开了仓门,用枪管怼了一下黄飞鸿:“站起来。” 黄飞鸿还没来得及动作,对方就一巴掌抡圆了扇在黄飞鸿脸上,差点让他扑倒。 黄飞鸿面无表情,只出方提醒汤玛士:“神父,再退后一点。” 汤玛士闻言无奈地耸耸肩晃晃头,却也依言后退,他细微的动作是向黄飞鸿传达:这里不是动手的时机和地点,好多条枪瞄着呢。 刚才掌掴的士兵可能是觉得黄飞鸿太慢吞吞了,又过来揪起他的衣领,想把他扯起来。 黄飞鸿却顺势一甩手中的锁链,将瞄着他的枪管全都打得抬起,德国士兵本就紧张,这一下全都搂火了,砰砰数响,一阵硝烟,子弹全都射到了顶棚上。 趁着硝烟弥漫黄飞鸿一跃而起,一脚将身旁的那个德军士兵踹了出去,接着便手捧锁链蹿起,拉着了牢门上的铁栏挂空,侧转身一个后蹬,将挤在牢门的士兵蹦飞到对面的铁栅上,用尽了力,那个德国兵连内脏碎块出吐出来了。 抢到了身位,黄飞鸿落地便马上下蹲,扫堂腿一勾,将门外的士兵扫得仰身欲跌。 可黄飞鸿却并没有放过他,而是顺着扫腿滑身,在这个士兵另一边脚踝上一踹,让他翻腾起来。 然后黄飞鸿就地半滚,竖起脚掌上蹭,那个德国士兵就没法落地,只能继续向上飞。 此时黄飞鸿已经出到了牢仓外,他借着脚上反弹的力旋起身来,不断地弓步连环后旋踢,并顺着这股劲力站起了身形,最后一下干脆跳步换侧蹬,将那个德国士兵踹得像沙包一样砸向他身后的人群。 那一群德国士兵都被这个“沙包”砸蒙了,被齐齐带得踉跄,到了黄飞鸿表演绝技的时候了。 他横身跃起,不断地交换双腿,以密集到看不清形影的脚步蹬在“沙包”的胸口,将沙包一路向后踹。 这便是无影脚,苗三娘激动到跑到栅栏边,一边看一边舔嘴唇,汤玛士神父则目瞪口呆,倚在铁栅上不断划十字:天啊,重力不存在了吗? 苗三娘还嫌汤玛士挡光,把他往旁边拨了拨:“重力怎么不存在,你对力矩没搞清楚。” 沙包后面是有十几个人的,他们人叠人不断向后倒,碰撞中给了沙包一个支撑的反作用力,而沙包又给了黄飞鸿一个反作用力,让斜着身子的黄飞鸿始终获得一个向上的力矩。 这句话又让汤玛士神魂不定,他转头看了一眼苗三娘,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懂汉语,正因为懂所以才莫名其妙,清国的一个迷信组织里的头头知道重力还知道力矩,这是什么鬼? 然后黄飞鸿那边的动静又吸引了汤玛士的注意力,他来不急多想,又转头看向这边,眼睛不够用了。 黄飞鸿一路将沙包和他的同伙蹦出了牢房,十几人摔成了一团,他们手里的长枪也走火了,打在顶棚上,一时间烟尘硝火填满了牢房。 黄飞鸿又故技重施,挂在了大牢门的铁梁上,匆匆转了一圈视线,脚一扫,将几个士兵扫进了直道里。 他悬臂换手,两个猿挂就到了牢门边,脚一撩手上的铁链一送,就关上了铁门,牢门印在德国人的脸上,两竖一横,刚刚挤出来的几人又齐齐撞个仰翻。 一个德国士兵靠后,隔山打牛似的劲道让他连退数步,一头撞在了苗三娘手心里,苗三娘握着头盔一拧,只听嘎嗒一声,拧断了颈椎。 这一下又将汤玛士吓得一主出世二主升天,他猛地往旁边一跳,还不断地划十字,今天实在是太刺激了。 外头更刺激,出了牢房狭窄的通道,黄飞鸿如龙归大海,四下翻飞。 他的腿功有了施展的空间,斜身上扫腿,侧身回旋踢,蹦腿,勾戳,前踹后蹶,挡者披靡,都是横身出去的下场。 还可以用“暗器”,地上的枪杆子被他当成了棍子,用脚面蹦向德军士兵,就像一根根的横杆,被加速到极致,将欲冲过来的德军士兵拦胸撞飞。 而后黄飞鸿探步冲入数个德军士兵中间,一个单脚铁板桥,避过了向脸上砸来的枪托,手中的铁链飞出,击中了来者的面部。 然后他仰起腰身,顺势以脚后跟将旁边的德军扫得翻了个跟斗,还被黄飞鸿在肚皮上一点,重重的地摔趴在地上。 借到了力,黄飞鸿又腾身而起,连续三个旋风落叶腿,都扫到德军的面门上。 最后的一个德军,黄飞鸿止住身形时小腿后挂其肩卡住,另一边脚跳起,一个翻身脚尖突,重重地击在喉骨上,没了。 此时牢房内的德军士兵尽数被撂倒,大多是出气多,进气少。 黄飞鸿耍帅耍惯了,还不忘摆了个弓步迎手式,也不知道做给谁看,至少苗三娘是没眼看,汤玛士是想看也不敢看,看了怕阿妈都认不出来了。 没人喝彩,黄飞鸿这才想起,哦,不是比武呢,是在逃狱,他只得讪讪地收起了架势,从钥匙盘上拿起了钥匙,抛给了苗三娘。 两人急匆匆地解开了脚镣手铐,就想向外奔突,汤玛士神父喊住了黄飞鸿:“孩子,等等,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说着汤玛士凑了过来:“你必须要打晕我。” 黄飞鸿一想有道理,汤玛士救了自己,可不能让他背锅,打晕了可以洗脱嫌疑。 他道了声“委屈您了”,便抬掌欲切在汤玛士的脖子上,手到半路,将被苗三娘一把抓住了手腕。 “傻冒,在颈动脉上按一下不就晕了,还想打人啊,不是号称针疚推拿样样精通吗?这点都不会?” 苗三娘不等黄飞鸿,就以拇指在汤玛士的颈动脉上一掐,汤玛士应声而倒。 可她还不作算,又从旁边的士兵身上揩了一起血,打算抹到汤玛士嘴角和身上。 这次又到黄飞鸿伸脚拦住了她:“行了,干嘛还要再作弄他?” “满地都是伤的残的死的,你让他这么光鲜谁信?” 说罢苗三娘一个寸劲,就将黄飞鸿的大长腿击到一边,顾自帮汤玛士“化妆”,嫌不够像,还从地上抓起了一把土抹了上去,这才满意。 黄飞鸿跺了跺发麻的脚,一脸的不舒服,连连催了两次。 苗三娘起身后也不招呼黄飞鸿,闪身一个八步赶蝉便走,黄飞鸿只得快步追了上去,两人就此消失在夜色里。 另一边,十四姨也跟着黄麒英带着梁宽、鬼脚七和阿仁到了都统府。 白天十四姨跟黄飞鸿走散之后就回了广东会馆,可一直等到晚上了也不见黄飞鸿回转,众人在京城里不熟,只得向都统大人求救。 都统大人跟黄飞鸿有交情,是他请黄飞鸿北上参加八国联军的赛狮大会,眼下也只有他有办法找出黄飞鸿来。 黄麒英道明来意,都统大人也很意外,黄飞鸿失踪了,那次日的赛狮大会就鸽了。 十四姨毕竟受过教育见过世面,便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了都统大人。 他们这边在分析讲述,梁宽和鬼脚七以及阿仁那边也在开小会,梁宽以为黄飞鸿是用失踪引他出来。 因为他犯了错,被黄飞鸿勒令回佛山闭门思过,可他就没有走,偷偷地藏了起来。 现在师傅不见了,自我感觉爆棚的梁宽当然就以为是为了他:“师父知道我聪明,所以用这个方法引我出来,这招还蛮新鲜的。” 就连老实巴交的阿仁都不信梁宽的说辞:“师傅不用劳师动众,只需要我和七哥去找你就行了,一找一个准。” 梁宽指着阿仁还抖起了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啊,还多嘴,上次不是你撂了口风,让十四姨知道,师傅怎么会知道我还留在京城呢。” 他一边指责着阿仁,还一边背着手逛荡,正好就冲进了都统大人那一群里。 还挨个十四姨一句:“阿宽,一点规矩都没有。” 都统大人倒是知道黄飞鸿的这个徒弟是咋回事,一笑了之:“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我一定尽量帮你们把飞鸿救回来。” 黄麒英认为黄飞鸿是被红灯照抓了去,可都统大人却认为黄飞鸿在德国人手里,他决定亲自去跟德国人交涉,十四姨挺身而出:“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都统大人厚道,呵呵笑道:“这件事情我还看是做官的跟做官的容易商量,放心吧,都统衙门在京城里还是能打点打点的。” 事不宜迟,都统大人当即就出府去找德国人了,十四姨一行人也只得先回广东会馆等消息。 可他们走在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冷清得像鬼域一般,就连木头如阿仁都觉得不对劲了。 果然,等他们回到广东会馆,发现会馆里挂满了红灯,四下里红灯迎风招展,说不出的诡异。 也没让他们久等,红灯照的仙姑们就现了身,或从房顶飞身而下,或从围墙外翻入院中,会馆大堂上还垂下数匹红绸,将叠成人阵的仙姑们徐徐送落,还口称:“红灯照,仙姑到,教民下跪参拜。” 梁宽这家伙最没立场,看到红灯映照的桃花人面就笑成了春风:“我跪,我跪。” 一边答应着,梁宽一边上了前,一个滑跪,到了红灯照仙姑们的跟前。 鬼脚七和阿仁想拉住他都没拉住,倒是梁宽死死地抵住了他们:“我喜欢他们,你们别跪,不然注意力不在我身上。” 他还朝着仙姑们抛媚眼:“红灯照,照梁宽,梁宽俏,仙姑妙,仙姑笑一笑,梁宽跳一跳。” 这家伙,整一荷尔蒙过剩的公猪样。 色胚不受欢迎,他果然就被斥骂了:“放肆,还不快快让黄飞鸿出来,还有我红灯照圣姑何在,速速交人。” 黄麒英不敢置信,追问道:“不是你们抓走飞鸿了吗?” 仙姑头领脸色一寒:“黄飞鸿枉称一代宗师,却里通外国,他勾结红毛鬼抓走了红灯照圣姑,还想倒打一耙,奸诈小人!” 十四姨还想辩解:“飞鸿绝对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奸诈小人。” 得到的回复只是:“狡兔三窑,欲盖弥彰,难道他藏起来,我们就相信他与此事无关吗?若黄飞鸿不出现,你们就跟我们回香堂,看他能藏到什么时候。” 黄麒英跟得拉下老脸:“仙姑,你不要执迷不悟,应该共同想办法,合力解决这个问题。” 老人家已经放低了身段了,可他得到的是斥责:“大胆,是你们执迷不悟,不听我仙姑指示,烧馆!” 那就没得商量了,只能打过。 8、又结连环套 梁宽一听到烧馆,也不干了,膝盖又直了回来,他是不靠谱,但他不糊涂,对方摆明了没留后路,那就得狭路相逢了。 梁宽冲了上去,阿仁也没落后,十四姨只得要外围喊了一嗓:“小心,她们有机关。” 鬼脚七狰狞着疤痕脸,一脚蹬在门房上借力转身飞了过去:“她们没有机会用。” 他是不会给仙姑们机会的,黄飞鸿的腿功鬼脚七学到家了的,他双腿交旋,就像一个卷动鸡毛胆子,将挡路的数个仙姑当作尘埃碎屑尽皆弹了出去,这才落到了场中。 黄麒英老胳膊老腿不方便动手脚,却在外面指着红灯照的领队厉害喝道:“擒贼先擒王,抓住中间那个。” 不给他老人家脸面,礼尚往来,黄麒英也是有火气的。 鬼脚七应了声“明白了师公”,接着就一个滚地扫堂腿,逼退围了一圈的众仙姑。 借此蓄足了势能,他也以背挺身手按地面倒卷腾起,展开了无影脚像只竹蜻蜓向红灯照的人阵攻去。 鬼脚七的交替飞踹密如蜂影,领队的仙姑见势不妙,大喝一声“闪开”,众仙姑就荡了开来。 原来她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搭着一条彩布,悬在梁上,可以悠来悠去避开攻击。 可她们荡悠时两个仙姑踩在了“粤狮雄威”的匾额上,这分明就是砸牌子。 鬼脚七怒气额被这两脚给填满了,一双脚舞得更密,力度更大,将十数个仙姑一发蹦踹发送了出去。 十数人或摔或滚着落地,散落了一片,活像十几只破麻袋。 领队发现难缨其锋,只得招呼仙姑们“避开他”,自己也和对面的仙姑对顶了一脚,各自飘向两侧。 鬼脚七见他们躲了,只得手一拍地飞起,以脚勾住正房梁,拉着仙姑们遗留的红绸落了地,左右换腿开弓,见一个踹一个。 又跳起一字马,前后双击,还用红绸作为轴心,来了个满堂圈的落叶腿,一时间横的滚的,人影翻飞,近身不得。 也有仙姑趁着鬼脚七、梁宽他们被围攻,转而来捏软柿子,黄麒英看着年纪大正好欺负。 但她们想错了,黄麒英一卷长袍,就在墙角那跟她们对练起来。 他动作不大,或借力或借身形遮档,将结队的仙姑分化瓦解,只攻其一,还利用墙角反弹一步跳起,左一脚后蹬右一前踢,打得仙姑们滚地痛呼。 领队的仙姑挂在半空,看到鬼脚七被围,梁宽和阿仁那边却带着少数几个仙姑兜圈子,她便一个飞身,甩起数脚登仙脚,将想要与鬼脚七会合的梁宽和阿仁又逼出了大堂。 阿仁本以为攻坚克难是他这个小师弟的事,大喊:“宽哥,这个我来对付!” 梁宽却一把推开了他,大鱼眼落出一丝狡黠:“她比你高不合适,你去找个矮的吧。” 领队的仙姑受不了他这个色与魂受的样,从莲花灯里抓出一把火劫就扬了过去,呼的一蓬大火将梁宽弄得手忙脚乱。 仙姑却趁机上前右一个鞭腿跟着左脚后扫腿,接着又以手中的红莲灯一戳,再又是两招连环腿,把梁宽忙成了陀螺,团团转招架。 他只得以一招风车手舞得飞转,想把仙姑逼开,却冷不防仙姑下脚一冲他的后腿,让他踢成了一字马。 领队的仙姑此时自己也下了腰马,两人对视,梁宽很无奈,瞪大了死鱼眼:“仙姑,你怎么老爱攻我下盘哪?” 气不过梁宽的挑逗,仙姑一甩手中的红莲灯,“烧你这臭狗”,一蓬火劫又撒向梁宽。 梁宽只能向后仰倒在地,慌忙中抓到了一株年桔盘景挡开了火团,索性也抡过来抵挡一阵。 火劫将年桔引燃了,烧得梁宽狗爪卷毛,他一边甩手,发现这个烧着的年桔好像还可以当成武器用用,便以之挥舞起来,冲着仙姑或扫或捅,嘴里还喊着“烧你才对”。 仙姑手里拿着红莲灯,里面的红莲火劫可不少,要全点燃了那就麻烦了。 她只得也向后仰倒,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打来打去,都是用家伙往对方身上招呼。 舞了几下桔株,梁宽发现仙姑将红莲灯远远地擎开,宁可自己被燎了满脸的火烟都不愿用红莲灯来架挡他手里的“兵器”,他也察觉了:“原来你也怕火。” 这时仙姑仰起头来,梁宽看到了她的半边黑花脸,乐得指着她大笑,还向她吹了一口气。 仙姑闻闻不对劲,用手在鼻子上一抹,才发现了满脸的黑灰,她抓狂了,就地一滚蹬起腿来就朝梁宽脸上猛踹。 梁宽以树株抵挡,也被踹歪倒一旁,两个就这么在地上打滚,不经意间仙姑的红灯就脱了手。 这可是好机会,梁宽一把抓起了红灯,却以背脊不断地挤靠那个仙姑。 敏感部位受到攻击,那仙姑恨不得吞了梁宽:“这些也是黄飞鸿教你的?下流。” 梁宽得意再往,一边不断地用靠贴挤撞仙姑,一会戏谑:“黄飞鸿哪有我这两下子。” 得意过头了,冷不防被仙姑一掌趟在胸膛上,后退了数步,却又被一脚在同样的地方踢实了,咧瘸了出去。 他索性也不打了,在人群在窜来窜去,以之为挡箭牌,让仙姑奈他不何。 那边鬼脚七却是一人单挑二十几人斗得正酣,却不防仙姑们大吼一声“金钱红索”,接着数串绑在红线上的铜钱串就让他击来。 铜钱串似暗器又似软索镖,鬼脚七左一挥右的捞,就将它们都擒在了手里。 却不防仙姑们一拉绳索,鬼脚七手里的铜钱就飞了回去,原来铜钱的边都磨利了的,割了鬼脚七满手血。 红灯照见久攻不下,小机关小暗器出来了,先中招的是黄麒英,他踢飞了一盏红莲灯,一把撞在墙上,引燃了一团火花,却带着浓烈的烟雾,这时他才意识到红莲灯里另有乾坤。 可还没等他喊出来,又接连一串红莲灯向他砸来,他只能运起双手,像杂技接抛一样接下红莲灯,然后轻抛给旁边的十四娘和阿仁,一边喊:“迷魂灯,接着”。 却冷不防几个仙姑将红莲灯放平,就向他挥过来,中招了!没等黄麒英反应,他便被一阵迷雾兜头,晕倒在地。 那些仙姑却齐齐退后,捂住了口鼻,避过了这一阵迷魂雾。 十四姨他们见状也知道手里捧着的是烫山芋了,她出了个馊主义:“把灯吹灭”。 结果等三人鼓足了腮帮吹灯时,又一阵烟雾扬起,十四姨还想挥舞开烟雾,没两下就跟着阿仁他们一样中了招,只是迷迷糊糊间马后炮:“吹灭了也不行”。 同时中招的还有鬼脚七,还是冷不防一团粉雾打过来,落了个满头满脸,他也意外,却只发出了“这什么呀”的疑问,便仰头晕倒了。 只有梁宽躲来躲去,却被一群仙姑堵在了巷子里,前后左右皆敌,没地方跑了,他扯着嗓子大喊“阿七,阿仁,师父”,却没有人应他,梁宽只得向天大吼:“师父快救我。” 可任他合什拜遍了满天神佛,也丁点儿用都没有,神佛们太忙,管不着他,梁宽被一大圈红莲灯围逼,也晕菜了。 此时都统瓜鄂成都大人来到了德国军营,校场上一队队的洋人正在训练,他们正在准备与清国进行醒狮大比的道具,德国的是牛,英国的是狮,美国的是鹰,法国的是鸡,意国的是狼,俄国的是熊,日国的是八歧,奥匈的是蜈蚣。 可这些道具都不是他们本国人在训练,全是清国的百姓,这是八国联军搜罗来的反清复明的地下组织,或者是只认钱不认人的黑帮。 成都大人看得皱眉不已,这不是让清国人打清国人嘛。 不仅仅是斗狮用中国人,他也被段天德拦往了去路。 又是一个中国人,成都大人心里一沉,但他还是稳住了:“我要求见克林德公使,黄飞鸿在哪里?” 成都大人抬头看到克林德就在城上,却避走了,看来这一趟不善。 那个向克林德建议处决黄飞鸿的德国军官出面:“成都大人,我不认识黄飞鸿是谁,在德国租界没人可以干涉德国的司法制度。” 还好成都大人见惯大世面,也不怯:“你们无故抓走了我们的人,依照我国的司法制度,我得保护他们。” 德国军官语气冷得很:“你要知道租界条约,是我们战后双方的协议,你如果要改变它的话,除非我们之间再来一场战争。” 德国军官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按住成都大人胸膛将他向后推。 瓜鄂成都可受不了这个,他一掸手,就挥开了胸前的德国咸猪手,口中斥道:“岂有此理。” 段天雷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冲上前来,振起身后的斗蓬,想罩住了瓜鄂成都的头。 瓜鄂成都侧身避开,可他背后的清兵们没躲过,被遮住了视线,段天雷趁机双拳左右勾击,将数个清兵打下了城墙。 可他还不罢休,卷起斗蓬来不断车轮转,将斗蓬变成了武器,连连击打在清兵的喉头上,两列清兵被他在中间卷过,尽数被他打倒在地。 大力王也没闲着,他抓起了两个清兵的辫子,一纠一送,就将两人扔下了城头。 瓜鄂成都怒了,当着他的面杀他的手下,这还了得,他拨出了手枪指向了大力王,口中斥言:“简直没有王法!” 可德国军官也拔出了手枪指向瓜鄂成都:“现在就连你也要遵守我们的司法制度。” 瓜鄂成都只能把手枪又对准了德国军官:“看来我们之间的战争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德国军官一语双关:“告诉你,战争明天就会开始,八国狮队恭候你们八旗金龙,来校场一比高下,到时你就知道我们的厉害。” 输人不输阵,瓜鄂成都只好爽脆地应承:“好,我瓜鄂成都一定奉陪到底。” 两人的眼中都像是能射出利箭,将对方扎上对穿,德国军官蔑视着瓜鄂成都:“你们输定了。” 言毕他先放下了枪,瓜鄂成都也只得收枪,身上的手上低声问了句:“大人,黄飞鸿怎么办?” 瓜鄂成都想了想,看了一眼德国佬:“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先回去。” 瓜鄂成都转身便走,不走在这里也没有好果子吃,人势单薄,讨不到便宜。 同样的时刻,黄飞鸿和苗三娘推开了广东会馆的大门。 本来苗三娘不想来的,是黄飞鸿非纠缠着,说是让苗三娘一起回去,大家说清楚误会尽释前嫌。 可他们进门一看,到处狼藉,会馆里还挂满了红灯。 黄飞鸿懵了:“这是什么回事。” 苗三娘却知道发生了什么:“圣灯光照满堂红,是红灯照向广东会馆施灯问罪,没办法,谁让你看起来跟德国佬是一伙的。” 麻烦了,都结成了连环套,不好解。 9、解铃待一搏 再难人也得救哟,黄飞鸿的老爹徒弟们都在,还有十四姨,不救回来怎么跟少筠交待? 少筠是谁?十三姨呗,十四姨的姐姐,黄飞鸿的准夫人。 黄飞鸿只得又跟苗三娘回她的总堂。 “百灯香堂,这是你们的总堂?”黄飞鸿仰头看着红灯照的牌匾,问了句废话。 苗三娘冷冷地回了句“是”,想了想还是跟他解释了一下:“我们分红灯照,蓝灯照,青灯照,总称百灯香堂,这里也是我们处决洋鬼子的地方。”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看到挑檐下挂着扶清灭洋的令旗,然后青、蓝、红各色花灯满眼,还有彩旗如展,虽然足够明亮却阴气森森。 黄飞鸿似是下了决心,冒了一句:“不管什么地方,我也要进去看看。” 走过回廊,穿过影壁,二人来到一进院子,寂寥廖的院子里竟然摆着一套木桩阵,成太极形状接连,木桩下地面上布满一圈又一圈的油灯,中间鱼眼的位置是一盏大大的青莲灯,足足五尺宽。 黄飞鸿一路狂奔,苗三娘还待唤他慢些,他便冲到了阵前,只听对面香坛的两个仙姑念起了偈:“还我河山还我权,刀山火海也敢闯。” 看来这一战又不可避免了,苗三娘上前一步,手作莲花印,唱了个喏:“百万天兵驱洋狗,保家卫国头可断,弟子带黄飞鸿前来参拜黄莲圣母。” 唱毕苗三娘还行了个抱拳礼,黄飞鸿有样学样,也抱拳道明来意:“在下黄飞鸿前来寻找家人和弟子,如有他们的下落请指点迷津。” 一个执三尖枪的仙姑向香堂里行礼禀报:“堂前三炷香,红灯照弟子苗三娘领黄飞鸿前来烧香。” 然后她便转过身,面向黄飞鸿作了个请的手势:“黄飞鸿,入百灯香堂,第一关是青灯桩坛,桩不下地才算过关。” 黄飞鸿听明白了,郎声抱拳答复:“恭敬不如从命。” 接着他便飞身一跃,跳到了木桩上,但木桩却在不断地摇动,站都站不稳。 原来这些木桩就是一块三寸厚的木板搁放在地上,并没有固定。 那两个仙姑见黄飞鸿上了桩,也跳了上来,她们一个手持三尖枪,一个提溜三截棍,分成两边与黄飞鸿遥遥对峙。 可她并没有冲过来,而是脚一踹就却木桩给踢倒了,木桩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片倒伏,敲击地嗒啦嗒啦的节奏,向着黄飞鸿传过来。 不能让木桩着地,黄飞鸿一顿步高高跃起,空中一展长腿,跨过数米,截住了木桩倒伏的势头,向前一推,又让木桩一片片地往回翻。 两个仙姑却趁着黄飞鸿立足未稳,就挥舞着三尖枪和三截棍左右夹击。 黄飞鸿也挺吃亏,她们手里都有长兵器,黄飞鸿是赤手空拳,既要防她们上三路的攻击,又要防她们下脚破坏木桩,着实是不好应付。 没有办法,黄飞鸿只能一路游走,不断变换马步,晃晃悠悠地以腿击来抵挡。 毕竟人高马大的黄飞鸿一腿踢出,也差不多有对方的武器长度了,攻击范围算是拉了平。 拿三截棍的仙姑见状便将之当成鞭子挥舞起来,脚下却以八卦步不断地勾戳踩踏,想让半后仰的闪避的黄飞鸿脚下不稳。 无奈,黄飞鸿一个贯力提脚,踢在三截棍中间,将对手抽飞,而后面的三尖枪又从飞起的仙姑胯下咬了过来,明晃晃的枪头跟眼镜蛇飘移不定的飞噬好有一拼。 黄飞鸿后退,拿着三尖枪的仙姑便进前,接住了上面落下来那位,二人竟然在木桩上搭起了人梯,上下夹击,不愧是耍杂技出身,平衡感硬是要得。 不能让她们这么玩,黄飞鸿瞅准时机,当上面那位仙姑飞身踢来时一个侧身铁板桥让过,右脚高抄,抽在仙姑的屁股上,一下子将地抽飞了出去。 仙姑失了重心,只得落了地面顺势一滚,又起身摆好了架势,木桩不落地,她下去了还可以打。 拿三尖枪的那位黄飞鸿也不放过,一个鞭腿,当对方欲以三尖枪刺来时,他脚尖一抖,这是以脚为枪施出了枪法抖出了一个圈,卷飞了对方手里的三尖枪。 兵器脱手身形也不稳,小仙姑顺势两个后翻退下了木桩缓了几步才站稳。 另一边拿三截棍的那位急眼了,两人都被黄飞鸿逼了下去,照规矩她们是不能再上桩的,她牙一咬将三截棍往前一送,一招青龙探海,击在木桩上,木桩又开始倒伏。 而另一侧赤手空拳的仙姑见状也受了启发,口称“我也来,看你怎么救”,却在站住后倒身向前用脚一踹,又将木桩推倒。 这一次就不好处理了,木桩开始倒伏的位置离着中间的青莲灯很近,且分了两头,眼看就救不回来了。 好个黄飞鸿,一跃高起鹘翔,在空中展开了一字马,以自己身为桥,跨过青莲灯,架在了两端的木桩上,将最后两块木桩给支住了。 这时所有的木桩都倒伏了,只剩下最后两片,黄飞鸿一声“还原”,又运劲脚尖向外一搓,让两块木桩往外冲,将倒伏的木桩都撞起复位。 他本人也借这个力道再次腾起在空中转身,再以一个一字马落下,稳稳当当地架在木桩上。 直到所有的木桩复位,他才碎步飞点,跃至香堂前,依然抱拳行礼道了声“承让”,又转身冲向了里进。 推开院门,这里还是一个阵势,蓝灯渗渗,一圈圈的屏风将整个院子围了个团团转,中间的屏风还被吊挂起来,不断地转圈。 苗三娘也跟着进来了,一边疾走一边给黄飞鸿指引:“这是蓝灯照里的天旋地转,令人头晕目眩,你进去后要找个出口出来才算过关。” 黄飞鸿没听完,道了声“谢谢”就冲了进去,连苗三娘喊他“小心”都没注意听。 哪有那么好吃的饭,一群仙姑们执剑也跟着攻入阵中,她们以剑在屏风的间隙不断地刺出,而屏风也在转动,白色的屏风上还都是狂草,确实让人目不暇接,都分辩不出剑光来,极易被偷袭。 黄飞鸿在阵中打翻踢飞了几个仙姑,她们便不露身型了,而是以耍花巾的手绢作为暗器扔来。 被甩得疾旋的花巾从不同的方向射来,躲闪不及,黄飞鸿的肩胛上还被划了一道,外袍划破,里面也飙血,花巾的角上藏着刀片的。 这时黄飞鸿才注意到这个迷阵的奥妙,不过已经陷入了被动,他只得在阵中高飞低扑,横闪卧避。 纷飞不暇的红色花巾不断来回切割,不但切断了屏风,也将白色的灯笼一分为二划成上下两截。 躲过了一阵,黄飞鸿也学精了,顺势以脚尖顶着飞旋的花巾让其变向又送回原处,这下仙姑们可算乱了阵脚。 黄飞鸿趁乱往外突,一拳一个,一脚一双,把仙姑们揍得人仰马翻。 这时仙姑们又用出了杀手锏,迷魂灯被她们祭了出来,当作暗器扔向黄飞鸿。 幸好他用脚扫开几盏迷魂灯,引发了一串火光炸裂,那些飘飞的粉尘让黄飞鸿发现了问题,立即捂住鼻子闭了气。 可这样却让仙姑们看到了希望,她们纷纷将迷魂灯当作炸弹攻向黄飞鸿。 黄飞鸿只得以脚为兵,不让迷魂灯近身,远远地就扫飞踢空踹翻,一时间阵中粉雾弥漫,再衬上蓝莲灯的幽光,实在是勾魂夺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黄飞鸿甩起了长袍的下摆,以之为扇,以腿攻带动,将迷魂灯和烟雾倒卷向抛来处,也放倒了好些仙姑。 但他自己也因为闭气的原因有些眩晕了,眼前尽是人影重重灯迷雾罩。 苗三娘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还得自己出马。 她抓紧了一个间隙飞身进入阵中,与黄飞鸿过了两手,“不小心”地被黄飞鸿扫中了一拳。 黄飞鸿总算还有一些理智,及时地让开了拳锋还拉住了苗三娘:“苗姑娘,你来干什么。” 苗三娘趋机压低了音调:“想要出阵跟我打,我带你过关。” 说完她便挣开了黄飞鸿,一个后翻双飞燕,将黄飞鸿踹了出去,不过她收了力,黄飞鸿也感觉到了。 两人选好了路线在交手的同时边打边退,倒也拳脚到肉,互有攻守,拳脚密集,一时旁边的仙姑们还插不上手。 待到经过几个仙姑们汇合处时,苗三娘还劈手夺了两把剑向黄飞鸿削去,却故意卖了个中空,让黄飞鸿能一脚攻来。 黄飞鸿果然发现了,他还没怎么使力呢,苗三娘便被他一脚蹦飞,飞出去了得有两丈。 怎么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呢? 黄飞鸿也没来得及细想,看到苗三娘飞出去的方向正好就是出口,他也管顾不了那么多了,冲身向前突出了天旋地转阵。 仙姑们看到圣姑被重踹一脚,急忙围了过来。 苗三娘心里是真不得劲,演得夸张了,看来不出点血不行。 她趁着被踢飞的当口咬破了嘴唇,让嘴角有了一丝血迹,只是这一咬受痛,严晶心便醒了过来。 嘴唇还真咬破了,好在不是很用力,只是破了点油皮,严晶心一阵懊恼,什么破梦境,最近越来越不靠谱。 不对,照着情节下去苗三娘是要倒贴上性命去成全黄飞鸿的,这怎么能忍? 严晶心爬了起来,跑到客厅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心不在焉地喝着,一边回想电影里的情节,记忆有点模糊了,想不太起来。 对了,我有碟片的,猛然想起来严晶心就在客厅的书架梭巡起来,结果发现碟片被搁放到了书架的最顶层。 那时看武侠电影只是一时兴起,后来发现全是无聊瞎编就束之高阁了。 严晶心也没有拿梯子,膝盖一曲一挺就弹了起来,在书架的中间一点,就够着了快到天花板处的碟片包,手一勾,碟片包就飞了出来。 人则在挺腰翻转的当口轻轻一拍书架,利用这个反推力在空中来了个后跟斗,从下落的碟片包上方腾过,落地脚尖一缓,脚踝再轻轻一卸就立住了,连个声音到没有。 这时碟片包才慢吞吞地落在严晶心平伸的手掌上,刚刚好。 果然又有了进步,搁以前严晶心是做不到这两下鹞子翻身的,不是做不出动作,而是做不到那么轻灵迅捷,看来做梦确实提高了身手。 但眼下的梦境牵挂着严晶心的心神,也来不及细想个中缘由。 严晶心冲进房间抽出碟片打开笔记本塞进了光驱,自动播放跳了出来,她一下子就拉到了情节处。 得把情节熟悉一下,不然苗三娘早早领了便当就耽误事了,凑完情节坚持到最后收获一定更大。 反正明天是星期天啊,还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10、悬丝当空跃 黄飞鸿又冲入了一进院子,看到红旗招展,大喇喇的扶清灭洋旗高悬,而黄麒英他们被数个仙姑用剑抵着,绑在了一边。 看到黄飞鸿,他们便高喊起来,有的喊“师父我没事”,有的呼唤黄飞鸿的名字,唯独梁宽扯着喉咙大叫:“师傅,快来救我啊!” 这个劣徒,黄飞鸿脸一黑:“你不是回佛山去了吗?” 梁宽这才想起又穿帮了,一个战术后仰脖子一缩,躲进了人堆里。 没容他们多说话,仙姑们又唱起了偈:“头对神烛红通通,英雄豪巾出帮中,雀杆枝上飞彩凤,船舱以内卧苍龙。” 循声看去,只见一条竹纸扎成的红桥对面,香堂上两挂红灯笼照得红彤彤,一个满脸扑满了白妆粉的老阿婆端坐红莲灯上,手结莲印,头戴八宝冠,身披宝蓬,好个宝相庄严的模样。 她见到黄飞鸿便口吐阴阳怪调:“红灯宝坛黄莲圣母在此,凡夫俗子跪下参拜。” 黄飞鸿没什么好气,直梗梗地问道:“你就是黄莲圣母?我的家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为难他们?” 又想到还是得以理服人,黄飞鸿又放缓了语气:“请你放了他们。” 黄莲圣母此时一跃而起,两下间便跳下法坛,却并没有落地,而是口中念念有词“脚踏天梯”,身子却悬空迅疾踏步而来。 她鹘翔数丈飞临纸桥上,止住了身形还摆了个白鹤亮翅的架势,将黄飞鸿吓得一愣。 就连梁宽他们也看傻了,梁宽将脑袋凑到黄麒英那边:“师公,这是什么功夫可以在空中走?” 黄麒英也不淡定,吱唔了一下才猜蒙:“这……旁门左道吧。” 黄莲圣母依然摆着pose,居高临下对着黄飞鸿:“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你要负起救天下大任,驱逐洋妖。” 说着她又换了个手印:“本座看你应该加入神兵权民参悟天理。” 然后她又变成了引手势,将手印对准了黄飞鸿,威压直下。 黄飞鸿站得笔直两手一摊:“参加神兵权民?我跟鬼神无缘,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懒得多说,负手而立,不再仰头,只以目光锁定黄莲圣母,就像一把利刃擎天,将黄莲圣母的气势尽皆劈开。 见黄飞鸿不受蛊惑,黄莲圣母厉声斥道:“黄飞鸿,你怎么执迷不悟,我只好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你。” 说着黄莲圣母手一翻,便从袖子里抖出一串红符,反手一抹,盖掌不断挥出,向黄飞鸿射来。 那一串红符不断地击在地上树上灯上,炸起霹雳,将地砖、树叶和红灯都炸裂炸落炸碎,逼得黄飞鸿一步步地向后退出了数米。 此时又一队仙姑纷纷从围墙飞进了院中,她们鱼跃飞身穿过回廊,滚动而起,手擎红莲灯,口中唱着偈语:“红灯招来众神仙,驱洋奴来法无边,对洋枪,招宝剑,保圣地,意志坚,哎嘿哟,红灯照,法无边。” 偈语不停,人潮也不停,又一队仙姑从瓦面跃下,接过地上同伴扔来的红莲灯,落在地面众人的肩上,好家伙,又一个三层人阵塔了起来,整一戏班杂技团。 还别说,配着俚歌,再加上她们整齐划一的仙姑装束,以及手缠着手,脚勾着脚的十数个人阵,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挺唬人。 黄飞鸿见怪不怪,冷冷地问道:“这回怎么才算过关?” 黄莲圣母那怪声怪调的语音又起:“只要你过得了我的宝塔跟我的宝桥,那我就实行我的诺言,放你的家人回去。” 不就是打嘛,黄飞鸿一点都不怵,抱拳一礼:“那我就多有得罪了。” 没等黄飞鸿上前,宝塔人阵里就飞出了十几块花巾,跟天旋地转阵里一般模样,都是带有刀片的杀器。 这得躲啊,黄飞鸿一个旋身高弹腿,高高地跳起,避过了第一波暗器,然后他顺势下劈腿,脚尖戳入沙地里,一个浪里翻身,一篷沙石就被他扫向了仙姑们聚成的人塔。 许你们见天放暗器,黄飞鸿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不但沙石将整个人塔打翻了一半,回旋的花巾也被沙石带偏了方向,好几个仙姑都受了伤。 黄飞鸿的气头被激了起来,开始真刀真枪真家伙,不再留手。 见势头不对,在最底下的仙姑肩手一荡,就将顶上的同伴荡飞,她们纷纷落于宝桥上方,却也是悬空浮立,口称:“走天梯,荡尘埃。” 站得高些远些,这样黄飞鸿就没有办法用沙石打到她们了。 待她们一站稳,一声“看灯”,便向黄飞鸿甩出手中的红莲灯,黄飞鸿只得以风车手、回旋腿将红莲灯扫到一旁,却在他身边炸起了爆闪的烟火,这是红莲火劫。 刚才被击倒在地的仙姑们连滚带爬,急忙地退避,黄飞鸿却抄手一盏红莲灯,转了一圈缓了来势,又加了力道与速度,顺手就砸回了半空中的仙姑群中,一同过去的还有“看好了”这句提醒。 哪里来得及反应,一个仙姑就被红莲灯砸在了腿上,力道和速度太大,她发出了“啊”的一声痛呼,身子趔趄就往下摔。 张手踢脚乱舞间那个仙姑只来得及在空中一抓,就停在了离地一米多的半空不断地晃悠挣扎。 也许是太痛,也许是不着力,她只得一松手,摔在地上,好在不高且缓冲了,没摔出什么大毛病。 黄飞鸿运睛一看,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铜丝和钢丝,好,我也上去跟你们玩玩。” 他在院了里的石灯座上一蹬,就飘飞了起来,划过数米,落在了钢丝上,双手一展,作势欲击。 原来院子的半空拉满了铜丝和钢丝,一路从院门经过所谓宝桥上空直到黄莲圣母的坛位,这些金属丝线太细,又被夜色和灯光迷乱,不认真看还真瞧不出来。 弄清楚了对方的底细,黄飞鸿信心也上来了,他一边荡悠着钢丝,一边戏谑:“站稳了,各位仙姑。” 仙姑们都被他晃得重心不稳,前后摆荡,摇摇欲坠。 趁它病要它命,黄飞鸿以脚掌一勾一回转,钢丝就圈在了他的脚掌上,提腿向上一位,钢丝就被绷紧了,拽得绑钢丝的木柱子呀呀作响。 接着黄飞鸿悠着钢丝跳起,腿向后一绷,木柱子终于承受不住被拉断了,站在钢丝上的众仙姑重心一偏,终于撑不住纷纷摔了下去。 黄飞鸿却借机在另一条钢丝上一踹,借着反弹的力道就飞步过去,中间还点在仙姑们的肩上借了力,凌空飞渡,向着黄莲圣母攻去。 一时间莺啼鹂叫,哎呀声不停,仙姑也是人,慌了痛了也会呼叫的。 黄飞鸿数步间就到了黄莲圣母跟前,他重重一脚前蹬,攻向黄莲圣母的胸口,黄莲圣母抽腿上踢,与黄飞鸿对了一脚,将他高高垫起。 他也趁着飞退的空当避过了黄莲圣母,找了条钢丝站稳了脚根。 说是站稳,其实都像是船行大浪,不断地上下颠簸,很是考验下盘功夫,需要不断地以千斤坠定住身形。 此时下面的仙姑们也意识到这一场不是她们掺和得起的,都搀扶靠贴着向外撤了出去,伤兵满营啊。 黄飞鸿在跟黄莲圣母对峙时还不忘了倒找些心理压力给对方:“仙姑完了,就剩下圣母了。” 黄莲圣母嘴一样硬:“打赢我再说吧。” 她身材矮小,还真就是戏班子出身,在钢丝上稳定性更好,也懂得利用这个优势,只见她脚掌轻轻一压一弹,钢丝就被她弄出了一股波浪似的传动。 黄飞鸿被这个起伏弄了脚底一空,只得腾身而起,在一字马跨立在两条钢丝上才稳住。 而黄莲圣母就比他灵动多了,一个后翻,踩着钢线时借力一滑,就退出了钢丝波动的区域,靠近了更受力的末端。 退是为了更好地攻击,趁着黄飞鸿荡来荡去腾不出脚来,黄莲圣母扯出藏在腰间的两根红布条,一招双龙盘柱,红布条就像灵动的飞龙,蹿过一丈多的半空,缠向黄飞鸿。 手忙脚乱中黄飞鸿只来得及踢开了一路布带,另一条布带却缠在了他的小腿底部,还绕了数圈。 等他落脚在钢丝上时,布带已经缠得死死的,让下面紧张地关注着场中情形的徒弟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鬼脚七还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师父的脚被缠住了”,他的腿功了得,知道被缠住了脚限制住了就麻烦了。 黄莲圣母一招得手,便大喝一声“下去”,手上用劲狠命一拉红布条,将黄飞鸿的右腿都拽了起来,要是真被她拉倒,那这一场就完玩了。 急切中黄飞鸿不断地甩动脚掌,又勾了几圈布条,让它一直绷紧,这样可以受力,然后他运劲下劈右腿,以一招磐石腿将黄莲圣母往他这边扯,稳稳地压往了钢丝。 腿的力量比手大,而且黄莲圣母的力量也弱,在这场拨河中失去了先手。 扯了几下扯不动,黄莲圣母也悟出来了,她也以脚勾踩红布条,终于将黄飞鸿扯动。 黄飞鸿不得已脚一松再向后一顿,就顺着布条以一字马滑过钢丝,向着黄莲圣母的脚跟铲去。 本以为一招得逞,没想至黄飞鸿来了个蛇上棍,眼见就会被铲倒,黄莲圣母只得跳起向后飞退。 黄飞鸿却趁着布条变松双腿一使力收胯,也变成了弓步,等黄莲圣母退到尽将布条拉直时,黄飞鸿右脚一送一收顿,布条应声而断。 空中的黄莲圣母被布条一松一紧又一松扯乱了身形,重心一失,就向下跌落,好险才站稳。 此时她也急了,回身又是两条红布条甩了过来,原来她腰间缠着厚厚一摞布条。 黄莲圣母如此急切,是因为黄飞鸿跨立在两条间距很大的钢丝上,腾挪不便使不上力。 这一次可不能再被缠上了,黄飞鸿双脚一夹,就将两条钢比压近,脚掌一滑,钢丝收紧托住了他的小腿。 然后他向后一翻身,就以钢丝为杠转了一圈,不但避过了布条缠腿,还用腋窝夹住了布条。 接着黄飞鸿双手左右各划一圈,勾住了布条,又跟黄莲圣母拨起河来,这一次他摆明了就欺负对方力气小。 黄莲圣母脸都憋变形了,还是拉扯不过黄飞鸿,却冷不防黄飞鸿来了个“还给你”,一松手,用力过度的黄莲圣母就此翻了出去,落下了钢丝,还将纸桥砸了个稀烂。 还有后招,黄飞鸿跳起追上了布条,脚一勾一提,又将黄莲圣母拉了起来,却被他一脚踏在了背上,又被踹了下去。 而黄飞鸿就借着这一次垫步,空中跨越数下,身姿飒爽地跃过了纸桥,还给黄莲圣母留下了一句“借你过桥”的话,能让人呕血。 11、莫入迷踪阵 纸桥被黄莲圣母砸得不能看了,散成了一摊,而黄飞鸿则向着黄麒英一群人飞扑了过去。 打完了,打赢了,梁宽腰骨就硬挺了起来,冲拿剑抵着他喉咙的仙姑大喊大叫:“桥都烂了还不放人?” 仙姑们看到黄飞鸿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也互相打起了眼色,喊了声“撤”,便收剑快速地溜了。 黄飞鸿冲到自家人跟前,发现仙姑们都惊走了,回身向上纸桥这边又摆了个起手式,他得防着黄莲圣母不服气,大不了就再练过。 这样式让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从竹枝纸堆里挣扎起来的黄莲圣母都快气胖了,浑身打起了哆嗦。 她又不敢再跟黄飞鸿找揍,满肚子气没处撒,索性令旗也不要了,甩手一扔砸进纸桥里。 还不是随手而为,令旗里有大量的火劫呢,引燃了纸桥,爆起一团焰火,黄莲圣母则趁着烟花炸裂的掩护,悄没声地飞过了围墙,一走了之。 见没了威胁,黄飞鸿便开始帮着家人徒弟松绑,那边苗三娘才姗姗来迟。 她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十四姨扑到了黄飞鸿怀里。 黄飞鸿赶紧拍着十四姨的后背安慰:“没事,没事了!” 梁宽这个好事者刚被解开束缚,猛然间看到搂成一团的师父和十四姨,大眼睛都直了,然后又看到大步而来的苗三娘,连黄麒英问询他们怎么样都忘了答。 十四姨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小鹿乱撞,逮住了个宽胸怀死命地找安全感:“飞鸿,刚才我好担心你!” 梁宽彻底傻眼了,捅了一下鬼脚七和阿仁,边摇头晃脑边叨叨:“乱了乱了,乱了套了,要是十三姨见着十四姨这样,那什么桥我看也别过了。” 黄麒英也听到了,回头一看,老头也麻瓜了,嘴都张成了个蛋形。 好在他及时省悟:“飞鸿,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写封信给十三姨报平安。” 那“十三姨”三字他老人家还加重了话音,希望儿子能领悟到他的良苦用心吧。 几个互相扶持着就往外走,梁宽低头轻声自语:“这十五姨也要来了,那不更乱。” 结果他吃瓜的愿望没有得到满天神佛的顺应,苗三娘拦住了一行人。 黄飞鸿觉得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而苗三娘也没找他,而是手一指十四姨:“我找她。” 十四姨今晚是真的凌乱了,刚被辈份上的姐夫下了脸,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姐姐,心情正遭着呢,结果那个红灯照的圣女说要找她,这是得罪了哪路毛神啊。 她伸出一根手指着自己冲苗三娘问了一个字:“我?” 苗三娘点点头:“对,就是找你,别人说不上。” 黄飞鸿眉头一皱:“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吗?” 可他得回来一句:“对牛弹琴如果有用,这大清国何至于此?” 牛又被苗三娘堵得说不上话来,苗三娘总算还卖了个脸面:“就到一边,在你眼皮底下说。” 十四姨又看了黄飞鸿一眼,想让他拿主意,苗三娘又是一通夹枪带棒:“好歹留下过洋有现代知识,就不能有点主意,你所谓的女性独立之精神去了哪?” 好吧,十四姨总算没被情感冲昏头脑,她想起了苗三娘前面的告戒,觉得苗三娘还算是能勾通,便鼓起勇气走了上前。 结果苗三娘也劈口叽哩咕噜起来:“德须?英格丽斯?弗隆塞?” 十四姨眼都大了,这么正宗的外语从一个红灯照圣女口中吐出,确实雷到了她。 十四姨随口就答了个“英格丽斯”,然后两人也叽哩咕噜起来。 这一幕让旁边的黄麒英、梁宽、鬼脚七他们下巴都不够用了,纷纷地往下掉,就连黄飞鸿也不例外。 十三姨是教过黄飞鸿学英语,可他也就是说几个爱老虎油之类的水准,对于苗三娘和十四姨噼里啪啦的对话完全应付不过来。 苗三娘之所以找上十四姨,是因为她觉得这事只有跟十四姨沟通才能说得明白。 “不仅仅德国,所有的八国联军全都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他们已经秘密收买了不少的清国人给他们带路和运输弹药辎重,最迟不过三天,他们一定会向京城发起进攻,以清国精锐尽丧的状态,完全不是八国联军的对手。” 十四姨懵了,慌忙追问:“你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 “江湖上的风闻,所有反清复明的帮派,甚至没有倾向只认钱的黑帮都收到了花红,只要他们到时策应八国联军就能得到更多的奖赏。” 苗三娘言之凿凿,十四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那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不想掺和这场战事就尽快离开京师,不过以我看黄飞鸿多半不乐意,但我要提醒你,八国联军举办的赛狮会完全没有意义,只是为了牵绊清国的注意力,这样赛狮不论输赢,都不会影响最终的大局。” 十四姨终于确认,苗三娘对黄飞鸿完全不感兴趣,她只是想她的扶清灭洋大业,这勾起了同为女性的十四姨心中的一丝怜悯。 “那你们怎么办?真要冲上前去跟洋人斗?你们真信刀枪不入吗?” 苗三娘轻蔑地笑了:“我才没那么傻,我手里也有近百条洋枪,我会想办法再搞到点弹药,虽然打不赢,但我也要崩了洋人的牙。” “战争应该让女人走开!” “可这满大清的老少爷们腰杆挺不直,这是家园,不分男女老幼,都得守护它。” 十四姨已经感动得泪水涟涟了,她忍着悲伤,上前抱住了苗三娘,在苗三娘的耳边轻语:“我只能祝你好运,愿你平安。” 苗三娘受不了这样悲悲戚戚的氛围,仅三秒钟便往后退开,还板起了脸:“你作为进步知识女性,要记住,你除了男人和家庭,还是华夏儿童少年的避风港,女性有知识,国人才不愚昧,好好活着,把你头脑里的学识教给更多的华夏下一代。” 说完苗三娘向十四姨抱拳一礼:“保重!” 然后她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出了院子,只留下十四姨在原地两眼迷蒙。 好事者梁宽这时作势欲追,鬼脚七回神拉住了他:“你干嘛去。” 梁宽伸长了脖子注意着苗三娘的背影,很不耐烦道:“我想去安慰一下那个仙姑。” 鬼脚七又迷糊了:“你认识人家嘛就安慰,瞎安慰。” 可他一愣神,梁宽就挣脱了,追着苗三娘的背影大喊:“仙姑,仙姑,你等等!” 苗三娘这时站住了,也没回头,冷冷地问道:“有何指教?” 梁宽十数步并作三五步,正喘气呢,还没来得及回答,刚刚伸出手来想拍苗三娘的肩膀,却冷不防苗三娘回身一个崩拳,将他一拳崩飞。 人说打人如挂画,但这式半步崩拳苗三娘使来却更见神髓,梁宽就像迎风而起的风筝,直直地飘飞数米,又连连地退了好几步,正好退回了黄飞鸿面前。 苗三娘冷冷的声音又起:“半步崩拳,没要你命是因为你是无心之行,给你点教训,对女性不要拉拉扯扯,黄飞鸿,你这个师父除了教拳还要教德教礼,不可误人子弟。” 黄飞鸿被呛得脸上一阵热辣,瞪了一眼梁宽。 后者正嘶牙咧嘴地欲呼不得,刚才那一拳让他胸口火辣气都喘不上来,现在师父又发火了,更是火上浇油。 他脖子一缩,退到了黄麒英后头,发现胸前的辣痛竟然消了下去,果然只是给点教训。 黄飞鸿冷着脸向苗三娘抱拳行礼,苗三娘回礼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垫步一跃,消失在围墙后,这一次是真地走了。 黄麒英觉得今晚是真够乱的,这里果然不是啥好地方,他忙出声招呼:“走走走,离开这回去再说。” 黄飞鸿忙扶揽愣在当场的十四姨,她好像失了魂没回神,被黄飞鸿轻轻一带就下意识地跟着黄飞鸿迈步。 众人急匆匆地冲出了百灯香堂,如避瘟疫一般,只有拖后的梁宽一边揉着自己的胸脯一边叨咕:“师父这一次碰到了个劲敌哟,这一战可不好打,关键是不知从何打起。” 黄飞鸿一行人回到广东会馆时,天已经亮了,散出去找人的学徒们也都回了来,看到师父师公众人无恙而归,学徒们都兴高采烈地迎了出来。 他们围着黄麒英七嘴八舌地询问,黄麒英只得没口子应答:“没事了,没事了。” 学徒们不明就里,顺着话夸上了:“当然没事了,他们哪是师父的对手啊。” 黄麒英刚一进门,却见都统大人的两个手下迎上前来,都抱拳庆幸:“黄师傅,你们回来就好,我们整晚在租界想办法营救黄师父,天亮才发现红灯照也来过,刚派人去找您,您就回来了。” 黄飞鸿只得抱拳致谢:“令各位大人操心了,谢谢!” 一个随官向都统大人的副官亮出了怀表,副官脸上又是一紧:“糟糕,已经开始了。” 副官向黄飞鸿行礼躬腰:“瓜鄂大人再三叮嘱,如果一见到黄师傅,请黄师傅立刻赶去逐州校场,八旗金龙和八国巨狮已经开赛了。” 黄飞鸿听了很意外:“什么,今天就是狮王大会?” 黄麒英“噢”了一声,懊恼地拍起了脑袋瓜:“对对对,八国狮王大会就是今天。” 梁宽有事就兴奋,在一旁凑热闹:“是是是,师父,就是今天。” 黄飞鸿前面的气还没消呢,转过脸来瞪向梁宽:“你又这么兴奋干什么?” 梁宽好像老鼠见了猫,大眼睛躲躲闪闪:“我怕你忘了。” 黄飞鸿鼻子出气:“又想闯祸!” 这边却向瓜鄂都统的副官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带路。” 副官一边回“好”,一边拨腿就向外走,却冷不防被十四姨堵住了去路:“你们不能去!” 黄飞鸿正郁闷呢,粗声追问:“为什么不能去?” 十四姨没有让路,反而张开了两手拦着:“那个赛狮会就是个陷阱,八国联军挖好了坑正等着你们跳呢!” 副官听了脸都青了:“陷阱?消息可靠?” 十四姨溜得很,马上就答了上来:“那个赛狮会就是为了拖住都统大人,好破开城防,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在那有埋伏,是不会让大人全身而退的。” 副官这下急了,一拍大脚:“完了,大人已经出发了,这会估计都进了涿洲校场了。” 黄飞鸿的心一下子就揪扯了起来。 魏溯难也难受地醒了过来,他倒没揪心,而是快尿崩了。 急匆匆地冲进盥洗室,下边在放松,上面却眉头紧皱,完了,不会被严晶心识破了吧? 12、踯躅难抽身 苗三娘当着黄飞鸿的面跟十四姨聊的那些英文,这会魏溯难一字不拉地都回想了起来。 得亏十四姨当时选了英文,不然魏溯难现在就得瞎。 他知道严晶心自学了好几门外语,荆桔教的,她常年出国交流参赛。 苗三娘会的外语,不用说就是受了严晶心代入的影响,也给魏溯难出了难题。 该怎么办呢?到底严晶心知不知道梦境的秘密? 好在魏溯难也有战略武器,贤慧被他搬了出来,这是唯一可以克制一下严晶心的大杀器。 今天星期天,贤慧难得没有手术可以在家休息。 魏溯难早饭时若不经心地告诉老妈:“严晶心这几天好像很困,上课老打嗑睡,是不是那天被吓着了?” 天塌啦!贤慧一碗稀饭吃到一半就扔下了,然后以两分钟不到的速度穿着好拎上包就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门。 魏嘉新还在慢条斯细地细品滋味不错的咸菜,贤慧的话音被风从门外吹了回来。 “晚上我带心心回来吃饭,咱们包饺子。” 等电梯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再传回来了,魏嘉新才下了断语:“这次破纪录了,73秒,你小心,要是没说实话你就麻烦了。” 魏溯难不怵:“是真的,心姐最近确实休息得不好,熊猫眼了都。” 魏嘉新难得有了些烟火气,放下筷子走过去合上了门,回转来坐下盯着魏溯难看了好几眼。 “心心只是比你大了不到一个月,没有道理一直将这个放在嘴边,除非你在心理很排斥她,可我很意外你注意到了她的小细节,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 不愧是科研人员,任何一点异常都不放过,魏溯难挑了挑鼻梁上的眼镜:“是她让我喊她姐的,另外她跟李老师好像有些不对付。” 还好魏溯难早有准备,不然就穿煲了。 这个新情况转移了魏嘉新的注意力,他跑出阳台掏出了手机给李臻去了个电话,又分别远程骚扰了严励和荆桔。 那俩还是老样子,一贯的女儿就卖给你老魏了多关照的语气。 李臻那里也没啥情绪,倒是认为严晶心就是青春期逆反,过了这个劲头就没事了。 魏溯难趁着这个时机三口两口扒完了碗里的稀饭,一口囫囵了一个鸡蛋,遁了。 没遁回房间,而是出门去了学校。 李臻在教师宿舍楼住,他得从李老师那里找找门道,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电影情节植入的问题。 这边严晶心就得应付杀上门来的贤慧,忍受着念叨了八百遍的生活经,然后两人还一起双剑合壁将购物中心杀了个对穿,大袋小袋挂满了四只胳膊,全是给严晶心买的。 这时魏溯难才在老妈的电召下屁颠屁颠地跑来当人形运输工具。 在李臻那里刚刚得了两招,魏溯难眼下心情正嗨,再加上最近力气也变大了些,不就是十几个纸袋嘛,轻得很,走起! 就是回到家上楼时,他难得没有乘电梯,而是跟着严晶心爬楼。 十二楼啊,严晶心说是爬楼锻炼身体,魏溯难一改往日里的惫赖劲要跟着,贤慧还以为他们有悄悄话要说,就不管了。 只是贤慧一走魏溯难就不打自招了:“心姐,我也是迫不得已,老妈问起我不得不招。” 严晶心重重地在魏溯难肩膀上一拍,让他觉得那些袋子沉了数倍。 “没事,不怪你,慧妈妈带我逛脚呢,开心极了。” 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让魏溯难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么用力,不会真的……? 就在魏溯难的心快要迸出胸腔时,严晶心“咦”了一声,然后用看小京哈的眼神看向魏溯难:“最近很耐操嘛,臂力增加了那么多。” 魏溯难装着有点吭哧,脸上却露出了阳光:“最近打篮球练远投,我也觉得力量提升了许多。” “哦,怪不得,长期锻炼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是有一个飞跃的,量变到质变。” 严晶心记挂着自个儿的事情,也没有为难魏溯难,自顾自加快了脚步,蹭蹭蹭地往上蹿,将魏溯难拉在了后头。 至于帮魏溯难提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不是说臂力增加了嘛,那就再锻炼锻炼。 严晶心的背影消失后,魏溯难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过关,看来严晶心压根就没有产生联想,魏溯难松了一口劲,脚步也加快了,十级的楼梯也可以三步并成两步。 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门,魏溯难还主动背了锅,帮严晶心卸包袱:“我没让心心帮忙,最近我感觉身体素质增强了。” 严晶心很意外地给了魏溯难一个我欣赏你的眼神。 贤慧看到魏溯难如此知机,也满意地点点头,就该这样,得把男子汉的气概拿出来。 既然拿出来了就拿多点,包饺子的时候,魏溯难将严晶心一直垄断的擀皮的活都揽了。 包饺子用机器压的面皮没灵魂,往常都是严晶心将面甩成长条,指钳一揪然后在桌上一搓一压,饺子皮就成型了,不比机器压的差到哪。 这非常考验掌劲,严晶心是将八卦掌的牛舌劲活学活用才有这样的技巧。 可她今天看到魏溯难也能这么玩,虽然跟她还有差距,但也挺有劲道,严晶心也有些奇怪了:“什么时候学会的?” 魏溯难反应很快:“刚学会,我看到你经常这么玩,自己练了很久都没练成,后来见到楼下李大爷玩健身球就问他试了试,好家伙,那两个钢珠球重得我都快抓不稳,但练着练着就会了。” 严晶心还想了想,露出梨涡:“是这个道理,也是巧劲,不错。” 发现严晶心依然没有往梦境想,魏溯难心里乐开了花。 此后诸事可以略过不提,严晶心晚饭后也没有遁走,而是就在魏家安营扎寨。 贤慧得确保她能睡好觉,还要求以后魏溯难必须跟严晶心一起上学,上次被“掏了包”让贤慧放心不下。 严晶心也不抗拒,在贤慧的唠叨和一点点的自由自在之间选择,她更倾向于耳根清净。 所以这天晚上严晶心早早就上床睡觉了,昨晚拉片拉了小半夜,后来补觉又入了梦,也真的是挺困的。 魏溯难则是一直硬撑着张开眼皮子,直到他确认严晶心睡着了,呼吸声变得很悠长才彻底地安了心。 倒不是他猥琐,而是他得确保今晚的情节严晶心不会跳出来捣乱。 只是现在他的听觉也上来了,对严晶心的呼吸咂舌不已,因为严晶心的逆腹式呼吸转换的节奏真的很强,至少魏溯难现在还做不到。 严晶心一呼一吸之间隔着得有五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走全身能来一个大循环? 不管了,他很快也可以追上严晶心的步伐,只要梦境可以进行下去,总有一天他也能成为大高手。 李老师说了,梦境还是受主观意识影响的,强烈的执念会干扰梦境的内容,魏溯难决定以后要尽量避开严晶心在意的点。 怀着莫名的心情,魏溯难沉进了梦乡。 十四姨没能拦住黄飞鸿,当她告诉众人八国联军在台面下的异动时,黄飞鸿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坚定了要去参加赛狮会的决心。 “瓜鄂大人对飞鸿有知遇之恩,现在他身陷危机,飞鸿不能不救。” 十四姨见事不谐,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飞鸿,姐夫,我跟你一起去。” 黄飞鸿拦住了十四姨,扶住了她的肩膀:“你去了万一有什么事,我怎么向你姐姐交待?” 十四姨压住了肩上黄飞鸿的手,却被他抽走了,然后他便转身阔步向外走去。 梁宽、鬼脚七他们望穿了眼,黄飞鸿走到大门前才站住回转头:“阿七,跟我来!” 鬼脚七见状一晃一晃地跟了上去,他的脚受过伤,有一边一直弯着短了一截,走路总是一高一低的。 梁宽就郁闷了,觉得自己被遗弃了,低着头自哀自怨。 黄飞鸿看着牙根都有些痒,又喊了一声:“阿宽,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这下梁宽就像是中了大奖,握拳举起双手庆祝,连云手都来了两趟。 那边鬼脚七还学起了他的样子,装着他的表情,别提多难看。 不过梁宽不在乎,他还来了个撑手前翻,像舞起了狮头一样跟了上去跟鬼脚七和阿仁闹作一团,嘴里不断地叨咕鼓点:“锵且且锵……” 得意忘形说的就是他这款,惹得黄飞鸿又回身瞪了他们一眼,这下都酸爽老实了。 此时在涿州校场,瓜鄂成都带着八旗金龙已经跟八国联军的巨狮队对上了。 穿着白色镶金纹短打抱手傲立的瓜鄂成都一脸的阴云:“我们九条金龙千万不能轻敌,那个磬的下面装有连环火枪。” 他说的是校场中间采青的磬台,最上面是一台臼炮,金牌和红表就挂在炮口上,中间隔着一个圆盘,下面一层是朝向四面八方的数挺机关枪。 机关枪上还连着彩带,只要有人拉动彩带,机关枪就会被拉动开火射击。 这哪是什么赛狮会,压根就是欺负人,比的就不是舞狮舞龙的技艺。 处处用技术领先的优势给清国设了数不清的陷阱,还是要命的那种,比一人单挑一群和一伙群殴一个还过分。 黄飞鸿等人正在飞马赶来,可随着八国联军全体举枪射空三响,赛狮大会已经开始了。 战鼓擂了起来,瓜鄂成都鞭子一甩,一声“九龙出海”令下,接过一个龙头便领着各色彩龙就向着八国联军的巨狮队冲了上去。 八国联军的巨狮队也不示弱,直直地冲八旗金龙队撞了过了,他们的所谓巨狮都是硬壳巨怪,大得要命,直接就撞进了金龙队中。 巨怪还配了勾镰,上下舞动见人就勾斩,就奔着要人命来的。 许多龙身龙尾的杆手被牵扯着没能躲过去,被勾镰拦腰勾住,登时便魂归枉死城。 瓜鄂成都只得将龙头横舞,带站舞龙队不断盘旋,想将巨怪挤撞出去,避免龙身的手下被斩杀。 可数个巨怪是越逼越近,没有办法,瓜鄂成都只得大吼一声“舞龙在天”,蹬在一只蜈蚣的背上腾空踏步越了过去。 后队也跟着瓜鄂成都纷纷从各个巨怪的身上越过,但对方抖动巨怪滑溜的背脊,将两条金龙堵住,连人带龙一起斩了。 突出了重围,瓜鄂成都提高了声调大喊:“镶黄旗和正红旗的金龙已经被毁了,还有很多敌手,大家要小心。” 提醒完他又挥起了金龙头,向站巨怪撞去。 在场外,黄飞鸿一行人也与八国联军的卫兵撞上了,瓜鄂成都的副官带着黄飞鸿一行人匆匆赶来,却被堵在了外面。 “比赛已经开始了,你们不能进去!” 该怎么办?黄飞鸿回身便走,梁宽在后面追着问:“师父,这就走了?” 黄飞鸿的冷声传来:“阿宽阿七,上马,我们冲过去。” 13、碧血染黄沙 几人跨上马鞍,一抖缰绳,便纵马冲向了卫兵设置的拦截卡。 德国卫兵见状慌忙闪避,数人数马就闯过了涿州校场的外围。 但德国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拉来战马,跨上便急追上来,还在后头不断地放枪。 黄飞鸿一行人只得侧身在马腹藏住身形,一边向演武场疾驰,跑出了滚滚烟尘。 校场里,瓜鄂成都他们也被追击,数个巨怪横冲直撞,将八旗金龙队分割成了几块,巨怪又大又硬,头部配着宽大的撞角,还是开了锋的。 八旗金龙碰上了,不是被撞倒在地就是被撞角切成两截,或者被撞角另一侧勾住,住上一抬,就将整条金龙连人带龙一齐挂起掀翻出去。 瓜鄂成都用龙头抵住一头牛怪,吃力得紧,忙大呼“上它的背”,擎住龙头的杆子在牛嘴一敲一顶,就像撑杆一样跃了上去。 可跃上去后反而麻烦了,他后头的队众没有他的身手,被拖着满地走,撞在一起又被龙被搅住,在沙石地上拖得满身伤痕。 这头牛还不断地抖晃,瓜鄂成都刚刚喊出“小心敌人变阵”,牛怪便拆成了三截,原地旋转起来,将背上舞龙的众人摔了下来。 牛怪还以头部的撞角和尾部的刀尾将金龙夹住,往死里挤,瓜鄂成都倒地才堪堪避过。 可对方又再闪开再次夹击,这一次有了足够的助跑,怕是顶不住了。 瓜鄂成都只得将龙头往后上方一抛,嘴里喊着“接龙头”,自己却趁着撞角尾刀即将咬合的间隙在牛头上一蹬,又反身在牛尾上一踏,将将从缝隙间突了出去。 要是没闪开那就是一刀两断的下场,撞角和尾刀“咔嚓”一声撞在一起时,可是撞出一簇星火的。 刚刚逃离,瓜鄂成都又反身接过了龙头,带着龙队急转,得避一避。 可是跟着他一同闪避的另一条金龙被牛撞角给挂住了,刺啦一声戳穿了龙被,被抬起的牛头拉倒了一队人马。 牛头怪还不放过,而是向后急退,勾扯着舞龙的清国兵众连滚带爬,手也好脸也好都在沙石上磨擦,蹭破了,拉出数条血印。 校场外头,黄飞鸿正飞马绕着校场疾驰,一路沙尘。 在他们身后,德国军士也在追击,两条尘土黄龙时近时离,情势十分危急。 这时城头上的段天雷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一闪身就跃下了城头,一边利用身上的厚斗篷张开荷风减速,一边在城墙上踏了两下缓冲,就向马队罩去。 他正正好截住了鬼脚七,还好有些风声传来,鬼脚七向后一趟便平伸在马背上,躲过了段天雷的飞扑。 段天雷一击不中,又在城墙上一蹬飞出,将双手的鬼爪交错得几乎只剩下残影,再加上他披头散发的狰狞样和斗蓬遮光带来的阴影,连丑得像鬼样的鬼脚七都直打哆嗦,太阴沉了。 双鬼见面冷气森森,鬼脚七趟着,以鬼脚迎上了段天雷的鬼爪,一个向下抓挠,一个向上猛踹,两人瞬间便交手了好几记。 段天雷是靠上鬼脚七上踹的劲道在空中翻飞,鬼脚七则靠着骏马的奔驰加速了腿影,两影曈曈,好瘆人。 段天雷见手短过腿,趁着鬼脚七上踹时也用脚跟他一顶,高高腾起,拨出了腰间的重剑,跟着便利用翻身的旋转和重力下刺。 鬼脚七直起身来侧向一边避过,段天雷的西洋重剑却刺入了马腹,几乎没柄。 这匹马不要得了,鬼脚七只得在马背上一蹬,飞身出去,瞄准了一个德国兵,一脚将他踢下马,占住了新的战马又一甩缰绳向前奔突。 那个德国兵飞出去了得有两丈远,在沙石个滚了十几圈,嘴里喷出的血和内脏到处飞撒,眼见是活不成了。 鬼脚七也没省事多少,有了段天雷,大力王会远吗? 他迎着马队大步驰来,将跑动的腿脚迈得就像两只风火轮一般,不待靠近便一跃而起,重拳挥到十足。 好在鬼脚七见机早,他一拉缰绳,让飞速的奔马向旁边一跃,好玄才躲开大力王的重拳一击。 可他身后的德国兵就没那么好运了,大力王的重拳打在马头上,让马上的德国兵冲了出去,以头着地,连着脖子和胸腔都折断了。 鬼脚七得以从旁边驰过,却也瞪着眼回头与段天雷和大力王视线交锋,大家都不甘心,总有再碰上的时候。 而校场里的状况却是一边倒,八旗金龙顶不住了,八国联军的巨怪们开始喷吐烟雾,将金龙锁在浓烟里。 舞龙手们连呼吸都不行,不断地咳嗽呛气。 接下来的才是杀招,一队穿着绿色怪物装的打手擎着一面面刀伞冲了过来,他们将刀伞车得飞旋,十几面板刀就这么车在了八旗的舞龙手身上,血像过了泵一样抛飞而出。 瓜鄂成都看到这等惨状,大喊起来:“正蓝旗的金龙出事了,快把伤者救离现场。” 他正想舞动龙头上去顶一下子,可转眼一头被高杆撑起来的巨鹰怪又向他啄来。 这头巨鹰怪的嘴可是锋利闪亮的尖矛头,不躲开被啄上一口身上就会是一个碗大的窟窿。 瓜鄂成都只得舞起龙头,不断地和鹰嘴侧撞闪避。 另一边镶白旗的的金龙又被一条所谓的多头彩凤逼到了一角,说是多头彩凤,其实就是泥盘的八歧。 每一个头就是一勾镰,不断地砍切在金龙上,龙被一下子被砍成了数截,舞龙手也没躲过,有些被勾镰砍在肩膀上,整只胳膊都被削了出去。 状况不断,正红旗的金龙被法国巨鸡嘴里抛出的勾索缠住了,向后一扯,整条金龙就被扯翻在地。 旁边的镶红旗则被一只螃蟹怪给困住了,那只怪整个背壳都嵌着刀,变成了一具轮盘斩,一车过来,整队的舞龙手都被斩倒在地。 瓜鄂成都看到此等惨状眼瞪得直欲滴血,却丝毫奈何不了对方,他们把八国联军想得太善良了,虎狼破门是要吃人肉喝人血的,哪会讲究什么规矩。 此时黄飞鸿一行人从北到南绕了半圈涿州校场的内城,堪堪冲到了城门外,后面的德国兵一面紧追不舍,一面大喊:“关城门,快!” 守城门的卫兵听到了,嘴里呼喊着“关城门”,一面在城门前排起了枪阵。 怎奈马队速度太快,他们刚刚退进甬道里还没来得及掩上城门,黄飞鸿他们就冲了过来。 黄麒英也扯着嗓子提醒:“飞鸿,他们要关城门了。” 黄飞鸿一面操马向前,一面答应,“关不了”,话声未扬,他便一踩马镫飞身而起,以双脚顶住了城门,愣是顶住了近十个德国兵的两边推挤,将城门又向外顶开。 他的马匹已经跑了过去,冲散了欲意开枪的德国兵。 黄麒英跟在他后头过城门,黄飞鸿轻轻一落,便落在了黄麒英身后,两人共乘一马,又继续前冲。 一行人连人带马冲过了城门,落在后头的阿仁在高喊:“快追上来了。” 鬼脚七大吼一声:“别怕,有我!” 他也学着师傅飞身而起,飞腿蹬在城门上,不过他蹬的是门里侧,城门就声而阖,嘎呀作响。 踹得太大力了,门轴跟门套磨出了令人牙酸的响声。 鬼脚七就着踹门的劲力腾高,用手抵住门柱,一只脚蹭住,另一边脚一踢,门龙就掉了下来。 他则顺着门柱滑下,转身一个后翻脚跟,将这边的门龙踢了起来,卡在门栓了。 门外的追兵被堵住了,鬼脚七这才向前奔去。 他的马跟着马队已经向前跑远了数丈,梁宽还得意地喊道:“阿七,你没马怎么追上我们?” 鬼脚七的腿功没白练,他甩动双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疾奔,双脚几乎连影子都看不到:“好,咱俩看谁更快。” 跑了有一会,马匹也没有办法一直保持在六十公里的时速,而鬼脚七夺命狂奔也攀上的极速,一消一涨,鬼脚七还真跟梁宽越拉越近。 最后一步,鬼脚七发狠了,扯着嗓子“啊”地吼了一嗓,重重地蹬地飞起,脚步却没有停,踩在马屁股和梁宽的背上飞了起来,越过了梁宽,落到了阿仁的马上。 梁宽则被这一脚踩得趴到了马背上,一边跑一边咒骂:“臭小子,踩着我往上爬。” 一行人冲进了校场,只见到处是八旗金龙,被扯烂斩断散落一地,还有清军的舞龙手们,在地上翻滚呻吟。 黄飞鸿想纵马向内圈冲过去,那条巨牛却张牙摇角撞了过来,黄麒英只得拨转马头避过。 此时八旗金龙就只剩下瓜鄂成都那条还在免强维持,却被数个八国联军的巨怪团团围住,突不出来,只得绕着采青的磐台转圈。 瓜鄂成都不愿认输,还在高声的给手下们鼓劲:“就剩下我们一条龙了,给我顶住。” 他则带动整条金龙在几个巨怪中间的缝隙游走。 黄麒英则欲入不得,只得纵马绕着转圈,黄飞鸿只能抬高声气告诉黄麒英“成都大人在场中央”,想让他找一条路出来。 这时场内异变又生,一头巨怪的嘴里喷出了一条水箭,瓜鄂成都一闻不对劲,忙高声提醒:“是油,闪开。” 可他喊迟了,火油都喷在了金龙的龙被之上,然后巨怪的嘴里就喷出了几条火舌将瓜鄂成都的金龙点燃了。 瓜鄂成都拼命地舞动龙头,想将火抖熄,却冷不防被一辆冲过来的马车给撞翻在地。 他的身躯在空中翻飞时压到了勾连着磐台上机关枪的彩绳,机关枪被拉动开火,哒哒哒,整整一链的子弹在瓜鄂成都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炸响,击起沙石烟尘将他整个人都掩住了。 同样不可避免的,瓜鄂成都的胸前也被打成了麻花,血花飞迸。 城楼看台上,克林德看到这等情景在满意地摇头晃脑,笑脸盈盈。 城楼校场中央,瓜鄂成都却挣扎着站了起来,不愿倒下。 巨怪们见计划得逞了,也不再煎逼让开了封锁,黄飞鸿冲进场中,将瓜鄂成都拖抱了出来,拉到校场的城墙下。 终于见到了黄飞鸿,瓜鄂成都睁大了眼,紧紧地抓住了黄飞鸿的手,他支撑着,一面吐血,一面双手合握:“飞鸿……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然后他只来得及恨恨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克林德,就陷入了黑暗。 不管黄飞鸿怎么样使劲地摇动他呼唤他,瓜鄂成都永远地去了,死不瞑目。 只余下鬼脚七和梁宽阿仁等人“来晚了、可惜呀”的嗟叹,还有满脸火烟和热泪的余生部众们的悲悼。 场中的磐台上那门高高仰起的臼炮却丝毫不为所动,胜利者自有其傲,黄飞鸿只得硬生生咽下这口苦涩不堪的怨气。 14、誓狮不伏首 此时十四姨也正吐出喉咙里热辣辣的快要烧着的一口气,她找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了苗三娘。 那时苗三娘跟着几个仙姑女扮男装,穿着搬运苦力的衣裳,一脸有烟灰尘土,正扛着几个箱子兴高采烈地准备爬进百灯香坛的后墙。 十四姨也不敢明晃晃地去百灯香坛正门外逛荡,怕又被红灯照的仙姑们抓了去,于是她跑到了后门,本意是拦住一个从后门走出来的落单的仙姑,让其帮带话,却没成想将苗三娘拦了个正着。 主要是苗三娘的身型高挑,跟其它的仙姑一比就像是鹤立鸡群,如囊中之锥怎么都藏不住。 被十四姨叫住苗三娘也一愣,但她反应神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左右看看正好发现了一条夹墙缝,也不顾肩上扛个箱子,便一手将十四姨拉了进去。 十四姨惊魂不定,拍了几下胸口才回复过来,可一回神她便压低声音疾呼:“我没拦住飞鸿,他还是去救成都大人了,怎么办?” 苗三娘嘴里玩味了一下,既意外又了然:“瓜鄂成都?也算是条汉子,可惜死抱着清廷这条烂船,这会多半……准备丧事吧。” 十四姨被苗三娘的话吓得小脸一阵青一阵白,都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就要落泪了。 苗三娘鄙夷地白了她一眼,嘴里吐着“没出息”,却也放下木箱帮她拍了拍后背顺气。 十四姨没哭出声,豆大的眼泪却是汩汩地往外冒,只剩了一魂一魄失神幽声:“怎么办,飞鸿也去了,去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 苗三娘一听乐了,拍了拍十四姨的肩:“只要你确定他去了不到两个小时那就没事,因为赛狮开始后校场就封锁了,黄飞鸿进不去,他又捡回了一条命。” 十四姨听说了好消息眼里又有了亮光,可随即又暗了下去:“你如何确定?” 苗三娘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箱子又抖了抖身上的衣裳:“八国联军趁着赛狮会让清军分神,在京中征集了近千人搬运弹药,就是从涿州校场拉出来的,当时我就混在挑夫里,看了一眼。” 说完她还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放嘴边一吹,大洋就发现了呤呤的响声。 “八国联军可是下了血本的,他们的人不便进入城内就让民夫代劳,现在他们的弹药都进来了,大方得很,每人两块大洋,一上午的功夫,去哪找那么好赚的活计。” 当然了,苗三娘也趁机顺了几箱弹药,这就是她高兴的原因,她手的里洋枪能派上用场了。 这回十四姨信了苗三娘的话,心下稍定,便提出告辞,她得回去守着,黄飞鸿没到家她就不能彻底放心。 苗三娘却拉住了她:“你告诉黄飞鸿,千万别再掺和了,这一战不可避免,是国战,不是他个百来斤能顶事的。” 十四姨回过头,很为难又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苗三娘松开了手,十四姨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留下苗三娘在原地摇头,唉,男人有那么香吗? 得,还是看看洋枪香不香吧,苗三娘满意地踩了踩子弹箱,满心欢喜。 十四姨回到广东会馆时,正好碰到满脸森然的黄飞鸿,连十四姨招呼他都没听进去,自顾自往里闯,黄麒英等人也是一般模样。 只有梁宽稍稍正常些,吊在后头轻声地告诉十四姨:“成都大人去了,师父心里难受。” 十四姨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们,只得跟着进了院子,梁宽慢了几步,就听到黄飞鸿扯着嗓子大吼:“阿宽,跑哪去了?你来抬鼓。” 梁宽只得应声急忙跑了进去,一会儿的功夫,黄飞鸿就扛着一头白底黑纹素色的狮子头出来了。 这是哀悼的仪仗,自然是打算去奔丧。 黄麒英和众人也都换了衣服,皆是玄黑或者素白,应该是打算去瓜鄂成都府上悼念。 十四姨也赶忙冲进去换衣服,留了一句“我陪你们去”在院子里悠悠飘荡。 黄飞鸿心里有气,没等她,直接往外走,鬼脚七想出声又不敢,被黄飞鸿扯着出了广东会馆,他负责掌狮被,牵连着。 梁宽和阿仁抬着鼓,讪讪地看向黄麒英,唤了一声“师公”。 黄麒英哀叹了一下,“你们先走几步,我等一等十四姨。” 可能黄飞鸿是怨怪十四姨拦了他一下,要没那一下也许他还能救回瓜鄂成都,可他不明白,大势不可逆,浪潮不可挡,不是多个人少个人的问题。 一行人再来到瓜鄂成都府上时,府里已经开始举丧了。 大理寺和顺天府的官员已经来了,李鸿章也来了,府里喊起了中堂大人前来祭拜的传声。 黄飞鸿等人进去时正好就碰上了李鸿章从灵堂出来,他舞着哀狮不便多说,只能跟打着照面的李鸿章点点头,各有心怀。 哀狮有讲究,在灵堂外的台阶下就开始伏首,一路跪着前行,狮子头也被他舞得哀怨连连,不断地眨动着眼耸动软耳。 狮王争霸大会是李鸿章起的头,上一次帮中堂大人挣回了面子,黄飞鸿也是那时结识了在李鸿章帐下听用的瓜鄂成都。 没成想,聚也赛狮别也赛狮,一腔热血情怀终究抵不过枪炮,国不强,狮舞得再好又有何用。 黄飞鸿现在体悟不到这些,他只能望着大大奠字悲戚垂泪,瓜鄂成都能放下身段与他结识,肝胆相照兄弟相交,现在却天人永隔了。 想到此处黄飞鸿悲从中来,他用力将狮头一送,黑白的狮子头就飘飞进了灵堂,而他则俯低了身形,连着数个旋身翻,跟在狮子头下面进去,啪地冲身跪在灵堂前,接着狮头,伏首一叩,再叩,三叩。 后头黄麒英亲自敲鼓,与十四姨以及抬鼓的梁宽、阿仁一起进了灵堂。 待黄飞鸿的狮头叩完首,他旋身将狮头一卸,置于一旁,自己却带着鬼脚七又再一次跪伏于地。 黄麒英恰在此时停了鼓点,在边缘一划,嘎呀一声似是悲咽,几人同样下跪行了悼礼。 行完礼,黄飞鸿并未起身,而是挺直了腰身将衣服的下摆一撕,嘶呀一声就扯断了一截出来。 他也咬破了食指,将衣摆铺在地上,就在灵堂上写起了血书。 这是割袍之举,意示不共戴天,当然针对的是血书的目标——八国联军。 “本人乃光绪十七年狮王争霸大会之狮王,上次八国邀请于校场之狮王大会,因误时未能与各国较艺,故今日特下此血书,向各国狮王挑战,阁下若接受挑战,两日后于校场一见高下,生死由命,胜负在天,黄飞鸿。” 礼宾一边看着黄飞鸿书写,一边将血书之誓朗声读来,引来瓜鄂成都府上吊孝的部众纷纷下拜,跪了一地。 待黄飞鸿写就反身一展,人们全都呜咽不成声,黄飞鸿哽着嗓子大吼一声:“阿七!” 鬼脚七跪步到黄飞鸿身侧,大声答“在”,黄飞鸿一举血书:“明日大人出殡后给八国联军送去,清国狮头,誓不伏首。” 众人齐齐低伏,大声应和:“诺”。 其时斜阳正下,声震归鸟,不可停落又无枝可依,只得在天上徊翔。 事已至此,十四姨也无法再劝,只得晚上又偷偷地出门找到苗三娘,除了她,十四姨也不知道能找谁帮忙。 不过这一次她学了个乖,换了一件褂衣,扮作了寻常百姓模样。 只是她被仙姑带入百灯香堂后院时,苗三娘正在擦拭着洋枪,零件散了一地,很明显,苗三娘也没有完全掌握洋枪的使用。 见到十四姨,苗三娘眼睛就亮了:“你来了正好,你留过洋,应该知道洋枪该怎么用吧?” 兴奋中苗三娘将沾满枪油的手往脸上一抹,顿时就多出了三道猫须。 十四姨见状噗嗤一笑,一整天都没开过颜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色彩。 也没提前来求见的事,而是耐着性子给苗三娘讲解哪一个是撞针,哪里是底火,气室有什么用,弹簧该怎么上,弹仓能压几颗。 苗三娘也招呼几个机灵听话的仙姑过来,一同听十四姨讲解。 讲得细致,听得入神,没一会苗三娘便掌握了洋枪的结构和压弹、瞄准、开火的要领,冷不丁问了句:“你为什么懂这些?” 十四姨也随口答道:“我姐教我的,我姐连成亲都推后了,她说没国哪来家,覆巢之下岂得完卵,所以她要再度出洋,寻找强国之法。” 说着说着,十四姨的语音变小了,眼神也黯淡了,变得像蚊子叫唤:“我也不想,可我忍不住关心姐夫,在大清像他这样有英气的男儿太少了。” 苗三娘没多想,只是提声振气:“所以我们更要自强,不论男女。” 十四姨闻声又随口问了句:“对了,还没问你怎么懂外语的。” 这个问题还真将苗三娘问住了,她愣了一下才答上来:“我妈教的。” 然后苗三娘就醒悟了过来:“你来找我不会是问外语或者来教我用枪的吧?又出了什么事情?” 十四姨顺水推舟,将日间的事情一说,让苗三娘冷嘶了一口气,黄飞鸿也真的是作死,明知是坑还硬要往里跳。 苗三娘正想回绝,但一看十四姨哀求的眼神又有些张不开嘴,毕竟刚刚领了人家的大人情呢。 想不到什么好招数,苗三娘一咬牙:“到时候见机行事吧,不会不管,我也是讲义气的,再说,有了这近百杆洋枪,总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但苗三娘愿意帮忙还是让十四姨脸上露出了些许阳光。 然后苗三娘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别去劝那头牛了,牛不喝水不能强按牛头,咱们自己规划。” 俩人又开始商量起了细节,虽然没有办法进入校场内,但在外头接应总还是有用的,八国联军搞赛狮会摆明了是为转移清军的注意力,也不会一上来就直接翻脸赖帐,只要能撑到狮会结尾,那就还有转机。 真到一步一步地做计划,十四姨也不像她表面上那么柔弱,她的学识也还能发挥不少作用,只不过这些一直都被她忽略了。 女人的软弱,只是因为背后有着依靠,等她们需要站出来面对时,女人的刚强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 谈得兴起,自然就耽误了时间,广东会馆里就快炸锅了。 黄飞鸿铁青着脸质问梁宽:“什么?十四姨出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怎么不跟着?” 梁宽委屈得很:“我又不方便跟着……” 见黄飞鸿欲意发作,他又收住了声,改了个说法:“我现在就去找。” 黄飞鸿却喊住了他:“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又惊动了鬼脚七等人,师徒走几焦急地往外走,却在门口碰上了送十四姨回来的苗三娘。 黄飞鸿顿时觉得牙关发冷,又来事了。 梁宽则偷偷地跟阿仁咬耳朵:“这一次师父输定了。” 15、刀兵不可免 说魏溯难怕严晶心就像老鼠见到猫好像不恰当,但严晶心确实快成了他的心魔。 担心了一整天,最后还是被严晶心吓醒了,还吓出了一身冷汗,昨晚这一觉,等于白睡了。 所以魏溯难这一天整个人都是神不守舍的,一直在牵挂着如何才能避免严晶心造成破坏。 又加上梦境让他休息得很不好,没了精神头,魏溯难的万年三好生形象终于崩塌了。 不要紧,严晶心会帮忙的,还专冲她的御用唤醒穴位——肘底麻穴下手。 一上午整整让魏溯难过电了四五趟,到后来严晶心都乐呵了。 怪了哉,这只瞌睡虫怎么就这么听话呢?每每闲得无聊时它就跑出来让严晶心消遣,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以至于严晶心都有些过意不去,终于在临午休的课间“热心”地向魏溯难致以了“亲切”的问候。 “怎么回事,你今天一直在打摆子,别不是被蚊子叮咬得疟疾了吧?” 也许是太累了神智不清醒,也许是将严晶心与梦境中的苗三娘结合在了一起,魏溯难心里没好气,趴在课桌上半眯着眼有气无力地随口应付。 “确实是被蚊子咬子,母的,快十八岁的陈年蚊子精,喏,长得跟你极像。” 小样,三天不打还蹬鼻子上脸,严晶心挑了挑眉毛,那张宜嗔宜喜的脸转阴了:“那要不要我帮你按摩头部醒醒脑?” 魏溯难立即清醒了,神魂归位,眼角瞥了一下严晶心,心响雷鸣。 这是严晶心快发火的征兆,没见人家已经开始活动手腕关节了吗?真要等严晶心动起手了,形象怕是会彻底地完蛋。 对了,还有蛋,魏溯难感到下体一凉,立即抱头夹腿:“对不起,我昨晚没睡好,说胡话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 严晶心朝缩成一团的魏溯难展示了一下晶莹润白的小拳拳,拳下之意很分明:“识相点,别讨打。” 这一下帮魏溯难撑过了最后一节课,他草草了地划拉了几口午饭,便去了李臻的宿舍,投奔他心爱的午休床去了。 李臻的宿舍是三居室,老姑娘了,迟迟不结婚,偌大个房间一直小姑独处。 本来也有严晶心的位置,但跟李臻不对付的少女从未光顾过,倒是魏溯难不客气,在学校里占了个据点。 跟李老师客气那是严重地不给她老人家脸面,在家长面前也不好看,明显是骂李老师没关照好。 唔,严晶心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李臻没回来,魏溯难往床上一啪就进入了梦乡。 午睡也没逃过梦境,唯一的好处是苗三娘没有出现?不一定! 瓜鄂成都出殡了,很体面。 十六抬的棺椁,大队的人马素服相送,长约里许的仪仗,漫天的纸钱,可谓是哀荣备至,照足了八旗大爷的规格,该有的都没少。 可不该有的也来了,长街相送,哒哒的开路拐棍声惊退了路人,却引来了恶鬼。 德国人和段天雷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扯高气扬纵驰而来,在一旁看热闹,看到瓜鄂成都亲属的哀哭,德国佬还笑吟吟地点头。 他们是来添堵的,为了显耀他们的胜利,这下满意了。 正愁着该去哪找他们呢,送上门来了,鬼脚七也觉得省事不少。 就在德国人心满意足拨转头打马离去时,鬼脚七冲了上去。 清晨的长街几无人影,前面是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后面是鬼脚七紧追不舍,两脚迈得飞快,嚓嚓嚓的脚步声和德国人纵马狂奔夹在一块,敲人心坎。 追了一段,鬼脚七干脆一脚蹬在酒店挂酒旗的幡柱上,噌的一下就上了房顶,顺着屋脊嘀哩哒啦地疾点,很快就抄到了德国人的前头。 等着德国佬经过,鬼脚七找准时机从瓦顶上一跃而下,横空跨步从德国佬头顶越过,翻身一甩,便将血书掷了过去。 然后鬼脚七靠着在牌坊上一蹭的缓冲,又反身落在了德国佬一行人的马前,摆了个起手式,眼里却瞪得出火。 他是故意的,被段天雷和德国佬欺负了好几趟,今天也让他们出一身冷汗,偿偿滋味。 段天雷整天抽别人冷子,这一下轮到他头上也不好受,听到响动从马背上跳了起来,却在空中茫无目标,惶惑间只得伸手抄过了那幅血书,他也怕暗器伤着德国佬。 还真吓着他们了,德国佬也好段天雷也罢,看着鬼脚七都跃跃欲试,可他们还是压住了。 这里可不是租界,只要段天雷他们讨打,鬼脚七一定会给他们好看。 段天雷落在了马上,展开血书一看,眼光又刺向鬼脚七:“黄飞鸿的血书?” 没轮到段天雷做主,德国佬傲然地仰起了头:“黄飞鸿要替瓜鄂成都报仇是吗?哈哈哈,好,你回去告诉他,我给他机会,让他死得更惨。” 见德国佬没有动手的意思,鬼脚七冷哼一声,转身背手走了,打又不打,耍嘴炮没意思。 清晨的风还很大,京城的黄土路上浮尘盈尺,被风刮了起来,迷了视线,隔断了德国佬与鬼脚七。 等到鬼脚七回到广东会馆,向黄飞鸿禀告了送血书的经过,黄飞鸿抬起了茶几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茶比较粗粝,又浓又苦,黄飞鸿却觉得只有它能稍解痛闷:“德国人答应下来就好,总不免做过一场,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十四姨也收到了消息,过了一会,她又趁乱乔装打扮,找到了苗三娘。 “血书送了?德国人应下了?那看来这场刀兵躲不过去了,想开些,咱们该想想到时要如何收场了。” 苗三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气,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在百灯香坛这里太惹人耳目,咱们出去找个地方。” 十四姨又没了主意,因为苗三娘成了她的依靠:“这乱糟糟的去哪找地方?” 苗三娘掏出了兜里的两块大洋抛了抛:“两块大洋,昨天从八国联军那蒙来的,正好够短租一个京郊杂院十天半月了。” 十四姨有些不好意思,苗三娘压低了声音:“正好我也要用到,洋枪和弹药放在香坛里也不方便,我们去靠近涿州校场的地方租个农家杂院,要是能脱身就从那里撤离,京师不是善地,如果这一趟不死,得躲远点。” “清国虽大,可我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到处都是洋人的租界,大清国都快成了他们横行的兽圈了。” 十四姨倒没乱说,这就是眼下大清国的现状,国将不国,世态炎凉。 苗三娘还认真地想了想,悄声道:“依我看,大清国长不了了,肯定会有仁人志士揭杆而起。” 十四姨卡了一壳,虽然犹豫着还是吐露了心声:“如果是像红灯照这样的闹法没有用,不但打不过洋人,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说的是心里话,请你别在意,你们的做法不像是能成事的样子。” 苗三娘不爽地点点头:“我知道。” 她的音调又往下沉了几度,最后几不可闻,十四姨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两人陷入了沉默。 可等了一会,苗三娘眼中猛地露出精光看向十四姨:“如果能脱了此劫,我们去南方拉一支队伍吧。” 十四姨愣住了,苗三娘趁机加了把力:“我听说南方有革命党了,到时你来帮我,用革新的办法,不要像红照灯这样乱糟糟,咱们组一支真正的百战之师,励精图治。” 十四姨犹豫了,可她看向苗三娘炯炯的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点了头,还补上了一个强援。 “到时我写信让姐姐回来,让她也来加入,姐姐懂得比我还多,一定会有许多办法的。” 苗三娘欣然应允:“好,就这么办,走,我们先去找地方,下午就搬,早做打算早准备,我觉得我们能脱难。” 拉上十四姨,苗三娘又找来两个知心的小仙姑,一行人便出了百灯香坛,往京郊而去。 在她们不注意的身后,梁宽和阿仁露出了头,阿仁还念念叨叨地担忧:“还是回去告诉师父吧,十四姨老跟着苗三娘混,万一她也混成仙姑就麻烦了。” 梁宽鄙夷地白了一眼阿仁:“你懂什么,十四姨不会当仙姑的,倒是苗三娘,有可能会被十四姨拐跑,唉,师父这一次不是对手哟。” “对手?什么对手?难道苗三娘欲对师父不利,可十四姨……” 阿仁捉急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放什么地方,原地团团转。 梁宽不得不拉住他,摆出一副老实睿智的样子:“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个孩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这个老“孩子”往前走,阿仁扭来扭去不愿动弹,梁宽只得连哄带吓:“快点,万一跟丢了你怎么回去向师父交待?不跟着怎么知道十四姨有没有危险?” 这招有效,阿仁嘴里一边嘟嚷着,一边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魏溯难醒了,是按照生物钟自然醒的,他睁开了眼,一个鲤鱼打挺就立了起来。 回过头看一看床头的手机,还有二十分钟才上课呢,他又坐在了床沿上。 不管怎样,梦境还是照着大体的走向向前发展,该来的总会来,一毛钱也不带多,一分钱也不能少。 梦境的情节是有大体框架的,哪怕再处心积虑地去改变,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有句话叫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既然梦境就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无法改变,为什么不拥抱它呢? 严晶心想干啥就随她去好了,只要不干扰自己的初心就行。 自己的初心是什么?是在梦境里打屎严晶心吗?虽然是魔女,但好像真的将她揍得大小不能自理也下不去手。 严晶心除了脾气坏点、任性点、霸道点,貌似心肠也还行,算了,为了不让家里的太后唠叨,就放过她吧。 只要梦境能持续,总有一天不用梦境也能打赢她的,就这么定了! 与其在梦境里过干瘾,还不如在现实中堂堂正正地将严晶心击败。 至于自己,好像研究梦境是为了量子纠缠效应,还意外地提高了身体素质,又帮到了自己的学习,也中了三重大奖了。 人不能太贪,要知足,知足常乐,其乐无穷啊。 想通透了,魏溯难觉得困倦一扫而空,神清气爽了,现在该上课去,把下午的测试卷拿下! 16、谁人与肝胆 研究了那么久心理学,魏溯难都没有意识到严晶心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还不肯承认,将来就有热闹看了。 情感,也是从念念不忘开始的,无法防备,不可避免,刻入骨髓还没察觉到。 不过魏溯难这一天过得顺顺当当的,要不怎么说若想生活过得去,头上难免带点那啥呢。 到了晚上还是老样子,等着严晶心睡沉了魏溯难才入梦,他还做了准备,把电影又强化了一遍。 严晶心肯定不愿当领盒饭的龙套,魏溯难也有了思想准备,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躲不掉! 梁宽和阿仁把十四姨跟丢了。 苗三娘本来找据点就是为了避人耳目的,怎么会不小心?她像一只捕食的猫一样谨慎地绕来绕去藏匿着踪迹。 结果猫没丢,梁宽却迷路了,不得已,他只能带着阿仁回广东会馆搬救兵。 这一来一回,不管是十四姨还是苗三娘都失去了音讯,等梁宽拉上鬼脚七他们再出来,一切都无从谈起。 这时已经入夜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又开始燃放起了烟花。 拳民和红灯照可不管什么都统不都统,死了个清廷官员无足轻重,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说的就是这个理。 他们把扶清灭洋运动搞得像过年过节一样,游街、表演、拉人头,一个都不能少。 仙姑们在大街上一路打着空翻,吸引来满大街的路人,还有各式的杂耍表演,配合着烟花火炮,可谓异彩纷呈。 百姓们都扶老携幼出来看热闹,哒呀哒嘀个哒的欢歌,响彻满城。 一个门洞里,伸出了两个丑得让人想吐的“仙姑”,其中一个还用一盏红莲灯挡住了脸。 先露脸的那个仙姑拧着嗓子,发出瘆人的怪声:“宽哥,这样行吗?” “别叫哥,仙姑仙姑,得叫姐!” 脸上有一个大黑痣,头别两个耳朵髻的高个“仙姑”心不在焉,一面四下张望,一会随口回应:“我觉得行,不信问阿七,百分之百娘们。” 他身后又露出一个脑袋,这个更要命,还一脸的纠结:“说真的,我觉得不像!” 前面那个仙姑尖声妖气:“我怕露馅啊宽姐。” 梁宽没好气地冲他发火:“不是包子露什么馅!真的露馅我叫阿七吃了,走。” 他推了一把阿仁,跟上了红灯照游街的队伍。 原来是梁宽出的馊主意,他们找不着苗三娘和十四姨,梁宽便突发奇想。 “我们不用找苗三娘啊,跟着红灯照的仙姑就行了,苗三娘肯定要回来的,找到苗三娘就找到十四姨了。” 这才有了三个面貌吓人的“仙姑”,这招是够馊的,把全天下的人都当瞎子了,哪里用遮脸,见人就念“你看不见我”不是更高招? 三人还真混进了红灯照的队伍里,一路穿街过巷,惹得路人反胃,同样是仙姑,别人也离他们远远的。 但他们却全然不在意,还“扶风摆柳”地走着,柳条何辜? 三人还一边攀谈:“宽姐,你说的仙姑长什么样啊?” 这是永远睡不醒犯迷糊的阿仁。 梁宽应付式:“她的样子跟我差不多,千人迷万人爱呀!” 一边说着三人还一边跟着仙姑们翻腾打滚,只是他们都被鬼脚七传染了,全变成了跛脚鸭。 不过梁宽和鬼脚七做做样子就偷懒了,只有老实吭的阿仁一直打翻车不停,翻着翻着就有点晕菜了,连方向出了岔都没注意。 鬼脚七见状忙招呼:“仁妹仁妹,别乱跑,会走丢的。” 梁宽用手肘捅了捅鬼脚七:“没关系呀,待会咱们俩还得分道扬镳。” 鬼脚七迷蒙了:“分道扬镳干什么?” 梁宽左右看看才神秘一笑回答:“找自己的仙姑啊。” 这时阿仁真就岔上了另一条道,鬼脚七砸嘴:“呦,这下麻烦大了,喂,这条路好像是租界哟。” 梁宽的神魂都不知道飘飞到哪去了,一脸的春情:“管它什么租界不租界,什么都没有的话,还不得租得借。” 他们随着红灯照越走越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全然不知晓。 这会黄飞鸿正在一家打铁作坊里,就是蔡李佛拳馆的赵师傅开的。 他向赵师傅抱拳行礼:“赵师傅,您找我什么事?” 赵师傅直抒胸臆:“我听说黄师傅挑战八国狮队,我白眉派师祖曾练过千斤拳,留下一样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黄飞鸿和黄麒英引到角落处,只见一块红布罩着一个大大的物什。 “我让这里的铸匠连夜修好,不知道黄师傅用得上吗?” 赵师傅唰的一声掀开了红布,露出下面一个金灿灿的狮头。 黄麒英人老成精,识货,但也有些惊讶:“这是铜狮头!” 赵师傅点头:“不错,这狮子是用九十斤纯铜铸成的。” 他将手一引,在狮头上比划:“您看,这是头顶日月穿山角,铜眉铁目金钢嘴。” 那个狮头的角锋利耀眼、明亮鉴人,再加上眉目狰狞,一股煞气冲天而起。 “我们白眉派这么多代弟子,都没法耍得起来,这次狮王大会,如果黄师傅用得着的话,请收下我们白眉派送给黄师傅这份礼物。” 赵师傅说到此处,抱拳单膝跪礼,向黄飞鸿请愿。 这是他们敬重黄飞鸿冒死也要为瓜鄂成都报仇的义气和血勇。 黄飞鸿赶紧托住赵师傅,口中疾呼:“赵师傅请起!” 手上的劲也没松,硬生生将赵师傅托了起来。 赵师傅既是礼敬,也为了看看黄飞鸿有没有这样的劲道能舞得起铜狮头,他满意又兴奋地向黄麒英点头致意,黄飞鸿能行。 黄麒英却有些担心,他拧起了眉头看向铜狮:“飞鸿,这个狮头比普通的狮头重多了,要想把它舞起来可不容易。” 说着他还拍了拍黄飞鸿的肩膀,希望他三思后行。 黄飞鸿毅然决然:“是啊,弓有利必有其弊,八国狮队弓坚利锐,如果要以一敌八,单靠狮艺等于以卵击石,我们要从战略上瓦解他们。” 赵师傅也血气上涌:“英雄所见略同,我早决定跟黄师傅一齐迎战。” 黄飞鸿激动地与他把臂,手都有些颤抖:“赵师傅。” 这才是真的肝胆相照呢,两人齐齐点头,此时无声胜有声。 现在朝堂上的辇辇诸公还忙着议和,地方上的封疆正急着互保,谁人在乎面子以及瓜鄂成都的冤屈? 仗义每多屠狗辈,豪杰几曾膏粱丛。 只有这些底层的民众还留有余勇,可却无法温热整个国家渐凉的血脉。 租界里的教堂现在也挺冷清的,汤玛士正跪着祈祷,一个教士却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神父,神父!” 他跑得气缓不过来,一下子趴到了汤玛士身边:“神父,红灯照来了。” 汤玛士脸色一变:“红灯照?” 此时红灯照已经将整个教堂团团围住了,一群仙姑不分清红皂白,见人就砍逢人就杀,还不断地向教堂里抛射火箭。 教堂中的洋人正在四处夺命奔逃。 汤玛士只得放下不灵光的上主,对教徒们进行安抚:“大家稍安勿躁,这里不安全,我们得马上离开。”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跑,红灯照就冲了进来,领头的赫然是那个带队绑架十四姨和黄麒英的二圣姑。 她看到慌里慌张的汤玛士,大喝一声:“妖道,哪里跑!” 汤玛士才不管那么多,跑得更快了。 二圣姑也不急着追,而是向众仙姑派发命令:“我们分头追妖道,一队人跟着我,剩下的人烧妖坛。” 仙姑们齐声应和,她这才带着一票人马冲出了教堂的后门。 此时,一直失踪的十四姨和苗三娘也听到了响动,她们租的农庄就在教堂不远处,靠近租界,也便于到时接应。 十四姨和苗三娘出了院门,往嘈杂的地方一望,十四姨就“啊”了一声:“着火了,是教堂。” 苗三娘也脱口而出:“糟了,多半是红灯照,她们去烧教堂。” 接着她又懊恼地击拳:“那个洋教士救过我,这……” 苗三娘犹豫了一下,就向里院喊了一声:“抄家伙,得过去救人。” 她们已经搬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十几个一直在苗三娘手下听命的仙姑。 接到号令,她们一人背起了一支毛瑟连发步枪,跟着苗三娘和十四姨向教堂冲去。 另一边,打铁作坊外黄麒英也大喊起来:“着火了,看方向多半是东交民巷。” 黄飞鸿也跟苗三娘一样的反应:“汤玛士神父的教堂好像也在那边,上次就是他将我救出了德国人的监狱,不行,我得去看看。” 闻言黄飞鸿就奔了出去,刚走两步,发现没有趁手的家伙,看到门口的大缸里插着几把伞,他随手抽出一把勾柄长伞,迅速地冲向火光的方向。 更巧的是,梁宽、鬼脚七、阿仁现在也夹在红灯照的队伍到了教堂。 他们只得找了一个角落藏身,鬼脚七着急火:“阿宽,这仙姑又杀人又放火的我们怎么办?” 梁宽四下里瞄瞄,压低了声腔:“不要暴露身份,快溜,走!” 说完他便带头冲了出去,没走两步,被迎头撞上了黄莲圣母,老相识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黄莲圣母大吼“站住”,领着众仙姑截住了梁宽三人的去路。 “早知道你们三个是男人了,快给我跪下。” 梁宽猥琐地笑了起来:“哈哈,捅穿了我们就可以坦白了。” 黄莲圣母气极了,手里的旗帜向他们一指:“众仙姑听令,将他们阉了。” 鬼脚七见状小声道:“我们保不住了,快溜。” 他自己却迎向了杀过来的仙姑,打算抵挡一下子,为梁宽他们拖时间。 黄莲圣母跳下人塔,口中喊着“哪里跑”,也向鬼脚七杀来。 梁宽见对方势大,扯起了喉咙:“阿七,分头走。” 后面的阿仁迷了:“分头走?那我跟谁啊?” 没人应答,他踹开拦路的仙姑,跟在梁宽后面夺路狂奔。 后头鬼脚七却被黄莲圣母截住了,两人开始交手。 黄莲圣母一个滚地趟,就趋近了鬼脚七的下盘,她以手后撑,两条小短腿不停地上踢,脚脚都向着鬼脚七的不可描述部位踢去,密得像打米桩一样,要把鬼脚七的子孙根砸扁砸碎砸成年糕状。 鬼脚七被她逼得一路交替飞退,最后索性与黄莲圣母对顶一脚,高高地飞起翻滚了两转,才退出了黄莲圣母的攻击范围。 17、火劫种金莲 另一边到处奔逃的洋人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被追击的仙姑拦住了,一声“就地正法”令下,仙姑们挽弓射出火箭,向着洋人攒击。 洋人们挤成一团,瞪大眼看着漫天飞射而来的火箭,瞳孔都快散开了。 有救星,关键时刻黄飞鸿赶到了场,他一个纵身飞扑,将手中的长伞舞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扇,将火箭都扫了出去。 还用扇柄勾住几支箭,滴溜溜地转了数圈又送了回去。 不过他留了手,没有照着人抛送,而是从仙姑们的眼前射过,扎在了贴报示的告示板上,不断地颤动,发出噔噔的震音。 抵挡过了这一次,黄飞鸿转腕收伞,一个藏剑式将雨伞竖在了背后,人则挺身侧立,目出剑芒刺向仙姑们。 仙姑们一看是黄飞鸿,自知不敌,喊了声“撤”,哗啦啦地溜走搬兵去了。 见黄飞鸿打跑了那群凶恶的女人,那些洋人齐声鼓起掌了,大声赞叹。 原来都是一群半大小子,洋人教会学校里的学生。 黄飞鸿听又听不懂,看着干着急,只得板起脸来斥道:“你们还不快走?快走啊!” 总算还有一个能听懂汉语的,告诉了同伴:“他让我们赶紧跑!” 这群小洋崽子又齐齐奔逃,却也没停下鼓掌,该死的礼仪。 黄飞鸿看他们没跑对路,又喊了一嗓子“这边比较安全”,带头向另一边跑去。 那个懂中文的小伙子听到了,停下脚步,转了向跟上了黄飞鸿,一边跑一边喊“这边”。 掌声又倒了过来,唉,以为看表演吗?心真大。 汤玛士可不像这帮青头仔,他是老狐狸,带着一队教士并没有一直跑,而是一路藏藏躲躲,还真地给他们躲过了几队仙姑的追杀逃出了教堂。 二圣姑追着追着发现不对劲,便停了下来给手下吩咐:“两面包抄,带着人马绕教堂一圈,看他们往哪躲。” 仙姑们分成了两队,一队向着原来的方向追,另一队则掉头往回梭巡。 十四姨和苗三娘带着十几个仙姑一路寻来,发现红灯照的仙姑们出了手,苗三苗娘只得让十几个拿枪的手下躲在灌木丛里,她和十四姨进教堂里打探。 没走两步,她们就碰上了刚跑出教堂的汤玛士一伙,看到苗三娘的装束他们还吓了一跳,魂都快没了。 定睛一看,才想起这是自己救过的那个女子,没办法,洋人看清国人脸盲。 十四姨看到汤玛士则脸上一喜,迎上前去:“神父,你没事吧?” 汤玛士不忘划了个十字:“哦,多谢上主,孩子,红灯照的人追来了,快逃!” 他们找了个方向就想撤,可包抄而来的仙姑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 苗三娘耍了个心计迎了上去:“你们到那边去,我来对付他们。” 仙姑们被苗三娘支走了,汤玛士上前向苗三娘致礼:“姑娘,放过我们,主会保佑你!” 苗三娘则一撇嘴:“让主先保住你再说,快走,再不走就迟了。” 已经迟了,二圣姑追了过来,看到汤玛士,眼睛都冒火:“抓住他们,就地正法。” 她说着就持剑冲了上来,急切间苗三娘只得迎了上去,踢开她的剑锋:“二妹,先住手。” 二圣姑不听,又攻向十四姨,苗三娘只得又飞身插了过去,以腿当兵,与二圣姑拆了两招,寻了个间隙一脚踹在了二圣姑的肩上将她蹦飞回去。 二圣姑摔倒在地,支撑着起来,咬牙切齿:“就知道你是叛徒,要杀洋人就没了踪影。” 苗三娘只得解释:“这个神父救过我的命,况且我杀的洋人不比你少,杀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算什么豪杰。” 二圣姑更理直气壮了:“你果然变心了,黄飞鸿到百灯香堂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亏得圣母告诉我我还不信,现在终于露出尾巴了,这扶洋灭洋的大旗你不配拿!” 苗三娘被二圣姑说得不知所措,二圣姑那边却突然下令“放箭。” 仙姑们还有些犹豫,十四姨却喊了起来:“她是摆明了要杀掉你取而代之。” 苗三娘这时醒悟了,她将手插进了衣兜里。 对面二圣姑见手下迟疑,抢过了一把弓,挽得满弦,嗖的一声就向苗三娘射来。 众仙姑见二圣姑动了手,也不再愣着,纷纷射出了手里的箭,一时间十数枝利箭向着苗三娘扑来。 苗三娘这时才从衣兜里掏出了手,向前一挥,一把铜钱便撒了出去。 听声辨位的功夫用上了,再加上苗三娘甩手的劲道,铜钱飞在空中正正好就接住了箭头,方孔卡在了箭头上。 噗噗噗噗十几响,箭矢全都射到了苗三娘身上,其中二圣姑那支还正中心脏。 十四姨这时已经闭上了眼“啊”的尖叫起来,汤玛士的脚也软了,他扶住了十四姨,自己也有些踉跄,两人只能互相支着才不至于坐倒在地。 然后所有的箭矢都嗒嗒嗒嗒地掉在地下,还有铜钱落地发出的叮叮声和滚动时发出的哩哩啦啦响。 苗三娘冷冷地站着,一动不动盯着二圣姑,后头躲在树丛里的苗三娘嫡系也持枪冲了出来,还朝天放了一枪。 确保汤玛士他们无忧,苗三娘这才发话:“你就那么着急想要我的命?但我不会杀你,你们走吧。” 十四姨听到枪声张开了眼,看到苗三娘没死,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她的手臂。 二圣姑见谋划不成,头一歪,一个“走”字,便带着众仙姑撤了。 这时几个穿个西装的人趁着仙姑们不注意从斜次里冲了出来,手里的文明棍一甩就变成了手里剑,几人配合,冲进了二圣姑的队伍中,砍瓜切菜般刺倒了一大片。 二圣姑只抵挡了剑客们将手里剑舞得纷飞,虽然没有办法危胁到苗三娘,却也无法突过去。 一个剑客见十四姨站在一边,便用了围魏救赵的办法持剑向十四姨刺来。 没辙了,苗三娘只得从后抄上来,以手硬握住利剑的剑身,将将压住了剑势避开了十四姨,却被锋刃割得手里血流连珠。 另一人见同伴得逞,也故技重施向着苗三娘背部刺来,十四姨看到了,上前一步用肩头撞开苗三娘,也学着她用双手卡住对方的利剑,被其一抽剑,也是割了满手血。 黄飞鸿终于赶来了,人未到伞却直直地甩了过来,一击正中一名剑客的太阳穴,将他打翻在地。 长伞被弹飞起来,不断地旋转着,然后黄飞鸿才大步流星奔至,一左一右剪腿,将又欲趁机搏乱刺向苗三娘和十四姨的剑客踹飞了出去。 顺手接过了落下的雨伞,正准备亮个相,看到十四姨和苗三娘都是一手的血迹,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天,也不讲礼节了,向着剑客们冲了过去。 几步间跃起,来了个八方旋风腿,在剑客群里扫了两圈,扫飞了几人才落地。 也不忘大吼:“带着受伤的离开。” 然后他就将长伞舞得水泼不进,以伞作锏,穿裆过背,交手挥击,挡者披靡,与剑客们战成一团。 也团不起来,那柄伞或刺或勾,每一下都击在剑客们的脸上胸前,趁着对方被打蒙了,伞柄一勾就勾了一个剑客过来垫底,然后以他为圆心,四面出击。 有了这个挡箭牌,剑客们被压制住了,长伞被黄飞鸿挥出呼呼的响声,重重地抽在一个剑客的肩上。 然后顺势一勾过来挡剑,再拨开反手又是一甩,弯勾就击在一名剑客的下巴,将他抽出一个后滚翻。 下边的腿也没闲着,一个垫步一字后蹬,踏在一名剑客的肚皮上,整个人都折了起来向后飞出两三米。 然后也不换腿,就着支撑又脚弓前送,又一名剑客被他蹦在了喉头,呃呃呃地蹒跚退步,被横躺着的同伙绊倒。 这时只剩四人了,黄飞鸿趁着对方退闪的时机上步一个横身,双腿合拢重踏在一名剑客胸前,又顺手用伞柄勾住他的手里剑一甩,利剑飞出嗤的一声插入了对面那名剑客的胸间。 十四姨在后头,看到那名被重踏的剑客后背明显地隆起了一个鼓包,这是胸骨全被打断顶起来的结果。 剩勇追穷寇,黄飞鸿在空中横身翻转,仆一落地就一蹿,以伞柄勾住想开溜的剑客后颈,整个人却挤了过去,先是膝撞将他顶起,然后脚弓不断地蹦他的肚皮。 这边伞勾着,那边脚踢着,生生将他拉直在半空,七八脚就敲在了他的胸腹。 剩下的最后一名剑客见状后退连连,他的胆都吓没了,黄飞鸿却将半空的那名剑客甩了过去,将他砸退。 自己也欺身上前,握住长伞的中部,像舞棍花一样左右交替挥转,舞成了风车样,伞头和伞柄轮流地抽在这名剑客的脸上,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直抽到了僵住了才收手。 一转身,又一个马踏连环,那名剑客两脚发送了出去,直直地倒伏在地,压起了一丛尘灰。 黄飞鸿在大杀四方,十四姨和苗三娘趁机想把二圣姑扶起来,却被她推开了。 她一边挣扎着,嘴里还骂骂咧咧:“不用你们管,滚开。” 十四姨和苗三娘只得收了手,二圣姑摸索着从地上抓起了那杆扶清灭洋旗,以之为支撑坚难地站了起来,还将那面旗展开。 可是她嘴里胸前却不断地涌出血流,站不稳,一个踉跄又重新扑倒在地。 汤玛士等几个神父见状也上前帮忙,几人抬手抬脚扶头,将她抬到一个花坛边,倚住让她能坐着,她却不断地打摆子。 一个神父见状随手将扶清灭洋旗捡了过来,盖在二圣姑的身上,还解释了一句:“她受伤了,会发冷,把这个给她披上。” 众人看向神父,又看了看那张旗,心情复杂得很,相对无言。 二圣姑已至弥留,伸出手摸索着:“为什么这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大姐,大姐!这是报应,我的报应来了。” 苗三娘握住了她的手,二圣姑断断续续地吐字:“大姐,一定要杀尽邪魔妖怪,不然我死不瞑目。” 苗三娘忍痛应了:“好!二妹,我答应你。” 二圣姑听了重又露出了笑容,嘴里还在呢喃:“我看到了小时候跟大姐一起燃放红莲火劫了,真漂亮,不对,不是红莲,是金莲,好亮眼。” 她的声音就此低沉了下去,可她的眼里一直闪着亮光。 18、热血可却泪 另一边鬼脚七还在和黄莲圣母交手,单打独斗,鬼脚七还没法在黄莲圣母这占到便宜,被黄莲圣母追得到处蹿。 可德国人来了,一队德国士兵围了上来,冲着两人抬枪便射。 鬼脚七知机地滚地躲开,黄莲圣母却正在空翻滚转,被击中了双脚。 她受了伤,踉踉跄跄地撑了起来,仍紧追着鬼脚七不放。 鬼脚七眼都瞪圆了,冲着黄莲圣母大吼:“喂,你已经受伤了,还要打?” 黄莲圣母也不作声,就是要打,腿伤了还有手呢。 两人你追我逃,又回转到教堂前,鬼脚七一个飞跨,越过了花坛。 梁宽和阿仁正躲在花坛下面,见到鬼脚七梁宽便伸头大喊:“阿七,你去哪?” 阿仁也伸头了,看到黄莲圣母亡魂大冒,着急地提醒:“宽哥,圣母追来啦!” 梁宽回头一看,嘴都张大了,惊惶失措抱头就跑。 黄莲圣母跃上花坛,见到梁宽他们也不追鬼脚七了,又向梁宽攻来。 阿仁连躲带喊:“七哥,快救我们!” 鬼脚七见状又只得杀回,远远地就把无影脚踹得飞起。 他本意是迟滞一下黄莲圣母,没想到黄莲圣母受伤后不灵便了,在空中防备不及,被鬼脚七踹个正着。 连连中了两脚,黄莲圣母摔飞了出去,挂在了教堂前的一个告示板上。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嘴里骂着“死秃驴”,刚才那两脚踹得太应了,她还没清醒过了。 冷然间她看到告示板上的十字架,气不打一处来,又骂了声“邪教”,抬腿想一脚踢飞十字架。 这时德国士兵们又追了过来,领头的队长下令瞄准,德国士兵齐齐端平了枪就开火,枪口不断冒出一团又一团的硝烟和火光。 黄莲圣母站在告示板上,躲都没地方躲,冷不防被打中,啪啪啪十数枪,子弹就打在了她的胸口,打出了一蓬又一蓬的血花。 子弹的冲力将她带飞,从告示板上摔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黄莲圣母口里喷出一股血雾,浑身变成了个血葫芦。 可她犹自起挣扎着起身,让躲在柱子后的鬼脚七和梁宽等人都不忍直视。 阿仁还悄声问了一下:“我们救不救她?” 梁宽赶忙嘘声:“怎么救,十几杆洋枪呢,我们穿着红灯照的衣服,一出去就被人打死了。” 一阵排枪过后,段天雷从告示板后飞身而出,向着黄莲圣母走了过来。 眼里的影像由模糊转而清晰,见是个中国人黄莲圣母更怒了,死命地支撑起身子,指着他们斥骂。 “你们这些红毛鬼,来我们清国奸淫掳掠,老天爷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还有你这个……假洋鬼子,汉奸……卖国贼,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黄莲圣母的斥骂戳种了段天雷的痛处,他从斗篷里向外一挥手,甩出了西洋重剑,一剑将黄莲圣母斩了首。 梁宽他们躲在阴影里目睹了这一幕,心下也无限怅惘,不由得偏转头,站了起来找着柱子靠着,得有支撑,不然会无力。 黄莲圣母做事混乱,可大义不曾有亏,却落得这个下场,令人嗟叹。 梁宽拍拍鬼脚七,又拉着阿仁想偷偷地开溜,段天雷这一伙人心狠手辣,还是躲远点,别被他们灭了口。 可梁宽的运气不好,躲鬼躲进了庙,迎头碰上了寻来的黄麒英和赵师傅。 黄麒英见到他们便喊了一嗓:“你们三个站住。” 他一面疾走一面打量,看清了才喊出了姓名:“阿宽?阿七?阿仁?你们师父呢?” 这时黄飞鸿一行人也赶过来了,苗三娘看到地上尸首分离的黄莲圣母,眼马上一红,一挥手,她的手下就举枪跟德国人对峙起来。 黄飞鸿扶着十四姨,也看到了教堂廊柱后的几人,见梁宽他们这一身打扮也生气了:“为什么穿成这样,唱戏啊?” 红灯照的仙姑们这时也冲过来了,看到黄莲圣母的惨状也扑了上来,开始哀声痛哭,口中不断呼唤着:“圣母,圣母!” 还有仙姑当场跪下,冲着黄莲圣母磕头。 段天雷这时却用剑一挑,将黄莲圣母的头颅向仙姑们这边挑来,头颅咕噜咕噜地滚过了石板,滚到了仙姑们的脚下。 有仙姑捧起黄莲圣母的头颅,发现她眼都没闭上,更加悲不自胜。 段天雷却扬高了声气斥骂:“咎由自取!” 苗三娘出离愤怒了,瞪着段天雷,斩钉截铁:“今日所赐,必有厚报。” 接着她转过身,提高了音量:“不要哭,哭是没用的,你们哭,仇人就会笑,只会让他们更得意。” 慑于苗三娘的气势,仙姑们收往了哭声,但还是泪水涟涟。 苗三娘这时扬起了受伤的手,向仙姑们展开,然后一转身,指向德国人和段天雷以及大力王:“记住这些面孔,血债要用血来偿,从今天起,咱们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只有用热血才能化解泪水。” 仙姑们闻言都抬起来了头,直直地看向德国人,德国兵被她们一个个恶狼一样的眼神看毛了,有几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段天雷见对方人多势众手里也一样有枪,他也不敢硬拼,咬起了牙关冷冷地迸出“我们走”,一抖斗蓬,转头扬长而去。 德国士兵们见状也溜得飞快,现在他们没有打进京城,并不占优,更何况对面的对手也实在令人害怕。 苗三娘没有转头,而是继续扬声:“看到了吗?当你手上有威胁到他们的利器他们也会害怕,从今天起,我们不杀手无寸铁的洋人,要杀就杀这些拿枪拿刀剑的洋人,没了这些洋人,其它洋人怎敢在清国地面上横行霸道。” 从仙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声向苗三娘行礼:“红灯照从今天起唯圣姑马首是瞻。” 苗三娘也没停下,而是走过去接过了黄莲圣母的头颅,将之重新安放回身躯处,还用布条扎好。 这才站了起来,握拳崩开伤口,让自己的血滴在黄莲圣母胸前。 然后举拳擎天,高喊:“吾以吾血荐轩辕!” 全体红灯照的仙姑都跟着她举臂高喊起来,一声又一声的“吾以吾血荐轩辕”形成了声浪,又将汤玛士一伙人吓得颤抖。 黄飞鸿刚才一直伸手挡着十四姨的眼,这会被十四姨拨开了:“姐夫,我不怕,我要看。” 然后她注意到汤玛士在战粟,便向汤玛士劝慰道:“神父,请放心,苗三娘不会为难你们的。” 汤玛士却失神却摇摇头:“她不会为难我们,但她们会威胁所有的外国人,清国人总会从睡梦中醒来,你看她们,她们清醒了,我想是时候离开中国了,祝你平安,我的孩子。” 他向十四姨划了十字祈福,然后战战兢兢地走到苗三娘面前:“姑娘,我该走了,离开清国回欧洲,我为我的同胞的不名誉行为向你和你的同伴致歉。” 苗三娘也同样向汤玛士抱拳行礼:“我也为我的同胞的愚昧无知以及野蛮的行径向您道歉。” 十四姨开始同步地向德国教士们平民翻译,他们又一次齐齐鼓掌。 但苗三娘的话没说完,还有一段:“如果是抱着善意以及和平前来,我想中国人会欢迎你们的,如果想为非作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或者说只要中国人还没有死绝,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汤玛士本想划一个十字作为告别祝福,但苗三娘的话语太铿锵了,让他硬生生收住了,改成了抚胸欠身致意,然后他便领着在场的德国人走了。 仙姑们用木棍树枝做了个担架将黄莲圣母抬走了,没抬远,就近在树林里直接火化,红灯照称之为火劫种金莲。 苗三娘向十四姨打了个眼色,领着众仙姑收拾残局救治伤员。 场面冷清了下来,黄飞鸿开始秋后算帐,首当其冲就是梁宽:“阿宽,你们为什么跑出来,又为什么穿着红灯照仙姑的衣服?” 上一次苗三娘骂他为师不重道德,面子上还火辣呢,他怕梁宽他们去干些让人不齿的事,这个师父的脸往哪搁? 梁宽期期艾艾地低着头,正在想如何组织词句,没想到老实巴交的阿仁就撂了。 “师父,宽哥说我们跟着十四姨暗中保护,结果十四姨和苗三娘出门逛街我们跟丢了,宽哥就说跟着红灯照能找着苗三娘,那样就能找回十四姨。” 见冤枉了梁宽,黄飞鸿有些过意不去,但师父的架子得端着:“那你们也不用穿女装,像什么样!” 梁宽见过关了,正在庆幸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藏住了,脸上现出丝微儿喜色,怕被师父看到便将脸扭到了一边。 不成想却正好看到了被仙姑们抬走的二圣姑,他的脸色僵住了,由喜变凄,控制不住自己便走了过去。 容貌清丽的二圣姑静静地趟在担架上,瞪大着眼,从此再也不会骂他下流了。 梁宽的眼也红了,只好揉了揉自言自语:“京城风沙太大了,还是南边好。” 可他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黄飞鸿这边咬牙切齿地请缨:“师父,明天对战八国狮王,我要出战。” 黄飞鸿还纳闷呢,一向偷奸耍滑的梁宽怎么突然间就变得那么慷慨激昂了。 这时苗三娘走了过来,向黄飞鸿他们抱拳行了个礼:“红灯照与诸位的恩怨我们就此揭过,明天的狮王大会不是善局,尚望各位珍重,苗三娘先告辞了。” 她也没提跟十四姨筹谋接应一事,现在她不打算仅仅只是接应了,她要给德国人准备一份大礼。 同样红灯照也必须马上整合,不然在接下来的大战中难逃覆灭的下场。 不待黄飞鸿回礼苗三娘便转身离去,十四姨见状也跟了上去,跟苗三娘一路随行窃窃私语,转眼就没有踪影。 阿仁小声地问鬼脚七:“怎么感觉十四姨跟苗三娘的交情还好过师父?” 以黄飞鸿的听觉怎么可能没听到,他眉头都愁出了个川字。 魏溯难一觉醒来,眉头上也带着个川字,怎么都抚不平。 严晶心终于还是挣脱了剧情的束缚,只不知又有什么在前面等着黄飞鸿。 窗外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玻璃,让魏溯难转移了注意力。 他下了床,从角落里抽出了一把长伞,随手就舞动起来。 不经意间,黄飞鸿的伞技被他使了出来,那柄长伞像是在魏溯难的手上身上长出来的一样,在眼前不断地甩出左一个右一个的圈影,还能在后背旋转着传到另一边手上。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孙大圣舞动金箍棒的时候比转笔带劲呢? 19、断喝起醒狮 严晶心也劲头十足,她早早就起床了,都没等魏溯难,而是一个人跑到了学校的体育馆。 也不惊世骇俗,就是练起了飞镖。 可不是电影里那种漫天花雨式的金钱镖,而是最普通的英式甩盘飞镖。 梦境是记不太清,但多多少少有了些印象,好像跟电影里不一样,反正苗三娘是没死。 没死不得继续作啊!好像那个飞镖挺带劲的,而且甩飞镖的法子可以用在枪上啊。 凭着直觉计算弹道,像甩飞镖一样用枪不好吗?不用露头不用瞄准,离着数里远悠着开枪也一样能打中。 洋枪不多,就只能提高命中率了,这是严晶心的觉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念念不忘就能影响到电影里代入人物的表现,严晶心虽然不知道梦境是怎么来的,但再粗条了知道这一点,而且昨晚也验证了,那就强化印象吧。 不知不觉中,严晶心也用上了魏溯难的办法,虽然没有他那么专业细致,但大方向算是抓住了。 这一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练上了,虽然没有商量好的默契,但梦境让两人形成了天然的默契。 于是在这天晚上进入梦乡后,两人也同样在练习。 黄飞鸿是在练习如何有效地使用铜狮,苗三娘则是带着红灯照的仙姑们像使飞镖一样使枪。 其间十四姨还回了广东会馆一趟,把侦察到的黄飞鸿他们狮队的消息带了回来,然后她就看到了苗三娘一伙躲着斜向天开枪。 她当时嘴都不够用了,樱桃小嘴张得能塞个弥猴桃进去。 正好,趁着这天晚上京城够乱,枪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也没有人注意到苗三娘一伙练枪的动静。 但她们曲线射击吊射远处挂着的钟磬,击中后不断传来的当当声还是太吓人了,这么远不直瞄也能打中,神乎其技。 十四姨因此多了些信心:“神了,三娘,有这样的枪法,不怕八国联军人多势众,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压制我们。” 这是将自己算到了苗三娘一伙里去了。 苗三娘也满意地握紧了手中枪:“还行,至少这样不至于吃亏,远战能打洋人个措手不及,近战也有红莲火劫让洋人摸不着头脑,再也不能站着让别人瞄准开火了。” 然后她又想起了那头倔牛,打问起来:“黄飞鸿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不会还像以前那么傻乎乎以为别人是跟他堂堂正正地斗狮艺吧?” “没有,他们也知道八国联军的布置,对火攻、机关枪、炮磬都有了准备,我听飞鸿说宁可毁狮,也不强行采磬。” 苗三娘想了想:“单单这样还不够,你再回去一趟,要多做准备,尤其要防着洋人的暗枪暗箭,胸前要穿护甲,手脚也要有防范,他们不是赛狮,他们是打定主意杀人来着。” 十四姨倒无不可,爽快地答应了:“好吧,那我再跑一趟。” 可苗三娘想了想又喊住了她,又吩咐两个仙姑:“你们送十四姑回去,另外再拿上些红莲火劫,也许用得着,别人有火油有机枪,让他们也别太老实。” 可这一趟十四姨也不顺利,因为黄飞鸿觉得根本用不上苗三娘说的这些。 这一次十四姨被惹急了:“以卵击石,石头不会痛,以君子度小人,小人长戚戚,你有铜狮,那梁宽、阿七、赵师傅他们呢?任人宰割吗?别人手里拿着刀枪,你们就用竹子做成的狮头?” 这一轮算是把黄飞鸿的脸面都下了,但黄麒英却站了十四姨这边:“干妹,这番说道有见地,我们不能把八国联军当正常人看,夏虫不可语冰,对畜生可不能讲道义。” 于是黄麒英拿了主意,赵师傅的作仿连夜开工,每个出战狮赛的人都配了胸甲护腿护臂,全都铁打铜包,至少那些巨怪想来阴的也来不成了。 十四姨还将红莲火劫分发给了梁宽他们,交待好如何使用,便告诉黄飞鸿:“为免你分心,我连夜离开京城。” 黄飞鸿如释重负,又吩咐梁宽他们送十四姨,结果十四姨是出了京城,却去了郊外的农庄那。 梁宽想了想,回来也没有告诉师父,反正十四姨算是出了京城了,没毛病。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一晚,大家都在紧张的氛围中度过,也不累,反而战意盎然。 次日,涿州校场,清国的狮队与八国联军的巨怪遥遥相对,黄飞鸿他们打的是广东会馆的幡,人数也远少于对手。 八国联军则将巨怪舞得飞起,耀武扬威好不热闹,克林德在城头上也满意极了。 他在想像着等下八国巨怪将黄飞鸿等人蹂躏成渣的快感,就当是攻入京城前的一道开胃菜吧。 黄麒英也在行列里,一行人静静地站得笔挺,没有一丝声响,却好像有冲天的气势,硬生生破开了八国联军的喧闹。 本来黄飞鸿不让黄麒英出战的,但他坚持,昨晚汤玛士的说法让黄麒英深有感触,国人不醒则无从抵抗,国人若醒则天地变色,就从他这个老朽开始吧。 他挥拳一声断喝“擂鼓”,后面赵师傅他们就将狮鼓擂得山响。 就着急急的鼓点,黄飞鸿一脚尖入黄沙中,脚向上一抬,就将九十斤重的铜狮撩了起来,飞了两三米高,再落下时就被他手一接,便套在了头上。 大家纷纷以同样的样式提起了狮头,先伸脚,再转身,弓步抖尾眨眼甩耳,睡狮已醒,打了个哈欠,正在磨利獠牙。 铿锵的锣鼓声在这时到达了高点,黄飞鸿不断地抖动着铜狮头,将力量从身体里抖搂出来,当狮头顶到最高处时,他一个挺身前冲,便带头扑了出去。 数十个狮头跟在黄飞鸿身后,也一涌出击,好像排山倒海一般冲出了一股气势,迎向了八国联军的巨怪,他们要噬咬撕碎对手。 黄飞鸿和鬼脚七的铜狮一狮当先,冲到了八歧大蛇的跟前,两下伸腿亮相,这是狮子在捕猎前抻开腿脚。 然后铜狮头便摇晃了起来,左右观瞧,似是打算在哪一块下嘴。 八歧大蛇在杆手的挥舞下想先下手为强,前冲向黄飞鸿啄来,明晃晃的刀镰斩击直下,上一次他们就是这么建功的。 黄飞鸿怎么可能给他们打这样的如意算盘,一吼“雄狮上天”,便一缩狮头躲过斩击,鬼脚七闻声向前攻步挺身,黄飞鸿就靠踏在鬼脚七膝上胸前助力,飞跃起来。 鬼脚七脱开掌狮被的手,黄飞鸿在空中快速地旋转,铜狮头也跟着他转动,将斩击的长杆刀镰都尽数挡开。 黄飞鸿则同样在空中以旋风腿将撑着刀镰都长杆尽数踢断,或者让握紧长杆的杆手被带翻,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摔出了满目沙尘,一阵灰烟过后,八歧大蛇被破了。 黄飞鸿这里才落了下来,单手擎狮头,让狮背覆在身上,向着城头亮相示威。 克林德被他这一下惊得脸色都变了,他在城墙上看到了首战接敌自己的麾下一败涂地,有些坐不住了。 黄麒英和梁宽他们这时则聚在了黄飞鸿身边,听其分派目标:“每人攻打一头怪,注意配合不要落了单。” 言毕,他又冲身向前,口中大吼“一步登天”,却是趁着八歧怪的杆手挣扎起身的时机,踩在他们身上向上飞扑。 黄飞鸿数步间飞临到被斩首的八歧怪背上,脚掌不断地蹬在大龟壳的中心旁。 这是借着铜狮头够沉重心稳,带动着龟壳旋转,下面顶着龟壳的人被弄得晕头转向,有个大喊起“你们不要转啊”,可他得到的回复“我们没转哪!” 他们不明白,是黄飞鸿在蹬动龟壳,用的是离心力的原理。 转了两圈,黄飞鸿又顶着狮头高高跃起,嘴里喊着“扭转乾坤”,又重重地踩在龟壳上,这一次他用的是反向的力。 刚刚向一边转,马上又换方向了,就像疾驰的车里的乘客,突然刹车肯定会东歪西倒。 下面的人更加晕顿,黄飞鸿以龟壳的中心不断带动加速旋转,见差不多了又再一次跃飞,这次用上的是“翻江倒海”。 原来他落下时相准的是背壳的边缘,铜狮头加他的体重带了了很大的势能,被他一跺脚转移到了龟壳上。 本就转得很急的龟壳向下一沉,又得了个翻转的力,下面支撑的人重心全散乱了,你勾着我的脚,我拦着你的腰,全都绊倒了在地。 龟壳被掀翻了,下面的人由黑转亮,又被闪着了,眼里还不断地冒火星呢,“哎呀”呼痛的声音不绝于耳。 旁边黄麒英和赵师傅两个也沿着城墙根急行,赵师傅掌狮被,没看到外面的情况,被带着不便地兜转也觉得奇怪,便掀开露头问了起来:“黄老师傅,我们打的是哪国的巨怪?” 黄麒英则一边观望一边回答:“不管哪国的怪,反正都得打,但不要傻傻的冲上去硬拼,游走找机会。” 这话说得有理,赵师傅大声赞了个“对”,两人一路进进退退,碰到机会就凑上前,点子扎手就躲开。 遇上了美国的巨鹰就凑近伏低,巨鹰的长杆没有办法伸缩,啄不着,而黄麒英则不断地将脚下的沙石踢向对方的杆手。 这些东西要飞入了眼可真是要命。 一只蜈蚣怪见同伙吃亏,仗着他们身位低然后一大堆勾镰可以威胁到黄麒英他们,便过来帮忙。 黄麒英马上拉着赵师傅就跑,你们的勾镰挥得唰唰响,傻子才站着给你们砍,你有利器,但你们慢啊,敌进我退呗,有种你们追上来。 早该这么打了,瓜鄂成都他们就是放不下面子,怕猥琐流影响了自己的形象。 可也不看看八国联军跟不跟你一样堂堂正正,别人是怕不得暗箭不利冷刀不快,你却跟人讲规矩,哪有这样的玩法。 如果瓜鄂成都也跟八国联军一样的做法,哪至于枉死不闭眼。 说到底,还是清廷高高在上惯了,总觉得别人怕它要受着它,也不看看世道,早变天了。 现在黄麒英他们醒悟了,人数还更少,却将八国联军的巨怪遛得像无头狗一样。 再好的武艺,也看谁来用,用得对不对路。 这样灵活(猥琐)的风格让后面的梁宽开了窃,他将狮头扔给了鬼脚七:“阿七,帮我拿着,没有狮头我更方便。”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白面小丑,套在头上就向蜈蚣怪冲了过去。 鬼脚七只得大声质问:“你方便了,我拿两个怎么耍?” 梁宽止步,戴着白面小丑不好说话,只得又脱了:“哎呀,你反正不大正常,拿着两个狮头他们还以为你另有高招呢,吓都吓死他们!” 20、沙场任骋驰 梁宽高声快嘴就像机关枪一样,把鬼脚七说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嘴。 然后梁宽也不管埋了,趁机套上面具拿出一个破蒲扇就冲去了出去,比跳蚤都快。 鬼脚七也只得一手一个狮头,左看右看咧嘴一笑,也有用,狮头硬,一个抵着一个砸,也满好使。 阿仁则带着会馆里的一帮学徒在后面掠阵,见到大伙都用上了巧招,他们也跃跃欲试,阿仁大吼一声“轮到我们了”,便带着十几个狮头前冲。 冲到一群拿着刀伞的对手面前,一声“金狮摆尾”,便把狮屁股冲准了对手。 不是用屁熏却却胜似放屁臭,原来后面掌狮被的人手里拿着十四姨给的红莲火劫,被他们点燃了喷向对手。 大量的火花烟雾让对手躲之不及,然后阿仁他们的狮子肚里钻出一群人,人人手里拿着拐棍,就地一滚就冲进了对手阵中。 一趟绊马拐就使了出来,砸在对手的脚上咔嚓直响,这是腿骨都敲断了,打得对手人仰马翻。 而他们因为手上腿上前胸后背都有护甲,压根就不怵对方,当然是所向披靡,只管猛冲猛打就对了。 扛狮头的人也上来配合,这边抵住对方的伞刀,后面跟上蒙头就是一拐,有杀错没放过,真要打到自己人有护腿呢,会铿的一声响。 然后被扫倒的八国联军一方,还会被十几头狮子一阵踩踏,没办法,惊兽群就是这个德性。 八国联军的这一个阵势,在一阵烟尘过后只剩下倒地呻吟的份,伞刀也不要了,扔得到处是。 这幕场景让城头上的段天雷铁青了面,牙关一阵一阵地带动着脸部的肌肉抽抽。 这些巨怪的操作手都是他训练出来的,现在被打脸了,还左一下右一下地不停,太难看了。 黄飞鸿也同样难看,他碰上了硬茬子,对方的一个绿色的甲虫怪也同样带着一队扛着伞刀身穿甲虫衣的爪牙挡住了他的去路。 甲虫怪嘴里吐出一阵白色烟雾,让黄飞鸿的视线受阻,然后那些爪牙们将他围住,纷纷将手里的伞刀旋得团团转,当作血滴子一样向黄飞鸿甩来。 伞刀边缘全是锋利的刀齿,转动中迷人眼,唰唰地飞来飞去,让黄飞鸿只得步步退闪。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黄飞鸿用铜狮头抵挡了两下,灵机一动,抓着狮被,将铜狮头将作绳锤放了出去,砸在那些伞刀上。 伞刀手想以伞为盾,却不曾想铜狮头本来就重,又被黄飞鸿舞了起来,冲力大得很,砸在伞面上,将伞刀手们纷纷砸倒撞飞,还真的像拍苍蝇一般模样。 黄飞鸿砸得正起劲呢,梁宽带着鬼脚七一路顺着墙根就缀上了巨鹰和蜈蚣怪。 鬼脚七被梁宽带着到处跑,总觉得不得劲,追问他:“阿宽,你搞什么鬼啊?” 梁宽却不断地在前面吆喝“来来来”,见巨鹰攻来了,他头一缩顺着城墙根溜了,只留了句“自己小心”给鬼脚七。 眼见着巨鹰啄来,鬼脚七只得在城墙上连蹬数脚不断升高,连着后头掌狮被的学徒也被他拖着住上。 这一下避过了巨鹰的啄击,巨鹰的金属利喙锵的一声撞在了城墙上,攻出了火花四溅,又被弹开了。 这时鬼脚七才明白梁宽为什么一直沿着城墙根游走了,原来这样可以减弱一半的攻击面,对方的巨怪也不方便。 巨鹰见状从嘴里射出了十几条勾索,鬼脚七只得以狮头挡走一边退闪,但两个掌狮被的武馆学徒却被勾索击中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有护甲倒也没受伤,但却被勾索缠住了腿脚,巨鹰后退,两个学徒也被拉了起来,悬在了半空。 原来他们手里还攥紧着狮被,脚被勾索拉着,成了拔河了,鬼脚七拼命地拖动狮头,也没赢得这场角力,被巨鹰拖着步步向前滑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个学徒会被勒死的。 鬼脚七这时发现城墙的好处了,他一下子放松了下盘,顺着绳索的拉力就飞了起来。 中间还在城墙上踏了一脚加速,使出了无影脚就向巨鹰的头部踢去。 巨鹰的铁甲头被鬼脚七的数十下无影脚踹得直往下沉,终于那些杆手们也抵不住了,因为手里的长杆杵地上就使不上力了,只得脱手,鹰头失去了击撑,掉落在地上。 鬼脚七踹得不过瘾,又倒地将鹰头往上蹬,还以两个狮头往地上一撞,旋身飞起,又将失控了的鹰头蹬上了半空。 一连蹬了十几脚,鬼脚七才飘然落下,那边鹰头仰天重重地砸了下来,又厚又尖利的铁甲将下面的杆手砸得或伤或晕,横七竖八地全都躺下了。 梁宽此时却是乐极生悲,他逗弄着行动迟缓的蜈蚣怪一路溜,不成想一不小心他的头盔啪地撞在了城墙上。 头盔撞歪了,梁宽也撞倒了,摔在地上趴成了个大字。 等他踉踉跄跄地挣扎起来,头盔里黑咕隆咚的,脚步又不稳,晃晕了口齿都不清了,发出了“天怎么黑啦”的疑问。 这时蜈蚣怪过来了,他靠到了蜈蚣怪头上,浑不觉旁边的勾镰在他身边唰唰地砍来砍去,心真大。 等梁宽好不容易摘下小丑头盔,迷迷糊糊地自问“我这是在哪呢”,冷不防就被蜈蚣怪又撞倒了。 蜈蚣怪里的操作手想把他踩死,不成想梁宽身上武装到了牙齿,全副铁甲呢,压根就伤不着,不过倒是留下了无数脚印在身上。 这一踩就将他踩清醒了,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 被踩了一通不能不出气呀,梁宽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从背上摸出了一大筒红莲火劫,甩向蜈蚣怪里的操作手,嘴里还恨恨地骂着:“我让你们踩我!” 红莲火劫在蜈蚣怪的外壳里噼里啪啦地炸响,地方又窄,那些操作手被炸得手脚乱摆。 梁宽却一点也不怕,他有头盔,身上也有护甲,伤不着他。 回到黄飞鸿那,一个铜狮头被他舞得风生水起、八面来鸿,砸了这一会,甲虫爪牙们大都倒翻在地。 只剩下三两余孽,这是黄飞鸿故意留着了,有敌手的自家人当盾牌,也能减少一面的攻击。 这时甲虫怪也急了,嘴里又射出了一炮浓烟,这是准备不管不顾自家人也要冲上来了。 那就不用客气了,黄飞鸿一抡狮头,就将这些残余或砸倒或砸翻砸飞,最后剩下的一面伞刀盾,被他用狮头一车,就飞旋着飘上了天。 黄飞鸿此时却转过身来,一手托着狮头,双脚却拼命地往后擦踢,大量的黄沙被他扬了起来,将整个甲虫怪的头部笼罩着。 你有烟我有尘,谁也见不着谁。 嗤嗤声从天上传来,加速上天的伞刀终于落下,疾旋的伞刀被黄飞鸿甩出狮头一撞,又再加速,车进了甲虫怪的嘴里。 然后甲虫怪的腹中便响起噗噗的割肉声和啊啊呃呃的呻吟,下面的地上还淌出了大量的血流。 里面的操作手刚刚从甲虫怪的壳里钻出来,这边蜈蚣怪又冲了过来。 原来梁宽在蜈蚣怪里不断地扔红莲火劫,一路逼着蜈蚣怪向这边撞来,两怪撞在一起,不但撞翻了,也将甲虫怪的操作者撞飞出去。 蜈蚣怪的操作手又被红莲火劫追着屁股,恨不得多长一条腿,那是跑得飞快。 巨怪那么重,惯性当然很大,那些甲虫怪的操作手都被撞得吐血,眼见是爬不起来了。 梁宽这时来了个大的,最后一大筒红莲火劫被他甩出,他则趁机倒地一滚出了来,一边呛着气,一边哈哈大笑。 蜈蚣怪委顿于地,那些操作手全被炸伤了,也不能要了。 梁宽笑着笑着,又沉下了脸,只是收些利息而已,他心目中的老婆没了,亏大了,也不知二圣姑在天之灵宽心点了没有。 黄麒英带着赵师傅是打一阵换个地方,合是仗着腿上有铁质的绑腿,不断地勾踢对手,倒也占了不少便宜,终于还是碰上了螃蟹怪。 这家伙底盘低啊,边上又全是刀齿,还真是难下嘴。 那些学徒威风了一阵,见黄麒英这边不占优,嘴里喊着“咱们去帮师公”和“冲啊”的怪叫,便舞着狮头冲过了来。 猛冲猛打得了便宜吃惯了嘴,他们也生猛猛地舞着狮头撞去,十几个狮头齐齐发力,却奈何不了螃蟹怪。 反而被它一车,十几人便被撞了出去,好在有护甲,伤是没伤着,就是仰八叉屁股摔得生疼。 黄麒英见壮往后一跳,双腿就夹着赵师傅的腰,耍着狮头就往螃蟹怪下面横扫,他现在平着身躯身位也低。 奈何螃蟹怪的边缘太宽了,啥也没捞着,扫了两下,赵师傅也只能带着他退了出来。 赵师傅又把他抛起,撑着他的腰让他猛地蹬踏螃蟹怪,虽然能踩得边缘斜倾,可螃蟹怪里面的操作手人数多,还是没能踩翻它。 该怎么办呢? 黄麒英大眼乱转,看了看旁边,心里有了定计,旁边也有一个小一点的小螃蟹呢,大的无处下嘴,小的呢? 他向着小螃蟹怪冲去,不断地跳起蹬踹,将小螃蟹勾引了过来,等两只螃蟹靠近时,他飞身一退,手里的狮头却飞了出去,挂在小螃蟹上。 黄麒英抓住狮被狠命一拉,嘴里吐出“下去”,小螃蟹被狮头的角挂着,冲进了大螃蟹的肚子底下。 这下可要命了,那个小螃蟹的边缘也是布满了利刺的,这一扎就铲中了大螃蟹底下密密麻烦的腿脚。 又破一阵,八国联军了发狠了,送了瓜鄂成都那条牛怪顶着光头明晃晃的撞角冲杀了过来。 黄麒英大喊一声“赵师傅躲开”,便拉着赵师傅的腰带将他往后甩。 飞起来的赵师傅险险地避开了撞角,却倒在地上不断翻滚,牛怪趁机踩了过来,里面的操作手将沙地都踏得嗒嗒直响。 急切中黄麒英只得将狮被抛了过去,喊了一声“抓狮被”,就猛地一扯,赵师傅总算是被拖了出来,甩出了一边。 可黄麒英却被牛怪抵着狮头,疾速地朝城墙撞过去。 情势十分危急,黄麒英只得快步后退,牛怪是想生生将他撞死才罢休啊! 还好黄飞鸿够孝顺,见着老爹遇险,挥舞着铜狮头就飞身过来了。 他十数步间一跃而起,冲高了得有四五米,就着惯性,将铜狮头抡圆了,当作一个大锤,狠狠地砸在了牛鼻子上。 牛怪的鼻子被这么一砸就掼在了地上,将下面的操作手也砸趴下了,翻滚了出来,一路哭爹叫娘的。 21、输赢谁定论 哪有那么便宜,黄飞鸿恨极了牛怪,脚上在牛唇上一踢,就将牛怪踢得侧倾,踉跄着向后退。 紧接着黄飞鸿挥着铜狮头一个上敲,打在了同样的地方,牛怪只得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断向上仰。 但黄飞鸿可不会停手,手里的狮头被他当成了超大号的拳套,不断地翻转旋身,一下又一下的“上勾拳”夯在牛唇上。 铜狮头与铁牛唇相击,发出了铿铿的声音,黄飞鸿则如一头狂狮,不断地以同样的动作砸撞着牛怪。 随着狮头不断地砸撞,牛怪的操作者也被一阵一阵的劲道振飞了出去,满地打滚,哎哟妈呀的叫个不停。 这些全是中国人,他们的手被铜狮头撞击的劲力震裂震碎了骨头,十指连心痛,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终于,在七八记翻身打砸后,牛怪的头部已经没有人了,被黄飞鸿砸飞了起来,滚转了好几圈,重重地砸到了地上,砸得散碎。 城头上的大力王也像段天雷一样咬牙切齿握起了拳头,这叫没逼数,就许你杀人,不许别人杀你吗? 牛怪分成了三段,见前面牛头被干翻了,牛身也朝黄飞鸿撞来。 没逼数的人带出没逼数的手下,牛头那么硬挺都不经砸,牛身还没有硬壳防护,被黄飞鸿一个飞狮头就砸穿了。 然后牛尾也跟着撞过来,原来不是没逼数,而是有阴招,牛尾是带着尾刺的,锋利得晃眼。 既然这样,那就下地狱吧,下面还缺牛头马面呢。 黄飞鸿一跃而起,拖着狮被勾着牛身,就将他们拖着掼到了牛尾上。 倒刺扎伤了牛身里的操作手,牛尾也被撞翻了,黄飞鸿扯出铜狮头四面抡,一人赏了个铜锤。 鬼脚七一人擎着两个狮头,倒是被梁宽说中了,是挺招人的。 一个泥盘忍者就架着马车向他撞来,马车上还架着一只飞天龙,瓜鄂成都就是中了它的暗算被撞飞的。 鬼脚七没等马车跑近就将手里的狮头挥了出去,狮头拖着长长的狮被套在了马头上。 拉车的马失去了视线不适应,停下了脚步嘶叫起来,罢工了。 那个天飞龙在马车刹车时被惯性带了飞起,向风筝一样迎风上扬,向着鬼脚七冲来。 把持着飞天龙的忍者还调整了一下方向,压低高度准备撞向鬼脚七。 鬼脚七可不是吃素的,腾身一个飞腿就抽在天飞龙的腹部,将那名忍者甩了出来。 忍者尽量地舒展自己的身手,继续荷风滑翔,越过了鬼脚七的头顶,又飞了一两丈远,一个翻滚落地,滚了两三圈才缓冲下来。 他正好就落到了梁宽面前。 这得打啊,梁宽冲了上去,忍者慌忙拔刀左右挥舞了两下与梁宽对峙。 这派头好像能打,梁宽也摆了个起手势,一手持小丑头套,准备拿它当武器抵砸。 忍者见状站直了身,收刀就跑,让梁宽莫名其妙,这就吓跑了? 阿仁这时大声喊了起来:“宽哥,后面……” 原来是被鬼脚七踏高了的飞天龙滑翔着向梁宽撞来,梁宽回身一看亡魂大冒,双脚往前一蹬,就趟平了身子一个屁墩滑倒,不断却用两脚蹬踹着后退,险险地避过了天飞龙。 脱了难,梁宽爬起来照着天飞龙就一阵狂踹,嘴里骂骂咧咧:“吓唬我吓唬我,妈的!” 不解气,他还把小丑头套砸在了飞天龙上。 这时他才想起来,正主跑了,便回身冲着五六丈之外的忍者大喊一声:“喂,送个东西给你。” 喊着他便从身后抽出了一捆东西向忍者用力甩去。 忍者再一次拨刀,将他扔来的东西当中一劈,唰的一声一刀两断,也将他逃走的希望斩断了。 特制版的红莲火劫,就是黄莲圣母向黄飞鸿扔的那种,它在忍者的身边炸响,一时间一大团焰火将忍者罩住了,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等火光硝烟过后,忍者已经摊在了地上,全身都被炸烂了,就像一坨烂肉一般,还是烤半焦的那种。 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打了这么久,打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分。 八国联军的武官们都不断地抬头打望斜阳,纷纷交换眼神,克林德旁边的美国军官还跟克林德聊了句:“太阳很快就会没于紫禁城下。” 克林德也长舒一气:“历史很快就会改写,且看谁是胜者。” 场中的武斗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大部分的八国联军心神早就不在这了,他们已经做好了布置,很快就将对京城发起攻击。 历史也改写了,有一只小蝴蝶扇动了它的翅膀。 在涿州校场不远处的一个小农家杂院里,苗三娘和十四姨看似忙前忙后,实际上啥也没干,就伸长了脖子看着院门,似乎在等着什么。 也许等得太久了感动了满天神佛,院门终于推开了,两个穿着普通农家衣衫的女孩走了进来。 等院门一合上,她们马上就显露出了焦急的神情,苗三娘向房里偏了一下头:“到屋里说。” 然后她就带头向厢房里疾走,十四姨也跟上了,那两个女孩更是小跑着。 进了屋就跟外面不一样,里面密密麻麻的藏着上百号人呢,要么提枪,要么拿着刀弓剑棍,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刚回来了两个女孩有些急,接过同伴递过来的水碗一仰头就干了,这才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跟着就开始报告。 “城里开始动了”,“校场那边还没有动静,没有人出入。” 苗三娘一拍桌子,压低了声音喝了声“好”,然后等了一下,才给出了说法。 “八国联军在城里一动,肯定就是要攻打京城打开城防,那里人多势众,咱们插不上手,强行上的话是以卵击石。” 众仙姑有些不甘,交口问了起来,“那不给圣母报仇了吗?”“咱们不跟洋人交手吗?” 苗三娘只得伸出手下压,连挥了数下才止住了众口:“我们不进城,我们打涿州校场的洋人,这里也有近千人呢。” 这下就没有人打岔了,只是仙姑们都按耐不住站起身上,齐刷刷地望向苗三娘,眼里冒着精光。 “洋人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去攻京城,涿州校场这里只留下了少量的洋兵,但他们一样有枪有炮,还有这里都是洋人的军官,他们为了迷惑清廷故意在这里观看狮王大赛,正好给了我们可趁之机。” 仙姑们又齐声应道:“圣姑,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苗三娘点点头,群情激奋军心可用,当能一战。 “按我前头排布好的,涿州校场两个门,一个门一队枪手,每队二十人,每两人三支枪,一个开火一人装弹,有没有问题?” 拿枪的齐声应命,苗三娘一摆手她们又静了下来。 “剩下的一队掌红莲火劫,等听到枪响了就在京城的城门炸开,然后你们就跑,尽全力地跑,争取跑到承德去,我们到时在那汇合。” 其实这一队人最危险,她们的使命是引开八国联军的注意,延误八国联军回援涿州校场的时机。 万一她们到时跑不出来,下场就是一个死,但她们人人脸上都带着毅然的神情。 这一队人是抽签抽出来的,当众公开,她们愿意为了报仇做出牺牲。 不过苗三娘还是下了令,所有的红照灯仙姑都脱了原来的所谓“仙袍”,穿上了普通老百姓的衣裳,如果她们跑得快会躲,也未必不能躲过去。 “剩下的人也不轻松,你们是要直接跟涿州校场里的人近战的,一定要小心,互相之间要学会掩护,另外红莲火劫也别省,能用则用,只有乱起来我们才有机会,千万不要跟敌人真刀真枪的拼杀,记得上次在东郊民巷的做法吗?就那样打。” 这长长一大段下来,总算把事情给安排好了,苗三娘又看了看十四姨,眼珠子转了转:“这个杂院今天之后就不回来了,你跟着我们走,跟着枪队,她们会离交战远一些,相对安全。” 十四姨听说要把她撂在后头还有些不高兴,但转念一想自己身手不行,跟着拼杀还真是个累赘,反而跟着枪队至不济也可以帮忙上子弹搭搭手,于是她又按捺住了。 没人有异议,苗三娘一挥手:“出发!” 也没有一涌而出,而是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枪、武器都用破布或麻袋包了起来,不注意看还以为是农具什么的。 苗三娘则背着数捆绳索,跟十四姨一道最后出门。 出门前众人还在头脸上抹了土,不认真观瞧,原来的天生丽质就变成了黄脸素面,这下就不惹眼了。 见了苗三娘拿着绳索,十四姨还有些好奇:“拿这个干什么?” 苗三娘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绊马,八国联军在涿州校场里有很多战马,我们追不上,只有让战马跑不起来我们才有机会。” 十四姨仍然有些担心:“里面有近千人噢,可不好啃。” 苗三娘嘿嘿一笑:“趁乱干掉里面的军官也不错,京城那里是输定了的,不过我们可以让八国联军没有军官去参加他们的胜利庆典,我说过要崩了他们的牙,说的就是这个。” 她抖搂了一下肩膀上的物什:“军官要么骑马要么乘马车,只要拦下马来,就有机会干掉他们,这两天枪法也不是白练的。” 十四姨却一脸的黯然:“不论怎么说,清国都输了。” “他们就该输,你看看,瓜鄂成都死了,他们有放一个屁吗?一个二个都忙着头上的乌纱帽,忙着转移安置自己的家产,这样的朝廷,还不如没有。” 苗三娘没好气,骂完也觉得没劲,清廷再怎么烂却也是自己国家的政府,作为国人,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严晶心影响了苗三娘,她过了会恨声道:“朝廷是扶不起来了的,不如换掉它。” 十四姨抬头愕然地看向她,过了会也反应过来了,她们要做的事可不就是这样么,想救这个国就不能让腐烂的肌肉继续蔓延,得忍痛割掉它们。 但对于一个文弱女子来说,真的把这重话说透了心里也有些忐忑,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突然就在眼前迸了出来,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于是十四姨也沉默了下来。 两人没多久就到了红灯照预选好的枪队阵地,一个小土坡,原来是一条废弃的土城墙,够厚够硬,能接住射来的子弹,甚至轰上几炮应该也能顶住。 这里离着涿州校场能有三里地,根本就没有人关注这边。 苗三娘却在坡顶趴下来,逆着斜阳眯着眼通过准星观察涿州校场的城头。 她手中的枪决定不了大局,却可以决定谁下地狱。 22、金牌不足惜 对手和队友们都在准备些什么黄飞鸿全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要将八国联军狮队的巨怪们全干倒砸翻。 要不怎么说武夫头脑简单呢,干就完了。 现在他们一群狮子头正围着一只半球型的大龟壳,左撞右砸不得其门而入,无处下嘴呢。 就是喷火油和到处放火烧人的那个大龟壳,圆滚滚的,它的护板很低,几乎贴着地,四面可以开出小窗,一打开里面的操作者就向外喷油雾,呛鼻的煤油像不要钱一样的挥洒。 然后大龟壳不断地旋转着,下一个小窗就是喷出火舌了。 经过这么一番连环招,很多狮子头都被点着了,躲也没地方躲。 狮子手们只得扔了狮头后退,却拿大龟壳没办法。 黄飞鸿砸得正起劲,见到遇上难题了冲了过来,一路助跑,找准了没开窗的间隙,数脚蹬踏在大龟壳的罩壁上,三五步就跃到了大龟壳顶上。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铜狮头抡起来,不断地砸就行了。 嘿呀嘿呀地运足了力,铜狮头就是一个开山劈石的大锤,这个竹木油布做成的大龟壳就开了天窗。 但还不够,砸了几下黄飞鸿也发现这样太笨了,要砸到几时才能砸破它哟,都是竹篾扎成的,弹性很大,再用力也被缓冲掉了一大截。 好在他看到铜狮头的角很锋利,便抡着狮头抓着狮被,以自己为圆心,在大龟壳顶上划起了圆圈。 嗤嗤作响中,大龟壳被他割出了一个圆,一脚将这一扇圆顶踢飞出去,大龟壳就露出了里面的大肚子。 没有满肚肥肠,却都是吃自己同胞的血吃得肥肠满肚的清国人,黄飞鸿一见心里更加不得劲,便向着会馆的学徒们大吼:“把烧着的狮头扔上来。” 师父有交待学徒们也不客气,纷纷将着了火的狮头往上抛,黄飞鸿便以铜狮头拨撞,将那些火狮头全砸进了大龟壳里。 大龟壳停了下来,里面的操作手全都满身火苗地爬了出来,在沙地上打滚,还不断地哀嚎着。 黄飞鸿少见的没了恻隐之心,这些操作手在喷油喷火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们有没有想过挣的钱都是拿国人的命换来的? 既然知道,那么在烧别人的时候就该有被别人烧的觉悟,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浓烈的烟雾从大龟壳里滚滚冒出,里面的火油也被引燃了,一团烈火将其包围了起来,玩火者,必自焚。 所有的巨怪都解决完了,阿仁这个憨憨这时瞄上了挂着红封的炮磬。 三层的炮磬被八条彩绳牵引着,彩绳上面挂满了八国的国旗。 再上面是一台臼炮,炮口上挂着一朵红绸花,连着一个红封和一块金牌,在夕阳下明晃晃的,闪着了勾人的金光。 阿仁想抢先立一功,于是他趁着别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顺着彩绳往上爬。 那个金牌红封太吸引了人,如果是经他的手摘下来,那以后传出去该多有排面啊。 真是个蠢蛋! 可这个蠢蛋就冒冒失失地动手了,他踩在彩绳上,站不稳还哎了一声,浑然没有注意到,机枪被彩绳拉动了。 机枪哒哒地就开了火,一条火舌从机枪口吐出,然后一梭子弹就全扫在了阿仁的胸前背后。 被打中了,阿仁倒了下来,手里还拿着狮头,不断地“啊啊”叫唤,估计痛得钻心。 但他还知道用脚撑着往后躲,只不过手里的狮头被机枪一扫而过,裂成了两半。 同为师兄弟,小滑头见状也冲了过去,他抱起阿仁就在地上打滚,只要滚出了机枪的射界就没事了。 可两人又不小心压中了另一条彩绳,于是一挺机枪刚停火另一挺又接上了。 黄麒英看到了,狂呼“阿仁、小滑头躲开”,可他自己却没有躲开,被机枪扫中了肩胛,还好赵师傅扑上身一把搂住了他翻滚了出去,才免了冤死。 梁宽这会了冲了上来,他想去解救阿仁他们,但梁宽聪明,他知道救人不是好招,而应该把压着的彩绳腾出来。 可不断抖动的阿仁和小滑头把他连累了,他想扯出绳索都不行。 阿仁还不断地喊“宽哥”,让梁宽没好气地一把扑下来把他压住了,嘴里大吼:“别乱动,你又没死,穿着甲呢!” 可这回梁宽中招了,脸都挤成了一团:“哎哟,我的屁股被打中啦。” 小滑头倒是安慰他“死不了”,便拖着两人不断地往后蹭。 这时黄麒英和赵师傅也匍匐着搭起人链将他们往外拖,鬼脚七也想冲过来帮忙,却被机枪扫在小腿上,失了力一下子跪了下去。 小滑头只能大喊“阿七,快过来”,让鬼脚七就地打了个滚,终于抓住了地上趴着勾连在一起的一丛人,被拖出了机枪的射界。 黄飞鸿在大龟壳顶上正想往外跳呢,火已经燃上来了,看到这边的危情,退后两步奋力跃出,中间将铜狮头推出,撞在了机枪台上,将机枪都撞歪了出去。 狮头被反弹,正欲落下,黄飞鸿却奔了过来,鬼脚七见了就地一滚,嘴里大吼:“师父,我送你上去。” 他滚到磬台下,以背挺地,腿向上一蹬,正好就接力了黄飞鸿,一脚将黄飞鸿蹬了上去。 黄飞鸿往上飘升,接到了铜狮头,正正好就越到了炮口的高度。 他就趁着到达顶点这一下滞空,脚一勾就将红封金牌摘了下来。 可这一下又麻烦了,那朵红绸花上有一根绳索,连着臼炮的线引,被一拉就引燃了,嘻嗦声响起,火花迸溅。 不好,等不到黄飞鸿落下去臼炮便会打响,这一炮足可将黄飞鸿轰杀成渣。 好在黄飞鸿临危不惧,脚尖一点踢在炮口上,炮口被他踢转了,正好就转向了八国联军的观礼台。 克林德等人看到了,慌忙手脚并用连爬带滚地闪开,段天雷也冒着危险狂吼“将军快闪开”,还一把揽着克林德,扑出数米后将他压在地上。 火炮这时转到了正对着城头的位置,引线上的火花嗖地一声钻进了炮膛里,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一团硝烟冒了出来。 城头上也几乎同时冒起了一大团硝烟,太近了,炮弹打过去的轨迹都没法用肉眼看出来。 城头的楼阁被轰塌了一大面,来不及跑的八国联军士兵被爆炸震出来城墙,吧唧一声在城楼下摔成了肉酱。 滚滚烟尘过后,克林德等人才爬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看向校场中。 黄麒英此时正高举着那面金牌,向着城头上展示,嘴里吼着:“我们赢了。” 金牌是黄飞鸿落下去时抛给他的,这时黄飞鸿也跟着众人站成了一排,也瞪向城头。 克林德望着雄雄烧起的龟壳巨怪,还有向他挑衅的几个中国人,牙都快被咬碎了。 正当他准备违背规矩下令向黄飞鸿他们开枪时,涿州校场的城门被打开了,一骑德国军士飞马驰了进来,一边大喊:“好消息,八国联军已经攻破紫禁城。” 校场下面的黄飞鸿听不懂传令兵的外语,只能干看着。 阿仁几个还互相询问,“他们会不会耍赖开枪啊?”“要是他们开枪怎么办?”“躲呗,刚才那一阵机枪都没要了你的命。” 梁宽这时倒一边捂着屁股呻吟,一边嘴里喃喃着:“还是不你们几个乱来,害死我了,哎哟,好痛。” 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脸上一喜:“给你报仇了,高不高兴,高兴也别踢我啊,顶多回去我多给你烧点纸。” 可情形越来越不对劲,因为城头上的八国联军都欢庆起来,振臂挥舞狂叫,还有拿着枪就往天上射击的。 黄飞鸿他们只得聚在一团,互相打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洋人一点也不像输了的样子,倒像是赢了。” 鬼脚七也一头雾水:“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这时梁宽回地神来,答了他一嘴:“废话,为我们庆贺嘛。” 黄飞鸿没好气地白了梁宽一眼:“你才废话,去看看。” 他说完就打头向城门处走去,众人也跟上了黄飞鸿的脚步。 其实黄飞鸿也有赴死的决心,他也认为八国联军如果打输了不会善罢甘休,上一次狮王大赛俄国人不就想不守规矩暗杀李鸿章了嘛。 可今天这个样子,八国联军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就像过年一样。 八国联军都纷纷地跑下城楼,向着校场外涌去,这时一辆马车逆着人潮冲进校场中,到了黄飞鸿跟前才停下。 马车门打开,是易了容的瓜鄂成都的副官,见了黄飞鸿就打了个拱手,语气焦急得很:“黄师傅,八国联军已经攻入了紫禁城,老佛爷已经御架西避,我们也趁着乱快跑吧,现在他们没回过神想不起我们。” 众人听闻齐齐抽了口冷气,纷纷发出“啊”的错愕声。 副官又催了一声:“黄师傅,我们走吧。” 黄飞鸿心乱如麻,扶着黄麒英憋出了一个“走”字,又看到黄麒英捧在手里的金牌。 他将金牌接了过来,盯了又看,看了又盯,举了起来:“我们赢了这个牌子,却输了整个江山。” 越想越不解恨,他一甩手就将金牌扔进了校场中央:“这样的金牌,不要也罢。” 说罢便拉着黄麒英向外走。 一丛人顺着人潮向外走,没走两步,却看到十数丈外克林德正准备爬上一辆马车。 怒由心头起,恶向胆心生,黄飞鸿瞪大了眼,扯开喉咙大吼一声:“克林德!” 克林德听到声音也向黄飞鸿看过来,段天雷这会正跟在克林德身边,附耳提醒:“将军,您进城庆祝指挥部队,黄飞鸿由我们对付。” 克林德稍一想,头一低就钻进了马车里,待卫将门一关,马车就动了。 黄飞鸿怎么能容忍克林德以胜利者的姿态就溜了,一声“你给我等着”,便揉身冲了过去。 但出城的八国联军太多,黄飞鸿也跑不起来,没等他挤开了八国联军的士兵,马车已经跑远了。 段天雷和大力王两个倒是在原地杵着,正在等黄飞鸿过来交手呢。 而克林德则通过车窗看了一眼黄飞鸿,就放下了窗帘,一脸的笑意和不屑。 你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小老百姓,也配跟德国的将军交手?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八国联军的士兵们跟在马车后面兴高采烈地向校场外涌去,黄飞鸿则在后头拼命地向前挤。 可人潮忽然就停住了,然后便听到嘈杂的庆祝声忽然没了,好像数百只鸭子猛地被人扼住了脖子。 23、巾帼犹浴血 远处传来了砰砰砰砰的枪声,不密集,但不停歇。 城头上的八国联军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往校场里摔,摔得频率好像是排好了似的,连着不断。 接着,前面出去的兵士们又涌了回来,口中还大呼着救命。 然后他们也像被一个无形的球追上了,一个一个地被撞倒,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八国联军背后都有一个血洞,正在向外汨汨地冒着血流。 八国联军也在军官的指挥下端起枪向外射击,可他们找不到任何一个对手,天上飞来的子弹好像莫名其妙就出现了,却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八国联军的生命。 能听到枪声,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传来,这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他们吩吩叫嚷起了“恶魔,是恶魔来啦,中国人的恶魔!” 他们也没有先进到什么都懂,也就仗着比清国领先那么一点点就横行霸道,碰到他们无法理解或不能搞定的对手,他们也就只剩下祈祷的份。 还真有士兵当场就掏出了胸前的十字架,跪伏在地上向上主祈祷。 可他们的上主却并不能帮到他们,只会让子弹更准确地咬中他们的胸膛和印堂。 黄飞鸿站在人丛里,见势不妙一个就地打滚,就避开了城门的方向,跑到城墙下,也看得不明就里。 黄麒英他们也凑过来跟他们汇合,看着眼前的景像也是眼都大,这……这也太吓人了。 一向凭着枪炮无恶不作的洋人,竟然也会有被枪弹打得不知所措像无头苍蝇一样头破血流的一天。 是苗三娘和红灯照的仙姑她们。 原来刚才校场里炮声一响,苗三娘她们就收到了动静,于是她们开始收割城墙上和涌出城门的八国联军。 但刚刚八国联军的士兵太兴奋,不自禁地往天上放枪空射,于是掩盖住了苗三娘她们的枪声。 这一来让苗三娘她们正中下怀,一阵好杀,就像是刈田里不会动的稻禾一般。 其实她们也不是不瞄准,只是她们隔得太远了,视力上根本就不容易发觉,也超出了射程,八国联军的指挥官们压根就没有往那么远的距离找。 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惊慌失措了,惶惑间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所以红灯照的射击阵地此刻对于涿州校场内的八国联军来说就相当于不存在。 而这种不存在,对于一边倒的被杀伤一方来说,才是最恐怖的。 短短的数分钟之间,苗三娘她们至少撂倒了有两三百的八国联军士兵。 这也让躲在城墙根下的黄飞鸿他们不素净,因为上头老有尸体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总得躲来躲去,不然被死尸砸死那才真叫一个冤枉。 梁宽看到一地的尸体,兴奋的大叫:“师父,一定是二圣姑和圣母显灵了,降下天兵天将,除魔卫道。” 黄飞鸿却不信这个,他翻转了一具尸体,看到胸前的枪口,认真观瞧了一番,接着又翻开了一个,发现也是同样的枪伤致命,只不过这个就正好打在眉心。 他想了想才斥道:“哪有什么天兵天将,全是枪伤。” 可是他也想不通,皱起了眉头来自言自语:“不对劲,这些枪伤都太轻,不像是往时中枪时伤口会炸开,可又刚刚好致命,怪了!” 瓜鄂成都的副官也看了两眼,想了想猜摸着:“像是被流弹击中的一样,我见过流弹的伤口,是同僚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黄麒英这时也插了一句嘴:“那也不能枪枪是流弹啊,这流弹还长了眼睛,专门照着人身上钻?” 黄飞鸿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高了声量:“阿宽,十四姨呢,她去了哪?” 梁宽刚想大声应,一听是问十四姨的,又缩了头,只轻轻地答道:“十四姨昨晚就出了京城了。” 声音是越来越小,他恨不得黄飞鸿没听到,可黄飞鸿又瞪了过来:“我问的是十四姨去了哪?” 没办法了,看来只能将十四姨卖了,梁宽眼睛咕噜一转:“十四姨去了前面不远的农庄,我是亲自将她送到门口的,确保安全才回来的,阿仁可以作证。” 阿仁这是也傻乎乎地不问自答:“师父,十四姨跟红灯照的仙姑呆一起呢,安全得很,她们也昨晚就出城了。” 这算是真相大白了,黄飞鸿一阵懊恼,向黄麒英解释道:“是苗三娘她们干的。” 副官有些不解:“这枪法也太神了吧!” 黄飞鸿只得再解释:“苗三娘在东交民巷杀了百多德国士兵,她手里有近百杆洋枪,至于子弹怎么来的我就不知道了,这样开枪的手法不是用枪的手法,而是扔暗器、射箭的办法,抛射。” 苗三娘要知道被黄飞鸿猜中了不知道该怎么得意呢,这会她也还在那段废城墙下压阵,还一边喊着:“不要着急,就这么打,已经杀了很多洋鬼子了。” 为什么红灯照能这样用枪,因为红灯照的仙姑都是杂技班出身,抛甩正是她们的绝活,只要将距离估算好,她们能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将小铁签扔进铜钱眼里。 很多放羊娃也有这样的本事,用石头赶羊,就得将提前量和手劲约好,而枪还省了手劲的约摸,所以这些个仙姑个个都是人形弹道计算器。 这可是人家十几年讨生活练出来的,再加上距离规划得好,那当然打起八国联军来是一打一个准。 其实打不准也没关系,连发的毛瑟九八型可以形成相对的弹雨,八国联军站位那么密,又没有形成散兵线,随便中一个都不难。 但这些都必须是在特定的条件下,凑足了凑巧了各种环境条件才能实现的特例。 同时八国联军的自大和目中无人,也帮了苗三娘她们的忙。 仙姑们正打得起劲呢,十四姨也在一旁帮忙压弹,这样打厉害是厉害,可子弹的消耗也不少,眼见了子弹快用掉一半了。 这时在京城方向又传来嘭的一声轰鸣,然后可以看到距离涿州校场最近的城门方向扬起了一股黑烟。 苗三娘看了两眼,凑近了十四姨的耳朵喊道:“城门那边得手了,八国联军的后援会被引开,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你让她们注意节省子弹,瞄准好了再打。” 十四姨也学着苗三娘的样咬耳朵,却是在耳边大声喊,没办法,枪声很响,又密集,都变成了半个聋子,耳朵里嗡嗡直响。 “那你去干什么?” 苗三娘甩动了一下肩膀上的绳索:“我去埋绊马索,得防着洋鬼子冲出来,另外还得和仙姑们杀进去,黄飞鸿被他们包围着呢,别被他们当成人质,那样就不好打了。” 十四姨一想有道理,她也当过人质,知道束手束脚的情况下很难跟人交手,所以她点点头,又喊上了:“那你去吧,这里我看着。” 苗三娘收到了回复,扛着索绳就跑了出去,走了两步又回来交待了一句:“如果有八国联军的援军突过来,你们就撤,不要等我们,想办法在承德汇合。” 交待完苗三娘就嗖地一声蹿了出去,离开旧城墙这一段后还猫低身形,没有直走,而是一路绕着圈,尽量不让远处的视线能注意到自己的身影。 而十四姨则一路爬着,一个一个地传讯,旧城墙下的沙石粗砺割手,她娇嫩的皮肤都磨破了却浑然不觉。 现在,她也体味到了自己能有一番作为的滋味了,那种心里填得满满的感觉,让她暂时把黄飞鸿给忘了。 苗三娘则一路躲躲藏藏地跟另一队仙姑汇合,她们准备与八国联军近距离接战,离着涿州校场不远,只有一里多地,都在菜地里匍匐着,不敢冒头。 苗三娘将较粗的两条绊马索交给了几个仙姑,吩咐她们在必经之路找两棵大一点的树木拉绊马索设陷。 剩下的大部分仙姑则由苗三娘带着,开始爬着往涿州校场摸过去。 避开了城门,绳索会绑上飞爪,她们还是翻越城墙摸进涿州校场。 有件事苗三娘没有告诉十四姨,在京城的城门制造骚乱引开八国联军的注意只是一时的便宜,八国联军不傻,迟早会发现的。 所以剩下的时间并不充裕,如果城里的八国联军发现他们的上司迟迟没有现身,是肯定会过来找的。 苗三娘估摸着,顶多一个小时左右,城里的八国联军就会警觉,而他们派出大队人马,估计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单单靠着枪阵没有办法杀完涿州校场里的八国联军,里面的人也总会反应过来,不再给红灯照当靶子。 所以要想击杀克林德为黄莲圣母和二圣姑报仇,就必须靠上去主动出手。 同样,也只有红灯照在外面发难,黄飞鸿他们在里面往外冲,这一局才有赢的机会。 不然回过神来的八国联军就会将黄飞鸿他们团团围住,到时就算是八臂天王也拿几百杆枪无可耐何。 而红灯照如果不主动出击制造混乱,也没有好下场。 八国联军是有战马的,哪怕现在就跑也跑不远,藏起来是有些机会,但太被动了,得寄希望于别人疏忽才能逃出生天。 最好的办法就是手里有人质,那样就有了挡箭牌,可以扬长而去。 而这样的人质,只能自己杀进去将他们控制住才算落在实处。 所以,苗三娘将一半的力量留在了这里,她们要冒着枪林弹雨进击。 谢天谢地,黄飞鸿也想到了这一点。 可能是魏溯难的缜密思维终于起了作用,黄飞鸿观察到克林德的马车退回涿州校场后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将众人聚拢了过来,趁着八国联军还没有整队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必须马上动手跟红灯照里应外合,让这里乱起来,不然敌人一察觉我们就没有半分逃生的可能。” 黄麒英有些作难:“这么多人,怎么战?” “冲进去,近身搏杀我们还有机会,趁着红灯照的枪手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我们冲进人丛中近战,这样他们没办法开枪,而我们个个都身穿护甲,只要一直呆在人丛里就比他们有优势,拿他们做挡箭牌。” 黄麒英盘算了一下,果断地占头应允了,鬼脚七没什么可说的,赵师傅和瓜鄂成都的副官想了想也没有意见,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唯有梁宽他们是恨事不大,兴奋地跃跃欲试。 黄飞鸿想了想又加了一条:“红灯照的仙姑们正在外面浴血奋战,八国联军势大,挡是挡不住的,得抓住八国联军的军官做人质,只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现在我们分工,一队人负责一国的圈子,记住,要抓住军官。” 24、男儿当自强 武器都没带来,也不可能用狮头跟八国联军干仗,学徒们带着的拐棍分了分却正好够。 学徒们都是双拐滴干活,因为那样在人丛里扫腿就像砍甘蔗,太过瘾了,歪打正着帮了大忙。 分派好了目标,黄飞鸿也不啰嗦,冲着克林德就上了。 他将拐棍转了起来,让棍影成了一个手盾,所有碰到这个影盾的德国士兵全都被砸晕了过去。 跟长伞差不多,用着更顺手,主要是枣木做的拐棍比扇骨更硬更耐砸。 远处的大力王和段天雷一直盯着黄飞鸿呢,刚才他们也被混乱岔了神,等克林德被迫退回来后他们就一直在意着黄飞鸿,怕他暴起发难。 怕什么来什么,黄飞鸿他们刚刚已经躲到了一边,没想到还是不甘心,既然如此,他们就决定送黄飞鸿上西天,死人不闹事不麻烦。 大力王先按耐不住向黄飞鸿冲了出来,一边疾步奔跑一边扬起他的重拳,攒足了势。 另一边手还不断地将德国士兵往旁边拨,还一边大喊“敌袭,快闪开。” 这一下就让德国人全吓趴下了,刚刚那阵弹雨印象可够深的。 他们趴下了,也将匿着身形鬼鬼祟祟地从墙根溜到黄飞鸿侧后的段天雷暴露了出来,总是这个德性,好像见不得光一样。 黄飞鸿迎着大力王就前冲跃起,在空中将腿不断地交夹,像一个大剪刀一样向大力王绞去。 夺命剪刀脚不是浪得虚名的,黄飞鸿这几下让大力王蓄足了势的重拳散了架,因为他得来回的用手抵住黄飞鸿的飞踹,没有发力的空间。 是鬼脚七在后头暴喊了一声:“师父,小心他的重拳。” 所以黄飞鸿改变了策略,就是不让大力王蓄势发招,落地后也不给大力王拉开距离,而是靠上去贴身短打。 下面是不断地试探脚攻大力王的腿弯或膝撞其腰腹,上面是靠着大力王挤崩,弓起身来一通磨盘手,打乱了大力王的节奏,两人身贴着身。 这时黄飞鸿莫名地就想起了苗三娘的招数,他也信手拈来,拨开大力王的挥拳,肩头就撞在了大力王的胸前。 也不仅仅撞,而是连撞带擦,这一下就能让大力王有胸肌上青黑一路。 然后弓膝下压,又撬动大力王的重心腿,刚刚又擦撞在他大腿的内肌处,又是一阵热辣。 这一顺势,黄飞鸿的云手也上来了,不断连环的上面蹭撞,再换一边腿上弓。 进步转换好几个侧身之间,大力王觉得腿肌下的大筋都快要抽搐了。 大力王一分神,脚步就散了,踉跄起来,黄飞鸿正好趁机一个回身后旋踢,一脚就抽在大力王的脸颊上。 将大力王抽出了个一横滚翻,转了数圈,又摔在地上不断地滚了出来。 段天雷慢了半拍,在城墙上一蹬也横身击来,中间还抽出了重剑,刺出了咻的一声音爆。 他也精,一边嘴里大声喊着“黄飞鸿”,实际上是想掩盖重剑的刺空声,可黄飞鸿也不怕,大声地回应:“在这里,尽管来!” 同样也趁着段天雷还在半空,脚尖一踢,就将一蓬沙子向段天雷的脸面扬去。 段天雷只能收回手挡住脸,手里的重剑也改刺为劈,向上黄飞鸿头上抽去。 这招不好使,黄飞鸿手一扬,以手作剑就来了式苏秦背剑,段天雷忍不住露出了阴笑,这次看你还不中招。 可是重剑抽在黄飞鸿的手臂上,一声清亮地“咔”响起,有拐棍呢,贴着手臂拿着,让段天雷脸都变形了,郁闷的。 段天雷急了,一落地,就使用了西洋重剑的刺击式,以试探步不断前逼,还将手里的西洋重剑抖出了剑花,像一条灵蛇倏地向着黄飞鸿咬去。 这招跟国术的打法还不太一样,黄飞鸿还不太适应,只得用起了铁板桥,后仰身子躲避。 然后他就发现其实用腿也够得着,他干脆又用出了那招剪刀脚,不断地用鞋底蹭踢在西洋重剑剑柄的前方,将段天雷持剑的手不断踢歪。 跟着他便旋起身来,在空中一绞,再绞,翻转了几下后终于踢中了段天雷的手,让他不得不回撤,因为手很疼。 一个后退一个也没有追击,得歇一会,攻防得太密集,气喘不上是一方面,另外双方都在打着主意,怎么样抽对方的冷。 鬼脚七也在抽冷,他不断地利用步法在德国士兵丛中蹿来蹿去,然后手上的拐棍就来上一记,都从后面敲,再加上他一高一低地不规则步法身形,很是让一批德国佬蒙头就晕了过去。 敲着敲着,他猛地看到打着火把的德军士兵,原来天已经入暗了。 这个好,鬼脚七找了个德国士兵碰瓷,被对他一“撞”,一个踉跄就扑到了拿着火把的德军身后,脚一横一勾,那个德国士兵就吧唧应声摔倒。 鬼脚七还“好心”地让他正好摔中脑袋,一点都没有痛苦就晕了过去,也不知死了没。 但那支火把鬼脚七没有接手,而是顺脚一勾就踢了出去,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摸到了克林德的马车旁边。 火把划了个大弧,正正好砸中了拉着马车的战马头上,还把马鬃给燎燃了。 战马受惊了,扬起了前蹄乱踢乱踏,嘶叫起来,见没有用,它又开始奋蹄跑动,将马车里的克林德摔得是七荤八素,啊啊地大叫救命。 马车在校场里不断地转圈,德国士兵想拦住惊马却无从下手,一个骑着战马的军官这时大呼起来:“保持队形,保护将军。” 可狂野的战马可不听招呼,它照腾踏不误,德国士兵们也管不上命令了,先躲了再说,被踏上一脚可就没命了。 德国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也掩护了鬼脚七,他又趁机敲晕了一人,还弄到了一杆洋枪。 可德国兵手里的枪他不会使啊,倒着过来把枪托朝着马车,任是鬼脚七怎么用力把攥它就是不开火。 靠,还没有烧火棍好用呢,鬼脚七狠狠地将洋枪当成了梭标,砸向了赶马上的德国士兵。 这一下倒是建了功,枪托正正好砸在了车夫的脑门上,将他砸飞了出去。 没人勒缰绳,又被马鬃上的火苗燎得生疼,那匹马快疯了,它迈开了大步,便向着校场外驰去。 只有奔跑起来,它才会觉得没那么痛,因为风会将火苗压小吹灭。 这时马车里的克林德也是亡魂大冒,他还不知道车夫已经摔飞了出去,于是他只得扯着嗓子大吼:“这是要去哪儿?” 没人回答他,马车“的了的了”地冲出了涿州校场,向着野地里驰去。 克林德遇险也连累了段天雷,他刚才正在跟黄飞鸿不断地试探攻击,仗着手里的西洋重剑,本来就还将黄飞鸿逼出去。 可一听到德国士兵的呼吼他就分了神,被黄飞鸿引向城墙边上,趁着他甩剑花的时候一跃身,段天雷的西洋重剑就刺到了城墙上。 这一卡就给了黄飞鸿时机,他在城墙上踏直反身,侧勾着给了段天雷脸上一个大鞋印。 拉着趁他病要他命,不待落地就单脚一点,换腿跳起又是一轮无影脚。 段天雷倚在城墙上,倒是给黄飞鸿找到了支点,十几脚就兜头踹了个正着,脸上胸前腹间都有,把段天雷踹得眼前火星不断,竖着趴在城墙上滚转着好几圈,最后伏在上面晕菜了。 那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大力王见同伴有难,也强撑着攻了过来。 他吸取了教训,没有近身就大开大合地甩动了大长腿,来了两个连环踢,让黄飞鸿近身不得。 这边他的重拳已经蓄好了势,转了大半圈扫了过来。 黄飞鸿一个翻身旋,脚跟正好点在他的手臂上,又给他的重拳加了速,借此高高跃起,一通前踢蹦脚就扫在了大力王的脸上下巴上和胸前。 大力王没法避开,因为他的重拳砸在地上,砸进去了一个深坑,大半只手臂都陷在里面呢,抽不出来。 于是他只得承受这一通暴风骤雨般像锤打肉丸一样的双尖脚。 重力还是有作用的,数下之后,黄飞鸿落了下来,大力王以为终于脱难了,他刚拔起手,不防黄飞鸿又一个翻身砸脚,双脚狠狠地踏在了大力王的颈脖处,将他又踩得伏下。 还没完,借着大力王给过来的弹力,黄飞鸿一个前空翻,脚却后撩到大力王的脸上,将大力王当作了一个肉球发送了出去,在沙地上直直地滚出了一条槽。 必须阻止了,不然大力王绝对会被黄飞鸿生生打死的,段天雷支撑了起来,向黄飞鸿扑来,一边扑一边将身后的斗蓬往前一翻。 天本来就暗了,再加上斗蓬这么一挡,黄飞鸿眼前一暗,然后就听到西洋重剑破风而来的嗖嗖声。 段天雷又故技得施了,可黄飞鸿把眼睛一闭,就感觉到了西洋重剑向他喉咙咬来的轨迹。 他将腰身一松,就是一个半弯桥,身体向后倒去,那柄西洋重剑就差了一厘,从他的下巴上刺过。 而他也趁这个时机向上一撩脚,就踢在了段天雷握剑的手上。 西洋重剑被荡了起来,段天雷也被荡开,眼前一亮,黄飞鸿双手在地上一拍,就着半弯桥的势直接变成了后空翻,又一脚蹬在了段天雷的胸前。 有了支撑,他再飞高了起来,又了一个空翻,又一脚,接着双脚交替,一下,两下,三下,最后一脚就戳在了段天雷的喉头处。 段天雷变得迟缓呆滞了,脚下好像踩着棉花,缓缓地向着城墙后退,终于靠到了城墙上,一口血雾喷出,委顿于地。 本来黄飞鸿还想上去补两下的,可鬼脚七却突然喊了起来:“师父,前面在开枪。” 黄飞鸿转脸看去,却是向外跑去的马车,车厢上正不断地闪火子弹击种钢架的火花。 马鬃上的火苗终于被风吹熄了,但马车却暴露在了红灯照枪手的视线里。 可惜她们一通弹雨,却没能击中,变了距离仙姑们也没办法一次过就调整好弹道。 那匹马见势不妙它又朝涿州校场这边跑回来了。 红灯照只追着射了几枪就放弃了,移动靶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也不是真的狙击枪。 黄飞鸿向着马车冲去,可不死的龙套段天雷和大力王也奋命冲了过来,同时向着黄飞鸿夹击。 克林德是他们的靠山,靠山要倒了,他们吃什么? 黄飞鸿无奈只得先一个后旋腿踢开了段天雷,然后咬着牙飞身一脚蹬在大力王的重拳上。 他要借这一拳之力,攻向马车。 是够劲,黄飞鸿的脚都被这一拳打麻了,但他不在乎,借力飘飞了近两丈高,向着马车踹去。 红灯照一介女流之辈还在奋战,身为男儿,也不应惜身。 25、一墙隔生死 大力王的重拳可真够重的,让黄飞鸿足足飞出去了得有五六丈远,他还来得及大吼一声“克林德下来受死”才一脚踹在马车上,将马车踹翻了。 整个车厢都被踹翻了,连着架着车厢的木车驾都扭断了。 黄飞鸿还能隔着车窗看到里面的人影晃动,一定是克林德无疑。 忍着腿脚的酸麻胀痛,黄飞鸿又向车厢飞身攻去,只差最后一下了。 段天雷和大力王也没有眼睁睁看着,而是齐齐起身,大力王拉起段天雷拼尽了全力一甩,就将其扔了过来,那柄讨厌的西洋重剑又一次发出了刺响。 黄飞鸿踹烂了车窗,却并没有踢中克林德,后者趴到了车座的缝里躲开了。 这边段天雷和他的重剑又临,却听鬼脚七一声大喊“师父小心”,然后鬼脚七也奋不顾身地鱼跃冲顶,以头重重地撞开了车厢门,一头顶在了段天雷的胸前,两人一齐飞腾了出去。 这下克林德终于露出了那张吓得快尿了的白脸,黄飞鸿脚后跟一送,踢在克林德的手臂上,就将他蹶出了车厢。 此时大力王向鬼脚七和段天雷冲了过去,鬼脚七还晕糊糊的,就被大力王一脚扫在了前胸,被踢飞了鬼脚七才听到了“鬼脚七吃我一脚”的呼喝声,拉着才感觉到了痛楚。 这一下倒是清醒了过来,可他翻飞在空中猛然就看到大力王呲牙咧嘴地尾随而来,那沙煲大的重拳也蓄足了势,在视线里不断地变大。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这下完了,鬼脚七连眼都闭了起来。 他没有感觉到铁拳临身,只是听到了黄飞鸿大吼一声:“大力王,接着。” 他睁开眼,却看到有一物从侧后飞来,挡在了他与大力王之间,然后大力王的重拳就直直地打在了那一团白影上,发出了“噗”的一声,那个白色的大麻袋就飞了去了,飞得老高老高。 这时鬼脚七才重重地摔在地上,痛死了。 原来,黄飞鸿见救之不及,便将瘫软在地上的克林德当成了个麻包袋扔了过来。 大力王收不住拳,正正就擂在了克林德的腹间,眼看着克林德飞了出去,只留在原来凌乱,喃喃着“啊,将军!” 这下是彻底断绝念想了,还是亲手做的,大力王咬起了牙,哇哇地大叫起来。 段天雷也站了起来,也看到了这一幕,让他如丧考妣。 这时他看到了旁边挣扎着起身的鬼脚七,段天雷嘴里还大叫着“你跑不了”振剑袭来,他想拿鬼脚七出气。 鬼脚七奋力起身在城墙上一溜蹭,就着有少许坡度的城墙腾高了身形,向段天雷攻去。 段天雷又住上一扬斗篷,想遮住鬼脚七的视线然后用重剑偷袭。 可鬼脚七见多了,他不上当了,在空中爬着段天雷的斗篷一搅,就将斗蓬束了起来,也勒住了段天雷的脸。 一边答着“我才不跑呢,我踢”,然后双脚用力在城墙上挺腰一蹬,就将段天雷吊起甩飞。 这等于就是给段天雷来了个绞刑,接着让他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得痛不欲生,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了。 大力王见状又发狠了,大吼着“鬼脚七我杀了你”,踏着重重的步点向鬼脚七冲过来。 黄飞鸿可不会看着,应了句“没那么容易”,也借着城墙一溜加速腾身,一个剪刀脚,夹住了大力王挥出的重拳。 “咔嚓”一声,大力王重拳之手被黄飞鸿夹断了,然后被带着飞旋起来抛出,撞在城墙上,哼哼唧唧起来。 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克林德又动弹了两下,还没死。 黄飞鸿想冲过去了结他,大刀王再一次咬牙发狠了,站起肩膀在城墙上一撞,借力又撞开了黄飞鸿,两人再一次抛飞。 原来是大力王又重燃了希望,用另一边手搂住了黄飞鸿死死地缠着,不给他脱身向克林德下手。 黄飞鸿只得以一脚过肩踢,隔着自己将大力王踢飞,再以一个后翻腿将他蹬远了。 可那边段天雷终于跪起了身,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手枪,向着黄飞鸿指来。 好在他看到了,一个后撤步倒蹶,将地上的西洋重剑踢了过去,正中段天雷的胸腹正中,一下子透心凉。 鬼脚七趟在地上看到了,脸上一喜,一声叫好:“活该!” 但他很快又笑不想来了,段天雷忍着巨痛,又向鬼脚七抬起了枪,他要找个垫背的。 黄飞鸿看到顶门都发冷,忙出声:“段天雷,我在这!” 鬼脚七则已经引动身形向段天雷滚了过去,也大喝:“段天雷,冲我来。” 黄飞鸿跳了起来,以一字腿向段天雷铲去,鬼脚七也两个滚地龙靠近了,段天雷犹豫了一下该向谁射击,就被黄飞鸿将他的手枪向上踢起来。 手枪还是击发了,啪的一下打在鬼脚七的小腿上,巨大的冲劲让本来翻身跺脚的鬼脚七又飞转了半圈。 鬼脚七也狠,忍着巨痛用另一边脚重重地踏在了段天雷的天灵盖上,还咬牙吼了一声“看脚”,将疼痛转移了出去。 这一脚太重了,硬是将段天雷的颈骨踩断了,头都半缩进了胸腔里,这下不用担心了。 而这一枪,也同样要了大力王的命。 他被黄飞鸿踢着翻滚了出去,正好滚到了马车的旁边,那匹马受惊嘶叫了起来,大力王大声斥之:“滚开!” 却不想一声枪响,马匹前蹄支起重重一踏,就踏在了大力王的胸前和手上。 大力王被踏得满口狂喷鲜血,可他还不改恶人样,又大声叫骂:“我拧断你的脚!” 这一次那匹马没叫唤,而是又一次重重的双蹄猛踏,马眼里分明露出一丝报复的畅快。 就在大力王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涿州校场里的德国人终于鼓足了勇气,一个军官骑着一匹马带着一队士兵冲了出来,他俯身一捞,将克林德提上了马背一勒缰绳便走。 黄飞鸿和鬼脚七想追击,那些士兵就抬起了枪,开火的命令马上就来了。 见势不妙黄飞鸿只得一揽鬼脚七扑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噼噼啪啪的一阵枪声,德国人手里的枪杆子里不断地冒出火花,追着黄飞鸿和鬼脚七在他们身后打出了一丛沙土。 这时远处又一阵噼噼啪啪的枪声,这群德国士兵又被撂到了好几个,是红灯照的仙姑们看火光听到枪声在向这边射击。 德国人怂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就跑回了涿州校场,还关上了城门。 吱呀的门轴转动和嘭的大门合并撞击的声音提醒了黄飞鸿,他心下一沉:“糟了,德国人关了城门,他们还在里面。” 鬼脚七一听了懵了,站了起来:“师父,那怎么办?” 黄飞鸿也没有办法,他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城墙,也只得摇头。 这一堵城墙,像是隔绝了生死,里面的人能不能逃出生天,就只能看天意了。 可正当黄飞鸿和鬼脚七绝望之时,城里忽然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燃声。 黄飞鸿侧耳倾听,不是枪声,当然也夹了些枪声,却是零零星星的,这声音更像是……“红莲火劫,在东交民巷时就是这个声音,在百灯香坛也是这个声音。” 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鬼脚七眼都瞪圆了,他还真听清楚了黄飞鸿说的是什么,可红灯照怎么进去的? 鬼脚七抬头望了望高高的城墙,黄飞鸿却却沿着城墙跑了起来,跑得疯得紧,速度奇快,连背后的鞭子都甩平了。 “师父,我怎么办?” “留在这里别动,蓄好力气准备接应她们。” 黄飞鸿的声音随着夜风飘回来,总算让鬼脚七心里有了着落,他动了动发麻的腿,还是一阵钻心的疼。 刚才没觉得,这会后劲上来了,护腿又立了功,腿没被打伤,可被子弹近距离咬上不比用大铁锤砸一下来得轻省,就算是没断,估计也黑紫了一大片了。 鬼脚七倒地坐下,解开了绑腿,果然像他预料的那样,乌黑了一片,他忍着痛揉搓起来,得趁着热乎散开淤血,不然等会真用得上他的时候还是只软脚虾。 黄飞鸿则一路沿着城墙没命地奔跑,他想着追上红灯照仙姑后头,用她们的飞爪进入涿州校场。 可他跑了差不多半圈,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苗三娘也怕留下绳索让八国联军的人逃走,于是上了城墙后都将绳索收了起来。 她是下定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要么她们从涿州校场走出来,要么八国联军扯高气昂地提着她们的头颅从大门出来,总之,两边只能活一路。 这条城墙,就是一条判定生死的绝域。 运气比较好,黄飞鸿在追了大半圈后还是赶上了小尾巴,绳没有,城头上正在收麻绳的小仙姑被他眼利见着了两个。 于是黄飞鸿扯起了嗓子大喊:“喂,能放下绳子让我上去吗?” 小仙姑对黄飞鸿心里有气呢,回复道:“圣姑说里面的事情就不用您掺和了,在外头等着接应吧,如果是八国联军出去了,那您就逃命去吧。” 这怎么忍?就得忍!除非黄飞鸿能飞,不然他也奈何不了对方。 于是他只能按耐下怒气,又扯声喊道:“八国联军不能全杀了,不然我们离不了京城。” 小仙姑嫌他啰嗦:“圣姑早交待了,军官留下,拿来当人质,不劳您费心了。” 就在这时,啪啾一下,一颗子弹打在城头的射击垛上,离着小仙姑只有不到半尺,小仙姑一下就趴了下去,有枪声就得躲,圣姑说过的。 黄飞鸿也不敢再大喊大叫了,刚才要不是他小仙姑也不会有危险,唉,城里在厮杀,而他只能当个看客,黄飞鸿心里真不得劲。 他只能闷着头往城门走,一路走一路听,分辩着各种各样的杂音,听得他手心冒汗,苗三娘,真是个命中克星。 克星却没有这个觉悟,她现在正杀得过瘾呢。 用飞爪爬上城墙,在城墙上看着人堆就往下扔红莲火劫,然后就像在东交民巷里一样,用绳索滑降。 大量的硝烟完全遮住了她们的身形,然后靠着统一的口哨号令来指挥,凡是被笼罩在烟雾里的八国联军,几乎就没有一合之敌。 八国联军本来就准备撤出涿州校场去城里参加那场“盛宴”的,命令早就传下来了,东西随便抢,金钱随便拿,看上女人就扛,看不顺眼的东西就砸。 所以八国联军的士兵心神早就不在这里了,城头根本就没有人管,因此也帮了苗三娘的大忙,在城头完全没有遇到抵抗。 所以,这首隔绝生死的墙,是八国联军给自己造下的。 26、匹夫何言归 黄麒英他们在城里也知道来了强援,他们一看到红莲火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他们见惯了红灯照的这招,所以一遇上就招呼着同伴散开,不然被仙姑们一勺烩了可就冤枉了。 这时天已经全黑,八国联军也只是打起了火把,人影瞳瞳兵慌马乱的,谁也顾不上谁。 那就有机可趁啊,黄麒英把广州会馆的学徒们都招了过来,也没什么定计了,就告诉他们一条,尽量把火把打掉,以此配合红灯照的行动。 浑水摸鱼趁黑揩油可最对梁宽的胃口,现在他一个残障人士,大打出手不行,可抽冷子黑人最拿手。 不就跟戴着大头佛面具时一样嘛,可惜,他摸了摸身上,红莲火劫被他浪完了,只摸到了伤口,又抽痛了一下,一定是二圣姑生气了踢他,还没报完仇呢。 于是梁宽也跟着阿仁小滑头他们一路溜墙根,手里的拐棍也被他们舞得浪荡,在人丛里一敲一个准。 两伙人两头夹击,就这么凭借着猥琐流,很是摸了几票人马,都一样的原则,士兵敲倒,能不能活就看对方运气,军官则是敲晕聚起来,这些是等下开路用的道具。 摸得多了八国联军也醒悟过来了,他们也会朝着黑处放枪,城头上的小仙姑就是被流弹差点收了命。 而且八国联军还在剩下的军官命令下聚集了起来,团团地围成了一个圈,一排排枪口向外,凑成了个龟壳圆阵。 还喊着整齐划一的口令挪到了校场中央的磬台那。 点了点人头,八国联军在涿州校场里还能站直了的已经不到三百人了。 此时苗三娘也与黄麒英汇合,他们躲出了内场,守在中门外,也有些为难。 最后的乌龟阵不好啃,而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流走,再不下决断等会就麻烦了,八国联军的援军应该快到了。 似乎是回应了苗三娘的担心,城外这时又响起了一阵抄豆子般的枪声。 苗三娘沉着声喊了个“不好”,见黄麒英脸色不好,便解释道:“是十四姨领着枪队在阻截八国联国的援兵。” 黄麒英神色稍霁,可苗三娘又将他踹进了绝望里:“弹药剩下不多了,她们坚持不了多久。” “这……”,黄麒英有些犹豫:“眼下手里的人质不够吗?” 苗三娘摇头:“不够,还差着德国和美国的军官,要知道,八国联军虽然是联盟,可他们互不统属,不抓完八国的军官,我们不一定能脱身。” 说着苗三娘又朝场中看去,火把照耀的磬台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城楼映入苗三娘的眼中。 她转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属下,发现还有几个仙姑拿着弓箭呢。 苗三娘心中有了定计,向黄麒英拱了拱手:“黄老先生,我去城门楼子那,用绳索往磬台那里荡过来,等下我在上面准备好就向您这边射一箭,然后您就带着他们摔响火劫弄出声势来。” 黄麒英低头一沉吟,发现只有这个办法,也只得应允了,便向苗三娘也拱手一礼:“小心,保重。” 苗三娘点了三个仙姑,拿着弓箭和麻绳走了。 也就花了不到三分钟,她们就跑到了城门上。 苗三娘负责找抛射的感觉,仙姑们帮苗三娘把麻绳连接好,又将飞爪绑在了最大的一根箭矢上,点了点头向苗三娘示意。 苗三娘先向内场的大门处射了一箭,当那支箭唰的一声没入沙土里时,黄麒英便带着学徒和仙姑们向场中扔红莲火劫,还大喊大叫起来。 这边的响动果然吸引了磬台下面的八国联军,他们齐齐地朝着内场的大门处射击,排枪放得比鞭炮还密。 是时候了,苗三娘深吸一口气,举起了系着绳索的长弓,一用劲,就将弓弦拉成了满月。 然后她的手就带动着冲天的弓慢慢垂下,等到了差不多水平时,手里的弦一脱,崩紧了的弓弦就将箭矢弹了出去。 箭矢带动着一旁连成一捆的麻绳,向一条虹扑的虬龙,扎向磬台上的臼炮口。 麻绳头的飞爪,就像张开的龙嘴,轻灵而迅捷地钻进了臼炮的炮眼里。 枪声太响也听不到,苗三娘只能在心里数了五下,等麻绳崩直不被牵扯时,用力地拉了一下,确保飞爪卡住了,这才向她的属下使了个眼色。 她带头,将弓挂在麻绳上,双手抓住两边,脚一蹬就滑了出去,后头两名仙姑也跟着,三人划破夜空,垂摇着身形,真就像仙女般向磬台飞掠过去。 幸好黄麒英那边得力,完全吸引住了八国联军的注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凌空飞渡过来的苗三娘她们。 倒是黄麒和梁宽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红灯照的仙姑看着圣姑的身影更是激动万分。 噗噗噗三声响,苗三娘带着她的手下落到了场中,将手中的弓弦往躺坐着的克林德脖子上一勒,苗三娘便用德语大声呼道:“别动,只要我轻轻一切,你们的克林德大人就要去见上主了。” 两位仙姑也一懵,圣姑什么时候学了洋鬼子的鬼话?不过她们头脑比较简单,认为能者无所不能,正经是圣姑懂得说,不然还怕洋鬼子们听不懂咧。 两人也跟着苗三娘,将弓弦套在军官样的洋鬼子脖子上,十四姑和圣姑都教了的,穿着不一样衣服,显得很有模样的就是军官。 那个跟克林德在城楼上交头接耳的美国军官,被这么一勒,眼一白就晕了过去,太阳是落在了紫禁城中,而他的日头也快下山了。 八国联军终于还是反应了过来,停止了开火,他们又挤成一团,连将枪向后瞄都不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长官被制住。 更有些士兵裤子都湿了,天太暗,看不到上面的绳索,他们以为苗三娘等人真的是从天而降。 欧卖糕,这些人不是天使就是魔鬼,他们更希望她们是天使,要是魔鬼的话今天就完了。 大约有一半的德国士兵更是直接横举了枪投降了,没办法,苗三娘说的是德语啊,他们听懂了,嘴里不断地祈求上主保佑来着。 黄飞鸿这边在城外也等得急,因为他既听到了校场里的枪声,也听到了两三里地外的枪声。 可过了一会,两边的枪声都停下了,里面发生什么不知道,没一会外面倒是来了一队人,把黄飞鸿吓了一跳,忙拉着鬼脚七躲进了城墙根的阴影里。 可等这队人走近时他更是吓了一跳,因为他认出来了,来人领头的是十四姨,虽然她换了普通衣服,脸也弄了脏兮兮的,可从身段黄飞鸿还是看了出来。 他走出了阴影,压低了嗓音叫了声:“十四姨?!” 十四姨看到黄飞鸿也心下一喜,可不知怎的,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喊出了飞鸿二字,而是张嘴就来了个“姐夫”。 黄飞鸿听了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是迎上去就问:“怎么是你们,刚才开枪的也是你们?” 十四姨这时脸上好像多了层亮光,眼里也迸发出了神采,然后又苦了脸:“没有子弹了,阻截了一阵子八国联军的援军又退回去了,得马上走,再过来就是大部队了。” 黄飞鸿作难了,看向了城门:“可他们还在校场里。” 老天爷今天不高兴,专打黄飞鸿的脸,校场的大门这时忽然就吱呀作响,城门打开了。 最先出来的是扶着黄麒英的赵师傅和瓜鄂成都的副官,然后是广东会馆的众学徒,最后出来的是苗三娘和红照灯的仙姑,她们押着二十几个八国联军的军官,还牵了百多匹高头战马。 见着老爹了,黄飞鸿慌忙迎上前,发现众人都没什么大碍,跟分开前差不多,至少没多添伤势。 十四姨也凑上前向苗三娘说了一下形势,接着便提高了声调:“现在兵荒马乱,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 黄飞鸿一想也觉得是个理,便附言:“有马有人质在手,最好还是跟八国联军脱离接触,这样走起来会安全一点。” 这时醒过来的美国军官却忽然大嚷起来:“克林德将军已经重伤危在旦夕,你们不能够这样对待俘虏,这不人道。” 十四姨还是将他的话翻译了出来,苗三娘没回嘴,正想结果了克林德,梁宽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苗三娘顿时领会,又跟旁边的仙姑咬了下耳朵,仙姑便拉着其他的仙姑到一旁了。 然后苗三娘也用英语冲那名美国军官说道:“伤者可以留下,但你们必须配合,不然我会逐一枪杀人质。” 黄飞鸿听不懂,只得看向十四姨,十四姨便给他翻译,听完之后黄飞鸿也点头同意。 然后苗三娘的一挥手,仙姑们就将克林德放在了城门边的马车车架上,车厢没了,但破烂车架还在,正好合适放个担架。 黄飞鸿出于尊重问了黄麒英一句:“爹,接下来我们去哪?” 黄麒英想了想拿定了主意:“京城已经沦陷,我们还是回南方准备复国吧。” 黄飞鸿想了想一咬牙:“好,我们回南方,走!” 可他这回失算了,红灯照倒是拨了一些战马给他们,但十四姨却站在红灯照的阵营里没走。 不但她没走,她还跟黄飞鸿道别:“姐夫,俘虏会跟着红灯照,我们也会将八国联军的注意力引走,你们可以放心回去,我就不回去了,我打算跟着三娘去南方闹革命,我们会先去承德。” 这时仙姑们也扛出了一箱箱的弹药,放在马背上绑好。 黄飞鸿看看广东会馆的众人,又看了看仙姑们,心情无比复杂,却没有任何办法,他只得向十四姨和苗三娘扛手道了声保重,两队人马分道扬镳。 走出了一里多地,鬼脚七这个慢半拍的家伙才反应过来,驱马凑到黄飞鸿身边:“师父,我们不干掉克林德吗?” 黄飞鸿无奈道:“杀他一个也改变不了大局。” 这时梁宽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将声音压得很低,一脸的得瑟:“师父,我趁着克林德晕过去,往他嘴里塞了很多迷魂粉,好几两呢。” 鬼脚七神色一松,顿觉念头通达,可这家伙缺根弦,愣头愣脑地又问了一句:“那十四姨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万一十三姨要问起来怎么办?” 梁宽见势不妙,一抄鬼脚七的缰绳将他带了出去,然后并辔着跟他咬耳朵:“你这憨货,师父明明输给了苗三娘,把十四姨都输了,你还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尴尬的不止一个,苗三娘和十四姨她们出发后,一个仙姑了问了苗三娘:“圣姑,你从哪学的洋鬼子的话?” 苗三娘很自然地答道:“我妈教我的呀!” 可那名仙姑也憨直:“不可能,阿姨不会讲洋鬼子的话,我又不是不认识她。” 27、功夫难上身 十四姨也向苗三娘看过来,眼里有了少少的幽怨,估计是认为苗三娘骗了她吧。 这就尴尬了,严晶心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还晃了晃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没错啊,是我妈教我的外语啊。 她还没分清楚梦里梦外呢。 魏溯难倒是分清了,可醒了过来脚还是痛怎么破? 梦境里受了大力王重拳一击,这会腿脚依然酸麻胀痛,难道做梦受了伤,醒来还带着后遗症? 一狠心,魏溯难就滚下了床,用另一边脚在地板上重重一跺,“咚”的一声,然后这边脚也有些痛麻了,那正好,他扯开嗓子就“啊”了一声。 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贤慧和魏嘉新冲了进来,还好魏溯难没锁起房门,不然就演过了头。 动静太大,紧接着严晶心也跟着睡眼惺忪地跑过来了,一看,得,这个“小弟弟”又来事了。 没办法,送医院检查吧。 本来魏嘉新还想亲自上,严晶心不由分说就将魏溯难打横一个公主抱,走起。 这一下将魏溯难羞得了头都抬不起来,一直保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时还以为他是这么大个人了还掉床难为情,也没拿他取笑。 都是贤慧的同事,只是这一次是骨科的事,跟外科不沾边。 贤慧还得庆幸没有外科的事,不然魏溯难就得享受一下老妈的手术待候了。 就是拍片出来的结果让骨科的大夫有些意外,还找来了贤慧一起看片,把贤慧也吓了一跳:“这得多用力啊,都拉伤了。” 其实看着更像是受力重击的应激反应,但骨科的大夫想了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大抵是魏家小子做梦一脚蹬墙上了。 人在做梦时是不知道量力而为的,甚至有人做梦一脚把腿骨踢折了都有。 他还好心地提醒贤慧:“小贤啊,最好让心理科介入,可能孩子最紧精神太紧张了,要以开导为主,不要增加压力,这么好的苗子可得上心啊!” 魏溯难的作死让他老妈受了牵累,谁让魏溯难也算得上院里的孩子宝呢。 阳光上进有出息,好几个主任都想撺掇魏溯难报医科,因为他们也带研究生呢,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不敢劳动心理冶疗科了,有李臻在呢,跟李老师有啥好客气的,中学时贤慧还跟李臻一个寝室,上好的闺蜜。 于是宝宝男魏溯难得了七天大假,这还是骨科的大夫怕耽误他学习,自告奋勇说出院后他负责后续上门跟踪。 魏溯难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一定是梦境里挑战到了身体的极限,自己的身体素质还跟不上,所以才有了这一次受伤。 看来梦境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不能挑战潜意识的极限,很多人因为怕死内分泌失衡,结果就真的得病死翘翘了。 但李臻的唠叨他得受着:“平时没发现你精神这么紧张,看来是老师大意了,可不要这样,以你的成绩上任何一个大学和专业都没问题,不要给自己太大的思想负担。” 李臻还看了一眼旁边的严晶心,眼里饱含着深意。 严晶心也破天慌地给了魏溯难少许的阳光:“放心,这一周我都认真听课做笔记帮你补回来,这总行了吧,要说你也真是,都快拉了我半科了,用得着那么紧张吗?放心,不会威胁你的太子地位。” 当然这段话是趁着没人私底下说的,严晶心也有些自责,跟一个没长大的小弟弟计较个啥,人家还在为考试被自己追着做恶梦呢。 在学校,一向是魏溯难一骑绝尘的,然后严晶心万年老二,主要是严晶心的注意力压根心就不在学习上,心情好的时候看看书做做题就行了。 都够妖孽,只不过魏溯难知道严晶心比自己更妖孽,但他不能说出来。 住院了,魏溯难却是欣喜的,因为他的伤势恢复远远比预计的快,他浑身一阵一阵的麻痒,能切实地感觉到身体在发育。 应该是梦境打开了身体的某一项潜能,只能这么解释,因为魏溯难又长高了两厘米,仅仅花了五天,够吓人的。 当然,这个变化也被他糊弄过去了,稍稍屈一下身就能不被人察觉。 反正住院了营养跟得上,自己的骨垢线也没闭合,过段时间不那么惹眼时再让父母知道也不迟。 这些都是住院期间跟那些老主任老教授们打问来的。 而那些有资格带研究生的老主任们,也时不时借机来查查房,搞得魏溯难不像来住院的,倒像是来进修的。 还是老规矩,他将不懂的东西都打散打乱,一一地拉着这些老主任们请教,可让他们乐开了花,都有一种执教关门弟子的爽感了。 不得了啊,这才中学呢,凭着兴趣爱好都能学到这个深度了,要是专业学习一番那还得了?去哪找这样的衣钵传人呢? 甚至都有个别老主任跟大学那边打报告了,目的只有一个:要特招名额。 学校那边也难,这小家伙他们知道,招生办的人早盯上了,可奈何人家不要保送。 对,魏溯难足够保送的条件,他的成绩和那些竞赛的证书都能拿个大箱子装了,可他就觉得要通过高考来证明自己,这回魏潮难更是铁了心要去攻读量子力学了。 倒不是因为热点,主要是他手里的墨玉就是打开量子纠缠大门的钥匙,那扇半开半闭的大门,对于魏潮难来说充满了无穷的诱惑。 所以对于老爷爷老奶奶们的蛊惑魏溯难一概乐呵呵地装傻,该问的问题照样问,就是一谈到高考报哪所大学哪个专业他就暴露了对中科大的向往。 那是国内研究量子力学的殿堂,还是魏潮难老爸的师门所在,名正言顺啊。 老主任老教授里面有一位顾奶奶还在开会时跟潘教授抱怨说中科大搞学术垄断,把好苗子都摘走了。 大家都是学部委员,圈子有交集的,老潘一回想,小魏不就是自己的博士嘛,这小子的小子也出息了?那可算是自家菜地的苗! 于是魏嘉新就得到了自家导师的一通电话,把医院里老主任的念头都断绝了。 等到了魏溯难快出院时,老教授们看他是充满了怨念,往这边来得也不那么热切了。 托贤慧的福,住院部特批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单人病房,理由是为了魏溯难的学习。 这让魏溯难得了便宜,不虞有人打拢,让他有了大量的时候来进行磨练,就连双臂支撑他现在都能顶上一小时有余。 就是坐着双手顶起来悬空身体,没办法,腿吊着呢,只能这么练。 这一次受伤让魏溯难明白了一条,打开身体的潜能容易,但功夫可不是那么容易上身的。 严晶心是因为长期地训练,可以说是把全身练到了瓶颈,可他不是。 他也就看着算健康,实际上是花架子的普通人,一旦离了梦境,魏溯难就觉得身体跟不上思维,这也是他受伤的主要原因。 所以魏溯难趁着无人打扰的时机拼命地锻炼,得把身体素质好好地补回来,哪怕躺着也是可以干点啥的。 也不是完全不受干扰,院里的小护士们听闻贤大夫家的小帅哥住院,可是换着法子调岗顶岗往这边凑,那么奶帅奶帅的小帅哥,谁不喜欢?万一实现了呢? 就是这些花痴妖艳小姐姐们遇到了重大挑战。 严晶心每天都来,她认为作为大姐头,小老弟受伤了她得尽尽心,不是还得把白日里的笔记补上嘛。 刚开始小护士们一听是魏溯难的姐姐那可是热情得不得了,水果酸奶零食是整篮子上的,让严晶心大饱口福。 可当她们拐弯抹角打听到严晶心是啥角色时,她们就受了打击。 再结合贤慧一谈起严晶心就眉眼放光的神采,小姐姐们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的值班室里自哀自怜,唉,王子就合该与公主在一起。 这里面唯独顾奶奶是有心人,别人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她不一样,她是搞内分泌和神经学的双枪老太婆,深黯游击战顺手牵羊之道。 贤慧是神经外科的大夫,因为专业的原因跟顾奶奶很熟,所以就漏了嘴,将严晶心的底细给卖了。 顾奶奶当即下定决心,这支潜力股要拿下。 她找了个机会,找严晶心攀谈,性格四海的严晶心没两下就中招了。 “我想学生物,最好的方向是基因工程。” “哦,为什么呢?” “我对人体进化感兴趣,这方面必须研究基因工程才有希望。” 顾奶奶有招:“那太好了,最好的人体基因工程专业不在生物领域,而在生命医学领域,这方面交大是排得上号的,而且人体进化离不开神经学和内必泌,这方面奶奶还是有发言权的。” 严晶心一听开心了:“是吗,我就感兴趣如何让人体变得越来越强。” 顾奶奶一拍手掌:“这就对了,奶奶正好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工作。” 高兴完严晶心才下眉梢又上心头:“可是我不想当医生,只想从事研究工作。” 顾奶奶心下一转,先忽悠上船再说,到时就怕你哭着喊着要干这行。 于是顾奶奶摆出最慈眉善目的和蔼笑容:“傻孩子,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人员大部分都不是临床医生啊!” 严晶心的大眼晴又闪亮上了,貌似这个建议不错诶,于是严晶心用力地点点头:“好的,奶奶,到高考时我就报交大的这个专业。” 顾奶奶本来想把事情先定下来,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严晶心的成绩考上也是板上订钉的事,自己也无谓多事,太急了反而不美。 但她还是指指自己的胸牌:“奶奶打一下广告,要认准奶奶的名字来报志愿,那是本硕连读的种子班,可要下些力气哟,别考不上了哭鼻子。” 魏溯难这时插了一嘴:“顾奶奶您放心吧,要不是心心姐整天忙着练武,她的成绩会比我好。” 顾奶奶当然是乐呵呵地笑开了花,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道自己要的是啥,没准自己还落手一个赚一个呢,当年老伴苦于市里的研究所缺顶梁柱,还不是老太婆我妙手一施,你老子就屁颠颠跟着贤慧回来了,连留校也辞了! 顾奶奶心满意足地走了,魏溯难破天荒地跟严晶心请教起学武锤炼身体的问题,理由是自己不够壮实,要不然也不会受伤。 神经大条的严晶心也不疑有它,而是耐心的给魏溯难讲解如何打熬身体。 反正最近梦境断开了,不但没有新内容,还回到了以前万年不变的备胎男情节,严晶心也没往心里去,谁能决定做梦的内容呢? 现在能过过功夫瘾也不错,虽然是嘴瘾,谁让魏溯难也确实太娘了些。 能决定做梦内容的人却有这个觉悟,导入新的情节不着急,得等他将身体素质补上来再说。 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28、铁杵磨成针 可以向顾奶奶请教一下自己不懂的问题,严晶心也上了心,往医院里跑得更勤了。 魏溯难出院后,鉴于顾奶奶自己也不是每天都在医院里呆的,严晶心更是得了无上法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家里。 顾奶奶也算看出来了,严晶心是不上心,要是上心,她的潜力大得吓人,她就靠着自己啃大部头,对很多东西也理解得似模似样,要是培养一下,绝对是好苗子。 于是顾奶奶旁敲侧击了一下,问了一下关于魏溯难的事,严晶心大大咧咧的:“他呀,就是整天妈宝,缺少阳刚之气!” 这这这!顾奶奶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问题,那看来自己还是可以施美人计的嘛。 于是顾奶奶也跟贤慧提了一句,贤慧一听也急了,回家就跟魏溯难谈了心,让魏溯难有苦说不出,还阳刚之气,是不是要满脸胡子全身肌肉块胸口长毛像李逵张飞那款才算哪?那还是免了吧。 贤慧不知道好心办了坏事,让魏溯难对严晶心更排斥了。 但魏溯难可是八面玲珑,果断地向老妈保证,立下誓言上大学前剩下的不到一年时间,一定要在把身体素质提高起来。 “总不成下次再被心姐打横抱着吧,我都这么大了,多丢人啊!” 贤慧将信将疑,但她以为魏溯难这一次受了触动,也姑且信了他。 这期间荆桔回来了,还能在家呆个十天半月才会有下一次比赛的任务。 严晶心自是回家去享受老妈的宠了,魏溯难也有行动,他瞅准了周末的空闲,偷偷去了荆桔的工作单位——省武术队训练中心。 得益于从小就跟着荆桔混,魏溯难顺利地忽悠过了看门的老大爷,代价就是一个奶帅奶帅的阳光笑脸。 他小时候其实经常来,跟老大爷混得瓷实,反而是严晶心对这里不感兴趣,照严晶心的话来说就是:“跟他们练没劲,三下两下就没对手了。” 所以魏溯难来这不用担心被严晶心倒档,严晶心不让他去报那些社会上的体术班是因为那些更加空架子。 要不是魏溯难的自尊心作祟,他本可以成为这里的常客的。 因而荆桔也很欣喜,魏家小子竟然主动光临自己的地盘,真是太阳西出了,难道又想把武术训练拾回来? 还真是,而且魏溯难还直言:“姨,我前段掉床底下受了伤,痛定思痛,还是身体素质不行,所以得补课。” 荆桔求之不得呢,她挺喜欢魏溯难的,就是看不上他奶里奶气的,荆桔本身就是个女汉子,如何能容忍亲朋戚友里有个这样的鲜肉款,更何况这小子是以后女婿的热门人选哪。 可魏溯难却提出了超高要求,他想跟武术队里的“师兄”们请教一下。 这让荆洁作难了,她的学生们都是专业的,魏溯难连个业余都算不上的,如何能与学生们过招? 可师兄们却热烈地响应了,早就看这个小奶狗不顺眼了,小师妹嘴里就对这个小奶狗评价不怎么样,但奈何老师和师公喜欢啊。 没办法,虽然没法把老师改口成妈,但让这只小奶狗吃点教训也不错,也不为难他,让他回去擦几天红花油就行。 于是,在荆桔再三确认,双方都承诺点到即止情形下,魏溯难得以走上擂台。 他一上去就摆了个黄飞鸿的起手式,魏溯难的这个做派就连一边当裁判的荆桔都乐了,快嘴斥道:“难难,别学这样电影里的花架子!” 那行,魏溯难换成了虎鹤双形的拳架,没办法,他刚代入了黄飞鸿,就会这个。 可他拳架一出,荆桔眼亮了,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魏溯难的拳架一点都不业余,看得出是长期浸淫的结果。 虽然跟现代的综合格斗效率没办法比,但就传武的角度来看,并不是不堪一击的那种。 荆桔点了点头表示赞许,看来魏家小子在后头还是偷偷习武了,并不甘心被女儿一拳撂倒,年轻人有心气就不错。 她也出口提醒了她的学生:“认真打,别轻敌,难难手上的活没荒废,轻敌了你这个师兄就不好看了。” 师兄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屑的。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挺身一个鞭腿就上了,还打出了唿的一声。 听到这一声荆桔就放心了,一是学生没有太过轻敌,二是学生也留了手,只用了平时的三成力道。 普通人挨上这一记自由搏击的鞭腿就只有踉跄出去的份,因为力道,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并不能很好地卸掉冲力。 此外鞭腿也是有变招的,可以变成膝撞,也可以改成下扫或直踹,长期训练下盘很稳而且攻击面大,能将对手的身形逼开。 可魏溯难却又一次让荆桔意外了,他进步蹲身就是一个下探腿,手上也没有闲着,一个侧身扑爪,手上的虎爪拿向师兄的小腿和大腿大筋。 这是传武应对自由搏击的最合理招法了,下探腿可虚可实,能威胁对手的重心。 双爪拿捏对方的小腿和大腿下侧,不会有被扫中危险,也不存在卸力的问题,手臂还可以格挡头部,不虞对方变招的攻击。 荆桔想喊停的,可已经迟了,师兄被魏溯难扣拿住了大筋,脚一软又失了重心,魏溯难已经化虚为实,下探腿变成了戳脚,轻轻一顶就将师兄推倒。 好在魏溯难也留了手,没有尽全力,所以师兄也只是倒伏在擂台上,啥事都没有。 荆桔这里的话声才到:“小心……不要使力。” 可两人已经分开了身形,又分别站了起来,还各自拱手致了敬。 荆桔还是给了学生一个台阶:“你大意了!” 师兄却摇了摇头,并没有不服气:“老师,就算不大意也是这个结局,难难的反应速度远高于我的预期,而且他拿捏我腿筋的力道也是收着的,即便我不轻敌也是输。” 说着他还上前给了魏溯难胸脯一拳:“好小子,一直都在练哪,扮猪吃老虎把师兄都赢了,不过你还是打不赢心心的,那丫头手太黑了。” 魏溯难不自主地点点头,严晶心在梦境里给他吃的苦头也不小。 师兄是输了,但上面还有好几个师兄呢,他转向了同伴们:“你们谁上,记得戴拳套!” 这是一种尊重,职业的拳手戴上了拳套,意味着把魏溯难当成他们一个等级的对手看待,只有同级的对手才值得认真严肃地对付。 大师兄出马了,还真地戴上了拳套,一脸的凝重。 刚才他一路看着,魏溯难绝对是个劲敌,师弟已经是省里的散打银牌了,就一个回合,虽然有轻敌的成分,但魏溯难赢得绝对不侥幸。 大师兄上来就没有直接出腿,而是以刺拳游击,而魏溯难则把那套贴身短打擒拿手用了出来。 步法是八卦步,手里是寸劲、崩拳、八卦掌,却都不用尽力,都是一出就收,而且肩膀、手肘、膝盖、脚下的贴身撞靠蹭擦很隐蔽却很迅疾,也让大师兄如临大敌。 大师兄的刺拳拳速很快,可魏溯难以八卦掌的牛舌劲揉拍,将力道都缓冲得差不多了,至少两人交手了十几记魏溯难并没拳心红肿。 见状大师兄也没用重拳,因为凡用重拳一定带来较大幅的重心变化,黄种人还是不能像黑人拳手那样兼顾蝴蝶步的灵活与发力,因为肌肉强度的问题。 可对面这个奶油小子却好像身体里加装了一台大功率引擎,他的发力短促且急,但力量却并不弱于大师兄这个专业选手太多。 没办法,只得出绝招了,大师兄没有上鞭腿,而是用上了勾脚,他的勾脚在队里可是一绝,中者都得酸麻上好一阵,出了名的快准狠。 再辅以一定力量的拳击,这是大师兄拿到金牌的原因,好几届了,银牌不停地换手,这个重量级的金牌却从无旁落。 面对着大师兄的绝招魏溯难也没有办法,只得不断地躲避,他也知道挨上一脚绝对是个倒。 可老躲着了不是办法,闪避间魏溯难看到了擂台边上的护栏,那弹性好的很,于是魏溯难一个闪退一脚蹬在护栏上。 护栏被他蹬得扯了出去,然后将魏溯难嗖地反弹了出来,身形腾高了一米半左右,魏溯难朝着大师兄就是一通无影脚,还真给他攻出了五六下。 大师兄以一通迅疾的摆拳予以抵挡,让魏溯难获得了向上的力矩,让他的身形一直在半空飘着。 旁观的众师兄也看呆了,竟然真的有人在现实中用出了无影脚,要知道这样的动作对腿部肌肉可是一个bug,要快速有力地蹬腿,一般人的肌肉受不了,没两下就拉伤了。 可如果没有这样的速度频率,又无法保持住身形,重力会教那些随便用无影脚的人做人的。 而且魏溯难也算违规了,他借了护栏的力,这不符合格斗的规则,但他这一下还是吓到了众人。 荆桔喊停的声音也来了,魏溯难也恰好觉得难以为继,便借着大师兄拳劲一个后空翻,飘落在擂台角落,还靠在了护拦上缓冲。 大师兄被这一通组合式进攻弄蒙了,还连挥了三四拳才停下,刚才确实是好险啊,他还真怕魏溯难的鞋帮子或鞋底在自己的脸上来那么两下。 “好了,这一局是难难输了,他违反了规则。” 荆桔作出了裁判,可大师兄难为情:“老师,如果是真的格斗,赢的是难难,他没有完全踏实,要是他真用了力,我一定飞出去了。” “那就算平手吧,难难这样的攻击漏洞也很大,要真打他也会让对手有机可趁的。” 大师兄本想说如果魏溯难腿部力量够大的话就不算是漏洞,可他也收了嘴,没必要逆着老师。 况且,这一轮也让他打开了眼界,原来发力的办法还是可以再提升的。 于是他上去就勾住了魏溯难的脖子:“好小子,快点说,怎么练出来的爆劲?” 几个师兄也围了过来,都热切地盯着魏溯难,这个发力的技巧他们要掌握了,那……师兄们仿佛看见了金腰带在向他们招手。 可魏溯难给出来的办法让他们傻眼了:“跟心姐学的,就是背着东西上楼梯,限定时间内得爬完楼。” 魏溯难仓促间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可荆桔把他的方案给否了:“这样的训练办法会造成肌肉损伤,不是好办法,心心的肌肉韧度天生的,铁杵磨成针不适合所有的人,训练要讲究方法和科学。” 师兄们也知道这一点,他们退散了,严晶心那样的妖孽不能提,提了就是伤自尊。 可荆桔却一句话将魏溯难拿住了:“说吧,找姨有什么事,不会是来打擂台的吧。” 29、人人可如龙 魏溯难挠了挠头,还是扔给了荆桔一个阳光脸,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他知道自己的笑脸老少通杀,屡试不爽。 荆桔会错意了:“还为小时候打不过心心耿耿于怀哪?” 魏溯难笑得更灿烂了,说实话,他其实就是因为这点自尊心所以离严晶心越来越远的。 但人生经验还少的魏溯难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荆桔则想当然地以为魏溯难只是一点点小男生的自尊,也没深想。 “阿姨帮不到你,想要打赢心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姨都是专业从事这个的,可以从广大的青少年里挑苗子,但还是没有培养出一个可以打赢心心的学生。” 说着荆桔耸了耸肩摊开了手,没办法,她对于女儿也是无解。 魏溯难已经不关心这个问题了,他要问的是其它的事。 “没事,阿姨,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您刚才说铁杵磨成针不适合大多数人。” 这个问题好办,荆桔是张口就来:“作为一个励志的故事,铁杵磨成针很好,但在一些事情上它并不能通用,因为人与人不同,有资质的区别,很多素质是先天性的,这就是一个人的上限,或者现在流行的天花板的说法。” “那就不能从技巧上想法办法吗?” “可以从技巧上着手,但正因如此,天花板一直在那,显而易见,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些人就生在罗马,其实我们没有必要纠结这件事,人的长处不一样,重要的是心气,可以扬长避短嘛。” 麻烦了,荆桔理解错了,她以为魏溯难无法接受打不赢严晶心的事实,所以想开导他,只要够阳光够man就行了,可以树立别的成就,难道严励能打得过她?百炼钢可以化为绕指柔的嘛。 她对魏溯难偷偷习武的事情很欣慰,这说明魏溯难并不像严晶心形容的那样娘里娘气,反而很执着很认真,认定了一件事能不放松,有这样心性的人是很容易取得成功的,她对于这个准女婿很满意。 可荆桔的话却让魏溯难理解成了他的技巧还不行,于是他又发问了:“阿姨,你看我的发力还有问题吗?” 这就是荆桔的专业方面了,她也严肃了下来:“你的发力不是有问题,而是到处是问题,是基础缺失,说到这里阿姨还要批评你了,想习武就大大方方练,偷偷地练没有人指导是要出大问题的,就像爬楼梯练腿部发力的办法就不适合你,这次受伤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魏溯难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腼腆地笑笑,他总不成告诉荆桔他可以在梦境里进化吧。 然后误会被放大了,荆桔反而是转过来安慰魏溯难:“想学武术就来找阿姨,咱们得按照正规的路数来,放心,阿姨不告诉心心总行了吧,这是咱们的小秘密。” 荆桔还伸出了小手指,这是还把魏溯难当小男孩呢,还来拉勾这一套。 但魏溯难装相装惯了,也大大方方地跟荆桔做了约定。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荆桔详细地跟魏溯难讲解了如何锻炼肌肉力量,如何正确地练习发力,如何拉抻韧带,还把魏溯难会的拳架结构原理给他一一做了说明。 不懂行的人以为习武就是照着本秘籍猛练就行了,那才是真的瞎练,很多人就这么练废了都不知道。 拳理说得头头是道,一拳打出去眼一黑就得劲了?可饶了人家吧!这样的江湖师傅没练死人算好了。 眼为什么会黑?你的视网膜供血不足就黑了呗!那就是发力不正确的下场,多拉几下视网膜不脱落算你强。 还有说闭气提肛炸毛的,这么炼,迟早是个脱肛的主。 括约肌是有弹性的,拉伤了就会减缓它的弹性,神经的损害是无法再生长的。 这些说法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道听途说了一点点就以为走上了金光大道,全没看见眼前的坑。 人体是一套比最复杂的机器都复杂的系统,轻轻一拳,能带动身体上几十块肌肉和无数神经元。 如何分配?如何让它们协同运作达到更高的效率而不损伤? 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就是最基本的拳理。 你冲一拳,是否旋动手臂?角度和方向的变动,都会由大脑指挥神经系统带动肌肉作出反应。 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甚至于不同肌肉块的不同的紧张程度,都会带来效果的千差万别。 别以为这些是现代运动学的研究结果,古老的拳经里面一样有这样的东西。 只是有太多东西不是文字可以描述的,必须身体力行,言传身教。 这才是很多武学没有办法落于纸面的原因,只有师父的经验能帮到弟子去体悟。 很多时候还要师傅亲自上阵,帮着弟子感悟肌肉的发力,自摸以及互摸是常有的事。 异性不教拳的道理在于这里。 除了肌肉,还有骨架结构等等,摸骨定资质,判定的是骨骼结构是否合理,神经反应速度够不够优秀。 说一点共通的道理,猫也好狗去罢,肩胛宽的打架厉害,能活得长,因为同样的捕猎动作,它们做起来更省力。 传武为什么懂骨科的东西?经常跌打损伤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最大的原因是不懂这些根本就没法习武。 都不用去想经脉神经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大家都踢个腿,为什么别人可以攻出去?而有人脚都抬不起来? 懂送胯了吗?懂送胯之后支撑脚的弯屈扭动保持住重心吗? 此外还有韧带的拉伸弹性利用以及限度,诸多种种都决定着功夫上不上身。 在这些基础上,还有韧带、关节、筋脉、骨骼以及各种软组织的保持和协调、养护,这也是一名武者必备的常识。 很多人拿个沙包或木架就不断地踢打,以为这样就行了,恭喜你,练得越多坏得越多,尤其是手关节和脚关节,到老就是富贵病。 握起拳头看看,大部分人的拳眼不平或大小不一,这就是指关节打坏或长得不好的结果。 当荆桔将这些告诉魏溯难时,可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他就在武道上成了废人。 然后他当然而然地追问起来:“那为什么小时候学武术时您没有教我们这些呢?” 荆桔理所当然地摇头:“那时候教你们这些能弄明白吗?反正我看着也错不到哪。” 理由好强大,魏溯难竟无言以对,只能苦着脸。 荆桔却满眼欣喜地看着魏溯难不断地点头,就像看着一块喷香的奶油蛋糕。 “不错,基础打的好,都没长歪,后面也没练歪,把一些细节补回来就行了,都没耽误。” 魏溯难自家知道自家事,其实他没走对路,拜墨玉所赐,在他正长身体时打开了梦境,将他长歪了的地方又纠正了回来。 否则以他的年龄,是断然绝了武道的路。 看来墨玉梦境还确实强大,把人的潜能都调动了,还影响到了肌体的发育。 正当魏溯难走神时,荆桔又喊了他一声:“行了,这段你多抽时间过来,把基础补上,这些虽然懂了,但没形成肌肉记忆条件反射还不算是武学上的懂,功夫上身说的就是这个原理。” 荆桔是不担心魏潮难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但能不能把知识变成行为习惯,得看魏溯难自己。 然后魏溯难神差鬼使地问了句:“那心心也懂这些吗?怎么感觉她用的办法跟阿姨说的全不一样。” 荆枯看了一眼魏潮难神秘地笑了,然后又变成了苦笑。 神秘其实不足以完全地表达她的全部情绪,因为她以为魏溯难是很着紧女儿呢,跟一个小男生还不能把这些点透,没到时侯。 至于苦笑则是严晶心的异类和无解:“她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见,我们说的她也不听,一直忙里忙外我以为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认为她会像我一样以武为生。” 魏溯难当然跟了个“那后来呢?” 荆桔笑容更苦了,还多了些奇怪:“后来她就自己看书弄出来了一套看似不合理却又很适合她的办法,我拦也拦不了,而且也没有危害,我也就索性不管了。” 荆桔说到这变得严肃了起来:“心心那套只适合她自己,不适合别人,我分析可能是表观遗传的原因,心心的外公也是武者,我们家上去好几代都是武者,所以遗传到了心心这里,让她有了异于常人的体质。” “所以心心狂热地想做人体研究,她要读基因工程。” 魏溯难算是顺着荆桔的话把情况带到了,他也就没了责任,当然他的这种行径在严晶心看来就是告小状。 不过这个小状告得荆桔很满意,她也希望多了解些女儿的动向,虽然严晶心想从事什么她都支持,但知道与不知道还是不同。 “所以你也不要老是跟心心比武功,人生道路各不同,各有各精采,阿姨听说你想学量子力学,你看,这就跟心心不一样,你们要比的是心气,比的是成就,而不是用一把尺子量完所有。” 有句话荆桔没说,要是两个小儿女能互相成就就完美了。 该说的说完了,还是得练,中间荆桔还拉了学生们来跟魏溯难对练讲解。 武术队没有放假一说,拳不练手生,一日不练就等于白废了一周,所以魏溯难倒不用担心挤占师兄们的时间,反而是有了魏溯难的加入让他们也有了许多触类旁通。 虽然魏溯难没法把做梦触发潜能的办法教给他们,但从梦境里学到的一些武学的原理还是共通的,里面有不少不需要特别的体质也可以用上的技巧,这些也能帮到师兄们。 师兄们也没在意,只当是魏溯难脑子活,把他们无法领悟理解的细节发掘了出来。 反正有严晶心这个妖孽在前面做样子,魏溯难他们也还能接受。 毕竟魏溯难的脸不臭会做人能来事,不像严晶心那个臭丫头,每次赢了脸也是臭臭的。 严晶心人不孬,就是太痴诚于武,把一些细节忽略了,这正是魏溯难这个腹黑的家伙擅长的,厚黑学他都能倒背了。 所以等两家一起聚餐时,严晶心不打自招了:“我想去交大跟着顾奶奶学人体生命科学,这样就可以实现人人如龙的愿景。” 在此之前,严晶心刚刚将她那篇急就章背了一遍,还是托了“不速之客”李臻的福。 当然得了满堂采,但在严晶心看来李老师就是告家长。 也不知为什么,严晶心跟从小疼她到大的李臻就是不对付,让荆桔无比的头疼。 好在严晶心从不在人前表露,荆桔也只能懂装不懂了。 只是魏溯难此时却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人人如龙?等着,很快就打得你像蚕虫一样乖。” 30、何物相生克 想的是天花乱坠,动起手来却是满目疮痍,想打服严晶心,魏溯难的路还很长。 不过荆桔回来的这段时间,还真地帮他补上了基本功,现在就算是正常训练,魏溯难也能跟师兄们打得有来有往。 私底下试了无影脚,哪怕是没有护栏他也能跳起来上个四五下的,这也是魏溯难心里蠢蠢欲动的本钱。 而且魏溯难也知道量子纠缠是无法断开的,就像是两个同卵孪生之间也会有类似于心电感应一样的体验。 前者是他老爹魏嘉新告诉他的,后一个现象是顾奶奶说的,科学上也有发现,但还没有完全地破解。 这就意味着他无法在梦境里避开严晶心,必须找到办法抑制严晶心对梦境的影响。 然后在他请教荆桔时,得到了不同拳种之间相生相克的秘技,其实严晶心就是这么玩的,她把各种拳法综合在了一起,取长补短。 而她之所以能将师兄们欺负得这么惨,也正因为这个。 师兄们在翻墙逃溜出来跟魏溯难吃烧烤喝小酒时很是掬了好几把辛酸泪,喝醉了的大师兄还拍着魏溯难的肩膀满脸同情:“兄弟,这些年误会你了,你也不容易啊。” 魏溯难可不会坐以待毙,他开动了一百六十分以上的大脑,硬是憋出了一个招:找到抑制严晶心发挥的情节。 你功夫好是吧,那找些功夫派不上用场的情节,既然武功能相克,那情节也一定会有不利于她发挥的。 于是在掉床底“摔伤”腿半个月后,魏溯难开始行动了。 冷雨夜,黄飞鸿一行人终于回到番禺,可是马车抛锚了,加之雨势又大,也无法再赶路。 人困马乏,黄飞鸿决定歇歇脚,便让梁宽进入一个镇集去探探路。 过了一段,梁宽也终于恢复了伤势,可他整个人都消沉了下来,随着屁股上的伤口不再疼痛,他也认为二圣姑是舍他远去了。 于是梁宽最近几天都不太灵光,像个木头一样,黄飞鸿让他去看看,他哦了一声,就木木地往镇去了,连脑子都没带。 还是被冷雨淋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没拿伞呀! 没办法,将罩衫脱了下来顶在头上,梁宽就敲了一家米铺的大门,这家大,能容得下他们。 可过了很久,当大门拉开一条缝时,就从门里迸出了一句话:“我们千军万马,你找谁?” 梁宽硬挤出皮笑肉不笑的脸:“我不是找人的,我是过路的。” 然后他从门缝外往里一瞧,吓了一跳,里面的人个个拿着棍棒刀叉,一脸紧张。 “真的是千军万马啊”,梁宽下意识地就吐出了口,然后又连忙改口:“不找了,我敲错门了,惊动了你们不好意思!” 然后他拔腿退后就溜,又向来路跑去。 米铺里的伙计们关上了门,掌柜思量了一番断言:“看他的样子鬼鬼崇崇,眼睛像猫头鹰一样,一定是来探路的。” 米铺老板被这么一分析也吓着嘴都大,忙向伙计们吩咐:“你们跟着那个猫头鹰,看看他的贼窝在哪儿。” 伙计们不愿动弹了,既是因为雨势大,也是因为强盗可不好打交道,他们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命的。 米铺老板见状一咬牙:“你们跟踪他到贼窝,把他们一网打尽,我就赏你们一石米。” 掌柜也在后头撺掇:“有一石米啊!” 伙计们一听都蜂拥着出门了,乱世人命如野草,不值钱,一百斤米就能让人甘冒掉脑袋的风险。 伙计们出了米铺,没有快速追上去,而是交头接耳起来:“先把家伙收起来,别太张扬!” 于是个个都把棍棒刀叉藏在了身后,还不如不藏呢,根本藏不住,怎么看怎么像看到肉的恶狼。 梁宽回到马队前,看到鬼脚七正在修车轮,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早不坏迟不坏,从京城到番禺都没坏,偏偏一下大雨就坏。” 嘴里骂着,手里的锤子也没轻没重地砸在车轮轴上,结果把轮轴崩裂开了。 见到梁宽缩头缩脑地回来,鬼脚七大喊了一声:“阿宽,你有没有找到人来帮忙修马车啊?” 梁宽则高兴地回答:“有啊,人多得把马车抬进客栈都行啊。” 其实是米铺的伙计追了上梁宽,三言两语间就把梁宽哄了,说是过来帮忙,一帮没脑的碰上一个不带脑的,就这么乱哄哄地过来了。 鬼脚七还意外:“想不到这里的人这么热心啊!” 可走近了马车,那些米铺伙计就露出了发财的热眼,大喊着:“一石米,上啊!” 他们纷纷挥舞着身后的刀叉棍棒,向着鬼脚七杀过来。 鬼脚七蒙头了,大呼“一石米?我不是一石米啊!” 可那些伙计们哪里肯听,都被一石米迷了眼,不由分说就上手,手里的柴刀挥得唰唰响,叉子还带着粪便草料的腥臭,那些棍棒还是扁担门栅一类,怪异得紧。 但没办法,别人都拿着家伙上来了,解释不通那就得打啊。 鬼脚七也只能上了,将鬼脚舞得风声水起,还真形象,呼呼的风雨跟呼呼的脚脚到肉的响声和在一起,噼里啪啦作响。 这些伙计哪里是鬼脚七的对手,被他的连环腿踢了出去,一个拿着大竹棒的还被鬼脚七脚弯一夹就卡住了大竹棒,然后脚掌一绕一提,大竹棒就脱了手,被鬼脚七抢了过来。 他将就着大竹棒一圈扫,就有七八人被扫倒,然后鬼脚七一松腿一个后踹,大竹棒就直直地撞上了一个米铺伙计,连人带起,一个屁墩就摔了出去。 梁宽这时也终于发现自己没带脑子了,也动起手来,还被鬼脚七斥骂:“叫你探探路找人帮忙想省点力气而已,结果更浪费力气。” 可梁宽却理直气壮地停了手,站直了看着鬼脚七打,还指手划脚:“锻炼你一下,那边还有两个。” 鬼脚七没好气地回了个“看到了”,手脚却没停,追着那帮伙计打,一手一脚一个,没落空的。 有几个米铺伙计见势不妙,看到马车停在一旁,就舍了梁宽和鬼脚七,想着或许有软柿子。 硬铁板被惹出来了,黄飞鸿拿着把雨伞一振一排,就抽开了两个米铺伙计,人也出了车厢,站在车轮上一旋脚,就着湿滑的车轮就转了一个圈,数个围上来的米铺伙计,一人赏了一脸,都被伞尖抽红了,好意头。 黄飞鸿还是这么潇洒,伞一张,就没人能近身,他就擎着伞,在雨中进步前戳脚,腿步后甩踢,好一支雨中华尔兹。 扫倒了围着马车的人,黄飞鸿还挺立雨中喊了一声“阿七”,鬼脚七也慌忙应声:“师父,他们来找一石米的。” 米铺伙计这时被打倒了一地,可鬼脚七也好,黄飞鸿也好,都没有下狠手,他们并没有受伤。 他们不愿意舍弃一石米,便又爬了起来,又向马车而去。 高手都出来了,马车里应该是老幼妇孺了吧?逼住了外面的高手还敢动手? 可他们又没讨好,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就是一通螳螂啄,一下两下三下,都啄在了伙计们的眼上,黄麒英动手了,有些气愤,怎么到哪都是欺负老人家的。 这还得了,鬼脚七脚下的力道开始往上加,噼噼啪啪数下,又将几个米铺伙计踹倒了,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容易爬起来了。 黄飞鸿也开始用了些绝招,手里牛舍劲一捋,就将一把雨滴摘到了掌心,然后掌心一送手指一弹,这些雨水就像暗器一样打在米铺伙计们的眼眶里。 这一下可真够劲,他们都啊啊地叫唤起来,有排难受的,都顾不上前来讨打了。 米铺的伙计都爬不起来了,黄飞鸿转了一圈看了看,朗声喝道:“你们认清楚,这里没有一石米这个人。” 米铺伙计都撑着两脚蹭着屁股墩往后退,终于还是有伙计被打醒了,捂着红肿的脸叫道:“一石米不是人,一石米真的是一石米。” 黄飞鸿脸都寒上了:“为了一石米,伤了这么多人,医药费也不够。” 这时黄麒英撩起了窗帘:“认错人了吧?” 黄飞鸿哭笑不得:“是呀爹,我想要把药箱拿出来了。” 巧了,就在这时,又一队人马冲了过来,将场中的人团团围住,还举着枪,当头的大声喝道:“都举起手,不许动,谁是海盗,谁是本地的。” 这声音化成灰黄飞鸿都记得住,这不是苗三娘嘛. 然后又一声女声响起,充满了欢欣:“姐夫!怎么是你们,不是说镇上来了海盗了吗?” 不用说,这是十四姨。 他们两队人,竟然在番禺又撞上了。 黄飞鸿好像心被什么扎了一下,但眼下躺了一地的人,也不是多想的时候,这些人得赶紧扶回去救治,不然本来就伤着了,再被风雨一打受了寒,那真就是雪上加霜了。 最不爽的是这些人还是自己打伤了,还得自己来冶。 红灯照的仙姑们也在苗三娘命令下开始搭手,人多力量大,他们很快就将米铺的伙计们都抬进了米铺。 可这些伙计们这时却哀叫起来,此起彼伏,太痛啦,刚前脑子里总想着一石米不觉着,现在却是要了命,因为一石米没了,而自己又伤了。 米铺的掌柜只得穿来梭去地安抚这帮伙计,可越安抚他们叫得越大声。 鬼脚七在旁人上药,那个伙计“哎哟哎哟”地狂叫,像杀猪一样。 等鬼脚七上完药,说了声“好了”,那伙计还呻吟不停:“你怎么打人和医人都这么大力?” 梁宽这边在帮一个脱臼的正位,那掉下来了的手臂被他摇得像磨盘一样,咔嚓一声,手是接上了,可那个伙计白眼都翻出来了。 掌柜让一个机灵点的伙计去叫老板,自己又向着众人打拱手:“各位各位,真是不好意思,大家不过是一场误会,既然你们不是海盗那我们就放心了。” 梁宽腾出了手,走到掌柜面前叉起了腰指着骂:“你说什么,你说我们像海盗?我英俊潇洒哪儿像海盗?” 他还一边骂着一边手足飞舞,将米铺掌柜囧得手足无措,然后梁宽又指着鬼脚七“你说这个光头的是海盗,我可不怪你……” 然后他又将手指头怼向自己:“我见到海都会晕的,我能当海盗吗?” 掌柜只得嘟囔着:“我没说你是海盗啊,我都说了是误会了。” 十四姨带着仙姑们在一旁帮手包扎,也顺便带着仙姑们学习医护,闻言也噗呲笑了。 可苗三娘却在一边出了神,她听到海盗眼中放光,好像可以干一票了。 31、无敌绕指柔 梁宽还在跟掌柜缠夹不清:“你用用脑子嘛,你见过那么英俊的海盗吗?” 米铺的老板终于出来了,还战战兢兢地向黄飞鸿打了个拱手。 黄飞鸿倒是大大方方爽爽朗朗地向他见礼:“老板,真是对不起,我们是过路的,想去投宿,没想到中途车子坏了,所以……” 黄飞鸿话还没说完,米铺老板就一甩手“大家既然不相识也没什么好说”,然后他就转过脸交待跟班:“叫他们快点走。” 这就是一只二十四k纯的势利眼。 可他一偏头,眼角看到了苗三娘那一帮背着枪杆子还有各式武器的仙姑,又打起了哆嗦。 红照灯一百多人呢,帮忙肯定用不上那么多人手,剩下的几十人都在一旁站着看热闹。 当米铺老板又变成了奴才样向苗三娘行礼时,苗三娘连着抱拳都懒了,手掌一伸:“免了,大家不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走!” 米铺老板还怕苗三娘发作,挤出像哭一样的笑脸来。 苗三娘她们纯当没看见,只向十四姨打了声招呼:“你去跟你姐碰头,我们在码头那找房子租下来。” 说完红灯照的仙姑便拿着武器家伙什鱼贯而出,也没多久,这支队伍就被苗三娘训练得井井有条,一点都不乱。 黄麒英正在给米铺的伙计上药推拿,闻言也出声了:“阿七阿宽,放下药酒跟药丸,我们去客栈。” 他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可不受这种冷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鬼脚七一一地给伙计们分发伤药,还耐心地解释:“这些跌打丸拿回去吃吧,这一瓶药酒是外敷的,我们宝芝林的跌打酒最有效的,放心,不会有后遗症。” 米铺老板眼疾手快就抢过了伙计手里的药酒瓶,眼里放光:“宝芝林?” 鬼脚七老实,照实回答:“是呀。” 老板哎了一声,药酒也没还回去,而是拿在手上左瞧右瞧,嘴里还叨咕:“是不是黄飞鸿师傅那个宝芝林?” 跟班倒是小心地提醒老板:“我看就是了。” 老板一抬头,脸上又洋溢起了笑容,声调也轻了三分:“呵呵,你们认识黄飞鸿啊?” 黄飞鸿嘴一撇,但还是换上了个正常脸色,一拱手道:“小弟就是黄飞鸿。” 那些鼻青脸肿的伙计们这下又觉得没那么痛了:“原来刚才我们是跟黄师傅过招啊,回去了可吹嘘一番了。” 大伙都齐齐站了起来向黄飞鸿拱手行礼:“黄师傅出手可真厉害啊!唰的一下就中了几个,我也被打中了,失敬失敬。” 黄麒英见他们变脸演得那么好,也凑了个趣:“在下黄麒英。” 马屁如潮而来:“双眼炯炯有神呀”“多多包涵!”“久仰久仰!” 这个时候怎么能少得了梁宽,他斜着脸拉高了声调:“梁宽。” 可他就看着伙伴们跟他大眼瞪小眼,还有两个低声交头:“猫头鹰呀。”“没脑子的,特别好骗!”“就是那个花拳绣腿啦,连我都打不倒!” 见冷场了,鬼脚七也笑呵呵地中和一下气氛:“我是鬼脚七。” 众人又热烈起来:“七哥你那一脚真厉害,像风车一样快呀!” 鬼脚七也只能愧领了,不断地重复“过奖过奖”,在抱拳丛中一一点过。 梁宽转回头愤愤然自语:“说我花拳绣腿?猫头鹰?真是岂有此理!” 十四姨也亮了个相:“我是十四姨,你们好!” 又是一通抬轿:“真漂亮,将来肯定是黄师母!”“真叫人精神一振,长得好正啊!” 十四姨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心底里的小九九又被翻了出来。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梁宽的面子往哪搁?梁宽张开双手示意:“各位各位,我是梁宽,哈哈哈哈。” 他还双臂振拳为自己打气,可换回来的仍是一片复杂的眼神,然后米铺伙计们干脆就不看他了,而是继续为十四姨鼓掌。 梁宽不干了,瞪大了眼拉着一个伙计质问起来:“十四姨你们都拍掌,我是梁宽都不能令你们感到兴奋?我不是猫头鹰……” 他们在外面热热闹闹的,却不防米仓里进了个飞贼,全身黑衣短打,连头脸也包上了,拿了个袋子在米仓里拼命地装米。 米铺老板这时拉着黄飞鸿死也不给走:“你们赶时间吗?先吃个饭嘛!” 黄飞鸿只得推辞:“不好意思,我们约好了家人在客栈,也不远了,就几步路。” 他收起了衣服就往外走,黄麒英也跟伙计们道别:“各位,告辞了。” 伙伴们倒是很不舍,纷纷地帮拿东西挑箱子送黄飞鸿他们出门。 这时,米铺养的狗吠了起来,老板听到了,又向跟班疾声斥令:“狗怎么叫得这么厉害,还不快去看看!” 他说完又追了上去跟黄飞鸿套近乎,嘴里大喊着“黄师傅,先别走嘛!素仰大名,你们是仗义之辈,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啊!” 跟班无奈,只得拿了根大竹棒,自己进到黑漆漆的米仓,四下里观瞧。 跟班惊着了飞贼,飞贼一慌躲闪又吓着了跟班,他慌忙往外跑,手里的大竹棒也不要了,一扔了事,嘴里却大呼起来:“海盗啊!” 黄飞鸿一听正想往里冲,却被米铺伙计拦住了,他们一拍胸脯:“黄师傅,这点小事让我们来解决。” 伙计们又抄起了家伙,这会儿又龙精虎猛了,刚才喊得厉害是想让老板出点血补贴补贴,可不是真那么要命。 抠门老板碰上了精怪伙计,不是一伙人,不扎一个堆。 偷米贼被他们堵住了,一时间棍棒刀叉又都上了,打得热闹。 梁宽嗤笑了:“刚刚一说海盗都怕得要命,这会倒是像打老鼠一样。” 十四姨也抿嘴笑了:“趁着你师父在,老虎一样照打不误,有人壮胆撑腰嘛。” 偷米贼被捉住了,伙计们还是围着一通暴踹,一边打还一边骂:“打你都不还手,你这海盗也做得太窝囊了。” 黄飞鸿见状也只得冲上前拦住叫停:“好了好了,你们都打得他透不过气了,手脚都在抽筋啦。” 那个偷米贼终于缓了过来,拼了命地喘气呻吟,嘴里却还在低声地辩驳着“我不是海盗,我不是海盗。” 梁宽也上前,一抽老板的腰带,留下一声“借裤腰带用用”,就压着那个偷米贼捆绑起来。 一边绑还一边骂:“就是你这种老鼠,搞得我们被人家误会是海盗。” 骂着还不解气,还扬起拳头想来上一拳,黄飞鸿蹲在旁边看不过去,只得又出声提醒:“看着来绑,他的肋骨断了!” 梁宽只得噢了一声收回了拳头,黄飞鸿看着偷米贼直摇头:“这小偷伤得动不了,送他去衙门吧。” 伙计们听了齐声疑问:“衙门?” 黄飞鸿奇了怪了,站起来看向伙计们:“这里没有衙门吗?” 老板终于勒实了裤子搭声:“实不相瞒,这里的衙门有等于没有!海盗这么嚣张,他们连影都不见。” 黄飞鸿也诧异,问了声“是吗?” 可他想了想还是建言:“怎么都好,人不能由我们处置。” 米铺老板也不服:“那也不能放虎归山嘛。” 黄飞鸿一沉吟,就下了决定:“这样的衙门我也要领教一下!” 然后他又吩咐鬼脚七:“阿七,你留下,提防他有同党再来偷袭。” 鬼脚七自无不可,爽快地答了声“是”,黄飞鸿则向米铺老板解释:“我们去客栈放下行李,回来就带他去衙门。” 米铺老板还有些犹豫:“黄师傅,真的要把他送去衙门吗?” 黄飞鸿则一脸轻松地拍了拍米铺老板的肩:“放心吧,衙门管不好的话,我们再商量其他办法。” 见黄飞鸿出头了,米铺老板也放下了心,不再坚持。 外面的雨也停了,伙计们帮忙又将车马弄好了,就是轮轴脱了位,需要人抬着重新放入槽位里。 得快去快回,黄飞鸿一行向众人告辞,又驱上了马车。 可他们这一回失算了,梁宽赶着马车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地方,他又抱怨了起来:“师父,都到木棉里了,别说客栈了,连人影都没有。” 街上的大小店铺,全都关着门,还用板条钉着封了起来,市井凋敝如坟场。 黄麒英不断地摇头叹气:“唉,八国联军攻入了京城,想不到现在连南方都变得这么萧条。” 十四姨也感慨不已:“一路回来时看报纸上说南方安定繁荣,也是粉饰太平。” 黄飞鸿啧啧愤愤:“都不是真话,现在看来识不识字不要紧,反正新闻纸说的都是假的,难怪街市上的婆婆拿报纸来包咸鱼了,都一样的臭。” 客栈里还有亮光,牙擦苏正在摆弄一个发条座钟,还跟肥头大耳肉山一样的猪肉荣发问:“猪肉荣,看清楚,现在几点?” 猪肉荣看着钟像便秘一样吱吱唔唔,牙擦苏没耐心了,亮出了大龅牙:“什么数字,到底几点?” 猪肉荣只得伸出了两个手指头:“照你的说法,两个洞。” “两个洞?”牙擦苏火了,一甩手里的棍子:“holyshit.” 他是在教猪肉荣看时间,但猪肉荣答的是座钟中间有一个大洞,旁边有一个上发条的小孔,这就是两个洞嘛。 但牙擦苏一发火还是让猪肉荣肉一紧,手里的闸子就被他压碎了,没办法,力气就是这么大。 猪肉荣倒是精,懂得恶人先告状,倒打了一耙:“你这么紧张干嘛,吓到我了。” 这时黄飞鸿他们终于到了约好跟十三姨汇合的广来客栈,可客栈的门也是封起来的。 没办法,只能敲开了。 梁宽弟子服其劳,不断地敲啊,里面终于有了人声:“找人白天来,夜晚不开门的。” 梁宽一听火了:“白天?我们没地方去啊,我们不是海盗。” 得到的还是客栈老板的碎嘴:“我知道你不是海盗,可我要开了门,海盗来了怎么办?” 还好,十三姨站在了被板条封住的窗前,透过缝隙看到了十四姨,喊了一声,十四姨也看到了,高兴地大声招呼“十三姐”。 十三姨冲出了房间,一边兴冲冲地跑下楼,一边喊着,“飞鸿到了,猪肉荣,牙擦苏,快下来拿搬行李。” 她也不理老板了,拉开了扛住的门条就打开了门。 十四姨迎面扑了上来,给了十三姨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这不算什么,十三姨放开了十四姨,就冲出了门,飞一般地向黄飞鸿冲去,嘴里呼喊着“飞鸿”,连鞋都踢掉了,挂在了吊灯上。 她一个箭步前扑,就扑到了黄飞鸿怀里。 这一扑就把魏溯难给扑醒了,他就是一个青头仔,哪里受得了这个,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不过倒是给他提了醒,自己是男的没法对付严晶心,那找个女的来也不错,刚不能克柔,那就以柔对柔,看谁更软! 32、心中皆有贼 还没等算计到严晶心呢,魏溯难自己先被装进去了,整整一天他都蔫乎乎的。 严晶心再怎么大大咧咧的也发现了不对劲,她还摸了摸魏溯难的额头:“还没好?” 魏溯难刚摔着时是发烧来着,大夫说那是炎症的反应,所以严晶心以为魏溯难毛病又犯了。 可她这一下却让魏溯难像是中了电一下腾跳起来,差点把课桌给撞倒了。 万幸不是李臻的课,不然又是大型车祸现场。 其他的老师早就不在乎魏溯难听不听课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一枚市状元是捞定了,至于有没有省状元,看看天气如何吧,最近的天气,呵呵,不错! 魏溯难战术后仰,拉大了与严晶心的距离,好像将她看成洪水猛兽一般。 严晶心一阵气就顶了上来,但她也没出声,而是写了个便条拍到了魏溯难那边:你到底怎么回事? 魏溯难小心翼翼地拈过便条,又将凳子往外挪了些,好像严晶心是传染源一样。 这个动作让严晶心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也不想管妈宝男了,反正关心他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 又过了好久,那张便条才被推了过来,还是用笔头来点着的。 严晶心瞥了一眼,上面写着:“我好像过敏了,一碰着什么就针扎一样痛,等下我请假。” 严晶心在心里呵呵一笑:“活你该!” 这节课后,魏溯难就请假遁了,也没有真的去看大夫,而是到处乱蹿着去散心。 只是心也没散开,就像是里面有一只虫子在不断地啃咬着。 魏溯难也不敢把这个告诉李老师,回到家也没敢告诉老妈,而是自己进行心理调节。 其实魏溯难的症状说穿了也不值一提,不就是知好色而慕少艾了嘛,他自己都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但真要来了,这种敲骨吸髓的感觉还是让他难以适从。 这家伙就不缺人喜欢,但要认真考究起来,他还从来不在脂粉堆里,真正地原因很显然,旁边老是有个严晶心呢。 凡是想靠近魏溯难的女生,要么比照着严晶心自惭形秽,要么被严晶心给唬住了不敢下手,还有一种就是被严晶心直接打屎了,包括严晶心自己的发小。 所以,托严大魔女的福,魏溯难不但是个初哥,就连女生的小手都没拉过。 这种事情发生在魏溯难这种校草级人物身上也算是天方夜潭了,可事实就是如此。 再然后,梦境里的颜惊心又填补了这一块空白,所以在梦境里一接触到十三姨,就让魏溯难如临雷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但他也说不上如何是好,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放浪的人。 这就难受了,这份难受也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魏溯难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总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这在他获得墨玉后就从来没试过。 还是想到了今天严晶心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时的反应,他才释然。 原来不是感情的问题,而是生理反应,也许最近发育过快,荷尔蒙分泌太旺盛了,一定是这样。 要不然严晶心碰了一下自己都过电一样,怎么可能,自己不可能对严晶心有感觉。 心理轻松了下来,魏溯难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他还没意识到,他的心中贼来了,安了营扎了寨,就在他思维里慢慢地占山为王。 黄飞鸿的胸怀被十三姨占了个满满当当,连心眼里都填实了。 软玉温香在怀,还是思念了许久的人儿,此刻没有什么可以替代,除了满足感。 但黄飞鸿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的不自然,不过他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太久不见面了有些不习惯。 至少,自己在十三姨的怀抱里就觉得懒洋洋的,什么也不去想,只剩下欢喜。 他呢喃着:“少筠!” 两人这一下可让旁人看呆了,这年代这样的事情可是出不得街面的。 猪荣肉更是肉紧得往牙擦苏身上一跳,他那堆大肥肉就把牙擦苏压倒了,可他却没察觉,而是一个劲地低呼:“哎哟我的妈呀!” 黄麒英则是连黄飞鸿行李箱脱手砸到他的脚都没发觉,而是愣愣地看着黄飞鸿和十三姨,再看看客栈大厅吊灯上摇曳的女式皮鞋,嘴巴里干得要命。 黄飞鸿则取笑十三姨:“你看你,鞋都没绑好,飞走了。” 十三姨则万事俱足:“有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这时牙擦苏才感觉到自己被一座山压着,压得喘不过气了,吞吞吐吐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本来就口吃,说起话来一字一顿的,现在更是卡壳,可跟他抱坐在一起的猪肉荣浑然不觉,而是失神地叨叨:“师父变了,他吃豆腐。” “他…他…他,吃谁谁的豆腐?” “十三姨的!” 十三姨这时也调皮了起来,蹭磨着黄飞鸿的脸颊:“我不要鞋子,那你也不要行李了?” 黄飞鸿这时清醒过来,发现手里空了,低头一看,完了!行李箱正压在黄麒英的脚面上呢。 他慌忙松开了十三姨,也卡壳了:“爹…爹您的脚没砸伤吧?!” 被黄飞鸿这么一提醒,黄麒英也痛也起来:“哎哟,痛死我了!” 他一瘸一拐地往马车那挪去,急得黄飞鸿忙扶住了,十三姨也知道闯祸了,忙上前献殷勤:“快看看,哎,有没有砸伤啊!” 黄飞鸿则是一脸的自责:“爹,怎么砸到了您也不出声呢?” 黄麒英一边颤颤巍巍地坐在车架上,一边答:“我怕叫散你们嘛!” 然后他又向十三姨抱怨:“十三妹,你也是,鞋子都不要啦?” 黄飞鸿只得呵呵地讪笑,而十三姨则是向黄飞鸿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装乖巧。 十四姨这时扭转了头,懒得看,结果又见到猪肉荣和牙擦牙两个搂坐着像傻冒一样痴笑。 要搁着以前,十四姨或者会有些难过,不过现在嘛,这些小阴影很快就消散了,大风吹去。 黄飞鸿帮黄麒英查看脚脖子,却心不在焉神思不属,黄麒英见状只得喝斥他:“你也是,还不快去放行李,你们还得去衙门的。” 这一下黄飞鸿才又醒过了神,出声吩附起来:“阿宽拿行李入房。” 梁宽得把口,嘴里应着噢噢噢,却又去十四姨那里献殷勤:“十四姨,我来帮你提?” 十四姨才懒得睬他,一扭头,“不用,我自己拿”,然后就噔噔噔噔地上楼了。 猪肉荣则跟牙擦苏搭起了人梯,他们要帮十三姨把鞋子从吊灯上拿起来。 结果梁宽屁颠屁颠地跟着十四姨上楼,猪肉荣以为又有什么事也分了心,追着梁宽问:“阿宽,阿宽,什么事?” 他走动了两步,又把牙擦苏从肩膀上晃了下来。 一通混乱,总算把事情搞定了,三人吭哧吭哧地抬着行李进到房间,猪肉荣还追着梁宽打探:“宽啊,十四姨脸色都变了,有什么内幕?” 梁宽看了看门口又压低了声音:“就怕你不问呢,师父犯了桃花劫了!” 猪肉荣顿时兴奋了,用手背撞了撞梁宽的肚皮:“唔,我也怀疑啊!” 梁宽则越讲越夸张:“师父失控啦!一边跟十三姨卿卿我我,一边跟十四姨含情脉脉,这算什么?伪君子啊!” “唔……啊,有道理!” 这俩在口吐莲花,连黄飞鸿进来了都没有发觉。 牙擦苏拼命地向他们挤脸色,可他们讲得太投入了,这么上好的八卦,哪找去? 于是等黄飞鸿走到他们身边里,梁宽正说到“师父又不知道自己是干柴,现在遇上烈火了,结果肯定欲火焚身咯!” 猪肉荣终于看到了,也不敢再唔唔啊啊了,一个劲地背过脸去眨眼睛,还猛地甩手指,也只敢指天花板,他也不想想,梁宽能明白嘛? 梁宽也发现了猪肉荣的不对劲,还一脸的死相追问:“干什么?你也热血沸腾了?” 猪肉荣只得低下头躲来躲去,可梁宽说上了瘾,就一直追着他,浑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黄飞鸿。 猪肉荣也不知往哪躲了,嘴里说着“不是不是”,干脆耙耳朵装傻了,可梁宽还是没停下来:“口干心跳了吧?好戏还没锣呢。” 他的眼里精光闪烁:“十三姨十四姨全都上场了,看看师傅怎么……” 牙擦苏没办法了,拿起了桌上的糖水就往梁宽嘴上塞:“吃消夜吃消夜!” 梁宽不干了:“干嘛,想堵上我的嘴啊?” 他拉过了碗,又从牙擦苏手里抢过筷子,捅了两下猪肉荣,还瞪大了死鱼眼,一脸的贱:“这叫什么来着?英雄难过美人关?” 猪肉荣已经在低呼“师父!师父!” 可梁宽还是完美地避了过去,他又转到了桌子前坐下来,嘴里还在叨叨:“过得了关,也解释不清楚喽!” 然后等黄飞鸿跟着坐过去时,梁宽又正好转脸拍了拍猪肉荣的后背:“哎,你们看着我的表情啊!我的表情很过瘾的!” 然后他发现手里的碗一重,转过脸来,看到一块咸剪饼,梁宽往嘴里一塞,咬了一大口,感觉还不错,赞了句“可以啊!” 结果正当他想表扬牙擦苏时,抬头一看,黑口黑面的黄飞鸿正坐在他旁边,正定定地盯着他。 梁宽“噗”的一声,嘴里的咸剪饼就吐了出来,他是一口气呛着了,可这一口正喷在黄飞鸿的脸上。 他啪地扔下了饼,一下子就跳到了猪肉荣背上,口中大呼“师父!” 自己却囧得将脸贴到猪肉荣的背上,猪肉荣转过脸来面对黄飞鸿,梁宽就往猪肉荣背后一猫,躲了再说。 猪肉荣可不敢跟他一起背锅,吞吞吐吐起来:“师师……师父,我可没说话。” 然后猪肉荣屁股一甩,甩开了梁宽往旁边一挪,将梁宽露了出来。 梁宽猫着身,举起了手作投降状,这一次脸上没有得意了,一脸的惊恐沮丧。 黄飞鸿可没好气:“什么美人关?” 梁宽手一合,做出了祈祷状,但这会满天神佛都不帮忙,他只得颤声:“美人关……” 黄飞鸿一拍桌子:“不是好戏开场了吗?” 这一下把房门外的十三姨惊动了,她走了进来,牙擦苏只得凑到黄飞鸿的背后,指着十三姨:“来来来……来了!” 他是想提醒黄飞鸿,但十三姨进来了,他又不敢再说了。 十三姨走到桌旁,看到跪着的梁宽也一头雾水,有些诧异:“阿宽,你跪着干吗?” 梁宽抬起头,竟然是吓得满脸煞白。 十三姨也被吓着了:“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苍白的?” 梁宽只答了个“我晕车”,又低下了头。 黄飞鸿又叫了声猪肉荣,没想到猪肉荣也应声跪下了,他的心里也有贼啊。 33、官匪也不分 猪肉荣不但跪下了,嘴里还哀嚎着“师父”,那叫一个可怜哟,看得十三姨都有些不忍,也可怜巴巴地向看黄飞鸿。 这时黄飞鸿才接上了下半截:“猪肉荣,你很想跪吗?为什么不叫十四姨出来吃消夜?” 猪肉荣一听过关了,赶紧又站起来,腿都没直就急忙“哦”了一声:“我这就叫十三……不对,十四姨出来!” 十三姨见这几师徒神神叨叨的,也没眼看了,坐到了桌前,她一闪身,就将牙擦苏露了出来。 这下又到牙擦苏坐蜡了,他刚才藏在十三姨身后藏得多好的。 果然,黄飞鸿又喊了一声“阿苏”,让牙擦苏吓得一激灵,这到底是跪呢还是不跪呢? 牙擦苏想了一下,自己倒没做什么亏心事,可万一师父在气头上……于是牙擦苏采用了半跪不跪的姿态,半屈着膝盖小心翼翼地缓步蹭着走。 黄飞鸿都鼻子出气了:“干什么?很想跪吗?吃夜宵!” 闻言牙擦苏如蒙大赦,呵呵地笑着应对,出溜一下就从黄飞鸿后背潜过,跑到了桌子对面坐下,隔着远好像安全点。 十三姨觉着不对劲了,就帮忙缓缓颊:“阿宽不舒服,就让他回房间歇息吧!” 这个杆得爬,梁宽马上就应了声“好”,低猫着就从十三姨后面钻过去,得快。 慢了!黄飞鸿一声厉喝“坐下”,让梁宽老鼠见着猫一样浑身筛糠,忙不迭地应“好”,却挤到了十三姨和牙擦苏中间。 十三姨脸上都开始有些委屈了,黄飞鸿这才想起得给十三姨面子,又轻声补了句:“他强壮得很!” 其实是提醒十三姨,别被骗了。 十三姨是见惯了几师徒搞这些猫捉老鼠的把戏,闻言又恢复了笑盈盈的神情,不就是黄飞鸿生徒弟们的气了嘛,不知道又是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她也不在意,拿起筷子来开始吃宵夜,还一边给黄飞鸿夹菜:“飞鸿,真想不到去香港的船票这么难买,码头上人山人海的,好不容易才抢到几张,是后天的,我还怕你们赶不及呢。” 原来黄飞鸿他们到得这么迟,是因为火车轮船全停了,只得跑马从京城回到广东。 黄飞鸿在中途给十三姨发了电报,时局太乱,他决定带着宝芝林众人一起到香港避一避。 至于原来参与复国念想,那真是一腔热血喂了狗! 大臣们都在搞东南互保,两个多月了,复国什么的啥动静也没有,皇帝不急,太监不急,大臣们也不急,那升斗小民还急个啥? 这时猪肉荣也把黄麒英和十四姨喊了过来,然后猪肉荣很机灵地大屁股往牙擦苏那一挤,把牙擦苏挤得差点歪了出去。 黄麒英则是大马金刀地坐主位,丝差没有察觉到什么,自顾自打上一碗干炒牛河开吃。 十四姨就不方便了,只剩下一个位置,她也只那往黄麒英那边靠,还挪了挪凳子,都快蹭到黄麒英身上去了。 这时黄麒英才觉着不对头,因为左右两边都被堵着,筷子都伸不自在。 他看了看猪肉荣和十四姨,唉,算了,老人家多担待点吧。 十三姨却越看越不对头,甜甜的笑脸打了折扣:“你们怎么都心事重重的?时局虽然乱,迟早会好转的嘛!” 看了一圈,发现还是从自己妹妹那着手吧,十三姨便提了一嘴:“十四妹,怎么都挤到老爷那边去了,你挨着飞鸿坐嘛!” 完了,黄麒英瞪大了眼,嘴里的干炒牛河也不香了,大大地“啊”了一声,猛地摇起了头。 十四姨也微微地晃了晃脑袋,猪肉荣则收不住嘴,闷声吐了个“危险”出来。 看来这餐宵夜也不能吃安心,黄飞鸿搁下碗起身了:“我去找阿七送那个小偷到衙门去!” 说完他就背着手往外走,没走两部又回身:“猪肉荣阿宽!” “有”,猪肉荣、梁宽和牙擦苏齐齐站起身了,黄飞鸿不满地摇摇头:“阿苏没叫你,你坐下,你们俩跟我来!” 猪肉荣和梁宽倒没有丧气,而是精神一振地答了声“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死早投胎,总好过整天提心吊胆的,大不了就是被师父罚一下嘛。 牙擦苏左右看看,又无奈坐下,嘴里还喃喃着:“我还以为要受罚呢!” 黄麒英这时才想起来,伸出手向儿子招呼:“飞鸿,等等!” 他也放下碗离席,凑到黄飞鸿那才低声吩咐:“米仓的人说这儿的衙门有问题,你们要小心点啊!” 黄飞鸿也凝重地点了点头。 师徒三人回到了米仓,汇合了鬼脚七,又带着两个米仓伙计和偷米贼往番禺县衙赶。 偷米贼被两伙计绑在一根大竹棒上,像抬死猪一样抬着,米贼这会了不呼吼呻吟了,倒也老实。 几人来到番禺县衙,却发现衙门里静悄悄的,大门紧闭。 梁宽还以为也跟大街上一样,就主动请缨:“师父,应该就是这了,我去敲门。” 他身上还背着个大锅呢,不积极点怎么找借口向师父求情呢! 可等梁宽一敲门,一伙兵丁就从围墙上巷弄里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口中还喊着:“趴下!”“什么人?”“干什么?”“别动!” 然后就是唰唰唰的拔刀声,十几刀明晃晃的大刀就亮了出来,齐齐地向着黄飞鸿一行人。 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两个随从地伴随下最终露脸,一露脸就吹胡子瞪眼:“什么人?我是衙门的巡检。” 梁宽和鬼脚七他们已经摆好了架势戒备上了,黄飞鸿倒还正常,衙门里的作派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有理无理先唬你三分再说。 黄飞鸿平声静气地向来人坦言:“巡检大人,我们抓到了米贼,带到衙门来交给大人处置。” 巡检大人斜眼睥睨了一眼偷米贼,眼忽然眨了一下,然后又冷吸了一口气。 他的眼珠子左右动了动,就变了脸,挤出了些笑容:“好,那就交给我们,抬走!” 他一扬手,就有两个兵丁来抬走那个偷米贼。 可巡检的神情变化被猪肉荣和梁宽看到了。 黄飞鸿却在这时一扬手,叫住了巡检:“大人,请问我们来报案,是不是要登记一下?” 巡检大人脸一紧又松下来,回身挡住了黄飞鸿:“哦,这些小事情我们简化了,你们可以回了。” 他说着一摆手,意思是让黄飞鸿他们早点滚蛋,自己却直直地往衙门里赶。 黄飞鸿觉得不对头了,又追了上去:“可不可以让我们见见县老爷呢?” 巡检又转身拦住了他:“那不行,县老爷在开会没空!” 说完巡检一甩手就进了衙门,兵丁们马上将门一阖,啪的一声,给黄飞鸿吃了个闭门羹。 梁宽见状气也上来了,空举着双手也没用,干脆叉起腰来:“一走全都走啦!” 猪肉荣也不岔地附和了一句:“连我们是谁都不问问。” 黄飞鸿也脸色铁青地转过身来,向徒弟们下令:“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查!” 查那当然就得上县衙的屋顶看看了,黄飞鸿和梁宽以及鬼脚七三下两下就垫围墙跃了上去,跑到正梁的屋脊上掀开了一块瓦。 然后他们就看到下面兵丁们正手忙脚乱地在医治那个偷米贼,有人压低了声音吩咐“快点拿药来帮他止血”,也有人在急语呼唤:“阿根!” 梁宽恨恨然呛声:“原来是衙门指使的!” 巡检大人在帮米贼上药,他还挣扎着起来,答应了一句“大人,我挺得住!” 巡检只得按住他:“阿根,你休息一下!” 鬼脚七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出离愤怒:“难怪米仓的人不相信衙门。” 他们抬起头来交换眼神,梁宽老毛病又犯了,鄙视鬼脚七:“你知道什么!这么多话。” 黄飞鸿好像是故意地,重复了一遍鬼脚七的话:“难怪米仓的人不相信衙门了!” 这一次梁宽倒毫不犹豫地赞同了:“你说对!” 还有没有立场和原则了? 黄飞鸿也懒得逗他玩了,这个徒弟就是这么个货色,嘴上没把门,心里没逼数。 “阿宽,叫阿荣踢门!” 梁宽应了一声哦,就爬到了檐头,然后这只“猫头鹰”就发出了野猫的叫声。 这只“猫头鹰”还一边叫着,一边作出推开门的姿势。 可下面的猪肉荣听不明白啊,迷糊着:“喵什么呀?” 梁宽急了,又叫了数声,手上的动作也拼命示意,可他这么作就惊动了衙门里的人。 一个兵丁听了几下之后放松了:“没事,猫叫春而已!” 可猪肉荣这个憨货学了两下也学不来,猛地摇动满是肥肉的腮帮:“不行,不会,不会!” 他索性学起狗叫来,完了,变成猫狗打架了。 梁宽急眼了,瞪圆了眼两手作爪向着猪肉荣猛地一通抓挠,“喵喵”得更厉促。 可下面的大肉狗还不服气,也是一通狂吠,梁宽没招了,也跟着乱吠起来。 两狗相争,必有一鸡,鸡犬相闻嘛,鬼脚七也爬过来了,一只“老母鸡”出笼了,咯嗒咯嗒起来。 黄飞鸿是气得蒙上了眼,没眼看,唉,自己跟这些徒弟生什么气,都是一帮傻子。 他忍不了了,让前就给了梁宽一个后脑抽:“你当畜生吗?” 猪肉荣见到师父露头了,还有些惊惧,黄飞鸿却压着嗓子喊:“踢呀,踢门!” 可猪肉荣就是个大听的,听不清,就喊出了嗓子:“什么?” 黄飞鸿彻底来气了,一吼而出:“踢门!” 这下够大声了,可猪肉荣又被师父的声气慑住了,嘴里含糊不清:“用手砸门啊,哦,用脚踢门,踢对吧,好,我用脚踢门!” 这才晃动着一身肉,小跑到县衙门前。 嘿的一声,县衙的大门不被猪肉荣一脚崩开了,也崩垮了,连门柱都断了开来。 这一下算是把兵丁和巡检吓住了。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头上的瓦就叮铃当啷地往下掉,原来是鬼脚七他们一踏脚,就穿过了瓦顶落了下来。 下来就是一通旋风踹,鬼脚七是鬼影脚,梁宽则用出了他的翻云十八腿,将兵丁们一圈全扫倒了。 猪肉荣一看有架打,那不能少了自己啊,于是他一个后铲步,就滑了过去,绊倒了一个,屁股撞飞了两。 还不够劲,双手十字拳一冲,又擂出去了两个。 接着一脚前踹将米贼阿根躺着的大桌子踹翻,后脚一崩又将两扇门踢了回位。 还好巡检将阿根揪着甩了出去,不然阿根就会被猪肉荣像杀猪一样拆了。 可巡检自己也没好到哪,他拿着把刀追斩梁宽,却被鬼脚七一脚踹在了脸上,连人带刀砸在地上,痛得都难爬起来。 梁宽见机将阿根提起来向猪肉荣扔了过去,还吼了一声:“猪肉荣接着!” 猎肉荣抄手提起被扔过来的阿根,举到了头顶,大吼:“别动,再动我撕了他!” 34、形势迫人沦 巡检挣扎了好几下才爬起来,靠在公堂的栏杆上挥舞着手里的钢刀:“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进衙门!” 可任是他吹胡子瞪脸,梁宽也夷然不惧,而是一脚踩在公堂的椅子上,流里流气地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最重要的人物总是最后出现的,黄飞鸿这时才从屋顶跃下,一个侧旋翻,坐在了县太爷的椅子上,一甩长袍大刀金刀地坐下,还翘起了脚:“大胆,居然在衙门内假扮巡捕!” 巡检可被他气得浑身颤抖,一边喘着气一地吼:“我们没有假扮,我们本来就是衙门的巡捕!” 鬼脚七那张丑脸也凶了起来:“巡捕怎么会勾结米贼呢?别骗人了!” 猪肉荣则将阿根举高了,另一边手把了上去,这是准备开撕? 这肥佬力气吓人,巡检也怕,他挥了挥手里的刀,大喊:“放下他!” 他是担心猪肉荣真地将阿根撕了,众兵丁见状又持刀围了上来。 猪肉荣也紧张,脸一绷也喊上了:“别过来啊,过来就真的将他撕成两半!” 大家都害怕都紧张,气氛凝固了。 这时被猪肉荣举在头顶的阿根哭着腔喊叫:“我叫阿根,跟他们一样也是巡捕啊!” 说着说着,阿根竟然委屈得呜呜地哭了起来,让众兵丁都不忍观别开了脸。 这个事情不对劲,黄飞鸿也向前一倾身子,而猪肉荣则跟鬼脚七面面相觑,好像偷米贼也不必要拼着命说自己是巡捕的。 巡检大人觉得脸上好像被了扇了两个大耳括子,羞愧地一抛手上的刀,倒提着做了个揖:“各位英雄,我们真的就是这儿的巡捕!” 他还将两手张开,敞开了胸,还断地抖搂着双手,好像这样做能让他的话可信一些。 然后巡检大人也实在是难以出口,一甩手:“唉,他们也真的是太不争气了!” 说着说着,巡检大人了哽咽上了:“但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我们这所有的人,已经两天都没有进过一粒米了。” 或许是觉得太丢人了,巡检大人闭上了眼,将手高高地举过头顶,一甩,就将手里的刀砸在地上,当啷一声,自己却也垂泣起来:“真的丢脸!” 场面冷下来,黄飞鸿也离了太爷椅,欺身到了公堂高台的边上,靠到巡检大人的旁边。 “这们差大哥,你们堂堂的衙门巡捕,怎么连饭都没得吃呢?” 巡检大人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来:“自从八国联军攻陷了京城,老佛爷出走之后,这的县太爷把所有的钱都卷走了,他也跑掉了。” 猪肉荣见状也将阿根放了下来,举着个人也挺累的。 鬼脚七也连忙去接手,两人架着阿根,耳朵地竖得老高,这也算是奇闻了。 巡检大人却也没停嘴,一直往下说:“上面到现在都还没有派人来接管,因为没有粮食,下面的人全都跑光了,只剩下我们这十几个人。” 阿根也恓惶得低下头,都没脸见人,让黄飞鸿他们几个一脸的不知所措。 “再加上海盗猖獗,老百姓吓得都不肯走出大门半步,现在全城就像个废墟一样,百姓们见到我们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我们又到哪里去找吃的?” 黄飞鸿听完了巡检大人的哭诉,一个翻身下了公台,抱拳行礼:“我们无礼闯入,请大人不要见怪,兄台如何称呼?” 巡检大人也举拳还礼:“这里所有的人都叫我谢四。” “小弟黄飞鸿,他们全都是我徒弟。” 谢四的眼又瞪圆了:“黄飞鸿?佛山黄飞鸿?” 人的名树的影,黄飞鸿的名气大,让谢四仿佛看到了亮光。 黄飞鸿只得摇拳连道惭愧:“刚才真是失礼了!” 这是扬名立万的好时候啊,猪肉荣闷声闷脑地就转了一圈脸:“各位,我就是猪肉荣。” 兵丁们也拱起手来行礼,称呼着“荣哥”,让猪肉荣都飘了几斤,忙道“失礼!” 鬼脚七也向兵丁们点头致意,脸也不绷着了:“我是鬼脚七。” 兵丁们又哄上了:“厉害!”“久仰!”“刚才输得不冤啊!” 梁宽这一回没有凑热闹了,转身低头埋脸,又想让我上当,这一次我就偏不如你们的愿! 谢四这时抬高了声调:“真是明师出高徒,想不到今天有这么多佛山英雄来到这里。” 他看到梁宽一脸的不自在,便又出言相询:“这位英雄怎么称呼呢?” 梁宽还是毫不在意:“我?哼哼,梁宽。” 他下定决心,这一次我就不给你们下我脸的机会,低调!再低调些。 可兵丁们一听梁宽,就涌上前来:“梁宽,宽哥?”“真是是宽哥啊!” 就连受着重伤的阿根也踉跄着凑了过去:“就是跟黄飞鸿师父学功夫的宽哥啊?我们跟你一样,也是从梅县来的,你是我们梅县的大英雄啊,今天见到你我们感到很荣幸啊!没想到宽哥这么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大侠风范,我们真的很感动,回乡一定要告诉乡亲们,宽哥是什么样的。” 还有兵丁们眼泪水都出来了:“太兴奋啦!”“咱们梅县人也有人出人头地,不像咱们这么落拓。” 梁宽也激动得转过了脸,眼角也湿润了,嘴角还噙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叨叨:“我…终于…不再是…猫头鹰了。” 鬼脚七看着他这个娘炮样不断地摇头:“谁说英雄不流泪啊,唉,他也总算苦尽甘来了。” 猪肉荣则与鬼脚七交换了一下眼神,发出了公猪一样的哼哼声:“是吗?” 同一时间,没有找到地方租住的红灯照仙姑们刚在苗三娘的带领下到了码头上,啥人烟也没有,所有的门都敲不开。 没招了,仙姑们只得看着苗三娘拿主意。 苗三娘银牙一咬:“没办法了,你们上房顶,看看哪一家大户人都跑光了的,我们就进去在门廊上对付一宿吧,干粮还有吗?” 十几个仙姑应声走了,剩下的管后勤的仙姑则回复了苗三娘:“干粮还有,备着呢,一路上都怕饿着了。” 苗三娘恨声道:“没办法,这世道就逼着人当贼。” 没一会,仙姑们找到了地方,离着码头不远,应该是原来的货仓,但里面人都跑光了,倒是方便了红灯照,她们还有马呢,地方不够大安顿不下来。 终于找到了安顿的地方,仙姑们苦惯了,都纷纷开始搭手垒灶烧水做饭,要不是她们随着带着锅,连煮饭的东西都没有。 几个大姐头又凑到苗三娘这里来,领头的神色有些灰暗:“圣姑,盘缠不多了。” 苗三娘也有些懊恼,她们离开京城后到承德汇合,本想是顺手将清廷老佛爷这个老妖婆干掉的,可没成想她们前脚到,后脚老佛爷就跑了,一跑就跑去了西安。 红灯照追之不及,也不可能一路尾随,只能抢了些地主富豪的浮财,就一路南下。 枪弹有些,但数量并不多,当时走得急也没有空搜罗,钱财更是见短,想要拉起一票人马,道阻且长啊。 后来还是十四姨说先到了南方,让十三姐想想办法,所以红灯照众人才一路南来。 这兵慌马乱的,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卖艺为生,就是自己演,也得有人看不是。 因此苗三娘在米铺听闻海盗时就上了心,她听到手下说难处,神情一紧:“明天想办法去米铺那套套口风,打听清楚海盗是怎么回事。” 大姐头听了苗三娘的吩咐眼也亮了:“圣姑?” 她拿起了手里的枪抖了抖,意思明白得很。 苗三娘也重重地点了头:“海盗横行海上,有船,有人,有钱,这些都是我们缺的,既然被逼到这份上,就得狠下心,老百姓我不忍心动,海盗是最好不过的下手料,刚好拿来开开荤,咱们手里头这几百杆枪,可不是用来当烧火棍的。” 又一个仙姑有些作难:“可我们都是旱鸭子!” 苗三娘有主张,手一摆:“不怕,首先我们不会晕船,在钢丝绳索上荡了这么久,不怕海,至于水性,别人学得,我们也一样学得。” 这么一分析好像红灯照还真的挺有优势的,仙姑们互相看看,也纷纷同意,还有仙姑出了主意:“圣姑,红莲火劫用完了,我们正好在番禺重新做点,凭这个也可以跟海盗周旋一番。” 这是红灯照的拿手绝活,将这些优势条件一摆,苗三娘也觉得智珠在握了,她五指一张一收就攥紧了拳头:“世道虽乱,可人心也乱,正是我们趁势而起的大好时机,抓紧时机吃饭休息,明天还有排忙。” 众仙姑散开去召集人手传达上意,苗三娘则一个人坐在火堆前发愣,也不知道十四姨那边能不能趟出条路子来。 枪弹也得有路子才能买到,就算把海盗给剿了,后续还有个地盘和口众的问题,唉,诸般头绪,还真够头疼的。 然后前头直梗梗问苗三娘外语哪学来的仙姑也趁着人少的时机凑了过来:“圣姑,你说的阿姨到天津洋行买办家里接浆洗活学会的外语,我想起来了,那些洋行买办手里有枪弹啊!” 苗三娘听了脸上一喜,追问道:“怎么说?你怎么知道?” “上次给八国联军搬运弹药不就是他们出头联系的吗?以前在天津就不止一次的找生手去货仓做挑夫,就是那样的箱子,我肯定没记错。” 苗三娘神色又一淡:“可我们也不在天津啊!” 那个仙姑却并没有气馁:“我寻思着,南方也有这些人啊,十三洋行名气那么大,咱们把海盗打下来,有了钱,就可以从他们手上买啊。” 这番话让苗三娘豁然开朗了,她沉思了一会:“现在清廷还在和八国联军磨洋工,广东这边暂时是没戏了,还得去香港,明天要十四姨想办法,咱们得去香港跟那些洋买办接上头。” 一夜无话,魏溯难醒过来时激动地拍了拍被子,让十三姨来对付苗三娘,这不就等于对付了严晶心了嘛,我真是太聪明了! 他不知道,严晶心醒过来时也不像平时那么迷糊,而是奇奇怪怪的,但也很惊喜:原来梦境中的内容还是可以记起来的,是什么原理呢? 她看了看手机,今天是星期六,可以去找一下顾奶奶问问,她老人家不是研究神经学嘛,也许顾奶奶能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魏溯难是聪明,可严晶心也不傻啊,这两冤家开始各自搭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对垒上。 35、先下手为强 趁着周末,魏溯难破天荒地睡懒觉了,贤慧鉴于最近他受了伤,也没计较这些,得减压呀! 其实是他想做做白日梦,把情节往前推,严晶心没准正玩得不亦乐乎呢,等她进入梦境时也许想挡着自己都没机会了。 魏溯难先下手为强的思路倒也没问题,只是他也不想想,一般白日梦都是形容日思夜想着却吃不到嘴的东西。 打也打了,县衙都变成了半废墟,那得收拾啊,等他们将衙门恢复原样,天都放亮了。 黄飞鸿将巡捕们带回了客栈,打算帮他们填饱肚子。 可这十几个大肚汉一吃就吃到了快中午,一大桶米饭不够,又再煮了一大锅,十三姨和十四姨两个人轮着帮着巡捕们添饭才将将忙过来。 太饿了,都快饿死了,这也是阿根不得不去偷米的原因,说是说宁可饿死不为五斗米折腰,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鬼脚七和猪肉荣草草地划拉饱了肚子,也不跟他们挤了,免得巡捕们被人看着难为情。 两人站在客栈的窗口上看了好长一会,大街上还是人影都没有,只有狂风吹着满地的纸屑到处纷飞。 猪肉荣也看不下去了:“都过中午了,街上一扇门都没有开过,你说这鬼地方还能够有得救吗?” 他看向鬼脚七,鬼脚七也头皮发麻:“这的人怕成这样,怎么过呀?” 猪肉荣回头看着巡捕们,拍拍鬼脚七感慨:“看这一群人,跟枉死城的饿鬼似的。” 十四姨还得一边乘饭一边安慰巡捕们:“慢慢吃吧,还有饭呢!” 一个巡捕接过饭碗就将头埋了进去,连夹菜都顾不上。 鬼脚七见状不断地摇头懒得答了猪肉荣了,这世道,人不人鬼不鬼的,谁知道。 里间黄飞鸿正带着牙擦苏和梁宽正在给阿根打针,阿根看着长长的针筒在不断地打抖,怕的:“那么大根针插下去?” 梁宽则不断拍着阿根的肩膀安慰他:“这是消炎针。” 可他的安慰没用,那边牙擦苏一扎进他的手臂开始推药,这边阿根就“啊”地长嚎起来,又是杀猪样。 不过还好,黄飞鸿这里还有药,不然断开的肋骨可真的是会要了阿根的命。 都在忙,红灯照早早地就给十四姨送了封信过来,不过十四姨也没找到时间看。 而黄飞鸿也忙着阿根的伤势,他也只得等巡捕们回去后才跟十三姨说了一下十四姨要跟着苗三娘去闹革命的事,这时已经是晚上了。 黄飞鸿刚说出要想办法将十四姨跟苗三娘隔开,十三姨就一口应承下来了。 其实是十三姨还没有想清楚,南下的中间十四姨也给十三姨写过信说这件事,十三姨也为难,一边是男人和家庭,一边是自己的理想。 她偏向于尽快跟黄飞鸿结婚相夫教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就更不好劝妹妹了。 答应黄飞鸿只不过是随口堵住他的嘴,于是十三姨借口要拿船票给黄麒英走开了。 十三姨其实担心黄飞鸿又多管闲事滞留广州,所以她打算行拖字决,等明天上了船,什么都好解决。 她敲了黄麒英的门,喊了声“老爷”,让黄麒英没来由一阵欣喜。 这在广东话里老爷就是家翁的意思,早点定下来早好,十四姨的事总让黄麒英有不妙的感觉。 所以就连十三姨告诉他次日是早上的船让他早点休息黄麒英也完全没在意,只顾着开心:“看到船票我就放心了。” 十三姨走后他更是自言自语:“今晚不睡喽,到香港再睡吧!” 回到房间时,十三姨终于理清楚了头绪,这时十四姨正在烫衣服,一边看苗三娘送来的便签,一边出神。 十三姨忙提醒了一下十四姨,后者回过神来放下了信签,赶紧推动那个快要烫坏衣服的烫斗。 十三姨拿过信签来草草地浏览了一下,便开了口:“十四妹,你在京城跟飞鸿相处了一段日子,觉得他怎么样?” 这下又戳中了十四姨心里的尴尬,连衣服掉下去都没察觉,只将烫斗一架,还不断地在烫衣板上喷水:“呃,我们很少见面,就算见面也说不上两句,我们都很忙,各忙各的。” 十四姨为了掩饰,还拿着喷水壶在烫衣板上刮擦起来,咔咔作响。 十三姨看到这些心里也有点乱,又接着问了声:“那他的缺点优点你都没有发现?” 十四姨慌忙拿起了茶杯装喝水,倒了两下发现茶杯是干的,想拿水壶倒水,结果又拿到了烫斗,卡在茶杯口怎么也倒不出来。 可她全完没察觉,而是自顾回答十三姨:“辈份不同嘛,我是他的长辈,他是后辈,长辈是不会注意后辈的优点和缺点的!” 十四姨的这个样子十三姨看了心都悬了起来,她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他人品好不好?” 十四姨被这么一问心更虚了,她一手压在喷水壶上,喷嘴的水喷了她一脸,可她却故作无所谓:“其实我觉得每个人都一样,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姐,你说是吧?” 十三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下麻烦了,看得出来,十四姨是对黄飞鸿动了心了。 她也只能递给十四姨一块毛巾,让她擦擦脸,没好气地嗔道:“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十四姨赶紧转过脸去,呵呵假笑:“呃,我也觉得不知所谓。” 看着自己的妹妹,十三姨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问完了我就不问了。” 十四姨终于找到了茶壶,故作镇定地住杯里倒水:“哦,那你问吧!” 水都倒出来了,不断的洒在地上,十三姨无力地撑住烫衣板:“你是不是很喜欢飞鸿?” 完了,十四姨张大了嘴,啊了一声,接着她就真地高声叫了起来,原来她将手放到了烫斗上。 十三姨只得拿起喷壶帮她往烫到的手指喷水,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忙,一边责怪:“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啊!” 十四姨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心里憋屈的,哭了起来,一下子揽住了十三姨:“我已经很小心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这是一语双关的回答,十三姨也懂了,她抱紧了十四姨,轻轻地帮她揉拍后背:“别说了,我明白。” 看来,有两件事得做,一是帮着苗三娘出谋划策让她的队伍能拉起来,这样有事做了妹妹也能把注意力转移走,可能十四姨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另一个就是要抓紧时间跟黄飞鸿结婚,生米煮成熟饭,先下手为强,断了妹妹的念想,那就皆大欢喜了。 这一晚黄飞鸿也睡不着,海盗的事没解决,自己真的就这么去了香港,那广州的父老乡亲怎么办?真地就让海盗荼毒吗?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忽然一阵风吹来,把客栈里用板条钉上的窗户都拱开了,黄飞鸿连忙起身都窗户扣上。 然后他便想到,该来的挡也挡不住,还是得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跳起来下了床,坐到了几案前,就着昏黄的煤油灯拿过便签就提笔狂草起来。 外头梁宽、猪肉荣、鬼脚七和牙擦牙几个还在吵吵嚷嚷,为了谁拿多拿少点行李而讨价还价。 梁宽把一个行里箱叠到了牙擦苏那里去:“这是师公的!” 鬼脚七见状又压上去了一个,牙擦苏不干了,可他说话不利索,关键时刻见真情,猪肉荣上前扒开了梁宽和鬼脚七两个:“抽签吧,抽签最公道。” 然后他就从怀里掏出一把签,原来不是主持正义来了,是早有准备:“抽到红色的拿两件,抽到蓝色的拿三件,黄色的拿四件,抽到黑色的提剩下的那些。” 几个拉来扯去的就像菜市场一样,可就算这样也没有办法将透过窗户看黄飞鸿房间的黄麒英和十三姨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们正看着黄飞鸿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奋笔疾书。 十三姨凑到黄麒英耳边轻声提醒:“飞鸿似乎想一个人留下来,老爷你怎么看?” 怎么看,这不正站着看嘛。 黄麒英则拿船票遮住嘴,生恐惊着了黄飞鸿被他听了去:“我这个儿子就喜欢这一套,明天一定要睁大眼睛盯着他上船。” 后面的抽签抽完了,猪肉荣像是中了大奖一样呵呵笑:“没我的事,红色的。” 鬼脚七也挺满意的:“我也不吃亏,抽到蓝色签。” 只有牙擦苏抓脑袋:“为什么黑色偏偏被我抽到,这些行里全都堆给我了。” 静了下来,十三姨便拉着黄麒英赶紧走,是她将黄麒英叫来的,就是为了防着黄飞鸿半路开溜。 可黄飞鸿并没有,他写完了信,顿觉神清气爽,施施然躺回床上,又是一个好梦啊。 魏溯难在做白日梦,严晶心却眼都黑了。 她去找了顾奶奶,结果顾奶奶就从书架上掏出了n本书,还一点一点地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讲。 如此热心肠,好意思不认真吗? 所以整个上午,严晶心不断地掐自己的大腿掐出精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背了再说。 她的记忆力也是拔群的,还硬生生给她记了下来。 可十几本书塞进脑袋里,像直接撬开用漏斗灌进去的,严晶心也晕头转向了。 幸好是严晶心感兴趣的东西,不然怕她会直接坐着睡着。 然后等顾奶奶过足了老师瘾,午饭之后,严晶心终于可以问出了心中的迷惑。 “顾奶奶,如果梦境的内容总是重复的定向的,那说明什么?” 顾奶奶认真斟酌了一下才断言:“要么就是你一直接触着这样的相关内容,这些信息处于热点状态,要么就是这个内容曾经对你造成了很大很深刻的触动,不然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的。” 严晶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总不成说出梦境的内容来吧,那多吓人啊。 可顾奶奶斩钉截铁的断定又让她有些忐忑,于是她摆出了少女脸,以一种娇憨的姿态装傻着发问:“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吗?比如一些没研究出来的猜测?” 顾奶奶笑了:“还没学会走呢,别想着长翅膀就飞,我们得脚踏实地。” 美少女听了满脸郁闷,然后顾奶奶就当讲个奇闻异事松驰一下神经:“在神经学的前沿研究领域倒是认为梦境是一种神经信号溢出,应该是量子力学范畴的东西,可这样的信息如果没有提前进入意识里,人类现在也没掌握生成类似神经元量子信号的技术,所以那些奇闻异录听个新鲜解解闷还行,要是把它当真了就是不严谨的学术态度了。” 严晶心低下头,嘴里带出了个“哦”,可她的眼神是透亮透亮的。 36、莫道君行早 从顾奶奶家出来,严晶心一路地回想,梦境应该就是最后也最不可能的这种现象,有人故意地引导了内容。 因为她知道,苗三娘的情节变了,即便是受了自身性格代入的影响,可这些电影远远说不上触动她。 而且梦境真的影响到了现实,她现在的功夫一直在涨,虽然缓慢,却也没有瓶颈。 严晶心倒没有想过如何对梦境内容进行编辑,因为顾奶奶说的话她信,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技术呢。 但顾奶奶说的一直处于热点状态这个事让她上心了。 她训练飞镖就是受了这点影响,而现实中她也做到了,又同样对梦境造成了反向推动。 这时严晶心也快回到家了,她看着快二十米外的垃圾箱,将口袋里的一张纸条团了起来,随手一弹,隔着老远纸团真地就被她弹进了垃圾箱的小孔。 还是昨天魏溯难写的那张呢,纸条没了,严晶心也没有再试,万一被人看到了太惊世骇俗。 但严晶心确认了心中的猜测,她觉得回去应该再拉一拉片,《黄飞鸿之龙城歼霸》里面肯定没有苗三娘这个角色,既然已经乱入了,不如提前做些功课,如果能影响到情节或者能进一步推动也好。 虽然不知道梦境的植入是什么回事,也不知道这背后是谁,但严晶心已经有办法对梦境进行一定的干涉了。 先下手为强,总不成一直被动挨打,不管是谁改变了梦境,她都有信心让对方喝一壶。 她倒没有想到魏溯难,因为在严晶心的意识里妈宝男压根就没有这本事,还是一个哭着到处找妈妈的小弟弟,哪里够格。 这一天下午到晚上,严晶心硬是顶着昏沉沉的头把电影过了三遍,看得她都想吐了。 这还不算,她还根据电影里的情节查阅了大量的特种战资料,把军事论坛那帮家伙都惊得嗷嗷叫,啥时候狼群里来了位如此高标准的美少女?提的问题还能把他们给镇住了! 没办法,大意了,忘了换头像,严晶心不小心掉进了狼窝里。 也亏得这帮单身狗胆儿小,没敢约着严晶心奔现,不然他们的狗爪子就堪忧了。 而当严晶心在冲刺时,魏溯难却一脸舒坦地享受妈宝男的惬意,一会一个“难难,那听燕窝你喝了没有?”“难难,晚上我们煲猪手汤!”“难难,切好的橙子别忘了,妈去上班了。” 只是贤慧走后魏嘉新还怪声怪气的来了句:“难难,你爸我吃醋了,今晚的碗筷太多,太难了!” 魏溯难多乖的,立马应声“来了”,他把老爸请出了厨房:“您瞧好嘞,看我表现。” 没办法,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觉得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了。 所以魏溯难一睡下去就清醒了,是黄飞鸿醒了,阳光大好! 码头上还是挤得不像样,黄牛正举着两张船票大声嚷嚷:“到香港的船票啊,舱底,还有两张,每张四千两,先到先得啊!” 人群都住前挤,但船票太贵了,一个路人试着砍价:“老兄,四千两?有没有便宜一点的?” 黄牛丝毫不在意:“到船底潜水,还不用钱哩!” 黄飞鸿打着把伞给黄麒英遮阳,一路喊着借过借过,终于挤到了码头边上,向黄麒英指了指趸桥:“在那边上船。” 说着他就拉着黄麒英往那边挤,鬼脚七在后头扛着行李,吭哧吭哧地紧紧跟随着,边走还边抱怨:“船票炒得这么贵?” 猪肉荣应了声:“黄牛党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梁宽却兴致勃勃:“如果我们的票都这么贵卖出去,那就发财啦!” 鬼脚七没好气地斥责他:“卖了船票怎么下香港!” 梁宽大眼一瞪跟鬼脚七别苗头:“我说说而已!” 猪肉荣是拿惯了杀猪刀,总是往有油水的地方戳:“说说都不行吗?” 还在为抽签的事生气呢,梁宽坚持认为鬼脚七那张是他的,被抢了先手,而鬼脚七则认为猪肉荣出了千。 然后牙擦苏打着伞护着十三姨也挤了进来,鬼脚七马上有反应:“阿苏,你怎么空着手,不要行李了吗?” 梁宽也停住了,看着牙擦苏:“你不是抽到黑签的吗?” 牙擦苏一脸得意:“分…分…分了。” 鬼脚七几个眼全大了,立马扯起了嗓子:“全分到我们这啦!”“唔,不行不行!”“你个死爆牙苏,你给我等着!” 三个家伙不由分说就将行箱李堆牙擦苏身上,十三姨只得不断地劝解:“不要挤嘛!哎不点心!飞鸿在那边快过去吧!” 通道边上还有一家八口坐着,买不到船票一脸的怅然,几个小孩子不耐烦了,站了起来,嘴里还在不住的抱怨:“啊,我们还要得等久啊?” 他们的大人只得安扶他们:“坐下,坐下,别着急,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我想一定会有人让便宜票给我们的。” 十三姨看着有点难受,只得往前走装作没听到。 行里都堆在牙擦苏那,梁宽和猪肉荣也跟着过去了,鬼脚七终于还是心软了,帮着牙擦苏扶着,一路地喊“借过”,以免别人撞到牙擦苏。 好不容易挨到上了船,黄飞鸿就关上了仓门:“我去一下厕所。” 早知道他会来情况的十三姨只得向身后的鬼脚七翻了一下白眼示意。 进了船舱,黄飞鸿就拿出一套家伙什乔装打扮起来,又在舱位上留下了一封写着父亲大人亲启的信。 然后贴上了一脸长胡子,拿了把伞就钻出了弦窗。 接着他轻轻一跃,就跳到了码头的货堆里,两步三步就转了出来。 过了闸口,黄飞鸿就直奔等票的那一家人处,将票递给了那位大叔:“你先让个家人上船吧!” 大叔也有意思,接过票一边向黄飞鸿鞠躬示意,一边解释:“他们全上船了,刚才有几个大胡子将票给了我们家人,说等会黄飞鸿会给我票的,你是不是黄飞鸿啊?” 黄飞鸿只得乐呵呵地干笑,大叔又鞠一躬:“谢谢您黄师傅!” 然后大叔就急匆匆地进了闸口跑了,留下黄飞鸿在原地笑笑:“几个大胡子?还是老样子!” 他也无所谓,反正早有预料,便缓步走到码头上黄麒英身边,干笑着喊了声爹,却只听到黄麒英冷哼了一声。 船开了,几个大胡子在岸边向那一家子挥手送行,他们全站在船甲板上,扯着嗓子在喊:“谢谢了黄师傅!” 几位大胡子则回以再见和一路顺风。 梁宽比较蔫,因为几千两银子飞了,可其他人兴致都不错,日行一善嘛。 就是一转头往回走时黄飞鸿才觉得不对劲:“十四姨呢?” 十三姨也冷哼了一声。 不对啊,又有变数? 当然有变数,苗三娘一早就跟十四姨汇和,在番禺地头上到处打听海盗的消息,这会已经差不多收集齐了。 可她们回到货仓之后却是满脸的无奈,因为没有船。 没有任何一家渔民或者货船愿意出海,就连看到苗三娘她们兵强马壮的米铺老板也不看好。 哪怕苗三娘给出了许诺,只要米铺老板出船,她就保米铺平安,可那个老抠就是不见兔子不撤鹰。 惹得苗三娘都想干脆把米铺老板给绑了,反正从十四姨那得来的情报,这里的衙门压根就平不了事。 可最终苗三娘还是把火气压了下来,一则是十四姨拉了拉她,另外,手下的仙姑们似乎也有话想说。 苗三娘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一进了货仓就将枪往桌面上一扔,砸出了砰的一声:“你们刚才为什么拦住我?” 十四姨马上出声了:“没有衙门的身份是不便行事的,而且以后我们还要跟附近地面的人打交道,虽然说事急从权,可要是真的动了米铺老板脏了手,以后在这一带也不好呆。” 仙姑们也推了一个大姐头出来:“圣姑,其实跟宝芝林的人合作也没有什么,上一次我们就跟黄老爷子合作过,他老人家还是挺好说话的。” 十四姨又抓紧时间献计献策:“我姐夫也想打海盗,他们缺人手,而我们有人有枪,我们缺官面,他正好跟巡检大人谈得来,不如我们就合作吧!” 苗三娘也冷哼了一声:“那些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十四姨想了想又劝道:“县太爷跑了,巡捕们跟着谢四留了下来,宁可挨饿也不跑,说明他们还有救,而且以后我们在这周边活动,如果跟巡捕打好了关系,会方便许多。” 苗三娘也觉得十四姨说得在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黄飞鸿就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还是仙姑们的大姐头说动了她:“圣姑,跟宝芝林合作吧,最多你看不上黄飞鸿咱们不跟他打交道,直接找黄老爷子总行了吧。” 苗三娘还是能听得进人劝,但也提了个条件:“谈判我不去,十四姑和你去找黄麒英老爷子吧。” 总算是说通了,这脾气,也真够犟的。 黄飞鸿他们从码头回来也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县衙。 谢四翻出了海盗的卷宗,给黄飞鸿做了个详述。 横行粤东的海盗一共有八色旗号,最猖獗的是红旗的张保仔,然后蓝旗麦有金,黑旗蛤蟆养以及青旗笑面虎,他们号称是“四大天王”,声势日益壮大。 嘉庆十五年,朝廷平乱无功,只得向他们招安,结果张保仔就当了官,县太爷见了他还得鞠躬行礼。 现在时局混乱,海盗又重现原形,在南海、番禺、顺德一带他们又逐渐活动了起来。 黄麒英听了觉得不可思议:“从张保仔封官那年开始算他过百岁了,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谢四给了解释:“据我所知,这些海盗都是八色旗的后裔,他们的头目是张保仔的儿子张玉麟,还有他的相好单眼英。” 黄飞鸿关心打不打得过,追问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马?” 谢四只能摇头:“唉,他们行动神出鬼没,从不留活口,有多少人我实在是不清楚。” 猪肉荣还是个猛人,闻言有了想法:“师父,管他多少人,不如我们像在佛山那样,组织民团来对抗他们不就可以了?” 黄飞鸿也作此想,却又提出了另一点:“海盗在暗我们在明,他们一定有眼线,要特别小心,不能让他们知道衙门的县太爷跑了,我们想搬进衙门来,希望谢大人准许。” 谢四当机立断:“可以!” 黄飞鸿笑了:“那我们可就放肆了!” 37、当仁岂能让 是真放肆,黄飞鸿终于点出了他的想法:“首先要做的是衙门照常办公,你们全部穿上制服。” 这个好,比较威水,梁宽和猪肉荣马上就喊了“是”,鬼脚七和牙擦苏也没拉下多少。 然后黄飞鸿对着黄麒英笑得很虚:“爹,辛苦您一点,您来假扮县官。” 黄麒英一个“啊”字,嘴巴又被撑开了合不拢,这个儿子真是不省心啊,这是杀头的大罪。 没办法,为了儿子黄麒英也只能拼了。 可番禺的县衙也不大呀,这一伙人涌进来往哪呢? 阿根有了主意:“各位,真不好意思,衙门地方不够,要委屈委屈大家,住在牢房里。” 黄飞鸿无所谓:“没问题。” 一伙人只得去打扫牢房了,幸好牢房也是善良的牢房,已经很久没有罪犯了,都不去抓哪来罪犯? 但黄飞鸿还是免了“坐牢”,县太爷跑了,空着的套房正好可以安置黄麒英和十三姨,黄飞鸿也跟着得了好处。 徒弟们肯定不可能跟着黄飞鸿一起挤啦,阿根也陪着梁宽到牢房里搭铺,他想跟心中的大英雄呆一块呢! 猪肉荣进到牢房一看,他还混了最大的一间,一个巡捕还特意强调:“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猪肉荣左看右看,地方是满宽敞,就是感觉有点瘆的慌。 但他还是点点头:“地方不错嘛!” 这时几个巡捕费力地从牢房的仓库里抬出了一个大箱子,重得很,把几个抬箱子的人压得都像蚂蚁一样挪步了。 鬼脚七和牙擦苏见状也过来看稀奇,鬼脚七还问了声:“这箱子什么呀?看起来好像很沉。” 阿根挠头了:“我也不知道啊,摆在这里很久了,上面写的是洋文,没人懂,我们也不敢乱动,不知道里边什么东西。” 牙擦苏上心了,他懂啊,凑了过去,梁宽不能有热闹,闻到动静也过来了,还摆出大师兄的范:“哎,什么东西。” 用手轻轻地拨开了箱子上的灰尘,牙擦苏震惊了:“军火?!” 猪肉荣也过来了,看看一掌就把箱子盖拍开了,掀开一看,满满的一大箱枪械,都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动作太大,那些灰尘马上扬起来,腾腾翻滚,呛鼻得很。 梁宽摆了好几下袖子才扫开了味道,凑上前一看,马上就百事通了。 “这也没什么嘛,都是洋人用的东西,我们中华儿女呀,不用这些东西!” 阿根等几个巡捕跟着忙不迭点头,在他们心目中梁宽可是个大拿。 梁宽有人捧场就得意了,挥挥手:“来来来,拿走拿走,拿走!” 他还指挥起那几个巡捕来动手,猪肉荣却伸出肥掌拦住了他:“哎哎,你别动,得先告诉师父!” 鬼脚七也附和:“是啊,要跟师父说!” 猪肉荣也不傻,还懂得找同盟,他左右看看,提了句“是不是啊”,然后他冲着谢四问:“大人,你说是不是?” 谢四当然不会说不是,笑盈盈地点头:“是是!” 好玄,这一箱武器保住了。 其实清廷这样的事也不少,八国联军攻占京城后,打开了清廷的武器库,里面有上万杆毛瑟滑膛枪,还是后装连发的。 还有近两百挺马克沁重机枪,吓得八国联军的指挥官们冒冷汗。 以八国联军五万出头的兵力,拉得过长的补给线和分散的驻扎,如果清廷当时将这些武器下发,将八国联军包圆了绰绰有余。 所以说再厉害的武器也拦不住想投降的人,就如同永远也唤不醒装睡的人一般。 慈禧想的是八旗的精锐都打没了,她没有办法弹压国内的汉人,所以她要借重八国联军来制衡地方的武装力量。 算计的是她的位子还坐不坐得稳,而不是国家的损失,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就出于此。 在满清贵族的心中,哪有国,只有家!这国就是他们家的,剩下的人全是奴才。 可惜了,苗三娘想堵她没堵上,给她跑了。 黄飞鸿跑不了,他被十三姨给堵住了。 县太爷的套房虽然装修得很精美,但几个月不住了人,也得收拾。 十三姨一边收拾房间,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就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在国外买好的订婚戒指。 在香港成婚的想法泡汤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地解决,反正也是江湖儿女,一切从简了,关键是要把生米做成熟饭。 十三姨看着戒指,想得都痴了,下定了决心,就拿着戒指冲进了黄飞鸿的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戒指收到了身后直直地看着他。 看着一脸笑盈盈还有少许扭捏的十三姨,黄飞鸿也笑了。 一定是有什么花招在等着呢,他猛地斜了一下身,瞄了一眼十三姨身后,逗了她一句:“你又干什么?” 照着往常十三姨一定会害羞的,黄飞鸿就喜欢看她这个样。 可今天十三姨胆子大了,她一拉黄飞鸿的手,一声“来呀”就把他拽到了窗前。 太生猛了,搞得黄飞鸿小心肝也扑通扑通的。 十三姨将戒指压在了心胸前,眼里快溢出了彩,看了看发现窗帘拉上了,又让黄飞鸿“先等等”,自顾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隙。 婚礼嘛,得当天立誓呀! 然后她便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黄飞鸿,那眼神里带着勾子。 “飞鸿,我们常常到处跑,看来我们很难成亲,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说着十三姨打开戒指盒,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我想让你帮我戴上戒指!” 黄飞鸿蒙了,心快跳出来了:“戒指也要我帮你戴?” 十三姨眨了下眼,微微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声音,糯得让黄飞鸿脚都软。 后然她伸手拉住了黄飞鸿,将他的手凑到戒指盒上:“来,这是规矩。” 然后十三姨灵巧地用纤纤素手拈起了戒指塞到了黄飞鸿手里,自己翘起了无名指,凑到了黄飞鸿面前。 她还哼起了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这……不就是婚礼进行曲嘛。 没有旁人,但十三姨的大眼睛里分明看到了满堂宾客,看到了祝福连连,脑补就行了,有情什么都有了。 黄飞鸿愣愣地给她套戒指,十三姨就举起手来,七彩的纸屑飘落到两人头上。 黄飞鸿想闪,却被十三姨拉住了,他只得哼哼:“这是什么?” 十三姨俏脸一歪:“戴啊,这也是规矩!” 然后她又摇头晃脑起来,虽然没有办法有一个让人满意的婚礼,但她享受这一刻的温馨,嘴里还“当当当当当”的不停。 等戒指终于戴上了,十三姨深情脉脉地注视着黄飞鸿:“该我给你戴了!” 黄飞鸿就像一只牵线木偶一样,被十三姨主导着,只是他口中满是胡诌:“啊,我也要戴啊?” 十三姨娓娓道来:“这是一双一对的嘛,现在我们是结婚,在行礼啊!” 完了,黄飞鸿眼都迷了:“结婚?” 他忙转头看了看房门,就想往外冲:“结婚要跟爹说呀!” 可他却被十三姨拉住了,要说力气,十三姨哪里拉得住他,口不对心! 十三姨有些小紧张,眼里满是祈求:“别别别,结了一半不准跑!结完了再去跟爹说嘛!” 这又娇又柔的语气,将黄飞鸿的力道全化解了,他觉得就像踩在一团棉花上,快要飘起来了。 然后十三姨又给他戴上了戒指,口中还不断哼唱着婚礼进行曲,还娇斥了一声:“愣着干什么,撤纸啊。” 说着就将纸屑盒塞到了黄飞鸿手里。 黄飞鸿无奈了:“又是洋鬼子的玩意儿,新东西。” 他在摇头,十三姨却斜着脸看着他,一边点头一边眼中放光:“现在还差一样就成了。” 黄飞鸿撤纸的手都僵住了:“唔?还有一样?” 他的眼神都有些虚化了,有些不敢看向十三姨炯炯有神的眼睛。 然后黄飞鸿也怂了:“全都一块办了吧!” 十三姨微笑着点头,掏出了一块白纱巾,盖在了头上,双手轻轻地缚好,然后就以无比娇羞地语调冲着黄飞鸿要求:“老公,你快掀开我的面纱!” 黄飞鸿的嗓子都冒火了,沙哑得紧:“老公?你还是叫我飞鸿的好!” 他快撑不住了,可十三姨得意地晃了晃肩膀,将顶着白纱巾的头靠了过来:“老公,你快掀开我的面纱亲我的嘴!” 黄飞鸿被逼得只好战术后仰,却也仰无可仰了,两人就快碰到一起了。 “亲嘴?一…一…一定要吗?” 黄飞鸿的声音就像被十二级台风吹着一般,剧烈地打颤。 十三姨将白纱巾撩起了一角,看了一眼房门,快速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腔:“唔哼,快点,现在没有人!” 可她这个语气,吐出的如兰气息,就像一阵风暴在黄飞鸿的头脑里刮过。 黄飞鸿彻度地凌乱了,全身电麻,呃地一下就打了个嗝:“让我做个准备啊!” 十三姨樱嘴一张:“呃,好吧。” 这一声更轻,吐出的气息更缓,就像柔然的春风拂过黄飞鸿的面颊,他觉得脸上热得发烫,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 死就死吧!黄飞鸿深吸了一口气,掀起了白沙巾,还左右乱瞄了两眼,一闭眼,就嘴了过去。 柔,软,清,香,嫩,滑,甜,蜜,世界上所有的形容词,都不足以表达黄飞鸿此刻的心情。 他的心中有一团火,在不断地延烧,慢慢地连脑海也像是被这团火煮沸腾了。 此时黄飞鸿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可就在这里,房间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不是推的,而是几个徒弟在外头,先是牙擦苏找黄飞鸿想禀报军火的事,然后鬼脚七怕他卡壳说不清就跟着来了。 接着梁宽怕他们打自己的小报告,不放心也跟在了后头。 这一下就坏事了,梁宽正好看到了十三姨闪身进入房间然后关上了门,梁宽当即一拍手:“师父这是要过关啊!” 还好他用手捂住了嘴,才没有闹出大动静,但他也拉住了牙擦苏和鬼脚七,三人就在门外听起了墙根。 最后,猪肉荣见他们去久了不回,也上来了,看到三个家伙趴在门外,也凑了过来,还一边探问:“什么事情那么好玩?” 梁宽回了句:“正在过关。” 哎呀,这可撩中了猪肉荣心头的痒处,他往三人肩上一趴,坏事了! 房门被猪肉荣的大力给挤开了。 正在接吻的黄飞鸿和十三姨暴露在了徒弟们面前。 梁宽最夸张,五指张开往脸上一盖就往外闪,那手指缝大得都露出了整个眼珠子。 等黄飞鸿追出房门时,徒弟们都跑没影了,平时咋不见有这么快的身手呢? 十三姨无所谓,她将手里的彩屑一抛,就在房间里旋舞起来,还拿着纱窗帘披在身上当婚纱。 搞得黄飞鸿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冷吸了一口气:“嚯,戒指的力量这么大?” 38、更有早行人 十四姨带着大姐头仙姑找到了县衙,她倒是知道十三姨没走,因为早上出门前十三姨便告诉她多半是走不成的。 可客栈那也没有再续期,那就只能在县衙里了。 可等她到了县衙,看到坐在公堂上充样的黄麒英,十四姨也被吓着了:“老爷,现在卖官的手脚都这么快了吗?” 黄麒英见到十四姨也心里悠得慌,不是说跟着红照灯去搞事了吗?怎么又找上来了? 他最怕十四姨又插进来,好不容易盼到了“睛天”,可不能再“下雨”了! 但他也没表现出来,而是带着十四姨进了后衙,边走边解释:“飞鸿让我冒充县太爷,好迷惑海盗,可没有捐钱做官。” 十四姨也笑了:“现在捐钱做官可不划算,想贪都没地方贪去。” 到了后衙,黄麒英让鬼脚七找来谢四,本来想唤来黄飞鸿的,可十四姨却说跟老爷子和谢大人商量就行。 黄麒英听了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这样好,他忙不迭地应承。 十四姨道明来意,说苗三娘有意领着姐妹们打海盗,谢四听了也两眼放光,因为大姐头仙姑说她们有一百多号人,还有数十杆洋枪。 这时谢四也懒得想她们的洋枪怎么来的了,只要有人手能用上,他都求之不得。 黄麒英更是好好好,因为苗三娘那帮人的战斗力他领教过,如果可以合作,那打海盗的把握就大了好多。 他也想尽快完事尽快走,再不走,总觉得黄飞鸿和十三姨的婚事会出现变故。 他盼着这杯媳妇茶盼很久了,可好事多磨,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耽误,要知道,以黄飞鸿的年纪,在别人家那孩子都上街打酱油了。 黄麒英盼儿媳妇盼孙子算是盼得望穿了秋水,心里已经再也受不得半点晃悠了。 然后谢四和黄麒英就做了主张,同意了苗三娘关于打下海盗战果要对半分的要求。 人家出那么多人枪,这个要求也合理,况且浮财也不可能归还失主了,失主都找不着,拿去给朝廷上供,最终估计也是进了哪些个上官的腰包。 谢四这人虽然还有忠心,可也并不迂腐,所以他们谈得很愉快,很快就定下了章程。 十四姨和大姐头也很高兴,这下可以回去向苗三娘复命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寸,他们刚谈成,黄飞鸿就冲了进来,还一脸的不高兴。 听到双方合作的条件了,更是一脸的不乐意,还给十四姨来了句:“你告诉苗三娘,攻打海盗的事情就不劳她费心了,上阵打仗是男儿之事,妇孺做好女红就行了。” 这算是把城墙根下之辱又还了回去。 十四姨听了也伤心了,噌地站了起来:“姐夫,你怎能如此?上一次要不是三娘筹谋,你们走得出京城吗?” 黄麒英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苗三娘她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可黄飞鸿这一次就是倔牛了,他向着十四姨和大姐头一拱手:“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番禺将组织团练,协力剿除海盗,苗三娘的好意心领了,恕不远送,阿七,端茶!” 好嘛,十四姨和大姐头气鼓鼓地走了,黄麒英回头一想,这也不错,这下变数算是没了。 倒是苗三娘那里并没有什么难受的,她听了十四姨的回报也不生气,而是淡然处之:“果然不出我意料,黄飞鸿也不是做大事的料,这样,攻打海盗的计划不变,我们自己来,尽量想办法劝服有船的士绅。” 没了黄屠夫,难道还吃带毛猪? 十四姨有些悲观:“可本地的大户都是唯恐吃了亏的,哪有那么容易说服。” 苗三娘摇摇头:“不用我们说服,海盗会帮我们说服他们的,没有不吃腥的猫,海盗迟早会动手的。” 大姐头叹气不已:“这样一来百姓们就受苦了。” “那是他们自己选的,变成今天这样,不仅仅是官老爷们的责任,百姓自私自利无动于衷,也得吃点亏见点血才会醒悟,没人能逼着他们走向自强的路,只有淋漓的鲜血才会让他们醒过来。” 黄飞鸿就没醒悟,他让谢四打着建立民团的旗号,召集了各界人士来县衙。 黄麒英刚开始装县太爷还有些紧张,可他很快就不紧张了,反而哭笑不得。 谢四先召来了当地的武馆,当他向拳手们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县官大老爷”时,一脸笑容的黄麒英面对的是一张张麻木的脸。 馆主看着很好说话:“你们当官的要组织民团打海盗,我们武馆很乐意参加,但是我不能够替徒弟们拿主意啊,请大人自己问问他们吧!” 然后馆主抱个拳头也不回地走了。 武馆的学徒们也跟着一声不吭的走了,剩下两个好像看起来有点睡不醒的,还向黄麒英抱了拳行礼,可他们说出嘴的就只有两字:“告辞!” 黄麒英的笑容就变得像凉白开一样淡了。 再来一波村里的保长,带着十几条靓,还挺有气势,拿着把叠扇,说得头头是道:“现在我们是打海盗还是打洋人?如果让海盗上岸,他们就该打洋人了!干脆这样吧,不如我们跟海盗联合起来,那不更好!” 他还收起了叠扇在椅子扶手上一敲,把黄麒英和谢四都吓得一震,这伙人可不能招惹,也不知道他们是打海盗还是打自己呢。 接着士绅的代表就更难谈了:“你们这些地方小官有所不知,其实上面早就谈判好了,很多事全都内定,现在海盗只不过是一两个在做戏,里面一定有许多内幕,你我全都不知道,要是我们一插手岂不是越搞越乱?” 黄麒英快哭了,这县太爷原来就是这般难作的呀! 码头上的苦力就更直接:“我们干活吃饭的,要跟老板说才行!” 米铺的伙计也被找来了,可他们一口咬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们老百姓哪分得出来啊,反正谁打赢了谁就是好人。” 其他的伙计们连声附和:“对对对,我们跟打赢的那边干。” 谢四不放弃,又找到了几个当地有名的塾师,那语气真叫指点江山:“古人云乱世出英雄,他们是贼寇还是英雄那就要让历史来裁判,我们是没有能力阻止历史潮流的。” 黄麒英连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了,“啊”,这些当先生的这种想法,那教出的学生能干嘛?跟在赢家屁股后面做从龙之辈混点汤喝吗? 他也不干了,向黄飞鸿抱怨:“这五花八门什么意见都有,可就是没人愿意打海盗,我看还是算了吧!” 黄飞鸿被打脸了,可他仍然坚持,看到黄麒英累得一头一脸的汗,只得缓和一下:“先休息一下从长计议吧。” 可海盗不愿跟他们从长计议,苗三娘猜对了,这么一口肥肉到了嘴边,他们如何忍得住? 这天晚上,几个海盗的舌头就溜进了番禺,他们是来县衙打探虚实的。 不止海盗来打探虚实,十四姨又跑回县衙来了,她打算帮红灯照打听一下消息,也没往黄飞鸿那边凑,而是跑到黄麒英这献殷勤。 她捧着一碗糖水往黄麒英这送,笑得可甜了:“干姐夫,你今天也够累了,来,喝碗糖水。” 见到十四姨,黄麒英心里又悬空了,“啊”的一下就张大了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人老精鬼老灵,黄麒英也够玲珑,他笑着打呵呵:“白忙了,完全没有结果。” 然后他就手一用劲,扯断地手里的朝珠串,让它们掉到了地上:“呃,朝珠断了!” 这下有事做了,啥也别谈了。 十四姨不知是诈,便赶忙上前搭手:“我帮你捡。” 两人趴在地上到处捡拾朝珠,黄飞鸿进来了,看到也觉得莫明其妙,便问了声:“爹,干什么呢?” 黄麒英笑呵呵的:“这有朝珠都不像官,现在珠都断了,明天怎么办?” 结果黄飞鸿很干脆也蹲了下来:“我帮你!” 黄麒英真想给自己一嘴巴,早知道换个办法,这不是想让儿子离得远些吗,这下好了,凑一块了。 三人在地上凑成了一团,黄飞鸿就专找犄角旮旯,看到门背后也有,就掩上了门,打算先清理这一块。 他就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个好事者,梁宽正拿着个地球仪想去清洗,看到十四姨和黄飞鸿在房间里,黄飞鸿正关上门。 这下就有好戏看了,梁宽放轻脚步,飞也似地跑去报信了。 他纠集了师兄弟几个,钻进了厨房,那里正好可以看到那个房间的露台,有一个大大的落地门。 梁宽还一边走一边催:“上场啦!师父跟十四姨,有好戏看啦!” 牙擦苏心好在一旁辩解:“不要乱说,师父可能在教十四姨功夫呢!” 他总算是把话说圆了,可猪肉荣唯恐天下不乱,也夸张地大嘴:“哇,一上一下这是什么功夫?” 其实是人影投射到窗户上,黄飞鸿他们蹲下找到一颗珠子就递给黄麒英,让他穿在链子上。 猪肉荣还配上了音:“噢,这什么套路啊?” 梁宽则一脸的贱笑:“真笨,我示范给你们看,阿苏,跪下!” 牙擦苏也傻乎乎地蹲下了,梁宽嫌猪肉荣碍事,将他扒开,清出了空,这才站到牙擦苏面前,先噢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摸了摸牙擦苏的脸。 牙擦苏脸往后一缩,觉得不对劲,梁宽又兴奋地嚷嚷:“现在该我啦!” 他把手扇得像蒲扇一样,不断地示意牙擦苏起来。 等牙擦苏一站下了,梁宽就单膝下跪,拉着牙擦苏的手在手背上唔了一口。 然后猪肉荣和鬼脚七就肉麻地大叫起来,连牙擦苏也不断地甩着手,梁宽则站起来一脸的荡漾,还哈哈地奸笑:“现在明白了吧?” 几个家伙太投入了,连十三姨走进厨房也没察觉,十三姨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就问了一声:“你们在干嘛呢?” 四个家伙“啊”了一声跳了起来,脸色大变不会动弹了,将十三姨也骇住了。 十三姨回过神来,一边抱怨,一边向他们走过来:“吓我一跳,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猪肉荣将两只手抵在额角上,装兔子想引开十三姨的视线,闻言连忙发动急智:“我们饿了弄消夜吃呢,那谁,阿七,拿个西瓜出来。” 其他三人闻言都动了起来,猪肉荣则堵在了十三姨面前,不让她靠近窗户,还一边快嘴打消十三姨的注意力:“我做西瓜盅给你们吃啊,这是我家传手艺,不轻易做给人吃的。” 然后他又摆着一副肥肉不断晃荡的笑脸:“十三姨你干吗?” 39、眼见未必实 十三姨系好了围裙,听着猎肉荣询问便暖暖地笑了:“飞鸿明天生日,我来做个生日蛋糕。” 猪肉荣献殷勤:“我来帮你啊!” 可他的猪爪子一碰到烤炉就缩了回来,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十三姨把饼铛抽出来,抬着向着窗台前走,那边有一张几案,正好是白案。 猪肉荣想挡着,便又伸出手来托饼铛,可太烫了,他也顶不得,只得让开了位置。 还好梁宽又凑了过来,再加上拿着陶罐的鬼脚七和抱着西瓜的牙擦苏,正好将几案挡住了。 梁宽嘴伶俐:“这么大的蛋糕啊,真好吃,这下我们可以学怎么做蛋糕了。” 他将手里的盆子一放,也想过来接手,可他一碰饼铛就往耳朵上捂了,还发出哎哟哟的痛呼声。 倒是梁宽像猴子一样手舞足蹈让十三姨担心,她将饼铛调转了个,朝她身后的厨桌上放去。 鬼脚七也过来夹道护送,就是想让十三姨离开窗户,他还一惊一咋的:“哇,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蛋挞呀!” 梁宽瞪了鬼脚七一眼,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蛋糕呃!” 十三姨被捧了两句也挺高兴,欢声应允:“好啊,我来教你们吧!” 然后她扭头看看,见到牙擦苏了,便吩咐起来:“阿苏,你去拿小蜡烛来!” 其实是其他几个不太靠谱,估计也找不到,只有牙擦苏接触过外语和洋物,有见识也使得顺手。 十三姨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走到了厨房的一角,嘴里还有自言自语:“然后得拿一些奶油,用个布袋把它装起来。” 梁宽和猪肉荣以及鬼脚七则在后头咬耳朵,鬼脚七还将猪肉荣拉过来堵窗口。 猪肉荣继续当他的肥兔子,却叽咕起来:“油?油怎么拿布袋装啊?” 鬼脚七打断他:“你也别说了,我们也不懂,都快顶不住了。” 他一闪眼看了一下对面房,又伸头看了一会十三姨那边,紧张得不得了。 梁宽则站在厨桌上,伸头看对面,看到那边有动静了,他一个激灵:“又来了!” 可他这一下就将饼铛给勾倒了,蛋糕掉到了地上。 三个家伙手忙脚乱地去检蛋糕,饼铛又烫,鬼脚七还不断地催:“快快快,哎呀!” 他说着自己也上手帮忙将蛋糕扫回到饼铛上,梁宽终于把饼铛放回到厨桌上,却忙不迭甩手,实在太烫了。 鬼脚七看着乱七八糟的蛋糕,又嫌弃上了:“哎呀,不是这个形状,刚才没有那么尖的。” 梁宽不爽了:“那你来,我看你怎么弄。” 三个人还在缠夹不清,浑没注意到十三姨那边。 十三姨一边在装奶油,冷不丁注意到黄飞鸿那边,原来厨房角落里还有一个圆形的油烟口,这样纸就包不住火了。 从窗户上可以看到黄飞鸿又站了起来,往被窗帘挡住的地方走,那边还可以映照出十四姨的身影来。 其实是黄麒英坐着,托着个碟子在等黄飞鸿和十四姨将朝珠汇集过来。 可在窗户上看起来就像是黄飞鸿拉起了十四姨的手。 十三姨愣住了,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想躲开这个视野。 后面那三个家伙还在争吵,鬼脚七换了梁宽的手,梁宽也开始挑三捡四:“别揉了,快变粉啦!” 猪肉荣在旁边不断地泼冷水:“诶呀,没得救了没得救了……” 然后他注意到十三姨回转身了,忙用手拍拍梁宽和鬼脚七:“回头了,更没有救了。” 三人齐齐转过后来,梁宽还拿头上的帽子把蛋糕渣给盖住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嘻嘻样没话找话:“十三姨啊,还有什么闲差我们做好了!” 猪肉荣也话赶话:“要不要我们帮忙?实在是太无聊了。” 鬼脚七身手快,一把接过了十三姨手里的布袋,可他一用力,就将里面的奶油挤得喷了出来,射到了猪肉荣的脸上,于是又一声猪嚎响了起来。 梁宽一挥手,让鬼脚七“站一边去”,他还继续地攀话头:“十三姨,下一步该怎么样啊?你说呀!” 可十三姨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看,原来她看到了手上的戒指。 梁宽以为她被烫着了,连声问:“你手指怎么了?” 十三姨摸着戒指,木木地回答:“手指没事,下一步把鲜奶油挤上去吧。” 她又回身向着对面看去,猪肉荣蒙了,想问清楚:“挤完了脸还挤在手指上啊?” 十三姨看到对面的影子,神魂都快散了,随口就答:“嗯,挤匀点。” 她好像看到了十四姨吻在黄飞鸿的脸上。 其实是黄麒英在穿朝珠,看得不清楚,十四姨上前帮忙,黄麒英还叹到:“哎呦,老花眼了!” 这时猪肉荣还不甘心,又伸出了大肥爪:“十个手指都挤啊?” 十三姨这会得个人壳子站在此,还是随口答:“照挤吧。” 猪肉荣只得哦了一声,又将手伸了过来,梁宽还向鬼脚七发号施令,“照挤啦!” 鬼脚七也迷糊,愣头愣脑地请示:“我也挤?” 这时十三姨又看到对面穿户上的影子好像黄飞鸿和十四姨越吻越低,影子消失在了窗台下,好像是两人抱在了一起,倒了下去。 其实就是十四姨又发现了一颗珠子,蹲下去捡。 但十三姨不知道啊,她都快哭出来了,当然不耐烦:“全都挤,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问那么多遍!” 梁宽轻声地提醒那两个:“发脾气了,快点挤吧。” 猪肉荣则闷声闷气:“挤过来一点让我搽一下!” 那行吧,奶油变成了护手霜了,三个家伙拼命却住手上搓,鬼脚七还嘟囔了一下:“留下一点给阿苏啊!” 说曹操,曹操到,牙擦苏拿着一扎小蜡烛跑了进来,看到他们这个样不明就里:“你们做什么?” 梁宽劈口就答:“蛋糕啊!” 猪肉荣还觉得有理:“那么简单的事也要问啊?” 牙擦苏理解不能,摇摇头不理他们了,他拿着蜡烛递到十三姨面前:“十三姨,蜡烛来了。” 十三姨失魂落魄地接过蜡烛,转过身来,眼里却没有聚焦,愣愣地走到厨台前,也没看,就将蜡烛一根根地往梁宽的帽子上插。 她一边插一边说:“你们把蜡烛插上去,点着了,叫你们的宝贝师父来吹灭它吧。” 刚才始她的情绪还没有,可她越说越伤心,最后都变成了恨恨难平的样,一扭身,就跑了。 牙擦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迭声答“知道知道”,梁宽和猪肉荣以及鬼脚七却觉得不正常,牙擦苏想问他们,梁宽却向他展示了双手:“我们拿不了。” 十三姨气冲冲地从露台上拉开了门,看到十四姨正钻在床底下,露出大半身。 她一口冷气直贯顶盖:“你不用躲了,出来吧!” 听到十三姨的声音,十四姨从床底下爬出来,喊了声“姐”,但她看到十三姨满脸煞白,也蒙了。 十三姨怒气上冲,控制不住了,全身都在发抖,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不断地向后退:“我全都知道了。” 然后她就扭身哭着甩上了露台的门。 黄麒英这才听出了不对劲,望着露台的门疑惑不已,黄飞鸿也一脸懵,侧头问黄麒英:“他知道什么了?” 黄麒英也生气了,你媳妇你还来问我?他也板着脸向黄飞鸿斥道:“快去问问她,她的表情这么凝重,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啦!” 黄飞鸿愣愣地加了个“哦”,也跟着冲了出去。 可他一打开露台的门,那几个傻帽就拦在了门口,见了他都齐声喊“师父”。 黄飞鸿更蒙了,因为这几个傻帽浑身不对劲,有三个爪子上满是奶油,一个捧着顶帽子,上面还插了很多根蜡烛,还点着了。 “搞什么花样?”黄飞鸿一脸的怒气,刚刚十三姨那来了状况,这几个徒弟又这么奇怪,今天什么日子? 几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猪肉荣照直了说:“十三姨叫师父吹灭蜡烛。” 梁宽生鬼脚七也忙应声:“是啊!” 黄飞鸿却满满的狐疑:“想做什么?” 黄麒英看不下去了:“既然这样,吹灭它你不就知道了,来,吹吧。” 梁宽和鬼脚七还是附和:“快吹吧!” 黄飞鸿刚想低头吹气,又看到了那三个的爪子,便又疑问:“你们的手指?” 梁宽答得快:“也是十三姨吩咐的。” 那就没什么好问了,黄飞鸿一口气就将蜡烛吹灭了。 可什么也没有发生,黄飞鸿问了句“看到了什么?” 牙擦苏还转了转手里的帽子,猪内荣啊个不停,梁宽则是“没东西啊?” 鬼脚七则一头雾水抓脑袋,黄麒英也摸不着头脑了:“哎呀,这也太深奥了!” 但他老人家不管,只管赶着黄飞鸿:“快去问她,我老人家也想知道知道!” 十三姨又气又凄,冲出了后衙,跑到了街上,她想干脆就离家出走算了,看看黄飞鸿紧张不紧张,出不出来追。 可她一转进了一条巷弄,就被几个海盗的舌头给拦住了。 十三姨怒火冲天,冷冷地呛道:“你们想干什么,老娘今天我心情不好,别惹我发火!” 说完她就朝着海盗直直地走过来。 那些海盗可能是精虫上脑了,有一个海盗从旁卡住了十三姨的脖子一搂,还嘿黑直笑:“还挺英气的!” 十三姨穿着骑马的骑士装,还脚蹬着马靴,确实是有一番风情在。 可这番风情可不是给海盗准备的,她真的出离愤怒了。 于是十三姨嘴里念着“锁喉,抓手,走腰马”,便一拧一折背后海盗的手指,让他吃痛弯腰,然后十三姨一个背弓接一闪,就转过了身来。 她还一脚踢在了海盗的不可描述部位,让对方缩成了大虾,然后从对方手中顺过那把弯刀,转身一个斜劈,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了“去死吧”,将站对面的海盗也砍翻了。 没办法,这招擒拿手是黄飞鸿教的,用这招就想到了此人,十三姨将气都撤海盗身上了。 这么冷气逼人的几下,让隔个两丈的海盗都觉得脖子一凉。 放倒一个砍了一个,十三姨却觉得没出完气,用刀又指着剩下的几个海盗:“叫你们别惹我发火,还惹我!” 她最后喊那下已经变成了揭斯底里,将母老虎的威风发到了地动山摇的地步,手里的大弯刀也挥舞着,朝着海盗们逼去。 海盗们也蒙了,忙转身后退,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惹到毛神了,女的,多半就是扫把星。 可他们也没来得及溜,因为黄飞鸿杀到了。 40、后下手遭殃 黄飞鸿来了肯定就是一通招牌式的双飞燕、马连环、春风剪外加落叶旋啦。 更别提后面还有一溜四个高矮胖瘦,梁宽和鬼脚七冲得最快,一边打还一边喊:“是海盗啊!” 嘿呀,这下好玩了。 十三姨看到黄飞鸿冲过来,脾气更上一层楼,她退回到被她踢中某地方的海盗那里,将大刀敲在挣扎着想跑的海盗脖子上:“别动!” 她的声音似哭似泣,沙哑难堪,正好将她的心情衬托十足十,也不知是向海盗说还是向黄飞鸿说,反正海盗是愣住了。 黄飞鸿没有这个觉悟啊,他还蒙查查呢,一紧张就两步飞了过来,嘴里也紧张:“少筠!” 这一声的语气透着焦急不安,却也让十三姨有了胆色:“你还追我干什么?” 原来不是跟海盗说呀,那他就得逃了,他让过了刀锋又向前爬。 可十三姨气得浑身发抖,那明晃晃的刀尖就不断地在海盗脖子、眼前、咽喉处乱摆,让小心翼翼住前爬的海盗眼都快要瞪爆了,到底给不给走啊? 黄飞鸿更急了:“你总得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呀!” 十三姨火气上冲,就摘下了手里的戒指往地上一摔,戒指是扔了,可心也扔了,还发出了委曲的怒吼:“哼,这戒指我不要了。” 戒指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叮”的一声,又反弹起来,恰好就被跟上来的黄麒英抄到了手上。 黄飞鸿也红了脖子:“这是我们成亲的信物,为什么扔了他?” 他的声量起提起来了,让后头忙着绑海盗的几个徒弟们眼又大了。 “唔?”“成亲?”“这…”“成成成成………”牙擦苏话说不出来就被梁宽给捂往了,这下可放了个大料。 黄麒英也上火了:“成亲,你们是什么时候成的亲?” 他还捏着那只戒指在面前怼了怼:“为什么我一杯茶都没喝过?” 老人家也急了,又将戒指一甩,还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又叮了一声,戒指不知跑哪去了。 黄飞鸿这下上了夹板进退不得,他急得直跺脚,嘴里说着“十四姨,快向你姐姐解释解释”,那边就忙去拉住他老爹,这下乱的。 海盗们都忘了痛了,还能听到这么精彩的一出?他们耳朵也竖了起来,正等着高潮迭起呢。 猪肉荣不干了,一掌就将一个海盗的脖子扇得转了大半圈,嘴里还骂了一声:“家庭内幕不许听啊!” 没法听了,猪肉荣扇得太用力,海盗的脖子都折断了。 猪肉荣的话让黄飞鸿和黄麒英都瞪了过来,麻烦了,又得罪人了,猪肉荣刚想捂嘴,转头又灵机一动,支使起另外三人:“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捡戒指吧。” 这个借口不错,梁宽、鬼脚七和牙擦苏都应声跑了过去揍热闹,说是捡戒指,可心思都在耳朵上了。 十四姨也赶忙解释:“十三姐,你误会了!” 十三姨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刀正却正好指到了翻身朝上想靠着后背蹭走的海盗鼻头上,唉,又被发觉了。 那边黄飞鸿也拉了拉黄麒英的衣袖:“爹,您一定是误会了!” 可他也换回来一声冷哼。 那几个装模作样捡戒指的也猫蹲着交头接耳,猪肉荣还轻声哂道:“是不是误会我们最清楚了,是不是啊?” 牙擦苏终于利索了一回,一句“别说了”就堵了过去。 十四姨靠到十三姨肩旁,和声细语:“刚才我跟干姐夫捡朝珠啊!” 十三姨又是一声“哼”,再转了半圈身子,带动着手里的刀尖就在海盗脸上划了一条,海盗又不敢吭声,只得硬生生忍着痛惧,将“唔”咬在嘴里。 梁宽又有题材了:“捡珠子,还不如说收拾房间,那还能够接受。” 猪肉荣是记吃不记打,这会又“唔”上了,还跟了句“这还差不多。” 就连牙擦苏都拼命地点头,鬼脚七也一个劲地“对对对”。 这帮家伙,现场解说上了。 黄麒英气愤地在巷子里踱来踱去,黄飞鸿也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跟着,晃得人眼花:“爹,我们不是想瞒着您的,实在太忙忘了。” 鬼脚七的评语又来了:“这句话说得不够,不够……”,他眼都憋大了,就是憋不出这个词,还是牙擦苏帮他圆上的:“诚意,不够诚意。” 鬼脚七比牙擦苏还卡壳,狠狠地点头称赞:“没错!” 十四姨也追着十三姨辩白:“你问问干姐夫嘛!” 正好,黄飞鸿也跟老爹乞求:“您问问少筠嘛!” 梁宽觉得太没存在感了,两手将眼睛一盖,转头向伙计们抱怨:“为什么不问我们呢?” 那声“呢”还被梁宽怪腔怪调地特意拉得长长的,他还作怪地搂抱住猪肉荣,让猪肉荣又肉紧了,“啊”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脸,真没脸看。 十四姨也越说越委屈,赌咒也上来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猪肉荣受不了了,脸偏向鬼脚七那边,向鬼脚七嘀咕:“刚才不是说捡珠子嘛,这会又说什么都没做过?” 鬼脚七一脸不解,无言以对,他没词了。 黄飞鸿快要上蹿下跳了,一咬牙:“我们只是成亲,还没洞房呢!” 这下连牙擦苏不能忍了,他不断地用手拍自己的脸,嘴里吐出“impossible!” 这下连黄麒英也迷了,看向黄飞鸿,不禁问了个“什么?” 十三姨也看过去了,连着十四姨也眼大了,而高矮胖那三个也学着瘦的一拍脸,来了个“impossible”,他们也不信。 这不是看见了么。 猪肉荣还补了声:“师父这下算是狼狈了。” 梁宽则是斜着眼眯着像热锅上蚂蚁样的黄飞鸿:“这次解释不通了吧!” 可十三姨倒是想通了些东西,眼睛四下里转。 牙擦苏又跟着梁宽的话头,低声地吼:“noway!” 鬼脚七更迷了,脱口就问:“还能威?” 十三姨思想在剧烈地波动,手里的刀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让地上躺着的那个海盗喘大气摸胸口,差点没命啦! 黄飞鸿则在黄麒英和十三姨这间两头看,嘴里又大声质问:“你们到底相不相信我?” 十三姨心乱如麻,太矛盾了,她亲眼看到的东西难道不准吗?断断不可能几个人都窜通好来骗自己吧?而且也没有这样的时机。 她只能愤然地一甩手,大喊一声“我不知道”。 十三姨的喊叫却正好将刀锋划过海盗脖子那唰的一声遮掩了过去,还是没跑掉! 她走开了几步,避开了黄飞鸿的目光,胸腔地因吐呐猛烈地起伏着,难啊,太难了! 鬼脚七看到了那个海盗的动静,跑了过去,一试鼻息,没了! 他忙向黄飞鸿禀报:“师父,他断气了。” 这下又惹到了十三姨,她回转头大喊:“谁叫他睡在那里的。” 转过头来不解气,又发作了,哼的一声,又挥动了手里的刀朝着这边地上躺着的海盗脖子上劈了一下,又死了一个。 挥得太大力,她手里的刀也飞了出去,嗤的一声,又插进了一个海盗的胸口。 冤吗?也不冤,吃得咸鱼抵得咸,杀别人时痛快了,被别人杀时也痛快些,咽了这口气算了。 十三姨见自己杀星这么大,也有些讪讪,径自走回了县衙。 其实就是心里接受了,但嘴上还不认,幸好,海盗们让她解了气。 黄麒英一肚子气也没地方撤,只得拿黄飞鸿作筏,他指着黄飞鸿的鼻子痛骂:“都说别那么风流了,唉,没眼看!” 说完他老人家也回了。 黄飞鸿站在原地只能不断地哀求:“爹,爹!” 可黄麒英也没搭理他,前面那个气消了才是关键啊,他得快步追上去,趁热打铁,他生气是装的,只不过是为了消除威胁。 梁宽这时捂住了自己的帽子,这是准备开动大脑了:“美人关桃花劫,这次要有人跟师父一起过关,帮他挡了桃花劫,师父才能过关哪!” 那几个也齐齐将脑袋凑了过来,一起摇头晃脑,这时应该给他们一人配一把鹅毛扇才行。 黄飞鸿不知道黄麒英的算盘,看着这几个大头鹅心里更乱,已经够乱了,他气也急了,语气不太好:“谁送十四姨回去?” 这下几个傻帽都纷纷举起了手来,倒不是他们想一近芳泽,十四姨这样的他们也自觉自己够不上,可谁让十四姨回到那边就变成了十四姑了呢。 那边可有着上百号呢,总有一款适合自己。 这几个向十四姨那涌去想献殷勤,黄飞鸿气不打一处来:“好了好了,一个人就够了,其他人押海盗回县衙去。” 说完黄飞鸿也径自回县衙了,那里面才麻烦呢! 这四个吵不成份了,都为了谁能护送十四姨回去而揪扯不清,十四姨一声清脆地“好了”让他们停了下来。 “你们全都不用争了,我不回去,留下来陪你们。” 她还扭捏了一下才又继续:“我求你们件事!” 傻帽们都笑呵呵的,语气和祥得很:“什么事啊!” 十四姨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出了口:“你们假装追求我吧,这样姐姐就不会再生我的气,我知道你们很为难,但如果你们答应的话,我就帮你们跟仙姑们认识。” 为难个屁,那几个都点头点得像点蒜一样快:“不客气!”“不为难!”“没问题”“小意思!” 没出息啊! 交易谈定落手,他们这才回头看海盗,得,也不用押了,下手重,再加上猪肉荣和十三姨又解决了几个,没得押了,改抬去埋了吧。 又是一个不眼之夜哟。 可第二天更难熬,次日一早,码头上就来人拍开了县衙,祸事了,昨天出海的那艘客船被海盗给劫了。 等黄飞鸿和巡捕们来到码头上时,码头上一溜铺满了尸体,都是用一块烂席遮盖着。 这些都是随海浪飘回来的,还只是第一批,后面不知还有多少这种让人肝肠寸段的事。 黄飞鸿掀开席子一看,眼都黑了,地上躺的一排里,正有他好心送了船票那一家。 黄飞鸿嗓子都哽咽了:“这些海盗……我跟他们不共戴天!” 他将手里的刀一剁,就砍在了码头的青石条上,石条被斩出了一条槽,而黄飞鸿手里的刀也应声断成了两截。 黄飞鸿心里满是悔恨,可悔恨也没有用,谁让他自大来着,谁让他拒绝了苗三娘联合剿匪的提议来着? 如果下决心快些,马上行动,或许客船就不会被劫,但世上啥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是黄飞鸿自己选的后手,能怪谁? 41、耳听也不虚 等黄飞鸿安葬好了遇难的人,再回到县衙找十四姨想重新开始跟红灯照合作剿匪谈判时,轮到十四姨摇头了。 因为苗三娘那边已经完成了布置,今天一早十四姨就将昨晚有海盗的舌头潜入县城的消息传给了苗三娘。 苗三娘一听就喜出望外,为什么,这个消息可以利用啊。 她立马就发动手下,到处去传播这条消息,这就把米铺老板这些乡绅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耳听为虚,但他们还是派出了人员四下打探互相印照。 就在这时,客船被劫,货物被抢,整条船无一活口的消息也传了开来。 谢四也没有办法将这样的泼天大事盖住,再加上他们去码头,那里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没办法,中国人就是这样,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有热闹就会往前挤。 这些人又将码头上的惨状带了回去,还添油加醋地照着自己的想象多描画了几句,不得了,简直把海盗说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然后又将番禺当前的处境说得是危如累卵。 感觉海上就有十万兵马,随时会杀过来一般。 这下米铺老板这些乡绅就被吓住了。 怎么办,海盗要杀来了,他们的全副身家性命可都在这呢,能跑的早跑了,跑不了的就是跑不动的。 特别是像米铺老板这种,米仓里还堆满了米,运又运不走,跑也跑不了,只能干着急等死。 还有那些米铺的伙计们,本来嘴就碎,再加上坐立不安,红灯照的仙姑轻轻一吓,就什么都往外抛了。 苗三娘这才知道,为什么那天到番禺时会有那样的误会。 原来海盗盯上了米铺里的米,给米铺送了一箱子手指来,限期让米铺将米送到海盗的地头去,一只手指一石米,那一箱手指,整整两千只啊。 苗三娘当机立断,又去了米铺,米铺老板早不吓得六神无主了,什么事都说了。 海盗的老巢就在澳门隔海不远的氹仔岛上。 葡萄牙人占领了澳门岛后,曾不断地向清政府索要氹仔和对面不远的横琴以及岸上的拱北,但都被香山知县顶了回去。 然后葡萄牙人就以联合剿匪为名游说清政府,想以此趁机换得上述地方上的驻跸权。 而实际上是海盗跟葡萄牙人是勾结在一起的,葡萄牙人实力不够强,但他们有名份,海盗则实力强横,却见不得光。 他们都是张保仔的手下,张保仔接受招安后并不满足于台面上的实力,又害怕清廷找他算老帐,就与葡萄牙人合谋,贼喊捉贼,顶着葡萄牙人在前面当挡箭牌。 由于在澳门眼皮子底下,清廷不敢与葡萄牙人直接产生摩擦,所以氹仔岛、桂山岛等澳门附近的岛屿就成了三不管地带,变成了海盗的巢穴。 至于米铺老板为什么懂这些,因为他往那卖过米。 海盗也要吃饭的,他们的粮食来源一直在广州附近而不是对面的香山县,因为他们也要掩人耳目。 只不过这一次海盗趁着局势混乱,想再下手捞一票大的,所以就不想出钱交易了。 而米铺老板也善财难舍,双方就这么纠结上了,这才有了海盗送手指来恐吓的一出。 搞清楚了底细,那下面就好谈了,苗三娘提议米铺老板出船,助她去攻打海盗的老巢。 米铺老板吓得直摇头:“海盗的老巢固若金汤,有枪有炮,还有几千人马,你们去打那里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样的亏本买卖我不干!” 说穿了还是抠,他不看好苗三娘,要是苗三娘一伙全完蛋了,他的船就白费了。 这家伙也不纯是守财奴,还有点见识,看来得让他再见识见识。 苗三娘朝旁边的仙姑打了个眼色,仙姑就将枪哐当一声放在了桌面上。 米铺老板以为苗三娘要来硬的,舌头都打结了:“你想干什么?要是杀了我你也跑不了,黄飞鸿就在县衙,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苗三娘气笑了,这家伙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可她就不是这样的意思,苗三娘朝洋枪示意了一下:“你打开看看!” 米铺老板手打着哆嗦,但还是强撑着解开了包装洋枪的麻布,他一看枪上的铭牌,也吓了一跳:“毛瑟1898,天啊,这是德军的最新装备。” 苗三娘还不止这一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军徽,扔在桌面上,跟枪管撞击出丁零当啷声。 米铺老板是识货的,一看更是魂都飞了,他指着苗三娘:“你们……你们杀了……” 说到这米铺老板就捂上了嘴,眼眶都快爆出来了,这是要杀他灭口了? 苗三娘撇嘴乐了:“在京城,这样的洋鬼子我干掉了几百人,枪就是从他们手上抢来的,那个徽章也是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就连黄飞鸿和广东会馆的人都是我们救出来的。” 她说到最后充满了轻蔑,这是取笑刚才米铺老板用黄飞鸿来吓她们呢。 “那黄师傅跟你们是一伙?” 米铺老板问完脸又像是要哭了一样,糟了,怎么又捅出来了,这嘴真的是贱,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可苗三娘摇头了,让米铺老板如得大赦,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可苗三娘马上又让他提心吊胆起来:“黄飞鸿不愿跟我们剿匪,他想靠组建民团办事,可等他把民团建起来,怕是你们的脑袋都搬家了,今天那一船人就是因此而枉送了性命。” 米铺老板又做难了,苗三娘虽然看着势大,可跟海盗一比不够看啊,即便是她说能干掉几百德国人,耳听为虚,难啊,太难了! 苗三娘见米铺老板动摇了,就加了一把火:“你只需要给我们准备一条船,我们失败了,大不了你就损失一条船,反正海盗要来了你的家产也保不住,可要是我们得手了,我分你这个数!” 苗三娘伸出了五个手指,米铺老板眼冒绿光:“五千两?” 然后不等苗三娘改口,他就一把握住了苗三娘的手:“说好了,五千两可不许反悔,另外你得压二十条枪在我这,等你们回来了用银两来赎!” 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极品,真的是钱比命还大。 本来苗三娘是准备说五万两的,可没想到就是一张高价船票的钱米铺老板就上勾了,早知道是这样的货色还费什么劲嘛,直接拿钱开道就行了。 虽然苗三娘手上没什么钱了,可抢来的那些富豪们的珍宝玉器还有一些,但现在兵荒马乱的也没地方换。 乱世的金银盛世的古董,都比不上实打实的能吃的粮,可米铺老板这么精明的人,就愣是被钱堵住了眼。 事也谈成了,苗三娘就想抽出手,毕竟她还是个大姑娘呢,可不能让米铺老板占了便宜。 可米铺老板还以为苗三娘反悔了,使出了死力气,硬是抓着不放手。 这下苗三娘火了,眼一瞪,吓得米铺老板赶紧松开,可他嘴上还是叨逼着:“说好了的,可不能耍赖。” 苗三娘是彻底拿他没招了,只得利眼一剜:“谈生意归谈生意,再动手动脚,小心我砍了你的爪子!” 听到不是改主意,米铺老板什么都无所谓了,嘿嘿就讪笑起来:“不敢不敢,船马上就可以备好。” 靠,这真就是个守财奴。 也因为从米铺老板这里打开了缺口,所以苗三娘就给十四姨送去了消息,自然的,黄飞鸿就这么给蹶了。 不过这样倒是让十三姨放了心,原来十四姨真不是为了黄飞鸿跑回来的,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啊。 她以为苗三娘是故意为给黄飞鸿一个下马威呢,唔,这样也好,让黄飞鸿吃个瘪,省得他整天自以为天老大他老二。 再说了,十四姨这么一拒也得罪了飞鸿了,他一气之下肯定也不会给十四姨好脸,这样自己就没了威胁。 十三姨也守得云开见明月,便又安慰起黄飞鸿来:“飞鸿,以我看那个苗三娘是生气上次你拒绝了她们,没准过两天就好了,要不我再跟十四妹说一声,让她再去说说情,有人在中间就好斡旋。” 黄飞鸿听了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十四姨还真回去了,可一进门就看到红灯照上下都忙着整军备战,就连她还被拉着一起商量。 然后等她听完了苗三娘讲述的情报,她也有些怕了,海盗势力这么大啊,于是她也有些忐忑,便软语向苗三娘请求:“三娘,我们真不跟我姐夫他们合作吗?毕竟人多力量大些,姐夫他们身手也高啊。” 苗三娘这次倒是做足了准备:“这样的战事,身手没啥用,只能智取,不能硬敌,如果是打硬仗,多他们也不多,如果是靠脑行事,那也不必要,以他们的性子反而误事。” 十四姨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接着苗三娘就语重心长地望着她说了句让十四姨心里翻江倒海的话。 “这些情报,不能告诉你姐夫,包括你姐姐也不能说,你想一想,去打一仗是不是很危险,你不愿你姐夫去冒这个险吧?所以一丁点口风都不能告诉他们,而您也要继续回县衙去,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我们成功或者失败。” 这十四姨就接受不了了,说了是一起拉一支队伍,怎么到了打仗时就把自己支走了呢。 苗三娘有话等着她呢,一个手指竖了起来:“先听我说完,海盗有眼线,肯定不止一波,可能在县城里还有固定的,你回县衙将黄飞鸿他们稳往,也是帮了大忙,让海盗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将他们迷惑住,这样我们才能出其不意。” 十四姨想了想,还真就是这样,自己的作用并不小。 这样一来她就没有了失落感,便答了一声“好”,又加入到商量对策的行列。 怎么打,智取是智取,可怎么混进去呢?得有个理由吧? 想用米铺送米的名义,可那样一来就真的要动用一批大米了,以米铺老板的德性,肯定没商量,要说买,现在苗三娘手里又没有那么多钱。 再者说了,估计米铺老板一听要用他的名义多半就反悔了,钱是好挣,但他的胆也不够大。 最后还是一个大姐头出了主意:“海盗大部分是男的,除了有家眷的,多半要劫掠妇人,要不咱们就伪装成人伢子吧?” 这个主意不错,苗三娘欣然采纳了,剩下的她就套路化了,怎么样伪装成贩卖女性的船,怎么样混进去然后投毒迷魂药,如何从外面摸哨子,都被她一一的铺陈出来。 就连十四姨都有些意外:“三娘,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这次苗三娘有准备,掏出了一本《步兵操典》:“回来时你不是教了我识字嘛,喏,看了这个就知道军营是怎么摆布的了。” 还是德文版的,从八国联军那里搜来的。 42、须眉欲奋扬 魏溯难想着一振雄威,可严晶心一招釜底抽薪就将他的架子掏空了。 可他不知道啊,星期天他都没有继续白日梦,在他想来,情节都进行到这份上了,严晶心就只有跟在他后头吃屁的份,望尘莫及了都。 可现实中他差着严晶心也不少呢,得抓紧时间追回来。 武术队又被荆桔拉出去了,他也没有地方训练,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在家是不可能在家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当妈宝男了,可偏生今天又是贤慧的休息日,怎么办 好办,李老师就是最好的挡箭牌,她的宿舍就在学校里,又不担心有人打扰,一般周末时李老师都不在家,多半被家中父母压着去相亲呢。 那就是自己的地盘啊,魏溯难找到了借口,跟老爸老妈吱了声就出门了。 他得把劲找到,这是荆桔走之前交待到的,功夫上身,就一定能感觉到劲力。 这个劲力还不是普通的发力原理,而是在这个基础上,在身体动作完全合理形成条件反射后多出来的一份力道。 它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不好意思,当前的运动科学还没有发达到能研究出这种奥妙的程度。 但荆桔猜测,劲力有可能是一种全身肌肉骨骼等各个环节磨合好了之后诱发的某种还未证实的身体机能。 就好像机械运行状况良好的时候,也会有谐振发生,它能帮助整个机械系统更高效的运作。 有些内燃机,磨合的好,发动机的马力是多于铭牌上的标称的。 荆桔用这么个道理一说魏溯难就理解了,他还补充了一下:“甚至理想状况下还会省油。” 他学习好啊,这些对于魏溯滩来说都是小case,可当时荆桔却一句话把他打蔫了:“这个道理其实是心心总结出来的,想不到你们竟然想一块去了。” 荆桔只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注意到当时魏溯难的笑得有多僵硬。 “其实阿姨也是仅仅摸到劲力的门槛,那时年纪就上来了,所以阿姨也就再无寸进了,心心是十六岁时达到这个程度的。” 十六岁,那不就是得到墨玉不久之后嘛?哼,看来严晶女这个魔头也是作了弊开了宝箱才这么厉害的。 现在自己也打开了宝藏的大门,那接下来还不是任自己掏? 魏溯难想着很快就能大杀四方了,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了些。 有句话叫得意不可再往,等他优哉游哉掏出钥匙打开李老师家的大门,他蒙了。 李臻在家呢,破天荒没出门,正拿着一本相册在看得愣神。 听到响动她也没在意,肯定就是魏溯难这家伙,但她把相册合上了,收拾了起来。 魏溯难倒也乖巧,先问了声好,然后就改了口:“李老师,我想找你补习一下前面的内容,我拉下好多了。” 那好啊,李臻也很满意,有这样的学生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刷拉几下就写下了一个清单:“你把这几篇作文写了,搁在书桌上,晚上我回来帮你改。” 然后李臻就把相册锁进了书橱里,还是密码锁,扒拉了一下就乱了位置。 今天其实李臻也要去相亲的,只不过她故意迟到了,对方太热心了,她得想办法让对方知难而退。 当然她也不会跟学生说这些,很快就出门走了。 也就三篇作文,对魏溯难来说还是小case,仅仅一个多小时就被他ko了,连修改的字迹都木有,无数的范文在脑子里,信手拈来,有啥可以出错的? 闲了下来,魏溯难看看时钟,今天训练的事怕是要泡汤,因为李臻万一回来了他怕被看到。 暂时他还不想让人知道他恢复习武的事,而训练又是一大堆套路,有点像瑜伽一样,全部做下来得很久呢。 然后魏溯难莫名的心就痒痒了,刚才李老师看的是什么呢?好像神神秘密的,他一来就锁上了。 谁都有好奇心,像魏溯难这样的更是好奇心max,想着想着,他就动手了,就看一眼! 他打开了李臻的密码锁,没办法,这把锁不够高级,推回去复位时是有声响的,以现在魏溯难的听力,他还真就听出来了。 密码锁被啪的一下打开了,他快速地拿出了相册,翻到了刚刚李臻看的那一页,然后魏溯难就傻眼了。 愣得得有十几秒,他又装相册装好,放了回去,连位置角度都没差,然后他又锁上了书橱。 眼力没问题,一切都恢复如旧,可魏溯难的心却砰砰直跳,因为他刚刚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怪不得李老师那么紧张呢,怪不得严晶心一直跟李老师不对付呢,以严晶心的知觉水准,一定会感觉不对劲甚至发现些什么的。 魏溯难倒没有觉得李老师做错了什么,因为李老师一向行得正站得直,可就是因为如此,他反而为李老师有些惋惜。 相册里好几页,全是李臻读书跟严励和荆桔的合照,有些因为时间久了都氧化起斑了。 这正常吗?太不正常了! 要知道,魏溯难的老爸老妈那时也跟李臻是死党,可那几页就没有魏嘉新和贤慧的照片。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李臻至今还对严励念念不忘,甚至引为人生大憾。 而严晶心跟李臻不对付也就再正常不过,任谁发现了有个人整天对自己老爹念念不忘,而爹妈的感情又没问题的话,都会是严晶心的反应。 想到这些,魏溯难嘿嘿地笑了,大魔王,你也有这一天。 可一转念,魏溯难又有些难过,不管是李老师还是严晶心的爸妈,大家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让一切都走错了方向。 大家都熟,李老师平时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可她将感情藏在了心里,苦的只有她自己。 也难怪李老师迟迟不肯结婚,还说打算独身,甚至都开玩笑说认魏溯难和严晶心当孩子就行。 也许,李臻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趁着开玩笑的场合说出来,满足一下自己的愿望而已。 想到这里,魏溯难对严晶心意见更大了,没办法,李臻在魏溯难心里就跟老妈一样,严晶心不识好人心还这样对李老师,就太过分了。 而且李臻从来没有逾越这处,也是真心对严晶心和荆桔好。 是了,一定是这样,当时李老师喜欢严叔叔,然后荆阿姨也喜欢严叔叔,李老师因为荆阿姨救过她而退出了。 唉,真是造化弄人! 就当魏溯难像个小老头一样唉声叹气时,门又打开了,李臻回来了,还给魏溯难带回了午餐。 “贤慧刚才给我来电话了,让你下午去接心心回去,荆桔又走了,她一个人在家贤慧不放心。” “我吃过午饭就去吧,作文我写好了。” 李臻满意地朝魏溯难点了点头,还不忘再交待一句:“心心脾气有些倔,你作为男生要让着她明白嘛!不要给自己造成遗憾。” 魏溯难没听进去,也没听出后半句的余味,他此刻心里想着的却是:“她可没领你的情,这样的人就该怼她。” 严晶心正忙着呢,在怼军事论坛,有那么几个无聊的家伙不断地住上凑,也不是对线,而是热心过了头,问这问那的,司马召附体。 还猜严晶心是不是写小说需要构思情节呢,不管了,一群傻帽! 这两天严晶心又有了些心得,让她在醒来后对梦境的记忆越发的清晰了,所以她可以针对梦境进行准备。 可让人郁闷的就是这些都跟武功无关,都是一些屠龙术,懂了也没用。 好在很快就可以跟海盗交手了,就电影来看那个张保仔就不错,呵呵,没准又能长活。 严晶心正一脸地向住了,门铃响了。 她快速地送电脑里的文件归置好,还加了密,然后还把浏览网址给“毁尸灭迹”了才罢手。 等门铃再一次响起,她才打开了门,不用说一定是魏溯难那家伙了。 贤慧也给她来电话了,盛情难却,严晶心也只能从了。 魏溯难只进到了客厅就没往里走了,保持距离很重要。 “太后有旨,将在外不受君命,所以命小的来接将军班师回朝。” 严晶心则白了魏溯难一眼:“无聊!” 总算也还给点面子,她又接了一句:“等会,我要收拾东西!” “行,没事,有思想准备,我干等着,您随意。” 这俩一见面,准没好话,都是不断地变相挖苦着。 严晶心还特意磨蹭了一下,让时间破纪录地过了五分钟才收拾好,拿了个背包,走过去踢了一脚正在神游的魏溯难,让他眼镜都歪了。 “走吧!” 魏溯难也意外:“这么快?” 严晶心眼里寒光一闪,魏溯难噌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这么慢?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还好他知机,严晶心也没有再啰嗦,顾自换鞋往外走,还是魏溯难拉上的门。 这天接下来海清河晏,晚上的时候魏溯难一躺就入梦了。 十四姨回到了县衙,也没提苗三娘为什么拒绝合作,只是把苗三娘的态度说了说。 黄飞鸿感觉自己去了心头大患,可也恶心了。 苗三娘也太矫情了,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得两手准备。 黄飞鸿睡不觉,又找了谢四商量,他们都觉得如果民团无法如期建立,那么对付海盗也不能耽搁。 这时牙擦苏才想起了那一大箱军火的事,谁让这两天净是些糊涂事,三观受损,让他把这么重要的一节给忘了呢。 牙擦苏一说,谢四自然就应允了,反正放在仓库里连账都没有,如果能拿来打海盗,那用了也不用了。 黄飞鸿当机立断,将徒弟们召集了起来,那一大箱军火被抬了出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砸出了满屋灰尘。 打开箱子,把枪拿出来一看,牙擦苏喜出望外:“新的,擦一擦还能用,子弹也有。” 猪肉荣也拿起了一把双管猎枪,这个还趁手:“唔,真家伙呀!” 想了想黄飞鸿拿定了主意:“咱们得练枪!有了枪咱们就不怕海盗了。” 牙擦苏在他身后听了,不断地点头,是啊,武功哪有枪快! 这天夜里,牙擦苏连觉也不睡,就把枪上油擦好了,忙了一整宿。 次日,黄飞鸿领着徒弟们就出了城,在海边找了个地方,挂起了一个能转圈的桩,吊了数个陶罐上,开练。 可不管黄飞鸿还是鬼脚七,亦或是猪肉荣,拿着把左轮砰砰十几下,愣是一个陶罐都没打中。 梁宽以为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也是一通乱射,结果啥效果也没有,还让鬼脚七弄蒙了,剩下了一颗子弹没数,走火了,差点就打中脑袋。 梁宽不服气,把枪一扔,掏出了一把刀手:“洋玩意儿不中用,这才是中国人该用的东西!” 可他一甩手,飞刀也不知跑哪个旮旯里去了。 唯有牙擦苏双枪弹无虚发,将陶罐悉数干掉,到他露脸了。 猪肉荣想想不对劲,抬起双管猎枪一崩,连靶桩子都打断了,让猪肉荣若有所悟:“哦!” 43、谁喝头啖汤 黄飞鸿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海盗呢?人家又不是白吃饭,海盗在番禺的眼线就出动了。 可他们也没好,被苗三娘她们等在了后头,给一勺烩了,还问到了海盗的联络接头的办法。 至于海盗的眼线为什么那么乖,没办法,苗三娘的审讯办法别说海盗了,就是仙姑们看着都怕。 红灯照也是混下九门的,也许黄莲圣母手里还真有这些本事,所以她们也没有大惊小怪。 但这个情报一问出来也让人失措,海盗有一伙人就潜伏在周边,随时准备攻打番禺呢。 苗三娘下了决定:“不能等了,趁着黄飞鸿他们一伙暂时吓住海盗,我们今天就动手,不然等海盗攻进来我们更被动。” 仙姑们也同样应声,尤其是几个大姐头:“也有好处,他们拉出来一票人马,老巢里就相对空虚,我们出手正是时候。” 但苗三娘也没大意,而是又做起来筹划:“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吗?” “都备齐了,吃的和淡水都装船了,备了三天的,船夫也是米铺老板提供的伙计,我们也查过了,没有问题。” “迷魂烟和红莲火劫都备下了,枪弹也都准备好了。” 苗三娘还有些意外:“这么快?红莲火劫不是要花很长时间吗?” “本地就有很多做烟花炮竹的,人都跑了,材料却留下了,我们借用一下,到时候再还上就行,现在也没人放烟花炮竹。” 苗三娘想了想提了一条:“红莲火劫都带上,但能不用还是不要用,离着洋鬼子太近了,会惊动他们的,如果我们能无声无息地端掉海盗老巢,取而代之,还可以披着这张皮继续从洋鬼子那里要好处,另外那里也是一个很好的存身之所。” 仙姑们纷纷点头应和,苗三娘手一挥:“出发!” 这条米铺老板提供的货船就偷偷出了海,没有走公用的码头,而是从私人货运码头开出去的,都没有人注意到。 苗三娘也没有全军尽出,而是留了十几个仙姑在番禺蹲守,她还是怕海盗强行攻来,同时也怕眼线没有清理完。 她的担心没白费,船一出港,留在岸上的仙姑又抓住了两个舌头,还在岸上给她们发了信号,这下可以放心了。 可苗三娘在船上却恨恨然:“简直就是官匪民一窝,这样的清廷,不倒就没天理了。” 一个大姐头却劝她:“也不是天生想当贼的,有很多人是迫于生计,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谈什么别的。” 苗三娘摇摇头:“我也没有那么迂腐,这次打海盗,如果打下来了,那些手上沾过腥的也就没有必要客气,但底层的海盗还是要甄选出来,人手并不多,能把他们拉过来,只要好好管束,以后也还可以用。” 说完她就进了船舱,不再呆在甲板上,一群女的在甲板上太惹眼了,万一中途要碰上海盗就只能强攻了。 尚幸,一路上顺风顺水,傍晚时分,船终于到了澳门外海。 这里就热闹了,即便是马上快要入夜,洋面上依然有零星的船只往来。 到澳门送货的香山县的商人要往回赶,而以澳门为目的地的货商要趁着天还没黑入港。 这里一点也看不出竟然是海盗老窝的样子,也跟清国岸上百业萧条沾不上边,反而是一派兴旺发达景象。 苗三娘她们这条船没有进澳门,而是沿着水道绕了半圈,驶进了氹仔岛的海湾。 从船舱里探出望远镜,啥也看不到,只有一座矮小的土山,全是荒野。 名义上这座岛只有数十户人家,全都是渔民,实际上这些全是海盗。 船一靠近,就有小艇划过,一个看着很老实巴交的渔民一下子就跳了帮。 一脸的凝重:“干什么的?” 掌船的船夫忙凑了上去:“送来了一批新茶,色泽上好,关键是香。” 他往海盗手里塞了个东西,还有一筒大洋。 可海盗却浑不在意,径自闯进了船舱,看到被绑起来的仙姑们,顿时换了一张脸,满是邪笑,眼里也露出湛光。 海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擦了擦嘴角:“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货色了,商量一下,这个留给我。” 他一指就指到了苗三娘,靠,眼真毒,怪不得流口水。 可掌船就面露难色:“都是大当家在那边收来的好货,指名交给大姐的,这……” 海盗一脸的难舍,噗地吐了一口唾沫,脸沉得快滴水了:“知道了!” 张玉麟抢来的,指定单眼英接手,海盗哪里敢染指。 海盗跳回了小船上,还一边骂骂咧咧:“也不知哪个王八蛋能喝到这口头啖汤?” 没一会,这个海盗又带着三个同伙跳帮回来,递给掌船和船夫几个黑头套。 掌船知道该怎么做,麻利地套上了眼,还不忘招呼伙计们。 小船又动了,带着货船一路通过一个礁石滩,绕到了岛的侧后方。 在面向大洋那一侧,竟然有一个崖峡,进去后赫然是一个大港口,还连着一个崖洞,一直伸向氹仔岭的内腹。 怪不得要人领航呢,原来是别有洞天。 到了这里,就不是大猫小猫两三只了,而是有一队海盗来回的巡查。 领航的海盗跑上栈桥,跟小头领咬了一下耳朵。 然后掌船和三个船夫就被蒙着眼带走了。 那队负责巡逻的海盗则将苗三娘这一批人推搡着押上了栈桥,直接带到一个洞库中关押。 他们竟然也没有蒙上仙姑们的脸,或许在他们看来,这此女人压根就折腾不出水花来。 等海盗一走,仙姑们抖了抖手,绑着手的绳索就松脱了,这是一种杂耍技艺,巧了,红照灯最精通这个,海盗们根本看不出来。 然后锁上的铁栅笼门也没难住苗三娘,从贴身藏着的小布袋里抽出一根铁丝,三下两下就咔地捅开了。 这些都是吃饭的家伙,红灯照的天然属性。 等大伙都脱了身,仙姑们已经人手一根烟管,都是做好的迷魂烟,跟火折子做在了一起,一吹就燃。 苗三娘分了工,有人负责放烟,有人负责警戒,剩下的回船上取藏在暗舱里的武器。 所有的仙姑都一人口含一颗又麻又涩的药丸,这是迷魂烟的解药。 上次黄飞鸿闯坛反利用迷魂烟让苗三娘学了个乖,这一下海盗们可就惨了。 她们慢慢地向外摸去,遇见海盗就迷魂迷伺候,然后夺过刀来就结果了。 人手太少,没那闲工夫管俘虏。 等她们摸出了洞库,外面天都黑了,只有栈桥边上的哨楼上燃起了两个大火把,估计怕火光被外头洋面上看见,火把并不大。 这真是方便了苗三娘她们,那一队巡逻哨包括那个想喝头啖汤的领航海盗,没一会就全喝了上老火靓汤——孟婆汤。 救出了掌船伙计,武器也拿到了手,留下的活口也什么都招了,就一张棉低,湿了水盖脸上,百试百灵,都不用废话。 真正的巢穴在后面的山坳里,除去跟着张玉麟外出的五百人,岛上一共还有一千多海盗。 就是一千多头猪,宰杀起来都有排哟,幸亏是用智取的方法,不然真打起来还确实不是对手。 不过现在好了,有夜幕掩饰,还能攻其不备,应该能解决。 留下十个仙姑负责预警,掌船和船夫们则留下查看泊在栈桥边上的几艘船,苗三娘带着其他的仙姑又向岛心摸了过去。 不过她们也换了装,扒下了海盗的衣服穿在身上,远远看还真分辩不出来。 每两个时辰换一队巡逻哨,苗三娘也得抓紧时间。 可她们一穿出刚才那个崖洞,苗三娘就听到了一阵风琴声随着夜风飘来,这是什么鬼? 那边黄飞鸿也撞上了大头鬼,练了一天枪法,除了牙擦苏的双枪技和猪肉荣的双管猎枪还说得过去之外,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短时日内是没指望了,有两个徒弟行,那也补上了不少,将就着上吧,时不予我,黄飞鸿是心急如焚。 他决定不等了,明天就出击。 米铺的伙计嘴巴大,能将海盗送手指要胁的事告诉仙姑们,自然也能落在鬼脚七的耳朵里。 知道这个事后,黄飞鸿决定乔装米铺老板,以运米的手法把海盗骗出来。 于是他拉上了谢四做了一回恶人,终于压着乡坤们从他们手里榨出了一条货船。 谢四和巡捕们打算跟鬼脚七他们几个连夜用麻袋装沙子冒充大米,明天当众装船,这样应该可以将海盗诱出来。 他们也分析出来了,海盗在本地应该有不少内应,不然无法解释海盗的消息那么灵通。 客船一出海海盗就能截上,除非早就等在航道上,不然海盗的帆船凭什么烂截客船这种蒸汽轮船。 甚至海盗在船上也有人动手,破坏船只让客船停下,不然以海盗的帆船追不上。 知道有内应就好办,把海盗钓出来,不然坐困愁城日日防贼也防不住,人心都快散光了。 当然就这么点人就想跟海盗过手风险也挺大的,这不,十三姨就一脸的不舍地找上来了。 也不生气了,也不闹了,而是强忍着反过来安慰黄飞鸿:“你明天就要出发打海盗,跟了你这么久知道如何随机应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把老爷照着好,你安心地去吧。” 这番表白深情是深情了,就是让黄飞鸿听着看着满头黑线,好像用的场合不对吧? 可十三姨说完就深吸了一口气,拧转身走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到黄飞鸿怀里,可黄麒英说了,出征前女人不能哭,不然不吉利。 黄飞鸿愣了一下想叫住十三姨,一声“少筠”刚出口,十三姨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门廊里,然后十四姨就出来了。 原来是十三姨跟她约好了的,刚才十四姨就等在门外,十三姨一出去,就撂下了一句:“十四妹,到你了。” 十三姨想的是男人马上要出征,就怕有个万一,花心就花心吧,还好是自己的妹妹,不妨就如了他的愿,免得留下遗憾。 可十四姨想的不是这个啊,她还在为苗三娘担心呢,这万一黄飞鸿他们又冲过去,穿了煲怎么办? 所以十四姨刚才一直忐忑着,连她姐说什么都没听进去,就被十三姨拉了来。 这下见到了黄飞鸿,十四姨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呃”了几下都没说出嘴。 门外的十三姨则是泪空流,果然,妹妹心里还是挂着黄飞鸿,算了,自己也不管了,看他的心意吧。 她不知道,黄飞鸿听到十三姨的脚步声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脸认真地看向十四姨:“十四妹,请你无论如何不要把打海盗的事告诉苗三娘,这一口头啖汤,我是喝定了。” 这都什么嘛! 44、魔窟幽老鬼 黄飞鸿还在做梦喝头啖汤呢,苗三娘她们已经将孟婆汤端到了海盗嘴边。 岛心有一片屋宇,都是以木结构依山而建,连在了一起,然后在山坡上有两个岗楼,正正好可以览遍全岛,也不虞外界知悉。 苗三娘使了个眼色,四名仙姑就摸了过去,大约过了五分钟,她们又回来了:“圣姑,端掉了。” 领头的大姐头还做了个手掌切剁的手势,那就是岗哨已经没了声气的意思。 苗三娘头一点,发出了一声沙哑的“走”,穿着海盗服装的一队仙姑,就像正常巡逻一样向那边建筑走去。 时间紧,只来得及盘问了一下岛心里的布置,她们还转悠了一下,才找到等待轮换的巡逻队。 然后苗三娘她们就直直地冲进了营房,门一关,里面就啥声响也没有了。 过了十来分钟,营房门打开,一队“海盗”继续向外走,这是要去交接,可她们一拐过了弯就全都散了开。 现在又有了两个时辰,她们将星散地将岛心围起来,然后凭着迷魂烟不断的往里收。 至于完成“交班”的苗三娘这些人,当然是要去嗨皮一下啦,她们循着风琴的声音,慢慢地岛心靠山处最大的那个屋宇走去。 越来越近,风琴声越来越清晰,同时也听到了喧哗声,是海盗们在饮酒寻欢呢,中间还可以听到有女子的尖叫声。 不用想,一定是海盗们掳掠来的女子,那叫声充满了惊恐与凄厉,与海盗们高声大笑、猜码祝酒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真的是一个魔窟。 苗三娘的眼里满是冷洌,仙姑们则将迷魂烟擎在了手上,攥得太紧,铜质的火折子都被捏变了形。 一进到这个大棚,就看到里面数十张桌子摆得满当,基本上座无虚席,全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海盗,一股热气迎面扑来,还夹杂着酒气汗味,腥臊得紧。 一个大姐头还压着嗓子在苗三娘耳边问道:“圣姑,他们会不会认出我们来?” 苗三娘摇头:“他们常常招兵买马,死得快进得也快,怎么能认出我们,大家散开。” 并不会担心从面相上被识别出来,因为苗三娘他们都戴着海盗的半面具呢。 海盗经常受伤,也没有哪个身上是光鲜的,所以大多都戴着半面具,就连大棚子中间坐着如若进入了无人之境的女海盗也戴着眼罩,她正沉浸在她的琴声中,这应该就是单眼英了。 想不到一个女海盗头子竟然还有这等才艺,真是白瞎了,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仙姑们散开去布置迷魂烟了,苗三娘就找了张空出来的桌子坐了下来。 三个仙姑不离其右,都有些紧张,苗三娘又压着声音提醒:“既来了之则安之,淡定。” 然后她就听到旁边的海盗在攀谈:“金山不是很好吗?”“金山有什么好的,我在纽约买了块地,还可以保值呢!” 一个海盗对他们只谈钱鄙视之:“呸,我说巴黎更好,那里够浪漫!我已经在那里买了个古堡,还请了几十个工人,我随时可以过去当皇帝。” 然后令人意外的是,一个老外海盗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搭了话:“没想到这边的水这么肥,如果早过来,我他妈早回西班牙享受了。” 刚才那个说要当皇帝的海盗塞过去了一个酒杯,一脸的轻蔑:“喝你的吧!” 一个仙姑也学着海盗们的样到一堆大木桶那装酒,盛了几大杯,端了回来,却满是鄙夷:“这里的人都喝这个,一股子尿臊味,不知道是什么酒。” 苗三娘一看满是泡沫的黄黑色的液体,耸了耸鼻子:“德国黑啤,算是好东西啊。” 一个仙姑拿起了木酒盅,看了看又闻了闻:“这么多泡,闻想来像潲水一样,能喝吗?” 苗三娘劲自拿起酒盅灌了一大口,咂巴了一下嘴:“还不错,挺正宗的。” 三个仙姑见状也跟着,可她们只喝了一口就全顶不住了,伸头到桌底吐了出来。 一个仙姑还抱怨:“又苦又臭,好难喝啊!” 她的脸形都变了,皱成了苦瓜样,就连半面具都挡不住。 一个大姐头跟苗三娘关系好,看着苗三娘笑了:“圣姑别不是强忍着装我们的陷阱逗我们玩吧,我尝尝你那杯。” 说着她就提起了苗三娘面前的那盅酒,又抿了一口,结果还是受不了。 这时单眼英终于收尾了她的琴曲,一个海盗头目立即就站了起来,举起了手里的酒盅:“好!英姐弹和好,大家敬英姐一杯,我们今年大封收,全靠英姐带领有功,谁要不喝,就是跟英姐过不去!” 这马屁拍的,真没水准,但海盗们有啥格调可言?他们都呼喝着兴奋起来,全举起了酒杯。 苗三娘她们也跟着举杯,高兴吧!欢呼吧!最好气氛再热烈情,我看你们晕不晕。 几人装着喝酒,然后苗三娘又使了个眼色,三个仙姑得了令马上散开了,在大厅里到处游走。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袖子里正有一股清烟不断地散发出来,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大厅。 单眼英跟海盗们碰杯,很快就注意到独自坐着的苗三娘,她朝着这边走过来,坐在了苗三娘的对面。 “你是哪条水的,很面生,新来的?” 苗三娘刚不动声色:“来了很久啦,酒都快喝完了。” 说着她又拿起了桌上的酒盅,又灌了一大口。 单眼英看不出什么,但她很警觉:“跟哪个大哥的?很少有女的像我一样做这行。” 原来单眼英听出了苗三娘的女声,引起了她的不安。 可苗三娘却笑了:“红花绿叶白莲子,一灯高照耀九州。” 单眼英脸色都变了,声音变得清冷下来:“白莲教红灯照,你们可不是这一路的人马,怎么到我们水路的地头来?” 单眼英向身手扬了扬手,打了个手势,想让部下们动手。 可她就只听到了噼里啪啦的肉体砸在地上的声音,不对劲! 她转头一看,就发现手下们全都摊倒在地上,只有几个人站着,很明显都不是她的人。 苗三娘这时鼓起掌来:“不错,懂得闭气,可你能闭多久呢?” 单眼英却一伸手就朝着苗三娘抓去,苗三娘避开了,也同样在单眼英的手腕上一蹭,单眼英从戒指里弹出来的针就掉在了地上,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而她自己也因为手腕的炙痛而猛地张嘴吸了一口气。 可单眼英还算厉害,马上又摈住了呼吸,一个旋身脚都踢了过来。 苗三娘向后一仰,堪堪避开了单眼英皮靴尖上明晃晃的匕首,这娘们,小机关不断啊。 可苗三娘她们也懂这些江湖套路,所以压根就威胁不到她。 反而是趁着单眼英高踢腿时,苗三娘一个寸劲崩拳就敲在了单眼英的脚踝上,让单眼英的腿脚又发麻抽搐了。 “两口气了,你还能憋多久?” 单眼英向后退开几步,就从腰间抽出了手枪,可没等她扣动扳机,苗三娘那边就有一枚铜钱弹了过来,正正好切在左轮手枪的转轮上,还切进去了一半。 然后手枪就随着单眼英的击发爆开了,不但没发射,还将子弹轮给炸坏,单眼英的手也受了伤。 吃痛的时候,单眼英闭气的动作又受到了干扰,气门一冲,一口空气就被她吸了进去。 头脑顿时就不清醒了,迷蒙间只听到了苗三娘喊了声:“还不倒!” 肯定倒了,单眼英就这么倒伏在地上。 苗三娘则给冲进来的仙姑下了个令:“这个女的是匪首,帮她包扎一下伤口,把身上的零碎都掏走,绑好,别让她跑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仙姑们都进来了,岛上的海盗已经全部被她们放翻了。 苗三娘又给出了一道指令:“海盗头目弄醒审问,其余的全部绑好稍后再甄别,分一队二十人仔细地搜,把海盗的财货都起出来。” 分头行动,仙姑们开始收拾现场,可很快领头去搜财货的大姐头就急匆匆跑了回来,一脸的欣喜加焦急:“圣姑,你快来看。” 苗三娘跟着大姐头进到了大厅背后的洞窟,入眼全是金碧辉煌,堆成垛的黄器银器,数不尽的珍珠宝石,还有几十个大木箱敞开着,里面不是金币就是银币,把人眼都耀花了。 大姐头还在苗三娘的身旁喃喃着:“这得括了多少民脂民膏啊,怕是要以百万两来计。” 苗三娘朝堆满洞库的箱子努了努嘴:“不止,那些没打开的箱子里也肯定是珍宝,不要说百万两,千万两都算不清。” “那咱们发财了,别说拉起一支队伍,就是扛起一支大军都够了。” “也不尽然,真要组建一支大军,人吃马嚼的,没有数以亿计的银两是不够的,打仗,打的就是钱。” 苗三娘的定力让大姐头有些惭愧,她向苗三娘抱拳行礼:“圣姑,还是你看得远,我着相了。” 苗三娘莞尔了:“别说是你,换成是我刚才也心动了,咱们都不是圣人,让仙姑们轮换着进来清理,我不是为了防大家,而是要让大家开开眼,一时的迷乱能换来一世的清醒,就算是偷偷藏了,只要出去后清醒了交出来就行。” 旁边一个仙姑闻言忙从衣兜掏出一串珍珠项链,慌张地扔回箱子里,有些羞赧地辩白:“不知怎的就沾手上了。” 苗三娘没有计较,而是过去揽着她:“没事,咱们都是穷苦出身,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什么钱,人之常情,你能那么快就回过神来,说明你心里有着正气呢。” 这时仙姑们又有新的发现,还“啊”的叫了一声,苗三娘循声走过去,发现洞库的最里头,赫然是张保仔的灵位,他的真身还大马金刀地在灵位上坐着。 而他的旁边,竟然是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也是灰尘满身,蛛网遍布。 苗三娘看着这一幕没来由心里一阵火气冲了上来,她张嘴斥道:“张保仔,你抢了一辈子还不甘心,死了还要守着这些财货,可知这些都是百姓血髓?不知羞耻!还为自己树碑立传,阴魂不散,留下孽子孽孙危害后人,我今天要把你的贼窝铲平!” 仙姑们听了也一同义愤填膺,她们都是苦出身,大部分是生活无以为继才被父母抛弃卖给了戏班子,苗三娘的话算是说到了她们的心坎上。 大姐头闻言更是眼圈都红了,她冲了上前,嘴里恨声:“先拆了他的灵位。” 苗三娘还没来得及提醒,大姐头就飞身上了灵坛,腿一扫,就将灵坛踢得七零八落的。 可就是此时,张保仔忽然动了,伸出了利爪抓向大姐头的喉咙。 45、化劲可得气 张保仔不但诈尸了,而且还口吐人言:“拆我宝座,我看你有几条命?” 苗三娘总算是仓促间反应了过来,手里又是一枚铜钱一弹,就直取张保仔的爪子。 不管他是活人还是僵尸,这枚铜钱都能把他逼退。 同时,苗三娘也揉身上前,一个垫步跃了起来,口中大吼一声:“快退。” 她既是让大姐头退开,也是让仙姑们去拉人支援,同时她们的武功不够,留在这里碍事。 反而是出去拿了枪,不管什么百年老鬼,一枪过去都得瞎。 张保仔的手被那枚铜钱击中,噗的一声就入了肉,有血花迸飞,这下苗三娘放心了,活的,那就更不怕了。 他受了一记暗器,吃痛了,换了一边手,抓住了大姐头的手腕住自己身前一拉:“过来挡着。” 原来苗三娘飞身弹腿攻了过去,还用上了黄飞鸿拿手的剪刀脚。 可大姐头在中间,要真的踢实的话麻烦了。 张保仔青皱的脸上也露出了得色,我看你怎么办! 苗三娘也没变招,就这么直直地踹了过去,却不是剪腿了,而是变成了双脚重踹。 这一下就出乎张保仔的意料了,他从大姐头肩旁露出了眼,看到苗三娘的脚底不断变大,崩在了大姐头的胸前。 不好!张保仔有了反应,可也来不急了,只见大姐头向后重重一靠,就撞到了张保仔身上,将他撞飞了出去。 而大姐头也被这一撞反弹开,却也没有受伤,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苗三娘在凌空踹来的过程中,当她接触到大姐头时忽然就绷起腰收腿了。 这一下缓冲避过了力道,只是将大姐头往后送,然后苗三娘崩腿的后劲又跟了上来,隔着大姐头运劲发送了过去,这是崩拳挂画的法门,只不过用在了腿上。 苗三娘等于是隔山打牛赏了张保仔一计靠山贴,这一记可真够劲,张保仔嘴角的血都出来了。 而大姐头也趁着这一下退开了身形,她知道苗三娘跟张保仔动手她插不上,还不如在后面掠阵呢。 她的胸前也有些痛,但完全不是受伤的样子,连她也咋舌,圣姑的功夫什么时候到了这份上,这是连黄莲圣母都没有达到的化劲之法。 张保仔有着一百多年的经验,他也喊穿了:“化劲?小瞧你了,没想到一个女娃子竟然有这等修为。” 苗三娘没空跟他废话,眼下他受伤了,还不趁他病要他命? 于是她又一跺地而起,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无影脚。 砰砰砰砰十数脚就被苗三娘踹了过去,腿影密得就像是蜻蜓舞翅一般。 可张保仔也了得,硬是用两双肉掌就接住了苗三娘的无影脚,还借劲把嵌在他手臂上的铜钱又崩飞了回来,将苗三娘逼开。 张保仔脚下的灵坛这时也垮塌了,他也化劲转移,等于是苗三娘这十几脚都在崩踹整个灵坛,当然会顶不住。 他趁机用爪抓住了苗三娘的脚掌,向下一拉,想拉着苗三娘垫底。 苗三娘却利用这个劲道一翻身,变成了马踏连环。 这时张保仔已经借着苗三娘的劲力提身起来,只得以手臂硬架苗三娘这一招。 于是他的手也松开了,被苗三娘跟上再补一脚的劲力崩飞出去,一路点过数个箱子,每点一下,箱子就散了架,一直到立住身形。 苗三娘一个倒翻落在地上,手指中间夹着的铜钱还在嗡声振动。 苗三娘看着高高立在一摞箱子上的老鬼,终于开了声:“你是张保仔?” 张保仔则呵呵笑了起来,那声音,又沉又沙,还真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呵呵,这么大的牌子放在我的宝座上边,还用问?” 苗三娘的语气也凌厉了起来:“真是没天理,你这种人为什么这么长命?” 张保仔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继续哈哈大笑:“我这种人是无法无天,吃得开心,睡得安心,当然长命啦!” “睡得安心,我看不见得吧,要真的睡得安心你还需要装死吗?” 都是旗鼓相当的劲敌,张保仔想缓一口气,苗三娘也知道,可她也在等手下拿枪来,大家都有算计,便斗起了嘴。 这下就戳中了张保仔的痛处,他厉声如怨:“朝廷在海上斗不过我就封了我的官,我头上的官帽,九门提督见了都要行叩禀大礼,可我也知道这是朝廷明的打不过就来暗的,我才不傻,我不装死难道等着让他们算计吗?” “你不做官也就罢了,凭什么鱼肉百姓?还想霸着这些民脂民膏,还幻想享受人间香火,想得美,没那么便宜,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将你打入无间地狱,不是想做老鬼嘛,我成全你。” 张保仔被苗三娘拿话堵住了,过了一会才恨声道:“说得好,有骨气,我祖宗十几代从明太祖到清嘉庆就没有服过老天爷,那些当皇帝的号称天子,他们又何曾替天牧民,全是自私自利,就看谁手里刀子利,哪有什么天道,真有天道,最先该劈的是这些人,哪轮到我,要说做恶,抢了江山的哪一个不是血流漂杵,怎么天道不管管他们?” 这番作恶的理由是强词夺理,但要真说起来,张保仔还真算不上是做恶最极的,苗三娘一时半会还找不出什么话辞来驳斥他。 张保仔见状就更嚣张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百姓都是天生地养,就像是圈子里的猪,有能者自然可以吃肉喝血,谁让他们没本事呢!” 这里,一阵脚步声传来,苗三娘知道是枪队来了,这回稳了。 她应声点头:“好,各凭本事,今天我就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张保仔长长地大叫一声,他也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是苗三娘的后援来了,他可不会坐以待毙,刚才他只不过是为了喘口气,毕竟一百多岁了,岁月不饶人。 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活不够,每一天都是从老天爷手里抢来的,过瘾! 他一下跳了起来,双脚勾住了洞过的崖石,就稳住了身形,这边手也没有等着,而是从小腿的靴子处抽出了两杆手枪,照着苗三娘抬手就打。 苗三娘没有站着不动等他,而是以八卦步在洞里不断游走,同时手上也不断地弹出铜钱,射向张保仔。 这点距离,铜钱和子弹的杀伤力是相当的。 张保仔还是老了,有句话叫老眼昏花,动作还是没有苗三娘麻利,他击发了数枪,手枪就被苗三娘打坏了。 他将枪一扔,就想向外突,可冲到一半又连忙向旁边蹿出,然后一阵十数发子弹就在他原来的位置炸响,将他踩着的木箱都打坏了。 枪队来了,封住了出口,没有办法了,只有将苗三娘制住他才能出去。 就怕他不回来,贴身短打,苗三娘谁也不怵。 张保仔以他的鬼爪不断地向苗三娘攻来,苗三娘却封捋如制猫,将张保仔玩弄于掌间,或搓或啄,或拍或捋,十几招手,张保仔的爪子都打抖了。 黄飞鸿那样的年轻人都受不住,更别说张保仔这样的糟老头。 趁着张保仔不注意,苗三娘还将他的爪子给擒住了,一个海底针,就将他的爪子按进了地面,让张保仔吃痛狂喊“我的手”。 可苗三娘没有心软客气的习惯,以擒拿手为据,一个前翻,脚跟就剁在了张保仔的领脖上,后脚再一顿,又踏在了背上,张保仔整个人都被压趴了。 到了这份上张保仔也不怕痛了,手往地上一拍,就将苗三娘顶飞了起来。 他则趁机一个灵猫翻身,双爪向苗三娘挠去,这一下要被挠中了,苗三娘就会被他制住。 没那么便宜,她在空间手腕一抖,就以牛舌劲捋到了爪子下的手腕上,接着一个太极肘底锤,先是肘撞张保仔的老脸,然后崩拳撞开另一只爪子,张保仔翻了个身,结果还是被苗三娘膝盖重新撞回到地上。 刚一落地,苗三娘就以手作撑,来了个旋身,提高了腿后一撑腰腹,两脚尖就重重地戳在了张保仔的腿弯上。 只听咔的一声,张保仔的膝盖被跪撞在地,连黄土地面都撞出了两个坑,还炸开了如蛛网般的裂纹。 可他就借着这么一下反弹,又负着苗三娘飞了起来,中间还拧腰翻飞了一下,与苗三娘对了一脚脱开了接触,飞到了一堆瓷器上。 苗三娘也同样落下在一个大花瓶上,为了缓力还不断地摇晃。 这下张保仔又得意了:“你们陆地上混饭吃的,跑来我海上来当过江龙,还想跟我们比平衡感?” 可他很快又收住了嘴,只见苗三娘单腿踩在花瓶上,花瓶还在一圈一圈地晃荡,苗三娘却摆出了一个白鹤亮翅,那身姿,就真得像仙鹤一般不断地悠啊悠啊。 大姐头这里噗嗤地笑了:“我们红灯照的平衡性是不大好,你看,我们圣姑总是站不稳,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你身上。” 哪里是踩哟,那就是踹好不好。 这句话将张保仔气得哇哇乱叫,他不等了,又向苗三娘攻去,枪队这边他哪怕神功盖世都没有办法。 两人就在一堆瓷器上悠来悠去的过招,也有一种动态的美,因为瓷器都没有坏,他们却能在重心不稳的形况下不断地发招。 苗三娘占上风,还在换招中把张保仔头上的官帽和那一串朝珠给扒了下来,露出了张保仔一头狂舞的白发。 心理攻击也不停:“张保仔,你差一点脑袋都不稳了,还能在海上站住吗?” 张保仔则趁机捞了一柄两头刀在手,恨声道:“我富贵一辈子够了,要我脑袋过来拿!” 他挥起了两头刀就向苗三娘斩来,可他冲到一半,就被苗三娘弹出的一阵珠雨给击中了。 不管是手上腿上,还是胸前喉头,就连眼珠子眉心都有朝珠嵌在了上面,全身鲜血淋淋,重重地摔倒,把十几个挺真钱的古董瓷器给摔了稀巴烂。 这下老实了吧,苗三娘缓步走了上前,看到张保仔嘴里不断地吐着血,全身都在打哆嗦,却不肯咽气。 他的嘴里还在不断地呢喃着:“要不是我年纪大了,化劲的一口气快散了,你打不赢我。” 化劲的一口气?苗三娘来了兴致,弯下了腰:“化劲之后就得气了吗?怎么化?” 张保仔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喉头的血也被他吐了出来,这下气足了些。 “你没机会了,老天都不给你机会了,我也是年轻的时候化的气,后来气就没法炼了,哈哈,你不是说要替天行道嘛,你看看,这老天帮了你没有。” 张保仔这番话让苗三娘分了神,刚一愣,张保仔就嘴里就有一口血箭向她射来。 苗三娘也防着了,脚一顿就往后飞退,可那股血箭速度不快,却锐利无比,连她弹出的数颗朝珠都劈开了,直直向她眉心射来。 还是托了那些花瓶的福,将苗三娘勾倒了,身子向后一倾,那支血箭刚刚好从她的眉间划过,割出一条血槽。 46、后手收拾忙 苗三娘的第一反应是上当了,第二反应就是劲气外放还真有。 张保仔虽然骗了自己,可他真的有一口可以外放的劲气,不然那几颗她弹出的朝珠不会就被这口血箭切开。 可没等她多想,苗三娘就失去了重心,然后那口血箭就从她的眉心射过,让她眉心一痛。 严晶心就这么醒了过来,由于是突然醒的,刚才梦的一切她都如身临其境,每一个细节,每一帧画面都栩栩如生。 最要紧的是,梦境里的一切她都记住了。 “化劲可得气,还真的有气吗?” 严晶心坐了起来,嘴里玩味着这句话,刚才梦境里的内容她全想起来了。 她是真的找到了劲,还因为梦境的原因将劲力都练得能游走全身,能散可聚,难道这就是那些武学经典里提到的化劲? 严晶心有过猜测,但并没有完全肯定,可刚才的梦境却让她有了充分的认识。 但气劲的外放是什么鬼?不科学啊,那些功夫的秘籍根本就没有用,哪里练得出什么气来。 像什么“存想有气在肺间,壮如白珠,俄而游走经脉,入丹田,上膻中,过喉头,口生津液,随之下咽,于督脉复归气海”之类的东西严晶心能倒备如流。 可她试过啦,全都是瞎扯淡,连气感都没有,还运个屁气。 正当严晶心为此而心生闷气时,她忽然发现,有一滴血滴在了被子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就像是下起了小雨一般。 严晶心赶紧抬高了手,又拿纸巾堵住了鼻子,还跑进了卫生间往额上颈背拍了些冷水。 一般来说就这么几下应该是能解决问题的了,可事实证明,她想简单了。 严晶心弄出来的动静惊动了贤慧,等贤慧起身出来时,正好在卫生间的门口撞见了严晶心。 接着贤慧就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啸声,“啊”的惊叫气贯长虹,将六点不到的清晨撕破,让附近几栋楼都惊得齐齐亮起了灯。 没办法,严晶心的鼻血冲开了堵住鼻孔的纸巾,像箭一样射到了严晶心的衣襟上。 这一幕太恐怖了,加上只有卫生间里微弱的镜前灯的映照,饶是贤慧这个见惯血的外科大夫也受不了。 一个月不到,救护车又一次光临,只不过这一次救治的对象换成了严晶心。 不过魏溯难倒是报了仇,在贤慧的坚持下,是魏溯难将严晶心抱上了救护车。 严晶心没往心里去,觉得是一般的流鼻血,还有些诧异魏溯难什么时候力量那么大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一雪心头之耻还是为了岔开严晶心的心神,一放下她,魏溯难就悄悄地报个了数:“125左右。” 要不是这边鼻血又开始滴了,今天魏溯难铁定得带着熊猫眼去上学。 等到了医院,贤慧一点都不对自己的钱包客气,该检的不该检的全勾了,愣让了严晶心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检查项目轮了一遍。 闻讯顾奶奶也来了,可是她拿了一大摞检查报告一看,就真接宣布严晶心的“刑期”:“没事,代偿性月经,休息个几天就好。” 她是内分泌的专家,那就是板上订钉的结论了。 可这时病房外就传来了贤慧声音,已经调高了八度:“我不管,桔子在国外参赛,肯定回不来,就只能你回来了……” 很快,这个声调再一次拨高:“汉墓?就算你挖出个神仙来也得给我回来……” 接着,贤慧的语气变得气急败坏:“严老古,别跟我提钱,是钱的事吗?到底是不是你女儿?知道是什么问题吗?倒经!倒经懂吗?处理不好会影响孩子一辈子的!” 一通气撤了,可她胸中的怒气很快又积了起来:“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说是代偿性,可那说明孩子心事重影响了内分泌,她没在我这受委屈,就是你们俩的事,桔子刚回来过,那就只能是孩子认为你不关心她心里难受。” 然后贤慧就彻底的揭斯底里了“你要不回来,我就……我就……我就跑你们单位去告状,就说……就说你跟我搞婚外恋,然后始乱终弃……” 估计这时严励也被贤慧的一通吓唬搞怕了,似乎答应了什么,贤慧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你还知道要脸面?心心就是最大的脸面,不说了,最多给你两天。” 没有然后了,贤慧挂断了电话,严晶心也吐了吐舌头笑了。 顾奶奶还撸了撸她的头,似乎是想安慰她一下,然而严晶心却依然爽朗地告诉顾奶奶:“我不怨我爸,真的,而且我心理也没有问题。” 这时贤慧走了进来,似乎余怒未消,听到严晶心说的也斥道:“别帮你爸打马虎眼。” 严晶心则向着贤慧撒娇,伸出了手向贤慧要抱抱,贤慧急忙上前搂住她,这会严晶心可以装娇憨了。 “慧妈妈,你要真去告诉我爸始乱终弃,那我妈那怎么办?” 贤慧也终于阴霾尽散,噗嗤一声笑了:“能怎办,你妈要是找我算帐我就举手投降,也不知道你妈当年吃了什么迷魂药,老古那样的人也就只有她受得了。” 严晶心将脸颊在贤慧怀里蹭了蹭,然后贤慧突然想到了什么,“呀哎”一声,不自禁地就喊了出来:“我托了中医科那边开了方子,我得送到药房熬药去。” 说着贤慧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顾奶奶看着贤慧的样不断摇头,然后她又向严晶心解释:“中药在女性内必泌调理上还是有一定的功效的,现代医学对代偿性月经还没有很具体的冶疗方法,大多认为是子宫内膜异位,可临床上并不完全支持这一点,我倾向于是激素分泌影响了性中枢神经,它和鼻粘膜、耳粘膜这些相关连。” 她是怕严晶心像很多年轻人一样对中医药没有认识,排斥这个东西,便解释了一下。 可严晶心压根不在意,要说这些严晶心懂的就不比老中医少,那些武功“秘籍,要不懂这些可看不明白。 “没事,我不排斥中药的。”严晶心轻快地摆头。 听严晶心这么一说,顾奶奶也松了一口气。 但严晶心后面还跟着问题呢:“顾奶奶,代偿性月经如果是子宫内膜异位,通过生理检查可以找到很明显的病灶,如果是内分泌不平衡导致,那必然是一个长期的积累过程,可它是周期性的,与内必泌的平衡似乎有冲突,如果是神经反射引发的,那动力何在?” 这一下可把顾奶奶问住了,不是问题有多难,而是严晶心这么问出来,就说明那天顾奶奶跟她解析的东西她全记住了,不但记住了,还理解了。 然后顾奶奶就担心上了:“是不是你学的东西太多太快导致压力过大?” 严晶心摇头否认,顾奶奶也立即反应过来:“没道理啊,你的检查报告显示,你的雌激素分泌不是高了,而是偏弱了,如果是鼻粘膜对雌激素敏感的话,你压根不就会倒经啊。” “是不是我的身体健康指标都很好?” “是的”,顾奶奶脱口而出:“而且你不提我还没想起来,你的检查指标完全不像是会发生代偿性月经的样,真是奇怪。” 不过医学上的未知太多,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临床现象可不像人们认为的那么少,顾奶奶也趁机灌迷魂汤。 “你看,医学上生物学上有太多的东西等待我们进行发掘,所以我们应当投身到其中来,这项事业有着无穷的宝藏在等着你。” 严晶心也欣然点头:“顾奶奶,其实我真不是压力大,那天学的内容过后我都没有再接触,就是看一下就记得了,不信,我给你背一段。” 也不等顾奶奶应声,严晶心就背了一段关于性中枢神经的内容,恰好跟她现在的症状关连,还连顾奶奶书上的笔记也背了出来。 这就说明她真的是记住了,那天严晶心可没有将这些专业书拿走。 然后顾奶奶也被弄迷了:“不是压力大,你的内分泌也没问题,那是什么导致的呢?” 严晶心嫣然一笑:“我知道原因,因为我发育得比较慢,来月事也别人晚,我的雌激素水平一直低,跟我自己原来的状况比较来说,现在这样的水平算是偏高了。” 原来是这样,顾奶奶恍然大悟,然后又有些担心:“那可要注意了,女性雌激素偏低也不好,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严晶心直接把话挑明了:“我知道,会影响怀孩子嘛。” 顾奶奶闻言莞尔了,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懂这些啦。” 严晶心又装娇憨了:“我一直在进行武术训练,水平不比专业运动员低,在运动科学里面这种现象是常见的。” 顾奶奶手掌一拍:“这就对了,怪不得我老觉得那些指标不对头,可又说不上在哪里,因为你的生理指标都太好了,原来是运动训练的原因,那更不用担心,休息几天什么事都不会有,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纪停下训练后就正常了。” 顾奶奶也没有继续打搅严晶心,而是让她补觉,自己却心满意足的走了。 她很欣慰,这个学生将来一定能继承她的衣钵,身体好,头脑灵,哪哪都是满分。 其实顾奶奶不知道,严晶心骗了她。 所谓的以前雌激素水平低压根就不存在,她只是故意这么说,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严晶心现在的状况,让顾奶奶不起疑心。 这会,严晶心已经将鼻血止住了,不是通过什么雌激素,而是化劲。 她知道如何将劲力化开,也通过这种办法控制住了神经活动,性中枢神经那么敏感自然不在话下。 严晶心今天倒经的情况,不是任何医学上的症状,而是武学上的问题。 在传统武学上有一个说法,凡是女性,练功到了一定的程度,都得斩赤龙,而严晶心当前就是到了斩赤龙的关口。 完成斩赤龙后,就是达到了控制神经入微,能将这些血气锁住被身体消化吸收,成就无漏身。 严晶心只不是刚刚踏入这个门槛,没有办法作至精微控制,所以才引起了倒经。 通过这一次倒经,她已经看到了后面的路,将劲力完全化开就能激活气劲。 可气劲是什么,以后又得怎么练,严晶心一点头绪也没有。 魏溯难有头绪,他还以严晶心生病为由请了假,去网咖吃鸡,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亮,没准吃鸡吃多了自己的枪法就变好了呢。 严晶心生病让他很开心,不是落井下石拍手称快那种,而是老妈也说了没有大问题,就是女孩家的生理问题,让他放心。 他就真放心了,因为严晶心病了,苗三娘就对他没有威胁了,他腿伤着的时候也是蔫了一段时间,那严晶心也一样不例外。 今晚就解决海盗的事,剧情已经推进到那了。 47、背锅哪家强 次日一早,黄飞鸿他们还真的在码上装船了,一袋又一袋的米被扛上了货船的船舱,还把甲板上也堆得满满当当的。 这可是四个徒弟外加巡捕们连夜劳动的成果,看起来诱人的很。 黄飞鸿他们没有在番禺地面上浮头,所以很面生,再加上又乔装改扮了一下,也没有显出孔武气来。 猪肉荣肚皮最大成了米铺的东家,梁宽就当了他的跟班,而鬼脚七和牙擦苏则扮成了“朱”老板的保镖。 至于黄飞鸿,戴上了一幅眼镜配了一把折扇之后,倒也斯斯文文,摇身一变成了米铺的掌柜。 装船倒是快,可他们硬是磨蹭了足足一个时辰,一直拖到了晨时末,确保了有足够的人看见这一出才出港。 十三姨领着十四娘护着黄麒英站在远处的崖上相送,他们没有到码头上来,以免落人耳目,但也挺好认,打着伞嘛。 黄飞鸿也没敢向他们挥手告别,而是注目着直到船离岸出了港消失在岸线外为止。 此行前途未卜,心都悬着呐。 十四姨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告诉姐姐,但她最终还是守住了口,当然,现在身边的十几个仙姑也帮了她的忙。 这是苗三娘吩咐的,留守的仙姑们在攻打海盗期间需寸步不离十四姑以及她的家人。 黄飞鸿对此竟也无异议,还神神叨叨地讲:“苗三娘在番禺坐镇也好,这样出战时我以可以安心,以免腹背受敌。” 他是将苗三娘当成挡箭牌了。 可档箭牌现在也头痛,她正在为找人背锅而犹豫不决。 严晶心一躺下就睡着了,虽然在医院,可并不影响睡眠。 因为了解到化劲的消息,又加上要化解倒经,今天严晶心很疲累,但心很踏实,化劲已经被严晶心找出了头绪。 拜现代社会资讯发达所赐,各位各样的神功秘籍就像烂大街的大白菜一样随手可得。 有了线索又有各种工具书可查,再加上严晶心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地研读,很快就给她凑齐了化劲的功法。 也同样因为倒经的原因,气血旺盛,她当天就找到了气感。 这一天折腾狠了,当然睡得香了,只她也不知道,在她入睡后,脖子上挂着的墨玉在发出莹光,原来黝黑的色泽似乎在逐渐变淡。 此时,梦境中的苗三娘清晰地知道了,自己就是严晶心,是在梦境中代入到了电影情节里。 是什么原因呢?如果梦境真的是神经信号的溢出的话,自己开始化劲,那么对神经的控制和感知肯定增强了,或许就是这样,让严晶心破除了梦境的迷障。 这带来了大好处,因为严晶心脑子里可是装着电影呢,等于给了她一个作弊的挂,照方抓药就行。 可方子换了,药也就变了味,现在跟电影情节可差着不少呢。 自己抢在了黄飞鸿前面攻陷了海盗的老巢,也缴获了海盗的财货,但海盗还有一半的精锐在外头呢,他们迟早会回来的。 等他们回来时,就不可能像这次这样了,因为该审的昨晚连夜审完了,该杀的也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单眼英等几个海盗头目没有处理。 如果张玉麟回师,自己就得跟他打硬仗了,真是头疼死了。 这时大姐头又来禀报了:“圣姑,所有的财货都清点完了,也都全部装箱了,另外你让找的那些海盗跟葡萄牙人勾结的证据也收集了起来,你看?” 苗三娘是想取海盗而代之,自己占领氹仔岛的,这里的海贸额很大,控制在自己手还,还可以让沿海的老百姓们少受点罪。 而且以此要胁葡萄牙人,就有了一张名正言顺的皮,对于接下来拉队伍起事有很大的帮助,至少可以从葡萄牙人那里拿到军火不是。 可眼前最急的倒不是这件事,而是张玉麒的问题。 不过现在严晶心的神智完全清醒了,苗三娘也就有了更多的行事手腕,她照着电影情节想了想,便试了试能不能听听众仙姑们的意见,来个凑诸葛亮的办法。 “还有一半的海盗在外头,都是里面的好手,你们有什么想法?” 她们当然有想法了:“圣姑,我们可以避开他们啊,将财货全运走,那就等于捏着他们的命脉了,在这里打孤立无援人手少,如果把海盗骗回番禺于,那我们就有地利以及人和了。” 这个想法不错诶! 苗三娘想到黄飞鸿此刻就在海上了,那他肯定会按照原来的样子被天飞猿截住了,等他打完了飞天猿就一定会到这来,那就可以将这个锅丢给黄飞鸿去背了。 然后张玉麟就会被勾到番禺去,海盗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剩下的就好办法,以有心算无心,再在番禺弄个袋子让海盗钻就行了。 苗三娘看着从海盗的洞库里搜出来的枪支弹药,一下子心就定了。 还有三挺马克沁和大量的弹药呢,利用好了,将张玉麟包圆了都不在话下。 下定苗三娘便给仙姑们派令:“把所有的财货装船,甄别出来的海盗带回去,剩下的不知道我们存在的海盗绑好留在岛上,至于单眼英等头目,她知道我们,就这样……” 苗三娘做了个切割的手势,大姐头心领神会。 红灯照的动作挺快,再加上又多了两百多的愿意反正的海盗,很快就装好了船。 这些反正的海盗,都是经过审问,然后再由他们互相指认,手时没有血债又在海上有根脚的人。 诉苦会嘛,苗三娘不会严晶心可会,这几天有军事论坛里可是学了不少。 红灯照扬帆起航,还特意改了航线,一路避开黄飞鸿和张玉麟的耳目,顺风顺水的往回走。 苗三娘还大方地在岛上留下了一成的财物,让黄飞鸿背锅总得给点甜头嘛,就是仙姑们不太舍得。 坐在舱中,苗三娘看着一脸肉疼不断回望氹仔岛的手下,不由得笑出了声:“清点出来的钱财大约值三千多万两,珍宝古董名画不知凡几,我留下来的都是那些很难变现的,你们苦个脸干嘛?这样,每人可以挑三件首饰,原来在岛上的人每人分一百两。” 这下就不苦瓜了,都喜出望外了。 黄飞鸿他们也喜出望外,终于把海盗给盼来了。 出港不久,他正跟着猪肉荣在船头上眺望,看到远远地果然有一艘船掇在远处,这多半就是海盗的船了。 猪肉荣还担心呢:“浪这么大,会不会是刮风啊?” 黄飞鸿则心不在焉:“可能吧?” 接着他便扯着嗓子向后喊:“七老板,七老板!” 鬼脚七“哎”地应了声,赶紧跑到船头来:“师父!” 黄飞鸿用折扇一晃:“嘘,别叫我师父,要记住我是黄师爷!” “对对对,黄…黄师父爷?” 黄飞鸿只得摇头:“宽老板怎么不见人了呢?快去看看!” 宽老板都快不成人样了,牙擦苏正在给他按摩呢,这家伙晕船。 这会正有气无力地躺着,也睡不着,就是挺尸罢了:“阿苏啊,有没有话梅?” “话梅?没…没…没有。” 牙擦苏有招:“不如给你一颗…扭…扭扣,含在嘴里当…当…当话梅吧。” 梁宽含住了扭扣,也不忘抱怨:“死阿苏,话梅都不给我预备。” 鬼脚七进来了,看到躺在麻袋上的梁宽明白了:“晕船啊?海盗还没来你就倒下了?” 这一下就顶到了胃,梁宽又鼓起了腮帮发出“唔唔”的声音,牙擦苏慌忙拿出一个盘子怼到梁宽头旁:“又……吐了!” 他还好心地帮梁宽拍后背,前者在那哇哇上了,鬼脚七眼都瞪白了,真要命。 海盗虽然一直跟着,却没有动手,到了黄飞鸿也只得让船一路悠着走,反正船满载速度也慢,离着他们指定的地点澳门也越,正好说得通。 两人在早板上等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猪肉荣都等得脚毛都快搓掉了,唔了一声:“风平浪静啊!” 黄飞鸿则一边摇着纸扇,一边轻声提醒:“小心,船上有几个苦力鬼鬼祟祟的,可能是海盗假扮的。” 猪肉荣偷偷地瞄了一眼,又叼上了他的旱烟袋:“是吗?” 还真不是乱怀疑,几个苦力跑进了货仓,让一个人在外头盯着,其余两个扎破了里面的袋子察看,猛地喊了出来:“啊,是沙子!” 他的同伙也凑了过来:“不是吧?我瞧瞧!” 他们扒开了麻袋的裂口,发现里面全是沙子,这一样他们紧张了:“糟糕,假冒的米商,上当了,快走!” 可他们没跑出货舱,就被一把枪顶住了脑袋:“来探路?” 猪肉荣的大肥脸从黑暗出露了出来,他打开左轮手枪保险的声音就将海盗吓得筛糠了,吧唧一声跪了下去。 后头两个忙往后藏,可鬼脚七又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叼着一根雪茄堵住了去路:“你们来找沙子吗?” 黄飞鸿这里也走了进来,抬起了眼镜:“说!怎么跟后面的船联络?” 海盗们哪有不怕死的?什么都招了。 番禺所有的货运客运船上,都有海盗的内应,他们用信鸽给后面的海盗船发信号,只要查探清楚船上的虚实,他们就发通知。 海盗也不是什么船都劫,有一些约定好的就不动,同时他们只在固定的航路动手,出了那些航路他们只会尾随。 黄飞鸿听了也有些不可思议:“整个番禺都变成了海盗窝了,还真是商量好的!” 看来那些乡绅说上面早有安排还不是乱放炮,至少,官面上跟海盗是有默契的。 可他们也出海了,海盗是打定了,剩下的也管不了这么多。 这时苗三娘也回到了番禺,却是兵分两路,一路走私家码头,此处有接应,不虞被海盗侦知,财货和投诚的海盗在这些下船,偷偷潜进番禺。 另一路则大摇大摆地走公用码头,并开始搜索周边,如果有海盗的舌头就清理掉,这是故意摆出的架势。 黄飞鸿他们还没回来,打草惊蛇先把海盗们吓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了,苗三娘也没客气,就以巡捕的名义,还带着人进了县衙,把十四姨和迎出来的谢四吓了一跳。 她也没有告诉谢四海盗的老巢被打下了,而是说故意如此,好让海盗在黄飞鸿离开的时间不敢乱来。 谢四听了也没觉着什么,而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苗三娘肯站出来,也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只有十四姨拉着苗三娘到房间里私下谈。 等苗三娘跟她说清楚了前后,她还抱怨:“你还真让我姐夫替咱们背锅啊?” 苗三娘笑得很灿烂:“反正也没有风险,他们此去没有大碍,他肩膀宽,那就多背点呗。” 48、坐以待毙敌 天亮时,黄飞鸿照着海盗们的约定释放了船上的信鸽,没一会,后面一直跟着的那艘船就张开了满帆开始加速。 鬼脚七跟在黄飞鸿身边有些紧张:“师父,要来了。” 黄飞鸿则浑身充满了战意:“要来的始终要来,准备吧。” 猪肉荣一听哧溜一声就跑进了船舱,他是知机的,得去通知梁宽了,结果他没抢到彩,梁宽还像死猪一样躺着。 “喂!你还在晕船啊?” 梁宽一脸的苍白,有点僵尸的样子了:“我也不想啊!因为我吃的不是话梅是纽扣,所以没法解呀。” 被梁宽这么一晃点,猪肉荣感觉自己身上的油水都开始干缩了,“呃”了一声。 “海盗快来了,师父让我们上甲板集合去啊!” 传达完猪肉荣掉头就走了,唉,没眼看。 梁宽却“啊”了一声挣扎起来,可一晃荡又开始反胃了,这一次连牙擦苏都没空管他了。 牙擦苏紧跟着猪肉荣走了,梁宽只得捂着嘴,没命地往外冲,竟然也跑到了猪肉荣他们前面。 梁宽的速度让黄飞鸿都括目相看,正想夸他来着,而他经过黄飞鸿面前停也不停,直溜溜地路过。 终于,在吐出来之前,他趴到了船舷上,哇地喷出一条水箭,哦,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三个徒弟躲在黄飞鸿身后也捂嘴偷笑,连黄飞鸿都莞尔了,一下子冲淡了凝重的氛围。 海盗船没有重载,很快就从侧后赶了上来,已经在视线里清晰可见,桅杆上挂起了一杆写着大大的“张”字旗,那就是张玉麒的手下没错了。 没等追上货船,海盗船就突然地放了一炮,在黄飞鸿他们的船头前方不远处炸起了大大的浪花。 一大堆海盗在甲板上、船弦上露出了身影,挥舞着手里的大砍刀在哇哇地喊叫,“停船停船”的吼叫声已经隐约可闻。 炮火没停,连着三发,都全都打在货船的船头,这是要逼停货船。 然后呜呜的牛角号吹响了,黄飞鸿也只得让鬼脚七吹响了号角,这是海盗们的约定。 这时黄飞鸿才想起让货船上伙计们帮忙冒充卧底的海盗,可还没等他出声,那些伙计们全都跑进了船舱躲了起来。 没办法,黄飞鸿只得让鬼脚七和苏擦苏换上了伙计的装束,这俩长得歪瓜裂枣,看上去比较有海盗的样子。 而黄飞鸿和猪肉荣以及梁宽,那肯定是被海盗“绑”了起来啦,全身被绳子“捆”得结实,丢在甲板上显眼的位置。 梁宽嘴里还嘟囔着:“绑起了我怎么吐?难道吐师父身上?” 黄飞鸿眼一瞪,这家伙就老实了,还别说,连反胃的呃逆都压了下去,师父杀星就是大呀。 一待靠近,海盗船上就扔出了十几根勾索,嗖嗖嗖地满天飞过来,抓住了货船的桅杆和船帆,然后海盗们就凭着绳索荡了过来,嘴里喊着“停船停船”,还在荡着的中间将手里的大刀挥舞得翻飞。 可十几个海盗过来后站稳了一看,全歇火了,一个人都没有,货船的甲板上静悄悄的。 只有鬼脚七和牙擦苏拿着大砍刀,逼着三个看起来有点富商模样的家伙。 鬼脚七出面来答话:“兄弟,自己人,我们已经将他们绑起来了,船没办法停下,那些伙计都吓得像迷魂鸡一样了,我们两个也没有办法将船帆降下来。” 一个小头目样子的海盗扯着嗓子干哑地喊着:“其他人呢?” 鬼脚七答了一声:“怕死得很,都躲在船舱里,我们两个也打不过啊。” 这里猪肉荣自作聪明地抢了一句:“你们要的是米,也不用绑我们啊,快叫你们大王出来,拿了米就放我们走吧。” 梁宽哪怕只剩了半条命,有热闹他也得凑,只是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还真不像:“快去呀,叫你们大王来。” 黄飞鸿看不下去了,就这样,哪里像被制住的样,唉,算了:“动手!” 他一边喊着一边用力一绷,身上虚绑着的绳索就被绷开了,人也冲了出去。 其实,海盗船近了目的就达到了,这样他们没有办法开炮,同时黄飞鸿等人也可以跳帮杀到海盗船上去,近战,他们谁也不怕。 徒弟们见师父动手了,也不再假装了,全都冲了过去,反正都得打,晚打不如早打,打完收工。 鬼脚七冲得比黄飞鸿还猛,冲进了海盗群中就是不断地踢腿,前冲弹腿,侧身旋腿,反身抽腿,伏身扫腿,全是腿,一腿一个,过瘾哪! 谁让海盗手里都拿着大刀呢,十几个挥起的刀丛,近身都难,也只有腿攻才够得着。 见势头不对,海盗船上的海盗又冲了一批过来,可他们还没站稳,就被一座拿着双枪的肉山给拦住了。 猪肉荣双枪一抬,对着海盗们就搂火,两支枪交替着射击,砰砰砰砰不断,一阵枪声将海盗们都被吓趴了,抱头等死。 可十二声枪响过后,海盗们发现好像不痛不痒,回过神来摸摸身上,发现什么事都没发生,大喜大呼:“全都不中!抓住这个大胖子!” 海盗们冲了过来,可猪肉荣还在拼命地抖手,一边抖还一边骂:“死洋鬼子的鬼东西!” 没办法,他太肥,手指粗大,卡在了扳机的孔里脱不出来。 眼看海盗们的大刀临头,猪肉荣只得抱头回身,跑,先躲了再说。 还好,胖归胖,猪肉荣很灵便,东躲西歪,海盗们就是砍不着,跑了几步,看看船弦上撑船的大竹棒,猪肉荣手一拨,大竹棒就像撞种一样撞倒了跑最前面的海盗。 这一下还带连击,前面的海盗撞倒了后面的海盗,又将弦梯上的海盗带翻了一大串。 危机解除,猪肉荣脾气也上来了,嘴里恨声:“抓我?” 他手用力一甩,就将手枪甩了去了,砸到一个海盗的额头上,见这一招好用,另一边手又甩出去,嘴里还跟着:“还有这一支!” 两只手枪被猪肉荣当成了暗器,但战果不错,一枪一个,都正中头部。 真正厉害的是牙擦苏,两把左轮手枪在他手里是真的用出了枪侠的风范。 那是真的一枪一个,不用瞄准,不需停顿,不管是远还是近,不管是翻身躲避还是飞身扑跃,甚至是被夹攻时手里的枪都没个停,一个不回头甩枪都能制敌。 一群十几个海盗,就被他一人两枪压制住了,撂翻了好几个。 鬼脚七也得同时对付好几个,四个海盗挥舞着大刀将他围住,他只得抽个了空,一脚跺在海盗的肩膀上,然后借着力垫起高飞,将身子旋得像滚桶一般。 腿脚却如打谷机一样砸在海盗的头上,抽飞了两,进而在起跳桩那再踩一脚,得了托力又探脚一戳,这才将四个海盗解决。 他看到牙擦苏那边一人解决七八个,也羡慕得紧,但那么近他也怕被误伤,忙出声提醒:“阿苏,小心别打到自己人!” 这时一个海盗趁着鬼脚七说话分散了注意力一个飞身持刀捅来,牙擦苏眼角看到了。 可他跟鬼脚七之间隔着弦梯呢,没有射击角度,仓促间来不及了,牙擦苏跳起用脚勾往了弦梯,身在空中借着下坠后倒的势完成了瞄准开枪。 这一枪解了鬼脚七的危难,而后牙擦苏骚气的“noproblem”才传过来。 鬼脚七被吓了一跳,还有点后怕地赞叹:“哇,真准!” 海盗们不断地涌过来,黄飞鸿一个人守着两船相靠的船弦,一个人也堵住了十几个。 他更生猛,当前不管是剪刀脚还是无影脚都不适用于群攻,因为甲板上也推满了麻袋,碍事,好像只有马踏连环才能搞搞这样子。 可黄飞鸿不是马踏连环,他是天马踏空,不管了,在一群海盗中间他愣是就没有下过地。 一个连环踢接着一个连环踢,都用海盗们当木桩垫脚,甚至连辫子也被他当成了软鞭使,身形翻飞间,一下子将七八个海盗像下饺子一样砸进了海里,响起了咕咚咕咚的水声,将海面都砸沸腾了。 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黄飞鸿扫完了这一批,见鬼脚七也腾出手脚来了,便嚷道:“阿七,过船!” 师徒两人就借着海盗甩过来的勾索发劲,手拉脚踏两下,就冲到了海盗船上。 鬼脚七落在了海盗船桅杆上瞭望的软梯上,从上往下攻,将欲攀上软梯的海盗像踩地鼠一样逐个地往下踹。 而黄飞鸿则直接往海盗堆里扎,钻进了刀丛里。 刀影如林怎么办?黄飞鸿一把将身上的长袍扯下,就当成了软鞭使,长袍挺长的,又软,刀子砍不断,它却可以勾甩如风,蛇射如电。 一圈舞过,啪啪响个不停,海盗们都被抽中了脸或者扫住了脚弯,痛得妈呀妈呀嚎个不停。 打得这么被动,还是拜了梁宽和猪肉荣所赐,没办法,这两一个半废了,另一个吨位过大在船上不好施展,所以配合就没有打起来。 要不是牙擦苏一人双枪镇住了局面,还要更加险像还生。 这会梁宽就被两个海盗给堵住了,他手里的弓箭像摆设一样,被海盗一刀就弹飞了,而他前踢后蹶打中了海盗也没用,晕船腿软使不上力,海盗被踢飞了骨碌爬起来还能战。 而梁宽打着打着就得捂嘴巴,又要吐了,真是严重地拖了后腿。 受了梁宽的影响,牙擦苏这边压力更大了,不小心被海盗们围了起来,而他又正好站在了拉船帆的绳索上。 海盗们见机就放下了货船上的一张帆,坠落的船帆很重,牙擦苏被系着船帆的绳索拉挂了起来。 这下海盗们开心了,挂了你的腊肉看你怎么办? 牙擦苏被倒挂着,倒是有新发现,嘿,高高在上,看得更清楚了,还不怕近身偷袭。 他一悠脚上的绳索就转起了圈来,这一下双枪就打得像机关枪一样了。 打空了两仓子弹,他将手里的枪一扔,又一个仰卧起坐,从小腿上又拨出了两支枪,又再一次搂上了火,来喂! 海盗发现同伙们连连中弹,只得又砍断了绳索,让牙擦苏摔了下来,蹭着船帆落下的牙擦苏摔了个狗趴。 结果他挣扎着起来乐了,脊梁骨拉直了,舒服得很,这家伙一直有些担子不平的。 这下就更开心了,牙擦苏提枪就往海盗那冲,礼尚往来,得还回去啊。 猪肉荣终于振作起来了,船帆落了下来,给他看到了机会,老这么在窄巴拉的船上打架施展不开啊,跟他大开大合的风格不匹配。 他将船帆一提一掀,就罩住了一群海盗,然后他就拿起了刚刚那棍大竹棒,举着头顶挥舞了两圈,唿地一声敲在了船帆上。 “打肉丸喽,猪肉不打不好吃!” 猪肉荣将那根三米长的大竹棒挥得像棍小鼓锤一般,咚咚咚地就敲在了船帆上,那些海盗都将船帆顶了起来,一敲一个准。 让你们欺负我胖,让你们追着我砍,让你们……下一句什么来着?哦,让你们还动,都乖乖地猫着,老实点! 海盗们也挺老实的了,连气都不敢出了,断气了。 黄飞鸿和鬼脚七两人倒是配合得很默契,一路追着海盗们打。 其实海盗们也追着他们打,对方人太多了,三个半打近百人,哪是那么好玩的。 追着打着,师徒两人就被赶到了海盗船的船头,其实黄飞鸿也想去那,他将两个海盗踹进海里后,一个腾身就往前跃过了一丈,落在了那口炮上。 这才是黄飞鸿的目的,他让鬼脚七应该追过来的海盗,自己却对火炮狠踢一脚,咚的一声,火炮被踢得在转盘上转个半圈,然后黄飞鸿抽出了挂在一旁的火把。 鬼脚七也逼退了海盗,掏起一个炮弹就塞进了炮口里,往旁边一让,炮口就对准着海盗们亮了相。 黄飞鸿也往引线口塞了一个药包,那火把离着引线就只剩下两寸了。 这下黄飞鸿心定了,朗声大吼:“别动,过来就尝尝自己的大炮,叫你们舱主出来,否则就把船炸了。” 49、虎头蛇尾藏 海盗全都站着愣住了,人丛中突然一枝冷箭射出,直直地向着黄飞鸿射来,带起了一声尖哨。 鬼脚七看着呢,他一步垫在炮架上,就飞了起来,一脚将这枝冷箭踢上了天,让箭矢不断地旋转着,发出咻咻的声响。 竟然是全钢质的箭,怪不得带响呢。 鬼脚七落下来一个回旋踢,正好打在箭矢的尾羽上,又将箭矢踢了回去。 没射中人,却“笃”的一声扎进桅杆里,还穿过旁边一个海盗的头巾,将那个海盗挂了起来,海盗吓蒙了,白眼都翻了出来。 没结束,紧接就从海盗丛的背后飞起了一个人,一甩手里的铁链梭镖,哗啦哗拉地又向着黄飞鸿他们刺来。 这一次没有箭那么快,却刺眼,因为梭镖的尖头磨得很利,反射阳光会让人下意识的闭眼。 那就不看呗,纯凭听觉分辨鬼脚七就抓往了梭镖的踪迹,这次连跳起来都免了,一个高抬腿,脚尖就踢在了梭镖上,让它哪来回哪去。 可那边的海盗一抖手里的铁链,破坏了梭镖回射的势头,却让镖头挂在了那枝铁箭上,荡了两圈,嗤的一声划破了被箭矢挂着的海盗的喉头。 那个镖头两侧是开了锋的,比之利刀,被挂着的海盗还是没躲过去,不过这也怨不得鬼脚七了。 射出箭矢和梭镖的海盗身手可不弱,他手提着链镖,单用脚就数步间踩着桅杆上的软梯上到了顶端,回过身来,只对脚尖勾住软梯就立住了。 然后他就眯着眼朝着黄飞鸿和鬼脚七审视:“米商可没有这么好的功夫。” 黄飞鸿见正主出来了,也跳到了炮膛上开声质问:“你就是他们的舵主吗?” 海盗丝毫不知这是索命的点名,朗声回复:“我就是他们的大哥,大号飞天猿。” 那就对了,找的就是你,黄飞鸿冷声道:“知道我们来干嘛吗?” 飞天猿恨声切齿:“现在知道了!” “那就好办了,打蛇打七寸,拿住你就行了。” 黄飞鸿不等声落,一个箭步上前,将桅杆上挂着的卷收起来的软帆踢了过去,那里面有一个杆子,他早就相中了的。 软帆上扬,那根横杆就将站着的一丛海盗全撞倒了,黄飞鸿也是蓄力已久,用的还是全力,小喽啰也顶不住这相当于黄飞鸿正腿一踢的劲道。 白色的软帆挡住了视线,又向飞天猿撞去,他听到了下面手下的惨叫,没办法,他只得离了软梯下扑,手中的梭镖向下飚射,划破了软帆,人也穿了过来。 飞天猿人在空中,手里的梭镖便又向黄飞鸿刺来,黄飞鸿一抬腿,没扫掉梭镖,而是踢在了链子上,缓了梭镖的势,又勾住了链子,一个探步,将链镖踩在了脚下。 可梭镖是两头的,飞天猿见一击不中,另一头又跟着上来了。 黄飞鸿有些被动,却一侧身让过了镖,下探步一过桥,黄飞鸿顺势鱼跃前冲,肩膀撞到了飞天猿的胸口,将他撞了出去。 这飞天猿也是了得,身大了半空也没忘手一拉,他的梭镖又倒着向黄飞鸿切来,黄飞鸿只得就地一滚,让过了镖,也让飞天猿收回了被踩着的链子。 可这一下也够飞天猿吃劲的了,他的嘴角都流出了血丝。 这下他知道是个劲敌了,落地退了几步站稳,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大吼一声:“你们去攻那边,这里我来应付。” 这是打着下驷耗着上驷的主意,让手下们将那边的货船解决,到时有人质在手,还怕你不就范。 哪能让他这般如意,鬼脚七向着海盗们冲了过去,想转移重心先过了他这关再说。 但海盗人数多,鬼脚七又没长着八条腿,还是让一多半海盗冲过了货船,那边又紧张了。 梁宽终于还是觉悟了,没力气还靠什么拳脚,他抢了一柄海盗的大刀,这样还欺负他腿软吗? 唰唰两个八方刀势,大刀在头顶肩周一旋,就劈翻了两个海盗,然后他又顶不住了:“你们先打着,我要吐……” 话没说完,又一阵气劲上涌,梁宽只得快步跑去伏在船舷上,哇哇地往外翻。 海盗们可不管,见梁宽这样了,还不趁机捏软柿子? 也是明晃晃的大刀又刷刷地向他砍来。 梁宽只得一面翻身一面让,可海盗却紧追不舍,惹急了,梁宽也不靠外吐了,呼呼地就喷到海盗脸上。 两个海盗被他这么一喷,完了,太酸臭了,顶不住啊,梁宽接着上来两刀帮他们解脱了。 猪肉荣这时终于注意到了他这边,提着那个大竹棒冲过来了,这下梁宽才又安心地趴回到船舷上。 只见猪从荣将这根一丈长的大竹棒舞得呼呼生风,棒棒都敲在海盗们的脑门上,一时间甲板上就叠起了人堆。 有一个还因为猪肉荣收不住力,扫飞了出去,摔在梁宽旁边。 梁宽刚刚缓了点,发现有人撞他,回过头来一看,却是一个七窍流血的海盗,这让他又生气了:“妈的,为什么要死在我旁边?” 他上手又甩了一巴掌过去,不成想那海盗嘴上的鲜血溅到了他脸上,这腥味一冲,梁宽又只能向外倒,还得吐。 一边吐着一边骂:“唔…死肥猪,能不能…哇…让他们…呃…死远点…呕……” 飞天猿果然不愧号称飞天猿,他的动作很灵活弹跳又好,还靠着手里的梭镖不断地到处勾挂,所以他可以在船上悠来荡去,分明就是一只猴子样。 都是高举高打,还是从天上走的,黄飞鸿还真不好追他,无影脚再厉害它也不打翅膀呀。 发现了这一点,黄飞鸿果断地捡了把刀,一踩刀柄就让它翻飞起来,手一抄,就向飞天猿追去:“想逃?门都没有!” 黄飞鸿在追逐中腾身跳起时脚上用了巧劲,脚踝一拧,让自己在空中不断地旋转,他手里的大刀就车出了密密的刀影,像一个圆盘一样向飞天猿切去。 当当当数声,大刀全数砍在飞天猿的梭镖上,靠着铁链的牵扯将劲力都传了过去。 黄飞鸿也不求杀伤了,得先让飞天猿不那么灵便再说。 这下让飞天猿虎口都震裂了,手指更是完全麻木,都找不到知觉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飞天猿等黄飞鸿落下后双手向两侧一甩,两个镖头分别刺穿了两面船帆,挂在了上面。 等黄飞鸿又举刀冲过来时,他向一侧一冲,让黄飞鸿以为他要去住那边。 可黄飞鸿身形刚一变,飞天猿就靠着另一边绷直了的链链拉住回转身,手里不断地收握着铁链,像猿猴一样荡向另一边的船帆。 也没等荡到位,飞天猿就手上猛一拉,让自己的身形撞到了船帆上,人却回过脸来一甩,梭镖又蛇噬向黄飞鸿。 由于有了船帆的倚靠,他这一镖力气很大,黄飞鸿在半空中只得横刀挡住了梭镖,不防飞天猿还有后招,另一边的镖头也被他拉了回头,勾击向黄飞鸿的身后,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可没等飞天猿高兴呢,他发现被黄飞鸿挡开的镖头也向他飞刺回来,而且速度更快。 此时他靠在船帆上,也没地方发力,看来是躲不开。 原来黄飞鸿在以刀挡镖时,手上有一个横拧的劲力,让镖头回射的方向和力道都改变了。 飞天猿只得了扯铁链,档住了自己的镖头,那边攻向黄飞鸿后背的隐藏手段又被破坏了。 这下他就只能翻身落下船帆,再想办法了。 可就这个节骨上,黄飞鸿却在半空中硬是拧身一脚就尖在了飞天猿的小脚上,吃痛太过,让飞天猿在落下后没法站稳,摔了个狗趴。 没有再给他机会,黄飞鸿脚一勾,用飞天猿脱手来不及管的铁链套住了飞天猿的脖子,这边脚住后一拉,就勒住了飞天猿。 可他气不过,脚上用劲大了些,飞天猿被铁链拉着翻转了好几圈,被勒得太紧,差一点就没了气,眼里直翻白,这下就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这时黄飞鸿才上前,将刀架在飞天猿的脖子上,大吼一声:“都别动,放下兵器,你们的舵主让我抓住了。” 这算是打完了,梁宽那边也吐得差不多了,他唔着嘴翻转过来,却猛地打了一个嗝,只见甲板上满是尸首,密密麻麻的一个叠着一个,都是七窍流血的多,这是猪肉荣气不过的结果。 梁宽被这么一惊,终于缓过气来了,胃里也不再翻腾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才吐了这么一会,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 他也不管了,倒头往死尸上一躺:“我先歇一会。” 猪肉荣也打得嗨了,好不容易发现还有个能动的,刚一抡着大竹棒过来,还好没用上力,在梁宽头上一尺处停了下来。 “靠,吭一声嘛,差点拿你当肉丸子给锤了。” 梁宽挥挥手,毫不在意:“你随便!” 还随便着屁,黄飞鸿已经在招呼他们收拾手尾了,把打坏的东西修修,他们又得启航,还得到海盗的老巢去呢。 抓住了飞天猿,后面的航程就很顺利了,因为从飞天猿嘴里掏出了海盗老巢的具体位置,有了准确的航线,事情也变得简单起来。 他们赶在了太阳西斜之前到了氹仔岛,比苗三娘他们那次还早。 可不知为什么,整个氹仔岛静悄悄的,黄飞鸿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照着海盗们的交待画的海图没问题。 不管了,飞天猿一伙都被直接灭了口沉了海,没有活口可以问,这一趟前方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了。 这个感觉从入港时就在不断地加强,因为崖峡里的港口很隐蔽,规模也很大,这一切都说明,这里肯定是海盗的巢穴没错。 可就是没有人,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四下里幽寂得很。 黄飞鸿心里莫明的就有一种毛毛的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在他们身上盯着,择机欲噬,这种到了他们进入岛心更剧,到他们走进海盗营地的大厅时,终于炸开了。 一个女的坐在风琴前,一动不动,然后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的海盗,全都是被脖子上割了一道的,地上的血迹都已经干了,变成了漆黑一团。 然后绕到那个坐在风琴前的女海盗旁边,赫然发现她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是同样的手法。 从女海盗的装束来看,这就是张玉麟的相好单眼英,可她现在连气都不会出了,谁干的? 黄飞鸿他们几个又小心翼翼地到处查探,都是这样的诡异情形。 直到他们摸进了洞库里,一幅更瘆人的图景出来了。 张保仔的那个香坛已经被收拾好又重新垒了起来,张保仔还是大刀金刀的坐于其上,这一次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死尸。 而在香坛旁,整齐划一地堆叠着一溜的箱子,得有一两百口,全是那种大得能装下一个人的规则。 猪肉荣还是大大咧咧地上前一掌趟开箱盖,马上就捂住了嘴,因为他口中吐出来的是“发财了”的惊呼。 梁宽高兴啊,哈哈大笑起来:“一定是天降神兵为民除害!” 黄飞鸿气不过,斥道:“胡闹,真有满天神佛还需要我们出来打海盗吗?” “可是师父,你看,如果是别人干的,他们为什么东西都没拿,你看看,这些珠宝玉器,这些名画古董,全都一箱箱整整齐齐的码着呢。” 梁宽不服气,还要跟黄飞鸿抗辩,却被师父冷哼了一声。 这下他也不敢作了,看着张保仔越看越来看,飞起一脚,将张保仔给踹下了香坛。 苗三娘也损,走之前让手下将一切都收拾得好好的。 她是留下了估价的十分之一,可那些不易变现的珠宝奇玩,她全都没要,所以海盗的宝藏,以数量来算基本上被她拉下了一半左右。 黄飞鸿也知道,这只死猫他啃定了,得为人背下这个锅。 于是他只能吩咐徒弟们:“让船上的伙计来帮忙收拾,死了的海盗头目,有名有性的要把他们的首级带回去。” 到底是谁让自己吃了个那么大的闷亏呢? 50、气从何处来 给黄飞鸿挖了坑的苗三娘现在也不太顺当。 回来后她给米铺老板送去了整整三万两的银子,五千两是所谓的分红,剩下的钱从米铺买了整整五千石大米。 再有钱,没吃的都活不下去,时局还不知道会动荡到什么时候呢。 苗三娘也没想到,米铺老板竟然会存下两万石的大米,这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疯子。 可疯子并不真傻,苗三娘想买完所有的大米,他就不干了:“我不是不知道海盗有钱,之所以大开口分红,只是意思意思,是因为我知道那些钱不是我能惦记的。” 他这么说,苗三娘就愣住了,猛地抬头看他,可米铺老板一点都不害怕了。 见他如此苗三娘也奇了:“那你还借船给我们?” 米铺老板却一脸的智珠在握,好像他还是终极大boss一般:“这就是机遇与风险的问题了,三娘当时给我亮了枪,我就想着,万一你真把海盗打下来了呢,一条船,顶天了就值个一万两,可真要打赢了,就那不是一万两的事了,几十倍上百倍都有。” “那你那天还装成那样?” 米铺老板讪笑:“这不是要一个台阶嘛,你们手里有枪,万一不高兴呢?对不对?有了那五千两,我就能顺坡下驴,再说那五千两也挣着啦,船又没坏,我发财啦!” 苗三娘理解不能:“那你不是亏大了吗” 米铺老板仍然得意:“包括卖米给你我也亏了,但你将海盗打下来我的米就值钱了,所以这是对你的谢意,剩下的米至少能给我赚回个几十万两,这是我应该挣的钱。” 不管是苗三娘的思维,还是严晶心的意识,都被米铺老板的说辞堵得无话可说,照道理讲,米铺老板才是真正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是利用了苗三娘,可他同样于苗三娘无愧, 当然了,那些不爱财的人不在米铺老板的逻辑里,他没有过贪过他自己那一份,别人想怎么高尚他不拦着,但别伸手进他的米缸里高尚就行。 米铺老板给苗三娘上了一课,回到货仓,苗三娘手下的大姐头们还不岔,可苗三娘却叫停了她们。 “试问,如果米铺老板不卖米给我们合不合理?” 大姐头们一下子被噎着了,最梗直的那个不平道:“那米到了我们手里,等他粜高价时,我们就平价出售抑制粮价,看他怎么办?” 有着严晶心思维的苗三娘摇头:“他可以坐等我们平价卖,他可以高价收,或者不理,反正两万石米远远不够拖过这个饥荒,最终他还是能挣到他想挣到的钱。” 又有一个大姐头出声了:“他这么干,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砸了米铺,到时候他的米被抢了,看他怎么哭!” “那些这么干的人,与海盗又有何异?” 大姐头们都不吭声了,苗三娘又一记重锤敲了下去:“不是米铺老板的问题,是这个世道,如果没有这个世道,米铺老板敢这么做这种低买高卖的事情吗?” 仙姑们的观念很朴素,还是有一定的想法的:“那他也不能这么干,这算是趁人之危。” 苗三娘则继续往深了说:“这个危难是米铺老板加诸给众人的吗?他还算是有原则了,所谓富贵险中求,他用自己身家性命来求这笔财无可厚非,真要怪,咱们得想想是谁造成了这样的世道。” 缓了缓,苗三娘又下了命令:“虽然不想讲道义,但从道义上来讲,咱们不能拆米铺老板的台,咱们手里的米只能等饥荒时用来救济吃不上饭的人,一粒米都不许卖,只能送。” 十四姨也被苗三娘启发了,她刚进门就听到了苗三娘和大姐头们的对话,她也不吭声,这会觉得很合她的胃口,才提高了声量:“说得对!” 其实苗三娘知道十四姨来了,也没提。 十四姨走了过来,跟大姐头们点头示意,然后才说出了她的观点:“是要送,但不能白送,得了米就得干相应的活,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付出和收获负责,这样这个世道就能改过来,咱们要拉队伍,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终于有一个大姐头听明白了:“打海盗的收益,不能人人均摊,得是出了力的才能受益,这样就公平了。” 这算是点到了给苗三娘添堵的一方面,十四娘跟着也提到这个问题。 “在姐夫回来以前,民团的事压根就没有办法。” 说完了开心的,十四姨也来了点受气的:“我跟着谢大人去找乡绅们谈联防海盗,他们都不愿意配合。” 已经不是打海盗了,而是联防,可他们还是各人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苗三娘也跟着摇头:“就只能寄希望于黄飞鸿回来前海盗不会挺而走险,这些人,没得救。” 大姐头们互相交换了神眼,愤恨道:“这帮人果然就该饿死!” 现在红灯照有了足够的人手和枪械,连海盗的大炮也带回来了好多门,但要布置防御阵地,就得发动乡绅和各方的协同。 因为大部分需要用到的地方都是有主的。 比如想在街市的边上设一个伏击的阵地,那得有个院子啊,不好意思,主人不想借出,也不希望他们在那开战,那能怎么办? 反而是刚刚被骂被咒了一通的米铺老板好说话,他的码头随便用,到时照价给钱就行,这也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家伙。 当然,苗三娘也可以像借用货仓这样强行占着,但她不想。 为什么要为了帮别人保住身家性命还要倒着去求他们呢?不愿意那就等死好了,死上一些见到血了,这些人自然就会醒悟了。 至于到时迟不迟来不来得及,那就不是苗三娘可以左右的了。 人一定要靠自己!虽然这句话常被某部电影里的大反派挂在嘴边,可这句话没问题啊! 剩下的让苗三娘不舒服的事情就跟别人无关了,而是严晶心发现,她在现实里都开始化劲了,可她在梦境里却无法聚气。 这时她才想起了张保仔说的话,老天都不给机会,张保仔自己也只是年轻的时候化了劲,后来就没有办法炼气了。 现实中都有效的功法,在梦境里练习反而一点用也没有,根本就没有化劲聚气的征兆。 每当严晶心运起功法,都像泥牛入海,一点浪花都激不起来。 难道是梦境的原因,跟现实环境不匹配?可严晶心自己又否认掉了这一重,因为以前进入梦境一直在长活的,没理由到是这个节骨眼就不行了,梦境是在自己的身体、意识里发生的,别人控制不了,这一点严晶心倒是可以确认。 又或真的像张保仔说的,现在的环境已经变得不能练气了? 严晶心想到了那些古武传武的衰落,莫非真的就是天地大变?可张保仔为什么可以保留着一口气呢? 严晶心没有答案,但她知道张保仔长寿的原因也许就在于此,他有一口吊着命的气。 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严晶心不信这个,她认为活得长不长跟好人坏人无关,只跟一个人的健康状况和心态有关。 与世无争的人也不一定心态好,想尽一切办法掠夺的人,也可能心理很健康,跟谁说理去呢? 这些大道理可以先不想,眼前最关键的是如何把气给练出来。 另外严晶心还想着在梦境中观察一下种种的蛛丝马迹,把将她拖入这个荒唐梦境的罪魁祸首给纠出来。 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换了谁都不舒服不乐意。 现在严晶心已经不那么讨厌这个人了,但她还是希望能把真相挖出来,弄明白。 如何能做到自主地把电影情节导入梦境?为什么不同的人可以共同地进入梦境并对它造成影响和干扰? 弄明白这些,以后哪怕大家互不干涉,能凭着电影继续对武学修为有所助益,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看来梦境还得继续啊!严晶心感慨了一下,却做了一个实验,她要找出快速安全不破坏记忆地离开梦境的办法。 每一次都是到了一些让人很着急关头才醒来,她想试一试能不能在正常的状态下退出。 可她试了许久,还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不管是不停地念想着醒来,或者制造一些惊悚的的体验,都没有任何帮助。 她依然还在梦境里,脱身不得。 难道还是受了别人的控制?严晶心有些毛了,她感觉到自己光溜溜的被人瞧了个通透。 这种体验还真是糟糕,可即便这样,她依然没能退出梦境,顶多是让苗三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严晶心消停下来了,回想了一下她为什么能带着现实中的思维进入梦境,以及引起变化的过程。 还真就被她找到了,虽然梦境里没有办法修炼气劲,但她就是靠着化境才脱出了梦境迷思的。 根源在于化劲,化劲时控制了身体的神经反应,或许,因为对神经系统的掌握,让自己有了突破梦境限制的能力。 苗三娘从睡榻上爬了起来,开始打太极拳,不是刚猛的炮锤,而是那种像公园里老太太们乐此不疲的慢动作。 她尝试着去体会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感觉,也许这样就达到了人不知我,我独知人的境界。 恰好这时有一只蚊子向苗三娘香滑的皮肤袭来,就它了,苗三娘控制着肌肤轻微地抖动,让蚊子怎么都没有办法将针刺叮进她的皮肤去。 随着苗三娘的细致入微,蚊子在她皮肤上连站都站不稳了,因为苗三娘的肌肉振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已经让蚊子都有些无所适从,蚊子想溜了。 来了就别想走!苗三娘将肌肉一缩一弹,一股力道就撞上了蚊子,将蚊子撞晕了过去。 严晶心就此睁开了眼,醒了。 原来只要对神经的控制力达到一定的水准,就能自主出入梦境,明白了。 严晶心离开了病房,在病区的大树下打起了太极,很是让一些老太太眼热不已。 “这闺女太极打的就是好看,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看着觉得舒服!” 这是由心而发的羡慕,当然也不乏好事者:“看着人家闺女漂亮,想给你家孙子占着位吧?” 一群碎嘴老太婆可算是找着了乐子。 当然严晶心的举动也把顾奶奶给吸引过来了,她还教了顾奶奶如何打太极,太极对于身体健康的作用并不小。 说传武没用,那要看用在什么上,以太极拳对身体部位的牵引达到的锻炼效果来说,尤其是对于老年人,什么操什么舞都比不了。 一趟太极拳打下来,它调动的关节和肌肉,达到的活动和养护的功用,远不是健体操能匹及的。 最终,那些闲着无事的老太太还是被放学后来医院探望的魏溯难打败了,自家孙儿要能有这派头,还操个什么心哟,退散! 魏溯难还乖巧地向顾奶奶问了好,而顾奶奶则看着魏溯难神秘地笑了,让他半天摸不着头脑。 严晶心对他没好气,入院时那125的账还没算呢。 “你来干吗?” 嘿,魏溯难心里一阵的呃逆,但他没在脸上表露出来,继续地傻笑:“李老师让我给你带笔记来,还有测试卷,上次你也帮过我忙。”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心心,晚饭要不要顾奶奶帮忙?” “不用,谢谢顾奶奶,我妈都做好了,等一下就来。” 魏溯难还是那么会演,顾奶奶则又看着他神秘一笑,摆摆手就走了。 然后严晶心的脸就立即上了霜,不是面霜,而是寒霜:“试卷我懒得做,笔记用不着,你回去吧,好走不送!” 其实魏溯难也不是来献殷勤的,而是在打探的,他想弄明白是不是严晶心在梦境里抽了他的冷。 现在看不出,严晶心没有露出破绽,但魏溯难的目的达到了,她应该还不知道梦境是自己导致的,要不就不是冷言冷语了,至少都得拳脚侍候。 他还是知机地留下了测试卷和笔记,然后潇洒地告退了。 得做给老妈看啊,不然老妈到医院发现他没来过,那耳朵不得起茧? 51、人心不可量 黄飞鸿回到了番禺,带回了一大堆珍宝古玩,当然,还有十来个被凑得不省人事的海盗头目。 没办法,虽然苗三娘故意留了些活口给黄飞鸿,但他们只是被迷晕了,难不成还给他们继续为恶? 严晶心可是清楚电影情节的,知道黄飞鸿都没有杀这些海盗,而又带回番禺,后来还被张玉麟给救了出来,引发了大骚乱。 所以红灯照一伙人将这些匪首都废了,将手脚的神经全给破坏了,哪怕醒过来也是没用的一摊烂泥,留着一口气是为了让黄飞鸿问口供然后钓张玉麟而已。 黄飞鸿也领会到这一点,所以他回来后独独没有将单眼英的首级拿来示众,而是谎称单眼英被关押在县衙的大牢里,还让牙擦苏冒充了一回。 只看背影,披头散发的牙擦苏还确实有点像单眼英。 不管怎么说,大捷而归,黄飞鸿除了带回来战利品和俘虏,还给番禺带回了久违的生机。 大街上的店铺又开门了,人们又重新走回了阳光下,整个番禺市集又恢复回了原来的样子,到处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商铺们的生意又开始兴旺起来。 正逢天后诞将至,这可是广东沿海的大节庆,百姓们摆出了贡桌,当街焚香燃烛,祭上了牲食瓜果,祈求天后娘娘保佑,天下太平,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店铺们又重新点起了鞭炮,庆祝重光,希望生意红红火火。 苗三娘也带着几个仙姑出来趁热闹,听着祭拜之人口中念念有词,大姐头跟苗三娘开玩笑:“圣姑,他们还不如直接拜你的好。” 苗三娘却一脸的不舒服:“我希望他们谁也不拜,或者在心中拜他们自己。” 县衙里也有人被人拜,十四姨就差点就被黄飞鸿的徒弟们当成了观音娘娘。 梁宽带头,几个徒弟都从海盗的宝藏里砍了狗尾巴,这下可以拿来献殷勤了。 不过鬼脚七就难过了点,受了比较重的伤,黄飞鸿等几个人正在给他包扎。 牙擦苏最轻松,他用枪的,谁都没法近他的身,所以在一边闲着无聊。 危机过去了,十四姨觉得疏远黄飞鸿的计划还得照常进行,见牙擦苏闲着,就兜搭他帮忙:“阿苏,趁着姐姐和你师父都在,快点表示表示啊!” 牙擦苏眼一亮,连着眼镜都闪光了,他还真的掏出了一个翡翠戒指,压低了声音:“十四姨,送…送…送…” 兴奋了,紧张了,牙擦苏连话话说不利索了。 理解错了!十四姨是想让牙擦苏假装追求她,可牙擦苏以为十四姨真打算帮忙介绍几个仙姑呢,文定都掏出来了。 哪里瞒得过耳目聪利的黄飞鸿,他一眼瞪过来:“阿苏,你又没有受伤,趴那里干什么?很想受伤吗?” “哦,没受伤没受伤!”这一下牙擦苏又利索了,急忙装成无事忙到处找活干。 一个不成再找一个呗,十四姨又找上了猪肉荣,这次她学精了,压低了声音说明白:“快点扮追我啊!” 猪肉荣倒是秒懂,于是他捏着嗓子喊了声:“十四姨……” 那声音,充满了缠绵痴怨,让人肉麻。 可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啊,便把这声拖长了,变成了粤曲,那个姨字被他唱成了《荔枝颂》曲调里打头的那声卖荔枝的枝字,又尖又长。 谁让猪肉荣平时就只知道点粤曲来着,别的他不会啊! 他作怪的样子让谢四都不忍听了,忙提醒黄飞鸿:“猪肉荣伤得很重啊,还在呻吟呢!” 黄飞鸿知道,也没眼看,装作没听到,手上却加快了动作,让鬼脚七吃痛也哎呀了起来。 没迁怒,有用着呢,看到鬼脚七的痛吼,猪肉荣的粤曲唱不下去了,真的变得有些肉疼了,屁股上不知什么时被削了一刀,那打肉丸打得兴奋,全然没发觉。 这时怎么可能少得了梁宽,他又喊上了,“十四姨”喊得是有气无力,这家伙就真的是吐到脱水了,这会还是半条命呢。 十四姨应了声,还真过去了,谁让梁宽怎么看怎么像马上要断气的样呢。 黄飞鸿不能忍了,抱怨道:“忽然间个个都喊十四姨。” 十三姨倒是满脸得意:“可能十四妹人缘好吧!” 个鬼,是觉得十四姨对她没威胁了,所以十三姨可以装大方。 十四姨跑到梁宽那边,刚刚悄声提醒了一下:“阿宽,假扮讨好我啊!” 可梁宽大眼一张:“我不是装的,这条珠链送给你!” 他真就往十四姨手里塞了条珍珠项链,还拉住了十四姨的手:“我是真心的!” 哈,十四姨被吓往了,樱桃小嘴都能放进个蛋:“真心?我们不是说好了假装的吗?” 可梁宽突然袭击:“你真假无所谓,我对你是真心的。” 原来是钱壮怂人胆,梁宽在宝藏里偷藏了好些宝贝,他认为发达了,眼界也高了,看来看去,也只有十四姨才衬得上他这般英明神威的大英雄。 所谓帅不过三秒,他的心事和想法被十四姨看透了。 要冶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家伙并不难,十四姨不惹人注目地轻轻捋了捋袖子,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冰种帝王绿手镯。 这是苗三娘特意帮十四姨挑的,红灯照不是允许一个人挑三件嘛,苗三娘就帮她就选了一个手镯一个挂坠还有一条项链,都是穿戴在里面不惹人注意的。 苗三娘还把这个办法告诉仙姑们,说是哪天遇上困境了,随便典当一件就够渡过难关了。 这会正好用上了,一条珍珠项链就炫耀上了,给他看点看家伙。 亮了底,十四姨又将珠链放到梁宽手里,嫣然一笑:“谢谢,暂时用不上。” 梁宽只能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他真受伤了,还挺重,心里被扎得鲜血淋淋的。 祸不单行,黄飞鸿又喝问上了:“阿宽,哪来的珍珠项链?” “捡…捡…捡来的!” 得,牙擦苏的卡壳还没好,梁宽又被传染了。 “哪捡的?” “哦,昨天搬东西时不小心掉出来了,我捡好打算放回去的,后来忙着忙着就忘了,我这就放回去。” 说完梁宽也不躺着了,身手敏捷得快赶上他师父了。 十四姨则是一脸不自然地走开了,她也难受,由梁宽她看到了自己,或许她也是自不量力吧。 离开大堂,她被尾随着出来的十三姨拉住了:“装得那么辛苦干什么?露馅了!别装了。” 十四姨眼都红了,不自觉地呢喃了句:“穿煲了吗?” 她愣愣地别过身走了,让十三姨留在原地又心痛又无奈,唉,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代价太大了,张玉麟看着被打扫一空的洞库,心里在滴血。 番禺一挂出海盗的首级他就收到了风,带着手下火急火燎地赶回到氹仔岛,却发现人去楼空,洞库里干净得像被什么舔过一样。 只有地上来不及擦去的血迹提醒着张玉麟,他的老窝被人端了,连根拔起一根毛都没留下。 他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厉声吼道:“明天就攻打番禺,这一次我要鸡犬不留!” 张玉麟的怒吼在洞库里回荡着,久久不息,让他身旁的海盗们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忙了大半天,黄飞鸿终于忙完了,带着包扎好伤口的徒弟们和黄麒英一起上街上去看看。 因为谢四告诉他,番禺又活过来了,黄飞鸿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啊,得感受一下。 出了县衙一看,还真如谢四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比谢四说的还夸张。 街上已经有人在搭彩棚了,明天就是天后诞,得连夜赶工才行,这会都太阳都快下山了,工人们忙得是手脚缠结。 不过大大的彩棚已经有了模样,红彤彤的面板再配个金灿灿的纸花,还有成挂成挂的灯笼,流金溢彩,醒目招风。 黄麒英也感慨:“想不到这地方全都活起来了。” 阿根则负责捧哏:“现在大家信心十足生气勃勃,有好多年没见到这样的场面。” 谢四也一样欣喜:“我还以为这里再也没有天后诞了呢!” 几人踱步到围满了人还排起长龙的民团招募处,谢四又再一次喜上心头:“没想到以前连看也不愿多看一眼的民团现在也吃香了。” 黄飞鸿这时很煞风景地问了一句:“谢大人,从海盗那里起回来的珍宝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谢四脸色都难看了:“看朝廷的决定了,已经上报,就是……唉,我还宁可你没把这些珍宝夺回来。” 黄麒英也摇头:“朝廷……” 说不清道不明啊。 这时他们又看到前面一堆人涌在一起,米铺伙计大声叫卖的声音传来:“买了买了!最后两桶了,存货不多啊,价高者得。” 然后人群里发出一阵阵的嘘声,还有抱怨声:“太贵了!”“米怎么能拍卖呢?”“抢钱啊!” 米铺的伙计无所谓:“今天就这两桶了,卖完就关门,明天请早。” 黄飞鸿他们循声过去,一路上听到怨声载道:“哪里买得起啊!”“就是,还让不让人活了。” 阿根和鬼脚七挤进人群打听了一下,又跑了回来,黄飞鸿连声询问:“到底什么事?” 阿根很简练:“米商在制造米荒,不断地提高米价。” 黄麒英一拍大腿:“到底想干什么,刚起点信心,又要弄得人心惶惶。” “源头不是米商这里,没有米才是主因。”鬼脚七不笨,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黄飞鸿带着他们离开街市,径直去找南粤米仓的老板,他那米最多,不用问,源头就在他那里。 到了南粤米仓,米铺老板正被一群人围着,在抱怨米贵了买不起。 米铺老板一脸的不耐烦:“买不起就别作声,买不起就走!施粥放粮是官府的事,我是生意人,一手钱一手货。” 看到脸色铁青的黄飞鸿,米铺老板让开了众人,向黄飞鸿他们打拱手见礼,嘴里却开心得紧:“哎哟,黄师傅,多亏了您啊,这次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黄飞鸿一肚子气,提声质问:“怎么把米当成古董拍卖呢?” 米铺老板理直气壮:“当然啦,我的米本来在米仓里会血本无归,现在形势变了嘛,我的米最多,需求也大,水涨船高一本万利呀!” 黄麒英不以为然:“那也不能卖这么贵啊!” 米铺老板笑出了声:“这您就不懂了,做生意我在行,您得看我表演喽。” 他还轻轻地用手背碰了碰黄飞鸿的胸脯,一幅成竹在胸的样。 鬼脚七直梗梗:“表演?你这不是跟海盗一样嘛,刚被海盗抢完,现在又被你抢!” 米铺老板没在意,而是看向黄飞鸿和谢四:“我这合法的,不算抢啊,有买有卖可以不买的嘛。” 鬼脚七脸都被气歪了:“没有米怎么活呀?” 米铺老板呵呵一笑:“这就叫乱世出英雄,越乱越发财呀,我也是先苦后甜啊!” “你就不怕别人抢了你的米仓?”黄飞鸿也不爽了。 米铺老板这时笑出了声:“黄师傅,民团组建我可是捐了三百石的大米哟,你们得保证我米仓的安全的,大家要合作,猫捕鼠狗守门各司其职,这样就能太平无事了,你看,这地方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 见伙计们停下来在一旁看热闹,米铺老板又不干了,向他们甩甩手:“你们都不用干活的吗?要吃饭吗?快点去干活。” 他赶开了伙计,又向米仓里面扯开了嗓子大叫:“掌柜,掌柜!” 掌柜连忙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帐本和毛笔呢,嘴角还带些黑,估计是不小心把墨汁涂上去了。 米铺老板直接得很,朝着掌柜喷过去了一句:“去找些廉价的劳力来干活,我看谁还敢偷懒。” 说完他一边嚷嚷着一边进了米仓,他得去盯着伙计们干活。 掌柜跟黄飞鸿他们照了一眼,大家却相对无言,也不知道该说啥。 米铺老板没说错,组建民团他是第一个响应,也是捐款捐物最多的,没得弹呀。 可黄飞鸿他们还是不得劲,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52、胸中恨难消 魏溯难从睡梦中醒来,他知道,问题一定出在严晶心那里,估计米铺老板就是有了苗三娘撑腰和支招,才敢这么干。 真有她的,都受了伤还能给自己惹出这么大一堆麻烦。 不用说,海盗老巢那个坑一定是严晶心给自己挖的,十足十,不然十四姨的翡翠手镯从哪来的? 就是魏溯难没想明白苗三娘什么时候、如何下的手。 好在他也不是纠结的人,现在他想的是趁着打张玉麟的情节,把劲道给找出来。 每在梦境里打一次,魏溯难就觉得他对劲力的了解加深,让他痴迷其中。 想到这个,魏溯难发现该起床了,早上还来得及到小区的树林里练练功。 魏溯难屈腿一板腰腹,就直直地站了起来,什么动静都没有。 现在他起床也不须什么鲤鱼打挺了,腰腹间肌肉收缩自如的拉力能将他像一块铁板一样抽起,这就是劲道的运用,铁板桥不是电影特技。 迅速地穿好衣服,魏溯难麻利地冲出了门投入到宜人的清新空气里,天渐渐冷了,户外的气息带着凛冽,却正好提神。 人逢喜事精神爽,严晶心今天也起了个大早,开始在医院的病区广场那打太极。 昨晚严励来电话了,说是能准时回来,不过他钻了字眼的空子,贤慧没说是两天回到还是两天出发。 他也是拼了,两天时间不眠不休,硬是把他手里的项目做完了,还告诉严晶心给她准备了礼物。 严晶心的心头好不值钱,却难弄。 也是运气好,这一次汉墓出土,里面有一些关于炼气士的古简,没有什么比将这些资料送给严晶心更合她的意了。 所以严晶主今天见谁嘴都甜得很。 当然啦,哪个女孩不喜欢在老爸跟前撒娇呢? 虽说是她理解严励的工作,但老爸要能常常陪着她,严晶心是一万个乐意的。 很多人认为追女孩难,其实很容易,有一个现成的模板可以套,只要心目中的老泰山不混蛋,那照着他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就八九不离十了。 只不过这样做得是对你真喜欢准备讨回家当老婆的女孩,因为那样的机会成本很高。 高兴了,严晶心也开始了一天的教程,不是她学,而是她教。 病区里的老头老太太,只要还能动弹,就全被严晶心收入麾下,她的太极学习班已经横扫了市人民医院。 不限于病友,医生也照教不误,在市人民医院里卷起了健身养生潮。 那些老主任老教授们终于动心了,可一打问才知道,被顾奶奶暗渡陈仓了,悔不练太极啊! 也是严晶心的教习效果好,哪怕是那些平时木手木脚的,跟着严晶心打上几趟,都能似模似样。 更有中过风轻度麻木的也能动起来了,让顾奶奶都直呼神奇。 其实严晶心知道,并不是她的教学水平有多高,而是气的功劳。 每当严晶心打起太极进入用意不用力的境界中时,就会在她的周边形式一个气场,并不夸张,也不像电影特效。 但这个气场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不知不觉中让太极的意境感染跟随她打拳的众人。 神奇吗?要说也不神奇,这就是一种共鸣,当我们看到很美妙的画面,或者听到很悦耳的声音时,你同样会有这种感觉。 视觉和听觉都是神经反应,当劲气无意间泄漏出来时,自然而然地就引起了神经的共鸣和谐振。 现在严晶心己经初窥化劲聚气的门道。 跟在梦境里面不一样,她回到现实中,发现自己依然可以聚气,就是很微弱。 这股气并不源于外界,而是来自自身。 并非通过呼吸吐纳而形成,而是利用越来越灵敏的神经控制肌体自然而然地生发。 这个感悟也让严晶心破解了武功由外而及内的界限。 外门功夫练到了极致就体悟了劲力,劲力遍布全身发散融合后就激发出了气劲。 下一步就是研究如何外放气劲并能精确的掌控它。 摘花飞叶皆可伤人夸张了些,但也不远了,严晶心已经可以隔着两三米将一张落叶嵌进树干里半厘米,还是那种枯萎脱水的黄叶。 只是这招时灵时不灵,她也不敢一直练,怕吓到人,毕竟现在严小美女在医院里受关注度太高了。 所以严晶心也只能独自苦恼,为什么在梦境中就无法练气了呢?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那该多好,日也练夜也练,进境岂不是一日千里。 梦境的问题看来答案只能在梦中寻找,继续做梦吧! 天后诞这一天,大家都忙着做最后的布置,张玉麟那边是倾巢而出,整整十艘船,挤得满满当当,他不仅是为了救出自己的手下,他还要将番禺给平了。 只有如此方能给张保仔报仇,同时泄他的心头之恨。 民团则弄起了街垒,黄飞鸿将飞天猿船上的火炮给搬了上来,海盗势大,这是一场硬仗,得有利器才行。 苗三娘也没有冷眼旁观,她将对付八国联军的枪队派了出来,出人出枪带子弹,一下子堵住了黄飞鸿的嘴。 说她私自打海盗扣黑锅,黄飞鸿也没证据,十四姨手上的宝石饰物又没写着名字,黄飞鸿也只得忍气吞声。 其实,在这些动作之外,苗三娘还做了个布置,海盗必然会来米仓抢米的,不然他们没吃的,所以剩下的仙姑和苗三娘会在米仓这装好口袋等着海盗前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日影西斜后,月上云头时,海盗们动了。 张玉麟他们的船只终于靠在了岸,没有大摇大摆地攻城,而是在离着番禺好几里地的滩涂登陆,这里有他们的内应。 而番禺这边可不得了,彩棚搭好了,明灯高照,鞭炮放起来了,电光红火,烟花喷上天了,璀璨冲宵。 番禺的夜,很久没有这么敞亮暖人了。 嗒嗒嗒嗒,咚咚咚咚,嗒嗒嗒嗒,咚咚咚咚,这样的喜庆,怎么能少得了醒狮? 用望远镜看了看番禺方向,听着锣鼓喧天的响声,张玉麟心中大定:“这么开心?!趁着他们庆祝天后诞,正好下手,上,给我洗劫市桥,打完吃宵夜!” 放下了望远镜,张玉麟大喝一声:“来人,分一队三百人攻打县衙将兄弟们救出来,再一队三百人去攻打米仓,留下一百兄弟看守船只,剩下的人跟一起破门灭户,咱们把番禺翻个底朝天。” 言毕张玉麟带头冲进了夜色里,向着远处的番禺镇集驰去。 他身后,海盗们紧跟着,皆是衍刀持枪,玄衣黑靴,让本就微光暗淡的滩涂更添幽凛。 海盗们踩在滩涂的碎石上响起的沓沓声惊动了远处荒草丛中的野狗,便有海盗一把飞刀过去,野狗顿时息了声。 等海盗过去后,从灌木丛中冒出了两个人头,看装束就是普通百姓,实则是民团里的探子:“海盗果然来了,快回去放信号!” 另一人悄悄地往后退,离开树丛后迅速地跑进村子里,没一会,村子的上空便有烟火划过。 此刻,在番禺的莲花山上,黄飞鸿和谢四以及黄麒英同样在举着望远镜无眺,看到夜空中的烟火,黄飞鸿出声提醒旁人:“西南方有信号。” 谢四惊叹起来:“黄师傅真是神机妙算,他们真的上钩了。” 黄飞鸿顿了一下,刚想出声反驳,黄麒英又提醒了:“西北方也有信号。” 谢四忙又举转了望远镜看向刚有动向的那边,黄麒英还是不忍夺别人的功劳:“苗三娘确实厉害,算到了海盗会分兵行事。” 黄飞鸿则冷下了脸:“可以放信号了,通知大家海盗来了。” 谢四转过头:“阿根!” 阿根应声:“是,大人!” 然后他拿过火把,点燃了手里的竹筒烟花炮,烟花咻咻地喷上了天空,带着尖促的鸣叫,拉起一丛丛的星火。 梁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他带着一帮巡捕,响鼓鸣锣,把宝芝林的拿手好戏呈上。 看到染亮了天幕的光影,梁宽顿时兴奋不已:“来啦,准备好,鼓照打,龙照舞,引那帮王八蛋进来。” 龙影翻飞,醒狮狂舞,可市桥镇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龙头龙被全是些盗草人撑着,套着衣服被绳索牵动,还在绳索上挂满了衣服,只用了两个人,就营造出了人影幢幢熙熙攘攘的气象来。 那些舞狮的人,也个个刀枪不离手,哪里像是节庆,完全就是兵戈寒影。 猪肉荣做回了老本行,带着一队民团在街垒上守着,他这里有炮有弓箭,他也熟这个,同时手里还擎着那杆双管猎枪,上次去海盗老巢这杆善良之枪还没来得及发威,今晚要让它开开眼。 今夜,整个番禺都将宵禁,通知已经由民团发下去了,只要上灯后还上街,一律视作匪盗,就地正法,死而无怨。 莲花山上信号一起,海盗的登陆地点处就燃起了两堆烟,几个仙姑蒙着头脸不断地将烟吹向海盗船那边。 她们选了上风口,没一会,海盗船上就没有了声响,仙姑们朝着海盗船上摸去,月光下,她们手里的匕首闪出了寒光点点。 又过了一会,从树丛里站出来了一队人,悉悉索索地上了船,然后很快海盗船就起了锚,撑起了船帆,离开了码头向外海驶去。 这一票人马是苗三娘藏下的暗棋,黄飞鸿并不知道苗三娘手下还有这一队人,民团的人手又不够用,所以他又一次被苗三娘抽了冷。 没了船,张玉麟一伙是注定跑不掉了的,今夜,只有一边能取得胜利,就看谁那边死得人更多了。 黄飞鸿不知道这个,他正在莲花山上安排接战的事宜,诸事停当,他就得亲自去会一会张玉麟。 他还不放心,再三提醒黄麒英:“爹,率营就交给你了,千万小心。” 黄麒英拉着他的臂膀也提心:“你也要小心啊!” 黄飞鸿点点头,将约定好的信号递给了谢四,带着一队人快速地下了山。 莲花山上会跟据各地点的战况用烟火信号调度人手,当然,红灯照的枪队也安排在了这里。 此处既安全,又危险。安全是因为他们负责远程打击,远离前线,危险是因为海盗迟早会发现山上的布置,一旦海盗攻山,这里也将是最惨烈的战线,因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还好,将海盗钓来了番禺,他们手里就没有了火炮这一大利器,不然这一仗还真没法打。 海盗们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两刻钟就摸进了市集,他们在街道上不断地穿梭,在一家又一家的门前敲了数下,没一会,里面的门便打开了,数个或十数个蒙头黑衣的人加上到了海盗的序列中。 然后这一家的大门上就会挂上一盏有些不一样的灯笼,这些都是海盗在番禺的内应,不一会,海盗的数量就又增加了数百人。 但他们也并非一帆风顺,分成了数个小队的海盗,都纷纷遇上了麻烦。 或者大街上忽然就下陷了下去,一票人马掉进坑里,什么声息都没有了,海盗在坑边一看,下面插满了竹签,掉进去的十几人全都被扎了个透心凉。 也有在一条小巷里,走着走着忽然就从墙里砸出了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紧接着就噼里啪啦地爆燃起来,然后一队数十人的海盗就全栽了,红莲火劫加迷魂烟,死得舒服没痛苦。 当然更多的则是冷箭、暗钉、兽夹、飞石一类的攻击,忽然就从天而降,带走了不少海盗的性命。 这时就算是最傻的人也知道中计了,汇总到张玉麟这里时,他冷上的肉气得不断地颤,但是开弓没有回去箭,他只得吩咐手下:“不要分散,先集中起来攻打县衙和米仓。” 还不待手下传令,番禺的天空上突然蹿起了十几处的烟花,把夜空照得亮堂堂的。 张玉麟皱着眉头,正在猜想接下来他们要应付什么样的危机,他身边的海盗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倒下了,旁边的墙上也炸起了土星子。 53、世上匪易灭 张玉麟扯开了嗓子大吼“散开”,海盗们或趴或滚,乱成了一团,这会远处的枪声才传来,噼噼啪啪的像炒豆子一样,红灯照的枪队发威了。 烟花只是为了给枪队引导,有光线的情况下她们能瞄准,其实也说不上是瞄准了,而是能估摸出来。 预定的伏击地点是选好的,红灯照那边也是提前对射击地点进行了适应,刚才的那个伏击手段,只不过是为了把海盗或引或逼,让他们在预定地点浮头而已。 八国联军当时就吃了这个亏,可张玉麟不是八国联军,他不但懂用枪,武功暗器样样精通,只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这是拿枪当作暗器来用,伏击阵地一定远离这里。 张玉麟也有反应,他大声吼道:“匍匐着离开这里,不要出现在街口,所有人顺着墙根走。” 这一下及时地应对让海盗脱过了全军覆灭的惨况,但就一轮射击,红灯照的枪队就收割了近百名海盗,也算是给民团减了压。 对海盗的布置实施得很详细,可也有漏洞,是一个黄飞鸿和苗三娘都没有想到的漏洞。 十三姨跟着镇上的百姓一起躲在了一栋很不起眼的民宅里,原本十四姨应该陪着她的,但现在十四姨跟苗三娘待在米仓里,就把十三姨疏漏了。 不管黄飞鸿还是十四姨都认为十三姨跟百姓们呆在一块最安全,可他们都忘了,十三姨爱管闲事的毛病并不比黄飞鸿来得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合一担哟。 十三姨在人丛里看到了米仓的掌柜,便跟他打了个招呼:“你不是米仓的赵掌柜吗?” 掌柜连忙应声:“呵呵,是呀。” 十三姨多问了一句:“你们老板呢?” 赵掌柜一脸的难过:“他守着米仓。” 然后这下就麻烦了,十三姨天性使然,便问起了掌柜的家眷:“那他家人和孩子呢?” 赵掌柜一脸黯然:“都跟着他呢。” 十三姨心一软,就带着几个民团的团众离开了避难所,打着火把匆匆地往米仓赶,她想救下米仓老板的家眷。 圣母心将了苗三娘的军,等十三姨按响米仓的门铃时,把米仓里的人都为难坏了。 海盗肯定是不会按门铃的,上面的瞭望哨也没有传迅,那就说明没有危胁,可没危胁才是最大的危胁。 因为米仓这里设了机枪阵地,原来是打算等海盗攻来时将他们全歼于此的,怕众口不密,也不想机枪的事暴露出来,苗三娘让老板遣散了所有的伙计和掌柜,对外就号称自己坚守米仓。 为了这个,老板还故意跟黄飞鸿吵了一架,现在好了,手尾来了。 十三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邓先生,开门呀,我是黄飞鸿的十三姨呀!你们躲在这里是不安全的,快跟我们走吧!” 米仓老板有急智,应声道:“你来干嘛?不肯帮我保护米仓我自己来,你赶紧滚吧!” 可十三姨心太好了,继续敲门:“邓先生,米重要,但人命更重要,就算你不要命,也应该为老婆孩子着想,你孩子还这么小,海盗来了怎么办?” 苗三娘和十四姨对看一眼,无奈地摇头,得,开门吧。 米仓大门一开,十三姨看到了苗三娘和十四姨,她马上就反应过来,捂住了嘴:“是不是我坏了事?” 就在这时,一枝箭矢射了过来,笃的一声钉在了米仓的大门上。 唉,不想动手脚,结果还是没有躲过去。 苗三娘将十三姨一拉一甩,就将她抛到到了米仓里,也没摔着,好好的站着,只是挪个了位置。 而苗三娘却已经借着这个劲弹了出去,如果没有人出去应战,海盗肯定不会进到机枪阵地里来,得有人出去将他们挡住海盗才会放心地攻入。 苗三娘迎着箭雨就冲了过去,刚才那一箭应该是个试探,想看看米仓里面有没有埋伏,海盗也肯定看到了十三姨带来的民团众人。 几个民团的伙计也抱头猫身冲进了米仓,然后米仓的大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此时苗三娘不断地掷出铜钱,第一波箭没有瞄准她,靠着铜钱将箭矢击飞,苗三娘躲出了箭羽的范围。 然后她迈起大步,一抄就是一丈多,还是用八卦步游走的办法,不走直线,海盗的弓手压根就没有办法瞄准她。 还是有能威胁到苗三娘的手段,那边的手枪开始击发了,每一枪都赶着她步点的前后脚,在原来的脚印处击出一篷尘土。 海盗里有神枪手,万幸,出去的是苗三娘,换成别个就不妙了。 其实还跟距离有关,太近了,反而没有办法进行预判,只能追着人走,如果是远处的长枪,那苗三娘也吃不了兜着走。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是十数步间,苗三娘就杀进了海盗群中,接下来她就不担心了。 依然没有用兵刃,而是以擒拿手对敌,不是扑就是啄,或崩拳或掌切,也不求毙命,只要能让海盗暂时失去战力就行。 而且苗三娘是游走,使出一副要突围出去求援的劲头,这就让海盗们有了想法,他们腾出了几十人来应付苗三娘,剩下的人就往米仓里冲锋。 他们想着打开了米仓,哪怕所谓的援兵来了,他们也不怕了,可以据此而守,等着张玉麟领着大队人马前来汇合。 他们没等来他们的老大,等来了枪子。 海盗们刚刚以木桩冲开米仓的大门,里面的重机枪就响了起来,接着两侧各一挺布置在米仓屋顶的机枪也顶开了瓦,向着下方开始扫射。 三挺重机枪形成了交叉火力网,将冲过去的海盗全数撂倒在米仓门前。 为了方便车辆拉货,米仓门前留着一个小广场,这下好了,正好够施展。 同一时间,一队海盗也摸到了县衙外面。 整个县衙静悄悄的,大门紧闭,海盗们也没有攻门,而是尽数从围墙上翻了进去。 当然,他们也遇到了埋伏,围墙内尽是挖好的地垄,里面插满了锋利的竹签,然后用稀疏的木板横着,上面再盖上烂席铺回土,黑夜里根本就看不出来。 翻墙进去的海盗尽数中了招,剩下的海盗就被拦在了围墙外。 一个小头目四处瞧瞧,招呼同伙:“上房顶,从上面攻进去。” 这一下他们算是找到了县衙的命门,在瓦顶上没法防守啊。 还是有招,等海盗们上了瓦面,县衙的天井里忽然开始燃放起了烟花,那绚烂的烟花招来了莲花山顶上的狙击。 一阵弹雨飞来,将县衙的瓦顶打得不成样子,上面的海盗,十去一二,总共就三轮,近百个海盗就躺在了瓦顶上。 被打得慌了,有点功夫在身的海盗纷纷破开瓦面跳了下去,摔伤总比去见阎王要好。 人数太多了,还是给海盗进去了百多人,这一下县衙里该麻烦了。 巡捕们在鬼脚七的带领下连打边撤,退进了后院。 海盗们急忙分出一半人手冲进牢房,另一个以手枪跟鬼脚七他们对射。 人数不占优,鬼脚七还是被压制住了,挡身形的墙都被打花了,啪啪去向外炸出批铛的灰浆块,满眼烟尘。 冲进牢房的的海盗终于看到了单眼英,她被锁着手,吊了起来,一副奄奄一息的样。 海盗们冲进去,嘴时呼喊着“英姐”,一边想用手枪将牢门打坏,却发现单眼英猛地抬起头,竟是一个戴眼镜的丑脸,还向他们吐舌头。 没等前面的海盗喊出声来,牙擦苏就开火了,其它牢房里的“海盗”也同样亮出了手枪,在牢旁里织起了火网。 后面的海盗忙往外逃转,却又被数个巡捕堵在了牢门里,仅仅五杆枪,就将海盗们全堵死了。 等枪声停下来,这一批海盗就全倒在了血泊中,牙擦苏将自己放下,还摇摇脖子畅快地叹了句:“挂起来就是舒服,打得准。” 接着,他们又向后院冲去,要跟鬼脚七前后夹击,把攻进县衙的海盗给包圆了。 猪肉荣现在郁闷极了,到处都在放讯号,唯独他的街垒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民团的团员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小声地请示:“荣哥,怎么办?海盗不过来呀?” 猪肉荣呸了一嘴:“四面八方都烧开了,就我们这里清汤冷水的。” 一帮团员听了更加心里痒,大胆点的开始撺掇:“要不荣哥你带领我们去增援啊。” 猪肉荣一听心下一喜,刚想冲出街垒,又想起黄飞鸿的吩咐,只得顿住了脚:“等着,死等,没有人来等到死。” 他没走是因为听到梁宽那边锣鼓还响着呢,他走了海盗再来,估计梁宽就送菜了。 被当成菜的梁宽也急啊,这锣鼓都敲了半天了,结果屁事都没,他只得更卖力些,招呼着打锣的民团众使吃奶的劲,都没有听到这里锣鼓震天吗?再不来他怎么大杀四方哪来顶天立地的功劳? 张玉麟没能及时赶来给梁宽送菜,是因为他得带着手下拐来拐去,为了躲开红灯照枪队的伏击。 这一路,他的手下快有一半被射杀,再加上走散的,现在凑一起的只有三百多了。 紧赶慢赶,还是让张玉麟走到了市桥镇集的中心,天后诞牌坊这里。 可张玉麟看到这里的景像是七窍生烟,因为这里舞龙的是稻草人,狮子头就摆在了地上。 最气的是他的手下还要来他旁边咬耳朵:“大王,是个圈套!” 张玉麟有够知道这是个圈套了,又不是没长眼睛,非得哪里痛戳哪里。 他一把推开那个小头目,瞪红了眼向街心走去,不管是圈套还是什么,大不了以力破巧,他手底下还有几百人呢,就不信黄飞鸿能长八只手。 看到张玉麟来了,梁宽乐了,停下了锣鼓,兴高采烈地赞叹:“哎呀,真听话啊,叫来就来,比狗还听话。” 说着他还向后招了招手:“拿块骨头来!” 一队民团从骑楼阴影处冲了出来,手里擎枪竖刀,还真有一个民团的小伙从腰带里掏出一根猪大骨递给了梁宽。 梁宽是故意做的准备,他接过骨头用力一抛,就将骨头扔到了张玉麟脚下,骨碌骨碌滚动的骨头还被张玉麟拿脚踩住了。 梁宽则继续卖刁:“快点把骨头给我叼到这边来。” 见张玉麟怒目不动,梁宽还跨立扎了个喔屎马,不断地向张玉麟招手:“快快快,乖,来来来!” 张玉麟被梁宽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拳握得紧紧的,脚尖也陷进了沙土里,这是用力抓地的表现,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冲出去。 梁宽好像被他的样子吓着了,往后一缩,脸也变得惊愕,他左右拍拍:“唷嗬,瞪着我,这条狗瞪着我,我好害怕哟。” 然后他又往前一跳,也瞪起了他的死鱼眼,还将手里的大刀架了肩膀上,一副痞子样:“怎么,你以为瞪着我就真怕你啦?咱们斗一斗,看谁眼睛大!” 张玉麟终于开口了,语气冷得像冰一样:“你是不是黄飞鸿徒弟?” 梁宽的死鱼眼更大发了:“啊,我都不认识,那天我去铲平你贼窝的时候,你个龟孙子一定是吓得溜掉了,认识一下你大爷,我是大名鼎鼎的要你命的梁宽。” 张玉麟气得笑了,将他的长枪往地上一戳,就将那块骨头挑在了长枪上,然后他就举着长枪向梁宽冲过来,嘴里狂叫:“我先认识你的人头。” 别以为将张玉麟激怒了他就会失去理性,他在长枪的握手处一勾,一发子弹就射向了梁宽。 原来这杆大枪是特制的,它的枪身就是一根枪管子。 梁宽也吃了暗亏,一下子被打中了小腿,倒在了地上,嘴里还不忘占便宜:“你个孙子,暗算我。” 张玉麟也以为得计了,正想一枪将梁宽捅着透心凉,却发现梁宽忽然一拍地面,飞身而起,身上在空中旋转着,向个毒龙钻一样向张玉麟攻来。 他避开了张玉麟的枪尖,张玉麟只得将枪头杵在地上,立枪挡住梁宽的腿脚,却被踹得飞退了好几步。 原来梁宽身上也穿着甲呢,大家都差不多一样奸。 54、恶贯须恶磨 张玉麟将梁宽挡了回去,这家伙终于后劲上来了,不断地抖着腿:“哎哟,痛死我啦,放竹排!” 可能因为疼痛的关系,梁宽吼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民团的伙计们听了,都砍断了两边拉着的弹索。 本来平静的地面忽然就被掀了起来,一幅幅约两米宽顶头削尖了的竹排撞向海盗们。 这才是梁宽要故意逗弄张玉麟的原因,他得让海盗们都走进街心来。 这一轮,除了身手好或者心够狠拿同伙做挡箭牌的,就没有多少海盗能撑过来,大部分的海盗被钉在了竹排上,有些哪怕躲后头也被硬生生撞死了,吐血如涌泉。 整个街心顿时被染成了红色,真是腥风血雨。 张玉麟不受影响,他朝着一根支撑彩棚的柱子跃去,腾腾腾几步就踏上了柱顶,然后后脚在柱子上一弹,就飞身出去,手在棚顶的彩旗杆上一拉,人就到了彩棚顶上。 手里的长枪也不停,一个单手后旋斩,又左右交叉着斜劈,就将彩棚上的民团伙计给斩了下来。 一同落地的还有两只弹动着的手掌,张玉麟的枪尖是两面开刃的,既是枪,也是长刀。 他在彩棚上一站住脚,就将枪尖冲向了梁宽,这一次对准的是梁宽的脑袋。 梁宽正左一个单膝夹刀势右一个反手绞剁砍翻了两个海盗,忽然心有灵觉,抬头一看,吓得梁宽手里的双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腿也变成了金鸡独立,嘴里惊呼:“哎呀,糟糕!” 只要张玉麟击发,这一次梁宽就没跑了,因为脑袋上可以没有戴着头盔呢。 危急时刻,黄飞鸿得出场了,他一脚将彩棚上扎好的竹牌踢了起来,再换脚一送,竹排迅捷地砸向张玉麟的后背,黄飞鸿也凌空向他踢来。 但黄师傅是个正人君子,还是提了一句:“看招!” 其实也是为了将张玉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让他向梁宽开枪。 梁宽绝境逢生,手一合就成了个童子拜佛势,嘴里也高兴地大叫“师父”,就是这个童子是单腿的童子鸡。 黄飞鸿没空理他,因为张玉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连着两个侧旋身,手里的枪刀一招力劈华山将竹排一分为二荡了出去。 然后张玉麟又借着下劈的势以枪杵地,撑着杆倒翻过去,跟上就又是一招横扫千军从上往下斜劈。 黄飞鸿手里没兵器呢,比较被动,应付不好会被削中。 他只得转身倒仰,让枪刀从胸前划过,然后顺着身形以脚尖一撩,又挑起了一块竹牌向张玉麟的头上扎去。 张玉麟的武功竟也了得,他都没有避开,而是手一绞,硬是在下落的过程中让枪刀反向挑起,将竹牌从中切开。 他的枪刀也真是够利的。 避过了连击黄飞鸿就不怕了,他不断地将彩棚上的竹牌踢向张玉麟,手里有利器?那就砸死你。 彩棚上扎着的竹牌多了,够拆好久,累也累也张玉麟了。 等黄飞鸿又将一块十人桌面大小的竹牌踹过去时,张玉麟不劈了,他也跳了起来,单手握着枪刀的尾把一个刺削,越过了竹牌向黄飞鸿的颈脖切来,激起了咻的破风声。 黄飞鸿只得又一个铁板桥避让,但他脚掌先后都蹭在了那块“桌面”的边沿,你拿着根东西欺负人,那老子就掀桌子。 竹排向上翻起,撞到了张玉麟的胸口,连着他一起掀了出去,撞到了彩棚上,把张玉麟撞得闷哼一声。 不过他身着穿着甲胄呢,一抖肩就将竹牌扒开了,还不解恨,手里的枪刀不断地旋抖,将竹牌都切成了碎块,手劲不错嘛。 张玉麟口中喊着“我要杀了你为父报仇”,又从彩棚上跃下,持着枪刀就向黄飞鸿扎去,这一次他改成了枪法,黄飞鸿老是用东西来砸,他得以点破面。 黄飞鸿将身形紧紧地跟在了枪刀的中间,这里没有利器,他可以不断地以腿踢脚戳,次次都点在了枪刀上,让张玉麟只得以枪身格档,一寸长一寸强,但长了也直来直去,没有弯折近击。 张玉麟久攻不下,也动起了鬼心思,他先是退后将枪刀旋舞起来,逼开黄飞鸿,然后他自己也后退了,来了个回马枪,却并不是用枪头扎来,而是在回马枪的半路就勾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差点射中了黄飞鸿。 还好黄飞鸿正在平身甩旋,子弹从他耳旁射过,让他耳廓一烫,险险避开了。 一击不中,张玉麟一击又来,他回身一招横枪举天,其实是放平了枪身,嘴里喊着“狗日去死吧”,又开了火。 幸好黄飞鸿躲得及时,一个背摔弹地再鱼挺,又站直起来,不能再这么跟张玉麟打了,得有趁身的家伙,他用脚勾起一块竹牌,这次没有踹出去,而是拿在了手里。 竹牌够大,正好可以抡,没等张玉麟再一次开枪,黄飞鸿就将竹牌戳在了枪刀上,竹子比较滑,出溜一声就擦了过去,将张玉麟的手指扎得刺痛。 竹板没有经过仔细的加工,上面还有一大堆毛刺呢。 一招灵招招行,黄飞鸿就用这个竹牌当武器,不断地擦撞张玉麟的手指、手背、手臂,这一次他再也没空开枪了。 打得爽了,黄飞鸿干脆将竹牌一抛,抄住中间就抡转了起来,把它旋成了圆盾,不断地用边缘来扎刺张玉麟,直把他逼到了角落里,缩成了一团用后背来抵挡。 这样啊,那就砸,正当黄飞鸿抡圆了竹牌要砸向张玉麟的后背时,他倒持枪刀,顺着竹牌的空眼向后扎了数枪。 黄飞鸿也不砸了,而是故意不断地仰身摆晃,引得张玉麟起身刺枪,数下之后,张玉麟的手终于穿过了竹牌。 就是现在,黄飞鸿一转竹牌横持,卡住了张玉麟的枪刀,然后左右交替地扇动竹牌,连续几次敲在张玉麟的肩头。 竹牌卡着张玉麟的胳膊,本来是想让他吃痛松手,可张玉麟作死,就是不愿放手。 主要是他的枪刀太好用了,集枪、刀、火枪于一身,是张玉麟克敌制胜的法宝,他如何肯弃。 黄飞鸿见状改主意了,他一抖竹牌,一个鳄鱼剪尾就将张玉麟撬了起来负在背上,然后腰马一沉一挺,改成了霸王举鼎,连着竹牌和张玉麟一起举起。 跟着黄飞鸿就立地弹腿一踹,竹牌抬着张玉麟飞到了空中,不断地翻转着,拗得张玉麟的手臂生疼,嗷嗷直叫。 没得叫了,黄飞鸿也腾身而起,大喝一声:“试试我的无影脚。” 密如雨下的脚印不断地踹在了张玉麟的背后胸前,随着竹牌的翻飞掉落,一直到砸在地上撞上彩棚台脚为止。 这中间不下十次的踹击,不但让竹牌散架了,也让张玉麟快散架了。 他从一片烟尘中坐起,嘴里不断地吐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就像是涌泉一般。 黄飞鸿也没有趁机下手,而是就在一旁傲立,直到张玉麟咽住了血,他才喝问到:“你就是张玉麟?再来!” 恶人确实是恶到家了,不将他磨成粉他是不会认错的。 张玉麟还想拿着他的枪刀跟黄飞鸿练过,却发现枪刀断成了数截,比根烧火棍都不如了。 他强忍伤势,将手里的枪头往黄飞鸿那一砸,就夺路而逃,正好就是猪肉荣他们守街垒那个方向。 黄飞鸿避过了枪头,也在后面疾追。 这一次张玉麟就真的将他当海盗跳甲板的功夫用了出来,在满是障碍物的街道上如飞似荡,完全将这一场追逐变成了跑酷。 他能利用任何一点借力的东西踏脚加速,还可以轻松地以很奇特的身形穿过犄角空间,黄飞鸿一时半会还真追不上,只能紧紧地缀着。 猪肉荣等海盗都等得打嗑睡了,趴在麻袋上眯乎眼呢,听到了从地上传来的脚步声,打鼾成猪样的他来起床气了,顺手抄起了街垒上的火把砸了过去,嘴时也不干净:“妈的现在才来。” 可他这一下等于递给了张玉麟“武器”。 张玉麟接住了火把,就地一滚一蹿就越过了街垒,没有再跑,因为前面也是人如竹丛,都擎着弓箭。 张玉麟也不用跑了,他现在就站在了街垒的火药桶旁边,猪肉荣睡着了,误了大事。 黄飞鸿的声音这时才传来:“猪肉荣小心,他就是张玉麟!” 这一声提醒了猪肉荣,他抄起了双管猎枪就怼向了张玉麟,可张玉麟却一点也不怵,他将火药放低,伸到了炸药桶边:“我们一起死,哈哈哈!” 黄飞鸿飞奔而来,却不是从街上,而是从屋顶,他嫌那些锋利斜冲向上的竹排太碍事,干跪就上了房。 然后在屋檐、斜蓬、门头间借力缓冲,再一个倒身空翻落地时,黄飞鸿发现局面也翻转过来了,耍什么帅,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圈人就围着张玉麟,却拿他丁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只要他点燃了火药,那几大桶堆在一起的火药会让大家都飞上天,连跑都来不及。 张玉麟得意了,大喝一声:“放下枪!” 猪肉荣只得乖乖把双管猎枪掼到麻袋上,见猪肉荣这只蠢猪被吓住了,张玉麟更得意了,向着黄飞鸿大叫:“黄飞鸿,我拉你一起陪葬。” 这时冷不防一个黑呼呼的东西砸了过来,一下子将张玉麟手里的火把打了出去,掉在地上。 原来是猪肉荣趁着张玉麟没看他那边,抓起了一颗炮弹当暗器,那个连猪肉荣的手掌都抓不过来的大铁球,将张玉麟打得脱手了。 猪肉荣就在火炮的旁边站着,既顺手又够力,这下算是解了危难。 可他这一下让张玉麟狠下了心,手一啄就捅穿了火药桶,塞了一根引线进去,然后他举起了火药桶一抖,一篷火药就散了出来,撤在火把上,引出了一团火雾,引线被点着了。 这时猪肉荣紧急之中拿起了枪,正想勾动扳机,却发现枪拿反了,唉,还是善良的枪。 他只得抡起枪就甩了出去,枪托砸在张玉麟的下巴上,让他脱手把火药桶甩上了天。 黄飞鸿这时也抢了过去,先一脚把火药桶踢得再向上翻飞,然后才向张玉麟攻去。 那个带着点燃了引线的火桶就在天上溜溜地打转,张玉麟发了狠,不但接上了黄飞鸿的崩腿,不抢了先手抓住了火药桶一圈又一圈地猛抡。 不能让火药桶碍事,黄飞鸿一个滑跪,便使出了醉八仙,将火药桶当成了酒壶,双手一夹一搓,又将火药桶抛上了天。 这一招叫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钧。 有后招,没了火药桶,黄飞鸿就像是一个发了酒疯的醉鬼,先是举手擎头端敬酒,两拳同时冲在张玉麟的太阳穴上。 然后敬酒不喝就上罚酒,他的双拳交替不断抡在张玉麟的胸前,好像是醉鬼在擂人:“你小子不够意思,没干完!” 酒疯越撤越欢脱,都踉跄起来了,肩撞背靠加勾脚,“我没醉,不用扶”,最后一下还反身仰头双拳一送,将张玉麟轰了出去,倒在地上又吐了一口血。 旁边的民团伙计被不断上下跳的火药桶晃得脖子都咔嚓响,错位了,眼想跟上但脖子不愿意,得盯着啊,一炸开全没命。 好在黄飞鸿一个倒海轮,双脚向上一顶,又将火药桶往上蹦,可就因为这一下,让张玉麟又冲了上来,这会他的手上多出了两个铁爪。 刚才他倒地缓过了气,趁机将铁爪套在了手背上,双爪向黄飞鸿抓来,抓破了空气,嗤嗤响。 还好,张玉麟的“罚酒”还没醒,黄飞鸿撑地一个倒翻借劲弹起,一个扫腿又踢在了张玉麟脸上,将他踢了出去。 张玉麟落在了街垒上,垫着的麻袋帮他缓冲了一下,他顺手勾起一个麻袋就向黄飞鸿砸去。 黄飞鸿也只得倒撵猴出接住麻袋,然后一缓一引,跟着的如封似闭就搓散了这只沙袋,牛舌劲一捋摆手一甩,手里的沙子就打了出去。 本来张玉麟还想接着扔的,见那篷沙子打来,他只得收回麻袋挡着,沙子在麻袋上打出了一个大大的手印。 55、贪嗔痴难除 挡过了一劫,张玉麟将麻袋向黄飞鸿推去,他自己却高高跃起接住了那个火药桶。 这一次黄飞鸿没有再接,而是旋了两下身加速,一掌趟在麻袋上,将麻袋击起,直直地撞向半空中的张玉麟。 麻袋正好打在了张玉麟的胸前,将他又再一次撞了下来,火药桶向后甩出。 张玉麟脱手了,火药桶掉在了旁边店铺的斜棚上,骨碌骨碌地滚了下来。 老麻烦了,黄飞鸿只得飞身再去接住。 而猪肉荣这会儿都给怒气又顶胀了一圈,他看到张玉麟又摔了下来,不管不顾地掀起了一摞沙袋就抛了过去。 七八个沙袋差一点将就张玉麟给压扁了,他连着翻身躲开,这一躲就给黄飞鸿带来了危机。 张玉麟滚到了一盏马灯的旁边,他顺手一拨,就将一盏马灯砸在了黄飞鸿的后背。 马灯里的灯油撒了出来,将黄飞鸿的衣服引燃了,他只得将火药桶远远扔出去,喊了一声大家散开,然后就倒地翻滚。 火药桶高高飞起,远远落下,啪的一声砸破了,也差点将众人的心砸碎了。 不过一声脆响过后,散开的木桶竟然没有爆炸,好奇的民团伙计鼓着胆气上前一看,捡到宝一样兴奋地大叫:“里面没火药了。” 原来火药桶被张玉麟戳破了,在翻飞的过程中火药都撒了出来。 见拖着黄飞鸿垫背没有成功,张玉麟着急间看到身旁就是那管猪肉荣的双管猎枪,他忙侧身去够。 这时猪肉荣又冲了上来,抬脚就踩向张玉麟的手腕。 没踩实,张玉麟手腕一翻,将爪子露了出去,猪肉荣踏中了锋牙的爪尖,他一收脚,双手又按了上去,张玉麟再以爪子相接,在猪肉荣手前上划出了十倒血痕。 这一次猪肉荣死都不松手了,却不防张玉麟手一收,就将骨骼缩了回去,爪子脱出了他的手腕,猪肉荣用力过大翻了出去。 张玉麟终于拿到了枪,他猛一转向,操起猎枪就朝着黄飞鸿,大吼一声:“黄飞鸿,看枪!” 黄飞鸿刚刚在沙袋上把背后的火焰压灭,就像到两个黑咕隆咚的枪口朝着自己的脑门。 他侧躺着,躲也没处躲,却猛然发现刚才马灯撒出的火油引燃了炮膛上的引线,快燃到头了。 没等他击发,黄飞鸿发狠一脚将火炮路踢得抬起,嘴上也喊出了“张玉麟看炮”。 就看是枪先响还是炮先鸣,赌一赌吧。 轰的一声,一团火焰从炮口冲出,将张玉麟的面孔映到发亮,他狂吼到一半,那团火焰就抱住了他,将他轰杀成渣。 这一炮也把魏溯难给炸醒了,既是响动太大激活了他的意识,也是因为刚刚他感受到了劲,并记住了劲力的诀窍。 他抓住被子一抖,被子就被他抖搂了起来,平平直直地在空中铺展开,等他下了床被子才落下,也依然是平平直直的,连一点歪扭变形都没有。 是从接发麻袋得到了灵感,那一瞬间,黄飞鸿忽然想起了苗三娘打飞梁宽的那一招。 然后黄飞鸿就理解了劲力的融合,黄飞鸿懂了,也就约等于魏溯难明白了。 现在,魏溯难感觉自己全身的任何部位都可以发力,还十分匀称,好像是能完全切合他的心意,如使臂指。 他连穿衣服都是这么干的,也是一抖,衣服飘了起来,他只需伸手一钻,外套就被他穿到了身上,一点不舒服或扭捏都不存在,仿佛原来就一直穿着似的。 这一天,魏溯难做啥都要抖一抖,还抖上了瘾,连着早饭都把他老爸给解放了,今天是周末,他打算露一手。 盐可以抖,一抖就散,颗粒间的距离好像用尺量的一样,可哪来那么细的尺子? 油可以抖,一抖就成了一片薄薄的油膜,均匀地覆盖在菜面上,让油温很平衡地锁定,煮出来的菜也特别的鲜甜可口。 锅也可以抖,煎出来的鸡蛋是正圆的,搞得魏嘉新扶着眼镜看了好几眼,还奇怪的问:“家里什么时候买的煎蛋器?我怎么没看到?” 好在魏溯难机灵:“我没有煎蛋器,就是用菜叶围着就行。” 魏嘉新点头受教,想不到有一天还是儿子教他做菜,不错不错。 就是魏溯难这个不负责任的做法后来让魏嘉新挨了贤慧好一通埋怨,说他浪费。 可没招,在魏嘉新手上怎么都围不出正圆的煎蛋来,可魏溯难一上手就行。 当然可以啦,凭空都能做到,有道具那更是不在话下,劲力上身了,还直接跳到了几乎完美的程度。 可严晶心不得劲啊,因为她昨晚在梦境里遇到了几件让她难受的事情。 黄飞鸿在激战时,她那边早就结束了战斗,攻打米仓的海盗被全歼了。 过程也不艰难,反而透着轻松,机枪收割完米仓门前的海盗时,她那边也差不多收工了,一个化劲养气的高手,近身收拾几十个海盗能算什么事? 可事情寸就寸在轻松上,千防万防,好像命中注定似的,米仓还是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是海盗放的火,而是一挺机枪惹的祸。 这年头重机枪都是水冷的,可她们都没有使用经验,操机枪的仙姑忘了加水了。 这点子是背到了家,然后清缴完海盗她们又出来帮手打扫战场,结果等发现米仓里燃起大火时,已经来不及了。 更寸的是,海盗被打熄了,谢四领着巡捕们从莲花山上兴冲冲地赶了回来,正好就撞到了米仓的大火。 邓老板倒是没有哭天抢地,因为苗三娘承诺会给他补上三十万两。 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谢四说了:“没了米大家都没有吃的了,能救出多少是多少,所有救出来的米,我都捐了。” 一如原来的剧情那样,阿根还是趁人不注意冲了进去。 这下大伙都只能挺身冲入火场,没有海盗,可烧断的房梁还是将阿根砸伤了。 等大家发现他受伤将他拖出火场时,他嘴里还是喃喃着:“救米啊。” 他就这么抓着一把被炙得滚烫焦黑的米闭上了眼。 只有挨过饿受过难的人才知道,一口吃的比什么都珍贵,因为那是命,啥也买不回来。 米仓最后只抢出了一半的大米,邓老板依约将这些大米捐了,也拒绝了苗三娘补偿这些银钱,他只要了五万两,这是他的本钱。 苗三娘觉得有些对不住他,邓老板却悟了:“我就是因为一个贪字害死了阿根,老天注定不给我挣这笔钱,钱不仅要挣得名正言顺,但还得看老天给不给。” 他带着家小去找地方投宿,走之前考虑再三,他还是央求了苗三娘:“剩下的钱如果能用来收购大米帮乡亲们度过饥荒,那功德就大了。” 不但邓老板悟了,十三姨也受了触动,她是受了邓老板两个老婆的影响。 邓老板有一大一小两个老婆,这在清朝是最普遍不过的现象了,没办法,清国人的观念就是如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讨老婆最重要的就是传宗接代。 搁着以前,十三姨是看不惯这种落后的封建思想的,可她今天看到了闪光点。 米仓大火时,最先冲进去的不是阿根,而是邓老板的两个老婆,这不奇怪,善财难舍嘛,而且邓老板的老婆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伺候邓老板两个儿子的小丫鬟就常常被她呼来喝去的。 可冲进去前邓老板的大老婆拉住了小老婆:“妹妹你别去,你还年轻,不用跟着我和老爷拼命。” 而邓老板的小老婆却并没有在一旁看着,房梁砸下来时,本来邓老板的大老婆也会被砸中的,是小老婆推开了她,自己却被砸断了手。 这一幕被十三姨看在了眼里,她看了看十四姨,这还是自己的亲妹妹,难道自己连大字不识一个的邓老板那两个老婆都不如吗? 她觉得自己犯了嗔戒,让黄飞鸿在中间难受了,后来她就找十四姨谈了谈。 得亏苗三娘在旁边听到了,不然这两姐妹就打算把黄飞鸿内部消化了。 严晶心可受不了这一套,苗三娘当即上前打断了十三姨:“且不说一夫一妻制和忠于爱情的问题,我就问十四姨一个最基本的,你喜欢黄飞鸿,黄飞鸿是不是真的爱你,这一点不确认前,你们说的这些都是无聊。” 结果她不说也罢了,说穿了反而坚定了十三姨的决心:“等这一劫过后,让飞鸿来决定!” 她还握住了十四姨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样,让苗三娘只能用鼻孔出气。 这还不算,机枪的事也泄漏了,十三姨肯定会跟黄飞鸿说的,即便十三姨不说,谢四那里还有民团的伙计们都看在眼里了,苗三娘就像是吞了个苍蝇进肚子,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别的不说,如果黄飞鸿又来跟她掰扯海盗财宝的问题就够头疼的,以那家伙的事妈劲,这事十有八九会发生。 当然,这也不是让严晶心最难受的,反正黄飞鸿也打不过苗三娘的,她最讨厌的事是梦境她不能全盘做主。 即便是做足了盘算,最后十三姨这一次还是破坏了严晶心的完美计划,在严晶心看来,一定就是幕后有人影响了进程,所以才导致了偏离。 以严晶心好强的个性,如何受得了这样,再说了,梦境不受控,也影响了严晶心提升武功的计划。 她依然没有找到气的来源,更没有破解其中奥妙,而且连梦境的幕后之人也没抓出来。 这些问题让严晶心爽快不起来,不知不觉中,她就中了痴毒。 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她不必拘泥于此,严励回来了。 本来严晶心是打算出院回家的,那样她就可以去接老爸,可贤慧不让,坚决遵照顾奶奶下的医嘱,一定得让严晶心住足七天院,所在严晶心只能在医院蹲着,翘首盼望父上大人的光临。 严励动作也不慢,魏嘉新开车去机场接上了他,没放行李,直接就杀到医院来了。 看到严晶心还是活蹦乱跳的美少女一枚,他还特别理直气壮地跟贤慧抗辩:“我就说心心没问题嘛,从小到大心心就没怎么病过,你看你说得多吓人啊!” 都不用贤慧出头上,魏嘉新直接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老古,不带这样的,你自己想想,这一年到头你有几天在家的?别怪兄弟说话难听,你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这一招黑虎掏心直击严励的命门,他憋了好一会都憋不出一句话,最后还是严晶心给他解了围:“好了,爸,我从来都不怪你,真的!” 要说女儿就是小棉袄,太贴心了有没有。 严励这一下又高兴了回来:“爸爸已经完成了项目,最近这一段时间都不用出去野外考察了,会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呆在家里,要完成论文呢,我带的几个研究生也该答辩了。” 严晶心眼都放光了,说是理解,一听到老爸不用出差了她差点都蹦了起来。 不是差点,是真蹦了,她从病床上蹿起,一下了就跳到了严励的背上,父女俩以前经常玩这招,只是很久不这么干了,严励都差点歪倒。 125哟,可不是开玩笑。 严晶心不是胖,而是结实,也不是满身肌肉那种结实,而是看不见的那种,应该是体内的骨血凝实。 这回贤慧和魏嘉新早就知机的退了,得让人俩父女有些独处的时间不是。 撤了一会娇,没等严励适应这个重量,严晶心就跳了下来:“爸,你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礼物了吗?快,快点拿出来!” 严励还得支棱着老腰,一边揉一边叹:“大个女了,就连通宵达旦做一次挖掘都没这么累。” 换成魏溯难这么说就得领熊猫眼,而严励这么说只是换来严晶心摇手摇肩不依不饶而已。 女儿主动要礼物,严励当然也是很开心,他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相册,调出了五千万像素的图集就递了过去。 还不忘强调:“小心,写论文全靠它!” 他换来了一声“爸爸万岁”,还有脸上的一口唔啊,那叫一个香。 56、源头自何处 欢乐总是很短暂的,当情绪达不到预期的阀值时,高兴过后就是失落。 十分钟不到,严晶心便看完了严励手机里的古简图片,又变成一副蔫蔫的样。 可把严励着急坏了:“心心,是不舒服吗?” 严励的语气里透着焦急和担心,让严晶心回过神来,重新在脸上着上了阳光,只是这阳光仅仅是从乌云缝里透出来的,有此浅淡。 严励也反应过来了,急忙询问:“是这些古简没用?” 严晶心摇摇头:“有用倒是有用,就是上面写的太浅白了,这个导引术跟老年健身操没什么区别。” “这真的就是海昏侯墓出土的典藏啊,是包含在方技里面的,跟其它刘贺心爱的书简放在一起,可见他生前是很喜爱的。” “谢谢爸爸,不过真的是有点失望,上面写的呼吸法和动作要领不会比老年健身操复杂到哪去。” 这就没办法了,严励“哦”了一声,也有点小失落。 本来以为淘到了可以让女儿高兴一下的稀罕物,结果竟然是烂大街的大白菜。 严励有种特意在巴黎买个包包结果是义乌制造的即视感。 就在气氛陷入尴尬时,魏溯难来了,他放下了手里的保温壶,就给了严励一个大大的拥抱。 嘴里也甜:“严叔叔,想死我了!” 严励则是哈哈大笑,还擂了魏溯难一拳:“好小子,快一年不见又长高了,比叔叔都高半头了。” 魏溯难则开心地挠挠头,傻笑道:“是长了几公分。” 严晶心见这个讨厌的家伙又来抢她的父爱,鄙夷地撇了撇嘴。 魏溯难当然有注意到,不过他不在意,他从小到大都跟严励亲。 或许这才是严晶心看不惯他的主要原因,因为魏溯难太阳光了,到哪都会分走她的宠爱,偏偏两家关系好,俩人从小到大总是呆一块。 这要从严励和魏嘉新的身世说起,这哥俩都是孤儿,一场大洪水带走了他们的一切,同病相怜的两人就像兄弟一样互相扶持走到今天。 所以两家除了荆桔和贤慧家里,彼此就是对方的亲人,这种奇特关系造就了严晶心和魏溯难的“竞争”格局,毕竟谁都缺爱。 今天也一样,魏溯难充分发挥了他嘴甜会来事的特长,一下子就跳过了尬聊的寒喧环节:“叔,这次又有什么新发现?” 这下就挠到了严励的痒处,他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滔滔不绝地给魏溯难讲解起来,什么齐论语、归藏易、六博棋决那是如数家珍,甚至于专门为严晶心准备的方技集也一并说了。 严晶心能不吃味吗?不能! 她又嘟起了茶壶嘴:“爸,你跟他说这些干嘛,他看得懂吗?” 严励愣住了,好像魏溯难的古文功底是不怎么样哦,人家是理科生来着。 魏溯难还是照着老套路装相:“叔,没事,我挺感兴趣的,像归藏易我就在网上看到大家议论了,而六博棋又是由此而发展出来的棋艺,很切合随机数因子的算法,开眼了。” 严励被开解了,胸中成就感满满,严晶心看着更是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老爸没错,都怪猥琐男! 她朝着魏潮难开火:“你来干嘛?” 魏溯难一拍额头:“问稀奇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心姐,给你煲了银耳莲子汤。” 看在魏溯难识相的份上,严晶心暂时放过了他。 魏潮难则机灵地打开了保温壶,一看,哟,打得那么多,可以多卖一份人情啊。 他马上招呼严励:“叔,银耳莲子汤温补清心,您也来一碗,带了很多,这个壶都装满了。” 严励跟魏溯难惯熟了的,也没推辞:“行,我去找个纸碗来。” 保温壶的内盖就是碗,但只有一个,严励自顾出了病房,就剩这俩在这,严晶心马上压低了声音:“别缠着我爸,否则要你好看!” 这是打响了慈父保卫战了,严晶心就没明白,在父母辈的心目中是希望他们俩共享的。 魏溯难不打算正面挑战她,现在他还打不过,得忍。 “不会,只是碰巧,放心,严叔叔刚回来,我肯定不打扰他休息。” 伸手不打笑脸人,严晶心也只得听其言观其行了。 严励很快又回来了,还跟魏溯难传达了贤慧的决定:“你妈让我这一段去你家搭伙,我就不客气了,以我的手艺,没准锅都被我烧穿了,啊……小慧的手艺又长进了,这汤的火候比以前又好了不少。” 严晶心也同感:“慧妈妈做的饭菜是香。” 只有魏溯难一脸笑容地挠头:“那个……汤是我煲的,我妈在医院值班呢,昨晚到现在都没回过去。” 严晶心顿觉不香了,眼一瞪魏溯难,这小子是故意的,想吃空子。 而严励则更觉纷芳,这小子不错嘛,青出于蓝胜于蓝,会过日子哟。 他还借物兴叹:“煲汤也是一种传统文化,有调理肠胃的作用,是从古医理中脱出来的经验总结。” 严晶心出气似了猛灌了一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累死你! 等一口汤羹入腹,她的心气才顺了些:“爸,我也会,改天我给您露一手,我跟慧妈妈学过的。” 魏溯难多会做人的:“心姐的厨艺一定很厉害!” 他就是凭着劲力,在煲汤时抖晃瓦罐让材料受热均匀出味才煲出了比贤慧出品更美味的汤羹。 在劲力上身后,他也理解到严晶心的功夫水准,因此魏溯难认为,严晶心要下厨也不会比他差,只会比他高明。 正是顺手拍一记让她不要一直针对自己,也是心下有感而发。 严晶心没理解到,以为他又是例行嘴上抹蜜呢,翻了个白眼没接话。 严励则是没话找话:“传统文化不一定什么都好,但一定会有精华的东西,所以需要人去研究,取髓去粕,我之所以喜欢上考古,就是因为当时什么都被水冲走了,房子也塌了,就剩下个垫着劈柴的大磨盘,我想着得有个念想,就挖了出来收拾好,那时别人笑话我石头当老宝,反而让我坚定了信念,考古能让我发现过去的日子,也当成一种缅怀吧。” 被严励之这么一岔,严晶心也顾不得跟魏溯难怄气了:“就是家里那个石磨?” “对,那是你爷爷奶奶唯一给爸爸留下的东西,小时侯爸爸也在它上面劈柴,斧头又重又钝,我差点就提不起来。” 似乎这一页让严励想起了什么,他止住了话头不再吭声了。 严晶心倒是感慨起来:“古人通过锻炼身体获得的力量的效率比现代人高很多啊!” 又来了,魏溯难早就习惯了严晶心的老调门,他半是取笑半玩味:“古代有灵气啊,后来绝灵了,除非灵气复苏,不然那些绝世武功是没指望喽!” 要是搁以前严晶心分分钟要怼魏溯难一通,可今天她出奇地没反弹,她愣愣出神的作态反而让魏溯难不适应,难道大魔头因为生病没了火气? 严晶心不是没了火气,而是心中突然灵光闪现,半是因为刚刚看到的导引术,半是因为魏溯难说的俏皮话。 因为严晶心联想到了武学的功法,她往回头想了想,越是古老的功法越简单,越靠近现代就越复杂。 灵气什么的严晶心从来不信,但武学越复杂则说明练功夫越来越难,这一点魏潮难倒是说中了。 也许古人只要练练很简单的导引术就能找到劲力激发真气,而现代这样的条件缺失了。 真的有所谓的灵气吗?还是别的什么原由,严晶心想把问题的根源找出来。 严晶心还在出神呢,严励那边己经三下五除二将一大碗汤羹喝完了,他咂巴了一下嘴,回味了一下,又想起了事,便跟女儿招呼。 “心心,爸爸回去放行礼,下午再过来。” 严晶心回过神,忙推辞:“爸,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我这不要紧,您也看到了,早好了!” 严励还坚持说不累,严晶心却指了指眼睛,还朝老爸吐了吐舌头扮鬼脸。 严励心怀甚慰,揉了揉严晶心的额头,很小心,绝对没弄乱女儿的发型,依然美颜如玉。 他知道他的黑眼圈出卖了他,两天,也就在飞机上眯了会,既然看过了严晶心这没大碍,严励也乐得回去补觉,他是实诚人。 魏溯难立即顺上来:“叔,我跟您一起,顺便跟着我爸的车回家。” 严励没客气,严晶心则点透了:“让魏溯难帮您扛行李,他最近锻炼得法,力气大多了。” 严晶心是故意找魏溯难的茬,不想却正中他的下怀:“心姐放心,一定不会让严叔叔累着。” 严励当然放心,他还以为这俩从小吵到大的冤家关系改观了,莫非是长大了懂得想了? 其实魏溯难是想打探墨玉来源,他觉得墨玉绝对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值得认真研究,包括它的出处,也许会得到一些线索。 不过魏溯难也挺知趣,并未多打扰,送严励回家后他就告退了,严励休息一轮之后晚上还要到魏家搭伙呢。 魏溯难撺掇了贤慧,提出严晶心在住院,严励一个人多半会快餐或叫外卖,那么孤寒呀。 况且严晶心出院之后还得调理,营养跟不上可不行,让严励做饭,万一饭菜没煮熟先把他自己煮了就麻烦了。 贤慧一听太开心了,儿子懂事了,会体贴照顾人了,要不是在电话里,没准贤慧也想唔啊儿子一口。 她是觉得魏溯难坚持这般周到细致一定会成为住家好男,这样的儿子,不愁“销路”。 魏溯难则是想直钩钓鱼,他故意将墨玉放在书桌上面,以严励的性子,势必会关心他一下的,看见了必然会说道一通。 这样就不需自己刻意提起,也就天衣无缝了,一点也不引人耳目。 他的算计成了,晚饭后严励也没有跟魏嘉新哥俩吹牛,而是先进到了魏溯难的房间,打算跟魏溯难谈谈。 然后严励一眼就见着了挂在笔架上的月牙墨玉,他也笑了:“一直都戴着它呢?” “嗯,它的造型很别致,而且摸起来凉凉的,能让人头脑清醒。” 魏溯难露出不胜感激的样,让严励很受用。 “其实那时发现的地宫不是墓穴,里面没有棺椁,反而像是一个大型建筑的地基,所以我才放心让你们把玩。” 这一下魏溯难更是晒出了崇拜脸:“叔,我还去古董商店打听过,他们也说不出这块玉的来由,质地像是西域的和田玉,但水头又完全不同,反而有着翡翠的润泽。” 严励更得意了:“可以肯定它不值钱,不然叔也没有办法拿出来,当时对那个遗迹的鉴定否认了它的价值,所以就变成了无主之物,但我一上手就觉得这对墨玉不简单。” 魏溯难果断迷惑了,一副迷弟请教的样:“叔,它到底有什么说道吗?” 严励拉过了一把椅子,跟魏溯难并排坐了下来,还把手横置在魏溯难那边。 “这是一个学术上的未解争论,我当时认为那个地宫就是北魏寇谦之所造的静轮天宫的地基,因为它的形制非常像一座塔,地点在大同,跟北魏都城平城是吻合的,但里面没有文字碑拓一类的东西,苦于找不到证据,也就只能当作普通墓室处理,不了了之。” 这下魏溯难是真的疑惑了,嘴里玩味着:“寇谦之?北魏?” 严励是手拿把掐:“不知道了吧?这是一个很冷门的历史知识,寇谦之曾在在北魏时创建了北天师道,对道教进行了改革,他还一手推动了南北朝的灭佛运动,也是第一个把儒家礼仪跟道教醮轨结合在一起的人,此外,他还推动了道教成为北魏的国教,自己也当了北魏敕封的天师和国师。” 魏溯难精神一振,如此就能解释得通了,没有大能是弄不出墨玉这种物事来的。 好在他的平光镜再一次显威,将他锐利的目光遮了过去,严励就没有察觉出来。 然后魏溯难还笑了:“难不成真的就有神仙?” “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但北魏正史真就把寇谦之写得像神仙一样,比之三国演义里的左慈也不弱。” 57、将别互换手 严励回去之后,魏溯难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在网上狂搜了一通资讯,把寇谦之、北天师道、静轮天宫都查到了。 找出来的资料还真让魏溯难耳目一新,寇谦之在道教史上,还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大能。 虽然北天师道后来式微了,但在当时它可是跟南天师道并立的庞然大物,南天师道就是南张北孔,与孔府并称于世的华夏两大世家之一。 可见,北天师道当时有多么腻害,很有名的大同悬空寺,其原身就是北天师道的道坛。 北天师道的总坛本来应该是静轮天宫,但天宫修建了十八年没成,寇谦之死后,北魏的皇帝的因为佛道相冲,就把静轮天宫拆了以平息怨岔。 但北魏依然尊天师道为国教,只是将道坛迁至另建的悬空庙。 更有意思的是,北天师道的祖庭在中岳嵩山,那里的中岳庙一开始可不是达摩的地头,而是寇谦之和其师父的修道之所。 这也意味着,北天师道曾经跟佛门是不共戴天的。 后来北天师道的影响力也一直延续,串联起了佛教的三武之劫,宗教在华夏的世俗化,皇权脱离宗教的政冶原则,皆根基于寇谦之的道教改革。 这一点也跟颜惊心有关,北天师道一直跟后来外来的宗教不对付,比如摩尼教合流而成了明教、白莲教等皆是北天师道的天敌。 现在魏溯难可以确定,严励的猜测是对的,那个地宫必然跟北天师道有关。 因为梦境里颜惊心跟卫朔南的对立,根子就在于天师道与未然宗的正魔相克,天师道天然地对外来的宗教持不信任态度。 未然宗也部分接受了西域传过来的异蕃教义,这才是颜惊心与卫朔男相爱相杀的原因。 备胎男就是卫朔南,严晶心记不得,但魏溯难可是清楚得很。 好悬,幸亏将电影情节导入了梦境,不然再一次打开初始梦境的话,魏溯难就没得玩了,铁定会被严晶心揪出来。 就在魏溯难后背飙汗的同时,严晶心也陷入了迷思。 她想着,幕后控制梦境的人多半就跟这些情节的主角有关,那就意味着对方代入的大抵就是黄飞鸿了。 可怎么才能将对方逼出来呢?要不打一架? 她以为对方也像她一样能在梦境里保持清醒呢。 海盗之患尽去,黄飞鸿也得为之后的行程打算了,十三姨当然坚持了去香港完婚的梦想。 可黄飞鸿却对于要不要托庇于外敌动摇了,英国照样是八国联军的一员,还是元凶。 在清国都不舒服了,还跑到元凶的鼻子底下仰人鼻息,以黄飞鸿的性子怎么受得了? 可不管去不去香港,他都得从县衙搬出来。 有了一批珠宝古玩,上官们终于想起番禺这个犄角旮旯了。 可想起来不要紧,关键是掂记的人多了。 来了两队人马,一队是京城直属总理衙门派出的,另一队拐了个弯,却是现管,两广总督府派出的。 手上都有公文,都说自己受命来接管番禺县衙。 黄飞鸿没眼看,带着家人徒弟撤了,那是谢四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接管县衙就为了接管财宝。 虽然是苗三娘砍剩的狗尾巴,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处理一下,总值个百来万两吧。 所以黄飞鸿他们刚一出街门,谢四等巡捕后手就被推搡了出来。 谢四脸上还挨了一拳一掌,有一边眼黑了,另一边脸也肿了,没有法,随便一个跑腿的人都比他大,人家是有品的,谢四通顶了就是个吏,连官都算不上。 然后县衙的大门砰一声就关上了,谢四站在门口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发狠了:“不管了,让他们狗咬狗去!” 黄飞鸿看着紧闭的县衙大门,听着里面传出的隐约的刀剑交击之声,还有一声枪响,无奈地摇头:“看来光有王法还不行!” 十三姨怕他又管闲事,忙拉住他的手:“要不我们还是买船票去香港吧,现在船票不难买了,当天的都有。” 可黄飞鸿的犟牛劲又上来了:“在自家有法律的地方尚且如此,到了别人那法律就是别人说了算了,能有个好?” 十三姨只得委屈吧啦地看向黄麒英,老人家可以一语定乾坤嘛。 黄麒英这次也圆滑了:“去哪里都得找个地方落脚再说,总不成在这站着吧。” 是没说定,但他老人家就向着码头去了,把船票买了再说,到时看你走不走。 结果黄麒英发现躲鬼躲进庙了,他们一行人正好在码头上撞见了十四姨和前来送行的苗三娘。 虽然氹仔岛被苗三娘拿下来了,她手里还有葡澳当局勾结海盗的证据,只要利益上不冲突,应该可以站稳脚跟。 可那个献策说到香港解决军火问题的大姐头和十四姨一致认为应该两条腿走路,更稳妥也不受制于人。 只有苗三娘和她懂洋文能跟洋人买办打交道,苗三娘要坐镇,于是打通香港商道的任务就落在了十四姨肩上。 十四姨是来码头搭客轮去香港的,红灯照现在手里有十几条船,但都不是轮船,慢且不舒适,更何况人生地不熟,贸然将海盗船开到香港去那是找死,谁知道惹不惹眼有没有案底。 听到十四姨是去香港的,黄麒英都个庆幸啊,走了好,走了就彻底地放心了! 于是当十四姨问他来码头干嘛时,黄麒英改主意了:“没事,我就是来这逛逛。” 十四姨看着两手提满行李的黄飞鸿的几个徒弟,心里也有些难过,黄麒英还防着她呢。 那天十三姨跟十四姨说清楚后还是问了黄飞鸿:“我跟十四妹一起嫁给你好不好?” 黄飞鸿当场就黑了脸,还了个“胡闹”回去。 十三姨不罢休,当场质问他:“你敢说你心里一点都没有十四妹吗?” 黄飞鸿答得那叫一个礼直气壮:“我心理当然有十四妹啦,我把她当亲人,她是你的妹妹,我的小姨子,又不是陌路人。” 十三姨当时心里都快甜化了。 而十四姨知道这个结果时是一脸的黯然,还是苗三娘开解的她:“天下又不是只剩这么个男人了,你很优秀,值得更好的,实现你的抱负,总能遇上!” 十四姨听着也觉有道理,至少她全副身心投入到事业之中,心里的痛楚能减轻。 黄麒英轻松了,他还作模作样地领着梁宽他们几个送别。 梁宽也是别有滋味在心头,不但珍珠项链没送出去,还被师父勒令全部归还,全便宜了那帮贪官。 与他愁肠百转不同,猪肉荣和牙擦苏以及鬼脚七却堆满了笑脸找仙姑们攀谈,十四姨偷偷跟他们说了,机会是给他们创造了,能不能抓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最后一群人都站在码头上挥手,或欢欣,或担忧,或愁恨,或不舍,但不管怎么样,该走的还得走。 客船开走了,出了码头,黄飞鸿向苗三娘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严晶心还想揍他一顿呢,这会到处都是人,也没有好借口,地点也不合适,就只能遗憾又敷衍地抱抱拳。 却不想十四姨又从码头那跑出来了,还高声喊着:“三娘,三娘!等等我!” 黄麒英脸色都变了,心里暗呼要糟,却听见一同提着行李摇头叹气出来的乘客抱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老子这趟船来暴风,真是撞衰运!” 十四姨娇喘着也解释道:“走不了,来暴风了,要等两天暴风过后才能出发。” 然后她看到十三姨想到了什么:“姐,你们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吧?这会客栈估计也满了,不如随我们去货仓那对付一下,三娘把货仓买了下来。” 苗三娘难得没冷脸,还用愉快的语调邀请黄麒英:“黄老师傅,相请不如偶遇,给个面子?” 黄麒英是真不想给面子,但徒孙们已经高兴地冲了,还有比这更巧妙的天公作美吗? 货仓挺大的,有近二十亩地,还带了个私家码头,苗三娘想着以后跟这边少不了生意往来,就花了十万两真金白银买了下来。 海盗没了,物产又值钱了,不给足价钱别人还不愿脱手。 但它真的值,可以当成一个在番禺的分舵来运作,有一个货物中转和消息来源,还能给手下套上一件明面上的外衣,有了身份方便活动。 当然了,地方也够大,带着一个大宅院和仓库,苗三娘的三百多手下在这竟然也不嫌挤。 就是黄飞鸿看着泛酸,十三姨告诉他苗三娘手里有机枪的事,黄飞鸿就确定了,海盗老巢的事就是苗三娘干的,海盗的大部分财富落入了苗三娘手里。 于是便有了稍后的口角。 黄飞鸿坐在院中小花园的凉亭里,望着亭外的雨线出神,难得的,苗三娘竟然陪了坐。 其实是其他人忙着安顿,苗三娘想趁机找茬。 神差鬼使地,黄飞鸿拍了拍凉亭的栏杆叹了句:“民脂民膏啊!” 正愁没借口呢,就它了! 苗三娘抱拳起身:“黄师傅,这话就言重了,小女子承受不起呀。” 黄飞鸿的心情也不好,照直了说:“不重,轻了,怕是百倍于此。” 好了,够火候了,苗三娘摆出了一个八卦掌起手势:“如此小女子就要跟黄师傅搭搭手问问拳了。” 痛快,黄飞鸿也手痒了,他一捞长袍的下摆,系在了腰带上,还试探地问了句:“分胜负?” 苗三娘乐了:“放心,不欺负你,点到即止。” 黄飞鸿没打算客气,一上来就用出了强招,无影脚。 他跟苗三娘上次交手还吃了暗亏呢,最近他对劲道的理解又上了一层楼,正因为如此他才明白不出绝招奈何不了苗三娘。 虽是无影脚,苗三娘也不担心,她以八卦掌的缠拍一决,将两只莹润的肉掌交转得如阴阳鱼一般衔接不漏,不但托住了黄飞鸿的好几下踹踢,还将劲道悉数转至脚下。 苗三娘脚下的青石块,全都被震裂了,纹如凿冰。 一击不中,黄飞鸿借劲一个倒翻,身形飞到了凉亭外,里面太小不趁手,还是外头宽敞些。 苗三娘照样奉陪,也一个游龙步趟了过去,却真是身形如龙,好像在雨线中钻了过去一般,雨水竟然没有沾到她身上。 黄飞鸿眼里精光一闪,心下却是一紧,苗三娘的功夫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吗?看来最近她又有提升。 他自以为功夫有了涨进,没想到苗三娘比他还快,看来不是留不留手,而是不能输惨的问题。 黄飞鸿揉身而进,嘴里提醒着:“试一试我这招铁拐李,旋争膝撞醉还真。” 这是最接近于苗三娘打法且能跟她互克的招数,依然还是腿功,但加上了膝撞勾拳肘底的攻击技法,这一招使出,黄飞鸿就像个陀螺一样旋转起来,但重心稳得一匹。 不仅仅是旋腿,重心脚也伴随着勾脚嵌进,同时全身都可以做为攻击点,是通过螺旋来加速,把整个体重都掺进了攻击的势能里。 两人将动静弄得太大,还是惊动了旁人,不仅仅黄飞鸿的徒弟,连着仙姑们也站在远处围观。 梁宽还有些惊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打上了,师父还真是不省心,难道他对三娘言语轻佻了?” “才没有,圣姑是跟黄师傅比试,刚刚我们都听到了,还说了点到为止。” 鬼脚七却缓缓地摇头:“点到为止?我看不行,师父已经出全力了,醉八仙的招式他轻易不用,因为师公说这套拳他控制不住,一不小心就打死人。” 他话声一落,就见黄飞鸿像个陀螺攻来,苗三娘就一手单鞭锤化身为一条鞭子,不断地抽在“陀螺”上,给黄飞鸿加了速,让他离心旋出。 苗三娘的炮锤时机把握得太好了,既没有击伤他,还适时地在黄飞鸿的拳脚中加入了劲道,让他刹不住车脱了出去。 没办法,黄飞鸿只能换了招式,“钟离权,跌步抱提窝心顶”,此时的他像一个斜着撞来的钻头,手里扣击,带动身子旋转肘尖的扫荡,同时头锤伺机冲来。 这一次不是平旋了,还真没有办法将他带飞,再加速就只能让黄飞鸿的头锤增加力道。 58、经年再期约 黄飞鸿也是一个踏入了化劲的高手,这一招如果给他撞实了,苗三娘还真不好防。 鬼脚七也看出来了,哎呀一声:“虽不用腿攻,但腿劲全都加持到了旋转中,力道被收于一点,这个头锤,相当于师父七八脚的劲道。” 他的惊叹可是吓得仙姑们一跳,黄飞鸿七八脚的劲道叠加起来那可不得了,仙姑能接住吗? 场边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这一招过后,胜负立分。 不仅仅是分胜负,关键是场中两人能不能收住手,来迟了的黄麒英还大吼一声:“飞鸿住手!” 可他喊迟了,黄飞鸿自己也没有办法停下,现在他的招势已成,不发出去就是自己受伤了,转向别处也没有个接招的地方,撞到凉亭的柱子上去,十死无生。 苗三娘也被他逼到了绝境,她的气也无法外放,因为在梦境里是无法聚气的,哪怕苗三娘体内因为严晶心的缘故蕴了一口气,可她无法动用。 千钧一发间,苗三娘也发了狠,拼了,不能外放那就将体内的这口气挤到黄飞鸿的攻击点上来吧,希望能顶住。 她一个云手,脚上也同样施展八卦步将身子抖起来,全身的劲力都被这个动作挤到了胸腹间,正好云手也在此外交接,那口憋在胸腔间的气好像突然间找到了突破口,猛地跳到了苗三娘的掌间。 正好黄飞鸿的头锤也在这时攻至,一劲一气相撞,黄飞鸿好像撞到了一团棉花上。 没有任何声响,就距离前苗三娘的胸腹三寸,黄飞鸿的头锤就定住了,既不能前,也不反弹。 看上去就像是黄飞鸿被苗三娘的云手给夹住了头,其实苗三娘压握的双掌现在离着黄飞鸿的头颅也有一寸这样,没碰到。 “三娘,手下留情!” 又是一声呼喝,这一次是十四姨。 苗三娘也没想着干掉黄飞鸿呢,可她也留不了手,她的一口气现在就被她拘在了掌中,可她也调用不了,没法收招啊! 没办法,苗三娘只得一咬牙,将压握着的双掌慢慢地往前送。 她想起张保仔临死前的那一招血箭,并不快,但力若千钧。 苗三娘怕快了黄飞鸿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被压得炸开,所以她以慢动作的方式缓缓地送出。 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打街霸发波,只是速度就跟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太太有一拼了。 黄飞鸿动了,被慢慢的推离,他也明白此时的危险,也运起劲力将力道全转到脚上,然后他看起来就像一根竹竿,被斜着插进地里,刨出了一条勾槽,越压越深,直至没到膝盖。 如果红灯照想在院子里种菜,那就不用锄地了,一条地垄已经开得整整齐齐的了。 终于,苗三娘感觉到那口气劲已经离开了她的掌心,她松了一口气,收招了。 还是有后续,那口气轻被转到地下后,这时才散开,在黄飞鸿身后轰出了快两米长的垄,没炸散,但地面却拱起了有近尺高。 劲力消失了,黄飞鸿也一顿脚拔了出来,轻轻地落地,他现在身上全湿了,不是被雨水打湿的,而是热汗,在他背上蒸起了腾腾热雾。 到底是有输有赢还是平手,场边的人全看不明白了。 黄麒英冲了过去,十三娘也跟着,而十四姨也同样跑了过来,只不过她是跑向了苗三娘那边。 看了看摸了摸发现黄飞鸿无痒,黄麒英才转向向苗三娘抱拳行礼:“谢三娘手下留情!” 苗三娘也心道好险,同样拱手:“承让!” 只有黄飞鸿满嘴的苦涩,他知道自己输了,输了个底掉,但他的心气没息,合拳朗声:“三娘技高一筹,改日飞鸿再行领教。” 这是场面话,短期内他打不过苗三娘,因为对方的境界比他高了一阶。 这一战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不过苗三娘还有话要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三娘是懂的,就是这个尺寸的把握三娘听从自己的本心,不会任由他人言。” 黄飞鸿脸上一惭,好像苗三娘还真做了些事,反而是那些官老爷们没做人事,他也不由得脸热,自己的坚持到底对不对呢? 十四姨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二人为何交手,唉,黄飞鸿的脑子不会转弯,虽然看着光明磊落,却显得迂腐了。 想到这些,十四姨心中的不快和阴云也消去了,或者真应该将目光放得远些,眼界不开,看不到世界的精采。 只有严晶心懊恼不已,还是没办法诈出黄飞鸿脑子里面的那个人,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没了,现在也不好再动作。 她轻轻一收心神,便醒了过来。 还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天才微亮,大约也就是清晨五点左右。 这个钟点,还不是起来打拳的时候,严晶心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静静地思索。 又一部电影完结了,看来暂时想要套出对方的身份有点难,是时候换个阵地了,不能给人牵着鼻子走。 想到顾奶奶说的保持思维的热点,严晶心觉得眼前亮堂了许多,或许,她也可以尝试着导入新的情节,在自己设定好的范围内,对方就没有那么好算计了。 刚才那一下也给了严晶心一点启发,气不能凝聚的原因不是气练不出来,而是维持不了。 是什么原因呢?她想到了张保仔说的年青时能练气,难道是呼吸吐纳的因素,真的是灵气吗? 严晶心打算到张保仔年青的时间段去看看,不仅仅要能练气,还得把问题的根源找出来并解决它。 算了一下,最后锁定到清代的咸丰年间,严晶心回想了一下,还真有一部电影很合适,《武状元苏乞儿》,同样的做梦能练武的题材,里面的回梦心法和睡梦罗汉拳跟当前自己的际遇多像啊,就它了。 严晶心决定后天出院后将电影刷上几遍,弄到每一个情节每一句对话都记住了为止,嘿嘿,这一次看谁玩谁。 魏溯难不知道梦境里有个多大的坑正等着他,他醒来后神清气爽的,依然是美好的一天啊。 周日,他也懒得继续温书了,而是大包大揽,今天要弄一顿好的,一来算是正式地给严励接风洗尘,二来也当作是庆祝一下。 终于把严晶心的底子给探出来了,魏溯难不但不沮丧,还兴奋得紧。 知道大魔头厉害到了什么程度,那距离将大魔头战而胜之还远吗? 原来大魔头已经练出了气劲,还实现了外放,那下一步魏溯难就有了目标,清晰明了得很。 他也不想想,气劲是那么好练的嘛,严晶心都在这卡壳卡多久了,魏溯难以为武功练到了境界就水到渠成了,压根就没想到气劲从何而来的问题。 这是因为魏溯难不知道功夫是怎么一回事,小时候他被揍趴下就是因为好奇翻看了严晶心的“密藏”,严晶心宝贝得不得了的那些武功秘籍没人可以动。 打那之后,魏溯难就对这些东西鄙视得很,斥为迷信糟粕贬得一文不值,也因此对传统武术的源流一点都不清晰。 他以为劲气就像是打游戏一样,通关干掉boss就会自己掉下来了。 魏溯难现在还处在迷梦中,幻想着练出真气大杀四方,然后通过研究墨玉把量子纠缠的面纱揭开,对人类发展作出重大贡献,到时哪怕是炸药奖也会抢着塞他手里面的。 这样的好心情,让他都无心去想情节导入的问题了,他专心致志地看起了烹饪视频,那些菜不难嘛,看一遍都会做也能做到。 然后当严励看着满满一桌看着像是特级大厨做出来的菜肴时,那叫一个吃惊:一边大口吃一边止不住的惊叹,那刀工,那色香味,那满足感,没得弹! 魏嘉新和贤慧也开心,儿子最近好像变成让他们也不认识了,幸亏是变好了,哪哪都优秀,有一种人生得意的不真实感。 以致于晚上贤慧都把魏嘉新的帐目从重核对了一遍,让他补缴,不许藏私房钱。 而魏溯难则难得的没做梦,一觉睡到大天亮,梦境不着急,放严晶心一马又如何,反正没跑,就在前面不远,够得着。 严晶心得了安稳觉,以为是对方被她打怕了正在憋招呢,所以她也心安理得地调养。 至于魏溯难,在严励一通大吹法螺之后,严晶心更是认为不构成威胁,猥琐男都立志当厨子了,没必要再为难他,就让他把心思放在如何当好煮男上吧。 貌似这家伙的厨艺是有涨进哦,就连严晶心那么挑嘴的也不得不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于是,住在医院的后几天,严晶心也得了悠闲,除了教那些中老年病友和中老年医生打太极,也可以抓住机会向顾奶奶请教。 尤其是环境变化与人体的呼吸质量问题,更是重中之重。 顾奶奶作为一只老母犇,胸中的学识可不是吹出来的,她也给严晶心提了几个有意思的前沿点。 空气中的含氧量是决定生物新陈代谢以及内分泌的要件,同时二氧化碳的含量同样也是影响健康的重要指标。 国外已经在验证高压氧能改善新陈代谢甚至修复细胞活性的猜想,中间数据还挺乐观。 而二氧化碳会中和人体内的酶类物质,削弱人体对于一氧化氮的吸收,这在氮通道的研究里已经证实,一氧化氮,真的有抗衰老的作用,也许有一天能令人返老还童也说不准。 这个只是在聊天时随口说出的医学领域的新动向,让严晶心打开了思维的大门。 她有了一个猜测,也许张保仔说的老天都不帮忙,或许是环境变化,改变了空气质量和成分配比,所以武术就日渐衰微了,因为更高阶的体术无法实践了。 她也做过对比,在含氧量高空气清新的树林里,跟空气质量不好的地方,体内气劲的活跃程度是不太一样。 空气质量好时调动气劲很灵便,而空气质量糟糕时,气劲就像是嫌脏不愿意出门的死宅,就是趴窝了不愿动。 好像有门呢,严晶心的心情也像空气质量一样,不断地波动着。 终于,她熬够了一个星期,可以出院了。 这一次她打死了也不愿去魏家了,因为她有自己的计划,在那边不方便,贤慧拗不过她,只得坚决要求过去就餐。 这一条严晶心没意见,最近都是猥琐男掌勺,伙食水准见涨啊,即便是开支反而下降了。 看在魏溯难表现不错的份上,严晶心把入院时125的账给他勾销了。 出院了,严晶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武状元苏乞儿》给下载了,然后就开刷,看到乐得前俯后仰。 严励无所谓,他还恨不得女儿开心些呢,顾奶奶告诉他,情绪也是影响身体的重要因素,所以万事减压为上。 至于严晶心的成绩,魏溯难也告诉他了,严晶心只要乐意,高考想刷上七百分没有什么难度,出于过往的经验,严励也觉得这话没毛病。 于是,在严励回来一周之后,刚刚过完元旦,新年新气象,严晶心终于让新剧情上线了。 魏溯难今晚睡得一点都不安稳,他本来还犹豫是弄《食神》玩玩还是上线《功夫》挨顿打就通了任督二脉,可他还没有得及上手,今晚就莫名其妙地掉进了梦境里,以至于他在睡梦中都发出了桀桀桀桀的笑声。 贤慧和魏嘉新也听到了动静,两公母还在儿子门外蹲了许久。 听到是笑声,魏嘉新心下一松,压低了嗓音:“没事,在笑呢,也许做梦见到了开心事。” 贤慧则努了努嘴示意,等回到了房间她也笑了:“可能最近比较顺心吧,好像他跟心心有好几天没斗嘴了。” 魏嘉新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最近儿子不但踊跃地上手承包了厨房,还主动去医院送饭,就算是严晶心出院后也没停下来。 “知好色而慕少艾,懂得讨好女孩了,这小子悟了。” 贤慧一戳魏嘉新的脑门:“不正经,哪有当老爸的这么说儿子的。” 魏嘉新则嘿嘿笑道:“我要正经了就没儿子了,儿子随我,这下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59、有缘来相见 不止魏嘉新觉得祖坟冒青烟,广州将军苏察哈尔达也同样欣喜异常,刚才他儿子苏察哈尔灿终于写出了自己的大名。 本来这是一个很无聊的下午,苏察哈尔达正躺在烟床上抽大烟,小妾正在给他摇动连轴的八宝扇。 烟雾缭绕,轻风徐徐,神仙也不换哟。 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年轻人背着手立于大门处,默看天光,有着遗世独醒的清高。 然后家里的仆人们殷勤地向前:“少爷,准备好了。” 那位年轻人转过脸来,腿一撩就将长袍的下摆扬起,手一抄就塞进了腰带中,看动作很潇洒,颇有几分黄飞鸿的形影。 颠倒了,其实是黄飞鸿学的他,苏乞儿可是黄飞鸿的恩师,醉八仙就是从苏乞儿手上学来的。 年轻人走到厅堂的书桌前,扎马运劲,直到气沉如水贯注全身,才捋袖提笔,将如椽大白毫歘地一下浸入墨池中,腕劲一转,便蘸饱了松烟。 一刻也不停顿,手上运笔走龙蛇,开阖舞钩戈,便在一卷长轴上狂草。 中间还运步疾走,马步连连,退了数下,终于把那条长卷勾划完。 下人们连忙上去接过毛笔,还有一个丫鬟帮他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苏察哈尔灿低头凝神细观,还不时皱起了眉头,让下人丫鬟们心头一紧,气氛凝重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凑到旁边一个头戴文冠鼻架眼镜的人身旁小心翼翼地询问:“师爷,少爷写的什么呀?” 师爷伸长了脖子,眼神都在长卷上,对丫鬟的问题不屑一顾,随口敷衍:“名字。” 也不知是丫鬟是拍马屁的个中高手,还是苏察哈尔灿破天荒的行为让丫鬟吃惊,反正她跟旁边另一个丫鬟是庆贺了起来:“哗,好捧哦,少爷会写名字了!” 神忒么好棒,师爷也听不下去了,手一挥:“大惊小怪!” 师爷起身凑到苏察哈尔灿身旁,猛抽一口冷气,眼也凸了嘴也张了,还竖起了个大拇指:“好字啊!” 看,拍马屁也是讲段位的,讲究起承转折,要给人意外惊喜之感。 苏察哈尔达也按耐不住了,一把推开挡住视线的小妾,骨碌碌爬下烟床,从苏灿手里接过那支卷轴,喜不自胜。 “啊呀,好字啊,龙飞凤舞。” 他觉得这样赞还不过瘾,摆起了架势剑指疾点:“苏察哈尔灿。” 师爷只得摆出个笑脸轻声小意:“老爷,您拿反了!” 没问题啊,苏达又剑指一划,“灿尔哈察苏”,原来这一家子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货。 赞叹完苏达脸一板:“噢,好小子,但是别骄傲知道吗?” 然后他手一捧,就捞过了长卷,拿到了正堂牌位那,激动万分:“老爹啊,我们苏察哈尔家自太祖皇帝到现在都没有几个会写字的,现在不同啦,我的儿子你的孙子阿灿他会写自己的名字诶,老爹,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今天会写字,他朝必成大学士……” 那头师爷正凑到苏灿的耳边嘀咕:“少爷,你什么时候写字这么厉害了,我差点没配合上。” 苏灿顺了顺自己的长发,丢给了师爷一个“啰嗦”,趋步自己的老爹。 苏达奉若珍宝地捧着长卷,堆满了笑:“阿灿,先把它裱起来好了。” 苏灿若有所悟,接过长卷往师爷那边一怼:“当然啦,师爷,拿去看看能裱多大就裱多大。” 苏达却觉得意思没到位,他喊住了师爷:“这样不够哇,你先背着它插着红花到大街上游行一下。” 师爷是彻底不会了,长长地“啊”了一声,苏灿则一推他的肩膀,“走你!” 接过长卷,师爷有话说不出口,巡游?怕自己会被烂菜头砸死,不过这手字还真值得裱起来,他甩甩头,径直出去了。 苏达一边扶着苏灿肩膀把他拉到了烟床上,一边招呼着:“阿灿,过来,坐坐坐!” 苏灿到了烟床上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下子摊了上去,还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边苏达开始进入了自说自话的领域:“你这么争气,我也很欣慰的!” 说着还捋了捋两下袖子,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沓东西:“爹我呢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家里的祖产呢也败得差不多了,说难听一点,以后我两腿一伸,你就得靠你自己了。” 苏灿则从烟床的小几个捏了个零嘴丢进口里,一边嚼着一边伸出了手,还口齿不清:“向来我都是靠自己的。” 苏达本想将那沓东西分一分,看到苏灿大手一张,干脆就将它们拍到了苏灿手上,还不忘吩咐:“都是十万两一张的,省着点花啊!” 钱得了,怕甚事?苏灿将银票塞进了腰袋,又坐起身来:“卤蛋,把我的西洋帽拿过来。” 一人佣人将帽子递给了苏灿,下面还有一张有两尺长一尺宽的红贴。 “你上哪去啊?” 苏达也是例牌地问了问,其实已经拿起了烟枪准备又吞云吐雾了,可苏灿却将红贴递了过来:“今天我做大寿,” 苏达一看,愣住了:“你贵庚啊?” 苏灿则轻松写意:“二十有五啦,早点到。” 他顾自向外走了,本以为苏达会沉入烟境的,没想到苏达多嘴了一句:“喂,你要做大寿也不把头发梳好,整天像个小乞丐似的。” 走到大门口,苏灿听到这句回过头来:“要饭的能那么有钱,我早就干了。” 然后他就桀桀桀桀地大笑,又哈哈不停,径自出了门,正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苏灿一走,苏达又精神了,拿着那张大红贴子展开,不停地观瞧,一边看一边呵呵乐:“这龟儿子还真有一套啊。” 然后他就开始招呼旁边的小妾:“来,来,过来,过来。” 苏达的几个小妾连忙应声:“老爷,什么事呀?” “你们看啊,他做寿用金子打的贴子,还真拉风啊,下次老爷我做大寿,一定要比他还要拉风。” 师爷让人拿着长卷去装裱,又回来了,看到苏达将贴子盖在胸前亮骚的样不禁一阵叹气。 然后又想到一老一小两个东主的不省心,更是无奈,但他想起刚刚少爷写的那手字又有些莫名。 这一家子,还真是说不清,人品倒也不算太糟糕,就是身上的八旗大爷的习气让人无语。 苏灿来到怡红院时,里面正热闹着呢,一场大戏刚刚演到了高潮迭起的份上。 两个老爷模样装扮的人正在大厅里小酌,锣鼓声声,急急催人,一个戴着员外帽的中年人不由得抚掌叫好。 旁边那个立即接住了兴头:“王老爷,您觉得广东大戏怎么样?” 那位王老爷一边和着锣鼓点摇头晃脑,一边品评:“地方戏曲,当然不及京剧,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 怪不得他们不去包厢呢,原来这台大戏就是他们点的,应该是旁边那位为了衬合那位王老爷的喜好而准备的。 可苏灿一进来就抢了他们的风头,怡红院里大大小小的姑娘伙计都挤到苏灿那边了。 苏灿有那么高的人气?不,他有比人气更高的银子。 他摇着折扇迎着人们的恭维走进来,一路就是一个词,不停地念着:“打赏”。 这句“打赏”就像是一块块的敲门砖开路锣,把这些人全砸晕了,一个个明显差不多有苏达年纪的人也同样向他拱手致意,嘴里吐出来的可是“祝苏老生辰快乐”。 终于还是有了变数,一个老乞丐拦住了苏灿的去路。 老乞丐浑身脏得不像样,也跟苏灿一样的披头散发款式,不同的是衣服破旧,脸上全是污垢,手里还拿着根棍子。 他还真开口乞讨了:“我家破人亡,贫病老弱,无亲无故,妻离子散,没法子啦,大爷赏个救命钱吧!” 怡红院的司仪过来了,一走近就连忙捂起了鼻子,那味道,太冲了,他只能败退。 这时苏灿的跟班卤蛋从苏灿背后蹿了出来,指着老乞丐的鼻子就骂:“哎呀你个倒霉鬼臭要饭的,要饭要到这来了,我打……” 卤蛋往拳头上呵了一口气,刚举起来还来没得及挥出去,苏灿的话就跟上了:“打赏!” 卤蛋瞬时从二哈变成了京巴,乖乖的弯腰受命:“是,少爷。” 卤蛋将一张钱票递给了老乞丐,旁边怡红院的姑娘们都眼红了:“有没有搞错啊,乞丐也打赏?” 然后苏灿就一敲卤蛋的手,他手里那一沓就都掉进了老乞丐的手里。 老乞丐也懵了,眼都大,这时司仪趁机揪住了老乞丐的后领将他往外推,苏灿却一把拦住了司仪:“慢着,乞丐也是人,人只要有钱都可以来。” 然后苏灿用手中的折扇点了点老乞丐的胸口:“你这个月在这里,吃饭、看戏、宵夜、过夜、叫姑娘我全包了!” 老乞丐嘴里那装下了鸭蛋了,吃惊地问道:“你包了?” 苏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对呀,不屌我?” 老乞丐好像突然间乘云架雾了,连忙点头:“屌,我屌。” 然后,一群姑娘们就上前将老乞丐围住了,谁让人家现在是金主了呢。 看着这一幕,恰红院的主事龟婆终于露脸了,她张开手,嘴里喊着苏老就扑了上来,好像恨不得将苏灿生吞活剥了一般。 苏灿照样来者不拒,跟龟婆抱了抱,嘴里倒也平淡:“龟婆,你好!” 龟婆当然是不依了,扭捏着轻轻推了苏灿一把:“你好坏呀,人家有名字的嘛,叫人家龟婆。” 那样子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撒娇,只是一撒娇那满脸的粉就往下掉。 苏灿则笑嘻嘻地应和:“坦白一点不是很好吗?” 龟婆立即变了脸:“要坦白是吗?” 她将手里的扇子点在了苏灿的头上:“你那顶帽子像披麻戴孝似的,你老爸死啦?” 她还用扇子拍了拍苏灿的胸膛,那尖酸刻薄的样,是个人都想赏她一拳。 问题是苏灿就吃这一套,他抬平了大腿猛的一拍:“对嘛,这样说话才过瘾啊!” 然后他就乐哈哈地拉着龟婆的手往里闯。 里面大厅那张桌子上此时正谈到妙处,只见王老爷一脸的欣赏:“这一次赵先生帮本官扫平了长毛贼,皇上一定重重有赏。” 赵先生听了笑得眼都眯了:“那就有劳王爷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原来这位还真是个王爷,还是领兵在外手握实权的王爷。 这时小二又过来了,两人便停下了勾头搭耳。 小二送来了热毛巾,那位王爷从腰带里掏出一块碎银当赏钱,不成想小二转头就走开了。 苏灿进来了,小二看到了长期饭票,当然先紧着那头了。 王爷被人待慢了,一脸的不高兴,赵先生看向苏灿的眼中也多了些东西。 可苏灿完全没察觉,他自顾自地向楼上走,龟婆也在一旁小心伺候着:“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一定要玩个痛快,我们这有几个新来的姑娘,包你满意!” 苏灿一脸的淡然:“金钱还是木鱼啊?” 卤蛋立马就问上了:“少爷,什么是金鱼木鱼啊?” 龟婆一脸的贱笑,回过头用扇子遮住了脸,跟卤蛋咬耳朵:“傻小子,金鱼是只能看的,木鱼是上手来端的。” 卤蛋无师自通了,其他的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那我也要木鱼啊!” 然后上到楼梯转角,龟婆就扯起了嗓子:“你们几个木鱼快过来招呼客人呐!” 一群莺莺燕燕瞬时就将苏灿的跟班们围住了。 没了这些碍眼的,龟婆又揍到了苏灿身边:“今天是您的大日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您尽管开口。” 这可是笔大生意,可苏灿还是那样:“我随便,反正都是女人嘛,也挑不出朵花来。” 然后他一转眼,就看到了从他身旁经过的一个紫衣女子,头上同样戴着紫色的纱巾,与苏灿交目而错。 她有着蚕眉大眼,琼鼻珠唇,面若桃花色彩却很淡,特别是女子的大眼睛,里面像是一汪深潭,让苏灿沉入了其中不能自拔。 这一眼,苏灿感觉看了有千年那么久。 60、对面手难牵 魏溯难已经很久没有半夜里醒来了,但刚才那一眼的风情太销魂,让他顶不住。 不过这一梦可不止销魂,还差点要了魏溯难的小命。 他吓到了,新的梦境内容肯定不是他加进来的,不用说,肯定是严晶心的手笔,说明严晶心也可以控制梦境的出入了。 完了,穿帮了。 他都有了明天碰到严晶心对方二话不说就一拳挥过来的画面感,那颗袖珍小拳拳在眼里不断放大的感觉,让魏溯难甩了几下脑袋都甩不开。 怎么办?严晶心是不要面子的,自己还得要脸啊,真要在学校被打了个熊猫眼,估计严晶心也不会有啥事,可自己就得被人笑话了。 最近学校里都有些风言风语了,大概说的就是魏溯难是严晶心的小媳妇。 没错,那些无聊人士就是这么传的,还说得有模有样的,魏溯难知道之后就自己摆平了,可不敢让这些东西传到严晶心耳朵里。 幸好严晶心住院了一个星期,不然这事不好收拾,凭严晶心的性子,多半不会关心是谁造的谣,她只会当众痛揍魏溯难一顿以正视听。 以魏溯难的智力,用膝盖都能想出传谣的动机,不外乎三条,或忌妒或愤恨。 这才两条呀?忌妒是双向的! 男生是眼红,不可否认,严晶心一定是学校里男生的青春向往,可他们够不着。 虽然不想抬举严晶心,可魏溯难还真没有在现实中见过比她更有颜的女生。 此外,不但男生可能传谣,女生的动机也不小,既不如她,何不毁她! 至于最后的一重,魏溯难有些小得意,可能是某些想接近自己的女生被严晶心挡了道,心有不平之下作出的意气之举。 虽然魏溯难对于这些女生抱有同情心,但不能同情她们就降低自己的标准不是。 这些庸俗脂粉跟梦境里的颜惊心一比,那真是一在平地一在天喽。 所以,魏溯难妙施小计,来了个以谣止谣。 他在群里放出了几条消息(当然是匿名的有个朋友告诉我系列):“震惊,严某与魏某乃堂姐弟。”“允悲,严某将报考某大医学院,据不可靠人士通报,该院学阀之孙与严某相识多年。”“勒个去,魏某与某省物理奥赛种子选手来往多年,将同报志愿,据信目标为某大姚班。” 几条谣言一出,学校是哀鸿遍野,大家都纷纷在群里扬言,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可这些不是魏溯难当前头疼的点,他担心的是如何度过严晶心这一关。 魏溯难重又躺下,不断地回想着电影的情节,虽然《武状元苏乞儿》他背不出来,不过周星星的电影就没有哪一部不熟的。 可以确定,严晶心十有八九就是如霜了,那冷美人范简直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照着严晶心的性子,多半苏灿是彻底地没戏了,该怎么办,这家伙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二世祖……等等,自己代入啦! 刚刚在梦境里苏灿写自己的名字可不是涂鸦,而是力透纸背魏晋遗风。 为什么?魏溯难行啊! 严晶心所谓的古文史类的东西魏溯难听不懂,那是埋汰人了。 这么说吧,在严励的熏陶下,魏溯难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通的,要说差,也只是比严晶心差了那么一丢丢。 而严晶心又因为积累的原因比她爸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严晶心总要翻找古籍经典,所以花了大量的时间来研究古代文史,她口中的懂,是指跟严励能严肃地讨论专业的学术问题。 真要这么论,达到严晶心所说的懂行,放古代没准就是个文状元了,可现在苏灿仅仅需要考个武状元,就没有比这个更容易的了。 而且魏溯难可以沿袭在黄飞鸿身上的策略,跟严晶心分道扬镳,大不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便好。 只要在梦境里能练武就成,真成了武状元,想办法取得皇上的信任,也不一定非要去丐帮的嘛,弄个枪阵出来,不照样搞定赵无极? 想到这里,魏溯难放松了,前面严晶心不照样没法抓到自己,顶多是给他发现了保持思维热点就可以导入情节的奥秘而己,而且她多半还没有办法将梦境的记忆带到现实来。 魏溯难决定次日套一套严励的口风,那就能知道严晶心的动向了。 但他还是坚信严晶心无法突破自己花了n年才掌握的技法,那就啥也别说了,做梦要紧,武状元是吧?我来也! 他不但要留下武状元,还要把赵无极、如霜、丐帮的谋划全打乱,这一次看严晶心还怎么跟自己斗。 龟婆用手中的扇子拍了拍苏灿的手臂,因为她刚才跟苏灿说了一大通全都全费了口水。 “苏老,你怎么啦?” 苏灿回过神:“我被人电了一下。” 龟婆的反应夸张得很,她一叉腰,一变脸就开骂:“谁那么大胆,我打烂她的嘴。” 苏灿摇头:“不是用嘴,是用眼,既有神又诱惑……” 说着说着,苏灿就打了个颤,两眼放光:“啊!这样的眼神我从来没见过,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时,如霜正走到二楼正对着王爷和赵先生那一桌的栏杆旁,下面的中人也展开了三寸不烂之舌在推销:“这位如霜姑娘是来客串的,赵先生有没有兴趣包他过夜啊?” 赵先生则懂装不懂:“你应该先问王老爷才对。” 拉皮条的中人马上向王爷露出了二皮脸:“怎么样,王老爷?” 王爷也故作大方:“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客气呢?赵先生,你请便!” 赵先生还是笑脸盈盈:“那我就却之不恭咯。” 他转头跟二皮娘确认:“包了!” 二皮娘那就一个开心啊,扯着嗓子就朝上喊:“如霜啊,快点下来见见赵大爷呀!” 如霜朝着赵先生嫣然一笑,转过身,旁边丫鬟打扮的女子立即小声提醒:“姐姐,就是他,杀爹的人就是他!” 如霜则递给妹妹一个眼色:“我知道,镇定点,走!” 俩人下了楼,二皮娘赶紧过去将她们引过来,还向着赵先生献殷勤:“赵大爷,如霜姑娘到了!” 如霜则向赵先生见了礼,声如莺气如兰:“小女子如霜拜见赵大爷。” 那盈盈的身形,那浅浅的笑颜,如春柳摆拂,如春风撩人,看得赵先生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他目光就呆呆地盯着如霜看,好一会才赞叹道:“果然是美人!” 如霜的妹妹立即凑了过去,还拿着扇子挡住了脸,但她的声音也同样摄人心魂:“赵大爷,那今晚……” 就在赵先生准备答应下来时,卤蛋捏着一张银票扬到了赵先生面前,将他的脸都遮住了:“银票十万两。” 卤蛋是一如既往的扯高气扬:“如霜姑娘今晚被我们少爷包了,没有空伺候你啦!” 就在赵先生和如霜面面相觑时,苏灿在龟婆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对不起大家,不好意思啊!” 他还脱帽向王爷行了个礼,然后才提声问:“没什么意见吧?各位。” 龟婆最会做人了,她插到了两波人中间:“哎呀,先别急,先别急!让我来说句公道话,只要你们谁出的钱超过十万两,如霜姑娘今晚就陪谁,千万别伤了和气呀,我说的对不对?” 赵先生看了一眼卤蛋手里的银票,有些悻悻:“这位朋友还真舍得花钱!” 王爷还是起了身,站到了赵先生旁边,这是他手下的红人,还刚立了功,得宠络。 “银票实在是太普通了,我这有一颗朝廷大内的定风珠,无价之宝。” 说着王爷就从腰袋里掏出了一颗鸽蛋大的珠子,通体莹白闪着辉光,就直直地递到了如霜的面前。 如霜这下开心了,接着了珍珠捏在了指尖,春葱玉指配上了这颗珍珠,相得益彰更显美仑美幻。 但她的笑容更美,如霜凝视珍珠的眼神好像被珍珠染上了一层光芒:“我还是比较喜欢珍珠。” 如霜将珍珠递到了龟婆手里,向着赵先生回眸一笑:“赵大爷,我先回房间去等你哦!” 龟婆压力大了,心下不定:“这颗珠子值不值十万两的?” 苏灿也转头冲向如霜:“十万两银子还嫌少啊?姑娘?” 如霜的脸顿时冷了下来,真是如霜:“我也很喜欢银子啊,不过我不喜欢你嘛!” 苏灿也笑了:“多坦白,我喜欢这样,不过巧了,我也不喜欢你呀,我出十万两包你,是为了招待一位远方而来的世伯,这位世伯极其尊贵,可不是阿猫阿狗可以比的哟!” 这一下大喘气让龟婆都适应不过来,忙出声打呵呵:“苏老……” 苏灿笑呵呵的摇头:“没相干!” 龟婆打蛇跟棍上:“苏老您放心,我这姑娘多的是啊!” 苏灿则乐呵呵地点头:“龟婆,我今天晚上全靠你啦!” 他说着就从龟婆手心拿走了那颗珍珠,又递回给了王爷,还向王爷晃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扳指。 王爷看到那个心中一凛,目光跟苏灿暗暗地交接了一下,然后他就猛地一喝:“大胆,放肆!” 不等苏灿反应过来,他就出招了,抢了一步上前,手上就捏起了螳螂指,攻向苏灿。 苏灿一点也不怵,侧仰着头避过了王爷的攻击,然后一个倒翻,就站到了戏台上。 王爷也不停,又两个螳螂刀切向苏灿的脑袋跟颈勃,却被苏灿单手崩拳击散。 数击不中,又被打散了拳架,王爷只得退了一步再整身型,苏灿则立于原地,打开了折扇摇凉风:“螳螂拳?还蛮像的嘛!” 他看了一眼楼台上,稍稍提高了一点点声气:“奏乐!” 上面的乐师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不再看热闹,嘴里还应和着:“好,好!” 很快鼓乐齐鸣,好一首穗城风光,如画卷般拉开。 王爷则继续抢攻,他的螳螂拳有点流于形制,都是套路化的,苏灿应付得很轻松。 打着打着,苏灿干脆就将手里的折扇插到了王爷的后背,一声“先放好在你那”,然后苏灿就运起了虎鹤双形,鹤啄手腕,虎爪当胸,两下就将王爷击了出去。 然后苏灿还笑盈盈地换了拳架:“螳螂怎么能打得过老虎呢,何况再加上一只鹤!” 王爷不服输,也摆出了虎爪的招式:“虎鹤双形我也会!” 苏灿好像是故意要跟王爷炫耀武功,他反而摆出了螳螂拳的起手势:“来试一试我这只螳螂!” 王爷先攻,他好像也在虎鹤双形上下过功夫,打得大开大合,身影翻腾,还真如猛虎下山,奔疾如风。 可苏灿就是以螳螂指不断地钉在虎爪中间,动作太快,王爷就连闭爪或扫抓都来不及,数下之后,他的掌心吃痛,不得不退了下去。 卤蛋带着一伙溜须拍马之辈在猛地拍掌,大声叫好,苏灿则堆满了笑容走下戏台:“我的螳螂拳又破了你的虎鹤双形。” 王爷刚一站稳,他背上的扇子就打开了,苏灿大眼一瞪,像是叹为观止:“原来不是虎鹤双形,是孔雀开屏啊,难怪那么差劲。” 王爷从背后抽出那把折扇,正想丢掉,猛然间瞄了一眼,又合了起来,抓在了手里。 这时赵先生却突然移形换影站到了王爷身前。 苏灿不再笑了,而是严肃了起来:“移行换位?终于来了个厉害点的了!” 赵先生则冷哼一声:“年青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运起气来,全身一振,苏灿头顶上的帽子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了出去,扎进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这时苏灿的眼神也凌厉了起来,他也绷紧了全身,对方厉害得超出了他的想像。 危及时刻,一声高呼“广州将军到”将围观的人群冲开,然后一队枪手就荷枪实弹而入,也同时抬枪笼罩了场中众人。 然后苏达就穿着大红的官服叉腰挺肚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那个混蛋欺负我儿子我就毙了他!” 当然,苏达的身边也少不了摇着白扇子的师爷,就像一只猎犬一样四眼到处瞄。 61、我要当状元 苏达的威势在广州可是不得了,广州将军,非八旗嫡系不得为,是直属于清帝直管直任,跟地方无涉,却总揽两广军权,是皇帝手里的几把利刀之一。 有这么个老爹撑腰,也难怪苏灿长成个二世祖。 他见到苏灿问的第一句就是:“不用怕,谁欺负你了?” 还摆出了二哈劲藐视全场的劲头。 可苏灿一句“是我在欺负人”就让他破功了,张大嘴瞪大眼:“啊?谁被你欺负了,他家里有没有钱啊?够不够资格呀?” 帮闲这个时候是最能体现价值的,卤蛋领头,几个跟班伸手一指王爷和赵无极。 王爷这时从腰里掏出了块牌子,亮了出来:“看了不就知道了!” 苏达凑了过去,左看右看都觉得眼熟,他也有一块嘛,但上面的字看不明白,索性一把抢在手里就招呼苏灿:“阿灿啊,人家送这么厚的礼,就不要欺负人家啦!拿去赏给这里的姑娘!” 师爷慌忙过去跟苏达咬耳朵:“老爷,是****僧格林沁,蒙古族最能打的那个,刚刚剿灭了一支长毛贼呀!” 苏达马上觉得这块腰牌烫手了,手一抖差点拿不稳掉地上,他捞了几把才捞住,左看又看又插回到了僧格林沁的腰间。 这下赵无极腰杆就硬了:“王爷的令牌你也敢抢,抓起来!” 苏灿不但不害怕,还笑了,师爷也喝了一声:“等等!” 师爷还是有些急智的,他单手一背,手中折扇就指向了赵无极:“身为朝廷命官,不得出入烟花之所,你们身在怡红院,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王爷也不服气了,剑指指向苏达:“那你呢?” 苏达还想找地方躲呢,可没地方躲啊,拉着苏灿壮胆:“他是不是指我啊?” 苏灿一耸肩:“不可能不是你。” “那我是…来来来来……” 还是师爷解了他的急,小声的提醒:“来抓你…” 苏达没找到北,冲着苏灿喊:“我是来抓你的。” 苏灿则摇摇头,一指赵无极:“来抓他的。” 苏达干脆跳了过去,装模作样的虚拉两袖:“我身为广州将军,一定要把你们这些害群之马抓起来!” 师爷那还有,估计是罗织罪名成了习惯专业得很,就是胆气不壮有些卡壳,搞得苏达和苏灿同声催他:“还有什么?说啊!” 缓了一下,师爷的嘴就像开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响了:“今天是清太祖皇后叶赫那拉氏的忌辰,身为朝臣不得饮乐,你们是命官罪加一等。” 然后他还是转向了苏达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可以抓他问斩!” 结果后面的帮闲就大声地嚷嚷了出来:“对,斩他!” 苏灿则又开始夸张地桀桀大笑,他要看赵无极的表现。 可赵无极也哈哈大笑起来:“根据大清律例,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那你不是也要……”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对面苏灿已经从一头乱发中挑出了一根小辫子,用两只手指夹着,晃啊晃的,就像在说:你过来啊! 他还真挑衅了:“你还想不想看看,我还有的是呢,猪头!” 一群帮闲又激动上了:“来,别跟他啰嗦,抓人抓人!” 这时龟婆发现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她冲到了两拨人中间,拼命地甩动着双手,就像一只护仔的老母鸡。 “好了好了,别玩了别玩了,苏将军,大伙玩得这么开心,那就算了吧!” 苏达耸耸肩:“我今天还没玩过呢!” 赵无极则凑近了僧格林沁:“王爷,想不到这群无赖扫了您的雅兴,小人安排不周。” 僧格林沁摆摆手:“不关你的事,我们走!” 僧格林沁言罢就甩袖往外,径直出了怡红院。 苏达见得势又得分,正想乘胜追击,师爷却咬着牙提醒他:“老爷,惹不起啊,见好就好吧!” 这时苏达才后怕,拍拍额头:“哎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卤蛋则小心翼翼地将苏灿的礼帽从柱子上拔下来,露出了一条半尺长的刻痕,那是帽沿凿进去造成的。 苏灿看着那道刻痕有出些神,不由得赞叹:“真是个高手!” 而僧格林沁则在坐进了轿子之后,打开了手里的折扇,扇纸上有用指甲划出来的一句话:“来厉不明的老狗养不熟,会咬主子的!” 僧格林沁合上了纸扇,轻敲着掌心:“苏察哈尔家?有意思!” 此时在如霜的房间内,一群人还如临大敌,如霜的妹妹正往烟壶里倒一些粉末。 弄好之后,她赶忙向一个白衣白帽、手持长棒的老人家禀告:“莫大叔,这些酒菜都下好了断肠散了。” 老人面沉如水,重重地叫了个“好”,接着他好像从胸中喷出了一股意气:“赵无极他暗算我们帮主还有太平天国的几个将领,嫁祸给我们丐帮,弄得江湖上的兄弟每个都看不起我们,说我们投靠了朝廷,这个仇,我们今天可以报了!” 他殷切地看向如霜,如霜欣然点头,但还是忧心忡忡:“赵无极的先天罡气很厉害,待会他没上当时万别出手,因为我们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会尽量把他引到床边。” 众人皆点头,却又挺起了胸,俨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这样子怎么忍得住? 这时一个望风的人回来禀报:“长老,有人来了。” 莫长老长身而起,钻进了床后,那是一副架子床,像间小房子,能藏人。 如霜的妹妹则唰地拔出了长剑,向姐姐示意一下,躲到了屏风后。 门打开了,竟然是桀桀笑的苏灿,他拿下帽子点头致意:“如霜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如霜也愣住了:“怎么是你?” 然后她又冲后头跟进来的龟婆询问:“赵大爷呢?” 龟婆套路就熟啦:“唉呀,赵大爷已经走啦!” 如霜刚说了一个“但是”,龟婆就堵住了她的话:“没有但是,那十万两已经进了我的口袋,让我再拿出来可就难啦!其实苏老这人呐…” “废话可以少说两句了,龟婆!” 龟婆比他还灵醒:“我知道怎么做了!” 她退了出去,如霜还想拉住她,却被龟婆一甩手脱开,敷衍着“好啦好啦将就吧”,她就把门给关上了,回去数银票要紧。 苏灿这一把算是让莫长老他们都晕头转向了,莫长老还跟手下打听了一下:“这人是谁?” 可谁也答不上来。 苏灿此时却笑嘻嘻地盯着如霜:“姑娘,首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很喜欢你!” 如霜不像是吞了个臭虫:“这对我来说可是个坏消息。” 苏灿更得意:“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闲话不谈,我出一百粒珍珠,今晚你陪我举杯邀月。” 如霜脸上都快起寒霜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给我滚出去!” 苏灿闻言是又哈哈大笑:“我果然没有选错人,好,我先干为敬!” 他拿起了桌上的那壶酒,作势就要倒,如霜果断过来掀翻了桌子,还将他手里的酒壶打了出去。 做完了这一切,如霜才抬起了下巴冷哼了一声。 苏灿看完了如霜的表演,上前拉住了如霜的手,如霜冷喝一声“放手”就挣开了苏灿的爪子,接着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苏灿一个云手就格住了如霜:“你居然会武功?” 如霜只得松了劲力,被苏灿一拉就斜靠在了他的臂弯里,她还不忘辩解:“我根本就不会武功,要不然你能这么好彩?求求你别再缠着我了,我是不会陪你的!” 大家的演技都不怎么样嘛,苏灿打了个抖,肉麻的,但他说得更肉麻:“如霜,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我发觉我已经爱上你了。” 如霜也发寒颤了,她转过偏出一边的脸瞪向苏灿:“你说什么?” 苏灿例行公事一般:“我说我已经爱上了你!” 如霜像是被电了一般:“你有没有搞错啊?” 苏灿很坚决:“绝对没有,我决定要娶你!” 如霜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他:“你神经病啊?” 然后如霜的妹妹也彻底崩溃了,碰上这么一号谁都受不了。 她情绪一激动,就碰到了屏风,屏风一下子翻倒了,这下尬了,她手里的长锋还闪着光呢。 就连莫大叔在床背都蒙了眼睛,这一局糊得是不能再糊了。 神经病的线路跟人就不一样,苏灿一愣就回了神:“正好,我正想找个证人。” 他将如霜的妹妹拉至如霜跟前:“我就对这把宝剑发誓,我是真心要娶如霜姑娘为妻,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如霜的妹妹顶不住了,笑场了,她摇着头,嘴里叨念着:“姐姐,我真是替你高兴啊!”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如霜连喊都喊不住。 没有了挡箭牌,如霜也发了狠:“你以为当我丈夫那么容易吗?” 苏灿当然就跟上了:“怎么样才能当你的丈夫?” 如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丈夫要武功盖世,状元之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做不做得到呢?” 说着如霜还向苏灿挑了挑眼,可苏灿一点都没有犹豫:“我做得到!” 如霜看着苏灿的样子戏谑地笑了:“好,那等你做到的时候再来找我好了。” 她也想撤了,真是无聊啊,可苏灿又拦住了她:“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定个婚期,因为中状元对我来说是易如反掌。” 如霜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傻子说话了,她干脆点头:“好,那你早该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吧?” 苏灿更爽快:“好,我就在院里的花园等你,不见不散。” 说着他还故意靠近如霜,在她鬓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啊,太香了。 苏灿一出门,如霜的妹妹又进来了,跟姐姐对视一眼,两姐妹异口同声说出了个“变态”! 另一个,僧格林沁刚刚出城,他的轿子就被一群人拦了下来,旁边的树林里突然刺出数根标枪,将僧格林沁的随从尽数射杀。 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丐帮办事,闲杂人等立刻回避。” 然后近百人就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将轿子团团围住,他们尽皆手持枪棒,结阵如盘水泄不通,哪怕是只蚊子都难闯出去哟。 可轿子里的人还在悠闲地酌酒一杯,视对方的阵仗等闲如泥塑木偶。 原来娇子里坐的人不是僧格林沁,而是赵无极。 当丐帮帮众齐齐将标枪投过来时,他才气贯全身,那些将轿子扎得像刺猬一般的标枪,竟然全都在赵无极身前停了下来,抵住了他的身躯,却连衣服都没刺破。 然后赵无极罡气一鼓,这些标枪就原路返回射出,将一众投枪之人捅了个对穿。 接着,赵无极拨开了轿帘,看到三个带头的丐帮长老,一下了就如梭飞去,以掌为刀,将三个长老的人头切下,动作太快,等赵无极落了地那三人胸腔中的血才喷出。 然后他依样施为,都没到一刻钟,所有参与攻击的丐帮帮众都被他尽数剪除,全是身首分离,惨绝人寰。 扔下了手中的人头,赵无极舔干了手背上的血,一扬手,从后头又走出一队人马。 赵无极殷勤地掀开一架马车的帘子:“王爷,半柱香的时间,不多不少,现在前在都很安全,我们分开行动,我负责引开来敌,祝大人一路平安。” 僧格林沁满意地点头:“好,非常好!” 放下了马车的帘子,赵无极又跟马车旁的一人吩咐:“此次进京,王爷的安全是首要之务,比你的性命还重要,明白吗?” 那人戴着个斗笠,也不答话,而是抱拳拱手,这就是得令了。 赵无极挥了挥手,这队人马又开始驱马疾驰,只将赵无极留在了后头。 等走远了,斗笠客才撩起了面纱,是个冷脸美女,她看着弥漫着寒露霜雾的漆夜竟然展颜一笑。 魏溯难也含着笑醒了,他神采奕奕地伸了个懒腰,心里想着:这一回尬也尬死严晶心了,想到昨晚的梦中他将计就计恶心了如霜一把,不由得心满意足。 就是如霜的味道太令人难忘了,魏溯难不得不提醒自己一遍:“稳住稳住,千万别着了严晶心的道,我只是跟她虚以委蛇而已!” 62、身怀文武艺 晚饭后,魏溯难的房间里,严励正和他有来有往地聊着,他还真从严励嘴里打听到了严晶心最近喜欢看那些无厘米搞笑老电影。 听到严励这么说,魏溯难就放心了:“心姐确实需要减压,李老师也觉得她住院之后精神面貌好多了。” 严励也拍拍魏溯难的肩膀:“你也一样,翻过年很快就高考了,这时也无所谓临时抱佛脚,把基础考点复习到位就行,不需要再去挑战难度,高考虽然是一考定终身,可对于你们来说,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 然后严励又从语重心长模式调到了发烧友的痒痒劲:“像今天这样开拓一下视野就不错,来,我们再来说一说策论与骈题的区别,我告诉你,叔可是花过点功夫去研究的,不弄清楚这些,古代的文牍公案是没法破解的。” 他们在研究古代的八股文,严晶心则压根不掺和,她解放了贤慧,抢着要洗碗,贤慧则乐得跟魏嘉新在客厅里看她干活。 贤慧已经预见到过个几年,这就是一家子的样,儿媳妇聪慧懂事,儿子也有志气能撑起家,人生就不能比这更圆满了。 可严晶心此刻心里想的是:“哼,这一次我躲在暗中,一定能抓住幕后黑手。” 谁都没有注意到,严晶心另一边手竟然都没有托拿浆洗的碗碟,就是单手一旋,就能将浮在水面上的碗碟刷干净了,她的另一边手只是虚放着。 这是气劲的运用,能将水池里的物品拢住,那天凌空擒住黄飞鸿的头锤给了严晶心启发,开创出了这一招。 她只需要将体内的这口气含而不发,让它在手掌中不断地循环运转,就能形成一个像太极一样流转的气旋,达到将物体吸拉住的效果,严晶心已经在憧憬将来学会擒龙控鹤功的样子了。 至于原理,严晶心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了,她已经在梦境里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 而魏溯难则觉得这一次一定会将严晶心的好事破坏到尽。 由于他的代入,苏灿已经变得文武全才,虽然仍然是一个二世祖,可二世祖就意味着有人面,还缓和了跟僧格林沁的关系,一个武状元而已,真是手拿把掐。 所以魏溯难和严晶心都是笑着入睡的,就不知道谁能笑到底了。 天亮了,苏灿就在怡红院的花园里站了一夜,其实他已经知道如霜昨晚偷偷出去接应丐帮的人了,但仍然落得了个收尸的下场。 至于为什么知道,作为一个二世祖哪会相那么多,就当是老天爷托梦吧。 莫长老和如霜都会将如此境地怪罪到苏灿身上,但他的表面文章还是要做足,不如此不能实现他胸中的成计。 如霜的妹妹从窗户上看到下面的苏灿,剑都拔出来了:“姐姐,那个疯子还在那里,不如杀了他。” 她看到苏灿就气不打一处来,一百多的帮众就因为这家伙坏事而去了枉死城,可如霜却拦住了她:“算了,她又不是故意误我们的事,由他去吧。” 又等了一个时辰,等如霜和妹妹都换好了衣服,苏灿还在那定定站着,如霜无奈又有些心软,毕竟是自己放了他的鸽子,让苏灿被罚站了一整晚。 妹妹就不高兴了,她是心直口快:“姐,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如霜心有些乱,忙出口否认:“小翠你在胡说些什么,赵无极一天不死,我是绝不会想这些的,更何况是他。” 如翠还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赵无极的武功很高哎,莫大叔说要是不会降龙十八掌就打不赢他,那我们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关键在是我字,们字是顺带的,如霜心里一松,点了点如翠的脸:“走啦,别发骚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离开前如霜还是神色复杂地看了苏灿一眼,百般滋味上心头。 该等的人没等来,不该来的人却来了,苏灿等了一整晚,只等来了满脸惨白的龟婆。 被人一拍肩膀,苏灿心里一肚子火气终于有了出处,他一肘就怼在了龟婆的脸上,手里摆出了拳架:“何方妖孽,竟然敢出来吓本少爷?” 龟婆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一头一脸的血:“哎呦喂,苏老啊,我是龟婆啊!” 她那样就像是马上要断气一般,苏灿也发现自己用力过猛了,但胸中的怨气竟然消了。 苏灿忙上前将她扶起,装着蒙头样:“你是龟婆?” 龟婆有气无力地按着摔伤的额角:“是啊,我是龟婆。” 苏灿干脆一装到底:“你的胸变平了,你的脸变苍白了,你的声音变低沉了。” 龟婆也有趣:“这么早我的胸还没起床呢,没化妆脸当然苍白啦,没有银子声音它也不兴奋啊。” 苏灿也被她逗笑了:“那一下没打死你算你命大,以后没化妆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龟婆两手摇得比三伏天的蒲扇还勤:“不敢了,不敢了。” 讪笑了一下,她又想起了正事:“你不用再等如霜姑娘了,她已经走了。” “哦,走了!” 苏灿迈开步便往外走,龟婆只得又拍拉住了他的肩膀:“苏老,您不该问我一下如霜姑娘的下落吗?” “对哦!”苏灿又回身一肘,将龟婆轰趴下了,然后笑着问龟婆:“这一下算是好了吧?” 龟婆还有些进出气:“好了…如霜…她…去…京城了……” 大清早的,苏达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哼哼唧唧地唱曲,手里还捏着一只小乌龟,另一边手揪着自己的辫子不断地逗弄:“男儿为国家,辫子要常玩耍,我拉,我拉,爽完笑哈哈……” 二世祖的爹也是二世祖来着,没文化,却吃着八旗的铁杆庄稼,除了屎尿屁啥也不会。 苏灿走进家门,来到老爹的身旁一拍竹茶几,手中剑指怼向苏达:“爹,我决定上京考武状元!” 苏达也一拍茶几站了起来,怒目看向苏灿,同样剑指如锋,这时候要是有一张树叶飘过或许会被视线切碎,可惜没有,画风也不对。 就在气氛达到顶点时,苏达开声了:“阿灿,老爹等你这句话等了二十五年,为了苏察哈尔家,你应该这么做!” 苏灿又一拍茶几,振声道:“不要误会,我不为任何人,我是为了一个女人。” 苏达再一次奋力击打茶几,那茶几都歪了,快不行了:“英雄,为女狂为女亡为女上京考状元郎,何家女子?” 苏灿已经用了上戏曲的腔调念白起来:“怡红院金牌清倌人如霜姑娘。” 苏达的眼都快爆了:“只鸡?” 他被苏灿反问了:“有何不妥?” 这一下苏达就彻底地让竹茶几告老了:“品味与众不同,能人所不能,我看好你,我陪你上京!” 他猛地一转头,高呼:“二三四六。” 苏达的小妾们应声而出:“来啦!老爷!什么事呀老爷?” 苏达振臂一呼:“少爷要上京赶考,我们全家出动!” 然后他就托起刚刚拍烂茶几的那只手:“哎哟,先帮我包扎一下,有点痛。” 苏家鸡飞狗跳了起来,都在忙着收拾东西,下人们挖了一棵树出来,正在装车,苏达吊着拍伤了的手在旁边呼呼喝喝:“小心点我的树!” 师爷凑了过来:“老爷,树也要搬哪?” 苏达理所当然:“不搬到了京城哪来荔枝吃呢?哎哎哎,你们小心点我的荔枝!” 师爷无语了,不甘心,又凑到苏达的耳边:“老爷,您这样擅离职守……” 苏达则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这次闹长毛皇帝侄子让我上帝述职我推托受伤了,这下不正好?” 他晃了晃吊挂着的手:“我手断了,这下能交差了吧?我估计这次去述完职广州将军的差事算是黄了,我也不是打仗的料,苏灿出息了家里就有着落了,总归是亲亲戚戚,拿了我的广州将军饭还是要让我吃一口的。” 原来苏达也不是真个糊涂蛋,虽然是二世祖,可往往二世祖是观颜察色的行家里手,太平年间可以胡混,碰上了战乱那是运道不济,可凭着裙带总能混上个好位置。 师爷一想,老爷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他便想跟苏达说一说苏灿的事。 可没等师爷开口苏达却又跑开了,跟他的小妾指指点点:“鸡就不住抓了,京城有的是,北方的鸡虽然没有三黄鸡嫩,可更有嚼头。” 师爷只能摇头,还真是大号的二世祖,算了,自己多想点办法吧。 苏家就这么举家上了路,他们这边当然慢,可那头僧格林沁却很快,不到十天,他就带着赵无极上了金銮殿。 咸丰帝还年轻,刚刚登基就碰上了太平军造反,席卷了大半个清国,要不是出了个能谋划的曾国藩和一个能打仗的僧格林沁,眼看着大清就要不保了。 现在好了,终于将太平军的势头给遏制住了,有功之臣得赏啊,赵无极就这么被僧格林沁推荐上了朝。 苏灿的提醒并没有让赵无极止住上升的势头,僧格林沁心目中谁能为他马前驱驰谁就是条好狗。 至于万一赵无极武功高强尾大不掉?像这样的武林人士多了,最后都什么下场?清廷的军机处还有粘杆嘛,让那些人头疼去。 赵无极被咸丰帝封了个都察院的副左都御史,他便觉得志得意满走上了人生巅峰,还通过官帽的帽沿偷偷地打量了咸丰帝一眼,兴出了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 谁让现在的八旗子弟全是苏达苏灿那样提笼溜鸟之辈呢?战力是一点都没有,欺男霸女的本事比谁都大。 如果不是这样,那广西的泥腿子也没有办法动摇清廷的根基了。 更何况,这个年轻的皇帝贪玩好色是出了名的,大臣们都投其所好,朝堂的风气也因此被带歪了。 连僧格林沁也脱不了俗,他向咸丰帝禀告:“皇上,赵先生一身奇技异术,何不让他展示一下,让皇上开开眼界。” 一听有好玩的,咸丰就来了精神:“赵先生,你就展示一下给朕看看!” 赵无极急忙趴下,口中称“是”,然后匍匐着退后一丈,刚才他是面圣得以上前,完成了礼节就要退避三舍了。 赵无极从衣兜里拿出了一锭金元宝,放在了手掌上,握回手掌,那锭金元宝就被碾成了金粉,随着赵无极的手心缝隙飘落,四处金光闪烁。 就在咸丰帝以为只是一般的功夫表演想打呵欠时,赵无极四周无风而动,将那些飘扬的金粉吹聚起来,在地上铺成了一个金色的人样。 随即金光一盛,那摊金粉就化成了一个侧卧于地面的紫衣美娘,全身纱罗,却露出了藕白的小腿,那紫纱若隐若现,让咸丰帝顿觉口干舌噪,血脉涌动。 紫衣美娘缓缓地站起了身来,揭开了遮挡住脸庞的袖纱,露出了绝美的容颜,然后她开始翩翩起舞,漫若浮光。 玉足白臂在不经意间随着舞姿曝露,却又转瞬即收,将犹抱琵琶半遮脸的意境用到了极致。 随着舞步,她慢慢地向咸丰帝靠近,还在咸丰帝面前一个横身高抬腿,这一下咸丰帝都坐不住了,可她又一个转身,探步渐离,还来个回头望月,袅娜如柳,趋离似鸿。 走到大殿的门口处,展臂如鹤不断地旋身,恰如惊鸿,舞出一团紫影。 然后,紫衣美娘的手里渐渐露出了一支闪亮的短剑,并未落入手中,而是在空中飘浮。 这一出可没有跟僧格林沁提前打过招呼,他一个箭步就挡在了咸丰帝身前。 大殿两侧也冲出了上百的护卫,赵无极一看,全是太阳穴高鼓的劲手。 短剑在空中来回地转圈飞舞,咸丰帝却面不改色,一挥手:“大惊小怪,退下!” 侍卫们又退回了屏风后,赵无极剑指一抬,紫衣舞娘加快了旋转,弹至空中,又是金光一闪便失去了踪影。 倒是金粉纷纷飘落在了地上,铺成了千秋万世四个大字。 赵无极赶紧跪伏于地:“微臣惶恐,让皇上受惊了。” 咸丰帝则无限怅惘,望着大殿半中呢喃:“这个女人要是真的就好了!” 63、货与帝王家 这个女人就是真的呀! 觐见完咸丰帝出了皇城,僧格林沁若有所思,忽然就跟赵无极提了句:“最近不太平,本王收到线报,丐帮已经混进了京城,上次护送本王回来的护卫让他继续跟着本王吧。” 赵无极一招手,一个戴着斗笠黑纱遮脸的人便从赵无极的随从身后走了出来。 赵无极冷声向他吩咐:“藏在暗处贴身护卫王爷的安全,不得有误。” 斗笠人又是无言,只是拱手示意领命。 僧格林沁与赵无极分别,各回各家,等进了王府内宅,他才向那个好像不存在的斗笠人轻声问了一句:“刚才在大殿上那人是你吧?” 斗笠人身子一颤,又再一次抱拳,算是承认了。 僧格林沁却再一次语出惊人:“赵大人命你护卫本王,本王问你,如果有一天本王的命令和赵大人的命令相冲,你当如何?” 等了一会,一道宛如黄莺脆啼的声音响起:“既然赵大人让奴婢跟随王爷,自然是唯王爷之命是从,奴婢唯好武道,有道是六扇门里好修行,跟着王爷一定不缺练功所需。” 僧格林沁也有些意外:“原来你会说话呀,那为什么一直不出声?” “奴婢的声音过于悦人,面貌过于慑目,为了不引人注意,故遮面掩声。” 僧格林沁也是胆大,一点都不怕赵无极暗藏后手,直接点透了,他也是个枭雄来着。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僧格林沁心情不错,缓缓地点点头。 刚才赵无极没有跟他提前打招呼,然后咸丰帝又看这个女子入迷,僧格林沁便想着将她控制在手里。 而且在大殿里僧格林沁闻到了一股体香,他认出了紫衣女子就是护送他上京的斗笠人,所以才故意这么干的。 也不是草包,真要是草包也没有办法让太平军摔个大跟头了。 他摆摆手,斗笠人又退入阴影中,僧格林沁则入了书房,又拿起了桌上搁放的折扇,打开看了看苏灿刻划的几字,一边看一边点头。 狗还是拴上链子比较好,而且他越来越觉得苏察哈尔家的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僧格林沁的书房外,斗笠人也露出了笑脸,让清凉的月光都为之失色。 她也是故意让僧格林沁闻出来的,红灯照是使用迷魂香的行家,如果不是有心如此,谁人能知? 就在此时,王府的管家赶来,拿着一封拜帖直接就进了僧格林沁的书房。 没一会,一声很细微的声音响起:“王爷,对方送来了各色大礼,自称是广州故人,拜帖倒是普通,但这个扳指奴才认了出来,这是八旗信物,王爷您看?” 僧格林沁没出声,而是径直出了书房,一招手,斗笠人瞬时闪身至门前。 僧格林沁有交待:“你护送管家出去一趟,一定要小心。” 斗笠人自无不可,便随着管家出了后院,管家也准备了一堆回礼,驾着马车出了门。 只是在门前时,她忽然就看到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可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的身型眼熟,但马车忽忽而过,她也不太确定。 等到了地头,管家也没让斗笠人陪着进去,而是让她在门外等候,幸好,门房是个大嘴巴,正在跟同僚扯闲篇。 “你说老爷这次回来还用去南方吗?” “南方有什么好,鸟不拉屎的地方,又热又到处是瘴气,咱们苏察哈尔家什么时候这么败落过,这次老爷回来一定会讨到一个闲差的。” “闲差?那老爷不是……” “你懂个屁,咱们八旗老爷讲究的是一个清贵,那是铁杆庄稼,你以为出去餐风饮露就好?告诉你,地方上的大员不如京城一个七品,懂了吗?” 斗笠人懂了,这是苏察哈尔家,怪不得刚才那人身型很熟悉呢,看来僧格林沁还是对自己不放心呐,也好,让他们几个勾心斗角吧。 那个小厮现在走进了僧格林沁的书房,他脱下了遮掩的装束,赫然正是苏灿。 他向僧格林沁鞠躬行礼,口称“世伯”,看了一下书桌上摊开了的折扇,心下了然,这才抱拳道:“上次在广州,多有不便,怠慢世伯了!” 僧格林沁则大刀金刀的坐着,坦然地受了苏灿一礼:“没有外人,有什么可以说了。” 苏灿见状也单刀直入:“当时在怡红院有丐帮的人,还是高手,以策万全,小侄不得已才出下策,想的是将世伯赶走。” 僧格林沁点头,又指了指桌上的折扇,脸上多了些阴鹜:“那这是什么意思?” 苏灿脸色如常:“他毕竟不是旗人,而且在怡红院多番抢着出头,似不甘于人下,小侄想着防人之心不可无。” 僧格林沁想了想,才缓缓点头,也不再提,接着他望向苏灿笑了:“你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很有一套,说吧,肯定还有别的事。” 苏灿果然笑了:“这一次小侄上京是为了考取武状元。” 僧格林沁同样老奸巨滑:“那我可说了不算。” 苏灿就知道僧格林沁会这样,他也不在意,而且僧格林沁话语也暴露了他的心情,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那说明僧格林沁认这门亲戚,接受了世伯的称谓。 有了底苏灿笑盈盈地:“小侄知道,蒙古勇士此次也必定出来竟选,大家各凭本事,小侄是怕有人暗中行事,所以先跟世伯报个备。” 想了想,僧格林沁便划下了线:“只要是不伤了和气,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外,如果有人做下了腌臜事,相信以世侄的手段也不怕。” 苏灿如获至宝,向着僧格林沁抱拳行礼:“如此小侄就谢过世伯成全了。” 僧格林沁端起了书桌上的茶盏:“夜了,恕本王不远送了。” 苏灿出了王府,没入夜色中,他还得去酒楼拎府里的小厮们回去。 今天苏家刚刚抵达京城,师爷心中细腻,让人向僧格林沁府送了拜礼,是想探探口风,在广州大家有牙齿印,能一团和气何必刀兵相见。 看到师爷的这个举动,苏灿也装着出来晃悠,却将府里的跑腿小厮支去了酒楼喝酒,他自己冒名顶替来了这么一出。 至于他为什么忽然间变得如此心思缜密,苏灿全不在意,老天爷赏的,老天爷最大,命中注意该他苏大爷出人头地,有什么好奇怪的。 次日一大早,苏府,一群下人正忙得团团转,还互相催促着:“快点,动作快点,站好了,少爷都等久了。” 苏灿则像一团烂泥一样摊坐在一把扶椅上,手中纸扇摇着,仰头望天,流云渐徙,闲叹浮生。 两个丫鬟拉着一张大白布,将在大群人遮住,还有苏灿的帮闲不断地赶人过去,这是要玩猜人的戏码。 终于,人都走入了白布后,帮闲问了几声“好了没有”,这才很狗腿地弯腰点蒜:“少爷,准备好了。” 苏灿歘地一收折扇,长身而起:“来!” 他信步走到白布前,将折扇的扇柄指指点点:“你们全站好了啊,不准动了!” 然后他走到了左边,凑近了一闻,便以扇柄轻点其头顶:“这么香,你是飘香。” 一个绿衣丫鬟满脸娇羞扭扭捏捏:“少爷好棒,爱死你了!” 轮到下一个,苏灿随意支使着:“过来点!” 那人往前一靠,苏灿就眼露邪光:“这么大,一定是小小。” 那个丫鬟捂嘴娇斥,却一点也不像生气的样:“啊,少爷你好坏,这么说人家。” 苏灿的嘴哪有吃亏的:“本来就大嘛,怕人讲啊?” 接着他又往右挪了几步,看了一眼猛地往后一退,似是吓着了:“大肚婆都有?骗不了我,你是爹!” 他用扇子一勾白布,就露出了苏达那照着丫鬟扭捏的恶心样:“不来了不来了,你好坏,又被你猜中了。” 苏达一边手还吊挂着呢,却像是一点也不影响他跟着一直玩闹,也不知道一群人吃过早饭没有,受不受得了。 这一幕看着荒唐,可没事干的八旗子弟可不就是这么无聊嘛,说不清到底是跟儿子感情好还是没脑子,反正就是这么干了。 他也不忘夸苏灿“聪明聪明,爹想作弄你一下都不行”,逗得苏灿桀桀笑完哈哈笑,笑得腰都弯了。 苏达也不纯是没过脑,夸完了他还有话:“好了好了,少爷明天还要赶考,别玩得太疯了,都出去都出去。” 那些下人都被赶走了,苏达拉住儿子:“阿灿,明天你要赶考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苏灿一脸的当然:“准备什么?我赢定了,你不知道吗?” 苏达连忙回答:“我当然知道!” 苏灿又哈哈大笑起来,苏达也不嫌夸得过分:“看你这个样子我就信心十足了。” 这时一个老员外模样的人从拱门走了进来,一脸的沉肃,背着手踱着六亲不认步,好像谁都欠他百八十万的样子。 苏达见他来了,忙向苏灿介绍:“阿灿,这位是郑伯伯,郑伯伯明天是主考,快打个招呼!” 苏灿却一脸的不屑:“郑伯伯?吃香蕉吧!” 他随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果品,自顾自走了,就连苏达招手叫他都没叫住。 苏达也不嫌寒碜,招手变成了竖拇指:“看看,看看,你看看,我儿子是不是一幅状元郎的样子?” 那位郑伯伯冷哼一声:“咳,看他的造化了!” 他说着抬起下巴仰头看天,苏达见苏灿走了,马上变了脸成了混混样:“老郑啊,你给我的试卷我已经叫人在做了,不会改了吧?” 老郑则顾左右而言它:“试卷当然是没问题啦,至于道场考弓箭骑射举石搏击兵器呢,就全靠他自己了。” 苏达精神一振:“这一点你放心,我的儿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他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在跟老郑推销,然后他话风一转:“哎,那两百万两银子可不可以少一点啊,我可是全副身家都放进去啦!” 老郑的脸这一次却是笑了:“欸,人情归人情,数目一定要分明,省不得的。” 别认为夸张,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以为是讲笑? 书房里,拿到了题目的师爷正在纠尽脑汗地帮着苏灿作弊,武状元要考排兵布阵行军安营,同样也要写骈题策论,师爷头都疼,弄出了一嘴的墨汁。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来,少爷那一手字得他自己写啊,那是加分项,于是他死活拉着苏灿进了书房,指着他写好的几篇文章:“少爷,您得自己抄。” 苏灿撩了一眼考题,将师爷的草稿一扔,就自己奋笔挥毫,在宣纸上疾书,笔和纸都磨出了沙沙声。 师爷一边看一边眼大还一边念:“马队骑射如何应对西洋三段击,阵法与散兵线之优劣,剿匪之要在于剿心……” 苏灿写完将笔一扔便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师爷却愣在了原处,迷了:“少爷明明大才,为何?” 他也弄不明白,懵了一下才猛醒过来,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师爷现在知道,紧跟着苏家以后的日子只会更舒坦。 他将题纸卷起,忙给苏达送了过去,题纸是郑大人送来的,得跟考试用纸一样才行啊。 因为试题做完了,苏灿在次日考试时更是肆无忌惮,别人还需要紧张地看小抄,翻找内衣上备的答案,苏灿则全程睡大觉,鼾声似哨。 连主考官郑大人都看不过去了,你好歹做做样子嘛,他只好过来敲敲苏灿的书案,提醒他这是考试啊喂。 苏灿睁开眼斜瞄,发现在“郑伯伯”,那还客气什么,点点头往里让了让,这次就连伏案都没有,整个躺下了,再补个回笼觉。 主考官放弃抵抗了,反正是武状元,都是一帮杀才,以后是给皇上卖命的,皇帝也不会询问考生们的策论笔试,只会看哪一个更勇武更能打。 他摇摇头,算了,钱都收了,能做就做全套吧。 四下里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郑大人便从袖子里抽出了苏灿的考卷,铺好在书案上,而上面那张白纸则又被他抽走了。 天衣无缝,问起来反正他是不会承认,后头怎么样真是要看苏灿自己的造化了。 64、临机有乌龙 一转眼,就到了武试,这一次就是真刀真枪了,谁最有实力谁能脱颖而出,完全做不得假。 各省的武举云集校场,人声鼎沸,个个都是昂首挺胸,好像武状元立马就会收入怀中的样。 武人嘛,行不行,比一比全知道了。 第一关就是举石,这一关纯粹比的是力气,六个磨盘大的石碾,必须一气呵成举过头顶,这也算是送分题了。 有成功,有失败,成功的自然是力拔山气盖世,可失败的就会被石碾砸得吐血甚至当场翘辫子。 轮到苏灿了,他扑了一把滑石粉,润好了手拍干净,扎好了腰带俯下身来,大吼一声,石碾就被他扑到了平腰。 可就在挺上肩头举上头顶的那一刻,苏灿却像慢动作一下将石碾子缓缓放回了原地,还捋好了头发,淡淡的朝考官吐了句:“举不起来!” 为什么?这是初试,算的是数项的综合分,只要能过线入格就行。 旁边的考官也看出来了,苏灿是故意不举的,等苏灿从旁走过时,考官也淡淡地吐了个“无耻!” 苏灿则笑骂:“无耻个鸟,我这叫保存实力。” 接下来果然如考官所言,没危险的不费力的项目,比如跑,跳,苏灿就搏了个满堂彩,真是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他过线了,不过蒙古的举子博达尔多也不承多让,也是令人喝彩连连。 两人还隔空对了一下视线,一个握掌振拳,一个却是整了整发型,输赢得看最后,现在没力气去现。 过了初试,接下来就是一对一的较量了,苏灿还是能省力则省,也不多费招式,都是一招制敌,也不要好看,能赢就行。 博达尔多却不一样,他不将对手打倒打出血打到不醒人事是不收手的,每打赢一个,他便会看向苏灿,目光里充满了敌意。 不对头啊,难道僧格林沁那边没说好?还是赵无极故意怂恿的?不管了,反正苏灿知道自己赢定了。 最终,进入最终武状元争夺的也正是苏灿和博达尔多两人,主考官郑大人在宣告完结果时,观礼台那里也白热化了。 几个画押在巡场,嘴里喊着“最后三分钟,苏察哈尔灿一赔十,博达尔多一赔一。” 别以为夸张,这真的是官方在做庄,得来的钱,咸丰是占大头的。 清代不但官员赌博屡禁不止,到了咸丰年间,那更是如火如荼。 曾国藩手下的悍将,刚刚大败太平军的江忠源,就是以好赌闻名,嘉庆年间就出现的白鸽票,一开始是朝廷禁止的,可到了道光晚期,白鸽票就成了地方军头募集伙饷的主要来源了。 没办法,皇帝说没钱,那大家就开博彩吧,所以名义上法律是禁止的,可实际上连皇帝都带头坐庄,全都明朗化。 以苏灿那种五毒俱全的样会不赌吗?总是保存实力是因为他在场外也压了,赔率低了怎么赚钱? 苏达听到了赔率心里不舒服还跟旁边的朝官抱怨起来:“有没有搞错,赔率怎么差那么远?一个一赔十,一个一赔一,这了太小看苏灿啦!” 同朝为官,旁边那家伙还厚道,跟他解释了一通:“没错,苏灿在举碾时弃权了,你看一看,那个博达尔多全是满分晋级,怎么比啊?” 苏达当然不服:“这是考状元,又不是当苦力,力气大去挑大粪好了!” 刚才好心解释那位倒不想跟他争,回了句“话不能这么说。” 然后另一边拿着个望远镜的家伙放下了家伙什,兴奋地拍了拍苏达的手臂:!“这位同僚有见识!” 苏达见有人赞自己的儿子那当然开心啦,是啊是啊不断。 那家伙找到了知识,便跟苏达掰手指:“我分析了好久,总觉得这赔率有古怪,那个博达尔多外型俊朗浑身有力……” 苏达听着听着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这是在夸对手? 可做什么都有个“但是”,那家伙接下来又让苏达笑容满面了:“还没出赛走一圈就冒白汗,我看他八成是虚火。” 他说着说着还看向苏达,这是在打同盟支撑呢,苏达点头连连。 “那个苏察哈尔灿可就不同了……”停下来果然就等来了苏达的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他一路头歪歪却从不用力,这是留力啦,杀进决赛一定会嗨起来的。” 苏达迷了:“嗨?什么嗨?” 那家伙似乎感觉少了些什么,欸了一声:“洋文啊,嗨就是兴奋起来有斗志的意思。” 苏达还在哦哦哦呢,他就下决心了:“所以我准备全押!” 这个好,苏达露出了我看好你的样:“你准备押多少?” 双手一摊,“八十万两”就从那家伙嘴里出来了。 苏达却岔岔然:“八十万两太少啦,压两百万两好了。” 那家伙也意外:“怎么,你突然这么看好苏察哈尔灿?” 苏达呵呵乐:“我听你分析得这么清楚,好像苏灿一定会赢似的。” 那家伙有了知音了,兴奋地大喊“对啊”,就向那些录注的画押招手:“过来过来!” “我第二次全押,加两百万两买苏灿。” 等画押记完走了,苏达还一直伸着个大拇指:“豪气,豪气!” 那家伙回过神,碰了碰苏达:“欸,你怎么不下注啊?” 苏达很无奈:“我不能下注的呀,苏灿是我儿子,不过我也托人在外场押了全副身家,就是外场抽水抽得太黑了。” 那家伙脸气尽青,一拍桌子:“那你还嫌赔率低?有毛病!糟了,我忘了分析一样……” “忘了什么?” “血统。” 苏达立马凑了过去,揪起了那家伙的衣领:“你竟然敢说苏察哈尔家的血统不行?” 那家伙终于回血:“真的是苏察哈尔氏?” 苏达彻底狂怒:“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老子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爷爷就这么一个我老子,你说真不真?” 那家伙举手投降:“失敬失敬,看来我没押错。” 苏达还是不依不饶:“凭什么又改口?” 那家伙一指脑袋:“我靠脑袋好吃饭的啦,察哈尔氏,孛尔只斤氏后裔,林丹汗直系子孙,开国镇国公,蒙古镶白旗,封地苏州易名苏察哈尔氏,领广州将军,世袭不替,到你老子都能打,看你儿子也能打。” 苏达这才放开他:“算你识相。” 然后那家伙又打蛇跟棍上了:“为什么到你这里手无力缚鸡之力?” 苏达讪讪:“又不用打仗,我从小就抽大烟的啦!” 两人正闹得火热,那边郑大人开始唱名了:“主考到!” 苏达听到脸也白了:“啊?不是老郑主考吗?” 老郑则回身看向苏达这边,耸耸肩,这是他也没有办法的意思。 主考出了来,往正位上一坐,苏达就像屁股下面放了个炸弹,被炸趴下了。 他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僧…僧…僧格林沁?” 旁边那家伙又觉得奇怪了,忙问他:“最能打的来做武状元的主考官有什么问题啊?” 前面的那位万事通又附头过来:“他是博达尔多的叔叔。” 那个押了苏灿两百万两的家伙也坐不住了,“啊”的一声哀嚎。 僧格林沁看看天色,和声细气地说了声“开始”,自有传令的官员朗声传达。 苏灿和博达尔多各背了一张弓,向着箭位疾奔而去,还没到位,两人便同时一个前滚翻卸力减速,同时以膝垫地,抽出箭壶里的箭矢拉弦便射。 他们的箭矢都击中了靶心,博达尔多的箭矢留在了靶上,苏灿射出的却透靶而出,又飞出了好远,扎到了后方的营寨栅栏上。 吃脑的家伙看到这幕得意忘形了,一拍苏达的手臂,却不想拍到了他受伤的那只手,让他吃痛哟哟地呻吟起来。 可那家伙全然看不见,而是兴奋地大吼:“靶都射穿了,至少可以多加两分,五十万两到手了。” 可老郑在宣布结果时地闭着眼:“苏灿的靶上没有箭,博达尔多获胜。” 下注博达尔多的官员开始鼓掌,可鼓着鼓着就停了,因为好多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 下重注买苏灿的那家伙都快要造反了,猛地嚷嚷:“有没有搞错啊?” 博达尔多却得意地向苏灿撇撇嘴,僧格林沁却皱了皱眉看向赵无极,却见这家伙还一脸谄笑地向他示意,这是邀功?看是苏灿猜的没错,这家伙确实不咋的。 老郑也有些不自然,直接抬高声气:“考生上马,准备下一回合。” 博达尔多在着甲、检查马具,赵无极凑了过去,偷偷塞了一套袖箭到博达尔多怀里,还附耳细声:“你藏好这套袖箭,紧要关头可能有用。” 博达尔多微点头,咻地一下将袖箭盖到甲胄里,等赵无极走后,趁着安抚马匹的时机偷偷地套在了手臂上。 战鼓擂响,越来越急,这是催马出征的信号。 苏灿和博达尔多跨上战马,催动缰绳疾驰,这一回合比的是临战马上的交锋,清廷的将军马战为首要,他们的江上就是从马上打来的。 两人都将战马催至极速相对冲锋,博达尔多却突然放开缰绳,他的御马之术很独到,能在奔驰时以双脚夹马腹来驱驰,这样可以解放出双手。 手里的那柄大刀被博达尔多挥得呼呼作响,旋了一圈,快到只见刀影向着苏灿劈来。 苏灿却不徐不疾,一只手仍然甩动缰绳,让马匹保持匀速,只以单手持刀,也不挥舞,只轻轻地粘着博达尔多的刀面顺势拍击,却不跟刀锋硬拼。 数下之后,博达尔多觉得手里的刀越来越沉,然后一股劲力传来,他手一震刀就脱手而飞。 苏灿一撩长刀,想把空中的大刀荡开,却不想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出了问题,他的刀柄应声而断,一看断口,整齐得很,原来是做过手脚。 苏达嘴都合不上了,下巴也快掉了:“连兵器都动了手脚?” 旁边吃脑那家伙更惨,哀声连连:“太黑暗了,退票不赌行不行?” 博达尔多趁热单边侧身在地上一捞,就重新抓起了长刀,又催马向苏灿攻击。 苏灿则一催战马,想加速拉开二人的距离,可博达尔多的骑术也精湛,越追越近。 没办法了,苏灿看了看手里的半截刀柄,回身一甩,那截木棍就像箭一样向着博达尔多射去。 就连僧格林沁也立起了身子,眉头也皱了起来,不是说好了不伤和气的吗? 待木棍击中博达尔多的战马,僧格林沁才又靠回了椅背,这小子,可以呀,果然有口齿,说到能做到。 博达尔多的战马被击中前腿,人立而起,又重新落地,却怎么催都不走了,原来它有一只蹄子曲着,受了伤无法用力。 而博达尔多也被翘起的战马甩了出去,落到了地上,手里的刀也甩飞了出去,人却没有事。 苏达的腰又挺了起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吃脑的家伙刚想拍他,想起他吊挂着的手,又转而拍到了肩上:“太好了,总算扳回了一局。” 苏达顿觉身子都轻了三两:“你那张票撕了没有?” “没有没有,这下发财了!” 苏灿这时也下了马,向着不远处的武器架冲过去,照规矩落马之后就是近战,得换兵器了。 博达尔多也不示弱,抢着下手,谁先拿到了武器谁就占了先机。 可大家各抢一边武器架,博达尔多那边有斧有刀有连枷,苏灿这边就只有木棍,木拐,哦,对了还有一双合手刀,正合施展咏春八斩。 他呸了一声,喝问“有没有搞错?” 旁边负责武器的官员耸耸肩:“你是广东的武举嘛,你在卷宗里填了擅长咏春拳法,这些都是咏春派的制式近战兵器呀?” 看来又是有心人“好心”之举,行了,合手刀就合手力吧,苏灿无所谓了。 可这个刀尖上的鸭梨是几个意思?难道怕自己口渴了补补水? 似乎是感觉到了苏灿的情绪,武器官又耸耸肩:“那是我刚才想削来着吃的,你们手脚太快,我都来不及收起。” 苏灿举了举鸭梨,道了声“鸭梨好大,谢了”,就将鸭梨塞进了嘴里,抓起一把一捺长的合手刀向博达尔多冲了过去,对方已经提了两面脸盘大的巨斧向他杀来了。 65、看谁手更黑 博达尔多将面板斧抡圆了,呼呼生风,横着一砍竖着一剁,还可以两边手夹击,他的身前半丈压根就没有苏灿的立锥之地。 苏灿只能不断地躲闪,以铁板桥侧身跌像个不倒翁一样地来回晃荡,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得以合手刀格架。 但合手刀太小了,硕大的面板斧砸在刀锋上,就像个打铁的锤子,打出了金花四溅,不但没中奖还亏了。 刀锋很快被崩出了数个口子,再来几下,也许就从中折断了。 苏灿只得闪身躲避,跳出了斧影笼罩的圈子,但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苏灿边战边退,退到了一个挡牌后。 博达尔多咵嚓两下,就将挡牌拦腰劈断,又从中劈开,一看,人呢,去哪了? 苏灿正蹲在挡牌后面,蹲得太低了看不见。 他一只手从嘴里掏出了鸭梨,咬了一口,挡牌被斩,他就喊了一声:“看暗器!” 博达尔多忙收回面板斧档在身前,却没挡住,“暗器”是一团水珠,兜头射来,溅进了他的眼中。 一刺痛,博达尔多就闭上了眼,原来是苏灿榨出了鸭梨汁一口喷来。 趁着这个时机,苏灿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转越过博达尔多头顶,手里抓着博达尔多的肩甲使劲一抽。 他是想把博达尔多甩出去让他双斧脱手,没成想人没甩出去,倒是把他身上的盔甲给扒了出来。 那边博达尔多好整以暇又以双斧攻来,情急之下,苏灿只得提起地上的盔甲来抵挡。 还真别说,盔甲上有甲钉,近距离挥斧动量不足,甲钉还真挡下了面板斧。 用着顺手,苏灿干脆就拎着盔甲肩上的护片,当盔甲当成了兵器来使。 甩动起来的盔甲要是打中人那也挺痛的,甲钉还会在对方身上抽出一道道血痕。 然后形势又拉平了,盔甲够长,攻击面更大,还软和,即便用面板斧挡住了,它也会折过来,确实不好防。 博达尔多吃了好几下亏,眼都瞪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灿脑子里忽然冒出了斗牛这个词,还莫名地多了一段旋律。 然后他就照着这段旋律抖甩起盔甲来,脚上还施展出一种怪异的步伐。 红布黄钉的盔甲,还反射了些阳光刺到了博达尔多的眼,让他眼瞪得更狠厉。 苏灿脱口而出:“草原蛮牛,你过来啊!” 观礼席上,全押那家伙也眼大了,他以肩撞苏达的肩:“令公子真是博学多才啊,连塞班尼斗牛都懂?” “斗牛?他倒是整天跟我顶牛来着。” 想到什么,苏达又一手揪起了他的领子:“你吃我空子,骂我是牛吗?” 还好那家伙反应快,一指场中:“快看,博达尔多武器脱手了。” 原来,苏灿将盔甲的边缘甩成了软鞭,抽在了博达尔多手上,让他双斧飞出。 可博达尔多不甘心,冲到武器架上抽出一柄大关刀,挥舞着重又攻上来了。 苏灿以为一招鲜吃遍天,还是继续以盔甲应战,可这一次他托大了,大关刀比较长,挥舞起来动量也大,关键是刀锋比斧锋可利多了,也轻。 只听唰唰唰几下,苏灿手里的盔甲就被削成了破布条。 又一下嗤的破风声削来,苏灿一甩掉破盔甲,人便高高腾身,与大关刀错身而过。 还大关刀的刀背上一拍,人已经翻了出去,落地连着两个打滚,就到了武器架旁,没得选了,只剩下一支木连枷。 苏灿抄起它就迎上前去,可博达尔多攻得顺手了,手里的大刀舞得飞起,咔嚓、咔嚓、咔嚓,木连枷被削去了两头,还从中间被斩断,成了两副小盘龙棍。 又一通明晃晃的刀光射来,苏灿手一挥就将一支小盘龙棍甩了出去,一下子砸中了博达尔多的脸。 这一下抽得狠了,博达尔多面上都出了一道红印,让坐在主考官位上的僧格林沁都砸巴嘴:“不是说了不伤和气的吗?脸面算不算和气?” 苏灿却没想那么多,他的脑中又多了个念头,现在是致敬的环节了。 他无师自通,将手里的小盘龙棍甩动起来,盘颈,过肩,绕身,左一圈,右一圈,夹咯吱窝,对就是这样,还要来一声:“啊哒!” 叫得太响亮,连着持刀准备劈来的博达尔多都被吓住了,一断步停了下来。 苏达身边那家伙也一样,一愣就兴奋地拍桌子:“嗨起来了嗨起来了,你看,他的神眼都变了。” 苏灿现在正一手持棍一手平托着小盘龙棍,平平淡淡地指向博达尔多,可他的眼神可不平淡,像猎豹,似猛虎,如狮鹫,紧紧地锁定着对手。 博达尔多没有耐住性子,先动了,他一刀平冲,想着自己离着苏灿远,他那短短的棍子可打不着自己。 可他一动就失了先机,苏灿没想着打中他,而是斜棍一敲,当的一声,小盘龙棍就砸中了大关刀的刀头。 听到这一声向僧格林沁暗呼要糟,果然,小盘龙棍的力道太大,博达尔达手一麻,手里的刀就握不紧了。 然后苏灿转身一甩,又一棍击在横挡的刀面上,就两下,博达尔多就觉得手掌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只能托举刀柄,抵挡苏灿的攻击。 苏灿却不放尽,退步一收手腕一旋,小盘龙棍又一次敲在关刀上,又是悠扬的声响,好像在敲钟或者打铁,远近皆闻。 对手已经没了后劲,泄气了,苏灿从手形脸色甚至博达尔多后退的步伐上已经察觉。 他将小盘龙棍舞出了圆影,变成了一道风轮向博达尔多袭去。 进步甩根,后收,探步兜头,再收,旋身荡击,跟着一记侧踢腿,踹在大关刀的刀柄中间,带着博达尔多踉踉跄跄的退了数步。 就是现在,苏灿双腿一弹,就欺身一丈上前,小盘龙棍从下而上,勾击在大关刀的刀柄上,博达尔多再也抓不住了,大关刀被荡到了半空。 这时苏灿才收棍一送,手里的这一截棍冲了出去,击在博达尔多的胸膛,又将他逼退。 然后苏灿才抄起收回来的那一截,反手一挥,唿的一声,博达尔多慌忙抬起手劈遮住脸。 却发却并没有打中,苏灿进步又一个平踹,让博达尔多放起手来挡腹部,结果又没有踹中。 他故意的,就是猫溜老鼠,最后那一下不下嘴,跟僧格林沁约好了不伤人,说到要做到。 但一定要让对方知难而退,于是苏灿手里的小盘在棍就像神龙百变,来无影去无踪。 博达尔多只听到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将他忙得团团转,都转晕了,可就没有一下打在身上。 终于,等大关刀落地砸出了那当的一声,博达尔多才回过神来,一转身,摆出拳架,却发现苏灿有一丈外叉着手看热闹呢。 见博达尔多摆了拳,苏灿将手里的小盘龙棍一扔:“你还不认输啊?再来啊!” 他还将身上的盔甲解开往旁边一抛:“从头再打,我一手一脚让你,要你输得心服口服,免得说我欺负你!” 博达尔多颤抖着双手,那股酸麻劲现在还没过呢,再打肯定也不是对手,这时他想起了赵无极给他的袖箭,又见苏灿脱去了盔甲,看来现在就是紧要关头了。 他一挥手,就向袖箭射向苏灿,那支袖箭飞火流星去势太疾,苏灿危急中也只来得及向后一倒,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定不能落地,临急应变,苏灿一拧腰,手掌在地上一拍,变成了后空翻。 还顺便用双脚夹住了那支袖箭,等下可以当作证据。 这一下在电光火石间转换,谁也来不及阻拦,就连僧格林沁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看到苏灿避过了袖箭,僧格林沁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松早了,博达尔多见苏灿避了过去,跟着又是一记袖箭打出。 叮的一声,这一支袖箭击中了苏灿的后腰,打在了那把插在腰间的合手刀上,被苏灿后翻之势带动反弹了回去,嗤的一声正好就插在了博达尔多的大腿上。 博达尔多“啊啊”地大叫起来,想用手去拔了箭头却发现手上一点劲也用不上,只得生生忍着。 苏灿则在空翻之后站稳了脚根,桀桀地笑了起来:“用这种龌蹉的方式也想赢,你小子睡醒了没有?” 那边苏达已经跟旁边的家伙击掌庆祝上了,吃脑的算得快:“赢了赢了,马战苏灿胜,近战苏灿胜,就算输了弓射,二比一,咱们发财喽!” 这时,赵无极一面阴笑地看向了老郑,老郑叹了一口气,只得上前:“并没有规定不允许使用暗器,这一回首苏灿先倒……脱……被击……” 他想说倒地,可他发现最先倒地的是博达尔多,他想说武器脱手,可苏灿从后腰拔出了那把合手刀高举了起来,他想说被击中,可苏灿向他扔了那支短箭过来,叮的一声插在老郑的脚尖前,将他吓了一跳。 见老郑没话说了,苏灿还用合手刀削起了鸭梨,刚才都塞在了后腰,这会可以拿出来晒一晒,这鸭梨还满甜的,水又多,打得那么累,口还有些渴了。 老郑不得已,向赵无极耸耸肩,走到主考官前,一拱手:“请主考官裁断!” 正跟旁边那个会凑趣的家伙喝茶庆祝的苏达见状气得嘴里的茶一喷,叫骂起来:“你个短命的老郑,拿我银子放我鸽子,不要给我看见,看见你一次打一次,打到你妈都认不出来为止。” 会凑趣的家伙更爽快,一捋袖子:“不用了,你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等下一离场我就去砍死他,我哪有两百万两来输啊!” 苏达一拍桌子,口中大赞“爽快”,却从桌子底下抽了一把刀出来,拍在桌上:“祖传的,送你了,没好刀怎么砍得尽兴。” 僧格林沁这会却懒洋洋地坐着,看了看苏灿,又看了看博达尔多,也不出声,而是向他们招了招手。 苏灿有些惊讶,却也坦然,静静地踱着过去,博达尔多则一瘸一拐的,步伐却很大,他是想尽快完事好叫人拔箭包扎,不然痛得让人受不了,而且就这么流血也会流死人的。 两人到了僧格林沁跟前,僧格林沁扫了两眼他们,终于开口了:“你们说,这一场算是谁赢啊?” 苏灿不知僧格林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了一下收住了嘴,博达尔多却抢了先:“当然是我赢啦!” 他还向僧格林沁抛去了一个祈求的眼神,没道理自家叔叔不偏帮自己吧。 可就在这时,博达尔多却忽然觉得浑身发冷,然后抽搐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失去了重心摔倒在地,嘴里也吐出了一堆白沫。 这下他明白了,伸出手指向了赵无极:“那只箭有……”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博达尔多就晕了过去。 苏达他们又高兴起来了,旁边那家伙比他还夸张,都跳起舞来:“那只有毒的箭是博达尔多自己的,这下就怨不得苏灿了,赢定了!” 僧格林沁则气得全身发抖,看向了赵无极,眼里尽是刀子。 赵无极只得弯下腰身,拱手作礼:“王爷,我……”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僧格林沁一甩袖子:“来人,快来人,抬博达尔多去救治。” 然后他看向苏灿,苏灿只得耸耸肩:“我什么都没干,真的!” 僧格林沁叹了口气,对苏灿摇了摇头,径自离席,快步走入了后方的营帐,咸丰帝已经移驾,正等着他回报呢。 这下状元是当定了,苏灿心头一阵狂喜,绕场飞奔起来,苏达则得意洋洋,不断地赞叹着:“光宗耀祖啦,光宗耀祖啦!” 做了幕后黑手的赵无极则当起了缩头乌龟,他虽然心中忐忑,但他觉得,僧格林沁总不应该为了一个侄子就斩了自己的手臂,他应该暂时无痒,看来自己的布置要加快了。 这时,一直跟着僧格林沁的斗笠人换了一身随吏的装束,将帽沿拉得低低地,俯身弯腰潜到了赵无极身边,递给了赵无极一张条子,然后又慢慢地退走了。 手黑的说法有两种,一种指做事不择手段,另一种叫做倒霉!或者称折堕? 66、去当卧底吧 赵无极看了一眼条子,斜瞄了苏灿一眼,眼中现出喜色重又挺直了腰杆。 差不多同一时间,斗笠人走到场外,抬了抬帽沿看了苏灿一眼,神情智珠在握。 此时从校场后方的军帐中走出了一个太监,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宣苏灿入帐觐见。” 买了两百万两那家伙立即向苏达道贺:“皇上这是要钦点啊,这一回老哥你发了!” 苏达照收不误,还把那把刀推了过去:“同喜同喜,老弟你也发了,刀还送你,不砍人也是一把好刀。” 苏灿停下了奔跑欢呼,被太监引入营帐,怪了,没有人拦住他跟他讲一讲君前礼仪。 太监没有进去,而是等苏灿进入营帐后就放下了毡帘,又退出了十步之外。 要不是知道僧格林沁也在里面,苏灿怕是就会心里打鼓了,因为毡帘放下的时候,他好像眼都黑了一下。 里面果然只有咸丰帝跟僧格林沁两人,那些待卫都不在旁边,苏灿都有些咂舌,咸丰帝那么大胆吗?还是有什么机要事宜? 不管怎么样见到皇上还是不能失礼,苏灿抖了抖袖子单膝扎了下去:“镶白旗奴才苏察哈儿灿叩见主子,主子吉祥。” 这一下没问题,连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咸丰帝满意地点点头:“抬起头来见朕。” 苏灿没有起身,而是直起了腰,目中有神,咸丰帝则点头连连。 他看了僧格林沁一眼,后者面露难色,但还是向咸丰帝行了个礼。 咸丰帝却摆了摆手:“还是朕来讲吧。” 然后咸丰帝又转过脸来,脸色沉肃:“苏察哈尔灿,苏察哈尔家的誓言还记得吗?” 苏灿只能拜服在地,朗声道:“苏察哈尔家是主子的刀枪,主子所指,锐不可折,所向披靡,必饮血而回。” 哪怕苏灿再二世祖,这些都是他从小都要背的,苏达那么个不靠谱的老爹都不会放松,硬是逼着他记下这些,可见这些是苏察哈尔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咸丰帝听着苏灿所言更满意了,却话锋一转:“苏察哈尔达领广州将军事,七年不入军营,可有其事?” 苏灿愣住了,却不敢抗言,又伏低了些:“回禀主子,有。” 咸丰帝又冲僧格林沁点头示意,然后话锋又一转:“剿匪之要在于剿心,苏灿,这可是你写的策论?” “回主子,是奴才所书。” “那你可曾牢记苏察哈尔家的誓言?” 苏灿眉头一皱,咸丰帝怎么今天说起了车轱辘话?他停顿了一下,还是答出了:“不曾或忘!” “那为何苏察哈尔家在广州不服王事,整日饮酒作乐、游手好闲,不思祖训,这样的刀枪都生锈了腐朽了,你让朕如何用?” 这话有些重,苏灿还得想一想,他撇了撇嘴,整个八旗哪家不这样?又不是只有苏察哈尔家一枝独朽,为什么皇上老是抓着他们家不放呢? 然后他灵机一动,老老实实又趴低了些:“奴才父亲生逢太平,得主子厚爱,所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以养优容,现国家有难,灿夙夜兴寐不得稍宁,所以决心重振家风,以报主子。” “然后你就整天在怡红院包场寻欢不歇?明明身有大才,却装成个二世祖的样子,这是怕朕征用?其罪难赎其心可诛!” 哎呀,小辫子被抓住了,这下死翘翘了,苏灿大气不敢出,都快趴得贴地了。 等一会,见咸丰帝没有再往下骂,而且他的呼吸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平和得很。 苏灿心中一喜,急忙开脱:“回主子,奴才在广东一地长大,沾染了当地习性,那儿流行扮猪吃老虎,取先抑后扬使人耳目一新得咸鱼翻身之利,奴才也是照着学坏了,请主子恕罪!” 啪,咸丰帝一拍龙椅扶手,这一次苏灿听出来有些用力,没准咸丰帝手会有些痛,生气了?! 可回答得没有问题啊,苏灿有些懵了。 咸丰帝这时看向僧格林沁,后者只得踱到咸丰帝面前行了礼,就在在苏灿旁,将声音压得很轻微。 “奴才收到线报,你一路打着要娶怡红院如霜姑娘的名义上京赶考,你可知道,如霜是丐帮帮主的女儿,而丐帮正在酝酿跟朝廷作对,以响应长毛贼的造反,与天地会合流。” 苏灿只觉得一阵天雷滚滚,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事他知道,可僧格林沁为什么知道,咸丰帝为什么也知道? 他以为这世界只有他知道,合着谁都知道,都在看他像小丑一样表演啊,自己就是个大头佛? 苏灿君前失仪了,侧着头愣愣地看向僧格林沁,可僧格林沁并不像是幸灾乐祸的样,反而比他还郁闷。 “朝廷打算派人打入丐帮,你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原计划是不让你考中武状元,免得惹人耳目,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苏灿变得嗫嚅:“可…可世伯您没有说啊!” 这时咸丰帝却又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苏灿怕他迟早会像苏达一样拍断手。 “现在说也不迟,苏察哈尔灿,你还守不守祖训?” 完了,想说不守也来不及了,不守脑袋就得搬家,他只得又趴好:“奴才听主子的。” 僧格林沁却又向咸丰帝行了礼,还没有直起身:“启禀皇上,苏灿武功才具甚佳,观其行事心智多有思虑,且深谙用兵之道,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当前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东南长毛未灭,又有诸多匪患,奴才以为,苏灿当从军旅之事,请皇上三思。” 苏灿听了僧格林沁的话,眼中又回神了,好像僧格林沁是在帮他说话,希望咸丰帝不要让他去当卧底。 可咸丰帝却一摆手:“不妨事,他去解决了丐帮之患,就当是过了殿试,之后朕会亲自帮他正名,只要苏灿在三年之内完成这项差事,朕就封他为三品头等待卫,掌粘杆处,苏灿的功夫好,头脑又灵,正是协理此事的上佳人选。” 咸丰帝都这么说了,僧格林沁也就无话可说了,只得躬身领命。 苏灿的出身、底子还真的很适合咸丰帝的安排,只是有些可惜了他一身的兵事素养,但皇命如此,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当然,这个恶人还得自己来做,罢了,老夫就当一当这个恶人吧。 僧格林沁直起了身,看向苏灿:“正好你在外的名声就是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等会就以考试作弊欺君罔上的名义将你辍落,之后也不会有人跟你联络,如何行事,全看你自己了。” 咸丰帝这时心血来潮,又加了一条:“朕不会让你受血肉之苦,但朕会当众宣称将你打入另册,开除旗籍,永不录用,让你们父子一辈子讨饭,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的混进丐帮了。” 其实他就是想起了苏达混日子心里来气,奴才既要用也要打压,拿苏达出出气,正好可以看看苏灿的心性跟忠心。 咸丰帝就是这么一号人,虽然贪酒好色,可他却自命不凡,还挺勤政,想要恢复大清荣光,可惜才不配德,德不配位。 身为八旗子弟,皇上要这么干,苏灿丁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领旨谢恩了。 出了大帐,苏灿还是神思不属恍恍惚惚,被风一吹才醒了过来,抬头看到远处苏达那张堆满了欢喜的脸,他莫名地有些不敢直视,低下头避了开去。 然后几个言事官又凑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状元郎来啦,我们想问你几句话,作为朝廷备录,考上了武状元,你最感激何人?” 苏灿牙一咬,竖起一根手指一字一字地吐出来:“如霜姑娘!” 然后他径直走了下去,一直走到朝臣位列之外才止住了身形。 僧格林沁先从大帐走了出来,臭着脸,见到了上前献殷勤的赵无极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归列到武将的阵营里。 早有太监们准备好了仪仗,屏风龙椅在校场上摆置好了咸丰帝才现身,却是一脸的志得意满,看上去对刚才的君臣奏对很满意。 赵无极见此捏了捏袖中的纸条,心下大定,看来这一次自己又谋划对了。 可苏达旁边那家伙也被人叫到了一旁,附在他耳边轻言两句,让那家伙脸色一凛。 咸丰帝一坐上了皇位,众大臣就跪伏在地,有一个算一个,连苏灿也没例外。 一声平身,咸丰帝就朗声问道:“僧格林沁,你是主考管,今科武状元是谁?” 僧格林沁出烈,面露难色,犹豫再三才叩告:“启禀皇上,是广东的武举苏察哈尔灿。” 又有太监见机行事,扯着尖嗓子:“宣苏察哈尔灿觐见。” 苏灿深吸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上吧。 他平步上前,走到咸丰帝一丈外单膝下跪:“学生苏察哈尔灿参见皇上。” 就在这时,赵无极却挺身出列,也叩拜了下去:“皇上,微臣赵无极有事启奏。” 僧格林沁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恶人还不用自己当。 咸丰帝也轻松了,一抬手来了个“准奏”。 赵无极豁出去了,站了起来:“微臣查出,苏察哈尔灿目不识丁,如何能通过策略的笔试?分明有诈!” 僧格林沁适时地转头看向赵无极,冷哼了一声:“你!” 僧格林沁是主考官,苏灿通过了笔试还面了圣,这不是要骂他混蛋嘛,很符合僧格林沁应有的表现。 咸丰帝也不信的样子:“朕刚才与苏察哈尔灿对问,苏灿奏对如流,分明不像是目不识丁的样子。” 赵无极又躬身了下去:“皇上,苏灿素有急智,且为人刁钻油滑,并非愚蠢之辈,但武举乃为国举才,不通文目或贻误军机,尤其科场舞弊流毒无穷,实乃蒙蔽圣听,大不敬之罪,苏灿是否通文墨一试便知,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脸也变了,一招手:“上笔墨纸砚!” 一个太监捧着托盘拿到苏灿面前:“苏察哈尔灿,立刻写出你的名字来。” 官员阵列里的苏达猛地拍胸脯,还不忘跟旁边那家伙邀庆:“放心,他会写名字,写得龙飞凤舞,我看过,虽然我不识字,但跟那些荣宝斋里挂出来的字画一般模样。” 旁边那家伙出奇了没吭声,却攥紧了手里那把苏达送他的宝刀。 苏灿拿起笔,却又顿了下来,他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当众出丑,他能写了,可他不能写。 这种明明不存在却必须蒙受的不白之冤,苏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一次,他必须咬着牙受了。 魏溯难咬着牙醒了过来,他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既然被称为妈宝男,那他必然是从小就受到呵护的。 他最大的委屈就是被严晶心“压迫”了多年,可那时严晶心再怎么刁也讲道理,这一次严晶心就做得过分了。 魏溯难可以确认,一定是严晶心搞的鬼,因为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可以影响到梦境。 带着严重不爽的心情,到了学校之后魏溯难眼更涩了。 严晶心因为开心的缘故,对谁都是笑脸,再加上喜欢仗义直言,本来就比魏溯难受待见,因此魏溯难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所谓疑心生暗鬼,看着听着严晶心跟同学们有说有笑的样子,魏溯难就觉得她是故意在刺激自己的。 他一整天都没有严晶心说过半句话,可耳朵却竖得尖尖。 有同学问严晶心是不是高考打算报xx大学医学院,她给予了确认,特别是说到要研究人体基因工程没准将来能制造超人时,魏溯难更是像被顶住了肺一般。 堵了魏溯难的路让他无路可走,怎么可能这么算! 魏溯难暗自下定了决心,还想着再提升武功?别美了,丐帮是吧,老子一定将你们一锅端了,看你还得意! 整个一晚上,在入睡前魏溯难都在做心理建设,不断地暗示自己,一定要混进丐帮,想办法把回梦心法给骗到手,睡梦罗汉拳、大还丹、降龙十八掌,他全都要。 然后还要将如霜给狠狠的踹了,把丐帮给平了。 67、还是当乞丐 苏灿提着笔忽然就笑了,让僧格林沁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还好,他又搁下了笔:“我不会写!” 这下咸丰帝就变了脸,鼻子一哼:“你分明是作弊,拖出去斩了!” 苏达这一下急了,大喊大叫地冲了出来:“皇上不要啊,皇上,他是苏察哈尔家唯一的根苗了。” 苏达情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咚地一声就擦跪在地上,校场的地都是砖石铺就,经年累月早就不平整了,将苏达的膝盖磨破,擦出一捺血迹。 “皇上,作弊的是奴才,请皇上开恩,放苏察哈尔家一条生路,要斩就斩我吧。” 苏灿是明知他不会被处斩的,便大大咧咧道:“皇上,作弊的是奴才,奴才不认字,但记性好,考前请人写了几篇不管什么题都通的时文策论,奴才硬生生将笔划记了下来,那些字,它们认得奴才,奴才不认得它们。” 苏达则在一边猛地扯苏灿的衣角,又不敢大声:“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都知道。” 那些考官听到了苏灿所言都纷纷舒气擦额头,科举舞弊案一发谁都保不住脑袋,虽然这是明规则,可知道是一回事,揭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咸丰帝则一挥手制止了他们揽罪:“混账,你们说要斩谁就斩谁吗?你们两父子同谋,科举是礼部的事,礼部尚书,舞弊何罪?礼部尚书快点出来!” “i’mhere,我在这里,这里!” 从人群中跑出来的赫然是那个买了苏灿两百万两的家伙。 他跑到了苏氏父子跟前,先向咸丰帝行了个礼,然后才面向苏达,还眨了眨眼。 苏达看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是自己人,应该能拐一拐胳膊肘。 可礼部尚书也来了个大喘气:“苏察哈尔灿父子罪犯欺君,按律当斩!” 苏达都吓得抖了一抖,苏灿看到了也只能跟着,就是抖得太假了,像是在活动筋骨一般。 礼部尚书果然有下文:“不过功臣之后可免一死,但贪赃依例充公,枉法嘛?” 他双向苏达眨了眨眼:“你有没有执过法?” 苏达秒懂,将头摇得像拔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奴才七年都没有进过军营了。” 礼部尚书只得转向皇上行礼:“皇上,他没有执过法也就不存在枉法,依例只能判个抄家之罪。” 咸丰帝板着脸:“欺君罔上都不用死?你有没有记错?” 礼部尚书只得再次躬身:“苏察哈尔家有太宗所赐金刀,不造反则免死。” “那金刀呢?” 苏达一指礼部尚书的后腰:“在他那!” 咸丰帝这一次是真生气了:“太宗所赐之物你敢随便送人?狗奴才!” 礼部尚书还算是讲义气:“禀皇上,金刀乃苏察哈尔家之物,非臣下所有,臣下想参照西洋礼仪设仪刀需要参详,然前朝御赐金刀多已经散佚,就只剩下苏察哈尔家这一把了,所以臣下借来观摩。” 咸丰帝脸带恨意忍不住:“既然是祖宗家法,那就免他们一死,那我现在多加一条家法严惩行不行?” “皇上是八旗之主,他们是八旗族人,用家法当然可以。” “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朕就将他们父子俩开革旗籍,断其月例,罚他们一辈子讨饭。” 同样的,僧格林沁也没逃过,咸丰帝直接就把所有的事定了调:“主考官僧格林沁有失察之责,罚俸一年,赵无极检举有功,赏银千两。” 苏达和苏灿被待卫叉了出去,咸丰帝一挥手,众大臣如蒙大赦一般星散,可礼部尚书却被咸丰帝叫住了,等人都散光了咸丰帝才命人拿来了下注的签票,递给了礼部尚书:“那把金刀朕买下了。” 礼部尚书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就范,只是他退出去后从怀里掏出了苏灿的卷子看了又看,然后无声自语:“苏老哥是讲义气的,看来这口冷灶还是要烧一烧。” 苏家的灶是彻底的冷了,俩父子被一群待卫压着回府,顺带着就抄了家。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交待,待卫都没有为难俩父子,将苏府的财物小心翼翼地收拾装箱。 就是苏达有些难过,跟着待卫们看:“诶,那个是我祖先的牌位哎,你也要没收吗?” 待卫既不喝斥也不应答,而是照章办事,一一地捡点。 苏达又看不过去了:“那是我家的香炉,拿去没有用啊,也没有人会帮我上香火。” 苏灿则摊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纯当没看见,闭着眼睛唱粤曲:“鸳鸯扣,宜结不宜解,苦相思,能买都不卖……” 师爷趁着没人悄悄地靠了过来,他轻轻地拍了拍苏灿的手臂,苏灿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师爷心一酸,语气都有些颤:“少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让人知道你胸有锦绣,但我相信你一定了不得的理由,从今天开始我就没有办法跟着你了,很多事情你得自己想办法了。” 苏灿又闭上了眼,眼前却好像划过往日种种,师爷对得住他们苏家,苏灿只得又唱起了曲,免得胸腹填塞。 师爷却没在意,继续伴着凄凉的小曲自说自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就有人来请我了,还是指名道姓,出的粮也多,所以日后我生活无忧,就是老爷年纪大了,跟着少爷讨饭让人有些不放心,但圣意难违,少爷你多照看着点。” 就当师爷摇头叹气地背转身去时,一声“师爷多保重”让他如同过电,可当他又回头看过来,苏灿还是那个样:“悔不该,惹下了冤孽债,怎料到赊得余时还得快……” 师爷只得摇头叹了口气,径自出了门。 可他没走两步就被一辆马车拦下,车上下来一戴墨镜的家伙向他拱了拱手,也没多说,就将他扶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苏达则忙着跟他的二三四六告别,别看着平时不着调,但苏达还是个知情识趣的家伙,哪怕家道败落了,小妾们依然对他依依不舍。 老二还向他承诺会把苏达的小乌龟养大,老六则有些遗憾:“对不起老爷,我们跟你这么久,连个蛋都没有下过。” 苏达豁达得很:“不关你们事啦,我是自己惜命,如果我肯卖老命的话,几百个儿子都有啦,可我蹬了腿,你们怎么办?我有阿灿一个儿子就够啦,本来想着阿灿出人头地了能给你们养老送终,唉……” 也没等她们哭哭啼啼几下,一个待卫就来催了:“还在这干嘛,快点走了!” 小妾们也只能道声老爷保重,就被待卫带走了。 依例,她们会被发卖到教坊里为奴为婢,但僧格林沁为了出一口“气”,就将她们全要了去,听说会扔到京郊的农庄去。 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擂,时也,势也。 家也抄完了,财也散尽了,人也走光了,苏达和苏灿两个哈哈哈哈地大笑着走出府门,苏达好像还在庆幸:“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苏灿则举手在头鼓掌:“欢迎抄家哈,请进请进!” 然后他以后挡嘴靠到苏达耳边:“爹,我们完了!” 苏达则立即俯仰大笑,这两爷子,倒也有名士风范。 强为笑颜而已,没走几步,到了没人的那段,苏达还挤着笑容:“儿子,我们被人抄家了,我很想哭!” 苏灿则一脸泰然:“忍着点,千万别丢脸啊,继续笑!” 然后苏达那边就发出了像哭多过像笑的干嚎,苏灿也仰天狂哈。 似有不甘,笑了两下苏达又起头了:“儿子,你有没有藏一两张银票好翻本啊?” 苏灿眉头一展:“没有啵,你呢?” 苏达笑容更盛:“我忘记了!” 两人又对着大笑起来,还鼓掌欢呼“完蛋了,这次真的破产了”,真是两个吃枣药丸的家伙。 讨饭那就得去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啊,菜市口,天桥下,那里真的是满大街都是乞丐,老弱病残都有。 两父子蹲在那打量了大半天,美其名曰学本事长眼,可还是没张开口伸出手。 闲着无聊,苏达又瞎开心了:“儿子,你看他那个样子像不像爹?” 苏灿则一直用手抵在鼻子上,他认为这样别人认不出来,见苏达挑起了话头,他也无聊,便搭了上去:“你说的是唱莲花落的那个?” “不是啊,是在给钱的那个啊!” 一个穿着粉红褂衫,头顶员外帽,鼻梁上架着一幅黑眼睛,怎么看怎么像骚包的家伙正在乞丐的碗里放钱。 也挺大方的,每一个乞丐都有。 苏灿看不过眼:“他比唱莲花落那个还恶心呢!” 苏达有些意动了,因为这家伙大方,他找到了理由:“怎么会呢,这家伙蛮潇洒的啊。” 最终苏达不是没有过了自己那关,一拍大腿:“各人眼光不同吧,哎呀,都怪老爹不好,以前老是叫你小乞丐小乞丐,现在真的到大街上要饭了。” 苏灿放下了手抬起了头:“我不信邪,皇上让我们当乞丐我们就乖乖地当乞丐吗?以我这种人才这身武艺,我肯当乞丐天还不肯呢。” 苏达也被苏灿的话激了起来,大声附和:“这倒是!” 苏灿将手一摊:“我长得很像乞丐吗?” 苏达使出了拨浪鼓摇头神功,也一摊手:“哪像啊?” 一位阿婆走过,看到他们摊手了,就往他们手上各丢了一枚铜钱:“小乞丐老乞丐,拿去买东西吃。” 苏达捏着那枚铜钱,神色复杂,他等那位阿婆走远了,才瞪起了眼却小声小气地斥责:“哎,真把我们当成乞丐啦?” 苏灿也用蚊子叫的声腔骂道:“混你个蛋啊你!” 可两人却把铜钱收进了袖子里,苏达还一边收一边嘟嚷:“太离谱了,先去吃饭,吃饭要紧。” 饿了,快晚上了,早餐后就粒米未进。 两人买了两份卤煮,总算是把五脏庙给祭了,离开了摊位,苏达叼着根牙签,期期艾艾地跟苏灿商量:“儿子,反正吃饱了没事干,爹到那边去坐一下,说不定晚上那顿也有着落了。” 苏灿转过身来,绷着脸看向苏达:“你不要真的把自己当乞丐啦!爹,你不用担心,想要钱也不用伸手去讨啊!” 苏达见话说明了,也直劈了:“不去讨哪来钱呢?” 苏灿一看还在街上晃来晃去的粉衣墨镜兄,忽然灵机一动,这家伙为什么老在这晃来晃去地给乞丐发钱呢?有古怪! 他一指墨镜兄:“跟他要就行了。” 说完苏灿就走了过去,拉住墨镜兄:“兄弟,贵姓大名啊?” 粉衣墨镜兄答得快:“牛大春。” 这家伙好说话,苏灿大约判断出来了,他也单刀直入:“身上有没有带个几百两银子?” 墨镜兄松了口气,早这么自觉也不用我晃来晃去了,他点点头:“有啊!” 苏灿一喜:“先借来用用!” 墨镜兄一收折扇,就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他这一下让苏灿和苏达都愣住了,苏达回过神正想去接,墨镜兄却忽然收了手:“哎?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苏灿不耐烦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墨镜兄捏着银票不放:“我总该知道吧!” 可苏灿给他的答案是“你知道要给,不知道也要给啊!” 墨镜兄摇手摇头:“不行不行,还是搞清楚的比较好。” 苏达上手了,扯住了银票:“你拿来吧,问这么多干嘛?” 墨镜兄不干了,大嚷起来:“你们这样根本是抢嘛,强盗啊,抢东西啊,强盗!” 路人都围了过来,苏达忙解释:“我们不是抢,我们是要饭的。” 苏达一松手,墨镜兄就收回了银票:“原来你们两个臭要饭的想骗我,你当我是猪脑袋啊,我精得跟猴一样。” 他装腔作势的样,还真的跟猴有一拼哟。 眼见情况不妙,苏达跟苏灿赶紧开溜,再不溜就会被人围着打了。 而精得跟猴一样的墨镜兄也一路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只是转过了两个弯后,在没人的冷清街面,墨镜兄钻上了一辆马车,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轻语:“不行,送不出去,有人盯梢。” 68、破立有机巧 岂止有人盯梢,一共有四伙人看着,咸丰帝跟僧格林沁那一伙,赵无极一伙,墨镜哥一伙,还得再加上从不浮头的一伙。 墨镜猴子哥说别人盯梢,他自己何尝不是?不然他犯得着上这来满大街派钱,真要是爱心泛滥也不是这么玩的。 只不过咸丰帝和僧格林沁那一伙藏在了赵无极的眼线里,而斗笠人的一伙又再藏深了一层罢了。 苏灿不知道吗?知道。 他也是通过观察发现墨镜哥是真的想通过施舍的方式来给他们钱,应该是善意的一方。 他们也试了,可就没等他们接上头,却发现总有些若有若无的人在关注着他们,然后做一些不惹人注意的破坏。 粉衣墨镜哥要真的给钱给他们,没准就真被人抢了。 为了几个钱,苏灿也做不出这种让哥们搭上性命的事,虽然不知道背后是谁,但他认为一定是自己或者老爹以前混下的朋友。 其实以两父子从前那么大方的花花太岁样,总也还混到了一些狐朋狗友。 还有以前的朋友递来个眼神,苏灿就秒懂了的,他和苏达想通过假借出卖“色相”的办法来收钱,都混到这份上了,就没必要踩了吧? 不行!接头那家伙男扮女装了,可旁边又多出一个“如花”来,那算什么,不用想就知道别人将这条路堵死了。 苏灿和苏达逃都来不及,万一对方真的来硬的,能恶心死人。 所以真想直接弄钱是行不通了。 两天了,苏灿和苏达两父都混不饱肚子,苏灿也并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当乞丐,可他再怎么会算计,能算得过那些老狐狸? 现实就是他不当乞丐都不行,不当乞丐能混进丐帮吗?苏灿想简单了。 僧格林沁还偷偷请见了咸丰帝:“皇上,依然没有发现丐帮有跟苏灿接洽的苗头。” 咸丰帝老神在在:“他们都没有混到丐帮的圈子里去,整天想着弄钱,丐帮的人也不笨。” 僧格林沁心里十分担忧:“皇上,苏灿以前锦衣玉食,一时半会也很难转变,看来我们得帮他加把劲。” 咸丰帝想了想出了个歪主意:“你别动,让赵无极出面,实在不行挑动赵无极废了他,丐帮那边不是有相应的神药吗?” “皇上,万一?” “没有万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他们这样永远也没有机会混进丐帮,因为他们不够惨。” 咸丰帝一句话就决定了苏灿的命运。 实在顶不下去了,苏灿只得拉上苏达街头卖艺。 他找来了一块大石碑,再用棍子绑了一块大石头,就在菜市口卖弄起胸口碎大石这招。 不要认为胸口碎大石就一定是忽悠人的把式,它并不是显示下面的人武艺高强,而是让人看到抡锤子那家伙的劲道。 不是裂,而是碎,要真能一锤子下去把大石碑给砸碎了不伤人,搁以前有这种手艺才会有人给钱,老百姓也不真傻。 以苏灿的武艺,分分钟将大石锤舞得虎虎生风,抛甩、抡转、交叉手,不挥成幻影不算本事,还配上步法,旋身、翻腾、弹腿,没一会就招来了一圈子人围观。 差不多了,苏灿将石头棒子一杵,就砸在了苏达的耳边。 苏达躺在地上吓得直哆嗦:“阿灿啊,胸口碎大石我还真没玩过,你行不行的?小心点啊!” 苏达是真没底,这个样子很真实,苏灿都没有讲平常卖艺的行话,就是要让观众看到了认为他们就真的是落难了实在不行才卖艺。 昨在天子堂,今宵扑街忙,不装也十足十了,俩父子都蓬头垢脸的。 苏灿附在苏达耳边安慰他:“不用怕,我会很小心的,保你没有事!你也想赚点钱吃碗鱼翅吧?” 苏达一听到鱼翅口水都来了,也不哆嗦了,嘴里叨叨:“是啊,别说鱼翅,有碗粉丝让我干什么都行。” 那就好,苏灿高高地举起了石锤,相准了石碑就想一锤子砸下去。 可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被推搡开了,“走开走开”,一伙挂着刀的衙役们走了过来。 当头的差役指着苏灿的鼻头:“不许在这卖艺。” 衙役们向两边一闪,露出了正主,赵无极正一脸的阴笑,背着手踱步而来。 都落拓成这样了,也无所谓面子不面子了,苏灿放平了语调:“大人,我们父子俩只想筹点钱回广州去,给我们条生路,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赵无极却板起了脸:“皇上御旨,苏察哈尔灿你们父子俩终身行乞,你们只可以当乞丐,我是奉旨办事,来人,把所有东西搬走。” “是”,那帮衙役可是一群饿着肚子的哈巴哥,哪能不表现? 衙役的头子一蹿就扑到了苏达顶着的大石碑上,苏达被压得嗷嗷直叫,本来就是个胖子,被这么一压当然不舒服。 可衙役们却不罢休,还装着力气不够的样子在苏达肚皮上拼命地摇:“赵大人,我一个人搬不动!” 赵无极也一脸奸笑:“一个人搬不动就多上几个人。” 当即又上两个衙役趴了上去,这是要生生压死苏达的节奏。 苏达都喊“救命”了,苏灿也紧张:“爹,你怎么样?” 不过他知道不解决根子是救不了苏达的,他伸手指着赵无极:“你这是存心找茬?” 赵无极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下:“上次在怡红院让你躲过一劫,今天你没那么幸运了。” 苏灿收回了手,开始运气,他知道赵无极是练出了罡气可以外放的高手,他可不会大意。 他的全身肌肉都抖动了起来,搁往时苏灿是不懂这招的,可最近他莫名其妙的功夫就有了长进,而且心里面有个声音告诉他,只有一招的机会,如果一招没有办法制敌,接下来也不用想了。 颤抖的肌肉将全身的劲力都挤了出来,振动被汇集到了一起,一层又一层地叠加起来。 他的马步重心也被这股劲力催发了出来,脚一抓地,步伐就滑了过去。 然后全身的冲劲随着重心的抖动都加入到劲道中,轰的一声,这股劲道就传到了拳头上。 可在外部看起来,这一拳却并不快,反而显得有些慢。 冲拳向着赵无极缓缓递进,赵无极用手轻轻一握就抓住了苏灿的拳头。 赵无极轻敌了,苏灿的拳劲此时顺着双方接在一起的拳掌就轰了过去,一重,两重……直至七重。 苏灿感觉自己的劲力像是打在了一个无形的罩子上,哐当作响,现实却是无声无息。 赵无极脸色也变得极差,嘴角噙了一丝冷笑:“小看你了,没想到还是化劲高手。” 然后他就将苏灿的拳头扭了过来,苏灿吃痛,只得单膝跪地,赵无极跟进一脚踹在苏灿的腿弯上,让他半转了身,然后他的另一边手也被赵无极抓住一拧,臂骨就断开了。 赵无极不罢休,又一脚踢在了他的肩窝上,将苏灿踢得痛不欲生,嘴上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这是被那一脚劲力震伤了。 还有,赵无极俯身上前抓住了苏灿的双腿就是一绞,然后抬脚在两个腿弯处重重一踩,苏灿的腿骨也断了。 将苏灿扔在地上,赵无极收了手,拍了拍掌心,将沾上的泥沙掸开,志得意满。 苏灿却疼得全身发颤,动弹不得,苏达看到他这副惨样狂呼,可苏灿根本无法回答他,只能稍稍拧转头,以目光向苏达示意。 赵无极看着死咸鱼一样的苏灿彻底满意了:“你手脚的骨骼、全身的经脉都已经被我打断了,这辈子只能像一摊烂泥似的,呵呵呵,想用武功,门都没有,不过伸手讨几个钱还可以,乖乖当乞丐吧。” 说完赵无极转头就走了,那群衙役看到正门走了,也没有发挥的地方,也像哈巴狗一样地跟着去了。 苏灿却忍着剧痛,一点一点地感受着全身的痛楚,直到忍不住晕了过去。 魏溯难醒了,他也全身剧痛,想不到又一次把梦境里的伤势带了回来,可这一次运气好,虽然痛,却不至于像上一次那样动弹不得甚至拉伤。 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想清楚,可他现在却享受着这一股痛苦,因为痛苦能让他清晰地知道身体里的经脉是怎么运行的。 没有气,却有痛,赵无极断了苏灿的经脉没错,却断不了魏溯难的经脉,倒是这股痛觉被他从梦境带了回来,魏溯难因此把经脉都找到了。 而且,跟着痛楚感觉着连成线的经脉,魏溯难发现有一股“气”也跟着游走,慢慢地舒缓经脉里的剧痛,一点点地滋润着,渐渐把经脉都通了个遍。 他的第一反应是,真的有经脉?然后随着这一股感觉的移动,他又发现真的有了气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魏溯难终于发现身体可以稍微动弹了,这时他忽然发现,手里还握着的那一枚墨玉在发出淡淡的晕光。 浅白色的晕光从他的手心里透进去,慢慢地被身体吸收,对了,就是气的感觉,那股气是从墨玉发出的,不断地被他的身体吸收。 他也不多想了,继续刚才的流程,不断冥想着经脉的结构,然后尽量用意念催动那股气在经脉里游走,一点点地修复身体内的痛点。 还真的能驱动,由慢而快,由点滴成涓涓,不知过了多久,当魏溯难觉得那些痛点已经不那么明显时,他发现他可以动了。 虽然全身还是酸痛,可并不影响行动,啊哈,因祸得福,破而后立,竟然因为梦境里受伤让魏溯难明白了经脉运行的奥秘,还让他真的练出了一口气。 魏溯难站了起来,发现时间才刚过六点,老爸老妈应该还没起来,他站在床前,试着催动那一口气,然后那口气就顺着筋脉皮膜被调动了起来。 虽然速度很慢,却没有凝滞。 他慢慢地转动双手,让肌肉配合着那股劲气而动作,慢慢地推挤。 当他做出一个云手缓缓结在胸前时,魏溯难突然想到,这不就是苗三娘挡住黄飞鸿头锤那一招吗? 索性就照猫画虎,在胸前不断地作太极云手,然后魏溯难突然发现,闯进他手掌间的一只蚊子好像被困在了空中,不断地冲突却不得出。 是劲气!原来这就是劲力外放的运用。 魏溯难继续云手的试探,一直将蚊子包裹着,最后慢慢挤压,将之挤成了小小的一滴黑色的肉汁,手一散就掉落到地上。 整个过程,魏溯难可以确保自己没有碰到那只蚊子,那就没错了,这就是所谓的真气。 魏溯难想得太入神,都没有发现贤慧推开他的房门,见魏溯难摆出的太极架势,贤慧笑了:“哟,这么年轻就学别人打太极啊?” 魏溯难也尬笑,然后感觉到全身酸痛,他就找了个借口:“妈,今天早饭你来做吧,有蛮久没尝到妈的手艺了,有些馋。” 贤慧又不会跟儿子计较,也就应允了。 只不过她回房偷偷地跟魏嘉新咬了耳朵:“儿子在偷偷学着打太极呢,我见心心住院时在教老人们在打拳,不会是因为看到心心打太极他就偷偷地学吧?” 魏嘉新还赖在暖暖的被窝里不想起来,听到了也随口应了句:“学就学呗,反正打太极也有利于身体健康,你别戳穿他,孩子脸嫩自尊心强,被戳穿反而会坏事。” 贤慧白了他一眼:“就你懂!快起来吧,今天早饭我来做,难难说想吃妈妈做的早餐。” “别得意,有了媳妇迟早忘了娘,到时候有得你哭。” …… 贤慧心目中的“儿媳妇”在学校路口碰到魏溯难,严晶心本来还想上去拍拍他肩膀吓他一吓,可魏溯难猛地就跳开了,还满脸的阴沉:“干什么?” 嘿,严晶心也火了,瞪鼻子上脸了是吧,姐还不稀得搭理你。 她扭头就走了,魏溯难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一方面是因为万一被严晶心拍着了那可不得了,痛也痛死他。 另一个就是他觉得这一身酸痛就是拜严晶心所赐,等着,山水有相逢。 他们都忽略了对方以及自己心态的改变。 69、谁落谁彀中 魏溯难不知道,他醒来之后的梦境还有一段。 赵无极走了之后,苏灿晕了过去,苏达措手无计,该怎么办? 苏灿伤成这样,得想办法医治啊,一个“路人”好心地提醒苏达:“你去城东的医馆求两付药吧,那里有家医馆的大夫心善,经常给穷人送药,也许求得了药,能保住你儿子的性命。 苏达如闻天音,道了谢正想着背着苏灿去求药,“路人”又叫住了他:“回来回来!” 苏达不明,连连哈腰:“善人,还有什么指教?” “路人”指着他身上的衣服:“你这样的装扮像是穷人吗?” 苏达作揖连连,“路人”安受:“给你指条道吧,你们这身衣服还值几个钱,你去把这身衣服当了,然后……” 他指了指路边的乞丐:“换上那种装束才能求到药的。” 苏达终于明白了,他谢过了“路人”之后将苏灿和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当来了百来文铜钱,又花了十几文钱在菜市口的摊档上买了两套粗布旧衣裳。 接下来了的事情就顺利了些,苏达在城东的医馆求了两副药。 正当他拿着两副药不知该怎么办时,又有同来医馆求药的“好心人”告诉苏达:“城西的苦窑那边是叫花子的聚集地,那里有很多无主的空房破庙,可以去那安顿,都是穷苦人,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苏达终于找到了“组织”,在城西混进了一群叫花子里。 僧格林沁还为此特意进了趟宫,向咸丰帝密报:“皇上,已经安排好了人给苏灿送药,苏达也被人引去了丐帮的地头。” “那就好,确定过苏灿的伤势没有?” “回皇上,医馆里的眼线已经确认,确实是经脉尽断,骨骼破碎,再也没有办法使用武功。” “你说的丐帮有办法治好他的伤?” “拒线报说丐帮确有奇法奇药。” “希望吧,不然苏灿这样的人才就太可惜了。” 一点都听不出咸丰帝有可惜的语气,毕竟只是他家里的一个奴才,有用的奴才才是好奴才。 赵无极给斗笠人留了暗号,他们当天就接了头,然后她发现赵无极受了伤,脸上有些灰败。 果然,赵无极找她来就是为了让她办事的:“发消息给教中的兄弟姐妹,让他们进京,另外尽快帮我找一份婴儿血来。” 斗笠人很吃惊:“教主,您受伤了?” “想不到苏灿那小子也是个化劲高手,幸好他还没有修出真气,不然我还真不好受,只是现在为了对付咸丰帝还不能取了他的小命,暂且让他多活几天吧。” 斗笠人应了声“是”就离开了接头地点,可她出来后心里就嘀咕上了。 “苏灿是清廷派出的卧底,赵无极竟然是靠着喝人血练成的罡气,越来越有趣了。” 僧格林沁知道了自然斗笠人也知道了,这便是严晶心心情好的原因,因为严晶心代入的就是斗笠人,而一切都按照她的心意在发展。 魏溯难以为如霜是严晶心,却没有想到严晶心先天就跟魔教邪派相合,先是红灯照,现在又是天理教,就没个正经行当。 事情错着错着就对了,魏溯难怪罪严晶心倒也没错,还确实是严晶心让苏灿掉进了坑里。 所谓的线报,线头就在斗笠人这。 她把赵无极、僧格林沁、咸丰帝、丐帮以及苏灿都算计调动了,尽落入彀中,玩弄于股掌。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钓鱼的高手,结果钓着钓着给鱼送了吃食。 下午严晶心还以去医院复查的名义请了假,复查也真查了,但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顾奶奶。 还拿着她的检查报告缠着顾奶奶一条一条地分析讲解,让一个院士去讲血常规,这待遇也太高级了吧。 真的是有一点点不同的,院士讲解的血常规除了报表上的东西,分分钟会延伸出去。 这一延伸,严晶心就满意了,因为其实她是想知道人体的血液里到底含了啥。 要说蛋白质或者电解质无机盐什么的能使真气增长严晶心是不信的,这些猪红牛红里都有,真要这样屠夫们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了。 既然这些不行,那就只有里面的激素、酶、抗体这些是严晶心的目标,这些都是需要活性才有效的东西。 恰好这些都在顾奶奶的研究范围内,所以严晶心只花了一个下午就找到了她的目标——血酸酶。 上次顾奶奶跟她分析过氧气还有氮通道对人体健康的作用,这一次则进一步让严晶心确认了一点,精氨酸酶可以促进一氧化氮的吸收,是氮通道起作用的源头。 而且精氨酸酶会被空气中的二氧化碳中和,那就进一步递推出真气无法凝聚和修炼的问题,因为空气环境在不断地变化,二氧化碳含量在逐年上升。 至于为什么不是激素和抗体,一是因为这两种东西被吸收的反应与真气不同,另一个是这两种东西人体内也不缺。 同样的,也能说明真气越来越难修炼的原因,空气变化了,精氨酸酶越来越难转化为真气,因为还没有完成转化就中和了。 食物中平时含有精氨酸酶的并不少,巧了,含量最大的正好就是传说中的大补之物,如人参、黄精、何首乌等等。 还有一点,精氨酸酶缺乏的个体会影响神经系统发育,是婴儿脑性瘫痪的主因,而精氨酸酶还是维持神经元健康的重要因素,与哺乳动物的热量限制和衰老有关。 严晶心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打开人体奥秘的钥匙,只要过了这一关,那面一定是一条坦途。 魏溯难也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门径,苏灿的受伤让他通过一个不正常的方式补上了对人体经脉的了解,他从一个很特别的角度获悉了武学修炼的捷径。 严晶心如果知道这一点一定会后悔算计苏灿,因为那样等于变相地帮了魏溯难,可她还不知道是魏溯难藏在苏灿的脑子里呢。 天地是熔炉,每一个人都在漩涡中。 再一次进入梦境,苏灿醒来时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苏达正在跟着一群叫花子在吹牛,讲得是天花乱坠口沫横飞,听众还挺受用,都端坐不动听得入神,还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 “那天我跟我儿子一脚踏入了试场,再抬头一看那个主考官啊,哗,你们猜一猜他是谁啊?” 听众们恰到好处的追问:“谁啊?” 苏达一拍大腿,拍出了惊堂木的效果,啪的一下,全安静了:“就是僧格林沁那个龟儿子,这个龟儿子跟我们父子俩有过节嘛,一说到他我就气死了。” 不是真气死了,而是烟瘾犯了,苏达的手手脚脚都颤了起来。 听众也知道他什么德性,将一个土烟筒递上了去,没烟叶,就是一些樟树皮黄叶子,有点香味,辣口的得。 一边递烟筒他们还一边招呼:“来来,抽口烟,很带劲的。” 苏达将嘴堵住了那个大竹筒,猛吸了几口,喷出了一口浓烟,闭上眼一吸一吐,缓过劲来。 听众们又催上了:“抽完烟快点说啊!” 得,苏达打了个冷战,一拍大腿捋了捋袖子又开始说书:“那个王八蛋,啊,当日在怡红院我们父子俩放过了他一马,想不到他居然恩将仇报,设计陷害我的儿子,在兵器上全动了手脚,还好我儿子有真材实料……” 说到苏灿的真事,苏达又激动了起来,又是拍胸脯又是拍大腿,还亮出了个大拇指。 此刻,苏灿就躺在苏达的旁边,他能看到他的双手双腿被树枝给架了起来,还绑上了木棍,这是帮他正骨,让断开的骨骼能长回来。 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好消息,还活着! 虽然吃喝嫖财样样俱全,可苏达还是从过往的生活里拎出了有用的东西。 虽然不能帮他们过上好日子,可在叫花子里面混个人缘,在他出去讨饭时有人帮忙照应,让他和苏灿艰难地活了下来。 苏灿想出声制止苏达,但喉咙刺痛发哑,想了想他又停住了,这样也好,把僧格林沁从此事里摘了出去。 苏达骂得越凶,僧格林沁越没有嫌疑,而他也越能为丐帮所接受。 然后苏灿又想起了如霜的话:“当我的丈夫,要武功盖世状元之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做不做得到呢?” 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女人,就是个祸害! 苏灿咬起了牙关闭上了眼睛,也屏蔽了视觉和听觉,他开始慢慢感受自己的身体。 那天被赵无极打断地方痛觉还在,他只能咬着牙又忍受了一遍,因为只有找到这些痛点,才能了解到自己身体的状况。 还好,胸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口气,随着他的念头慢慢地搬运着,虽然像蚂蚁爬行一般,可却还在动。 这口气经过的地方,疼痛会加剧,却也会慢慢地缓解,就好像一把铁钎,在不断地凿开崩塌的山石,将挡住去路的障碍一点一点地挖去。 就是这个过程会带来更让人欲仙欲死的麻痒,好几次他都差一点忍不住起冲口呻吟起来,但又有一个理智告诉他,不能开口,那口气不能泄。 苏灿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境界,前面是痛楚,后面无知觉,他就在这两者之间不停地晃啊晃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那股痛痒的感觉终于爬遍了苏灿的全身经脉,他清醒了,猛地坐了起来。 满头满脸满身大汗,苏灿不停地喘着气,他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苏达从破屋的角落里爬了起来,试探地叫了叫:“阿灿,怎么啦?” 发现苏灿坐着,苏达心中一喜,急忙爬了过来,声音也变得轻柔了:“做恶梦啦?” 苏灿还没回神,苏达就开始安慰起他来:“别想那么多了,能活过来就是老天给的赏赐。” 这时苏灿的肚子咕咕地叫了声,苏达递过来一个馒头,苏灿看着难受,愣住了,苏达将馒头塞到了他手里:“拿去呀!” 苏灿盯着馒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填塞在胸中,百感交集。 苏达却感觉一身轻松:“虽然你休息了两个月手脚能动了,但是还没有完全好啊,快点吃吧,能自己吃东西了,就是大好事。” 这时有人在外面招呼:“达叔?!” 苏达赶忙应声:“喔,来了来了!” 从旁拿起一个破饭钵,不放心又跟苏灿交待了一下:“爹出去讨点东西回来,晚上我们一块吃啊,晚上呢,我再把最后一副药给你熬好给你喝,我走了。” 苏灿的嗓子都快被堵严实了,沙哑地问了声:“爹,又要去讨饭吗?” 苏达早就过了抹不开面子的阶段,闻言糊了过去:“哎呀,讨饭当然要老头子出马啦,难道让你堂堂武状元……” 苏达停下了,他后觉到这会戳痛苏灿的心,然后他换上了一副笑容:“嘿嘿,阿灿,原来当乞丐也不简单,有很多窍门的,不是伸只手出来就能要到钱的,起码得拿个钵子,这样才叫做有身份呐,乞丐也讲究身份,真是屌都笑歪了,哈哈……” 外头那人又催了一次:“达叔,快点走啦!” 苏达一面应着“来啦”,一面往外走,还能听到外头那人在小声抱怨:“再不去就要不到饭啦,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以前的大将军啊!” 苏达则乐呵呵地不断地应着:“哎”“呵呵”“是是”。 苏灿无语凝噎,抬起头来不想让眼角的泪珠滑落,却发现自己在一处破庙里,一尊跟自己差不多的泥菩萨和破瓦面漏下来的天光正在跟自己对视。 一定要尽快恢复回来,苏灿想了想又躺了回去,只有躺着,才能让真气顺当地运行,虽然现在经脉已经打通了,可距离畅通无阻还远着呢,只算是有了一个通过去的口子。 接下来的时间,每当苏达出门要饭时,苏灿都会回到破庙里睡觉,不知道还以为他接受不了现实,可只有自己知道,腿已经能迈步了,虽然还要拄着一根拐棍,可毕竟是能动了。 能动就离着健步如飞不远了。 苏达看到他这样也有些难受,可做为一个老爹还是扛下了所有,尽全力去讨饭、讨药,不管儿子怎么样都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70、就好这一口 日升月落,月浮日沉,一晃又过了一段时间,苏达是每一天都按时出去乞讨。 出了门,他也不像他说的那般放得下脸面,讨钱讨吃的时候,他还是会用手遮住面部,不让人认出来。 不过苏达的脸皮倒是越练越厚了,看到别人在街脚的台阶上写几个字就能多讨到钱,苏达也会等人走后去占位置。 别人回过头来擦掉字迹时,他也会尝试哀求希望对方不要那么小气,但当别人一句“你不会自己写啊”怼过来时,他也只能无奈。 谁都不是傻瓜,他是不会,可会了就不是乞丐了? 咸丰帝就认为丐帮迟迟没有与苏氏父子接头就是因为苏灿没有出来卖惨,于是又让人加紧了对苏氏父子的煎迫,一定要把他们逼到绝境去才行。 苏达的境遇是每况愈下,终于,冬天来了,京城里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苏达再也顶不住了。 找不到御寒的衣物,又加上吃不饱,苏达终于倒下了,冷得直打哆嗦,把隔着被子抱着他的苏灿都抖醒了,一摸额头,像火烧一样烫。 其实这几天苏灿就已经察觉了,因为吃的变少了,到了他手里的都少了可想而知苏达那里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但他也在瓶颈,只差一点点就能够打通腿部的神经,让他能正常走路,所以苏灿也只能咬牙忍着。 苏达怕苏灿饿了,强撑着起来,可他的口齿都不清了,牙关哒哒哒地叩响:“阿…灿…饿了…吧,爹出去…讨点…吃的。” 苏灿一把抢过了那个讨饭钵:“爹,你躺着,今天让我去吧。” 听苏灿这么说,苏达怕他受不了:“啊,你去…去要饭?” 苏灿把苏达按住,又将唯一的一床薄被给他塞好:“没有问题的,我会想到办法,我讨到钱回来带你去看大夫。” 这几天苏灿也同样发现了有人在偷偷地观察自己,经脉越来越通畅,他的知觉也在恢复。 也许有人不想让他闲着,那正好,也到了让他们看看自己讨饭的样,或许这样他们就满意了。 不知不觉间,苏灿对咸丰帝心里有了小小的看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出了破庙,苏灿将手兜在袖子里,雪很大,天气也真的很冷。 他一路晃晃荡荡出到了大街上,一边凝神感应,果然,后面总有些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看来不仅仅是乞讨,还得有目的地乞讨。 他佝偻起肩背抖了起来,一方面这样可以显得自己惨一些,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身体热起来,苏灿已经恢复了一部队对肌肉的控制能力。 都是拜苏达去医馆讨回来的伤药所赐,苏灿不是苏达,他能从医馆的药包里找出一些不应该是施舍的成份,这些比较珍贵的药帮了大忙。 但苏灿并不愿领之个情,他已经推算出自己的伤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些药只不是过是怕他死了,影响谋划丐帮的计划而已。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印证了他的想法,从破庙出来,他都被“路人”不小心撞了三次了。 也不大力,就是老是把他撞向一个方向。 哪个路人会没事往乞丐身上撞呢?躲还来及呢,看,早点摊上的父亲跟儿子说宁可喂狗也不能留给乞丐吃, 只能说明,有人想为他指路,那就如了他们的愿意,苏灿也想知道,前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到了一个路口,终于再没有人来为难他了,苏灿还试着表演了一下,看到一个从巷弄里蹦蹦跳跳出来的小朋友,他还盯着小孩手里的糖葫芦串猛地咽口水,实在忍不住了,还上向伸出手去够。 那小孩躲开了,没有人出来多事,那就说明,他们就想让他来这。 找了家还算过得去的门头,在门口一坐,苏灿让自己抖得更剧烈了,然后他开始扯着嗓子呻吟:“好心的…大爷们啊,可怜可怜我这个…小乞丐啊!” 终于喊了出来,苏灿觉得自己的人生也随着这一声乞讨沉到了谷底,眼角不觉有两颗泪珠滚落,这一下不是装的。 但喊出来后胸中的郁气也随这一声尽数散去,下面就越来越顺当了:“我爹快要冻死啦,行行好吧!” 身后在大门吱哑一声打开了,一个软如香糯悦如丝竹的嗓音传了出来:“小乞丐,这还有点碎碳,你要不要?” 苏灿如闻天音,马上回身弯腰点头:“多谢,多谢!” 然后他又想到没准又是像墨镜兄一样的角色,于是在伸手接过簸箕时又加了一句:“可不可以再多给我点碎银子?” 可他的手又在半道上停住了,因为他认出了这把声音的主人,如翠的面庞依旧,可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苏灿了。 怪不得那些人要让他来这呢,原来是早看准了。 如翠也很吃惊,愣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啊”,终于还是变成了:“是你啊!” 照道理苏灿就应该顺着认了,可他的自尊心不让他开这个口,他下意识就答出了:“不是我!” 他一把拿过簸箕,就往后退,却被如翠抓住了衣袖,如翠还一边回转脸朝里面喊:“姐姐,是他诶!” 苏灿抖了两下袖子都没有抖开,他忙连声否认:“不是他,不是他!” 如翠喊得更大声了:“姐姐,姐姐,是苏灿啊!” 门里终于露出了如霜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在纷纷飘落的雪中宛如精灵。 这一下刺激得苏灿终地用上了劲,他觉得手上的经脉也被冲开了,抖开了如翠的手,他一转头就想跑,可如霜也喊出了“等等”。 她一个箭步让前拉住了苏灿的手臂,苏灿情急之中把头往簸箕里一蹭,就染上了满脸的黑碳。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苏灿,一定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丢脸。 他抬起头,以迷惑的神情看向如霜:“小姐,你找谁呀?” 如霜一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神情,又变成了冷冷的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还转头吩咐:“小翠,去拿几个馒头出来。” 如翠哦了一声,如霜又强调了一番:“你认错人了,他不是苏灿。” 然后等如霜再转回头时,声音也不那么冷了:“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以后没东西吃你就到我家来拿馒头,我家里人少吃不完的。” 苏灿一边哦着,一边低下了头,他怕看到如霜的眼睛。 如翠很快就拿来了一钵馒头,苏灿一直低着头,一个一个地将馒头丢在了装碳的簸箕里,乞丐嘛,哪里怕脏的。 如翠也不知道两人搞的什么玄机,还凑过来打量了几眼苏灿,他只得将腰弯低变成了鞠躬,还顺便说了两个“多谢”。 拿了馒头苏灿掉头就走,如翠也想明白为了什么,看着苏灿的背影叹息:“姐姐,要不是为了你,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苏灿大步往回走,眼角却止不住了泪珠涟涟,天气太冷,鼻子好像也塞住了,然后喉咙也呼吸不畅。 可有心人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走开?他还不够惨呢! 一队衙役压着苏达从街角出来了,苏灿也只能迎了上去,出声询问:“爹,怎么了?” 苏达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回话:“哎哟,阿灿啊,我刚刚饿坏了,看见小孩在吃馒头,我就借来咬了一口……” 苏灿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套,就为了让他在这里上演现世报,越惨越好,最好能让如霜心软,那就达到目的了。 他忙上前挡住衙役:“大爷,我这里有馒头,可以还给他。” 衙役果然是受人指使的:“还有这种事?我把你头砍下来再还给你,那你肯不肯啊?” 他还一把将苏灿推开,让苏灿踉跄了好几步。 苏灿也没多说,他知道,今天绝对不止这一出。 果然,领头的衙役拨开了刚刚那家伙,走上前来。 嘴里好听得很:“哎哎,这不是状元郎吗?” 苏灿低下头,对方也不罢休,一个劲地拍他的胸脯:“是不是你啊?是不是状元郎啊?” “差点就是了。”苏灿的回答声音很轻,就像蚊子叫唤那般。 可衙役的声音却不小,他扯开了嗓子,恨不得十里八里都听得见:“真的是他诶,一定要给状元郎一个面子啊!” 苏达也趁机挣脱了,刚相溜却又被衙役拉住了:“等等等等!相请不如偶遇。” 他招了招手,让手下附耳过来,交待了一番,那个小差役就走开了。 苏达天真惯了,听了高兴地遐想:“相请不如偶遇,不知道是不是要请我们去喝酒啊?” 小差役没走远,就在附近找了找,将一家门前的狗碗拿了过来,还扬到了苏达的下巴前:“狗饭到!” 衙役的头目嫌弃地摇头,“错了错了”,他接过了那个碗,把它怼到了苏灿的面前:“状元郎,吃完了狗饭我就放了你爹。” 苏达懵了,他不断地在苏灿和衙役的脸上看来看去,这还是人间吗?这还是世道吗? 衙役催促了起来:“怎么?吃啊!” 苏灿有些动摇了,他知道,今天不弄完这出不算完。 苏达则开始微微摇头,越摇越厉害,终于等苏灿蹲下去时,他以哭腔喊了起来:“阿灿呀,不能吃啊,吃了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苏灿将狗饭捧了起来,苏达豁出去了:“爹几十岁的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一把抓住那个衙役的胸襟,声厉如鬼:“我怎么也做过广州将军啊,士可杀不可辱,满州女真没有这样的规矩!” 衙役两个巴掌就打了上去,将苏达打得晕头转向,苏灿见状大吼一声:“不要打啦!” 他掏出了一捧狗饭就往嘴里塞去,拼命地嚼了起来,一边嚼一边再往嘴里塞。 见状那衙役也不为难苏达了,还是高声欢呼:“你们看到没有!状元郎在吃狗饭。” 喊完他还哈哈大笑起来,不将自己演成个反派都不罢休,旁边的一群衙役也跟着哈哈大笑。 苏灿看他们就像看一群死人。 这帮傻瓜,自己完成了任务洗清了身份他们必死,自己完不成任务他们还是死,皇上也好僧格林沁也好,怎么会让知道内情的人活着? 他又想到了自己,那他又是什么样的角色?是一条更有用的狗吗? 吃着吃着苏灿好像悟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朝着苏达招呼:“爹,味道不错啊!” 苏达也错愕了:“真的啊?那我也来尝尝。” 他的脸色已经从惊诧变成了惊喜,天真的苏达比苏灿更快地完成了从人上人到地上尘的转换。 苏达的表现让衙役们都奇怪了,不知不觉间就松了手,苏达凑了过来。 苏灿一指狗碗就往前递:“来来,尝尝。” 苏达也过去蹲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嚼了嚼神情也变了,眼都瞪圆了:“唔,好香啊!” 苏灿同感:“不错哦!” 两父子就着狗碗就抢了起来。 这一幕让几丈外打着伞站在巷口的如霜、如翠和莫长老看得心酸莫名,有心人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吃着吃着苏灿又有新发现,他从狗碗里掏出了根东西举了起来:“爹,你看,有条肉丝在里面。” 苏达更夸张:“什么肉丝啊,分明是肉排!” 苏灿招呼他:“来来,一人一半。” 两父子就这么瓜分了这根肉丝。 衙役的头目见他们吃得太爽了,也蹲下来瞧了瞧,但他还是没有放下架子去闻,却又大声嚷嚷:“吃得比赖皮狗还猴急,注定这辈子吃狗饭。” 苏灿会捂住了碗收回到胸前,衙役又不干了,指着狗碗:“哎,快点吃完,快点!” 苏灿以超出他预计的神情护实了碗:“这碗饭太好吃了,这口我想留到晚上宵夜。” 衙役被苏灿紧盯着的目光看毛了,他夸张地抖了抖手:“亏你想得出来,真是天生当乞丐的料啊。” 他呵呵笑个不停,回身走向他的伙计们:“状元郎落得吃狗饭,我们吃人饭去,走!” 衙役们一走,街口那户人家终于将狗拉了回去,门一关上墨镜兄就露了脸,他对着那只狗叹道:“终于发现了,不枉我一番苦心。” 71、乾坤早埋藏 如霜看不过去了,径直走了过来,不过她没有找苏灿,而是找了苏达:“苏伯伯,苏伯伯!” 如霜把苏达扶了起来,苏达不明就里,挤着笑脸:“你是?” 如霜很直接:“丐帮帮主就是我爹,不如两位加入我们丐帮好不好?” 她又转头问了莫长老:“莫大叔您说好不好?” 莫长老也看不出问题来,点头应允,苏达却有问题:“丐帮是不是要饭帮?” 如霜和如翠皆点称是,苏达鼓起掌来:“正好,正好啊,现在我们在当乞丐,加入你们丐帮有个照应也好啊,阿灿?” 苏达发现没有人应,回过头来却见不到苏灿的身影。 苏灿早就走远了,一边走一边将狗碗塞进衣服里。 刚刚他一入口狗饭就发现不对头,现在苏灿感知到腹间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不断散发出来,体内经脉间的气息都壮大了许多。 这碗饭绝对不是狗饭,他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达不见了苏灿也只能嘴里斥了声“这个臭小子”,接着欢天喜地般伸出两个手指,不断地抖搂:“对了,我们两个报名,两个!” 说完苏达四处观望,扯起嗓子大叫“阿灿,阿灿”,没人回应。 苏达都没来得跟如霜他们告别就急忙地向破庙赶,可不能让苏灿把人给得罪了。 如霜她们也回去了,街口办事的、看热闹的人全都散完了,又过了许久,墨镜兄从门缝里伸出了头,左右看看又缩回去。 他撸了撸狗头:“又是朝廷又是丐帮的,咱身板太小,还是小心为妙,这里不能呆了,这一段真是便宜了你,接下来可没有那么好的狗饭了。” 那只狗好像通人似的,呜呜地叫着,好像发出威胁:我的狗饭呢? …… 苏灿进了丐帮,咸丰帝和僧格林沁是大为畅快,半年的谋划终于实现了,他们觉得祖宗保佑,大清的江山永固。 可有人比他们更开心,严晶心弄明白了赵无极先天罡气的秘密,当然日进千里,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气若洪钟了。 有了先进的医学理念,她可不需要什么人血,猪血牛血羊血鸡血鸭血一样不在话下,只要热乎的里面的精氨酸酶还有活性就行。 现在严晶心发现宛玲的气劲已经越来越强,大有超出了赵无极的势头。 这时严晶心又来想法了,谁让她代入过苗三娘呢?天理教的精锐都进了京,还被她安排隐蔽了起来,由于赵无极不能亲身打教务,都是宛玲经的手。 能不能把赵无极干掉,或者在赵无极跟丐帮火拼时火中取粟取而代之?进而有没有办法挑起丐帮跟清廷的纷争,利用信息差谋划一番呢。 苏灿变成了卧底不要紧,自己谙熟剧情啊,可以利用的点太多了,只要稍稍加一把力推动一下,就由不得苏灿了。 毕竟咸丰帝和僧格林沁所做的事严晶心都知道,只要让苏灿明白其中的利害,双方能没有牙齿印? 于是宛玲利用经手赵无极所需血食和饮食的机会,添加了小苏打进去。 小苏打?对,就是小苏打,便宜到烂大街的小苏打,不管是蒸面还是和面都要加的小苏打。 有什么用?小苏打会中和血酸酶的,还会和酸性物质反应,释放出能要气劲高手老命的二氧化碳。 赵无极最近发现进境停泄了,以为是伤势没好缠绵不断,又加紧了血食的进服,对苏灿更是恨之入骨。 同时,宛玲还趁着帮赵无极办事的机会接触到了一个大秘密。 赵无极为僧格林沁刺杀太平军的领袖,瓦解了太平军的西征,可能是他早有异心,搜罗上来的太平军秘档他都另外抄录了一份。 这就便宜了严晶心。 太平军早期的军力是很强劲的,清军全完不是对手,这里面自然有清军腐朽的原因,但也有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太平军是靠着神打起家的,它的军事领袖翼王石达开就是广西石家神打的传人。 在石达开的带领下,太平军早期培养出了一批高手,普通兵丁也多有涉猎。 神打让太平军的战力与日剧增,远远超出了清军的预计,这才是太平军以少量人马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打到南京的原因。 清军后期能取得均势,一是利用火炮,另一个就是不与太平军接战,采用深沟广壑的策略,将太平军活活困死。 僧格林沁将神打批为妖邪之术,可严晶心知道神打是如何起作用的。 神打起坛时都得饮三牲之血,人少则宰鸡,人众就宰猪,是谓血传心度。 然后起坛作法,直到受术者昏睡神志不清之时自然而动,渐得拳术。 严晶心分析了一番,认为那套起坛作法的仪轨就像是催眠术,他们服食了鲜血就等于服食了血氨酸酶,一经催眠便会调出平日所见的武功加以练习。 毕竟在上坛前那些人是看过其它高手像石达开以及其亲传弟子请神上身的,他们就身具武功。 跟严晶心现在进入梦境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严晶心是导入了电影情节,而神打是看见了师父打拳,会在催眠后跟着有样学样。 在有鲜血辅助的情形下,这些太平军众自然功夫与日俱进,高手多了战力自然就强。 再加上现在的天时作美,环境还能支撑真气的产生,所以太平军才精锐众多。 这是一种在环境帮助下由外功而催发内功的套路,这让严晶心想起了丐帮的回梦心法和降龙十八掌、大还丹。 那个大还丹是出自少林,真名叫小还丹,是通经活络,提气养神的跌打药丸,大抵就是当年出身少林的丐帮前辈从少林带出来的丹方。 说句题外话,老金还是从老梁那听了去,觉得小还丹名气不够大,就加工了一番。 而现实里有降龙十八掌的影子,叫降龙伏虎桩。 巧了,它是道家的武功,当然,后期也吸收了佛门武功的伏虎拳的一些奥义。 为什么历代的丐帮帮主都可以快速地提升武功,有几个关键因素,一个就是回梦心法,另一个就是辅以丹药。 再加上易于练习的外功降龙伏虎桩,让丐帮在培养后续人才时有了别人所不具备的快车道,而且还没有那么多所谓的资质限制,唯一的缺点就是丹方过于珍贵,制作太难而不易得。 严晶心现在明白,价值最大的还不是丹方,而是那套回梦心法。 那应该是比神打更高级的催眠术,能够人为导入梦境,这才是严晶心最重视的。 有了这个,严晶心就能在梦境里快速大面积地培养高手,她不需要丹方,只需要富含精氨酸酶的新鲜动物血液就行了。 这才是降龙十八掌的真正隐喻,能快速产生可以制衡王权的武术高手,降龙,直指皇帝,君视民如草芥则民视君如寇仇,昏君当道,没说的,干他丫。 在所难免的,严晶心会将主意打到丐帮身上。 她的办法简单而粗暴,在不惊动洪日庆的情况下,尽量地跟踪苏灿。 这是可以实现的,因为严晶心代入的原因宛玲的武功现在已经高过了洪日庆,只要她不靠近对方就防不住。 不是还有望远镜嘛,一举一动都逃不掉。 至于回梦心法进入梦境后的细节,不怕,她跟对方的梦境是相通的,顶多就是当苏灿进入回梦心法时自己也马上入睡就行。 虽然还不知道苏灿的背后是谁,但苏灿相较于剧情的改变说明,对方代入的一定就是这么个人。 大不了就做一个梦中梦,这样一来回梦心法就到手了。 想来丐帮因为安全起见,回梦心法和大还丹以及降龙十八掌是分开传授的,这就给了严晶心空子钻。 非帮主不得研习降龙十八掌,那洪日庆的武功就差了一截,呵呵,严晶心正好捡漏。 跟踪了几天之后,严晶心也发现了苏灿的一个小秘密,他在到处找狗饭。 就是在附近到处闲混,基本上每一家养有狗的他都会去探探。 也不是所有的狗饭他都吃,而是有一个规律,一定要找到那条很壮实的铜头狗他才会拿走狗饭。 严晶心也去查探了,她发现那条狗的饭是特制的,是用特殊的药材泡制,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她初初还以为是咸丰帝和僧格林沁,后面一想不对,应该是背后还有人给苏灿支援,严晶心从来没有发现苏灿跟他们接头,就是凭着狗饭地线索来找。 那方也不固定地点,也不是天天如此,但一直在坚持。 本来严晶心还想着给里面添点小苏打的,后面一想算了,那样没准会破坏了自己的谋划,苏灿无法修习回梦心法的话,那自己不就落空了吗? 苏灿每次出来找完狗饭就回去睡觉,除了吃东西的时间,时时刻刻都在酣睡,以至于丐帮的人都嫌弃他狗肉上不了酒席,不长进。 可严晶心知道,苏灿必然是利用睡眠在疗伤,那就更可以确定,苏灿的身体里藏着那个自己一直想找的人。 暂时还没有洪日庆的踪迹,苏灿也还没有学会睡梦罗汉拳,只有懂梦境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办法。 苏达倒是在丐帮里渐渐混得如鱼得水,一方面是因为他跟如霜、莫长老的关系处得好,另一方面,苏达再是个二世祖也是见过世面的,经常能给出一意参考意见,普通的帮众可没有这些见地。 终于,以等了一段时间后,丐帮动了。 他们在废弃的圆明圆里召开了集会,因为他们访到了赵无极的下落。 莫长老认为赵无极是个大敌,上次没成功是力量不够,所以他认为要重新选出一个新帮主凝聚人心和力量。 他认为最有希望出任帮主的是如霜,既是前任帮主的女儿,在年轻一辈中也是武功最好的。 可如霜就没底了,她当众出了糗:“莫大叔,莲花落阵连你都没把握,以我现在打狗棍法的功力,怎么可能打败三为长老当上帮主呢?” 莫长老掏出了大还丹递给了如霜:“这颗大还丹,你吃了之后会功力大增。” 如霜推了回去:“不行的,这颗大还丹是拿来治你内伤的嘛!我怎么能服用呢?” 其实苏灿就在会场后面睡觉,这会他醒了,刚刚又冲开了一条经脉,正满怀欣喜呢。 听到了如霜的话,他撇了撇嘴,太虚伪了,以如霜的本事,虽然赵无极可能打不过,要说打还过莲花落阵,连他都不信。 那颗大还丹要给自己该多好啊!也许再加一颗大还丹他的经脉就修复了。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苏灿也蒙喳喳,也许是睡梦时老天告诉自己的。 苏达觉得到了自己出马的时候了,他凑了过去:“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想找人比武可以找我儿子啊,我儿子怎么说也是个武状元嘛,现在…不,曾经。” 一个长老立马就有异议:“你看他像摊烂泥似的,只会睡觉,怎么能打架呢?连当乞丐的资格都没有!” 如翠觉得应该帮苏灿说话,也呛声:“别那么坦白行不行?” 如霜作难了,只能两边哀求:“都不要那么大声好不好?” 其实苏灿都听到了,脑海里有个声音在默默地告诉他:“再忍一会,再忍一会就好!” 他又闭上了眼睛,开始调动胸腔中的那口气,疯狂地朝经脉冲去,哪怕很痛苦,但至少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严晶心也在场,这场会议严晶心听了全程,讨论来讨论去帮主还是难产了。 宛玲扮作了一个小乞丐,混在了人群中,其实赵无极的踪迹就是她捅出来的,也因此积功当上了一个一袋弟子。 她加了一把火,想来这一次会惊动洪日庆尽快来找苏灿传功了。 之所以将赵无极的消息捅给丐帮,也是因为赵无极蠢蠢欲动了,严晶心必须赶在赵无极动手前拿到回梦心法。 赵无极让宛玲近日召集帮众,打算歃血为盟,拿咸丰帝开刀。 一年一度的围场即将举行,咸丰帝将离开皇宫大苑,那时咸丰帝身边的防卫力量是最弱的。 而最要命的是,好色的咸丰帝一直喜欢在围场时打野食,赵无极认为他手里有宛玲这张牌,有十足的把握。 72、睡梦罗汉拳 最先动手的是苏达,他也跟踪了苏灿一回,发现苏灿到处去逗狗,苏达觉得自己悟了。 也许那些风言风语进了苏灿耳朵里,他无法忍受别人的冷眼,所以决心重新振作起来。 一定是这样,不然到处逗狗干嘛?为了练习打狗棍法嘛。 然后当天晚上苏达就找苏灿谈了谈心:“阿灿,不管人家现在怎么看不起你,老爹对你很有信心,虽然你现在失去了武功,但是以你的底子,只要你肯出一点点力,必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可苏灿还是给苏达浇了满头的冷水:“我现在已经没有力了,也不想再用力了。” 难道是怕失败了丢面子不敢说出来?苏达自以为了解苏灿的心境,便趴了下来,凑到苏灿旁边:“怎么会没有力呢,快打我一拳。” 苏灿抬起拳头,轻轻碰了一下苏达的额头,可他却夸张地摔了出去,为了苏灿,他也算是拼了。 挣扎着起来,还装模作样地捂起了一边额头:“你这一拳还是蛮有力的嘛!所以我说啊,这个做人啊……” 没等他说完,苏灿又趟下了,还翻了身,以后背对着他:“算了,别再浪费口水了,还是让我多睡一会吧!” 时不我待,早一点打通经脉就早一就掌握主动,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催着苏灿。 可苏达却一腔情愿地以为他找到了苏灿的症结,于是次日,苏达纠集了一帮他的听众在京城里“绑架”了十几条恶狗,全都照着苏灿经常去逗的那条铜头狗的身子架来抓的。 然后他把苏灿骗到了一个砖窑里,还锁住了门。 苏灿都有些莫名其妙,等苏达将那十几条恶饿从添柴的火口赶进砖窑时,已经迟了。 好家伙,那十几条恶狗的眼晴在漆黑的砖窖里瞪得就像十几对小灯笼一样闪闪发亮。 苏达还在外面大叫:“儿子,老爹我好不容易才凑齐了这么队阵容,你一定要将打狗棒练好呀!再也没有那么多骨头来骗狗了。” 砖窖里一阵狗吠传来,瘆人得慌,苏达只能闭上眼,希望这样就听不见了。 可他嘴里还叨叨:“阿灿,一定要争气啊,要是练成了晚上就有红烧狗肉,要是没练成晚上老爹就得帮你捡骨头了!” 躲在远处的严晶心差点没笑破肚皮,凑这个阵容她也出了力的,总算是收回了些利息。 苏灿不知道这些,他只能躲,砖窖里什么也看不见,倒是让他瞬间领悟了听声辨位该如何练了。 将那股气沿着听觉的神经游走,然后听觉就变很灵敏了,可以将恶狗的每一个动作都尽收耳底。 然后通过这样的刺激,一直没有彻底畅通的经脉竟然有了些松动。 苏灿不断地在砖窖里游走躲避,撞擦了不知道多少下,渐渐地,砖窖已经在脑海里有了画面。 而恶狗们的一举一动也有了轨迹,虽然眼晴依然看不到,但它们的每一步苏灿都能预判出来。 经脉里气劲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也越来越灵活,在它们穿梭游走的过程中,凝塞处被一点点地带走,虽然微小但速度很快,所以总量很可观。 原来自已疏通经脉不得法,不是一味的硬打硬冲,而是应当灵活和快速,高速更利于切削那些淤塞,少而疾比多且缓要好。 想通了他就不再用力了,而是尽量的让自己的身心速度更快,反应更灵敏。 这招有用,不单单冲脉,他还借着这个办法躲过了恶狗,爬上了砖窖的烟囱。 苏灿想到了打狗棒法,不管再怎么厉害,人对群狗不可能是以力取胜,只能靠速度以及利用犬只自己的力借力打力,这跟他当前所悟是一模一样的。 没有人教打狗棒法,他大可以自创一套出来,现在他需要一根棍子。 从烟囱上露出头,苏灿喊上了:“爹,你让我练打狗棍法,可你好歹给我根棍子啊!没棍子怎么练棍法?” 下方的苏达一听,有道理啊,怎么忘了这一条了? 他也扯着喉咙大声回答:“棍子是吧?我扔给你。” 找了根竹棍,苏达就往烟囱上猛地一丢,竹棍太轻了,他怕扔不到。 结果用力过度过了头,苏灿伸手去够,竹棍倒了抓住了,可他也连人带棍摔了下去。 烟囱没有很好的落脚点,苏灿是靠着双手扒在口沿上,一松手,可不得摔下去嘛。 下面十几只大狗仰嘴等着呢,虽然当了内垫没摔伤苏灿,可也有几只恶狗动了嘴磨了牙。 砖窖里又是一阵狗叫,有哀嚎有怒吼,在夹杂着苏灿的痛呼,将苏达吓得不断冷弹,大可怕了。 严晶心溜了,不走等下肚皮都得笑破。 可她走后,砖窖里的狗嚎越来越凄惨,后来浙浙变成了摇尾乞怜式的告饶,终于,在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狗都不叫了。 苏达小心翼翼地打开砖窖的门,一溜恶狗跑得不知有多快,连叫唤都不敢了。 可苏达吓坏,狗没事,红烧狗肉没了不打紧,那苏灿…… 苏达不敢想了,却在这时,满身狗牙印的苏灿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将苏达吓得魂飞天外。 口鼻还有气息,苏达冲上去扶他时苏灿快脱力了:“爹,下次你别出心裁时打个招呼,不然打狗棍法没练成,我就快被咬成人棍了。” 看到已经没个人样的苏灿,苏达眼泪都下来了,连连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大把人没有武功不还是活的好好的,这功我们不练了。” 其实这人还真走样了,经脉一通魏溯难就觉醒了,他知道现在还在梦境里,但他是真脱力了。 打狗棍法有了眉目,体内的真气却消耗一空,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将真气耗空了其实帮了大忙,不然根本过不了洪日庆那关,老鬼虽然看不出他经脉通不通,但有没有气劲在身还是懂的。 相应的也免除了严晶心暴露的风险,如果有真气在身,魏溯难又怎会不知有人跟踪身己,一饮一啄,都是天注定。 次日一早,苏灿就踩着点到树林里睡觉,他知道洪日庆今天该来找他了。 没用等太久,就在他刚刚照着剧情在石碑上写下“苦海无涯”四字,然后坐下出神时,洪曰庆现身了。 还是老样子,披头散发,满脸黑垢,全身恶臭,不过现在扯平了,苏灿也差不多,不是包扎着就是贴着狗皮膏药。 这还是苏灿第一次对如霜的好意没躲开,因为魏潮难觉得这是给严晶心找麻烦,心安理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背着个破麻袋的洪日庆念着《孟子.告子下》的样子魏溯难是真想给他的演技一个差评,谁还不知道你是有目的而来。 但洪日庆不知道他演砸了,他凑到了苏灿的身边,看着石碑上的字念了出来:“苦海无涯,你写的?” 苏灿赶紧抓一把烂树叶擦掉。 洪日庆干脆就坐下了:“写得这么丑,把它擦掉也对。” 苏灿扭头到一边,他还用胳膊肘捅了捅苏灿:“哎,乞丐啊?” “是啊”,苏灿的语气淡淡。 可洪日庆的情绪热烈:“我也是!” “恭喜你”,苏灿头都转开了。 洪日庆又用胳膊肘撩上了:“哎,有没有东西吃?” 苏灿的回答依然无聊:“没有。” “幸好我有!” 洪曰庆从破麻袋里摸出了个白馒头,拨开了头发大嚼起来,一边嚼还一边找苏灿搭话,弄得馒头屑到处飞。 “你这样的造型不去讨饭博取人家的同情,太可惜了!” 苏灿快忍不住了:“关你鸟事!” “当乞丐当成你那么懒,同行都会看不起你的。” “我以前到哪都被人家看得起,现在还不是落得这个下场。” “我正好刚刚相反,我一辈子没被人瞧得起过……” 苏灿作势欲走,却被洪日庆拉住了:“哎哎先别走,你听我说嘛……” 再不走你都不入正题,就当苏灿在心中数到三时,洪日庆的话音又起:“记得有一次在广州,包我吃饭喝酒叫姑娘过夜,这样的人也有。” 苏灿回身弯腰扑倒,凑近了洪日庆:“帅哥,我记起你了!” 洪日庆嘻嘻一笑:“臭小子,我也记得你了。” 苏灿一把抓住了洪日庆的手腕:“废话少说,还我点钱,让我顶一阵子先,快点!” 洪日庆两手一摊:“如果我有钱的话,我也不用在这啃馒头了呀!” 苏灿蔫蔫地缩回手,回转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 洪日庆还有话说:“不过你不用怕,你有恩于我,我会报答你的!” “不用,心领了”,苏灿在靠躺在树桩上。 洪日庆继续话痨:“给你钱也没有用,也买不回你失去的东西。” “我失去了什么?” “尊严,自信,还有心爱的女人哟!” 这老鬼,说着说着眼的瞪大了,亮堂堂的,没个正经的老不修。 可以上正菜了,苏灿露出迷茫之眼神:“你究竟是何人?” 老鬼也板正了脸:“好说,在下洪日庆,外号老鬼庆,乞丐中辈分最高,字号最老。” 他越说越激动,伸出了一根手指怼到了苏灿的鼻头:“做乞丐有什么不好啊,想走就走想睡就睡,你也可以一样嘛,你说,你想要什么,我成全你!” 老鬼激动起来张牙舞爪的样让苏灿都快没眼看了:“我想重新做人。” “怎么?你觉得自已不像人吗?” 苏灿点头,还咂嘴:“一直都不算是。” 魏溯难在心里也点头:我还是个卧底哩! 洪日庆猛地点头:“所以你才会弄成这样,年青人,哈哈哈,非常好,非常好!实不相瞒,我看阁下从头到脚趾头,没有一个地方不露乞丐的形格。” 苏灿已经不耐烦了:“又如何?” “就是说阁下注定讨饭讨一辈子。” 即便是知道电影情节,魏溯难也觉得不靠谱,因为电影本身就不靠谱。 他都有点怀疑这个颠三倒四的老头能不能传他睡梦罗汉拳,因为电影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带回现实的。 他打了个呵欠:“不跟你说了,我想睡一会儿。” 洪曰庆还是拉着他不放:“我想跟你一块!” 苏灿一甩手,挣脱了他的纠缠,跑到一边躺在了树根下,希望老鬼的办法真管用吧! 此时,严晶心正用一个望眼镜在远处的树梢上眼都不眨地盯着洪日庆和苏灿,她发现苏灿很快就睡着了。 应该是不经意间着了洪日庆的道,一种能将人催眠的东西。 严晶心有些小紧张,她怕她也睡下会漏了回梦心法,一咬牙,干脆睡梦罗汉拳咱就不要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果然,苏灿睡着之后洪日庆并没有入睡,而是将苏灿扶了起来,在苏灿的身上一顿拍点。 严晶心都记了下来,哪条经脉哪些穴位,包括顺序以及推断出来的力道,她都一一在心里确认了一遍,就连其武学的原理也进行了推敲。 然后她看到洪日庆燃起了一盘香,袅袅的香烟被风吹了过来,严晶心嗅了嗅变淡了的气味,有种令人昏昏欲睡的作用,应该是迷魂香一类的东西。 严晶心松了一口气,还是催眠的手法就好办,最怕就是自己无法理解的手段。 做了准备,洪日庆附在了苏灿的耳边,轻声言语。 “佛前金座,罗汉归位!苏灿,你享尽人间富贵,也受尽人间苦楚,如今大彻大悟,我就以洪七公第七代传人的身份封你为睡梦罗汉,再以回梦心法,传授你睡梦罗汉拳,希望你好好利用,接招吧。” 好在严晶心的听觉异常发达,再加上气劲有成可以催动听觉的神经,所以洪日庆所言一字不拉都进了严晶心的耳朵。 说完洪日庆又在苏灿的身上一顿点拍,严晶心分明看到这一次洪日庆用了气劲,隔体鼓动苏灿的经脉。 然后苏灿就站了起来,像梦游一样与洪日庆对打。 可以看出,对打的八个招式跟前面洪日庆拍打苏灿的运劲法门是一样的,那剩下的那些气劲推宫的技法就是回梦心法,到手了。 73、由外而及内 对练了三趟,发现苏灿用得没有什么问题,洪日庆就背着破麻袋走了。 临走老鬼把苏灿写字的那个破石碑立了起来,重新写上了“苦尽甘来”四字,看了一眼酣睡的苏灿,轻声道:“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希望你能带着丐帮重振声威。” 只是洪日庆不知道,苏灿在他走后不久又站了起来,好像与人隔空对战了一趟。 是严晶心,她也进入了梦乡,趁着苏灿没醒跟他印证了一番回梦心法,直到她对那些细节勘验无误才罢休。 她醒来后就没有管苏灿而是直接开溜,因为看样子苏灿也快醒了。 苏灿在睡梦中还奇怪呢,前面洪日庆还跟他打得有章有法的,怎么最后一轮突然就露怯了,好在后头又恢复水准,也许是老鬼庆想考验一下他? 他忽略了,即便他在梦境中入睡,他的梦境也一直跟严晶心相通。 严晶心也是见好就收,只要再多余一点点,魏溯难就会警觉了。 现在一切都刚刚好,苏灿一醒来看到那个石碑,总算是放了心,因为刚刚洪日庆通过回梦心法传给他的东西入了脑,那证明回梦心法还真的存在。 这时他的身体内又有了一股新生的气劲在汩汩地流动。 这股气劲以前几日的那一股要小,但更活跃,说明它是通过睡梦罗汉拳炼化的。 苏灿握掌一挥,太好了,自己终于有气劲了,他一调用气劲,魏溯难就发现自己醒了。 眨了眨眼,发现还是在房间里,还好,梦中梦是安全的。 魏溯难一伸懒腰,整个人就直直地立了起来,虽然有床垫弹性的作用,但最关键的还是他将睡梦罗汉拳带回了现实。 回味了一下,是那股气劲产生了作用,有一个通过后背离体向下的催发,然后气劲把他推了起来。 但这股气劲又与梦境中不同,要大一些,却没有梦境中通过睡梦罗汉拳练出来那般活跃。 应该是拜墨玉所赐,不过魏溯难也没深究,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一回是真的有气劲了,魏溯难直想一蹦十尺高,现在对于他来说三尺就太简单了。 魏溯难差一点就想是不是找严晶心练练,但多想了一重,还是觉得不到时候,严晶心练出气劲比他早许多,或者两人之间还是有差距。 得稳住,得苟,苟得青山在,天天有柴烧,稍稍滴进村,打枪放炮滴不要。 不过好心情还是有了发散,早饭再一次被魏溯难承包了,因为早餐严晶心不过来他不怕暴露,所以他特意弄了一锅鱼丸粥。 鱼丸就是用冰箱里的鱼肉现揉的,以魏溯难现在的功力,手一抓,掐一掐,又q又弹的鱼丸就做好了。 只是他老妈贤慧吃着不放心,一再跟他强调:“难难,千万不要用那些嫩肉粉,那些东西做出来的不健康。” “妈,你放一万个心,真的是我手工做出来的鱼丸。” “可它吃进嘴里太弹了,上次去五星级酒店吃的特级厨师做的都没有这么好的口感,妈能不担心吗?” “特级大厨也不是什么都行都好,只是在他擅长的领域厉害而已,我这鱼丸是研究了好久的,压鱼肉的力度温度,烹煮的温区和时间有很深的讲究,这都是物理学的门道,那些特级厨师放他们再远也赶不上。” 魏嘉新帮儿子解了围:“不懂了吧?你当医生的,我问你,手术时是不是也有环境条件影响手术结果的例子?比如不同的温区缝合的预后不一样?” “是有,可这跟做菜有什么关系?” “不都是肉嘛,不同的温度和环境下弹性韧度不一样,手术你就会,吃你就忘了。” 贤慧往魏嘉新那擂了一拳,然后才想起当着儿子的面呢,打情骂俏的有点不像样,便红着脸装严肃:“吃饭呢,别老说那些恶心的事情。” 魏溯难抬抬眼镜:“妈,我近视,看不清。” 严晶心今天也看不清魏溯难为什么这么高兴。 快过年了,今天考完模拟考的最后一科就放大假了,但荆桔却没有办法回来过年。 武术要进入青奥会了,荆桔正加班加点的集训,领导说一定要争取开门红。 尽管没耐心跟魏溯难敷衍,但严晶心还是得跟他对话,不过那天魏溯难给她甩脸色的气还没消,所以严晶心依然是冷得像冰一样。 “我妈过年没法回来,我爸认为还得在你家过,通知你一声。” “知道,我给阿姨打过电话,没问题,都包我身上!” 魏溯难心情好了什么都好,就连跟严晶心治气都懒得了。 严晶心诧异地抬了抬眼帘扫了魏溯难一眼,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吗?那么好说话,有什么阴谋? 但后续魏溯难没说什么,严晶心也不管了,她得去顾奶奶家请教一些问题,魏溯难这样的小case,太幼稚了。 已经证实了血酸酶的功效,严晶心得想找出一个长期保持的办法。 但她被淋了个透心凉,因为顾奶奶说人体内大部分的成分想要保持住都得形成一个动态平衡的机制。 比如抗体是不断地产生以及淘汰的,激素也是不断地分泌和分解的,就连细胞也是不断地重复代谢更替的过程。 只有一种细胞例外,即脑和骨髓里的神经细胞,它们的寿命与人的寿命基本相等。 记忆就保存在此类细胞中,是一种电化学反应,尚未明朗,但许多科学家认为是一种量子效应。 假若真气存在,也必然要有一套维持它的机制,因为它与记忆这种尚未确认是物质化还是非物质化的属性不同,真气如果存在则必然对外界做功,所以它一定是物质化的。 这个逻辑严晶心倒也想得通,因为只有物质化的东西才存在能量转换。 用真气打出一掌则受体受力,物理上叫做功,得有能量来源。 也就是说真气得有一套机制来存着,并进行动态的交换,消耗旧的,生成新的,源源不断。 这就断了严晶心的念想,因为按照当前的环境,别说真气了,就是生成真气的前置条件都存留不住。 除非不呼吸,不然精氨酸酶两下就被二氧化碳中和掉了。 可自己体内的这口气劲是怎么回事呢,它一直在,并末消失。 严晶心没有与顾奶奶继续讨论这一点,在未证实前她不会把梦境的事说出来。 但严晶心明悟了一点,梦境也好,真气也罢,它们得有一个来源,得有个东西存着,不断地向自己提供。 而且由于真气的存在,这个来源还必须一直在自己身边,不然真气无法存续。 到了这个份上,捅破一层窗户纸就是很容易的了,用笨办法逐一排除也能找到根由,更何况聪明如严晶心。 梦境和真气的“罪魁祸手”月牙墨玉被揪了出来。 严晶心可不是魏溯难有那么多弯弯绕,她直接就问了老爸墨玉的来历。 于是她什么都知道了,包括墨玉可能跟北天师道有关的部分。 也许是严励心虚,他“忘了”告诉严晶心月牙墨玉是一对,他认为魏家小子也不会多嘴,因为他怕女儿知道了魏家小子会一个月生活不能自理。 至于以后穿帮了怎么办?没准那时墨玉都变成两小的定情信物了,谁还会来怪罪他这个父亲大人。 所以严晶心错过了一次触手可及的揪出梦境破坏者的机会。 但她现在神思蹁跹,也来不及多想。 严晶心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为了寄托对老爸思念而随手佩戴的墨玉会有这么大的来头。 武痴的回路跟人不同,魏溯难想着研究原理,而严晶心则想着有了墨玉,她重现武术荣光的理想又近了好几步。 墨玉能把真气一直存着,说明它不惧当前的环境,那么有着墨玉的辅助,严晶心就能将武学的面纱彻底揭开。 很快纵云梯就不最左脚踩右脚了,开碑碎石也不是伪科学骗子了,也许一掌打出九条龙都靠谱。 这样的情景更能让严晶心激动,还主动地香了严励的脸颊一口。 有多久没有这种待遇了?自从严晶心病了他赶回来已经经重温二遍,看来闺女还是得多疼多爱才行。 得亏严晶心没疯,她还是理智地留了一手,梦境的事情她对严励也没说破。 或许将来证实了会告诉老妈,毕竟可以互相印证,至于老爸就算了,谁让他从小到大都是一句“没有证据证明”,严晶心记仇着呢。 现在严晶心必须分析清楚一个问题,因为她身上的真气与苏灿身上的真气有所不同。 虽然在现实中不是通过呼吸吐纳练出的气劲,但严晶心练的是内家功夫,即便是墨玉提供,也是她从墨玉内“吸”出来的。 而梦境中宛玲练的也是天理教的内功,也同样是炼化了血食增强的气劲。 就气劲的总量与厚度而言,远不是降龙十八掌那种外功可比的,一车载一斗量。 可凭什么先天罡气就打不过降龙十八掌呢?难道是导演让谁赢谁就赢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严晶心不喜欢意外,马上就要解决赵无极了,严晶心可不喜欢被别人抽自己的冷,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裳。 别白忙活一通,最后都让苏灿将好处得了去,那她会吐血的。 现在她有这样的机会将变数扼杀,因为她也同样将睡梦罗汉拳弄到了手,在现实世界,严晶心可以随便尝试。 试一试就能知道外功与内家功法的异同。 这才是严晶心赶时间的原因,她得在晚上入梦前先睡一觉。 其实是睡半觉,因为睡梦罗汉拳介于半睡半醒之间,是一种通过强烈地自我催眠来激发气劲与潜能的拳法,倒是与苏灿后来传授给黄飞鸿的醉八仙特征近似。 想到这一点严晶心灵光一闪,睡梦罗汉拳需要气劲才有效,而张保仔说后来就不能炼气了,莫非苏灿在晚年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对睡梦罗汉拳进行了改造,没有了气劲就通过醉酒来逼出人体的潜力? 毕竟醉汉也像睡梦的人一样,控制不住力道,能爆发出远超平常的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内家功法的气劲不如外家功法的气劲了。 内家功法的气劲是吸来的,有一个借和挪的意思在里面,不如外家功法是激发自身而来。 气劲虽然到了气的范畴,可它依然还是一种劲,道理就是不管是喷气飞行亦成轮胎抓地,最终还是力的作用。 在没有形成数量级的差距前,喷气的方式无疑发力的效率是低于直接抓地的。 喷气引擎要获得同样的推动力,油耗远高于机械传动的引擎,这跟严晶心理解的劲力产生机制道理是一样的。 如此逆推,同样大小的力作用于人体,当然是原生的杀伤力大于外借的,前者更易于产生谐振。 严晶心也验证出了这一点,睡梦罗汉拳在现实中使出比梦境中施展威力下降了不少,因为没有原生的气劲。 而她喝了酒之后,以微醺的状态下施展睡梦罗汉拳,效能会提升一些。 总结起来就是不同真气的效能不一样,原生的杀伤力大,挪借而来的气劲威力稍次。 当然这是静态的对比,可技击交手从来就不是静态的。 动武不是掰手腕,不是站着不动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既有招式的生克,也有时机的错合,还有不同武者之间不同的应对选择问题。 比如杀伤力小些,难道就不能增加速度吗,不能避实击虚了吗? 结果只看武者在遇到问题的选择和临场发挥,不然就别打了,大家把纸面实力一摆定输赢算球! 可能吗?永远也不可能,大到与国征战,小到匹夫互殴,只要动武,输赢永远是打过才知道。 严晶心确信以她的武学造诣,打起来她一点也不怵苏灿,这就够了。 至少不会被不对称不讲理的武功一击而溃,剩下的看自己也看对手发挥,这样的比试,无怨。 这下可以放心了,严晶心还是第一次以临醉的状态入睡。 幸好进入了梦境不受此影响,不是现实的直接影射,那没得说,搞起! 74、谁才是白羊 魏溯难知道如霜和莫大叔去追查赵无极一被擒一被伤的情节,可他也懒得管。 在他看来那是严晶心的事,他只需等莫大叔受伤回来接掌丐帮就行。 可严晶心不那么看,她还有一盘大棋在等着下。 天理教的教众都聚集了起来会盟,赵无极也是心太急了,咸丰帝没杀清廷也没倒,他就穿上了龙袍,让教众们山呼万岁,野心是昭然若揭。 会盟中最重要的仪式是歃血,可这一次不是猪牛羊三牲,而是赵无极臂弯里的那个未满月的婴儿。 他将婴儿举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白羊降世,天理循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赐我神通,超渡众生。” 念完祭词,赵无极就将那个婴儿交给了手下,然后婴儿就被放进了一个石碾子里。 石碾子压下,一通鲜红的血水从石碾子的漏嘴渗了出来,滴进四面八方挡着的杯子里。 如霜看不过去了,想出来阻止,可她被莫大叔拉住了。 他们躲在外面的树丛里,前后都有天理教的人,天理教的精锐都在这,他们两个出去是断无生理,那样不但救不了那个婴儿,反而会搭上他们。 如霜别过脸去,一阵眩晕,看见这样惨绝人寰的情景,真的很难受。 赵无极很享受,接过了鲜血提声振气:“清廷的皇帝明天会出城围猎,我会用献上美女的理由来接近他。” 然后他看向素脸朝天没有戴斗笠的宛玲,脸中现出迷色:“宛玲,你明天可能要牺牲一下色相。” 宛玲冷冷地答了一声“是”,又低下了头。 赵无极志得意满:“只要明天杀了皇帝,天下就尽入我手,荣华富贵绝对少不了你们的。” 将鲜血一饮而尽,赵无极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似是享用人间绝味。 教众们也跟着他一起喝掉了碗里的血酒,他们那就不是纯的血了,而是大量的酒水,滴两滴血做做样子。 干完了酒教众们将碗一摔,当啷声不绝,然后他们跪伏于地,再次山呼万岁。 赵无极舔了舔嘴唇,嘴里咂动,好像已经在品味大好江山。 如霜这时跟莫长老悄悄的问了一声:“长老……” 莫长老沉声快嘴打断了如霜:“回去再说!” 不巧,这点响动被赵无极听了去。 他倏地一声蹿了出去,越过十数丈的空中,向着如霜他们藏身的地方抓来。 莫长老也只能拉着如霜一跃而起,躲过了赵无极的攻击。 赵无极一抓的气劲将树丛全扫翻了,连着灌木合根拨起,一时尘土飞扬,烟雾弥漫。 赵无极却好整以瑕地在半空顿住了身型,悄然落下,无声无息,从极速到极静,转换得自然无比。 莫长老和如霜却落入了天理教众的包围之中,只能以命相搏了。 就在这时,宛玲就冲了过来,一边疾行一边大喊:“抓活的,帮教主控制丐帮。” 她这一喊,那些天理教的教众就没有那么着急着动手了,而是紧紧地四周布控,除了赵无极的心腹,其他人都相对谨慎起来。 莫长老看到这个样,那就得拼了老命啦,那杆用布包起来的长棍被他舞得生风,或点或挑,或扫或戳,都不是很用力,但攻向莫长老的刀枪棍棒却被他带动着击向了同伙。 这是打狗棍法,不以力胜,只以智取,最适合群战,能发挥出巨大的威能。 当然,莫长老也不是不下狠手,凡是被他扫中戳中的天理教徒,只要轻轻碰着,那就是当场横飞出去了了帐。 而如霜这边也打得热闹,她左手一柄柳条剑,左抽又甩,都不跟对手直接交击,而且从各种武器的缝隙里错落而过,寻得空当就给对手拉一口子。 剑身较弹,能弯能幻,这是一柄软剑,所以并不好格档。 同时如霜的左手还有一根峨眉刺,当对方欺身近来时,她将刺甩转,嗤嗤数响团了一圈过后,那些天理教徒的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随即仆倒,这是被割了喉。 宛玲看到如霜这般能耐,提了把大刀向她冲了过来,先斩腿,如霜飞旋而起,再斩腰,如霜却没有格挡,而是空中一抖柳条剑让其变弯绕过了大刀削向了宛玲的双手。 柳条剑比大刀快,宛玲只能脱手,如霜趁机一个戳脚将宛玲踹飞,她自己也腾身趋上,在空中不断地旋转身子,手里的柳条剑唰唰唰唰地在宛玲的胸口削了数剑。 宛玲飞了出去,落在了一块大石上,趴着不能动了,身上流出了一大滩的血。 赵无极看到得力手下、重要棋子竟然被如霜给杀了,怒火冲天,嗖一声就冲了过来。 如霜跟莫长老汇合,想着用轻功突出去,可他们刚腾身半空就被赵无极追上了。 赵无极抓住了如霜的脚踝,将她一扯就掼到了地上,自有天理教的教徒上前,刀枪抵颈,如霜算是住擒住了。 莫长老只得折返而回,半空运气,又加深了伤势,不断地咳嗽起来。 赵无极不给他机会,落在了如霜和莫长老中间。 如霜见状大喊:“长老您快走!” 赵无极紧紧地盯着莫长老,想走?也没有那么容易。 真得拼命了,莫长老发了狠,一捋手中的那根长棍,包裹在外头的破布被撕开,露出了里面翠绿盈润的材质。 这才是丐帮传帮之宝打狗棒的真面目。 莫长老一挥打狗棒,抡了半圈,一股如针状的气劲就从打狗棒激出,像暗器一样射向天理教众人。 有些打空了的气劲刺在地面上,更是炸出了一蓬烟灰,就像是用机枪扫射一般。 烟尘过后,赵无极身后的心腹教众都被打倒了。 可赵无极却依然背着手站着,笑盈盈的,啥事也没有。 然后他动了,身体没动,就以气劲团身,推着他移形幻影,转到了一丛乱石后。 接着赵无极不断地挥手,一块又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被他凌空推了过来。 莫长老一扭打狗棒,轻轻一点砸来的大石,石头被炸裂碎开,从他身旁射过,又打出了一片烟尘。 可烟尘里不断有石块突撞过来,莫长老的动作也越来越凝重,他的气劲不足了。 最后他只得以打狗棒轻轻拨动砸来的石块,撬动它们的轨迹从旁边闪过。 可赵无极亲自上手,以掌推着一块一人高的巨石冲了过来,莫长老没办法,只得舞动长狗棒,挑起身旁的石头向巨石撞去,一时间满场烟雾笼罩,都是石块撞碎散后的泥尘。 莫长老也狂吐了一口血,见势不妙,他也只得飞身突围,先回去求援,不然如霜陷落的消息都不会有人懂。 烟尘散去,那些天理教的教众还喊着“快追”,赵无极却一举手喊停了他们:“不用追了,时间快来不及了,何况他也受了那么重的伤,且让他自生自灭吧。” 然后赵无极一脸色眯眯地看向如霜:“你杀了宛玲,我就将你献给皇帝。” 赵无极从怀里掏出了两根带铃铛的长针,就向着如霜脑后扎去,可他的手却突然一阵酸软,根本没用上力。 长针自然没扎进去,如霜也是气劲高手,没真气压根伤不着她。 然后一声“不用了”从众人身后响起,流了一石头血的宛玲站了起来,走入了场中。 赵无极目眦欲裂:“你背叛我?” 宛玲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破烂猪尿泡,将它扔在地上,没有回答赵无极,却向教众们发号施令:“快把那小子从石碾里放出来,别憋着气。” 教众们赶忙抬起了石碾,那个婴儿被抱了出来,手脚还在动,嘴含着自己的大拇指正吸得欢。 原来石碾子的槽底被掏深了,所以上面的那个压盘没压到底,还空着一截。 赵无极出离愤怒,指定宛玲:“为我擒下她,赏金千两。” 都不用宛玲出声,一个教众就出了口:“省省吧,你的亲信全死了,剩下的人都不是傻子,不会为你卖命的,因为给你卖命只会被你卖。” 另一个教众也指着地上倒伏着的赵无极的心腹开声:“刚才那一下,你明明可以为他们挡着,可你却任由丐帮的长老杀了他们,这就是为你卖命的下场,圣女刚开始说的时候我们还不太敢信,要不是亲眼看着我们都不知道,原来教主就是这么个货色,呸!” 又一个中年妇女站了出上,上去就给了赵无极几巴掌,还抓破了他的脸:“你个杀千刀的,竟然吸人血练功,说,我失踪了的孩儿是不是你下的手?” 赵无极怒极反笑:“哈哈,我是白羊降世,天注定我是你们的教主,你们不要执迷不悟!” “呸,你是个屁白羊,我们才是羊,你就是只吃羊肉喝羊血的恶狼,还来这套,我问你,前教主的八卦掌法和先天罡气的功法你可曾授与教众?还有教中的几位长老是怎么死的?” 这是一位年纪大一点的教众,应该颇有威望,说出来的也是教中密辛。 赵无极兀自不肯认输,抗声道:“没有我统一天理教,八卦教还是一盘散沙,没有我教你们武功,你们现在连刀都拿不动。” “呸,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还教我们武功,圣女教了我们两个月不到,我的八卦掌就差不多学全了,先天罡气也突破了两重,你呢?自己吃肉,连汤都不给别人喝,还想继续骗我们,门都没有。” 赵无极越听脸越白,这些都是他以前做下的腌臜事,想不到今天全被清算了出来。 罪魁祸首就是宛玲这个贱人,只要杀了他,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赵无极瞥了宛玲一眼,开始强提气劲,可他一运劲一口浓血就喷薄而出,成了一团血雾,让教众们都多离了他几步,这叫众叛亲离。 宛玲则笑着看赵无极挣扎:“没气了吧?” 等缓过了了劲,赵无极怒目瞪着宛玲:“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宛玲摇了摇头:“没有下毒,只是刚才你喝的血里面有……” 福至心灵,宛玲一顿就接了上来:“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让你死个明白,那里面加了十香软筋散,无色无味,中者真气全失,武功尽消。” 如霜这时已经脱了控制,可她看着这一幕也震惊难平,都忘了跑。 尤其是听到宛玲说到十香软筋散时,她一阵恶寒,果然是邪门歪道,竟然有这样的奇药,对武林中人来说真是天大的威胁。 如霜想到这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她的动作就被宛玲看到了。 宛玲走道她面前,一把大刀就伸了过去,如霜都把眼一闭,有死而已,刚才听了那么多天理教的秘密,杀人灭口是在所难免的。 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宛玲这时开口了:“刚刚还杀人呢,让你报个仇不至于这样吧?眼都不敢看,不是你的杀父仇人吗?” 如霜睁开眼,这才发现原来那把大刀是倒持的,被宛玲用两根手指夹着,递到了自己面前。 有些意外,如霜看了一眼宛玲胸前的血,自己刚才还削了她好几剑呢,如霜嗫嚅着:“刚才我差点杀了你,你?” 宛玲莞尔一笑:“就你那几下还杀不了我,就当成挠痒痒吧,喏,都砍在猪尿泡上了,是猪血。” 然后宛玲认真了起来:“你的杀父仇人就在这,冤有头债有主,剁了他,天理教跟丐帮的恩怨就两清了。” 赵无极一听想跑,可宛玲一挥手,一提气劲就点在了赵无极腿弯之上。 受制于人,赵无极双腿一屈就跪在了地上,如霜一咬牙,拿起了大刀上前一挥,赵无极便身首异了处。 那喷溅出来的鲜血淋了如霜满脸,她却并没有擦,而是和着眼角的眼泪跪在地上大哭。 旁边天理教的教众们齐齐向宛玲鞠躬行礼,这是她要求的,以后不可行跪礼。 那位老教众还当场唤她教主,宛玲摆摆手:“天理教今日起重新改回八卦派的名号,你们速速离京,下面的事你们别掺和了,回去准备起兵,杀个皇帝离坐拥江山还远着呢。” 然后她才到如霜跟前蹲下,严晶心的老款式撇撇嘴出来了:“你还不能走,换身衣服,跟我去看一场好戏。” 75、谁来当帮主 丐帮的人又一次齐集在圆明圆中,敲着竹板,哒啦哒啦作响。 在一片嘈杂之中,有人高喊:“怎么没人敢上来选帮主?” 这是拱火的,果然就有人应和了:“叫莫老三把打狗棒交出来。” 这一声过后,应和声不断。 是洪日庆的手腕,他传了苏灿睡梦罗汉拳,又推动了丐帮选帮主的浪潮,这一次苏灿是十拿九稳。 丐帮一直是污衣派和净衣派轮流执掌,莫长老是净衣派,洪日庆份属污衣派,这才是洪日庆不掺和帮中事务的原因,大家并不在同一个阵营里。 同时洪日庆的武功也不够,只有将苏灿推上帮主之位,让他练成了降龙十八掌,才有对付赵无极的把握。 群情激荡,苏达被吓得缩头缩脑,连水烟筒也顾不上抽了,悄悄地问如翠:“莫大叔跟你姐姐到底上哪去啦?” 如翠也蒙,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刚才我看见莫大叔跟我姐姐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 苏达烟瘾上来了,一哆嗦:“难道他们两个有一腿。” 如翠脚一伸就把苏达从大石块上挤了下去:“老不正经。” 就在这时,莫长老跃入场中,将打狗棒插在了水法的扇形槽中间,他自己则退了几步站到了一边,强行运气震动了伤势,他的嘴角又吐出了一丝血。 可莫长老压住了,他捂住胸口平息了乱荡的气劲才咬着牙提声:“现在开始选帮主!” 如翠和苏达冲过去把他从大水法的平台上扶了下来,安置到一旁,如翠焦急地询问:“莫大叔,我姐呢?” 苏达则又啰嗦上了:“哎呀,被你吓一跳,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没事吧?” 莫大叔有气无力地答了个“没事”,然后才抓着如翠的肩膀:“你姐姐被赵无极给抓去了,我们要找个人上台选帮主,选出帮主才有办法凝聚帮众将你姐救出来。” 苏灿就在一旁睡大觉,其实醒着,他听到撇了撇嘴,心里暗道:“严晶心又玩这出扮猪吃老虎了,实在是太老套。” 这时对面的帮众又起哄了,全都叫喊起来:“快点快点,快上台啊!” 那边污衣派已经摆好了莲花落阵,正等着收拾上台的挑战者。 莫长老看向自己这边,老的太老了,小的太小了,到底该派谁上去呢? 没有一个人敢接下莫长老的目光,他看向如翠,如翠也避开了,就连平时脸都不要的苏达也抬头望天,没有一个敢出来说句话。 莫长老一撑就想站起来:“让我去。” 如翠却死命地拉住他:“莫大叔……” 这时一个冷僻的声音有人群后响起来:“不如让我试试。” 苏灿站了起来,等了那么久火候也差不多了。 群丐让开了一条路,苏灿从人丛后走出,走得是懒懒散散,半分英雄气概都没有。 魏溯难也深谙苟缩之道,哪里会真的扬眉吐气,苟着苟着抽冷给别人一下多香啊。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故意在爬上台阶时摔一下,那样太low,他直接就趴着上去,慢慢地蹭上了近一米高的台阶,就像个三岁小孩搬凳子够桌面上的零食那般。 看到他这样,人群里都响起了嘘声,嘲笑不绝。 莫长老看不下去了,强提着精神喊了出来:“阿灿,你不是九代弟子,快下来。” 组成莲花落阵的污衣派长老倒是无所谓:“既然你挑不出好的,我们可以将就你。” 莫长老却没有接那位长老的话,而是定定地看着苏灿:“阿灿,你不要以为好玩,你铁定没命的,快下来。” 苏灿有些戏谑:“没相干的,我的命早就当做没了。” 污衣派那边的帮众看不下去了,有个人带了头:“废话,扔他!” 他捡起了一起泥巴就丢了过来,糊在苏灿的脸上,魏溯难感觉一阵恶心,但他还是忍住了,想要达到目的就得付出代价。 他忍着泥马、树枝、草团甚至烂野果的袭击,抹干净了脸。 对面污衣派的长老笑了:“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上前两步试探,苏灿却全没有动手的想法,只是用手堵住了嘴巴里的呵欠。 那就不客气了,长老的拳里加入了劲道,唿一声朝着苏灿的门面击来,他已经可以想见苏灿被他一拳击飞的样。 然而他的拳头并没有任何受力,完全挥空了,面前的苏灿也失去了踪影。 莫长老、苏达和如翠都不忍猝观,皆别过了脸,可好像场上什么动静也没有,却多了个鼾声。 污衣派的长老也听到了,往脚下一看,苏灿正在他脚下酣眠呢。 这脸丢大了,长老双手成爪就朝苏灿抓去,想着将他揪起来扔出去,可他没够着,苏灿的身躯就突然横挪了一尺,刚刚好避开了他的爪。 抓了个空,长老怒了,一把擒住苏灿的衣襟,一个立手倒翻就顺势将苏灿举了起来。 但他也没来得及将苏灿扔出去,现在他的头皮很痛很麻,因为苏灿揪住了长老的辫子,正用力地向下扯。 吃痛让长老分了神,手上一松,苏灿脱了纠缠便向外一倒,也避过了长老举火燎天的双掌。 然后苏灿就翻滚着摔在了地上,还滚出去了好几圈,正好腾出了地方让长老背摔。 他手里一直抓着那条辫子呢,长老就这么生生给他扯倒在地,摔得还挺吃劲的。 滚出去的苏灿停了下来,以肘支地以拳撑头,身脚绷直,一腿弯绕,睡罗汉出来了。 苏达看迷了:“睡觉?” 如翠看愣了:“他在干吗?” 长老缓过了劲,起了身,上去就是一通踹踏。 苏灿却像是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后来索性坐起来掉了个方向,换了一头躺下,似是无意避开了长老。 可他这个动作间就夹了扫堂腿,一下子将长老重重地扫倒了。 又一轮重重的屁股和腰背着地,长老连忙滚了出去,单膝支起捂着后腰踹大气,这个年轻人不讲武德不敬老,下脚没轻重。 可苏灿还是那个睡罗汉造型,看着就让人来气。 看到这副样子莫长老缓缓地撑了起来,有些惊疑不定:“这招难道就是……七师叔的睡梦罗汉拳!” 他越想越肯定,眼里露出了光。 场中那名动手的长老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他一抬头:“布阵!” 一条竹棍抛了过来,长老一跃而起抄在手中,另两人与他成三人分错,手里的竹棍就密密地敲击在地上。 然后三人就围着苏灿不断地转圈,那个三才阵的圆圈越缩越小,竹棍也敲打得越来越密,苏灿的耳朵有都点发聋了。 他及时地运起了气劲将耳膜护住,但依然让竹棍的响动透了些进来,不能成为聋子。 果然,趁着密集的敲击声,背后那人一个翻身砸打,手里的竹棍就向苏灿抽来。 接着另外两人也以同样的招式出击,三个方向,没有空当真不好防,且以声响作为掩护趁其不备,苏灿要不是气劲了得,还真是着了道。 他一个屁股后顿就地弹起,身子在空中翻滚了一周,重新躺倒,却将三根竹棍都压在了身下,还伸了个懒腰。 三位长老将竹棍挑起,苏灿被甩向了空中,三根竹棍又向上戳去。 苏灿在空中却还像还躺在床上一样一挺腰就翻过了身,然后他落下来时手脚就乱挥乱踹了,活像一个被吵醒闹起床气的人。 可这通乱动却正正好让他的身形避开了戳上来的竹棍,而他的脚和掌却以下方的三位长老为支撑,或推或踢地转了整整一圈。 三位长老被他击中胸脯、扫中脸面,齐齐地摔飞出去。 当中一位吃劲轻,复又攻来,跌坐在地以掌作枕的苏灿一个大懒腰就往后倒,背脊却正正撞在对方的前胸,气一滞,那个长老就没有劲道向后踉跄。 可苏灿跟着翻身双腿又再一次蹬在了他的胸前,然后乱挥的两手啪啪就扫中了两下反手抽。 这两巴掌打得响,让下方的观众都脖子一缩,该有多痛啊。 没完,跟着又是一个懒腰,抬举起来的拳头就轰在了长老的下巴上,然后张开的手肘又一次顶在了长老的胸膛,他被撞了出去。 而苏灿就这么斜斜地站着,以一个侧身的铁板桥凌空而眠,还不断地晃悠。 重新爬起来的三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色,对方不简单,得出绝招才行。 他们默契地以竹棍拄地一跃而起,踢向苏灿头顶的半空,结果不是攻击,而是三只脚交扣了起来。 然后他们手里的竹棍就开始运起气劲交击地面。 敲击让这个叠起来的人阵不会落下,而竹棍在气劲的挥动下变成了如铁钎一般,不断地凿击着水法台,在石板上凿出火星、蓝烟。 密如暴雨的凿击笼罩着苏灿,他只得不断地翻来滚去,在火星与烟尘中游离穿梭,好像每一下都会击中他,但又恰好在击中之前被他险而又险地避开。 终于这一串鞭炮一样的敲击在击撑了十数轮之后有了少许的迟滞,这是组成莲花落阵的人气劲难以为继的征兆。 这既是莲花落阵的好处也是罩门,好处是三人同击,可以给人回气,所以能打很久,坏处就是回气时节奏会降低。 苏灿就抓住了它,一个翻身打挺,双腿就穿过了竹棍的空间蹬在了三人交扣有腿上,阵势立解。 苏灿则趁着他们散开时翻身立起,又是连着三个懒腰,一人在腰腹间打了两掌。 三位长老摔在地上,这一次是没那么容易站起来了,还在哎呀哇啊喔哟地呻吟着呢。 懒腰伸完,苏灿也清醒了,他回身一跃,就跳到了水法的扇形槽上,轻松写意地一拔,那根打狗棍就被他提了起来。 苏灿将打狗棍握在手上横举过头一振:“不好意思啊,各位,我赢了!” 三位长老虽然难受,可还是互相搀扶着挺了起来,打头的那人不服气:“你打赢我们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打狗棍法!” 另两个也帮腔:“不会打狗棍法不配当帮主!”“就是,丐帮帮主不会打狗棍法就是个笑话。” 苏灿一跃而下,跳到他们面前,横着打狗棍将三人逼退一步:“打狗棍法是吧?” 他的手腕一拧,那根翠绿的打狗棍就像是有了灵性,在苏灿的手腕里翻飞如龙,后来还脱了手,在他的身周不断的旋转交缠,好像在与苏灿起舞打闹。 没有任何一招打狗棍法的招式,但打狗棍法的挑、缠、点、架、粘、连、震、荡的要决却一览无遗。 三位长老也懵了:“不像是打狗棍法的招式。”“可就是打狗棍法的要决。”“怎么办?” 话声一落,三人头上就分却被敲了一棍,一点都不痛,可他们的脚起却了一蓬尘,打头的长老嘴都大了:“狗咬狗!” 这一招跟隔山打牛近似,是利用被击对象的身体传导劲气,然后又借被击对象的势让两狗相冲的法门。 苏灿是不懂真的打狗棍法,可他又在砖窑里自创了自己的一套打狗棍法,招式不同,威力和效用却都是一样的。 所谓殊途同归就在于些,就连莫长老都欣喜莫名:“这就是打狗棍法,苏灿自己的打狗棍法,他不当丐帮帮主,谁来当?” 可苏灿的显摆没有完,他旋动起身形来,将打狗棍舞成幻圆,嘴里喊出“天下无狗”,手里的打狗棍就像转笔一样在掌中疾旋。 一簇气劲从打狗棍中击出,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切过了那个扇形的水槽,将它一分为二。 苏灿收招直立,心中想的却是:这一次别想我敲断打狗棍,老子看电影看了十几遍了,还不明白打狗棍的奥秘那就别玩了。 打狗棍是翠玉雕成,它有一个特性,能很便利地传导气劲,还有放大的作用,其实就是真气时代的机关枪。 通过它,耗费很少的气劲达到群攻的效果,而且威力还大,之所以最后一招叫天下无狗,那就是对着大量的狗群上这一招,像机关枪开火一样把群狗全扫趴下。 魏溯难是看了第六遍电影时,才从莫长老使用打狗棍的细节悟出了这一点,现在打狗棍入手,一试之下果然如此,真乃利器也。 76、谁才是主角 台下的群丐已经欢呼起来:“这就是打狗棍法。”“天下无狗那招我见过,前任帮主使的也是这样,真的是一模一样。”“苏灿就是帮主!” 众望所归,三位长老也没有办法忤逆,只得拱手一叩:“参见帮主。” 激动的帮众都是冲上了水法台,苏达更是一马当先,将苏灿扛到了肩上。 在莫长老的一再要求下,如翠将他扶了上去。 苏达这一下露脸了,拉着莫长老不断地问:“莫大叔,我儿子有一套吧?” 莫长老已经没有力气跟他啰嗦了,他挣扎着走到苏灿身前:“想不到你学会了睡梦罗汉拳,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丐帮帮主。” 他将手里拿着的一本老旧书和一颗龙眼大的黑漆漆的圆珠子递到苏灿面前。 苏灿缓缓地伸出了手,将两样事物接住,谋划忍耐许久终于到手了,苏灿也百感交集,手都抖。 莫长老的气息渐弱:“这一本是降龙十八掌的秘籍,还有大还丹都交给你,希望你以后好好领导丐帮。” 苏灿终于平静了下来,抬头看向莫长老:“我只想尽快救回如霜姑娘。” 莫长老快不行了,他与苏灿没无涉,虽然是梦境中的人物,可让他安心而去也不坏,至少他亲自帮苏灿实现在愿望。 莫长老果然一脸欣慰:“如霜总算没看错人。” 苏灿心里却在想:“等让女魔头知道谋划都落空了不知道是何感想。” 帮众们拥了过来,将苏灿举起,在大水法的石台上不断地转圈。 莫长老笑着笑着渐渐淡去了神色,向后倒去,一口血狂涌而出,任是如翠再怎么呼唤也没了回应。 莫长老去了,丐帮已经完完整整地落在了苏灿的手中。 魏溯难现在却有些犯难了,他猜测严晶心不想遵守剧情,多半是托大了没有料到清廷的变化,所以还是中了赵无极的圈套。 可他也不想如了咸丰帝的意。 在梦境中觉醒后他就明白,咸丰帝就拿他当作一条狗,有用的时候给根骨头,没用的时候一脚踹开还嫌脏,甚至有用的时候就是死期,因为杀了狗可以吃肉。 所以他打定主意不想去参和赵无极和咸丰帝的斗法,如果如霜真的不幸死了,那就当给严晶心一个教训好了。 梦境里死一趟现实中应该没事吧?上次自己都快被打死了不也没事嘛,顶多是再进医院躺一段。 可是如翠开始催了:“我们怎么样才能将姐姐救出来?” 苏达也在旁边附和:“是啊是啊,如霜多好的姑娘啊,赶紧出发,迟了我怕你会后悔一辈子!” “快了我才后悔一辈子呢。”苏灿在心里吐槽着,嘴上却又是另一套:“如霜在赵无极手里,盯住赵无极就能找到她的下落。” “那你快点啊!”苏达又催上了。 苏灿只能振臂一呼:“各位,如霜现在被天理教教主赵无极擒住了,我们发动所有的帮中兄弟打探天理教的动向,一定要尽快。” 他知道如霜现在跟着赵无极去往木兰围场,可他不能说啊,正好可以拖一拖时间,再顺手把大还丹服了,将降龙十八掌练一遍。 代入到主角身上就是爽啊,这次不用猜也不用受伤,他知道降龙十八掌最后一招是怎么回事。 魏溯难觉得秘籍有手天下我有,可还不等他想入非非呢,刚刚看完降龙十八掌将大还丹塞进嘴里,出去打探消息的帮众就回来了。 这真是打了魏溯难一个措口不及,他吃惊地吐出“这么快”就说不下去了。 那颗大还丹还真是死大死大的,卡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去,关键是他的气劲还到不了那里。 苏灿眼都翻白了,幸好如翠见机得快,拿来了一竹筒水给他灌进去,苏灿才避免了刚要走上人生巅峰就被噎死。 也快到半山腰了,如翠太着急,刚才是嘴对嘴帮他把水和药丸给逼进去的。 旁边一大帮众看着呢,苏达还猛地朝苏灿抛眼色竖拇指,把如翠羞了个大红脸。 她一边揪着衣角一边辩解:“我…我是为了救你,事急从权,我对你可没有想法,我是不会和姐姐抢……啊,姐姐,对了,天理教的下落打听到了。” 终于想起了如霜,如翠说话又便利了:“帮众们都打听清楚了。” 苏灿将药丸和水咽下,终于平复了呼吸,接上了刚才的话:“怎么会这么快?” “因为容易打听啊,天理教的人刚入夜不久就都出了城,回河南老家去了。” 这是一位长老,负责打听消息的事宜。 “不对,入夜了怎么出城?城门是有宵禁的。”苏灿反应了过来,一把揪住了一位长老的衣襟。 长老还以为苏灿着急如霜呢,浑然不在意:“他们是走的赵无极的门路,有腰牌啊,还是成群结队走的,不止我一个人,所有派出去的兄弟都知道,很容易就问到了,走得是一个都不剩。” 苏灿又愣住了,还呃地打了个嗝,消息太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反应不过来。 如翠还以为他没好呢,又将装水的竹筒怼进他的嘴里,又把苏灿给呛着了。 等咳完了他才意识到还揪着长老的衣襟呢,忙放开道了声“抱歉”,觉得诚意不够又帮长老顺了顺抹平。 去河南出城是走通州,如果赵无极真的要放烟幕弹的话,也不会这么干。 因为去往木兰围场是向北,这一南一北得绕过大半个京城,这样绕路,肯定会耽误时间。 难道是严晶心又心血来潮改了情节?或者赵无极将如霜掳回老巢去当压寨夫人? 不像,赵无极不是那样的人,这家伙极其势利,对名利眼热得紧,这么好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那自己该怎么办? 魏溯难十分沮丧,每次都这样,自己总是有着主角的身份却没有主角的命,所有的事情都被严晶心搞得乱七八糟的,说她是女魔头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苏达见机将苏灿拉到一边:“阿灿,你不会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了吧?难道你跟如翠好上了就故意不去救如霜?爹跟你说,不兴这样,可以两个都娶嘛,咱们苏察哈尔家多娶一房媳妇算个啥!” 魏溯难不想跟苏达缠杂不清,却猛然想起他是苏灿的爹啊,或许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于是苏灿也放轻了声音:“爹,我问您个事,如果皇上恢复了咱们的旗籍,你还愿意回去当您的广州将军吗?” 苏达这次将头摇得快要不见影:“当官有什么好,受多了气爹也想通了,还不如做个乞丐呢,咱们把丐帮发展好不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 “那万一皇上要不放过我们呢?” “不放过?”苏达将两边衣袖捋了捋,大有跟咸丰帝干一架的气势:“他有本事就不要让天下那么多乞丐,有钱谁愿意当乞丐?天下间数千万的乞丐,他要敢说当乞丐的人全杀了,那他的皇位也不用坐了。” 苏灿从没想过苏达口中会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不过这话对魏溯难的味口,他来自现实世界,可没有忠于皇命那一套。 现在苏灿的性格里,魏溯难的意志当然是占了主流,苏达的想法也让魏溯难有了决断。 他转过身开始发号施令:“你们带着帮中京城籍以外的兄弟,天一亮就出城,缀在天理教徒后伺机行事。” “那你呢?”如翠听出了苏灿的话中之意,马上追问。 “我跟赵无极打过几次交道,他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武功又好,他的野心不在江湖,而在金銮殿上,所以我认为如霜多半会被他带着去觐见皇上邀功,他会趁机干掉皇帝。” 一个长老发问:“那他为什么要让帮众离开京城?” “想夺取江山,不是杀了一个皇帝就成的,杀了一个皇帝清廷大不了再立一个,真正有用的是军队,是军人手里的刀枪。” 众人若有所思点头,苏灿又多说了一重:“赵无极铤而走险的话多半会让部众回老巢准备举事发兵,然后杀了皇帝趁着清廷群龙无首一举攻克京城,如此他才有机会乱中取鹿,不然凭他的势力想当皇帝那是痴心妄想。” 如翠没耐心:“可那样的话咱们不应该跟着赵无极的行踪去救姐姐吗?” “人多了没有用,因为清兵人更多,反而是人少才有机会。” 连苏达都听不懂:“那么多清兵你怎么潜入进去呢?难不成清廷还会打开大门请你进去?” 苏灿点头:“是的,他们会打开大门请我进去的。” 众人同声问难:“凭什么?” 一拍胸脯,苏灿放炮了:“就凭我是清廷的卧底,咸丰帝让我卧底丐帮,希望我能通过苦肉计将丐帮控制在手里。”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是如翠简单些:“那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放心,刚才那个不用你负责。” 苏灿一阵无语,但还是解释了一下:“我问过我爹,他说宁愿当乞丐也不愿意回去当官,我听我爹的。” 见众人都是一副我没读过书听不懂的样,苏灿只得又补了一句:“在品尝过人间冷暖之后我发现,皇帝把我当成了一条狗,而丐帮还把我当个人,所以我想做人,不想做狗。” 这下乞丐们听明白了。 如翠却有异议:“那你带我去救姐姐,长老们跟达叔南下跟踪天理教。” 魏溯难还真没碰上过这种情况,但他是个负责任的人,既然败了人家的名节,那就得顺着,他也只能点头了。 苏灿环视了一遍众人,一一点头才抱拳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帮中之事,拜托各位长老了,当不当这个帮主,等救出如霜由她来定。” 其实他想的是:反正武功我也觉会了,严晶心想要丐帮就拿去,电影里的东西有什么值得抢来抢去的。 而严晶心现在也跟如霜在赶路,还一边信马由缰一边攀谈:“假如苏灿真的夺到了帮主你怎么办?要知道,他可是个旗人。” 如霜觉得宛玲问得怪怪的,包括她的行径也是怪怪的,虽然不让自己走还说要看一出好戏,可也没有为难自己。 如霜仔细地想一想,欣然答道:“如果他不违背丐帮的帮规,不做有违侠义之事,我没有意见。” “如果有机会推翻这个朝廷,他却袖手旁观,那你怎么看?” 这个问得有点大,如霜想着吃力,但她还是直抒胸臆:“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沦落为乞丐的百姓越来越多,谁当皇帝都一样。” “打倒皇帝当皇帝确实是这样,就像太平军那样,还没成事就开始干坏事了,可如果没皇帝呢?西方就有许多国家是没皇帝的,国家里的事是一群人商量着解决的。” “那不是乱了套?” “没乱套,烧了我们圆明圆的国家里就有好几个是这样的,有些即便还有国王,国王也不掌权,更不掌军,只能当个图章。” “那就得看掌权的人手里的权会不会一直被他占着,就像丐帮一样,我们也分污衣和净衣两派,大家轮流上台执掌,可历代以来还是免不了出一些良莠不齐的事。” “其实问题挺简单的,掌权的人没有被制衡,或者所谓的制衡,监督的人手里没有足够的力量。” “一帮一派尚且难以做到上下齐心,更何况一国,其实江湖事跟朝堂事差不太多,最终还是看谁嘴巴大,而嘴巴想要张得大就需要拳头硬,可惜,武功高手难得,所以一个帮派就需要一个强手来镇压,朝堂也一样。” 严晶心没想到如霜还有这等见识,她欣然一笑:“如霜,要不咱们八卦派和丐帮合并吧,你来当帮主也行,咱们联手,把清廷打掉,为万世开一个太平。” “我一个小女子哪能做这样的事,宛玲,你真要去刺杀皇帝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了会生灵涂炭。” “我不做也一样生灵涂炭,差别不大,不要老拿社会变革老百姓会遭殃来吓人,如果老百姓不遭殃社会就变革不了,如果老百姓已经遭殃了,就算想不变都不行。” 野路无言,只剩得马蹄声声,让夜色更显沉寂。 77、谁才是卧底 苏灿和如翠也一样没有办法出城,逼急了他去找了僧格林沁,可门房说王爷公干去了。 那多半就是陪着咸丰帝去围场了。 正当他想弄根绳子带着如翠飞墙而出时,转机来了。 一辆马车停在了苏灿身边,墨镜哥从马车里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家主人请状元郎上车一叙。” 苏灿明白了,这应该就是一直暗中帮自己的人,得了对方的“狗饭”之助,苏灿才修复了筋脉。 所以苏灿对这帮人有好感,能不能合作不知道,但和气相谈没问题。 况且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对方帮他从来没有提出过条件,不管怎么说都应该道声谢。 苏灿也想知道,这群一直藏得那么好的人是谁。 他欣然上了马车,车厢里还坐了一位墨镜哥,等苏灿进了车厢,他将墨镜一摘,把苏灿吓了一跳。 赫然是礼部尚书。 还是没正经样,冲口而出个“西当普利斯!” 苏灿也没客气,回个了“三克油”,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了礼部尚书的对面,马车不是老款那种,而是西洋款四轮马车。 苏灿的回答让礼部尚书小小吃惊,他一拍手掌:“果然是状元之才,古今中外无所不通。” 怕苏灿觉得太突然,他又从怀中掏出了苏灿的卷子:“我看过你笔试的卷子,也跟贵府的师爷核对过,知道它是出自你的手笔。” 苏灿接了过来,打个了拱手开门见山:“世叔的照顾让灿铭感五内,有什么事请世叔直说。” 礼部尚书依然没有直言,而是又递了一沓帐单过来,苏灿翻看了一下,都是买药材所支,拢共得有个二十多万两银子的花销,多半就是为了给苏灿精心准备“狗饭”所靡费。 “我是个财迷,所以一直喜欢把帐算清楚,所谓先小人后君子……” 没等他说完,苏灿就堵上了:“可我现在还不上……” 苏灿话说一半,礼部尚书就亮出了手掌示意他打住:“先听我说完,我不是来要帐的,这笔钱有人替你付过了。” 这更让人摸不到底了,苏灿追问:“谁?” 礼部尚书以手指天:“当今那位,他花了两百万两买了你家的金刀。” 苏灿苦笑:“不会是皇上让您出面来给我买药的吧?” 礼部尚书又笑了:“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爽快,我这个人喜欢赌也喜欢买马,武试那天我买了你两百万两,因为你是朝廷里跑得最快的马,后来苏老哥又送了我一把金刀,然后金刀被皇上以两百万两的签注票买走了。” 苏灿晃然大悟,可礼部尚书接下来的这盘帐就让苏灿有点迷了。 “金刀是苏老哥送我的,送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那张两百万两的签注本来应该是我赢,一赔十的赔率除去水头我应该到手一千六百万两,可我没了一千六百万两,又欠了苏老哥一个人情,还贴出了二十多万两的药材,这笔帐亏大了。” 苏灿也笑了:“皇上是庄家,自然通吃。” 礼部尚书轻拍两掌:“果然精妙,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所在,现在我有一盘新的帐,贤侄可愿一听?” 苏灿看了他一眼,低头想了想,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愿闻其详,帐总是要多核对才准的。” 礼部尚书压低了声音:“如果一家赌坊的色盅做了手脚,何不换个地方,我下注最喜欢买豹子,六六大顺。” 苏灿的心里咯噔一声,水落石出,图穷匕现,原来在这等着呢。 他没出声,礼部尚书也不催,而是继续上筹码:“如果有人想励精图治,那么就必须改变现在的玩法,赌场不能一个人说了算,不能随意更改下注的规则,当然了,也应该禁止盘外招,只有公平地下注,才会生意亨通客似云来。” 苏灿跟着就是一句:“如何保证公平?” 礼部尚书煞有介事的掰手指头:“赌场设立一个员老会,由员老会投票来决定赌场的事务,而员老也需从所有的赌场成员以及赌客中选出,赌场的东家只能享用盈余,没有决定规矩的权利。” 魏溯难倒是知道这么一出,清朝还真有过一批有改良想法的大臣,可最终也没有实现,所以他不看好:“谁愿意当这样的东家?万一客大欺店呢?” “有,而且客大欺店也好过店大欺客,长期不公平运作,赌场最后会失掉所有的赌客,有一位小东家不忍心祖业被糟蹋了,他愿意出面冒此大不韪引导赌场的革新,他是你家的亲戚。” 结合刚才礼部尚书所说的六六大顺,苏灿已经猜了出来,幕后就是六王爷,绰号鬼子六的那位。 这一位其实一开始就有机会替代咸丰坐上那个位子,结合他后来的经历,也确实是有才干,只不过阴错阳差没有成,以他对洋务运动的态度来说,如果他真的坐了上去,没准清国还真有可能君主立宪。 苏灿试探着问问:“我需要做什么?” 礼部尚书摇头:“你暂时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要做,只要你不动,赌场就活了。” 他终于收起了戏谑的神色,恢复了本性:“我周游列国,算是看明白了,这家赌场再不变就完了,所以我想让赌场换一个旗号,改成六六大顺的豹子。” 又再一次确认,苏灿有些被说动了,却担心了起来:“可要是赵无极得手了,就不怕……” 礼部尚书眼现轻蔑之色:“赵无极厉害还是太平军厉害?” 这个不用想,苏灿脱口而出:“那当然是太平军势更大。” 轻轻地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礼部尚书得意道:“太平军尚且不能扳倒朝廷,赵无极又何德何能?” 苏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但他还是得出城,他怕严晶心又搞幺蛾子。 于是他提了出来:“我还是得去一趟木兰围场,有个人陷在了那里,需要我去营救。” 礼部尚书恢复了不正经的神情,朝苏灿眨了眨眼:“英雄难过美人关,此是应有之义,马匹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等一下牛大春会持令牌送你出城,我只需要你答应不插手木兰围场的事就好。” 苏灿点头:“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打算一个人改变局势的走向,我只是一个卧底。” 礼部尚书伸出了一个大拇指,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灿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向他抱了个拳,就下了马车。 只是等马车走后,他望着远去的车影还有些失神,如翠却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位牛先生说可以送我们出城,还在城外备了马。” 这是变相在催苏灿快些,他也只得从了。 其实魏溯难一直以来就不怎么耐得住女孩子的“要胁”,不然严晶心也没办法让他束手束脚的。 牛大春也确实会来事,他也没跟苏灿搭话,而是鼻孔朝天昂首挺胸地以六亲不认步开路,充分展示了他的猴儿样。 任谁见了,都会以为破烂补缝装的苏灿和如翠是他的跟班。 这模样在出城时得了便宜,牛大春腰牌一亮,都没人来盘问苏灿,就让二人顺利通了关。 城外头还有马夫牵了匹健马在等着了,牛大春还拿下墨镜跟苏灿打眼色,那贱样,如翠一转头看过来时就杳无踪影了。 牛大春带着马夫回城了,苏灿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感叹:“到底谁才是卧底啊?” 如翠以为苏灿还在为当过卧底而过意不去呢,一拍他的后背:“快点啦,姐姐还等着呢,别让那个好色的皇帝占了姐姐便宜,到时你就是哭都来不及了。” 苏灿心想:“占严晶心的便宜?她没占别人的便宜就不错了。” 但他不能说出来,便翻身上马,拉着如翠的手一提就将她提溜了上来。 只有一匹马,如翠没异议苏灿纯当不知道,就是男女共乘一骑感觉怪怪的,苏灿挥散念头一抖缰绳,找准了方向策马疾驰。 只是他一边纵马一边还在犹豫不决,难道真的就袖手旁观?卧底,不该是最后出手反杀的关键人物吗? 没有答案,只有哒啦哒啦的马蹄声,似是以催促苏灿更快一些。 又过了一会,如翠见他一直闷头赶路,还以为他心里没底呢,趴在他身后凑近了咬耳朵:“灿哥,降龙十八掌的心法你真的明白了吗?” 苏灿只得放慢了马速:“我得了大还丹的帮助,全身经脉已经恢复正常,功力大增,降龙十八掌我已经领会了,打赵无极就像打只皮球一样,放心。” 说着他还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打狗棍,语气更加轻松了:“再说了,有打狗棍在,等于就有了一支射不完子弹的洋枪,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得意不过三秒,他又被打了一巴掌:“那你还不快点!”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女人真难搞:“还快?到处黑漆漆的不怕摔吗?难道我从天上飞着走吗?” 苏灿抬头看天,只有微光星辰,可他却看到侧上方山岭顶上那朦胧又巍峨的长城,好像真的可以快哦。 苏灿提醒了一句:“坐好抓紧了!” “干嘛?” “我要上山。” “我让你快点,你还真想飞上天去啊?” 苏灿没有回答,而是一甩缰绳就改了道,走入了山岭间的小路。 山路陡峭颠簸,如翠只得趴在他背上,没一会苏灿就被撞了两下,然后背上又被拍了几掌,火辣一片。 苏灿蒙了:“为什么打我?” 没回答,只是又几掌拍了下来,火辣更甚。 不管了,再不赶路怕赶不上了,当刮痧吧!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从一个城垛子上了长城,这下就可以一片平坦可以信马驰骋了。 苏灿得意地炫耀:“看,这下真的快了吧?” 如翠依然没说话,刮痧继续。 苏灿都没注意到,她的脸红得发烫,只有清凉的夜风才能稍稍缓解。 …… 在夜色中赶路的宛玲突然勒马,朝着如霜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习武之人能像喝凉水一样突破,然后引入西洋的先进技术,你说,这样的义军不能赢吗?” 如霜也被她问住了,过了一会才犹豫道:“习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突破?” 宛玲硬气得紧:“你别管,如果我能做到,你能不能带着丐帮跟我一起举事?” 如霜推托了:“我又不是丐帮的帮主,我顶多到时劝一下苏灿,对了,你是如何确定苏灿就一定能当上帮主的?” 宛玲没好气道:“你们丐帮的长老洪日庆传了他睡梦罗汉拳,还帮他续上了经脉,丐帮现在就没有人能打过他。” “那莫大叔呢?” “他?多半会将疗伤的大还丹给苏灿,所以苏灿算是得偿所愿了。” 如霜一听脸色一黯,以莫大叔的性子还真会这么干,可那样的话,就很难再见到莫长老了。 她强迫自己转了个念头:“你说苏灿是咸丰帝的卧底我还真不信,哪有人愿意冒着全身筋脉尽废的风险来当卧底的。” 宛玲的语气笃定:“那这样,我们打个赌,如果苏灿今天真地来了还能进大营,那你就带着丐帮的帮众跟我们一直举事,我早就受不了这鸟朝廷了。” 夜色中如霜的眼色一亮:“苏灿来了也可能是来救我啊!” 宛玲充满鄙夷:“还真是没有比你更笨的人了,莫大叔只知道你是被赵无极抓了,他凭什么肯定你一定会在木兰围场,还有如果他跟僧格林沁以及咸丰帝没有瓜葛的话,他凭什么进围场的大营。” 如霜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那你不是一样能进去?” “所以我是卧底啊,我首先是赵无极的卧底,然后是僧格林沁的卧底,现在我还是八卦派在朝廷的卧底,你看,这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吗?” 如霜不吭声了,幸好夜色里看不清,不用被宛玲看见她作难的脸色。 就在这时天边亮起了红霞,太阳出来了,仅仅几分钟时间,刚刚还麻沉沉四野忽然就露出了它的真容。 不远的地方,就有麋鹿在舔舐草叶上的露水,多么温顺善良的小生灵,为何大家就要追逐射猎它呢? 78、谁笑到最后 木兰围场的大营很大,咸丰整整带了六个大营十八万的人马,将整个围场团团守住,这地方都快赶上大半个京城了。 围场,就是围起来的猎场,出动大军将野曾赶进围场中,让皇帝和八旗子弟尽情地射猎。 这本来是一项满清八旗的传统,鼓励皇族子弟勤习骑射不忘根本,现在却成了八旗子弟飞鹰走狗炫耀攀比的场合。 想一想,都靠着手下驱赶野兽等着射一箭,能有什么磨练的效果? 而且到了咸丰这更变味了,围猎成了咸丰“打野食”的庆典,他猎的不是野兽,而是野艳。 这一回也一样,昨晚刚安营,咸丰帝便以“沐浴更衣”为由,把随行的王公大臣们全打发了。 他带着“四春”进了营帐,沐浴去了,僧格林沁当了一夜的守卫,喝了通宵的霜露和闷酒。 “四春”是京中有名的四个艳丽寡妇,咸丰帝就好这一口。 原本出来前僧格林沁就跟咸丰帝商量好,这一趟围猎主旨在于“钓鱼”,争取把蠢蠢欲动的各种角色都钓出来,争取捞一网大的。 现在倒好,鱼没钓着,鱼食反而亏了不少。 就在僧格林沁踱来踱去快磨破脚底的时候,鱼儿咬钩了。 侍卫前来通传,说是有人拿着赵无极的令牌带着个女人求见皇上。 僧格林沁搓了搓手,兴奋溢于言表:“带他们来见我。” 想不到先动的是赵无极,僧格林沁笑了,这个野心包天的家伙,也不怕噎着,既然赶着投胎,那就满足他。 可待卫带着宛玲和如霜入见时,僧格林沁愣住了,这是自家池塘里的锦鲤啊,不是野生的,钓起来不能吃啊。 宛玲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向僧格林沁抱拳行礼:“王爷,赵无极让属下前来觐见皇上,然属于尚须练功无法破身,属下斗胆擒住了丐帮前任帮主的女儿替之。” 僧格林沁自光一凝,看向如霜,却发现如霜目中无神,如行尸走肉一般。 宛玲又从旁解释:“被秘术制住了,予取予求。” 僧格林沁神色稍霁,又眼带厉色看向宛玲:“赵无极去了哪?” 宛玲神色如常:“赵无极带着属下潜出了京城回了河南,属下推断他欲行不忍言之事。” “那他就这么放心你?” 僧格林沁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质疑,宛玲却神色不动:“赵无极用秘法制住属下,幸得王爷之助,以奇珍提升了武功,才避了过去。” “那本王又如何信你?” “属下说过,六扇门中好修行,只要王爷答应的百年人参、何首乌不断,属下唯王爷之命是从。” 如果苏灿在这里得骂娘,为了达到目的咸丰和僧格林沁宁可废了他,而为了拉拢宛玲,他们竟然下了血本,太不公平。 不过僧格林沁却很满意宛玲的回答,他也收到密报说赵无极溜了。 也不排除赵无极会偷偷地潜来,不过大营里的那几百条枪和数挺马克沁可不是吃素的。 清了清被酒浸哑的嗓子,僧格林沁一挥手:“带这个女人去见皇上,就说是本王献上的心意。” 自有侍卫进来把如霜带走,然后等人走后僧格林沁还特意提醒宛玲:“把斗笠戴上,最好不要让皇上看见你,不然本王也藏不住你,皇上宠幸过的女子太多了,朝廷里能办事的人却没几个。” 宛玲戴上了斗笠退出了僧格林沁的营帐,然后她走进了侍卫营。 再出来时她已经是一名待卫的妆扮,混进了侍卫营冒名顶替的八卦派教众会顶着宛玲的斗笠行事。 反正她平时也不出声,等僧格林沁察觉,怕是早就天高任鸟飞了。 宛玲追上了如霜等人,带着如霜的侍卫也换成了自己人。 僧格林沁自诩拉网捕鱼,殊不知他的大网早己千疮百孔,鱼儿没网住,鳄鱼在里面游得欢。 如霜神色有些复杂,宛玲则随意闲谈:“刚才你就不怕我真个制住你?” 原来宛玲还是用了赵无极的秘法来瞒骗僧格林沁,不然僧格林沁也知道如霜是丐帮的人,怎么会让她靠近咸丰。 当然严晶心也不会真个用针刺,她只是以气劲封住了如霜的两个穴位,赵无极刺穴时宛玲在后头也看到了,试了试发现这是一种类似催眠的技法,只不过用针炙来加速而己。 “你能让我报父仇便值得我冒险,没有什么可怕的!” 如霜的语气很淡,她在想别的事情,然后她下定了决心顿住了脚步,看向宛玲。 “即便是苏灿来了,我也会劝他脱离清廷,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 严晶心也没了表情:“如果他能听你的,我举双手双脚欢迎,还是看过再说吧。” 如霜想想也对,便又迈步朝前,距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三个来到咸丰的营帐外,宛玲的手下前去逼禀,他来得早,混得熟。 皇帝的营帐可不是一个帐蓬,而是围了大大一圈,近百个大蓬连在了一起,围出了一个野外的临时宫苑,须要经过好几重的传讯才会到达咸丰的耳边。 太监在咸丰耳旁轻语时,他正泡在温水里懒洋洋地闭目遐思呢。 一听说僧格林沁又进献了一个大美女,咸丰眼一张就来了精神,他扬声下令:“来人,取一碗新鲜热乎的鹿血来。” 然后他才交侍太监:“送她到朕的寝帐候着。” 太监领命而去,没一会就听到帐外不远处的呦呦鹿鸣。 新鲜热乎的鹿血当然要现杀,还是直接割取鹿茸那的鲜血才有用,这是咸丰的一个嗜好。 他打小身体虚弱,需耍鹿茸血进补,而咸丰又好色,没有鹿茸血根本撑不下来。 咸丰之所以喜欢在围猎时疯狂打“野食”,就因为在木兰围场这里圈养了大量的野鹿,咸丰觉得野鹿的鹿茸血够劲能尽兴。 此刻他听着野鹿的哀鸣,只觉得小腹中有一股暖洋洋的火气升腾起来。 江山在手,天下皆有,征服的战场可不是只有一个,咸丰得意地笑了。 野鹿的鸣叫也让严晶心听了去,她可以估算出咸丰帝寝帐大概的位置。 严晶心可是备过课的,知道咸丰帝是个什么德性,她附到如霜耳边:“等下进去如果狗贼对你动手动脚的,打晕他,踢爆他下面……” 如霜还轻声探问:“下面哪里?” 宛玲咬牙:“下面没有了!” 如霜终于明白了,用玩味的眼光看了一下宛玲:“你是不是吃过男人的亏?” 严晶心当然断然否认,废话,姐不让他们吃拳头就不错了。 太监和侍卫出来了,将如霜领了进去,几乎是同一时间,苏灿带着如翠也进了僧格林沁的大帐。 僧格林沁也算郁闷了,今天该来的都没来,不该来的全来了。 他脸阴得快滴水了:“苏灿,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可苏灿却一脸坦然:“如果我不是还想着我是八旗族人的话我就不来了。” 如翠比他还着急:“赵无极把我姐姐抓了,万一他以进献美女的名义刺杀你们的皇帝,到时你可不要怨我们。” “放肆,军机重地,哪轮到一个野丫头大放厥词,苏灿,本王提醒你,再不悔悟可不要怪本王将这个女人当成你进献给皇上的美女。” 如翠快气疯了,吐出了“你”字却骂不出下面的话,苏灿却拉住了她,挡在她前面:“世伯,我再称您一声世伯,这是我女人,虽然没家教却正好配我这个乞丐。” 听苏灿这么一说如翠立即就收起了张牙舞爪,乖乖地藏在了他身后。 僧格林沁露出一副怒其不争的神色:“一个堂堂武状元,说这样的泄气话,置祖宗于何地。” 苏灿依然笑嘻嘻:“以前不敢说,以后小侄的一言一行绝对不会辱没先人,武状元我不是,乞丐倒是皇上御口亲封。” 僧格林沁眼都瞪了起来:“大胆,你这是怨怼吗?” “不是,皇上宁可听信赵无极那样的人,却不愿亲贤臣,王爷,您再不醒悟可就迟了。” 本来苏灿是想按照跟礼部尚书的约定不管闲事的,但如翠想要救出如霜,魏溯难也觉得自己该捞的也捞够了,没必要挤兑严晶心太过,心一软就出了嘴。 可僧格林沁却呵呵一笑:“赵无极,任他来十个也不济事,里面有神机营的留洋军士,数百杆洋枪,还有水连珠,插翅也难飞,再说赵无极也没来,丐帮那女子己经送进了皇上的寝帐。” 听僧格林沁这么一说苏灿脸色就变了,他想起了礼部尚书的话,他倒不担心神机营被策反,他想到了另一种手法。 枪弹全是鬼子六手下的洋务派经手的,如果做了手脚换了一批,再向有志于刺杀咸丰的人比如赵无极等人放点风会怎么样? 怪不得礼部尚书说只要他不插手就好。 到时任何一个高手来,都会碰上只能响却杀不死人的枪,然后咸丰会被刺杀,刺客会被十数万清军堆死,而六王爷会摘除所有的嫌疑。 而且现在同治帝还没生出来呢,还在慈禧肚子里,鬼子六是必然的继承人选。 历史上鬼子六参与了政变没有坐上皇位,一是八大臣与后党拉据,同时掌军的僧格林沁与胜保支持后党,另一个是有个同治这么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 可现在看来僧格林沁压根就不知道,也就说明鬼子六依然没有拉拢军方。 没有军方的支持可能政变成功吗?除非鬼子六压根不想政变,他是想阴死咸丰然后名正言顺地当皇帝。 苏灿明白自己想当然了,拿后面的事附会梦境,再想到僧格林沁和同治的下场,苏灿不寒而栗。 礼部尚书的话能信几分?他是不是又真知道鬼子六的想法?人是会变的,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诉求。 苏灿宁愿他是一个真刀真枪政变上台的皇帝,也好过一个阴损狡诈的伪君子,跟着这样的人没有安全感,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懂。 上了咸丰帝一次当,苏灿不想再来另一次,而且后来鬼子六也没真下狠手改变清政府,反而躲起来做自己的太平王爷,不足以谋! 几乎是瞬间想了一圈,魏溯难顿觉梦境里的东西不香了,反而令人发冷,正好如翠又拉他的衣铺,让他顺势打个人寒颤。 面对这位苏灿名义上的族伯,一位被导师称赞过的民族英雄,魏溯难还是心软了。 看着僧格林沁尚且挺拔的身姿,跟大沽口炮台上的身影与面对八国联军死战不退的刀锋重叠了起来。 苏灿多嘴了一句:“神机营的枪能杀人吗?” 僧格林沁哂笑,正想斥之,却忽然想起苏灿武举的策论里就写过骑射如何应对三段击,在广州还出动了几十条枪围自己。 不对,这小子懂西洋武器,怎么会不知道其威力,除非……他另有所指! 僧格林沁不敢想了,背上也冒出冷汗,他反而出口催促苏灿:“快,只有你能救皇上!” 苏灿没等他说完己经冲了出去,只拉上了如翠,他又带不动两个人。 这一次他动用了气劲,整个人快要飞起来一般,遇到阻拦的军阵就从明晃晃的刀枪丛上踏过,反正兵丁们的动作慢,脑袋又摆得整齐,就像梅花桩一样。 就是如翠的哇哇大叫有些烦人,不应该从小就被高手抱着飞来飞去的么?他老爹也是前任帮主啊。 还好,僧格林沁策马在后面追,苏灿免了被持续不断地追杀。 可他到达咸丰的行营外时,还是被枪阵拦住了。 要不要冒险往前冲?没等苏灿下决心,机枪就响了,他只得拉着如翠避开。 也没有不还手,他抽出了打狗棒在飞掠中就是一扫,枪阵中就倒下了一大片。 没杀人,可对方对开枪了,他给点教训也合理。 就是之后他就直接往前冲了,那机枪射出的子弹连树干都打不进,只要他运起气劲护体,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有心人的诡计破产了,之后不知怎么向满朝文武交待。 总算明白为什么跟八国联军交战有枪不用呢,没子弹打个屁啊。 神机营的指挥官脸上的笑容没了,变成了一脸苦涩。 79、到底谁赢了 冲进行营里的苏灿也笑不出来,如霜正一脸无辜地跟一个女子辨白,地上躺着没了声息的咸丰帝。 “我根本没碰他,他也没碰到我,他一进来看了我几眼就吐血倒了下去,我也是被吓着了才大叫的。” 旁边有几个拿刀的侍卫正在跟如霜和那女子对峙,还有几个待卫倒在了稍远点的外围,也不知是被谁击晕的。 本来魏溯难也以为是严晶心干的,可如霜一见到苏灿就露出了满眼的欣喜奔他而来。 她嘴里再一次辩白:“阿灿,你来了就好了,真的不是我干的。” 魏溯难也迷了,严晶心这是演戏演上瘾了?还是故意拿他做挡箭牌?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旁边那女子又说话了,语气冷冰冰的还难听得紧:“怎么,那么着急你家皇上,像哈巴狗一样地往前凑,现在你的皇上没了,大清的天字一号卧底,你向谁效忠?” 本来魏溯难还以为这个女子是大内高手来着,见如霜杀了咸丰将她逼住脱身不得呢,这下更乱了。 他打量了那女子几眼,终于认出来了:“哦,你是赵无极的手下,你……” 苏灿被如霜拉了拉袖子,话又中断丁,如霜又帮宛玲说话了:“她不是赵无极的人,她的身份跟你一样,是个卧底。”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没等苏灿想明白,那女子突然间出手将旁边的几个侍卫和太监全都击杀了,一掌一个快如鬼魅,正是赵无极以气劲御身形的移形换位之法。 动完手,她看了苏灿旁边的如翠一眼,露出鄙夷的眼神,又倏转到了如霜旁边:“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一旦大军杀到,到时你身上长一百嘴也解释不清楚。” 如霜刚说了个“可是”,就被那女子带携,身形一闪就没了影,苏灿也只能带着如翠追上去,虽然他的速度没有对方快,但可以远远地缀着。 一路上避开集结的大军,倒是给他们寻了个间隙闪了过去,外围的兵丁就是普通的清军,就觉得眼睛一晃却啥也找不见,只当是受了惊的飞禽。 这会围场中已是警声大作,号角吹了起来,必是大事发生,所有的军伍都在集结,兵慌马乱的也没人在意。 你追我赶地奔突了一刻钟,宛玲才在长城上停了下来,远处的木兰围场中已经燃起了滚滚狼烟,向着京城的方向一路传递。 不过长城是真地被废弃了,不会有人从这来。 满清才不愿意修缮当年挡住他们脚步的东西,长城两边都被拓为无人区,密植柳树,是为柳条边。 因此严晶心可以好整以暇地在此等待苏灿,她仍然想把幕后之人逼出来。 苏灿也知道对方故意没尽全力甩开他,他也想弄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面停下没多久,苏灿也到了,都没气喘吁吁,而是屏息相互审视。 倒是如霜先开了口:“宛玲是八卦派的新掌门,八卦派是天理教的前身,赵无极被我杀了,小翠,我们的大仇已报。” 如翠听了跟如霜抱头痛哭,苏灿则继续打量宛玲,他一面看一面想通了好些事情,这人才是严晶心,自己又被算计了。 甚至僧格林沁咸丰的改变也是她主导的,卧底嘛,两边通风报信,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这不是严晶心一贯的作风嘛。 严晶心也看他不爽,出口邀战:“怎么?不服,是不是你的主子死了想找人撤气?要不过过手?” 魏溯难也真的想出出气,便大方应承:“好啊,正好领教高招。” 严晶心摆出了个请的手势,终于将如霜和如翠从悲痛中拉了出来。 如霜一下子跑到两人中间张大双手拦着:“宛玲,你别跟苏灿一般见识。” 如翠也过去拉住苏灿:“灿哥,宛玲姐是帮我们报仇的大恩人,不能恩将仇报。” 宛玲晃动身形到了如霜身后,骈指一点,如霜就定在了原地,耳中传来宛玲的声音:“我想领教一下降龙十八掌。” 苏灿也一抖手将如翠掷了出去,正是打人如挂画的气劲用法,还更精到了,毛都没碰掉一根。 “巧了,重拾功夫,我也想看看先天罡气是不是那么神。” 信他们才怪,一个以为降龙十八掌天下无敌想扬眉吐气,一个得了加强版的先天罡气再领悟了由外而内气劲真谛欲踢飞障碍,都手痒得紧,牙齿印又深,皆想打得对方哭爹叫娘。 苏灿先动的手,一上来就是降龙十八掌的神龙摆尾,有无影脚的底子,这招魏潮难用得最顺手。 不再是无影脚的定点密踹,有了气劲,降龙十八掌的这一招可以气御形,以形促劲。 先是以气劲将身形托起,然后就是旋转,向前的旋转就是马踏连环的连招,如毒龙钻般攻敌。 横向的旋转就是剪刀脚的加双飞燕的循环。 纵向的旋转则是弹腿与戳脚并用,像个风轮一样车晕对手。 唯一的区别是手脚并用,两头皆可攻敌,严晶心从招式中看出了黄飞鸿的一些武功路数,应该是气劲虚无之时苏灿想出的替代办法,简化了招式,尽量保留威能。 看破自然有解,严晶心以旋转破旋转,毒龙钻来她旋身向后卸力,磨盘脚来她向上托冲,风轮撞来她也则翻腾帮着一脚加速送了苏灿上天。 那下一招一定就是飞龙在天了,重力加速度再加气劲的冲击,确实是冲量最大的一招。 没关系,严晶心将自己车成了一个陀螺,你砸下来我就变成一个冲击钻,把力量全部转到地面去,一招过后,长城的地面陌进去了一个坑,砖石沙土全荡出来了。 如霜能动弹之后拉着如翠躲了百多米才避开,如翠还抱怨上了:“这么打,哪里像请教,爹以前连他们三分的威力都不到。” 如霜现在有点信宛玲说的可以高手速成了,苏灿有回梦心法,又得大还丹之助,更有降龙十八掌这种速成外功,但看样子还是宛玲赢面更大。 飞龙在天过后得下落地,鸿渐于陆,像大雁一样飘飞却又有厚重感,一掌虚一掌实,虚实之间飘乎不定。 其实就是滑跃扫掌,对付这种走位曲线的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用办法。 严晶心立于原地鼓动气劲一掌击出,一面气墙就压了过去。 鸿雁碰上强气流飞不了,一击不中乖乖退避三舍,拉远了距离一式震惊百里就过来了。 利用气劲的强烈震动干扰听觉判断,然后凝实的掌劲就扑来了。 八卦掌的牛舌劲一出,气劲的用法有了升级,那一舔一捋于无形,是将空气一挥一挤再卷,将对方掌劲的气爆湮于无形之中。 苏灿的应对是密云不雨加突如其来,最后利涉大川推着前面的掌劲排山倒海浮浪而来。 前头掌劲密集却不重,给人以压迫感,然后一个加速横扫将气劲推出,跟着蹂身跃进,三步间左右相加,把掌劲变成而叠浪。 这三连击守中带攻,节奏变幻快,让敌手十分不适。 严晶心不怕他浪,怕他不浪,她左右连着两个野马分鬃,用气劲把身前的空气全扫开,形成了一个空腔,反而将苏灿气劲加速吸过来。 前后气劲连不起来,苏灿的气劲就像狂浪落壶口,声势是很大,却被制住了,气劲在空腔里炸散的回波反而与他双掌相冲。 身形被迟滞后浪就没了后劲,苏灿只能变招,再往前推他自己也会陷落进那个回荡着的空腔里被漩涡搅碎。 打到此处,两人越打越细,从一开始的大开大合到现在的以巧见功,苏灿不得不让出势头,寻机再起。 他连着用出了或跃在渊、履霜冰主、羝羊触蕃、双龙取龙、损则有孚等招式,或游击缠拍,或柔劲试探,或锐劲技击,交劲偷袭,均以过渡寻觅机会为要,就是不与严晶心碰实了打。 严晶心出于观摩探究降龙十八掌的目的,也没有趁机压上,同样采取了姑息策咯。 降龙十八掌的威名太盛了,谁都想一睹其真颜,哪怕是很多人因为好奇心死在其所,亦死得其所。 因为这套掌法中哪怕最轻柔最飘灵的那招,也光明正大,只取阳谋。 所以看完十八掌,哪怕是栽了也认了,因为跟光明正大的功夫打,输了就说明自己实力不济,对方的节奏变换,本就应在预计之中。 创出这套武功的前人也不简单,等于明打明的告诉对手,我就是通过节奏变幻来蓄势的,但我一招一式都在明处,你敢不敢接? 一轮试探过后,见龙在田来了,这是扫堂腿与连环掌的组合,目的是清理空间,严晶心避退,苏灿就鱼跃出渊猛地一蹿,跃于半空掌劲笼盖住她。 也不落下了,而是凌空跟严晶心不断对拼掌劲,并利用倒卷的气劲下压托住身形,这就是时乘六龙了,总之都是狂放不收之招。 跟着的龙战于野更是粘住了气劲不断地推击,猛冲猛打的招式,其血玄黄,跟你拼了,每一掌都硬桥硬马真把式,你不退我也用全力逼你退,总之把场清了。 此时严晶心发现自己全身的劲气都鼓荡了起来,这是被降龙十八掌带动的,这套武功确实带劲,一定要把对手最强大的实力逼出来,再决一死战。 还有一式虚招,潜龙勿用,苏灿身形在一浪高过一浪的狂攻后猛然一退,一掌下击地,一掌侧带旋,既是空招试探虚实,也是挤兑敌手不让其剑走偏锋铤而行险。 这招过后立马连着的就是亢龙有悔,空间打出来了,双方都站好位蓄足势了,那就一分胜负。 严晶心感觉两人中间的气劲紊乱起来,然后这些气劲都被收回,将前十七掌的势凝成一体,苏灿的气势也越聚越高,但他并没有等气势升到最高处便并掌平推而出。 一团硕大的气劲被逼了出来,然后一发即收。 巨大的空间被快速收发的气劲扰动了,像一锅水烧到了九十九度,猛然间跃升一度沸腾开,进而炸裂。 明白了,这招厉害的地方不是气劲,而是被排出的真空,进而造成的内陷,以及外围被拉扯出来的空爆。 空的对立面其实就是实实在在,满满当当,轰轰烈烈,它们是互为转换的。 这不是气劲的改击,而是利用气劲调动自然之力形成的攻击。 因为气劲的内收使这一招会引发外围的空气倒吸,前面十七式招式尽在其中。 为什么不等攀到巅峰?是因为内收的过程中等于发招者需要跟内收的劲气做对冲,所以必须留着后面的势来保证自身的安全。 这一式非常的考验人体本身,等于跟最强的自己在体内搏斗,所以必须找准那根平衡线,压住最后一丝。 而且这一招太暴烈了,以内家武功的修炼路数,无法在瞬间承受这样的反噬。 幸好严晶心早有准备,也了解了外家功法的特征。 她既没有退也没有闪,而是冲进了当中,气劲含而不发,以自身为轴,开始移形换位搅动整个空域。 最终形成了太极旋流,让空域没有炸散,渐消于无。 停下来之后,两人正好站在了太极的两处鱼眼上。 脚下是一个严晶心搅动空域带入气流吹鼓尘粒画出的太极图。 最后一招刚开始动静很大,都引出了狂风,却被宛玲消弥,如翠也分辩不了,就问了如霜:“姐姐,到底谁赢了?” 如霜不用回答,因为苏灿嘴角渗出了血丝,他还是没能掐准出手的度,受了伤。 宛玲则背起手来,看向苏灿,她在等苏灿认输。 没让严晶心久等,苏灿调完息就出声:“你赢了!” 看他说得轻描淡写,宛玲的语气一沉:“然后呢?” 苏灿茫然:“然后?没有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宛玲听不过去,呛声道:“赵无极会背完所有的锅,然后你会去当你的帮主享齐人之福。” 听宛玲这么一说,如霜和如翠都有些羞赧,对视一眼又低下了头。 苏灿则有些火气上头:“咸丰帝死了,六王爷的谋划也败露了,剩下的事情自有朝堂上的肉食者谋之,我一家老小都是乞丐,哪轮到我管这等天下大事。” 80、不服来再战 宛玲的口气变得冰寒:“然后那些受苦的百姓继续忍着,鱼肉百姓的官宦继续狂欢,等什么时侯船快沉了你这种人再振臂一呼改朝换代当英雄?” 苏灿实在忍不住了,向着宛玲大吼:“严晶心,醒醒吧,这是梦境!” 如霜和如翠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苏灿在发什么神经。 可严晶心却是一惊,好像跌入了一个无底的漩涡。 她醒了过来,看了看床头的手机,才六点了,今天不用去学校,放大假了,可以安心睡回笼觉。 可严晶心躺着睡不着,她就眼睁睁地瞪着天花板,那盏吸顶的组合式护眼灯都快被她瞪烂了。 灯罩真的动了动,因为她不小心调动了气劲,随着她的呼吸喷发而起。 她在一路推敲复盘,过往数年的回忆被她一点一点地拼揍起来,越想就越像。 首先,动机魏溯难有,他从小就打不过自己,所以…… 做案时间他也有,特别是最近发生在魏溯难身上的事情,一点一点地跟梦境的情节印证了起来,严丝合缝。 变得力气大了,手有劲了,动作更灵巧了,受伤了,每一点变化,都可以跟梦境挂上勾。 然后好像这小子最近敢跟自己翻脸跟自己凶了,应该是有武功在身觉得胆气壮了。 还调侃讽刺过严晶心,也跟她呲牙咧过嘴,怎么就没发现身边的藏着一条狼呢? 再想到梦境里他的作派,严晶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整天沾花惹事四处留情,见一个撩一个,哎哟,想到魏溯难竟然触碰过自己,严晶心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这不是重点,他就算把全天下女的都泡遍也不关自己屁事。 重点是严晶心想起了梦境中没有留下记忆的备胎男,不会那个也是魏溯难吧? 严晶心一阵羞恼上头,自己竟然差一点对这样的人有了感觉,完了! 这个不能说出口的心底的秘密才是最让严晶心难受的地方,自己怎么会对妈宝男来电?! 错觉,一定是错觉,都怪猥琐难,是他给自己设下了圈套,就是这样! 严晶心爬了起来,披上了衣服就出了她的房间,没走远,只是呯呯呯地拍起了严励的房门。 等严励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就被吓得一跳:“心心,出了什么事?” 然后严励就感觉一股冷冽的杀气迎面劈来:“那块墨玉是不是还有一块?另一块在谁手里?” 严励顿时清醒了:“是还有一块,爸爸送人了,送给了……那谁……” 严励期期艾艾地想蒙混过关,可严晶心却把答案给续了上来:“送给了魏潮难对不对?无聊!” 严晶心扭头回了房间,也没生气到把门摔上,可严励愣是没敢往前凑,只是叹气摇头,到底谁是老爸谁是女儿呀? 严晶心怎么猜出来的,魏溯难气急之下露出了马脚。 首先,跟严晶心作对的人一定有相应的媒介进入梦境,在明白现实中无法修炼真气必然有固定来源之后,严晶心就锁定了墨玉。 然后在梦境里她见识到打狗棒之后,严晶心意识到特定的玉石可以承载真气,那么梦境应该也是墨玉引起的。 最后也最重要的一点,对方知道她是严晶心,自然而然就能推断出一直跟她作对让她不自在的人是谁。 有着同样材质的介质又知道她的名字,很容易就联想到墨玉不止一块,还在熟人手里,那就多半是严励多事。 最让严晶心羞恼恚怒的是,老爸把一对的墨玉给了一半给猥琐难。 谁要他们多事的,她可不愿跟还带着奶味的妈宝男凑一对,这才是她认为严励无聊的原因。 多恶心啊!一想到自己很长时间的一举一动都被猥琐男看在眼里,严晶心就感到一阵恶寒。 不行,不能这么算,得堵他去,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严晶心穿好衣服便匆匆出了门,等严励在阳台上看到她出小区的身影时,他赶忙打通了电话通风报信。 “难难,心心去你家了……什么?你知道?你小心,她好像很火……对对,她知道了墨玉的事……你别跟她犟嘴,就让她把气出了,就当叔欠你一回。” 挂断了电话,不放心,严励又给魏嘉新去了电话,又把两小可能会大吵一架的事通报了一遍。 这通电话让魏嘉新吓了一跳,还以为魏溯难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弄明白是两小分“玩具”不均之后,魏嘉新还开了玩笑:“现在上大学可以结婚了哟,就是年龄不够……” 这都什么时候了,连老魏也不着调,严励又找荆枯寻求精神抚慰,可荆桔听了也不当回事。 “她爸,心心现在也不定能打赢难难呢,难难一直没有停下习武,不比我的队员差,你就安心吧,在家乖乖的,回去给你奖励,我这还有事,挂了!” 严励快卒了! 魏溯难也一样,他早上一醒过来就知道要坏事,他当时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为什么要把严晶心的名字喊出来。 这下好了,真相了,准备面对疾风吧。 以至于他早饭都煮糊了,本来昨天约好了给老爸老妈展示清水拉面的,结果变成了浊水团面了。 贤慧还一个劲地夸焦香有嚼劲,可魏溯难自家知道自家事,面条是揉拉得不错,不过那是气劲的功劳。 至于调出来的那锅清汤,盐放多了,齁死了,再加上煮糊了的面条,哪里能吃? 更惨的是,严晶心会不会吃了自己?想像到严晶心站在自己面前叉着腰张开血盘大口的样子,魏溯难就不断地打摆子。 面条就是因为出神忘了熄火煮糊的,那时电话响了,严叔叔来电,让自己小心。 好几次魏溯难都想央求贤慧今天请假算了,就说家里的急事,或者儿子病了?大不了自己再去住几天院? 都不用真生病,魏溯难怀疑马上自己就可以call定120备着了,鼻青脸肿不在话话,断手断脚也十分可能。 还是不愿意再当妈宝男的志气让魏溯难闭上了嘴,马上就十八了,得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背一背迅哥儿的文章壮壮胆吧: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怎么又是血糊糊的?魏溯难想起严晶心鼻血直流的场景,又联想到严晶心的小拳拳跟自己的鼻头亲密接触的情形,有些酸,有些痛,眼里多半会冒金星…… 等等,倒回去,不是金星,不是痛,不是酸,不是打中鼻头,是流血! 魏溯难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严晶心也是人诶,她也会伤会痛会流血的! 自己现在打不过她,但也没差多远,顶多就是气劲……气劲,对了,气劲!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荆桔的,领会精神:争取不输,一定不能赢,从小到大都输,大不了就让她一下嘛。 挂断了电话,魏溯难回神了,刚才想到哪儿了?对,气劲,魏溯难早就发现现实中的气劲跟梦境里不一样。 梦境里的气劲带不进现实来,现实中就靠着从墨玉吸来的气劲,严晶心有一块,自己也有一块,扯平了! 也就是说,严晶心在现实中对自己没有气劲的优势。 那还怕什么?怕她有牙吗?魏溯难撸起了袖子,看了看手臂上的那个牙印,那是严晶心还没练成高手时留下的。 当时为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记得当时是任着严晶心咬却没还手。 后来就因此对严晶心有了心理阴影,总觉得有一个座大山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这座大山已经不比自己高了,他也是高手了。 魏溯难彻底地平静了下来,门铃响了。 他知道门外一定是严晶心,她有钥匙却故意按门铃,这是想给他心理压力。 呵呵,论心理修养,两个严晶心都比不上自己,魏溯难大喇喇地打开了门,还招呼了一声:“来啦!” 严晶心冷哼了一下,没出声,也没有拉上门,而是直直地盯着魏溯难。 她想着用目光刺到魏溯难不好意思为止,可魏溯难却并未避开,而是直直地跟严晶心对视,目光还很平静。 当然平静啦,他有平光镜嘛,冷洌的目光都被过滤掉了,等于严晶心在瞪一块玻璃镜片,有能耐就把它人熔了,反正再配一块也不贵。 差不多三分钟,严晶心终于发现于魏溯难澄澈的目光无可奈何,于是她先张了嘴:“找个地方?” 魏溯难抢攻得及时:“要不就学校的体育馆?放假了那里没人?” 两人一前一后前了家,严晶心在前面走闲人退避步,魏溯难在后面溜腿盯梢脚。 就像是一对情儿,女孩生气了形成了冷气锥开路,男孩担心却不敢上去淘野火,只能在后面跟着,还得假装无关。 这个情况瞒不过学校值班室的老大叔,他一眼就看出了苗头,这是吵架了还是要表白? 不管怎么说,魏溯难和严晶心想进体育馆还是有优待的,学校里谁不知道这俩是种子选手?奖金的种子好不好,还等着生根发芽呢,教书匠能挣几个钱? 就是拿钥匙给魏溯难时,大叔还不忘竖了个拇指别了别眼色,那模样:同志,我不认识你! 严晶心是八卦掌上手,这门技术她最娴熟,魏溯难也没继续他在梦境里新学到的降龙十八掌,在现实中没了充足的气劲打不出来。 可他学到的还有睡梦罗汉掌呢,再加上虎鹤双形,也一样虎虎生威,关键是他也有了气劲,严晶心原来那些阴损小招全都没有用。 因为魏溯难也知道气贯全身让蹭靠滑擦都落空的办法,反正就是大开大合,不跟严晶心玩近战。 就武学造诣来说,严晶心还是远高于魏溯难的,可现在这家伙不讲理,都是远远的放招,让严晶心找不到门路。 这样打,打到天昏地暗大家脱力了估计都分不出胜负,没有办法,大家的气劲是等量齐观的,在有气劲的前提下,很多招式就失去了作用。 你来个靠山贴我就平推一掌飘出去就好,你上个缠丝手,我就离得远远的旋风腿,那严晶心就只能缠个空气了。 打着打着,严晶心脸越来越黑,心中对严励的怨念又越来越大,死爸爸臭爸爸,怎么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妈宝男呢,那以后还不被他欺负死? 终于严晶心忍不了了,她把魏溯难逼到了篮球场的一角,一招狮子抱球就围了上去。 这一招有扑击,也有抱拦掼摔,这可给了魏溯难一个难题,他也不是不能还手,可到了角落他没有办法踏墙飞出。 为什么,墙上挂着一堆灯光音响呢,以他的劲力要一脚蹬上去,都不用要了,总不能破坏公物吧? 不闪避,那就得跟严晶心正面交手了,可严晶心的招式里就含着抱摔的势,不是怕输,而是他总不能去占她便宜吧? 电光火石间,魏溯难想起了荆桔的交待,就是现在了,他选了个最佳的策略,自己拌蒜就摔坐在地,然后他也不还手了,直接举手投降。 魏溯难就没想着轻省,他做好了还几掌受几拳甚至被踢几脚的准备。 他连牙都咬好了,眼镜也在动手前摘了,就做好了迎接疾风暴雨的心理预设。 可拳脚没来,等了老半天,魏溯难偷偷地开了一边眼缝偷瞧,可一看他头脑嗡的一下炸了。 严晶心就像看着生死大敌一样盯着他,左掌在他面前一尺处,右拳在他正胸口一寸不到。 这不奇怪,他有着气劲,还跟严晶心一般厚,绝对不至于受大伤,最多就是乌青一片擦几天药。 可严晶心硬是收住了招,还可以从手脚的缝隙看到她眼睛通红,眼角还有泪滴垂落,魏溯难赶紧将目光挪到地下,可地板上也有几处泪珠打出的圆渍。 天地良心,魏溯难是真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伤害严晶心的事啊,有气你倒是打啊,这个样,魏溯难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魏溯难避开视线的动静还是让严晶心察觉了,她扯吼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还手?谁要你让!” 她声撕力竭的样子是真的河东狮吼哦。 关于上架 有心理准备,订阅为零也不怕,个位保本,十位数当赢,百位数中奖,千位数咱也不去想。 说一说怎么打算的。 有那么几章存稿,原计划更一章,首订上双加一章,到三位数就再加一章,到两百第四章,到三百第五章,到四百第六章,到五百第七章,到六百第八章,到七百第九章,到八百第十章,到九百加更两章,绝不相信首订能上千,所以我就备了十二章存稿,要不要累死我,大家看着办。 最后,谢谢为数不多的读者一个多月以来的支持和鼓励,有你们在,此书在。 81、回不了当初 就在这一声撕吼过后,体育馆大门被哐声一推开了,大叔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可一看到这一幕,大叔就有点尬了,怎么看怎么像渣男要分手女孩很委曲的样子。 想了想大叔还是远远的喊了一嗓子:“难难啊,男孩子要让着女生一点。” 可他这一句点着了严晶心的怒火,她冲大叔又吼了起来:“为什么你们总是宠着他,难难难难的难听死啦!就因为他是男孩?谁要他让?” 大叔讪讪的后退了,还不忘安抚:“好好好,不让不让,心心你别生气,生气了不好看。” 大叔的及时到来总算让危机过去了,魏溯难赶紧地:“心姐,我没让,我刚才一慌勾到脚坐倒了,真的,我发誓,真没有让你。” 严晶心瞪了他一眼,收了招,走开了坐到观众席那边愣愣地发呆。 魏溯难知道现在不能走,走了死得更惨,他忙狗腿地跑了过去,严晶心扭转了脸,他又跑到另一边,惹急了严晶心开骂了:“滚开,别碍眼!” 魏溯难继续举手抬降:“总得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事吧?” 他一举手,让严晶心又像被扎了一样弹起来,她指着魏溯难手臂上的那道牙齿印疯狂地输出:“从小他们都宠着你,即便你抢我的书撕坏了也是我没道理,还口口声声说让你让着我,我不要你让,我就想揍你一顿。” 严晶心咬牙切齿的样让魏溯难彻底地蒙圈了。 完了,魏溯难有一种再看一遍的即视感,可他不想当这个主角呀! 此事必须解决,不然这辈子都没个安宁,魏溯难的小脑袋开动了起来,这种现象叫心理阴影,是心理学里的常见的知识。 倒推一下,也许小时候自己抢了严晶心的武功“秘籍”拿来玩,然后玩坏了,严晶心就跟自己拼命了,咬出了这么一个牙齿印。 唔,严晶心应该有轻微的强迫症,很多人都有这样的逆鳞,心里有一块自己十分珍惜不允许别人触碰的领域。 当这个领域受到侵犯时,此人就会发狂,并留下深刻的心理伤痕。 这就是各种“痴”的由来,严晶心不用说就是个武痴,她将武术视若生命。 此事严晶心虽然不占理,可魏溯难却被施以男孩子要有担当要让着女生的“诅咒”。 接着心灵脆弱的严晶心觉得自己受了伤害,并把这个伤害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 她觉得她受到了冒犯,被让说明自身的价值低以及不受重视,或许跟严励和荆桔太忙常年累月不着家有关,严晶心感觉到了关爱的缺失。 这种印记一旦种下,哪怕是再多的弥补也很难弥合心灵的伤痕,而且看起就像是不讲理一般。 所以魏溯难有了十几年的“被欺凌史”,严晶心觉得她是女孩子被轻视了,她要在魏溯难这里将存在感找补回来。 天雷滚滚,魏溯难猛然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冤枉的人好不好。 哪一块严晶心受的宠比自己少了?但没办法,心理病变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这一点魏溯难清楚得很。 严晶心的心理阴影已经很深了,不能直接“动手术”,现场剜伤疤只会刺激到她,该怎么办呢? 魏溯难想起了那招亢龙有悔,不是他还想打架,是他觉得必须清出一个地方来,把雷引爆了。 “心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梦境里故意搞破坏?” 严晶心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又开始咬牙了,那劲头,奶凶奶凶的。 “可我真没有,你能举出一个例子来吗?” 魏溯难记忆好,他马上回溯了一遍,还真找不出他故意修改情节的地方。 他当然是想为难严晶心,可这会不能认,而且照着情节来推算,都是严晶心为难的他。 严晶心的思路被魏溯难带歪了,她想了想,还真抓不出魏溯难的把柄,但女生有一大优势就是可以不讲理。 严晶心歪着脑袋,斜瞥了一眼魏溯难:“可是我想在梦境里提高武术的水平,你在给我制造障碍。” 魏溯难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立刻开大了口子:“那心姐你早说嘛,我也是照着情节来的,还不大敢改,因为我怕改了会影响梦境的效果,还真别说,我都没有想到我能成为一个高手,实在是太神奇了。” 这一下又把严晶心的注意力引走了,她要保护她的果实:“那你把墨玉还我!” 魏溯难立马就将撒泼打滚那一套用上了,往地上一坐:“心姐,这么神奇的玩意你都要剥夺,也太……那个了点吧?” 严晶心眼神又变凌厉了:“那个什么?我爸的东西当然是我的东西!” 魏溯难有些讪讪:“你说的,不要我让,我也没打算让是不是?” 这一下又扎中了严晶心的心结,可这一回好像没有那么难受。 见严晶心没有发作,魏溯难也下了点药:“这样神奇的东西,如果你真要抢,那我真的就只能向他们求助了。” 他们指的当然是指双方父母,妈宝男还真是没出息,干啥都要找家长。 严晶心这下又紧张了起来,一个是她舍不得墨玉给她带来的帮助,另外一个就是墨玉的事情太惊世骇俗,真要说了出来,她也怕引起父母的担心。 她是有心结,可不管是严励、荆桔,还是贤慧还魏嘉新,都给她暖暖的温馨感,她不想破坏这个局面。 见严晶心犹豫了,魏溯难确认火候差不多了,他挤出了笑容:“这样行不行,心姐你吃肉,留口汤给我不成吗?我保证不坏你的事,前面是不知道,知道了我哪敢啊!” 衡量了一下魏溯难的提议,严晶心眉头都皱了起来,她思索再三,终于还是艰难地点了头。 但她附加了条件:“不过以后梦境的动向必须听我的,包括引入什么样的情节,还有情节如何发展,必须由我决定,你只能拥使进入梦境照着大纲行事的权利。” 这忒么比不平等条约还要不平等条约,但魏溯难咬着牙也签了。 他还是开了个小口子:“在不影响你的大方向的基础上,我能不能组织我自己的情节发展?” 严晶心正想断然拒绝,然后忽然又想到进入梦境里还是需要人配合的,也不见得所有的事情都能朝着自己的心意走。 刚才她复盘了一下,有些变化既不是她导致的,也不是魏溯难引起的,梦境毕竟跟电影没有必然的关系,好像冥冥中还会照着一条脉络自行的往下流淌。 引入的情节会影响梦境,但无法左右梦境,这一点严晶心算是想通了。 最后她还是确认了一点底线:“这件事绝对不能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爸你妈,我也不会跟我爸妈说,能做到吗?” “打死我我也不会跟父母说好不好,我还跟严叔叔说过,这个东西挺有价值的,一定要保守秘密。” 严晶心又理解出歧义了:“你告诉我爸了?” 又快炸毛了,唉,魏溯难觉得自己太难了:“没,我只是跟叔叔讨论了它的学术和文物价值。” 松了一口气,严晶心马上补漏:“以后任何梦境里的内容都不能向其他人提及,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 说到了这一点严晶心还有些难为情,但为了她的武学梦,她也只能这么办。 城下之盟算是定了,火头也消了,严晶心了却了心事,又将郁在心里的心结消解了不少,便回复了开心美少女的模样,自顾自走了。 魏溯难去还钥匙,本还想跟大叔解释一下,反应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提为妙。 不过魏溯难会做人,去超市给大叔刷回了一小箱啤酒,一醉什么都忘了。 大叔还想推辞呢,魏溯难多精明的,一撂下箱子和钥匙就跑了,大叔只能在后头向他竖个大拇指,眉飞色舞的,他见证了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严晶心一回到家,还是给严励摆了个臭脸,连例行的撒娇都没有,害得严励急忙在微信里给魏溯难留言,看到了露出三个指头的手势才放心。 一放心了严励又有些好奇,难难那小子是怎么摆平的? 躺在床上放平了自己,严晶心才突然想起来,中计了,她都忽略了妈宝男没有检讨知情不报的事。 明明他早就知道她也进入了梦境,可他却没有老实交待。 于是严晶心也掏出了手机给魏溯难怼过去一条消息:“你明明早知道了也不说,下次再敢,要你好看!” 然后严晶心躺好了准备补觉,却觉得脸烫得紧,真地就这么容忍魏溯难窥探自己的**? 少女心突然就跳动起来,再怎么大大咧咧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跟一个同龄男孩共享这么大一个秘密,严晶心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产生。 心绪一旦改变,就再也回不到原初了,哪怕严晶心想把这种思绪从脑海里面驱赶出去也不行。 不要,才不要想着妈宝男,想想别的,严晶心回顾了自己不多的记忆,这才发现,自己的生活里,除了父辈,就没有一个公的了。 当然妈宝男不算,那只是一个小兽,可这只小兽怎么就乱撞自己的心怀呢? 魏溯难没这种感觉,他觉得险过剃头皮,好不容易才将女魔头给忽悠瘸了,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可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该怎么办呢?魏溯难不想找家长,但他有外援啊,李老师就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而且李臻喜欢严晶心,一定会帮她想办法的。 想到此处,他也掏出手机给李臻发消息,没有说梦境的事,而是直说了严晶心的心理阴影。 没一会李臻就回消息了:“这是心理补偿机制,心心认为没有你受重视,所以通过欺负你来达到心理平衡,并不是你或者她的错,因为在她的视线里,你比她更完美,所以出于妒忌心态,她会拿你来当出气筒,虽然老师也知道这是不健康的心态,但没有什么特别快速有效的办法,暂时来说,还需要你充当那只补偿阀门。” 魏溯难早就习惯了,看了李臻的解释也没往心里去,出气筒就出气筒吧,也只是受压迫而已,总好过受气包每天都被打吧。 有一点李臻没点透,这种补偿心理针对的对象,一般是患者认为可以信赖的人,从这方面看,李臻倒是乐观其成。 然后她还在跟两家爹妈一起组成的小群群里把这个问题说了,并指出了是魏溯难发现并找她解决问题。 这就坏菜了,荆桔看到了是傻开心,因为她觉得难难不错,知道着紧心心了,两小还真没有脱离她的预期。 贤慧和魏嘉新则认为儿媳妇稳了,当晚还加了菜。 严励有欣慰有失落,欣慰是有了个跟自己一样关心严晶心的人,失落是所有的老泰山都存在的心结,还好,魏溯难是他能接受的。 他们理解错误了,可他们并没有说出来啊。 于是严晶心看着满满一大桌的菜饭颇有些赚了点利息回来的感觉,还表扬了魏溯难:“你要是天天都可以这样的话,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魏溯难还没表态了,贤慧先表态:“心心有什么要求就提,要是难难不积极回应的话,慧妈妈会找他算帐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热情过头了。 但他们看着像啊,没见严晶心晚饭后还出乎意料地找魏溯难制定了学习计划了嘛。 其实是严晶心要确定下接下来梦境的情节安排,她也因此了解到魏溯难的那套思维导图,还可以这么玩?! 学习啊学习,多少人以你之名搞小动作哟。 魏溯难也藏了几招,他并没有告诉严晶心是导入情节的方案以及机理,反正严晶心愿意做主,那就随她呗。 可别人不知道啊,贤慧还和魏嘉新交换了眼神,眼神里尽是当年的水蜜桃味。 连严励也给荆桔发了条消息:“看到心心跟难难在一起复习功课,我又想起了我们当年。” 荆桔给他回了一条:“那时候我们是三个人一起上自习泡图书馆的好不好,我记得你当时呆得跟头鹅似的。” 巧合的是,李臻也在拿着他们当年的相册看了又看,唉,回不到当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