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第1章

    《危险关系》作者：想冬眠了【cp完结】
    简介：
    对沈晏来说，他这辈子最挫败的事就是养不好一朵花。
    标签：竹马 成长 he
    第1章
    【下午回家】
    收到这条没有标点符号的消息时，苏晚刚睡醒，从床上起来。
    为了表示尊重，他连脸都没洗，先回复了这条消息的主人——苏晚给他的备注是“沈晏大傻逼”。对待大傻逼，苏晚毕恭毕敬地回复：好的。
    沈晏下达指令后没再理他，苏晚把手机扔回床上。拖鞋昨晚不知道被他甩哪了，有可能在客厅沙发旁，苏晚光脚踩在木地板上，想去客厅找到拖鞋再去浴室洗漱，上次光脚在浴室摔跤的惨痛经历让他心有余悸。
    窗外还在下雨，这雨下了一天一夜了。
    苏晚不是很喜欢雨天，他觉得阴暗潮湿，但沈晏喜欢，苏晚突然想到这一点。
    他果然在沙发旁边找到了拖鞋，昨晚他窝在这里看电影，看到后面剧情太无聊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半夜可能是嫌沙发不舒服，又滚回了房间。
    苏晚蹲下身，把茶几上的零食和饮料清理干净，空了的包装袋扫进垃圾桶里。很突然的，他又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沈晏的场景。
    那年他十三岁，送走生病的奶奶后浑浑噩噩地独自生活了一年，被沈晏的爸妈从老家带出来，人还是懵的。他拘谨地坐在车后座，只记得车开了很远，上了高速，从一座城市到了另一座城市。那会儿是暑假，天气正热，车内开了空调，冷气十足，吹得苏晚头更加昏昏沉沉。
    沈晏的妈妈坐在他身边，一路对他照顾有加，平均隔两分钟就要问他一次渴不渴、饿不饿。苏晚只会摇头。
    为了跟他亲近起来，沈晏的妈妈一直在找话题，说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沈晏。她说沈晏只比苏晚大几个月，喜静不好动，但有耐心，一定会是一个好哥哥。
    她的原话苏晚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哥哥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小晚。”
    可能是她的神情太温柔，又或许是从小缺失亲情的缘故，苏晚确实有一瞬间很期待见到她口中的哥哥。但距离目的地越近，窗外的景色变得更繁华，苏晚整个人紧绷起来。
    车停在小别墅门口，苏晚抱着旧书包下车，小心翼翼地缩在一旁，不敢乱瞥一眼。沈晏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他眼前的。
    他妈妈说沈晏只比苏晚大几个月而已，但沈晏很高，也有可能是苏晚太矮，总之在沈晏的妈妈为他们做介绍时，苏晚需要仰头看他。
    有些人天生就是不一样的。
    ——这是苏晚见到沈晏的第一想法。
    沈晏不爱笑，第一次看向他时眼神也很平静，没有好奇没有开心也没有厌恶，苏晚不知道他对自己是不是欢迎的态度，但他基本确定沈晏妈妈那句“哥哥一定很喜欢你”是客套话。
    苏晚没有很失落，他那时候还不懂气质这种东西，只是单纯觉得沈晏和他完全不同。苏晚自尊心强，不想低人一等，刻意地挺起背，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畏畏缩缩，他看着沈晏，跟较真似的，闭紧嘴巴不说话。
    事后想想，苏晚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可笑，寄人篱下竟还能摆出那种雄赳赳的姿态，毫无礼貌。
    沈晏年纪轻轻气度倒不错，可能是没放在眼里又或者懒得计较，最后先开口对他说了一句“你好”。
    轻飘飘的两个字砸得苏晚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回应什么，沈晏却没耐心等他思考，略过他去和父母说话了。
    苏晚其实不止一次遗憾过，如果他不是十三岁到了沈晏家就好了，更早一点，五岁或者六岁，应该比十三岁时要讨人喜欢，或者再晚一点，十七岁、十八岁，比十三岁时要成熟，说不定和沈晏更相处得来。
    但可惜他没有选择权，更没能力让时光倒流。
    苏晚将垃圾打包封好放在门口，转身进浴室洗漱。
    下午四点半，苏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沈晏让他下午回家但肯定不会来接他，家里一般六点半吃晚饭，沈晏五点多下班，他这会儿出门时间差不多。
    苏晚这么盘算着，等到家打开门，唐榆站在客厅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不是说让阿晏接你一起吗？说好一起吃饭他又要加班？”
    苏晚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沈晏根本没提要接他，苏晚也不确定沈晏要不要加班，他正犹豫着要怎么和唐榆说，手机响了起来。苏晚掏出来一看，屏幕上亮着‘沈晏大傻逼’五个大字。
    苏晚在心里当即就念了一声完蛋，唐榆见他迟迟不接电话，问了声：“怎么了？”
    苏晚苦着脸把手机屏幕给唐榆看，唐榆先是注意到备注，一愣，随即乐了：“阿晏知道你给他的备注吗？”
    苏晚这才惊觉唐榆看到了什么，当着人家妈妈的面，苏晚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话实话：“他不知道，我才改没多久。”
    唐榆笑得不行，一脸期待：“阿晏如果看见了表情一定很有趣。”
    苏晚闻言更愁眉苦脸，要是被沈晏看见，他性命不保。
    手机铃声还在响，似是在催促。
    “你们俩错过了是吧。是不是阿晏没跟你说要去接你？他这人也真是，长大了嘴巴跟生锈了似的。”唐榆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亲儿子，对苏晚说，“你接电话吧，顺便跟他说让他回家路上带束花，餐桌上的花该换了。”

 第2章

    唐榆进了厨房，苏晚在原地站着，酝酿了一会儿，才接通电话。
    “喂。”
    似乎是嫌他电话接得太慢，沈晏有些冷淡地说：“下来，我在楼下。”
    苏晚弱弱地说：“我已经到了。”
    一片沉默。
    苏晚为自己申辩：“我不知道你要来接我。”
    谁知沈晏听了反问：“我以前没接过你？”
    以前是以前。苏晚这么想着，却不敢说。
    “挂了。”沈晏说。
    “等等。”苏晚及时叫住他，“带束花回来。”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像使唤沈晏，苏晚连忙补充，“唐阿姨说的。”
    “知道了。”
    听到沈晏应下，苏晚才放下心，本以为电话要挂断了，沈晏又突然出声：“要什么样的花？”
    即便家里一年四季都摆着花，沈晏也从来不知道花的品种，他不喜欢这种东西，也从来不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不像苏晚。苏晚刚到沈家时只和唐榆亲近一些，唐榆怕他不适应也总把他带在身边，陪他说话，教他插花。
    “等等，我问问阿姨。”苏晚举着手机，跑进厨房。他问唐榆要什么花，唐榆忙着尝汤，让苏晚决定。苏晚怕沈晏等久，稍微想了下说：“紫罗兰吧。”
    “嗯。”沈晏挂了电话。
    苏晚放下手机，对着屏幕撇了撇嘴。很快，他又凑到唐榆身边，卖乖求情，让唐榆千万不要告诉沈晏备注的事。
    唐榆笑他怎么这么害怕沈晏，苏晚顿了顿，咧着嘴说：“他是哥哥嘛。”
    唐榆笑着答应了。
    沈晏六点准时到家，苏晚正坐在沙发上和唐榆分橘子吃，听见门响转头看过去。
    沈晏成长得太快，苏晚总是觉得恍惚。
    工作之后沈晏仿佛一夜之间就褪去了青涩，穿上衬衫西裤，轮廓变得锋利。印象里沈晏因为颜值一直很受欢迎，现在越来越帅了，但苏晚猜他身边追求者应该变少了，因为沈晏如今帅得有些不近人情。
    苏晚承认他有些嫉妒沈晏那张脸，不对，应该是沈晏的所有。上帝对沈晏太偏爱，把这个人塑造得太完美。
    不过唐榆并不这么想。
    她痛心疾首地对刚进家门的沈晏说：“你跟你手里这束花有仇吗？好好拿着行不行，花瓣都要掉了。”
    苏晚看向沈晏的左手，紫罗兰被店家简单包装了一下，沈晏把它们掐在手里，随意地拎着，包装已经皱了。
    即便沈晏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大人，在唐榆面前也不敢造次，面对唐榆的数落也得老老实实听着。苏晚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在唐榆接过沈晏手里的花之后飞快地把橘子塞到嘴里，从沙发上蹿起来说：“阿姨我来帮你插花。”
    一束紫罗兰而已，把它装进花瓶里用不了多长时间，唐榆对苏晚选得花很满意，夸道：“家里还是咱俩最有默契。”
    苏晚笑笑，等他磨磨蹭蹭从餐厅走出来发现沈晏并不在客厅，门口又传来动静，是沈柏山回来了。
    “叔叔。”苏晚站在玄关与沈柏山打招呼，狗腿道，“需要我给你提包吗？”
    说出来很少有人会信，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管理着几千人员工的沈柏山在家人面前是温和幽默的性格。
    苏晚十多年了都没想明白温柔的唐榆风趣的沈柏山，为什么会生出少言寡语性格内敛的沈晏。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沈柏山笑着摊了摊手，说：“我没带包，哪天带了再找你。”
    苏晚说：“好嘞。”
    “我记得昨天阿姨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荔枝在冰箱，吃了吗？”
    “还没。”苏晚说，“吃完饭再吃。”
    “好。”沈柏山换了鞋，“我去看看你阿姨。”
    苏晚习以为常地点头，共同生活了十多年，他知道唐榆和沈柏山感情很好，贴心提醒：“阿姨刚插完花，这会儿在厨房。”
    “好。”
    没一会儿，苏晚听见厨房里传来沈柏山低声说话的声音，没听清具体内容，只知道唐榆笑了起来。
    苏晚环顾了一圈，这个家其实很温馨。苏晚记得上学的时候写日记，他写我的家里有一个小院子，种着不许人采摘的花，还有一个大大的秋千。客厅的灯总是暖黄色的，电视柜上摆着全家福，白墙上刻着我和哥哥的身高尺。
    ……
    不许人采摘的花是唐榆种的，秋千是沈柏山装的，全家福是苏晚来了以后唐榆提议去新拍的。
    只是那时苏晚不想承认自己是半路才出现、没有血缘关系却想要分走沈晏一半幸福的小偷，他不想在日记里写家，却称呼唐榆和沈柏山叔叔阿姨，所以干脆省去，只有沈晏是字面上亲密的哥哥。在那时的日记里，苏晚写了很多有关沈晏的事情，身边的老师同学，无人不知他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
    本文暂定隔日更，如有特殊情况会额外请假
    感谢每一位愿意点开这篇文的小天使，愿大家每天都能收获好心情?
    第2章
    准备吃饭了，苏晚那位优秀的哥哥才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苏晚一直认为沈晏有洁癖，只是没严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像这会儿，沈晏已经洗过澡换上家居服了。他脱掉衬衫，换上舒适的衣服，头发微微凌乱，软趴趴地垂着，让苏晚有种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感觉。好像这样的沈晏才是他熟悉的。

 第3章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唐榆在沈柏山旁边坐下，苏晚递过来一碗汤。
    “待会儿就干了。”沈晏淡声说，看了一眼苏晚。苏晚给唐榆盛完汤又在给沈柏山盛，忙得不行，沈晏碰了碰自己碗里的汤勺，清脆的一声，苏晚看过来，以为沈晏也要自己帮他盛汤，心里不服，表面上却伸出手去拿碗——沈晏用手掌盖住碗没让他拿，苏晚不明所以地将他看着，沈晏说：“我自己有手，你吃你的。”
    那你动什么汤勺？苏晚差点要出声吐槽，又忍住了，坐了下来，开始享用自己碗里的汤。
    唐榆看了看沈晏又看了看苏晚，微微一笑，用一种怀念的口吻说：“我还是喜欢以前你们读书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每天都能坐在一起吃饭。现在你们长大工作了，又陆续从家里搬了出去，一起吃饭的频率变成了一周，不对，半个月一次。”
    唐榆怀念的一定是他们还在上中学时候的事，苏晚心想，因为大学开始他们就离开家了，只有假期的时候回来。工作后先搬出去的是沈晏，理由是家里离上班的地方太远。不过刚搬出去那段时间，沈晏一周大概会回来住两晚，可能是刚搬出去自己也不适应或者想回来陪陪唐榆。
    唐榆起初还并不觉得孤单，沈晏搬出去了苏晚还住家里，直到前几个月，苏晚也从家里搬了出去。
    理由和沈晏有些相似，同样是为了工作。
    沈晏毕业后进了自家的公司，苏晚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成为了一名自由插画师。
    这名头听着是很自由，实际作息时间紊乱，没有明确的休息日，晚上当白天用也是常有的事。苏晚担心住在家里影响唐榆休息，而且他有时确实需要单独的空间创作。
    唐榆对他们的工作全力支持，何况孩子长大了总要往外飞，她再不舍也要学着放手，只能看着他们挨个往外搬。
    沈晏是不会说乖巧贴心的话的，苏晚对他不抱有这方面的期望，在唐榆说完后他立马接话：“等我忙完手上这个稿子，下周会空闲一点，到时候我回家蹭几天饭。”
    “真的啊？”唐榆惊喜地说，“可别骗我。”
    “我可从不骗人。”
    唐榆笑了起来，随即又想起什么，问道：“前段时间不是听你说你有个学长要介绍一个大单给你吗，怎么样，成了吗？”
    “差不多吧。”苏晚什么都愿意和唐榆分享，“学长这几天出远差了，说等他回来约着这个客户一起吃个饭。”
    唐榆还没说什么，沈晏看了苏晚一眼，发出质疑：“客户不看你过往作品，不看你画稿风格，吃个饭就能直接敲定。”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在手机上聊过了，吃饭只是因为大家都是熟人。”
    苏晚最受不了沈晏的否定，但现如今又不敢直接跟他摆脸色，只能忍着脾气解释。
    唐榆见状扯开话题，他们的家庭氛围向来轻松，很快又说起了别的事，期间沈柏山还和沈晏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苏晚不了解所以不插话，但一直竖着耳朵默默听着，想看沈晏工作上会不会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被沈柏山指出纠正，但很可惜，沈晏看上去表现良好，沈柏山赞许地点了几下头。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苏晚从冰箱里取出半筐荔枝，进厨房拿了玻璃碗和一次性手套，他喜欢把荔枝全部剥开放在碗里，大家一起吃不会再弄脏手，又可以一次吃到爽。
    沈柏山在吃这方面没什么爱好，象征性地吃了两颗，唐榆怕上火，也只尝了尝，如果家里买荔枝，大部分都是进了苏晚和沈晏的肚子，向来都这样。
    沈晏这人虽然看上去不贪嘴，唐榆和沈柏山也一直以为沈晏对水果零食这类东西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但只有苏晚知道，沈晏其实就是少爷毛病，他不是不吃，他只是需要有一个帮他剥好、切好，再端到他面前。
    以前就是这样，两个人在一个房间同一张书桌上写作业，苏晚拆开的零食、切成块装在碗里的水果，沈晏都会伸手去拿，偶尔苏晚会抗议，他还会倒打一耙让苏晚不要叫，安静一点，别吵到他写题。但如果一包薯片没有拆封或者一袋水果没洗没切没剥放在沈晏面前，沈晏绝对不会想着要吃。
    苏晚剥完荔枝，把一次性手套摘掉扔垃圾桶里，下意识地把玻璃碗往沈晏的方向推了推——这是朝夕相处多年养成的习惯。
    沈晏也并不客气，和唐榆沈柏山说着话手自然而然地就伸了过来。
    吃饱喝足，时间不早了，唐榆留他们在家里睡。上一次一起吃饭时也留过，但当时沈晏拒绝了，因为他第二天清早要去公司开会，苏晚也没留下，他那几天忙着赶稿。明天可能没什么要紧的事，这回沈晏没说拒绝的话，唐榆眼睛一亮，又问苏晚：“小晚呢？也在家睡吧？”
    苏晚当然不可能说不，一方面他没有什么急着走的理由，另一方面他不忍心唐榆失落，而且他不会开车，现在走也不方便。
    “在家睡。”苏晚朝唐榆笑得乖巧。
    唐榆给两个小孩留了足够的空间，她和沈柏山住在二楼，三楼是苏晚和沈晏的地盘。苏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在他记忆里唐榆一直很注意分寸，轻易不上三楼打扰他们，如果有事也会先敲门然后在门外等待。
    和长辈道了晚安后，苏晚和沈晏一起往三楼走。上楼梯时苏晚刻意地落后两步，和沈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着沈晏的后背。

 第4章

    其实这么多年，他不常会用这样的角度去看沈晏，除了刚开始来的那一段时间，后来他们一直都是并肩走在一起的。
    苏晚和沈晏的房间只有一墙只隔，沈晏开房门时停顿了一下，好像要转头，察觉到这一点的苏晚立马将放在沈晏身上的视线挪开了，沈晏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没转过头来，也没说话，开门，走进房内，又把门关上。
    苏晚庆幸他没转过头，他如今有点害怕和沈晏独处。他松了一口气，打开自己的房门——半个月没回家，房间依旧干净舒适。
    当初接他回家，唐榆很细致地给他布置了房间，大衣柜、宽敞的书桌、放着课外书和乐高的书柜、淡蓝色的窗帘，用心程度连隔壁沈晏的房间都比不上。
    唯一的缺点是没有室内卫生间。
    苏晚和沈晏要共用一个卫生间。
    以前苏晚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现在倒觉得很不方便。
    好在沈晏已经洗过澡了。
    苏晚从衣柜里抽出一套睡衣，抱着去了走廊尽头的浴室。
    熟练地开灯、调热水，洗头时闭着眼睛都知道洗发水在哪，苏晚对这一点感到些许的郁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沈晏才是最默契的。深知对方的喜好、物品习惯摆放的位置，甚至有些行为都一致。
    但最初他们之间不是这样。最初他们之间虽算不上水火难容，但一定是各行其是。
    苏晚八岁时失去父母，跟着奶奶生活了近四年，十二岁生日还没过，又变成了一个人。没有生存能力，父母留下的钱这几年用于他上学、和奶奶的吃穿以及奶奶生病住院后所剩无几，最后办丧事是堂叔出的钱。他说养老送终本来是苏晚爸爸的责任，现在由他来承担算是仁至义尽了，但苏晚他确实养不起，未满十二岁福利院还可以接收，让苏晚找一家福利院待着，兴许有好心人日后会领养他。苏晚对此没有怨言，堂叔本来也没有义务要抚养他。
    堂叔对苏晚说得最后一段话是：你爸妈剩下的那点钱我也不会要，你就自己拿着，密码你奶奶临终前肯定告诉你了，以后能走多远的路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苏晚知道自己的命不好，他想自己也走不了多远，但又不能去死，父母车祸走得突然，没有留下半个字，奶奶去世之前却是留下遗言让他好好活着。
    但苏晚自己对人生抱着一种走到哪算哪的态度，他那时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不愿意去福利院，虽然事实上他的确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但总觉得去了福利院他彻底就成了孤儿。整整一年，苏晚都窝在家里，浑浑噩噩地生活着，有时一天都可以不吃东西，有时候一天下来就吃点面包馒头，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唐榆和沈柏山找上门来。
    据唐榆所说，苏晚的父母是他们的好友，他们一直以为苏晚父母去世后苏晚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有人照顾苏晚，直到这次同学聚会，才听一个熟人说苏晚奶奶去世了，苏晚目前独自生活。
    唐榆和沈柏山生活条件还算不错，多养一个小孩也不会造成经济上的负担，最重要的是想到和苏晚父母的情谊，觉得苏晚一个小孩太可怜，思来想去，决定将苏晚带回家。
    苏晚来到沈家后改变了想法，他觉得自己的命挺好的，失去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又拥有了新的亲人，即便还没有很好的适应和融入新的环境，和这个家里的小主人也没有成为朋友，但比一个人待在昏暗的屋子里的生活已经好太多了。
    唐榆让他叫沈晏哥哥，让沈晏多照顾苏晚，教苏晚去找哥哥玩，她对苏晚说，以前她经常和苏晚妈妈通话，约好假期有空带上孩子一起出去旅行，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的事，苏晚理应和沈晏成为好朋友。
    但唐榆也说了，那是“如果”，事情的发展出乎大家预料，现在苏晚确实没有底气去和沈晏交朋友，他只在唐榆的期盼和鼓励下敲过几次沈晏的房门，站在房间外隔着一扇门叫沈晏下楼吃饭。晚上需要去洗手间，他总会躲在门后偷偷地听，确定门外没有动静才敢走出去——他知道沈晏没有把他当弟弟，没有十三岁才突然冒出来且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沈晏也有从小玩到现在的好朋友，不需要再多苏晚一个。他只把苏晚当作借宿在他家的客人，维持基本的礼貌。所以苏晚尽可能的避开和沈晏私下的碰面，他不想让沈晏觉得他碍眼。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晚上。
    苏晚白吃白喝住在别人家，很自觉，每天吃饭会帮忙分碗筷，给大家盛饭，自己吃很少，只夹离自己最近的菜，饭后会抢着去洗碗，擦桌子，扫地。
    沈晏一直都知道苏晚做得这些事，他没有说过什么，唐榆和沈柏山说得够多了，但苏晚不听。
    那天晚上沈晏下楼的时间比之前早几分钟，走到餐厅刚好见到苏晚在拿碗筷，他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掀开饭锅，从苏晚手里接过碗开始盛饭。苏晚刚开始以为沈晏只是盛他自己的，但沈晏盛了四碗，每一碗都盛得满满的。吃饭时，苏晚照例只夹面前的菜，一点就能配小半碗米饭，唐榆和沈柏山在谈论事情，没有顾得上苏晚，沈晏忽然说：“妈，去买个可以转动的餐桌吧，不然不好夹菜。”
    意外他会提这样的要求，大家都愣了下，唐榆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弟弟夹不到菜你帮帮忙。”
    苏晚不敢麻烦沈晏，慌忙咽下嘴里的饭，小声说：“我夹得到。”

 第5章

    沈晏也没拆穿他夹得到怎么还只夹自己面前的菜，他照例没吭声，但是听唐榆的话给苏晚碗里夹了一个鸡翅，夹完才出声：“夹不到就说。”
    他没看苏晚，苏晚也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半天才挤出一个“嗯”字。
    那之后，苏晚渐渐放开了一些，也能和沈晏说上几句话，他有计算过，两人说得最多的那一天，一共说了十一句话。
    苏晚后来发现，沈晏其实比他更先接受他成为家庭成员这一事实，和苏晚一起做小辈做的事，为一家人盛饭，在苏晚去擦桌子扫地时跟苏晚说，你这样妈妈会觉得我很懒，等苏晚不知所措地停下，他又说，家里定期有阿姨上门打扫卫生，你不要抢阿姨的工作，无聊就去看电视，或者去院子晒太阳发呆睡觉都可以。
    苏晚洗完澡躺在床上，仍然在惊讶自己居然能把过去十多年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他想或许是那时候他才真正的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员，被所有人接纳。他的生活自此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美好的篇章。?
    第3章
    苏晚一觉睡醒时已经上午九点，他起床洗漱后下楼，今天没下雨，唐榆在院子里打理花草。他走过去俯身看了看盛开的月季，夸了句：“长得真不错啊小家伙们。”
    唐榆抬起头，温婉笑着说：“起来啦。”
    整墙的风车茉莉灿烂绽放，满院子馨香，让人心旷神怡。苏晚应了声，他起得太晚了，但家里没人会催促他。
    “叔叔去上班了吗？”
    “对啊，和阿晏前后脚出门。”
    唐榆在给绣球剪根，苏晚为她打下手习惯了，当即想要帮忙，唐榆让他不要弄脏手：“先去吃早餐，锅里温着小米粥。”
    不止小米粥，还有吐司和生煎包。一家人在一起唐榆会准备非常丰盛的早餐。
    苏晚在家待到下午一点，陪唐榆吃过午饭才走。家门口不好打车，要走出很远。即使出行不方便苏晚也不想去学车。唐榆和沈柏山都以为他是受父母事情的影响，从来不逼迫他，但其实不是。
    沈柏山和唐榆向来对他和沈晏一视同仁，沈晏有的他也不缺，他和沈晏成年后沈柏山就计划等大学毕业送他们一人一辆车作为毕业礼物，好几十万。沈柏山和唐榆能抚养他到成年苏晚就很感激了，他也清楚这些年花销在他身上的钱绝对不止这一辆车的钱，但苏晚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直说会显得生分，沈柏山和唐榆心里估计会很不好受，所以苏晚干脆借口说自己不想去学车。
    搬出家住苏晚也是先斩后奏，他已经租好房子才和唐榆他们说，否则以沈柏山和唐榆的个性，大概房子的事情也会为他解决。
    苏晚走出一公里才叫到车，他有些走累了，上车之后就安静坐在后座玩手机。他登录社交媒体账号，不少粉丝留言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营业。苏晚很幸运，将兴趣爱好发展成了职业，他从上大学开始就经常在社交平台发表作品，久而久之收获了一批粉丝，他经常会在网络上和粉丝分享心情和灵感，和粉丝的互动算是给他原本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些许色彩。
    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苏晚发了条微博，他拍下满墙的风车茉莉，说回了一趟家。
    立马有粉丝顶着眼熟的id出现，在评论区问：【是你那位漂亮阿姨养的吗？】
    苏晚说是，粉丝夸赞：【好厉害。】
    苏晚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表示认同。
    关注他时间较长的粉丝都知道一些苏晚的家庭情况。人有时候很奇怪，苏晚以前害怕别人知道他和唐榆沈柏山不是一家人，他不想接受异样的目光，更不愿意被别人戳破表面的美好，但在网络上，对着这么多人，他反而能坦然地讲出自己的经历。
    他说回了趟家，粉丝八卦道：【所以见到了哥哥吗？】
    苏晚说见到了。
    【上次听你说见到他好像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怎么样，这么久不见哥哥有没有什么变化？】
    苏晚说没有。
    【不过说到这很险。】
    苏晚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和粉丝分享：【我给他备注傻逼被阿姨看见了，我让阿姨不要告诉他，但担心下次被本人看见，所以在考虑要不要把备注改回来。】
    【啊？怎么会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尴尬呀。】
    有不明情况的粉丝问：【可是为什么要叫哥哥傻逼？他对你很不好吗？】
    苏晚到达目的地，准备下车，没有回复这条评论，其他好心的粉丝忙给这位新粉丝科普。
    苏晚在家窝了好几天，交了一个稿，其余时间只做吃喝睡三件事，快要长霉时，学长打来电话问他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苏晚将外卖盒一推，举着手机兴奋地问：“你出差回来啦？”
    “还不回来我要死了。”学长跟他吐槽了两分钟出差有多心酸，听得苏晚哈哈大笑，笑完问，“就咱俩吃吗？”
    学长啧了声：“会叫上你的大客户一起的。”
    苏晚一听放了心，又纠正道：“还没成呢，还不算客户。”
    “百分之百成。”学长打包票。
    苏晚上道地说：“谢谢学长！”
    和苏晚这种自由职业不同，学长要严格遵守上下班时间，因此吃饭定在了晚上七点。
    苏晚特意打扮了一下，想把自己往成熟可靠方面塑造，但他走不了精英风，衣柜里没有西服，最后只能选择了纯白色t恤内搭，蓝色衬衫外穿企图增添一点稳重感，配了条浅色牛仔裤。

 第6章

    照镜子时苏晚挫败地叹了口气，真想打个电话问一下沈晏是怎么把衬衫西装裤穿得那么好看的。
    吃饭的地方是学长订的，在一家私房菜馆，本来苏晚还想着要谈合作，是不是地方要更上一个档次，但学长发过来地址他点开一看，然后就沉默了。
    这家私房菜馆他去过一次，前段时间唐榆生日，沈晏就订的这。环境好、菜色诱人，价格也贵得吓人，而且不提前预约还吃不上。
    这顿饭是一定由苏晚结账的，学长本来就是为他牵线，不可能让学长费力又破费，苏晚看了看卡内余额，做足了准备。
    出门前学长打来电话说来接他，苏晚觉得麻烦，说他自己打车也可以，学长问他确定在下班高峰期能顺利打到车？
    苏晚不能确定，只好跟学长道谢，老实站在小区门口等学长来接。
    纪原老远就看见苏晚站在树下踢小石子玩，他靠边停下，摁了一下喇叭，苏晚跟受到惊吓似的抖了一下，随即看过来，确定车牌后笑着跑到车旁。
    “学长。”
    纪原上下看了他一眼，打趣道：“隔老远我还以为路边站了哪个帅气的大学生。”
    苏晚一下垮了脸，说：“我实在找不到更成熟的衣服了。”
    “干嘛要穿成熟，你平时那样不是很好吗。”纪原无法理解，他想装嫩但脸总是拖后腿。
    苏晚振振有词：“成熟的外表让人更信服。”
    纪原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不过苏晚这份职业也没必要，纪原说：“你多出门晒晒太阳就行了，天天窝家里不怕抑郁么。”
    “不会啊。”苏晚不喜欢出门玩，窝家里自在。
    纪原打开车锁：“快上车吧。”
    他们先到，那位客户慢他们十分钟。
    纪原早就给过苏晚资料，客户名叫张卓，是纪原的朋友，当初纪原向他介绍苏晚后他就看了不少苏晚的作品，纪原问他如何时，张卓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有灵气、色彩搭配丰富、细节处理得不错。所以纪原才敢对苏晚打包票说没问题。
    张卓需要大量杂志插画，他和苏晚已经在微信上聊过了，今天见面不过是做最终的确认。
    一切都很顺利。聊完合作后张卓就在与纪原闲聊，苏晚趁他们聊天的功夫去了趟洗手间，顺便把账结了。付款的时候很肉疼，但有收获，所以也没关系。苏晚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小票看了好几眼，揣兜里，张卓和纪原还没结束，苏晚在包厢待久了觉得有些闷，决定晚点再进去。旁边有个小庭院，供客人赏景和透气，苏晚想过去看看，刚走没两步，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苏晚回头一看，李澄两指夹着烟，站在灯光下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苏晚看清是李澄，第一反应是往他身后看，空的，没人。
    李澄看他的动作明白了：“找沈晏啊？”
    没等苏晚说话，李澄说：“他在包厢，等会儿。”
    李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操作了两下，嘴唇凑近听筒，发了一条语音：“赶紧出来，苏晚来了。”
    苏晚想拦已经晚了，郁闷地看了李澄一眼，他一直都觉得他和李澄八字相冲，果然不假。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苏晚无力地说：“我不找沈晏。”
    “不找他？不找他你在这里干什么？”李澄觉得奇怪，很快又发现了华点，笑道，“你怎么也叫上沈晏了。”
    苏晚心一提，倒不是因为李澄的话，而是李澄刚说完这句话沈晏就出现了，一起的还有沈晏其他两个朋友，苏晚都认识。
    “哎苏晚。”
    苏晚朝那两人用力地笑了笑。
    李澄看热闹不嫌事大，跟沈晏告状：“苏晚刚才直呼你大名。”
    苏晚暗悄悄地瞪向李澄。沈晏没理李澄，而是看向苏晚：“你怎么在这？”
    苏晚抬头看着沈晏，大概是和朋友聚会所以他整个人很松弛，白衬衫靠近领口处两颗纽扣估计是嫌热给解开了，灯光下那一片裸露的肌肤很有光泽。苏晚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上面，顿了好几秒，才挪开，语气发飘地叫了声哥，然后说：“我在这吃饭。”
    李澄嘲笑道：“这会儿又叫哥了。”
    苏晚觉得他真烦人，李澄又说：“你一个人在这吃饭？挺奢侈的啊。”
    苏晚忍无可忍想要还嘴了，沈晏眯了下眼睛看了一眼李澄：“我家没破产，他自己收入也不低，在这吃顿饭应该还是吃得起的。”
    李澄接收到他警告的目光，双手半举，笑着点头：“行行行，你家有钱。”
    “真是的，都多少年了，次次护得这么起劲。”李澄嘟囔了一句，指间的烟快要燃尽了，他走到垃圾桶旁，掐灭，扔进去。
    沈晏垂眼望着苏晚：“吃完了？”
    “还没——”苏晚说到这，纪原的声音横插了进来：“苏晚？我还以为你掉厕所了。”
    苏晚看见纪原和张卓一起从包厢走了出来，才惊觉自己忘了大事，他本来只想去庭院里透口气，结果碰见李澄耽搁了这么久，好在纪原和张卓有说有笑的，看样子并没有将他的无礼放在心上。
    苏晚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句，但还没有想要措辞，纪原已经看到了他身边的人，替他说：“原来是碰见了熟人。”
    熟人？
    张卓交际广泛，虽然算不上阅人无数，但摸爬滚打多年，目光锐利，无论是从穿着还是气场上，都有些没办法将苏晚划入他身边这几个人的熟人范围里。

 第7章

    沈晏的存在感极强，他一直都这样，鹤立鸡群。
    纪原看了沈晏一阵，转头问苏晚：“我和卓哥准备走了，他今天车限号，没开车，我得送他一趟。你呢，还需要我送吗？”
    送了那个送这个，纪原真成司机了，而且纪原下班后又来帮他应酬够辛苦了，苏晚说：“我自己走吧。”
    纪原也没勉强，说行。
    苏晚看向张卓，又说：“谢谢卓哥给我机会。”
    张卓摆摆手：“你自己有能力。”
    张卓说：“合作愉快。”
    苏晚笑了起来，认真地点点头：“合作愉快。”
    纪原和张卓先走了，走出大门时张卓不着痕迹地又往后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问纪原：“那都是苏晚的朋友？”
    纪原‘啊’了声，摇头：“不是，他旁边那个是他哥。”
    “哥？”张卓有点惊讶，忍住了又要回头看的冲动，评价道，“兄弟俩不太像。”
    张卓不止是在说长相。
    纪原心知肚明，笑了笑，没说话。?
    第4章
    纪原刚走，李澄很是刮目相看地对苏晚说：“行啊，都谈上合作了，以后你的画是不是要价值千金了。”
    谈成合作苏晚很开心，还好没有因为他在外待太久影响到张卓对他的印象，苏晚看了沈晏一眼，表露出一丝含蓄的得意，说：“对啊，可能千金难买。”
    “那提前恭喜沈晏了。”李澄说，“暴富了。”
    苏晚没太明白。
    李澄对沈晏说：“你赶紧回家把以前苏晚丢你房间的那些画给收起来，哪天可以拿去换钱。”
    苏晚脸一热。他想起来了，他刚学美术那几年经常在沈晏房间画画，他说站在沈晏房间的窗户边往下看可以看到家里院子的美景，会比较有灵感，所以总是霸占了沈晏半张书桌。有时候随手画的图就放在了沈晏房间，沈晏也没有当废纸扔掉，给他收纳在一边。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苏晚看了沈晏一眼，沈晏平静地对李澄说：“那你到时候记得来买。”
    “我为什么要买？”
    “这么好的关系，价值千金了肯定劝你买来收藏，难道便宜外人？等千金难买的时候你想买也买不起了。”
    有理有据，没毛病。
    李澄气笑了：“那我还得谢谢你。”
    沈晏说：“想谢就谢吧。”
    李澄翻了个白眼，其余两个朋友在旁边闷笑。
    大家都开了车来，谁也不需要求谁送，很快就散了。沈晏没有询问苏晚，直接说：“走了。”
    苏晚也没敢多言，老老实实地跟在沈晏身后。到了沈晏的车旁，代驾已经到了，沈晏把车钥匙交给对方，坐进后座。苏晚没上车，站在车边，看了眼代驾，对沈晏说：“我自己回家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沈晏没说话，只是侧过脸看着他，苏晚一对上他的视线气势就没了，一边在心里骂他独断专行，一边利落地爬上车。
    车门关上，空间变得狭窄，苏晚低头看了看他和沈晏之间的距离——就算他此刻挨着车门，他们中间最多也只能再容纳一个人。
    代驾司机很有职业素养，既不说话眼睛也不乱瞟，认真地开着车。
    苏晚闻到了一丝酒精的味道，他对这很敏感，立即转头问沈晏：“你喝酒了？”
    沈晏“嗯”了声，很稀疏平常的语气。然后他瞥了苏晚一眼，说：“你要跳车？”
    “…没有。”苏晚往里挪了挪。
    距离缩近，沈晏身上浅淡的酒精的味道混合着独特的香水味更加明显的袭来，让人有些晕头转向。
    苏晚不自觉地回忆起了一些画面。他忘记和代驾说要先送他回家，等停下车代驾把钥匙交还给沈晏，苏晚才回神发现，他就这么晕头转向地跟着来到了沈晏家楼下。
    这时候再让代驾送他回家已经不现实了，苏晚目送代驾离开，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准备打车，输入目的地的时候无比后悔刚才没有在私房菜馆门口打车走，多余折腾这一趟。目的地输入完成，苏晚正要点击“呼叫车辆”，头顶上传来沈晏的声音：“你先上楼，我去一趟超市。”
    “去超市干嘛？”
    他说得自然苏晚也应得自然，应完手指一顿，抬头有点诧异地问：“我今晚住这？”
    “你没住过？”沈晏反问。
    苏晚刚要说话，沈晏又扔下一句：“有事问你。”说完便走了，苏晚只好咽下拒绝的话，忿忿地瞪着沈晏的背影，瞪了两秒，又觉得很没有意义，转身上了楼。
    苏晚很难定义自己对于沈晏来说算是什么，最初可能是一个需要借助在他家的陌生客人，之后成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这两个身份好像听起来都不算特别亲密，但是苏晚是唯一一个有沈晏家密码的人。
    就连父母沈柏山、唐榆，从小和沈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李澄都不知道。
    苏晚走出电梯，左转，走到门前，低头在智能门锁上输入熟记于心的密码——180513，很莫名其妙的数字，苏晚研究过很多回，都没有想明白这串数字有什么特殊意义。不是家里任何人的生日，也不是他记忆中对他、对沈晏来说重大的日期。沈晏在把这串密码告诉他时也很随意，那时沈晏刚搬进来不久苏晚来找他，沈晏还没到家，发给他密码让他先进门。
    可分明沈晏可以让他等一会儿，或者在手机上设置一个临时密码，唐榆和李澄偶尔来他家沈晏都是这样操作的。

 第8章

    或许沈晏告知他时在开车，所以没有想这么多。
    其实苏晚后来问过一次沈晏门锁密码是什么意思，沈晏开始和他打哑谜说什么什么意思，苏晚执着地问问180513是什么日子吗，沈晏看了他片刻，那眼神让苏晚差点以为和自己相关，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会遗落什么，沈晏移开视线，然后才说，没什么意思，随便设的。
    沈晏是不会随便设置一串数字当作门锁密码的，苏晚了解他，但是在沈晏如此回答他之后也很识趣的没有再追问。前几个月苏晚也从家里搬出来，搬到新的住所设置密码时，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和沈晏设置了一模一样的密码。尽管不知道这串数字的由来，但苏晚对它牢记在心，不会轻易忘记。
    苏晚很害怕会忘记密码进不了家门。他想如果有一天沈晏问起他为什么要和他设置一样的密码时，苏晚可以这么告诉他：因为懒得再去记一串新的数字，怕忘记。但他现在那个住所沈晏很少踏进去过，更没有问过苏晚门锁密码。
    密码输入成功，门开后，黑漆漆的一片，苏晚准确无误地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把室内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沈晏这里还是老样子，没有新的变化，即便有灯光衬托，整个房子看上去依旧很冷淡。不过也是，一个人住，每天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工作上，的确会没有那么温馨。
    不过沈晏的房间会好很多。他房间床头柜上可能随手放着眼镜和书，桌子上有笔记本电脑，旁边大概还有几份工作文件。被子被他扯平，但还是有一点褶皱。
    苏晚能够想象得到沈晏房间的样子，但没有打算去拧开那扇门一探究竟。
    沈晏回来时苏晚正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发信息，听见门响和脚步声，苏晚从手机前微微抬了下头。沈晏提着一个中号的超市便利袋，他走过来，将便利袋放在苏晚面前的茶几上。因为站着，所以沈晏很轻易能看见苏晚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但沈晏没有偷窥的癖好，所以只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苏晚则没有防范的意识，更何况是很正常的内容，无所谓被看见。
    “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苏晚给纪原发了条感谢信息，许诺下次单独请他吃饭，关掉手机，看着沈晏，目光清澈。
    沈晏让苏晚先上楼时是说过有事要问他，但苏晚这么一问，给人一种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回答完沈晏然后离开的感觉。
    沈晏站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没坐下，他漫不经心地问：“刚才在饭店叫你的那位就是你学长？”
    苏晚点头，想起前几天在家沈晏饭桌上对他发出的质疑，又忍不住炫耀上了：“我们已经谈好了，学长介绍的这个客户很欣赏我的画技，不过应该也是学长在他面前说了我很多好话，总之我要给他的杂志画大量插图，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
    他一口一个学长，沈晏问：“他是你什么时候的学长？大学？”
    “不是啊，他是杨老师的儿子，他也和我们上过同一所高中。”
    “你之前那个美术老师？”
    “对。”
    沈晏毫无印象。
    他一直以为他缺失的只有苏晚十三岁以前的那些年和上大学四年的时光，其余这些时间他一直生活在苏晚的世界中，对苏晚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就算是在每天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他对苏晚也有未曾了解到的地方。
    “我先去洗澡，客房的床单被套才换过，可以直接睡，你的东西都在柜子里，找不到来问我。”
    苏晚茫然地听着他交代，迟钝的反应过来：“你说有事问我就问这个？”
    沈晏平淡地“嗯”了一声。
    苏晚感到很无语。
    沈晏回了房间，房门关上时响了一声。苏晚在走和留下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一个人呆坐在客厅没有意思，苏晚也准备去客房柜子里找一下之前遗留在这里的睡衣，尽早洗漱睡觉，起身时他瞄到沈晏带回来的便利袋。
    沈晏拿回来就放在茶几上说明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而且又放在他的面前，苏晚猜测可能是一些日用品，他正好需要牙刷毛巾，扒开袋子一看，里面装着满满一袋零食。
    巧克力、薯片、饮料，都是苏晚爱吃的。?
    第5章
    沈晏这里很少有人造访，更别提留宿。客房大概只有苏晚和李澄住过。
    其实苏晚在客房睡觉的情况也比较少。可能不太能被理解，父母意外去世后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去世后有来到沈晏家，短短二十多年如此漂泊苏晚竟然还认床。
    苏晚记得第一次来沈晏这里时沈晏也是安排他住客房，晚上躺在陌生的大床上苏晚怎么也睡不着，窗外又下雨，他从床的右边滚到左边，又从左边滚到右边，险些掉下床时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抓着手机敲响了隔壁的房门，门被打开后他看着穿着睡衣随时准备入睡的沈晏说：“我想看电影。”
    沈晏当时下巴一抬：“投影仪在客厅。”
    苏晚蛮不讲理：“我想用你的电脑看。”
    沈晏也没说什么往旁边让了一步，苏晚顺利溜进沈晏房间，拿到电脑后也没走反而爬上了沈晏的床，笑嘻嘻地拍了拍另一侧的床，招呼依旧站在门边的沈晏：“快过来一起看。”
    苏晚的本意根本不是看电影，电影放映到一半，他就闻着沈晏身上的气味睡着了。有一就有二，之后大多数苏晚来这里都是在主卧霸占着沈晏一半的床睡着的。

 第9章

    所以最开始，苏晚的衣服、零碎的物品都是放在沈晏的房间。
    沈晏洗完澡出来时听见了敲门声，是那种轻轻的、带着试探和迟疑的动静，他没立即走过去开门，而是站在原地好几秒。
    很突然的，他想到了十三岁的苏晚。
    十三岁时的苏晚每天小心翼翼但是渴望与他亲近，总是带着一点不自觉的讨好。沈晏以为十多年的浇灌，苏晚应该变得直白而坚定，像院子里往上攀爬的风车茉莉。然而二十六的苏晚却开始丈量起他们之间的距离，谨慎而疏离。
    沈晏把门拉开，苏晚本来已经放弃敲门准备走了，因为沈晏突然的动作而停住。他手上端着一个玻璃杯，抬头看向沈晏时很突兀地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把玻璃杯递给沈晏：“阿姨给你拿的蜂蜜你从来没有动过吗，我刚刚看还是新的盖子都没拧开过。喝酒之后喝一点蜂蜜水，阿姨说过对胃好。”
    沈晏很给面子地接过装着蜂蜜水的玻璃杯，垂眼看着苏晚，意味不明地说：“你这么听我妈的话。”
    苏晚觉得他这话很莫名其妙，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啊。”
    唐榆不是他的母亲，他心里给他的妈妈留了一个位置，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可唐榆带给他的温暖和呵护是那么珍贵，他在乎唐榆，也感激能和唐榆成为家人。
    这些话苏晚不会挂在嘴边说，但他知道沈晏一定知道，并且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沈晏果然沉默了下来，苏晚又说：“你怎么买那么多零食，一晚上也吃不完，你自己在家又不吃。”
    沈晏便明白了大概手里这杯蜂蜜水是苏晚看到客厅里那袋零食后不好意思给出的谢礼。
    “吃不完你明天拿走吧。”沈晏淡声说。
    “还有事吗？”
    苏晚听出来沈晏心情一般的信号，但不清楚是为什么，他想跟沈晏开玩笑说谁做客空手来反倒走时还提东西的，但又想到他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说出来沈晏大概都会嘲讽地笑笑，于是这个玩笑又有点开不出了，再加上沈晏这句‘还有事吗’带着一种‘没事我要关门别打扰’的意思，苏晚只好咽下所有的话，摇了摇头。
    他连句晚安都没有说，沈晏已经点点头把门关上了。
    苏晚静站了一会儿，转身。
    这天晚上苏晚又有些失眠，沈晏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除了那袋零食以外没有招待客人的意识，苏晚以前来这里睡在主卧，洗漱都是在主卧的卫生间进行，牙刷和毛巾也是在沈晏的房间找的。他许久没来了，沈晏关门后他又不好意思再去敲门，在房子里转了两圈才在外间洗漱台的柜子里找到新的牙刷，简单洗漱后上床睡觉。客卧的床没有那么舒适，刚洗过的被子没有熟悉的味道，苏晚想着事情思绪没消停过，翻来覆去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他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早上醒来时完全不记得内容，浅色的窗帘被风吹动，苏晚翻了个身避开阳光的直射，摸过手机一看，八点四十。
    沈晏已经出门工作，苏晚甚至还趴在主卧的房门上凝神听了听，没有任何动静。餐桌上倒是留了一份早餐，是很简单的三明治。
    苏晚喜欢自在的独处，但是在沈晏这里又觉得一个人待着很孤独。吃完早餐苏晚将餐具收拾干净，把房间的被子叠好，像一个真正的客人那样，不给主人家添一点麻烦。临走前，他看到茶几上那袋没有动过的零食——他当然不会拿走，但沈晏是为他买的，苏晚觉得辜负了沈晏的好意。
    苏晚在离开这个房子时还是给沈晏发了一条信息，告知沈晏说他走了，又说昨晚太晚了零食没吃，等他下次来吃。
    这条信息沈晏没有回复，他们都清楚，现在苏晚没事不会轻易来这里。
    苏晚关上大门时心想，还好零食的保质期不短。
    因为答应了唐榆忙完手上的稿子会回家住几天，合作的事情确定下来后，苏晚安心地打了个车回家。
    他本想先约纪原单独吃个饭表示感谢，但纪原说最近这段时间忙没有时间，又笑着让他不用这么有负担，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苏晚只好把这个人情先欠着。
    苏晚回家没有提前告诉唐榆，想要给唐榆一个惊喜，轻手轻脚地打开家门，在客厅、厨房、院子里都没有见到唐榆。他觉得纳闷，正想给唐榆打电话，听见楼梯台上有声音，抬起头一看，唐榆背对着他，正在拖地。
    “阿姨。”
    突然有人说话唐榆吓一跳，拿着拖把转身看见苏晚果然很惊喜：“回来啦。”
    唐榆将拖把往墙边一放，快步走下楼梯，温声问苏晚：“吃饭了没有啊？”
    “我盼了你两天了，想着你明明说这周回家的，怎么还没回来。”
    苏晚详细回答：“还没吃，但是不饿。因为合作的事拖延了两天。”
    “现在几点了，不是和你们说了吗要按时吃饭。是不是上次你说你学长给你牵线的那个合作？”
    “对。”
    “搞定了？”
    苏晚笑着说：“搞定了。”
    “真是厉害。”唐榆毫不吝啬地夸奖。
    “我洗个手给你煮点吃的，想吃什么？”
    苏晚原本是真的不饿，唐榆这么一问他又馋了，想了想说：“面条吧，想吃你煮得面条了。”
    “那简单。”唐榆让他等着。

 第10章

    苏晚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看唐榆洗干净手洗锅烧水准备食材，番茄去皮切丁，调好料汁，倒油煎鸡蛋。唐榆有条不紊，苏晚想帮忙却无从下手，从煎鸡蛋时滋滋响的声音中还有唐榆温柔的身影里感受到家的温暖。
    面条煮好后唐榆装碗递给苏晚，苏晚接过来时摸到了唐榆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粗糙了一些。吃面条时唐榆就坐在苏晚对面，温柔地注视着他，苏晚问：“阿姨，家里不是定期会有家政人员上门打扫卫生吗？”
    “是有。”唐榆说，“但我在家无聊就想着自己动动手，到处整理一下。”
    唐榆笑笑：“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刚拿上拖把你就回来了。”
    唐榆爱干净，平时就很注意卫生，家里并不脏，甚至没什么灰尘。
    苏晚吃完面条，顺手把碗洗了放好，他说他吃太饱，需要运动一会儿消食，不顾唐榆阻拦，拿过拖把开始拖地，唐榆阻拦无果只好拿着抹布抹抹擦擦，整理一下家里的物品摆放。
    苏晚父母没出事之前，苏晚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家里条件不差，父母总是尽全力满足苏晚。和沈晏一样，苏晚童年没有洗过一只碗，没有拖过一次地。很多技能他都是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之后才学会的——总不能让奶奶一个失去儿子儿媳的老人家承担所有生活的重担。在奶奶生病的那段时间，苏晚做得更多了，给奶奶擦身体、喂奶奶喝药。独自生活的那一年里苏晚反倒没做干过什么活，那段时间怎么过得他都忘了。被唐榆和沈柏山接来后为了讨好，也为了表示自己很好养不会给他们增添太多负担，苏晚抢着做了一段时间家务，直到被沈晏说了以后才没那么紧绷。之后，他完全享受了和沈晏一样的待遇，好似真的成为了唐榆和沈柏山的第二个小孩，沈晏的亲弟弟。
    有些事情即便现在不常做了，但依旧刻在骨子里，就比如苏晚拿着拖把拖地时，想着在这点上他还是比沈晏做得好，动作麻利又细致。
    他们现在都依赖科技，搬出去后打扫卫生都有扫地机器人和洗地机，不需要这么劳累。苏晚拖完上下两层楼的地，出了一层薄汗。
    三楼是属于他和沈晏的地盘，唐榆很少踏足，三楼的卫生还没有打扫，苏晚很想打个电话给沈晏，叫他回来拖地。
    估计沈晏会直接挂断他的电话，苏晚合理地设想了一下沈晏的反应，乐了一下。
    算了，反正除了他和沈晏没人去三楼，随意一点吧，先不打扫了，苏晚犯了懒，把拖把洗干净晾着，去找唐榆。
    唐榆正坐在二楼房间里，房门大开着，苏晚走进去，唐榆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笑着朝他招招手：“小晚快过来。”
    苏晚凑近才发现唐榆拿着一本相册在看。唐榆很喜欢拍摄记录，拍了许多照片，苏晚加入这个家庭的时间比较晚，但也在唐榆的镜头里留下了很多瞬间。
    苏晚还没有看过唐榆的相册，有些好奇，唐榆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那是苏晚和沈晏的一张合照。
    唐榆笑着问：“还记不记得这张照片？”
    苏晚愣了愣，说：“当然记得。”
    唐榆说：“这应该是阿晏第一次收到花，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的表情。”
    苏晚看着照片入神，似乎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不自觉也笑了下。?
    第6章
    苏晚被接来沈家时已经过了十三岁生日，沈晏比他大几个月，暑假结束就会迈入初二的阶段。沈柏山为了方便照应，想办法将苏晚送去了沈晏就读的学校，但因为苏晚过去一年都是休学状态，转学过来为了加固基础，只能从初一开始学。
    苏晚就这样成为了沈晏的学弟。
    初一和初二在同一栋教学楼，苏晚和沈晏之间只隔了两层楼的距离。苏晚不想在学校被人发现他和沈晏的关系，因为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同学老师都通过他的周记和作文知道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但没人知道他哥哥的名字。
    苏晚从不在学校和沈晏说话，偶尔在楼梯或者食堂碰到了，苏晚克制着视线不会歪一下，连早晚沈柏山接送他们俩上下学，苏晚都小心翼翼的，和沈晏谨慎地保持距离，唯恐被同学看见。惹得李澄不明所以还问过沈晏一次：“你和你这个新弟弟关系很不好？”
    沈晏那会儿和苏晚也才稍微熟起来一些，不太了解苏晚的想法。
    有一次放学已经四十分钟了，苏晚才出校门。沈晏坐在车后座等得无聊，下车转了一圈，买了四杯奶茶，有一杯是带给唐榆的。他拎着奶茶回到车上，透过车窗看见苏晚急急忙忙朝这边跑，一上车就跟沈柏山说对不起，让他久等了。沈柏山笑着说没事，赚到了一杯奶茶，开车时又照例问了问沈晏和苏晚今天在学校的情况。沈晏无需他操心，他主要想问的是苏晚。
    苏晚很好懂，在学校表现好被老师夸奖了，或者同学和他分享了零食他都会告诉沈柏山和唐榆，言语中带着一种含蓄又无法克制的开心，让旁听的沈晏难得从他身上看到一丝神采飞扬。但他今天耷拉着头，无精打采地回答了一句“还好”。
    沈晏把奶茶递给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只亮了一瞬。
    回到家吃完饭，沈晏拿着书包上楼，苏晚连忙放下碗跟了上来。在三楼的台阶上终于鼓足勇气，叫他：“沈晏哥哥，待会儿你写完作业能不能教教我数学？”

 第11章

    沈晏转身看着他，片刻后说：“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
    苏晚没懂他为什么这么说，迷茫地将他看着。
    沈晏问：“今天被老师留堂了？”
    “嗯。”苏晚垂头丧气，不好意思地承认，“随堂测试数学考得不太好。”
    沈晏比他高，又站在台阶上，看见了苏晚的发旋，他说：“等会儿拿着作业和书过来。”
    苏晚开心起来。
    他写完作业去沈晏房间找沈晏，听沈晏给他讲题。沈晏的声音虽然不温柔，低低的，淡淡的，但苏晚就是觉得很好听。
    他思绪慢慢地飘远了，等沈晏把题讲完端着杯子喝水时，他突然说：“沈晏哥哥我没有不想和你说话，我只是觉得在学校被别人看见了不太好。”
    沈晏一顿，没有指责苏晚不好好听他讲题，只是问他：“为什么不好？”
    苏晚垂眼盯着桌子上的书，有点难为情地说：“别人也许会有很多猜疑。”
    沈晏向来聪明，懂了苏晚没有说明的话。苏晚敏感，很在乎自己的经历——没人会不在乎，沈晏理解了，嗯了一声，说：“那在学校就不说话，有事回来说。”
    苏晚见他没有生气松了口气，又有一点隐约的愧疚，觉得自己任性也不识抬举。
    初中三年沈晏非常配合苏晚，没有在学校当着其他人的面和苏晚说过话，他们越来越熟悉，苏晚越来越自在，逐渐丢掉了怯弱与拘谨，露出了底色——那是很早之前他未曾经历家庭变故之前幸福开朗原原本本的样子。
    沈晏中考时初一初二的学生都放了假，苏晚休息在家看看书写写作业，帮唐榆给花浇浇水除除草。
    中考不似高考那么盛大隆重，但也算是人生的一个重要节点。沈柏山和唐榆却很淡定，苏晚也不为沈晏担忧，沈晏的实力就摆在那，苏晚更操心明年此时自己的状态。
    中考的最后一堂考试是英语，考完这堂考试沈晏就彻底告别了初中生的身份。沈柏山这天特意没去上班，和唐榆去学校接沈晏回家。苏晚坐上车跟着一起去。
    考试还没结束，苏晚在半路上拜托沈柏山停一下车，沈柏山问他怎么了，苏晚说：“我想买个东西。”
    苏晚下了车，跑进路边的花店里，十分钟后抱着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出来。
    唐榆笑着问他：“是买给哥哥的吗？”
    苏晚点点头，说：“对，前几天学校举行毕业典礼忘记送他礼物了。”
    唐榆笑着说：“这向日葵开得真好。”
    受唐榆影响，苏晚很会照顾花，自然也很会挑花。
    六朵向日葵，每朵都是苏晚精心挑选的。
    到了学校外，沈柏山停好车，他们一起下车等待沈晏出考场。
    中考送花的家长不多，捧着一束向日葵的苏晚在人群中很瞩目。就是因为这样，沈晏一出考场就看见了他。
    他脚步一滞，有点惊讶，苏晚捧着花朝他挥了挥手。在看着沈晏一步一步朝他走近时苏晚突然有些紧张，甚至打起了腹稿，可等沈晏真正走到他面前，苏晚把花递出去，只记得说一句：“哥，毕业快乐。”
    沈晏看见了夹在向日葵里的卡片，他认出那是苏晚的字迹，短短三行字：哥，一切顺利，前途光明
    沈晏不记得苏晚是从什么时候将胆怯的‘沈晏哥哥’换作一声轻快的‘哥’的，好像已经很久了。
    沈晏说了声谢谢，苏晚扬着笑脸眼睛弯弯地正要回他一句不用谢，沈晏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你不是在学校不跟我说话的吗？”
    苏晚没料到他会秋后算账，噎了噎，小心地瞄了眼沈柏山和唐榆，纠正沈晏：“现在是在学校外面。”
    沈晏点点头：“这样啊。”嘴角却翘了翘。
    唐榆没在意他们的聊天，只是忽然觉得这个画面很值得纪念，她没有拿相机，只好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沈晏和苏晚说：“你们站好，我给你们拍张照片。”
    苏晚平时就很乐意配合唐榆，沈晏反而不太喜欢拍照，但他竟然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抱着那束向日葵笔挺地站在苏晚身旁，苏晚笑着比耶。他们斜后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阳光洒落在他们的肩上，一片好景象。
    苏晚在十多年后看到这张照片时才发现当时镜头按下的瞬间沈晏也是微微笑着的。
    唐榆也发现了，感到很稀奇：“阿晏小时候还愿意拍照，有时候会刻意做一些搞怪的表情，长大了就不愿意看镜头了，不知道是觉得这种行为无聊没有意思还是学会了装酷，长大后拍下的照片基本上都是面无表情的。”
    苏晚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沈晏会做搞怪的表情，他兴致勃勃地问：“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唐榆重新找了本相册出来。
    沈晏刚出生时脸蛋红彤彤的，闭着眼睛睡觉，手和脚都好小；长大一点后学会了吐泡泡自娱自乐，沈柏山逗他他会笑得很开心；他有一辆玩具车，三岁时坐在玩具车上戴着小墨镜穿着卡通衣服拍照；也喜欢看电视，喜欢模仿电视角色的动作；会在周末去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他跑得很快，唐榆拍照时将他的脸拍糊了；上小学他开始学兴趣爱好，穿着定制的校服站在台上演讲时像一个小王子。
    相册又大又厚，拿在手里很重，苏晚把沈晏童年的每一张照片都仔细地看了，轻轻抚平内页上的褶皱，说：“沈晏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第12章

    唐榆敏锐地感受到他语气里那一丝轻微的怅然，说：“你小时候也很可爱。”
    唐榆在苏晚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只是苏晚没印象了，后来她和苏晚的妈妈各自忙于事业和家庭，聚会少了，但偶尔在手机上聊天时苏晚妈妈也跟唐榆分享过苏晚的一些趣事以及照片。
    苏晚记得父母也给他制作了相册，记录了他八岁以前成长的点滴，那两本相册应该还留在老家，他来沈晏家时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将它们带走，或许当时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在沈晏家待不久，最终还是会回去的。
    苏晚突然有点遗憾。
    唐榆说：“对了，给你看看这些。”
    她抽出一本看上去就比较新的相册，翻开，是苏晚来到家里后唐榆在特意与不经意时拍下的一些画面。
    这本相册里大多数都是苏晚的照片，沈晏出现得并不多，甚至有一些沈晏的照片都是和苏晚的合照。
    苏晚蹲在花圃前、戴着生日帽、穿着校服、拿到三好学生的奖状…这些平常又特别的时刻唐榆都记录下来了。
    其中有一张照片是某次唐榆在做包子，叫上苏晚和沈晏来帮忙。
    唐榆在调馅，分配苏晚和沈晏揉面团、擀皮，沈晏突然觉得脸有点痒，苏晚凑近看了看，发现是沈晏掉落了一根睫毛在鼻梁上，便说：“我给你弄一下。”
    他忘了手上有面粉，沈晏还没来得及制止，苏晚的手已经落在沈晏脸上，睫毛摘掉了，沈晏的脸也白了一块。
    苏晚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晏下意识拿手背去蹭，结果面积越蹭越宽，苏晚笑得更厉害了。
    沈晏很不爽，立马回击，厨房变成了战场，唐榆回过头看到这一幕也没斥责，反而觉得热闹又有趣，在沈晏和苏晚打闹间拍下了照片。
    唐榆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张照片，突然撤回了那句话：“原来阿晏也不是任何时候都面无表情，你们同框的照片里他笑得更多。”?
    第7章
    苏晚在家待了四天，唐榆每天换着花样做好吃的，还自制了杨枝甘露，苏晚怀疑自己幸福的胖了几斤。
    第四天时张卓联系了他，事业还在发展中苏晚不敢马虎，向唐榆表达了一番恋恋不舍后又回了自己租房。
    短短几天时间，租房里却像是很久没人住了一样，冷冰冰的，没什么生气。苏晚进屋第一时间把窗户打开了，让室外清新的空气透进来。又打开了客厅的投影仪，随便放了一部片子，房子里有了其他的声音。
    一个周六，纪原主动发来信息问苏晚要不要一起吃饭，大忙人终于有空，苏晚忙不迭答应下来，纪原又说那来我家吧。
    苏晚茫然地回复：？
    苏晚说：还是去外面吃吧，学长你想吃什么，我来订餐厅
    纪原：想吃火锅
    苏晚说：行
    他刚要点开另一个软件，去找评分高的火锅店。纪原的信息又来了：但杨老师估计会骂人
    纪原发了张图片过来，纪原的妈妈苏晚的老师杨清穿着一条印花连衣裙站在厨房里处理虾线。
    苏晚立马明白这顿饭是杨清邀请他去的，确实很久没去看望老师了，苏晚激动地说：我就来！
    苏晚在路上买了点水果，站在杨清家门外敲门，几秒钟后，纪原来开门，看见苏晚手里拎着两袋水果，笑了一声：“我妈准要说你。”
    苏晚笑了笑，在玄关换了鞋。
    杨清家里装修布置很有艺术性，是杨清自己设计的，苏晚以前是常客，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先去厨房和杨清打了个招呼。
    “这么多菜啊，我真是有口福。”
    “是吗。”纪原从他身后走出来，挑事道，“我记得刚开始有人不想来，恩师邀请都不给面子，苏晚你忘本了。”
    杨清闻言问道：“不想来啊？”
    “没有！”苏晚立即否认，“我刚开始不知道您下厨，我想着请学长出去吃饭呢。”
    苏晚又说了一遍纪原给他帮忙的事。
    纪原笑着说：“这顿饭没请了你是不是每天晚上睡不着？”
    杨清给苏晚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很了解苏晚，苏晚固执，只愿意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小圈子，在这个小圈子里他很自如，圈子外的一切都会让他不适应。接收到别人的善意会惶恐，要马上回馈了才安心，因为害怕亏欠别人。
    当初苏晚刚开始跟着杨清学美术的时候，杨清看他有天赋，性格又好，对他照顾有加，苏晚自然能感受到，会主动干一些杂活，杨清需要人跑腿时苏晚总是第一个帮忙的。
    菜还没做好，杨清让纪原带苏晚出去，别在厨房闻油烟。
    “去哪啊？家里总共就这么大。”纪原走了两步，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苏晚。
    坐在客厅沙发上，纪原关心了两句苏晚和张卓的合作进度，话锋一转：“那天晚上你哥怎么也在？”
    苏晚没有想到纪原会突然提起沈晏，说：“他和朋友在那吃饭。”
    “是吗，真够巧的。”纪原说，“我从包厢里走出来看见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纪原和沈晏没有什么交集，真算起来只是高中校友，而且还是那种非常不熟、没有说过话的校友。
    “他看上去变化倒是不大，以前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现在也是人群中的焦点。”

 第13章

    苏晚听着纪原夸奖沈晏，笑得非常真心实意。
    纪原看着他挑了下眉：“你们俩还真是有意思，一个哥控一个弟控。”
    苏晚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并不正确，苏晚说：“沈晏不弟控。”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会抹掉沈晏对他的好，苏晚又补充：“没有到这种程度。”
    纪原曾经眼见为实过，笑了笑没有和苏晚争论。
    苏晚却读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赋不在这方面，还是经历的变故太多没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导致基础没打好，苏晚的成绩一直不出色。初中前两年为了不让唐榆和沈柏山失望，他努力学习，但只达到中游的水平。到了初三，升学在即，唐榆怕他有压力，特意与他聊过一次，表明她和沈柏山都不是只看重成绩的家长，让苏晚活得开心就好。
    按理来说唐榆的安慰对苏晚应该是有用的，但那会儿沈晏已经在重点高中读书，苏晚不再为了唐榆和沈柏山而努力，他自己想去沈晏的学校读书，为了达到重点高中的分数线，苏晚学习更刻苦了。
    唐榆不解，怎么和苏晚聊完后苏晚压力更大了？她反思了许久，是不是哪句话没有表达明确。
    埋头苦读了大半年，苏晚如愿拿到沈晏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他兴奋地拿给全家人看，仰着头亮着眼睛对沈晏说：“哥，我们又是校友了。”
    这份录取通知书沈晏也有。苏晚的成绩堪堪擦过分数线的边，只能进普通班，沈晏一年前升高中时成绩比现在苏晚的高出很多，直接进的最好的尖子班。但沈晏还是接过苏晚的录取通知书仔仔细细看了，然后拿着录取通知书在苏晚的头上轻轻一拍：“挺厉害的嘛。”
    苏晚捂着头笑。
    当晚沈柏山和唐榆特意订了餐厅为苏晚庆祝。
    进入高中后，苏晚和沈晏一个上高一一个上高二，课程不同，教室不在一起，除了每天上下学，在学校内基本没有交集。少有人知道，他们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家人。
    新学期过半时，班级里突然传出流言，最开始是“苏晚撒谎”，之后又是“苏晚品行不端”。
    这些流言不知道是从哪里散播出来的，苏晚心思敏感，虽然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诋毁他或者讨论这些流言，但他能够察觉到同学探究或异样的目光。苏晚在厕所以及教室门外通过同学的只言片语拼凑出原因。
    说他撒谎是因为前几天家长会，沈柏山抽空来参加，有同学问苏晚那是不是他爸爸，看上去好年轻，苏晚没有否认，之后却被人听见他管沈柏山叫叔叔；说他品行不端是因为他对老师阿谀奉承，总是在课后拿着书去办公室问题，让老师认为他用功，得到老师夸奖。
    他表面纯洁高尚，礼貌回绝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他的女生，实际上却很有可能偷偷谈恋爱讨女孩欢心，苏晚不止一次被发现总是会在小卖部买两份零食、两杯奶茶，自己吃一份，但另一份不知所踪。
    苏晚没有站出来解释事情真相，也没有斥责这些大肆议论他的同学。有些事情无从解释。
    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进行课间活动、沉默地接受了同学的疏远和抹黑。苏晚愚蠢地认为，这些流言会因为他的忍让而平息下去，没想到愈演愈烈，不止传到了同年级其他班级的同学耳朵里，连沈晏也知道了。
    其实沈晏早就发现了苏晚的不对劲，每天上下学苦恹恹的，在沈柏山和唐榆面前装出一脸开心，沈晏问他怎么了，他也从不正面回答。
    沈晏最初以为是苏晚学习上又感到挫败了，或者是有些迷茫，沈晏没有很放在心上。他想苏晚已经上高一了，会尝试自己解决问题，况且以苏晚的性格，在他自己还没有想明白前习惯忍耐，等他转过弯来自然而然会来找沈晏倾诉。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沈晏仍然不知道苏晚在为什么而闷闷不乐。
    沈晏当了十几年的好学生，高二时险些背了一个处分——他打了人。
    苏晚得知这件事时是被班主任带去政教处的路上，班主任说叫他过去了解一下情况，苏晚就知道了沈晏为什么会打架。
    班主任把细节一并说了：“沈晏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听见两个学生在讲一些关于你的不实言论，他警告了那两个学生，但他们不服气，说得更加过分，沈晏就打了他们。”
    “本来沈晏反对政教处主任叫你过去，他觉得没必要把你牵扯进来，但事情毕竟是因你而起。只是过去问几句话，核实一下情况，别担心。”
    苏晚现在不在乎这些，他只关心沈晏会不会受到处罚，班主任说：“这个待会儿才知道，总之打人是不对的，不能依靠暴力解决问题。”
    苏晚着急地跟班主任解释：“是他们先说我的，错在他们。”
    不管最初错在哪一方，打架了事态就严重了，班主任问苏晚：“有这些流言出现被困扰的时候为什么不来寻求老师的帮助？”
    苏晚抿了一下嘴，没说话。
    到了政教处办公室，苏晚看见沈晏和另外两个他不认识的人站在办公桌前接受批评教育，沈晏向来都是被称赞表扬的对象，在办公室被批评恐怕还是第一次。他虽然背挺得直，没有一丝难堪，脸色冷淡也不见悔改，但苏晚依旧感到自责和心疼。进来办公室先快步到沈晏身边，仔细看了看，确定沈晏没受伤，另外两个人脸上有些肿，是沈晏单方面殴打，苏晚才松了口气，小声叫了声：“哥。”

 第14章

    办公室很安静，苏晚再小声这一句也被大家听见了，旁边挨了打的两个男生很惊讶地看了过来。沈晏皱了皱眉。他很清楚苏晚在乎的是什么，那些流言里最刺痛的苏晚的就是他没办法坦然站出来解释自己的身世和沈柏山的关系。在苏晚来之前，政教处的老师问了沈晏两次为什么打架，沈晏都没有说因为被议论的主角苏晚是他弟弟，他只是说那些话难听，他听不下去。即便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
    苏晚的确很介意家庭方面的事情，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敏感话题，但沈晏为了他站在这间办公室里，他突然就不害怕了，也无所谓了，把情况一一说明。
    最后学校把另外两个学生的家长叫来，沈晏和苏晚共同的家长唐榆也来了学校。
    唐榆知道了苏晚在学校被议论被抹黑，心疼得无以复加，自然忍不了，将苏晚和沈晏护在身后，要求这两个学生当众向苏晚道歉并澄清事实，在学校让沈晏为动手打架一事做出反省时明确表示不接受，身为哥哥维护弟弟是情理之中，唐榆质问学校领导平时是如何管束学生的言行和品德的，让他们能够随意诋毁他人。
    苏晚从没见过温柔的唐榆如此咄咄逼人，宛如一个女战士。他几乎看呆了。
    沈晏知道办公室里的这两个男生在此之前和苏晚没有过交集，这件事的源头不在他们，问了许久编造谣言的人是谁，最终查到一个叫“吴平”的男生身上。
    之后事情如何处理不需要沈晏和苏晚管，唐榆不想让苏晚面对这些，沈晏和苏晚离开政教处办公室，走回教学楼的路上苏晚对沈晏说对不起。
    沈晏并不觉得该说对不起的人是苏晚，因此他没有接受这声道歉，苏晚却对他打架的事耿耿于怀，沈晏问他：“你认识吴平？”
    苏晚一顿，嗯了一声。
    沈晏看见他的表情，说：“你早就知道是他。”
    苏晚点点头，声音闷闷的：“我之前和他走得比较近，那天沈叔叔来开家长会他就在我旁边，平时我们吃饭、去小卖部也都是一起的。”
    沈晏没有问苏晚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找到这个叫吴平的人说清楚、警告他，有时候对那些本身就对你充满偏见与恶意的人解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沈晏知道对于苏晚来说，从吴平说出那些不实言论时，吴平就不再是他的朋友了。
    沈晏垂眼看着苏晚，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整理好，他脑袋上有一小缕头发翘了起来，在阳光下像一棵小树苗，沈晏伸手把它抚平。
    苏晚乐于助人，爱笑，从不跟同学争吵，人际关系向来不错，但似乎没听到过他有特别交好的朋友，沈晏有时候能感受到苏晚大部分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家里。
    走进教学楼，他们教室不在一起，分开前，苏晚叫住沈晏，很认真地说：“哥，谢谢。”
    沈晏站在他面前，沉默了一下：“那些零食和奶茶我不能白吃。”
    苏晚笑了起来，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轻松。
    傻样。
    沈晏在心里无声地说了一句，看着苏晚的眼睛叹了口气，改变了主意，说：“走吧，我陪你回教室。”?
    第8章
    沈晏打架的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神奇的是，沈晏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被沈晏打的两个男生当众向苏晚道了歉。至于吴平，写了一份三千字的检讨，苏晚没有仔细听那份检讨书里写了什么内容，也没有接受吴平的道歉，他没有和吴平再说过话。
    这件事让沈晏和苏晚的兄弟关系曝光，一度成为学校里的热议话题。
    苏晚受到了很多关注。有一部分是曾经议论过他来表示歉意和善意的，也有来八卦他和沈晏关系的，甚至有一小部分人想通过苏晚给沈晏送礼物和信件。
    无论是哪种，苏晚态度都不热络。
    唐榆和沈柏山都暗自担心过这件事会不会给苏晚的心理造成一些伤害，小心观察了几天发现苏晚居然很开心。
    因为沈晏每天都会和他一起去吃饭。
    苏晚以前总是藏着掖着，不想被别人知道他的身世，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他和沈晏的关系，苏晚没有看到想象中猜测的目光，其实就算有也没有关系了，他没有什么困扰，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跑到沈晏教室，大大方方地叫哥，买的零食和奶茶用不着放书包里拿回家再给沈晏，他立即就可以送去。
    每天来苏晚的教室叫苏晚一起去吃饭其实是会浪费沈晏一些时间的，但沈晏不想让苏晚太孤单，他觉得他应该要有做哥哥的责任。
    沈晏是后来才意识到吴平这件事还是给苏晚造成了一些影响。他发现苏晚不需要朋友，对其他人也很难再给予信任。
    沈晏有思考过怎么解决苏晚这种情况，但苏晚反而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他的世界不需要被挤的满满当当。
    沈晏是个很有规划的人，初中时就知道自己要上哪所高中，高中就想好了要去读哪所大学，苏晚的目标没有那么清晰，一方面是他想得少，另一方面也有成绩的原因。成绩一般，选择受限。他曾经开玩笑地说过，不然将来就去学园艺好了，还能帮唐榆照顾花草。
    沈晏不觉得这是苏晚真正想做的事。苏晚因为唐榆学习养花插花，对唐榆的小院子很爱护，做起这些事情态度不见一点不耐，但那是因为这是“家”，他对家里的花花草草或许是爱屋及乌，如果没有这层因素，让苏晚一直做这件事，他未必会喜欢。

 第15章

    职业的选择对于一些人来说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但沈晏觉得苏晚的生活不需要这么有目的性，苏晚可以选择和寻找自己热爱的东西，哪怕一直迷茫、永远在路上也没有关系。沈晏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下过决心，他会尽自己所能，让苏晚以后的人生过得自由、开心。
    从苏晚走进这扇门开始，这个家就是他的底气。
    苏晚平时就喜欢写写画画，在一张书桌上写作业，遇上难解的题又不好打扰沈晏时，苏晚就喜欢在草稿纸和书上空白的角落画一些图。所以沈晏问他要不要去学美术，尝试去学习感兴趣的东西，也许你会更加热爱它。如果苏晚真的喜欢，决定以后深耕，那么高考也可以走艺术类。
    正是因为沈晏的这个提议，苏晚才会跟着杨老师学画画，读了向往的大学，做着如今这份喜欢的工作。
    他应该感到知足，因为沈晏为他做了很多，那本不是沈晏的义务。
    苏晚数着自己得到拥有的一切，觉得自己还真是不讲道理。
    除了必要的应酬和几个知心朋友的邀约，沈晏下班后都回了家里，生活极其单调。他把车稳稳停进车库里，等待电梯时在计划今晚的安排——都是和工作相关的内容，除了这沈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沈晏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生活大多数时候像一潭死水。
    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沈晏疲惫地松了松领带，电梯升到他住的楼层，叮的一声打开门，沈晏从电梯里走出来，然后看见了待在他家门口的苏晚。
    这个场景熟悉又陌生。
    在以前苏晚总是会这样等待他，但这一年几乎没有过。
    沈晏有一瞬间疑心自己出了幻觉，但因为他没有过幻觉的先例，所以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想问苏晚怎么会在这，话还没说出口，苏晚从行李箱上跳下来，拖长声音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啊？”
    苏晚也很久没用这个语气跟他说过话了。
    沈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腿边的行李箱，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先进去？”
    苏晚嘿嘿笑了起来：“等你显得我有诚意，才好提要求。”
    沈晏上前开门，问苏晚：“什么要求？”
    “我要在你这住一段时间。”
    沈晏输密码的手一顿，侧头看向他。
    苏晚说：“我那有邻居装修，太吵了。”
    是谎话。
    沈晏看着苏晚心里立马就有了结论。
    现在是下班时间，就算邻居装修这会儿也已经停工，苏晚没理由这个时间搬出来。而且，以这一年多他们的相处情况来看，苏晚就算搬也不会搬到他这来。
    不过沈晏并没有表示质疑，也没有多问什么，转回头输完密码，推开门，打开客厅灯的时候问苏晚：“吃饭了吗？”
    苏晚推着行李箱进门，回答说：“没有。”
    这个房子他很熟悉，并没有做客的感觉，自然得跟回了自己家一样，苏晚换鞋时想到什么，抬头问：“你已经吃了？”
    沈晏一般都在公司吃，苏晚纳闷地嘟囔：“你之前不是说要学着自己做饭么。”
    沈晏搬出来后苏晚曾来这住过一段时间，白天沈晏去上班，苏晚一个人待着懒不想动弹，饿了就找零食吃，等捱到沈晏下班，两个人一起吃外卖。
    连续过了一周这样的日子，苏晚外卖要吃吐了，给还没下班的沈晏发信息：今晚能不吃外卖了吗
    沈晏没回他，苏晚抗议道：今晚再吃外卖我立马就走
    沈晏开着会，压根不受他威胁，百忙之中回复他：你走吧
    苏晚气死了。
    沈晏开车回来的路上认真想了下，苏晚在他这住一段时间如果瘦了，回家唐榆肯定心疼，便决定还是不吃外卖了，回家叫上苏晚出去吃。
    可沈晏回到家却发现苏晚在厨房忙碌。
    他们都没有学到唐榆的好手艺，苏晚以前和奶奶生活也被照顾得很好，直到后来奶奶身体不好才学会了煮面条和煮粥。
    沈晏站在苏晚身后看他煎鸡蛋，火开得太大，有点焦了。但坐享其成的人没权利提要求。
    苏晚煮得两碗面味道实在很一般，苏晚辩解说是因为家里食材有限，没有好的汤底。苏晚不满地瞪着沈晏：“有得吃就不错了。”
    沈晏很莫名其妙：“我什么也没说。”
    “有时候沉默代表了一切。”
    “想得真多。”沈晏评价他。
    苏晚不服道：“有本事你做给我吃。”
    沈晏没有这项技能，觉得有点难，但也不是不行，总不能一直吃面或喝粥吧，他说：“哪天回家和我妈学一下。”
    这件两年前的小事很容易被遗忘，如果不是苏晚这会儿提起的话，沈晏应该不会回忆起它。
    沈晏说：“太忙了，没有时间。”
    这个理由很充分，苏晚说：“那待会儿我自己来煮个面吧。”
    “点外卖吧，家里没有鸡蛋也没有面条。”
    苏晚震惊地看着沈晏，脱口而出：“你这过得什么日子。”
    其实苏晚自己住也不经常开火做饭，但沈晏这里最常见的食材都没有会让他觉得这个房子很没有人气。
    这哪是家啊，只能算一个旅馆，仅供洗澡睡觉。
    苏晚把行李箱放到客房，沈晏拿着手机问他想吃什么。沈晏已经吃过了，苏晚一个人吃外卖没什么意思，他问：“我上回的零食呢？”

 第16章

    “柜子里。”
    苏晚从客厅边角柜里翻出那袋零食，打开一看，一样不少，他上次走后沈晏也没吃。
    “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沈晏以前就看不惯苏晚把零食当饭吃的坏习惯，没搭理他，拿手机叫了份饭，然后收走了苏晚手里那袋零食，重新放回柜子里：“没吃饭之前想都别想。”
    苏晚不满地“嘿”了一声，沈晏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苏晚又憋回了要说的话。
    他发现他内心也很想念沈晏管着他的那种滋味。
    “哥。”苏晚拎了个抱枕抱在怀里，靠在沙发上，说，“我今天上午去了杨老师家。”
    很突然的行程分享，沈晏说：“你那个学长家？”
    第一次听见沈晏这么说，苏晚愣了一下，才回答：“对，杨老师是学长的妈妈。”
    他记得他上次告诉过沈晏。
    “然后呢？”沈晏问。
    苏晚停顿了下：“没有然后，就随便聊了聊天。”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你是不是很久没回家了？”
    苏晚前几天回家沈晏没有回去。
    苏晚说：“唐姨给我看了很多照片，有你小时候的，还有我的，也有我们的合照。”
    沈晏没懂苏晚突然说这些话的意思，或许是没话找话，但沈晏有种直觉，今天苏晚出现在这里的一部分原因就在他这段话里。
    沈晏耐心听着。
    苏晚说：“唐姨做得面真的很好吃，你能不能抽空回家学学啊。”?
    第9章
    沈晏：“……”
    他终于意识到今晚听苏晚在这讲话是浪费时间，沈晏彻底失去耐心，脸色不佳地甩下一句“你自己去学”随后去了房间。
    外卖到了，沈晏只点了一份饭，苏晚靦着脸去敲门，隔着房门说份量太大他吃不完，问沈晏要不要来吃点，沈晏没有理他。
    苏晚独自享用完外卖，撑得不行，瘫坐在地上，头后仰着枕着沙发坐垫，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吧嗒”一声，好像是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苏晚听见了脚步声，转过头，沈晏湿着头发穿着睡衣路过，把手里换下来的衣服扔进阳台洗衣机，再走回来时，看着苏晚的姿势，目光颇有些一言难尽，尤其他发现苏晚坐在地上。
    苏晚知道沈晏有点小洁癖，坐正了，又站起来，很识相地说：“我去洗澡。”
    沈晏很无所谓地说：“随你。”
    拉倒吧，苏晚偷偷地翻了个白眼。换作以前，他从外面跑回来没换衣服裤子敢往沈晏床上坐，沈晏能把他揪起来丢出去。更别提他刚才坐在地上，如果下一秒他敢往沙发上坐，沈晏估计会很想踹他。
    苏晚跑到客房从行李箱里找出睡衣去外间的淋浴间冲了个澡，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抱去阳台和沈晏的混合着洗了。
    从阳台返回时，他从柜子里摸出一袋薯片。
    “哥。”
    苏晚敲了两下主卧的门，听见房间里椅子被推动，打开门探着脑袋叫了声沈晏。
    沈晏本来打算走过来开门了，苏晚却很不客气地推门而入。沈晏站在椅子旁，穿着睡衣戴着金丝眼镜，很有反差感，帅得让人心脏跳快了不少。尽管苏晚总在渴望回到过去，或者是让青春时代的影子在如今的沈晏身上多保留一点，也不得不承认沈晏身上如今成熟男性的魅力让人迷恋。
    他现在身边的追求者会不会比读书时还多？
    苏晚突然很好奇这件事。沈晏感情上似乎一直没有动向，他好像对此也不感兴趣。以前年少时苏晚还能开开玩笑问沈晏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或者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沈晏都表示没想过、不知道，后来苏晚不和沈晏聊这些了，沈晏也没有主动说过，这一年多因为他们之间变化的关系导致他对沈晏很多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神奇的是，在家里唐榆和沈柏山从来没有催促过沈晏要恋爱。可能是管不着，更多的是不愿意管。
    唐榆和沈柏山非常尊重他们的意愿和选择，给予最大的支持与肯定，简直是一对满分父母。
    沈晏身后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亮着屏幕，显然是在处理工作，苏晚朝他扬了扬手里的薯片，说：“一个人太无聊，你忙，我保证不打扰你。”
    沈晏看了他一会儿，说：“别把薯片碎掉我房间。”
    对么熟悉的话。
    苏晚喟叹一声，想起以前坐在沈晏房间吃零食，明明沈晏也吃了，最后却让他打扫掉落在桌面和地面上的碎屑。
    只是很可惜，沈晏又坐回电脑前背对着他，苏晚想，沈晏的旁边少了一张椅子。
    房间里没有可以坐的地方，苏晚只能挨着床边坐下，屁股刚坐在床垫上时，苏晚回想起他以前是直接在这张床上打滚的。
    沈晏床上现在摆着的两个枕头，他之前占用过其中一个。
    给苏晚十个胆子苏晚也不敢在沈晏床上吃薯片，而且一个人吃没意思，所以犹豫了一下，这包薯片苏晚没拆。
    沈晏工作起来很专注，很少发出动静，连姿势都没怎么换过，苏晚不行，他在床边坐了会儿就觉得累，然后慢慢地就歪靠在了床头，两条又直又长的腿伸在床外边。
    苏晚登上了微博。
    苏晚用微博的频率很高，可能是他现实生活中的朋友少之又少，他也没有和其他人交流的欲望，微博账号不同，上面记录着他的心情、灵感，还有一群未曾谋面但让他感到轻松的“朋友”。

 第17章

    两天前苏晚上微博，刚好有个id眼熟的粉丝过生日，苏晚当时闲着，便手绘了一张图送给她做生日礼物，那个粉丝立马高高兴兴地换了头像，惹得其他人羡慕不已，这两天的私信和评论区都在说自己生日，向苏晚索要生日礼物。
    苏晚哭笑不得，简单画了一个三层的生日蛋糕发微博说：祝大家生日快乐
    粉丝都觉得苏晚很好逗。
    粉丝给苏晚创建了一个超话，大家都会在里面分享自己的生活，苏晚经常点进去看。沈晏在工作，苏晚说好了不打扰他，就在超话里和粉丝闲聊。可能是沈晏的这张床太舒服，苏晚聊着聊着就开始犯困，眼睛都快看不清屏幕里的字了，他跟粉丝道了晚安，把手机一关，对着沈晏的背影咕哝：“我困了。”
    沈晏头都没转，声音有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困了就睡。”
    苏晚差点就闭上了眼睛，他半躺着的这张床上都是沈晏的气息，苏晚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让自己清醒一点，说：“那我回房间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趿拉着鞋离开，沈晏转过头看着房门口的方向——他刚才以为苏晚要在这里睡。
    苏晚回到客房睡意却随着亮起的灯消退了不少，导致他又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才睡着。
    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
    第二天苏晚睁开眼睛才早上六点多，天色已经很亮堂了，苏晚没有赖床，爬起来换了一身衣服，打开房门沈晏正站在玄关换鞋，苏晚连忙叫住他：“我和你一起。”
    对于苏晚这个点能起床沈晏感到非常意外，他提醒：“我去跑步。”
    苏晚精神抖擞：“我知道，走。”
    他这么兴致勃勃，沈晏没办法泼他冷水，但苏晚是个很少运动的人，以前学校体测跑八百米都费劲，沈晏有预感今早的运动将会困难重重。
    果然，才刚刚小跑了十分钟，苏晚就气喘吁吁地停下，弯着腰摆手：“我跑不动了。”
    沈晏停下来低头看他的鞋，跑步穿板鞋，脚不疼才怪。
    苏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你往前跑吧，我慢慢追你。”
    沈晏不会落下他，抬手看了眼运动手表上的时间，说：“算了。”
    苏晚不服气：“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会追上你？”
    沈晏反问：“你能追上？”
    还真不能，苏晚沉默了。
    于是原本计划的跑步变成了散步。
    小区的绿化不错，时不时会传来几声鸟鸣，路边不知名的小花朵很有精神，苏晚嗅着清新的空气，感到轻松和恍惚。
    好像很久没和沈晏这样并肩走在一起了。
    苏晚说：“以后我天天早上和你来跑步。”
    他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沈晏并不相信：“你起得来再说吧。”
    苏晚被噎住，他气恼地看向沈晏，沈晏与他对视片刻，改口：“我也没有天天跑步。”
    这倒是真的，沈晏运动完全是看心情，有时起床后没事做会下楼跑跑步，累的时候完全没有心思。
    在家住的时候，沈晏也没有这个想法，尤其还没工作前，苏晚一觉睡到九点才起，沈晏不会比他早多少。
    散完步苏晚和沈晏在外吃了个早餐，之后回家冲澡，沈晏出门去上班，苏晚穿上睡衣窝家里画稿。
    他有意地想把工作放在白天做完，晚上的时间腾出来。等沈晏下班回来一起吃了晚饭，苏晚就跑到沈晏房间待着，沈晏有工作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床上玩手机，沈晏没工作他们会说会儿话，然后各看各的手机，到了睡觉的点，苏晚就穿上拖鞋回客卧。一连几天都如此。
    这天下午，唐榆给苏晚打了个视频电话，苏晚身后是一面白墙，唐榆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到了晚上唐榆给沈晏打视频，沈晏在浴室洗澡，苏晚听见手机响走过去看了眼，他本来想拿着手机去敲沈晏的门，却看见是唐榆的头像，于是自作主张地接通了。
    苏晚在这边笑吟吟地叫阿姨，唐榆表现得很惊讶。
    “小晚？”
    唐榆甚至以为自己打错了，又确认了一遍，是沈晏的微信没错。
    “你和哥哥在一块啊？”
    苏晚点头，笑着说：“下午开视频时你没发现是不是？我在我哥这借住。”
    “借住？”
    苏晚搬出同一套说辞：“我那边有邻居装修太吵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
    苏晚好奇问：“以为什么？”
    唐榆迟疑了一下，笑了笑说：“没什么。”
    沈晏恰好洗完澡出来，苏晚没有追问，把手机递还给沈晏，他坐在旁边听沈晏和唐榆说话。
    唐榆像今天下午关心苏晚那样关心沈晏，沈晏回话简短，末了，唐榆叮嘱沈晏和苏晚要相互照顾，她想了想，有点不放心，提议道：“或者你们一起回家住吗？我可以给你们做饭。”
    沈晏看向苏晚，苏晚也抬头看着沈晏，两秒后，苏晚说不。
    也许是觉得拒绝得太干脆，苏晚向来是舍不得唐榆失落和难过的，正要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出来，唐榆却很不介意地说：“好吧，那你们要按时吃饭，早点睡觉。”
    苏晚应了“好”，为了证明他们过得不错，他告诉唐榆他这几天早上都会和沈晏下楼跑步。还没听着唐榆的表扬，苏晚又在沈晏略带揶揄的目光里心虚纠正道：“好吧，不是跑步，是散步。”

 第18章

    唐榆听笑了：“你起这么早啊？”
    沈晏也表示过质疑，但这几天还真让苏晚坚持了下来。
    苏晚甚至还主动去叫沈晏下楼运动。
    “行吧。”唐榆似乎是放心了，说，“你们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连更两章，周三就不更了哈
    祝大家假期愉快，玩得开心～?
    第10章
    挂断电话，苏晚问沈晏今晚有没有工作要处理，沈晏问他怎么，苏晚眨了一下眼睛，说：“我请你看电影。”
    沈晏问：“去哪看？”
    苏晚说：“客厅。”
    沈晏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沈晏客厅的投影仪当初是应苏晚要求装的，苏晚喜欢看电影。苏晚翻出一部喜剧片，问沈晏：“你这投影仪是不是很久没用了？”
    沈晏看了一眼，说：“上次你用过之后就没动过它。”
    那确实很久了，苏晚都记不清上次他用是什么时候了。
    “好了。”画面里出现龙标，苏晚从柜子里翻出仅剩的两袋零食放在茶几上，又跑到厨房打开冰箱，可乐只剩下最后一罐了，苏晚拿过来挨着沈晏在沙发上坐下，“明天得去一趟超市。”
    沈晏向来对电影兴趣不大，窗帘拉紧，客厅又没开灯，显得很幽暗，这样的环境让他有些懒洋洋的，他斜眼看着苏晚：“中午吃得什么？”
    当然是零食。
    苏晚零食吃多了到了饭点自然不饿。
    苏晚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嘘，别说话，电影开始了。”
    沈晏转开视线。
    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这是一部经典的喜剧片，苏晚看过好几遍了，沈晏不知道他怎么看不厌，同样的内容，沈晏第一次陪苏晚看这部电影时某些片段也会令他发笑，但现在难免觉得无趣，苏晚却跟第一次看一样，在旁边笑得跟个傻子似的，电影还没有苏晚让沈晏觉得好笑。
    苏晚拆了袋零食递过来，是巧克力饼干，沈晏吃了两块嫌干，顺手开了苏晚拿过来的那罐可乐喝了一口，之后便兴致缺缺地靠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沈晏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他睡得不是很熟，偶尔能听见苏晚想憋又憋不住的笑声。沈晏睁开眼睛，电影已经将近结束，正在滚动演员表，苏晚眼睛亮亮地转过头：“你睡醒啦？”
    借着朦胧的光线，沈晏端详着苏晚的脸，他发觉苏晚没怎么变，和十七、八岁时的神情是一样的。那变得是什么呢？
    电影彻底放映结束，回到主界面，房子里静悄悄的，苏晚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晏。
    “苏晚。”沈晏忽然开口，他不经意间往茶几上看了一眼。
    他睡着之前开了仅剩的一罐可乐喝了一口，现在那罐可乐旁边有一只玻璃杯，玻璃杯里装着少许可乐，显然是从他开的那罐可乐里倒出来的。
    沈晏看着，神情有些愣怔。
    苏晚听他叫了自己名字又无后文，忍不住问：“怎么了？”
    沈晏沉默了片刻，大概是还没睡清醒有些疲惫，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算了。”
    算了？
    什么算了？
    不等他问，沈晏从沙发上站起来，交代他：“收拾一下早点睡。”
    说完就径自回了房间。
    苏晚一头雾水，慢半拍地答应了一声。
    收拾好时间不早了，想到沈晏可能又睡了，苏晚没有再去敲他的门打扰他，回了客房。他一时睡不着，躺着床上东想西想，最后想到沈晏“算了”的时刻还蛮多的，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对他。
    苏晚记得他刚来沈晏家那一段时间睡得不好，不安、惶恐、迷茫，经常失眠。唐榆给他准备的房间很温馨，但苏晚反而不适应，可能是因为房间虽然很大，但是他没有归属感。
    有一天晚上大概九点，家里毫无预兆地停了电，唐榆上楼敲他的房门，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问苏晚要不要下楼和他们去院子里坐着聊会儿天。苏晚想去又不知道和大家聊什么，站在门后犹豫了很久，最后说没事他想早点睡，唐榆没有勉强，稍后还为他送来一杯牛奶。
    事实上苏晚压根睡不着，即便牛奶喝光了也没有睡意。他把窗帘拉开，让月光透进来，然后站在窗边往下看，但他房间这个位置看不见小院子，苏晚感到沮丧。
    他打开房门走出去，但也只是走到楼梯口就停下，他在黑暗里站了片刻，最后坐在楼梯上，抱着腿，一动不动。
    其实苏晚想了很多。他向来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即便遭遇了很多突如其来的意外。父母过世后他庆幸还有奶奶陪伴他；奶奶去世后他庆幸还有人愿意帮助他；独自待了一年又非常庆幸世界上还有唐榆沈泊山这样的好人出现带他回家。
    不是苏晚想得开，而是不这么想好像很难活下去。
    但当他独处时、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坐着时，还是会发觉自己很孤独，更无奈的是，这种孤独他要默默忍受。忍受多久呢，可能一生都要如此。
    苏晚不知道他在楼梯上坐了多久，坐在这还挺舒服的，头靠在扶手上，冰冰凉凉。如果不是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的话。
    苏晚被开门声吓一跳，猛地回头，沈晏拿着手机从卧室走出来，看到楼梯口坐着一个人也愣了一下。
    苏晚慌乱地站起身，结结巴巴地叫道：“沈晏哥哥。”

 第19章

    沈晏皱眉问他：“你坐在这干什么？”
    苏晚来到这个家以后这是第一次见沈晏对着他皱眉，好像是耐心用完了，终于对他的存在忍无可忍了，苏晚更急了，手在裤子两边擦了又擦，说：“停电了，我出来看看。”
    停电了看什么？
    沈晏大概觉得他莫名其妙，但也没说什么，去了洗手间。
    苏晚不知道该不该走，傻愣愣地继续站着，两分钟后沈晏从洗手间出来，走回房间时看他还站在这，想了想，停下来问他：“停电了害怕？”
    苏晚意外沈晏还愿意和他说话，他也算不上对停电害怕，摇了摇头。
    沈晏当他不好意思说，他看了苏晚一会儿，最终说：“到我房间来吧。”
    那是苏晚第一次进沈晏房间，他和沈晏还没有很熟悉，能感觉到沈晏让他进自己房间也有点不太情愿和纠结，苏晚看出了这一点，应该识趣的拒绝，但他厚着脸皮跟在沈晏身后进去了。
    沈晏把人带到房间也不知道让苏晚做些什么。
    苏晚才在地板上坐了，沈晏不可能让他随便坐床上，便指着书桌前的椅子让苏晚坐，自己躺床上继续玩手机。
    苏晚端正坐着，舔了下唇，努力找话题，问：“沈晏哥哥你没有和叔叔阿姨下楼聊天吗？”
    沈晏在玩游戏，应了他一声“没有”。
    苏晚哦了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晏抽空看了一眼他，从床上起来，拿着手机走过来，拉开苏晚旁边的书桌抽屉翻了翻，翻出一块巧克力放到苏晚面前：“吃吗？”
    苏晚受宠若惊地说谢谢。沈晏打游戏时苏晚就坐在椅子上啃巧克力，最后巧克力吃完了，他在黑暗里肆无忌惮地观察着沈晏，慢慢的，闻着沈晏房间里独特好闻的气味，在沈晏偶尔开麦和朋友聊游戏的声音里，苏晚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
    苏晚睡醒时都日上三竿了，他看到时间第一反应是沈晏应该已经出门上班了，然后感到可惜——坚持了几天早起运动，今天算是失败告终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家里果然没有沈晏的身影，餐桌上放着一份生煎包和一杯豆浆，已经凉透了。苏晚拍了个照，把生煎包和豆浆腾碗里扔进微波炉热了一下，计划这顿吃了中午可以省了。
    中午十二点半，沈晏打了电话回来。在这里住了好几天，沈晏工作时间没有联系过苏晚，电话响起的时候他立刻正襟危坐，接通问沈晏：“怎么了？”
    “早餐吃了？”沈晏问。
    “吃了。”
    “中午吃什么？”
    “啊？”没想到是这么生活化的问题，苏晚老实说，“还没吃，还不饿。”
    沈晏嗯了声，警告道：“饿的时候自己订饭吃，别想着用零食糊弄。”
    苏晚嘀咕：“家里零食都吃完了。”
    “晚上再去超市。”
    沈晏要挂电话了，苏晚叫住他，不可置信：“你打电话回来就问我吃没吃饭？你今天不忙？”
    沈晏语气平淡：“我是你哥，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吃饭不是很正常吗？别犯胃病。”
    这句话很奇怪。
    首先这几天沈晏都没有管过苏晚有没有吃午饭，其次，为什么要突然强调“我是你哥”？
    苏晚想不明白，但突然不太想挂电话，质问沈晏道：“今天早上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沈晏反问：“叫你你就起得来？”
    苏晚噎住。
    挂断电话，苏晚看着通话记录感到迷茫，无心画稿。
    睡了一觉起来也不知道沈晏怎么了。
    这么多年，沈晏从来没有把“我是你哥”“你是我弟弟”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过。
    苏晚听到了他很多年前想要听到的沈晏对他身份的认可，但不知道如今是否还应该感到开心以及荣幸。
    【作者有话说】
    因为想要申请榜单所以还是更新了……
    明天应该还有一章
    再次祝大家假期开心！?
    第11章
    下午苏晚叫了个饭，吃之前特意发给沈晏看，证明他没有糊弄更不会犯胃病。
    沈晏不加班的情况下通常会在晚上七点之前到家，苏晚看时间差不多了将电脑合上，他午饭吃得晚这会儿还吃不下，但沈晏上了一天班估计饿了，苏晚正琢磨着去厨房给沈晏捣鼓点什么显得自己善解人意，沈晏就来了电话让他下楼，一起去超市。
    苏晚十分乐意，拿上手机往楼下跑的时候突然想起，他上次和沈晏一起逛超市好像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这一年多他们都在干什么？
    换做其他时候苏晚一定能不磕巴的给出回答，但下楼的十几秒里苏晚就跟没有了过去这一年多的记忆一样，十分茫然。
    沈晏已经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落日余晖中，正站在路边等他。
    苏晚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曾经差不多的场景里沈晏也这样等过他。
    沈晏的小区和苏晚住的地方区别很大。沈晏的这个房子是买的，苏晚那是租的，环境和物业管理上就天差地别，连小区的超市都比苏晚那大一倍不止。
    苏晚以前就很喜欢来逛这个超市，有一段时间没来沈晏这都会很想念，因为这个超市有几样苏晚喜欢吃的零食在外面的超市不太容易买到。
    苏晚打定主意要大干一场，在超市入口推购物车时同沈晏商量：“要不你也推一个，我怕一个装不下。”

 第20章

    沈晏站着没动：“你把超市搬回家吧。”
    “我倒也想，实力不允许。”
    沈晏不配合苏晚只好作罢，推着车往超市里走，经过洗漱用品区域，突然想起一件很好玩的事，笑着问沈晏：“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用这种推车推过我？”
    那也是苏晚刚到沈晏家的第一年发生的事。苏晚和沈晏奉命去买洗衣液，唐榆很慷慨地给了他们三百块钱，让他们顺便采购一点自己喜欢的零食。
    当时他们也是在超市入口推了一个购物车，那天是周末，超市人很多，沈晏在拿洗衣液时旁边有个两三岁的小朋友坐在推车里晃着腿咬自己的手指玩，被年轻的父母看见制止，弯腰哄他说手上有细菌，待会儿去给他买玩具。
    苏晚有些艳羡地看着这一幕，沈晏叫了他两声才听见。
    “你在看什么？”
    “看那个小孩。”苏晚指着离开的一家三口，说，“很幸福。”
    他只是这么感慨了一句，沈晏却偏过头看他一会儿，然后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说：“如果你想坐推车也不是不行。”
    苏晚不知道沈晏从哪里看出他想像那个小孩一样坐推车的，表情空白了一下，立马摆手拒绝：“我不想。”
    沈晏却笃定他没说实话，催促苏晚爬进推车：“我不是跟你说过想要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吗。”
    苏晚都要哭了：“我真不想。”
    他觉得很羞耻：“我都快十四岁了。”
    “那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四十岁。”沈晏不以为然，又补充道，“就算四十岁也没有关系。”
    四十岁坐购物车？那像什么样子。
    苏晚被逗笑了。
    苏晚瘦不拉几的，还没开始长身体，沈晏只比他大几个月，却高出大半个头。苏晚迟迟不动，沈晏都想上手了。
    那会儿苏晚才和沈晏熟起来，怕沈晏对他不耐烦，不敢真正的抗议，半推半就的爬进推车里。他屈着腿坐着，洗衣液抱在怀里，超市里其他人只当他们打闹，没有人过多的将视线放在他们身上，可苏晚还是感觉脸很热，自己摸了摸，滚烫的。
    沈晏说：“我推你到零食区，就体验一会儿。”
    苏晚虽然觉得羞耻，但也不得不承认，坐在购物车里被沈晏推着走的感觉很美妙。
    他想，论幸福程度，他也不比刚才那个两三岁的小孩差。
    提及那么久远的事情，沈晏问：“怎么？还想坐？”
    “怎么会！我都多大了，再坐上去这车都得散架。”
    沈晏看了看苏晚，这么多年，个头长了，但还是瘦，真要坐也未必会散架，但工作人员估计不会像十四岁时那样纵容他们。
    “把这个购物车买下来还能再体验一把。”
    “我才不。”苏晚说，“那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我小时候也是被我爸妈推着坐过购物车的，只是时间太长，已经忘记那种感觉了。”
    沈晏听了，忽然道：“十四岁也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是不是也忘记了那种感觉？”
    苏晚一顿：“没有，还记得。”
    苏晚觉得会很难忘记，回想着：“当时那么尴尬。”
    “尴尬吗？”沈晏笑了笑，“我还以为你那会儿在偷着乐。”
    苏晚说：“要不你上来试试，看会不会尴尬。”
    虽然也确实挺开心的，被关心被爱怎么会不开心。
    沈晏当然不会试，抬头拍了下苏晚的后脑勺。
    这个动作和中午沈晏那句“我是你哥”一样让苏晚感到恍惚，包括他们一起走在超市带点玩笑意味的回忆往昔这件事。
    苏晚有种直觉，从今天开始，他和沈晏都会丢掉别扭，回到自然正常的状态。
    ——这是苏晚搬来的那一天就下定决心要恢复的模式，这几天都是他在努力，沈晏则旁观、应付，今天终于开始心照不宣的配合。
    如愿以偿，苏晚让自己开心起来。
    苏晚在超市买了一堆喜欢的零食，沈晏往购物车里添了一些水果、鸡蛋、可速食的食物，最后购物车还真满了。
    苏晚一边说着“你看我就说一个推车不够吧”，一边艰难地推着车往收银台走，因为沈晏说再买下去就把苏晚留超市抵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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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款时苏晚默默往旁边退开两步，沈晏看他一眼，苏晚才小声说：“你赚得比我多。”
    沈晏冷笑一声，从钱包里拿出卡递给收银员，回苏晚：“以前上学时零花钱一样多也是我付。”
    苏晚想了想，把原话回敬给沈晏：“因为你是我哥。”
    “而且我的零花钱都用来给你们买礼物了好不好。”
    这也是事实，沈晏不可否认。
    他们一人提着一个大购物袋回家，沈晏去洗澡，让苏晚给他煮个饺子，刚刚在超市买的速冻的。
    晚上苏晚进进出出沈晏卧室好几次，先是从客厅搬了条椅子放进沈晏卧室，然后又出去洗了盘水果拿了两包零食进来。他强行挤在沈晏旁边，把水果和零食放在两人中间，沈晏敲键盘，他拿着平板看剧。
    沈晏被他占了位置，施展不开，苏晚还在旁边咯吱咯吱地笑，不笑的时候又在吃零食，咔滋咔滋响，沈晏不胜其烦赶苏晚出去，苏晚抱着椅背斩钉截铁地说：“不！”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意思是你以前都忍过来了。

 第21章

    沈晏气极反笑，点点头：“我以前怎么不揍你一顿。”
    “现在晚了。”苏晚很得意，凑近看了眼他的电脑屏幕，看不懂。苏晚说，“你别看了，一天到晚工作你不嫌累啊，跟我看会儿剧放松一下。”
    沈晏不理他，苏晚撇撇嘴，从袋子里拎出两片薯片刚要送进嘴巴，指尖一空，苏晚惊愕转头，怒吼：“沈晏你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分明可以自己从袋子里拿非要抢他手里的。
    沈晏说：“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苏晚：………
    他最开始认识沈晏时沈晏非常细致周到，总是会观察到很多细节，熟了之后沈晏才在他面前露出一点并不讨人厌的恶趣味。
    苏晚本来想好好和沈晏谈论一下这个话题，要对沈晏前后的变化表示痛心疾首，再怀念一下最初的沈晏，话到嘴边了又忽然说不出口，只好不甘不愿的休战。沈晏倒没再嫌他烦，偶尔从苏晚手里拿点零食吃，渴了就从碗里拎块水果，吃得差不多了，沈晏往旁边掠了一眼：“纸呢？”
    苏晚服了，认命地起身拿纸，然后扔在沈晏身上。
    苏晚住在沈晏这里后，唐榆打电话省事了很多，只用打其中一个人的电话，可以表达对两个人的关心。
    周五晚上唐榆打来视频，苏晚拿着手机在跟唐榆说话，沈晏坐在他身后。
    唐榆说明天周六，问他们要不要回家。苏晚转头看向沈晏，沈晏和他对视了一眼，没有发表意见，苏晚想了想，对唐榆说：“这个周末就不回来了吧，下周找个时间回来看你们。”
    唐榆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只是说让他和沈晏回家前提前告诉她，她可以提前准备好他们喜欢的菜。
    挂断电话，苏晚问沈晏明天周六什么安排。
    沈晏说：“不是你说不回去的吗？你有什么安排？”
    “什么叫我说不回去，我看你的脸上没有表露出要回去的想法才拒绝阿姨的好不好，搞得我很内疚。”
    苏晚问：“但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我为什么不想回去？”沈晏似乎是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又好像是反问，从他之后的话判断是后者，沈晏说，“我有什么不想回去的。”
    “你想回去吗？”猝不及防，沈晏又问他。
    苏晚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苏晚大声说：“明天的安排是睡到中午十二点！”
    沈晏嗤笑一声，淡淡说：“明天的安排是打扫卫生。”
    “你看看家里乱成什么样子。”
    苏晚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难道是怪我？”
    “不然？”沈晏说，“不叠被子爱吃零食喜欢躺在沙发上的人难道是我？”
    苏晚：……
    【作者有话说】
    别争了，是我…:)?
    第12章
    周六苏晚没能如愿睡到中午十二点，他八点多就醒了，在床上赖了二十分钟确定暂时睡不着了，爬起来，客厅厨房都没有动静，于是他很小声地走到沈晏房间门口，又很小声地推开沈晏的房门。
    沈晏的房间窗帘拉得很严实，但不难看出床上睡着一个人。
    居然还没起？
    苏晚悄悄地走到床边，沈晏睡得很熟，呼吸平缓，苏晚安静地瞧着他，觉得自己刚才的稀奇很没有道理。
    沈晏平时虽然起得早，但那是因为要上班，周末没有工作自然要好好休息一下。退一万步来说，现在沈晏是迫不得已要承担大人的重担，但以前他也喜欢赖床的。
    苏晚长长叹了口气，不忍心打扰沈晏，他打算去厨房简单弄个早餐，这是身为一个好弟弟应该做的。这么想着，他蹑手蹑脚地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沈晏的声音将他吓一激灵。
    “你在做贼？”
    沈晏的嗓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暗哑，苏晚拍着胸口转身：“你怎么就醒了？”
    沈晏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你不是要睡到十二点吗？”
    “睡不着了。”苏晚说，“你还要睡吗？”
    沈晏手撑在床垫上，不太有精神。
    “不睡了。”他说。
    苏晚说哦：“那你起床洗漱吧，我去弄早餐。”
    可能是房间窗帘没有打开的缘故，在这样的环境里和刚睡醒的沈晏说话让苏晚觉得有点莫名的尴尬。
    沈晏洗漱的时间比较久，苏晚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又睡了，直到早餐做好沈晏才从房间出来，走出来时又变成了“大人”模样的沈晏。
    简单吃过早餐，苏晚拿着没喝完的酸奶准备回房间，沈晏问他去干嘛，苏晚咬着吸管说：“再去躺一会儿，累了。”
    “要躺多久？”
    苏晚警惕地问：“干嘛？”
    沈晏看着他：“昨天说好了今天打扫卫生。”
    苏晚没想到沈晏是认真的，在他看来房子很干净，他承认他住进来是有些杂乱，但同时更具生活气息了。
    苏晚企图逃避劳动，强调：“我是客人。”
    沈晏说：“你像吗？”
    苏晚：“上次你没回家，我和阿姨打扫了卫生，三楼都是我一个人打扫的。”
    沈晏说：“三楼两间房，你只打扫你自己房间的话不合适拿来邀功吧。”
    苏晚没办法当着沈晏的面睁眼说瞎话，他那天确实没有打扫沈晏的房间，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沈晏对他太了解了。

 第22章

    苏晚心虚着，说：“休息半个小时总行了吧。”
    沈晏勉强同意。
    苏晚哀嚎着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登上微博将沈晏控诉了一番。
    粉丝有一阵没听着他现实生活中的事情，跟不上节奏，纷纷评论问：【 你们怎么住一起了？】
    这要解释清楚得费一些功夫，苏晚这会儿没有时间，便没有做多解释。
    半小时后，苏晚故意躺在床上没动，等待了五分钟沈晏居然也没有来敲门，他沉不住气，拿着手机走出去一看，沈晏也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苏晚问：“不是要打扫卫生吗？”
    沈晏说：“我在等你出来。”
    苏晚意识到自己着了套，愤愤地将手机一扔，催促沈晏：“快点。”
    沈晏慢悠悠地收了手机。
    其实在这里打扫卫生并不累，沈晏家面积不算很大，他们俩分工合作，还有扫地机器人和吸尘器这种智能产品可以利用。
    沈晏拿着吸尘器满屋子转时，苏晚拿了张抹布在他身后擦桌子，擦完一个地方沈晏就让他去洗抹布，苏晚说还没脏，沈晏问他如果脏了擦桌子还有什么意义。
    苏晚很无语，并不认同沈晏这番理论，但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依言照做。
    他擦个桌子比沈晏辛苦多了，越想越不公平，再一次在水龙头下洗抹布时苏晚转了转眼睛，起了报圊団獨镓复心思，用手转了一小捧水绕到沈晏身后，很严肃地叫他名字，沈晏不设防地回头，苏晚把手心里漏得差不多的水甩在了沈晏身上，然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沈晏脸上、脖子上都沾了一点小水珠，衣服湿了一小片。沈晏伸出拇指擦掉脸上的水，这个动作做得格外有魅力。
    擦完脸上的水，沈晏对着苏晚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苏晚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立即认怂：“我错了！”
    沈晏说：“过来。”
    苏晚摇头，并后退一步。
    沈晏轻易攥住苏晚的手腕，深思道：“是不是我们小时候没打过架，你一直觉得很遗憾，现在想试试？”
    “没有不遗憾不想。”苏晚忙不迭求饶。
    沈晏关掉吸尘器，拽着苏晚往洗手间走，苏晚挣脱不开，叫了一串哥也无济于事，最后威胁道：“你打我我待会儿打电话跟阿姨告状。”
    “你告吧。”沈晏不为所动，“等她来救你的时候你已经被我收拾完了。”
    苏晚嚷嚷：“不就几滴水嘛，别这么小气。”
    沈晏说：“你的手干净吗？”
    什么啊？
    苏晚说：“我洗抹布的时候顺便洗了手的。”
    还不如不说这一句。
    沈晏冷笑一声。
    “之后的卫生我一个人包了，你去洗脸洗澡，我待会儿给你洗衣服行吗？”
    沈晏松了手，苏晚扒着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沈晏似乎就为了等到这一句话，低头看了他一会儿说：“行，记住你自己说的。”
    沈晏把吸尘器交到苏晚手里，一身轻松地回了卧室。
    沈晏换了衣服出来时苏晚差不多把卫生打扫完了，还好他没有真丧心病狂到让苏晚洗衣服，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苏晚让他检查卫生，说：“我也去冲个澡，出了汗。”
    沈晏很满意苏晚的劳动成果，给予嘉奖：“冲完澡出去吃中饭，想吃什么？”
    苏晚不想动弹了，说：“想吃外卖。”
    “对了，我手机呢？”苏晚摸了摸口袋，空的，埋头一顿找，把沙发抱枕拿开没看见，从厨房的台面上找到客厅的桌子上也没有，跑到客房在床上一通摸……没辙了，跑出来让沈晏给他打个电话。
    “我记得我从房间里拿出来，打扫卫生时不知道随手放哪了。”
    沈晏打他的电话，等待了几秒钟，沙发缝隙里传出来动静。
    苏晚松了口气，沈晏就在沙发旁，顺手帮他把手机从缝隙里翻出来。
    一切就跟命运指引的那样，沈晏很顺理成章地看见了苏晚手机上的来电提示，以及那个非常瞩目的备注。
    沈晏慢慢念出来：“沈晏大傻逼。”
    他盯着手机屏幕扯了扯嘴角。
    苏晚忘了备注这个事，上回被唐榆看见他还让唐榆不要告诉沈晏，没想到在自己这出了问题。苏晚心惊胆战，沈晏也不把手机还给他，苏晚心想要不就摔了吧。
    沈晏看过来。
    苏晚立马解释：“这就是为了好玩，现在都这样，越是关系亲近，备注越是千奇百怪。”
    沈晏从来不好忽悠：“那我看看你给我妈的备注是什么。”
    “这不一样、不一样。”苏晚讪笑，“阿姨是长辈，不能开玩笑。”
    苏晚走近企图把手机抢回来，沈晏抬高手不让他拿。本身他们就有身高差距，这样苏晚根本够不到。
    苏晚今天第二次认错：“我下次不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上蹦，另一只手还拽住了沈晏的衣服。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此刻的距离有多近，又或许是这么多年习惯了，哪怕有过一年多的空白期也抹不去肢体记忆，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几乎贴在一起。
    沈晏突然垂下手臂，苏晚顺利夺回手机，什么也没察觉似的往后退了两步，讨好地对沈晏说：“我这就改。”
    沈晏将自己的衣服扯好，看着苏晚动作。

 第23章

    苏晚骑虎难下，磨磨蹭蹭地点开通讯录，对沈晏的号码重新进行编辑。他删掉这个备注，却不知道新写个什么，其实就写名字沈晏也不会介意，或者什么也不写，反正他能记住沈晏的号码。
    但最后在沈晏的注视下，苏晚犹豫半天，还是输入了一个字：哥
    ——这是很早以前，他最初对沈晏的电话号码、微信等一切社交账号的备注。
    这层关系是他们之间最紧密的纽带，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无法分开。苏晚曾对此感到安心，也对此感到绝望。
    苏晚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绝对的。有时候一直供你生长、滋养你灵魂的东西有一天也会悄无声息的成为枷锁。没有永恒的自由，得到与失去是共存的。
    “改好了。”苏晚展示给沈晏看，像是无法再忍受身上黏腻的汗，他匆匆回了房间拿上衣服往浴室走。?
    第13章
    沈晏最近似乎很清闲，苏晚搬过来住这么长时间竟然没见他晚回过家一次，从前沈晏可是三天两头就要加班开会的，苏晚怀疑沈晏工作上有什么变动，委婉地询问，沈晏表示一切正常。
    大概苏晚有点乌鸦嘴，就在他对沈晏表达工作上的关心后，沈晏就开始忙碌了起来。苏晚独自吃了两天的外卖，第三天忍无可忍地给沈晏发信息：我今天下午回家蹭饭。
    沈晏已读不回。
    苏晚问：你回不回？
    沈晏：大概九点下班。
    苏晚：那给你留饭菜。
    沈晏回了个“嗯”。
    苏晚给唐榆打电话，告知他和沈晏今晚回家吃饭，他先回来，沈晏加班得晚一点，唐榆挺高兴，电话也没时间讲，说要去买菜了。
    苏晚回到家唐榆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苏晚手里拎着一个小蛋糕，是他特意绕路去买的，他和唐榆都很喜欢吃这家店的甜品。
    苏晚把蛋糕放进冰箱冷藏，去洗碗池帮忙处理食材，唐榆不让，苏晚拿起一根长长的青菜拧断丢进盆里，对唐榆说：“以前就算了，现在我得学一下，要不然我和我哥连顿饭也搞不定。”
    唐榆问：“那你们俩每天吃什么？外卖？”
    苏晚唔了一声：“多数是外卖，偶尔自己煮个面煮个饺子，我哥心情好就带我出去下馆子。”
    “之前就让你们别搬出去住。”
    “那不行。”苏晚笑嘻嘻地说，“雏鸟总是要长大的。”
    唐榆无奈地摇摇头，苏晚突然提议：“要不就从今天开始，阿姨你教教我做饭？”
    唐榆愣了下。苏晚刚来时战战兢兢，什么事都想帮着做，包括做饭菜，唐榆却觉得他吃过的苦够多了，不舍得让他做。苏晚那会儿个头不高，力气也不大，厨房的事情确实心有余力不足，怕搞砸，也不敢逞能。等长大一些，唐榆想着男孩子需要培养动手能力，以后要和另一半一起承担家里的事务，便提出要教沈晏苏晚做饭。可沈晏对此毫无兴趣，苏晚想给唐榆面子，但那时候更喜欢跟在沈晏身后，沈晏不想做的事情唐榆也不会让苏晚一个人做，她向来很注意这方面，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沈晏和苏晚先后搬出家时，唐榆还担心过他们独自居住时的饮食问题，沈晏说他吃工作餐，本来也没有时间自己做；苏晚有时间，但他说他吃快餐，也挺干净营养的，最重要的是省事。
    一个人住可以对付，没想到兄弟俩住一起了反而想要主动学做饭，主要原因绝不是“外卖吃烦了”。唐榆抬头看着苏晚，过了一会儿才笑了笑说：“等沈晏有空时我一起教，你们俩一起学。”
    苏晚想着沈晏估计不情愿学，帮沈晏找借口：“他那么忙。”
    唐榆这次却没有纵容，而是说：“忙也要学。”
    “好吧。”苏晚心想我会被沈晏骂死的。
    苏晚本来以为沈晏九点下班，到家之后吃完饭怎么着也得十点多了，时间晚他们今天应该会在这里住下，没想到沈晏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和唐榆沈柏山聊了会儿天后忽然转头问苏晚：“走吗？”
    唐榆惊诧道：“这么晚了还走？”
    苏晚看了看时间也觉得有点晚，不过很奇怪，他心底竟然没有质询也没有感到很意外，难道潜意识里他也不想和沈晏留在这住？
    苏晚看了看唐榆，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站起来说：“那…走吧。”
    他们俩想法一致，都决定要走，唐榆便没有强行挽留。
    回去路上苏晚完全没有提唐榆让他们一起学做饭的事，怕沈晏知道是他先挑起的话头半路将他赶下车。
    没有留下来多陪陪唐榆苏晚心里还是有一点愧疚的，他想着等周末可以拉上沈晏回来待一整天，但巧的是周末李澄约了沈晏去露营。
    沈晏已经答应了。苏晚有点不满，李澄是和沈晏一起长大的朋友，关系非同一般，印象里李澄发出邀请沈晏很少会拒绝。
    沈晏问苏晚要不要一起去。
    苏晚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和李澄待在一起，很莫名其妙，他对李澄有一丝说不清的敌意，从认识李澄开始到今天，十多年了。李澄不介意，总是和苏晚开玩笑，他知道苏晚的身世，可能出于同情，可能是因为和沈晏之间这层好友关系，他也把苏晚当弟弟。
    按照以前的惯例，李澄和沈晏待在一起不管是打游戏还是出去玩，苏晚但凡知道都要跟着的。这次也一样。

 第24章

    露营这种活动李澄当然不止喊了沈晏，还有上次在私房菜馆一起吃饭的两个朋友，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女生。从其中一个女生和沈晏朋友的互动来看，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
    苏晚的到来让李澄很意外，一连说了两遍“稀奇”。
    苏晚更稀奇，说：“好像我们很难见一面一样。”
    “可不是很难见一面。”李澄似笑非笑，“以前约沈晏出来能够见你一面，这一年你不当尾巴了，更难得见一面了。”
    这段时间苏晚一直在企图模糊掉这状态奇怪的一年，和沈晏很有默契地从不聊起，李澄一张口直接捅穿了这层薄弱的窗户纸。苏晚瞪了李澄一眼，又悄悄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沈晏，沈晏在低着头看说明书准备搭帐篷，看上去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兴趣，苏晚有点心虚，没有接李澄的话。
    李澄笑了声，也没有继续在这讨嫌，走开搭自己的帐篷去了。
    大家为露营做足了准备，带来了烧烤架和食材，还有各种饮料酒水，今晚要在这过夜，甚至还带了扑克牌。
    烧烤交给了李澄。有点不可置信，但李澄确实烧烤很有一手，沈晏他们几个只有参与价值，真正动手大多数都不能吃，不是肉没烤熟就是焦了。李澄站在烧烤架前叼着烟，刷油、翻面、撒调料，一顿动作行云流水。
    沈晏被拉去打牌。
    苏晚在沈晏旁边坐了一会儿，他不擅长玩牌，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见李澄一个人在那忙活，起身溜达了过去。
    他也帮不了李澄什么忙，只能当服务员，把李澄烤好的食物端给沈晏他们。
    李澄手上忙活着，但眼观六路。他亲眼看见苏晚把烧烤拿过去然后挑了个最大最好的鸡翅先递给沈晏，还冲沈晏眨了眨眼，有种“人群之中我们最好、我最偏袒你”的意味。
    苏晚回来时，李澄递给苏晚一根刚烤好的烤肠，苏晚接过说谢谢，李澄笑眯眯地说：“你和沈晏终于和好了？”
    苏晚心一跳，脸上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们什么时候吵过架？”
    “我哪知道你们。”李澄耸耸肩，不等苏晚说话，又给他一击，“不然怎么解释这一年你们俩这不联系的状态。”
    苏晚反驳：“我们没有不联系。”
    李澄嗤笑了一声，意思是让苏晚别装了。
    他指着苏晚手上的烤肠：“以前你对沈晏好到什么程度，上学时买根烤肠也要想着他。你又黏他到什么程度，沈晏走哪你要跟哪。就算你不在，电话也少不了。我们一起和沈晏吃顿饭能被你烦死。这一年清净了。”
    苏晚就知道他忽悠不了李澄，李澄是个人精，苏晚解释不了，也没必要解释，只说：“我长大了。”
    很苍白的理由，李澄笑着说：“你这成长得够突然。”
    李澄油盐不进，苏晚不想搭理他了，李澄也很识趣地没有再说。苏晚盯着架子上滋滋冒油的食物，过了一会儿，很小声地开口，不知道说给谁听：“反正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哥。”
    李澄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猜他的真实想法，半响说：“你能这么想也挺好。”
    “对了，跟你分享一个你哥的八卦。”李澄把话里的“沈晏”换成了“你哥”，苏晚没有察觉到，好奇又谨慎地问，“什么？”
    “你看到那个穿黄色上衣的女生了吗？”
    苏晚说：“看到了。”
    那个女生坐在沈晏的左手边，在和沈晏他们打牌。
    李澄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苏晚不认识，但他认为这个女生和沈晏没有直接关系。
    沈晏身边的朋友苏晚都见过。
    李澄这么问却显得这个女生大有来头，苏晚问：“谁？”
    李澄没有刻意再卖关子：“张苒。”
    陌生的名字。
    李澄说：“你哥的追求者。”
    苏晚抬了下眼，所以呢？
    李澄笑了下：“你哥有追求者不稀奇，但能和我们一起来玩的很少。”
    苏晚懂了他的意思，重新去看坐在沈晏旁边的女生。坦白说，很漂亮，很有气质。
    “要我跟你讲讲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李澄正要娓娓道来，苏晚打断他：“过不了几年我哥就要三十了，他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吗？不管是怎么认识的，他喜欢就好。”
    李澄看着苏晚，不知道苏晚自己有没有发现，他说这一串话时语速有点快，但又有意的在克制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激。李澄没戳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之后李澄没再提起这个女孩，但苏晚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地落在张苒身上，他留意着张苒和沈晏的互动，不觉得俩人亲密。
    观察再三苏晚也没有看出沈晏对张苒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看出了张苒确实喜欢沈晏。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些和苏晚无关。他也并没有因为看上去是张苒一厢情愿而感到庆幸。
    兄弟就是兄弟，不能过界。
    他在心底告诫自己。
    反正沈晏早晚要谈恋爱的，不是张苒也会有其他人。
    【作者有话说】
    那啥…能不能麻烦大家方便的话多多评论呀^o^
    谢谢大家【非常不好意思地鞠躬】?
    第14章
    牌局结束，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喝了点酒。只有苏晚，很不大人地喝着果汁。

 第25章

    沈晏的朋友都知道他不喝酒，也没人劝他。仔细想来，苏晚其实过得很好，少有需要借酒消愁的时刻，更不需要端着酒杯迫不得已的应酬。唐榆和沈柏山这些年履行承诺将他照顾得很好，连沈晏都纵容他，不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不做。
    树上挂着彩灯，一盏盏小小的，在夜色里像星星。
    苏晚小声对沈晏说：“掐指一算，明天会出太阳。”
    沈晏转头看了他一眼，手撑在身后，懒懒地嗯了一声。
    李澄笑道：“这还需要掐指一算？明天肯定是晴天，来露营前都查过天气预报了。”
    苏晚心道人果然不能被所有人理解，他看着李澄腹诽：你懂什么啊，我说得不止是明天的天气，还有今晚的星星。真是毫无浪漫可言，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
    沈晏忽然在他身旁说：“明天早起一点可以去看日出。”
    苏晚眼睛亮了下。他还记得几年前他想和沈晏早起去爬山看日出，但最终没有实现。当时也不觉得很遗憾，总觉得人生这么长，机会很多，可这些年这件原本早该去做的事一直被搁置。
    苏晚期待地咧了咧嘴。
    “这里可以看日出吗？”有人问了一句，自然地插进他们的话题。
    见苏晚看过来，张苒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在高处或许风景会更好。”
    “这有什么难的。我们本来就在山脚下，明天从那边开车直接上山顶就行。”李澄手指了个方向。
    “看日出？这可以。”另一个女孩出声，推了推沈晏朋友的肩膀，“一起看日出也是情侣之间必做的事情之一。你都没有想到，还没有沈晏浪漫。”
    “他浪漫有什么用啊。”沈晏朋友笑着嘲了一句，“他又没有女朋友，带着弟弟看日出。”
    女孩意味深长地接话：“沈晏想找女朋友不是很简单？”她看向张苒，张苒姿态大方地笑了笑。
    被不断提及的主角沈晏却没说话。
    “那说好了，明天一起看日出。”
    “几点起啊？”
    “反正五点得到山顶。”
    大家商量着，最后决定：“那就四点半出发。”
    苏晚皱了皱眉。
    这和他心心念念多年构思过的场景不同。
    他想和沈晏看日出，等待太阳升起的过程中聊聊天、在太阳逐渐探出地平线时兴奋大叫、用相机记录变得明亮又清晰的世界。又或者可以什么也不做，只是和沈晏安静站着安静欣赏。
    而不是这么多人一起。
    尤其很明显的，大家都在撮合沈晏和张苒。
    一起看日出是很浪漫。
    但那是沈晏答应带他去做的事，是他的愿望，苏晚很抗拒这其中掺杂着另外的人。
    但是没办法。
    他只是沈晏的弟弟。
    不过弟弟就是用来牺牲的？凭什么？
    这还没在一起呢就得让步了？
    但沈晏没提反对意见。
    可是也不能怪沈晏，是他的朋友主动说要一起去，沈晏总不可能说不行，太阳又不是他家的。
    苏晚越想越烦闷。
    其他人倒都开开心心的，约定好时间准备去简单洗漱回各自的帐篷睡觉。
    李澄叮嘱张苒一个人睡一顶帐篷要注意安全，有事随时叫他们，大家都在旁边。
    热心得让苏晚怀疑李澄是不是喜欢人家。但不太可能，苏晚冷静下来想，李澄只是喜欢找事，估计很想当红娘。
    其他人也有点担忧，另一个女孩撇下男朋友对张苒说要不还是我陪你睡吧，张苒拒绝了，她笑着说又不是十几岁，她扬了扬手机，说真有事可以打电话。
    “你有我们的电话吗？”
    张苒一笑：“啊…还真没有你们所有人的。”
    “没事，有沈晏的吧？联系得上就行。”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沈晏，沈晏淡淡地看着张苒说：“睡前拉好帐篷拉链。”
    张苒说：“好。”
    苏晚心里不太痛快，控制着表情回到他和沈晏的帐篷里。
    洗漱完到各自躺下，苏晚都没有和沈晏说话，沈晏不知道什么缘故也没有开口。
    苏晚睡在最边缘，隔半分钟翻一个身，三分钟后，他乱着头发坐起来，通知沈晏：“我明天不想去看日出了。”
    “为什么？”
    沈晏声音清明，显然还没打算睡，可能是被他吵的。
    苏晚说：“我明天肚子疼。”
    沈晏沉默了两秒，无语又荒谬：“明天肚子疼你今晚就能预知到？”
    苏晚斩钉截铁地说对。
    沈晏知道他在瞎扯，但是也没有刨根问底，说：“不想去就别去了。”
    他应得格外爽快，苏晚呆了一下，没意思地又躺下，在黑暗里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沈晏：“你手机有没有开静音？”
    沈晏说：“没有。”
    苏晚噢了声，好像平时沈晏也没有开静音的习惯。
    “那我明天是不是可以晚点起？”
    沈晏说：“嗯。”
    苏晚试探道：“那你起床时小声点别吵我。”
    他等着沈晏会不会说“我也不去了”，结果沈晏又是一个“嗯”字甩给他。
    苏晚咬牙切齿，心想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就不需要担心了吗？
    苏晚一肚子怨气，但又很清楚这份怨气来得很没有道理。他当然也没有立场对沈晏发泄不满，只好闷头睡觉。

 第26章

    可脑子里总有一道声音在说：错过了这一次，下次可以和沈晏看日出是什么时候？或者，还有下次机会吗？
    凌晨四点，苏晚迷迷糊糊听见了帐篷外有走动以及低声说话的声音，他睁开眼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知道是李澄他们爬起来洗漱准备待会儿去日出。他身旁沈晏还熟睡着，苏晚伸手推了推他。
    沈晏皱着眉睁开眼睛。
    苏晚说：“起床。”
    他从旁边抽过一件薄外套穿上，沈晏在手机手电筒的光亮里看着他动作，清醒了一下，问他：“你肚子不疼了？”
    苏晚一顿，觉得沈晏是故意的，恼怒地哼了一声。
    虽然决定去一趟，但苏晚的兴致并不高。出发前他习惯性地爬上沈晏的副驾驶，无意间往车窗外看时发现张苒在看着他们这边。
    苏晚回忆了一下，不记得来露营时张苒是坐得谁的车。据他观察，张苒和沈晏这几个朋友似乎关系都不错，和另一个女孩子也说说笑笑很玩得来。
    所以苏晚把视线移开了，没有想着让张苒上他们的车。
    凌晨的气温低，沈晏不准苏晚开窗户，窗外天色漆黑一片，苏晚担心沈晏开车犯困，连上蓝牙放起了歌。
    歌声悠扬婉转，沈晏专注开着车，他们向山顶驶去，苏晚觉得这一幕很贴近他想要的那种感觉，连带着心情都开阔了不少，突然跟着哼起了歌。沈晏转头看了他一眼，开了一丝窗户缝。
    风徐徐地送进来，苏晚不满地“啧”了声：“还不如不开呢。”
    沈晏不理会他的要求，特别专制地说：“少说话，唱你的歌。”
    “……”苏晚窝火，嚷嚷，“你当我卖唱的啊！”
    大家到达山顶，天已经亮了起来。山峰被晨雾环绕，天边出现一抹淡淡的金黄，空气清新凉爽。苏晚拿出手机，计划日出时拍一段视频。
    张苒走到沈晏身边，说：“山上还挺冷的。”
    苏晚听得一清二楚，心想这是不是有点没话找话。沈晏回应：“是有一点。”
    “不过是一次不错的体验，这种时刻还挺值得纪念。整日忙着工作，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沈晏淡淡笑了下。
    张苒抬头看着沈晏的侧脸：“其实我一直都挺想看日出的，没想到今天实现了。”
    看日出是沈晏提出来的，张苒这么说仿佛他们之间心有灵犀。
    太阳迟迟不冒头，苏晚有点觉得没劲了，站在这听人说话也没意思，他往旁边挪了两步，低头玩手机，不再注意沈晏和张苒的说话内容。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乱点，点进哪个软件他都没注意，过会儿听见沈晏叫他名字。
    “苏晚。”
    “干嘛？”他语气不太好。
    沈晏看着他说：“太阳升起来了。”
    苏晚一愣，抬头去看。太阳刚冒出地平线，红彤彤的。
    耳边响起一阵惊呼声。
    苏晚突然想起他当初为什么想要和沈晏来看日出，因为他想来寻求希望。
    看着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开始，好像就会迸发出一种勇气，似乎就有了一往无前的决心。
    可等他真的站在山顶，看着太阳缓缓升起，他没有想象中的斗志满满，只是感到很平静。
    苏晚错过了日出的第一秒，没有再举起手机拍照。满天朝霞中，苏晚想，还是算了。
    酷络洣
    看完日出准备打道回府。临走前，张苒来到车旁，顺了顺被风吹乱的长发，对沈晏说：“过几天我会来你公司附近办点事，到时候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沈晏没有一口回绝，张苒也不多纠缠，对坐在副驾驶的苏晚礼貌一笑就走了。
    回市区的路上，因为昨晚没睡好苏晚有些昏昏欲睡，他把车窗降下来。昨天李澄要跟他讲沈晏和张苒的相识经过，苏晚不想听，这会儿却突然好奇了，便直接问当事人。
    可惜当事人的分享欲并不旺盛，苏晚追问才简短地说有次下着雨他在便利店买东西，张苒刚好在门口躲雨，手机又恰好没电关了机，沈晏走出便利店时张苒问他借手机打电话，就这么认识了。
    苏晚听完觉得这情节还挺偶像剧的。
    他说：“你怎么知道她手机是真的没电？不是骗你？”
    如果是搭讪的话，这招也并不新奇。
    沈晏：“她衣服淋湿了，没必要在雨天耽误时间骗我。”
    “那为什么偏偏问你借？”
    “雨天便利店没人光顾，可能她想去问收银员借，只是刚好我推门出来。”
    苏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似乎也挺浪漫的，放电视剧里就是男女主宿命般相遇的场景。
    “然后呢？”苏晚问，“留了联系方式？”
    沈晏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么详细，侧头看了苏晚一眼，但苏晚似乎只是好奇。
    “没有，车就停在路边，我把伞给了她，之后偶然知道她是丁霖朋友。”
    丁霖，这次一起来露营的沈晏另一个朋友。
    怪不得张苒和李澄他们都熟。
    苏晚想了想问：“那次便利店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半年前。”
    苏晚点了点头。以前沈晏有什么事他都知道，就这一年，他们联系少，距离也拉远了。苏晚忽然有些感慨，但又没办法说清楚到底在感慨什么。
    “张苒挺漂亮的。”苏晚没头没脑地说。但很快又想，好看的外表只是一方面，沈晏大概也不是很看重这方面，苏晚又补充，“看上去性格也很好。”

 第27章

    但显然沈晏没有兴趣和他讨论一个和他们没有很大关系的女生她的长相和性格，因此沈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
    周末露营没有回唐榆那，苏晚也打消了和唐榆学做饭的念头，从网上找了菜谱在家里研究，大概有些天赋，第一次尝试味道就不差。沈晏也很给面子，基本都会把他做得菜吃光。
    苏晚十分得意，细想觉得唐榆说得不无道理，对沈晏说：“你不会做饭，以后如果找到女朋友也不会做饭，那你们俩只能像之前我们那样天天吃外卖。”
    沈晏心情本来还不错，闻言皱起了眉。
    苏晚自从露营回来，总是会说起类似的话，动不动就是女朋友、谈恋爱。沈晏听烦了，忍耐着没有发脾气。
    过了两天沈晏给苏晚发信息说下午不回来吃饭，苏晚随口问他加班吗，沈晏说和张苒约了吃饭，苏晚愣了一下，但也不意外，哦了一声。
    晚上沈晏回来苏晚问他吃得什么，好不好吃，沈晏起初还算有耐心地回答他，直到苏晚开始提起张苒，沈晏才不耐烦地打断他：“问这些做什么？”
    苏晚没有把沈晏的态度当回事，还振振有词地说：“我是你弟弟，你跟女孩吃个饭我关心一下不行啊。”
    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惹着沈晏了，可能是这几天情绪堆积的，沈晏冷漠地说：“不行。”
    没有想到沈晏会这么说，苏晚愣了一会儿，看着沈晏说：“你怎么了？”
    他的眼神无辜又有点委屈，沈晏更觉得疲惫。他站在客厅转过头看着苏晚。他没回家之前，苏晚一个人在家，只开了一盏小小的灯，现在这盏小灯散发出来的灯光笼罩着沈晏，苏晚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因为他感觉到沈晏此刻有些孤独和脆弱。
    苏晚第一次把这两个词放在沈晏身上，他心里惊了一下。没等他理清思绪，就听沈晏叹了口气，说：“苏晚，有时候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晚被沈晏语气里隐约的颓然刺了一下，也跟着茫然了起来：
    我想要什么？
    苏晚不明白他不过就提了下张苒，怎么事情就发展成了不受控制的模样。
    他来不及细想，略有些慌乱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有合适的人出现，或许你可以……”
    说到这，苏晚看到了沈晏的眼神，突然顿住。
    他告诉自己不要过界不要过界，却只是让自己和沈晏之间的关系不要失控。他陡然意识到，插手沈晏的感情，过问他的人际交往也是一种过界。
    苏晚一时间哑口无言。换作以前沈晏大概会想着算了，将这件事揭过，今天却一反常态，直白地问苏晚：“或许我可以什么？谈个恋爱？”
    他没有给苏晚回答的机会，忽然笑了一声，说：“当初偷亲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苏晚一呆，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沈晏无视他震惊又惘然的表情，讥讽地说：“你忘性可真大。”?
    第15章
    沈晏坐在窗边听见了车轮胎摩擦的声音，他往楼下看，沈柏山刚好停好车。
    沈晏点亮手机屏幕，今天是7月18号，暑假才开始不久。他家要住进来一个客人——沈晏也不知道用“客人”这个词是否妥当，因为虽然他们没有共用一个户口本，但唐榆已经决定将这个人当成她的另一个孩子。
    沈晏不排斥有客人住进来，虽然属于他三楼的空间要分出去一半，但这个人实在可怜。唐榆决定带他回家前曾和沈晏促膝长谈过一次，沈晏对这个只比他小几个月但命运跌宕起伏的男生表示同情——他没有反对唐榆和沈柏山提出的要带他回家的决定，沈晏一身轻松地想：和我关系不大，又不需要我来养他。
    唐榆和沈柏山出发苏晚老家时沈晏没有一起去，唐榆再三嘱咐等人来了让沈晏热情、友善一点，要做个好哥哥，照顾和帮助对方。到家前半小时，唐榆又给沈晏发了信息，说快到家了，让他做好准备。
    沈晏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准备，该准备的唐榆都准备好了，难不成让他买礼花拉横幅来一个欢迎仪式？沈晏被唐榆搞得很有压力，他临危受命，不清楚要如何做一个好哥哥。到这时候沈晏才发觉，家里新住进一个人却和他关系不大的想法很天真。
    沈晏两手空空的下楼，打开家门时被热浪扑了一脸，他在空调房待久了，难以接受室外居然这么热。
    客人已经下车，沈晏远远地打量着他，又瘦又小，站在车门旁边无所适从，只好垂头盯着地面。
    沈晏突然叹了口气，之前转瞬即逝的同情心又来了，这一次似乎深刻了一点。
    沈晏在炎炎烈日和清脆的蝉鸣声中走向那个男孩，边走边回忆唐榆之前说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沈晏记忆力好，很快想起来，哦，苏晚。
    他停在苏晚面前，苏晚抬起头。
    唐榆走过来为他们介绍，苏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开始眼睛亮亮的，像个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晏，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眼神变得惶然，倔强，随即挺直腰板，抿紧嘴巴。
    沈晏觉得好笑，但记住了苏晚这双眼睛。
    他率先与苏晚打招呼，做不出刻意的热情，只礼貌地说你好，苏晚呆愣愣的没有回应。沈晏也没在他面前多停留，走过去和沈柏山说话。
    苏晚初来乍到很不安，家里多出一个人沈晏却没有觉得麻烦，因为苏晚完全不会打扰他。

 第28章

    沈晏白天都躲在房间里吹空调，写会儿作业打会儿游戏再睡会儿觉，到了吃饭的点才会有人叩他的门，小声地在门外叫他“沈晏哥哥吃饭了”；晚上沈晏总会熬夜，苏晚就住在他隔壁，但无论是沈晏去洗漱还是上洗手间都没有和苏晚冲突过。
    有一天晚上沈晏从洗手间出来经过苏晚的房间留神听了听，静悄悄的，他往门缝隙瞥了一眼，没有光亮。
    才晚上九点。
    睡这么早？
    沈晏觉得奇怪，又忽然好奇苏晚一天在他家都干些什么。
    因为这个想法，第二天沈晏在楼下客厅特意久待了一会儿。然后他就看见苏晚几乎没有踏实坐下来过。跟唐榆学着理理小院子里的花草、擦擦桌子扫扫地、饭前盛饭摆碗筷、饭后收拾洗碗。唐榆也拦不住他。
    沈晏沉思了片刻。
    他想唐榆和沈柏山既然带苏晚回来，这里就是苏晚的家，苏晚完全可以和他享受一起的待遇。不管是物质还是家人的爱。
    但现在这样看来，苏晚不像他家的小孩，更像是来他家工作的保姆。而且还是童工。
    沈晏开始反思，他其实觉得他事不关己的态度没有错，毕竟他和苏晚在此之前都不认识，没有任何感情，突然就变成了“兄弟”。这个词听上去亲密，但掩盖不了他们之间生疏的事实。不过既然苏晚已经来了，应该是不会再走了。苏晚现在13岁，如果活到90岁，接下来77年都会是他的家人。为了之后的这77年，沈晏觉得他有必要从现在开始培养一下他和苏晚的感情。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着手培养，但绝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沈晏想，毕竟有时候事不关己也是一种冷漠。
    尽管下定了决心，沈晏仍感到忧愁。
    77年。
    多么漫长的岁月。
    这之后，沈晏开始和苏晚交流，制止苏晚小心翼翼讨好的行为，回应苏晚的话。
    这被苏晚当成是一个沈晏愿意同他交好的信号，十分惊喜。
    沈晏逐渐发现苏晚有点黏他。
    看他的眼神很热烈，又怕遭嫌弃，于是有意识的克制着，但又无意识的殷勤。
    很像一只刚抱回家渴望与主人亲近的小狗。
    有一天晚上家里停了电，大夏天的没有空调简直难以忍受。唐榆敲响沈晏的门问他要不要下楼去院子里乘凉，沈晏游戏没打完，又想着院子里肯定有蚊子，便拒绝说不去。
    唐榆也不强迫，说：“那我去隔壁问问弟弟。”
    “对了，热的话把窗户打开。”
    沈晏随意地应了一声。
    这么热的天，窗户打开也没有什么用，窗外没有风，只有虫鸣。
    沈晏出了一头汗，一局游戏结束想去洗手间洗把脸，刚把房门打开被楼梯口的人影吓了一跳。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看清了苏晚的脸：“你坐在这干什么？”沈晏心有余悸。
    苏晚慌慌张张地解释，沈晏没放在心上，等从洗手间回来苏晚还站在原地，沈晏没办法无视他，看着苏晚在黑暗中紧绷的样子，心灵福至：“停电了害怕？”
    苏晚否认，沈晏先入为主，当他逞强。
    “到我房间来吧。”沈晏说。
    这是沈晏第一次对苏晚发出邀请，他领地意识强，本来就不太喜欢其他人进自己房间，沈晏想着如果苏晚拒绝或者忸怩作态，那他绝不会对苏晚发出第二次邀请。
    但苏晚并没有，他跟在沈晏身后走进了沈晏的房间。
    一片漆黑，不能看清沈晏房间的面貌，不过苏晚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睛四处看。
    沈晏将他安置在椅子上，他和苏晚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因为没有机会深入交流过，沈晏带他来房间只是觉得有人陪着苏晚或许不会再害怕，但玩不到一块。沈晏继续打游戏，苏晚尝试着和他搭话，沈晏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应对。
    后来不知道是想堵住苏晚的嘴还是觉得苏晚无聊，沈晏从楼梯里找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等沈晏酣畅淋漓地打完游戏才发觉不对。
    他拿着手机走近，用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光亮照着，发现不知道何时苏晚竟然趴在他的书桌上睡着了。
    沈晏打量着苏晚的睡颜，仔细看苏晚的五官，他不着边际地想，抛开和苏晚父母的交情，唐榆这么喜欢苏晚会不会有一层原因是因为苏晚这张脸就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是为什么要皱眉呢？
    是有多不快乐多压抑，才会在睡着时都不安稳？
    沈晏想着，突然有点想要帮苏晚抚平眉心的冲动。
    可他还是没有做。
    沈晏叹了口气，他一直以来交友都非常顺畅，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他来主动。
    他已经决定好和苏晚好好相处，很多时候却不知道具体如何做。
    他隐约觉得这和交朋友不一样。很多年以后，沈晏才明白过来，大概是因为苏晚从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秒开始就是特殊的。
    沈晏想出声将苏晚叫醒，趴在桌上睡很不舒服，总不能这么睡一晚，实在困了还是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睡比较舒服。
    沈晏的手都已经搭在苏晚的肩上了，下一秒就可以将他摇醒，但沈晏听到一点很轻微的响声，他顺着声音去找，发现苏晚在睡梦中动了动手，从他手心里掉出一只蝴蝶落在桌上。细看这只蝴蝶很眼熟，居然是刚才沈晏递给苏晚的那块巧克力糖纸。

 第29章

    巧克力已经被吃光了，理应成为垃圾的糖纸却被折成蝴蝶。
    沈晏一时不知道该感叹什么。
    如果往苏晚重视他随手给出的任何一样东西这方面想的话似乎有点太自恋，但能用糖纸折蝴蝶，尽管很手巧，可是不是有点太无聊了。
    沈晏伸手将桌上的蝴蝶捡了起来。?
    第16章
    沈晏最终还是将苏晚叫醒了，让他回自己房间睡觉。
    苏晚睡得迷迷糊糊，完全不记得自己叠得蝴蝶去哪了，揉着眼睛跟沈晏说了晚安，乖乖回了自己房间。
    苏晚刚走房间就来了电，沈晏去浴室冲了个澡，开着空调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沈晏起床去洗漱，苏晚房间的门紧紧关着，等沈晏收拾好下楼，果然看见苏晚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院子里转过来转过去。
    来家里半个月了，沈晏没见苏晚睡过一次懒觉。
    沈晏靠在墙边看了苏晚半响，叫了他一声。
    苏晚弯着腰扭头，手里拎着洒水壶，看见沈晏后一愣，又立马笑起来。这个笑容在酷暑天气里显得格外清爽。
    沈晏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院子被阳光晒着，沈晏不想走出来，就叫苏晚过来。
    苏晚很听话，把洒水壶放在地上，毫不耽搁地跑向沈晏。
    刚站稳，苏晚问他：“沈晏哥哥有什么事？”
    沈晏看见他手上沾了点泥土，下达指令：“先去洗手。”
    “哦。”苏晚没有异议，他正因为沈晏主动叫他名字而感到受宠若惊，蹦蹦跳跳跑去院子里的池子边洗手。
    擦干净手再次走过来，沈晏从兜里摸出一部白色的手机递给他，告诉他这是唐榆以前用过的旧手机。
    沈晏说：“我用的手机也是旧的，是之前我爸用过的。”
    苏晚倒不在乎新旧的问题，他只是想不明白沈晏好端端的为什么给他一部手机。
    沈晏见他没伸手接，淡淡挑了下眉：“你每天不无聊吗？”
    沈晏把手机强行塞到苏晚手里，明确规定：“只能放假玩，上学不可以带去学校。”
    苏晚第一次拥有手机，新奇又忐忑地问：“唐榆阿姨知道吗？我拿她的手机。”
    沈晏说没关系。
    这部旧手机已经恢复出厂设置，连锁屏密码也没有，界面上软件也非常少。苏晚手指在屏幕上左右滑动，茫然问：“我可以玩什么？”
    沈晏说：“玩游戏。”
    “我不会。”之前哪有玩游戏的闲心和机会，苏晚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挫败。沈晏不觉得他麻烦，他本来就想从这方面着手，顺势说，“我可以教你。”
    有共同的兴趣爱好能够尽快的熟悉起来。沈晏是这么想的。
    沈晏愿意带他玩，苏晚院子里的花也不管了，和沈晏并肩坐在沙发上学习如何玩游戏。
    坐得近苏晚能够闻到沈晏身上的气味，和房间里一样，清淡干净的茶香味。苏晚情不自禁地嗅了两下，心想他的洗漱用品和沈晏的是一样的，为什么他身上没有这个味道。
    沈晏下载了游戏软件，登录时要绑定qq账号，苏晚当然也没有，沈晏又帮他注册了一个qq号。
    沈晏告诉他：“以后你在学校交到朋友就可以加他们为好友，在手机上聊天。”
    苏晚“哦”了一声，看着沈晏操作将步骤记得差不多了，仰着头问：“沈晏哥哥那我可以加你好友吗？”
    苏晚屏住呼吸，既期待又紧张，害怕沈晏以“我们就住一起为什么还要手机聊天”为由拒绝他，但沈晏没有停顿地说可以，输入自己的qq号，发送邀请。
    就这样，沈晏成了苏晚qq里第一个好友。
    苏晚登入游戏，界面很贴心地跳出新手指引，又有沈晏在旁边细致的讲解，苏晚很快就弄清楚功能。
    不过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
    沈晏带苏晚玩了三天游戏，账号等级一直往下掉，沈晏不得不承认苏晚没有玩游戏的天赋，但苏晚自己认不清这个事实，每天兴致勃勃地叫沈晏带他玩游戏，早上敲沈晏的房门问他起床了吗，晚上捧着手机迟迟不去睡。
    沈晏觉得苏晚的游戏瘾似乎比他还大，偏偏是他主动跟苏晚说带他玩游戏，而且看着苏晚那双期盼的眼睛，沈晏很难拒绝。几天下来，沈晏感到心力交瘁。
    最后是唐榆看不下去他们两每天各自拿着一个手机凑在一起打打杀杀的行为，提出要限制他们玩游戏的时间。唐榆这么说时沈晏心里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紧接着唐榆又说快开学了，苏晚是转校生，让沈晏趁着假期给苏晚补习。苏晚一双眼睛又亮了起来。
    在家里唐榆说话很有份量。尽管沈晏这会儿已经觉得有点麻烦了——打游戏就算了，他也能一起玩，但给苏晚补习就意味着他也要投入学习中，属于他个人的娱乐时间缩短，沈晏觉得这代价有点大。甚至后悔地想，干嘛非得和苏晚熟悉起来，即便从今往后这辈子都得绑在一起做名义上的兄弟，相安无事不也挺好吗，但唐榆发话了沈晏也只能答应。他找出他初一的课本和笔记，把苏晚叫到他房间，跟苏晚讲课，每天还给苏晚布置了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记单词、背课文、做题。
    苏晚心思敏感，很轻易就察觉出沈晏的态度变化，将沈晏没有掩饰好的烦躁看得清楚。他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给沈晏造成了负担，本来一起打游戏的那几天苏晚在沈晏面前已经活泼了许多，现在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但每天早上睡醒第一件事拿唐榆的旧手机给沈晏发qq消息说早安、晚上睡觉之前也要发一句晚安的流程还是没有变。这是从加上沈晏好友开始苏晚就在坚持做的事，他只是很想和沈晏亲近，而现在除了早安、晚安，苏晚也不敢轻易和沈晏说其他的。

 第30章

    沈晏其实不太能理解苏晚这种行为。分明他们就住一起，只隔了一堵墙，而且因为要补习、同桌吃饭，基本上形影不离。就这样还要在社交软件上发早晚安不是很多余吗？
    心里这么想着，沈晏也没有狠下心制止苏晚，他想制止，但觉得对于苏晚来说有点残忍，所以忍住了。渐渐的，沈晏竟然习惯了，习惯了苏晚雷打不动的早安晚安，但因为作息时间不同，他很少回复苏晚。
    时间过得很快，苏晚到沈晏家一整月的这一天沈柏山没有去上班，他们一起去唐榆预订的一家海鲜自助餐厅解决了中饭，晚上唐榆还准备了一个小蛋糕。蛋糕上没有写特别的话，是简单的款式，但味道非常好。
    沈柏山不爱吃甜食，沈晏也一般，切蛋糕时沈晏本来不打算吃，但连沈柏山都觉得今天的日子有意义要尝一尝，沈晏就没有说扫兴的话，只说让唐榆给他切一块小的。
    唐榆把刀交给苏晚，让苏晚来切。苏晚先给唐榆和沈柏山切好蛋糕，第三块蛋糕却没有递给沈晏。在沈晏的注视下，苏晚切了第四块蛋糕，然后把第四块蛋糕里的水果都挑出来放到第三块蛋糕上，再端起来递给沈晏。
    苏晚看着沈晏，很小声地开口：“沈晏哥哥你不喜欢吃奶油，水果都给你。”
    沈晏顿时说不出话来。
    ·
    沈晏给苏晚的补习一直到开学的前一周才停止，是沈晏叫停的，他觉得苏晚已经将该学的知识都吸收了——至少能够应付开学后的第一场考试。他可以向唐榆交差了，现在应该轮到他来好好享受所剩不多的假期。
    补习结束苏晚没有理由去敲沈晏的房门、坐去沈晏的书桌前，苏晚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蹲在院子里对着花草发呆。
    乍然响起的门铃声将他唤回神，唐榆不在家，沈晏还没起床，苏晚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少年，和沈晏差不多大。
    其实也就是和他差不多大，苏晚之所以先想到沈晏，是因为门口站着的这个男生和沈晏差不多高，身上还有种和沈晏很类似的东西。
    苏晚此时还不能准确地说出这种东西具体是什么，就像他第一眼见到沈晏，就觉得沈晏和他不一样，眼前这个少年也和他不一样，但和沈晏却是一样的。
    苏晚抬头看着少年，与此同时少年也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目光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这一丝好奇让苏晚意识到这个男生不认识他，但一定知道他。
    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询问，少年对他说：“我找沈晏。”
    他自己在玄关找到客人穿的拖鞋换上，绕过苏晚轻车熟路地往三楼走。苏晚傻傻地跟到楼梯口，仰头看着少年一路叫着沈晏的名字敲他的房门。
    没一会儿，沈晏的房门打开了，这个角度苏晚看不见沈晏的身影，但能够听见沈晏用非常稔熟的语气在跟少年讲话：“你是不是在叫魂？”
    “喂沈晏你有没有良心。”少年笑着说，“我可是一回来就来找你了。”
    少年的手往前伸，这个动作很像是去搭沈晏的肩膀，沈晏似乎也没躲，他们就这样走进房间，房门被关上，隔绝了苏晚的目光。
    原来可以这么轻易地就走进沈晏的房间。
    苏晚说不出的羡慕。
    苏晚频频往楼上看，沈晏和那个少年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唐榆买菜回来看见玄关多了双球鞋问苏晚是不是来客人了，苏晚立即向她汇报，形容了一下少年的特征，又说：“是来找沈晏哥哥的。”
    唐榆点点头：“那今天要多加一道菜。”
    苏晚没忍住，犹豫着问：“他是谁呀？”
    “刚刚来的客人吗？”唐榆回答，“他是哥哥最好的朋友，和哥哥一起长大的。你应该要叫他李澄哥哥。”
    【作者有话说】
    苏晚：只有一个哥，谢谢（冷漠）?
    第17章
    吃饭时苏晚奉命上楼叫沈晏和李澄，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干什么，苏晚敲了两遍门都没人搭理。他等了片刻，加重了敲门的力度——苏晚还没有这么大声敲过沈晏的房门。
    可能是终于听见也有可能是被持续的敲门声烦到忍无可忍，门内终于传出来脚步声。沈晏打开门，垂眼看着他：“怎么了？”
    还好语气并没有透露出不耐烦。
    苏晚松了口气，小声地说：“吃饭了。”完全没有了刚才哐哐哐敲门的气势。
    “好。”沈晏应了一声。
    苏晚磨蹭着没走，以为沈晏不会注意，悄悄地往房间里瞄。李澄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眼睛专注地玩着手机，嘴里嚷着“哎，有人”“别过去”。
    原来是在玩游戏。
    看上去水平还很不错。
    苏晚有些黯然。
    沈晏告诉他：“我们还要十分钟。”他瞧见了苏晚在悄悄往他房间看，侧身问，“要进来吗？”
    苏晚摇了摇头，不是不想，是因为和李澄不熟，而且他至今玩不好这个游戏。
    沈晏一边操控着游戏里的人物，一边留意着苏晚的表情，也不知道哪伤着他了，他表情那么可怜巴巴。
    “你等我一下。”沈晏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下楼。”
    沈晏转头催促李澄动作快点，赶紧结束这一局游戏。惹得李澄抱怨：“别催，待会儿输了。”
    直到打完游戏李澄才注意到苏晚安安静静站在房间门口，他看了看苏晚那张白白净净巴掌大的脸，用手肘杵了一下沈晏。

 第31章

    沈晏问他干嘛，似乎半点不懂他的暗示，当着苏晚本人的面打趣未免太没礼貌，李澄只好说：“手机没电了，把你充电器借我。”
    前后到楼下餐厅，沈晏和苏晚一起去厨房给大家盛饭，这和谐的一幕让李澄感到十分惊讶，等他拿到沈晏亲自盛的饭更是受宠若惊，捧着碗对沈晏说：“我都不敢吃了。”
    沈晏忍不了他装模作样，冷漠地说：“那你别吃了。”
    这种无论从言语还是肢体动作里表现出来的稔熟让苏晚站在一旁无所适从，甚至有点尴尬。
    等一起坐下来吃饭时苏晚才意识到李澄带给他的打击远不止于此。
    因为和沈晏一起长大的缘故，李澄和唐榆也很熟，能开玩笑，自在地说话，席间的气氛非常热闹。苏晚觉得从他来到这个家到今天之前，还没有这么热闹过。
    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无意闯进来的客人。他突然觉得，或许唐榆和沈晏都更想要加入他们家的新成员是李澄这样性格的人。
    苏晚小口扒着饭，没什么滋味地嚼碎咽进肚子里。他听见李澄在跟唐榆分享暑假旅行的趣事、抱怨每次出去旅行他爸妈总要带他去博物馆，他又不感兴趣，无聊死了。
    唐榆被他的语气逗得笑起来。李澄想了想又说：“不过总体还是很好玩的，我给沈晏发了好多照片，沈晏估计羡慕死了。”
    沈晏淡淡反驳：“不羡慕，我信息都不想回你。”
    他一点面子都不给，李澄哼了一声。
    唐榆笑着打断他们斗嘴，说：“今年暑假我们没有出去旅行，等下个长假再出去玩一趟。李澄，你拍得照片待会儿给阿姨看看？好玩下次我们也去。”
    “行啊。”李澄说，“不过我手机在沈晏房间充电，晚一点拿给你看。”
    苏晚全程没有吭声。光吃白米饭其实有点干，但苏晚此刻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碗里突然多出一筷子牛肉，苏晚怔怔地抬起头，沈晏说他：“怎么又不会夹菜了？”
    沈晏这句话说得轻，正在聊天中的唐榆和李澄没有听见。意外沈晏还能注意到自己，苏晚眼眶一热，莫名其妙地想要流眼泪，但那太奇怪了，而且也很矫情，他使劲忍住了。
    李澄待到下午五点多太阳即将落山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苏晚在自己房间听见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两道不同的脚步声响起，李澄在和沈晏说话，貌似在约沈晏明天出去玩，苏晚没有听清沈晏的回答他们已经一起下了楼。
    苏晚神情萎靡地趴在桌子上。人情绪低落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苏晚想了很多事，他甚至产生了怀疑，是不是不应该跟着唐榆来这。他独自生活的日子虽然没有盼头，但勉强也算自在。怪就怪他太贪心，他贪念唐榆身上的温暖——像妈妈的感觉。他很想再有个家。
    想到这苏晚是真的忍不住眼泪了，他一直以为经历了一些难以承受的变故后他已经变得很坚强，至少比绝大多数的同龄人坚强，但今天他才发现，他内心其实脆弱到不堪一击。
    门被敲响，打断了苏晚的思绪。苏晚不知道敲门的是谁，应该是唐榆。苏晚其实不想动，也不想起身去开门，他此刻就想一个人待着，但他不敢。一个月的时间，他还没有任性的底气，更觉得没有资格。
    苏晚用力抹了一把眼睛，还好没流什么眼泪，只是眼睛有点痛，应该看不出来什么。
    苏晚放下心，走过去开门，打开门前一秒下意识地扯出笑，好让自己看上去仍然是乖巧懂事的模样。
    但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沈晏。
    苏晚的笑扯到一半僵住了。
    “你怎么了？”沈晏问，今天中午在饭桌上他就看出苏晚不对劲。
    苏晚还没说话，沈晏又发现异常，弯下一点腰平视着苏晚，很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哭了？”
    笃定的语气。
    沈晏：“为什么哭？”
    他不问还好，他不问苏晚已经平复了，他这种看上去关心的姿态让苏晚很难受，不知不觉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跟一条小溪流一样，没有休止。
    沈晏很错愕，大概没有想到苏晚说哭就哭，眼泪还这么凶猛。他不知道如何应对。苏晚只是流泪，没发出别的动静。嚎啕大哭的小孩或许会让人觉得无理取闹，惹人厌烦，苏晚这种，沈晏只觉得他可怜巴巴。
    沈晏心生怜爱——这感觉就像对待一只受伤的动物，他话都不敢说了。
    他看见苏晚眼眶红着，莫名有点愧疚，心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吗？
    可真要反省，沈晏也不知道自己哪做错了，唐榆和沈柏山更是无条件的呵护着苏晚，就连沈晏在唐榆和沈柏山面前也得让着苏晚，因为弟弟小、弟弟不容易……因此沈晏也想不明白，苏晚委屈什么。
    苏晚不说话，解答不了沈晏的疑惑。沈晏也不打算问了，因为他转念一想人都有情绪，即便有时候莫名其妙但也是正常的，就比如他有时候也会没有缘由地觉得心情烦躁。
    他们僵在苏晚房间门口，一个站在那哭，一个不知道干什么只好沉默着看。在苏晚来之前家里就沈晏一个小孩，没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沈晏没有开导人的经验，觉得苏晚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冥思苦想许久，哄道：“别哭了，明天我带你去吃冰淇淋。”
    苏晚情绪失控但思路很清晰，他没忘记李澄临走前还在约沈晏明天出去玩的事，沈晏这句话大概只是对他随口一说而已，苏晚不会当真。

 第32章

    第二天起床苏晚的眼睛有些不舒服，属于哭狠了的反应，今天很奇怪的是沈晏也起得很早，一起吃早餐时苏晚一想到昨天在沈晏面前哭成那样就觉得尴尬，一直将头低着，不敢看沈晏一眼。
    吃完早餐唐榆要带他们出门，苏晚这一个月一直都处在适应期，没出过几次门，愣愣地问：“去哪？”
    唐榆以为他忘了，笑着说：“昨天下午我让哥哥告诉你的，要开学了今天带你和哥哥去买一些学习用品，新学期得给你挑个帅气的书包。”
    苏晚这才明白昨天送走朋友后沈晏为什么来敲他房门，但因为他一开门就哭，沈晏好像没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沈晏在旁边解释：“我忘记说了。”
    唐榆说：“你这记性……没事，收拾一下咱们出门。”
    苏晚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我们一起去吗？沈晏哥哥不和李澄哥哥去玩吗？”
    没被发觉他在李澄两个字后面停顿了一下，很不情愿地叫了哥哥。
    唐榆不知道这回事，问沈晏：“你要和李澄去玩吗？”
    沈晏说：“他约我，我没答应。”
    “哦，那今天陪陪我们吧。”唐榆不会干涉沈晏，如果沈晏更想和朋友去玩唐榆不会阻止，但她也希望沈晏多和苏晚接触。
    沈晏“嗯”了一声。
    得知沈晏没有答应今天和李澄去玩，苏晚更觉得自己昨天哭得简直莫名其妙，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脸红。这会儿要和唐榆沈晏一起出门，他重新变得雀跃起来，眼睛亮了，笑容也多了。
    买一些本子、笔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唐榆今天带他们出门还有一个目的，想带他们去商场挑两套衣服，等开学后没时间逛街。
    沈晏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跟审美，在挑选衣服上向来都是自己说了算，而且喜欢速战速决，唐榆有时候觉得他省心，有时候又觉得他很没有意思，让她一腔母爱没有用武之地。现在有了苏晚，唐榆的心愿得到了满足，跟洋娃娃换装似的打扮苏晚，看到这套觉得好看让苏晚去试，那套合适也递给苏晚；这套青春，那套亮眼。最后唐榆大手一挥，把苏晚试过的衣服都买了。
    走出服装店时手上拎满了袋子。
    苏晚觉得很不好意思，唐榆给他买了五套衣服两双鞋，沈晏作为亲儿子才买了两套衣服。苏晚拦不住唐榆刷卡，好在沈晏看上去并无意见。
    准备从商场离开时，沈晏忽然说要吃肯德基。正好肚子饿了，又走累了，唐榆欣然同意。
    “我去找个位置把袋子放好，你带弟弟去点餐，待会儿我过来付钱。”
    “不用了。”沈晏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红色的纸币，“我来付。”
    “这个动作很帅气。”唐榆笑着说，然后摸了摸苏晚的头，“哥哥请客想吃什么尽管点。”
    唐榆向沈晏点餐：“给我一杯果汁就行。”
    沈晏点点头，唐榆去找座位，沈晏问苏晚：“你呢？想吃什么？”
    苏晚很久没来过肯德基了，上一次来还是他爸妈在世的时候，苏晚过生日，嚷着要吃薯条鸡腿。苏晚看着显示屏上的菜单，怀念又惆怅，沈晏提醒道：“可以点一个冰淇淋。”
    寈
    这是昨天的承诺。
    苏晚最后点了一份薯条一对烤翅和一个黑糖珍珠圣代。
    沈晏又加了一对香辣鸡翅、六只蛋挞、也要了一个圣代。
    坐在座位上吃东西时，苏晚有一瞬间恍惚，同样的餐厅，五年前和五年后坐在他身边的人虽然变了，但他依旧能感受到被幸福包围着。
    他想起以前每次过生日，妈妈都会对他说：希望他健康成长，一生好运。
    苏晚想，或许妈妈也在保佑他。
    回到家，苏晚和沈晏各自拎着自己的新衣服和学习用品上楼，进房间前，沈晏问苏晚今天开心了吗。苏晚点头，沈晏很轻地笑了下，认为小孩就是很好哄：那就好。
    苏晚则想自己昨天果然给沈晏留下了阴影，他还是很怕沈晏会对他印象不好，觉得他脆弱麻烦。苏晚手指勾着袋子，没办法坦然地把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一些嫉妒心理宣之于口，他抬头看着沈晏，慢慢地遗憾地道：“沈晏哥哥，如果我和你一起长大就好了。”
    沈晏一时没明白他好端端地怎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但很多年后，当沈晏回忆起他和苏晚之间的点点滴滴，坚持认为，如果非要标记出第一个他真正被苏晚打动的时刻，一定是这一天站在三楼苏晚对他说这句话时的这个画面。
    ——沈晏哥哥，如果我和你一起长大就好了。
    晚上沈晏躺在床上琢磨了许久终于读懂了这句话背后苏晚的情绪。
    苏晚睡前照例给他发来“晚安”的信息，沈晏盯着这个词看了半响，回复：
    ——今天下午忘记给你算一道数学题。现在你13岁，我要冬天才14岁。距离18岁成年还有四年多，距离大学毕业还有八、九年，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一起慢慢长大。别担心。
    ——晚安，弟弟。
    【作者有话说】
    请个假，周四恢复更新
    谢谢大家?
    第18章
    八月的最后一天，沈柏山和唐榆带着苏晚沈晏一起去学校报道。
    一个上初一一个上初二，自然兵分两路。苏晚是转校生，唐榆有很多需要同苏晚的班主任交代的。沈晏报名结束后和沈柏山在车内等了许久，才见唐榆和苏晚从教学楼走出来。

 第33章

    唐榆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沈晏，在学校要多照顾弟弟。
    沈晏很耐心地听着。
    然而开学后，沈晏发现他根本没有照顾苏晚的机会——因为在学校他们很少碰见，苏晚也从不主动找他，偶尔有一两次遇见了，沈晏还没开口讲话，苏晚就已经走开。完全不打招呼，俨然一副和沈晏是陌生关系的姿态。
    沈晏一头雾水，心想有人在开学前还黏着他说要一起长大。
    目睹全程的李澄更是嘲笑他：“看来你也没有到人见人爱的地步，我心里平衡了。”
    沈晏属实不懂苏晚的操作，他和沈晏做陌生人是有时间限定的，离开校门坐上沈柏山的车，车门一关紧，他就开始亲亲热热地叫“沈晏哥哥”。
    沈晏怀疑苏晚有人格分裂症，也想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更重要的是，沈晏问不出口“你在学校为什么不跟我讲话”这句话，有时候他骨子里还是有心高气傲这种东西在的。
    直到有一次苏晚被留堂，蔫头耷脑地回到家，安静地吃完饭追着沈晏的脚步上楼，难得主动地问沈晏能不能教他数学，沈晏看他那样子，恶劣因子作祟，故意逗他：“你还以为你不想跟我说话。”
    话一出口沈晏就有点后悔了，看苏晚一脸迷茫，立马转移话题。
    之后在房间写题时，苏晚可能反应过来了，向他解释。沈晏这才清楚苏晚在想什么——不想被别人知道他是沈晏没有血缘关系却生活在一起的弟弟，不想被议论身世，不想接受怜悯的目光，不想让同学觉得他和他们是不同的。
    沈晏看着苏晚落寞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答应他：“那在学校就不说话，有事回家说。”
    他愿意配合，维护苏晚的自尊。
    这之后，在学校遇见沈晏的视线也不往苏晚身上过多停留了，这让李澄一度觉得这半路凑成兄弟的两个人关系糟糕极了。
    李澄不知道的是，当晚自习结束钻进沈柏山的车内，沈晏和苏晚腿抵着腿，苏晚叽叽喳喳地把学校的事情抖落干净，还非常含蓄地炫耀，自己作文拿了高分被老师当众表扬了。
    回到家一起吃了唐榆准备的夜宵，各自回房间写作业，有了之前沈晏耐心给他讲题，现在苏晚胆大了，有不会做的题先给发沈晏发信息，等沈晏回复了他就拿着作业本过去敲门。沈晏给他讲完题就先去洗澡，洗完澡出来苏晚收拾好书本，对沈晏说晚安。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晚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在学校表现良好，和同学友好相处，成绩稳步提升，受老师喜欢；在家里越来越自在，唐榆和沈柏山一直都对他好，他和沈晏如今也亲近了许多。
    某天早晨苏晚吃过早餐和沈晏一起坐车去上学时透过车窗看见清洁工穿着橘黄色马甲在扫街道，金黄色的树叶掉落满地，风一吹跑出好远，苏晚抬头望了望略显阴霾的天空，才发现连秋天都已经过去了。
    天气逐渐冷起来后起床变得极为困难。
    苏晚之前总是紧绷着，没有睡过一天懒觉，生怕唐榆和沈柏山觉得他懒惰。每次假期看着沈晏睡到自然醒苏晚内心充满了羡慕和向往。随着在这个家状态越来越松弛，苏晚开始放开手脚，有一个周六竟然睡到上午十点才醒，醒来后下楼发现唐榆什么也没说还给他和沈晏温着早餐，他彻底松下那口气，这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放假也就算了，上学早晨也起不来了，因为在凌晨六点寒风瑟瑟的初冬里，温热的被窝是真的很舒服。
    沈晏为了上学不迟到，有时候早上会承担起叫苏晚起床的重任。刚开始两次他一敲门苏晚就有反应，后来苏晚自动屏蔽了这道扰人的声音，沈晏只好开门进去掀他的被子。但其实沈晏早上也不太能起得来，所以更多的情况是他和苏晚一同起晚，时间紧迫都需要洗漱用洗手间，三楼便一阵鸡飞狗跳。
    在唐榆的悉心照料下，苏晚比夏天刚来时重了十斤。这个数字让苏晚大吃一惊，他不可置信地称了两遍，数字没有任何变化，他又脱掉厚重的外套，光脚踩上称，重了八斤。
    唐榆则表示非常有成就感。
    沈晏围观了他称体重的全过程，端详着苏晚的脸：“唔…好像肉是多了一些。”
    苏晚深受打击，零食水果不吃了，每顿只肯吃半碗饭，即便放下碗筷还对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意犹未尽地咽口水。唐榆劝不住，怪沈晏乱说话，沈晏一脸无辜，见苏晚这么苛待自己，十分好笑，找补道：“其实胖点也挺好看的。”
    沈晏是真这么觉得，苏晚刚来时太瘦了，怯生生的，看上去营养不良，现在身上有点肉了，再加上他皮肤白，越发有神采，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苏晚不接受这种安慰，他向往的是沈晏这种高挑修长的身材，苏晚时常不自觉盯着沈晏帅气的脸失神。
    苏晚觉得上帝真是不公平，沈晏怎么这么完美。他嘟囔：“同样是吃饭怎么就我一个人胖。”
    沈晏笑，安慰不成改恐吓：“你要再不多吃点饭长不高了。”
    苏晚惊恐，而后又恼怒地瞪着沈晏。沈晏看着他有趣的表情，不禁感叹苏晚的变化。
    他只看见苏晚，却没有发觉自己偶尔也变得幼稚起来。
    ·
    十二月底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苏晚睡得迷迷糊糊起来，在走廊撞到刚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的沈晏身上。苏晚抬起头，伸手揉了下沈晏被他撞到的地方，说：“沈晏哥哥对不起，我没看到。”

 第34章

    沈晏根本不疼，他扫了一眼苏晚，提醒道：“下雪了，今天多穿一点。”
    “下雪了？”苏晚惊讶地睁大双眼，瞌睡都醒了。他很少看见雪，他以前生活的城市冬天阴冷，总是下雨却不见下雪。
    苏晚穿好衣服下楼，家里的小院子被一层白色覆盖，有几盆不受寒的盆栽被移植到室内。雪缓缓飘落，苏晚惊叹着伸手去接，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沈柏山在帮着唐榆照料移植到室内的花，无暇顾及他们。沈晏端着一碗馄饨走到窗前，看着苏晚在院子里新奇地跑来跑去，也不嫌冷。
    沈晏叫住他：“雪下得太小了，先进来吃早餐吧。”
    苏晚转头问：“今天一天都下雪吗？我想要很厚的雪地，一脚踩下去鞋子能陷进去的那种。”
    沈晏回忆了一下往年的情况：“那得连下两天大雪才能达到你要的这种效果。”
    苏晚十分期待，兴奋地跑向沈晏，用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晏邀请道：“等雪下大了，我们一起在院子里堆个雪人好不好？”
    沈晏许多年没堆过雪人了，小时候沈柏山会陪着他玩，也和李澄玩过两次雪，不过现在沈晏对这种程度的玩乐失去了兴趣，他觉得很无聊。但沈晏实在招架不住苏晚这双充满期盼的眼睛。
    偶尔玩一次没有关系，沈晏这么想着，妥协地点了点头：“行吧。”
    苏晚欢呼了一声。
    沈晏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笑了笑，然后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淡定地说：“还有五分钟可以给你吃早餐，要迟到了。”
    苏晚惊慌失色。
    这一天在学校课堂上苏晚都表现得心不在焉，目光总是忍不住往窗外瞟，祈祷赶紧下大雪。中午去食堂吃饭那会儿雪竟然停了，苏晚沮丧得差点吃不下饭，直到下午天空又开始飘下来雪花他才松了口气，可是晚上放学时又没了动静。
    他被一场雪弄得心里七上八下，晚上都没睡好。从这时苏晚就隐约明白，人生就是如此，你越想要拥有的越不会轻易的得到，上帝总要给你设置很多关卡。
    ·
    真正的大雪是在元旦来临的。
    元旦，阳历的新年。
    苏晚和沈晏放假在家，唐榆做了热气腾腾的火锅。大雪从清晨开始下，没有间断，苏晚心心念念堆雪人，念叨好几天了，沈晏看了眼院子里的雪，估摸着：“高的雪人堆不了，小雪人可以满足你。”
    两人吃完火锅就跑到院子里玩雪。苏晚经验不多想法倒挺多，一会儿嫌雪人脑袋不够圆，一会儿觉得雪人没有手，一会儿要去给雪人找眼睛鼻子，还想要一顶帽子给雪人戴上。
    沈晏一开始还耐心十足，到后来手冰死了苏晚还天多要求，沈晏“啧”了一声，苏晚现在可不像刚来那会儿做什么事都会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生怕惹人烦。现在沈晏有点不耐烦苏晚也自动忽视了，沈晏发现自己不被苏晚理会，缺德地把手贴到苏晚脖子上，冰凉的手碰到温热的肌肤，沈晏觉得舒服，苏晚被冻得一激灵。
    “沈晏哥哥！”苏晚缩着脖子笑。
    他没赶沈晏的手，竟也没有生气。沈晏被他的笑脸一晃，自己先觉得愧疚了，撤回手，俯身低头，凑近他，好声好气地说：“让你冰回来。”
    苏晚咯咯笑，抬起手，但只是把沈晏的衣领拉紧了，不让寒风吹进去，自己冰冷的手也不碰到沈晏的肌肤，他在沈晏耳边天真地说：“雪越来越大了，沈晏哥哥我们一起堆的这个雪人应该可以保留很久吧。”?
    第19章
    苏晚想要保留很久的雪人只存在了三天，雪停后竟然出了太阳，积雪消融，银装素裹的世界消失了。
    沈晏担心苏晚失落，安慰他：“每年都会下雪，明年我们堆个更大的。”
    但是再大也不可能一直存在。
    苏晚没有很伤心，因为将一个雪人长久的保存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情。他后来想了想，比起雪人，他其实更在乎的是堆雪人时的快乐以及沈晏陪着他的那种满足。
    元旦之后临近期末，苏晚很看重这学期的最后一堂考试。班上的同学都在制造焦虑，每天都有“如果我没考好这个年别想好过”的言论，苏晚则是想要交一份满意的答卷给唐榆和沈柏山。因此这段时间他格外刻苦。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沈晏要生日了。
    上次沈晏给他发信息时提到“冬天14岁”，苏晚便放在了心上，后来偷偷向唐榆一打听，得知沈晏的生日是1月20号。
    除了期末考试，苏晚最近还在苦恼该送沈晏什么生日礼物。
    说实话他觉得沈晏什么都不缺，而且沈晏吃喝穿用都不便宜，要挑一个生日礼物既不能敷衍又要考虑到自己的荷包能不能承受着实为难。
    苏晚列出很多选项最后又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划掉，简直比学习还让人掉头发。最后苏晚从同桌那里得到了灵感。
    正巧同桌的好朋友也即将过生日，苏晚的同桌给她买了一个可爱的杯子，苏晚的同桌说这是有寓意的——“一杯子一辈子”，苏晚豁然开朗，他也想和沈晏一辈子，当即确定了生日礼物。
    不过对象是沈晏，送杯子也不能随便，得精挑细选才行。
    周末的时候苏晚在闹钟的叫唤下起了个大早，想要避开沈晏偷偷出门。唐榆平时会给他们零花钱，苏晚没什么用途都存了起来。他拿上所有零花钱下楼，没见着唐榆，就自己出了门。

 第35章

    苏晚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出去，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大半年了，但走出家门依旧感到陌生。苏晚走出很远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苏晚早有计划，报出唐榆带他去过的大型商场名。他觉得那高档，里面的东西才配沈晏。
    苏晚在琳琅满目的商场里逛了许久，差点逛花了眼，在几个商店里千挑万选，最后挑中一个白色瓶身上涂着黑色简笔画的保温杯。款式虽然简单，但苏晚很喜欢，觉得很好看。
    标签上写着299元，苏晚没有迟疑，爽快地付了款，让店员帮他包装好，又坐车回了家。
    沈晏的生日还有几天，苏晚将礼物藏进房间柜子里，再次从房间出来时唐榆还以为他刚起床。
    准备了一份小惊喜，苏晚一直在设想沈晏拿到这份礼物后的反应，不知道沈晏会不会喜欢，苏晚每天都会打开柜子看一眼。
    沈晏生日那天居然是期末考试，庆祝只能放在晚上，苏晚感到失落，当事人却没什么反应。
    一大早唐榆下厨煮了面条，苏晚考虑再三，决定礼物还是晚上再送，因为早上要赶着去学校，怕沈晏没有时间好好看看那个苏晚精心挑选的杯子，更无法领会背后的深意。
    因此早上他只对沈晏说了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晚上回到家，唐榆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餐桌中间摆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
    唐榆和沈柏山送上为沈晏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块运动手表，很酷，沈晏当即拿出来戴在手腕上，对唐榆和沈柏山说谢谢。
    现在就是送礼物的环节。苏晚说“等等”，踩着拖鞋蹬蹬蹬地跑上楼，一分钟后又蹭蹭蹭地跑下来，怀里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沈晏哥哥，送你的，生日快乐。”
    苏晚喘着气。
    沈晏很意外地接过来：“是什么？”
    唐榆和沈柏山也很好奇。
    沈晏拆开，看见盒子里保温杯，讶异道：“什么时候买的？”
    苏晚观察着沈晏的表情，只在乎一件事：“你喜欢吗？”他眼睛带着期盼，还有一点不确定的不安。
    “当然。”沈晏毫不迟疑地说，“喜欢。”
    苏晚得到回答松了口气。
    “那就好。”他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吃饭时沈晏一直追问，苏晚才把起早床坐车去买礼物的事坦白，唐榆大吃一惊：“我都不知道。”
    沈晏皱了一下眉，说苏晚胆子大了不少：“万一丢了怎么办，丢了我们损失就大了，以后我生日都过不了了。”
    这句话突然让苏晚觉得自己很重要，他捧着碗笑得傻兮兮：“我不会丢的，丢了我也会找回来。”
    吃过蛋糕上三楼，沈晏一想到手里这个杯子是苏晚一个人跑那么远买来的顿时觉得沉甸甸的，他又特意跟苏晚说了声谢谢，苏晚走在他身边，上楼梯时手臂蹭到沈晏的手臂，苏晚满足地说：“只要你喜欢。”
    这五个字砸得沈晏晕头昏脑，多么偶像剧的台词，这句话由苏晚对他说出来应该是很滑稽的，但苏晚这么认真，沈晏笑不出去，他甚至有种苏晚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感觉，并且觉得为了他喜欢，苏晚可以付出很多。
    ——或者不止是为了他，为了唐榆、为了沈柏山，苏晚都会心甘情愿地付出所有。
    现阶段沈晏不知道怎么评价苏晚这种决心，好还是不好。苏晚在乎他们毋庸置疑，但为自己考虑的似乎太少了，或许会活的很累。
    但现在沈晏没有觉得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因为他想，再怎么样应该是他们保护苏晚多一些，用不上苏晚为他们付出什么。
    冬去春来。
    院子里的铁线莲开花了。
    唐榆今天做了双皮奶——过年一家人出去旅游时在一家甜品店苏晚尝过说好吃，回来后唐榆就总是做。
    唐榆将双皮奶和水果丁端到院子里的圆桌上，苏晚对着卖相夸了一通，跑去叫沈晏。沈晏坐在秋千上看书，春天的阳光很柔和，透过树叶缝隙落在沈晏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
    苏晚放轻了脚步凑过去，沈晏今天已经坐在秋千上看了很久的书了，周末如此上进，让苏晚自愧弗如，因此今天他一直都很小心，唯恐打扰到沈晏。
    苏晚走到沈晏背后，想让沈晏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还未出声目光先被沈晏手里那本书的内容先吸引——苏晚万分震惊：“沈晏哥哥你在看漫画？”
    沈晏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一跳，啪地一声合上书，他转头看见苏晚一言难尽的目光，仿佛沈晏的形象在他心里尽毁。沈晏说：“你这么惊讶干什么？”
    苏晚说：“我远远看上去以为你在看世界名著。”
    苏晚好奇地往漫画书封面上瞟，还没等看清书名，沈晏把书拿开了。苏晚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漫画书？”
    沈晏说：“李澄的，无聊借来看看。”
    苏晚下意识撇了撇嘴，一点都不喜欢李澄这个名字被沈晏提起。
    今天放假本来沈晏和李澄约好去玩，但李澄临时来电话说要跟着父母去乡下看爷爷奶奶，于是苏晚才赢得了沈晏这一天时间。
    沈晏拉回话题：“怎么了？”
    “没什么，阿姨做了双皮奶，喊你过去吃。”
    沈晏对这种甜食本来就不是很感兴趣，而且这段时间经常吃，就更没有兴趣了。
    苏晚积极推销：“今天阿姨放的芒果很甜。”

 第36章

    沈晏“嗯”了声，也不直接扫兴，扯借口：“腿坐麻了这会儿动不了，你先去吃。”
    苏晚也不怀疑，“哦”了一声走开了，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两碗双皮奶乐颠颠地跑过来，把水果多的那一份递给沈晏，用一种求表扬的语气说：“我帮你端过来了。”
    “……”贴心到让沈晏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晏无奈地接过那碗双皮奶，往旁边挪了挪，秋千很大，苏晚也坐上去，双腿和沈晏一起轻轻晃动。
    仔细想想，其实不怪后来沈晏总是使唤苏晚，享受苏晚的照顾，像没长手的少爷一样，水果要苏晚洗好放到面前、零食要苏晚拆开递到嘴边，是苏晚自己慢慢养成了沈晏这种坏习惯。
    他更多时候是甘之如饴的，即便后来这样的事情做多了，苏晚表面抱怨，内心却很欢喜——他想为沈晏奉献，渴望被沈晏需要。
    就像此刻在这个花香飘溢的小院子里，苏晚只会感到满足，因为沈晏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
    这是让一切都变得有意义的重要因素。?
    第20章
    近期苏晚班上遭到严查，缘由是老师发现有人早恋。
    据说还是在体育课上被当场抓包，没有逾矩的肢体动作，只是两个人在自由活动时间躲开同学在教学楼背后的空地上聊天，男孩送了女孩一盒巧克力，这个画面被路过的老师看见，立即将人带物一起拎到办公室声色俱厉地教育。
    “早恋”这个词对苏晚来说有些超前，他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事，甚至反应迟钝——这个事件发生后苏晚才在同学课后小声讨论时得知，这对主角彼此喜欢全班同学都心知肚明，除此之外，班上还有几对互生情愫的同学。这对同学的暴露让他们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内心恐慌，害怕被老师发现，只能心照不宣地暂时保持距离。
    苏晚对这些信息表示十分惊诧，有种突然之间得知了很多秘密的感觉。他下意识觉得这种事情不好与大人分享，所以不在唐榆和沈柏山面前说，等回到三楼只有他和沈晏在就忍不住了，跟倒豆子一样全抖了出来。
    显然沈晏比他“见世面”见得多，反应平淡，一边听着还分神拿笔点了点苏晚的作业，说：“这道题做错了。”
    苏晚这会儿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往题上瞥了一眼，擦掉答案，没重新动笔，而是抬头看着沈晏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惊讶，怎么大家都在谈恋爱。”
    沈晏在记课文，应付他似的说：“你不谈就行了。”
    苏晚说：“我当然不会谈啊，我没有喜欢的女生。”说到这，苏晚心里忽然一动，试探道，“沈晏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晏没有半分停顿：“没有。”
    苏晚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很快想到什么，又问：“那有没有人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来苏晚便发觉是句废话，怎么可能会没人喜欢沈晏。
    沈晏没有正面回答，苏晚在这研究了一晚上喜欢与不喜欢的问题，沈晏觉得目前这个话题不太具有探讨的意义：“这个年纪的喜欢大多是一种假象。”
    苏晚没懂：“为什么？”
    沈晏不太想和苏晚深入交流这个问题，但是又觉得苏晚像一张白纸，需要被引导，于是颇有耐心地说：“因为年龄太小了，所以喜欢得也很浅显。有可能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帅或者长得漂亮而喜欢，有可能是成绩好，有可能仅仅只是对方很受欢迎……”
    沈晏表现得十分理智：“总之这种喜欢无法长久地支撑下去，只是一时的好感与冲动，也许有更帅更漂亮、看上去更优秀的人出现，这份喜欢就会轻易地被冲刷或者转移，或许没有其他人出现，只需要一小段时间，这份喜欢就能被抛之脑后。”
    沈晏说得不无道理，苏晚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若有所思地问：“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沈晏卡了一下壳，他也没有经历过，停顿了两秒才随口道：“倾尽所有的付出，坚定不移的选择，优点缺点全都接受。”
    这话说得笼统，但也才上初中的沈晏给不出更好的回答，为了防止苏晚再深究，沈晏及时打断：“我困了，写完作业快点回房间睡觉。”
    苏晚一听立马咽下嘴边的话，拿着笔思考刚才被沈晏指出的做错的那道题。但沈晏这段话在他心里留下了影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意间在影响着苏晚。
    而当某一天，沈晏再次回想起这个晚上和苏晚的对话，惊觉自己对“喜欢”的定义发生了一些改变，更后悔用那么轻易的口吻以及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苏晚有过这场对话。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
    李澄突然发现沈晏和他那位半路来的弟弟关系并不差，尽管在学校他们从未有过明面上的交集，但还是让李澄察觉了蛛丝马迹。比如沈晏原本的水杯用得好好的突然换了新的，李澄觉得好看一问才知道是沈晏的便宜弟弟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还有李澄有几次在手机上约沈晏打游戏，沈晏都说没空；又一次李澄来沈晏家玩，在沈晏房间看见一本写着苏晚名字的练习册，然后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晏的书桌前多了一把椅子。
    这一点最让李澄惊诧，以他对沈晏的了解，沈晏这个人十分讲究，换而言之就是麻烦，不喜欢别人随随便便进他房间，不喜欢别人随随便便动他的东西，苏晚能够在他的房间占领一席之地，实在是不简单。

 第37章

    李澄想，看来沈晏是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便宜弟弟。
    作为和沈晏一个阵营的好朋友，抱着这种类似于“爱屋及乌”的心理，李澄也开始尝试着亲近苏晚，每次看见苏晚都热情地打招呼，然而苏晚并不买单。
    这天周五，学校只上半天课，从下午开始放假，周日晚上返校上晚自习。沈柏山在公司开会，唐榆来接他们回家。苏晚收拾好书包，跑到校门外，拉开后座的车门时，看见李澄坐在原本他该坐的位置上和唐榆相谈甚欢。
    苏晚愣了下。
    李澄开朗地对他说“嗨”，苏晚望向沈晏，沈晏十分体贴地询问他：“你想坐后座还是副驾驶？”
    苏晚再度将视线移回李澄身上，目光幽怨地想，都把我位置占了还嗨什么。事已至此，当然不可能让李澄再下车，苏晚闷闷地说：“我坐副驾驶吧。”他把门关上。
    车子启动后苏晚才得知今天李澄要跟他们一起回家，因为李澄的父母今天有事外出了，苏晚人坐在副驾驶，眼睛总往后方看，李澄紧挨着沈晏，两个人聊着班上同学间的趣事，聊着喜欢看的漫画和游戏，笑得可开心了。
    苏晚看着他们，心里酸得要死。
    李澄一转头看见苏晚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晚立马低下了头。
    李澄很快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他们一起回到家后，因为唐榆出门前炖了汤，说不用多久就可以吃饭，让他们别上楼了在客厅玩。李澄还记得最开始他和沈晏在一块玩苏晚都自觉走得远远的，融入不进。现在却总是时不时凑过来，只黏在沈晏身边，沈晏大概也习惯了，没有丝毫排斥，这让苏晚更加心安，还有一丝得意。如果李澄叫了一声沈晏，或者占据沈晏的时间过长，苏晚就会用“哥”这个字将沈晏的心思拉回到他身上，李澄注意到苏晚喊得是“哥”，而不是之前的“沈晏哥哥”，更加亲热。李澄看苏晚叫第一声“哥”时不太自如的表情，就知道苏晚只是临时改变了称呼，很大可能是叫给他听的。
    李澄看穿了苏晚这点小心思，想起了他妈看得宫斗戏，苏晚就很像戏里千方百计争宠的那些人。
    李澄在这待了一下午，见识到了苏晚有多排外——他只做沈晏乖巧听话的弟弟。忠诚到让被他当作敌人的李澄都忍不住有一丝羡慕沈晏。
    等沈晏去上洗手间时，李澄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沈晏走开后立马和他拉开很远距离的苏晚，好笑道：“我说你不用这样吧。其实怎么看都是我和沈晏关系更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怪你抢走我的好朋友，你总是一副我抢了你哥哥的表情做什么。”
    苏晚被戳破心思，顾不上气恼，心虚得涨红了脸。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对待李澄有多不礼貌，但是他对沈晏的占有欲太强烈，完全控制不住对李澄的敌意。这种敌意是一种赤裸裸的嫉妒，苏晚不想承认。无论是从目前受到的教育还是大众眼光里，嫉妒都是非常丑恶的心理，苏晚之前也没有对其他人产生过嫉妒，更无法接受自己有这样不堪的一面。
    沈晏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苏晚的表情有些不对，尴尬、难堪、无措、低落全都在苏晚的脸上，像调色盘一样丰富。沈晏不清楚一会儿的功夫里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李澄，觉得是李澄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他知道李澄喜欢开玩笑，而苏晚的性格细腻敏感。但李澄对着他耸了耸肩，表示和自己无关。
    沈晏不相信，他走开后只有李澄和苏晚待在一起，他轻踢了李澄一脚，又安慰性地摸了摸苏晚的头顶。
    李澄无辜受到攻击，从这一刻起便知道，沈晏已经有成为一个无脑护弟的好哥哥倾向。
    苏晚打算好好反省一下，及时纠正自己阴暗的心理。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所有人都会喜欢一个天真单纯、善良开朗的男孩，包括沈晏。苏晚不想有一天从大家的眼里看到对他的厌恶。
    晚上在房间里苏晚没有过来敲门沈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心神不宁地坐了会儿，想起苏晚那会儿的神情，很怕苏晚躲在房间里哭——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沈晏没见苏晚流过眼泪，却还是会觉得他很脆弱。
    沈晏拿着手机给苏晚发信息：睡了吗？
    苏晚倒是回复得很快：还没有，沈晏哥哥怎么了？
    这条信息看不出情绪，沈晏想了想，上前翻了翻抽屉，说：还想不想吃巧克力？
    一分钟后，沈晏的房门被敲响，苏晚推开门探出颗脑袋。
    沈晏把抽屉里的巧克力全都搜刮出来放在了书桌上，冲门口勾了勾手。苏晚已经洗过澡了，穿着唐榆为他买的小熊睡衣，走过来。
    “我已经刷过牙了，巧克力明天再吃。”
    还好他的脸上和声音里没有哭过的痕迹，但也没有平时兴高采烈的模样。苏晚老老实实站着，问：“沈晏哥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沈晏发现苏晚其实很聪明，他清楚巧克力不过是个幌子，沈晏叫他过来一定有其他用意。
    他主动这么问，沈晏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道：“为什么不开心？李澄欺负你了？”
    苏晚惊讶地看向沈晏，想不到沈晏一直留意着他的情绪，很快，他又在这种关心下感到有些难言的委屈。他低落确实和李澄的一番话有关系，但完全谈不上李澄欺负他，苏晚不能乱告状，摇摇头。
    他不愿意说沈晏也不好勉强，两个人默默对视了片刻，沈晏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床：“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第38章

    印象里这是沈晏第一次同意他坐床，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苏晚感到一丝受宠若惊。他走过去，屁股挨着床边，唯恐沈晏突然洁癖又发作嫌他身上脏。不过他的睡衣才洗过，应该也没有关系。苏晚的思绪开始跑偏，连低落的情绪都消散了不少。
    沈晏挺担心苏晚这种性格会吃亏，容易多想，很多事都闷在心里。此刻他们坐得这么近，沈晏真心实意地劝导，想要告诉苏晚可以活得随性一点：“谁让你不开心了都可以反击，不用忍。”沈晏知道人活得随性是需要底气的，于是告诉苏晚，“我会帮你的。”
    这句话实在很给人安全感。
    苏晚欣喜的同时又忍不住试探地问：“不管怎么样都会帮吗？”
    沈晏点头。
    “那…如果是我和李澄呢？”苏晚对李澄那句“我和沈晏关系更好”耿耿于怀，却没有直白又尖锐地将后半句“你会帮谁”问出口，他知道不说出来沈晏也能意会到。
    沈晏才信誓旦旦地向苏晚传递了“我们是一边”的信号，望着苏晚那双不那么自信但又饱含期待的眼睛，觉得自己但凡这会儿犹豫一秒都是对苏晚的伤害，立即道：“帮你。”
    苏晚“审视”着沈晏，沈晏坦然地回视，半响，苏晚终于满意地、雀跃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有更新，大家明晚见【抱拳】?
    第21章
    苏晚本来是小心翼翼地挨着床边坐，在沈晏斩钉截铁地“帮你”两个字后，踏实地往里坐了点。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沈晏枕头边放着一本睡前读物，不是上次看得漫画书，而是长篇散文。
    可能是沈晏今晚表现出的袒护让苏晚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未经思考，对着沈晏脱口而出：“李澄没有祸害你了。”
    “什么？”沈晏刚开始没明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了然，“之前的漫画是我自己想看。”
    沈晏说：“李澄也没有那么不靠谱。虽然以学习成绩定义一个人的想法是错误的，但如果学习成绩作为标准之一，李澄其实挺厉害，他的成绩从来没有掉出过我们班前二十。”
    苏晚感到很意外，主要是平时李澄看上去有些放纵不羁，不像是埋头好好学习的那种人。或许看人真的不能只浮于表面。
    沈晏隐隐察觉到苏晚对李澄有一点偏见与敌意，虽然他并不觉得一定要让苏晚改观，但为了避免日后真有在好朋友和弟弟之间二选一的情况，沈晏还是决定讲一些有关李澄的事，企图扭转苏晚对李澄的看法。
    讲到李澄，自然而然就会讲到他们的小时候。苏晚能够感受到沈晏和李澄之间坚固的友情，毕竟是从小就开始发展的交情。对没什么朋友的苏晚来讲，一段长久的友谊也是他缺失的东西，而人又通常会对自己没有拥有的事物产生向往，也难免会羡慕那些得到的人。
    苏晚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他跟沈晏说：“我其实以前也有一个好朋友。”
    沈晏从来没听他说过，更不知道这个以前是多久以前。
    苏晚慢慢回忆着道：“他是我的同学，他胆子好小，在我们班上总是被欺负。有一天放学我看见他蹲在垃圾场，那里又脏又臭，除了每天放学去倒垃圾，平时没人愿意靠近那，那天我正好值日，走过去看见他用手在翻垃圾，我一时好奇问他在找什么，他也不说话，我就站在他旁边看，后来我看到他终于从垃圾场里找出一本被撕烂的作业本，作业本上写着他的名字，他找到那本作业本后就离开了。过了没两天，又是放学的时候，我又遇见了他，他被我们班几个同学围在墙边，那些人没有打他，但嘴里都骂他“小矮子”“贫困户”，他也不吭声，垂着头任他们骂。那天我妈刚好还在来接我的路上，我等她的时候贪嘴跑到学校外面的小卖部买零食才看到这一幕。我重新跑回学校，叫上了保安叔叔过去把欺负他的那几个人赶跑了，第二天我又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师。从那之后，我们就成为了好朋友，课间活动我都会叫上他和我一起。他确实家庭条件不太好，那时候我每周都会有五十块钱零花钱，他可能只有五块，但五块钱里他都会抽出三块钱给我买爱喝的饮料。”
    “可惜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没有机会好好道别就分开了，又没有手机可以留下联系方式。”
    沈晏很惊讶地听苏晚讲完这个故事，故事里的苏晚仿佛是另一个人，站出来为同学打抱不平，不担心被报复针对、因为贪嘴在等妈妈来接的时候跑去小卖部买零食，勇敢、鲜活、可爱。不怪沈晏难以将现在的苏晚和那时候的苏晚对应上，就连苏晚自己都感到陌生，好像他讲述的是别人的事情。
    沈晏和苏晚都知道带来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气氛一时变得沉重——这不是苏晚讲述这段过去时的本意，他故作轻松地开口：“沈晏哥哥，你和李澄小时候就在一起玩，是多小的时候？”
    沈晏看出苏晚有心转移话题，他也不想让苏晚沉浸在悲伤里，回答他：“我们啊，幼儿园的时候。”
    沈晏拣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讲，想逗苏晚开心。
    “我和李澄上幼儿园时就一见如故，因为刚上学其他小朋友都在哇哇大哭，只有我们两个不同。我是不爱哭，李澄则顾不上哭——幼儿园的滑梯玩具都玩不过来。老师哄其他小朋友哄得焦头烂额，我们两个省心的自觉凑到了一起。”

 第39章

    “我从小就是我妈亲自照顾，李澄大部分时间却都是跟着保姆长大，他父母工作忙，我们成为朋友后他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偶尔和他父母赌气，他甚至会管我爸妈叫爸妈。我们两家大人也因此熟络了起来。”
    “李澄性格调皮，小学三年级在我家玩不小心摔坏了一套我爸喜欢的茶具，他让我顶包，回家之后又怕我挨打，从家里把自己的存钱罐拿过来跟我爸道歉，说要赔钱；小学五年级我感冒发烧请了三天假没去学校，他上课自己的书没翻开，给我抄了三天的笔记。”
    沈晏说到这还不忘给李澄树立形象：“李澄是个很好的人，平时看上去挺随心所欲，但很重情义也很有原则，你们相处多了或许就能感觉到。”
    苏晚点点头，然后又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他认可李澄对于沈晏来说确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苏晚一直遗憾自己和沈晏认识的时机不够好，今晚又因为回忆了一下从前，更遗憾沈晏没有认识很早之前的他。如果在那时他们认识，或许他们也会成为对彼此而言很好、很重要的朋友。
    今晚是沈晏和苏晚聊天聊得最久、也最深入的一次，苏晚感到疲惫，时间并不早了，他想回房间睡觉，沈晏却甩掉拖鞋躺进被窝里，往里挪了挪，腾出一个空位，让苏晚躺下来。苏晚疲惫到没有力气再受宠若惊，他确实有点不想再动，顺从地躺下来，睡在沈晏的枕头上，又嗅到了那种只有沈晏身上才有的好闻的味道。苏晚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沈晏却有点睡不着，今晚苏晚回忆过去那段让他心情有点复杂，他侧躺着，看着苏晚的睡颜，这样无害恬静，谁能想到他内心有一条注定无法愈合的伤痕。
    沈晏看了苏晚好一会儿，看着看着，苏晚的脸一片湿润。他闭着眼睛，悄无声息地流眼泪，如果沈晏这会儿关上灯一定不会发觉。
    沈晏意识到自己的心境有所改变，苏晚刚来家里时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挺可怜的小孩，对他的遭遇感到同情，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心疼。沈晏不知道苏晚梦见了哪一帧画面，那些已经掩埋在苏晚心底不敢轻易再触碰的记忆，可能只有在安静的夜晚才会露出痕迹。
    沈晏下床抽了几张纸巾，轻轻地将苏晚的眼泪擦掉，又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避免苏晚醒来看到尴尬，做完这件事，沈晏重新在苏晚身旁躺下，伸出手像安抚婴儿那样，一下一下地拍着苏晚的背。动作生疏尽量轻柔。
    第二天苏晚睡醒时眼睛有些酸胀，他习惯了睡醒会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总是会在梦里哭。他睡醒后会刻意不再去想自己睡觉时梦见了什么，但是今天不同，他今天在沈晏的房间沈晏的床上醒来。苏晚心一惊，为自己睡着哭感到尴尬，他支起身仔细检查了一下枕头——没有用，就算枕头上有眼泪也已经干了，苏晚只能暗自祈祷他哭的时候沈晏睡着了并没有发现。
    正这么想着，沈晏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睛：“醒这么早。”他声音有点淡淡的沙哑，看了一眼苏晚，说，“晚上总挨着床边睡也不怕掉下去。”
    这是在说我吗？
    苏晚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睡着后的姿势是怎样的，也没有留心过。
    苏晚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塌下去一块，他重新趴回枕头上，在沈晏的注视里一点一点向他移动，距离非常近了，但沈晏没后退。苏晚停下，望着沈晏，先是看到他凌乱的头发，然后是额头、眼睛、鼻子、下巴，真是好看啊，脸上没有一点瑕疵，苏晚在心里感叹着。沈晏居然有点受不住他这么专注的目光，问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苏晚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哥。
    “嗯？”沈晏好像还没完全清醒，应得懒洋洋的。
    苏晚的脸颊蹭着柔软的枕头，他一想到昨晚和沈晏同床共枕就觉得奇妙，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激动。苏晚忽然问：“李澄睡过你的床吗？”
    沈晏心想怎么又扯到李澄身上了。他说：“小时侯睡过。”
    “现在呢？”苏晚追问。
    “小学三年级之后就没有了，李澄偶尔留宿都是睡客房。”
    “真的？”苏晚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喜气洋洋的。
    从这种隐约的攀比里沈晏总算明白了苏晚对李澄单方面的较劲从何而来。没有那种被苏晚看重的得意，沈晏想的是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所以苏晚总要从各种角度论证他在沈晏心里的分量。
    【作者有话说】
    明晚还会更新哟?
    第22章
    这天之后，苏晚明显感觉到和沈晏的关系发生了一点转变。具体的说不上来，但现在沈晏做什么都喜欢叫上他。出去买个东西是这样，在房间玩手机也是这样。有时候会让苏晚觉得沈晏是在把自己当宠物养，他看网上那些养小猫小狗的人就这样，专注自己的事情时宠物就乖乖待在他们身边陪着，偶尔揉揉小猫小狗的脑袋挠挠它们的下巴，有空时再带出去逛一圈。
    不过苏晚还是挺满足的，他觉得他隐隐要超过李澄在沈晏心中的地位了，因为他现在和沈晏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沈晏发现自从那天他让苏晚在他床上睡过一晚后，苏晚就跟倦鸟归巢似的经常惦记着往他房间跑，一来就熟练地甩掉拖鞋钻进被窝，还总言辞凿凿地对沈晏说“我来陪你”。沈晏一不怕黑二不在梦里哭，不知道需要他陪什么，但沈晏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养了苏晚许久才让他活泼开朗一些，沈晏怕这话说出来苏晚伤心又回到以前那种局促不安的状态。或许是苏晚脸皮薄，想要他陪却不好意思说，只能换个方式表达，沈晏也不好戳破。

 第40章

    围脖-晴崽推书站
    他接受了第一次苏晚往他房间跑的行为，默认了第二次苏晚可以睡他的床，第三次之后便习惯了。有时候苏晚甚至不回自己的房间，从楼下上来拎着书包径直到沈晏房间写作业，写完作业去外面阳台收个衣服进浴室洗漱，洗漱完回到沈晏房间上床睡觉。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陪伴沈晏的时间长了，苏晚便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晏太自信的缘故，苏晚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初三学生面临升学的压力，学习时间没有比之前加重，上网时间没有缩短，假期该玩就玩，状态比苏晚还要松弛，成绩又一如既往的好，让苏晚既崇拜又羡慕。
    假如世界上有各方面都能做好的天才，那应该就是沈晏这样的。
    在少年时期，苏晚如此坚信不疑地认为着。
    沈晏目标清晰，早已经确定好高中要考哪个学校，最后当然也不出意外的考上了，和李澄一起。
    沈晏进入高中后，作息时间和苏晚完全不一致了，早上起得更早，晚上回得更晚。开学他提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买个自行车，不需要沈柏山再接送他上下学。
    后座少了一个人，没有了每天上学和放学途中共处的二十分钟，苏晚怏怏不乐了很长一段时间。
    更崩溃的是，高中的假期缩短了。他们一起上初中时每周都会放假，现在沈晏一个月才放一次假。
    苏晚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去年沈晏上初三时才是他最幸福的一年。
    那一年他和沈晏的关系飞速发展，堪称紧密，也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可惜人在享受当下时从不会觉得当下难得可贵。
    ——苏晚在自己的日记里写下一句如此酸不拉唧的话。
    苏晚盼了许久，终于盼到沈晏上高中后的第一个假期。
    苏晚堆积了一箩筐的话要和沈晏说，要抱怨学习强度、要炫耀老师夸奖，还做了一些计划——比如一个暑假过去学校门口的那家麻辣烫店改成了奶茶店，刚开业生意火爆，苏晚一直还没去喝，想着等沈晏放假一起去。
    然而沈晏假期的第一天说累，在家睡了一天。第二天恢复精力了，但和同学提前约好了要出门。
    苏晚下午就要回学校上晚自习，错过这次等沈晏再放假又得是一个月以后了，沈晏的放假时间还不一定和他对得上。苏晚很丧气，问沈晏是不是和李澄约好了，他在心里想李澄还真是讨厌，又想沈晏为什么不能分一点时间给他，他都等了这么久了，甚至任性地想说让沈晏鸽了李澄。但是沈晏说还有其他朋友，是新学期才认识的。苏晚一听就说不出让沈晏放人鸽子的话了。
    苏晚就是这样，给人都画了界线，就像他自己，对待亲近的人和其他人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他想让沈晏放李澄鸽子但是新朋友不行，也是因为李澄是很熟悉的人，对沈晏来说也是最好的朋友，可以不用计较太多。
    最后是沈晏看出了苏晚情绪不佳，意识到什么，准备出门前主动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苏晚眼睛一亮，背挺了挺，没一会儿又恹恹地趴回书桌上：“我下午还要去学校。”
    沈晏问他：“五点？”
    苏晚：“嗯。”
    “下午我送你去。”
    “真的？”苏晚的背再次挺直了，眼睛里的欣喜藏都藏不住。
    沈晏说：“如果你不怕被你的同学发现我们的关系的话…”
    自从沈晏初中毕业苏晚在学校门口送了他那束花拍了合照后，苏晚其实有点无所谓被别人知道他和沈晏的关系了，但苏晚还是说：“我可以在路口下车。”
    沈晏笑了下，朝门外偏了偏头：“那走不走？”
    “走！”
    苏晚兴高采烈地跟着沈晏去赴约，但很快他就感到有些后悔了。
    沈晏和朋友们约在一家炸鸡店，苏晚只认识李澄，其余三张都是陌生的脸庞。
    李澄热情地同他打招呼：“苏晚你们也放假？”随即向其他人介绍，“这是沈晏的弟弟。”
    有人感叹沈晏家的基因真是好，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姓氏不同。
    做了介绍之后就没有苏晚什么事了。
    苏晚和沈晏坐在同一个沙发上，听着沈晏的朋友们吐槽哪个老师有多变态，哪个同学有多牛，开学就和老师干上……高中李澄和沈晏不在一个班，但依旧能玩在一起，李澄说他们班上还有一个混血儿。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将苏晚隔绝在外，在他和沈晏之间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苏晚插不上话，只能低头吃薯条，耳朵却一直竖着。
    沈晏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听着朋友讲话，偶尔说一句，并不热络，也不会显得自己游离，朋友说到有趣的事上他会轻笑。苏晚就是从这时发现沈晏有种本领——能够自然地融入环境，不会被人忽视，却又能保持自己一贯的姿态。
    社交对苏晚来说是门功课，他仍处于摸索中，有时会毫无头绪，甚至直接放弃。对沈晏而言却是毫不费力、轻轻松松就能够做到的。
    沈晏朋友们聊天的话题也很五花八门，跨度很大，上一刻还在讲着老师同学，下一秒就聊到了游戏小说；这一秒在分享悬疑电影，马上又拐到学校上。
    “哎，你们知不知道咱们学校有个传说？”
    李澄笑了声：“知道啊，不就是……”

 第41章

    沈晏笑着打断他们：“别说了，有人会做噩梦。”
    “谁？”李澄问。
    沈晏往苏晚那看了一眼，李澄说：“不会吧，苏晚胆子这么小，还会做噩梦？”
    苏晚本来也想听听沈晏学校的传说，现在好了，好奇心没被满足，还被人鄙夷，苏晚很没面子，抬头反驳沈晏：“我什么时候做噩梦了。”
    沈晏说：“听了之后今晚就会做噩梦。”
    这么夸张？苏晚半信半疑。
    沈晏的另一个朋友说：“传说嘛，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没什么意思。”之后便转移了话题。
    苏晚心里很不爽，大家都知道的事就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像沈晏和其他人有一个秘密，将他排除在外。
    苏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沈晏和朋友道别送他去学校的路上，苏晚在车上一直追问所谓的传说到底是什么，沈晏不知道是真的不想他知道还是在逗他，始终不肯告诉他，只说是恐怖故事。苏晚还要继续问，沈晏说：“好了，到了。”
    苏晚只好在路口下车，沈晏随口说了句“好好学习”，苏晚盯着沈晏的脸，还不太高兴，嘴上说着拜拜，却在转身时突然下定了决心，他要考去沈晏的学校读高中。
    他要打破那道看不见的屏障，他不要他和沈晏之间隔着很多陌生人的名字，也不想看着沈晏和其他人娓娓而谈，他却对那些内容一无所知。
    他就要站在沈晏的世界里，不管是以跟在沈晏身后还是站在他身边的形式，他都要占据沈晏世界里的一席之地。他才应该是沈晏最亲密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明晚休息！感谢大家！后天见！【鞠躬】?
    第23章
    苏晚雄心壮志地说要考去和沈晏同一所高中，对着一沓试卷和习题册却恨不得用额头撞桌子。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放弃，大不了就是撞完桌子再捂着头做题。
    想得到一样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晚做好了一切准备。
    唐榆一直都知道苏晚在学习上很下功夫，但初三这个刻苦的程度实在让唐榆很担心，压力过大很可能导致精神失常，唐榆特意找苏晚面对面沟通了一次，她柔声表示她和沈柏山都不是看重成绩单的家长，让苏晚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开心健康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苏晚想唐榆这样宽容随性的家长应该还是很少见，起码在他那些同学口中，他们已经被老师和家长的双重压迫给逼疯了。苏晚始终是被唐榆和沈柏山小心呵护着，他不知道一年前同样的升学情况，唐榆有没有对沈晏说过今天这番话。说没说过都没关系，从沈晏那一年的行事作风来看，唐榆也没有要求过他什么，沈晏的自由度很高，苏晚再一次感叹唐榆真是一位好妈妈。
    然而在已经明确的目标面前容不得一点松懈，苏晚嘴上答应着唐榆放松心态，但从行动上来看似乎更用功了。唐榆无奈，只能跟刚下晚自习回来的沈晏说，让他来劝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晚和沈晏的关系在唐榆眼中已经好到“沈晏说话对苏晚一定管用”的程度。
    沈晏这阵子和苏晚交流不多，他每晚九点五十结束晚自习，骑车回家已经十点半以后了，在楼下厨房简单吃点东西上楼十一点，有时候苏晚已经睡了，有时候就算还亮着灯，沈晏不过和他说几句话，立马也要洗漱准备睡觉。
    唐榆指出苏晚给自己压力太大这个问题后，沈晏回想了一下，好像近段时间苏晚熄灯的时间的确越来越晚。沈晏答应唐榆会和苏晚好好聊聊。
    恰巧这一晚沈晏洗漱后从浴室出来看见苏晚捧着杯子从楼梯走上来。
    沈晏擦着头发随口问他：“还没睡？”
    苏晚嗯了一声。沈晏目光无意间落在他手里的玻璃杯上，苏晚拿的不是纯净水，而是一种褐色的液体。沈晏问：“喝得什么？”
    他最初以为是感冒冲剂，怀疑苏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杯子里的液体颜色比感冒冲剂又要深许多，沈晏想来察看，走近闻到一股香味。
    “你大半夜喝咖啡？”
    苏晚解释：“因为容易犯困。”
    这个点犯困不是很正常么，困了就睡啊。
    沈晏这么想着，意识到苏晚的情况似乎真的有点严重，一边问着“咖啡哪买的？”一边伸出手推着苏晚的背一起进了苏晚的房间。
    苏晚的书桌上堆了很多复习资料和练习本，已经用过的草稿纸有好几张铺在桌上，沈晏大致扫了一眼。
    苏晚交代咖啡是在超市买的速溶咖啡后下意识把水杯往嘴巴送，被沈晏拦下来。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会儿喝了咖啡想几点才睡？”他俯身看了看苏晚的眼周，还好还没长黑眼圈，但也提醒道，“有红血丝了。”
    苏晚现在莫名很注意形象，一听立马用手去捂眼睛。
    沈晏看着他动作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才问：“我听妈妈说你最近很用功，在学校老师说你了？”
    “没有啊。”苏晚下意识回答，停顿了一下，又说，“哦说了，说我这段时间进步很大！”
    沈晏看他隐隐炫耀的样子就很想笑，一天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
    “那你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
    苏晚开始不肯老实说，但沈晏没那么容易被忽悠，苏晚只能小声哼哼道：“我想考你们学校。”

 第42章

    音量太小沈晏一时没听清：“什么？”
    苏晚以为他故意的，大声道：“我要考你们学校！”
    喊出这句话时苏晚瞬间觉得自己好牛，勇气无限大的那种感觉。
    沈晏被他的音量震了震，一会儿没说话。
    苏晚看他揉了下耳朵，不出声，又有点底气不足。
    沈晏问：“为什么想考我们学校？”
    苏晚当然不会实话实说，梗着脖子固执道：“就是想考。”
    “好吧。”沈晏居然也没有说什么。
    苏晚看着他，还是不够有自信心，又或许是想从沈晏嘴里听到一句肯定的话，因此忍不住征求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沈晏不想打击他，然而事实上以苏晚目前的成绩还达不到录取标准，他鼓励道：“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苏晚撇了撇嘴，听懂了言下之意，他有点灰心，但很快又不服气地说：“你等着吧。”
    沈晏弯了下眼睛：“行，我等着。”
    沈晏伸手拿过他的咖啡：“这个我缴了，晚上不可以再喝。”
    苏晚想要抗议，沈晏又顺毛似的轻抚了抚他的头顶，手掌往下一压，忽然道：“我相信你。”
    “嗯？”苏晚在他手掌下仰起头。
    “我在学校等着你。加油，学弟。”
    灯光照应在沈晏脸上，苏晚看得出他是非常认真地讲出这一句话，而不是调侃。苏晚的心忽然快速地跳动了几下，有种酥麻的感觉从心脏传到手指尖。强烈到沈晏走后苏晚坐下来，手按在胸口，怀疑自己是不是熬夜太多身体发出了某种警告。
    这晚苏晚迟迟睡不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过睡不着的困扰，现在只会睡不醒。沈晏那声“学弟”以及他当时的神情，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跳出来，重复地在他眼前放映。提神效果简直比咖啡还管用。
    ·
    大半年废寝忘食的努力，在炎热的夏天得到收获。
    苏晚如愿收到录取通知书，额外还得到沈晏一句“厉害”的夸奖。
    再次和沈晏成为校友，苏晚心情澎湃，提出开学后也要像沈晏一样骑车上下学，唐榆和沈柏山同意了，唯一的问题是苏晚不会骑自行车。
    于是这个暑假沈晏多了一项教学任务。
    苏晚毕了业这个暑假没有作业，每天精力充沛，沈晏可不行，再开学他就上高二了，作业堆成山。他被异常兴奋的苏晚缠了两日，最后达成约定，每天早上沈晏背完英语单词就先教苏晚骑车，刚好那会儿太阳还不大，室外没那么热。
    学自行车的难度比苏晚想象中大。
    他只有很小的时候骑过儿童自行车，还是那种带有辅助轮的，怎么晃也不会摔倒。如今正儿八经开始学，没有平衡力，第一次便差点栽进了草堆里，被沈晏眼疾手快地拎住拽了回来，人没摔倒，自行车“咣”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苏晚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道：“还好这车不是新的。”
    沈晏被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气笑了，家里没有其他的自行车，苏晚要学当然只能骑沈晏的自行车学，这辆自行车沈晏也只才骑了一年而已，沈晏冷冷地说：“等你学会了爸妈给你买了新自行车，你和我换。”
    苏晚立马把车扶起来，仔细察看：“也没摔坏。”
    怕苏晚再次摔倒，沈晏只好从站在一边扶着他，手覆在苏晚手上。苏晚刚开始专注学车还未觉得，等他慢慢能够摇摇晃晃地骑着车走转头跟沈晏炫耀时才发现他和沈晏的距离有多近，沈晏几乎是拥着他，苏晚感受着沈晏的气息，还有沈晏的体温，觉得既安心又别扭。
    很奇怪也很复杂的感受。
    安心是一直都有的，最直观的苏晚每次和沈晏挤在一起睡觉都睡得非常好，但别扭的滋味还是第一次。
    苏晚咂摸不出别扭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别扭，他也不是没有和沈晏亲密接触过。但他又不排斥这种别扭，比如，苏晚羞耻地发现，他不想让沈晏放开他。
    苏晚用一周的时间学会了骑车，熟练之后他有一次骑车得意地溜出好远。他是挺潇洒的，风从他耳边拂过，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背脊上。沈晏走路跟在他身后，热得要死，等苏晚停下，沈晏没脾气地问：“过完瘾了吗？可以回家了吗？”
    苏晚刚学会骑车，自然是沈晏载他。坐在车后座，苏晚手拽着沈晏腰间薄薄的布料，腿一晃一晃的，莫名不想这么快回家，突发奇想地对沈晏说：“我想去学校。”
    沈晏的声音同风声一起传过来：“才毕业就怀念母校了。”
    苏晚说：“不是，我想去新学校看看。”
    沈晏更理解不了了：“开学就能看，现在去干嘛？假期不允许进。”
    “我可以在外面看看。”
    沈晏觉得他吃多了，冷漠拒绝：“不去。”
    “我想去。”苏晚手环上沈晏的腰，额头抵在他背上，哀求道。
    每天学完车都是沈晏载苏晚回家，但这是第一次苏晚把手放在沈晏腰上，沈晏又没有载过其他人，腰间本来就敏感，这种突然的肢体接触让他极度不适应，车头晃了一下，被苏晚碰到的皮肤很痒。
    沈晏勒令苏晚把手放下去，苏晚却好似找到了某种诀窍，干脆利落地说不，还变本加厉地靠近沈晏，说话的气息就喷洒在沈晏耳后：“去吧去吧，哥。”
    车在马路上左右摇摆，沈晏彻底受不了，妥协道：“去去去，离我远点，热死了。”

 第43章

    苏晚心满意足，听话地把手撒开重新捏住沈晏的衣服，看沈晏改变路线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感叹道：“还真没说错，果然男生都吃撒娇这一套。”
    这句话说出来苏晚突然顿悟这几天他一直觉得别扭的点在哪。
    他的思想好像出了一点差错，难道是天气太热导致人心也浮躁了起来？他似乎没有摆正弟弟的位置。
    弟弟会对哥哥撒娇么？
    苏晚沉思着，没想到随口一句嘀咕被沈晏听见了，沈晏问他：“你听谁说的？”
    苏晚已经快16岁的人了，自然不会再像13岁那样什么都不懂，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同学、电视、手机视频。”
    “完整的话是‘男生很吃女生撒娇这一套’吧。你是女生？”沈晏说着，嗤笑了一声，淡淡指出，“还有，你那不叫撒娇，叫耍赖。”?
    第24章
    沈晏没说错，假期里学校不让随意进入。沈晏停在阴凉处，苏晚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在学校大门口往里张望。
    沈晏有种这不是学校而是动物园的感觉。他见苏晚这么向往，猜想大概是付出了太多努力，愿望成真所以如此迫不及待想来看看。于是沈晏掏出手机叫苏晚在原地站好，说：“给你拍张照。”
    很突然，好在苏晚已经被唐榆训练出来了，一听拍照下意识就站直露出笑，沈晏特意把学校门头拍进照片里，对苏晚说：“好了，可以拿去发朋友圈了。”
    “我才不发。”苏晚跑过来欣赏了一会儿照片，觉得十分有意义，顿时决定要好好保存，多年后还可以拿出来看。这么一想，苏晚礼尚往来地对沈晏说，“你站过去，我也给你拍一张。”
    沈晏心想傻不傻，拒绝道：“我在这上了一年学了，眼里没有向往，拍不出你这种效果。”
    苏晚听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切”了一声，并不同沈晏计较。他兴致勃勃：“那我们来拍张合照。”
    不待沈晏拒绝，他已经打开前置摄像头，取景框里出现大片蓝色的天空，然后是他们黑色的头发，苏晚调整了一下手机，才在取景框里看到他们的五官。
    沈晏向来不太热衷拍照，面对摄像头摆不出什么自然的表情，看上去很冷酷，苏晚摆出剪刀手，指挥他：“笑一下。”
    沈晏看着屏幕里苏晚笑得非常开朗的脸，和那个万年不变的手姿势，还真笑了，他学着苏晚比了个耶，手放在苏晚头顶上，像苏晚长出一个耳朵。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从学校打完卡沈晏载着苏晚回家，他这会儿倒不被炎热的太阳晒得失去耐心，将车骑得慢悠悠的，苏晚坐在后座将刚拍的照片看了又看，这应该是不被唐榆要求，他们俩完全自愿拍下的第一张合照，苏晚很喜欢。
    关掉手机，苏晚扯了扯沈晏的衣服，叫哥，说：“我有点饿了。”
    沈晏叹了一声气，估计嫌他挺烦人的，停下自行车，带苏晚在附近吃了东西。
    因为在外面待了大半天，沈晏今天的作业还一字未动，他每天都给自己规划了任务，回到家沈晏要上楼赶进度，苏晚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跑来沈晏房间睡午觉。
    这个暑假大部分时间苏晚都赖在沈晏房间，晚上睡觉也要分走沈晏一半的床，现在沈晏的衣柜里都能找出两件属于苏晚的衣服。
    沈晏看他手脚大摆躺在自己床上刷着手机那惬意的模样，问他自己的房间是不是打算等着落灰，苏晚言辞凿凿地说：“不啊，但是夏天太热了，电费太贵，我们睡一起可以少开一台空调。”
    他如此“精打细算”，沈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又想到了李澄说苏晚变化很大，李澄形容苏晚以前是只没什么杀伤力的兔子，现在成长了为一只耀武扬威的猫。沈晏不可置否。苏晚第一次睡在他房间那一晚上沈晏观察他只挨着床边睡，好几次他小幅度地动一下，沈晏都担心他掉下去。现在苏晚睡觉每晚都挨着沈晏，沈晏动他也跟着动，有时候手脚都缠在沈晏身上，也不嫌热。沈晏有好几次半夜想翻个身但苏晚抵着他睡，沈晏动不了醒来把苏晚的手从身上扒拉下去，没过一会儿他又搭了上来，沈晏没办法，又不能吵醒苏晚，只能无奈给苏晚当抱枕。
    ·
    时间如同列车呼啸而过，转眼九月开学季。
    时隔一年苏晚终于又可以和沈晏一起上下学，不是坐在沈柏山的车后座，但一起骑自行车别有乐趣。
    有时候一前一后追赶，有时候并肩同行，感受同一阵风。前一天晚上他们的影子在路灯下拖得很长，偶有重叠，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又落在他们身上。好像是很平常的瞬间，但有那么几次苏晚心中感觉到了自由和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
    导致后来在不太开心的时刻苏晚会不自觉地回忆起这段珍贵的日子，从而得到慰藉。
    苏晚顺利步入了心心念念的高中，但等真正学习时才发现在最好的重点学校念书压力有多大。苏晚的基础本就薄弱，之前能保持中等偏上的成绩一直都是靠的勤能补拙，然而现在课程繁重，六点起床去上早自习，十点多才回到家，根本没有给他勤能补拙的时间。老师雷厉风行、同学优秀一点即通，让他感到十分吃力。
    苏晚突然意识到，他目前看上去是暂时追上了沈晏的脚步，但为此要付出很大代价，而且很有可能之后他还会再次落后。

 第44章

    不过苏晚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苏晚也会这么选择，倾尽全力，即便只能看到沈晏的背影。而且，落后就落后吧，他想，落后一次他就追一次。
    苏晚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己对沈晏的执着，他甚至会觉得，沈晏是他运转的唯一的动力，虽然唐榆和沈柏山对他也很重要，和沈晏一样在他的生命里不可或缺，但还是不同。或许唐榆和沈柏山是他的恩人、家人，但沈晏，苏晚觉得有沈晏在他的精神世界是充足的，他可以不需要朋友，也许，以后也可以不需要有爱人。
    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是因为相比初一那种好似闯入新世界的大惊小怪，现在对于恋爱话题苏晚已经可以表现得很从容了。随着长大，接触和吸收的内容变得多且复杂，他明白恋爱不过是一种正常的情感需求，只是因为年龄的问题，许多人就觉得未成年前的情感是不合时宜的，幼稚、天真、可笑也荒唐，不能当真也不需要当真。可人生下来就有七情六欲，不允许早恋只让孩子专注学习说你现在什么都不懂的家长，早在孩提时期就让孩子学着感恩、学着反馈爱。
    难道亲情友情是值得歌颂的、正常的？爱情就是可耻的？人不能分三五九等，爱却要分高低贵贱。
    苏晚在琢磨爱这个东西时从中看到一种自相矛盾。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喜欢的人，他一定会拼尽全力热烈的爱这个人，谁也不能阻挡他。当然，苏晚觉得他未必会有喜欢的人，因为他很难想象他的生命里会这么多的热情，他所有的能量现在都倾注在了如今对他最重要的三个人身上。
    然而当不久后的某一天苏晚真的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才知道，什么所谓拼尽全力、谁也不能阻挡他这种信誓旦旦的话压根不堪一击。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是连出击、努力争取的机会都没有的。
    他那时才明白，原来大人真正认为可笑的不是他们在不合时宜的年龄里谈情说爱，而是他们的自以为是。自以为能掌控全局，实则在现实面前无能为力。
    ·
    新学期苏晚和沈晏依旧保持着在学校互不认识的默契，但苏晚能够频繁地听到沈晏这个名字。学习好、长得帅、性格又是青春期极大多数女生喜欢的类型。每当听到周围人用艳羡或倾慕的语气提起这个名字时，苏晚心里都暗自有点得意——这是我哥，昨晚在房间他还给我讲了题。
    初中三年加上这个才开始的新学期，苏晚有了第一个走得近一些的同学。
    其实苏晚人缘一直不差，他从来没有在学校遭受过冷落与排斥，只是苏晚自己从不和同学联络感情，他这种态度自然而然也没人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因此苏晚留给同学的印象很复杂，你说他开朗吧他也开朗，需要他帮忙他也不会推辞，但又总是拉开和大家的距离，带着疏离。后来有人总结，其实苏晚就是没有把大家放在心上，他不在乎同窗之谊，这些在他的生命里并不重要。
    新学期这个和他走近的同学叫吴平，苏晚和他接触时总是会想起小时候的好朋友，他们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一样都属于在班上默默无闻的类型。所以在吴平找他说话主动靠近他时，苏晚积极地回应了他。吴平家境不好，但成绩拔尖，有时候他会主动借笔记给苏晚，苏晚会买一些小零食和或者饮料当作谢礼。
    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的事，苏晚想或许吴平会成为他的朋友也不一定。
    期中考试之后的家长会结束后，班级里突然传出一些关于苏晚的风言风语，起初苏晚并不放在心上，后来事态发展逐渐离谱，整个年级都听说了议论纷纷。苏晚不管是去食堂、小卖部还是操场，都能感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
    吴平在课间跑来安慰苏晚，苏晚反应平淡，却也并不怎么搭腔，吴平想，苏晚还是受了这些言论的影响。
    苏晚本想着冷处理，学校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大家也没有这么闲会一直关注他，苏晚等着事情渐渐平息的那一天，却没想到这件事最后得以结束是沈晏为他出头打架。
    被叫去政教处的路上苏晚担心又自责，突然很恨散播谣言的人，也恨自己没有及时解决这些事连累了沈晏。
    当他看见一向只需要接受表扬的沈晏站在办公室里被老师询问为什么打架时自责和愤怒达到了顶峰，苏晚心疼地想沈晏为什么要遭受这些，他不关心其他的，只担心沈晏有没有受伤，惊慌地跑过去，一声“哥”脱口而出。
    这件事最后惊动了唐榆，在唐榆的要求下学校严查了此事，最终查到吴平身上。
    苏晚并不意外。吴平写了检讨，又被要求向他道歉，苏晚没有接受，他当吴平是空气，并不想同他说话。吴平说我只是嫉妒你什么都有，也讨厌你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买零食给我像施舍。苏晚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第一次露出这种神色，吴平感到心惊。
    苏晚想说，我当然有放在心上的人，谁都不能碰。但他动动嘴唇还是没有说给吴平听，没有意义。
    吴平从今以后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不过在闲暇时间里，他有一次想过吴平对他的嫉妒和施舍的言论从何而来。
    苏晚在此之前从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嫉妒他，他有什么好嫉妒的？他拥有的东西太少了，血缘至亲都早早离开了他。
    可转念一想，苏晚又觉得他也得到了许多东西。很早之前有一段时间他觉得活着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抱着一种听天由命走哪算哪的心态活着。

 第45章

    这些年苦痛远离了他，他被幸福包围，活得轻松开心，这些都得益于唐榆沈柏山以及沈晏为他筑就了一处桃花源。因为他们，他的生命重新有了重量。如此幸运，苏晚想，被嫉妒似乎也理所应当。?
    第25章
    打架事件后苏晚和沈晏的兄弟关系全校皆知，震惊之余有人也疑惑过苏晚和沈晏为什么姓氏不同，长相上除了都好看之外也没有其他相似的地方。有早先和沈晏相识的人纳闷地表示：沈晏不是独生子吗？哪冒出来的弟弟？堂的？但苏晚的家长会都是沈晏父母来参加。
    没人敢当众八卦，更不敢直接去问当事人，怕沈晏一言不合就是一拳头，好奇心特别旺盛的转道去李澄那了解情况，将李澄烦得要死。
    苏晚发现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畏惧旁人的目光，或许是现在长大了明白有些东西是无法被言语所轻易摧毁的。公布关系的好处很多，比如他可以和沈晏光明正大地一起上下学，他可以在课间去教室找沈晏，这段时间沈晏还经常陪他去食堂吃饭。有时候察觉到旁人无恶意地打量他和沈晏，苏晚还会觉得很爽——这是我哥。这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思及此，苏晚甚至有点后悔之前几年为什么要和沈晏装陌生人。
    当然，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沈晏弟弟后，苏晚也有一点烦恼——同年级的同学，不管他认不认识的，都会找上他，想要他帮忙把情书带给沈晏。
    苏晚这两年也陆续收到过一些表白，但沈晏的魅力明显高于他很多，苏晚拒绝的话说得口干舌燥。
    有一次一起在食堂吃饭，苏晚跟沈晏抱怨起这些事，沈晏还没说话，一旁的李澄竟不理解地问：“为什么要拒绝？”
    “万一这其中有人真跟你哥有缘分呢，岂不是错过了。”
    李澄完全是开玩笑的口吻，但苏晚听着非常不舒服，这么久了他和李澄依旧不对付。
    苏晚硬邦邦地说：“我哥又不谈恋爱。”
    李澄奇了个怪了：“你怎么知道你哥不谈恋爱？他跟你说的？”
    “他不说我也知道。”
    李澄似乎在笑他：“拉倒吧，之前我们还一起聊了理想型。”
    苏晚惊诧地望向沈晏，他很少和沈晏聊恋爱方面的话题，仅有的一次还是两人都在上初中时因为苏晚班上早恋的那对同学而简单聊了聊恋爱观。那会儿苏晚对感情一窍不通，沈晏也并不成熟。
    沈晏接收到苏晚的目光，转头问李澄：“还吃不吃？”
    李澄饭还没扒两口，说：“当然吃。”
    “那就少说话。”
    “不是。”李澄莫名其妙，“先说话的不是我吧。”
    沈晏可不管，李澄见他这么不讲道理地偏袒苏晚，忍不住说了声“靠”。
    李澄虽然闭嘴了，但苏晚却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这天回到家一直追着沈晏问会不会谈恋爱。
    如果是初中沈晏会毫不迟疑地回答他“不会”，但沈晏现在高二了，离18年成年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虽然目前还没有遇上喜欢的人，但这种瞬息万变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苏晚执着地要一个答案，沈晏只好诚实地说：“不知道。”
    这三个字不是苏晚所期待的，他有些愣怔地坐着，直到沈晏拿着睡衣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回神。
    “还洗不洗澡？”
    “洗。”苏晚看着他说，“今晚我要在你房间睡。”
    沈晏已经习惯了，说：“随你。”
    沈晏答应得痛快，却不想熄了灯苏晚便开始折磨他。
    先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沈晏问他怎么还不睡，苏晚便躺平问：“哥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沈晏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问题苏晚憋了很久了，估计是从中午吃饭李澄提到时就在嘴边了。
    沈晏问：“你今晚怎么了？”
    苏晚说：“没怎么，就是好奇。”
    “人。”
    “什么？”
    沈晏困倦地说：“没有具体的理想型，是个人就行。”
    他不设限，因为觉得人生多得是意外，很有可能你将来遇见的人和你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但不妨碍你照样为他心动。
    苏晚却觉得沈晏在敷衍他，质问道：“你以前跟李澄也是这么说的吗？”
    谁知沈晏“嗯”了一声，说：“李澄的话有时候可以忽略别听，他不正经起来说话九分假一分真。”
    苏晚想了想觉得沈晏对李澄的评价十分中肯，他挨近沈晏，鬼使神差地问：“你说是个人就可以，那性别也没有限制吗？女生可以，男生也可以？”
    这个问题实在奇怪，问出来后连苏晚自己都茫然地想，我怎么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还不待他想清楚，沈晏转过身面对着他。刚才苏晚凑近了沈晏，现在沈晏又翻了个身，导致他们俩现在的距离很近，近到沈晏有点不适，他头往后仰了仰，在黑暗里看着苏晚无奈地说：“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琢磨些什么？”
    谁好端端地会在没有任何前例的情况下突然问一个人性别取向。太怪异了。
    苏晚惊慌地说：“我就随便问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嘀咕道，“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沈晏这下是真感到意外了：“你懂得还挺多。”
    “哪学来的？”
    沈晏心情有点复杂，苏晚每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是从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有了这么多变化？

 第46章

    不过沈晏还真思考了一下。他觉得他应该是喜欢女性的，从步入青春期开始，他周围的同学朋友谈及感情，另一方主角都是女生。但沈晏也没有实际验证过。他至今没有明确的喜欢过谁，青春期探知欲最强的时候，几个朋友约着一起看片子，但那次沈晏没去成，他记得那天苏晚过生日，6月29号，他当然不可能撇下苏晚去赴朋友的约。这之后沈晏也没有过想法要打开网址观看这方面的内容，一方面可能是没有春心荡漾缺少那份燥热，另一方面…他大多时候都和苏晚在一起，房间也只隔着一堵墙，不太方便。苏晚来家里之后，他总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感，且随着时间和苏晚对他的依赖程度加剧，总担心自己哪里没做好会影响到苏晚或者带坏他。
    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沈晏也听过一种说法，人的性向也许是流动的。爱情的核心在于人的本质，而不在于性别。
    这些刚思考出来还新鲜着的内容沈晏不打算同苏晚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他觉得苏晚会接受不了这种想法？也是，苏晚在他眼里仍像一个小孩，需要被引导和呵护。
    况且，沈晏潜意识里觉得和苏晚聊这方面聊得越深入越让他别扭，沈晏想，每个人对此的感悟是不一样的，就让苏晚自己慢慢去体会吧。
    “体会”这个词一出来，沈晏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苏晚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否则为什么今天一直在研究感情方面的问题？
    沈晏想问苏晚，但又忍住了。他不确定苏晚会怎么回答他，如果回答“是”沈晏又该说什么？鼓励还是劝阻？似乎都不合适。而且，他能够明白如今这个阶段，任何人都不能再用“年龄”去束缚他们的欲望。
    沈晏本来很困，这会儿却完全睡不着了。他不出声的这段时间里，苏晚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半张脸藏进了枕头里。沈晏看着他的睡颜，很奇妙的感受到了一丝“家长心态”。
    第二天早上，沈晏从睡醒就有点头痛，始作俑者非常无辜地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沈晏很怕热，晚上睡觉空调总是开得很低，苏晚得卷着被子睡。
    沈晏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只是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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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晚喝着牛奶，觉得没睡好有很大的隐患，一天下来课程满满当当，又都要用脑，万一身体不舒服晕倒什么之类的呢，苏晚最早之前就曾有过睡不好而发晕想吐的经历。
    他十分严肃且真诚地提议：“待会儿上学我骑车载你吧，你可以靠在我身上眯一会儿。”
    沈晏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平静地阐述道：“你载我，我们俩可能会一起摔倒在路边。”
    尽管很有可能是事实，因为苏晚学会骑车后还从未载过人，但如此不被信任，苏晚气得鼓了鼓脸。偏偏又想不到反驳的话，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
    换鞋准备出门时，沈晏因为有些轻微的头晕，坐在玄关的凳子上穿鞋。苏晚动作比他快，可能是因为他坐着而苏晚站着，他此时看苏晚难得是抬头的角度，也有可能是因为苏晚换好鞋后走过来帮他拎起脚边的书包这个动作，总之沈晏恍惚了一下，仿佛终于告别了漫长的夏季，从另一个时空走了出来，他突然感到很疑惑，苏晚什么时候长这么大、这么高了？?
    第26章
    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苏晚考了全班第三十六名，在班级里算不上很差，但在全校的排名里很落后。这个成绩让苏晚心虚歉疚，但说起来算不上意外，除了第一堂测试，之后这学期的每堂考试，苏晚的名次都在这个行列里，浮动不大。
    唐榆觉得已经很好了，重点高中的标准不一样，苏晚这个成绩放在其他学校里能够进入上游，唐榆一个劲地劝慰苏晚不用太有压力，如果觉得在学校跟不上老师的节奏，那么寒暑假也可以上补习班或者请家教。
    沈晏则觉得苏晚的问题不是补习能够解决的，苏晚对学习的兴趣不大，吸收能力有限，他能够对着院子里的花付出全部的耐心，但在功课上专注不起来，经常写着题背着书就开始走神，有时候沈晏停下来看他，苏晚趴在手臂上，草稿纸上各种各样的图案画满了。
    这方面他倒是很有天赋。
    沈晏想或许苏晚可以另外发展，没必要硬啃着书本，他提议苏晚走艺术线，学画画，人往往在热爱的事情上能走得更远。
    但也只是提议，在这种关乎未来的事情上，沈晏觉得应该由苏晚自己做最终决定，尤其在前不久意识到苏晚长大了以后。
    苏晚当然心动，成绩下滑带给他很大的挫败感，在没有动力的情况下，越难学越不想学，只是他犹豫钱的事情。
    苏晚上网查了，走艺术线金钱投入不小，很多人都是从小培养，像他这种高中了才开始起步的，各方面付出都要多很多，努力和坚持靠自己，金钱方面…苏晚实在是不好意思和唐榆以及沈柏山开口。
    纵然他已经很融入这个家庭，和大家看上去都无比亲近，但实际还是不一样的，苏晚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给唐榆和沈柏山找麻烦，他也从不主动和唐榆沈柏山提要求，买衣服、从初一到高一每周的零花钱，都是唐榆给他才要。
    苏晚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算了。他其实身上有一笔钱，父母留给他的，奶奶生病去世后还剩下三万块，堂叔当初帮他给奶奶办了葬礼，没问他要这笔钱，苏晚独自生活的那一年花了一点，之后全带来了沈晏家。刚来时他就想把银行卡交给唐榆，他想着就当作是住宿费和伙食费，他心里清楚这两万多块钱只是杯水车薪，唐榆养育他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个两万，更何况这几年吃喝用度都是给他最好的。但那张卡唐榆没收，她当时对苏晚说，从我将你带回来开始便把你当作我的孩子，和阿晏没有差别。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需要你回报。阿晏出生时我对他说过，只要他健康快乐的长大，我没有其他任何要求，你来了这句话我也对你说。

 第47章

    苏晚时常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唐榆和沈柏山更好的人。
    遗憾的是，唐榆和沈柏山把他当孩子，给他和沈晏一样的关心、爱护，苏晚却不能把唐榆和沈柏山当作父母。或许这么说也不准确，苏晚可以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一样感恩、尊敬，将来也愿意照顾他们，苏晚可以为他们付出所有，可以如他们的孩子般向他们撒娇，但不能太任性。
    他始终用他们之间不存在血缘关系来提醒自己，不要把这些馈赠当作应得的。
    唐榆掏心掏肺的言语并不能赶走他内心的不安，反而加重了苏晚的愧疚感。不是唐榆做得不好，是苏晚内心太敏感，思虑太重。
    他从小就懂得欠别人的要还，无论是什么，即便一块橡皮一支铅笔。他想，唐榆和沈柏山给他的，他要如何才能还清？
    所以，不要给唐榆沈柏山添麻烦，不要做让他们不开心的事，这是苏晚对自己的要求。
    存有三万块钱的银行卡被唐榆拒收后至今还留在苏晚手中，和他偿还不起的抚养费一样，这三万块钱他即使拿出来学画画，也远远不够。
    苏晚打消了这个念头，是有一点可惜，但没什么好怨怼的。
    沈晏作出提议已经三天了，苏晚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窗外寒风凛冽，沈晏和苏晚睡到上午九点才醒。暑假天气热的时候苏晚想来他房间睡说少买一台空调省电费，现在寒假天气冷苏晚又说两个人睡一起可以相互取暖。苏晚睡觉总是喜欢用头抵着他的背，如果沈晏先睡醒翻身躺平，苏晚还迷糊着，头就靠在他肩膀上。沈晏扒开苏晚毛茸茸的脑袋——他最近总会琢磨和苏晚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以前或许年纪小这样的行为没什么，可现在沈晏总觉得说不出的不自在。本来他们睡觉就穿得薄，无意识的翻身会将裤腿和睡衣下摆卷起，裸露的肌肤贴在一起，那种触感让沈晏觉得很别扭。更糟糕的是，之前沈晏还想着自己没有过身体非常燥热的时期，但他现在发现有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就是从那天他意识到苏晚长大了以后，他发现不能再用单一的视角去看待苏晚，于是他就开始留意很多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部分——这个部分是单纯作为哥哥所注意不到的，出自一个正常男生本质上的审美与欲望。
    对，欲望。
    比如以前苏晚睡醒衣服歪歪扭扭，沈晏只会提醒他可能还会嘲笑他衣服都穿不好，现在有这种情况，沈晏会因为看见苏晚白皙的皮肤而立即将目光挪开。
    这就是区别。
    沈晏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后退，腿也挪开，避开清醒时和苏晚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苏晚被他从肩上扒开头时就醒了，抱怨他动作大扰人清梦，沈晏冷静地说：“我还没问你学画画的事想得怎么样了？”
    谁睡醒第一句话是问这个。
    苏晚说：“你比我本人还操心。”他把被子提高，遮过下巴，说，“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按目前的水平应该大学还是有得上的。”
    沈晏一听皱了下眉，他这两天看到过苏晚上网查相关资料，从他当时听到提议时的表情和眼神来看显然兴趣很大。
    苏晚说：“我都想好了，我们初中在一起高中也在一起，大学估计有点难，我应该赶不上，不过我可以报你隔壁的学校，那也挺好的。”
    “我想报考的那所大学它隔壁的学校你现在的成绩可能也有点难考上。”
    这么残酷的话听着真是扎耳，苏晚一掀被子，瞪着他：“喂。”
    “喂什么喂。”沈晏抬手把被子又掀回他身上，下了床，沈晏已经猜到苏晚在顾虑什么了。
    “不该你想的总喜欢瞎琢磨。”
    沈晏披上外套出门洗漱，苏晚躺在床上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从浴室回来，意识到不对劲，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浴室一看，没人在。苏晚凭着直觉噔噔噔地跑下楼，沈晏和唐榆坐在沙发上，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沈晏还平静地瞥了他一眼，不等苏晚反应，沈晏朝唐榆开口道：“妈，跟你借笔钱。”
    唐榆茫然：“借什么钱？”说完，她又看向苏晚，“怎么不穿个外套下来？”
    家里有暖气，冷倒是不冷，但唐榆还是担心苏晚感冒，催他上楼穿衣服。
    沈晏打断她，说回钱的事：“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数目，可能十万可能二十万，以后苏晚还你。”
    这和苏晚有什么关系？唐榆视线在苏晚和沈晏之间来回转了转，最终停留在沈晏身上，刚要说话，苏晚便着急道：“阿姨，我哥开玩笑的。”
    十万或者二十万，苏晚心想沈晏还真敢说，他都要被这个数目吓死了，估计唐榆也吓一跳。
    “说什么还不还的，这种话以后谁都不准说。”唐榆倒没被吓住，她看着苏晚和沈晏各自的表情就知道这事不简单，家里这两个小孩平时一个比一个省心，难得见到这种场面，她还觉得挺新鲜，问，“这钱想用在哪方面？”
    沈晏没答，看向苏晚，意思是：你说还是我说？
    苏晚万万没想到沈晏来这一招，唐榆在等着回答，他骑虎难下，只能小声道：“是我想去学画画……”苏晚顿了顿，又立马补充，“其实也不是非学不可。”
    太少听见苏晚主动说想要什么，唐榆招手让他坐过来沙发仔细说，又指使沈晏：“上楼给弟弟拿个外套。”
    沈晏没有反抗，顺从地往楼上走，也是想留出空间让苏晚自己表达真实的想法。

 第48章

    苏晚有时候就像缩在壳里的乌龟，不逼他一把总是想着算了，永远不会主动争取。但为什么要这么委屈，他想要的，他们能给的，不会不答应。为什么总是没有底气，为什么总要小心翼翼。
    沈晏把苏晚的外套拿下来的时候，唐榆已经了解清楚情况，她斩钉截铁地说：“去学。”
    苏晚知道他提出唐榆一定不会拒绝，但还是在这么干脆的语气下一怔。“钱”这个字总是让人感到羞愧，苏晚说：“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可能真像我哥说的那样，十万、二十万，都有可能。”
    他又把这个对他来说吓人的数字强调了一遍。
    唐榆说：“管他多少钱，想学就去。”
    苏晚依旧不安：“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
    “那也没关系。”唐榆说，“你开心就值得。”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好，苏晚上楼洗漱时还有点发懵，轻而易举就实现了自己想做的事，开心的情绪反而是后知后觉才冒出来。
    “沈晏！”他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沈晏，眼睛亮晶晶的。
    沈晏第一次听见苏晚连名带姓地叫他，清脆又响亮，沈晏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感觉，却没好气地道：“叫谁呢，没大没小。”
    苏晚说着埋怨的话嘴角又忍不住上扬：“你怎么突然跑来跟阿姨说啊。”
    沈晏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我不说你会说？”
    苏晚噎了一下，讪讪道：“你刚才好硬气哦。”
    那么大一笔数目说得那么轻巧，嘴上说着借钱，姿态毫不放低。
    沈晏说：“是你想的太多，把事情复杂化，对大家缺乏信任。”
    不待苏晚思考信任问题，沈晏又看着他说：“虽然人生注定会留有遗憾，但主动放弃和不经意错过性质完全不同，在自己想要拥有的且喜欢的事物面前，至少要努力争取和奋力一搏后才甘心。”
    说这段话时的沈晏目光和语气都让苏晚觉得非常温柔和坚定，苏晚不可控制地心跳加快，几乎是着迷地将沈晏看着。
    他后来才意识到沈晏为什么对他而言那般特别不可取代，除了很多其他因素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沈晏相当于他人生的指南针。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可能要请假
    11月2号的更新挪至3号晚上
    感谢大家
    祝大家11月一切顺利～?
    第27章
    教苏晚画画的老师是位漂亮有气质的女性，名字叫杨清，专业能力很强，是沈柏山的合作伙伴引荐的。
    既然决定要学，且高考要走艺术生路线，对于没有基础的苏晚来说时间变得很紧迫，更何况画室里其他的学员都比他先入门，一个个又都很优秀，这让苏晚更着急。这个寒假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画室，但不可避免的能够和沈晏相处时间变少了许多。
    有得有失是正常的，苏晚告诉自己，更何况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将来他会有很多时间可以和沈晏待在一起。
    这么一想，苏晚内心又得到了宽慰。
    其实最开始苏晚刚去画室时沈晏连续陪过他几天，苏晚上课时沈晏就在闲置的教室里待着或者四处逛逛，有一次被杨清碰见，苏晚向杨清介绍这是他哥，杨清看着他们俩玩笑道：“这么大了上课还害怕需要哥哥陪？”
    苏晚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他对画室熟悉了，又考虑到天气实在是冷，沈晏在外面陪着他没有空调取暖，还很耽误学习时间，才没再让沈晏过来，每天自己骑车往返。
    新学期开学后苏晚前所未有的忙碌了起来，杨清早在第一堂课上就告诉过他，不要把艺考当作救命稻草，要想将来选择多一些，考所好一点的大学，文化课也不能落下。
    苏晚始终记得唐榆和沈柏山对他的全力支持，半点不敢辜负，也记着沈晏的目标，他内心仍有一团火，促使着他走近沈晏，即便将来不能上同一所大学，也要在同一座城市，他又有了初三那一年的劲头。值得开心的是，苏晚在美术上的天赋得到了杨清的认可和称赞。
    有那么一段时间，苏晚和沈晏共坐在一张书桌前，一个写试卷一个练习素描，苏晚用过的画纸没扔，铺在书桌上，事后又去做其他的事，沈晏起身拿起来认真看过后帮他整理好，平整地收起来。
    埋头学习的时间过得格外快，又一个炎热的夏天结束时，沈晏搬去了高三的教学楼，同时苏晚也升入了高二。
    苏晚想要再去找沈晏不再是上两层楼梯那么轻松，他要绕过操场，走到学校最僻静的角落，这栋专属于高三生的教学楼旁有一排桂花树，四季桂的花期长，或许在极速前进的高三生活里，它的香味反而是记忆里浓烈的部分。
    不过苏晚并不经常去找沈晏，他们的时间都不够用。高三和初三还是有所差别，就算是沈晏这回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上高三后沈晏基本没有了假期，也没有了娱乐活动，学校举办元旦晚会高三的学生依然得在教室正常上课，苏晚在大礼堂观看了一会儿文艺汇演，中途趁没人注意弯着腰偷偷从侧门溜走了。
    音乐声和欢呼声被厚重的大门隔绝掉，大家都在大礼堂，外面没有人走动，苏晚独自穿梭在校园里，走过的地方都静悄悄的。他想，沈晏这会儿在做什么，他好像还没有见过沈晏上课的样子，是很专注地盯着黑板坐得板正，还是跟在家一样那般随意，一边听课一边转着手中的笔？

 第49章

    苏晚有一段时间没和沈晏放学一起回家了，他和老师提交了申请，晚自习都会去画室，和沈晏的教室在两个方向，就没有再特意费时间来找过对方一起回家。
    回到家以后，苏晚有文化课的作业，杨清有时也会给他布置美术作业，简直头大，沈晏上高三后压力大任务重，苏晚更不敢去打扰他，这段时间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房间写作业睡觉。
    如此一来，分明住在一起，他们却好似很久没见了。
    越走近高三那栋教学楼苏晚心情越雀跃，上楼梯时他特意把脚步放轻，不敢打搅到任何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栋教学楼里气氛很不同，让人不自觉就紧张起来。
    苏晚在楼梯口没听见老师讲课的声音，猜沈晏他们此刻在自习，他轻轻地靠近沈晏教室的后门，往里望，在穿着相同校服的五十个人里准确地找到沈晏，他低着头在写题，从苏晚这个角度连他完整的侧脸都看不见。苏晚正觉得遗憾，沈晏忽然偏头——沈晏的同桌碰了碰他的手臂，把训练册把他那边推了推，做了一个祈求的手势，沈晏往训练册上看了一眼，拿着笔扯过草稿纸开始写。
    乍一看只是很正常的同学互帮互助的画面而已，如果沈晏没有在他的女同桌做祈求手势时笑的那一下，苏晚大概不会有其他想法。
    沈晏不是一个会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人，苏晚刚来沈晏家时，很难得才会看到沈晏笑一下。他看向沈晏的同桌，女孩绑着高马尾，脑袋往沈晏那边凑，可能只是为了方便看题以及交流时不影响到其他人，但他们凑得这般近让苏晚心里很不舒服，甚至觉得这个画面过于刺眼。从大礼堂走到教学楼这一路上的雀跃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苏晚蛮横地想，沈晏不是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吗，他当初费那么大劲沈晏才接纳他，他暗自和李澄较劲，想要占据沈晏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为什么这样还不够。
    就这一瞬间苏晚突然意识到，他所能争取到的最多不过是朋友和家人的位置，但除此之外，沈晏身边还有一个属于他未来伴侣的位置，这个位置才能够真正长久地陪伴沈晏、和沈晏共享人生的喜怒哀乐。
    苏晚可以和李澄较劲，他能让沈晏承诺就算在他和李澄发生冲突时沈晏都只帮他，但如果换成以后沈晏的伴侣呢，苏晚还可以这样要求沈晏吗？沈晏还会纵容他吗？
    沈晏回到家二十分钟了玄关处才出现苏晚的身影。
    沈柏山和唐榆已经休息了，厨房里留着给他们准备的热汤。沈晏帮苏晚盛出来放桌上，他打算先上楼洗漱，待会儿还要写作业记单词，沈晏觉得疲惫，真想高三赶紧结束。但看到苏晚回来一脸兴致不高，还是停下来问他：“今天学校文艺汇演不是提早放学了吗？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苏晚这会儿其实并不想看见沈晏，他抓着书包调整了一下才尽量不带情绪地开口：“骑车骑得慢。”
    他不想跟沈晏多说话，因为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住暴露内心无厘头的愤怒和委屈，他拎着书包想直接上楼回房间，沈晏却叫住他：“先过来喝汤，妈妈给你留的。”
    唐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苏晚的软肋。
    苏晚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走到餐桌前坐下，沈晏见过他撒娇耍赖，不服气时哼哼唧唧，还有各种时刻的笑脸，这样面无表情反倒陌生。沈晏手撑在餐桌上，低头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怎么看个文艺汇演能看得这么不开心。
    苏晚喝汤，不说话。
    沈晏好笑道：“总不能是我惹了你吧。”
    苏晚忽然抬头看着他。
    沈晏与他对视着，苏晚眼里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的灯光在反射，他总觉得苏晚要哭了。沈晏一时有些束手无策，只好将声音放低，耐心地问：“我哪让你不开心了？”
    他大概觉得这是无妄之灾，因为他今天都没有和苏晚接触过。
    苏晚终于开口，叫他名字：“沈晏，你能不能别谈恋爱。”
    沈晏顾不上去想称呼的问题，真怕苏晚哭出来，同时也觉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苏晚说：“以后，一直，能不能都不要谈恋爱。”
    说实话沈晏不明白苏晚不开心和他谈不谈恋爱有什么关系。他想到上次和苏晚也是聊到恋爱方面的问题，那晚苏晚睡着了他却失眠，此刻那种失眠后的头疼感又来了，沈晏突然觉得心里很烦，他想为什么他和苏晚之间要几次三番地聊这种话题，苏晚为什么要无理地要求他以后一直不谈恋爱？一直是一辈子吗，他又为什么要答应，为了满足此刻不开心的苏晚？那他答应了以后呢？他这辈子不谈恋爱了苏晚呢？苏晚也这辈子不谈恋爱？还是苏晚只这么要求他，将来有一天却让沈晏看着他和喜欢的人相亲相爱？
    这一切都让沈晏感到荒谬，如果他冷静下来就会发现自己此刻的想法也有一些奇怪和偏激，沈晏回答苏晚：“不能。”
    他皱眉看着苏晚说：“你有什么事就说。”
    苏晚感受到他语气里的烦躁，重新低下头看着碗里的汤，说：“没有。”
    沈晏不再问，拿上自己的东西上了楼。
    冬天温度低，盛出来的热汤没一会儿就凉了，苏晚小口喝着忽然有眼泪砸进碗里，他咬着勺子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唐榆，可惜了一碗好汤。

 第50章

    ·
    苏晚和沈晏开始了冷战。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还好他们都早出晚归，唐榆和沈柏山没有发现异样。
    李澄倒是有所察觉，因为沈晏冷着脸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一眼就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站在走廊外墙边透气，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李澄无意一提：“好像有一阵没见你那个黏人的弟弟来找你了。”
    沈晏皱了下眉：“课间休息十分钟还不够他跑的，现在学着美术又得把文化课赶上来，忙。”
    “忙也能惹到你。”
    沈晏转头看他，李澄一耸肩：“我多了解你，不重要的人你从来不放在心上，叔叔阿姨向来尊重你，我羡慕死了，我也没有惹你，你在乎的人里就只剩下个苏晚。”
    这真是很好猜。
    沈晏盯着楼下的桂花树看：“他没惹到我，是我惹到他。”
    李澄很有兴趣地问：“怎么说？”
    “不知道。”沈晏一提起就烦，自己琢磨不清的事不想多说。
    “不过也挺稀奇的，你们居然能吵架，他不是一向唯你马首是瞻么。”
    李澄笑了下：“哎，我觉得他对你有点雏鸟情结。”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是说真的。他黏你我们都知道，但再怎么说他也不是你亲弟，上初中才来你家，按理说不会建立多深厚的感情，可他比亲弟弟还依赖你。”
    “而且要我说你对他够好了，你自己数数之前为了他放了我多少次鸽子，还有去年为他打架，他初三升学考要考我们学校，你自己够累的了一有时间就给他补课，还去打印了几套针对性的试卷。”
    李澄越说越感慨：“这要换个性别，说不定阿姨是给你找了个青梅竹马回来，故事发展到现在就应该是王子和公主顺理成章走在一起的戏码。”
    又是性别，之前沈晏深度思考过，此刻竟然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换性别就不可以么。”
    话一落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李澄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玩意儿？”
    沈晏应该立即补一句“开玩笑的”，但他无法说出口，他恍然意识到，不是玩笑话，是埋藏在最深处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所有的细枝末节都串联到了起来。
    不知道从哪边突然刮来一阵风，吹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有一片挂在树枝上颤颤巍巍的叶子被卷落。沈晏看着那片叶子越飘越远，忍不住想，这个冬天似乎比以往都要漫长。?
    第28章
    晚上九点下课后苏晚收拾东西准备从画室离开，杨清叫住他，问他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在校门口吃个宵夜。
    老师主动发出邀请，苏晚不会拒绝，更何况杨清平日对他照顾有加。
    今天的课程结束得早一些，还不到平时下晚自习的点，这个时间最常见的夜宵是烧烤店，杨清将苏晚带到店里让他想吃什么自己点，随后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两杯奶茶，她递了一杯给苏晚：“我知道你们喜欢喝冰的，但现在是冬天，咱们尊重一下这个季节，喝点热的吧。”
    苏晚连忙接过说谢谢。
    杨清问他点了些什么，苏晚说两份炒粉，还有一些素菜，据他平时观察，杨清不喜欢吃油腻的食物。
    杨清讶异：“怎么没点鸡翅牛肉什么的，你们应该都喜欢吃。”
    也许是看出苏晚的用意，杨清起身又去加了点菜。
    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杨清关心了一下苏晚的学习情况，问他文化课能不能跟上，目前艺术课上有没有什么困扰，苏晚回答后杨清推荐了几部电影让他空闲时间可以看一看：“电影是声画的艺术，放松之余还能学习。”
    苏晚将电影名都记下。
    服务员端着烧烤上来，杨清递了一串鸡翅给苏晚，自己只吃了两片娃娃菜。
    苏晚见状很不好意思：“老师你不喜欢吃烧烤吧？”
    “还行吧，但我肠胃不怎么好，所以吃得少。”杨清觉得他心思太细腻，说，“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他喜欢吃烧烤，我有时候会陪他来吃。”
    苏晚点点头，他听画室的同学说过，杨清老师的儿子也在他们学校上高三。
    或许以前苏晚会很羡慕杨清老师的儿子有这么一位好妈妈，但现在唐榆填补了他内心缺失的爱，苏晚不再那么眼红别人的幸福了，因为自己也有。
    吃完宵夜杨清结账后问要不要送他回家，苏晚扶着自行车说不用，又认认真真地对杨清道谢，顿了顿，苏晚还是没忍住，问杨清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他吗？如果没事的话，苏晚想不通杨清为什么会突然请他一个人吃宵夜。
    杨清被他问得一愣，然后笑了笑说：“我没有其他事要跟你说。如果你非要我找一件的话，嗯…这两天我看你有点不开心，希望你开心一点，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假如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苏晚来画室这么久了，杨清都没发现他和谁走得近，可苏晚明明是个性格很好的男孩子。
    苏晚完全没有想到杨清会说这样一段话，他更想不到杨清请他吃宵夜只是因为看出他心情不好。苏晚这两天状态是有些消沉，大概有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但因为苏晚没有和哪个同学特别亲近，自然就没有人主动来问他，没想到第一个关心他的居然是老师，苏晚对着这份善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苏晚的自行车把手上还挂着刚才那杯没喝完的热奶茶。

 第51章

    苏晚一路想着杨清对他的照顾与关心回到家，进家门前他抬头一看，沈晏房间的灯已经亮起来了，苏晚本来应该比他早到家，吃了个烧烤时间晚了点。苏晚把自行车停在沈晏的自行车旁边，算上今天，他已经三天没有和沈晏说过任何一句话了，苏晚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不可能一直和沈晏这样冷战下去，但又拔不出来心里的那一根刺。这根刺看似是在元旦文艺汇演那晚扎进去的，却又没这么简单，至少苏晚清楚，即便沈晏亲口告诉他和那个女孩子没有关系，这根刺也拔不出来。
    苏晚觉得他心里就是有这样一种恐慌——沈晏没办法永远属于他。
    杨清对他说要开心，可苏晚想，随着长大这好像变得很难。
    苏晚拎着书包回到自己房间，在书桌前干坐了十分钟，有点写不进题背不下文章，这几天他的状态都这么糟糕，但都强迫着自己去做，可就在今晚，想到杨清的话，苏晚想着算了吧，学不下去就别学了，休息一晚没关系，考不上沈晏附近的大学也没关系，他为什么非得追着沈晏的背影跑。
    苏晚将作业都推开，拿上衣服想去洗漱直接睡觉了，但门一拉开，意想不到的，沈晏站在他门口。
    “要去洗澡？”沈晏问他，语气平静地跟他们这三天没有过争吵，那天也没有不欢而散似的。
    苏晚站着，没有回答，其实内心也感到些许错愕，没有想到沈晏会做先开口的那个人。
    “放学时我买了你喜欢吃的那家饭团，刚刚下楼加热了，现在要吃吗？”
    沈晏把饭团递过来，苏晚晚上吃得很饱，却舍不得拒绝。这个饭团也许是沈晏递出来的台阶。
    苏晚没想很久，接过饭团。然后浴室也没去成，他坐在椅子上小口吃饭团，沈晏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他吃下第一口时，沈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对不起，那天晚上是我态度不好。”
    没有想到沈晏会道歉，苏晚听他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就忍不住眼睛变得酸涩。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觉得沈晏态度不好，沈晏态度已经很好了，一直问苏晚怎么了，苏晚想了下，如果换成李澄，沈晏可能都未必有这个耐心，沈晏像当初唐榆希望的那样，尽职尽责的做了一个好哥哥。
    苏晚说不出话，他庆幸有饭团当借口，就当是他喉咙被饭团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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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过了。”沈晏手轻轻地放在他头顶上，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像小声叹了口气，说，“一辈子太长了有点难，我可能保证不了，但我跟你承诺，你不谈恋爱之前我绝对不谈恋爱，这样行吗？”
    苏晚的眼泪比话语先一步涌出来。今晚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他没想到沈晏会向他妥协，这要求无理到苏晚自己都觉得过分，他那天晚上其实知道沈晏不会答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执着地要问出口。
    沈晏察觉到了他在手掌下轻轻颤抖，想，曾经有那么多次我觉得你要哭了你都没哭，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承诺而已，竟然还惹你掉眼泪。
    “别不开心了。”沈晏的手掌移到他脸上，宽大的手掌可以将他整张脸盖住，沈晏用温热的指腹擦掉他的眼泪。
    全世界都想让他开心，苏晚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幸福。
    他终于哽咽着开口：“沈晏，我是不是很讨厌啊。”
    他其实最怕被沈晏讨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沈晏说：“没有，很讨人喜欢。”
    苏晚觉得他在说谎，但太动听所以苏晚也当作是真话，他用侧脸蹭了蹭沈晏的手心，感觉到沈晏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自然地轻抚了抚他的脸。
    这天之后，他们的相处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沈晏其实很想避开苏晚的一些亲密举动，在发现自己的心思并不单纯之后，这些肢体接触对他来说是既甜蜜又痛苦的，沈晏很受影响。但如果拒绝或躲避，他又担心苏晚会多想，只好忍着。
    他最近也在琢磨苏晚对他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有所变化，如果只是兄弟，会这么纠结他谈不谈恋爱吗？
    和沈晏和好后苏晚的心情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他总感觉心里还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他只能离得远远的，不去触碰，那样才安全。
    空闲时间里他开始看电影。从杨清推荐的那几部开始看起，基本上都是国外的片子，他跟沈晏说正好锻炼英语听力。
    苏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电影制作上，摄影、服装、道具，还有配乐。有一天他看了一部电影，故事很简单，讲述的是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成年后出门旅行的故事，他们用两个月时间去了很多城市，结识了很多朋友，做了许多冒险的事，他们一路收获了陌生人的真诚与善意，也见识了人性的复杂，他们在这段旅程中做了一件最刺激的事——在沸腾嘈杂的酒吧听着激烈的摇滚乐接吻。
    是一时冲动也是长久以来的情感爆发。
    电影放映结束，苏晚突然想如果他也可以和沈晏来一场这样的旅行——苏晚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其实这个故事桥段和他们没有什么关联，但苏晚就是有很强烈的代入感。像拨开云雾那般他看见了心里沉重压抑着他的东西，在一个平凡普通的日子里，他很突然地意识到了他的占有欲、患得患失来源于什么——
    他喜欢上沈晏了。?

 第52章

    第29章
    这一个寒假苏晚和画室的同学跟着杨清出了一趟门，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车到乡下写生。一下车，苏晚吐了一地。
    杨清拍着他的背，问他是不是晕车？苏晚摇摇头，拧开矿泉水瓶漱口。
    杨清关心道：“身体有没有哪不舒服？”
    苏晚说没有。但实际上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发现他瘦了一圈。
    苏晚给唐榆发了信息报平安，之后将手机调成静音，跟着同学一起去附近取景。
    晚上回到镇上的宾馆，苏晚洗漱后给唐榆打了一个视频电话，唐榆问他好玩吗，苏晚说还行，景色很漂亮。唐榆叮嘱他注意安全，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纳闷道：“怎么最近瘦了这么多，假期得给你多做点好吃的补补。”
    苏晚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该补的不是我哥吗？”
    高三生还没放假，估计也就过年能休息几天。
    唐榆感慨着现在念书真不容易，人生真是各个阶段都有难题。
    “还有半个小时哥哥就该回来了。”唐榆看了眼时间，提醒道，“待会儿你们肯定会聊天，不能聊太晚啊，要早点睡。”
    苏晚答应着说好。
    四十分钟后苏晚果然收到沈晏的信息：睡了吗？
    苏晚：还没有。
    沈晏便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苏晚犹豫了一秒接通，看见他身上还穿着校服。
    “怎么还没睡？”
    苏晚看着沈晏的脸，说：“我室友在隔壁玩还没回来呢。”
    “你们两个人住一间房？”
    “肯定啊，一人一间房得多奢侈。”
    沈晏在屏幕里笑了下，说：“给我看看你房间。”
    苏晚将摄像头翻转，对着房间晃了一圈：“还好吧，挺干净的。”
    沈晏“嗯”了一声，看清是标间，房间还挺宽敞的，他对苏晚说：“你室友还没回来你就先睡，别傻等着。”
    “知道——”苏晚拖长了声音，“反正我明天可以睡到早上七点多再起床。”
    六点就要起床的沈晏说：“你真幸福。”
    苏晚得意地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晏总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他不知道苏晚下午吐了一遭，问：“在外面还好吧？”
    这是苏晚第一次出门没和他们一起。
    苏晚觉得真神奇，沈晏总能发现他细小的情绪和不对劲，他不想让沈晏担心，故意不满道：“我17岁了好不好。”
    沈晏怀疑地看着他，苏晚只好说：“好吧，我有点想家里的床，宾馆的床有点硌。”
    “你让前台给你多加床被子垫在下面。”
    “算了，太麻烦了，反正两天就回来了。”
    苏晚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赶紧催他：“你快去洗澡吧。”
    沈晏回他：“晚点再洗。”他还记得苏晚怕黑，在陌生的环境里独自待着会睡不着，说，“我先看会儿书，你睡吧，在你室友回来前我不挂电话，把手机放旁边，你要是想说话就叫我。”
    苏晚今晚也发现了他这几年睡眠好只是因为家里带给他十足的安全感，离开家里他还是会不安、紧绷，他知道沈晏也看出来了，不先去洗澡是为了陪着他，苏晚把手机放枕头边，眼睛看着天花板，对沈晏的这份贴心既依赖又讨厌。
    发现自己喜欢上沈晏后，苏晚没有大吃一惊，他只是觉得很危险。他和沈晏之间的特殊关系、唐榆和沈柏山对他的好都不可能让苏晚做出什么行动，苏晚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被发现。
    他也想过这种喜欢是不是出于对沈晏的崇拜，或者是因为这么多年他只和沈晏在一起，生命里没有出现过其他能够吸引他目光的人，但苏晚很快又推翻了这种想法，同时他也意识到，就是因为潜意识里他这么想，所以这么久，即便他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对沈晏的情感不同寻常，都没有往“喜欢”这方面想。
    注定没有结局的心动让苏晚觉得这是一个错误，错误就该被纠正，苏晚不让自己在和沈晏相处中表现出异常，他觉得只要一切照常就不会被发觉，他和沈晏还可以是兄弟，他不会失去唐榆和沈柏山的爱，时间长了这些见不得光的情愫说不定会消散或者被取代。
    所谓掩耳盗铃，不外如是。
    ·
    苏晚写生回来后距离过年不远了，杨清也给他们放了假，苏晚窝在家里每天喝唐榆特意为他炖的各种营养汤。
    今年还没下雪，苏晚穿着毛衣坐在沙发上捣鼓手机，唐榆问他在干嘛呢，苏晚说我想注册一个微博账号。
    “什么微博账号？”
    唐榆不懂，苏晚解释说是一个社交媒体平台，他也是这次出去写生时看见画室的同学都有微博账号，平时记录一下灵感发表一下感想什么的，不用担心被熟人围观尴尬，苏晚便也想注册一个。
    唐榆看他在那设置账号名称填资料，刚注册成功就跳出一则消息，唐榆惊奇地说：“有人成为你粉丝了！”
    “这个应该不是。”苏晚说，“要不就是<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粉，系统自动推荐的。”
    果然，苏晚点开推送消息，他的第一位粉丝是“微博新手指南”。
    唐榆不了解什么叫僵尸粉，自家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值得被大家喜欢，她安慰道：“没事，慢慢会有真正的粉丝关注你的。”
    苏晚没想这么多，有没有粉丝都无所谓，他当下只是想要一个地方可以供他自在说话、随意的发表内容。

 第53章

    他没想到唐榆现在这句安慰在不久后成真。
    更没想到唐榆记下了他的账号名，转头自己也注册了一个，悄悄地成为了他的第一位粉丝。
    腊月二十五，沈晏终于放假，初七上课，总共才12天假期，老师布置的作业和任务却多的吓人。
    沈晏放假后今年的第一场雪才姗姗来迟，沈晏腾出时间和苏晚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虽然没办法一直留住它，但每一年都能在冬天重逢，苏晚觉得也挺好的，人不能太贪心、太去执着永恒的事物。
    因为年都没过完沈晏就得上课，时间太紧凑，今年寒假一家人没有出门旅行。年三十的白天沈柏山有应酬，贴对联的任务就落在了沈晏身上，苏晚站在一边帮忙看是否贴正。
    对联刚贴好沈晏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李澄来电，沈晏接通简单应了两句，挂断电话对苏晚说：“晚上带你去世纪大桥看烟花。”
    平日里城区禁止放烟花点鞭炮，唯有每年的年三十晚上是例外，大概是想热闹的和旧的一年告别，也希望新的一年更璀璨。世界大桥的烟花秀一周前就在预热了，苏晚还在微博上看到同城的人说打算今晚去世纪大桥摆摊卖花卖水，今年的最后一天狠赚一笔。
    吃过年夜饭，苏晚本想叫上唐榆和沈柏山跟他们一起去，但沈柏山白天应酬了晚上不想动弹，说要在家看春晚，让他们自己去玩。
    年三十不好打车，沈晏将自行车推出来，说他载苏晚。苏晚很长一段时间没坐过沈晏的车后座了，他长高了，体重也变了，冬天又穿着厚外套，不太敢上车，说：“要不还是我再骑个车吧。”
    沈晏说：“今晚人多，你单独骑个车万一没跟上我去哪找你？”
    “我的水平也没那么差好不好。”苏晚不服气地辩驳，心里又觉得沈晏说得有道理，坐上沈晏的车后座，好心道，“你要是载不动就换我骑。”
    沈晏看他一眼，短促地发出一声笑，不想回他的话。
    隔着这么久再坐上沈晏的车，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晚觉得沈晏的肩背更宽阔了，也有可能是穿着羽绒服的原因。沈晏将车骑得稳稳当当，以此证明苏晚之前是白担心。
    苏晚坐在沈晏身后，沈晏为他遮挡了一部分的冷风，苏晚问他：“冷不冷？”
    沈晏说还好，苏晚伸出手碰了下沈晏的脸，一片冰凉。苏晚在沈晏耳边说：“我手热，给你捂着。”
    车突然歪了下，苏晚问怎么了，沈晏说地上有颗大石子。他双手扶着车把，让苏晚坐好，别乱动。苏晚说我没有乱动啊，又怀疑道，你行不行啊哥。
    冬天的月亮像隔了一层朦胧的雾纱。烟花秀十一点开始，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沈晏应该要骑得更快一点，但莫名的希望此刻时间可以慢下来，他吩咐苏晚：“放首歌听听。”
    苏晚无语，嘟囔着：“骑个车也这么有闲情逸致。”手却掏出手机老实地打开音乐软件，想着沈晏在骑车需要加速，找了一首劲爆的摇滚乐。
    激越昂扬的旋律一出来，什么氛围也没了。
    世纪大桥人山人海，李澄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苏晚抬头张望，沈晏却说算了懒得找。
    他们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实在很有冲散的可能，苏晚想抓住沈晏的羽绒服袖子，沈晏却直接伸手扣住他手腕。
    苏晚心一跳，慌乱的心跳声里将视线往旁边望，今晚还真有很多在摆摊卖花卖气球的人。
    十一点半，五颜六色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苏晚和沈晏运气很好，被挤到江边，很不错的观景位。耳边都是惊呼声，大家都举着手机录视频拍照，苏晚也凑了个热闹。
    沈晏插着兜站在他旁边，只是仰头看，并不记录，苏晚看着手机里正在录制的画面感叹了一声“好漂亮”，沈晏便看向他。
    烟花在苏晚眼里绽放了，沈晏专注地看着苏晚，忽然说：“许个愿吧。”
    “这又不是过生日。”苏晚举着手机说。
    “新年愿望也可以。”
    “对新一年的期许么？”苏晚说，“那我想想。”
    想来想去，新的一年只有一件事尤为重要，苏晚说：“希望你高考顺利。”
    “就这一件？”
    “就这一件。”
    苏晚用那种十分相信他的语气问：“你可以帮我实现的吧。”
    沈晏没说话。
    快接近零点了，鲜花比气球畅销，大概是因为来世纪大桥看烟花的情侣很多，都想和喜欢的人跨年，一起从旧的一年走向新的一年是件很浪漫的事。
    沈晏忽然也想拨开人群去买一束花，他这么想着，也打算这么行动了，但人实在太多，外层的人挤不进来，他们在里面的人出不去。
    江对面的大屏上开始出现倒计时，离新年到来只剩下三十秒，沈晏两手空空地对苏晚说：“会帮你实现的，不止这一件事，还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帮你实现。”
    苏晚想说这世界上有圣诞老人也有新年天使吗，可是不需要新年，平时沈晏就已经帮他实现过很多愿望了。
    人们开始齐声喊“三、二、一”，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新年快乐”，周围的情侣低头在接吻，苏晚和沈晏对望着，苏晚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这个夜晚他和沈晏也在恋爱中。
    “还有一个愿望。”苏晚轻声开口，周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很吵，但让苏晚觉得很安全，不知道这样的环境下沈晏能不能听清，他只说了一遍，“不要离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

 第54章

    第30章
    18年的第一天，苏晚发了一条微博，是在世纪大桥放烟花时录制的视频。视频长达五分钟，从17年录到18年，苏晚想过要不要剪短一点，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动它，保留了和沈晏的所有对话。
    在他说完最后那个愿望后沈晏应了一声“好”，周围那么吵，苏晚反倒觉得这声好是不是自己幻听，后来他拿着录制的视频听了几遍才终于确定，沈晏听见了。
    苏晚上传到微博的这条视频虽然没有热度，但苏晚很开心，他觉得保留了一段证据。
    确实也是证据，当之后他拥有了一些粉丝，他们将他的微博翻了个底朝天，这条微博评论区格外热闹，都很笃定地说苏晚一定喜欢视频里另一道声音的主人。
    苏晚为粉丝的敏锐感到惊讶。
    更惊讶的是有一部分粉丝说他们相互喜欢，因为沈晏的语气里带着宠溺和纵容，苏晚不知道大家是怎么听出来的，这一点他没有明显的感觉，不过他回复了某一个粉丝，实话说：他一直对我这样，从很早开始。
    粉丝兴奋了：竟然还是竹马。
    苏晚只是笑了笑，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没人将重点放在视频里的两道声音都是男声上，可能是隔着网络大家彼此不认识，也有可能世界太大了大家见多识广自然也更具包容，并不觉得性别是阻碍。
    ·
    沈晏的高中生涯只剩下最后几个月，家里的气氛依旧轻松，唐榆和沈柏山的脸上不见焦躁，沈晏看上去也十分淡定，但熄灯的时间越来越晚，苏晚有时候睡一觉醒来了起床上厕所，透过房门缝隙看见还有光亮就知道沈晏还在学习。
    苏晚做不了什么，每晚泡一杯牛奶端给沈晏，说助眠的。
    沈晏一口气喝完，把杯子递给苏晚，说：“明晚泡咖啡吧，喝完牛奶就犯困。”
    这场面总觉得似曾相识。
    苏晚拒绝：“不行，就喝牛奶。”
    沈晏每晚熬夜还喝咖啡，苏晚觉得有猝死的风险。
    沈晏参加百日誓师大会之后天气逐渐暖和了起来，距离高考只剩下最后一百天，一家人心态都平稳，只有苏晚看着倒计时紧张起来。
    好几晚他往沈晏房间跑，睡不着，也不敢出声打扰，就坐在床边忧愁地看着沈晏的后背。
    沈晏感觉后背都被他的目光烤熟了，转过身叹了一口气，问他：“你现在这么发愁，明年轮到你自己的时候怎么办？”
    苏晚想也不想，说：“轮到我自己的时候我可能还没有这么焦虑。”
    这话的意思仿佛是沈晏比他自己还重要。
    沈晏看着他，心里一暖，为了让他放宽心，故意道：“这么不相信我？”
    苏晚否认：“相信啊，当然相信。”
    相信和担忧并不冲突，苏晚知道沈晏的实力摆在这，但他也在网上刷到了很多高考时的突发事件，苏晚只能祈祷沈晏幸运一点。
    但不知道是不是苏晚祈祷时心不诚，高考前一月，沈晏发了一场高烧。烧到三十九度，班主任立即打电话叫来唐榆送沈晏去医院，当时苏晚在上课毫不知情，晚上回到家才得知沈晏刚从医院输液回来，正躺在房间里休息。
    苏晚急忙扔下书包跑到沈晏房间，印象里沈晏极少生病，更别提如此虚弱地躺在床上，唐榆说沈晏今天吐了几次。
    苏晚着急地问：“怎么突然发烧啊？是感冒了还是压力太大？”
    沈晏还没睡着，睁开眼睛看他，回答他前还咳嗽了一声：“抵抗力下降。”
    “那就是熬夜太多了。”苏晚兀自下结论。
    “现在好一点了吗？”他本想坐在沈晏床边，又想起自己刚从学校回来还没洗澡换衣服，于是蹲下去，伸长手碰了碰沈晏的额头，还是烫。
    “温度降下去一些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沈晏让他起来别蹲着，“这个样子很像我不行了要交代遗言。”
    苏晚隔着被子往他身上狠狠拍了一下：“别乱说话！”
    苏晚想到什么，问：“你明天不会还要去上学吧？”
    沈晏说：“请了一天假。”
    “就一天？！”苏晚不可置信。
    沈晏：“你看看日历我还有几天考试，能请到一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晚撇撇嘴，显然很不满，沈晏实在没力气，闭上眼睛说：“困了，我睡会儿，你早点休息。别担心。”
    沈晏的脑袋本来就昏昏沉沉，强撑着在和苏晚说话，话音刚落，立刻就睡着了。
    苏晚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大概是不舒服，沈晏睡着了也皱着眉，脸色苍白，苏晚伸出手在他眉头抚了抚。
    沈晏睡着没多久又醒了，他感觉到身边有动静，往旁边一探，抓到了苏晚的手。
    沈晏睡得迷迷糊糊，问：“你在干嘛？”
    苏晚说：“我来你房间睡，晚上可以照顾你。”
    “不用你照顾。”沈晏病还没好担心再传染给苏晚，“回你自己房间睡。”
    苏晚没答应，沈晏也没有力气坐起来赶他，只能翻个身背对着苏晚，很快又睡着了。
    沈晏很长时间没好好的睡过一个觉，虽然在生病但这一觉也睡得很舒坦，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板上，窗帘轻轻飘动，沈晏欣赏了两秒这幅景色，陡然意识到似乎哪不对劲，转头一看，苏晚趴在枕头上睡得正香。

 第55章

    “苏晚。”沈晏不淡定地将苏晚叫醒，“现在几点了你还没去上学？你昨晚没调闹钟？”
    “我请假了。”苏晚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问沈晏，“你醒啦。”
    他又伸手碰了碰沈晏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退烧了。”
    沈晏看着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还有阳光照耀下白皙又暖洋洋的脸庞，愣了好几秒才说：“怎么请假了？”
    “你没印象啦？”苏晚舒服地趴在枕头上，抬眼看他，“昨晚三点多你又烧起来了身上滚烫，我叫你起来吃了药还给你敷了很久冷毛巾，然后我给老师发了信息说我肚子疼今天请一天假。”
    “你半夜给你老师发信息？”
    “对啊，半夜才可信嘛。”
    沈晏没想到苏晚还能干出这种事，笑了一声：“你逻辑还挺强。”
    苏晚当作是赞扬，竟冲他得意地笑笑。
    不用上课，苏晚本来还不想起床，但唐榆来敲门问沈晏的情况。
    “今早我做好早餐不见小晚下楼，差点也以为他睡过头了，来他房间看又没人，原来在你房间睡着。”唐榆对沈晏说，“可得好好谢谢弟弟，照顾了你一晚上。”
    病刚好，沈晏懒洋洋地坐着，示意苏晚：“书桌抽屉里好像还有巧克力。”
    苏晚嘟囔：“早被我吃光了，这段时间你又没补货。”
    “是吗？”沈晏这段时间根本没注意，“那今天去买。”
    苏晚可不想折磨病号，医生嘱咐让沈晏好好休息。苏晚说：“算了先欠着，等你高考后再补给我。”
    “也行。”
    今天5月13号了，距离高考还剩下24天，沈晏退烧后状态也恢复了，吃过早餐又坐在书桌前刷题看书。
    苏晚和唐榆蹲在小院子里，天气逐渐升温，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要合理浇水适当施肥预防病虫害，苏晚和唐榆在修剪月季，沈晏这场病让苏晚更不安了，生怕之后再有什么突发状况，苏晚问唐榆要不要去上香给沈晏求个签。
    唐榆笑得差点将月季剪秃了，她笑苏晚从哪学来的，苏晚不好意思地说网上很多人都这么做，唐榆摆摆手说：“事在人为。”
    她有意劝导苏晚：“人生这么长，一次考试算什么呀。是需要认真对待，但不能把它想得太重要。你要记住，不管生命里发生什么事，天是不会塌的。”
    不得不说，苏晚真的很佩服唐榆的心态，比他还开阔，他受教地点点头。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唐榆突然想起来，“今早我来院子里发现你种得那盆栀子花开花了，快去看看。”
    “真的？！”苏晚又惊又喜，立马跑过去，果然看见开出一朵白色的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这盆栀子花说起来是苏晚去年种的，今年总算结了花苞，但花苞期太长，一直未开，苏晚都快不抱开花的希望了，它却悄悄绽放，给了他一个惊喜。
    想来人生也是这样，不要颓废和放弃，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苏晚觉得这盆栀子花选在今天开花十分有寓意，他抱着来到沈晏窗户底下的位置，兴奋大叫，一会儿喊哥一会儿喊沈晏。
    沈晏推开窗户，低下头：“干嘛？”
    苏晚把盆栽举高，眼睛又大又亮，好似会发光，大笑着说：“你看！我种得栀子花开花了！”
    沈晏一瞧，栀子花固然漂亮，但在苏晚的笑脸面前还是逊色许多。
    沈晏不懂养花，也从来没有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灌溉过一朵花，他很柔软地问苏晚：“这么开心啊。”
    苏晚才被唐榆教育过“事在人为”，这会儿却顾不上了，高声对沈晏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一切顺利！好运常在！”
    沈晏想，花是能随便送的吗？
    他应着苏晚：“收下了。”
    后来很多年，沈晏都没能忘记这个场景，他确信在这一刻，他一定是被苏晚用心的爱着。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再无逃脱的可能。什么“你不谈恋爱之前我也不谈恋爱”的承诺不再作数，沈晏想，如果对象不是苏晚，那这辈子他似乎也没有恋爱的必要了。
    他这时候和苏晚都不懂，后来才知道，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
    第31章
    沈晏高考的那三天苏晚放了假，唐榆和沈柏山来送考，但考试时间太长了，将沈晏送到考场后唐榆和沈柏山便决定先回家，苏晚想着回到家他也不安心，干脆提出陪考，在考场外顶着烈日等候的基本上是长辈，苏晚捧着象征着“一举夺魁”的向日葵站在门口很出众。或许是形象好，本地电视台的记者过来采访他，问他拿着花在等谁，苏晚心里紧张，无心接受采访，一脸严肃地说：“等我哥。”
    记者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你在等女朋友。”
    苏晚现在可笑不出来，记者又问：“你说你在等你哥，那你高中还没毕业吗？”
    苏晚惜字如金地回答：“明年。”
    记者也看出他的紧绷，知道继续找他采访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素材，祝福他哥的同时顺便也祝福了他明年可以取得一个好成绩，苏晚高冷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沈晏考完一堂语文从考场出来时状态很轻松，苏晚瞬间松了一口气。
    沈晏却看见苏晚的脸在太阳下晒得红扑扑的，勒令他下午不准再来站在这等。
    苏晚说：“我又没事做，而且在家我肯定待不住。”

 第56章

    沈晏平静地威吓他：“下午热你站在这我考试的时候还得想着你会不会中暑。”
    “行行行。”一提考试会分心，苏晚立马妥协，“我去奶茶店等着可以吧，我看快到时间了再过来。”
    沈晏说一不二：“快到时间了你也别过来，就在奶茶店安心玩手机喝奶茶，我考完会来找你的。”
    苏晚说：“那我陪考还有什么意义？”
    沈晏说：“那你回家。”
    苏晚：………
    他实在不想在这种关头和沈晏争执，免得影响沈晏心情。
    “行，我就在奶茶店坐着，等你来找我。”
    让苏晚庆幸的是，沈晏高考还挺顺利，考试前既没发生没带准考证、走错考场的意外，身体也没有不适，三天考试结束，问沈晏感觉怎么样，沈晏说和平时差不多。
    这句话让苏晚彻底放心。
    高考后沈晏迎来漫长的假期，苏晚还得背着书包每天苦哈哈地去上学。
    他清早起床沈晏还在睡觉，他深夜回来沈晏在悠闲地打游戏，过了两天苏晚心里就开始有点不平衡，总拿羡慕的眼神瞅着沈晏，在心里悔恨当初如果没有降一级，他现在应该和沈晏一样过着愉快潇洒的日子。
    对此，沈晏的回应是：“我高三那一年的艰苦你是视而不见？”
    苏晚捂着被他用手指戳了戳的额头，想到今年秋天他也即将迈入艰苦的高三，当即更忧愁了，连连叹气。
    这天苏晚下晚自习回到家，在家里见到一个很久没见的人。
    苏晚都不记得上一次见李澄是什么时候了，总之李澄也很长时间没来家里找沈晏玩了。
    苏晚抬头看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晚上十点半了，李澄竟然还和沈晏坐在他家的餐桌前吃炸鸡。
    沈晏给苏晚单独留了一份，让苏晚洗手坐过来，苏晚拉开椅子，沈晏把一次性手套递给他，拆开一包新的番茄酱，又去冰箱里给苏晚拿可乐，在苏晚和沈晏眼里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举动，李澄却咬着鸡腿突然哼笑了一声，苏晚立即警觉地看着他，李澄说：“真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苏晚还没理清思绪，沈晏瞥了李澄一眼，李澄换了换坐姿，用一种意味不明地目光看着苏晚问：“我和你哥都高考完了，你现在不是在学艺术么，下学期高三有目标大学了没，还是像初中升高中那样追着你哥跑吗，到时候考来你哥上学的城市？”
    一连串的问题不像关心，反而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苏晚只觉得莫名其妙，一旁的沈晏说出了他的心声：“行了，关你什么事，反正不和你考一起。”
    李澄说“嘿”，苏晚立马目光真诚地接了一句：“快十一点了，你待会儿回家还看得清路吗？”
    这是明着赶人了。李澄算是看出来了，不管怎么样，沈晏和苏晚就是一伙的，他这个从小跟沈晏长大的好朋友也得被排挤在外，李澄对着苏晚一笑，暗含挑衅：“看不清，所以我今晚不回家，在这里住。”
    苏晚扭头看向沈晏，沈晏说：“他住客房。”
    苏晚又将头扭回来，也对李澄笑了下：“欢迎。”
    李澄颇感意外，觉得苏晚身上忽然有点沈晏的影子，感叹了一句：“成长得够快啊。”
    刚被唐榆接来沈晏家那会儿，苏晚即便看他不爽都得不情愿地叫声“李澄哥哥”。
    这么一回想，李澄发觉时间确实过得挺快的，一晃眼五年了。这个数字不算很长，但足够让一个少年脱胎换骨，从懵懂无知长成意气飞扬的模样。外表和灵魂都可以有显著的变化，至于情感上会发生转变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
    6月23号，一个重大的日子。
    苏晚大早起床到沈晏房间将他摇醒，夏天六点钟窗外笼罩着一层薄雾，太阳刚刚升起，风还是凉爽的，沈晏被吵醒，手背盖在眼皮上。苏晚也不管他有没有彻底清醒，只要有意识就行，他郑重地嘱咐沈晏：“今天你出成绩，我把手机带身上了，不管我有没有在上课，你查出成绩后都得告诉我。”
    “听见没？”
    沈晏困得要死，说：“你晚上回来不就知道了。”
    苏晚说：“可我想第一时间知道。”
    这句话让沈晏心软了软，感觉心里有个角落塌下去一点，他放下手，睁开眼睛看着苏晚，好一会儿才点头说：“行，知道了。”
    苏晚这才放心的出门上学。
    苏晚在学校偷看了无数次手机，上课也有点心神不宁，手机上有无数条推送消息，但没有一条沈晏的微信，中午在食堂吃饭，苏晚点开微博，热搜榜上全都是高考成绩，苏晚坐不住了，给沈晏发信息：怎么样了啊，家里没网还是怎么着。
    苏晚握着手机焦急地等了等，沈晏回了他三个字：等会儿
    苏晚问：还没出来？
    沈晏没回他，苏晚又急上了，人在着急时想事情就不够冷静，苏晚甚至糟糕的想不会是没考好吧。
    他把餐盘收好，回到教学楼，刚坐在座位上，手机震动了一下，苏晚低头一看。
    沈晏：671
    附一张查询成绩的图。
    苏晚握着手机顿时大叫一声，从座位上蹦起来，周围的同学被他吓一跳，很少见他情绪这么激动，纷纷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晚心脏跳得太快了，晃了晃手机喜气洋洋地同学们说：“我哥，高考671。”

 第57章

    “我去，好牛。”
    “沈晏吗？太厉害了。”
    苏晚与有荣焉，阔气地说：“下午我请大家喝饮料。”
    这么大动静，办公室的老师也知道了，下午的课上，苏晚的班主任还点了苏晚的名：“哥哥这么厉害，你也要加油啊，放假让你哥给你补补课。”
    苏晚没有被点名的羞愧，他觉得自己不如沈晏很正常，苏晚心情特别好，笑得特别开心，声音清脆地应了班主任一声“好”。
    晚上回家苏晚还给沈晏带了一杯奶茶，沈晏这个分数上他理想的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沈晏咬着吸管说：“明年你想上哪个学校？我学校周边有几所不错的大学，到时候我给你看看。”
    是以前苏晚自己说过上大学也要挨着沈晏。
    苏晚将沈晏的成绩图看了几百遍了，说：“你先顺利入学吧，我还早着呢。”
    沈晏估计他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不过确实还不急，还有一年，沈晏暗道自己心急。
    填好志愿以后李澄约沈晏去毕业旅行，沈晏问苏晚要不要一起，苏晚以七月要参加集训为由拒绝了。
    沈晏怕他遗憾，安慰说：“那明年你毕业后我们再一起去。”
    苏晚笑着说没关系。
    他是真的没关系，其实也并不想去，虽然他曾经也想过和沈晏单独出去旅行，但他毕竟不是电影里的主人公，他不可能会在陌生且刺激的地方进行大冒险。
    当沈晏和李澄在进行毕业旅行时，苏晚正在集训的教室里和一群陌生的同学画画。
    为了更专注地投入到学习中，集训的这段时间他没有碰过手机。
    跟着杨清在画室画画的这一年多时间里，苏晚经常被夸赞天赋高，他也曾得意过，但集训时他才从另外的同学身上见识了什么叫“天赋”，这让他自愧弗如。
    苏晚在集训期间发现自己的抗压能力其实还行，有一些同学因为压力太大忍不住哭了，哭完擦干眼泪继续画，甚至还有边哭边画的，大家在追寻理想的路上都不容易，只是想要未来更好一点。苏晚有时候也会特别想家，特别想沈晏，这种时刻，他就会让自己再多做一点事，多画一张画。
    集训结束后，不开玩笑，苏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有同学感叹说：我感觉像是从大牢里放出来见到新世界一样。
    这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苏晚打开手机发现沈晏旅行时给他发了很多风景和美食的照片，偶尔还会进行点评。
    那些信息发过来已经很久了，苏晚逐条看完，没有再回复。
    九月初，沈晏要去学校报道，苏晚高三生早已开学，没有时间去机场送他。
    那天沈晏是上次十点的航班，苏晚在上第三节课，他中间走了一下神，抬头往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
    纯净的蓝天一望无际。
    苏晚心中升起一抹怅然。他无比清楚，从沈晏坐上飞机飞往远方的这一刻起，他们之间便会渐行渐远。
    这是早已经注定好的结局。
    无论之前是多么亲近的关系，距离——是关系疏远的最佳合理借口。
    这就和看着时间流逝一样，我们会惋惜，但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它在这个过程里将我们变得面目全非。?
    第32章
    沈晏刚去上大学的那半个月苏晚和他的联系还是很频繁的，后来事情实在太多了，主要是苏晚没时间，高三真的很累。
    听说李澄的高考成绩也很厉害，但他这次没有和沈晏在一个学校，也不在同一个城市，不过苏晚并不担心，以沈晏的能力，在哪里都可以交到新朋友。
    然而沈晏不喜欢发朋友圈，也没有在苏晚面前提过新朋友的事，苏晚怀疑沈晏估计知道他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现在没办法了，苏晚依旧对沈晏有占有欲，但难道因为他这点占有欲就让沈晏不交朋友不和其他人接触吗？以前苏晚可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他在沈晏身边，沈晏有他陪着，现在苏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想，沈晏至少要交个朋友可以陪他吃饭聊天打游戏。
    苏晚在决定摆正自己的位置后就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太过分，不要对沈晏身边出现一个人就抱有危机感，危机感不应该出现在他这个做弟弟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学期过得很快，苏晚无知无觉地迎来了冬天，他暂时放下了文化课，全力以赴的准备联考。
    联考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补文化课，苏晚只知道日子一天天的在过去，但没什么滋味。
    在一个飘着小雨的夜晚，苏晚从教学楼走出来去车棚取自行车，他班上有个同学也在，没有料到今天会下雨，对方没有带雨衣，正在低声抱怨。
    冬天的雨拍在身上冷得刺骨，如果是男同学苏晚可能不会管，因为他也只有一件雨衣，但偏偏是个女生，而且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苏晚在赶文化课进度时她帮了苏晚不少忙。
    苏晚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雨衣递过去了：“不介意的话你穿我的吧。”
    “啊？”那女生一愣，借着昏黄的路灯看着苏晚，“那你怎么办？”
    “我家不远。”
    女生犹豫了很久，她今天刚好生理期，实在不想淋雨，也怕在这个关头感冒，最终还是接过来对苏晚说了声谢谢：“明天我还给你。”
    “没事。”苏晚对她笑了笑，推着车走了。
    苏晚其实不是很喜欢雨天，对雨天的阴影追溯到童年，他父母车祸去世在一个雨天，他独自生活的那一年里，也曾度过一个总是下雨的冬天，特别潮湿特别冷。但沈晏其实还挺喜欢雨天的，沈晏喜欢夏天的雨，能驱散炎热，他喜欢在那时候懒洋洋地窝在房间里看书玩手机，特别舒服。

 第58章

    苏晚推着车顺着人流往校外走时突然想，沈晏是不是该放假了。
    走出校门苏晚刚跨上自行车，有车对着他响了两声喇叭，刚开始苏晚还以为自己挡住了路，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声源在他的左侧，苏晚下意识往旁边一看，看见了沈柏山的车。
    自从他和沈晏上高中提出要自己上下学后，沈柏山就没有再接送过他们，这两年沈柏山的事业又上了一个台阶，也很忙。沈晏去上大学后，苏晚升了高三，刚开学那一阵沈柏山晚上又来接过苏晚两次，不知道是怕沈晏出去上学了苏晚一个人不适应还是因为觉得苏晚上高三压力太大，不过沈晏上高三时也没有这样的待遇，沈晏和唐榆平时都更照顾苏晚一点。
    苏晚有时也会对沈晏感到愧疚，他常常觉得，自己的出现对沈晏很不公平，分走了很多原本只属于沈晏一个人的爱和物质。
    在沈柏山接过他两天后，苏晚跟沈柏山说了一次自己可以上下学，他觉得沈柏山工作也挺辛苦的，他下课这么晚，回家一折腾沈柏山的休息时间不够。为了让沈柏山放心，苏晚还特意扯了个谎：“我和我同学一起骑车放学还能讨论一下题目。”
    沈柏山见他状态挺好的，那之后也没再来接过他，觉得这么大的男孩子了，家长是得要松手让他自己经历和锻炼。
    不知道今晚沈柏山怎么忽然来了，而且没有提前联系他，苏晚很意外，不过还是立马下车，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玻璃。
    玻璃下降时苏晚一句“叔叔”已经到嘴边了，可玻璃降下来后露出来的却是沈晏的脸。
    苏晚一怔，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沈晏漂亮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看着他问：“下雨不撑伞不戴雨衣，是想感冒吗？”
    苏晚眨了眨眼睛终于醒神，慢好几拍地叫：“哥。”
    雨丝斜着飘下来，苏晚的头发已经有点湿了，沈晏打开车门下车，帮他把自行车塞进后备箱。苏晚坐在副驾驶，沈晏抽了几张纸给他擦脸和手，苏晚恍惚地想这么快就到寒假了吗。
    沈晏启动车辆，苏晚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转头惊诧地问：“哥，你会开车了？”
    “嗯，在学校考了驾照，你没听爸妈说？”
    苏晚摇摇头，繁重的学习压在他身上，他每天和沈柏山唐榆相处的时间都不多。
    沈晏说他：“长高了，还瘦了。”
    “是吗？”苏晚自己没什么感觉，不过他觉得沈晏也有一些变化，但说不出是哪里，不是外表不是身高甚至不是发型和穿衣风格，可能就只是一种感觉吧。
    很奇怪的感觉。
    苏晚偏头一直看着沈晏，对于沈晏的突然出现，他到这时才敢承认心里的那份欣喜。盯久了沈晏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挑眉：“怎么了？”
    “没。”苏晚拉了拉腿上的书包，直视前路，“驾照难考吗？”
    沈晏说：“还行吧。”
    苏晚点点头，又有点想笑。恐怕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在沈晏眼里都不难。苏晚永远做不到沈晏这样，但他喜欢沈晏身上这份自信从容。
    “你笑什么？”沈晏一心二用，开着车居然还能注意到他。
    “没什么。”苏晚往椅背上一靠，叹道，“累死我了。”
    这个神态和之前他缠着沈晏撒娇抱怨时一模一样。至于为什么说之前，沈晏想了下，好像从他读高三开始之后苏晚就很少有过这样的举动了。
    不知道是他们都长大了，还是去年沈晏高三时忙没有留意苏晚，而今年苏晚高三，连撒娇和抱怨都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做。
    沈晏忽然说：“还好高三只有一次。”
    那可不一定。苏晚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先不说成绩吧，人生比高三更艰苦的时刻多了去了。
    苏晚发现他的心态有了很大变化，他感觉他失去了过去身上被唐榆、沈柏山和沈晏悉心养出来的一些天真烂漫。但他不想表现出来，他有种预感，他失去的是唐榆、沈柏山甚至沈晏最喜欢他的部分。
    回到家苏晚吃了一碗唐榆煮的鸡汤馄饨就上了楼，洗漱、看书，然后熄灯准备睡觉，沈晏在房间坐了很久都没见苏晚来找他，感到很奇怪，过去苏晚一有机会就往他房间跑，更别说他们这么久没见。
    雨一直在下，没有变大，也没有停。沈晏穿着睡衣拿上手机走出自己房间敲了敲隔壁的门。
    苏晚刚躺下，还没有睡，他知道敲门的人一定是沈晏，可还没等他说“进”，沈晏已经推门进来了。
    苏晚从床上坐起来，在黑暗里看着沈晏的身影朝他走近：“哥？”苏晚无端有些紧张，抬手想要开床头的灯。
    沈晏已经来到他床边，坐下来，说：“往里睡点。”
    苏晚下意识挪动了一下，又疑惑地“嗯？”了一声。
    沈晏说：“我那房间太久没睡，有点闷，而且，你不是怕冷吗？”
    苏晚有些好笑地想怎么可能，沈晏那房间唐榆经常打扫通风，苏晚有时候晚上也会跑去沈晏房间写作业看书然后在沈晏床上睡过去。况且，他什么时候怕冷了？
    苏晚想了下，突然想起怕冷这个事好像还真是他亲口说的，当时似乎也是为了跑去和沈晏一起睡觉。不过那真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沈晏却傻傻不知道，认为苏晚不止怕冷还怕黑。

 第59章

    躺在床上沈晏很快跟苏晚说了晚安，时间很晚了，苏晚明天又要早起，沈晏没打算打扰他睡觉，然而静静躺了会儿，苏晚却突然开口问沈晏在学校里的事，问他大学生活过得如何，那座城市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沈晏当他好奇，他大学生活其实过得一般，怎么说呢，充实但没那么愉悦，沈晏尽量捡了些有趣的事说给苏晚听，不过好吃的好玩的沈晏了解过，沈晏对苏晚说：“等明年你来了我们一起去。”
    苏晚却在他的话语里有些昏昏欲睡了，沈晏没有听到他回答只听到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便帮他盖了盖被子，在夜色里低下头，很轻柔地说：“睡吧。”
    沈晏回来后到苏晚放假之前，一直都是沈晏开车接送苏晚上下学，苏晚早起他也早起，苏晚晚睡他也晚睡，苏晚觉得辛苦让沈晏不用送，沈晏却笑他傻，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知道用，其实苏晚清楚，沈晏只是觉得冬天他骑车上下学很冷。
    今年除夕世纪大桥的烟花秀苏晚和沈晏又去看了，这次是沈晏开车去的，因为停车位满了，停车花了很多时间，今年的运气没有去年好，苏晚和沈晏只在外边隔着人海看到了烟花，似乎也没有去年好看。
    六月盛夏来临，苏晚一片恍惚中交了答卷，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看见校园道路两边绿树成荫，头顶的烈日如火。
    苏晚出了校门，唐榆和沈柏山都在等他，还有临时请假坐飞机回来的沈晏，沈晏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苏晚送过沈晏两次向日葵，这是沈晏第一次送他。
    苏晚并没有感到心动惊喜以及考完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非常疲倦，只想回家躺下大睡一觉。
    沈晏只请了一天假，刚坐飞机回来，又买了晚上的机票要赶回学校，因此苏晚没有说要回家睡觉，而是和唐榆沈柏山以及沈晏一起出去吃了个饭。
    没有人问他考得好不好，不想给他施加压力，只是庆祝他高中毕业。
    苏晚出成绩和填志愿时沈晏还没放假，没有从学校回来，但和苏晚通过电话，关于志愿沈晏早就给苏晚提了意见，在距离沈晏学校20公里以内有一所不错的美术学院，苏晚这个成绩应该没有问题。
    七月中旬录取通知书陆续开始发放，沈晏刚好放假回来，想着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和苏晚出去旅行。苏晚却在这时候和唐榆说想要回老家一趟，他老家已经没有至亲，这趟回家是为了祭拜父母和奶奶。
    来到沈晏家这几年苏晚没有再回去过，他要上学，父母的生日、忌日都不在假期，假期里他也没有提过要回去，总觉得会给唐榆他们添麻烦，唐榆也怕惹他伤心，一直也小心翼翼地避开这类话题。
    现在他主动说想回家一趟，唐榆不可能不答应，她觉得也应该让苏晚逝去的亲人看看他如今毕业成年的模样。只是录取通知书还没来，唐榆让苏晚等等，到时候将好消息一起带给父母和奶奶，苏晚却说录取通知书虽然还没到，但他有把握。
    唐榆又说陪他回去，苏晚拒绝了，他不让唐榆陪也不要沈晏陪，只想一个人回去。唐榆想他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单独和亲人说，想了想同意了。
    苏晚回老家时他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沈晏拿到苏晚的录取通知书才明白苏晚为什么在这会儿急着要回老家。
    他大概想要避开沈晏。
    苏晚被录取的学校不是沈晏为他规划的那一个，不在沈晏学校附近，甚至和沈晏不在一个城市。
    在收到这份录取通知书之前，沈晏从来没有听苏晚说过他想去这所学校。
    沈晏终于明白好几次在他提起大学志愿以及他们共同的大学生活时苏晚为什么总是避而不答，他一直觉得他和苏晚之间心照不宣，但现在看来，一直以来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第33章
    苏晚在老家不止去祭拜了父母和奶奶，还买了一箱牛奶和一点水果到看堂叔。
    堂叔打量了他很久，点着烟说：“认不出来了。”
    苏晚笑了笑，他真心感谢当初在最困难的时候堂叔向他伸出过援手，堂叔摆摆手让他不要提过去的事，送他走时在家门口抬高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起来眼角纹路很深，叹息着说：“长大了，过得好就好。看你过得好我也就没那么愧疚了，你爸妈和你奶奶也能放心了。”
    苏晚眼眶一热，堂叔的手重重地压在他肩膀上，千言万语都化做一句：“好好生活。”
    苏晚郑重地应了声。
    回到家里，苏晚的录取通知书整齐摆在他房间的书桌上，苏晚拿起来看了一眼，没有很珍重，也并不感到欣喜，他叹了一口气，将录取通知书塞进抽屉里。
    唐榆就等着苏晚回家，想一家人出去吃个饭庆祝一下。去年沈晏拿到录取通知书也出去庆祝了，但那时候全家人都很开心。今年的情况反而有些特殊。
    苏晚问唐榆我哥呢，唐榆说在李澄家，“这几天你不在家他无聊天天往李澄家跑，不过应该快回来了吧，你都到家了。”唐榆看了眼时间，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苏晚来不及制止，唐榆已经拨通了沈晏的电话，因为没有扩音，苏晚听不见沈晏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唐榆的脸色变得糟糕起来。
    苏晚很少见到唐榆这种表情。唐榆皱着眉，还特意侧了侧身体不想被苏晚看见，压低声音不满道：“弟弟都回来了你不回来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等弟弟回来一起吃饭的吗？”

 第60章

    不知道沈晏又说了句什么，唐榆语气不快地叫了声沈晏的名字，但显然沈晏并不受威胁。电话挂断后唐榆拿着手机第一次露出了头疼的神色，苏晚却不意外，不过心里也确实有些不好受。
    他怔怔地看了会儿唐榆已经黑屏的手机，又提起精神安慰了一会儿唐榆。
    当天晚上沈晏没有回家。
    苏晚想给沈晏发条信息，打开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勇气。
    苏晚自嘲一笑，用被子蒙住头，他心想，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所以没有资格难过。
    其实苏晚这几天在老家没有睡好。一方面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小时候的幸福时光，过去温馨舒适的家如今没有一丝人气，变得破旧、满是灰尘，除了伤感还有一点惶恐——总觉得在这间房子里笑、闹、哭，已经是很久以前、上辈子的事了，很熟悉也很陌生。时间神奇到可怕，苏晚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忘记这里——后来苏晚找到了答案。不会。他没有在这里长大，但他的生命来源于此。很奇怪，分明回到老家离父母近了，近到只隔着一块墓碑，思念却更汹涌。苏晚发现他还是能回忆起妈妈身上那特别的香味、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的安全感、以及奶奶粗燥的手掌带给他的温热。
    另一方面，苏晚总是会想起沈晏，他想，沈晏看到他的录取通知书会不会很生气。
    沈晏没有打来电话或发信息质问他，可苏晚更惴惴不安了。
    沈晏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苏晚昨晚没怎么睡，顶着两个黑眼圈在餐厅和唐榆一边聊天一边帮忙择菜，沈晏开门进来时苏晚下意识收声，抬眼望着沈晏，视线一直追随着他。沈晏换好鞋朝唐榆叫了一声“妈”，没说其他话，也没看苏晚一眼，脚步都没有停顿，直接上了楼。
    苏晚喉咙里卡着一声“哥”没机会说出来，沈晏把他当成了空气，他初来乍到时沈晏都没这样对过他。
    苏晚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会儿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难受。
    苏晚忽然意识到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他在等着沈晏发脾气，那么他便顺理成章用早先就想好的理由，类似于“这个学校更适合我”来将这件事合理化，可能撒个娇或者在沈晏身边多转几圈献献殷勤，这件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就能揭过。沈晏是最心软的人，苏晚知道。但没想到的是，沈晏的态度完全不按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和上高中的那次冷战不同，那次冷战持续的时间不长，且沈晏做了妥协。这一次情况严重到唐榆决定出面调解了。
    苏晚刚好下楼，在楼梯口听见唐榆的声音。
    “你这段时间不开心是不是因为小晚上大学的事？”
    沈晏背对着苏晚站着，没说话。
    唐榆不解：“就因为他没有去你上学的城市和你一起？”
    沈晏沉默了一下，说：“不是。”
    唐榆问：“那是因为什么？”
    沈晏没有回答，唐榆忽然叹了口气，对待沈晏她有点无从下手。沈晏一直以来更独立，有主见，不需要她操心，就是因为沈晏太让人放心，这些年唐榆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苏晚身上，她不想亏欠好友的孩子，而苏晚也确实更贴心，唐榆发自内心的喜欢他。苏晚就像她养在院子里的那些花，需要呵护，唐榆教他与朋友相处，在他迷茫时引导他，这些好像她很少对沈晏做，沈晏也表现出不需要，唐榆也知道，此刻所谓的大道理，沈晏可能也听不进去。
    沈晏成长得太快，早在成年之前，似乎就已经长大了。
    唐榆有些伤感，她突然反省自己，给予沈晏的是不是太少了。
    “阿晏。”唐榆没办法了，说，“我知道你和小晚感情很好，但你们已经长大了，他有他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你不能逼迫他，更不能用争吵和这么多年的感情要挟他。”
    这话说出来是有一点残酷的，但唐榆当下没有意识到，沈晏也没有更多的解释和辩驳，反而是站在楼梯台的苏晚忍不住了，他慌乱且快速地踩下两个台阶，唐榆和沈晏听见动静齐齐看过来，和沈晏沉静的眼神对上时，苏晚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沈晏没再和唐榆说话，他朝苏晚走了过来。苏晚望着他越走越近，心脏越跳越快，他手心都出汗了，苏晚忽然有种自己站在断头台的感觉，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沈晏走上楼梯，在他面前停下来，苏晚终于叫出那声卡在喉咙里几天的“哥”，沈晏只是低头看着他问：“你也觉得一直以来是我逼迫你吗？”
    苏晚感觉心脏都停了，有一瞬间呼吸困难，他想摇头说没有，但是沈晏根本没有打算听他说话，问完这句就擦过他的肩上楼了。
    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清晰响亮，苏晚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件事不能按他所想那般被轻轻揭过，他有他的难言之隐，但他的隐瞒、逃避，对沈晏来说是背叛和戏耍。
    苏晚不想破坏和沈晏的兄弟关系，想自然的远离，让时间和距离做罪魁祸首，沈晏却一眼看穿了他的虚伪和懦弱。
    这次苏晚真切地感受到他和沈晏之间走远了。
    不是自然而然的疏远，是生硬的带着刺痛伤口的远离。
    苏晚不知道他是不是做错了，但已经来不及思考和改变，只能硬着头皮顺着这条他自己选择的路走下去。
    ·
    沈晏第一次登门时李澄就察觉到异样，这些年但凡苏晚在沈晏基本上不会踏出家门，一般都是李澄去找他，更别提这次沈晏来他家心情明显不佳，李澄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且一定跟苏晚有关。只有苏晚能这样牵动沈晏的情绪。但李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沈晏不像是生气反而失落更多，觉得事情应该不严重，他甚至调笑了一句：“怎么？你弟拒绝了你的表白？”

 第61章

    知道沈晏喜欢上苏晚后，李澄有一段时间有点无法接受，后来接受了和沈晏详谈了这件事，他问沈晏怎么想的，先不说性别，家里人会同意吗，唐榆和沈柏山把苏晚当亲儿子一样。
    “阿姨给你找的是弟弟，你却想跟人谈恋爱。”
    沈晏却并不觉得家里人是阻碍，恋爱不是一件复杂的事，不需要牵扯到其他人，只要两个当事人同意。
    李澄便问他：“那苏晚呢？他怎么想？”
    这似乎也不是一个什么难题。沈晏能够感受到苏晚对他的情感，有崇拜、有依赖、沈晏想，喜欢也许也有一点。
    李澄又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那时沈晏笑笑说：“等他高中毕业吧。”
    李澄没再说话，却摇了摇头，在心里想沈晏也太自信了。
    面对李澄玩笑般的“表白失败”的问题，沈晏淡漠地说：“没有表白。”
    苏晚的选择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可能，沈晏没有了再行动的必要。
    李澄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更惊讶于苏晚能够做出瞒着沈晏报其他志愿的事，表面上看是一种逃避，但李澄竟觉得苏晚出息了。
    以苏晚对沈晏的占有欲和依赖程度来说，将自己放逐，远离沈晏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李澄不觉得苏晚做错，他从一开始知道沈晏的心思时就知道这件事不乐观，沈晏一向自信强大，他有底气，他可以不在乎外界因素，可以说出感情无关他人的话，对苏晚来说却不行，其他人苏晚或许可以不在乎，唐榆和沈柏山的看法意见苏晚不能不在乎，他要是也像沈晏这般潇洒没有顾忌，那唐榆和沈柏山这么多年对他的养育之恩算什么？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
    也是沈晏从来没有摔过跟头，如果他成熟知趣，就该配合着沉默地将这件事翻篇，继续和苏晚做兄弟。虽然要接受渐行渐远、遗憾不能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但能够维持表面的平静已经是理想的结局。
    与其万劫不复，不如就停留在这，还能得到作为哥哥可以得到的关心和祝福，还不算失去得太多。可惜沈晏在学业上可以拿高分，这件事上却不懂得计算。
    李澄是个最害怕吃亏的人，尤其不愿意自讨苦吃，因此在这个夏天，作为最好的朋友，他给了沈晏一句忠告，七个字：算了吧，及时止损。?
    第34章
    这个暑假实在是太难度过，苏晚完全没有毕业后终于解放的快乐，也没有对即将迈入新阶段的向往与期待。在意识到他的行为对沈晏来说是一种背叛和玩弄后，苏晚连“对不起”都没办法对沈晏说出口，因为太苍白。
    真正让苏晚觉得完蛋了的是这个暑假还没结束，沈晏拎着行李箱提前走了。沈晏要走这件事没有提前说，苏晚看到他推着行李箱往外走时慌乱到连鞋都没换就追了出去。他没敢碰沈晏，只敢拉住沈晏的行李箱。
    今天沈晏穿着黑色t恤黑色工装裤，这个假期沈晏没去理发，头发有些长了，低下头看苏晚时头发有些遮住他的眼睛，这个样子很酷很帅也很冷漠。
    苏晚不适应这样的沈晏，强忍着心里的陌生感和惧怕，小声地怯怯地问：“哥，你去哪儿？”
    沈晏不想回答，他淡漠地看着苏晚的手，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松开。”
    苏晚的手动了动，但依旧抓着行李箱拉杆没松。
    确实比13岁时出息多了。
    沈晏露出一个带点嘲讽的笑，然后使了一下力，苏晚毫无防备，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沈晏没有扶他的意思，推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晚蹲在地上，眼睛发红地看着沈晏离去，多年来相处的画面在眼前开始快速回放，像一场电影。
    九月，新生报道。
    苏晚拒绝了唐榆送他去学校报道的提议，他很难再心安理得接受唐榆对他的好，而且去年沈晏上大学时也没人送他，可能是唐榆对沈晏太放心，更大的可能是当时苏晚在上高三，唐榆放心不下。可是连沈晏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他有什么资格拥有？苏晚这么想却不能对唐榆这么说，他很怕唐榆伤心，所以他只是对唐榆说“我已经长大了”。
    长大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唐榆发现沈晏和苏晚长大了她能做的越来越少，这一事实出现时，她心中的失落比欣慰更多。
    唐榆将苏晚送到机场，仔细叮嘱他注意安全，记得拿好行李，在学校好好吃饭，生活费不够了跟她说……苏晚听着听着走了下神，他在想，不知道去年沈晏站在这个机场，临上飞机前有没有听唐榆这么不放心地叮嘱。
    一想到沈晏，苏晚心脏就开始疼。
    他忽然俯身抱住唐榆，轻声说：“阿姨，对不起。”
    这个假期，因为他，家里的气氛变得低沉，唐榆和沈柏山几乎半年才见沈晏一次，沈晏还被他惹得提前走了，苏晚最不想伤害这三个人，但在这个假期都给他们带来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唐榆带着安慰性质地轻拍了拍苏晚的背，这个假期苏晚瘦了很多，唐榆还像13岁那年将苏晚带回家那样，温柔又坚定地在他耳边告诉他：“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你们已经长大了，我相信你们能处理好这一点小问题。”
    唐榆仍然乐观认为苏晚和沈晏这些年的感情足够坚固，不会因为这一件事轻易的被影响，尽管沈晏从来没有闹过这种别扭，但这只是暂时的。

 第62章

    苏晚努力笑了笑，没有给唐榆承诺。
    大学里苏晚比之前更“独”了，初高中时他虽然和同学来往不算密切，但性格好，谁喊他帮忙他都会愿意帮，待人也总是真诚温柔，因此虽然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但人缘其实还不错。而在大学里，他不太想要说话，能避开的活动都会避开，在宿舍待的时间也很少。他和杨清联系还算频繁，有一次杨清说他的画风变了不少。苏晚没问是往好方向变了还是比以前差劲了，他心里或许有答案。
    刚上大学苏晚就找了一份兼职，刚开始没有经验，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在学校外的奶茶店上班，赚得很少，但至少有事可做。
    奶茶店一起上班的同事觉得很奇怪，苏晚衣服裤子鞋子大多数都是名牌，居然还来奶茶店干这种没钱还累的活，但因为苏晚总是不说话，看上去性格很内向，也没人主动问他。
    除了上课和兼职以外空闲的时间里，苏晚专注画画，他将他的作品分享到微博，竟然收获了一批粉丝。后来想想，这份意外收获从某种程度上解救了苏晚。至少逐渐的在这个平台上，他重新找回了分享欲。不止是作品，还有生活、心情。
    苏晚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但其实他并不希望自己变，总觉得之前的自己才受喜欢，在和唐榆打电话时，苏晚会刻意伪装。
    从沈晏提着行李箱离开到苏晚在大学里待了半个学期，这期间苏晚从来没有和沈晏联系过，连朋友圈点赞都没有，他们俩都没有发过朋友圈。
    苏晚经常会想沈晏在做什么，也无数次点开过和沈晏的对话框，但都没有办法发出过信息，他觉得这样做很可耻，他不能什么都想要，在意识不能放纵自己感情时选择远离沈晏，又在承受不住想念时去联系沈晏，他把沈晏当什么了。苏晚也做梦梦见过沈晏，梦里的场景都是他和沈晏之间发生过的事，太真实，所以苏晚总是在醒来的那一刻恍惚。
    有一次苏晚梦见了他和沈晏睡在床上，他总爱往沈晏身上蹭，沈晏嫌热想躲，苏晚不愿意，两个人就在床上你躲我追地闹了起来，最后苏晚趴在沈晏身上，两个人都在笑，苏晚感受到沈晏胸腔的震动，笑着笑着他望进沈晏的眼睛里，忽然就感觉时间放缓了，那天阳光很好，从沈晏房间的窗户外能够看见一抹很清新的绿色，苏晚叫哥，然后说“我们一辈子都别分开好不好？”
    苏晚几乎是恋恋不舍地醒来，他醒来后的第一秒里真希望时间还停留在那个夏天，但他知道不可能，他一个劲地回忆梦里的片段，回忆细节，回忆沈晏当时那双带笑的眼睛，将它记得更久一点，随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反应。那一天他控制不住，真的很想很想沈晏，什么叫想一个人想到流眼泪，他算是体会到了。
    苏晚手机上有沈晏那座城市的天气预报，这是他在高三时就设置好的，苏晚现在每天都会看。气温高出太阳时苏晚就知道沈晏不想出门，可能今天没事都会窝在宿舍，下雨了他会想沈晏今天心情应该还不错，可以听着雨声睡个好觉；他也更多的关注沈晏那座城市的新闻，那些新闻和沈晏无关但也好像有关。
    更重要的是每天看一看，苏晚会感觉心里踏实。
    苏晚兼职的事没跟唐榆说，一直隐瞒的很好，他不想唐榆多想，唐榆每个月转来的生活费很多，苏晚说不用这么多唐榆也不听，似乎总担心他没吃饱没穿好，苏晚其实没什么用途，每个月都能省下来一些，他都存着，想到时候买个礼物给唐榆和沈伯山吧。
    这么久唐榆也没有私下问过他和沈晏怎么样了，有没有和好，她当初说相信苏晚和沈晏能处理好，便完全放手了。可能也意识到她的身份不好干涉，怕自己再掺和进去有失偏颇。
    她不问苏晚确实松了一口气。
    然而冬天来了，距离沈晏的生日不远了。
    沈晏生日那天他们应该都放寒假了，但苏晚不确定沈晏会不会在那时回家，他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回家。
    更重要的是，怎么给沈晏过生日。
    苏晚从十一月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以前他们一起唱生日歌、切蛋糕，之后苏晚再亲手送上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今年好像没多大可能，如果在手机上发条祝福信息苏晚甚至担心沈晏不会想点开看，但苏晚还是决定不管怎么样要买个礼物给沈晏，他可以寄到学校，没有看见他的脸，沈晏也许没有那么生气，应该不会丢掉。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决定好之后，苏晚就在思考送沈晏一个什么礼物。
    这些年他送过沈晏杯子、耳机、游戏机、他自己绘画的t恤…沈晏高三那年的生日礼物苏晚送的是腰靠，去年是球鞋。
    除了要根据沈晏喜好来挑选礼物以外，苏晚也会考虑到实用性，这些年他送给沈晏的礼物都有被好好珍惜，包括那个水杯。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苏晚送给沈晏的14岁生日礼物，那个杯子被沈晏用到高三毕业，杯子都有点掉漆了，沈晏高三毕业后苏晚对沈晏说上大学这个杯子绝对不能再拿去，太丑了。
    说到那个杯子，苏晚想起来，他买它的时候是希望和沈晏一辈子待在一块儿，没想到沈晏答应了，最后他却成了食言的人。
    送沈晏什么礼物苏晚从十一月想到十二月底都没有想出来。

 第63章

    跨年夜那天苏晚在奶茶店上班，那一天奶茶店的生意很好，特别忙，苏晚十点半才下班。
    天气非常冷，这座城市冬天也会下雪，可惜的是他今年没有机会和沈晏一起堆雪人了。
    今晚大家都有跨年活动，街上很热闹，但校园里却很安静。苏晚从校门口走到宿舍，手里拎着一份炒粉和店长送的奶茶，他担心回到宿舍炒粉都不热了，在接近宿舍楼下时加快了脚步。但人有时候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或许说是心有灵犀。总之苏晚在准备进宿舍大门时鬼使神差地往侧前方那棵大树下望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瞬间刹住脚步。
    ”…哥？”
    苏晚张了张嘴，没发出声。他有点害怕是不是幻觉。
    沈晏穿着黑色长大衣站在树下，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雪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他的眼里有路灯折射出来的光，却又在雪夜里显得很清冷。
    他就站在那看着苏晚，一动不动。
    不再管是不是幻觉，在看见沈晏的眼睛后苏晚就朝他狂奔，等真正跑到沈晏面前，沈晏垂眼看着他，苏晚闻到了久违了专属于沈晏的气息，他终于确定不是幻觉，同时他感觉心脏被重重地掐了一把，苏晚弯下一点腰，下一秒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连沈晏的衣服都不敢伸手碰，但终于开口声音哽咽地叫出了那声“哥”。
    沈晏沉默了许久，看着苏晚哭，他没有伸出手，半响后，用低沉的嗓音说：“哭什么。”
    对啊，你哭什么，像个受害人一样。苏晚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哭，企图把眼眶里的热意逼退，然而他想平复下来却做不到。
    沈晏这半年过得也挺累，他没有联系过苏晚，也没有等到苏晚联系过他。这半年沈晏想了很多，但似乎没有想通什么，他依旧有耿耿于怀的地方。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不过他真的有想过不要和苏晚见面了，暑假、过年，他都不想见到苏晚，不想听他叫哥，各种语气各种神态都不想，可沈晏又不得不承认，他也无比想念苏晚，想他对自己笑，想他为了赖床和自己撒娇，想他叫自己哥。
    沈晏和自己对抗了许久，他看过很多次航班信息，机票上调下降到多少他都清楚，但他都忍住了没有买票来看苏晚，他刻意让自己不要去担心苏晚适不适应、过得好不好，他想，这是苏晚自己选择的，苏晚也不需要他担心。
    然而就算理智像一堵墙那样坚固，也有漏风的时候，沈晏感冒初愈，手机天气里显示苏晚这边下雪了，他想起了苏晚每年见到雪的那个兴奋样，想起了他和苏晚每年下雪天都会在一起看雪捏雪人，回忆着过去，等沈晏回过神他已经订好了机票。
    他犹豫过退票，但最终还是坐上了飞机。
    他想那就来看看这个让苏晚义无反顾要选择的地方。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沈晏走完这个校园觉得也不过如此。
    他见到苏晚时其实想要嘲讽他，也想不说话，但苏晚在他耳边哭着叫哥，又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沈晏喉结滑动了一下。
    在看到苏晚的眼泪这一刻，沈晏是真切地感到痛苦且悲哀，对他顺利的人生来说，体会到这种滋味还是第一次，他看着苏晚想，想让你喜欢我原来这么不容易，这么让你为难。
    算了，沈晏终于妥协，算了。就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吧，既然我也割舍不掉，那我认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哭了。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是我自作自受。
    沈晏闭了下眼睛，终于伸出手，将苏晚拽住，他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第35章
    苏晚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残忍。
    沈晏这句“新年快乐”无疑解救了他，但苏晚并没有感到轻松。哭完后他甚至不敢直视沈晏的眼睛。
    他想唐榆说错了，不是沈晏拿这么多年的感情在要挟他，一直以来做这种卑劣行为的是苏晚。
    ·
    跨年夜学校附近的宾馆都订满了，而且平时都是学生入住，环境不怎么好，苏晚当然不想委屈沈晏去住，他拿出手机上网订酒店，成功订到一间连锁酒店的房间，价位是有些高，但沈晏住所以花这点钱也不算什么，苏晚立马下了单，不过酒店的位置不在学校旁边，得打个车过去。
    苏晚走在沈晏身侧，近半年没有说过话，虽然不至于生疏，但隔在他们中间的东西没有彻底消散，一时半会也很难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而且苏晚明显感觉到短短半年里沈晏身上产生的变化。
    相互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在校门外等待网约车时，苏晚看着地面，终于没忍住问：“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
    “这么久了。”苏晚惊讶，下意识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活？”
    沈晏没说话，苏晚也意识到这句话好像不该问，懊恼地闭嘴了。
    他知道沈晏一定是临时起意来的，没有带行李没有订酒店，很不符合沈晏的行事作风，或许沈晏只是来看一眼随时准备走的，这么一想，苏晚又很庆幸自己见到了沈晏。
    到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时因为是苏晚拿自己的身份信息订的房间，而入住的人是沈晏，需要出示两个人的身份证，苏晚把证件递过去，前台向他确认：“一间大床房？”
    苏晚没多想，点点头。沈晏忽然出声：“你待会儿回学校？”

 第64章

    苏晚愣了一下，他没有打算回学校，已经到门禁时间，而且沈晏来了他不可能把沈晏一个人晾在这。苏晚其实觉得以他和沈晏之间的关系和默契，这句话是不需要问的。
    苏晚有些失意地说：“不回了。”
    沈晏声音平淡地说：“那就双人间吧。”
    苏晚又是一愣。前台帮他们改了房型，把房卡和身份证递过来。苏晚指腹在卡片边缘刮了刮，心里堵得难受，不是住双人间不行，而是以前他们经常睡一张床上，现在刻意的区分让苏晚感觉和沈晏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房间暖气很足，苏晚脱外套时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拎着炒粉和奶茶，这会儿肯定已经凉透了，苏晚盯着炒粉和奶茶看了几秒，把外套重新穿好，抬头问沈晏：“哥你想吃点什么？我出去买。”
    沈晏把外套脱掉放在椅背上，进了浴室：“点外卖吧。”
    浴室门被关上，苏晚走过去把沈晏的外套拿起来打算拿衣架挂好，却摸到一大片湿漉，那是雪融化后留下的痕迹。
    苏晚把沈晏的衣服挂好想了想还是拿着房卡出了房间。
    ·
    沈晏冲完热水澡从浴室出来房间里空无一人，两张床上整整齐齐，没有坐过的痕迹，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知道苏晚走了。说实话他没有很意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苏晚冷静下来还是决定要继续远离他。
    沈晏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放在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找出手机，简单看了一下，确定没有苏晚的信息。走也没有道别，就像他决定要来这个城市上学也没有告诉他一样。沈晏开始查航班信息，今晚走不了了，订明早的票吧。
    就在这时房门响了一声，是有人在门外刷门卡，沈晏抬眼望过去，房门打开，苏晚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食品袋，这么寒冷的天气，食品袋里冒着热气。苏晚的脸有些红润，小口喘着气，显示是走得太快或者跑了一段路，看见沈晏湿着头发站在房间里，他立马道：“哥你洗完澡了？正好把感冒药喝了，今天下雪你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别感冒了。”
    他把手里一大堆东西放下，翻出买的感冒药去倒水。
    沈晏脑子一时短路，问：“哪来的热水？”
    苏晚说：“我出门前烧的。”
    沈晏完全不知道，他看着苏晚忙碌，又看了看那一堆吃的，食品包装袋上的店名不一样，想必苏晚跑了好几个地方买这些东西。
    沈晏说：“不是说点外卖吗。”
    “今晚人多还有点堵车，外卖送来估计很晚了。”苏晚解释着，将感冒药泡好了拿过来递给沈晏。沈晏垂眼看他，发现苏晚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沈晏接过感冒药，烧开的水有点烫，他没立即喝，对苏晚说：“你不热？”
    苏晚这才脱掉外套。沈晏两口将感冒药灌下去，苏晚递过来一杯奶茶，贴心到连吸管都插好了：“甜的。”
    沈晏喝了一口，嘴里苦涩的药味被取代，这杯奶茶是新买的，热的，沈晏问苏晚：“你来的时候提的那杯呢？”
    “刚才出去时喝完了。”
    “冷了也喝。”
    “奶茶没关系，炒粉冷成一坨了，被我扔了。”
    苏晚把买来的食物都打开：“哥你想吃什么？我买了烧烤、炸鸡、面包、卤味…晚上没什么吃的了。”
    已经很多了，占了大半张桌子，如果是之前沈晏还可能会调侃一句喂猪，但现在他只是看了一眼说够了，然后坐下来和苏晚一起吃。
    沈晏其实从中午开始就一直没吃东西，他竟也不觉得饿，这一桌子食物他也没吃多少。苏晚从奶茶店下班时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但可能是之后情绪有过起伏，刚刚又是一杯冷奶茶下肚，也有点吃不下。可沈晏没停筷子他也没停。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吃过最安静的一顿饭。
    吃完饭苏晚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换沈晏去刷牙洗脸，苏晚无事可做，傻傻地站在房间里，沈晏从浴室出来扫了他一眼，问他想睡哪边的床。
    “都行。”睡哪边都一样，反正都是一米五的床。
    沈晏点点头，说：“那你睡窗户边。”
    这么说着沈晏已经在另一张床上坐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各自躺下后便熄了灯。
    苏晚睡不着，在黑暗里睁着双眼，他感到不适应，和沈晏共处一个房间却睡在两张床上，既近又远的感觉很不好，但同时他又在心里告诉自己知足吧，沈晏愿意再理他已经很好了。
    苏晚非常小心地翻了个身，尽量不发出动静，面朝着沈晏的方向，眼神眷恋，他猜沈晏也没睡着，却有点不敢开口叫他。
    日历上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苏晚始终望着沈晏，暗自祈祷：希望新的一年顺利，希望沈晏能够开心。
    早上苏晚比沈晏先醒，他之前睡眠都比沈晏好，但昨晚睡得不踏实，很怕在做梦，也很怕睡醒后沈晏走了，当他睁开眼看见沈晏还在睡觉时不由松了口气。昨晚都没怎么用过手机，苏晚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不知道沈晏是想出去吃早餐还是点外卖，也不知道沈晏什么时候睡醒，苏晚怕外卖送来冷了或者吵到沈晏，决定还是等沈晏睡醒再说。
    苏晚在微信上跟奶茶店的店长请了个假，说今天有事可能没办法去上班，他很少请假，店长很痛快地批准了，但由于这几天有点小忙，回复他：只能请一天哦。

 第65章

    苏晚想了想，暂时没回复店长，他想根据沈晏的安排来做决定。
    苏晚又回复了一些祝福消息，大多是同学发来的，不过有几位同学他没有印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加上的微信，点进聊天框一看，平时大小节日刮风下雨竟然都收到过关心信息，苏晚之前似乎没有留意过，他感觉新的一年他的心情和状态也好了起来，苏晚想了想，礼貌地回复了一句新年快乐。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晏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苏晚放下手机，被沈晏看得有点紧张，不敢动，他无意识地咬了下嘴唇，沈晏将视线移开了，苏晚才敢出声问：“哥，早餐你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沈晏刚睡醒声音有些低哑，但特别好听：“点外卖。”
    苏晚猜到他不想出门，点点头，沈晏起床去洗漱时苏晚盘腿坐在床上点外卖，他点了很多品类，常见包子油条还有这边的特色粉类。外卖送来时又占了一大半桌子，沈晏坐下时淡淡说了句“阔气”。
    两个字竟然让苏晚觉得惊喜，他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对沈晏说：“没关系，你多吃一点。”实际上心里想的是，对你就应该阔气，只要你喜欢就值得。
    这顿早餐当然最后也没有吃完，沈晏让苏晚不要浪费，苏晚现在不敢不听话，最后独自往嘴里塞了半天，实在是太撑了，只能忏悔认错以后一定量力而行绝不浪费食物。
    沈晏最后订了下午两点的机票，苏晚内心想让他久待又说不出挽留的话。中午退房后苏晚送沈晏去机场，他坐在出租车上往窗外看，可能总是在学校周边活动不经常出来，所以在这座城市上学近半年了，他对这座城市还是感到陌生，说实话如果沈晏在这里多待两天，苏晚都不知道带沈晏去哪里玩。
    到机场沈晏让苏晚不用下车了，坐车回学校，苏晚还是坚持下车送他进机场。沈晏上大学那年他正坐在高三的教室里，没有机会送沈晏，当然那时候也是苏晚没有强烈要求。那时苏晚就觉得机场是个分别的地方，他逼迫自己接受人都会分开的事实但不想真正的面对，如今和沈晏一起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苏晚突然有点后悔当年没有送沈晏一程，那时候有正当理由可以给沈晏一个拥抱他没有给，现在想上前抱一下沈晏已经张不开手臂了。
    苏晚双手插在兜里，克制着上前拥抱沈晏的冲动，看着沈晏叫了一声“哥”，沈晏静静地看着他，苏晚深吸了一口气，朝他笑了一下道：“昨晚忘记说了，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平安、健康、快乐，万事顺遂。”
    沈晏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像看不见底的漩涡。
    在机场此起彼伏的广播声中，沈晏短暂沉默了一下，说：“你也一样。”?
    第36章
    在这天沈晏回到学校后，近半年都空白一片的微信聊天框终于有了进展。是苏晚先给沈晏发信息询问他到了吗，沈晏回复说到了。自此僵持已久的局面得以缓和，苏晚隔三差五地会给沈晏发消息，有时是提醒沈晏天气冷穿厚一点，有时则简单说一下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
    苏晚以为沈晏会非常冷淡，但没想到他的消息沈晏基本上都回复了，苏晚忽然意识到，也许在宿舍楼下的“新年快乐”是妥协，机场的“你也一样”是彻底不计较了。
    苏晚仔细思考了很久，他实在是怕了和沈晏冷战，他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地玩什么疏远，即便他会在和沈晏的亲密关系中越陷越深。
    他最初其实只是想让自己正常点，他怕再这样下去他有一天会忍不住暴露，到时候和沈晏连兄弟都做不成，也会伤害到唐榆沈柏山，所以他用最笨的办法，想着隔远了见不着沈晏，他就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就算慢慢的会和沈晏没那么亲近会有隔阂，但至少还是兄弟关系。苏晚唯一没想到的是沈晏反应会这么强烈，这近半年来完全不说话像陌生人一样，这种感觉太糟糕。
    为了不再出现沈晏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掉的场面，苏晚只能修炼一下自己的演技，只要不被看出他对沈晏的感情已经变质就行了，反正从一开始他对沈晏就表现得异常依赖和黏人，这么多年大家都习惯了没人提出非议，现在应该也不会觉得多么奇怪吧。
    想想也真是好笑，之前他为了这件事好几个晚上都夜不能寐，总有种走到末路别无他法的绝望，现在却忽然想通了，苏晚忍不住叹气，这半年真是白折腾了。
    在沈晏生日前一周苏晚发消息问他寒假什么时候回家，沈晏说23号。
    看来生日得在学校过。苏晚觉得这个时间很不凑巧，开始琢磨起怎么把生日礼物送给沈晏，快递还是等沈晏回家？
    苏晚的放假时间比沈晏早几天，18号，他提前和奶茶店的店长交接好工作，在和唐榆视频电话听到唐榆说想他了时，苏晚也承诺一放假立马就回去。可因为这份生日礼物苏晚又有点迟疑，他给沈晏买了一块智能手表，是这么多年来他送给沈晏最贵的一个礼物，而且是用自己的工资买的。其实快递送过去也行，没有贵重到怕快递丢失或损坏的地步，但苏晚想了又想，买机票时还是更改了目的地。
    苏晚没有告诉沈晏，他在学校多留了一天，乘坐了19号晚上的飞机，他自己提前订了酒店，下飞机时是晚上九点，苏晚在机场外打了个车直奔蛋糕店，他在一个私房蛋糕店订了蛋糕和店主约定好十点去取，取完蛋糕苏晚又打车去沈晏学校。这段路程中他才想起要联系沈晏，怕沈晏没看到消息选择了打电话。

 第66章

    等待电话被接通的过程中苏晚发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怦怦怦，感觉要跳出来了。可能是这种给人制造惊喜的感觉很刺激，又或者是苏晚实在是很久没有和沈晏通过电话了。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沈晏的声音传出来，苏晚咬了一下舌尖，但没什么用，他依旧很激动，甚至结巴了一下问：“哥，你能出来学校吗？”
    “什么？”
    苏晚说：“我快到你学校门口了。”
    电话里沈晏顿了下，可能确实被他的突然造访给惊到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马上”，挂断电话后苏晚才想起应该告诉沈晏不用急，手机地图上显示他还有十五分钟车程。
    苏晚到沈晏学校门口时沈晏已经站在那等他了，他过于出众的身材和脸在晚上也很显眼，苏晚看见有位男生在和沈晏说话，很快又挥手和沈晏告别走进学校，苏晚趴在车窗上叫了声“哥”，沈晏视线看过来，随后走近，苏晚拿着蛋糕下车，站在沈晏面前，沈晏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的蛋糕，苏晚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还企图将蛋糕往身后藏了藏。
    其实接到苏晚电话后沈晏就知道苏晚是来给自己过生日的，怎么说呢，既意外也不意外吧，在有时间的情况下千里迢迢地跑来给他过生日放在之前是苏晚会做的事，但他们可以说刚和好，还处在有点微妙和尴尬的境地里，沈晏没想到苏晚也会来。
    沈晏的心情此刻有点复杂，他看着苏晚说：“别藏了，我看到了。”
    好吧，藏也藏不住，苏晚正要说话，网约车司机忽然探出头来提醒：“行李在后备箱别忘了。”
    苏晚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吓一跳，没有司机的提醒他真忘了还有行李，他向司机道谢，就这功夫沈晏已经帮他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拎出来了。
    “从学校过来的？”沈晏问他。
    “啊。”苏晚说出来被司机打断的话，“我来给你过生日。”
    沈晏说：“还没到。”
    “只有一个小时了。”
    苏晚从沈晏平淡的反应中没有感受到他很惊喜，苏晚忽然有点无所适从，觉得尴尬和失落，后知后觉地想，他是不是不应该冒失地跑来，没有提前打招呼，也许打扰了沈晏。苏晚就是这样一个敏感的人，想得多顾忌得多，没有办法痛痛快快完全凭自己的心意做一件事，但这么多年他至少在沈晏面前丢掉了这个毛病，现在似乎一朝回到解放前。
    满心的激动变成了酸涩，苏晚咂摸着这种滋味，强忍着涌出来的委屈和难过，想沈晏生日总不能不开心，便把蛋糕递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很晚了，你把蛋糕拿回宿舍和舍友吃吧，我记得你们寝室住了四个人，应该够吃。明天…明天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再一起吃饭好了。”
    苏晚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他还特意笑了下，语气正常，没有不甘，沈晏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不是你给我过生日么。”
    苏晚怔了下，没反应过来，沈晏问他：“上飞机前有没有吃东西？”
    “吃了。”
    “现在饿吗？”
    “不饿。”
    苏晚呆呆地回话，沈晏嗯了一声，说：“那除了蛋糕还有没有其他的环节？”
    “……没有。”都半夜了，苏晚其实刚开始连蛋糕都没想着买，是觉得既然是过生日，没有蛋糕出现在沈晏面前不够有氛围。但沈晏现在这么一问，苏晚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准备得太少。
    他还在沉思，沈晏说：“那就去吃蛋糕吧。”
    去哪吃？苏晚闪过这个念头，他惊觉自己买蛋糕时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沈晏问：“订酒店了吗？”
    “订了。”
    “走吧。”沈晏拿着他的行李箱说。
    看出沈晏打算去酒店房间吃蛋糕的意图，苏晚有点慌张，对沈晏说：“我订的是快捷酒店。”
    因为近，离沈晏学校就500米。
    快捷酒店比学校周边一些小旅馆看上去可能要干净一点，但绝对达不到沈晏的要求。沈晏爱干净有点小洁癖，以前一家人一起出去旅行住哪都是沈晏说了算，上次沈晏来学校苏晚订酒店也是往最好的范围里选。
    沈晏是不能将就的，苏晚当即拿出手机：“我退了重新订。”
    “算了。”沈晏制止了他，“这附近没有五星级酒店，打车过去过了12点了。”
    苏晚只好和沈晏往快捷酒店走，一路上都有点沮丧，他觉得自己没有安排好，他本来只是想12点准点当面对沈晏说一声生日快乐，把礼物和蛋糕给沈晏。
    “哥，待会儿吃完蛋糕你还回学校的吧？”
    沈晏看他一眼：“过门禁了。”
    听懂了言下之意，苏晚一惊：“你和我住快捷酒店？”
    沈晏淡淡道：“你能住我也能。”
    苏晚顿时觉得自己晚上跑来简直没脑子，惊喜没给到还得委屈沈晏。
    到快捷酒店办理入住，苏晚依旧订的是大床房，但这次沈晏没开口说要改成双人床，苏晚怕自己提出来沈晏会多想也没敢吱声。
    坐着电梯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拆蛋糕，此时离十二点还差两分钟，庆幸蛋糕店送了打火机，苏晚把房间的灯关掉，蜡烛暖融融的光亮映在沈晏脸上，苏晚终于又有一点激动了——或许不是激动，是幸福，陪喜欢的人迈入新的一岁是件很幸福的事。
    沈晏闭上眼睛许了愿，吹掉蜡烛，房间的灯重新亮起时苏晚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准备好的礼物。

 第67章

    沈晏看着眼前的智能手表失了一下神，他清楚知道这个手表多少钱，不是因为他特意查过，而是这款新出的手表在热爱运动和科技的同学间被广泛讨论。苏晚送他任何东西都是能力范围里能给到的最好的，以前初高中距离沈晏生日还有三个月他就计划着存钱了，沈晏拿着这块手表问苏晚：“省了多久生活费，在学校不吃不喝？”
    “没有省。”苏晚没有透露自己兼职的事，只是有点期待地问沈晏，“喜欢吗？”
    苏晚没有送过沈晏不喜欢的礼物，沈晏看着他的眼睛“嗯”了一声，把手表递给苏晚，露出手腕，苏晚很开心地帮他戴上。
    这款手表戴在沈晏手上比广告图还好看，苏晚用欣赏的目光看了又看。
    沈晏不喜欢吃甜食，不过这个蛋糕还是给面子地吃了一块，吃过蛋糕苏晚在房间转了好几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卫生问题才让沈晏先睡，自己进浴室洗澡。
    然而等苏晚从浴室出来时却看见沈晏倚在床头将手腕抬到眼前，在灯光下静静地看着那块刚戴上去的智能手表。?
    第37章
    已经半年没有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熄灯后苏晚绷直了身体居然有点不敢动，沈晏倒是感觉挺自在，睡姿和之前一样，盖着同一张被子，苏晚能感受到来自沈晏身上的温度，他逐渐放松下来，侧着身体拿手指戳了戳沈晏的手臂，小声唤：“哥。”
    沈晏闭着眼睛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声回应苏晚突然踏实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有些习惯真的很难改掉。
    苏晚睡醒时发现自己跟八爪鱼一样手脚缠着沈晏，头也抵在沈晏的后背上，实话说这一觉是他这半年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他刚上大学那一阵认床，心里又藏着事，导致睡眠质量很差，后来宿舍的床倒是适应了，但养成了熬夜的毛病。
    苏晚将手脚从沈晏身上挪下来，往旁边滚了滚。他不知道的是，对沈晏来说，这一觉也睡得格外沉。
    从零点开始沈晏手机上就源源不断地接收到生日祝福，还好手机是静音模式，否则他们会被提示音吵死。沈晏睡醒后就拿着手机在回复信息，刚好唐榆也打了视频过来。
    18号下午她收到苏晚的消息，苏晚说要晚几天回家，决定先去给沈晏过生日，唐榆终于听到这俩人和好的信号，倍感欣慰，打电话时还笑着问沈晏有没有因为苏晚突然出现而吓到。
    十点钟沈晏和苏晚才去吃早餐，期末学校还有事，从粉面店出来沈晏问苏晚是回酒店还是跟他去学校。苏晚当然想去看看沈晏的学校，这是他从高三时就有的愿望，立即选择了后者。
    他先跟着沈晏去了宿舍，沈晏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向来比他强，和舍友关系不错，大家闹着生日要他请客吃饭。让苏晚惊讶的是，沈晏宿舍的人都认识他。
    因为大一时他们频繁地听沈晏提起过他。
    沈晏和舍友去上课时，苏晚独自在校园里逛了逛，可能是这里有沈晏的缘故，他竟然觉得这里比他自己学校还要令他感到亲切一些。
    下午苏晚和沈晏的舍友一起吃了顿饭，吃完饭后沈晏从宿舍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跟苏晚住进了酒店。
    在沈晏没课不忙时，苏晚和沈晏去了动物园和游乐园，还一起去吃了火锅和烤肉，这是苏晚还在上高三时沈晏就计划过要带他去的地方，等23号沈晏放假苏晚才和他一起回家。
    因空气污染和人流密集容易造成踩踏事故，从今年开始除夕世纪大桥的烟花表演取消了，沈晏和苏晚老老实实在家陪唐榆和沈柏山看春晚节目。
    然而春晚越发没有新意，难以吸引大学生的兴趣，苏晚和沈晏都低头玩手机，刚过零点跟长辈说完新年快乐立马上了楼。
    家里没有要早起吃团圆饭的要求，大年初一照样可以睡到自然醒。苏晚把唐榆给他买的新衣服拿出来放到床边，睡醒就可以直接穿。打算躺下睡觉了，门又被敲响。
    苏晚坐在床上出了个声，沈晏推开他房间的门。
    “怎么了？”苏晚仰起头，他下意识往床里边挪了挪，给沈晏腾地。
    沈晏并没有要在这睡的想法，他冲苏晚抬了抬下巴：“伸手。”
    “干嘛？”苏晚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
    沈晏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苏晚手心。
    苏晚一愣，眨眨眼：“这是什么。”
    好傻的问题，不过沈晏还是答：“压岁钱。”
    和吃年夜饭时唐榆给的不同，唐榆给的红包是很有创意的款式，沈晏这个就是平常最简单的恭喜发财。这个红包还挺鼓的。
    苏晚问沈晏：“你是不是把叔叔阿姨给给你的压岁钱都塞这个红包里了？”
    沈晏说：“想得挺美。”
    “那是哪来的？”
    “赚的。”
    苏晚一听差点以为沈晏也干兼职了：“怎么赚的？”
    沈晏啧了声，嫌他问题多，皱了一下眉：“放心不是脏款。买的基金有收益。”
    “基金？！”苏晚对这方面知识一片空白，觉得和炒股差不多，下意识就觉得很危险，表情严肃起来，“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个？叔叔阿姨知道吗？不是你哪来的本钱？”
    “从小到大收到的红包、奖学金。”
    在家里唐榆和沈柏山给到沈晏和苏晚的物质是一样的，但在外比如亲戚会给到沈晏逢年过节、生日、以及升学红包，这部分都是由沈晏自己保管，唐榆从来没要沈晏上缴过，这么些年累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第68章

    可以想象得到那笔数目大概是多少，苏晚更忧心忡忡了：“哥你买的基金是稳赚不赔的吗？不会亏吧？”
    世上哪来稳赚不赔的好事，苏晚想万一亏得血本无归怎么办。
    沈晏眯了眯眼：“过年你别讨揍。”
    苏晚嘿嘿一笑，也觉得这个大好的日子说这话不吉利，他捏着红包，没明白：“不过你给我压岁钱干什么？”沈晏又不是他的长辈。
    沈晏语气平平：“希望你新年多点好运。”
    苏晚想说好运可以，但红包不用了，沈晏看出他的意图，说：“压岁钱不能不收。”
    苏晚来到沈晏家的第一个新年唐榆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苏晚嘟囔了一句“你学阿姨讲话”，沈晏不可置否，看了看他，准备回房间睡觉了，扔给他一句：“多吃一点。”
    苏晚终于明白这个红包的用意。唐榆给他们买新衣服时发现苏晚瘦了不少，以前合身的码数现在穿显得宽松，本来因为智能手表沈晏就怀疑苏晚在学校省吃俭用，现在更确定了。
    苏晚发誓：“我真的有好好吃饭。”
    沈晏明显不信。
    沈晏刚走，苏晚拿着红包在灯光下看了看，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追着沈晏跑出去：“哎哥，你再给我讲讲你那个基金……”
    年初五，苏晚拎着水果去看望杨清。杨清留他吃午饭，苏晚第一次见到杨清儿子，这位听说很有美术天赋但对此完全不感兴趣的男生。苏晚对纪原的第一印象是自来熟，不过纪原却说是和他投缘，当下苏晚也没有想到，一向没什么朋友的他后来倒是和纪原一直有来往。
    也许真是托了沈晏这个红包的福，新的一年苏晚运气很不错。这一年他接了好几个单，都是在微博上通过私信与他合作的，开始是小单，钱也不多，后来他的作品被更多人发现和喜欢，好像是一夜之间的事，粉丝数达到了百万，小有名气后找他合作的人更多了，苏晚彻底忙碌了起来，通过做自己热爱的事所带来的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苏晚想了想，索性辞掉了兼职。后来回头看，可能在这一年，他对于未来的事业规划就已经有了方向。
    沈晏大三在实习时苏晚也在飞速成长，这段时间里苏晚和沈晏联系都是断断续续的，每次聊得话题也很浅显。沈晏不和他聊实习的事，苏晚也没有同沈晏讲他的收获。
    不是刻意不讲，也不是因为丧失了分享欲，可能只是各自有各自的事。还有，或许沈晏觉得他和苏晚专业不同，实习上的事情说出来苏晚未必会懂，况且沈晏也不是一个喜欢倾诉以及抱怨的人。而苏晚呢，他可能觉得沈晏不一定理解他在网络上和陌生人分享生活，另一方面，苏晚其实不想被大家知道他的微博账号。
    他想保留一个可以自由自在谈论任何事情的地方，不用受约束，不用照顾其他人的情绪，也不用苦守秘密。
    ——可是沈晏也属于“其他人”这个行列吗？
    这个念头在苏晚脑子里倏忽而过。
    如果是之前，苏晚一定是斩钉截铁给出否定答案的。
    苏晚从前只知道纸上谈兵，这次却真切地感受到时间的厉害，好像不需要他特意做什么切割，甚至没有痛感，不知不觉中人和人就走远了。
    说实话，有那么一段时间，当苏晚完全投入在作品中，又有网络朋友和他聊天，他很少想起沈晏。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苏晚想过，他是不是放下了，不喜欢沈晏了。
    苏晚在微博上更多的提到唐榆和沈柏山，有粉丝好奇问他哪找的这么好的叔叔阿姨，和他是什么关系，问了两次后苏晚在评论区回复了，他很平淡地讲出自己的身世还有唐榆和沈柏山对他的帮助和照顾，以前不敢坦然说出口的现在也变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
    沈晏大四毕业的那个夏天，他们一起去摄影馆拍了一组照片，上次一起正式拍照还是苏晚刚来没多久，唐榆那会儿说家里来了新成员要拍一组全家福，这次也是唐榆说他们都长大成人了，这个阶段处于已经接近成熟却也还意气风发的时期，要记录下来。唐榆说现在或许还没有什么感悟，多年以后他们绝对会很怀念这个时刻，也许会想坐时光机穿越回来。
    但以苏晚对沈晏的了解，沈晏多年以后也不会有这种感悟。沈晏是一个很坚定的人。
    而苏晚，他觉得假如有时光机，他想回到的也绝不是这个时期。
    不过对于唐榆这番言论，苏晚和沈晏面上都没有反驳。
    这次拍摄的照片没有做成摆台，唐榆打算收进相册里好好保存，因为对比下来，还是苏晚和沈晏初中拍摄的那一组全家福看上去更温馨。
    唐榆看着新照片上面无表情的沈晏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晏变得越来越沉默，有时候甚至让唐榆以为他天生的性格就是如此。可是当很久后唐榆翻阅过往的相册，发现在某些照片里沈晏原来是笑得很开心的。
    就在那一天，唐榆恍然发现或许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第38章
    唐榆和沈柏山可能没有明显感觉，沈晏却深刻感受到苏晚这两年状态非常好。
    像初二到高一那么有活力，又比那时候更轻盈。
    沈晏很早就察觉到苏晚和他聊天变少、变浅，结合苏晚的变化，沈晏得出结论，苏晚可能不需要他了。这的确让人沮丧失落，但沈晏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就像那个雪夜他想的那样，苏晚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把选择权都交给苏晚。他不想看见苏晚为难，不想苏晚不开心，更不想看见苏晚哭。

 第69章

    李澄用那种没救的语气说他完了，沈晏淡淡地想还行吧，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大学毕业后沈晏和沈柏山长谈过一次，沈柏山迟早要放手，这个担子如果沈晏愿意挑起来是最好的，如果他有其他想做的事情沈柏山也完全尊重他的意愿。沈晏没有过多考虑，进入了自家公司，空降管理层不能服众，且目前沈晏未必有这个魄力，他从基层开始做，开始学，一点一点往上走。最开始经常要加班，熬夜多，沈晏为了工作方便搬出了家，自己独住。当然他比很多人还是要幸运，背景在这，没有经历过被刁难被打压，搬出家看起来是过上了有点孤独的生活，实际上他毕业家里车、房都给他准备好了。
    苏晚放假回来来过沈晏新家，他第一次来是为唐榆跑腿，来给加班晚归的沈晏送汤。
    沈晏告诉他密码，他自己开门进来，打开所有的灯，第一感受就是这个房子太冰冷，大概装修好就直接拎包入住了，都没有好好布置过。
    客厅装了一台投影仪，这台投影仪还是有一次打电话时苏晚建议的，他当时说沈晏工作太辛苦，偶尔有时间可以看看电影放松一下。
    不过一直以来喜欢看电影的都是苏晚，沈晏似乎兴趣不大，但还是听取建议装上了投影仪。
    这天晚上下了雨，苏晚留宿在沈晏新家，沈晏最开始安排他睡客房，但苏晚认床的毛病又发作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认命地敲开了沈晏的卧室门。他说自己想看电影，沈晏说投影仪在客厅，苏晚说要用电脑看，于是顺理成章地挤进了沈晏房间，霸占了沈晏一半的床，实际那天苏晚已经很困了，电影没看下去，就在沈晏的床上闻着沈晏身上独特的气味睡着了。
    沈晏工作的第一年是最累也是最忙的，人在忙碌的时候是真的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苏晚大学毕业那年，沈晏已经从普通员工成为了项目负责人，他走得很快，还好现在已经不是读书那会儿，苏晚不用再追随他。苏晚下定决心做一位自由插画师。
    起初是真的挺自由的，没什么工作量，苏晚在家待着又像小时候那样帮着唐榆打理院子，有一天唐榆问他要不要去沈晏那玩，在唐榆问起前苏晚其实没有这个想法，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唐榆有些担心沈晏。沈晏最忙的时候唐榆有半个月都见不到他，让苏晚去玩或许也是想让苏晚去陪陪沈晏。
    苏晚答应了，答应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拒绝唐榆，于是立马拎着行李住去了沈晏那。
    住在沈晏家那段时间里，苏晚和沈晏的交流不可避免地又多了起来。沈晏工作上的事情苏晚帮不上忙，但沈晏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沈晏忙于工作时苏晚很少会打扰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戴着耳机靠在床上玩手机看电影，他有时候抬头会看见沈晏背对着他在电脑前敲敲打打。每当这时候苏晚会恍惚，好像时间倒退回几年前，那时候他也是在沈晏房间躺着沈晏的床上，看沈晏坐在书桌前做题背书。
    可是现在沈晏的房间窗外不再有清新的绿色，也没有和煦的阳光会透过窗户照进来，又那么恰当地落在沈晏身边。沈晏丢掉了那会儿随意的姿态，他如今的背笔直挺拔，肩膀也变得宽阔起来。
    苏晚在某一天的早晨六点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沈晏正在穿衣服，昂贵的衬衫西服尽显气质。苏晚看着沈晏用修长的手指将衬衫扣子扣好，随后又拨了拨领口。苏晚看得失神，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沈晏已经长成一个成熟有魅力的男性。
    苏晚再一次思考了他对沈晏的感情。他之前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喜欢沈晏了，在有其他事占据他全部精力时他很少再想起沈晏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放下。
    然而他发现，他一旦走近沈晏，又或者不需要走近，他只是看见沈晏，那些看似已经恢复正常平息下去的情感就像烧不尽的野草一样又冒出了头。
    热爱的事业、家人、朋友都可以分走他的时间，毕竟人的生命里不可能只需要做一件事、只围着一个人转。可当苏晚慢下脚步时他依旧渴望、迷恋沈晏。
    沈晏对他来说不单单是爱情，可以说他性格的养成，包括价值观都受了沈晏很大影响，有些东西是已经刻在他灵魂，融进血液里的，可以暂时压抑、忽略，却没办法真正抹去。
    沈晏的成熟肉眼可见，苏晚觉得自己的成熟则在于通过这几年大学生活的独立和沈晏的分离让他掌握了一个本领，他可以将自己一分为二，沈晏的弟弟和喜欢沈晏的苏晚，他逐渐已经能平衡这两者间的矛盾。
    十月中旬，苏晚突发奇想要去看日出，其实也不算突发奇想吧，原本是他看沈晏工作太忙了便说周末去放松一下，刚好现在秋季天气没那么热了，苏晚提议去爬山，他是觉得沈晏天天工作适合出去透透气，沈晏答应了，苏晚还挺开心，随口说了句要是能看日出就好了。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事，沈晏看了天气预报，周六刚好是晴天，他们便说好了凌晨出发。
    但是周五晚上沈晏并没有准点下班，苏晚收到消息沈晏临时有个饭局要参加，苏晚表示理解，沈晏目前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拒绝掉一切应酬。而且以苏晚对沈晏的了解，这个饭局如果可以推掉，沈晏不会去。或许人这一辈子都做不到随心所欲的活着。
    但这时候苏晚还是很乐观的，他准备好了登山可以吃的食物和水，还带了两件御寒的冲锋衣，然后他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沈晏回来。

 第70章

    十一点多，沈晏才回家，他走进家门的那一刻苏晚本来想抱怨一句“怎么这么晚呀”，却先闻到浓烈的酒味。
    “你喝酒了？”苏晚愣了下才朝沈晏走过去。
    虽然知道沈晏工作后有饭局需要应酬，但苏晚从来没有想过沈晏要喝酒。
    什么时候学会的？
    沈晏看上去不太舒服，但意识还清醒，他自己换上拖鞋往房间浴室里走，没过一会儿苏晚听见水声响起，他隔着门有点担忧地叫哥，没有得到回应又叫沈晏，可能水声阻隔了他的声音，沈晏都没有回应。苏晚在门口守了一会儿，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沈晏洗完澡出来苏晚把水杯递给他，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去煮个面条。
    沈晏摇摇头说不吃，他打开手机调了个闹钟，同苏晚商量道：“我睡一会儿，三点起床去爬山行不行。”
    苏晚说：“你喝成这样还怎么去爬山。”他想到什么，严肃地问，“你怎么回来的？”
    “代驾。”
    苏晚松了一口气。
    沈晏说：“待会儿出门打车。”
    苏晚还要说话，沈晏坐在床上，突然伸手用手掌罩住他的脸，苏晚意想不到他会有这个举动，话都被堵住。沈晏的手宽大修长，盖住了他全部的脸，苏晚眼睛被遮住看不见沈晏，却能闻到沈晏手上刚沐浴后淡淡的清香味。
    他安静了，过了一会儿沈晏把手收回，一言不发地躺下，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苏晚在原地站了片刻，走过去把灯光调暗，然后在床边蹲下，很仔细地看沈晏的脸。
    他已经许久没做过这样的事了。
    这些年大多数时候，他和沈晏对视不久后就会将视线挪开。
    这样专注地注视着沈晏对苏晚来说是一种放纵，在这一刻，他不是沈晏的弟弟。
    苏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为沈晏抚平皱着的眉。
    他的指尖落在沈晏眉心，触碰到沈晏温热的肌肤时，苏晚忽然有点不受控。他的指腹贪恋地从沈晏的鼻梁滑下。
    沈晏的长相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生大的变化，只是线条更锋利了，导致沈晏如今看上去会有点不好接近，但苏晚没有这个感受，因为沈晏对他一直都是不同的。
    可能是夜晚蛊惑了他，苏晚好像也喝了酒似的，脑子变得昏昏沉沉，他丧失了思考能力。
    喜欢上沈晏的这些年他就像在高空走钢索，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掉下去，这是第一次，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掉下去也好”。
    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动作，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配他，再回神时苏晚已经靠近沈晏，他小心地亲在沈晏嘴唇上。
    没有电影里亲吻心爱的人时那种美妙的滋味，苏晚更多的是茫然。
    他感受着沈晏的气息，想：我在干什么？
    这个疑问跳出来时苏晚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苏晚后知后觉地慌张起来，大梦初醒般直起身，沈晏仍在睡，这让苏晚松了口气，随后他怔怔地在床边看着沈晏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他拿过沈晏的手机输入密码打开关掉了凌晨三点的闹钟。
    翌日沈晏睡醒已经日上三竿，苏晚窝在客厅沙发画稿，听见沈晏的脚步声抬了下头：“醒啦？早餐买的包子和粥，你去吃一点吧，听说喝了酒之后要吃点清淡的。”
    沈晏问他：“你关了我的闹钟？”
    “嗯。”
    “日出不看了？”
    “下次再看吧。”苏晚连一丁点的失落都没有表现出。
    沈晏不说话了，苏晚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屏幕上，过了一会儿，沈晏突然叫他：“苏晚。”
    “嗯？”苏晚这次没抬头。
    沈晏叫了他名字又没再说话，苏晚也没问，只是催他去吃早餐。
    如果要问沈晏人生有没有什么沮丧的事，他想，或许是他能给到苏晚的东西太少了。
    不止是一场日出。
    周六这天晚上下起了大雨，这场雨一直持续到周末过完才结束。周一早上沈晏去上班时苏晚也起床了，他把手机拿给沈晏看了一眼，说接到了新工作要奋斗了，白天沈晏在上班苏晚就收拾着从沈晏这里又搬走了。
    关上门时苏晚打算不再来这里了。
    偶尔的一次放纵还能容许，但不能失控。
    大概是这一次他表现得也很自然，沈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们不用像上次走到似乎要决裂的境地，苏晚没有像上次那么难过，但确实也并不轻松。
    今天的天空有着被大雨洗涤过的蓝色，坐在出租车上苏晚往窗外看了会儿，打开微博。在沈晏这住的这几天他发过几条吐槽微博，吐槽他哥天天带他吃外卖，还限制他吃零食，平时家务也没逃脱掉。粉丝都知道他的身世，清楚他口中的哥并不是亲哥，在每一条提及沈晏的微博底下粉丝都感叹他们感情好。
    苏晚想感情是挺好的，但感情不单纯。
    说不上什么心理，可能是真的已经憋太久，忍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出租车驶离沈晏家越来越远，苏晚发文，以一种很俏皮的语气说：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
    我喜欢我哥很久了。
    回到家以后苏晚和沈晏的联系又淡了下来，不过在沈晏的忙碌状态下好像也显得正常。
    苏晚也会怀念当初他叽叽喳喳和沈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的时候，但那可能真的已经彻底成为过去了。

 第71章

    苏晚作息时间很不规律，经常熬夜，每天吃饭的时间和唐榆他们都不一致，他后来想了想，在纪原的推荐下加了一个中介的微信，租了一个房子。
    签完合同后苏晚才告诉唐榆和沈柏山。
    从家里搬出去的那一天，苏晚翻了翻手机，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沈晏联系了。
    他们没有故意冷战，更像是在忙碌和别样的心思中变得无话可说，到后来他们之间联系的理由只剩下唐榆和家事。?
    第39章
    苏晚没有想到那一晚沈晏醒着。
    除了震惊以外，他心里很乱。
    他甚至想这一年他们之间僵硬冷淡的相处方式是不是也是沈晏的有意为之。
    他亲他的时候沈晏闭着眼睛在想什么？是恶心到不想面对，还是给他留余地留面子？
    其实那晚沈晏不算太清醒。
    那天晚上他是真的头痛和疲倦，也是真的睡了，只不过睡得迷迷糊糊。他能够感受到苏晚一直在床边没走，也能感受到苏晚凑近了他，他本来想出声的，但是苏晚吻了他。
    那瞬间沈晏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潜意识里有道声音在告诉他别睁眼。以苏晚的性格，他睁开眼睛事情的走向可能就会变成沈晏最不想看到的那一种。苏晚亲完他没有其他的动静，就只是待在床边，沈晏闭着眼睛装睡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睡着了，他完全不知道之后苏晚还拿他的手机关了闹钟。
    第二天早上起床苏晚当作任何事情没发生过的样子让沈晏心沉了沉。
    仔细想想，喜欢上苏晚的这些年，沈晏总是一次次期待落空。
    “这是第三次了。”沈晏忽然说。
    “……什么？”苏晚怔怔地抬头，看着沈晏的脸，声音干涩地问。
    沈晏脸上有些难言的伤感，他早该意识到喜欢上苏晚就是一件悲哀的事。
    可最悲哀的，是苏晚在做那么多事情以后摆出这副无知的模样，还得要沈晏数给他听。
    “第一次你为了远离我忽然改变学校志愿，第二次你偷亲我之后搬走，这是第三次，你觉得我可以谈个恋爱了。”
    从第一次到第三次，中间五年的时光，沈晏和苏晚总是在做着重复的事情，一个迁就退让，一个后退远离。沈晏的工作要讲究效益，感情上却可以说是在浪费时间。
    “你永远一意孤行，做任何决定光凭自己想法，从来不需要问我的意愿。”
    “觉得受不了就躲开我，回顾起过去的美好舍不得觉得可惜了又跑回来给我当弟弟。”
    沈晏讽刺地笑笑，看着他平缓地问：“苏晚，你有没有觉得你太过分？”
    苏晚不敢直视沈晏的眼睛，他有些承受不住沈晏眼里的情绪。
    他从没想过自己在沈晏面前如此赤裸裸，他所有的心思算盘沈晏都清楚，这些话听来完全是他的罪行。
    更让苏晚难堪的是，听上去他喜欢沈晏的这件事也早就不是秘密了，至少沈晏本人是清楚的。
    沈晏忽然很想找一个可以支撑他的地方，一堵坚硬的墙也可以，而客厅只有明亮的灯。
    “我有时候也想像你一样活得这么轻易。”沈晏停顿了一下说，“有些承诺说忘就忘，说不履行就不履行。”
    这话很像隔空扇了苏晚一个耳光。
    他其实想辩驳，我都记得，说过的话和你一起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我都没忘，但对着这样的沈晏他有些说不出口。
    同时，在沈晏的表情中他记起了那个夜晚他哭着要沈晏答应他一辈子不可以谈恋爱，沈晏不解疑惑，到最后仍妥协说你不谈恋爱之前我也绝不谈恋爱。
    苏晚当时拿这句话当安慰，结果当真的是沈晏。这么多年沈晏没有感情方面的动向，对待追求者不为所动，所以是因为当初的诺言吗？
    被一段看不见希望的感情困住的何止是苏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受伤最深的是沈晏。
    客厅突然安静了下来，沉闷又压抑。
    苏晚受不了这种气氛，无措地低声唤：“哥。”
    沈晏闭了闭眼，他有时候真觉得这个称呼很刺耳。
    他也想算了，就只做苏晚的哥哥，反正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如果不是苏晚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说“有合适的人出现你可以谈个恋爱”，沈晏想或许一辈子他都可以和苏晚这样稀里糊涂的相处。
    但直到今天，沈晏觉得他受够了。一个人遵守承诺没有任何意思。
    亲情、爱情。
    就像李澄曾经劝他的那样，沈晏以为选择亲情，和苏晚做世俗意义上的兄弟，至少不算满盘皆输。可如今沈晏都不想要了，他真切意识到，亲情也好爱情也好，不管选择哪种都不会彻底的得到。
    他要亲情，但始终别别扭扭。他要爱情，苏晚给不了。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死局。
    “你走吧。”
    沈晏知道今天之后按照苏晚到惯性又要开始逃避，这次是多久，半年？一年？无所谓了。每次都是他被动接受苏晚的决定，这次换他主动开口吧。
    “这次走了就别再来了。”
    就算是不好与家里交代，就算连以前的情分也不会留下，就算行尸走肉，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听懂言下之意的苏晚猛地抬头，看着沈晏眼睛都红了。他看出了沈晏的决心。
    苏晚是最自私的人，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割舍不下，所以每次都只能逼着沈晏妥协。

 第72章

    今天开始，沈晏不愿意再配合他。
    沈晏往卧室走，苏晚看着他背影慢慢地离他远去，心里生出了一种要彻底失去沈晏的预感，这种感觉比那次冷战沈晏拎着行李箱走时还要强烈。
    “那我怎么办呢？”苏晚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沈晏停下脚步。
    苏晚盯着他的背影，迷茫又委屈。
    “那我怎么办？”他又问了一遍，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分明他看上去才是没理的那个。
    可能是太慌张了，觉得要说点什么才能留住沈晏。也可能是他的痛苦也需要被理解。
    “我连具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都不知道，意识到的时候在上高二。我愿意只围着你转，也想你的生命里一直都有我。可有些事情是我想就可以实现的吗？”
    “难道我不想和你去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吗？我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跑那么远吗？”
    “我也不想做偷亲你又跑掉的胆小鬼，可我有跟你表白的机会吗？你怪我逃避，怪我不勇敢，我怎么勇敢？”
    “如果这件事简单到只需要用嘴巴说就能达成，那你呢？哥，沈晏，你也喜欢我对吗？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喜欢你的？你又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沈晏终于在苏晚的质问声里转过身，他看见苏晚流了眼泪，随即又被他自己抬手重重地抹掉。他红着眼喘着气，就像是逼到困境里走投无路的小兽，后边这段话几乎是哑着嗓子吼出来的。
    苏晚清楚自己作弊了。沈晏不需要惧怕什么，他不说是因为看出了苏晚可能并不想听。
    “你说得对。”沈晏却没有反驳，他开口承认道，“因为我也不勇敢。”
    苏晚怔了下，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导致沈晏的面孔也不太清晰了。
    沈晏的声音一直都低低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感到很挫败。我妈喜欢种花，我从小耳濡目染，但直到今天我都不懂怎么给它们施肥、驱虫、修剪。我也曾经努力学过，但就是学不会。你就像那些花一样，我陪着你一起长大，可我也经常对你感到束手无策。我怪你逃避…其实不算怪你，可能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是我，也许是我没有把你照顾好，导致你缺乏信任和安全感。”
    苏晚鼻子一酸，眼泪成串地涌出来，他接受不了沈晏怀疑自己说自己不好，他摇头想说不是、没有，可喉咙里好像被一团硬块哽住，一时发不出声。
    沈晏怎么可能没做好，沈晏教他表达喜好，教他写题，为他出头，为他的人生做规划。
    沈晏说：“我不勇敢。我想要一个好的结局。”
    沈晏也会担心由他说出口后，如果苏晚不接受，那苏晚以后在这个家里如何自处？
    如果恋爱不能保证他们在一起一辈子，那么就选亲情。
    这是沈晏曾经有过的想法。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有多天真。不纯粹的感情在相处中太折磨人了。
    沈晏没有再走回卧室，就站在原地。良久，苏晚平复了一下情绪，望着沈晏慢慢开口说道：“我是让你遇到合适人可以谈个恋爱，我不想你错过，或许会有更好的选择。”
    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话题，沈晏不想讨论。
    “可就算你谈恋爱了，我也不会谈恋爱的。”苏晚做出这样的承诺。
    “为什么？”
    苏晚想，因为我想要你过得更好，但对于我来说，现在就已经足够好。
    苏晚没有回答，过了片刻，略带指责地对沈晏说：“你只记得我让你不要谈恋爱，那你答应我的呢？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我的，你忘了吗？”
    那是某一年除夕夜，那时还没有禁烟花，世纪大桥上随处可见亲密的情侣，沈晏既没买来鲜花也没买来气球，两手空空地问苏晚有什么愿望。
    沈晏当然没有忘，他也以为他承诺的是永远。可如今世纪大桥的烟花秀取消了，他可能也要食言了。
    沈晏沉默着，苏晚没有失望，他只是觉得心尖被掐着一样疼。
    比起彻底失去沈晏的恐慌，他更自责对沈晏的伤害。
    他想到他大三那一年放假回家，那时候沈晏已经有了许多变化，有一次唐榆叹着气道沈晏怎么越来越不开心。
    可分明苏晚最希望沈晏能够开心，他希望沈晏幸福、自在、一切顺利。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苏晚迈出腿，他觉得他走向沈晏的每一步都很艰难，但他还是走到了沈晏面前。
    “哥，我给你一个解脱，你也给我一个解脱吧。”苏晚仰头轻声说。
    沈晏垂下眼看他。
    苏晚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兄弟做不好，那就不做了。撇开这层关系，彼此喜欢的两个人是不是应该在一起？”
    “我们都勇敢一点。”苏晚拽住沈晏的衣袖，那么用力，手都在发抖，仿佛拽住的不是衣服而是救生绳。
    沈晏见过苏晚倔强的样子，但现在他完全是一脸破釜沉舟。沈晏因为苏晚的话而感到不可置信，又在看到苏晚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时而心惊。
    沈晏觉得自己大概是无可救药了，苏晚的话就像是诱饵，如果前方是已经挖好的陷阱他也控制不住地想要走过去。
    再一次缴械投降前，他注视着苏晚，苍白地问：“会后悔吗？”
    听出沈晏话里的松动，苏晚几乎又要流眼泪，沈晏的纵容总是让他有深深的负罪感。他摇摇头，小心伸出手抱住沈晏，脸贴在沈晏颈侧，轻轻地说：“不会了。”

 第73章

    【作者有话说】
    回到现在的时间线啦
    希望大家都幸福、自在、一切顺利，祝愿大家都能拥有一段健康的感情?
    第40章
    苏晚抱了沈晏很久，这个拥抱并不严实，沈晏既没有挣脱，也没有回抱，似乎在消化“不会了”这三个字。
    苏晚等了等忐忑地抬脸，刚与沈晏对视上，沈晏忽然低下头。
    苏晚感受到沈晏炽热的呼吸扑在他脸上，有点痒，他下意识颤栗起来，没有躲，反而是顺从内心闭上眼睛。
    起初沈晏只是克制地碰上他的嘴唇，苏晚呼吸一滞，随即沈晏加重了力道，从吮吸逐渐变成撕咬。轻微的痛，更多的是麻，苏晚呼吸很乱，沈晏也是。印象中沈晏大多数都是冷静的，但接吻时反而很急切，苏晚掌控不住节奏，停下来想喘口气，嘴巴刚张开一点，沈晏吻得更深了。
    有那么一瞬间，苏晚觉得接吻是一种宣泄方式，或许有人接吻只是因为激情，但苏晚觉得他和沈晏接吻是他们俩都在想要抹消对方带给自己的痛苦。
    突然的关系转变其实稍微让人有点不适应，不过坦白说，苏晚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瞻前顾后了，他觉得内心很安宁。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苏晚还睡不着，房间里已经熄灯了，窗外不知道是路灯还是月光透进来，他确定沈晏也没有睡。苏晚觉得这一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身体是疲惫的，神经却很兴奋。他抬头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忍不住挨近沈晏叫了一声“哥”，刚叫完又觉得好像不是很恰当，顿了顿，改口道：“沈晏。”
    沈晏“嗯”了一声。
    苏晚头抵着他肩膀，是很久以前那种非常依赖的姿态，他小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喜欢你的？是一年前我偷亲你的那个晚上吗？”
    “不是。”沈晏说，“比那早。”
    苏晚讶异地“啊”了一声，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但沈晏却觉得苏晚不会掩藏情绪，也有可能是沈晏太了解他。最开始沈晏也觉得苏晚对他或许只是家人之间的依赖，但苏晚看向他的眼神里情绪实在是太过于浓烈，不知道苏晚自己有没有发现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沈晏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苏晚后胜券在握的原因，他那时候觉得就算苏晚对他还不是这种喜欢，转变也是很容易的事情。没有想到后来反而是苏晚摆了他一道。冷战的那半年沈晏确定苏晚也喜欢他，否则没有理由苏晚要瞒着他改志愿。
    但知道了也没用，沈晏某些时候是有些心高气傲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苏晚的选择他接受不了，而且沈晏清楚知道，就算他跟苏晚说我也喜欢你，苏晚也不会欣喜地向他跑过来，只会越退越远。
    苏晚对唐榆和沈柏山会有愧疚心理，只要想到这两个人，这一步苏晚就迈不过去。
    今天沈晏其实也没有抱希望，他是真的做好了和苏晚划清所有界限的准备。
    苏晚的回应反而意外。
    没有前两次的逃避，这次苏晚也不会下定决心。
    苏晚有点不好意思，又实在好奇：“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沈晏沉默了一下：“高三。”
    苏晚没想到这么早，沈晏喜欢他的时间和他意识到自己对沈晏感情变化的时间是差不多的，这么多年了，苏晚自己没什么感觉，但为沈晏感到心疼。
    “哥。”他总是会下意识叫这个称呼，不止是习惯，尽管和沈晏之间那层兄弟关系也有让他痛苦的时候，但曾经亲密的时刻在他生命里也重要到无法轻易抹去，他内心还是喜欢这个称呼。
    苏晚在纠结称呼问题，沈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等待他的下文。
    苏晚本来只是想叫他，没有其他的话要讲，这会儿却问：“你想要我以后怎么叫你？”
    据苏晚所知，一段关系的改变总有一些仪式感。
    沈晏说：“都行，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如同苏晚对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无法割舍一样，就算真想过不做苏晚的哥哥，但一起长大的那些岁月和点滴依旧是组成沈晏人生的一部分。
    苏晚猜沈晏也还是喜欢他这么叫，于是又叫了一遍，像一只小狗一样在沈晏身上蹭了蹭，郑重其事地说：“哥，我会好好表现的。”
    沈晏似乎是笑了下，侧身给了苏晚一个拥抱，手掌在苏晚后脑勺轻抚了抚。
    苏晚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然而还是在感觉到身旁一轻时醒了过来。
    沈晏刚起床，苏晚往窗外一看，天已经很亮了，沈晏今天起床时间比以往都晚。也许是不想吵醒苏晚，他动作放得很轻，苏晚也静悄悄地看着他，直到沈晏走去洗漱都没有发现苏晚醒来了。
    沈晏换好衣服才看见苏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他，这个眼神看得沈晏心一软。
    “醒来了？”沈晏走到床边低声问，“早餐想吃什么？”
    苏晚声音还带着困倦，显得有些含糊：“你吃什么？”
    沈晏看了一眼时间：“我可能来不及了，去公司随便吃点吧，你想吃什么我上班前先去给你买回来。”
    苏晚想了想，还不想起床，说：“那我待会儿自己去买或者点外卖。”
    沈晏猜他还要再睡会儿，嗯了一声说：“醒来后记得吃。”
    苏晚点点头，仰头望着沈晏，这个样子有些乖巧，这模样会让沈晏觉得时间还不算残酷，他俯身，低头在苏晚脸上亲了一下：“我走了，你睡吧。”

 第74章

    蜻蜓点水的一下，苏晚眨了眨眼，沈晏走后他摸了摸脸，好像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苏晚没忍住笑了下。
    这个亲吻让他意识到有些东西是真的不一样了，昨晚不是在做梦，关系转变的仪式感或许就是从亲吻开始。
    苏晚起床后下楼去买了个早餐，上午九点了，但依旧觉得空气很清新。吃早餐时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沈晏，沈晏估计在忙没有看手机，苏晚吃完早餐又拍了张光了盘的照片，两分钟后沈晏回复了他一个收到的表情包。
    苏晚今天总有点隐隐的雀跃，完全静不下心。下午他去了趟超市，采购了一堆东西。
    沈晏今天准点下了班，刚推开家里的门就听见厨房传出动静。他换上拖鞋走过去一看，苏晚拿着锅铲站得远远的，菜锅里的油噼里啪啦溅得老高，案板上的辣椒倒是切得很均匀。
    沈晏提醒道：“锅里冒青烟了，要着火了。”
    苏晚突然听到他出声吓了一跳，转头来不及说一声“你回来了”，丧着脸道：“这个油一直在爆，我怕崩到我脸上。”
    真怕着火，也怕苏晚毁容，沈晏卷起袖子走过去，问：“煮什么？”
    “辣椒炒肉，先把碗里我腌制好的肉扔进锅里。”
    沈晏靠近灶台，苏晚紧张地嘱咐小心点，沈晏侧着身将碗里的肉“哗”地倒进锅里，又将火关小了一点。没有溅油的现象了，苏晚拿着锅铲在锅中搅了几下，肉变色后他连忙把辣椒倒进来，炒了两下立马放盐，又找出一个勺子倒了一勺老抽一勺生抽，沈晏一看他这么严谨，就知道是背了菜谱。
    沈晏洗了手，给他递碟子。苏晚手忙脚乱地把菜盛出来给沈晏：“你先端去餐桌上，我洗个锅再炒一个菜。”
    沈晏已经看见了切好备用的西红柿以及搅散的鸡蛋，把辣椒炒肉端出来后又返回来：“我来吧。”
    “不用。”苏晚胸有成竹，“这个菜很简单，我搞得定。冰箱里买了水果和酸奶，你去吃吧。”
    沈晏没动，怕苏晚在热油时不敢靠近。
    等把鸡蛋顺利地倒进锅里沈晏才暂时走开，他打开冰箱发现不止有酸奶和水果，冰箱几乎被塞满了，新鲜面包、青菜、西兰花……
    沈晏扶着冰箱门，忽然觉得家里有了烟火气，心里有个地方被填满了，热腾腾的。不用问，他大概知道苏晚今天下厨的原因。
    沈晏开了一盒酸奶，回到苏晚身边，先递到苏晚嘴边。
    苏晚愣了一下，脸突然有点发热，也不是没有和沈晏吃过同一份东西，也不是没有接受过沈晏的投喂，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苏晚还是没拒绝，匆匆低头就着沈晏的手喝了一口。
    “试了几种口味还是这个原味的好喝。”
    沈晏也喝了一口，“嗯”了一声，认同道：“我也觉得。”
    两个菜炒完苏晚出了一头汗，虽然简单，却非常有成就感。
    他夹了一筷子给沈晏，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其实辣椒炒肉有点咸，但沈晏说很入味，西红柿炒鸡蛋太碎了，沈晏说下饭。
    苏晚喜滋滋地晃了晃腿。之前怕挨骂，现在他敢说了：“以后咱们俩要学会做饭，不能一直点外卖。”
    要学会照顾对方。
    沈晏点点头：“行，周末就去买菜谱。”
    苏晚目标远大：“下次挑战土豆炖排骨！”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去过了一个生日有点晚了～
    祝大家开心?
    第41章
    吃过饭沈晏负责洗碗，苏晚吃撑了问沈晏要不要下楼散步，苏晚一般是对散步这样的活动敬而远之的，难得主动提出来沈晏不想扫兴，洗完碗后回卧室换了套衣服。
    时间过得好快。沈晏下班时阳光还有点刺眼，回来看苏晚炒菜吃了个饭，太阳早已经下山，天边的光亮要消失了。
    沈晏没有留意过傍晚时家楼下的景象，他只在早上下楼跑过步。看着小朋友在小区楼下追逐打闹，大人聊天说笑，沈晏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过得似乎挺没滋味的。
    沈晏有点出神的想着，突然察觉手被碰了下，他转头，苏晚目视着前方，手悄悄地伸过来，第一次尝试只敢小心地勾住沈晏的手指。
    苏晚在电梯间里就想这么做了，鼓了好久的勇气。
    苏晚以前就经常看见很多情侣饭后都会牵着手散步，那时候只能看看，谈不上羡慕，只是觉得美好，他以前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这样做。现在不仅实现了，还是和曾经想要但以为不可能的人。
    都是男性，苏晚和沈晏手的触感完全不同。沈晏的手指修长温热，苏晚的更柔软。
    苏晚还在细细体会，沈晏忽然松开手，苏晚一愣，还不待有所反应，沈晏又以一种强硬的姿态重新牵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苏晚低头一笑。
    一起长大的这十多年，苏晚当然也和沈晏有过多次肢体接触，牵手在他们之间不算特别，但苏晚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口干舌燥、心快要跳出胸口了，他疑心自己手心出了汗，可完全不想放手。
    大概是夜色掩盖了一切，又或者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关心他们，苏晚和沈晏两个男生牵手散步竟没收获到一个来自他人多余的眼神，这让苏晚松口气，又感到无比自在。

 第75章

    散步回到家沈晏有份工作要处理，打开了电脑，苏晚摸了摸肚子，散完步又能吃得下东西了，便去翻了一包零食。
    他走到房间来和沈晏分享，往沈晏嘴里塞了根饼干棒，自己咬着往旁边走，沈晏眼睛看着电脑，说：“别把碎渣掉地板上。”
    苏晚先是下意识地往地板上看了一眼，而后转头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怎么现在还有这种要求。”
    沈晏也奇怪：“为什么没有？”
    苏晚嘟囔：“没有一点特殊待遇的吗？”
    沈晏一愣，笑了笑没说话。
    苏晚便又回到他身边，换作之前他不会打扰沈晏的工作，但总觉得自己开始有点肆无忌惮了，苏晚缠着他说：“这样显得我一点都不特别。”
    “还不特别？”沈晏说他，“还想怎么特别？”
    他话里有浅浅的笑意，苏晚也很放轻松，半假半真地控诉他：“就还跟之前一样啊，你管着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话还没说话，沈晏利落地处理完工作，将电脑合上，转过头来望着他：“不服管啊。”
    苏晚在沈晏的眼神中突然有点脸热：“那也没有。”
    沈晏朝他伸出手，苏晚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递过去了，刚碰到沈晏，沈晏便扣住他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拽，没使劲，不过苏晚本身没有防备，很轻易地被拉了过去，眼看着要砸到沈晏身上，苏晚慌乱地扶住沈晏的肩膀，手里的零食差点散落一地。
    他刚要开口说话，望进沈晏眼里时又没了言语，反倒是对望了片刻后沈晏轻声问他：“要闭眼吗？”
    苏晚眼睫一颤，听懂了意思，第一次时他闭眼了，这次不太想。他刚摇了一下头，沈晏便吻了上来。沈晏也没有闭眼。
    昨天接吻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感受。觉得似乎被从无望的境地里解救了出来，忙着释放情绪的时候又因为没有经验而慌乱。今天苏晚完全是感官上的享受，尽管有点不好意思，但发自内心说接吻很舒服。
    可能是因为对象是沈晏。
    体温在不断升高，苏晚渐渐有些撑不住，浑身发颤，什么时候坐到沈晏的腿上他都不知道。
    最初喜欢上沈晏的时候，那时候没办法控制，他也会想着沈晏起生理反应，这种反应对他当时来说是可耻的。后来苏晚会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沈晏，不去想相处的细节，麻痹这一招其实还挺管用的。但现在不行了。
    欲望袒露出来时苏晚有些无措，不过因为和沈晏的距离太近了，沈晏的变化他也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两个人都一样，这一点让苏晚心里好受了许多，没有躲。
    没有提前准备，能做的有限，但心理上已经满足了。苏晚洗完澡躺在床上心情久久没有平复，甚至因为一直在回想，导致心跳声越来越重，整个人怎么躺都不是。
    他拉高被子想遮一遮脸，沈晏已经看他表演了许久，终于出声道：“想捂死自己？”
    苏晚被他的声音吓一跳，只能把被子又往下扯一点，他现在无法直视沈晏，又很想说点什么，不能和沈晏说，也没有这时候可以理解他心情的朋友，下意识摸出手机想登进微博冷静一下，手机刚摁亮，沈晏的手又从他腰侧伸过来，手心盖在他手机屏幕上：“睡觉。”
    这个动作很像沈晏从身后抱着他，以前基本上都是苏晚挨着沈晏，沈晏总是背对着他睡觉。的确是不同了。
    奇怪的是，沈晏说出来的“睡觉”两个字竟真的让苏晚慢慢平静下来，手机屏幕自动关了，沈晏的手没有收回去，反而搭在了他的腰间。苏晚突然来了睡意，抬高一点头蹭了蹭沈晏的侧脸说了声晚安。
    苏晚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回自己租的房子那边，这天接到房东的电话说楼下邻居家漏水了，让他看看他家的天花板有没有渗水，苏晚才想起自己还另外有个住处。
    他答应房东回家察看，挂断电话，沈晏喝着酸奶问他：“邻居装修时忘记关水龙头了？”
    苏晚拿着手机抬头看见沈晏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他前段时间为了顺理成章住进来编得借口早已经被沈晏识破了，他抢过沈晏手里的酸奶，刚举到嘴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本来苏晚是爬起来陪沈晏吃早餐的，想着等沈晏去上班了再补觉，接到房东这个电话后只好回房间换了衣服和沈晏一起出门。
    时间还早，沈晏送他过去。沈晏没有什么租房经验，在车上问他：“待会儿我陪你一起，是不是得协商赔偿的问题？”
    “还不一定呢，可能没什么影响，再说房东也会来，他比我更在意。”
    沈晏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你房子租到多久？”
    “一年付一次租金。”苏晚想了想，不确定道，“今年还有四个月才到期吧。”
    沈晏问：“还想租吗？”
    苏晚转头看着他，笑吟吟地：“不租我住哪？”
    沈晏说：“两个家还装不下你？”
    一个从13岁生活到现在的家，一个长大后沈晏可以给他的家。
    苏晚笑容微敛，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
    “想继续租也可以。”沈晏忽然说。
    如果能够让苏晚更有安全感的话，每个月付点租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到租房楼下，苏晚再次拒绝了沈晏陪同，他赶沈晏去上班，跳下车跟沈晏说拜拜。房东已经到了，苏晚打开门，房东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渗水的情况，房东见苏晚这么早却是从外面赶回来的，好奇问了句：“你没住这里吗？”

 第76章

    苏晚一顿，笑着说我这段时间住家里。
    房东便有些不好意思将他叫回来，解释道房子毕竟租出去了，他不在场房东不好私自进入。
    苏晚说没关系，待房东要走时，苏晚又将房东叫住，提前告知对方等房子到期后就不续租了。
    其实这是一个对他自己来说有点冒险的决定，但苏晚也不想同沈晏分开住。
    沈晏打来电话问他情况，苏晚告诉他没什么事。计划在沈晏那长住，他正准备多收拾一些衣服和物品带去。
    浴室里有一盒新的香薰，是他喜欢的香调，苏晚去拿时忽然想起大半年前自己在浴室摔了一跤，那次摔得挺严重的，苏晚倒在地上好半天没能爬起来，后来去医院检查，因为后脑勺磕在瓷砖上导致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那会儿他和沈晏的关系已经很冷淡了，但听闻这件事后沈晏还是给他打来了电话，又买了一堆吃的用的让人送过来。
    苏晚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沈晏太好欺负，无论他怎样对待沈晏，沈晏都坚定不移地站在那，始终如一的对他好。
    “沈晏大傻逼”的备注就是那时候写下的。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啦?
    第42章
    沈晏回到家苏晚正在睡觉，家里属于苏晚的物品多了很多。客房的行李箱被推到主卧来了，衣服还没挂进衣柜，可能是收拾到一半累了。沈晏没有叫醒苏晚，他打开衣柜，想着是不是应该要收拾出一半空间给苏晚，但就只是挂个衣服他都不想泾渭分明，所以最后把苏晚的衣服和他的挂在了一起。
    苏晚是闻着香味醒过来的，卧室门没关紧，他嗅到了排骨的香味，沈晏已经下班了，苏晚发现他摊在地上的行李箱被收走了，打开衣柜看见和沈晏挂在一起的衣服笑了笑。
    苏晚以为沈晏点了外卖，走到厨房却看见沈晏背对着他在挥动锅铲，操作台上手机亮着，是土豆炖排骨的菜谱。
    “嚯。”苏晚抱住沈晏的腰，从他身后探出头，看着一锅色泽诱人的排骨赞叹，“好牛啊哥，你现炒的还是从饭店打包回来只是在这热一热？”
    “你说呢？”沈晏夹了一块土豆转过身送到苏晚嘴边，“尝尝。”
    有点烫，苏晚咬着一端用手去接，排骨炖得烂，轻易就脱了骨，苏晚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冲沈晏竖起大拇指：“我吃过最好吃的排骨之一，第一名是唐姨，第二名就是你。”
    沈晏笑着：“评价这么高？”
    苏晚说：“今晚我要吃两碗饭。”
    不知道天气是在哪一天转凉的。租房到期前的一个周末，趁沈晏有空，苏晚彻底搬了家，他上次已经拿走过一部分行李，没剩下多少东西，因此和沈晏睡到自然醒起床吃了早餐才慢悠悠地开车过去。
    停好车上楼的时间里苏晚一直在看手机，到房门前沈晏拽了拽他的卫衣帽子，说：“输密码。”然后又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手机这么好玩。”
    苏晚笑着把手机揣进口袋，往旁边挪了挪，对沈晏说：“你输。”
    沈晏不知道密码，问是多少。
    苏晚也没有卖关子：“180513。”
    沈晏手一顿，看向他。
    苏晚轻轻推了推他，催促道：“快点。”
    沈晏问他：“什么时候设置的这个密码？”
    苏晚说：“一直都是。”
    “为什么要用这个密码？”
    “我也不知道，我也想问。”苏晚跟沈晏一起走进屋内，他黏在沈晏身上，牵住他的手，问他，“这串数字有什么含义啊哥。”
    沈晏任他黏着，即便两个人的姿势有点不太好走路了：“没什么含义，随便设的。”
    “我才不信。”
    苏晚不动了，绕到沈晏面前，和他面对面站着，沈晏低下头，苏晚仰头亲了他一口：“说不说？”
    沈晏觉得他的威胁很有意思，笑着看他，不说话，苏晚又亲了他一口。
    从沈晏嘴唇上挪开，撞进沈晏带笑的眼睛里时，苏晚忽然愣了一下，说句很俗的话，他很久没有看见沈晏笑得这么开心了。
    如何证明一个人爱你？当你发现他的开心他的难过皆是为你，你就能确信了。
    苏晚心里一紧，他感受到沈晏的爱沉甸甸的，他有点心疼沈晏独自背负的那些年。他又亲了亲沈晏的眼睛、脸，低声说：“哥，我好爱你。”
    沈晏一愣，这句话说出来沈晏第一反应居然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忽然变得笨拙起来。这句话太管用了，沈晏抱了抱苏晚，说：“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盆栀子花吗？”
    18年5月13日
    苏晚想起来了：“高考前你突然发烧的那一次！”
    栀子花不是苏晚送给沈晏的第一束花，苏晚不知道这有什么特殊的，思来想去，他惊讶道：“是不是因为我照顾了你一晚上？”
    沈晏笑了，他食指抵在苏晚额头上将他推得后仰，沈晏绕过他往房间走，说：“因为我也爱你。”
    苏晚不是很懂，但也因为这句话感到开心。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追上沈晏：“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吗，也是18号，所以180513其实是两个重大的日子。”
    沈晏没想到过，他看了苏晚一眼，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很重大。”
    苏晚决定把手机密码也改成这个。
    搬完家的下午李澄约沈晏小聚，苏晚也跟着去了。以前沈晏和朋友吃饭出去玩他都会跟着，像甩不掉的尾巴，沈晏的朋友们都习惯了，这一年他却跟消失了一样。和沈晏一起出现时李澄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上次看日出后这么快又会见到苏晚。

 第77章

    这次没有其他的朋友在场，李澄是沈晏最亲近的朋友，苏晚也可以说和李澄一起长大，太熟悉了所以没有顾忌。李澄渐渐看出不对劲，苏晚挨着沈晏坐正常，时不时碰一下沈晏在以前也正常，彼此夹个菜也没什么稀奇的，但眼神触碰，一对视就笑，笑得还特别黏糊，李澄观察了一会儿，挑了挑眉。
    他一直觉得沈晏太犟了，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沈晏是无所谓有没有南墙，就这么往前走。
    他记得沈晏最初的憧憬，也记得沈晏后来的失意，这些年他偶尔也会在感情动态上关心沈晏两句，沈晏总是淡淡地回答“就这样”，这种时候，李澄也会很想为沈晏打抱不平。
    露营那次，他对苏晚说那些话，着重介绍张苒也有故意的成分，当然后面被沈晏警告了。李澄不清楚沈晏和苏晚如今的关系进展有没有他那一回刺激的功劳，不管有没有，目前这种状态对沈晏来说都是一种得偿所愿。
    不过，苏晚和沈晏之间的问题从不在于他俩，李澄不想说扫兴的话，但他不确定沈晏的得偿所愿能够维持多久。
    吃完饭李澄让沈晏请客，说这顿就该沈晏请，苏晚下意识想维护沈晏，一句“凭什么，不是你喊的吃饭吗”已经到嘴边了，沈晏却点点头说“请”，李澄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晚，苏晚讪讪地转开了视线。
    回家的路上苏晚琢磨了一会儿，问沈晏：“李澄是不是看出来了？”
    沈晏问：“看出来什么了？”
    苏晚一顿，总觉得沈晏是故意的，学霸的脑子平时反应不是很快吗，苏晚看向沈晏，沈晏表情正常，还回看他一眼，说：“嗯？”
    苏晚拽了拽安全带，莫名有点不好意思，想了半天说：“看出我们狼狈为奸。”
    “哦。”沈晏笑了，“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不待苏晚说话，沈晏又说：“看出来了吧，他那么聪明。”
    苏晚第一反应是有点脸热，这种被朋友知道的感觉还挺奇怪的，有点忐忑也有些欣喜。接着，苏晚又发现一个细节，转头盯着沈晏计较道：“你好像从来没有夸过我聪明。”
    没预料到苏晚突然发难，沈晏“啊”了声：“是吗？夸过吧。”
    苏晚没有印象，斩钉截铁道：“没有。”
    沈晏迟来得夸奖：“你太聪明了。”
    苏晚不接受，“哼”了一声：“我发现你一直就对李澄特殊。”
    沈晏觉得好笑：“怎么说？”
    “以前我还不可以进你房间的时候李澄就可以，他拿你的东西你也没有意见，他还可以把手搭在你肩膀上，你和他一起玩游戏但不想和我玩……”
    苏晚说了一堆，基本上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他居然还记得，他惊觉自己真的非常小心眼。
    但沈晏只是笑，然后说：“现在他不可以随便进我房间了，现在你最特殊。”
    苏晚不吃这一套，到家楼下，沈晏将车停好，熄火，苏晚刚准备下车，沈晏解开安全带，低头凑到他面前，苏晚一愣：“干嘛？”
    沈晏说：“给你搭一下肩膀。”
    苏晚笑起来，将手搭在沈晏肩膀上，沈晏问：“满意了吗？”
    苏晚“唔”了一声：“也就这样吧。”
    沈晏掐了掐他的脸。
    笑着下了车，苏晚跳到沈晏身上，沈晏没有防备踉跄了一下，说：“怎么？要背啊？”
    苏晚本来没有这个意思，闻言道：“可以啊。”
    俩人闹着进了电梯间，电梯里没有其他人，苏晚几乎是挂在沈晏身上，他很喜欢和沈晏贴着，很有安全感，沈晏也喜欢，出电梯时沈晏对苏晚说今晚早一点洗澡，苏晚每晚洗澡都喜欢拖延，要沈晏催。苏晚说洗，今晚洗两个。沈晏睨他一眼，正要说话，突然察觉家门口有一道身影，他看过去，唐榆正站在门口静看着他们。
    沈晏感觉到苏晚也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还未碰到苏晚，下一秒，苏晚就已经动作极快地从他身上弹开了。?
    第43章
    “阿姨。”苏晚叫了一声。
    沈晏看向他，苏晚方才脸上轻松的笑意已经不见了，脸上是明显的慌张。
    “妈。”沈晏走过去开门，“你怎么来了？”
    唐榆脸上并不见异常，还朝苏晚招了招手，苏晚走过来，唐榆伸手帮他扯了扯略有些凌乱的衣服，苏晚这才没那么僵硬了，冲唐榆笑了笑。
    唐榆说：“今晚不想做饭和你爸出来吃，还没到餐厅呢你爸就接到电话忙去了，正巧路过你这我想着上来坐坐，没想到按门铃你们都不在家，我正打算走你们又回来了。”
    沈晏先走进家门，给唐榆拿了双拖鞋放地上，说：“你直接打我们电话。”
    “你们玩你们的，我又没什么事。”唐榆说着，在屋内环顾，她极少来沈晏这里，但看得出家里变化很大。添置了一些东西，没有之前那么整洁，但更显温馨。沙发上有一张铺开随意扔着的小毛毯，可能是看电影时盖过——这是苏晚会做的事。沈晏走过来将毛毯折好放在一边，让唐榆坐，苏晚问唐榆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想吃点什么，他点个外卖。
    “不吃了。”唐榆感受到她突然造访给沈晏和苏晚带来一些压力，便说，“我待会儿就走了。”
    苏晚担心她饿，说：“要不给你煮个面吧。”
    沈晏也说：“吃一点。”

 第78章

    唐榆想了想道：“那也行。”
    苏晚往厨房走，刚打开冰箱唐榆走过来，惊讶了一下：“你们自己做饭啊？”
    冰箱里有很多食材，苏晚应了一声，笑笑：“最近才开始学，哪天做给你吃。”
    唐榆问了一句：“是你在学还是沈晏一起？”
    苏晚实话说：“我们都学了，但我哥做得比我好吃。”说到这苏晚忽然笑了笑，就像小时候崇拜沈晏时一样，自然而然夸赞的话就溜出来了，“不过我哥做什么事都能做好。”
    唐榆看了他一会儿，也笑了笑。
    这碗面是苏晚煮的，唐榆想自己来苏晚没让，期间沈晏走进来洗了几片青菜，切了一点葱花，然后站在苏晚旁边，苏晚刚一伸手他就默契地递盐给苏晚。唐榆坐在餐桌上等，看见这一幕出了会儿神。
    吃过面唐榆没久留，很快就走了。苏晚不用沈晏催促早早洗了澡上床睡觉，唐榆的出现改变了他们之间的氛围。房间里的大象现形了，这让苏晚难免有些惴惴不安。他其实想和沈晏聊一下这件事，但沈晏一直在说其他的话题，苏晚几次想开口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苏晚不知道沈晏是怎么想的，是觉得这个话题会让他们都不开心心情变得沉重所以避开，还是只是对苏晚不信任——这个可能让苏晚心沉了沉，但仔细想想，苏晚几乎能够确定沈晏就是这么想的。
    他可能觉得苏晚做不好选择，或者，他觉得苏晚还是会选择唐榆沈柏山。
    睡觉前，苏晚从沈晏背后抱住他，头抵在沈晏背上，轻轻地叫：“哥。”
    过了一会儿，沈晏才转身回抱他，在他背上安抚般地拍了拍，说：“睡吧。”
    第二天苏晚睡醒时沈晏已经出门上班了，餐桌上留着早餐，沈晏给他留了言，让他热了再吃。苏晚听话照做，吃过早餐，他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出门，路过花店时他买了一束花。
    唐榆没想到昨晚见了面，今天苏晚会回家。
    “怎么还带了花？”唐榆笑道，“不过餐桌上的花正好需要更换了。”
    这会儿才上午十一点，唐榆边整理花边问：“中午在家陪我吃饭吧？想吃点什么？我们一起出去采购点食材。”
    “阿姨。”苏晚站在她身旁，刚来到这个家时他才到唐榆腰间，需要唐榆牵着，现在他长得很高了，唐榆都需要抬头看他。苏晚涩然道，“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
    唐榆一顿，笑容也淡了一点，却并无意外的样子，看着苏晚点了点头：“那我们去沙发上坐着说吧。”她擦干净手。
    她从苏晚面前经过时，苏晚低头看见了唐榆头上一根很细的白发。
    这个发现让苏晚很不好受。
    在沙发上坐下后，苏晚一时没开口，唐榆也没有催促。
    昨晚睡觉前下定了决心，今天出门时也没有迟疑，但来到唐榆面前，看见唐榆之后才发现要想把准备好的腹稿坦然说出来真的很艰难。
    但是，但是苏晚真的不想再让沈晏失望。
    苏晚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唐榆的眼睛，他忽然发现唐榆看向他的眼神一直没有变过，这么多年，始终温和，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就这一秒，他忘记了提前打好的腹稿内容，只记得说：“阿姨，这么久我好像都没有好好谢谢过你。”
    在很早之前，苏晚在这个家里还很拘谨的时候，唐榆就告诉过他，一家人不用说谢，她会不高兴。
    苏晚慢慢融入这个家，但始终欠下了唐榆一句郑重的“谢谢”，其实不止，还有“对不起”。
    这么一想，苏晚低下头，避开了唐榆的眼睛，也忍住了突然的一阵鼻酸，慢慢道：“这些年养我花费了你和叔叔不少的精力，还有物质方面，我都得到最好的照顾，想做什么你们都支持我。我可能也变得无法无天了。”
    苏晚想用力笑一下，却突然掉了一颗眼泪下来，砸在了他放在膝上的手背上。
    “阿姨，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犯错了。”苏晚茫然地说。
    喜欢一个人是错误的吗？
    可这份喜欢注定要伤害最亲近的人。
    苏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唐榆面前。
    “阿姨，我这些年存了一点钱，不算多，可除此之外我好像没什么能给你的……”
    苏晚组织着语言，唐榆却忽然打断他：“等等。”唐榆看着面前这张薄薄的银行卡，结合苏晚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是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怎么可能？没有！”苏晚愣了一下后猛地抬头，露出有些发红的眼睛。
    “断绝关系”这四个字太重了，苏晚根本不能承受，可是他不确定待会儿唐榆听完他说得话会不会后悔曾经将他带回家。
    唐榆问：“那这张银行卡是怎么回事？”
    该怎么说？补偿？太侮辱唐榆了。
    苏晚又垂下头，他捏了捏手指，终于步入正题：“阿姨你可能会有点接受不了，你想骂我打我都可以，我，我……”苏晚卡了几下，真的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声坦白道，“我喜欢我哥。不是朋友不是亲人间的喜欢，而是像你和叔叔之间的感情。”
    有人说坦白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心里会变得轻松，但苏晚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不敢抬头看此刻唐榆的表情，又忍不住猜测唐榆此刻是震惊还是失望或者震怒，唐榆没有说话，苏晚心很慌。
    “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要孝敬你们要回报你们，这是从十三岁开始就我就告诉自己长大后必须要做到的事，我要努力生活加油赚钱，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站出来保护你们。我一直在做着准备。今天拿这张银行卡出来没有别的意思，阿姨，我只是想说，我不会拖我哥后腿，我会有能力可以站在他身边，虽然以前是他照顾我更多，但从现在开始我也会学着照顾他，我会对他好。阿姨，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同意我们在一起……”

 第79章

    苏晚自身有的东西太少了，没有底气，只能不断地做出保证，但“对他好”这种话也是很苍白的。尤其有性别问题存在，从小又是以亲人的身份一同长大，唐榆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果然，苏晚屏息等了等，看见唐榆手指按在银行卡上，将它推回到苏晚面前。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苏晚的心还是不免一沉，他抿了抿唇，在心里宽慰自己，至少走出这一步了。但接下来如何面对唐榆？对唐榆的愧疚和抱歉怎么也止不住，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苏晚在等着唐榆骂他一顿，上手打他也可以，这样或许他会感到轻松一点，他也希望唐榆难受可以朝他发泄出来。可是他想象的这些都没有出现，半响过后，他听见唐榆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一笑，说：“我曾经希望永远不要听到你或者沈晏跟我说这些，后来我又想如果我永远听不到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做得不够好。”
    苏晚震惊地看着唐榆。
    唐榆点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我知道了。”
    苏晚怔怔地问：“是什么时候？”
    唐榆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高中时你注册微博那时我就坐在你旁边，对不起当时偷看了你的账号昵称，我只是想做你的第一个粉丝。”
    苏晚还没有从这么多年每一条微博都被唐榆看过的羞愧中走出来，又被最后这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唐榆说：“这世上有很多形式的亲子关系。但是我想，做父母最起码要具备给孩子托底的能力吧。在你们遇到挫折，伤心难过的时候给你们支持和鼓励。除此之外，我也想做你们的朋友，我们之间会有独特的信任感，无话不谈。”
    “但是后来我发现，父母就是父母，你们长大之后离我远去是注定的事。”
    唐榆有些伤感地说：“当我看到你发微博时才知道你哪天开心又为什么难过，然后我才发现我挺不合格。我也有过热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在微博上看到你发的那条五分钟的新年视频，我看见视频里阿晏的神情通过你的语气，察觉出一些特殊的变化。我一直抱有侥幸心理，觉得你们可能是还小，又或者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人。我没有干涉你们之间的事，是怕这件事摆在明面上你们会尴尬，以后你们的想法如果再发生变化不好收场。实话说，最初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不能接受这件事。小晚，不管你怎么想，我是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的。我希望你和阿晏过得好，爱情这种东西说不清，它随时都会发生变化，不具备永恒的保证性。亲情，可能也不见得多牢固。可亲情维系着，你有个家在这里，我很怕某一天爱情消失了这个家你也不想回了。”
    “我不想你的人生经受第二次家庭的失去，当然，我也不想失去你。”
    “所以我一直都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唐榆慢慢说着：“这两年我看见了你和阿晏之间相处得越发别扭，你表面上总是活泼开朗，但我好几次看见你偷偷望向阿晏的眼神，我知道你痛苦。阿晏也变得越来越沉默，他总是不开心，我有时候甚至会误以为他本来的性格就是那样的，可那天翻开相册，我才记起明明他以前也有笑得很开心的时候。我很想留住你们，可是你们都选择从家里搬离。”
    “我问过你叔叔为什么会这样。”
    “小晚，你没有犯错，是我很抱歉，我知道你们为了我忍耐了许久，你今天来找我，我想你应该下定决心了。昨天你和阿晏从电梯间走出来时都笑得很开心，那个画面让我说不出阻止你们的话。其实昨晚回来后我就开始在做准备，预感你或者阿晏会来找我了。虽然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但我也应该欣慰你长成这么勇敢。你叔叔说既然我们想要你们过得好，就别让我们成为你们不开心的因素。所以……”唐榆握住了苏晚的手，饱含鼓励地朝他一笑，“做你们想做的事吧，我和叔叔保护你们。”?
    第44章
    苏晚没有和唐榆一起吃午饭，尽管唐榆最终接受了他和沈晏的事，但因为说了太多掏心的话，唐榆显得有些疲惫，苏晚想或许唐榆仍然需要独自消化一会儿。
    从家里离开时，唐榆给了他一个拥抱。
    下午沈晏回来看见苏晚躺在沙发上正在熟睡，他侧着身盖着毯子，腿也屈着，他睡觉总是这个姿势，沈晏很早以前就觉得他是没有安全感。
    沈晏在沙发旁蹲下身，拨开苏晚额头上的头发，看着他的脸。他知道苏晚昨晚大概没怎么睡。他不想再逼迫苏晚什么了，苏晚能够朝他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就已经足够有勇气，沈晏知道这个家对于苏晚的意义，他不忍心再让苏晚做抉择。其实昨晚沈晏也有点失眠，就连今天他也一直在想，他决定要抽个时间回家一趟，他要独自先和唐榆沈柏山聊聊，如果唐榆和沈柏山有怒气他一个人面对，不能伤害到苏晚。
    沈晏低下头，嘴唇很珍惜地在苏晚脸上碰了碰。
    接着他刚要起身，苏晚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哥。”
    沈晏没再动：“嗯，吵醒你了？”
    苏晚摇了摇头。
    “眼睛怎么了？”苏晚睡着时看不出，这会儿睁开眼睛沈晏便发现他的眼睛有一点点肿。
    “我今天回了一趟家。”苏晚说，“阿姨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沈晏一顿，很仔细地看了看苏晚的脸，除了眼睛以外没有其他的异常，沈晏皱了下眉：“你主动回去的？”

 第80章

    “嗯。”
    “怎么没和我说？”
    苏晚看着他道：“我说了我会勇敢的。”
    沈晏沉默了一会儿，碰了碰他的眼睛，问：“妈妈是不是跟你生气了？”
    “没有，阿姨同意了。”苏晚对他笑了笑，“阿姨居然早就知道。”
    沈晏有点惊讶唐榆同意了，轻声问苏晚：“那为什么哭？”
    苏晚将沈晏搂得更紧：“只是觉得很幸福，叔叔阿姨好爱我们。”
    沈晏察觉到他说这句话时情绪依旧有些绷不住，安慰地抚了抚他的后背。
    “我知道你也很爱我。”苏晚说着也亲了亲沈晏的脸，他有些哽咽，但认真道，“哥，你要相信我，我说了不会再后悔的，我会和你站在一起。”
    沈晏忽然有种心里涨潮了的感觉，他想保护苏晚，苏晚为了他也承担了很多。沈晏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苏晚微微起身，脸贴在沈晏颈侧，用这个姿势和沈晏拥抱了很久，很放松也很依赖。沈晏的体温和气息都让他感觉到踏实，依偎了片刻，苏晚带一点撒娇的口吻说：“今晚不想吃饭了，我想吃甜品。”
    沈晏说好。
    苏晚说：“还想要个奶茶。”
    “行。”
    “今晚想要你正面抱着我睡。”
    沈晏吻了吻他的头顶：“可以。”
    苏晚不想出门，沈晏叫外卖送来了他想吃的甜品和奶茶。甜食能够治愈，吃东西时苏晚心情很好，和沈晏说了今天和唐榆谈话的内容：“你一定想不到阿姨是怎么发现的。”
    沈晏确实想不到，问：“是怎么发现的？”
    苏晚咬着用来挖蛋糕的叉子，有一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因为我的微博。”
    “微博？”
    这也是一个沈晏不知道的小秘密。苏晚说他高中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当时唐榆坐在他旁边偷偷记下了他的id，然后又悄悄成为了他的粉丝。
    沈晏了然：“所以你在微博上提到过我。”
    “哥你真是聪明！”苏晚表扬道，怀疑沈晏之后也会去看他的微博内容，随即又补充道，“其实我还吐槽过你，不准生气。”
    沈晏看着他挑了下眉：“吐槽我什么？”
    苏晚权衡了一下，认为现在护着自己的人很多，底气十足，不怕死地道：“那多了，说你洁癖，还总是对我冷脸。”
    “我什么时候对你冷脸了？”沈晏说他散布虚假消息，“是你对我避而远之吧。”
    眼看着要进入翻旧账的节奏，这是情侣之间的大忌，苏晚哼了声，明智的没有接茬，只是说：“反正你现在注意点吧，要是惹我不开心我就上网写你的罪状。”
    沈晏觉得他很可爱，其实一直都很可爱，以前读书时苏晚不服气的跟他哼哼唧唧时也可爱。沈晏笑着纵容道：“行。”
    第二天沈晏出门时苏晚还没起床，他准备了早餐。出门后没有去上班，沈晏回了趟家。
    尽管苏晚抢先见了唐榆，得到了唐榆的同意，但沈晏觉得这件事上他也需要同唐榆有个交代。不想让苏晚操心，沈晏也没有事先和苏晚说。
    沈晏回到家时唐榆和沈柏山都在，沈晏叫了声爸，问今天没去上班吗？
    沈柏山道：“在等你。”
    这是预料到沈晏今天会回来一趟。
    沈晏沉默了一瞬，唐榆和沈柏山并肩坐在沙发上，示意沈晏在旁边落座。唐榆和沈柏山表情严肃，气氛紧张。
    沈晏在想苏晚昨天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来见唐榆的，和唐榆坦白的过程里心理压力该多大。
    沈晏坐下后，反倒是沈柏山先开口：“今天早上起床时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你从小长到大，我从来没有打过你。我记得你还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那时候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就决定要给你一段好的人生体验，你出生后我没有当过一秒‘严父’，当然你也争气，从来不让我操心。我没想到长大了反而给我出了这么一道难题。我在听到你妈妈说你和小晚的事情时，我是真的想打你一顿。”
    沈晏静静听完，对着沈柏山低下头，说：“您打吧。”
    他觉得这顿打他应该受。苏晚对唐榆和沈柏山的愧疚心沈晏也不是没有，只是有所区别。苏晚是因为唐榆和沈柏山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条件下照顾他长大，他觉得他靠近沈晏是忘恩负义，对不起唐榆和沈柏山。沈晏在感情里更多的是考虑苏晚的感受，只要苏晚愿意他就可以很坚定，他没有过多的去想过唐榆和沈柏山的意见——他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又没有犯法，这大概就是沈柏山和唐榆给他的底气。在幸福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是会更肆意一些。
    但人的情感不是用冰冷固定的法条来定义的。沈晏唯一觉得愧疚的一点是，他没有犯法，但会让唐榆和沈柏山为难。
    他愿意挨打，沈柏山却下不去手，可能是从来没打过孩子，毫无经验。他最终只是一摆手，严肃地叫了声沈晏的名字，认真地问：“你想清楚了吗？”
    沈晏同样认真地说：“我想了很多年了。”
    沈柏山道：“小晚的情况不一样。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但你们之间除了恋爱关系以外还是家人，如果你想清楚了，我不希望以后你们发生矛盾闹得难堪，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情况，我不想听到你们随意说分手。我和你妈妈把小晚当另一个孩子爱护，这一点沈晏你要给我一个承诺。”

 第81章

    沈晏点头：“不会有你担忧的这种情况出现。”
    沈柏山注视了他半响，呼出口气：“那就再听听你妈妈的想法吧。”
    唐榆说：“如果是你先来跟我说这件事我或许不会同意，换成小晚来，我实在不舍得拒绝他。”
    “我刚开始发现你们之间的端倪时很慌，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怎么做决定，抱着未必作数的心态，连你爸都没告诉。”
    “儿子，其实我也不忍心你求而不得，在感情里挣扎，做父母总希望孩子走的每一步都顺坦。我有想过，如果这时候你带回来一个男生，不是小晚，只是因为你喜欢，我一定会答应的，我不是不开明的人。”
    “我知道。”沈晏说，“但除了苏晚不会有其他人。”
    他说得这么绝对，唐榆一怔，她这么多年在苏晚和沈晏之间总会偏向苏晚一点，但对于沈晏她是骄傲和满意的，沈晏坚定果断，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不会摇摆。
    “我相信你。”唐榆语气柔和下来，她好像有很久没有好好看过沈晏了，可能是沈晏一直表现得优秀和靠谱，唐榆每次都将他当成可以解决问题的大人，很久没有用母亲的目光看他了。
    “抽个时间去苏晚的老家看看苏晚的父母吧。你必须得去一趟，要见见他们，把你和小晚的事告诉他们，向他们做出你的承诺，要让他们放心。这是必要的流程，当初你爸爸和我在一起，也是到家里过了你外公外婆这一关的。”
    “好。”
    想到苏晚的父母，唐榆有些伤感了：“我和你爸也得去一趟，我们和你们分开去。我也要去和朋友叙叙旧，当年带小晚回来前我去看他们，是向他们承诺过会好好照顾小晚的。”
    沈柏山揽了一下唐榆的肩。
    唐榆笑了笑，没再多提过去的事。她走到沈晏面前，还好沈晏是坐着，她能够将他拥入怀中——这是沈晏小时候唐榆最常做的举动，长大后可以拥抱沈晏的机会越来越少。唐榆的手轻轻拍打着沈晏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安慰、哄着沈晏那样。她想起和沈晏见的第一面，那么一小团却给了她奇妙的体验，她用和那时一样的期盼对沈晏道：“阿晏，妈妈祝你幸福。”?
    第45章
    今年的冬天好像比以往来得早。
    苏晚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着了凉，从昨天开始就喉咙痛鼻塞。沈晏今天上午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送药，泡好，递他手里。
    沈晏出差这两天很忙，基本上都忙到晚上十一点过后才有时间给苏晚打电话，他昨晚在电话里听苏晚声音不对劲，问他有没有吃药，苏晚说没有，家里没找到药，不想出去买。现在科技时代太方便了，不想出去买药也可以叫外卖送货上门，苏晚就是不想吃药。
    偏偏家里还真没备常用药，沈晏平时不轻易生病，以前一个人住也没有考虑到这些。
    苏晚被沈晏从床上揪起来，在餐厅吃了早餐后才捧着杯子磨磨蹭蹭地喝药，沈晏在房间，不知道在干嘛，半天没见出来。苏晚被药苦得撇了撇嘴，拿着杯子溜达到房间，沈晏正站在床边换厚的被子和被套。
    苏晚感冒估计就是降温后被子薄的原因。
    沈晏利落地换着被子，说他：“冷怎么不知道换被子？”
    苏晚觉得自己要么是病傻了要么是对沈晏滤镜太厚了，怎么觉得他换个被子也这么帅气。他把药一饮而尽，苦得皱起了眉，理直气壮地说：“我想着等你出差回来就好了，你在家的时候我没觉得冷啊。”
    两个人紧贴着睡在一起的时候确实不冷。沈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苏晚拿着空杯子走过去，仰头在沈晏嘴唇上亲了亲：“这个药真的很苦。”
    他卖惨的语气有点像撒娇，沈晏忍不住笑了下，回亲了亲他，说：“外面桌上切了一盘梨，去吃吧。”
    沈晏换被子的动作十分利索，不需要苏晚帮忙，苏晚从房间里走出去时心一动，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站在房间门口拍了一张沈晏的背影照。
    十分温馨居家。
    这段时间苏晚不怎么登微博，他最近的工作内容是和张卓的合作，其余的时间都在享受恋爱。粉丝称他为失踪人口。
    但其实苏晚不登微博还有一个原因，在得知唐榆会看他微博后他就有些羞耻，没那么敢畅所欲言。说到微博，苏晚也觉得奇怪，他主动跟沈晏分享了微博的事，沈晏居然没问他要账号，也没有提出要看他的微博。
    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
    苏晚登录微博，他收到很多私信，问他最近在干嘛，人都有点炫耀心理，苏晚还是没忍住，更新了一条微博，内容是刚才悄悄拍下的沈晏的背影照，文案是一个带着墨镜非常嘚瑟的表情。
    这条微博的评论数量出奇的多，苏晚平时没发过这种照片，一般都是只有手出镜。照片发出来粉丝先是夸：腿好长、身材巨好、不看脸就只知道是个大帅哥……然后又问这张照片是谁给苏晚拍的，是不是哥哥，在房间套被子时拍下的照片，总感觉很亲密。提到沈晏，有人忽然猜，这张照片里的人会不会是哥哥，不是沈晏拍的苏晚，而是苏晚拍的沈晏。粉丝说虽然没有见过苏晚本人，但是这么多年聊天下来的感受，苏晚应该不是照片里这种类型，再者，这个戴着墨镜的表情也很好品。
    猜照片里的人是沈晏的越来越多，粉丝向苏晚求证，苏晚笑嘻嘻地看完评论，在有一条“哥哥一看就是个大帅哥，怪不得会喜欢这么多年”的评论下回复：现在也是男朋友了哦。

 第82章

    这个评论下的回复数量跟着涨，苏晚发完心跳加速，脸也有点发烫，但又非常开心，他想唐榆应该不看评论区吧。
    沈晏从房间出来，苏晚躺在沙发上，用抱枕遮住脸。沈晏弯腰，挑起抱枕一角，看着苏晚：“玩什么呢？”
    苏晚也看着他，忽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沈晏刚站直身，他跳到沈晏身上，搂着沈晏的脖子反省道：“我觉得我太高调了。”
    “嗯？”沈晏问，“怎么说？”
    苏晚说：“你现在被我打上标签了。”
    沈晏明白了，哦了一声，同他商量道：“微博拿给我看看。”
    苏晚僵了一下，摇头：“现在不可以了。”
    “就看一会儿。”
    “不行。”
    沈晏忍笑：“我已经知道你吐槽过我很多次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我不能知道？”
    “反正不给。”苏晚食指抵在他唇上，义正言辞地说，“尊重彼此的隐私是感情和谐的重要因素。”
    “是吗？”沈晏挑眉，“难道不是应该坦诚相待吗？”
    苏晚说不过，又开始喊哥，喊完哥又亲了沈晏好几下。
    冬天的太阳没什么温度，但难得一见的晴天会让人心情愉快。
    周六苏晚和沈晏本来计划开车去周边玩，但早上起床接到唐榆的电话，让他们一起回家吃饭。这是向唐榆坦白后两个人以不同的身份第一次接到唐榆邀请，苏晚觉得这比出去玩更重要，拉上沈晏回了家。
    沈柏山也在家，上回苏晚回来坦白时沈柏山不在场，这会儿见面苏晚有点紧张，一进门叫了声叔叔就杵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沈柏山的态度倒是同往常一般：“我刚洗了葡萄过来吃。”
    沈晏拉住苏晚的手：“过去吧。”
    苏晚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沈柏山，沈柏山好像没注意他们之间这点小举动，但苏晚还是心虚，挣开沈晏的手，小声道：“低调。”
    沈晏：“……”
    不知道是不是苏晚的心理作用，坐在沙发上总感觉气氛有点沉默，沈柏山把洗好的葡萄递给他，苏晚赶忙说谢谢叔叔，往嘴里塞了两颗，然后很自然地递给旁边的沈晏，沈晏吃了一颗又把水果碗放回茶几上。
    苏晚偷偷踢了踢沈晏的鞋子，沈晏得到示意，又把葡萄从茶几上拿过来给苏晚。
    苏晚压根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让沈晏找个话题。
    沈晏还没有领悟他的意思，沈柏山倒是开口了：“小晚你的房子还在租吗？”
    或许是要谈论他和沈晏的事了，苏晚正襟危坐：“没有了。”
    “嗯。”沈柏山点点头，过了片刻说道，“春江路那边新建了个楼盘，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喜欢的话就买一套。”
    苏晚迷茫地“啊”了声，沈柏山是知道他现在住在沈晏那的，现在提出来买房是不同意？苏晚没想到还会遇到阻碍，下意识看了沈晏一眼，沈晏脸上没什么表情，苏晚心一紧，看向沈柏山刚要开口，沈柏山先说道：“买这个房没其他意思，你和沈晏平时想住哪边都行，不过偶尔也需要有个自己的空间，比如沈晏惹人烦的时候。”沈柏山开了个小小玩笑，然后说，“这个房子你就当叔叔给你的保障。”
    苏晚听懂了“惹人烦”是指他们有可能吵架闹矛盾的时候，关系再甜蜜的情侣也避免不了偶尔会有一些小摩擦，因为他和沈晏现在的关系可能吵架他也不会跑回来沈柏山和唐榆这。
    只有家人才会想要给你多一份保障。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晚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拒绝。
    在厨房忙碌的唐榆走出来想让沈柏山去超市买包火锅底料，家里的用完了，但沈柏山起身去院子里接工作电话，最终跑腿的任务落在了会开车的沈晏身上。
    “对了，再买点饮料，我今天早上去买菜时没注意看，买错了牌子，不是你们爱喝的那个。”唐榆交代完又回了厨房。
    沈晏拿着车钥匙问苏晚：“一起去？”
    苏晚想了想：“我去厨房帮阿姨，你快去快回。”
    唐榆看见苏晚走进来笑了下：“没和哥哥一起去？你们以前最喜欢一起逛超市。”
    苏晚也笑：“买个火锅底料很快的。”
    苏晚和唐榆聊着天顺手帮忙剥了一些蒜，唐榆平常聊天一般温柔关心道：“最近过得开心吗？”
    其实也是在问他和沈晏相处得好不好，苏晚点点头，咧着嘴笑：“开心。”
    “那就好。”
    唐榆怕他不自在没有打算多聊这个话题，苏晚却像小孩子一样，往唐榆头上一靠，很依赖的样子，说：“阿姨，谢谢你和叔叔。”
    “傻。”唐榆笑了，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正聊得愉快，苏晚的手机响了，他擦干净手接起来，从他的声音状态里唐榆猜到电话里是沈晏。
    苏晚应着电话里的人：“想吃什么……我没有什么想吃的。”
    “零食？喂，你不要讲得我很好吃的样子好不好，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吧，那我想吃巧克力饼干，就是上次我们一起买的那个。”
    唐榆光明正大地偷听小孩打电话，忽然，苏晚转过身问：“阿姨，我哥问还需要买些什么吗？”
    唐榆想了想，揶揄道：“我也要一盒巧克力饼干尝尝吧。”
    苏晚脸瞬间就红了，转述给沈晏后不再说一句多余的话，立马将电话挂断了。

 第83章

    唐榆忍不住笑，她无意间往苏晚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看见了通话记录，第一个号码是刚才打过来的沈晏的号码，唐榆瞥见苏晚给沈晏的备注愣了好一会儿——
    她还记得之前苏晚备注写得是“沈晏大傻逼”，当时苏晚还央求她保密。
    现在苏晚给沈晏的备注写得是：世界第一养花匠
    在为感情感到无望和痛苦的那几年里，沈晏一度觉得自己很失败，他不懂养花，也没有把苏晚照顾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对于苏晚来说，沈晏就是他生命里的阳光。只要有沈晏在，他就能够热情、灿烂地开放。
    【作者有话说】
    故事就到这啦～
    感谢所有为这个故事花费时间的朋友们，我不善言辞，但你们每一条留言我都认真看了，能够收获到你们的鼓励和喜欢对我来说万分荣幸
    衷心祝福大家可以遇见或成为自己的“花匠”
    最后，冬天来了，大家记得天冷加衣
    祝生活顺利【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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