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冰山血族领主后他变猫了[西幻]》 第1章 《嫁给冰山血族领主后他变猫了[西幻]》作者：薇烟【完结】 文案: 多萝西一直认为，自己的人生只有两个选择。 她为自己能让病人痊愈而欣喜，但无法摆脱自己治疗魔法天赋不足的自卑。 她的灵魂呼唤着画笔和画布，但在魔法为尊的世界里，没有画家的位置。 她下意识地抗拒着突然出现的第三个选择—— 血族名义首领的名义妻子，一个珍贵而无用的装饰花瓶。 但她听见自己对养母说，“如果这样能帮助带来和平的话——我愿意。” 那个男人，像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塑，容颜永远是那么完美，又无比冷漠。 “我并不是要娶你。我只是要娶格蕾丝夫人的孩子。” 她像一只胆怯的小兽，过于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甚至挑不出什么错处。 越是这样，他就越发烦躁。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敲开了他的心门——而她自己甚至不知道！ 这怎么行？ 双c，he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西幻 正剧 冰山 先后爱 主角视角:多萝西 爱德华·兰卡斯特 配角:格蕾丝夫人 柯林·安德森 安妮·威尔逊 罗伯特·诺曼 其它：魔法，血族，狼人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爱 立意：认识自己，就是成长 第1章 一 联姻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们。这个联姻是没有意义的！”多萝西听见自己的养母在客厅里大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 午后温暖而慵懒的阳光，照射进这间小画室，散发着优雅而闲适的气息。 多萝西的养母——格蕾丝夫人，正在厅里会客，而多萝西则同以前的许多个下午一样，坐在画架前涂抹着。 然而今天事情却有些不一样。不知为什么，多萝西只觉得自己心跳得特别快，似乎有什么大事马上就要发生。 她说服自己，是因为近来在四下传播的那个流言，说有些贵族们在策划再次与血族进行战争，所以她是在担心养母的安全，如果格蕾丝夫人想要像上次那样靠近危险，自己要怎么办？ 她努力使自己像往常一样，以全部的身心沉浸在眼前的这幅画中，但此时此刻，她却完全无法让杂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蘸了蓝色颜料的画笔在画布上方停住，多萝西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试图捕捉从门那边传来的每一句话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然而她几乎什么都听不见。画室通往客厅的门紧闭着，她又担心格蕾丝夫人随时会推开门走出来，而不敢离那扇门太近。 多萝西只是以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门，仿佛门的后面不是自己家中的客厅，而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世界。 那个人似乎给格蕾丝夫人出示了什么东西——或者做了什么手势，总之，应该是没有在说话。 然后多萝西就听见了那句话，从她的养母进入客厅以来，唯一她清晰可辨的一句话。 猝不及防听到的时候，多萝西手一抖，差点在画布上留下一个蓝色的颜料点。 联姻？谁和谁？ 如果是那些大家族内部的联姻，他们最多只需要出于礼貌，向格蕾丝夫人知会一声，送一份订婚礼的请柬就可以了。 而现在从这句话推断，对方跟养母似乎是商量的意思，而她则几乎是用上了斥责的语气，极力反对。这说明联姻的其中一方，必然跟她有更深的关系。 自己的这位养母已经年近六旬，显然不太可能有谁会提出婚姻的请求—— 那么这个联姻的对象，就只剩下了多萝西自己。 我的天哪，不！ 想到这里的那一瞬间，多萝西几乎要大叫出声。她下意识用没有拿着画笔的左手捂住嘴，好不容易才把卡在喉咙一半的叫声勉强压下去。 她只有十八岁，还没有从高级魔法学院毕业，怎么可以……这也太突然了……更何况…… 不，那只是她儿时的一个愚蠢的、天真的、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多萝西摇摇头，想要把那个念头从自己的脑中甩出去。 但与她从前无数次的尝试一样，她无法让那个人离开自己的脑海。 ——柯林·安德森。 多萝西努力让自己的思绪离开幻想，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事件上。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提出这个联姻请求。 格蕾丝夫人在巫师的世界中，虽然负有盛名，被无数的人赞颂，但却几乎没有实际的权力，可以说是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 而她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和平的事业，没有过恋爱与婚姻。自己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只是当年一个普通的、身世不明的孤儿。 如果哪个贵族想要与她联姻，看上去像是个毫无意义的选择，除非对象是个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但若是次子，此事对贵族而言也就不太重要了。 但是格蕾丝夫人一向言语温和，从她方才激烈的反应来看，对方应该是十分郑重地提出了这个请求。 那么，会有谁呢？难道…… 多萝西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想法。像那些甜蜜青涩的双向暗恋故事一般，柯林也悄悄喜欢着自己，所以派人郑重上门提亲？ 她知道，格蕾丝夫人对柯林的评价并不高，也很清楚养母这样想法的理由。 第2章 安德森家族对战争的热衷，超出了她的限度。而像柯林那样的天才，所有人都知道，他将来一定是家族的继承人。 但她反应如此激烈的理由又是什么？养母一向尊重自己的选择，甚至鼓励她追求绘画的梦想。 为什么在婚姻之事上，格蕾丝夫人会如此坚定地例外？难道是因为她认为战争在即，她不想自己跟柯林的家族扯上关系？ 方才那句话的每一个音节，都已经深深刻在多萝西的脑海，如同烙印，无法抹去。 她说的是：“这个联姻是没有意义的！”而这句话，似乎并不特别适用于自己和柯林的婚姻——如果这个婚姻请求确实存在。 自己和柯林的婚姻。 仅仅是这样的念头在脑中闪过，就让多萝西浑身像电流通过般震动。 不，这是不可能的。她对自己说。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毫无根据的妄想，实际上一定是…… 一定是什么？多萝西发现自己完全答不上来。她搜肠刮肚地想，到底有谁会要跟她联姻？ 此时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甚至忘记了“偷听”隔壁客厅里的话语，直到格蕾丝夫人敲了敲那扇门，这声音才把她拉回到现实。 她打开门，见到养母的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古怪神情，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亲爱的母亲，能否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多萝西见到这样的格蕾丝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了多萝西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就这样目光相对而视，虽然仅是几秒钟的时间，但对多萝西而言，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终于，格蕾丝夫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了口。 第2章 二最后一面 格蕾丝夫人缓慢地说道，“战争……不，我会像上次那样，努力化解战争的危险的。” “什么？”多萝西听到这句话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问联姻的事情。 “孩子，我想你已经从你的朋友那儿听说，有些贵族们正在再次谋划战争。”格蕾丝夫人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而血族也知道这件事。” 多萝西带着认真的神情点点头，虽然她不明白这和联姻有什么关系。 “当然另一部分贵族试图阻止他们，就与我来商讨这件事。” 这最后一句话，让多萝西回忆起了传说中当年的情形。虽然她并没有经历过那些，只是从书上看到、从他人的口中听说而已。 空气中充满着紧张，与血族的战争一触即发。 而那时的格蕾丝夫人，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巫，却在此时挺身而出，以她高超的口才与外交手段，来回游说，向双方表明了利害关系。 由于好几家贵族的心思也放在互相争斗上，于是他们在权衡利弊之下，同意了和解。 最终双方在反复协商之后，达成了和平协议，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 此事结束之后，她的名声和人望迅速高涨，许多人要求推举她为新任首领，并且尊称她为“格蕾丝夫人”，也就是如今这个称号的来历。 贵族们虽然不太情愿看到这样的局面，但他们清楚格蕾丝夫人不会有太多实权，真正的权力仍然在他们自己手中，也就没有强烈反对。 如今，多萝西完全相信她的养母，有足够的能力像上次一样—— 但她却见到格蕾丝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想，这次的危险更大——不，当然我并不害怕危险。”注意到多萝西的眼神，她赶紧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战争发生的可能性。” 但这丝毫没有让多萝西放心。 “现在他们与血族的长老们商议，提出了一系列方案，其中包括一条，就是……联姻。” 多萝西的心跳得更快，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像她往常每一次不知所措的时候那样，微微低下头，沉默着，勉强想要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如你所想，我对他们说，我不同意。如果你好奇——他们商议的人选是那位领主，爱德华·兰卡斯特。” 多萝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看，如今不同往日，优势在血族的长老那一边。”格蕾丝夫人苦笑了一下，“虽然是领主，但大家都知道，他在血族的地位和我差不多，并没有多少实权。” 她的养母确实经常会同她谈论这些事情，关于局势，关于和平与战争。但多萝西也只是认真地听进去、记住她所说的信息，仅此而已。 她并不想继承养母的事业；她自己的人生有两个目标——治疗师，或者画家。而她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她只能成为一个平庸的治疗师，但画家……虽然是她的热情所在，她却不知道除了热情之外，这条道路还有什么意义。 但这一切现在都不重要了。 如果自己的未来，已经注定会是成为血族领主的妻子，那她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还能有选择吗？ 多萝西闭上眼，“亲爱的母亲，没有关系的。” “当我第一次把你抱在怀中的那一天，我所想的就是，如果你结婚，对方应当是一个你爱而且爱你的人，多萝西。” 柯林是我爱的人吗？多萝西问自己。 没有答案，但她很想见他。她想，如果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见到他，或许这个问题就有答案了。 第3章 “我、我想起一些事情，要出去一趟，对、对不起。”她慌张地抓起衣架上的一件披风。 “我的孩子……”格蕾丝夫人的目光聚焦在她瘦弱的背影上，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多萝西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找柯林。 她只是凭着一股冲动，甚至不清楚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记得挑出衣橱里最好看的衣服穿在身上，就这样冲了出去。 多萝西在学院里四处穿行着，强行平抑着自己的心跳，努力不让路过的人看出自己的异常。 她下意识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这个青涩而甜蜜的秘密，她从来都是把它压制在内心最深处的一个小角落，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自己都仿佛害怕去触碰它。 终于，多萝西在一片小树林中，从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柯林站在远处。他的背影一如既往地挺拔而帅气，就像她曾经在梦中无数次见过的那样。 他的双手停留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动作，她想，他应该是在练习什么魔法。 她注视着那背影，站在后面不敢打扰到他，长久地沉默着。过了仿佛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唤他的名字，“安德森先生。” 柯林转过头来，他的眼神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一闪而过的异样目光，并没有被多萝西注意到。 “多萝西小姐，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吗？” 一个多么完美的绅士啊，她这样想着，摇摇头。 每当她站在柯林面前的时候，她比平时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你……知道战争就要来了，对吗？” 多萝西的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几分颤抖，她知道无论如何，战争都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巨大变化——而她从来都不喜欢变化。 柯林仍然用一种不带情绪的面部表情看着她，但多萝西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眼底努力藏起来的几分低落。“是的，多萝西小姐。”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柯林苦笑了一下，那笑似乎只是勉强牵动着面部肌肉，但对多萝西而言，却已经是他少见的笑容。“我没有什么打算……我不喜欢战争。所以，我不知道。” 她一时之间竟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异样，“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谁没有想过呢？但是，我没有得到答案。或许只能随波逐流吧。” “怎么可能？”在那一瞬间，多萝西脱口而出。“柯林·安德森，随波逐流，会有人相信吗？” “或许你是对的。” 多萝西发现，她无法从自己的口中说出那个消息。 第3章 三订婚 即使她很好奇柯林到底知不知道，也想知道他对此事的反应，但她不知道要如何说起。 或许因为，他若是无动于衷，自己要如何面对这样的现实？还是继续做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 站立许久，她还是强迫自己转身离去，“一直以来，谢谢你……再见。” “再见。”柯林的声音在她的耳中停留回响。 在回家的路上，她先去图书馆随便借了一本书，然后才返回。 “我刚才……想起有个问题要查，所以去借书，路上见到几个同学，打了个招呼。”在养母的面前，她努力保持一种轻快的语调。 格蕾丝夫人用她那种似乎看穿了一切的目光，投向多萝西手中的书本，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多萝西期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但她仍然能听到自己的大脑在疯狂转动。 以柯林在家族中的地位，一定会知道这些事的每一个细节，但他什么都没有对她说。他甚至没有用一句话挽留她。 所以，她也没有必要再做无谓的等待了。她知道，自己早就应该从这个毫无希望的可笑的幻梦中醒来。联姻之事，只能算是推了她一把而已。 “如果这样能帮助带来和平的话——我愿意。”多萝西听见自己说。在这一刻，她的声音仿佛不是她自己的。 格蕾丝夫人还想劝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或许是以口才、说服力和领导魅力而著称的格蕾丝夫人，这些年来第一次遇到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的状态。 虽然她自己没有过恋爱的经历，但几十年来她见过的、听过的太多。她应该说点什么。 但她最后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多萝西的眼中，她似乎一瞬间变得苍老了许多。 “可怜的孩子……我会继续说服他们的。”她轻轻抚摸着多萝西的长发，将她拥入怀中。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格蕾丝夫人都没有再回过家。多萝西仍然每天去学院上课，她想，这似乎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学院里也是一副紧张的气息，她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在长廊上散步的时候，都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和往常不一样了。 这大概就是战争临近的气息吧，虽然没有火药，但同样令人心烦意乱。 大家都在不安地交谈着，关于即将到来的战争的可能性，即使是平日里最不关心时事的同学，此时也开始认真地听着众人的讨论。 多萝西的特殊身份，让她时常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甚至是盘问，但她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哪些应该说、哪些不应该说，更何况她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订婚的事，不仅是因为自己不想被人议论。 第4章 所以别人问到多萝西的时候，她总是不发言。 她低下头，几乎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用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真的不知道，格蕾丝夫人没有对我说过什么，我也不好主动去问她呀。” 最后众人见问了好几次也没从多萝西这里得到什么消息，也逐渐作罢了。 学院里又充满了男孩们天马行空的高谈阔论，多萝西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她继续悄悄地关注着柯林的一举一动。 他没有任何动作。这让多萝西甚至觉得有些迷惑，以他在家族中的地位，难道不是应该……开始做准备了？又或者他只是不让任何人知道？ 虽然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下定决心把那个人忘记—— 自己的心里，除了格蕾丝夫人，无论如何都不需要、也不应该再有任何人的存在。多萝西这样对自己说。 而她很快就发现，她的决心是正确的。这天她回到家，与往常不同的是，此刻她见到的格蕾丝夫人，显得十分疲惫而苍老。 “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仍然坚持——”多萝西坐在桌前，安静地听她开始讲述，但她的养母却停顿了一会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我的孩子，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或许，你需要嫁给那个人。” “我当然愿意！”按着她早就已经下定的决心，多萝西挤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这个想法逐渐成型，比起第一次向养母说出那句话的那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在魔法学院学习，是为了自己有朝一日或许能成为一个魔法治疗师。 虽然她也时常为自己的天赋不足而自卑，也因此清楚地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成为一个平庸甚至拙劣的治疗师。 但治疗师的作用，归根结底是什么？是保护他人的生命。如果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一个机会，让她可以参与到阻止战争这种事情上来——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阻止战争可以算是拯救了万人的生命……虽然她不擅长算术，但那样来说，也算是拯救了一个人吧？ 而且即使没有战争的阴云，多萝西也很清楚，自己与柯林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她甚至不敢奢望，柯林会对她有超过普通朋友的任何感情；假设他有，她的身份对他也并不是好的选择。 所以多萝西的目光，罕见地直射入养母的双眼，用最坚定的语气再次强调着，“您放心，我……完全愿意。我听说兰卡斯特领主非常帅气！” 格蕾丝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唇角的线条抿得更紧了一些，目光在多萝西的脸上游走，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她内心的所思所想。 但多萝西勇敢地微微抬起头，这是她下定的决心，她不会更改，她甚至不希望养母在做决定的时候，考虑到她的“感受”。 多萝西很希望格蕾丝夫人去做应当做的事情——而她自己，也会去做自己应当做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比如订婚礼的日期，哪些人应该受邀来参加，怎么安排布置。 多萝西不关心这些，她只是想，或许将来自己还能有追求另一个梦想——绘画艺术的自由。 她从很多年前就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在呼唤着画笔和画布，全身心渴望着用画笔描绘她脑海中的美丽景象。 但她也知道，在这个魔法为尊的世界里，并没有画家的位置。 只有魔法最强的人，才会被所有人奉为天才，赋予一切的荣光，就像……柯林那样。 第4章 四礼服 认识的巫师们都嘲笑她，说魔法相片可以把最美的风景和人物记录下来，画家？那有什么意义？ 多萝西虽然不赞成这样的说法，却无力反驳，甚至偶尔也会想问自己，除了她的爱之外，画画究竟有什么用呢？ 即使自己不需要众人的赞美，她的内心也会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说，或许他们的看法是对的？ 而那个兰卡斯特领主，大概不会禁止自己把时间花在对艺术的追求上……吧。至于那另一条可能的道路，她选择抛在脑后，不再对任何人提起。 就这样，多萝西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在此时已经被确定了。 订婚仪式的日子很快选定。多萝西并不是没有在心里设想过，柯林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理智告诉她，柯林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认识多年的女孩罢了。 不会有任何事发生的。她这样想着，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拿起一件裙子，仔细端详着。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格蕾丝夫人显然也没有时间和她一起挑选服饰，多萝西只能拉上了自己的朋友安妮陪伴。 安妮向来对一切服装、衣饰、华丽的东西都感兴趣，所以虽然她并不赞成多萝西的选择，但还是陪同她来到一家据说有着数百年历史的专卖店，挑选着各色各样的衣服。 “你为什么要点头啊！”视线停留在衣架上，见四周无人，安妮小声对多萝西抱怨着。 顾客在服装店里八卦聊天是常有的事，店员自然会很小心避开，给他们创造一个舒适的购物环境，不会让人觉得自己有被偷听到谈话的风险。 “我为什么不能？”多萝西叹了口气，“或许这是我一生中唯一能做成的事情了。” 第5章 安妮也学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不可以这样说！你难道不是想要成为一个魔法治疗师吗？” “你知道的……”多萝西欲言又止。“我的成绩，想做一个优秀的治疗师并不现实。” “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必须争当第一才有意义的呀！”安妮十分急切，几乎忘记了压低声音说话。 “你看，这世界上可能有一万个治疗师，如果你没做到第一就觉得没有意义，那注定会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觉得他们的人生是一无所成的——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多萝西只是盯着面前的一件礼服，没有回答她。 “还有你对我说过的……”说到这里，安妮的声音下意识变轻、变急，让她更加凑近了一些才能听清。 “虽然我并不特别能理解你对绘画的热爱，但……我是你的朋友。朋友就是应该互相支持的。” 她把手放在多萝西的手上，轻轻交握。多萝西感到温暖的触感，略微不那么难受了一些。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愿意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永远希望你能拥有最美好的人生。”安妮最后说。 “谢谢你——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好了，我们先挑衣服吧。”多萝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轻松，“这件怎么样？” 在她手中的是一条白色的纱质晚装裙，她在身上随意比划了一下，半转过身询问安妮的意见。 “我就知道你的眼光很不错，”说到衣服，安妮就开始像往常一样滔滔不绝起来，“这条纱料很柔软，而且很飘逸，看起来既显得华贵，又不失优雅和气质。” “嗯。”多萝西只是淡淡地答道，随后便陷入了沉思。 此时她并没有多少心情去看这些衣服，她现在只想快些把最美的礼服选定、穿上，然后安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至于在那一天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许并不重要，或许她总会有办法的。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多萝西仍然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好这一切。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中究竟隐藏着多少复杂的情绪，她只是希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多萝西！你怎么了？”安妮看出了多萝西的异常，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哦，没什么。”她连忙摇了摇头，尽力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我只是在想这件衣服穿在身上的效果，你觉得我要不要试试看这一条？” 多萝西拿起这条白色的裙子，走向不远处的镜子，左右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裙子的颜色很简洁，只有浅蓝的蕾丝边和白色的缎带，看起来十分清新。 “啊，多萝西你知道吗，太可惜你没有看到自己的背后……这件衣服真是太漂亮了！”安妮看着她的背影，由衷地称赞道。 多萝西点了点头，“谢谢。” 她伸出一只手端详着绣有蕾丝边的袖子，注视着袖口处精致漂亮的花纹。 两人在店里待了很久，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件晚礼服和一些相应的饰品。多萝西走向柜台，掏出钱包正打算付钱，却被店员阻止了。 “是多萝西小姐吗？您先等一下。” 多萝西一头雾水，看了看旁边的安妮，两个人的神情都是一脸茫然。 片刻服务员回来了，“您好，是这样的。您的所有服饰，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已经预付了全款，请问您是……” “不愿透露姓名……”多萝西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是谁？” “是你见过的人吗？”安妮抢先问她。 “这位小姐，非常抱歉，我们没有办法告知您任何信息。”店员的脸上挂满微笑，彬彬有礼，但无论始终不肯给出任何信息。 安妮见碰了个软钉子，也只得作罢。多萝西本打算继续付款，却被店员拒收了。看看天色已晚，店铺也快要关门，她只能把衣服先寄存在此，打算与养母商量此事。 走出店门的瞬间，多萝西突然愣住了，她看见不远处的街角有一个人影，似乎在观察着这家店铺。 她没有多想，和安妮一起从他身边走过。 看样子像是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子，他的皮肤白皙得略有些不自然，穿着白色的衬衫，洁白得一尘不染，挽起的袖口也十分精致。 第5章 五 仪式 多萝西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但她还是尽可能保持着面上的镇定，跟安妮一起用平常的步伐离开了街角。 等两人走出了很远，看看四周再没有可疑的人，多萝西才对安妮说，“你看到刚才那个人了吗？” 安妮瞪大了双眼。“你是想说……那个人跟给你的衣服付账的匿名人有关系？” “我还没想到这一点。”多萝西低声说，“不过，难道……” 她没有说下去。此事的背后当然不可能是柯林，也不可能是格蕾丝夫人。自己的好朋友安妮就在眼前，那么，用她的小脑瓜能想出的仅剩的可能性…… 难道是那个自己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多萝西沉默了。还是安妮主动打破了沉默，“我是觉得你可以收下这份礼物啦，既然……” 说着，她一抬头，才注意到两人已经到了多萝西家门口。多萝西热情地招呼着她，“到了你就进来坐坐吧。” “那个……今天就不了，我知道你们这几天肯定都很忙的，也许等你订婚之后，或者以后！你可以邀请我去兰卡斯特城堡里玩！” 第6章 多萝西笑着点点头。“你放心，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那我先回去了。”两人挥手告别。 多萝西却仍然站在原地，久久的注视着安妮的身影消失，直到彻底不见，才转身往家里走去。她总觉得内心不安，却又弄不清为什么。 格蕾丝夫人脸上也仍然带着愁容，听她讲述在服装店里遇到的事之后，陷入了沉思。“那你先把钱付了吧。” 她乖巧地点点头。 订婚仪式的日子很快就来到了——宾客名单并不是多萝西定的，她只提出让安妮参加，不然放眼望去全都是一些不认识的贵族，想想都太尴尬了。 柯林没有在名单上，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如果……万一他心里有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愿意面对自己与别人订婚的现场？ 当然，理智告诉多萝西，他应该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已，以如今的局势而言，他的家族一定需要他。 在内心的另一个角落，她也对那个男人有着几分好奇，虽然她甚至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听过一些对他的描述。 “领主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人。”派来的男仆这样对多萝西说，“他对城堡里的所有人都特别好，比我所知道的绝大部分贵族都更好。” 见多萝西的神情仍然没有放松，他又补了一句，“不过，小姐，他说话不多，所以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可能会对他有些误解。小姐，您完全不用担心的。” 话不多，非常安静，而且对仆人很好，多萝西从这些描述中总结了一下，大概是个温柔的人？ 要是那样的话……可真好啊。 然而当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所有的想象都改变了。他的表情和眼神，完全不像多萝西想象的那样安静而温柔，却是冷淡而疏离的。 爱德华·兰卡斯特。 她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的五官完美而精致，像一块由名匠雕刻成的古希腊大理石雕塑。 但那张完美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仿佛这不是他的订婚仪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多萝西的目光在投向他的面庞那一刻，仿佛也被寒冷的大理石冻成了冰，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怎么会有这么冷的人？ 不，不是温度的冷——虽然她在书上读到过，血族的体温确实要低些，但自己方才感受到的，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冷。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的情绪。和这个人在一起，不会有危险吧？他们为什么要求自己嫁给他？难道他是想把自己……当成食物？ 多萝西觉得自己的大脑开始打结。如果血族的那些人是诚心希望和平，不想撕破脸，自己的人身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如果他们仍然希望开战……即使她不和这个男人订婚，也不会有多安全，因为她一定会以治疗师的身份参与进来，她知道自己无法看着任何人的痛苦而袖手旁观。 所以，大概无论如何都没什么区别吧。多萝西想要用这样的话来说服自己。都一样的。 那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端详着她，越发显得他的高大健壮，和她的瘦弱矮小。 在这样的注视之下，她下意识地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目光，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你放心。”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啊？”多萝西一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放心什么？”不会把我当下午茶？ “我并不是要娶你。我只是要娶格蕾丝夫人的孩子而已。”他用冷冰冰的语气扔下这样一句话，然后迈着优雅而有力的步伐，继续向前走去，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多萝西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身材瘦弱，并没有什么“女性的吸引力”，而且她也丝毫没有爱上眼前这个人。 但这样冷漠无情的一句话，被她刚见面的未婚夫这样随意地说出来，还是让她原本忐忑的心情之中，又加了几分低落和沮丧。 她想找个人倾诉，却发现安妮方才已经被仆人领走，自己现在独自一人坐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半转过头，注意到了一面镜子。 多萝西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墙上的镜子啊，你能否告诉我——”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我会有危险吗？这个兰卡斯特领主……到底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屋子里一片寂静，她却听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蔑视的冷哼。 是那个男人，他在嘲笑我，这样的念头很快进入了多萝西的脑海。他一定是在嘲笑我的幼稚，为什么要学着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从镜子里寻找答案？ 第6章 六舞会 多萝西咬了咬嘴唇，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虚空。 她很快就要离开自己所熟悉的一切，去到这个男人的城堡，那里是全然陌生的土地，没有人认识自己，而他对自己的印象大概已经成型了——此时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听见敲门声，让女仆进来，帮自己穿好全套繁复而华丽的服装，做好完美而精致的发型和妆容，然后用带着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提起裙子，站起身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多萝西小姐，您真漂亮！”站在一旁的女仆满面堆笑地称赞着。 “谢谢你……不过我们还是快走吧。”多萝西的声音很轻，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是发出了极小的回响。 第7章 她走出房门，看见了格蕾丝夫人在走道的尽头，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多萝西知道这并不是她的养母想要看到的结果，她也只是在努力让自己接受罢了。 那个男人站在自己的身边，大部分时候甚至不愿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应付这样的场合。 虽然多萝西不得不承认，这个兰卡斯特领主，他即使不笑也是很好看的，但是……他为什么不笑呢？是想要在这个场合让自己、让格蕾丝夫人难堪吗？ 她努力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走，勉强走完了全部流程。 血族的不少长老也来参加了这次订婚仪式，看着座位上一排排陌生的脸，多萝西忽然想起，自己从很早以前就听说，血族的成员基本上都是俊男美女。 不过那时的她，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虽然传言有几分言过其实，但大部分血族长老还是很好看的。 不过多萝西不在意这些，其他人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除了那个男人的长相或许还和自己有那么几分关系—— 当然她在目光扫过每一名在座的宾客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这一群人中最好看的那一个。自己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吗？ 不，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他只是名义上是自己的未婚夫罢了。从他刚才对自己的行为的那些反应来看…… 自己对他来说，大概并没有任何吸引力吧。这样或许也好，如果他也不满意这门婚事，两人就可以互不干涉了，希望如此。 多萝西努力保持着微笑，面对在场的每一个人，如果他不肯笑或者笑不出来，那她至少可以做到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的目光从左边慢慢移动到右边，看到了安妮的脸。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似乎其中含有几分同情。 安妮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投向自己，用口型对她缓慢地说，“我会永远尽我所能支持你的。” 多萝西感到一阵暖流从心底涌起，但她正站在那个男人的身旁，此时也只能微笑着用目光向她致谢。 然而她没有看到的是，爱德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投去的方向。他那锐利而冰冷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安妮的脸上，带着审视的表情。 接下来的安排是盛大的晚宴和舞会。晚宴上多萝西坐立不安，平日里十分美味的食物，如今对她而言味同嚼蜡。 他就坐在桌子的另一侧，与整个仪式上一样的面无表情，举起刀叉将几乎没有烤过的牛排放入口中——与传闻不同，血族能够享用人类的食物，只不过他们仍然需要饮用血液来维持生存。 爱德华的目光几乎没有从盘中的食物上移开，也并没有投向多萝西，不知为何，这虽然让她稍微放下了心，但在心里的一个角落，也有种奇怪的失落感。 他似乎对自己完全没有兴趣，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说，对自己而言这不是更好吗？多萝西自问。 她应该扮演好一个完美的花瓶角色，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还有什么可失望的呢？ 即使兰卡斯特领主，这个她选择结婚的对象，最终对自己有感情，也不可能是一见钟情呀！ 晚宴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中结束，仆人上前收拾，宾客们则三三两两交谈着，换上衣服进入舞会厅。 多萝西在人群中找到安妮，想跟她待在一起，但她知道今天领舞的必然是自己，这是逃不掉的。 果然，那个男人将冷冰冰的手伸向自己，她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传来无法分辨的异样感觉，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手心。 并不出乎意料，他是个很好的舞伴——而同样的评价就无法用在多萝西身上了。 她十八年来的生活完全由治疗魔法和画布组成，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所以她的舞步实在有些惨不忍睹，还是这几天来，经过突击训练之后才勉强能拿得出手。 虽然无论是他的表情、目光还是舞步，都显而易见地不带任何感情，但多萝西能感觉得到，他在尽最大努力配合自己的脚步。 在又一次她差点就踩到他的脚、而他巧妙地划开舞步化解“危机”之后，多萝西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尽可能地将两人头部的距离拉远，轻声对他说，“谢谢你。” 她努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个自认为合适的水平；如果靠得太近他一定会嫌烦，但她又不想故作冷淡，防止让他误认为是自己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毕竟，自己将来的生活……还是要靠着这个男人，不能得罪他。 见了多萝西这样的行为，爱德华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听到，连嘴唇都没动，这让她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不过，整个舞会上的气氛，完全没有受到他俩之间尴尬气氛的影响，众人纷纷下场跳了起来。甚至连格蕾丝夫人，都在身边众人的一再邀请之下跳了两支舞。 很快舞会接近尾声，多萝西有些如释重负，自己终于可以换上轻便的服装，暂时逃离这个尴尬的场景休息一会。 但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 第7章 七那个日子 多萝西吓得差点蹦了起来。那个声音——听上去很像是安妮的声音！她再也无法镇定，提起裙子就冲了出去，想要追着那个声音的来源看个究竟。 有几个人上前来阻拦她，多萝西没有认出那是谁，无论是谁，对此时的她来说都不重要。 第8章 大厅里登时乱成一团，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差点晕倒，仆人慌乱的呼喊声和奔走的声音、宾客议论纷纷的声音，在大厅里此起彼伏。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那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后面响起，但他所说的是一种多萝西听不懂的语言。 这时候她的脑中居然还能有另一个无关的念头划过，让她自己都十分惊讶：他的嗓音确实很好听。 然而当多萝西跑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发现安妮站在那儿，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发生什么了？” “你刚刚没有尖叫一声吗？”多萝西问。 “什么尖叫？”安妮的脸上写满困惑，“我只是看到大厅里突然乱起来了，还有些担心你……啊，兰卡斯特领主，您好。” 安妮对着多萝西的背后施了一礼，她转过头才发现那个男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您……”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后面的话就不自觉卡在了喉咙里。他的目光似乎透过自己，看向了大厅的尽头，甚至更远。 “你很关心你的朋友。”他的语气仍然冷淡，似乎在讲述一个无关的小故事。 “呃，是的。”多萝西点了点头，自己还能说什么？“她现在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抱歉。”他说。“我想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多萝西在安妮的脸上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困惑。为什么他要说抱歉？为什么他会如此肯定地判断已经没问题了？ 更重要的是，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看来，自己即将到来的婚姻或许不简单。除了扮演一个花瓶之外，还有什么需要她去做的事情吗？ 额外的工作可是要加钱的！ 但现在这样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她反悔了。多萝西与安妮又交谈了几句，依依不舍地跟着爱德华离开了。 那边有几个舞会组织者出来安抚众人，她也站了出来，和自己的“未婚夫”一起，尽她所能地道歉、安抚，直到众人逐渐散去，只剩下格蕾丝夫人、安妮和其他几个人在场，当然——他也在。 多萝西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疲惫过。 自己的订婚仪式，就这样结束了吗？她这样想着，却见他向自己走了过来，“谢谢你。不必担心，这只是一件小事。”然后又走开了。 回来啊！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你如果有秘密，甚至可以完全瞒着我，而不是这样勾起我的好奇心！多萝西在心里对他的背影呐喊着，但她完全不敢大声说出来。 但爱德华似乎听到了她内心的呐喊，转过头，“我知道你会继续帮助我。” 多萝西的大脑十分混乱，这时的她特别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但又不想用这些小事烦扰格蕾丝夫人。 她知道养母已经在四处奔走，为着阻止战争的事而焦头烂额。而且即使她说出来了，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她还是要结婚的。 更为盛大的婚礼正在筹办之中，不过让多萝西庆幸的是，她本人几乎不需要做任何事。她只是在享受最后自由的时光，度过最后的“正常”生活。 虽然也不算特别“正常”就是了。她基本没办法继续在学院里上课，自从她订婚的消息出来之后，就没有一天不被好奇的众人围观、问问题、搭讪交谈。 多萝西不胜其烦，最后决定向学院申请暂离——虽然说是暂离，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大概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 在收拾东西离开的那天，她站在窗前，十分不舍地望着窗外，神情中带着几分伤感。安妮没有说什么，只是帮她拎着一个小包，默默地站在她旁边。 “我们走吧。”多萝西说着迈开步，“这些日子以来，真的非常感谢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你放心，我会很好的。” 婚礼的日子不断临近，那个男人并没有提出再次见她的要求。多萝西虽然觉得并不奇怪——他显然没看上自己，但还是略微有些情绪低落。 这些日子里，她的生命中就只剩下了画布与画笔。随着时间的流逝，多萝西觉得自己的作品风格也在逐渐发生变化，变得连自己都有些看不懂起来。 直到预定的那个日子来临。虽然是结婚，对她来说却几乎像是命定的终结之日那样。 多萝西觉得，自己对那一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完全没有实感，就仿佛自己是在扮演另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的角度来观看整个婚礼。 无论是格蕾丝夫人牵着她的手，将她交到那个男人的手里；还是带着各种复杂表情的笑容问候她的、喧闹的宾客；还是仆人预先准备好的、一桶又一桶贵重的珍藏葡萄酒；虽然她注意着每一个细节，但这一切又如同风吹过水面，没有在多萝西的脑海中留下什么痕迹。 她突然意识到，不会有人再称呼她“多萝西小姐”了。或许她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件事。 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欢乐之中，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爱德华·兰卡斯特，仍旧同往常一样，带着冷冰冰的面容，注视着这一切。 多萝西有了一种奇妙的荒诞感，仿佛所有人都是这个仪式之中的一部分，只有两个“主角”没有这样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她的婚姻的意义所在？对所有人都有意义，或许除了多萝西自己——还有他。 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看那个男人的脸。他仍然很好看，她想。如果这样的一张脸…… 第9章 多萝西无法相信自己到了这时候才想到，除了以兰卡斯特领主夫人的身份出席各种活动，她的婚姻还有一项义务。 那种事情…… 第8章 八夜晚 多萝西的脸瞬间涨红，她只是在女生们八卦的时候，有些人会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语气说到，偶尔看到一些书上会一笔带过地提到，她自己是既没有见过更没有经历过。 她自然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如果对象是那个男人的话，此时的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想法。除了不安和紧张是毋庸置疑的以外，还有什么呢？ 开心？似乎不对，她应该还是喜欢柯林的呀！伤感？也不对，这有什么可伤感的呢？多萝西很清楚，他这样帅气，又是这样的地位，自己能嫁给他，在很多人的眼中已经算是十分走运的了。 那……在她内心的一个小角落，这样无法分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多萝□□自一人，双手紧紧地握着裙摆，坐在华丽的沙发里，仰头看着枝形吊灯上摇曳的烛光，丝毫没有察觉她手心里出了太多的汗，被自己握着的那部分裙摆已经快要被浸湿。 不远处的房间传来细微的声响，几乎把她吓了一跳，她松开紧握的双手，换了个姿势，把双手交叠在大腿上，努力做出自己的记忆中最为淑女的姿势。 她在等待那个男人——或者现在应该说，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的到来。 多萝西的目光仍旧没有从烛火上移开，直到眼睛都略微有些灼痛，她才闭上双眼想要休息一会，却又担心自己睡着而失态。 这段时间对她而言是那样漫长，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顽皮，在枕头上拿笔乱涂乱画，被养母发现之后还以为会被惩罚，那种每分每秒心都提着的感觉。 后来格蕾丝夫人并没有骂她，只是跟她讲道理，让她自己把枕头洗干净。或许这次也不会那么糟糕…… 就在这一瞬间，多萝西的回忆被打断，她听到脚步声和房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他进来了。 她赶忙站起身来迎接他，她当然知道这些礼节还是要认真做的。但他只是看了多萝西一眼，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表示。 正当她开口想打破沉默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爱德华举起一只手，依旧是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你睡隔壁侧卧。” 此刻的多萝西竟然觉得有一点点失望。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怎么会失望呢？ 但很快这一点点的失望就被欣喜所淹没，从她决定要结婚那天开始，心里就有一个小角落在担心的问题，如今不需要自己做任何事，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 多萝西迅速站起身就要离开，却听见爱德华又开了口，“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听到这话她差点笑出声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带着郑重认真的表情点头答应了他，然后迅速走进旁边的侧卧，还有些不放心地锁上了门。 虽然她马上又想到，整栋房子都是他的，即使锁门也没有意义。 小心翼翼地把繁复的衣饰卸下，很快多萝西却发现，自己直挺挺地躺在被子和床垫中间，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完全睡不着。 或许是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的缘故，即使她的身体在叫嚣着疲倦，但大脑却感受不到困意。 多萝西翻了个身，感受着这张床的柔软，但对想要追逐睡意的她却仍然没有任何帮助。最后她干脆竖起耳朵，仔细分辨隔壁传来的动静。 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大概是因为她锁上了门，阻挡了细微的响动——然后她想起，血族据说是昼伏夜出的，此时的兰卡斯特领主应该根本不打算入睡。 或许他正从冷藏柜中取出一杯鲜血，像品酒一样惬意地饮用，而他并不愿意让自己这个陌生人看见他饮血。 一旦开了个头，多萝西就再也无法停止在脑海中想象这样诡异的场景，那个男人，他的唇边沾满鲜血，双目微微眯起，目光似乎投向远处的虚空…… 他伸出舌头舔去唇边的血迹，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像准备捕捉猎物的狮子。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他的表情仍旧冰冷而不带一丝温度。 但与多萝西每次看到的那个他不同，他微微张开的唇，露出两颗似乎随时准备撕碎面前一切的尖牙，手指甲也在慢慢变长。 他的面容，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丝毫不为所动，与他那沾着鲜血的唇舌，这一切的景象叠加在一起，竟然有种妖异的美感，惊心动魄。 从这样的画面之中，多萝西猛然睁开双眼，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 这太可笑了。她重新闭上双眼，但却因着方才的场景的缘故，更加难以入眠了。多萝西直接放弃了睡觉的念头，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准备等到天亮。 或许那时候那个男人就睡着了。然后，自己无论是因为过于困乏，还是因为想到他已经睡去而放下心来，都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想到这里，多萝西再度开始观察这个房间里的摆设——或许能从其中，推断出一些屋主人品味爱好的蛛丝马迹。 万一他爱好绘画艺术呢？那她或许可以尝试把这个“新家”当做另一个画室。 结果让多萝西略微有些失望，屋子里过分简朴，没有什么装饰，甚至还不如她的家，或者说她从前的家——那个她回不去了的地方。 第10章 她知道，虽然格蕾丝夫人永远会张开双臂欢迎她的归来，但她已经在任何地方都无法拥有归属感了。 自己如果回到那里，无论住多久，她的记忆都会提醒她总有一天需要“回”到这个地方，这个多萝西现在不熟悉、也不会熟悉起来的地方。 这样想着，她的思绪慢慢地从惊慌归于平静，逐渐陷入了沉眠。 在梦中，多萝西回到了学院，站在她无数次走过的小道上，跟格蕾丝夫人道别，但很快那张脸又变成了柯林的，而地点则变成了她家中的画室。 对这个梦境她没有产生丝毫怀疑，直到那个男人冰冷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9章 九 花园的猫 那个男人不带任何感情的面容，忽然放大出现在多萝西的眼前，让她下意识地一惊，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回到了现实。 他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脸——准确地说，是从头顶的发丝，到光洁的额头，到双眼，在她的眼中停留许久，不知是否在欣赏她惊慌失措、如同一只见到天敌的小兽般的眼神。 四目对视，多萝西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要逃开的冲动。 这个梦，梦中的一切，尤其是他的目光带给她的威压感为何会如此真实？难道这是他用魔法创造的梦境吗？ 她下意识地轻轻摇了摇头，想要拒绝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要拒绝的究竟是什么。 那个男人见她这样，似乎是从什么中惊醒一般，目光下移，注视着她的面容，仿佛要把这张脸深深记住，永久刻印在他的脑海一般。 多萝西鼓足了她有生以来的全部勇气，才没有再做出什么动作。她甚至想要掐自己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又怕被他发现。 此时她只见那个男人伸出手去，似乎要触摸她的脸，但很快他的眼神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忽然垂下了手。 随后，爱德华的表情再度完全恢复了原本的冷漠，转身离去，没有说一个字。 多萝西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反复用力眨着眼——这样被盯了这么久，她甚至屏住呼吸，不敢眨眼。 所以这是梦？还是现实？她的记忆已经模糊，只知道下一秒自己眼中所见又变成了简朴的天花板墙纸，大概是梦吧，多萝西这样安抚自己。 她穿好衣服梳妆打扮，打开门，果然发现只有仆人在忙碌，那个昨天和自己举行婚礼的男人不见了踪影。 “请问……”多萝西带着几分犹豫开了口。“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吗？我有什么需要做的？” 仆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了她一眼，多萝西觉察到那眼神中带着尊敬——至少表面上没有排斥新来的自己。 “我们听从您的吩咐。” “没什么吩咐的。”多萝西下意识地摇摇头，她还是不习惯支使别人。 格蕾丝夫人虽然从各方面来讲都完全可以雇佣女仆，但她仅仅是定期请人来打扫。虽然房子不大，没多少需要打扫的。 所以多萝西没有经历过绝大部分贵族那种被仆人簇拥环绕的生活，她觉得这样就挺好。她从小就喜欢安静，而不喜欢人群。 “如果我能借到一两本书，或者……可以的话，画笔……颜料，和画布。”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多萝西顿了顿，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提出了过分的要求。 她微微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面的人，确定对方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才点了点头说下去。 “如果有的话就最好了，没有也没关系，而且完全不用着急的。我只是说以后的日子里，如果能有——” 多萝西急切地补充着，但只说到一半，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远处似乎是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根据自己残存的对这栋城堡的记忆，那应该是花园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她没经过思考，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仆人行了个礼，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多萝西瞬间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好奇心给别人惹上麻烦了。 她摆了摆手，挤出一个微笑，“不该打听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打听的，放心。” “您误会了……花园里偶尔会有些小动物在闹，尤其是这个季节，仅此而已。我们有时会担心它们把主人的摆设弄坏，不过这种事目前似乎还没发生过。” 见多萝西的神色自然地流露出几分好奇，仆人又适时补了一句，“如果您想去花园散步观赏，也是可以的。” 她点了点头。“如果不太麻烦你的话……我想，新鲜空气大概对我也会有好处，我觉得有些累了。” 尤其是在自己做了那个充满威压感的梦之后。多萝西没有把这后半句说出来。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虽然花园离多萝西的卧室非常近，但城堡里的一切都是复杂的。 又或者是因为，多萝西即使很好奇花园的样子，但步伐并不太快，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很没有礼貌地在城堡里奔跑。 终于来到了花园的入口，多萝西惊呆了。这是她此生见到过的最美的花园，她想。 如果此时此刻自己手上有画笔和画布就好了，对她而言，这简直就像一个永不枯竭的灵感源泉！ 多萝西一边感叹着美景，一边也没忘记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 很快她就发现一块石头挡在小路中央，虽然看上去并不突兀，但有种直觉告诉多萝西，这东西不应该在那儿，很可能是什么动物的行为导致的。 第11章 她走近上前观察着四周的状况，或许有受伤的动物在这里，她想。 她的判断十分正确——这是多萝西在寻找整整三分钟之后所下的结论。附近植物形成的阴凉下，躲着一只小猫。 小猫的右前爪似乎是受了伤，看上去姿势有些古怪。 它的两颗眼珠在多萝西的眼中如同宝石一样美，但包含的眼神并不友好，或许是因为刚刚受伤，对突然出现的陌生存在表示了些许敌意。 但它在仔细看了一眼多萝西之后，却又垂下眼去，不再看她。 这小猫的行为也有些古怪，多萝西想。但此时她并没顾及这些，缓缓站起身，担心吓到小猫，然后招呼身后站在远处没敢近前的仆人。 “你能不能……帮我取一些干净的布来？” 比起方才的要求，她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或许是因为这要求并不是从自己的需求出发。 但是，多萝西的脑海中仍然重复着一个问题，一个自从来到这座城堡，她每踏出一步、每说一句话、每提出一个要求，每时每刻都萦绕着她的问题： 这样做，自己的丈夫会怎么想？ 第10章 十 治疗 此时，两种想法几乎在多萝西的脑海中交战着，自己会不会被人觉得多管闲事？或者，那个男人会不会觉得她擅自进入花园？或者…… 她皱着眉头，伸出手去抚摸那只猫的脑袋，想要让它平静下来。 它没有躲，也没有对面前的人类做出讨好的动作，就那样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观众，而不是处在人类关注中心的受伤的猫。 多萝西抽出腰间的魔杖，比划着什么，努力回忆着在学校里学过的内容，直到仆人的声音将她“惊醒”。 “太太，您要的布。” 她这才抬起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接过布开始处理小猫的伤口。 即使是人类的治疗魔法，多萝西也知道，自己实在算不上精通。但在这城堡里，自己若是想要帮助它，大概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她低着头观察着，浅棕色的长发受到重力的作用垂下，随着她双手的动作，和花园中吹过的风，而微微摆动着。 那只猫虽然受了伤，眼神却分外地明亮，毛皮看上去也十分干净，竟不像是流浪猫。 仆人站在后面略微远一些的地方，随时等待多萝西的吩咐。 这副场景，若是让多萝西自己看见了全貌，定然要开心地去取画布和画笔，打算把这场景赋予她的灵感，永久留住。 当然她是看不到全貌的。而且即使是多萝西能看到的局部，也不在她的注意范围之内。她全神贯注地仅仅注意着手上的一件事，就是这只猫的伤势。 她逐渐从一开始的略带慌乱，逐渐镇定下来，熟练地背出治疗伤口所使用的咒语。 声音飞快地从多萝西的唇间吐出，她的嗓音似乎有平静人心的力量，小猫似乎也带着好奇被那声音的来源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唇。 多萝西看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终于松了口气。这时她才注意到小猫的目光，但一只猫而已，又能怎么样呢？ 她没当回事，只是庆幸自己虽然毫无经验，但终究没有搞砸。随后多萝西小心地用布擦去伤口周边的污迹，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去吧，”她的声音里带着轻快的语气鼓励它，“应该没问题了。如果还觉得伤口不舒服，或者遇到了其他什么困难……” 她本想说，“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找我。”但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城堡的主人现在应该是不在这里，但如果下次小猫出现的时候他在……自己会不会让他不高兴？ 所以多萝西没敢说出口，只是看小猫实在太可爱，终究没有忍住，又摸了摸它的背。 对这一切它只是点了点头，那气势，简直就像一个国王，仅仅是对臣民点头都是恩赐。这让多萝西一时之间略微有些愣住。 所以，猫都是这么冷淡的动物吗？ 看它那明亮的眼神，点头的样子，非常明白她对它做了什么。 但……虽然多萝西在学校之外并没有什么治疗魔法的经验，几乎算是拿它练手了，而且她也并不需要向一只猫寻求感恩。 可是这反应也太冷淡了吧！ 直到它不带一丝留恋，迈着优雅的步伐转身离开，多萝西看着它的背影，突然觉得…… 这样的表现，似乎也有点可爱？毕竟它只是一只小动物而已吧。如果对方是人类，那做出这样的反应就只能令人感到厌烦了。 多萝西一边这样说服自己，一边想要站起身离开，这时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双腿因为蹲得太久，一时之间几乎无法站立。 仆人觉察到了她的异样，跨步上前把她扶住，她说了句谢谢，这时候正往外走的那只猫听到后面的响动，回过头来看了多萝西一眼。 那眼神，越发让她感觉这只猫不一般。但究竟是什么呢？ 多萝西想了想，也没在花园待下去，只是让仆人们把被猫破坏的地方重新收拾好，就离开了。 仆人们自然还记得她先前提到的书籍和画具，告诉她，书房已经准备好，问她要不要去看。 听到了这个消息，多萝西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眼神放着光芒，“好呀！如果……不太麻烦你们的话。” 第12章 “当然不麻烦，太太，您不需要对我们这样尊敬的。” “啊，对不起！”多萝西摆了摆手，“我只是……习惯了。以后我会……呃，注意的。” 书房虽然面积不大，但已经被打扫得很整洁。里面也有不少画具，多萝西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都是全新的。 看到这些东西她又有些犹豫起来，也不知道这该花多少钱呀！刚的来第一天就花钱买东西，那个男人会不会……不高兴呢？ 似乎看出了她的迟疑，仆人加了一句，“金钱方面的问题，您完全不用担心。” “我可以把画架放在花园里或者其他地方吗？” “当然了，太太您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带着画架，也可以让人帮您扛着。” “这就不必了，”多萝西摇摇头，“我平常都是自己扛的。”她拿起一盒颜料，仔细端详着。 “那我现在就去画！”她的脸发着极度欣喜的光彩，但被身后的仆人打断了，“还有太太吩咐过关于书籍的事……” “哦对，书！没关系，我没有设期限的，今早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不用紧张的。”多萝西的目光仍然无法从那些画具上移开。 “关于这里的藏书，我们需要问问主人的意见……所以，最迟明天，大概就可以整理好。” 多萝西很快地点了点头，“当然明白！那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在这里画画了，可以吗？” 仆人鞠了个躬离开了。 独自一人的时候，多萝西却发现，自己无法忘记那只猫的目光，甚至在作画的时候也会分神。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她在兰卡斯特城堡里太过孤独，缺少可以交流的对象，所以甚至连一只根本不想迎合自己的猫，都被自己所珍视了吗？ 第11章 十一 书房 多萝西出神地盯着空白的画布，不知怎地，她总觉得那只猫的目光和动作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是在哪儿呢？她不爱社交，更没有什么男性友人。 是……那个男人！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多萝西睁大了眼，几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的，这只猫从头到尾那冷淡而华贵的气质，让她很难不想到他。 爱德华·兰卡斯特，这座城堡的主人。 或许这座城堡有什么神秘的魔力，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着身处其中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这也说不定。 多萝西笑自己的可笑，为什么自己没感受到这样的影响呢？是因为自己刚住进来不到一天吗？ 这样说来，这只猫或许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把这里当做它的家了？希望自己还能再看见它。 虽然从前多萝西的生活中，基本上只有格蕾丝夫人和学校，没有太多的社交。但现在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还是略微感到了一些迷茫和孤独。 这时候若是有只动物就好了，它可以听自己的倾诉，而不会把秘密对任何人说，也可以陪伴自己玩耍。 而那个男人……或许会经常不在家吧。 很快有个仆人进来通报午饭时间到，多萝西见桌上摆着十分精美的餐具和食品，但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反而有些疑惑。 她原以为血族的饮食都是……会有很多血液的成分。但现在她所看见的这些东西，除了比自己的日常饮食更丰盛之外，没有区别。 这个问题又不好向仆人发问，多萝西只能带着满腹的疑惑，独自开始用午餐。 她拿起刀叉，觉得有些不自然，才发现被恭恭敬敬站成一排的仆人注视着用餐，自己实在有些不习惯。 又考虑到他们大概还饿着，多萝西开口说道，“你们是专门服侍我吗？我不需要这么多人的……” 然后马上又想起，不能让那个男人发现之后，觉得自己第一天就破坏了规矩，又改口道，“当然，是以这里的规矩为先。” 仆人彼此互相看了看，然后大部分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了三人。 虽然还是感觉有点奇怪，但比一排仆人站在旁边还是好多了。多萝西没再想下去，心满意足地吃了个饱。 下午她自然是准备回到画室，虽然上午她没怎么作画，都在想那只猫了。 人的想法还真是件奇妙的东西啊，她这样感叹着。 两个生物，在她看来几乎是体现出了一模一样的气质。这样的气质放在人类——爱德华·兰卡斯特，自己的丈夫身上，就令人感到畏惧和难以接近。 而放在一只猫的身上，就让人觉得可爱，想要再次见到它。 大概是因为自己身为人类，处在一个比猫优势的地位吧，猫对人类最大的危险也仅仅是抓伤，而自己作为治疗魔法的学生，并不很害怕。 而人……人的心思，人的行动，是这世上最难以预测又最为危险的东西。 所以她才在面对人的时候，下意识地躲避开去，所以比起与人打交道，她更愿意沉迷在画笔和书籍之间。 多萝西这样想着，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飞快地过去，而她甚至还没完成一幅画的初稿。 没过多久，仆人找到多萝西，说是接到了主人的吩咐，整理了一间装满书的书房，请她去看一看。 “他人呢？”多萝西有些好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道。 “主人在外面的时候，经常用魔法传递信息给我们。”对方仍然是恭敬又拘谨地答道。 第13章 或许自己已经被误会成……太想念他了。多萝西意识到这点，却没发现自己的脸稍微红了一红。 但她又没办法解释，越解释只能越乱，只好努力掩饰住自己脸上显示的慌乱，点点头跟着仆人走去。 然后她就见到，在画室的附近，有一个摆满了书的房间，真正是字面意义上的充满书籍—— 从地板到天花板，几乎每一寸的空间都是书，这样摆设单调的空间或许会让一些人感到窒息，但多萝西的眼中却只有兴奋和好奇。 她仔细读着那些书脊上的字，发现里面有不少自己只是听说，但从没见过的古书，而且也有一些魔法治疗方面的书籍。 “这些书，我都可以随便看吗？” “当然，这是主人吩咐过的。” 当然，多萝西不知道，在说这话的时候她那放光的面容，也被仆人记了下来——城堡的主人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事情。 如果她知道了，大概也只会说一句，“没关系呀。” 她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多萝西虽然知道自己看的书、画的画，都可能被那个男人看到，但他大概不会基于这些事情去做什么吧。有什么可做的呢？ 或者说，她不那么关心他的想法。自己只要不让他生气，从而给自己惹上麻烦，应该就足够了。 多萝西告诉仆人可以退下了，然后用魔杖小心地从上方抽出一本像是画册的书，里面是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画作，以及关于它们的介绍。 这些画作给了她新的灵感，她几乎一整个下午都沉浸在其中，直到晚饭时间，多萝西发现那个男人仍然没有出现。 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个仆人，“兰卡斯特大人，他通常白天都不在吗？” “大部分时间，是的。” 这样似乎也挺好的，多萝西想着。除了没有格蕾丝夫人，有了很多没读过的书和没画过的景色，自己的生活和从前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但随着夜晚临近她又有些担心了起来。她知道血族都是昼伏夜出的，所以晚上他会不会突然出现，然后……做那件事情？ 多萝西努力地把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扔出去，说服自己不用担心，但她很难平静下来。 自己是应该害怕，紧张，还是期待？不对怎么会有期待！ 带着这样一团乱麻的想法，直到多萝西把一本书放在床头柜上，与昨天一样在小屋里睡下，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第12章 十二再次出现 多萝西度过了一个无梦的睡眠，直到她再度醒来，那个男人也没有再出现。 她在城堡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里的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只是……他到底去哪儿了？她想。但没有人会回答她吧。 如果这是个秘密，她不应该打听，或许还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如果不是秘密，不需要她主动问，也应该有人会告诉她的。 直到——她听见楼下发出巨大的声音，似乎像是大门突然被推开，多萝西提起裙子一溜小跑到了大厅里。 然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从旁边那些仆人的表情能看出来，这大概是经常发生在城堡里的事情，以至于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多萝西的眼神转而投向大门，那个声音的来源——门倒确实是敞开的，但什么都没有。 这个地方简直太诡异了！她第一次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念头。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闪过的想法，多萝西又回到了现实，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想要逃离，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做出这个决定。 现在逃跑，不仅前功尽弃，而且肯定会给自己……以及格蕾丝夫人和所有人，都惹上更大的麻烦吧。 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叫住了一个仆人，“你知道刚才门口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不起……那是主人。” “主人什么？”多萝西更加不明所以了，脱口而出。 对方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又停下，似乎在组织词句。“主人回来了。” “回来？”他每次回来都是这样吗？多萝西觉得这一切更让人不安了。 “我需要做什么吗？”毕竟自己也算是……他的妻子？现在她觉得自己在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连这件事都不能确定了。 “不需要的，您继续做您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多萝西忽然想起血族能变成蝙蝠的传说，大概他只是变成蝙蝠飞了进来，自己下楼晚了所以没看见？ 仆人方才那样告诉自己，是变相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吗？还是那个男人在用这样的方法考察自己？ 总觉得，自从来到了这座城堡，虽然没有令人担心的“那件事情”，但却有更多的秘密，或者——会不会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自己？ 多萝西最终还是忍住好奇心，没有去探查。 她回到自己的书房，决心比平时更加努力学习魔法治疗的知识。这里有一些她没有见过的古籍，对她很有帮助。 如果自己再碰上那只猫，或者其他什么动物，也许就会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一天又过去了，多萝西总觉得城堡表面的平静之下，有着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驱散自己心中的担忧，在询问过仆人之后，多萝西决定来到花园散心，寻找绘画的灵感。 当然她不是很想对自己承认，去花园也是因为……自己有一点点想再度看到那只猫了。它的伤，还好吗？ 第14章 出乎多萝西的意料之外，她刚刚找到了花园里的一个合适的位置，架起画架，它就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悄无声息，如同使用了潜行魔法一般。 它出现的那一瞬间，多萝西的脑海中忽然涌现了无数问题想要问它，但一只猫怎么能回答她呢？ 于是她没有说话，只是尝试抚摸着它的脑袋和背脊。它的皮毛看上去真的很光滑，让人一看就很想摸的样子。 格蕾丝夫人有轻度的猫毛过敏，所以多萝西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养猫的事。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虽然她绝对不会认同“这是离开家的好处”这样的想法，不过有只猫陪伴自己，似乎也不错。 但它似乎并不特别喜欢被人类抚摸，很快就微微摆了下脑袋，想要躲开多萝西的手掌。 虽然是野猫，但看上去不是想攻击她的样子，大概只是拒绝被人类抚摸而已。 多萝西开了口，“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摸了。” 那只猫的眼神似乎变了一变，下巴微微抬起，像国王一般高傲，但这样的姿势放在一只猫的身上，对人类来说就只剩下了可爱。 那就静静地看着吧。多萝西把眼神投向它上次伤口本来所在的位置。 她没敢开口问它，因为她总觉得这只猫听得懂人话，而且依照它的个性，大概也不会愿意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但那只猫还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转过身去把受过伤的部位藏起来，不让多萝西看到。 “行了，不跟你闹了，我还要作画呢。”她轻声说道。“我想你的伤口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不想让我看也没关系。” “就是……人类作画的过程，对像你这样的一只猫来说，大概比树上唱歌的鸟儿要无聊多了吧。所以，抱歉，我现在不能陪着你玩。” 那只猫又看了她一眼，微微张开嘴，多萝西可以看见它的几颗尖利的牙齿。虽然是可爱的动物，但猫也有像猛兽的一面啊。 接下来，它大概会把它的爪子用在捕捉鸟儿上面吧，多萝西这样想着，拿起了她的画笔和颜料盘。 但出乎她所料，那只猫竟然坐在那纹丝不动。 它盯着她的画布，眼珠似乎在随着她的画笔的移动而转动，甚至没有伸出爪子去抓什么。 它是在对画笔无法预测的运动感兴趣吗？是希望自己找些玩具来陪它玩吗？ 多萝西尝试停下画笔，看向那只猫，想知道它想要什么。或许自己可以找仆人要些东西来，做成猫玩具什么的。 但它却并不领情，显出一副不满的表情，仿佛在说，“本王就是要看你画！不许偷懒！” ……多萝西有些无奈地扭头，把目光回到画布上。 被人注视着作画的感觉很奇怪。她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有同学想看她作画。 多萝西完全不喜欢这种感觉。或许那是因为，她十分肯定他们只是想要找个嘲笑自己的素材而已。 在那个魔法为尊的世界里，并没有画家的位置。没有人会在意关于艺术的东西，因为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第13章 十三见面 像她这样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的，是个异类。 虽然格蕾丝夫人鼓励她、支持她，但多萝西也会觉得孤独，也会被周围其他人的态度所影响。 但猫是不会判断人的。在一只猫的眼中，人不会有高低贵贱，人所从事的活动也不会有“意义”和“无意义”的附加。 它心情好了，就靠近你；心情不好，就不搭理你。 所以多萝西对这只猫的注视，并不觉得反感；相反地，她还觉得自己受到了一种鼓励。 自己作画的过程如果能让一只猫感到开心，或许就是除了画作本身之外的另一种意义吧？ 这样的想法开始让多萝西觉得，自己甚至比平时更加享受作画的过程了。 她就这样画了一个下午，而那只猫也陪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下午，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它竟然不需要去捕食或者睡觉的吗？多萝西很想问它。据说猫都是很喜欢睡觉的…… “谢谢你。”她把他当成一个人类那样，认真地对它说。“今天下午我过得很愉快。” 确实是如此。多萝西可以暂时把那些对城堡里秘密、对自己将来的担忧，全都抛在脑后。 她觉得，自己确实很需要这样的一段时间，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自己的画——和一只会认真看她作画的猫。 然后多萝西发现自己的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仆人告诉她，今天城堡的主人要回来，而且是来见她的。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这个消息来得太快，她一时之间无法消化。 实际上还不止于此。多萝西的思绪，已经飞快地跳到某些事情上面了。或许那个男人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太平稳了吧？ 虽然仆人告诉她不需要任何准备，但多萝西还是从自己的那个小行李箱中挑选了很久。 衣服倒是没什么可挑的，她对穿着打扮一向没有多少兴趣，平日里就很少买衣服，这次还是朋友坚持送了她几件给她带着。 真正的问题是，多萝西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打扮成自己最美丽的样子——还是反过来。 她并不希望自己获得那个男人过多的注意，因为这会让她的生活中增加更多未知的变数。多萝西一点也不喜欢变数。 第15章 但另一方面，她担心自己如果看上去太平庸，甚至……让那个男人不满了，也许会惹怒对方。 所以多萝西就这样，对着自己的寥寥几件衣服发了很久的呆，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她听见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把她带回到现实里，多萝西才发现自己时间不多了，那个男人马上就要回到家里。 慌乱之中，她只能抓起离手边最近的第一件衣服——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今天应该是自己在结婚之后，第二次见到那个男人吧？多萝西这样想。 第一次是那个晚上，他把自己留在这里，就再也没有出现。或许这次也会是差不多的情况呢，没什么好担心的。 多萝西飞快地用各种混乱的想法鼓励着自己，但似乎都收效甚微。 她的双脚如同机械一般挪动着，直到那个男人——或者说他的双腿——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段路，多萝西都是下意识地低着头走过来的，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她只注意到了爱德华那长袍的下摆，那是非常符合血族印象的暗红色，但并没有任何污迹，十分整洁。 “抬起头来。”多萝西听见一个声音，她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她下意识地照做了。 “明天我们有一个宴会。”他说。“你要跟我去。” 多萝西的眼睛眨了几下。她仍然不敢直视对方，只是把视线投向他的领口。 幸好不是其他的……让她无法掌握的事情。不过，他期望自己在宴会上做什么？ 她扮演的角色，虽说应该是十分明确的，但多萝西仍然希望有更具体一些的指令……或者说她更习惯于接受指令。 指令让人感到安心，至少不会因为不知所措而犯错误。 多萝西的神色变化大概也被面前的男人看在眼里。他扫了她一眼，有些生硬地开口，“我们先吃饭吧。” 这大概是她吃得最难受的一餐饭了。 她努力回忆着前些日子学过的那些东西——但她很确定自己已经忘了一多半。 两人坐在长长的餐桌的两端，沉默不语，只有非常轻微的声音，是仆人把食物和餐具放在桌上。 多萝西非常不习惯这种用餐方式。她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和格蕾丝夫人在一起，都从来没有过这样严肃地用餐。 而且她总觉得，那个男人的目光越过餐桌投向她，这让她更加坐立不安，又不敢抬起头看向对方以确认他的视线。 她只能尽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眼前，来忘记紧张的情绪。 那个男人放下刀叉，多萝西的耳朵捕捉到了细微的响动，也慌忙跟着放下，差点发出碰撞的响声。 “不需要。”他的声音仍然十分生硬，这大概是他在餐桌上唯一的一句话。 多萝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远处的爱德华。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让自己不用跟着他放下刀叉。 这人说话的方式确实有点奇怪，她想。什么叫“不需要”…… 或许他有些沟通问题吧。她虽然这样想，但下一秒又很快觉得，自己似乎并不特别有资格这样评价别人。 毕竟她自己还在学校的时候，也是普遍被人认为不善言辞的。 既然城堡的主人发了话，多萝西也只能重新拿起刀叉，继续吃了起来。 经历了方才的小插曲，她已经觉得有些没胃口了，但大概还是要演一会的。 晚餐后爱德华仍然沉默着，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翻看起来，没有跟多萝西说话也没有看她，就像她并不存在。 她只好也学他的样子，随便翻开一本书看着。 但和往日享受阅读的她完全不同，此时对多萝西而言，书上的字母仿佛变成了一只只蝴蝶在四处飞舞，她完全无法让内容进入自己的大脑。 正当她以为今晚就这样结束的时候，爱德华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跟我到房间里来。” 第14章 十四回家 听到这样的指令，多萝西全身都开始颤抖。那件事……马上要发生了吗？ 她无法分辨此时的自己有着怎样的情绪，在混乱的想法中，只能分辨出紧张和不安。 等到仆人全部有秩序地退下，多萝西已经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敞却并不算华丽的房间。 无数支蜡烛摇曳的火光，映照在房中的摆设，也映照在那个男人的脸上。他脸庞的轮廓，如同大理石雕刻而成一般。 爱德华示意她在桌前坐下，她仍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机械般地服从着他的指令。 “我知道——”那个男人终于缓慢地开口，目光却没有投在她的脸上，而是望向屋里的枝形吊灯。 他知道什么？多萝西的心此刻几乎要跳到喉咙里，他知道了自己的什么秘密？是关于柯林的吗？还是…… “这桩婚姻，并非你所愿。” “不，不是这样——”她下意识地否认道，但随即又很快沉默了。这样的婚姻，愿意或者不愿意，又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也并非我所愿。所以，我不会对你有太多要求，能在表面上做到我需要的东西就行。” 很好，开始讨论我的义务了。多萝西心想。那我的权利呢？ 当然她没有胆量把这话问出口，不过对方仿佛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接下去说到，“作为交换——” 爱德华顿了一顿，收回目光仔细打量着她的脸，然后问道，“你想要什么？” 第16章 “我？”多萝西没有料到谈话竟然是这样的发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没有……不是……不知道……”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无法给出任何有意义的词句。 “没关系，想好了告诉我。”说完他直接站起身，示意多萝西离开，没有再说一个字。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却完全看不进去。 自己想要什么？或许这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就像传说中的阿拉丁神灯，能够满足你的三个愿望。 但多萝西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可以不受打扰，安静地作画和阅读，她对自己这样的生活没有多少不满。 虽然她还会想起格蕾丝夫人，想起在学校的时光和她的朋友们。 当然她也会偶尔想到柯林，想起他的时候，就像从前做过的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或者一个反复看的故事，不真实、不属于自己。 柯林……他从来没有属于自己。而且现在这一切也不重要了。 多萝西闭上双眼，努力想象着如果她和柯林再次相见，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她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反倒是那只猫在她的梦里频繁地出现，让她不胜其烦。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发现那个男人没有露面，只是留言给她说无论有什么要求，随时都可以告诉他。 不需要面对面跟爱德华交谈，这让多萝西松了口气。而且，她已经想到自己可以向他要什么了。 “可以……让我回去看看吗？” 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或许太过分了，她想。仅仅在这里几天就提出回家，这样的事情…… 但若是自己给出“我什么都不想要”这样的回答，一定会显得太过虚假吧。 或许……甚至还会让那个男人感到内疚，自己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却愿意满足他的要求。 而其他的要求，她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书房和画具这些都已经有了。 多萝西并不喜欢让别人感到亏欠自己什么。所以她宁愿提出一个略显过分的要求，被拒绝之后可以再做打算。 对方没有她想象中的震怒，也没有问她任何细节，只是让仆人给了多萝西一件衣服。 她看着这件衣服发呆——除了与他举行仪式的那两次，自己从来没有穿上过这样漂亮的衣服。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那个箱子，视线来回几次，她知道两者完全无法相比。 虽然多萝西从不在意自己的衣饰是否华丽，可是，爱德华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希望她去向其他人炫耀吗？ 终于回过神来，她才想起要把衣服展开穿上，然后发现里面附着一张纸条，没有署名。 “好好使用。” 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起那个男人的“沟通问题”，她决定尽力不再思考这些，只是听从他的要求把衣服穿上。 多萝西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家。 虽然离开没多久，但她觉得自己在城堡里的那几日，又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过于不真实的梦。 格蕾丝夫人仍旧是一如既往地面目和蔼，告诉她家中的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虽然多萝西觉得她的脸色看上去比起往常有些疲倦，但也没能问出个究竟，显然是养母不希望让自己担心，她也只能作罢。 她想，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母亲为了战争的事情而操劳吧。多萝西反复叮嘱，让她注意休息。 然后她又去见了安妮。安妮很热情地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上下打量着她，很担心她过得不好。 她一再用笃定的语气向对方保证自己很开心，但安妮的神色仍然是半信半疑的。 这下自己的角色反过来了，多萝西想，差不多是从盘问变成被盘问的对象。 最后她只能搬出很多例子来向安妮讲述，从仆人给她准备的书房和画室画具，到自己认识了新“朋友”——看她作画的猫。 她把这一切都详细地告诉了安妮，才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 “好了，也和我说说你吧！” 安妮又变了脸色，多萝西担心地看着她。“难道你……有什么事？” 她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个人是一切平安，但是——” 战争的阴云仍然笼罩在人们的生活中。 多萝西的联姻，虽然并不能说是失败的，但也没有起到完全的作用。 格蕾丝夫人也像从前所做的那样，仍然在四处奔走游说。 “这就能解释了！”多萝西不小心说出了声。 “解释什么？”安妮迫不及待地问。 “没什么……就是他挺忙的，我的……呃，丈夫。”多萝西结结巴巴地说。 “挺忙？” “就是，他出门和回家的时间都不太规律。”还有养母的疲惫，也能解释了。她想。 看安妮的神色再次转为担忧，多萝西连忙补上一句，“不过他什么时候回家，其实对我完全不重要。又不是我被虐待了或者什么的。” 第15章 十五 不一样 安妮仍然只是被说服了一半的样子，“好吧……你过得幸福就好了。” 多萝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直到仆人通报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绅士”来找自己。 第17章 她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安妮带着一点恳求的语气问。 “当然。”除了自己“丈夫”的具体情况，多萝西并不想瞒着她什么，只是不希望她太过为自己担心而已。 但当她见到对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决定的错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柯林。 多萝西并没有准备好，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再去面对他，或者说，是面对自己的那一部分过去。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沉默着，甚至忘记向他问好。柯林倒是很机灵，注意到了短暂的空气凝固，很快向两人打了招呼。 他的礼节仍然是那样完美，气质也是那样帅气，和多萝西的记忆中一样。 不过多萝西很清楚，自己在做出那个决定的那一刻，和他就已经再也没有丝毫的可能了。 既然这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实，为什么在再次看到他的第一眼，心中又会有不甘和不舍浮现呢？ 她试图悄悄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努力摆出一副自然的、问候访客的表情。 然后多萝西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安妮还在旁边。 虽然她以前并没跟安妮说过，关于自己对柯林的想法这些事情，因为不想让她更多地担心。 但现在想来，以自己对安妮的了解，她很有可能早就从细节处猜到了，只不过很体贴地没有对自己提及，互相保守着一点秘密而已。 所以多萝西注意到，安妮在最开始见到柯林的一刹那，脸上有一点点尴尬的神色。 但安妮的反应也很快，她马上镇定了下来，转向多萝西，“实在对不起啊亲爱的，刚才忘了我家那边还有点事，非我处理不可。你不会忍心看着我爸骂我吧！先走了，我们回头再聊。” 多萝西张了张嘴，还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就见安妮已经骑上门口的扫帚，身影迅速消失在远处。 柯林飞快地看了一眼门口，很快又转向多萝西，脸上带着一种她从前很少看见的表情。 “……你的勇气令我十分佩服。”他轻声说。 “啊？”多萝西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愿意做出的这个决定，或许其他人没有意识到，或者以为理所应当。但我能想到，你是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多萝西下意识地回避着柯林的眼神，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似乎是觉察到她的想法，柯林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而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所有人，才做到这样的地步。所以，我至少可以代表所有人中的一员，也就是我自己——对你说，谢谢。” 从前的柯林，是不会主动对她说这么多话的。多萝西这样想。 “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的，无论是多么微小、或者多么重大的事情，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你。” 虽然多萝西不敢完全直视柯林的双眼，但她仍然能注意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满是无比真诚的感激。 她开始觉得，在自己和他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谢谢您能这样……这样说，安德森先生。”她有些结巴地回答，“我会记住的。” “不仅是如此，”柯林又补充道，“希望你可以给我机会证明，我是可以信任的。” 对此，多萝西很想回答，我已经信任你了呀！难道你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是多么特别的存在吗？ 但这话她没有说出口，而且此时柯林看了看时间，表示要向她道别。 希望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和他单独谈话，多萝西想，虽然他们是在公开的空间，没什么好遮掩的。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自己是否应该在夜晚降临之前……回到那个“家”呢？ 既然那个男人这次很容易就同意了她的请求，那以后她应该也能有更多的机会吧。所以…… 多萝西匆匆向格蕾丝夫人道别，骑上扫帚离开。 回去的时候按照他的安排，也有好几个仆人接应她，多萝西虽然实在不习惯这种排场，但也并没想到要开口拒绝。 接下来就是自己的义务的部分了，她想。以妻子的身份去参加他的宴会。 可是，无论从哪一点来说，自己都实在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无论是外表的容貌和身材，还是血统、履历和魔法能力。 为什么那个男人要带她去呢？ 难道他不担心，她这个完全对血族没有了解的局外人，会被笑话、出洋相吗？ 想到这里，多萝西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在宴会上被其他人彻底忽视，没有存在感了。 如果是这样，虽然或许他会不高兴，但像自己这样的女性，无人注意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他也肯定能想到这一点。 多萝西一直都不喜欢成为全场的焦点，如果在人多的场合被关注，她甚至会绞尽脑汁想办法逃开。 虽然她自认为各方面都很平凡，但因为养母身份的缘故，这种焦点时刻对她来说也时有发生，但她从来都没有适应过。 那个男人又让仆人给了她几件衣服。 多萝西几乎是面无表情地收下，她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还是先把衣服展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字条之类的东西。 这次什么都没有。 上一张字条上的字又浮现在她眼前，“好好使用”？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8章 多萝西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有些可怕的想法。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对柯林的想法？如果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以及他当时对自己说“我知道，这桩婚姻并非你所愿”，难道也是在知道了柯林的情况下？ 多萝西不敢再想下去，把衣服都收进衣柜，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女仆提醒她才想起衣服是要试穿的。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多萝西几乎惊得眼睛都要掉了出来，“这……真的是我吗？” 第16章 十六跳舞 这件衣服里没有施什么血族特有的魔法吧？多萝西这样想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血族俊男美女特别多的秘密？ 当然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异想天开，但最起码她能感到那个男人是用心了的。 可是为什么呢？ 带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多萝西等待着。她甚至没有办法沉下心在自己的画作之中，她担心他随时都会出现。 但她仍然记得经常到花园里去看看，抱着或许那只猫会出现的期望。 这些天，城堡里的仆人们都格外忙碌，多萝西知道他们大概是为宴会做准备，也就没多去打扰。 直到宴会的日子，多萝西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点头、行礼，向每一位她见到的宾客问候。 这些人大概都是那个男人的朋友，她或许在婚礼上见过、或许没见过，总之都不记得了。 从他们的外貌上多萝西判断不出年龄，她只是想着，血族大概都有几百岁了吧。意识到这件事的她又有些泄气，自己还不到二十岁，怎么可能和那个男人有任何共同语言呢。 宾客鱼贯而入，正在多萝西开始觉得无聊的时候，她突然瞪大了双眼。她在人群中见到了一个人，一个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是柯林。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否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和自己有关系吗？ 多萝西好奇地看了柯林一眼。他却像是不认识她那样，没有对她的眼神做出回应。 她对自己说，曾经的想法早已埋葬，如今的她心中除了挂念格蕾丝夫人，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存在。 但是，如果埋葬一种想法，能像埋葬一具遗体那样容易就好了！ 如果她能够像用剪刀剪去一绺头发那样，将她再次看到柯林的脸那一刻所产生的情绪全都剪掉，那该有多好啊！ 多萝西虽然内心已是如奔涌的海浪般，无数的想法在翻腾，但她的面上仍旧保持着平静。 但与此同时，她也感到不知从哪个角落而来的一束目光，正聚焦在她身上。 她不敢转头寻找，因为这样的动作定然不符合礼仪，她只能尽可能小心地缓慢转动眼珠，但并没有发现什么。 不是柯林。多萝西很轻易就注意到，柯林正在大厅的另一处与人交谈着，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完全没有注意过她。 或许这样也好，她想，保持这样只是看着的状态，不要再有什么变化。 她听见几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在议论着什么，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只是因为他们似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多萝西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她担心的事发生了——果然不是什么夸赞的用词。 “兰卡斯特真是个傻子！”一个说。 “确实，而且我认为他根本没必要这样做！那些只有几十岁的人类……”另一个也附和着。 又一个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们，“长得不好看就算了，看上去啥也不懂的样子。而且你们听说了吗？她的血统也不明……” 那些人接下来说的话她都没有听到，她只是微微低下头去。 此时多萝西被无数的思绪淹没，虽然她反复说服自己，她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但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很难接受…… 她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眼眶已经溢满泪水。 顾不上可能被人发现自己的动作，她悄悄念了一个咒语吸去眼泪，重新站好。 绝对不可以在这样的场合让其他人看笑话。做一个完美的妻子，这是她需要履行的义务啊，多萝西对自己说。更何况……柯林也在这里呢。 那束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此时却似乎移开了。对方是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吗？她有些不知所措，却发现此时一个人正大踏步走来。 直到他走近她才发现，那正是自己的丈夫。 “我可以加入你们的谈话吗？”他的表情看上去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原本还在笑着的众人，都很快收敛了神色。 “当然可以，”其中一个说，“我的天啊，兰卡斯特，真是我的荣幸。” 自己是否应该感谢他？大概并不，他只是觉得自己做出的决定被人议论和质疑了，才感到不满而已，和她没什么关系的。 多萝西决定不去想这些，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些愉快的事情上，比如大厅里华丽的装饰……或许可以给自己一些作画的灵感。 但这些东西她已经看了很多遍了。那……柯林？ 然而直到宴会结束，众人开始离去，柯林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当乐队开始演奏，她甚至没有——也不敢——跟柯林跳一支舞。 当那个男人将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大手伸向她，多萝西觉得自己的心紧张地快要跳出来了。 第19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仅仅因为自己没有多少与男人共舞的经历吗？ 多萝西不得不承认，爱德华的舞技之高，甚至能带着笨拙的她一起翩翩起舞，这是她没料到的。 她知道自己好几次都差点踩了他的脚，但即使是这样，她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愠怒的表情。或许他就是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吧。 希望他不要因为这个而太生自己的气……多萝西默默地祈祷着。 两人贴得太紧，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咚咚的心跳，与自己因紧张而过分快速的心跳合在一起，竟有种奇特的和谐感。 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她害怕他，也无法弄懂他，更不可能走进他的心。 可是这种事情，有一天会有改变吗？他会希望这种改变发生吗？多萝西没有答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看到改变发生。 如果此时与自己共舞的那个人是柯林呢？自己是否会比现在更开心一些？会有其他的情绪吗？ “你很少跳舞。”那个男人忽然开口，多萝西能感到从他胸腔发出声音的震动，传到自己的皮肤上，导致一种奇妙的触感。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的。我从前很少参加这些活动，很抱歉。” “没关系。”他答道。 没关系？他真的不介意？还是一句客套话？多萝西微微瞪大了双眼。 很快这支舞结束，正好多萝西已经有些想要休息，众人纷纷坐下，有的开始交换舞伴，准备下一支舞。 第17章 十七沟通问题 换了更轻快的曲调，那个男人的舞步仍旧熟练得几乎像是专业人士一般。 多萝西想，这倒也不奇怪——爱德华已经几百岁了，自己怎么能比。 可是几百岁的他，有过恋爱经历吗？他是否曾经与短寿的人类有过爱情，却因为人类的寿命，最后不得不永久别离？ 他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才变得冷漠而不善言辞吗？ 虽然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罢了。不过在漫长的数百年岁月里，这样的事情大概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但即使是真实的，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爱他，也不会爱上他，他也一样。……大概是吧？ 多萝西忽然觉得她不那么确定了。 是因为自己和他拥抱的姿势，和他靠得太近？是因为上一支舞曲太缠绵？还是因为柯林的意外到来，让她的大脑无法思考？ 没有答案。正在此时，她觉得那个男人在自己腰上的手似乎稍微收紧了一些，她听见他说：“谢谢。” “呃……不用谢。”多萝西的脸上是慌乱的神色。 所幸他看不见，她想。不知为什么，她不想让他认为自己如此容易慌张。 他为什么要感谢自己呢？她很清楚自己做得并不好。身份被人议论，还经常踏错舞步，一定给他出了不少洋相吧。 无论爱德华需要的是一个花瓶，或者一个堵住别人议论的挡箭牌，自己都完全不能算是成功。 多萝西带着忧愁的神情，将目光投向远方，习惯性地寻找着柯林的身影。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她看见了他，那一瞬间仿佛是永久，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多萝西的脑海。 从自己第一次见到柯林的开始，直到时间收束至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应该与这些记忆说再见了。 据她所知，遗忘的魔法并不是没有。但因为对身体可能的损害非常大，所以多萝西还是选择自己去遗忘。 她把手伸向自己的丈夫，目光投向他如雕刻般完美的面容。“下一支舞是什么？” 然而下一秒，多萝西看见的一幕，让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像是被石化，站在那一动不动。 那个男人的目光，正投向自己方才望去的方向。柯林。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嘴唇似乎动了一动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多萝西看着他唇边的线条变化，但也仅止于此。 没有更多的动作，但从多萝西见过的他来说，或许已经是很大的反应了。 虽然他们的婚姻仅仅是名义上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容忍自己这样的行为……吧。 多萝西一瞬间觉得有些冤枉，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没有跟柯林跳舞、交谈、甚至交换眼神都没有。 她只是多看了他几眼而已，而且她也已经努力把过去埋葬，为什么还会被这个男人发现？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但他仍然什么都没有说。 在极度不安的心情中，多萝西勉强撑过了剩下的时间。 直到所有宾客都带着微笑离开，城堡里重新又只剩下仆人和他俩，她再一次开始瑟瑟发抖，想象着很快可能发生的狂风暴雨。 但这些想象却没有到来。 爱德华只是看着她，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多萝西下意识地摆手，“不，请您相信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打算做。” “从，从订婚仪式到现在，我没有做过任何您可能会担心的事情！”见他没反应，她急匆匆地说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些话似乎是没有意义的，但她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有意义？ 这时多萝西却注意到，他的嘴角居然微微翘起，这难道代表他心情好？还是他被自己可笑的反应逗乐了？ 第20章 “我有自己的相信你的方式。”他的语气强调了“自己的”几个字。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多萝西愣了一会。看来自己先前的结论是对的，这人确实有沟通问题！ 也不知道这几百年了，他都是怎么过来的。或者……难道血族的说话方式都是这样？ 多萝西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跟宾客交谈的一幕，似乎还挺普通的？没发现什么，除了不少人似乎都在嘲笑自己以外。 那就还是这个男人的问题？ 算了，还是自己眼下的危机比较重要。多萝西用尽可能真诚的语调再次向他保证，自己永远会值得他的这份信任。 爱德华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多萝西更加慌张，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疑惑？ 她自认为能观察到他细微的面部变化，但这样的表情还是让她也跟着一起疑惑了。他在想什么？ 直到她目送他离开，躺在小床上，虽然累了一晚上已经筋疲力竭，却发现自己无法闭上双眼。 第二天，多萝西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画室，习惯性地关上门。那个男人没有出现，但——她接到了柯林的消息。 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多萝西双眼瞪大，柯林难道不会担心暴露吗？这里可是兰卡斯特城堡！ 不仅如此，柯林的消息也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一种她没有考虑过的想法，在多萝西的脑海中逐渐形成。 难道在自己结婚离开之后，柯林突然从内心发现了对她的感情？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多萝西忽然生起一股怒意来，也不知道这怒是对谁的。 如果柯林确实是这样想的，那这一切就应该归罪于他。又或许他的家族不会同意自己和他的婚事。 自己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自己的牺牲是徒劳吗？现在的她要如何回答柯林？ 多萝西握着那张纸条，呆坐在床边想了很久，决定不做任何回复。她不想破坏那个男人对她的信任。 回顾自己将近二十年的生命，除了绘画，她从来都没有什么能抓住的东西，她有些伤感地想着。 而现在……或许她能抓住他的信任，或许他们能成为和睦相处的朋友，即使相爱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18章 十八信任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多萝西觉得异常轻松，仿佛把背了很久的沉重包袱从肩上放了下来一样。 她决定去花园——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那只猫了。它大概是自己在这座陌生的城堡里，唯一牵挂着的事物吧。 多萝西带着画具去了花园，惊讶地发现猫竟然在那里等着她。 但等她走近，它又藏了起来，似乎不想被她看见。等她画了一会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悄悄坐在自己身后了。 猫也会害羞吗？还是它不想打扰她，让她安静作画？又或者它只是不喜欢让人类触摸？ 多萝西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把视线停留在它的脸上。它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露出了一副凶狠的表情，龇牙咧嘴地对着她。 ……我没想对你怎么样啊！ 虽然仅仅是一只猫，它龇牙咧嘴的样子也很可爱，但多萝西还是赶紧收回视线，重新专注在自己的画作上。她可不想惹得它来抓挠自己。 但此时它却叫了一声，让多萝西也有些困惑了，它想要什么？是饿了，还是想找个玩伴？ 不如……跟它说说话？ 她倒是很想把自己关于柯林的决定告诉它。她想找个人倾诉，但是这些话，她不愿意对任何人类说出。 多萝西不想让格蕾丝夫人担心自己，甚至对未能阻止这场婚姻而内疚——虽然她认为这并不是养母的责任。 她到现在仍然认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有为此而后悔，也不想归咎于任何人。 安妮或许是个好的倾诉对象，但她很有可能会鼓励自己追求真爱，甚至去旁敲侧击地打听柯林的想法来帮助自己。多萝西也不想要这样。 而她也并没有与自己关系更加亲密的人类了。动物或许是更好的对象，虽然无法给她提供任何建议，但至少它们会绝对保守秘密，让自己可以完全卸下防备。 出乎多萝西意料的是，当她试探着开始向它讲述，它并没有向往常一样逃开、或者用任何方式表示它的厌恶。 她一边在调色盘上涂抹着，一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它说，或许是对自己说着，“我啊……感到很迷茫呢。” 不知道从哪说起，但一旦开了头，记忆就像河水那样奔流不停，多萝西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了这只猫。 当然她很小心，先是仔细观察了花园的近处远处都没有仆人。 “……所以，我……希望我的丈夫没有误解我吧。可是，为什么我会这样在意他的感受呢？” 多萝西歪着头往后仰了一点，观察着她刚画上的一片花丛。 “虽然我和他，大概是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的，但我还是想要向他伸出友谊的手——猫咪，你说，他会不会也感到孤独呢？” 说完这句话她再次觉得自己很可笑，永生者即使孤独，也定然不是她这样年轻的人类可以理解的。 她放下画笔又看了一眼画布，“今天的画就这样吧，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很无聊的事，至少对猫来说是很无聊的吧。对了，我下次可以给你带一些肉！你肯定会喜欢的。” 第21章 没有猫会不喜欢肉的吧？但它只是用它惯常的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情，看了多萝西一眼，就又把头扭了回去。 多萝西已经习惯了它的这种态度，没有再说什么。 倾诉完自己压在心头的想法之后，她虽然觉得很轻松，但也有些担心甚至是后怕，万一被藏在树丛里的仆人偷听去了怎么办？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多萝西只能转移注意力在自己的画作和书本上，不去想可能的后果。 更何况即使被仆人听去，汇报给城堡的主人……他不是应该更信任自己吗？就是太尴尬了一点。 接下来一段时间，多萝西没有再跟柯林联系，只是他的身影，他宴会上离去的身影，仍然有时会萦绕在她的脑海中。 逐渐地，每当她在夜晚闭上眼睛，许多身影开始交织现身，让多萝西分不清是梦境或者仅仅是自己的想象。 先是柯林，然后是许多认不清面目的人，其间安妮和格蕾丝夫人也短暂出现，最后竟然变成了——那个男人！ 她被他的出现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想起，梦中从头到尾贯穿的，是那只猫。 它一直注视着她，一动不动，仿佛同她并不存在于一个世界，而是它在看她的电影，或者在观察舞台上、橱窗中……她的经历。 多萝西双手交叠在被子上，心砰砰地跳着。这难道是什么预兆？或者自己下意识地渴望着、或者害怕着它观察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一封信送到了她的手上，是那个男人的署名。 “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小心。” 他怎么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偷听了自己和那只猫的谈话吗？自己要小心的是什么？ 这最后一点，尤其让多萝西对他的“沟通问题”十分不满，她甚至忽略了偷听谈话可能性的严重问题。 当你不向人说明对方需要小心什么的时候，“小心”这句话就完全没有用处！ 多萝西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但她没有经过多少思考就直接回复了一句，“我应该小心什么？” 她并没期待任何回答，不想她的丈夫竟然很快出现了。 此时的多萝西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或者是莽撞，竟然短暂地与他对视，她好奇他投向自己的目光会是什么样子的。 在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丝疲惫，或许还有几分……赞许？为什么呢？ 多萝西没有再想下去，他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心柯林。” 这个答案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柯林？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他是否发现了什么？他对自己这样说，是信任还是……相反？ 多萝西很快否定了后者，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信任，是随着他们逐渐熟悉而与日俱增的。 他为什么要面对面说出这句话，不用消息传递？自己应该按照他说的去做吗？柯林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他不是对自己产生了感情吗？ 无数疑问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但多萝西发现，自己没有办法问出任何一个。 还没等她想清楚，他又说，“你可以回去看看。” 多萝西发现自己回答，“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第19章 十九 狼人 多萝西这才发现，自己开始在意他的想法，他的情绪。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仅仅是自己习惯了在意他人的感受吗？ 没等她想明白，他用深邃的目光看着她，那视线让她无法分神去思考任何事情，几乎像是陷进去了一样。 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但多萝西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好的。” 她把视线从他的目光收回，既然他主动提出，或许……就是希望自己去的意思。 但自己不是应该小心柯林吗？要“小心”最好的方式，难道不是完全不跟对方接触吗？ 多萝西第一次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她尽力不让自己脸上显出表情，不想误导他，让他觉得自己有任何想法。 “你可以去。”他似乎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好的。”既然他这样说了……多萝西想，他的“沟通问题”确实是个不小的阻碍。 再次回到熟悉的家，她闭上眼深呼吸。安妮拉着她聊了很多，但一直没有说到柯林。 多萝西有些紧张，她想把话题引到这上面去，但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好奇心已经多于其他的感情了。 或者说，自从那个男人要她“小心柯林”之后，她的想法更多变成了“想要知道事情发展的后续”。 那个男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在左右她的想法？难道自己真的陷进去了？ 当然不。多萝西很清楚，这样做对自己而言是愚蠢的，甚至危险的。 他太神秘、太令人捉摸不透，甚至每日的行踪都是个谜。她这样心思单纯，若是先被他迷住了，怎么可能不败下阵来？ “……你在听吗？”安妮的声音和动作把多萝西拉回到现实中。 “哦，对不起，你是在说战争的事情……”她有些慌乱，脸上写满了歉意。 “唉……是的，而且从外面的消息来看，你的丈夫这段时间似乎也做了很多的事情。我想，是你在说服他吧？” “我？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呀！”多萝西下意识地回答道。 当然她不想占有这个功劳，但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和她肯定没有关系，那……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也是他的秘密的一部分吗？ 第22章 多萝西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安妮，直到对方带着一点复杂的神情提及那个名字。 “柯林最近好像没什么消息。”安妮压低声音说，“有人说他在准备接班，不过以他的年龄，即使是他那样的魔法天才，资历也不够吧。” “那还不是要看他家族的意思？”多萝西耸了耸肩，这并不是她想象中会听到的消息。 “确实是这样。”安妮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什么呢？自己要如何对她解释，这段时间以来想法的变化？ 尤其是……安妮大概连自己最初的想法都不完全清楚吧。 “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用我全部的精力去成为一个画家，其他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最后她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安妮看着她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怜惜。“放心吧，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你，亲爱的。” 不算太意外地，柯林提出要见她。多萝西带着复杂的心情同意了。 虽然他没有任何“逾矩”的言辞或行动，但仅仅是主动见她、和她交谈，就是从前的她可望不可即的。 这些行为若是放在从前，或许自己会激动得不知所措吧，多萝西这样想着。 但如今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首过去，而且又有了那个男人的警告，她的心境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这让多萝西的表情也显得十分心不在焉，甚至柯林都看出来了。 “有什么忧愁的事情吗？请相信我能够帮助你。”他上身向前略微倾了一倾，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 所以他的态度转变，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份的变化？ 多萝西这样想着，脱口而出，“我在忧愁，是因为战争的阴云笼罩，我想你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大事上帮助我吧？” “我……当然在努力。”他微微低下头，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无奈和疲惫。 他的声音仿佛又把多萝西带回了旧日的时光，那些曾经美好，但如今却越发模糊而显得不真实的回忆。 两种情绪交织之下，她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我要谢谢你。” 柯林有什么是需要她小心的呢？多萝西仍然不知道要去如何探究这个问题。 在回城堡的路上，她心不在焉地握着扫帚整理着思路，却遇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流，扫帚一歪摔了下去。 等多萝西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柔软的落叶上。 她瞬间吓坏了，出了什么大事吗？所幸她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自己似乎并没有受伤。 “小姐，您……还好吗？”此时一个怯生生的少年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多萝西几乎吓了一跳。 “我很好，谢谢你。”她下意识地回答，从落叶上坐了起来，捡起扫帚看了看，心一沉。 扫帚摔坏了，而且损坏非常严重。 从摔坏的部位来看，多萝西预计如果要自己用魔法修复，至少需要几天时间。而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个少年与人类不同，头上有着一对毛绒绒的耳朵，而他的身后……似乎还拖着一条长尾巴。 狼人。 无论是狼人还是别的什么生物……他看上去并没有恶意。那双眼睛如同多萝西见过最清澈的湖水，一眼能望到底。 或许自己能寻求他的帮助，等她修好扫帚回去，她就可以用钱或者其他的东西感谢他。 “你愿意帮助我吗？”她问。“我只是需要一个住处……很快的，只要几天，直到我修好扫帚为止。” 狼人少年点点头。“当然，小姐，您还需要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或许……晚上的时候，一点点食物和水？”说完多萝西才想起来，狼人平时很可能都是吃生肉的……她可吃不惯。 她跟着少年来到了一栋小木屋，屋子里的东西很少，但很是干净整齐。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她忍不住问道。 多萝西并不想让少年的族人发现自己，如果他们是一群对巫师不友好的狼人，自己就有麻烦了。 “我的兄弟们偶尔会邀请我一起去聚会，不过他们去远征了，或许还要一两个星期才会回来。”少年丝毫不遮掩地回答。 第20章 二十 少年 狼人少年给多萝西提供了木屋里的一个小房间，他说是客房。 为了保险起见，多萝西还是关上门在小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和腿，确定除了几处微小的擦伤，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眼下最大的问题……当然就是扫帚了。 见下一不魔法的完成需要时间，多萝西主动提出帮他干活，少年本想拒绝，但她用魔法抢在了他前面。 两人边干活边交谈着，多萝西知道了对方叫罗伯特，有五个兄弟。 他每次提到兄弟的时候，表情都带着自豪，仿佛他们是全天下最强、对他最好的存在，她也带着礼貌的微笑听他讲他们的事迹。 “啊，对不起，我说这些和您完全无关的事情……小姐您一定觉得很无聊吧。”少年站了起来，一脸歉意。 “当然不会！”多萝西赶忙摆手。他帮助了自己，她当然应该对他展现最大程度的友善。 更何况……他讲到兄弟的时候，她想到，若是自己也有个像他这样的弟弟就好了。 第23章 格蕾丝夫人似乎并未想过领养第二个孩子，大概是因为她的精力都放在外交事业上的缘故。 当少年问她的名字，多萝西没有说太多，只说自己是被领养的。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他无意中对同伴说漏嘴，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他都可能招来危险。 但每当她和他交谈的时候，看着他清澈的双眼，虽然她并没有对他说任何假话，但多萝西总觉得自己像在欺骗他一样，有点良心不安。 但很快她就忘记了这些，因为扫帚修复的魔法需要时不时的维护，她又跑去“照料”扫帚了。 多萝西没想到的是，狼人只有在每个月的那几天才是只吃纯生肉的，平时他们的饮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她主动提出帮他准备晚餐，这样，自己的饮食问题算是解决了。 直到她忙完躺在床上，尝试活动自己的四肢、使用治疗魔法，确保那一摔没有造成什么问题，多萝西才开始担心外界发生的一切。 那个男人……会不会四处寻找自己？他会以为自己遇到了危险吗？还是从他的控制之下逃走了？ 当然，多萝西也尝试过联系他们，但消息发不出去。 从罗伯特住在这里来看，这片森林应该属于狼人。她想起以前听说过，狼人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似乎建立了对外界传递魔法信号的屏障。 所以……狼人群体对其他人可能不太友好。罗伯特大概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年，不了解这些，才会对她一个外来的人如此热情。 想到这里，多萝西的担忧又增加了一层。她下意识地从床上爬起来，盯着自己设在扫帚上的魔法。 如今，她只能祈祷自己能快一点把它修好…… 这一晚多萝西都没睡好，每隔两三个小时她就爬起来看一看扫帚的状态，甚至试验一下飞行，但都是徒劳。 直到早上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出现在罗伯特面前，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从天上摔下来的什么后遗症。 多萝西只好带着歉意编了个借口，向他解释说自己不习惯陌生的房间和床铺，所以没能休息好。 少年睁着又大又圆的双眼，看上去是完全相信了她。 “巫师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可以跟我讲讲吗？”他的脸上写满真诚的好奇心。 多萝西想了想，挑了些普通的事情跟他讲了起来。她说到自己在学校学习的科目，和朋友的聚会，讲魔法知识，讲她对绘画艺术的热情…… 狼人少年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听得如饥似渴，多萝西则是盯着他又长又卷、几乎像是施过魔法的完美睫毛，看得入了神。 “对不起……要知道，我一直都没出去过这片森林，兄弟们都说我年龄太小，还不适合离开这里。” 看着他的双眼，多萝西又怎么能拒绝他的请求？ 她边搜肠刮肚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还要注意不能透露自己身份的细节，边继续尝试着修复扫帚。 直到远处有几声狼嚎传来，多萝西的心一沉，肯定是其他狼人来了。 她施了个临时的咒语，强行将扫帚一拉，不出所料还是不行。罗伯特在她的身旁对她大喊着什么，她没有注意。 多萝西没有死心，三番五次地反复继续尝试，加固、环绕……那扫帚柄竟然动起来了！ 虽然还是一看就很危险，但此刻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能用魔法打几个补丁在上面，尽可能保障安全。 “罗伯特，谢谢你，我们会再见的——”她一只手放在嘴边，扯着嗓子大喊，声音消失在风里。 扫帚显然是还没完全修好，有些摇晃，飞行的速度也不快。 多萝西的目光一直投在那个狼人少年的位置，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她眼中地上的他变成一个小黑点，他眼中的她大概也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对不起。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我不敢冒险啊。 希望自己忽然的离开，不要给他留下太大的心理创伤吧……等自己以后有条件了，一定要回来好好感谢他。多萝西下定了决心。 回去的路上还有些危险，因为她不确定自己的位置，也有些分不清方向，只能靠魔法指路。 但这样她又无法分出手来，修补已经摇摇欲坠的扫帚，有一次扫帚差点把她甩下去，她紧紧抓住才逃过一劫。 然而当多萝西历尽艰辛终于回到兰卡斯特城堡，却发现那个男人仍然不在，甚至仆人也没有特别准备什么东西给她。 他难道不关心她吗？她可是想要把他当成互相信任的朋友的呀！多萝西有些怨念地想着，这一次，是不是他辜负了她的信任呢？ 她带着低落的心情很快回到了花园，本想找到那只猫跟它玩耍一会，但这次，连猫也不见了。 多萝西放下画笔，茫然地张望着四周。 她的思绪飘到那个狼人少年身上，他清澈的眼神和嗓音，如果他是自己的弟弟该多好呀！ 安妮是很好的朋友，但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爱情。如果自己有一个年龄相近的亲人，可以完全信任而不必绞尽脑汁思考对方在想什么…… 忽然，多萝西被背后仆人的喊声拉回到现实中。 仆人并不是在喊她，但城堡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仔细听了听，才发现他们喊的是，“主人回来了！” 第24章 他回来干什么？这是进入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第21章 二十一 受伤 然而多萝西看到的是一张极度疲惫的脸，看上去像是几天都没有休息了。 或许他是去找自己了吧，她这样想着。那她就……原谅他？ “扶我……回去。”他只对着虚空说了这一句，就直接倒在地上。 多萝西呆住了。还是几个仆人手快，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来抬走了，甚至都没有人看她一眼。 这又是怎么回事？她的情绪很快又从略微愧疚变为了气恼，他肯定是有什么秘密，都不肯告诉她！ 她无奈地回到自己房间，看着自己这段时间里创作的每一幅画。 她想给罗伯特画一幅肖像，虽然魔法能完美地捕捉任何画面的每一个细节并复制下来，但多萝西坚持认为，那和艺术是不一样的。 虽然她不觉得肖像足够作为她对他的感谢，而且或许狼人也和巫师一样不看重艺术。 但多萝西还是希望能用这种方式，纪念一下这段尚且短暂的友谊。他是那样纯真无瑕，应该会是一个能欣赏艺术的人吧？ 她支起画架正准备下笔，却想起自己的身份、自己正身处兰卡斯特城堡。 如果自己画了另一个男人的肖像画，还送给对方……或许会被她的丈夫误解的，即使她并没有别的想法。 多萝西沮丧地收起了画具。或许她可以趁他不在城堡的时候悄悄地做这件事，但万一被发现，肯定引发更多误会。 她还是……先获得他的批准吧。 然而她的丈夫再一次地消失了很久。期间，那只猫没有在花园里出现，多萝西也不敢尝试寻找罗伯特。 她过着平淡乏味、有时候还会提心吊胆的生活，直到那一天，她在花园里又看见了那只猫。 它又受伤了，而且多萝西能看出，比上次的伤势严重得多，看得她心惊肉跳。 这是发生了什么？看着它身上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口，多萝西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尽可能不去想象它可能经历了什么事情。 她飞快地背诵着几个初步处理伤口的咒语。根据她浅薄的治疗魔法知识，它看上去……很危险。 多萝西在慌乱之中，甚至忘记了自己学过的治疗魔法，看来只有一条路了——回书房去查阅。 她眼珠一转，见它的伤势没有继续恶化，环顾四周，咬了咬牙把它藏在自己的大斗篷底下，然后飞奔进书房。 所幸，她运气很好，并没有碰上任何仆人，这样就不需要浪费时间向人解释自己在做什么了。 或许会有远处的仆人看到自己在飞奔，但这不重要了，让他们汇报给主人去吧，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着。 斗篷是全新的，而且是那个男人给她的东西，但这时候多萝西也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吃力地取下书架顶端厚重的书本，上面落满了年代久远的灰尘，所幸她已经用斗篷盖住它，灰尘没有落在猫的身上。 多萝西的手指在书页上飞快地滑动着，全神贯注地阅读着的她，没有发现那只猫的眼神正紧紧地盯着她。 它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而移动，它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它的眼神投向她微微蠕动的嫣红的双唇。 她低声念着咒语，寻找着。 这样的一副画面，虽然奇特，却又有种几乎惊心动魄的美感。若是多萝西用第三人的视角看见，她定然会认为，这是一副可以画下来的画面。 不过此时身处其中的一人一猫，都丝毫没有心情去思考作画的事。她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几个咒语，念了出来。 多萝西看见它的伤口在愈合，虽然缓慢，但或许已经是她的能力做得到的极限了。 或许它也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一直大睁着的双眼此时逐渐闭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但是多萝西知道，在治疗的时候它不能睡，必须醒着，于是她揉捏着它的皮毛，试图将它唤醒。 当然，她不愿意承认，这里面也有报复它从前不让自己摸的成分。 从耳朵、胡须、鼻子……直到背脊、四肢、尾巴。只要是它身上没有受伤的部分，多萝西全都捏了个遍。 猫忽然打了个挺，惊醒过来，发现她正在揉捏自己，样子很是生气，但因为浑身是伤还在被她治疗，也无计可施。 它只能摆出最为凶狠的表情瞪着多萝西，但她很清楚它拿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直接无视了它的怒意。 她扭过头去继续在书架上翻找着，甚至有时还对着自己的皮肤施些咒语进行试验。 见到这一幕，它凶狠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虽然多萝西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的全身心都沉浸在书中的咒语上，只是偶尔看一眼身旁的猫，确认它的状态没有恶化。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从午后温暖的阳光到夕阳西下，多萝西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只猫仍然在紧盯着她看，它的目光除了充满感激，还有一丝……困惑。 多萝西还是有些担心它的状态，于是她决定把它和这几本书一起带回自己的卧室。 然后她只要告诉仆人，自己在研究魔法请勿打扰，用这样的借口，吃完饭就溜回卧室去照料它，半夜也可以随时观察情况的变化。 第25章 关于卧室，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它的性别……她一直没注意这个问题，现在想起来了看一眼才发现，哦，它是只公猫。 虽然是只猫，但让它在自己的卧室过夜，还是让多萝西觉得有点奇怪，尤其是这只猫的气质总让她想起那个男人的情况下。 但她是治疗魔法的学生，她相信比起这些小事，还是治疗比较重要，长得像她的丈夫又不是它的错。 多萝西把猫抱起来包在斗篷里，往自己的卧室走去。这时她才注意到，它的身体似乎有些太轻了。 即使是受伤，会导致这种事情吗？ 又是一个几乎无法合眼的夜晚，多萝西盯着房间里的猫，一脸担忧的神情，一动不动。 直到第二天，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她发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她惊得一下子跳起来，想起猫还在卧室里，而她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照看它了！ 它还好吗？多萝西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视线投向昨晚她给它用旧被子临时布置的小窝。 但是——猫不见了！ 第22章 二十二失踪 一开始，多萝西以为它只是在屋子里随便逛逛，没有太在意。 但当她翻遍了整个房间，从衣柜到床底，都没有发现它的丝毫踪迹——她开始慌了。 怎么办？她既然把它带回来了，就要对它负责的呀！而且……她不敢想象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它并不是自己逃走的，而是半夜在屋里乱逛，被人发现，然后……被抓住，被仆人带到那个男人那里。 他会说什么？做什么？会生自己的气吗？自己要怎么办？ 多萝西很快又想到，它或许只是不喜欢室内的空气，跑去了花园。 她飞快地跑到自己昨天发现它的地方，把花园的每一条小径踏了个遍，但什么都没有。 偌大的花园里，除了第一天就存在的花草和摆设，就只有自己忘记收走的画架还立在那里，显得特别孤寂。 这时候，“自己的猫走失了”这样的意识，才开始真正地被她感知，多萝西的大脑开始进一步慌乱，怎么办？ 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借口，她跟仆人说自己想要“探索”整个城堡，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那只猫的踪迹。 大厅……没有。它去过的书房，没有。画室，没有。走廊……也没有。 多萝西怕自己无法跟仆人解释缘由，不敢发出声唤它，只能轻轻地走过每一处，东张西望着。 她知道猫的听力十分灵敏，她只能寄希望于它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用爪子搭在她腿上，给她一个惊喜。 这样的期待，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逐渐变成了失望，最后又变成了绝望。 她找不到她的猫了。虽然……它应该不算她的猫。 它只是一只偶尔会出现在花园里，会安静地听她的心事，会认真看她作画，会用可爱的表情凶她的猫。 只是一只她曾经两次试图用无比拙劣的治疗魔法，把它治好的猫。 只是自从她来到这座陌生而令人畏惧的城堡后，唯一视作温暖陪伴的猫。 只是…… 多萝西没有觉察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泪水已经溢满了她的眼眶。 或许她来到这里就是一个错误。在她对格蕾丝夫人说出“我愿意”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她几乎可算是无忧无虑，萦绕在心头的，除了偶尔对柯林的想法，就只有对自己未来事业道路选择的不确定性。 但现在……太多的事情让她不知所措，似乎在她的生命中，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能抓住的。 她本来决定彻底放下柯林，把他仅仅当做一个认识的人，但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她想和自己的丈夫建立友谊和信任，但她害怕他，总是担心自己会做错事，而且他的神秘、他的冷漠、最重要的是他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让她望而却步。 她想要感谢罗伯特，想要一个他那样的弟弟，但他是狼人，将来他的族人不可能对自己友好。 现在就连一只猫……仅仅是一只猫而已，她也无法拥有了吗？ 多萝西强忍住泪水，继续寻找着它的踪迹，一整个上午她都在寻找，却毫无收获，连一根猫毛都没有见到。 然而快到午饭的时候，她却收到仆人递给她的一张字条。“太太，主人要我把这个交给您。” 她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的泪水被人看见，连忙眨了几下眼睛，努力用垂下的长发掩饰着，“谢谢。” 多萝西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我收着它。” 他？收着它？什么东西？那只猫？还是……别的什么？他是想让她不要担心吗？他为什么要收着那只猫？ 无数的问题在多萝西脑中浮现。这一次，她决定问个究竟。“什么？为什么？” 我的老天，哪怕只有一次，他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说话吗？ 她折起那张纸条，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些厌倦了这种所谓的“游戏”。 如果这是那个男人所喜欢的沟通方式，那她从这一刻起，不想再陪着他玩了。 多萝西决定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跟他好好谈谈这个“沟通问题”，如果他愿意学习正常人的沟通方式，她也很乐意教——虽然是作为一个糟糕的传授者。 第26章 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大概还是那只猫的安全，她想。 他会不会骗她？或者误导她？毕竟他从来没有说过“它”就是那只猫，他完全可以说这只是她自己的理解。 但若是这样，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脆弱信任可就荡然无存了…… 或者说，他在意过这种信任吗？或许他看重其他的什么事情，远胜于他和她之间这种可有可无的关系？ 多萝西踏着沉重的脚步，继续沿着大厅走着，她心底里已经不相信那只猫会出现，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而已。 奇迹没有发生。她总结着自己和他的关系，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第二次回去时安妮对她说过的话。 “关于战争，你的丈夫似乎做了很多事情……” 那时多萝西觉得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就没仔细想下去，只是在潜意识里觉得或许他正是在为这件事而奔走，像格蕾丝夫人那样。 但现在想来……难道他在做的事情，他很少回到城堡都是因为这个？ 不知不觉中多萝西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她发现花园就在自己眼前。 她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次回到了花园，再次踏上那条熟悉的小径，在无人的花园里，她可以稍微呼唤一下它。 回答她的，只有从树叶间吹拂过的微风，沙沙作响。 多萝西努力说服自己，是她的丈夫把它带走了。但她还是再一次忍不住，毫无形象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哭了起来。 但哭又有什么用呢？她想，自己不应该再抱有任何希望，她的猫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怀着这样的念头，多萝西用袖子擦干泪水，注视着不远处的画架，那里是它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她的记忆。 “喵呜——”一声清亮悦耳的叫声突然从她的身边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听到这声音，多萝西猛然抬头，就看见那只猫正蹲在她的肩膀上，用爪子挠着她的脸颊。 她的脸颊被它挠的痒痒的，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抚摸着它的头。 “小家伙，你还活着？”多萝西的心里既激动又紧张。它是听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呼唤才回来的吗？ 它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是在可怜你，才纡尊降贵地过来看看罢了！ “谢谢你……愿意回来。”她擦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溢满眼眶的泪水。 但有些奇怪的是——它的身上丝毫没有任何伤口！ 第23章 二十三真相 正为此而奇怪的时候，那只猫从自己肩头跳了下去，多萝西还以为它终于要跑开，却发现它站在那一动不动，身体变得越来越大。 很快它的四肢开始变化，身上的毛逐渐变成斗篷，从一只猫变成一个人的形状—— 是她的丈夫回来了？！ 多萝西一惊，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睁开眼，才发现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她在半夜惊醒，从床上坐起来，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墙纸。 就说嘛！它根本不会这么活泼地主动靠近自己，根本就是换了一只猫！ 但是为什么梦里的它会变成……他？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眼中有着相近的气质？是因为他说过把它带走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多萝西再次闭上眼，她感觉自己的睡眠严重不足，头昏脑涨，但在经历了刚才那诡异的梦境之后，自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她双手下意识地抓住被角，没有察觉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梦境中的一切如此真实，历历在目，多萝西已经无法分清自己是否仍在梦中。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打开房门，她要去找——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或许是猫，或许是那个男人，又或许……是这一切背后隐藏的秘密？不论真相是什么，她下意识地感到那真相已经近在眼前。 多萝西穿着睡袍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若是此时有人看到，大概会被那深夜的身影吓一跳吧。 偶然回头，一不小心没注意前面的路，她撞上了什么东西，下意识捂住嘴避免叫出声来。 有那么一刹那，多萝西确信自己看见了那只猫的身影一闪而过。但定睛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确实地知道这里有秘密的存在，但若那秘密为她所知，自己……会不会有危险？那个男人会做什么吗？ 这样的念头让她打起了退堂鼓，一时之间，不敢再探究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多萝西都在心神不宁之中度过，除了终日与画笔和书籍为伴，无论是猫、还是她的丈夫，都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 唯一给她带来消息的人，竟然是柯林。为什么是他？ 犹豫再三，多萝西最终还是决定见他一面。 虽然柯林只是泛泛而谈，说了些最近局势之类的事，但她能看出，他的眼神与从前每次都不一样了。 她迎向他的目光，看见那眼中竟仿佛有两团小小的火焰在燃烧。多萝西记得，即使在他研究魔法的时候，也不曾有这样的热情。 他找到了他所热爱的、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事业吗？ “恭喜你。”多萝西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说道。“我很高兴你找到了你的目标。” “我的目标？”柯林重复着，她注意到他眼神中的火苗逐渐冷却、消失。沉默许久他才继续道，“是的。” 第27章 她是真心地为他感到高兴。但，那目标到底是什么呢？此时的她已无心探究——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已经实在太多。 柯林走后，她竟然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多萝西担心着自己与他的见面，会被那个男人误会。 自己对他的在意，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超越了许多东西。难道他会成为自己最重要的人吗？他……还好吗？ 或许是那个梦的缘故，她在作画的时候，越来越多地回忆着他与那只猫的相似之处。 甚至到最后，多萝西的笔下也开始不自觉地描绘出它的样子，有时候……则是她对他眉眼的印象。 每当她见到他，那冷漠的威压总是让她不敢直视，但不知为何，他的容貌却早已深深刻在她的脑海。 自己……是在想念他吗？把对他的思念，寄托在一只不知去向的猫的身上？ 他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带给她任何消息了。多萝西闭上眼，若他并不关心她，那自己的想念仅是毫无意义的自作多情吗？ 这些日子里，柯林倒是再度来访，他的态度彬彬有礼，但他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让她看不清楚。 面对柯林，多萝西表面上仍保持惯常的礼貌而疏离的态度，但她内心却疑惑而不知所措。 他是否知道自己曾经暗恋他？他是否对自己产生了感情，寄希望于她后悔当日做出的决定？ 后来他又说自己有事在身可能来不了了，就变成了传递消息。而这消息，却更加令人震惊—— 他用层层加密的方式告诉多萝西，局势瞬息万变，依他的估计，血族一方可能很快就要宣战，让她做好准备。 这让她彻底乱了心神，她不知道柯林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这件事。 柯林……是否认为他也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应该提早向她求婚，以免今日要让她在名存实亡的婚姻与族人之间做出抉择？ 而自己的丈夫，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他许久未归，难道是在害怕面对自己？还是……真相正好相反？ 如安妮当日所说，他做了很多事来阻止战争的发生……就像格蕾丝夫人那样。 自己可以信任他吗？或者说，她应该选择去信任谁？他让自己小心柯林，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吗？ 多萝西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日整日地只知道读书、作画，连一日三餐都不愿意出去，几乎像是外面有危险一样，仆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无法面对这个世界。 一个让她无法看清的世界，一个有着过于复杂的人心，无论怎样精妙的画笔都无法描绘，而她的内心过于简单，无法在其中有一席之地的世界。 她无法在看清真相之前，作出向任何一个人交付自己信任的选择，只能日复一日逃避，寄希望于自己的选择并不那么重要。 直到那天，多萝西偶然在一本书中看到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图案。那一瞬间，她瞪大双眼像是被雷电击中，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见过它。 回忆起上一次柯林的来访，他向她告别转身离去，宽大的斗篷飘起，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同样的标志，深深地刻印在她的脑海。 她甚至记得，那时候他的另一只手似乎还做了个拉住斗篷的动作，像是要遮掩那个标志。 一切的秘密，忽然之间都串了起来，在多萝西的眼前展开。 第24章 二十四补救 一切的谜团此时都变得明朗了起来，那个图案的含义，柯林对她态度的变化，甚至——多萝西想起了她的丈夫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小心柯林。” 柯林。他才是那个在暗中操纵一切的人！ 战争本就是他所愿，他前些日子对她态度的变化，也全都是假的，在她面前演出来的！ 多萝西虽然不知道柯林具体有什么目的，但她能想到，他定然是要利用她的身份，让她帮助他——背叛她的丈夫。 想到这里，从前的一幕幕情形在她眼前闪过，她感到浑身发冷。 母亲和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在为了两族之间的和平而努力着，甚至做出巨大的牺牲，而他…… 虽然此时多萝西仍然有些难以相信，柯林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虽然，她早应该想到的……如果说对柯林本人而言，战争才是能为他的家族带来更大利益的选项。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自己可笑。 她曾经暗恋的人，竟然有着那样的真面目，甚至想要利用自己的这份暗恋，自己竟然被蒙蔽到如此地步—— 或许有人在她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吧，那么，他们会不会在暗中笑话她被他蒙蔽了这么久呢？ 不，多萝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柯林一定隐藏得很深。 或许是这个图案的含义并不为人知晓，又或许他一直没让人看见，否则……自己早就从其他人那里听说柯林的目标了。 所以柯林的筹划仍然在暗中进行！她要向格蕾丝夫人，向她认识的所有人告知此事！ 多萝西不知不觉中双手已握紧成拳，呼吸变得急促，她能感受到，巨大的危险正在向她……向他们逼近。 “我要回家。”她在走廊上踱步，一边自言自语地反复念叨着，“回家。” “回家？”仆人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这里不就是太太的家吗？” 第28章 啊，是的。这里应该是我的家。多萝西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家。 他怎么样了？他这么久都没出现，是遇到危险了吗？ 安妮说过，他曾经为了阻止战争做了很多事。那么……他或许也会陷入柯林设下的危险之中。 难道这才是那个梦的真实含义？！ 多萝西猛地睁大了双眼，或许她潜意识里担心着他会受伤、会遇到危险，所以才在梦里把受伤的猫和他联想到了一起。 即使是这样……她果断换上出门的外衣，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必须回去一趟。 无论仆人如何劝说，她都坚持要走，最后她说，“如果不让我离开，那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想要把我作为人质扣押在这里！” 见到管家略微有些退缩的眼神，多萝西知道自己赌对了。“请问，这是你们主人的意思吗，把我作为人质？如果是，我知道了。如果不是……那就是你们的意思？你们能为此负责吗？” 对方哑口无言，只得放她离开。通常的路线此时也可能变得不安全，多萝西决定换一条路。 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曾经进入的狼人领地。 张望着四周，多萝西慌了起来，她会被与自己敌对的狼人包围吗？还没回到家就陷入新的危险？ “多萝西小姐——”她听见那个熟悉的少年声音，清澈而响亮，她的心脏不自觉地开始加速狂跳着，是他来帮助自己了！ 很快，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他向她飞奔过来。 虽然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但她可以想象他脸上的万分激动，下意识地微笑了起来。 此时的多萝西再也没有一丝犹豫，用全身的力气向他的方向大喊着，“罗伯特——” “多萝西小姐，您回来了！”两人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她的恐慌情绪在此时也一扫而光，因为她知道，他会帮助自己的。 “对不起……如你所见，我似乎又迷路了。”多萝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能帮助我回家吗？” 少年的脸上有一瞬间显出了犹豫的神色，微微动了动唇，没说什么。 她迅速补充道，“不……当然只是这片树林里，到了边缘我就知道怎么走了。” 他这才点了点头，但眼神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让多萝西无法判断。“你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她并不饿，还急着离开，但看到少年的脸，又不忍拒绝他的好意，只好看着他的脸点点头。 多萝西随着他来到他的家，一切布置都仍是她曾见过的样子，那一瞬间无数的记忆涌上她的心头，那些担忧、不知所措的情绪。 许久她才注意到，他丝毫没动桌上的食物，反而是用一种热切的眼神看着她，被她察觉时，慌乱地给了她一个腼腆的笑。 她咀嚼着面包，忽然意识到了一件让她害怕的事——那是一种爱慕的眼神。 他的热情，不仅是针对甚少见到的外人，而是一个天真的、情窦初开的少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大概也正是因为他一直生活在这片闭塞的林中，才会爱上了或许是第一次见到的、来自外界的女孩—— 对他而言，多萝西就意味着一切他所没见过的事物，意味着外面广阔的天地，意味着无限的想象和可能性。 但刚刚在“暗恋”这件事上，经历了巨大挫折的多萝西，此时并不想思考任何罗曼蒂克的事情。 她只是情绪有些低落，因为她不愿意听到又一颗心破碎的声音，她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罗伯特，谢谢你每次帮助我。”多萝西认真地说，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着冷淡和疏离。 此情此景，却让她想起另一个语气永远那样冷淡的人——她的丈夫。他那样的行为，难道也是另有原因吗？ 他不希望她爱上他，是因为感情本身，还是有别的什么东西？ 多萝西拒绝了罗伯特的挽留，只说自己的母亲那边还有事，承诺等办完事第一时间回来找他。 她向家的方向赶去，看见了自己从出生到成长的地方，心脏跳得飞快……那里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第25章 二十五 决心 很快，多萝西见到了格蕾丝夫人。 周围的一切，包括格蕾丝夫人的神情，都没有任何异样……如此说来，希望自己的到来还不算太晚，她想。 见到她的样子已经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也十分苍白，格蕾丝夫人又惊讶又担心，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和头发。 “亲爱的，可怜的孩子……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妈妈在这里。” 多萝西哪里能等到慢慢说，还没喘过气来，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母亲。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去、跟谁商量，也不敢寄信，只能亲自来跟您说了。” 此时忽然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质问她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编造出这个谎言，放在书里的呢？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丈夫给你设下的一个局呢？” “因为我信任他！”多萝西大声说。说完她才发现自己把这句话喊出了声，脸也竟然跟着红了。 她赶紧闭上嘴，但还是在心里补了一句，“我选择……把自己的信任，放在他这一边。” 第29章 随着这样的想法，多萝西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自己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一边断断续续地跟格蕾丝夫人讲述着自己的想法，一边回忆着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他的行动—— 她想，即使从纯粹推理的角度来说，也是他的可信度更高。 而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自己决定愿意信任他，或许已经是很久以前就开始的事情了。 多萝西把这些也全都告诉了格蕾丝夫人。虽然她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但此时事关重大，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我相信，柯林也有许多人支持，他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只不过，既然他希望将自己煽动战争的事保持秘密，这就说明支持他的人还不够多。” 格蕾丝夫人沉思着，一边缓缓地点了点头，看着多萝西的双眼郑重地说道，“谢谢你。” “不，亲爱的母亲，不用对我说谢谢呀！不仅因为是您……也因为，这本来就是我想要做到的事情！无论其他任何人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会尽我所能，去阻止战争的发生。”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您看，这不正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吗？要知道，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格蕾丝夫人微笑着再度点头。“你放心。因为我们现在掌握了先机，这件事并不难。不过……” 多萝西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重复着，“不过？” “不必担心，我要说的是，或许你的丈夫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你刚才说，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她低下头，声音也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颤抖，“确实是这样。所以我担心……” “你有想过用水晶球看一看吗？”格蕾丝夫人提醒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多萝西抬起头说道，一边迅速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拿水晶球！” 但很快她又带着几分失望重新低下头去，“可是我的魔法，应该还不足以探测……他吧？” “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 “可是……”不经对方同意就探测他人位置，对探测者的体力损耗极大。多萝西当然愿意，但她不希望自己以外的人做出牺牲。 “已经没时间了，孩子。”格蕾丝夫人提醒她。“现在的每一分钟都极其宝贵。” 多萝西沉默着点点头，她知道母亲是对的，她们没有时间再犹豫了。格蕾丝夫人拿出了水晶球，两人合力注入魔法，仔细探测着。 “他啊……被下了诅咒。”格蕾丝夫人双眼紧盯着水晶球里变幻的图案，如同梦中一般轻声说着。“不，这是个古老的诅咒。” “你可以看到，现在他还没有危险，但是……” 多萝西急切地打断了她，“但是我可以去救他吗，需要去吗？我应该去哪里？” 格蕾丝夫人只是缓慢地摇头，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说着，“很快就会有危险的。从这里来看——孩子，你还有时间。” 随后她的左手做了个动作，让多萝西看清水晶球里的一个位置。“你看，他就在这个方向……接下来就是你做决定的时候了。” “我去！”多萝西发现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虽然她并不在乎夫妻的身份，但这是一个她信任的人，一个她想要与之成为朋友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也是阻止战争的一部分。 “你确定吗？”格蕾丝夫人仍旧用的是那种缓慢而轻声的语调，但眼神已经从水晶球转向看着多萝西。 “是的，我要去。” 格蕾丝夫人点点头，把水晶球递给她，“带上这个给你指路……祝你好运。” 多萝西接过水晶球骑上扫帚，很快消失在远处。 即使她很清楚前方有危险在等着自己，她也不会退缩。望着逐渐变成深色的天空，她这样的想法也越发坚定。 至于让其他人跟她一起去，这种事……眼下格蕾丝夫人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而她已经没时间再去找别人了。 随着她逐渐接近目的地，不祥的气息也逐渐弥漫在空中。 因为魔法的缘故，多萝西更容易感知到这些气息，她知道这里决不普通。她握紧了水晶球，仿佛它能给予自己力量一般。 但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外援，拥有的唯一力量就是决心。排除万难，一定要去做一件事的决心。 多萝西收起扫帚，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状况，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一步步走着，每走出一步，仿佛都是万分沉重。 正当她几乎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一惊——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声音竟然不是人类在说话，而是猫的叫声。 这里怎么也会有猫？多萝西想着，转过头去却发现，竟然和那只曾经陪伴自己的猫一模一样！ 是它吗？还是仅仅外貌的巧合？它……为什么在这里？ 第26章 二十六独处 “你怎么来了？”她脱口而出。 仔细一看之下，那只猫似乎受伤非常严重，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次都严重。 那声音也是气息微弱，而且它双眼微闭，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多萝西的存在，而是在向不存在的虚空求救。 见到这样的状况，她心下一惊，无论它遇到了什么事，都说明此地很有可能有危险，自己也不能久留。 第30章 但是……她还没找到他！又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去？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念头进入多萝西的脑海，自己或许应该带上它，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水晶球，上面的影像已经随着力量的离去逐渐变得微弱，但她能确定，他在这里。 水晶球是肯定不会出错的，她相信自己的母亲。可是他到底在哪里？是为躲避危险而藏起来了吗？ 多萝西缓缓转头张望着周围，却只能看到冒着黑烟的残垣断壁，而她仅能辨认出这是一种魔法留下的痕迹。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动静，但似乎连那只猫也知道她在寻找着什么，安静地趴着没有发出声音。 四周残留的那些魔法痕迹，虽然她无法辨认，但在她看来定然是昭示着危险。 多萝西的心砰砰跳着，检查着先前给自己准备的保护咒语，眼角的余光始终都没有离开那只猫。 虽然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她仍然希望能尽力保护它安全。但是……他说过它在他那里的！所以他应该也在这里吧？ 想到这里她心下一惊，移开目光，却听见一个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我……并不希望你卷入进来。” 那个声音听上去气息微弱，像是受了重伤。而且——是他的声音！ 多萝西猛地一回头，然而除了那只猫以外还是什么都没看见。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难道……？ 她脱口而出，“是你吗？” “是我。”虽然它没有动嘴，但那个声音，确实是从它的方向发出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多萝西，先是庆幸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但很快又被尴尬的感觉彻底淹没。 我的老天啊！自己先前把它当成了唯一可以倾诉和陪伴的存在，把秘密都告诉了他，包括……她对柯林的想法。 “这里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但不要久留。”他的声音很快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哦。”他的言下之意，大概是自己可以把他带回城堡？ 多萝西抓起它就往自己的斗篷里塞，然后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总而言之还是很尴尬啊！ 她用熟练的动作设置好扫帚，但这种尴尬的感觉仍然停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实在无法忘记这一切。 让他看自己作画这种小事都可以略过不提，但是她对他倾诉心事……他对自己说小心柯林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的呢？ 还有自己上一次给他用魔法治疗，把他安置在自己卧室，难道他也是因为尴尬才跑走了吗？！ 当然理智告诉多萝西，他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就像现在这次一样。但这种事情，还是让她感觉很复杂。 一方面说明他很绅士，不愿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待在她卧室？另一方面，他对自己没有想法？还是什么……越来越复杂了！ 而且现在也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吧！ 但是，他当时告诉自己说“安置了它”的意思，原来是这个吗？ 想到这里，多萝西才意识到，他一定是不愿意让自己担心猫的安全，才会这样告诉她——但他那时候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实情呢？为什么要隐瞒，难道他是不信任自己吗？ 匆匆发消息给格蕾丝夫人报了个平安，她调转扫帚，正要先回到城堡再做打算，但怀中的猫阻止了她。 “回去也可能不安全。”没有任何解释，是爱德华一贯说话的风格。 听到他这样说，多萝西在惊慌之下闯入一片密林，下意识地调转方向飞去。 这个方向是她不熟悉的，许久她才发现自己似乎走上了来时的道路，映入眼帘的又是罗伯特的木屋！ 她敲了敲门却发现屋里没有人，又喊了罗伯特几声，仍然没人应答。 她没有去注意怀中的猫在听到她喊人之后眼神的变化，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观察着。 然后多萝西发现后门上贴了张小字条，说屋主人有事出门了。 她叹了口气，靠着一根木头坐下，“希望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吧。”又对怀中的猫补了一句，“应该没什么问题。” 看他似乎没有反对她停留在此处，也没有变回人类形态的意思，她只能先用自己知道的魔法给他治伤。 这事多萝西一句做过好几次，几乎成了习惯。她熟练地处理着伤口，一边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他反问。 “……还有什么？”多萝西这才意识到，刚才这个问题似乎是不太明确。 是他会变猫？还是他独自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却不告诉自己？还是……背后有什么更大的秘密？ “好吧，一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切？” 说完，多萝西又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有点过分了，以他们的关系，又凭什么要求知道他的所有事情呢。 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她对他的信任，或许也只是单方面的吧。 “事已至此……”面前的猫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听到一只猫像人那样叹气，她突然觉得这幅景象有些滑稽。 爱德华继续说着，“要知道，我并非不信任你。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是可信任的。” 多萝西不知该如何回答。用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话……他的沟通问题实在是太严重了！她心想。 第31章 “只是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我预计自己有能力解决，而且也确实成功解决了。所以……” “你是想赶我走？”多萝西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打断了他。她指着他的伤，“所以你认为这是成功解决？”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吃惊，是因为他没有以往常那冷淡而令人生畏的模样面对自己吗？还是因为，自己在潜意识里仍然把他当做那只猫来对待？ 从前的她，甚至不敢与他对视，而现在她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多萝西站起身，拍了拍斗篷上的泥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增加一些勇气似的。 第27章 二十七赢 爱德华仍然一动不动，多萝西几乎能感觉到他在犹豫，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来。 她也站在旁边沉默着。她想，只要……只要罗伯特不回来，她可以一直站在这里，等待他下定最后的决心，他想告诉自己多少东西。 “……你赢了。”许久，他冒出这样一句话。 “赢？”她下意识地问道。 “我想，或许今天的事情证明了，你的能力大概也足以保护自己。所以——” 多萝西虽然觉得自己被看轻，有些气恼，但理智又告诉她，他这样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自己在魔法方面能力实在平庸，尤其一直以来都有柯林这样的天才在旁做对比，只能增强她这样的认知。 而如今，若她的对手正是柯林本人，她将毫无胜算。虽是事实，但被他这样点明，多萝西从前时常感到的自卑和难为情又回来了。 她不自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见到她这样的反应，爱德华似乎终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补充道，“我只是不希望你有危险。” 听到这句话，多萝西有一瞬间的感动，但他马上说，“因为我自己的事，不应该把你卷进来。” “……” “但我如此的想法，似乎已变得不可能。”顿了顿，他接着说，“如你所见，我能以猫的形态显现——尤其在我因力量几乎耗尽而虚弱的时候。” 行吧，多萝西想道，他现在不变回人类形态，也是因为无力做到吧。 “然而，有一个……诅咒。”这句话爱德华说得极慢，仿佛每个字都耗尽了他的力气一般。“我多次想要将它解开……但是失败了。” “这个诅咒对你的影响是什么？”多萝西急切地问，眼下的这种情形，让她很担心他的状态。 “它主要是……封印了我的一部分力量。”他话头一转，“还有，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很早就能提醒你……小心柯林。” 多萝西现在已经不那么在意柯林，但她还是有些好奇。或者说，他为什么突然提及柯林？ “……作为你今天尝试帮助我的报答，我可以告诉你剩下的事情。” 她再度陷入沉默。“尝试帮助”！自己冒着危险来救他，最后就换来他这样的评价？难道她不是像从前每次那样，把受伤的他治好？ 爱德华似乎也见到多萝西脸上表情的变化，急着说了下去，“这或许是个偶然吧。在我寻找解开封印方法的过程中，发现了柯林。而且我意识到他的气息有些特别。” 多萝西并没有料到，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向她讲述了所有的故事——甚至从几百年前开始。 他的过去，一直以来是她的一个心结。 她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途径去了解那些尘封的过往，毕竟自己和他之间相差了几百年的岁月，那过去的时光，像一座高山矗立在他们之间，她永远都无法逾越。 所以，他们之间的信任和羁绊，大概也被这高山阻隔而无从谈起。 这就像一个死循环，如果他们之间有这么深的鸿沟，足够的信任又从何而来呢？ 但今日爱德华终于决定敞开心扉，虽然他的“沟通问题”还是很严重——“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得不把剩下的事情告诉你了。” 多萝西不想追究他用词的问题，此时她的好奇心已经压倒了一切。 他告诉她，数百年前，自己比现在还要强大得多。 然而那时候其他长老出于对他的忌惮，也因为他反对战争的缘故，就借战争之机削弱他的实力，甚至通过暗算，给他下了一个封印。 从那之后，他在血族中的地位，就变成了一个徒有荣华富贵的吉祥物。 他表面上假装已经安心于此，沉迷于宴会和美酒的享乐，逐渐放松了众人对他的警惕。 加上当年策划此事的几个长老，有的在战争中死去，有的则迁徙他处，旧事也就逐渐被部分人忘记了。 但战争的危险仍然存在，这一次首先策划战争的是柯林的家族，为了他们的利益。 多萝西听着身边的猫讲述着百年前那些久远的故事，感到有些恍惚。“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若是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做到。” “要求？目前没有。”爱德华的语气仍旧生硬，“故事并没有结束。” 如此说来，他在尝试解开封印的过程中遇到柯林，也不算奇怪了——柯林似乎知道很多从前的事情。 她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多萝西带着几分害怕想道。柯林忽然对她示好，一定是想要利用她，让她以为她并非单恋，然后为他做事。 而它……是的，它的猫形态，在听到她的倾诉之后敏锐地猜出了背后的秘密，所以才会让她小心柯林。 第32章 直到这次他打算以毒攻毒，在这个危险的地方解开封印，但柯林的探测也感觉到了这里的魔法波动。 两人在此激战一场，他的封印成功解开，但也导致整片地方的一切魔法——包括人的和地上的，都几乎彻底湮灭。 “也是因此，我无法变回人形，直到现在。”他总结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不保证回答。” 这最后一句话让多萝西觉得，自己可以彻底放弃帮助他解决沟通问题的尝试了。“……那前面几次我看见你的猫形态，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是失败的尝试。” “那今天……”她欲言又止。 “我说你‘尝试帮助我’，因为你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不需要你的帮助，封印也已经解开，那里的危险也解除了。” 但你受伤了，还变不回人形！ 多萝西正要如此回答，却听见远处传来响亮的喊声，是她所熟悉的少年嗓音。她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就知道，屋主人回来了！ 想到这，她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 在刚刚听了太多关于战争、阴谋、失败的事之后，那个少年的到来，算是一件值得让她开心的事情吧。 她向声音的方向望去，所幸只有一个身影，没有别人。至少他们是安全的。 多萝西没有注意到，她脚边的猫死死盯着她的表情，嘴角下垂，神色也逐渐变得阴沉。 她对着那个身影大喊道，“罗伯特——你还好吗——” 少年飞奔过来，她微笑着注视着他的脸，他也用灿烂的笑容回应。 第28章 二十八相遇 多萝西甚至来不及跟爱德华交代什么，不过所幸他现在是猫的形态，自己也免去了尴尬。 当时她只是为了隐藏身份，让罗伯特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女巫，就没有告诉他自己已婚的事实。 无论如何，现在她也不可能告诉罗伯特“你好，这只猫是我的丈夫，兰卡斯特伯爵，来跟他打个招呼吧！” 所以她干脆略过了这一节，只说自己在用魔法治疗受伤的猫。 罗伯特的脸上写满了惊喜的表情，双眼也发着光，“你回来了！你的母亲和所有人……都还好吧？” 他居然还记着她说是要去找母亲的，多萝西想。“都好，我也很好，谢谢你关心，你呢？” “我很好！这次是跟我的兄弟们一起去了丛林的另一边，你想听听我的见闻吗？”他的眼神十分热切，意识到这点的多萝西不敢直视他。 她只是轻轻点头，“当然很想听……不过我只是路过这里，可能要尽快离开，抱歉了，下次再来看你。” 多萝西抱起身边的猫，“我得把它带走。”这可是个定时炸弹！万一他开口说话，那她可就无论如何都没法收场了，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诶，不多留一会儿吗？或者在这里休息吧，明天再走。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是熟悉我这里的。” “你看……它刚才受伤了。”多萝西努力不去看他从腼腆的笑容很快转变成显而易见的失望的脸，“我是治疗师，当然是治疗比较重要，抱歉。” 罗伯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说得对，要……赶快回来哦！”说完最后一句，他的脸也涨得通红。 多萝西匆匆离去，她能猜到狼人少年的想法，但猜不到自己怀中的猫此时的感受——她开始感到一丝害怕。 一人一猫在林中缓慢前行，她努力打破了沉默，“你的伤还好吗？” “不太好。”爱德华的声音又变得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候那样，无比冷漠而疏离。 多萝西有些着急，“是哪儿？要我处理一下吗？” “我没有问题。” 方才他不是还对自己敞开了心扉吗，为什么这一瞬间，他的态度又变化如此之大，难道他是因为她直接带他离开而生气？ “我刚才离开也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呀！”多萝西更着急了，把他放在地上，边查看着伤口边解释道。 “虽然我相信罗伯特，但很难说接下来会不会有更多狼人来访，你现在的样子……肯定是看到的人越少越好吧？” 在她说到“我相信罗伯特”的时候，他的眼神变暗，爪子动了一动，但在给伤口施魔法的多萝西没注意到这些。 “行了，现在我们去哪？你觉得城堡安全了吗？等你的命令呢。”见伤势并无大碍，多萝西略带几分怨气地说道。 “现在啊……差不多了吧。” 背后传来狼人的长啸声，“你听见了吗？我刚才说了很可能会有更多狼人吧？走吧。”多萝西拿起扫帚。 他一言不发，任凭她将他塞进斗篷，抱在怀中。 他倾听着她的心跳，隔着薄薄的一层毛衣，感受着她的热度。虽然身上仍然疼痛，但这个姿势竟然还挺舒服。 是因为被她的温暖包裹吗？不，这怎么可能。他闭上眼，想要把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 “我信任罗伯特。”她理所当然地这样对他说。 “你是熟悉我这里的。”那个狼人少年这样对她说。 这一切，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和她，止于友好相处、互相帮助，这不是很好的状态吗？ 为什么自己要在意这些东西呢？一定是因为她认识狼人，或许对他有潜在的危险吧，他必须搞清楚。 第33章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多萝西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默，但最终他们还是这样一言不发地到了城堡。 “直接去卧室。” “啊？”多萝西一愣，这话让她又想到了一些可能性，但她没有再问。 习惯性地回到了她自己的卧室，她想到了上次治疗的场景，还是对他在木屋边上说的那些话耿耿于怀。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段时间以来，你每次变猫受伤，最后难道不都是我治疗吗？为什么说我只是尝试帮助你？” “……我最后能自己恢复。但谢谢你。” 多萝西想想也对，要不是这样，自己还没来的时候他怎么办？ “其实，如果你不希望我提供治疗，可以不出现在花园里——”面对猫形态的他，她能明显感到自己胆子大了很多。 但她还是很快觉得自己这句话很不妥当。怎么能要求城堡的主人在他自己的地产上应该怎么做？ “我……呃，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介意这些，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治疗师而已。”她有些语无伦次，抓了抓头发。 爱德华仍然保持沉默，多萝西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说话太过分让他生气了。 “你刚受了伤需要休息，我也休息去了。”她只好说了这么一句，开始整理床铺。既然他在这里，她当然不能把女仆叫进来铺床。 “……”他看了她一眼表示默许，然后身手敏捷地跳上柜子回到他自己的卧室。 这时多萝西才能够仔细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 首先最重要的是，她确认了他平安无事——剩下还有什么事，或许是关于战争的，都可以让他——或许还有格蕾丝夫人——去解决。 这样说，自己也很快能回到每天读书、作画的平静生活了吧？但她的脑海中又有一个细微却清晰的声音告诉她，一切还没有结束。 首先是自己和爱德华的关系，会走向何方？他当然会比从前更信任她，两人之间的距离会拉进。 但多萝西忽然觉得不确定起来，这是她想要的吗？ 她知道了他的过去。如果是从前的她，一定会高兴于他主动向自己倾诉。 但……现在她又有了新的好奇，新的想法，他在那几百年中，有爱上过什么人吗？如今的冷漠，是否也与他的过往有关？ 他的心里，是否埋藏着一份曾经的爱情？若是如此，自己的存在对他而言又是什么？ 第29章 可是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多萝西闭上眼，她何必要去好奇爱德华的过往？就保持现在这样，或许对自己和对他都更好。 然而第二天，她发现他又从城堡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甚至尝试去花园里找猫，却也是一无所获。 他不是说一切已经结束吗？现在… …又去了什么地方？难道是想避开自己？ 多萝西笑自己可笑，这本来就是他的城堡，即使要避开，也应该是她避开吧。 他在对自己讲述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他真诚的语气和目光，但那时的他，或许仅仅是因为受伤才对自己暂时放下了防备。 她再次拿起画笔，想要寻找自己理想中的、重归于平静的生活，但多萝西发现，自己的内心却不让她这样做。 她的思绪正在被那个人一点一点地占满，想要知道关于他的更多事情，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他如何筹划他的未来。 即使是在俗套的爱情故事里，这也… …反过来了吧？故事里难道不是被救的那一方，不自觉地对救人的那一方产生爱情吗？ 这时多萝西接到了他传来的消息，上面只有一句话，却令她万分震惊和不解。 “我同意你跟他走。” 为什么他忽然有这么一句话？他希望自己离开这里吗？难道他太过厌烦她，甚至不愿意与她见面、亲口告诉她吗？ 更重要的是，跟谁走？这个人当然不可能是柯林。会是谁呢？在坐立不安之中，多萝西感到每一秒都比永久更加漫长。 终于她见到了他，然而他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不愿意用猫的形态出现。” 多萝西内心：… …这很重要吗？难道你不是已经用猫的形态在我面前出现很多次了吗，现在想补救也没什么用了吧！ 不过她还是只问他，“你同意我跟谁走？” “难道，不是那个狼人？我，不介意。我想，他应该，更适合你吧。”爱德华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 我的天啊，这误会也太大了吧！ 多萝西急切地说道，“我虽然不确定他的想法是什么，但从我自己的角度，只是把他看成弟弟的呀！要知道，我的母亲后来因为忙于事业，打消了收养第二个孩子的念头，所以我从小就… …等一下，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如果你希望解除我们名义上的婚姻关系，我当然希望是在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的情况下，不要节外生枝。” “可是… …要知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呀！”她脱口而出，“也没有什么人，让我'想跟他走'。” 随后她才意识到，这对自己很重要吗？他会不会… …误会自己对他有感情？ “如果对你来说有这么一个人，我也完全可以接受，我这就走。”说完多萝西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自己似乎越解释越乱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愿望，只想过上平凡而平静的绘画生活，别的我都不在意。” 第34章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爱德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好的，我知道了。今天的提议，就当我没说过吧。” 多萝西总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许他的过往确实有着那样一个人吧，只是觉得他有义务，不应该让她在众人眼中成为“被抛弃”的一方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继续占着兰卡斯特太太的位置，也很没有必要。 她闭上眼想着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等她再次睁眼，发现爱德华已经不见了踪影。 有那么一瞬间，多萝西甚至想要追出去向他解释。但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 …自己能解释什么呢？ 告诉他，自己对他没有感情？他很可能并不关心这种事，自己主动这样说，反而显得自作多情。 多萝西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昨天是你帮助了他！他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让这桩婚姻持续，保持你在亲朋面前的形象，也保持你的生活不至于动荡，难道不是他最起码应该做的吗？ 更重要的是… …他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如果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在反复纠结思考之后，多萝西决定离开，她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 作为妻子在家中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家的丈夫，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即使他们之间并不是爱情。 难道因为不是爱情，他就可以每次都把她扔在这里不闻不问，来去如风，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吗？ 她希望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自由，而不是像一只笼中的鸟儿，被困在这个华丽壮观而又令人生畏的城堡里… … 为什么自己要等到他批准才能离开呢？这难道不是她给自己上的枷锁吗？ 或许她应该回到族人中间，现在战争的阴云逐渐散去，人们精神上更加轻松，自己的画作也能获得更多认可吧，多萝西这样想着。 于是她只留下信息说明自己的去向，便收拾东西回了家。 格蕾丝夫人不顾多萝西的反对，为庆祝她平安归来而举行了盛大的派对，她在派对上成为了她最讨厌扮演的角色——人群当中的焦点。 不过派对这种东西，无非是和朋友一起吃喝跳舞聊天狂欢，众人给她的关注也没那么多，情况还不算太糟。 她决定完美地扮演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形象，无论别人问到她什么，她都装傻充愣。 毕竟除了安妮，应该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暗恋过柯林，多萝西也相信安妮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说了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的丈夫没有跟她说过任何事情，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这个计划执行得很完美，直到安妮把她拉到偏僻处，悄悄递给她一张纸条，用口型对她说，“给你的。” 多萝西还以为只是朋友间的小玩意，没放在心上，但她打开一看却发现——似乎是柯林的字迹！ 他又要说什么？她皱紧了眉头，难道他以为如今的他，还能拥有她的信任和感情吗？ 她紧盯着上面的字。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你想知道的秘密。” 第30章 多萝西拿着纸条沉思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知道的秘密？ 直到安妮举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亲爱的，你还好吧？” 她才反应过来，“我很好，对了你觉得这酒怎么样？上次我买到这酒的时候，那商人跟我说… …” 她当然知道，安妮一定也注意到自己突然岔开了话题，她只是现在不想聊这纸条而已，也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单纯说秘密，多萝西还能想到自己曾经暗恋柯林的事，但这种事无论被谁公开出去，也只是口说无凭而已。 但“你想知道的秘密”？难道是关于… …那一瞬间，她的心停跳了一拍，仿佛被什么紧紧握住了一般。 无论给她递这纸条的是谁，对方难道能看穿她的心思？她曾经好奇的，想要知道的，他的过往… … 多萝西下意识摇了摇头。不，她不应该在意这些，自己这次回家难道不是为了绘画艺术而来吗？ 她抬头对安妮挤出一个最为灿烂的笑容，“我刚才只是在想我的画。有时候我觉得一定会有人赏识的！但有时候… …又没那么有信心。” “亲爱的，你的艺术，我永远会做个忠实的欣赏者。”安妮温柔地答道。 “我简直无法表达对你的感激，不过… …你知道我寻找的并不是这样的答案。”多萝西握住她的一只手。 她希望自己能下定决心，不去寻找关于他的过往的更多秘密。自己知道太多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所谓“好奇心害死猫”，虽然他才是那只猫… …但除了直接去问他，难道还有什么方式能获知那些秘密？难道柯林知道些什么？ 多萝西放下酒杯，她忽然觉得这里充满喧闹的气息让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我去门口看看。” 无论如何她是不可能去向柯林打听的，即使她能联系到他——柯林应该也清楚这一点。她闭上眼，自己似乎有什么东西没抓住，是什么呢？ 这次的行程取得了超出多萝西预想的成功，开始有几个人关注她的画。虽然暂时还没有买主，但她已经很开心了。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回到兰卡斯特城堡，担心着狂风暴雨的降临。自己离开这么久了，他会生气吗？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第35章 又或者… …他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这最后一种可能性让多萝西的心再次揪紧。 迎接她的是——花园里的猫，以及仆人领着她看书房里更多的画具。 她当然无法用往常的习惯去面对那只猫，但也并不想刻意躲着它，只是看了它一眼确定它身上没有伤，便照常支起画架开始作画。 然而很快，多萝西就发现自己无法专心在眼前的画布上。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于身旁的猫，他会如何观察自己的每一笔，他为什么要看自己作画，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但她不敢问。她站起身回到书房，他没有跟过来。 此后的数日也没有任何区别，直到多萝西在书房的藏书中偶然找到了一个奇特的记载。她的心狂跳着，意识到或许自己可以揭开他的秘密。 有一种特殊的魔法，可以让她在入睡后，意识跟随另一个人行动——也就是说，看到对方能看到的一切。 多萝西告诉自己不应该窥探，但… …自己是他的妻子呀！只是好奇想看一看而已，难道有什么是她不该知道的？ 一瞬间她想到了柯林的那张纸条，“你想知道的秘密”。柯林鼓励她去找的… …或许没什么好事吧。 但秘密是真实存在的，不可能是柯林编出来的东西，为什么她知道了就会把事情变得更糟呢？ 多萝西反复问自己都没有答案。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练习着那个法阵，却又觉得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用上它。 直到被爱德华注意到了她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或者也可能只是因为她自己心虚。 总之，多萝西想象着那双猫眼在紧紧盯着自己，想要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什么隐藏的秘密来。 慌张之下，她竖着耳朵，只要听到了外面的一点响动，就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书房里的法阵收拾起来。 在这样做的时候，多萝西竟不小心手肘一碰，把桌上的一瓶药水打翻在地，启动了法阵。 刚意识到法阵已启动、覆水难收，但更加火上浇油的是，她发现在一连串的慌乱之中，自己竟然忘记了恢复意识的咒语！ 多萝西绝望地闭上双眼，努力平复呼吸，试图通过让自己冷静来回忆起咒语来。 所幸此时已是夜晚，城堡里的人都默认她已经休息，自己还有直到第二天早晨的时间。 她封闭起自己的感官，过了许久终于回忆起咒语，睁开眼正要念出，却发现自己，或者说爱德华，正身处一片阴森可怕的土地之中。 多萝西吓得赶紧要逃离，却又被勾起好奇心，他来这里想做什么？这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那个秘密吗？ 她环顾四周，零散的墓碑分布在此处，可以看出这是一片墓地。 难道他准备要使用什么邪恶的魔法？ 在多萝西的印象之中，和墓地、尸体、死亡相关的魔法，基本上都是邪恶的。 她应该阻止他？不，此时的自己只有意识，根本无法行动。那… …她应该把他要做的事告诉格蕾丝夫人？ 她瞪大了双眼想仔细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停在其中一块墓碑前面，嘴唇在动却没有念出声，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多萝西没有办法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双膝跪在墓碑前，抬起手准备召唤出什么东西。或许是个可怕的怪物吧，她想。 此时，多萝西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强迫自己绝对不可以闭上眼，一定要亲眼看见他召唤出来的那东西。 此时她竟然想起了柯林的那张纸条，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自己真的嫁给了一个隐藏邪恶面目的男人……对柯林有好处吗？ 但这都不重要了，多萝西下定了决心，她要作为一个目击者，揭露自己丈夫的真面目—— 然而她没有听到想象中可怕的响动，只有空气中极轻的、噗的一声。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那声音她听得很清楚。 第31章 那是一束粉色的玫瑰。 多萝西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她看见爱德华握着那束玫瑰，然后轻轻放在墓碑前面，继续念着什么。 这就是他的秘密吗，她想。丝毫不意外呢，或者说她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 他的心里果然有另一个女人，而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城堡中一个碍事而多余的摆设。 多萝西瞬间回忆起曾经，他用猫的形态和自己度过的那些温馨的时光，这一切对他来说又是什么呢？ 只是偶然兴之所至的消遣吗？或者… …即使他的心里藏着真爱，也并不妨碍他有时候欣赏一下别的女人？ 如果是后者，那她这么久以来，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扮演着一个多么可笑的角色！ 自己也… …并不爱他，她反复对自己说着，我怎么可能爱他？不，这样的他，我当然不爱，我什至不喜欢！ 所以——多萝西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她要选择退出。 继续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呢？尤其当她面对的是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这就意味着，自己永远不可能超越那个人。 如果自己被他当做了什么人的替代品，那对她而言更是一个定时的炸弹！她又何必给自己的生活增加负担？ 不如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全爱上他，赶紧离开吧，离开爱德华，离开这个城堡，离开这样尴尬的处境。 第36章 多萝西闭上眼，准备使用咒语让自己的意识回到身体里。她已经知晓了那个秘密，大概也不必再待下去了。 柯林想要提醒她的，或许就是这个秘密吧？ 他固然可以通过这件事事断绝她和丈夫的关系，但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柯林还希望自己重回他的身边？ 多萝西下意识地摇摇头，无论如何，她对柯林是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信任了，他们已经彻底分道扬镳。 而且她也没有那样的自负，觉得柯林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能给他带来的什么好处。 此时她注意到他打算离开此地。多萝西知道自己也不应该久留，避免被发现，但她正要念出咒语，却还是晚了一步。 “为什么跟踪我？”爱德华的声音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那声音，几乎像是她的丧钟在敲响。 完了。她的心一沉。 “我… …不是故意的。”多萝西下意识地开口反驳，与此同时她知道这样的辩解苍白无力，说自己不是故意跟踪，谁会相信？ “对不起。”她强迫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对不起！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歉意，但是如果您接受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离婚，什么都不要！” 不，你以为在看到了他心底的秘密之后，还能这么轻易地离开吗？ 那又怎么样？兰卡斯特伯爵有一个已故的恋人——这显然不是一个可以用来要挟他的秘密，尤其是在两人都愿意离婚的情况下。 无数个念头疯狂地在多萝西的脑海中飞过，像奔腾的海浪拍打着海岸，迅速显现又消失。 “你就想说这个？”爱德华的声音似乎稍微恢复了一些，但多萝西认为这是她的错觉。 “那，您还需要别的什么吗？我一定尽我所能地赔偿，帮助，支持…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早就想离开了，这只是一个借口，对吗？或者说选择在今天，在这个地方，也是你抓到的机会？” 他的话比平时多，她想。是因为此时此刻他特别愤怒吗？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这真的是一个误会，是偶然，请您相信我——”多萝西语无伦次地说，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他相信自己。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满足你的，你可以走了。” “您真的误会我了，我的出发点并不是… …我只是希望补偿自己的错误，如果可以的话… …我提出离婚也是为此。”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注意到了远处传来“啪”的一声，向声音的方向望去——是柯林。 这可真是大事不好了，多萝西心想。 要不要趁机离开？她仅仅犹豫了一瞬，就见柯林大手一挥，在四周布下了结界，她知道，自己最后逃离的机会也失去了。 “你怎么在这？” “我知道今天是她的忌日。”柯林示意不远处仍然摆着那一束粉色玫瑰的墓碑。 “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这是一个陷阱。”爱德华的声音与往常无异，这竟然让多萝西略微放下心来，他至少没有显示出慌乱。 “我并没有在这里困住你，陷阱又从何谈起？”柯林的口气不屑一顾。 那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多萝西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竟然曾经迷恋着这个声音！ 她试图念出咒语从侧方偷袭柯林，但仅有意识的她无法做到。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忌惮我的力量，所以才会选在今天吧？” 从这句话她推测，即使是爱德华力量最弱的日子，他也甘愿冒险来到这里纪念这个女人。而且柯林也知道这一点。 在感情的角度，多萝西已经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但在战斗的角度呢？若他二人在此决斗，胜券在握的又会是谁？ 她看了看柯林的脸色。这是她从前所熟悉的表情，代表着即使是天才如他，也遇到了特别棘手的问题。 那… …柯林又为什么要冒这个险？仅仅是因为这天他的胜算最大？还是他也推测到自己在这里？如此说来，柯林又一次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 还没等多萝西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电光火石之间，场上已经是咒语乱飞，各种颜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她也差点被击中。 她下意识地想逃，却想起结界也困住了自己，她已经无法离开。难道这也是柯林的目的吗？ 应该不是。她观察着结界，它主要是用于隔绝信号，防止对手召唤外援。但歪打正着，她作为仅有意识的存在，也被困在此。 一团光朝她袭来，她下意识地偏过去想要躲开，但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那咒语就要打中自己—— 第32章 多萝西以为她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想象中的并未发生，几秒钟过去，她的意识仍然完好地停留在原地。 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帮她躲过了一劫，但… …他自己却被击中，被撕破的长袍露出巨大的伤口，让她看得触目惊心。 他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能看出是状态很不好的样子。 这一切，是自己的错吗？如果刚才她没有不小心把自己的意识带来这里，会不会不一样？ 难道柯林也预料到了这一切，他当日勾起自己探究秘密的好奇心，最终目的也是为此？ 可是他又怎么能安排她使用那个咒语的时间？她明明只是一时不小心打翻了药水，这不可能也是柯林的设计。 第37章 多萝西看着他长长的伤口，想要使用治疗魔法，却发现在意识状态下很难做到，没有身体，她的力量完全无法与平日相比。 有那么一瞬间，她开始悔恨自己不应该来这里。 但转念一想，既然骑扫帚跟踪他过来这种事，她也不太可能办到… …或许现在这样，她还能帮到他一点点？ 她全神贯注地集中在他的伤口上，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注入其中，甚至没考虑到等下要怎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即使是为了她自己的缘故，她也不能让他在这里倒下！多萝西对自己说，她只是为了自己，一定是这样，没有别的原因。 在治疗的间隙，多萝西看了对面的柯林一眼，他显然也开始力量不支，脸色苍白，像是耗尽了力量的样子。 很明显地，双方都接近那个点了，但从她以前对柯林魔法水平的了解来看，柯林的状况应该更糟糕一些。 多萝西稍微放下心来，重新聚精会神地继续治疗着伤口。 “你不回去了？”他显然是发现了她的治疗动作，低声对她说。 “不要… …管我的事！”多萝西的治疗咒语差点被打断，咬牙切齿，“我想给谁治疗，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都说了要跟你离婚了！” 说完她马上又后悔了。在这样的时刻，她不应该跟他说这种话… … 刚才自己还想着，如果这就是一切的终结，那自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离婚。 “我提出离婚也是为此。” 虽然多萝西并不认为他对自己是爱情，但这样的终结似乎也太过残酷了些。她放软了口气，“对不起。” 自己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是因为他为了她的缘故才受伤吗？ 如果是这样，她应该说“谢谢你”吧。但仅是一句谢谢，似乎又显得过于轻飘飘的，完全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纠结。 算了。多萝西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尤其是… …很快不远处传来柯林的一声大叫。 她抬头望去，发现结界已经自然散去，柯林落败的身影很快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一切以她所希望的方式结束了。 “我们回去吧。”他轻声说。 “你还好吗？”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吧。”多萝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在经历方才的惊吓之后，她就变了个人似的。 他一言不发地包起伤口起身离开。 “离婚的提议… …还有效吗？”她脱口而出。 “你这么想离婚？帮我，只是作为治疗师的责任心吗？” “我不是… … ”多萝西十分紧张，生怕自己说错话。 “难道不是因为，你的伤口是为了保护我才… …我当然不能… … ” “和你无关。” 她像是从一片乱麻的脑海里终于找回了一点思绪，或许坦白一切才是最好的主意。 “对不起。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我今天所做的事情。”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多萝西只能把这算是默认了。 “一直以来，我确实好奇你的过往。自从那天在书房里看到这个魔法… …无论如何，我也是你的妻子呀！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即使是室友也会想要知道室友的作息吧？” 她一口气倾诉着自己心中埋藏已久的想法，但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我就练习着那个魔法，但我知道跟踪你是不对的，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直到今天不小心打翻了药水……”最后她说，“我也不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除非你想要我知道。” “我想。” “啊？”多萝西没料到他竟然会这样说，条件反射地回答道，“好吧，她是谁？” “我妹妹。” “可是那束玫瑰… … ”这一切都乱了，她想。难道自己的猜想完全是错误的？ “我看到的时候就以为… … ” “你没注意到那是一束粉色的玫瑰吗？”他顿了顿又说，“她… …是为我而死的。” 他开始讲述自己尘封已久的故事。曾经的他，也是力量的顶点，天才，家族的希望。 “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像那个柯林。”他竟然罕见地笑了笑，虽然只是以极小的幅度翘起一边唇角，但这个动作还是让多萝西大吃一惊。 他说，那时自己被好几个长老敌对，很大程度上也有年轻气盛，性格过于张扬自负的原因。 他的妹妹一向以这个哥哥为骄傲，因此在一次交战中，主动保护了他。然而他却救不了妹妹，只能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 这件事对他产生了巨大的打击，他不仅深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尚有不及之处，也开始反思自己的性格。 然而他性格的改变似乎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不愿意与人建立礼貌和必须之外的关系。 原来他的“沟通问题”是这样来的吗，多萝西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如何表达对你的歉意… …” “你多次给我治疗，为什么道歉。今天的事，有没有你，柯林都会来。” 然而多萝西此时所想的并不是她“引来”柯林——她也不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只是你受伤了。” 他摇摇头，“这是我的选择。” 选择？他是什么意思？难道… …多萝西觉得自己不敢去梦想那种可能性。 第38章 第33章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 … ”爱德华沉默许久，多萝西也安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直到她几乎以为他不想再说下去了，他才开口，“我的想法或许有了变化。从我挡在你前面的那一刻… …” 然后又是许久的沉默，他似乎在艰难地寻找合适的词语。 “我开始明白。我宁愿，你不要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这话听上去很生硬，但多萝西想到他的“沟通问题”，还是决定原谅了他。 “那你希望我留在这里吗？”她问。 “我希望你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 多萝西有些泄气。她还是想知道，他挡在自己身前的选择有多少是出于责任？有多少是对自己帮助过他的感谢？或者… …还有别的什么？ “我也希望… …你能够遵从你的内心。至于我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现在我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她摇了摇头，想要岔开这个话题。 “不过，我们还有许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吧。” “好。” 剩下的事情虽然繁杂但不算棘手，柯林已经不构成任何威胁。 多萝西在这过程中倒是有个意外的收获，两人经常像朋友一样交谈，他的话也比从前渐渐多了起来。 她想，或许是因为经过那一晚的交谈之后，双方都知晓了对方的更多秘密，也开始把对方当成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向多萝西解释为什么要救她，这也让她有些意外，她总觉得他一向是不愿意多说话的。 “跟我讲讲你的妹妹吧，失去她对你来说一定很痛苦。” 提到妹妹的时候，爱德华的眼中闪着光，似乎是泪水，又似乎是回忆的光芒。 “确实是这样。从夏洛特离开我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想要复仇，我的大脑中容不下任何东西，我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被无尽的悔恨和愤怒所折磨… …” 多萝西伸出右手，想要安抚他的情绪。虽然她没有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但只是看到他的表情，就能感受到那种绝望。 “当我终于摆脱失眠的时候，我以为我走出来了，可是… …我只是用另一种情绪掩盖而已。” 奇怪的是，当他诉说这一切的时候，反而有种从未感受过的平静，就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副重担那样。 大概这些想法被他压在心底太久，终于有了一个出口，有另一个活着的人在倾听他的叙述，他的感受。 “不，我想，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完全走出来。” “你不需要强迫自己走出来，怀念自己的妹妹，说明你的心中还有爱呀！”多萝西急切地说。 他沉默良久。 “也许… …你是对的。” 卧室的灯一直亮到深夜，又直到天明，两人交谈着已经忘记了时间。 “我欣赏你的画作。” “为什么？”多萝西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愚蠢，除非是艺术研究者，否则对画作的欣赏很多时候只是一种直觉，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因为……”爱德华微微皱眉，像是在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字句来表达，“它们很有想法。” “想法？”她不解地问。 “即使是非常平淡的画，也能让我感到宁静之下藏着力量。总而言之，就是… …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对，生命力。” 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像晚春的郊外，浓绿色的枝叶茁壮成长，鲜花热烈开放，暖风吹拂。我知道你的画大部分都不是这主题，只是… …给我的印象，可以这样比拟。” “或许，生命力，正是我一直以来在尽力寻找却无法找到，因缺失它而感到痛苦的东西。所以我才会欣赏你的画。” 多好啊，她想。也许这世上有很多婚姻，还不如她目前的状况，彼此能成为互相信任的好友，其宝贵程度并不亚于爱情。 “那段时间，我不能把解开封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我又遇到了瓶颈，无法突破… …然后我就看到了你的画，那时候的我，觉得你就像是上天派来鼓励我的一样。” “虽然我的伤口最终可以自己愈合，但… …还是要谢谢你。” “是我应该谢谢你。”多萝西真诚地说。 “因为你的这番话，让我寻找到了我作画的意义，我不再为未来的道路而感到迷茫。” 她能感受到，爱德华绝对不是为了夸赞而夸赞，而是在认真地诉说她的画给他带来的影响。 或许这也是她在追求的——她的画，能给另一个人的生活带来改变，即使是极其微小的改变。 这样，她就不是单方面的将自己的热情投入画作，而是一种灵魂的碰撞与交流，它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长久地流传下去。 “如果你信任我—— ” “在经历过我们所共同经历的这一切之后，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你呢？”多萝西注视着眼前的人。 “那么，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机会给你筹办一个画展。”他的目光也迎向她的。 这是多萝西一直以来梦寐以求、却不敢想象的，听到这句话，她太过惊喜以至于一时之间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会拒绝的吧？”见她神色有些呆呆的，他反问道。 “我也很希望能让更多人欣赏到你的艺术… …或者说，即使我瞧不起族中的那些长老，但你要知道，很多人在这方面还是略有研究的。” 第39章 多萝西点头，“当然，哦天哪，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她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格蕾丝夫人和安妮，她想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她能看出养母是真心为她的快乐而感到开心，这也让她的快乐又增添了几分。 但见到安妮的时候，多萝西一下子就注意到她的脸上有几分愁容，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是… …和你的家族有关？”她只能猜想到这里。 “不，和我自己没什么关系。”她过了好久，才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是关于你的一些… …流言。” “我？”怎么又是和自己有关的，多萝西有些无奈，对她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你说吧，无论如何我都能撑得住。” “你的丈夫，我听说他有个妹妹，是吗？” 虽然有些惊讶安妮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多萝西还是点了点头。 “她怎么了？” “我听说，你的… …身世，可能和她有些… …关系。”说这话的时候，安妮一直在看她的脸色，但除了茫然什么也没看出来。 多萝西有些不解地摇摇头，“她大概在一百多年前就去世了。你想说… …” 第34章 “… …我是她的？” 虽然多萝西没说下去，但从她的眼神里，安妮知道她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她点头，“是的，虽然我也是猜测，只是这段时间听到有些人私下里在议论… … ” 她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她的身世确实成谜，养母在收养她的时候，也没有去调查她的生父母是什么人。 当然，她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孤儿，格蕾丝夫人并不是自己的生母。 因为格蕾丝夫人的特殊身份，在巫师中间知名度太高，想要长久瞒住此事不太可能，所以她一开始也就没有打算瞒着多萝西。 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比普通家庭的孩子过得更加幸福，就很少去好奇自己身世的问题，也没有认真想过去寻找血缘父母。 而如今，这个问题却被以最尖锐的方式提出来了。 在与柯林对峙那时，他想要留住她的那一刻，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希望留住自己，是因为要从她的身上找寻他妹妹的痕迹吗？ 若是如此，那就与她想象中感情的萌发毫不相干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桩婚姻本身也是无效的！ 这种事，爱德华为什么没有告诉她？难道他享受这种禁忌的快感？还是… …他也在欺骗自己、利用自己？ 多萝西不敢再想下去了。此时安妮仍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不会… … ” “不会什么？没关系，你说吧。” “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她可以看出，安妮的眼中并没有平日里对八卦的激情，只有真诚的为她而担心。 可是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想法？那些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想法。 多萝西下意识地摇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在此之前或许我还觉得，他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但是你这样说，我就… …” “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请你记住，我永远会在这里陪伴你。” 多萝西点点头，此时她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你能帮我一起… …调查这件事的真相吗？我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当然。”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多萝西感到温柔的力量从安妮手上传递给她，“谢谢你。” 这个过程比她们想象的更难，两人去了所有想得到的地方，跑遍了各个图书馆和允许他们进入的贵族藏书。 在昏暗的阁楼上，满是灰尘的书架之间，她们一起度过了数不清的时光，从清晨到黄昏。 多萝西甚至冒着被爱德华怀疑的风险，编造了一个查阅咒语的理由，向他申请看他的城堡里其他的藏书。 在经历多日的寻找却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之后，多萝西有些泄气，但安妮看上去丝毫不气馁。 “如果那么容易找到，就说明不是秘密……我也不会过了这么久才听说这件事了。” “或者有没有可能，那只是一个没有依据的流言呢？”多萝西垂头丧气地放下手中那本比砖头还厚的书，揉了揉疲乏的双眼。 “你的意思是？” “我担心，这又是被人编出来的。或许是我选择信任爱德华的缘故，但更重要的是，这么久都没找到可疑的线索……如果这些记录是被人抹去的，能做得这么干净吗？” “也可能是我们寻找的方向有问题。”安妮若有所思地说，“一定会有些书信里提到这种事。但我们要到哪里去找那些书信收藏呢？” 两人转向这个方向的调查，却也是毫无结果。 书信是很私人的东西，即使是兰卡斯特城堡里的书信，多萝西也不太能接触得到，更不用说其他贵族的。 调查陷入停滞，多萝西经常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希望不大的事，但安妮对她长时间以来的支持，让她的情绪又不那么低落了。 这天她来到花园，不过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作画，而是和爱德华一起在小道上散步。 见他长久地在一棵大树下停留，她也停住了，没有说话，只用眼神询问他。 爱德华主动开口，“这是夏洛特最喜欢的树… …她亲手种下的。那以后她就经常在这里照料它，坐在树下… …” 第40章 两人之间又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多萝西注视着那橡树茂密的枝叶，想象着那个她未曾谋面的少女，年复一年地在树下停留的样子。 许久，她终于忍不住抬头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夏洛特有什么……相似之处？” 爱德华猛地转过头收回视线看着她，“你也听说了那个消息？” 她有些被他这样剧烈的反应吓到，“当然……我刚刚听说没多久。” 他点点头。 “最近你的忙碌就是在调查此事吧？” 仿佛一下子被戳穿自己内心的秘密，多萝西的眼神充满了惊慌、疑惑和不知所措。 “我——” 见她这样，他赶紧补了一句，“不过首先你可以放心，你和夏洛特，应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为什么？”多萝西脱口而出。 “因为，”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她。” 长相能算什么证据啊！多萝西失望地想着，有些气恼地看向面前的人，却发现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的光芒。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虽然她主要是惊叹于传说中的兰卡斯特领主居然也有跟人开玩笑的时候，但还是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但他的神情很快变得严肃，“当然，我是根据目前已有的调查结果，才能下这个结论的。不过既然你想知道，也有一个最简便的方法——” “什么方法？”多萝西不等爱德华说完，就急切地问道。 “我们可以做个测试。” 两人来到书房，爱德华拿出了一个水晶球，念着复杂的咒语，随后两人同时把手放在水晶球上。 他看着水晶球陷入沉思，多萝西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感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极快，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结果，害怕什么结果…… 第35章 爱德华皱紧眉头，“好消息是，可以肯定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当然，这样测试一下也只是为了让你放心——夏洛特没有恋爱过，更没有留下孩子，除非她有什么瞒着我的事。” “好消息？这，还有坏消息吗？”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多萝西用颤抖的声音问。 “不是坏消息吧，只是有一些… …我也看不清的地方。”他放下水晶球，“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继续查。” 多萝西点点头。这样看来，难道那个说法并非毫无根据的谣言？还是有什么真相被人隐藏，甚至被人篡改？ 爱德华说，或许他能从夏洛特的书信中找到蛛丝马迹。 当年他因为妹妹的死过于伤心，直接把她所有的遗物封存在原处，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再去打开过那些东西。 “不过我必须承认… …在你和你的画来到我的生活中之后，我觉得自己似乎更像活着了。或许正是你的存在，让我更有勇气去面对自己过去的经历。 ” 第二天，城堡罕见地有外人来访。 多萝西只能认出对方似乎有点脸熟，有可能是上次来参加过宴会的什么人。她没忍住好奇心，站在不远处偷听着里面的谈话。 “如果你坚持再查下去，后果就不是你能承受的了。”那个陌生的声音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 “请继续。”爱德华的声音仍然是他一贯的冷淡。他停了一小会儿，似乎是在等对方说话，“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请恕我失陪了。” 说完他推开门，多萝西吓了一跳，藏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出，害怕被发现。 但等到那个陌生人离开，脚步声远去又返回，她却听见爱德华的声音，“出来吧。” 她惊慌失措地从门后挪了出来，“你放心，这威胁不算什么。或许这样反而给我提供了线索。” “可是难道他不知道吗？”多萝西怯生生地问。 “当然知道，他是赌我不会跟他硬碰硬吧。”爱德华看了一眼门口，“他赌输了。” 听他这样说了，多萝西在惊讶于他的勇气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为他而担忧。 “我只希望你能没事，其实… …那个秘密对我来说，或许也没那么重要。” “但这里面也有一件，对我和夏洛特来说都非常重要的事。我想知道夏洛特的死…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背后或许还有什么真相。” 多萝西伸出手，“当然，如果你选择继续，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支持你。” 这天爱德华让她进到夏洛特的房间，说有件重要的东西给她看。 多萝西环视着房间，她发现这里的装饰风格与整座城堡有着不小的区别，很明显地更像一个少女的房间。 爱德华递给她一封信。她先是扫了一眼，信的开头是“我最亲爱的海伦娜… … ”，落款是“永远最爱你的夏洛特”。 然后她又看了看内容，是一封很普通的闺蜜之间的信，主要体现了夏洛特和这个海伦娜之间的深厚友谊，以及两人互相倾诉内心的苦闷。 “这个海伦娜… …你认识她？” 爱德华点点头，“只能算是有点印象。她从前是夏洛特的好友，我们见过几次。” “所以……”多萝西想，他忽然向自己提到这个海伦娜，肯定是跟那个秘密有关系的？ “对。据我的调查，海伦娜可能是个突破口。”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冷淡，“即使我要亲自与韦恩长老作战，我也不会退缩。” 第41章 “韦恩长老？” “就是我现在怀疑这些事情背后的那个人，当然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多萝西又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那封信。 从信中的用词很容易能看出，海伦娜和夏洛特之间的关系非常好，甚至她觉得似乎超过了自己和安妮之间的感情。 她还能推测出，海伦娜对血族的一些现状似乎有些不满，而夏洛特也比较赞成她的想法，虽然她更多地是从自己兄长的角度去考虑这个问题。 “后来海伦娜怎么样了，你知道吗？”多萝西问。 从夏洛特和爱德华的遭遇，她能大概猜测到，与那些长老作对肯定是没什么好处的。 所以海伦娜… …她仅仅是把她的这些想法在与好友的书信中倾诉吗？还是最后选择付诸实施了？如果付诸实施，造成了什么后果吗？ “不知道。”他注视着那封信，“在夏洛特……之后，我们就没有联系过了。我再也没见到过海伦娜，也没听说过她。” 血族的人数并没有那么多，所以两个原本认识的人后来再也没有过消息，这样的情况其实不算常见。 “或许因为在那之后，我就很少和人打交道了。”他若有所思。 “海伦娜… … ”多萝西下意识地念着信上的那个名字，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呢？她身上又有什么样的谜团？ 她把这个名字告诉安妮，让她帮忙留意，但安妮摇了摇头，“我即使在书信中也没见过这个名字，或许我找得还不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 说完她又很快埋头在成堆的纸山中，不理会多萝西的劝阻了。 她发现这段时间里，爱德华一直在翻阅夏洛特的旧物，但他寻找线索的速度似乎很慢。 每当他从房间里出来吃饭或者做其他事情，她都注意到，他的脸上明显带着低落的情绪。他肯定是在怀念妹妹吧，她想。 他告诉她，自己尝试找出所有她和海伦娜之间的信，从里面寻找信息，当然要是能找到另一半——海伦娜的回信，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但这当然是难以实现的。不仅如此，没有一封信里提到任何关于海伦娜下落的线索。 突破口是安妮发现的。那天她十分兴奋地找到多萝西，告诉她，自己找到了一封署名海伦娜的信件。 让他们都感到疑惑的是，从信的内容上看，海伦娜是写给夏洛特的，但信件似乎从未寄出。 这是在夏洛特去世之后写的吗？ 第36章 多萝西打开那封信，发现信上的内容已经不太完整，很多字句被泪水晕开而无法辨识，只是能看出信中大部分都是情感的倾诉。 写信人表达着对夏洛特的思念，以及对自己“在人生的重大时刻，做出那个无法挽回的、错误的决定”的悔恨，但并没有说明她具体是为什么悔恨。 信中还有一些诸如“亲爱的夏洛特，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我知道以你的善良，一定会想办法帮助我的。然而那可能会使你陷入巨大的麻烦，所以，我宁愿不要这样做！像现在这样，你就不用面对帮助我的困境了… …”之类的话语。 把整封信读了一遍之后，多萝西有些气馁地还给安妮，觉得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除了海伦娜在夏洛特身后仍然写信给她之外，似乎不能说明什么。 但爱德华似乎有不同的观点。 “我可以暂时拿走这封信吗？”他问。 “当然可以。” 对多萝西而言，又是长久而焦急的等待。 这期间，爱德华说他去见了韦恩长老，这让她更担心，他们会不会打起来？他会处于劣势吗？ 她和安妮一起在找到这封信的地方继续寻找，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们有了更多的发现。 两人找到了另一封信，但信似乎是已经被人焚毁，剩下部分有字的残片，只能看到落款是“永远… …海伦娜和孩子”。 她的悔恨，与这个孩子有关吗？信是她自己焚毁的，还是别人为了抹去她曾经存在的痕迹而为之？她是一直在给已经不在人世的夏洛特写信倾诉吗？ 随着更多残片的发现，多萝西对这个海伦娜的故事的好奇心，甚至超过了关于自身的流言。 或许是因为，随着她从那些信件中越来越了解海伦娜，也开始觉得她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而亲切。 多萝西感叹她的遭遇，那些残缺的文字，如同拼图的一小块一小块，她在脑海中把它们努力凑到一起。 当她拼凑出大致的画面，有一天夜晚她进入睡梦中，竟然见到夏洛特和海伦娜站在她面前。 虽然似乎隔了一层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们的样貌，但不知为什么，梦中多萝西非常确定那两个人就是她俩。 她向两人站着的方向跑过去，呼喊着她们的名字，但她们只是微笑着。她跑得筋疲力尽，却似乎永远也跑不到那里，就像脚下的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开。 当多萝西醒来，她想，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沉迷于这些尘封的陈年往事，甚至在梦中都念念不忘？ 这天，她把自己的这些最新发现告诉了刚回到家的爱德华。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又拼上了一块拼图，现在事情已经基本清楚了。有些事韦恩当然不肯告诉我，但我只需要一点小手段，就从他那里得到了信息。当然，是秘密的方法，他大概还不知道被我抓住把柄了。” 第42章 爱德华很少说这么多话，这让多萝西开始好奇他的重大发现是什么。 看见她好奇的眼神，他主动说了下去，“是关于海伦娜的故事。你知道，夏洛特与海伦娜曾经是朋友——从已知的迹象来看，这是一份极为亲密而深刻的友谊，即使在夏洛特… …之后，海伦娜也不曾忘记她，还继续向她写信倾诉自己的苦恼。” “是什么苦恼呢？”虽然多萝西觉得这个问题或许没有答案，但她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她爱上了一个巫师，因此做出了一个，在那时的我们看来是惊世骇俗的大胆决定——离开血族，放弃永生。”爱德华缓缓地说。 多萝西也有些惊讶。即使她并没有成长在那样的环境，但也知道彻底离开自己的族人、放弃永生，是多么困难的决定。 那个海伦娜，为了爱情竟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她感叹着。 “她后悔了？” 爱德华没有动作，只是用眼神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多萝西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些负心汉的故事，为海伦娜感到不值，也对那个男人的行为感到愤怒。 他继续说道，“有一天，海伦娜忽然再也找不到她的恋人。他音讯全无，如同人间蒸发。她以为对方将她抛弃，而此时她已经再也回不到血族，以韦恩为首的长老不能忍受她这样的行为，不会再接纳她回来……” 他停下了讲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多萝西的脸色微变，她猜到了故事的结局，虽然无比俗套，但仍然可悲可叹。 “很快，海伦娜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们上次看到的那封信，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写的。她一定会想，夏洛特可以帮助她吧。然而孩子生下来没过多久，她就因身体虚弱和极度伤心而去世了。” “太可怜了… …那，你查到了那个男人的下落吗？” “当然。这就是韦恩当日所为，他自以为天衣无缝，但还是留下了证据！”他的声音忽然拔高，带着几分愤怒。 “韦恩？”多萝西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重复着那个名字，惊讶于故事突然峰回路转，“他做了什么？” “那个男人消失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想要抛弃海伦娜，而是——韦恩杀死了他！” “什么？为什么？”多萝西下意识地捂住嘴，没想到一个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竟然变成了杀人案件。 “我忘了—— ”爱德华看了她一眼，“对血族的人来说很好理解，但你并不清楚这些。在那时候，海伦娜做出离开族人的决定，对韦恩而言是严重破坏族中秩序的行为。他完全不能容忍这种事。” “所以他就去杀人？”多萝西更加愤怒了。 “可是他… …为什么海伦娜能逃过一劫？” “对韦恩他们来说，杀人或许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当然仅限于血族之外的人。对于血族… …除非权力争斗必须斩草除根，否则他们不会这样做。所以韦恩当时很可能认为没有必要。” 她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 …你说过海伦娜在去世之前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呢？后来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爱德华深深地看了多萝西一眼，仿佛要把她的脸上的每一根线条、每一个细节，都完整地刻印在脑海中一般。 “那个孩子—— ”他只说到这里，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第37章 巨响和巨大的烟雾在空中炸开，烟雾散去之后，多萝西能辨认出，那是韦恩长老的声音。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听了这话，爱德华只是勾起嘴角，看上去竟然像是一个微笑——多萝西几乎没有见过他微笑，“非常感谢你的警告，不过这警告和我没有关系。” 紧接着他又转过头，对她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多萝西，你准备好接受最终的真相了吗？” 听到这句话，她虽然已经有隐隐约约的预感，但还是希望从爱德华的口中说出来，自己亲耳听到，证实自己的猜想。 “那个孩子，海伦娜留下的孩子——就是你。” 此时多萝西终于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的那个梦是从何而来，自己为什么在只有几封信件的情况下，对海伦娜莫名地感到熟悉而亲切。 那是血缘关系的母亲和女儿之间，天生的纽带和感应！即使跨越了时空和生死的阻隔，仍然能拨动她的心弦—— 她双手交叠放在心口，感受着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 “我… …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把这些事情调查清楚，让我能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 ” “先别忙，”爱德华用一只手示意她，“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此后事态的发展，韦恩，你一定也知道的吧。那个女巫，格蕾丝夫人，在偶然中发现了这个孩子并将她收养。就是——”他伸出左手示意，“这个姑娘。” “根据目前的迹象来看，海伦娜大概是在生前就决定把自己的东西都销毁。她的心已经彻底破碎，以至于不想在世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个声音咆哮着，发出无意义的怒吼，打断了他的发言。这声音让多萝西略微有些害怕，但她鼓起勇气挺直腰杆，她必须听到关于此事的一切。 “格蕾丝夫人因为没有看到疑点，就没有想到去做调查。”他转向那个声音，“等你发现海伦娜已死、留下孩子，她已经在格蕾丝夫人的手中了。我能猜到，韦恩，那时候你想杀死这个孩子，但认为时机不对，所以没有动手。” 第43章 “直到二十年后的如今，你肯定以为这件事已经彻底被埋藏了吧。即使别的长老怀疑，他们也只会把这件事作为你的把柄，还是不太重要的那种。不过… …” 想到这，多萝西带着颤抖的声音问，“他推动我……和你的婚事，也是因为我……吗？” “当然不，事实正好相反。”爱德华看了一眼那个声音的方向。 “这门婚事是其他长老的提议，他们想通过让我娶一个外族的女孩，来进一步压制我。当然，我对这一套彻底不以为然。”他的脸上浮现一个轻蔑的笑容，这是多萝西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韦恩，我知道你很想反对，你担心她嫁过来之后，你曾经做过的这件事可能会被揭穿。但你又不愿意把这样的真实想法公开，也无法提出另一个合适的、让双方都满意的人选。所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你知道我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你还能用什么来威胁我呢？” 然而正在这时，那团烟雾忽然包裹住多萝西，她不小心一下吸入了一大口烟雾，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她连忙用上自己的治疗魔法，但因为被呛到无法发声，魔法的效果很差。 爱德华见了这样的情形也瞬间慌乱起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你还好吗？” “用她—— ”韦恩的声音说了这一句，多萝西就感到那烟雾的中间似乎有个漩涡，要将她吸入进去一般。 她努力站定，想要避免自己被吸进漩涡，但一股巨大的力量让她难以站稳，正当她身体侧倾，就要跌倒之时—— 爱德华当机立断，划开自己的手臂，用伤口靠近烟雾。 他的脸色很快变得苍白，仿佛有什么东西吸走了他身体里的能量，但与此同时，那团烟雾也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小，最后几乎逐渐消散。 多萝西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爱德华！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要伤害自己——” 很快他的双腿也开始打颤，似乎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而跌倒在地，但他仍然将那划伤的手臂举在烟雾旁，没有离开。 最后那团烟雾中，只剩下了一个极其微弱而难以分辨的声音，“你真的甘心这样做吗？” “时间会证明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但很可惜，你无法活着看到了。”爱德华用极其笃定的语气回答道。 “甘心？”多萝西俯下身，想要把他扶起来，“为什么他这样说？” “没什么。”他摇摇头。 “不… …我想知道，我担心你。” 长久的沉默。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你看，韦恩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我… …但他应该想到，我比他更不顾一切。他不愿意以损伤自身为代价，来掩盖过去的事。” “而我会，所以他输了。”他平静地说。 “如果他卷土重来——大概已经很难，我会继续追踪他。”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你的感谢… … ”多萝西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决不足以和那个杀死她父亲的人对抗，但这件事他却做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问你甘心吗？” “不用谢我，你看，即使是为了夏洛特的缘故，我也会这样做的。而且我了解自己的能力，我的损伤并不致命，用不了太久就会好起来的。” 即使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多萝西仍然担心地盯着他的伤口，“可是，很严重吧……”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漠。 “我……”这时多萝西像是刚刚醒过来一样，方才的大量信息一起涌入她的脑中，她抬起头对他说，“谢谢你……我的母亲啊，我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找到她，能了解她的过去……”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拥抱在了一起。 第38章 “我要向你道歉。”他的声音闷闷的，从多萝西的侧面传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有告诉你，很多关于我的事情。”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她后退一步离开他的拥抱，看着他的脸问。 “现在我更加后悔，因为你有权利知道所有的事，我担心或许你误解过我… …现在仍然误解我。” “你… …是还有什么秘密吗？” “没有什么，只是我想和你聊聊。从哪说起呢？或许，那个婚约吧。”他双眼向上望去，陷入了回忆之中。多萝西点点头，没有打扰他。 “那时候，他们想要我联姻，当然我是不情愿的… …但你看，自从夏洛特死后，我低落了很久很久。”他缓缓地摇头，“真的很久啊。” “我没尝过'爱情'的滋味，也提不起兴趣去探究它。爱情或许存在，但与我有什么相干？所以我想，随便吧。如果只是有个外人住进城堡这种事…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或许我内心的一个小角落，希望自己沉闷的人生中，能有一点未知的变化来刺激自己。” “但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解开封印，获取我全部的能力。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事物，我都不愿意给予超过一瞬间的关注。” “接下来就是你所知道的事情了… …你和你的画，让我开始从中吸收缺失的生命活力。”说着他握住了多萝西的手，“在仿佛凝固的时间里，我曾经想过，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着步，“但我必须把这样的想法埋藏在心底，因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更重要的是，我有许多事情需要完成。” 第44章 “而事到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他转头望着多萝西的脸，“我想我终于可以把所有的想法摊开在你面前。不用担心，我并不要求你接受这些；你曾经帮助过我很多次，是我的恩人，所以如果你想要任何其他的安排我都会满足，希望你不要有被婚姻束缚的担忧。” 这时他才直视着她的目光，“我只是想，如果，或许有一点微小的可能性，你愿意尝试进一步了解我……而我却没有说出来，我们就错过了彼此。血族的人生太过漫长，我不想要这样的事情发生。” 多萝西连忙摆手，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放下，“应该说，你是我的恩人呀！你解决了韦恩长老的事… …” “是的，我还打算彻底斩草除根。”他点点头，语气和目光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而且我知道，”她看了一眼他的伤口。 “对你一定损失很大吧？不过我想说，虽然我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但我……希望能和你一起探索这件事。我为自己过去的愚蠢而感到羞愧… …” “我从来没觉得你愚蠢过。”他打断了她。 “为什么感到羞愧呢？” “但是柯林… … ” “你从来没有因为被他蒙蔽而造成任何后果，不是吗？又一个喜欢你的理由，你足够聪明。”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多萝西忽然发现，他这样笑起来也可以很帅气。 “你应该多微笑，那种自然的微笑，毕竟总板着个脸可不好看。” “好看不好看，很重要吗？” “如果我说——对我很重要呢，你是不是就会多笑了？”多萝西也微笑了起来。 “而且笑的时候，心情也会变好哦！你试试。” “那我会监督你经常笑的。” 后来多萝西在日记中这样写道，“爱情是如此的神秘而难以捉摸，当你以为它在你的身边，却发现它只是虚假；当你并不想去寻找它的时候，它也会忽然出现；但对我来说，当真实的爱情到来，我欣赏它，雕琢它，就像对待一件艺术品… …” 说到艺术品，多萝西的画展很快举办，在爱德华的大力投入宣传之下，宾客云集。 虽然一开始不少人只是把它当做社交的方式而来，但这些人里也有一部分被她的画吸引而停留。 尤其是战争的危险原本一触即发，但最终又消弭于无形，在这样的时刻，人们最容易被那些享受的事物所吸引。 比如美食美酒，又比如各种艺术。 在画展上加入音乐演奏是多萝西的主意，后来也证明这个方案获得了不小的成功。 她甚至很惊讶自己的画作有那么多人欣赏。 “一直以来，我都在怀疑自己作画的意义… …要知道，我成长在这样的环境，周围的人都觉得艺术是没有用的。” “所以我要谢谢你，让我发现人们欣赏我的画，让我看到艺术的不同层次的意义。” 多萝西也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格蕾丝夫人，从她的身世到爱德华做的事。 格蕾丝夫人开始感到有些内疚，要是自己更警觉些，或许就能提前很多年查到海伦娜事件的真相并公之于众。 但多萝西劝解她，说既然表面上没什么可疑，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底下还有秘密——海伦娜是死于极度心碎和产后虚弱，并不是他杀。而且她既然下决心抹去自己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就不会留下疑点被人察觉。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韦恩长老一直在提升实力，没有再做出什么事。格蕾丝夫人想到自己的疏忽并未产生什么严重后果，也就稍微释怀了一些。 不久，韦恩长老之事也在格蕾丝夫人等人的帮助下，彻底解决。 这天多萝西和爱德华一起再度拜访夏洛特的坟墓。爱德华再次放上一束粉色的玫瑰花，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说什么。 不知道他对妹妹说了什么，多萝西想。她在墓碑前放上从花园里摘下的橡树枝叶，那橡树是夏洛特亲手栽种的。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她和母亲继续着她们的友谊，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离开的时候他低声说，“我很抱歉。” 多萝西知道，他指的是她母亲的墓从未被发现的事。 “没关系的。我想，看到我过得很好，她在另一个世界也会很开心的吧。” 泪水从她的脸上止不住地滑落。他将她拥入怀中，亲吻着她的发丝。 “我会尽我所能，连同她们那份来保护你。”他轻声对她说。 “而且你也需要我给你治疗呀。”多萝西眨了眨眼。 “说真的… …我感到很幸福，谢谢你。” 即使前路或许仍然迷茫，即使要面对充满未知的将来，但有一个共同经历、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互相陪伴、互相支持，就不会那么害怕继续走下去了吧。 爱情是什么？关于这个问题，她有漫长的时间，可以与他一起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