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明》 第1章 [现代情感] 《春日明》作者:圆哈【完结】 文案: 【和十年前不告而别的crush久别重逢先后爱//男主变成猫虎和被雨淋湿的小狗后终于追到老婆//伪替身】 苏宜之所以答应和季谨川商业联姻,原因有二: 第一,那同父异母、娇纵傲慢、老是和自己针锋相对的讨厌鬼妹妹在追他; 第二,他曾是自己十年前爱而不得、化成灰都认得的初恋。 季谨川是投资圈有名的神话,别人眼里的他冷峻自持、温润客气,看起来没有棱角,却没什么人情味,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结婚前,苏宜也见识过他公事公办的客气:“你说过,婚姻中利益比感情更牢固,我也这么认为。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结婚。” 一副只谈利益不讲感情的冷矜模样,苏宜本以为他俩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谁知道婚后,他却换了另一副面孔—— 吵架时,他质问:“他在追你是吗?你对他有兴趣是吗?” 苏宜:“……”? 情敌送礼上门时,他揶揄:“哟,怎么不请人进来坐坐?” 苏宜:“……”?? 闹别扭时,他讨檄:“我到底哪里没有让你满意?” 苏宜:“……”??? 最后在得知他当年不告而别的真相时,他逃避:“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苏宜:“……我是在心疼你啊!”!!!! 她从未想过季谨川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有脆弱不堪的另一面,更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源自于她。 最初的最初,苏宜以为是自己爱他更多,直到发现那些年里,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季谨川原以为她只是青春里一阵急促短暂的风,却偏偏引山洪。 mean&tough小提琴家 vs kind&gentle资本大鳄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天之骄子 治愈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苏宜,季谨川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立意:这个世界总有一束光是为你而照耀 第1章 不客气小姐(1) 登机时,跑道上的大火已经熄灭。 天空下起小雨,透过窗户,苏宜看到失事飞机前围着一群工作人员,空气中似乎有呛鼻的焦糊味。 五个小时前,苏宜在羽田转机,一辆滑翔的飞机意外起火,整个机场霎时嘈杂一片。 回国的航班意料之中的晚点,她拿着机场打发的两万日元吃了麦当劳,在候机大厅找了个地儿补觉。 不知睡了多久,苏宜被裤袋里的手机震醒。 她刚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大概是离开费城前跟邵恒吵架没吵赢,虽然在梦里过了把嘴瘾,醒来却仍不痛快。 消息是母亲许萍发的,要她帮忙给刘叔捎两条七星。 没问她吃饭没,也没问她什么时候到家。 苏宜翻了个白眼,检票口还是没有动静。她折回免税店买了烟,又去自动贩卖机前买水。 手里仅剩两百的硬币,投进去,等了半晌,机器毫无反应。 大概人背运的时候干啥都不顺利,换做平时,她可能会较真地打上面留的电话,直到听见日本人跪地私密马赛,但她今天心情属实不佳,所以只是骂了句西八。 毕竟出门在外,有辱斯文的事还是装作他国人比较好。 回到检票口不久,苏宜终于坐上回北京的飞机。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斜后座的微胖男士再次拍了拍她的座椅。 苏宜不耐转头。 “你好,把你的靠背调上去,我老婆都被挤得没法休息了。”男士命令的语气,态度强硬直接。 “你说什么?”她凝眉。 男士又重复了一次,声音拔高,“我老婆怀孕了,你调太低,挤到她了!” 苏宜无语,哼出一声笑,不理解世界上的巨婴为什么这么多,“心疼老婆啊?” “对啊。” “心疼怎么不买商务舱?你的爱这么廉价?”苏宜怼起来人来毫不客气。 由于跑道事故,原本的航班被取消,客服帮她改签了合作航司的班机,当时情况紧急,只有经济舱还有位置。苏宜不想继续耗在机场等通知,反正也就三个多小时,经济舱也行。谁知一时的将就换来的是痛苦的开端。 人,果然不能将就。 他们的争吵很快吸引其他乘客的注意,目光齐刷刷落过来。 男士面子挂不住,“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苏宜侧身站起来,露出整张脸。中分长发垂在胸前,一双杏眼乖巧柔和,左侧鼻尖有一颗小痣,涂添了几分妖媚。 明明是温柔一挂的长相。 后座男士略微分神,“你这人,看起来年纪轻轻,收拾得有模有样的,怎么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苏宜像是听见了笑话,“巡航期间调座椅是我的权利,你看清楚,我都没超过15度,凭什么要给你调回去?” “我媳妇儿是孕妇!”男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孕妇我就得行方便?我把你媳妇儿弄怀孕的吗?”苏宜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尴尬。 “你……”男士噎住。 有乘客低笑出声; 有乘客出来打圆场,“哎呀小姑娘,出门在外谁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人家也不容易,你就当做好事,往上调一点嘛。” 第2章 苏宜冷眼看向那人,“哟,你倒是很会慷他人之慨,不如这样,你行行好,出钱给她升舱,成吗?” 那人面露尴尬,立刻扭头装听不见了。 空姐及时赶来,微胖男士忙招呼她评理。 苏宜坐下去,重新扣上安全带。 听完事情经过,空乘告诉男士,“先生,飞机巡航期间,乘客是可以调节靠背的,而且前面这位女士只是微调。” “她一往后靠,小桌板都要抵着我老婆的肚子了,她怀孕了,这空间坐着忒难受!这样,你看还有没有空位,给前面那女的换个位置?” 苏宜毫不退让,接过话茬,“我选的靠过道,那我就要坐在这儿。要换你自己换。” “你怎么这样啊!”男士愠怒,手指着苏宜怒目圆睁,“让你坐其他位置怎么了!” “就是单纯不想为你行方便,懂?”苏宜从小就这样,牙尖嘴利,擅长拒绝,一点亏都吃不得。 面对这种情形声线都不变一下,说的话却足够让人下不来台。 耳边传来一声轻嗤。 空姐几番劝说,最后让心不甘情不愿的孕妇换去其他座位。 苏宜换了个二郎腿翘,扭过头,瞥了眼过道另一旁的男人。 刚才那声意味不明的笑似乎来自于他。 舱内光线昏暗,像是加了颗粒感的滤镜。 只见那人一身矜贵的黑色大衣,里头是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搁在前方座位下,一尘不染。 他的体面和其他赶路的乘客对比鲜明,只是经济舱的逼仄空间似乎有些委屈他了。 视线里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白皙、修长、干净,尤其和衣服的黑色拉满反差,手背上的青筋明显。 似乎察觉到目光,季谨川扭头,视线与她撞上。 那是一张英俊的脸,桃花眼微微上翘,眉宇间有属于他这个年纪才有的锐气,连带着一种清润的疏离感。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眨眼,空气中仿佛有暗流涌动。 机身颠簸不平,后方传来小孩的哭声,母亲连忙轻哄。 苏宜回过神,不动声色地移开眼,戴上眼罩,双手抱臂,重新酝酿睡意。 这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落地北京已是晚上十一点,苏宜背上琴盒,挎上托特包站到过道。 前面排了老长的队,余光里,那个男人也提包站到她身后。高大的阴影落在肩头,挡住了头顶的光,存在感极强。 他敞开的大衣边缘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琴盒,昏黄的灯光下,依稀能看出银色盒面上刻的名字——sui苏。 前几排靠窗的乘客站出来,腿一软,不小心撞了把过道的人。跟多米洛牌似的,人群接连后倒,来不及反应,苏宜惯性后退,跌进一个宽厚的胸怀。 胳膊肘很快被一只大手握住,苏宜侧头往上看,流畅的下颌线条映入眼帘,鼻息间能闻到清淡的木香。 “当心。”季谨川低头,清浅的呼吸落在她眼睫。 声音沉稳、富有磁性。 他的脸近在咫尺,干净得像晶莹剔透的璞玉。 “不好意思。”苏宜脸有些烫,从他怀里起开,柔顺的长发擦过他的衣领,引起静电,还有几根还贴在上面。 季谨川沉默摇头。 前排的人开始下机,苏宜紧跟而上。 她在转盘处等了半个小时行李,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出租,这才到家。 打开门,客厅亮着灯,电视开着,许萍和刘叔居然还没睡,正在包饺子。 见苏宜推着两个大行李箱回来,两人都有些诧异。 苏宜喊了人,刘叔应了声,脸上堆满温和疏离的笑。 苏宜十六岁时父母离婚,之后她远赴东海岸留学,毕业后全世界演出,很少回家。 刘叔是许萍第二任丈夫,苏宜与他不熟,除开必要的寒暄,其他再无话。 许萍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住。” 苏宜没吭声,从托特包里拿出七星递给刘叔,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晚还在包饺子?” 许萍重新坐回椅子上,“明天我跟你刘叔要去上海出差,待一个星期,你弟弟明儿放假,我们怕他每天吃外卖,包点饺子放冰箱囤着。” “我有没有?”苏宜问。 “瞧你说的,”许萍笑她事事都要争,“放在冰箱,难道还不要你吃了?” “给他的还是给我的?” “都有都有。”刘叔笑容慈祥。 “啧,这孩子。”许萍一脸无奈,另起话题,“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苏宜心情恹恹,把行李箱往自己房间推,“再说吧。你们明天什么时候走?” “十一点。” “行,不要叫我。” “自己做饭吃啊。” “知道。” 苏宜关上卧室门,屋子的陈设没怎么变。 许萍在苏宜十八岁那年再婚,房子也是那时买的,三室一厅,苏宜不常住。 有一年回来发现卧室变成了杂物间,她在家里大发了一通脾气,刘叔道歉,许萍好说歹说,她才消气。 从那以后,没人敢再乱处置她的房间。 苏宜摸了摸桌面,没有灰,被套也是新换的,有洗衣液的香味,心情暂时缓和了一点。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醒来家里很安静。苏宜煮了饺子,端到茶几上边吃边看电视。 第3章 手机一直震动,她捞过来一看,是继弟刘应舟。 “对不起,姐。”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主动道歉。 “什么事?”他那边背景声嘈杂,苏宜皱了眉头。 “我爸说你昨天回家了?” “直接说事。” “……可以麻烦你来派出所一趟吗?” 半个小时后,苏宜到达警局。 调解室气氛凝重,对面窗边有个男人背身站着,身形颀长,气质出众,正在打电话。 刘应舟面前坐着三个男高,其中一人虽破了相,脸上却写满傲慢。 见她进来,刘应舟心虚地叫了声姐,他颧骨有伤,嘴角破了口,模样比对面的人惨了些。 “三打一是吗?哪个学校的?你们家长呢?” 话音刚落,窗边的男人关掉电话,侧过身来。 视线猝不及防相交,苏宜神色一凝。 第2章 不客气小姐(2) 冬季严寒,又落起了雪,窗外枯树湿漉漉的。 室内暖气烘着,热源不断。苏宜手心发热。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家属。”季谨川两步走到桌边,左手落在傲慢男高肩膀,右手朝她伸出。 他穿一件黑色中长款羽绒服,毛领轻晃,今儿没戴眼镜,看起来更随和。 只是苏宜的脸色非常难看。 刚才过来时,民警已经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起因很简单,放学后,刘应舟找了个球场练投篮,不久来了一众人马,想要两个篮板。 刘应舟不同意,三言两语发生口角,不知谁先动的手,对方拿球砸他脑袋,刘应舟反击。 热心群众报了警,还录了视频。 三打一,争执中刘应舟逮着傲慢男高薅,气得那人朝他脑子打了好几下。 这会儿刘应舟口干舌燥又想吐,一直不停喝水。 苏宜看过视频,脸黑得不行,她瞪着季谨川,“你这家长怎么当的?” 民警见她语气不好,叫四个学生先出去,只留两位家长在调解室。 握手示好被无视,季谨川也不恼,他缓缓垂下手臂,并未觉得局促。 “很抱歉。”他看向苏宜,替侄子道歉。嘴上虽这么说,却听不出几分真心实意。“我这侄子被溺爱惯了,性格比较莽撞冲动,但他心肠不坏。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赔偿金。” 苏宜在心底冷哼一声,视线从季谨川脸上滑过,看向民警,“没什么好谈的,法律怎么定就怎么来。我们不接受调解,他该罚款就罚款,该拘留就拘留。”她转身朝外走。 “这……”民警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季谨川。 “苏小姐,我想刚才警官可能没跟你讲清楚,”他叫住她,声音不疾不徐,“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我侄子先动的手,两边都受了伤,不接受调解,两边一起拘留。” “你威胁我?”苏宜冷笑。 季谨川始终是一副客气模样,看起来清俊礼貌,仿佛没有棱角,却油然而生一种威严和冷峻的气场。 那种游刃有余的表情,苏宜曾在父亲苏峻身上见过。她无比熟悉,也无比厌恶。 “当然不是。”季谨川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我只是想解决这件事。” 警察在旁边打圆场,“调解对双方都好,俩高中生都16了,又是第一次犯事,要真拘留了,也可以申请不执行,但留下记录就不好看了。” 两人沉默对峙着。 苏宜的不爽写在脸上;季谨川神情平淡,在等她考虑。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是不是暖气太足,苏宜感觉更热了。 “我要申请验伤。”她说。 刘应舟被打得厉害,苏宜怕他留下什么内伤后遗症,现在讲调解属实过早,“我弟弟脑袋被打,现在要去医院检查,后续申请司法验伤。” 季谨川眸色一暗,嘴角的弧度平下来。 她态度强硬,不好忽悠。 见状,警察只好说:“也行,那你先签个字,带你弟去医院治疗,出院后把单子交到我们这儿就行。” “申请鉴定要多久?” “说不准,我们这个辖区就四个法医,我还得去给你约。流程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来,你可以先安心治疗。” “能留个你的电话吗?” “当然。”警官爽快地报了自己的号码,“我们后面会组织第二次调解,如果还不成功,就会按规定办事。” “行,麻烦你了。” 季谨川的手机又响起来,他接起,眉心拢成一团。 “你最好祈祷我弟没有大问题。”苏宜转过头,森寒的目光落进他眼底。电话那头的人一直讲话,他没有搭腔。 窗外那棵枯树枝丫终于不堪重负,被积雪压断,啪的一下砸在人行道上。 “否则,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她撂下狠话。 走出调解室,刘应舟迎了上去,内心忐忑。他跟苏宜其实不熟,在他印象里,这位继姐总是特立独行,虽然长相乖巧,却一身反骨,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但出了事,他只能找她,因为只有她才不会告状。 苏宜问:“头晕不晕?” “有一点。” “还想吐吗?” “想干咳。”他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已经只剩一小半,“还是觉得渴。” “我们先去医院。后面的事我来处理。”她拍拍他的肩,走去外面拦车。 第4章 “……好。”刘应舟点头,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去家附近的三甲医院挂了急诊,听完描述后,医生直接安排他住院观察,还开了脑部ct的单子。 刘应舟躺在移动病床上望天,液体挂上手,他才开始担心自己脑子会不会被打出问题。 苏宜忙前忙后拿单据缴费,跟随移动病床去了住院部。 一通操作下来,天已经黑透了。 入住六人病房,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刘应舟在里面显得格外突兀。 医生过来了解情况,苏宜说他被人打了,刘应舟脸红得滴血,恳求她小声一点。 “现在觉得丢人了?”苏宜用眼角看他,“跟人打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对方那么多人,你怎么不跑?你这么笨?” 刚才在派出所忙着找对方算账,现在才有时间教训他。 “说话。”苏宜坐床边上看他。 对于这位继姐,刘应舟多少是有点敬畏的。 “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他打我,我也要打回去。” “谁先动的手?” “当然是他们啊!”可惜没有监控,当事人证词陷入罗生门。 “寡不敌众不知道吗?逃跑不丢人,打架也得看天时地利人和,说难听点,你那都不算打架,你是单方面被打。” 刘应舟知道自己不对,只能认栽,弱弱地说:“谢谢你,姐。” 他态度一软下来,模样委屈,苏宜也不忍心再训他。“你先挂水,我回家给你收拾点东西过来。想吃什么?” 刘应舟咧嘴笑,“许阿姨说她包了饺子。” “想让我给你煮好了拿过来?你可真会做梦。”苏宜哼了声,“自己点外卖。” “那好吧。” “……饺子煮好拿过来都坨了,出院了回家吃。” “好!” 回去路上,苏宜突然想到没有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她折回派出所,却被告知无法得知对方的个人信息。 “那如果我后续要起诉他们怎么办?” “找律师给我们发函。”值班警官说。 苏宜把东西装进行李箱,去医院的路上找闺密路雪给她介绍律师。 刚聊两句正事,邵恒的短信不断跳进来。苏宜烦得要死,懒得再废话,直接给他发了两个字—— 分手。 顺便将电话也拉黑。 下一秒,刘应舟的电话打进来,“姐,你快来!” “又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对方家属找到医院来了。” 苏宜脸色微变,“马上!” 刘应舟被莫名其妙转移到了特护病房,一人间,空间开阔,环境雅致。 下午在调解室见过一面的男人站在病房门口,正在讲电话。 他的助理将刚买的水果花束和营养晚餐放在床头柜上,冲他温和一笑,“小朋友,你在这里好好养伤。” 刘应舟哭笑不得,不知这是搞的哪出。 苏宜赶来时,刘应舟正在喝助理带来的猪蹄汤。 季谨川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见她推门进来,掀起眼皮,视线交错。 空气凝固,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你什么意思?”苏宜是跑过来的,头发垂在肩后,气息微喘。 刘应舟忐忑地喝起汤,脸埋进保温桶里,眼睛偷瞄。 “不如我们出去聊?”季谨川站起来,他身材高大,苏宜不得不抬头。 对于苏宜的敌视,他并不接招,态度温和有礼,倒显得她过于张牙舞爪了。 走廊幽静,vip区没什么人。 “你别误会,我是真心想和你和解,费用我们出。”季谨川说。 “你觉得我缺钱?”苏宜抱起双臂,翻了一个白眼。她最看不惯富人的高傲,仿佛无论对错,什么都可以用钱解决,站在高处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轻视和高傲姿态,目中无人,藐视一切。 “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季谨川说:“明天我会带侄子过来道歉。” 苏宜沉默,似乎在考虑。 现在看来,他应该也是担心刘应舟被打出什么问题,毕竟如果检查报告上升到轻伤的程度,就不是治安纠纷那么简单了。 对方从一开始就想和解,不想留下任何记录,看来很看重名誉。这事若往大了捅,对他们的影响绝对大于自己的。 否则也不会前后两个态度了。 来病房前,路雪介绍的律师跟她沟通了一下情况,对方建议私下和解,“法律上的轻伤很难构成,双方都动手的情况下,警方那边大概率认定为互殴,都不占理。” “行。”苏宜松口,脸色依然严肃,“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一起算。” “可以。”他答应得痛快。 “电话号码给我,给你发银行卡号。”苏宜说。 季谨川将手机解锁,递给她。 苏宜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触感微凉。 心里有些烦,她抽出手机,按下自己的号码拨了过去。 苏宜关屏,将电话还给他,低头打字,声线平淡,像例行公事,“怎么称呼?” “……季谨川。” 手指微顿,她抬眼,视线落尽他眼里,声音轻不可闻地凉下来,“怎么写?” “季节的季,谨慎的谨,山川的川。”他说。 苏宜在联系人那栏打出他的名字,“哦,季谨川。” 第5章 “既然是初次见面,你怎么知道我姓苏?”她抬起头,幽幽地问。 第3章 不客气小姐(3) 空气一时安静。 钟助理站在病房门口,朝走廊尽头张望,略感疑惑。 平常这种事季总都会直接交给他去办,今天不知为何,他不仅亲自过来,还专门在病房里等对方家属现身。 不过那位小姐看起来很不好打发,自己倒是省事了。 苏宜耐心等待回答,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季谨川眼神无波,并无他异,“琴盒。”垂在裤缝边的手指却莫名微蜷。 “?” “听你说不接受调解,我想起来,我们昨晚在飞机上见过。”他似笑非笑。 她说不接受调解的语气和不接受换座位的语气一模一样,简单、直白、不容反驳。 “呵。”苏宜回过神,暗自吐槽自己想太多。明明连名字都不相同的两个人。“季先生记性可真好。”她说。 “是苏小姐令人印象深刻。” 互相阴阳怪气,谁也不输谁。 季谨川走后,苏宜回到病房,刘应舟已经把汤喝完了。 吊瓶见底,护士过来打液体,苏宜问起医生办公室的位置。她去问结果,医生说脑子没问题,但还是建议观察两三天再出院。 苏宜应下。 另一边—— “那个小朋友连轻微伤都够不着。”钟助拿到结果后,第一时间给季谨川打去电话。 “好。”季谨川没有其他指示,钟助也不多问,通话结束后,又去预定明天的营养餐。 * 苏宜回到家,社交账号上不断有消息弹出。 邵恒竟然在x上评论她—— 【你究竟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别再闹了!】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你何必做得这么难看?体面一点不好吗?】 【ann说你要退团?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 …… 苏宜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鬼火又窜了出来,邵恒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她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这个x账号是九年前追一个小众音乐家kate专门申请的追星账户,按照现在的行话,她算半个站姐,粉丝小两千,以前经常发追现场的视频和美图。 kate作为她少女时代最喜欢的音乐家,给过她很多鼓励,那个账号记录的都是青春里留下的美好,很有纪念意义。 作为一个非常重视隐私的人,苏宜实在无法忍受邵恒这种毫无边界的行为。 她把邵恒拉出黑名单,打了电话过去。 也不知道那边是几点,他竟然很快就接起。 “苏!”邵恒语气轻快,“你终于肯理我了?” “邵恒你是不是有病?”苏宜口无遮拦,太阳穴跳得厉害,“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现在是做什么?” “你还在生气?”邵恒选择性无视分手字眼,“我跟苏烟真的什么也没有,你能不能不要钻牛角尖?” “你们有没有关系与我无关。”苏宜态度强硬而冷漠,“请不要再骚扰我。” 邵恒揉了揉眉心,“苏宜,你认真的吗?这是第几次了?每次一点小事情就闹分手,你至于吗?” “你别偷换概念了,一点小事?明知道我有多讨厌苏烟,你还要瞒着我跟她见面,你觉得这是小事情吗?” “我就是怕你生气才没有告诉你啊!她来费城演出,顺便给你带叔叔送的礼物,你又不见她,那能怎么办?我们是成年人,不是小学生!苏宜你多大了,理智一点不好吗?” “她只是来演出?”苏宜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邵恒,你是不是引荐她去见指挥了?乐团马上要退一个大提琴,你想塞她进来不是吗?” “我的姑奶奶啊,我多大面子?我推荐她进她就能进?还不都得经过考核?我只是引了个路而已!” 苏宜所在的柏安爱乐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乐团之一,乐队成员全都毕业于全球顶尖音乐学院,选拔条件极为严苛。 “再说了,她是你妹,又不是我妹,我操这些心都是为了谁啊!”邵恒觉得自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苦难言。 “为了我吗?”苏宜觉得十分可笑。 “那不然呢?” “邵恒,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苏宜轻笑,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一些你根本就不喜欢的事,“我讨厌苏烟,你听得懂人话吗?” “可她是你妹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叔叔也希望你们俩可以和平相处,大家毕竟是一家人,你……” “我不喜欢她,你站她,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苏宜累了,她真是受够了这些破事。 邵恒叫冤,“我不是站她,我是……嘟嘟嘟——” 苏宜挂了电话。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只是觉得,男朋友应该无条件站在她那边才对,而不是在中间和稀泥。 邵恒又打过来,苏宜再次将他拉入黑名单。 为了防止他继续在社交账号上轰炸消息,苏宜点进主页准备隐藏回复,可首页突然无法刷新,再操作几次,竟然要她重新登陆。 苏宜疑惑,输入账号密码显示密码错误,她只好找回密码,却在确认电话号码时犯了难。 想了半天,她没有以07结尾的手机号。 这个号码分明…… 第6章 一些死去的记忆总会骤然复苏,在某个瞬间提醒人命运的有趣之处。 苏宜十六岁时有过一个短暂但热烈的crush,那时她初到东海岸留学,周围全是专业和天赋都极高的同学,她像是坐井观天的青蛙第一次跳出井口,看到了更大的世界,感受到无尽的落差和恐惧。 她一个人待在异国他乡,也不知道找谁倾诉。为了排解心中的苦闷,就去隔壁学校蹭心理课,偶遇了一个crush,crush人帅又温柔,为她排忧解闷,给她鼓励,还载她去比赛追星。这个追星账号就是那时候用crush的手机号注册的。 他们约好等她加入学校乐团就去看她演出,结果crush莫名失了约,再也联系不上。仲夏夜结束得猝不及防。 苏宜调出通讯录,找到季谨川的电话,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 不过很可惜,他的号码并不是07结束。 苏宜嘲笑自己,想什么呢?手指停在发给季谨川的信息框上,将刚才编辑的短信删掉,转而把银行卡号发了过去。 再次点进那个账号,很多原创帖子已经被删除了,头像也变成卖片专用。 苏宜觉得恶心。 不过,她不用担心邵恒会一直评论了。 那就让它过去吧。她这样想。 手机震动,季谨川那边很快回复:【收到。】 苏宜放下手机,去卧室拿琴包。 即使是专业的小提琴家,每天也要不断练习才能保持手感,在这一点上,谁都偷懒不得。 * 隔天下午,季谨川带侄子出现在特护病房外。 过去的路上,侄子季冬霖一直抗拒,他找季谨川过来捞人本就是想快点了结此事,但并不是以自己低头认错作为代价。 “我都被打了,为什么还要道歉?要道歉也是他给我道才对!”季冬霖不服。 “谁先动的手?”季谨川并不严厉,他说话总是平淡温和,不显山露水,却总在无形中带来一股压力。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威严,不由得让人生畏。 季冬霖的迟疑出卖了他。 “人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冬霖,你十六岁,不是六岁。”季谨川说。 如此,季冬霖便不再多话。 他与这位小叔相差十一二岁,虽然差了辈,但一直觉得这位比家族里的老古董亲戚顺眼很多,不摆家长架子,除非涉及原则问题,对于小辈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告状。他性格欢脱,有时还能和这位叔开开玩笑,每当那时,他爹老训斥他,说他没大没小。而季谨川总是笑笑,晦暗不明的眼神隐在反光的镜片下,说小孩子心性,随他。 他爹不喜欢这位小叔,季冬霖能感觉到。但如果要麻烦他爹来解决这事,那不如让他去死。 车内安静下来,钟助瞅了眼后视镜。 按理说,如果季先生想,这件事只需打声招呼,完全没必要到季小少爷赔礼道歉的程度。 而且这一趟,他本不用亲自去,却专门把和善联苏总的会议推迟了一个小时。 但既然老板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作为助理,最重要的就是会看脸色,不该说的不该问的,一律吞进肚子里。 三人走到门外,房门虚掩着,传来一阵悠扬悲伤的琴声。 季冬霖抱着水果礼盒,不方便敲门。他回头叫小叔,眼神示意他帮忙敲个门,却发现他微微走神。 “再等等。”季谨川说。 季冬霖不明所以,就这样抱着水果礼盒等了两三分钟,直到里面的琴声停止。 “姐,如听仙乐耳暂明,我耳朵开光了!” 苏宜莞尔,很清脆的笑声。 季谨川伸出左手,指节弯曲,轻扣在门板上。 房门打开,病房窗帘大开,日光充足明亮。 苏宜站在窗前,小提琴搁在左肩上,刚拉完《那个夏天》。 季冬霖抱着礼盒喘着气进来,苏宜的视线与他身后的季谨川相撞。 她脱了外套,内搭一件浅粉色打底衫,看起来明媚又温柔。 “苏小姐。”季谨川开口,走廊的风从开敞的大门钻进来。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苏宜放下小提琴,落肩长发被风带起。 刘应舟的各项指标都正常,所以和他侄子的打架斗殴就是单纯的治安纠纷,没有证据证明谁先动手,两边都不占理。 关于致歉,她原以为他会失约。 “既然做错事,当然要道歉。”他道。 第4章 不客气小姐(4) 苏宜设想过,如果他们今天不来道歉,她应该怎么做才能给刘应舟出口恶气。 是拍下季冬霖的照片发到网上闹大,还是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 即使她对季谨川一无所知,她也能看出,他不是一般人。 大多数这样的人都会觉得,他们做事,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那是上位者天生的自大与蔑视。 苏宜嘴角一弯,他的确让她意外了。 季冬霖站到病床前别扭道歉,刘应舟咽下两口苹果,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跟你说声抱歉。” 两小孩握手言和,这*件事到此为止。 苏宜还想说点什么,钟助突然敲了敲门,凑到季谨川耳边低语。 他抬眼朝她看来,微微颔首,“就不打扰苏小姐练琴了。冬霖,回家。” “好嘞!”季冬霖得令,立马欢脱奔走。 第7章 病房瞬间安静下来,苏宜掩上门,风停止了。 刚转过身,房门却突然被推开,季冬霖冒出一颗脑袋,“对了,这位漂亮但凶巴巴的姐姐,你刚才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很好听。” 苏宜无视掉那对形容词,“《千与千寻》插曲,《那个夏天》。你听见了?” “对啊。等你拉完我才进来的,很有礼貌了。” “你该给我收听费。” “啊?” “什么档次,听我演奏?” “哇,真好mean一大姐!”季冬霖无语,风一般跑走了。 * 苏峻和秘书坐在万励资本的办公室。他名下的宠物公司规模扩大,为了发展支线,一直到处拉投资,可惜机会寥寥。 万励资本是唯一一家主动伸出橄榄枝的机构,且是近几年私募圈的黑马,苏峻当然非常重视。 来之前苏峻找人查过相关信息,万励的负责人叫杜佑全,之前一直在二级市场高抛低吸赚差价,八年前成立了这家私募基金,已经辅佐过好几个独角兽企业成功上市。 如果能拿下这笔投资,不仅可以解决燃眉之急,还有机会融入他的圈子结交人脉。 办公室大门被敲响。 “苏总,季先生和杜总到了。”秘书说。 苏峻和助理站起来,待看到季谨川时,他瞪大了眼睛。 苏峻一辈子大起大落,有过风光无限,也有过穷困潦倒。他是知道季谨川的,他是季家的人,是他意气风发时也要畏惧三分的季家。 “我是万励的合伙人。”季谨川自我介绍道。 万励关系图里根本没有季谨川的名字,这也不奇怪,不想让别人知道,总有一百种方式。 他知道季家老三一向低调,在商场上的名号不比他大哥响。 苏峻最欣赏这种人,沉得住气;但也最不好对付,因为你不了解他的行事风格。 “您好您好。”苏峻握住他的手,满脸笑容。 “苏总不用太拘束,我们今天就是简单聊聊。” 话是这么说,苏峻却一点不敢松懈。 为了这次投资,他准备得很充分,资料涵盖全面。可在交流过程中,他发现季谨川竟然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的公司,就连他手里的资料都比他准备得多。 当问起他运营理念、团队、市场、经营战略时,季谨川不仅听得仔细,还会针对具体的地方提出尖锐的问题。 他的眼神像一匹狼,显得压迫十足,可脸庞分明温和,这种割裂感总让人恍惚。 苏峻手心出汗,越发觉得后生可畏。 谈到最后,苏峻总结:“所以我们的期望是五千万。” 季谨川摘下眼镜,缓缓说道:“我可以给你们投七千万,把连锁店开到全国。” 苏峻欣喜若狂,也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季谨川食指轻敲桌面,“有一件私事想和苏总谈谈。” 杜佑全起身,招呼苏峻的秘书,“我们在茶水间准备了点心,不如一起去尝尝?” “当然当然。” 办公室只剩下季谨川和苏峻两人。 “季先生所言何事啊?”苏峻搓了搓手心的汗。 原来,他投资过一家生产乐器原木的工厂,持股比例达3%,季谨川想要购买这3%的股份。 苏峻狐疑,在他看来,这工厂并无特别之处,季先生为何会看上它?还是说里面有他未参透的奥秘? “怎么样?苏总可以考虑一下。”季谨川倒回沙发靠背,右腿交叠在左腿上。明明是让人考虑,却带着几分强硬。 略一思索,苏峻答道:“季先生,您有所不知,其实原先这个工厂的股权在我母亲手里,她去世以后,把这部分股份留给了我女儿。我只是名义股东。” “哦?” 这声哦意义非凡。 如果没有其他瑕疵,显名股东就算违背代持股协议将股权转让出去也依然有效。不过是内部有纠纷而已,苏峻若真有诚意,大可直接先斩后奏。 苏峻听出了季谨川的失望,他慌张地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补救道:“季先生,这份股权是我母亲送给小女的礼物,意义特别,我实在不能擅作主张。不如这样,小女最近还在美国演出,等她工作一结束,我约个时间让你们见一面,聊一聊这个事情,你看怎么样?” “演出?” “对。”谈到女儿,苏峻展颜一笑,十分骄傲,“她是柏安爱乐的第二小提琴手。” 季谨川放下二郎腿,笑意隐隐,“柏安爱乐世界闻名,苏总女儿真是优秀。” “哪里哪里。” “我母亲很喜欢交响乐,没准还看过她的演出。” “那真是小女的荣幸。” “她叫什么名字?”他轻敲膝盖,问道。 “苏宜。”苏峻说,“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宜。” 季谨川手指一顿,嘴角扯出一抹莫名的笑意。 默然的几秒里,苏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窗外又是阴天,和那日在警局一样。 季谨川脑海里闪过苏宜在调解室的样子。 他起身,同苏峻握手。 “既然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当然不能强人所难,还请苏总帮忙约个时间,我这边也好让人去拟定合约。” 至于这个合约是针对投资的,还是针对那3%的股权转让,全凭听者怎么抉择了。 第8章 “好的好的。”苏峻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他笑着轻拍季谨川手背,“季先生,我们保持联系。” 季谨川颔首,叫秘书送人。 “对了。”季谨川忽然想到什么,“苏总,我很欣赏你对宠物经济的长远看法。下周六在风雪山有一个企业家交流会,如果你有兴趣,我让秘书与你联系。” 这是在放利诱捕了,深层意思是让他好好劝说女儿,可别辜负他的一片好心。 “有有有,当然有!谢谢季先生!”苏峻恭维着离开。 * 苏宜在当天晚上接到了父亲苏峻的电话,她当时正在补觉,看到来电显示,立刻清了清嗓子。 “苏苏。” “爸。” “最近怎么样,巡演累吗?” “还行。” “上周苏烟去费城,我让她给你带了礼物,有收到吗?” 看来苏烟演出还没结束,还没来得及跟苏峻告状。 “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在苏峻面前,那个嚣张跋扈的苏宜总是会突然偃旗息鼓,她不想告诉苏峻实情——她不见苏烟,她还辞去了乐团的职务。她现在是无业游民。 她害怕父亲失望。 “巡演结束以后,回国一趟?我们好久没见了。” “好,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钱够不够用?” “我已经自己赚钱好多年了。” 苏峻就笑,“行,保重身体。” “你也是。” 挂掉电话,苏宜吐了口气。 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那是她小学五年级参加全国青少年小提琴比赛获得冠军时拍的全家福。那时的苏峻还会抱着她胳肢窝转圈,说我们家小公主就是最棒的。 但后来的那些年里,他再也没有肯定过她。 苏宜在家倒了一天时差,睡到下午去接刘应舟出院。 拿到单据后,苏宜拍了图给季谨川发彩信,结果半天发不过去,她只好短信:【我弟出院了,单据图片发不过去。】 那边没反应。 苏宜不着急,和路雪约了晚饭。 几个月不见,两人攒了不少八卦讲个不停,到最后因为话说太多而精神性犯懵,坐在窗边透了好久的气才缓过来。 路雪问她,“就这么从乐团退了?以后都待北京了?” “对,已经联系中介看房子了。” “不跟你妈住一块儿?” “那是她家,不是我家。”再说了,如果不是她自己争取那间卧室,那个家里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你爹那儿呢?” “他们都有自己的家。”苏宜喝了小酒,脸蛋红红,她托着脸,讲话软绵绵的,“我要是挤进去,那不得鸡飞狗跳呀。” 手机铃的响,苏宜拿起来看,季谨川说:【你电话是微信号?】 苏宜:【是。】 下一秒,微信跳出添加好友的弹窗。 “你跟谁聊天呢?”路雪抱怨,正聊到兴头上呢。 “等我一下下。” 他的头像是一轮弯月。通过好友验证,苏宜把图片发了过去,要求他转银行卡。 那边动作很快,一分钟不到,钱就到账了。 季谨川:【查收一下。】 银行短信发过来的时候,苏宜捧着脸颊傻笑。 路雪拿手在她眼前晃,“醉了你,笑什么呢?” 苏宜半闭着眼打字:【季先生怎么知道我的yi是哪个yi?】 第5章 不客气小姐(5) 九年前,刚考入顶尖音乐学院的苏宜总是恐慌,为什么其他同学的技艺如此高超?尤其班里还有比她年纪更小的选手,她感到焦虑,可老师秉持的是放任的教学态度,而许萍和苏峻正谈离婚,因为财产分割达不成合意闹得不可开交,根本没空搭理她。 苏宜找不到人倾诉,每次蹭完隔壁学校的心理课,就背上小提琴去不远处的公园练习。 她很喜欢宫崎骏的动漫,专门扒了那个夏天的谱子。 曲子名字虽叫夏天,调调却像冬天,总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她心情本来就不好,拉着拉着,更难过了。 然而祸不单行,下一秒,她就被抢劫了。 苏宜的小提琴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她诧异、慌乱,尖叫着追上去,结果摔了一跤,膝盖立刻肿了一个血包,疼得她眼泪直流。 抢琴的人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苏宜坐在地上看伤口,头顶金光灿灿,明明是个好天气。 不知过了很久,阳光被挡住,视线里多出一双白色运动鞋。 苏宜抬起头,看见一张英俊的中国人的脸。男生穿一件灰色卫衣,额前留着碎发,眉宇清秀好看,手里拿着她的小提琴。 他蹲下身,把琴递过去,一双桃花眼多情又温柔,“别哭了。” 那一瞬间,苏宜听见心跳在耳边回响。 拉回思绪,苏宜想起下午在病房拉《那个夏天》时的情景。季谨川为什么没有直接打断推门而入? 没有姓名,银行卡转账是没法成功的;她的琴盒上可没有苏宜两个字。 如果他真不是那个人的话,他怎么知道她名字怎么写? 等了半晌,那边都没有回复。 苏宜咯咯笑。 路雪拿筷子指她,“老实交代啊,一直笑什么呢,问你又不说。” 第9章 “遇见个有意思的人。”苏宜打哈哈过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要是回来发展,邵恒怎么办?跟你一起回来?” “他算那根葱?”苏宜翻了一个白眼,“我们分手了。” “什么?”路雪嘴巴张成o形,“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就前几天。他背着我跟苏烟见面,被我发现以后还说啥,苏烟优秀又漂亮,我偏见又小气。什么大家又不是小学生,还你跟我玩就不准跟别人玩。”说着说着那口气又咽不下去,“我直接让他滚!” “靠,他有病吧!” 两人集中火力吐槽了邵恒大半天,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人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那你之后准备干嘛?进乐团?还是当独立艺术家?”路雪问起她以后的打算。 “暂时还没什么头绪,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好,慢慢考虑清楚,以后咱们可以经常见面了!” 苏宜莞尔,举杯,“来,庆祝一下!” “干杯——” 中介效率很高,第三天就帮她找好了房子,是一间单身公寓,大平层,精装修。苏宜东西不多,搬家非常迅速。 直到警官打电话来让她参与第二次调解,苏宜才想起来刘应舟那事儿还没完全结束。 那天的消息发过去以后,季谨川再无回复,苏宜也没在意,他的朋友圈只显示一条线,看样子就没发过动态—— 无趣。 到了派出所,季谨川和季冬霖都不在,来的是见过几次的钟助理。 双方告诉警官他们已经和解,她也不打算再申请鉴伤,事情到这里终于告一段落。 刘应舟脸上的伤好得快,等许萍他们出差回来,已经只剩下一点印子了。 当被问起怎么搞的,刘应舟瞥一眼苏宜,摸着后脑勺心虚地说:“打篮球不小心磕到了。” 两位大人没有怀疑。 许萍听说苏宜要搬出去住,才知道她这次回来是打算常待。 当年她和前夫离得非常难看,苏宜虽然跟她,两人却没有一起生活。许萍离婚后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她的关心。等终于得空,她才发现自己和女儿之间已经有了的隔阂——苏宜似乎不再依赖她。 她从小独立惯了,很有自己的想法,许萍没劝她住家里。 “你那男朋友呢,跟你一起回来的?” “已经是前男友了。” 许萍一怔,“吵架了?” “也不全是。” 许萍说:“两个人走到一起,本来就是相互磨合的过程,别总是一点不如意就说分手。” “行了。”苏宜打断她,“留着教育刘应舟吧,我你是管不了了。”她谈恋爱永远讲究一个顺心,如果只会带来烦恼争吵,那还不如早点了断。她一向好聚好散。 许萍无奈叹气,沉默了几秒,又问:“退团的事,你爸知道吗?” “还没跟他说。” “妈妈支持你的任何决定。只是有点可惜,当初好不容易才进去的,就这么退了?” “我们体验派的主旨就是什么都去尝试一下。”苏宜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用劝了,爸那边我会找机会跟他讲的。” 许萍不再多言,叮嘱她一个人住注意安全,有空常回来吃饭。 苏宜挥手告别,小声说道:“我已经一个人住很多年了,有经验。” 许萍的心又像被扎了一针。 * 刚搬进新家,苏宜去花店买了鲜花绿植,家里总算有了点生气。 就这么休息了两天,一个午后,她接到了小学同学贺星铭的电话,邀请她参加一场小型商业演出。 贺星铭和她同一所小学中学,也是音乐生,只是他选的钢琴,毕业以后做独立演奏家,跟苏宜走的不是一条路。 “大概半小时,周六,在风雪山。”贺星铭说,“山上有温泉,还能滑雪,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来玩玩呗?” “我考虑一下。” 贺星铭一听,知道有戏,“我等下把曲子发你啊,有空练习一下。周六我来接你。” “行。” 反正苏宜也没给自己设限,接个演出打发时间也好,却没想到自己会和苏烟在后台不期而遇。 果然人越讨厌什么,就越来什么。 苏烟留着一头栗色长卷发,模样清丽,眼神单纯无害,嘴上永远挂着淡笑。 她叫苏宜一声姐姐,贺星铭看过来,一脸诧异,“她是你妹?从来没听你提过。” 古典音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多得是音乐世家。 可贺星铭从来都不知道苏宜竟然还有一个拉大提琴的妹妹,突然想起她父母好像很早就离婚了,贺星铭眼珠子一转,好似窥见迤逦八卦一隅,立刻闭了嘴。 苏宜直接无视掉苏烟的寒暄,而苏烟好像已经习惯,一点也不恼。 很快到了演出时间,四人拿上乐器,在一片掌声中登上小舞台。 观众席的灯光熄灭,苏宜一身黑衣黑裙,视线从台下一扫而过,脸色随即一变。 苏峻就坐在第一排左侧,正在鼓掌,视线和她隔空相撞,脸上均闪过了诧异。 而他身边坐着一位前不久才见过的熟人。他穿一件深灰色大衣,神色有些慵懒,轻飘飘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并无波澜。 贺星铭朝台下鞠躬,坐在钢琴前,眼神与她们确认。 第10章 苏宜掌心出汗,她架好小提琴,点一下头,开始演奏。 音乐响起,全场寂静。 即使专注于演出和架上的琴谱,苏宜仍然能感受到来自季谨川那道直白的目光。 苏宜警告自己集中注意力。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一曲结束,几人站起来谢幕。 观众席掌声不断。 苏峻抱起一捧花束,送给舞台上苏烟。来之前苏烟说过她在这里有演出,所以苏峻专门准备了礼物。 苏烟抱着花说谢谢爸,笑得很开心。 那声音对苏宜来说极其刺耳,贺星铭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苏宜默默收好小提琴,转身往后台走,并未注意身后的人群中,季谨川望过来的眼神。 主办方在大厅准备了点心和红酒。 苏宜拿了一个抹茶蛋糕吃,贺星铭坐在身边,正给她道歉,“今天也是凑巧,我要是早知道你们什么关系就不叫她了,你别介意……” 苏宜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季谨川被人众星拱月,周围全是西装革履的男士,其中几位好像上过新闻,面孔有几分熟悉。 灿烂的水晶灯下,连苏峻都是一脸恭维模样。 苏宜早知他身份不一般,只是没想到会和父亲的圈子重合。甚至,连苏峻都要敬他三分。 “没事,这不怪你。”最后一口小蛋糕吃完,苏宜准备打道回府,刚转过身,却被前来的苏峻叫住。 苏宜知道躲不了。 贺星铭自觉退开。 苏峻走到她身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跟爸爸讲?” “前几天。”说了又有什么用?说了你就会买两束花也给我一束吗? “巡演结束了?” “没有。” “那你怎么突然回国?” “我退团了。”苏宜沉默了一瞬,不想隐瞒,“以后打算在国内活动。” 果然,苏峻的表情冷下来,“怎么回事?” “你不是拜托邵恒帮忙让苏烟进柏安吗?我不想和她待在一个团里。”苏宜知道说什么最让他生气。 “苏苏!”苏峻声音冷峻,“你怎么能这样想?” “不然应该怎么想?” “苏烟是你妹妹!” “又不是我妈生的,算哪门子的妹妹?” 第6章 不客气小姐(6) 苏峻脸臭得不行,手机正好响起来,他看了眼屏幕,是工作电话,脸色略有缓和,侧身接起。 那边似乎有什么急事,苏峻走去走廊,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苏宜收回视线,虽然成功气到了苏峻,她却高兴不起来。 转过身,苏烟端着一杯红酒,正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她面前。 “姐姐,你怎么又跟爸爸吵架呀?”苏烟笑起来,语气调侃,有几分看热闹的嫌疑。“上次去费城,我跟邵恒哥哥一起吃了饭,你没有生气吧?” 苏宜幽深的眼眸盯着她。 苏烟接着说:“邵恒哥人真好,他说我琴技特棒,还带我见了指挥。没准我们以后可能会成为同事哦。” “柏安没那么容易进。” “可是你都进去了。”我没理由进不去呀。苏烟眼角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有自信是好事。”苏宜将她上下打量,毫不客气,“脱离实际就是自大了。” “姐姐,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苏烟作出一副受伤模样,眼神委屈,“你觉得我抢走了爸爸的爱,是不是?” “不是。” “你嫉妒我!”苏烟靠近一步,语气笃定。 “你?”苏宜无语,“你有哪点值得我嫉妒?” “为什么不敢承认?”苏烟咄咄逼人,“我有幸福的家庭,有爸爸完整的爱,你呢,你有什么?” 苏宜冷笑,她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她可悲,“如果你觉得这样说能让你好过点,那你就这么认为吧。” 她转身要走,苏烟却突然拉住她,将红酒倒到自己身上。 酒杯摔在地上,声音被柔软的地毯吸收。 苏烟颤抖着声音,立刻变得娇弱,“姐,对不起,如果你不想我进柏安,我不进就是了。” 苏宜觉得她莫名其妙。 身后突然传来苏峻的厉声呵斥,手腕随即被人猛地一扯,“我接个电话的功夫,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宜手腕生疼,眉头紧蹙。 苏峻从她身后的走廊过来,根本看不清是谁泼的酒,却因为苏烟的一句话,直接断定做坏事的人就是她。 这么多年了,苏烟玩得小把戏依然这么幼稚,却受用。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相信吗?”苏宜看向苏峻,问。 “爸爸你别生姐姐的气,她就是心情不好,我正好撞在枪口上,都怪自己不会看脸色。”苏烟做出劝架的架势,说的话却是添油加醋。 苏峻脸更黑了,“苏宜,你实在太任性!这是什么场合,你也要争强好胜?” “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霸道、任性、不讲道理的人,对吗?”苏宜苦笑。 “不是吗?这种事除了你谁还做得出来,我和你妈就是小时候太溺爱你了,搞得你现在刁蛮任性、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语言像锋利的刀子扎在她身上,这就是她在父亲那里形象。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辩解什么? 一名服务生端着酒托盘从身边经过,苏宜二话不说拿起一杯香槟,当着苏峻的面一把泼到苏烟脸上。 第11章 苏烟错愕尖叫,液体顺着脸颊从下巴上滑落,模样狼狈。 “有些事情我没做过,但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那我就做给你看,爸爸。” 苏宜转身朝走廊走,只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不是苏峻的场子,他那岁数的人可不会像小年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苏宜知道,就算他现在气死了,也不能拿她怎样,反正她在他那儿的形象不好,不过是加深刻板印象罢了。 身后传来苏烟哭哭啼啼的抽泣声,苏宜在心里嘲讽,她学什么大提琴,进娱乐圈当演员站上更大的舞台才不算埋没了她的演技。 但苏宜仍不觉得痛快,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走廊寂静,她推开阳台的推拉门,外面的冷气瞬间扑面而来。 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雪,纷纷扬扬,所见之处银装素裹。 天是阴沉沉的灰,山里雾气重,呼吸间烟雾缭绕。 苏宜打了个寒颤,她缩着脖子往前走了两步,鼻息间闻到一股清淡的烟味。 她侧过头,原来厚重的挡风帘旁边站着一个人,火点猩红,顺着夹烟的那只手往上,她看到了季谨川的脸。 他一身休闲大衣,懒散地靠在墙边,神色平淡,似乎并不意外她的突然闯入。 苏宜却是慌张回头。她刚来阳台时鼻尖微酸,现在眼眶应该是红的,但她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这种哭鼻子的行为,因为她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 天寒地冻,又一阵风吹过,抖落树上的积雪,唰唰响。 耳边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空寂中带着几分空灵。 身边那道目光十分直白,并没有移开的意思。 苏宜深呼吸一口气,扭过头,和那道视线隔空交汇。 季谨川有一副漂亮的眉宇,眉弓挺,眼眸深,面无表情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凌厉,可仔细一看,又有一种别样的柔情。 他的脸和记忆里某个人重合,清俊的轮廓变得成熟,眼神变得锐利,跟以前很不一样。 苏宜见他抬起手,薄唇轻含烟头,轻轻吸了一口,烟雾从嘴角溢出来。 透过迷雾,他的眼神更加让人看不真切。 “还有烟吗?”苏宜骤然开口。 季谨川没有吭声,视线里,他站直身体,朝她走了一步,声音温和,“只有这一支。” 苏宜的眼神暗淡下来。 从季谨川的角度看过去,她的鼻尖、脸颊和眼眶都微微发红,偏偏眼神却很倔强。 “抽吗?”他忽然朝她伸出手,风再次刮过,烟灰抖落,少许洒在他的大衣上。 猩红火光在他修长的指间忽明忽暗,清淡的烟味裹着独特的木香席卷而来。 苏宜抬眼,他依然是那副清润模样,眉眼深黑,明明是略显轻浮的两个字,却莫名不觉轻佻。 他把选择权交给她。 有一瞬间,时间好似静止,鸟声风声定格。 苏宜微微侧头,柔软的嘴唇含住烟头,轻轻抿住,触感略湿。她吸一口气,浓烈的烟气滚进口腔,不知道应该吞下去还是吐出来。 她很快呛咳出声,脸涨得通红。 烟不好抽,味道奇怪,并不能放松心情。 后背多了一只手,轻拍她的背。隔着衣服,触感并不明显。 “第一次抽?”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低的嗓音,像沉闷的钟。 苏宜脸颊涨红,咳了好几声,方才停下来。她顺了口气,眼眶又红了,“是你的烟不好。” 季谨川轻笑,手从她背上放下来,居然非常配合:“嗯,下次换点好的。” 一只乌鸦飞到阳台,不知谁在那里放了谷物。 似乎顾及着有人在,迟迟不敢上前,一步三扭头,盯着他俩看。见他们没有行动,它便跳几步到谷物旁,下嘴去啄。 冬雪安静地下着。 “我有一个朋友,曾经救过一只乌鸦。”季谨川开口。 “……嗯?”苏宜瞧着他看,不明所以。 “后来乌鸦为了报恩,每次都衔着不知从哪里偷的现金来看他,少的时候一块五块,多的时候五十一百。” “哈?”苏宜诧异,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 季谨川一本正经,看起来并不像说笑。 “真的假的?”苏宜问完,见他抬手若无其事地抽了口她刚吸过的烟。 手心莫名有点痒。 “真的。”他低头说,“后来警察上门找他。” 苏宜笑了,觉得这一出荒诞又喜剧,“这算什么?盗窃?钱还回去了吗?”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不知道。”季谨川觑着她,嘴角有一丝丝有若无的笑意,“下次帮你问问。” 乌鸦扑的一声飞走了。 下次,说得好像以后还会再见一样。 苏宜没有说话。 季谨川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随即脱下大衣外套披到她身上。 感受到肩膀的重量,苏宜意外地侧头看去,暖意笼罩后背,带着属于他的独特气息。 季谨川把阳台的空间留给她,“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应该多笑笑才对。” 苏宜心头一跳,他却已经掀开挡风被,进到里屋去了。 他刚刚……是在逗她开心吗? * 苏宜并没有在外面站太久,她披着季谨川的宽大外套回到大厅,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第12章 她折回后台拿东西,准备打道回府,正好遇到了贺星铭,“我正找你呢,你刚才去哪儿了?”他看见她身上披的那件外套,眼神有些狐疑。 “在外面看雪。怎么了?” “哦……刚接到通知,山下雪崩,路被堵了,现在还在抢修,今天估计是回不去了。我定了房间,这是房卡。明天等路通了,我们一起返程。” “严重吗?” “有点。”贺星铭说,“不过你别担心,山上供应齐全,缺什么跟我说。” “好。” 苏宜带上东西和贺星铭步行去酒店,积雪覆盖路面,鹅毛大雪落在发梢,她拢紧外套。 她一边走一边给季谨川发微信,问他人在哪里,把外套还给他。 进了酒店大厅,热气终于萦绕过来,手机震动,收到季谨川的回信——他在来酒店的路上。 苏宜让贺星铭先走,“我等个人。” 他说好,做出六的手势放在耳边,“有事电话。” 苏宜点头,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 不多时,季谨川走进酒店的旋转大门,大厅灯光暗黄,细碎的水晶灯光洒在地上。 他看见苏宜端庄地坐在沙发一角,脊背挺直,乌黑柔软的长发垂在胸前,侧脸恬淡美好。 苏宜察觉到目光,扭过头,看见他迎面走来,长腿优越,气质卓然,身边跟着眼熟的钟助理。 她站起身,季谨川已经停在她身侧。他只穿了单薄的毛衣,这一路过来,苏宜知道有多冷。 第7章 不客气小姐(7) 钟助脚步一顿,这才发现苏宜的存在,再看一眼她怀里的大衣,那不正是老大的衣服? 他狐疑地看了苏宜好几眼。 “谢谢。”苏宜将外套递给他。 “不客气。”季谨川接过。 “季先生!”电梯里突然出来个人。 季谨川和苏宜循声望去。 苏峻招手走近,见他俩站在一起,很是意外。 “苏苏。”苏峻看了眼他俩,语气几分轻快,“你们认识?” 苏宜有些困惑,听见苏峻介绍道:“季先生,这位就是我拉小提琴的女儿,苏宜。苏苏,这位是季先生,爸爸公司的投资人。” 苏峻在酒店约了一间会议室,他和苏宜坐在一起,对面是季谨川。 房间里暖气足,苏宜捧着热饮,小小喝了一口,暖流下肚,手指渐渐回温。 季谨川把大衣搭在一旁的座椅上,他双手交叠放于桌面,正安静等她答复。 苏峻刚才已经把事情简单讲了一遍。他原本想晚上再找苏宜,先把之前的争吵解决一下,让两姐妹一起吃个饭,再动之以情,让她帮帮忙。在宴会厅,他本也不想和苏宜吵架,可她说话做事总那么尖刻,让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权威被挑战。 苏宜握着瓷杯,滚烫的热意一阵接着一阵传到手心。 原来苏峻和季谨川提过自己,所以他才知道她姓氏名谁。她还以为…… 呵,想必季谨川也是觉得她莫名其妙,才没有回那条消息。 她以为他是景衍,可一个九年没见过的人,她怎么能确定季谨川就是他?就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甚至,她还若有若无的把被放鸽子的气撒在他身上。 会议室针落可闻。 苏峻见她迟迟没有回答,便开口打起圆场,“季先生,您也知道,这毕竟是她奶奶送的礼物,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不如这样,我们明天再给您答复?” 季谨川靠在靠背上,视线扫过她,“可以。” 他起身,大衣搭在臂弯,“苏小姐,希望你好好考虑。” 苏宜抬头,季谨川已经走过长桌,声线平淡笃定,带着笑意,“不过,还没有人拒绝过我。” 季谨川走后,苏峻问她,“你跟这位季先生熟吗?” 苏宜:“你刚也在这里听我们讲话,你觉得熟吗?”那位*季先生不过是绅士礼节,把外套借给她披而已。 他们聊了很久。苏峻给苏宜讲了公司现在的困境,讲了他拉投资屡屡被拒的经历,也讲了他为了维系客户喝酒喝到进医院的事情。 这种时候父亲权威可以放低,让她知道他的不容易,晓之以情。 这些年,他发间已有了白发。 “爸爸下午在宴会厅的话有些重,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应该知道。你这孩子一直懂事独立,就是脾气怪了点,嘴巴上吃不得一点亏。 “这位季先生愿意给我们公司投资七千万,唯一的要求就是收购那3%的股份。苏苏,你能不能帮帮爸爸?” 苏峻并不显老,经过岁月的沉淀,他脸上有一种沉稳的客气和精英感。有时候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他对外人和家人是不是都这样,像戴着面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这是奶奶送给我的。”原木工厂营收一直稳定,她没计算过每年的分红,但知道和其他生意比起来,并不算多。 “我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立刻答应他。”苏峻了解苏宜的性格,他要是自作主张卖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苏宜吃软不吃硬。 偶尔苏峻也会觉得自己卑鄙,或许是在商场上待太久了,对自己女儿都要算计,拿对付商场上的人的手段来对付她。 “公司现在资金紧张,下面的人也不好过,如果拿到这笔投资解了燃眉之急,以后发展好了,还能上市。”苏峻幻想着那副美好愿景,叹了口气,“但如果拿不到,可能又要破产了。” 第13章 又这个字很灵性。 苏宜十岁那年家里就破产过一次,那时她从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变成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可怜。从优越的大别墅里搬出去后,一家三口挤进不到四十平的小房子里,苏峻欠了一屁股债,名下资产几经变卖仍不能清偿,他和许萍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但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要她放弃学琴。 或许是欠得够多,债权人反而不敢拿苏峻怎么样,他脑子灵活,人脉广泛,换个赛道重新开始,赶在风口上,又再次起飞。 而现在,又到了困难的时候。 “爸,你还记得小时候奶奶送过我一只叫朝朝的博美吗?” “记得。”苏峻答道,不明白她为何提起这个。 “后来它被邻居家的汽车轧死了。”苏宜说,“你让我算了,因为那家人是你的合作伙伴。” 苏峻没吭声。 “你说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苏宜看着他的脸,“现在,你又要把奶奶给我的股份转给别人,因为你要做生意。是不是在你眼里,什么都没你的事业重要?” “苏苏……”苏峻眼神抱歉,语气软下来,“爸爸没办法了啊……你成年了,应该理解的,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我也有我的难处。” 苏宜很少见到这样的父亲,小时候觉得父亲是山,高大可靠,长大了发现,他那些年只是不会在她面前诉苦。 “……我得想想。”苏宜移开眼。 苏峻见她些许缓和,说:“好,你好好想想,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吃饭。” “嗯。”苏峻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她一个人,手边的水杯温度凉下来,她喝了一口,觉得有些苦涩。 苏宜回房间放好东西,心里乱糟糟的,她拉开窗帘,世界像一个下雪的水晶球。 她换了件羽绒服下楼,酒店外院有一棵参天大树,旁边的草地已经被大雪覆盖,立着一个大雪人。两个小朋友蹲在一旁玩雪。 苏宜扣上帽子走上前,问:“你们在做什么呀?” 小女孩转身,两只眼睛又圆又大,特别可爱,“我们在做小鸭子!” 平地上堆着好几只雪鸭子,排排坐,特别可爱。 小男孩手里拿着工具,正在用力挤压。 “可以给我做一个吗?” “好啊!” 不出十秒,一个小鸭子就做成了。 苏宜把它捧在手上,冰冰凉凉的,特别可爱。她拍了张照片,刚转过身,脑袋撞到个人,害得她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季谨川眼疾手快,一把揽过她的腰,将人往回拉,熟悉的气息立刻席卷鼻腔。 苏宜穿得厚,行动不是很灵活,小鸭子落到怀里,被挤碎了,“我的鸭子!” 季谨川松开她,鸭子掉在地上,完全不成形了。 她轻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抱歉。”季谨川摸摸鼻子。 苏宜抬起头,风吹过毛领,脸颊痒痒的,“你怎么来了?” “看雪人。”季谨川开口。 “哦。” 一时无话。 两个小朋友把鸭子夹到树枝上,话很密,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他俩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风刮过她的长发,擦过他肩头。 夜幕降临,到处都亮起了暖黄的灯,朦朦胧胧,像是在梦里。 苏宜缩了缩脖子,也没看他,“你为什么想要工厂的股份?” “我是商人,自然是看中经济利益。” “只是3%而已,则怎么不去找其他大股东?”她不懂金融,但若只是为了经济利益,怎么不找其他人? “以小试大。”他说得合情合理,似乎没有隐瞒。 “很想要吗?” “当然。”季谨川双手插兜,“你爸爸应该跟你提了我的条件。” “嗯。” 苏宜不多问,他就不再说,又安静了。 两个小朋友已经在树梢上夹了四五只小鸭子,可可爱爱。 “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苏宜轻轻扣着手指,心里痒痒的。 “你说。” 她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景衍吗?” 雪落在他乌黑的发顶,风吹得眼睫微微颤抖。 “不是。”他薄唇轻启,雾气缭绕。 季谨川率先移开视线,沉默了几秒,“为什么这么问?” 苏宜也扭回头,看着那一排排雪鸭子,有些怅然,“你长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大众脸。”他用眼角瞥她一眼。 苏宜笑了一下,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周遭又安静了。 她收敛了笑意。 季谨川忽然问:“是很重要的人吗?” 苏宜没有立刻回答,他看过来,目光炯炯。 “不是。”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淡无波。 “嗯。”放在衣服兜里的拳头紧了紧,季谨川扯了个嘴角,看着雪花从面前飘零,“我先回去了。” 他刚要抬脚,却被苏宜叫住,她走到他面前,“我考虑了一下,抱歉,季先生。我不想卖。” 话一出口,好像有些奇怪。 气氛窒息得安静。 季谨川眼中带笑,“别这么着急拒绝我。你再好好想想。” 他转身离开。 苏宜想叫住他,可苏峻的电话打来,手机震动响,她看着屏幕,再看向他的背影,没能喊出声。 第14章 第8章 跟我结婚吗(1) 苏宜回到房间,苏峻送的奶茶放在门口,她提起来,开门进屋。 吸一口,里面有布丁和椰果,是她喜欢的口味。 苏宜给许萍打了个电话,那边正在开会,没有接到,只发短信来问她什么事。 苏宜简单讲了一遍。一个小时后,许萍的电话打过来。 “喂,妈。”苏宜躺在床上看电视,腾出一只手来调频道。 “他公司出什么问题了?” “说是资金紧张。” “紧张到什么地步?是需要扩大规模所以拮据,还是已经摇摇欲坠要倒闭了?” “我不太确定。”只是从苏峻的只言片语中感觉不太好。 “那就去问清楚。”许萍很直接,“救急不救穷。” “你想我帮他吗?” “当然不。”许萍即刻否认,却又很理智,“但他是你爸,所以我不会因为跟他离婚就要求你也和他全面割席。” “那我再想想。” “好。”许萍顿了一下,关心道:“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临时接了一个演出,来风雪山了。” “听说那边雪崩封路了,今天住山上?” “对,明天回来。” “行,自己注意安全,早点休息。” “嗯,挂了。” 苏宜有点认床,睡得不是很好。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自己在阳台上吹风,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梦里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闻到了淡淡的木香。 第二天一早,雪已经停了,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 苏宜洗漱好下楼吃饭,一进餐厅,就见苏峻朝她招手示意。他对面坐着两个人,顺着方向回过头,她看到了季谨川的脸。 他没什么表情,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身上。 苏宜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看到了斜对面的苏烟。她刚才似乎正跟季谨川讲话,因为苏宜的意外进入而被打断。 苏烟的表情几分不耐,却在苏峻瞥过来时立刻微笑,给人一种她很友好的错觉。 他们坐的四人桌,苏宜拿了吃的准备去旁边,苏峻却从后方拖了把椅子,拉到长桌的短边,“坐这儿吧。”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苏宜没有扭捏,放下餐盘就坐,本来宽敞的地方突然有些逼仄。 “怎么只吃这么一点儿?”苏峻见她盘子里只有水煮蛋和一碗清汤小面,眉头微蹙。 “不少了,都很填肚子。” “爸爸你不知道,当艺术家也要注意身材管理的。”苏烟语气娇嗔,话题很快引了过去。她今天打扮妖媚,露肩毛衣,锁骨若隐若现,长卷发垂在胸前,连头发尖尖都精致得不行。 和昨天被泼酒时的狼狈毫不相干。 钟助理低笑,说苏老板好有福气,两个女儿都是艺术家,还长这么漂亮,真是让人羡慕。 苏峻客气回应。 苏烟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上两句,很快加上了钟助的微信。 在听钟助说有空也想去看场演出之后,苏烟主动提到,“我周五晚上有个个人秀,不如送给季先生和钟先生两张票吧,欢迎两位过来捧场哦。” 她的眼神瞥向一直沉默的季谨川,略略紧张。 苏宜不喜欢这种场合,对他们的聊天也不感兴趣,她用筷子卷起面,手背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人。 左撇子和惯用右手的人坐在一起就是容易打架。 季谨川的手背有些凉。 苏宜条件反射地抽回手,余光见他神色未变,应该是没有察觉。她把餐盘往右边挪了挪。 “不好意思,我周五有约了。”季谨川喝一口牛奶,朝苏烟抱歉一笑,看起来温和有礼。 苏峻斜了苏烟一眼,似乎有点埋怨她不知轻重,他约季谨川都要三请四问,她这样逾矩,属实莽撞,“季先生日程繁忙,自然是工作为先,演出什么时候有空再去就是了。” 苏烟面子被拂,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很快转瞬即逝,“爸爸说得对,没关系嘛,以后如果你们有需要,随时找我就行。” 钟助点头说好。 苏宜搅着面条吃进嘴里,那玩意儿是现煮的,还有点烫,吃的时候得先吹两口气。 从季谨川的角度,能近距离看到她的脸,吹面时嘴唇嘟起,低头时几缕耳发滑了下来。 苏宜嚼着面,察觉到那道目光,她抬起头,将头发刮到耳后,以为他要说什么。 有位客人从苏宜身后经过,不知是手滑还是餐盘太重,他没有拿稳,眼看着食物要砸在她身上。 季谨川一句“小心”,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椅子把手,连凳带人往他身边拖。 凳脚擦过地板发出尖锐的响声,苏宜身后餐盘着地,堪堪从她肩侧滑落。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她有些无措,鼻尖擦过他的脸颊,随后惯性退开。 凑近的瞬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温热的、带着一股牛奶的味道,引得她脖颈的肌肤一阵颤栗。 苏宜吓了一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肇事者连连道歉,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打扫卫生。 她摆了摆手,心跳加速,里面像有只小鹿撞来撞去,她看向季谨川,眼神闪躲,“谢谢。” “没事。” - 吃过饭,苏宜原本打算待在酒店看剧,但架不住贺星铭劝说,一同前往后山滑雪。 第15章 跑道上堆满了粉雪,质量上乘;今天天蓝地阔,万里无云。 苏宜好久没滑过雪,她买了衣服,租了滑雪板,跟贺星铭一同去坐缆车。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看到钟助理上扬的嘴角,“好巧啊,苏小姐。” “巧。”苏宜有些意外,果然很快就看到站在他身边的季谨川。他一身黑色滑雪服,简单利落,身姿挺拔,只是站在那里,却已经足够夺目,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叫我苏宜就好了。”天天苏小姐苏小姐的,莫名有点阴阳怪气。 “我们也去滑雪,正好可以一起啊。”钟助理说。 贺星铭转过身,视线从两位男士脸上扫过,小声问:“是你朋友?” “见过几次。” 只是见过几次,还算不上朋友。 贺星铭觉得季谨川的脸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思考了半天,始终想不起来。 缆车已经来了,一个车厢六个人,贺星铭先上去,苏宜坐在他旁边。季谨川紧跟而上,他居然没坐对面,而是挤在苏宜身边。 钟助理坐到对面,又上来两个不认识的游客。 缆车门一关,随着电缆往上运行。 座位不够宽,尤其两边都是人高马大的男人,苏宜挤在中间有几分可怜,即使已经很小心地并拢双腿,大腿还是会若有若无地碰到身边的人,肩膀更甚。 缆车并不平稳,运行过程中轻微摇晃,尤其当速度加快,她会因为惯性往季谨川那边挤。 苏宜默默往贺星铭那头挪动,却听他吐槽:“苏宜,你要挤死我啊?” “不好意思。”她轻咳了声,有些局促,只好往回挪了一点。 相比而言,季谨川就要淡定许多,对于不可避免的触碰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他微微侧头,眼看着身边人的耳朵越来越红。 苏宜有些坐立难安,对面是陌生人,脚底是透明玻璃,下面是万丈深渊,她只能把目光放在外面的雪景上,心里祈求着雪场快点到。 十五分钟后,缆车到底目的地。 每年冬天,苏宜都会和朋友一起滑雪,她专门找教练学过,技术不说多好,但也还不错。 贺星铭不常玩,还得让苏宜指导才能简单的换刃,没滑两步就给她拜了个早年,好不容易站起来,又颤颤巍巍地跪下去。 苏宜在雪地里笑得前俯后仰,贺星铭一脸尴尬,骂骂咧咧道:“你还是不是朋友了!”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欢呼声。 苏宜和贺星铭循声望去,稀落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在赛道上疾驰滑行,越过助滑坡起跳,蓝天下,身姿卓铄,潇洒自如。落地后,滑板随即换刃,堪堪卷起一大片雪花。 她看到季谨川摘下墨镜,与跟过来的钟助理击掌。 “啧,可真行。”贺星铭语气有点酸,他问苏宜:“你能吗?” 苏宜耸肩,“想什么呢。” “算了,你去滑你的,我自己捣鼓一会。” “你行吗?” “男人不要问什么行不行的,当然行!”贺星铭不想再给她行大礼了。 “那好吧,我在下面等你。” “妥妥的。” 苏宜踩着滑雪板往下滑去,她好久没滑,一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找回感觉。 运动身体出汗快,过了一会,苏宜找了个角落休息,谁知不到两分钟,就遇到了不想见的人。 苏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一溜烟儿到她面前来,“姐姐,真是巧呢,我和爸爸也在这里。” 苏宜很烦她,没有吭声。 苏烟接着说:“我本来说叫上你一起来滑雪的,但爸爸说你可能在忙,就算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苏峻就停在面前了。 “你也在啊,苏苏。” “嗯。”阳光有些刺眼,苏宜眼睛半睁半闭,“天气很好,想出来活动活动。” “不错,休息够了,我们继续啊。”苏峻虽然五十来岁了,但也和年轻人一样喜欢运动。 苏烟和苏宜站在一起,“姐姐,要不我们来比比?” “婉拒了哈。”苏宜才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她戴上墨镜,准备换刃滑走。 苏烟脸色瞬间冷下来,她忽然拉住苏宜,小声问:“姐姐,你好不好奇?” 苏宜神色疑惑,她已经往下滑走了,没有听到后面的话。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碰撞发生的时候,苏宜的脑袋是空白的。 苏烟突然不受控制地冲过来,为了避让,苏宜立即转刃试图刹车,可速度太快,她和苏烟双双摔倒在雪地上。 痛,头晕,脚踝像被扭转。 “苏烟!” 意识模模糊糊间,苏宜听到爸爸这样喊。 第9章 跟我结婚吗(2) 一开始,苏宜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她小时候就是被精心浇灌的花朵,受到全家人的呵护和培养。 可父母闹离婚的那几年,她越发没有安全感。 苏峻曾有过一个爱而不得的初恋,叫张欣,双方家世差别太大,爷爷奶奶极力反对,他们只能分手。后来他遇到门当户对的许萍,两人顺理成章的恋爱结婚,有了苏宜。 外人看起来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却因为苏峻的一念之差毁于一旦。 苏宜两岁那年,苏峻去连市出差,意外和初恋重逢,两人见面吃饭,酒精上头,旧情复燃,一番云雨。第二天初恋发了条分手短信,说昨晚只是意外,她不想破坏他的家庭,从此不要再见面。 第16章 苏峻事后也很后悔,觉得对不起许萍,打算忘掉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 张欣回到老家,发现自己意外怀孕,她没有打掉孩子,而是用所有积蓄开了一家裁缝店。小城闲言碎语多,她一个单身女人怀了孕,背后说什么的都有。 苏烟一出生下来就受了很多白眼,同学都笑她没爸爸,嘲她妈妈作风不正。她没什么朋友,被欺负也不敢反击回去,性格越来越内向自卑。后来学校调来一个音乐老师,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音乐天分,告诉张欣她要是坚持学下去,以后一定能有所为。 就算家里经济拮据,张欣还是义无反顾地支持苏烟学音乐,可音乐实在是太烧钱了,其他音乐生的家庭条件很好,苏烟在里面总是过得煎熬。几个气焰嚣张的同学老是围住她,提起校裤笑她穿假鞋,羞辱她那么穷怎么好意思学音乐? “你生来普通,就该一辈子老老实实,追求什么艺术理想呢?” 苏烟无力反抗,经常把自己关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张欣怕她走极端,知道她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后,她心疼地抱住满脸泪痕的苏烟,告诉她,其实她有爸爸,还是个有钱的爸爸。 那一刻,苏烟觉得很不真实,直到后来,她真的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苏烟很黏苏峻,她的愿望很朴实,只想父母留在自己身边,拥有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 苏峻了解到母女俩这些年的不容易,越发愧疚,所以加倍弥补,想让自己内心好过一点。后来东窗事发,许萍知道他出轨,甚至连私生女都和苏宜差不多大了。 家里争吵如同家常便饭,苏宜一开始还会哭着给奶奶打电话,被奶奶接出去住一段时间,后来她已经开始习惯。 有些东西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比如在见过苏烟以后,苏峻觉得苏宜实在太乖戾霸道了。可苏宜只是性格张扬而已。 他似乎不再在意苏宜,也不再夸奖苏宜,甚至开始对她挑刺。 “你拥有大多数人都不曾拥有的家庭和金钱,能拉到这种程度只能说是正常水平。” “我今天没空来看你比赛,让你妈妈录像。” “我有个客户的女儿,才十四岁就考上了柯蒂斯,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前几天认识一个女孩,家里条件很难,但这种情况下参加大提琴比赛还拿了亚军,你该好好学习一下。” …… 这种情况终于在许萍和苏峻离婚以后得到缓解。他每个月都会给她打钱,偶尔关心她的生活起居,但几乎不会再夸奖她的成就。 他年岁渐长以后想要阖家欢乐,要求她和苏烟和平相处。 可怎么可能呢? 苏宜一直以为,苏峻至少还是爱她的吧? 事实证明,责任和爱应该都有,只是不是最爱的而已。 就像现在,她被苏烟挑衅,两人同时摔倒在雪地上,苏峻下意识喊的人,是苏烟。 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她脸上。 苏宜躺在地上缓解眩晕和疼痛,太阳光圈时大时小,蓝天一望无际,纯粹得一塌糊涂。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人。 季谨川蹲下身,摘下雪镜,大手捧着她的脑袋转过来,“能动吗?” “疼!”苏宜大喊,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钟助理很快来到身边,有些担忧,“怎么办?救援队还在下面一些,我去叫他们上来。” “来不及了。”季谨川叫住他,解开苏宜的滑雪板,“你拿上东西,我抱她下去。” “哎——” 季谨川戴上雪镜,一手穿过她的背,一手穿过她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两人都戴着头盔和雪镜,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距离陡然拉近,苏宜下意识屏住呼吸。 以前不是没看过别人“滴滴代滑”,公主抱的,拦腰抱的,还有坐垮下的,她之前还觉得这些人神经,大有炫技的成分。 现在却落到自己头上了。 “苏宜,抱紧我。”他低头,好像能穿过雪镜看到她的眼睛一样。 苏宜后知后觉的伸出手,挂在他脖子上。 脸几乎是完全贴近,呼吸透过面罩交错。平时只是看着宽厚的臂膀,现在却是切身感受,干劲、结实,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抓稳了。”他说完,迈出雪板向下滑去。 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路人吹口哨和起哄声。 下坡速度太快,苏宜紧张尖叫,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整个上半身都不受控制地贴向他。 阳光在他的雪镜下反射出五彩的光芒,季谨川将她稳稳托在怀里,一点都没有松。 钟助理和救援队等在下面,见此场景,忍不住赞叹一声。 他一男的都快被他家老大的魅力所吸引了。 苏宜心脏狂跳,可这份悸动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她接下来就要躺在救援雪橇上被拉走——有点丢脸。 救援队把她绑好,司机带她下山。季谨川和钟助理也一同前去。 他们刚出发不久,苏峻也滑下来求救,苏烟坐在雪地摩托后座,一路顺畅下山。 医务室条件简陋,苏宜缓了好一会,头不怎么晕了,就是脚踝痛得不行,那感觉已经肿了起来。 医生说最好马上去市里的医院拍片子看看,可惜雪崩路段还没通,过不过得去还是个问题。 季谨川去门外打电话。 第17章 刚出门,救援队已经把苏烟送到了,一同过来的还有苏峻。 他搀扶着苏烟进去,抬头就看见了坐在病床上的苏宜。 “苏苏,你怎么样?”刚才他只顾着苏烟,等回过神来,已经找不到苏宜的身影了。 迟来的关心如草贱。他刚才都那样了,怎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会觉得愧疚吗? 苏宜别过头,不想说话,也不想看到他。 苏烟摔疼了膝盖,医生同样建议她下山拍片。 苏峻有些愁,路都没通,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季谨川进来时,房间静得出奇,气氛有些凝固。 苏宜接到贺星铭的电话,问她人在哪里。她叹了口气,“被一神经病女的撞了,在医务室呢。” 苏烟立刻扭头瞪过来。 贺星铭骂了声植物,说马上过来找她。 季谨川已经摘掉了头盔和墨镜,脸颊有刚运动后产生的红润,像青春男大生。 苏宜与他四目相对,她莫名有些羞赧,想到刚才被公主抱的场景,她还有些心跳加速。 季谨川拿了纸杯,给她倒了杯热水,“直升机等会儿就到。” 苏宜一怔,这大概是第一次对他的背景有直观的认识。 “季先生,谢谢您。”苏峻在一旁道谢。 “举手之劳。”季谨川回得客气。 钟助理在一旁腹诽,您所说的举手之劳可能和我们理解的不太一样。 苏宜喝了热水本该感到暖和,她却觉得自己后背在一阵一阵发凉,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也没感觉发烧。 手臂一阵接一阵的起鸡皮疙瘩,可能是太冷了吧。她想。 直升机来得很快。 苏宜下床,本想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却见季谨川两步走近,将她一把抱起。 再次跌进那个熟悉的怀抱,这次两人都没戴雪镜和头盔,距离不比之前的近,却比之前更直白。 无处可躲。 “我……自己能走。” 他握紧她肩和腿弯,偏头凝视,气息落在她嘴角,“等你慢吞吞走过去,太阳都下山了。” “……”苏宜别开脸,看向外侧。 实在太……近了。 “另一只手攀着我,不然会滑下去。”他双手用力将她往上抛了一下。 “哦。”苏宜只好转回头,抬起左手,挂在他脖子上。 季谨川勾了勾嘴角,见她耳根渐渐发红。 他走得轻松平稳,从苏宜的视角看,他皮肤白皙,近到能看到脸上的小绒毛。 苏宜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 苏烟走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苏宜的身影。 飞机上有一名随行医生。 季谨川把她放下来,对医生说:“她好像有点发烧。” “我看看。”医生取出测温器,在她额头上打了一枪,“37.4,有点低烧,这里有热水。” 不得不说,季谨川很周到,连热水都让他们带了。 苏宜突然觉得很累,后背越来越凉,眼皮越来越沉。 贺星铭没在医务室找到苏宜,他给她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 “我找苏宜。”贺星铭说,“麻烦你让她接电话。” “她睡着了。”季谨川回。 “哈?那你是谁?她现在在哪儿?” “医院。”季谨川看了眼熟睡的苏宜,“我是她朋友。” 第10章 跟我结婚吗(3) 苏宜被送去一家私立医院,她到的时候全身发寒,明明穿得不少,依然冷得打颤。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送去病房的,等反应过来,手上已经打了点滴,被子上还披着一件黑色冲锋衣。 苏宜认得那衣服,依稀记得是她冷得发抖时,季谨川脱下来搭在她身上的。 她坐起来,余光有人影,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你醒啦!” 说话的是一名穿着护工服、收拾干净利索的阿姨,她戴着一次性口罩,露出一双慈目,“苏小姐,我是您的贴身护工,您有什么需求跟我说就好。” “我……”苏宜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花草树木。 “您发烧了。”阿姨说,“我姓孙,您可以叫我孙姨。” “其他人呢?”她记得苏峻和苏烟也跟着一起来的,为什么这里只有她在? 孙姨说:“抱歉,我不太清楚,我只接到通知来这里照顾你。” “那没事了。” “医生先会说要抽血拿去化验,明天一早还要去照ct,你别担心,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 “好。”苏宜点点头,没有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到手机。 孙姨见她在床上找东西,凑近问她找什么,她来帮忙。 最后是在季谨川的冲锋衣口袋里找到了,苏宜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她打开锁屏,只有好几条贺星铭的短信,问她怎么下山的,在哪个医院。 苏宜报了平安。 那边回:【你还挺能耐,山下的路这会儿才通,你怎么到医院去的?】 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 苏宜说:【遇见一个好心人,蹭了他的直升机。】 贺星铭:【是不是个男人?】 苏宜没有立刻回复。 贺星铭接着说:【别装了,我下午给你打了电话,一个男人接的,说你在医院。苏苏,人是不是在追你呢,直升机都用上了。】 第18章 苏宜顺着他话说:【习惯就好,魅力太大了就是这样。】 贺星铭笑她不害臊,懒得再插科打诨,问了地址,说明天有空来看她。 苏宜拿出手机,打算她给路雪打电话,想让她帮忙去她家带点换洗的衣服、充电器、保温杯、牙刷等必需品。 可是路雪说:“我去南京出差了,你怎么把自己搞住院了?” 苏宜:“说来话长,算了,你好好上班,我让我妈去。” 手指按到许萍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没打。许萍一定会问她怎么搞的,然后杀到医院来找苏烟算账,要是遇见苏峻,那更会是一场恶战,场面一定不好收拾。 思来想去,刘应舟那小屁孩最合适。 彼时的刘应舟正在玩游戏,接到电话,立刻接下任务。 苏宜还专门叮嘱了一句:“不能让我妈知道。” 刘应舟说:“姐,这我熟,你放心!” 苏宜挂了几袋水,烧退了,人精神了一点,她去上完厕所回来,房门被敲响。 刘应舟推着行李箱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人。 “我在路上遇到了这位大哥,世界真小,他还记得我,说他也是来看你的。姐,你们现在是朋友?” 刘应舟还记得季谨川。 苏宜扭头看去,视线和他相对。 “嗯……算吧。”苏宜轻咳一声。 刘应舟不理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他还想说什么,身后的男人开口:“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苏宜顿了一下,又说:“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他去沙发上坐下,拿出电脑看文件。 刘应舟把行李箱推到床边,说:“姐,你点名要的东西都在这面。你这严不严重啊?不会要住很久吧?太久的话我可瞒不住许阿姨哦。” “盼点儿你姐好行不行!”苏宜横他一眼,指挥他倒杯温水。 刘应舟陪她拌了会嘴,很快刘叔的电话就打过来。他只好跟苏宜道别,说改天再来。 刘应舟一走,就只剩下她和季谨川两个人,原本热闹的房间顷刻间安静下来。 苏宜*悄悄瞥他一眼,季谨川靠着沙发靠背,支起双腿,电脑放在膝盖上,看得十分认真。 苏宜有点走神,见他忽然掀起眼皮,偷看被抓包,躲已经是来不及。 “……你忙的话可以先走,其实我没事了。” “不忙。”他合上电脑,放到一旁,“这里有专门的护工,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找她们。” “我知道。只是有些东西得用自己的才习惯。”她是指专门找刘应舟搬东西来这件事。想到今天麻烦了他许多,苏宜诚恳地说:“今天谢谢你。” 短短几天,她好像已经说过好几次感谢。 这句话是由衷的。 季谨川觑着她的眼睛。 前两次见苏宜,她几乎都是强势的、毫不客气的、尖锐且有棱角的,让人觉得不好欺负;而舞台上表演的她又是优雅的、富有魅力的。 但他却在宴会厅的阳台看到她微红的眼眶,脆弱又倔强,像是有一颗强硬的心。 而现在,她又是柔软的、温和的。 “不用客气。”季谨川说。 “你安排得这么周到,都是为了那3%的股份吧。”虽然是疑问句,苏宜却十分肯定。 他给她披外套,夸她漂亮,抱她下山,叫来直升机,甚至还在她住院后来探望,都是为了这个。 否则,以他和她只是认识的关系,怎么可能值得他这样做?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季谨川说得云淡风轻。 苏宜没有吭声,心里莫名有丝异样的情绪。 季谨川站起来,走到床边,影子落在被单上,他望着她,“所以,能让你回心转意吗?” “不能。”苏宜当机立断,她苦涩地笑了一下,“他的公司能不能存活壮大起来,关我什么事,没有钱就不要开啊,凭什么要我来擦屁股。” 不是最疼苏烟吗?那就去让她去帮帮他呗。 季谨川沉默地看着她。 “所以不好意思啊。”苏宜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她直截了当,“你不用在我身上多费心思了,住院垫的钱是多少?我转给你。” 季谨川没有勉强她,说:“不着急。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等出院后再说。” 苏宜不理解他究竟在坚持什么,如果第一次拒绝还有犹豫的余地,那么现在,她是铁了心不会帮苏峻。 季谨川没有待很久,他工作忙,剩下的时间里接了三个电话。 护工打完营养餐回来时,他已经走了。 苏宜没什么胃口。 手机响起,苏峻的电话打来。 第一个没接,又打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她还是接起。 苏峻问她身体如何,解释说下午是季先生主动提出由他带她去住院,苏峻想着自己一个人带两个伤员有点麻烦,加上苏宜那时烧得迷迷糊糊,他就同意了。苏烟膝盖肿了,其他没什么大碍,苏峻把人送回家,现在才有时间关心被落在医院的苏宜。 “我没事。”虽然也不是没有想到,失望也不是一次两次。苏宜把委屈咽进肚子里,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我现在过来看你,你住哪个病房?” “不用来了爸爸。”苏宜咬住下唇,她深深埋头,盯着地面,“现在太晚,你也忙了一天,我要准备睡觉了。” 第19章 “苏苏,你……” “没关系,我很好,现在烧已经退了。你不用来。” “真的吗?” “嗯。”苏宜顿了一下,“那个,等过两天出院,我们去办理一下股东显名程序吧。”工厂的另外两名股东都知道并承认她的存在,所以程序非常简单,改一下工商登记即可。 “苏苏,你的意思是?” “它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改成我的名字不是理所应当吗?” “……好。”苏峻没有再多言。 苏宜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发烧,可刚吃过饭一个小时不到,她又开始后背发凉,果然没多久,又开始烧起来。 身体温度慢慢上升,后背开始暴汗,头也晕得不行,刚才吃的东西在胃里翻江倒海,弄得她想吐。 孙姨看她表情痛苦,一直用温热毛巾给她擦脸。过了会儿,她实在忍不了,让孙姨提着挂水袋,自己走去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苏宜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但好在没有其他人在,只有孙姨,她和孙姨不熟,所以完全不用在意。 她漱完口回床上躺下,针管有些回血,孙姨帮她放好手。 当晚折腾到凌晨三四点,苏宜才慢慢睡去,模模糊糊间,一直有护士进进出出来查看她的体温,她腋窝下抱着两冰袋,明明冰得要死,她却热得不行。 第二天检查结果出来,她是感染了支原体才反复发烧,不过还好肺部没有感染。 孙姨给她戴上口罩,她让孙姨拧干毛巾,自己擦了身体,换了衣服。她回到床上,护士在给她量血压,房门虚掩着,听见孙姨在给谁打电话,“不太好,昨晚吐了,胃口也不行……嗯我知道,好……” 苏宜喝口热水,只要不发烧她就觉得还好。 不过她脚踝和膝盖都肿了,所以走起路来有些不方便。 苏峻、刘应舟和贺星铭都说来看她,均被苏宜拒绝,理由是会传染人。 他们也就没来。 苏宜本以为季谨川不会再来了。 但中午的时候,他居然出现在病房。 当时孙姨去楼下拿营养餐,苏宜正拿冰袋敷脚踝,门被人敲着推开。 “别进来,我得了流感,会传染。”苏宜警告他。 季谨川没听,替她关上门。这次他没有去沙发,而是直接坐到她床边。 第11章 跟我结婚吗(4) 苏宜的脚踝扭伤红肿,医生说无需用药,多冰敷消肿。 季谨川坐下后,她不得不挪开腿,放到另一边。 谁知他直接伸出手,握住她小腿下方,一把拉近,接着拿过她手里的冰袋,帮她敷起来。 他的手一半握着睡裤裤脚,一半碰到她的肌肤。手心带着热意,烫得苏宜下意识往回缩。 他却用了力,不让她动。 四目相对,苏宜有些惊慌失措;季谨川却很淡定,按着冰袋没有多余的表情。 苏宜怀疑是自己蜷在床上冰敷的样子过于令人心酸,才会让他如此大发慈悲。 “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她都已经说了不会转让股份,季谨川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呢? “小心你的留置针,自己把手放好。”他直接忽略了她的话。 因为刚才的姿势,点滴滴不下来,苏宜只好半躺回去,将右手放好不动。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季谨川微低着头,鼻梁挺翘,睫毛很密,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垂下眼睑时落下一道阴影。 房间很安静,走廊偶尔传来护士推车路过的声音。 他脸色平静耐心,动作温柔,棉质长裤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脚掌心,苏宜觉得痒,想躲开,可那人不允许。 他抬头看她的眼神黑漆漆的,带着一丝警告,“不要乱动。” 不知为何,苏宜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小猫挠过,真就不动了。 还好孙姨回来得够快,看到这一幕,立刻放下营养餐,“乖乖啊,我来我来。” 季谨川退开身,站在病床边,孙姨给了他一个口罩。 苏宜原本是在发呆,莫名开始看着他拆包装,将蓝色口罩挂在耳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露在外面。 他察觉到目光,看过来,朝她挑眉,似乎在问要说什么。 苏宜开口:“虽然医生说我福大命大,没到肺炎的程度,但你还是别来了。” 无功不受禄,她不想欠他太多,毕竟他想要的,她不想给。 孙姨坐在床尾替她冰敷,埋着头,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季谨川似乎在认真考虑,过了几秒,他说:“好。” 苏宜垂下眼皮,却没有像想象中那般松口气。 “那你保重。”他说。 “嗯。”苏宜没抬头,余光里,季谨川穿过床尾,走去走廊,房门轻轻合上。 “苏小姐,我们再敷两分钟就吃午饭吧,也不能一直冰着。” 孙姨的话将苏宜从走神中拉回来,她点点头,“好。” 苏宜晚上又发烧了,不过比前一天好过些,没有折腾到凌晨三点。 早上醒来,浑身黏腻,她趁着没打点滴的空档,去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护士冲澡可以缓解低烧,她顾及着右手的留置针,洗得特别艰难。 人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觉得,身体健康才最重要。 这种时候总特别脆弱,随便一点不顺心都能导致情绪崩溃。 第20章 就像现在,苏宜在擦拭身体时不小心碰到门板,挤压到留置针,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浴室温度上升,镜面起了雾,眼睛也湿答答的。她换好新的睡衣,默默擦掉滑落在脸颊的泪珠。 那是平静的一天,手机上没有消息和电话。 季谨川也没有再来病房。 医生查房的时候建议她不要一直躺在床上,多下去活动,不然会越睡越没劲。 苏宜在窗边站了一会,外面是个阴天,灰蒙蒙的,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不知为何,她的心情突然糟糕透了。 第三天晚上,苏宜总算没有再发高烧。翌日清晨,护士过来测体温,还是低烧,嘱咐她多喝热水。 她的炎症差不多要消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比前两天精神很多。 吃过早饭,刘应舟发来消息,说住院的事没瞒住。 下一秒,许萍的电话就打进来。 “苏苏,住院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和我讲?” “只是流感,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工作忙,要操心的事情多,我不想麻烦你。”她声线平淡,听不出情绪。 其实烧得最难受的时候,苏宜不是没想过给许萍打电话,但另一方面又很好奇,如果她不主动,许萍会不会主动联系她? 答案是,没有。 许萍听出了她话里的低落,轻声唤她,“苏苏,妈妈有时候确实因为工作疏忽了对你的关心,我向你道歉。” “很正常的,我们都有工作,都有自己的生活。”苏宜理解,她很小就有这样的觉悟,只是生了病,心思难免敏感,说得多了些,“没有人会一辈子围绕着某一个人转。” 许萍一顿,“我知道你一直埋怨我和你爸,当年我们离婚对你影响太大,你怪我们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了。” “我没有埋怨。”苏宜说,“人生本来就不可能圆满,得到一些东西,就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我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可以自在地学习音乐,那或许就注定我没法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上帝是公平的。”对于那些超出她掌控范围的事情,只能接受,因为无法改变。 “苏苏……不管我和你爸关系怎么样,我们始终都是你的家人。”许萍握着手机,关节发白。 “我知道。”只是家人之间也会有优先选择,而她刚好都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罢了。 “我过来陪你。” “真的不用来。” 许萍执意过来,苏宜没再劝,可半个小时后,许萍打电话过来说公司临时有急事,她必须在场,语气甚是愧疚。 苏宜抿了抿唇,“我一开始就说过你不用来,去忙吧,急事要紧。” 挂了电话,苏宜将手机扔到一边。 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做自己的第一选择。她这样安慰自己。 当天晚些时候,路雪出差回来,刚下飞机直奔医院,还不忘给她带一束花。 苏宜的心情可算好了一点。 两人在病房里聊天侃乐,苏宜讲完住院经过,路雪比她本人还生气,大骂苏烟脑子有泡,那么危险的行为也敢做,好阴暗偏执,骂完以后又很不解,“她为什么那么针对你啊?” “可能是怕我抢走daddy吧。”苏宜耸肩。 “不对。”路雪说,“我觉得她是嫉妒你。” 苏宜轻笑,自己打趣自己,“嫉妒我爹不疼妈不爱?” “哎呀,别这样。”路雪捏她肩膀,以作安慰,“父母是注定的,我们没法选;但另一半是我们可以选择的家人呀,你可以好好谈个恋爱,顺利的话,结个婚,这样就有自己的小家了。” “果然已婚人士总是会劝别人结婚。”苏宜咂舌。 路雪拍她肩膀,“我那是订婚,还没结呢!别转移话题啊。” 苏宜笑个不停。 “我是说真的,苏苏,我希望你找一个可以坚定地站在你身边的人,那样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漂泊了。”这话直戳心窝子。 苏宜苦笑,摇了摇头:“你有运气可以碰到庄淮,但我没有,大多数人都没有。我见过我爸妈以前撕破脸的样子,到最后没有一丝感情,只剩下利益。我觉得,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反而是实在的利益更能把人捆绑。所以,没有人会一直坚定站在你身边的,如果有,那也只能是自己。” “别这么悲观,万一遇到了呢?”路雪说。 “那我从现在开始祈祷,看看什么时候打着灯笼能不能遇上。” 夜晚的住院大楼安静清幽,走廊干净敞亮,锃亮的地板反着光。 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谈话声溢了出来。季谨川在外面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敲门。 他转身去坐电梯,偶遇了孙姨,对方看到他,连忙颔首致意。 孙姨刚回来没多久,路雪就打道回府,庄淮已经把车开到医院外等着了。 果然人不能总是一个人呆着,苏宜和路雪聊完以后心情特别好,甚至还能哼上几首歌。 孙姨见她乐呵的样子,说:“苏小姐笑起来的时候真明媚呐,季先生见你气色好了,脸色都好看多了。” “啊?”苏宜疑惑,“你怎么知道?” “我先会在外面看到他啦。”孙姨话音刚落,心想苏小姐这意思,难道她不知道他来过? “有多久了?” “十多分钟了吧。” 第21章 苏宜没有再问。 心里却疑惑他为什么会来?又为什么都到门口了不进来? 第四天,苏宜的体温总算正常,其他方面的检测都没问题,但医生建议再住一天,下午抽个血再化验一下,没事明天就可以出院。 不过她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苏峻是上午过来看她的,带着她爱吃的黑森林。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苏宜突然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和苏烟为什么会摔倒。 苏峻说雪道上人多,没控制好力度和技巧,摔很正常。 苏宜说:“不是的,是苏烟撞我。” 苏峻显然不相信,他斩钉截铁,“她不会做这种事!” “嗯,早料到你会这么讲。” 僵持了几秒,苏峻见她表情认真,退了一步,“我回去问清楚。” 苏宜很坚决,“问清楚了,让她来给我道歉。”她的脚踝和膝盖疼到今天,休想让她吃下这个闷亏。 第12章 跟我结婚吗(5) 苏峻走后,苏宜随便找了一个喜剧电影,不费脑子,笑点密集,她看得很开心。只是发呆的间隙,还是会想起苏峻和邵恒对苏烟的评价,无一例外都是正向的。 某种程度上,苏烟确实很有能耐。 贺星铭下午把小提琴送到她病房,揶揄道:“这么身残志坚呢,住院还不忘练琴,难怪你能去柏安。” “看到你和我的差距了吧?” “嚯,蹬鼻子上脸,夸你一句就要起飞。”贺星铭嘴上损她,却是无奈摇头,从认识苏宜起她就这样,自信得不行,但并不让人讨厌,因为她的技艺确实高超。 苏宜问起他个人工作室的运营,两人聊了不少,说到最后,贺星铭还是替她可惜,“柏安给你的资源肯定是比自己开工作室或者签公司多得多,演出档次也不一样。你现在回来什么都得重新开始,单打独斗要么拼人脉要么拼资本。” “没事,反正也不急。” “心态倒是很好。”贺星铭给她削了一个梨。 “没办法嘛,我也不知道之后要怎么走。” “这么冲动,可不像你啊。”在他的印象里,苏宜可是小学就规划好了以后要走每一步路。 “人有时候就是需要一点冲动,总是计划好了才去实施,反而少了点意外之喜。”就这么顺其自然,也许还会遇到不一样的风景。 苏宜已经过腻了循规蹈矩的人生,退团像是迟来的叛逆,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难放手,可去做了才发现,其实一点都不难,甚至离开时,连不舍都没有,反而是轻松。 以前那么想进柏安,是因为苏峻从小就在她耳边洗脑,许多有名的小提琴家走的都是那条路,苏峻也希望她那样。以至于这么多年,她从未深入思考过自己的意愿,就觉得那是理所应当。她以为自己进去了,就能得到苏峻的认可。 苏烟可能入团是一个导火索,苏宜只是突然意识到,她爹的肯定就那么重要吗? 翌日,苏宜出院,她收拾好东西,扣上行李箱起身,看到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季谨川走了进来。 苏宜闪过诧异的神色,几日不见,竟有点不敢直视他的脸,视线移开一寸,又暗骂自己没有躲的必要,重新将目光挪回来,落在他脸上。 “收拾好了?”是他先开口,嗓音低而醇。 “嗯。”苏宜点了点头,莫名想到之前孙姨说他悄悄来过。她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 季谨川走近两步,手握住她行李箱手托,“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叫了车。”苏宜晃了晃手机,委婉拒绝。 行李箱已经被他拉到身后,季谨川看着她,“取消吧。我有事想和你讲。” “股份的事?”苏宜摇摇头,“已经没有再讲的必要了,季先生。”她唤他季先生,有意识把距离拉开。 “你可以听完以后再做决定。”他说得真诚,眼眸深邃,让苏宜一时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公寓楼下。 车内一瞬沉静。 过了几秒,苏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扭回头,她想站起来,但安全带又把人扯了回去,苏宜痛乎一声。 季谨川见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低笑出声。 苏宜瞪着他,她的心乱糟糟的,他却还一副平静样,“不是,你没事儿吧?” “我很认真。”季谨川侧身坐着,左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手上皮肤白且薄,一缕阳光落进车窗,在他手背处泛起暖光。 “你再说一遍?” “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结婚。”他依然是刚才那副认真的表情,柔和的眼神觑着她,不像说笑,“那天来病房,我并非有意听墙角,你说婚姻中利益比感情更牢固,我也这么认为。而我正好需要一位妻子,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一起。” 苏宜左瞧右看,细细品味他这句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那家工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竟值得他以婚姻作为代价。 “倒没有见不得人。”季谨川说,“不过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 苏宜摇头,解开安全带,心里骂他神经。 车门被锁着,苏宜打不开,她回头看他,“我要回家了。” “你不想听听我能给你什么吗?”利益,总归是相互交错才有谈的可能,他的目光带着蛊惑。 第22章 苏宜不接话。 “不仅你父亲的公司会得到投资,以后你是打算继续拉小提琴还是做其他事,我都可以给你铺路。”这话听着有些自大,苏宜蹙眉,季谨川接着说:“当然,我知道你可能并不需要,毕竟你这么优秀。”后半句倒是听得她很顺耳,眉头渐渐散开。 “同时,我也会履行作为丈夫应尽的责任,你有任何需要,我都会尽力满足。” 苏宜:“季先生,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们才认识几天,就这么聊结婚,不觉得很荒诞吗?” “我们谈的是利益。”既然是利益,就不需要了解对方的性格过往,只需专注眼前。 “但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想知道什么?你问。”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 见她不语,季谨川叩开安全带,倾身拿过后座的包,从里面抽出两份文件递到她怀里,“这是我的个人资料和体检报告,你可以看看,有任何问题,你有我的微信。” 苏宜哭笑不得,他竟然把这些都准备好了,还体检报告……这玩意儿跟烫手山芋一样。 季谨川看着她泛红的脸,说:“我知道这个提议非常突兀,没关系,你可以好好考虑。” 他下车,帮她把行李箱和琴盒提出来,推着走向她,“我送你上去。” “不用!”苏宜接过行李箱,背上琴盒一瘸一拐地走进大厅,生怕他追上来似的,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然而回到家,苏宜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反弹起来,但现在是被气的——她的房子俨然变成水帘洞了。她两眼一黑,给物业打了电话,管家匆忙上来,这事一时间解决不了。 苏宜才不想一直站那儿耗着,房屋漏水没个两三天解决不了,还好她家里的东西不多,重要的都在身上,她直接把这事委托给管家处理,自己又推着行李箱一瘸一拐坐电梯下楼,准备找个酒店住几天。 季谨川坐在车里半晌没走,他降下车窗抽了根烟,吞云吐雾间,看到门口出现个熟悉的身影,她朝路两头看了看,没找到出租车,嘴角略略向下,不耐的神情。 他掐了烟,升上车窗,一脚油门踩过去。 苏宜正准备网上打车,耳边传来鸣笛声,她抬眼一瞧,季谨川居然还没走。 漆黑的车窗倒映着她的脸,一下秒,驾驶座的门打开,气质矜贵的男人走出来,绕过车尾,接过行李箱示意她上车。 苏宜没有扭捏,又坐了上去。 季谨川很快放好东西上来,扣上安全带,发动引擎,他偏头看她一眼,“去哪?” 苏宜说:“附近的酒店。” 季谨川一怔,握着方向盘,状似随意地问:“怎么住酒店?” “家里漏水被淹了。” “住酒店那谁照顾你?你妈妈?” “她才没空。”苏宜瞥向窗外,“我这么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你才刚出院,怎么照顾自己?” 他问得有点多,苏宜觉得烦,声音几分不耐,“那怎么办,我再找个护工跟我一起住酒店?这总行了吧?” 说完又觉得不妥,虽然她和他没有利益关系,不用看他脸色,但人家也是在担心自己,她不该这么没有礼貌。 车厢内霎时安静。 “抱歉。”苏宜摸了摸鼻尖,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尤其是说到父母相关的话题。 “是我唐突。”他大概清楚她的禁忌。 空气再次沉默。 这个点车流不算多,前方红灯闪烁,季谨川将车缓缓停下。街道很热闹,路边的音乐涌进车厢。 苏宜偏头看向窗外,指着前面的路口,声线缓和,“季先生,麻烦放我到那边下就好。” 季谨川没有回应,绿灯亮起,他油门踩过去,酒店在苏宜眼前一晃而过。 “你……”苏宜转过头,眼里几分疑惑,只见他启唇问道:“去我家吗?” 苏宜心头一跳,“啊?” “我家有阿姨,可以照顾你。”他倒是面色沉静,一副正派作风。 “可是……” “我下午要去坐飞机,出差一个星期。”他睨她一眼,“你放心,结婚的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他说:“我们也算是朋友,就当帮你个忙。” “季先生……” “叫我季谨川就可以。”他打断她。 迈巴赫开往一处别墅区,苏宜知道那片区的地皮寸土寸金,脑中闪过他先前承诺她的那些利益,初次听时觉得他高傲自大,现在看来,人家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他开门下车,帮她把行李拿下来推进院子。 苏宜跟在身后,穿过小花园,院子里种了一些花花草草,只是春天还没到,没有开花。 季谨川开门进屋。 一个中年女人很快走出来,热情招呼:“季先生回来啦。”看到身后的苏宜,她眼里闪过一道微光,似乎是意外。 季谨川对苏宜说:“这几天张妈会照顾你。” 张妈对她温和一笑,看起来很慈祥。 一只长毛小白狗从里屋汪汪着跑过来,开心地围着季谨川叫,尾巴摇个不停,还用自己的脸去蹭他裤脚。 苏宜一惊,没想到他会养狗,还是马尔济斯,头上扎了一个粉色小啾啾,像一只美丽的公主狗。 “哇。”苏宜蹲下身,想摸摸它,但小狗没见过她,瞪着眼圆眼睛上下打量。 第23章 见状,季谨川蹲下身,朝它伸出手,小狗乖乖跑过来,脑袋放在他手心。 “摸吧。”他对她说。 苏宜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小狗的辫子,“好可爱,它叫什么名字?” 季谨川手指微顿,“……暮暮。” “木木?”苏宜没有察觉他的怪异,一边逗狗一边问:“木头的木吗?” “不是。”他说,“朝朝暮暮的暮。” “这么巧。”苏宜惊奇地看他一眼,“我小时候有过一只叫朝朝的狗。” 第13章 跟我结婚吗(6) 小狗防备心低,苏宜逗了它一会,俩就熟悉了,一人一狗在客厅玩得不亦乐乎。 张妈听说苏宜刚出院,这会儿开车出去买菜了。 季谨川在卧室收拾东西,他刚推着行李箱从电梯出来,就听见苏宜在喊。 “怎么了?”他走去玄关,路过时轻瞥她一眼。 “你的狗好烦。”苏宜刚说完,暮暮就冲她汪汪叫,像能听懂人讲话一样。 “哪里烦了?” “它学我走路!”苏宜恶狠狠地告状。 苏宜脚踝和膝盖还没完全好,走路时难免跛脚,有时为了方便,她直接单脚跳着走。结果这小狗有样学样,故意支起前右腿在她面前一晃一晃的。 季谨川闷声低笑,“它还挺聪明。” “你就这么教的吗?” “你跟狗一般见识什么?” “我跟你一般见识。”苏宜脑瓜子转得快,嘴上可不饶人。 季谨川好脾气地不反驳,他换好鞋,直起身来,“你要不喜欢暮暮,不用理它,张妈会管。” “谁说我不喜欢。”苏宜转过身,抱起小狗,小跳着坐去沙发,抬眼觑他,“你放心,我不会虐待它。” 他嘴角微扬,笑意在眼底蔓延,连自己都未察觉,临走之前叮嘱道:“房间可以随便参观,苏小姐慢慢养伤,有空不妨好好斟酌一下我的提议。” “谁要参观你的房子。” “如果你想。” 门从外面关上,客厅霎时安静。 苏宜撸了会小狗,拿出手机回几条消息。 张妈回来已经是两三个小时以后,她慈眉善目,对苏宜很是客气。晚餐做了玉米炖排骨,炒秋葵,虾仁香菇蒸蛋和白菜滑肉,苏宜闻着香味流口水,吃起来更是赞不绝口。 张妈见她吃得高兴,心里也特别满足,一边给她盛汤一边说:“多喝点营养的补补,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要养好了才不会留下后遗症。我明天给你熬鱼汤吧?” 苏宜眨一眨眼,嘴巴很甜,“好啊,谢谢张妈。” “不客气。”张妈笑起来的时候有个小酒窝,“平时季先生不怎么回这边,这么大的房子就我和暮暮一起,每次发工资我的心都忐忑得很,拿得不踏实,现在你来了,我才算舒坦了。” “没有其他人来过吗?” 张妈说:“没有哦。您是第一个。” 也不知道张妈是不是见人说话,不过苏宜也不在意。 吃完饭,张妈带暮暮出去散步,她则拿出小提琴练习了一会。今天不知怎么的,心思一直不能集中,老觉得心里有事。 半个小时过去,苏宜还是找不回感觉,索性放下琴,走去沙发,拿出托特包里的资料。 客厅窗帘大开,落地窗外树影婆娑,路灯明黄。 她起身拉上窗帘,打开电视当背景音,一边在皮质沙发上坐下。 手里是季谨川上午给的文件,她把体检报告扔到一边,着手翻起他的个人资料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季谨川的寸照,白色背景,短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精致,轮廓流畅,那双眼睛尤其勾人,明明只是照片,却好像能透过纸张传递出那份神韵,温和中带着一丝邪气。他的嘴角淡淡勾着,给人一种随意的正式感,莫名达成一种平衡。 不像是最近的照片,因为他现在的眼神更锋利,更力透纸背。 苏宜在脑海中做起比较,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这张照片反而更像景衍了。 苏宜记得,认识景衍那年,他读大一,十八岁。 景衍再怎么长也不会变到她根本认不出吧? 她继续往下看,季谨川的家庭情况,教育背景,工作经历…… 率先吸引视线的并不是家庭背景里那大名鼎鼎的东宁集团,而是他的教育经历。 苏宜突然坐直,以为自己看错,还专门拿了手机往后推算入学年份和年龄,她拧着眉头再看了一次,眼里写着意外,可多想一下又并不荒唐,就好像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 在回国的飞机上,他为什么会在视线相交时紧紧盯着她;在派出所,他为什么知道她姓苏,为什么知道她的宜是哪个宜;在医院,他为什么在她拉那个夏天的时候不推门进来。 因为这家伙和景衍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季谨川本科在宾大,怎么这么巧,景衍也是,连入学年份、选的专业都是同一个!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为什么不肯承认?还在她面前可劲儿地装,觉得很好玩吗? 苏宜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这家伙当年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呀。 她给路雪发消息,叫人出来喝酒。 路雪抱歉地说:“对不起呀苏苏,我跟庄淮出去玩了,下次陪你呀。” “不好意思咯小苏苏,现在雪子要陪我呢。”听筒传来庄淮那贱贱的声音。 第24章 苏宜满头黑线退出对话框,又去找贺星铭,结果人家晚上有演出,一直没回消息。 过了一会,路雪趁庄淮洗澡的空档发了视频邀请过来。 苏宜揶揄了她几句,路雪赔笑,问她怎么突然想喝酒*才出院哪里能喝酒。 苏宜说:“心情有点不美丽。” “你怎么啦?” “你还记得我刚出去读书那年碰到的crush吗?” 路雪就笑:“你那么多crush,是哪一个呀?” 苏宜半眯着眼睛看她。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是不是帮你抢回小提琴的那个?” “对。” “记得啊,那不是你情窦初开时的单相思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你隔着电话跟我一顿诉苦爆哭。”路雪现在都还记得那时苏宜一边痛骂crush,一边哭得上次不接下气的样子,她战斗力多强啊,哭着骂了一个通宵。 “倒也不用记得这么多哈。”苏宜嘀咕。 当年她本来想在加入学校乐团后的首场演出那天,给crush表白,结果对方莫名失约,连一个解释都没有,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根本联系不上。 苏宜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过两天跑去学校堵人,正好撞见他和朋友聊天。 朋友打趣他,问什么时候给音乐学院的小跟班表白? 苏宜躲在树后,紧张地手心冒汗。 结果他冷冷地说,根本不熟。 那时正是盛夏,微风燥热,她却感受到了一股生寒的凉意。 那才是仲夏夜真正结束的时刻。 “我们那时都说你是遇到了高段位的钓系渣男,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号人呢?” “我最近好像重新遇见他了。” “什么?那不是冤家路窄?”路雪好奇心上来,“怎么样?那男的发胖了吗?变丑了吗?不过你居然还记得他长什么样?” “他化成灰我都认得。”苏宜咬牙切齿。 “初恋就是不一般啊。”路雪啧啧称奇。 “但他没发胖,比以前更帅了,我晕。”苏宜都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高兴。 “他还记得你吗?” “看样子是记得。” “哟,海王的记性真挺好,你都多少年前的鱼了。” “他不承认自己是那个人,但我百分之百确定。” “敢做不敢当啊,怎么,怕你找他算账?” “那我不清楚。”苏宜迟疑了一秒,“他说想和我结婚。” “什么玩意儿?”路雪瞳孔地震,这谈话跨度太大,她一脸迷惑,见苏宜面色不改,原来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好颠,这是在干嘛?” 话落,路雪注意到她的背景,迟疑地问,“你现在哪里?” “他家。” 路雪从床上惊坐而起,“牛啊,闷声干大事啊!这是缺了哪段没跟我讲?都直接快进到住他家了?” “我住的公寓漏水了,他大发慈悲让我住进来。不过他这几天出差,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在。” “这人安的啥心啊?”路雪淡定下来。 “你知道东宁集团吗?” “废话,谁不用他们家的东西?” “他是东宁集团老板的孙子。” “富三代呀。”路雪疑惑,“为什么突然找你结婚啊?” “我名下有一个原木工厂的股份,他想要,我不卖。” “就为了股份?有这么值钱吗?” “对吧,我也觉得有什么阴谋。” “但是算盘打在你身上也太奇怪了,你一拉琴的,跟商场也不沾边啊。”路雪同款问号,“还是说兜兜转转,发现你这条鱼最好吃?” “去你的,我现在已经不是鱼了,他才是鱼!” “那他长得又帅又有钱,还是让你当时爱而不得的初恋,你会再次喜欢他吗?” “不会!”她斩钉截铁,昂起倔强的头颅,“我有我的原则,我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不要轻易立flag哦,flag就是用来打破的。” “除非我是猪。”苏宜说得决绝。 挂了电话,张妈已经带着小狗回来了。苏宜的房间在二楼,张妈引她上去,说被套已经重新换过。 苏宜洗漱好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就是景衍呢? 那天在风雪山,他还问她那个叫景衍的是重要的人吗?还好她说了不是,扳回一局。如果说了是,他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第14章 循循善诱(1) 苏宜调出季谨川的微信,在对话框里打打删删,最后一个字都没发过去。 既然他不想承认,自己又何必咄咄逼人?没有意义。 她在他家度过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三天,期间两人没有联系。 季谨川似乎是有意给她时间考虑清楚。 第四天上午,苏峻打来电话,说喊了苏烟一起吃午饭。 他好定好地址,苏宜打车过去,是一家粤式餐厅,口味清淡营养,应该是顾及她这号伤员。 苏峻买了一束花,上次在风雪山,他不知道她也会去表演,所以没有准备,今天算是补上。 苏宜看着那花,心情复杂,但还是低声说了谢。 他见苏宜走路还轻微跛脚,问她有没有用药。 苏宜说不严重,再等两天就好了,视线轻飘飘扫过苏烟。 第25章 苏烟迟疑地叫了她一声姐。 不知道他们俩是不是商量好了,苏烟诚恳道歉,模样恳切,却有意避开主观恶意。 所以即使她说了对不起,苏宜的脸色仍是一点没有缓和,“有胆子撞我,没胆子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苏烟眼神委屈,“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刹不住。” “是吗?”苏宜冷笑,眼神审视。 苏烟心不虚脸不红,她扁扁嘴,像是快哭了,“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 “你不说话比较好。” “苏苏。”苏峻打圆场,“烟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都帮你训过她了,你是姐姐,就别生气了。” “呵。”她别过头,心里闷着一口气,并不觉得痛快。就算苏烟承认自己是故意的,苏峻恐怕也会觉得那是她逼迫的结果,没意思。 这口气咽不下去,总有一个时机要讨回来。 三人边吃边聊,苏峻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公司发展上。 虽然最近还是有跟不同的投资人见面,但对方都只是收下了资料,并未做出进一步的行动。 想来想去,他还是想抓住季先生抛出的这支橄榄枝。 “苏苏,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你让苏烟帮你呗。” “苏苏!”苏峻眼神愠怒,她在开什么玩笑? “听说季谨川最近在找联姻对象,不去试试吗?”她看向苏烟,带着几分戏谑,“没准儿你追上了,就能帮帮爸爸了。” 苏峻意外,脸色认真,“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难道东宁集团出了什么事? “他自己说的。” 苏峻更是惊愕。 苏烟若有所思。 一顿饭吃的各怀鬼胎。 接下来几天,苏宜和苏峻办理了显名程序和必要登记。 算了算日子,季谨川离开五天了,苏宜房子漏水的问题已经解决,所以准备打道回府。 这几天她认真思考了结婚的提议,似乎缺少一种冲动。 虽然季谨川可以给她很多资源,但目前,她并不觉得条件诱人到需要和他结婚的地步。 但好歹人家帮了自己的忙,在这儿白吃白喝好几天,直接拒绝也不太礼貌。 于是苏宜想到一个迂回的方式,在离开前留了一张纸条,友好拒绝了他的提议。 另一头,季谨川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当地好友约他去酒吧放松,两人在卡座畅饮。 徐昊峰说明天带他出去逛逛,他却表示自己要提前回去。 “这么着急,不会是有人在等你吧?”徐昊峰打趣,“我看你那天还专门买了巧克力,给人带的?” “是有一个女孩子。”季谨川很坦诚,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哦?” “不肯把股份转让给我的那位。” 徐昊峰一笑,恍然大悟,“就是合作还没达成,你就让对方爹去参加企业家聚会,结果发现她爸跟她不和那位?” “是她。”季谨川苦笑。 “踢上铁板啦,你都没辙了?” 季谨川没有正面回答,碰了碰他的杯,抿了一口酒。 办法倒是有很多,只是不想对她用。他尊重她的决定,想得到她的正面同意。 徐昊峰说:“这姑娘也是令人好奇,那么诱人的条件,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她看重的不是钱,也不是利益。” “哦?” 话音刚落,季谨川手机屏幕一亮,一个备注为苏烟的好友验证申请闪了进来。他不动声色地摁灭屏幕。 “她故意跟她爹呕气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 “山不转水转。”季谨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徐昊峰见状,“得,看来你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 苏宜的脚踝好得七七八八,走路终于不再跛脚。 回家没休息两天,贺星铭又给她介绍业务,都是一些小型演出,苏宜反正闲来无事,一口接了下来。 公益商业演出都有,她那两周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有时候在排练室一坐就是一下午。 演出圆满结束以后,大家在酒店聚餐,室内吵吵嚷嚷,苏宜觉得闷,她起身去阳台透气。 外面吹着冷风,月亮隐藏在云层之下,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季谨川。 他出差回去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她留下的纸条就放在茶几上,他肯定会看到。 但她没有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他应该已经接受了那个结果,也不会再来打扰她。 明明应该高兴,苏宜却并没有感到很开心。 最近这两周排练的时间拉长了,苏宜的腰也隐隐作痛。路雪和应淮拉了一个小群,邀请她和贺星铭周末去打羽毛球。 苏宜想着是该锻炼一下,便答应了。 球馆人不算少,一进去就听见运动鞋擦过地面的吱吱声。 羽毛球落在球拍上,砰的一声打到对面,打手们挥汗如雨。 苏宜靠着墙边走,一只羽毛球突然打在她肩膀上。 她痛乎一声,恼怒地朝发球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人是苏烟。 还真是冤家路窄。 贺星铭听到苏宜的叫声,朝斜对面轻啧了一声,“怎么打球的呢?看着点儿啊。” 苏烟挑了挑眉,似乎也有些意外,但想到被打的人是苏宜,抱歉的脸蛋闪过一丝戏谑的神色。 第26章 苏宜和她隔的不算太远,所以看得清清楚楚。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一身浅蓝色运动套装,气质不俗,存在感极强,小臂青筋明显,薄肌紧致,正顺着苏烟的视线看了过来。 居然是季谨川。 苏宜有些错愕。 上次吃饭的时候,她还故意激苏烟去勾搭季谨川,原本以为他那样的人没那么容易上钩,结果现在人家已经熟到一起出来打球了! 季谨川也发现了她,但他眼神波澜不惊,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苏宜的心没由来地紧了一下。 对打时苏宜难免走神,一个标准的好球都没接上,惹得贺星铭在一旁干着急,他抱头吐槽,“队友!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好的球都接不到,你想干嘛!”他们可是约定好了输了的人要请吃人均1k的日料,“你能不能上点心!” “失误失误。”苏宜赔笑,强迫自己拉回思绪。 可他们的栏板就在苏烟他们隔壁,所以苏宜能很清楚地听到苏烟和季谨川的交流谈话。 季谨川并非高冷不可接近,相反,他是温和且友好的。原来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对她并无不同。 苏烟没接到球,他耐心宽慰,还教她打球技巧,等实战成功,又对其施以毫不吝啬的夸奖。 苏烟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娇嗔地说:“是季老师教得好。” 这边的苏宜直接无语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庄淮打过来的羽毛球正好落在她额头上,她啊的一声,瞪着罪魁祸首咬牙切齿。 应淮心虚地双手举高,贺星铭在一旁哈哈大笑,“苏苏你今天犯冲呢。” “你还笑!你还是不是人啊。” 苏宜和路雪觉得累了,坐去场边喝水。 队友走了,贺星铭和应淮才开始大展拳脚,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季谨川和苏烟那一对也中场休息,他脱了外套,在短边坐下。 苏烟蹲在他身边,似乎是拧不开瓶盖,把矿泉水递给他帮忙。 季谨川接过,又将拧开的水递过去。不知道苏烟说了什么,他笑了一下,嘴上微微上扬,很是青春帅气。 很快,有几个年轻姑娘走去季谨川身边,应该是想要联系方式,但都被他摆手拒绝了。 苏宜恨得牙痒痒,差点呛了水。 路雪拿手在她面前晃,“你看什么呢?” 苏宜勾勾手掌,目不斜视,“看到那边穿粉色运动装的女生了吗,是苏烟。” 路雪顺着视线望去,对方她戴了帽子,要不是苏宜说还真看不出来,“这也能遇上?旁边是她男朋友吗?长得好像挺帅啊。” 苏宜幽幽地转过头。 路雪嘿嘿笑,“就是眼睛有点瞎。” 正说着,苏烟突然起身朝她走来。 苏烟长得高,身材有料,此时运动服敞开着,贴身衣显得胸型饱满又好看。 “她过来干嘛?”路雪嘀咕。 话音刚落,苏烟已经站定,“姐姐,有兴趣和我们切磋一下吗?” “哟。”路雪哼笑,小声给苏宜使眼色,“约战呢!” “谁要跟你切磋。”苏宜别过眼。 苏烟浅笑,“你不敢吗?” 苏宜又扭回头,一脸无语。 “因为你怕输。”旁边没有其他人时,她装都懒得装。 “嗬。”路雪都有点无语了,“妹妹,你挑衅谁呢?” “那不如我们来打一场啊。”苏烟好整以暇。 “来就来,会怕你?苏苏给我上!”路雪推苏宜肩膀,把人从地上捞起来。 第15章 循循善诱(2) 苏宜运动细胞不错,她以前就喜欢游泳乒乓,因为拉琴也是体力活,不好好锻炼身体根本吃不消,所以和苏烟比试,她可是抱着势在必得片甲不留的决心。 事实证明,苏烟的确不是苏宜的对手,虽然有来有去,但两个回合下来,她要么没接到球,要么被球正中眉心。 苏宜甩了甩拍子,刚才的仇可算报了。 苏烟揉着脑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咬了咬牙,暗暗发誓下回一定赢她! 第3回 合角逐激烈,路雪紧握双手坐在场边,脑袋随着球的方向来回移动。 贺星铭站在一旁喝水,小声说:“苏苏这状态不错啊,怎么和我一起打的时候就不给力。” 话音刚落,苏宜向右跳起,举高球拍,将羽毛球打向对角,苏烟伸长胳膊去接,还摔了一跤,但始终迟了一秒,球从球拍边缘擦过,落在地上。 三比零,剃了一个光头。 苏宜高兴地抖动肩膀,脸上浮现出运动后的红晕,额角有几根发丝贴着脸,出了汗,像出水芙蓉的一般。路雪跑过去拥着她,夸她刚才帅毙了。 苏烟从地上站起来,小脸挤在一起,很是不服。 路雪走去网格边对苏烟逞嘴快,“哎呀,就你这个水平还来约战呢。多练练吧妹妹。” 余光里,季谨川站了起来,他的目光越过人群与苏宜交错,似乎是笑了一下。 苏宜一愣。 他路过长边,将矿泉水丢给苏烟。 见他过来,苏烟立刻换上一张笑脸,仰头喝了口水。忽然,她有了新的点子。 苏宜和路雪准备回到自己的栏板,谁知苏烟叫住她们,说:“敢不敢跟我试试打双人的?” 说完又扭头看向季谨川,小声问:“可以吗?季先生。” 第27章 苏宜脚步一顿,侧过头去,正好看到季谨川落过来的眼神,他双手抱在胸前,幽深沉静的目光锁着自己。 只见他张了张唇,只有身边的苏烟听到了回答。 “乐意至极。”他欣然同意。 “还来?”路雪已经清楚了苏烟的水平,对于她的挑衅嗤之以鼻,“妹妹,你拿我们当免费陪练呢?” “刚才只有我一个人打没什么意思,重开一局,双人对打,敢吗?”她自己虽然打得不怎么样,但季谨川打得好啊。 本来苏宜想到此为止,但看到季谨川睨过来的那张脸,她心里就莫名有些堵,想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苏宜选了应淮做自己的搭档,发球前,她小声说:“这可关系我的面子,你一定不能掉链子。” 应淮给她wink一下,“哥出手,你放心!” 可话实在说得有些早,应淮很快就发现对面的男人来势汹汹,难以抵挡。 苏宜眼神示意应淮专门把球打到苏烟那边,可越是如此,季谨川越是精妙防守,根本无需苏烟动手。 原本四个人的较量变成了三个人的比试,偏偏对方耐力极好,对战两个人依然气闲神定,游刃有余。 路雪和贺星铭在场边看得目瞪口呆。 “死丫头的男朋友这么厉害呢。”路雪啧啧摇头,这一局真是一来一回没完没了。 苏烟几乎是完全不需要出手,季谨川便帮她扛下了所有进攻,莫名有种将她保护得很好的错觉。 运动散发的荷尔蒙让她方寸大乱,明明应该集中注意力,却偏偏在意起季谨川的一静一动。鞋底擦过地面,声音与心跳声重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羽毛球擦过苏宜的拍子,落在地上,对方赢了。 耳边传来苏烟惊喜的尖叫声,她开心地跳起来,伸手去抓季谨川的手;而后者却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低头去拿场边的水瓶。 他嘴角随意地勾着,额角和鼻尖滑过晶莹的汗珠。 苏宜觉得心里的那股气更浊了。她忽然没有继续的心情,收了球拍转身走去场边。 贺星铭拍拍她的肩,宽慰道:“没关系,下次咱们再一雪前耻,别不开心。” 苏宜把球拍放进手提袋里,说:“晚上吃日料吗?我请客。” 另外三人,“现在就去?” “当然。” “走!立刻,马上,快马加鞭地冲!”吃饭不积极,那是思想有问题。 苏烟还没来得及放点狠话,就见对面几人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了。 不过无所谓,她现在的心思都放在季谨川身上,反正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季先生,不如我请你吃晚饭吧?” “不用。”季谨川眼神淡淡,提上背包挂在肩上,“我等下还有事。再见,苏小姐。” 苏烟一愣,迟疑地上前两步,想叫住他,但又害怕惹他厌烦。 明明一直到刚才都还很顺利,晚饭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才对。 或许真的有事,苏烟告诫自己要掌握好分寸,季谨川这样的人,最在意边界感。 * 苏宜一行四人在日料店吃了个尽兴,清酒下肚,胃里暖烘烘的。 晚饭结束出来,天已经黑透。凛冬腊月,冷得人直打颤。 四人在店外分别,苏宜打车直奔公寓。 这个点,楼下很多商铺已经关门,只有24小时便利店和宠物医院还开着。 苏宜从出租车上下来,缩着脖子抵御严寒,一阵冷风吹过,后颈起了鸡皮疙瘩,她刚在想明天得穿羽绒服,下一秒就打了一个喷嚏。 苏宜吸吸鼻子,余光里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右侧路边,似乎正注视着自己,她随意地朝那道目光看去,然后扭头就走。 脚下步伐加快,但身后的人三两步就赶上了她,手肘被人一拉,苏宜停了下来。 “放开。”苏宜冷冷地瞪着他,刚才一晃眼,她还以为自己喝多产生了幻觉,季谨川怎么会来这里? 但此刻,他握住她小臂,堪堪将人拦住。 似乎是怕苏宜介意,季谨川立刻松开她,象征性摆了摆手,嘴上依然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来干嘛?”苏宜冷眼瞧他,不是装作不认识吗?不是陌生人吗?不是帮苏烟打球出气吗?现在又来找她做什么? 季谨川睨着她的眼睛,“张妈说你给暮暮买了发卡和衣服,谢谢。” “她很可爱,她值得,不用谢!”苏宜饶是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那天张妈带小狗出去洗澡,苏宜在家待着无聊就一起去了,正好看到店里有很多小狗发饰和漂亮衣服,当即就买了几套。 小狗很乖,但小狗的主人不怎么样!苏宜暗戳戳地想。 “还有事吗?”苏宜板着一张脸,一副跟你说话已经是恩赐的表情,外面狂风呼呼地吹,她抖得牙齿打颤。 季谨川不动声色地站到迎风的方向,他身躯高大,往那儿一站,苏宜觉得风都小了。 但是,谁稀罕他挡风了? “外面冷,去车上说吧?”他提议道。 “知道冷就长话短说。”苏宜瞪他一眼,语气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以我们的交情恐怕不适合坐同一辆车。” “你在生气吗?”季谨川走近一步,说话不疾不徐。 只是这话带着探寻的意味。 苏宜像是被人踩中尾巴,立刻炸毛反驳,“生气?我生什么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第28章 “是你告诉苏烟我在找联姻对象的,对吗?”他低着头,说话时嘴里冒出一阵雾气。 “你不是着急吗,我帮你拓展范围还不好了?”苏宜揉揉鼻尖,反过来说:“不过我看季先生很是沉溺其中的样子,要是成了可别忘了给我封一个大红包!” “所以你是在为这个生气?”季谨川精准狙击。 苏宜一噎,这片刻的迟疑出卖了她,再想张嘴反驳时,季谨川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玩味,辩驳已经迟了。 她泄气地转身要走,手腕却再次被人捉住,一把扯了回来。 他的手心热意汹涌,苏宜的心莫名漏跳几拍。 “是你先拒绝我的。”季谨川漆黑的眼看着她。 “别把自己说得多委屈,我手上要是没有那家工厂的股份,你会想要和我结婚吗?”苏宜哼了声,“如果这个股份在别人手里,你一样也会有这样的提议。”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其他人不会像你一样一再地拒绝我,当我第一次提高价收购的时候,他们就会同意了。” 季谨川松开她,冷意再次涌进袖口。 他退后一步,“我想了一下,我们都还很年轻,结婚的提议确实唐突,你拒绝也是无可厚非。”他再次抛出橄榄枝,“不如邀请你做我的lp怎么样?” lp?什么玩意儿? 老……老婆?苏宜脸一红,那不是和结婚的提议是一样的吗!他逗人呢! 见她的表情丰富多彩,季谨川温润一笑,似是打趣,“limited partner,你以为是什么?” 苏宜被抓包,洋装若无其事,“你为什么这么坚持?” “你用股权出资,就不需要改变它的属性,它依然是你奶奶送你的礼物。”他抬抬下巴,明明是请人帮忙,却丝毫没有卑微姿态,“帮帮忙。” “如果我说不呢?”酒精上头,苏宜一身反骨。他今天都让她不爽了,凭什么还要帮他? “苏小姐,三次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的眸色暗下来,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就是不同意,你想怎么样?”苏宜吃软不吃硬,跟他较起劲来。 路灯昏黄,他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下晦涩不明。 季谨川朝她走了两步,逼近的身躯让苏宜下意识后退,抵到了冰凉的墙壁。 “想试试吗?”他的气息落下来。 第16章 循循善诱(3) 苏宜记忆中的景衍是温柔清隽的,像春风一般细腻,即使后来的他们渐行渐远,但在她心中,他就像阳光下散发着皂香味的白色衬衫,永远干净澄澈,带着一股暖意。 才不会像现在这般蛊惑、危险、令人琢磨不透。 苏宜的眸色暗了暗,一把将季谨川推开,转身往楼里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错乱,只留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谁要跟你试试!” 她的大衣边角擦过他手背,带来微痒的触感。 季谨川直起腰,双手插在衣服口袋,目光沉沉,自动玻璃门上映着他清俊的面容,堂内声控灯熄灭,整张脸也暗淡了下来。 回到家,苏宜打开冰箱,拿出一瓶苏打水,仰头猛灌了好几口,内心的燥热可算缓和一些。 一想到刚才季谨川靠近时的眼神,她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恍惚间忆起当年在医院,为了躲避几名黑人追击,他拖着伤拽住她手腕躲在病房门后的情景。 那时正是夏天,他手心有薄汗,靠近时带着少年独特的清新,狭小的空间将一切感觉放大。苏宜紧张地脚趾抓地,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只敢把视线落在他发红的耳朵上。 苏宜甩甩脑袋,放下背包,脱掉外套走去浴室。 洗完澡出来,茶几上的笔记本不时有消息弹出,她随便放了首轻音乐,双腿盘坐在沙发边,握住鼠标点开消息通知。 贺星铭前几天建议她开一个社媒账户,没事发点自己的练习或者演出视频,不仅可以提高知名度,还有利于开展以后的工作,“我知道你拉琴不是为了出名,但我们现在都兴这个,不管你以后是签经纪公司还是自己单干,都是一个宣传渠道。” 苏宜认可他的提议,当即注册账号发了一个视频。毕竟曾经做过站姐,她网感不错,标题和标签蹭了母校的流量,一堆音乐生慕名而来,纷纷夸赞她技艺高超。 她打开私信,收到好几条mcn机构的邀约,均被礼貌回绝。 刚要下网时,一条新信息进来,一名自称是凌瑞经纪公司的经理人抛来橄榄枝。对方留下联系方式,希望她能与自己联系。 苏宜没有回复,她关掉电脑,起身去吹头发。 翌日晚上有个友情场要捧。 贺星铭作为业内小有名气的钢琴家,前不久和一个纪录片导演达成合意,要给他拍一部音乐纪录片。其中一个片段就是他和好友合奏的画面。 贺星铭选了《view of silence》的钢琴五重奏,苏宜作为好友兼小提琴手之一,自然答应友情出演。 此次表演仅是为了纪录片素材,所以没有对外售票,但观众席上仍有零星几人,苏宜以为是工作人员,没想到结束后,一个穿藏蓝色羽绒服的微胖男士拦住她的去路。 “你好,我是凌瑞的经理人,林立。”他伸出手,面带微笑,“刚才看你拉琴实在精彩,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29章 两人约在音乐厅外面的星巴克,苏宜点了一杯焦糖咖啡星冰乐。 林立方脸宽厚,眼神很精明,“我有给你的账号发私信,不过你可能没看到。正好看见你回复网友说今天有活动,就冒昧过来了,希望你不会觉得被打扰。” “……不会。”苏宜吸了口咖啡。 凌瑞是业内一家非常有名的经纪公司,旗下有许多出色的音乐家和舞台剧演员,诸如弹钢琴的匡明明,吹长笛的崔筱,演歌剧的尤桢等,与各大剧院、晚会均有合作,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平台。 “我知道尤桢。”苏宜翻了翻林立递过来的彩色宣传册,里面记载了凌瑞艺人的高光时刻。 半年前,苏宜和邵恒在洛杉矶剧院看过她的演出,歌喉惊人,唱功斐然。 “尤老师果然声名在外,她现在啊,是我司最热门的艺术家之一,光去年,就赚了这个数呢。”林立比了一个手势,表情绘声绘色,但见苏宜无动于衷,并未搭茬,他干笑了两声,问:“你看的是哪一场?” “《落日青春》” 林立会心一笑,那是尤桢的代表作,“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意向,随时联系我。未来有机会,还能有幸和尤老师一起演出呢。” “……”苏宜只是知道尤桢,谈不上喜欢说不上讨厌,最多惊叹于她的唱功,其他再无感,远没有到想和她合作的程度。 “有幸”这种话,她自谦时可以讲,但别人这么说,无疑是把她摆在下位,令人颇感不适。 苏宜只是盯着他没出声。 林立讪讪。他其实并不知道苏宜叫什么、在音乐圈什么地位。毕竟放眼世界,这圈子那么大,哪能每个都认识。 他只看过苏宜一个视频,翻了下她回复网友的评论,见她漂亮,拉琴也不错,所以想签下来。 虽然她自称是柯蒂斯毕业,但网络上假假真真,谁知道是不是噱头。再说了,国内可圈可点的小提琴家数都数得过来,他可从没听说过这号人。再加上她那位钢琴家朋友,三四线的小人物罢了,他已经在心里给她分好了等级。 不过经纪公司嘛,总归是要看中对方的一些潜质,才会想要签约。他们公司大,艺人多,鱼塘大了,总有能出头的。 林立轻咳一声,“你刚从国外回来,不了解我们这里的玩法,现在各大热门乐团成员都已经饱和,外面这条赛道竞争激烈,靠自己很难出头的,还是需要一个平台。你可以……” “不用了。”苏宜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显然,这位叫林立的男人只是在广撒网而已,毫无诚意。 她本就不是圆滑的人,所以拒绝得十分干脆,让林立有些措手不及。 对方脸色有些僵,“哦?能问问是出于什么原因吗?没准我能解释一下。” “解释不了。”苏宜答得利落。 “你说都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解释不了?”林立眉头紧蹙,颇有一种你居然敢拒绝凌瑞的傲慢,“你是担心钱?还是商演等级?我能向你保证,你签约以后,参加的每场演出都比你之前的好得多。像小公司周年庆这种层次的商演,呵,我司就算是最低等级的艺人,也不会接。” 苏宜在社媒上发的视频,恰恰就是公司周年庆的商演个人cut。 面对林立的咄咄逼人和鄙夷,苏宜并不觉得生气,因为那些话并没有踩在她的命门上。 她说话的时候微笑着,直白得不近人情,“你长得倒胃口,所以我不想签,不如先去整个容?也许我还会考虑一下。” “你说什么!”林立腾得站起,气得脸颊泛红。 苏宜将他的脸扫视一番,鄙夷地瘪了瘪嘴。 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好像骂得很脏。 她哼笑一声,别过头,径直离开咖啡店。 年轻的时候不懂圆滑,苏宜还没意识到,名利场上,宁可多一个虚假朋友,也不该不留一丝*情面。 — 回家的路上,苏峻突然打来电话,苏宜以为他又是来劝说自己转让股份。 昨天季谨川说让她做lp,这其实是很大的让步了,如果她顺着台阶应下来,父亲的燃眉之急可解,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电话接通,传来的却是苏烟的声音—— “姐姐,我被柏安录取啦,明天下午六点在新苑摆席,你有空过来一起庆祝呀。你看,就算我没有16岁就上柯蒂斯,但我们还是站在同一高度了呢。” 那边似乎并不想听到她的回应,只是告诉她一声,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苏宜握紧手机,良久,低骂了一声草。 那天晚上,苏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那么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甚至能想象苏峻会说的话:烟烟小时候什么环境,你小时候什么环境,她在那么难的情况下都能拉好大提琴,还能进柏安。苏苏你呢? — 苏宜本来没想去的,但她拦了车,还是报了新苑的地址。广播说今晚有雷雨,可现在一点风都没有。 冬天黑得早,园内已经亮起富有意境的灯光。 前方的玻璃房里传来大提琴声,苏宜走上前,透过落地窗往里瞧。 一楼大厅布置得相当漂亮,舞台上拉着一条横幅,庆祝苏烟被柏安录取,她的朋友们坐在台下,正聚精会神地听她拉琴。 苏峻和张欣坐在主桌,他们都喝了酒,脸颊泛红,看向苏烟的眼神慈爱、珍视、骄傲。 第30章 好幸福的一家人。 呵。 当年她进入柏安的时候,苏峻笑都没笑,只说:“嗯,没白送你出去学习。” 苏宜只喝了一袋牛奶,站在外面又冷又饿,玻璃屋内暖气洋溢,热闹翻天。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流浪狗,只能通过透明玻璃偷窥别人的幸福。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苏烟像一个小公主被众星捧月,在欢呼声中走去场边切蛋糕。 苏宜的视线移过去,忽然与一道目光相撞。 室内人头攒动,他安静坐在一隅,手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在发现她之后没再挪开。 苏宜握紧拳头。 苏烟喜欢季谨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季谨川呢? 是了,别人眼里的苏烟是什么样的呢,温柔、优秀、懂事、体贴…… 哪里像她,刻薄、尖锐、任性、霸道…… 他来参加她的庆祝会本就无可非议。 苏宜转身离开,可惜天公不作美,大雨说下就下,肩膀很快被打湿。 冬日的雨又冷又湿,寒得刺骨,她着急离开这里,刚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脚下踩到一只树棍,瞬间滑倒在地。 这一摔拉扯到脚踝的旧伤,苏宜疼得龇牙。 大雨磅礴,她撑着地面试图坐起来,脚踝处再次传来锥心的疼。她快被气笑,甚至开始期待自己还能倒霉成什么样。 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黑伞隔绝了来势汹汹的大雨,砸在伞面上,响声清脆。 苏宜抬起头,见季谨川蹲下身来,与她平视,“还站得起来吗?” 他说话的语气甚是温柔,像个绅士,生怕惊扰了她。 苏宜没吭声,他将伞递给她,眼神示意她举着。 她现在站不起来,他总不能让她一直在地上坐着。 苏宜握住伞柄,大雨顺着伞骨滑下来,在他肩膀处晕染开。 季谨川弯腰将她抱起,夜风吹起她的发,顺滑的发丝擦过他的下巴,痒意绵绵。 苏宜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平地也能摔。”他稳稳抱住苏宜,将人放到屋檐下的长椅上。 风雨在呼啸,他手掌撑在侧边栏上,“鞋子脱了,我看看伤势。” “季谨川。”苏宜睨着他的眼睛,嘴唇微张,“你对谁都这样吗?” 男人低笑,一副冤枉的样子,“你还见过我对谁这样?”或许是因为他的气质不显轻浮,说话时太过深情,有一瞬间,苏宜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玻璃房的大门被人推开,苏烟从里面走了出来,左右寻人,“季先生?我们要拍照片了。” 她没看到人,小声嘀咕人去哪儿了,又往前走了几步。 季谨川和苏宜都听到了苏烟的声音,但两人都没有动作。 半明半暗的屋檐下,苏宜觑着他,鬼使神差地问:“结婚的提议,还作数吗?” 季谨川似乎是笑了,眼底变得生动,他半屈着身,答得很认真,“当然。只要你愿意。” 苏烟拐过圆角,看到一个长椅,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她认出那儿的人是季谨川和苏宜。 “姐姐?季先生,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 “好,我们明天就去领证。”苏宜的声音很小,被雨声盖住,却一字不落地落尽季谨川耳朵里。 “好啊。”他薄唇轻启。 那一刻,风好像停止了。 “姐,你过来怎么没有跟我说,我……”苏烟渐渐走近。 季谨川头微偏,准备直起身来,领带却被人猛地一拉,苏宜凑过去,吻上他的唇。 嫣红的嘴唇带着一丝凉意,柔软,像细腻的花瓣。 她没有闭眼,余光里,苏烟呆楞在原地,后面的话没能说完。 季谨川怔了一瞬,苏宜已经松开他,深深哼出一口气。 四目相对,暗潮汹涌。 苏烟脸色难看,险些站不稳,却拧着眉头再次往前走了一步。 却见季谨川伸手捧住苏宜的侧脸,倾身吻了回去。温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气势汹汹,不可抵挡,苏宜在他的攻势下不得不张开嘴唇,他灵活的舌溜了进去,搅得翻天覆地。 苏烟再也看不下去,悲愤地转身就走。 苏宜喘不上气,侧开脸,从他的进攻中退开。她面颊红润,胸口起伏,心口像是被羽毛挠过,正望着他一言不发。 季谨川漆黑的目光锁住她,气息灼灼,“既然想气人,就亲得像样点。” 第17章 循循善诱(4) 被人说中意图,苏宜心虚地眼神乱瞟。 刚才她一时冲动利用了他,现在冷静下来,周遭的气氛有些尴尬。 但如果重新选择一次,苏宜觉得自己还是会那样做。 然而季谨川并不排斥被利用,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是抱着能被利用的心态,而放任苏烟接近的。 现在目的达成,他才是受益方。 季谨川退开半步,“所以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脚踝了吗?” 雨还在下,伴随着心跳,在耳边滴答滴答。 苏宜像乌龟一样缩着脖子,诧异他竟然没有质问自己什么。 季谨川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小腿帮她脱掉短靴,“上次扭的也是这一边?” “嗯。” 他轻轻握了一下,苏宜尖叫,“疼!” 第31章 季谨川瞥她一眼,“路都不会走的。” 好在脚踝没有肿,应该只是摔得有点狠。 “我又不是笨蛋!我只是踩到了木棍!”苏宜一脸幽怨,声音渐渐降低,像是控诉,“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遇见你都倒霉得不行,你是不是专门来吸我能量的,克我啊?” 季谨川听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嘴角抽了抽,“你确定不是自己本来就倒霉,每次还很幸运地遇到我来给你善后?” “……谁稀罕。”苏宜哼一声,没心没肺地说:“是你自己要坚持的。” “是,是我上赶着帮你,还得苏小姐赏脸才行。”他揶揄,“行了吧?” “知道就好。”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内心还是很感激。 季谨川无奈一笑,正要给她穿鞋,苏宜连忙一把扯过,“我自己来,自己来。” “那我去开车。” “好。” 他刚转身,苏宜就哎了一声。 季谨川回头,“怎么?” “伞带上啊。”苏宜用下巴指了指,这么大的雨,他难道要淋雨去吗? 季谨川嗯了声。 “想什么呢,伞都不会打的。”苏宜学他的语气。 季谨川轻笑一声,懒得跟她计较。 苏宜穿好鞋站起来,季谨川已经把车停到台阶前,见他推门要出来,她立刻支起一条腿往下跳。 不然以季谨川的绅士风度,肯定又要抱她下去。 今天心脏的负荷量已经过载,不能再铤而走险。 坐进后座,季谨川侧过头,打趣道:“真拿我当你司机呢?” 好不容易上来,苏宜可不想再挪了,她做出求软的态度,“行行好,送佛送到西。我一伤员,你跟我计较什么?” 苏宜难得示弱,季谨川也不好再说什么,“还是上次的地址?” “对。” 黑色迈巴赫在闪烁的树灯下缓缓开出园区。 季谨川接了一个电话,正聊着工作;苏宜闲来无事,望着窗外街景发呆,突然听见他提到“善联苏总”。那不是爸爸的公司吗? 他让秘书准备好合同,约个时间签约。 等挂了电话,跟有感应似的,季谨川通过车内镜看她一眼,“明天周六,民政局不上班,下周一下午有空吗?” “啊……”苏宜嘴唇微张,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后悔了?”他这人有时候就是难以琢磨,就像现在,语气表情稀松平常,却又无比透露出一种暗处蛰伏的危险。 “还来得及吗?”苏宜试探地问。 “你觉得呢?”季谨川挪开视线,专心看路,“我倒不知道苏小姐这么善变,刚利用完人就要一脚踹开了?” 苏宜摸了摸后颈,别过头不敢看他。她还以为他不会再提刚才的事,现在看来,只是时候未到。 中控台的手机一响,屏幕闪亮,苏烟两个字赫然跳入视线。 季谨川挑了挑眉,拿起手机,似有若无地朝后视镜瞥了眼。 苏宜看到了,眼神微变。 他将车靠边停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滑了接听,放到耳边,“喂?” “季先生,刚刚有人捡到一个打火机,看起来像是你的。请问你在哪里,我给你送过来吧?”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我已经走了。” “今天实在招待不周,还请你不要介意。不如这样,季先生,我们明天一起吃个饭?顺便把打火机还给你?” 看样子,苏烟没有那么快缴械投降,仍不死心。 季谨川一时没讲话,似乎在认真考虑,苏宜脸色立刻变了。 “我答应你。”她握住副驾靠背,压低声音,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 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个不受理智控制的瞬间,像是一段冒险旅程的开始。 如果前不久苏宜还觉得自己没有和他结婚的冲动,那么现在有了,还很强烈。 季谨川眉眼深邃,他侧头瞥她一眼,顿了顿,对电话里的苏烟说道:“抱歉,我明天有事。打火机扔了便是。” 他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回中控台。 “下周一下午两点,带上户口本,我在公寓楼下接你。”他转过头。 “行。” 季谨川重新驱车上路,“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 “我需要把股份转给你吗?” “不需要。” “那你为什么……?” “再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了。” 苏宜沉默一瞬,倒回靠背上。 季谨川在专心看路,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白皙细腻的耳廓和下颌轮廓,好像和记忆中的景衍差别不大,但又好像变了很多。 “我看过你给我的个人资料,老实说写得不怎么样。”苏宜双手抱臂,坐在后座正中间。 “哦?” “姓名年纪学历家庭背景,堆砌一堆,但抛开这些外在,性格、爱好?我一概不知。这世界上有钱人多得是,我不是在和这些标签结婚,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苏宜怕他误会,解释说:“你别多想。只是现在变态比较多,我怕我有命结婚,没命离婚。” 景衍温柔内敛,耐心可靠。 那么季谨川呢? “我们也算相处了一段时间,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目前看来,明辨是非,情绪稳定,心思敏捷。好得挑不出任何毛病。 第32章 “你放心,我不是变态,也没有暴力倾向。爱好很多,攀岩、冲浪、游泳、羽毛球,偶尔也会打打游戏。”季谨川攀着方向盘,觑她一眼,“我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你以后会慢慢知道。” 苏宜没吱声。 “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了解我吗?”苏宜望着车内镜里的那双眼睛。 “嗯?” “我脾气不算好。” “看出来了。” “你……”苏宜咬舌,饶是没想到他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她坐起来,再次确认,“所以你还是要和我结婚吗?” “我说过,只要你愿意。” 话音刚落,苏宜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正要开口—— “我不是同性恋。”他居然已经猜到她要问什么。 “你放心,结婚以后我们互不干扰。当然如果你有事,又愿意给我一个出力的机会,我会帮忙。”季谨川嗓音低沉,说话不疾不徐,“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行使好你作为股东的表决权。具体是什么,等领证以后,我会告诉你。” “好,没问题了。”苏宜躺回靠背,闭目养神,肚子却很煞风景的咕咕了两声。 雨势渐小,季谨川很快将车停在一个商场外头,解开安全带,问:“苏小姐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看来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苏宜睁开眼睛,依然傲娇,“那就勉为其难准了吧。” 季谨川下车,撑伞走到后座,伸出胳膊让她搭。 他的小手臂握起来很硬实,比想象中更壮一些。身上的香味很淡,却很好闻。 两人喝了罐罐粥,苏宜吃饱了心情很满足。 雨渐渐停了。 季谨川结完账,叫她先去车上等着,他转道进了旁边的药店。 苏宜在后座看手机,季谨川很快回来,递给她一支药盒。“每天喷三次,消肿止痛。” “哦……好。”苏宜接过。 回到家,苏宜早早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很神奇,昨晚的苦闷一扫而空,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 一闭上眼,玻璃房外的那个吻就盘旋在脑海中经久不散。她抱着被子翻身尖叫,仔细回想,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进攻的唇舌,滑过她的上颚,揪着她的舌不让后退,霸道强势似是惩罚。 “烦死了!”苏宜扔掉一个枕头。 床头柜的手机响起,苏宜翻了个身,打开台灯,一看屏幕,居然是苏烟。 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想必是…… 苏宜接起,放到耳边,“干嘛?” “你跟季先生什么关系?” “你说呢?” “苏宜姐姐,你什么意思?”苏烟咬牙问道。 “你觉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你明知道我最近在和他接触,你故意的是吗?觉得从我身边抢走他很有成就感!对吗?” 苏宜揉揉眉心,说:“不过什么叫从你身边抢走?他在你身边吗?别就吃了两顿饭,就摆起主人家的态度了。” “邵恒哥哥知道你这样吗?季先生知道你有男朋友吗?”苏烟愤愤。 “我好害怕呀,要不你告诉他们吧?” 苏烟并不知道她和邵恒已经分手。 苏宜只是想再气一气她,翻起旧账,“还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妈明明是第三者,你却说不被爱的才是,什么小三的孩子不可怜,不被爱的才可怜。那我现在告诉你,舔着热脸一个劲儿地往上凑却不被理会的才是最可悲的小丑。没错,就是你。” 第18章 氤氲雾气(1) 苏烟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愤怒地挂断电话。 听筒传来急促的嘟嘟声,苏宜吐出一口浊气,骂过瘾了,心情属实不赖。 脚踝还有点疼,苏宜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盒喷了几下,心想季谨川还挺周到。 下一秒,手机叮咚一声,有消息进来—— 季谨川:【我到家了。】 苏宜放下手机,去冰箱找水喝,消磨了两分钟,她才慢吞吞回到卧室:【好。】 那边几乎是秒回:【脚踝还痛吗?】 苏宜躺在床上,打起字来:【喷了药,不怎么痛了。】 季谨川叮嘱:【记得不要碰热水,早点休息。晚安。】 苏宜的心弦像被拨了一下,打字的手指微顿:【晚安。】 啧,季谨川这种人,简直是选手级别。 翌日,苏宜登录久未查看的邮箱,毫不意外地收到ann的邮件。 之前得知邵恒引荐苏烟,她一气之下提了辞呈,ann没批,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 苏宜因此缺席了纽约的演出,已经有眼尖的乐迷在社媒上询问原因,官推给出的回答是身体抱恙。 现在假期结束,ann约她面谈。 毕竟不是小事,苏宜回了邮件,打算周二飞过去做个了结,也算有始有终。 微信有新消息进来,季谨川发来一个文件。 苏宜点开,是一份婚姻合约。她大致看了一下,作为乙方,她只需要帮助季谨川应付家里,按照他的要求行使对工厂决议的表决权。其他全是权利。 季谨川说:【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如果现在想不到,也可以以后再说,到时候作为附加条款。】 苏宜随口问道:【不签婚前财产协议?离婚的话怎么说?】 第33章 当年许萍和苏峻就是因为财产分割问题闹了好几年,苏宜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力交瘁。 曾经再相爱,都抵不过感情消磨后的利益纠葛,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待曾经最亲近的人,像是一场闹剧。 更何况她和季谨川这种根本没有感情基础的。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消息却迟迟不过来。 苏宜狐疑。 过了一会,那边才说:【还没结婚呢,就想着离了?】 苏宜:【那不很正常嘛,婚姻本质是契约。】 季谨川:【你不用操心这些。】 苏宜耸肩,无所谓,反正吃亏的不是她。 周一下午,季谨川准时到楼下接人。 苏宜出来时,一辆打着双闪的幻影停在路边。她正迟疑,见季谨川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尾,为她拉开后座车门,示意人上车。 他今天像是专门打扮过,虽然之前穿着也很讲究,但今天给人的感觉更加正式。黑色打底,叠一件白色衬衣,外面是h版型的羊毛大衣。 季谨川肩膀宽,身形高,像行走的衣架,就这么安静往那儿一站,气质卓然,矜贵又难以接近。 还会叠穿呢。 苏宜喜欢衣品好的男人。她走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朝他吹了声口哨。 “搭配不错。” 季谨川一怔,随后低笑,很是无奈的样子。他坐到她身边,关上车门,礼尚往来,“你也不赖。” 司机发动引擎。 这个周一难得放晴,阳光洒在车窗上,没有任何暖意,却莫名让人感到平静。 民政局人不多,排队时季谨川站她身后,距离近了,能闻到淡淡的发香。 右边有人想过去,从苏宜那儿插了个空,那人手里提着一个电脑包,为了防止撞到她,季谨川伸手握住苏宜手腕,把人往后拉了一把。 “吓我一跳。”苏宜正专心和路雪聊天,自然是没注意有人想横插而过。 “没事了。”那人已经走远。 季谨川松开她,又自然地攀上她的肩,把人往队伍里推。 结婚登记手续很快,等拿到两个钢印的红色小本本,苏宜都没有一点实感。 她翻开首页,上面的照片是刚刚照的,摄影师叫他俩凑近一点,两人不自然地肩膀紧贴,微笑,咔嚓。 拍出来的效果却很好。 季谨川嘴角微扬,眉眼舒展,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清和感。 “我等下紧急飞上海,搬家的事,我让小钟帮你。”季谨川发给她一个电话,看向她,“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会联系你。” “好。”苏宜点头,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知会他一声:“我明天要去趟费城。” 季谨川些许意外,“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还不确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跑路。”苏宜说笑。 季谨川眉眼一弯,“跑路我就抓回来。……那回来给我电话,叫人来接你。” “行。” 两人并排着往台阶下走。 “对了,”季谨川停下脚步,“我应该叫你什么?” “什么叫什么?”苏宜奇怪,“叫名字就行啊。” 季谨川眸色很深,“只叫名字会不会显得生疏?” “不会啊,都这么叫我。”那不然?老婆?光是想想她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季谨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我叫你什么?”苏宜问。 “一样,名字就行。” “好。” “我让王叔送你回去?” “不用。我跟朋友约了。”苏宜晃晃手机。 两人在民政局前分别。 苏宜和路雪约在一家清吧,她明天要赶飞机,所以只点了杯果酒。 路雪本来想让苏宜陪她一起试婚纱,结果她这几天没时间,只能作罢。 苏宜喝了一口酒,说:“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但你不要太惊讶。” 路雪见她脸色正经严肃,试探地问:“什么事儿啊?好事坏事?” “应该也算喜事?或者说有点疯狂?” “别卖关子了,快讲!” “我结婚了。今天刚领证。” 果然,路雪的嘴巴张大,一脸不容置信,“今天不是愚人节啊。”她翻开手机看日历。 “没骗你。”苏宜模样认真。 路雪眼珠子一转,“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位九年前的crush?你答应和他联姻了?” “对。” 路雪依然不敢相信,“不是前几周还在考虑呢,这就答应了?得是有多帅?” “其实你见过他。” “what?” “就上次在羽毛球馆,你说是苏烟的男朋友那个。” 路雪眼睛再次瞪大,“还有这回事儿?” 她记得那个男生,当时还因为夸他帅被苏宜凶了,结果到头来,这竟然就是苏宜爱而不得的初恋? 这么多年了,可算见到真人了啊。 “所以你们……” “苏烟喜欢他,所以我横刀夺爱了;他看上我的股份,所以向我抛出橄榄枝。我们之间,彼此彼此。” 路雪啧啧摇头,吐槽道:“两个神经,凑一对了。” “结婚本来就是利益置换,我有图他的,他有图我的,这不正好?” “……那你还喜欢这位crush吗?”路雪摸着下巴,揶揄她:“老实说,他长得真就是你喜欢的type,那矫健的身姿,那臂力,那扑面而来的青春感,啧啧,什么时候试一试?” 第34章 “去你的。”苏宜推她一把,光天化日的,想什么呢,继而又小声说:“不过看起来好像确实很能干的样子。” 她在脑海里还是想象了一下没穿衣服的季谨川—— 但是没见过,想象不出来。 不过经过上次接吻,苏宜已经知道,这人不太好惹。 他已经不是那个容易红耳朵的少年了。 “你要搬去和他一起住吗?” “……会。”苏宜瞧她一眼,“别那么看我,你心里想什么我门儿清。” 路雪疯笑,推她一把,两人又胡诌了半天。 走之前,路雪去便利店买东西,苏宜在外面等她,谁知道刚转身,她就丢过来一样东西。 “送你啊,万一哪天用得上。别弄出人命。” 苏宜看着手上的避孕套满头黑线,眼含杀气。 路雪转身就跑,苏宜追上去,用胳膊压住她脖子,嬉闹声飘荡在空气中。 * 其实上次离开费城,苏宜就已经把长租公寓退掉了,这次回来,她就住在约定咖啡店附近的酒店。 倒了一天时差,她周四去赴约。 ann说了很多,原本想在多哥的巡演开始前留下苏宜,但她去意已定,乐团只能放手。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几位关系好的同事约好一起吃饭,当作践行。 饭席间接到苏峻的电话,他应该已经和季谨川签约,也得知他们结婚的事,似乎喝了酒,心情很不错。 苏峻怎么也没想到季家这个高枝能被他攀上,连带着对苏宜都看得顺眼了些。 他问苏宜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提前告诉,问许萍知不知道,问婚礼什么时候办…… 苏宜无语,“不知道,以后再说。”挂了他的电话。 苏峻有苏烟,许萍有刘应舟,谁会关心她? — 在纽约的演出一结束,邵恒就赶了最早的飞机回北京。他得赶在下场演出之前回去,时间紧迫,落地后时差都没倒,直接去找苏宜。但她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怕她再生气,他也不敢找苏烟,只能给苏峻打去电话。 当初苏峻把劝和两姐妹的重担交到他身上,他念着那是未来老丈人、家和万事兴的份上,一直努力想修复苏宜和苏烟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这次触碰到苏宜的逆鳞,她竟走得如此洒脱。 邵恒一开始也有气,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他本来也是为了苏宜啊! 无论如何,还是先找到她,再好好聊聊。 苏峻的电话通了,邵恒寒暄两句便道明来意。 苏峻一脸疑惑,“苏苏说你俩早分手了。” 邵恒脸色一僵,“我们当时在吵架,我没有同意和她分手。” “分手是通知,还需要你的同意?”苏峻不悦,冷声道:“你不要再去找她了。” “峻叔,我……” “她结婚了。”苏峻直截了当。 邵恒耳鸣,脑子一片空白,“您说什么?” “她结婚了,你也往前走吧啊,年轻人。”苏峻挂断电话,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再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 苏宜回北京那天,邵恒正好从北京返程。 落地已经晚上十点。 季谨川发来消息,说人在出口。 苏宜原本以为来的是司机,没想到走出去时,看到他站在人群里。 两人隔着人潮视线相交,他挥挥手。 苏宜走过去,季谨川右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左手在她肩上虚扶了一下。 “这几天没睡好?”季谨川瞥她一眼,眼底有黑眼圈。 “在飞机上睡不踏实。”苏宜揉了揉眼睛。 一走出大厅,迎面吹来刺骨的寒风。 苏宜冷得打颤,季谨川瞧她那样,取下围巾给她围上,“知道冷还穿这么少。” “我又不是一直待在室外。”苏宜意外他的自然,但依然洋装若无其事地嘴硬。 围巾面料柔软亲肤,带着他留下的余温,温暖而细腻。 两人上车,苏宜坐到中间,一边搓手一边吹暖气。 季谨川被挤到一边,也没恼,车内暖气开得足,苏宜很快暖和起来。 季谨川正要问她工作的事,他名下有控股一家经纪公司,如果她有兴趣,他可以让专业的人和她对接。 只是苏宜的手机恰好震动起来,她取下手套,摸出口袋里的手机,上面是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 苏宜疑惑,以为是快递,她接起电话,“喂,你好?” “苏苏!”邵恒终于打通了电话,他的语气甚是惊喜。 苏宜听出是他,当即要挂电话。 邵恒急切地说:“苏苏,你别挂行吗,你还在生气吗?我错了,我道歉好不好,你别不理我!” “邵恒你有病吧?”苏宜揉揉眉心,念着有外人在,只能压下脾气,隐忍地问:“还打来干嘛?” “我前两天回北京找你了,但峻叔不告诉我你在哪儿,还说你已经结婚了,他骗我的对不对?” 车内很安静,她和季谨川本来就挨得近,他几乎是很轻易就听到了那头说的话。 苏宜轻咳一声,“……他没骗你。” “什么?”邵恒声音拔高。 “就这样吧,别再打来了,我们已经结束了。拜拜。”苏宜快刀斩乱麻,挂掉电话,感觉身边那人的目光已经要将她看穿。 第35章 手机再次响起,苏宜熟练地拖入黑名单。 她就是这样一个决绝的人,如果决定分开,就不会再回头。 “前男友?”季谨川低沉的声音传来。 “……是。”苏宜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虚,以他们的关系,他有什么理由兴师问罪吗?没有,毕竟大家互不干扰。 空气一时安静。 季谨川挑了挑眉,问:“你不是说都叫你名字吗?他为什么叫你苏苏?” 第19章 氤氲雾气(2) “啊?”苏宜一愣,想顾左右而言他,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就……” 季谨川好整以暇,看她能憋出什么来。 “那……你想这样叫吗?”她摸着后颈。 “你希望我这么叫吗?”季谨川态度真诚,语气不咸不淡,倒真像在征询她的意见,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随便呗。”苏宜扭回头,手放在出风口上方,洋装取暖转移尴尬。 余光里,季谨川一直望着自己,眼神不明。 苏宜看他,他便扭过头去,看向窗外。 “你先会儿是不是要说什么?”接电话之前,她看到他欲语又止。 “工作的事。”季谨川看过来,“听咱爸说,你从柏安退团了,以后是准备单干还是考本土乐团?” 听到“咱爸”的时候,苏宜眉头下意识上挑了一下。这人倒是面不改色,称谓自然,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法律上她爸本来就是他爸。 “怎么?”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季谨川还象征性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我准备单干。” “猜到了。我控股的经纪公司,有兴趣吗?” “这是要给我铺路了?” “我们是利益共同体,自然希望你好。”季谨川说:“*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他们会给你打理好一切,这样你就只负责拉琴。当然,最终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啊。”自从上次见过林立之后,苏宜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筛选应付新的经纪公司。 有现成的资源,为什么不用? “那过两天我让他们和你联系。” “为什么还要过两天?” “你不倒时差?” “……哦。” 沉默一瞬,苏宜突然想到还有几个快递在公寓楼下的丰巢,新买的腮托练习时要用,所以她想现在去拿。 季谨川便让王叔改道。 不多时,轿车停在路边,他原本想麻烦王叔,结果车刚停稳,苏宜就开门小跑出去了。 一股冷意迎面撞来。 苏宜哈着气,下巴躲进柔软的围巾里,她拿出手机看取件码,智能屏幕冰得刺骨。 三个快递,有衣服有纸箱,苏宜把包裹丢在地上,去输最后一个取件码。 季谨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站在柜子旁,问:“你买了多少东西?” “是不少。”苏宜给手吹热气,“我本来就才搬到这里。”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没住两天又搬走了。 “刚才忘了说,什么时候约一下岳父岳母,我们一起吃个饭?”结婚毕竟是大事,即使他们之间只是合约婚姻,但出于对女方的尊重,还是有必要见一下。 “算了吧。”苏宜艰难地按着数字,“他们俩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到时候弄得鸡飞狗跳的,场面难堪。” “再说了,我们结婚本来就是各取所需,见不见面的,没那么讲究。” “这么夸张?” “你信不信我妈要是见到我爸,绝对会第一时间就‘啪’——” 同一时间,丰巢柜门啪的弹开,从季谨川侧脸打过。 空气迷之安静。 “哎呀妈呀!”苏宜一副做错事的慌乱感,觉得画面好笑,但看到季谨川那张无语错愕的脸,为了人家的面子,她只能紧紧抿住唇,强制忍住笑,模样比哭还滑稽。 她凑上前,伸手捏过他脸颊往光线充足的方向转,“你没事儿吧?” 季谨川的脸微微发红,苏宜冰凉的手掌触上去,安抚似的摸了两下。 他的脸温温的,触感细腻。“不好意思啊,怎么就这么巧。”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底的嘲笑却一点没收敛。 “我的脸暖和吗?”季谨川眼神幽深。 苏宜被踩到尾巴,收回手反驳道:“我明明是在帮你冰敷!”才不是当暖手宝。 季谨川目光沉沉。 苏宜轻咳一声,“我看过了,放心啊,就是有点红。”她拿出快递,重重将柜门推回去,啪的一声关上,装模作样地说:“居然敢打我们堂堂季先生,真是不懂事儿!” “我看你笑得挺开心。” “哪有哪有。” 季谨川哼笑了声,伸手碰了碰脸,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香气。 “帮我搬点哦。” “早知道这么多就不该送你过来。” “来都来了。”拿人嘴软,苏宜迎上笑脸。 嘴上虽然嫌麻烦,但季谨川还是屈尊帮她抱起地上的三个包裹,两人朝路边走去。 王叔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遭,瞳孔地震,连忙扣开完全带下车,急急忙忙小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快递。 “季先生,这些叫我来就好,哪里能让你亲自动手。”王叔看向苏宜,“苏小姐的也放上来吧。” 第36章 苏宜手里拿着两个小物件,本来就不占地方,“没事,我自己拿就行,谢谢王叔。” “应该的,应该的。”王叔赶紧把包裹放去车上。 四十分钟后,轿车停在别墅外。 张妈打开门,暮暮躲在她脚边。苏宜下车,听见门口的小白团子冲自己叫,疯狂摇着尾巴。 苏宜喊它一声,暮暮凑上来,它输着高马尾,戴着黄色的蓬蓬发圈,还是她买的。 季谨川跟在后面进屋,顺手关上门。 “季先生季太太回来啦!” 苏宜眉头轻轻一蹙。 张妈听说季谨川和苏宜新婚,一点都不惊讶,上次他送人过来住,她就猜到两人关系不一般,当时季先生还刻意叮嘱她做多些好吃的。 张妈爱好霸总小说,老是角色代入,一边推行李箱,一边热枕地问:“饿不饿啊,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去做。” “不用。张妈,她姓苏。”季谨川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拖鞋递到苏宜面前,鞋子是兔子玩偶的样式,特别可爱。 他换好鞋走去客厅,对张妈说:“你就叫她……苏苏吧。” 苏宜诧异地睨他一眼。 他居然知道她不爱听季太太那三个字。谁结个婚还自己的姓都没了?虽然知道张妈没有恶意,但她确实不太舒服。 不过这个苏苏…… 苏宜怀疑他是故意的。 “哎!好!”张妈连忙应道。 “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季谨川说。 张妈便没再多打扰,忙回了自己的房间。 家里一时热闹,暮暮有些兴奋,苏宜往哪儿走,它就跟到哪儿。 时间已经不早,季谨川看她跟小狗玩得很开心,也没打扰,径直去楼上洗澡。 过了一会,苏宜想奖励小狗零食条,结果转了客厅一圈也没找到。张妈已经睡下,苏宜坐电梯上楼喊季谨川。 她刚朝卧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就见他从浴室出来,下身围着一条白色浴巾,上半身的肌肉群流畅贲张,胸肌腹肌匀称紧致,几滴水珠顺着胸膛经过窄腰滚进毛巾里,消失了。 苏宜下意识咽了口水。 季谨川头发湿漉漉的,随便顶着一只绿色毛巾,胡乱擦了两下。他的手忽然一顿,余光注意到走廊那头愣在原地的人。 他抬起头,隔着不远的距离,目光落在她身上。 室内暖气充足,苏宜明明只穿一件长袖衫,却觉得好热。 光明正大偷看被抓包,苏宜却还不想挪开视线。 脑中闪过之前和路雪八卦的画面,那时她全凭想象都无法勾勒出他没穿衣服的样子,现在亲眼目睹,简直比预估的还要好。 “看够了吗?”季谨川率先打破沉默,他倒不觉得尴尬,只是看向苏宜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内敛深幽的情绪。 “谁让你不穿衣服。”苏宜嘴硬。 季谨川拿起一边的睡衣往身上套,长臂伸长,衣服下摆很快盖住漂亮干净的肌肉群,从侧面看,仰头时,他的喉结明显,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什么事?” “暮暮的零食条在哪儿?”苏宜倚在墙边,双手抱臂。 “宠物房玻璃柜第二层。”他理了理衣摆,天蓝色衣服将他衬得更白。 “你不是很少回来住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苏宜嘀咕。 “我要换裤子了,你还要接着看吗?”季谨川转过头,手握在浴巾上,声音很低,眼神深如潭水。 别墅很安静,尤其在这样的深夜,莫名透露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苏宜忙转过身去,按电梯速速下楼。 季谨川嘴角一勾,套上裤子。还以为她能有多能耐。 苏宜找到零食条喂暮暮,小狗吃得开心,她的思绪却一直不能集中。 刚才那副美男出浴图一直浮现在脑海里。 深藏不露啊。苏宜想。 电梯门开,季谨川从里面走了出来,脚步声渐渐逼近,苏宜不得不抬头觑一眼。 他去吧台倒了杯水喝,又拿着玻璃杯走到苏宜身边,“脚踝怎么样了?” 苏宜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差不多快好了。” “我看看。”他蹲下/身。 苏宜在他示意的目光中伸出脚,季谨川握住她的小腿肚,脚踝处的淤青消了很多,只是她皮肤白皙,看起来还是很明显。 “每天喷药了吗?”他抬头觑她。 “想起了喷两下。”苏宜觉得麻烦,“反正也不怎么痛,不影响走路。” 话音刚落,他的拇指轻按在她淤青处,苏宜吃痛,瞪大眼睛,“你干嘛!” “现在知道痛了?”季谨川眼神幽怨,他松开手,折回房间拿药箱。 人很快出来,重新蹲在她面前,冰凉细密的药水喷在脚踝处,苏宜觉得痒痒的。 季谨川这人,还怪会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 “你之前住的那间屋子准备给你改成练琴室。”他收起药箱,顺便摸了一把暮暮的头。 “哈?那我睡哪儿?” 不知道是不是刚洗了澡,季谨川眼底水水润润的,显得更加温柔。 他穿着家居服的样子慵懒随意,苏宜平时看到他都是西装大衣,对比之下的反差总让她有些恍惚。 “你想睡哪儿?”他眉眼放松,嗓音清润。 苏宜发现季谨川真的很喜欢用问句,看似给你自由选择权,却总是无形中让人产生一种他在撩人的错觉。可他表情明明又很正经,仿佛一切都是她多想。 第37章 “你希望我睡哪儿?”她暗暗较起劲,活学活用起来。 季谨川随和一笑,模样认真,“你敢吗?” 第20章 氤氲雾气(3) 高手果然是高手。 苏宜冲澡时不断想起刚才被他问住的画面。 空气静谧,他不紧不慢喝口水,唇上溢着水光,看向她的样子极其认真,连带着一丝玩味和好奇。 苏宜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的身材蛊惑,嘴上绝不服输,她硬着头皮,说:“有什么不敢的!” 季谨川起身,留下一句:“好啊,我等你” 说完便上楼了。 苏宜吹完头发,关掉灯,蹑手蹑脚走去卧室。 房间开着小灯,季谨川戴着眼镜,坐在一侧看书,蓝色薄丝绒睡衣垂落在他身上,领口微敞,下面的无限风光引人遐想。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卧室,家具设计偏性冷淡风,简约大气。 偏偏床单被套是大红色,一看就特别喜庆,风格不是很搭。 “这是张妈专门换的。”季谨川解释道。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逞一时嘴快,没想到她居然还真敢来。 “哦。”苏宜低应了声,站在门口没动。 季谨川摘下眼镜,将书放在床头柜上,钟表滴滴答答,已经快十二点半,“你要一直在那儿站着当门神?” “你才门神。” 季谨川不跟她计较,眼神示意自己旁边的位置,还伸手拍了拍,“过来睡啊。” 苏宜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就赌她不敢。 呵,那她今天偏偏还就杠上了。 苏宜绕过床尾,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地钻进去,生怕动静太大。 床垫暧昧起伏。 季谨川突然掀开被子,扣住她右手手腕,翻身欺压上去。 他腰间的衣服因动作上移,露出一小块肌肤,隔着薄款睡衣贴向她。 苏宜睁大眼睛,下意识惊呼,面前是季谨川沉如墨色的眼,漆黑,深邃,像是在看一只猎物。 手腕被他扣在头顶,她如瀑的长发铺满枕头,几缕擦过嘴角,唇色很淡,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又故作镇定,像一只倔强的小猫。 “胆子还真不小。”季谨川慵懒地吐出几个字,气息落在她嘴角。 成年男女躺在一张床上,这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吗? 苏宜性格中有一种张扬、跋扈、不服输的因子,她最受不了有人和自己对着干,好像占了下头。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苏宜胸腔起伏,挑眉道:“我还可以更大胆。” 只见她吹开挡在脸上的几缕头发,眨眨眼睛,朝他伸出左手。 修长白嫩的手指从季谨川的下巴、脖颈、锁骨滑入胸膛,所到之处,留下轻绵的痒意。 季谨川眸光渐深,透露着危险和压迫的气息,他一把锁住她的手,热意灼伤皮肤。 苏宜屏息,心跳已经乱了套,脸上却装得好一副轻松自在。 目光相撞,他渐渐逼近,她喉头发紧,退无可退,猛地闭上眼睛。 熟悉的气息停留在她嘴唇上方,季谨川抬眼,目光炙热。装得是挺像那么一回事,但轻颤的睫毛出卖了她。 他扬了扬唇,没再继续吓她,反倒往她额头弹了一个爆栗子,“睡吧。” 苏宜痛乎,捂住额头睁开眼睛,一脸幽怨。 季谨川翻身下床,去外面倒冰水喝,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苏宜皱皱鼻子,冲他的背影哼出一声。她摸摸自己的脸,烫得不行。 景衍这家伙,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苏宜盖好被子,侧过身,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季谨川回来时,她面容平静,似乎已经睡着。 他捂了把脸,关上壁灯,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虽然中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但躺下时,那股淡淡的香味还是一股脑儿地飘了过来,在黑沉的夜里蛊惑叫嚣。 季谨川捏了捏拳,侧身睡觉。 苏宜却怎么也睡不着,短短一个星期中美来回跑,她的生物钟完全乱了套,现在本该睡觉,却清醒得不行。 安静的夜里,周遭的一切都被放大,季谨川的呼吸仿佛萦绕在耳边,轻柔规律,睡得很安稳。 苏宜翻过身,只看到他的背影轮廓,她闭上眼睛,依然没有困意。 过了一会,她平躺,再翻身,再平躺,最后泄气地推了被子,脑子清醒得不行,从来没觉得睡眠是这么困难的事。 反观身边的季谨川,他怎么能睡得那么香! 苏宜愤愤侧身,故意卷走一大半被子,滚了一圈,再去看季谨川的反应,结果对方一直侧着睡,动也不动一下。 苏宜无语,又滚回去,谁知季谨川突然翻身过来,两人的脸在黑暗中相迎,差一点就撞上。 她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生怕惊扰了他。 季谨川的鼻息清清凉凉,均匀地落在她脸上,苏宜觉得痒,后退了一点,伸长胳膊将被子盖回他身上。 吓死了。 差点亲上。 苏宜心有余悸,本来就睡不着,经过刚才那么一遭,更是无比清醒。 她轻轻下床,蹑手蹑脚走出卧室,去外面的沙发上瘫着玩游戏。 门虚掩上,季谨川睁开眼睛。 他揉了揉鼻尖,微痒,刚才她的唇好像差点挨上。 游戏连输两局,苏宜很不爽,心里不知道在躁动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第38章 卧室门开,季谨川一脸惺忪地走出来。 苏宜一怔,莫名觉得一丝羞赧,她从沙发上坐直,“吵醒你了?” 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怎么不睡?” “生物钟乱套了。”现在对苏宜来说就跟白天似的。 季谨川走到电视前,翻找柜子里的东西,随口问道,“在玩什么?” “消消乐。” “玩手柄游戏吗?” “现在?” “你不是睡不着?”他回头。 “啊……”苏宜一顿,“我倒是不困,你不睡吗?” “陪你一起。” 季谨川递给她一张毯子,沙发凹陷下去,他坐到她身边。 “什么游戏?”苏宜握住手柄,好奇地问。 “《双人成形》” “好玩吗?” “不知道,第一次玩。” 客厅小夜灯开着,电视屏幕够大,声音开得小。 苏宜很快被游戏故事和画面吸引,主人公是一对即将离婚的夫妻,偶然变成游戏中的木偶,需要各种合作通关获得女儿的眼泪才能重新变回人类。 动画制作精美,无限重生,体验特别好。 “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好玩的游戏?”苏宜一边按着按钮,一边跳扇叶,可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 而季谨川已经在对面等她很久了。 “要不要我帮你?”他扭头问。 “你嫌弃我?”苏宜开始第六次尝试,她皱着眉头,“你不耐烦了?” “谁敢对你不耐烦。”她每次死得千奇百怪,季谨川看得着急。 “我自己来,我可以。”苏宜模样认真,游戏就要自己通关才好玩,谁要他帮。 季谨川轻轻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去。 这个深夜被无形拉长,苏宜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发现季谨川居然没有跟上来,她转头正要说话,却见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苏宜心莫名一软。她调小了声音,从他手中抽出手柄,将毯子盖到他胸口。 困了就去睡呗,干嘛一定要来陪她。 苏宜莫名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朝朝,她有时候写作业写到深夜,它不去睡,就蹲在脚边,眼睛困得都闭上了,却还是要固执地等她结束。 * 季谨川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他动了动身子,感觉一只手正搭在自己腰上。 他一时迷懵,睁开眼,发现苏宜在他怀里睡得很沉。 皮质沙发本来很宽,不知道是不是怕掉下去,她把人挤在最里面,头枕着他肩头,几缕长发落在他脖颈上,呼吸很平稳。 身上盖着他昨晚拿的薄被,电视还开着,手柄搁在手边,也不知道她凌晨几点才睡。 季谨川起身,大手轻轻掌着她的头,他活动肩膀,有些酸痛,竟就着那样的姿势睡了一晚。 卧室里的手机震动,苏宜睡得正香,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谨川关了手机,把人抱去卧室。 — 苏宜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睡醒时已经是下午,家里只有暮暮在。 张妈留了便利贴说自己出去买菜了,厨房留了饭。 苏宜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去拆昨晚的快递。脖子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落枕了。 手机震动,季谨川打电话来问她起床吃饭没。 “起了,吃了。”苏宜打了个哈欠,“我都练了半小时琴了。” “白天少睡一点。”听筒里,他的声音又有点不一样。 “我还不能睡觉了?”苏宜小声抗议。 “白天睡饱了晚上又睡不着,你想天天当夜猫子?” “知道了知道了。”苏宜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今晚不回家。”季谨川说。 苏宜默了一下,没心没肺地说:“我们本来就互不干扰,你不需要给我报备啊。”搞得好像她管着他一样,虽然她看起来大大咧咧,但该问的不该问的,心里还是有数。 季谨川一噎,低嗯了声,挂断电话。 也不知道昨晚是谁睡觉抱着他不撒手,结果一醒来就互不干扰,可真行。 两天后,一名叫郑秋意的女士联系苏宜,说是blue经纪公司的金牌经纪人,约她见面。 blue是季谨川控股的经纪公司,他已经提前给老板宋时昀打过招呼。 宋时昀是他多年好友,当初开这个经纪公司时找季谨川投资,现在规模已经做大,不仅有各艺能界的艺人,还自己投资拍剧做音乐,口碑甚好,市值之高。 郑秋意对苏宜十分客气,带她去公司转了一圈,和团队成员认识一下。之后又召集其他同事一起开会,沟通了一下日后的活动方向。 苏宜此前一直在国外活动,为人十分低调,没有专门的社媒账号,虽然她在国外的古典圈有几分名气,但在国内可以说是知之甚少,十分小众。 秋姐的意思是先找知名艺人合作,开账号,推以前的演出/比赛视频,先把名气打出去,再趁热打铁开音乐会和各大乐团合作。她把初步计划书整理好,给上级报备。 宋时昀审批后,给季谨川打去电话,“目前最火口碑最好的歌手就是迪安,他虽然是流行歌手,但什么类型都有涉猎。听说目前在筹备新专辑,跟顶级作词人朱汶搭档。如果你老婆和他合作,肯定能立刻打开年轻人市场。不过毕竟是迪安,恐怕需要你亲自出面和他谈一下。” 第39章 季谨川听罢,当即叫人约了时间。 苏宜没想到季谨川带她去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迪安,她上高中的时候就超级喜欢他的音乐,他的歌个人风格明显,几年前的作品即使放到现在也无人超越。 迪安的工作室环境雅致,像一个小公园。 知道季谨川要来,对方十分重视,站在门口迎接。 两人握手寒暄,笑意满满,迪安比季谨川年长十三四岁,举手投足间十分谦逊。 “苏苏。”季谨川牵过她的手,介绍道:“这位是迪安哥,你应该听过他的歌。” 苏宜笑着点头,“当然当然!” 迪安面容慈祥,看到他俩牵起的手,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位是小提琴演奏家苏宜女士,”季谨川望着迪安,还补充了一句,“兼任我的妻子。” 果然,迪安立刻睁大眼睛,露出惊喜的神情,“怎么都没听说?” “前不久的事,还没公告出去,不过也快了。” “小景,你真是闷声干大事!别站着了,多冷啊,快进屋坐!” 第21章 氤氲雾气(4) “他刚叫你什么?”苏宜和季谨川走在后面,她小声问了句。 “嗯?” “小景?”苏宜着重突出后鼻韵,饶有兴趣地问:“哪个jing?” “你听错了。”季谨川面色不改,不看她眼睛,纠正道:“是小谨。” “是吗?” 季谨川耸肩,一副当然的神情。 迪安回头催促他俩快点跟上。 苏宜没有继续追问。以后时间还长,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迪安的工作室里什么乐器都有,他叫人倒了热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季谨川聊天,顺便带苏宜参观。 满墙玲琅满目的乐器,苏宜眼睛都看直了。 “想试试哪个?”迪安十分慷慨。 苏宜指了一只放置在水晶架上的小提琴,“这个可以吗?” “好眼光,这把琴当初可花了我不少钱。”迪安竖起一个大拇指,大方地将琴拿下来递给她。 苏宜小心翼翼接过那把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琴,“好荣幸。” 迪安走去钢琴旁,“来一曲。” 话音刚落,刚劲富有节奏的音符跳跃而出,他弹的是维瓦尔第《四季-夏》 苏宜眼睛一亮,迅速架上小提琴,找准节拍节奏,激昂澎湃的小提琴声迅速汇入钢琴音中。 冬日的暖阳透过落地窗洒在木质地板上,白色窗纱被缓缓吹动轻浮。 季谨川抿一口茶,肩膀随意地倚靠在墙边,认真聆听这场看似排练过的即兴演奏。 同样是热爱音乐的人,不需要季谨川过多推荐,迪安已经切身感受到了苏宜的水平。 一曲终了,他忍不住鼓掌,向她投去欣赏的目光,“非常厉害!” 两人敲定合作。 迪安准备在新专辑的两首歌中加入小提琴曲,音律由苏宜自己创作,要求是符合整首歌的风格。 虽然苏宜以前也不是没有自创自拉过,但那是小打小闹,这次和迪安合作,为了不破坏人家的口碑,她下了好一番苦劲。 毕竟丢自己的脸倒没什么,丢别人的可就有些难为情了。 从迪安家离开,苏宜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她喜欢挑战,也享受征服带来的快感,说到底,她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很期待你的成品。”季谨川看向她,“刚才迪安哥跟我说,他决定和你合作跟我没关系,纯粹是觉得你技艺很棒,乐感超好。所以你放心大胆去做。” “虽然说的是实话啦,但还是要谢谢你。” 毕竟迪安那样的歌手,并不是砸钱就能请到的。 “不过,你叫他哥,你们本来就认识很久了吗?”之前见过的很多人都尊称他为季先生,这位一上来就叫他小景,明显关系不一般。 “他是我妈妈的朋友……也可以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呀!”苏宜略微惊讶,忙卖乖道:“那谢谢咱妈。” 季谨川眉梢荡起一抹笑,她在有样学样这件事上,还蛮有领悟力。 之后的日子,苏宜开始忙碌起来。她和迪安的合作是打响名头的第一枪。那可是赌上了曾经在美圈的声誉和过去二十来年的努力,必须打个漂亮仗才行。 创作、演绎、修改、录制,各项工作不断。 经过连续一个星期的工作,最后一版音源顺利完成,苏宜和迪安击掌,互相给对方和工作人员鞠躬,“辛苦大家。” 助理小冯站在外面,苏宜伸懒腰走过去,他递来一杯雪梨水。 回到车上,郑秋意说运营需要一些视频素材。苏宜五岁就开始学琴,如果有每个年龄段练琴的视频片段,会更有利于宣传。 但是大多数交响乐除非官方授权,很多片段都不允许公布在社媒平台,所以郑秋意只搜到零星的比赛片段,剩下的,只能找她本人提供。 苏宜因此回家和许萍一起吃了饭。 小的时候,她每次演出比赛或者练习,许萍都会录下来,得益于科技,留下了很多宝贵的回忆。 只是那些回忆从她出国留学时戛然而止。父母感情破裂,双方都忙于工作,再没时间来看她演出,更遑论录像。 而缺失的那几年,恰恰是她技艺突飞猛进的时候。 第40章 郑秋意拿到移动硬盘后,选取了一些比较有话题度的cut,仍对没有她十六七岁的视频抱有遗憾,“你加入学校乐团后的演出片段,一个也没有吗?” “我没拍过。”苏宜摇了摇头。 郑秋意肉眼可见的失落,“没事,手里这些应该也够用。对了,明天晚上有个年度商会,在邮轮上举行。主办方邀请你去拉琴,和匡明明搭档。” 匡明明是一线钢琴独奏家,看来这商会档次蛮高;而郑秋意能帮她接到这样的工作机会,说明平台给的资源确实很好。 苏宜刚到家没多久,季谨川也回来了。 “你今天这么早?” 季谨川比她想象中忙,她这一周专注工作,本来下班结束回来已经很晚,他却比她更晚。 她白天累,晚上睡得沉,第二天早上起来,身边也没人,还以为他没回来。毕竟张妈早就说过他不常回来住。 苏宜莫名想起上次他不回家,还知道给她打电话,难道是因为她说互不干扰,这家伙就再也不说了? 还是听张妈提起,苏宜才知道他凌晨回来过,只是怕打扰她,所以睡的客房。 “忙完一阵了。”季谨川换好拖鞋,将手臂的大衣搭在门口衣架上,他看起来有些累,“听说你们的合作曲已经完成了?” “对!”苏宜一边给暮暮梳头发,一边问:“想不想听听?” “现在?” “嗯哼。”苏宜拉着他的手腕去琴房。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歌曲最终落地时,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居然是季谨川。 苏宜找不到理由,姑且认为是迪安的原因。 这是她作为创作者发布的第一首单曲,尽管只有一小部分旋律,依旧意义非凡。 “你现在拉给我听,算不算泄露音源?”季谨川的呼吸有些重,他打起精神,忙着调音的苏宜根本没注意到。 “你会泄漏出去吗?”她随口问。 季谨川摇头。 “那不就行了。”苏宜打开琴房的灯,推着他坐在软凳上,“我希望你第一次不是从网络上听到,而是从我这里听到。” “为什么?” “不知道,你可以认为是一种仪式感。”苏宜与他对视一笑,“迪安哥说这首曲子写的校园初恋,所以一定要表现出青春干净的味道。你听听看有没有,我开始了啊。” 悠扬琴声响起,好像把人拉入另一个世界。 苏宜拉琴时总是沉浸,高度专注,偶尔还会闭上眼睛,浓烈的感情和技巧在琴弦之间呼之欲出。 季谨川靠在椅子靠背上,好像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放下伪装,就那么肆意专注地看她。 伴随着琴声,思绪突然飘回好多年前。 “你怎么不会游泳?你还好吗?他为什么那样对你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宜,以后会是超厉害的小提琴演奏家哦!你叫什么?” “景衍。” “可真好听。” — 苏宜原本在认真拉琴,余光瞥见季谨川偏头枕在靠背上,模样闪过几分痛苦。 她放下琴,几步走到他身边,倏然发现他脖子额角全是汗水,一摸他的脸,居然烫得不行,苏宜诧异:“你发烧了?” 季谨川摆了摆手,“我没事。” “还没事!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烫吗!”苏宜无语,他是小孩吗?不舒服就说出来啊,居然还要强忍着听她拉琴,简直笨死了。 “走,我带你去医院!”说着扛起他的胳膊,架着人往外走。 “我不去。”季谨川非常抗拒去医院,很快从她身上挣脱开,他揉揉太阳穴,“家里有退烧药,我吃一颗就好了。” 他不使力,苏宜根本就架不住人,只好妥协:“药在哪?”她扶他到床边坐下,季谨川软绵绵倒在床上,偏着头没吭声。 苏宜下楼找张妈,后者很是担心。 “他不想去医院。没事,我先喂他吃药看看。”苏宜独自生活很多年,应对这种小感冒得心应手。 进到房间,她先给他测体温,水银测量准确度更高,她命令道:“胳膊夹紧。” 季谨川头疼欲裂。 五分钟以后,苏宜嘿呀一声,赶紧喂他吃了退烧药,“咽下去。” 季谨川乖乖听话,喝完又倒回床上,眉头紧锁着,不想理人,更不想说话。 “39.1!烧死你算了,回来的时候还当没事人一样,吭都不会吭一声的。”苏宜简直服气*她经历过高烧,知道那种滋味有多不好受。 他全身都是汗,穿着湿的睡会更难受。苏宜跑去浴室放热水,准备给他物理降温。 季谨川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衫,苏宜一颗一颗解开扣子,给他擦拭胸膛和腹部。 上次只是远远一瞥,这次却是近距离观赏,他身上的肌肉纹理细腻紧致,一呼一吸之间,苏宜根本挪不开眼,却还欲盖弥彰地说:“我是为了给你降温,绝对没有私心哦。” 季谨川烧得迷迷糊糊,胸膛剧烈起伏。热毛巾擦过的地方毛孔舒张,他本来就白,现在呈现出一种暧昧的淡粉色。苏宜莫名看红了脸。 她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擦好上半身,却在接下来这一步犯了难:要脱裤子吗? 脑子里有两个小天使在打架,白天使说你是在照顾病人完全没关系,黑天使说你内心深处想的到底是什么自己没点数? 第41章 但……反正都结婚了,应该没关系吧? 苏宜伸出手,扣开他的皮带。 咔哒—— 声音清脆,像挑开某种禁忌,在安静地房间里显得无比突兀。 苏宜喉头发紧,莫名紧张。 忽然,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带着粘湿的滚烫。 苏宜轻呼了声,随即感觉天旋地转,季谨川居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胸襟敞开,脸色潮红,眼睛像在水里泡过,深不见底,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干什么?”他强撑着力气,气息灼人,额角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苏宜语塞,不敢看他的眼睛,快速转动脑子寻找理由,“你裤子被汗打湿了穿着会不舒服!我只是……只是……” 季谨川的手却突然一松,人倒了下来,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嘴唇印在她耳垂,引起头皮一阵颤栗。 苏宜心跳失去规律,猛地推开他。 季谨川闭着眼睛,头很痛,烧得迷迷糊糊,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苏宜在他额头放好毛巾,盖好薄被,心虚地端着水盆落荒而逃。 她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到了。 就在刚才,她居然想睡了季谨川! 第22章 氤氲雾气(5) 苏宜让张妈做了米粥,这样万一他半夜醒来饿了,能有口热饭吃。 她在楼下练了半小时琴,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时间已经不算早,苏宜让张妈先去休息,季谨川那边她会去照顾。 再次回到楼上,苏宜给他重新换了敷在额头上的毛巾,又用温水帮他擦拭脖子。 室内暖气开得足,他本来就热,在睡梦中推掉了被子,她不厌其烦地给他盖好肚子,以免再次着凉。 就这么反复折腾了好几次,苏宜困得哈欠连天,在他身旁睡着。 第二天一早,苏宜醒来时才七点。 一睁开眼,季谨川的脸近在咫尺。 他面对她侧身睡着,右边脸颊压在枕头上,却依然好看。他睫毛很长,从侧面看,又黑又翘。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他面前去的。 还好他睡得沉。 苏宜伸出手指,好奇地触了触他的睫毛,指腹传来微麻的感觉。 季谨川呼吸均匀,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试探地摸摸他的额头,再给他测了一次体温。 还好,烧已经退了。 她今天有通告要赶,和匡明明合作,正式开始之前要一起合乐彩排,所以得早点出门。 苏宜快速吃过早饭,叮嘱张妈照看一下季谨川,“他昨晚没吃东西,刚才我给他测体温,已经正常了。但我怕会反复,张妈你帮我留意一下,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勒,苏苏你放心。” 苏宜换好鞋,背上琴盒,刚走到门口又退回来,“他要是没事了也给我发个消息。……还有,我今晚不回家吃饭。” 张妈连连点头。 到公司时刚好九点,郑秋意和小冯已经收拾好东西,在楼下的停车场等她。 早高峰过去,去音乐厅的路已经不算拥堵。 郑秋意告诉苏宜,迪安的新专辑会在年前发布,之后刚好赶上x运会,“我们最近在和组委会的活动方洽谈,如果顺利,能谈下开幕式的小提琴独奏。” “行。” 郑秋意笑说:“不过,这样的话,你过年期间就没办法回家陪伴家人了。” 其实郑秋意并不清楚苏宜的家庭背景,更不知道她和季谨川的关系,只是老板特意打过招呼。她一开始还怀疑苏宜和老板有什么关系,可当宋时昀提到她时,尊敬重视之感非常明显,绝非花边之辈,想必背景更是不可海量。 “没关系。”苏宜勾了勾唇,其实这样正好,免得老是在别人家和美满的日子里一个人过,涂添悲凉。 车子很快开到了音乐厅,苏宜和匡明明见上面。 匡明明曾经作为钢琴独奏家和柏安爱乐合作过,两人当时还一起吃过饭。 这次见面,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原来他们说的sui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想多了。” “是我。”苏宜简单解释了一番。 听罢,匡明明说:“横竖都是拉琴,只要你喜欢,在哪里都一样。” 他们租了一间练习室彩排。 毕竟曾经合作过,稍加练习,两人很快找到对方的节奏。 这次商会规格很高,主办方非常重视,选曲又长又难,他俩在排练室一待就是四个小时。 等终于得空休息,苏宜喝完水拿起手机,看到张妈两个小时前发的短信,季谨川已经起床吃了饭,高烧彻底退了,叫她别担心。 苏宜简单回了消息,又开始新一轮的排练。 等时间差不多,几人一起吃了饭,驱车上船。 邮轮比苏宜想象中豪华,船上香槟美酒,才子佳人,灯光如昼,很是奢华。 商会持续时间两个半小时,苏宜要站着拉40分钟的琴,十分消耗体力。 上船前,小冯掏出自带的晕船贴。 苏宜有些意外,夸他周到。 小冯摸摸后脑勺,还有点不好意思。 苏宜换好晚礼服。虽然邮轮有供暖设备,但拉琴时要脱掉外套,难免觉得冷。 小冯抱着她的外套,又从兜里耍宝似地掏出两个暖宝宝。 第42章 苏宜眼睛一亮,“你怎么跟哆啦a梦似的,什么都有啊。” “助理嘛,应该的。”小冯嘿嘿笑,说自己会守在宴会厅一侧。 苏宜第一次在船上拉琴,虽然小冯给的晕船贴起了作用,但她仍然觉得不适,好不容易捱到一曲结束,一下舞台她就冲去洗手间狂吐。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宜发现自己来了亲戚,还真会挑时间。 好在豪华邮轮的洗手间什么都有。 郑秋意接了杯温水进去找她。 小冯守在洗手间外,手里拿着苏宜的包,她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半天,他怕有什么急事,只好帮她接了电话。 “你好,苏宜姐现在不太方便,你有急事的话可以先留言,我帮你转告她。”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瞬,小冯听见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问道:“她在做什么?” 小冯说:“苏宜姐晕船,现在有些难受。”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十点。”邮轮还有半个小时靠岸。 “行。”那边什么也没多说,很快挂了电话。 小冯狐疑,等苏宜出来时告诉她这件事。 苏宜接过手机一瞧,原来是季谨川打来的。 她穿上外套,告诉郑秋意和小冯自己去外面透透气,“外面冷,你们不用跟过来。” 她靠着栏杆吹了半天冷风,脑袋才渐渐清醒,耳后贴了足足六个晕船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会才产生作用,总算没先会那么难受。 她给季谨川回了电话,可那边占线,没能打通。 宋时昀正在酒吧,背景音嘈杂喧嚣,他还很意外季谨川打电话来,一接通,对方就厉声要求他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他从酒吧后门出去,站在安静的小巷里,问:“季总,这时候找我是怎么了?” 那头声音冷淡,强硬的声线中带着兴师问罪的意思。认识多年,宋时昀当然知道他是生气了。 “我让你们签她,是要你们给她拉好的平台和资源,在邮轮上拉琴算怎么个事?” “你先别生气,我去问问,这事我一定给你个说法,成吗?”宋时昀挂掉电话,忍不住啧啧两声。 季谨川这人,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异性这么上心,明明也没听说他谈恋爱,平白无故多个媳妇。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家里安排呢,现在看人家这上心程度,难道是真喜欢? — 苏宜在栏杆处吹够了风,紧了紧毛领外套回船舱,忽然,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小姐。”那人看起来四十来岁,脸上透露着一股精明能干的气质。人很高大,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宇间有几分熟悉,却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你是?”苏宜疑惑。 “这里风大,我们到里面谈,好吗?” 两人移步到宴会厅后排。 耳边传来轻柔的钢琴声,后半段的音乐由匡明明独奏。 有服务生从身边经过,男人取下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苏宜,随后一笑,“你好,我是季凌荣,东宁集团的总经理。” 东宁集团?姓季? 苏宜一怔,难怪觉得他眼熟,应该是季谨川的家人? “你好。”苏宜微微颔首,“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季谨川从来没跟她提过自己的家人,今日不期而遇,苏宜有点踌躇。 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姓苏? “是的。”季凌荣单刀直入,“我想低价收购你名下的那家原木工厂,希望你可以在股东会上投赞成票,当然,好处一点都不会少。不知道苏小姐能否卖给我个面子?”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如此看来,季凌荣根本不知道她和季谨川已经结婚的事实。 对方还很忙,很快就有不同的人过来找他聊天,谈话间满是恭维。 季凌荣说会再找她,让她好好考虑。 邮轮即将靠岸,小冯过来找她,说东西已经收拾好,可以准备下船。 苏宜捏紧手中的名片,给路雪打去电话,“你男朋友有空吗?” “找应淮?怎么了?”路雪疑惑。 “想让他帮忙给我做一个股权穿刺图,越快越好。” “这么着急,我问问啊。”那边回得很快,“他有时间,哪个公司的?” “东宁集团。” “哈?”路雪一愣,“怎么突然要这个?” “有点重要的事情。”苏宜说:“下次请你们吃饭啊。” “行,晚点发你。” “好,爱您!” 挂了电话,邮轮正好靠岸。 苏宜没想到季谨川会来码头接自己。 他打来电话,苏宜往路边探寻,才看见那辆打着双闪的迈巴赫。 她让小冯和郑秋意先走,随后小跑上车。 “你感冒好了吗?” 车内的暖气充足,苏宜一上来就忍不住把手放在出风口。 “好了。昨晚谢谢你。” “嗨,客气什么。”苏宜很大方,“你之前不也帮过我吗?” 季谨川撕开一颗薄荷糖递到她嘴边,随即问:“以前不知道自己晕船?” 苏宜顿了一下,见他神色自若,她便也淡定地含下糖果。 清凉薄荷的味道在口中晕开。 “以前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邮轮。” “以后这种商演就别接了,你也不嫌折腾。” 第43章 “不说这个了,我刚才遇见一个叫季凌荣的人,说想低价买下那家原木工厂,让我投赞成票。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具体情况了?” 季谨川眉梢一挑,“这么快就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车窗被人扣响。 季东霖站在外头,“小叔,我就说这车牌号眼熟,还真是你。”说完就朝另一侧挥手,“爸!” 季谨川下车,勾手示意苏宜也出来一下。 季凌荣本要上车,听见声音,他转过身,猝不及防看到了斜后方的季谨川和站在他身边的漂亮女人。 他心中一怔,不好的预感上头。 “介绍一下,这是苏宜,我的妻子。”季谨川牵住苏宜的手。 “什么,小叔你结婚了!”季东霖诧异。 季凌荣什么阵仗没见过,当即脸色一凝,却又很快深埋于心。 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言语,对方已经知晓结果。 “呵,什么时候带回老宅一起吃个饭。”季凌荣强撑着面无表情,视线扫过苏宜和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若有寒光。 他很快转头离去。 季东霖立刻追上。 第23章 氤氲雾气(6) 老爷子前不久突发心梗住院,目前状况未明。 为了防止股价动荡,季凌荣封锁了所有信息,这件事只有他和父母知道。 难道季谨川得知了什么? 身边的季冬霖忽的一拍大腿,“嘿!我可算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小叔的老婆了!” 季凌荣目光一凝,在主语上加重语气:“你见过?” 季冬霖一顿,不敢直说进派出所的事,只道:“也是凑巧,她是我同学的姐姐。但当时没听说他们认识啊,怎么这就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居然都不知道!” 季凌荣握了握拳。 老爷子八十五岁高龄,依然手握不少东宁的股份,却迟迟没有拟订遗嘱。 这些年他身体一向不错,看起来也不过七十来岁,没想到突发意外,打得季家措手不及。 东宁集团体量大,底下支线众多,各个控股公司之间盘根错节。 这套制度虽然精密,运转良好,但稍有不慎—— 如若老爷子在未订立遗嘱的情况下撒手人寰,季凌荣对东宁的控制权会大大减弱。 季家三兄弟,老大是季凌荣父亲,老二和老二之子都在公司任职高位,与老三之子季谨川属同一阵营。 虽然老三多年前就车祸去世,但老爷子爱子心切,把属于老三的股份都给了季谨川,他也因此成为季凌荣的眼中钉。 在公司里,两队阵营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就没停止过。 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季凌荣只能收购原木工厂,才能控制原木工厂所控股的、其他与东宁有关的子公司,以保证自己在老爷子意外离世的情况下,还能与季谨川和二伯分庭抗礼。 但低价收购的第一难题就是,有股东不愿意被稀释。他的想法一出,首先就遭到持有31%股份的hk投资基金的强烈反对。 近几日,季凌荣忙于找工厂的其他股东,在他各种威逼利诱下,终于拿到了66%的同意票。 而现在,关键就在于苏宜手中那3%的股份所享有的表决权。如果她同意,季凌荣就可以控制原木工厂,以此达到对整个东宁集团的管控。 可如果她不同意…… 东宁或许将面临一场大清洗。 — “所以,季凌荣是你哥哥?”自从回到车上,苏宜就感觉季谨川有一种隐约的兴奋和轻快之感。 “对。” “你们关系……不好?”苏宜试探地问。 她不清楚他的家庭关系,也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唐突。如果他不愿意回答,那么她会点到为止。 “能看出来?” “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苏宜也是靠感觉,毕竟对方看起来也没有太喜怒于形,“所以你需要我投反对票,对吧?” “聪明。” “可我还没有收到召开股东会的通知。” “没有那么快,hk投资基金直接拒绝了他。”季谨川消息非常灵通,找来找去,现在苏宜成了关键一票。 而她是他妻子,结果几乎是呼之欲出。 没能看到他吃瘪的表情,这是季谨川唯一的遗憾。 而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 “嘶——”苏宜突然感到小腹一阵扯痛,不知是不是今天受了凉导致痛经。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轻咬着牙说:“路边药店停一下,买盒止痛药。” “生理期?” 苏宜轻嗯了声。车轮擦过减速带,轻微的晃动足以加重小肚子的疼痛,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季谨川很快靠边停下,小跑进药店买止痛药,“你忍一忍,我马上出来。” 很快,他一手拿药一手拿热水走到窗外递给她。 “多喝点热水,喝完我再去给你要一杯。” 苏宜像是想到了什么笑话,忍着把药咽了下去,“你知道渣男都很喜欢说多喝热水吗?” “为什么?”季谨川一脸疑惑,他果然不知道这个梗。 “女生痛经的时候男朋友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叫人多喝热水。” 季谨川低眉,眼神耐心,“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他不会,但他可以学。 “不用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苏宜一时嘴快,本来他们的婚姻本就是各取所需,没有谁欠谁,谁应该为谁怎样。 第44章 空气陷入一瞬的沉默。 季谨川却神色认真,“我不是你男朋友,但是你老公。”他再次重申:“我说过,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也不需要,但我会履行作为丈夫的责任。” 街道的树灯发出暖黄的光芒,落在他眼里,像星星一样。 风轻轻吹过,不知是不是喝了热水,苏宜竟不觉得冷。 他说这话时无比真诚,像是一个承诺。 虽然他们开始得似乎很随意,但他对于婚前给她的保证,并不只是随口说说。 略一休整,两人重新上路,苏宜捧着纸杯,将最后一口热水喝完。 布洛芬片见效很快,她的疼痛有所缓解。 “不过……”苏宜忽然想到什么。 “嗯?” “你怎么知道应该买片而不是胶囊?”苏宜第一次因为痛经去买药时,都不清楚布洛芬片和缓释胶囊的区别,结果就是吃了胶囊依然痛得直冒冷汗。 “我……”他将那个字拉长半天,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帮别人买过?”苏宜眉梢一挑。 季谨川没有反驳。 “别的女孩儿?”苏宜装作毫不在意地追问,却在听见他说嗯时,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挺好。”她回头,看起排起长龙的车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嘛,都不用她教,应该高兴才对。 耳边倏然没了声音,季谨川转头睨她一眼,见她枕着靠背闭眼休息,似乎不想多言的样子。 他噤了声,专心开车。 回到家,季谨川开门下车,本想绕去副驾抱她进屋;苏宜却在车停稳时醒来,自己推开车门,挎上琴盒走在前面。 她没等他,径直进了屋,摸一把暮暮,折身去楼上洗漱。 季谨川电话在响,他去书房处理工作,一忙就是大半天。 他近期在购买入东宁的股份,根据现在的速度估计,明天就可以达到5%,到时候通过媒体公告出去,正好赶上季凌荣生日,就当是个贺礼了。 苏宜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看到路雪发的信息。她说东宁集团体量太大,股权结构十分复杂,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做完。 苏宜说:【没关系,明天也很快啦,替我谢谢应淮。】 两人又胡诌了几句,互道晚安睡觉。 今天张妈换了新的床单,深蓝色的花纹,比之前的大红色顺眼很多。 躺在床上,苏宜却感觉到隐隐的失落,她猜自己一定是被激素影响了心情,不想深究这没由来的情绪。 人每天做那个多事,遇见那么多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必耿耿于怀。 时钟已经指向深夜,季谨川还没有上楼。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沥沥淅淅的,带着逼人的寒气。 或许是白天太累,她很快睡着,连季谨川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半梦半醒间,苏宜感到一阵持续的疼痛,她轻轻翻身,动作拉扯到小腹,她倒吸一口凉气。 止痛药在托特包里,但那包被她进门时扔在一楼。 深夜,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落在树上唰唰作响。 苏宜掀开被子,弓着身子缓缓起身,跟做贼似的,打算自己下楼去拿。 明明动作很轻,季谨川却还是醒了。 “你怎么了?”他睁开眼睛,跟着坐了起来。 苏宜疼得连呼吸都放慢,惜字如金,气若游丝,“疼。” 小腹像是被交错拉扯,她忍不住微颤。 “你不会叫人吗?”季谨川无语,彻底醒了。他一把打开灯,倏见她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伸手将她拉回床上,脸很黑,“自己躺好。” “药……在包里。”苏宜捂住肚子,声音很轻,说话都费了好大力气。 季谨川去楼下拿药,倒了温水喂她吃下。 苏宜瞥一眼时钟,凌晨三点,暗想这身体可真会找时间折腾人。 药效还没到,苏宜仍只能保持侧躺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作拉扯到疼痛的地方。 她努力克制着不要颤抖,但还是感到一阵疼痛带来的恶寒。 身后的人默然靠近,苏宜感觉自己的肩膀挨到了他的胸膛。 “还是很疼?”低沉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响起。 苏宜没有力气回答。 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隔着薄款睡衣覆在她小肚子一侧,“是这里吗?” 苏宜身体一僵,异样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但她没有拒绝。 季谨川又凑近了一点,说话时,气息飘过她的脖颈,带来一阵痒意,像一根羽毛在心间轻轻扇动。 他手心的热意隔着布料传递到她的皮肤上,手掌律动温柔,力度适中。 苏宜莫名想到小时候,她生病肚子痛时,妈妈也会这样不厌其烦地帮她揉捏。 而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已经渐渐占了上风,她喉咙发干,身体有些奇怪的反应。 他却还在她耳边继续问:“会感觉好些吗?要不要再轻一点?” 苏宜把脸埋进被子里,内心在咆哮,心跳在加速——季谨川,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 侧睡太久,苏宜肩膀酸痛,她往后退了一点,刚要翻身,臀部却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苏宜猛地一怔,一瞬间跟点穴了似的。 季谨川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些。 第45章 苏宜缓缓平躺,他的手还放在她小肚子上,顿了一下,还是佯装无事继续就这刚才的力道揉捏着。 空气安静了一分钟。 “你好变态。”苏宜小声嘀咕,“我都这样了。” 闻言,季谨川轻笑出声,一点也没藏着掖着,他道:“我是一个正常男性。” 正常男性,这种情况,没有生理反应那才叫奇怪了。 “放心睡吧,我不会对你怎样。”季谨川低语,“我又不是禽兽。” 苏宜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药效上来还是他的揉捏起了效果,疼痛渐渐减弱,她沉沉睡去。 季谨川却不好受了。 苏宜呼吸平稳后,他收回手,自己去浴室冷静了十分钟。 — 翌日,苏宜请假在家里休息。 张妈给她做了红糖鸡蛋汤,说是补气血,一定要她喝,“早上季先生走时专门吩咐过,等你把这个喝了再吃早饭吧。” 碗里两个蛋,一整碗下肚,苏宜都不觉得饿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八点多,说是公司有事要忙。” 苏宜点点头,随便找了一个电视频道放着当背景音。 前些天一直没有休息,现在可算有了自己的时间,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也是一种简单的幸福。 当然,如果没有生理期痛的话会更幸福。 下午,路雪那边发来股权穿刺图。 一张铺满大屏的思维导图,看得苏宜眼花缭乱。 路雪说:【你提到的那个工厂用红色标注出来了,应淮说那公司还挺重要。具体你自己看吧。】 苏宜对着那图上下来回看了好多遍。 此时,新闻频道突然插播一条重要资讯,东宁集团董事长季晏突发疾病住院,目前正在icu抢救中,此消息一出,东宁集团的股票一路绿线,市值瞬间蒸发几百亿。 季晏,那不正是季谨川的爷爷吗? 苏宜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却在拨通界面踌躇。像是想到什么,她再次看起那份股权穿刺图,脑袋有些发懵。 手机铃声响起,是路雪打来的电话,她已经看到了新闻,“苏苏,我让应淮跟你说……” 那头絮絮叨叨,说得清楚明白。 难怪…… 苏宜挂下电话,难怪就算是以婚姻作为代价,他也要拿下她名下那仅3%的股份。 本来结婚前他就说的很清楚,他看中的就是她的股份。可现在清楚他的用意,苏宜还是莫名觉得有些不适。 被利用就是这样的心情吗? 那她利用季谨川气苏烟的时候,他也会有类似的心情吗? — 季谨川回来时已是晚上九点。 今天他对东宁股份的收购已经到达5%,需要暂停几天发出公告,想必季凌荣已经收到通知。不过此刻对方还按兵不动,似乎被爷爷住院的新闻曝光搞得焦头烂额,还没时间来会他。 听张妈说,苏宜在琴房练琴。 季谨川端了一杯牛奶上楼,敲了敲门。 苏宜回头,见是他,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今天还痛经吗?” “今天还好。”苏宜说。 “我刚热过,你喝一点。”季谨川把牛奶递过去。 玻璃杯是暖和的,苏宜捧着杯子,小喝了一口,感觉季谨川的目光还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我今天看到新闻了。”苏宜说。 “什么新闻?”季谨川看向她的眼睛。 “你爷爷几天前住院的事。”苏宜斟酌用词,“他情况还好吗?” “医生说有70%的可能。” 苏宜点点头,这个数字已经算不错了。她想了想,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去探望他一下吗?” “他的病房有专人把手,如果不是他本人要求,我们都进不去。” 季凌荣害怕老爷子出事,专门请了保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季晏要是醒不过来,最吃亏的就是季凌荣一家。 房间又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季谨川见她屡次欲语又止,直言道:“还想问什么?” 苏宜放下牛奶杯,手指轻点在木桌上,“我今天看到东宁集团的股权穿刺图,才知道原来我手里的股份那么重要。” 季谨川眉梢一挑,走近一步,“你知道了?” “嗯。”苏宜觑他一眼,又移开视线,“你确实蛮……” “蛮什么?” 苏宜找不到合适的词,“挺让人佩服的,能牺牲到随便和人结婚的程度。” 季谨川和她不一样,他是商人,会权衡利弊,找到最优解。哪里像她,冲动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愣头青。 “牺牲?随便?”他呢喃着她刚才说过的话。 “难道不是吗?”苏宜扯唇一笑,“这个股份那么重要,就算在别人手里,你一定也会用类似的方式得到吧。” 他当初还说什么不一样。 现在看来,那工厂的股份如此重要,关系到他是否能和他大哥对抗的程度,如果这个股份在另一个女孩手里,对方不愿意转让,他一定也会做出结婚的提议。 就像当初对她那样。 苏宜不知道心里那股沉甸甸的苦涩感从何而来。 她想,或许是自己的骄傲惯了,当第一惯了,却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个唯一。相反,她只是恰巧站在那个位置上。 第46章 这对她这类人来说,会有一点打击。 明明他也没有骗她,明明婚前说得清清楚楚,苏宜知道自己本该没有不舒服的立场。 可她控制不了。 她偏过头不想看他。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可是苏宜,”他温柔的声音响起,像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湖面,却带起一阵涟漪,“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私心?” 第24章 清醒沉沦(1) 窗外是黑沉的夜色,面前是季谨川深如潭水的眼睛,像有磁力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窗户微开一条缝,轻轻透着风,他靠近时,苏宜闻到一股清冽干净的味道。 轻柔的气息缓缓落在脸颊,像是羽毛划过,带着一股痒意。 脚尖相抵,苏宜退无可退,她下意识攀住身后的木桌。 呼吸仿佛近在咫尺,交缠混和。 耳边倏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打破旖旎的梦境,在沉默的房间里叫嚣着。 苏宜轻咳一声,别开脸,红着一张脸走去桌边拿手机。 季谨川站直身体,眼神锁着她。 苏宜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跳还在耳边咚咚作响。 她去窗边接起。 电话是苏峻打的。他应该也看到了新闻,问苏宜现在状况怎么样。 苏宜小声说:“这是别人的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怎么不用操心,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 她揉揉眉心,不想跟他多作解释。那边又东拉西扯说了半天,终于挂了电话。 回过头,季谨川还站在刚才的位置,视线不可避免地相交。 如果不是那通电话,刚才那样暧昧的氛围,或许会情不自禁地亲上。 一想到这里,苏宜就觉得手心潮热,全身的血液都一股脑儿地往头顶涌。 他张了张嘴。 苏宜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起来一样。她有些慌乱,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 “……我去洗漱。” “哦哦……好。” 季谨川转身出门,直到背影在视线里消失,苏*宜才瞬间松懈似地瘫在椅子上,沉沉呼吸。 真是……鬼迷心窍了…… 苏宜又拉了一会琴,思绪总是不能集中,她心里乱糟糟的,一想到他刚才的眼神,她就觉得脸颊发烫,仍胆战心惊。 他口中的私心是什么意思? 苏宜想不通,拿出手机给路雪发消息。 苏宜:【怎么办?】 路雪很快回复:【?】 苏宜:【我好像真的想和他发生点什么……】 路雪坏笑八卦:【我送的东西派上用场了?】 苏宜翻起白眼:【没有!】 想得倒挺美。 路雪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看来初恋的魅力不是一般大,这才多久你flag就要倒了?】 苏宜立刻反驳:【我可没说我喜欢他!我只不过觉得他睡起来不吃亏!】 路雪道:【你有点想法很正常啊,毕竟那位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确实有几分姿色。没事,反正你们持证上岗,就算得不到富三代的心,也要得到富三代的人!】 苏宜笑着补充:【还要得到富三代的钱。】 路雪夸奖:【对对对,就是这样。】 两人胡说八道起来,简直没个正形。 但苏宜还是不受控制地想到那年打越洋电话跟路雪哭诉的场景。 她觉得一段关系中,最难受的不是互相生厌连朋友都没得做,而是你认为对方很重要,对方却并不把你当一回事。 当年她的满腔热枕被他一句话浇灭,影响之深远,甚至导致苏宜此后再也不敢付出真心。 因为每一次付出,都要面临被践踏的风险。 心很脆弱,经历过一次,已经足够沉重了。 邵恒吵架时曾说她是一个自私的人,总想着别人掏心掏肺,自己却留有一手,随时准备抽离,好像感情是水龙头一般开关自如。 看起来很潇洒,实际上很胆小。 可苏宜觉得这样并没什么不好,那只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当年,是季谨川亲口说的不熟。 现在又说自己有私心。 每次都是,短短几个字,却把她的心思搅乱得翻天覆地。 这么多年,难道她会没有一点长进?不,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傻白甜了。 想来想去,苏宜得出结论,季谨川人可以睡,其他的一概不能论。 房门被扣响,苏宜回过神来,见他站在门口,抬头便撞进他眼里。 “家里临时有事,我现在需要专门回去一趟。” 爷爷住院的消息一出,集团内部焦头烂额,一堆事等着未雨绸缪。他刚接到二伯的电话,需要赶紧过去商讨对策。 “……好。”苏宜点了点头,“我需要一起去吗?” “暂时不用。”季谨川说:“你好好上班。” “行。” 季谨川转身离开。 不知怎的,苏宜反而松了口气。 可不到三秒,他又忽然折返回来。 苏宜一愣,“怎么了?” “止痛药放在右手边床头柜第二层。” 她稍显意外,“我知道了。” 季谨川好像总是这样,老是留心细节之处,给人一种时刻把你放在心上的错觉。 “有事情打电话,不要装哑巴。”他在耳边晃晃六的手势,这次是真走了。 第47章 房间很快安静下来,她竟会开始不习惯。 — 年关将至,路上张灯结彩挂起红灯笼,开始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苏宜坐在保姆车里,她临时接到任务前往机场,要飞去上海参加一个音乐剧的演出。 迪安的新专辑已经按原定时间发布,车载音乐正放着与她合作的那首曲子。 苏宜心情不赖,忍不住轻哼起来。 身边的小冯一脸耳朵听怀孕的表情,啧啧感叹,“可惜语文没学好,只能用好听来形容!” 他一边刷着微博动态,一边给郑秋意和苏宜做直播。 迪安的新专辑上了热搜,词条上已经有人在问其中那段小提琴是谁拉的,十分惊艳。 不到三个小时,苏宜和迪安的合作曲空降各大音乐软件榜单第一,好评如潮,也有不少人顺藤摸瓜,找到苏宜的官方个人账号来。 “苏宜姐,势头好好呀,都在夸你!”一下午,小冯都盯着后台的数据喜笑颜开。 关注数涨势喜人,甚至都不用官方亲自发物料,已经有人从外网扒到一些视频,发到视频网站,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在知情网友的科普下,大家才知道这位名叫sui的女士是多么优秀的小提琴家。 当然也有人在评论区指点江山,说她拉琴姿势不标准,和弦处理不利索之类的评论。 也有人八卦起她的背景来,说一来就能和大咖合作,怕不是个资源咖。 有人酸,有人吵架,有人夸,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郑秋意让运营那边的人挂上词条,剪辑并发布一些独家物料—— 竟是她初上柯蒂斯时的校乐团演出视频! 该视频一出,啪啪打脸那些阴阳怪气的评论,纷纷夸赞苏宜是音乐天才,那么小的时候技艺已经如此高超! 而苏宜登上飞机,一到上海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大剧院彩排,根本没时间理会网上的消息。 正式演出定在后天晚上七点,这两天都需要好好排练,有时候一练就是几个小时。 不过剧院发的盒饭很好吃,水果特别甜,还能和各位老师切磋琴技,苏宜觉得这一趟也算值得。 晚上回到酒店已经九点多,苏宜接到季谨川的电话,对方应该是今天回家,发现她不在,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苏宜这才想起来这次出差没有跟他讲。 “……”季谨川沉默一瞬,“去上海了?” “对。行程比较突然,大概要待好几天。” “好,注意饮食,有其他人陪着你吗?” “秋姐和小冯都在。” “行。” 空气一时安静,两边都没有讲话。 “你家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棘手吗?” “不算棘手。” “嗯。”明明他也看不见,苏宜还是对着空气点了点头。 “差点忘了祝贺你,听说新歌霸榜了。”打了漂亮的一枪。 “那还要多感谢你这位大功臣!”提到这个,苏宜声音愉悦了一个度。 能做出被大众认可的音乐,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肯定。虽然她早就过了一定要证明给谁看的年纪。 “只是嘴上说说吗?”季谨川挑眉。既然是大功臣,那必须有点表示吧? “那请你吃饭?” “只是吃饭?” “那你还想怎样?” “你自己想。” “切,你还挑上了。”苏宜内心嘲他事情真多,略一思忖,道:“迪安哥说如果破纪录就开一个庆祝会,你到时候想不想来?” “你是在邀请我吗?”听筒那边的季谨川扣开黑色衬衣领口的纽扣,落地窗前映着他挺拔的身影。他扬起嘴角,语气甚是蛊惑。 “……你可以这么认为。” “既然是你邀请的,当然要来啊。”季谨川打趣,“毕竟是苏大演奏家,谁敢不给面子?” 苏宜大概能感觉出他心情很好。 “知道就好。我要去洗澡了。” “好,晚安。” “晚安。” 苏宜挂了电话,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呆。 睡前路雪发过来一张截图,她应该是在热搜上看到自己,还专门去她的账号上逛了一圈,找到她十六岁校乐演出的视频。 路雪说笑:【看看这脸,多青春,这眼神,多清澈愚蠢。】 苏宜当即发过去几个问号:【从哪儿找的?】 路雪道:【你自己的官方账号啊,不是你发的?】 苏宜忙退出消息框,果真在账号的主页里发现了那个新发的视频。 奇了怪了,她自己都没有十六七岁参加校乐演出的视频,郑秋意从哪里搞到的? 苏宜太好奇了,立刻给她打去电话。 “额……国外论坛。”郑秋意一顿,脑袋转得飞快。 “什么论坛?” “我去网上发帖,问有没有你的视频,本来不抱希望的,结果刚好遇到一个古典圈的粉丝说他有。” “是外国人吗?” “……好像是的。”郑秋意咋舌,经历多的唯一好处就是谎话信手拈来。 可宋时昀说了,不能告诉苏宜这素材是哪儿来的。 “是哪个论坛?你把链接发我看看。” 如果是古典音乐圈的粉丝,那他可太有慧眼了。那个视频完全就是她本人的cut,那么多优秀的选手,哪个大聪明在那么早期的时候就买股她了? 第48章 算一算时间,已经快十年,十年啊! 必须认识一下这位古早粉丝。 “好像是reddit,不过帖子已经删了。”郑秋意语气迟疑。 “那你把他邮箱给我。”苏宜有种不问到誓不罢休的架势,“我想亲自感谢一下他。” “这……” “有问题吗?”苏宜不理解秋姐为何如此犹豫,只是要邮箱而已,又不是天上的星星。 “我去找找好吗?我找好了就发给你。” “行。谢谢你啊。” 苏宜挂了电话,自顾自把那视频看完。 这位站哥还是站姐,拍得可真不赖呐。 第25章 清醒沉沦(2) 接到宋时昀电话时,季谨川刚洗完澡,他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出来,几滴水珠从发梢滴落到肩膀上。 “你老婆大半夜问人要邮箱呢,给不给啊?”宋时昀乐了,前不久他只是顺口跟季谨川提了一嘴宣发的事,没想到这人回头直接往他邮箱里发了压缩包。 唯一要求是不能告诉苏宜视频怎么来的。 宋时昀好奇心爆炸,打趣道:“准备什么时候带她和我们见见啊?我说你可真有点意思,人家自个儿都没有的视频,你有。你不会暗恋人家好多年吧?” 季谨川语气平淡,“是我一个长辈。” 宋时昀一顿,倒是听说过他母亲喜欢古典乐,“那伯母的邮箱呢?还是直接发你的?” “我发给你。”季谨川关掉屏幕,光线从脸上暗了下去。他拿毛巾胡乱擦了几把头发,转身去书房打开电脑,重新注册了一个谷歌邮箱,给人发了过去。 苏宜躺在床上蹬自行车,手机一声震动,郑秋意已经把联系方式发了过来。 那邮箱是外国人名,她当即拿过床头柜上的笔记本,怀着忐忑和激动的心情,写了一封诚意满满的感谢信。 人越长大以后,越觉得有些感情难得可贵。 如果不是当了小提琴家,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世界上有除了家人以外的人,会在远方默默关注着自己,并希望她一直都好。 另一头正在处理工作的季谨川收到邮箱来信提醒,点进去一看,有些意外。 他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温水,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她竟然还没睡。 他伸伸懒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写好回信,设置了定时发送。 — 近日,季凌荣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在听说季谨川收购了东宁5%的股份时,更是如临大敌。 他从来不知道季谨川竟然在暗地里筹划这些事,刚听到挂牌公告的消息,甚至以为自己听错。 季凌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掉进了二伯和季谨川挖好的陷阱里。他们早就做好一切准备,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果然,二伯那边很快要求召开董事会,好在监事是他爹提拔上来的人,自然不肯提开会的议案。 季凌荣趁这段拖延的时间加紧收购市面上东宁的股份,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效果,季谨川和二伯那派的股东们已经越过监事,一举提起董事会。 令人讽刺的是,本次决议内容竟然是罢免作为董事的季凌荣和他爸,以及占着名头不做事的监事。几乎都是季凌荣那一支队伍的人,无一例外。 会议室气氛严肃而凝重。 季凌荣他爸贵为董事长,虽坐在长桌上方,却丝毫不显威望与霸气。相反,他脸色铁青,怒目圆睁,看着右侧站起身侃侃而谈的季谨川,握紧拳头,那口怒气堆在胸口,难以咽下。 那个曾被他骂为丧家之犬的年轻男人,如今竟站在这里趾高气昂。明明看起来温顺没有心机,皮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恶魔?才能让他这么多年步步为营,到此刻才撕下最后的面具。 “各位投票吧。”季谨川眉梢微扬,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压力给到在场的其他人。 窗外是阴沉的天。 安静的办公室突然吵嚷起来。 季凌荣扔了手边的水杯,砸在门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水花四溅,几滴洒在季谨川手背上。他指着季谨川的鼻子一通臭骂,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门很快被人从外面推开,保安走进来,拦在季凌荣面前,拉开他和季谨川的距离。 “你已经不是董事了。”季谨川从西装左胸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缓缓擦掉手上的水渍,明明还是一副温润的模样,眼神却冷若寒霜,他扬起下巴,毫不留情地将季凌荣父子扫地出门,“送客。” — 苏宜排练了一天,结束后几人又去外面吃了饭,消了会食才回酒店。 刚进房间,她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意大利一家专门做小提琴的手工店。上次她下单了几根琴弦,结果到货以后,苏宜发现少了两根,那边只能补发。 快递在路上晃了一个月,现在物流显示已经签收,那边催她赶紧检查一下包裹。 苏宜换了拖鞋,喝一口奶茶,一屁股倒在柔软的床垫上,给季谨川拨去视频。 铃声响了半天,那边才接通。 苏宜原本以为他在家,可接通时,她分明看到他那头灯红酒绿,声音嘈杂,画面翻转很快,依稀间,她听见有男声打趣问——“有人查岗呢?” 季谨川起身去走廊,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你在酒吧?”苏宜坐起来,理了理头发。 第49章 季谨川穿一件黑色衬衫,上面两颗纽扣随意解开着,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 真够骚包的。苏宜暗暗吐槽。 “找我有事?”季谨川还是第一次收到苏宜的视频邀请,按照她的脾性,一定是有事才会这样。 “没事就不能找?”苏宜眼睛微眯,埋汰道:“怎么,坏我们季大少爷的好事了?” 季谨川脸上闪过几分无奈,眼里带着宠溺的笑,不接她茬,“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宜不揶揄他了,直接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 季谨川望着屏幕没吭声,似乎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 苏宜连忙解释:“我有个快递到了,得开箱检查一下,你回去的话帮我打开看看。” “哦。”季谨川顿了一瞬,沉沉地问:“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有了啊。” 话音刚过,季谨川身边走过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高跟鞋踩在地板发出清脆的踏踏声,她的声音也清晰无误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帅哥,一个人?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啊?” 苏宜:“……” 屏幕里,季谨川抬起头,苏宜只看到了他扬起的下巴,苏宜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暗自腹诽季谨川不守夫道! “不好意思,已婚了。” 听筒处传来他低沉平和的声音,苏宜一怔,内心居然有些窃喜,她默默把嘴巴闭上,手摸着脸颊略微出神。 屏幕那头,季谨川再次把手机举了起来。 “啧,季先生魅力还真大嘛。”苏宜幽幽地说。 “听见我说什么了吗?”他透过屏幕望着自己,眼神毫不掩饰,苏宜却没由来地想逃避。 “我又不是聋子。”她小声嘀咕,“别忘了我交代的事啊,回去以后给我说一声。先挂了。” 火急火燎挂了视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 门铃响起,郑秋意提着一盒小龙虾进来。 先前回酒店时,苏宜说她想吃,秋姐当即就点了外卖,现在送过来,还是热乎的。 两人在房间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啃虾,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季谨川的视频打过来时,一盒小龙虾刚好见底。 苏宜摘掉一次性手套,捞起手机一看,才十点多,没想到他们那么早就散了。 郑秋意收拾了垃圾,跟她挥手示意,离开房间拉上门。 背景里,季谨川已经回了家,他双腿盘坐在地上,灯光明亮,模样比酒吧走廊要清楚很多。 苏宜隐约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很好,脸和眼眶都有些酡红,眼神总和平时的不一样。 “你看看是这个吗?”季谨川调转摄像头,对准地上的纸箱。 “只要写的我名字应该都是。”苏宜说,“你拆开看看,应该有两张纸片,两根琴弦。” 季谨川应了声,把手机放在地上,拿起剪刀一把划开。他翻开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眉眼一挑。 苏宜见那头一直都是天花板的镜头,疑惑地问:“怎么了?没有吗?” 那边还是没吭声。 “季谨川?干嘛不说话?” 被叫名字的某人再次拿起手机,试探地问:“这是你买的?” “那肯定啊。”苏宜一副当然模样,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问。 “看不出来,你还好这口?”季谨川戏谑的声音传来,慵懒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磁性,轻轻拨动人的心弦。 他将镜头怼向纸箱,修长的食指随便勾起一件珍珠串样式的情趣内裤,从喉咙里低带出一声:“嗯?” “这什么东西啊!”苏宜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在腿上,她定睛一瞧,老脸一红。 “收货人是你吧?”季谨川翻回封面,可没白冤枉她。虽然名字加了*号,但确实是姓苏没错,手机尾号也是她的,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是,你听我说解释……”说这话时,路雪的信息框正好从上方跳了进来,对方发来一个欠揍的表情包:【给你寄了礼物,希望苏苏喜欢哦。】 苏宜满头黑线,根本不能再看季谨川的脸,手忙脚乱挂了视频,反手就给路雪发了语音过去:【你是要害死我啊!】 路雪嘿嘿一笑,八卦道:【哟,这是已经收到了?】 苏宜欲哭无泪,正要一顿输出,却见季谨川发来一条语音。 她狐疑点开,因他喝过酒,声音显得蛊惑,在夜晚里平添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勾引意味—— “我等你回家。” 第26章 清醒沉沦(3) 苏宜装作没有听见,扔掉手机去浴室洗漱,出来时脸上贴着一张面膜。 她忽然想起昨天发的邮件,也不知道有没有回信。这么想着,她登陆邮箱,居然真的有一个小红点。 苏宜点进去看,果然来自那个视频拍摄者。 对方措辞简洁却真诚,反过来感谢她选择拉小提琴,希望她加油,以后会继续支持她。 苏宜刚关掉电脑,床头柜上的手机再次传来消息。 季谨川那家伙看来是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过去了,还发来一张黑纱透视上衣的图片,附言道:【这件好像是男款,你希望我穿吗?】 苏宜知道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季谨川穿那件衣服的样子,最后猛地摇了摇头,迅速将那画面从脑中倒出去。 第50章 那边似乎是打定了她装死不回的属性,所以一个劲儿地故意打趣她。 苏宜脸皮并不薄,被他蹬鼻子上脸几次,心底渐渐有了胜负欲—— 【你敢穿吗?】 【有本事明天穿着来接我/可爱.jpg】 苏宜的脸颊发烫,但她才不会认输。 季谨川看到她的回复,噗呲一声笑出来:【你想得还挺美。】 苏宜被他激得一点不害臊,直言道:【想想怎么了?】 季谨川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许萍的电话正好打进来,苏宜一边摘面膜一边接听,开启扩音放在洗手台上。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许萍急切的声音,“苏苏,你结婚了!?” 苏宜掬一捧水泼脸上,应了一声,关掉水龙头,“你知道了……” “胡闹!”许萍声音变得尖锐,带着埋怨得意味,“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没跟我们商量!” 许萍是从刘叔口中得知苏宜结婚的事情。而刘叔怎么知道的呢,他有一个客户,正好是苏峻的合作商,跟人吃饭时,苏峻喝大了提了这么一嘴,说自己以后可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东宁集团那么大的名号,谁不想沾点亲带点故? 刘叔纳罕,他不知道苏宜结婚还能理解,转头跟许萍一说,结果人比他知道得还少。 这不,许萍立刻打电话来兴师问罪。 “情况有点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苏宜一噎,她原本是想找个时间跟许萍谈一下这个事情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就这么一直搁置到现在。 “你爸爸知道,我不知道。要不是别人跟我讲,我都不知道自己女儿结婚了,苏苏,你有没有当我是你妈吗?”许萍胸口闷着一口气,她自认为对苏宜的投入至少比苏峻强,凭什么他都知道? “哎呀,妈,其实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宜刚开口就被许萍打断,“我一直认为你是个独立懂事的孩子,才从来都不过多干预你的决定和选择。但结婚这种大事,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和我们商量?你不觉得自己太任性了吗!”许萍声线严肃,自苏宜成年以来,她已经很少这样对她说话,这次态度明显不一般。 许萍:“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带上你那位丈夫。” 苏宜:“妈,我在上海出差,后天才能回去。” “那就约在后天。” 苏宜:“可是我不知道他方不方便。” “你说什么?”许萍难以置信:“丈母娘请他吃饭,他还能没有时间?你们结婚,他连拜访我们的意思都没有?” “不是不是。”苏宜扶额,竟然会下意识害怕给季谨川树立一个不好的形象,“妈,我跟你明说吧,我们只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的。” 许萍一听,脸立刻拉下来,”婚姻是儿戏吗?我自以为在金钱这方面上不曾亏欠你,我的生意也不需要牺牲你换资源,你犯得着跟人商业联姻?”许萍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语气陡然愤怒,“是苏峻逼你的?” 出卖女儿这种事,只有苏峻那种烂人才做的出来! “哎哟,妈,真不是。这件事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思,没有任何人逼迫我。你知道的,如果我不愿意,谁都说服不了我。” 这话倒是很让人信服,可许萍却更生气了,“你多大了?怎么这么冲动?你对那位了解多少?” “我很认真啊,本来嘛,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转瞬就即逝了,还不如实在的利益来得强。” 许萍揉了揉眉心,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想,“苏苏!” “我听着呢!” “不管怎样,后天晚上,我们见一面。你们俩都必须到场。” “……那好吧。” 其实,苏宜并不理解许萍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上心。她刚出去读书那会儿很迷茫,也曾试图找许萍倾诉,可许萍太忙,一方面要忙工作,一方面要和苏峻扯皮,根本没有精力搭理自己。 渐渐地,无论遇到什么,苏宜都学会自己去消化。虽然这个过程一开始很很痛苦,但结果却很好,她也很满意变得成熟独立的自己。 只是独立久了,就会觉得依靠是一件困难的事。就像现在,她会对许萍突然的关心而感到不适应。 翌日的演出结束以后,苏宜和剧团的同事们一起聚餐,到凌晨才散场。 她第二天上午的飞机回北京,季谨川公司有事要忙,派了司机来接她。 苏宜回家收整了一下,拆了放在门口的快递,这次里面确实是自己买的琴弦。 那天叫季谨川帮忙开箱以后,苏宜也不好让他再拆包裹。 暮暮在她身边蹭来蹭去,苏宜摸了几把狗头,把琴弦放去练琴室。 和许萍吃饭的事,苏宜在微信上跟季谨川讲了,他专门推掉了晚上的饭局,下午便早早地回了趟家,打算和她一道过去。 苏宜刚换上连衣裙,听见电梯叮的一声。 很快,季谨川从里面出来,解开领带去衣帽间,准备找身便服换上。 苏宜站在门口,冒出一颗头来,她双手背在身后,后背的拉链始终拉不上去。 季谨川走过来时看到了她,“你鬼鬼祟祟的杵那儿干嘛?” “我……”苏宜脸有点红,她化了淡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转了两圈,格外生动,“拉链拉不上。” 第51章 季谨川的眼神落在她裙子上,棉布料,摆尾很宽,设计感足,草绿色青绿色相互叠加,看起来有几分跳脱,倒还很衬她的性格。 苏宜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咽咽口水:“干嘛不说话?” “求我。”季谨川挑了挑眉,声音低沉好听。 “什么?”苏宜蹙眉。 “求我,就帮你拉上。”他扬一扬下巴,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她。 苏宜当即翻了一个白眼。男人的领带松松垮垮落在胸前,整个人倚在门边,眼皮微微掀起,神情熠熠,眼底带着抹难以琢磨的笑。 “神经!”苏宜干脆一手揪住后背的拉链,转身去找另外的衣服。大不了换一件呗,求他?想都不要想。 然而刚转过身,苏宜就感觉身后跟上来一个人影,季谨川两步走近,骨节分明的手指捻住拉链头,避开她的头发,轻轻向上拉起。 苏宜身形一顿,距离近到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 他的呼吸落在发顶,似笑非笑,“生气了?这么不经逗?” “谁跟你一般见识。”苏宜嘴硬。 拉链拉到最顶端,他拂平她肩上的褶皱,气息从耳后穿过,“帮我挑一件?” “你自己不会选?” “不是要见你妈妈吗?”季谨川说:“得留一个好印象才行啊。” 苏宜很想告诉他,其实许萍很可能对他已经没有好印象了。 “穿这个吧。”苏宜选了一件羊毛大衣,她喜欢看季谨川穿大衣。 挑好内搭,季谨川去里面换衣服,苏宜见透过镜子看到他脱掉外套和衬衣,露出精壮的身材,后背的肌肉群依然紧致,倒三角明显。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季谨川一边腾出袖子,一边往回瞧。 苏宜立刻披上大衣离开衣帽间,仿佛刚才都是他的错觉。 吃饭当晚,包厢里无比热闹。 进去之前,苏宜给季谨川打预防针,“我妈妈是那种典型的女强人,可能会比较犀利尖锐,你见风使舵啊。” 季谨川两手都提着见面礼,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放心。” 打开包厢,里面居然坐了一桌的人,除了许萍刘叔和刘应舟,其他全是许萍这边的亲戚,包括姥姥姥爷,舅舅婶婶小姨哥哥姐姐侄子侄女等等。 苏宜当即就傻了眼,除了过年,她还从来没在平时见过这么多人。 见他俩进来,包间霎时安静。 “哎哟,苏苏,你可算来了。你说你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在家族群里通知一下,怎么回事儿啊?怕老公见不得人呐?” 表姐刚带两岁的小儿子去外面上厕所回来,见苏宜刚到,不由得将她身边那位上下打量,话说完时,季谨川刚好循声看来。 表姐一愣,没想到这人长得这么俊。 苏宜眉头轻蹙,她和这个表姐从小就不对付,每次见面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苏宜干笑两声,自然地接过季谨川左手提的礼物,牵起他的手,朝众人介绍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公,季谨川。” 第27章 清醒沉沦(4) “快落座快落座。”舅舅站起来招呼。 苏宜拉着季谨川坐去刘应舟边上,刘应舟张大了下巴,一副震惊模样,“天呐,原来这位大哥就是姐夫!难怪啊!” 刘应舟后知后觉,难怪上次帮苏宜拿行李去医院会遇见他,那时候他们关系就不一般了吧? 可最初在警察局,他们俩看起来不像认识啊,这么快就闪婚? 刘应舟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自己阴差阳错成为他们的牵线人了? “什么意思?”一旁的刘叔见刘应舟惊喜的神情,压低声音问:“你认识?” “认识啊。”刘应舟嘴快,刚想解释缘由,但进局子的事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所以他只讲了重点,说上次去医院看望苏宜的时候见过。 刘叔不疑有他。 身旁的许萍起身,接过季谨川手里的礼盒,说:“来就来了,带什么礼物。” “一点心意。”季谨川脸上挂着和煦的笑,举手投足间大方自然,“我听苏苏说您是苏州人,所以专门找人做了些苏式点心,您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苏宜一愣,她从来没和季谨川提过。 不仅是许萍,其他人也有。 给刘叔的是一瓶上好的葡萄酒;给姥姥的是一幅梵高的画,姥姥之前是大学美术老师;给姥爷的则是一盒正山小种,因为姥爷喜欢喝茶;给刘应舟的则是篮球巨星的亲签tee,刘应舟笑得嘴角都要裂到耳朵。 来*之前季谨川不知道还有其他这么多亲戚都在,落座后他给助理发了条消息,随后扫一眼圆桌上注视打量着他的其他人,声音不疾不徐,“礼物太多拿不上,我都放前台了,待会儿饭局结束后劳烦大家一道去取。” 苏宜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季谨川竟会这么周到,每一份礼物都精准踩到人的心巴上。 表姐狐疑,这年轻人送的礼物,一看就不是轻易能弄到的东西,苏宜这个老公到底什么来头? 许萍一开始还带着审判的态度,但看完季谨川从进门以来的态度和作派之后,全然推翻了她之前的印象。 前两天东宁集团内部大翻天,听说派系斗争严重到董事长直接被动卸任。 那几日圈内的老板一吃饭就提起这事儿,有些知道点内幕消息的人透露说,做局的是季家最年轻那位,联合一众股东直接把老大一家扫地出门,他手腕硬、手段狠,后生不可估量。 第52章 而现在,那位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士坐在圆桌边上,说话谦卑,礼数周到,一点也看不出别人说的那般狠戾。 虽然苏苏说他俩只是商业联姻,可如果一点也不上心,是绝对做不到这份儿上的。 许萍和刘叔对视一眼,在座的他俩和苏宜知道季谨川的身份。许萍没有告诉家里人他俩只是合约婚姻,也没说女婿是做什么的。 “其实我和苏苏一早就商量过要请大家吃饭,奈何我俩工作太忙,拖到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季谨川端起酒杯站起来,“这一杯我敬大家,给各位赔个不是。” 他这么一说,其余的亲戚自然也站起来和他碰杯,舅舅接过话茬,说都是一家人,哪里的话。 表姐抱着孩子,好奇地打探季谨川的工作。 季谨川只说了大概:“金融行业。” 表姐:“在银行上班?”如果是银行的话还可以,有编制又稳定,不过业绩压力大了一点。 季谨川:“没,在私企。” 表姐:“投行?” “会和投行打交道。” 此话一出,表姐的眼神闪过一抹轻嘲之意,金融行业除了头部券商能吃上饭,剩下的只能喝点残汤,她还以为苏宜这出手阔绰的老公有多能耐。 “听你说话没口音,是外地人吗?” 苏宜偏头睨表姐一眼,暗想她问题真多,她说话也没口音啊。但偏偏姥姥姥爷听得认真,似乎想多多了解孙女婿。 季谨川淡笑,“嗯,祖籍兰州。” 这下换苏宜意外了,她都不知道。 表姐若有所思,大致猜想了他的成长路径——老家西北,小镇做题家考到北京来,勤勤恳恳上班,年薪恐怕连一套小居室都买不起。 也不知道苏宜怎么想的,她好歹顶尖音乐学校毕业,一年到头都在国外演出,突然回国发展,竟跟一个外地小子结了婚。都说结婚是女人第二次新生,她这个妹妹在这一点上真不如自己。 不过比起叹惋,表姐心里更多的是舒适,要是苏宜比她嫁得好,那她可就难受死了。 表姐翘起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的大方作态,“小季,你这一路走来想必也不容易,赚的都是辛苦钱。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啊,你姐夫有家科技公司,没事儿你多向他学习学习,这人呐,一辈子帮别人打工是挣不到钱的,不然这房子怎么买?你说是吧?” 话落,许萍和刘叔的脸色当即有些难看。 “哎呀,吃饭呢,聊什么工作。”表姐夫轻嗤她一声,“每个人职业规划不一样,你少说两句。” 苏宜一脸无语,放下筷子正想开口,季谨川却接过话茬,声线仍然平稳,“表姐说得对。” 见他面色不改深情平淡,表姐有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你们现在住哪儿呢?”表姐一边挑菜一边问道。 “远洋。”苏宜替季谨川回复。 表姐惊讶,随后镇定下来,转而看向许萍,打趣道:“姨,苏苏的陪嫁是下血本了吧?”不然靠他俩能买得起那儿的房子? 许萍抿一口茶,“瞧你说的,我跟你刘叔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不够买那儿房子的零头。” “姨你可真谦虚。”她觉得苏宜一定说谎了,吹牛不打草稿,区区一个小镇做题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苏苏,诺,转到你最喜欢的水晶虾了,快尝尝看。“姥爷转动玻璃餐桌,那盘漂亮的水晶虾停在她面前,他一开口,生生将话题改变。 “谢谢姥爷!”苏宜笑眯眯的,给自己挑了一只,也给季谨川挑一只。 “谢谢。”他侧头看她一眼,两人相视而笑,这幅光景在外人看来格外甜蜜自然。连刘叔和许萍都有些狐疑,真的只是合约婚姻吗? 舅舅喝了酒,说话特别唠叨,一会讲这个一会讲那个,很快就把话题从季谨川身上扯到别处去了。 大人们聊天,七大姑八大妈的家里长短,苏宜掺合不进去,肚子很快吃得饱饱的。 谁知过不到一会,舅舅起了个头开始敬酒,逮着季谨川说了好多话,顺便灌了他好几杯酒。 接着是姥爷,再接着是表姐夫,桌上的人几乎都跟季谨川碰了杯,苏宜眼看着他的脸和耳朵越来越红,像一只蒸熟的虾。 “好了好了,意思一下就行了,别再劝人喝了!”苏宜上前阻拦,舅舅满身的酒气,俨然有了醉意,却还要跟季谨川来第二轮,说什么苏宜虽然从小父母离婚,但娘家人还是很疼爱这个女儿,要季谨川好好对她,不能负她。 季谨川连连点头,说一定一定。 刘叔本也想阻拦,毕竟人家身份不一般,哪能在酒桌上这么欺负,许萍使了个眼神。不管多有背景,娶了她的女儿就要有担当有责任感,如果跟女方家人喝酒都要推三道四不给面子,那就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她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不好欺负。这个人设背景必须立住了。 “来,干了这杯!就是一家人了啊!”舅舅给他满上,苏宜要去抢酒瓶,舅舅却一把挡开她的手,“小丫头片子,这就心疼上了?” “小酌怡情,大酒伤身,你俩都别喝了。” 季谨川眼睛水水润润的,脸颊像打了腮红,他拍拍苏宜的肩,“没事儿,舅舅高兴,咱必须得给面子。”说完仰头将那白酒喝完。 他把酒杯搁在桌上,脑袋一倒,靠在苏宜的肚子上。 第53章 舅舅在一旁啧啧称赞,还要再倒,苏宜哪肯啊,左手护着他脑袋,右手把酒杯往外一推,“不准再喝了,再喝我待会儿弄不回家了。” 季谨川已经喝到发晕,闭着眼睛靠在她身上,眼周都是红的。 苏宜轻碰他的脸颊,烫得跟暖手宝似的。 见状,舅舅不劝了,转头又去找刘叔喝,一整个酒鬼模样。 饭局散场,众人在外面分别。 季谨川有些醉了,苏宜扛着他的胳膊走出饭店,在路边等车。 先前她给司机打了电话,叫人把车开到门口来。 季谨川觉得头重脚轻,下巴搭在苏宜肩膀上,呼吸一深一浅地落在她耳朵上,弄的她心一阵一阵发紧。 “好回去吗?要不要帮忙?”许萍站到一旁,轻轻给他扇风。 “你还好意思说。”苏宜觑她,“你就是默许舅舅灌他酒喝,别以为我不知道。” “酒品见人品,知不知道?” 季谨川喝了酒乖乖的,也不说胡话,就靠在她身上,一会闭着眼睛哼哼,一会睁着眼睛不说话,就安静地看着她。 比平时少了一层距离感。 王叔把车开到路边,很快下车过来搀扶着季谨川上车。 表姐正哄着婴儿,一边跟苏宜道别,一边还不忘看一眼他们开的车。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眨了眨眼睛,确实是劳斯莱斯没错。 苏宜推着季谨川进了后座,随后跟着坐了进去,她朝众人挥手,让大家到家以后发个消息。 轿车很快驶入夜色中。 表姐眉头紧锁,见许萍就在身边,讪讪说道:“没想到这妹夫还有两下子呢,开这么好的车。” 倒是表姐夫多说了一句,“我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像在哪里听过。” “东宁集团那位。”许萍缓缓说道。 表姐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表姐夫一怔,随后一笑:“难怪了,我就说。” — 等好不容易到了家,苏宜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季谨川送上床。 季谨川平躺着,脸色仍然红润,呼吸沉沉。苏宜帮忙脱掉他的外套,在他耳边絮叨,“不会喝就不要喝嘛,醉成这样,真是笨死了。” 还说什么不能扫了长辈的兴,人就是故意拿捏他呢,他能看不出来?但季谨川觉得,毕竟是初次见面,既然是苏宜的亲戚,那就得给面子。 第28章 清醒沉沦(5) 张妈端来一杯蜂蜜水,苏宜接过,道了声谢谢。 她把季谨川扶起来,轻拍他的脸,玻璃杯口对着他的嘴巴,见人没反应,苏宜低声说:“季谨川,张嘴。” 季谨川眉头微皱,但还是微微张开嘴,甘甜的温水涌进口腔,冲淡了那股酒味。 咽了两口,他别过头。 苏宜没强迫他,把水杯搁在一边,扶着他的头放到枕头上,又给他擦了脸,换上睡衣。 这次可不像上次,季谨川使不上力,慵懒地躺在床上,嘴里偶尔哼唧,不知道在说什么。 忙完一切,她给他盖上薄被,坐在床边,说:“季谨川,你明天高低得给我磕一个。” 季谨川侧脸埋在枕头里,没有反应。 翌日一早,张妈正准备出门买菜,苏宜下楼,让她带一盒醒酒药和护肝片回来。 张妈应下,问她怎么不继续睡。 苏宜摇头,“不了,我带暮暮出去遛一圈。”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狗欢脱地凑到她跟前,用脑袋贴她小腿。 苏宜给它系好狗绳,拆了包牛奶出门。 真是个难得清闲的周末。 迪安新专辑爆了以后,苏宜的知名度扩大,听秋姐说已经收到不少邀约,他们会筛选适合她的演出和商务。 不过有正向的评价自然也有不好的评价,她偶尔会刷一下网友们的反馈,下拉的评论里,说她像谁谁的评论一闪而过,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正好此时门铃响了,沙发一旁的暮暮立刻警觉地竖起脑袋,眼珠子又黑又圆。 上午十点,张妈在厨房,不知道谁会这时候过来。 苏宜放下平板,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气质尊贵的女士,衣着讲究,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你一定就是苏宜吧?”女人只是片刻的迟疑。 “啊……是。”苏宜一愣,猜测道:“您是季谨川的妈妈?” 妇人顿了一秒,“你可以这么认为。” “请进请进!”苏宜忙支开门,让她进屋。 苏宜转身给她倒水。早知道应该收拾一下,至少不是穿着睡衣。 “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过来了。”陈筠朝苏宜笑了一下。 “不会不会,哪里的话。”对方说话很有分寸感,看苏宜的眼神很温和,并没有打量或者审视她。 “我打谨川的电话没通,但有一份文件得交到他手里,所以就亲自送来了。”陈筠说明来意。 苏宜连忙解释:“昨晚他和我家人一起吃饭,喝多了酒,现在还没醒,就没接到您的电话。”见陈筠把文件拿出来,苏宜补充道:“您放心,等他醒了我会告诉他。” “好。”陈筠点点头,笑容和煦,“不用您来您去的,别拘束。我听他提过你,说来也巧,前几年我还看过几场柏安乐团的演出,当时就有注意过你。” 苏宜瞪大眼睛,笑里掺了些许意外,“真的吗?” 第54章 陈筠嗯了一声,“确实很有缘份。” 苏宜忽然想起迪安,季谨川说过,迪安是他母亲的好朋友。 这么看来,陈筠和文艺圈应该有些私人关系,也就难怪她会看过柏安乐团的演出。 “说起来还应该好好谢谢您,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才能和迪安合作。” 苏宜之前就想谢谢季谨川的妈妈,但他家最近情况复杂,不适合见家长,他没有主动提过,苏宜也就没说,但今天人妈妈来了,她当然要好好感谢一下,这是礼数。 可是话落,陈筠却闪过疑惑的神色,“你是说音乐圈那位迪安?我和他没有私交。” “诶?”可季谨川不是这么说的啊。 陈筠眼神一转,大概已经知晓了其中的缘由。显然季谨川没有和苏宜讲,那她自然也不会多说,她道:“你这么优秀,圈内的人当然都会愿意和你合作,不要妄自菲薄。” 苏宜挠了挠后颈,表面上谦逊,内心深处觉得她说得可真对。 陈筠接了一通电话,她还有事要忙,人站起身,说:“行了。东西已经送到,等他醒了,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好。”苏宜也跟着站起来,“不留下一起吃个午饭吗?他待会儿应该就会醒了。” “不了。”陈筠提议:“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好。” 送走陈筠,苏宜躺回沙发上撸了几把小狗,觉得有些奇怪。 季谨川明明说过迪安是他母亲的朋友,为什么陈筠却否认了这个说法? 她瞥了眼桌上的文件夹,好奇翻了两页,里面是一份证据清单,指控某人偷逃税款。 自从季谨川爷爷住院的消息传出去,东宁集团一阵腥风血雨,苏宜只是偶尔看看新闻,也知道里面在变天。 她合上文件夹,倒回沙发上看电视。 季谨川起来时已经快中午。 他冲了澡,水珠淋下来时依稀闪过昨晚的片段。 洗漱完,他换了身衣服,拿起手机去楼下客厅。 苏宜拿着零食钓小狗玩,暮暮率先看到他,立刻不要美食,屁颠屁颠跑过去。 苏宜回过头,缓缓站起身,“醒了,头疼吗?茶几上有醒酒药。” 季谨川点点头,一边拿药一边问:“我昨晚没有太折腾吧?” “你还好意思说。”一提到苏宜就来气,“下次再喝那么多试试。我看你也不是好欺负的人,要懂得拒绝,知道吗?” 季谨川就笑,“陪长辈喝酒,在所难免嘛。” “那下次把你扔门口也是在所难免。” 还真别说,季谨川觉得她一定做得出来,干脆不搭腔。 他仰头吃了药,听见苏宜在那儿嘀咕:“你放心啊,我舅还有个小儿子没结婚,到时候我一定要他好看。” 季谨川扬唇,擦了嘴角的水。 张妈端着饭菜上桌,招呼他俩去吃饭。 “对了,上午你妈妈过来了一趟,说有一份重要的文件给你。”苏宜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还让你有空回个电话。” 闻言,季谨川拿起那资料翻看一番,脸色随即变得严肃。 “我就不跟你一起吃午饭了。”季谨川拿着文件去玄关换鞋。 “这么急?”苏宜给他拿了牛奶巧克力,“那你先垫垫胃,不吃东西容易低血糖,低血糖严重了会休克,休克了会死人。” 季谨川觑她一眼,蹬上鞋,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我没骗你。”苏宜心直口快,“我前男友姐姐就是医生,她……” 季谨川脸色微变,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 苏宜咬舌,话没继续往下说。 季谨川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幽幽地说:“放心,不会让你当小寡妇的。” 苏宜一噎,“你……!” — 季谨川一忙起来就是连续两三天。 苏宜也大差不差。现在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接连不断的演出与合作自然最盛。 周四晚上的演出结束后,苏宜接到迪安的电话,说了庆功会的时间。 苏宜欣然应下,回家后发现季谨川不在,原本以为他今晚不会回来了,结果刚出浴室,就看到风尘仆仆归家的他。 苏宜头发吹得半干,问:“你周六晚上有空吗?” 季谨川随手把衣服扔到沙发上,松开领带,还能分出眼神瞧她两眼,“怎么,要约我?” 虽然确实是要约他,但他这么问就显得氛围有几分暧昧。 苏宜抱起双臂,解释道:“迪安哥的庆功会。” 季谨川解开衬衫上面的几颗纽扣,呼出一口气,“我不是说过吗,肯定要来啊。” “行,我周六下午有个访谈,结束以后……” “那我周六来接你。”季谨川说:“到时候把地址发给我。” “好。” — 访谈结束已是下午五点,苏宜跟秋姐和小冯在停车场分开。 季谨川的车就停在附近,她刚跟团队伙伴道别,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结束了吗?” “赶巧了,刚下来停车场。” “你在哪个区?我过来找你。” “b区。” “行。” 季谨川没挂电话,苏宜也没有。 两边有一瞬的静默。 空荡的停车场内,很清晰地听见了引擎声。 第55章 不知怎的,苏宜甚至能想到他手掌漫不经心搭在方向盘上的样子。 季谨川忽然问她都采访了什么问题。 苏宜本就是话多的人,开了个头就能自己倒出更多的东西,才刚说到主持人让她做的小游戏,熟悉的轿车已经经过转角,缓缓驶了过来。 车窗降下来,季谨川朝她伸伸下巴,示意上车。 苏宜打开副驾的车门,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大捧蓝色玫瑰。 “哇——”没想到季谨川这人,看起来古板又没情趣,竟然还会准备惊喜。 “庆祝你旗开得胜。” “谢了啊。” 苏宜抱起花束,闻了闻,放到后座。 半个多小时后,轿车抵达一处私人会所。 下车时,季谨川正好接到一个电话。 苏宜提着礼物站在一旁等他。 不知道那头的人是谁,季谨川一接电话脸色就变了,立刻问对方要了地址,说马上过去。 “苏苏,我……” “你有事就先去忙。”苏宜十分善解人意,“迪安哥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 “好。” 季谨川转身上车,黑色迈巴赫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苏宜站在原地,不理解心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源自什么。 季家最近不太平,他有事本就是情理之中。 苏宜摇摇头,想将心中的那股烦闷驱逐出去。 在大厅见到迪安时,对方刚打发走攀谈的友人,随即给苏宜一个绅士的拥抱。 瞧她左右没人,问了一嘴,“小景怎么没来?” 苏宜递上礼物,“他临时有急事,下次我们三个人再聚一聚,当给你赔罪啊。” 迪安摆起脸色,洋装埋怨,“这小子,老是日理万机,周末都不休息一下!”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庆功会人不少,大多都是音乐圈的名人。 苏宜被迪安拉着介绍给不少合作伙伴,一圈下来,收到不少名片。 不过这始终不是纯粹的商务局,大多私交都不错。那些人对她也很是客气恭维,苏宜喝了好几口香槟,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抽出身来,靠在一边吃甜点。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不知为何,苏宜突然油然而生一种落寞感。 小时候随便得个奖都会很开心,父母家人会围在身边一起庆祝,后来渐渐长大,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很少再有分享的快乐。 后来她变得不爱分享,也没什么仪式感,其实她原本对这次庆功会是有几分期待的。 只是现在…… 不知道季谨川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苏宜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他可能在忙。 迪安站到前台蛋糕前,接受来自大家的簇拥和欢呼。 有人往天花板喷了彩带,几缕飘到他肩上,迪安在众人的注视下切开蛋糕,人群热闹非凡,苏宜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不理解这毫无来由的寂寥感。 回到家已经深夜十一点,苏宜摸黑换了鞋,随手把小蛋糕搁在茶几上,瘫在柔软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参加聚会消耗太多精力,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动。 半个小时前,季谨川给她发消息问结束没有,他来接她。 但苏宜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她刚到家十分钟,玄关那边传来开门声,暮暮叫了两声,闻到季谨川的味道。 透过玄关的灯光,季谨川发现了沙发上的苏宜。 他换了鞋,打开客厅的壁灯,光线刺眼,苏宜忍不住拿手去挡,不耐抗议:“太亮了!” 季谨川多按了几下。寂静的冬夜里,黄色夜灯像是裹挟着一股暖意。 “怎么坐在这里,也不开灯?”季谨川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凹陷,“聚会好玩吗?” “好玩,就是有点累。”苏宜揉揉眉心,背枕在沙发靠背上,看向他,“你事情处理好了吗?” 苏宜晚上喝了酒,虽然远没到喝醉的程度,但脸颊轻微泛红。 “好了。”季谨川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鼻头微皱,“一个人也敢喝酒。” 你也知道我是一个人啊?苏宜腹诽。 她比起一个手势,小声嘟囔:“就一点点。” 季谨川看她那样,懒得计较,问:“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上去睡?” “等你啊。”苏宜睨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泡在水里的玻璃珠,清清透透,不加掩饰。 季谨川心脏微缩,“为什么?” 第29章 清醒沉沦(6) “等你一起吃庆功蛋糕啊。”苏宜双手一拍,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拿茶几上的小蛋糕。“我一个吃多不像话,所以我带了两块回来,让你尝尝。” 苏宜拆开包装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放在白色托盘上递给他。 季谨川坐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小蛋糕。 “等一下,小叉子拿去。”说着又拿起自己的那块小蛋糕,屁股一边一边往后挪。 “专门给我带的?”季谨川有些意外,他吃了一小口,很软很甜。 “这里还有其他人?”苏宜没好脾气地反问。 季谨川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闻言就笑。 苏宜的那块蛋糕有些大,往后靠时,沙发上的抱枕滑落,砸在她肩上,胳膊惯性一抻,小指的拳峰处不小心沾上一片淡桔色奶油。 第56章 “啧……”纸巾盒在茶几上,苏宜好不容易挪回靠背,懒得再动。 于是她朝季谨川晃了晃左手,盯着他眼睛看,本意是使唤他拿纸巾。 夜色沉静,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流动。 鬼使神差的,季谨川却忽然倾身上前,舔掉了她拳峰上的奶油。 舌尖轻微而快速地滑过,留下一处湿腻微痒的触感。 苏宜下意识吞咽,心尖一紧。 季谨川的眼睛很黑,此刻像蒙上一层水雾,幽暗朦胧,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苏宜下意识放轻呼吸。 他的脸越来越近,鼻息间的呼吸拂过脸颊,苏宜莫名慌张,本能地低下头。 季谨川停顿在她脸颊上方,那双眼更沉,更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四目相对,苏宜放在沙发上的手指无意识轻扣皮面。 季谨川错开她的目光,视线下移,就在他打算缓缓退开身来之时,苏宜凑近他,吻像羽毛一样落在他唇上。 两片嘴唇轻轻相贴。 两秒、或者三秒,心跳声在耳边爆炸。 苏宜右手无意识捏成拳头,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对方。 季谨川的嘴唇很凉,带着一股淡淡的奶油清香和水果的甘甜。 她刚离开他的唇,手臂随即被人一拉,他的大手扣住她后脑勺,把人往怀里带。 两块小蛋糕相继砸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蛋糕奶香。 季谨川的吻落在她唇上,清冽的气息裹挟而来。 和那晚在新苑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他带着惩罚的目的,故意席卷她的领地夺去她的呼吸。 这次的吻更加汹涌、温柔且绵长,像是在呵护一个宝物。 贴上他身体的那一刻,苏宜本能一咛,声音很快被淹没。 季谨川很有耐心,从唇上缓缓进攻,温热的手掌滑到下颌,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舌很轻易地溜进去,勾着她的,搅得翻天覆地。 苏宜全身像有电流经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身子轻飘飘的,像走在云端。 似乎并不满足于简单的亲吻,他的气息从唇上撤退,滑过唇角,脸颊,下颚,接着是耳垂。 他甚至张唇轻咬,灼热的呼吸从耳廓边蔓延,带起一阵酥麻。 苏宜嘤咛一声,那声音却不像她的,胸口像无端堆积了难以排解的燥热,急需寻找宣泄出口。 季谨川拥着她的背,稍稍退开脸来,苏宜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 他眼里一片水雾,低着头,嗓音喑哑,“做吗?” 没等她回答,季谨川已经站起身,抱着她上楼。 …… 卧室没有开灯,窸窸窣窣间,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吮吸声。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衣服凌乱地挂在肩头,季谨川俯身,苏宜难抑地躬起背,迎接他慷慨的给予。 明明只喝到微醺,现在却好像真的醉了。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浑身难受,却又很欢愉,他手掌路过的地方起了一阵颤栗,滚烫传至全身。她忍不住蜷起脚趾,呻/吟出声,抬手扣住他的手腕,央求他停下。 季谨川抽出手指,倒在她颈窝,粗重的呼吸在耳边萦绕,像是在取笑她:“怕了?” 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一点亏都吃不得的样子,却是一只纸老虎,虚张声势,外强中干。 苏宜不吭声,明明不想他继续,可当真停了下来,却莫名觉得一阵空虚失落。 面前这个可是她曾爱而不得的初恋,是不管过了多久,都埋藏在心底里的一个执念。老实说,不想睡他那是不可能的。 季谨川抵着她额头,鼻尖轻轻碰撞,他以为她真的吓到了,粗粝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闷笑一声,轻哄道:“别怕。没有套,我做不了什么。” 今夜到现在,是失控,是意乱情迷,是一念之间。他承认,他刚才有些失去理智了。现在理性占了上风,怕吓到她,也怕被她讨厌。 他坐起身,扯过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 天边轰隆一声,闪过一道闪电,劈亮漆黑的夜空,旖旎光景一闪而过。 暴雨接踵而至,天地间唰唰声一片,房檐很快起了雨幕。 季谨川翻身下床,去浴室冷静。 水流喷涌而出,他仰起头,脸上全是水珠,他抹一把脸,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苏宜喝了酒,她神志不清,那他呢?如果她明天酒醒了,讨厌他怎么办? 浴室的门突然被扣响,深夜里,那声音过于挑战脆弱的神经。 季谨川诧异地扭头看去,下一秒,门锁被拧开,苏宜走了进来。 她只穿了一件黑色吊带长裙,长发如瀑铺在胸前,脸很红,胸口也红。 她皮肤白,随便一碰,到处都是印子。 苏宜的出现太过突兀,突兀到季谨川忘记自己在冲凉,一时忘记拿浴巾挡住某个地方。 但刚才做了那样的事,遮挡却反而显得更欲盖弥彰。 他眸色渐深,心跳如擂在耳。 刚才在卧室,黑黢黢的,苏宜什么都看不到,现在却明晃晃的出现在视线里。 他身材极好,每一处肌肉线条恰到好处,匀称而紧致,只是那双眼睛更黑、更沉了,盯得她紧张。 苏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已经走到这一步,逃跑显然不是她的作风。 第57章 季谨川伸出手,一把将人拉到身前,浴霸打湿她的衣裙,贴在身上,腰部曲线更加明显。 地板很溜,苏宜差点滑下去,季谨川揽住她的腰,身子无声贴合,姿势暧昧至极。 “你怎么敢进来?”灼热的气息烫过嘴角,季谨川甚至要怀疑她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却非要来故意招他。 她知道进来代表什么吗? 他的手指被人勾住。 苏宜的手心又软又湿,不知是热的,还是怕的。 吊带更湿了。 “我有。”她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 季谨川眯起眼皮,看清她手上的东西后,反手将人推至墙边。 手掌垫在她后脑勺,水流落在他颈后。 “苏宜,你逗我呢?”他凑至她耳边,咬牙切齿。 “你怎么会有这个?嗯?”她不说话,季谨川就故意朝她吹一口气,喉结滚动,嗓音更哑了,像音质厚重的大提琴,“你是不是老早就想睡我了?嗯?” 又是避孕套,又是情/趣内衣的。 鼻音浓重,带着一抹性感,可苏宜不想听见他说话。 “你废话好多,我不喜欢。”苏宜回避他的提问,握住他后/颈往下拉,尊崇自己的内心,吻了上去。 她来势汹汹,长驱直入,却很快被反攻,败下阵来。 呼吸逐渐急促,不知是不是浴室不透风,苏宜觉得呼吸不畅,一阵缺氧,身体站不稳,全靠他托着。 季谨川松开她,她才得以呼吸到氧气,胸腔剧烈起伏,一根吊带从肩头滑落,无边*风光若隐若现。 “换气都不知道,你前男友没教过你?”他在耳边戏谑,回答他的,是苏宜轻咬他喉结带来的轻微痛楚。 季谨川眼神幽暗,碍事的裙子被卷至腰间,他完全掌握主动权。 苏宜挂在他身上,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回到九年前的那个夏天,她因为学业受挫举步不前而感到难过,他拉她去空无一人的教室,窗帘紧闭,他让她闭上双眼不要偷看,她就乖乖闭眼。 接着,耳边传来拉动窗帘的声音,唰——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 又一声唰—— 教室天光大亮。 他叫她睁眼—— 满园的海棠花随风摇曳,粉红一片,窗外是干净的蓝天,斜阳透过窗户投下一片剪影。 好一副艳丽光景。 暴雨在后半夜转小,清晨起来,地上湿润,空气中带着泥土的味道。 苏宜这一觉睡得很沉,昨晚他俩从浴室到卧室,一开始她还气焰十足,嚣张得不行,很快就后劲不足,瘫在床上被动接受。 季谨川醒来时,她还在睡,脑袋枕在他胳膊上,身子微微侧着,手臂搭在他腰际。 手机铃声响起,苏宜不耐皱眉,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季谨川关掉声音,抬起她的后脑,将手臂取出来,掀开被子,去外面接电话。 居然已经快晌午。 电话是二伯打的,爷爷清醒了,但状况不稳定,还在观察期。 情理上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尤其对大伯一家来说。 上次陈筠给的证据,是季凌荣老婆的亲戚,在集团内部身居要职。把大伯和大哥赶出了董事会,接下来,自然是接二连三把他们的亲信全都踢出局。 爷爷醒了,大哥一家没那么容易退场,但也无妨,他的计划里,这次的派系斗争本就是一个警告。警告季凌荣,他早已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他可以与之对抗,并让他难以招架。 季谨川心情莫名很好。 他去浴室洗漱,吃了张妈做的三明治,端着一杯热牛奶上楼。 季谨川先去衣帽间换了正装。 浅蓝色西服很衬肤色,纽扣扣到底,将里面的痕迹全都掩埋起来。他随便找了根领带,一边系一边走去卧室。 苏宜还在睡,他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 其实在飞机上那次之前,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 当年她校乐团演出那会儿,他单方面与她断联,后来他无数次后悔,等终于鼓起勇气去找她时,她身边已经有了别的男生。 她曾说过自己是个往前看的人,很少回头,因为没有意义。他那时还很羡慕她的果断决绝,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她不会回头的过去。 再后来,他不再关注古典圈的资讯,也不再注意她的演出,把她安静存放在过去的回忆里。 很奇怪,费城就那么大,她还会去他学校上课,那之后,他却再也没遇见过她。 兜兜转转,她居然是那家工厂的小股东,他不受控制地向她靠近,忍不住对她好,却始终不敢承认自己就是景衍。 经过昨晚,事情好像在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说不出是怎样的私心。 可是,如果她知道了,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觉得自己恶心? 想到这里,季谨川眸色一暗,好心情荡然无存。 苏宜却在这时醒了过来,她睡眼惺忪,睁开眼便看见季谨川坐在身边,一副穿戴整洁的模样。 她花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昨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季谨川的视线已经挪了过来,眼神交错。 苏宜立刻钻进被子里,装缩头乌龟。 “你干嘛。”季谨川被她下意识逃跑的动作笑到,明明昨晚一开始还不是那样,胆子怎么跟弹簧似的。 第58章 苏宜龟毛,装作听不见,她身上穿的还是他的宽松大t恤,脑海里依稀闪过最后的画面,他帮她洗掉身上的黏腻,擦干水珠,抱去卧室。 苏宜脸颊发烫,在被子里藏着,呼吸都热了起来。家里的暖气也太足了一点。 “你这时候害羞了?”季谨川是吃定了她现在不敢面对他,“苏苏?苏宜?” 苏宜裹着被子,一动不动。 季谨川忍俊不禁,揪住被子一角,“你再不说话,我就掀被子咯。” 威胁非常奏效,苏宜立刻大喊:“你敢!”大早上刚说话,声音还有点哑,她清了清嗓子。 季谨川没打算真的掀,只是忍不住逗逗她。 “里面不透气,你别闷到了。” “关你什么事!” 季谨川浅笑,“睡到了就不认人了?” 苏宜:“……”她脸更红了。 “快出来,我给你准备了热牛奶。” 苏宜嘴巴微张,是震惊的,因为她记忆里的景衍才不是这样子,才不会堂而皇之说这种话! 她脸红到耳根,一把掀开被子骂他,“季谨川你真色/情!大清早的你吃药啦!” 被骂的某人先是疑惑不解,反应过来后无奈憋笑,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牛奶,“我说的是那个,你在想什么?” 苏宜一顿,丢脸死了,再次拉过被子埋了进去。 季谨川笑得很大声,还不忘埋汰她,“到底是谁色啊?” 苏宜堵着耳朵装作听不见。 季谨川:“快点喝了,不然很快就要凉了。” 苏宜:“……” 季谨川:“我等下要赶飞机,去新加坡,大概四天。” 苏宜:“……” 季谨川:“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苏宜:“……” 季谨川:“那我走了,快点起来吃饭,已经快中午了。” 苏宜:“……” 季谨川起身,床垫微动。 卧室静悄悄的,一声声音都没有了。 苏宜缓缓拉下被子,这才呼出一口热气。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季谨川双手插兜,靠在脚那边的墙边,“肯出来了?” 他不是要忙着赶飞机吗?苏宜满头黑线,抓起枕头朝他砸去,“你还不走!” 季谨川轻而易举接过枕头,手一扬,扔回床尾,真不逗她了,“这回真走了啊。” “滚滚滚。” 第30章 同床异梦(1) 苏宜的脖颈被汗水打湿,几根细碎的长发贴在上面,汗珠从季谨川下巴滑落,滴在她唇角。 修长的手指滑过那枚汗珠,随即捻住她的耳垂,季谨川的声音又轻又哑,“苏,你好烫。” 苏宜心尖一紧,猛然睁开眼。 偌大的卧室针落可闻,光线落在厚重的遮光布下方。 苏宜拢了拢头发,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布,外面是个阴天。 季谨川走后,她又睡了一个回笼觉,于是做了刚才的梦。无比羞耻又真实的梦。 肚子传来响声,季谨川放在床头柜上的牛奶已经凉了,苏宜拿起来喝了两口,想起他昨晚压在她身上,灼热的气息包裹着她,令人脸红心热的胡话一句接着一句。 他表面上看起来儒雅斯文,风流起来却能要人半条命,她在他手里就像缺氧的鱼,毫无招架之力。 浴室的淋浴打开,花洒从头浇下来。 苏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昨晚可能喝了酒,加上她也有不小的空窗期,所以才会一时鬼迷心窍。 现在清醒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闭上眼,昨晚发生的一切就碎片式地涌进脑袋里,画面、声音、温度,全都深刻而真实。苏宜最喜欢他的腹肌,漂亮、分明,摸起来手感也好,他好像知道她喜欢,还故意捉住她的手,从上抚到下,追问她感受。她较劲说一般,他就故意磨她,听她婉转的声音,坏笑着逼问,“真可惜,只是一般吗?” 再想就有些喘不过气。 苏宜站在落地镜前,锁骨、胸口、脖颈都有不同程度的红印,她用浴巾包裹住身体,想到她因为动情而咬在季谨川肩胛上的那一口,他应该也没好到哪里去。 另一边的季谨川打了一个喷嚏,他刚下飞机就直奔滨海湾,这次代表东宁过来谈生意,对接方正好是他大学同学,名叫许易百。两人许久未见,一见如故,对方安排了快艇,先带他去考察项目,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吹着海风,好不惬意。 从寒冷的北京飞过来,季谨川带了老头衫,明明是老气横秋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沉稳与游刃有余。就那么惬意地往那儿一坐,端起酒杯的姿势有那么一点玩世不恭样儿。 许易百朝他敬酒,眼神不经意落在他脖颈上,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挑眉打趣道:“哟~,你也有今天。” 又接着问:“谈恋爱了?” 在他的印象里,季谨川这个变态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他家的事,许易百不了解详情,只知道他那些叔叔伯伯都不怎么待见他,他一个边缘弃子想要杀回去并不容易,所以这些年一直很拼命。 当年做同窗,季谨川天赋能力都是一等一得好,学院的基金创投,他的项目回报率最高,毕业后去华尔街上了两年班,等一切布局好了才回国,许易百前些天看新闻,知道他正一点一点吞掉东宁这颗大骨头,逼宫董事会那段佳话在圈内广为流传,谁听了不得直呼一句植物。 第59章 季谨川取下墨镜,折叠,随手放在手边的木桌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猫挠的。” 许易百哼笑一声,揶揄道:“什么猫用嘴挠啊。” 季谨川也不打哈哈了,大大方方地承认说:“忘了告诉你,我结婚了。” 许易百知道季谨川是闷声干大事的类型,但他不知道连结婚这种事居然也是。他一副你逗我吧的样子,“什么时候的事?没听说过啊。” “消息过段时间会放出去。” “你可以啊,什么时候让我见见?我可太好奇了。”许易百一拍大腿,他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把这尊佛拿下,又觉得不对季,“等等,不会是你那发小吧?”除了这人,许易百想不到其他人了。 “颜柠?”季谨川皱眉,即刻否定,“不是。” 他跟颜柠只是朋友,如果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许易百意外,心道你拿人家当朋友,人家也只是把你当朋友吗?又随口一问:“你该不会商业联姻了?” 毕竟东宁那么大体量,季谨川不脱层皮,恐怕也难以咽下。 “算,也不算。” 许易百瞪大双眼,还真给他说中了。只是他的回答模棱两可,让他来了兴致,正要追问细节,却被季谨川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谈正事儿。” 他不想说的,许易百怎么都撬不出来,只能撇嘴作罢。 但其实许易百见过苏宜。 上大学时,只有他知道季谨川经常去隔壁音乐学院找一个国人女孩,他远远地见过几次,还问过季谨川什么时候给人家告白,结果这人一句“根本不熟”就给搪塞了回去。 * 苏宜洗漱好出来,张妈刚好溜完暮暮回来,小狗一见到她跑过来蹭腿。 苏宜把它抱怀里揉了揉,暮暮温顺又可爱,很难想象这种秀气小狗会是他养的品种。 张妈说厨房留了饭菜,“季先生专门吩咐过。” 苏宜点头,这会已经接近傍晚,她抱着狗去找手机,张妈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 苏宜手机没电关机了,她拿着充电线下楼,一边吃饭一边回消息。 路雪昨个跟她视频,结果没通,发了问号过来,上午还不见她回复,又是一连串问号。 苏宜连忙发了语音,两人顺道聊了几句。郑秋意的电话打进来,跟她沟通工作的事情。 昨晚参加了迪安的庆功会,今天又有不少橄榄枝抛来,郑秋意让她有空来趟公司,开一个小会。 苏宜放走暮暮,吃完饭,去换了身衣服出来,按电梯的时候下拉消息列表,季谨川这家伙,居然一条消息都没有。这时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对他开始有期待。 苏宜进了电梯,按住对话框打字问:【车库里哪辆车能开?】 她在心里倒计时,耐心只有三秒。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她抬脚出去的瞬间,手机震动—— 季谨川回得还算快:【要去哪里吗?】 季谨川:【都可以,问张妈拿钥匙。】 苏宜自动省略掉第一个问题,她没回复,随便选了一辆跑车上路。 下班的都城哪条道都堵得满满当当,被人别车的时候,苏宜突然想如果不小心剐蹭了,季谨川的心会不会滴血? 谁知道一语成谶,在公司开完会回家的路上,有辆奔驰保姆车不打灯就别道,苏宜没来得及刹车。 铛的一声,她瞬间精神了。 这个时间车辆并不算多,出门时那么多车都没意外,这会反到出了事故。 前车司机下来,看一眼她的车标,脸别提多黑。 人过来敲门,苏宜戴上墨镜,半降车窗,先发制人,“你怎么开车的?” 车上坐着颜柠和她经纪人方月,碰撞发生时,她的身体跟着一颠,酒醒了一半,耳边方月絮絮叨叨的吐槽戛然而止。 司机先安抚她俩,这才下车查看情况。 颜柠刚才结束一场饭局,大半年前,她腿伤加重,不得不退出舞团,转行到演艺圈。她运气还算不错,拍摄著名歌手的mv出道,一来就火了一把,只是后续作品没有跟上。 像今天这样的饭局她参加过好多次,但十次有八次角色都被截胡。无一例外,都是有人故意整她。 她的伯乐,也就是mv的制作人对她十分上心,但他老婆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虽然她对这位伯乐无意,消息只能应付着回。伯乐老婆不愿意离婚,气得撒出来,只好让她背锅。 方月叹气,事业本来就不顺,还遇到了车祸,她扶额,“再这样下去真不是个办法,小柠,你要不给你那位朋友打个电话?就说一嘴的事。” 颜柠闻言,没有搭腔。 这时,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司机上来,方月问:“怎么样?” 司机声音很沉,“后面是辆帕加尼,玩完。小姑娘脾气还暴躁得很,直接报了警。”现在把车开到路边,放三脚架,等交警过来。 颜柠一愣,帕加尼?这座城市能有几辆帕加尼?她拉开后座的窗帘,一眼看到车牌,喜悦从嘴角溢出,那不是季谨川的车吗? 可是司机刚才说什么?小姑娘? 有围观路人看到事故现场,见那跑车炫酷无比,不少停下脚步拍起了照。 等警察来的过程中,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苏宜暗觉不好,早知道不开这么张扬的车出门,这要是被人拍到开车的是她,那影响可太不好了。 第60章 正这么想时,手机铃声响起,季谨川的电话刚好打来。 苏宜急急忙忙的,这下才有一种闯祸了的心虚。季谨川那么多辆车,剐蹭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你在忙吗?看你一直没回我消息。”季谨川好听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和现实里听起来有那么点不一样。 “季谨川。”苏宜叫他名字。 “怎么了?”她的声音难得认真,季谨川甚至坐直了身体。 “我出车祸了。”苏宜报了地址,“现在旁边围了不少人,我不能被拍到。”她的声音有些急,“撞了你的爱车非常抱歉,但你得帮我。” 第31章 同床异梦(2) “你有没有受伤?” 许易百刚递过来一杯红酒,就见季谨川站起身,径直走到落地窗前。他没见过季谨川温声细语说话,和他印象里不冷不热、却有令人生畏的矜贵气场完全不搭。 “我?”苏宜以为他会责怪自己,毕竟哪个男人不爱车。当然如果季谨川第一句话是关心车的情况,那苏宜绝对忍不了。她手扶着额,试图用大衣袖口遮住脸,回答说:“我没事。” “你别担心,我马上派人来处理。”季谨川补充道:“很快。” 挂了电话,苏宜有了定海神针,打心底里觉得季谨川一定能顺利解决这件事。 果然不到五分钟,就有人来到现场,用巨大无比的塑料布把跑车围起来,并驱散了围观群众。 等旁边没外人了,一名男士走到窗前,轻敲车门,“苏小姐。” 苏宜下车,跟随指引上了后方的一辆suv。 颜柠没能看到帕加尼的车主,方月叫了好几声,她才回神,“你说什么?” “我说外面那么多围观路人,可不能被拍到。” 颜柠自嘲,“我又不红,就算拍到也不会有什么水花。” 方月掩好窗帘,她在公司没什么话语权,半年前签了颜柠,本以为她能争气点,结果刚才火了一下就偃旗息鼓。她看着都着急,结果这人性子淡,脾气好,大多数时候还反过来劝慰她。 苏宜坐上车,把墨镜摘下来。心里默默给季谨川点了一个赞。 手机震动,季谨川的电话打过来,问她上车没有。 苏宜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季谨川问:“吓到了吗?” 苏宜说:“没有,就是很轻微的磕碰,不至于。”话落又觉得不太好,“你那车好像挺贵啊……” “你很会挑嘛。”季谨川语气轻松,不像生气的样子。她选哪辆车不好,偏偏选了最贵的一辆,那车还刚提不久,他当宝贝供着,自己都没开过几次。 苏宜倒好,头一次开就给撞了。 不过人没事就好。 “以后出门,我让司机载你?” “怎么,怕我再撞车啊?” 季谨川低笑,心想自己在她眼里到底什么样啊?“我是怕你开车不安全。你的手适合来拉琴,开车就交给别人来做。当然如果你还是想自己开,那我就专门给你找个老师父练练,这样以后自己上路也更得心应手。看你的选择。” 他把事都给她考虑全了。 苏宜想了想:“我暂时不想自己开车了。” 季谨川:“行,我知道了。” 空气一瞬安静,两人突然都没了话说。 苏宜不喜欢这种感觉,有些许的尴尬。她轻咳一声,问:“你刚才忙吗?有没有打扰到你?” 季谨川回:“不忙。”又纠正她的用词,“你的事不算打扰。”人说这话就跟说吃饭一样自然,苏宜的心弦却被拨了一下。 苏宜故作镇定:“那行吧,现在没事儿了,你可以收拾收拾滚了。” 季谨川也不恼,反倒被逗笑,“行,我挂了。” 苏宜扭头看了一路窗外的风景,心里感觉实实的,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 翌日没有通告,苏宜在家练琴。郑秋意接了几个活,有合同需要她线上签。 苏宜给季谨川发消息,问能不能用用他的书房。 对方应该在忙,并没有立即回复。 反正苏宜也不急,等练了四五十分钟的琴,再看一次手机,季谨川在二十多分钟以前回复:【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用,苏,你是女主人,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他不喜欢她跟他分清你我,就像他不愿意签婚前协议,也不想和她分床睡。 苏宜摁掉屏幕,其实她也不清楚这么一点小事也要问他的缘由,就只是想发发消息,打发时间。 虽然她总是挑起话题,但老是时不时不回信息。就像现在,看完消息的她关掉手机,去了书房。 书房很大,延续了别墅整体的装修思路,简单低调,两排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办公桌是黑色的实木,桌面整理得简洁有序。 苏宜打开他的电脑,登陆自己的邮箱接收合同。 他桌面的每个文件夹都明确分类,虽然她有些好奇,但还是没有点开任何一个数据。 苏宜用浏览器打开pdf文件时,晃眼看到右上角的头像,总感觉有几分眼熟。但她的脑容量记不住一些边边角角,所以很快就抛之脑后。她签了字,给郑秋意发过去。 另一边的季谨川正在开会,他一边在认真听,一边时不时拧开手机,看苏宜有没有新消息进来。她早上还发消息问跑步机能不能用,过会儿又问书房能不能用,在苏宜没回复的时间里,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是在找借口和他聊天。 第61章 意识到这一点,季谨川嘴角无意识上扬,台上讲ppt的小领导一看,以为是自己讲得不错,姿态越发自信起来。 演讲结束后,季谨川立刻进入发问模式,下午走访供应商,又多方开会,争取把四天的事浓缩到最短,想明天就回去。 苏宜这种傲娇的人,表达想念的方式也完全不一样。 * 苏宜晚上要参加一场慈善晚宴,原本以为只是走个流程混个脸熟,去了才知道,那是私人性质的晚宴,受邀一长桌的人。地方定在私人俱乐部,隐蔽而低调。 包间安静而庄重,像在等待着谁。 苏宜大致扫过一眼,没有眼熟的人,她把椅子往后退了一点,靠背不小心撞到恰好走近的人,苏宜忙说不好意思。 颜柠刚进包间,服务生给她指了苏宜旁边的位置,她走近,不小心碰到她后退的椅子。 “没关系没关系。”颜柠连忙回。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交,陌生的面孔,眉眼间却莫名有那么一点相似。 柔和的杏眼,看起来很温柔。 颜柠朝她笑了笑,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苏宜勾勾唇,算做回应。 另一旁的女士看了她几秒,认出她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小提琴手,主动与她攀谈,苏宜礼貌回应。 女士是国民演员柯娆,她一眼就看出苏宜来头不小,毕竟出道就和迪安合作,现在又出现在这个晚宴,谁都知道背景不简单。当然这桌上也有她不认识的人,这也不奇怪,一顿饭局总有人是需要来助兴的—— 比如苏宜旁边那个穿白色断袖毛衣的女人,无名小卒罢了。 颜柠正低头回消息,余光发现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来,柯娆却已经收回了视线。 柯娆对苏宜尤为客气,说这个慈善晚宴是东宁集团赞助的,听说待会集团的老板也会现身。 闻言,颜柠收了手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接到这个晚宴的邀请的,方月说人家指定要她来,难道是季谨川? 苏宜也同样狐疑,但很快,服务生就引着重要人物姗姗来迟。她转头去看,没想到来的人是季凌荣。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朝她点头致意。只是很轻微的动作,却被擅长察言观色的柯娆看到了。 长桌上每个人都站起来迎接他,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苏宜本不想站,却被柯娆带着拉了起来,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开始吐槽规矩真多。 季凌荣这样的老狐狸表面功夫自然做得很好,忙笑着让大家坐。众人都知道那只是客套话。 有些人刻薄写在脸上,不过是虚张声势,有些人虚伪埋在骨子里,连同理所当然的轻蔑,都被误认为是礼貌。 直到饭局开始,苏宜都不知道季凌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身边有一个老总捧哏,听柯娆介绍说是某影视公司的老板,见颜柠面生,便让她做个自我介绍。 颜柠说完,老总瞥到她身边的苏宜,做惊讶状,“哎呀,旁边这位是你的姐妹?也是演员?” 苏宜凝眉。 此时又有人搭腔,“这不说还不觉得,一提还真有些像。” “美人总是相似的嘛。” 颜柠回头,和苏宜的视线再次相撞。这次两人似乎都在打量对方。 “我来看看。”季凌荣发了话,视线落在她俩身上,似乎是好好端详了一番,才明知故问:“嚯,你们真是姐妹吗?” 苏宜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说:“第一次见。”她并不喜欢这种被陌生人调侃的场景。 季凌荣笑了一下,挑眉道:“可惜啊,你们这么有缘。你看,这桌上这么多人,就你们俩选了橙酒,看来你们连喜好都很相似呢。” 苏宜便只是看着他,下巴微微扬着,不回话。 可大佬的话不能就这么溜走,得有人抬起来,其他人不帮腔,颜柠必须有这样的眼力见,她笑了笑,说:“服务生刚才盛情推荐过这款,所以就想试一试。葡萄酒这种东西,我这种门外汉只是尝尝新鲜,没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她能看出来,苏宜不喜欢被比较。 话就这么轻飘飘的过了,中年男人在的饭局,免不了说教和对女人的谈资,颜柠人微言轻,自然就作为被调戏的对象。 那位胖肚腩老总明显不想放过颜柠,在听说颜柠以前是舞蹈家以后,更是毫不尊重让人当场来一段。 “这桌子挺大的,就在这上面来一段好了。”老总龇着大牙,笑容猥琐。 第32章 同床异梦(3) 颜柠神色惊愕,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是好。 名利场上,没有背景的艺人就像砧板上的鱼,任人拿捏,任人践踏,不足为奇。 有人暗自打量颜柠,心中叹惋,不知道这个小明星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可惜啊,再漂亮的女人如果没有一个靠山,就是误入狼群的孤羊。 更没品的,甚至和老总沆瀣一气,出声附和。谁不想看漂亮的舞蹈家在桌子上跳舞?看着别人的自尊被碾压而产生的快感都要融入四肢百骸,那是上位者独有的权力。 苏宜将酒杯搁在桌上,玻璃杯碰到琉璃石,发出清脆的声响,骤然打破凝固的气氛。 “我去趟洗手间。”苏宜站起身,腿弯推开木椅,椅角擦过地板发出尖锐的声音,众人无不拧起眉头。 第62章 对面的老总轻捂耳朵,不悦地看向她。 “不好意思。”苏宜启唇,却丝毫不觉得抱歉,她对其他人的打量熟视无睹,将目光落在身边的颜柠身上,“我后背的拉链很长,一个人不好拉,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颜柠抬起头,脸上闪过错愕又庆幸的神色,感激地点头,“好……” 苏宜已经站到一旁等她,她给了颜柠台阶下,这种时候颜柠就应该乖乖跟在后面。谁知面对一桌子的注视,颜柠备感压力,还停下来朝老总微微欠身,“抱歉,我先……”气势上就矮了半截。 这个软柿子。苏宜在心里狠狠叹气。 颜柠话还没说完,一直作壁上观的季凌荣放下手中的酒杯,抱起双臂往后一靠,抬眼睨向颜柠,“颜老师以前跳什么舞?” “……古典舞。” “飘然轻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注)”季凌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一副笑面虎模样,让人看不清好坏,“我从前就很想去看古典舞,可惜啊,一直没有时间,今天在这遇到颜老师也实在是幸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现场看一段呢?” 季凌荣以退为进,颜柠走不掉。 老总狐假虎威,而季凌荣才是那只真老虎。 周遭空气越发稀薄,大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还不走?”苏宜再次出声,几个大老爷们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为难年轻小姑娘,难怪季谨川和他大哥不和,这种没品的男人着实令人恶心。她希望颜柠跟她走,现在苏宜把火力都引到自己身上来,就算后面算账也是找她,颜柠这种小炮灰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可颜柠为难地僵在原地,她不敢跟着苏宜走。季凌荣都发话了,她惹不起,更担心迁怒到别人。苏宜愿意在这样的场合施以援手,颜柠已经非常感激,不想再让火舌殃及池鱼。 苏宜简单三个字,让场面更加严峻。 餐桌上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察言观色,为了缓和氛围,好声好气地规劝,“要不就来一段《清风徐来》?我早年间看过一次,至今记忆犹新呢。” 苏宜盯着颜柠,颜柠却不敢看她,就在她要再次开口时,柯娆站了起来,挽上苏宜的胳膊往外走,“我陪你去洗手间吧,正好我想去补个妆。” 颜柠慌忙转过头,脸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我好久没跳过了……” 包厢门关上,苏宜没再听清后面的话。她讨厌卑微的人,在她心里,卑微是一种天赋,如果自己都做出任人欺负的模样,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那么别人只会变本加厉,更加蹬鼻子上脸。 她平常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那桌子的男人把女人当玩物寻开心,今天是颜柠,明天可以是柯娆,后天也可以是她,现在没轮到她也只是因为她有资本,这就是现实。 苏宜出头不是为了帮颜柠,只是单纯看不惯这群道貌岸然的人。 走廊的中央空调比房间里弱,苏宜觉得空气都通畅了很多。 柯娆在她耳边嘀咕,说自己也看不惯老总那副嘴脸,但出来混,总会遇到各种背景的人,惹不起,只能装孙子。 混娱乐圈这么多年,她什么*鬼神没有见过,柯娆猜想苏宜这人的背景一定十分雄厚,否则哪里敢当面和季凌荣叫板。她会看人,自然也会说别人爱听的话。 不过苏宜没有搭腔,她告诉柯娆自己想去园子里透气,就不和她一起回包间了。 园子露天,里面有一个小花坛和水池,此时几缕细丝飘在水面上,水波荡漾。 苏宜抬头,发现是下雪了,一开始还是细碎的雪花,颗粒很快变大。 她站在亭下,从她的角度,依稀能看见包间未拉窗帘的一隅。颜柠在跳舞,其他人在笑,偶尔鼓鼓掌,氛围似乎很祥和。 洁白干净的雪落在台阶上,一下就化成了水,很快消失不见。 苏宜觉得冷,转身进了走廊,贺星铭的电话刚好打来,问她明天个人秀的事。 郑秋意说她现在热度正高,外界对她也非常好奇,所以趁热打铁开个人音乐会。两个小时不可能她一个人在台上不停地拉,为了节目丰富性和趣味性,苏宜邀请了贺星铭作为自己的琴伴。 “怎么,你还紧张啊?”苏宜打趣。 贺星铭声音抬得老高,“那可是你的首秀,我可不能给你丢人!”他问:“要不咱再排练一下?” 苏宜说:“大哥,我们已经练过很多次了,没问题的,不要怕给我丢人,你贺星铭实名弹琴,丢也是丢你的人,不用担心我。” “苏宜!”贺星铭咬牙切齿。 苏宜止了笑,“我相信你啊。”本来还想说什么,转过身时,却见到迎面走来的季凌荣,苏宜靠墙站着,给他让道,谁知他却停在了她身边。 季凌荣朝她微笑,苏宜挂了电话。 “我来得比较晚,都没好好跟你打声招呼。”对于刚才包间的事,季凌荣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说:“爷爷快出院了,什么时候跟川儿一起回老宅,大家吃个团圆饭。” 苏宜不喜欢他,回答简洁,“行。” 季凌荣继续说:“听说川儿去新加坡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苏宜没什么耐心,她又不是季谨川的秘书。她准备回包间,谁知身后却传来季凌荣慵懒地反问,“是吗?” 这就很微妙。 第63章 苏宜回头,凝眉。 季凌荣抱起双臂靠在墙侧,看出苏宜耐心告罄,他朝前方抬了抬下巴,做出一副看戏模样。 似乎有什么声音落尽苏宜耳朵里,她扭过头—— 包间大门打开,颜柠被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公主抱起,她揪着他臂膀的衣服,人埋在他胸膛,大衣衣角擦过门框,只留下一个高大阴沉的背影。 很熟悉的背影,那个本应还在新加坡的男人,此时却不声不响地回国了。 季谨川并没有看到她。 包间里的声音溢出来,有人说谁知道她有脚伤啊。 有人问:“刚才那人是谁?” “东宁老三,最近势头正盛那位。刚才坐主座那位的弟弟。” “看来传闻都是真的啊,他和他哥不和,那咱们这顿饭是……” “完了完了,都以为颜柠只是没有背景的戏子,还帮着人欺负她呢。刚才带走她那位脸都黑了,我们怕不是……” 众人惊若寒蝉,一时焦灼。 苏宜几步走上前,季谨川抱着人离开的背影已经走远,直到转了弯,消失在尽头。 季凌荣阴魂不散地走到她旁边,跟随她的视线看了眼,又落回她身上,啧了声,“我这个弟弟,什么都好,不过毕竟是男人,该有的劣根性还是一点也不少呐。” 苏宜终于理解了季凌荣在饭桌上那句“你们连喜好都好相似”的深层含义。 颜柠和苏宜有几分相似,季谨川和颜柠暧昧不清,可他却和苏宜结了婚。 原来季凌荣组这个晚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费周章搭戏台只为让她看出戏。 晚宴结束,苏宜让司机送自己回家,她给贺星铭打了电话,说等会要过来和他练一下合乐。 贺星铭没察觉她的异样,“我就说需要再多练练嘛,你一开始不听,现在知道临时抱佛脚了。快来快来,我点外卖,咱俩一边吃一边练。” 苏宜上楼拿琴,别墅很安静,季谨川还没有回来。 颜柠脚摔了,他也许会带她去医院。 暮暮已经睡了,看到她,在狗窝里翘了翘尾巴,苏宜摸摸她的头,张妈走过来,问她吃不吃夜宵。 苏宜摇头,挎上琴盒出门。 * 季谨川回到别墅时已经半夜,他推着行李箱进门,轻手轻脚上楼。他去客房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去了主卧。 主卧床铺平整,一摸,是凉的。 季谨川开了壁灯,苏宜不在。 他去客厅找手机,外面是黑沉的天,已经深夜十二点,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一打电话,没有人接。 他没正式见过她的朋友,不知道联系方式,只能打去问宋时昀,辗转问到郑秋意,才知道她明天有个人音乐会,还说她晚上在跟朋友排练。 看样子不打算回家了。 知道她人在哪,季谨川放心下来。他提前结束工作回来,本来想给苏宜一个惊喜,可中途收到季凌荣发来的视频。 不知道季凌荣从什么地方知道颜柠是他朋友,想要通过羞辱她的方式出气。 可这对颜柠来说实属无妄之灾。 今天已经很晚,季谨川打算明天直接去看苏宜的现场。所以他放下手机,没有再打电话。 另一边,贺星铭见苏宜盯着手机发呆,“你干嘛,响了又不接,不响了又看着。” “骚扰电话。”苏宜说:“屏蔽都屏蔽不了。”她转头,“再来一遍吧。” “不是,你今天兴奋啊,还不累?”贺星铭这下是踏实了,苏宜却反着来了。 “我紧张。”苏宜随便扯了一个理由,反正贺星铭都会信。 “那好吧。”贺星铭作为朋友,非常够格。 “我问你正要重新开始时,苏宜又突然开了口。 “什么?” “颜柠,认识么?” “谁啊?”贺星铭一脸无知。 苏宜摇摇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事,重新来吧。” 第33章 同床异梦(4) 晚上躺在酒店的床上,苏宜却有些难以入睡,明明白天那么忙,按理说应该很疲惫才对。 可酒店的床垫要么太软,要么太硬,她始终找不到一个舒服的睡姿。不像季谨川家的,舒舒服服,刚刚好。 就这么翻来覆去半天,苏宜终于认命地打开床头小灯,拿起手机,开始在微博上搜索颜柠。 看了几条资讯,她又点进搜索栏,输入苏宜颜柠。 不出所料,即使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也有网友将她们联系在一起。实时动态里,好几条帖子都在说苏宜长得像颜柠。评论有人问苏宜是谁,也有人问颜柠是谁,还有人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苏宜脑中忽然闪过什么,点进自己的主页,细长的手指不断滑动,最后停在那条说她和颜柠有几分相似的评论上。评论十来个赞,回复里有人附和,有人反驳:【苏宜就是苏宜,她不像任何人,禁止ky】 苏宜退出主页,咬咬唇,又输入季谨川颜柠的tag,广场一片空白,一点关联消息都没有。 她只好关掉手机,翻了个身。 颜柠身上有一种柔和的气质,不知是不是练舞的原因,她总是姿态端正,说话温声细语,性格也温柔大方,像包容的风。 和苏宜比起来像另一个极端,她尖锐、锋利,像一把刀。 苏宜不喜欢这样。 第64章 小学参加全国小提琴比赛获得第一名时,有记者采访问她的偶像是谁。 苏宜说是希拉里哈恩。 记者问:那你长大后想成为她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大多数小朋友的回答都是肯定的。只有苏宜歪头笑了一下,有一种天生的傲气与自信:不,我只想成为我自己。 她不是任何人,也不想成为任何人。 所以苏宜现在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她觉得难受。 这种不舒服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演出,虽然她试图做其他的事分散注意力,但一旦空闲下来,季谨川抱着颜柠出包间的背影就浮现在脑海里,始终挥散不去。 苏宜不笑的时候会显得严肃,别人会觉得她是不是在生气。 观众不了解她的性格,以为冰山美人就是她的title,气质跟小提琴倒更搭了,跟滴水不沾的仙女似的。 出乎意料的,现场来了好多人,整个音乐厅几乎座无虚席。 苏宜站在台上,一袭黑色露背长裙,黑发如瀑散开,大颗珍珠耳钉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微微一笑,观众甚至舍不得眨眼。 主持人要苏宜简单讲两句,开口的时候,众人才发觉原来她的声音很甜,边说边笑时,那种清冷感和距离感就淡了许多。 苏宜的视线扫过观众席,本是随意一瞥,猝不及防撞见了右边过道的季谨川。他戴着口罩,一双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深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苏宜哽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来,她淡定地移开目光。讲话短暂,下一首是她和贺星铭的合作曲目。 贺星铭人很活泼,一上来就中和了苏宜的冷清气场,气氛活络了许多。 余光里,季谨川眼神灼灼,非常专注。 如果不是知道他提前回来了,苏宜觉得自己应该会特别高兴。因为那说明他一回国就马不停蹄地来看她了。原来那种急切想要见面的心情,不是只她一个人才有。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昨天就回来了,没有事先告诉她,还见了别的女人。 苏宜有些心不在焉,连刚入坑的粉丝在微博实时repo时,都说感觉她兴致不高。 不过她昨晚和贺星铭排练了很久,所以整个曲目完成得顺畅完美。 音乐厅传来掌声。 季谨川站起来鼓掌,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像是对她优异表演的一种认可。 苏宜拉着贺星铭的手朝观众鞠躬。 这次演出很圆满,在看到整个观众席的人都站起来为她喝彩时,苏宜的心情才终于好了一点。 演出结束,观众开始陆续退场。 季谨川抱着一束漂亮的黄蓝玫瑰走近舞台。 他身材高挑,穿搭又好看,即使戴着口罩,帅哥氛围更甚,光是往那儿一站,都能吸引无数目光。 有人好奇驻足,频频望去。 季谨川走到苏宜面前,取下一边口罩,递过花束,“祝贺你首战演出顺利。”他勾唇轻笑,如沐春风。 贺星铭就站在苏宜旁边,八卦地看了苏宜和季谨川两眼。 他记得季谨川,上次在羽毛球馆,这位的球技有那么点令人在意,当时就莫名觉得他俩之间的磁场有些奇怪,现在看来,果然有什么猫腻。 苏宜看看花,再看看季谨川近在咫尺的脸。她面上没有不满,也没有很开心,只是保持着该有的涵养,像公式对待,接过他的花,与他的眼睛短暂对视,“谢谢。” 呼吸间,苏宜闻到很清淡的玫瑰花香。 季谨川单手插兜,说:“我在外面等你。” 贺星铭瞪大眼睛,已经快进到约会状态了? 苏宜轻嗯了一声,接过花束后就站直了身体,现场还有很多人,她不希望太过曝光自己的私事。 季谨川很快戴好口罩,转身往外走时,听见边上的贺星铭靠近苏宜,八卦问:“哟,什么情况,那人谁啊?” 苏宜冷眼瞧了瞧手中的花,声音很淡,透露着些许疲惫,“不熟。” 声音不大,但季谨川听见了。 他驻足回首,苏宜已经拐去了后台,贺星铭紧跟而上。 “打发谁呢,苏苏,跟我还藏着掖着啊,新男友?” “收一束花就是男朋友了,那我男朋友遍布世界各地。” “人在追你?”贺星铭笑眯眯的,他记得那人不是苏烟的朋友吗?苏宜有意思啊。 “姐一直有人追。”大惊小怪。 苏宜刚回到后台,小冯就拿着彩带筒朝天喷出,工作人员欢呼庆祝,有人为她呈上鲜花。 “辛苦大家,我在廊霓定了位置,大家直接打车过去,今晚畅吃,我报销。” “好哎!” 苏宜借口有事,就没和他们一起去,郑秋意叫司机来接她,苏宜摆手说不用,“有人来接我。” “行,到家发个消息。”她招呼着工作人员打车去餐厅。 贺星铭这人爱热闹,早就和刚认识的合乐小提琴手走了。 音乐厅在一片体育公园中心,厅下是露天停车场,又大又绕,苏宜从侧门出来,看到一辆打着双闪的迈巴赫停在路边。 那么多出口,也不知道怎么就刚好走对了。 夜晚吹气阴风,冷得刺骨,路边的树叶都掉光了,显得萧瑟。 苏宜双手揣进兜里,迈巴赫又往前开了一小段,停在她面前。 苏宜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里面开着暖气,门一关上,隔绝了刺骨的寒风。 第65章 手背传来一股暖意,季谨川握住她的手,眉头微微皱起,“怎么这么凉。” 他手心很烫,双手包裹住她的,传递热意,这让她想到他临走前的夜晚,那时他也这样握着她,然后带去别的地方。 季谨川看她一眼,里面的黑色礼服还没换,外面只套了一个白色大衣,洁白的脖颈暴露在外,长发遮住的地方掩掉了他留下的印记。也有好几天,已经淡了很多,扑了粉底,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怎么不多穿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短暂的静谧后,两人异口同声。 季谨川抬眼觑她,从开始到现在,她的表情一直很淡,不知是不是累的。 苏宜歪头等他回答。 “……今天。”如果向苏宜提了颜柠,那他要怎么介绍自己的母亲?季谨川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吗?”苏宜扯了个唇角,抽出他握住的手,失落感油然而生。他撒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都会被他现在的演技骗过去。 她拂了拂额角的头发,佯装毫不在意,“你怎么知道我有音乐会?”说完又觉得可笑,忘了,经纪公司都是他控股的。 季谨川从后座拿出一个手提袋,递给苏宜,“送你的礼物。” “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 苏宜打开包装盒,是一条金色项链,设计很有巧思,漂亮独到,季谨川觉得是她会喜欢的款式。 苏宜喜欢金,因为第一名拿的是金牌,她这种争强好胜的性格,当然只喜欢金不喜欢银,她以前的采访里说过。 “喜欢吗?”季谨川小心地注视着她的表情。 “嗯。”苏宜点头。 “我帮你戴上。”他取出项链,向她靠近。 她的大衣和礼服都是v领,此时外领轻轻翻开,季谨川凑近时,闻到她头发上的茶花香,他的鼻息吐露在她脸侧,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苏宜下意识揪住手边的大衣,眼神却一点也不避讳,就静静地看着他。 季谨川扣好项链,侧头时,扫过她发红的耳朵,眼神一转,很轻易地与她对视。 空间狭小,暖风不断往外涌出,玻璃上起了一层雾气,外面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呼吸萦绕在唇边,苏宜胸膛起伏,气压太过暧昧,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慢慢升温。 季谨川喉结微动,唇压下来。 苏宜却迅速扭过头,他的唇瓣只轻轻擦过她下颌,很柔的触感。 “回家吧。”她说。 季谨川睨着她,苏宜固执地目视前方,像在跟什么较劲。 他顶了顶腮帮,终是什么也没说。 第34章 同床异梦(5)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打破沉默,车厢内黑暗安静,只能听见空调出风的声音。 外面的妖风大有摧枯拉朽之势,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雷雨。可直到他们回家,这雨都没有下来。 迈巴赫驶入车库,苏宜率先下车去摁电梯,季谨川出来,只看到她潇洒走掉的背影。 他几步走过去,伸出右手,电梯刚好下来,苏宜抬脚走进去,他的手悬在半空,只好尴尬地抽回,摸了摸鼻子。 苏宜不看他,也不说话,埋头看起手机。 季谨川安静望着电梯镜里的她,好看的眉眼轻轻皱起,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到了一楼,苏宜将琴盒和包包都扔到沙发上。张妈迎了上来,问需不需要准备宵夜。 苏宜摆摆手,去陪暮暮玩。 季谨川接到秘书的电话,二伯那边要开一个紧急的线上会议,他应了声,偏头看到苏宜蹲坐在狗窝前。 屋里暖气充足,她脱了外套随手丢在一边,季谨川这才发现她穿的礼服后背大开,漂亮的蝴蝶骨暴露在空气中,干净白皙,像一块璞玉。 他喉结动了动,室内实在太热。 季谨川脱下大衣,按电梯上楼。 这个会议一直开了两个小时,针对季凌荣的反击,二伯说:“我听说他近日就要召开工厂的股东会,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季谨川嗯了声,只是苏宜没有告诉他要去开股东会的事。 “爸的情况稳定下来,可能会尽快确立遗嘱,你这次出其不意,打了漂亮一仗,他老人家惜才,一定会非常欣赏。”二伯红光满面,本来他们就是趁此机会给季凌荣一个教训,如果老爷子醒不过来,那么东宁会落在他们手里;如果老爷子能醒过来,就算再立遗嘱也会重新审视候选人,选择最有能力的接班人。 季谨川办完事情已是深夜,他吹干头发到卧室。苏宜已经睡了,背对他侧身躺着。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盖好薄被,连呼吸都很轻。身边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闭上眼,脑中就闪过她躲吻的画面,以及她和她朋友的那句“不熟”。他细细回味走之前和再见面后的每个细节,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难道……她腻了吗?因为睡到了,所以不再好奇,不再有吸引力了?还是说他没有让她感到愉悦?他做得不够好?可她当时好像很满意啊。 或者说……她知道那件事了?不像,依她的性格,如果知道了一定会第一时间质问他才对。 季谨川摸不出头绪,只能幽幽地盯着她的背影瞧。为什么她能睡得这么安稳? 第66章 苏宜甚至连梦都没有做,一觉特别踏实。 可天公不作美,窗外轰鸣一声,伴随着闪电,惊雷劈开沉睡的黑夜,狂风暴雨如约而至。 苏宜被雷声吵醒,睁眼时,正好看见一抹闪电,室内噌得发亮,紧接着,几道闷雷像搅在一起,发出破天的声响,像是哪位神仙正在渡劫。妖风舞动,窗户被挤压发出奇怪的声响,好似要将玻璃撕碎。 苏宜下意识后退,跌进一个热意的怀抱。 窗外树影摇曳,似鬼魅乱舞,室内却温暖安全,苏宜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雷电再次闪过时,苏宜看到了季谨川沉睡的脸庞,很安宁平静。有人在旁边,外面再恶劣的天气似乎也不那么吓人了。 苏宜就这么没志气地在他怀里靠了一会。 她以为季谨川没醒,手指还揪着他睡衣下摆,靠得心安理得。直到耳边突兀地传来他的声音,“你怕打雷?” 苏宜一愣,心虚地松开手,假装无事发生,默默往旁边挪了两里地。季谨川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揶揄,眼里有笑,但苏宜看不见,“苏小姐,你会和不熟的人睡一张床?” 他生着闷气入睡,对那句“不熟”耿耿于怀,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和自己的关系,也不理解她莫名的冷淡,可他找不到场合兴师问罪,现在好像就是最好的时机,也是用开玩笑的方式破冰。 可这话到了苏宜耳朵里变成了挑衅,她吃软不吃硬,本来就没有熄灭的小火苗被浇上了油,蹭得变大。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又怎样,我还可以和不熟的人睡觉。”不止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还可以做更亲密的事。 饶是没想到这样的回答,季谨川的脸当即被气黑,原本想缓和气氛的心情也随之消失。他什么也没说,掀开被子直接去了客房。房门嘭的一声关上,雷声接踵而至,苏宜打开床头灯坐起来,沉默地看着卧室的门。 季谨川什么意思?他是在跟她撒气?他凭什么可以这么欺负人? 房门又突然从外面推开,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他似乎隐忍着某种深沉的情绪,眼神交错,一秒错开。 苏宜咽不下这口气,又扭过回死死盯他。可季谨川不接招,他几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重新躺了回去,用背对着她。 他能感觉到后脑勺有双眼睛正瞪着自己,季谨川裹紧被子闭上眼,外面雷声惊天动地,如果不是担心她会睡不好,他才不会走了又回来。 可这在苏宜眼里就变成了更严重的挑衅。所以他是在摆主人姿态,觉得这是他的卧室,该走的人是她对吗? 那她就不走,偏不走,气死他算了。苏宜关掉壁灯,一股脑卷走被子,也怄气地用背对着他。 季谨川没跟她吵,也没跟她抢,默默起身去柜子里抱出一床薄被,床垫轻微浮动后,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苏宜今晚发现一个真理,原来恐惧和生气是不会同时存在的。托了季谨川的福,她气得要死,根本没心思在管外面的鬼天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重新入睡的,翌日一早,苏宜在大床中央伸了个懒腰,身边已经没人了,只摸到没留余温的薄被。 苏宜洗漱好去厨房找饭吃,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季谨川穿一条黑色背心,系一只白色卡通围裙,黑色运动裤,似乎是刚运动完。他长臂有力,肌肉流畅,起锅时,肱二头肌明显。他本来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季谨川侧身倒出煎蛋时,围裙轻轻贴上琉璃台,胸肌微微凸起,呈现出一种优美的弧度。 苏宜觉得他的黑色背心太多余,如果里面什么都不穿,或许会更诱人一点。 察觉到视线,他转过头来,与她短暂对视。 昨晚的对呛还历历在目,苏宜觉得别扭,并不打算主动开口。虽然她很好奇怎么是他在做饭。 季谨川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垂下眼睑,一边去拿面包机里烤好的面包做三明治,一边主动说:“张妈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 他声音很淡,听不出是不是还在生气。 苏宜在心里嗯了一声,就当是回应了。 季谨川把摆好盘的早餐端上桌,推着其中一盘到苏宜面前,又去给她倒牛奶,自然地说:“马上要开股东会了?” 苏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早上不甩脸色还主动做早餐,都是手里股份给的面子。 “嗯。”苏宜刚好一点的心情又消失殆尽,回复得冷淡。 “什么时候?” “十天后。” 季谨川点了点头,见她兴致依然不高,没有再说什么,他取下围裙上楼冲澡。 苏宜坐在转椅上,拿起叉子吃了一口煎蛋,顿时戴上痛苦面具—— 季谨川这家伙,一个煎蛋能这么咸?故意的吧! 回头想瞪人,人已经上楼了。 季谨川穿戴好下楼时,苏宜已经出门。他去厨房喝牛奶,看到了倒在垃圾桶里的早饭。 扣住冰箱门的手紧了紧,他拿了盒酸奶,饭也没吃就走了。 * 季凌荣又向苏宜发出邀约,请她去喝咖啡。但她拒绝了。季凌荣也不急,给她时间考虑清楚。他说自己很欣赏她,不愿看到这么美丽优雅的女士身陷谎言之中,如果她还想知道什么,他一定知无不言。 苏宜翻了个白眼,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第67章 路雪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这才几天不见,怎么愁成这样,借酒浇愁啊?我才过来多久,你都喝了多少了。” 苏宜去抢,“哎呀,你给我。” 路雪不给,“到底怎么了?”她前两天出差,没赶上苏宜的首秀,这不,一回来就提着礼物来补上了。两人找了个酒吧聊天,谁知道苏宜跟破戒似的,不停要酒喝。 “是不是你老公?”到底是好朋友,一猜就准。 苏宜没好气,指着酒吧驻唱的帅气歌手,说:“什么老公,那才是我老公!” 路雪一瞧,啧,“吵架啦?” 苏宜摇头,双手捧着脸颊,“比这个还过分。” “怎么过分了?”季谨川那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拿我当替身。”苏宜开始打嗝,一边打一边控诉,“睡了就不认人。” “什么东西?”路雪拔高音量,帮她骂道:“这个渣男!” 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苏宜还是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哎——不是!”路雪提取到关键信息,“你俩睡了?牛啊你小苏,是谁当初还……”本来还想揶揄她,但看到她难过的脸,路雪便不忍心了。她凑近,小声问:“怎么样?” 苏宜鼓了鼓脸,本来挺伤心的,听到这个前不搭语后不着句的问题,还真认真回忆了一下,诚恳地说:“特别好。” “哟,给咱苏苏这一脸娇羞的。”路雪推她一把,“你就当睡了个活好还免费的鸭子,不吃亏!” 第35章 同床异梦(6) 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什么笑点,苏宜爆笑,笑完又撑着脑袋叹气,“你别看我现在嘻嘻哈哈,但其实挺难过的。”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路雪问。 “能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见的。”说着又喝了一口酒,这回路雪没有拦她。 “有时候亲眼看见也未必就是真实哦。”路雪是电台记者,她们这行最清楚所谓眼见不一定为真。“我觉得你不要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如果你怀疑,那就去找他问清楚。” “我不要。”苏宜一口拒绝。帮她发现这件事的人是季凌荣,对方意图明显,她不是没怀疑过这就是个局。可如果只是局,谁能保证他一定会入场?而他入场了,是不是证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她去质问,以什么立场呢?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他们早就约定好互不干扰。如果她问了,他或许还会反问她理由,她该怎么回答? “你难过的原因是什么?”路雪适时问了一句。 “……就算爹不疼妈不爱,我自己还是很爱自己的,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我,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真的只是这样吗?” “不然呢?” “可是苏苏,你在难过,不是在生气。”如果只是前者,她应该只有愤怒才对。“你很伤心,是不是因为其实……”路雪看着她的眼睛,说得肯定,“你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才有了期待。因为期待落空,所以才会难过。 虽然她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重蹈覆辙,说什么只是觊觎他的身体,却依然控制不住动心。即使她不想承认。 苏宜沉默。 这好像也能解释为什么她不愿意和季谨川沟通,如果被他知道她的喜欢,她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好像能被拿捏,被伤害。她这么高傲的人,才不会率先付出真心。苏宜以为有了曾经那么深刻的教训后,她会长点记性,可季谨川对她太好了,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本就岌岌可危的堡垒早就在相处中渐渐瓦解,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可真心就是用来被辜负的。 苏宜再次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又开始闷头喝酒,嘴巴却还是很硬,“不可能。谁说的。不可能!” “好好好,不可能不可能!”路雪只好顺着她话说,苏宜固执地要和她碰杯。 应淮的电话打过来,路雪一边安慰苏宜,一边跟他讲话。 “雪子你偏心!我这么伤心你还要跟应淮聊天!重色轻友!应淮你个狐狸精!” 电话那头的应淮满头黑线,问她们在哪。 路雪报了地址,应淮说他等下过来。 苏宜没醉,只是在发疯,她跟路雪打赌说下一个进来的如果是双数帅哥,就去问其中一个人要联系方式。 结果下一对进来的正好是应淮和他的朋友。 苏宜傻眼了,路雪推她一把,应淮和小帅哥已经走到跟前来了。 小帅哥穿一件黑色松垮毛衣配破洞牛仔裤,银色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光,苏宜忍不住眨眨眼,好潮一男的。 “苏宜!”小帅哥看到苏宜托着脸颊看他,还想是那个女生这么大胆,就这么死盯着别人瞧,谁知一看竟然是熟人。 “你俩认识?”应淮一愣,得了,免介绍了。 “认识啊,我不是跟你说我初中在音乐学院附中读过吗,*她是我同学。” “这么巧。”应淮惊讶,“我女朋友也是附中的。”他指指路雪,两人简单打了招呼。 “附中那么多个班,我俩不认识倒很正常。”路雪笑着说,“校友嘛,一样的。”音乐附中不只有音乐班,还有文化班,路雪是文化班的。 “你好,我叫谢佑浔,小时候拉过几年大提琴,后来转行了。现在是应淮的同事。” 第68章 苏宜看他们仨跟认亲似的,“你们要站到什么时候,不喝酒吗?” 应淮瞧她一眼,脸蛋红得跟红绿灯似的,他朝路雪使眼色,“心情不好啊。” 路雪摇头,小声回,“特别不好。” 谢佑浔坐到苏宜身边,沙发一陷,还没说话,苏宜就开始吐槽:“你这么重啊,一坐下来沙发陷就一大半。” 路雪一惊,忙解释她平时不这样,只是现在心情不好。 但谢佑浔只是笑笑,完全没生气,“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没变。” “说得咱俩很熟似的。” “贵人多忘事,我好歹帮你逃过课,这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这么一说,苏宜才想起一件陈年旧事。那时她上初二,迷恋学校附近的锅包肉,可附中管得严,不准随便外出,还不许点外卖,她经常看到有些爱打游戏的男孩子翻后门的围墙,所以有样学样翘了文化课。她那会不高,半天跳不上去,好不容易跳上去了,臂力不够翻不过去。一个在角落偷偷抽烟的男生看到她,一边嘲笑一边说要告老师。苏宜急得想丢石头砸他,可她那会双手攀着围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男生笑够了,掐了烟,过来抱住她小腿,将人往上抬。 苏宜道了谢,很小的一件事,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当时有点狼狈,所以她恶狠狠地威胁那男生,不能把这事告诉其他人。 苏宜是那种杰出校友,会经常贴在光荣榜,会常常被老师夸奖,要大家多多向人学习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谢佑浔早就知道她,她穿礼服拉琴的时候像天上的仙女,漂亮的脸蛋说着威胁人的话时像高傲的白天鹅。他还以为她是什么乖乖女呢,真有意思。 而当他发现苏宜逃课是去吃锅包肉,以及那家店是他舅舅开的之后,他对苏宜更意外了。 苏宜后来去过店里好几次,有时谢佑浔有空,还会帮他舅舅上菜。一来二去,两人混了脸熟。有时苏宜来不及补文化课的作业,就会来店里,一边吃锅包肉,一边找他的作业来抄。直到半学期以后,谢佑浔转学,苏宜开始为备战柯蒂斯而努力,两人的联系戛然而止。 “原来是你。”苏宜想了想他以前的样子,太模糊,根本想不起来。反正跟现在的模样非常不一样,潮得她以为是哪个小明星呢。“你舅舅还开店卖锅包肉吗?”她后来回母校几次,但那家店已经搬走了,她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锅包肉。 “你还真专一。”谢佑浔说,“他回东北开店了,你要是想吃,我让他给我寄点过来。” “真空的和现做的可不一样。”苏宜还是那么挑剔。 谢佑浔又笑,“那你什么时候去沈阳演出?到时候让我舅好好招待你。”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 “你红啊。我也听流行乐好不好。”迪安是他们那一代的歌手,发新歌当然会听,自然就知道了她这位小提琴手。 “行吧。”苏宜没什么话讲,她举起酒杯跟他碰一下,“喝酒。”完了又朝应淮和路雪扬下巴,叫他们也喝。 谢佑浔抿了两口,见苏宜直接整杯下肚,眉梢一挑。 苏宜喝得急,呛得咳嗽,整张脸更红了,谢佑浔拍拍她的背,“我又没跟你抢,急什么急。” 苏宜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语不成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苏宜瘫在沙发靠背上,感觉喉咙辣辣的,谢佑浔扯给她两张纸,说:“我舅下周要来北京看我奶,正好可以让他带点锅包肉,咱俩加个微信?到时拿给你。” “行啊。”苏宜拿出手机让他扫码。 谢佑浔没想到苏宜会这么爽快,可转念又想,她以前似乎也这样,并没有被外界给她的标签束缚住。成了明星也不会有什么架子,跟同学朋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挺实诚豪爽一姑娘。 但这姑娘今天不怎么高兴,他看出来了。 苏宜喝了很多酒,路雪和应淮两个人一起劝都拦不住,不给喝就开始哭,头发糊到脸上,嘴里一直咕哝着什么。 谢佑浔听了半天,终于听出点什么,疑惑地问:“季谨川是谁?” 应淮只知道这个名字,不知道他和苏宜的关系;路雪什么都知道,直言道:“她老公。” “什么?”震惊的不止谢佑浔,还有应淮。谢佑浔没想到苏宜居然会英年早婚,他以为她那种人或许都不会进入婚姻。而应淮像是窥探到什么天机,“我怎么不知道?” “嘘——”路雪意识到自己口快,这里还有外人在场呢,她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守口如瓶啊,人还没公开呢。” 谢佑浔情绪有些淡,心里涌起的某种热情慢慢降了下去。 苏宜的手机一直在响,但她酒劲上来,直接把手机扣在一旁,说主唱好帅,声音又好听,想要和主唱搭讪。 路雪拦住她,苏宜就靠在她的肩膀上,抱着她的腰说:“雪子,你腰真细,好舒服。” “送她回家吧。”应淮眉头皱得老深,帮苏宜接了电话。 季谨川迟疑地看了眼电话备注,确定没有打错,她那边吵嚷喧嚣,一听就知道在酒吧。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她不声不响的,还不回家。 “你是谁?我找苏宜。”季谨川咽下一口气,问。 “我是她朋友。”应淮看了眼来电,知道对面就是苏宜正骂骂咧咧的老公,他堵住一边耳朵,提高声音问路雪:“她老公的电话。” 第69章 路雪空出一只手,接过电话说:“我们在酒吧,苏苏喝醉了。” 季谨川合上书,拿桌上的钥匙下楼,“请问在哪个酒吧?” 路雪报了地址,那头便挂了电话。 路雪再次见到苏宜那位crush是在酒吧外,和上次在羽毛球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外套都没来得及穿,明显是直接赶过来的。 外面零下的温度,张嘴就是弥漫的雾气。 苏宜半挂在路雪身上,力气不够,应淮在旁边接工作电话,还得谢佑浔帮忙搭把手。她的脸红得发烫,闭着眼睛,脑袋乱晃,谢佑浔的身高刚好合适,苏宜靠在他肩头,嘀咕着还要喝酒。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季谨川的视线从谢佑浔肩头扫过,他沉着脸捞过苏宜的手臂,直接打横抱起。苏宜本来就晕,这下觉得更晕,嘤嘤呀呀半天。 “不麻烦,我跟苏苏是很好的朋友。”路雪借着路灯细细打量季谨川,心道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确实有该有的资本,“上次我们在球场见过,还记得吗?” 一旁的谢佑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记得。”季谨川点头,“这次不是很方便,改天我们一起吃个饭,正式认识一下。谢谢你们今天陪苏苏。”他的视线扫过路雪和身边的谢佑浔,撞上对方微妙的目光。 “好,外面冷,你快抱她上车。”路雪催促。 “她今天喝了不少,我们也拦不住,睡觉的时候注意不要平躺,我怕她呕吐。”谢佑浔突然开口。 季谨川看向他。 路雪忙提醒:“对,药店有护肝片卖,明天可以让她吃点。”不清楚季谨川有没有照顾醉酒人的经验,路雪多叮咛了两句。 “好,我知道。”季谨川朝路雪颔首,抱着苏宜上了车。 路雪觉得季谨川这人其实蛮周到的,该有的礼节都有,看起来不太像苏苏控诉的那种人啊。 苏宜一路都不安分,一会觉得热,脱掉身上的外套,只留一件针织衫,一会又觉得冷,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一会又想吐。 季谨川好不容易把人带回家,放在床上,张妈不在,只有他一个人忙来忙去,给她卸妆换衣服。 苏宜满身酒气,全身都红红的,身体还不老实,一直动来动去。 季谨川的眼暗了又暗,她皮肤很烫,多看一眼,心里的躁欲就多增一倍。 偏偏她醉得很,什么都没察觉。 他沉着一张脸给她套睡裙,整理下摆的时候不小心压到她头发,苏宜疼得乱打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一边揉她的头皮,一边轻哄她。 苏宜睁开眼睛,盯着他不说话,季谨川甚至以为她是不是要清醒了,手从她脸上放下来,拿被子挡住她胸口。 她那里若隐若现,不能多看。因为季谨川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君子,脑子里已经把她就地正罚好多遍。 “季谨川——”她嗫嚅,眼神并不清明。 “嗯。”季谨川蹲在床边。 “我口渴。” “马上。” 他起身去外面倒水,经过沙发,苏宜的手机响了一下,季谨川正好看到亮起来的消息框。 一个没有备注的号问她—— 【你到家了吗?】 第36章 同床异梦(7) 季谨川端着杯子走到床边,左手托着她的脖颈给她喂水。 咕噜咕噜好几口,她喝得急,嘴角溢出水渍,顺着下颌流向颈项。喝够了,才无意识地靠回他怀里出大气,头发顶到他下颌。 季谨川放下水杯,把人放躺回床上,抽出两张纸给她擦拭。苏宜睡得不安分,他擦得不算温柔,偏偏对方毫无意识,就这么在床边坐了会,苏宜渐渐入睡。 宿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头疼到爆炸,苏宜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鸡窝,迷离着双眼环视这个熟悉的房间。 关于昨天是怎么回家的,她是一点也记不起来。 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酒气,苏宜拿了套衣服去浴室,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裙,谁换的?有一些零星的片段闪进脑海里,但苏宜实在头疼,懒得再费心思去想。 头顶的淋浴洒下来,抹上香喷喷的沐浴露,苏宜顿时觉得好受多了。 醉酒后的感觉并不好受,苏宜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买醉,身体是自己的,她得爱惜。 吹干头发,换好衣服,苏宜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她找到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下楼,这会儿已经下午一点,张妈又请了假,别墅安静得很。 手机上有几条新消息,路雪问她酒醒了没有。 苏宜回:【刚醒。昨晚你送我回家的?】 路雪发来红色感叹号:【你老公。】 季谨川?苏宜完全没有印象。 那边接着说:【你喝醉了可一点都不好伺候,难为你老公了。】 苏宜:【?胳膊肘往外拐呢,不许夸他!】 路雪贱兮兮地发来一个坏笑的表情包。 又有一条新消息进来,没有备注—— 【你还难受吗?】 苏宜看着那个陌生的头像和网名,想了好半天才记起是谢佑浔,她顺便给他备注上,回:【没事了。】 那边又继续发:【附中过几天校庆,你要参加吗?】 早几天附中校友群就在讨论这件事,苏宜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工作,所以还没定,【未定,到时候再说。】 第70章 谢佑浔:【那你决定了跟我说一声。】 苏宜去开冰箱,看到这句话时愣了一下,她开了牛奶,闻到一股清香味,接着是说话的声音。身体往厨房门里一探,季谨川在琉璃台前打电话,“玉米排骨,不用高压锅吗?放点山药?葱?家里有的,得先用筒子骨熬?行,我知道了……” 似乎听到响动,原本在盯着汤锅发呆的季谨川转过头,眼神跟她撞上。 “你……”他刚要跟她说话,苏宜就转身走了。 暮暮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屁颠屁颠地要跟她贴贴,朝她汪汪叫。 苏宜坐在沙发上,暮暮咬她裤腿,接着跑去沙发靠墙的地方,就这么来回三次,苏宜可算明白暮暮的意思了—— 它的玩具掉进沙发后面,要她帮忙捡出来。 苏宜懒得动,就跪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团在一起玩手机,可怜的暮暮还以为她正想办法给自己找玩具呢,凑到她旁边抽鼻子,不断用顺滑的毛发蹭她的脸,那是小狗的谄媚和讨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季谨川缓缓走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的暮暮转过身,朝他疯狂摇尾巴。 他走近,看到苏宜的屏幕,她在玩消消乐。 暮暮去蹭苏宜的脸,又通了一关,苏宜摸摸它的头,说:“去找你主子。” 暮暮开始汪汪,看看季谨川,又抓抓沙发。 季谨川懂了,走过来,推开沙发靠背,苏宜站起来走去另一边。 暮暮的玩具就躺在墙角,他捡起来丢给它,小狗开心地原地转圈。 “你干嘛骗它。”笨蛋小狗真的会相信她在认真找玩具。 因为看它主人不顺眼呗。苏宜没好气地想。但她没这么说,头都懒得抬,“好玩。” 头又开始痛,苏宜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 季谨川从矮柜里拿出一盒药片,他用剪刀剪下两片,拿起一杯水,走过去递给她:“护肝片吃一点。” 苏宜瞥了眼他手里的药,还是没往上看他,但默默接过药片吃了下去。 季谨川接过杯子走了。 苏宜态度不好,她本以为他不会过来了。结果不到一分钟,视线里又出现他的拖鞋。 他站在旁边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杵着,苏宜不耐,皱起眉头,“还想干……”嘛…… 话没说完,他往她嘴里塞了一样东西,苏宜反抗的时候,嘴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 嘴里甜味爆炸,是糖果。 亏她还反抗,早说她就不乱动了。 “头疼吃糖果比吃止痛药管用。”季谨川说。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苏宜收回力气,轻嗯了声,没讲话,消消乐也没心情玩了。 房间太安静,只有暮暮咬玩具的声音。 “什么时候有空,约一下你的朋友们,我们一起吃个饭?”季谨川没走,缓了一会,他再次试探性开口。 “没必要。”手中的消消乐再也玩不下去,苏宜关了手机,终于抬头看他。 季谨川昨晚似乎没休息好,眼底有黑眼圈,但依然是帅的。他背光坐在沙发臂上,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袖,袖子轻轻挽起,露出精壮的小手臂,青筋微微凸起,在分明的光线里异常性感。 “为什么?”他有短暂的沉默,表情很淡,落在她疏离的脸上,手指不经意蜷起,似乎想不通很多东西。 “季谨川,我们只是合约结婚,没必要介入对方的生活,所以不需要认识对方的朋友。”认识了,然后呢?他们是因为相爱结的婚吗?不是,那么何必认识?以后离了还得解释,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说了,她有见过他的朋友吗?没有。连正式见他家人都没有过。那她凭什么又是带他见亲戚又是见朋友的?她这边毫不设防敞开真心,得到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季谨川站起来,脸色很僵。 苏宜的手机又响了,谢佑浔叮叮叮发来好几条消息,说他舅明天就会来北京,问她要地址,要亲自给她送过来。 季谨川垂眼,他记得那个头像,也记得昨晚的那条消息,都不用猜就知道是酒吧外苏宜靠在肩头的那个男人,那个担心苏宜平躺着睡会呕吐的男人。 苏宜准备去拿手机回消息。 季谨川这两天不断热脸贴冷屁股,隐忍许久,终于在此刻爆发,“昨天那个男生跟你什么关系?” 苏宜一顿,疑惑看他。 “他在追你是吗?你对他有兴趣是吗?”她不想他见她的朋友,是因为里面有需要藏着掖着的人吗? 暮暮听见争吵,松开玩具,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俩。 苏宜翻了个白眼,一股气提在胸口上不去下来。明明是他另有喜欢的人,明明是他把她当替身,他现在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把锅甩给她? 苏宜气笑了,真有你的啊季谨川。她不甘示弱,不反驳他的质问,冷声回:“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我呢季谨川?” “凭我是你法律意义上的老公!”他陡然拔高音量。 “商业联姻罢了!”苏宜声音更高,她的嘴唇在颤抖,是激动的,是愤怒的,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季谨川紧咬着后槽牙,启唇半晌,看向另一侧冷静,又转回头盯着炸毛的她,声音低了下来,表情有种不易察觉的痛苦,“我以为,我们有点不一样了。” 第71章 她给他拉自己创作的曲子,要他当第一个听众,照顾生病的他,还给他留蛋糕,固执地在深夜等他回家。他以为他们之间会有那么点儿不一样了,哪怕一点点。 他不理解自己出个差回来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苏宜像一只冷漠的刺猬,他一靠近就会千疮百孔。 恍惚间想起十年前,她邀请他参加学校的校乐队演出,他翘了课买了一大捧蓝色玫瑰,从学校狂奔过去,小道上人挤人,他举高花束,生怕被别人挤到。因为跑得太快,鸭舌帽都被风吹掉了,路人帮他捡起来,只看到一张青春洋溢笑容大开的脸。 然后呢? 他跑去后台,工作人员给他指了休息室,他兴冲冲跑过去,气都还没喘匀,听见她背对着门打电话。她在吵架,用着熟悉的母语,说到激动处手到处晃动。 接着她说了什么呢? “我告诉你!小三的孩子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都应该生活在肮脏恶臭的下水沟里!你不配跟我说话!滚啊!不要再打给我!我不好奇你的生活!”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陌生、冷漠的苏宜,歇斯底里的苏宜,就像现在。 “你不会觉得跟我睡了一觉就能管我了吧?”苏宜的话像湿冷的寒风,透过衣服慢慢侵蚀皮肤,“季谨川,你管好你自己!” 说完,苏宜拿起手机,按电梯上楼,她不能再和他对峙,因为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质问他颜柠是谁,她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 郑秋意的电话打过来,告诉她x运会的开幕式表演已经谈好了,“那天正好是除夕,今年得委屈你一下不能和家里人过年了。” 这根本不是委屈,这是出口,因为没有人陪她过年。每个人都有家,除了她。 “要排哪些曲子?” “下午有时间吗?这两天要和总导演一起吃个饭,沟通一下具体事宜,后面得过去一起排练,会比较忙。” “我待会儿就来公司。” 苏宜从电梯出来,推着行李箱,径直去衣帽间收拾东西。 季谨川直接步梯上楼,看到苏宜摊开行李箱,一件一件朝里扔衣服鞋包。 余光里见他过来,苏宜更没好气,衣架都懒得取,直接一股脑地丢进行李箱。再转身时,他已经两步走近,扣住她的箱子。 “松手。”苏宜胸膛起伏。 季谨川不松,脸也阴沉得不行,“你要离家出走吗?” 他的劲儿更大,苏宜没奈何,关不上箱子,只能抬眼瞪他,“你管得着吗?”现在在气头上,她根本不想解释。 这一身反骨也激怒了季谨川,他放开手,抱起里面的衣服全部挂回去,转身的时候撞到苏宜的肩,她踉跄地后退两步。 “你发什么神经!”苏宜觉得头更疼了,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季谨川不吭声,默默挂衣服,唰地往全往衣柜里面推。 苏宜被气得六窍生烟,她去抢他手里的衣服,季谨川不给,苏宜耐心告罄,昂起头,命令他放手。 季谨川紧盯着她的眼睛,纹丝不动。 苏宜透过他的瞳孔看到张牙舞爪的自己,她忽然觉得很累。 “好。”苏宜闭了闭眼,不想再跟他争执,她今天就把离家出走给坐实了,拿上手机转身就走。 擦肩而过时,她的手腕被季谨川扣住,他用了力,苏宜吃痛。她不吭声,就瞪着他。 “去哪?”季谨川声音低哑,脸一半埋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态。 “去找昨晚的男生约会啊。”苏宜冷笑,“满意了吗?” 季谨川眼尾发红,他什么也没说,握住她手腕的力度却松了。苏宜当即甩开,下楼,背影十分潇洒。 第37章 迷雾森林(1) 徐昊峰来北京出差,忙完正事,跟季谨川约了见面。早就听说他打了一场漂亮仗,还没来得及道贺,想着这次补上,结果见面时发现他兴致并不高,脸色不怎么好,“怎么大老板也有烦心事?” 季谨川坐在吧台前,问酒保要了杯威士忌,徐昊峰脱下外套坐去他旁边,也点了杯酒,才道:“听说你把你大哥那一旁支的亲戚都开除得差不多了,这么威风,怎么还不高兴了?” “我没不高兴。”季谨川嘴硬,瞥见他没戴中指的戒指,挑眉问:“怎么没戴?” 徐昊峰注意到他的视线,看着自己的中指笑了笑,“分开了。” “不是都订婚了?” “是订婚了,但她后悔了。”徐昊峰搓了搓那里的皮肤,戴过戒指的印记已经消失,“我们聊了一下婚后的生活,家庭、孩子,各种,聊完以后她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季谨川说:“太理智了就结不了婚。” 徐昊峰笑着:“你比较有经验。”说完又埋汰他当初为了工厂的股份给苏宜抛橄榄枝,把自己的婚姻都当做筹码。 “要我说,你这么聪明又周到的人,早该留有plan b,不是一定非得把自己搭进去吧?” 季谨川不吭声。 徐昊峰用手肘顶他胳膊,“别装,还不知道你。” 季谨川虎口卡住玻璃杯,喝一口酒,状似无奈,摇了摇头。 “喜欢那女孩儿?” “不知道。”季谨川想了想,这些话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连好友都只知道个大概。今天或许心情实在不佳,又喝了酒,有些惆怅,“我不知道是喜欢,还是执念。” 第72章 “吵架了?” “应该算冷战。”苏宜单方面的冷暴力。 “为什么?”徐昊峰开始充当情感大师。 吵架前季谨川不知道原因,吵完他大概知道了,“她好像喜欢别人了。” “哈?”徐昊峰不信,“你说你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要本事有本事,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喜欢别人了?” “优秀就会被喜欢吗?”季谨川反问,他想起领证前,苏宜在他车上说的话,她不是和那些标签结婚。她就是那样的人,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其他人眼里的好条件,对她不适用。她要是只喜欢那些标签,反而还好了。 “那你怎么办?离婚?”徐昊峰问。 季谨川奇怪地看他一眼。 徐昊峰就笑,他清楚季谨川的脾性,他想做的事,不管多难都会做好,哪怕蛰伏多年。“来,哥教你啊。想让人回心转意,你得——勾引她。” 季谨川斜眼看他。 “变成猫,变成虎,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1” 猫是漂亮、温顺,激发她内心的保护欲和破坏欲; 老虎是强大、可靠,实力雄厚,让她产生安全感; 被雨淋湿的小狗是可怜,让她怜爱。 “就这么一步两步三步,如果一个女人开始心疼你,那就恭喜你,她沦陷了。”徐昊峰朝他挤眉弄眼。 “什么东西。”季谨川嗤之以鼻,又倒了小半杯酒,“你参加了什么培训班吗?” 徐昊峰啧一声,“你还别不信,我这方面经历比你丰富,可没我懂得多。试试就知道了。” “懒得理你。”他站起身,这酒越喝越不开心,不如换个地方,“吃饭走不走?” “走啊。” 两人并肩往外走,正好偶遇和投资方谈完事的颜柠出包间,她身边站着新剧的投资人和导演,一行大概七八人。 投资人率先认出季谨川,忙招手微笑,“季先生。” 颜柠回头,看到他渐渐走近的身影。 “巧啊,我刚才还跟颜小姐说什么时候跟你一起吃个饭。”因为季谨川,投资方都要尊称她一声颜小姐了。 “确实巧。”季谨川朝颜柠看一眼,微微点头,“剪头发了。” “对,新剧女主的性格比较适合短发。”颜柠有些开心。但他的眼神并未过多停留。 颜柠前不久在一部s级古装剧里跑龙套,拍摄地点偏僻,晚上本该乘剧组的专车回酒店,结果偏偏遗忘了她。那地方灯都没有一盏,听说还有野狼,她又冷又饿,经纪人被支去参加酒局,怎么打电话也不接,情急之下,她只好拨给季谨川。后来她才知道,那部戏的副导演是伯乐老婆的弟弟,对方就是想捉弄她,拿到角色又怎么样?这块饼吃不吃得下,还是要看命。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被狗仔拍到,所以让季凌荣发现颜柠的存在,让他把对季谨川的怨恨都报复到她头上。 颜柠一直不好意思麻烦季谨川。虽然他们小时候在一个院子长大,但他八岁就去北京了,后来也只是在寒暑假才回来看看他姥姥。在那之前,她和他一样,都是留守儿童。 颜柠爷爷去世后,家里就没有亲人了,他姥姥看她可怜,自己也孤苦伶仃,老是叫她来吃饭,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一老一小就这么生活在一起。 季谨川每次回来都会带很多礼物,漂亮的洋娃娃,好看的裙子,还有她从来没有吃过的糕点。哦,那时候他还不叫季谨川,他叫景衍。他总是很安静,不怎么爱笑,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感谢她陪伴姥姥。 再后来,姥姥身体也不行了,她被送去附近的福利院。去世前,姥姥要景衍以后多多关照自己。于是,颜柠被领养了,她养父母待她很好,还送她去学喜欢的舞蹈,她的生活也慢慢变好。 他们联系一直不多。她只能新闻上看到他的消息,也很少,他太低调,只有财经板块有一些只言片语,她会把那些报道都剪下来,贴进一个手账本里。她有他的电话,他说过有事可以找他,但她很少打扰他,只会在每年春节的时候给他发一句新年快乐,他会回一句同乐。有时回老家祭祖,运气好的话能和他偶遇,两人会一起吃个饭,聊些有的没的,关系既熟悉又陌生。 那便是全部了。 前几天在包间跳舞,颜柠知道那是有人故意为难,她以为又是伯乐老婆使绊子。结果季谨川却出现了。他冲进包间,抱起了摔倒的她,那一瞬间,颜柠特别想哭。 后来去医院,经纪人情绪崩溃,一股脑说了很多,颜柠觉得难堪。季谨川没问她为什么不跟他讲,他只让她好好养腿。很快,不少影视公司和导演找上门,点名要她。 方月一边帮她筛选剧本,一边说,早知道你那么朋友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不早用,你看你一倒倒苦水,好日子这不就来了么,几句话的事。 颜柠却有些沉重。 这次和投资方吃饭,就是聊她下一部要拍的戏,还是女主。 世道变得太快,之前对她冷嘲热讽的人开始点头哈腰,她这两天遇见的好人比过去二十多年遇见的还要多。 而这些,都是季谨川的面子。 他们本来就要去吃饭,投资人便邀请季谨川,他一开始婉拒,说和朋友有私约。但徐昊峰也打算涉足娱乐圈的投资,所以便一道去了。 第73章 投资人多会做事,让颜柠坐在季谨川边上,那是上座。 觥筹交错间,免不了喝酒。 季谨川以前很少喝,谈事就谈事,很少有必须喝的情况,但他那天心情本就恹恹,所以喝得多了些。敬酒的人发现他来者不拒,都想上去混个脸熟,颜柠却拧起了眉头,挡住导演敬来的第三杯酒,说:“我替他喝。” 话音刚落,包间就响起了起哄声。 颜柠不敢多看他的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导演打趣说:“颜小姐会心疼人。” 只敢打趣颜柠,但不敢冒犯季谨川,摸不准他们到底是情人关系还是情侣,所以只挑着话说。 话音刚落,刚才借口上洗手间的投资人回来,推开包间的人,一边往里引荐,一边说:“哎,看看我遇见谁了,刘永,咱本次x运会的总导演。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苏宜一行人和刘永的团队也在这里吃饭,商谈开幕式的细节问题。席间刘永遇到故人,两人一番交谈,对方盛情邀请他们过去,他揽着刘永的脖子耳语,“我跟你说,今天正好遇见季总,你知道啊,人不止是x运会赞助方,好多影视、比赛、各种乱七八糟的活动,都掺一手,赶紧过来打个招呼。” 于是当苏宜跟着投资人和总导演进去包间时,就看到了颜柠替季谨川挡酒,其他人*瞬间起哄的画面。 坐在主座上的季谨川,后脑勺轻靠在椅子背上,下巴微微扬起,他穿一件轻薄的黑色棉质衬衫,领口敞开,锁骨若隐若现,他的左手搭在桌上把玩打火机,指间夹着一根雪茄,另一手随意地搁在椅子扶手上。苏宜进来时,他正好吸了一口雪茄,周围人推杯换盏,人声嘈杂,他安静坐着,气场强大,缭绕的白烟从唇间溢出,模糊了脸庞。她只看到他微动的下颌,眼神几分不羁,几分淡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斯文败类的痞气。 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脸和耳朵微微发红,耳后的血管清晰透明。 苏宜见过他另一面的红,在浴室,她摸上他耳朵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红得发烫。很性感,也很危险。 下午才吵了架,她没想过马上就遇见他。更没想过他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就和颜柠待一块。 亏他下午还敢质问她。 他自己呢?立刻就能投入新的怀抱。 难过的只有她而已。 刚才还跟她说话严厉,有股文人风骨的刘永,此刻也恭维地同季谨川敬酒,脸上带着温和、甚至讨好的笑。成人世界就是这样,哪怕他都不一定将自己的一分一毫分给旁人,旁人都要敬畏他三分。 苏宜移开眼。 郑秋意凑到她耳边小声讲:“主座那位爷是东宁的人,姓季,背景不可海量。我们公司也是他控股的,大股东。” 其实不用秋姐介绍,这一桌子有名有姓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谁都能看出来他最不一般。 他那副游刃有余的冷淡模样,像蓄力凶狠的老虎少有的慵懒时刻,虽不怒却自威。苏宜没见过这样的他。 “你也去敬个酒吧,”秋姐看她,“来都来了,不然说不过去。” 第38章 迷雾森林(2) 刘永一边和季谨川说话,一边指了指门口。季谨川顺着他指的方向掀起眼皮。 苏宜安静地站在那儿,和他的眼神隔空交汇。 刘永朝她招手,郑秋意拍拍她的肩,“在叫你,我们过去吧。” 郑秋意比苏宜年长十多岁,见过很多行业大佬,也应酬过很多重要场合。她走在苏宜前面,在刘永的介绍下同季谨川问好。 颜柠刚才喝得猛,这会有点头晕,她退开椅子,借道去洗手间,抬头时看到迎面走来的苏宜,她认出那是上次在包间帮过自己的女孩,眉眼一弯。 可苏宜明显心情不佳,她只是淡淡地扫了颜柠一眼,很快不动声色地移开。剪了短发的颜柠看起来更活泼一些。苏宜想。 颜柠抿了抿嘴,有点失落,但也没放在心上,擦着苏宜的肩走过时,她闻到一股很熟悉的茶香味,似曾相识,但她有些反胃,暂时没有心情去追根溯源。 “不知道季总爱不爱听古典乐,这位是小提琴家苏宜,她以前在柏安乐团,今年才回国发展。”郑秋意公式化介绍,她轻推苏宜的腰,把人带到季谨川面前。 他坐着,她站着,看她的时候微抬起头,眉头轻蹙。 苏宜走近了才发现,他连眼皮都是红的,莫名让她产生一种他很好欺负的错觉。如果捏着他的脸颊灌酒,他的眉头是不是会拧得更深,表情会不会更委屈?他的鼻梁好挺,在他鼻梁上滑滑梯会怎样? 这家伙,单纯是皮囊本身就怪让人心动的。 苏宜反应过来脑子里在想什么时,自己都愣了。 季谨川就这么觑着她,刚才刘永过来搭话,他好歹还回两句。到了苏宜,他什么也不说,看向她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让人猜不透他的内心想法。 徐昊峰好奇地扭头看来,默默打量起苏宜。 刘永便在旁边絮叨,说开幕式需要一个小提琴手,但找来找去都没有合适的,突然有一天,他刷到了苏宜的视频,完全就是他想要的那种感觉。他还邀请季谨川到时候去现场观看,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说话间,郑秋意已经倒好一杯酒递给苏宜,白的,纯度高,仅是拿在手上都能感觉到味儿冲,喝下去一定很辣喉咙。 第74章 苏宜轻不可闻地皱了皱鼻头。 她拇指和食指捏着小酒杯,转向季谨川,端酒杯的高度正好与他的肩平齐。她假装手一滑,那透明液体就顺着锁骨流进他的衣服里,衬衫领口瞬间湿了,白酒流进领口下方,很快看不见了。他锁骨处的湿润在灯光下极其明显。 刘永大惊失色。 苏宜淡淡开口:“不好意思啊。” 不痛不痒的四个字,不慌不忙地抽出两张纸巾,敷衍地帮他吸干衬衫上的水渍,完全没看出她哪里觉得抱歉。 擦拭时,她的指骨不小心碰到他锁骨附近的皮肤,热意烫得心都跟着紧了一下。苏宜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一旁看戏的徐昊峰乐了,这女人演技拙劣,现在的小明星都靠这些来吸引注意力了?他很好奇季谨川会怎么做,就这么人任由别人吃他豆腐? 但季谨川的反应很奇怪,他甚至没有推开她。 苏宜其实不喜欢应酬的场合,她讨厌给人敬酒,说一些恭维的漂亮话,很麻烦,很虚伪。如果换了平时,在郑秋意让她也去敬酒的时候,她就会立刻离开。 只是看到季谨川和颜柠在一块,苏宜觉得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这口恶气就会埋在胸口出不来。 他人模狗样坐在这里,享受着别人的讨好和殷勤,她被引荐过来,他站都懒得站一下。 怎么?在外面还要给她摆脸色? 苏宜才不受这委屈。泼酒是故意的,她本来还想泼脸上,但那太明显,打湿领口也不错。她知道自己演技很烂,但没关系,目的达到就行了。 谁让他刚吵完架就来找颜柠?她的气都还没消呢,早知道她就应该马上找谢佑浔,让他来救场,她不能输。 苏宜思绪乱飞,季谨川突然扣住了放在他胸口上的手。细细的腕子,一用力就会留下红印。 他手心滚烫,苏宜想抽回,却硬是被他捉住,紧抵在胸口。她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热闹的包间突然安静下来,全都盯着这一处瞧。 “哎呀,对不起啊季总,苏苏见着您实在太激动了,手抖才没拿稳。”郑秋意在一旁干笑,试图缓和气氛。 苏宜试着拉了两下都没能挣脱开,她抿紧唇,迎上他深幽的目光,坏得坦坦荡荡,一副破罐子破摔你想怎样的表情。 空气开始凝固。 苏宜试想过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季谨川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问她:“今晚回家吗?” 他很认真,声音很低,却足够清晰。 众人无不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这都是什么史诗级八卦现场? 正宫?情人?欢聚一堂? 徐昊峰眨了眨眼,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样。 在洗手间洗漱台的颜柠用凉水拍了拍脸,水从脸上滑落,这才舒服了一点。 她用纸吸脸上的水时,终于想起来苏宜身上的茶香味在那里闻过—— 季谨川,他身上也有一样的味道。 而这一头的苏宜,在听到季谨川这样的问题之后原地傻眼,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她这边雄赳赳气昂昂的要决一死战,他却好像突然缴械投降。 一拳头打在棉花里。 苏宜甚至能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能感觉到郑秋意震惊又后知后觉的眼神。 “有病啊。”苏宜张嘴,却没发声。 季谨川看清了她的口型,握手她手腕的力道依然没减,没有得到回答,于是再次旁若无人地问了一遍,“嗯?” 这声从鼻腔里发出来,异常性感。 苏宜睨着他的眼,他问得无比认真,翘首等她回答。 她忽然觉得自己如果说不,他今天一定会做点什么,不管这个包间里都有谁。他喝了酒,酒精上头会不理智,真可惜,颜柠为什么恰好现在不在?如果她在的话,他还会握住她的手,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吗? “……嗯。”苏宜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她讨厌私事被人津津乐道,不管在家里和他吵得多难看,都不能影响在外面的形象。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季谨川终于松开手。 周遭的声音回来了,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各个心照不宣,似乎在有意挽救刚才突然冷下来的局面。 刘永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不敢太过打扰人家的聚会,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包间。 苏宜转身要离开时,季谨川说待会在外面等她。 郑秋意见苏宜没吭声,忙帮着应了声,点点头。 颜柠回来时,觉得包间的气氛跟之前不太一样,投资人投来奇怪的眼神,在她看过去时很快移走,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季谨川不喝酒了,他掐灭雪茄,在跟身边的徐昊峰聊天。 她坐过去,阴影落在他臂膀上。 察觉到她回来,季谨川侧头问她待会儿怎么回去。她说经纪人来接。 季谨川甚至懒得点头,只是闭了闭眼,让她好好拍戏,加油。 颜柠特别感动,她说她会全力以赴,接着把刚去药店买到护肝片和维c泡腾片递给他。 距餐厅最近的药店都有五百米,来回花了她十分钟,外面很冷,她走得快,刚进包间还出了虚汗。 “你今晚喝了很多酒,吃点这个比较好。” 他多盯着那药盒好几秒,随后道了谢。 不久,这个会就散了场,季谨川叫司机送徐昊峰去酒店,颜柠等来方月接她,不舍地跟他道了别。 第75章 苏宜的会还没结束,季谨川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 苏宜出来时,看见他靠在沙发上闭眼休息,远远看过去,他的脖颈轻轻扬起,眼睛闭着,侧脸线条流畅而明朗,大厅的暖光洒在他身上,看起来很温柔。 不知为何,苏宜的心突然就软了一下。 送别刘导,苏宜让郑秋意先下班。虽然郑秋意有很多疑问,但还是都压了下去,她点点头,拍拍苏宜的肩先走了。 身边没了外人,苏宜才缓缓朝他走去。 他们什么时候散场的?他为什么没有和颜柠一起离开?颜柠知道她和他的关系吗? 苏宜走到他身边,望着他安宁的睡颜,很奇怪,大多数人这样睡都会张开嘴巴,看起来傻傻憨憨,但他嘴唇紧闭,抿成一条漂亮的弧度,依然很好看。 他很累吗?在这里也能睡着。 刚这么想的时候,季谨川忽然睁开了眼,视线猝不及防相交。 他刚才似乎真的睡着了,刚醒来时,眼神还有一丝迷蒙,过了两秒才恍然看到的是现实,而非梦境。 “结束了?”他的背离开沙发,伸手揉了揉额头。 “嗯。”苏宜应了声,她没那么快在争吵不到六个小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对方正常沟通。 某种意义上,季谨川比她成熟很多,只是她在气头上,忽视了每一次都是他在主动破冰,不断贴她的冷脸。 “要回去了吗?” “嗯。”苏宜不理解他怎么这么多废话,到底要一再确认几遍才满意?她耐心并不多,威胁地问:“还走不走?” 被凶了的季谨川一点也恼,反而还笑了。 他下午还以为她真要去找谢佑浔,结果是骗他的。他有点开心,也有点难过,所以才会不理智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她回不回家。 还好她说了回。 “走。”季谨川手撑着沙发站起来,脚步虚浮,刚踉跄了两步又跌回沙发,然后抬起眼看她,用那种寻求帮助的眼神。 苏宜果然很不耐烦地翻白眼,“不是很能吗?”颜柠不是还帮你挡酒吗?你叫她来扶你啊,叫她送佛送到西啊。 这下换季谨川不吭声了。 苏宜觉得自己还是太心软,内心夸奖自己真是个大好人。 她扶起他的胳膊肘,手心用了力,透过衣服也能感受到他紧实的小臂,“自己使点力。” “嗯。”季谨川半靠在苏宜肩头,埋头时,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那微笑隐匿在光线里,很快看不清了。 第39章 迷雾森林(3) 司机早在路边等候,见苏宜揽着人出来,赶忙下车过来搀扶。 季谨川睁眼觑了王叔两眼,还好人心思细,识趣,做出一副扶人的样子,却没真使什么力。他打开车门,帮苏宜把人送进后座。 苏宜累得喘了口大气,横了季谨川一眼。 回家路上,苏宜开了他那边窗户的一点小缝,丝丝冷风吹起来,想让他自个儿清醒清醒。 刚才上车时直接把季谨川扔在后座中间,结果他当真坐在那里不挪窝,动也懒得动一下,苏宜被挤在他和车门之间,原本宽敞的后座都显得逼仄,车辆一转个弯,他就顺势往她身上贴。 正看着外面街景的苏宜忍无可忍地回头,却发现季谨川靠在靠背上,头朝下,似乎睡得很安稳。 话憋到嘴边又只好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轿车打左转,季谨川的脑袋掉下来,正好靠在她肩头。他的头发轻轻挨上她脸颊,很轻的触感,微微侧头时,呼吸会从他发顶掠过。 车厢太过安静,连车轮压过地面的白噪音都清晰可闻。 “哎——”苏宜抖了抖肩,对于他到底真睡还是假睡保持怀疑。 季谨川没有反应。 苏宜又故意朝他发顶吹一口冷风。他头发浓密,这么吹居然也看不见什么发缝。 季谨川还是没动静。 苏宜深深地吐了口气,肩膀一伸一沉,认命了。 到家已经是四十多分钟以后,周末车流太多,中间有一段堵得严重,最后苏宜也困得打了哈欠,本来想闭目养神,结果睡了过去。 王叔把车开进别墅车库,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略显温馨的一幕——苏宜靠在季谨川肩头,季谨川枕着她的头,睡颜安稳,有一种不被打扰的美好。 他踌躇着要不要叫醒他俩,就见季谨川睁开了眼。 只是眼神对视了一下,王叔便会意下车了,静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苏宜两人。 他揉揉山根,本来一开始确实是装睡的,没想到后面真的小眯了一阵。季谨川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苏宜却不耐地皱起眉头,在他肩侧蹭了蹭,像一只闭着眼睛调整姿势的花猫。 季谨川索性不动了,他低下头,看到她安静的睡脸。这种时候的苏宜收起了棱角,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前置,找好角度,悄悄拍了一张合照。镜头里,苏宜的眼皮突然皱了一下,季谨川立刻扣下手机,闭眼装睡。 苏宜睁开眼,发现自己在车库,王叔不在,车库的灯开着,她一愣。甚至—— 她眼珠子一转,发现现在是自己靠在季谨川肩头,连忙把头立起来退到一边。季谨川便顺势一倒头,很自然地醒来。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苏宜的脸,她就迅速打开车门,想要一走了之,可衣角却被人捉住。 第76章 苏宜回头,季谨川一副刚醒来的模样,安静地盯着她瞧,一副难道你打算丢下我先走吗的表情。 偷跑失败。 苏宜叹气,“清醒了吗?” 季谨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下来。”她率先下车,在一旁等他。 季谨川本来就没醉,休息了一路,现在更加清醒。苏宜看他站得稳,便率先走过去按电梯。 季谨川手机响,他停下来接电话,苏宜见他没过来,也懒得再等他,直接按了关门。上楼以后,她一边换鞋一边吐槽自己,然后火速拿睡衣去洗澡。 等一切收拾完毕,她躺在床上玩手机,谢佑浔下午问她要地址,结果她忙得忘了回,现在才想起起来回复。她说了抱歉,发了别墅的地址,叫他到付就行,又问他锅包肉多少钱,她转过来。 谢佑浔那边回得很快:【下午在忙吗?】 【转钱就太寒碜了,一点锅包肉我还请不起了?老同学你别埋汰我。】 苏宜懒得客套,说:【那就谢咯。】 谢佑浔:【甭客气。下次请我吃饭就行,龇牙.jpg】 季谨川进屋时,就听到苏宜哼笑了一声。 余光里察觉到他进来,苏宜下意识抬眼,季谨川居然只裹了一条浴巾,上半身的肌肉纹理一股脑地钻进她眼里,水滴顺着胸膛,滑过腹肌间的沟壑,滚进浴巾里。偏偏他系浴巾的位置还很低,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人鱼线,从胯骨延伸到下面更隐秘的地方。 草。 苏宜无意识吞咽了一下,脑子里不断疑问,他为什么不穿衣服?! 季谨川若无其事走到床边,觑了她一眼,苏宜迅速把视线挪回自己手机上。他装作没看见她的小动作,拿起床边的睡衣再次去了浴室。 苏宜盯着他的背影看,宽肩窄腰,背部肌肉依然紧致,从后面看也是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只是那里的皮肤太白皙光滑,让人产生一种变。态的破坏欲。如果被指甲抓过几条红痕,应该会更好看。 打住! 苏宜甩了甩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不管他身材再好,也掩盖不了他是个坏男人的本质。 不过吵了架需要分房睡吗? 苏宜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说不想吧,他身材确实挺好的;说想吧,她心里怨气还挺重的。所以当季谨川换好家居服回卧室准备睡觉时,苏宜要求他换个房间。 季谨川:“?” 苏宜:“你身上酒味太重,我不喜欢。” 季谨川:“我都没有嫌弃过你。”她昨天醉成那个样子,他在旁边当温柔保姆给她伺候得特别好,最后落了个凄凉下场。 苏宜点点头:“行,那我走。” 季谨川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带上门,声音并不大,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 苏宜关掉壁灯,拉上被子睡觉。 卧室很安静,外面也很安静。季谨川在门口站了一会,从底下门缝看到灯灭了,他最终还是去了客房。 一整天发生太多事,苏宜很快入睡。第二天一早,她被闹钟叫起,今天要去练习乐曲,所以得早点起来收拾准备。 下楼时经过客房,不知道季谨川起来没有,苏宜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去储物柜拿了零食条找暮暮,半天没看到狗,健身房的门敞开着,苏宜往里一探,暮暮在单杠底下摇尾巴,而单杠上—— 季谨川正在做引体向上。每做一个,暮暮就叫一下。 才早上八点,他穿一件简单的白色背心和束脚运动裤,手臂的线条随着一个个向上的引体放松又紧绷。他身条长,窗外的自然光落进来,太过赏心悦目。 很快,季谨川做完,跳回地板上。 暮暮发现苏宜进来,也朝她分了分尾巴。 苏宜走过去,季谨川刚好转过头,做出一副才发现她过来的样子,他的眼睛像刚洗过的阳光玫瑰,水灵灵的,清朗明媚,饱满的胸肌在背心的包裹下异常明显,她想移开视线都难。 “你今天这么早。”季谨川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汗水顺着他脸颊往下滑落。 “……要去排练。”苏宜觉得他们并没有和好,所以依然不是很想搭理他,她看到那滴汗从下巴掉到锁骨上,又缓缓向下。 苏宜打开零食条,喂给暮暮吃。 “去哪里排练?待会送你?” “不用。”苏宜拒绝。 季谨川垂下眼睑,去揉捏小狗的耳朵。 苏宜又补充了一句,“秋姐会来接我。” 季谨川嗯了声,问她想吃什么,他等下去做。 苏宜扭头睨他,“你自己吃过吗?” 季谨川投来不解的眼神,苏宜便明白,他没尝过。 “那你可以自己先试一试。”试过了再决定要不要做给别人吃。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这么早,会是谁? 季谨川起身去开门,但好半天,玄关那儿一点都没有动静。 苏宜很快听见季谨川叫她大名,她疑惑地抬起头,心里竟然有些不习惯。季谨川靠在健身房门口,一副双手抱臂的严肃模样,“门口。” 站在可视门铃前,苏宜看到了谢佑浔那张好奇的大脸,她凝眉打开门。 谢佑浔手里提着打包好的锅包肉,见到她,笑容大开,“我看你这离我不远,就给你送过来了,给。” “不是,这么早你……你住哪儿?” 第77章 “就附近两公里。” “哦。”苏宜看着他手里的锅包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拿着啊,昨天才做好的。” “……谢谢。” 季谨川喂暮暮吃完剩下的零食条,它竖起耳朵听到外面的动静,还想跑出去看热闹。他立刻伸出手捞着爪子给抓回来,“看什么,人家快有别的狗了。” 暮暮一边吃一边汪汪呜。 季谨川出来时,大门已经关上。他看到她手中的袋子,冷呵了一声。 苏宜无从解释内心莫名的惶恐和心虚。 “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坐?”他斜眼看她。 苏宜一惊,“呀,那我现在叫他回来?” 季谨川成功被气走,他心里闷闷的,还不能多说,不然人得问你有什么立场。 苏宜拿好东西出门。她一边走一边给路雪打电话,“奇怪,太奇怪了!” “怎么啦我的大小姐,一大早发现了什么瞠目结舌的事儿?” “季谨川老是不在我面前好好穿衣服,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勾引我。” 路雪大笑,打趣她:“你把持住了吗?” 苏宜强调,“我们昨天才大吵了一架。” 路雪一愣,“哈?” 苏宜把事情简单讲给路雪听,对方听完,说:“有点奇怪哎,感觉他挺坦荡的,你是不是真误会了,也许他并没有把你当替身,单纯只是你和那个女孩儿长得像?” “那是你没看见人帮他挡酒时的样子。”那是爱,是仰慕,是呵护,女人的第六感,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不对劲。 “那是那个女孩子对他的感情啊,他呢?他也那样吗?” “人家当初可是提前出差回来,立刻就冲去包间解围。”苏宜说,“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会提前回来呢。”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也太渣了,你要离婚吗?” 苏宜沉默了几秒,暂时没有想出答案。她忽略了这种犹豫产生的原因,只把一切归因于不甘心。 第40章 迷雾森林(4) 股东大会在即,季凌荣忙得焦头烂额,老爷子成功脱险,他原本应该感到庆幸,可自己这段日子被季谨川和二弟那一派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他面子上难看,他爹自然也清楚内讧。为了赢回自尊,他必须成功收购原木工厂。 可惜,再次发给苏宜的信息石沉大海,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拒绝还是在考虑。 苏宜看着季凌荣发来的消息,把手机调到了静音。 老实说,当她看到季谨川抱着颜柠出包厢,当她发现自己可能是颜柠的替身时,她的确很想站到季凌荣那一边。 但冷静下来,季凌荣那种迂腐恶心的男人,她才不会与他同流合污。她不打算背刺季谨川只是因为单纯讨厌季凌荣。 当然季谨川也很令人讨厌! 排练室门被扣响,苏宜抬头,刘永带了十来个人进屋。他们昨天沟通了细节,今天刘永就带着交响乐团成员过来,大家简单认识一下,方便一起排练。开幕式在望,接下来的安排会比较紧张。他们不仅每天都要排练曲目,还要去现场彩排,确保演出万无一失。 这支乐团是由刘永在众多人选中挑选出来的精锐部队,有男有女。见他们进来,苏宜站起身来迎接,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谢佑浔,眼睛都瞪大了。 后者则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他挑了挑眉,眼里带着笑。 各自落座后,为了让大家尽快熟悉起来,指挥安排了一个热身游戏。 比如小提琴手随便拉一小段曲子,不管旁边的人用的什么乐器,都需要立马复刻,如果没有拉对,就要上来表演节目。 这可太考验专业能力了,刚才刘永还夸过各位都是特别厉害的乐手,大家可丢不起这个脸,各个活动活动筋骨,跃跃欲试。 谢佑浔坐在苏宜旁边,他的双腿之间放着一把大提琴。 “你不是说自己早就转行了吗?”苏宜小声问。 “主业是工作,副业是爱好。工**好两不误。” “你不用上班?”搞审计的年底不是应该很忙吗? “不好意思,我休年假,提前过年。”谢佑浔说。 话音刚落,谢佑浔身旁的中提男拉了一小段曲子,轮到谢佑浔复刻,众人的目光落过来。他姿势摆得好看,脑子里回味了一下刚才的音调,试探性地拉出来,速度不快,但音阶和节奏都找准了。 大家频频点头。 轮到苏宜,她架起小提琴,连停顿都没有,准确无误地拉出那段曲子。 众人惊叹于她的速度和准确度,有人说:“这么快,再来一个。”说完又拉了一段稍微长一点的片段,并不是热门的曲子。 苏宜只是勾唇一笑,立刻复刻了出来。 “等一些,再试试这首。”又有另外的人说。 结果还是一样,苏宜的复刻又快又准,她看起来毫不费力,小小曲目轻松拿捏。这下大家都很服气,难怪她能做独立演奏家,实力超群,确实不容小觑。 “厉害呀。”谢佑浔小声说道。 “眼光不错。”苏宜并不谦虚。 破冰结束,他们开始练习本次开幕式的曲子,因为是第一次排练,所以效果不是特别理想,指挥停下来说了很多问题和需要改进的地方,多练习几次就会更加融合。 当天的排练结束后,工作人员告诉他们需要提前几天去会场彩排,酒店已经安排好,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和他们沟通。 第78章 苏宜收好小提琴离开排练室,谢佑浔一边叫她一边追了上去。 “时间还早,一起吃个晚饭吗?”他俩站在过道,有工人搬着钢琴路过,为了不被撞到,谢佑浔干脆拉起她的手腕站到门口。 苏宜刚准备拒绝,她的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是季谨川的来电。她朝谢佑浔示意自己先接电话。 季谨川问她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苏宜说刚忙完。 季谨川说他回家发现暮暮肠胃不舒服,带它去宠物医院挂水,但是他有个紧急的会要开,如果可以,她能不能过来陪陪暮暮。 那只笨蛋小狗其实很招人喜欢。可以照顾它的人有很多,但它生着病,得有一个熟悉的人陪在身边。 “我有时间,它吃错东西了吗?”苏宜有些担心。 “应该是,它消化系统本来就不怎么好。”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过去。”挂了电话,苏宜跟谢佑浔说她有私事,得先走。 谢佑浔见她着急,“要不要我送你?” 苏宜摇头,说郑秋意在前面等她。 半个小时后,苏宜到达宠物店,看见暮暮可怜巴巴趴在毛毯上输液,季谨川在旁边看笔记本,偶尔打打字,她过去时,小狗还有力气摇尾巴,像是撒娇。 “我来了,你去忙吧。”苏宜敲了敲他的桌子。他办公的时候会带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专业可靠,认真工作的男人果然更有魅力。 “好。”季谨川扣下电脑,手放到耳边,“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我先走。” 苏宜点头。 结果没过几分钟,季谨川又返回店里,手里提着一个小蛋糕。“你是不是没吃饭就过来了,附近没啥吃的,你垫垫肚子。” 苏宜惊讶于他的周到,转念一想,他好像一直都这样。 季谨川这次是真走了。 暮暮目送他的背影,看它可怜巴巴的眼神,苏宜摸了摸它的头,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在一旁安慰它说:“爸爸要忙工作,妈妈在这里陪你哦。”说完自己怔住,原来潜意识才是最暴露真相的。 暮暮却像是能听懂一样,用自己的耳朵去蹭她的手心。 过来检查小狗情况的医生打趣说:“我们狗狗真幸福呢,有这么爱你的爸爸妈妈。” 苏宜暗暗咬舌,庆幸季谨川不在。 输完最后一组液,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暮暮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 苏宜抱进怀里,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她一一点头,怕自己忘记,干脆开了录音,把医生说的都记下来。 回到家,苏宜把暮暮放进小窝,给它倒了温水,没一会,季谨川便回来了。他先去查看了小狗的情况,这才上楼。 苏宜正在收拾行李,她明天就得去会场,一直到过年都要住在那边,要带不少东西。 行李箱摊在地上,她选了几件衣服放进去,又去找内搭,还有备用琴弦,各种小物件。 季谨川过来时,看见这场景,眉头微蹙,原本还行的心情立刻不好起来。 明明今天她还和他好好讲话了,明明还帮他照顾暮暮了,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要走? “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季谨川幽幽的声音,低沉,内敛,甚至有一丝冰冷。 苏宜回头,看见他站在门口,影子投掷在她身后,被灯光拉得老长,“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还想继续选两件毛衣,可季谨川一步走近,猛地推紧衣柜门,砰到底一声,差点夹到苏宜的手指。 氛围忽然变得紧绷。 “你……” “我到底哪里没有让你满意?”季谨川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控诉出声。 徐昊峰叫他勾引她,他勾引了,也努力主动沟通了,但苏宜的心硬得跟石头一样。 苏宜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季谨川见她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忽然泄了气,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可笑,一张脸瞬间变得冷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算了。” 他不是没有脸面的人,会懂得识趣。 季谨川转身离开,想走就走,无所谓了。 衣角被人猛地拉住,季谨川脚步一顿,但他没有回头,脸色依然很冷。 “你在说什么啊,我要去开幕式拉琴,明天起得去场地附近住,方便后面彩排。”他没转过来,说明不想看见她,所以苏宜松了手,“我不是要离家出走。” 季谨川一愣,恍然了悟,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刚才憋的气一下就消了。 他转过身,隔了片刻,讪讪地说:“……抱歉。” “没关系。”苏宜蹲下身,按紧行李箱,把盖子扣上。 之前在宠物店的脱口而出让苏宜意识到一件事,一件她试图逃避否定、却又无法隐瞒内心的事—— 她大概也许应该是真的喜欢上季谨川了。不是因为他是十年前爱而不得的crush,而是单纯喜欢现在的他。所以她才会和他较劲,才会难过,才会不甘,才会即使埋怨他却依然站在他这边,拒绝倒戈季凌荣,才会在发现自己可能是替身后却没想过离婚,才会在此刻,看到他冰冷面孔时心脏发紧,下意识拉住他的衣服解释。 她终于肯承认和他吵架的原因只是单纯的吃醋。 喜欢就会退让,即使是再高傲的苏宜。 第79章 季谨川蹲下来,视线与苏宜平齐,他忽然扣住她放在行李箱锁扣上的手,苏宜抬眼觑他。 “刚才有没有夹到手?” “运气好,差一点。” “对不起。” 苏宜摇摇头,“原谅你了。” 不管你是不是把我当替身,我都原谅你了,季谨川,因为现在是我喜欢你,在我厌倦你之前,我都可以原谅你。如果你一定要我说出对你哪里不满意,那或许只有一点。但我不想说,因为说了,就代表我喜欢你更多,这不太公平。 第41章 清醒梦境(1) 那天晚上,不知道季谨川是心虚还是愧疚,没有再到苏宜面前晃。 翌日,苏宜被闹钟叫醒,她下楼,经过厨房时听见里面有动静,还以为是他在里面。 张妈端着饭菜出来,看到有几分诧异失落的苏宜,“苏苏早啊。” “张妈。”苏宜打了声招呼,扭头朝客厅觑了眼。 张妈知道她在找谁,解释说:“季先生一早就走了,每到年底,总是要忙一阵的。” 苏宜会意,自己吃了早饭。 暮暮今天还要去输液,她把注意事项转告给张妈,拜托她照顾好小狗,“这几天我都不会回来,早上做季谨川的饭就行。” 张妈应下,说会给她实时同步暮暮的情况。 交代完一切,苏宜推着行李箱出门。 毕竟是大型赛事,主办方安排的酒店规格不错,配套设施很完善。上面定了酒店的会议室作为练习室,人陆陆续续到齐,便开始合乐。 会场距离酒店五百米,听工作人员说还在布置,反正到时候会提前三天过去排练。最近这几天在酒店待着就可以。 一周的排练生活充实又疲惫。苏宜每天准时起床,先运动半小时再去吃早饭,九点排练正式开始。指挥非常专业,每次都会提出改进建议,然后开始无休止地重复。指腹的老茧破了又长,一整天下来,腰酸背痛。苏宜偶尔会去楼上的泳池游泳,汗蒸的快感能让她忘记暂时的烦恼。 但在少有的休息间,她也会怅然若失地看看手机屏幕。 路雪会找她,贺星铭会找她,甚至放寒假的刘应舟都会找她排游戏。季谨川却没有找过她。 那天之后,苏宜和季谨川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他们好像和好了,又似乎没有。 苏宜走前一天的晚上,季谨川依然睡的客房。这么多天过去,他们谁也没有联系谁。 后天就是股东会召开的日子,他居然还能沉住气,苏宜腹诽,当初是谁说她的表决权相当重要,重要到要结婚的地步,结果到这节骨眼上了,也不见人讨好讨好。到底是有多信任她? 季谨川确实很忙,准确地说,整个季家都处于一种紧张凝重的局面中。 季宴在准备订立遗嘱,出院后,他拖着本就疲惫的身体去东宁开了一个会。光是这条消息,东宁的股价又翻了番。 继承人们好奇有之,担心有之,期待有之。 地板被保洁阿姨拖得锃亮,管理层浩浩荡荡走过公司大堂,办公区针落可闻,每个人都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只敢在餐厅堂食时才敢聊聊八卦。 老爷子身体恢复一般,会议并未持续太久,结束时,他让季谨川留下。 大伯二伯,季凌荣以及其他一众哥哥姐姐都朝他看过来。有疑惑,也有忧虑。 季宴这次元气大伤,说话其实比较费力。 季谨川走近,说:“您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事,等您修养好了再说也不迟。” 季宴笑了笑,他很欣赏季谨川,说话很累,但依然坚持,“你和你爸爸很像,一样聪明。如果孝琛还活着,一定会和我一样欣慰。” 季谨川握住了他的手。 季宴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大致意思是说,东宁想要延续发展,需要开枝散叶,需要规避风险,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季家是大家族,生育培养这么多孩子,而不是把希望押注在一个人身上,本身就是为了规避风险。老爷子知道季谨川趁他昏迷期间几乎想吞掉东宁这头大象,他叹于这孩子的魄力和能力,敏锐力和决断力也是那么多孩子里面最突出的一个。他知道就算不是现在,未来哪天他也一定能主导东宁。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赶尽杀绝。海外的业务需要发展,各旁各支需要信得过的人去跟,当年若不是你奶奶的亲友相助,东宁绝对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庞大。自家人不要分崩离析。” 是叫他对大伯那一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个生机。 “我知道的,爷爷。” 季宴的遗嘱当天就拟订好了,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把事情交代给律师后,他终于可以留点时间再看一看这个世界。 * 乐团今晚在现场彩排,苏宜他们吃过晚饭,步行过去。 舞台已经搭好,两边是几米高的铁架,中间挂着网线,前排铺有摄影专用的轨道,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灯光和摄像方位。 开幕式五点正式开始,冬天黑得早,所以打光必须充足。不过现在只有舞台上有一只白色大灯,观众席漆黑一片,正对着舞台的地方摆着一只摄影机。 乐团众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坐到相关位置。 苏宜是独立小提琴手,所以她站在最前面,指挥的身边。 场地露天,这会气温零下十度,张嘴就是团团雾气。 第80章 刚过来有很多地方需要调整,彩排迟迟不能开始,苏宜裹着羽绒服原地跺脚。 谢佑浔喊了她一声,勾手叫她过来坐。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弄的立式圆柱小空调,线不长,就摆在他旁边。 “你蹲下来点。”他拉她蹲下,热风呼呼吹到胸口上,苏宜伸出手吹吹冰透了的手指,这会不活动活动待会都拉不起来。 “好冷。”苏宜抖得牙齿打颤。 “瞧你那样儿。”谢佑浔笑她不抗冻,“你到时候还要穿礼服呢,怎么办?” “能怎么办,贴暖宝宝呗。”反正到时候肯定会特别激动,热血沸腾,也就不冷了。 谢佑浔看她不停抖脸的样子,脸蛋和鼻尖都红红的,偏生她长得白,鼻头那抹红更衬得可爱。他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冰冰凉凉的触感。 “你干嘛。”苏宜皱起眉头,下意识往后撤了一下,因为蹲着,还有点站不稳,要不是谢佑浔眼疾手快,她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失误。”谢佑浔笑着露出大白牙。 苏宜白他一眼,“我结婚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动手动脚。” 谢佑浔又笑,苏宜觉得那笑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果然下一秒他就说:“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上次她喝那么多酒,就为一个让她生气的人,真不值得。苏宜来这边这么多天,就没见过那个男人给她打个电话,她好几次休息都盯着手机发呆。别的同事都有人来看,还会给大家带小礼物,苏宜每次接过都会道谢,但谢佑浔看出了她眼里的落寞。 “你问得太多。” 台下观众席上,宋时昀翘着二郎腿,不懂人硬要拉他来看彩排的情趣,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季谨川,一边打喷嚏一边说风凉话,“大哥,你说你不听劝,现在好啦,有些人是要被撬墙角咯。” 观众席黑漆漆的,却能看到舞台上的一切,包括谢佑浔和苏宜的互动,尽数收进眼底。 小冯拿着郑秋意给的热水袋小跑过来,站在舞台前喊苏宜。 苏宜闻声,走到前面来,接过热水袋,抱在怀里。小冯拧开热水杯,给她倒了小半杯,“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小冯你真贴心。”苏宜碰着盖子,咕噜噜喝了两口。 “嘿嘿,应该的。”他挠挠后脑勺,说,“我和秋姐就坐那边,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话音刚落,身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周围本来工作人员就多,一直在调试设备,来来回回没弄好。不知谁搬器材时碰到了舞台边的 铁架,那东西没有固定结实,堪堪朝舞台倒去。 光线不明的舞台周围人群四散。 谢佑浔叫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苏宜根本来不及反应,余光里就见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砸来,恍惚间却听见有人喊季谨川的名字。 砰—— 钢架四散。 苏宜被人扑倒在地,却没想象中那么疼。脑袋跌进一双大掌里,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季谨川拥在怀里,散开的钢架掉在他背上,苏宜听见他沉重地闷哼一声。 有人打了120,有人联系领导上报事故,有人尖叫。 宋时昀最先反应过来,几步冲到舞台前,扔掉他背上的钢铁架条,“季谨川!季谨川!” 苏宜扶着他的背坐起来,他闭着眼睛,额角流出红色的液体,顺着太阳穴往下滑。 苏宜一下就慌了神,她不敢想象会有多痛。 深夜医院急诊科,季谨川被人从担架上抬下来,放到移动病床场上,紧急推向手术室。 苏宜跟着跳下车,护士和医生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跑,车轮擦过反光的地板,视线里,脚步也是凌乱的。 手不停在抖,明明很冷,她却出了身虚汗。 宋时昀和郑秋意他们急急忙忙赶来,看到苏宜单薄的背影,她站在手术室前,头发很乱,手上还有血迹。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喊道:“你们谁是家属?” “我!”苏宜上前一步,脸色已经苍白,“我是他妻子。” 小冯瞪大双眼,他小心看其他人,居然一个意外的都没有。 “病人现在要紧急手术,你签个字。” “他会没事吗?” “我们会全力抢救,你签字了我们才能动刀。” 苏宜看到手术知情同意书那几个字,内容仅仅是扫一眼都觉得不妙,医院为了不背责总是写得很直白,直白到苏宜不敢签。 “他会没事吧!” “你先签字我们才能救他啊病人家属!”医生不太耐烦。 郑秋意握紧她的手,给她安慰和力量:“一定不会有事,苏苏,你先签字。” 从来没有哪次签名像这次这般深刻沉重。苏宜手抖,连她自己都受不了,没出息地用左手打了右手一巴,哆哆嗦嗦签好名,像用尽了所有力气。 第42章 清醒梦境(2) 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苏宜第一次意识到——是责任。 她一直觉得自己足够独立,足够坚强。从前深夜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去住院,她可以一边发着高烧一边排号等急诊医生开入院证明。事后还可以滑稽地和朋友吐槽:你知道深夜的急诊吗?醉酒的、车祸的、呕吐的、被狗咬的,还有我这样发着三十九度高烧排队等叫号,等终于轮到我时烧都退了的。 第81章 苏宜从来没为那种事哭过,因为她觉得自己可以扛。很多年来都是这样。 可现在,另一个人的生死似乎都落在她身上,她忽然理解了婚姻代表了什么,那是一种信任,一种托付。 偏偏他还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签完字后,她呆呆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内心麻木,思维放空。 宋时昀憋了一肚子气想破口而出,但看到她的脸,还是忍了下来。 他走到苏宜身边,她的衣服皱皱巴巴,宋时昀拍拍她的肩,“你也去检查一下。” “我要在这里等。”苏宜紧盯着手术室的灯,很坚决。 小冯和秋姐在旁边劝她。 谢佑浔赶来,听见他们的谈话,捉住苏宜的手往大厅走。 苏宜用力挣脱,“你放手!” “跟我去检查!” “不去!”苏宜抓住凳子,“我就在这!” “苏宜你理智一点行不行!” “松开。”苏宜眼睛里浸满了泪水,就快夺眶而出,他力气大,椅子就快拉不住,“你不要管就好了啊,就像刚刚那样!” 人的本质都是趋利避害的,所以事故发生时,即使谢佑浔距她最近,近到只有五步的距离,他第一时间也是立刻躲到侧后方再喊她的名字。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谁会像季谨川那么傻?但既然刚才袖手旁观了,现在继续旁观就行。如果他硬要插手,苏宜知道说什么最能让他死心。 果然,谢佑浔垂下手,隐忍的目光看着她。 “你……我……” “这没有什么不对谢佑浔,我不是在怪你。”苏宜不敢眨眼睛,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他出来之前,我哪儿也不去。” 宋时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口子某些方面还真挺像。他把医生护士喊过来给她做检查,好在她没什么问题,只手手肘撞到地,有点肿。 那大概是苏宜人生中最漫长的半个小时,一分一秒都过得煎熬。 她开始后悔,后悔前两天和他吵架冷战,还说那些伤人的话,脑袋里回想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苏宜才发现自己每次崩溃时,他几乎都在。 那天摔在雪道上,她听见父亲先叫苏烟的名字,只觉得生活真是可笑荒诞现实又操蛋。明明自己是因为爱才出生的,又因为不爱而被忽视。 然后季谨川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抱起她时,她在他雪镜上看到了一抹七彩光芒。 是很漂亮的光。 就像他人一样。 不久,钟助到了,陈筠到了,二伯一家也来了,原来季谨川还有一个堂姐。 没想到第一次见他家人,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堂姐抽出纸巾,坐在苏宜身边,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二伯站到她面前,陈筠介绍时,苏宜站起来朝他问好。二伯按住她的肩,“你坐。” “对不起。”苏宜看向陈筠。她对这位母亲感到抱歉,自己的孩子在里面抢救,她肯定担惊受怕又隐忍。 后者微愣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反倒安慰起她,“谨川会没事的。”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季谨川被推了出来。苏宜立刻迎上去,医生说抢救及时,伤口已经做了包扎缝合,接下来要住院观察。 “他怎么还没醒?”苏宜眼睛红彤彤的,语气着急。 “麻药还没过。” 季谨川被送去特护病房,单人间,张妈已经接到消息,将必须物品打包送来。 陈筠请了专业的护工,接着去找院方沟通。 苏宜换了身衣服出来,季谨川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像在熟睡。 二伯他们没待太久,他告诉钟助人醒了记得知会他,又朝苏宜点了点头。 苏宜送他们到门口。 临走前,堂姐抱住她,耳语:“我爸还说你们是商业联姻,我就说嘛,川儿那么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接受没有感情的关系。”她顺了顺苏宜的后脑勺,退开身来看她的眼睛,“别哭了。” 苏宜有点难为情,她其实不是爱哭鬼。 堂姐说:“我明天会再来。” “好。” 陈筠开完专家会诊,来到病房。 苏宜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捏着季谨川的时候。他的手温温的,手掌很大,皮肤很光滑,指甲修剪得很平整,指缝干干净净。 “你别担心,医生说情况不算太严重。”陈筠走近,“其他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晚上回家还是?” “我就在这。” 陈筠并不意外,“有什么事,联系钟助。” 苏宜点头。 深夜,其他人都走了,苏宜躺在陪床上,看看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他怎么还不醒? 护士进来换吊瓶,看到她打哈欠,说:“苏小姐,您困了可以先睡,我们会留意挂水的。” “嗯。”她回应淡淡的,侧过身,左手枕在脑后,眼神描摹起他的侧脸线条,接着又伸出手,顺着脸型的弧度在空气中画了几笔。 困意再一次袭来,她渐渐闭上眼睛。 季谨川醒来时,周围很安静,鼻息间闻到一种独属于医院的味道。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臂膀有些疼,他很轻地嘶了一声,发现左手正挂着液。 正好遇到护士查房,见季谨川睁眼,惊喜地说:“你醒了。” 他侧头看去,见苏宜侧躺在旁边的小床上,或许是觉得热,手放在被子外,头微微低着,眉头微皱。 第82章 季谨川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嘘的手势。 护士忙点头,过来查看他的液体,说:“这是今晚最后一袋。” 他点头,小心地往右侧身。苏宜的耳发滑下来,落到鼻尖,季谨川伸出空闲的右手,给她轻轻撩到耳后。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居然重重地抽气。 他还记得意外发生时,她看到他的惊讶、意外、担忧,以及恐慌。他那时还想安慰她说没事,结果脑子晕晕乎乎的,话说不出来。 她一定被吓坏了,所以在梦里都皱着眉头。 季谨川收回手,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闭上了眼睛。 * 苏宜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实,早上很早就醒了,第一时间看一眼床上的季谨川,居然还没醒。 她小心翼翼去护士站,问值班医生,旁边一个小护士插嘴说:“他昨晚醒过,现在应该是真睡着了。” “醒过?”苏宜惊讶,还说自己睡得不好,居然都不知道。但至少不是昏迷到现在,她放心下来。 没过多久,堂姐和宋时昀他们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不认识但很眼熟的男人。 “徐昊峰。”徐昊峰站在苏宜跟前,伸出手,“那天在酒局见过。” “哦——”苏宜恍然,“你好。” 走进病房,苏宜的手机刚好震动起来,她便走到门外去接。 电话是刘永打的,简单问了一下季谨川的状况,这次出现这么大的事,主办方难咎其职。但开幕式不会因为一个意外就推迟。 “我知道,下午我会回酒店。”苏宜捏了捏眉心,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宋时昀在激动地叫季谨川的名字,她朝里看了一眼,三言两语挂了电话,急匆匆走进去。 “哎你们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我都快吓死了,他那眼神,跟鹰似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人立马就飞奔过去了。大哥,下次别这么吓人,我都快为你的爱情流泪了!”宋时昀说道。 堂姐给季谨川倒了杯温水,“疼吗?” 季谨川喝了口水,麻药散了,缝针的地方是有点疼。 “福大命大!”徐昊峰摇摇头,“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苏宜一边叫季谨川名字一边挤过来,堂姐为她让道。 眼神对视的那一刻,苏宜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以及庆幸,她鼻头微微发酸。 可季谨川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全然的陌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疑惑地觑着她,接着张开嘴,问:“你是谁?” 话一出口,屋里另外几人都一副震惊模样。 宋时昀指着苏宜问季谨川:“川儿,你不认识这人?” 季谨川:“我需要认识吗?” 宋时昀瞪大双眼:“那我是谁?” “宋时昀啊。” “我呢?” “徐昊峰。”季谨川有点无语,又配合地说出他的名字。 “弟弟,那我呢?”堂姐觉得苏宜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姐,你们干嘛。” “完了完了完了。”宋时昀扒着他脑袋的伤口看,“这创面也不大啊,怎么会这样?怎么偏偏就忘了你老婆?” “我老婆?”季谨川看着一脸认真的宋时昀,又看着站在床边慌了神的苏宜。 “这叫什么?选择性失忆?!”宋时昀说,“快叫医生过来看看!” 堂姐去找医生。 苏宜走到他面前,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季谨川,你别吓我,你真不记得我了?” 季谨川握住她的手腕,说:“我看得见。” “谁你都记得,就是不记得我?”苏宜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她盯着季谨川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他怎么可以失忆,怎么可以忘记她是谁? 苏宜觉得自己的眼眶又湿了。 被她凑这么近看,她任何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中,瞳仁很黑,水汪汪的,眼皮有点浮肿,眼尾红红的,脸色不太好,一副说不清的委屈模样。 季谨川破功了,在堂姐带医生过来之前。 他笑了一下,然后摸上苏宜的脸,擦掉她刚刚掉落的眼泪,带着温度的眼泪弄湿了指腹,他后悔刚才开玩笑了。 “别哭了,苏。” 所有人都叫她苏苏,只有季谨川会叫她苏。一个字,却莫名更亲密。 苏宜反应过来,一把拍开他的手,但眼神却是惊喜的,心里有浊气不够发泄,又打了他胳膊一下,“季谨川!” 苏宜不小心打到他被撞伤的地方,季谨川吃痛,难受地吟了声,她连忙轻揉他的臂膀,急急道歉:“对不起。” 季谨川就卖乖地笑一笑。 苏宜被弄得没脾气,抹掉眼角的泪痕,问:“你有没有哪里难受?饿了吗?想吃什么?” 宋时昀和徐昊峰相视一笑,还好只是玩笑。 “头痛。”季谨川娇气,“你帮我按一按。” “这里吗?”苏宜很听话,他说按哪里就按哪里,动作轻柔,一边按一边问他力道。 堂姐带着医生过来查房,看到这一幕,眼神往季谨川那一瞥,也知道他刚才是故意装的了。 “你小子够坏啊,苏苏昨晚都担心死你了,还故意吓她。” “没关系啦,没事就好。”苏宜难得好脾气,还为他说话,连季谨川自己都挑了挑眉。 护士进来测血压,医生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待会还有检查要做。 第83章 苏宜一一应下。 医生离开病房时,苏宜借口出去打个电话,关上门问医生会不会有后遗症。 “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需要做检查观察。不过季先生的伤口不大,恢复得好的话,很大可能痊愈。” “好的,谢谢你,医生。” 第43章 清醒梦境(3) 季谨川需要静养,宋时昀他们没待多久便离开。人一走,刚才还很热闹的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苏宜从进来就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季谨川抬头,再次看到她轻微红肿的眼睛,问:“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苏宜走到床边坐下。 “刚才吓到了?” “你还好意思说!”她白他一眼,原来不是真的不生气,只是刚才被他醒来的喜悦冲昏了头,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罢了,“骗我很好玩吗?” 季谨川讨好地笑着:“就是想逗逗你。” “一点都不好笑!”苏宜义正词严,但下一秒又缓和了,问他:“张妈早上带了饭过来,吃一点?” 季谨川点头说好。 苏宜打开桌上的饭盒,端出小碗递给他,但人没接。她一抬头就见他眉梢微微一挑。 苏宜很快反应过来,他左手有伤,让伤员自己动手有些说不过去。 “那我喂你。”她很上道,难得这么温顺乖巧,舀了一勺递到季谨川嘴边,还问他:“烫不烫?” “不烫。” “啊。”苏宜又舀一勺,沉默一瞬,才缓缓说道:“昨天……干嘛冲过来,很危险,你不害怕吗?” “我要不过来,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你了。”钢架砸在身上得多痛啊,苏宜那么娇气,怎么可能受得了。 “那就让我躺呗,反正我脾气糟糕,只会跟你较劲。值得你这样吗?”她其实很想为前几天吵架的事道歉,但话到嘴边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怎么不值得?”季谨川吞咽了一口饭,很自然地接道:“虽然你脾气确实不算好。” 苏宜抿着唇,紧紧捏着勺子不吭声。 季谨川知道自己说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解吗?总会让她产生一种他很爱她的错觉,可真的是这样吗?苏宜不敢去深究,因为害怕答案是最伤人那个。 见她没回应,季谨川暗恼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话。 “季谨川。”苏宜垂下眼,盯着他的床单。 “嗯?” “你对我真挺好的。” 季谨川笑了一下,有些意外,“嗬,你还知道啊?” “我也会好好对你的。”苏宜像许下承诺一样,郑重说道。 昨晚事情发生后,苏宜突然想通了很多事,她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因为她知道,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对她这样好,好到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替不替身的,不重要了。 “怎么对我好?”季谨川有些好奇。 “明天开股东会。” “是吗?”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苏宜瞪他,“不是很重要吗?” 他其实想告诉苏宜,爷爷的遗嘱已经拟订好了,就算再次发生意外,工厂的地位也不会像之前那么重要了。 “关心,”季谨川说,“记得投反对票,你答应了要对我好的。” “我不提你都忘记了。” “嘶——”季谨川装头疼转移话题,“是不是被砸到脑袋,影响到神经了?” 本只是随口一说,苏宜立刻放下碗筷,起身说要去找医生。 季谨川拉住她手腕,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不用。” “怎么不用!” “刚刚就是创面疼了一下,没事儿。”他稍一用力,把人拉回来,“我还没吃饱。” “那先吃,吃完了再去做检查。”苏宜重新坐下,继续给他喂饭,还问他除了头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俩之间的氛围太好,好到门口的钟助有些不敢打扰。这一幕太过日常,钟助几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季谨川,忽然就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变得鲜活了很多。 正迟疑着,季谨川已经发现了他。 一碗饭刚好吃完,苏宜抽了张纸巾给他擦嘴。 季谨川原本还想自己来,但看她那么认真自然,想起她刚才说的话,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苏宜的姿势很轻柔,纸巾从唇上掠过,停留时间并不长。 “你们聊。”她放好碗筷,出去找护工。 钟助过来交代了工作的事情,有几份文件需要他签字。 季谨川看了会资料。苏宜回来时,瞧见他埋头工作的样子,聚精会神的,时不时还会问钟助几个专业的问题,三言两语抓住精髓,总给人一种微妙的性感和韵味。 苏宜忍不住多看几眼,或许是她的目光太多炙热和直白,季谨川抬眼觑她,“怎么不进来?” “害怕打扰你工作啊。”苏宜笑了笑,问他吃不吃水果。 “刚吃了饭,现在不吃。”季谨川拿笔签字,接着把文件都递回给钟助。 “那等你想吃的时候告诉我。”苏宜靠在柜子边抛橘子玩。 钟助迅速收拾好文件道别,仿佛多打扰他们一分钟都是罪恶。 “过来。”人还没完全走,季谨川就朝她勾勾手指头,拍了拍床边的位置。 钟助轻轻掩上门。 “怎么了?”苏宜坐过去,“头又疼了吗?” 季谨川伸手拿过一包冰袋,苏宜刚咦了一声,他已经伸出健康有力的右手拢住她的背,往面前一带。 第84章 陡然拉近的距离竟让苏宜有点不好意思。 “昨天哭过了?”他目光咯落在她眼皮上。 苏宜心跳加速,她感觉自己耳廓在慢慢发烫。 冰袋落在她眼尾,凉得她啧了一声*他抬起手,冰袋边缘轻轻擦过她的眼眶,一醒来就看到她那红肿的眼睛,实在明显。 “我才不哭。”苏宜死不承认,谎话毫无逻辑,“这是看感人纪录片看的。” “什么片子这么催泪,下次看点开心的啊。” “那下次我们一起看。”苏宜双手撑在柔软的被子上,毫不顾忌地看着他的眼睛发出邀请。余光瞥到他泛红的手指,她伸出手,“好冰,你手不觉得冷啊?” “还好。” “都红了!”她抢过冰袋,那凉意直接透进血里,亏他还说什么还好。 苏宜撕了一张洗脸巾,擦干他手心的水渍,“你这只手要输液,自己好好平放着,别乱动。”接着用毛巾包裹住冰袋,自己敷到眼睛上。 “我下午得去彩排,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等结束了我就立马过来。” “嗯,你去忙。” “护工就在外面,下午他会陪你去检查。” “知道了。” “中午张妈会送饭过来,你记得吃饱饭。” 这时候的苏宜当真像一个放心不下丈夫一个人住院的妻子,不断唠叨叮嘱。 季谨川忍俊不禁,直点头,拍拍她的肩,“你放心去做你的事。” “我走了你再睡会,要好好休息。” “好。”他揉揉她的脑袋。 苏宜直接去了彩排场地,周边设施都已经搭建完成,或许有了昨晚的教训,主办方专门安排了检查人员。 郑秋意提着她的小提琴走过来,旁边跟着拿东西的小冯。 几人寒暄了几句,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开始今天的练习。 谢佑浔觑了苏宜好几眼,但均被她无视,他只能懊恼地扭回头,按弦慢了小半拍,指挥眼神落过来,他抱歉一笑。 最后的合乐还算完美,结束后,苏宜要去酒店试礼服。 谢佑浔突然叫住她,苏宜回头,投来疑惑的眼神。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郑秋意和小冯,郑秋意会意,说他俩在车上等她。 等人走了,谢佑浔才讪讪地笑了一下,“昨晚对不起,我当时……” 苏宜即刻摇头,打断他后面要说的话,“你不需要道歉,又不欠我的。没必要,谢佑浔。” “你跟他……”谢佑浔顿了一下,由衷地说:“你老公应该很爱你。” “嗯。” “……那后天表演顺利,我们一起加油。” “好,拜拜。”苏宜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挥挥手上车了。 * 颜柠一听说季谨川住院后,戏都没心情拍了,等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的戏拍完,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让司机开车到医院。 方月帮忙买了一堆补品,到了病房门口,颜柠扣了扣门,听见里面说了一句“请进”。 方月朝里瞥了一眼,口型说自己就在门口等她。颜柠点头,提着果篮和补品进去。 季谨川坐在病床上看球赛,见她进来,稍显意外。 “你今天没拍戏?” “刚拍完,我听说你住院,就过来看看。情况还好吧?”他穿着纯灰色的居家服,左手随意放在被子上,正挂着水,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没什么大碍。” 颜柠放下礼品,问他要不要吃梨。 季谨川正好有点口渴,说来一个。 颜柠便拿起水果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他削。 电视里的球赛正进行到最激烈处,季谨川的视线都落了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解说的声音。 颜柠便不打扰他,反正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干脆就安静地削梨。 苏宜回来时,看到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口,也没进去,有些疑惑,而对方也刚好抬头,用疑惑又惊奇的眼神看她。 苏宜正要推门而入时,女人却伸手拦住她,将人上下打量一遭,“哎——你做什么?” 苏宜眉头微皱,她不喜欢那种眼神,更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挡道,冷着脸问:“你谁?” 见她这么理直气壮,方月心里泛起嘀咕,但还是说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苏宜无语地笑了,以同样审视的目光望回去,抬起下巴问:“为什么拦我?” “我……”方月一噎。 “你?” 方月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苏宜翻了个白眼,拍开她的手就推门进去,于是便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把刚削好的梨递给季谨川。 在看清颜柠的那张脸时,苏宜瞬间顿在原地。 第44章 清醒梦境(4) 苏宜昨天还劝自己什么都不重要,她可以退让,可以不计较,但当她亲眼看到颜柠和季谨川在一起的画面时,那些自我洗脑早就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恼怒冲昏了头。 她根本就不是能委屈求全的性格,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苏宜站在原地,双手抱臂,后面是皱着眉头想要拦她的方月。 病房里的两人同时转过头。 颜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苏宜,上次她帮自己解围,原本想找个机会跟她道谢,但酒局偶遇,对方冷淡的回应让她有些迟疑。 第85章 颜柠随后睨一眼季谨川,看到他的表情后恍然明悟,之前的猜测都在此刻印证——帕加尼的女车主,以及他们身上同样的香味。他看她的眼神太明显了。原来他这样的淡人,也会有浓烈的情感。 “什么意思啊季谨川,还让人守着门不让进?”苏宜一阴阳怪气就会冷笑,季谨川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她那冷冰冰的眸子扫过来,不知道又在心里憋什么难听的话。 但是,他并没有叫人站岗,说得他好像是做了亏心事害怕被人发现一样。 季谨川眉头微皱,瞥了眼一旁局促的方月。 颜柠回过神来,忙解释道:“对不起,方方不是故意的,她可能误会了,以为……” 苏宜冷冷地瞥她一眼,那眼神极具威力,唬得颜柠立刻噤声,话没能说完,就见苏宜几步走到病床前,视线落在一直在看她的季谨川身上,“你哑了?” 颜柠抿住嘴,内心忐忑。苏宜对季谨川出言熟稔毫不客气,加重了颜柠对他们关系的猜测。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难掩失落。 病房气氛剑拔弩张,再没眼力见也该知道这时候得走人了。颜柠看向季谨川,长话短说:“导演刚刚给我发消息,我得先过去一趟,您好好休息。” 接着绕过床尾,拉着呆若木鸡的方月火速离开现场,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抹心虚显得好笑。 等人终于走了,房间只剩下自己和苏宜时,季谨川才绷不住笑了一下。 苏宜憋着一股气,正想着怎么找他算账呢,他莫名破功的笑让她有些无措,严肃的氛围陡然奇怪起来。 “你笑什么?”苏宜依然绷着一张脸,不明所以。 季谨川把梨放在一旁,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然后握住她的手,平实的指尖轻扣着她的手心。 苏宜想甩开,他不让;她想抽出来,他用力。 苏宜拧着眉头,“到底想干嘛!” “苏,你刚刚在生气?为什么?”季谨川眼底似乎藏着笑。 “你说为什么?”苏宜没好气地反问,她那么担心他,彩排的时候都想着他,事情一结束就来医院看他。结果人倒好,背着她和让她在意的女人共处一室,关键还不让别人打扰,搁谁谁不生气? “我有必要强调一下,我不喜欢戴绿帽子,虽然咱俩结婚就说好了互不干扰,但是,我可不喜欢我名义上的老公在外面乱搞,传出去了我怎么做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话音刚落,季谨川拉她一把,苏宜跌在他胸膛上,还没反应过来,两腮就被他单手握住,她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虎口。 “嘴巴这么厉害,说之前能不能想一想。”果然她心情一不佳,说话就难听得要死,他干脆物理性让她住嘴,不然谁知道还会说多少难听的话,“谁给你戴绿帽了,那只是我发小。” “唔——”苏宜握住他手腕,想抽出自己的脸,奈何人即使是伤员都比她劲儿大。她泄气,抬眼瞪他,“哼,原来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呢,你俩怎么没在一起啊,是因为她没有股份不能被你利用吗?” “你是在……吃醋吗?”季谨川这么一问。 苏宜立刻愣住,不再挣扎,不再张牙舞爪,那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就像被拔光了刺的刺猬,没了铠甲和防护。 “谁说的!”苏宜不承认,趁机打开他的大手,脸终于摆脱了桎梏,她撑着病床站起来,手臂不小心撑到他大腿。 她以为反应强烈代表否定,却不知道这是一种欲盖弥彰,“不过是传出去难听罢了,我可是大艺术家!” “那你外面那位呢?”季谨川翻起旧账,学着她那样兴师问罪,“还堂而皇之送东西到家里来,挑衅谁呢?” “嚯——”苏宜觉得自己好冤。 “说话啊。” “我们只是初中校友,几百年没联系过了,我那会儿爱吃他舅舅做的锅包肉,人好心给我送过来,我还不能吃了?我爱吃锅包肉还有错了?” “他对你就是单纯的校友么?” “那颜柠对你呢?单纯的友情?” 季谨川稍愣,抓住核心,“你怎么知道她叫颜柠?” 苏宜噎住。 “你认识她?”季谨川挺直脊背,他好似突然抓住了苏宜前几天跟他吵架的源头,却还理不清晰。 苏宜咬咬牙,破罐子破摔,“对啊,我就是认识她,怎么了?你提前从新加坡回来那天不就是去见她了吗?很意外我会知道?因为那天我就在酒局上!” “你看见了?”季谨川迟疑地问。 “你做亏心事还怕被人发现?”苏宜冷着脸,“那下次就藏着点,别像现在这样又被我抓包!”她转身要走,季谨川眼疾手快拉住她,把人扯回来,在苏宜再次甩开他的手之前,他大声说: “我是笨蛋吗,把情人叫来病房生害怕你看不见?” “谁知道你是不是觉得刺激,把我当你们play中的一环。” 季谨川发笑,“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什么play?颜柠小时候跟我一个家属院,我去北京后,她常陪伴我姥姥,姥姥去世前托我以后多关照她,仅此而已。我大哥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她的存在,为了报复我故意羞辱她,还给我发了视频,所以我才会去那天的酒局。” “继续编。”她给过他机会,问过他什么时候回国的,他当时怎么说的? “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想见你。那天原本想去找你,可宋时昀说你在为个人秀排练,我就想不如直接去现场。”原本想着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提前回来,不说反而省事,谁知道这却变成了吵架的导火索,在苏宜眼里,他变成了撒谎精。 第86章 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想你。 苏宜的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句话,季谨川小嘴叭叭地说了好多,她只记得这句话。 “现在你相信了吗?”连那只在输液的手也伸过来握住她。 苏宜啧了一声,嗔怪道:“小心回血。” 季谨川却不松手,如炬的目光锁着她。苏宜沉默着,但心里的那团郁结却好像慢慢消散了。 “所以你那天是误会我和颜柠有什么,才那么生气?”季谨川终于理清了头绪。 “我没有生气!”苏宜嘴硬。 季谨川拉她坐下来,右手随即拢住她的背,见她没反抗,又把下巴放在她肩头。 他对苏宜嫉妒的行为特别满意,因为这代表在意。他心情舒畅了许多,给自己铺了一个台阶,“看在我是个伤员的份上,别跟我一般见识。嗯?” 苏宜偃旗息鼓,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走向。 护士正好推着手推车进来,轮滑擦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苏宜愣了一下,连忙挣脱开。 护士抱歉,“不好意思,需要打个液体。” 苏宜的脸莫名红上来,轻嗯了声,挣开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护士取下输液袋,抽掉输液管,推了液体到留置针里。 苏宜看着他微肿的左手,看起来丑丑笨笨的,一点也不修长了。她问护士:“手肿要怎么消?” “可以敷土豆片。” “哦。”苏宜给张妈发消息,叫她过来时带个土豆。 护士走后,刚才的氛围又回来了。 季谨川一直看着她,苏宜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左顾右盼,一会看看电视一会看看手机,就是不接他的目光。 “苏。”季谨川叫她。 “嗯?” “我想吃蓝莓。” “梨子都还没吃完。”苏宜朝床头柜扬了扬下巴。 “但我现在想吃蓝莓。” “求我就给你洗。”苏宜现在心情好,还能开玩笑了。 季谨川眉眼一笑,一点都不迟疑,“好,求你。” “求我干嘛?” “求你帮我洗蓝莓。” “行,那我就勉为其难准了吧。”苏宜起身。 季谨川忍俊不禁。 晚上苏宜还是在这儿陪床,季谨川下午的报告已经出来了,医生把她叫到办公室交代了一下情况,好在暂时没有大碍。 回到病房,季谨川在洗手间洗漱,本来擦身体这种事应该由护工做的,但他不自在,拒绝了。 苏宜来到洗手间门前敲了敲,季谨川含着牙膏泡泡,含糊地应了声。 苏宜拧开门,露出半颗头,见他穿戴整洁地站在镜子前,问:“要不要帮忙?” 季谨川侧过头,眼眸暗了一下,“要。” 苏宜便推开门进去。 他漱了口,苏宜拿盆接了热水,把毛巾放进去,叫他去床上躺着。 季谨川举着他不方便的左手侧身出去。 苏宜拧干毛巾,捞起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擦拭。 季谨川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任她摆布,她低头时,乌黑的长发滑下来,从手上擦过,很丝滑的触感,像有只羽毛在刮他的心脏。 衣服被她推到上面,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腹部,温热的毛巾擦过,她的手指似有若无地碰到他的皮肤,又烫又凉。 季谨川喉结微动,总是耳朵先红。 正面擦完了,苏宜抬起头,想让他翻个身,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对视只持续了短暂的两秒,或者三秒。 季谨川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往怀里一带,吻了上去。 第45章 清醒梦境(5) 唇是软的,混着一股牙膏的清爽感和淡香味。 呼吸是轻的,鼻息间的气息拂过脸颊,带来轻盈的触感。 他的大手包裹住她后脑勺,手指摩挲头皮,几缕发丝盖住大拇指,极痒的触感,连带着心脏都麻了一下。 苏宜单膝跪在床沿,上半身惯性靠在他怀里,微凉的指尖握住他劲瘦的侧腰稳住身形,但顾忌着季谨川身上的伤,都不敢把全部力气都压在他身上,左腿开始发麻,她下意识后仰,他却扣住她后颈,唇舌追上来,一点喘息的间隙都不留。 心脏怦然跳动,电视上球赛激烈,不断传来观众的喝彩声。 苏宜环住他的肩,手心触碰到他的耳朵,耳后传来脉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感受到她的回应,他猛地把人捞近,惯性后挪时,脑袋撞到墙壁,拉扯到侧方的伤口,他闷哼一声,眉头紧锁。 双唇被迫分开。 苏宜睁开眼睛,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平复下来,捏住他下巴,一脸担心地去看侧脑的伤口,他的手垂下来,握住她的。 苏宜吹了吹伤口,又去揉他方才撞到的地方,问:“痛不痛?” 她担忧的样子特别楚楚动人,眼睛像干净的玻璃珠,水汪汪的,因为刚才的动情,此刻还有一种无从察觉的媚态。 季谨川皱起的眉头立马就平了。 他凑近,轻碰她的鼻尖,平复呼吸,视线从她嫣红的唇扫到眼眸,他笑着,眉眼像梅花瓣上化开的初雪,额头顶上她的,气息拂过脸颊,“没事。” 视线垂落在她唇瓣上,眼神一暗,他低下头,还想再亲一次—— 苏宜却抿住唇,伸手捏住他两腮,堪堪把人拦停。 第87章 季谨川受阻,他的眉头又皱起来,意外地掀起眼皮看她。 平时只觉得这人温润清丽,没想到被捏住两腮时,生生显得几分可爱,像在嘟嘴。 苏宜看笑了,轻咳一声,说:“擦背!” 她握住身后那只有力的大手,捏住,扯下来,人退到床边站好,这才松了握住他脸颊的手。 “我去加热水。”说着,苏宜拿走床上的毛巾。 季谨川挪了挪屁股,幽幽地看着她的背影。 等擦完后背,苏宜把病床头摇下来,关了电视,要他早点睡觉。 苏宜洗漱好过来,液体还有小半袋,她躺到陪床上回消息,不一会,护士进来拆点滴,临走时还帮忙开了小壁灯。 苏宜翻身面对季谨川,本来以为他已经睡了,结果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很快睁开了眼睛。 她放下手机,双手枕在脸颊下方,或许是夜晚,周遭太安静,她说话的声音也下意识放低,“我以为你睡了。” “刚刚确实睡着了。”只是护士进来又醒了。 “很晚了。”苏宜用气音说,“快睡。” “你那里睡得舒服吗?”陪床比普通病床要窄一些,柔软度也不怎么好。 苏宜眯起眼皮。 “来我这里?”他发出邀请。 苏宜哼笑一声,拿着枕头扔到他怀里,季谨川吃瘪,装得清清白白。 “司马昭之心。”刚才接个吻都快出事了,还能躺一起? 季谨川就笑,若无其事地把枕头还给她。 “你明天几天开会?” “九点。” “路上小心。” “……你哥不会找人开车撞我吧?”电视剧里的商战好像都是会流血的。 “没那么夸张。” “那就行。”苏宜放下心来,“好了,睡吧,我也睡了。” “嗯,晚安。” 苏宜侧过身,平躺着进入梦乡。 * 做了这么久的股东,苏宜第一次开股东会,之前一切事宜都是苏峻帮她打理,她没想到原来开会这么枯燥。 在苏宜昏昏欲睡之际,主持人终于开始招呼大家投票。 hk投资基金的人根本没来,只开了个视频在线投票,基金会和苏宜的股份加起来,刚好凑成一票否决权,低价收购计划彻底失败。 苏宜也不是很懂,明明知道是这结果,季凌荣还要大费周章地联合其他股东开会的原因。现在尘埃落定,他应该能死心了。 不过季凌荣并没有出现,苏宜只能在脑海中想象他吃瘪的模样。 季凌荣没去工厂等结果,反而改道去了医院,美其名曰看望受伤的弟弟。 当时季谨川正在听钟助报告工作,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谈话被打断,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一身西装的季凌荣大摇大摆走近,身后的秘书提着一颗没开的大榴莲放到桌上。 一股冲味儿窜进鼻腔,季谨川的鼻头皱了一下。 “川儿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听说你住院,我过来看看你。”笑面虎做出很担心他的样子,“砸到脑袋了吗?别有什么后遗症,以后可得注意。” 季谨川自然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也不恼,笑说:“今天不是开股东会?大哥不在现场等结果,专门来这里看我,”他扯了个唇角,“真是费心了。” 不提还好,一提就来气。 虽然爷爷的遗嘱已经拟定好,但还没公布,他依然想拿到工厂的控股权,这样还是能让他在爷爷面前挣个体面。 可收购的计划终究落空,这一切都要怪季谨川。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看中的东西,季谨川总要抢先一步,事事不如他的意。 季凌荣皮笑肉不笑,“住院还不忘操心这么多,你要小心身体,小心积劳成疾。” “没关系,我还年轻,有资本。” 季凌荣咬牙,恶狠的眼神瞪着他。 季谨川不为所动。 苏宜刚好回病房,看见有两个陌生背影站在里面,咦了一声。季凌荣和秘书回头,苏宜喊了声大哥。 季凌荣嗯了声,笔直的目光锁住她。 房间里榴莲味浓厚,季谨川打了一个喷嚏。 季凌荣哼笑一声,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季谨川朝钟助伸伸下巴,“送客。” 人刚走,季谨川又打了一个喷嚏。 苏宜看向他,“你怎么了?” “榴莲。”季谨川捂住鼻口,用手指着电视下面,“我过敏。” “不早说!”苏宜提起大榴莲,这玩意早上走的时候都没有,“你哥送的?” 季谨川点头。 “他故意的?” 季谨川揉揉鼻子,嗯了声。这种没品的小伎俩,只有季凌荣这种人才做得出来。 苏宜神色立马就变了,她撇开塑料袋,大步走出门。 季谨川又打了个喷嚏,“你去哪儿?” 苏宜头也不回。 钟助送季凌荣和秘书到电梯口,还帮忙按了下行的电梯,又客套了两句。 走廊瓷砖上倒映着她直爽干净的步伐,苏宜喊了声大哥,几步跑了过去。 季凌荣侧过身,苏宜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将榴莲抛了过去。 说是抛,但更像砸。还好她爱运动,上学时扔铅球比赛,就没得过第二。 季凌荣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榴莲很重,外皮尖锐,冲力明显,堪堪撞到嘴鼻,痛得他大叫一声。 第88章 “大哥的心意领了,但我不爱吃榴莲,无福消受,您自己留着吧。”说着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季凌荣还没从痛觉里面反应过来。 秘书连忙帮他抱过榴莲,又心有余悸地看一眼苏宜的背影。这么重的东西,这姑娘看起来精瘦精瘦的,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季凌荣脸上留下了榴莲刺的印子,他气得满脸通红。电梯来了,秘书劝他先进电梯。 钟助讪讪的,努力抿住嘴,保持严肃认真的模样,仿佛没看到刚才那滑稽解恨的一幕。 苏宜给房间开窗通风,还好榴莲没放太久,味道很快就能散出去。 钟助回来时,就看见苏宜坐在病床边给季谨川削梨。季谨川已经没打喷嚏了,只是脸颊有点微红。 “你是没看见他刚刚那副愤怒又不好发作的样子。”苏宜哈哈大笑。 “你这样被人拍到是不是不好?”她毕竟是公众人物,言行举止都在大众的审视当中。 “对哦。”苏宜这才想起来,“完了,应该没被人拍到吧?” “现在才后悔是不是已经迟了。”他又挠她的后脑勺。 “那还不都是为了给你出气。”苏宜翻白眼,“你大哥真没品,一把年纪了,还故意使这些下三滥手段。”因为其他途径没法出恶气,只能做小人。 “好,都是因为我,如果出事我给你善后,好吧?” “都是你应该的!”苏宜切下一小块梨怼进他嘴里。 梨很甜,汁水充沛,季谨川看着她笑。 下午苏宜又回了队里,明天就是开幕式,她晚上得呆在那边,最快也要明晚结束才能过来。 季谨川让她放心去,又问她的节目几点播。 苏宜说:“明晚五点半,直播。” 季谨川:“我会守在电视前的。” 苏宜比了一个ok的手势,郑秋意那边催得紧,她拿好东西赶紧走了。 季谨川交代完工作,对钟助说:“今年的班就到这里,你也放假吧。” 钟助收拾好文件,点点头,“谢谢老板。您好好养伤。” 季谨川挥挥手,人刚走没多久,宋时昀和徐昊峰又来了。 季谨川挑眉,“不好意思啊,马上过年,你们还老往医院跑。”他跟徐昊峰碰拳,又招呼宋时昀,视线落回徐昊峰脸上,“怎么还没走?” “啧,催我走呢。”徐昊峰不悦,“我们来看看你情况怎么样了,还要住多久啊?本来还想约你们冬天去北海道度假呢。” “谁要跟你一大老爷们儿度假。”宋时昀嫌弃。 “嚯,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 “那你也赶紧找一个。” “得了,暂时不想找了,一个人挺好。” “两个人更好。”季谨川补充。 徐昊峰翻了个白眼,瞅瞅四周,“你老婆呢?” “她有她的事要忙。” 徐昊峰抱起双臂,“这么看来,我比你老婆还关心你。” “那你俩凑一对吧。”宋时昀开玩笑。 “我老婆会生气的。” “咦——”徐昊峰和宋时昀发出奇怪的嫌弃音,正想吐槽他腻歪,季谨川的手机响了。苏宜发来一条语音,是告诉他自己刚换了衣服正要去彩排,叮嘱他多喝热水,想吃什么水果让护工给削。 她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总和现实有点不一样,她心情应该很放松,音色有一点糯,很清甜的嗓音,季谨川没忍住又听了一次。 宋时昀和徐昊峰沉默着,直到季谨川第三次点开语音条。 “就一段录音你要听几遍?”徐昊峰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适可而止吧,季谨川,我看你是完蛋了!” 第46章 清醒梦境(6) 开幕式表演进行得非常顺利,苏宜从舞台上下来,小冯给她披上羽绒服,又递来暖手袋,“苏苏姐,刚才的演奏实在太精彩了,听得我激情澎湃,辛苦啦!” 苏宜抿嘴笑,连忙喝了口热水。她刚回休息室,季谨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苏宜拿着手机坐到暖气片前,季谨川在那头问:“回后台了吗?” “回啦。”苏宜喝一口枸杞茶,“你刚才看了吗?” “守着直播看的。”季谨川说,“我看到你胳膊上起鸡皮疙瘩了,是不是很冷?” 苏宜就笑,“你观察太细致入微了!” 季谨川看电视时,正逢护士进来换液体,护士见他看得专心,所以一同在旁边等了片刻。高清镜头切近景时,季谨川注意到她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她的发丝随风飘动,呼吸时都有雾气溢出,偏偏表情管理却很完美,一点儿也看不出冷。 护士在一旁夸赞她漂亮敬业,季谨川也有荣与焉。 苏宜的节目结束后,他立刻打电话过去。 “待会儿叫小冯给你冲点感冒冲剂。”季谨川叮嘱。 “行。”苏宜说,“你放心,我身体素质还不错。” 季谨川懒得提她上次在风雪山着凉的事。 郑秋意走近,敲了敲桌子,苏宜转身看向她,“刚才那边的负责人说,晚上在塘里定了位置,结束以后大家过去聚一聚,庆祝一下。” 苏宜放下手机,捂住听筒,“必须去吗?” 郑秋意说:“不强制,但听说那些知名的嘉宾艺人,投资人,还有一些领导都会去。” 那就不是简单的聚会了。 第89章 郑秋意看出苏宜的犹豫,虽然她背靠大树好乘凉,但在这个圈子里混,该去的场子最好也要去意思一下。 “好,我知道了。” 郑秋意点头,去另一头玩手机。 苏宜重新接起电话,“刚才秋姐在跟我讲事。” “嗯,听见了。”季谨川看着输液袋的水滴,“要去聚餐?” “对,推不了,好烦。” 季谨川低笑,“真不想去也可以不去。”其他的东西,他来兜着就好了,不需要她去做不喜欢做的事。 “没关系,本来大家也是一个集体,聚就聚吧,也不能总用您的面子吧?多不好意思。” “你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苏宜油嘴滑舌,话落又认真起来,“你放心,我有自己的考量。”就去混个脸熟,意思一下就走人。 但苏宜低估了酒局的程度,也不知道是谁透露了她背后的身份,接二连三有人过来混脸熟,毕竟是公众人物,必须做好表情管理,不然人还没红,就落一个耍大牌的恶名。 后来不知谁拉了一个微信群,投资人大领导们心情好,不停往里面发红包,苏宜坐在角落休息,手机不停震动,她也凑个热闹,开了好几个红包,人家都是几大百的手气,她倒好,抢了几个都是几块钱。 耳边声音嘈杂,有个女声说自己一连抢了小一千,高兴地原地转圈。 苏宜点开最新一个红包,好家伙,9.9,她无语地退出聊天框,给季谨川发消息。 苏宜:【什么手气啊,群里发红包,别人几百几百的抢,我这臭手,居然只有几块钱!啊啊啊!】 苏宜:【大无语!我要闹了!我的运气都去哪里了!】 苏宜:【愤怒表情包/抓狂表情包/泄气表情包】 谁知季谨川立马发了几个红包过来,每个上面还附字,连起来就是——都给你补上。 其实苏宜的本意只是吐槽一下这背运的手气,没想到对面那人这么识趣。转念一想,如果他不这么会,没准自己也不会栽在他手里了。 季谨川:【别生气了。】 苏宜:【没有啦。】 苏宜抿了抿压不住的嘴角:【现在还蛮开心的。】 季谨川:【什么时候回来?】 苏宜打字:【还不知道呢,你别等我,到点了自己先睡。】 季谨川:【我叫王叔来接你。】 苏宜:【不用,公司配的司机会送我。别担心。】 季谨川:【好。聚会有趣吗?】 苏宜:【很无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场合就是给你们这类人找*乐子。】 季谨川:【别冤枉我啊。】 季谨川:【喝酒了?】 苏宜:【没有。我说我在备孕。】 她顺手就发过去了,也没想太多,等反应过来时,苏宜咬舌,果然人一高兴就容易做蠢事。 季谨川挑眉,【哦?】 单就一个字,足够让这头的苏宜抓狂了。 她轻咳一声,忍住笑意,【你不许乱想!】 季谨川:【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苏宜哼气:【装什么装!】 季谨川勾起嘴角,【好,我不装。那我晚上等你哦。】 苏宜满头黑线。 季谨川:【多晚都等你。】 苏宜:【……】 季谨川:脸红微笑.jpg 有人拍拍苏宜的肩,苏宜关掉手机抬头,谢佑浔站在身旁,“我们准备撤了,你们要走吗?” “可以走了?” 谢佑浔奇怪地看她一眼。有时候苏宜固执地可以不分场合任性,有时候又听话得不行。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他点头。 苏宜立刻窜起来,“走走走,马上走。” 苏宜上了车,家族群出现一个全体艾特,她才看到被屏蔽的群消息,里面的家人都在互相祝福除夕快乐,还有弟弟妹妹转发了电视直播的片段,说姥姥看了好几遍,问苏宜什么时候回家吃团圆饭。 许萍和刘叔带着刘应舟去长白山度假了,这会看到群消息,许萍才想起她来,说原来你去开幕式拉琴了,很厉害哦。 苏宜已经成长到不会再感到失落了。她简单回复了一句,往里面发了一个红包。 接着又刷到苏峻在十点多发的消息,苏宜点进他的朋友圈,中老年人一般只在逢年过节才更新一个动态,原来他们一家人去了瑞士,苏烟站在中间,笑得很幸福。 苏峻应该是不记得或者也不在意今晚有苏宜的演出。 苏宜点了一个赞,随后回了苏峻消息。做完这些,她发现自己十分平静。 轿车停在医院门口,苏宜和秋姐他们道别,又从托特包里拿出三个大红包,秋姐小冯和司机都有,感谢他们今年的支持和陪伴。 小冯摸着金条的形状,开心得嘴巴裂到耳朵。 苏宜又叮嘱了两句,转身进了医院。 深夜住院部的走廊安静,护士站值班的护士打了个哈欠,像是普通平常的一天。 苏宜走到病房门口,做贼似地往里探头探脑,结果没见着病床上有人。耳畔忽然被呼了一下,季谨川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干嘛?” 苏宜吓了一跳,扭头看见季谨川推着输液吊杆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她。 “你干嘛!”苏宜打他胸膛,神不知鬼不觉走到身边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90章 “怎么在外面?”苏宜拉他进屋,关上门,帮他推着吊杆。 “睡不着,起来活动一下。” “凌晨两点都睡不着?老了可怎么办。”苏宜让他去床上躺着,取下刮水袋挂到病床上方。那位置有点高,她还得先跪在床垫上才够得着。 季谨川眼里含笑,“这么早就操心我老了以后怎么办了?” 苏宜瞪他,“不是让你早点睡嘛。” “说了多晚都等你。” “为什么?” 季谨川半躺在床上,拉她一把,苏宜倒在床上,他的呼吸滑过耳廓,“你可以认为是某种仪式感。” 他在学她讲话。 虽然嘴巴上在怪他,但苏宜挺高兴的。 不知道哪里开始偷偷放烟花,距离远,但还是能听见,两人同时抬头朝窗外看了一下,但外面是高楼,遮挡了天空,什么也看不见。 苏宜隐隐觉得有些可惜,她还蛮想看的。 季谨川揽过她的肩,让人靠在肩膀上,低头时,她的额头正好挨着他的下颌。 他闻道一股清淡的发香。 莫名其妙地,苏宜突然找到了心态平静的源头。 如果换了平时,许萍和苏峻家庭出游完全不把她计算在内,她一定会非常生气,一定会和他们吵架,闹得双方都很难看,最好鸡犬不宁,让他们玩得难受。但现在她真的觉得无所谓了,因为身边已经有其他在乎的人陪着,所以会有一种天然的踏实感和安全感。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自己的父母;但季谨川是她选择的家人。 “季谨川。”苏宜抬头。 “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苏宜凑到他嘴边嘬了一下,用气音说:“谢谢你。” 季谨川抿嘴低笑,苏宜的眼神很温柔,很感性,“谢我什么?” “谢谢你等我。”苏宜伸手抱住他的腰,脸蹭了蹭他颈窝,“虽然这个年是在医院过的,但这是我这些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 “这么容易满足?”季谨川无意识摩挲着她的手臂,声音很温柔,“这可不像你啊。” “我很贪婪吗!我要得很多吗!”果然感性不了一秒。 “可以要求再多一点,”耳边的烟火声依然不断,季谨川居然能捕捉到了她的遗憾,“我们明年去澳门看烟火大会吧。” “好啊!还要去吃葡挞!”苏宜畅想起来。 “安排。” “还要吃布丁!” “必须的。” 第47章 清醒梦境(7) 季谨川在医院留观了一周,一直是苏宜陪着。 出院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蓝得像海,似乎预示着一切顺利。 苏峻在季谨川出院后才得到消息,急急忙忙电话苏宜,问他宝贝女婿的情况。苏宜耐着性子回答,心想你关心他都比关心我强。对方问他俩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起吃个饭,不在外面吃,张欣掌勺。 苏宜一听,翻个白眼,“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定个时间。” “季谨川刚出院,没功夫东一趟西一趟的,你别折腾人家。” 苏峻一拍额头,“说的也对,还是你想得周道。那这样,我们去家里一趟,正好我买了些特产,给你们带过来。” 苏宜还想拒绝,季谨川端着水杯从后面走过,见她一脸苦瓜样,使了个表情,接过她的电话。 他三言两语婉拒了苏峻的提议,说等身体康复了再请他吃饭。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苏峻也不再坚持,叮嘱他保重身体,随后挂掉电话。 季谨川把手机丢给她。 苏宜舒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神幽幽的。 “怎么?”季谨川喝了口温水,又掀起眼皮觑她。 “怎么没问我为什么?”按理说过年和家人吃饭无可厚非,更何况长辈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是邵恒,他一定会答应苏峻的提议,然后在她耳边吹风,说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和和满满,不能面子上过不去。 季谨川挑一挑眉,还以为她要问什么,“我尊重你的想法。” 说完便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苏宜靠在沙发上,抱紧抱枕看电视,心里美滋滋的。 这大概是季谨川和邵恒最大的区别。他不会委屈她的想法,硬要她为了本就不存在的所谓家庭和睦的观念而妥协。 玩了一会,苏宜拿着小提琴去琴房练琴。 前些天因为照顾季谨川不方便,她都没有保持手感,所以这次一练就是一下午。 中途下楼找吃的,正好遇见穿戴整洁的季谨川。 “你要出门?”苏宜见他那一身正式的打扮,有些意外。 “对,工作上有点事情。”在医院过完年,现在大多公司都陆续复工,“刚给你发消息来着,看你没回,就上来跟你说一声。” “你这里ok吗?”苏宜指了指后脑,“不再休息休息?” 季谨川勾了勾嘴角,“放心,医生都说了没事。” “后面还要去复查。”才知道到底有没有问题。 “知道。”季谨川点了点头,“王叔开车,没事儿。” “晚上几点回来?”苏宜从前几乎不会问,甚至还说过不需要报备这种话,但渐渐地,什么都不一样了。 季谨川倒是适应得很快,“还不清楚,晚饭别等我。” 第91章 “那好吧。”苏宜去按电梯,季谨川跟着走近,苏宜双手抱臂,嘱咐说:“少喝酒。最好别喝。” “我一般不喝。”季谨川眨眨眼睛。 “是吗?”苏宜神幽的眼神挪过来,上次在酒局遇见他的时候,他可没少喝一点。 季谨川讨好一笑,“那次是个意外。” 这话说的,“谁知道这次又有没有什么意外?” 走到玄关,季谨川穿好皮鞋,苏宜伸手撇掉他胳膊上的白色浮毛,又拍了拍,就像每一个送丈夫出门的妻子。 莫名有些贤惠的意思。 季谨川低头碰了碰她的鼻尖,气息拂过她的脸颊,“你不气我,就没有意外。” 他拿过矮柜上的电脑包,开门走了,留一脸疑惑正回味他话语的苏宜。 * 稍晚些时候,郑秋意发来了年后的工作安排,苏宜选了几个有意向的活动,那边说会继续沟通。 等琴练够了,她就下楼遛暮暮。一人一狗在别墅区逛了一大圈,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张妈正在做饭。 她见季谨川那边没短信过来,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很安静,看样子应该不是在酒局。 “怎么了?”季谨川主动问道。 “忙吗?突击检查。”苏宜很坦然。 “嗯。”季谨川忍住笑意,“没喝酒,我没骗你吧?” “算你识相。”苏宜哼了声,又问:“啥时候结束?” “还不确定。” “那好吧。”苏宜叹了口气,叫一声张妈,张妈应得很快,立刻抬出脑袋来。 “冰箱里有锅包肉,我想吃那个。” “没问题。”张妈走出来,一边拿一边对苏宜说,“下次你要想吃,我直接做给你吃,冻的不好,新鲜的味道更好。我的手艺你放心,你想要什么味,我就去学。” “好呀,下次我们去沈阳,我听说有一家老字号的东北菜特好吃,咱偷师学艺,回来做给自己吃。”苏宜说完,又接起电话,对季谨川道:“那就这样,我挂了。” “苏……”话还没说完,苏宜挂电话了。 季谨川顶了顶腮帮子,这工作是必须速战速决了。 他回来时快十一点,苏宜早就洗漱好躺在床上看平板,听到外面有动静,连忙扔了平板捂着被子装睡。 她闭着眼睛,听见他绕过床尾,走到她床边,感觉他好像蹲了下来。 一道目光安静地凝视着她。 很奇怪,明明都没睁眼,却还是能感觉他的视线。 苏宜以为自己装得很自然,可眼皮控制不住的抖动出卖了她。 季谨川朝她呼了口气,苏宜的额发乱了,鼻头也皱了一下,她却还要倔强地装作没感觉。 季谨川猛地凑近,苏宜的呼吸一凝,他的鼻息落在她唇边,存在感极强,苏宜下意识捏紧了被子。 季谨川的声音很轻,挤在喉咙上,别样的磁性和低沉,“再不睁眼,亲你咯。” 苏宜瞪大双眼时,他的唇落了下来。 柔软的,微凉的,像果冻。 苏宜推开他的肩,自己往后撤,“我睁眼了!” “睁眼也想亲。”他的视线就没从她唇上移开过,他一倾身,退开的距离立刻被弥补上。 苏宜在他招摇的招式中缴枪投械,他今天吻得特别色。情,若即若离,用舌尖去舔,去勾,在她沉醉回应时又迅速撤离,故意不让她尽兴。 意犹未尽的麻木感从大脑延续到尾椎,苏宜下意识用脚蹭了蹭床单,像鱼缺水时本能摆动的尾巴。她的上半身都向他倒去,季谨川却猛地松开她,幽暗的目光锁着她,她去追他的唇,他却故意后仰,避让的动作,他差点坐在地上。 苏宜眼尾暗了暗。 季谨川用拇指指腹抹走她唇上的水渍,笑着,“我去洗漱。” 苏宜的眼里有了火。 季谨川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 被挑起的情。欲就这么中道崩殂,苏宜一身的火气无处泄愤,她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暗骂季谨川小人。 转念想到他脑后的伤口,苏宜叹了口气,趿拉着拖鞋也去了浴室。 一门之隔,里面水声哗啦响。 苏宜抬手敲了敲门,脑海中忽然闪过上次也是在这里,也是她敲门。思绪还在四处翻飞,手却已经拧转,门微微朝里推开。 苏宜凑进半个脑袋,跟做贼似的。 淋浴间干湿分明,水声未停,苏宜的视线从湿润的地板往上,扫过一双长腿,接着速速抬眼,和他视线相交。 温度攀升的浴室雾气缭绕,镜面上起了一层水雾。 “你的头……”苏宜打好腹稿,“需要帮忙吗?” 季谨川的喉结动了动,在暖黄的光线里显得异常性感,“进来。” 说进就进。 季谨川最近的头发都是干洗,冲澡的时候得格外注意不能沾水,所以花洒的角度要低很多,加上他左手还有伤,输液针孔还贴着创口贴,会很不方便。 苏宜本着助人为乐的心情,取下花洒,温热的水流往下,她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左手抬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暖灯太足了,苏宜觉得有些不透气,脸也热起来。 他的眼仁很黑,像深潭里的曜石,看着她的目光笔直毫不掩饰,却能平静地听她指挥,毫无越矩的举动。 第92章 苏宜开始较劲,那他要这样,她也能很正直。于是她面不改色地挤沐浴露,打出绵密的泡沫,糊到他身上。其实触感蛮好的,捏了捏,还能感觉到硬硬的肌肉。 季谨川的眉梢微挑,苏宜抿起嘴,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豆腐好吃吗?” 温热的水冲过去,苏宜反驳,“谁吃了!” “豆腐好吃还是锅包肉好吃?”他继续问。 苏宜明白了他的兴师问罪,一身反骨,“素的怎么能跟荤的比?” 季谨川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他朝她近了一步,压迫感太强,苏宜下意识后退,抵上冰冷的墙。 他弓起背,手掌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按着她的手掌往下,“素?” 苏宜咽了口口水,呼吸渐渐急促,嘴上仍然不甘示弱,“本来就!是啊!” “那你手抖什么?”季谨川哼笑,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小猫的尾巴。 苏宜迎难而上,不再受控于他的手,警告道:“你别激我。” 季谨川当然很不屑,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苏宜凑到他耳边,故意哈气,似有若无地亲他的耳阔,还恶意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耳后含住耳垂轻咬。 “季谨川,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耳朵很敏感。”她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十分蛊惑,媚得人头脑眩晕,“你害羞的时候,这里会很红,就像现在。” 因为凑得近,他的一切反应都被尽收眼底,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右手扶上了壁龛。 “下面你自己洗吧。”苏宜一语双关,努力平复心情,“姐就伺候到这。” 她睚眦必报,点完火就跑,完全是为了报刚才的仇。 苏宜火速逃走,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接着用硕大的关门声宣告自己的胜利,像只翘着高尾巴的波斯猫。 回到卧室才发现自己的睡衣都点湿,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去换一件,转身就撞见来势汹汹的季谨川,苏宜撒腿想跑,手臂立刻被人扣住,一拉,一推,她被怼在墙边动弹不得。 “苏宜,做人可不兴这么不厚道。” 他叫她全名的时候,就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第48章 清醒梦境(8) 细碎的吻落下,吊顶的水晶灯在他脑后散出碎钻般的光晕。 他一开始还很凶恶,像是为了报复她刚才的挑衅,在察觉到她的温顺后,攻势变得温柔。掌心的热意透过皮肤烫到她耳朵,苏宜睫毛轻颤,下一秒,脚下一空,她被拦腰抱起,轻放在卧室的大床上,床垫暧昧起伏。 季谨川的左手因为拉扯牵引到伤口,他眉头微蹙,苏宜却一惊,顾不上旖旎的氛围,坐起来捞过他手臂,“痛吗?” 她的眼睛像蒙了一层水雾,担忧写在眼底,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他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倾身再次吻过去,堵住她未完的话。 苏宜反抗微弱,只能在呼吸交融的间隙找到出口,“你的……伤,唔……” 室内的温度不断攀升,氧气越发稀薄。 顾及着他的伤,苏宜不敢太过放肆,她抬双腿夹抱住他的腰,整个人翻涌而上。 季谨川被压在身下,有些诧异地睁开眼,许是怕她摔倒,还下意识抬手虚扶。 苏宜把脸埋在他胸口,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撑起手臂,小声说:“你是伤员。” 季谨川嘴唇有点白,开口时声音哑然,带着一抹无奈又震惊的意味,“你质疑我?” 苏宜往前咕蛹了一点,被他这么直白地盯着,她多少有些羞赧,所以她伸手挡住了季谨川的眼睛,缓缓凑到他耳边:“你不方便,所以,我来。” 说完便吻上他的耳垂。 不知是不是暖气太足,那地方的皮肤从淡粉渐渐变红,热意汹涌。 苏宜喜欢看他这样的反应,却严厉要求他闭上眼睛。 季谨川上次是怎么对她的,她还历历在目;现在她就要把这些全都奉还回去,再好好观赏一下他隐忍的表情,看他紧皱的眉头,看他微张的薄唇,看他因为动情难以压抑的闷哼和努力克制的矛盾。 苏宜油然而生一种变/态的快感。 他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和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油然而生的掌控感像跳跳糖在口中崩开,散到四肢百骸。 季谨川额角出了细密的汗,他捉住苏宜的手臂,阻止她继续往下,却被她严厉地凶回去,“我允许你动了吗?” 她的眼睛红红的,神情却冷冽严肃。 他的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胸腔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声音哑得不行,“你别那样……” 苏宜哼笑,爬起来,单手捏住他的脸颊,他的眼睛一片墨色,像雨后幽静的密林,看她时别样柔情。 她低声细语:“你喘得真好听,要不要我帮你录下来?” “苏宜……” “你平时不是挺高冷的吗?现在怎么这样了?” 他皱着眉,“你跟谁学的这些?”手掌握着她的后脑勺,她嘴上说着人心黄黄的话,脸却不争气地红成番茄色。 苏宜狡黠一笑,“我们小景老师教得好,我是不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季谨川眸色一暗,这种时候已经注意不到她叫的是小景还是小谨,都不重要了。 “……既然你这么爱学,那我再教你点别的。” 第93章 苏宜呀的一声,蛮力也抵挡不住他将她压回身下的力气,季谨川用后面的时间教她明白一个道理—— 永远不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因为那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季谨川捏着她的下巴,凑到嘴边,一边亲一边含糊地说:“你知道你刚刚叫起来像什么吗?” 苏宜哼出一口气,咬紧嘴唇,努力克制本能的声音。他却掰开她紧咬的唇,呼吸灼灼,“像小猫。”苏宜捂住他的嘴,不想再听他讲话,他却扣住她的手腕,继续补充:“叫/春的小猫。” 折腾到后半夜,苏宜实在累得没力气,睡得很沉。季谨川收拾干净后,把人揽进怀里,这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苏宜觉得全身酸软,在心里暗骂季谨川混蛋。 睁开眼睛,身边没人,她伸手摸到床头柜的手机,才早上八点。 苏宜下床,一边打哈欠一边往外走,季谨川刚从浴室出来,身上裹着一股清爽的味道。 苏宜打量他一瞬,视线相交,他抬脚走近,苏宜心虚地后退两步,甚至预估了他的动作,在他靠近时,抬手就要推人。 “又想翻脸不认人了?”季谨川一看她的脸,就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反应,不由分说地把人堵到角落。 “变/态。”苏宜憋出两个字。 季谨川像是听见了笑话,嘴角一扯,扬起下巴,“再说一遍。” 他看见她倔强固执的眼睛,知道她一定会再说,所以他猛地堵住她的唇,一番讨檄后还轻咬一口,直到听见她从喉咙里传出微弱的喘息声,才放开她来。 苏宜瞪他。 季谨川却笑得很开心,重申道:“我们不可以再冷战,你昨晚答应过我的。” 苏宜想推开他,推不动,只能用眼神刀他。 “嗯?”季谨川再次确认。 “嗯!”苏宜愤愤然。 季谨川让开地方,不挡路了。 苏宜的脑袋已经完全清醒,正要去洗漱,身后的人却叫住她。 “你晚上有空吗?” “怎么?” “回老宅吃个饭。”季谨川说,“今晚家族聚餐,想介绍你跟家里人认识。” “这么突然?”苏宜有些意外。 “怎么,丑媳妇儿还怕见公婆了?” 苏宜不服气,“丑媳妇?”她满脸写着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季谨川低笑,哄她,“漂亮媳妇,最美媳妇。” 苏宜说:“我晚上没有安排。” “那行,我待会儿要去趟公司,结束以后回来接你。” 苏宜说:“我等会儿去商场买点礼物。” “不用。” “这不好吧?”苏宜说,“第一次见面,还是要有礼节,你爷爷喜欢什么?” “钱。” “……”苏宜恶狠狠地打他胳膊,季谨川越来越爱逗她了,“正经点!” “我都买好了,到时候说是你买的就行了。”他伸手摸摸她脑袋,苏宜觉得怪怪的,她摸暮暮的时候好像也是现在这样。 “行啊你,还挺上道。” “还不错吧?” “一般一般。” “有没有奖励?”他讨趣地点点自己嘴角。 苏宜亲一下自己的手指,点到他脸上,用了点力,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别太骄傲。” 在他伸手要把人抓回去之前,手机响了,钟助的电话,告诉他待会的会议时间和地点。 季谨川一转眼,苏宜就溜走了,他去衣帽间换了衣服下楼。 下午苏宜和路雪约了个饭,听路雪说他们已经定好了日子,打算五一时办婚礼。 “本来以前还想请你当伴娘,谁知道你反而比我先结婚。”路雪说,“正好我们还没领证,我可以给你当伴娘。哎,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没谈过。”苏宜说。 路雪瞳孔地震,“虽然你们开始得很随意,但也不能随意到婚礼都没有吧?他那么家大业大的,一点也不重视?”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那些仪式。”苏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很尴尬,我做不到。” “你这脑回路怎么想的,那好歹是女人人生中最漂亮的一天!” “我哪天不漂亮?” 路雪抱头,“重点是这个吗!” 苏宜喝一口奶茶,理所应当的样子,“没错啊。” 而有这个想法的人不仅是路雪,季谨川的爷爷也有同样的疑问。 当晚,季谨川回来得很早,他亲自开车回老宅。 那是一栋位于西北郊的老牌别墅区,苏宜坐在车上,看到略显熟悉的大门,问道:“你家一直住这边?” “嗯,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 “巧了,我小时候也住过这儿。”苏宜转过头,有些惊讶的表情,“我爹第一次破产之前,大概五六岁。” 季谨川并不意外地笑了一下,斜眼看她,“你还记得?” “早忘了,我妈说的。”一家人挤在小房子里思甜的时候,许萍偶尔会提起从前住西北边的大房子,只可惜早就抵出去还债了。 轿车停在一栋独栋前,大门迅速打开,首先入目的是一座喷泉花园,廊前已经停了好几辆名车。 苏宜觉得这地方莫名熟悉,轻啧了一声,问旁边的人,“哎,季谨川,你说我们小时候会不会见过啊?” 季谨川踩下刹车,解开安全带,幽深的眼眸扫她一眼,声音平淡无波,“谁知道呢,说不定。” 第94章 他开门下车。 苏宜忙跟着下去。 佣人很快过来提礼物。 季谨川牵起她的手走进大门。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牵她的手,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双手交握的时候,苏宜心头还是悸动了一下。 双手垂落,他辗转十指相扣。 季家真是一个大家族,今天的聚会更是四世同堂。 季谨川一到,里面的氛围突然安静下来,很多坐着的人都站起来迎接他,也对她点头致意。 苏宜看到了人群中的他妈妈和二伯一家,这次再见,不用季谨川介绍,她主动打了招呼。 她能感觉出来,即使是在人丁兴旺人才辈出的季家,他的存在都举足轻重。 但苏宜没有见到他的父亲,苏宜有了猜测,直到他带她到爷爷身边,爷爷想跟她单独聊聊时,苏宜才确定,原来他父亲很早就过世了。 “是车祸。”爷爷说,轻微咳嗽,“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宜去拍他的背,爷爷摆手说无妨。 头顶挂着一轮弯月,在夜空里十分亮眼。 苏宜一边给他捶肩一边宽慰说:“爷爷您保重身体,季……爸爸看到你和川儿都好,肯定会很欣慰的。” 季宴笑了笑,聊起季谨川,“他小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能走到今天,大半都是靠自己。这孩子面冷心热,你们结了婚,要相互扶持,相互包容。” “放心吧爷爷。” “婚礼什么时候办啊?” “哈?”今天怎么回事,连着两个人问同一个问题。 季宴瞅她一眼,动动下巴,有些严肃的样子,“你去把小谨给我叫进来。” 季宴什么人啊,一看就知道是季谨川的问题,当着苏宜的面对他一顿数落。 季谨川听着,等他老人家说完了才道:“苏你先出去,我和爷爷讲。” 等人走了,季谨川才开口,“其实一直在策划中,没跟苏苏讲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季宴一笑,“你这孩子。”笑完又咳嗽了两声,“女孩子还是很看重这些的,可不能糊弄过去,我季家的孙媳妇,要风风光光地迎进门。” “当然。” 苏宜下楼时遇见了上楼的季凌荣,她没准备跟小人打招呼,季凌荣也没有理会她的打算,擦身而过时,苏宜听见他轻呵了一声。 苏宜装作没听见,正巧看到堂姐朝她招手,她两步跑下去和堂姐聊起天来。 当晚,他们都没有留宿。 季谨川没喝酒,所以还是他开车。苏宜上车前和家里的侄子侄女堆了小雪人,手冰冰凉,一上车就对着空调出风口。 他的右手握过来,掌心的暖意让皮肤下的血液重新流动,苏宜跟抓住暖手宝一样紧握他的手掌,“为什么男生的体温总是更热?” “你是缺乏锻炼。” “哪有,我也运动好不好!” 轿车开出去,季谨川懒得反驳她,转而问:“晚上开心吗?” “还行。”苏宜实话实说,“爷爷人挺好,比我想象中温和很多。” “因为他年纪大了。”季谨川说,“小时候我挺怕他的。” “难得啊,你还会怕人。”苏宜揶揄他。 季谨川诚恳地点头,并不觉得丢人。 “苏。” “嗯?” 季谨川摸着方向盘,一边看路,一边瞥她,食指轻点轮盘,或许是上次因为这事有过不愉快的经历,所以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什么时候正式带我见见你朋友,行吗?” 第49章 一点点蓝(1) 我想见你的家人、朋友,想了解你的生活、你的社交圈。 “再说吧。”苏宜有些敷衍的样子。 季谨川心一沉,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刹车一踩,轿车停在路边的划线内。 “为什么?”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苏宜之前先把家人介绍给他认识,又率先付出真心,却被蛰了一身刺。现在刺是拔出来了,但伤口的结痂还在。 她这种性格就要以牙还牙,要让他也尝尝同样的难受和痛苦,她才能解气。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触碰到她的逆鳞。 “等通知咯。”苏宜坦然地看着他,一点没有松口的迹象。 季谨川一声不吭,重新发动引擎。 夜晚的环湖公路车辆稀少,轿厢内异常安静,只听见空调出气的细微声响。 纵使他心情有些低落,但也记得自己和苏宜之间的承诺,两个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相处,有摩擦是理所应当,他有耐心,所以略一踌躇后,季谨川主动打破沉默,“那我等你通知。” 这是做出让步后的低头,虽然并不是多么情愿。 苏宜的手扣住安全带,偏头睨他。 季谨川在专心看路,察觉到她的视线时,还不忘挪一个眼角过来,“怎么了?” “你不开心,是因为你觉得你都把家人介绍给我认识了,我就理所当然地应该带你见见我朋友吗?” 季谨川没吱声。 苏宜继续说:“我把家人介绍给你认识后,也没有要求你马上就要带我见见你家人吧?” 季谨川点头。 “所以,等着吧。” 就像我之*前那样,等着。 季谨川好像懂了,辗转思考半晌,低笑出声。 第95章 “是我着急了。”他握住苏宜垂在一旁的左手,捏了捏,“没关系,什么时候你想让我见他们了,再见,我都听你的。” “专心开车。”苏宜想把手抽出来,但他不让。 “我听迪安哥说,他今年的巡演邀请你去伴奏了?”他展开她的手,十指相扣,放在中控台。 “你消息还真灵通。” “要去哪些城市?” “上半年西安上海,下半年还没确定。” “嗯,挺好的。” “你想来看吗?”苏宜问。 季谨川笑了一下,“要送我票?” “主办方会给我几张赠票,你要的话,就给你。”嘴上虽然给了他选择权,但他要是真选上了,苏宜一定第一个掐死他。 “我看看啊,要跟钟助协调一下时间。”说这话的时候装作在思考,还不忘悄悄斜她一眼,苏宜的脸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平整的指甲曲起,要扣他的手背。 “啧,逗你呢。”手背有点痛,但他也没恼,抓紧她要挣脱的手,说:“再忙我都会去。” 苏宜洋装生气,打他胳膊。 季谨川假装疼得哇哇叫。 苏宜哼了一声,正声道:“我不逼你,你要是忙就别来,反正看录播也是一样。” 公司那边打算请专人拍摄和迪安的现场演奏,准备以后出蓝光。 “真心的?” “嗯。”苏宜掩盖心中的那一抹失落,反正很多年前,许萍和苏峻就不再观看她的演出了,无所谓的;反正自己也有粉丝,还有人十年前就关注自己呢,不差他一个。 “但我想现场看呢。”苏宜紧绷的脸一下就缓和了许多。 “知道了。”回应淡淡的,但心里却甜甜的。 隔天,迪安的媒体号官宣了上半年的演出计划,作为老牌歌手,这是他时隔六年首次巡回演出,消息一出,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石子,掀起巨大涟漪,话题度一时登顶。 演职团队也同时宣布,有人注意到里面的小提琴手是苏宜,纷纷八卦起来。 黄瓜爱吃柿子:【小提琴又是苏宜,不会是捆绑营销吧,这女的背后到底谁在捧,什么时候才能独立行走?】 绿野芭蕉:【人家苏宜在回国前就是很厉害的小提琴家,井底之蛙什么都不了解就开始乱喷,艺术家互相合作,有什么问题?】 西瓜皮:【娱乐圈有个女演员跟她长得有点像,之前演过一个娘娘,有人记得吗?】 咚锵咚锵:【颜柠吧?最近她资源好好,进了附导的组,大制作呢。】 皮卡猪咪:【听小道消息爆料,苏宜性格很差哎,跟她合作过的人都叫苦连连。】 绿野芭蕉:【楼上哪里道听途说的谣言,说话要讲证据!】 …… 苏宜没上网看这些消息,只听小冯提了一嘴,说迪安的官宣消息爆了。这种国民级的歌手,陪伴一众朋友走过青春,话题度高自然也无可厚非。 只是不知从几时开始,网上的风向开始变卦,渐渐从对演出的欢呼变成对苏宜的讨伐。趁着热度还在,有知情人士爆料苏宜私下脾气恶劣,为人嚣张跋扈,见人下菜,随着几张追尾照片爆出,不明事实的网友们更是加入了辱骂苏宜的大军。 照片上,苏宜戴着墨镜,嘴巴抿成一条线,车窗半降,正一脸冷漠地看着前来商讨赔偿的司机,夜风吹起她的长发,一缕划过嘴角,朱颜红唇,那样子看起来有几分不羁。 帕加尼,美女,小提琴家,追尾。 几个关键词联系起来,一时之间,什么谣言都冒了出来。 有人说她酒后驾车导致追尾,她这么年轻就能开上帕加尼,不知道是抱了哪个金主的大腿。有知道点内幕的评论说,那车可是全球限量版,早前听说被一名不愿透露姓氏的人买走,是她,还是她背后的人?还有人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刚出道就能和迪安合作了,背后果然有大金主在捧。也有人质疑她的专业能力,猜测肯定是买通了学校,不然这种水平,连lining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种八卦轶事可比出道曲传播的速度更快,更广泛。 如此大规模的打压和黑料瞬时涌来,郑秋意很快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舆论发酵,是有人在故意整苏宜,她迅速回公司和公关团队商量对策。 网上舆论还在继续,苏宜这些年在互联网上存在过的痕迹也被悉数翻了个底朝天。从小到大的求学经历,获奖比赛,所有能扒的,几乎都被做成合集,贴在帖子里筑成高楼。 有些客观理智的音乐生评论:【其他不评,但别黑音乐这方面,但凡懂点儿的都说不出她拉得不好这种话。】 【有些人真以为自己比音乐学院的教授还要专业。】 【她是我同校学姐,当年就很有名了,现在还在杰出校友名单上呢,我们老师都提到过她。专业没得说,人确实挺傲,其他没接触过不了解。她爸好像是开公司的,反正学音乐的家境都不会差。】 当然也有一些不同意见:【不提专业能力,人品不行就很难顶,快看这条微博,现在很多人猜测说的就是苏宜呢。】 附图是凌锐的经纪人林立发的一条微博,含沙射影暗指现在音乐圈的势头正猛的牛鬼蛇神,人品不过关,遑论做音乐。 网友说人可是圈内人,铁定知道什么内幕,一窝蜂跑去他微博下面求证。 第96章 林立的回复模棱两可,只一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包,像是默认,于是舆论愈演愈烈。 而苏烟,作为另一个在圈内小有影响的大提琴演奏家,发了一条进入新乐团的开工照片。下面的粉丝评论夸夸,顺便有人提了一句,你和苏宜都姓苏,还都是学音乐的,一个这么真诚,一个却那么恶劣,真是人各有人,不可貌相。 苏烟平时不怎么回复,偏偏选了那一条,说:【姐姐虽然脾气不好,但她本性不坏,请不要这样说。】 此话一出,苏宜苏烟的词条也很快被顶了上去。 有些网友不理解这莫名的热度,询问苏宜是谁?她很红吗? 颜柠正在拍戏,中场休息时,她走到保姆车上休息喝水,正巧拿手机上网,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热搜词条,眼睛随即瞪大。 她快速地翻看了一下内容,只觉得荒唐至极,苏宜看起来是挺傲,但绝不坏,她气不过用自己的账号发了一条动态:我认识苏宜,并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 而处于暴风中心的苏宜,正躺在别墅柔软的大沙发上,用pad刷着一条一条的动态。 暮暮在她旁边蹭脸,一会亲她的手,一会咬她的衣服。 说不震惊、难过、恐惧,是假的。 虽然只是在网络上,但她依然感到胆寒,她没有遇见过如此大规模的恶意,那些所谓的黑料十分可笑,而看到那些恨她的人真情实感地艾特和谩骂,她觉得特别不真实。 正在开会的季谨川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事儿,还是宋时昀给他打了电话,叫他看好苏宜,别看网络上的东西,他们的团队会马上借力打力。 季谨川打她的电话没人接,急忙开车回家,开门时人还是喘的,看见苏宜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电视前安静地玩游戏,他才狠狠咽了口唾沫。 “你怎么突然回来?”苏宜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游戏手柄,抬头看见一脸担忧的他,有些意外。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季谨川几步走到她面前,单腿跪下,一手握住她手腕,一手按住她后颈,指尖没入发间。 “手机在卧室,我没听见。”苏宜放下手柄,回握他的手。 “一直在玩游戏?” “……嗯。” 季谨川松了一口气,换了张脸孔,“玩什么,我们一起?” “你急急忙忙回来就为了玩游戏?”苏宜嫌弃地看他一眼,但还是给了他一只手柄,腾出一个位置。 “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暮暮也跑过来,偏要挤在他俩之间。 “接着上次玩双人成形吧,我觉得好玩。”苏宜说。 “好啊。” 游戏能让人短暂地忘记一些烦恼,但今天受的冲击实在过大,还要在季谨川面前装作无事发生,苏宜实在有些心不在焉。 原来真正难过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她根本无法闯过关口,试一次,失败,第二次,失败,第三次,还是失败。 苏宜觉得自己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倔强地不想眨眼,就那么硬撑着,眼眶里的泪水越蓄越满,快要招架不住。 “苏。”手背忽然被一只大掌覆盖,季谨川侧身,将她一把揽尽怀里,叹了口气。下巴支在她头侧,手掌覆盖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从她手背离开,顺着背脊滑下去,一下一下顺着她的气。 他拥过来时,她的眼泪再也包不住,湿了他一肩。 苏宜努力压抑自己的声音,可痛苦的呜咽还是从喉间溢出,她咬住嘴唇,有些难为情。 明明不想哭的,可他一脸担忧地回来,她莫名觉得更委屈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地喷涌而出。 “没关系,想哭就哭出来,我会在这里陪你。”他亲吻她发顶,低声规劝,“没事儿嗷,哭出来就好了。” 怀里的女人小声抽噎着,眼泪都糊在他身上,他轻拍着她的后背。阳光的剪影落在落地窗前,空气中的蜉蝣翻飞,暮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汪汪叫,一边着急地咬苏宜的衣服。 好好发泄了一通,苏宜哭够了,声音变小了。 季谨川握住她的肩,把人从怀里捞出来。 苏宜脸都湿了,眼睛和鼻头红红的,看起来尤为可怜。 他的心脏一阵钝疼,吻上她眼尾,将那抹未被擦掉的泪珠拭去,又去吻她的脸颊,鼻尖。呼吸拂过脸颊,轻柔的,痒痒的,像是羽毛拂过,他吻上她略微干涩的唇,先捧着脸亲一口,指腹摩挲脸颊,目光扫过她的眼,再次亲上去。那是个绵长而温柔的吻,像轻哄,像安抚,“不哭了,嗯?” “什么破游戏,这么难!”苏宜嘟起嘴。 “游戏不懂事,我们换一个更好玩的。”季谨川没拆穿她,反而顺着她话说。 苏宜噗呲一声笑出来,吸了吸鼻子。 “别为这种事难过,不值得。”看她哭得这么伤心,他也很难受,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怎么对付幕后黑手才能解恨了。 苏宜点头,嗯了一声。 “我希望你开心一点,苏。”他轻揉她的后颈。 “真的吗?” “这还能假?”季谨川无奈一笑,不长心的家伙。 “那纸箱里的衣服,你能穿给我看吗?”苏宜觉得自己挺会蹬鼻子上脸的,脑回路永远和正常人不一样。 第97章 季谨川有点呆住,甚至惊异地眨了眨眼,这才想起上次她去上海出差托他验收的快递。 “我觉得我看了应该会很开心的,至少当下会。”苏宜说话有鼻音,眼珠还有些湿,看起来干净得像玻璃珠,一脸天真期待的模样,要笑不笑的。 第50章 一点点蓝(2) 别墅静悄悄的,暮暮玩累了,在自己的白色毛毯里睡得很安稳,客厅电视还开着,动画闪烁,游戏手柄被随手丢在地上,沙发上却没人。 卧室门窗都关着,厚重的窗帘遮住了一室春光。 苏宜躺在玩偶坐垫上刷视频,季谨川还在洗手间里换衣服,一直磨磨蹭蹭还没出来。 短视频越看越无聊,再看一眼左上角的时间,都过去十多分钟了。 屋子里暖气很足,她穿短袖都觉得热,还有点儿渴。 苏宜去厨房倒了杯水喝,想了想,也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 回到楼上,她先敲了敲卧室的门,里面没反应。苏宜努努嘴,推开门,把水杯放矮柜上,终于耐不住,走去洗手间门口。 “季谨川?”苏宜在外面喊,里面没回音。 季谨川拧开门把手,开出一道缝,看到苏宜那张好奇的脸。 苏宜顺势推门,却感受到一股阻力,她眉头轻轻一拧,掀起眼皮,睨着他深色的眸子,“打开呀。” 季谨川表情有点恼,夹杂着一种羞耻感。 他别开头,不看她的眼睛,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另一只手握了握后颈,“真的要看吗?” “当然啊!”苏宜眼里像盛满了星星,她再一用劲,他那边的力道就松了。 下一秒,苏宜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路雪眼光是真好,选的款式精致又克制。 他上半身是黑丝透视装,脖子上戴着一只黑色皮带项圈,铆钉尖锐突起。 下面则是正经的黑色西装裤,但屁股后面挂着一只蛊惑的狐狸尾巴。 苏宜第一次理解语文课本上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义。 胸肌腹肌被遮掩在黑色网丝之下,增添了一抹性感的味道,好似下面是什么禁忌之地,让人无端产生一种想要破坏、撕烂的欲望。 人穿着这身站她面前,她反而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和他平时的穿衣风格对比,那种绝妙的反差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季谨川手里还拿着猫耳朵发箍,是该戴在头上的,但他有点嫌弃,所以没戴。 被苏宜这么直白地盯着,还穿着这样一身衣服,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左手挠挠后脑勺,视线移开一秒,漆黑的眼睛觑着她,“怎么样?” 苏宜看呆了,眨巴眨巴眼睛,正想说点什么,突然感觉一股暖流从鼻子里溢出来。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季谨川,他脸色突然一变,立刻拉她到床边坐下,抽出几张纸巾给她擦鼻血。 苏宜看到卫生纸上的血迹惊呼一声,季谨川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一种隐忍的笑意,“别动。” 她的脸立刻涨红成番茄,明明是想打趣他,谁知道反过来被他揶揄,“你就这点出息。” 他低笑着,眉眼很温柔,刚才那股扭捏劲居然已经消失殆尽了,也不知道刚才那不好意思的感觉是装的还是真的。 “我只是……”苏宜想要反驳。 “头抬起来一点。”季谨川打断了她的话,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拿纸巾稀释血迹,最后再抽出一张纸,堵在她两个鼻孔里。 苏宜觉得那样子丑死了,不同意,抬手要把纸巾扯出来,手腕却被他勾住,“等会再取。” “丑。”苏宜嘟囔。 季谨川的视线移上来,“哪里丑了,很可爱啊。” 距离更近,那张脸带来的冲击就更大,刚才挣扎的时候碰到他衣服的材质,滑滑的,摸起来很细腻。 “那你把这个戴上。”苏宜讨价还价,拿起旁边的发箍就往他头上戴。 季谨川嫌弃地往后撤,苏宜摆起脸色,什么话也不说,幽幽的眼神望着他。 无奈,他只能靠近,把头摆到她面前,妥协道:“来吧。” 苏宜立刻笑开了花,给他戴上猫耳朵发箍。 “你喵一声。”苏宜开腔,鼻子堵着,瓮声瓮气地提着要求。 季谨川凝眉:“?” 苏宜依然那副面孔,似乎是吃准了他一定会让她如愿,反正他都愿意穿这身衣服哄她了,都愿意戴猫咪发箍了,再得寸进尺他也会答应的。她拉着他的手腕,轻轻捏一下,手心滑到他手背,很亲密地撒娇,“叫一下嘛。” 季谨川:“……” 苏宜:“快点快点!” 季谨川叹了口气,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模样,但还是顺了她的意,敷衍地叫了一声喵。 声音有点夹,跟平常正经人的样子对比鲜明。 苏宜甩腿尖叫,笑到把脸埋进被子里。 季谨川没动,视线追随着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苏宜又爬起来,抓住他的手,神色激动,“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季谨川严厉拒绝。 苏宜耍赖,抱着他的胳膊甩,“刚刚没听清,再叫一次嘛!” “好话不说第二遍。” “可是我想听。” “我又没有奖励。”他扭过脸。 “你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奖励都可以?” 他的瞳孔很黑,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平静而深幽,却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第98章 “比如呢?” 季谨川不说话,让她自己领悟。 苏宜凑过去亲他的嘴,变本加厉道:“那我能拍张照吗?就一张。” “不能。” “我自己看,不给别人看。”苏宜抱住他胳膊,“求求你了,我发誓。” “不可以。” 苏宜捏住他的下巴,小鸡啄米一样亲了几口,最后还咬了一下,季谨川轻微皱眉,苏宜退开脸来愤愤地说:“嘴巴这么软,说的话怎么那么硬。” 季谨川没吭声,似乎在纠结。 苏宜知道他在考虑了,于是蹬鼻子上脸,哼了一声,起身摘掉堵在鼻子里的纸巾,血已经止住了。 手腕被人一拉,苏宜转过头,整个人都被带到他怀里。 “喂——” “你生气了?” “对啊。我就是生气。”苏宜说,“本来就不开心,你还不让着我点儿,更不开心了。” “那你拍吧。”季谨川说。 “真的?” “趁我现在还没反悔。”季谨川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拒绝她。她还犯规撒娇。 苏宜立刻跳起来去摸手机。 相机打开时,季谨川觉得喉结下方有点痒,正好抬手摸了一下。 苏宜却刚好拍到这一幕,她甚至怀疑季谨川就是故意的,装作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却懂得怎么做最勾人,他不知道摸脖子很色/情吗? “再摸一次!”苏宜放下手机,想用肉眼看,而不是隔着手机屏幕。 季谨川故意摸她脖子,还挠了挠。 苏宜抓住他的大手,放回他的脖子上,“摸你的,像刚刚那样,从这里蹭上去。” 她那张期待又漂亮的脸实在难以让人拒绝。 他状似生涩地按她说的那样蹭上去,握住自己的脖子,嘴角危险地朝上勾着。 苏宜抱住脸颊尖叫,扑进被子里疯狂摆腿。 季谨川这个蛊王,他为什么还总是天真着一张脸,好像单纯无公害,又纯又欲。 她侧过头,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半张脸露出来看他。 明明是她命令他这样那样,他做了,她还羞耻上了。 永远雷声大雨点小,表面上看是老虎,实际上是小猫。 季谨川挺喜欢看她这样,还能逗一逗,更有趣。 所以他还故意凑到她跟前,床垫伏了伏,阴影落在她脸上,“满意了吗? “主——人——” 苏宜瞳孔地震,抱头尖叫,脸红到滴血。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季谨川敛了神色,摘下头顶的发箍,丢到一边,倾身过去。 “转过来,”季谨川换了副面孔,直接命令道:“让你吃点好的。” 苏宜的脸被他掰正,吻随即落下。 他的项圈很蛰人,苏宜皱眉推他,手胡乱拍到墙壁的灯,室内一下就暗了。 他坐起来,烦躁地把项圈取下丢在地上,沉重的闷声响起,掩盖了某种破碎的声音。 旖旎的氛围越发浓重。 季谨川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腰后,人埋下去。 苏宜揪紧床单,皱巴巴的一张脸,像打了霜的花朵,偏偏他还要抬头看来。她羞耻难当,拉过被子盖住脸,于是他恶意地变本加厉。 …… 季谨川给予的快乐让苏宜暂时忘却了现实中的烦恼。在睡了一晚上之后,她神清气爽,决定宁可外耗他人,也不委屈自己。 所以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转发了苏烟的那条微博:装什么装? 昨天公关团队下场带节奏,网上的舆论有了暂时的好转,但苏宜这一下场,完全就是热锅加冷水,更沸了。 她换了衣服,还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去了公司。 办公室里,团队成员们正在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小冯给苏宜准备了很多小零食,又帮忙拿了她给大家点的奶茶。 “这起舆论明确就是冲着你来的。”郑秋意跟她沟通现在的情况,“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林立。”苏宜想都没想,“他之前想签我,我们闹得不太愉快。” “我直觉没有这么简单。”郑秋意觉得奇怪,如果只是因为林立,应该不至于掀起大规模的舆论。“你和苏烟,就是那名大提琴手,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爸的孩子。” 小冯愣了一下,回味了半天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 “我可讨厌死她了。”想到她那一副火上浇油添油加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苏宜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公关团队用别人的八卦挡了一下热搜,但八卦不够热门,所以效果不明显。 而且之前的舆论已经破坏了很多人对苏宜的第一印象,所以接下来怎么走很关键。 “如果直接律师函警告会触到网友逆鳞,路人缘会很难看。” “冷处理吧。”苏宜说。 “嗯?”郑秋意一愣。 “反正网络上的东西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了这个风头就行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苏宜道:“我不喜欢解释,我拉小提琴靠专业吃饭,他们爱喜欢就喜欢,不喜欢拉倒。” “姐,你把这事儿想简单了。”小冯在一旁插嘴,“观众缘很重要的,冷处理会让别人觉得你就是默认。” 苏宜又在随手刷微博,话题讨论度居高不下,还有人连带颜柠。 第99章 苏宜更加无语,立刻发了条微博,说:有什么仇什么怨直接冲我来,粉丝们不用撕,我自己上场,你们吃瓜就行。 公关团队面面相觑。 小冯尖叫。 郑秋意叫人收了苏宜的手机。 第51章 一点点蓝(3) 不过苏宜这样的莽夫行为倒还圈了一些粉,有人说她有活人感。很多明星澄清都是工作室和大粉带舆论,她倒好,自己亲自上场。 颜柠才刚刚有点热度,因为掺合苏宜的事,不少水军涌向她的阵地泼脏水。 苏宜这头的事还未解决,她那边又被爆出恋情瓜。 狗仔煞有介事地直播预告,当天下午一点,更是放出了一张侧影照—— 竟是一个多月前,颜柠被弃在荒郊野外拍戏,她情急之下找季谨川帮忙时被偷拍。 狗仔说自己之前本来是要盯另一个国民级偶像,谁知道误打误撞被他拍到颜柠,最近颜柠的资源越来越好,用脚趾头都知道背后一定不简单。狗仔科普说男方是投资圈的名人,长得很帅,但人很低调。 网友开始在网上扒信息,但这位实在太过低调,公开信息寥寥,只知道门第很高。 颜柠的风评又是一转,善意的言论变多。 可是很快,评论又出现一些捕风捉影:天,惊天大瓜,我之前在医院见过这个男人!因为长得太帅多注意了几眼,当时照顾他的人不是颜柠啊,是另外一个美女! 过了一会,她好像发现了什么,补充评论:就是这么巧,是苏宜! 这条评论被顶到前排,一时间,神秘男人、苏宜、颜柠几个词条又上了热搜。 水军继续带节奏,神秘男频频指向东宁集团最近势头正猛的那位,金融男的女友们开始出动,发帖讲一些模棱两可的小道消息。 苏宜是在洗手间看到新闻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吃瓜的人又多,在洗手间随便找个工作人员一起看,还能八卦一两个来回。 工作人员以为她是同事,抬头看一眼才发现人就是当事人,连忙闭了嘴,麻溜地想滚蛋。但苏宜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滑了一下屏幕,将那公主抱着颜柠的侧影照多盯了两眼。 狗仔还载明了日期。 苏宜眼眸一暗,工作人员讪笑,见她撤手后赶紧走了。 苏宜猛然想起迪安庆功会那天,明明已经到停车场了,他接了一通电话,有急事得走。 原来,他当时是去找颜柠了。 苏宜的心隐隐下坠,说不出是意外,失落,还是难过。 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吗? 她又想起季谨川提议结婚的缘由,想起自己手中的股票,想起他在病房解释自己和颜柠的关系,会不会只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会给大哥投票? 苏宜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 她凭什么可以得到他的偏爱?她甚至连父母的偏爱都没有得到过,怎么可以奢求一个外人? 洗手间的防火门被人推开,一名女工作人员急匆匆进来叫她。 苏宜敛了神色,走出去,小冯举着手机递给她。 苏宜狐疑接过,喂了一声。 “苏。”是季谨川的声音,苏宜不由自主握紧了手机边框。 她没应声。 “热搜上的事,不知道你看到没有,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季谨川一边说,一边拿车钥匙出办公室。“颜柠那时候在郊外拍戏,被遗忘在现场,她找不到其他人,所以给我打了电话。” “……季谨川。”苏宜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但她还是开了口,“我们三个人一起上了热搜。” 季谨川不明所以,“我已经叫人去联系那边撤……” 苏宜偏偏打断了他的话,“你能做个澄清吗?” “什么?” “澄清你和我的关系。” 现在的舆论,季谨川和颜柠是一对,季谨川和苏宜有猫腻,如果直接澄清他和苏宜的关系,颜柠可能被打上第三者的称号。 季谨川迟疑了,颜柠被牵扯进这件事,实属无妄之灾,如果愈演愈烈,对她并不公平。这种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回应,捕风捉影的传闻持续不了太久,“苏苏……” “好,那算了。”苏宜的试探已经有了答案,她直接挂了电话。心情不爽,直接删了他的微信,拉黑他的手机号。 小冯见她脸色不好,提议送她回去休息。 公关团队那边已经有了新的方案,苏宜不用留在公司,但她拒绝了小冯送她的提议,“我还有点私事。” 走出写字楼,她想给路雪发消息,但点到对话框,还是退了出来,到路边叫了辆车,去体育馆。 她扫码付了钱,手机没有任何新消息进来。 苏宜觉得很挫败,她点了静音模式,走去馆内的单人网球室。 四面白墙,她一个人,也没热身直接开打,不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喘息和砰砰的砸墙声。 不一会,她就出了汗,坐在地上喘气 但心头郁结,并不觉得有多畅快。 她想让季谨川在自己和颜柠之间做个抉择。但很可惜,季谨川并不想牺牲颜柠。 虽然苏宜也知道那样做对颜柠不公平,她承认自己自私。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确实很可笑。 从前在家里,许萍和苏峻对她的关注要靠抢,谁知道结婚了还是这样,太没意思了。 第100章 她撑着网球拍坐起来,小腿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不热身的后果就是会抽筋。 苏宜啊的一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回过神来时,季谨川已经几步跑到她跟前,蹲下/身,双手揉捏她小腿的肌肉。 苏宜拧着眉头,他不出现还没那么生气。 季谨川一边揉,一边抬头问她情况,眼底满是担忧的神色。他头发有点乱,还微微喘。 苏宜不想理他,僵硬地叫他放开。 腿已经不抽筋了,他不松手,她就强硬地将腿挪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苏宜冷声问。 季谨川站起来,遮住了背后的光,“平板查找手机。” “找我做什么?” “你电话打不通。”季谨川望着她。 “你不去看看颜柠?”苏宜阴阳怪气。 季谨川的眉皱起来,“我为什么要去看她?”转而又想到她在电话里的话,“你希望我澄清,对吗?” “没有。”苏宜强硬否定,“无所谓,已经不重要了。” 她不想与他久待,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人拉住,一把扯了回去。 “所以你是气我不愿意澄清?”季谨川探究的目光看过来,“我不是娱乐圈的人,有什么义务要澄清?”明星圈里的八卦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回应冷处理,这种事很快就会沉没下去,有必要给无关紧要的人一个准确的回应吗?话只会越说越难描,况且,他不想因此牵扯到自己的母亲。 苏宜翻了个白眼,语气也变了。“是,你本来就没有义务,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管不着,现在你也别管我,放手!” 她又是这副冰冷的面孔,季谨川紧握着她的手,苏宜吃痛。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季谨川压低声音,隐忍着某种情绪,“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苏宜愤愤咬着牙,别过头不看他,季谨川拉着她去地下停车场。 车往回家的方向开。 安静的车厢里,苏宜开了口,“我想去城西看姥姥,这两天不回家。” 季谨*川握在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只说了一个“好”字。 车厢安静,窗外已经车水马龙,三环大道视野开口,天幕已经变黑。 苏宜手机一亮,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她现在不想和季谨川说话,管他是谁的电话,先接听看看,免得车内太尴尬。 “姐姐。”苏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有空出来聊聊吗?” 苏宜当即呼了口气,“苏烟你是不是有病?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看来微博上的反击根本不够,对于苏烟这种脸皮厚的人,你越搭理她,她跳得越欢。 “我再说一次,不要再联系我,你让我觉得很恶心,倒胃口,我看不上你,懂吗?” 说完也不管那头的回应,径直挂了电话。 偷瞄一眼季谨川,他正绷着一张脸看路,没有说话的打算。 苏宜干脆侧过身,看外面的街景。 到了姥姥家小区外,苏宜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开门下车,去周边的摊位上买水果和糕点。 季谨川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弯,消失在拐角。 季谨川倒车离开。 宋时昀的电话打进来,季谨川的情绪并不高。 “有空来我这边一趟,情况有点奇怪。”宋时昀说,“这一波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我马上过来。” 苏宜提着大包小包敲门,姥姥姥爷正在吃晚饭,她过去也没提前打招呼,可把两老惊讶坏了,连忙叫她坐下。 姥姥去开火给她下饺子,苏宜守在门口跟她聊天,姥爷献宝似的给她倒了杯自己泡的酒,叫她过去尝尝鲜。 苏宜忽然就开心了很多。 饭后还跟老爷子下了盘象棋,人让她一个车一个马,还是被虐得体无完肤,苏宜耍赖悔棋,老爷子敲她脑门,“落子无悔。” 隔天吃过早饭,苏宜陪姥姥姥爷去附近的小广场锻炼身体,苏宜跳了一会,手机震动,又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她本来不想接,却滑了接听的方向,刚要挂断,那边的声音已经传进了耳朵里。 “姐姐,季谨川以前叫景衍吗?你知道他妈妈是谁吗?”苏烟笑了笑,诱饵已经放出去了,“你真不过来?” 第52章 一点点蓝(4) 苏宜在一家私人俱乐部和苏烟见面,到了才发现,不止她在,季凌荣居然也在。 苏宜这才反应过来,也是,林立那个身份地位,有什么能力搞她? “姐姐,你来了。”苏烟笑了笑,翘起二郎腿,一身闲适地坐在位置上,浑身上下透露着漫不经心。 苏宜无视了苏烟的话,她不过是仗着季凌荣狐假虎威罢了。苏宜径直走向季凌荣,在他对面坐下,“你找我想做什么?” 季凌荣笑了一下,拿起茶壶慢悠悠给她倒了杯茶,推给她,脸上挂着一抹虚伪的笑,“苏小姐别生气,我这不是怕你被我弟弟骗了,想给你提个醒吗?” 苏宜油然而生一种不适感,她可以对季谨川发脾气,但不代表别人可以当着她的面说季谨川的不好。“要说什么?” 季凌荣拿起桌边的文件夹,丢给她,伸伸下巴,“你还不知道我弟弟到底是什么人吧?” 苏宜翻开那个文件夹,入目的却是一个女人的照片。 第101章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长相英气,眉宇间有些熟悉,她像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苏宜往下看,眉眼越发凝重。 季凌荣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说:“我都不知道三叔家里那么多破事,他从前同三姨那么恩爱,没想到也会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这个女明星你眼熟吗?我们那个年代很出名的电影明星呢,叫景悠。可惜啊,跟我三叔一样命苦,死的时候面目全非。” 苏宜翻着纸张,入目的是一张车祸的照片,她的手指轻微颤抖。 “这么大的丑闻,他这些年瞒过所有人,连我都不知道,”季凌荣细心观察苏宜的反应,“看样子,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吧?” 苏宜一早就知道季谨川是景衍,但他不愿承认,她也不想咄咄逼人。有些东西他不想说,那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直到今天,苏宜才恍然大悟,他不敢承认的原因,是这个吗? 记忆一下回到很多年前,校乐队演出那天,她在电话里和苏烟大吵一架,心情郁闷,却收到一捧没有留言的花束。 她询问工作人员,那个阿姨说刚才有个东方面孔的男孩来找她,还打趣问是不是男朋友。 苏宜立刻给景衍打电话,那头却无法接通,直到演出结束,她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她从前一直不懂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她甚至好好反省过自己的行为言语,并没有找到问题所在,所以那时候的她把错过都怪到他头上,骂他是渣男海王。 断崖式的断联并不好受,尤其是在异国他乡,父母对她也爱答不理的脆弱阶段。那之后苏宜甚至不敢交心,她会交男朋友,但都带着一种解闷的心态,从来不会率先付出自己的真心。就像邵恒曾骂她的那样。 可她没想到,原来一直是自己伤害了景衍。 所以他那时不是不想来找她,是不敢。 她讨厌苏烟,讨厌张欣,但最憎恶的,其实是苏峻,但那时的她年纪小,面对父亲这个权威的角色,做不到全然厌恶,只能把愤怒都发泄到一直挑衅她的苏烟身上,妄图用第三者女儿的身份让她低人一等,让她知难而退别再来烦自己。 她无心伤害季谨川的。 一想到昨天还因为热搜的事和他吵架,她更加愧疚。 他那么低调的人,网友什么都扒不出来,如果因为这件事被炒热,他母亲又是有名的明星,去世的时候只有大众的惋惜,如果所有一切都被爆出来,到时候的舆论更是不敢想。 苏宜掀起眼皮看向苏烟,她依然是那副清纯无辜的面孔。 连苏宜自己都觉得可笑,为什么每次都能被她气到自乱阵脚?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苏宜的视线挪到对面的季凌荣身上。 “姐姐,”虽然知道苏宜很烦自己,但苏烟还是叫了她,“和季先生离婚。” 只要你们离婚,这些八卦永远都不会曝出去,否则,他那位去世多年的母亲也要被拉出来鞭尸。 “呵。”苏宜哼出一声,冷笑地看着苏烟,目光森寒。 苏烟毫不避讳地迎上去,当初她和季谨川明明聊得不错,若不是苏宜横插一脚,现在和他结婚的应该是自己才对!那时她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这个仇一定要报。 很幸运,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你不会舍不得吧?”苏烟笑了笑,“不是商业联姻吗?应该很快就能做出抉择吧?” 苏宜剜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季凌荣。 季凌荣耸耸肩,发话道:“对,就按照她说的。” 苏宜合上文件夹,“除了你们俩,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季凌荣说:“这种家丑目前只有我们知道,但过段时间,可就不清楚了。” 苏宜站起来,腿弯推开木质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明天这个时间前没有答复,新闻就会放出去。”季凌荣说,“我会再联系你的,苏小姐。” * 苏宜离开俱乐部,叫了辆车回别墅。 她把季谨川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心情有些澎湃激动,想给他打过去,却迟迟没有按下。 她上网搜索了景悠的名字,她是那时候炙手可热的演员,风评很好,可惜红颜薄命。 苏宜看得正仔细,郑秋意突然打了电话过来,他们新的公关方案效果不错,请了她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发声,加上吐槽苏宜不好相处的具体事例都没有,又把之前默默做公益的消息放出去,风向很快转弯。 至于她、颜柠和季谨川的绯闻,早就被他找人撤了,又有当红男艺人嫖/娼的的新闻曝光,很快就分散了流量和注意力。 这就是季谨川说的冷处理,他们都不是什么大红人,热度很快就会降下去。 季谨川在早上接到了季凌荣的电话,对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抓到了他的小辫子,心情特别好。 季凌荣说:“我想要什么,弟弟应该很清楚吧?”他可不想留下什么敲诈勒索的把柄,说话用语非常克制,“你也不想你那个妈在死后还遭万人唾弃吧?你放心,目前只有我知道,下午来趟公司,我们当面聊聊。” 季凌荣好不容易抓到季谨川的把柄,当然没那么容易满足。 爷爷的遗嘱明显就是分产不均,凭什么好的赚钱的都给季谨川?他不服!爷爷不给,他偏偏就要! 那个会从白天一直开到晚上,冬天黑得早,车开出停车场,外面已经霓虹闪烁。 第102章 季谨川坐在后排,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的街道,手指把玩了手机好几次,终于点开,找到苏宜的号码,停了很久还是拨了过去。 他以为电话不会通的,按照苏宜的脾气,她可能还在气头上。 可才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季谨川凝重的眉头终于有了一起松动,他将电话放到耳边。 “喂?”耳畔传来苏宜清脆的声音,不是想象中冷冰冰的声线。 “是我。”季谨川开口。 “我知道。”苏宜清了清嗓子,“你忙完了吗?” 季谨川讶于她的主动,还有些不习惯,“对。” “回来吃饭吧。”苏宜说,“我做了饭。” 她回别墅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季谨川应了声,叫司机把车开快一点。 他本来还想说去城西看看她,没想到她先回家了,这是不是说明她不生气了? 马不停蹄地赶到家,季谨川打开门,暮暮平时都要来门口接他的,这次却没见到影。 他往厨房走,正好看见一人一狗,苏宜捧着砂锅出来,眼神交错,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回来了,去洗个手,刚好吃饭。” 鼻息间闻到一阵清香味,桌上做了盐焗虾,砂锅炖鸡,蒸鱼,还有一道清炒凤尾。 “都是你做的?”季谨川洗完手出来,坐到她对面。 “不然呢?我买的预制菜?”苏宜像以前一样没好气地反问,递给他一双筷子,“尝尝怎么样。” 季谨川勾了勾唇,夹一块蒸鱼,没什么盐味,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好吃。” 苏宜拿起一个小碗,给他盛了鸡汤,“喝点这个。” 鸡汤的味道也很淡,但并不难喝。 “姥姥姥爷身体怎么样?”季谨川一边吃,一边问道,还小心翼翼观察苏宜的表情,她看起来应该是气消了。 “都还不错。”苏宜没什么胃口,米饭一粒未动,她尝了口鱼,嘟囔一句怎么没味儿,接着起身去厨房拿了盐出来,嗔怪地看向季谨川,“你吃不出来味道啊?” “鱼肉很嫩,就吃这口鲜味。” 苏宜又重新坐了下来,“不好吃就吃其他的。” “谁说不好吃。”季谨川咧嘴笑了,他再夹一块鱼肉,“很好吃。” 苏宜觉得心像是狠狠刺痛了一下,看着他一动不动。 季谨川不明所以,咽下那口鱼肉,今天的苏宜很奇怪,他问:“怎么了?” 苏宜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没什么。” 季谨川喝了口水,看向她,“谢谢你给我做饭。” “这有什么好谢的。”苏宜暗想他也太好满足了一点,“昨天……对不起。” 道歉的时候她移开了视线,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她昨天有些钻牛角尖了,不该那么对他。 季谨川反倒笑了,他眼神温柔,总是包容她的情绪,“这么严肃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就别去纠结了。” 顿了顿,他又说:“你气消了就好。” 苏宜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季谨川总觉得心里发毛,放下筷子,试探地问她:“你是不是……” 苏宜摆了摆头,将动摇的情绪全都赶走,她没法直视他的眼睛,否则那句话可能说不下去,所以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把目光落在他肩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季谨川,我们离婚吧。” 第53章 一点点蓝(5) 季谨川咬到了刺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他抽出纸巾,将没咽下的鱼肉吐出来,丢到垃圾桶里。 随后嘴角一抽,像一抹冷笑。 他靠在椅背上,森冷的目光落尽她眼里,裹挟着一股冬天的萧瑟和冷冽。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没有起伏,心脏被雪霜包裹,连同血液一起僵硬。 所以她今天才会主动回别墅,才会破天荒地给自己做饭? “没意思。”苏宜握紧拳头,强迫自己把话说出来。 “谁没意思,我?” “婚姻。” “你还是在生气?”季谨川立刻起身拿手机给颜柠打电话,当着苏宜的面开了扩音。 苏宜拧眉,站起来想去抢,“你干嘛?” 他侧过身,把手机举远,电话很快通了,颜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苏宜是我妻子,就是上次在病房里那位,你见过。她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但不信我说的,你能帮我给她说清楚吗?” “啊?”颜柠听得一懵,一时心乱如麻,恐给他添了麻烦,连忙解释,“苏……苏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 苏宜夺过他手机挂断,扔到一旁的桌上,她瞪着季谨川,“你发什么疯?” 因为抢手机,她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 季谨川眼眸暗了下来,苏宜在他眼里看到脆弱的神色,她甚至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 诧异间,季谨川低下头,长臂一拦,将她拉进怀里拥住,下巴靠在她肩膀上。 他用了力,苏宜挣脱不开,贴近他胸前时,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澎湃的心跳。 有那么一瞬间,苏宜闭上眼,感受这片刻的温暖和安宁。 可是不行。 她睁开眼,双手推他,可他纹丝不动。 第103章 苏宜用冰冷的声音说:“季谨川,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他松了力道。 苏宜顺势推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是疏离,“我什么都不要,有空去民政局盖个章就行了。”她想了想,“下周一吧。” “什么才叫有意思?”他开口,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许久,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她是这样的人,他又不是没见过她以前冷漠的样子。 “我不想跟你玩这些文字游戏。”苏宜绷着一张脸,“反正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不亏,别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我会看不起你。” 心像划开一道口子,但她必须这样说,只有这样,他才会答应放手。 季谨川的眉头拢到一起,这话像尖利的刀子,仿佛在质问自己有多可笑。 “嗯,看不起。”他呢喃着她的话,自嘲地笑了。头顶的水晶灯光影洒在他肩头,无比落寞。 苏宜不敢再看,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抱他,那样就回不了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侧身去屋里推行李箱。 这一次,季谨川没有拉她。 寂静的空气中只有轮胎滑过地面的声音,苏宜深吸一口气,“没带走的东西,丢了便是。” 季谨川没有回头。 再看一眼他的背影,苏宜收回视线,开门走了。 季谨川没有追上来,她说不出自己是轻松还是难过。 明明已经三月了,外面却还是很冷。 路灯拉下长长的影子,别墅区十分冷清。 苏宜给小冯打了电话,叫他帮忙找个房子,近期就要搬。 她不打算回家,想到许萍的那个家,她又自嘲地笑了笑,那里也不是她的家,所以她找了一家酒店落脚。 迪安在西安的演出已经定下来,为了呈现好看的舞台,现在就要开始彩排了。 郑秋意问苏宜要了地址,驱车过来接她去场地。 最近气温依然很低,白天没有太阳,天空总是鱼肚皮的白,偶尔还会下雨,心情也像蒙了一层雾。 网上的事暂时告一段落,现实中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 迪安邀请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有名的乐队和交响乐手。 苏宜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进入里间,先和迪安打了招呼。 他也听说了近期的事,还宽慰她两句,“公众人物有争议性很正常,你别往心里去。” “嗯,谢谢迪安哥。” “那小子最近还是很忙?我昨天跟他说同你一起过来,”迪安看了眼门口,无奈,“结果还是没来啊。” “啊……”苏宜替他找补,“他最近确实事情比较多,等忙过这一阵,一定登门拜访。” 当初她能和迪安合作,都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苏宜那时还以为是陈筠,也难怪她当时语焉不详,难怪季谨川住院那会儿,陈筠只来过一次。 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乐手差不多到齐了,主持人招呼大家往前坐。 苏宜走去前面,居然在人群中发现了邵恒的身影,她微怔,就见他在人群里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苏宜无视他的存在,坐到位置上,一手翻阅琴谱,一手调琴。 邵恒很快提着凳子凑到她身边,刚落座,就叫她,“苏苏。” 苏宜并不给他好脸色,“我有名字。” 邵恒笑了笑,“你很意外我会出现在这里吧?”柏安的巡回演出已经告一段落,现在他们都在休假,邵恒反正闲着也没事,有人给他发了合作意向,他觉得不错就来了。本来他就想找个机会追回苏宜。 “你出现在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苏宜不想和他废话。 “苏苏,你别生气了,真的,我现在知道错了。以后你认不认苏烟我都不管了,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苏宜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出安全距离,“邵恒。” “诶!” “我们都分手好几个月了,还放不下?”苏宜跟他划清界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死缠烂打的人?” 邵恒不以为意,“分手了就不能再追你吗?” “可我对你没兴趣了。”苏宜说,“还有,我领证了,结婚了,你听得懂人话吗?”她从前就爱骂邵恒听不懂人话,完全不懂尊重她的意见,永远要她接受苏烟,要维持家和万事兴的虚伪面具。 “我知道你还在气我当初胳膊肘往外拐,我错了,这几个月我反省了很多次,我真的知错了。”邵恒看着她的眼睛,“小烟说你要离婚了,不是吗?” 苏宜鸡同鸭讲,耐心告罄。她随便拉了旁边一个女生的胳膊,问:“你知道刚刚指挥说的什么吗?我没听清。” 女生转过脸,那是一张略有攻击性的脸,御姐长相,她也是小提琴手。她朝苏宜笑了笑,重复了指挥说的话。 “谢谢。” “不客气。”女生开口,锐利的眼睛闪着微光,“我叫程思。” “你好,我是苏宜。”苏宜投之一笑。 指挥招呼大家合乐,话题暂告一段。 * 小冯效率很高,给她找到一个地段环境都还不错的公寓。 迪安的演唱会在即,苏宜每天都会去音乐厅练习。 周一很快到来,苏宜在微信里找出季谨川,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去办离婚手续。 第104章 踌躇了半天,苏宜才按下发送键,结果消息根本发不出去,仔细一看,季谨川那家伙居然拉黑了她。 苏宜瞪大双眼,又翻出他的电话打过去,不知道什么原因,根本打不通。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庆幸,想了想,联系了宋时昀。 宋时昀前一天被季谨川叫到家里喝酒,季谨川心情不佳,闷头喝了很多,问他怎么了,他却什么也不说。 宋时昀不放心,在他家待了一晚,季谨川早上起来头疼欲裂,下楼时正巧碰见他拿外卖进门。 “睡醒了?”宋时昀觑他一眼,“你到底怎么回事?刚才你老婆给我电话了。” 季谨川原本没打算理,听他这么一说,道:“苏宜?以后她打的电话不要接。” “吵架啦?” 季谨川脸色微变。 宋时昀知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劝道:“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你这人太古板,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开心,要不要哥教教你?” 季谨川喝了口豆浆,不接茬。 “她最近都在忙迪安巡演的事儿,在三环那边的音乐厅排练,你要不要去看看?” 总比他什么都不做,只会在家里喝闷酒好多了。 “不去。”季谨川说,“下午要去趟公司。” “忙不死你,小心老婆被撬墙角。” 季谨川危险的眼神挪过来。 宋时昀继续说:“我听小冯说人乐队里有个男的在追她,你可上点心,别到时候老婆跟人跑了。” 季谨川扯纸巾丢他,放下豆浆,径直去了浴室洗漱。 苏宜联系不上季谨川,手续没办法去办,她只能先等他那边的消息。 季谨川把自己收拾干净去了东宁总部,季凌荣刚开完会出来,满面春风。 钟助已经把资料准备好,就等他俩过去。 季凌荣挑了挑眉,他觉得季谨川一定会答应他之前提的要求,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一想起这比交易他就觉得美滋滋的,同一个筹码,前前后后敲两个人的竹杠,这种一石二鸟的美事,只有老天眷顾的人才会遇上。 他最见不得季谨川过好日子,只要季谨川不幸,他就开心。 可半个小时后,他笑不出来了。 手里握着钟助给的资料,季凌荣的脸色越发阴沉,拳头越发紧握。 季谨川冷哼一声,季凌荣还妄想要挟他,“我以前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才没有对你赶尽杀绝,既然你不要这个面子,那我也没有必要一直退让。” 季凌荣抬眼瞪他,气得怒目圆睁,比那日被投出董事会还要愤怒。 他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留下蛛丝马迹太正常了,季谨川要是狠了心,可以直接把他送进去。 “季谨川!”季凌荣拍桌子站起身,手指着他的鼻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前我念在你是大哥,对你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我好欺负。”季谨川起身,“谁要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就不需要客气了。” 当晚,季家上下全都被叫回老宅。 季宴知道季凌荣竟然想曝光家事威胁季谨川时,怒火冲天,手执着拐杖也要打在他身上。 季宴身体本就不好,这么一气,直接上了呼吸机。 大伯把季凌荣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后亲自给季谨川道歉。 第54章 一点点蓝(6) 苏烟来找邵恒吃饭,他们约在附近一家有名的川菜馆,刚落座,就见邵恒朝门口招手,“苏苏!” 程思想吃点辣的,苏宜陪她出来,就近找了家店,谁知道刚进门就看见邵恒,她翻了个白眼,转身想走,程思却拉她过去,“巧啊,你也在这吃。” 排练好几天,她自然是认识邵恒的。 苏烟闻言跟着扭过头,撞见苏宜和程思,脸色微变。 苏宜拉了拉程思的袖口,“咱们换一家。” 话音刚落,程思的眼神落在一旁披头发的苏烟身上,她微侧着身,是一种抗拒的坐姿。程思偏过头去,硬是对上她的脸,让她退无可退。 “这位是……”程思将她好奇地上下打量,苏烟在那探寻的眼神中不由得僵起了背脊。 “哦,这位大提琴演奏家,叫……”邵恒接话介绍道。 “苏烟?”程思接了他的话。 邵恒一愣,“认识?”他不觉有异,“来坐下啊,一起吃,人多热闹。” 程思坐到邵恒旁边,苏宜只好在她对面坐下。 苏烟在程思的注视中倍感不适,却莫名像耗子见了猫,想躲却躲不开。 “你刚说她拉大提琴,是吗?”程思靠在靠背上,脸上闪过一抹笑。 邵恒点头,说是啊。 程思朝苏烟伸伸下巴,也不知是不是不小心,二郎腿翘起时提到了桌子。 苏烟被这一举动吓得一惊,依然不敢看她。 “喂,你不记得我了?程思啊,拉小提琴的程思。”她扯了一个嘴角,像嘲讽,又像普通寒暄,“你居然在拉大提琴,厉害啊,怎么都不跟我们当初这些同学联系联系?” “同学?”苏宜一愣。 “对啊。”程思说,“初中同学,这都多好年没见了,你好像后来都没回过连市了对吧?” 苏宜瞥了一眼苏烟,她脸色煞白,连正眼看程思都不敢。 程思笑着说:“苏烟你变化真大呀,逆袭了吧?哎,你们知道她以前有多土吗?我的天呐,你鼻子在哪里做的,给我个地址,看起来真自然。” 第105章 苏烟额角出了汗,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苏宜拉了拉程思的袖子,“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别打扰人家小情侣。” 邵恒闻言,立刻解释,“不是啊,苏苏,我只把她当妹妹!” 苏宜懒得再听,和程思一道离开了。 苏烟全身开始止不住的抖动,邵恒吓了一跳,连忙坐到她身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能大口呼吸缓解压力,语不成句。 最后苏宜和程思去吃了干锅,期间提起苏烟,程思感叹世界真小。 窗外一辆救护车扬长而去。 “咦,你俩都姓苏,不会是姐妹吧?”室内热闹温暖,程思回过神来,收敛了语气。看来她并没有看到前几天闹得很大的传闻。 “谁是她姐妹。”苏宜满嘴嫌弃。 程思这才放心下来,“说来也是,她以前那么穷酸,跟你完全不一样,怎么看也不像一家人。” 苏宜挑菜的手一顿,她夹了一块蚕豆,“她以前什么样?” “也没什么,我们都是音乐班的,但她连大提琴都买不起,老穿什么adodas啦minmin啦。”程思语气里满是嘲讽和蔑视,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她依然看不起苏烟,“我们当时都劝她干脆读文化班算了,谁知道她后来转学了。” “这样啊。”苏宜应了声,她还从来没见过苏烟夹着尾巴做人的样子。可说实话,她也并不感到畅快。 隔天晚上团队聚餐,结束以后已经深夜十一点。 席间不少人来敬酒,邵恒都帮她挡了,他故意那样,身边的人都开始起哄,苏宜懒得解释,倒是迪安坐不住了,生生隔开他俩,充满敌意地灌了邵恒三杯酒。 但邵恒酒量很好,所以聚会上那几杯酒根本算不上什么。 小冯把车开到楼下,苏宜下车进了小区,刚进单元门,身后刚落锁的玻璃门被人拍响。 她回头一瞧,邵恒那张大脸怼在玻璃上,示意她开门。 苏宜理都不想理,谁知道后面有住户进来,邵恒还是蹭了别人的卡进门。 苏宜扭头就走,站在绿化带一旁。 邵恒跟了上去,宠溺地叫她苏苏。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苏宜有些忍无可忍。 邵恒立刻摆手,“别啊,我就是在路边看到了糖炒板栗,想起你爱吃这个,所以买给你。” 他伸手,将东西递过去。 苏宜抬手想一把拍掉,谁知邵恒抓住她手腕,硬是要把纸袋塞给她。 外面冷,他的手很凉,冻得苏宜哆嗦了一下,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 身后一束车灯亮起,发出刺眼的光芒,邵恒皱眉,他听见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很快,有人抓住他的胳膊往外一扯,生生将他和苏宜拆散了。 邵恒吃痛尖叫。 苏宜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她被季谨川护在身后,另一只手自然地抓住他衣服。 “你谁啊?”邵恒皱眉。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一开口满嘴的味儿。 季谨川凝眉,忍着不适,握住苏宜的手从小臂上顺下去,与她十指相扣,把人拉到前面来,语气很冷,甚至带着一丝埋怨,“你跟他说,我是谁。” 邵恒看着他俩牵住的手,心里一凉,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老公来。不是说要离婚?谁快离婚了还这么腻歪? 苏宜甚至都不用开口,她靠在季谨川肩头的动作足以让邵恒呆若木鸡。 季谨川拉着苏宜进了单元门,按电梯,进去,一气呵成。 等到了门前,输了密码,两人一起进去,苏宜才猛然发现不对劲,她甩开季谨川的手,想叫他离开,门却已经被他带上。 砰的一声,室内一时安静,苏宜和他大眼对小眼。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换了拖鞋,直起身时,他还怵在那里。 “你肯出现了?”苏宜轻咳一声,“正好明天找个时间……” “那男的是谁?”季谨川先发制人,他一直沉着一张脸,气压很低。 房间没有开灯,即使是黑暗里*他的眼神依然很危险,像盯着猎物。 “我们都要离婚了,你管这个干嘛?”苏宜眉梢一跳,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 “离婚了,然后跟他在一起?” “哎,有你这么骂人的吗!”苏宜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脚。 季谨川忽然笑了。 他握住苏宜的手,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借着窗外落进来的微弱灯光,苏宜看到一枚戒指,她心头一跳,反应过来有些抗拒,力道并不大,那戒指几乎是半推半就地套牢了她的手指,传来冰凉的触感。 “季谨川你别这样。”苏宜心情复杂。 话音刚落,他捏住她的脸颊,黑暗中,她察觉到他压迫的气息,忍不住后退,触到椅子靠背,发出轻微的声响。 “离婚,想都不要想。”季谨川逼近,双手撑在她两侧,开口时,呼吸拂过脸颊,态度很强硬,“我不同意。” “你……” 唇被堵住,他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嘬了一下就退开,观察她的反应。苏宜的手放在胸前,却没有第一时间推他,在她又要说什么之前,他再次压了过去,这一次,一点喘息都不给她留。 苏宜的背抵着凳子,明明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推开他,可身体却软得像一滩水,他甚至故意用腰撞她,她根本无从抵抗。 第106章 相反,她甚至想好好抱抱他,跟他说声对不起。 可是不离婚怎么办,季凌荣把他的私事放出去,让大众审判他已经去世的父母,再审判他,一想到这里,苏宜就觉得难受,她这种目中无人的个性都受不了那些恶评,他呢? 回过神来,苏宜咬了他的舌头,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 季谨川眉心轻蹙,他低吟了一声,稍稍退开身来,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所以他能看清苏宜脸上的表情。 他不懂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但他依然不愿放手,所以握住她的脖颈,深深呼出一口气,吻得更深。 苏宜不受控制地向一旁退开,他追随而去,混乱中,一只拖鞋被踩到,留在原地,木质地板上脚步凌乱。 苏宜脚下忽然踩到什么东西,她眉头紧皱,呜咽了一声。 季谨川蓦地松开她。 “嘶——”苏宜感觉脚底抽心的疼,她靠在墙上,抬起腿。 季谨川立刻按了墙上的开关,室内一片明亮。他蹲下来,手握住她脚踝,看到一枚胸针刚好扎进她的脚后跟上。 苏宜捏住那颗爱心样式的胸针,往外一拔,带出一小串血滴。 她咬牙痛乎,低骂了一句脏话。 太痛了,踩下去的时候痛,拔出来更痛。 银色小针上一半都是血,苏宜把它丢到一旁的桌上,猜测可能是哪件外套上掉下来的。 她想撇开季谨川去凳子上坐下,谁知道他竟突然凑过去,猝不及防地吸上她的脚后跟。 被铁扎过的伤口都需要将血迹全都弄出来,她这种有点深的伤口,要么挤,要么吸,消毒了还要去打破伤风针,不然可能会被感染。 苏宜的心强烈震动,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你干嘛啊,很脏!”她激烈推他。 季谨川无动于衷,他吸了一口血,吐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匆匆看了她一眼,说话严厉,“你别动!” 苏宜很难为情,脚底再次传来温柔的触感,她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堆在胸口,手渐渐握成拳头。 季谨川又吸又挤,胸针针头比较细,他试了好几次,直到那里不再汨汨地往外流血。 他站起身,抱着苏宜去了卫生间,里面没有凳子,他便把她放在洗手台上,用流动的水给她冲洗。 他低着头,苏宜只看到他茂密的头发。 “家里有碘伏吗?”他问。 “没有。”苏宜鼻子很酸。 “等下我带你去医院,得打针才行。” 苏宜甚至不敢眨眼睛,她移开眼,趁他不注意抹掉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没有听见她的回答,季谨川抬头看向她。 苏宜咬住嘴唇,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句,清明的视线瞬间一片模糊。 第55章 日月昭昭(1) 浴室的暖灯落在身上,像蒙上一层柔和的滤镜。 苏宜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眼尾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看得惹人怜爱。 季谨川站起身,朝她更近了一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无所适从。他叹了口气,手抹掉她挂在脸上的那颗泪珠,知道她有些难堪,所以也不问,只是说:“我送你去医院,嗯?” 他的语气无比温柔,类似轻哄。 柔和的眉眼在灯光下更显温柔,他的眼眸像坠满了星星,很亮,很浩瀚。 苏宜垂下眼皮,咬着嘴唇没有吭声,因为她知道声音一定是哑的,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哽咽。 见她避开视线,季谨川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 苏宜顿了一下。 季谨川很耐心,他没有偏头催她,给她留足时间考虑。 苏宜缓缓靠了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季谨川握住她腿弯站起来,很宽厚的臂膀,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这不是他第一次背她,他起身的同时,苏宜恍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夏天。 一眼望不到头的堵车队伍,她参加的小提琴比赛就要开始,热浪滔天,蝉鸣汹涌,还剩最后一公里时,苏宜下车,叫景衍慢慢来,自己则背着琴盒在人行道上狂奔。 没跑几步路,她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景衍从后面追上来,接过她的琴盒挂在脖子上,叫她跳到背上来。 “啊?”那时的苏宜已经来不及惊喜,也来不及多问。 “快!不是要迟到了吗?” 苏宜来不及深思,趴上他的背。 那时的男生还很清瘦,但依然有力,背着他跑起来时,大气都不带喘一口。 一边是静止的堵车长龙,欧美面孔的年轻人降下车窗,有人起哄,有人吹口哨。 苏宜羞赧地埋在他肩上,脸红得像丹东的草莓,她轻声呼吸,悄悄睁开眼,看到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流下来,他的耳朵渐渐变成了粉色,连皮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她猜一定是外国人的起哄声让他觉得难为情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呼吸会拂过他的肩颈。 那时,她赶在开始前到了场地,景衍累得手撑膝盖喘息,却还能空出呼吸的间隙和她说话,“加油,我会在下面支持你的。” 没有许萍和苏峻关注的那段日子,景衍几乎是她唯一的观众。 时隔多年,季谨川的背更宽厚更结实,虽然单手就能将她背牢,但苏宜还是先他之前摁了电梯。 第107章 到了医院,季谨川挂了急诊,抱着她去诊室外面的凳子上等着叫号。 苏宜出来时只套了一个毛绒绒的拖鞋,季谨川问她冷不冷,苏宜摆了摆头。 来医院的路上,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这会儿脸已经不红了,眼睛也看不出哭的痕迹。 季谨川还想说什么,医生叫号,苏宜刚站起来,季谨川就打算公主抱她过去。 苏宜连忙叫停,“我伤口很小,没事的,能走。” 刚才他抱她过来,路上已经被行注目礼了,苏宜有点难为情。“我垫起来就可以了,没关系,其实也不痛。” 她垫起前脚,快步走进诊室。 医生看了伤口,针口很细,污血挤出来以后,那地方只剩下一个细小的红点,“没事儿,你这个伤口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破伤风针还是要打,但现在打不了便宜的,你要打吗?” “打啊。”苏宜说。 “小时候接种过吗?接过就只需要打一针,没有就要打三针。” “我不知道啊。”苏宜一怔,“这是要求接种的吗?如果是,我就打过。” “你可以问一下家里人。”医生从屏幕上抬起脸,“你们这一代应该都打过。” “我问下我妈。”为了保险,苏宜还是给许萍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通,苏宜免去其他寒暄,直接问这个问题。 许萍迟疑了一下,“记不清楚了。去问你爸。” 苏宜平静挂了电话,又给苏峻拨过去。“不知道啊,我没注意过,你妈都不知道吗?” 苏宜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看向医生说:“我打三针,保险。” “行。”医生给她打了单,叫她拿给护士。 季谨川接过单子,牵着苏宜的手出去,“你坐着,我去给你交。” 苏宜点头,靠在靠背上双手抱臂,双眼放空。 视线里,季谨川先去缴费,又把单子交给护士,他听护士说话的时候很专注,背微弓着,频频点头,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护士腼腆地笑了,他朝人颔首,又转身过来寻她。 不过十米的距离,视线相交的时候,苏宜失焦的目光聚集起来,与他遥遥对望。 心脏空了一下。 苏宜发现了自己不会难过的原因。 打针的时候,苏宜捏了捏无名指上的金色戒指,很漂亮的款式,不浮夸,有设计。 护士一边操作,一边转移她的注意力,说:“好漂亮的戒指,在哪里买的?” 苏宜回过神,“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她笑了一下,又问:“刚刚他跟你说什么了?” 护士说:“你老公说,‘我老婆怕疼,打针的时候请麻烦你轻轻推。’”她做露出羡慕的表情,“你老公对你真好,长得还这么俊。” 苏宜干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 针很快就打完了,还需要留观半小时。这么一折腾,已经深夜十二点了。 季谨川在外面等她,正在接电话,他说话有点尖锐,看起来有棱有角不好对付。人家都说男人工作起来很不一样,苏宜算是窥知一二。 确实有一种反差的魅力。 余光里发现她出来,季谨川三两句挂了电话,坐去她身边。 苏宜说:“你有事可以先走,我没事了。” “傻。”季谨川嗤她一声,“大半夜能有什么事。”什么事比她重要? “痛不痛?”他帮她把衣服穿好。 “能忍受。” “嗯。” 一时无言,两人都没说话,就安静地坐着。 “季谨川。” “嗯?” “谢谢你啊。” 季谨川觑她一眼,哼笑一声,“那等会跟我回家。” 苏宜一噎,又不吭声了。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似乎是生气了,扭过头,看向另一侧。 有人路过,狐疑地看他俩一眼,似乎察觉到僵持凌厉的气场。 “季谨川。”她又叫他。 这一次,他没有回应。 苏宜声音淡淡的,也不管他应不应,“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她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 从侧面看,他的眉眼更优美,鼻梁更挺,他似乎遗传了他妈妈的所有优点。 季谨川没法不回应她的目光,他回过头,撞上她的眼眸,薄唇轻启,“好。” “我明天要兰州出差,家里的密码没变,如果你想就回去住,不想就算了。” “我过两天要去西安。” “嗯。” 他们谁都没提演唱会门票的事。 “医生说有忌口,你注意一下。” “我会的。”苏宜点头,他们的氛围好像变柔和下来了。 回家已是半夜,季谨川把她送到门口就走了。 躺在床上,纠结的苏宜给路雪发了消息,原本以为这个点她已经睡了,谁知道那头秒回。 苏宜说:【我好喜欢季谨川。】所以不想离婚。 路雪翻了一个白眼:【你才知道吗?】 苏宜说:【而且你知道吗?我觉得以后再也找不到像他这么对我好的人了。】 路雪想了想,【你那位对你确实脾气不是一般得好。】 苏宜把刚才的事跟她讲了。 路雪震惊:【老实说,我妈都可能做不到他那样。】 第108章 苏宜:【扪心自问,我本人都做不到那样。】 路雪说:【你们十年后重逢,其实也是缘分,我觉得你不要想太多,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好好在一起比什么都强。我以前就说很希望你遇见一个可以一直站在你身边的人,那样你就不会孤单了。我觉得季谨川就是那个人。】 路雪:【能看出来,他很在乎你。】 路雪:【将心比心,我对应淮也做不到这种吸脚后跟的事。】 苏宜关掉手机,在黑暗里坐了好久。 * 苏烟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她被同学们围在一起,推搡嘲笑,质问她怎么配这样,怎么配那样。 她百口莫辩,一步步后退,直到发现自己站在顶楼,脚下一滑—— 她猛然惊醒,大口喘气。 额头上汗汨汨地往外冒,床头柜的手机震动,苏烟缓了好久,才从刚才的梦魇中恢复过来。 她起身倒了杯冰水,这才拿起手机。 季凌荣说计划有变,叫她把季谨川的私事都烂到肚子里。 苏烟忙问他为什么。 季凌荣语焉不详,再问就是叫她管好自己,“你是在找我要说法?”他都气得不行,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给她解释。 苏烟暴躁地将手机摔到床上,光着脚在地板上暴走。 中午见了程思后,她因为过呼吸被送医抢救,在急诊待了很久,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天花板放空。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她翻身下床,在房间门口朝走廊看去,季谨川坐在一个女人身边,正埋头跟人说着什么。随后那个女人起身,苏烟看到了她的脸。 呵—— 凭什么?他们不是要离婚了!?凭什么苏宜那么幸福? 凭什么从小到大,事事都是她占便宜?什么好事都轮到苏宜? 凭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 苏烟拿起那份放在床头柜里的资料,气到胸脯起伏。 半晌,她划出通讯录,找到一个狗仔的电话,打了过去。 苏宜一觉睡到自然醒,早上起来,季谨川没有发消息过来,他似乎是认真听取了她的意见,给她时间整理心情。 也说不出是不是有点失落。 她起床洗漱,路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苏宜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一边洗脸一边问,“这么早打过来,怎么啦?” “苏苏!”那头的路雪声音焦急,一口气说了好多语气词,“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 “热搜了啊!” “什么东西啊?”苏宜摸不着头脑。 “季谨川居然是景悠的儿子?”苏宜没拿稳牙刷,砰地掉在洗手台上。 “雪子,你等等,我待会再找你。” 苏宜立刻打开微博,果然在前面的词条里找到了季谨川有关的话题,她和颜柠再一次被牵扯进来,有人就着上次的话题添油加醋,居然扒出了神秘男人的背景,谁知不扒不知道,一扒下一跳,对方竟然是影后景悠的儿子!一条名为豪门秘辛的帖子迅速被顶到炎上。 苏宜心一凉,给季谨川打了个电话,一声、两声、三声…… 没有人接。 第56章 日月昭昭(2) 苏宜一连打了好几次,那边都无法接通,她想联系陈筠或者他的朋友,可她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唯一能找的,只有宋时昀。 但另一边的宋时昀很纠结,上次季谨川给他提过醒,不要接苏宜的电话,他不知道他俩发生了什么,但觉得还是尊重季谨川的意思,暂时不掺合。 所以想了想,他还是没接。 苏宜扔开手机,换衣服准备去趟公司。 坐在出租车上,苏宜重新点进热搜,但出人意料的,景悠相关的词条都消失了,她揉揉眼睛,还输入关键词搜索,广场一片空白,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出现过。 苏宜忐忑的心情这才安定下来。 她点开微信,给季谨川发消息:【你到兰州了吗?落地给我回个电话。】 * 这次兰州出差,除了季谨川,还有季凌荣。 上次在老宅被爷爷教训后,就调季凌荣去西北的分部,美其名曰让其历练,其实也是变相的发配边疆,让他好好反省。 大伯对此没有异议,临行前反而叮嘱他要沉住气,踏实做事,以后还有回来的时候。 季凌荣咬着后槽牙,发誓以后一定会杀回来。 只是没想到,西北之行的第一天就在飞机上遇到季谨川,季凌荣冷哼了一声,心里骂晦气,嘴上说道:“弟弟这是也要去出差?” 季谨川面色平静,淡声道:“嗯,出个短差。” 一个短字,又把季凌荣气得够呛,他转身坐去自己的位置,叫空姐拿瓶水,随后拉上帘子。 飞机起飞时,朝霞初显。 上午九点,一条有关季谨川身世的爆料在网上炸开。 苏烟坐在电脑前,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话题度越来越热,她不安地咬着自己的手指,既高兴,又害怕,全身开始小幅度地颤抖起来,她觉得是因为激动,她要让苏宜知道忤逆自己的下场。 这都要怪你自己,姐姐,谁让你抢走了我的人生! 但很快,苏烟就发现这个话题僵住了,甚至再刷新一下,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切换网络,各平台查找,什么都没有。 第109章 她立刻给狗仔打去电话,那头无法接听,再过一会,经纪人焦急地按起门铃。 季谨川下机时还什么都不知道,季凌荣故意走在他前头,好像这样自己就能显得更威风一样。 季谨川也不恼,他们有专门的摆渡车来接,刚落座,钟助就跟季谨川沟通起这次行程的细节问题。 前面的季凌荣接了一个电话,他爹在那边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季凌荣一头雾水,反驳道:“不是,不是我啊!” 那边似乎不信,一口气说了很多,季凌荣抬起眼皮看了眼后视镜,视线和季谨川的相撞,听完来龙去脉,他道:“真不是我,爷爷都那样说了,我也不敢不给他老人家面子啊,这事你们尽管查,查到我头上算我输。” 季凌荣这么笃定,他爹自然不再多说什么,吩咐下面的人去查源头,老爷子现在非常生气,他一生气,这下面的人可就要跑断腿,必须给他那个乖孙一个说法。 耳边钟助还在交代细节,季谨川关了飞行模式,看到苏宜好几个未接来电,正狐疑,打算拨过去,就撞上车内镜里季凌荣的目光。 季凌荣哂笑一声,但也顾及着他手里的把柄,率先撇清关系,“先说好啊,这事跟我可没关系。” 季谨川心里隐隐不安,正要看新闻,二伯的电话打过来,把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遍,“你不用担心,爆料已经撤了,话题维持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内。” “谁爆料的?”季谨川的声线冷得像化雪天,隐忍这一股冰霜的怒气。 “查到了,是个叫苏烟的女的。”二伯顿了一下,“她似乎是你老婆的妹妹。” “什么?”季谨川的心脏恍了一下,而后恢复镇定,“我知道了。” “这事你不用操心,我来做。”二伯说,“你好好出差。” “好。” 挂了电话,季谨川点开微信,苏宜的消息大概是上机后发的,她很少一次性给自己打这么多电话,很明显,她已经知道了。 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开了。 车内很安静,季谨川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州这日天气阴,天空雾霭,像一片乌云落在天幕上。 摆渡车很快在航站楼前停下,季谨川和钟助先行离开,他一身低气压,季凌荣也有点犯怵,等他走了,才慢慢上电梯。 钟助去拿行李,季谨川叫他代自己参与会议,“我回北京一趟。” “啊?”钟助意外,但很快镇定下来,老板刚才接了电话脸色就不好,他不敢多问,连忙应下,说:“我会和您实时同步信息,您放心。” 去出发大楼的路上,手机又振动起来,苏宜应该是查了今天飞兰州的航班,掐准了他的到达时间。 可这次不再是无法接通,而是“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苏宜知道,她的电话被挂断了。 * 赶到公司,苏宜找秘书问宋时昀的行程,说想和他见个面,秘书说宋总还在开会,苏宜点头,就在会议室外面等。 谁知这会一直开到中午,苏宜等得饥肠辘辘,等宋时昀出来,立刻拦住他的去路。 “不好意思,借一步说话。”苏宜没心情管其他人什么想法,拉着宋时昀走进一侧的会议室。 “哎——”宋时昀还来不及反抗,门就被苏宜关上了。 “你这样影响不好。”宋时昀一副被强求的模样,“川儿知道了会骂我。” “废话少说,你能不能联系上季谨川?”苏宜走上前,“我打他电话没人接,你联系他看看。” 宋时昀一顿,暗想这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不让他接电话,一个又要打听行踪,他这个做朋友是不是要为自己的兄弟考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出差电话不通很正常嘛,要处理的事情多,你等等再给他打试试?”宋时昀说。 “他不接我的。”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那天从季谨川嘴里什么都没撬出来,他得根据苏宜的回答决定要不要帮她。 “没有。” “川儿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是在变相说苏宜不讲道理。 苏宜无奈,只好说:“他之前不理我,是因为我要找他离婚。” “什么?”宋时昀咋舌,差点惊掉了下巴。他抱起双臂,一副为兄弟讨说法的架势,“你什么意思?” 苏宜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试试能不能联系他!” 宋时昀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但终究拿出手机,但—— “没通。” 他又打了一个,依然是同样的机械声。 没辙,苏宜打算去趟东宁。 离开之前,宋时昀叫住她,语气严肃,“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跟川儿这么多年朋友,他第一次对一个异性这么上心。你之前出道的视频物料,都是他亲手给我的,按理说你们应该认识很多年了,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情就闹离婚。”有些事,他作为外人,不清楚细节,也不能说太多,那毕竟是季谨川的隐私,所以话就点到为止,“还请你不要辜负他。” “你说什么?”苏宜握着门把手的手顿住,她似乎在回忆,“秋姐不是说那是在论坛找的?” “你还真信啊?十年前还名不见经传的你,会有谁保存你的视频这么久。”宋时昀有点激动,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重。 第110章 看到苏宜那张有些震惊的脸,宋时昀补充道:“其实他不让我说的,但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来说也不公平。” 苏宜缓过神来,纳纳地开口,“我知道了。” 苏宜打车去了东宁大厦,可她没有预约,来历又不明,前台小姐公式友好地请她在一旁稍等。苏宜饿得肚子呱呱叫,郑秋意的电话打过来,叮嘱她收拾好东西,明天要去西安。 她在一旁接电话,堂姐刚出大楼,刚好看见她,忙走了过去,“苏苏!” 苏宜一副惊喜模样,“堂姐!” “你怎么在这儿?”堂姐一愣,“就你一个人?” “对。我来找季谨川,但是没预约……”苏宜讪笑了一下,有点尴尬的样子。 “川儿……”堂姐顿了一下,还是没有主动提网上那件事,“他好像去兰州出差了,你不知道吗?” “他在兰州哪里出差,你知道吗?”苏宜说,“我前两天跟他闹了点小矛盾,所以能不能麻烦你……” “这家伙还会玩冷暴力啊。”堂姐嚯了一声,“你等等,我叫人帮你查查。” 苏宜加了堂姐的联系方式,又记下她转述的开会地址,“对了,你有钟助理的电话吗?” “有,我发给你。”堂姐一边复制粘贴,一边说:“年轻人闹矛盾吵架很正常,别伤心,下次他回家,我帮你说他,都这么大人了,处理问题还这么不成熟。” “不是啦堂姐。”苏宜有点不好意思,“是我不对,不关他的事。” 堂姐拍拍她的肩,“正好中午了,我们一起吃饭。” “堂姐,我还有点事,下次我再请你。” 苏宜回了趟别墅,张妈在家打扫卫生,暮暮在来回跑酷,见她回来,欢脱地跑到她身边。 苏宜直奔书房,张妈正在用吸尘器,噪音很大,看到她,惊喜地说:“苏苏回来啦。” “诶,张妈,不用管我,我来找个东西。” “好嘞,我这刚把地拖了一遍,那边的纸箱还没来得及整理。” “没事儿,我用电脑就行。” 潜意识有关注过什么东西,但当时她并未留意,直到现在,她打开浏览器,点击头像,看到了两个用户名。 她点进去,登陆gmail,毫不费力地在已发送的邮件里,找到了当初的神秘粉丝发给自己的那封。 那个人居然是他。 在苏宜的印象里,景衍根本就没有参加她的校乐队演出,原来他来了,不仅给自己送了花,还看了表演,甚至录了她的视频,然后默默走掉。 原来他不是突然断联,他后来说不熟,不是真的不熟,只是听到她那样骂苏烟后不敢再来找她。 苏宜一面心疼,一面骂他矫情,这个大笨蛋,她是在骂苏烟,不是他啊! 苏宜站起身,脚不小心踢到一旁的纸箱,她低叫了声,蹲下来的同时,视线被纸箱里的东西吸引。 里面有一张黑胶唱片,苏宜抽出来看,唱片封面是牛皮纸,没有专辑名称,也没有乐手信息,翻到背面,只有一串手写字: 2014年冬,布鲁塞尔机场。 苏宜一头雾水,却隐隐觉得似曾相识,她站起来找唱片机,将唱片放到机器上。 吸尘器的声音还很大,她跑出书房,叫张妈先停一下,她想听一首歌。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几声清脆的钢琴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旋律落入耳中。 是那首《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琴键间的转换停顿太过熟稔,她很快发现那旋律并非出自原作,而是……苏宜自己。 怎么会? 怎么可能? 苏宜迅速在脑中寻找可能性,2014年,她十六岁,是她考学的那一年,可是她从来没有去比利时开过…… 等等! 旋律已经到了高潮,悲情之声环绕,苏宜忽然就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她一个人在布鲁塞尔转机,天刚蒙蒙亮,霞光透过硕大的落地窗,铺满整个天际。 过道走廊有一台共享钢琴。她离家前,许萍和苏峻还吵得不可开交,她一个收拾东西去机场,心情一直不好,落地时当地时间正好是圣诞节,机场随处可见圣诞的氛围。 她看到那台共享钢琴,就停下来,弹了那首曲子。 可能是当时心情太低落了,又身在异国他乡,所以情绪上来,本就悲情的调调更加深邃。 那时曾有路人驻足,停下来安静地听她演奏。 原来,早在那时,她和季谨川就见过了,他甚至还录了音频,做成唱片,留了这么多年。所以在公园被抢小提琴那次,并不是他们初见。 苏宜关了唱片机,给小冯打电话替她改签机票,她说下午先过去,等后面再和他们会合。 小冯应下,立刻给她改好。 苏宜直接飞去兰州,落地已是晚上九点,天早就黑透了。从机场出来,她打了辆车,直接去了堂姐给的地址。 第57章 日月昭昭(3) 出租车开到酒店楼下,苏宜下车,裹紧大衣进了旋转门。她还是打不通季谨川的电话,只好联系钟助,问他要季谨川的房号。 她原本想给季谨川一个惊喜,谁知道钟助却在那头说:“老板上午回北京了,他说这边全权交给我处理。” “什么?”苏宜很少在公众场合失态,陡然拔尖的声音让大堂不少人朝她行注目礼,她忙点头致歉,推着行李箱走到角落,克制着情绪,问:“你还能联系上他吗?” 第111章 “那我现在问问?” “行。” 苏宜这一趟来得匆忙,晚饭都没吃,她要了一个小蛋糕,坐下等钟助回电。 很快,那头有了消息,钟助有些踌躇,但还是说了实话:“苏小姐对不起,老板的电话打不通。” “好吧。如果你有他的消息了,同我说一声。” “没问题,苏小姐。” 微信传来消息提醒,堂姐说季谨川下午回过一趟老宅,听爷爷说他想休息一段时间,那件私事也处理好了,大哥被发配边疆,叫苏宜别担心。 苏宜回复完堂姐,再没什么吃饭的胃口,她去开了间房,准备先睡一觉。 演唱会在即,明明事情那么多,今天赶路也很累,苏宜却怎么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一闭眼就想起十年前。为什么她没有发现景衍去了校乐队演出呢?如果她看到他了,会不会他们就有另一种可能了? 苏宜从来不觉得心直口快有什么问题,她一向奉行的原则就是不受委屈,但她现在想法变了,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够圆滑,不够平和。 语言的杀伤力有*时候能入木三分。 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想象季谨川给自己戴上时的心理活动,他当时说话的语调那么认真,又那么虔诚,可自己呢?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他的心。 苏宜坐起来拿手机,继续给季谨川发消息,问他在哪里,可不可以不要冷战。 原来被冷战的滋味这么不好受,他之前就是这种感觉吗?原来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感同身受。 苏宜不知道自己是多久才睡着的,只记得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那个夏天,在校乐团的演出舞台上,她在人群中精准找到了举着相机的景衍,视线相交时,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 于是后来再没有不告而别,没有口是心非。 早上醒来,才惊觉一切都是一场梦。 苏宜第一时间查看手机,季谨川依然没有回复。她怆然若失地看着单方面输出的聊天框,刷新了好几次。 下午到了西安,苏宜和团队会合。小冯接到她以后,直接去了酒店。 这次演职和工作人员都住同一个地方,到达酒店后又马不停蹄地开会,等吃完饭,已经是深夜了。 翌日一行人在场馆彩排,一忙起来,苏宜就能转移注意力,抱着琴一拉就是一整天。 每次休息时,苏宜都会先看一下消息框,她把季谨川的对话框置顶了,但很可惜,那头始终没有什么回应。 苏宜从一开始的耐心到后面的抓狂,给他发的消息总是携带感叹号,警告他要是再装消失就再也不见。 可刚发过去,她就撤回了,害怕他当真。 毕竟他当年就是这样做的。 苏宜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保姆车,副pd却叫住了她,手里递过来一个信封,说是主办方的赠票。 苏宜倒了谢,拍了张照片发给季谨川,问:【明天就是演唱会了,来看吗?】 没有任何意外的,这条消息也石沉大海。 演唱会当天,苏宜在调琴时,程思坐到她身边来,问她看没看八卦。 苏宜问:“谁的八卦?” “苏烟的啊。”程思睨她一眼,“一看你就不知道,网上有人爆料她履历造假,说她很多奖项都是花钱买来的,之前不是还标榜自己进了柏安吗,结果只是普通商业合作,人家乐团还专门出来辟谣没这回事。” 程思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就说嘛,柏安全球排名前几的乐团,她有什么资格进。听说她很多工作都黄了,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音乐圈直接查无此人。” “你确定是苏烟?” “当然。”程思说,“挺可怜的。” 话音刚落,霓虹闪烁,演唱会正式开始。 长达四个小时的高度集中,整场下来,苏宜累得只想回季谨川的床上躺着。 可那个家伙还在装死。 因为太累,苏宜没有参加会后的聚餐,而是找了家按摩店做马杀鸡。 接到苏峻的电话时,苏宜正忍受着按摩大姨的大手劲,肩膀又痛又酸爽,也没看来电就直接接了。 苏峻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连忙问什么情况。 苏宜说:“我在按摩。” 苏峻这才直入主题:“你现在在哪?快回家一趟,我和你一道去找季谨川的二伯,请他对烟烟高抬贵手。” “还以为你是为我着急呢,”苏宜冷笑,苏峻几百年不主动找她,一找她,必定是有事,“错付了啊,原来是为了苏烟。” “苏苏,爸爸不是这个意思。”苏峻听她声线冷淡,立马找补,“你妹妹遇到点事,精神状态很不好,饭也不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儿都不去,也不跟我们交流,我很担心。” 不说还不来气,苏宜没好气地发泄道:“她爆料别人隐私的时候,早该想到这一点!你不觉得你太溺爱她了吗?从小到大,你永远站她那边,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都是因为你无底线地在后面擦屁股,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不是苏烟,苏宜至于到现在还联系不上季谨川?她不找苏烟算账已经仁至义尽了,苏峻竟然还妄想她帮忙? “烟烟她的确错了!我认!我们亲自去季家登门拜访,赔礼道歉,好不好?”苏峻痛心疾首,在他心里,苏烟固然有错,但不至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第112章 “你带她去啊,找我做什么?”苏宜觉得委屈,“苏烟爆料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有想过会给季谨川和他妈妈带来怎样的困扰吗?你是没看见别人怎么骂他妈妈的吧?爸,你以为你的公司现在没受影响是因为什么?怎么还好意思得寸进尺啊?” 苏宜直接坐了起来,“她是成年人,自己做错了事就自己担,别再因为她的事给我打电话,我不帮!” 说着就要挂电话。 “苏苏!苏苏你等等,我是张欣!”苏峻的电话被张欣抢了去,她言语诚恳急迫,似乎已经走投无路。 “你帮帮阿姨吧,求你了。” 苏宜冷着一张脸,不耐烦地听那头的张欣道歉,“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你讨厌我,孩子,你想怎么对我都行,只要你肯帮烟烟一次。阿姨给你道歉,当年是我错,是我卑鄙下贱,是我无耻,不该破坏你们的家庭……”说到激动处,张欣甚至跪在地上,仿佛这样就能获得苏宜的宽恕一样,即使她根本看不见。 苏峻哪里能忍受爱人做出这般行为,要拉着她起来。 隔着听筒,苏宜都能感受到父亲的难堪和心疼,也许其中还掺杂了一丝后悔。 可张欣不起来,她长久地跪着,和女儿的前途比起来,自己的尊严一文不值。 苏宜哼笑,“你们这样,搞得我好像个恶人。” “苏苏,虽然我和你妈离婚离得早,但那些年,我从未在物质上苛刻过你,看在这些的份上,帮帮爸爸行不行?”苏峻夺过手机,声音带着挣扎和隐忍。 如果苏烟不是真心热爱音乐,苏峻还能一直给她当后盾,大不了以后开不了演出而已,他可以保她一辈子富贵无忧。 可是作为父母,他们知道大提琴对苏烟意味着什么,要是就这么把职业生涯都葬送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苏宜有时候会恨自己耳根子软,但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可以完全不动恻隐之心。 只是有那么一个微小的瞬间,她觉得张欣很可怜。 “……我明天过来看看她。” 听到她松口,张欣抹掉一把泪,从地上爬起来,“真的吗?苏苏,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我给你准备……” 话还没说完,苏宜挂了电话。 苏宜第一次去苏峻和张欣的家。那是一个很有温度的家,一进门就能看见对面墙上贴的一家三口的合照。 一开始,苏宜很难理解苏烟会是那种性格,直到那天认识了程思,对她那些年在连市的生活有了数。 她面不改色地换了鞋,说想和苏烟单独聊聊。张欣点头,把她带到门前。 苏烟没有反锁,只是里面没有开灯,厚重的遮光布掩盖了所有光源,她一个人坐在床边的地上发呆。 苏宜进去时,她斜过头来,嘴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凌乱的发丝下,那双眼睛已经没了灵气,“呵,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还会怼人,看来情况不算太坏。苏宜心想。 “为什么要那么做?”苏宜在她面前站定。 “还不都是因为你!”苏烟咬牙切齿。 “我?”苏宜摇摇头,“看来你一点悔意都没有。” 苏烟霎时激动,“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只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晚上发,这样至少传播范围更大一点。苏宜,你不是说小三的孩子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吗?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你那位好好老公也是臭水沟的老鼠了,怎么样?你觉得恶心吗!你……” 啪的一声,苏宜打了她一巴掌。 “你真的有病。”苏宜满脸鄙夷,一次性控诉出声,“明明爸爸和你们组建了新的家庭,明明他因为愧疚更爱你,对你更包容。明明我们根本不熟,你却总是像狗皮膏药一样和我作对。苏烟,你不是性格有问题,是有缺陷!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有本事去找程思啊,你为什么要来折磨我? “还看你笑话?你未免把自己的位置看太重了,我甚至连你的八卦都没兴趣点开。如果不是看在那个为了你可以抛弃尊严的妈的面上,你以为我会来?” 苏烟一脸迷惑。 “她为了给你求情,都给我跪下了,结果你就这样报答她。”苏宜觉得她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苏宜转身要走,余光却瞥到墙柜上众多照片中的一张。 起先是觉得眼熟,待仔细看清确定后,她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竟然是苏宜小学参加拉琴比赛,拿了二等奖,和另外两位选手的合照。 苏宜觉得莫名其妙,苏烟的房间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照片?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停留,转身下楼。 张欣和苏峻在楼下焦急等待,内心忐忑。 苏宜走了下来,言简意赅,“她死性不改,我爱莫能助。抱歉。” 张欣的眸子瞬间暗淡无光。 第58章 日月昭昭(4) 其实苏烟很早就认识苏宜,在连市的那些年,她性格内敛,害怕别人的关注,总是在人群里埋着头,存在感低得像个透明人。 但即使这样,她在学校还老是被针对,只是因为她喜欢音乐。 在那群张扬的同学眼里,音乐是有钱人的玩具,不是她该觊觎的东西。 所以在每一次被音乐老师夸奖的课后,他们总是肆无忌惮地羞辱她,贬低她,嘲笑她。 第113章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不敢去学校,也不想去学校,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候她会看看电视,随便调一个频道放空,她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看到苏宜的。 那是一场小提琴比赛的直播,苏宜只拿了第二名,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另外两名选手都非常谦虚,偏偏苏宜不一样,她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野心,看着第一名的女孩子,毫不客气地说,下次比赛,我会站中间。 主持人在一旁惊讶,饶是主持过很多比赛,这样野心勃勃的选手还是第一次见。 明明苏宜没有站在中间,那股傲气和底气却能让每个人都多看她两眼。她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小小年纪,眼神却锐利的像鹰,一点都不怯场。那举手投足间的大方和大气让苏烟看直了眼,那时的她多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苏宜那样的人。 后来她被苏峻认回,发现电视上高傲的小女孩竟然是自己的姐姐,她一开始觉得震惊,而后便是深深的嫉妒。 如果自己出生就待在父亲身边,是不是自己也会和苏宜一样?那本该属于她的光辉灿烂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会再遇到程思那群人?她不信命,她要比苏宜更优秀,要比苏宜拥有更多父亲的关注,那本就是他们欠她的。 可是凭什么?为什么老天总是对苏宜那么宽容? 苏烟站起来,将苏宜的那个相框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散,她的脚踝被其中一片划伤。 在她的尖叫声中,张欣焦急地推开门冲进来,将她拥在怀里安抚。 * 从苏峻家离开,苏宜联系了郑秋意,问她能不能想办法联系颜柠的经纪人,“我有事要找颜柠,急事。” 还好郑秋意人脉广,很快,对方就把颜柠的联系方式推给她。 苏宜立刻给她打去电话,谢天谢地,颜柠接得很快。 “抱歉,我知道这很唐突,我是苏宜。”苏宜自报家门。 说来也巧,颜柠正中场休息,刚上保姆车喝了口水,手中的电话就震动起来。 她自然是记得苏宜的,其他的不说,就酒局上替她解围这事,就很感激她了,哪里有唐突不唐突的话。“你找我,是……” “我听季谨川说你们是发小,你应该比较了解他吧?” 颜柠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唯恐苏宜误会,不然又给季谨川添麻烦,连忙解释:“虽然我们在同一个院子长大,但是不熟的,苏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也只是我的单相思罢了。 “你别紧张。”苏宜一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啊?” “我找不到他,只能拜托你提供点线索。”苏宜对他的过去了解太匮乏了,“除了北京,他会去哪里?” “现在是三月,他也许回了老家?”颜柠想了半天,才迟疑说道,“他姥姥的房子一直留着,月底是姥姥的祭日,但他也不是每年都会回去,只是说可能……” “能告诉我地址吗?”苏宜不放过任何一点希望。 “好。”颜柠将地址发送到她手机上,苏宜回了谢谢。 在离开之前,苏宜去了趟珠宝店,取走了她在这里定的戒指。随后买了票,又飞去兰州。 颜柠给的地址在县城,她到的点,汽车站的最后一班车都停了,她只好叫出租车。 深更半夜的,司机见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独自拖着行李箱去县城,打量的眼神里自然流露出几分玩味。 苏宜没什么方向感,第六感倒是很灵敏,马上就拖着行李箱跑了。 她找了一家租车行,选了一辆黑色suv,打开导航,驱车上路。为了防止犯困,她开了动感音乐,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因为想见一个人跋山涉水。 夜晚的国道有很多大车,弯道也多,苏宜一路开得慢,路雪的电话打过来时,苏宜途经一辆加油站,下去买零食。 “你丫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得大!多危险啊!”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啧啧,果然是年轻,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苏宜咬着草莓味的袋装牛奶上车,油已经加满了,她小心翼翼倒车,又重新出发。 “你到了给我报个平安,记住,人少的地方别轻易下车,要是有人在路边招手,不要停知不知道?” “知道啦。”苏宜频频点头,挂了电话,音乐声又回来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没过多久,天空就下起了雨。 苏宜不得不放慢速度,开得愈发小心。 凌晨三点,苏宜终于到达县城。 小县城不比大城市繁华,街道虽通明,大道上人影都看不见一个。 她导航到小区外面熄火,停好车,推门下去。 老小区没有门禁,前面刚好有一对情侣进大门,两人在低声聊天,说科室的病人怎么怎么样,看起来应该是下夜班的护士。 苏宜的警惕心放下了一点。 她没有伞,冒着雨跑过去问3栋在哪里,对方给她指了一个方向,苏宜道了谢,越往里走,心情越雀跃。 因为马上就能见到季谨川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笃定他一定会在这。 苏宜进了单元楼,这里一层两户,白墙脏兮兮的,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看起来已有些年头。 第114章 她一口气爬上四楼,找准门牌号,深吸了一口气,怀着忐忑的心情—— 叩叩—— 里面没有反应。 苏宜又耐心地敲了敲,呼气等待。 但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苏宜心下犯嘀咕,不会真没人吧?她抹一把脸上的水珠,这一趟白跑了?要不要这样? 这次她一连拍了好几下,甚至还开口了,“季谨川,你在不在?开门啊!” 她拍的门没开,倒是把隔壁的人给拍出来了。 阿婆打开门,她年纪大了睡不着,这个点了还在听戏曲,问苏宜找谁。 苏宜说:“我找这家人,奶奶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小伙子回来过?大概这么高,长得特别俊。” “你是说小景吧?” “对对对!”苏宜瞬间双眼放光,“你有见到过他吗?” “昨儿个白天还见过。”老太太回想起来,“他说他回来给他姥姥烧香,怎么,这会儿不在?” “我敲了半天,没人。”苏宜有点局促,“对不起啊,吵醒你了。” “没事没事。”老太太摆摆手,又打量起她来,“你是他的谁啊?” “我是他对象啊。” “那你怎么不打他电话啊?”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阿婆将她上下打量,似乎在确定真实性。 “这会儿都不在,铁定不会回来了,你不如等白天过来看看。” 苏宜叹了口气,眼巴巴地望着铁门,“只好这样了。” 苏宜导航去附近的宾馆睡觉,可是隔音太差,都这个点了,楼上还有人喝酒唱歌,吵得要死,好不容易睡着了,大清早退房的旅客在走廊扩音打电话,苏宜顶着一头鸡窝出去骂骂咧咧,那人连忙说抱歉。 一看时间,才早上六点。 苏宜回被窝睡了一个回笼觉,再次醒来十点了。她迅速洗漱,简单吃个早饭,又去了小区。 这天,她从早等到傍晚,季谨川依然没有回来。邻居阿婆遛弯回来,见她还在,嘀咕说:“人会不会已经走了?” 苏宜打不通他的电话,又怕他出了什么事,所以叫了锁匠来开门。 门是开了,里面的确没人,阿婆也是在这时怀疑苏宜的身份,偷偷报了警。 苏宜和锁匠两脸懵逼地被带去警察局。一路上苏宜不停地解释,锁匠不停地埋怨,两个人隔着警察吵得不可开交。 到了派出所,大厅有几波人,跟菜市场似的热闹得很,其中还混迹了当地电台的记者在这里取材。 苏宜被喊进房间接受问询,她第一百零一次开口,“我说了我不是小偷!” 季谨川是在半个小时后回家的,阿婆出门丢垃圾,正巧碰见他,连忙说到下午的事。 他一愣,立刻着急地问:“是哪个派出所?” 阿婆一看,坏了,还真认识? “就柳街那个。” 话音刚落,季谨川转身跑下楼。 苏宜做了笔录,警察让她签了字,说联系了房屋主人,人说马上就过来,她声音一抬,“好啊,等他过来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季谨川来得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余光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苏宜迅速扭头看去。 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冷得她打了一个寒战。 几日不见,季谨川看起来有些憔悴,眼底是淡淡的青黑色,那双眼睛有些淡漠,甚至陌生,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只在看到她时,仿佛才有了一丝动容。 苏宜眼睛酸胀,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站起身就朝他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 她闻到一股独属于他的味道, 苏宜抱着他的腰,脸蹭着他的胸膛,庆幸又难过的,“终于找到你了!” 第59章 日月昭昭(5) 季谨川下意识后退一步,将她稳稳接住,抬起手臂想揽上她的背,却在将要碰到时,停顿一瞬,垂下手去。 他没想到苏宜会来找自己,刚才阿婆向他描述女孩的长相时,他有设想过,但并不相信,甚至在推门前,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 苏烟那天是怎么说的? “我告诉你,姐姐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了,所以她才跟你闹离婚啊。在她眼里,你跟我都一样的,我们都一样!季先生。” 直到那时,他才恍然,原来苏宜要分开,不是因为误会了他和颜柠,而是知道了他那见不得光的过去。 也难怪苏宜说自己需要时间整理心情,而最无力的是,他没法改变自己就是私生子的事实。 呵,也不是不知道她最厌恶的是什么,十年前就知道了,只是他还抱有一丝侥幸而已。 可真相总是那么残忍,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理顺了这些以后,季谨川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心脏长久地钝痛、麻木。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宜,不知道她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所以他关掉了手机,短暂逃离了北京。 警察见房屋主人来了,往前走一步,打算问话。 季谨川忽然握住苏宜的肩膀,强行将人扒开,和她的热情全然不同,他的声线极其冰冷,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头顶,“你有必要为了离婚专门追到这里来吗?”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其他。 警察一愣,话到嘴边霎时止住。 第115章 苏宜先是懵,转脸就不可置信,她还未从见面的喜悦里回过神来,本就委屈巴巴的脸即刻皱成一团。 季谨川眉眼阴翳,说得那么平静,冷冽中却带着一丝刺痛感,猛往她心上扎,“我答应你,回去就跟你办手续。满意了吗?” 说完也不管苏宜作何反应,身体侧向警官,“警察同志,我是业主,他们没有偷东西,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你闹够了没啊!”苏宜一点不憋着,上手就推他一把,季谨川毫无防备,踉跄了两三步。 她积攒了好几天的怨气一发不可收拾,也没心情管现在是什么场合,她厉声质问道:“我昨天专门打飞的来兰州,又连夜冒着大雨开三个多小时车过来,在你家候了一整天,就是为了听你说这句话吗!” 她真的要气死了,如果早知道他是这个反应,她一定不会来! 季谨川怔愣,她居然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昨天就来了?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理我!”苏宜扑到他身上打,但也只是做做样子,因为舍不得。没有下重手。 警察赶忙把人拉住,竖起威严劝架,“干什么呢!这里是派出所!” 苏宜停下来,沉沉吸气呼气,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哀怨地瞪着季谨川。 警察知道是小两口在闹矛盾,小偷之事子虚乌有,于是劝和了几句,“婚姻是需要经营的,你们年纪小,别老是一个不顺心就闹离婚,多伤感情啊,哪对夫妻不是需要磨合包容才能走下去的。”接着又对季谨川苦口婆心道:“小伙子大气一点,媳妇儿给你台阶,你就顺道而下,别端着,自己媳妇多哄哄,啊。” 季谨川沉默,在警察期待的眼神里,敷衍地点了头。 事情弄清楚了,人都可以走了。 苏宜还在气头上,一点好脸色也不想给,她摆着一张臭脸出了调解室,余光里,季谨川走在身后。 外面还是一样热闹,吵轰轰的,苏宜本来就烦,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季谨川识相地来哄她。 可是人都走出去了,苏宜才发现季谨川迟迟没跟上来。 她回头,见一个取材记者拦住季谨川的去路,他胸口挂着工作证,拿手机对着他,嘴里振振有词。 苏宜一见季谨川阴沉的脸就知道大事不妙,她连忙折返回去,只听见男记者后面的话,“您怎么看待你母亲,也就是景悠女士,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对于私生子的传闻,您作何回应?你……” “你你你,你神经病啊!”苏宜罕见地慌神,一把打掉记者的手机,站到季谨川前面,做出保护的姿势。 虽然爆料限定在一定范围内,但看到八卦的人依然不在少数,他家乡也不闭塞,只要联网,哪里都会有人知道一些边边角角。 只是苏宜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公然舞到他面前,还膈应人地问那些问题,在极致的流量面前,人性完全经不起推敲。 “你是谁啊!”男记者立刻捡起手机查看有没有摔出问题,一面凶苏宜,一面说:“我这手机可是……” 话还没说完,男记者觉得面前的女人很眼熟,眼珠子一转,马上就想起来了,不正是前段时间跟季谨川一道上热搜的那位吗?他吃瓜可是吃得细,看过就忘不了。 再看看现在这情形,记者堆起笑,想必明天的头条定属于自己:“这位小提琴演奏家,请问你怎么看待你的绯闻男友是豪门私生子的事?” 苏宜脸色涨红,纯纯被气的,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握住季谨川手腕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这话很难听刺耳。 苏宜用手指着男记者,恶狠狠地说:“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做一个好人,像你这种人,不管出生在哪,都不是个好东西!” 说完拉着季谨川就走。 季谨川愠怒的脸猛然松懈下来,眸光微动,似乎是不可思议。 他盯着苏宜的后脑勺,脑海里不断萦绕着她刚才说的话。 她紧握着他的手腕,似乎是怕记者追上来,走得很快。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一走出去,雨丝就埋进衣服里,湿气和潮气扑面而来。 苏宜拉着他躲到公交站台下面拿手机叫车,见他沉默不语,又斜过眼来安慰道:“不要把那种烂人的话放在心上。” 话落,撞进他幽黑的眼眸,苏宜默了一瞬,忽然想起自己还在生他的气,不该主动破冰的,这不符合她的人设。所以,她转过身,又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来。 夜晚的小城安静,路面很快就湿了,汽车驶过,一阵白噪音,留下长长的车辙印,在路灯下泛着白光。 身边的人目光炙热而直白,苏宜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破功。 季谨川细细打量她的侧颜,他不理解苏宜到底怎么想,刚才的话让他动容,而他却不敢再靠前,因为苏烟的话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自己在苏宜眼里只是个笑话。 她不是要离婚吗?她不知道越这样说,他就越不想放手吗? 还是说—— “你是在可怜我吗?”他挣开她的手,是退缩的动作。 等待被哄的苏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等到这句质问。她刚想发脾气,却在偏头望进他眼里时顿住。 周遭落下细密的雨幕,他的眼眸深邃如潭,沉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像一只被遗弃的孤兽。 第116章 一滴雨珠从他发端滑落,没在肩头不见了。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落寞孤寂的感觉。 苏宜忽地没了脾气。 “我只是在心疼你!”她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世界上那么多可怜的人和事,如果她只是可怜他,有必要跋山涉水也要找到他吗? “为什么?”季谨川感觉自己放轻了呼吸。 “……我想我是因为爱你,景衍。”苏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平生第一次正经、直白的告白,居然在一个并不浪漫的普通雨夜。从前,她很怕别人知道自己先动心,很怕自己喜欢对方更多,老觉得那样就吃亏,就不酷了。 但现在她不这么觉得,尤其是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留着她的东西的时候,苏宜发现,更爱并不可耻,也不代表卑微。 一阵风吹过,树林摇曳。 季谨川有些恍惚,多久没听见她这么叫他了? 久到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和记忆里青涩的声音重合。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胸腔里的心脏热烈跳动起来,血液沸腾。 苏宜望着他的眼睛,异常诚恳:“我曾经后悔过很多次,如果我知道那时你是因为那句话才不来见我,我一定会给你当面道歉,但过去没法改变了。景衍,你就原谅当时那个偏见又刻薄的我吧。 “我那时候太讨厌苏烟了,以为这样说就能让她自惭形秽,长大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双标,明明爸爸才是最有错的那个人。 “你没有任何错,你必须昂首挺胸,堂堂正正。我喜欢看你骄傲自信的样子,那个才是你。” 话音刚落,季谨川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他从来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只在意她。 雨夜静谧,靠近时,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抱得很紧。 苏宜环着他的腰,外套有点湿,下巴沾上了水,其实不太好受,但她却如释重负。 网约车滑到站台边,好奇地看了他们两眼,苏宜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打断了刚才的氛围。 司机按下车窗,“不好意思啊两位,还上车吗?” 苏宜把脸埋在他怀里,有点不好意思。 季谨川扭过头,声音依然平淡,却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为苏宜打开车门,“嗯,上。” 窗外已经黑透,路灯间歇落进车厢,苏宜的脸一阵白一阵暗,眼神总有一搭没一搭地朝他瞥一眼。 汽车转了一个大弯道,她下意识把手撑在皮垫上。季谨川低头,看到她放在中间的那只手,伸出*自己的,盖在她手背上,还捏了捏。 他手心很暖。 苏宜不动声色地抽出来,明摆着告诉他,刚才虽然把他哄好了,但自己还有气呢,没那么容易算了。 季谨川碰壁,摸了摸鼻尖,心情却不耐,甚至还勾起了唇角。 第60章 日月昭昭(6) 车厢内异常安静,就这么到了小区楼下。 苏宜率先下车,也不等他,径直上四楼。季谨川几步追上去,声控灯一熄一亮,他拉她的手,被人无情甩开。 老小区隔音并不好,依稀能听见别人的说话声。 苏宜停在门前等他。 季谨川上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楼道的灯,钥匙插进去的瞬间,光源熄灭了。 他打开玄关的灯,招呼她进屋。 暗黄的光晕在房间里铺开,苏宜走进,见他将拖鞋摆在她面前。 苏宜一边换鞋一边打量这间屋子,他忽然直起身来,挡住所有视线。 目之所及处是他白皙的脖颈,喉结随着说话而上下滚动,不用往上看,苏宜也能感觉到他灼人的视线。 手被人握住,热意滚烫,他低下头,“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的吗?” “那不然呢?”苏宜哼气,朝他撒气,“专门跑几千公里过来骗你?我吃饱了啊?也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上来就要和我离婚……唔……” 季谨川直接堵住了她的嘴,“我错了,我以为你……”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对的吗?”苏宜把手支在他胸口,账还没算完呢,休想用美色糊弄过去,“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很担心你?手机呢,是摆设吗?” “我关机了。”季谨川压低声音,有点难为情的样子,“怕你又催我去办手续。”毕竟苏烟那样说了,他也不是没有脸面和尊严的人。 “我那样是因为你哥拿你的私事要挟我!”苏宜满肚子委屈,“你也是可怜,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却一点也不想你好。当然我的情况也差不多,我们分不清谁更可怜一点。” “你说什么?”季谨川一瞬错愕,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骗了,可他此刻只觉得庆幸。他再次抱住苏宜,下巴蹭她的耳廓,声音清洌,眼角带笑,“我还以为……” “以为以为!你就知道你以为!”苏宜捶他胸口,他抱得紧,那点力气什么也算不上,倒显得娇俏。 季谨川伏在她耳边说:“以后别这样了,有什么事,你跟我商量,别一个人扛。” 苏宜说:“我那还不是没有办法!十年前你因为一句话就跟我绝交,重逢以后死活不承认自己就是景衍,我敢跟你提吗?” “我没有跟你绝交。”季谨川松开她,目光无比认真。 “还说没有!你和你同学说跟我不熟!”尽管过去十年,但那天的记忆依旧无比清晰,她指着季谨川,严肃道,“别给我装,我亲耳听见的!” 第117章 季谨川握住她那根手指,凑近一步,精准捕捉信息,“你来找过我?” “废话!”苏宜那种性格,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被绝交了,她当然得找季谨川要个说法,却无意间听到他闲聊,得知自己在他眼里不过一句不熟。 确实不熟,连同学都算不上,在偌大的费城里,顶多算个同胞。 “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很纠结,也很失落,所以口是心非了。”季谨川解释,“我想通了以后去找你,但你身边已经有另外的人了。” “谁说的?”苏宜不承认,她明明至少一年后才交的男朋友。 “我亲眼看到的。你去参加比赛,他还给你送花。”那天,季谨川本来是带着和好的心态去找她的,却发现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又是给她送花,又是给她录像。那天的赛事结束后,他把焉巴的花束扔进垃圾桶,一个人在夕阳下走远。 也是那时,他把苏宜放进回忆里,不再观看她的演出,不再关注古典音乐圈的新闻。 苏宜拧着眉头回想了半天,迟疑道:“坏了,你看见的人应该是贺星铭。” 季谨川眼睛更黑了。 “他是我小学同学。”苏宜打他胳膊,“人那时候在英区上学,放假过来找我吃饭而已。” 话音刚落,苏宜意识到什么,问:“所以比赛的视频也是那时拍的?” 季谨川微顿,“你知道了?” “那天我回了趟别墅,张妈在收拾东西,”苏宜抱紧双臂,一副要好好拷问他的模样,“季谨川,老实交代,你那里为什么会有我弹钢琴的音频,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对吗?” 空气有一瞬的静谧。 季谨川摸了摸后颈,拉起她胳膊往里走,“刚淋了雨,湿衣服不能久穿,你去洗漱,我给你拿衣服。” “顾左右而言他。”苏宜被他半推半就地推着走。 季谨川给她放水,试了温度,“给你拿了我的衣服,将就一下。” 苏宜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他听见还笑了。 苏宜又瞪他。 “我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馄炖。”她在警局待了那么久,早就饿了。 “好,洗完就出来吃。” 带着热气的水珠迸溅而出,浴室的温度逐渐升上去。 季谨川把空间让给她,侧身出去,苏宜却忽然喊住他。 “怎么了?” “你要不要一起?”他的衣服也湿了,不如一起换下来,免得难受。 季谨川抿起唇角都压不住往上勾的弧度,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刻应道:“好啊。” 浴室门被关上,隔绝了一室的旖旎。 雾气蒙蒙的室内,镜子里闪过模糊的人影。 苏宜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明明没了力气,却还要咬他脖子。 季谨川吃痛,差点松手,赶忙将她往上一提。 “你出去!”苏宜语不成句,咬牙切齿。 “冤枉,是谁不让我走?”季谨川啃她耳朵,灼热的呼吸四处游走,苏宜被折磨得欲。仙。欲。死,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磨人。 闹到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外卖小哥拍了好久的门,没人应,只好把东西放在门口。 苏宜累得不想动,季谨川给她擦干身子,套上衣服,抱去卧室。 苏宜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季谨川来到卧室门口,叫她起来吃饭。 苏宜不动,“你拿进来。” 季谨川只好把外卖搁在床边的矮柜上,他撕开包装,打开盖子,一阵清香味飘了出来。 “过来吃。”他看向她,不知是不是暖气太足,她脸上的绯红还未消散,眉眼慵懒倦怠,像一只耍赖的波斯猫。 “你喂我。”苏宜讨价还价,连手都不打算伸。 “那你坐起来。”季谨川好脾气地说。 苏宜蛄蛹起来,挪到床边,“啊。” 季谨川舀起一颗馄炖,吹了吹,放进她嘴里。 馄炖皮嫩肉鲜,味道很好,才吃一个,苏宜的眼睛就亮了,被惊艳到。 “好吃吗?”季谨川顺势问道。 苏宜狂点头,“你也吃。” 季谨川没扭捏,夹起一块,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这家做馄炖很多年了,我小时候老爱吃,听说前两年被美食博主推荐,还被文化局的当作本地特色宣传。”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事,苏宜来了兴致,一边吃一边问,“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大概八年。”见她上一个吞下了,他又赶紧喂下一个,“那年爸妈在国外出了车祸,陈阿姨来接的我。她和我爸是商业联姻,但两个人性格不合,一直各过各的。东宁有一部分海外业务,陈阿姨就一直在国外。后来,我爸认识我妈,于是有了我,但我爸没法离婚。” 经济上的捆绑太深,离婚只会各自受损,不如保持原状,反正他们那么多年一直都处于分居状态。 只是季父意外过世,陈筠和他的婚姻关系自动解除,这会直接影响她在东宁的权利,为了稳住大局,她接走季谨川,谎称是自己和季父的亲生小孩,将他抚养长大。 他们是同一阵营的人,所以陈筠才可以不计前嫌,对其视如己出,而他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原来是这样啊。”苏宜吃饱了,季谨川抽出一张纸给她擦嘴,然后就着勺子吃剩下的馄炖。 第118章 “那请你解释一下无名唱片。”她可一点没忘洗澡前的话题,“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我?”苏宜想了想,猜测,“小时候就看过我的演出?快点从实招来。” 季谨川没吭声。 苏宜扁着嘴掐他手背,做出恶狠狠的样子,“不许装聋。” 季谨川装痛,嘶哑出声,苏宜忙扒着他的手细看,一副担心的模样,“怎么了,掐重了吗?” 季谨川偷笑,“骗你的。” 苏宜甩开他的手,又缩进被子里。 最后一颗馄炖下肚,季谨川放下勺子。 苏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季谨川侧过身,柔和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看来你完全忘记了。我们小时候确实见过的。” “什么?”苏宜呼吸都放缓了,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她坐起来,“不可能!你长这么好看,要是见过我肯定有印象!” “我第一次去季家老宅就见到你了”季谨川舔了舔嘴唇,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你守在大门哭,说司机撞死了你家的狗,要人把狗赔给你。” “后来你被你爸领回去,结果第二天你又来了。” “每天都是放学的时间,一连来了一个星期,哭得撕心裂肺的,想不注意都难。” “朝朝……”苏宜呢喃着那只小狗的名字。那是她第一只宠物狗,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感情特别好。每天小狗都会在大门迎接她回家,陪她写作业。它很聪明,但因为保姆疏忽,忘了锁大门,朝朝跑出去找她,被邻居家的汽车轧死。 但邻居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司机表示抱歉,苏峻接受道歉。在大人眼里,那不过是一条狗罢了,给点好处意思一下,还要人怎样呢? 所以苏峻劝苏宜算了。 可六岁的苏宜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知道心爱的小狗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每天都去人门前哭,要人给个说法。 后来,大人物亲自过来,擦掉她的眼泪,说再送她一条狗。 苏宜一边抽泣,一边打嗝,“我谁都不要,只要朝朝。” 那时候,季谨川觉得苏宜很特别。 因为她看起来很自由。 不像自己,自从来了这里,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陈阿姨跟家人介绍起他时,大哥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傲慢和无礼毫不掩饰。 后来,他甚至恶作剧地推他进喷泉池,季谨川不会游泳,拼命扑腾,大哥站在外面笑得前俯后仰,潇洒走开。 是路过的苏宜把他拉上来的。 季谨川呛了好几口水,衣服湿透,贴在身上,深秋的天,风一吹,刺骨得冷。他抹掉眼周的水珠,撞见苏宜那双清透的眼睛。 “你不会游泳啊?”她开口,声音有点哑,季谨川想起她是在大门哭的女孩。 “他为什么那样对你啊?” “你叫什么名字?”季谨川问,女孩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姿态却很好,一看就是从小悉心培养,像高傲的白天鹅。 “苏宜,我叫苏宜。”女孩笑起来,明明刚换门牙,缺了一颗,却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成为超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哦。” “所以你的狗……”苏宜想起他那只叫暮暮的狗,想起季家老宅,“难怪我觉得会觉得眼熟……原来……” 她久久震惊,说不出话来,“你……我……” “我后面搬去陈阿姨那边,等再回老宅,你家的大门已经被封了。”季谨川说,“后来有一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比赛的视频,还好你小时候自我介绍提到了小提琴,不然还真不容易对不上号。再后面一点,我去费城读大学,在布鲁塞尔转机,看到了你。” 出国那年,姥姥去世,集团内斗,陈筠和二伯处于下风,处处被针对限制,他几乎是被流放到国外,心情并不好。 他就是在那种状态下听到苏宜的钢琴声的。 悠长却悲伤的曲调,让他忍不住驻足,回首望去,女孩坐在落地窗前,粉紫色的霞光铺满锃亮的地板,她的侧脸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长大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会一眼就认出来。明明站的地方有些暗,但那一瞬,他忽然觉得周遭似乎都亮了起来。 第61章 步向春行(1)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对小时候的苏宜来说,季谨川连认识的人都算不上,而他却将她放在心上那么多年。 “贵人多忘事嘛。”季谨川揶揄她,“你那时候众星捧月,哪里会记得我这种无名小卒。” 苏宜抿起嘴,两腮嘟嘟的,伸出拳头做出要捶他的样子,季谨川便笑,一把握住她的拳头,按下去放在被子上。 “所以,你是暗恋我咯?”苏宜得出结论,很难想象季谨川这样的人居然会有这么纯情的时候,去年重逢她那会儿,她只觉得这人是选手级别,漫不经心,又处处留情。 “一开始是好奇。”他好奇这种自信张扬的人以后会拥有怎样的人生。 “后来,喜欢你的音乐。”她拉琴时总是会全身心投入,乐声做矛,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力量,能让他在残酷无情的现实世界里找到一个可以逃离的瞬间。 “直到和你认识,做了朋友,发现你很勇敢。”十六岁独自一人国外求学,虽然她从未向他提过自己的家庭,但从一些只言片语中,也能窥探到并不美满幸福的那一面。某种程度上,他们很相似,所以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第119章 “当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你,是看见你和贺……”季谨川记不起来名字了。 “贺星铭。”苏宜给他补充。 “看见他给你鼓掌送花,我很不开心。” “你那时候从没有想过当面问清楚?” 季谨川摇头。 那年他也才十八岁,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又怎么好意思去当面质问。 那段青春里无疾而终的双向心动以绝交惨淡收场,从此以后,一个再也不敢交付真心,一个再也不敢爱。 “所以,在飞机上偶遇的时候,你就认出我了吗?” “一开始不太敢确定,但较真的个性很像,好在琴盒上有你的名字。”季谨川说,“当时就觉得,这么多年,你是一点也没变啊。” “可是我一眼就认出你了。”苏宜愤愤地说,“搞什么嘛,看来也不是多印象深刻。”她不开心了,卷着被子翻过身。 季谨川见状,忙去把人拉回来,低哄道:“我们十年没见,分开的时候你才多大,人都说女大十八变,长得那么漂亮,我哪里敢冒认。” “油嘴滑舌!”苏宜闷声道。 他爬上床,就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苏宜被活脱脱裹成了蚕蛹,“那你打我出气,咬我也行。” 季谨川扒低领口,露出鲜红的印子,声音低磁,充满引诱的蛊惑,“这次想咬哪儿?” “你想得美。”苏宜白他一眼,一点也不正经。 季谨川皱着鼻头笑,偶尔不正经一下,调节调节气氛。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苏。”他松开她,盘腿坐起,看向她的目光无比诚恳、专注。 “我叫景衍,也叫季谨川,很高兴认识你。”他朝她伸出手。 苏宜撇开遮住脸颊的发丝,刮到耳后,握住他有力而温暖的大手,“我是苏宜,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目光交融的瞬间,两人跌笑到一起。 “对了。”苏宜从他怀里坐起来,“你去把我托特包拿过来。” 季谨川应声下床,在玄关的柜子上看到她的包,他几步走进房间,“要做什么?” “你来这边坐。”苏宜拍了拍床边的地盘,下巴示意他过来。 季谨川不明所以,还是照做,“怎么了?” “闭上眼睛。”苏宜端正他的脑袋,“不许偷看啊,闭好。” 季谨川嘴角一扬,“你要干嘛?”但还是配合地闭上眼睛。 “接着,举出双手,手心正对我。”苏宜给他摆正位置,“十指张开。” 季谨川实在不懂这样的姿势是要干嘛,“这是什么姿势?” “别管,按我说的做。” 苏宜说完,一边偷瞄他有没有犯规,一边摸出包里的戒指盒。 她打开盒子,握住那枚素圈的外围,对准他左手的无名指,缓缓套了进去。 季谨川好奇的脸霎时顿住,他感觉到了冰冷的触感,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 掀起眼皮,他看到了苏宜那张略微羞涩的脸,视线一转,落到指间,睫毛掩盖了眼底的动容,像夜色下的潮水一般翻涌沉静。 “你……” “季谨川。”苏宜学着他当初的样子,两指捏住他的脸颊,语气十分强硬霸道,“离婚,我不同意,你想都不要想。” 想起他在警局放的狠话,她就心梗。而也是在那时,她才理解了季谨川那晚的心情。 季谨川眼眸发亮,是意外,是感动,也是高兴,他捞过她后颈,凑过去亲吻她发顶。 “不离婚,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苏宜在他怀里咯咯笑,他抱得太紧,她轻轻推他,发音搞怪,“额——不能呼吸了。” 季谨川松开她,小鸡啄米一样去亲她的脸,“什么时候准备的?” “来这边之前,”苏宜说,“礼尚往来。” 他为她准备了戒指,她也要为他准备。 季谨川看着她手上的戒指,再看看自己的,开心地像个孩子。 苏宜嗔骂他傻子。 晚上睡觉时,季谨川把人抱进怀里,下面锁着她的腿,上面揽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 苏宜觉得季谨川像暖炉,源源不断地散发热意,这几天累得要死要活,根本没睡几个好觉,但今夜在他怀里睡得很香甜。 然而季谨川就不一样了,他一晚上兴奋地睡不着,怕吵醒她,也不敢轻易动作,只能靠理智压下心头那不断上涌的欲念。 中途苏宜觉得热,从他怀里滚到另一边,季谨川睁开眼,看向黑暗中的天花板,沉沉地吐了口气,轻手轻脚走去浴室。 苏宜这一觉睡得极沉,清晨的半梦半醒间,老觉得身后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抵住,她无意识哼哼了两声,身体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反应,让她忍不住向后紧贴,想要得更多。 粗重而灼热的喘息扑向耳廓,触感越发清晰,她缓缓睁开眼,后知后觉发现身上的宽松内搭早已被卷到腰腹。 “你醒了?”季谨川声音喑哑,气息带着一份挠人的痒意,拂过她面颊。他贴近,整个后背包裹住她。 苏宜微侧过脸,迷离的绯色在眼周晕染开来,像霜打过的百合花,显得楚楚动人。 房间昏暗无光,床板惯性吱呀。他修长的手指绕到她脸颊,滚烫的热意让皮下的血液沸腾流动,她忽而张嘴,含住他食指,靡靡低吟间隙溢出,湿濡滑腻的触感在指间环绕,娇艳欲滴的粉唇像是在品尝甜腻的草莓。那眩晕的快感令人头皮发麻,恍若梦境。 第120章 他果断扣住她下巴深吻,舌头舔过她的贝齿,滑过上颚,卷起她的纠缠不休,有意堵住那喉间的难耐。 “小声一点,不要被别人听见。”他顺着下颌线吻到耳边,跟她咬耳朵。 苏宜一面与他十指相扣,一面无助地咬住他另一只手臂,在升腾的欲望里沉沦坠落。 季谨川早上被生物钟叫醒,他打开手机,一时间涌入很多消息。而最多的,是来自苏宜。 他将那些信息从头看到尾,难掩心中的悸动和庆幸,还好她没有一走了之,还好她就躺在身边。所以才一时没有忍住。 他将她收拾干净,裹着新毛毯把人抱到外面的沙发。苏宜本来就困,折腾了一早上,累得没有力气。 季谨川换了床单被套,统统丢进洗衣机,走去沙发边,发现苏宜睡起了回笼觉。 他勾起嘴角,就这么蹲在旁边看了她好一阵,接着凑近,亲了亲她的眼皮。 他轻手轻脚把人抱回床上,关上卧室的门。 苏宜完全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她半睁开眼睛,旁边好像没人,一摸床单,是凉的。 她坐起来,记忆有些错乱,要不是看到换了被套和衣服,她真的会怀疑早上那一阵是自己做的春。梦。 房间很安静,苏宜下床,打开门出去。 客厅收拾地很整洁干净,窗帘开着,阳光落进来,虽然没什么温度,却莫名让人心情很好。 餐桌上放着一只保温盒,苏宜走过去,盖子上贴了张纸,是季谨川的笔记:【睡醒了吃。】 苏宜喊了两声他的名字,没有回音,应该不在家。 她走进浴室,洗手台上放着一只大纸袋,苏宜低头一瞧,是他新买的衣服。 苏宜快速洗漱完出去,一边吃饭一边给季谨川打电话。 那头响了老半天,苏宜怀疑这人不会还没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下一秒,那头就接了。 “苏,睡醒了?”他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苏宜顿了一瞬,“嚯,难得。”居然打通了。 “怎么了?”他低声细语,“看到我给你留的饭了吗?” “正在吃。”苏宜舀了一勺,含糊地问:“你去哪儿啦?我等下来找你。” “我在福利院。”季谨川说,“要不要再多睡会儿?” “睡太饱了。”苏宜道,“怎么去福利院了?” “说来话长,等见面了和你聊。我马上回来接你。” “好啊。” 福利院距离小区不远,也就两公里。 季谨川接了院长的奶牛小电驴过来,苏宜在门口等他,总觉得他和可爱萌元素不沾边,所以显得又些滑稽。 “季大总裁,您这么接地气呢。”苏宜揶揄他。 “来,快上车。”季谨川一点不扭捏,把另一只同款式的头盔戴到苏宜脑袋上,扣紧锁扣,还轻轻拍了一下。 苏宜哎哟一声,抗议,“报仇呢!” 季谨川坏笑,“我哪儿敢啊。” 苏宜骑跨上后座,双手环住他的腰,她早就见识过那腰的结实和有力,这会青天白日的,还莫名红了脸。她把手揣在他衣服口袋里,“出发吧。” 季谨川在前面挡住了寒冷的风,苏宜的头抵在他后背上,问:“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看环海日落,但是突然遇到暴雨天,当时也是你骑车,速度老快了,我都不知道该抓哪儿。” “怎么不记得,我那时候不是让你抱我腰吗?”雨那么大,肯定要加快速度才能少淋湿。 “没名没份的,那多不合适啊。”苏宜想起自己那会儿的小矜持就想笑,哪里像现在,还故意用手去捏他腹部。 车龙头轻轻一摆,季谨川看向后视镜,很无奈的样子,一个简单的音节喊得百转千回,“苏……” 苏宜在后面笑得恣意,漫不经心地道歉,“骚凹瑞——” 第62章 步向春行(2) 路上,季谨川提到福利院的事,那是他在这边做的公益项目。或许和自身经历有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的成绩,不是简单靠努力就能得到的。 “那些小朋友大多是孤儿,不管怎么样,在福利院待着至少有吃有住的,不至于一直流浪。而且平时也有老师过来上课,通识、画画、手工、等等,什么都教。” 苏宜有一点意外,她以为做投资人的,永远利益为先。但转念一想,季谨川确实有一颗柔软的心。 “为什么会做这个项目?” “准确地说,是颜柠让我有了这个念头。”季谨川给她讲小时候的事,颜柠陪伴了姥姥很多年,他一直很感激,所以当自己有能力后,想为像她那样的小朋友做点什么。 车停在福利院大楼前,苏宜下车,把头盔递回去。 “那她后来是怎么去学舞蹈的?” “被一对丁克夫妻收养。”季谨川放好头盔,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 “她能走到今天,也真不容易,看起来像温顺的小兔子,内心却很坚韧。”苏宜感叹道:“我很佩服她。”如果换了她这个脾气,经历颜柠所经历的那些事,或许早就撞得头破血流。 季谨川细细觑了她几眼,有点意外,“我刚给你说的时候还有点犯怵,害怕你觉得我和她有什么。” “嗯。”苏宜点点头,非常坦诚,“以前确实有想过,因为老有人说我和她长得像。” 第121章 “像?”季谨川凝眉,在他眼里,这两人的脾气堪称两个极端,从来没把他俩混淆过。“仔细看的话,眉眼有点像,但风格完全不一样。” 苏宜拍他胳膊,“我是什么风格啊?” “风风火火,有棱有角,一点亏都吃不得……”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苏宜赶紧让他止住。 学生们正在上课,院子里很清净。 季谨川和福利院的领导们还有会要开,苏宜只是和他们打过招呼,便催他进去办正事,自己一个人默默参观起来。 福利院的孩子年纪都相对较小,所以涂鸦和装饰都充满了童真。 路过教室,有上美术的,音乐的,苏宜觉得这叫福利院都保守了,跟学校差不多。 下午,院里还开展了唱诗活动。 季谨川和苏宜坐在台下当观众,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问她:“觉得这里怎么样?” “办得很不错,中午的饭菜也可以。”苏宜说,“应该不是做给你看的,因为小朋友的笑容骗不了人。” “钟助每个月都会派不同的人过来考察,有时候是义工,有时候是老师。”季谨川说,“毕竟要拨钱下来,所以还是很慎重。” “果然,想从有钱人手里扒一点苍蝇肉都不容易。”苏宜打趣。 季谨川敛起笑容,肩膀挨着她,“要看对象的。如果是你的话,随便扒,你不扒我还不乐意了。” 苏宜转过头,心道他识相。 过了半晌,苏宜捏捏他手背,说自己也想投这个项目。 季谨川挑眉,“哦?” 苏宜缓缓解释:“你知道苏烟为什么讨厌我吗?” 季谨川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个人。 苏宜说:“我爸以前跟我提过,说她很有大提琴天赋,但前十多年里,她和她妈妈过得很辛苦。你也知道音乐很烧钱,这个圈子又很残酷,没有背景没有钱,几乎就是原罪,她在学校受到了校园霸凌。所以被认回后,心里可能有点扭曲了,才会处处跟我作对。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她以前的事。” “我理解她,但我依然不喜欢她。只是今天来了这里,刚才又到处参观了一下,忽然有了一点想法。” “音乐不该是高高在上的。或许有很多纯粹热爱又值得培养的小朋友,只是缺乏一个机会。” “所以,我也想入伙这个项目,选择合适的孩子定向培养。”苏宜一口气说了很多,她认真问:“大投资人,你觉得怎么样?” 季谨川摸摸她的脸,轻轻碰上她的额头,“我当然支持你,等回了北京,我让钟助去统筹。” 苏宜满意地勾起嘴角。 在福利院一连待了三天之后,季谨川道别院长。 回去的路上,苏宜接到颜柠打来的电话,她问苏宜找到季谨川没有,明天就是姥姥的祭日。 苏宜说找到了。 颜柠松了一口气,利落地挂了电话,“那就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苏宜朝季谨出啊看过去,对方斜了一个眼神过来,问她怎么了。 苏宜说:“我明天陪你一起去看姥姥吧。” 季谨川牵着她的手送到唇边,“好。” 去之前,季谨川买了花,他原本打算打车过去,苏宜说自己租的车还停在门口,不如自己开。 过去的路上,季谨川问她怎么胆大到开车过来,多危险。 苏宜教育他:“你要长记性,以后不许关机,不许不理我。” 季谨川举手发誓,“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你最好是!” 看完姥姥,两人回家收拾了一趟东西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遇到隔壁阿婆,见他俩大包小包地出门,问是不是又要走了。 季谨川点头,脸上笑着,叫阿婆保重身体。 阿婆答应得很好,说:“这孩子笑起来多好看,就是要多笑笑。”比刚回来那两天好多了。 苏宜在一旁高声打趣,“阿婆,我下次回来,可别再把我当小偷啦。” “哎哟你这孩子,就知道埋汰我老婆子,不会啦不会啦,这下记住了!” 苏宜在一旁哈哈大笑。 季谨川拉她,“走了。” 季谨川开车,打算先去市里还车,再回北京。 苏宜庆幸自己租的是suv,够大够宽敞,他坐着才舒服。 陈筠的电话打到季谨川那里,问他婚礼的事,说老爷子那边催得凶,还问什么时候跟亲家一起吃个饭。 季谨川说这个得问苏宜的意思*他们会好好商量一下,再通知大家。 挂了电话,季谨川就问她婚礼想怎么办。 苏宜做出苦恼的样子,“不知道啊,也没办过,没经验啊。” 季谨川瞥她一眼。 苏宜就笑着拍他胳膊,“好啦,其实我不太喜欢仪式那一套,要不就简单摆个席,请长辈们吃个饭,然后我们自己去玩?” 汽车驶出城市,开向国道,路旁的楼房远去,更多的是高山河流。 “诶,我还从来没去西北玩过。”苏宜突然兴起,看向他,“你最近忙不忙?” 季谨川紧握她的手,搁在中控台上,“我们自驾,一路北上,怎么样?” “说走就走?” “说走就走。” 于是导航更改目的地,沿着丝绸之路,一路北上,看戈壁荒漠,看雅丹石窟。 第122章 为了给苏宜拍出好看照片,季谨川更是连夜学习摄影技巧,结果就是每次拍完都被苏宜追着打。 果然上天是公平的,人无完人,季谨川也不例外。 十天后,季谨川和苏宜回到北京。 两家人组了一个局,双方家长见面。 碰面前,苏宜对季谨川说,她父母关系尴尬,见面可能还会打架,所以就不准备请苏峻了。 “他以前在物质方面没克扣过我,我以后也会在这方面尽到该有的义务,但其他的就算了吧。”从前苏宜觉得得到父亲的赞赏无比重要,从风雪山他先叫苏烟的名字开始,她突然就释怀了。 “好,我听你的。” “至于苏烟,我爸可能会因为她的事找你高抬贵手,你不用顾及我的面子而感到为难。”她道:“以你的感受为准。”毕竟苏烟的行为的的确确伤害到了他。 “好,我知道了。” 为了方便不便出行的季老爷子,设宴地点就在季家老宅。 许萍和刘叔带着刘应舟一同前往。 季家门第高,一个家宴,见到了好多商场上怎么约都见不上的人。 好在许萍和刘叔分得清场合轻重,心里虽然惊讶,但面子一点儿没跌。 他俩也能看出来季谨川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那些亲戚对他们都很尊敬。 刘应舟一边吃小蛋糕,一边跟苏宜邀功,“姐,你说你们婚礼那天,是不是要给我送一个大大的红包啊?” 苏宜觑他一眼。 刘应舟说:“我算是你俩的红娘诶!” 季谨川坐在苏宜旁边,听到这句话,笑容很温和,“你放心,一定给你送个大红包。” 苏宜最近要忙巡演,她又不想在室内办,所以两家人合计,时间定在初夏。 商量好婚礼事宜,季老爷子十分高兴,精神都好了很多。 苏宜又退了租,重新搬回别墅。 季谨川把行李箱提进去时,转身抱住她,说道:“以后别再轻易离家出走了。” “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苏宜抱住他的腰。 暮暮从里屋跑出来,好久没看见他俩,好奇地在脚边蹭脸。 “亲爱的小暮暮。”苏宜松开他,抱起暮暮隔空亲了一口,小狗在空中轮圆了腿,低叫出声。 “你对她比对我都热情。”季谨川在一旁抱着双臂抱怨。 “可不兴跟狗吃醋啊。”苏宜笑他。 手机传来消息,婚礼策划那边发来几套礼服,让他俩选。 季谨川坐到沙发上,招呼苏宜过来。 苏宜眼光高,挑剔得很,一连看了不少,没一张心水的。 季谨川说:“要不找设计师定制,让他们按照你的喜好来?” “可以啊。” “我问问朋友有没有推荐。” “行。” 不出三分钟,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位姓夏的服装设计师,发来一个作品集。 苏宜一看就觉得设计别出心裁,“每一套都好特别,什么时候能约她见个面?” 季谨川拿起手机,说:“我来约。” 第63章 步向春行(3) 苏宜对婚礼没有特别的想法,但对礼服的要求却很苛刻。她和设计师沟通想法,发现对方很懂她的某些点,苏宜当即就定了两套。 设计师说图稿会在两周内出,后续保持沟通。 晚上躺在床上,季谨川洗完澡出来,拿走苏宜手中的平板,问她:“你真的不想有仪式吗?” “怎么,你想让别人看我俩表演?”苏宜的眼神挪到他脸上。 “也不是,就觉得少了点什么,怕你留下遗憾。” 苏宜认真地说:“不会。我受不了那种彩排n遍又俗套的流程,咱们就把婚礼当作一个两家亲戚朋友聚会的机会好了” “说到这个,季谨川的眼神莫名有了几分可怜,“我什么时候才能见见你的朋友们?” 苏宜莞尔,手勾着他的下巴,像逗小狗一样,“哟哟哟,着急要名分了呢。” 他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细吻,目光真挚又温柔,“可以吗?” 苏宜故意唱反调,“我要是说不呢?” 季谨川眸色一暗,他跪上床,双手钳住想逃走的苏宜,将身体的重量压下去。 苏宜紧张尖叫,扭动腰肢,想要躲开他大手的攻击。 在一起这么久,他当然知道她哪里最敏感。 苏宜像被点了笑穴,来回滚动试图躲开攻击,却全然被他得逞。 “可以还是不可以?”季谨川将她圈在身下,给她求饶的机会。 苏宜边叫边笑,眼泪汪汪的,大声投降,“可以可以可以!” 季谨川这才撒开手,翻身坐回床上。 消停不到三秒,苏宜趁其不备,将他推倒在身下,动手掀开他的衣服,伸进去挠痒痒。 她力气不敌他大,连连败下阵来,嬉闹间,她挺起身亲上他的嘴。 这招十分受用,季谨川也不反抗了,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深吻。 苏宜本想趁他吻到情深时偷袭,谁知对方已经预判了她的下一步动作,直接锁住她手腕,背在身后。 她被亲得软下来,脑袋晕晕乎乎,渐渐放弃挣扎和反抗的念头,细细回吻着。 睡衣半退,手心的滚烫从上到下滑过皮肤,带起一阵战栗。 滑到某一处明显的阻碍时,季谨川眉心轻蹙,旋即恍然明悟地瞪向苏宜,蔓延的怨念和懊恼从眼底倾泻而出,苏宜瞬间乐得前俯后仰。 第123章 她捂着笑痛了的肚子坐起来,“不凑巧啊,今天晚上刚来。” 一看到季谨川那双风中凌乱的样子,她就忍俊不禁。 “你就是故意的。”季谨川声线低哑,眼底的欲望还未消散,某处早已蓄势待发,“还笑,再有个几次就坏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苏宜脸蛋涨红,叫他别乱咒自己。 季谨川挪到床边,趿拉上拖鞋,准备去浴室,苏宜却从后面扑过来,贴上他光洁的后背。 他太阳穴突地一跳,一阵麻意从脑后传达到尾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什么,生气又无奈道:“苏——” “去浴室干嘛?”她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侧过头看他,温柔的气息故意缠绕他耳朵。 “你说呢?”这人还想看他笑话, “别去了。”苏宜凑到他耳边,妖精似的引诱着,“我帮你~” 水晶灯细碎的光铺满温馨的主卧,低低的闷哼声从他喉间溢出,难耐、磨人,又兴奋。苏宜这人,在模仿这方面是一顶一顶得强,她把从他那里经受的,悉数奉还。 季谨川握紧拳头,全身的血液都控制不住地涌上头顶,再也受不住那刺激,手忙脚乱地将她一把捞起来,凶狠地吻上去,唇舌纠缠。 折腾了好一会,季谨川抱着苏宜去浴室清洗,苏宜仗着自己姨妈护体,对他为所欲为,被季谨川一把捉住手腕,“你先去睡觉。” 苏宜这才不逗他了。 季谨川出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 “肚子痛吗?”他掀开被子进去,自然地把人捞过来。 “现在还没有。” 季谨川沉沉低语,“痛的话跟我说,给你揉揉。” “好。” 他凑上前,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 苏宜闭上眼睛。 两天后,苏宜接到郑秋意的电话,迪安后面的城市官宣,分别是上海和厦门。 因为后面要忙着集训排练,怕苏宜没时间,季谨川打算组一个局,把两边的朋友都喊上。 聚会定在郊外的私人会馆,明明季谨川和苏宜是攒局人,却没想到先行过去的朋友们给准备了惊喜。 两人一进门,守在两边的朋友就向他们喷射彩带,“芜湖——欢迎我们的新婚夫妇!” 苏宜吓了一跳,摘下肩侧的金色彩带,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膛,“你们搞突袭啊。” 应淮打开房间的灯,“都是雪子的主意。” “谢谢,谢谢你们。”新婚夫妇互相道谢,介绍起对方的朋友。 当苏宜介绍到贺星铭时,季谨川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奇怪,握手的时候甚至用了力,贺星铭脸上藏不住事儿,一副“什么情况”地朝苏宜求救。 “哎呀,你够了。”苏宜轻拍季谨川的肩,一看就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苏宜之前见过宋时昀和徐昊峰,朝他俩点头致意。 目光转向许易百,苏宜不认识,季谨川介绍时,她伸出手,说了句“你好”。 许易百握住她的手,笑容堆在一起,“久仰大名啊,久仰大名,你还记得我吗?” 季谨川轻咳一声。 苏宜迷惑,“我们见过?” 许易百摆摆手,“算了算了,果然跟川儿站一起,注意力都在他那儿。你以前来宾大找他的时候,我们还是见过几次吧?” 苏宜瞪大眼睛,“哦哦哦,是你啊!” 许易百耸肩,感叹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俩还是走到一起了。我那时候觉得他对你特别不一样,谁知道丫嘴硬得很。” 季谨川及时打住,“够了啊。不是要煮茶,还不快去?” 朋友们便笑骂他欲盖弥彰。 作为今天的重点关注对象,自然免不了被打趣和八卦。 路雪一副娘家人的姿态,对季谨川可谓是全方位打听,好在人家的回答滴水不漏,十分令人满意。 这一闹就是一整天,结束后,众人回城。 回去的路上,苏宜觉得很放松,又喝了酒,兴致难免很高。她让司机打开动感音乐,以拳做话筒,唱了一路。 季谨川看着她那副样子傻乐,下一秒就见人把拳头放到他嘴边,意思是让他接下一句。 季谨川不好意思地抱歉,“我不会。” 苏宜收回拳头,教他唱了一句,又把拳头放过去,很是期待的模样。 季谨川便循着刚才的调调跟唱了一句,苏宜投来欣赏的眼神。 * 在上海巡演之前,季谨川和苏宜一道拜访了迪安。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几个月,迪安很高兴,但也不忘埋汰起他这个大忙人。季谨川无奈,说等下场巡演开始给他送广告屏应援。 迪安笑骂,他这个档次的歌手,还需要那些虚张声势的东西? 聚餐结束后,迪安给他送了前排的赠票。季谨川接了票,没说要来,也没说不来。 迪安扫了一眼苏宜,朝季谨川小声嘀咕,“不来看我,也不来看你老婆?” 季谨川眼底含笑,“我一定来。” 只是他没把这事告诉苏宜,甚至还做出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 苏宜旁敲侧击地问过他那天有没有时间,季谨川装模作样地叫钟助给他查行程,接着对她说:“不凑巧呢,要去出差。” “那没事了。”苏宜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有正事要忙,她也不会耍小性子。 第124章 谁知道上海演唱会那天,季谨川不仅来了,还被大屏幕投屏选中点歌。 人戴着一只口罩加棒球帽,但苏宜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迪安问他想点什么歌,季谨川看着苏宜的方向,点了苏宜的出道曲。 那毕竟是和迪安合作的曲子,在他的演唱会上唱自然也无可厚非。 全场沸腾,灯光璀璨,季谨川手里拿着应援棒,在迪安美妙的歌声里,望着舞台上苏宜的纤纤侧影,眼角弯弯。 散场以后,季谨川抱着一束黄蓝玫瑰,在外面等她。 苏宜高兴地接过花花,一边抱住他。 “不是说要出差吗?”花香清淡,闻起来很舒服,她手指轻怼谨川的胸膛,“故意骗我的是吧?” “是真出差,但提前结束了那边的工作,直接从机场赶过来的。”季谨川握住她的手指,“你的演出,再怎么也不能错过。” 因为知道她希望在乎的人能去,所以不想让她失望。 季谨川再次将她揽入怀中。 “那你是不是很累。”苏宜靠在他怀里听心跳。 “不累。你比较累。”他拍拍她的后脑勺,“想吃什么?” 苏宜摆头,扬起下巴看他,“什么也不想吃,我们回家吧,川儿。” 季谨川被那句卷舌的川儿蛊惑,低头亲她鼻尖,“跟谁学的。” “宋时昀他们不都这么叫你吗?” “但我还是喜欢你像以前那样叫我。” “什么?季谨川?直呼大名这样?” 季谨川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 苏宜狡黠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阿衍,小景哥哥。”喊完,垫脚亲他下巴,又害羞地缩进他的怀里。 “走,回家!”季谨川觉得心痒痒的,一刻也不想在外面久待。 这次回来,他还给苏宜准备了一份礼物。 其实他也不懂乐器,但听迪安哥说,这个牌子的小提琴特别好,他第一眼看到成品的时候,就觉得和苏宜特别配。 当苏宜拿到那价值三百万的小提琴时,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赶紧拿起来试用,小心翼翼,爱不释手。 “amazing!” “你喜欢就好。”看她笑得开心,季谨川也很开心。 * 婚礼最后定在海岛。 初夏的微风拂过脸颊,带来咸湿的空气,碧海蓝天下,沙鸥飞翔。 苏宜之前就说过,不想太高调,所以只有两家的近亲被邀请参加。省去那些麻烦的仪式,苏宜和季谨川站在c位,和大家族拍了一张合照。 敬完酒,主持人卖起关子,说新娘有一个惊喜想要送给大家,当然最主要是送给新郎。 季谨川神色诧异,一旁的苏宜拍拍他的手背,提着裙摆登上中心位。 路雪将小提琴递过去。 苏宜调试好琴弦,朝絮絮叨叨的主持人眨眼睛,对方会意,将话筒递到她嘴边。 苏宜深情款款地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季谨川,说:“十年前,我十六岁,刚经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大考,独自一人去全新的地方开启新的生活,远离家人,远离朋友,我本以为我会特别孤单。但在那个不太快乐的夏天里,我遇见了季谨川,他给了我很多支持,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虽然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有十年没见,但还是很幸运的,在这个夏天,在大家的见证下成为夫妻。我真的很感激。 “从前,我总觉得《那个夏天》是一个悲伤的曲子。但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那个夏天可以很温暖。 “所以……” 苏宜架好小提琴。 主持人撤走话筒,把场地留给她。 苏宜定好节拍,她闭上眼睛,全身心投入,轻柔绵长的音符缓缓流出,连带着浓浓的感情,透过辗转的声音传递出去。 季谨川甚至不舍得眨眼,琴音一瞬将他拉回到十年前,脑海里浮现过那些细碎的点点滴滴。 老宅的水池,电视里夺奖的瞬间,布鲁塞尔的机场,冷清的公园河道,堵成长龙的人行跑道,校乐队的舞台,机舱里的对视,警局重逢…… 一帧帧一幕幕,顺着音符,汇集到此刻。 有人被这音调所打动,再一细看,苏宜的眼里已经有了些许泪光。 视线和季谨川对上,她发现,他也是。 一曲终了,人群中传来掌声。 季谨川走上前,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将她拥入怀中。 “谁让你搞突袭的。”季谨川顺着她后脑的长发,心头感动得不行。 “喜欢吗?”苏宜问。 季谨川吸吸鼻子,情绪上来,根本说不出话,只能一直点着头说嗯。 苏宜想抬起头来看他,季谨川却固执地不许她动。 不仅是苏宜准备了惊喜,季谨川也准备了。 拉琴结束后,他俩偷偷溜走了,连路雪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朋友们本来还想灌酒呢,一看,啧,人都找不到了 季谨川带苏宜上了快艇,一路开过流动的海域,水从蓝海变成玻璃海,下面的鱼群清晰可见。 阳光热烈,却并不颜色,海风恣意地吹在身上。 季谨川握紧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快艇在海中心的小岛上停下,上面伫立着几个小木屋。 季谨川牵着苏宜走进去。 阳光透过窗户落进来,空气中满是清新的味道。 第125章 屋内陈设讲究,美式复古风格。唰的一声,季谨川关上窗帘,室内暗下来。 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块白色幕布,对面放着一个老式的电影放映机。 季谨川提一只小凳子,递给苏宜,示意她坐下。 接着走到放映机前,按了几个按钮,幕布转动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在苏宜惊讶的神色中,季谨川也提了一只小凳子坐到她旁边,扣住她的手一起看。 幕布上的人是小时候的苏宜,上面闪过她参加各种比赛的视频,从小到大剪辑成一个mad。 有一些片段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问起季谨川:“你从哪里找的素材?” “咱妈。”季谨川回。虽然后来许萍也没怎么看她演出了,但她那里始终保留着苏宜每个演出的记录。 视频从上音乐学院后,就变成了季谨川拍的视频,像是某种隐秘的交接。 两人看得欢乐,笑着倒在一起,还说起当时的一些糗事。 一直到视频最后,变成季谨川在上海巡演台下,一面拍自己,一面拍和苏宜同框的画面。 她在台上沉浸式表演,他在台下给她竖起大拇指,说:“以后你每场演出,我都不会错过了。” 进度条完成,屏幕熄灭。 季谨川和苏宜的手十指相扣,享受惬意的安宁与平和,耳边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海鸥低鸣。 “季谨川。” “嗯?” “谢谢有你哦。” “我也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