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事件之再见爱》 第1章 《意外事件之再见爱（上、下）》作者：色如空【完结】 【上部】 文案： 何秋平，自幼被弃养的内向小说家， 孟天浩，海外归国的年轻实业家， 两条平行线般的人生， 却因为一株盆哉，阴错阳差的有了共同的孩子！？ 对於对方坚持独力扶养孩子， 事业繁忙的孟天浩完全没有异议。 只是看着木讷古板的男人怀抱着粉嫩的婴儿， 心中仍不禁感到内疚，还有一丝异样的暖意...... 这老实巴交的男人，真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无趣吗？ 笔下人物活泼鲜明，现实生活却又平凡单一。 面对穿着可爱到爆的围裙的何秋平， 孟天浩竟无法自抑的想要探究那人的真面目。 序幕 人生在世，最避免不了的就是那一连串的“意外”，你不知道它何时何地会发生，也不知道它会给将来带来多少影响，它的存在完全就是个未知数，可偏偏人生就是以这些“意外”作为衔接，串起了一个个故事，串出了一段段传奇。 天界之上，因御景、华凌二仙挑起纷争，将隐仙阁内七颗舜辰种子打落下凡，穿越时空阻隔，舜辰落至三古三今，另有一颗下落不明。 舜辰仙种乃为神物，能汇聚二仙之阳气结果以胎，落入凡尘，滴上两位男子的鲜血也能开花结果，诞出麟儿，为避免凡间因此而乱，御景、华凌二仙将功补过，分别下凡搜寻，“意外事件”也由此而生…… 楔子 周末的早晨，阳光正盛，在小蛋糕d&m的店堂里，小猫猫正坐在一角的小沙发上，一边啃着刚出炉的小饼干，一边写着暑假作业里的观察日记。 没过一会儿，忽然店门被人由外打开，小猫猫听到声音，好奇地抬头望去，见到进门的是一对父子。 父亲的年龄有些大，戴着一副老土厚重的黑框眼镜，穿着短袖衬衫，他身形消瘦、面色不佳，可一旁的孩子却是清新可爱，样貌出众，年岁比小猫猫小一些，若非听他们的称呼，怕是没人会想到他们是父子。 “你好，我想订一个生日蛋糕……” 小猫猫一见到他们，眼睛就像是被定住一样，一直用大眼睛望着那个孩子，而同样的，那个孩子也在注意到后一直看着他。 两人互相凝望，直到那个男孩被父亲带走，小猫猫才再次低下了头。 坐在孩子对面的林希阳很是好奇，不禁问道：“小猫猫，刚才在看什么？” “在看那个男孩子……一样的。”小猫猫一边动笔一边道。 “一样？什么一样？”一旁算完帐的范伟晨走近爱人与孩子身边，也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内容，于是跟着追问。 小猫猫在此时又抬起了头，认真又充满童趣地道：“那个孩子和小猫猫是一样的。” “一样？” “什么东西一样？” 两位父亲起先都是疑惑，直到面面相觑，见到对方的脸，这才恍然大悟。 “啊！” 莫非……是一样的！？ 第一章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新学期的晨会上，那年学生是新生，老师是学生班级的班导师。和所有的师生一样，起初谁也没在意谁，就是两张生面孔，老师负责班级的语文教学，而学生在三个月后成为了老师的“眼中钉”。 学生的学习成绩很差，不求上进，只爱跟流氓之类的人厮混，很快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败类”。不过也没人敢说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学生家境不错，有老爸老妈撑腰，将来的人生规划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就连学生自己也是这么觉得，所以他嚣张跋扈、目空一切，原以为这样就能混到高中毕业，却不料，老天就在这里给他摆上了一个克星。 ——《再见，爱》 如果说最初的“赤铭”带给华凌星君的是意外，那么次来的“蓝钶”带给他的则无疑是烦恼。 原以为要在凡间找到带有仙气的舜辰仙种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可让华凌星君未曾想到的是，人间并不如想像那般简单，各种气息汇聚，杂乱无章，仙气在其中根本难以寻觅。因为这个原因，当华凌星君注意到蓝钶的存在，已经是这颗仙种仙气淡化之时。 这次名为“蓝钶”的舜辰仙种是被人为种下的，那个凡人真的只是把它当作凡间的种子种在了自家阳台的盆栽里，如今已开始萌芽生长了。 当华凌星君降至这家屋内时，时值夜晚，身为屋主的男人吓了一跳，可是他性子温吞又有点迟钝，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宽松的睡袍，手里握着装了半杯牛奶的马克杯，表情变化得非常缓慢，看不出有多诧异的样子。 “我是神仙，无论你信不信，接下来的事，你都必须接受，因为……”话说着，他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阳台上那株正散发着仙气的小苗，“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 人海茫茫，什么样的都有，华凌星君算是见识到了。 就在他向屋主说明了自己的身分还有来意之后，他还是处变不惊，先请华凌星君坐下，静静地倒来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然后才开始慢慢听他的故事。 屋主的年纪有点大，一人独居在这里，似乎是带病的样子，身形也较为瘦弱，但表情却很是淡定，一直默默地听华凌星君讲述天界发生的那些不可思议之事，直到听说舜辰仙种在承两位男子之血后会结出胎果一事时，他的表情才有了微妙的改变。 第2章 “也就是说……我家这盆……会结出个孩子？”在华凌星君解释完所有的事情后，屋主终于回话了。 出乎意料，他的声音不如外表那样憔悴无力，反倒是充斥着一股温润之感，让人听起来很是舒服。 “是这样的。”看着被屋主拿入屋内的盆栽，华凌星君言语间有了几分无奈。 而后，他尝试着读取这棵小苗的记忆，从中他看到了孕育这株小苗的两位“人父”，不出意外，其中之一便是面前的屋主，而另一位…… “先生，你认识一位名叫『孟天浩』的年轻人吗？” 屋主闻声愣了愣，旋即摇摇头回答：“不认识。” “这就麻烦了……”有前车之鉴，华凌星君并不认为两个毫无关系的男人会无故凑到一起养育灵童，但偏偏现实就是如此。 根据舜辰仙种的记忆，它自落入凡间就入了盆栽里，卖盆栽的小贩将含有仙种的盆栽摆在外面，被一个叫做孟天浩的年轻人给买了去，孟天浩很照顾这颗仙种，期间还弄伤了手，让血液滴在了种子上，但因为迟迟等不到另一个人的血液，所以蓝钶无法萌芽，最终还是被孟天浩丢弃了。后来，这个叫何秋平的男子把丢弃在路边的盆栽捡了回去，细心养育，那时他的手指本来就有一道伤口，里头渗出了一点点的血液沾在了“蓝钶”之上，便形成了这颗果实如今的情况。 把这些事情完完全全说给屋主何秋平听，华凌星君终于在他的脸上找到了一丝惊诧，不过说是惊诧还不完全，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情，既是惊喜又是讶异，只见他听到最后，就连双手都不禁颤动起来。 “你、你……是说……这个孩子是我……我的？” 华凌星君点点头。 何秋平更是瞪大了眼看着他，“我和……那个……孟先生的？” 华凌星君再次点了点头。 “天……”何秋平彻底怔住了。 自认明白他如今感觉的华凌星君本想说些什么安慰，而何秋平却在这时回过了神，出人意料的，他没有怀疑或是恐惧，更不同于之前华凌星君遇到的范伟晨和林希阳的反应，他简单又明了地道：“如果孩子会从这里种出来，那么我愿意成为他的父亲，我会负责到底的。” 这样的答案最好不过，就连华凌星君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以致于他准备的那些对无人眷顾的灵童所做的处置都不用说了。 何秋平的态度很明白，只要会有孩子，他就会愿意抚养，而这样的选择在华凌星君了解了何秋平的现状后大致能够理解。 何秋平今年三十八岁，自小被父母遗弃，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和他的名字一样，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都是平平，所以一直都未被人领养，成年后他离开孤儿院自己养活自己，如今是在家里以写小说为生。 作为一个小说家，他的生活非常单调，整日就是赶稿写作，再加上他本身性格内向，鲜少会与人接触交往，所以直至今日他都是单身一人。就算有安逸的生活，一个人的日子终归是寂寞的，多个孩子无疑能够排解这般寂然。 “这事当然可以，但是出于公平，我想也有必要通知一下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华凌星君这般说。 “这……”何秋平有些为难，皱了皱眉头，但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好吧。” 于是，在征得他的同意后，在三个月后的某日，华凌星君联系了蓝钶的另一位父亲——孟天浩，将他请到了何秋平的家中商议灵童之事。 与何秋平截然相反，孟天浩年仅二十八，刚从国外归来，他五官端正俊逸，潇洒英俊、风流倜傥，家境富裕，年轻有为的他在国外投资创立了一家电脑软体发展公司，现在又将分公司开设到了国内，新公司刚刚起步，今后的前途无可限量。 以物质条件来讲，孩子自然是由孟天浩抚养较好，但是在接触后，华凌星君却宁愿让何秋平带着灵童生活。倒不是孟天浩有什么性格上的缺陷，而是他优秀完美，太过显眼了，这样的男人，女人是不会放过的，灵童若交给他，以后的生活定会产生极大的矛盾。 “……总之事情便是这样，面前的植物在几个月后就会结出胎果，那就是你们的小孩，何先生已经表示愿意接受并抚养这个孩子，可我们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不然对你不公平。”华凌星君解释道。 孟天浩闻言显然是不信的，他眉头紧皱看着面前眼熟的小盆栽，当初买下它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 “神仙、仙种、孩子……两位不觉得这样的事很不可思议……不，简直就是诓骗！”孟天浩可没有何秋平那么好说话，他思路清晰，脾气也不小，傲慢地对着两人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以此为借口要钱的话，那未免也太蹩脚了。” 华凌星君面对这样的质问也不是第一次了，倒也坦然，正想着要回话，忽然，他身边的何秋平开口替他说了要说的话：“孟……先生，我们……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告诉你一声，孩子的事……我会养大的，你不用多想。” 何秋平说话断断续续的，不如常人那般连贯，这却引起了孟天浩的注意，他第一次看向了这个从进门起就被自己忽略的老男人。 怎么说呢，他让他有一种新鲜感！ 孟天浩在国外生活多年，生活圈子里都是些精英分子，而何秋平这种平凡老实的老男人在他眼中无疑就是个中异类。 第3章 “哦？这么说，你相信他的话？你觉得在几个月后，这个盆栽里会种出个孩子，还继承了你我的血缘？”越说越觉得好笑，孟天浩忍不住冷哼一声，“那不是很恶心吗？两个男人居然有了孩子……” “……！” 华凌星君闻言有些愠怒，刚想回驳，却听何秋平结巴又决然地道：“我……不在乎，我会养育他的！” 在孩子的问题上，何秋平显得格外执着，而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坚定，孟天浩与华凌星君都愣住了，与此同时，何秋平也因为很久没有这样大声说话，气接不上来，不停地喘气。 就在屋内气氛尴尬之际，突然毫无预兆的，盆栽里有些长大的小苗竟如听得懂话似的，枝干散发出了淡淡的蓝光。 这样的变化异常奇特，别说身为凡人的何秋平与孟天浩，就连神仙的华凌星君都愣怔了片刻，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议，就仿佛婴儿与母体的互动共鸣，蓝钶以自己的方式显示着自己确实存在——它要活下去！ “哇哦，这是……怎么，回事？”孟天浩被眼前的事实震撼了。 有些事不符合常理，被人定为“不可能”，而当“不可能”变为了“可能”，人们便称之为“奇迹”。今日所闻、今日所见，无疑，这就是奇迹！ “你们看见了吗？这棵植物，发光了……刚才它真的在发光，哦，我的天，难以置信！”抓了一把头发，孟天浩难以自制地道。 何秋平也是惊讶，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有眼神渐渐变得温柔，望着那个他寄予希望的盆栽，他想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下半辈子的意义。 蓝钶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两位父亲展现了自己，孟天浩再也无法否定，他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小苗，耐下心来再一次向华凌星君确认了仙种一事。 “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应该做些什么？” 这一次，孟天浩一反刚才的态度，问得很认真，他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方才只是因为觉得荒谬而不信，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就立刻恢复了常态，觉得自己该为此做些什么。 华凌星君看向何秋平，他的责任只是把灵童的消息传达，决定要怎么做的是灵童的父亲。 何秋平摇摇头，再次重申道：“我能照顾好他……孟先生，不用做什么。” “可如果这个神仙所言不假，那么我也是孩子的父亲，什么都不做我觉得不合适。”孟天浩回答。 “但孟先生很忙……没有余力，照顾孩子，更何况……以后还要结婚生子的吧？”何秋平说得很实在，“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孩子对于你，有些多余，所以……还是不要管，比较好。” “这……” 这也不无道理，孟天浩被说住了，他刚才太执着于“父亲”这一身分，却忘记了自己以后的人生规划。 与所有的成功人士一样，孟天浩在国外的时候就定下了今生的奋斗目标，创业起步就是开始，他要为自己的未来筹集资金，三十岁之前要娶个中意的老婆，生一、两个孩子，后半生就是为了爱人与孩子继续努力，简单幸福地度过一个有意义的人生——这便是他的梦想。 “我……和你不一样，没有结婚……打算，也不会有孩子……所以我想，孩子跟我，会好点。”何秋平就事论事，也不怕把自己的事说出来给人知道。 普通人说出这样的话，孟天浩定是不信的，但是从这个老男人口中说出的话，不知为何，格外有说服力，孟天浩居然觉得这都会是事实。 “这……何先生，冒昧问一句，你说没有结婚的打算，原因是……？” 被问到这个，何秋平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停顿片刻后他才露出一抹令人心酸的微笑，低声回道：“我的爱人……多年前已经去世了。” “啊……非常抱歉……” 孟天浩一听便知道自己触犯了别人的禁忌，于是立刻识相地道歉并且闭上了嘴。 华凌星君在一旁看着两位未来的父亲，眯起了眼，没有作声。 最后事情以两人的和解为结局，总算是有了定论，孟天浩需要平凡的生活，他无法养育孩子，所以孩子的监护人就由何秋平担任，而出于责任问题，孟天浩愿意出每月的赡养费，即便是何秋平觉得没有必要，但他依旧坚持办了个银行帐户，说每月都会往里头汇钱。 然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不再有任何交集。 华凌星君看着他们倒也是觉得凡人有趣，明明都是要作父亲的两人，一个为了准备孩子的出生而忙到铺天盖地，另一个却能如没事人一样，事不关己，真是极致的矛盾。 不过他也没有多话，他关心的只有蓝钶的情况，目的也是让蓝钶的果实能顺利成熟，所以除了寻找剩下的那颗仙种外，每隔一段时日他便会出现在何秋平的家中，查看蓝钶的现状。 说来也是物竞天择，舜辰仙种顺应天命，能在山坳中成长为大树，如今被栽在盆栽里居然也能以幼株的形态茁壮成长，其适应力令人叹为观止。 再说何秋平，他满心期待着孩子的出生，在花果还未见的情况下便提早备齐了小婴儿所需的一切生活用品。孩子的小床就放在他的卧室里，奶粉、尿片、小衣服，他也尽责地采购了一堆放在家中。当然，他也非常照顾蓝钶，浇水什么就不用说了，他还常常以父亲的身分对着蓝钶说话，温柔耐心又充满了人性，有时甚至连华凌星君都不由产生了一种幻觉——面前的蓝钶不是一株植物，而是完完全全的一个小生命，需要人们的疼爱与温情。 第4章 蓝钶不如赤铭是那般繁茂的大树，而是更加偏似一棵景观植物，小巧玲珑又不失观赏性，婀娜的枝干向外伸展，茂盛却不夸张，蓝色的花朵点缀其上，分外妖娆，与赤铭唯一相同的便是在植物的中心枝干部有着一颗硕大的果实，泛着蓝光，其中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舜辰从结果到成熟约莫一年的时间，何秋平慢慢看着它开花结果，心中说不出的欣喜感怀，而见到那果实中的小身影慢慢变大，越来越似人形，他更是兴奋得不能自已。 终于，到了瓜熟落地的那天，何秋平颤抖着手在华凌星君的指点下慢慢将这个盼望已久的孩子抱出了果实。而后，华凌星君与蓝钶同时消失，留下来的只有一些与孩子出生相关的证件，何秋平愣愣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家中，若非亲自抱着孩子，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在作梦。 “啊嗯……唔……” “……！” 直到小婴儿的嗯哼声打破了何秋平的愣怔，他这才回过神，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来历不可思议的新生儿身上。 真是……神奇的孩子！ 并不如何秋平所认知的新生儿那样虚弱，五官皱成一团，这个孩子又白又嫩，天庭饱满，眼睛已经睁开，一双明眸又大又亮，正好奇地打量着既陌生又熟悉的环境。片刻过后，他瘪瘪小嘴，忽然哭泣一般地呻吟起来。 这可让刚作爸爸的何秋平措手不及，这一年里他虽然读了许多相关书籍，但是实际操作还是不免有些岔子。 慌慌张张地准备了温水和柔软的小毛巾，他先把宝宝洗了干净，然后用轻薄的小被单将他裹住放在大床上。外头是大冬天，但屋内却因为开了空调而温暖适宜，何秋平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泡奶、尿布、穿衣服，哪个先来都弄不清楚，手忙脚乱之下，几个一起来，硬是弄到了中午才把孩子给喂饱喝足裹了个严实。 孩子才刚出生，何秋平觉得把他带出去不太好，可是他孤身一人，也没其他人帮忙照看，于是他有先见之明地准备了一个婴儿用的提篮，把宝宝放在里面，下午就带着他去了就近的户政事务所报了户口。 以何秋平的年纪而言，这时候有个孩子是晚了一些，但也不算过分，再加上他人看起来就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所以整个过程都算顺利。 就这样，宝宝有了自己的归属，他姓何，名叫忆谦，是何秋平的独子，父子两人就生活在平凡的公寓里，他像普通家的孩子一样被抚养，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双亲只得父亲一人。 这边的何秋平为孩子的出生而感欣慰，但另一边的孟天浩则不以为然。 他们之前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在孩子出生后的一日里，何秋平发了条简讯通知他，老男人的手机还是以前的旧款，没有照片的发送功能，所以只能在简讯上留言说若是想看孩子的照片，那么就留个地址，他会把照片寄过去。 看见这条简讯的时候，孟天浩正在加班，他微微一愣，怎么也没有真实感，看了几秒钟后，他回讯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讯息，地址的事我会再联系你的。”然后就按掉手机，不再回应。 关了手机，孟天浩长长叹了口气，他暂时放下工作，去茶水间为自己倒了杯咖啡，休息片刻。 喝下一口咖啡，苦涩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坐在位子上，孟天浩有些茫然。并非是他不愿负起父亲的责任，只是如此突然，他真的无法接受。 孩子对于孟天浩来说，是神圣的存在，但那仅限于与心爱之人的爱情结晶而言，而这个孩子来历奇异，虽说怪不得任何人，可不免让孟天浩心里生出些小疙瘩，他注定无法去爱他，甚至无法将他视作亲子，他对他——只能以金钱来补偿。 这次之后，对方似乎也明白孟天浩的心思，不再主动联络又或是套问地址，也从没来询问过关于赡养费的汇入问题，孟天浩猜想是他不缺钱，但他依然每月按时把钱汇入指定的帐户。除此之外，孟天浩的生活完全没有变化，就仿佛这件事从来不曾发生过，而那对父子也再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冬去春来，到了一年间最美好的季节。 孟天浩的公司业绩逐步增长，发展趋势颇佳，与事业成正比的是他的桃花运，因为本身条件优秀，又近最佳的成婚年纪，周围认识他的亲朋好友都不停为他介绍女友。孟天浩有些能敷衍的就敷衍过去，不能敷衍的就形式主义碰个头吃个饭，然后婉拒，当然其中也有让他中意的类型，只不过都停留在表面，接触过后，孟天浩依旧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可能是缘分没到，比起女人，孟天浩宁愿选择把时间花在加班工作上。 “阿浩，你这样是不是太拼命了？”孟天浩的哥哥孟天洋不忍见弟弟这样辛苦，不禁劝道，“有时间就给自己休个假，和女朋友出去玩玩，不然以医学角度而言，你会变得『不正常』。” 孟家就他们兄弟俩，父母之前在国外经商，兄弟俩就随父母一起到国外读书生活，而在几年前，孟家夫妇遭遇意外，在经商途中遇上了空难，不幸逝世。 那一年孟天洋刚成家立室不久，孟天浩的事业也刚刚起步，父母的去世对兄弟俩都有不小的冲击，但在互相鼓励支持下，最终还是撑了过来，如今两人各自都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也算是令人欣慰了。 第5章 孟天洋是心理医生，在国外有自己的私人诊所，然而在听说弟弟有回国打算的时候，他也毅然放弃了那边的工作，带着妻女一起陪同弟弟回到国内重新开始。他原本就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父母去世后，他更加重视自己唯一的手足，一直心念着希望弟弟能早点成家立室，这样他就能放心了，但是孟天浩却总是不如他所愿，迄今为止都没见他带一个女朋友回家来过。 “哥哥，休假可以，但女朋友这种事急不了。”孟天浩倒不是很在意。 “话不是这么说，感情是慢慢培养的，就像我和你大嫂，在大学里遇上的时候，谁想到两人会结婚生子啊。”孟天洋试着说服弟弟，“我朋友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子，怎么样，要不要周末和人家出去见见？” 听他这么一说，孟天浩心里有了答案，看来他这个老哥又要来充回媒人了。不过心里虽这么想，他嘴上也没回绝哥哥的好意，毕竟哥哥的面子是要给的，喜欢不喜欢那是另一回事。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到了周末，孟天浩如约而至，在哥哥的介绍下，他在餐厅里见到了那个名叫高瑾的女子。 初见这个女孩的第一眼，孟天浩不得不感叹，自家老哥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了，无论是对方的容貌气质或是脾气都是投其所好，正中靶心。 高瑾一六五左右的身高，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外面披了一件米色的小外套，文文静静的一个女孩子，不是天生丽质的美人，却透着一股清秀的气质，出于礼貌她上了淡妆，虽然不算迷人，但却是孟天浩喜欢的类型。 有了初步的好印象，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两人一起坐下谈谈，相互了解个性背景，以估计未来交往的可能性。高瑾家境小康，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详谈间，她的言语举止都甚合孟天浩的心意，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就连她的职业都是孟天浩最喜欢的那个。 “你是说你是个老师？” 孟天浩十分诧异，不过反过来想想，以高瑾的个性而言，老师正是最适合她的职业。 高瑾羞涩地点点头，柔声回道：“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很崇拜自己的导师，想着以后一定要当个和老师一样的园丁教育孩子们，不过我不是很聪明，所以现在只能在幼稚园当幼师，和学校的老师还是有差异的。” 她说得中肯，可孟天浩对她的好感却是倍增，倒不是为她的性格吸引，而是“老师”一词实在是给她加分不少。 应该说是一种个人癖好吧，孟天浩对“老师”一直抱有好感，又或者该说是一种崇敬之心。可能和以前的际遇有关，在他印象里，为人师表为了学生尽心尽力，尽管培养出的优秀学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报答他们，但他们依旧甘心付出，这样的情怀令他肃然起敬。 “我以前有遇到过一个好老师，听说是他把我从小混混改成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如果不是他，我想如今我可能就是个流氓了。”说起这段往事，孟天浩不禁有些感怀，“可惜，我再想找他也找不到了。” “咦？不好意思，孟先生说的话，我有些难懂……”高瑾闻言觉得有些不对劲，并即时指了出来，“为什么自己的事，孟先生却要用『听说』二字？” 孟天浩也不介意被这么问，他坦然地回答：“不瞒你说，我以前脑袋动过手术，所以对于一些往事的记忆不是很清晰，大都是靠家人提醒才会有些印象。” 听着他的话，高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的神色，孟天浩转而一笑继续道：“不过高小姐不用在意，那些都过去了，我的记忆也捡得七七八八，拼凑一起大约还是知道的，所以没关系。” 高瑾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心下也有些温情，默默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回应了他。 两人一边用餐一边说些对方感兴趣的话题，相处得十分愉快。 愉快的午餐时间结束后，两人相互交换了手机和网路资讯，并约定保持联络，下次再见，就相亲而言，第一步算是成功的。 下午孟天浩结束了约会，去了餐厅附近的一家房产仲介公司，约会虽然开心，但他也没忘记正事。因为公司与现在哥哥的房子离得很远，孟天浩住在那里早出晚归，打搅了哥哥一家的休眠，虽说他们没有怨言，但孟天浩觉得不好意思，想买房没找到合适的，所以三思之下，他决定先租房来住。 租房的时间不会很长，可是要找能短时间租住、环境舒适又位置适中，价格合理，还要合自己心意的房子实在是难，为此孟天浩之前找了三家房产仲介，却还是无果，今天下午约的已经是第四家了。 销售人员非常热情地向孟天浩介绍符合他要求的房子，可在孟天浩看来却没有一家满意的。看了些许图片后，孟天浩继而提出希望去看看屋子的实际，销售人员应声答应，但是结果依旧令人失望——只有一间屋子差强人意，价格合理、位置不错，但是论起居住舒适…… “孟先生，虽然屋子是朝北的，还有些陈旧，但是只要装上空调，一切都不是问题。”销售人员这么说，但孟天浩却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一遍屋子的整体，然后慢步走出了屋子，销售人员跟在他身后，还不停地在解释他们屋子的好处。孟天浩完全没听进去，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这间屋子已经是最接近他理想的房子了，只是有点美中不足。 第6章 从这个社区步行到公司只要十分钟左右，社区内的绿化环境都是不错，只不过房间的楼层偏高，又没有电梯，屋子朝北，一个人住还嫌大了些，要是这些能改善就好了。 孟天浩一边想一边走，走出了出租房的那栋楼，在社区里看了看，忽然他指向另一栋楼问：“请问，你们在那栋楼里有出租房吗？” 销售人员朝孟天浩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所指的是社区里的景观楼房，这可让他为难了。 “这……孟先生，这楼是居民楼，我们公司是没有房源在里面的。” “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 孟天浩从一楼的窗户大致看了一眼这房的设计，觉得还不错，本想有机会就进去看看，而且不知为何，这楼总给他一种熟悉感，似乎……好像……他以前有来过的样子…… “嘎吱……” 就在这个时候，楼房的铁门被人从内打开，孟天浩抬头一看，顿时就被眼前的情况给震到了。 难怪他会觉得熟悉，难怪他会觉得这楼房不错，因为之前他就有进屋看过！ 那天是夜晚，社区里的其他景色孟天浩没有注意，但对基本路线还是有些印象的，就是那晚他进了另一个老男人的屋子，那间屋子给他的感觉很舒服，无论是设计还是摆设，温馨又不失大体，正是他理想中的住房。 然而，几个月的正常生活都让他淡忘了——这个社区就是那个老男人的家啊！ 第二章 老师并非存心找事，不过是按照自己原先的教育方法对待每个学生，起初老师也觉得这个学生无可救药，但一次偶然机会下，老师对学生发生了改观。 一天语文课上，老师突发奇想规定了一篇作文，名字就叫“我的梦想”，写完的同学如果愿意给老师看，就将完稿放到老师的办公桌上即可，如果不写抑或是不留名也是可以的。 之后一周内，老师陆陆续续收到了几篇完稿，大都是班级里的几个尖子学生送来的，唯独一篇没有署名，字迹有些邋遢，但是内容却很有趣。上面记载了那个学生的梦想——他想成为一名软体发展工程师，原因只是他热衷于电脑游戏。 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却让老师头一次发现这个顽劣的学生也有可爱的一面…… ——《再见，爱》 相较于孟天浩的惊讶，何秋平则显得淡然许多，起初的诧异过后，他很快就恢复了平常，默默地向孟天浩点点头，然后就抱着怀里的孩子从他身边走过。 销售人员看他们似乎是认识的，他也算识相，说可以与孟天浩再约时间，说完便先行离开。他走时经过了何秋平的身边，何秋平见他手里拿着尽是房产的广告和说明，心下也意识到了什么。 孟天浩站在原地，看着楼房叹了口气，他摇摇头正打算起步往回走，忽然就听身边有人问：“你在……找房子吗？” 这声音让他回过身，只见是何秋平站在离他不远处询问，孟天浩一愣，倒没想过他会问自己，而见他不答，何秋平提起了嗓子再次重复道：“你是在找房子吗？” “啊……是的，我正想短时间租一间房。”孟天浩也不知该用什么口气回答，毕竟两人算是真正的陌生人，就算是有孩子连系，但终归是不熟。 “哦，那么有找到吗？是在这里附近？”何秋平又问。 孟天浩说谎也没意思，老实地摇了摇头，难掩自己失落的情绪，“找不到合适的，可能是我要求太高了。” “原来如此。”何秋平闻言，低声劝道，“别太心急，总会找到的。”这话说完，他也不再多话，抱着孩子就往社区的花园方向走。 孟天浩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本以为他还会再纠缠自己一会儿，可事实显然不如他所料。 老男人的背影异常单薄，独自一人慢步的模样令孟天浩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孟天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嘴巴居然自己动了起来，只听他说道：“那个……先生，请问您的房屋现在有出租的打算吗？” “……？” 何秋平闻声回头，看看四周，确认没人后才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你是说我家？可我们都住在那里……” “不是要租整个屋子，只要一间房就可以。”孟天浩跟着补充道。 整个屋子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太大，打点也不方便，可是孟天浩就是执意喜欢这楼的屋子，灵机一动下，他觉得可以采用“寄宿”的方式，似乎也是不错。 孟天浩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开口向这个陌生的老男人求助，或许是他给人老实的感觉，不过孟天浩也没有想占人便宜，于是跟着就道：“当然，我会付食宿费，你可以开一个你觉得合理的价格，如果有其他附加条件的话，也可以告诉我，我会斟酌考虑。” 他话语不停，何秋平静静等他说完，之后又犹豫了片刻，盯着孟天浩打量了一会儿才道：“一定要借我家这里吗？” 这话问得孟天浩好生尴尬，最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也不一定是要你家的，但是这楼里我没有熟人……” 其实他俩也不熟，但总好过没见过面的人，孟天浩这么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现在的情况给完完全全解释了一遍，目的就是希望对方相信自己没有恶意。 由于解释很费时，孟天浩也不想打搅他们的散步时间，所以他就跟着一起漫步，一边走一边说，其中何秋平还时不时地询问几句，当话题结束，他们已经围着社区走了一圈又回到了何秋平的家门口。 第7章 “……所以，拜托你，如果可能的话，请让我寄宿一段时间。” 虽说这么直接有些厚颜无耻，但孟天浩也厌倦了一间一间查看房屋的事，何秋平的家他去过，印象里是不错的，所以可能的话，他想尽快以此解决这个令自己棘手的问题。 何秋平又想了一会儿，最后才缓慢地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后天再来我家一次？你看看房子，我还有些附属条件，如果届时你愿意接受的话，那么再谈寄宿的问题可以吗？” 他的话语温和好听又不失公道，孟天浩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而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何秋平手里抱着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乌黑有神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对了，这个是自己的孩子！ 恍然觉悟了这个事实，孟天浩尴尬万分，他居然只想着房子的事，而对这个出世后就不曾谋面的亲子视而不见，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过这么想的只有他一人，何秋平倒是没放在心上，紧了紧抱着的孩子，礼貌地跟他告别后就走回了楼里。 孟天浩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多了几分愧疚。 何秋平指定的日子是周一，孟天浩为了弥补之前的不足，特意在这一天请了假。上午让嫂子陪自己去了趟百货公司，以送给同事为借口选了几套小婴儿的衣服以及两罐奶粉，下午他带着礼物，顺道又买了一些水果，如约去了何秋平家里。 那个社区一如既往的宁静，孟天浩算好时间到达了何秋平的家中，何秋平开门让他进来，送上了拖鞋，倒上茶水，还礼数周到地奉上一些水果点心，十分到位。 孟天浩向他道了谢，然后送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何秋平没想到他会特意去买这些，所以在看见礼物后，他就停在了那里，迟迟没有收下。 以为他是在生气，孟天浩很惭愧，毕竟疏忽孩子的是自己，也不好多说，只能道歉：“呃，之前没有太多关注孩子的事，抱歉，一来是工作忙，二来……你也是知道的，这个孩子，来得太奇了……”话语间，他眼神飘忽不定，心里也想看一眼孩子，可是环绕一圈客厅却没有发现孩子的影子。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异样，何秋平看着他忽然回道：“小忆在卧室里睡觉，如果你要看，等会可以进去看。” 被他说中心里所想，孟天浩的脸立刻红了起来，不过何秋平没有借机挖苦或者嘲讽，他只是淡淡地请他先坐下，而后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不再提及孟天浩与孩子的事。 他的作为极为大度，又给了他人面子，这更是让孟天浩相信若是寄宿在这个家里，他完全能和这个房主相处和睦。 不顾孟天浩想什么，何秋平只是沉默地取出了自己准备的一份类似协议书的东西，将它放到孟天浩面前，这才慢慢开口道：“我想过了……你如果要短期寄宿，是可以的……但是我有些条件，都写在上面，希望你能答应，如果你同意的话，随时都能搬进来。” 他的语速很慢，还时而停顿，听起来像是破句，若非人站在自己面前，孟天浩还会以为对方作贼心虚。 拿起面前的纸，因为习惯，孟天浩很认真且详细地阅读起来。其中记载的条款大都是些常理，不如企业合作契约那么难研究，一目了然的字面意思很是清楚，不难理解。这份条款的前提是家中有孩子，所以明着写清了不许抽烟酗酒，也不许在家使用暴力或说些低俗的话语，还有几条比较隐晦地希望孟天浩不要带女人回家过夜，也不要带些酒肉朋友来这里“胡作非为”，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而言，孟天浩很能理解他列出的这些条件，也同时愿意接受，但是有三条与以上的不同，不是说过分，就是有那么些“微妙”的感觉。 “可以询问一下吗？”孟天浩问。 何秋平点点头算是回答。 只见孟天浩伸手指了指他觉得奇怪的几项条款问：“这一条说了可能的话，希望我尽量早些找到合适的房源……嗯，我能认为这是对我寄宿时间上的限定吗？” 何秋平闻言后又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回答：“也不是具有限定，就是希望你能早点结束这种寄宿生活……毕竟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而且，孩子的事，也要保密才行。” 孟天浩的脑子转了几个弯才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原来就是怕孩子的事曝光，不过也对，孩子现在是他名义下的儿子，若是被人发现其中另有隐情，一定会非常难做，换成自己也是一样。 “ok，了解。”孟天浩点下头，同时又指出了另外一条，“这条说不能随意窥探屋主隐私，我想问得更具体点，所谓的『隐私』的定义又是什么。” “就是别乱翻我的书柜、抽屉什么的，还有电脑等私人物品。”何秋平细细考虑回答。 “明白了，这个也没问题，还有就是最后……嗯，请问是不是我很惹你厌？”孟天浩打趣地询问道。 何秋平摇摇头，“没有啊。” “我想也是，毕竟我们没有深交，你也不该对我有什么情绪。” “……” “那么最后那条就很奇怪了，什么叫『尽量保持距离』？要是没有理解错，这是指你我之间的距离吧？” 不是孟天浩自夸，就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借机亲近自己，而这个老男人……该说他什么？自我意识过剩？还是不知好歹？ 第8章 何秋平又点点头，“你别误会，我不是恶意，就是觉得你我太过亲近不太好，别人眼里会不正常。” 这句话还有点道理，孟浩然想到自己和对方无论是年岁又或是外表，站在一起都是不配，就算说两人是朋友，恐怕也没人会信。 “原来如此。”疑惑得到了解答，孟天浩释然了。 不过新的问题很快就来了，“我能看看房子吗？毕竟关乎生计，我想知道以后会住哪里。” 这要求很正常，何秋平也尽职地跟着站起来为他带路。 房子很大，坐向朝南，三室一厅略显陈旧却很温暖，最大的房间是卧室，稍小的一个是客房，而最小的那间则做了书房，浴室、厕所、厨房三卫分开，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不难看出屋主也是个有条有理的人。 “如果你要寄宿，那就是住客房，我这里有准备生活必需品，当然，你要自备也是可以的。” 大致一圈看下来，孟天浩对房型环境都非常满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一面点着头一面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么……请问房租，我说的是寄宿的费用，这个该怎么算？月结？还是半年一付？” “……不用。” “什么？”孟天浩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重问，“是不用以上两种，改用第三种付款方式？” “不，我是说，不用付钱。”何秋平说到这点的时候显得有些慌乱，似乎是急于想把话说清，但怎么也说不清的感觉，“那个……我不缺钱，房间本来也是空着的，多一个人开销居住也是没问题的，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这笔多余的收入。” 想不到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便宜事，孟天浩闻言后愣了许久，还是不敢相信，再次询问道：“我没有听错吧，何先生，你是说愿意让我白吃白住？不收一分钱？” “对，不要钱，啊……但是，以后可能，会让你帮些忙，都是生活上的，比如洗碗、拖地之类的家务这种。”何秋平补充道。 即便是要自己帮忙家务，但这对于自己也太划算了吧！ 孟天浩觉得占了老实人便宜，有些于心不忍，硬是想付些钱，不过何秋平执意不肯收，弄得他也没有办法。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不过我想何先生应该不会拒绝我对孩子的付出吧？” “这个不会，那是你对孩子的心意，我无权干涉。” “明白了，那么就这样，我这个周末就搬过来，可以吗？” 何秋平点头应下，两人的协定就此达成。 之后的程序又是令孟天浩有些意外，何秋平没有要求他在合约上签字或是盖章，只是把条款交给他，希望他能好好谨记遵守，不以任何形式强行约束，实在是好过了头。 “何先生，不是我有什么抱怨，只是你这样，很容易被骗，以后应该加强防范意识才好。”孟天浩出于好意道。 何秋平淡淡一笑，这么回答：“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世界上好人比坏人多。” 真的是……天真的老男人！ 孟天浩很难想像这个老男人以前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不过他敢肯定，对方一定没有经历过商场的腥风血雨，除了爱人已逝外，老男人的生活应该也是平静安稳，鲜少有过风雨，不然不可能会如此天真。 何秋平不知孟天浩的想法，随后就依照所说，带着孟天浩去了卧室看孩子。 第一次踏入这个老男人的卧室，不知为什么，孟天浩迎面拂来一阵舒畅感，他深吸口气，除了孩子的奶香味外，还嗅到了一丝阳光的味道，暖暖的，淡淡的，非常好闻。 何秋平的卧室很普通，一张四尺大床，柜子衣橱都是配套的，样式已经是多年前的款式了，一台二十一寸的老式彩电，一台dvd，还有一个答录机，整体给人老成的感觉，不过收拾得很干净，所以也不会觉得讨厌。如今在大床的右边摆着与房间不般配的小婴儿床，上面还挂着一系列可爱的婴儿玩具，仿佛是给老成的屋子带来了一丝新鲜与活力。 “唔嗯……啊啊……” 两人进屋后，发现孩子已经醒了，他正可爱地瞪着小腿，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头顶上的玩具，牙牙学语一般哼哼。 孟天浩觉得好奇，便顾不得何秋平在旁的事，凑到婴儿床边，第一次好好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孩子已经出生多月，样貌完全长开，头发也变得浓密，乌黑的大眼睛犹如水晶，皮肤白皙就跟海绵似的柔嫩，双眼皮、挺鼻子、红嘴唇，胖胖的小脸颊还带着两朵红晕，非常惹人喜爱。 “他……真漂亮。”孟天浩由衷地道。 不是自卖自夸，至少在他看过的孩子里，这个孩子的样貌真是最好的了，就连哥哥家的小侄女都比不上他。 “嗯，我觉得他有点像我，又有点不像……何先生，你觉得他像谁？” 何秋平看着孩子，笑得异常柔和，“像你比较多。” 记得之前神仙说过，这个孩子会自行继承双亲的优点长处，如今看来真的不假。何秋平很早就发现，儿子一眼望去真不好说是像谁，眼睛偏似孟天浩，而嘴唇的形状又好像偏向自己，总之各人选取一点，但是拼凑在一起就是很顺眼。 “我想抱抱他，何先生，可以吗？”孟天浩提问。 何秋平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孟天浩就在他手把手的教导下，第一次抱起了自己的儿子。 第9章 当双手触及到婴儿柔软的身体，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感动，一个小小的生命就在自己的手里，秉承自己血脉，鲜活亮丽，一想到这些，一股难言的悸动就在孟天浩心中蔓延，让他头一次体会到了为人父的乐趣。 是不是……是不是在不远的未来，他还会有更加感动的瞬间？比如抱起与心爱之人的爱情结晶……那时他会不会喜极而泣？ “孩子啊……不晓得我以后的孩子会不会和这孩子一样可爱……” 听了孟天浩的话，何秋平的身子倏然一颤，而被抱着的宝宝也几乎在同时大哭起来。 “哇啊，这……这是怎么了？”孟天浩措手不及，连忙向何秋平求救。 何秋平及时抱过孩子，一边安抚一边走出去为他准备奶粉，“小忆是饿了，孟先生请不要介意。” “原来是饿了呀。”孟天浩没有怀疑，跟着走出了卧室。 之后何秋平就忙着孩子，无暇顾及孟天浩。察觉到自己的多余，孟天浩也识相地选择了离开。就在他走后，何秋平也备好了奶瓶，把奶嘴送到宝宝嘴里，哭声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看着儿子眼睛湿润，捧着奶瓶乖乖喝奶的样子，何秋平不忍地抱着他轻哄：“小忆啊，不要怪孟先生，他要的是正常生活，所以我们都不能打搅他对不对？” “唔唔……”宝宝就好像听得懂话似的，发出可爱的声音回应。 何秋平听了，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对，小忆乖，没关系的，孟先生不能要小忆，但爸爸会一直在小忆身边，所以你不要害怕。”话说着，何秋平搂紧了孩子，轻抚着他在屋内缓缓踱步。 宝宝逐渐被安抚，嗯哼几声后又再次进入了梦乡，屋内再次变得安静，只留何秋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颇有节奏。 看着儿子酣睡的小脸，何秋平笑了。 真的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那人“死后”，他再也没有体会过生活的快乐，而现在，儿子带来的不仅仅是快乐，还有希望与寄托，为了他，何秋平想自己一定会坚强地继续活下去。 弟弟要搬出去寄宿，作为哥哥的孟天洋是反对声最大的，不过这依旧阻止不了孟天浩的决意。在周末晴朗的早晨，他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毅然搬到了何秋平的家中暂住。 由于之前对何秋平的印象良好，孟天浩没有自带被褥，他相信何秋平家的东西脏乱不到哪里去，而事实果真如其所想，何秋平在他到来之前还特意将客房重新打扫了一遍，换上了全新的被褥铺盖，整理了屋里的小柜子还有书桌，就连安装在墙上的空调都拆开清洁过了。 再次进入客房的时候，这里洋溢着一股阳光的香味，虽然装潢依然显得陈旧，但是氛围却令人觉得温馨舒适，这时孟天浩不禁再次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庆幸，这可比自己一人租屋舒服多了！ “你可以把这个……行李，放到衣柜里，我都擦过的，还有床，书桌上可以放笔记型电脑……” 何秋平尽责地向孟天浩介绍，然后还帮忙把他的行李拖进了屋，之后介于隐私，何秋平离开了房间，留下孟天浩一人收拾行李。 行李不多，孟天浩只是把行李箱里的衣物用品拿出来放好就行，男人也没女人那么斤斤计较，大致放好位置，整理干净就行，所以也没花多少时间，理完放好，孟天浩看了一眼手表，约莫将近十一点半。 打开房门，他正想着要不要为了表示友好而请新房东吃一顿饭时，从客厅里传来一股诱人的香气，走过去看，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几道简单的家常小菜，而身为房东的老男人正忙着将碗筷摆到桌上。 见到孟天浩来，何秋平顿了顿，继而微微点头算是招呼，“那个……午饭，好了，你如果没有约会……不嫌弃的话……” 听他这么一说，孟天浩想起来了，他记得这位房东有说不光包住，还包吃来着。 想不到他这么快就付诸实践了啊！ 孟天浩暗暗感慨一番，表面则是礼貌地向何秋平道了谢，并主动上前帮忙，不过由于就两人份的东西，何秋平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到头来，孟天浩还是像少爷似的坐在餐桌边，等着何秋平将盛好的白饭放到他的面前。这种感觉很不好，至少孟天浩这么觉得，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一无是处的小白脸，他不喜欢这样。 “何先生，虽然这么说对你有些抱歉，不过我想以后你也不用做到这个分上。”在用餐的时候，孟天浩直率地提出道，“我是你的房客，并不是朋友或是贵客，你不用那么周到。” “啊？”何秋平没有什么自觉，一脸迷茫地看着孟天浩，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 见到他一副无辜的样子，一些略显尖锐的话语到了嘴边，孟天浩却无法说出口了，他轻咳一声，两根手指搔搔脸颊，撇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并不是在责怪你什么，只是……只是……你这样不是更容易让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 何秋平总算是听懂了，闻言后的他露出了一脸震惊诧异的模样，更有甚者，孟天浩觉得他似乎隐约有些悲伤，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分了？ “我真的不是在骂你，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合适，所以……” 何秋平随着他的话沉默了一阵，厚重的镜片挡住了他的表情。 “呃……何先生，我真的不是恶意，请你相信。”他拼命解释，希望不要和这位好房东搞僵关系，只是对方沉默不语的反应令他很是为难。 第10章 就在他觉得自己万言难辩之时，何秋平倏然抬起了头，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不像是在生气或闹别扭的样子。 “我知道了，对不起……很久没和人接触，有些……不习惯，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人。”何秋平结结巴巴地回道。 “啊？” 这下换成孟天浩不明白了，不过好在何秋平性子也算坦诚，在用餐间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职业习惯。原来身为小说家的何秋平常年在家写作，接触人的机会有限，这些年，除了定期外出搜集素材以及和编辑讨论外，他几乎没有和其他人长期相处的经验，时间长了，许多事就淡忘了，以致于家中多了个房客，他都不晓得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才好。 “你刚搬来，我只是不想让你认为我很冷淡，可没想到做过头了……抱歉。”何秋平老实地道歉，“下次不会了。” 人家的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孟天浩自然不会介意，他也笑着打趣道：“我这回也是头一次寄宿，心中同样有些忐忑，有些过分的地方，何先生也请不要介意。” 何秋平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不似少女的腼腆纯然，不似家人的亲昵相近，柔和淡然、沧桑感怀，却是别有一番风情，这让看惯了俊男美女的孟天浩一下子呆住了。 “孟先生也请多包涵。”何秋平微笑道。 “啊……啊，包涵……包涵……” 孟天浩从呆愣中回过神，傻傻地重复他的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方才失礼的举动让他觉得颜面无存。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一心用餐。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何秋平准备的饭菜刚好是孟天浩喜欢的口味，无论是菜式还是味道都甚得其心，一顿饭下来，他吃了两碗饭，几乎扫光了所有的菜盘，最后还打了一个饱嗝，吃得心满意足。和他相比，何秋平吃得比较少，当然也不是故意做作，而是他身体不太好，胃口也不大，不能多吃。 午餐过后，孟天浩自告奋勇去洗碗，何秋平这回没有客气，就让他去，自己则泡了牛奶进卧室给宝宝喂奶。 孟天浩站在水槽前，刷洗着饭碗，又听着卧室内时不时传出的婴儿咿呀声，他颇为享受地闭了闭眼。 可能常人结后的日子就是这样吧，老婆、孩子、简单的家居生活……就当提前预演一下，其实也是不错的。 想着可能的未来，孟天浩不知不觉哼起了小曲儿，嘴角上也不由地挂上了微笑。 第三章 “你，今天继续留下，补课。” “老子没空！” “别忘了。” “喂，你有没有听人说话，老子没空啊！” 不知何时起，老师和学生就成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老师给学生补课，希望他能进步，而学生虽然都是果断拒绝，但每到晚上六点，他还是会乖乖在教室里现身。老师知道他别扭，毫不介意多等他一小时，尽管学生在补课时也表现得心不在焉，但老师明白他是有在听的。 ——《再见，爱》 寄宿生活有了个不错的开头，孟天浩很是满意。 住在何秋平的家里，孟天浩周一至周五的早上能睡更长的时间，晚上加班也不用考虑末班车的问题，非常方便。尽管哥哥孟天洋还是时不时会打电话来抱怨弟弟不愿跟自己住，但孟天浩敷衍几句，好听的话送上去也就摆平了。 而当孟天浩忙着公司业务忙着应付自家大哥的时候，何秋平也没有闲着。由于小说作家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他能整天在家，不过这也不代表他可以轻松享受。 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孩子和一位房客，家务事一下子就增加了不少。虽然孟天浩会帮忙，但是介于他工作繁重，许多事何秋平也就不麻烦他，自己尽力而为就是。 他不太爱说话，所以总是默默操劳家务，默默照顾孩子，而孟天浩又是早出晚归，两人一般只有在周末才会见上一面，说上两句话，就在同一屋檐下的屋主与房客的关系来说，也算是稀奇了。 对于这样的生活，两人都没有怨言，他们的孩子也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天天成长起来，变得愈发可爱逗人。孟天浩常常空下来就跑去逗逗他，这也是他唯一会进何秋平卧室的原因，只要见到孩子那张甜甜的笑脸，看他一摇一摆地在床上爬来爬去的样子，孟天浩只觉得心都快被融化了，难得何秋平大方，也没有阻止他们父子俩亲近的机会。 一个夏季的周末，孟天浩闲在家里休息，难得没有繁琐业务的他满心欢喜地抱着宝宝在屋子里玩耍。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何秋平前来打断了他们的嬉戏，这次他的目标不是孩子，而是陪孩子一起玩的孟天浩。 “孟先生，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这个下午帮我看着孩子？” 孟天浩闻声抬头看他，发觉一向穿着家居服饰的老男人难得换上了外出的行头。 简单旧款的短袖衬衫配上黑色的长裤，一板一眼的老式手表以及没有创意的黑框眼镜，整体给人的感觉除了古板还是古板。 “何先生要出门？”抱着孩子的孟天浩反问。 何秋平被问得支支吾吾，他见孟天浩没有答应下来的意思，于是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把孩子一起带出门，可是……孩子太小……” 他想说什么孟天浩也是知道的，起初搬进来后他就发现何秋平带孩子非常有原则，除了必要的散步和检查外，何秋平几乎不带孩子出门，后来听他解释，因为孩子太小，他怕外头人多的地方会影响孩子的健康。 第11章 这话不无道理，孟天浩也觉得可取，今日他只是好奇想知道一向不爱出门的老男人究竟要去哪里，不过何秋平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 “呃，我下午也没什么事，看孩子是没问题的，不过……何先生能不能告知一下大概要出去多久？”既然对方不想说，孟天浩就换个方式问。 照顾孩子一段时间还行，可若是时间长了，孟天浩可不保证自己能够应付。 何秋平见他松口，连忙又道：“不长的、不长的，最多就是半天，我会尽量早回来的，一定赶得及买菜做饭。” 他好像又误会了自己说话的初衷了，孟天浩这么想，不过算了，欺负老实人什么的自己还是不屑一顾的。 承诺自己会照顾孩子，孟天浩要何秋平放心出门，何秋平闻言后连连道谢，还顺便关照了他已经冲好奶粉的奶瓶以及尿布摆放的位置，对于他的细心孟天浩也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了，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只能耐心地点头表示了解。最后交代好了一切事情，何秋平才安心地离开出门。 他一走，孟天浩的注意力立刻又回到了孩子身上。 何忆谦，想来何秋平给孩子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将来成为谦谦君子，孟天浩觉得很好听，叫起来朗朗上口，也不难写。 “小忆乖，快快长大，叔叔以后给你买好多好多玩具，好不好？”点点孩子的小鼻子，孟天浩玩笑似的哄道。 小忆宝宝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闻言后立刻咧嘴笑了起来，嘴角边两个小酒窝，甜蜜又可爱。孩子笑，孟天浩也跟着笑，两人嘻嘻哈哈，不知不觉时间过去。 后来小宝宝忽然一转，嗯哼几声，表情欲泣，每每此时，就是表示他饿了。孟天浩见过孩子这样，也就学着何秋平的样子，进厨房热了一下奶瓶，给孩子喂奶。这看起来轻松的活儿做起来还真不简单，小孩子本来就挑剔，太热了不行，太冷了又不肯喝，孟天浩来来回回几次才算是成功。 不过这才是个开头，小忆宝宝捧着奶瓶没喝多久，又把尿布尿湿了，察觉到的孟天浩很自然就要给他换尿布。这可是大男人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小宝宝柔软又白嫩，弄得孟天浩都不太敢用力拉扯他的小手小脚，就怕一不小心力道重了会弄疼他。可小宝贝就思考不了这么多，尽力发挥着好动的天性，不停挥舞四肢，让换尿布难上加难。 孟天浩的动作谨慎轻柔，一边握住孩子的小手小脚，一边把尿布垫在宝宝的小屁股下面，随后又是整尿布又要让孩子感觉舒适，前前后后耗费了不少时间。 好不容易换好尿布，刚刚帮孩子穿好小裤子，外头的门铃忽然又响了起来。 孟天浩狐疑地瞥了一眼时钟，指针刚过两点，何秋平出门不久，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回来才是。 在重重疑惑下，孟天浩抱着孩子望了一眼猫眼，见屋外按铃的是个衣装体面的年轻人，他手里提着手提包，穿得也算正式，看起来不像是大恶之人。不过光是看表面也看不出名堂，孟天浩顾忌这儿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万一人家是来找屋主何秋平的，自己把人家拒在门外以后说起来也不好，于是他只能抱着孩子开了门，先打探个究竟再说。 屋外站着的男子起先见到门开很是寻常，但在见到门后站着的孟天浩和孩子之后，他倏然就换上了一副不解的神情。 停顿片刻后，男子后退一步，再仔细瞧了瞧门板上的号码，确认没错，他才认真地问道：“请问，这里不是何秋平，何老师的家吗？” “何老师”一词令孟天浩心中一顿，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冷静地回答，“这里是何先生的家没错，我是这里的房客，请问先生您是哪位？” “房客？”男子闻言挤了挤眉头，“那请问，何老师他……？” “他出门去了，不过说晚饭前会回来。” 听得孟天浩的话，来人犹豫了片刻后豁然开朗，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啊，忘了自我介绍。”男人注意到孟天浩疑惑的神情，连忙递出自己的名片，“我姓程，是艺信出版社的一名编辑。” “哦，原来是这样。”看见名片，再听他的自我介绍，孟天浩很快就把握了情况。名片上写着男人的名字——程书衡，编辑一职立刻就让他与何秋平挂上了关系，孟天浩想可能何秋平会早归也说不定，于是就请他先进屋等等。 程书衡向他表示感谢，脱鞋进了屋，熟门熟路地来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孟天浩则出于礼仪，给他泡了一杯茶水算是招待。 “谢谢。”程书衡向他道了谢，而后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孟天浩。 而孟天浩也是大方，取来了自己的名片给他，“孟天浩，专职软体发展。” 简单的介绍后，程书衡看着手里的名片，心下有些奇怪，他望了一眼孟天浩，又见到他怀抱的孩子，不禁开口问道：“请问孟先生和老师……是熟人吗？” 堂堂一位公司老板何愁买不起房、开不了车，但孟天浩偏偏就是以房客的身分住在了这个家里，若是说为了方便，程书衡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似乎是明白他在想什么，孟天浩耸耸肩老实回道：“熟人说不上，我与何先生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嗯，不太好解释。” 素未谋面却有了孩子，怎么看都是非常奇怪，对人说也不好解释，所以孟天浩干脆卖起了关子。 第12章 意识到对方有难言之隐，程书衡也不勉强，看着孩子他又问：“那么这孩子是……” “哦，这是……何先生的孩子。”孟天浩话语间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这么说，毕竟是他自己放弃了孩子的监护权，没有强占的意义。 “咦？老师的孩子！？”程书衡很是诧异，至少在他印象里，何秋平并不是那种会在外胡搞的男人，“那么孩子的母亲……” “呃，似乎……不在了……”编了个很烂的谎言，孟天浩心里暗暗祈祷何先生不要恨自己，他可不是故意的。 “这样啊……那么，莫非是为了孩子，只是……还是不对……” 程书衡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相信了孟天浩的话，但好像又有些惘然，反应很是奇怪。 “程先生，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孟天浩反问道，他不想影响何秋平在他人心中的形象，所以觉得有理由弄清楚这事。 被他的话语拉出自己的思绪，程书衡怔了怔，旋即露出了歉意的神色，连连向孟天浩道歉：“啊，很抱歉，孟先生，这是我身为编辑的坏习惯……总是爱自言自语的，对不起。我没事，就是对老师的做法感到不解罢了，本来还猜想是孩子的原因，不过似乎又不是。” 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孟天浩一脸茫然，于是程书衡好心解释给他听，原来是何秋平在工作上出了问题。 何秋平写小说，孟天浩知道，但他并不知道，他居然还是一位畅销小说家。何秋平的小说以青春校园为主，贴近现实生活，他笔下的人物生动清晰、个性鲜明，描写的感情细腻，情节新鲜有趣，在真实中渗入了旖旎的幻想与浪漫，因此深受读者的喜爱追捧，一直很有市场。 “以老师的初衷来说，从第一本出版的书开始到现在，所有的故事都是发生在同一个校园里，所以也可以说是同一个系列。” “这很好啊，难道他要转型吗？”孟天浩不明白地问。 写书他是外行，但是最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有市场就有前途，要抛弃已经形成的大好前景转战其他，换做他也会觉得头痛。 “哎，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说到这里，程书衡也是万分不解，“老师不是转型……他是想封笔了。” “啊？”孟天浩也是一愣，接着就道，“这是为什么？” “理由老师不肯说，我也猜不透。”程书衡为此很是苦恼，口气不免加上了几分诉苦的味道，“明明这个系列就剩下最后一本了，可老师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再写……我原以为是他厌烦了写作，打算另外创业或是投资，但现实似乎又不是这样的，哎……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老师了！” 尽管程书衡模样可怜，但孟天浩也帮不到忙，只能安慰似的劝说了几句，好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比如孩子、比如孩子的母亲，不过这样一转又是出人意料的发展。 “不过说实话，老师娶妻生子也很让人费解，我记得他明明说过不考虑的……” “计划向来赶不上变化，何况是感情的事。”孟天浩很看得开。 “不过即便是变化也很奇怪，我记得老师说过，自己深爱的明明是已逝的同性恋人。” 听到后面半句，孟天浩心中一怔，旋即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何先生是同性恋？” “怎么？你不知道？”程书衡很诧异，毕竟何老师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过去，而身为房客的孟天浩居然不知道。 孟天浩木然地摇摇头，心中却又是另一种想法：莫非何先生是怕自己误会或者嫌弃，不愿让出孩子的监护权，所以才一直隐瞒此事吗？ 程书衡见孟天浩神色凝重，这才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为了避免再给何老师抹黑，他随后又向孟天浩解释了老师的性向问题，他不希望孟天浩因此而误解了老师的本质。 何秋平并不是别人口中的那些毫无节操，一味追求肉欲的同性恋。他由始至终只爱过一个人，关于那人的具体资讯程书衡并不清楚，不过偶尔从何老师那里也有得到一些讯息。 听说他们相识很早，经历了一些波折后，两人确定了感情并且一起居住，不过好景不长，安稳日子没过几年，那人就患上了重病，后来就去世了。 一个俗套的故事，并不感人催泪，不过每当程书衡想起何秋平诉说这事时露出的无奈苦涩的表情，他总是觉得哀伤。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而言，这似乎只是个故事，但对于何秋平而言，这是他倾尽了全部的爱恋。 “何老师一直眷恋着那段感情，虽然他没有说，但是这么些年过去，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真的是想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话到这里，程书衡有些遗憾，但他没有多言，这毕竟是何老师的选择，而他尊重。 孟天浩对同性恋并没有那么排斥与否决，在国外读书时，大学里也有这样的朋友，不过何秋平与他印象里的同性恋不同，所以刚得知的时候确实有些意外，而意外过后，又听程书衡这番言语，他心中的诧异很快就被钦佩所代替，不为其他，就为这份执着单一的爱恋，他想无论对象是男是女，何秋平都是值得敬重的。 随后程书衡又与孟天浩聊了一阵，到了他要离开的时间，何秋平却还是没有回来，无奈之下，程书衡只能先行离去，然后让孟天浩代为转达自己的来意。 第13章 送走了程书衡，孟天浩暗暗松了口气，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孩子的关系，而小娃娃也表现得很乖，并未让他看出父子俩间的亲昵熟稔，这一关算是蒙混过去了。 很快，短暂的松懈过去，他又开始想一些其他的事，关于孩子，关于何秋平…… 到了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零星小雨，小忆宝宝在喝完奶后乖乖入睡了，孟天浩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机，荧幕闪烁播放着娱乐节目，但孟天浩却无法入眼，他暗自思考，直到门锁被人从外打开传来声响，他这才回过神来望向门口。 “非常……抱歉，久等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开门进来的何秋平显得很慌张，气喘吁吁地提着两袋子蔬菜水果，肩头、发梢间都是湿漉漉的，想来是在雨中跑得急，这才赶了回来。 “没什么，我帮你。”孟天浩舒了口气，主动上前帮忙把那两袋子蔬菜水果提到厨房。 何秋平道了谢，继续手忙脚乱地在门口处理被淋湿的衣物鞋袜。那些衣物已经非常老式了，淋了雨后更显旧态，孟天浩出了厨房见到他，不知怎么的，心里搁了一记，也无法去想其他事了。 “现在还没到时间，何先生可以先去洗个澡。”话语就这么不知不觉开口，当孟天浩回过神，见何秋平愣愣地看着自己，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又“多管闲事”了。 “啊，我不是嫌什么……”他只是怕何秋平因此感冒得病，那样不是他想见到的。 不过后面那些显现关怀的话语并未出口，何秋平就低下了头，沉默片刻后，他回答：“那我先去……洗澡，晚饭，再等一下。” 说完后，他也不给孟天浩说话的机会，径直就走回了卧室，取来换洗的衣物后直接进了浴室，期间不再言语。 孟天浩见状耸耸肩，对方也不是女孩或是小孩子，不能说是闹脾气，更何况何秋平本来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所以孟天浩并未放在心上。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何秋平洗完澡出来，换上了一直穿着的家居服饰，恢复以往的老成作风，默默进了厨房开始洗菜做饭。 看了看他又想了想之前程书衡的话，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进了厨房，有些话他想必须和何秋平说个清楚。 “何先生，不好意思，打搅一下。” 何秋平正在准备晚饭，见到孟天浩进来也就向他点点头，而后继续手里的家事，不过他的神态告诉孟天浩——他是有在听的。 进来就光说话让孟天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也像模像样的帮忙洗洗蔬菜水果。 “何先生，先说好，我并不是故意探查你的隐私，只是偶然间得知……所以想跟你道个歉。” 听他这番话，何秋平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反以往温和作风，头一次慎重其事地反问道：“你说的是……什么隐私？” 他话语中有些颤抖，孟天浩猜想他是紧张自己的性向被人发现所致，于是尽量放松自己说话的口吻，好让他不要有心理包袱，“今天下午，程先生来找过你，他见到你放心把孩子交由我照顾，就以为我们是熟人，无意间就多说了些关于你的事，关于何先生的爱人……” “……” 何秋平没有回话，孟天浩见他不似不悦，便继续说道：“听说何先生的爱人是个男人……啊，请不要误会，我个人对同性恋并没有偏见，不过国内不比外国开放，这件事我想还是有必要向何先生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探究的。” 他话语落定，何秋平却迟迟没有开口，他看着孟天浩，眼中露出了难言的情愫，几分庆幸、几分无奈…… “这事的话，道歉就不用了，我原来就没有……隐瞒的意思。”何秋平收回视线继续做事，口中却是依旧在说，“只是你不提，我也就不说了。” 这话说得孟天浩一时语塞，他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接话道：“也是，本来就是恋爱自由的社会，喜欢谁爱上谁，又有什么好追究的。” 何秋平闻言，点头算是赞同，而后话题终止，谁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再次细入详谈。 晚饭的时候，孩子还睡着，客厅的餐桌边就孟天浩与何秋平两人，一顿晚餐安安静静结束，随后何秋平就进了卧室，而孟天浩也跟着洗澡换衣，早早就进了卧房休息。 夜里，万籁俱静，但孟天浩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取出压在枕头下的手表，定神一看，已时近半夜，想着明日还要早起，他嘴里嘀咕着翻了个身，正欲继续闭眼睡眠，谁料竟在这时候外头忽然有了声响。 倒也不是什么响亮的声音，只是厨房内锅碗瓢盆碰撞发出了声响，孟天浩有些好奇，转身下了床，干脆开门走了出去。房外漆黑，只有厨房有灯光，借着余光，孟天浩可以看见何秋平的卧室房门开着，原来是他起来有了动作。 “唔嗯……哼嗯……” 这时，厨房内又传来了几声婴儿的啜泣，孟天浩一惊，转而又想到家中有孩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孩子起夜是很正常的事。 以往夜里加班工作，孟天浩晚上会睡得很沉，也没注意过夜里屋中的杂声，这时他才想到从自己搬来后算起这不短的时间内，孩子起夜莫非都是何秋平一手包办吗？ 抱着疑问向厨房走去，探出头，孟天浩就见到一幅难忘的画面。何秋平抱着半梦半醒的孩子站在厨房里，奶瓶放在盛着清水的小锅中加热，孩子有一声没一声地哼哼着，何秋平抱着他轻抚，脸上尽是倦容。 第14章 虽说孩子是何秋平名义下的，但是孟天浩也不至于什么责任都能撇清，想想自己也没为孩子多操过心，一份责任感伴随着内疚涌上，让他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问：“需要我帮忙吗？” “……！” 何秋平吓了一跳，他没想过孟天浩会出来，也没想过让他帮什么。 “孟先生……你怎么……是我们吵醒你了？”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刚好起来想喝水，就看到你们。”孟天浩也为自己找了个理由，随后来到何秋平身边，伸过手去，“来吧，我帮你抱孩子，这样你好方便些。” 对于突如其来的动作，何秋平很是诧异，不过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将孩子递了出去，方便自己做事。 深夜寂静，孩子虽然醒着但也只是发出偶尔的哼声，两位大人均未作声，只有锅中的清水随着加热逐渐沸腾，最后产生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何秋平见加热得差不多便关上了瓦斯，取出奶瓶试了试奶温，觉得可以了便把孩子抱了回来，亲自喂奶。 “时间不早了，孟先生先去休息吧，你明天还要早起不是吗？”静寂之中，何秋平忽然出声道。 孟天浩被吓了一跳，顿了片刻后，他才发现何秋平是在对自己说话，“啊……没关系，我明天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话语显得十分别扭。 何秋平见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和女朋友约会怎么不要紧，快去睡吧，明早要是睡过头，对方会生气的。” 关于明天的行程是孟天浩前几周就定下的，因为平日工作忙碌，他与高瑾也不能时常约会，所以难得空闲的周末，理当和准女友见个面。这件事他也告诉了何秋平，意在说明这天他是不打算回来吃饭的，不用准备他的份。 本想借口留下来多尽些责任，反不料被何秋平劝了回去，孟天浩闻言见对方的表情和眼神皆是出自诚意，倒也不好意思拒绝，又说了几句后便独自回了房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何秋平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神柔和地泛出欣慰的笑意…… 第四章 高中的第一年，老师每次都加班加点为学生补课。在学期末的时候，老师的教导有了成果，学生其他几门功课分数不佳，唯独语文拿了高分，为此不少同学老师都背地里猜测学生偷看抄袭，只有老师相信他，凭借的是自己的努力。 “老师，你说人怎么那么奇怪？我考试不好，他们要说，如今好了，他们也是要说。” 没有名没有姓，可少年会喊的老师只有一人。 老师听着他的抱怨只是笑笑，“没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唔，老师，你这是安慰我吗？我感觉不到啊……” 每每听到学生这样撒娇的口吻，老师就能猜到他下面要说的话，合上书本，老师无奈地笑问：“好了，老实说吧，你要如何？” “嘿嘿，老师，请我去你家吃饭吧。” “好，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 ——《再见，爱》 夜里的小插曲并未造成孟天浩的困扰，隔日清早他还是按时起了床，这时何秋平的卧房门依旧紧闭，似乎还没有醒来的样子，而孟天浩无暇他顾，一番梳洗后就独自出了门。 今日天公不作美，从早上起，天空就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不过好在孟天浩今日的约会不在户外，所以除了路上的时间外，小雨也不妨碍这次见面。 高瑾与他上午约在一家百货公司底楼的餐厅里，两人闲聊一阵后一起吃了午餐，午后在百货顶楼的电影院里看场电影，完后又下到百货公司内闲逛，晚上两人还预订了位子一起吃晚饭。 很平常的约会行程，一般男女朋友间都适用，孟天浩也没有敷衍之意，而和高瑾在一起虽是平淡却也不会有多余的负担。高瑾是个非常温和朴实的女孩，不像以前孟天浩遇到过的女人尽是盲目追求流行与品牌，她有自己的原则，逛街买衣服也坚决不用孟天浩的钱，就连孟天浩主动提出给她买贵重的礼物，她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如果你想要送东西给我，那么送这个吧。”没有让孟天浩失去男人注重的颜面，高瑾巧妙地转移了他的视线。 顺着她的指向望去，孟天浩先是一愣，旋即又收起了诧异之情，由衷地笑了。 那是一家书店，橱窗里满是众位名人新作。比起那些贵重奢华的礼物，高瑾更爱书籍带来的智慧与知识，所以她一下子便指了出来，并与孟天浩一起进了书店。 刚进店门，高瑾就和孟天浩说了一声，自己去了想看的图书区，而孟天浩漫无目的地在书店里慢步前行，正当他走过小说书籍区的时候，忽然一幅醒目的海报打进了他的视线。 海报上绿色白色的色调组合充满了青春活力，漫画人物的脸上留有少年特有的张狂开朗，一看便已明白这款海报的主题与意境，然而真正吸引孟天浩的不是这整体画面的魅力，而是海报下方的一排介绍——秋天老师最新力作……艺信出版社…… “秋天……” 校园青春题材、小说书籍、畅销热卖、艺信出版社、秋天……几个词汇串联在一起，令孟天浩不由自主地就联想起了家中的那位好人房东，莫非真是他？ 好奇之下，孟天浩拿起一本与自己的形象不符的校园小说试阅版，翻开一页开始看了起来。 第15章 楔子、然后是第一章 …… 开头并不特别，没有过激的言辞和玄幻的情节，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平凡不过的生活，可就是这样最普通的生活，随着作者的描写与故事的深入，各种细微的环节皆被牢牢把握，细腻真切的文笔蕴涵了多元深刻的感情融合其中，竟显现了意想不到的魅力。 读者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书中的主角，伴随着故事的进程心绪起伏荡漾，仿佛当真是回到了那个年岁，经历了那番波折，而当本人注意到欲收回自己的心思时，已经是办不到了。 就如现在的孟天浩，正看在兴头上，忽然就这么翻到了最后一页——试阅本结束。 这怎么行，他正看在兴头上呐！ 于是，孟天浩本能地伸手去取书架上那本全无拆封过的新书，可手还未触碰到书本，身边就响起了另一个意外的声音。 “孟先生原来也喜欢秋天老师的书啊。” 这一声唤回了孟天浩，他望向身边，见是高瑾捧着两本新书站在那里。 “高小姐。”孟天浩回了一声，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一时间有些窘迫——想不到他这种岁数，竟还会被一本校园青春小说给迷了去，实在是不符身分。 高瑾见了他的神情，只是笑笑，看着孟天浩方才翻阅的试阅版，她也不觉得奇怪。 “孟先生不必介意，秋天老师的作品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无论男女老少，只要看了都会为之吸引，你喜欢也不足为奇。”她一边说着一边指指书架上的新书道，“我有收集，从第一本至今，每本我都有买，包括已经绝版的，一本也没落下。” 看她说得有点骄傲的口气，孟天浩好奇地反问道：“怎么？还有绝版的？如果卖得好的话，后头应该会重刷的吧？” 谁知高瑾闻言后却是摇摇头，“秋天老师不同于其他作者，他为人低调，从不开签售会，出版书也向来只刷一次，所以当第一刷卖光后就是彻底绝版了。” “可就这么放弃大好市场，是不是太……” “太可惜了是不是？”高瑾能明白孟天浩所想，因为她也这么觉得，“可事实就是这样，无论多少人希望他的书再版重刷，他就是无动于衷。” 固执己见吗，对了，之前那位编辑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猜不透老师所想、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再写，之类的话语，可家中的房东看起来却不像是这么偏执的人啊，那到底又是为什么…… 孟天浩渐渐对这位名叫“秋天”的老师起了兴趣，而高瑾正好也对“秋天老师”很是熟悉，于是在两人晚餐的话题中，“秋天老师”便成了主角。 话匣子一打开，高瑾收也收不住，在她的心目中，秋天老师温柔体贴，感情细腻敏感，从她的表情中孟天浩不难看出她对“秋天老师”的景仰与崇拜，可是将她的话语与憧憬连系上家中的老好人房东，孟天浩却又觉得好笑，那样木讷古板的老男人，怎么看也和高瑾心目中的老师相距甚远。 愉快的晚餐过后，两人又一起散步闲逛了一阵，最后孟天浩送高瑾回家，以此为尾声结束了两人第二次的约会。 当孟天浩自己坐车回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他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发现客厅里并没有灯光，客厅尽头的主卧房门也是紧闭，但从门缝中清晰可见由内透出来的灯光。 他果然还没有睡，孟天浩心中闪过一丝欣喜。大概是今日听说了太多关于“秋天老师”的事情，让他无法以平常心看待这位房东。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自信，孟天浩几乎断定何秋平便是“秋天”，而那些畅销书籍均是出自他的手笔……一想到这些，他心中不由自主就会产生一种诡异的优越感，就像是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唯独他一人知晓，那种打心底里出来的满足感根本无法言喻。 鬼使神差一般，孟天浩抬起笑容，轻轻叩响了主卧的房门，在得到里面的回应后，他旋转门上的握柄打开了门。 “晚上好，我没有打搅你吧？” 与猜测的一样，何秋平没有看电视，而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在柔和的灯光映衬下翻阅书籍，小宝宝已经在一旁的小床里睡下，这幅画面有些冷清却也不失温馨，让人看着很舒服。 “晚上好。”何秋平合起书本，冲着孟天浩点点头，微笑中带着一丝茫然，“你回来了啊……” 他的表情依旧祥和，但不知怎么的，孟天浩看了却莫名心中一悸，顿了一顿，他才重新扬起笑容回应道：“是的，因为明天还要工作，所以不能到太晚。” 奇怪，他为什么要向他解释这些？ 孟天浩心里虽是疑问，可这些话却难以自控地说出了口，“回来见到你屋里有灯，我想你还没睡，所以就来打个招呼。” 何秋平安静地听着他的话，待他说完后又点了点头，“谢谢，那……晚安。” 这话显然就是在赶人了，孟天浩识趣就该回一声晚安后走人，可偏偏双脚在这时不听了使唤，孟天浩也不明白，只是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还不想走。 “晚安……啊，那个，何先生，有件事我想问下，你是小说家对不对？”厚着脸皮、硬着头皮，孟天浩只能及时找个理由好让自己再待一会儿。 倒没想到他会有此问，何秋平只得疑惑地回答：“是的，我一开始就说了……” “那么，你的笔名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第16章 何秋平被问及一愣，没有及时回答，只是略显惊诧地望着门口的孟天浩。 糟了…… 话才刚开口孟天浩就后悔了，想当初何秋平愿意让他住进来的前提之一就是不能触犯其隐私，他这话问得这么唐突，定是触到了他的底线。 “呃，不好意思，冒犯了，忘了刚才……” 正想着要挽回缓解这般尴尬气氛，忽然，冷不防的，屋里头响起了何秋平温润的声线，“秋天，就是秋季的『秋』，天下的『天』。” “……！” 孟天浩闻声后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何秋平的脸庞，只见那平日消瘦泛黄的面颊上竟泛出了一丝难得的光彩，似是有所感怀。 “秋天……”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孟天浩这才猛然回神——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对，就是『秋天』。”接下孟天浩的话，何秋平再道，“孟先生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如今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啊？哈啊……好，那我先回房了，你……晚安。”话说完，孟天浩就关了门，隔绝了自己和屋内人的联系，一路落荒而逃。 说逃一点也不过分，孟天浩甚至还庆幸自己逃得够快，不然只怕后头失仪失态之事会更多，就像方才最后自己明明是打算结束谈话的，可说出口的话却又开了头。 你……你什么？ 后面自己还要说些什么？ 回到自己的房间，孟天浩失神地一下坐在床上，心中满是对刚才话语的思虑，但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想，刚才已到嘴边的话语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疑惑了好一阵，最终毫无头绪下，孟天浩只得不再去想，他猛地一摇头，拿上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打算洗澡上床然后早些休息。 热腾腾的热水淋在身上很是舒畅，孟天浩冲净了今日的风尘疲惫，随后换上睡衣从浴室走了出来。 本来孟天浩是打算直接回卧室睡觉的，不过在经过客厅的时候，那亮眼的灯光和餐桌上多出的一杯牛奶引起了他的注意。 要说没记错的话，刚才他洗澡前客厅的灯是关着的，那时的餐桌上也没有这杯牛奶，可现在却有了，那就是说…… 再次将视线转向了主卧的房门，房门依旧是关着的，而与方才不同的是，现在屋内已经没有了灯光，显然是表示里头的人已经睡下了。 孟天浩收回视线，又转而看向餐桌上的牛奶，如果这不是灵异事件，那倒这杯牛奶的人和他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这个老男人，当真是个体贴的烂好人！ 喝了一口牛奶，孟天浩惊奇地发现里面还加了一点蜂蜜，这又是合了他的口味，真巧。 喝完牛奶，洗掉了杯子，关上客厅的电灯，孟天浩回到自己房里睡下，或许是那杯安神的蜂蜜牛奶起了效果，他闭上眼没多久就进入了沉眠，这一觉睡得深稳，一夜无梦到了天亮。 翌日清晨，新的一天也是新的开始。 与往常一样，何秋平是家中最早起床的那个，因为习惯，他向来都是亲自做早饭，或是稀饭配酱菜或是清淡小粥，做好之后，他会放在客厅的餐桌上，自己吃过，再起身收拾碗筷，然后去给宝宝冲奶粉以备后时所需。 在这期间孟天浩也会起床，经过一番梳整后，他会先去和何秋平打个招呼，再自个儿去厨房盛碗稀饭，拿上筷子，最后坐到餐桌前吃早饭。 昨日的一杯牛奶并未改变任何事，何秋平也没有因此而与孟天浩套近乎。倒是孟天浩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在意，不可否认，这位好人房东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孟天浩越来越觉得这位房东就像被迷雾笼罩的神秘人物，吸引着自己步步逼近，层层剥开，去探究他的真实面目。 人就是很奇怪的动物，什么事上了心，眼睛就能不由自主地捕捉到一些平日里不会去注意的细微细节。 比如在用餐间，孟天浩发现这个向来古板老实的房东居然系着一条可爱到爆的黄色咖啡熊围裙，上头一大一小两只咖啡熊有着无辜的表情和粉嫩的红晕，凑在一起实在有趣，而最令人叫绝的是老男人穿着它，不但不让人觉得矛盾，反是有股相配感，这一意外发现让孟天浩暗暗好笑，直到出门上班前，他都不忘再看一眼何秋平和他的围裙…… “噗！” 走在上班路上，回想起出门前的一瞥，孟天浩忍不住笑出了声。 尽管此举引来了不少旁人侧目，但是孟天浩实在克制不住，一路笑着走到顺路的报亭边，按照每日习惯买了一份晨报。他付完钱刚欲离开，眼睛一晃又看到了熟悉的书本封面，这一眼让孟天浩又想起了昨日没有读下去的小说。 也不知这本书的结局是怎么样的，要不，待会去手机下载平台看看，能不能下到电子书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孟天浩踏进了公司，开始了新一周的工作。 “老板，我进来了。” 助理叩响门板，拿着需要签字的资料进了孟天浩的办公室。 孟天浩看着手机，没有抬头。 “呃……麻烦您请签字。” 助理把资料放到了桌上空着的地方。 孟天浩看着手机，没有抬头。 “唔……我看，这些先放在这里，还是等您有空了再签吧。”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助理唱独角戏一般干笑两声，拍拍手，两手空空地走了出去。 第17章 “喂喂，小蜜，来这边、这边。” 助理刚从办公室走出来，就被邻桌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给招了去。 “什么事？”孟天浩的助理钟雪蜜闻声跑过去，“佳颖你财务上出问题了？” “呸呸呸，你少乌鸦嘴。”财务徐佳颖瘪瘪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然后一指孟天浩的办公室小声道，“说正经的，老板还在中邪中吗？” 钟雪蜜挑挑眉，回忆了一下刚才的事，而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肯定回答：“嗯！” 原本工作认真投入，从不干“私活儿”的孟大老板中邪了！ 从一大清早起，凡是进过他办公室的人都是平静进去，吃惊出来。 原因就出在孟大老板的手机上！ “大清早的就看老板捧着个手机，目不转睛的，是什么东西那么好看？” “莫非老板打算拓展新业务？发展手机平台的专用软体？” “我觉得可能是什么骚扰简讯，比如艳照啊、威胁信什么的……” “想像力真丰富，我觉得更简单，比如老板迷上了哪款游戏，又或者是在刷论坛。” “你以为老板是你啊！？” 孟天浩沉浸在小说的故事里难以自拔，根本无暇去管下属们怎么评论自己的失态，再者，故事于他的吸引力超过了一切，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就捧着手机，甚至遗忘了平日最热衷的工作…… “嘀嘀、嘀嘀、嘀嘀……” 正当孟天浩看得起劲之时，忽然一阵轻快的铃声从电脑上传来。 孟天浩一顿，愣愣地抬起头，动了动滑鼠，这才发现是昨天发出的提示邮件跳了出来——今天下午有设备点检，请各位注意。 “……！” 提示闹铃让孟天浩恍然初醒，他呆了一会儿，旋即看看手表，居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哦，天！” 孟天浩难以置信地匆忙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 如今是午休时间，公司里的其他成员都出门吃饭去了，只剩下两、三个自己带饭来的，正一起聚在休息室里边吃饭边聊天。 在意识到自己当真是浪费了一个上午看小说，而全然置工作于不顾后，孟天浩彻底惊呆了。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就算是沉溺于某项娱乐活动，可孟天浩总能分清主次，相较之下，今日之事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震撼之下，孟天浩连着吃午饭的心思都没有了，他及时放下了手机，利用休息的时间进行工作，以求不耽误大家的进程。 忙碌的工作开始便停不了手，等到大家午餐回来后见到的仍是平常的孟老板，只不过与平日有些出入的是，每每工作间一有闲暇空余，孟天浩的注意力便会不由自主地瞟向放置在桌上的手机…… 多亏了下午的赶工，今日的工作才没有被耽误，但是在下班时间到点时，平日向来“爱加班”的孟天浩却一反常态，不理会下属们诧异的神情，准时收拾了就往公司外走。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书店，买下了今日早晨令他沉迷了一个上午的小说，然后直奔回家。 由于孟天浩从没有这么早回家的记录，所以当他走进家门的那一刻，何秋平很是意外，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打了招呼后便继续进厨房准备晚饭。 而与他的心平气和相比，孟天浩心虚了许多，他将买下的书塞在包里偷偷带进自己的房间，然后锁了门，用昨天的报纸做包书纸，以最快的速度将新书的封面给遮掩了起来。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孟天浩也知道以自己的年龄身分，去看这种书是有些奇怪，但莫名的，他就是有想要看下去的冲动，为此，他甚至不惜花钱去买下实体书回来慢慢品味。 不仅如此，还有更奇怪的地方。 翻阅着书本，孟天浩疑惑地摸摸下巴，“故事内容就是校园爱情友情，虽然不排斥，可也不是特别喜欢，没有任何巨大爆点，更没有悬疑推理系的……奇怪，我到底是喜欢这本书的什么呢？” 自问自答没有得到解答，孟天浩脑海里一片茫然，直到房门外响起了何秋平的敲门声，这才打断了他的思考。 孟天浩放好书本，起身开门。 房门外，何秋平站在那里，见到门开后，他迟疑了一下，随后出声问：“孟先生，我要吃晚饭了，你……要不要一起来吃？” 虽然两人有协议在前，何秋平愿意无偿提供三餐，不过由于孟天浩平日工作繁忙，周末又多应酬，大多时候都是随便路边或超市买些什么充饥。 像今次这般抗拒不了对方的好意，坐在餐桌前，看着热腾腾的饭菜，他倒是有些陌生了。 一荤一素一个汤，两碗白饭就是何秋平做的晚饭，说不上精致华丽，就是平常人家最常做的小菜，不多，但足够两个人吃饱的了。 拿来筷子、放好调羹后，何秋平坐到孟天浩的对面，也没有特别的习惯礼仪，他微微向孟天浩点点头，似乎是示意要他吃，然后也没有客气一说，自顾自地就端着饭碗吃了起来。 孟天浩也跟着端起碗，可他的表情与动作都略显别扭，直到硬着头皮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嘴里，那酸酸甜甜的口味配上鲜肉的嚼劲泛出来的新鲜口感一下就掩去了孟天浩的尴尬。 他瞪大双眼，有劲地嚼着口中的鲜肉，咽下去之后毫无掩饰地朝着何秋平就是一番赞美：“这个好吃，何老师！” 第18章 不经意间，“何老师”这个称谓忽然冒了出来，何秋平闻言微怔，即刻抬头，眼中满是惊诧。 “啊……”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孟天浩有些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抱歉，何老师，我能这样称呼您吧？其实很早我就想这么叫了……” 从之前听说何秋平是个小说家起，孟天浩就动了这个心思，后来又见到了出版社编辑，听他说了那番话，听他用了这个称呼，孟天浩心里更痒痒了，何况身为老好人的何秋平本来就性格温吞，无论细心还是耐心都是极好，平日里的生活也多亏他照应着，喊他一声老师，孟天浩并不冤枉。 “总是先生、先生的很生硬，虽说我们只是房东房客的关系，但是不可否认我们之间还有小忆的存在，所以我想，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也该稍微……嗯，融洽缓和一些？” 根据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孟天浩不难发现，何秋平为人低调平和，也没有太多的野心欲望，生活乏味无趣，唯独孩子是他心中重中之重，凡事牵扯上孩子，他总会听进去的。 而事实证明，他猜测得不错，在听到后头的话，何秋平果然收敛起了方才诧异的神色，犹豫片刻后，他缓缓点下了头，“随你吧。” “多谢何老师！” 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在说孟天浩如今的样子，有了对方的允许后，他更加无拘无束，之前的别扭僵硬也一扫而空，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 见他这个样子，何秋平并没有感到惊奇，他依旧平静地吃着面前的饭菜，偶尔点头或是吭两声回应孟天浩的话题，直到用餐最后他才说了一句话算是结束。 “我吃好了，先去给小忆泡奶，你慢用。” 随后，他就留下孟天浩一人，独自起身继续做那些繁琐的家事。 孟天浩闻言愣了愣，直到何秋平离开他的视线，他才缓缓回过神。挤挤眉头，想想方才两人在餐桌上的情景，孟天浩不由起了心思：奇怪，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失礼的话？要不然，为什么会让何老师产生些许抗拒呢？ 抗拒……没错！ 虽然何秋平的表情变化可以用“罕见”来形容，但孟天浩自认辨识水平不赖，相处这些日子他好歹也摸到了一些窍门来辨别自己这位房东的喜怒哀乐，就比如刚才，看起来他就和平日一样，不过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孟天浩一眼。 应该不是对自己的不满吧，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孟天浩暗暗撇嘴，思索了片刻后果断决定放弃，反正这位房东的想法也不是自己能猜透的，不用特意去想。 第五章 感情并非一朝一夕，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渐渐培养出来的奇异存在，学生和老师就是这样。 师生情，不，他们是比那更进一步的感情，更加亲厚，更加细腻，更加…… “老师，我决定了，我要搬来和你住。”学生躺在老师家的沙发上说。 “欸？可是……” “没事啦，反正我家就我一个人，爸妈早就放弃我了，比起花时间来管我，我想他们宁愿去我哥那儿看看。” “别这么说，他们是你的父母，总是想你好的。” “才怪，爸妈就知道赚钱，上头有哥哥什么都比我好，他们喜欢他，有时间也宁愿去看他，不会回来管我的啦！” 听学生这么说，老师有些伤感，他伸手摸摸学生的头以表安慰，而学生倒是不怎么介意，依旧笑嘻嘻地感受着老师的温柔。 “嘿嘿，还是老师好，要是一直能和老师在一起就好了。”学生露出小虎牙期望道。 “呵……小傻瓜！” 老师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脸上的表情却是不明。 ——《再见，爱》 自从第一次尝试了房东的手艺后，孟天浩就爱上了那种味道。 虽然以前也有试过家庭料理，但是何老师的厨艺明显更胜一筹，菜式非常简单，却是迎合了孟天浩的喜好，每次都能让他吃得心满意足。 于是为了能吃到何秋平的亲手料理，孟天浩改变了作息时间，除了有应酬的日子外，他基本上都会在开饭前回到家，就算是工作太多，他也选择宁愿把电脑抬回家办公而不是在公司加班。 对于生活环节的细微变化，何秋平有所察觉却也没说什么，老实遵守自己的承诺无偿提供三餐，独自带孩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去打搅孟天浩或是影响他的私人生活。 两人相安无事，等到孩子九个月大了，为了他的成长，何秋平在周末又多了一项固定活动——有一天会带着孩子出门踏青，或是公园或是动物园，早上出门下午回来。而这一天，无所事事的孟天浩也会出去，因为房东家没有饭给他吃。 这天何秋平又带着孩子出门，他们前脚刚走不久，孟天浩后脚也跟了出去，上午先去了一趟哥哥家里，给嫂子和小侄女带了些礼物，临近中午又到和高瑾约好的餐厅里，两人一起用餐。 时间也算得正好，当孟天浩赶到的时候，高瑾也刚刚由服务生带入坐席，两人见到对方都不由相视一笑。 “小瑾，我迟到了吗？” “没有，倒是刚好，天浩你算时间的本事不赖嘛！” 这几个月里和高瑾的感情稳步进行，从称呼上的改变就不难察觉。没有轰轰烈烈的情感纠葛，也没有亲密无间的你侬我侬，他们的关系更像一杯清茶，品似淡若无味，细细斟酌又仿佛蕴含甘甜，诱人细细品味。 第19章 在孟天浩的认知中，爱情就是这个样子。他没有与高瑾疏离的打算，同时也没有更加深入交心的计划，他觉得这样的情况很好，如果两人能就此继续维持一年左右，之后就该是见见双方家人，最后结婚生子。 对，没错，这应该就是恋爱的全过程。 “天浩，在想什么？似乎心情不错。”点完餐的高瑾见孟天浩嘴角隐隐含着笑意，不禁问道。 这也不算秘密，孟天浩处之坦然，大大方方地回道：“在想以后的人生规划，同时很庆幸能认识你这样的好女孩。” “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好听的了？这可不像你。”被孟天浩这么一说，高瑾也忍不住害羞起来，脸颊老实地泛出红晕，模样很是可爱。 “我说的可是实话。”孟天浩也笑了起来。 以前也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但可能是国外的女孩更加开放吧，交往没多久后她们似乎就会变得更加贪心，迫切地想要拉近两人间的关系，她们费尽心思企图与孟天浩靠得更近，然而这点却是孟天浩最为反感的。 “小瑾你真的很好，若是……能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这句真心话锦上添花，高瑾闻言后脸颊更红了，心中也是多了几分憧憬与希望。 不一会儿两人点的菜式纷纷上桌，令人期待的午餐时间开始了，谈谈最近的情况，聊聊热门的话题，一切都是遵循情侣间最基本的模式进行。 就在说到下午的去处时，孟天浩突然想起了一些事，于是提议道：“小瑾，下午能不能陪我去买点东西？” “好啊，买什么东西？是要我做参考吗？”高瑾答应下来后问道。 孟天浩点点头，“想买些婴儿的衣服玩具什么的送给朋友，可是我从没买过，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才好。” “这样啊，可我也只有以前给亲戚家稍大点的孩子买过衣服的经验，小婴儿……” “没关系。”孟天浩笑笑，“只是帮忙看看，给点主观建议就行。” 既然他这么说，高瑾也就不再有推托之词，一口应道：“那我义不容辞啰！” 于是在午餐过后，孟天浩便听取高瑾的提议，两人一起来到了一家商场内。 商场的六楼有专门的儿童用品贩售区，品牌也都不错，高瑾来过几次，所以也推荐孟天浩在这里采购。 这两人也是真正的“第一次”为小婴儿买东西，一圈逛下来觉得衣服、玩具几乎都差不多，根本无从买起，着实令人头痛。 最后选择无果之下，两人只得请教店员，还好遇见的是位热心的阿姨，也不光是为了推荐自家的产品，甚有耐心地向两人解释小婴儿所需要的产品，俨然是将眼前的两位当作了“新婚夫妇”来看待。 “……所以说，也不能说贵的就是好的，对婴儿最重要的还是产品质地与安全性，对了，话说回来，两位的孩子多大了？” “咦？”被问到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诧异道。 随后高瑾先是回过神，即刻胀红了脸回答：“那、那个，弄错了，我们不是……” “是买给朋友的。”孟天浩跟着解释，“请不要误会。” 店员阿姨闻言后还是好笑道：“没事，就算这次不是，那下次铁定就是了，两位那么般配，模样又好，生下的孩子也一定是非常可爱。” 在阿姨的调侃下，高瑾越发羞涩，孟天浩却并不在意，毕竟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两人在听完店员的建议后，又逛了几圈，这才定下买了两套秋冬季的婴儿装，而玩具他俩真是听了也不明白，所以自然就放弃了。 买完礼物，还有点时间，由于高瑾晚上要参加同学会，所以就不便一起用晚餐了，可如今还早，于情于理孟天浩自当陪她一阵消磨时间。 这一带高瑾熟悉，孟天浩就由她带着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散步。这个季节，公园里秋意正浓，遍地是金黄色的落叶，偶尔凉风吹过掀起几片，倒也有几分景致，不过此次前来，高瑾的目的却不为这景，而是为了更加简单的理由。 “这个小公园里很久以前开始就有个小卖部，里面有卖特制的霜淇淋，很好吃哦，我推荐。”这就是高瑾的目标了。 “很久以前？”孟天浩起了好奇，“那是多久？” “唔，总有十几年了吧。”高瑾猜猜，“我也是以前的导师带来的。” “哦？你们导师带你们来这里玩？” “不是『我们』，只是『我』。”高瑾笑道，“别看我现在这样，高一的时候我可是很自闭的，不会交际、没有朋友，只有班导愿意和我交流，他人好又温柔，常常开导我，还有时下课带我来这里散步，多亏有他，不然我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说到自己老师的事高瑾就停不下来，孟天浩有听她提过好几次，只是…… “他对你这么好，该不会『别有用心』吧？”孟天浩开玩笑问。 高瑾一听，话语忽然停了下来，她抬头望着孟天浩，先是瘪瘪嘴，然后又温和一笑，“反了。” “啊？” “当年老师没有一点私心，完全是当我学生一般对待，倒是我……有告白过。” 想起那段青涩的过往，高瑾不禁莞尔一笑，“那可是我的初恋啊……” 女孩子有女孩子的秘密，这种事孟天浩觉得不该去刨根问底，于是迅速转移话题问道：“听你说了许多次，我还不知道那位老师的名字呢。” 第20章 “名字啊，他叫何……”话语还未结束，只见高瑾忽然愣在了原地，表情也从柔和瞬间转变，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视线透过孟天浩盯着公园一角久久没有离开。 “和？” 孟天浩觉得奇怪的同时也转身望去，一眼瞥过，他也愣住了——没那么巧吧？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不对，等一下，莫非…… 诧异地再次回过头，看见高瑾仍是惊讶的表情，孟天浩心中就有了某些意识。 果然，没过一会儿，高瑾颤抖着声音喊道：“何、何老师？”她边喊边跑，样子是孟天浩从未见过的仓惶。 没有阻止的意思，孟天浩默默地看着高瑾跑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边放着从家里带出的背包，手里还抱着孩子，抬头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孩，一时也没有认出来。 高瑾小心翼翼地站稳，深吸口气后才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好……请问，是何秋平，何老师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何秋平先是一愣，随后又礼貌地微微颔首回道：“你好，我是。” “哈啊，太好了。”高瑾松了口气，笑容重回脸上，“远处虽然很像，可走近看老师你真的变了不少，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 “请问您是……？” “啊，看我，光顾着高兴。”高瑾吐吐舌头，样子非常可爱，“是我呀，老师，以前云尚高中一年三班的那个自闭丫头，高瑾，你还记得吗？” 几个关键字轻而易举地唤起了何秋平的记忆，他也啊了一声，似乎也是非常意外，“小瑾同学？” “嗯嗯。” 确认了来人的身分，还是自己以前的学生，何秋平不禁露出难得的笑容与高瑾攀谈起来，而在旁的孟天浩却是呆住了。 奇怪，为什么刚才就在房东笑起来的时候，他会觉得心里痒痒的？ 那两人也不知谈到些什么，没过多久，孟天浩看见那边高瑾在向自己招手，他便缓缓走过去，眼神一直盯着何秋平的表情。 果然，房东的表情先从起初的好奇慢慢转变为惊讶，直至最后消逝于淡然平静之中。 “何老师，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姓孟，也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只听高瑾这么介绍。 何秋平就这么抬着头听着介绍，表情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他内心也和自己一样，感叹世界实在太小？ 孟天浩看着何秋平，自认经历不少还算精明，可至今还是无法揣测房东心中的想法。 本以为两人间会异常尴尬，可没想到下一刻，何秋平又露出了微笑，不像是之前的感怀真心，这次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虚伪的表象。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到孟天浩的面前，笑着出声道：“孟先生，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小瑾同学以前的班导，我叫何秋平。” 客套且又公式化的言语宛如重击打在孟天浩胸口，他的呼吸也在瞬间一窒。 “你好。”尽管知道自己不太对劲，可孟天浩还是掩盖了真实的自己，同样露出笑容伸出手与对方相握，“常常听小瑾提起你，如今见到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见他们两人相处和睦，高瑾非常高兴，她提出让他们两人先坐这儿谈谈，自己则要去买何老师带她来买过的霜淇淋，像这样子回忆以前的机会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次了，所以她说什么都要好好把握。 见她这么兴奋，两位男士只能任由她去，不过高瑾刚走开，两人的气氛瞬间就变了味儿。 孟天浩皱皱眉头迅速收回手，何秋平也适时放开他，默默地低下头看着熟睡的孩子，不再看孟天浩，随后又是沉默静寂。 不过也算是正常，孟天浩暗暗想，平日里自己这位房东就不爱搭理自己，两人间大多时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所以并不奇怪。 这样想似乎可以缓解一下心中的悸动，孟天浩渐渐冷静下来，他缓缓舒了口气，假装没事人般坐到了何秋平身旁的位子上，盯着地上的落叶久久，他还是适应不了这异常的安静，最终还是率先开口了。 “还真巧合，不是吗？” 何秋平闻言先是沉默，思索了一会儿后才应了一声，“……嗯。” 两人谁也没看向谁，甚至连视线都没有交汇，一个看着地面，一个顾着孩子，对话就这么持续。 “没想到你还做过老师，何老师当真名符其实。”孟天浩笑着说。 原来是想化解这尴尬的氛围，说些热络的话题，可对方似乎并不领情，何秋平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连回应都是那么单一无趣。 “嗯，你没问，所以我也没说。” “哈、哈啊……说的也是。” “……” “……” 眼看话题又陷入僵局，孟天浩忍不住在心里暗发牢骚，要说自己这个房东太不会交际了，活该在家写一辈子小说！ 就在他不悦之际，何秋平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他的侧脸，冷不防出声道：“小瑾她是个好女孩。” “……！” 没想到房东会主动开口与自己交谈，孟天浩颇感诧异地转过头，却见房东正面向着自己，嘴角带着微笑，神情认真又不失温和。 这时，孟天浩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清房东的脸孔。 第21章 乍一眼望去，房东是个平凡的老实人，脸色又不好，打扮有些过时，这些因素很容易就蒙蔽了人的双眼，让人视线模糊。其实，房东的脸算是清秀，五官端正，尽管年纪有些偏大，但是那由内散发出的儒雅气质却是怎么也掩盖不去的。 奇怪，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没待孟天浩想明白，何秋平又说话了，“孟先生，你喜欢那个孩子吧？” “嗯？啊，啊……是吧，喜欢……” 孟天浩被问得措手不及，就连本来顺口的答案都有了犹豫。 “是吗，太好了。” 听闻答案的何秋平笑了起来，和平日的微笑不一样，这是孟天浩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这位房东笑得这么真切。 嘴角抬起的弧度比往日更甚，眼眸深处的笑意也都溢了出来，表情不掩真诚，真是…… “你们虽然还年轻，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对方，千万别错过了。” “！？”何秋平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孟天浩的思路，“啊，这是当然的。” 可当他回应完毕，再转回去思考，方才的思绪已全然不再。 真是诡异，刚才……自己是在想什么来着？ 抓抓脑袋，孟天浩一脸疑惑神色，何秋平见状又问：“怎么了？” “没事。”孟天浩不以为意，随意摇摇头，反正他也习惯了，“没关系，就是以前脑袋动过刀，病愈后还会时不时短路，医生说是正常现象。” 说到这个话题，何秋平倏然脸色一变，憔悴的容颜更显苍白，孟天浩还不明白他转变的原因，就看他伸出手，轻抚上了孟天浩额际发线处一道淡淡的肉色疤痕。 “这里……伤口。”通过触感，孟天浩能感受到他的颤抖，“还会疼吗？” 照理说来，对方忽然做出这样唐突的举动，孟天浩应该制止，但是莫名的，内心却有一股不明的抗力，令他无法拒绝何秋平的触碰。 “不，已经不疼了。”看着眼前的房东，孟天浩老实回答。 “……！”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视线交汇，孟天浩惘然，而何秋平则是恍然回过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慌忙收回手，撤回视线再次低下了头。 “抱、抱歉，我……弄错了。” 弄错了？把什么事弄错了？还是……把人弄错了？ 孟天浩思索着，何秋平随后的话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认识的那个人也有类似头疼的毛病，每次发病都很痛苦，所以……我想应该是很疼的。” 应该很疼？ 说实话，孟天浩记不得，只不过听着对方的口气，又不好否定，只能随意应了几声。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状，何秋平没有继续话题，此时恰好他怀里的孩子也睡饱睁开了眼睛。可能是见到双亲都在身边，没一会儿他就咿呀咿呀地露出笑颜，模样可爱非凡。 何秋平看着孩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最后还忍不住伸出手给孩子抓着玩，孟天浩望着他们渐渐看入了神。 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应该好好珍惜…… 咦？怪了……好像，对象弄错了吧…… 真是，最近脑子当机的情况，似乎增多了呢…… “欸？老师呢？” 当高瑾带着霜淇淋回来，见到的却是孟天浩一人坐在长凳上，而何老师和小婴儿早就没有了身影。 “刚才孩子吐奶，弄了何老师一身，所以他就先回去了。”这当然只是借口，何秋平只是不想打搅他们罢了。 “啊……”高瑾语气里难掩失望，拿着霜淇淋的手也垂了下来。 孟天浩知道她所想，伸手帮忙接过霜淇淋，安慰道：“别这样，反正以后还是有机会再见的。”话说着，他又递出一张白纸，“给，何老师给你留下的电话。” 听说有电话留下，高瑾又重新振作起来，连忙拿过那张白纸，看着上面的号码，嘴角抑制不住往上翘起。 孟天浩饶有兴趣地看着高瑾的表情变化，脑海里灵机一动，有意无意地就问了起来：“小瑾，既然那么喜欢何老师，那毕业的时候怎么不好好留下联系方式呢？” “我也想，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说到这个，高瑾也很是郁闷，“老师并没有教到我们毕业，中途他就辞职离开了。” “咦？” 对了，自家的房东的确没有继续当老师，而是改写小说去了，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唔，那时候流言还蛮多的。”高瑾回忆道，“因为正逢期中考试，很少老师会在那个节骨眼上辞职，而何老师又辞得特别急，所以大家猜测纷纷。” “哦，那结果呢？” “没什么正式结果啦，不过我倒觉得只有一个传言还有些可信度。”一边舔着霜淇淋，高瑾继续道，“据说是老师家里人出了事，迫不得已才辞职的。” “出事……” 说出这个词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片段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可那速度太快，令孟天浩无法捕捉。 “都是推测啦，真实情况还是没人知道。”高瑾对于这些并不在意，“但我想，何老师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他绝对不是那种半途而废、不负责任的老师，我……相信他！” 这话倒是不错，孟天浩一点也不怀疑房东的人品问题，从他带宝宝上就能看出来，简直是比职业保姆还要专业，可见其用心之深。 第22章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吧，孟天浩这么相信，却不想正是这奇妙的缘分，正慢慢将他们的人生引向了另一条陌生的道路。 将何秋平的手机号码留给高瑾的第一个礼拜，孟天浩的生活没有变化，只是偶尔在用餐间能听到何秋平的手机简讯的铃声。 抱歉，是小瑾同学的来信——老好人房东总会在看完简讯后解释，因为他觉得惊扰到了孟天浩的用餐。 来信就来信吧，毕竟对方是女友曾经的恩师，两人邮件来往也无可厚非，孟天浩起初也没有介意。但时间一长，随着信息量的日益增多，孟天浩感到了两个字——麻烦！ 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事情需要向前任老师汇报的，高瑾的讯息能一条条接连不断，而房东的动作比较迟缓，视力也不行，老式手机的按键又难按，每次回一条讯息就要花上好久，几条讯息连着回，原来早饭的时间就被这么用掉了。 “我去上班了，何老师，你别发了，先吃饭吧。”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以这样的话语告别，但按照经验，房东是绝不会听自己话的。 气馁地叹了口气，看着仍然专注于发简讯的何秋平，孟天浩默默摇摇头，关门后走了出去。 “真是，搞什么啊！”走在上班的路上，孟天浩忿忿不平。 高瑾的感受孟天浩可以理解，房东认真回信的态度他也认同，可是每当看见房东顾不了其他，一心回信的样子，他就莫名有火。 只不过是师生，又不是情人，用得着这么认真嘛！？ 怒气冲冲地踏进办公室，孟天浩板着脸的样子让员工们一致感到压力——老板今日心情欠佳，千万不能惹他生气！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孟天浩并不是那种无法自控情绪的类型，公私分明是他的一向作风，鲜少有事能影响他的工作。基于此因，上午的工作时间还算是太平，至少没有员工因为老板迁怒而受罪。 一转眼到了午休时间，孟天浩与往常一样去了公司附近的餐厅用餐。 在下单之后，趁着坐着等餐的闲置时间，他拿出私人用的手机，原意是想删除些陈旧无用的资讯，但一览过去，房东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孟天浩的眼前，令他眼前一亮。 对了，之前他有给自己发过关于孩子的简讯…… 孟天浩凝视着手机荧幕，又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心里倏然起了莫名的忧虑——这个时候，他该不会还在专注于回简讯吧？ 不知为什么，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孟天浩越想越觉得好人房东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等到午餐上桌，他都食之无味。思前想后，最后孟天浩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动作。他滑动触控荧幕，选择了回复简讯，第一次给何秋平写了简讯。 “在吃午饭吗？” 编辑完简讯，为了看起来更生动，孟天浩还选择了一个可爱的表情文字作为后缀，之后才发送出去，随后他就将手机放在一旁，一边用餐一边等待回信。 原以为以何秋平的个性，回信会在十分钟之内到来，但孟天浩等啊等，过了半个小时，他午餐都用完了，却仍不见手机有所动静。 奇怪，是没有看见简讯吗？不可能啊…… 狐疑地滑动手机，孟天浩对着荧幕看了又看，真的没有任何回信。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孟天浩忧心地蹙起眉头，他开始胡思乱想了！ 下午回到公司，员工们惊讶地发现自家老板的表情比起早上更臭了，大家私下也不免纷纷议论今天是怎么了，不过讨论到最后还是没有一个结果。 孟天浩何等精明，自然是明白外头员工们的动态，但他就是无法保持冷静。就在刚才他甚至试着打了何秋平的电话，那方有拨号声，可就是没人来接，这就更让人怀疑是出了什么事。 “喂，不要开玩笑啊……你还有孩子呐！” 单方面看着手机干瞪眼，到了下午三点左右，孟天浩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焦虑，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公事包，带着电脑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出了办公室。 “哇哦，真少见，老板跷班耶！” “闭嘴吧，那可是老板，没有跷班一说。” “欸，你们说，老板跑得那么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 “不是家事就是私事吧……” “亲戚？女朋友？” “这个么……就不得而知了。” 第六章 “混帐东西，简直胡闹！你之前无论做什么，我都认了，可只有这件事……你、你快去和那个男人分手，听到没有？不然，你就一辈子不要回这个家！” “哼，不回就不回，我不稀罕！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分手的！” “啪！” 这年夏天，在老师的指导下，学生顺利从高中毕业，但原本平静的生活也因此起了波澜。 学生的父母有移民的打算，之前便瞒着学生给他办了出国留学的手续。此举激起了学生巨大的反感，他因为不想与老师分开而在父母面前大闹了一场，言语间坦白了自己正在和一个男人交往的事实。 无论哪家父母听见儿子这般言论都会气急，学生的父母也是一样，他们怒气横生，强制要求学生和男人分手，学生没有同意。 于是在一个响亮的耳光后，学生与父母正式决裂，而他与老师的关系也因此步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第23章 ——《再见，爱》 孟天浩离开公司，以最快速度跑回了家，匆匆忙忙掏出钥匙打开门。 一跨进门槛，他就等不及喊道：“何老师，何老师？你在家吗？” 屋内冷清清的，并没有回应。 “怎么会……” 情急之下，孟天浩再次拿出手机拨打了何秋平的电话，可那边却由之前的拨号声转变为了关机通知。 “可恶！” 焦急地按掉手机，孟天浩也不知哪里来的想法，心中满是惶恐。或许是在担心孩子的安危，又或许也是考虑到了好人房东，不希望他出事，但无论原因是什么，如今他只是想确认他们俩现况如何。 手机联系不到，家里又没有人影，这让孟天浩没有了头绪，他没有换鞋，直接把公事包扔到沙发上，带着手机就跑出去寻人。 他一路小跑，先后去了附近的小公园、散步小道、休闲广场等地，这些都是往常何秋平爱带孩子散步的地方，但今日却不见他们的踪影。 “真是的，到底去哪儿了？” 在这么凉的天里，孟天浩跑得满头大汗，可无论他再怎么着急，却仍旧找不到何秋平的身影。 脚步渐缓，孟天浩没了头绪，仔细想想，撇去这些地方，他根本不知道何秋平会去哪里，对他的私生活也不是很了解，充其量就是知道他是写书的秋天…… 一边思索着何秋平会去哪里，孟天浩一边任凭跟着感觉走，穿过小街，横过三个十字路口，在走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后，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找到了何秋平！ 看到何秋平推着婴儿车漫步走在路上的时候，孟天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长长地松了口气，但停顿不到半刻，他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何秋平都还未来得及反应，眨眼的瞬间就看一个男人冲到了眼前，对着自己就是一顿臭骂！ “你这人怎么回事！开玩笑也太过了吧，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你耳朵聋了吗！？” “……啊？” 何秋平被说得一脸无辜，他只不过是偶尔带着孩子出门罢了，为什么孟天浩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质问自己？说的还是些自己都不懂的话。 “你啊什么！以后带孩子出门要打个招呼啊！不然找不到你人，你是想急死我是不是！？” 两人的关系不过是房东和房客，按理说来何秋平并不该答应孟天浩这些，但是惦着对方是小忆的另一位父亲，何秋平还是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的话。 “嗯，我知道了，今天的话……”话说着，何秋平拿出手机看了看，“咦，没电了……可能是我没充够电吧，不好意思。” 他的态度还是很老实，说得孟天浩的气都消了一半，他收回后面的抱怨，转了语气，别扭地回道：“知、知道就好。” 孟天浩的问题结束了，何秋平的疑问却来了，他见孟天浩满头大汗，模样略显狼狈，不禁感到疑惑。 “孟先生赶得那么急是有什么急事要找我吗？” “咦？”这会儿被问住的人转成了孟天浩。 何秋平以为他是没听清，于是再认真地重复道：“我是说你找我有急事吗？” “呃……也不是……什么，只是……你为什么不回我简讯？”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孟天浩最后半句终于顺畅地说了出来。 “简讯？”何秋平的表情更加疑惑，“我今天只有收到一条你的简讯……可那不是发错的吗？” 平时从不简讯联系的人，今天却突然发来一条询问自己有没有在吃午饭，这怎么想都很奇怪，所以何秋平理所当然地将这条简讯归到了“发错”这一项里。 “我说你啊……” 孟天浩垮下肩刚欲再说什么，就在此时，何秋平身后倏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喇叭声。 何秋平推着婴儿车不能及时转身，但身后一切却早已落入了孟天浩的眼里。 如今正值午后，还未到下班高峰，道路上的车辆还不算很多，许多汽车为了避开高峰时段，都尽量加快了速度。其中一辆小汽车急于抢道，可后面的面包车却不愿退让，两辆车互不相让，结果就是碰撞在一起。小汽车从外侧撞上了面包车的侧面，而在内侧的面包车没有及时限速，再加上被撞击的冲力，一下子就越上了人行道，不巧，何秋平就站在那里。 “危险，小心！” 孟天浩没有思考没有犹豫，身体一下子冲了出去挡住了何秋平，然后奋力一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何秋平和婴儿车被推出去的一瞬间，面包车的一角也砰的一声撞上了孟天浩的肩膀。 随后只听“哧”的一声，车辆终于停止在人行道上，孟天浩也随之倒在了地上。 “阿浩……阿浩……” 孟天浩觉得自己并未因为车祸而失去意识，反而是更加清醒了。 他能听见房东喊自己的声音，可奇怪的是他喊的不再是生疏的“孟先生”，而是亲昵的“阿浩”，其实这么叫不坏，孟天浩还觉得挺好听的，只是房东那略带哭腔的声音令人觉得难受。 之后不久，身边又响起了救护车刺耳的车鸣，孟天浩又感到自己被搬上了担架，伤口被移动得生疼，他痛得皱起了眉头，手本能的在身侧想要抓住什么。 就在这时，一股暖流通过手掌传来，温柔充满善意，不用看孟天浩也猜到了那是谁，只是他感到奇怪，何秋平不是还带着孩子吗？他怎么能和自己一起上救护车？这样不会对孩子不好吗？ 第24章 带着疑问，孟天浩渐渐感到疲惫，意识也逐渐淡去，可他很安心，因为握着何秋平的手，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他相信何秋平不会轻易放开自己，所以他也不担心，只要有这个老好人房东在，那么自己就一定会没事的…… 事实证明，孟天浩真的是把好人房东的性格给了解了彻底。 当孟天浩从昏迷中清醒，看见身边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果然如此。 何秋平果然不负其“好人”盛名，外面天都黑了，他还坚持陪在自己床边，婴儿小车也在旁边，里头的小忆宝宝睡得正是酣甜。 “咳咳……”孟天浩想说话，可是喉咙很干，只能咳嗽两声。 大概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何秋平立刻倒了一杯水送上让他喝下。 有这及时水，孟天浩终于缓过了神，他侧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右肩的伤口已经被做了处理，现在他身处的应该是病房，不过天色已晚，周围十分安静。 “孟先生，你醒了就好，伤口还痛吗？麻药似乎还没过，你最好还是先休息一下。” 何秋平的声音听起来与之前相同，称呼也没变，不过他眼眶红红的，眉宇间也难掩疲倦，孟天浩还是看出了端倪。 “何老师，你也先回家休息吧，我这里……应该没事吧？” 何秋平闻言立刻摇了摇头，“你肩关节骨折，还有部分擦伤，现在打了两根钢钉固定，只要复位正常就没事的。” 孟天浩起先对自己的伤势也是担心，不过听何秋平这么一说，他就放下心来，刚松了口气，就听身边的何秋平再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孟先生，对不起。” 何秋平的口吻听起来很伤心，孟天浩几乎以为他又要哭了，不过手臂抬不起来，他没有办法伸手安抚，只能对着他劝道：“何老师，你不要太自责，是我自愿要护着你和孩子，不是你的错。” 他的话语非常中肯，的确也毫无责怪之意，但正是孟天浩的这种态度却令何秋平自责更重了。 其实撞车的瞬间，见到孟天浩为了掩护自己而冲出去，何秋平心里不单单是诧异焦急，那一刹那，只有他自己知晓，心底的某一处悄悄还蕴藏着希冀——要是…… “啊，不过何老师，之后我真的有些事需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帮忙。”孟天浩忽然想到说。 “什么事？你尽管说。”收敛起内心的想法，何秋平假装镇定道。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出车祸的事，包括公司、家人还有小瑾……”孟天浩一一细数，“我不希望他们担心，尤其是我哥，要是让他知道，那可不是一个『烦』字可以解决的了。” 何秋平看着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道：“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呢……所以要我帮忙隐瞒他们是吗？” 孟天浩扯了扯嘴角笑答：“是吧，我们兄弟一直在一起，所以感情比一般兄弟要亲厚。” “一直……”何秋平默念，“那父母呢？” “父母几年前因为事故去世了。”孟天浩有问必答，毕竟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 “啊，抱歉，我不知道……”何秋平听后很是诧异，连忙道歉。 孟天浩不在意，只是继续问：“所以老师，你可不可以……” “瞒着他们是吧？”何秋平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公司和小瑾那边……” “哦，这个没关系，借口我会自己处理，没事的。” 见孟天浩说得自信满满，何秋平也就随他去了，反正如今只要做好该做的就可以了。 “好了，既然后面的事都有计划了，那么你再睡一下吧。”何秋平说着给他掖了掖被子，自己则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老师你不回去休息吗？”孟天浩也注意到了这点，便问道。 “我没关系。”何秋平回答，“反正都这么晚了，明天要是没大问题你就能出院的，我们和你一起回去。” “那睡觉……” “我要是累了会在你床边靠靠的，你别担心，睡吧。” 何秋平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温婉带着磁性，孟天浩被他这么一哄，睡意又起，可在睡前他还是不忘关照：“何老师，要注意休息……”说完，他便沉沉睡去，不再清醒。 最后那句话落入何秋平的耳中，令他不禁泛出笑意。 如今万籁俱静，大家都睡得深沉，在这被黑暗笼罩的夜里，无人注意，何秋平才敢卸下平日里的从容淡定，眼眸中溢出浓浓深情，望着床上睡着的孟天浩。他张了张嘴似有说不完的话语，但几经衡量，最终欲言又止。 伸手轻抚那人的额际，何秋平轻轻抬起嘴角，只说了一声：“谢谢……晚安，阿浩。” 因为一场小小的车祸，孟天浩换来了回国后的第一个长假，虽然只有两星期的时间，但对于孟天浩而言，真的是够了。 经过一晚的医院观察，确认孟天浩没有其他内伤后，隔日下午他就能出院回家了。 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分别给公司、哥哥还有女友，借口也是同一个——独自外出旅游。 “你这么说，他们会信吗？”何秋平把孟天浩扶上床休息，自己则坐在一边给他削苹果。 孟天浩点点头，说得很有自信，“我每年都有独自出游的习惯，常常也是突然决定隔天就走，他们都知道，不会起疑的。” 第25章 果然，没过一会儿大家纷纷就回信过来，公司的总务确认接收假期申请，哥哥回信说知道了，高瑾则回要他小心。 “好了，搞定！”孟天浩将手机往旁边一扔，满意地躺下去。 看他笑得就像完成恶作剧的孩子一般，何秋平好笑地摇摇头，拿过那个被他扔掉的手机放到一边，然后将手中削完皮的苹果切成一块一块地放到盘子里，最后端到孟天浩面前给他吃，而他自己则拿起所剩无几的苹果核啃。 孟天浩见了刚欲再说什么，何秋平却先他一步开口道：“你先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去看看小忆。”话说完，他就走了出去，孟天浩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还是很在意吧……”孟天浩低喃，“其实真没必要。” 他并不希望房东因为自己的伤而自责愧疚，但是换个角度想…… “受伤后，何老师好像……换了个人啊，总觉得比之前亲和不少。”孟天浩回想着何秋平的一举一动，心中莫名有了窃喜，“算了，偶尔这样，也是不错！” 不错，真的很不错！ 之后的日子里，孟天浩几乎都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肩膀里被打了钢钉，除了不能提重物，不能有大幅动作外并不影响日常生活，休息两周后几乎与常人无异，医生说只要定期去医院检查，确认骨头没有错位，这样一年后再去医院取出钢钉就没大问题。 即便如此，何秋平还是把孟天浩当作“重病患者”伺候着，有求必应，从起床梳洗开始都亲力亲为，每日准时备饭备菜，定时给孟天浩擦身换衣，每隔两日还一定给孟天浩洗头。 而与他的忙碌相比，孟天浩的时间可就空闲多了，早上起了床吃完饭后，打开电脑收收邮件，回应一下公司里的事，结束之后就翻开小说阅读至中午，然后就是午饭，到了下午，小睡一会儿后，何秋平会带着小忆宝宝来玩。 小忆宝宝已经快要十一个月大了，头发长出来不少，会爬会坐会站，被人扶起来还能像模像样地走上两步，小家伙很是爱笑，每次笑起来都弯起眼，露出他那两颗门牙，煞是可爱。孟天浩对他爱不释手，尽管何秋平担心要他适可而止，但每次他都能陪着孩子玩上一个下午。 “欸，何老师，你说，我们这两天像不像一家人？” “啊？” 陪着孩子玩乐的孟天浩突然有此一说，让何秋平为之一愣。 孟天浩捏捏孩子的脸，不在意地笑道：“我是说我们啊，整天在一起，又有了孩子，一起看孩子慢慢长大……所以说，像不像一家人？” “我……” “铃铃铃。” 何秋平话语未出，孟天浩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何秋平适时停口，抱过孩子，孟天浩接起手机，看到是高瑾的来电，于是他示意何秋平噤声，自己则接起了电话回应。 “喂，小瑾，找我什么事？”他的声音在接起电话的同时转变了音调，比以往更加温和低沉了些。 何秋平觉得自己和孩子不宜在这里听他们说话，便起身打算和孩子离开，可孟天浩却伸出手及时拉住了他，让他不要离开。 “嗯？嗯，挺好的……是啊，就是下个月，欸……对，好啊，那我当日来接你，嗯，再见。” “呼……”关上电话，孟天浩舒了口气，“哎，每次接到他们来电都吓死人了。” 尽是些瞎说的话，何秋平心里明白，每次听他接电话时的口吻就知道了。 再次放下孩子，何秋平笑着与他聊起话来，“有这样的人好啊，不然一个人多寂寞呀。” “一个人也挺好的，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也不怕人说。”孟天浩搂住孩子，说得无心，“对了，何老师的家人呢？都不见你家人来看望过你……” “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 “啊，对不起。” “没关系，我都这岁数了，也早就不介意了。”何秋平心平气和地回答，“现在还有小忆在我身边，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见他似乎没有不高兴，孟天浩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又道：“也是，不过何老师，恕我多嘴一句，你真的没有想过再找个伴吗？” “……！” “啊，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孟天浩连忙补充道，“只是觉得生活还很长，何必为了一个已逝的人而放弃希望呢？” 何秋平闻言久久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小忆在孟天浩身边玩耍。 觉得他似乎是有些生气，孟天浩忍不住又说：“不好意思，我社会混久了，难免有些世故，做人也太过现实，如果因为刚才的话惹你不快，还请见谅。” 听闻这话后，何秋平还是沉默，直至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回答：“其实我也有想过你说的，再另找一个……但是不行，无论男女，始终都无法代替那个孩子在我心中的位置。” 不是不想，而是真的不行。 “孩子？何老师的爱人比你还要小吗？帅不帅？和我比起来如何？” 不是八卦，孟天浩仅仅觉得好奇，若是说何老师会喜欢上某个人，他真的想像不出，那人会是个什么模样。 迎着他的笑脸，何秋平知道他全无恶意，长长舒了口气，他甚有耐心地一一回答孟天浩的疑问：“是比我小，差得还挺多的，要说帅不帅……其实你和『他』很相像。” 第26章 “真的假的？我吗？”捏了捏自己的脸皮，孟天浩诧异，“那就是很帅啰？超帅气的那种！” 这大言不惭的话语让何秋平嗤笑出声，“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 “我这是有自知之明。”孟天浩继续自夸，还伴着哼哼两声，“若是像我这么帅的，也难怪老师念念不忘了。” 何秋平也伴着一起笑，“是呢，因为那么帅气，我想到死我都忘不了他。” 听起来像是玩笑的话语，但孟天浩却感到真实，尤其是最后那句，他知道何秋平并没有说谎…… 到了夜里，吃完晚饭，收拾完碗筷，先后给孟天浩擦完身，给孩子洗完澡，何秋平终于有时间踏入浴室里休息片刻。 在踏入浴缸后，他慢慢全身靠在浴缸上，舒了口气后闭上眼睛，脸上缓缓露出掩饰了一日的疲倦神色。 他很累了，但孟天浩却完全没有注意，因为他忽略了一个事实——何秋平不是无业，而是在家工作。 作家的工作听起来很是轻松，但实际做起来才能明白一切都并非那么简单。 以前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何秋平还能应付，可如今除此之外，他还要尽心尽力地照顾孟天浩，这无疑是给他虚弱的身体带来了重负，但他什么都没说，心想只要忍过去就可以了。 泡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算算差不多了，何秋平才再次睁开眼开始继续沐浴……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但这不意味着一日的结束，何秋平先将明日要洗的衣物分类，然后把在孟天浩屋里玩耍的孩子接回卧室休息，最后他上床打开笔记型电脑开始今天的赶稿工作，一般都要赶到夜里十二点左右何秋平才会睡去，而这些都是孟天浩看不到的。 平日按照这样的时间表，虽然睡得晚，但何秋平至少都能一夜睡到天亮，但今夜似乎有些不对劲。到了后半夜，何秋平刚睡下不久，他就觉得腹部隐隐有些抽痛，起初还以为是错觉，直到那疼痛加剧，逼得他冷汗直流，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会吧……” 手脚冰凉地支起身子，何秋平不敢有大动作，生怕吵醒摇篮里的孩子。 他慢慢地下了床，进厨房烧热水，打算倒杯热水，再冲一个暖水袋，不过期间腹痛难耐，水还未烧开，何秋平就禁不住蹲坐在地上。 “唔……疼，阿浩……好疼，阿浩……” 低低地呼喊着这个名字，何秋平并不希冀此时此刻那人能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只是一种寄托，至少在痛苦的时刻，他有那个能念能想的人，这样就可以了。 第七章 老师并不希望学生因为自己而与家人决裂，但是学生却下定了决心，执意要与他同住，绝不回去。 拗不过他的决心，老师无可奈何，只能让他留在身边。 学生这年跨入了大学的校园，老师替他支付学费，学生虽有不愿，但老师说了必须读大学，不然未来没有前途。 “我用老师的钱读书，真不甘心……等我成年了就把钱还给你，然后当我能赚钱养活你了，我就向你求婚，我们一起到国外结婚去。” 这天，学生拉着老师跑到自己学校边一个有名的许愿池，信誓旦旦地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老师闻言笑了，“我没那么多想法，只希望你开心就好。” “欸，怎么就许个愿都觉得老师要比我高端许多啊？不公平、不公平，我还要再许一个。” 看着任性的学生，老师只觉得好笑，而学生却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心愿。 “啊，有了！”学生忽然灵机一动，“老师希望我快乐，那我就祈祷老师平安，无论未来如何，老师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活安稳，直到永远……” ——《再见，爱》 “何老师，你没事吧？”孟天浩看着端来饭菜的何秋平，“你的脸色比之前更差，黑眼圈也很重，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 “没有，只是最近天气变化无常，夜里有时会冻醒，不过开些暖空调就可以了。” “嗯，老师也要注意身体啊。” 这年的十一月格外寒冷，许多人家都早早打开了暖空调取暖，所以对何秋平的话，孟天浩并未起疑。 何秋平点点头回应了他，随后就开始在碗里布菜，因为孟天浩手臂不方便，所以他这几天吃饭穿衣都由何秋平代劳。 与往常一样挑选了孟天浩喜欢的菜式，何秋平坐到床边正打算将饭菜一起送入孟天浩口中，忽然孟天浩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我哥的简讯。”孟天浩看着署名，觉得有些为难。 因为手机是触控荧幕，回起讯息来非常麻烦，尤其是对于如今手臂不方便抬举的孟天浩而言，即便手指能动，但要完整回复一条讯息还是十分困难的。 看着孟天浩微微皱起眉头的表情，何秋平想了想，忽然开口道：“你的电话号码是不是存在sim卡里的？” “欸？是，没错。”孟天浩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你等等。”话说着，何秋平放下碗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他手上拿着一个老式的按键式手机走了过来，把手机放到了孟天浩的手边。 “这是……？” “按键手机应该会比触控荧幕方便吧，给你用吧。”何秋平大方地表示，“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第27章 “咦？可是……”看看这个手机，孟天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要是我没猜错，应该是……遗物吧？” 倒不是迷信觉得不好，只是孟天浩觉得这个手机对于何秋平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而何秋平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你看出来啦，是啊，这个是之前『他』用的东西，不过我留着没用，要是能帮上你的话就给你吧。” “这个手机和你用的是同一个款式的。”孟天浩接过手机道，“真的可以给我吗？” “可以，反正里面没卡，只是个空壳子而已，闲着也是闲着。”何秋平抿了抿嘴唇，“你用吧。”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那孟天浩也没有再客气。在何秋平的帮忙下，他的手机卡被放到了这个旧式的手机里，起初回信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来回几条后便又找回了以前的那种感觉。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按下拼音，孟天浩回简讯的速度明显比触控荧幕快了不少。 见能帮到他，何秋平也很高兴，他再次端起旁边的饭碗，舀起一口饭菜就往孟天浩嘴里送，而专注于发简讯的孟天浩照单全收，也不在乎自己到底吃了什么，于他而言，现在的注意力都移到了新得的手机上。 “不要总是这样，老关注一件事，其他都顾不得了。”何秋平露出了平日难见的柔情道。 “唔？嗯。” 孟天浩咀嚼着饭菜，眼睛盯着荧幕，一点也没听进何秋平的话。 “真是……”何秋平笑了笑，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个坏习惯，怎么就改不过来呢？” “啊？你说什么？”这时候孟天浩回过神，但仍旧没听清对方的话语。 何秋平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没什么，吃饭吧。” “哦。” 孟天浩也没有多追究，顺着何秋平的话，继续吃起饭来。 这天夜里，有了新的手机帮忙，孟天浩睡意全无，先是哥哥的简讯，然后是朋友、女友……一条条讯息接连不断，发到夜里都不见关机。 最后为了不让自己的谎话穿帮，在十一点的时候孟天浩才向他们告别。 但是关上了手机也不代表他能睡着，似乎是因为刚才聊得正high，孟天浩一点也没有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直到半夜才昏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并不深沉，反倒是非常不安稳。孟天浩总觉得自己在半梦半醒间，而屋外似乎有什么动静。他本想去看看，可是身体却醒不过来，维持着不安，他只能继续睡下去……之后又过了不知多久，突然小腿部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 这一痛令孟天浩瞬间清醒，他几乎从床上跳起，期间不小心又硌到了肩膀的伤口，肩腿的疼痛几乎同时迸发，激得他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嘶！” 虽然疼痛难忍，但孟天浩好歹也是男人，即便再疼他也没有大声喊叫，俊逸的五官皱在一起，他抚着肩膀尽力站起。 小腿抽筋令他无法站稳，一阵阵抽搐的疼痛让他难忍，原本想站起可以有所缓和，但不知怎么的，今夜这个方法却没有效果。 “唔……” 孟天浩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他无力地倒在地上，黑暗的压力更是带来一种无形的负担，这个时候无论谁都好，他就想身边能来个人，帮帮自己，就算只是言语也好。 “怎么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灯被打了开来，孟天浩来不及抬头看，却能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孟先生！？” 见孟天浩脸色发白坐在地上，何秋平吓了一跳，他连忙跑了过去，蹲坐在他的身边。 “怎么了？腿抽筋了？”话说着，何秋平的手已经揉上了孟天浩的小腿，“是这里吗？没事的，我给你揉揉，你放松、放松点。” 何秋平的手掌很是柔软，掌心温暖，抚上小腿的瞬间就让孟天浩感到心安，他揉扭没几下，孟天浩就逐渐放松下来。 奇怪，总觉得这样的感觉很是熟悉，但是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闭着眼睛，孟天浩的呼吸趋于平稳，额际还留着方才的冷汗，靠坐在床边的模样很是狼狈，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威严模样。 何秋平看他这样，便起身绞来一条热的毛巾，给孟天浩擦拭。 当温热的毛巾拭上自己的额头，孟天浩才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显得模样更加虚弱，何秋平见了不忍，连忙安慰道：“没事的，只是抽筋罢了，明天休息一天就不会疼了。” “嗯。”这时候有了人安慰仿佛是支柱一般，孟天浩点点头，心里越发温暖，也忍不住诉说道，“刚才还扯到了肩膀，有些疼……” “扯到伤口了？”何秋平闻言一急，连忙又去看了看孟天浩肩膀的伤口，好在伤口没有被扯开，应该只是疼痛而已。 “没出血，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明天还是去医生那里看看，我陪你去，不要担心。” “好。” 何秋平的话让孟天浩渐渐安定下来，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在自己虚弱的时候，身边有个可以倚靠的人是多么重要。 “何老师。” “什么？” “能不能就这样让我靠靠？”孟天浩说着，脑袋一歪，倒在了何秋平的肩膀上，“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靠靠……就一会儿……” 何秋平原想拒绝，可是见到孟天浩示弱的样子，他又于心不忍，思索了一会儿，他舒了口气，挪动了一下身子更加贴近孟天浩的身边，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第28章 感受到对方动作上的允许，孟天浩由衷地笑了。 “何老师。” “嗯？” “我重吗？” “有点。” “喂，你太老实了吧？” “好吧，那你很轻。” “言不由衷。” “你真难伺候。” “嘿嘿，是吧！” “……” “那我和你的爱人相比，哪个更麻烦？” “……” “老师？何老师？” “硬是要说，那应该是『他』吧……” “哦？”孟天浩有点意外。 “……那个孩子在我的记忆里是永远的二十岁，任性、霸道、挑剔、聒噪……真的没一样好。”何秋平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就会喜欢上他呢？”话到后来，何秋平轻笑了几声，但孟天浩却听得出来其中蕴含的复杂情愫。 “老师，你一定非常喜欢他……” 何秋平沉默，却没有否认。 过了好久，久到孟天浩都靠着睡了过去，何秋平才缓缓转过头，轻轻地在孟天浩的额际亲吻了一下，仿佛轻轻点水，不留一丝痕迹。 “晚安，阿浩。” 这一夜的事虚幻若梦，隔日起来，孟天浩还想着要用什么颜面去面对何秋平，却不想对方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照常就这么过日子。 既然何秋平不介意，孟天浩也就没有自我束缚的道理，于是两人相处的日子就这么继续。 转眼两周时间即将过去，孟天浩的伤势也有所好转，他开始为自己上班进行准备。 “话说等我上班后，孩子又要拜托老师一个人照顾了，没有问题吗？”孟天浩一日随便说道。 听闻这个话题，何秋平顿了顿，孟天浩没有注意这份迟疑，依旧我行我素地说：“不过很可惜呢，上班后就不能吃到老师做的午餐了，我公司那儿虽然有餐厅，但都没有老师做的好吃。” 几日的生活下来，让孟天浩有足够厚的脸皮来抱怨这些，当然他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没想到何秋平却把这话当了真，立即接道：“那以后我可以每天给你带便当，反正中午都是要吃的，没问题。” “咦？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啊，但是下周……我有事，需要外出取材……” “一周？取材？”孟天浩有些不懂，“那孩子……” “嗯，是写作上的事。”何秋平回答，“孩子的事我已经和隔壁的徐阿姨说好了，她愿意替我照看一周，你不管也是没问题的。” 听他这么安排，孟天浩并不担心，只是有些意外，又或者该说，觉得有哪个环节不太对劲。 “怎么安排得这么急？” “没办法，写作有时就是这样的，临时……计划。” 何秋平不善于撒谎，于是他尽力避开了孟天浩的直视，有些事，他真的不想让他知道。 好在孟天浩也没有再次逼问，关照了一些要他小心的话后，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也正合了何秋平的心思，于是当天夜里，他联系了程书衡，安排了工作进度暂缓一事，而后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可言了。 『老师，工作你先别担心，倒是身体重要，你真的不要紧吧？』电话那边传来程书衡忧心的声音。 何秋平却淡定得很，他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回答：“没事的，只是入院检查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要真是这样才好，那我下周一开车载你去医院。』 “好的，麻烦你了，谢谢。” 『谢什么，别和我客气。』 一切安排妥当，何秋平挂了电话，转而走到壁橱旁，打开最角落里的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封存已久的小盒子。 简单抹去了小盒子上的灰尘，何秋平宝贝似的将它打开，里面放着一本陈旧的手稿，一支旧款的录音笔，还有一叠微微泛黄的相片。 拿起一张相片，里面记载的是何秋平年轻时候的模样，那时他还不如现在这般憔悴，双颊比较饱满，皮肤很白，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模样清秀，嘴角挂着微笑的样子很是温柔，而与其相对比的是站在他身边笑得灿烂的少年，他五官俊俏，眼睛眯起露齿而笑的样子充满朝气，一手比起的v字型也显得格外可爱。 “阿浩……”轻抚着相片中的少年，何秋平笑得柔和，“我又要去医院了，这次也希望没事才好。” 没人回应，但只是看着照片，何秋平就异常坚强，“若是你在这里，一定会说没问题的对不对？我知道，所以我也相信，这次一定不会有事的。” 话说完，何秋平又冲着照片笑了笑，而后他又把相片放回了小盒内，盖上盖子放到了自己的行李里，心里也在同时默念——我，没事的。 孟天浩重新开始工作的那一天，也是何秋平坐车离开家的时候。 这天早上，何秋平起了大早，先是按照承诺给孟天浩做了早餐和中午的便当，这换来了孟天浩的万般感激，然后就见他开开心心地提着便当上班去了，当然，离开家前，他也不忘让何秋平在外小心，毕竟要离家一周，还是要他注意身体。 面对他的叮嘱何秋平点头应下，照旧笑着送他出了门，之后就是一些家务琐事，何秋平的一个上午就在这些杂事中度过了。 第29章 下午三点是程书衡前来接他的时间，在此之前，何秋平整理好了房间，然后理出了孩子一周的需要，当程书衡准时赶到之时，他也正好把孩子交到了邻居手里。 程书衡在车上等了不到一刻钟，就看何秋平带着以前旧款的行李包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师。”看见何秋平坐上车，程书衡很是担心，“这次还是老毛病吗？” “我不太清楚，去看了再说吧。”何秋平倒是没有紧张，“别担心，我没事的，就算是有病我也会及时治疗，绝不会拖着的。” 程书衡并不担心这些，只是…… “老师，住院的事，你告诉你家的那位了？” “没有啊，他只是房客，不用告诉他的。”何秋平在这点上分得很清楚。 “咦？”程书衡诧异，“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是你误会了。”何秋平道，“所以我住院的事，希望你不要说给他听。”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程书衡愿意尊重他的选择，他守口如瓶，将何秋平送到医院后就在对方的强烈要求下先行离开。 见汽车逐渐远行，何秋平松了口气，他这才拎起行李包缓缓走向医院那个熟悉的角落。 挂号、等待、进专门的门诊部，一切都像以前一样，就连大夫都是之前的那个。 “陈医生，你好。”见到熟人，何秋平理所当然地打招呼道。 “何老师！”陈医生见到来人则有些惊讶，“你真的来了啊？” “是的，我怕身体又有什么问题，所以想了想还是打算接受你的建议，住院来观察一下。” “是嘛……”陈医生看了何秋平一眼，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腹部，“是这里疼吗？” “嗯，可现在不疼，只是有时夜里会抽痛，也不知是怎么了。”何秋平老实说。 陈医生闻言摇摇头，低下头开始开据入院单，他边写边道：“你之前手术切掉了三分之一的胃部，如果要是再病变，那可就糟糕了。” “我知道……希望不是什么大问题。” 何秋平明白自己身体不好，所以从不勉强，只是最近似乎比较忙碌，于是就疏忽了，没想到这么快身体就给他颜色看了。 “嗯。”陈医生看了他一眼，说实话他从没见过心态这么好的病人，尤其是…… “何老师，这次你的家人还是不来作陪吗？” 何秋平闻言笑了笑，“陈医生，你明明就知道的，我是孤儿，没什么家人……啊，不过去年我有了个儿子，非常可爱，不过他太小了，我不能带他来这里。” “哦？那真是恭喜，那么你的妻子她……” “唔……孩子并没有母亲。” “啊，不好意思。” 知道陈医生会错了意思，不过何秋平也没有更正的意思，他只是一味地在笑。 在收到陈医生的入院单后，何秋平开始了正常办理住院手续，因为以前都办过所以都还算顺利，但由于手续繁琐，到他真正穿上病人服入住病房，那也已经是当天夜里的事情了。 他住的病房一共有八个床铺，其中两个空着，其余在住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多数都是有子女陪同，最差也有老伴陪着，而唯独何秋平是独自一人，所以他刚入住就引起了不少人好奇。 “我是孤儿，并没有家人。” “我以前有做过老师，现在在家写写杂书什么的……” 那些旁人最想了解的问题何秋平已经习惯了回答，而且每次收到的无外乎就是些同情可怜的眼光，他并不介意。就像以往那样，只要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就不会再被追问什么更深层的问题。 夜里九点左右，病房里熄了灯，何秋平睡了下去，可还没入眠，一旁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打开一看居然是孟天浩的来信。 “该不会又发错了吧？” 何秋平奇怪地打开来看，只见讯息上写道——何老师，睡了吗？我来和你汇报一声，今天的便当很好吃，公司里的人也夸你做得好，一个个还猜测是女朋友的爱心便当呢，谢谢你！ 原来是来感谢今早的便当啊！ 何秋平轻笑，跟着缓缓打字回信——你爱吃就好，不用谢的。 发出去没多久，孟天浩又回了信——要谢的，你特意为我做的，当然要谢……啊，对了，跟你说一下，小忆早上寄放在邻居那里没问题，可我回来后就听他在隔壁哭个不停，我舍不得，所以晚上还是带他回来住了，我会照料他的，你放心。 是吗，这孩子果然还是喜欢待在双亲身边啊…… 何秋平叹了口气，最后回道——好的，谢谢，晚安。 之后他就关了机，不再通信。 “适可而止、适可而止……不要陷得太深了。” 漆黑的夜里，何秋平冷静地提醒着自己。 渐渐的，印象中孟天浩的脸孔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更为青涩稚嫩的脸庞，没有心机、没有世故，还会单纯地挂着笑颜大喊老师，我喜欢你。 见到回忆中的少年，何秋平掩饰不住笑意，他想今夜一定又会有个好梦的。 第八章 “老师，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喜欢我什么呢？” “谁知道呢。” “欸？怎么可以这么说？” “那反过来，你喜欢我吗？又喜欢我什么呢？” 第30章 “喜欢全部！” “那还真是多谢了。” “老师～！” “好了，快来吃饭了。” “哼，狡诈！” “多谢夸奖。” 在那一段幸福的时光里，没有世俗的偏见舆论，没有感性的悲欢离合。 在最美丽的季节里，老师与学生生活在一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享受着人生中值得铭刻一辈子的时光。 ——《再见，爱》 “阿浩、阿浩，快点起床了，大学的课程是今天开始吧！” “唔……老师，再让我睡……” “不行，大学第一天有早会，绝不能迟到，快点起来！” 无视床上躺着的男孩，何秋平无情地掀起被子，随着男孩抱怨的话语响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书包整理好了？便当真的要带吗？大学里还是和新同学一起会比较好吧……”何秋平有些担心。 这年夏天，阿浩考入了市内有名的一所大学，之后不久，他与导师何秋平正在交往的事就被父母察觉，双亲的勃然大怒可想而知，但阿浩并不畏惧，在激烈的争吵后，他与父母彻底决裂了。 与父母断绝来往后，阿浩就成了何秋平家的孩子，吃住用都是何秋平在管，就连手机都在他的坚持下，换了与何秋平一样的。不过大学不比高中，并不是只要单纯地吸取知识，与此相比，何秋平更希望他能在大学里交到更多的朋友，学更多为人处世之道，以为之后进入社会打下基础。 可阿浩显然不懂何秋平的心思。 因为校区离他们租住的房屋很近，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愿住校，他只想和老师在一起，其他什么烦心事他都不想管。 “不用啦，食堂好贵，菜又不好吃，我只要老师的便当就可以了。”阿浩一边叼着面包一边穿衣，行动匆忙，“好了，第一节课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晚上见，老师！”说完，他匆匆提起盒装牛奶和书包就往屋外跑。 “路上小心！”何秋平不忘叮嘱。 阿浩背对着他，随意挥挥手，“知道了，再见。” “真是……” 何秋平无奈笑笑，送走阿浩后，他简单整理了房间，随后不久也出门上班去了。 工作的学校还是以前那所高中——阿浩的母校，不过这一次何秋平没有再任班导一职，少了一份压力，也多了一点时间。 “何老师，早上好。” “老师早。” “早。” 笑着与学生们一一打过招呼，何秋平拎着老式的手提包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个办公室里一般有五、六个老师，何秋平为人谦和，在同事间人缘也是不错。他刚到办公室坐下，就有热心的邻班教师拿着刚热好的沸水过来给他添水。 何秋平连忙向他道谢，随后坐到自己的桌子前，从包里拿出了备课的教案参考书等等。 “何老师。”对面传来一阵喊声。 何秋平抬头看，是坐在对面教英语的李老师正在叫自己。 “李老师，什么事？” 李老师是去年才入校的年轻老师，工作刚满一年，由于制度分配上的问题，她今年被安排做了毕业班的班导，这样的重责让她压力颇大，所以从学期刚开始，她就没少向何秋平咨询问题。 “虽然最近已经有点习惯带毕业班的学生了，但我果然还是无法像何老师一样啊。”李老师显得有些沮丧。 何秋平奇怪了，“这话怎么说？我觉得李老师很努力，工作也很好啊。” 李老师看了何秋平一眼，不甘心地抿抿嘴道：“何老师，你太谦虚了！去年你教的班开始可是年级里最差的，结果最后，他们都顺利毕业了，超过半数的学生进了大学，就算没进的，也是就读了各种专科院校，没有一个落下的……真教人刮目相看啊！” 何秋平闻言笑了，连忙否认道：“那不是我的功劳，在考场上，能帮得了孩子们的只有他们自己，那是他们努力的结果。” “能让那群顽皮的小鬼乖乖努力就很了不起了啊！”李老师跟着道，“我现在班里那几个吊车尾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 这个问题何秋平还真不好说，其实当初他真的没做什么，只是尽心尽力地教学罢了，而班里那些难对付的学生，就是以阿浩为首的那一帮人。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发现其实阿浩并不是学不好，于是他上了心，用尽一切方法令阿浩改邪归正……后来头头都从良了，跟着他的那群孩子也自然就随着上进不少，如果硬是邀功的话，那头奖怎么说也该是阿浩，而不是何秋平。 “何老师，有你的信。” 这时，室外忽然传来一阵人声打断了两位老师间的对话，何秋平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先走了过去，接过自己的信件，然后又回到了位置上。 “奇怪……”来信只写了收件人和地址，并没有附上寄件人。 李老师在对面看得清清楚楚，这封信的信封是优雅的淡紫色，看起来高贵不失典雅，以她的经验，寄信人一定是女人。 “嘿嘿，何老师……莫非是，情书？” 虽然是老师，但同时也是年轻的女孩，李老师的八卦绝不比同龄人少。 何秋平不在意地笑笑，他敲敲手表回答：“无论是什么，我只想说，李老师，早读课的时间到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第31章 “咦？啊呀，真的……不好！”多亏有他的提醒，李老师迅速捧起书本冲了出去，离开前她也不忘道，“何老师，谢谢啊，有空请你吃饭！”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真是年轻人……”何秋平不禁笑道。 其实何秋平今年才二十九岁，怎么也说不上老，但身为孤儿的他注定比普通孩子少了童年的欢乐，多了过分的成熟，这让他总产生错觉——似乎不经意间，他已经很老了。 收回视线，趁着还没上课的闲置时间，何秋平打开了信封，展开信件，当他看完第一句话之后，眉间便渐渐靠拢，他一字一句看得仔细，当读到最后的落款时，不仅眉间，就连眼眸中都掺杂了一丝焦虑。 这不是旁人的来信，更不是所谓的情书，这是来自一个母亲的自白与希冀，而那个母亲的儿子……如今正与他一同生活着。 “呼……该来的，逃不了。” 从阿浩声称与父母决裂后，何秋平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不意外，只是有点迷茫，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想，他该如信中所说的，和阿浩的母亲见上一面。 当然，是瞒着阿浩，悄悄的见面。 虽说断绝来往，但阿浩的家人总是惦记他的，从信上所写的见面时间就可以看出来。 周五的下午何秋平没有课程可以早归，但阿浩却因为社团活动要晚些才能到家，会选到这个空档绝非巧合，至少何秋平是这么觉得。 于是他如约而至，在离家较远的一所咖啡厅里，何秋平见到了阿浩的母亲。 “孟夫人，你好……好久不见了。”这是何秋平见到对方的第一句话。 “何老师，你好。” 没有冲动的话语，没有激烈的言辞，阿浩的母亲维持着一向的从容端庄，客气地与何秋平打着招呼，“请坐，需要喝点什么？” 何秋平在指定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对前来点单的服务生说：“我不用，谢谢。” 服务生走后，何秋平正色望向对面的孟夫人。 孟夫人端起面前的咖啡轻啜一口，不愠不火地说：“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阿浩的家长面谈会上呢，那之后事情太多，又有阿浩拦着，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何老师一起喝杯茶。” “是的。”何秋平应道，“孟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孟夫人和她的先生一样，是商场上的好手，初次见面还是在阿浩高二的家长会上，那时的她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身周散发出强大的气场。精明干练、贵不可侵，就是她给人留下的印象，如今也是一样。 孟夫人闻言叹了口气，“你这是在讽刺我吗？”话说着，她停顿一下，瞥了一眼何秋平后才继续道，“儿子莫名其妙地跟着班导跑了，我怎么也劝不回来，身为母亲，我觉得这是绝对的失败。” “……” “既然失败了，那又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孟夫人继续说，“以前，我可是毫无败绩的。” “我觉得业绩是无法和感情相提并论的。”何秋平插话道，“至于阿浩，我也有想和孟夫人谈的事。” 孟夫人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心下也是有点好奇，“何老师，你知道我这次要来和你说什么吗？” “可以猜到。”何秋平笑了笑，“身为父母，要说的无疑就是希望阿浩能回到你们身边……” “两个男人是没有未来可言的；请你放开我的儿子；你如果有要求可以尽管说，我愿意出钱让你离开……之类的话我想了很多，都想说给你听，可最后因为太多了，也不知道第一句该说哪句。” 孟夫人面无表情地补充说着，平淡的话语说得好像笑话，但何秋平知道她是认真的。 “孟夫人，我懂你的意思。” “很好，那么你的回答呢？”孟夫人喜欢明白人，她说着便拿出了包里已经准备好的支票本，“要多少钱？” 何秋平盯着孟夫人的支票本犹豫了片刻回答：“对不起，我不能把阿浩还给现在的你们。” 这话触怒了孟夫人，她立刻皱起眉，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愠怒，“你这是在耍我吗？” 何秋平摇摇头，“恕我说句实话，孟夫人你也该察觉到了，阿浩他年纪还小，他口中所谓的感情……其实并不真实。” 这话稍稍平静了孟夫人的怒气，可是她依旧皱着眉头，似在等待何秋平之后的话语。 “他喜欢我，因为我对他好，他想和我一起，因为我会满足他的要求，他还是个孩子，他对我的依赖就如对亲人一般，对他而言，我在他身边担任的角色不是『情人』，而是『父母』！” “可他的父母是我们！”孟夫人闻言不禁反驳。 何秋平毫不避讳，“是的，但是你们并没有尽到责任不是吗？” “我们赚钱给他良好的生活！” “物质不是感情。”何秋平再次道，“阿浩需要你们的关爱，但是你们却一心扑在生意以及令你们骄傲的长子身上，所以身为次子的阿浩感到非常寂寞，他很自卑很无助，但你们却没人注意到……” 说到这里，何秋平想起了以前阿浩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自己可能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哥哥才是，因为父母对自己和对哥哥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而之前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努力学习的自己真像个小丑，做着无用功，得到的永远只有嘲笑。 第32章 笑着说出这话的阿浩令人心疼，也同时让何秋平下定了护他的决心，何秋平希望他能知道，就算父母不重视他，但世界上总有一个何老师会站在他这边，帮着他、搀着他。 “我觉得，对现在的阿浩而言，在我身边会比较好。”何秋平明确表态。 “你……” 孟夫人哑口无言，并不是无话反驳，而是她在思考——或许何老师说的是对的。 长子出生就背负着孟家夫妇最大的希望，他努力好学，漂亮聪慧，小小年纪就成绩优异，夫妻俩给他最完美的生活环境，让他就读国外最好的学校，他是他们的骄傲。 而与他相比，后来早产的幼小次子就相距甚远。 阿浩生下来就非常弱小，孟家夫妇不说讨厌，但也的确没怎么上心。婴儿时期交给医生照顾，健康长大又交给了保姆看守，在他的成长轨迹中，孟家夫妇始终都没有亲力亲为什么。 而在阿浩后来的成长期里，哥哥去了国外，父母也为生意奔走在世界各地，硕大的屋子在此时变成了牢笼，关住了他的心，也锁住了他的感情。 “我不期望今天仅此一次的会面能改变你的想法，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何秋平说道。 孟夫人听完了他的话后久久没有言语，再次抬起头，她的眼神依旧凌厉，可是其中却带上了几分疑惑。 “何老师，我想确认一件事……你说阿浩对你不是爱情，那么你呢？你对我的儿子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 “我……”何秋平苦笑，“大概都有一点吧。” 他并不害怕承认自己的感情，但若要他真正说个清楚，也很是困难。 “我之前就说了，我是个孤儿，所以从小都是一个人，现在身边忽然多出个人来，他敬我、爱我……说实话，我非常动摇。” “那以后要是阿浩……想要离开，那你会如何？”孟夫人又问。 “他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不好说，但是如果我真的爱上他，那我会尽力不让他有这个念头。”何秋平笑着回答。 这样的答案并不是孟夫人想要的，但是她却由衷感到钦佩，舒了口气，她再次端起咖啡喝下一口。 “真不愧是语文老师……但我身为母亲，绝不会因为一番话而把儿子让给一个男人，我的丈夫也是如此，我们依旧坚持，两个男人没有未来可言。” 何秋平听着她说，没有打断。 “可是，我也确实感到，如今你对阿浩的了解和理解远远超过了我和我的丈夫，所以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们不可能将他从你身边夺走。” “……谢谢。” “别谢得那么快，我说的仅仅代表我的观点。”孟夫人说，“我的丈夫可比我麻烦多了。” 何秋平被说得有些无奈，“我想也是。” “他爱面子，也考虑到孩子，所以明着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暗着我就不确定了。” “多谢孟夫人提醒。”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 孟夫人看了看手表，刚欲起步离开，却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了何秋平道，“啊，对了，我好歹也是那孩子的母亲，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够知道他的近况。”说完，她掏出笔纸写上了一个手机号码，“给，这是我的私人手机，若是阿浩有事，你可以及时联系到我，同样的，你的联系方式我也有，如果我注意到什么，我也会联系你。” 何秋平接过，在原位上愣怔了片刻，而趁此时，孟夫人独自买单离开了咖啡厅，当何秋平回过神，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握着纸条，何秋平微微一笑，轻声自语道：“谢谢……” 孟夫人此举无疑是给出了答复。 何秋平很是庆幸，阿浩和自己终究是不一样的，他有父有母，还有兄长，尽管抱怨他们对阿浩不闻不问，但他们始终都是一家人。 与孟夫人的见面，何秋平没有对任何人说起，阿浩也被完全蒙在鼓里，两人之间虽然会有各种话题，但从来不会牵扯父母兄弟。 阿浩就读的是他钟爱的电脑系，即便没有住校，以阿浩的个性，他还是交到了不少志趣相投的新朋友。他不怕把自己的现况展现给朋友们看，但何秋平有所顾虑，所以两人对外声称的关系还是“远亲”，并无暧昧。 两人一起租住在较新较大的公寓里，因为房东是何秋平孤儿院的伙伴，所以租金也不是很高。阿浩在这里有独自的房间，何秋平还为了他的学业特意准备了一间小书房，而他自己的工作和休息则都挤在卧室里。 两人的生活很简单，何秋平自是不用说，从小就有勤俭节约的习惯，阿浩虽说是富养长大的，但是与老师住在一起，他也明白对方的辛苦，因此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吃穿一切从简，工作日两个人分别上班上学，到了周末有空就一起出门散步逛街，除此之外，偶尔闲暇之余，阿浩还有些和同学朋友的娱乐活动，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这样平淡的日子并非一帆风顺，正如之前孟夫人所说——暗箭难防，更何况这支箭来自阿浩的亲生父亲。 在阿浩上半学期结束前，何秋平忽然收到了来自学校的解雇信。学校并没有说明原因，可何秋平心里清楚缘由，但他不点穿，因为不想阿浩为此伤心，而且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3章 “我要换学校了。”餐桌上，何秋平这么向阿浩说。 阿浩闻言一愣，“咦？为什么？现在的学校很好啊，离家也近，为什么突然就要换？” “大人的事，跟你说不明白。”何秋平瞒着阿浩自己被解雇的事，转而用了蹩脚的借口作为托词，“不过别担心，我很快就会找到新的学校的。” 迎着他的笑容，对面的阿浩却笑不起来，他咬咬牙道：“要是、要是我能工作赚钱就好了。” “说什么呐，等你毕业了不就可以了？”何秋平笑道。 “唔。”阿浩摇摇头，“我现在就想，我想赚钱养老师，这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又是换学校又是什么的……” 虽然他的确不知道老师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换学校，但他总有一种感觉，或许这事和他有关。 “傻孩子。”何秋平低笑一声，“还怕以后没机会吗？” 不过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说，他不该束缚这个孩子。 可能阿浩还没有想到，但何秋平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等到大学毕业，阿浩出了社会，又或者更早，在大学里，年级再高一些的时候，这孩子应该就会离开自己，那时候……一定要笑着送他离开。 “……师？老师，你有在听吗？” “啊？嗯。” 等何秋平回过神，见到阿浩正忧心地看着自己，“老师，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什么？” “啊，完全没在听，失败！”阿浩无力地瘫在桌上。 “对不起，再说一次行吗？”何秋平抱歉道。 阿浩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再说一次，咳咳……现在我都是在用老师的钱，等我赚钱了就把钱还给你，然后当我钱赚得多，能养活你了，我就向你求婚，我们一起到国外结婚去。” “……比起那么久之后，现在还是吃你的菜吧。”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现在的何秋平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相处的开始是因为阿浩是他的学生，他无法置之不理，后来，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增长，他看到了这孩子的喜怒哀乐，慢慢习惯了他在自己身边，渐渐的，他也变得离不开他了。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什么人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的缘故吧，何秋平想，阿浩是第一个让他摆脱寂寞的人，所以就算明知不能不该，但他还是想和他一起生活……就算以后会伤心，也无所谓。 阿浩全然不知老师所想，他想得简单天真，自然就认为老师永远都会和自己在一起。 “好，我们说定了！” 面对阿浩的话语，何秋平委婉地笑了。 被原来的学校解雇后，何秋平去了其他学校应聘，在几次碰壁后，寒假完结前，终于有一所不太知名的高中录取了他的简历。学校的名字叫云尚，因为正处人事变动期，何秋平一进去便被安排做了一年级的班级导师。 导师的工作繁忙，再加上这次的班级里有个较为自闭的女生，何秋平的事情就更多了，一边做着教师的工作，另一面还要开导这个女孩，双重压力袭来，令他对阿浩的关注也比之前要少，但阿浩本身似乎也是忙于功课，倒也难得没有抱怨老师的忽视。 一转眼又是半个学期过去，炎炎夏日，学生们最为期待的暑假也悄然而至。 何秋平终于空下来，有时间陪伴阿浩了。原本趁着暑假，何秋平想带着阿浩外出旅游，不过阿浩却回拒了他的好意，他说自己的社团在暑假里也有活动，所以不能出远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何秋平可以理解，就没有多说什么。 暑假之中，正如阿浩所说，他每周的一、三、五、日都有社团活动需要参加，只有三天会待在家里，而且似乎是活动非常累人，每次休息在家他都要睡到中午才会起床，就算起了床也常常见他打哈欠，非常疲倦的样子。 何秋平见了总觉得不太对劲，也常常劝他不要这么拼，社团什么的只是一种兴趣，没必要为此搞垮自己的身体。 阿浩嘴上答应，但实际行动却不是，他照旧会定时出门，情况一点也不比没说之前好。 （我家的孩子最近处于叛逆期……） （丈夫外遇……） （学生不听话……） 夜里坐在电脑前翻阅了网上论坛的几个帖子，何秋平也不晓得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但阿浩的敷衍的确让他有点难过。 “呼……”坐在电脑前，深深地叹息一声，何秋平迷茫了。 他不知道现在的阿浩是什么想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随着这孩子渐渐成熟，他的“自我”会越来越清晰，可能再过不久，他就该意识到某些事了吧。 向后靠向椅背，何秋平又叹了口气。 而伴随他的这声叹息，房屋的门被从外打开了…… “老师。” “阿浩？” 转过身，看见穿着睡衣的阿浩，何秋平心中一软。 “那么晚，怎么还不睡？”何秋平走上前，抚摸着他的发丝问，“今天社团活动很累了吧……是睡不着？要喝杯牛奶吗？” 感受着老师的抚触，阿浩红着脸点了点头，何秋平怕他着凉就让他先去床上被窝里躺着，而自己则去厨房给他泡了一杯蜂蜜牛奶。 “谢谢。” 接过温热的牛奶，阿浩稍稍啜了一口，微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 第34章 犹豫了一会，看着老师再次坐回了电脑前，阿浩忍不住道：“老师，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对于这个提议，何秋平有些诧异，但迎着对方祈求的目光，何秋平拒绝不了。 “好吧，那你先睡进去，我过一会再睡。”拍拍他的头，何秋平道。 阿浩闻言，笑着点点头，“嗯。” 随后何秋平坐回电脑前，搜了一些关于课程的准备资料，约莫半小时后，他才关上了电脑，上床睡觉。 原以为阿浩已经闭眼睡了，但何秋平刚一上床，温暖的体温就靠了过来，感受着阿浩伸手搂住自己，何秋平吓了一跳。 “阿浩！？” “老师，别担心，我不做什么……” 第九章 那一年如果可以重来，我会大声地告诉你——我爱你。 ——《再见，爱》 何秋平比阿浩大了十岁，但论身高却是阿浩要比他高出不少。要在床上拥住何秋平，对于阿浩来说再简单不过。 “阿浩，你抱得太紧，我有点喘不过气。”何秋平被抱得有些难受。 可阿浩置若罔闻，仍旧不愿放开他，“老师……” “怎么了？”感觉今天阿浩的口气不太一样，何秋平很快就注意到了问题，“是出了什么事？” 阿浩被问得沉默了片刻，何秋平差点都以为他睡着了，不过之后他还是幽幽开口道：“今天，我爸……他来找过我了。” 他说完，何秋平没有回应，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话题。 果然，过不了一会，阿浩又开口说：“他没有和我吵，但是他却说……你不是真的喜欢我，说你对我只是责任，没有感情……” 原来是这样啊，孟先生也不愧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是看得比较清晰。 拍拍阿浩搂着自己的手，何秋平舒了口气，“你信吗？” “不信！”阿浩立刻回道，“我才不信呢，如果只是责任，老师又怎么会愿意收留我、供我读大学？” “……那，你又为什么来告诉我？” 阿浩的心思何秋平是知道的，若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坚信，那今日也就没有这么一说了。 不出其所料，何秋平话语一出，阿浩又沉默了。 没有逼他继续说下去，何秋平接着自己的话道：“是因为你父亲又说了什么令你动摇的话吧？是什么？说来听听。” “不……是，我爸他只是……说了些奇怪的话……” “奇怪？” “……大概意思就是说老师你最近忽略了我，一心投在自己的新工作和新学生身上，我对你而言就是个学生之类。” 何秋平听着阿浩的话，总觉得他有所隐瞒，但也不好深问，便就着他的话道：“阿浩，高中三年，大学里一年，我们相处了四年，你一直称呼我为『老师』，能改过来吗？” “这怎么行？老师就是老师啊！”阿浩迅速回道。 “对，你改不过来，我也是。”何秋平笑着捏捏他的脸颊，“先不说我们年纪差很多，从第一次见面，你就是我的学生，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若硬是要我摆脱你的学生身分，把你当作爱人那样，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人类本身就是有着众多感情的生物，如果要单一地分个清楚，怕是很难，正因如此，何秋平也一直不懂自己对阿浩是个什么心思，如今要他说个明白，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现在不能保证什么，但我能告诉你，于我而言，阿浩你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真的？” “真的。” 这并不是阿浩想要听到的答案，但这话出自老师口中，他又觉得非常真实。 “老师。”再次搂紧了何秋平，阿浩撒娇一般地贴了上去，“算了，我知道，老师你一直顾及我比你小，也觉得我不可靠是不是？” “呵……你还年轻，这是事实。” “是哦，我还年轻！”亲昵地在何秋平的颈窝里蹭了蹭，“老师，其实你也不老啊。” 何秋平刚欲接话，却感到下身忽然被对方扣住，随后一股异样的触感贴了上来，起初他还奇怪，可不到半刻，当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的时候，立刻羞恼得脸色通红，逃也似地挣开了对方的束缚。 “阿浩，你、你……” “我什么？” 阿浩不怕，虽然自己小，可毕竟也是男的嘛，正常反应，没什么好害羞的。 何秋平拿他没办法，只能推着他道：“快去厕所，解决了再来睡觉。” “欸？老师，我今年已经十九了……” “十九也不行，至少、至少也要二十吧！”何秋平的脸都快烧红了，全然敷衍道，“你倒是快点去啊，不然你别想再来我房间睡了。” “好啦好啦，我走人。”阿浩没有咄咄逼人，老老实实地下床去厕所。 不过临走前，他也不忘探头提醒道：“老师，说好了哟，二十岁……我的生日是十一月十六号，就是今年年底哦！” “知道了，快去！” 何秋平羞得不行，他可没有阿浩那样开放的思想，也不会对这类的事有所深思。 但如果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何秋平这夜一定不会是如此反应…… 夏天在平静中结束了，新学期拉开了序幕，九月一日，何秋平繁忙的工作又开始了。 第35章 “阿浩，中午吃的我都做好了，在冰箱里，你中午拿出来热热就可以吃了，晚饭我会买菜回来的，你不要担心。”站在阿浩的房门口，何秋平对着床上半梦半醒的阿浩道。 “嗯。”阿浩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老师路上小心。” “好，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晚上见。”说完他就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大学这时候还没有开学，阿浩这天也没有社团，所以何秋平早早起了床给他做了午饭，之后才放心地去上班。 何秋平人缘真的不错，两个月不与学生们见面，就有不少同学表示自己想念老师，尤其是那位有些自闭名叫高瑾的女学生，新学期一开始，她就毫无保留地向何秋平展现着自己的好感，这令他有些为难。 回来后与阿浩随口说起这事，却没想到阿浩这个醋坛子一翻不可收拾，听闻后立刻要求何秋平再换学校，要不就申请换班，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老师被女学生抢走！ “真是，你和一个高中女学生计较什么。”何秋平已经后悔告诉他了。 “我不是计较，这叫危机感！”阿浩申明，“而且你之前不是说她有自闭症吗？自闭症怎么这么积极啊？我说她早有预谋，老师，你千万不能中计啊！” “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何秋平哭笑不得，“我只说那孩子有些自闭，谁说她自闭症了？” 阿浩却不管，“谁知道呢，不过老师你一定要离开她，离她远远的……老师是我的，绝对不让！” 看他那么坚持，何秋平心里也是欣喜的，当然他并无意离开阿浩，所以阿浩所顾虑的事并不会发生。 之后不久，果然如阿浩所料，那个小女生清清楚楚地向何秋平表达了“自己喜欢老师”一事，但何秋平依旧视其为学生，认真地回绝了她的好意。 “小瑾，你是个很好的女生，但是老师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不能答应你。” “咦？老师……已经有了想要结婚的对象吗？”高瑾很是诧异，“可是从来没听过。” 因为有关何老师的传言有限，高瑾听得最多的无疑就是他是个孤儿之类的，但谁也没听过或见过他的女友，所以大家都是一致认定——老师是单身。 何秋平笑了笑，自己本身就是很平凡的存在，还时常被人忽略，当然不会有人来八卦自己的私生活。 “不骗你，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他也很忙……不过，如果有朝一日，机会允许的话，我可以介绍小瑾和他认识，他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小瑾一定可以和他相处得很好。” 高瑾闻言自然不会是喜悦，但见老师说得真切，她也得到了几分释然，“……唔，好，虽然被拒绝了，但也谢谢老师，没有随意敷衍我。” “那……” 后话还未说出口，何秋平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高瑾懂事，见状便不打搅老师，在她离开后，何秋平才接起手机，那方传来的是陌生的男声。 『何先生？请问是何老师吗？』 “啊，是的，请问你是……？” 『啊，何老师你好，我是孟天浩的大学同学。』对方先做了自我介绍，『他在打工途中忽然晕倒了，我现在送他去医院……』 “……！” 听见这句话，何秋平的脑袋里轰一下炸开了锅，他甚至无法再听进后面的话语，身体本能地冲了出去。 他要去，要去阿浩所在的……医院！ 通过电话，何秋平很快就得知了他们所在的医院，当他赶到的时候，阿浩已经被送进去做检查了，而门口守着的正是和他通话的那位同学。 那个学生见到何秋平那么快赶来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回想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并告知给何秋平听。 原来所谓一、三、五、日的社团活动根本不存在，而是暑假一开始，阿浩就与同学约好了一起去速食店打工，计划是到开学前，若非今天突然出了事，何秋平还是会被蒙在鼓里。 “他似乎是想要赚钱买贵重的东西给女朋友，所以一直很拼命，我担心他努力过头，却也没想到他会像今天这样，就直直倒下去了！” 一想起阿浩倒下的那一幕，同学至今都后怕不已，“本来我是想直接联系他父母的，可是他手机电话簿里除了朋友和学长外，连个长辈都没有，我翻到后来就只能联系你了……我记得他也提过你，说你和他是住在一起的亲戚什么的。” “嗯，是的，谢谢你……” 何秋平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心中尽是担忧与自责。 是自己不好，是自己没有注意到阿浩奇怪的行动，是自己没有及时了解这孩子心中所想，所以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懊恼地站在检查室的门外，何秋平也不知那位同学何时离开，不知不觉，天色渐暗，检查室门外的灯终于熄灭，阿浩的病床被人推出了检查室。 何秋平忧心忡忡地看着病床上的阿浩，他依旧昏迷不醒，由护士推着去了病房。 “医生！”何秋平看见随后出来的医生，他立即上前追问，“请问阿浩他怎么样了？” 医生拿下口罩，顿了顿后问：“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 何秋平心急，立刻点了点头，随后只听医生回道：“那麻烦你帮他办一下住院手续，病人需要留院观察。” 第36章 “……！” 这句话犹如晴空霹雳一般，让何秋平怔在了原地。 “留院观察”，这个词语背后的含义实在太过沉重，如果结果是好那就是万幸，可如果是坏的……他根本无法想像。 “我要回家，我没病，老师，带我回家。” 隔日早上，当阿浩清醒过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回去，他讨厌病房、讨厌医院，这里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不行，阿浩，你给我安静地住在这里。” 整夜没睡的何秋平向学校请了假，连夜给阿浩办了入院手续，随后又从家里带来了一些住院所需的必备品。但这些都只是开始，最麻烦的还是对付睡醒了的阿浩。 “不要，我就是要回去，老师，你别信医生，他们都是骗人的。”阿浩还在坚持，“我只是太累了而已。” “说到这个，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那么缺钱，还要暑假瞒着我去打工？”自知拗不过阿浩的倔脾气，何秋平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这话果然有用，阿浩一听就蔫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到个重点，就连借口也编不好，最后逼不得已，他只好乖乖坦白：“我只是……想买……礼物。” “给女朋友的礼物？”何秋平记得那个同学是这么说的。 “我才没有女朋友！”阿浩立刻辩解，生怕老师误会，“礼物是给……老师的。” “给我？”何秋平感到意外。 阿浩别别扭扭，再三思索，好不容易才把话解释了清楚，“我一直住在老师家，很不好意思，所以老师生日的时候……想送礼物给老师。” “我？生日？” 何秋平并没有真正的生日，因为是弃婴，他也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日子，不过他所在的孤儿院还是以捡到他的日子算起，以此作为他的生日。此事他无意间有向阿浩提起过，没想到他真的记了下来。 “九月三十日，我本来是想给老师惊喜的。”阿浩越说越不甘心，“啊啊，就差一点点了，搞什么啊！” 孩子的心意令人感动动容，但是如今的情况却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何秋平去感受，他收敛起其他的心思，轻咳一声安慰阿浩道：“阿浩，你要为我准备惊喜，我很开心，真的……不过，现在你只要好好住院看病，那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 “呃……”阿浩瘪了气，在老师的柔声政策下，他只能弃械投降，“那我们说好，我就住几天，查完没事后我要立刻回家。” “没问题。”何秋平也同意，并衷心期望阿浩所说的可以成真。 然而，天不遂人愿，几日后，检查结果出来，医生从阿浩的脑ct里查出了端倪，他的脑袋里长了一颗瘤。 脑瘤，虽然是良性的，但这两字足以震撼人心！ “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阿浩不愿意承认，“老师，我要回家，我才没有什么脑瘤。” 何秋平看着诊断结果，眼中泛着红丝，眼眶也是酸酸的，但他没有流泪，因为阿浩在他身边，他不能让他难受。 “阿浩，你之前有时头会疼对不对？” “那只是我太累了。” “有时眼睛会偶尔看不清对吗？” “那是电脑看太多……” “阿浩！” “……！” 何秋平从来不会大声喝斥，但他今天做了，他大声叫了阿浩的名字，这令阿浩为之一怔。 “老师……对不起。”觉得老师是在生气，阿浩马上乖乖地道了歉，“是我……” 可他话还未完，何秋平便走上前搂住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然后只听他颤抖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道：“对不起、对不起……阿浩，是我不好，我一点也没有注意，都是我不好……” 阿浩从未见过这样的何秋平，他也慌了神，抱住老师连连道：“老师，你没有错，是我不该瞒着你，你别生气，也别自责，你待我很好，真的很好。” 但是这些又怎能平息何秋平的心绪！？ 阿浩与他生活在一起就是他的责任，他该好好照顾他的，但事实却是如今这种局面，何秋平自认有推辞不了的责任。 “老师，你不要这样，是我故意瞒着老师，是我不对，不是老师的错……”阿浩尽力安抚何秋平，“不要这样，老师，我会乖乖在医院接受治疗，医生说了是良性的，能治好的，很快就能好的，你不要担心。” 听他这么说，何秋平慢慢放开了他，见到阿浩担忧地看着自己，他心里又是一动。 明明生病的是阿浩，他应该比谁都要心急，但如今他却软着性子来安慰自己，或许……他要比自己想像得更加懂事成熟。 “阿浩。”摸摸阿浩的头，何秋平控制了情绪，重新戴上一副温柔的笑容道，“你病得很严重，可是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你会没事的。” “嗯嗯。”只要老师不生气不难过，阿浩就没有异议，“我会住院治病，老师别急。” 两人相视莞尔，尽管是在此困境之中，可希望还未完全破灭，只要两人在一起，何秋平依旧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浩因为病症被医院下了禁令，他休学了半学期，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自此以后，何秋平每日都在三地间来往跑，早上从医院出发去学校工作，下班后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医院照顾阿浩，时间紧凑得有时连饭也顾不得吃，夜里他会在医院的椅子上休息，但通常都睡不好，直到早晨又是之前一日的循环轮回。 第37章 阿浩非常心疼这样为自己奔波不停的老师，也有提出要老师回家休息，但都被何秋平一一否决，他说这些都是大人的事，阿浩只要负责治病就好。 阿浩住院期间，医疗费用都是何秋平承担，但他不介意，希望医生用最好的方法最好的药物，只要能治好阿浩，无论多少钱他都愿意支付。 经过医生的细心诊断，他们判断，阿浩的脑瘤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开颅手术，虽然术后可能会产生些副作用，但这的确是根治此病的最快方法，而至于手术的安排，自然是越快越好。 得到这样的结果，阿浩有些畏惧，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的脑袋上动刀子，但何秋平却一反常态，他异常坚持要阿浩签下手术同意书，因为这样才能治好这病，在他的坚持下，阿浩答应了手术，而非常不巧，手术的时间被安排在了这年的十一月十六日。 “是我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呢。”阿浩看着日历道，“老师，你还记得答应我什么吧？” 在一旁给他削苹果的何秋平闻言笑了笑，“记得。”说完他切下一块苹果送到阿浩的嘴里，“不过你隔日可能还会因为麻醉醒不了，这样吧，只要你的病能治好，之后你无论做什么，我都随你好不好？” “真的？真的？” “真的。”事到如此，何秋平不再回避自己的感情，“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等下等下。”阿浩先制止了他，随后从床边的抽屉里翻出一支录音笔，按下录音键后才道，“好了，现在再说一遍。” 面对他幼稚的举动，何秋平笑了，于是他又重复了第二遍，让阿浩一字不漏地录了进去。 事后，阿浩没有关掉录音，反而兴致勃勃地将录音笔拿到自己嘴边，接着老师的话道：“既然老师说了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表示我的求婚成功了对吧？嘿嘿，那我们可说好了，等我病好了，我们就结婚～！” “这……好像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何秋平好笑道。 阿浩却没有在意那么多，连连回道：“一样的、一样的，病愈之后洞房，赚钱以后登记，老师放心，我只要一毕业，就能赚很多钱，一定能养你。” 他的话语令何秋平笑个不停，其实因为近日的辛苦生活，何秋平已经憔悴消瘦了不少，但即便生活再苦、压力再大，只要有阿浩在自己身边，那一切困难都变得不值一提…… 在手术前的几日里，阿浩不少同学前来看望过他，他们带来各种慰问礼物，何秋平帮忙收着，有时也会让出位子，给年轻人们享受自己的世界，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不让阿浩受累。 不过阿浩却觉得朋友们的探病多余，妨碍他和老师的两人世界，实在讨厌！ “阿浩，不要这么说，以后出了社会，你就会感到朋友的好了。” “我才不要，麻烦，我要和老师一样，一直和我在一起，那多好。” “我是因为长相普通，身世又不好，所以除了同事外没多少朋友可言。” “那样才好啊，那样老师就理所当然是我一个人的！” 阿浩毫不掩饰自己强烈的占有欲，他是相信老师的，但同时心中某个地方也有些隐隐后怕。 “不过老师，说真的，其实我得病后的确有怕过，怕老师你因为我的病就把我抛弃了。” “傻瓜，不会的。”何秋平保证，“我不会抛下你的，除非……” “没有除非，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抛弃我！”阿浩插嘴道，“不然、不然我哭给你看哦！” 他说话带着欲哭无泪的表情，很是可笑，何秋平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也不抛弃你，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阿浩立刻转变为欢笑的表情，他伸出手道，“老师，拉勾。” “好，拉勾！” 说好了，绝不抛弃…… 手术前，阿浩被剃光了头发，光秃秃的脑袋令人觉得有趣，于是他拜托何秋平拍了些照片留念。 而真的到了十一月十六日那天，阿浩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整个上午，他还是紧张到不行。 “老师，我想吃糖。” “手术后再吃。” “老师，我肚子疼。” “去上个厕所就好。” “老师，我……” “阿浩，你在害怕吗？”看穿阿浩的心思，何秋平问道。 被这么一问，阿浩立刻挺起胸回答：“我才不怕，就是、就是……不习惯。” 何秋平闻言叹了口气，上前握住阿浩的手，他安慰道：“阿浩，手术很可怕，我知道。但是只有动了手术，病才会好……想想之后开心的事吧，老师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在手术室里，我就在外面等着，绝不离开。” 感受着老师手心的温度，阿浩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虽然害怕不可能没有，但想着老师，想着以后的事，的确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到了下午，阿浩被准时推进了手术室，医生们在忙着手术前的准备，阿浩躺在病床上，斜眼瞥了一眼手术室的大门。 只要一想到老师就在那道门外，阿浩便有止不住的笑意，直到麻醉药效发挥前的那一刻，他满心都是未来与老师一起的幸福生活。 殊不知，命运在此又发生了偏移。 何秋平的阿浩，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永远停驻在了二十岁。 第38章 《待续》 【下部】 文案: 被猛力推开的何秋平， 紧抱着怀里的小忆， 眼睁睁看着孟天浩被小货车撞上。 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竟悄悄与埋藏在小盒子里的记忆重合…… 那是段最幸福的回忆， 那是个天真爱笑爱着自己的大男孩， 但何秋平告诉自己， 眼前的人，不是“他”！ 何秋平决定保持距离， 拥有小忆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他只想轻道声──再见了，爱。 第十章 随着命运之日的来临，之后出现的不是希望，而是末日。 ——《再见，爱》 手术的时间不短，这是何秋平意料之中的事。 为了打发多余的时间，他还带来了一本书阅读，但真当手术进行之时，却又完全没了那份心思。书打开在膝头，可里面的文字怎么也看不入眼，扫上几行字便会下意识地抬起头，望望手术室一成不变的大门，看看那盏闪亮的红灯，何秋平千思万绪。 在经历了几小时的等待后，终于，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何秋平见了立刻站起身，而后就看阿浩被护士慢慢推了出来，执刀的医生跟在后面，大家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 医生拿下口罩，走到何秋平面前道：“手术很成功，大概明天病人就会清醒。” 这个消息再好不过，何秋平听了激动不已，连连握住医生的手向他致谢。 这些日子实在难熬，但只要阿浩能健健康康像从前一样，那再难过的日子，他也甘之如饴。 手术后，阿浩被送到了加护病房，由医生二十四小时监护，何秋平不能陪进去，他就在外面的走廊上等了彻夜。 翌日清晨，阿浩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在医生的建议下，何秋平先回了趟家，自己梳整一番，再取来阿浩一些换洗的衣物，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医院。 短短半天的时间，却犹如隔了一个世纪，当何秋平重新回到加护病房的门口时，却见医生和护士已经集中在里面，似乎一起探讨着什么…… “阿浩！” 何秋平第一反应便是阿浩醒了，欣喜瞬间攀上心头，他想进去看看，但从里头出来的医生却将他拒之门外。 “何先生，关于病人的事，有些问题想要和你谈谈……” 医生表情严肃，这让何秋平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深吸口气后，点了点头，示意请医生说下去。 “首先开颅手术是成功的，病人没有任何生命危险，这是事实，何先生不用太过操心，但是……” 后面半句话揪起了何秋平的心，“但是？” “但是人类的脑是非常精密的器官，伴随开颅手术，有时也会带上各种副作用。”说到这里，医生不禁看了何秋平一眼，“比如……部分失忆。” “失忆！？”何秋平难以置信地大喊。 医生随即点点头，“可能是暂时性的，也可能是……长期的，我们不能定论，以前也有过先例。而作为医生的建议，我们希望患者家属能陪伴在侧，帮助病患从困境中走出来。” 医生的话令何秋平彻底没有了方寸，他知道有气该平、有病该治，但是……失忆？ 这要怎么办？ 这该怎么办？ 阿浩在加护病房躺了四天，四天后他被转到了普通病房，但他的神情依旧恍惚，常常一个人望着窗外，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据医生所说他应该已经清醒了，但由于失忆，导致外界的一切于他都是陌生，他需要时间空间来习惯这个全新的世界。 失忆的阿浩失去了笑容纯然，他不笑、木讷，少了往日鲜明张狂的个性，脸上常常出现的只有一个表情——警觉！ 这让何秋平心痛，但是面对他，何秋平不能露出失落，只能强打起笑颜，安慰支持帮助他。 “阿浩，今天外头天气很好呢，要不要借辆轮椅出去晒晒太阳？” 没有急于将陌生的一切告诉他，何秋平不希望阿浩有所负担。 他的话引来了阿浩的视线，他没有出声回答，只是好奇又疑惑地望着何秋平，最后点了点头。 他有反应就是好事，这也算是一个突破口吧，何秋平心存希望这般想。 在征得阿浩同意后，何秋平连忙行动起来，向医院借了轮椅，把阿浩抱到轮椅上，再为他戴上帽子、盖上毛毯，准备周全后才将轮椅推到了楼下草坪上。 手术后第一次接触外界，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缓了好一阵，他才能放下手，睁开眼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医院的草坪宽广，这个季节的阳光温暖，引来了不少病患聚在这里，何秋平觉得现在的阿浩一定不喜欢人群，于是就推他去了一个阳光不错的安静角落待着。 阿浩看着外界，依旧没有言语，何秋平见了心里不是滋味，犹豫一番后他决定自己先与他说。 “阿浩，你看，现在深秋，快到初冬了，不过天气还是很温暖，看来今年冬天也不会很冷。” “……” “这些天都会是晴天，如果你喜欢，那我每天都带你出来晒太阳。好不好？” “……” “要是晒够了或是想回去了就和我说，我带你回去。” “……你……” 第39章 在长久的自言自语后，阿浩终于有了反应，这让何秋平欣喜不已，他连忙蹲到阿浩面前，等待他后面的话语。 “什么？阿浩，你要说什么？” 迎着何秋平期待的目光，阿浩只是觉得奇怪，再次沉默了片刻，他慢慢张开了嘴。 “你……是谁？” “……！” 阿浩的话犹如一盆冷水，狠狠地浇灌在何秋平的身上，瞬间熄灭了他心中萌生的希望之火。 “你是……谁？爸爸、妈妈……在哪里？” “这……” 这两个问题问到了何秋平的软肋。 自己是谁？自己是阿浩的谁？阿浩的父母……现在又在哪里？ 何秋平回答不出来，又或者该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是……” 话语停在了这里，何秋平没有再说下去，而阿浩也没有强求，两人相对无言，话题终究停在了这里。 这天晚上，何秋平守着睡着的阿浩。 现在，也只有在夜里他才敢抚摸阿浩的脸颊，这样，对方沉沉的睡颜上才不会流露出抗拒的细节。 深深地叹了口气，何秋平轻抚阿浩的脸侧，这些日子他真的瘦了不少，其实他心里很不安吧，周围没有记忆中的人，没有记忆中的环境，甚至没有记忆中的自己。 思及此，何秋平心中仿佛被碾压过一般疼痛，他明明是想好好照顾阿浩的，但是…… “阿浩，老师……太没用了，对不起。” 面对忘记自己的阿浩，何秋平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他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给不了他。 他答应过，无论何时都不抛弃阿浩，他愿意遵守承诺，但是如今这样的情况，或许他们是该保持一段距离才好。 想到这些，何秋平默默掏出了手机，从电话簿中寻出那个从来未动过的号码，鼓足勇气，按了下去…… 隔日清早，一通电话改变了一切。 孟夫人先至，带着平日罕见的仓促慌乱，毕竟是亲儿子出了事，又经历了自己所不知的磨难，为人父母，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她没有多与何秋平招呼，直接先去了主治医生那里询问，不久之后，孟先生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他拖着行李箱，眼里带着血丝，似乎是从外地刚刚赶回来的样子。 何秋平与孟先生没有过多的交集，但如今这种局面，无疑是最为尴尬的。 孟先生看见小儿子躺在病床上，那般虚弱的模样，没有忍住怒意，二话不说，一拳就挥上了何秋平的右颊，当即打肿了那半边脸。 “老公！” 孟夫人从医生那里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怵目惊心的一幕。她立刻上前拉过自己的丈夫，随后连连向何秋平道歉，可即便如此，何秋平也不曾忽视她言语中隐含的抱怨。 他可以理解这对夫妇的想法，所以没有还手或是怨言。 即使阿浩的病并不是由何秋平直接造成的，可把孩子从双亲身边夺走，在孩子得病的时候，让他们无从得知，如今自己没办法才把他们叫来“善后”，无论怎么看都是过分又自私的举动。 “对、对不起……”一手捂住红肿的脸颊，何秋平向他们道歉，“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是我不对。” 他的道歉于事无补，孟家夫妇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时间和他瞎耗，他们的注意力完全留在儿子的身上，至于何秋平如何，他们根本不屑一顾。 何秋平静静地退出病房守在门口，看着这对夫妻为了儿子都顾不上休息，何秋平就明白，有些事他注定无法给予阿浩，而当阿浩从睡梦中清醒，见到了记忆中熟悉的父母，那安心生动的表情是何秋平许久未见的。 啊啊……自己果然还是不行，即便喜欢那个孩子，把他视作自己最重要的人，但始终还是无法替代亲人在那个孩子心目中的地位。 黯然地退到了门外不起眼的角落里，何秋平已经不用再照顾阿浩了，以他父母的财力，阿浩一定会得到比之前更好的待遇，而他……还是回去上班吧。 失落地离开了病房，回家洗了一把脸，何秋平想休息一下，打算下午回学校上班。 躺在家中的沙发上，何秋平随意找了条毯子盖着，手机设定了闹钟，准备先睡一会。他昨日彻夜未眠，本是非常容易入眠，但是刚睡下不久，腹部突然由内涌出一阵刺痛。何秋平原以为是冻着了，心想裹着毯子，暖了就会好些，但事与愿违。 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发展到最后，那痛感激得他胃部抽搐，喉咙口直泛恶心，最终何秋平忍不住这异样的难受，他起身跑到厕所，蹲在马桶边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实际上，从昨夜起至今，何秋平都没有吃过东西，所以就算是呕吐，他也吐不出什么秽物，但也正因如此，何秋平吐得更加难受了。 约莫吐了半刻钟，恶心感终于有点缓解，但腹部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减缓，何秋平难受却也无可奈何。吐了干净后，何秋平一边咳嗽一边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了厨房，倒上一杯热水喝下，然后再倒回沙发上休息。 或许是热水起了平复作用，腹痛稍稍有了减缓，并渐渐趋向淡然……大概是什么都没吃，胃部难受了吧，何秋平这样猜测，也没有太在意。 在经历了腹痛折磨后，何秋平身心俱疲，躺在沙发上很快就有了睡意，他累极了，无关之后如何，现在他必须好好休息一下了。 第40章 自从孟家夫妇前来照顾儿子后，何秋平就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每日工作结束后定时去医院探望，即便只在门外或是角落里看着，他也心甘情愿。 孟先生对何秋平从没有好脸色，孟夫人则善意一些，不过因为关注阿浩的事，两人都没有与他多说什么，他要在外看着也就随他去了。 阿浩在父母的陪同下康复得很快，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明显增强。何秋平旁观这些，在为阿浩的恢复感到欣慰的同时，他心中的质疑以及苦闷也相应增加。 是不是让阿浩回到以前的生活会好些？ 是不是把阿浩还给他的父母才是正确的？ 是不是不再需要坚持那个承诺？ 是不是…… 刚想到这些，何秋平迅速摇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开。 不行、不行，不该想这些，既然答应了阿浩，那就绝对不能食言，除非……他本人不再需要了。 “……！” 正想着，何秋平忽然腹部又是一阵绞痛。 最近几日他常常出现类似的腹部不适感，之前喝点热水，休息一下就能平复下来，但是如今在医院里，倒水的地方离病房又有点距离，何秋平痛得双脚打颤，无法轻易移动。最后没有办法，他只能坐在医院走廊的冰冷长椅上捂着腹部，静静地等待着疼痛缓解……期间，他苍白了脸颊，冷汗从额际滑落，双手冰凉，头晕目眩得几乎就要昏倒。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温暖的纸杯靠到了何秋平的手边，顿时唤回了他的神志。 何秋平缓缓抬起头，可视线有些模糊令他看不清，不过那个人的样子还是能入眼，他穿着病人服，头发还没有长出来，身材和样子…… “……阿浩？”何秋平抖着声音喊出这个名字。 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听到，放下水杯后，他便缓缓起步离开，而何秋平腹痛难忍，根本无法上前追赶，最终他只能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 自此一别，何秋平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他始终觉得是自己疑心太重，于是硬压下了这份不安，尽量正常地将自己投入到平凡的生活中去。 这样一个多月过去，就在临近年末的日子里，那份预感还是不幸变成了现实！ 那一天，何秋平与往日一样，下班后就去看阿浩，但是刚走到病房门前他就察觉了问题——太安静了。 没有见到孟家夫妇的身影，也不见医生护士忙进忙出的身影，还有……阿浩！ “阿浩！” 快速跑进病房，何秋平望向那个熟悉的病房，但那里已经一片雪白，病房旁边的柜子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以前的卫生纸、水杯之类的杂物都被清理掉，一点也不似有人的痕迹。 看见这些，何秋平慌了神，他跌跌撞撞跑出去，随意拉住一位小护士就问：“对不起，请问阿浩……就是五号床的病人，他去了哪里？” “啊？”小护士先吓了一跳，看见他所指的位置后才回答，“那个病人一早就办理了退院手续，被父母接走了。” “……！” 小护士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何秋平有想过阿浩的父母是想带他离开自己，也明白他们爱子心切，但是……但是……他以为，至少他们应该向他说明，又或者要求，可没想到…… “对，手机……联系号码……”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何秋平匆匆忙忙地取出手机，他连手都在颤抖，好不容易找到了孟夫人留给自己的号码，试着拨打，但传来的却是对方关机的语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会……” 何秋平急得不行，挂掉之后又重新拨打了一遍，但得到的回音与方才相同。 如此重复多遍后，手机的电池只剩下了最后一格，不知第几遍听到了关机的语音后，何秋平愣怔地按掉了手机。 不是作梦，不是幻想……孟家夫妇这次是真的要将阿浩从他身边带走了！ “先生，不好意思。” 这时，身边传来刚才那名小护士的声音，何秋平慢慢地转头看着她，只见她递出了一支黑色的录音笔，“先生，我看你和五号床的病人也熟，这是他之前换病房时落下的东西，麻烦你还给他，谢谢。”话说着，她把录音笔交到了何秋平手里。 这是阿浩动手术前的东西，何秋平知道，后来孟家夫妇来了就为他换了更加高级的病房，于是旧病房里的一些东西就被丢弃了，其中就包括这支曾经录过音的录音笔。 握紧这支笔，想到手术前阿浩活泼鲜明的模样，何秋平咬咬牙，他不想放弃那个阿浩，他答应过阿浩，无论何时都决不放弃他……所以，他要把他找回来！ 下定了决心，何秋平义无反顾，他去了以前阿浩的家，却发现那栋房子挂上了牌子，已经交易卖了出去，而后他又马不停蹄，去了各处他能想到的地方，甚至他还回了以前的学校，为的就是能找到孟家夫妇的下落。 原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没想到废寝忘食，最后得来的消息却不尽如人意——孟家夫妇在前些日子带着儿子移民了加拿大！ 这样的结果给了何秋平一记重创，之前虽有听阿浩提起父母要带他移民的事情，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孟家夫妇会如此果断地带着大病初愈的阿浩离开。 第41章 阿浩以前的衣物、手机都留在了何秋平这里，孟家夫妇似乎也早就打算不要这些了，独自一人在家里整理着这些东西，何秋平还是不愿轻言放弃。思索了一天一夜，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辞去教师之职，一心寻找阿浩的下落。 人海茫茫，毫无头绪地寻找一个人非常困难，起初好在何秋平还有一些线索，他教过的学生，与阿浩同一届的，有几个生意上与孟家夫妇有点关系，在一系列的顺藤摸瓜和细心推测下，何秋平终于能在地图上划定一个范围，确认阿浩如今就是住在这个区域内。 此时，距阿浩离开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而当他真正办了签证买了机票来到异国陌生的土地上时，迎来的又是一个炎炎夏日。 在地图上划定的区域是个小小的圈，但按比例放大，这仍是很大的一个范围，不过好在这个区域里的大学只有两所，要找到阿浩就读的学校还算简单。 然后，就到了这一天——何秋平终生难忘的一天。 这天的天空乌云密布没有阳光，雨水要下不下的样子，阴沉沉的让人很是难受。 何秋平选择这天来到大学校园的门口，选了一个靠近学校大门的位置站着，静静地看着往来出入于校园的学生。 国外的大学不如国内学校人多，更何况阿浩个子高，非常显眼，所以只要他出现，何秋平就有信心能看到他。然而大学的选修学分制让何秋平不知道阿浩的时间安排，他不能确定阿浩今天是否有课，所以只能一早来学校候着。 一转眼上午过去，休息时间，何秋平没有见到阿浩出校，可他没灰心，依旧坚持等着，到了下午第二节课结束的时候，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见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孩子。 此时的阿浩已经没有了半年前的病态，头发也长了出来，皮肤好像也有些黑了，何秋平见他身边围着三、四个同学，有男有女，一群人说说笑笑的，似乎非常开心。 阿浩爽朗地笑着，何秋平看了也本能地抬起了嘴角，他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见过阿浩这样的笑容了，简直就像……简直就像是回到了生病之前的样子。 何秋平毫无掩饰的视线很快就被阿浩身边的一个女生察觉，何秋平见到她瞥了自己一眼，然后拉拉阿浩的手，附耳在他旁边说了什么。阿浩闻言，视线也转向了自己，两人相对的一刹那，他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他是不是该先走上去自我介绍一下？阿浩失去记忆应该还是没有起色，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了……可是这样唐突上去，会不会又惊扰到他？ 何秋平想了很多，始终驻足不前，倒是阿浩比他更快有了动作，只见他告别了身边的同伴，独自走到了何秋平身边，礼貌又不失客套地询问道：“请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被他这么一问，何秋平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低下头红着脸颊回答：“嗯，是的。” “唔，我懂了。”阿浩点点头，然后一指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说，“那我们去咖啡馆里谈可以吗？” “可以。”这也是何秋平的意思，他的确要和阿浩单独谈谈。 第十一章 再见，爱…… ——《再见，爱》 刚坐进咖啡馆里，要了两杯饮料，屋外就下起了磅礴大雨。 何秋平却无意去管屋外的天气如何，他如今在乎的只有面前的阿浩。 “阿浩。”刚刚坐定，何秋平就忍不住开口，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说，而此时此刻他已经等得太久，“你听我说，或许之后的事你会不信，但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 坐在对面的阿浩不急不缓地喝了口咖啡，并不受何秋平情绪的影响，他慢慢地放下杯子，双手撑在桌子上，模样很是悠然。 “可以，你说，那是你的权利……” 有了阿浩这番话，何秋平便放下心来，以前的事情太多太杂，他就简单挑选了重点和阿浩讲，其中包括了他们俩的关系，还有后来阿浩生病的经过和结果。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一个故事下来倒也是花了不少时间，何秋平说得口干舌燥，而阿浩却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直在听，他的眼睛看着何秋平，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 “故事说完了？” “是的。” 阿浩再次点点头，随后拿出手机开始把玩，何秋平不懂他是何意思，就听他开口问：“好了，那么再来说你今天的目的吧。” “咦？”何秋平不太懂，“所以说，我是为了……” “不要啰哩吧嗦说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情节，我要的是更加坦白的目的。”阿浩回得不耐烦，“说吧，要多少钱？” 何秋平闻言一愣，笑容渐渐变得僵硬，他犹豫了一会再道：“……阿浩，你有听我之前说的吗？我不是……” “够了！”阿浩厉声阻止了他，“你这人真是奇怪，我说了你要说是你的权利，同样的，我要不要听那也是我的权利，你刚才说的动人故事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你想借这个故事要多少钱。” “……！” 这番言论怔住了何秋平，也止住了他之后所有的话语。 看他似乎被自己吓住了，阿浩也就顺水推舟说了下去：“其实你也不是第一个干这事的了，不过就岁数而言，你不觉得自己的玩笑太过火了吗？” 何秋平不懂他为何意，正欲提问，却听阿浩跟着嘲笑道：“我大学都没毕业，而你……”话说着，阿浩又瞥了他一眼，“怎么看都有三十了吧？” 第42章 “我……” “你年纪大不说，还是个男人，模样又不出众，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试问我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人？”孟天浩边说边哼了一声，“又或者，你要告诉我，你是代人传话，其实我曾经深爱的恋人另有其人？” 听着阿浩的数落，何秋平无言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但当这些话从阿浩的口中说出，何秋平还是不免心中一痛。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被心爱之人否定更加痛苦的事！？ “不是……那样的。”何秋平握紧拳头，低下头咬咬嘴唇，想要否定却无从下手。 “不是那样？那是什么样？”阿浩反问，“你还是坚持你有故事，而我是你故事里的主角？” “我……” 还未等何秋平接话，阿浩迅速打断了他，快刀斩乱麻断言道：“好吧，我投降了……这样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现在的事实就是——我忘记了你的事，既然如此，那往事无需再提，你就当我负了你吧！” 何秋平闻言，身子一怔，慌忙抬起头，脸色苍白，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情愫。 “忘记了以前的事，真的对不起，我们分手吧。”孟天浩抓抓头，用尽最后的耐心敷衍道，“以前的一切你就当是一场梦吧……是该这样说的吗？” 看着阿浩敷衍了事的态度，听着他随便却又真实的话语，何秋平诧异得连嘴唇都在颤抖。 曾经身为学生的阿浩，曾经会为自己着想的阿浩，曾经喜欢自己的阿浩……如今通通消失了。眼前的人和阿浩长得一模一样，却又不是他，就像换了手机卡的手机，即便外壳一样，但内在早就不同了。 只是…… “阿浩，你不愿再试着回想看看吗？”何秋平忍住负面情愫再问。 他想坚持住阿浩和自己最后的约定，他……还不想放弃。 “你这人……” 阿浩不耐烦地刚想要回答，忽然，一个陌生的女声插入了他们的对话，何秋平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个金发女孩从门外跑了进来，冲到阿浩身边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浩！” 她说的是英文，但何秋平还是听懂了她的第一个词，她在叫阿浩的名字。 阿浩好像也认得她，没有在意她过分的举动，脸上还在见到她的时候露出一丝纵容的笑容，听见她的话语，他也立刻以英文回复，两人间亲近的关系显而易见。 意识到什么的何秋平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们，一时间也不知该露出怎么样的表情来面对。 没待他回神，阿浩和那个女孩的视线又齐齐望向了何秋平，何秋平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捕捉他们话语中的几个词汇，何秋平知道他们是谈论和自己有关的事。 没过一会，两人谈话结束，女孩搂住了阿浩的臂膀，亲昵地贴在他身边不再言语，而阿浩面对着何秋平，指指女孩道：“我女朋友，刚交往不久。” 虽然已经想到了两人的关系，但阿浩这么坦白地承认，何秋平还是有些惊讶。 之后就听阿浩再道：“所以说，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喜欢可爱的女生，并不是像你这样比我大上十岁的老男人，懂了吗？” 面对他的问题，何秋平张张嘴想要回答，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嗯，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话说完，阿浩无心与何秋平继续说下去，只见他搂搂身边的女孩，两人转身，不给何秋平任何挽留的余地，一起朝着门口走去，“拜拜。” 也不知阿浩对这个女孩说了什么，离开之际，她回首朝着何秋平笑了笑，随后挥手告别。 何秋平没有反应，直到看着他们走出咖啡馆，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何秋平才缓缓低下了头，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凉透的咖啡。 伤心、绝望、失落…… 此时此刻，何秋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都有，又似乎都没有。 何秋平摸摸自己的心口，总觉得平静得出奇，明明是到了最糟糕的局面，可似乎没有意料中那么激动。 难道是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现在好受一些吗？可能吧……那么之后要做些什么呢？ 坐在咖啡馆里思索了许久，何秋平凝视着冷却的咖啡，得不出任何结论。 没过多久，咖啡馆的门再次被人打开，来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何秋平，她缓步走到何秋平面前坐下，不待他抬头便开口道：“何老师，好久不见。” “……孟夫人。”何秋平听见声音就察觉了来人的身分，抬头望去，果然是阿浩的母亲。 孟夫人微微颔首，“果然是何老师，刚才阿浩发了讯息来说又有奇怪的人缠着他，我看描述就觉得应该是你。” 何秋平看着她，默默地没有回应，再次看向眼前的咖啡，以往嘴角的弧度已然不再。 “我能明白你现在的感受，但是也请你体谅为人父母的责任。”孟夫人并不后悔将两人隔开一事，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张已经填写好的支票，“虽说反对你们在一起，但你与阿浩处了这些年，对他的照顾我们还是承认的，所以这个……请你收下。” 何秋平没有伸手去拿，倒是孟夫人将支票推到了他的眼前，支票价值一百万。 “我也觉得很俗套，可很现实，不是吗？”孟夫人问道。 第43章 的确如此，何秋平不能否认，之前阿浩的病情几乎用光了他的积蓄，现在他又没有经济来源，往后的生活真的很成问题。 “这……算不算封口费？”何秋平看着支票，眼中毫无生气，淡淡地反问。 “不算是。”孟夫人回道，“我并没有刻意制止你与阿浩碰面，只要你有本事让阿浩信你，那我也无话好说，不过……我觉得很难。”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孟夫人一直这么觉得，这个小儿子绝不是省油的灯，他是个聪明人，好猜忌、喜多疑才是他的本性。只是以前两人关系亲近，何秋平又是他认定的人，所以他从不将这些用在何秋平身上，但现在立场反转，何秋平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要他无条件相信何秋平所说，真的很难！ 刚才发生的事已经验证了孟夫人的话，何秋平不能否定，看来一切似乎早就掌握在这对夫妇的手里了。 “能问个问题吗？”何秋平张了张嘴，最后道。 “请说。” “阿浩……他的伤，已经没问题了吗？” 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孟夫人先是一愣，不过她很快就回神过来，笑了笑道：“多谢关心，来到这里后，我们第一时间为他做了检查，一切正常，相信再过几年，伤口也会淡化到看不见吧。” “是吗？”何秋平微微抬起嘴角，“那就好。” 原以为他之后还会再要求些什么，又或是向上回那样多言，可出乎孟夫人的意料，何秋平什么都没有多说，他接过了那张支票，然后站起身稍微鞠了个躬道：“阿浩是个好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们照顾了，再见。” 话说完，他毫无留恋，干脆地走出了咖啡馆，独留下孟夫人一人，两人心知肚明，若是没有意外，这也可能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事后的何秋平看起来依旧平静，他带着支票回了国。回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这里面的部分钱款买下了自己租住的房子，而后开了一个帐户，把剩下的钱都存了进去。 存钱的存折被放入了带锁的抽屉里，何秋平想着休息一阵子后便可以开始找寻新的工作，然后就是全新生活的开始。 但谁能料到，计划远没有变化来得快，回国后的第三天，何秋平原打算收拾一下家里杂物，可还未开始动作，突如其来的腹痛又再次袭来，这般疼痛愈演愈烈，这次何秋平竟然忍不住痛晕了过去，倒在家中，昏迷了近半小时后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这一次的教训令何秋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隔日就去医院做了检查。 为他做检查的是个刚转正不久的小医生，姓陈，在繁琐的检查过后，陈医生把检查的结果告诉了何秋平，非常不理想——严重胃溃疡。 何秋平听到这个结果也没有激动，淡然地点点头，冷静从容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这样的答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何秋平从小肠胃就不太好，之前又那样费心费神地照顾阿浩，引起这病也不算奇怪。 陈医生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心态这么好的病患，不知不觉也就多说了些。 他建议何秋平入院治疗，还要何秋平从现在开始就注意自己的饮食情况，不能乱来。 感到他的好意，何秋平非常感谢，并愿意接受他的意见，尽快住进医院治疗。 从确定病情到入院治疗，短短一周的时间，何秋平始终如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只觉得心里就像是放空了一般，毫无波澜涟漪。 进入医院治疗的日子也不好过，何秋平没有亲人陪伴，大多事情还是自己亲力亲为，这引来了病友们各种异样的眼光，即便何秋平自己不在意，但一直被人这么关注，总是不太舒服的。 入院后一个月，何秋平的胃部又出了问题，胃溃疡引起了并发症，胃穿孔，即时需要手术。 那时自己是如何签下手术同意书的，何秋平已经记不得了，他的记忆里只有腹部那钻心的疼痛。进入手术室，不知道在手术台上睡了多久，当何秋平再次醒来，已经是隔日的事情了。 清醒后，何秋平听了陈医生的手术汇报，知道自己三分之一的胃部被割掉，这算是根治疗法，但其代价就是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只能吃清淡的流质食物度日，辛辣生冷都要忌口，不能劳累疲倦，要放松心情，修身养性。 医生说的话何秋平有听，并且积极配合治疗，在医院静养了三个多月后，在医生的首肯下，他出院回到了那个只有一个人的家。 回到家中，何秋平第一件做的就是粗略地打扫了一下久违的住所，他很注意，没有让自己过于劳累。到了中午，他做了一些粥，习惯性地拿出了两副碗筷放在客厅的餐桌上，等到盛好粥坐下，看见对面空着的椅子，他才察觉问题。 何秋平停止了动作，一双眼睛盯着那副多出的碗筷直看，表情有些迷茫，微微启口却没有出声，在维持了一会儿后，最终他还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饭碗，默默地喝下了清粥，而剩下的那碗则用保鲜膜包好放在一边。 收拾好碗筷，何秋平休息了一会，睡了个午觉，下午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从医院带回来的行李，磨磨蹭蹭的就这么过到了黄昏。晚上还是喝粥，而在此之前，何秋平觉得身上有些汗味，就先去浴室洗澡。洗完后，他拉开浴室的门，穿着睡衣，双手用干毛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 第44章 “呼……”冲完澡后的清爽感觉令何秋平不禁舒了口气，“阿浩，我洗完了，水还热着，你要不要……” “……” 何秋平话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又随着习惯干了傻事，明明这个屋子里已经没有了阿浩，但他还是叫出他的名字来。 不知不觉，视线缓缓移到了阿浩曾经的房间外，何秋平慢慢走近，来到房间前，伸手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是那样，布置、摆设什么都没有变。 何秋平走了进去，抚过书桌上的电脑，览过那排随意摆放的参考书，最后走到铺着水蓝色床单的小床边坐下，何秋平轻轻摸着身下的床面，怔怔地看着屋里的东西，心里好像破了个大洞，所有的感情都被沉积在了那里。 “……还是找个时间整理掉吧，之后也用不到了。” 看着静静立在那里的橱柜，何秋平记得里面还有很多阿浩的衣服。那孩子长得好看，也爱臭美，每天都要换上不同的衣服搭配，爱赶潮流，光是t恤就不少于十件，后来就算有所收敛，但还是本性难改。 “呵……” 想起之前阿浩在这个屋子里，为隔日的穿着而烦恼的模样，何秋平不禁笑出了声。 原以为这些过去的细微环节都会被遗忘，没想到细细回忆，它们都还是存在的。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何秋平叹了口气，“原来我还能笑啊……” 与阿浩在一起的日子里，何秋平没有恋爱的真实感，如今分开，也不似电视电影中上演得那般冲动激烈。 或许是真的用情不深吧，不然，他为什么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住在这里…… 这事说干就干，第二天开始，何秋平就开始整理起阿浩的房间，那些参考书和电脑被他搬到了书房里放着，架子、抽屉、柜子逐一被理完清空，一整天下来，小小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搬得差不多了。 多余的衣物鞋子，何秋平把它们搬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夜里，他趁着睡前的时间一件一件整理，不坏不脏的，他打算捐给以前孤儿院里的孩子们。 “每件都很干净啊。” 何秋平整理着衣物，忽然在折叠一件外衣的时候，他发现外衣口袋有些硬，里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好奇之下，何秋平拉开衣服的口袋，从中掏出了一张有些褶皱的卡片，上头大字醒目地标示着——生日快乐。 “生日……” 何秋平看到这几个字，喉咙口忽然泛疼，双手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卡片。 “给最亲爱的老师： 先道一声——生日快乐！！！ 虽然每年的九月三十日我都会给老师卡片，但今年不一样，因为今年我就二十岁了。 老师，你明白我的意思吧o（n＿n）o～ 不过，放心啦，既然老师愿意跟我这个毛头小鬼，那我也会拿出诚意的。（请往下看）” 顺着他的话，何秋平往下看去，下方并没有其他东西，但是卡片的左下角却有一处奇怪的凹槽，似乎是原本打算插入什么东西的样子，再仔细看，凹槽边还有一排小字——看在戒指的分上，老师，请和我结婚吧！～＼（≧▽≦）／～ “原来……他打工是想买戒指啊，真是……” 哽咽的话语没有继续，何秋平伸手抹了一把脸，却发现脸颊早就被泪水浸湿了。 “咦……真奇怪。”把卡片放到一边，何秋平不想弄脏，“什么时候流下来的？” 努力擦拭着眼泪，何秋平移到床头去拿卫生纸，没想到卫生纸还没抽出，手头又碰到了一直放在床头的录音笔——阿浩留下的那支。 从医院带回来后，录音笔就一直被放在床头，何秋平没有打开听过，而今天，他犹豫了。在卫生纸与录音笔之间，他停顿了动作，迟疑片刻后，最后何秋平拿起了录音笔。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此时此刻，他还想听听那个孩子的声音……于是，当按下播放键，不久便传来阿浩年轻开朗的声线——『既然老师说了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表示我的求婚成功了对吧？嘿嘿，那我们可说好了，等我病好了，我们就结婚～！』 “小傻瓜，结婚什么的，哪有这么简单。” 何秋平含泪带笑，听着里头阿浩天真的话语，心中的大洞渐渐被情愫填满。 喜爱、疼惜、钟情、失望、悲伤、心痛……各种复杂的情感慢慢溢出，最终再也无法克制，化作悲哀泪水和绝望的嘶吼一涌而出。 原来，不是没有感觉，不是用情不深，而是悲到极点，所有的感情都麻木了。 “阿浩……阿浩……”抓着阿浩留下的衣物，何秋平不停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对不起……我应该更早注意到你生病的，对不起……请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 空旷的屋子里充斥着何秋平懊悔的哭喊，但是如今不会再有人回应，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衣物最后还是被捐掉了，但是何秋平留下了那张卡片。 他找了一个小盒子，将卡片、录音笔、还有之前和阿浩一起的合影都放在了里面，然后盖上盒盖，将小盒封藏到卧室里最隐蔽的一个角落里。 那是今生最幸福的回忆，尽管已然成为过去，但毕竟真实存在过，何秋平想要好好珍藏。 但是人类的记忆太不可靠了，过了一个多月，何秋平又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许多与阿浩的过往，于是他开始担心，生怕无法一生一世将这段回忆铭刻于心，所以最后他想了个办法——他要写，把与阿浩的那段过往写下来，写在纸上，这样就永远能够留下了。 第45章 决定后又过了一星期，何秋平坐在书桌旁，看着厚厚的文稿纸，他想了想，继而提笔…… 再见，爱…… 再也不见，我一生的挚爱…… 第十二章 再次相遇，已成陌路。 你不再是你，而我也不再是我。 ——《再见，爱》 住院一周，何秋平做了各项身体检查，最后结果出来，显示一切正常，这才令他放下心来。 “真是恭喜，身体没事才是最大的福气啊！”陈医生笑道。 何秋平也微笑着点点头，“是啊，如今我儿子还小，我还要照顾他，千万不能有事的。” 陈医生非常赞同，“既然没事，那就好了，你明天早上就能出院了，孩子由别人照顾，你也一定不放心吧。” 对他这话，何秋平以笑回应，虽然这么说可能对不起孟天浩，但是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担心。 得到了医院的许可，何秋平隔日一大早就去办了出院手续，早上十点半左右就回到了家。 这天是周二工作日，孟天浩应该是去上班了，所以何秋平就敲响了隔壁邻居的门，打算把小忆抱回来，可一问才知道，今天小忆根本没有被送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这个不好的猜想令何秋平加快脚步，他拿出钥匙打开家门，随意放下行李后就直往卧室跑去。 “小忆！？” 慌张地喊着孩子的名字，何秋平直奔至摇篮边，但是摇篮里并没有孩子的身影。 “小忆！” 空荡荡的摇篮几乎令何秋平窒息，这让他联想起了以前这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人的场景，那份异样的寂静令人难以忍受。 “小忆，小忆？” 从卧室跑到书房，再从书房跑向客厅，找遍了屋内大部分的地方，何秋平都没有找到孩子，而剩下的地方唯有…… 深深吸了口气，何秋平暗暗要自己冷静，确定可以平静面对后，何秋平敲响了孟天浩的房门。 一下……两下……三下…… 几下过后，却不见里面有反应。 是去上班了吗？ 何秋平觉得奇怪，他转而伸手转动门把手，里面没有上锁，很快门就被这么打开了。 这么唐突进入别人的房间不好，但是对儿子的担心超过了一切，何秋平已经顾不得那些，但是当他进房间里，屋内别样的一番情形又令他怔住了脚步。 屋内，孟天浩躺在床上，不过睡姿很是奇特，他靠在床的外侧，内侧刻意空出了好大一块……仔细看去，内侧也不是空着的，小忆宝宝正赖在那里，一手牢牢拽着孟天浩的衣领，和他靠得紧紧的，这两个一大一小，睡得正香，让人都不好意思打搅。 找到孩子，何秋平松了口气，再重看这幅画面，他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孟先生、孟先生，起来了，孟先生？”动手推推孟天浩，何秋平自觉有义务叫醒他。 “唔……”孟天浩睡得迷迷糊糊，揽着孩子的手不动，侧身转过来，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何老师？呃……你回来了啊？” “嗯，倒是你，怎么今天没有上班？”何秋平怕他记错了时间，好心提醒道。 “哦，我请假了。” 孟天浩边揉着眼睛边起身，但他有注意身边的小忆，动作小心翼翼地没有弄醒他。 发现到他的小动作，何秋平挑了挑眉，“又请假了？是伤口的问题吗？” “不是。”孟天浩算是清醒了，他打了个哈欠回答，“伤口昨天去复诊了，没事的，今天是有其他事。” “和女朋友约会？”何秋平随口问。 孟天浩不答反笑，笑眯眯地走出了房间，之后才听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也不算约会啦，就是很久没见面了，正好今天小瑾下午有资格考试，我抽空陪陪她。” 愿意拨开工作陪女友，孟天浩当真是个温柔的好情人，何秋平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这种事情他最清楚不过了。 低低笑了两声，何秋平上前抱起孩子，许久不见小忆，他惦记得紧，孩子身上的奶香味也格外令人怀念。 小忆宝宝感觉到外界的惊扰，挤挤小眼随后也醒了过来，当他看清抱着自己的大人后，表情变得很是有趣，说笑不是笑，说哭又不是哭，呆呆的，似乎一时还弄不清情况。 “小忆，还认得爸爸吗？”何秋平笑着问儿子。 小忆还不会说话，愣愣地看着何秋平，啊吧啊吧地喊了两声，然后瘪瘪小嘴，冷不防又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这一哭也让何秋平吓了一跳，他慌忙抱紧孩子，心疼地搂着轻哄道：“乖乖，小忆不哭……怎么了？是哪里痛痛？” 屋外，听见哭声的孟天浩也走了进来，他一边擦着脸一边说：“何老师，他是太久没看到你，想你了。” 小孩子不会说话，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孟天浩这几天被小娃娃折磨惯了，倒也悟出几分道理。 “这样啊。”何秋平笑了笑，伸手摸摸孩子的小脸蛋，擦了擦他的眼泪，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那是爸爸不好，以后不会放小忆一个人这么久了。” 看到久违的父亲，小忆宝宝即便是哭也维持不了多久，在爸爸的柔声安抚下，哭声很快就被笑颜所取而代之了。 孩子不哭了，屋子里的气氛很快就变得愉悦起来。 第46章 这对活宝刚起来还来不及吃早饭，孟天浩本来打算给小忆泡米糊，自己则将昨晚买来的面包当早餐，不过如今何秋平提早回来，这个决议自然是被否决掉了。 “小忆快十一个月了，什么都能吃一点的，我去做菜粥，你也跟着吃一点吧。” 这番好意孟天浩拒绝不了，于是他又变成了乖乖等饭吃的好命，带着小忆在一边玩耍即可。 “啊，是了是了，何老师，有件事要你看看……” 孟天浩陪着孩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到了厨房门口，炫耀似的喊道。 “什么事？”何秋平系着围裙回头望去。 只见孟天浩一脸贼笑，然后看他蹲下身子，朝着厨房周边的小忆拍拍手，召唤道：“小忆，过来，给爸爸抱一抱。” 何秋平不知所以，又探出头望向了孩子那头。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瞧见小忆宝宝听见喊声，回头望向这里，而后又见到孟天浩的动作，小宝宝原本坐在地上的小身子开始不安分起来。 一下两下地扭动起他的小屁股，双手也学会了抓紧身边的物体予以支撑，没过多久，就看小忆在两根椅腿的辅助下慢慢的站起了身，不光如此，他缓缓地站稳住脚，然后试着缓慢地移动起短胖的小腿，一步、两步……竟这么摇摇摆摆地朝着何秋平和孟天浩的方向走来。 小忆的脚步很是踏实，一段路也不见他跌倒，不一会儿他就顺利地抵达了孟天浩的身边。 “嘿嘿，小忆真棒！”孟天浩不吝啬夸奖，若不是有伤在身，他一定要好好抱抱这个小宝贝。 “怎么样，何老师？” 转过身问向何秋平，孟天浩原以为他会兴奋至极，可没想到一抬头见到的却是对方一张惊诧万分的脸庞。 “怎么了？儿子会走路，你不开心吗？” “啊？啊，嗯……我高兴的，只不过……”何秋平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他露出了一抹微笑，“不，没什么。” 孩子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会走了，何秋平能见到总是开心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天，能和“阿浩”在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蹒跚学步。 “只不过……什么？” 饭桌上，孟天浩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顺着何秋平方才的话问了下去。 对面的何秋平正在给儿子喂粥，被忽然问道也是奇怪，“什么？” 孟天浩喝着粥又重复问了一遍：“就是刚才在厨房前，你说了『只不过……』后面没有说下去，所以我想问问，只不过什么？” “哦，那事啊。”何秋平又喂了儿子一口粥，之后才回答，“真的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只不过……有点遗憾罢了。” “以前？”孟天浩知道自己不该继续问，但是又控制不住好奇。 好在何秋平也没有生气，依旧笑着回道：“记得我曾经说过你和我的『爱人』长得很像吗？” “嗯。”孟天浩点点头，他的确记得。 “这就是重点。” “啊？” 孟天浩还是听不懂，何秋平看着他好奇又疑惑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其实，你一定不记得，我们啊，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 这话实在是出人意料，孟天浩心中一顿，仿佛下一秒他就能知道什么天大的秘密。 看了他惊讶的表情一眼，何秋平微微颔首，“之前，在卖盆栽的小摊边，我们有遇到过。” “盆栽？莫非……” “对，就是结出小忆这枚果实的盆栽。” 何秋平记得很清楚，那时轻轻一瞥，恍然若梦，时隔快十年了，再次见到“阿浩”，他依旧耀眼。 曾经的少年长成了意气风发的男人，有着俊逸的外表与清晰的头脑，引来无数路人驻足回眸。相比较之下，何秋平就无用多了，胃病之后，他虽然有补却也不能太过，长期的忌口节食让以前就有些瘦弱的身体更加削瘦，他的脸颊凹了下去，脸色也不再健康。身子干瘪，配了更深度数的厚重眼镜，穿着老式的旧款服饰，与之前的何秋平模样判若两人，难怪即便两人擦肩而过，“阿浩”也已经完全认不出他了。 当然，这些是不会让孟天浩知道的，何秋平只是告知了他两人在盆栽摊边擦过的事实。 “欸？骗人，那时候真的是何老师和我撞肩的？”孟天浩夸张地叫了起来。 他是真的没有印象，因为那天下着雨，所以他只记得确实有和人撞到过肩，自己因为长得高，还把雨伞上的不少水滴弄在那人身上，不过那个人没有介意，很快就走了。 “是我。”何秋平心平气和地回答，“因为你和我的爱人长得很像，所以我对你印象很深。” 岂止是深刻，那日撞到后何秋平根本没有离开，而是躲到了暗处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阿浩”，后来的几天，为了能偷偷再见“阿浩”一面，何秋平每日都会固定时间到这个盆栽摊子来候着，一等又是半年，半年后的一天，终于让他再次见到了前来找小贩理论的“阿浩”。 “那么……捡我扔掉的盆栽，你也是……有心的？”孟天浩猜测着问道。 因为这里距离那个小摊很近，孟天浩猜何秋平会定期去那里散步，所以可能再次见到了自己那一天扔掉盆栽的事。 何秋平此时却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我本是喜欢种植盆栽的人，见到被人扔掉的花草都会带回来种着试试。” 第47章 何秋平这话半真半假，但能见到“阿浩”丢弃盆栽这事，的确是他有心所为。 “所以……只是巧合吗？” “是的，只是巧合。” 巧合盆栽里种着的是仙种，巧合仙种接受了两人的血液，结出了宝贵的果实。 “说到这些，我真的非常感谢孟先生。”何秋平由衷说道，“正是因为这份感谢，所以我才愿意让你住在这个家里。” “谢我？”孟天浩可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伟大的事。 何秋平笑了笑，“谢谢你给我带来了重要的家人。” “你是说……” 看向一旁小凳子上的小忆，孟天浩似乎明白了他所想的。 “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一个人，曾经作梦都想要有个家，有亲人，但可惜一直没能实现。” 见到何秋平眼眸深处的盼望，孟天浩知道他是认真的，同时，他也好像明白了，之前何秋平所说的“遗憾”是指什么…… “和所爱之人共建一个家庭，是所有人共有的梦想。”孟天浩感同身受地道。 赞同地点点头，何秋平接着道：“是的，尽管不是十全十美，但是有小忆在，我已经满足了。” 他话语诚恳，面带微笑，就和初次见面时一样。 孟天浩闻言后，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有些暖意，但暖意中包裹的似乎又是冰冷，这让他很不舒服。 转眼看向何秋平，他正一心一意地喂着孩子喝粥，孟天浩想说些什么缓解心中不爽，但话还没开口，何秋平就先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秋平不经意望了一眼时钟，“孟先生，已经快要十一点半了，你赶得上约会的时间吗？” “啊！”听他这么一说，孟天浩才突然清醒，“糟了糟了，要迟到了！” 他急吼吼地喝下了菜粥，跟着跑回房间梳整仪表，约莫十五分钟后，何秋平就看他匆匆忙忙地穿上鞋冲了出去。 “别跑太快，注意伤口，不要让小瑾发现了！”何秋平对着出门的孟天浩叮嘱道。 “知道了，我出门了。”楼道里传来孟天浩的回答，却早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何秋平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随后关上了房门：“真是的，十多年过去，就这点不见长进呢。” 笑语中充满了情愫却也难掩被遗忘的落寞，就连何秋平自己都未曾发现。 另一边，阿浩冲出门，急急坐上了地铁，终于勉强地赶上了和高瑾约会的时间。 今天下午有幼师相关的资格证明考试，考试的地点就在高瑾工作单位旁不远，两人相约中午在高瑾单位门口吃个饭，等高瑾考完了，孟天浩再来接她用晚餐。 原本这样很好，可是在送走高瑾后，孟天浩就有点后悔了。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在学校外候着又冷又无聊，只过了一小会，孟天浩就有些不耐烦了。 “还是去附近哪家店里等着吧。” 做出这样的决定，孟天浩即刻就转身离开原地，找了附近的一家速食店坐了下来，要了一杯可以续杯的咖啡，随手拿过一旁报架上的一张报纸，就这么开始打发时间。 这样的确不冷了，但是无聊依旧，报纸上都是些过期的消息，孟天浩看着很快就没了兴致，闲暇之余，他又拿出了手机想要上网。 手机刚拿出来，开到主页面，孟天浩见到简讯的图示，忽然来了想法，他打开简讯，迅速按了几句然后发送了出去，而那方收件人则是——何秋平。 “何老师，我已经到了，小瑾现在在考试，一个人好无聊。” 发送完讯息，孟天浩放下手机，喝了一口咖啡，甚有耐心地等着何老师回信，他知道对方的打字速度慢，不过没关系，他愿意等。 过了一会儿，手机的简讯提醒响起，孟天浩连忙打开确认，里面来自何秋平的回信是这样的——“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女朋友嘛，振作点，实在无聊了，你可以去附近找家店坐坐，又或者去看场电影。” 好提议，不过孟天浩可不想看。 “嗯，现在正在店里坐着，得空就来问问何老师，家里有没有什么事？小忆还好吧？晚上晚饭怎么办？要不要我带点回来？我会尽早回来的。” 因为一直受对方照顾，孟天浩也想找机会报答一下，可是他的好意用错了地方，不久何秋平又回信过来。 “小忆没事的，你放心，晚饭就不用带了，我的胃不太好，所以不太能吃外面的东西，自己烧烧就好了，谢谢。” “咦！？”孟天浩看着简讯诧异不已。 他知道何老师身体不怎么样，看样子就能看出来，但他从没细想，现在回忆起来还真是这样。 何老师饭量不大，从来不在外面用餐，自己做饭大都也是吃些清淡的食物，虽然也会做些油腻重口的……等等！他做的那些东西，自己有吃吗？ 孟天浩回想一番，渐渐的，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那些……莫非都是为我而特意做的？” 虽说令人有些难以置信，哪有人会为个房客做到这一步！但孟天浩却几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每次何秋平做菜，重口味油腻的食物都不多，孟天浩一人吃刚好，偶尔他自己也会夹上一、两口，但那量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这也太……” 突如其来的事实起先令孟天浩不知所措，不过后来反过来想想，其实何老师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好过了头，素不相识就愿意让自己住进家里，无偿提供一日三餐，受伤了也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还帮着自己隐瞒伤势…… 第48章 “就算是好人，也太好了吧！”孟天浩看着手机荧幕嘀咕道，“就像……简直就像……像那个什么来着……” “这是初恋的小女生才会做的事吧？”高瑾一语道破。 “对，就是这个！”孟天浩恍然大悟。 晚餐桌上，孟天浩把事情改头换面说了个大概情形给高瑾听，得到的就是他之前一直想而不得的答案。 捏捏自己的鼻梁，孟天浩叹了口气道，“温柔、大度、宽容、善良……那根本就是梦幻初恋中的小女生才有的气场，毫无违和感啊！” 高瑾闻言笑了笑，手托着下巴说：“怎么了？天浩，是哪个小女生向你告白了吗？” 孟天浩桃花旺盛，异性缘不是一般的好，被人缠上高瑾一点也不意外，不过孟天浩会找她来商量倒真是不多见，所以也引起了她的好奇。 “才不是。”孟天浩看看自己的手机荧幕，“要只是那样就好办了。” “怎么说？” “唔，就觉得虽然像，但不是那样的。” 一来何老师是男的，孟天浩怎么也不可能把他当小女生来看待，另一方面，何老师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对自己有意思啊。 “可能，是把我当了个临时替身吧。”孟天浩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哈啊？”高瑾觉得好笑，便开玩笑道，“那她的胆子不小嘛，感想如何，替身先生？” 面对女友的揶揄，孟天浩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有你想得那么离谱，他对我好并不是抱着什么目的……呃？” “怎么了？”见他愣住，高瑾便好奇地问，“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小瑾……你说，一个人无条件对另一个人好，是不是很诡异？”孟天浩问道。 听懂了他的意思，高瑾反问：“你是说，那个人对你好，却对你没有任何要求？” 孟天浩点头回应，脑海里也在回忆何秋平对自己的所谓“要求”——遵守协议上的几条约定，定期做点家务，然后就是他有事的时候会拜托自己带带孩子。 这些根本不是什么“要求”，而是“责任”和“义务”。 “真的假的？”高瑾也感到了怪异，“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吗？让你有空陪陪她？带她出门约会？拜托你送花之类……什么都没有吗？” 孟天浩再次确信地点点头。 “天！”高瑾以身为女人的敏锐直觉察觉了异样，琢磨一番后，她望了孟天浩一眼，“我说，天浩，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事了？” “你是指？” “就我的观点来说吧。”高瑾态度认真地道，“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这么对你，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她当真是好到极点的人，对你没有任何企图，而另一种……” 深吸口气，高瑾也隐隐感到了危机感，“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了不求回报的极致！” 第十三章 我最爱的你停留在了过去，而我却不得不继续自己人生的道路。 尽管没有你的陪伴，但我会认真踏实地生活下去，因为我便是你存在过的证明。 ——《再见，爱》 “孟先生，你的便当，给，路上小心。” “……” “孟先生？” “啊？哈啊……不好意思，谢谢。” 又是新的一天，何秋平依照承诺做了便当给孟天浩带去，不过经过昨晚和高瑾的讨论后，孟天浩多了心，对于这平常的一幕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真糟糕，差点就露出马脚了。” 来到公司里，将便当放到冰箱里，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孟天浩就无力地瘫在办公桌上。 说实话，他当真不了解何秋平在想什么。若是说他是真好人，好到可以对路边随便一个人施以援手，孟天浩是不信的，但若是说他对自己喜欢，喜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也不可能啊，他明明有喜欢的人。” 正因如此，孟天浩才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爱人、不是替身、不是陌生人……他们之间的连系只有小忆。 “那么算恩人吗？”孟天浩自言自语道，“他有说过感谢我把小忆给他，唔……可还是觉得很奇怪。” 这个问题孟天浩始终得不到答案，而随着之后忙碌工作的袭来，这个问题就被孟天浩暂时搁置到了一边。 专心工作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员工们看着老板又带来了“爱妻便当”，一个个都是羡慕得要死。 “真好啊，我也想有个会做便当的女朋友，不想每天都吃外卖啊。” “老板，哪天让老板娘教教我们这些嫁不出去的吧！” “今天有排骨吗？老板，之前带的排骨超好吃的，这次……哇啊，是肉丸，我用蛋卷和你换。” “喂喂喂，你们不要一个个都是一副觊觎别人便当的表情，好不好？”孟天浩将便当盒从众人视线中夺过，“要吃请自己回家找老婆妈妈做，ok？” “老板，小气！” 和员工们说说笑笑，孟天浩不在意与他们打成一片。 保住了自己的便当，一想到这是何老师为自己特意准备的菜式，孟天浩就不忍把它分给他人。 夹起一个肉丸子，刚咬下一口，孟天浩就情不自禁地垂下头。 “怎么了？老板，今天老板娘做的不好吃吗？” 第49章 不好吃？ 才怪，就是因为太合胃口，太好吃了，所以才不禁有深深的无力感啊！ “话说要俘虏一个人的心就先要俘虏他的胃，没想到这招在老板身上也管用啊。”不知是谁忽然这么说。 “欸？” 这话引起了孟天浩的注意，也在他的猜测里添上了一笔。 “何老师，你……” “嗯？什么？” “那个，我想问，你是不是……” “……？” 迎着何秋平疑惑的表情和眼神，孟天浩始终问不出口——你是不是喜欢我？对我这么好，也是为了引起我的关注？ 这类厚脸皮的问题实在太囧了，他就是再能说会道也问不出口啊！ 被问的何秋平则不知所以然，依旧在厨房做着晚饭，等菜好了再一起端上桌。 “有什么问题之后再说吧，先吃饭。” “……好。” 不知从何时起，孟天浩变得无法违逆何秋平的话语，倒不是他有多可怕，而是这样一个好人，若是不听他的，孟天浩心里就会产生一种难言的罪恶感。 “不，没什么……就是我这个周末要回哥哥家住，所以跟你说一声。”孟天浩强行掰出了个理由说。 何秋平闻言没有不快，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直接接着就道：“哦，好的，我知道了。” 这样的话，怎么听都不该是对喜欢的人说的吧，孟天浩心下叹了口气，像这样纠结的自己真的好像一个白痴哦！ 到了周末，孟天浩还是没想通何秋平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于是理所当然的，在哥哥家的时间，他说得最多，聊得最起劲的还是那个谎言中的“她”。 孟天洋许久不见弟弟，这回难得见到，可这个弟弟在身边一个劲儿地跟他讲诉一个陌生小女生对他的态度是怎样神秘怎样反常，在他看来这个弟弟才是最不正常的。 “我说阿浩，你女朋友高瑾最近怎么样了？” “很好啊。”自己的话题被突然打断，孟天浩一愣。 看着弟弟的迟钝样，孟天洋翻了个白眼，“一直有约会吗？” “最近有一次。” “一次？” “嗯。” “那你不想她吗？” “为什么要想？”孟天浩奇怪了，“哥，你别岔话题，你是心理医生，快给我研究研究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 真是个笨弟弟啊！ 孟天洋叹了口气，无奈又道：“弟弟见到久违的哥哥，结果尽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要哥哥善用专业帮忙解读另一个妙龄少女的心理，自己的女朋友却为此被冷落一边……阿浩，综上所述，哥哥觉得你……是不是劈腿了？” “……哈啊？” “好吧，就算身体没有，心理上至少有些叛变了。”孟天洋看着弟弟指出，“你不能否认，你口中那个小女生的确吸引了你，她就像个谜，引诱你不断探索，甚至已经到了可以忽略女友和家人的地步。” “啊，不、不是……”孟天浩被说得嘴角直抽，妄想辩解。 但孟天洋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不是？那你说说，哥哥我哪里说得不对？” “这……” 何秋平不是小女生？不对，就算性别不同，可其他都还是一样的…… 一时之间，孟天浩竟然无法回驳，甚至连解释都说不出口。 见到弟弟哑口无言的样子，孟天洋很能理解，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没关系啦，反正你和高瑾也没有结婚，分手什么很正常啊。” “我没说要分手。”孟天浩反驳道，“她是我见过的女孩中最适合我的。” 真是个顽固的家伙！ 孟天洋知道弟弟的脾气，也不急着劝，只道：“好好好，随你吧。不过……” “嗯？” 转折的话语引起了孟天浩的注意，他看向哥哥，只见孟天洋一脸坏笑继续道：“我建议，你可以把女友和小女生约在同一天见个面，最好是三人一起的场景，这样你很快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对于哥哥的这个提议，孟天浩做了两个字的评价——去死！ 这样的场面根本不可能实现，孟天浩是这么想的。 但是天意谁也不知，世间的巧合就是如此奇妙的东西，谁也没想到，孟天洋说的这一幕竟在多日后就成了现实。 事情的起因是高瑾无心的一句话，“阿浩，我想约何老师出来吃个饭，之前来去匆匆，都没好好说话。” 孟天浩自然是觉得可以，没有反对的道理，可谁想到在他的赞成后，高瑾又道：“可是单独的话，我会不好意思，毕竟那么久没见了……” 这话一出，孟天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之后接下的话应了他所想。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阿浩，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见老师？你们之前也说过话吧？应该不算很陌生。” 女友这番话，孟天浩拒绝不了，于是在一个周五的晚上，两人在一家高级餐厅预订了位子——邀请何秋平吃饭。 以何秋平的个性，孟天浩猜准他不会拒绝，只是他没想到，何秋平不但答应了，还慎重其事地为这次见面做了准备。 何秋平在家翻出了大衣，挑了几件毛衣让孟天浩帮忙看哪件合适穿在里面，弄得像第一次约会似的。 这让孟天浩觉得不爽，不过就是见个面，至于吗…… 第50章 搂着小忆坐在沙发上，看着何秋平一件一件衣服试过来，孟天浩无趣地打了个哈欠，每当被询问起合不合适时，他就敷衍地回答一句“随便啦，都差不多”之类的话语。 察觉他的不耐烦，何秋平之后就不敢再多问，自己凭喜好选了一件，然后两人就带着孩子出门了。 “我叫计程车，一起吧，然后分开前后进餐厅就行。”孟天浩大方地表示，“来，孩子我抱。” 因为今晚邻居不在家，孩子没人带，所以何秋平提出能不能带孩子一起去，高瑾很体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于是这次的见面就变成了三个大人一个小孩，类似家族聚会那样的。 “你手还没好，我抱着就行，没事的。”何秋平没有放下孩子，反而说道，“你先去叫车。” 随后两人叫了一辆车就直接去了餐厅，到达后，何秋平让孟天浩先进门，自己带着孩子付了车费后又拐到一边的超市，买了免洗碗和汤匙，最后才慢慢逛回了餐厅。 当他走进门，孟天浩与高瑾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他们俩点了瓶香槟，主菜是打算在等何秋平到了才点。而见到何秋平带着孩子进门，高瑾兴奋地直挥手，孟天浩则一脸淡然，尽力掩饰着自己和何老师的关系。 高瑾动作显眼，而孟天浩更是一下就入了何秋平的眼，找到这两人一点也不费劲，只是当看见这两人并排齐坐，何秋平一时恍惚，记忆倏然就与十年前的场景重叠了，虽然那时不是夜晚，但也是类似的样子——阿浩，还有他的金发女友，两人如胶似漆。 一想到那些，身体内心都莫名地泛起一股异状，胸口仿佛被大石堵住般上不来气，双手手心也直冒冷汗，这令何秋平禁不住蹙起了眉头。他停了停脚步，摸摸自己躁动的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缓缓地走向那对璧人。 孟天浩自认精明，何老师方才短暂的犹豫都落在了他的眼里，他似乎也有所感觉，但却抓不住实体，今天这情况，不能在高瑾面前显示两人的熟稔，所以他只能按捺下其他心思，就假装方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得相见，何秋平到后自然是先向两人打招呼，之后他才慢慢脱下大衣，在两人对面坐下，服务生拿来一张婴儿专用的小椅子给小忆坐，四人围在圆桌边，何秋平与儿子靠得近，而孟天浩自然是与高瑾近些。 这样的排位本是没错，但何秋平却觉得视觉上有些不对劲，明明是很近的位置，但他的视线有点模糊，就像是近视闪光的那种，对面几个人影重叠很是怪异。 疑惑地拿下眼镜，用包里的眼镜布擦拭了一下，再戴上，很奇怪，一点效果也没有。 “何老师，是怎么了吗？”高瑾看见何秋平的动作问。 何秋平闻言又感到了问题，耳朵似乎也不太好使，有点轻微的耳鸣。 “我没事，没什么的。”何秋平不想让人担心便说。 孟天浩多看了他几眼，出声提议道：“那我们来点菜吧。” “啊啊……爸……爸……”一旁的小忆似乎能听懂孟天浩所说，也冒出单一的词汇回应。 何秋平勉强点点头，先是向服务员要了一杯清水，喝了几口，觉得稍微清醒了点后，他才打开菜单翻阅里面的菜式。 “这里的菜式还蛮多的，我觉得牛排不错。”高瑾推荐道，“啊，不过牛排量大，我吃不完，还有银鳕鱼也很好吃，唔……点哪个好呢？” 她还在纠结点哪个，只听坐在身边的孟天浩忽然道：“那么我点牛排，你点银鳕鱼如何？你想吃牛排就从我这儿切点去，也不浪费。” “咦？这样可以吗？”高瑾诧异的同时也感欣喜，毕竟这话从男友嘴里说出口最是甜蜜。 “怎么不行……”孟天浩也没多在意，翻了几页后，他又问向何秋平，“何老师呢？你要什么？” “啊？哦，等下，我再看看……” 何秋平再次低下头，他的视线被刚才两人的对话吸引过去，并没有放在菜单上。只是当他回神再看，又有怪事出现了，菜单上的文字和图片都变得模糊不清，让人难以辨识，同时，他腹部开始隐隐作痛，额际也慢慢沁出了冷汗。 “牛肉口味重，羊排有点油腻，我觉得何老师会喜欢吃鱼类……”孟天浩忽然又道。 何秋平听到他说自己，勉强抬起头，撑出一个微笑道：“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那小瑾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被问到的高瑾没有察觉异状，连忙介绍起这里的招牌菜，不过她的话语何秋平都没有仔细听入耳，又或者该说，身体的不适令他无法冷静地听人说话。 “……那就麻烦点小瑾推荐的那个吧，我觉得听起来不错。”何秋平最后决定道。 三人的菜单定下，高瑾还细心地为小忆宝宝要来一碗鱼粥，这样才算是点单完毕。 之后高瑾就开始哈啦家常，因为孟天浩和何秋平并“不熟”，所以她这个中间人必须尽职才好。 孟天浩理解她的意思，但令他更在意的是何秋平的状态——他似乎不太，不，是很不舒服！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要找出原委，孟天浩便配合着高瑾，有话必应，也时不时试着与何秋平搭话，想借此找出问题所在。 但这一切落在何秋平眼里又变了味，他看见的是恩爱的情侣，两人一唱一搭很是协调，而自己仿佛是多余的存在，毫无用武之地。 第51章 这个想法一出现，身体就更加不舒服了。 不一会儿，三人点的菜式被一一端上桌，菜色看起来令人颇有食欲，但何秋平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阿浩，给我一块牛肉吧。”高瑾笑着要求道。 孟天浩点点头，迅速切下一块送到高瑾盘里，然后他转向何秋平，“何老师，你要吗？这个很好吃哦。” “我……不用。” 别说牛肉，何秋平连眼前自己的菜都吃不下。 “那老师要不要我的银鳕鱼？” “也不用了，谢谢。”何秋平一一婉拒。 随后就听高瑾又问：“对了，之前就一直想问，老师已经成家了吧，师母还好吗？” “小瑾，忽然这么问很失礼。”孟天浩打断了这个话题，他知道何秋平不想也不能谈论这个话题。 “咦？可是老师的宝宝……” “那是老师的家务事，我们不要多问。”孟天浩义正辞严地道。 “但我……” 听着他们谈论自己的话题，何秋平眼前一黑，耳边竟又响起了十年前的那些对话。 『我女朋友，刚交往不久。』 『所以说，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喜欢可爱的女生，并不是像你这样比我大上十岁的老男人，懂了吗？』 『拜拜。』 想起这些，切下的鱼肉送入口中也没有了美味，只剩下油腻的口感令人反胃，突然，毫无预兆的，何秋平觉得自己想吐。 “唔……”及时地站起身，何秋平尽力快速冲了出去，“厕所！” “老师！” “何老师！？” 高瑾与孟天浩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但何秋平没有回应，只是一味地向前冲，甚至还在半途差点绊脚摔倒。 “你等等，看着孩子，我去看老师！” 孟天浩当机立断，端着清水跟着跑了出去。高瑾被吓到无声，只能站在原地拼命点头。 “呕！” 何秋平好不容易跑到厕所，随意打开一间，捧着马桶就吐了起来。 胃部一阵阵抽搐，可吐出来的秽物却没有多少，腹部翻腾，揉着却无法缓解，何秋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之前检查什么都没有问题的。 “何老师！？” 孟天浩拿着水杯跟了进来，一眼就找到了蹲在马桶前的何秋平，他连忙走上前，将水送到他的面前。 “来，喝点水，漱漱口。”他一边说一边轻抚何秋平的背脊，“你没事吧？是不是胃不舒服？” 灌了几口水，何秋平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你……回去吧，这样不好。” “你说什么啊，留下你才不好吧。”孟天浩不懂他的意思，可见他脸色苍白，孟天浩又说不出重话。 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孟天浩轻轻地给他擦拭额头和嘴角，“难受吗？” 何秋平摇摇头，“没事的，我等会儿就好了，你先去陪小瑾吧，等下我就来。” “……” 见孟天浩没有反应，何秋平扯了扯嘴角又道：“快去吧，不然小瑾太可怜了……你是她的男朋友吧？” “呼……”孟天浩叹了口气，“你就会担心别人。” “什……” 何秋平话还没完，也没弄明白孟天浩的意思，就看孟天浩忽然架起他的手，借了半身让他靠着，两人就这么出了去。 “等……等下，那个我……” 不待何秋平说话，孟天浩就带着他回到了座位上。 面对心急如焚的高瑾，孟天浩说：“小瑾，今天何老师情况不好，我就带他们父子俩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好吗？” “欸？回去是可以……”高瑾闻言有些愣怔，她没有漏掉孟天浩话语里的微妙用词，“但……『带』老师他们……回去？” “这事我之后和你解释，今天先散了吧。” “……好。” 于是，这次的聚会就这么不欢而散，高瑾也只能默默地看着孟天浩与何秋平，还有小忆宝宝坐上了同一辆车里。 回程途中，孟天浩选择和何家父子一起坐在后座，他一手搂着孩子，另一边没有伤口的肩膀就借给何秋平靠着。 何秋平望着他的侧脸一眼，随后垂下眼道：“这样好吗？你其实可以不用告诉小瑾……” “我们住一起的事吗？” 原本孟天浩是真的没有说的打算，但是不知为什么，当他见到何秋平独自呕吐的画面，见他虚弱的样子，他就不忍心放他一人。如今坦白，只是想给何秋平一个依靠的肩膀，似乎是意在告诉他——我和你一起，你不是一个人。而这么一来，他就无法顾及高瑾的感受了。 这个……就是哥哥的意思吗？ 当“小女生”和“女朋友”在一起，自己更顾及谁…… “没事的，小瑾会明白的。”孟天浩又道，“她是个明理的女孩。” 她会懂得某些事，以女孩子特有的敏锐直觉。 “是吗？”何秋平眨眨眼，也明白过来，“是啊，小瑾很懂事的，她一定会理解的。” 住一起又怎么样呢，孟天浩喜欢的是高瑾，至于是与谁住都是无所谓的，他们之间才不会因为自己有所误会。 这么想着，何秋平有些心安，平静下来后，方才的倦意又缓缓袭来…… “孟先生……我有点累，能不能让我先睡下？”何秋平迷迷糊糊问。 第52章 “可以啊。”孟天浩捏捏他的手，“就这么靠着我睡吧。” “好的，谢谢。”何秋平静静闭上眼，但也不忘最后道，“等到了记得叫醒我，我会……付车钱。” “噗……真是，你有多大方啊！”孟天浩闻言笑出了声。 但是当他转头看见何秋平的睡颜，那些笑意渐渐又转成了另一种情愫，说不清理不完，无言可喻，这种感情……又是什么呢？ 第十四章 “老师，你写的小说结局都是喜剧，这样不错……但是有没有想过要写悲剧？”编辑问。 “没有。”老师回答。 “为什么？”编辑不明白，“有时候悲剧更能深入人心，引起效果也不错啊。” 老师闻言笑了笑，“因为现实已经有了太多的悲剧，不用我再添几笔。” ——《再见，爱》 带着何秋平和小忆回到家，孟天浩先扶着睡意朦胧的何秋平回卧室休息，随后再是帮孩子洗澡换衣，让他睡觉。 整个过程忙完，也已经是夜里十点左右了。 看了看时间，孟天浩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何秋平起来洗澡，可进了房间后，见到睡得一脸安逸的何秋平，他于心不忍，最后还是放弃了叫醒他一事。 蹲在床边，孟天浩为何老师掖掖被子，看着这个一向淡然的人如猫咪似的往被窝里钻了钻，继而露出安稳的睡颜，孟天浩觉得非常有趣，情不自禁地又靠近了一些观察。 他从未好好看过褪去眼镜的何老师的样子，总觉得和他戴着眼镜的样子大相径庭。戴着眼镜是斯文，脱掉了便是……秀气。虽然这么形容一个年届四十的男人很奇怪，但真的很秀气，孟天浩由衷地觉得。 “如果脸色再好一点，有点肉，双颊更加饱满……”想像着何秋平的样子，孟天浩不禁弯起了嘴角，“就更好看了。” 何秋平的相貌并不出众，但是处得久了，孟天浩却觉得他很耐看，淡淡的眉毛、透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优美的薄唇……几样搭在一起，越看越好看。 “唔……阿浩……” 就在这时，熟睡的何秋平口中忽然冒出了几个字，孟天浩全部听了进去，心下也有些诧异。 “嗯？梦到我了？” 就在他诧异之际，只听何秋平又道了一声：“阿浩……” 这两声柔柔的，比平日的“孟先生”多几分亲昵熟稔，让孟天浩听着十分舒心。 不知不觉，孟天浩伸出手握住何秋平，心里多了一份别样的柔情，这是之前与任何人相处都没有过的感觉。 放柔神色，摩挲着何老师的手背，孟天浩笑了，“晚安，老师。”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卧室，何秋平便被明亮的微光给惊扰了美梦。 恍惚间，他又见到了过去的光景，那段美好的往事，可当美梦清醒，迎接他的依旧是全新的早晨。 “唔嗯……” 与平日一样，何秋平睁开眼稍微清醒片刻，随后又懒洋洋地翻过身，再次闭上眼要再缓缓后才会起床。 但是不同往日，今天他才刚刚侧过身子，就明显发现身边有了阻碍，他疑惑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身边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 这让何秋平吓了个半死，顿时睡意全无，跳似的从床上蹦了起来，站在地上连拖鞋也忘了穿。 “孟、孟、孟……”他语无伦次，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叫不完整。 而在经历了何秋平的动静后，孟天浩也醒了过来，只是他的反应平常，坐起身揉揉眼睛就说：“何老师，早上好。” “早……好。”何秋平还是没有缓过神，连着声音都在抖，“为……什么，睡、睡……” 明白他要问什么，孟天浩打了个哈欠回答：“没什么，昨晚担心你就一直守着，到了半夜忍不住，就爬上床睡了。” 事实也就差不多，昨夜握着何秋平的手，孟天浩也睡意渐增，后来忍不住就干脆上床一起睡了。 虽然说着简单，但整件事还是让何秋平吓得不轻，几乎是一整个早上，他都没法正视孟天浩的脸，只要一回想那幅画面他就心有余悸，难以面对。 孟天浩也没想到何老师会为此事这么大反应，不过他罕见的反应倒是非常有趣，看惯了以前那个淡然自若的何老师，现在的这个何老师显然更具“人气”。 “昨晚开始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何老师，你不饿吗？”孟天浩笑看着眼前只盯桌面却不动筷子的何老师问。 听闻这话，何秋平差点没一头敲到桌面上，他羞赧地抬起头，脸上尽是尴尬。 “好啦好啦，你别这样看我。”孟天浩说着，夹了一筷子酱菜到他的稀饭里，“快点吃早餐，今天周末，我们下午带着小忆出门逛逛。” “……” 何秋平没有回话，抬手举起筷子，在稀饭里搅了搅然后停下，忽然，他冷不防地抬起头看着孟天浩直言道：“孟先生，你太没戒心了，这样不好。” “啊？” “可能是你在外国生活过的关系，你对我这种人并没有歧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何秋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声又严肃地说话了，刚说完，他的脸就胀得通红，似乎刚才一番话已经用尽了他的全力。 看他的样子，孟天浩不觉威严，只感好笑，不过他有努力憋住笑意，尽量克制着自己听他把话说完。 第53章 “『这样』是指……我睡你床的事？”孟天浩反问，“奇怪了，我们有约法三章，只说了不窥探隐私，没说不能一起睡啊。” 何秋平闻言叹了口气，以长辈的身分提醒道：“孟先生，你想得太浅薄了，莫非你忘了我有爱人的事？” “……怎么可能。”在何秋平提到自己爱人的时候，孟天浩眼神一闪。 对了，他竟然还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发觉孟天浩似乎察觉了什么，何秋平不禁安下心来——这样才对，适当保持距离，才是如今两人最合适的相处模式。 “我可是个同性恋啊。”何秋平接着说。 “咦？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了？” 孟天浩当然知道，只是他奇怪为什么话题又忽然转移到了这里。 何秋平看他还是不明白，急忙又道：“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相貌普通，毫无长处，还是个同性恋……所以你绝对不能和我一起睡。” 这几句话归在一起，孟天浩想了想问：“何老师，莫非你是在提醒我……性行……” “不要说出那个词。”何秋平还算是保守派，他可不想在早餐桌上听到这个词语，“总之你明白就好。” “嗯，我懂。”孟天浩感到好笑，“不过说到这里，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事？”以为话题回归了正面，何秋平天真地反问。 孟天浩咧嘴笑笑，毫无羞耻感地就道：“何老师和你的爱人做过了吗？” “……” “做过了？” “……” “啊呀，该不会……” “孟、天、浩！” 老师“气”很大！ 因为这件事的缘故，何秋平气得连续三天没和孟天浩说话，连带着便当也不给他做。 这才让孟天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急忙道歉连连、各种讨饶，请求何秋平的原谅。他对何秋平的讨好显而易见，不光是态度上的亲近示弱，平日里生活上他也各种帮忙。 家务、采购、整理、清扫……就连以前从不插手的料理，他都要在一旁插上一脚。 这刻意的举动落在何秋平眼里，他也是明白对方的心思。看在他知错能改的分上，何秋平并没有冷落他很久，冷战五日后，他对着孟天浩又是一阵说教，直言希望他不要那么轻浮。 孟天浩笑眯眯地照单全收，也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犯，有他这话，何秋平才愿意表示原谅。 原以为这样两人就会回到以前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模式，可孟天浩却不知是那根神经搭错了线，在得到原谅后居然变本加厉地贴近何秋平。 又一个周末，孟天浩拒绝回哥哥家，也没有与高瑾约会，反而带着何秋平和小忆外出游玩。 三人一起去了动物园，下午逛了百货商店给小忆宝宝添些新衣，晚上又去了一家有名的鸡粥店喝粥，一整日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他这是怎么了？ 何秋平不懂孟天浩此举的含义，心下很是疑惑。 夜里回到家中，孩子玩累了，洗完澡后就沉沉入睡，而两位大人伺候好他便纷纷梳洗换衣，当何秋平洗完澡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孟天浩忽然又叫住了他。 “老师，今天过得开心吗？” “嗯？”何秋平被问住，想了想后回答，“是的，很开心。” “那就好。”孟天浩松了口气，随后又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给，这是今天在百货商店买的，礼物。” 何秋平一愣，“送我的？” “是啊。”孟天浩点点头，“这是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这……不用的。”何秋平连忙婉拒道，“我也没照顾你什么……” “老师！”孟天浩才不容他拒绝，强硬地把礼物塞到何秋平手里，“收下，不然我可不高兴了。” “但……” “你该高兴才是，这可是我头一次亲自挑礼物送人，就连女朋友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孟天浩自顾自说，总之礼物就是送定了，“好了，不说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也去睡了，晚安，老师。”话说完，他连解释的余地都不留给何秋平，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不再回应。 剩下何秋平拿着礼物，愣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他回过神，先是打开了礼物盒，里面装着一副金边眼镜，眼镜下还压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何老师，请不要担心度数问题，我已经向程书衡程先生确认过了，保证合适的。 面对这个小小的惊喜，何秋平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异常担忧，在他看来这样送自己礼物的孟天浩是非常不正常的，他有女友、有亲人，有着空余的时间不去陪他们，而是留着陪自己和小忆…… 奇怪，怎么想都非常奇怪！ 疑惑之下，何秋平慢慢推敲，随后他发现让孟天浩变得如此奇怪的转捩点，应该就是高瑾约自己吃饭的那个晚上。 是不是那个晚上，他和高瑾之间发生了什么？ 何秋平猜测，却也不敢轻易肯定，于是在思量再三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瞒着孟天浩，与高瑾见一面，或许这样，就能找出事情的原因所在。 要瞒住孟天浩是最简单不过，只要何秋平随意选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出门就可以，好在高瑾也能调休，两人便相约在一家茶餐厅见了面。 何秋平还是带着孩子，高瑾则一人前来，两人坐在餐厅的角落里，随意点了些饮料。 第54章 起初气氛有些尴尬，高瑾很奇怪何老师与孟天浩的关系，而何秋平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何秋平觉得该给高瑾一个交代，率先开了口。 “小瑾，我这次来是想向你确认并解释关于孟先生的一些事，请你不要误会。” 他的话语很真，高瑾自是信的，“何老师，我也觉得其中有些误会，正想问天浩，但最近我们都没怎么联系……” 虽然说不上委屈，但高瑾也感到了孟天浩这段时间似有似无地疏离。 发讯息得到的回应总是很短很无趣，打电话对方也不愿长谈，虽然孟天浩的态度还是很温柔，但是高瑾却觉得两人间更加深处的某些东西，似乎已经渐渐开始变质了。 缓缓垂下眼，高瑾不禁低声自语：“是不是我无意间对天浩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语？” 看着她一心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何秋平也觉得不忍，出声劝道：“小瑾，你没有错哦，虽然我也不知道孟先生是怎么回事，但你一直对他很好，我知道的。” “何老师……” 不想再隐瞒面前的女孩，何秋平舒了口气，然后将孟天浩借住在自己家的事完完全全说给她听。 “他的公司离我家很近，想在我家附近找房子住，机缘巧合之下，他借宿到我家，正好也有屋子空着，我就答应了。”简单说了一下大概，何秋平隐瞒了孩子的事，“住一起后，我们各自为政，直到后来偶然遇到你，这才发现孟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事实的确如此，何秋平并没有说谎，“因为事出突然，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为了掩饰尴尬，所以一开始就装着互不相识，也并非存心瞒你的。” 听着何秋平的话，高瑾的心结有所松动，但她依旧不明白…… “老师和天浩住在一起的事，我是有点在意，但是……”与此相比，还有更令她上心的事，“我更奇怪的是……天浩，最近怪异的表现。” “……” 果然，小瑾应该也注意到了。 “天浩他，之前和我说过，他似乎被一个女孩子告白了。”高瑾对何秋平说，“他似乎很在意那个女孩子，所以……” “不会的。” 何秋平回绝了她的猜测，其他的他不好说，但在这个问题上，何秋平觉得自己足够了解孟天浩。 “阿……孟先生，他不是这么随便的人，我想身为女友的你应该明白。” 孟天浩之前的确交过女朋友，但是每次他都是认真地进行交往，他自己也有说过，而何秋平相信他的为人。 他的坚信令高瑾怔住，望着何老师眼中的坚定神情，高瑾略显惭愧地低下了头，苦笑一声道：“也是呢，对不起，老师，我身为女朋友，竟也不相信自己选择的对象，还真是个不成熟的小丫头呢。” 何秋平闻言也笑了，但是笑颜很快又被心中的忧虑所代替。 经过刚才的对话，何秋平还是没能找到孟天浩转变的理由。他细细琢磨，发现唯一有漏洞的只有刚才小瑾提到的那个小女生。 莫非……不，不会的！ 摇摇头撇去自己不该有的想法，何秋平定了定神，“我想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许你应该找时间与他谈谈，这么反常下去也不是办法。” “怎么？天浩也影响了老师的生活吗？”高瑾问道。 何秋平无奈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只能道：“说不上是影响，但他的异常举动令人很担心，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不希望他再这么下去。” “这样啊……”高瑾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何老师，本周五是天浩的生日，我们之前就约好了，趁这个机会我会和他好好谈谈。” 有她这句话何秋平就放心了，“这是最好了，你们出去玩得开心点，那天我也不给他做便当了，省得他约会还带着便当盒，很麻烦的。” “咦？”听闻何秋平的话，高瑾愣住了，停顿片刻后她才再次出声问道，“何老师……你说，便当盒？” “是啊，我承诺过包他一日三餐，所以他希望的话，我就会给他做午餐便当。”何秋平向高瑾说明道。 高瑾思索了一番，随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那么，最近天浩的便当都是……老师在做，没有别人为他特意做过？” 何秋平也是实话实说，“我是最近都有做他的便当，可其他人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 “那，老师……是不是胃不太好？”高瑾忽然问。 “欸？”何秋平被问得一愣，旋即他又反应过来，“是有点……啊，你是说上次晚餐的事吧？没什么大事的，就是胃不太舒服而已。” 何秋平想，可能是上次晚餐的失态吓到了高瑾，于是他解释了一番，“我不太能吃过油过腻的东西，肠胃不太好。” 高瑾听着他的话，期间微微启口又再次闭住，待他说完了，她才抿了抿嘴唇问：“老师，你肠胃不好，却特意为天浩做他喜欢的重口味菜式，还每天为他准备便当……” “这些是孟先生说给你听的吗？”何秋平不疑有他，直接回答道，“倒也不是特意的，我也会吃点，不过孟先生吃得比较多罢了，便当也只是午餐，并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当然，这些只是一面之词，其中包含的私心只有何秋平自己知道，但他并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不然这份感情对于现在的孟天浩而言，实在是太沉重了。 第55章 何秋平静静地微笑，他有自信不泄露任何异样的感情，可面对他的笑容，高瑾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或许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高瑾并不愿意怀疑孟天浩，但是见到面前诚恳的何老师，她，动摇了。 “老师、老师，今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 周五的早晨，孟天浩特意起早就是为了向何秋平说明这事。 何秋平闻言笑着点点头，“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孟天浩笑得更加灿烂，然后他伸出手理所当然地道，“老师，礼物呢？” “啊？礼物？”何秋平被问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孟天浩见状却嗤笑出声，“哈哈，骗你的，没礼物也没关系，但是晚上我要吃蛋糕。” 听他的话似乎晚上是要回家的意思，但是…… “阿浩，今天是你的生日，没有约会吗？”何秋平提醒问。 被这么一说，孟天浩想了想还真是愣住了，“啊，说不上约会，但是下班后的确要先……” 何秋平意料之中，他也没生气，只是好心说道：“今天有约会的话，回来也不会早吧，晚上吃蛋糕什么的，对身体不好。” “不会，我今天会早回家。”孟天浩笑着说，“晚饭也会回来吃的，老师要做我的份啊。” “……真的吗？” “嗯，真的真的，我很快回来的。”孟天浩举起右手三指，装模作样地发誓道。 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何秋平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快走吧，上班要迟到了。” “好，那我先走了，何老师，记得哦，要给我做饭买蛋糕。”他一边说一边挥手出门。 何秋平也向他挥手告别，但对于他的要求始终都没有回应。 待孟天浩走后，何秋平关好了门，回卧室给儿子换了尿布喂完奶，他把孩子抱了出来放在大床上任他玩耍。 小忆宝宝下个月就要满一岁了，如今能走能喊，模样也比婴儿时候更加圆润可爱，肥嘟嘟的双颊，黑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孟天浩，而下半部的嘴唇下巴则与何秋平更为接近，看着他慢慢成长，何秋平也感到了岁月的蹉跎。 真的很快啊，一转眼，都十年了…… 回想起过去都是一个人过着十一月十六号这一天，与那相比，十年后的今天当真是幸福许多。 能看到十年后“阿浩”长大的样子，能有继承两人血脉的小忆伴随在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令人满足！ 在满心欢喜之下，何秋平忍不住又再次打开了那个封尘的“记忆之盒”，抚摸着那些照片，看着那里面笑得灿烂的男孩，他禁不住抬起了嘴角。 将那些照片贴在胸口，就好像自己正搂抱着记忆里的阿浩，何秋平笑得极为柔和。 “阿浩，生日快乐。” 第十五章 “何老师，你的书销量很好哦，第一版都快要售罄了，我们安排二版……” “不用，我不希望重刷。” “欸！？老、老师，我没听错吧？” “是的，我不想再版。” “……为什么？” “因为……”老师停顿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怀念，“你就当个人问题吧。” 许多事，一次过去也就过去了，而后一味地重复只会令其丧失价值，就像感情…… ——《再见，爱》 周五的晚上，各个商区都不乏涌动的人流，若没有及时订位，要进餐厅吃个晚饭都非常困难。 今天晚上和高瑾的约会是早在一个月前就定下的，那时孟天浩心想着能和女友一起庆生狂欢，还会隐隐期待着她送自己的礼物……不过如今，虽然两人间的相处没有任何变化，但他坐在这个预定的位子上，之前的心情却早已不复。 一想到这些，孟天浩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心里暗暗自嘲：男人啊，真是残酷又善变的动物！ “天浩……” 高瑾看着坐在对面的孟天浩，内心百感交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今天不该来和他见面的，但是……她想见他。 孟天浩没有脱外衣，就这么坐在那里，表情还是往日的温柔笑容。 他是喜欢高瑾的，至今他都这么认为，若是作为结婚的对象，孟天浩相信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可惜，他对她终究只能停留在“喜欢”的程度，那不是爱。 两人定时约会，定期晚餐，相处融洽，没有丝毫争执——孟天浩曾经以为这就是知心恋人间的相处模式了。直到最近，当他注意到生活中的另一个人，慢慢地体会感受，并渐渐为之吸引，他这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我认为，所谓恋爱并非需要两情相悦，当你看着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觉得欢喜、觉得想念，觉得满足，那就是恋爱……” 回想起何老师作品里的后记，孟天浩此时此刻，感受颇深。 “小瑾。”深吸口气，孟天浩必须给高瑾一个答案，这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对不起，我想我们不能再继续交往下去了。” 当听到孟天浩说出这句话时，高瑾胸口一阵心悸，可没过多久，她竟能回复到平常，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因为，我的关系吗？”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高瑾握紧拳头问。 孟天浩摇摇头，“是我的问题，我喜欢上别人了。” 第56章 “别人……”高瑾低喃。 “是的。”孟天浩觉得自己应该向她坦白。 看他这么坦然地表示喜欢上了其他人，高瑾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出声问道：“那个人……比我更好吗？” “比小瑾？”孟天浩想了想，“倒也不是，或许相较起来还是小瑾更加优秀，只是……” 没有高瑾的年轻漂亮，没有她的活力热情，没有出众的才艺特点，那个人似乎始终都是平平淡淡的存在，可是…… “我喜欢，不对，我爱上了他。”孟天浩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到自己的心向，“我想留在他的身边。” 具体到底何时爱上，又爱上了他的什么，孟天浩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当回过神发现这份感情后，孟天浩已经离不开了。 他喜欢他为自己做的便当，喜欢他对自己温文尔雅的态度，喜欢他与世无争的生活方式，喜欢他，喜欢他所有的一切…… “他是……老师？”高瑾突如其来一问，怔住了孟天浩，“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何老师，对吗？” 孟天浩私下握了握拳，本欲隐瞒这事，但当他抬头见到高瑾眼中复杂神色，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变换了内容：“我……对不起。” 等于默认的话语令高瑾情不自禁潸然泪下，或许她早就察觉了什么，又或许只是她不想承认而已。 “果然，是老师啊。”一手擦拭着眼泪，高瑾努力想要克制住泪水，“所以之前，你所说的『小女生』根本就不存在，那个人就是老师。” 无法否认的孟天浩点点头，送上手边的卫生纸，他稍稍叹了口气，“不过他似乎并不如小瑾猜测一般喜欢我，现在的话，我应该属于单恋吧。” 接过卫生纸擦了擦眼睛，高瑾渐渐恢复了平静，“我知道，老师不是那种会横刀夺爱的人，他只是尽力对大家都好而已。” 就像以前她也喜欢过老师一样，高瑾发现自己非常能理解孟天浩的想法。 “因为老师待人总是异常温柔，所以很容易招人误会。”高瑾感同身受，“可是只有亲眼见过他提及自己喜欢的人，那时才会知道原来老师的心目中只有那个人才是特别的存在。” 话锋一转，高瑾再次看向孟天浩，“天浩，你和老师同是男人，撇去这个不说，老师还有最爱的师母，你觉得你能赢那个人吗？” 赢？可能一辈子都不行，他无法赢过一个已经去世的陌生人。但是他能等，他能在何秋平身边，等他回心转意，等他接受自己，他不畏世俗言论，也没有来自家庭的负担，而且他还有最最宝贵的王牌。 “谁知道呢，不过不试一试，我是不会甘心的。” 孟天浩为此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即便是最坏的打算中，他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高瑾看着眼前的男人，掩去失恋的不甘与伤心，心中某个角落竟还有隐隐羡慕。 要是多年前，她也有孟天浩的执着，那么现在会不会…… 想到这里，高瑾不禁一声叹息。 现在想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早就过去，错过也早已铸成，她与老师注定有缘无分。 “好吧。”深吸口气，高瑾做出了决定，“你的解释我接受，分手吧。” 孟天浩闻言挑了挑眉，“我以为你还会继续追究一些事……” “我才没那么难缠。”高瑾弯弯嘴角，“更何况对手是何老师，我甘拜下风。” 高瑾是孟天浩遇过所有女生中最好的一个，如果没有遇到何秋平，孟天浩肯定会和她结婚，只是……可惜了。 与高瑾最后的一次约会以此画上了句点，孟天浩看了看时间，是晚上七点半了。 “差不多，这里叫车回去八点也不用吧。” 自言自语地看了看手表，孟天浩拿出手机正想和何秋平联系，可通话按钮还没有按下，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看号码是公司打来的电话，孟天浩连忙接起来，里面传来的是财务徐佳颖的声音。 『老板，我现在在去公司的路上，刚才在家整理资料，发现明年的预算计划里有大问题。』 “怎么会！？” 工作上的事，孟天浩从不怠慢，听到属下这么说，他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佳颖，我现在也回公司，你到了就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好的，等你哦，老板！』 挂了电话，孟天浩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毅然拦了辆车，往公司的方向前去。 路上，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按动手机，向何秋平发了一条简讯——“今晚不能早回去了，不用等我，晚安。” “嘟嘟嘟！” 手机讯息铃声响起，何秋平坐在客厅里，迟疑地拿过手机，打开了简讯。 短短一句话映入眼里，原是黑色的眸子更显深邃，他望着手机荧幕，久久没有动静，直到荧幕变黑，手机进入待机状态，何秋平才缓缓回过神来。 “呼……” 长长舒了口气，他放下手机，转身走去厨房。 今天下午，何秋平带着小忆出了一趟门，现在孩子累了，已经舒舒服服睡下，而他则等待着孟天浩的归来。 不过现在，似乎已经不用再等了…… 打开厨房门，料理台上已经摆好了各种菜式，比以往的更多更丰富，荤素俱备，色香味俱全，一旁还摆放着一个六寸的小蛋糕。 第57章 做这些准备并不是因为早上听了孟天浩的话，而是这已经成为了何秋平的“习惯”。 以前每年的今天，他都会买上一个小蛋糕，烧上一桌好菜，因为这天是“阿浩”的生日，他想为他庆祝，尽管对方不会知道。 菜多了可以分开吃好几顿，蛋糕不能多尝，何秋平就会把它分给邻居，不知情的邻居们一直以为这天是何秋平的生日，每每此时都会对他又是祝福又是感谢。 今年今日，又是一个十一月十六日，距离“阿浩”离开的那天，刚刚好十年，何秋平习惯了，所以他并不悲哀。与前些年一样，点上蜡烛，关掉灯光，何秋平独自坐在餐桌前，看着微弱的烛光道出了自己的祝福。 “阿浩，生日快乐。” 没有人回应，可何秋平还是笑了。 “以后也要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啊！”这是他送给“阿浩”的祝福。 这天夜里，孟天浩为了工作忙到了半夜。 之前做的计划表中遗漏了公司一笔巨大的预算，幸亏财务及时发现，才避免了一桩大祸。孟天浩和徐佳颖一起尽快重新改制了计划表，两人一起加班到了十一点，出于感谢，后来孟天浩又请她去吃了宵夜，这么一弄，当他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累极了的孟天浩倒头就睡，再次醒来也是隔日晌午了。 他看看床头的手表，慢慢悠悠地起了床，遇到从书房里出来的何秋平，简单地打了招呼，然后就去梳洗整理。洗完弄完出来，客厅的餐桌上也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饭菜。 “饿了吧？”何秋平轻拍他的肩膀，“快去吃东西。” “好，老师也一起来吃。”孟天浩笑着邀约。 “不用了，我之前刚吃过早饭。”何秋平回道，“不过，你嫌无聊的话，我和小忆可以坐在一边陪你。” “好啊，求之不得。” 于是在孟天浩的要求下，何秋平带着孩子也坐到了餐桌边，可他没闲着，一手捧着一本婴儿食谱，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内容，另一手搂着孩子不让他瞎捣蛋，丝毫没有将注意力分给孟天浩的意思。 没有不满自己被忽视，孟天浩只是很好奇，“老师，这本书你哪里弄来的？” “网上买的。”何秋平边看边道，“小忆到了可以吃食物的年纪，我想着每天该换什么花样给他准备吃的。” “欸……” 孟天浩闻言也凑了过去，看到上面写的尽是些糯米羹、南瓜粥之类的小食，而小忆宝宝也不甘寂寞地不停伸出手要抓书，嘴里还不时发出咿呀的声响。 觉得老师这样辛苦，孟天浩抓紧时间吃完了饭，然后抱过小忆，好让老师轻松些。 “下午小忆就由我照顾吧。”孟天浩提议，“老师你可以去写书，或者做些其他的事，休息休息。” “啊？不用的，我可以自己带小忆，倒是你，不用回哥哥家吗？”何秋平好意提醒，“又或是和朋友出去玩？” 何秋平觉得孟天浩反常，不单单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过于亲昵，还有就是他留在这个家里的时间——太长、太久了。 以往每逢周末，他都是要出去玩的性子，但最近，他几乎每周都留在这个家里陪着自己和小忆，起初何秋平以为是他伤口未愈，可时间长了，伤口愈合后也不见他有变，这才令何秋平起了疑心。 “哥哥家？”孟天浩嘀咕着，瞥了何秋平一眼，他忽然笑道，“好啊，那老师陪我一起回去。” 这话可是吓到了何秋平，他身子一怔，连忙回答：“这怎么行？不行的，我去做什么呀！” “哈哈，开玩笑的。”就算要去也不是现在，而是在不久的将来。 有他这话，何秋平才放下心来，他松了口气，起身开始收拾孟天浩留下的碗筷。 刚要动手，孟天浩又及时制止了他，把孩子重新送回他的怀抱，孟天浩笑着说：“以后这种事都由我来做吧，老师你光是烧饭烧菜就很辛苦了。” 这种莫名的理由，何秋平无法接受，但孟天浩就是铁了心不让他再继续收拾，无奈之下，他只能抱着孩子站在一边，看着孟天浩一边哼小曲儿一边洗碗。 “孟先生……你和小瑾，还好吧？”何秋平总觉得不对劲，有些担心地问道。 “哦，我们分手了。”孟天浩漫不经心地回答。 “咦？为什么！？”何秋平很是诧异，“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没有。”孟天浩笑答，模样一点也不难受，“只是我喜欢上其他人了。” “……啊？” “我喜欢上其他人了。”以为他没听清，孟天浩重复道，“向她坦白后，我们就分手了。” 何秋平的确没想到孟天浩会有其他喜欢的人，惊讶的同时也不免感到愕然。 “如果真是喜欢上了，那也没办法……”何秋平喃喃低语，“不过，我觉得，人还是专一一点会比较好。” 听他这话，孟天浩忽然一愣，很快他就反应到何秋平是在和自己说，也难怪嘛，这个人可是对一个“死人”一心一意了多年啊！ 想到这个心结，孟天浩很是不快，他就是不懂，那个死鬼对何秋平到底有多好，让他这么多年都恋恋不忘。 “不好意思，我就是没办法对人专情，除非……”话说着，孟天浩忽然凑到了何秋平耳畔，用他那性感不失磁性的声音低声道，“是我认定的爱人！”说完，他还赌气似的在何秋平耳边吹了一口气。 第58章 “……！”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过的何秋平浑身一颤，慌忙地退开一步，整张脸羞赧得通红。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孟天浩，只见对方轻抬嘴角，露出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性感笑容。 “你……” “老师。”在何秋平开口前，孟天浩率先出声，“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啊？” 他的话题跳跃太快，何秋平一时间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可孟天浩不介意，他摸摸下巴，笑得就像一只诡计得逞的狐狸，“老师不懂没关系，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经历了这段诡异的对话，似乎世间一切都变了样，尤其是对何秋平而言。 孟天浩在那之后就没有了过分的举动，但是他变得非常黏人，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天下班后，孟天浩都不再留恋办公室，也不会安排多余应酬，他会准时回家报到，吃何秋平准备的晚饭。他爱抱着小忆黏在何秋平的身边，无论何秋平做什么，他都会插上一脚。周末，他的约会也没有了，哥哥家也不去了，整天就是在何秋平身后做跟屁虫，而且乐此不疲。 事情发展至此，何秋平再也无法理解孟天浩的举动，也不能明白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了！ 无奈之下，他想找人商量，可因为朋友不多，思来想去，他只能将这件事说给了自己的责编程书衡听。 程书衡对此类事的处理也不是行家，但所谓旁观者清，他清楚的只有一点。 “何老师，我觉得你一开始就有点『错位』了。”程书衡道。 “『错位』？” “是啊，你觉得孟先生在你们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孟先生就是孟先生啊！”何秋平回答。 “错，老师你自己也不记得了。”程书衡指出，“以前你对我说过的，孟先生只是一个『房客』，连朋友都说不上的房客。” “……！” “既然是房客，那么也就没必要管那么多，是不是？喜欢就留，不喜欢就走，既然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对他，直接请他搬出去不就可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秋平顿然醒悟。 不知何时起，或许是过于靠近的缘故吧，他都淡忘了如今孟天浩与自己的关系，渐渐陷回了过去的画面。 是啊，孟天浩已经不是“阿浩”了，不能对付，就逃吧…… 做了这样的决定，何秋平再次找了个机会与孟天浩进行了详谈，内容非常简单，目的也是相当明确——希望他能搬离自己的住处，另寻新居。 “……所以，我觉得孟先生居住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们的契约上虽然没有注明，但有补充，希望孟先生能尽快找到合适的房源。” 听了何秋平洋洋洒洒一套话，孟天浩心里头很不舒服，他明明很积极地在追求何秋平，但为什么对方能视而不见，如今还堂而皇之地请自己搬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何老师。” “是。” “能告诉我真正的理由吗？” “……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小忆也大了，孟先生再住这里，似乎不太妥当。” 大？还未满一岁的孩子？ 孟天浩几乎要笑出声来，“我看是你不想看见我吧？” “……！” “猜对了？”孟天浩冷哼一声，心中更是不快。 不用说，他猜也知道何秋平为什么不想看见自己，他在害怕…… 何秋平不擅长说谎，和孟天浩的这次对峙几乎用尽了他的勇气，他害怕孟天浩，害怕自己，更害怕那封存在心底快要溢出的情感。 “孟先生，我、我不懂你的话，只是……希望你能尽快离开，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家。” 这话的意思再也明确不过，孟天浩闻言的同时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他彻彻底底地输给了一个“死人”，他错估了这个人在何秋平心中的地位，原以为两人相像便可取而代之，但是不行，何秋平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个人而已。 低下头咬紧牙关，孟天浩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 看到他的异状，何秋平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孟先生、孟先生，你没事吧？” 孟天浩抬起头，看见对方关切的神色，心头又顿时软了下。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矛盾的事情，既希望能掠夺对方的一切，又奢望对方能够永远幸福。 “我……知道了。” 是该做选择的时候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输在何秋平的手里，孟天浩心甘情愿！ “我会搬走的。”孟天浩苦笑一声，“不过小忆的生日快到了，我想给孩子过完第一个生日再走。” 小忆的生日就在十二月，算算日子也近了，何秋平衡量几番，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毕竟孟天浩也是小忆的生父，若是为了自私的理由导致两人有了遗憾，那就太可怜了。 “可以的，我想有你的陪伴，小忆也会很高兴的。”何秋平由衷道。 知道何秋平好心，孟天浩忍不住重展笑颜，可能就是老师的这份柔情令人流连忘返吧！ “谢谢、谢谢你，老师。” 第十六章 那一夜破坏了一切的平衡，解开了所有的封印，宛如烈火一般，将枷锁燃烧殆尽。 ——《再见，爱》 第59章 小忆的生日是十二月十一日。 这一天，孟天浩买了小蛋糕，何秋平做了一桌好菜，举办了一个只有他们三人参加的生日派对。 小忆宝宝看见双亲，又见到好吃的，自然是又蹦又跳，吐着蹩脚的词汇以此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何秋平搂着他，笑意不退，孟天浩看着他们心中溢出的满是喜悦。 回想一年前的自己，还对这个老男人和孩子不屑一顾，孟天浩着实感到命运弄人，没想到一年后的今天，自己竟是因为要离开他们而眷恋不舍，这或许也是一种报应吧。 默默地叹了口气，喝下一口啤酒，孟天浩深感无奈。 “孟先生。”何秋平也不是看不出他的心思，只是为了大家好，他必须让孟天浩离开，“吃点菜吧，光喝酒对身体不好。”说着，他又夹了一筷子小菜送到孟天浩碗里。 面对他的关心，孟天浩只能点点头，“谢谢，何老师。” 但嘴上这么说，他依旧没有动筷的意思，照旧自顾自地喝着啤酒。 对着孩子，两人都是快乐的，但是当对向彼此，他们只有相对无言。 不是真的没话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晚餐在平静中结束，孩子先洗澡休息，随后才是两位大人们收拾善后。 一起分配着家务，何秋平洗碗，孟天浩擦桌，两人配合着却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尴尬，令人难受。 孟天浩的性子最不喜这类气氛，于是没过多久，他就率先出声打破了这异样的沉默，无论何秋平有没有听，他都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 “何老师，我有在找房子，可是……似乎怎么找都没有中意的。” “……” “哎……果然很难啊。”叹了口气，孟天浩就当是自言自语。 在他话语结束后，何秋平并没有马上接话，孟天浩几乎以为自己被无视了，可就在这时，只听洗碗的何秋平缓缓开了口。 “……别太心急，总会找到的。” 和记忆中一样的口吻，一样的语气，甚至连语速语言都没有变化。 孟天浩记得，以前自己在找房子的时候，偶然遇到何老师，他也是这么说的。 一瞬间，他心中一悸，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重合在了一起，他知道却又不懂——重合在一起的究竟是什么。 做完家务，两人分别进浴室梳洗。何秋平先去，他洗完澡后就与孟天浩说了晚安，回卧室休息去了。待他离开，孟天浩才松了口气，拿着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 打开淋浴，感受着热水从头顶浇落的感觉，孟天浩长长舒了口气，将额际的头发往后撸去，露出淡淡的疤痕，让热水敲击在额头脸颊，孟天浩默默闭上了眼睛。 『……阿浩……』 “……！” 脑海中忽然无意识地浮现出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孟天浩一惊，猛然睁开眼，面前还是铺满雪白瓷砖的浴室。 “那是……什么？” 那应该是何老师的声音，孟天浩知道，可是那种宠溺亲昵，微微含笑的语音语调，却是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煽情性感，孟天浩从未听过。 『阿浩……阿浩……』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从脑海深处传来，柔软多情，令人难以自拔。孟天浩只觉得这一声声唤出了体内最原始的欲望，再混上之前摄入的酒精作祟，成年男人的肉欲无法自控，下半身很快就硬挺起来。 “呼……” 深吸口气，孟天浩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抚上下身迅速撸动起来，脑海中幻想一些画面，只求尽快解决欲望。 若是平日，这样的状况很快就会被缓解，但今晚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身体异常燥热，即便是射了一回却还是难熄体内的欲火，反而脑海中的声音一次一比一次清晰，听得孟天浩难以抗拒。 他想要的，他想得到的，他想剥夺的，他想侵犯的…… “唔……老师……” 回到卧室休息的何秋平没有很快睡下去，他先看了看孩子的摇篮，为孩子掖掖被角，随后再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进屋，躺在床上，打开台灯，随手拿起一本放在床头的书本静静阅读起来。 先看会儿书，看累了再睡觉是何秋平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习惯。今晚有些疲倦，没看上几页，何秋平就哈欠连连，他一向注重身体健康，所以及时放下书本，刚欲躺下关灯睡觉，孰料房门竟在此时被人从外打了开来。 何秋平先是一惊，但当看清开门之人是只围了一条浴巾的孟天浩，他又放下心来。 “孟先生？” 疑惑地走上前，何秋平靠近才发现孟天浩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连头发都带着水珠滚落。 “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不冷吗？” 有些担心地转过身，何秋平连忙打开最下层的抽屉，想要找块干毛巾让孟天浩擦干身子。 可是他还未蹲身下去，身后忽感一阵巨大的压力袭来，何秋平只感觉身体被制住，连带着双臂也被人拉着，无法动弹。 “孟……先生？” “……”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何秋平微微移动身子，想要借巧力挣开束缚，但谁知他刚刚挪动一下，臀部隔着衣物却抵上了坚挺的异物。 “……！” 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的何秋平脸颊一红，顿时不知所措。 “孟先生……”咽了口口水，何秋平尝试着最后的请求，“能不能，先放开我？你……唔！” 第60章 他话还未完，突然身后又是一阵猛力将他拉了过去，何秋平还来不及回神，嘴唇就被夺取了自由。 “呃……嗯……” 反应过来是被吻了的时候，何秋平大感意外的同时也加大了反抗的力道。 他是对孟天浩温柔，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 孟天浩力量比何秋平大，要靠蛮力挣脱不太可能，没有办法之下，何秋平只能闭上眼用力在对方嘴唇上一阵狠咬。 孟天浩吃痛，本能地离开了何秋平的嘴唇，倒退一步离开了些许距离。 “哈……哈……” 被吻得晕头转向的何秋平不停呼吸，可还未恢复过来，孟天浩转眼间又靠了上来，这次不是亲吻而是更直接地贴上搂抱。 因为孟天浩个子高，何秋平能被他完全搂在怀里，可也因为这样的姿势，下身的摩擦也更为显著，这让何秋平更加直接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欲望。 “孟先生，请放开我！”何秋平大声道，再不阻止，他真的不敢想像之后会发生什么。 孟天浩沉默着，他锁住何秋平的行动，而后伸手抬起何秋平的下巴，让他只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没有往日的开朗外放，深邃的眼眸里只有无尽的欲望以及…… “老师，成为我的人……老师……” 自私的独占欲！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何秋平不止一次地这么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出答案。 力气的差异让何秋平无力制止孟天浩的行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强行脱去自己的衣物。 肉体与肉体直接的碰触摩擦，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在其间产生，何秋平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样陌生的触感令人颤栗不已。 “不要……孟先生，不要！” 感受着孟天浩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何秋平难以抑制情绪，甚至流下了眼泪，但是没有用。 吻过嘴唇，亲过锁骨，舔过乳首……那个人依旧坚持着继续自己的侵占。 “老师，不要这么叫我。”贴在何秋平耳边，孟天浩低沉地呻吟，“阿浩，叫我阿浩。” 他这么说着，双手却毫不留情地分开了何秋平的双腿，一手探进去，另一手控制着他。 “不！”前所未有的感觉出现在后庭，何秋平激动地喊出了声。 “啧，好紧！” 孟天浩也感到了问题，他迅速撤出手指，这才让何秋平稍稍平静下来。 “你……”还未沉静片刻，孟天浩接下来的动作又吓到了何秋平，“你！你要做什么？住手，不要……孟先生！” 孟天浩不为所动，他让何秋平躺在床上，而自己则挤入他的双腿间，令他无法闭合双腿。随后就见他扶起自己坚硬的分身不停上下撸动，而从中渗出的浊液滴落在何秋平身后的穴口处，炽热且充满了情色气息。 “嗯……”控制着自身欲望，孟天浩忘情地凝视着身下的何秋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耳边呼喊着，“老师、老师……” 『老师，我喜欢你。』 『老师……和我结婚。』 『老师，我爱你……』 孟天浩的呼唤更犹如媚药一般令何秋平全身燥热不已。声音交错在他的脑海里，令他变得昏昏沉沉，无法辨别幻影与真实。 眼前的应该是“孟天浩”，但何秋平却逐渐代入了“阿浩”的影子。 若是阿浩，长大了，也会是这个样子，好看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性感的嘴唇…… “老师、老师……成为我的人，老师……不要离开我。” 阿浩也会这么撒娇，他会这么说，也会霸道地这么做。 趁着何秋平迷糊之际，孟天浩一手抚弄起他的勃起，另一手顺着后穴口黏稠的浊液塞入一指。 “不……啊啊……嗯……浩、阿浩……” 这份陌生的禁忌快感令人窒息，过强的刺激激出了何秋平一直隐藏的真实，他口中开始发出甜腻的呻吟，腰肢不自觉地摆动起来，迎合着自己的爱人，乞求着更多的爱怜。 “老师……老师……” 感受对方的包容，孟天浩也激动地难以自控，他不停地扩张着何秋平的后穴，能入三指后，他毅然换上自己的坚挺，毫不犹豫地探入进去。 “啊啊……阿浩……那里……太快……” 搂住孟天浩宽阔的背脊，何秋平忍不住在他背后留下一道抓痕。 奇异的充实感涌入后穴，他从不知道性爱竟是如此炽热，感受着两具身躯的契合，何秋平眼角的泪水无法停止。 “阿浩……啊……难受……” 无意识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何秋平眼中映出的是孟天浩的身影。 “老师，没事的……我会帮你……” 轻柔的话语之后，迎来的却是激烈的律动，觉得对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存在，孟天浩毫不留情地动起腰部抽插起来。 “哈啊……呃……” 内部的撞击一下下冲击着何秋平的身体，他身子起伏不止。 快感抑制不住在体内迸发，放纵自己沉浸在欲望的海洋里飘荡，何秋平无法再保持那张虚伪的面具。 “阿浩……阿浩……” 何秋平难以自制，他搂抱着孟天浩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爱你……我爱你……” 所以，请不要离开。 第61章 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多想就这么永远在一起，多想啊…… 高潮的一瞬间，何秋平哭泣着搂紧了孟天浩，而孟天浩也抱紧他，两人紧紧相拥，似乎天地间再也没有力量能将他们分开。 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何秋平用尽最后的力气祈求——即便只是幻梦，他也希望能获得短暂的幸福。 然而祈求的同时，他却遗忘了真理——只要是梦，便终有清醒的一日。 翌日清晨，梦醒时分。 最先醒来的是摇篮里的小忆，昨夜父亲们的动静没有惊扰到他，于是隔日一早他就伊伊呀呀地睁开了眼。 “唔……” 孟天浩被孩子的童音吵醒，他挤挤眼，还未完全清醒。 “哈啊……” 打了个哈欠，随后缓缓起身，揉着睁不开的双眼，孟天浩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嗯……小忆？” 刚伸了个懒腰，眼睛一瞥却发现了本不该出现在眼前的小娃娃，孟天浩这才突然惊醒。 他看看小忆，再看看自己光裸的身子和睡在身边的何秋平，而后闭眼回忆起昨日的情形，最终…… “哦，天，该死的！” 回忆起的一幕幕令他难以相信——那个禽兽般强迫老师的人居然就是自己！？ “怎么会？” 孟天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常，他只记得洗澡的时候，浑身有着散不出的燥热，然后就……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 在孟天浩醒来的同时，何秋平其实也被惊醒了，只是他侧身而睡，不知道该用什么脸来面对这一切，所以便装做假寐。然而当他听见孟天浩所说的话，他就知道——他后悔了。 既然如此，也好办了。 默默地起身而坐，何秋平再次戴上淡然从容的面具，面对着脸色尴尬的孟天浩道了一句：“早。” “……早。”孟天浩转过头不敢看何秋平。 何秋平也没有强求，他面无表情地下床，颤抖着腿蹲下身捡起昨夜被随意丢弃的衣物，然后就进了浴室。 浴室里，开大淋浴，任清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昨夜的事何秋平是记得的，包括后面的迎合也是他出于自身的愿望，他不怪孟天浩。是他自己不够坚定，明明知道眼前的是“孟先生”，而不是“阿浩”，他依然选择沉沦，是他自己的错。 “对不起……阿浩，真的对不起……” 哭泣的声音被淋浴声所掩盖，只有在这个时候，何秋平才能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从浴室里出来，何秋平没有了之前激动的表情。他慢慢走回房间，看见孟天浩也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那里，弄脏的床单被换下，被褥也已经折叠整齐了。 “何老师。” 看见他回来，孟天浩激动地站起身，而他后面要说的事，何秋平也猜到了大半。 “没什么的，你别在意。”在他说出抱歉话语之前，何秋平先制止了他，“我没事，你也不用道歉。” “可是我做了那样的事……”孟天浩还是想解释。 但何秋平并不想听他说下去，“我说了没事，你别多想。” “可是……” “够了！” “……！” 何秋平垂下眼，不愿再听下去，“不要再说了，你今天还要上班的……快点走吧。” 感到何秋平对自己明显的疏离态度，孟天浩很不是滋味，他理所当然地将原因归结到了昨晚的“失常”上。 不过，说来不耻，孟天浩在这事发生后，除了悔恨外，心中还隐藏着微微窃喜——这样，他就有留下的理由了，一个连何老师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拿起公事包，穿上西装，孟天浩不想再留下给何老师平添烦恼压力，但是临走前他又道：“何老师，我是不会走了，我是说离开这个家……昨晚的事，我会负起责任，那么晚上再见。” 这番话是何秋平最怕听到的，在孟天浩离开后，他痛苦地闭上眼坐到地上，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 “傻子，谁要你负什么责任……” 孟天浩有美好的未来，他希望有美丽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孩子，而他怎么能用“责任”这个沉重的枷锁将他困在自己身边！？ “阿浩，对不起……阿浩……” 此时此刻，两人的心离得更远了。 孟天浩最庆幸，而何秋平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没有搬离何秋平家的孟天浩开始成为了名符其实的“好好先生”。 他平日外出工作，夜里准时下班回家陪伴何秋平与儿子，周末带他们出门玩，甚至为了方便，他还自己掏钱买了汽车，供何秋平父子使用。 这样的生活正是孟天浩所期待的，做一个完美的爱人，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是何秋平的想法却与其背道而行，他认为孟天浩是有愧于自己，所以这才百般讨好，就像之前一样。 这样的事实令他更加心痛，他不期望这样却又控制不住希望这般生活能够延续，矛盾的心境让何秋平充满了罪恶感。除此之外，胃部的不适感也在那日后日益剧增，好几次孟天浩去上班，家中的何秋平胃痛不止，呕吐难停，何秋平又开始担心自己身体的事会被孟天浩发现，各种烦恼齐齐袭来，让他无心工作，赶稿的进程也比之前慢了一倍。 第62章 “老师，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程书衡担忧地询问，“如果不舒服还是要及时看医生的。” 他的提议提醒了何秋平，于是趁着一日周末，何秋平再次以“取材”为名，瞒着孟天浩，在程书衡的陪同下去了医院。 陈医生见到比之前更加憔悴的何秋平很是诧异，在询问过他的情况后，陈医生决定再给何秋平做一次全面检查…… “很奇怪啊……” 拿着何秋平的检查报告，陈医生不解地蹙起眉头。 “陈医生，是我的身体又怎么了吗？”何秋平问道。 陈医生看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报告显示你身体很正常，没有毛病，胃部……也没有复发的迹象。” 何秋平一听也觉得疑惑，“可是我明明最近胃疼得厉害，又常常呕吐。” “那么……可不可能不是生理问题，而是……心理？”陈医生反问。 “心理？” “是的。”陈医生点点头，“都说身心健康，心理也是影响人体的一个重要环节，所以我想既然身体没什么问题，那么大概是何老师最近压力太大，才导致身体出了反应。” “这……可能吗？”何秋平从没这么想过，现在听来也有些惊奇。 “唔，很有可能。”陈医生想了想，“这样吧，我认识个朋友，是以前国外有名的心理医生，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可以去做做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 面对这个陌生的词汇，何秋平有些怀疑，然而他还是接受了陈医生的好意，拿过了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顺着便条纸上的地址，何秋平来到了一家类似私人诊所的心理咨询室。 陈医生介绍的这位先生还很年轻，可是言行举止都有些外国人的风范，听说他年纪很小就去了国外，直到最近几年才回的国，或许是心理医生的资质，何秋平初次见他就有种亲切感。 “你好，何老师是吧？我听陈医生说了你的事，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carey，这家心理咨询室的负责人。” “你好。” 与对方握了个手，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何秋平才慢慢静下心来。 “心理咨询不是专业医疗，不用那么紧张。”似乎是看穿了何秋平的心思，carey打趣道，“我没有尖锐的针头对着你，所以请你尽量放轻松，0k？” 他的言语很是幽默，何秋平被他逗笑了。 见到他笑，carey也就顺话接了下去，“看来何老师是放松下来了，好了，那就让我们开始吧，唔……能不能先说说你最近的情况？” 何秋平听到问题后想了想，整理了一番思绪，深吸口气后，他才将自己的事缓缓道来。 “那也是距现在不久之前的事……” 第十七章 我爱你。 ——《再见，爱》 何老师最近非常奇怪！ 孟天浩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 以前不爱出门的何老师最近出门得勤快，几乎每周固定的时间段他都会出门，不是带小忆宝宝去打疫苗或是出去玩，这些天他几乎都是只身一人前往什么地方，而再具体点，孟天浩就不得而知了。 劈腿？不会，何老师不是那种人。 工作？不像，身为编辑的程书衡明明会往家里跑。 取材？不对，如果是老师会直说，就像以前那样。 那么…… “老师最近总是外出呢，要不要我送你？”餐桌上，孟天浩试探着问。 “咦？”何秋平愣了愣，旋即摇摇头，“不用，你忙你的，我只是……有点小事。” “小事？能告诉我吗？”孟天浩继续问。 何秋平想想，随后回答：“是我自己的私事……” “……” 话题总是这样进行，而结果也都是一样，孟天浩难免有些不安。 自从那夜过后，两人的关系步入了一个非常微妙的环节。何秋平没有再次要求他搬出去另找房源，每日三餐也给他照做，乍看之下，似乎都和事发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可每至深夜，只要孟天浩想，他就会走到大卧室里，默默地睡到何秋平身边，伸手搂着他。不出一句言辞，肢体上的求欢动作却令人难以忽视，孟天浩知道何老师明白。而对方没有拒绝，每次都默认了孟天浩的举动，静静地听凭摆布。他的配合令孟天浩欣喜，于是类似的事情就在之后不断重复发生……两人在卧室的大床上缠绵相拥，这种真实的愉悦感又让孟天浩隐隐觉得，自己或许是被对方爱着的。 “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天浩不解地问，“现在的情况到底算有没有希望啊？” 孟天洋受不了弟弟的啰嗦，端来咖啡放到他面前，遗憾地道：“哎……做哥哥的真悲哀，难得弟弟来工作地找自己，结果竟是来做心理咨询的，为的还是小女友，有异性没人性。” “哥！”孟天浩才不和他开玩笑，“我是很认真地来问。” “好好好，不和你开玩笑。”孟天洋无奈叹了口气，“你就是说你现在的女朋友比较内敛，对你不差，但你却不能肯定对方是不是在意自己对不对？” “唔……差不多。” 因为担心哥哥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是个男人的事，孟天浩并没有将真实情况予以告知，就连小忆的事也因为太过奇妙，而被他隐瞒了下来。如今孟天洋只知道自己的弟弟换了个女朋友，而弟弟和女友的相处关系则十分微妙。 第63章 “那简单啊。”喝了一口咖啡，孟天洋觉得这种事再简单不过。 “怎么说？” 看了弟弟一眼，孟天洋问：“你喜欢她吗？非常喜欢，想要娶她的那种？” 孟天浩想了想，慎重地点下了头。 或许他与何老师相处时间不长，对他的过去也是一知半解，但就现在而言，孟天浩已经难以自拔地深陷下去，深深为之吸引。并非一时兴起，孟天浩也不担心未来，因为他们间还有小忆，而孩子永远是父母关系最好的催化剂。 “嗯。”觉得弟弟这次是认真的，孟天洋也想快点见见这个未来弟媳了，“很好，那你就做吧，使劲做，做个孩子出来，然后娶人家过门。” “噗！”孟天浩闻言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哥哥，你这是什么鬼提议！？” “啊呀，不好吗？”孟天洋才不觉得，“既然你都想娶她了，那又何必在意上车补票这类事？还是你要告诉我，你打算得了便宜还卖乖，愿意豁达地放她出去寻找内心真爱，然后祝福她什么的……” “我才不会！”孟天浩及时打断哥哥的话语，“他是我的，绝不让给其他人！” 强烈的独占欲在侵犯了何秋平之后更显张狂，孟天浩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内在，以前交女朋友的时候完全没有过的感觉，现在别说是老师以前的恋人，就是程书衡多看老师几眼，他都会觉得嫉妒抓狂。 “好，那就加油吧！亲爱的弟弟。” 有了哥哥的建议，孟天浩也不再畏首畏尾，继续变本加厉地做他的“好好先生”，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欲望，一味地对何秋平好，希望他能尽快接受自己。 然而，欲速则不达，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何秋平眼里完全变了味，他的好只是“补偿”，他的体贴只是“伪装”，过去的事何秋平记得，所以他不敢再“以身试险”…… 小忆生日过后，又是一年年末来临。 今年春节很早，农历大年三十在阳历的一月份，再加上圣诞、元旦等一连串的节假日，从十二月下旬开始，就有不少商家抓着此次商机开始搞起了打折促销活动。 每年的年底年初对于孟天浩而言并不轻松，工作量比平日增加了不止一倍，因为临近年关长假，不少客户希望能在此前完成各项业务指标，所以他们公司的员工也只能每日加班加点争取达成客户的要求。 忙于工作早出晚归，自然是要忽略一些家事，尽管在事前与何秋平说过，也送了礼物给他和孩子，但孟天浩依然觉得对不住他们，更想着过年长假的时候要好好补偿。 可是对于他的忙碌，何秋平非但不觉失望，反而是安心地松了口气，再次面对空旷的大屋，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一天会庆幸这样的寂寞。 “爸爸……爸爸……” 身后传来儿子稚嫩的喊声，这才把何秋平从思绪里拉了出来。他微笑着转过身，看着已经会摇摇摆摆走路的孩子，心下又是一阵暖意流过。 “小忆。”蹲下身亲亲孩子的额头，何秋平宠爱地将他抱到自己身上，“怎么从房间里出来了？” 小忆被爸爸亲得咯咯直笑，露出他长了几颗的小门牙，指指窗外的风景道：“出去，出去。” “出去？小忆想要出门？” “嗯嗯。” 儿子的要求何秋平从来不拒绝，只是今天外面天寒，外头还有冻冰，要出门就要做不少准备，何秋平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抵不过儿子软软的要求，在裹上厚厚的鹅绒衫后，他才抱着孩子离开了家中。 外头的空气中都充斥着凛冽的寒风，一出门小忆宝宝就如拉着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何秋平不放，可冷归冷，小家伙脸上还是一脸笑容，能出来玩，他就是最开心的了。 “真是个爱凑热闹的小家伙！”何秋平笑着评价。 为了让孩子能玩得尽兴，又不用受寒，何秋平就带着他去了临近的一家百货公司里闲逛，商场内开着暖气，于是一进门小家伙又变得活蹦乱跳，拽着何秋平不停地到处乱跑。 照看孩子需要体力，何秋平再次认清了这个事实。当他陪着孩子跑到满头大汗，连衣服都有了湿感，身体也差不多快到了极限，而小家伙却还是像没事人一般，笑呵呵地拉着他的手，好奇地看着这个对他而言依旧新奇的世界。 “小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何秋平抱起儿子笑着问道。 小忆宝宝原本是想摇头，可刚一转小脑袋，他又眼尖地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脸孔，“啊！爸爸，爸爸！” 在孩子的指引下，何秋平朝那个方向望去，他看见了孟天浩。 孟天浩的身边多了个女孩子，非常年轻，也很漂亮，看起来很活泼，是与高瑾完全不同的类型。两人说说笑笑的，似乎很开心，一起站在金饰的柜台前，很是般配。 这样的画面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何秋平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只是眼中光彩不再，黯然失色。 他不知道孟天浩和女孩子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想去探究的欲望，只是今天的场景犹如一盆冷水浇灌在他的头上，令他彻底清醒了而已。 以前孟天浩说过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回响，让他又一次认清了现实——他的阿浩已经不在了，而孟天浩则是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迎娶属于自己的美丽新娘。 第64章 或许不是高瑾、或许也不是这个女孩，但终会有一个女人，能与他携手到老…… 没有走过去打搅，也没有发简讯询问，何秋平直接带着孩子选择离开。 夜里比下午还要阴冷，小忆有爸爸温暖的怀抱，而何秋平在面对寒风袭来时则不禁打了个冷颤。方才在商场里玩过了头，现在额头的汗水还未干透，风这么一吹倒是更冷了。 以后绝对不能玩得这么过火了……这般反省着，何秋平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这天夜里，孟天浩来了简讯说自己依然会加班到晚上，何秋平回了句“知道了”，随后就梳洗休息。 进入深夜，房间里虽然开着暖气，可独自一人睡在被窝里的何秋平却感到阵阵寒意，他蜷缩起身子窝在大床的角落里，却仍然感受不到温暖。 “唔……” 翻来覆去几回，何秋平还是觉得难以入眠，脑袋也因此变得昏沉。静了一会儿，何秋平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浅眠了片刻，但是很快又被冷醒。如此重复了好几次，何秋平感到自己脸颊发烫，手心里不停冒出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难受。 这下糟糕了…… 意识到自己发烧的时候，何秋平已经无力去动其他念头，他只想要好好睡一觉，出身汗就好，但无奈即便被子裹得再紧，他还是浑身冰冷。 真是最坏的情况了，现在屋里还有孩子，要是传染给他就不好了…… 这些是何秋平的最后意识，之后他便抵不住余热袭来，直接晕厥过去。 凌晨一点，孟天浩回到家中，原本应该直接洗澡休息，可当他从浴室里走出来，大卧室内忽然传出了孩子的哭声。 若是以往，何秋平早就起来安抚孩子了，但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孟天浩察觉问题，慌忙跑到卧室前打开门和电灯一看，只见摇篮里的儿子因为起夜哭个不停，而何秋平则躺在床上毫无回应。 “何老师？” 孟天浩心中一颤，靠近后才发现何秋平脸颊通红，已经失去了神志。 “何老师！” 发现事态的紧急，孟天浩顾不得其他，他随意套上了衣裤，抱着孩子敲响了邻居徐阿姨家的房门。 如今正值深夜，徐阿姨被吵醒也是睡眼惺忪，孟天浩没时间与她多说，只说家里现在出了急事要去医院，希望她能帮忙照顾孩子。徐阿姨一听医院也就明白了事情的紧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幸亏她的帮忙，孟天浩才能在第一时间里扛着何秋平下楼，发动汽车直奔医院。 医院的急诊室内灯火通明，当孟天浩带着昏迷不醒的何秋平前来就诊时，由一个实习医生对应，他看了何秋平的症状，询问了他以前的病史，还有相关过敏药物的情况，可孟天浩却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无奈之下，医生只能开了些普通的退烧药，而孟天浩出于责任，便决定先将何秋平安置在医院里，自己又开车回去了一次，翻箱倒柜，终于在卧室的抽屉里找到了何秋平的健保卡和病历卡。 带着健保卡和病历卡再次回到医院，孟天浩把这些给医生看，希望能有所帮助，可没想到实习医生再看了病历卡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后忽然脸色大变。 “这位先生，我看你还是带他去中心医院里重新做一次全面检查比较好。”实习医生建议道。 “咦？可……这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吗？”孟天浩闻言一愣，心中不好的预感再次升起。 实习医生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这让孟天浩看不明白。 “这位先生如今的症状是发烧没错，但由于他之前做过胃切割的手术，所以还是交由主治医生再去看一看为好，以防万一。” “……！” 实习医生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打得孟天浩回不过神来。 他知道何秋平身体不好，看他憔悴的脸色和瘦弱的样子就不难猜到，但是他从未询问过原因，也没敢多加猜测，而如今倏然得知真相，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孟天浩一宿没睡，在医院里陪着何秋平。 隔日一早，他就听从实习医生的建议，带着何秋平去了指定医院内做了检查，这时何秋平依旧昏迷不醒，但高烧却有所缓解。 为图安心，孟天浩还是去找了病历卡上的陈医生，他想知道何老师的过去，而这里就是个不错的起点。 见到由他人带着何秋平入院，陈医生也很是惊讶，在给他做了初步检查后，他建议让何秋平入院观察几日。 孟天浩没有拒绝，也态度诚恳地表示，希望陈医生能一切以何秋平的身体为重。 “这是当然的，何老师属于我的长期病患之一，我自然是要负起责任的。”陈医生回答，“不过失礼一下，请问你是何老师……？” “我是……朋友吧。”孟天浩给自己找了个位置，毕竟说男友太过，说房客又太生，朋友的话则恰到好处。 “哦，何老师的朋友不多，不过个个都很好呢。”陈医生笑着道，“就像程书衡程先生，也是个很可靠的人。” 他也认识程书衡啊…… 孟天浩心里暗道，表面则不动声色，“不过听说之前何老师有动过手术，我也吓了一跳呢，因为从未听他本人提过……” “何老师人很好，我想他是不想你们担心吧。”陈医生很是理解，“顺便说一句，程先生也不知道何老师动过手术，除了他自己还有身为医生的我之外，我想他根本没有说给其他人听。” 第65章 “欸！？”这实在出乎孟天浩意料，“这怎么会……” 受过伤的孟天浩知道人在痛苦的时候有多么脆弱，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何老师会选择一人承担……那样不是更加痛苦吗？ “嗯，我想大概和何老师的际遇有关吧，因为是孤儿，所以比一般人更加成熟稳重，不想麻烦别人、惹别人嫌弃的心态也会更重。”陈医生猜测道，“不过这样也的确有点可怜，尤其是一个人住在医院里的时候，没人探望没人关怀，甚至连倒水都要亲力亲为，让人看着不忍。” 一想到陈医生说的这些画面，孟天浩只觉得心被人揪了起来拧成一团，痛到了难以言说的地步，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何老师原来还隐藏着如此心酸的过去。 “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之前听说何老师有了孩子，每当他提起自己的小儿子时，那种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欢乐呢。”陈医生由衷道。 这话也提醒了孟天浩，他缓过神来，暗暗握拳发誓：虽然不晓得以前如何，但从现在起，他会保护何老师，守着他，不再令他孤单，因为……爱。 办完了入院手续，孟天浩想了想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通知一下程书衡，对方接到老师住院的消息很是震惊，一时口快就接道：『不是之前才刚入院检查过的吗！？』 “什么？”孟天浩抓着问，“老师之前住过院？什么时候的事？” 『啊……』发觉自己说漏了话，程书衡有点后悔，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而现在孟天浩也知道了，他就不怕旧事重提，『就是之前一周的外出取材，那是借口，是老师要住院检查，又想瞒着你，所以才那么说。』 “……所以那时候老师就身体不适了对不对？” 该死，真该死，他那时候惦记着自己手臂的伤势，还要分心隐瞒自己的伤势，却一点也没有看出来何老师身体的负担！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身体不太舒服。』程书衡回答，『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再去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顾着现在呢。』 他的话不无道理，与其沉浸在悔恨中，倒不如想些什么方法前去弥补。 “我现在给老师办了入院手续，之后想回家给他拿些必备品……” 『啊！』程书衡忽然这时候打断了孟天浩的话。 “怎么了？”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程书衡插话道，『盒子和包包，每次何老师住院都会带一个行李包，里面大都是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个小盒子，他也会随身带，里面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请你顺便也给老师带过来。』 “这样啊。”孟天浩听后开始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见过什么盒子，“那我回去找找。” 『好，那就拜托你了，我之后也会去医院看望老师。』 “嗯，谢谢，再见。” 在通知了程书衡后，孟天浩驾车回家，收拾行李。 行李包就在橱柜里，很快孟天浩就翻了出来，可程书衡口中的盒子他却怎么也找不到。 “到底是什么盒子……” 低声自语地翻开何秋平卧室里的一个个抽屉和隔板，最后在靠近大床的一个柜子角落里，他发现了那个不显眼的盒子。 “应该是这个吧？” 晃了晃盒子，孟天浩听听声音，觉得里面似乎放了不少东西，不过盒子很轻，也不知放了什么在里面。 不是存折，存折他刚才在电视机下的柜子里翻到过了，听声音似乎也不是类似金银饰品，那到底里面装了什么？ 好奇心驱使下，孟天浩无视隐私权，随意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压在最上面的是一支老式的录音笔，而录音笔下压着的则是一份折叠好、边缘泛黄的文稿纸。 孟天浩拿出录音笔，打开文稿纸看了一眼，发现这应该是一本小说的手稿…… “《再见，爱》？” 何老师的出书文稿里并没有这篇，为什么不交给编辑出书呢？ 疑惑之下，孟天浩扫了几眼，故事的主人公似乎是老师还有……学生？没有多看，孟天浩又瞥了一眼盒内，顿时又有了发现，原来文稿纸不是最后，下面还藏着一张卡片以及许多照片。 翻出其中一张，孟天浩看了一眼，顿时浑身一怔，之后就再也不能将视线从中移开了。 只听“砰”的一声，盒子从他手中摔落在地上，从中散出不少照片，大都是一人或两人的合照，而主要角色只有两个。 一个眉清目秀，戴着金边眼睛，嘴角总是含着隐约的笑意，斯斯文文的让人看着很是舒服，尽管和现在的不太一样，但孟天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年轻时候的何秋平。 而另一个人…… 第十八章 完结……待续？ ——《再见，爱》 “阿浩……阿浩？” 昏迷中作了关于阿浩的梦，何秋平缓缓睁开眼，一时间还无法回神。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模糊的视线朝门外望去，何秋平隐隐见到了一个人影向自己走来。 那个人很高，走路挺拔、英气非凡，何秋平看着他默默走到自己的床边，然后俯下身，伸手触摸了自己的额头。他的手很大，凉凉的，摸着很舒服，令何秋平情不自禁地眯起眼。 “阿浩……？” 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何秋平明显感到对方的手一滞，如此真实、如此令人怀念。 第66章 “阿浩，你长大了。”虚弱地发出声音，何秋平笑了，“真的太好了……老师很开心。” 来人没有回答，可是何秋平不生气，他晃悠悠地伸出手，想要碰碰阿浩，但是在即将触及到那人的手前，何秋平还是放弃了。 将手缩回来盖进被子里，他没有再次接近的勇气，那仅剩的最后一点勇气已经在十年前的那个下午悉数用尽了。 没有多余的言语要求，何秋平就这么看着那人，直到确信能将他映入脑海，他才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觉又睡了许久，当何秋平真正清醒过来，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不感意外，何秋平慢慢起身，双手在枕边撑着，忽然一挪动就靠上了异物。转头去看，枕边放着的是存有着自己秘密的盒子。 “这个……” 拿过盒子，何秋平抚摸着它，之前的记忆被一点一滴唤回，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处异地。 环视屋内，与何秋平以前住过的多人病房不一样，这里非常干净，只有一张病床，病床边有一张小床，应该是给看护人员睡的，除此之外，病房外还连着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里有各种生活家电，包括冰箱、微波炉等等，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高级病房吧。 回想了一下，何秋平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明确了——他又住院了。 长时间的昏睡令何秋平有点头晕，他慢悠悠地下了床，踩着鞋先去外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清水让他的头脑稍微清明了些，细细整理了一下现状，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何秋平朝门口望去，果然是孟天浩正带着大包小包从外面走来。 “老师，你醒了！” 他言语中夹杂着一丝慌乱，连忙先将手头上的东西放到一边，然后伸手摸了摸何秋平的额头。 “烧好像退了，老师你还难受吗？” 何秋平摇摇头，目光转向了枕边的盒子，“这个……是你拿来的？” “啊，是的，因为听程先生说，你每次入院都会带着……”孟天浩有些闪烁其辞，眼睛也不敢直视着何秋平。 看他这异常的反应，何秋平眨了眨眼，淡然地问道：“那你打开看过了？” “……我……” 原是想说没看过，可那也太假了，孟天浩不想欺骗何秋平，尤其更是在看了盒子里面的东西之后。 没有继续问下去，孟天浩的反应给了何秋平最好的回答。 “已经看过了是吧。”没有波澜的话语让人心惊，何秋平冷静异常，“没关系，也不是见不得人，只是觉得你不看会比较好。” 有时候，知道太多事只会让人觉得心烦讨厌，倒还不如不知道，这样反而轻松。 何秋平默然抬起头，看着孟天浩五味掺杂的表情，他忽然温和地笑了，“孟先生，我想应该继续这么称呼你比较好，你不用顾虑太多，盒子里的那些……也只是过去罢了。” “因为过去了……所以我不用在乎是吗？”孟天浩接话道。 何秋平依旧笑着点点头，看着他的笑容，孟天浩却觉得那比哭泣更加刺痛人心。 “可以问个问题吗？”孟天浩说，“你说的死去的恋人……” “不在了。”何秋平明白他的意思，跟着说道，“我的恋人已经不在了，他只在于过去，所以……就当他死了吧。”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孟天浩咬牙问。 “我有说过。” “什……！” “就在你转学去加拿大的第一个学期。” 何秋平忘不了那天发生的一切，至今都历历在目。 而孟天浩则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他回想起刚到加拿大的那段日子，自己因为失忆而变得非常急躁不安，那个过渡的时期，有不少女孩想接近自己，也不知她们是从哪里听来自己失忆的事情，纷纷拿这个做起文章，不断地进行诓骗欺瞒，弄得孟天浩很是头痛，于是后来他不管别人再说什么，只要是提及失忆前的话题，他都会进行无视和拒绝。 “等、等一下……”孟天浩忽然有了印象，“我记得，我记得，是有个男的来和我说过失忆前的事，那时我……” 具体说了什么孟天浩记不清，但他有拒绝，因为那时刚交了新的女朋友，那个男人又带着所谓“以前的记忆”出现，那只令他觉得碍眼。 “……！” “似乎是记起来了。”何秋平抬抬嘴角，“孟先生那时候和我说得很清楚了，而且我也从你母亲那里拿到了补偿的支票，我不会再纠缠的，你放心。” “不、不对，不是的！”孟天浩握拳大喊。 他不是想要这样的结果！ 那时，因为父母对于他和老师的感情只字不提，只说是他以前学坏，后来遇到了一个好老师，所以他理所当然就认为自己是一直跟在父母身边，没想到，却没有想到…… “别急。”何秋平将床头边的卫生纸递给孟天浩，“先擦擦，冷静点，要是像我一样发烧就不好了。” 孟天浩接过卫生纸，抚过何秋平略显冰凉的手，他倏然悲从心来。 “老师，对不起……对不起，老师……” 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哽咽，这却是何秋平不愿看到的。 “说什么呢。”何秋平叹了口气，“你又没做错，别道歉了。” 第67章 “可是我……” “没事，别再提了。”何秋平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下去，他话锋一转，随即问道，“你今天不上班吗？下周就是元旦了，工作都弄好了吗？” “不用，我不去了，后面几天都陪你。”孟天浩坚决表示。 何秋平闻言又笑了，“陪我干什么，元旦你要回家的吧？” “不是，我要陪着老师，还有小忆。” 就算没有见到盒子里的东西，他原来就是预定这样的，现在看到了老师的秘密，那他就更没有离开的理由了。 看着他的坚持，何秋平沉默片刻，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又何必……” 在孟天浩执意而为下，何秋平在医院住了两天，确定真正没事后，他们才一起回到家中。 从邻居家接回小忆宝宝，何秋平抱着心爱的儿子，满足幸福都写在了脸上。 看他这样，孟天浩心中更是难受，他记不得过去，正是因为记不得，所以才心疼那个一直记着，并一直默默地在旁守候的老师。 从照片上的样子变到现在憔悴虚弱，孟天浩难以想像，何老师到底是遭了多少罪，才走到这一步，而回想之前陈医生还有程书衡的话语，他更是自责不已。 老师遭遇那些的时候，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孟先生，孟先生？” “……！” 恍然回神，孟天浩看见何老师抱着孩子，正担忧地望着自己。 “你没事吧？”何秋平问，“如果累了可以先去休息。” “啊，没事，我没事的。”孟天浩装出笑容回答，“走吧，我帮你整理行李，然后一起去买菜……” 默默看着孟天浩为自己拿取行李的样子，何秋平有些疑惑。 两人间的事已经很清楚了，为什么孟天浩还在自责补偿，自己明明说了——不关他的事，为什么他还要刻意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还是他仍然放心不下，怕自己一时冲动会干傻事？ 孟天浩的真正意图何秋平猜不到，他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排出了他的感情世界，只因为对方说过——对自己这样年岁大的男人不感兴趣。 之后的元旦，一家三人过得非常开心，虽然只有窝在家里带孩子，看看电视和影碟的分，但何秋平觉得很好，孟天浩也觉得幸福。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可仅限如此，孟天浩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碰何秋平，至少在得到对方的谅解前，他不会再越雷池半步。 面对孟天浩的乖顺，何秋平没多说什么，但在元旦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他再次拨通了carey的咨询预约电话。 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孟天浩工作心情全无，他无法释怀自己遗忘了重要的过去，更无法放下被至亲隐瞒的怨气，无奈现在双亲已死，他再也不能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了。 这天下午，孟天浩借机从公司出来，驱车直奔哥哥的私人诊所，他希望自己信任的哥哥能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相关的真相。 当孟天浩达到诊所时，被负责接待的人告知孟天洋正在工作，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类事了，孟天浩理解，并表示自己愿意在外等候。 孟天浩要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翻翻杂志，无聊了再站起来看看墙上的壁画，今天哥哥的这个病人似乎咨询时间特别长，到了下午三点左右，诊室的门才被由内打开。 “carey医生，今天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去试试的。” “不客气，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走好。” “好……” 看着病人和哥哥一起走出门，孟天浩刚扬起笑容想喊，可在听到病人的声音后，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边。 待那人回过身来，也是一惊，“孟先生！？” “老师？”孟天浩瞪大眼。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地发问。 听见他们的话，carey医生，也就是孟天洋，也察觉到了异样，他连忙问道：“怎么？阿浩、何老师，你们俩认识啊？” “哥。” “……！” 听着孟天浩脱口而出的称谓，何秋平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他觉得carey医生那么亲切，因为他与阿浩很像，不是五官或气质，而是由内发出的一种感觉，更是一种血缘的羁绊。 “你、你们……” 看着面前的兄弟俩，何秋平忽感心中一悸，心跳加速，手心开始不停出汗，随后他只觉得无法呼吸，胸口起起伏伏不停地呼气吸气，但是没用，他就像是活在真空中一般，接触不到氧气。 “哈……哈……” “糟了！”孟天洋见状即刻跑上前，“是过度呼吸！” “老师！”孟天浩也跑了过去，将何老师从哥哥手里拉过来，“哥哥，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先别说这个了，你拉着他，我去找呼吸器！”话说着，孟天洋迅速跑进了自己的诊室。 孟天浩束手无策，看着何秋平在自己怀里不停喘息抽搐，他难受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老师……老师……”一声一声呼喊着，孟天浩紧紧搂着何秋平。 被搂抱在怀里，熟悉的温度和气味渐渐传来，何秋平的呼吸节奏渐渐放慢，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但他知道正是这个味道、这个气息，令他流连忘返，眷恋不已。 当孟天洋带着呼吸器回来，何秋平已经没有了需要，他昏睡在孟天浩的怀里，表情安逸，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第68章 “哥哥，让个房间给我，老师，需要休息。”孟天浩说。 迎着弟弟的眼神，孟天洋无法拒绝，他带着他们去了隔壁一间无人的诊室，孟天浩把何秋平抱到床上让他休息，而后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哥哥孟天洋。 “哥哥，爸妈有和你说过我的过去，是吗？” “……” “我们并不是从小在一起长大，我喜欢上了自己的班导，一个男老师，和他住在一起……这些事，你都是知道的，对不对？” 弟弟忽然问出这些话孟天洋就觉得不对劲，如今看到他照顾何秋平的样子，有些事很快就串连到了一起。 默默叹息一声，孟天洋反问道：“那个老师就是何老师吧？呵……有些事真是巧过了头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你们啊，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孟天洋摸摸下巴，“这样吧，阿浩，你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而我也把这段日子与何老师的心理辅导告诉你，互相交换情报，或许这样才能找出你们俩之间的问题所在。” 孟天浩思量再三，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于是对哥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和何老师之间的事情全盘托出。其中也包括了孩子的事，尽管玄幻神奇，但这事真的发生了，他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 听闻了弟弟的全部故事，孟天洋思忖片刻，先不说信与不信，只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在意。 “所以……阿浩，你是真的喜欢何老师？” “这是当然！”孟天浩说也不怕被哥哥笑话，“不瞒你说，在知道真相，知道老师口中『死去的恋人』其实是我的时候，我心里高兴大于惊讶，一点都没有抗拒。” “那就怪了……” “怎么？” 孟天洋眨眨眼，“你的何老师，似乎一点也不相信你会喜欢自己，他甚至怀疑自己有妄想症，还会出现幻觉……他以为自己精神有问题。” “什么！？” 『我最近常常胃痛，可身体却很正常，陈医生说我压力太大，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压力……』 『carey医生，我是个同性恋，我有个恋人，我们之前分手了，我承认我还喜欢他，现在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又住在了一起，没有交往的那种……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了，那个人现在也有自己的恋人，但就是最近，我常常出现妄想，总觉得他似乎还是喜欢我的，甚至他还在追求我……』 『我清楚他想补偿我，但是他的行为却总是令我不禁产生联想妄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克制自己的想法吗？』 『最近我的妄想症似乎越发严重了，之前还出现了幻觉，太糟糕了，carey医生，你说我是不是快要得精神病了？』 将这些话一五一十地传达给孟天浩听，孟天洋只见弟弟的脸色越发苍白。 “所以说，其实你是真的在追求他，但他却当作自己的妄想，你对他的感情被遮罩在外，他只以为你在补偿他。”孟天洋总结道，“那么阿浩，你知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应该是和以前的我有关吧。”孟天浩咬咬牙，转而看向哥哥，“哥，你有什么办法能治好老师的心理问题吗？” “……” “到底有没有？” “何老师现在有沉重的心理包袱，就是你。”孟天洋忽然解释起来。 孟天浩闻言愣住，他从没想过自己才是老师心理的病源！ “他喜欢你，却又不能让你知道，还必须用正常的态度对你，你的存在让他封锁了许多人类该有的感情，造成过分压抑。”孟天洋继续道，“还有，他心理却难以接受你也喜欢他的事实，所以产生了许多不必要的惶恐，这也是问题。” “那我该怎么做？”孟天浩问。 孟天洋想了想，捏捏鼻梁道：“心理问题是最需要时间的治愈，而现在我给你们俩的建议——分开一下，会比较好。” “啊！？” 当何秋平再次醒来，他已经睡在了自己的卧室大床上，而孟天浩则躺在他身边。 不去想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而昏倒后又发生了什么，何秋平本能地排斥着真相。 孟天浩似乎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但是他却说了另一件令人意外的决定。 “我要回去了，回加拿大，因为公司有点问题……”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何秋平没有注意，但当听见他要离开的事实后，何秋平心里倏然一顿。 他摸摸胸口，那里好像又缺了什么东西，那种感觉，简直、简直……就像十年前一样。 分别的那天，天公不作美，从早上起天空便阴沉沉地下着小雨。 孟天浩开车去机场，一清早他就收拾了行李搬到车里。 其实这样挺好，两人见不到也不必去多想，不必在意对方的感受，也不必再为自己的感情所烦，何秋平这么想，就当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时候，再重来一遍，他也一定可以克服过去。 “好了。” 孟天浩把所有行李都带上车，而后转身看向何秋平，见他大衣的扣子没扣好，便伸手过去帮他扣。 “老师，我真的要走了。”孟天浩微微一笑，不舍及苦涩溢于言表，“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小忆……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感受着他温柔的动作，何秋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话语。 第69章 “哎……真的连话也不想和我说了吗？”话虽如此，但孟天浩的动作却越发温柔。 他俯下身亲了亲何秋平冰冷的额头、鼻尖、最后是嘴唇。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话说着，他舒了口气，“回去吧，外面凉，你穿得少，再生病就不好了。”说完，他笑着挥挥手，干脆利落地就上了车。 “阿……” 没等何秋平说出什么，那辆车已经驶了出去， “阿浩……” 当何秋平完整地呼唤出这个名字，已经再也没有人会回应了。 他真的走了…… 就像十年前一样，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天空灰蒙蒙的，飘落着雨水。 何秋平穿着外衣在楼道口凝望许久，直到车辆行出自己的视线，他还在看着。 不知看了多久，何秋平有了动作，他没有回家而是走出了楼道。 他走在雨中，漫无目的地向前，一边走一边口中喃喃轻念阿浩的名字，就如木偶一般，毫无生气。 “阿浩？阿浩？” 阿浩去了哪里？ 阿浩又走了。 还能再见面吗？ 不太可能了。 为什么留不住他？ 因为不能留。 为什么不能留？ 因为他不喜欢我…… 可是…… 我喜欢他呀…… “阿浩……” 不要走。 “阿浩……” 何秋平没有哭，但他加快了脚步，从慢步改为了小跑，他一路顺着汽车开出的方向，边跑边喊。 “阿浩，回来……不要走，阿浩……阿……” 雨天路滑，何秋平一个不慎，脚上一滑，重心不稳，一下子倒在路上，连着衣服裤子也都被地上的泥水给弄脏了。 “好疼啊。”手臂支撑着坐在地上，何秋平带着哭腔依旧在喊，“阿浩，好疼。” 可是，仍然没人回答。 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在地面形成一个又一个小水洼，望着水洼里面映出自己憔悴不堪的脸，何秋平愣了愣。 十年了…… 物是人非，再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重头开始？ 自己作茧自缚，把一切都留在了十年之前，如今却是连对阿浩说喜欢的勇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就不能再大胆一些？ 为什么就不能再积极一点？ 可惜了，遗憾了…… 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想到这些，何秋平再也抑制不住，绝望地发出了悲鸣。 “阿浩……不要走，阿浩……阿浩……” 他，又走了…… “阿浩……阿浩！” 再也不能见面了…… “老师。” “……！” 蹲坐在雨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何秋平觉得自己似乎又听到了阿浩的声音。 不，不可能，他应该已经走了，去机场，回加拿大，再次留下自己一个人…… “老师。”孟天浩的声音依旧从后传来，“你转身看看我，老师。” 禁不住诱惑，何秋平慢慢转过身，还不待他看清，那人温暖的怀抱就率先袭来。 “老师，老师，我没有走，我在这里啊！” 孟天浩难以自持地上前抱住何秋平，他怎么忍心让老师露出这样绝望的神情！ “阿浩……阿浩……阿浩……阿浩……” 感受到真实的触感，何秋平也连忙拥紧孟天浩，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泪水伴随雨水从脸颊滑落。 他不想放开，再也不想离开，他想和这个人在一起，永远、永远…… 孟天浩激动地回抱住他，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谢上苍。 “老师，我在这里……一直都在，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们……再也不分开！ ——五年后—— 炎炎夏日，暑气正旺。 进入了暑假，路边就能见到不少孩子成群结队地嬉戏玩耍。 何秋平坐在车里，腿上放着笔记本，他抽闲向窗外望了一眼，看着孩子们精力充沛的模样，温柔的笑容又不自觉地爬上了嘴角。 这时忽然他手边一沉，朝那里望去，只见穿着水蓝色衬衫的小男孩正嘟着小嘴靠在他身边，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地凝望着自己。 “呵，小忆怎么了？” 咬咬手指，小忆宝宝瘪瘪嘴道：“爸爸，下下下星期就是舅舅的生日了呢！” “哦？啊……是了。” 何秋平正仔细回想一下，孩子口中的下下下星期的确是孟天浩的哥哥孟天洋的生日。 说来五年前也真亏这位心理医生能想出那样的法子，先骗自己说阿浩离开了，这才让他找回了自己真正的心之所向…… 低头望着孩子，何秋平有些奇怪地问：“小忆，怎么忽然想起这件事？” “唔……生日，要吃蛋糕的。”小忆宝宝又道。 “啊？” “哈哈，老师，别管这个小吃货。” 开车的驾驶座上传来清朗的男声，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调侃，他一回头，那张俊俏的脸庞与小忆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小忆如今胖胖可爱，而他则精明干练，完全散发出不同的气息。 孟天浩听着他们的对话，明白了个大概，他笑着对儿子道，“小忆，要吃蛋糕就别用舅舅做挡箭牌。” 第70章 “唔嗯，阿浩坏坏，人家才不是要吃……是要给舅舅过生日的。”贪吃的小忆宝宝依旧坚持——他是要给舅舅过生日！ “好好好，过生日，过生日的。” 孟天浩笑个不停，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对“吃”，名符其实的小吃货一枚。 “嗯嗯。”坚持地点点头，小忆宝宝鼓鼓脸颊，提议道，“爸爸，这条路笔直往前走，右手边有家蛋糕店，里面的蛋糕很好吃，我们去给舅舅订一个吧！” “你怎么知道的？”何秋平奇怪地问。 小忆咧咧嘴，笑得很可爱，“我在阿浩的手机上查到的，网路评价很高。” 听到这里，阿浩又忍不住吐槽：“小宝贝，你的小脑袋瓜能不能别总用在这种地方？” 明明是个聪明的小家伙，为什么总爱在“吃”上动脑筋呢？ “嘿嘿，不要，人家喜欢嘛！” 小忆宝宝软软的声音，甜甜的笑容送上，两位父亲只有乖乖遵从的分。 于是，孟天浩把车子停到了儿子所说的路边，但无奈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所以只能由何秋平带着孩子下车入店订蛋糕，而孟天浩则坐在车里等他们。 走到店前，何秋平抬头看去，蛋糕店的店名是“d&m”，非常可爱的一家小店。 打开店门，即刻从里面传出店长爽朗的声音，“欢迎光临！” 小忆宝宝一踏进店门就好奇地望向蛋糕店堂里的摆设，刚巧坐在店内沙发上的小男孩也在这时抬起了头。 两人对上视线，皆是两眼一亮，互相盯着对方，再也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订好蛋糕，走出店门，小忆才又恢复了以往又蹦又跳的活泼样子，拉着爸爸的手回到车里。 没有忽略儿子的转变，坐回车内，何秋平也是好奇。 “小忆，刚才看你一直盯着店里的小男孩，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小男孩何秋平也是印象深刻，因为他长得非常可爱，五官更有些混血儿的影子，穿着短袖格子衫，七分牛仔裤，十分前卫新潮。 “嗯，那个哥哥，和小忆是一样的。”小忆宝宝笑着说。 “哈啊？”孟天浩没听懂。 何秋平闻言想了想，揣摩儿子的话语，他多瞥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孟天浩，最后得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结论。 “一样的？不是吧……” …… 然后，又是一段神奇的故事，开演啦！ 第十九章 尾声 时光飞逝，往事随风。 青涩的回忆停驻在封尘的过去。 即便忘记，却磨灭不了那青春的铭记。 谨以此书，献给在那段刻骨铭心的时光里，我深爱着的你…… ——《再见，爱》 “亲爱的老师，这篇文章终于结束了呢，可是题目是不是该改一下？” “《再见，爱》……不好吗？” “也不是，只是……我觉得，应该这么写。” 学生拿起一枝铅笔，对着标题写了几笔。 “《再，见爱》？” “嗯，这样看就顺眼多了。” 再，见爱…… 再次见到你，我人生的挚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