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庆风月录[女尊]》 第1章 [古装迷情] 《南庆风月录(女尊)》作者:十三喵【完结】 简介: 都说永安巷的薛娘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出门倒个夜香的功夫,就捡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小郎君。 巷子里的几个匪娘子想闯进去瞧瞧,巴掌大的小院偏永远像走不到尽头似的,几人回去就得了失心疯。 于是谣言越传越猛烈,都说薛娘子平日里在那腌臜之地讨生活,必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世上哪有这么漂亮的小郎君,定是什么山妖精怪变的,要吸干净了她的精血。 吸不吸她的精血她不知道,只晓得是要吸干净她的荷包的。 今儿想要吃东城的糯米糕,明儿又要那天香楼的八宝鸭,后日,且换成白鹤楼的雪纱长衫,再来个全套的梨花簪作配。 陪他演了几天戏的薛南玉看着见底儿了的家当,终于忍无可忍。 “馆主,您老好好考虑考虑,要不再换个人薅?” 冷淡风憨直女vs病娇风别扭男的极限拉扯。 男女主都有隐藏身份,前期江湖,后期帝京,着急欢迎养肥。 女主虽有其他男人,但身心最后皆归男主。 内容标签:傲娇 女尊 主角 视角薛南玉 姜无厌 配角子衿 女帝 凤后 一句话简介:傲娇男vs迟钝女 立意:生命有限,珍惜眼前人 第1章 第1章 又是一个大通宵,薛南玉回永安巷的院子时,天色已经大亮。 走时,小井几个笑话她穷讲究,南风馆明明都有给打手、龟娘准备宿的地方,虽只是十余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但好歹省了租房的费用,一个月五两银子净赚。 薛南玉也只是笑笑不解释,阿肆推了小井一把,文绉绉的说了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她是几个龟娘之中最有文化的,读了《三字经》还有《千字文》,其余几个,那是连自己的大名都认不全的。 “燕雀儿,痣?” 小井只挑了几个关键字听,一脸的荡笑,“还说你不曾偷看,连人身上哪儿有痣都晓得。” 南风馆里等级严明,燕雀儿只是丁级,最为末等的小倌儿,是以小井敢将玩笑开在他的身上。 “不是,不是!”阿肆瞬间脸憋得通红,急于解释,“根本不是这么理解的。” 解释到最后,有口难辨,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薛南玉就是趁她们最为混乱的时候逃离开的,临出门时,还将昨晚在阮员外府上顺来的一只烧鸡塞给了白日守门的齐媪。 她租的小院儿就是齐媪家的,二两银子一个月,比得上大户人家一等侍儿的月银了。 小院儿不大,但贵在安静、隐蔽,就在永安巷的最里头,边上就是一条大河,大河宽得有几十来丈,听说对面就是丰城最为富裕的人家所在。 薛南玉曾没事蹲在屋顶上眺望,反正是没看到对面有人住的痕迹,这下对这个小院儿又满意了几分。 因为夜里吃的多,薛南玉也不饿,洗了把脸倒头就睡,可睡着睡着,偏偏尿意上头,这下翻身打滚儿,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急急停下。 这个小院哪哪儿都好,就是没茅房,忒不方便。 其实她没租这个小院儿前,东西两边是没隔开的,茅房都是共用。 但她住进来后,齐媪就叫工匠来在中间砌了一堵墙,原因当然是齐媪那个十来岁的孙子。 齐媪早上出门后,屋里头就剩了他们俩了,的确有些不合适。 薛南玉虽然觉得自己不至于对个没成年的小孩子下得去手,但有两次看见齐鸣红着脸蛋等她回来后,觉得齐媪的砌墙行为不可谓不明智。 薛南玉憋着泡尿在墙根下来回走了几圈,很是奇怪今天隔壁一点动静都没,难不成上街去了。 齐鸣在永安巷有个关系极好的发小,时常拿家里吃不掉的青菜去集上卖,齐鸣会绣花,也经常绣些帕子跟着一块儿去卖。 她尝试叫了两声,那边都没回响。 难不成真不在家? 她开了齐媪在后头给她留的小门,往外探了探头,刚伸出去一脚,似有人经过的声音,又飞快的缩了回来。 齐媪虽将茅厕给隔在最后头,但难保不会撞上齐鸣,若是如厕的时候撞上,岂不更尴尬。 平日里,她都是睡醒了才想着去上,齐媪只在南风馆看个上午,中午便回来了,今日实在是被小井她们闹得忘了,昨日又在阮府喝了太多茶水。 她心里那个恨啊。 咬的下唇都快破了,实在憋不住,她只好回房拿了已经生了灰尘的恭桶出来,坐上去,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她深呼出一口气,准备回去再睡。 还是睡不着,这恭桶跟她在一个屋中,就是睡不着。 以前几天几夜趴在草窝里,随时随地解决的时候也不少见,现在倒是越来越矫情了。 她叹息了一声,起床将恭桶拿到外头,想了想,又拿着恭桶出了那小门。 虽被齐鸣撞见了会有些尴尬,但总比蹲茅厕被撞见好多了。 她拎着恭桶往茅厕走,一眼便看到河边那棵歪脖子柳树下躺了一人。 看错了,眼花了。 她如此告诫自己,视若无物,专心致志的继续往茅房走。 第2章 将恭桶里的污物倒干净,她总算松了口气。 齐鸣没出来,她也没尴尬。 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往河堤处走,几下就将恭桶清了个干净。 继续哼着小调往回走,她特意不往右看,离那小门还有两步,就两步,可是这脚仿佛黏在了地面上。 “唉!”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恭桶放下。 回头走到那人身旁,脚往他腿上踢了两下,“喂,死了没。” 她用的力道也算不上轻,可那人却一丝动静都没,反而因她踢得那两脚,身子歪了歪,眼看着就要滚下河岸。 薛南玉眼疾手快的将人一把给捞了回来,本来遮了大半张脸的乌发瞬间往一边儿散开,露出怀中人整张洁白如玉,透着光的脸。 薛南玉眼皮子跳了跳,这张脸,她算不上熟悉,但见过一次。 ······ 折腾了将近一个上午,薛南玉才有功夫停下来喘口气。 由于不敢妄动,她又去请了个大夫过来,把了个脉,留了两副药,总管花了三两银子。 一个半月的房租,不可谓不贵。 看着纱帐里隐隐约约露出来的人影,薛南玉咬牙给了。 齐媪回来的时候,薛南玉正认命的在院子里扇扇子,煮汤药。 说是受的内伤,要好好将养。 竟然花出去了银子,薛南玉当然要好好的养,等养好了,再收报酬。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也不需要他的涌泉,一百两银子即可。 赚足了一百两,她就撤。 如今他睡着的床榻之下,还有三十二两四十文,本来是有四十一两四十文的,可昨日她交了齐媪后面三个月的租金,今日请大夫又花费了三两。 她眼神复杂的往屋里看去,也不知道齐媪的租金能不能退。 丰城她来了还不足半年呢,这个小院儿也是她这三年来最为喜欢的小院了。 “薛娘子,你这是?”齐媪一回来,连屋子都没进,就闻着药味儿往她这t边来了。 “你病了?”虽要的租金有些狠,到底是朴实无华的老太太,脸上有着明晃晃的担忧,“你这孩子,病了怎么不早说。” “今儿就留在屋子里休息一天,我吃过饭后便回去一趟,替你告假。” “不是,不是我。”薛南玉来不及阻止,老太太已经是一扭身,回了自家院子。 薛南玉望着空旷的门庭,一时也有些纠结,到底是歇呢,还是不歇。 这决定还没定的下来,就听隔壁一声尖叫,“幺儿,幺儿,你快醒醒。” 薛南玉连忙起身,将面前的药罐都差点撞翻了,手烫出好大一块,此时却听到墙那边传来齐鸣的声音,虽低若蚊虫,听不见具体内容,但好歹是虚惊一场。 薛南玉打了凉水,将手放进去冰了片刻,再拿出来,还有些红,但好歹不严重,不然又得花银子了。 药熬的快要好的时候,齐媪端着饭菜送了过来,就是简单一个炒青菜,不过饭上面放了好大一个鸡腿。 “你这孩子,就是不会照顾自己。”齐媪有些喋喋不休,“就像我家幺儿,我不过是半日不在家,他便将自己给生生的饿晕了。” 薛南玉将视线从鸡腿移到齐媪脸上,一脸的恍然大悟,“刚刚,原是小郎君晕了。” 齐媪放下饭碗,“可不是。” “也亏得你带的这烧鸡,饭都没煮好,便是半个下了肚,如今是头也不晕了,肚也不饿了。” 她这话刚说完,墙那头就传来齐鸣的声音,“婆婆。” 尾音拉的很长,隔着墙都能感觉到那份羞涩。 齐媪眼尾都在笑,“好好好,不说了。” “薛娘子,你吃完了,碗就放这儿,我待会儿再拿回去洗。”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我待会儿去给你告假,可要给你顺带什么回来?” 这次薛南玉倒来得及开口了。 她拒绝道,“不用了,婆婆,我晚上还是得去。” “子衿今晚要去张府,我得陪着。” 齐媪一愣,尾音同样拉长,“子衿公子啊。” 她嘴唇抿了几次,最后叹息了一声道,“薛娘子啊,虽说这龟娘的活儿是老身介绍你去干的,但有句话老身还是要说在前头的。” 薛南玉见她一脸正经相,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婆婆请讲。” 齐媪脸色难看,“这丰城总共有多少兔儿馆,大大小小,都算上去的话,七八十家不在话外吧。” 丰城隶属苏州府,又是南庆最为重要的港口,每日里人来人往的,这兔儿馆的生意极好,七八十家都是少的。 见薛南玉点头,她又道,“咱南风馆,可能算的上这个?” 薛南玉见她竖着个大拇指,又点了点头。 南风馆若非客似云来,哪能有这么大手笔,连个龟娘每月都有五两银子,她之前在码头扛沙袋,累死累活的,一个月也没赚到过三两银子。 齐媪继续道,“都说咱东家背后关系硬,南风馆这么些年来,才能独占鳌头。” 她话锋一转,“可没好的哥儿,任由东家的关系再硬,也留不住客吧。” 是这个道理,薛南玉只好又点了点头。 “我们这家南风馆,是风光,可里头有多少人是冲着子衿公子来的,那些个都是什么人,那是一掷千金也不带眨眼的主儿啊。” 第3章 一句话,铺垫了这么长,薛南玉总算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果不然,齐媪的下面一句就是,“薛娘子啊,子衿公子对我们来说,那就是高不可攀的月亮,你...” 薛南玉微微一笑,打断她的话,“婆婆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怎么敢肖想子衿公子,不过是昨儿风小弟亲自拜托我的,岂能打了他的脸面。” 风小弟是馆里面配给子衿的贴身小厮,平日里那些贵客想见子衿公子,都得巴结他,算是比她们这些人都高了一头。 “这样啊。”齐媪看着她,眼中怀疑未散。 “真的。”薛南玉的眼神再真挚不过。 见她拿起饭碗扒饭,齐媪也不好再啰嗦,起身离开。 人走了,薛南玉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齐媪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些絮叨。 她将饭碗放下,起身将已经熬好了的药给撇出来,熬得久了些,一碗的药量剩了不足半碗。 算了,凑合着用吧。 她轻轻推开屋门,踏进去的脚步缓了缓。 人,醒了。 第2章 第2章 其实薛南玉掀开纱帘的时候,人还是闭着眼睛的,但呼吸声终究是不同的。 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声音不高不低,“醒了?” 她看他长睫动了几下,但仍旧没睁开眼,索性将药碗往他面前凑了凑。 “醒了就起来喝药,待会儿冷了就更不好喝了。” 话音刚落,那人就睁开了眼,愤怒且防备的看着她。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嗓音还有些沙哑,但不难听。 薛南玉回应他,“我是救你的人。” “至于这里,当然是我家。” 药碗端的有些久了,薛南玉用脚将不远处的方凳给勾了过来。 “药放在这儿,你自己喝。” 见她要走,他反而急了。 “你就不好奇我是谁,怎么受伤的?” 薛南玉转身看他,十分给面,“你是谁,怎么受伤的?” 她觉得她已经够配合的了,这人却不知为何就突然生了气,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极了她以前在荒原上遇见的那只红狐狸,可爱又拧巴。 她蓦地软了语气,“可要我通知你的家人过来?” 这话一出口,小狐狸就如同被人踩了痛脚,不但红了眼怒瞪着她,小虎牙也似在嘴里磨了磨,就看要从哪儿下嘴,能一口咬死她。 薛南玉唇角掀了掀,咽了咽口水,然后往后退了小小的一步。 “我没有家人!”小狐狸红着眼眶,说这话的表情十足的委屈。 薛南玉心头又一软,虽有些不可置信,但看他这样,也不像作假。 沉默了片刻,她嘴角微弯,将那药碗又端了起来,“先喝药吧,大夫说你有内伤,需要静养。” 小狐狸继续用着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她。 这次薛南玉倒是挺机灵,“你等等。” 她又将药碗放回凳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喝吧。” 她将碗举到他的嘴边。 小狐狸微微侧开脸,耳根有些红。 薛南玉没多余的手,只好将额头与他抵了抵。 “你干什么?” 小狐狸一把将她推开,眼中怒火滔天,大有要一刀捅死她的感觉。 幸好薛南玉的手稳,碗里的药也只是晃了晃,并没有溢出来。 她撇头看小狐狸,眼神也冷了下来,“你知这药如何金贵,就是不想吃,也不是这样浪费的。” “何况,我看你耳朵红,刚才也只是看你有没有发热,若是唐突了,我以后不这样就是。” 小狐狸抬眼盯着她,眼神泪花闪烁。 半天,才哼唧唧道,“我喝。” 他抬起双手,将药碗接了过去。 又是纠结了半天,终是一碗药咕噜噜的下了肚。 薛南玉瞧见他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了,笑容又重新回到嘴角,“今日没想到,明日给你带糖果子回来。” 小狐狸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要高家糖果铺的。” 薛南玉还是反应了片刻,才理会过来,这是要她去指定的糖果铺子买糖果子。 嘿,不但不客气,嘴还挺刁的。 不过几个糖果子而已,她也不乐意在这上面斤斤计较,遂点头答应道,“好。” 小狐狸心满意足的笑了。 然而等薛南玉端了饭菜进来,脸色又变得难看。 “我不吃。” 鸡腿没动过,饭就刚刚做样子扒拉了两口,专门翻的下面没动过的。 可看小狐狸这样,分明是一脸嫌弃。 薛南玉心里骂了他两句矫情,但此时响午已过,风小弟也明说了,让她今日比寻常早一个时辰去。 这会儿给他熬粥,属实是来不及了。 她问道,“那你有什么想吃的?” 这会儿也只能去买点现成的了。 “小米粥加黄瓜酱菜,要卿本堂的,还要他家的白玉桂花糕。” 真是个少爷。 薛南玉连看都未看他一眼,也不理会他在背后的喊叫,只留了两个字,“等着。” 好在卿本堂离永安巷就一条街,薛南玉脚程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店里。 小米粥本只有早市才卖,幸好今儿少东家要吃,掌柜的特意给留了,去请示过后,匀了一半给她。 第4章 一份小分量的小米粥,加上数得过来的几块酱黄瓜,还有一份包好的白玉桂花糕,花了将近二两银子。 薛南玉付出去的时候,只觉得,心疼,肉疼,哪儿都疼。 往回走的一路上她都在宽慰自己,没事,没事,往后两倍三倍的问他要回来就是。 回去时小狐狸正假寐着,她一开门,人就往她这边看来,然后看到她手上拎着的纸袋子上面有卿本堂的标记,这才波光潋滟的笑了。 薛南玉又扶着他起身喝粥,小鸡啄米似得,在她看来不过两口的量t,非用了小半天的功夫。 关键是,就这么一小份,他还剩了一半。 薛南玉实在舍不得浪费,一口就给咕噜了下去。 拿回来还温热的粥,此时沁凉透心。 喝完了才看到小狐狸目瞪口呆的模样。 薛南玉愣了愣,尴尬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很自然的将所有的东西挪走,又轻轻将他放平躺下。 “嗯。”她有些纠结,“你可有信得过的人,我帮你叫过来。” 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还受了这么重的内伤,所以她才诸多顾虑。 眼着这人又拉下了脸,她连忙改口,“我这会就要去上工了,没人照顾你,你自己可能行?” “能。”这次小狐狸回答的相当快。 薛南玉虽有质疑,但也只能如此。 她将碗收拾妥当,又将桂花糕放在他的床头,想了想,又倒了一杯茶送过来。 “那,我先去上工了,明天早上回来,再给你带糖果子。” 刚刚她身上那点儿银钱还是昨日去阮府时,阮大娘子赏的,都还没来得及存进布袋子呢,就给她买粥和糕点了。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藏银钱的地方,想想算了,大不了明日再问人借点儿。 几个糖果子,估计也花不了什么银钱。 她正欲开门出去,后头突然传来小狐狸的声音,“喂,我叫姜无厌。” 薛南玉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他,“姜无厌你好,我叫薛南玉。” “我知道。”姜无厌回过之后,看她正定定的看着他,方才理会过来。 这人,还真是一点亏也不愿意吃。 她再次介绍名字的用意,就是想明晃晃的告诉他,她不叫喂。 他挤起一点笑意道,“谢谢你,薛娘子。” 薛南玉带着很满意的笑关上了门。 外头炉火还旺,薛南玉想了想,将药渣子倒在梨花树下,又重新装了水,放在炉子上嘟嘟。 然后两口将早已冷硬了的米饭扒拉完,再洗好了齐媪家的碗,放在门口石墩上。 回了院子转了几圈,过后才仔细锁好了门,出去上工去了。 她不过才走须臾,小院儿里就出现一个身影,轻轻的敲击了几声木门。 里头传来姜无厌的声音,“进来。” 黑衣人应声推门,未走两步便跪了下去。 床上刚才还病恹恹的某人此时早已端坐在床边,“人走了?” 那黑衣人低着头应答,“是,已经离开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主子,这是解药。” 姜无厌却迟迟未接。 那黑衣人抬头,眼中尽显担忧,“主子,这毒虽非十分狠毒霸道,但长久服用,对身体也无益处,还是尽早解决了。” “住口。”姜无厌眼神如同冰锥,几分凶狠,“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那黑衣人火速低下头去,再不敢多言。 许久过后,姜无厌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放这儿吧。” 那黑衣人看他指着旁边的凳子,起身小心谨慎的将药瓶放上去。 她低着声嘱咐,“王大夫说,每日吃一粒,连服三日后便恢复如常了。” 姜无厌点了点头,“知道了。” “你回去吧。”他抬头看她,“帮我盯着点薛南玉,她做了什么,与人说了什么,一一回报于我。” 黑衣人看向他,眼中余留震惊。 “主子真要...” 然这质疑在他狠厉的眼神中,直接消音。 姜无厌很满意。 他摸着手边软和和的棉花被子,神情软了几分而不自知。 “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么个有趣的东西,怎么也得好好玩几天再离开。” 他看向黑衣人,眼神已恢复清冷,“行了,你莫要再杵这儿了。” “以后换青林来给我回报,小心盯着些,莫被她发现了。” “是。”黑衣人再看他一眼,扭身退下。 姜无厌不是没看见她眼中的不舍,只是,呵,一个贱奴而已,也配肖想他。 他起身将被子一掀而起,这毒虽让他的脉搏摸起来十分虚弱,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那人走之前,分明盯了几次床榻中间,他可不会自作多情,认为她对自己有意。 那就是床榻中间藏了什么。 他上手慢慢抚摸,手下绵软,摸不出有什么来。 最后他索性将整张床铺都掀开,扔到一旁。 果然,床板中间有一个小暗格,藏的十分仔细。 姜无厌拔了头上银簪,小心翼翼的将木板拨开。 里头果然放着一个粗布袋子。 姜无厌用手指头戳了戳,硬的。 他嘴角掀了掀,藏的这么好,他倒看看她藏了多少银疙瘩。 第5章 将粗布袋子给拖了出来,手上掂了掂,是有些分量。 全都倒出来,连同铜钱一起算了,也不过才三十二两四十文。 啧,还不够他买一套好的头面呢。 不过青林之前调查过她,来南风馆之前,她就是个丰城码头的苦力,来南风馆也不过才三个月,能存下这么多银子,属实不易了。 看来在他的南风馆里捞的还真不少。 也是,长了张不显年纪的娃娃脸蛋,又左右逢源的,不但他馆子里的小倌儿对她另眼相待,便是那几个财大气粗的老女人也想着染指她,这银子,的确好拿。 他将银袋子重新放置进去,却发现下面好似还有其他东西。 将银袋子又重新提了上来,再伸手往下压了压,果然,下面还有一层暗格。 他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这么宝贵,竟比银钱藏得还深。 看清下面的东西,姜无厌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那是一个针线工整的香囊。 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依然完整,连丝线头都没被勾出来的香囊。 看的出来,拥有它的人,对它十分宝贝。 第3章 第3章 “薛娘子,薛娘子...” 薛南玉睁开眼的时候,子衿公子的脸离她不过咫尺,清晰的她甚至能从他的眼中看见自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这句话突然就窜入了她的大脑。 老天爷对于眼前之人,起码在容貌方面是独一份的恩宠的,即便离得这么近,也瞧不出一点的瑕疵。 此时他正盯着她,双眼含笑,里面仿若盛满了夜空中的星光。 薛南玉有些晃神,一瞬间读懂了牡丹花下死的含义。 “薛娘子?” 看她眼神恍惚,子衿又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风小弟凑了过来,“薛娘子,你咋地就睡了,回去啦。” 子衿公子腼腆一笑,“该是我跳的舞不够有趣,让薛娘子看的无聊了。”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薛南玉便是再困也清醒了。 她连忙起身,子衿公子却是闪躲不及,被她撞了个额头。 子衿公子扶着头两眼泪花,风小弟骂她鲁莽,薛南玉低头道歉,子衿公子摇手说无事,一时之间尽是乱糟糟的,幸好她特意挑的角落补觉,这才没搅了主家的雅兴。 不过子衿公子上马车前她看了一眼,洁白如玉的额头,那点红彤彤的印子还挺明显的。 刚刚风小弟很不情愿的分了她一块银锞子,用这银锞子当做赔罪的,只怕子衿公子也看不上。 算了,还是留着明日一早去给某人买糖果子吧。 思绪一定,薛南玉也就不再多想,专心驾车。 经过南风馆门前大街的时候,馆里酒红灯绿的,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她朝后头问了一句,“子衿公子,我们从后门进?” 里头很快传来温温柔柔的应答,“好的。” 薛南玉于是又执起鞭子,让马车动了起来。 将子衿公子送到他住的那个小楼,琴棋书画四位公子也住在这儿,有两位的房间都是暗的,想来不是被人带出了馆子,就是去前头表演了。 画公子房里的灯火倒是挺亮堂的,时不时传来几句嬉闹声;书公子房里头也是烛火摇曳,有影子打在墙上,但是很安静,薛南玉仔细听,依稀能分辨出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薛娘子,今日多谢你了!” 子衿公子的温声细语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眼看着尽头就是他的房间,薛南玉将姿态放的很低。 “公子客气了,今日着实是我鲁莽了,该向您赔罪。” 子衿公子捂嘴一笑,“别听小风的,我没事。” “你去忙吧。” 薛南玉再一拜,这才转身离去。 后头传来风小弟隐隐约约的声音,“主子,您也太善和了,什么没事,分明疼的眼花都出来了。” “你这额头到现在都还红着呢,万一明日肿了,您可怎么见人?” “行了行了,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薛南玉停在廊檐下,虽听不见了他们主仆二人的声音,心头上却像压了一块石头,始终有些不舒服。 她纠结了片刻,往后厨走去。 “张阿翁,你这可有冰块?” 南风馆后厨的管事张翁正在给一碟子水果摆盘,听到她的声音抬头。 “冰块?”他皱了皱眉,“你要这东西干甚?” 薛南玉愣了片刻,撒了谎言道,“哦,小井刚刚被碳火烫着了,让我来问您老要块冰块敷一下的。” 张翁本来还笑意盈盈的t脸立马就拉了下来,“她呀,个大老娘们皮糙肉厚的,烫就烫了呗,矫情。” 薛南玉也没应声,只是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人倒底都是看外表的,即便是年逾半百的张翁也一样,看她这小表情委屈的,立马就举了白旗。 “好啦好啦,给你给你。” 他让小徒弟下了冰窖,不一会儿就捧了一大块冰上来。 “要死,捧这么些上来,不知道这东西金贵呀。” 张翁边斥责小徒弟,边肉疼的递过来给她。 薛南玉一脸笑意,“张阿翁,用不着这些,只要一小块就行了。” 张翁立马又变了笑脸,边凿冰边跟她拉家常,“我说薛娘子你呀,就太善良了,她自己不来,就看着你好说话,欺负你呢。” 第6章 “下次莫要让我再遇上她,横竖我得说几句的,我可不怕她。” “别别别。”薛南玉连忙推拒他自以为的好意,这事怎么能说破呢。 “张阿翁,我倒底是与她一块儿做工的,能帮就帮了,都是混口饭吃的,谁能保证永远没个难处。”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张翁的心坎儿里,他笑着道,“行行行,那我就不管了。” “你以后也莫要这么心实,太好说话,别人就不把你当回事了。” 薛南玉又是点头,又是道谢,接过他切割下来的拳头大小的冰块离开。 见到她返回,风小弟反正是不给好脸。 子衿公子披着件长衣出来,发髻微散,想来是要准备沐浴休息的,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薛娘子?” 薛南玉将用帕子包好的冰块拿出来,指了指他的额头。 “用这冰块隔着帕子敷一敷,明儿就瞧不出痕迹了。” 风小弟一脸的鄙夷,“这是什么道理,将人撞伤了,不去找大夫,就这么一块冰块儿想打发了。” “住嘴。”子衿公子呵斥了他,过来将那冰块接了过去。 “嘶。”甫一接手,便被冰的一个轻颤。 薛南玉又给眼疾手快的抢了回来。 迎上子衿公子诧异的眼神,她这才惊觉自己刚刚举止上的唐突。 她尬笑着上前,“这冰块寒气太足,还是我来替你敷吧。” 反正都已经唐突了,不如就唐突到底。 她指着里头木凳,“公子坐这儿便可,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好了。” 子衿公子微笑颔首,微落她一步,回首却是剜了风小弟一眼,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不逊。 当然,这些薛南玉都是不知道的,她就是在纠结,自己皮糙肉厚的,冰块的寒气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子衿公子不一样,皮肤娇嫩,连手都沾不得,更何况是额头。 可自己就这块手帕,还是之前馆子里不知道谁送的。 她又觉着有些尴尬了,“那个,子衿公子可能再给我一块手帕?” 看他投来更为诧异的目光,薛南玉又连忙改口,“没有帕子,布巾也行。” “不,您别误会,只是这冰块太凉,怕您受不住。” “总之,再包裹一层,就没那么冰人。” 这话说到最后,她只觉脑子都跟不上嘴了,尽是些胡言乱语。 在她深深的懊恼中,子衿公子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给她,笑意嫣然,“劳烦薛娘子了。” 总共不过六个字,却如一池清泉,缓缓的流进了她的心间,浇灭了她所有的忐忑。 她将那帕子接过来,又往冰块上包了一圈。 “子衿公子,若是不舒服,就告诉我。” 她将包好的冰块轻轻的按压在他额角还有些微红的地方,轻轻按摩打转。 额头微凉,力道却是恰好。 子衿嘴角微微翘起。 “薛娘子,以后你就喊我子衿吧,都是在馆中讨生活的,实在当不得您一声公子。” 薛南玉动作微顿,然后又轻轻按压起来。 “我不过一龟娘,哪里是能跟公子相比的。” 子衿头微微一侧,躲开她的冰块,眼中盛满了不赞同。 “龟娘,倌哥儿,又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为之。” 薛南玉似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世,再想要细看下去,却看见他笑意浅浅。 “这样,你要当我是朋友,你以后就叫我子衿,我也喊你南玉可好?” 这简直就是条送命题。 喊吧,子衿公子在馆里是何等人物,便连鸨公齐叔都谦让三分的人物,她何德何能,能跟他当朋友。 可不喊吧,人话都说到这儿了,再推三堵四,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她笑得脸都僵了,偏子衿公子就是执拗,只等她开口。 “好吧,子衿,我们是朋友了。”她无奈妥协。 子衿这才满意一笑,指着额头道,“继续吧,南玉,我的朋友。” 第4章 第4章 难得的今天收工早,正好也并非她的值守日,为了避开齐媪,薛南玉特意从后门离开。 天也不过才蒙蒙亮,街上却已经是行人匆匆。 想想糖铺子离南风馆的距离,薛南玉不经意间就加快了步子。 昨个儿她特意找风小弟打听了,方才知道高家糖果铺原是开在城北的,由南风馆过去,便是快马也得半个时辰的功夫。 这小狐狸,也忒会折腾人了。 紧赶慢赶,好歹在饭点前赶回了小院儿。 本来回来时还想租个骡马当代步的,奈何囊中羞涩。 风小弟分的那块银锞子,堪堪够买了一盒糖果子。 薛南玉想着称几个零散的就行,奈何人根本不鸟她,买不起,自有别的买的起的人买。 薛南玉看着后头如长龙似的长队,只好咬牙买了单。 路上她特地拆开来数了一下,包装的花里胡哨的,总共也才十个,合着一个就两百文,够买二三十个烧饼了。 奢侈。 这祖宗得快点脱手才行,要不然她那三十几两存款可不够他折腾几天的。 ······ “为什么这么晚回来?”甫踏进院子,一声质问就铺天盖地的袭来。 薛南玉抬眼看去,小狐狸正依门而坐,漂亮的圆眼睛里面满是愤怒。 第7章 就在小狐狸再要开口之前,薛南玉已经向他冲去,“你怎么出来了?” “胡闹,大夫说了你要静养才能好的快,快给我进屋去休息。” 本来两副药就能搞定的事,这下只怕还要再去多买一剂。 尽顾着肉疼的薛南玉,完全没注意到姜无厌看她的奇怪眼神。 等到将他安置好了,见他的目光还在她身上,这才想起来刚刚随手扔在门口的糖果子和顺路买回来的饭菜。 她留下一句“你等等”,人便往外面走。 出了门,正好看到院外探头探脑的齐鸣。 她一个反手将屋门带上。 “玉姐姐。”小家伙扭扭捏捏的,便是这声玉姐姐就叫的她全身鸡皮疙瘩。 见他正盯着地上那盒糖果子,薛南玉嘴角抽了抽,谎言随口就来,“哦,这是子衿公子要的,我就顺路替他跑个腿,赚个外快。” 说罢,脸不红心不跳的自地上将那木头盒子捡起,顺带拍了拍外面的灰尘。 要说那糖果子贵也不尽然,怕是有一大半的费用都花在这外包装上。 收拾完糖果盒子,她这才随手捡起一旁同样丢在地上的饭菜,看向他,“饿了吗?” “不嫌弃的话,先分一半给你填填肚子,你祖母只怕还有会儿才能回。” “不不不。”齐鸣直摇手。 这点羞耻心他还是有的。 平日里薛南玉已经够辛苦的了,今日又为了这糖果子跑了将近半个城。 虽然说出来多少有些羞耻,但高家糖果铺那标识他还是认识的,他和小天有次卖完东西就去城北逛市集,那儿有条街,全是好吃的东西。 哪个男孩能拒绝的了酸酸甜甜的果子糖,何况还是五颜六色,包装的比花骨朵还漂亮的果子糖。 只是他们没钱,凑尽了全身上下,也凑不了一盒的钱出来,他到现在尤记得那位店家鄙夷的眼神,是他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耻辱。 “齐小公子?”薛南玉单手扶在门闩上,遣客的态度很明显。 主要是这孩子老往她手上瞧,还是一副求而不得的模样。 她总不可能意会成,他要她手上那份已经摔得七零八碎,似猪食一样的饭菜的。 再这样瞧下去,她怕是要心软了。 “不是,玉姐姐您别误会。”齐鸣一下子回过神来,“我只是听见您跟谁在说话,这才过来瞧瞧的。” 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而且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见他又往院子里探了探,薛南玉索性半侧开身子,将院子里的面貌让他看了个全。 “我这刚回来,能和谁说话。” “哦!”她似突然想了起来,“约莫是刚在巷子中遇上王翁,搭了两句话。” “啊?”听见王翁,齐鸣火速撤回了自己的脑袋,往巷子中看去。 “玉姐姐,您早些休息,我,我回家了。” 一个王翁就将这孩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薛南玉无奈叹息。 王翁何人,其实就是个长舌翁,这巷子里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传不出去的。 这么一想,自己也该防着点。 小狐狸暂时不愿t意跟外面联系,可莫要让这长舌翁给摸着机会,不然定弄得人尽皆知。 ······ “总算舍得回来了?” 回房时,小狐狸正坐在床边,脚上还趿拉着双鞋。 显然刚才就在门后偷听了。 薛南玉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她将糖果子要放到他床头的凳子上,这才发现昨日买的白玉桂花糕他是一口也没动。 “怎么没吃?”她显得更加生气,“昨日我出去了,你是滴水未进?” 她刚才看了,外头炉子上的茶水还是满的。 本来心中就有无名火,看她还拉着个脸,小狐狸干脆撇开头,声音委屈,“冷了。” 薛南玉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白玉桂花糕冷了。 “这糕点买回来的时候不就是冷的吗?” 她合理提出疑义,小狐狸却看似更生气了。 “太硬!” 薛南玉偏不信这个邪,掰了一半塞入口中,“不硬啊。” 小狐狸猛然回头瞪她,颇有一种要弄死她的冲动。 薛南玉一怔,慢慢理会过来,这厮平日里怕就是被惯出来的。 得,为了那一百两,她忍。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面上挂上浅浅的笑容,“那我下去给您热热,您再吃。” 小狐狸这次没再横眉冷眼,只是看向她手中还没放下的糖果子问,“这是什么?” “哦。”薛南玉这才想起来,连忙递给他,“你要的高家铺的糖果子,你先吃个垫垫肚子。” 小狐狸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不是说给什么子衿公子带的吗?” 果然是扒门缝听了。 薛南玉嘴角翘起,“给你的,给你的。” “不那么说,人家孩子瞧着,怎么好意思吃独食。” 小狐狸瞥了她一眼,“哼,撒谎精。” 薛南玉见他总算给哄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弯腰拿起白玉糕,“我去给你热一下,会软和点。” 小狐狸专心拆着糖果子,没理她。 薛南玉转身要走,小狐狸却将她叫住,“你那袋子里是啥?” 第8章 薛南玉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正是那份打回来的饭菜。 她将白玉糕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个简易的木盒,往左一推,还好,只混合了一半,最里面的一半米饭还是干净的。 瞧着桌上还有昨儿没吃的酱瓜,薛南玉问他,“要不,给你熬点稀饭,你好就着酱瓜吃。” 小狐狸在看清楚的那一秒就已经皱紧了眉头,“不吃。” “快点儿,我饿死了。” 薛南玉努努嘴。 不吃就不吃,她自己吃。 第5章 第5章 饭吃了,药也喝了,可是接下来如何休息,就成了最头疼的事。 院子里是有个藤椅,可这天气,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多少还是有些凉和了。 何况这小祖宗的伤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好全乎的,她便是身子再健朗,也扛不住这么造啊。 但,孤男寡女的待在一室,就更不妥帖了。 “不是夜里还要上工,不睡吗?” 小狐狸这话问的自然,完全不像有掩饰的痕迹。 也是,她不过就一不起眼的龟娘子,他如何就会识得她。 “是要上工!”薛南玉眯着眼笑,“不过今日要早些去。” 缓了缓,她又道,“我想了想,还是先去候着吧,以免误了事。” 姜无厌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薛南玉心里有些不自在,她假装着手头忙碌起来,将擦干净了的桌子又擦了一遍,口中不忘絮叨着,“炉子上我替你温着粥,你晚上若是饿了,自己盛了吃,我明日早些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迟迟没听到他的回应,她这才又看向他。 小狐狸沉着脸,已不再看她。 良久,才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听着就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薛南玉动了动嘴角,可实在找不出什么再能说的话。 最后只能叹息一声,转身出了门。 炉子里碳火未熄,火力却不大旺了,好在现在还未进入寒冬,陶罐中的粥能温到日落总是好的。 她看着炉边时不时跳跃出来的火花,说实话,产生了点点退意。 救人的时候着实没想到男女同住的问题,弄到现在,自己倒成了无家可归的那个,也挺匪夷所思的。 她摇着头叹息,心思重重的出了门。 ······ 回了南风馆,馆子里已经有哥儿起了身,三三两两的凑在前院儿里,吹拉弹唱,干什么的都有。 姜无厌沿着边廊绕到后面,一排灰砖青瓦的屋子,是馆里给龟娘、打手们安排的住所。 她记着阿肆住在左手边的第三间。 推门进去,所有人都直挺挺的躺在大通铺上,鼾声是一声连着一声,其中又以小井的最为响亮,震耳欲聋的。 这还不是关键,她不过是往里走了两步,就被那令人窒息的味道给熏了出来。 这些人都不洗脚的吗,她们当年几天几夜的窝在草丛里也没这味儿大。 她只能又重新找地方睡。 如果记忆没出错,小楼那儿好像有个废弃的储物间,不过在最里头,要经过子衿住的屋子。 她顿住,有些犹豫,眼睛却瞥到一旁的<a href=https:///tuijian/honglou/ target=_blank >红楼。 那是南风馆的禁地,除了鸨公,没人敢往那里头走。 正巧,姜无厌住了她的屋子,睡了她的床,她怎么就不能睡他的床呢。 萦绕在心头的疙瘩瞬间就没了,她转了身子,想绕到后面再爬上去。 这大白天的,她还不至于傻到要从正门进。 刚拐弯,就险险地撞上一人。 那人开口就是骂骂咧咧,“谁呀,这么不长眼?” 待看清是她,又有些不耐烦的道,“是你啊?” “这大白天的,你往这后头跑干吗?” 对上他的质疑,薛南玉连忙赔上笑脸,“今天早到了些时候,想看看公子们有没有什么吩咐的。” “但看公子们都还在睡,所以就决定先回去等等再说的。” 风小弟却不听她解释,反是打量着她。 低喃了一声,“惯会钻营。” 他突然向她手一伸,“你买的东西呢,我替你交给公子就行了。” 这话却将薛南玉问的也是一愣。 风小弟见她这挫样,开口提醒,“昨儿不是还问我高家糖果铺的吗?” “怎么,这是要反悔了?” 他又是冷哼一声,“瞧你这抠搜样,不过是两三两银子的事,我家公子还不一定能瞧的上呢。” “你看那些贵客送我家公子的东西,哪个不是千儿八百的,馋你这三瓜俩枣了?” 薛南玉听了半天,总算在他的骂骂咧咧声中听懂了,原是他误会了。 可此时也不能照实了说,只能又陪着笑脸,“风小弟误会了,今儿实在是有事,没来得及去那北城,明日,明日我一定买回来给公子赔罪。” 毕竟昨日将人额头撞成那样,委实应该送点东西当赔礼的。 只是,又要大出血,想想就怪心痛的。 当时怎么就找了他来问。 风小弟见她还算上道,哼道,“行了,你愿意买就买,没人逼你。” “倒好像我要替我家公子问你要东西似的。” “没,没。”薛南玉鞠着笑脸,头次觉得这么卑微。 第9章 “是小的昨日冒犯了公子,公子宽宏大量,不跟小的计较,小的怎么能就当做无事人一般,总要尽尽自己的心意才能安心的。” 风小弟打量了她几眼,这才放过她。 “行了,你走吧,这儿不是你待的地方,以后不招呼你就莫要过来了。” 薛南玉大松了一口气,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目送着他离开。 待不见了人影,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散了。 什么时候都有这等踩高拜低的人。 可惜了那样好的子衿公子了。 ······ 红楼这地方她也是初次来,之所以确定是姜无厌的处所,就是因为她唯一的一次看到他,就是他出红楼。 众所周知,南风馆的真正主人另有其人,鸨公也不过就是个高级点的打工仔。 不过传来传去,就是没人见过这正主子的模样,因为即使看到过他在红楼出现,也都是轻纱覆面。 那日或许是天色太晚,周遭又无其他人影,所以姜无厌并未曾戴任何面纱。 鸨公是一路矮着腰送他出去,走的也是后门。 虽仅是惊鸿一瞥,但薛南玉最值得骄傲的本领就是过目不忘,她很确定,她当日见到过的真正的红楼主人,就是如今躺在她床上的姜无厌。 她记着他当时身边还跟着一个贴随,那人,去哪儿了?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人,算上昨日,已经是消失了两日,可她刚刚从前头进来,分明是见鸨公优哉游哉的模样,难不成是因为他不常待在馆里,所以无人发现他失踪了? 红楼总共有三层,她潜进去,上下都看了个遍。 倒是跟她想的有些出入,原以为他这样连吃的都要很精致的男人,屋里的摆布也定是金碧辉煌,刺眼的令人瞠目结舌的。 然而并不是,竟格外的雅致。 或者也可以说是低调的奢华。 薛南玉在一扇万马t奔腾的屏风前定住。 呵,甄岁岁的东西可不便宜,看来这南风馆果真是个金饽饽,姜无厌这些年没少赚。 转完了一圈,薛南玉就直接回到了三层。 整个红楼里就这一张床,床上的布置倒是有了些少男心,清新淡雅的湖蓝色,跟他那张明媚的甚至有点妖孽的脸,感觉一点儿也不配。 不过想想她那条黑色的碎花被,还是这湖蓝色更配一点。 她将外衣脱了,滚进被子里。 瞬时如身处在软绵绵的云端,舒服的她五根脚指头都舒展开来。 如今想来,真是不亏。 她那屋子,他想住多久,便可以住多久的。 第6章 第6章 如此反复了几日,反正薛南玉是很开心的。 不过她开心了,某些人就不乐意了。 “你这是,嫌弃我吗?” 薛南玉正欲退出去的身子顿了顿。 甫一抬头,就撞进那一双泪汪汪的大眼中。 “嗯?”薛南玉实在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前几日因为要给子衿买糖果子,只能当着他的面,将她的小金库都给亮了出来。 这人也不客气,扭头就让她去白鹤楼给他买身雪纱纺织的长衫,一件做好的成衣就要十几两银子。 又不是什么大夏天的,用这么精贵的料子干什么。 薛南玉转身到对面的成衣馆给他重新选了棉麻质地的,还大手笔的一买就是两件。 回来这人也是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最后还是她妥协了,第二日给他带回来一件,不过比第一日有的赚。 白鹤楼的掌柜也不知咋地,突然发了善心,还送了她两套男士的小衣。 虽然羞的她是面红耳赤的,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该占就得占。 不过这一来二去的,直接耗费了她将近二十两银子,当真是一朝打回了解放前。 可剩下的十几两她也没捂得住,前日里要吃东城如意楼的血玉糯米糕,昨儿又点了天香楼的八宝鸭。 仿若就是吃定了她无法在他湿漉漉的双眼下,坚持上一盏茶的功夫。 今日,咋地又闹上这幺蛾子。 她惯性的摸上了腰间的钱袋子,心里委屈,面上更委屈。 “那套梨花簪买全了要三十两银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算贴上全身的家当,也不够买他一个花瓣的。”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条件没满足他了。 姜无厌往她那捂得死死的地方瞟了一眼,收起要掉不掉的眼泪。 与其让别人惦记了,还不如自己给她花了个精光。 不过,眼下他倒不急在此。 她睡在红楼的事,他第一日便知晓了,虽说他不大介意,但他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混到她身边来,可不是想着天天跟她换床睡的。 想至此,那收回去的眼泪又滚了出来。 “我不要那梨花簪,我只要你。” 这话来了个大急刹,将薛南玉的心猛然提到了半空。 又听他道,“你不在,这偌大的屋子,我一人待着心惊。” 薛南玉的心就如过山车般,一下子又落回了地心。 她长舒一口气,笑得谄媚,“原是这啊!” “那没关系,我这处在巷子尾,向来没什么人会来的,你不要害怕。” 她想了想,又试探道,“若实在害怕,倒不如喊个什么人来陪你。” 第10章 “你就没什么信的过的人?”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就是砸过来的荞麦枕。 薛南玉一把抓住,对上他的眼,果然又是那凄凄楚楚的模样。 她最受不得他这样。 偏那小狐狸尤不自知,张口就是对她控诉。 “你若嫌弃我,不想要我,我走即是,左右我不过贱命一条,就让我那嫡父把我杀了,你们都会称心如意。” 薛南玉本还纠结在要与不要的话题上,这是捡了个烫手山芋还丢不掉的节奏吗,却不料听到最后,倒无意听了一段豪门间的恩怨。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她面前谈及他的身世。 前几日她也旁敲侧击了子衿几句,可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子衿甚至都没见过他这位传说中的幕后主子。 不过她也不善于处理这种家庭恩怨,毕竟自己还不是身陷囹圄,只能远走避祸,一个地方甚至都不敢待满了一年。 见她迟迟不做回应,姜无厌当即下了床,“好,我走,我走就是。” 薛南玉可以容忍他的小性子,却不愿他拿自己的身体作践。 “你身子还没好,躺回去。” 姜无厌本就觉得委屈,见她如此语气,更添烦躁。 鞋都未穿妥当了,就要往外走,这游戏他还就不玩了。 薛南玉这回却没由着他的性子,一把将他抓住,“我让你回去躺着。” 姜无厌哪曾受过这般委屈,手腕上的桎梏让他心惊,抬眼又见她眼中有风雨骤至之势,那一刻的仓惶害怕让他再无法再继续伪装。 “你放开我,你这样,我害怕!” 他拼命的挣扎,终于让她从旧梦中惊醒,他不是他,是她梦魇了。 她弯腰将他抱起,轻轻的放在床榻之上,又蹲下身,替他将沾了灰的足衣掸干净。 这种极致的温柔,跟刚才那个阴沉着脸,黑面阎罗似的,仿佛就不是一个人。 姜无厌耷拉着眼皮,不朝她看。 薛南玉叹息了一声,软下语气,“听话,莫要任性!” “你如今身子还虚着,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你若实在害怕,我再陪你一会儿就是,可是夜里我终究是要去上工的,你总要习惯自己待着的。” 姜无厌抱着刚刚扔出去的枕头,面朝里,没理她。 薛南玉盯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出去将躺椅给搬了进来。 她出去那会儿,姜无厌红着眼盯着门的方向,见她搬了躺椅进来,又扭转了身子过去,半天再没理会她。 薛南玉也不知怎么哄他,毕竟不过萍水相逢。 救他,也只是一时心软,并没想着以后会有什么牵连,毕竟她这样的人,谁粘上了谁倒霉。 原是碍着点男女大防的,怕对他的闺誉有所影响,如今他都不在意,大不了以后将他送回去的时候小心着些,莫让人察觉到她就是。 将脑子里的杂务清除出去,薛南玉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但她的屋子里并没有点灯。 虽然姜无厌的呼吸很浅,但她很确定,他一直醒着。 “怎么不点灯?” 她摸黑将油灯点起,昏暗的灯光中,她仍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 她以为他尤在怕她,泛起笑意,“下午是我错了,不应该凶你。” 这次小狐狸倒是不再逃避她的目光,说的话却是炉头不对马嘴,“不能点灯。” “嗯?”薛南玉凑近了些,以为是听错了。 小狐狸认真的看着她,“你去上工了,所以这屋内不能点灯。” 听清他说的内容,薛南玉顿时心情复杂起来。 从她救起他的那一刻,因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将他想象的过分强大,以至于忽略了所有的小细节。 难怪他会心惊,会害怕,再过厉害的身世背景之后,他不过一男子尔。 很难想象,这么多个长夜漫漫,他在陌生黑暗的环境之中该有多害怕。 何况,外面好像还有个对他性命虎视眈眈的嫡父。 这么一想,他这次晕倒在河堤旁,多半也是她那嫡父的杰作。 她无意探寻他的隐秘,只是该防的还是要防。 “你等等。”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出去了。 姜无厌见她半天没动静,下床去寻她,却见她在院子里捣鼓着什么。 他刚要开口,薛南玉已抬头向他看来,见他穿好了鞋子,这才满意的笑道,“等一下,就快好了。” 姜无厌见她将最后一块土坯放在花架之上,更加疑惑。 刚要凑前了去看,薛南玉却是急急阻拦道,“不要动。” 说罢,便是三两步走到了他跟前,给他解释道,“这院子里我做了些手脚,以后你都不要害怕了,谁都进不来。” 见姜无厌疑惑看她,薛南玉蹲下捡了一颗石子往里头扔去,也不知那石子是碰着了什么,一下子便四分五裂开来。 担心他害怕,她又解释道,“那是阵心,所以威力大了一些。” “你放心,寻常人进去,也只会在阵边摸索,最多不过是迷了路,只要原路退回去,就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若是想出来,看清楚每块土坯的位置,沿着这条线走,就不会出事。” 第11章 “算了,我还是拉着你走一遍,不然我不放心。” 说罢,就引着姜无厌下了台阶。 因为是沿着土坯走,姜无厌并无感觉小院儿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不过对于她的话,他也不敢不信。 对于阵法,他虽全然不通,但也并非寡闻。 他头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迷茫。 会武功,懂阵法,怎么看,也不可能只是一个码头上扛沙袋的出身。 薛南玉,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7章 第7章 对于会阵法之事,薛南玉其实没有想太多,横竖到时t他好了离开之时,她估计也要走了。 只是对于继续往南走,还是去北地,她还没有定下来。 不过今日这一耽误,去南风馆肯定是晚了。 她倒不是怕被鸨公逮住,她是怕被扣工钱。 不过她运气挺好的,从后门溜进去时,往日守着的两个打手并不在,往前面园子里去,也并没有撞见鸨公等人。 此时虽并非楼里每日最热闹之时,但歌舞升平的,整个前厅中也上了不止一半的客。 她伫立的角落里片刻,上半场若没人叫她,今晚基本就没她什么事了。 她扭身正要往后楼走,却见小井几个从前门涌进来,推推搡搡,嬉皮笑脸的,唯独走在后面的阿肆一脸菜色。 她估摸着几人又欺负他了,刚要上前询问,却被一人拉住。 “你怎么在这儿啊?” 她回头看,是风小弟。 笑容还没起来,就听他一顿抱怨,“你个龟娘,不好好的守着活计,整日里的就会躲懒。” “莫要以为你得了公子的青眼,就整日里作威作福的,我前前后后来了好几回了,就是寻不见你,你跟我走,公子要见你。” 说罢,也不管她反应,扯着她的衣袖就往后走。 阿肆此时正巧也看见了她,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忙喊她,“阿玉,阿玉。” 薛南玉扯了几次袖子都没扯出来,反惹得风小弟更加的不快。 “你难不成要为了她,不去见公子。” “可拉倒吧你,公子真有急事,再晚去,眼睛只怕都要哭瞎了。” 听得他最后一句,薛南玉停止了挣扎,“怎么,他被谁给欺负了?” 风小弟听此瞪了她一眼,有些嫌弃,“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他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也不知公子是看中你哪儿了,空有一副臭皮囊,却是穷鬼一个。” 眼睛里的嫌弃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这时,阿肆已到了她身后,“阿玉,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来,我跟你说,发生大事了。” 她探过身却见到了拉扯着她,一脸不耐的风小弟。 “哎,风小弟也在?” 小井几个也随即到了,见到此情此景,又是笑得一脸**。 她大掌往阿肆肩上一拍,“行了,别瞎耽误小薛和风小哥儿的好事。” 然后又嬉皮笑脸的冲风小弟眨眼,“风小哥儿,您忙,我们的事儿不急。” 却没想这番讨好踢到冷板上,风小弟不但不领情,还顿时就翻了脸,“叫谁哥儿呢,谁是你哥儿?” “我家公子有事要找薛娘子,别搞得所有人都跟你思想龌龊一般。” 小井被他如此一怼,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他毕竟是第一公子身边的人,如此也只能憋着气,脸上精彩纷呈。 薛南玉担心着子衿,没时间听他们在这儿胡扯,只能朝着阿肆道,“我先去趟小楼,回来去找你。” 阿肆点点头,她自然分得清轻重,这南风楼里,第一公子是什么分量,自然是要紧着他的事儿先的。 只是薛南玉解救了小井的困境,这人却是嫉妒上头,背后口无遮拦道,“不就是长了一张好脸,勾搭上奴才不行,还要勾搭主子。” “阿井,你胡说什么!”向来一副软弱样的阿肆此时眼中却是冒的熊熊烈火。 “阿井,你过分了啊,当真是什么都能说的吗?” 后面处的好的几个这次也没站在她那边。 “你毛病吧,刚才什么景儿你没看见,你这家伙,迟早要坏在你这张臭嘴上。” 见众人纷纷指责她,小井方才有些后怕起来。 坐到那等位置上的,楼里都能说弃就弃了,何况是她这等小喽啰。 看戏过瘾是一回事,惹火烧身又是另一回事。 她重重的抽了一回自己的嘴巴子,这才悻悻然的追着众人去。 ······ 看到子衿,薛南玉承认风小弟说的话是一点水分都没有。 如玉的美人,气质还是那么出众,唯一的败笔就是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见到她,那泪水就更似珍珠一般,不要钱的往下掉。 她从来见不得美人落泪,当下也顾不得了什么禁忌,几步走到他的面前,“谁欺负你了?” 子衿抬头看她一眼,委屈更甚。 她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尽管强力压制,眼神已有冷意,甚至还藏了些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杀意。 “是谁,告诉我,我替你解决,不要害怕。” 她不过是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一声“切”。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解决呢,就你能解决谁?” “小风,住嘴。”子衿连忙呵斥,只是这肿了的眼睛怎么都看不出一点威慑力。 第12章 小风怒了努嘴,不高兴的将脸撇到一旁。 “你出去吧。”子衿冲他怒道。 小风却没理睬,反是一脸不同意的看了过来,“公子,这书公子才出了事,你可莫要犯了糊涂。” 被他如此当面顶嘴,子衿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那小风却尤不尽兴,还要再说什么,却见薛南玉朝他看来,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知咋地,就是说不出来了,明明只是看了他一眼,偏觉得遍体寒意,像被人扼住了脖子似得。 他再定睛看去,只看到了她的后脑勺,刚才那一瞬的死亡威胁仿若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听着她软声劝慰公子,“莫怕,先坐下歇歇。” 然后就见他怎么劝都没用的公子听话的坐下,眼泪也不再流了。 薛南玉见他情绪稍稳,给他倒了一杯茶。 刚刚听到小风提及书公子,又想来时,经过书公子的房间,里面连烛火都未燃。 四公子里,子衿好像就跟晏书走的最近。 她微微低头,看着他问,“你哭,可是因为书公子?” 这话不提也罢,一提,那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有了喷发的趋势。 “别哭。”她想给他擦泪,摸索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唯一的一块帕子早给他包冰用了。 子衿也不想流眼泪,就是憋不住。 他也不知道为何得知晏书出事了的第一瞬间,就是想找她,明明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龟娘,能帮他,能帮晏书什么呢。 说不定到最后反将她也折了进去。 想到这儿,眼泪就流的更凶了。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她出事。 甚至觉得和晏书比起来,她的性命更重要。 薛南玉见他哭的更厉害,只能将内袖给翻了出来,替他擦拭。 这男人,怎么跟水做的似的。 “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果然,男人都听不得这个,虽还有些抽泣,但到底是止住了泪。 薛南玉趁机开口问,“书公子怎么了?” “你要我如何做,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呀。” 子衿微带惊讶的看向她,“你不知道?” “你没去?” 一连两个质问,问的是薛南玉一头的雾水。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有事耽搁了些时间,来晚了点。” 子衿没追问她到底因何事耽搁,只是心情复杂,不知是为她没看到那残忍景象庆幸,还是为她不知晏书下落失望。 “所以,你并不知道晏书被他们拖去哪儿了。” “什么意思?”薛南玉皱眉,“什么人将书公子拖走了?” 虽跟他没法相比,可晏书好歹也是这楼里的四公子之一,平日里尽是些阿谀奉承的,谁敢对他动手? 见她当真一点都不知晓,子衿叹息一声,一脸伤心的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是那丰城的高员外看中了晏书,想聘回去做了填房,本是人人都惊羡的选择,偏那晏书跟生了反骨似得,咬着牙不答应。 不过南风馆向来秉承来去自由的法则,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偏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昨夜趁着出场,就没再回来。 鸨公发现后,立马让人清点了他屋内的物件儿,怕是早有预谋,值钱的早换做了银票,跟随他的小侍儿也说,出门的时候,带着一个偌大的包裹,还不让他碰。 响午的时候晏书就被人逮了回来,逮着的时候,人离苏州城就十里路不到了。 并且,那装银票的包裹也没了。 鸨公跟打手们逼问了一下午,什么都没问的出来,后来,就拉到了外面去处决的,没当班有时间的,都要过去看着,私自逃脱是什么样的下场。 “你是,想要我去救他的吗?”薛南玉蹲下与他平视。 “嗯!”子衿点了点头。 他觉得他一定是魔怔了,不然怎么会想着让她去救人。 可看着她此时平和温柔的眉眼,他就觉得,只要是她,什么都有可能。 只是,他语气有些失落,“现在不用了。” “现在,只怕这世上已再无晏书了!” 薛南玉不喜欢看他如此低落的模样,嘴角微扬,“怎么会。” “我这就去问问,书公子如今在哪儿?” 她欲起身,子衿却一把抓住她,“南玉,不要去。” 薛南玉疑惑看他。 子衿眼中却是重新有了泪光,眼泪后面是深深的恐惧。 “鸨公已经令下,明日开始,重新选人并入四公子。” “晏书,回不t来了。” 他看着她,眼中有泪光闪烁,“我不希望你再出事!” 薛南玉对上他真挚的眼神,心头一软。 她拍了拍那压在她手臂上如白玉似的手背,安抚道,“既已如此,就莫要多想了。” 她起身看向小风,“风小弟,今日子衿公子身体不舒服,就莫要再让人过来了,早日伺候着他去休息吧。” 那小风习惯性的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是龇牙咧嘴的。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对他指手画脚。 薛南玉自然看出他心中的不逊,不过,只要他能好好的伺候子衿,他对她如何看,她不在乎。 世间蝼蚁许多,若她一个个都要去计较别人怎么看,只怕她早活不到今日了。 安抚好子衿,她这才回头去找阿肆。 第13章 子衿所说,她终究很难相信。 且不谈书公子的价值,左右也是一条人命,何时就这么轻贱了。 可待她依据阿肆的描述,找到人时,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记忆中尚算儒雅知意的人,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 那些人,甚至都不能将他给掩埋了,就匆匆的用一块破席一卷了之。 她紧紧的掐住手心,才能控制住内心的愤怒。 姜无厌,这些你都知道吗? 千万别让我后悔救了你! 第8章 第8章 薛南玉一回到永安巷,便察觉到不对出来。 以往害羞内敛的齐鸣小公子,今日大喇喇的守在巷子口不说,而且一看到她出现,就完全不顾的扑了过来,甚至要上手拉她。 薛南玉侧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还未来得及问,齐鸣比她急,慌慌张张的说道,“南玉姐姐,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你家里出大事了。” 薛南玉听他如此说,绷了一晚上的弦突然就断了。 出了事,难道是姜无厌出了什么事? 她也不等齐鸣给她解释,几个大跨步就往巷子里跑,远远见到她那小院儿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走走走,莫看了,都散开,有什么好看的。”齐媪拦在门前驱赶看热闹的乡亲。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薛娘子,薛娘子回来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齐齐向她看来。 还是王翁率先打破了这幻境,扭着腰扒拉开人群,“哎哟,薛小娘子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说你也真是的,大家邻里乡亲的,有什么事你也招呼一声,这藏着个小郎君在屋子里算什么事啊。” 薛南玉眉头皱了皱,往日里常挂着的笑容也没了,径直穿过人群,往院子里走。 齐媪拉了她一把,“薛娘子。” 她这才挤了些笑容,“婆婆,我等会儿出来再跟你解释。” 齐媪看了看后头也跟着急急挤进来的齐鸣,推了她一把,“去吧。” 回头又驱赶凑头过来看的,“都走,都给我回去,有什么好看的,小薛年纪也不小了,找个男人怎么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肮脏的心思,宁寡夫,你也不看看你多大的年纪了,小薛干的活计再不体面,再娶不上郎君,也跟你没多大的关系。” 人群里跳出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哎,你这个老家伙,你说谁呢?” “我家大娘子前年就去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我怎么就不能替自己打算了。” “你这个腌臜老货,你就说你没心思,鸣小子这眼睛整天滴溜儿的,恨不得黏在人身上,你当我是眼瞎啊。” 本已经凑到人群前头的齐鸣见这势头,连忙躲在了齐媪背后,低声呜咽,“没,没有。” 可谁都听不见他这解释,继续往前头凑。 齐媪此时已经是怒火攻心,她一脚踏进院子,从门口找了条扫把出来。 “滚,都给我滚,要看热闹的自家看去。” 她这一通胡乱挥舞,当真将最前面几个吓得够呛。 大家伙这才想起来,齐媪以前就是个坏脾气的,只是这几年因为做了那等看馆子的低贱工作,大家都不愿意往她跟前凑,这才给忘了个精光。 已有人生了退意,偏王翁就是个头铁的,八卦至上。 “哎呀,齐老婆子,多大的事哦,大家也就是关心关心薛娘子的,你何必这样。” “听说是个貌美的小郎君,若真是个好的,大家也沾沾喜气不是,就怕呀,薛小娘子这是一时生了什么糊涂心思,从哪里给拐回来的哟。” 他这话一说,看热闹的人又像吃了个定心丸,脚跟生了根似得,就是不走。 “别说,我昨天起夜,还真就看到这院子里点了整夜的烛火。” 说这话的是靠在齐媪另一边院墙的人家,张家的郎君。 “齐婆子,你就老实告诉我们,到底是个什么人?” “大家做邻居这么久了,这薛小娘子也不过才搬过来两三个月,平日里看起来还不错,可我,我就怕......”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有些白。 “怕什么,你倒是说啊,扭扭捏捏的。”最开始的那宁寡夫推了他一把。 张家大娘子就站在一旁,见此瞬间就怒了,横眉对着宁寡夫就叫道,“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那宁寡夫被她震的耳疼,随即也不甘示弱,“什么金贵的身子,碰都不能碰了。” 平日里两家就有龌龊,那大娘子咬住不松,“就是不能碰,怎么了?” “我再看见你对他动手,我对你不客气。” “来呀!”那宁寡夫脖子一伸,“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的我。” “好了好了。”王翁又出来做搅屎棍,主要还是耽搁他听八卦了。 “张家大娘子,你就消消火,都是邻里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还有宁家的,你也是,少说些。” 他边劝边把人往后拉,自己则凑到了那张家郎君身旁。 “张家郎君,你有什么话就说,这大白天的,这么多人在呢,怕什么,还能有人将你捉去了不成。” 那张家郎君看了看自家大娘子,似是鼓足了勇气。 “今儿一早,刀疤杨那模样你们有人也见着了的,跟撞见了鬼似的。” 第14章 “你们说,薛小娘子是不是,是不是......” 王翁憋足了气,就等着他说出来,偏憋的要死,人也没将最后几个字给说了。 “是不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他一拍大腿,真是急死了个人了。 那张家郎君飞快地往院子方向瞥了一眼,见门关的紧紧的,又往自家大娘子方向靠了靠,这才敢压着嗓音低声道,“薛小娘子是不是碰上了个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这么一说,离他最近的王翁直接打了个寒战。 虽说这光天化日的,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 但刀疤杨是谁,那混不吝的,莫说是他们这永安巷,便是整个丰城也是叫的上名号的匪娘子。 平日里莫说是偷鸡摸狗,便是宰人的行当估计也是做过的。 虽不晓得昨天是什么时候摸进薛小娘子这院子里来的,可早上实实在在是有人看见她跟两个小跟班,疯疯癫癫的出了永安巷。 三个人,仿佛经历了大逃难似的,衣衫褴褛的,臭气熏天,定是被什么给吓得尿了裤子。 可他刚刚也在院门外瞧了,一眼看到底,就那么几步大的院子,没什么稀奇古怪的。 难道真如张家郎君所说,屋里头真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么一想,他那八卦好事的心便生了几分退缩。 见他脸色白了,张家郎君脸色更白。 他紧紧抓着自家大娘子,“当家的,我想回去。” 那张家大娘子也是一脸的仓惶,“好,回,回去。” 不过她到底是个女人,还是硬着一股气,冲着齐媪喊,“齐婆子,她是租住的你家的房子,若真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尽快解决了,这永安巷住着这么多人呢,可莫要因为你贪那点儿租金,让大家都不得安生。” 齐媪脸色一白,“说什么呢你?” “走,都给我走,害怕就别搁这儿待着,都给老娘滚!” ······ 薛南玉进来有段时间了,就这么盯着姜无厌。 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进两人的耳中。 薛南玉神色有些复杂,大清早从城外带回来的不忿,如今被这件事搅的消了大半。 想了想,还是先抛开书公子的问题,先问清楚眼前的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她开了口,倚在床边的姜无厌这才有了动静,虚虚的坐直了身子。 “我不知道!” “不知道?”薛南玉的音量有些拔高。 “嗯,不知道!”圆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看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那刀疤杨又是怎么回事?” 这人她认识,丰城有名的混不吝,因左脸上有两道寸长的刀疤而出名。 只是这人多在北城边上混,昨日怎么会出现在这永安巷。 她这院子又是在巷子的最深处,边上就是条大河,刀疤杨就算是喝醉了瞎溜达,也绝对没有溜达到这儿的道理。 “我又怎么知道。”姜无厌被问的有些烦了,狐t狸眼中窜了火,“我又不认识她。” “难不成还是我出去招她进来的不成。” 薛南玉被他质问的一愣,沉默了片刻。 因为书公子一事,她从最开始就带着对他的不满进来。 且不谈馆子里那事他知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他的手笔,眼前这件事,他实打实的就是个受害者。 光是想想都觉得后怕,若非她昨晚心血来潮,在这院子里做了布置,今日她回来看到的,是不是就会和她昨夜在荒郊之外看到的那幕一样。 她略略沉静了片刻,方才软下语气,“你跟我说,你嫡父对你有杀心,她们,可会是他派过来的?” 姜无厌飞快的瞥了她一眼,答案仍旧没变,“我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薛南玉也起了一丝烦躁。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问,“那她们进这院子,你就一点感觉都没?” 这次姜无厌倒是没再回不知道。 他微微侧过头,似是想了想,才回道,“我听到动静起来时,她们已经在这院子里乱转了。” “不过我害怕,并没有出去,只是从门缝里看到的。” “她们,她们就一直绕着东南角那一块儿转悠,就挺,挺恐怖的。” 这舌头说话打结,也不全是他装的,实在是光想想昨日那个场景,就觉得全身发寒。 若非他亲眼所见,他是死都不会相信,就那么几个土坯,会起这么大的作用。 刀疤杨的胆子向来是有些无法无天的,就这都能被吓得尿了裤子,若非他最后让青林带她们出去,只怕折在这院子里也是有可能的。 自己摆的阵法,威力她自然是知晓的,此时看他脸色发青,也知道该是吓得不轻。 她叹息了一声,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略作安抚道,“别想了,她们那样也是咎由自取。” “你肚子可饿了?”她微微一笑道,“我今日回来的有些急,忘了去给你买糕点了,煮点粥可行?” 小狐狸像是真的被吓着了,这次竟没有发作,只乖乖的点了点头。 薛南玉心下瞬间松了口气,好好的将他服侍妥当,给他盖了被,一脚出了门,又想起来一事。 她回到床前,重新向他确认了一件事。 “你当真从未走出过这个屋子?” 第15章 姜无厌摇了摇头,回的很肯定。 “没有。” 薛南玉当即变了脸色。 他连这屋子都没出过,外头那些人是如何知晓的。 不但知晓她屋里头藏了人,还知道是个貌美的小郎君。 所以说,刀疤杨,谁派你来的? 第9章 第9章 带着几分质疑,薛南玉将粥熬上,便去了隔壁院子。 “今日多谢婆婆了。”她进去先行了一个大礼。 齐媪今天没去成南风馆,多半是替她留下来赶人了。 此时,她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连朝薛南玉看都没看一眼。 反是齐鸣往她这边挪了两步,小声地问道,“南玉姐姐,你那院子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吗?” “幺儿住嘴!”齐媪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好,这才放开衣袖,往她这边走来。 “幺儿,你先进去,我有两句话要跟薛娘子说。” 齐鸣有些不愿,齐媪拉了脸,催促道,“快进去。” 直到齐鸣进到屋子,阖上门,齐媪这才找了个地儿坐下,又指向对面,“坐吧。” 薛南玉在对面矮凳坐下,刚起了笑脸要说话,老婆子却是一拦,“谢谢的话你刚刚已经说过了,你来,想必是有事情要问我,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薛南玉在她一连串的绕口令中微笑的点了点头。 “婆婆请问。” 齐媪哼笑一声,“老婆子我也活了五十多年了,这神鬼之事我一向是不信的,不过你那屋子里若藏了人,你也不能瞒着老婆子我。” “还有那人的身世背景,你也要老实跟老婆子我交待,莫要真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糊涂事。” 薛南玉听此一笑,“婆婆,我们虽认识不长,但婆婆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我若是那等作奸犯科之人,你如何会将这隔壁的院子租给我。” 齐媪看了她半响,也起了笑意,“不错,老婆子我看人向来很准,你虽长相太过出挑,但眉间自有一股正气,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薛南玉见她不多废话,直入话题,也就没再藏着。 “既然婆婆相问,我就也不隐瞒了。” “不错,我屋内是藏了个小郎君,可事出有因,并非我故意隐瞒。” “婆婆可记得那日我熬药,你还以为是我身体出了毛病,非要去给我告假的那次?” 齐媪点头,“记得。” 她有些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难不成那日你是给那位小郎君熬的药,他生病了?” 薛南玉摇了摇头,“非也。” “怎么说?”齐媪被她勾起好奇心。 薛南玉于是将她在屋后捡到姜无厌,然后大夫的诊断,以及自己从他三言两语中对嫡父的痛恨,半真半假的给齐媪讲了。 齐媪听得是瞠目结舌,无他,都是朴素的老百姓,何曾见到过这大宅院儿里的阴私,全像听了个话本子似的。 她还未从小郎君这等悲苦的身世重击中回缓过来,那边齐鸣已经拉开了门。 “婆婆,我们要救他,莫要让他再被他那黑心的嫡父给找回去了,他会死的。” “谁让你出来的。”齐媪有些动怒。 对于小郎君这份遭遇,她深表同情,可是这同情之后,她也担忧这人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麻烦。 薛南玉当然看出来她的隐忧。 她笑了笑,转而问齐鸣,“齐小公子,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们。” 齐鸣正憋着嘴委屈,见她开口问他,眼睛又亮了起来,“南玉姐姐,你问。” 齐媪见她有话要问,也没再坚持赶孙子进去。 薛南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屋内藏了小郎君的?” “就是...”他指了指外头,突然跟卡了壳儿似的,“哎,谁说的呢?”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薛南玉又看向齐媪。 齐媪摇了摇头,“你别看我,是这混小子喊我的。” “我出去时,你院子外已经站了不少人了,我看院子门也开着,怕他们进去给顺手牵了什么,这才堵在门口赶他们。” “幺儿是听我的话,去巷子口等你的,其实也没多大会儿,你就回来了。” “说你院子里藏了人,他们一直是这么说的,但谁开的头,我也不知道。” 她这番话一说,薛南玉心中已经有数。 她再问一句,“你们中可曾有人看到过他出来。” 祖孙俩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没有。” 齐鸣补充道,“就是没有人看到,那张家的才瞎说的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看他自己才不干净。” “幺儿。”齐媪不赞同的看向他。 齐鸣嘟了嘴,“孙儿知道了,我错了。” 看他们祖孙俩斗嘴,薛南玉算了算时间,炉子上的粥也该熬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告辞道,“婆婆,我知你心中担忧,但我保证,绝不将麻烦带给你们。” “我这两日再观察看看,若事情走向我无法解决,我会带着他离开的。” 她给两人深深鞠了一躬,“另外,关于他的事,还请你们替我保密。” 齐鸣刚被教训,这次没敢多嘴。 齐媪脸色有些难看,但到底是应下了。 “我知道,我和幺儿必不会多说。” “但是你也知道的,这巷子里本就人多眼杂,大家如今必是对你那个院子好奇极了,我也不能保证,有那胆大的会跑进去。” 第16章 到底是住了几个月的,有感情了,齐媪想了想,又多嘴了几句。 “你呀,还是要替自己想想的,莫要因为好心就害了自己。” “这世道啊,顾好自己就行了。” 这两句话是有真感情在的,薛南玉也真心地回以一笑,“我知道了,婆婆。” 临走前,她特地提醒了他们一句,“我那院子,其实是摆了一些阵法,所以刀疤杨他们进不去,你们有事门口喊我一声,就莫要再进院子了。” 说罢,也不看他们诧异表情,转身出了院。 回来时正好,粥也熬好了。 虽没有什么精致的糕点,但是有昨日打包回来的小菜,还有两个咸鸭蛋。 反正已经跟齐家祖孙说开了,她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了,在院子里简单支棱了个桌子,进去喊姜无厌。 人一直睁着眼,压根就没睡。 她垂首看向他,面带笑意,“起来喝粥?” 这语气,跟早间完全不是一个人,弄得姜无厌都有点懵。 薛南玉却仿佛一点也没感觉到,替他摆好了鞋子,见他起床,又蹲下身去给他穿。 姜无厌缩了缩脚,却被她一把抓住。 隔着足衣,也能摸出来那透骨的寒意。 “怎么这么冷?”她抬头问姜无厌。 姜无厌盯着她的眼,全然没有一点色欲的成分,清晰的一眼看到底。 说不上什么情绪,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失落感。 他挣扎着要脱离她的手心,有一丝难堪,“一直这样,t天暖和了就好了。” 薛南玉这下看出了他的难堪,快速地替他穿好了鞋子。 见他看向空无一物的桌子,笑道,“今日我们在院子里吃。” 姜无厌诧异看她。 她笑了笑,“我将你的事大概跟隔壁说了一下,他们都知道了。” 说罢,又强调道,“放心,他们都是好人,不会说出去的。” 姜无厌不置可否。 他低着头,薛南玉也没瞧清他的表情。 两人来到院子里,盛好的粥也正好凉到适合的温度。 薛南玉将他喜欢的两个小菜都推到他的面前,又将鸭蛋的蛋黄掏给了他。 “今天就简单的吃吃,这会儿也快到中午了,就当两顿一起吃了,晚上我上工之前,去给你去买桂花糕。” 姜无厌喝了一口粥,应了一声,“好。” 两人食不言语,薛南玉很快就是两碗粥下肚,微微还有些撑着了,再看姜无厌那边,半碗粥都还有余。 见她看他,他放下了碗,不再动筷。 “怎么不吃了?”她问,“到晚上还有几个时辰呢,你多吃些。” 姜无厌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薛南玉见状笑了笑,“你不挑的时候,养你也挺好养的。” 说罢,老规矩,就是将他吃剩下的拿过来咕噜几口喝下。 完全没看到,因她一句戏言而面色咋变的某人。 薛南玉吃完了就去洗了碗,边洗边回头问,“你是在院中再坐坐,还是要回去休息?” 也不等姜无厌回答,又自顾嘀咕道,“算了,你还是再坐坐吧,总闷在屋子里,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她打了个哈欠,“我是要去睡了,这一夜的,累的很。” 她本是想试探试探姜无厌,哪知道人根本不接她这茬,便是她锅碗都洗完了,又重新烧上了水,人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薛南玉咬了咬唇,这事不弄明白了,她也睡不着,索性就重新坐到了他对面。 “你好像从来没好奇过我是做什么的,你也不好奇我为啥都是晚上去上工。” 姜无厌对上她的眼,“为什么要好奇?” “你靠自己的双手在赚钱,为什么就必须要有白天黑夜之分。” “若真让我问,那我只问一句,你做的可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谋财害命的那种?” 薛南玉摇头,“那倒不至于。” 看他迟迟不接招,薛南玉也懒得打太极了,直说道,“我是龟娘子。” 见他面无表情,她又继续问,“你可知龟娘子是什么?” 姜无厌看着她,笑问道,“是什么?” 薛南玉手掌微微向内握了握,半响,面色不改道,“青楼你总晓得吧。” 姜无厌点了点头,“这个晓得。” 薛南玉笑道,“我就在丰城最出名的青楼南风馆里做工。” 她边说边盯着他的表情,“而龟娘子,就是给那些被带出去的倌哥儿引路,若是那出名的,自是有马车代步的,但级别不够的,就要龟娘子们背了送到主家去。” 她笑着重复道,“我每天晚上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空气中凝固了片刻,也只是一瞬,姜无厌便笑道,“原是这样的。” “我知道了。” “虽听着不是很光彩,但人本无贵贱,凭着自己的双手赚钱,不偷不抢的,不丢人。” 第10章 第10章 几个来回,姜无厌都在顾左右而言他,话题始终进行不到重点。 薛南玉捻了捻指腹,重新起了话题。 “你说,人本无贵贱,那命呢,可有贵贱?” 姜无厌抬眼看她,狐狸眼中带着不解。 薛南玉退了笑意,“昨日,我做工的那馆子里折磨死了一个公子。” 第17章 姜无厌沉默着,薛南玉也没看出来他面色有什么变化。 她继续道,“其实我也知道,青楼本就是那腌臜污秽之地,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多了,我以前就常听人说,有那最底层的稚奴,专供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娘子玩耍,每次都有失了性命的。” “可这次出事的,算是楼里有头脸的公子,便是这种客似云来,能为楼里招揽生意,赚真金白银的公子,也是说弃就弃了。” 她看向他的眼睛,“你说,得有多恶的心,才能那般糟践人?” “我夜里找过去看了,生前那么爱美的人,身上没有一块好皮,那些畜生,就是死了也没放过他,身上到处是被凌辱的痕迹。” 她喉头堵了堵,一股恶心止不住的往上涌。 “你说,便是再大的错,即便真要了他的性命,一刀了之就好了,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折辱人?” 姜无厌手指微蜷,面对她眼中的厌恨,他胸口微滞。 本想继续沉默,却见她直直的盯着他,势必要他给一个答案的样子。 他只好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我不知你口中那位公子是犯了什么忌讳,也不知你们那管事的何以要用这么狠厉的手段去折辱他。” “不好意思,我并不认识他,也没有亲眼见过你说的他最后的惨相,我无法与你产生共情。” “若说同情,我同情他最后的遭遇,但除此之外,我给不了你任何的回答。” 薛南玉看着他起身回房,微微有些失望。 “姜无厌。”她在他背后喊了一声,“如果你是南风馆的馆主呢?” “你手下的公子要脱逃,你会怎么做?” 姜无厌并没有回头,不过还是说了他的答案。 “杀了他!” 薛南玉这下是彻底死心。 不管是不是他下的令,左右结果一样,晏书都是死路一条。 自己到底救了个什么,恶魔吗? 她并没有再回屋里睡,也并没有离开院子。 起码,在保证他绝对的安全之前,她不会将他一人扔下。 靠着屋檐下的一根木柱,她闭上眼休息。 而进了屋内的姜无厌就只是站在门后,一直站到天色昏暗,站到听见她离开的声音,这才面带痛色的往床边挪去。 “主子。” 薛南玉也不过是前脚刚走,白瑾就潜了进来。 姜无厌停止按摩酸疼的小腿,面色不虞的看着她,“谁让你过来的?” 白瑾脸色一白,立即跪下认错,“奴错了。” 见他半天不吭声,白瑾又道,“奴就是担心主子,主子,青林已将阵法之事告诉我了,薛南玉她武功不弱,又会阵法,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奴就担心,担心...” “担心什么?”姜无厌眼中划过一丝烦躁。 “奴担心她是林大郎君派来的人。” “哼。”姜无厌冷笑了一声,“白瑾,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行,既然你说她是林潇的人,那你就去找证据,找到证据,我自会让你杀了她。” 白瑾震惊抬头,“主子当真?” 姜无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当然。” “去吧,将证据送到我面前来。” 白瑾喜不自禁,刚要起身,脸色却是一变。 与她同时脸色大变的还有姜无厌,两人只顾着说话,却没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直到月色将那人的身影打在门框之上,他们方才有所察觉。 然那人并没有进来,只是微微蹲下身,似是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影子又越拉越长,直至院子落锁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过是须臾的一瞬,姜无厌却是满头大汗,觉得度过了此生最难的时间。 只等薛南玉走远了,他才黑着脸将白瑾赶走了。 门口地上的,赫然是卿本堂家的包装纸袋。 下午心中的那股窒息感,一瞬间荡然无存。 总以为他下午说了那句话,她该不要他了。 原来,原来... 他蹲在门口,手中紧紧地抱着装有他最爱的糕点的纸袋子,头一次无所顾忌的开怀而笑。 他自幼,便是什么都没有,从来没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可是他现在有了想拥有的东西。 他想拥有她。 他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林潇派来的,只要她不是林潇的人,他愿意接受她,愿意与她共享他现在的一切。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现在那个他想拥有了的人,却走在与他渐行渐远的道路上。 就是刚刚那一瞬,薛南玉已下了决定。 本就不是一路人,就不要勉强继续往前走了。 亏她还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再被人追杀,原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这些日子,他怕不是一直将她当笑话看的吧。 难怪她最近总觉得被人盯着,可往往一转身,又没有陌生的气息。 直到刚才,她才能确定,盯着她的就是他身边的其中一个护卫,若她感觉没错,就是她看到他的那晚,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女的。 自揭身份试探他,寻常人听到龟娘子,多少也该有点儿反应,可他那荣辱不惊的模样,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来,不但她知道他的身份,他应该也早知道了她的身份。 当时她留宿红楼,就曾勘察过所有地方,他那三楼,倚窗而望,就能将整个园子里的风景看了个大半。 第18章 自己这三个月来整日穿梭其中,她就不信他从没见过她。 甚至连他晕倒在她t屋后,说他嫡父要他的性命,她现在想想,都觉得未必就不是一场弥天大谎。 那大夫说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什么样的伤,三四贴药都灌进去了,一点效果也没。 她早上拉他时还顺便把了脉,就是虚弱无力之状。 呵,说她是撒谎精,明明他才是小骗子。 可他想骗她什么呢? 她有什么东西能让他骗的呢? 想想,便是可笑至极。 第11章 第11章 “南玉?”子衿的声音由远及近。 薛南玉抬眼便看见他眼中的担忧。 想来她又是靠着廊柱睡着了。 “你最近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薛南玉坐直了身子,没直接回答他。 入目所视,依旧是富人们的狂欢。 她对上他的眼,问道,“今晚结束了?” 子衿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开始飞花令了。” 薛南玉有些疑惑,问他,“你不参加?” 子衿笑了笑,道,“他们只是请我来唱曲的。” 薛南玉清楚的看清他眼中的涩意,她微微叹息,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让他坐下。 她笑道,“他们是怕你参加了,抢了他们的风头。” 子衿抬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薛南玉十分认真的回以一笑,“子衿,相信你自己,你不比他们任何人差,你比他们所有人都棒。” 子衿掐了掐手心,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活至如今,也不过才踏过了十九个年头,却生生比他人多活了一世。 他的十五岁,就像是撕裂开来的两个平行空间,十五岁之前,他是矜贵高傲的官家公子,十五岁之后,他是落于尘埃的污贱之物。 院中这些,多是他儿时的玩伴,当做至亲一样的朋友。 如今,他们将他当做了证明自己身份的玩物。 毕竟,他的出场费不便宜,一次便是三百两。 而今日这场秋日尾宴的主家郎君,便是他儿时最为亲密的朋友,也是拿钱将他羞辱的最厉害的一个。 他以为经历了四年的沉浮,他已经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了。 可原来,不过是她短短的几句话,他便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强装。 他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他的母亲是这世上最为清廉爱民的父母官,他的父亲,那般的温和心善,哪怕就是犯了错的家奴,也从未有过苛责。 可为什么出事的独独是他们一家。 他是真的不甘心呐。 “子衿?”薛南玉看他双目通红,隐有不甘,仿佛置身在无边的幽怨之中,她连忙将他唤醒,“子衿,你没事吧?” 也不过是瞬间,他又恢复成往日那般谦谦儒雅的模样,浅笑着摇头。 薛南玉见他又往那场中看去,也顺着视线看去。 飞花令约莫有了结局,场中一人被众星捧月般围了起来。 薛南玉认识他,丰城康县丞家的大郎君。 这座四进的院子,占地得有几个衙门之大,听说是他的陪嫁之物。 他的母亲,如今便是这丰城最有实权的人物,丰城县令。 母亲是丰城县令,妻主是丰城县丞,这一大家子,哼,不就是丰城实实在在的土霸王。 若她没记错,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请子衿来这儿了。 九百两,还不包括后面的赏银,她可没天真到,相信柳康两家就是天生的富贵。 哼,丰城这池水可真够深的。 “你认识那柳玉?”薛南玉开口问。 她可没错过刚刚那康大郎君往这儿看似随意的一瞥,分明是带着几分的敌意的。 一个官家的正头大娘子,对一个流落风尘的魁哥儿,充满嫉妒愤恨。 有些意思。 “认识。”子衿没瞒她,收回视线看向她,“他跟我一起长大,曾是我最好的闺中密友。” 薛南玉还未从这份震惊中反应过来,又听他说道,“康勤勤曾经是我的未婚妻。” 薛南玉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这大瓜,她一时吃的有些撑了。 她早听过,说子衿公子是官家罪奴,可丰城数一数二的两个权贵,都跟他或多或少的有些关系,这是她没想到的。 子衿看她这样,反跟个无事之人一样,“我没事的。” 他扬起下巴,指了指那些人,“这些年还多亏了他们的照顾,我才能稳坐魁首的位置,不至于成为人人都可欺辱的玩物。” 薛南玉听得他如此说,更加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只是,一个念头突然袭上心头。 “你的母亲,可是四年前被判处以极刑的丰城前县令,景如意?” 薛南玉见他陡然突变的脸色,便知自己猜对了。 子衿勉力维持最后的体面,僵着脸问道,“你认识我的母亲?” 薛南玉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过我有一个朋友曾告诉过我,她认识一个好官,在丰城做县令娘子,就叫景如意。” 只是当年她因着一些事,懊悔厌世,实在没有办法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去鸣什么不平。 如今想来,这之中指不定真有什么阴谋误会也说不定。 第19章 子衿没成想今日会从她口中再听到母亲的名字。 他更是没想到,还有一个陌生人会那般信任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好官。 他微微有些哽咽,“我能知道,你那朋友叫什么吗?” 薛南玉摇了摇头。 并非她不愿意说,而是不能说。 她的名字实在是太有名了,说了,他也不一定会相信。 看着他失落的模样,薛南玉又微微有些于心不忍。 “以后若有机会,我带她来见你。” 子衿一听她这话,又重新鲜活了起来。 虽然他难以想象,她口中那位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但能相信他母亲是个好官的人,就一定是个好人。 “哎呀喂,公子,你咋还在这边,康大郎君可找你有一会儿了。” 匆匆而来的风小弟打断两人间的谈话。 见她就在边儿上,又十分不满的嫌弃道,“你这龟娘子,平日里自己爱躲懒就是了,还拉着公子跟你一起不干正事,我回去就到齐爹爹那儿告你的状,让他给公子再换个人跟着。” 子衿刚要怒斥他,薛南玉却是将他一挡。 她冷着脸色面对小风,“我的职责是什么,我自清楚,只要子衿安安稳稳的到这儿,再安安稳稳的回去,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你呢,你的职责是什么,你做到了吗?” “刚刚子衿坐在这儿半天,你去哪儿了,纵观整个园子,我没有瞧见你的身影。” “莫要跟我说你去方便了,或者其他的谎话,从子衿刚刚开始演奏,你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园子,到这会儿你出现,足足两刻钟的功夫,便是绕上这整个宅子几圈儿的时间都足够了。” 风小弟被她这一顿严词厉色震的有些仓惶。 “我,我...”他解释不了,便虚张声势的大声嚷嚷道,“我去哪儿了,关你什么事?” “你一个龟娘子,还想管到我的身上来呢。” “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呢?”一个老翁从后面走了上来。 看到子衿,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南风馆的子衿公子啊。” 子衿弯了腰身,行了个礼道,“王阿翁。” “是两个奴才不懂事,扰了您老人家了。” 那王翁见他如此谦卑,眼都快长到头顶了,“哼,扰了老身倒没多大的关系,可这满园子的贵客,你若搅着了他们,有你好果子吃的。” 子衿连忙点头称是,将自己的身段低到了极致。 那老头也算拿乔好了,才道,“行了,大郎君找你,让你再弹上一首小曲助助兴。” 子衿连忙应是,跟在他后面重新回到园子中心。 小风落后了一步,临走前,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薛南玉眉头挑了挑,这等小角色的挑衅她还不看在眼中,只有些懊悔,连累了子衿。 她应该再忍忍的。 她重新选了个高一点的地方,将园子里的风景尽收眼底。 突然,在园子里的东南角,她发现了一人。 小风刚刚过去的地方,好像就是那个地方。 这人,站在那背阴之地,与黑暗几乎融入了一体,园子里的人,若无人往那边去,全然不会发现。 可她站的那个地方,会看到... 她在看的是子衿! 薛南玉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康勤勤。 难怪那柳玉对子衿有莫大的敌意。 只是,明明就知道自家妻主心中有别人,为何又屡次将这个别人请到自己的私宅来。 就为了向众人,也向子衿证明他如今的财力,身份,地位? 就在她想不通之时,前院中又进来了几人。 领头的那人她认识,丰城有名的顽劣之徒,丰城米行的秦大小姐,秦小茹。 她能对她如此熟悉,实在是这人荤素不忌,是个男女通吃的货色。 这人,看上的女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她。 她向来对她避之不及,是能躲就躲,前些日子听说她去南边贩米了,没成想今日会在这里给撞上了。 薛南玉摸了摸全身的鸡皮疙瘩,想着悄无声息的隐了身去,却没成想,那边已经t寒暄完,接着就是秦小茹的大嗓门。 “南玉人呢,我这么匆忙的赶过来,就是为了见她,她人呢?” 薛南玉刚要跳下去逃开,却见东南角那人突然向她看来。 虽然那人身在暗处,根本看不见她的眼睛,她却觉得像被什么阴毒之物给缠上了,不死不休的感觉。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再想逃开已晚。 姓秦的那家伙已经向她奔来。 “小南玉,想我了没。” “十七日五个时辰未见,我可想死你了。” 薛南玉两眼一翻,干脆死了算了。 太丢人了。 第12章 第12章 好在这次秦小茹并没有动手动脚的,只是将她引至她的席位,便花蝴蝶般的穿梭在各家郎君中间。 不然,她并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废了她的爪子。 原以为她是碍于众郎君面前,才不敢做的太过火,直到众人酒兴酣畅淋漓之时,她才发现,纯粹是她多想了。 秦小茹带来的那些面貌出色的小娘子们,并不是她所以为的大家小姐,就是些服侍人的玩意儿。 而服侍的对象,就是在场的各位大郎君们。 第20章 薛南玉面色复杂的看了看东南角,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 柳玉身边靠着的那个,手都沿着他的衣角开始往上窜了。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她觉得康勤勤要么是走了,要么就是完全不在意,要不然,她能让她家大郎君如此过火,简直就是头顶一片青青大草原啊。 相比于她,子衿倒是一副司空见怪的模样,指下的古筝弹得是行云流水,丝毫不受这些酒池肉林所影响。 “茹姐儿,你哪里寻来的这般标志的小娘子,也不介绍下。” 她对面一个眼生的大郎君恨不得溺死在旁边的娘子身上,就这样,还抽着空瞄上了她。 秦小茹正在跟冯家布坊的大郎君喝着交杯酒,听此,又匆忙赶了回来,勾上她的肩。 “南风馆寻的啊。” 薛南玉将她的手打下去,她又嬉皮赖脸的勾了上来。 贴着她的耳道,“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们丰城余把总家的大郎君,余大郎君。”这句话说的声恁大。 薛南玉与那大郎君同时变了脸色。 在场的玩归玩,何时将自家妻主的名号给报出来过。 柳玉也啐骂道,“茹姐,你过了啊。” “你再疼爱这个龟娘,回去疼去,这里胡话什么。” 被他如此教训,秦小茹顿时气短了三分,陪着笑脸道,“我该打,我自罚三杯。” 喝完这三杯,她又往那余大郎君那边敬去,“大郎君,我这嘴笨,光想着在我这亲亲面前表现了,我该打,我自己打。” 说罢,便是连拍了几个大嘴巴,直到那余大郎君阻拦了才停下来。 不过经她如此一顿乱搞,那余大郎君显然是失去了耍完的兴致,远远的坐到一边,那服侍他的女子虽也跟着,却再不敢凑近他的身子。 好兴致已失,众人也只勉力再玩了一会儿就草草收工了。 临走时,薛南玉收到了有史以来最丰厚的赏银,不但有主家的,还有余大郎君额外包的。 薛南玉知道,这是封口费,所以她收的很利索,因为的确没打算说出去。 不过今日这场景,的确有些颠覆她的三观了。 虽然她不是什么老学究,但纪纲人伦这种东西,就是刻在骨子里,完全不可悖逆的。 她的信念中,女子也不是就非要三夫四侍,才能体现自身的价值,男子也不是就一定要从一而终,妻死立个贞节牌坊的。 可这都还在婚姻中,就迫不及待的男盗女娼,未免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她也不知道就丰城这儿如此混乱,还是整个天下乌鸦一般黑。 她在家中排行老五,上有兄姐,下有弟妹,她就是纯属中间的,娘不疼爹不管的那种。 七岁上,被小姑母带着走南闯北,也没晃荡个两年,十岁又被大姑妈给拧到了大西北,一窝就是五年。 风吹草低见牛羊,那八年是她过的最畅快淋漓的八年。 可惜,往日不可追。 “南玉,吃馄饨吗?” 子衿从后面掀开帘子,问正在前面发呆的她。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就有一个还开着的馄饨摊。 她侧头问他,“你想吃吗?” 子衿笑着点点头,“想。” “难得今晚这么早回来,喝点馄饨汤暖暖身子,夜里会睡得更好。” “那好。”薛南玉将车赶到边儿上停下。 子衿转进去再问小风,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而且对他滞留半路,颇有些微词。 薛南玉是听不下去了,直接掀开了帘子,对子衿道,“我扶你下来。” 子衿看她伸过去的手,也就不再与小风扯皮,扶着她的手下了车。 小风追上来还要再说,薛南玉一个冷眼瞧去,成功将他钉在了马车里。 帘子放下,她听到小风骂骂咧咧的声音,子衿也同样听到了。 他要转身回去,被薛南玉一扯。 她笑着摇了摇头,实在不想因为这种人破坏了他们如今的好心情。 两人各要了一碗馄饨,子衿的那碗没让加虾米。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媪,手脚十分利索,不过片刻的功夫,两碗馄饨就上了桌。 但两碗馄饨上都飘着几个小虾米。 薛南玉刚要招手去喊那老媪过来,却被子衿拦住。 “算了,她也不容易,再叫一碗便是。” 他将两碗都推到她的面前,“就是要麻烦你,多吃一碗了。” 一碗两碗对她来说都不是事,只是,她看着跟老媪再三叮嘱一定不要再放虾米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两碗馄饨下了肚,全身也暖和了起来。 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月色,江南的月色,也似他这个地儿似的,委婉含蓄,不似边疆的那轮月,就整个一个大圆盘挂在天上,天湛蓝湛蓝的,仿佛伸手就能摸着了边儿。 她倒有些怀念躺在戈壁上数星星的那些日子了。 决定了,离开丰城,就往北走。 她想念她的大姑妈,大外甥女了。 “南玉。”子衿喊她。 她收回视线,这才看到子衿已经吃完了碗里的馄饨。 不似姜无厌的小鸟胃,是真的吃的干干净净的,连汤都见了底。 薛南玉笑了笑,“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家的馄饨。” 第21章 “以后你若想吃了,告诉我一声,我来帮你买。” 她不过随口一说,子衿却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反是薛南玉愣了一下,这才又重复道,“好,一言为定。” 她从袖子里摸了几个铜板出来付钱,子衿没有跟她争,却也没有要走的迹象。 她看了看那边一直探头出来看的小风,问他道,“怎么了,还有事?” 子衿看着她,有片刻的纠结,半响才道,“南玉,你最近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这样问她了。 薛南玉微微一笑,“为何有此一问?” 既然扯开了这个话题,子衿也不打算隐瞒她自己的发现,“我前几日瞧见你进了最里面的那个杂物间,而且这几日,你都是睡在里面的吧。” 见薛南玉脸上的笑意淡了,他又连忙声明,“你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连小风都没有说。” 他见她不说话,继续道,“我听说你是在外头租了院子的,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若,若只是银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 薛南玉瞧他脸上尽是忐忑之色,笑了笑,“不是银钱的问题,是我个人的原因。” 良久她又叹息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良善了。” 子衿有些疑惑,“良善不好吗?” 薛南玉一愣,继而大笑道,“好,很好的。” “起码,我很喜欢。” 罢了,她在的时候,就多护着他一点儿吧。 真是个大傻瓜。 第13章 第13章 将子衿送回去,并反复的跟他强调了,自己真没遇上什么麻烦,人才肯乖乖的休息去了。 后半夜基本没她什么事了,薛南玉就随意找了个地儿凑合了一夜。 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太困了。 这几日夜间在南风馆里忙活,白日她就去城北,看能不能找到刀疤杨,问清楚一些事。 可奔波了几日,莫说是见着人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打探到。 刀疤杨就似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随她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日一同去的两个跟班。 薛南玉心里有了底,要么就是她们自己躲起来了,要么就是,被人灭了口。 会是姜无厌的那个嫡父吗? 姜无厌到底是什么人? 她可没听说过,丰城有哪家大户姓姜的,难不成是苏州城中的? 堪堪睡了两个时辰,天还没亮,馆子里已经沉寂下来,前院大堂里还有两个留守的老翁,门边一边站着一个打手。 齐媪还没来。 薛南玉想了想,还是转后门去了。 两个打手与她倒是熟识。 “薛娘子,这就回去了啊!” 薛南玉点了点头,从内袋了掏了一大把干果子出来,都是昨儿从柳玉私宅里顺的。 两人识货,t当场笑得合不拢嘴。 “还是薛娘子够意思。”吃了她的东西,自然感情就近了几分,“老实说啊,你就是瞎折腾,听说你给那齐媪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房租,心也忒黑了,你说,你这房租存上个一年半载的,都能娶个小夫郎回去了。” 薛南玉只是笑笑,“我觉浅,实在是睡不好。” 说罢,跨过了半开的门,又回头跟她们招呼了一下,这才离开。 后头隐隐的飘来几句,都是些碎嘴子的话,薛南玉无奈的笑了笑,一头扎进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在巷子口遇上正要去南风馆的齐媪,老婆子拦下她问了句,“你这几天都没回来吗?” 薛南玉点了点头,“是。” “出什么事了吗?” 齐媪摇了摇头,脸上隐隐有些不赞同,“你呀。” “既是救了他,就好好的待人家,几日不归,像什么样子。” 薛南玉皱了皱眉,“他还在?” “什么意思?”齐媪的声音大了起来,“你这些天不回,就是想让他自己离开?” “你。”齐媪叹息一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算了,你反正也回来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巷子。 薛南玉抿了抿唇,继续往巷子里走。 院门依旧是锁着的,她打开院门,天虽已经蒙蒙亮了,但依旧能看出屋子里是点了烛火的。 推开门,姜无厌就靠坐在榻边,听见声响,几乎是立刻就看了过来。 “你回来了?”声音听得出来有一刹那的惊喜。 薛南玉瞧着他难看的面色,有些复杂。 “你这是刚醒了,还是一夜没睡?” 姜无厌笑意有些勉强,“刚起来的。” 其实是她在巷子口被齐媪拦住说话,青林找机会潜进来告诉他的。 “我饿了,你有带吃的回来吗?”他看了看她的手边,微微有些失望。 薛南玉轻轻叹息一声,她消失了几日,他对此不闻不问,全当是什么都没发生,反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想想,还是要循序渐进的,毕竟,他现在还算是她的正经雇主。 百两银子的事虽说可能性不大了,但往北去,也是要些盘缠的。 昨日那余大郎君大方,一下子包了三十两,加上康大郎君给的五两银子,总共三十五两,算是一下子将之前用在他身上的全给赚了回来。 第22章 要他离开这儿,是板上钉钉的了,但总不能撕破了脸的离开。 之前她还只是怀疑,他到底认不认识她,那晚他那护卫的出现,恰恰证明了,他不但认识自己,这所有的一切还有可能就是一场戏。 对于他,她的确是有过怜惜的,但现在,说实话,很复杂。 终归不是一路的人,交情也就到此了。 能忍一日,便再多忍一日吧。 “我想吃馄饨。” 她这边刚心理建设好,那边姜无厌就开了口。 甫一听这要求,薛南玉便暗叫不好,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这就去给你买。” “我回来时看到巷口陈媪刚出了摊,她家的馄饨最好吃了。” 薛南玉刚转了身,就听到后头姜无厌反驳的声音,“我不吃她家的。” “听说福民街尾有家摊子上的馄饨不错,我就要吃那家的。” 薛南玉微微有些僵住,脸色难看了起来。 姜无厌却尤不放过她,“怎么,你没去过?” 他看着背对着他的薛南玉,手指微微蜷拢。 他也不想咄咄逼人的,只是心口上堵着那股的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其实她第一天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隐隐有所察觉了,于是他当即安排了人去处理了刀疤杨。 幸好,他下手足够快,让她全无一点收获。 他知道她有所怀疑,但没线索,没人证,她就算是怀疑,又有何用。 他不知她到底是什么人,但大概率不是他那蠢笨如猪的嫡父派过来的。 他原本还想着潜伏在她身边再瞧瞧的,可惜,他的玩物似乎有些失控了呢。 在他对她还没失去兴趣的时候,就被别的猎物给私自相中了,这可不太行呢。 薛南玉在他的期待中转了身。 她微微一笑道,“馆主,你这就没意思了。” 姜无厌回以一笑,“先没意思的不是你吗?” “怎么,不装了?” “你到底是何人,潜在我身边又是何意?” 薛南玉对他这倒打一耙很是无奈,“先晕倒在我屋后的难道不是你吗?” “再说,我与你素昧平生,我要潜伏在你身边干嘛?” “我去南风馆,纯粹就是去赚银子的。” 话题都赶到这儿了,她顺便提起来,“你住这儿的这些天,总共花费了我三十二两五十文,住宿费用就不另外收你的了,你给我三十三两就行。” 这么一算,她今日就可以打包北上了。 姜无厌也不知画风怎么就转成这样了,刚刚不是还在质问她的身份的吗? 不过,她如此一来,反而正中他下怀。 他嘴角上扬,“你在我那红楼睡了几天吧。” 薛南玉心头一紧,总觉得他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 果见姜无厌从袖中摸了一个金算盘出来,噼里啪啦的就打了起来。 薛南玉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金算盘虽瞧着不大,却实打实的都是纯金子做的。 不过她很快就不在意它是什么材质做的了,她有些猜到姜无厌是将它拿出来干什么的了。 于是那每一下的波动,又次次精准的敲击在她的心房之上。 “好了。”随着姜无厌的一锤定音,薛南玉也被判了死刑。 “总共三百七十二两,给你抹个零头,三百七十两。” 薛南玉差点没被这强大的数目给噎死。 “什么意思,什么三百七十两?”她情绪起伏的厉害。 “怎么,不信?”姜无厌将他那金算盘重新复了位,右手手指又灵活的拨弄起来,“我一笔一笔的给你算。” “我那被单是湖州京织坊的,一件五十八两,不能洗,洗了便坏,你盖过了,我自不会再用。” “我那枕头套,不贵,只是上面的金丝,是文安馆的绣公一针一线的缝上去的,一只枕头套十五两,你枕过了,我自然也不会再要,对了,它还有一只配套的,既然不成套了,自然也没用了,你要的话,我回头让人送来给你。” “这就八十两了。” “对了,还有我那床单,那是最贵的一件了,赵家工坊制造的,说是一百零八个绣公,日夜不停的轮班,三十天方能织成一件,你知道赵家是皇商,就这一件,我还是托了人好不容易弄才到手的,都还没睡过呢。” 薛南玉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行了,别说了。” “你占了我的床,我...我这不是想着你那床空着反正也是空着吗。” “做人,不能这样的!” 姜无厌冷笑一声,“我原也是没打算计较的。” “可这不是,阿玉你先要跟我明算账的吗?” 薛南玉看着他那狡诈的眼神,心中暗骂,果然是无奸不商。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耍无赖,“那,我那三十三两纹银也不要了,权当是孝敬您的了。” “晚了。”姜无厌收起金算盘,笑得很无耻。 “三百七十两,扣除我所用的三十三两,还剩三百三十七两,别说我不够义气,我给你继续抹个零,三百三十两,一两都不能少。” 薛南玉握紧了拳头,深刻体会了一文钱难倒个英雄汉的境遇。 此时别说是三百三十两了,她便是拿出个零头,都有些吃力。 口袋中那刚刚还没焐热的银钱,便是给他塞个牙缝都不够。 第23章 什么是最毒男人心,她总算是深有体会了。 古人言,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她更正一句,路边的男人不要捡。 捡回来的,指不定就是一朵恶毒的食人花。 第14章 第14章 钱没要到,反倒欠了三百多两,薛南玉是说多怄气就有多怄气。 姜无厌叫个了名唤青林的护卫出来,白纸黑字,让她签字画了押。 同时又给了她一份赚钱的活计,他的十二个时辰贴身保镖,每月三十两纹银。 干满十一个月,银货两讫。 薛南玉只想干六个月,是以,他找到了子衿,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赚钱门路。 “你和馆主?”子衿有些纠结,“你怎么欠了馆主这么多?” “要不,我先拿些银钱给你。” 看薛南玉摇头,他又连忙道,“也不是送给你的,等你有了再还给我。” 薛南玉仍摇了摇头,拒绝道,“子衿,谢谢你。” “不过我既跟他签了书契,就该好好地履行契约。” “你若有好的活计,记得喊上我,早日凑足了,我也能早日解脱出来。” 子衿看她如此坚持,只好点了点头。 片刻后,又说道,“对不起。” 薛南玉眉头上挑,笑道,“又是你的问题,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子衿笑得有些勉强,“对不起,是为了之前跟你说我不认识馆主的事。” “他不喜欢别人议论他,我也t不知你们是如此的关系。” “别。”薛南玉拦住他,“我跟他可没关系。” “若非要牵扯上什么关系,那也就是农夫与蛇。” 她这话刚说完,子衿就立马变了脸色。 她还在想,自己说了什么,以至于他惊慌成这样,背后就传来了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农夫与蛇,我倒是想知道,谁是农夫,谁是蛇。” 薛南玉脖子一缩,回头已是明晃晃的大笑脸。 “当然您是农夫,小的是蛇了。” 姜无厌冷笑了一声道,“哦,是这样吗?” 片刻后,他邪魅一笑,“我觉着也是这样的。” “我高价聘你,想让你早日清账,不成想你却在别人这儿诋毁我,可不就是毒蛇一条吗。” 薛南玉笑意僵在嘴角,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姜无厌却没打算放过她,“不是说去方便的吗,我倒不知何时子衿这儿改成了茅房了。” 子衿看她脸色不对,想替她解解围,“馆主,南玉来我这儿是...” “你住嘴。”姜无厌面对他,笑意全无,“她是没嘴吗,不会自己说?” “还有,南玉?”他慢慢的琢磨着这个称呼,眼神有些泛冷,“你们很熟吗?” 子衿在他的逼视下,脸色有些苍白。 “你不要为难他了,是我不好。” 自己的错,自己承认,她不想连累子衿。 “我找他,就是想尽快凑足了银子还你。”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直接踩到了姜无厌的敏感神经上。 “好,好。”他一连两个好字,气的脸都变了形,“你莫不如直接让他送你三百两银子,岂不还的更快。” 说罢,也不看她,扭了头就走。 薛南玉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人,自从回了南风馆之后,脾气就越发的不可捉摸了。 姜无厌直走出了门,也没听到后头有跟上来的动静,脾气更加的怒不可遏,直接就冲着守在门边的青林喊道,“让她滚过来。” 青林被斥的一脸无辜,滴溜一下跑了进来,压着嗓子求她道,“薛娘子,快跟上吧。” 薛南玉也不想他难做,侧头跟子衿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大步追了上去。 这人,回的却不是红楼方向,反往前头过去了。 即便此时还未正式迎客,可前头厅堂里已三三两两有了提前来听曲的,姜无厌又没遮着面,光滑白嫩的脸蛋光秃秃的露着,对某些带着目的性来的食客,不可谓不是一种深层次的刺激。 果不然,刚走两步,便有那大腹便便的娘子拦了过来,“公子看着眼生,可是这馆里新来的?” 看姜无厌冷着脸,她脸上还笑开了一朵花,“小郎君莫要怕,我不是坏人,就想知道公子的芳名。” 薛南玉离的恁远,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姜无厌就动了手,哦,不,是先动了脚,他一下子狠狠跺在那胖娘子的脚上,还不等那胖娘子大叫起来,又是狠力一推,“滚开,死肥猪。” 那胖娘子晃悠悠半天,还是没稳住身体,往后头仰倒而去,“噗通”一声,发出很大的声响。 两个仆役模样的慌忙凑到她的身旁。 “大娘子,大娘子。” 两人急急喊她,用了很大的力道才将她扶坐起来。 那胖娘子喘匀了气,愤怒嚷道,“你们守着我干嘛,还不快去将他给我抓回来。” “哎呦喂,我的老腰,小浑崽子,抓回来老娘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薛南玉也顾不上继续看戏,自楼梯边的景植盆栽中抠出两颗石子儿,一同发力。 只听一前一后两声哀嚎,还未到门边的两个仆役便跪坐了下去。 她看到鸨公已从后院赶上来了,便状若无事的从两人身旁擦过。 第24章 门口的大红灯笼已被点燃,渐渐地有了车水马龙的气息,可惜,人群里却没了姜无厌的身影。 她往人群里走了走,天色将暗未暗的,最是难寻人。 她试探性的喊了声,“馆主?” 无人应答。 她又换了称呼,“姜无厌,你在哪里?” 仍是无人回答。 她这才微微有些心慌,虽不知他那嫡父有无此人,但总归是一个独身男子,还是一个长得相当不错的独身男子。 若他真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不提契约关系,就是相识一场,她这辈子也难心安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当下只能赌一场了。 谁知她刚伸了脚要往左边走,后头就有人叫了她的名字,“薛南玉。” 虽然周边嘈杂一片,虽然他的声音很低,但她就是听得无比清晰。 转身,姜无厌就站在廊柱之下,面色沉静的看着她。 也不知咋地,薛南玉就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两步一跨,几乎是跟他贴面而对。 “你到底要任性到何时?” 看她在人群中为他着急的模样,姜无厌的气焰本消的差不多了。 可此时,偏偏又被她的凶神恶煞给勾起了心火。 “我就是要任性,怎么了?” “我请你来是做我的护卫的,不是做我的主子的。” “书契上既签订了十二个时辰的贴身护卫,你就得时时刻刻的在我的面前,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都不能去。” 薛南玉怒极反笑,“好。” “主子,您下面要哪儿,小的一定跟紧了您。” 明明这就是姜无厌要的答案,可他突然就有了一些心慌的感觉。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就觉得哪儿不一样了。 他似乎,是说错了话! 第15章 第15章 说是十二个时辰全天候的贴身护卫,薛南玉已做好了长期攻坚战的打算,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姜无厌竟是如此的丧心病狂。 说是时时刻刻的不能离开他的面前,便是连睡觉也不允许。 当然,这不代表他们就要同床共枕了。 姜无厌让人从红楼拿来了她的床单被子枕头,几百两的东西就这么摊在地上,下面甚至连个棉花都不曾多给。 管家给了她一个大的木箱子,白日里,她的盖褥就收起来放在里面。 薛南玉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消化,最后接受良好。 他一个男的都不在乎了,她一个女的难不成还要扭捏。 不过她倒是很震惊,他竟就是大河对面那座宅子的主人,丰城中最富有的人。 不过一天的功夫,她就将整个庄园的布局了解的差不多了,难怪她登高远眺,见不着河对岸的这座大宅子里有人。 占地近百亩的宅子,虽大大小小的房屋有几十间,可三十来个仆人住的地方都是围着正屋的,站在正屋中间嚎一嗓子,所有的仆人都能在顷刻之间汇拢过来。 她站在那小院屋顶上能看到的地方,莫要说没人经过,便是花草灌木都很少。 这是,主人家极没安全感的一种体现。 不过同房了两日,便证明了她所猜不假。 虽只是极低的声音,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那梦魇啜泣的声音便无限的在耳边放大。 薛南玉睁开眼叹息了一声,从好不容易捂暖的被窝中爬了出来。 初冬夜间的寒气还是有些厉害的,她这练武之人都有些扛不住了,偏小狐狸的额头布满了大颗粒的汗珠。 “爹,爹...” 虽喊着这世上最至亲的人,但困住他的梦魇应该不是美好的,他急于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薛南玉拍了拍他露出的肩头,“姜无厌,姜无厌。” 喊了好几声,却见他面上越来越痛苦。 “姜无厌。” 这下她当真有些担心起来,正要再使点儿劲,姜无厌却猛然睁开了双眼。 薛南玉就坐在床头,清晰的看见他眼中的痛苦,仓惶,以及蚀骨的恨意。 她还在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姜无厌已是冷眼瞪来。 “下去。” 到了喉头的安慰便果断咽了下去。 薛南玉起身就回了她的被窝,好心当成驴肝肺,下次就算他哭死,她也不会管他。 她动静如此之大,姜无厌的眼神这才慢慢地恢复清明。 原来已不在梦中。 他侧过身去看,薛南玉正背对着他而睡,贴身裹着的被子微微起伏着。 不知咋的,他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梦中的那一切,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 薛南玉跟着姜无厌待在庄子上整整一个月,每日里就是跟着他逛逛庄子,晒晒太阳,吃吃好吃的,说实话,好久都没过这么安逸的日子了。 今天看白瑾、青林两姐弟都在,姜无厌又像要继续摆烂一天的样子,她试探着跟他告了个假。 虽说是十二个时辰的看护,但其实姜无厌也没真拘着她,每日里有青林跟她换班,还是有几个时辰的喘息空间的。 就是不准出庄子。 本来吗,出不出庄子她都是无所谓的,这些无聊透顶的日子里,她也给自己找了些乐趣,庄子后头连湖那一块儿,有不少的野味儿,偶尔可以打打牙祭。 另外,那大河里钓出的鱼,一条竟有十来斤,她钓了两三次,全庄子的人是早也吃,晚也吃,就这,庄子里的小鱼塘里还有几条没吃的掉。t 第25章 甭管吃得掉吃不掉,薛南玉反正是很有成就感的。 日子若这样过着,也挺不错的,错就错在,昨日是庄子里发银钱的日子。 管家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她一个最大的银袋子,她嘴角的笑容甚至都还没完全起来,就听到姜无厌的声音。 “拿来。” 于是青林就光明正大的从她手中抽走了银袋子。 薛南玉的兴奋劲儿戛然而止。 想想,还是要请个假去将齐媪那小院儿给退了的,能省点儿是点儿,也不耽误人婆婆再做生意。 子衿那边,上次走的太突然,有没有来钱快的新门路暂不说,总要去给人说一声的。 姜无厌也没说许与不许,问了缘由。 薛南玉将退租的事与他说了,子衿那边,想了想,还是瞒了下来。 横竖就是几句话的功夫,也耽搁不了什么。 姜无厌审视了她半天,才点了头。 “给你两个时辰。” 薛南玉皱了皱眉,挣扎道,“我那屋子收拾起来还要些时间,两个时辰怕是不够。” 姜无厌没理会她,唇瓣微动,“一个半时辰。” “好好,就两个时辰。”薛南玉连忙阻拦。 转身就要走,后头传来姜无厌冰冷无情的声音,“两个时辰后,你若没回来,这个月月银扣一半。” 薛南玉一个趔趄,嬉笑着转身,“一定,一定准时回来。” 背过身去,又是龇牙咧嘴的暗骂了一声,奸商。 幸好宅子里就有马,她申请了一头,一路风驰电掣,回到了租住的小院儿。 齐鸣约莫是听见了声响,伸出了头来,正好见到她开门。 “玉姐姐,你回来了?” 小家伙眼神发亮。 “嗯。”薛南玉微笑点头。 开了小院门,院子里的布置仍是她走时的模样。 她从地上捡了颗石子,将阵眼给毁了,这才将马也牵了进去。 齐鸣跟在她后面,但想想她之前说的话,没敢跨进去。 “玉姐姐,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他微微有些委屈,“他们都说你是被那不干净的东西给吃了。” 他探着头,左右扫视,“那位哥哥是走了吗?” 薛南玉将缰绳扣在院中的那棵梨树上,看向他,“嗯,是走了。” “那,那他会不会被他那黑心的嫡父给...”到底是年纪小,光是想想那个字,脸色便不自主的泛了白。 薛南玉摇了摇头,“不会。” 似是她说什么,他都相信,脸色又红润了回来,“那就好。” 总共就两个时辰,薛南玉没工夫跟他牵扯,遂狠了心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齐鸣一愣,随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没了。” 薛南玉礼貌一笑,进了屋子。 虽然只是一个月没回来,桌子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灰尘。 她也没时间打扫了,只能捡紧要的收拾。 原以为要收拾很久,其实也不过就一盏茶的功夫,连同厚厚的冬衣都卷了起来,也不过就一个被褥大的包裹。 被褥太厚,她是不打算要了,其实也就是姜无厌住进来前才添置的,留下给齐媪,随她怎么处置。 被子,她想了想,也卷了起来,往冬日里过了,睡在地上总半垫半盖的,也不是回事。 收拾好要带走的,她这才将被褥席子一股脑的掀起。 暗格里的银子之前就全拿出来了,关键是暗格底下的东西。 甫一掀开伪装的隔层,微笑着的小鹿头就映入眼帘。 都说绣东西送喜欢的人,要送鸳鸯蝴蝶这一类的,再不济也是花花草草,偏他与众不同,绣的是一只小鹿头。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幼时她说不清他的名字,总将阿诺叫成阿鹿,于是“鹿”便成了他俩专有的秘密。 她慢慢的伸出手去触摸,闭上眼感受他留下的痕迹。 今天,她允许自己想一会儿他。 但,不能太久。 她拉着马出院子时,齐鸣仍探出头来看。 见她左右两个包裹挂在马背上,尤为吃惊,“玉姐姐,你要出远门?” 薛南玉笑了笑,也没瞒着他,“嗯,我新找了个活计,包吃包住。” “那你这是?”小家伙眼中的光一下子暗了,憋着嘴道,“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薛南玉摇了摇头。 她从袖中掏出钥匙,“你既出来了,这钥匙就交给你了。” “你婆婆那边,我这会儿就去跟她说一声。” 小家伙愣愣的接过钥匙,眼眶微红。 薛南玉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干涩的笑道,“那就,再见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一个巧劲儿,飞身上马。 马蹄踢踏,好些人家闻声探了头出来,却只见马蹄飞扬,片刻间便消失在了那巷子的尽头。 薛南玉到南风馆的时候,齐媪正收拾了要下工。 见到是她,佝偻的身子跑的飞快。 “你这些天去哪儿了?”齐媪脸色不好看,“你是不回家,也不上工的,这活计虽说不体面,但总比你之前在码头上那活计好多了。” “鸨公虽没来跟我说什么,但我怕他是不要你了,你跟我来,我帮你说道说道。” 薛南玉却一把拉过她,“不用了,婆婆。” 第26章 “我现在找着别的工作了,包吃住的。” 齐媪听此一愣,又看到她身后驮着包袱的马匹,瞬间明白过来。 “你这是,要离开了?” 薛南玉微笑道,“也不算离开,就还在丰城。” “不过既然不要再租住你家的小院儿了,想想还是提前来跟你说一声,你也好再转租出去。” 齐媪脸色稍许复杂,然后突然就摸了摸腰间,“糟糕,我今日出门没带那么多银子,你那房租多交了,我退你三两银子。” 薛南玉拦住她使劲抠银袋子的手,“不用了,婆婆。” “我刚才收拾的急,屋子乱糟糟的,只怕要劳烦你好好收拾一下了,那多下来的银钱就当是请你收拾的钱了。” “那怎么能行。”齐媪执拗道,“你等等我,我去借来给你。” 薛南玉见她又一头扎进了南风馆里,摇了摇头。 时间有限,她将马绑在馆外桩子上,进了里头找子衿。 子衿刚好起了,正差使小风去拿饭菜,她趁着小风离的远了,才敲了门进去。 子衿一见是她,双眼闪烁着星光。 “你怎么回来了?” 说罢又往她身后看了看,“馆主也回来了?” 薛南玉摇了摇头,“没,他没回来。” 不过他既有此一问,想来也是知道她这些时日的去向的,就不用再另做解释了。 子衿却是有些疑惑,“奇怪,馆主可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 他声音有些低,薛南玉没听得清楚,问他道,“你说什么?” 子衿顿了顿,朝她笑道,“没说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你上次说想多赚些银钱的事,可还作数?” 薛南玉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此时一听,小心思又冒了上来。 “什么活计?” 子衿笑了笑,“做我的护卫,一天,十两银子。” 薛南玉的笑容僵在嘴角。 “你这是?”她略有些尴尬,“你不用特意照顾我的。” “再说馆子里养着这么多打手呢,你若真要护卫,直接跟鸨公说一声就行了。” 子衿垂下眼眸,纠结了片刻,才道,“后天是康县丞的生辰,柳大郎君给我下了帖子,让我过去弹琴助兴。” 他深呼吸了几次,才看向她,“我不想去,可又不得不去。” “虽然我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总感觉有你在,我就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对上他认真的眉眼,薛南玉只觉得心跳停了片刻。 似乎,无法开口拒绝呢。 “好。” 大脑未经控制之前,应诺的话就说出了口。 霎那间,伊人绚烂的笑容将她一整个包围住。 心跳重新恢复新生,噗通,噗通,噗通,就快要跳出了胸腔。 第16章 第16章 跟子衿约好了时间,出了小楼,薛南玉便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白瑾就在小楼前等着。 薛南玉当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了,这姑娘是姜无厌的死忠,平日里就时不时的对她冒出点敌意。 她想了想,还是赔着笑脸上前,“白护卫怎么来了?” “这,两个时辰应该还没有到吧。” 白瑾冷哼了一声,白眼儿朝她,“主子在外面等你。” 薛南玉立马就笑不下去了。 出了门去,姜无厌的马车果然就在外面停着。 青林驾着车,笑得瘆人,“薛娘子,请上车吧。” 薛南玉虽然觉得自己没这个分量,但她觉得姜无厌就是特意来堵她的。 毕竟看这样,也没像要回南风馆的打算。 一旁扣着的马儿突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响鼻,薛南玉一瞬间犹如遇上了救星。 “青护卫也是要回庄子的吧,马车我就不上了,骑马快一些,不然要赶不上和馆主约定的两个时辰了。” 青林本被他姐姐拘着,对她也是爱理不理的,可此时害怕殃及池鱼,只能跟她拼命的打哑语。 薛南玉偏不看他,径直往马匹走去。 “上来。”一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马车里飘出来。 薛t南玉脚步一顿,脸色微变。 也罢,左右都躲不掉挨一顿骂,干脆就将后日的事一起说了。 她正欲上马车,齐媪从后头追了上来。 “薛娘子,你等等。” 她跑的气喘吁吁,手掌中摊着三个小银锭子。 薛南玉推拒道,“不用了,婆婆,我都说了就当是请你打扫的费用,何况我这突然的退租,你再招新的租客也要段时间不是。” “你拿着。”齐媪十分执着,“老婆子我虽问你要的租金高,但也不是什么黑心的婆子,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她看着眼前装饰华丽的马车,猜到这就是她口中的新主家,露出一丝放心地笑容,“孩子,好好干。” 薛南玉看着她蹒跚离开的背影,有些难过。 虽相识不过寥寥数月,但人心总是肉长的。 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看够了没?”马车里又传来姜无厌不耐烦的声音,“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青林,收了她的钱,抵账。” 薛南玉还没来得及挣扎,掌心中已经是空空如也。 她咬牙切齿的上了车,面对姜无厌,气势汹汹,“馆主就这么缺钱?” 第27章 “不过是三两银子,能抵什么账?” 姜无厌嘴角噙着冷笑,“那将你身上那剩余的三十几两也一同掏出来,不就能抵得上了!” 薛南玉面色一变,惯性就想要捂住银袋子,这才发现,银袋子早被一同装入包袱之中了。 姜无厌也看见了她的动作,更没错过她偷摸往外看的那一眼,立马就吩咐了守在外头的白瑾,“搜她的包袱。” 薛南玉几乎是立刻就火了,“姜无厌,你不要太过分。” 姜无厌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成功将她拦住,“白纸黑字,你想抵赖?” 薛南玉愤愤的重新坐了下去,喘着粗气瞪他。 若早知道,当初他便是死在那歪脖子树下,她都不会看他一眼。 “是你先说谎的!”姜无厌不躲不避,轻飘飘的就给她盖了棺定了论。 “我...” 要见子衿的事,她的确有些理亏。 可就是料到了他会不高兴,她才特意隐瞒的。 她静下心解释,“我就是跟子衿说了几句话,上次拜托了他,这么久不出现,总要跟人说一下的。” 姜无厌斜着眼看他,“撒谎一次,这个月月银扣十两。” “凭什么!”薛南玉惊跳而起。 “主子,搜到了。”马车外同时响起了白瑾的声音。 薛南玉都没来得及应声,姜无厌已经吩咐道,“收了吧,抵这个月的账。” “另外,回去告诉苏管家,薛南玉这个月的月银扣除十两,以儆效尤。” “她的马,你骑回去。” 外头传来一声应答,很快就有了马蹄飞扬远去的声音。 青林也挥了马缰,马车动了起来。 薛南玉扭着头生闷气,憋屈,太憋屈了。 这人,专权的程度跟某人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姜无厌冷笑了一声,“生气了?” 薛南玉鼻腔出气,不理他。 姜无厌却是好心情了起来,“知道生气就好,以后莫要再对我说谎了。” 薛南玉不想继续在这话题上打转。 她看向他,直接开口道,“后日我要请假。” “不行。”姜无厌直接否决。 “后日我真有事。”银两被他扒拉空了,子衿的那十两银子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决定了,她不伺候了。 “后天不行。”姜无厌仍旧否决,“后天是康县丞的生辰,柳大郎君刚让人送了帖子。” 他从旁边的暗格中抽出请帖扔给她。 “你那日陪我过去。” 薛南玉将大红的烫金请帖重新扔还给他。 “你让青林陪你去,再不济,不是还有白瑾的吗?” 姜无厌皱紧了眉头,“你如此推三堵四,你后日到底有何事?” 薛南玉瞥了他一眼,说实话有些气短。 但想到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又有了无限的底气,“子衿刚刚请我那日做他的护卫。” 空气中冷寂的可怕。 薛南玉又偷偷喵向他。 姜无厌的脸色更加可怕,“薛南玉,你再给我说一遍。” 薛南玉咽了咽口水,说就说,谁怕谁。 “我刚刚应承了子衿,那日陪他去康府。” 姜无厌见她还真敢说,当场怒不可遏道,“薛南玉,你是我的...奴才,你怎么敢的。” 听到奴才两字,薛南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不是你的奴才。” “何况,你那书契是怎么得来的,你心中到底亏不亏,你自己心里清楚。” “薛南玉!”姜无厌目眦欲裂,当真要疯了。 “所以,你为了他,就要弃了我?” “不是弃。”薛南玉紧皱着眉,感觉跟他说不通,“但凡就真是个奴才,还每个月都有两天休憩轮班的日子呢。” “你身边护卫众多,那日带谁不是带。” 姜无厌怒火持续飙升,“南风馆里我养了那么多打手护卫,他怎么就不能换个人去?” 薛南玉被他噎住。 良久后才呐呐道,“他与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姜无厌不松口。 薛南玉看他,叹息一声道,“他既做了你南风馆的头牌多年,想必你也是知道他和康县丞的关系的。” “我知道。”姜无厌回道,“康勤勤曾与他定过亲,后来景家出事,康家就退了亲,然后娶了柳家的公子。” “但那又如何?” “康柳两家如今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康勤勤既不能娶他,柳玉也动不得他,他有什么必须要你去的理由?” 薛南玉说不过他,冷着脸不理会他。 “说吧,他给了开了多少银钱?” 姜无厌也是被她气的极了,这会儿才想到了这点。 子衿那家伙,只怕是要帮她,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柳玉那儿他这两年也没少去,往日里就带个小厮都没怕什么的,他还想呢,怎么偏这次这么矫情。 看来,他在银钱上是真将她逼得急了,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刚刚的行为。 见她迟迟不开口,他开口催促,“到底多少?” 薛南玉看了看他,坦白道,“十两。” 姜无厌听此冷笑出声,“呵,他对你倒真是挺大方的。” “不过,不许去。” “要不然再扣你十两银子。” 第28章 说罢,自顾掀了帘子出去。 薛南玉着实烦透了这人的随心所欲,马车还在前进,他出去干甚。 结果她还没掀了帘子,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她听见青林一声高喊,“主子”,也不管站没站稳,一把掀开帘子。 姜无厌人已稳当当地站在下面,见她望过来,撇过头去,“带她回去,跟苏管家说,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可再放她出庄,违者重罚。” 青林点头应下,然后扭头看她,“薛娘子,请吧。” 薛南玉虽有些气,视线却尤盯着姜无厌身上。 青林无奈,只好催促着马车继续前行。 薛南玉要阻他,青林却回头一笑,“放心吧,我姐跟着呢。” 听他如此一说,薛南玉这才放心下来。 她用力的甩开帘子,钻了进去。 回去就回去,她若真想走,谁都拦不住。 在马车里置气了片刻,心情才重新平复了下来。 想了想,后天她还是要跟着子衿一起去的,甭管子衿的初衷是不是为了帮助她,让子衿面对康勤勤,她始终有些不放心。 那日康勤勤出现在柳玉私宅,很是蹊跷,她总感觉,她就是为了子衿而去。 还有那日小风的行为,也是让人放心不下。 看来她还是要再提醒提醒子衿,善良是好,但也莫要太轻信于人,还是要多留个心眼的。 感觉马车停下了,她掀帘一看,果真到了庄子门口。 她下了车就往里头走,被青林喊住。 “薛娘子,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薛南玉回头看他,“说吧。” 反正当说不当说,他怕都是要说的。 改变不了什么。 青林闻此一笑,跟她说道,“其实主子虽有些小性子,但也是很容易哄的。” 今日他听了一路,平日里傲娇聪慧的主子,今日在车里与她吵得就跟个小孩子似的,完全不得章法。 他当时就清楚了,他的姐姐没有机会了,或许说,从没有过机会。 主子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很是明目张胆,就跟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似的,连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他的姐姐一直桎梏在身份面前,只以为是天差地别的身份,让他们无法在一起,可殊不知,主子在乎的从来不是身份,而是那个人是不是他想要的。 “你也莫要再继续跟主子置气了。”他继续劝道,“其实那日你跟着谁去,本没什么冲突,都在一个席面上,你二者兼顾就是了。” 听他这么一说,薛南玉顿时茅塞顿开。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反正都是去康府,到了那地儿再说呗。 大不了到时忽悠姜无厌多带两个人去。 想到这儿,她郁结立消,当场给青林行了个大礼。 “多谢青护卫。” “不过,还有件事怕是要麻烦你一下。” 青林问清楚是何事,当下拍t了胸脯保证,一定送到。 事不宜迟,趁着姜无厌还没回来,薛南玉火速进去写了一封信,再三叮嘱青林一定要亲自转交到子衿手上。 她不能去南风馆与他汇合,但让他放千万个心,到了康府,她一定会护他安全的。 一定一定。 第17章 第17章 姜无厌这人,也不知是说他执拗,还是就是故意的,反正她嘴皮子说的都冒火了,他也没答应多带个人去。 最后还是她一人又当马夫,又当护卫的将马车赶往康府。 她不管,反正到时她肯定多顾着子衿一些,走,到时候也得等着一起走。 他个馆主,肯定要顾着点手下人的安危才是。 不过,理想总是很丰满的,经过一片人烟稀少的地方时,她感觉到一些杀气袭来。 她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姜无厌掀了帘子伸去头来。 薛南玉听着四面的动静,微微侧头,“有些不对劲。” “你先进去,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 姜无厌脸色一变,头一次没反驳她,只关照了一句,“你小心些。”便乖乖的回去坐好。 “出来吧,莫要再藏着了!”薛南玉往虚空之处喊了一声。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呼啸而来的风声。 “不出来的话,我就走了!”薛南玉又喊道。 话音刚落,前面便有两个黑衣人飞身而来,风声中夹裹着剑鸣,直指薛南玉的面门。 薛南玉两眼不眨,直至那剑尖只离她分寸之余,才左右两指一夹,往两边推开的同时,跳跃而起,左右脚各踢一人。 待翻了身重新坐下,那两人已经仰面摔地,划出去很远。 又是三人出现在视线之中,中间那人未扎黑巾,露出一张光洁秀气的脸孔。 薛南玉只觉得很眼熟,还未分辨出来,那人已开了口。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龟娘子,讨生活罢了,我不会动你的,只要你乖乖将姜无厌交出来即可。” 她这么一吱声,薛南玉几乎立刻就想起来她是谁了。 南风馆里,她不止一次见过她。 她是书公子的恩客。 “你是为了书公子来的?” 虽然她对书公子的境遇深表同情,但这人,找错复仇对象了。 “你要是为了复仇而来,找错人了。” 第29章 “那天最后羞辱他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她那日有检查晏书身上的痕迹,棍棒之痕,应该是馆子里的打手留下的。 她后来也有再问过阿肆,她们离开的时候,人还是活着的,鸨公只是令人将他打了个半残,扔在那儿自生自灭。 所以后来他那满身的凌辱之伤,应该是真正的凶手所为。 “谁要为那蠢货报仇了。” 与薛南玉所想的天差地别,提到晏书,那人便是咬牙切齿的愤恨,“要不是那个蠢货非要拉着我跑,我怎么会暴露的这么快,这一个多月来我就跟个丧家之犬似的,到处躲藏。” “你也不要再妄想拖延时间了,我的人早探明了,今天就你和他两个人,你既不想活命,我成全你便是。” 她微微一抬手,“上。” 四个黑衣人便成了合围之势,齐齐冲她杀来。 “别出来。”薛南玉又叮嘱了姜无厌一遍,然后便是一个起跳,足尖略过马背,直面四把剑过去。 四人甚至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听“叮当”一声,皆是虎口一震,剑险些都脱了手。 四人拼命往后撤,直撤到安全范围,这才看清薛南玉手中乃是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此时犹在左右弹晃。 “你到底是何人?”其中一黑衣人开口,声音粗哑。 “甭管她是何人,继续啊,杀了她。”后头那女人犹如狗吠。 薛南玉站在马前,冷冷地看着她们,“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若想活命,即刻离去吧。” 那四人尤在犹豫,偏后面那死女人继续叫唤道,“你们别忘了主子的吩咐,若姜无厌不死,我们都得死。” 四人听她如此一言,便又举起了剑,向她发起了攻势。 薛南玉不想杀人,但此时也知,不见了血,怕是走不了了。 当下也不浪费时间,出手即是杀招。 不过几招来回,那四人便纷纷倒地,哀嚎一片。 “你们,你们起来啊。”那女人总算有些慌了。 薛南玉不过是往前了两步,那女人便颤着腿道,“你,你别过来。” 薛南玉摇头冷笑,实在是个废物。 书公子看上了这样的小人,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她转身欲回车上,看到姜无厌掀了帘,正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 他问出了心中一直残存的疑惑。 薛南玉刚想解释,却听到身后有破风之声传来。 她连忙一个转身,挥剑欲挡,叮当几声之后,又有袖箭袭来。 那人连射了几次,薛南玉左右阻拦,终是有所遗漏,她也顾不得多想,便是伸手去抓。 虽抓住了,箭尖却在她的手心留下了一道划痕。 薛南玉扔了手中袖箭,冷眼看向那人,“你没有箭了。” 她算过了,总共四发,每次三箭,已是袖箭的极限。 不想那人却哈哈大笑道,“你先看看你的手再跟我说。” 薛南玉抬起手,那袖箭划过的地方已经微微泛黑。 那人笑道,“早跟你说过去了,让你留条小命,现在晚了。” “这毒最多盏茶的时间,便能流遍你的全身筋脉,你呀,就等着死吧。” “等你死了,我再杀姜无厌也不迟。” 薛南玉看了看手中那条黑线,再看向那人,无所谓的笑了笑,“盏茶的时间,杀你足够了。” 她握紧手中剑,正要动手,那只中了毒的手臂却被人拉住。 “你不要命了。”姜无厌神情慌张,“快跟我回去。” 薛南玉还没说什么,那人已经聒噪起来,“想走,没那么容易。” 姜无厌朝她看去,眼神泛冷,“我想走便走,岂要得到你的允许。” “本来还想留你一条小命,回去见见林潇的,你既然想死,我成全你便是。” “还不出来干嘛,等着给我收尸吗?” 他这话刚落,四周便又围上来十几个人。 领头的便是白瑾、青林姐弟,还有庄子里的奴仆,以及,南风馆的打手。 薛南玉刚要皱起眉头,姜无厌已是一把将她拉离战场。 “白瑾留下处理,青林驾车,我们快回庄子。” 青林得了他的吩咐,立马飞奔过来。 薛南玉还想说什么,被他凶狠一瞥,“闭嘴,你先不要说话。” “苏管家能解了你的毒。” 薛南玉被他拉扯着上了车,脑袋已经开始有些拧巴了。 其实就算他不吼她,她约莫也是说不出话的了。 此毒当真是十分霸道,先是她的舌头发麻,然后蔓延至全身。 她好不容易忍至了马车内,喉头突然一甜,“噗”的一声,就是一口老血喷出,再然后,软倒了下去。 耳边最后只剩姜无厌惊恐的声音,“薛南玉,薛南玉...” ······ 薛南玉再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就是淡蓝色的星空,有些眼熟。 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姜无厌的纱帐,她低头一看,身上盖得是姜无厌的被子,然后,睡的是姜无厌的床。 她心下第一反应就是,完犊子了,这下怕是又要多给他打几个月的工了。 她动了动手脚,依旧有些无力,不过她还是强忍着翻下了床,去寻找她放被褥的箱子。 第30章 不管,只要她重新睡回她的被窝,就可以当这一切不存在。 然她终究是高看了自己,也不过才走了几步,就虚脱无力的摔倒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得动静太响了,她还没调整出一个好看的姿势出来,门已“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薛南玉,你...你怎么样了?” 好吧,来的人是姜无厌。 薛南玉叹息一声,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姜无厌蹲下看她,见她视线躲避,却不像再有性命之忧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怒上心头。 “你不要命了是吧,你知道你这命是苏管家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救回来的吗?” “苏管家说也就是你内力深厚,才捡回来一条命,换别人早死了。” 他这话说完,却发现薛南玉一脸惊恐的朝他看来,“内力?” 她手腕使了使劲儿,却发现丹田毫无反应。 “我的武功废了?” 姜无厌还以为她要说啥,却原是担心这个。 左右是因为他才伤的,他笑了笑,宽宥她,“不至于。” “苏管家说你余毒未清,在这之前,不能再动用内力,所以暂时给封住了。” “封住了?”薛南玉挣扎着要坐起,姜无厌帮了她一把。 待坐正了身子,薛南玉一把抓住他,“快叫苏管家给我解开。” 学武之人被封住了内力算怎么回事,总觉得像把命脉交到了别人手上。 “清了毒自会给你解开的。”姜无厌有些不高兴,“你担心什么,在这庄子里,难道还有人会对你不利不成t?” “不是。”薛南玉有些焦急,“你让人给我解开,我保证不会动用内力就是了。” 姜无厌就是不应。 他避开话题道,“我扶你上床。” 薛南玉挣扎道,“我要睡我的被褥。” 姜无厌有些生气,“我都没嫌弃你,你嫌弃我什么?” 薛南玉拉着脸,“我没嫌弃你。” “但我不想再负债累累了。” 姜无厌被她如此一噎,也拉了脸,“谁要你钱了!” “我姜无厌虽是个商人,但也知道恩重泰山,你此次救我性命,我会回报你的。” 薛南玉一脸怀疑的看向他,“当真?” “那你要回报什么?” 薛南玉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他。 姜无厌瞥向她,“除了银钱,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薛南玉不理解,“为什么就不能是银钱?” 她就想要银子,然后赶快离开这里。 “没有什么为什么。”姜无厌脸色难看,“反正你想好了要什么就告诉我。” 他起身喊了人进来,“将她给扶到床上去。” 两个粗壮的娘子一左一右的将她架起,没费什么劲儿就给送回了床上。 既然不要银钱,薛南玉也就安心的躺了下去。 姜无厌没走,就站在一边儿看她。 反正眼神挺怪异的。 薛南玉想了想,还是问出憋闷在心中的那个问题。 “那个林潇,就是你口中那个嫡父吗?” 第18章 第18章 在她都认为他口中那个嫡父纯属杜撰的时候,人出现了,并且名字她还很熟悉。 初次见苏管家的时候,她就被她一口利索的京腔给震住了。 后来又觉得这人虽然整天笑呵呵的,但其实挺深不可测的,将偌大的庄子管理的井井有条,所有的奴仆行动之间皆有章法。 一看就是在大宅院里浸润了很久的。 再然后,这次自己中毒,虽说是药毒同源,但两者之间都能平衡的这么厉害的,不多见。 这不免让她想起来一人,韩相曾经的门客,苏大全。 听说是药老的徒弟,药老死后就归入了韩相门下,再后来,就下落不明了。 且不说她是不是那个苏大全,但丞相府的大郎君也叫林潇,这就不像是一种巧合了。 可,记忆里的林大郎君还是挺温柔贤良的,这又跟姜无厌那位心狠手辣的嫡父多少有些出入。 她扭头瞥向一直在旁边看书的姜无厌,眼神有些复杂。 若他真是韩晨的儿子,丰城这个地界儿,她怕是不能久待了。 既签订了契书,这银子她肯定是要补齐了给他的。 能借这么一大笔银子给她的,除了子衿她想不到别人。 那日她没去成康府,也不知他会不会生她的气。 “喂,姜无厌。”她喊道,“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姜无厌从书后探出脑袋,看着她,言简意赅,“说。” “就是...”虽不想麻烦他,但此时除了他,她别无选择。 “就是康勤勤生辰那日,我不是答应了子衿要做他的护卫的吗?”她抬了抬中毒的那只手,“后来不因这躺了两天吗。” “今天都是第四天了,你能不能让青林去帮我跟子衿解释一下。” 这声音是越说越低,无他,不过是书后的那双眼睛已经开始冒火。 薛南玉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他眼中的怒火。 半响,听到姜无厌阴阳怪气的问道,“你就这么在乎他?” 薛南玉偷偷瞥他,那书挡了他大半的脸,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眼神却是有些不善的。 “说不上什么在乎。”薛南玉如实道,“可毕竟是我亲口答应的,没有做到自然是要去表达歉意的。” 第31章 “不过青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去的,就是你让苏管家别再封住我的内力了,我今天已经觉得比昨天好多了。” 说罢,就是要掀开被子起身。 姜无厌将书合上,一个冷眼看来,“你敢起来试试?” 薛南玉立马就拖了被子盖紧,好汉不吃眼前亏,总会找到机会再溜出去的。 姜无厌见她闭了眼睛睡觉,脸色总算稍稍缓和。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会派人去跟他说一声的。” 薛南玉没有睁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多谢。” 毕竟是一天被放了两次毒血的人,内力又被封住,总体来说,薛南玉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就这么简单的一折腾,就有些困了。 反正心头事已了,她任由困意将她席卷,安心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夜幕降临。 薛南玉侧头看了看,就床尾的矮柜上点了一支蜡烛,并不怎么明亮。 姜无厌不在屋内。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睡了一觉,又感觉恢复了不少体力。 她试着下了床,腿脚虽还有些发软,但总归是有知觉的,走了几步也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控制不了。 她挪到桌子旁坐下,将桌上的那支蜡烛也一并点燃了。 外头隐隐约约的传来声音,薛南玉以为是姜无厌,等了半天却没看到有人进来。 她索性又起了身,往门口走去。 开了门,见是庄子上的两个婢子,凑在一起低声的说着话。 婢子甲问,“这么晚,主子还要出去干嘛?” 婢子乙回答,“听说是馆子里出了点事。” 婢子甲再问,“出什么事了,齐翁不是在吗,还有他解决不了的?” 婢子乙再回答,“青林说好像是丢了个什么人,哎呀,我也就听了一嘴,能让主子亲自去的,想必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婢子甲应和道,“嗯,可能是吧。” 婢子乙拍了拍她,“算了,馆子里的事,也不是我们该过问的,待会儿被苏管家看到,又要吃一顿排头,回去睡吧。” 婢子甲点了点头,跟着她往边上走,边走边问,“你说主子这次成功设局,将大郎君派来的人一网打尽,暂时应该不会再有人过来杀他了吧。” “嗯。”婢子乙沉默了片刻,说道,“但愿吧!” “也不知道这大郎君是怎么想的,主子一直待在丰城,又碍不着他什么,偏跟个眼中钉似的,每年都得来上这么一回,他不累,我都累了。” “是是...”婢子甲笑着附和,声音渐行渐远。 薛南玉趴在门后听了半天墙角,直到两人都不见了身影,这才开了门。 她们口中说的那个丢了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子衿。 能让姜无厌这么晚出去的,也怕就只有子衿了。 她往四周看了看,这个时候,马厩应该没人看着了。 她慢慢的摸了过去,从里面随便盲选了一匹,直拉到了安全的范围,才翻身上去。 待她走后,苏管家从暗处现了身。 婢子甲乙仍继续隐在暗处。 婢子乙道,“苏管家,都是按照您吩咐的说的,一字不落。” 苏管家点了点头。 婢子甲有些疑惑,“苏管家,主子既想要瞒着她,您为何要我们这么做,而且还将那日主子设局之事也给透露出去,主子万一知道...” 苏管家笑了笑,“知道便知道了呗,反正又不是我说的。” 婢子乙不依,“苏管家...” 苏管家回头看她,“放心,今晚过后,主子只怕没空深究是谁说出去的了。” 她吆喝着,“行了,都回去睡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们今晚没出来过,也没看到有人离开。” 两婢女相看一眼,同时屈膝,“苏管家,我们回去睡了。” 然后又一同转身,扎进更深的夜色之中。 苏管家往薛南玉离开的方向再看了一眼,摇头叹息道,“要了老命了,怎么就看上她了。” “小主子啊,但愿你能明白老奴我的良苦用心,早日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 虽然体力有些不支,薛南玉仍苟到了南风馆门口。 前头灯火辉煌的,照旧有两个末等的倌哥儿在外面招揽客人。 薛南玉脚下蹬了两下,催促着马儿继续走动起来。 老规矩,依旧是后门。 “薛娘子?”开门的打手也是老相识,见是她,一脸的震惊,“你怎么来了?” “馆主都来了,我当然要来!”她指了指手中的披风,“他来的急,管家让我给他送来的。” 提到馆主,两人自然不敢有所质疑,快速的给开了门。 薛南玉将马也一同拉进了院子里,将缰绳交给其中一人,并语气轻松的玩笑道,“这子衿公子一丢,馆主当真是要着急上了火,这不,连晚饭都没吃,就匆匆的赶回来了。” 那拉了马的人回道,“可不是,一来便叫我等守在这儿,谁都不准进出。” 薛南玉假装诧异,“可我从前头来,看着没多大的影响啊。” 另一人凑近道,“那是你没看见,整个后院都被围住了。” “今天就是连四大公子都休着呢。” 薛南玉睁大眼附和道,“这么严重?” 第32章 “这子衿公子也偌大一人了,怎么就平白无故的给丢了呢。” 后面说话那打手耸了耸肩,“就是蹊跷的很。” “谁知道是不是跟什么相好的私奔了,那服t侍他的风小弟还日日里往屋子里送吃的,人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 “风小弟?”薛南玉眯了眯眼,“他替子衿公子隐瞒了?” 头先那打手系好了马儿,过来插言道,“可不是。” “就是他说子衿公子身体不舒服,在屋里头休息了好几日,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服侍的。” “瞒的可好了,就连齐鸨公找了大夫进去,也被他给忽悠了出来。” “要说,这风小弟也真是个忠心护主的,刚刚白瑾护卫亲自审的,他就是咬死了牙关说不知道。” 听到这儿,薛南玉已无意再听下去。 “行。”她指了指手上披风,“我先给馆主送过去,回头再跟你们唠。” “行行。”两人也不敢耽误她,跟她摆了摆手,继续窝在门边。 往里走,小楼周围果真围了不少打手,她又用了同样的理由,大家都知道她如今跟着馆主混,自没有多为难她,轻松放了行的同时,还给她指了路。 小楼后面有个废弃的地窖,此时姜无厌等人都在里头。 应该是上了什么刑具的,走到地窖入口,隐隐能传来小风惨叫的声音。 她顺着楼梯下去,小风的哭声越发的清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自己逃走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逃走的。” “他之前就跟馆子里一个姓薛的龟娘子处的很好,两个人整天眉来眼去的,说不定就是跟她私奔了,我也好些时日没看到那姓薛的了,怕是早就有了计划...” “住嘴。” 他话都没说完,姜无厌就气急败坏的吼道,“白瑾,打,给我往死里打,打到他说出来为止。” 薛南玉站在隐蔽处听了会儿风小弟的惨叫声,直到里面的人气息微弱下去,才转了身回到上头。 她对着最近的打手招了招手,与她耳语了一句。 那人点了点头,随即又喊了两人一同离开。 薛南玉再站了会儿,重新下了地窖。 真打死了就不好了,总要等人来了,才能更有效不是。 第19章 第19章 里头似乎又歇下,没了声响。 “主子。”是白瑾的声音。 “说。”姜无厌的语气不是很好。 “主子,他说的也不是没那可能,金银之物虽还都在,但银票却是一张没搜到,平日里馆里再占了大头,以子衿公子的能力,七八千两总该是存下了的。” 姜无厌冷笑了一声,“你相信他说的话。” 白瑾顿了顿,有些没底气道,“属下也不是太相信,但...这奴才都被打成这样了,没有再替他兜着的必要呀。” 姜无厌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他是跟着谁跑了呢?” “啪”的一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这上面都是平素跟子衿交往过密的人,你自己翻翻,你告诉我是谁?” 里面再没了动静。 过了很久,才听见青林的声音,“主子,要不要查一下阿肆?” 姜无厌知道他祸水东引的用意,无非就是想替他的姐姐兜着点。 他似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问他,“阿肆人呢?” 青林茫然无知的回道,“在后头屋舍,齐叔让人看着呢!” “那还查什么?”姜无厌冷着脸。 青林一副理所当然的回答,“子衿公子毕竟曾是她的少主子,她当时非要进来做个龟娘子,不也是想能多看顾着点他。” “而且,她也喜欢子衿公子。” 姜无厌给他翻了个白眼,“要真是她拐跑了的,还守在这儿等着你抓?” 青林瞬间理会过来,姜无厌这已经算是在警告了。 偏白瑾就是别扭,非要将自己的路给堵死,“说不定她就跟地上这小子一样呢,都是子衿公子设置的障眼法,留着他们就是在给他的逃脱争取时间。” “这子衿公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溜的呢,天知道他是跟谁私奔的。” “你干脆直接报薛南玉的名字就行了。”姜无厌的声音很是低沉。 “我可没说是她!”白瑾嘴快,说完了才发现话原是姜无厌说的,连忙低头认错,“主子,我错了。” 姜无厌一声冷笑,撇过头去。 青林狠狠地瞪了姐姐两眼,将话题扯开。 “主子,这奴才还审吗?” 姜无厌看了看地上已经如一滩烂泥的小风,眼里喷发出锐利的冷光。 他一锤定音道,“审!” “用水将他泼醒,继续审,他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不是还有个躺在床上的老爹吗,让人去请了来,然后当着他老爹的面,继续审。” 白瑾应了一声,出来正好撞上薛南玉。 “你怎么来了?”白瑾语气很差。 薛南玉笑了笑,头微微倾斜,正好撞上姜无厌探究过来的视线。 “你怎么来了?”话虽一样,语气却不一样,带着略微的慌张。 薛南玉眼神示意白瑾先让开,白瑾却是纹丝不动。 “让她进来!”姜无厌发了话。 白瑾狠狠剜了她一眼,这才侧身让开。 薛南玉几乎是擦着墙进去的。 第33章 里头与她想象中的所差无几,应该就是临时当做了审讯场所,那风小弟背上有几条软鞭的血痕,此时趴在地上,应当是晕了过去。 见她不说话,姜无厌脸色有些难看。 “青林下午来替你解释,这奴才左遮右拦的,就是不肯让他见子衿,青林觉得不对,这才发现子衿已不在屋中。” “我原也是打算有了结果再告知你的。” 薛南玉侧头看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给她解释。 “嗯。”她点了点头,看向依旧站在外头的白瑾,“你不要过去了,我已经让人去他家了。” “估计就快回来了吧。” 白瑾脸色瞬间臭了下来。 薛南玉却不管她,继续扫视那台子上的审讯工具。 就这配置,也难怪撬不开小风的嘴。 姜无厌起身走到她旁边,“你是怎么来的?” “谁告诉你,子衿出了事的?” 薛南玉翻捡着台子上的工具,很肯定的回答他,“苏管家。” 来的路上她有仔细回想过,庄子里的规矩甚严,平日里若无紧急事件,奴才们便是连走动起来都了无声响。 无缘无故的,两个婢子在屋子外面嚼耳根子,又说了些无缘无故的话,还偏巧都被她给听见了。 这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一种巧合,而庄子里能这么安排的,也只有苏管家一人了。 她理不清苏管家这么做的用意,姜无厌显然是想瞒着她的,至于能瞒多久,有一日算一日。 可苏管家偏要让她知道,目的何为? 子衿如今到底身在何处,还活着吗? 这一个个的疑问,让她心绪难平。 子衿的身份不同其他的倌哥儿,他是罪臣家眷,没有名符,更办不了路引,不要说是出丰城,便是在大街上闲逛,没有人相证,又遇上巡查的,随时都有可能来一场牢狱之灾。 他这辈子的归属,只可能在南风馆。 除非... 她隐隐觉得有种可能,可那是她最不希望的一种可能。 “薛娘子!”外头有人叫她的名字,听声音,应该是她刚刚拜托的那个打手。 “我先出去看一下。”她跟姜无厌打招呼道。 姜无厌从见到她的那一瞬开始,心就一直揪着。 毕竟,将她从南风馆带走,他就存着私心,设在那一日网鱼,也是他的私心。 可现在她在乎的那个人没了,别说人在哪儿了,就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他都不知道。 说实话,他摸不透子衿在她心中的分量,但此时面对她,多少有些忐忑愧疚。 如今,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见他点了头,薛南玉这才回到地上。 喊她的那个打手手上拧着一个布袋子,见她出来就交给了她。 “薛娘子,您真乃是神机妙算啊。” “这都是他家那床下面的木箱子里找到的,总共一万三千两银票,都是圣辉钱庄的通票,馆子里的哥儿都存在他家,应该没错,就是子衿公子的体己。” 薛南玉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那打手又递过来一个银袋子,“这里面还有几十两碎银子,里头也有两张银票,都是一百两的面值,不过不是圣辉的。” 薛南玉接过来看了两眼。 银票是丰城柳安钱庄的。 薛南玉眉头跳了跳,心渐渐地凉了下去。 她伸手抓了一大把银锞子出来,塞进那打手手中,“给姐妹们喝酒的。” 那打手伸手要推,薛南玉笑了笑,“没人晓得多少的。” 那打手瞬间理会过来,笑着接下她这份好意。 “人呢?”薛南玉问她。 打手微微侧身,指了指后头地上那同样昏过去的老翁。 薛南玉点了点头,“劳烦姐姐们搭把手,帮我再给送下去。” 几人都知道馆主也在下面,这露脸的机会自然求之不得。 下了楼梯,白瑾就守在边儿上,见她下来也不让开。 若是往常,薛南玉自陪个笑脸也就过去了,可今日,多耽搁一秒,子衿便多一分的危险。 四天,不,已过午夜,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揪的难受。 五天t,子衿... 她手握成拳,眼神充满戾气,“让开!” 白瑾从未见过她如此凶狠的一面,是以也有些愣住。 薛南玉却没时间等她适应,将她一把推开,给后面的几人留出空间。 几个打手有些骑虎难下,只能纷纷点头打了招呼,然后拖着人从她旁边经过。 白瑾脸色发白,沉默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她站在门口看时,薛南玉已在往水中撒盐。 她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她这么做的原因,于是她的脸色又苍白了一些。 果不其然,待盐都化开了,她端起水就往地上那人撒去。 空气凝固了片刻,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嚎叫声。 “啊...啊...”小风从激烈的抖动,到最后喊得嗓子都哑了,仍在不断地求饶。 “疼,疼,救救我吧,求求你们,救救我。” 白瑾抬头看去,连几个打手都皱着眉头,偏薛南玉一脸的无动于衷。 等小风已经没了力气再挣扎,薛南玉这才蹲下,看着他的眼睛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最煎熬的时间都过去了,小风喘着粗气瞪着她,“我不知道。” 第34章 他一口要咬定道,“公子只听你的话,就是你将他拐跑了。” 他用力的撑起上半身,面向姜无厌道,“馆主,就是她,就是她将公子给拐跑了。” 薛南玉笑了笑,丝毫不顾脏污,指尖压上他背上露出来的一条伤痕。 “很好。”她笑得似恶魔。 “啊...”小风没忍住,激烈的想挣脱她的折磨。 可无论他怎么挣扎,那背上的力量就有如泰山,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说,我说。” 背上力量骤松。 薛南玉将指尖上的血迹擦在他肩上还算完整的衣服上。 小风打了个冷战,这才抖抖索索地开口,“昨,昨天晚上,公子说要去城外祭奠他的母亲,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偷偷地去,让我给他瞒着,我,我也没想到他会偷跑。” “真,真的不关我的事。” 薛南玉嘴角微微上扬,明明笑出最完美的弧度,偏让人感觉到了心惊胆颤。 “骗人。” 两个字从红唇间吐出,在场所有的人都莫名打了个冷颤。 “呵。”她从袖中掏出一根长针,正是她刚刚从台子上翻出来的,“你说,我是该直接惩罚你呢,还是让他来代替?” 小风一脸迷茫的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瞬间瞳孔放大。 “爹,爹...”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那老翁的脑袋就是耷拉着,丝毫没有动静。 “你,你们把我阿爹怎么了?” 薛南玉把玩着手中的长针,笑得灿烂极了,“现在没怎么样,但是过会儿我就不保证了。” 她半眯着眼将针尖对准小风的眼睛。 小风只觉得那根针已经扎到了他的眼上,拼命的往后退。 “不要过来。” “恶魔,你就是个恶魔...” 第20章 第20章 恶魔? 薛南玉笑了。 四年前也有人这么跟她说过,说的那个人还是她的长兄。 当时她在干什么呢? 对了,当时她正一剑捅穿了他的爱人,他那个一向高贵傲气的兄长,除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之外,哀恸的无法言语,就那么不顾形象的跌坐在她面前的汉白玉石阶上,两眼恨毒的看向她,半天才吐出了两个字。 “恶魔!” 恶魔,很中肯的评价。 她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死在她手下的亡魂也不只有那一个。 她只恨难得的一次良善,害死的却是她在乎的人。 她在乎的人不多,可是为了她在乎的,她可以屠尽所有危险的可能。 针尖越来越近,小风害怕的闭上眼睛,睫毛几乎与针尖擦肩而过。 薛南玉却在此时收起了长针,小风睁开眼看的时候,她将两个布袋子扔给了他。 “这东西你应该很眼熟吧。”薛南玉将长针放在火烛上炙烤,也不看他。 “这些东西可都是在你的家里找出来的。” 几乎是在看到这两个布袋子的同时,小风就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薛南玉拿着那炙烤的通红的长针蹲下,从小的钱袋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明明没见着明火,可那贴在针尖上的银票却慢慢的被点燃,直至最后被彻底吞没。 薛南玉又从里面掏出了第二张来,这次,小风发了疯似的阻拦,“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我都说,我都告诉你,求求你不要再烧了,那是我阿爹的救命钱,求求你了。” 薛南玉任由他将手中的银票夺去,另一只手继续把玩着长针,“说吧。” “你为什么要害子衿?” 小风看着她手中已经冷却恢复本色的长针,心中仍有余悸。 不过片刻功夫,就将所有的事全都交待了。 康勤勤从一开始就没真正放弃过子衿,名利她要,人,她也要。 这四年来,无数恩客追捧着子衿,却从没人敢真正的动他,这背后皆是因为有康勤勤在。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柳大郎君妒他,恨他,却也只能耍弄心思恶心他,却不敢害了他的原因。 康勤勤今非昔比,丰城早不是柳家一家说了算了。 根据小风提供的线索,青林先去探了一下路,回来说,那宅子守卫甚严,要从长计议。 薛南玉听罢,仍是将那长针戳进了小风的左眼。 至于他的右眼保不保的住,还要看子衿有没有被欺负,被欺负到了何种程度,若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不介意再次烧红了那根长针,然后从他的右眼戳进去,一路戳到后脑勺,将那浆糊似的脑浆瞬间凝固起来。 她就这般浅浅的描述着,最先受不住出去呕吐的竟然是白瑾。 姜无厌脸色也有些泛白,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却不是带着恐惧的那种复杂。 薛南玉朝他微微笑了笑,起身将那长针重新扔进那一堆的刑具之中。 “人,我会去救,只是他...”她指着地上仍在痛苦哀嚎的小风,“就劳烦馆主暂时替我看顾一下,等我回来了再处理。” 姜无厌动了动嘴角,半天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青林焦急的出来阻止她,“你疯了?” “我说了那院子光是护卫就有十余人,你一人去,简直就是找死,而且你身上余毒还未清。” 他一脸忧心的看向姜无厌,“主子,你劝劝她,她这么莽撞,除了会打草惊蛇,说不定就会害了子衿公子。” 第35章 姜无厌没理会他,看向薛南玉,“你要现在就去吗?” 薛南玉点了点头,“此事宜早不宜晚,宜快不宜慢。” “若真如青护卫所说,康勤勤私宅部署如此周密,只怕他过去探查已露了踪迹,此时过去尚可一拼,过了今夜,便是难上加难。” 青林脸色一沉,“我...” 姜无厌拦了他的话语,皱了皱眉,“可此时过去,离天亮也不过只剩下个把时辰了,你有几分把握?” 薛南玉朝他笑了笑,“够了。” 见她转身要走,姜无厌想上前拉她,指尖只碰触到她的衣角,又瞬间从他手边溜走。 “主子,你就任由她这般胡闹?”白瑾肉眼可见的不快。 姜无厌神色晦暗的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半响,挥了挥衣袖,“随她去吧。” “你们看好这两个人即可。” ······ 薛南玉趁着最后的夜色遮掩,轻松的穿梭在康勤勤的私宅之中。 去南风馆之前她就试过了,内力虽未完全恢复,但收拾几个小喽啰是绰绰有余的,关键就是如何将子衿给安全的带出去,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想过下死手,但这些人,罪不至死,应该死的,是康勤勤。 在她敲晕了第六个人之后,总算在她口中问出了子衿的具体下落,不要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在宅子里乱转。 将守在他门前的两个人都引开一一解决了之后,她快速的推开了门进去。 虽然早有了心理建设,可看到床上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子衿时,薛南玉还是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若此时康勤勤就在眼前,她一定将这一切都十倍百倍的还给她。 死,是最轻松的,她一定要她生死不能。 她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再看不下去眼前的惨象,从旁边的屏风上扯下一件披风,盖于他身。 子衿若有所感,身体抖颤的厉害,却不肯睁开眼来看她。 薛南玉几次伸手,却不敢去触摸他。 他此时就像个破碎了的娃娃,她害怕她一动手,他破碎的更厉害。 “子衿。”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沙哑的这么厉害。 听到是她的声音,子衿几乎是立即就睁开了眼,还担心是一场梦,拼命的眨眼了几次眼睛,这才确信她是真的,她真的来救他了。 “我好想你。”他的声音比她还沙哑。 因为想着她,想着能再见她一面,问问她为什么失约,所以他连死都不敢死。 看着他眼角的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滑落,偏嘴角的笑容灿烂的有些炫目,她一瞬间心疼到了极致。 她将他连同披风一同裹起,紧t紧的拥在怀中,只能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来晚了。” “对不起。” 子衿将耳朵搁在她的胸前,听着她凌乱的心跳声。 若是现在就死了,也挺好的。 就莫要再连累她了。 “我带你出去。”薛南玉将他扶正,看进他的心里,“你相信我,总有一日,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跟我走,好不好。”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以后都会好好的照顾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子衿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繁星点点,也有他。 已经如死灰的心,在慢慢的生根发芽,然后茁壮成长。 怎么办,他好像又舍不得死了。 她这样的好,好的他觉得,死都变成了一种痛苦。 “带我走。” 哪怕只是短暂的做梦,他只求求老天爷,千万不要让他再醒过来。 然门口出现的人瞬间叫他心口一提。 “你是谁,来人...” 这“人”字还没叫的出来,喉头上已经插了一把短剑,死不瞑目的往后倒去。 薛南玉已知无法再拖延时间,只将他往背上一背,又找了腰带将他紧紧箍在腰间,替他拉上兜帽,低语道,“若是害怕,闭上眼。” 子衿轻轻的应了一声,然而他并没有闭上眼。 虽不能帮助她,但能跟她并肩也不错。 这里是他一生最耻辱的过往,他要睁大了眼睛,自己闯过去。 薛南玉将短剑从那人喉上拔出来,一瞬间血花喷涌,她用了身子去阻挡,子衿身上全然没溅上一滴。 宅子里此时已灯火通明,全部的护卫奴役都在往这边赶。 不动杀心,已经是不可能了。 她朝子衿一喊,“抓紧我。” 感觉到腰间的力道,她瞬间火力全开,大杀四方,一路杀,一路退,终于在有人背后偷袭子衿之时,拿手臂挥挡,中了一刀。 腰间的力道微微有些松开,她大声一喝,“抓紧。” 然后踢开后头的小门,直接窜到后面的巷子中去。 “南玉。”子衿微微带了些鼻音。 薛南玉拼命的往前跑,边跑边道,“子衿,今天你和我只有一起活或者一起死,你自己看着选吧。” 风呼啸的自耳边穿过,很久后才听到子衿的声音。 “我想和你一起活。” 薛南玉嘴角溢出笑声,“好,那我们就一起活,好好的活。” 眼看着就要到巷子口了,突然窜一辆马车横在前面。 薛南玉撇过头去看,后面乌泱泱的都是追兵。 第36章 这次子衿没再吭声,反正是活是死,他都陪着她。 薛南玉笑了笑,决定拼死一搏。 后面追过来的起码有数十人,前面这辆马车,撑死了两三个人,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正当她凝神于长剑之上时,那马车帘子一下被人给掀开了。 “还不快上来。” 露出来的脑袋正好是姜无厌的。 薛南玉面色一喜,当下就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的躲进姜无厌的马车之中。 直等马车快速的移动了起来,后头那追赶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薛南玉这才放心的将系着子衿的带子解下,小心翼翼的将他用披风裹得紧紧的,完全看不出一丝内里的痕迹。 “你们这...”姜无厌刚要出声,薛南玉已经扭头堵住了他的话,“多谢馆主救命之恩。” 她掀帘看了看外头,天色将明,他们去的方向却是城外。 “我们这是去哪儿?”她问姜无厌。 看她护鸡崽儿似得护着子衿,姜无厌的脸色逐渐难看。 “去城外。” “你先去那儿避一避!” 第21章 第21章 也亏得他们出城的早,再晚半刻,便是插翅也难飞出。 康勤勤的贴随亲自带了人将一东一西两个城门彻底封死,谁都不能随意进出。 姜无厌以这个为借口,也留在了乡下的私宅中。 这里平日都是由附近的一户人家代为打理的,两个老人加一对年轻的小夫妻,还有个三岁的小男孩。 薛南玉这边,除了她和子衿之外,就是赶车的老李。 薛南玉没见过她,至少在南风馆和姜无厌那庄子上都没见过。 看她行动之间,还是个练家子。 不过此人沉默不多言,她也无法深入探究,只能暗猜和那苏大全一样,都是韩晨送过来保护她儿子的。 说实话,她对姜无厌的身世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韩晨那人,她不要太熟,可以说“翩翩君子,温雅如玉”这两个词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要不然当时素有京城小佛子之称的林大公子怎么会肯点头下嫁,世代清贵的肃国公府又怎会倾全族之力,将她拱到如今百官之首的位置上。 韩晨中榜那年,她才三岁,虽尚非记事之时,但怎么也想不起来韩相除了林大郎君之外,还纳了旁人。 这夫妻俩是京中有名的恩爱夫妻,韩相府中便是连个通房都没,这姜无厌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孩子,关键是,他的生父又是谁? “南玉。”站在旁边的子衿轻轻的推了推她。 她收回视线,看向子衿,一瞬间为自己疏忽感到抱歉。 “对不起。”说话间她已是一把将他抱起,然后对朝她看来的姜无厌道,“他身子不舒服,我先带他进去休息。” 说罢,也不等他回应,抱着子衿进了那西边厢房。 虽久不住人,但能看出看护的这家人用了心的,屋内并无灰尘,床上也是被褥齐全。 薛南玉将他放在一旁的软凳上,“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厚的被褥。” 见子衿点了点头,她到柜子里翻了翻,果然在下面找到一件更厚的棉被。 她将床上那薄一些的换下,又试了试下面的被褥,并无潮湿之感,这才放心下来。 “你要过来休息一下吗?”她朝子衿道。 子衿扯着身上的披风,有些难为情道,“若是可以,我想先洗个澡。” 薛南玉脸上一僵,瞬间便理会过来,“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你在这儿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见子衿点头回应,她这才转身出去。 姜无厌还站着刚刚那处,没有变动位置。 看护的那家人已经不在了,老李也没了身影。 “馆主?”她喊了声,往他那边走去。 姜无厌转过来看她,茫然的表情微微有了些变化。 “他怎么样了?” 刚刚子衿虽将披风裹得很紧,但下车的那会儿他还是看到了,他锁骨上遍布的红痕。 他开馆子做皮肉交易的,自然懂那代表了什么,那披风之下的情况只怕是更糟。 其实他现在最理智的行为应该就是像老李说的,掉头就走。 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两个不相干的人,毁了自己多年的根基。 可他的脚就跟生了根似了,怎么都迈不开。 尤其是她刚刚毫无顾忌的抱起子衿的那一幕,就跟在他心中发了芽似的,抽出来的新枝越绕越紧,紧的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其实一点也不关心他怎么样了,他想问的其实是,她对子衿的好,到底是因为失约的愧疚,还是,就是动了心。 薛南玉见他问,当然如实的回答,“不怎么好。” “虽然他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但,心里怕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了片刻,她才说道,“对了,我就是想问厨房在哪儿,我要去烧些热水给他洗洗。” 姜无厌咬了咬下唇,神情有些难看。 “我让人去烧吧,烧好了喊你。” 薛南玉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又返了过来。 “那能不能让你的人再煮点糖粥,我想他这几天一定都没有好好吃饭。” 姜无厌脸色一僵,半响才应道,“好。” 薛南玉给他回了个灿烂的笑容,“谢谢。” 第37章 这句谢谢又让他的脸色更差。 “他是我馆子里的人,出了这等事,我也有责任。” 薛南玉嘴角的笑意一僵,半响跟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 热水很快就送了过来,宅子里一直备着姜无厌的衣服,从小衣到外头氅衣应有尽有。 子衿的身量跟他差不多,薛南玉就去求了他。 姜无厌臭着脸挑了两套出来,嘀咕了一句,“回头都算在你的头上。” 薛南玉手指动了动,乖乖接了后,回道,“好。” 拿了衣服她就立马返了回去,先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一条门缝,将衣服整齐的摆放在门后的一个凳子上。 她开口叮嘱道,“子衿,我将衣服放在门后了,你洗好了过来拿。” 然而门内半响都没传来回应。 薛南玉仔细的听了听,虽动静不大,却是有水流动的声音的。 她有些不放心,又说了句,“子衿,我就在门外守着,有事你就喊我。” 这次里面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应答,“好。” 薛南玉稍稍放下心来,将门阖上,依门而坐。 听着里面有细微的动静,她的心就无比的平静下来。 幸好,幸好这次他活着,她还有机会,有机会去弥补她的错。 她往袖子里掏了掏,一叠的银票,都是百两的面t额,足有二三十张。 丰城他们是待不下去了,或许,他愿意的话,她可以带他去北地,去看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带他去见她的大姑妈,她的大外甥女。 然后,骑上骆驼,去荒漠里看最美的星夜。 或许,他们还能顺便去趟北离国,去领略他们与南庆截然不同的风俗习惯。 对了,北离的左贤王还欠着她一顿全羊宴呢,正好去讨要了回来,这厮,一贯的小气,再拖,怕是要抵赖了。 光是想想,都觉得空气清新了几分,她恨不得要立马与子衿分享自己的计划。 “子衿!”她微微侧了头,贴在门缝上,尽量将自己的声音传的更远。 没有回应。 “子衿?”她声音又大了些。 依旧没有回应。 可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然后,水波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大。 薛南玉皱了眉,此时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她着急的推开门,一脚踢在门后的凳子上,叠好的衣服凌乱的撒在地上。 她顾不上地上的衣服,也顾不上脚尖上钻心的疼,只往里面冲。 虽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玉体,可此时比昨晚看起来更为骇人。 满身的擦痕,入目之处,已无完整的一块皮肤。 他手中拿着布巾仍在用力的擦拭。 “好了,好了。”薛南玉一边低声的安抚,一边夺过他手中的布巾。 子衿抬眼看她,一脸的茫然。 刚刚的一切似乎只是他的梦魇,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似乎连自己也不相信,拼命的向她解释。 “我,我只是想洗的干净一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薛南玉再也没忍住,轻轻的箍在他的肩上,隔着木桶,将他自背后抱住。 她贴在他的耳边低声安抚,“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你一点也没有错。”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该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姜无厌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 “出去!”薛南玉眼疾手快,拉了旁边的披风,就将子衿重新裹了起来。 姜无厌自是看到了他们相拥的姿势,此时又被她如此对待,眼眶瞬间泛了红。 “好,我走,我走就是了。” 他也没忍住心中的悲痛,出去时将门重重的阖上。 子衿被吓的一震。 薛南玉连忙轻声安抚,“没事,没事。” 子衿靠着她的头许久,慢慢的缓和了过来。 一日之中被她看了两次身子,而且都不完美,他有些难过。 “我没事了。”他拍了拍箍在他脖子上的手。 薛南玉蹭了蹭他的侧脸,没有放开。 子衿弯起嘴角,眼中已恢复清明,“我真的没事了。” “我既答应了你,要好好的和你一起活,我不会做傻事的。” 薛南玉歪了头看他,半响才扬起一抹笑,“好。” “我去拿衣服给你。” 她起了身,走到门边将衣服捡了起来。 她边走边掸灰,走到桶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穿好了衣服出来,我有事与你商量。” 虽披风挡住了他的春光,但此时见她目光灼灼,子衿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他低头避开她的目光,耳根略红,半响才轻轻点头道,“好。” “那我先出去了。” 有了他的那句保证,薛南玉自是放下了心头压着的大山,轻松的开了门出去。 门一开,刚刚那个叫嚣着要走的人就在门外,红着眼瞪她。 薛南玉嘴角噙着的笑一僵,心中瞬间几个来回。 虽还未跟子衿正式说,但子衿那性情,多半是会随她安排的。 可子衿的身份,才是如今最大的问题。 随她去北地,一路上会经过几个大的州府,下面的小县更是不计其数,路引,名符,一个都不能少。 第38章 此时若写信去北地让薛琪给她办,自是不在话下。 可北地路途遥远,让商队带过去,只怕要一两个月,再等她安排人送过来,又得费时间。 她现在要的就是速度。 眼前人手脚通天的,若求他去办,只怕要不了几天。 想想刚刚才对他的大声怒吼了,她心中就十分的后悔。 不过不怕,这天下,脸皮厚就是王道。 她将腰弯到了最低的弧度,大声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刚刚,对不起。” 她相信,他一定能感觉到了她最大的诚意。 第22章 第22章 要说无赖,谁能比得过薛南玉。 被吼出门的姜无厌,当真是要走的,走的远远的,再不管这个冤家。 可手扶上了门闩,却怎么都没有打开的勇气。 老李也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冒上来的,一脸憨厚的问他,“现在就走吗?” 也不等他回应,就自顾的接道,“那你等会儿,我去赶车出来。” 姜无厌偏过头瞪她一眼,“走,你一个人走好了!” 被他如此一吼,老李十分无辜的摸了摸脑袋,“不是你说的要走的吗?” 看姜无厌眼中怒火窜起,到底是没再继续迟钝下去,憋着嘴往后退道,“那不走的话,我回去继续睡了。” 姜无厌看着她溜的比兔子还快的身影,恨不能将满口的银牙给咬碎了。 也不知道姓韩的是怎么想的,将这两货派来保护他,一个精的要命,什么事情在她前面都藏无可藏,一个笨的要死,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非得给他呛死。 他走,他凭什么走啊,这里是他的宅子,他花钱买的好不好。 要走,也得是他们这对狗男女走。 于是他又气不过的走了回来,就站在他们屋子的前头。 里面似乎没什么动静了,他们,还抱着吗? 他刚提了脚想再往前凑凑,“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不要想也知道,一定是薛南玉那个狗东西。 当时跟自己搞什么男女避嫌,天天不归家,如今,人一件衣服没穿,也没看她避什么嫌,抱的还挺欢的。 越想越气,气红了眼,恨不得一口就咬死了她。 然,还没等他开口,这人就是一个大礼,外加一声对不起。 姜无厌往后踉跄了两步,一脸防备的看着她。 薛南玉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愣了愣,难不成是她表达的有问题。 他没懂? 薛南玉于是又弯起嘴角,拿出了最大的真诚解释,“刚刚在里面,我就是一时心急,不应该吼馆主您的,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 相处快两个月了,她的臭脾性,他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看似不争不抢,其实脾气拗的很。 如此伏低做小,只怕是有事要求。 姜无厌拉着脸看她,冷哼道,“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薛南玉眼神陡然一亮,彩虹屁立马安排上来,“馆主大人,你真乃是冰雪聪明,一看就是有大智慧的神人呐。” “小的对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闭嘴。”姜无厌冲她嚷道,“说人话!” 显然这彩虹屁是没拍好,一下子拍在了马腿上。 薛南玉嘴角颤了颤,看来拿馆子里对待恩客的那些话对他来说,没用。 看他脸上微微透出的不耐,她索性不再绕弯子了。 “子衿需要一个新身份。” “什么意思?”姜无厌盯着她的眼睛,一脸的狐疑。 薛南玉小声的回道,“我知道子衿的身份特殊,这要求说起来也有点不合理,甚至可以说有点惊世骇俗,但是,他真的不能继续待在丰城了。” “你知道惊世骇俗还敢说。”姜无厌脸色突变,立马阻断了她的话。 “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都不要说你往城里走了,便是你出了这个门,要不了多久,康勤勤的人就会找到你。” “你要给他换个身份,换什么样的身份?你是打算带他跑吗,往哪儿跑?你不要以为就凭你能撂倒几个小喽啰的身手,就能安然的带他离开丰城的边界,就算你成功逃离了丰城,然后呢,往哪儿跑,苏州城吗?” “你可知道那苏州城知州的大郎君跟康勤勤是什么关系,那是她认得干爹爹,你以为你们换个身份就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了?” “薛南玉,我该说你是孤勇呢,还是无知。” 姜无厌气的是胸腔起伏的厉害,眼神就犹如一把利剑,恨不得当场就将她刺了个对穿。 薛南玉看着他大动肝火,到了口头的解释咽了下去。 对于她要带子衿去北地之事,她觉得此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就让他随便猜猜罢了。 见她迟迟不吭声,姜无厌实在没忍住,催促道,“你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不是很能的吗,要带人走的吗,怎么了,怕了,怕就待在这里,只要你们不踏出这个宅子一步,我保你们无事。” 薛南玉动了动嘴角,面色有些复杂。 良久,她微微提起嘴角,说道,“多谢馆主。” “只是,窝在这儿终究不是长久之际,我倒无所谓,子衿若被抓回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而且,到时也会连累馆主您。” 第39章 “我不怕被连累t!”姜无厌开口。 “我怕。”薛南玉看向他。 不等姜无厌感动,她又道,“我知知道现在康勤勤必然在外头布下了天罗地网,此时当然不是最好的离开时机,不过我可以等,康勤勤如此大动干戈,等同于是在打柳家的脸,她能胡闹一时,胡闹不了一世。” “只是我要带子衿走,就必须要有名符,路引,他的身份,我求不了别人,我只能求你。” “求我也没用,我也办不了。”姜无厌撇开头,不想再看她。 薛南玉只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半响,还是姜无厌先忍不住了,回头看她,“不是我不愿意办,子衿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罪臣之后,他的身份是登记在册的,帮个罪奴是什么样的下场,掉脑袋的事,再多的银子都塞不出去的。” “我知道你有办法的。”薛南玉不依不饶。 “你为何如此执着?”姜无厌掐着手心,对上她的眼,“你当真就如此喜欢他,喜欢的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为了救他,你就要抛弃,抛弃这儿的所有一切吗?” 我呢,那我算什么? 这句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说。 似乎他爹临走时的那句话,他有些懂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早已经扎根的那么深了。 可是,她却要为了另外一个人,抛弃他,抛弃所有。 薛南玉没有再看他,只是露出一丝苦笑,“我本一无所有,又何来抛弃一说。” “替子衿操办身份一事,我知道难,但对您来说,您若是想办,也并非难事。” “您能在康柳两家眼皮子底下护住他这么多年,想必也是对景家当年之事心存质疑,有些人,其实巴不得他早离开呢,不是吗?” 姜无厌瞬间收起了旖旎心思,诧异的看向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南玉只笑了笑。 然而这一笑,让姜无厌更加的惊疑不定,“景家谋逆一事,当年乃是圣上决断,谁人敢质疑?” 薛南玉呵呵一笑,“皇帝可管不了这事。” “当年晋王叛乱,皇帝自身怕是都难保了,还有心思管这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县令,哼,康柳两家,怕才是那真正的贼人。” “薛南玉。”姜无厌高声阻她,“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这种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否则,我也护不了你。” 薛南玉笑笑,“我本也无意说起,不过是想求一下馆主您。” “子衿与其继续待在丰城,日日提醒那些人曾经犯下的罪过,倒不如放他走。” “给他一个新身份,彻底抹去他的旧身份,那些人,不是能更加安枕无忧了吗。” “馆主,我知你有办法的。” 姜无厌看了她一眼,侧头思考着。 薛南玉久等不到他的回应,继续道,“馆主,您帮我这一次,就当是还我前面两次救您之恩,我们自此一笔勾销,我再不会烦你帮我做任何事。” 姜无厌安静的听着,听到最后反是气急而笑,“一笔勾销?” “呵,好一个一笔勾销。” “你是两次救我,可这恩,我昨日便还了。” “若无我相救,你们只怕早死在康勤勤私宅外的那条巷子里了。” 薛南玉脸色一白。 不错,依他所说,她的确不能再要求他做任何事了。 “那你要什么,多少银两才能办成,你开个价!” 他是商人,那就在商言商。 没成想,姜无厌听到她如此说,立时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笑容让薛南玉的心提到半空中,原因无他,只因这笑容看起来,似喜似悲,又带有几分的愤怒和失望。 薛南玉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三千两,一分不能少。”姜无厌开口要求。 薛南玉扭头诧异看他。 这人... “南玉。”突然背后传来了子衿的声音。 他只开了一条门缝,人就站在门后,双眼湿漉漉的向她看来。 薛南玉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子衿也绽开了嘴角,朝她微笑,然后将视线转向姜无厌,说道,“馆主,劳烦你了。” 薛南玉还未理会过来,姜无厌已经是面色一沉。 “随你们,我只要看到钱就行了。”说罢,便是甩袖离去。 薛南玉还怔在原地,子衿已经开了门,满脸的欢喜。 “南玉,馆主他答应了。” “嗯?”薛南玉一脸的莫名其妙。 子衿给她解释道,“三千两银钱我出,馆主会给我安排一个新的身份的。” 面对他的灿笑,她真不知该怎么告诉他这个事实。 她的袖子里正好藏有他的三千两银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第23章 第23章 这之后好几天薛南玉都没见过姜无厌,老李也不在,看来是真的走了。 看护的那家人会每天过来将饭菜煮好,然后再离开,几天时间,她也就远远的见过一次,互相点头就算打了招呼了。 至于要北上的计划,第一天她就跟子衿说了。 去投奔她的大姑妈,她还有个大外甥女,两个人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感情很好,基本的情况都跟他一一交待了。 第40章 只是,隐去了她大姑妈的身份,她大外甥女的身份,还有她的身份。 北上之路漫漫,总有说清的时候。 子衿当然是没有意见,她在哪儿,他便跟去哪儿,只是心中终究留了一些遗憾。 薛南玉也知道,他的心结就是他的母亲。 那日他在门后听了那么久,肯定也听到了她说的关于他母亲的那些话。 当年景家的案卷是从她手上过了的,应该说所有关于晋王谋逆的案卷都是先在她手上过了一遍的。 当年站队晋王的高官世家不在少数,哪个单拧出来都是身份显赫的大鱼,她自然不会关注到下面这些芝麻小官,若非她小姑母火急火燎的回来求到她跟前,她怕是连景如意的名字都不会有印象。 她现在犹记得小姑母当时求的是,景如意是个好官,难得的好官。 那么当年景如意攀附晋王的证据链一定是齐全,且辨无可辨的。 说实话,她在跟姜无厌交涉之前,心中还是存有一定的疑虑的,可姜无厌给她的反应,恰恰证明了景如意的无辜。 “子衿...”她待要开口问他,可想替他的母亲正名,他却先一步堵住了她的话。 “谢谢你,相信我的母亲。” “有你,有你的朋友相信她,我想母亲会很开心的,可是,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能离开,好好的活着,我相信这才是我母亲真正希望的。” 薛南玉微微皱了皱眉头,咽下要说的话。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是她龟娘子的身份去与康勤勤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不过眼下的确是她心急了,当前最重要的事,应该是要先离开康勤勤的势力范围,安全到达北地之前,他们都算不上绝对的安全。 至于为景家平反,制裁康柳两家的事,以她现时的身份,怕是孤掌难鸣,反倒要借助她小姑母的力量才行。 心思已定,她也不再纠结。 这些时日,她与子衿同宿在一起,开始时,她的确也有分房而宿,坚守礼义的想法,可一夜连续被他惊醒了几次,想着日后终究是要照顾他一生的,此时再执着守礼也没多大的意义了。 去北地之后,她已经想好了,会让大姑妈替他们做主了,先斩后奏,京中那边之后再折腾也没什么用了。 子衿今夜似乎也很难入眠,翻身了几次,小声的喊她,“南玉,你睡着了吗?” 薛南玉面朝他,笑道,“还没。”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子衿往她这边蹭了蹭,“没。” “就是,馆主已经走了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 “你说馆主是不是出了事儿了?” 薛南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不会的。” 这些时日,他们似乎刻意没再提起康勤勤,也没再提姜无厌。 薛南玉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子衿,是不想提。 今天提起,其实他也并非真正地关心姜无厌,可薛南玉似乎会错了意。 她侧过身与他相对,打开话闸,“你对姜无厌到底了解多少?” 夜色昏暗,所以薛南玉并没有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快。 良久,才听到他的声音。 “其实我对馆主也不是有多了解,馆主他平素不怎么爱说话,虽一直都住在红楼里,但鸨爹明令禁止,不准馆中人往那处去。” “我几次见他,也都是被喊去弹曲的,说的话总共加起来也没几句。” 薛南玉问他,“那你知道他爹是谁吗?” 姜无厌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过鸨爹应该是知道的。” “怎么说?”薛南玉好奇道。 “就是有次我进红楼弹曲,听到过一言半语,似乎是鸨爹在劝馆主什么,提到了馆主的爹和娘亲,然后馆主发了好大一顿火,我也被赶了出去。” 薛南玉沉默了片刻。 “南风馆是一直都这么火的吗?”她问子衿。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子t衿没听懂。 薛南玉给他解释道,“我不是丰城人,所以对丰城不是太了解。” “南风馆如今做成丰城第一的青楼,是因为有你,还是本身背景就够强大。” 子衿握着她衣角的手有些僵硬。 薛南玉放下手去,将那只手握住。 “不要瞎想,我就是问问,看他到底能不能护住我们。” “如今我们手中就只剩下这三千两,馆里的那些,只怕是很难拿回来了,若他真能帮你办下名符,舍弃这万贯金银又有何惧,如果他不能,那这三千两,就是我们接下来沿途打点的银两,他便是一分也别肖想。” 子衿嘴角微扬,慢慢的回握住她。 他开口道,“南风馆是有实力的。” “虽然我不清楚馆主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人,但我曾见过柳玉与他客气说话的模样,他身后的人,一定是比柳县令还厉害的。” “不过说南风馆是因为我才做到第一的,未免就有些托大了,我进去的时候,南风馆当时有个花郎,那才是真正的才貌双全,不可多得的妙人儿,不过后来他自赎了身嫁人去了。” 薛南玉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 对于他说的后半段,她丝毫提不起兴趣,不过有一点还是明确的,南风馆很久之前就存在了。 她有些好奇,韩晨到底是怎么想的,堂堂一国丞相之子,蜗居在一个小县城不说,还开了个青楼。 第41章 这孩子,就算只是个庶子,认回去也总比在这儿堕落的好吧。 ······ 由于睡得太晚,她和子衿第二日都赖了床。 子衿的生物钟还没有完全调整的过来,是以,日上三竿也只有薛南玉一人起了。 她一打开门,差点没被门口的石雕给吓得一命呜呼。 早已入了冬,今天又是个多云的天气,有太阳,但算不上温暖。 姜无厌虽披了大氅,但两鬓的碎发还是湿的,一看就是在外面待了有些时候了。 “你来了怎么不喊我!”她小心翼翼的阖上门,这才压着嗓音问他。 姜无厌眼眶发红,上来就是质问,“你跟他睡一起了?” 薛南玉做了个“嘘”的动作,“你小声一点,他还没醒。” 姜无厌两眼冒出熊熊烈火,一字一顿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他睡在一起了?” 薛南玉咬紧了牙,将他拉的远远的。 “你怎么回事?” “我与他睡不睡在一起,这问题就如此重要?” “重要!”姜无厌势必要一个让他死心的答案。 薛南玉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道,“是。” 姜无厌一瞬间跳脚,“你就这么饥不择食,康勤勤玩弄过的破鞋就这么香,这么吸引你。” “姜无厌。”薛南玉看向他,眼神不善,“请你慎言。” “当日若非你之故,我不失他约,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所以你就将自己赔给了他是吗?”姜无厌一脸的痛苦。 他放下了最后的颜面,“薛南玉,愧疚不是感情。” “这事既因我而起,我来补偿他,我会补偿他的。” “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再让康勤勤见到他,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再待在他的身边了。” 薛南玉面色难看,将话题彻底堵死,“不能。” “姜无厌,什么事都好商量,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一定会带他离开的。” “丰城不是个久待的好地方,你也尽快离开吧。” “呵,呵。”姜无厌突然笑了起来,“离开,你说的容易。” 他从袖中扯出一张纸出来,“如今这布告贴的满大街都是,要不了多久,怕是这儿也不安全了。” “就算我给了你名符路引,你们往哪儿走,哪儿你们都走不了。” “没有我护着你们,你们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康勤勤这次是铁了心要将他抓回去的,柳家,呵,就是柳玉哭瞎了眼,柳家也不会替他找公道的。” 薛南玉皱了皱眉,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又生了什么变故,但显然与她之前的想法有所差异。 期望柳家压住康勤勤此路怕是不通了。 如今,他们怕是还要在这里多逗留些时日。 可刚刚,基本是半撕破了脸,此时再让她说出些软话来,着实有些难为情。 她低头沉默了片刻,正欲开口,子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南玉,让我跟馆主说几句吧。” 薛南玉见他披着衣服站在风口,连忙走了过去。 “外面冷,你先进去。” 子衿拍了拍她替他裹紧衣服的手,微笑道,“没关系的,就让我跟馆主说几句。” 薛南玉看向他,然后点了点头,“好,那你们进去说。” 子衿侧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姜无厌,笑容温和,“馆主,可以吗?” 姜无厌面无笑容,直接与他们擦肩而过,进了他们宿的厢房。 子衿又抬头与她一笑,这才跟着进了屋子。 时间不久,那屋子就再度打开,姜无厌脸色难看,便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往外面走,边走边喊,“老李,回去。” 她也是这时才发现,老李就蹲在门后的石墩旁,衔着一根干草,仇视的看了她一眼。 不过也就只有一眼,便乖顺的听姜无厌的吩咐,出去赶车了。 她回头往西屋那边看去,子衿就站在门边,笑容灿烂。 他手中拿着东西向她挥舞,薛南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新的名符。 第24章 第24章 看着子衿如此欣喜的神色,薛南玉其实有点开不了口,告诉他,他们只怕暂时还走不了。 “怎么了?”子衿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出来,跨出门外,有些忐忑,“你不高兴?” 薛南玉挤出一丝笑,“没有。” “只是!”她上前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回屋内,然后将姜无厌给她的那张布告摊开给他看,“只是我们北上的日程怕是要往后推推了。” 布告上虽只有她一人的画像,还只有七分像,但姓名,曾住地,都一一描述详细。 见过她的,必定一眼就能认出。 也就是说,她现在的处境比他还堪忧。 “对不起,连累你了。”子衿低着头,手足无措。 薛南玉轻轻掰开他的手掌,阻止了他的自我折磨,“如今你我之间,谈何连累。” 两人相拥了片刻,待子衿心绪平稳,她这才松开他。 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名符和路引,她拿起翻看,随口问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子衿手指蜷了蜷,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坐到一旁,“也没说什么。” 见薛南玉朝他看来,笑了笑,“就是跟我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说了康勤勤在外面的布置。” 第42章 薛南玉在他对面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子衿继续说道,“他说如今丰城内外都是康勤勤的眼线,不但如此,她还在周边所有的路道上都安排了人,也就是说无论我们北上,还是南去,即便就是出了苏州城,都逃不过康勤勤的手心。” 薛南玉脸色一沉,她几乎能想象,姜无厌说这些话的表情。 真实的对话,只怕比这还要残酷几倍。 她手中把玩着他那得来不易的名符,冷笑一声,问道,“他给你这东西,问你要了什么?”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没,没什么。” 薛南玉步步紧逼,“没什么是什么?” 子衿惴惴不安,他紧扯着衣服下摆,“你,你不是说,只要他能护住我们,就算是散尽全部也无所谓的吗?” 薛南玉眼露诧异,“全部?” 她起身往床边走去,枕头下的暗层中果然是空空如也。 “哼。”薛南玉冷笑了一声,“也亏得他咽的下去,也不怕噎死自己。” 她又重新坐到他面前,“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全部有多少?” 子衿低了头道歉,“对不起。” 薛南玉拉住他,“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那本就是你的银钱,你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我就是想知道,姜无厌此人,是不是真的跟他名字一样,贪得无厌。” 子衿犹在替他解释,“也不就这名符路引的钱,还有我替自己赎身的钱。” “往日我身份特别,就算再多的银钱,也没办法自赎,如今我有了新的身份,我对馆主自是感恩戴德,无他可报,这点钱财他要拿去,便全拿去了吧。” “多少?”薛南玉仍旧执着。 子衿贝齿轻咬红唇,良久才道,“那银票的数额你是知道的,加上我给他的三千两,总共就是一万三千两。” 见薛南玉点头,他继续道,“我那妆台上的抽屉里还有些碎银子,百来两也是有的,但估摸着已经被小风拿走了。” 薛南玉又点了头,问道,“还有呢?” “我见你那屋子里的古董瓷瓶也不少,还有一些别人送的珠宝物件,这些小风都还没敢运出去,应该也值不少的银钱。” 子衿点头,“应该吧。” “不过我没有具体的估算过,基本上都是她们送了我就扔在一边了。” “不过我记得有人曾送了我一幅前朝江明楼的画,t说是无价之宝。” 薛南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的呛死。 她抬手阻止子衿继续说下去,自己就不该问的。 江明楼的画,自己也曾有过一幅,后来送人了,送人之后她才知道单那一张看不出来画了个什么东西的画,就因为江明楼的盛名,值一千两,而且是一千两黄金。 她已经不想知道他那一屋子值多少银钱了,她怕知道了,她要吐血。 子衿看她蔫蔫的模样,神色有些复杂。 从也不曾想过,有遭一日,他会为了独占一人而变的如此面目可憎。 跟姜无厌进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去康府的那一天,你是故意的。” 姜无厌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他却已经毫无所惧。 因为他笃定了,今日在这屋子里所有说的话,他都不敢说与南玉听。 姜无厌盯着他看了片刻,冷笑道,“那日不过是个巧合,有人刺杀我,她作为我的护卫,替我挡了毒箭,最正常不过。” “谁也无法预料,你会出事。” “如今,你不也就是拿着她心底的愧疚,将她捆绑在身边,可这不是爱,迟早有一天,她也会累了烦了,你们终究会痛苦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 他走到他面前,突然下跪。 “馆主,求求你了,放过她吧。” 姜无厌脸色白了白,然后侧身避过。 “你求我有何用,她现在不是一心要跟你在一起的吗?” 子衿抬头看他,“我知道你也喜欢他。” “可是馆主,她和你身份有云泥之别,你们没办法在一起的。” 姜无厌低头看他,眼神冰冷,“我和她身份有何不同?” “你能喜欢她,必也看出她非池中之物,就算她现在只是一个龟娘子,有我相助,也必定会有展翅翱翔的那一天。” “而她和你在一起,就只能成为一粒不起眼的沙,即便你们能安全的离开丰城,你以为你们就能自由自在的成为普通人了吗,不,你们只会东躲西藏,因为,你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上一个认识你们的人,然后,你们会再逃到其他的地方,你们永远不会有家,永远会活在恐惧之中。” 子衿掐了掐手心,看着她道,“我愿意。” “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哪怕就只能活一日,我也愿意。” 姜无厌呵呵冷笑,“与你认识这么久,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自私冷漠的人。” “我真想开了门让她看看,你现在这一副嘴脸。” 子衿也呵呵而笑,“可以啊,开了门我也正好能告诉她,你明明早可以将你嫡父派来的人一网了之,却偏要选择在康勤勤生辰那天,用心是何以的歹毒。” 姜无厌眉头皱了皱,有些站不住。 “是她跟你说的?” 子衿起身笑了笑,“她是说了一些。” 第43章 “但我知道的只比她多,不会比她少。” 姜无厌眉头紧皱,等着他的下言。 子衿笑了笑,然后给他讲了个故事。 “我少时曾听家中奴仆讲过一个故事,一个花郎和一个穷苦书生的故事。” “这花郎呢,本是丰城郊外一个猎户家的孩子,年少时,因着容貌出色,成了这十里八乡许多小娘子心目中的白月光,也因着家中长辈的爱护,让他长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儿郎。” “若是他按着长辈们替他挑选的良人,想来也会有个幸福美满的人生的,可惜啊,他偏偏看上了一个路过丰城,进京赴考的穷魄书生。” “也许是因为那书生长得眉清目秀,是他在这一隅之地难见的丽色,也许是那书生巧言善语,是他在这乡野秽语中不曾听到的动人辞藻,总之,他就是一头栽了进去,家人、朋友的劝谏,完全无济于事。” “那书生在丰城总共待了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便继续踏上了赴京的行程,留下了失了心又失了身的小郎君...” “够了,不要再说了!”姜无厌大声阻止他。 子衿笑道,“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馆主不想知道结局?”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姜无厌看向他的眼神犹如利剑,“哼,都道是会吠的狗不咬人,我今日算是见识过了,那最乖最会伪装的才是最狠毒的。” 子衿依旧浅笑,他转身往床边走,翻开枕头下藏着的银票。 “这里是三千两银票,馆主既惦记着,那就都拿去吧。” “我那屋子里的东西,馆主喜欢,也可都搬空了,林林总总,十万两总是有的。” “馆主当年给了我安身之所,避我颠沛流离,我是感激您的,可这些年我为馆里赚来的,早已还清了不知多少倍了,可是你,仅仅因为那一丁点儿的嫉妒之心,就将我置于生死之地。” “馆主,如今是你欠我的。” 看着他笑着靠近,姜无厌又无意识的往后踉跄了两步。 子衿停住,笑容依旧,“馆主,什么我都可以不要,我就只要一个薛南玉而已。” “算我求你了。” 姜无厌无意识的捏着手上的东西,然后,将手心中的小木牌扔在桌子上,又从袖子中掏出路引,一并摔在了桌上。 “你要走,便与她走的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说罢,转身便要走。 “等等。”子衿追了上去,将手上银票塞进他的手心。 “说好的,三千两买名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姜无厌脸色难看,将几十张银票捏的皱起。 刚开了门,后面又传来子衿的声音,算是告诫。 “馆主,以后若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记得,莫要再逼得太狠,若逼得狠了,她是会跑的。” 第25章 第25章 两人足等了有一个月的时间, 姜无厌再未出过面,不过他倒也没有将事情做绝,帮他看护房子的那户人家仍旧每天过来, 打扫庭院,做饭, 洗衣服。 只是, 因那布告上是她的画像, 子衿不愿意她再露面, 与那户人家打交道的便变成了他自己。 他虽未再提过何时能北上的事, 但薛南玉多少能感觉到他的一些焦虑,尤其以这几日最甚,常常整夜的翻滚睡不着。 薛南玉尝试着安慰他, 可每次刚碰触到他,他便似触了电一般的闪开,事后又是一连串的道歉。 薛南玉初初以为他这是被姓康的那个畜生糟蹋了后的应激反应, 可后来又觉得不太像,毕竟两人也同床共枕了有一个多月了,初时他的确是恶梦连连, 可每次她将他捞到怀中来细细安慰,他的情绪都很快就能安稳下来。 是最近有什么事刺激到他了吗? 她是有几次看到他跟看护那家的小郎君聊天, 可她一个女人,总不好探听他们之间的私密话吧。 难道是他跟那小郎君打听到了什么? 她又摇摇头给否认了, 他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依照子衿的谨慎性子, 此时绝对不会节外生枝。 那能让他如此焦虑的只有一件事了, 就是他们何时能离开。 他一直顾虑着她,看来是自己没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趁着今日天色混沌, 无星无月,吃完饭后,薛南玉就将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一遍。 “你要去找姜无厌?”子衿一把抓住她,捏的死紧。 薛南玉都不知道他一个男人,哪来这么大的手劲。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放松,“现在外面形势不明,此时过去找他,也是无奈之举。” “再说,我们北上总要弄点盘缠,此时南风馆正是热闹之时,找一两个冤大头借点儿银两总是要的。” 子衿自然知道她口中那借的含义。 “对不起!”说起银钱这事,他多少有些愧意。 是他将自己看得太过清高,却忘了,这世间走一遭,最缺不得的就是银钱。 薛南玉摇了摇头,没继续在银钱的话题上逗留。 “我离开后,你将这门从内紧锁了,除了我,谁喊都不要开,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她小声的叮嘱道。 第44章 子衿点了点头,但抓住她的手仍没有松开。 薛南玉也没有强行扒开,犹豫了片刻,又道,“如果...” 这次子衿却没有等她说完,强行打断道,“没有如果。” “你一定要回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直到等到你为止。” 薛南玉闻言笑了,“好,我一定会在天亮之前赶回来的。” 她换上那日去康宅救他的那身夜行衣,子衿一直送到了外院大门,这才肯松了手。 “千万小心。”这是第一百零八次的叮嘱。 薛南玉也第一百零八次的耐心回答道,“好。” 看着他将门关紧,她这才转身投入了夜幕之中。 她第一个去的就是姜无厌的私宅,虽然t子衿很肯定的跟她说,此时姜无厌一定在南风馆,但她还是去了,反正顺路,也不耽误功夫。 不过事实告诉她,还是男人最懂男人,起码子衿是比她更了解姜无厌的。 私宅的外围本来就没几个人值守,她一路很顺畅的摸到了正屋,不过远远的就看到那一排屋子黑灯瞎火的,她就知道,姜无厌当真不在这儿。 那夜猫子,不到午夜都睡不着的,就算睡着了,也会留个小烛燃着。 当时为了配合他,她可是用了好几夜才适应的。 既然不在,也不能瞎耽误工夫。 她脚下未停,转身就要离开,偏偏眼尖,瞄到角落里站了一个庞然大物。 再定睛一看,是老李。 人下人,吓死人。 她略略定了神,才咧开一抹和善的笑容,迎了上去,“老李,我来找馆主有事的。” 那老李却不应她话,尚未等她走到跟前,已摆好了决斗的姿势。 薛南玉离她两步远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此时虽无月光,但能看清楚她的神色,比最后一次见到的好不了多少。 目光凌厉,内有杀气。 薛南玉虽不知道哪儿得罪了她,仍旧摆着笑脸问道,“老李,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李冷冷回道,“想揍你的意思。” 薛南玉收起笑意,人都说的这么直白了,就没必要再去贴她的冷屁股了。 何况,她也有心试试老李的深浅。 大战一触即发。 薛南玉正准备发力,后面突然又出来了一人。 “主子在南风馆。” 薛南玉见是苏管家,连忙收力,收的太急,微微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多谢。”她行了君子礼,转身离去。 老李见她走远了,这才收了姿势,白了苏管家一眼,“就这样放走了?” 苏管家回视她道,“要不然呢?” “将她揍一顿,然后再让主子心疼一下。” 老李被她如此一呛,气呼呼的说道,“那你喊我过来干吗,你做了个好人,到叫我成了那个恶人。” 苏管家两眼笑一眯,开口就是气死她的节奏,“就是为了做那个好人啊。” “让她记着我这份人情,改日才好讨要。” 她一副欠揍的模样,“就是我要好好想想,以后得问她要什么才能符合得上她的身份。” “小人。”老李气呼呼的咒骂,“以后有这事别再喊我了。” 她也不再跟她废话,转身就走,走晚了她都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拳头,将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给揍成猪头。 到时别怪她不尊老爱幼。 偏姓苏的就是欠扁,都走老远了,还能听到她追着喊的声音,“你以为天天有这等好事啊,放眼天下,只怕也没几个能让她欠着人情的。” “你跑慢点嘛,大不了我到时带着你一起去讨要。” “别生气了,笑笑,你就要像你的名字一样,多笑笑才能更快乐。” “哎吆吆,救命,李笑笑要杀人了啊...” ······ 薛南玉一口气跑到了南风馆后门才停下了歇气。 刚要敲门却又突然停住,和之前不一样,她不是南风馆的人了。 她刚才沿路过来,城内几处布告栏上虽然已经没有了她的缉捕令,但此事犹新鲜着,关键是赏金很多,她没必要在此时测试人性,自找麻烦。 几个起跳,她沿着围墙根儿,顺进红楼西侧。 虽然此处人烟稀少,但她仍是谨慎的没有从正门进去,借着旁边的一棵大树,想直接从三楼的窗户跳进去。 就在她看准了时机跳过去的那瞬间,她看到了一双葡萄一样的大眼朝她看来。 她一个愣神,差点就没扒的住窗框,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他的面前以极不雅的姿势翻了进去。 姜无厌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除了扭了个头,甚至连姿势都没换。 薛南玉快速的忽略掉自己刚刚的丑象,愉快的跟他打招呼道,“馆主,好久不见。” 姜无厌嘴角颤了颤,又将视线重新回到前院那热闹之处。 第45章 薛南玉脸皮厚,也弯下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哎,那不是阮大娘子?” 姜无厌朝她看了一眼,眼神不善。 薛南玉只当没看见,继续道,“这阮大娘子之前不是喜欢舞公子的吗,我跟着去过几次,那是相当的阔气,对了,你头一次不是要吃卿本堂家的小粥和桂花糕的吗,那银钱就是她赏的。” “哎。”她又将头往窗边伸了伸,更加靠近他,“那是在新选花郎吗,哎呦,这姓阮的今晚是要疯了呀,那红牌一次可是一万两啊,啧啧,真有钱。” “别说,这新花郎当真是仙姿佚貌啊,你这又是从哪儿挖来的,成年了吗?” “聒噪。”姜无厌终于忍无可忍,斜了她一眼,伸手将推窗放下,遮了她的视线。 “说罢,你来有什么目的。” 薛南玉扯起嘴角干巴巴的笑道,“你这么多天没来,我这不是不放心吗,过来看看。” 姜无厌拉下嘴角,往楼梯方向指道,“那现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别这么无情嘛!” 她非常狗腿子的去倒了一杯茶水过来献殷勤。 姜无厌没接。 薛南玉自己一口喝下。 赶了这么久的路,的确有些渴了。 姜无厌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嘴角上扬了一瞬又重新压了下去。 薛南玉见他迟迟不接话,没办法,只能自己开口。 “我刚刚一路过来,看布告墙上我的画像已经被撤了下去。” “康勤勤这是妥协了吗?” 姜无厌掀起眼皮看她,舌尖微舔下颚,许久才出声道,“若是妥协了,你们打算明天就走吗?” 他目光灼灼,薛南玉反是不敢再看他,垂了视线,到了嘴边的应答却是怎么也说不出。 姜无厌却已知她的答案。 然后给的答案也注定要让她失望。 “明面儿上的妥协了,毕竟,丰城县令还是姓柳。” “那...”薛南玉想问问他可知道康勤勤的具体布局。 不待她问完,姜无厌就提前答了,“不知道。” “子衿原是我南风馆的人,你也曾做过我的护卫,你觉得,康勤勤会将她的部署告知我?” 薛南玉微怔。 “她有没有对你怎样?”这句话问的是真心实意。 不是没想过会给他带来麻烦,但知道了他的母亲是谁,总觉得他不会真的出事。 况且今晚看苏管家那么淡定的模样,他应该也是没事的。 姜无厌看着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开口问道,“她若对我怎么样了,你能如何?” 薛南玉沉默了片刻,对上他的眼睛,“我会去杀了她。” 姜无厌突然就笑了,有这几个字就够了。 他不再为难自己,也不再为难她。 红唇轻启,“你若真想走,求我,不如去求一人。” “谁?”薛南玉问道。 姜无厌看着她,说出一个她想破了天也不会想到的人名。 “柳玉。” 第26章 第26章 姜无厌的南风馆能这么多年在丰城独占鳌头, 必是有自己的门路的,薛南玉从不曾怀疑过他的能力,却也没想到这次弄名符、办路引的人会是柳玉。 “他知道是给谁办的吗?”薛南玉讷讷的问。 她知道这问题问的有些弱智, 但她也想知道柳玉的用心。 姜无厌果然白了她一眼,“你说呢?” “而且。”他语气平平, “是他主动找上我的。” 薛南玉眉头挑了挑, 有些惊讶, “怎么会?” “他不是应该恨死了子衿, 巴不得他早死了才对的吗?” 姜无厌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 “都说你不懂男人,果然如是。” “柳玉比你想象的聪慧,且更狠。” “不过要说这世上谁最希望子衿好好地活着的, 那一定非他莫属。” 薛南玉看着他,也不去深究谁说的她不懂男人,眼下她最关心的就是柳玉这样反常的原因, 以及他背后是不是还憋着什么大招,比如在名符路引上做了什么手脚,或者半路安排了截杀。 换而言之, 他就是再说的天花乱坠,她也不相信柳玉此人。 姜无厌一看她这模样, 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死了,那便是要t记在心上一辈子的, 哪比得上活着还是跟人跑了的好, 爱变成了恨不说, 还得因为得不到一辈子都要百爪挠心, 日以继夜的煎熬,到死了也瞑目不了。” 薛南玉皱起眉头, 听得是十分的诧异。 姜无厌挑眉道,“别看我,这是柳玉的原话。” 薛南玉又去仔细品味这话,实在是有些看不懂,“那他这到底是喜欢康勤勤还是恨她呀?” “这不成了互相折磨吗?” 姜无厌嘴角抽了抽,觉得再与她讲下去无异于对牛弹琴。 不过压在心中这么久的乌云总算被拨散,见到了天日。 她不懂情,也挺好的。 第46章 他转了话题道,“你若真想安安全全的带着他离开,最好还是再从长计议一番。” “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跟柳玉合作,如今这丰城里,若说有谁还能悄无声息的从姓康的眼皮子底下将你们完好无缺的送出去,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说实话,薛南玉有些动心了,但这事,只怕还是要跟子衿先说一下的。 姜无厌看她犹豫不决的模样,也不催她立马做决定。 “反正你们现在也走不了,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你可以先回去问下他的意见,若他同意,我再来安排。” 这话算是说到了薛南玉的心坎儿上,她笑着道了谢,这次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 看她还要从窗户边跳下去,姜无厌指了指楼梯,“从那儿下去吧。” “今夜选新的花郎,连四公子都往前头凑热闹去了,后院没人,后门那儿若还有人的话,你从拐角跳出去就好了,总比这儿下去要方便。” 薛南玉一想也是,又道了一声谢。 刚下了一个楼梯,又重新返身回来。 “小风还在后面地窖?”她问。 姜无厌点了点头,“还在。” “我怕姓康的查出来什么,一直只让白瑾、青林两人轮流看守。” “你要下去看看吗?” 薛南玉想了想,回道,“去看看吧。” 姜无厌这才起了身,想与她一同过去。 薛南玉依旧与之前一样,侧了身让他上前,边走边说,“小风这等卖主求荣的人,留下来终究是个祸端。” “你让白瑾、青林看着他,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姜无厌停下,扭头看她,“你要杀了他吗?” 依心而论,薛南玉的确有此打算。 小风这人,典型的不到黄河心不死之辈,一旦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定会是后患无穷。 只是看着他两眼炯炯,她自然就转变成了,“即便不要了他的命,也要尽快处理了。” “他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了,否则一旦被康勤勤发现,只会徒生事端。” 姜无厌嘴角上扬,“你这是在担心我?” 薛南玉看他一眼,抬了抬下巴,“走吧,再不走天都亮了。” 姜无厌切了一声,回过头去继续下楼。 薛南玉看着他的后脑勺,神色有些复杂。 这人,总是在她硬下了心肠的时候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其实抛开太爱财这一点,他还是挺讲义气的一个人,若是个女生,她挺乐意跟他做朋友的。 ······ 外头果然如他所说,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顺着地窖的楼梯下去,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傻了。 “人呢?”姜无厌瞪大了眼问她。 薛南玉眉头一皱,“你问我?” 姜无厌反应了过来,连忙往上跑。 薛南玉也跟着她跑,看他跑的方向,猜出来他是要去找谁。 他们当时将小风爹给接过来,后来为了方便挟持他,就将人给安排在了最后排边角的一个空屋中。 此时那屋中仍有亮光,姜无厌便是门也来不及敲,一脚就给踢开了。 “谁?”惊跳而起的不是别人,正是青林。 小风那爹还在,不过与上次薛南玉看到的略有差别,那时叫人带过来时,也只是腿脚不便,如今却是脑袋上磕了婴儿拳大一个洞,气若游丝,怕是离死不远了。 “主,主子。”青林吓得是瑟瑟发抖,双膝一弯,便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对不起,主子,我姐她不是故意的,她已经去追了,一定能追的上的。” 姜无厌听着他的话,气的全身发抖,“去追,追谁?” “我怎么跟你们交待的,一定要小心小心,你们是怎么做的,还去追,人跑了,这大半夜的,随便找个地方窝着,你们到哪儿去追?” “对不起,对不起主子,是我们没做好,您惩罚我们吧,随便您怎么惩罚都行。”青林这次将头磕的“嘭嘭”作响。 姜无厌还要发火,被薛南玉给拦了下来。 “行了,惩罚的事日后再说,你先起来,将事情的原委交待清楚。” 青林偷偷瞥向姜无厌,后者将脸往旁边一甩,侧脸的下颌线拉的紧紧的。 他便没敢起来,不过倒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交待出来。 “那小子一直求我们俩,想要看他爹一眼,他软磨硬泡了许久,我姐一个心软,就想着趁着今日人都往前院凑热闹去了,便带他过来看一眼。” “我也是跟着的,就是怕他耍花招,哪知道,他也不知道跟他爹说了什么,都已经准备要回去了,老头子突然就情绪激动了起来,我们都还没反应得过来,他人已经往墙上撞去了。” “小风当场就抱着他爹哭的死去活来的,我姐让我去喊大夫,她留下来看人,可我带着齐叔回来的时候,小风和我姐都不见了,就这老爹一个人躺在地上。” 姜无厌扭头看他,“齐叔也知道?” 青林胆颤的点了点头,“知道。” “齐叔也安排了人去找,说,说...” 第47章 “说什么?”姜无厌吼他。 青林头一缩,“说找到了,也不用再带回来了,直接就地杀了埋了。” 姜无厌又要吼,薛南玉拉住了他,“齐叔安排的也没错。” 姜无厌看她,薛南玉勉强笑了笑,“我看那老翁已无回天之力,小风此番逃出去,已再无能牵绊住他的人了。” 她看向他,“一个人的仇恨是很可怕的,齐叔要他死,也是在保护你。” 姜无厌甩开她,“谁关心这个了。” “是他们这一个个的,还当我是个主子不,发生这么大的事,没一个去告诉我,竟然还想瞒着我。” “若非你今夜要来看,他们什么时候说,等康勤勤上了门再来说?” 他狠狠剜了一眼青林,“让齐叔上这儿来。” 薛南玉摇了摇头,跟青林交待,“让齐叔去红楼。” 她又指了指那老翁,“这儿也先找个人过来看着。” 青林还是习惯性的看向姜无厌,被他一吼,“你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 介于薛南玉此时还是被通缉的身份,姜无厌让她先回了红楼,自己留下等齐叔安排人过来。 薛南玉也只坐下等了片刻,姜无厌就回来了,齐鸨公和青林跟在他后面。 薛南玉起身打了个招呼,齐鸨公回了一下礼,笑意有些勉强。 姜无厌脸色奇差,他靠着薛南玉身边坐下,“你有话就问吧,他们不敢撒谎。” 薛南玉也勉强的笑了笑,然后开口问齐鸨公,“追出去的人有消息回来了吗?” 齐鸨公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 “追出去多久了?”薛南玉再问。 齐鸨公与青林相视了一眼,才回道,“快一个时辰了。” 薛南玉看向青林,“你姐传消息回来了吗?” 青林摇头。 “那有人见到了白护卫吗?”薛南玉问。 齐鸨公连忙点头,“有,刚出去了不到半刻钟,就有人碰到了白瑾,传回来消息说要一起行动。” 薛南玉点了点头,又问了句,“你们确定人跑出去了?这南风馆这么大,藏人的地方应有尽有,就算是藏了起来,你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来。” 齐鸨公眉头微蹙,“馆里自是找了的,她们后来在后门那儿发现了个血手印,比对掌心大小,极有可能就是小风的。” “后门今天两个值守的都去前面看热闹了,那儿没人守着,所以想着他极有可能就是从后门跑出去的。” 说完,也是惭愧的低了头。 薛南玉叹息了一声,“让人都撤回来吧,外面找没多大的意义了,他藏在哪儿的可能性都有。” “至于馆内,再好好的排查一遍吧,小风鬼心思多,留下那血掌印未必就不是障眼法,为了迷惑你们的。” 齐鸨公闻言,点了点头,请示了一下姜无厌,退下去安排。 不过片刻之后,又匆匆的赶了回来,神色仓惶,t“还真被薛娘子给说中了,那小鬼根本就没离开...” 青林精神一振,“找着啦,在哪儿?” 齐鸨公面上苦楚,埋怨道,“但凡你姐弟俩有薛娘子一半的脑子,我们就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多功夫,让人跑了不说,还给主子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青林脸色又是一暗,“什,什么意思,不是没离开的吗?” 齐鸨公却不再看他,只低着头跟姜无厌、薛南玉两人回报。 “有小厮说,半个时辰前看见左典史的马车离开,她走时带走了一人,虽遮了大半张脸,但有人看见那人的左眼是瞎的。” “依着左典史和康县丞的关系,她带走的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小风。” 姜无厌、薛南玉两人都还没发话,青林却是身形不稳,连连后退。 薛南玉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姜无厌却察觉到了不对。 他起身步步相逼,“青林,你这般害怕干吗?” “说,你到底还瞒了什么?” 青林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薛南玉。 薛南玉眼皮跳了跳,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青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和我姐上次聊天的时候,无意中提到了主子乡下的宅子。” “当,当时小风就在旁边。” 第27章 第27章 尽管姜无厌已借出了他最好的马, 薛南玉犹觉得太慢,恨不得插了翅膀立即就飞回到子衿身边。 算算时间,若小风搭了左典史的马车直接就去的那康府, 加上护卫聚集的时间,怕是此时已经出发了。 再快, 再快些。 也不知姜无厌用了什么法子, 东城门微开着, 城下无一人值守, 而打开的缝儿又恰好是一人一马通过的宽度。 薛南玉丝毫未减速, 直接就冲了过去。 一人一马狂奔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总算是看到了村庄的边儿,天还未亮, 但有几家已经生起了烟火,炊烟袅袅的。 薛南玉也不管急促的马蹄声会引来什么样的关注,横竖, 此处是不能留了。 进了院子,里面动静全无,她先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康勤勤的人还没到,继而敲门, 门却一推就推开了。 第48章 数九寒天的,薛南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子衿。”她试探的喊了喊, 屋内无人回应。 她屏住呼吸听了会儿, 确定屋子里除了她, 没有第二人。 难不成康勤勤的人已经来过了? 她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 冷静... 点了蜡烛,她环顾四周, 床上被褥整整齐齐的,不像有挣扎的痕迹,反倒像是根本就没人在上面睡过。 难道是子衿久等她等不着,出去寻她了。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否定,此时天还未亮,她记得她有跟他说过,天亮之前定会赶回来的。 他不是任性的人,定不会在此时瞎胡闹的。 不急,不急,说不定他只是睡不着,出去溜达溜达了。 虽然这话说了她自己都不信,但此时也别无他法。 快速的在宅子里巡了一圈,没找到人,她又开了门,准备再往外围去找找。 人多的地方,他不会去,她之前摸过周边的环境,知道村庄的最北边有个荒废了的林子,平日里很少有人往那边去。 那林子深处,还有条河,南方的冬日不像北方,这么冷的天气也只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她不敢再往后面想,将脚下的速度提到最快。 “薛南玉。”呼呼作响的风声挟裹着熟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又往前跑了十余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往后一看,墨点儿似的人物慢慢走到她跟前。 是姜无厌。 “怎么了?”他有些气喘吁吁,哑着嗓子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薛南玉看着他,慢慢对上了焦,“子衿不见了!” “我要去寻他!” 姜无厌眼中也是一抹惊慌,不过瞬间就又稳定了下来。 他安抚道,“你莫要着急,定不会出事的。” “老李,你带着人分开去寻。” 薛南玉这才看到他身后还站着几人,老李,青林,还有几个庄子上的仆役。 老李点了头,开始分配人手。 薛南玉往前走了两步,抓住她,指向后面的林子,“去林子里找,后面还有个湖泊也要看看。” 老李点点头,带着人一溜烟儿的消失在暮色之中。 薛南玉也要跟去,姜无厌一把就将她抓住。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找到子衿我们直接走。” 薛南玉要甩开他,他却不放,“不要意气用事,子衿不是那种糊涂的人,如今康勤勤正在来的路上,找到他,你们立刻就走。” 薛南玉犹豫了片刻,拉着他,“东西你帮我收拾一下,我还是亲自去找到他才放心。” 也不等他回应,薛南玉转身就跑。 姜无厌吩咐了青林去收拾,也追在了她后面。 薛南玉本不想管他,已拉开了有段距离,但... 她皱了皱眉,还是缓步等着他追了上来。 姜无厌看她面色不虞,也不敢吭声,只咬牙跟着。 两人穿梭在林子中,尽管薛南玉已放低了速度,姜无厌仍跟的有些勉强,就在他一不小心踏空之时,薛南玉一个闪身就将他抱离原处。 “对,对不起。”姜无厌低着头,显得十分局促。 薛南玉有些恍惚,总觉得这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稍稍一想,就知道他这是因白瑾一事觉得愧疚。 薛南玉也不说破,将他在平坦之处放下,指了指前方,“那条湖泊就在前面,直走就行。” 姜无厌一直低着头,此时天色渐明,薛南玉看见他脸色似有些红,还不待她看清,他已转过身去,往她指引的那个方向走。 薛南玉也不耽搁,提步跟着。 走了约莫有一半的路程,前方出现了老李的身影。 “主子,找到了。” 薛南玉从姜无厌的身后赶了上来,神情激动,“在哪儿?” 老李原没有看到她,此时一怔,脸色便有些古怪了起来。 薛南玉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他人呢,在哪儿?” 姜无厌示意老李,“说吧。” 老李指了指身后,“就在湖泊旁,我们找到的时候,他...”说到这儿又停住了,最后干脆放弃了组词,“算了,你们还是自己去看吧。” 她话音刚落,薛南玉已经是嗖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姜无厌刚要追去,又停了下来。 “人怎么样了,没事吧?” 老李摇了摇头,“没事。” “就是状态有点不对!”她边带着他往那边走,边说道,“小梨找到他的时候,人就在湖里站着,小梨怕惊动了他,盯了一会儿,但人并未往湖中心走,不像是要寻死的模样。” “可这大冬天的,湖上面都结了冰了,他这,不典型的是有病。” 姜无厌乜了他一眼,问道,“现在还在湖里?” “哦,那到没有了!”老李摇摇头,“我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上来了。” 她强调道,“他自己走上来的。” “冻得瑟瑟发抖,上了岸就将挂在一旁的大氅给裹上了。” 她啧了一声,“你说,这人莫不是在梦游吧。” 姜无厌又乜了她一眼,扭头加速往湖边走去。 第49章 ······ 薛南玉到了湖边的时候,子衿正往回走。 与她四目对视,面色一喜,“你回来了?” 薛南玉仔细瞧了瞧他的面色,除了有点苍白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不妥。 “你怎么跑这么远来了?”虽然已经极力压住心中的恐慌了,但语气仍有些冲。 子衿立马一脸的歉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看他一脸拘谨的模样,薛南玉心头的火便再也发不出来了。 她叹息了一声,语气已经柔了下来,“真拿你没有办法。” “你冷吗?”说话间又将他的披风给裹紧了些。 子衿摇了摇头,“现在不冷了。” “我们回去吧。” 薛南玉却将他叫住,“子衿,等等。” 子衿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薛南玉勉强挤了笑意,“我们现在不能回去。” “康勤勤快要到了。” 子衿闻言皱紧了眉,甚至腿脚发软有些站不住了。 薛南玉一把将他稳住,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 她安抚道,“不要担心,我们现在就走。” 子衿两眼有些空洞,半天才凝神看她,“真的?” 薛南玉点了点头,“真的。” 子衿嘴角的弧度刚要升起,却又立马换上一副防备的模样,“他,他怎么在这儿?” 薛南玉回头正好看到走过来的姜无厌主仆两人。 她拥紧子衿,告诉他,“他是来帮助我们的。”t 姜无厌听到她的话,也不拖拉,直接上来就说,“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小梨已经在前面等了,我们先绕道回城,此时所有离开丰城的路肯定都堵死了,我们干脆反其道而行,先撤回我那庄子上去。” 薛南玉有些犹豫,一时未应。 反倒是子衿与姜无厌视线对上,然后先点头下了,“行,可以。” 薛南玉有些诧异,她也知道姜无厌的计划算是上策,可也是最危险的一条道路。 诚然,他们此时能安全进城,可一旦稍有不慎,就会被瓮中捉鳖,到时当真是插翅难逃了。 而且,她看了看姜无厌,他们此番若真躲到他那庄子里去,只怕也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别再犹豫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姜无厌催促道,“如果你担心会再有人泄露消息,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了。” “而且白瑾如今就在庄子上,你回去了,随你怎么处理。” 薛南玉看向子衿,见他拼命点头,也不再纠结,“好。” 姜无厌见她点了头,这才扬起一抹笑容,看向老李,老李点点头,一声长哨,林子里便走出两人,一人手中牵着一匹马,马蹄都用软布仔细的裹着。 老李上前将马蹄子上的软布扯下,然后牵了一匹出来给薛南玉,“你们共骑一匹可以吧。” 薛南玉连忙点头。 她转身要扶着子衿上马,为了让他能上马方便点,她顺手将他裹着的披风向后拉开。 子衿连忙要抓,却还是被她看清了披风下的风景。 “你...”她刚想要问,子衿已经是泫然欲泣。 “别问,可以吗?” 薛南玉察觉到四周探究过来的眼神,嘴一抿,重新给他裹进了披风,然后一个使力,将他推上马背,让他侧坐着,自己也翻身上去,将他团团护住。 她回头扫过一直盯着她看,神色莫名的姜无厌,最后将视线定在老李身上。 “劳烦李前辈前面带下路。” 老李刚要应答,姜无厌已经走到了另外一匹马的旁边,语气平常,“我与你一同回去。” 老李嘴角颤了颤。 若非有外人在,她此时一定直白的让他边儿上去。 这个时候,逞什么能。 第28章 第28章 她带着子衿, 那个叫小梨的带着姜无厌,四人两马绕了远道儿,一直到城外的十里亭才停下。 已经有马车在那儿等了, 几人略作乔装,然后换了马车, 还是从东门入进的城。 入城时并没有被官兵拦下来做例行检查。 薛南玉看了姜无厌一眼, 猜测估计是柳玉帮的忙。 马车是一刻未停, 直接连人带车进了庄子。 苏大全带着人就守在马车边上, 见她抱着子衿下车, 又看了看后面脸色微冷的姜无厌,犹豫了一下,拦住了薛南玉。 “薛娘子, 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南玉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子衿,有些为难的说道, “可以是可以,但能等我先将他送进去吗?” 苏大全愣了愣,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让开路。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子衿也有些难为情。 薛南玉却没依言将他放下,苏大全见状, 往旁边一个婢女示意道, “带他们到准备好的客房去。” 那婢女点头, 随即引导到, “薛娘子,请跟奴婢来。” 薛南玉却未跟着她走, 反是看向苏大全,微笑道,“不用这么麻烦的,若是可以,我想就住以前我住的那间。” 苏大全未能一口应下,看向姜无厌,见后者点头,这才笑道,“那您自便。” 第50章 “我在花园那边等您。” 薛南玉应下,扭头又跟姜无厌点了一下头,这才抱着子衿离开。 子衿搂着她的脖子,一路将脸埋在她的胸前,知道她生着他的气,也不敢多言。 薛南玉一路未停,待踢开门,见里面还是她走时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将他放坐在软凳上,她这才扭身去翻衣柜。 其实这个屋子她也没住过几天,基本上都是在姜无厌的屋里陪睡的,她的被褥都还在他屋里头呢,只这个最开始带来的包袱,放在衣柜里。 其实也没什么可翻的,整个衣柜里就放着她这一个包袱。 她将包袱拧了出来,然后打开,里面有她的旧衣服,还有一些以前的东西,最下面压着的,是两套崭新的成衣,正是她之前买给姜无厌,人嫌弃没要的那两件。 也是好几两的银子买的呢,她之前拿去退,差点没被老板给撵出来,又不是衣服有问题,谁家店铺给退的。 没退的掉,也没舍得扔,她当时是全没想到还有再翻出来的一天。 虽不是厚款的冬衣,但棉布质地的,就算是贴身穿也很舒服,何况,总比他现在身上穿着那湿黏黏的衣服要好的多吧。 她拿给他,道,“你先换上,然后裹着被子应该就不冷了,等青林来,我再将你的衣服拿过来。” 子衿看着她手上那两件成衣,微微有些怔愣。 她一个女人,包袱里哪来的男人衣服? “之前姜无厌住我那里,替他准备的,他不喜欢。”薛南玉开口解释。 解释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别人不喜欢的,给他,是个人听着都不欢喜。 她放下衣服,拉住他的双手,眼神真挚,“以后我会给你买更好的,这两件,你就先将就着,不喜欢,等衣服送过来了,我们再换了就是。” 子衿懂她的在意,笑眯眯道,“我很喜欢的。” 他从她的手中抽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最上面的那件,微微一笑,“布料很柔软,穿着一定很舒服。” 姜无厌弃之如敝屣的,对他而言,是很珍贵的宝物。 他其实一点也不介意。 薛南玉看他眉眼之间的确透露着欢喜,也就不再继续纠结。 “我出去让人打了水进来,你泡一会儿,去去寒气,这大冷天的,若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不用了!”子衿拉住她,“我已经不冷了。” 毕竟在他人的地盘上,总不好太事儿。 薛南玉看出他的顾虑,劝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我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若事事都觉得为难,岂不是活的太累。” “总之,你不要太多拘束,大不了我替他做事,以此来抵我们住在这儿的开销。” 子衿没想到自己的顾虑反成了她的负担,他脸色几变,最后彻底抛开顾虑。 “好,你去替我跟他们要点热水。”他推了推她。 薛南玉面上一喜,刚要去开门,敲门声已经响起。 薛南玉打开一看,是姜无厌敲的门,他后头还站着几个粗壮的仆妇,有两人抬着一个空的大木桶,还有几人各拎着两个小木桶,里面皆是装满了水。 看来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她咧开嘴,给了他一个极灿烂的笑容,“还是馆主您想的周到。” 她往后让开,让后面的奴仆把东西送进来,然后笑眯眯的跟姜无厌说,“馆主,谢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但凡有用到我的地方,我绝无二话。” 姜无厌直接忽视掉子衿探究过来的目光,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行了,以后的话以后再说,你真要谢谢我,以后莫不如就直接叫我的名字。” “你早已不是我的护卫了,老是馆主、馆主的叫着,听得别扭。” 他如此爽利,薛南玉倒不好再推诿,思考过后,拍手道,“好,那我以后就叫你无厌公子。” 虽然与他的意思稍有偏离,但,总比之前馆主馆主的叫着好多了。 他爽快的点头,“好,那我以后也喊你南玉。” “行。”薛南玉也是微笑点头。 “南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薛南玉扭头去看,只见子衿已经站了起来,正往他们这边看。 她快步往他那边走去,问道,“怎么了?” 子衿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木桶那边。 几人已经将澡桶安排好了,里面也已经倒了热水。 薛南玉走过去试了试水温,觉得大差不差,但子衿的肌肤娇嫩,怕比不得自己皮厚肉糙。 她招了招手,喊子衿过来,“你自己来看看水温是不是合适。” 子衿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看着那两件衣服,似有些犹豫不定。 “南玉,你替我选选,看哪件更好看。” 薛南玉笑得眼睛都快成了一条线,男人啊,哪怕再落魄,臭美都是t本性。 她也不搅他雅兴,给他指了蓝色的那件,“左边的。” 子衿当即拿起那件,欢欢喜喜的走到她身边。 第51章 摸了摸水,又是一脸喜色,“水温正好。” 薛南玉点了点头,“那就好。” 见子衿目不眨眼的看着她,她又问道,“还差什么吗?” 子衿无奈的笑了笑,“你不出去吗?” “啊,哦!”薛南玉顿时反应了过来,再厚的脸皮,也是瞬间爆红,“行,行,我这就出去。” “我就守在外面,你有事喊我。” 子衿也笑开了颜,“我洗个澡能有什么事?” “那位苏管家不是还在等你。” 薛南玉一想也是,“行,那我快去快回。” “你洗完了澡,自窝在被子里就行,这水等我回来再倒。” 子衿点了点头,嗓音娇柔,拖着尾音,“好。” 又催促道,“你快去吧。” 这等小意温柔,将薛南玉的心都快软化了。 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出去。 未走几步,却见姜无厌就在门洞处,身旁无人,几个仆妇皆没了身影。 她走到他身边,犹豫着问,“无厌公子,你这是在等我?” “是有什么吩咐吗?” 然这句最后却卡在咽喉处,只因转过身看她的姜无厌,面上全无刚才的和气,两眼通红,愤怒都快溢出来了。 “你将我的东西给他了?”这话说的是咬牙切齿。 薛南玉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姜无厌也不与她打哑谜,“那两件衣服,你明明是给我的,为什么要给他。” 薛南玉一脸的迟疑,“你不是不要的吗?” “我不要那也是我的,你不能给任何人,更不能给他。”姜无厌怒吼道。 薛南玉看他表情狰狞,觉得他就是在无理取闹。 明明刚刚才对他有点儿好感的,如今全都败光了。 她垂目纠结了片刻,决定不再与他争论,毕竟如今身在他的屋檐下,给他也算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算了,能忍就忍吧。 她退后一步,语气尚算平和,“苏管家还在等我,我先过去找她。” 姜无厌却强横的拦住了她,“不准走。” “今日不将话说清了,你哪儿都不准去。” 薛南玉深呼吸了几次,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刚要开口,苏大全已经从长廊那边跑了过来。 “哎吆吆,小祖宗啊,你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行吗,都火烧眉毛了,薛娘子我先带走了啊。” 姜无厌本执拗的眼神,对上苏大全拼了命,都快眨废了的眼,微微一怔。 然后任由苏大全将人从他面前拉走。 看着两人消失在长廊尽头,他这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他回头望向那紧闭的屋子,眼神渐渐凌厉了起来。 看来他着实是小看他了。 无妨,来日方长。 何况,他想到他今早那个反常行为的可能性,心中便什么气都没了。 他就不相信,薛南玉还能要他。 他对着屋子的方向冷笑了一声,然后心情愉悦的大步离开。 第29章 第29章 苏大全拉走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或者对她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的事。 是给庄子外围都布上阵。 “听青林说,你就用几个土坯, 然后就将那几个混丫头耍的团团转,都给吓尿裤子了。” 薛南玉一边扫视周边的环境, 一边心不在焉的应付她, “不过都是些唬人的把戏, 对上高手就不顶用了。” 苏大全摆了摆手, “没事, 高手来了就让笑笑去应付,这丰城里能做她对手的,恐怕没几个。” 薛南玉观察地形的动作一顿, 扭头看她。 倒不是对她说的大话产生质疑,只是对笑笑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苏大全见她看过来,迟疑道, “怎么了,我哪儿说的不对吗?” 薛南玉摇了摇头,问道, “笑笑是?” 苏大全这才一拍大腿,给她解释道, “哦,都忘了给你介绍了, 笑笑就是老李, 老李的全名就叫李笑笑。” “估摸着她生下来就不喜笑的原因, 她娘老子就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可惜,白废了, 整天拉着一张脸,跟人欠了她钱似 。” 苏大全犹在吐槽,薛南玉却皱紧了眉。 李笑笑,这名字一点也不陌生,或者说,对整个南庆武林来说,都不陌生。 只是,这个李笑笑跟那个李笑笑,是同一个人吗? 苏大全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直接给了她肯定的回答,“你也不要猜了,他就是被她老娘给赶出宗门的那个李笑笑。” 薛南玉的讶异之色还没表现的出来,苏大全已是一掌落在她的肩上,“你也不要多想,咱家小主子给的银子多,她自然是要效忠的。” 苏大全往她身边凑了凑,伸出一只手,五指全开,“一个月五百两的月银,谁家能请得起这么个祖宗。” 说罢,又是一脸委屈的抱怨,“老奴我累死累活的,一个月也不过才两百两,这苦,我要跟谁说去。” 薛南玉嘴角颤了颤,突然产生了一个疑惑。 她低声问苏大全,“那陈媪一个月多少?” 第52章 陈媪是庄子上一个打杂的,平时就帮着扫扫地,给菜地浇浇水啥的。 苏大全怪异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问的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三十两。” 薛南玉脸色立马就变得不好了。 她十二个时辰全天候待命,陪吃陪喝陪睡,关键时候,还要陪着精神聊天,别人三陪,她还多一陪,凭什么呀。 感情她才是那个最冤的冤大头啊。 她不死心,继续问,“那庄子里谁的月银最低?” 苏大全这次变聪明了,没有多说,只是拼命解释,“你别看陈媪平时做的都是些琐碎的,看似无关紧要的小活儿,可这宅子里谁缺了她都不行,她完完全全就是最重要的那一块砖,哪儿需要就上哪儿去,这宅子里谁有她勤快...” 薛南玉伸手拦了她,她已经不想再听了。 诚然,她已经知道了姜无厌的真实身份,可对于这月银一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难以接受一个护卫都能有这么高的月银,诚然,这护卫不是一般的人,可她为南庆都几度生死了,一年下来也不过才人两个月的月银。 更难以接受,她之前劳心劳力的,在人心中,也就和一个打杂的老媪一样的价值。 太打击人了。 薛南玉有些颓丧,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开始做布置。 苏大全见她默不吭声,只是拿着一根树枝在摆弄,觉得自己似乎是将什么事情给搞砸了。 她清了清嗓子,跟在她后面,“薛娘子啊,其实有些时候啊,事情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个样子,就比如人啊,通常在喜欢的人面前,就喜欢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其实他有可能就是想吸引你的...” “好了。”薛南玉扔掉手中的树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回头看到苏大全一副张大了嘴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啊,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吗?” “不好意思啊,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苏大全勉强维持住笑意,“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听清就算了。” “你刚才说什么好了?” 薛南玉指了指前面,“这几棵树本身就可以做天然的壁垒,稍稍做点改动就行了。” “我猜康勤勤过来,必定不会选在白天,这阵,夜里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看苏大全一脸求知欲的模样,她笑了笑,推了她一把。 “你干什么?”苏大全吓了一跳。 然后,然后明明看着她就在眼前,偏偏怎么走都走不到她的身边。 苏大全刚开始还是一脸惊愕的模样,慢慢的笑容就爬上了嘴角。 “甚好,甚好...” 这白日里,看得清都能吓出一身汗,晚上指不定以为遇上了鬼打墙呢。 胆子小的,直接吓破了胆都有可能。 她十分好奇的问她,“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弄的?” 薛南玉上前一脚,一把将她拉出了阵,然后笑道,“家学渊源,不可外传。” “不过。”她狡黠一笑,“若是苏管家您肯传我一星半点儿的医毒之术,也不是不可以交换交换心得的。” 苏大全立马变了脸,“那还是算了。” “老奴我才疏学浅,怕是薛娘子你也看不上眼。” “饭点儿到了,快回去吧,莫要让主子久等了。” 薛南玉看她落荒而逃的紧张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药老的医毒之术天下闻名,可惜,每一代都只收一个徒弟,她看苏大全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徒,怕是传承到她t这儿就要断了,若真是如此,就真不是可惜二字能够描述的了。 她叹息了一声,跟在她后面走了片刻,然后转弯,回到她的房间。 屋中并没有人,洗澡的大桶也已经搬走了。 她喊了两声“子衿”,有奴仆从外面进来。 “薛娘子,子衿公子已经先去前厅用饭了,主子说,你若回来,也请一同过去用饭。” 薛南玉先道了一声谢,这才往前厅去。 明明没几个人,前厅却摆了两个桌子,东边一桌,坐着姜无厌和子衿两人,西边一桌,苏大全和李笑笑坐着。 青林此时就站在那李笑笑身后,平日里也算阳光的孩子,此时耷拉着脸,一脸的拘谨。 薛南玉没时间多研究,在坐哪一桌上犯了难。 这,也不像是因主仆之别分的桌,之前她做姜无厌的护卫时,也不是没有跟她同一桌进食的经历。 姜无厌身上没有那种世家大族里养出来的拘束感,一言一行必须要与礼度丝毫不差,相对来说,他算是活的随心所欲,自由潇洒的。 其实她挺喜欢他的,要是脾气能再好些,然后不掉钱眼儿里,那就更好了。 她抬脚往苏大全那桌走去,不是按主仆之分的,那就是按男女之分了。 “南玉,你过来,坐这边。” 姜无厌热情似火的朝她招手。 薛南玉微微一愣,刚刚还凶的跟仇人似的,这会儿就能亲昵的跟亲人似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人格分裂吧他。 她移开视线,往子衿看去。 第53章 子衿对上她的视线,勉强一笑。 就因为这勉强一笑,薛南玉不再犹豫,往他们那一桌走去。 也不看姜无厌指的那方向,直接坐到了子衿的那一边。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看他面色似乎有些难看,薛南玉关心问道。 子衿只是摇头一笑,没吱声。 姜无厌也没因她的冷落而甩脸子,甚至更加热情,“今儿早上有渔农送来的河鲜,这个季节能弄来这么好的,可不多见。” 他说着,还亲自起身,将那鱼蟹往他们面前推了推。 甚至招呼道,“快吃,冷了就腥了。” 薛南玉眉头皱了皱,总觉得他热情的有些过度了。 难道是... 见她夹了鱼就要往子衿碗里塞,她连忙捧了碗过去,“这鱼我爱吃,谢谢。” 姜无厌看了她一眼,大方的将那筷子鱼肉放进她的碗中,嗔道,“难道还缺了你这一口不成。” 薛南玉犹疑着收回碗,看着碗中的鱼肉发呆。 姜无厌热情未退,又是夹了一块鱼腹要给子衿。 “子衿,我记着你最爱这清河鱼,来,这块最好的给你。” “你看你,才一个月未见,竟是瘦了这么多,我再给你多夹几块,你多补补。” 薛南玉总觉得他这是在点她,索性放弃对碗中鱼肉的研究,朝他看去。 视线扫过子衿,却觉得他面色似很痛苦。 再要关心,他却一手捂着嘴,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薛南玉匆匆瞥了姜无厌一眼,只觉他那笑莫名的瘆人,不过她也没时间研究,起身就去追子衿。 可惜还没追出门,已听见子衿在外痛苦呕吐的声音。 她一急,险些被门槛绊住。 出了门就看见子衿扶着院中的一棵树,吐得是昏天暗地。 薛南玉皱了眉,又回头看了一眼姜无厌,然后将视线转到那河鲜上。 然姜无厌却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大咧咧的将刚刚夹进子衿碗里的鱼塞进自己的口中,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成功粉碎了她的怀疑。 薛南玉收回视线,走向子衿。 子衿好不容易收了吐势,回头看她,两眼濡湿。 “南玉,我不舒服,我想先回去。” 薛南玉点了点头。 她上前,也不嫌弃他,用袖子内衬给他擦了擦。 姜无厌在后面看的恨不能咬碎了一口银牙,对上子衿飘过来的视线,他突然又笑得一脸狡黠。 “子衿,你这莫不是吃坏了肚子吧。” “正好苏管家懂点医术,不如你让她瞧瞧,身体不舒服啊,就莫要强撑着,要好好看一看才行。” 第30章 第30章 子衿不对劲, 应该说是很不对劲。 明明脸色苍白,看起来难受极了,可他不但没有理会姜无厌的好意, 而且可以说是恨毒了的瞪了他一眼,扭头往他们住的屋子方向跑了。 姜无厌几乎是他跑起来的同时, 就发出一声怪异的讥笑。 薛南玉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去追子衿。 追到门口, 子衿已经将门从里面锁上了, 她没推得开, 但能听到门后有细细碎碎的哭泣声。 “子衿,你开门,是我。”薛南玉尽量压低了声线, 就怕再惊着了他。 她耐心等了片刻,呜咽声大了点儿,似乎藏了无数的委屈。 她轻声问道, “是刚刚我出去的时候,姜无厌跟你说了什么吗?” 里面仍未有所回应。 薛南玉一下子冷了脸,“我这就去找他。” 刚走了两步不到, 还没下廊下的石阶,就听到后面开门的声音, 伴随着子衿的否认,“不是。” 薛南玉转身看他, 哭的是梨花带雨的, 一副楚楚可怜样儿, 也没多久, 整个眼眶都已经红了,似兔子眼睛似的。 薛南玉微微有些心疼, 上前两步,慌张的都不知先伸出哪只手碰他。 “你为什么哭?”薛南玉直白的问,她不想再猜,只想尽快弄清楚原因。 子衿抬眼看她,泪珠又如雨下。 薛南玉皱了皱眉,明明昨晚之前都还是正常的,就今天... 她顿了顿,不对,她终于想起来昨晚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 她昨晚跟他说要进城找姜无厌,他除了最开始的下意识的紧张之外,后面就再无阻拦的话,甚至是有些急迫的希望她走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今早里头湿透了的衣服,她可不觉得他只是在湖边散散心就成了这样。 她将他拉回屋子,关上门。 “你,为什么跳湖,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她只觉得眼眶发热,心口也有些闷闷的。 两人虽一直无夫妻之实,但这一个多月,她觉得与他就是正常的夫妻,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 虽是有些困难的,但那也只是暂时的,她一定会带他逃脱这个牢笼,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可为什么呢,那么痛苦的时刻都熬过来了,他为什么要在此时抛下她离去。 难道她就注定要孤寡一生,谁沾上了她,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她往后踉跄两步,跌坐在软凳上,突然就笑了起来。 第54章 “你,也是要离开我的吗?” 子衿两眼迷蒙的看着她,不明白这个也从何而来,可他突然之间就清醒了过来,他知道,再隐瞒下去,他才是会真的失去她。 他跪坐在她面前,将她紧紧的拥住,“不,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不是你的过错,你只是太好了,好的就像我的一场梦,我每天每天都在害怕,若是这梦醒了,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愧疚,可是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可以欺骗自己,上天待我是不薄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来。” 子衿松开她,疯狂的开始敲击自己的肚子。 薛南玉也只是愣了一瞬,眼神变了几变,然后迅速蹲下拉住他,避免他再次伤害自己。 “你?”她眼神控制不住的往他的肚腹方向看去,眼神略有诧异。 子衿只以为的她难以接受,又挣扎了起来。 薛南玉也有些控不住他,索性也跪坐到地上,然后将他紧紧地拥入怀中。 “子衿,没事,没事啊!”她轻声安慰。 等子衿稍稍稳定了些情绪,她这才低头看他,斟酌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差,甚至不想谈及他。” 怀中人身子僵硬着,薛南玉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将他拥紧了些,吻了吻他的乌发。 等他身子稍稍放松下来,才继续道,“事情总要解决的,我们先起来,好好谈谈好吗?” 他的背一瞬间又重回僵硬。 薛南玉无奈,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头顶,另辟蹊径。 “我呀,从生下来开始,就没人告诉我,要如何去爱一个人。” 薛南玉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放松,继续趁热打铁,“你别看我现在挺落魄的,身上分文都没有,其实我出生在一个挺好的家庭里,我父母当初的结合也是为了两个家族的利益,所以他们即使再不喜欢彼此,哪怕是相看两厌t,也不能分开。” 子衿仰头看她。 薛南玉低头苦笑,“我有一个姐姐,我父亲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的身上,甚至连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我的母亲,她的孩子太多了,当然,她也有最喜欢的孩子,但那个人显然不是我。” 她微微有些哽咽,“所以我小时候呀,就做了最令他们头疼的孩子,烦的他们不胜其烦,其实我也不过就是希望他们能多看我一眼,可哪怕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希望,他们也不愿意施舍。” 她望进他的眼中,“所以子衿啊,你能不能教教我,什么是爱。” “我虽不怎么懂,什么是爱,可是,除了你,我没有想过要和其他人共度余生。” 她看见子衿眼中有星光闪过,微微扬唇,“所以子衿,在我的余生中,你能不能好好教教我,怎么去爱你。” 明明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偏偏脸上洋溢着最灿烂的笑容。 子衿使劲的点头,“好。” 他重新投入她的怀中,将她紧紧的拥住,“南玉,他们不爱你,我爱你,余生,我都会一刻不停的爱你,告诉你,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 薛南玉也紧紧回抱住他,“好。” 虽只是为了安抚他而扯出的过往,可此时她的心感觉到无比的宁静。 若不是康勤勤死咬不放,她倒宁愿与他厮守在一处,然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几亩良田,吃不掉的,就去集市上卖,而他,就在一旁看着就好,什么都不要做,就陪着她,然后等到子孙满堂,走都走不动的时候,她再告诉他,她的曾经。 可惜,若去了北地,这一切只怕都要瞒不住了。 不过,她一定不会让他受委屈的,反正无论怎样,她的事,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凭什么又要来插手。 两人就像个傻瓜似的一直坐在地上,此时相看一眼,都有些绷不住了,笑了起来。 冬日地上寒凉,薛南玉起身,顺带也拉了他一把。 此时事情已经摊开,薛南玉也用了自己悲苦的童年来打了底,有些话问出来就顺口了一些。 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她开口问道,“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子衿抬眼看了她一眼,低头看着茶杯中的水。 薛南玉握住他垂在腿上的那只手,整个身体都倾向他。 “我尊重你的决定,若你想留下他,他就是我的孩子。” “我不想!”子衿打断她。 他不容许他们之间有一丁点不确定的因素存在。 他开口道,“他的存在,只会无时无刻的提醒我,康勤勤对我做的那些肮脏无比的事情。” “我要忘记这个人,将这个人彻底的从我的生命中除去,他就不能存在,一天也不能存在。” 薛南玉见他神情又有些癫狂,连忙握紧了他的手,“好,好,都随你。” 子衿抬眼看她,神色慢慢恢复,“南玉,我们以后也会有我们的孩子的,我会给你生好多好多。” 薛南玉点点头,微笑着哄他,“好。” “你想生几个便生几个。” 似是想到了未来儿女绕膝的画面,子衿嘴角微微地上扬。 第55章 薛南玉又再劝了几句,总算让他同意了,先让苏管家过来把一下脉。 毕竟,就算不要,也得看看现在的身体情况。 请了苏管家来,姜无厌也跟着来了,靠在门框上一脸戏谑的看着他们。 薛南玉也不问他是怎么看出来子衿有了身孕的,只是对他今日的行为着实有些失望。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的,非要用这种旁门左道,让人下不来台的手段。 姜无厌自然看到了她撇过来的不耻眼神,他咬紧了牙关,无所谓,他就是来等个结果的。 她混淆了感情与同情,他就让她看看,一个被人玩过了的破鞋她要,那一个怀了野种的破鞋,她还要不要。 只是,她全身心的都在那人身上的模样,着实的刺眼。 他干脆不再折磨自己,往院中的一棵雪松看去。 天上开始零零散散的飘起一些毛絮,他怔愣了片刻,惊喜的发现,竟然是雪花。 下雪了。 然他高兴的情绪还没完全起来,就被她的一声问询给打断了。 “怎么样?” 他转过身看去,薛南玉正一脸紧张的看着苏大全。 苏大全脸色不是太好。 子衿看上去却有些兴奋,“怎么样,是不是不太好?” 苏大全皱了皱眉,先是看了一眼姜无厌,又回头看对面的两人,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是有些不好。” 子衿有些雀跃,又拼命的压抑着,“既不好,那便是不能留了。” 他似松了一口气,想要抬头看苏南玉,苏大全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不是他不好,而是你不好。” 子衿抬到一半的头又迅速收了回来,“什么?” 薛南玉也是微微弯下腰,神色紧张,“苏管家,你在说什么?” “子衿的身体到底怎么了,难道不是有了身孕?” 姜无厌也往屋中走了两步,睁大了眼盯着苏大全。 苏大全在几人的迫视下,小心翼翼的开口。 “有是有了,但不能落掉。” 第31章 第31章 就像是为了印证苏大全的话, 她的“落不得”话音刚落,子衿就捂着肚子弓了腰,虽是咬着牙没喊出一声, 但额角豆大的汗珠以及皱成一块的眉毛做不得假。 “快,快将他扶到床上去。”苏大全大喊。 薛南玉也是一丝犹豫都没, 直接弯腰就将他抱起, 两步走到榻边, 轻轻的将他平放上去。 此时他身下已有血迹渗了出来, 在湛蓝色的碎花被子上慢慢渲染开来。 薛南玉神色仓惶, 扭头去找苏大全,却见她正往外头跑。 “苏大全,你去哪儿?”这一声喊, 除了疼的死去活来的子衿,其余二人皆是一惊。 苏大全还算有医者仁心,只是震惊了片刻, 就回答道,“我去拿医箱。”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无厌却是一脸的疑惑,以及谨慎。 他原是一直在门边那块儿站着, 就是子衿出现状况后也未移动过脚步,此时却步步逼近, 丝毫不顾及床上忍的辛苦的子衿,盯着薛南玉。 “你是怎么知道苏管家的名字的?” 这府中除了他, 也就老李一人知道苏大全的全名。 薛南玉心口一紧, 苏大全三个字出来的时候, 她就暗叫不好。 此时也全当没听见, 弯了腰替子衿擦汗。 见他将下唇都咬出了血,又连忙安抚道, “没事的,没事的,痛就喊出来,不要忍着。” “啊...”子衿小腹痛到痉挛,刚刚还拼命忍着,不敢出声,可此时喊出来了,痛感便有如洪水一般,彻底将他淹没。 在这份痛感将他撕碎之前,曾在她面前装过的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一整个都丢了,他只想她救救他,明明刚才才允诺了他余生,他不想放弃这触手可得的幸福。 明明,就在眼前了。 好不甘心啊。 “子衿,子衿!”薛南玉眼看着他双眼迷蒙,似是慢慢放弃了挣扎。 “子衿,你醒醒,不要睡过去,快醒醒啊。”薛南玉拼命的摇晃着他,企图恢复他的清明。 然而无济于事,他连呼吸都清浅了起来。 薛南玉目眦欲裂,完全慌了神,“苏大全,苏大全呢?” 她拼命的朝着姜无厌嘶吼,“苏大全到底去哪儿了?” 姜无厌也被这一幕给吓得不轻,整个人呆若木鸡,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好在这时苏大全出现在了门口。 “让开,都快让开。” 姜无厌一瞬间清醒过来,往后退了两步。 薛南玉是被苏大全给大力撞开的。 “你若不想他死,就滚远点。”苏大全丝毫不留颜面,手上几根银针,分别对着几个穴道扎了下去。 薛南玉跌坐在一旁,愣愣的看着她手中的动作,直看到子衿重重的喘了一口气,这才算活了过来。 她紧张的甚至都忘了起身,两步就跪爬到了床边,看着幽幽转醒的子衿,嘴角咧的大大的。 子衿转过头看她,也是微微一愣。 “你哭了?” 他伸手过来,替她擦掉眼角的那一滴泪。 薛南玉也有些诧异,不过此时,她已顾不得这些了,抓住他替她拭泪的那只手,紧紧的贴在脸庞上。 第56章 “你还活着,真好!” 纵使已经鬼门关走了一遭,脸上苍白无光,还满是汗水污垢,可美人一笑,仍是光彩夺目。 “答应了你的余生,我怎会说话不算数。” 两人视线相连,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方。 爱是什么,薛南玉t可能还不太懂,但她知道,这一刻,这个叫子衿的男人已经在慢慢的向她的心里渗入了,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 “吭吭。”苏大全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人的腻歪。 她望了望已经默默转身离开的姜无厌,再望向仍在黏腻的二人,摇了摇头。 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半程杀出的程咬金,但此时也只能替她家小主子那还没开始就已经终结的爱情默哀。 人两个这样,明显的是插不进去啊。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这就是我说的,不能落掉的原因。” “什么?”她刚说完,已经沉静下来的子衿却激动了起来,“你是说,他还在?” “不是,不是已经...”他低头看床铺上染上的血迹,一整个不相信。 薛南玉将他扶好,耐心的安慰着他,等他安静下来,才抬头问苏大全,“苏管家,你能说的详细一点吗?” 苏大全叹息一声,点点头。 “虽然公子出了很多血,胎儿也有要流掉的迹象,但按事实来说,他就是还活着。” “怎么会?”子衿呐呐出声,神情有些恍惚。 “刚刚公子血崩,或与你长时间待在寒气重的地方有关,若放任不管,胎儿的确会落掉,但正如我最先说的,他落,你也活不了,即便活了下来,你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子衿神情呆滞,难以相信,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怎么会,怎么会呢?” 薛南玉用力握紧了他的手,然后看向苏大全,“若我们生下来呢,我们将他生下来,子衿会不会有事?” 苏大全摇了摇头,“说不准。” “但不会比现在更糟。” 迎上薛南玉费解的眼神,她解释道,“若依子衿公子之前的身体,其实这个孩子是可以落了的,只是如今寒气入体,胎已不稳,此时若强行剥离,公子也会有性命之忧。” “如今之计,只能好好将养着,然后慢慢地将体内的寒气拔出,等寒气彻底去除之后,公子的身体自然也会康健回来,只是那时胎儿已大,怕是不适合落了。” 苏大全已经讲的够详细的了,薛南玉也听懂了。 她下决定道,“我们要,我们要这个孩子。” 此话是与苏大全说的,也是与子衿说的。 迎上子衿的梨花带雨,薛南玉嘴角微扬,“你刚刚也说了,答应了我的,就必须做到。” “他怎样我不在意,我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陪着我就行。”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我的孩子,你我的孩子。” 子衿仰着头看她,漂浮不定的那颗心渐渐地沉淀了下来。 “好。” 因为是她,所以他愿意尝试着去接受,接受这个孩子。 见他点头,她喜笑颜开,然后去求苏大全,“苏管家,请你帮帮我们,救救他和孩子。” 苏大全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们,“真决定了,要留?” 两人相看一眼,很坚定的点头道,“要留。” 薛南玉添了一句,“他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行。”苏大全点头,合上一旁的药箱,叮嘱道,“血虽暂时止住了,但是公子近来还是要以平躺为主,切忌乱动。” 子衿点了点头。 苏大全起身,拿了药箱,“我先回去看看,庄子里的药是不是还齐全,若有差的,我回头让人去配全了。” 她看向子衿,“你按我给的方子吃,先吃半个月再看。” 子衿又是乖乖点头,“多谢苏管家。” 苏大全摇头,“谢就不必了。” “主子既然将你们当做了客人,这就是我分内的事。” 薛南玉见她要走,跟子衿说了一句,“我送送苏管家。” 然后直接将她给送到拱门处才停下。 外面下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小雪,此时已经停了,若非雪松针叶上还薄薄的覆了一层,薛南玉都不知道下过一场雪。 姜无厌并没有走远,就在拱门外的长廊边坐着。 见她们出来,也没有起身,仰着头问苏大全,“他怎么样了?” 苏大全恭恭敬敬的回道,“暂时已经稳了下来。” 她提了提药箱,“我这会儿回去给他配药,寒气入体不是小事,养不好,这孩子还是活不成。” 姜无厌听此皱了眉,“他要留下孩子?” 苏大全指了指薛南玉,“是薛娘子要留的。” 姜无厌瞬间目光直射薛南玉,“你要留下那孩子?” 薛南玉只觉他那目光刺眼极了,不过还是礼貌的点点头,“是。” “那孩子与子衿的性命相连,既然是割舍不了的缘分,自然是要留的。” 姜无厌却听不见去她的掰扯,“我才不管什么狗屁的缘分。” 他情绪激动且愤怒,“你明明知道他肚子里揣的是谁的种,你还要认下来。” 第57章 “你到底是有多贱?” “你缺男人你跟我说啊,南风馆里一大堆,清倌儿多的事,你要多少有多少,看不上的话我就再给你找,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找,为什么就是他,不是他不行吗?” 他扯住她的双臂,使劲的摇晃,“你说呀,你为什么不说。” “你告诉我啊,不是他,行不行?” 薛南玉头疼的看着他,又看向一旁杵着的苏大全,后者因为她这一眼,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就是不管了的意思。 薛南玉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反手拉住他,使了一些力道。 “你着魇了。” 然后看向离的远远地苏大全,将她扯进来,“苏管家,麻烦送你主子回去。” “我不回去。”姜无厌怒吼道。 看着走近了的苏大全,他朝她咆哮道,“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你听谁的?” “我命令你不要给他看,那是康勤勤的孩子,康勤勤的人,你凭什么要给他看...” 苏大全眼睁睁的看着他软倒在薛南玉的怀中,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你,你...”好歹她还在呢,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就将她的主子给砸晕了。 薛南玉扶着昏了过去的姜无厌,冷眼瞥向她,“苏大全,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早知道了我的身份吧。” 苏大全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不敢回是,也不敢回不是。 她邪佞一笑,“不管你知不知道,你最好管住了你的嘴。” “韩晨既将他藏在这里,又令你来护着,定是将他的性命看的尤为重要,你总不会想他出什么事的。” 苏大全匆忙点头。 虽然小主子靠在她怀中的画面看着挺和谐的,但首先得要有命活下来,才能和谐。 她颤颤抖抖的伸出手,笑得很是狗腿,“陈...” 然而只是她随意撇过来的一眼,她便吓得将接下来的字给吞了下去。 然后改成,“你,我...” 我了半天,突然一激灵,然后想了起来,“我们家小主子挺重的吧,您,您还是交给我吧,我这就送他回去。” 薛南玉任由她将姜无厌接了过去,笑容犹在,“怕是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你说,你说。”只要别再用这瘆人的目光看着她,刀山剑林她都给她去闯。 看着她一脸苦楚,她呵呵一笑,“放心,不是要命的差使,就是两封信,你想办法帮我传出去。” 就这? 苏大全一瞬间脸色转晴,嘻嘻道,“小事,小事。” 薛南玉冷笑一声,提醒她,“不是小事。” “我知道你和韩晨必定有专门的联系方式,但是不能用这种联系方式。” “我的事,暂时还不想让京城那边知晓,这之中,包括你的正经主子,韩晨。” 苏大全愣了愣,然后点头道,“好,我来想办法。” 薛南玉垂眸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姜无厌,一丝复杂情绪快速划过。 “该怎么跟他说,你心里清楚吧。” 苏大全点头道,“我知道。” 薛南玉这才收回视线,果断转身。 她只是不懂爱,但不是傻子。 既无法回应,那就该早做决定。 这样,谁都不会受伤。 第32章 第32章 康勤勤算不上笨,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便想通了,他们有可能没逃,而是返回了丰城。 丰城里能藏住子衿和她的地方, 不要想,也只有这一处。 第一个晚上算是试探, 只来了两三个人, 虽武功不咋样, 轻功却是一流的。 可惜遇上了月黑风高夜, 伸手不见五指的, 迷魂阵发挥了它的最大作用,纵使几人轻功了得,却是盲人摸象, 不知道天高地厚。 苏大全后来趁着给子衿把脉,详细跟她描述了一下当时那个场景,说的是热血沸腾, 吐沫横飞。 子衿倒是听到津津有味,薛南玉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她知道, 这不过就是个开始。 等苏大全t把完脉,趁着送她的功夫, 她将两封信交给了她。 苏大全低头看着封好的两封信,眼皮跳了跳。 一个往北, 沧州镇国侯府, 小琪琪收, 一个往京都方向, 大理寺,薛琼收。 这两个, 一个是名震南庆,耀眼夺目的薛小将军,一个是铁面无私,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卿,哪个都是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她就这般直白的把名字写在上面。 “怎么,有困难?”看她接了信半天没个动静,她开口问。 “嘿。”苏大全笑意勉强,指着上头的名字,“这...” 薛南玉瞬间秒懂,“哦,我想着你会做伪装的,所以就直接写了。” 苏大全眉毛挑了挑,应道,“哦。” 薛南玉一拍她肩膀,眯眯笑道,“我相信你。” “多谢啦!” 苏大全看她干净利落的转身,怀抱着两封烫手山芋,欲哭无泪。 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能将信安全送到两位大人物的手里。 ······ 接下来连续两天康勤勤都有派人过来,第二日的时候,有一人突了围,虽然很快就被老李给打了下去,但应该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第58章 第三天晚上,只来了两人,一老一少,并未踏进她的阵法,只是周边绕了一圈。 苏大全转述给她的时候,她便知道,她的阵法无用了,让老李做好准备,第四天夜里必有一场硬仗。 夜晚时分,她将子衿哄睡了下去,又让苏大全通知全庄子的人,夜里随便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再出门。 老李跟着她,听她的指挥,将庄子外围布了一圈儿的阵。 时间有限,只有两处地方是真正的肃杀阵。 布完阵入庄,苏大全也已经做好了庄子里的安排,几个身手好的都跟在她后面。 薛南玉竟在人群中见到了白瑾,姜无厌那天说她就在庄子里,随她怎么处理,但一直没抽出空出来。 她不过是多看几眼,苏大全便着急忙慌的出来做和事佬。 “薛娘子,薛娘子,稍安勿躁。”她想将她拉到一边,偏薛南玉连半步都未移动。 她看了看老李,又回头看薛南玉,讨好道,“薛娘子,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给我个面子,等今晚的风波过去了,再处罚她行不行。” 薛南玉看了她一眼,嘴抿的很紧。 她不是拧不清的人,只是她对她的忠诚度有所怀疑。 今晚,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你个死丫头,还不快滚过来给薛娘子磕头道歉。” 蓦然,身边传来老李的咆哮声。 薛南玉惊讶看去,老李正吹胡子瞪眼,看样子就气的不轻。 薛南玉还在疑惑中,老李已经拧了剑柄过去打她,“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见天儿的给我躲,躲就能解决事情了,若非苏管家给你求情,你早被赶回宗门里去了。” “师父,疼!”白瑾硬生生挨了两下,第三下才开始躲开,“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白瑾已经是“噗通”一声,跪坐到薛南玉面前。 “薛娘子,对不起,都是我的过错,我,我发誓,我一定会将那小子给抓回来,然后任您处置。” 几日的煎熬,这丫头仿佛脱胎换骨了似的,面对她,眼中不再有高傲之色。 她甚至给她磕了个响头,“求求您了,您跟我师父还有主子说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正,等我将小风抓回来,我随您怎么处置都行,只要别赶我走,别让我回宗门。” 薛南玉双眼难掩惊讶之色,她伸手阻拦她继续磕头。 “等等,我来捋捋。” 她指着老李,“她是你的师父?” 白瑾点了点头。 老李皮笑肉不笑,“见笑了,收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薛南玉望着随姜无厌从远处走来的青林,又指了指他,“那他呢?” 老李撇了撇嘴,“那个还稍微懂事一点。” 薛南玉嘴角颤了颤,好吧,是她孤陋寡闻了。 不是说这女人是被宗门给赶出来的吗,显然,江湖传言也是信不得的。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尽快布置吧。”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苏大全却惯会见眼色行事,推了一把白瑾,“还不快起来,再将薛娘子惹生气了。” 白瑾刚起了一半,看到老李冷硬的神色,又跪了回去。 苏大全又去劝老李,老李只向她看来。 薛南玉心中冷笑,果然,徒弟不行,都是师父给带的。 她也是皮笑肉不笑,“行了,抓小风回来的事以后再说,今晚得先熬得过去才行。” 她这就算是松口了,老李示意白瑾起身,又是兔崽子的骂了几句,然后,带着人下去一一安排。 薛南玉不想在这儿尬着,也跟着一同去了。 离开前,她下意识往姜无厌方向看了一眼,不想,他正看着她,四目相对时,她愣了一瞬,然后立马撇开视线。 从那日之后,她就没见过他了,饭她都是拿回房间吃的,但一日也会出去好几次,都没撞上,就说明他也在躲她,也不知道那日回去苏大全是怎么跟他说的。 有老李在,她的心不在焉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绕过大半个庄子之后,她干脆一个人找了个石堆坐下。 今夜的月亮还是挺亮的,从她这儿甚至能看到正屋西南角的飞檐。 姜无厌,这个名字只从她的舌尖划出,便勾出无限的烦躁。 如今将这麻烦带给他,她心里多少是有愧的,寄往北地的那封信,的确是为了她和子衿的安危做的打算,可寄往京城的那封,除了是想给子衿的母亲翻案之外,也是想小姑母居中调和一下,让林潇对他卸下杀心。 有些事,她至今不敢多问,只怕问了就再也转不了身。 相比于他,子衿是令她更心疼的存在,他尚有任性的资本,可子衿,只有她了。 他那天大声咆哮,骂她贱,可他却不知道,从他逼着她留下,从她选择了替他挡那一箭,而失约了子衿的那一日开始,他们就都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嘘...” 突然,一阵长哨划过天际。 薛南玉收回视线,眼神一瞬间凌厉起来。 终于来了。 她静下心来听着周围的动静,东边院墙处隐约有哀嚎声传来,看来有人进了绝杀阵,西边墙角却迟迟没有动静,她起身缓缓往西边走去。 第59章 刚走到一半,就见一老一小翻了墙进来。 薛南玉皱了皱眉,隐隐猜到他们便是康勤勤找来的那两个解阵高手。 能这么快就解了她的阵,的确不容小觑。 可惜,碰上她了,运气着实又差了点。 两人左右打量了半天,偏没看到她这么大一个人,薛南玉着实没耐心继续等下去,主动打招呼道,“嗨!” 那两人皆是一惊,往她这处看来。 “师父,有人!”那小个子的年幼女郎大声喊道。 那年纪大的老媪一拍她的脑袋,“喊什么喊,我又不是聋子。” “我不是怕您没看见吗?”小个子的低声嘟囔。 “是,我是没看见,要不然喊你来干嘛。” 老的继续拍小的脑袋,“谁成想,你这年纪小小的,也是个眼睛瞎的。” “才没有,我眼睛好的很。” 一大一小的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 薛南玉抱着手臂冷冷一笑,打断她们,“你们是要自己晕,还是我将你们打晕捆起来。” 一大一小顿时停下来朝她看。 小的先开口,“哎,你不是应该先让我们不要吵了吗?” 老的在旁边附和,“对,对。” 薛南玉不欲跟她们废话,上前就要动手。 “等等,等等...”老的忙开口,“老身晕过去前,能不能见见那布阵之人。” 薛南玉咧嘴一笑,“你现在见着了。” “你...”老媪两眼瞪大,刚说了一个字,便和她的小徒弟一人一边倒了下去。 薛南玉也不拖沓,将两人各拉到一棵树旁,反手捆在了树上。 解决了这两人,子衿那边她就无需再担心了。 她翻了墙出去,看到阵法丝毫没有被破坏,也不禁捏了一把汗。 这老媪的实力的确惊人,若非被她碰上了,子衿的处境只怕堪忧。 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任何有危险的人都不应该留下。 只是她刚动了脚,不远处就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声音。 声音似乎还是从刚刚她过来的方向传来的。 糟糕,姜无厌还在那里! 她来不及多想,脚下一点,沿着墙头飞奔起来。 飞奔的速度,前所未有。 第33章 第33章 远远的瞧见姜无厌安坐在庭中的身影, 薛南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然她并未就此从墙头上下t来,只是脚步微停,看向墙外缠斗在一起的几人。 老李没下场, 不过白瑾在,被两名高手缠的死死的, 无暇分身。 再往远处看去, 恰好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 薛南玉眉头一挑, 倒是没想到康勤勤会亲自来。 姓康的显然也是认出了她, 朝身边的一个老媪说了什么, 那老媪立马就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但是却没动手。 入目所及之处,阵法已被破坏,地上躺着几人, 四零五散的,一看就是祭了阵法。 这种招数就是狠毒了点儿,但是行而有效。 看姓康的后面站的那一溜儿, 显然就是用的人海战术破的阵。 不过此时,薛南玉也总算知道那老媪不急着出手的原因了,因为她的身后, 正站在一排箭手,而所有的箭都指向了她。 薛南玉见此冷笑不止, 好一个康勤勤,地方军都收入囊中了, 看来这丰城不整顿真是不行了。 老李看情况不对, 飞身下去, 说了两句, 姜无厌面色瞬变,朝她便是吼来。 “薛南玉, 你下来,你快给我滚下来。” 见她不动,又急急的跑到她站的墙头下,想伸手拉她下来,面色着急,“薛南玉,你不要命了啊,你快给我下来。” “你,你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也得顾惜子衿,你,你死了,他还不是要落入那姓康的手中,到时他就...” 这话还未说完,那十余支箭已经是齐发而来。 薛南玉挥箭阻拦,只听“叮叮”作响,十几根箭皆在她周围落下。 她也不往后看,只大吼一声,“往后退。” 姜无厌也没听她的,只隔着墙大喊,“康勤勤,你疯了吧。” “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敢对着我的人射箭,你是不要命了吗?” 康勤勤那厢没什么动静,反倒是她身旁的那个老太婆两眼放光,连声道,“好剑,好剑...” 然后对着身后又是一声令下,“再放,快放。” 又是一阵更猛烈的箭雨袭来。 这次老李飞过来将那箭雨挡了下去。 她飞身上来的同时,还将苏大全也带了上来。 因为李笑笑突然松了力道,苏大全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摔了下去。 薛南玉无奈摇头,只能一把将其揪住。 “谢,多谢。”苏大全一脸的惊惶,紧紧抓住她,然后转过去面对康勤勤,却是一脸的肃然。 “姓康的,你是不要命了吗,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敢射箭,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薛南玉手上使劲儿,将她的话拦了。 苏大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是吧,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 第60章 “陈...”接下来的话因为她杀气腾腾的眼神而咽了下去。 她不说了,康勤勤反倒是笑了起来,“怎么不说了?” “我早知你家主子的身份,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往日,我能给得他一分颜面,自是高看他一眼,今日,他若能乖乖的交出景淮,我丰城之地自然还有他一处安身之所,否则...” 她邪肆一笑,“有人护着他,自也有人要他的命,端看本官如何抉择了。” 苏大全气的牙痒痒,“你看看,你看看,就这您还不...” 薛南玉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康勤勤的身后。 又是一群府兵的出现,柳玉被她们围在其中,步步逼近康勤勤。 康勤勤脸色一变,似有些揣揣,“你怎么来了?” 柳玉停在她面前,一张俏脸带着几分寒意,“你疯够了没?” 然后随手递过去一个木牌给那老媪,“余把总,我母亲给您的。” 那老婆子接过之后,看向康勤勤,面有难色。 康勤勤却是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我不管你,你自也不要管我。” 柳玉冷笑一声,“我自然不想管你,可你拼命作死,损的不是你一人的官声,我柳家亦受你害,你再不停手,别怪我跟你翻脸。” “翻脸就翻脸,你以为我怕了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外面养了多少个小娘子,那个姓酒的,你最疼爱是吧,我明日就让人去宰了她。” “你敢?”柳玉手指恨不得戳到她脸上。 康勤勤动手推开,“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就要景淮一个,有了他,你自去你的温柔乡,别说十个,便是百个都如你的愿。” 夫妻俩就当着众人的面撕扯,将最后的遮羞布扯的干干净净的。 那余把总清了清嗓子,阻止了更难堪的画面。 她乖乖的跟柳玉拱了拱手,“既是县令大人的吩咐,那小的就退下了。” 柳玉点了点头,康勤勤却不放她,“余把总,本官让你走了没?” 两边都不好得罪,余把总尴尬的站在原地。 “姓康的,你别不知好歹。” “你知道这是谁名下的宅子吗?” 康勤勤面露不屑,“当然知道。” “可那人山高水远的,今晚我就算将这庄子里的人都杀光了,谁人知道是我动的手。” “蠢货。”柳玉骂道,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巴掌。 被打的歪了脸的康勤勤尤不相信,“你,你这个贱人,敢打我。” 她挥手正要打回去,侧旁快速出来一人,将其拦住。 康勤勤怒不可遏,往旁边看去,“你们就这般看着,我养你们还不如养几条狗。” 那几人犹豫着要上前,被柳玉怒目一瞪,“看清楚了,这些都是谁的人?” 他冷笑着又甩了康勤勤一巴掌,“干爹叫这些人过来,就是不想被你这个蠢货给连累了。” 康勤勤抬眼看去,双眼满满的不置信,“不可能,干爹那么疼我,不可能。” 又是一个老翁出来,康勤勤眼睛蓦然睁大,似是对那人无比的熟悉。 苏大全凑到薛南玉耳旁,替她解说,“那是知州府大郎君身边的得力奴才。” 经她这么一提醒,薛南玉才想起康勤勤最大的护身符,苏州城知州秦大有的大郎君。 薛南玉嘴角飞快的略过一丝鄙夷。 没时间深想,因为那柳玉已朝她看了过来。 叫人将康勤勤带走了之后,那柳玉一挥手,跟着康勤勤来的所有人都如潮水一般退下。 柳玉只带了数人,行至墙下,眼神从她身上掠过,看向苏大全。 “劳烦跟你家主子说一下,我是来替他解决麻烦的。” 苏大全勉力一笑,回头看姜无厌。 姜无厌此时仍在墙根下,与柳玉不过一墙之隔。 他点了点头,然后背着身往正屋方向去。 薛南玉正欲跳下去,耳边传来苏大全的声音,“劳驾!”她指了指下面。 薛南玉左右一看,老李已经跳了下去,正拉着白瑾左瞧右看,就怕她哪儿伤着。 看起来完全不像她口头的那般,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徒弟。 她冷笑了一声,一把扯着苏大全,就跳了下去。 苏大全被她这么突然一扯,惊魂未定,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去将正门给开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离天明也不过剩了不到半个时辰。 她心中有些担心子衿,顺着姜无厌的脚步走了段,然后中途转身回自己的屋子。 “你去哪儿?”就像是后面长了眼睛,姜无厌转身盯住她,眉毛皱紧。 “回去啊!”薛南玉回的理所当然,“子衿一人在房间,我不放心。” 姜无厌冷哼一声,“我,我们这一群人为了他,熬守了大半夜,差点连命都没了,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呼呼睡了一夜,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次轮到薛南玉皱紧了眉,面露不快的看着他。 本不想再与他争论,直接走人,可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不得不暂停了脚步。 “薛娘子一起吧,有事与你们商议。” 第61章 柳玉边走边说,经过她的身旁,丝毫没有停顿。 薛南玉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露出复杂之色。 原以为只是个骄纵任性的公子哥儿,没成想,竟是她小瞧了。 见姜无厌正看向她,她抿了抿唇,脚跟一转,已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几人进了正厅,柳玉将贴身跟着的都给赶了出去。 有一人不愿。 “放心,我在这儿能出什么事。”柳玉拉着她的手,好说歹说才将那剑客劝了出去。 姜、薛两人在一旁看的眼都睁大了,将人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养在身边,玩的可真够大的。 柳玉回头看他俩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微微一笑,丝毫不见隐瞒,“我原也以为,做男人就要三从四德,一辈子安心的伺候自己的妻主就好了。” “t可现在啊,我才算真正体会到那些女人要三夫四侍的原因,实在是滋味太美好了。” 他看向姜无厌,“你呀,就是放着身边的好资源不用,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几次约你都被你推了,下次,下次我再组个局,你试试,一旦试过了,我保证,什么情啊爱啊,都是过眼云烟。” “吭吭。”薛南玉清了清嗓子,倒不是怕姜无厌被他带坏,只是这时不时飘来的眼神,有些令她烦躁。 你说就说,看她干甚,搞得她就像那棵树似的。 柳玉的话被她打断,侧着脸朝她看来。 既然人都停下来了,她总得说点什么。 “不知柳郎君喊我过来,要说什么?” 柳玉一句废话都没有,上来就是王炸。 “我要孩子。” “景淮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第34章 第34章 东去春来, 春去夏又至,他们住在柳玉东郊的这个小院儿里满打满算也快有五个月的时间了。 孩子的预产期就在夏末秋初,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日子。 当初柳玉要孩子, 其实薛南玉是不同意的,哪怕他说的再天花乱坠, 她也没办法全信他。 可她不同意没用, 子衿同意了。 其实也不怪乎子衿能同意, 实在是柳玉开出的条件太有诱惑力。 孩子留给他, 他送他们走。 按他的原话来说, 就是他跟康勤勤走到现在,夫妻间的情分早已经消磨殆尽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给她生孩子了。 可康柳两家的牵扯又太深, 他俩就算是熬到死,也不可能和离的。 不想生孩子,又不能和离, 子衿肚中孩子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那个救命稻草,一下子就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总体来说,这个孩子以后很可能就是康柳两家唯一的孩子, 他势必会好好的疼爱的。 薛南玉倒也不是不信他说的这话,只是她有自己的考量。 写给小姑母的信中, 她点明了要她重查景如意一案,此案若重启, 康柳两家势必会元气大伤, 到时柳家会是什么气象还是说不准的事。 可子衿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全, 还以腹中的胎儿当做筹码, 跟柳玉做了交易。 薛南玉自然是明白他心中对这个孩子的芥蒂,若非与他性命攸关, 只怕以后还会有做傻事的时候。 她此时自然一切顺着他,且走一步算一步,指不定孩子还没生,柳家就完了。 只是,对于那两个将他带出来的一老一少,她的感情就复杂了点儿。 两人上来先是跟她攀亲。 之所以对她的阵法路数如此熟悉,乃是八百年前是一家。 经那老家伙这么一提点,她想起来师父曾无意中提过一嘴,师祖那一辈儿曾有个惊才绝艳的小师妹,学什么都快,只是后来为了个男人,叛出了师门。 薛南玉猜不出她是不是那个叛出师门的小师妹,还是她的徒弟,索性装傻推了个不知,再问就是家学渊源,无可奉告。 不过因有这老家伙在,她在搬进了小院后也不再搞什么阵法,没有阵法,倒是方便了姜无厌的来去。 这日,她卖了山货,回来听到院中又是热闹非凡。 不但姜无厌来了,柳玉也在。 见过串门的,没见过串的这么频繁的,薛南玉微微拉着脸。 子衿就对着院门坐着,头一个发现了她,扶着肚子起身,笑容满面,“回来啦。” 薛南玉连忙将手中的扁担篮子扔的远远的,伸手去扶他。 待他站稳了,又微微弯下腰,方便他拭汗。 “累吗?”子衿擦完她头上的汗,半蹲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喝点茶,消消暑。” 薛南玉依言接过,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的同时,扫视了一眼没眼力见儿的两人。 起身又是满脸堆笑,“这大太阳上来了,你也莫要在外面久待了,太热。” 子衿乖巧的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柳玉那边已经是咋咋呼呼的嚷起来。 “行了,知道碍你的眼了,我这就走行吧。” 第62章 子衿刚要反驳,被薛南玉一把给拉了回来。 柳玉见无人搭话,嚷了个寂寞,啧啧两声,“见过黏糊的,没见过这么黏糊的。” “行了,这下我真的走了,不要送了。” 说罢,摆摆手,当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送走了一个,薛南玉自然是将目光放在另一个碍眼的人身上。 可姜无厌就是皮厚一点,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不说,还饶有兴致的端起了茶杯,继续品茶。 子衿见她一脸不耐的模样,嘴角微弯。 突然凭地一个蹦跶的声音将三人都吓了一跳,子衿这才看到不远处的框里还躺着一大一小两条河鱼。 “你去捞鱼了?”子衿惊讶问道。 薛南玉摇了摇头,“没,隔壁摊子上的老媪跟我换的,正好,我杀了中午给你炖鱼汤。” 说了她就要去拧,被子衿一把拉住,“算了,让王媪来处理吧。” 王媪是柳玉派来的厨娘,除了她,这院子里还有个洒扫的,姓叶,薛南玉看得出来,是个功夫不弱的练家子。 本来还派了几个护卫过来看着,但她嫌烦,都给退了。 子衿一直以为那些护卫都走了,其实不然,都在离小院不足三里的地方窝着呢。 就像她不信任柳玉一样,柳玉也未必信她。 不过她没将这事告诉子衿,徒增他的烦恼罢了。 孩子生下之前,她也没打算走,万一路上有个咋样,到时后悔莫及。 起码现在还每日有大夫过来按时把脉,她也能放心一点。 子衿见她执意还要去杀鱼,抱歉的往姜无厌方向笑了笑,“对不住啊,她就是个执拗脾气,劝不动。” 姜无厌嘴角微扯,其实心里一肚子的苦水。 见他俩互动自如,当下是彻底死了心。 他猛然站起,看向那还在争论红烧还是白汤的两人,喉咙干涩,“我走了。” 薛南玉没有回头,倒是子衿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推了推薛南玉,“馆主要走了,你去送送吧。” 薛南玉正低着头找刀呢,随口回应了一句,“又不是不认识路,走到门口也没几步。” “哎,我的刀呢,我明明记得带回来了啊。” 子衿无奈将刀给踩在了脚下,“你杀鱼什么时候不能杀,回来再杀。” “不行,过会儿鱼就不新鲜了。”薛南玉反驳道。 她突然就看到了他脚下露出的刀尖,脸色微变,“好像就在你的脚下,你慢点啊,慢慢往后退,莫要被割着了。” 子衿却没依言离开,肃着脸道,“馆主近日就要离开丰城,去京城了。” 薛南玉这才明显一顿,抬头先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扭头看姜无厌,最后喉咙处轻应了一个字,“哦。” 姜无厌霎时白了脸。 他刚刚就该跟着柳玉一起走的,这半年来还没死心吗,以至于此时站在这儿自取其辱。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欲离开。 都是做男人的,子衿岂能看不出姜无厌的失落、难过,最后一次了,他可以大方这一次。 “快去送送。”他又推了推薛南玉。 这次薛南玉没推辞,她看向姜无厌,语气温和,“我去送送就回。” “这鱼你莫要动,我回来再处理。” 子衿点了点头,催促道,“快去。” 薛南玉两步追上姜无厌,其实他也没走多远,听到她要送他的时候,他脚下的步子就再也迈不动了。 今日这一别,今后的岁月里,就当真再也见不到了。 见到苦,见不到伤。 这几个月里,他算是吃尽了求而不得的苦楚。 可是,也正是这苦让他知晓了,他的父亲错了,他的母亲更是错的彻底。 真正的爱,从不会迫于权力的威胁。 他的母亲从一开始,就是想权力爱情二者兼得,可惜,到头来,真正受苦的只有他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一个十足的傻瓜,一个月的爱情,让他惦念了一辈子,到死还沉寂在爱人无可奈何的谎言之中。 所以,他要回京城,他要找回自己的身份,他也要替他的父亲找回他应得的体面。 林潇不是想要他的命的吗,他就将自己送到他的面前去,端看他敢t不敢拿,只要他不死,必要林潇付出应有的代价。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况,他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停着。 今日给他驾车的是白瑾,十几米开外就下来给她打招呼道,“薛娘子。” 薛南玉其实也没想到,这丫头说改就改的彻底,说要去逮小风,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上面。 最后还是柳玉看不过眼,告诉了她,小风早被康勤勤给送了出去,至于送到哪儿去了,他也不清楚。 至此,找小风的事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如今,她定是要随姜无厌一同去京城的,前路未知,薛南玉头一次放下芥蒂,回应她道,“白护卫。” 第63章 然后也不管她一脸的震惊,回头跟姜无厌道别,“一路顺风。” 姜无厌咬了咬唇,嘴角噙着一丝自讽,“这一别,你我以后怕是再不会见面了。” “自此摆脱了我,你应该很开心吧。” 薛南玉脸色复杂,然终究是要分别了,她头一次遵从了自己的心意,回道,“并无。” 姜无厌本还有些恹恹的神色一刹那之间变了,双眼带着些亮光,有些不可置信的确认道,“你,不是很讨厌我的吗?” 薛南玉对上他的眼睛,嘴角弯起,“我从未说过讨厌你。” “那你...”欲开口的话急急刹住,姜无厌垂下眼眸,“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走之前,能抱一下我吗?” 薛南玉有些诧异。 姜无厌笑了笑,“抱一下就好了,不会让子衿看到的。” 话音刚落,薛南玉已经上前将他紧紧地抱住。 姜无厌一瞬间红了眼。 明明是他渴求了很久的拥抱,为什么会想哭,应该开心才对。 薛南玉能感觉到肩上的他在细微颤抖,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再道最后一句。 “珍重!” 他们之后走的路,将是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剩下的也唯有珍重二字了。 第35章 第35章 趁着姜无厌等人还未动身, 薛南玉进城夜探了一下,目标当然是苏大全。 苏大全被她摇醒了还是一顿懵,出口就是, “您走错地方了吧?” 薛南玉眉头一皱,“我就是来找你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你回京, 亲自将这信送到薛琼手上。” 苏大全接过信, 一下子就完全清醒了。 上面依旧是她的笔迹, 这次只有四个字, 小姑亲启。 苏大全煞有其事的起身作揖,“老奴这次一定替您送到,再送不到, 老奴拿命来抵。” 这倒不是夸张,实在是有苦难言。 头一次好不容易找着机会给他将两封信都送出去了,可一个月, 两个月,三个月,什么回音都没有。 若非她曾经见识过陈王跟这两位外家姑母的感情, 她怕就以为她只是个无人关爱的小可怜了。 于是,薛南玉叫她投递出的第二次信, 她就慎重又慎重了,甚至动用了自己十余年没动用过的暗线。 可算上时间, 这又是快两个月过去了, 依旧是毫无音信。 若两封信都安全的交到了该交的人手中, 别说是快马狂奔, 爬都该爬过来了。 没有回应只能说明一点,信没有到该到的人手中。 有人叛变了。 可这话说出去连她自己都不信。 京城那边尚可一说, 北边呢,那边何来的叛变。 见她如此,薛南玉也只能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部。 说实话,她还是相信她的,只是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错,她也不清楚。 薛琪、薛琼无论是谁,都该在拿到信的第一瞬间做出反应的,即便自己不能过来,也绝不会一点音信全无。 说实话,她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此时也无法与眼前人多说,只能深深作了个揖,“拜托您了。” “不敢,不敢。” 对上她的这份信任,苏大全都有了肝脑涂地的想法,哪能还接她的这份大礼。 直到人走了很久,苏大全还在咋舌。 也难怪自家小主子那般精明的人,也是一陷再陷,遇上人格魅力这般强大之人,谁能不迷糊。 ······ 这一日,薛南玉又是早早的钻入山中打猎。 虽然如今的生活,柳玉全包了,并且他也明言了,到时他们离开,他会赠予足够的银钱送他们离开。 但薛南玉总觉得,自己赚的才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所以自子衿腹中胎儿稍微稳了之后,她就到山间打些小只的猎物,采些药草或者值钱的蘑菇去城里卖。 北上的银钱已经准备的足够了,所以这次之后,剩下来的时间她就打算陪在子衿身边,直到他安心生产。 因为前几日连续下了几场大雨,山里的菌子就跟不要钱似得,争先恐后的冒出来不少,薛南玉连去打猎的心都没了,直接摘了两背篓最值钱的蘑菇品种就下了山,又顺路薅了点药草,急急的往城里集市赶。 城里最好的两家酒楼一下子就将她所有的蘑菇都给分了,就是价钱压的低了点,不过能早点回去陪子衿,她也不在乎,收了摊儿,她又去买了只肥硕的老母鸡,背篓最底下她还藏了几株品相最好的蘑菇,到时给她的子衿炖点儿汤喝。 光是想想,嘴角就泛起压不住的笑。 行至小院门口,听见一个有点耳熟的男人声音,薛南玉知道铁定又是隔壁院儿的梅大郎君来串门子了。 她推开院门,果然是他,正说的吐沫乱飞,子衿在一旁不失礼貌的笑着。 “妻主。”见她回来,最近身子越来越重,本都有些懒散了的子衿突然就轻巧了起来,几乎是跳跃着起身,向她这边奔了过来。 第64章 薛南玉当然是张开了双臂,一把将他接了过来。 不过她还没说什么,那梅大郎君倒是高声嚷嚷,“哎哟哟,你慢点儿慢点儿...” “你这孩子已经足七个月了吧,不是我多嘴,这个时候就要千万小心呢。” 他说这话,就是踩在了薛南玉的神经线上。 她越过子衿的肩头看他,“多谢梅大郎君陪着我家子衿,不过眼看着就中午了,家中也没备什么饭,就不留您了。” 话说的圆满,却是句句听着刺人。 那梅大郎君满脸的笑意一僵,又正对上薛南玉泛着冷意的眼神,顿时整个人打了个冷战。 “哦,我好像听着我家老太婆在喊了。”他忙不迭的往外跑,边跑还边喊,“听见啦,别再喊啦,这就回来啦...” 子衿看着他慌不择路的背影,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作势轻捶了她一把。 “你无事吓他干甚。” 薛南玉无辜的耸了耸肩,“我何时吓他了。” 子衿抬了抬下巴,“你不吓他,他能跑的跟兔子似的。” 薛南玉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谁知道呢,或许想妻主了呗。” 子衿啐了她一声,“不正经。”偏嘴角的笑是压都压不下去。 然后又带着些抱怨道,“馆主已经走了,柳玉又来的少,你也总不见人,这些日子还多亏梅大郎君过来解闷儿了,你下次对人脸色好点儿。” 薛南玉也不应他,自绣囊中掏出几块银锭子,“喏,给你。” 子衿眼神一亮,“今天收获不错啊。” “你猎着大猎物了?” 薛南玉摇了摇头,与他分享,“没,不过今日算是捅了红菇的老窝了,不足一个时辰,便采了两大篓子,都卖了。” “真的呀。”子衿双眼泛光,逮着她又是亲了一口,“我妻主是最棒的。” 此话薛南玉相当受用。 见他往屋子里赶,薛南玉护在后头。 子衿回房是直冲小金库,里头是碎银子、铜板都有,哐啷作响。 薛南玉乐开了怀,靠在门框上问,“有多少了?” 子衿还在算,算好了才回,“有一百两了。” 回头看她,正好撞上她戏谑的一张脸。 “你笑话我。”子衿嘟着嘴,不依道。 薛南玉走到他身边,将他自背后拥住,下巴搁在他的耳边,“对不住,没让你过更好的日子。” 子衿手中还拿着那小木盒子,微微侧脸看她。 良久才开口道,“这些银子是我目前为止拿着最安心的银钱。” “南玉,我可以一分银钱都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了。” 这话,他说的相当有底气。 薛南玉嘴角上扬,手掌轻轻贴上他的肚皮,轻温和应道,“好。” “待此间事了了,我们就立刻北上,到时,t我会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让你不必再日日惊忧,不必再胆战心惊,所有人都会如我一般,敬你,爱你。” 子衿嘴角也绽开了灿烂的笑,“好。” “一言为定。” 两人都沉寂在对方的温情之中,屋外的“咕咕”叫声却令人不胜其烦。 薛南玉脸一沉,“我这就去宰了它。” 子衿将银子藏好,也跟着她出了门。 看着被扎了脚还在奋力飞扑的母鸡,子衿看向在一旁磨刀的薛南玉,问道,“怎么想起来买它。” 薛南玉头也没抬,“隔壁摊儿上的老翁说的,母鸡炖蘑菇,最是大补,又不长肉。” 说话间还意有所指的看向他。 倒不是往那污秽之处想,两人同床共枕大半年了,说不饥渴那是假的,可她怎么也不可能对个孕夫出手的。 只是记得前几日,他睡觉前突然对着镜子满含怨气,如今这肚子硕大,当真是丑的要命。 她当时还软语劝慰了很久才让这人的心绪稍微平和了下来,不过自这之后,他便再也见不得那油腻之物了。 大夫说这是好事,他的胎位不是太正,养的太好到时难以生产,可适当的补充点营养也是必要的,毕竟胎儿还需要生长。 薛南玉也是为这事愁煞了,直到今天听得隔壁摊上的老翁吹嘘,他生了七个儿女,都生养的很好,就是因为怀着孩子时吃了自家的老母鸡汤。 子衿听她将老翁说的这话转述,当即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了。 他探过头去看她杀鸡,问了一句,“你这鸡多少银子一只?” “三...”刚开了个头,又想起那老老翁的叮嘱,改口道,“三百文。” “到底多少?”子衿不信。 薛南玉不想他看到血淋淋的画面,背过身去继续杀鸡,“就,就三百文。” 子衿不依不饶,绕到她前面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她在放鸡血了。 “让你虚谎报价也是那老翁教的吧。” 薛南玉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这话一说,又是连忙低下头去。 “多少?”子衿扶着肚子在她面前的大石头前坐下。 “三两银子。”她将宰好的鸡往旁边的热水盆里扔了进去,然后洗了手,站在他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 第65章 “我,我不是故意撒谎骗你的。”她低着头,“我,我也觉得这鸡有点儿贵。” “然后那老翁就跟我说,贵有贵的好处,他家鸡都是在山林子里乱跑着的,尽吃些山珍野虫,都是些精贵的虫草养出来的。” “他说,如果怕回家被郎君骂,就报低了点价钱,准保过关。” 子衿盯着她看了片刻,“噗呲”一笑,“这次就放过你了。” 薛南玉猛然抬头,眼中狂喜跟怀疑一半一半,“真,真的?” 子衿笑道,“当然。” 他抬了抬下巴,“快去处理你那三两银子的**,我想喝汤了。” 薛南玉瞬间笑得像个不值钱的傻子,“好,好,我这去就拔毛。” “我那篓子里还有几株最肥的红菇,到时放进去,这味儿一定很鲜美。” “你不要坐在那石头上,虽然此处有光荫,但坐着也硌人。” “要不我去给你搬个凳子过来。” “行了,行了,你快处理吧。”子衿一边儿嫌她啰嗦,一边笑的眉眼都亮了几分。 两人间有来有往,院子里尽是欢笑声。 隔壁院儿站在墙跟下的梅大郎君却与之相反,愁着一张脸,看向自家的婆子,皱眉道,“这,都要传了过去?” 见自家婆子点点头。 他只能叹息一声道,“哎,当真是造了孽了。” 第36章 第36章 从前知道京城远, 却不知京城这么远。 姜楠说他出生在京城,他没有记忆,因为还不满周岁, 他就带他回了丰城。 这一路舟车劳顿下来,倒是格外想他。 想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当初得有多大的勇气, 才能大着肚子一人进京寻妻, 又是多大的能量, 才能将还在牙牙学语的他一人背回丰城。 如今自己走过了这一遭, 才知道这其中的难处,更不要谈他当年在京中可能遭过的所有不公。 姜楠在他幼时老喜欢抱着他,跟他说, 是为了他才回的丰城。 他那时就不相信,因为他总会在后面加一句,你母亲也不容易。 不容易, 所以让他一人带着孩子回丰城,不容易,然后就将他们扔进花楼之中不闻不问? 如今, 从薛南玉身上学会的爱,让他突然开始理解了他。 他对他的爱都是真的, 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生命。 要不然也不会以命为博,为他求回来一条生路。 “主子?”苏大全降缓马速, 与马车并列。 今天这小主子有些奇怪, 她走在前头都能感觉到时不时探过来的目光, 背后总是毛刺毛刺的。 眼看着前头就是一处休憩的茶棚, 她索性提议,“主子, 天黑前估计才能到下一个镇子,要不先停下来歇会儿脚吧。” 姜无厌也看到了那茶摊,此时日光正烈,大家都有些热的受不住了,他坐在车中更闷,正好下去凉快凉快。 见他点头,苏大全很快吩咐下去。 一群人坐在阴凉处,青林在一旁伺候着他,顺便给他扇扇子。 姜无厌喝了一口凉茶,味道虽算不上好,但聊胜于无。 苏大全将十余人安排妥当,回到姜无厌身边,就地而坐,也捧了一碗茶咕噜下去。 “还有几日到?”姜无厌突然开口问她。 苏大全一仰头,以为他是有些不耐烦了,耐心劝道,“不远了,估计再有个三四天吧,就到了。” “大人吩咐了人在京东三十里处等着,到时会直接引着你去见她的。” 特意提出这句话,也是显出大人对他的重视。 如今韩相身份贵重,早已不再受制于林家,几次让人来请他回京,都未成功。 苏大全也没料到他这次突然就想通了,不过,这其中多少应该有点陈王的功劳。 就是不知道这小祖宗突发奇想,可是要在京城闹什么幺蛾子。 丰城那儿馆子照开,庄子同样也留了不少人,总觉得这是在给他自己留后路。 可京城那边水生火热,遍地都是不能惹的大人物,真出了事,哪是想脱就脱得了身的。 她想了想,正打算旁敲侧击的问两句,远处疾驰而来的一小队人马却分去了她的注意力。 领头那位,俏脸上尽是不耐。 她身边那位随从巧言安慰了两句,这才驱着马靠近他们,问的却是店家。 “店家,劳烦问一下,此去苏州城往哪边走?” 店家瞧着是一群军娘子,当即也没为难,“此去向西不足三里,你选中间的道儿就是去苏州城的。” “不过今晚你们怕是要留宿在安城,不然再到下一个城,得要一天的功夫,你们赶不上的。” 那随从随即道了一声谢,随着道谢过来的,是一个装满了银锞子的荷包。 “劳烦店家装些干粮和茶水,我们带在路上吃。” 那店家笑眯眯的接过,忙招呼着孩子一起打包。 领头的俏娘子终于是没了耐心,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你们随后跟上。” 那随从的还想留人,俏娘子早一人一马消失在林子中。 她急得直冒汗,“这小祖宗,当真是一刻也不能等。” 第66章 转脸就冲着还一脸懵的几人吼道,“呆着干吗,还不快跟上。” “丢了她,仔细你们的脑袋。” 几人连回应的功夫都没,当即便策马狂奔着追去。 那随从也回过头来催促店家,“够了够了,只一日的口粮就行。” “快,快给我。” 待店家送入了她手上,也是一转马头,策马离去。 众人似看了个热闹,又似什么也没看着。 只姜无厌注意到了苏大全的异样。 “你认识?” “啊?”苏大全对上他疑惑的眼睛,立马摇头,“不认识。” 不过他这欲盖弥彰的样子,的确没什么说服力。 好在姜无厌此时心中有事,也不多做深究。 她也不过是姜楠死后才到他身边来的,以前都是跟着韩晨,认识一些他不认识的人,也不奇怪。 苏大全见他转移了视线,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人她的确认识。 只是,这人明明应该在北地才是,她究竟何时回的京城? 她摸了摸胸口方向,这封信还有必要送吗? 那随从刚刚问的是苏州城方向,显然是接到了她的信,奔赴而去的。 她们自京城方向来,那京城的那位肯t定也已经知晓了。 突然她眼一瞥,正好就撞上了正傻愣愣地看着那些人消失方向的某人。 心中微微有些触动,知是那随从口中的苏州城触动了他的思念。 看来,还是要去的。 不提她能攀上薛大人这条线,也替他多留一条出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 丰城方向。 纵使薛南玉已不再外出打猎,这隔壁院儿的梅大郎君还是每日按时过来报道。 薛南玉心中怀疑,让柳玉暗地里去查了一下。 实在不是说人最起码的信任都没了,只是这家出现的蹊跷,又每日里无事献殷勤的,她实在放心不下。 不过柳玉就觉得她神经太过紧张,将查来的消息一一摆在她面前。 人本身就是丰城人,后来因为女儿出息,将他们接到了苏州城去,如今剩下的儿子也已经出嫁了,两个老人孤寡待在大宅院儿里,觉得没意思,这才回了老家。 所有的房契、地契,包括两老的名符都是再正常不过,柳玉嘲笑她太大惊小怪了。 送走柳玉,薛南玉依旧是眉头紧锁。 到了院子口,听到梅大郎君正在讲他幼子出嫁那日的趣事,虽是笑语声声,但到底藏着些对儿子的思念。 薛南玉稍稍放下点防备,估计是太想儿子了,将子衿当做了寄托吧。 她推门进去,跟梅大郎君打了声招呼,然后去后面找叶媪。 两个男的聊天,她一个女郎杵在旁边,实在别扭,这点眼里见儿她还是有的。 叶婆子正在劈柴,这婆子,大夏天的劈这么多柴也不不知干甚。 这小院他们顶多住到秋天,待子衿满了月子,说什么她都要走,到时指不定还要带着娃一起走。 劈这么多柴火,到时也用不掉。 她随意找了个阴凉地儿躺着,也不跟叶婆子搭话。 这几年其实她话已经够少了的,没成想这婆子话更少。 前面几天,她有意无意的打听了几句,这婆子回倒是回了,不过惜字如金,回了也等于没回。 她今日还就不问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养精蓄锐呢。 前几天给子衿弄的那老母鸡汤,子衿十分喜爱,只是老母鸡好弄,那红菇却是难遇。 她决定明天天不亮就起来,进山去碰碰运气。 这一睡又是到夜幕深沉,子衿在一旁给她打着扇子。 薛南玉一下子坐了起来,微微有些责怪,“你怎么不喊醒我。” 子衿温柔的笑了笑,“想着让你多睡会儿的。” 这些时日,他夜里睡得不好,肚中这个老喜欢在夜里折腾。 他看向薛南玉,恁好的容貌,偏眼下一片乌青。 他有些心疼的按了按她的眼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薛南玉顺手将他手中的扇子接了过来,替他扇风道,“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 她低了头去跟他腹中的孩子说话,“你这皮猴子,待你出来了,我一定狠狠地抽你的屁股,让你折腾你爹。” 子衿心中微酸。 若这真是他们俩的孩子该有多好。 毕竟是共处了七个多月,他也并非对这孩子毫无感情,只是每每想起他的娘是谁,他便遏制不住的痛苦。 眼前人越好,他就越痛苦。 梅大郎君告诉他,女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格外关爱。 看薛南玉如此紧张的模样,将来必是个很好的母亲。 可恨,他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不是她的,为什么他的第一个女人不是她。 康勤勤,你可真该死。 薛南玉抬头就看到了他眼中的暗恨,她连忙抓住了他的手。 “子衿,其实我...” 然还不待她说完,子衿就一口否决道,“不行。” 薛南玉尽量放软语气,“我都还没说呢,你就说不行。” 第67章 “不行就是不行。”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无论如何,孩子他都不会带走。 薛南玉见他情绪激动,也只能作罢。 “好好好,你不要激动。” 再等等吧,若是苏大全的那封信能安全送到,那也快了,定能在他生产之前就解决了。 她转移他的视线道,“明天我早点进山,去看看能不能采到红菇了,你晚上睡得不好,明天等我回来了再起。” 子衿也贪那新鲜味道,当即满心开怀的扑倒她的怀中。 薛南玉只觉得软玉在怀,心中无限满足。 真没想到,她也能有家,有夫郎,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小宝贝。 可世事总是难料,谁能想到不过是最寻常的一次出门,回来时,她的家没了,她的夫郎没了。 她的一切,都没了。 第37章 第37章 薛南玉天不亮就起身了, 那时子衿堪堪睡了过去。 也不知为何,昨日这孩子竟比往日折腾的厉害,子衿翻来覆去的, 又热又躁。 她看着心疼,可也没办法替他煎熬, 只能一边给他打着扇子, 一边说些安慰之语, 说到最后都恨不得当即就将他肚中那小混蛋给拉出来揍一顿。 谁能料到最后让他安静下来的, 竟是一首摇篮曲。 其实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 也是曾有过满满的父爱的。 这首摇篮曲便是刻在记忆深处父爱的证明。 只是后来,那虞贵君得了母亲的宠爱,祁良璟又聪慧早熟, 讨得了母亲的全部欢心,甚至有压过她长姐的趋势,父亲这才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姐姐的身上。 她那时不懂, 只顾着争爱夺宠,怕是在他父亲的眼中,也如这肚中的恶童一般, 恨不得从未生下过她。 薛南玉黯然,如今她都如他们所愿的滚了, 而且一滚就是四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她, 想过自己也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孩子。 她俯下身子轻轻吻了一下子衿, 没有将他惊醒, 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 王媪和叶婆子的屋子都还没开始有动静, 她索性也没去打搅,横竖这两人也不怎么出去。 经过隔壁院门口, 里面也是黑灯瞎火的,但愿今天这人礼貌了些,别再去搅了子衿的睡眠。 再看了一眼自家小院儿,薛南玉脚步轻快的往山林方向去。 钻入林子的时候,东方一轮红日已经隐隐看见了边儿,薛南玉也没在外圈多逗留,这几日太阳都烈的很,别说是红菇,怕是普通的菇类都长不起来。 只有山林茂密的地方或许才有点希望,早知道当初就留一筐下来给晒干了,子衿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她先去红菇上次的老窝处看了,有倒是有几个,小且不肥硕。 怕后面摘不到,她还是挑了几个大的摘了,然后继续往山阴处走。 那里常年光照少,又有大树遮天,蓄水阴凉,该是红菇喜欢的环境。 花了个把时辰翻越过去,路上摘了些野果充饥,竟十分的甜,怕回来时走岔了,又摘了半框,拿回去,子衿一定喜欢极了。 上天果然不负有心人,当她掀开一推枯草的时候,嘴角的笑简直压都压不住。 “哦...哦...”她当即对着大山大叫了一声,惊起了无数鸟兽。 不多废话,开挖。 这处人迹罕至,又湿凉,不仅红菇长势良好,还有许多的奇珍异草。 将带来的背篓塞满了红菇,薛南玉还是有些手痒,又挖了一些值钱好拿的药草,用树藤捆绑好,这才往回赶。 她算计好了,红菇回去晒干,这些煲汤清炒,也够他吃一两个月了,到时去北地前,再进山采一次就好了。 至于药草什么的,先不卖,晒干了好储存,虽说北上的银两凑够了,但谁知道途中还会遇上什么,到时候这些药草就可以直接换钱,总不至于饿着了他和孩子。 这般一想,她回去的步伐都变得铿锵有力了。 她有夫郎,有儿子了。 苏大全一早就说,是个小子。 柳玉请的大夫也说,是个小郎君。 柳玉初初还有些惋惜,说要是个小姑娘就好了。 切,重女轻男的家伙。 她还不愿意给他呢。 然这轻快的脚步却在东门遇上叶婆子时一下子傻了眼。 “你怎么在这?”她当下心漏跳了一拍。 叶婆子没吭声,倒是她身后的轿子里探出来一个人头,正是柳玉。 “你何时出的门,叶媪说...” 然这说什么还没说的全,薛南玉已将背篓和药草都扔给了他。 “东西帮我拿着,我先回去。” 说罢就是用足了全力往回赶。 柳玉眼皮跳了跳,望向叶翁,“是谁给您老传信,说我要见您的?” 叶婆子沉着脸,“不认识,反正就是你安排在旁边守着的人。” 柳t玉心下狂跳,勉强挤了笑意,“那劳烦您老先跟回去看看,我稍后就到。” 叶婆子也不回应,扭头就往薛南玉的方向追去。 柳玉提着一口气,正打算吩咐贴身武侍,一对人马却从后面擦了上来,马儿扬起的灰尘扑了他一脸。 第68章 武侍正准备拔剑,被柳玉压住,“先去澄院要紧。” 横竖这些人进了他的地盘,待澄院事了,他再一个个的回来收拾也不晚。 可轿子刚抬起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在问澄院所在。 柳玉掀开帘子,正是刚刚冲在最前面的那人。 长着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可眉眼之间天生一股傲气。 那小摊小贩指了路,跟着她的贴随随即就是扔下了一袋子银钱。 呵,还是个散财童子。 他让人去拦了她的路。 “唰唰唰”,当即十余把剑齐出,将他的武侍围住。 那武侍看了他一眼,虽强装镇定,但到底露了一些怯意。 柳玉对她遥遥一笑,聊做安慰。 这些人身上的肃杀之气,换个人去,早怕吓软了腿。 他微微一笑,朝着那小娘子道,“阁下可是要去清水巷,我给你带路呀。” 薛琪骑在马上看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偏生出了三分冷情,“你知道路?” 柳玉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家就住在那里呀。” 薛琪斟酌片刻,一抬手,所有的剑齐齐收起,动作整齐划一。 这般训练有素的行止,让柳玉也愣了一瞬,心里有了几分悔意。 这些人,倒像是军营里出来的。 他不会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物吧。 薛琪才不管他怎么想,肃着脸道,“带路!” 他若是敢路上耍花招,她就一剑结束了他。 旁边副将宁小茹当然了解她的想法,摇了摇头,弯下腰跟那小郎君温声道,“你自管带路,等到了地儿,我们必有重谢。” 然也不知是她哪句话说错了,这人唰的一下放下帘子,然后里头传来一句,“去澄院。” 薛琪见她吃瘪,冷笑一声,等轿子经过,跟了上去。 宁小茹也只能自嘲一笑,灰头土脸的跟在后头。 ······ 还未靠近小院,风中已经传来了一丝血腥味,在这阳光暴晒之下,更为浓烈。 明明已经走到了门口,薛南玉却再无往前一步的勇气。 她隔着门喊了喊,“子衿?” 没有人应答。 不要吓自己,一定没事的,他只是在休息,没听见罢了。 她声音再高了点儿,“子衿?” “子衿...” 然而除了烦躁的知了声,什么回应都没有。 后面的叶婆子已经跟了上来,看了她一眼,黑着脸推开门。 看清里面的场景,薛南玉蓦地双眼睁大,酸涩与痛苦一瞬间将她整个包围。 叶婆子没时间理会她的伤心,直往屋子里冲。 回来时才看到她开始挪动,似个<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一般,动作生硬的跪在景郎君身边。 “子衿,子衿,我回来了。” 她低着头靠近他,想将他抱起来,可是都是血,他的身上,身下,都是血。 沿着主屋的门槛,一路延伸过来。 一个人的身上到底有多少血,怎么会这么多,流不尽似的。 她颤抖着手要去捂他的肚子,到底是谁,要这么丧尽天良。 不管是谁,她都要她死,立刻就去死。 叶婆子蹲在她身边,要去摸子衿。 她疯了似的将她推开,怒吼道,“你要干嘛?” 叶婆子皱了皱眉,没理会她的疯癫,“还活着。” 薛南玉一脸迷茫,见她指着子衿道,“还有气。” 薛南玉立马就转身爬回去,小心翼翼的放在子衿的鼻尖,气息虽微弱,但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她喜极而泣,又转过去求叶婆子,“求求你,快去找个大夫过来,求求你了。” 叶婆子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她回到子衿的身旁,欲将他抱回屋子,哪知道才动了他,他便醒了。 “南玉,你回来了?” 虽是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但眼睛却格外的亮。 薛南玉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应了声,“嗯,我回来了。” “我给你采了很多红菇,还给你带了好多野果,我自己尝了,很甜,你一定很喜欢。” 子衿眯着眼笑,“好。” 薛南玉抬头,“那我现在先带你回屋子里去,若碰疼了你,你就跟我说。” “不用了。”他压住她的手。 薛南玉却不听,“这儿马上快晒到太阳了,听话。” “南玉。”这句话还未说完,便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薛南玉一下子就慌了神,“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子衿仰着头笑了笑,“我现在一定很丑吧。” 薛南玉眼泪糊了眼,却还假装无事一般,笑着哄道,“不丑。” 她挽着袖子替他擦掉嘴角的血,却是越擦越多,她想笑,偏偏声音哽咽,“不丑,一点儿也不丑,我的子衿是这天下最美的。” 子衿开怀而笑,他稍稍缓了一口气才道,“我叫景淮,你以后别叫我子衿了,我其实不喜欢这个名字。” 薛南玉点点头,“好,淮儿,我以后就只叫你淮儿。” “真好听啊。”子衿喟叹一声。 “淮儿,淮儿,你喜欢听,我就一直这么叫你,淮儿。” 第69章 “嗯,我喜欢...”子衿嘴角一直往上扬。 见他眼皮微微阖上,她带着些惊恐,“淮儿乖,不要睡,大夫马上就到了。” 子衿又勉强的睁开眼看她。 “真好。” “我就怕再也见不着你,所以我一直爬,一直爬,想着爬到门边守着,你回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他微微抬起手,想着再抚触一下她的脸。 可是就这么点事,他都做不到了。 在他的手垂下去之前,薛南玉一把抓住,将他贴到自己的脸上。 子衿绽开一抹最灿烂的笑容。 “南玉,我想吃福民街的那家馄饨了。” 薛南玉眼中含泪,“我去给你买,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子衿噗噗的笑,“傻子,这大白天的,去哪儿买。” 她的一滴泪终于滴下,正滴在他的眉心中央。 他脸上闪过一抹心疼,“不要哭,南玉。” “我会心疼的。” 薛南玉拼命的想绽开笑容,可事不遂人愿,反倒是眼泪如泉涌一样,子衿拼尽全力的想替她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难过的放弃了。 明明是想给她最好的幸福的,可是,做不到了呢。 他苦笑道,“南玉,我怕是要失约了。” 薛南玉摇着头,“不行,你不能失约。” “我现在就带你北上,我们现在就走。” 子衿虽笑着,眼泪却忍不住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 “对不起,我的南玉,我也不想失约,可是我太累了,太累太累了。” “你将我忘了吧。” 最后一瞬,他突然睁大了眼看向远方。 “爹爹,娘亲,淮儿,淮儿......” 一滴泪从眼角留下。 他真的好不甘啊。 第38章 第38章 等柳玉带着薛琪过来,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薛南玉抱着浑身是血的子衿坐在地上,旁边站着黑着脸的叶媪和一个满脸惊慌的大夫。 明明相隔得不远,可仿佛撕裂开的两个画面, 格格不入着。 “小姨...母!” 本是见了她十分开心的薛琪,在看到这画面后也自动消了音。 她似乎, 是来晚了。 薛南玉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终于有了动静。 她抱起子衿慢慢地往屋里走去。 薛琪阻止了后头要跟的人, 一人跟了进去。 柳玉顿了顿, 没敢跟。 他让叶媪放了那抓来的大夫, 人都死了,强留着大夫也没什么用。 “是姓康的干的吗?”他怯怯的问。 叶媪回他,“王婆子被人抹了脖子, 扔在后院儿,东院那几个,除了来给我报信的那个, 其他都是被一剑毙命,手法相当干净利落。” 这话虽没有正面回答,却句句都在告诉他, 就是康勤勤。 在这丰城里,除了康勤勤, 没人有这般的实力。 他往后趔趄两步,也不免恨上心头, “这个天杀的。” “这, 这也是她的...”他气的浑身发抖, “她怎么能下得去手的。” 话音刚落, 薛南玉已出的门来,步步向他紧逼。 他被那满身的煞气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贴身的武侍忙挡在了他的前头。 薛南玉却看都不看那武侍一眼,一双如鹰般的眼直直瞪着他,“哐啷”扔下一物。 柳玉探头看去,被她扔在地上的是一小块方形银扣,像是从什么东西上面生扣下来的。 关键是,他对这东西实在眼熟极了。 “是康勤勤的吧?”薛南玉盯着他问,“我没有冤枉她,是不t是?” 柳玉咽了咽口水,这头却是怎么都点不下去。 再怎么说,那人也占着他妻主的名头。 何况... “我知你心中愤恨。”他强压着心头的恐惧,想再劝劝她,“可她毕竟是这丰城的县丞,就连我母亲现在也难与她正面相抗,你...” 薛南玉还没说什么,后面的薛琪却跳出了来,冷哼着打断他,“我当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丞而已。” 她自告奋勇道,“小姨母,我去,我去替你宰了那腌臜玩意儿。” 薛南玉只不过是轻轻的瞥了她一眼,她便缩回脑袋,又躲到后面去。 薛南玉重新将视线回到柳玉身上,“你既确认了这是康勤勤的,那我今日要了她的命,也算是有理可循。” 刚刚听薛琪那语气,他便有些头皮发麻,此时又听薛南玉这话,眼中再也止不住的惊诧。 “你,你到底是何人?” 薛南玉看他,“念在你这些时日对淮儿的照顾上,我不会要你的性命,但是,那梅家夫妇的下落,你得给我找出来。” 柳玉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已经在交待薛琪,“你留下来替我照顾你小姨夫,等我回来。” 那薛琪还想要再争取一下,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那我让小茹她们跟着你。” 薛南玉不置可否,出了院门就随意选了一匹马,疯了似的往城中走。 几人尚都未反应过来,薛琪上去就给了宁小茹一脚,“还不快去。” 第70章 “小姨母若是哪儿伤着了,我唯你是问。” 宁小茹也是一脸焦急,两边都放不下。 “要不,我给您留两人。” 薛琪见她还不动,暴跳如雷,“留什么留,我就在这儿,又不走,你甭跟我废话了,快滚。” 宁小茹这才一挥手,十几人骑着马,飞速的追薛南玉而去。 她们一走,院子里外都瞬间宽敞了起来。 薛琪正欲往回走,看到柳玉还杵在原地,皱了眉头,“你怎么还不走?” 柳玉一脸疑惑。 薛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身体里暴躁的因子稍微冷却。 “我小姨母不是让你去找什么姓梅的夫妇吗,你快去找啊。” 柳玉这才似反应过来。 这梅氏夫妇的背景是他一手调查的,如今看来,肯定是漏过了什么。 这院中发生了这般惨象,隔壁却无一人过来询问,必是早潜逃了。 他扭头吩咐贴随回去摇人,不到半天的功夫,走不远。 在他的地盘上搞事,还想逃,他柳字只怕要倒过来写。 薛琪看他还不走,皱了皱眉头。 柳玉只想弄清楚心中的疑问,况且,刚才看她在薛南玉面前那副乖宝宝的模样,当下觉得也没那么可怕了。 “你们到底是谁?” 薛琪见他还在执着这点,想着反正小姨母的身份也瞒不住了,索性开口道,“我小姨母现在用的什么名字?” 柳玉蹙着眉头,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慌。 “薛南玉。”他回道。 薛琪听到这名字却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姓薛的听着好听。” “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应该更熟,祁良玉,耳熟不?” 话音刚落,不但柳玉惊讶,便是在场的有几个算几个,皆是抽气不止。 倒是向来话少的叶婆子率先打破魔咒,开口问,“她是陈王祁良玉?” “嗯。”薛琪点头。 “那你是?”叶婆子脸色暗沉,“你称呼她为小姨母,又是这般年纪...” “沧州薛听霏是你何人?” 薛琪又是一脸的傲娇张狂,“我祖母,怎么啦?” 她指着自己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娘我就是...” 然她话都还未说好,叶婆子就匆匆给柳玉留下一句。 “老奴有事先回了。” 留下一脸问号的薛琪和柳玉两人。 “吭。”她清了清嗓子,自我消化道,“嘿嘿,你这个仆人,还蛮有个性的。” 柳玉看着她,脸色复杂。 此时已知她的身份,漠北银枪王,薛琪薛小将军。 一个隐瞒身份,潜伏底层的南庆王爷,还有一个镇守漠北,抵御外敌数万的将军王,丰城,这是要变天了。 他双腿发软,一把抓住一旁的武侍,才不至于摔倒。 “我,我也有事先走了。” 薛琪莫名的看着他突然变了的脸色,她就有这么可怕吗? “哎,你别走啊,你倒是留个人下来啊。” 看着孤零零的院落,她这才反应过来,她不认路啊。 还有里头那位,虽说是已经逝去了的人,但毕竟顶着她小姨夫的名,总不能就这么放置在那儿吧。 ······ 宁小茹一干人到的时候,薛南玉,哦,现在应该是陈王祁良玉已经在里面大开杀戒了。 围着她的护卫打手是一圈又一圈,其中还有衙门仆役和地方官兵打扮的。 看来王爷是找对地方了,这缩头乌龟,不但躲在这个地儿,还公器私用,让本该保护百姓的地方军力为己所用。 祁良玉正将剑横在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脖子上,目光阴狠,“让康勤勤出来。” 所有人的剑尖都对着她,后面檐廊下甚至还有一排箭手,中间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对着她狂吠,“薛南玉,你快放了余把总,就此转身离去,我还可留你一条性命,你若再执迷不悟,我定让你万箭穿心。” 宁小茹一个眼神,众将士迅速撕开包围圈,将祁良玉团团围在中心。 她高举一个令牌,冷笑道,“我看谁敢?” 她现在算是知道出京前,薛二娘子将这令牌给她的用意了。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人不识货,还鼻孔朝天,“你又是哪里来的?” “真当我康家的门是好进的啊。” 她手一挥,“放箭。” “等等。” 这一声不是来自祁良玉,也不是宁小茹,而是被祁良玉当做人质的余把总。 听到康家管家要放箭,很显然是破防了,“好你个老奴才,你这是要牺牲我,给你们家主子铺路是吗?” “还有你们。”她粗壮的手指指着那一群箭手,“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吗,你们这是要对我射箭吗?” 本都拉了弦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有些犹豫不定。 那康家管家本还想再忽悠两句,此时被她揭了底,索性牙一咬,转头就对着众箭手利诱起来。 “在场的,今天但凡立了功的,康大人都会有赏。” “至于余把总,她为了救康大人,死在了薛南玉的手下,你们定也是要替她寻仇的是不是。” 第71章 即便剑还横在脖子上,也不耽误姓余的气的跳脚。 “你个腌臜玩意儿,你算哪根葱。”看到有人拉了弦,她更加暴躁,“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我平日里对你们不薄。” “等等。”这声是宁小茹发出的。 “你们要不要先看看这令牌,再决定杀不杀。” 她这话一说,众人都往她手中看去。 康家管家冷笑一句,“哼,我管你什么牌子,反正你今天来了,就别想走了。” 她话音刚落,余把总就狂笑了起来,“你个蠢材,这是大理寺的令牌。” “嘿嘿,你家主子要倒大霉了。” 宁小茹瞥了她一眼,“识货。” 她又将手中令牌挥了挥,“大理寺办案,闲人速避。” 然却未有一人动身。 祁良玉冷眼看着众人,讥笑一声,“你们也莫要想着再投效康勤勤,求一份好前程了。” “我现在就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她犯下的是死罪。” 众人纷纷左右相视,脸上皆显出惊诧之色。 康家管家先站不住了,“放屁,你们莫要听她胡言。” “她不过是南风馆一个最为下贱的龟娘,我们大人是谁,那是丰城的天,你们不信天,难道要信一个下贱的人。” 宁小茹还没惊跳起来,余把总已经是破口大骂,“你才放屁。” “大理寺都来了,还你家大人呢,马上就是阶下囚了。” 她扫视一圈儿,“我劝你们都不要负隅顽抗了,大理寺那是什么啊,皇亲国戚都能给办了的,就康勤勤一个小小的,八品的县丞,我呸,还丰城的天呢,这天都快塌了。” 第39章 第39章 说实话, 对于余婆子的印象,祁良玉多少还停留在几个月前,姜无厌的庄子外攻击她的那一次。 看得出来是个左右逢源的, <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上的老油子。 可,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暴脾气。 看到那些箭手慢慢的放下弓弦, 康家管家知道不能再任由她这般忽悠下去, 高喝一声, “上, 都给我上, 谁能杀了她们,每人一百两银子t。”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康家的护卫纷纷拥了上来。 然后再是当地府衙的。 那些刚放下弓的官兵也是蠢蠢欲动。 祁良玉一把将余把总推了出去, “余筝,你要还想留住这把总的位置,你当知道该怎么办。” 说罢, 已是一脚将一人踹开,然后就是一剑,血迹喷出老远。 余筝老眼瞪大, 容不得多想这草莽何来的王者之气,也是一掌拍开要砍她的小喽啰, 高声喊道,“凡我丰城兵马营的, 都不许妄动。” “谁敢妄动, 老娘宰了她。” 祁良玉看她肥硕的身子跑起来挺矫健的, 当下将身边缠着她的两人结果了, 顺着她开好的路,迅速的摸到康家管家身边。 康家管家本已经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哪知,只是一瞬,祁良玉的剑便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下,由不得她再猖狂。 她声音颤的不行,“薛,薛娘子,饶命,饶命。” “带我去见康勤勤。”祁良玉没有废话。 “我,老奴不敢啊。”她缩了缩脖子,“老奴要是带你过去,大,大人不会放过老奴的。” 祁良玉将剑压了压,一丝划痕很快出现在她的脖子上。 “带不带路?”祁良玉靠近她的耳朵,声音像恶魔,“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然后自己去找。” “我,我带。”生死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祁良玉压着她往后院走,途中并未见到什么阵法,看来那一老一少真如她们所言,不会再助纣为虐。 如此,祁良玉放下心来,倒不是怕解不开阵法,只是太费时间,不如真刀真枪来的实际。 “管家,您...” 守在康勤勤门前的一个武侍有些惊讶,开口问被她挟持着的管家,然祁良玉不等她问完,干净利索的一个手刀就将管家给砸晕了。 她也不给她们留有废话的机会,只问一句,“你们是一起上还是...” “算了,都一起上吧。” 丝毫没有给她们考虑的时间,一人一剑就冲杀上去。 瞬间,祁良玉就如鬼影一般,冲杀在她们其中,七八个武侍也算是康勤勤身边护卫的佼佼者,可即便是这样,依旧不同程度的见了血。 众人这才有了后怕之心,全力应付着。 宁小茹搞定了前院儿,匆匆赶来的时候,祁良玉身上已挂了彩。 她当下脸色都苍白了几分,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便转头朝后头吼道,“快去助王爷。” 所有的人一拥而上,不过片刻的功夫,倒了一地。 宁小茹扫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想上前去看而祁良玉伤哪儿了,却只听后头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 “你,你们...”那被人扶着的贵夫看清楚门外景象的瞬间,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你们这等下贱之人,你们怎么敢的。” “我女儿是丰城县丞康大人,这里是我女儿的私宅,你们这些腌臜之物,你们怎么敢闯进来的。” 第72章 祁良玉满身血污,额前的碎发上甚至还在往下滴血,她冷冷一笑,更像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正好,我要找的就是康勤勤,康大人。” “是你让她出来,还是我进去找她?” “你,你是谁?”康父扶着身边的小侍,站都站不稳了。 “本王站不更名坐不改姓,祁良玉,要不,你叫我另一个名字也行,薛南玉,景淮的妻主。” “你,你就是那个贱人的姘头,我,我还没去找他呢,他...” 然这话还未说的完,他的左脸已是一股刺痛袭来。 祁良玉离他不过咫尺,眼中一片肃杀,“这是给你的警告,下次我再听你胡叨,小心你的舌头。” 她擦着主仆两人跨过门槛,直走到内室,才听到后面高昂的尖叫声响起,“啊,血,是血,我的脸...” 祁良玉正好在这尾音上停下,因为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你,你别过来。”康勤勤一手拿着剑,不断地颤抖着,另一只手,捂在腹上。 祁良玉视线下移,总算凑全了刚刚康父没说全的话。 她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淮儿刺的?” “闭嘴。”即便已经疼的直不起腰,康勤勤仍嘴硬,“若非你,淮儿怎么可能对我这样。” 祁良玉收起笑,“所以,你就杀了他?” 康勤勤似乎也是一怔,“淮,淮儿死了?”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她趔趄后退,直到重重的跌坐在床上,手上的剑也随之落下,发出很大的脆响。 “勤儿。”康父连忙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远远的绕过祁良玉,跑到康勤勤身边。 “勤儿,勤儿,你怎么样了?”他弯了腰,看到康勤勤腰间重新渗出了血,又再次尖叫,“血,血。” “快来人啊,快叫大夫过来。” 然他喊了半天,也未有人应答。 就连他唯一的小侍也没敢进来,一人站在门边飕飕发抖。 康父见无人进来,只能压住心中的恐惧,捡起地上的剑,指着祁良玉,“你还想怎样,你没看见我的勤儿也受伤了吗?” “是他先捅的我的勤儿,是他先捅的,我的勤儿只是为了保护我,为了...” “爹。”康勤勤怒吼一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祁良玉眼睛眯了眯,看着前面晃的不行的剑,往前走了两步。 “王爷!”身后传来宁小茹恐慌的声音。 祁良玉停下脚步,看向康父,“可是我的淮儿死了,她没死。” 她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剑,任由手上的血顺着剑尖留下,笑的更加诡异,“我原以为只有她一个凶手,原来,你们都是凶手啊。” “薛南玉,你住手。”康勤勤又挣扎着起来。 “是我杀的他,你要杀便杀我,与我父无关。” “呵,呵。”祁良玉痴痴笑了起来,“好一对父女情深啊。” “原本我的淮儿也会有父子情深的那一天的,都是你们,你们可真该死啊。” 她将那染了血的剑一把扔出去,剑刃正好擦过康勤勤的面部,落下一缕碎发。 这一幕将康氏父女都吓得软了腿。 康父反应过来之后,将整个身体都拦在了康勤勤的身前。 “不要杀我女儿,我拿命赔给你,我拿...啊...”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前,正插着一把剑。 他满脸不可置信,康勤勤却立刻反应了过来。 “爹,爹...” 她扶着软倒下去的父亲,血液一下子冲上心头。 “我与你拼命!” 祁良玉一脚踹在了她的伤口上,看她重重的撞在雕花床围上,然后软倒下去。 “哈,哈哈哈!”背靠着床脚的康勤勤突然疯笑了起来。 “要说我们该死,你才是最该死的。” 她掀起眼皮看她,“陈王殿下,是你没护住他,是你这身份害死他的。” 祁良玉握剑的手一紧,“什么意思?” “呵。”康勤勤笑起来,“你这么聪明,你不妨猜猜啊。” “柳玉那个贱人,将你们藏起来,护的那么好,还不是让人钻了空子。” “他明明只要乖乖的跟我回来就行了,就不会死,可他为什么就是那么贱,都是我的人了,都有我的孩子了,他还想着跟你走。” 康勤勤突然诡异地朝她一笑,“我不会让他走的,他是我的,死了都是我的,哈哈哈...是我的。” 祁良玉还没反应过来,康勤勤已是头一歪。 她上前去看,脉搏已经没了。 她连忙扒开他的嘴,里面果然有一个咬碎了的毒囊。 祁良玉气急败坏,将她一脚踢开。 宁小茹见她半天没什么动静,小心翼翼的上前道,“王,王爷,要不然您先包扎一下。” 祁良玉扭头看她,正好看到后面刚进来,脸色乍变的柳玉。 她径直往他走去,将他吓的脸色更白。 “你,你别杀我,我跟她早就貌合神离了,子衿,子衿的死跟我也没关系啊。” 慌乱中,他转过身去,大声叫道,“还,还不将人给带上来。” 祁良玉一怔,柳玉身边那武侍已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给扔到了她跟前。 第73章 柳玉指着她道,“就是她,就是她被康勤勤收买了,就是她带看康勤勤和他爹过去的。” “我,我也有损失啊,我的人都被她杀了。” 祁良玉看了他了一眼,成功让他闭了嘴。 这人,她见过,的确是柳玉藏在东边宅院的其中一个护卫。 她看向宁小茹,“此人就交给你了。” 宁小茹瞬间心领神会,“行,属下一定将她知道的全给挖出来。” 她挥了挥手,“将她押下去,好好招呼着,别给弄t死了就行。” 后面上来那两人齐齐应下,将人给押了出去。 柳玉见此,还未来得及大喘气,祁良玉那吓人的气息又再度降临。 “你,你还想怎么着?”柳玉一脸的仓惶。 “梅家那两个找到了吗?”祁良玉问他。 “还,还没。”对上她冰冷的眼神,柳玉又连忙改口,“马上,已经派人去追了,一定会追上的。” 祁良玉盯着他看了片刻,将他吓得直哆嗦,才再次开口。 “除了梅家那两个,最近可还有什么人,你觉得眼生,又出现在康勤勤身边的?” 柳玉两截眉毛都快靠在一起了,“你知道的,她的事我压根都不管,我俩都是各过各的,她身边有什么人我哪里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后面突然拱上来一个肥硕的身子,正是那余筝。 她挤着一脸笑,脸上沟壑纵横,“王爷啊,小人之前有眼不识珠,竟没能瞧出您的身份出来...” 祁良玉脸色一沉,“说重点。”挡了她的废话。 “好好好。”余筝不敢再废话,“一个多月前,康大,哦不,是康勤勤府上突然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打扮的挺普通的,但那气质,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这两人在丰城并没有待多久,最多三日就走了。” 一个多月前,和梅氏夫妇出现的时间差不多。 祁良玉皱眉问道,“就这么多?” 余筝胆战心惊,又奋力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道,“就,就这么多。” 唉呀妈呀,太吓人了,早知道就不抢这个风头了。 祁良玉又问她,“什么年纪?” 余筝连忙回道,“都在十几二十的年纪,女的看起来稍微大点。” 祁良玉垂下眼眸。 不是梅氏夫妇,那到底是谁? 康勤勤死前说,是她的身份害了景淮,她为何这么说,又是谁早知道了她的身份? 余筝见她又不说话了,心跳的更加厉害。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有,还有一个人定知道他们的身份。” 见祁良玉看向她,她更加激动,“康巡检,康老婆子,人是她亲自送走的,她一定知道。” 祁良玉盯着她,声音深沉,“那你还在等什么?” “哦,好,下官这就去将她给王爷您抓过来。” 得到王爷的重用,她肥硕的身体跑的比谁都快。 柳玉正有些瞠目结之际,祁良玉已经重新看向他。 柳玉又是心脏一紧,没成想祁良玉却指向那躺在地上的康父,“去找个大夫来,务必吊着他的命。” 柳玉一脸的惊讶,“他没死?” 祁良玉看着他,表情不详。 “本来应该死的,不过既有用,可以多活几天。” 柳玉目送她出了门,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真的,真的,太可怕了。 第40章 第40章 祁良玉从不曾想过, 有一日自己会亲自安葬了景淮,明明几日前,她还沉寂在有家, 有爱人,有孩子的美梦中。 是啊, 就像是一场美梦, 她甚至都还没尝到那份喜悦, 就醒了。 将最后一把土盖上, 从此, 她就真的失去他了。 自清晨一直站到将近日落,她只是茫然的坐在他的墓前,大脑一片空白。 死前, 他犹在惦念他的母亲和父亲,她将他们安葬在一起,他一定觉得很幸福吧。 可是, 他们一家幸福团圆了,却独独丢下了她一人。 呵,原来, 她一直都是被丢弃的那个啊。 祁良玉头抵着他的墓碑,精疲力竭到极点。 后面隐隐传来薛琪几人的声音, 她知道他们一直躲在那儿,也知道他们是想劝她回去, 可是她都已经听他们的, 将景淮安葬了, 她现在不过就是想陪他多待一会儿, 他们到底还想怎样。 宁小茹看她半响没个动静,有些焦急, “小将军,不对啊,别是晕了过去吧。” 薛琪弓着地腰瞬间直起,只刚抬了脚,又放了下去,转而催促宁小茹,“你去看看。” 宁小茹缩了缩脖子,“我不敢。” 薛琪狠狠瞪了她一样,啐骂道,“没用的东西。” 宁小茹不敢回嘴,只敢心里嘀咕,你还不是一样的怂。 柳玉见她又看向自己,连忙摆手,“我不去。” “上次劝她将子衿安葬就是我去的,你不知道我顶了多大的压力,我昨晚做梦还被吓醒了呢。” 薛琪见他俩都没指望,气得胸疼。 可是没办法,她也不敢。 第74章 “要不,等她晕倒了再说。”柳玉提议。 以前祁良玉看着虽冷,但多少还有点人性,这几日,分明就是个疯批。 他那公公,她说让人吊口气,就真的吊着一口气,绝食自杀都做不到。 绝食,她就让人每日给他生灌流食下去;自杀,呵,除了那俩眼珠子可以动,其他的地方全部都用软布给捆扎了起来。 所有的大小便都是在那方寸之地解决,好歹曾经也是丰城赫赫有名的贵夫郎,如今当真是活的连猪狗都不如。 还有那孙管家,也曾是丰城响当当的人物,如今,手脚都被废了,留下一条命,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康勤勤,他那曾经引以为傲的妻主,最为凄惨,临死了也非要口贱,这下好了,人连个全尸都不给留,一把火烧了,然后,所有的骨灰一块不落的收集起来,让... 他飞快的瞥了一旁如热锅蚂蚁的薛琪,说是让这人给带回漠北,然后远远的撒到北离的地盘上去,这是死都让他回不来南庆啊。 太变态了。 他以为他这几年在丰城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横的了,没成想在这人面前,就跟跳梁小丑差不多吧。 不过他现在挺好奇的,他那逃跑了的婆婆如果被抓回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就在他再往薛琪那边看去时,发现她突然变了脸色,站的笔直的。 不止是她,便是宁小茹和一起跟过来的两人也都严阵以待。 她伸头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大路上,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 薛琪咽了咽口水,踢了旁边的宁小茹一脚,“帮我看看,是不是二祖母。” 宁小茹也学着她咽了咽口水,“是,是吧。” “那赶车的跟她身边的小青长的一样。” 薛琪又踢了她一脚,“那你还快下去迎接。” 说罢,又是咽了咽口水,然后,自己先连滚带爬的下了坡。 宁小茹几个也追随其后。 坡上很快就只剩下柳玉和他的武侍,还有远处很久没有动静的祁良玉。 “她是?”柳玉远远的看到一个儒生打扮的女人下了车。 也不知是说了什么,刚刚那还神气活现的薛琪,头垂地跟鹌鹑似的。 “应该是大理寺卿薛琼大人。”武侍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其实他知道那是谁,这世上能让薛琪小恶魔如此称呼的,也就这么一个。 只是,这人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回到现实。 自己的快活日子,只怕是没有多久了。 “回吧。”他跟身边的武侍说。 那武侍却没动,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不远处。 柳玉回头看去,薛琼已经在薛琪的陪伴下上了山来,此时正遥遥的望着他。 柳玉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这下便不好再偷偷的离开了。 不过,欣赏美女向来是他的爱好。 反正已经离死不远了,索性大大方方的盯着她看。 毕竟是姑侄,眉眼间与祁良玉有三分相似,关键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了,保养的真够好的,完全看不出年纪。 说是二十几,也是有人信的。 见他如此的肆无忌惮,薛琪在后面拼命的眨眼。 柳玉全当没看见。 薛琼在他面前停下,唇角微掀,“好胆色。” 然后便与他擦肩而过。 薛琪在他身边大松了一口气,“你也太大胆了。” “我刚才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柳玉盯着薛琼那边的动静,抽空瞥了她一眼,“她有什么可怕的,不就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而且,长得还不错。” “切。”薛琪白了他一眼,“色男。” “我跟你说啊,你可别肖想了,我有二祖父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名门闺郎,可不是你这个...” “闭嘴。”柳玉不胜其烦的瞪了她一眼。 横竖他都快被抄家了,怕她干甚。 薛琪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刚要发作,却听到薛琼的声音,“起来。” 薛琪立马站直了身子,直到身旁传来窃窃的偷笑声,这才反应过来,薛琼指的不是他。 她恶狠狠的瞪了柳玉一眼,然后继续窝在土堆后,提着心偷看墓前的那两人。 薛琼说的第一声,祁良玉只当是旁人所说,连t头都没抬,直到薛琼拉着她的胳膊,第二次命令她起身。 “我让你起来。” 祁良玉这才一脸迷茫的抬头,双眼发花的看着来人。 “小姑母?”她皱了皱眉,使劲眨了眨眼睛,确认是薛琼之后,突然就大声嚎哭了起来。 “小姑母,我的家没了,我的景淮没了。” “小姑母,呜呜,我的景淮,我的景淮啊。” 这画风突变的,薛琪、柳玉两人非常有默契的看了对方一眼。 都似在询问对方,是不是眼花了。 别说是柳玉没看过这样的画面,就是跟在祁良玉后面长大的薛琪也没看过这画面啊。 眼前抱着薛琼大腿哭的凄惨迷茫的人,哪像是前几日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分明是个被人抢了喜欢的糖果的小孩儿。 偏那个被她缠着的大人还没同理心,唰的一下,就是一个巴掌抽了过去。 第75章 “这下清醒了没?” 薛琼手捏的紧紧的,分明回答错误,还要再来一巴掌。 “小姑母。”祁良玉抽着鼻子,眼眶红红的,但分明清醒了几分。 “起来。”薛琼挣脱她的双臂,往后退了一步。 这次祁良玉乖乖地站了起来,但一天未进米水,她还是晃悠了几下,才将将站稳。 等她站稳了,薛琼才再次开口,“你还要再任性到什么时候。” 祁良玉偷偷看了她一眼,低着头回答,“我没有任性。” “没有任性?”薛琼冷笑一声,“没有任性,陛下说你一句,你就消失了四年?” “没有任性,他死了,你就一蹶不振?” 她指着景淮的墓碑,“你可别忘了,他今日的惨剧,有你一半的功劳。” 祁良玉猛然抬头,看清薛琼眼中的怒气,又沮丧的低下头。 小姑母说的不错,最该死的应该是她才是。 柳玉听的稀里糊涂的,倾身去问薛琪,“你二奶奶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子衿的死,陈王有一半的功劳。” 薛琪听得正入迷,被他突然打断,正好报了刚才的仇,“你问我我问谁去。” 口气那是相当的冲。 柳玉撇了撇嘴,继续全神贯注的回头去偷听。 那头祁良玉已经颓丧的不行,“我知道我错了,小姑母,我真的想好好的对他,将所有的亏欠都弥补给他。” “可是...”她捂着脸,十分痛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我答应他的,带他去漠北,带他骑骆驼,带他去荒漠里看星星,我是一件也没做到,甚至连一个盛大的婚礼都没有给他。” 她微微弓着腰,痛苦到极致。 这次,薛琼没有再骂她,反是给了她一个拥抱。 “好啦,好啦,小姑母都知道了。” “但是真相还未查清,你现在必须站起来,然后替他讨回这份公道。” “千万不要再像安家老大死的那个时候,整天糊涂度日,事事不理,然后再让你在乎的人,受更多的磨难。” 祁良玉摇了摇头,“不会了,不会再有了。” 不会再有让她这般在乎的人了。 不过,小姑母说的对,她不能再糊涂度日了,景淮的仇还没报完,梅家那两个老的还没找的到,康老婆子还没找的到,小风也还活着...... 这些人,都该下去向她的景淮赔罪啊。 他们都还没死,她怎么能颓丧下去。 薛琼见她眼神渐渐清明,甚至微微发亮,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醒了,至于明不明白她刚刚话里头的那个意思,都不重要了。 只是没想到她放松的还是太早了。 对面之人的清醒也不过片刻,就“噗通”一声,重重的往后摔倒而去。 “良玉。” “小姨母。” “王爷。” 各种称呼皆有,所有人都恨不得立马飞到她的身后,当她的人肉垫子。 墓地前顿时人仰马翻起来,惊起了一群刚归巢的鸟雀。 第41章 第41章 祁良玉是绝对相信自家姑母的办事速度的, 不过是一觉醒来,丰城已经天翻地覆。 只不过柳家的结局与她想的有点儿不一样。 柳安安的脖子暂时还寄放在她的头上,柳家也没有如柳玉所想的抄家砍头加流放。 在柳安安的口中, 她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主导这一切的其实就是康勤勤,理由也很简单, 就是因为景如意发现了她暗中攀附叛王祁良璟的证据, 只可惜景如意下手不够快, 反倒让康勤勤给构陷了。 当年所有的案卷都是经她手整理抄录的, 不是没怀疑过, 只是晋王的手书,景家老奴的口供都是铁打的实证。 而且她有私心,这私心却不是自己这个县令的位置, 而是她唯一的孩子,就是柳玉。 她早察觉了这孩子对康勤勤的心意,所以干脆就做了个顺水推舟, 权当不知。 这些年,她也曾后悔过,只是柳康两家牵涉之深, 她早已身不由己。 最后的后悔一说,祁良玉完全是嗤之以鼻。 不过如小姑母所说, 此次牵扯的人太多,县丞死了, 巡检跑了, 还有个典史也已经锒铛入狱, 若是再撤了县令, 丰城就该乱了。 起码在新的县令委派下来之前,柳安安这个县令还有存在的必要。 柳家没倒, 柳安安没被削官砍头,柳家的权势还在,最开心的莫过于柳玉了,最关键的是,他将这一切的功劳皆归于薛琼之身。 也不知道他这个脑子是怎么想的,竟大庭广众之下,就对薛琼开始自荐枕席。 祁良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入口的最后一点药差点没全喷光了。 不过相对于薛琪的跳脚,她除了最开始震惊,后面就淡然处之了。 且不说她早已见识过柳玉这人的荒唐,就看他身边养的那几个娘子,那皮相绝对都是一流的。 也就是说,柳玉这人极好颜色,当年喜欢康勤勤,约莫也是看上了她的皮相。 如今黏上小姑母,所谓的报恩就是个狗屁,很大程度上就是看上了小姑母的皮相。 第76章 不过他这一次怕是要铩羽而归了,因为她的小姑母心中有人,这么多年来,除了那个人,就没有其他人走进过她的心中,包括她那位名义上的夫郎。 说来也是一段有缘无分的凄惨过往,世家贵女爱上江湖郎,注定没结果的爱情,轰轰烈烈了几年,最后还是分道扬镳。 只是意难平终是意难平,还是一段被抛弃的意难平。 祁良玉当然不会将这段长辈间的过往说与薛琪听,只是告诉她无妨,小姑母不会动心的。 也不知是对她的盲目偏信,还是相信她二奶奶的人格,反正这之后,她就不再折腾了。 薛琼是来了丰城就没闲下来过,直到她身上的伤都养的七七八八了,这人才有空见了她一面,见她的第一句就是,“后天跟我回京。” 这一看就是没商量的余地。 薛琪有些兴奋,“好哎,我...” 只是她这个“我”还没有下言,薛琼已是一眼瞥了过去,“你回沧州。” 兴奋的脸顿时皱作一团,“为什么啊。” “我不回去,我要和小姨待在一起。” 薛琼朝她冷眼看过去,“未经召唤,私自回京,可以说是你父摔了腿,你遵孝道,尚有礼可循。” “可是你探病之后,不回沧州,反带着人一路南下,如今陛下那案上参你的本子足有人高了,我薛家本就受皇恩过重,京中多少人盯着,你莫要再任性了。” “我...”薛琪撇着嘴,却找不出任何辩驳之词。 祁良玉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乖,你先回去。” “待我将手中的事了了,我去沧州找你。” “当真?”薛琪两眼发亮。 “当然。”祁良玉笑了笑,“北离的左贤王还欠着我一顿全羊宴呢,我总得去找她要回来。” “啊?”薛琪兴奋之情大打折扣,“你又要去北离啊。” “不过你得快点儿了,我听说左贤王那日子现在可不好过,北离的小皇帝现在是处处针对她这个姨母。” 此事祁良玉多少也有些耳闻,狼王带大的小狼崽,终于露出了她的锋利爪子。 不过她相信那老东西自有应付的对策,不会这么快就倒下的。 薛琼见她们两旁若无人的讨论他国局势,无奈的摇了摇头。 经祁良玉这么一打岔,小刺头薛琪脚步欢快的回去收拾行囊了。 她一走,薛琼就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外甥女,“你骗她?” 祁良玉不明所以。 薛琼叹息道,“你回了京,陛下不会再放你走的。” 祁良玉t笑了笑,“她不放是她的事,我要走,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还在记恨你的父后,他当年也是...” “小姨母。”祁良玉直直地看着她。 薛琼连忙举白旗,“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这父女俩,其实是最像的,都倔的跟头牛似的。 她谁都惹不起,横竖回了京都要见面,随他们自己解决去。 “对不起。”她突然开口道歉。 祁良玉一愣,“小姨母,你不必替他道歉的,我和他之间的事...” “不是为你的父后。”薛琼道,“是为了其他人。” 见祁良玉微怔,她继续道,“回京后,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回应或者不回应都不对。 祁良玉索性沉默。 寄给薛琪的那两封信实在是巧合遇上巧合,第一封信,因为苏大全加工了的原因,一直就躺在她案头,就没被打开过,第二封信到之前,她因为听闻父亲去寺庙烧香摔了,所以早早就回了京。 要不是手下人怕耽误了大事,私自拆开了第二封信,又令人加急送到京中,只怕她们犹被蒙在鼓里。 因为寄到大理寺给薛琼的那两封信就如石沉大海,或者说压根就没出现过。 而她让苏大全带回去的那封信,则是在薛琼准备出京前,才送到她手上的。 薛琼着急她这边,又担心薛琪莽撞,自然没心思深查,不过能将手伸到他身边去的,整个京城统共也没几个,用不着细想就能一下子猜到是谁。 既然是小姑母屋里的事,祁良玉自然不便插手。 她也相信小姑母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的。 本还想再开口问问姜无厌的事,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反正都要回京了,到底也是相识一场,到时她亲自关照一下就是了。 殊不知,她如今心中挂念着的姜无厌,此时就身在后宫。 一大早,凤后身边的男官就到城南别院来宣他入宫觐见,他惶恐了一路,不为别的,就为着凤后与他那嫡父之间的特殊关系。 两人是嫡亲的表兄弟,凤后的父亲是安大将军府的大郎君,和林潇的母亲林太师林若岚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凤后这一召,怕是要替他兄长林潇提前来敲打的。 都做好了任他欺辱的准备,哪知道进去后,人压根连林潇的名字都未提,就看了他几眼,然后跟他讲了一些他哥哥的故事,听到他是一头的雾水。 临走前,倒是说了句向着林潇的话。 “记住,该是你的那才是你的,不是你的,可千万莫要因为好奇,徒生了妄念。” 第77章 “京城很好,但也要有命留下,才能享得到这份福分。” 姜无厌自是全部应下。 他惜命,自不会在此时自不量力。 凤后见他这等唯诺地模样,全不似信中的那般精明厉害,没意思的撇了撇嘴,挥手让人送他下去。 姜无厌直看到了宫门,才微微的放松下来。 “主子。”苏大全在宫门外跟他挥手。 他停了停,谢却了送他出来的宫人,这才走了出去。 一直觉得京城的天灰蒙蒙的,没丰城的好,今日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天空也蓝的沁人。 不知怎么的,就感觉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有些莫名的想哭。 “怎么了主子?”苏大全等着他上了马车,远远的离开宫门,才问道,“可是凤后苛责你了?” 姜无厌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来,他在车中,苏大全看不见,又重新开口回了一次,“没有。” “只是有些想你了。” 苏大全握马缰的手一顿。 姜无厌在后面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脸来。 “苏大全,你能继续陪在我身边吗?” 苏大全神色几变,然后侧着脸看他,“小主子,别院里有那么多人陪着你不好吗?” “何况,老李他们也在。” 姜无厌咬了咬唇,缩了回去。 是他太贪了。 苏大全本就是韩晨身边重要的左右手,之前因为无法顾及他,才忍痛割爱的,如今回了京城,当然是要回去的。 老李他们在固然很好,可了解京城的只有她啊。 韩晨关不关心他,来不来看他,都没关系,可他身边必须要有个对京城各方面局势都很了解的人,而这个人,非苏大全不可。 “要不。”帘外果然传来了苏大全纠结的声音,“要不老奴回去问问韩相?” “嗯。”姜无厌眼角含笑,声音却似低弱无力。 这下苏大全的愧疚心更甚。 小主子刚到京城,还人生地不熟的,她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一回来就回到韩相身边去的。 尤其今日凤后还突然召他,他身边连个能商议的人都没有,只怕是真吓着了吧。 她真的太不应该了! 第42章 第42章 马车行到一半, 姜无厌要求下去逛逛。 苏大全想了想,他这来了京都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好好逛过, 当下心便一软,将车靠边停下。 “主子, 您是吃饭还是先逛逛?”她指着前面的一条街, “这是京都最有名的一条商业街, 金楼, 胭脂铺, 成衣馆或者是饭馆,都应有尽有。” 姜无厌既是男人,当然抗拒不了胭脂水粉, 衣裳金饰,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宣旨的人到的时候,他还没起身, 几个奴才直接将他给挖了起来,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塞进了来接他的轿子中。 在凤宫中, 他先是守在外头等了个把时辰,然后进去跪拜, 又是被磋磨了一番,那凤后全当没看见自己, 一直靠在软塌上看书。 姜无厌当然知道, 这就算是在敲打他了, 比起他以为要遭受的侮辱谩骂, 已经算是好多了。 不过,那些宫人送上的茶水糕点, 他是一口都没敢碰,此时当真是又饿又渴。 待喝完了两杯茶水,姜无厌才邀请苏大全一同坐下吃。 苏大全这次却没应下,“主子,你如今已是丞相家的大公子了,以后一言一行,当是万分谨慎。” 姜无厌脸一拉,“谁认识我是丞相家的大公子了?” 他微作讽笑,“她有准备向世人大方的介绍我吗,她敢吗?” 苏大全被他如此一噎,反应了很久,才劝道,“您给大人一点时间,她会的。” 姜无厌朝她笑了笑,没再辩驳。 正好此时酒楼的小厮将他要的菜送了上来。 看着琳琅满目的美食,姜无厌将所有的不快都给丢到了脑后,双眼泛着光。 若说来了这京城之后,有什么能合符他心意的,唯有美食这一点。 丰城的饭菜都是偏甜口的,很少有人能食辣,一直吃惯了苏州府那边的口味,他也不曾觉得有什么,刚来京城,城南别院里的厨娘就给他上了一课,一桌子菜没一道不辣的。 他初来驾到,还没摸清楚状况之前,自然是有苦肚中咽,那厨娘见一桌子辣都没将他吓住,后来索性再没在吃食上为难他。 苏大全见他点了一桌子辣菜,微微皱了皱眉。 “主子,您不是不吃辣的吗?” 姜无厌抬头看她,放下筷子,“习惯了。” 她看着苏大全微微变色的脸,笑道,“之前不知京城饮食与南方不同,委屈你了。” 苏大全想笑,偏又笑不出来。 半响,才应道,“老奴无所谓,年纪大了,饮食当清淡些,何况,芬娘子做的菜很合我的胃口。” “哦,是吗?”姜无厌端起茶杯,又是一杯水下肚,这才继续吃了起来。 苏大全清了清嗓子,上前道,“其实京城也不是所有人都好食辣菜,这家酒楼也有好几道招牌是不辣的,老奴这就让人去给你换了。” 姜无厌没阻止她,任由她转身出了门。 第78章 其实辣与不辣,习惯了真的就好了。 不过,他一向不喜欢吃苦,既吃了,总要让人知道了才行。 然等了许久,却再没等到苏大全上来。 姜无厌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起身出去寻她。 不过是刚出了门,就瞧见她在楼下,跟什么人牵缠上了。 站在她跟前的,是一个穿着举止都很贵气的少年,就是眉头间高人一等的神情让人看了厌。 “苏大全,你当真不是陪着母亲出来的?” 苏大全点头哈腰,“真不是,小少爷,老奴就是有点私事,约了人在这里吃饭的。” “那人呢?”少年趾高气昂,“叫出来本少见见。” 苏大全脸色微变,“少爷,这可万万使不得!” “上面的都是些糙娘子,您这金贵身份,如何能让她们瞧去。” 那少年冷哼一声,“但愿你不是骗我的。” “行了,不耽搁你办事了,本少还要再逛逛,你回去莫要跟母亲说见过我,她一向不许我随意往外跑的。” 苏大全连连点头,t小心翼翼的将这祖宗给送出了门,回头就看到了楼梯上站着的姜无厌,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您怎么下来了?”她赶忙小跑两步,上了几层台阶仰着头跟他说,“我叫厨房另给您准备了两道清炒的菜,应该快好了。” “嗯。”姜无厌点了点头,又转身上楼,回到了刚刚的房间。 苏大全见他未追问,松了一口气,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没等多大的功夫,酒楼的小厮就将她新要的菜给送了上来。 姜无厌提起筷子,各品尝了一口,然后就擦了嘴,不再动筷。 苏大全提着心问,“不合胃口吗?” “老奴这就让人去重新做。” 姜无厌摇摇头,“不用了,我饱了,你过来吃吧。” 说罢就起身让开,坐到临窗的茶椅上。 苏大全是一边胆战心惊的扒饭,一边关注姜无厌那边的动静。 不该啊,不应该是这个反应的啊。 毕竟也是看着长大的,自然明白这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主儿,既看到了刚才的那幕,万万不该是一句话都不问的啊。 “刚刚那是韩笙吧。”姜无厌突然开口问。 他们定的这个房间视野极佳,从窗口看出去,竟能将大半条街都看清了。 正好,他能看见刚刚楼下那少年,进的是哪家金楼。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苏大全将刚塞进嘴中的肉块生吞下去。 然后,面色仓惶的点了点头,“是。” “他。”这话有点难以启齿,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丞相大人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过你,所以......” “所以他还不知道他有个哥哥是吧。”姜无厌接过她的话,无所谓的笑了笑,“这样正好,我待会儿也要去逛逛那金楼,就省了许多麻烦。” “什么?” 苏大全一开始还没听清,之后反应过来,饭也不吃了,就趴到窗户口往下看,果然在对街的那家金楼门口看到了韩笙的贴身侍卫,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姜无厌极少在她脸上看到这一惊一乍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桀桀的笑了起来。 苏大全见到他这副笑,顿时松了一口气,“主子,你耍我玩儿呢。” 姜无厌不置可否,不过此时也不想多为难她。 他岔开话题道,“你对凤后的兄长了解多少?” 苏大全又是心一提,索性也擦了嘴不再吃了。 “你怎么想起来要问诺公子?” “诺公子?”姜无厌嘴唇微动,“承诺的诺吗?” 苏大全点点头,“是。” “很优秀的一位公子,只可惜,红颜命薄。” 姜无厌坐到她对面,“你细讲讲。” 苏大全略微复杂的看着他,想想,他与那位总有再碰上的一天,索性将这里面的门道一一讲与他听。 “你今天见过凤后了吧?” 姜无厌蹙了蹙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难道刚刚在宫门外接他的不是她本人。 即便是年纪大了,也没这么健忘的吧。 苏大全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脑中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再开口问道,“你觉得凤后怎样?” 姜无厌垂眸思考,要说人品嘛,他林潇那头的,还真不好客观评价。 但长相,绝对称得上完美无瑕。 “嗯,长的挺好看的。”姜无厌评价。 苏大全自然知道这是他能给到的最好的评价。 她笑了笑,反正这不是重点。 “你既觉得凤后长得好看,那老奴告诉你,即便凤后已有倾城之貌,但也只及得上诺公子的七成。” “七成?”这下连姜无厌也有些惊住。 他自诩容貌艳丽,就连子衿他也是不服的,如今,宫中那位已胜子衿三分,再多三分,那该美成什么样了。 “不错,七成。”苏大全再次肯定道。 “且不但只有容貌,琴棋书画皆是一绝,他在时,京城无公子能出其右。” “关键是,美不自傲,待人谦和,这京中所有的世家公子皆将其奉作楷模,以其为准。” 第79章 姜无厌撇了撇嘴,也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不起来这样的人,太美好了,美好的让人听了都生厌。 苏大全没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只继续说着。 “要是他还在,入主凤宫的当是他才对。” 姜无厌挑了挑眉。 那现在这位凤后感情应该挺复杂的,难怪听他讲起他的兄长时,总觉得那表情挺奇怪的。 他插了一句,“那他是怎么死的?” “生病吗?” 这么好的家世,除了红颜薄命,他也想不到别的了。 苏大全抬眼看他,那种复杂面色再次回到她脸上。 “不是。” 姜无厌生出一些疑惑,“那是怎么死的?” 他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具体怎么死的,老奴也不清楚,不过有传闻说,他是死在陈王怀里的。” 姜无厌嘴巴撅成o型,哦,这料也太猛了。 姐夫死在小姨子怀里。 光是听听都让人兴奋。 “别是他俩有什么,那位...”他手指往上指了指,“那位杀的?” 苏大全撇撇嘴,有些讲不下去了。 要是这位知道他八卦的主人公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位,也能有这表情就好了。 不过,既然薛寺卿已经去了丰城,也就说明那位快要回京了。 到时,就不知道这位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尤其是知道他那位嫡父还在着手操办小少爷要嫁陈王的事。 妈呀,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第43章 第43章 连续奔波数十日, 纵使疲累不堪,看到写着“京都”两字的城楼时,祁良玉还是精神一震。 四年未回来了。 她如今已经是二十有二, 虽出生在这座城,却有十二年的时间都是在外面过的。 这座城对于她来说, 是既陌生又熟悉。 看着远处飞奔过来的老者, 祁良玉笑了笑。 这人, 也是既陌生又熟悉。 “王爷, 老奴是盼星星盼月亮, 总算是将您给盼回来了。” 祁良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范总管,好久不见, ” 皇帝身边的头号总管嬷嬷范鑫两眼含泪的笑道,“可不是,王爷这一走, 四年有了吧,可想死奴才了。” “是吗?”祁良玉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的?” 办完苏州府秦大有那边的事, 她跟着薛琼坐了两天的马车,太慢了, 腰都快断了,还不如一人一马来的自在。 按理说, 京城这边不该知道她今日就到才对。 范鑫笑道, “薛寺卿传的信回来的, 陛下估摸着您这两天就该到了, 所以一直让奴才在这儿等着呢。” “你可不知道,陛下这两天急得, 今日老奴若再接不到您,陛下怕是明日就要自己过来了。” 祁良玉冷笑一声,不语。 然后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城门方向,“怎么,你那主子不急了。” “要不,我们再找个茶摊好好唠唠。” 范鑫瞬间老脸一红,“王爷,你还是这么...” 最后两个字含在嘴里没敢说。 祁良玉笑了笑,“还是怎样,淘气吗?” 范鑫见她不像生气的样子,也陪着笑了笑。 两人骑了马,在一众禁军的拥簇下往皇宫方向飞奔而去。 过了西隆门,就连她也要下马了,她将旁边挂着的一个布袋子取下,然后将马交给了禁卫。 “别牵远了,我过会儿还要骑回去。” 那禁卫点了点头,将马牵走。 范鑫慢了她半步,问她,“王爷今日不留宿宫中?” 祁良玉瞥了她一眼,“本王有自己的府邸,宿什么宫中,不宿。” 范鑫咧嘴笑了笑,又道,“王爷要不还是乘个轿子,人也能舒服一些。” 祁良玉半步未停,“坐什么轿子,我又不是个男人,走两步还能废了不成。” 被她如此呛了两句,范鑫却不怒,笑得两眼的褶子都快能夹死个蚊子了。 这要是能好好说话,就不是她熟悉的王爷了。 两人又走了许久,眼看着就要到了,范鑫再次开口,“您回来了,今儿陛下总算能好好吃顿饭,睡个好觉了。” 祁良玉听见她如此说,冷笑了一声,声音那是相当的大。 范鑫笑道,“王爷不信?” 祁良玉看一她眼,“你说我信不信。” “难不成我这四年没回来,她就没好好吃过饭睡过觉。” 范鑫回道,“差不多吧。” 祁良玉脚步微顿,然后又听她说道,“您走的头两年,陛下派了很多人出去找您,可每次得了消息,再找去,您就换地儿了。” 迟迟听不到下文,祁良玉转头看她,略带讥讽,“然t后呢,她就放弃了?” 范鑫摇头,“没有,哪能呢。” “后来就只让人报您在哪儿,也不敢让人盯着,就只换了地儿再传上来即可。” 祁良玉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范鑫追上她,听她问道,“这些,都是她让你说的?” 第80章 范鑫反应了片刻,才知道这个“她”指的谁,连忙否认。 “那哪能啊,陛下怎么可能跟老奴说这些。” 祁良玉嘴角上扬,“那你就是妄自揣度她了。” “哎呀呀,王爷,您可不要害奴才啊。” “奴才这就给您磕头了。” 祁良玉哈哈大笑起来,“行了,一点儿玩笑都开不起,没意思。” 范鑫跟在后头冷汗直冒,这哪里是开玩笑啊,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她立马就在心中赌咒发誓,以后在这小祖宗面前说话可得谨言慎行,要不然她矜矜业业多年,指不定这条老命最后就折在她手上了。 眼看着景阳殿就在眼前,范鑫总算松了口气,刚添上点喜色要去禀报,偏祁良玉突然停下。 “范鑫,知道宫里这么多奴才,为什么本王最喜欢你吗?” “为什么?” 几乎是一开口,范鑫就后悔起来。 这张嘴,在这位面前就没有把门的时候。 祁良玉微微一笑,“因为你呀,说的话最称本王的心。” 范鑫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偏一时分辨不出好坏来。 祁良玉拍了拍她的肩,“行了,进去禀报吧。” 范鑫一步三回头,仍在琢磨她这话中的意思。 这次回来,王爷似乎有哪儿不一样了,可具体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范鑫进去不过片刻就出来了,做了个请了姿势,“王爷,陛下有请。” 祁良玉正准备进去,想了想,又将那布袋子递给范鑫,“你替我拿着,过会儿还我。” 范鑫伸手接过,差点一个趔趄。 看她拧在手上十分轻松,却没想到还有点儿分量。 “这是什么呀?”她随口一问,摸着里面像有个陶罐。 “骨灰。” 轻飘飘两字一出,范鑫只觉得浑身冰凉,就算这秋初的烈阳也没能将她救赎。 偏祁良玉尤不自知,还给她解释道,“就是人死后,用火烧干净了,然后...” “别说了,王爷,求您别说了...”范鑫觉得舌头都在打颤。 祁良玉眉头一挑,“看把你吓得。” 临进去前又回头叮嘱道,“别弄撒了啊,弄撒了,你一个一个给我捡起来。” 范鑫抱着陶罐,瑟瑟发抖,“不,不会。” 祁良玉这才进了大殿。 才进去,就看到上座那人冷冰冰的看着她。 “你还知道回来?” 祁良辰一声吼,整个景阳殿都要抖三抖。 偏被吼的当事者没什么反应。 祁良玉甚至慢悠悠的走到她跟前,然后行了个大礼。 说出去的话更是要气死她。 “陛下的话就是圣旨,四年前,您让臣滚,臣哪敢不滚啊,自然是滚得越远越好。” 祁良辰当下被气的七窍生烟。 这祖宗不回来时想,一回来,就是要将她气死的节奏。 她该她的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你如今又怎么回来了?” 祁良玉回道,“回来自然是想向陛下要一份恩典。” “然后。”她抬头盯着她道,“臣再继续滚远点。” “你放肆。”女帝气的都站了起来,正准备狂飙,外头传来一连串咳嗽提醒的声音。 女帝气的胸口起伏的厉害,但还是忍了忍,缓缓坐下。 “你要求什么恩典?” 祁良玉脸上的张扬略略隐去,“当年祁良璟叛乱,后续跟着她的那些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她一提此事,女帝的脸色也有几分阴沉。 祁良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臣最近遇上一点事,发现当年有一宗牵扯到她的案件,恐怕杀错了人。” 女帝看着她半响,伸手将案上一个奏本扔给她,“前丰城县令景如意的案子吧。” 趁着祁良玉看奏本的期间,她继续道,“这个案子我知道了。” “我会让人去查的。” 祁良玉一目十行的看完,四年前的卷宗全部被誊录在上面。 诚如那柳安安所言,当初人证物证俱全,若非如今她与景淮之间的牵扯,就当年她那个性子,也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的。 她将那奏本送回案上,“此案臣想亲自去查。” “不行。”女帝一口否决。 “为什么不行?”祁良玉与她隔着一张案桌,谁也不服谁。 “此案当年既是臣经手的,臣就有必要重新清查,给冤死者一份公道,让真正的凶手伏法。” 女帝冷哼一声,“你到底是私心作祟,还是真正的想翻案,你心里清楚。” 她伸手阻拦她欲出口的辩驳,“此事毫无商量的余地,任何人都可以接手这个案件,除了你。” 祁良玉恶狠狠的瞪着她,半响,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女帝连忙开口。 “回家。”祁良玉头也不回。 “站住。”女帝高吼道,“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我让你走了吗?” 外头又响起一连串的咳嗽声。 可这次不但没止住女帝的怒火,反引火烧了身。 女帝怒吼道,“范鑫,你咳什么咳,要咳进来咳。” 第81章 祁良玉正好打开了殿门,范鑫伸了脖子,一脸的委屈,“陛下,老奴进不来啊。” 她高高举起的布袋子引起了祁良辰的注意。 “你手上什么东西?” 范鑫只顾傻笑,却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祁良玉一把扯过,晃荡了两下。 “丰城前县丞康勤勤的骨灰。” 然后十分潇洒的就往外继续走,将女帝咆哮的声音和范鑫劝说的声音一概抛之耳后。 ······ “良玉姐姐!” 刚出了文华门,后头就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祁良玉皱了皱眉,然后转身弓了腰,“见过凤后。” 安从言身子晃了晃,似是被她这副有意拉开距离的模样伤了心,又似因为认清了事实,而难以接受。 迟迟听不到他的声音,祁良玉又拜了拜,“凤后若无事,本王就退下了。” 然还不等她转身,安从言又再次开口。 “良玉姐姐,你与我就非要这么生分吗?” 祁良玉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美人含泪,是让人怜惜的模样,可惜,拨动不了她的心。 她开口道,“您如今已是凤后,不该与臣子如此靠近才是。” 安从言眼眶迅速泛红,“良玉姐姐,你就非要这般吗?” “这凤后之位本就是哥哥的,我并不想要这个位置,我只想嫁给...” “凤后慎言。”祁良玉看着她,眼底藏着一丝冷漠,“母皇曾说,你安家子将来是要做凤后的,但从未说过,那人必须就是你的兄长。” “何况,我与皇姐不可能同娶安家子,即便你兄长还在,我与你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我从始至终只将你当做了弟弟。” “祁良玉!”安从言怒吼,气的整个脸通红。 祁良玉只略略行了礼,道一声,“臣告退。”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她走远了,安从言身边才多出一人。 安从言看了他一眼,脸色冷淡,“梅澄可安排好了?” 那宫人摇了摇头,“梅澄没要银子,他说,他弟弟妹妹如今都已经成了家,他即便是出去了,也没有能去的地方,所以托我向您求一份恩典,只要还能在您身边做事就行。” 安从言嗤笑一声,“蠢货。” “行了,他既不想出去,就安排一份清闲的工作给他吧,只是这凤宫以后莫要让他再来了。” 那宫人点头,又听他说道,“还有,以后梅澄这名字也莫要再叫了,让他改了吧。” “是。”那宫人应声下去。 第44章 第44章 祁良玉出得宫来, 海一就在宫墙根上守着。 一见到她出来,脸上的笑是怎么都挂不住了,“主子。” 海二牵着她的闪电站的稍远, 闪电见她骑着别的马,高声嘶昂了两下, 海二都险些没拉住。 祁良玉却喜不自胜, 当即下了马朝它走过去。 闪电见她过来, 又是烦躁的跺着蹄子, 直到她到了跟前, 才安静下来。 祁良玉接过马缰,脚尖一点就飞身上马,闪电也似拘了很久, 撒着蹄子就跑了起来。 可惜的是,她陈王府离皇宫也就一条街的距离,盏茶都不到的功夫, 就到了。 闪电还没跑的欢,在影壁处闹着脾气,海三怎么都拉不走。 祁良玉笑了笑, 抱着它的马头好好的安慰了一顿,“乖, 明日就带你去西郊撒欢儿。” 也不知是安慰起了作用,还是真听懂了, 闪电没再继续闹, 还喷了个响鼻, 乖乖让海三拉走了t。 “王爷。”王府的大管家海林眼眶发红的站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 “海林。”祁良玉冲上去将海林一把抱起, 抱着小老太太连转了几个圈。 “放下,放下, 晕了,晕了。”小老太太连连尖叫。 祁良玉依言放下,老太太扶着石狮子,双眼湿漉漉的看着她。 “海林,你太瘦了,要多吃点。”祁良玉朝她叫道。 “好,好。”老太太连声叫好,却不知道是应下了她的话,还是因为她回来了。 这时海一跟海二才赶到了。 海一还没下马,就冲海林说道,“娘,主子刚回,你让她进去休息啊。” “哦,对对,你看我,哎。” 老太太边埋怨着自己,边领着祁良玉进门,“王爷,热水和膳食都备好了,你是先吃还是先洗澡?” 祁良玉勾着她的肩,不吝夸赞,“还是海林你最好。” 又告状道,“你不知范鑫那老家伙,就顾着她的陛下,我想先回来换个衣服都不行。” 海林跟她同仇敌忾,“这老东西,下次遇上了,我替你骂她两句。” “行。”祁良玉哈哈大笑,“是得好好骂骂。” 海林是范鑫的表姐,如今做上掌宫大嬷嬷的范鑫,估计也就她敢骂了。 “哦,对了,等等。”她拉着海林一同转了过去,正看到海一在卸马背上的东西。 “海一,那布袋子里是丰城县丞康勤勤的骨灰,你给我好好的收着,有时间去找个师太来做个法,最好能让她永不超生的那种。” 第82章 “还有,那马是大理寺的,你让人还回去,小姑母那儿你替我关注着点,回京了就立马来告诉我。” “然后,从今天开始,本王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 最后这一句是跟海林说的。 海林朝旁边两个侍卫使了使眼色,大门在她们背后阖上,关的严丝合缝的,一点缝隙都没给留。 “这丰城县丞是怎么招惹王爷了?” 小老太太好奇极了,人死了化成灰还不行,还得让人永不超生。 这得多大的仇啊。 关键是王爷之前也不迷信啊。 祁良玉侧头瞥了她一眼,“本来我这次回来高低给你整个男主子的,被她害了。” 小老太太眼睛一下睁的老大,偏又在她脸上找不到说谎的痕迹。 虽是只言片语,但小老太太能感觉到她的心中的痛。 “所以你就杀了她?” 祁良玉摇了摇头,“我倒是想亲自动手,不过这厮自己吞毒死了。” “就是死之前夸下海口,说要去底下骚扰我的淮儿,那哪能啊,我怎能让她再污了我夫的轮回路,之前我准备让薛琪带去漠北,然后给她扔到北离去的,不过出了些状况,我先带回来有用。” 她话还没说完,小老太太就不走了,甚至要往回走。 “干嘛?”祁良玉连忙拉住她,“你去哪儿?” 小老太太脸色难看的很,“我去找一得师太啊,让她亲自动手。” 祁良玉听懂了,当下哭笑不得,“一得师太德高望重,哪做的了这事。” “你让海一去办就是了,她你还不放心,三教九流的哪儿不熟,你呀,就好好的享享清福,她们三个现在谁都能独当一面,您老要是太闲,就绕着我转就行了。” 小老太太瞥了她一眼,“王爷,你就尽打趣我吧,老奴倒是愿意时时绕着你转,可你一跑就是四年,老奴我...” 说着说着又是两眼濡湿。 可以说祁良玉就是她一手拉扯大的,那爹不疼娘不爱的岁月里,是她东奔西走,维持住了她皇族女的体面。 说句大不韪的,她就是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事事都是在替她做打算,包括捡回海家三姐妹,也是看中了这三孩子的筋骨,觉得能为她所用。 祁良玉最见不得她这样,明明记得幼时是个十分强悍的,怎么越老越爱撒眼泪了。 “好啦好啦。”她抱着她安抚道,“这次回京,估摸着走不了了,陛下不准。” “你到时别嫌我烦就是。” 小老太太听她这样一说,瞬间雨过天晴,“老奴何时有嫌弃你的时候,你最调皮的那几年,老奴都没嫌弃。” 祁良玉一看她这架势,分明又要揭她老底,连忙打断,“好好好,不嫌弃,不嫌弃。” “那现在尊贵的海林嬷嬷,可能带你家主子我先去吃饭啊,我从早上到现在可是滴水都未进啊。” “嗯?”小老太太连忙拉了她往正厅跑,边跑还边对着沿途的奴役吩咐,“快,快去厨房通知,将准备好的膳食都送到正厅去。” ······ 薛琼的脚程也不慢,祁良玉在家也不过才荒度了两日,海一就来告诉她,薛寺卿回京了。 祁良玉本来还要继续出城去遛闪电,一听这话,当即调转马头,去了大理寺,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 门外的侍卫头一次见她,还有些拘谨,等看到她越等脸色越差,这才小心翼翼的上来提醒。 “王爷,天色不早了,寺丞大人可能就直接回府了,今日不来上值了吧。” 祁良玉朝她看了看,谢过了她。 她就是不想去她府上,才跑到这儿等的。 关于景家的案件,她是一刻都不想等了,可祁良辰的性子她也清楚,说了不准她碰,就不会让她碰。 但若让别人去查,她也不放心,只有拜托薛琼,她才放心。 闪电嘀嗒遛到薛府也没用多大的功夫,门房辨认了许久,最后还是因为闪电才认出来她。 “王爷,是陈王爷?” 一惊一乍的,闹得人心烦。 祁良玉没有下马,还没开口,又听她催促旁人,“快去通知主夫,陈王来了。” “等等!”祁良玉拦住那要跑的下人,“你们家大人还没回来?” 那门房回道,“回是回来了,不过又被宫中给叫走了。” 祁良玉眉头抬了抬,应了一声,“哦,是吗?” 见她半天不动,那门房也拿不准了,问道,“王爷要不进来坐坐。” “大人走了也有段时间了,估摸着快回来了。” 祁良玉看了她一眼,“不用了。” “你们就当我没来过,也不用去通报了。” 说罢,留下一脸疑问的薛府下人,又策马离去。 薛府在皇城的东边,祁良玉想着薛琼会从东门出来,所以就干脆在东边甬道里等着。 提前问过守门的了,人还没出宫。 如此,当守株待兔了。 也不知是第几次巡逻的官兵从她面前经过,祁良玉初初也没在意,只是这队人走到她跟前就不动了。 第83章 祁良玉皱眉抬头,一看到来人,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那人也是一板一眼,拱手弯腰,“陈王爷,太后有请。” 祁良玉嘴角僵硬,半天都没挤出一个笑出来,最后索性放弃。 “走吧。” 她一脸复杂的往那处她最不愿踏足的地方去。 “王爷,您可来了!” 踏入寿安宫,一直守在殿外的李宫侍笑脸迎了上来。 对于他,祁良玉脸上倒是有了些笑意,不过也只是转瞬而逝。 李宫侍倒是没怎么在意,领着她进去之前,小声的跟她耳语了两句。 “王爷,太后待会儿说什么,您听着就是,可千万不要跟他再犟着了。” “其实你离开的这几年,他挺想你的。” 祁良玉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一起踏入大殿。 “你还知道回来?”靠坐在软榻上的人,一双凤眼冷冷的盯着她。 祁良玉脸色不显。 果然,他和陛下才是亲得,说的第一句话都一样。 见她不吭声,太后的脸色稍稍缓和。 他坐正了身子,问她,“知道错了吗?” 祁良玉犹不答。 上首冷哼一声,“看来是犹不知错了。” “算了,你这性子,哀家也不愿意管,只要你别给陛下添乱就行了。” 祁良玉死死的握紧了手,才能抑制住心中的恶魔。 看她犹不说话,太后脸色又难看了起来,“怎么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祁良玉深呼吸了几次,才能将欲出口的微讽换成正常的语气,“三日前。” 她何时回来的,他能不知,问也不过是要拿这件事发作而已。 果然。 “三天前?”薛平平的声音微尖,“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天地伦常,你当哀家是死了吗?” “你回京第一日不来拜会你的父后,还要等哀家t让人去请你你才来,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你这个孽障,哀家早该在生你的时候就将你掐死了才对。” “太后,息怒,息怒。”李宫侍连忙上前给他顺气。 祁良玉全当没看见他的示意。 即便他此时认了错又能如何,今日是顺心了,后面有的是折磨。 就在她听他骂的耳朵都快生了茧子之时,外头有宫侍禀报道,“太后,薛寺丞在外头求见。” 祁良玉立马松了一口气。 救星来了。 第45章 第45章 出了寿安宫, 两人挥退跟着的宫侍,薛琼这才问她。 “你又怎么惹你父后了?” 祁良玉两手一摊,“就是没惹他才生气的。” “怎么说?”薛琼一脸疑惑。 虽她进去后, 长兄就没再继续说了,可她在外头候着时, 那里面传出来咆哮之声可不像是假的。 幼时长兄好歹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贤良淑德, 即便后来入了宫, 也是父仪天下的典范, 人人寻不出错的后宫之主, 偏生了这么个小家伙后,没一天的安生日。 祁良玉停下看她,也不隐瞒, “今儿是我回来后头一次见他。” 薛琼抽气,“你这个...” 她作势拍打了一下她,“是该打。” 祁良玉朝她笑笑, 继续往前走。 薛琼一脸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两步追上她,“怎么, 还恨他呢?” 祁良玉摇了摇头,“没。” “小姑母, 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我之前可能的确在意他说过的那些话, 也恨过他,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后, 已经不恨了。” “那怎么还...”薛琼想再劝劝。 “停!”祁良玉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我不恨他,也理解他, 但我不能原谅他。” “小姑母,我并非小孩子了,有些事情,过不去的。” 看薛琼一脸忧愁,她笑笑,“当年跟您一同出去,见识的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即便后来跟着大姑母在大西北,也是看到的薛家最和乐融融的景象。” “可是小姑母,这世间并非都是美好的,这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见识过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但,也见过许多不幸的。” “这世上有那等‘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自然也有不爱自己的孩子,觉得就是累赘的,您如今身为大理寺卿,总跟刑事打交道,该比我见识的多才对。” 薛琼动了动嘴,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她也没想到,当年长兄气头上说的那些,这丫头会在殿外一字不落的给全听了。 莫说她当年还只是个小孩子,就连她一个成年人,听了那些话也是当场变了脸,心生凉意。 “算了,不说了。” 薛琼也知根源出在自家长兄身上,她没必要继续为难一个孩子。 “你让人去景阳殿外截我,也不仅仅是要我来救你吧,还是为了景家的事?” 祁良玉点了点头,“是。” “陛下不让我插手,所有我想来求求你,你跟景如意也算是至交,我只相信你了。” 薛琼笑了笑,“知你莫若陛下。” 第84章 “什么意思?”祁良玉两眼一亮。 “字面意思。”薛琼从袖中掏出文书,“陛下已下令此案全权交由我经办。” “如今,我们手上仅有康家管家的口供不够,既是物证加人证,当年指证的那名景家仆人也要寻到。” 祁良玉脸色难看,“能找到吗?” 依康勤勤的手段,只怕早已生死难料。 薛琼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没找呢,先别灰心。” “若真找不到,找到康玲也行。” 祁良玉一惊,“你找到康玲了?” 薛琼摇头,“还没找到,不过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有人看见她最后是在昌平出现的。” “昌平。”祁良玉惊讶确认,“是离京不到半日行程的那个昌平县?” “嗯。”薛琼点头,“上报过来的人说,她身边还跟着个独眼的瞎男人。” “小风。”祁良玉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一定是小风。” “一定是他。” “你认识?”薛琼问她。 祁良玉冷冷一笑,“哼,他的左眼就是我戳瞎的。” “没成想他俩搞到一块儿去了。” “甚好,也省的我再分开来去找了。” 薛琼看她神色不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良玉,你别乱来。” “我刚刚去陛下那儿,已经有人将你在丰城的作为上奏到陛下面前了。” “那康勤勤虽非你所杀,但案子尚未查清,她如今也只是有嫌疑而已,可你不但将她烧了,还将她的骨灰带回京,我听说,你还找了人,要给她做法事是吧。” “你那要求...”光听听都觉得匪夷所思,她反正是说不出口。 祁良玉扯起了嘴角,“永不超生都是轻的。” “她若没死,我让她天天都生不如死。” 薛琼瞥向她那握紧了的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完全能看出她此时的愤怒。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是可怜了那孩子了。” “他幼时我曾见过一次,挺漂亮懂事的一个孩子。” 听她讲起景淮,祁良玉神色微缓。 却不料薛琼下一句就问她,“你执意要娶他,可是因为他跟安家老大很像的原因?” 祁良玉一愣,几乎是立刻就反驳道,“才不是。” “而且,淮儿怎么可能和安从诺长得像,你都说你见到的是幼时的他了,他都长大了,怎么可能还跟小时候一样,你记偏差了吧。” 薛琼见她一副犹如被人踩着痛脚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先不要急于否认。” “我也未曾说过他们长的像。” “不是你说他们很像的吗?”祁良玉争辩。 薛琼微笑叹息,“说像,也未必就是说的相貌,性格或者经历,都可以。” 她试探着问道,“你可是对阿诺的死还未释怀?” 祁良玉笑笑,“没有。” “您就别瞎想了。” 薛琼冷笑,“我倒宁愿是我多想。” “不过你既不承认就算了,有件事,我想还是先知会你一声。” “什么事?”祁良玉问。 薛琼说道,“陛下定在三天后,要在宫中办个晚宴,欢迎你回来。” “欢迎我?”祁良玉有些惊讶,“既是为了我举办的,我怎么不知道。” 薛琼微微一笑,“刚定的。” “说是你父后怪她,不上心你的婚事。” 说到这儿,祁良玉心中就有数了。 她问她,“他想定谁?” 薛琼也没瞒她,“韩相家的大公子。” 祁良玉微微一愣。 薛琼见她半天没吭声,有些怀疑。 “怎么了?” 她以为她该暴跳如雷的。 祁良玉只是瞥了她一眼,吐出三个字,“不参加。” 随后就迈开大步,往西门走去。 薛琼惊讶的跟在后面喊,“你去哪儿?” 祁良玉回头看她,似看个白痴,“回府啊!” “小姑母莫不是忘了,我陈王府在西边儿。” 她突然挤出一丝莫名的笑,“不过忘了我的府邸在哪儿不打紧,就是不要连自家的门朝哪儿都忘了就行。” 明白自己是被她打趣了,薛琼挥了挥拳头,“你这个混丫头。” 祁良玉连忙一跑几丈远,再回头给她做鬼脸。 薛琼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往东门走。 要是可以,她真宁愿忘了家门在哪边。 ······ 自从在长安街上盘下两家铺子之后,姜无厌是懒觉也不睡了,每日里都要去巡查一番。 苏大全见拦不住,又看他还知道为了安危,整张脸就只露出个眼睛,其他全遮了,也就随他去了。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韩相会大中午的过来。 “厌儿呢?” 见只有她出来,韩晨脸上显然不快。 “公子出去了。”瞒也瞒不过去,苏大全索性照实了说。 “又出去了?”韩晨皱起的眉毛能夹死个苍蝇。 “是。”苏大全解释道,“公子说想吃仲家铺子的蛋黄狮子头,就出去了。” “不过覆着面纱呢,不会让人瞧见的。” 第85章 “哼。”韩晨冷笑道,“我送你来,是让你好好看顾公子的,不是让你来欺上瞒下的。” 苏大全笑意一僵,继而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敢了。 韩晨也没功夫继续刁难她。 “我今日过来,是有事要跟你商议,他既不在,也好。” 苏大全这才抬头看她,等着她的下言。 “陛下两日后要在宫中举办宴会,陈王回来了,说是替她接风,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怕是要替她选夫了。” 韩晨眼中微露诧异。 “我记得你说过,厌儿在丰城之时,对她多有照顾。”t 苏大全嘴角颤了颤。 她记着她信上明明说的是陈王在丰城,为公子护卫。 这十个字,哪个都跟“多有照顾”靠不上边儿吧。 更何况,公子还跟周扒皮似的,将人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搜刮了个干净。 这... 她还是决定不扫兴,将事实给吞了下去。 “是有相识。”苏大全斟酌着用词,“不过也并不怎么熟。” “而且,那陈王爷在丰城已觅得心爱之人,虽身份有疑,但极其爱护,陛下此番设宴,怕是要...” “死了!”韩晨用两字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什么?”苏大全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死了?” “你说的陈王喜欢的那个郎君啊。”韩晨回她。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苏大全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不可能。”韩晨身居高位久了,最厌恶人质疑她。 她脸色一沉,接连抛出几个问句,“那男子可是丰城前县令景如意之子?” 苏大全点头。 “那男子之前可是与丰城县丞康勤勤关系颇深。” 苏大全考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韩晨冷哼一声,“那就没错了。” “听说是康勤勤杀了他,然后那姓康的又畏罪自杀了,现在陈王...” 然不等她全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说康勤勤杀了谁?” 屋中两人同时看去。 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姜无厌。 他一脸的仓惶之色,见到韩晨也不行礼,只盯着她又重复道。 “你刚刚说,康勤勤将谁杀了?” “到底是谁死了?” 第46章 第46章 守了整整一日, 终于守到了那在心中描摹了数百次的身影,熟悉到令他整个身心都在颤抖。 姜无厌只觉得眼眶发热,涩涩的, 偏又喜不自禁,嘴角拼命的想往上扬。 命运啊, 真是爱开玩笑, 而且还跟他开了一个顶大的玩笑。 就在他以为他今生都不会再见到她, 已经做好了彻底放弃了的时候, 他再次见到了她, 而且这次,他们之间没有了那个叫子衿的男人横在中间。 虽然对于子衿的死,他觉得很可惜, 可也只有这么多了,随之而来的,竟然是可耻的庆幸, 庆幸他还有那么一点儿机会。 即便这次横在他们中间的问题更多,可是,只要她的身边空出来了就行。 至于她的心, 他不会犯傻的去跟一个,或者两个死人去争, 能陪在她身边,跟她共白首的是他就行了。 “回去告诉母亲, 我愿意。” 一直站在他后头的苏大全面色有些复杂, “主子, 你不再想想了?” “若是认了这个身份, 你便一辈子都只能是丞相府的养子,再也无法恢复您的真实身份了。” 姜无厌瞥向她, “你说陈王夫和丞相私生子,哪个的赢面儿更大一些?” 看苏大全一脸的诧异,“我觉得我爹更喜欢陈王岳丈的身份呢。” “横竖都是丞相府长公子的身份,真相不急在这一时,因为这天下啊,唯一堵不住的,就是悠悠之口。” “你说是吗,苏大全?” 苏大全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大公子聪慧,老奴也想看看那一天呢。” 姜无厌莞尔一笑,“行了,回去吧。” 苏大全疑惑,“公子不想见见陈王?” 姜无厌摇头,“不急在一时。” “可明天就是宫中设宴之日,到时...”苏大全隐隐有些着急。 姜无厌上了马车,声音从里面传出,“苏大全,明天林小公子一定会哭鼻子的。” 随即他哀叹了一声,“苏大全,很多事情上,你是我的师父,可唯独感情一事,你不懂。” 苏大全嘴角抽了抽。 这小孩,要是真懂爱,还跟这儿窝角落里偷看别人呢。 切。 ······ “王爷,怎么了?” 海一跟在祁良玉后面走的好好的,人突然就停了,还好她停的及时,不然真撞上了。 回头她老娘又得将她骂的狗血淋头了。 祁良玉往街道上看了看,有两三个行人,还有一辆停的远远的马车,未见有什么特别的。 可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确定没异常之处,她这才回头踏进府里。 “你确定人没入京?”她边走边问海一。 海一点点头,“确定。” 第86章 “城里所有的探子属下都放出去了,就连破庙也都查了,确定不在京城。” “不过只要他们一出现,属下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祁良玉点了点头,“行了,京城这边先让人盯着就行,昌平那边重点去查,康玲不容易辨别,小风一个独眼的还不好找吗?” 她显得有点焦躁,“找到了,都先废了四肢,我看他们再往哪儿跑。” 海一连忙领命下去。 出门前正好撞上海林,海林见她一脸仓惶,作势就要打,“你这个兔崽子,你是哪儿又惹王爷不高兴了。” “没,没,娘,王爷吩咐了我去办事,我先走了。” 但凡涉及到王爷之事,跟她怎么都是说不通的,海一早练就了一身的脱逃本领,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这兔崽子。”海林简直有变脸神技,前脚刚骂完海一,后脚就满脸笑容的看向祁良玉,连声音都温柔了三分,“王爷饿了吧,先用点点心垫垫肚子。” “今晚吃什么啊,奴才去吩咐厨房。” 祁良玉一看是白玉桂花糕,怔了怔。 拿了个塞进口中,味道还不错,随即戾气也收了几分。 少见的开口替海一说话,“海一不小了,都要娶夫郎了,你也别整天就拧着她,骂她了。” “好好好,都听王爷的。” 祁良玉的话,她一向奉若神明,用海一的话说,就是她放的屁,海林都能给吹嘘的奇香无比。 祁良玉看了她两眼,笑着摇了摇头。 “突然想吃小米粥配酱菜了。” “嗯?”一直在给她收拾书桌的海林突然愣住,“就这么简单?” “今天厨房里有新鲜的乳鸽,还有从东海加冰运过来的海蟹,老奴刚刚去看了一眼,都还新鲜着呢。” “就小米粥,挺好的。”祁良玉翻了翻桌上几封信,都是今天送进来的,她还没看。 看她低头认真看信,海林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这得是在外头受了多少苦啊,海林记得她以前最不爱喝粥,说是吃不饱,可现在... 她边抹着眼泪边往外走,哪知还未走出门,身后就传来一身巨响。 她连忙回头,就看见祁良玉脸色阴沉,手上那份信已经捏的不成样了,而发出巨响的就是她身后那把被她起身站起带倒的椅子。 “王爷...”她刚想出口询问,祁良玉已往她这边走来。 “海林,我不吃了,我有事先去一趟小姑母那儿。” “你自己早些睡,别等我了。” “不是,王爷,什么事啊,你今晚还回不回了?”海林追在后头,“明天陛下给你设的宴,你记得参加啊。” 祁良玉只挥了挥手,也没给个准信,海林实在不放心,又大声叫了起来,“海二,海二,你快跟上王爷,快点儿。” 海二也不知道在哪边高高应了一声,然后就没踪影了。 独留海林一人在空荡荡的院中叹息,还说回来让她好好照顾着,整天都不见人影的。 这府中,何时能有个能留住她的人就好了。 想了想,又觉得咬牙切齿,本来已经有了的,都怪那个臭东西,再去给她多贴几层符印。 ······ 说是欢迎宴,来的人却比除夕宴都多,而且放眼望去,尽是些男儿郎。 皇帝放了话,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谁家没一两个男孩子,除了那没到岁数的,有几个带几个。 虽传言太后有定了的人选,但万一陈王看不上呢,即便是定了,做个侧夫,哪怕是个贵夫也是好的啊。 万一,再万一,被皇帝看上了呢。 众府大郎君心里的想法是美的,可酒过三巡,连身旁的大娘子都有几个醉了,偏重要人物还未过来,大郎君们也顾不得攀比了,纷纷左顾右盼,眼神交流。 皇帝坐在上座一点儿不急,本来也没期盼这丫头循规蹈矩,景家那儿子的事还没解决呢,此时就让她乖乖娶夫,那简直是葫芦藤上结南瓜,不可能的事。 她刚要给范鑫一个眼神,哪知道李宫侍从侧旁走了过来。 她再往他来处看去,虽黑影朦胧,但她百分之百肯定,就是她那位很少出寿安宫的父后大人。 她努了努嘴,坐正了身子。 李宫侍行了礼,压低了嗓子道,“太后问陛下,陈王t何时到。” 皇帝摇了摇头,“朕不清楚。” “这丫头向来行事乖戾,朕的话也未必有用。” 李宫侍点头,又道,“太后说了,若她今日不来,那就叫禁卫去押着她来。” 皇帝朝太后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一时没敢有任何回应。 一个是父后,一个是亲妹,夹在这两人中间,她感觉能活到现在都不易。 就在她抓耳挠腮之时,外头突然传来宫人的声音,“陈王到。” 趁着众人的视线转到殿门处,皇帝低头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要不然为了这事去拿人,按她这妹妹的性子,只怕今晚是要大闹宫宴的,甚至大闹皇宫都有可能。 看祁良玉和薛琼一起进来,她皱了皱眉。 第87章 这两人,怎么一同过来了。 她再转头看向太后那处,已经没了身影,不过李宫侍还在。 “父后还有什么话?”这显然是话还没传好。 果然,李宫侍道,“太后说,今晚要将陈王的婚事定了。” “陈王夫必须是韩相家的大公子。” 这话说完,连他都能感觉到皇帝的不快。 他低头弯着腰,脸色也难看的紧。 主子的吩咐,他一个奴才也只能照原话传达。 只是他很清楚,太后若再这般,只怕是真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明明很在乎不是吗。 “参见陛下。”下面是陈王与薛琼同时觐见的声音。 头上的压力骤散,然后是皇帝乐呵呵的声音,“免礼,免礼。” “站下面去吧。”这一声很低,显然是跟他说的。 李宫侍忙不迭的退下,站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抬头,就跟陈王的眼神对上。 仍旧是对他微微一笑,转瞬即逝,然后扭头跟旁边的小国姑喝酒去了。 “怎么样,你今晚不来,陛下只怕要被为难死吧!”薛琼努努嘴,与她碰杯。 祁良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呵。”她冷笑道,“我今儿过来,跳脚的人该是你的兄长了。” “嗨。”薛琼作势要打她,“忒没礼貌。” “那是你的父后。” 祁良玉摇摇脑袋,不与她争辩。 亲父做成他这样的,只怕全天下都没几个。 这些年她过的怎样,在哪儿,身边都发生了什么,但凡他用一丁点的心,今天都不会如此逼她。 第47章 第47章 昨儿和薛琼连夜去了一趟昌平, 确认了昌平府的那两具尸体就是梅氏夫妇,两人皆是一剑毙命,脖子上就是很寻常的剑伤, 看不出别的。 信是柳玉写来的,他的人一路跟着梅氏夫妇的脚步走, 每次都棋差一着, 但凡探到点儿线索, 梅氏夫妇就会立马挪地儿。 但是有一条她们能肯定的是, 梅氏夫妇的目标很坚定, 就是往京城的方向走的,至于为何会死在离京城仅半日路程的昌平,她们也百思不得其解。 祁良玉让她们将沿途遭遇的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薛琼让人一一记录了下来。 两人是一夜没睡,对着所有的事进行复盘,但仍未有所发现。 不过两人都疑惑一件事, 为什么他们会往京都方向走。 若说只是不想连累苏州城的一对儿女,只要不去苏州城,往哪儿走都行, 还是说,京城方向有特定的意义, 或者说有能护住他们命的人。 那杀了他们的又是谁? 会是他们认为的那个能护住他们的人吗? 还有,康玲和小风也是在进入昌平后就消失了, 会有关联吗? 他们又为何也要入京? 京城中到底是何人在帮助他们, 又或者说, 要杀他们灭口? 一夜没睡, 刚回京又被薛琼拉到这儿来,祁良玉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但她是谁啊, 今儿的主角,就算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有那胆大的,想着能平步青云的。 就比如眼前这个,她不过是微掀眼帘,就将那小郎君惹得满脸通红。 “陈,陈王殿下,敬,敬你。” 薛琼在她耳边低语,“靳侍郎家的,他父是云家的嫡长子。” 云家,云御史。 薛琼这是在提醒她,注意态度,这位惹不起。 祁良玉扬起笑,心里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云家那位和林潇好像是闺中密友,那两家的孩子一定也走的挺近的。 这是明晃晃的要来挖墙脚啊。 她探过身子,将空了的酒杯送到他跟前,“既是来敬本王的,不给本王倒酒吗?” 那靳小公子脸上又是彩云飞翔,“倒,倒酒。” 祁良玉看他一脸慌乱,手都不知往哪儿放的样子,笑的更欢。 她微微叹息一声,握紧他的手背,轻声安慰,“不要紧张,慢慢来。” 她抓着他的手,总算将杯中的酒倒满。 然后与他左手上的那杯轻轻碰上,“干杯。”仰头便将杯中的酒喝尽,有那从杯沿上落下的一滴,顺着她线条优美的脖颈,消失在衣襟底下。 靳小公子咽了咽口水,整个人都似一只熟透了的虾,只懵懂的跟着她的动作,然后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咳咳。” 虽是水酒,但也辣喉,一杯下去,靳小公子被呛的不行。 她刚要表示关心,林潇已经拉着韩笙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可怜见儿的孩子,没事吧。” “快到你爹爹身边喝点水顺顺。” “你这傻孩子,酒怎么能这样喝呢!”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祁良玉看着他领着靳小公子往云大郎君那儿去,总觉得莫名的可笑。 若非知道他的真面目,谁见了不赞一句贤良淑德。 祁良玉收回视线,看向被特意留下来的韩笙,笑了笑,“韩小公子也要敬酒?” “可,可以吗?”韩笙偷偷瞥她一眼,又害羞的低下头,轻声叫了一句,“陈王姐姐。” 第88章 没成想祁良玉却是“噗呲”一笑,“差辈儿了。” 韩笙诧异地看她,见她似笑非笑,又连忙低了头。 祁良玉继续笑道,“从诺是你的表叔,按辈儿来说,你可以叫我一声姑姑的。” 韩笙的笑凝在嘴角。 他突然就不知怎么应对了,只一脸仓惶的看向已回了座位的林潇。 林潇离得远,虽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看自家儿子这面色,也知绝不是什么好话。 他连忙看向一直站在角落中的李宫侍。 李宫侍又看向皇帝。 皇帝叹息一声,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照例是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视线汇聚过来。 她遥遥举了杯子,“陈王,不敬朕一杯吗?” 祁良玉将杯中酒倒满,站起举杯,“敬陛下。” 然后一口饮尽。 皇帝也一口饮下杯中酒,笑了笑,“看你这不情愿的样子,看来是对朕心中还藏着气了。” 祁良玉想出口否认,皇帝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继续道,“各位爱卿也知,朕这妹妹打小便脾气执拗,四年前朕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跑不见了,这好不容易回来,朕可不敢再惹她了。” 祁良玉端肃表情,看她表演。 下座的各位大人也只是配合着笑笑,对于皇帝与陈王之事,缄口不敢言。 没人搭话,皇帝继续自说自话,“可是,任由她再继续这么胡闹,朕那儿参她的折子只怕就要批不完了。” “所以。”她顿了顿,扫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然后笑道,“朕做了个决定,朕既管不了她,那就找个能管住她的人。” 然而这话说完了,全场就只有她一人在笑。 皇帝嘴角颤了颤,“不好笑吗?” 没人应她。 她又扭头去看范鑫,“不好笑?” 范鑫非常给面子的应道,“好笑。” 皇帝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然后又看向祁良玉,“朕刚才还没反应过来,如今看韩相家的小公子与皇妹站在一起,可不就是一对璧人,不如朕就...” “等等。”祁良玉突然开了口。 “陛下,您刚刚可是说了臣妹顽劣不堪的。” “朕何时说过你...” 皇帝出口否认,却被祁良玉阻拦。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韩小公子的名声。” “可莫要跟我这个烂人扯上什么关系。” “胡说什么。”皇帝斥责道,“朕看是该找个人管管你了。” “死了!”祁良玉轻声道,脸色难看。 “什么?” 皇帝没听得清,一旁的韩笙却听得清清楚楚,眼神诧异,脸上的火烧云也渐渐褪去。 “我说。”祁良玉的这次声音大了些,甚至能穿透景和殿的每一个角落,“能管我的那个人,他死了。” 她低垂了腰,行了一个大礼,“陛下有所不知,臣妹在外t游历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合心意的郎君,臣怕他跑了,就自行了婚配大礼,他如今虽已身故,但犹活在臣妹的心中。” “所以。”她抬头看了一眼韩笙,“韩小公子这等尊贵的身份,若给本王做小,怕是要委屈了他的。” 说罢,也不管殿内场面如何混乱,顾自甩着袖大步离开。 这样一来,她就不信,还有好人家的愿意上脸贴过来。 要么不断,要断就断个彻底,让她那位好父后再生不起给她婚配的心思。 当然,她狠心当场打了皇帝的脸,打了韩相的脸,主要还是打了林、安两家的脸,她那位好父后肯定不会放过她。 即便早已做好了准备,她还是有些不胜其烦。 又是大早上被召进宫训了整整两个时辰,她如老僧入定,整个上午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最后照例将薛平平气的又摔了茶碗。 “你这个孽障,你给我滚,滚出去。” 祁良玉赶忙跪了安,“父后保重。” 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走的很远了仍听见他的声音,“你再不去韩家道歉,哀家就命人去挖了那人的坟,一个腌臜之处出来的,也敢肖想南庆的王爷,活该他命薄。” 祁良玉脚步顿了顿。 李宫侍一直盯着她,见她停下来,宛如惊弓之鸟,“王爷,奴才送您出宫。” 祁良玉看了他一眼,讥笑道,“以后我来,你就莫要上茶了,这整日里摔的,够百姓之家活好几年了。” 李宫侍顿时脸色一白。 祁良玉没有再吓他,重新迈开步继续往外走。 转弯时看到范鑫就在弯道儿上守着,见她出现,满脸扬着笑迎了过来。 “陈王殿下,陛下召您。” 祁良玉扯了扯嘴角,“不去。” 范鑫“嘿嘿”笑了两声,“陈王殿下,您就算给老奴个面子成不成,再请不到您,陛下就要打老奴板子了。” “打就打呗。”祁良玉无动于衷,“您老如今这身份,谁敢真打你板子。” “而且,皇姐这两天心情好,不会打您板子的。” 那日她走后,整个大殿乱糟糟的,听说那韩笙一直哭,林氏差点没气歪了脸,林太师也是全程黑着脸,其他大臣那是连声都不敢出,就怕被牵连了。 第89章 然后,突然外面就传了喜报过来,说是皇帝的全贵君有喜了。 皇帝自然是喜不自禁,当场甩下一干人等,往后宫奔疾奔而去。 外人看不出,祁良玉还能不知这场大戏,只怕是早安排好了。 祁良辰就是这样,打小就是薛平平的好孩子,哪怕明知不可为,也一定要为之。 看了就烦。 不过看着范鑫一路追着求她的模样,她还是软了心肠。 “你回去跟她说,我没气她。” “今日实在是站的有些久了,累了,改日养足了精神,我再去见她。” 得了她这一句准话,范鑫立马就来了精神。 “得嘞,老奴这就回去传达。” 见她场面话都不说,急不可耐的就走了,祁良玉也只能摇头叹息。 其实凭良心来说,她这个皇姐是极好的,薛平平对她越差劲,她就对自己越愧疚,然后加倍的对自己好,好到,甚至是连最心爱的人都可以拱手相让。 除了那次大吵,也就只有那次大吵。 为了安从诺, 那个在她俩心上都刻上了悲伤印记,再也不能提了的男人。 第48章 第48章 出得宫来, 不想回府,大理寺那里也去不了。 宫宴上的所为,薛琼暂时也不想理会她。 知道她要闹, 但也没想到闹的这么难看。 说到底,薛、林、安、沈四家都是京都的老牌世家, 在京都交织成了一个繁复且庞大的姻亲网。 就比如, 她的大郎君是沈家的嫡子, 她的岳父, 又是安家二房的长子。 而如今的凤后, 出自安家,凤后的父亲又是林家的嫡子,与那林潇的母亲林太师, 乃是真真切切的亲姐弟。 这都还只是嫡系的,旁枝末节的则更加复杂。 说难听点,就是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呢。 薛琼因为信件之事, 刚回京就禁了她家大郎君的足,后面祁良玉再在宫宴上这么一闹,不但打了太后的脸, 同时也打了林家的脸。 横竖,四家的脸上此时都不怎么光彩。 这几日, 皇帝龙案上的参折就没断过,薛琼头一次被人递了参本, 对祁良玉当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禁止她踏入大理寺, 也是因为有人投了她干扰刑法的参折。 祁良玉其实也是一头雾水, 参她嚣张跋扈,枉顾人伦, 好吧,这些她都有擦边儿,参她不敬神明,侮辱死者,这点若说的是康勤勤,她也可以勉强承认。 可参她随意插手南庆朝政,这又是个什么鬼? 虽说她不怎么上朝,但好歹头上也有亲王的头衔,再不济,也曾经是威风凛凛的骠骑大将军吧,当年平叛晋王之功,谁能比得过她。 再说,插手朝政,她什么时候插手朝政了。 她自打回京的那日算起,到今天,也不过才满打满算,正巧十天。 正如她理解不了上这奏本的言官一样,皇帝也理解不了她,明明是最无关紧要,最好驳斥的一条,偏偏成了她最纠结的,还到处打听上递这折子的官员是谁。 谁敢告诉她,要不然真让她应了嚣张跋扈的那一条了。 祁良玉倒是无所谓,她十分喜欢薛南玉那种松弛的状态,但也明白,在薛南玉的位置上,她能过得那么潇洒且随心所欲,不过就是因为她是祁良玉,是南庆的陈亲王,她的姐姐拥有南庆最尊贵的身份,除了皇帝,谁都不能奈她何。 若她只是庶人薛南玉,只怕在子衿最初遭遇伤害的时候,她就已经无能为力了。 所以,嚣张跋扈又如何,她有这个资本不是吗? 名声这东西,太虚假,她要那东西干甚。 闪电在城内迈不开步子,显得有些焦躁,她略作安抚,调转马头,决定去城郊带它转转。 离城门尚有几步远,那守将已经跪了下来。 “陈王殿下,太后懿旨,您不能出城,除非您认错改过。” 祁良玉讥讽一笑,也没为难她。 “海二,去城南。” 她记着城南有块空地,然而到了地儿,她整个人都傻了。 “这?” 眼前都是圈起来的一座座庭院,小的也有四五进的院落,大的,那是一眼望不到头。 她是走错了方向了吗? 海二及时解了她的疑惑。 “陛下之前对平叛有功的大人进行了封赏,但京里空着的宅院有限,于是许多大人就得了这儿的地皮,在上头建了自己的私宅。” 祁良玉点了点头,突然又问,“没有我的?” 海二愣了愣,半响尴尬着摇了摇头。 祁良玉“切”了一声,“回吧,没什么意思。” 四年前,海二年纪犹小,基本上都是海一在她身边办事的,如今,也不过才相处了几天,摸不准她的脾气,只能听话的跟上。 行到长安街,各种叫卖不绝于耳。 两人都下了马,牵着马穿梭在人群中。 今儿也不知是什么日子,长安街上满是百姓,摊贩也比平日多。 海二要上前劝她换条路走,却见她突然停住。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一家很普通的米糕摊,摊主是个年逾半百的老媪,除了摊子前围的人比其他摊子多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 第90章 “王爷想吃桂花糕,属下去买!”她凑到她身边,大声的说着。 祁良玉没什么反应,海二以为是周边的声音太杂,她没听见,正待再说一遍,祁良玉却将闪电的缰绳往她手里一塞。 “你先带闪电回去。” 海二开口就要拒绝,可手上牵了两匹马,只能望着她很快窜入人群中不见了人影。 这下她总算体会到姐姐每次吐槽跟着王爷的无奈,今儿要吃阿娘排头的看来是要换成她了。 祁良玉其实是在那米糕摊前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即便心中觉得那人估计看不上这等污脏的路边摊,但身体还是比大脑诚实,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追出去了很远。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追之时,那人转身进了路边一家金楼,转过来的侧脸熟悉至极,就是姜无厌。 祁良玉皱了皱眉,他怎么孤身一人在这儿,老李、青林他们人呢? 她有些不放心的也进了那金楼,然,除了掌柜的,还有几个零散的客人,偏没有一个人是姜无厌。 她欲掀开后头的帘子,被那掌柜一把挡住。 “这位客人,后头是t私人场所,您要是想买东西,就在这前头看吧!” “我不买东西,我找人!”祁良玉看着她,用手比了比,“掌柜的,刚刚是不是进来一个这么高,长相貌美的郎君,那是我的朋友。” 然那掌柜只是冲着她笑,什么话都没回。 她往旁边一看,顺手拿起一支步摇,“我买,我买总行了吧。” “这个你帮我包起来。” 那掌柜的招来小厮拿过去包好,又伸出手笑道,“三十两银子,谢谢。” 祁良玉正要掏银子,谁知从里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错啦,莫婶,是二百七十四两。” 帘子掀开,拿着金算盘朝她微笑的,不是姜无厌又是谁。 “你...” 祁良玉惊喜开口,姜无厌却没给她这机会,又将那金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之前的契书上总共是欠三百三十两,后来做我的护卫,不满两月,我且算你两个月,扣除六十两,还有拿的你那银袋子里的,有三十二两四十文,加那齐媪的三两,且算个三十六两。” “你之中撒谎了一次,我记得是扣除了十两,再加上今儿这支步摇,你应该是要付我二百七十四两。” 他收起金算盘,抬头看她,“我没算错吧,陈王殿下。” 祁良玉对上他那精明闪亮,犹如狐狸一般的眼睛,头次没觉得心烦,反是熟悉的令她心颤。 她笑了笑,“你知道了。” “嗯。”姜无厌没有否认,“韩晨说的,我去陈王府外蹲守过你。” 看着铺子里那几个挑首饰的客人已经看了过来,他又重新掀了帘子,“进来吧。” 祁良玉从掌柜的手中接过包好了的步摇,跟在他后面进去。 里面虽谈不上有多宽敞,却是五脏俱全,尤其后面还连着个小院子,想来是给店里留守的人暂住的。 “请坐。”姜无厌给她倒了杯茶,坐在她对面。 祁良玉应声坐下,桌子中央摆放的就是他刚刚出去买的米糕,还冒着一点儿热气。 姜无厌见她盯着良久,将碟子往她这边推了推,“挺好吃的,王爷尝尝。” 祁良玉将视线重新移到他脸上,“这家金楼?” “我的。”姜无厌没瞒她,“隔壁的那家胭脂铺也是我的。” 祁良玉有些诧异。 姜无厌又道,“明面上是入京后才采购的,但其实早做了准备,外头的莫婶算是齐叔的大娘子。” 祁良玉连忙阻止,“你没必要将这些都跟我说了的。” 见姜无厌只是笑笑,她突然又惊坐而起,“齐叔?” “哪个齐叔?” 他们俩共同认识的齐叔没几个,就那一个。 姜无厌见她两眼睁大,笑了笑,“南风馆的鸨公。” 说完,笑容里又多出些无奈,“也难为他们了,为了我,这么多年一直两地分隔着。” 祁良玉不知该如何安慰。 良久,她开口问道,“这些,都是苏大全替你置办的?” 在京中置办铺子不易,而且还开在这最繁华的长安街上,更加不易。 然而,姜无厌却是摇了摇头,“不是,她不知道。” “不过现在应该也猜到了。” 祁良玉当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了。 说实话,一个男子能做到这等地步,她还是心生佩服的。 她扬起嘴角笑了笑,重启话题,“你现在过的好吗?” “青林怎么没跟着你?” 之前还想着进京后多关照关照他,可着实不知该怎么起这个头,关键是,也怕自己的插手,让他在京中更加举步维艰。 姜无厌莞尔一笑,却是浅笑即止。 “韩晨她不喜欢我乱跑,那院子里都是她和林潇的人,我要出来,只能留下他们做幌子。” 姜无厌说的云淡风轻,祁良玉却是变了脸色。 看来他是过得相当的不好。 不知为何,她心情突然变得沉重且复杂起来。 第91章 按他俩的交情来说,她做不了什么。 可是什么都不做,又觉得心中烦闷。 这京城看似繁华,背后却比丰城乱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一个男子,还是个相当貌美的男子,孤身在外,危险指数那是直线上升。 思考了片刻,她朝空中打了个响指,立马就有一个着装普通,扔在人群里丝毫不起眼的女人从后院中进来。 “这是我的武卫,你可以叫她阿莹。” 姜无厌正要出口拒绝,祁良玉立即就申明道,“放心,她是暗卫,不会让人发现了的。” “而且,只有你出来时她才会跟上,你若不方便,也可跟她约定好了时间。” “阿莹,你暂时跟在姜公子后头,护卫他的安全。” 那武侍点了点头,然后又从后门出去,消失了踪影。 祁良玉见他还在往后看,笑了笑,“没事,她就在附近。” “你以后有事喊她一声,她就会出现的。” 姜无厌笑了笑,对于她的安排,没再说什么。 第49章 第49章 回到别院, 韩晨正喝着茶等他。 “怎样?” 一双官场上浸润久了,带着几分算计的双眼慈爱的看着他。 姜无厌浅浅的行了一个礼,“多谢母亲让人告知王爷的行踪。” 韩晨摆了摆手, “客套话就算了。” “王爷可有什么表示?” 姜无厌笑了笑,“是王爷的武卫送儿回来的。” 韩晨微惊, 又听他说道, “她让一个叫‘阿莹’的武卫以后贴身保护我的安危。” 韩晨已不知用什么表情来表示自己的欢喜, 只哈哈大笑道。 “甚好, 甚好。” “行了, 我还有公务,就不多待了,大全留下, 跟你商议后日的认亲仪式。” 姜无厌浅笑盈盈,“母亲慢走。” 待不见了人影,他这才落了脸色, 坐在她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苏大全久久不出声,他乜了她一眼。 “是不是今天薛...祁良玉没什么反应,后天就没有那所谓的认亲仪式了?” 苏大全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丞相也有苦衷,林家毕竟势大, 大郎君的兄长又是林太师...” “算了,不必说了。”姜无厌脸色难看, “反正我要的本来就是韩相府大公子的头衔。” “待后日一过, 我才算真正有了跟她谈判的砝码。” 苏大全犹豫了片刻, 还是出口相劝, “公子其实不必妄自菲薄的,奴才觉得经过今日这一试探, 陈王对您也并非毫无感情。” “您其实可以据实以告,奴才觉得她会帮你的。” “呵。”姜无厌冷笑,“如何帮?” “是帮我杀了林潇还是帮我爹争取韩相府正夫的位置?” 苏大全皱眉看他,“公子要的是这些吗?” 姜无厌撇开头,沉默不语。 苏大全想了想,不再避讳,继续道,“即便公子无陈王相帮,自己拼尽全力,将林大郎君成功杀了,您可有想想想后果是什么?” “老奴背靠丞相,尚可苟且一命,那些跟着你的人呢,且不说丰城庄子里的那些,齐大郎君和莫媪,他们都会因你一时之愤,失了性命。” “而且,就算是林大郎君死了,丞相也不会抬郎君为正夫的,即便她有心,林家也不会容许的。” “您能屠尽了林家吗,那还有安家,沈家呢...” 她每说一句,姜无厌脸色就多暗一分。 现实本来就是血淋淋的,他既闭目塞听,那她就将事实摆到他面前来。 姜无厌脸色灰暗,“我,我也没打算杀了他。” “只是我爹当年的痛,我也要让他尝尝罢了。” 苏大全嘴唇动了动,良久叹息了一声道,“公子是奴才看着长大的,你心中是如何想的,老奴自然清楚。” “你既不想要林氏死,又想倚靠王爷,不妨和王爷全部摊开了说。” “陈王性子傲娇,怕是最忌欺瞒,子衿那事,若非奴才借丫头之口摊开,只怕如今她连你也是要恨上的。” 姜无厌抬眼看他,脸色更加难看。 苏大全却是点到为止,她知道姜无厌聪慧,该是懂了的。 既要算计,也要真诚,否则单剩了算计,即便如愿以偿了,也不过是怨偶一对而已。 ······ 祁良玉回府,海林正带着一溜儿的杂役在门口等着。 “要出去吗?”祁良玉不甚上心的问。 海林努努嘴,不太高兴,“你怎么先将海二给撵回来了。” “老奴担心你的安危。” 话音刚落,祁良玉就“噗呲”一笑,“在京都呢,本王能出什么事。” “而且有暗卫跟着呢。” 她搂着她的肩往府里走,“对了,待会儿给我拿二百两银票。” 太丢人了,堂堂王爷,身上一百两银子都没有t,那剩余的七十四两,还是阿莹、阿千两人身上凑的。 “嗯,您要银子干什么?”海林惊讶问她。 倒不是想管她的闲事,就是单纯的好奇。 “您让海一、海二跟着,她们身上都有银子。” 第92章 祁良玉听出她的怨气,“行,以后让她们跟着。” “不过,我这二百两是欠别人的,还是要还的。” 见她妥协,海林脸上恢复几分笑意,“那你告诉老奴名字,我让海二替你送过去。” 祁良玉摇头,“以前在丰城认识的人,我亲自送过去。” 海林似嗅到了什么特别的气味,喜滋滋的盯着她。 祁良玉清了清嗓子,“就是一普通的朋友。” 海林冷笑两声,这下更确定,这位普通的朋友不但不普通,而是还是一位郎君。 欠一位郎君的银两,数目还如此庞大。 不正常啊,太不正常了。 祁良玉受不了她的眼神,伪装愤怒,“你到底给不给了?” “给,给,现在就给。”海林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当下就从怀里掏出两张百两的银票出来。 祁良玉又伸了伸手,“还有没有了?” 她一个管家,随随便便都能掏出两百两出来,而她一个亲王,身上分文都没有,像样吗。 海林将那两张银票拍在她的手上,“没了。” 然后又强调道,“您只要出门带上海一她们,银子的事,自不用您操心。” 祁良玉也朝她冷笑几声。 没办法,只能妥协,谁让她是她最敬爱的海林呢。 “海一回来了没?”她问海林。 早上海林在西城门那儿放的探子过来禀报,说有人在西郊见过一对老妻少夫,不像是本地人,那小郎君相貌秀气,就是瞎了一只眼。 不管是不是,总要走一趟的,可当时她正接着懿旨,只能将小风的相貌特征给大致的告诉了海一一声。 早知道连京城都出不了了,上午她就不跟着乖乖进宫了。 白站了一上午。 海林摇摇头,告诉她海一还没回来。 见她脸色难看,这才想起来关心她今天进宫后的状态,“太后今天又骂你了吗?” 祁良玉笑笑,“把最后那个‘吗’字去掉。” “骂了两个时辰。” “然后又摔了一套南平的黑釉茶盏。” “不过这次多了一条,不去给林家道歉,就不准出京。” “太过分了。”海林皱着眉。 祁良玉瞥了她一眼,笑了笑,“这次不说他也是为我好了?” 海林自然不会说什么太后的坏话,可心里还是向着她的,“林家再怎么势大,也只是个臣子,别说王爷没什么错,即便是大错,也不该如此,如此折辱。” 祁良玉冷笑出声。 她都知道是一种折辱,偏他那诗书礼易精心娇养出来的父后不知。 或者说,就是想折辱她而已。 “没劲。”她突然一踢眼前的凳子,看着它在地上滚了几滚,然后摆摆手,“我去睡会儿补补觉,海一回来了让她直接进来。” 海林一声应下,脸色复杂的退出屋子。 看来,她势必要进宫去一趟了,再这么闹下去,只怕是要两败俱伤。 这次,是太后过分了。 ······ 海一是第三天的下午才回来的,她不但去了一趟西郊,还去了一趟昌平。 人没找到,不过顺藤摸瓜之下,探听到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昌平的主簿竟曾做过林太师的书童。 她去的时候,跟昌平县令要了个熟悉县务的捕快跟着,也许是因为没话找话,也许是为了炫耀,总之,那名捕快就简简单单的将这种深层次的隐秘关系公之于众了。 她怕打草惊蛇,当场只一笑了之了。 如今安排了人在那主簿的宅院附近盯着,那名捕快也被她先控制了起来。 她这般妥帖安排,祁良玉自是夸赞了一番。 心里隐隐有了一条脉络。 似乎,太后也做对了一件事呢。 “去查查,林潇现在可在府中。”她吩咐海一,“去将你娘也喊过来。” 海一点头下去,没多会儿,海林就跑了进来。 “海一说你找奴才?” 祁良玉点头,“是。” “你快下去准备些礼物,用不着多贵重,最好是小郎君喜欢的那种,首饰布料啥的。” 海林疑惑道,“现在吗?” “要送谁?” 她本还有些沾沾自喜,小祖宗这是要开窍了,哪知道下句话就差点没将她送走。 “林大郎君父子。”她笑了笑,“我要去韩家登门道歉。” “啥?”海一惊讶的合不拢嘴,甚至上手去摸她的额头,“王爷,你没发烧吧。” “啧。”祁良玉瞪她一眼,“发什么烧,我好的很。” “你快去办,我现在就要。” 海林一步三回头,还是有些不信。 “王爷。”海一从外面冲进来,差点撞上自家娘亲。 海林正好心里窝着火,逮着她就是一顿输出。 “你眼睛瞎啊,二十几岁的人了,莽莽撞撞的,早跟你说过,王爷跟前办事要谨慎心细,莫要给王爷惹什么麻烦。” “没有,没有。”海一一边躲闪,一边向祁良玉的方向跑,“王爷,我打听着了。” 祁良玉一听,连忙拦着海林。 第93章 “等会儿再打,先听她说。” 海林停了手,但也没有立即就走。 说来说去,她家王爷要自降身份去给个臣子,不,都不能叫臣子,只是个家眷道歉,她心里就不舒服,这口气就是不顺。 祁良玉也没催她,只是看向海一,“你说。” 海一虽对她刚刚说的那句“等会儿再打”很有意见,但也禁不住八卦之心,挑着眉毛道,“王爷一定不知,今儿那林大郎君不但在府中不会外出,而且,想必现在丞相府一定是精彩万分。” “什么意思?”祁良玉看她那笑,憋着坏,必然不是什么好事,起码对林潇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呵。”海一笑道,“听说今儿韩相在府中摆了酒席,要认养子,还对外宣称,此后,这位就是丞相府的大公子了。” “以前所有人都叫韩府公子为小公子,也不过就是看着他年纪小,才得了个这么一个尊称,如今,这有了大公子,韩小公子以后就真的成了小公子了。” “哈哈。”她捧着肚子大笑,“王爷,您说可不可笑,奴才光想想那两位的表情,都觉着能笑一天呢。” 她光顾着笑,也没看到祁良玉脸上表情几变。 海林倒是看见了,上前踢了她一脚,“别笑了,难看死了。” 然后又看向祁良玉,“王爷,还要准备吗?” 祁良玉看向她,“备啊,干吗不备。” “不过这次要多备一件,要最好的,看着就比给林潇父子备的那些都好的。” 海林上口就问,“给谁?” 祁良玉一脸坏笑。 “韩相劳苦功高的,认个子,本王怎么能不表表心意呢。” “快去,一定要准备个那种大家一看就很惊艳,然后瞠目结舌的那种。” “嘿,嘿嘿...” 光是想想,都觉得一定会非常精彩呢! 第50章 第50章 说是要大办, 其实也不过是韩家的几个本家亲戚来了,林家那边,一个都没出现。 姜无厌站在正堂中央, 吉时已到,本该坐在上首的韩相夫妇却迟迟没有出现。 韩笙一脸讥笑的看着他, “原来是你?” “哼, 倒是好手段, 说, 你是怎么骗得母亲同意的, 你一个贱民,也想当我丞相府的大公子。” “简直痴心妄想。” “我告诉你,丞相府只会有我这一个公子, 你速速离去,我还可以饶你一条小命,否则的话, 我要你好看。” 姜无厌抬眼看向坐在左边上首的那位,韩家的一位族姨,他见过, 并且在座的几位韩家族亲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此时见他视线扫过,纷纷低头避开。 他嘴角扬笑, 看来是都不想招惹眼前这位横眉竖眼的韩家小公子呢。 “弟弟。” 这两个字却一下子踩着了韩小公子的痛脚。 “住嘴,谁是你弟弟。” “来人, 快来人, 将这贱人给本公子带下去, 乱棍打死。” 然而即便害怕他的权威, 也无人敢动。 “你们都是死人吗,我命令你们, 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看没有人动,韩笙气的跳脚。 “你们不敢动手是吧,我来,本公子亲自动手。” 他从一旁仆役手上抢了个木棍似的东西,就快要砸上姜无厌之时,一个奴才滚爬着从外头进来t。 “公子,公子。” “怎么,你要拦我?”韩笙怒不可遏,挥着棍子就要砸她。 那奴才一边躲闪一边求饶,“不是,不是,公子,奴才没有想拦你。” “只是外头,外头陈王来了,说要上门给大郎君和您赔罪呢。” 那棍子只离她的脑袋不过咫尺之遥。 “你说什么?”韩笙一把将那棍子扔的远远的,又重新确认了一遍,“你说谁来了?” 那奴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道,“陈王,陈王殿下。” “带了许多的礼物,说是上门来致歉的。” “哈。”韩笙立马变了脸,嘴角微微带了点儿郎的羞涩,片刻,又恶狠狠的看向姜无厌,“哼,回头再来收拾你。” “快,快去找母亲父亲出来。”他兴致高昂的吩咐众人,“还有你,站着干什么,快将这些东西都撤下,通通撤下。” 姜无厌嘴角嘲讽的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 虽不知祁良玉此时来的用意,但绝对不是道歉这么简单。 说来也好笑,一个亲王要上门给臣子,哦不,应该是臣子的家眷道歉,真是闻所未闻啊。 ······ 前厅这厢慌作一团,后宅此时却是无比的安静,或者应该说,是疯狂后的寂静。 韩晨看着满地的瓷器碎片,冷冷笑道,“今日你是出去也好,不出去也罢,本相的决定都不会更改。” “从今天开始,厌儿就是这丞相府的大公子,你愿意,他便叫你一声嫡父,你不愿意,那叫做大郎君也是行的。” “不可能!”此时的林潇哪还有平日里的贵夫姿态,便是一向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都凌散着,“我的笙儿才是这府里的大公子,唯一的公子。” 第94章 “你想让那贱人的孩子骑到我儿子的头上,你休想。” 他起身踩过那满地的碎片,指着韩晨道,“姓韩的,你莫要以为你现在身居丞相之位,你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父是太师,便是陛下也得遵她几分,凤后亦是我表弟,你韩家有什么,若没有我林家,你韩晨什么都不是。” 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一个巴掌,将他打的歪坐在地上。 满地的碎渣刺进了他的手掌,小腿,大腿,臀上。 然这一切都没有那一巴掌来的更为痛苦。 “你,你敢打我。”林潇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我要去告诉我母亲。” “不,我要进宫,我要进宫请太后为我做主。” 韩晨也是后悔这一巴掌,可泥人尚有三分性子,不错,她能爬上丞相之位,的确离不开他林家的相助,但这些年,自己付出的也不比旁人少,若非自己足够拼命,又哪能让皇帝看到他的才干,让百官甘愿俯首。 “我看你是疯了。”她恶狠狠的盯着他,“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就对外宣布你得了疯病,将你关起来,永远出不去。” “你敢。”林潇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起身就要与她撕扯,“我母亲不会放过你的。” 韩晨一把将他甩落,“你看我敢不敢。” “岳母?”她冷冷一笑,“你不会见到她的。” 林潇这才微微的有些害后怕起来,忽而大笑,忽而又大哭。 “韩晨,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到头来,得此下场,你没良心啊。” 看他趴在地上哭泣,韩晨脸色稍缓,不过嘴角仍带着讽刺。 “付出?” “呵,如果说将我喜欢的人害了,然后又要害我的儿子,也算是一种付出的话,你倒是真付出了不少。” “我要说多少遍,我没害那贱人。”一提到那贱人,林潇就控制不住情绪,“我没害他,是他自己要死,是他要害我。” “害你?”韩晨蹲下与他对视,“害你,所以要将自己送到别的女人床上?” “然后害你,再将自己刺了一刀,跳入河中是吗?” 林潇对上她的眼,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原来那眼中的恨早已藏不住了,是他,是他一叶障目,总以为自己能焐热了她的那颗心。 原来,原来... 哈哈,到最后,还是那贱人赢了。 韩晨看他笑而不语,皱了皱眉头。 “丞相,大郎君,陈王来了,说是要上门给大郎君和公子致歉。” 韩晨正欲起身回应,那林潇却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请陈王去正厅,我稍后即到。” 见韩晨皱眉看他,他伸手将手上的一块瓷片拔出,然后朝她微笑。 “你看,这就是林家给我的底气。” 说罢,也不再看她一眼,走向内卧,被关在外头的贴随也被他唤了进来,替他换衣梳妆。 韩晨紧锁着眉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尚算周整,一挥袖,先了一步往前头去。 她倒要看看,这陈王葫芦里卖什么药。 ······ 祁良玉坐在上首已然有了一盏茶的功夫,韩笙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吵的她头疼。 这韩家倒是挺有意思的,认亲,另一半的主角却都不在。 她看着下首站在角落里的姜无厌,低垂着头,她进来这么久了,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开了口,“你就是丞相今日要认的大公子?” 姜无厌还没开口,韩笙已插嘴道,“不是的,王爷。” “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骗子,一时骗得了我母亲,说是要认他,但我父亲不同意,就不会认的。” 祁良玉乜他一眼,然后又看向姜无厌,“上前来,让本王瞧瞧。” 姜无厌抬眼看了她一眼,似十分无奈的走上前来,“小人姜无厌拜见王爷。” 祁良玉还没说什么,韩笙已是怒吼道,“下贱庶民,见王爷要行跪拜礼不知道吗?” “还不快跪下。” 祁良玉瞥他一眼,冷色道,“聒噪。” “王爷。”韩笙嘴一瘪,要哭不哭的样子。 祁良玉才不管他,又看向姜无厌,仔细欣赏道,“倒是一副好模样。” “本王观着,倒有几分肖似丞相,莫不是丞相在外丢失的孩子吧。” 此话一说,满堂皆惊。 韩笙最先反驳,“才不是。” “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 祁良玉嘴角抽了抽,看向他,“本王记着林大郎君也曾是名满京都的大家闺秀,怎么,不曾教过你,不要随意打断别人说话吗?” 韩笙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王爷,你为何要处处向着他。” “他不过是一个贱民,他何德何能...” “住嘴,笙儿!”韩晨站在门口,看向韩笙的目光,复杂又深沉,“我看是你父亲把你给宠坏了,快向王爷道歉。” “母亲。”韩笙脸上露出不满,可看韩晨没有像往日一般妥协,只好不情愿的转向祁良玉。 第95章 “王爷,对不起。” 祁良玉笑了笑,“你没必要跟本王道歉。” “况且,你该道歉的人也不是本王。” 韩笙立马又惊跳了起来,“他一个贱民,也好意思让我道歉。” “何况,我做错什么了。” “王爷,你上门不是要向我道歉的吗?” “住嘴笙儿。”这次出场的是林潇。 他浅浅地行了一礼,大家风范显露无余。 “王爷,臣夫跟丞相就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素来娇宠了些,养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若冲撞了王爷,臣夫替他向您道歉。”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她瞥了一眼姜无厌,见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她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看向林潇,“林大郎君客气了。” “本王刚刚就说过了,他没什么可跟本王道歉的,毕竟,他的口无遮拦伤的又不是本王。” 林潇脸色微微难看。 祁良玉又笑了起来,“既然韩小公子都说了,本王今天是上门来道歉的,那就开始吧。” 她抬手拍了拍,“抬进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是陈王府的奴才抬着两大箱的礼进来。 “打开。”祁良玉吩咐道。 待奴才们将箱子打开,是一箱的金银珠宝,还有一箱的绫罗绸缎。 纵使她已经吩咐了寻常对待,但陈王府里哪有寻常的东西。 韩笙早忘了刚刚的耻辱,跑到那箱珠宝前两眼发光。 林潇却是面色寻常,“陈王送的礼也太重了。” 祁良玉笑了笑,“不重。” “两箱子东西换一个自由身,哪里谈的上重。” “什么?”林潇没听得懂。 祁良玉笑道,“上次宫宴,本王t说已娶夫是真,太后气本王莽撞,禁了本王的足,非要让本王上门致歉方可解禁。” “本王这些时日在家中思来想去,最后想来,也约莫是那句‘韩小公子给本王做小,实在太委屈了’惹的你们不高兴了。” 她起身作揖,“本王这厢给您,给小公子道歉了,都怪我这个嘴啊,太不会说话了。” 韩笙高兴的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生你的气了。” 只林潇脸色有些难看。 果然,祁良玉下面一句就是。 “那能麻烦林大郎君进宫走一趟,告知一下我的父后,毕竟,本王还有要务,总被关在这京城里也不是回事。” 林潇踉跄两步,手心里的伤口似乎又崩了。 逼着太后陈王父女反目,这顶帽子扣下来,他还谈何的贤良淑德。 亲王向臣子致歉,天家的颜面又置在何地。 这陈王哪里是来道歉的,分明是来诛心的啊。 第51章 第51章 也不知是那林潇真去劝了, 还是旁人去说了什么,反正第二日祁良玉出城的时候就没人再拦了。 不过出城之前,她让阿莹替她约了姜无厌出来。 姜无厌认亲后就暂时住在丞相府, 想着他出来一次也难,就体贴的约在长安街, 正巧与她见完面后, 说不定还可以再去铺子里走一走。 不过没成想, 她到时, 他已经坐在了二楼提前约好的雅间中了。 祁良玉笑问, “怎么来这么早?” 姜无厌回道,“知是王爷约我的,韩相早早的就催着我出门了。” 祁良玉眉头上挑, 没再说什么。 姜无厌倒是将桌上一个方形的檀木盒子推了推,“昨日多谢王爷替我解围了。” “只是这礼物实在太贵重,无厌受之有愧。” 祁良玉坐在他对面, 犹豫了片刻,将那盒子又推了回去。 “既是给了你的,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檀木盒中装的是一套红宝石的鸾凤和鸣的头面, 海林也不知是糊涂了,还是有意而为, 反正这盒子当众打开之时,不止全场瞠目结舌, 就连她也晃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说实话, 鸾凤这种具有特定意义的东西, 的确不适合随随便便的送人。 不过既给他撑了场子, 就断没有再收回来的必要了。 姜无厌见她推回,也没有再客气, 又将其收了回去。 然后抬头问她,“阿莹说王爷找我有事。” “对。”祁良玉这才想起来正事,也没瞒他,“我的人在昌平摸着了康玲和小风的踪迹,我没见过康玲,你可能描述出来她的相貌。” 姜无厌点头,“见过几次,大概记得。” 然后又好奇的问道,“康巡检怎么跟小风走到一起去了。” 祁良玉这才想起,这人走的时候,梅氏夫妇还未出现。 那时小风已经被康勤勤送走并藏了起来。 他看似没离开几个月,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了。 “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我也不清楚。” “不过,这画像之事还需你鼎力相助。” 说完,祁良玉朝外头道,“进来吧。” 随着她声音落下的,是一个白面书生被推了进来。 那人一副文弱的样子,中气却是十足,骂人一点也不含糊。 第96章 “喂,姓祁的,别以为你是个王爷,我就不敢到大理寺去告你,你这是非法拘禁,不,是绑架。” “你知道我今天是要去西山画落日的,一得老尼姑好不容易挤了时间,答应我入个景,如今你叫海一把我绑到这劳什子地方来,你赔的了我的损失吗?” “快叫海一把我送回去,立刻,马上。” 祁良玉没理会她的叫嚣,跟姜无厌说道,“介绍一下,画师甄岁岁。” 她笑道,“我记着你红楼中有一扇屏风就是她画的万马奔腾。” 话音刚落,先惊讶的倒不是姜无厌,反是甄岁岁。 “我的那幅万马奔腾在你那儿?” “你花多少银子买的?” 姜无厌眼中的惊讶还没散去,此时见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连忙往后退了退。 祁良玉连忙起身,拉着甄岁岁的衣领往后拖,“你吓着人了。” 然后又朝姜无厌解释,“她画那幅万马奔腾的时候还是个名不经传的浪荡子,在人家里面画的,人就给了她五十文打发了她。” “不许说。”甄岁岁甩脱了她,脸上半红半白的,觉得过往甚为丢人。 姜无厌站起身,浅浅行了一个礼,“三年前,我从一位员外手上买过来的,一千两纹银,不过当时那员外急着要钱周转,算是我捡了一个便宜。” “多少?”甄岁岁睁大了眼。 “一千两纹银。”祁良玉冲她道,“你耳朵有问题啊。” “本王找你来,是要你帮我画一个人,画完了我让人送你去西山,准保你能赶上日落。” “什么啊,你找我过来,就是帮你画个人?”甄岁岁听她如此一说,也不去纠结那画了,直接暴跳如雷,“画什么人啊,你小姑母那大理寺里那么多画师,你随便喊一个都比我画的好,你干嘛啊,回来就要折腾我。” 虽是一连串的牢骚,但姜无厌看的出来两人感情很好。 祁良玉拉着脸,“我小姑母不见我,也不准我去大理寺。” “为什么啊?”嘴上说着不待见,但还是边准备纸墨边问她,“就因为韩家那事?” “哎,也不是我说你啊,我觉得你这事就该坚持到底,那韩家的小公子简直就是一个小恶魔,在京里办了个什么公子会,笼络了一大批无所事事的京城少爷跟着他混,据说还将你当成了他的私有物,谁敢肖想你,他们便让那人不好过。” “对了,上次靳家那小子是不是在宫宴上向你表示过好感,听说回去就病了,好几日都不曾出门了。” “不过你也不要同情那小子,他之前也是那公子会的,如今大概率的也就是个报应而已。” 祁良玉皱了皱眉,有些后悔将她喊来。 她哪只眼看出她同情人家了。 “行了行了,你哪里听来的这么多八卦,快准备开始吧,画好了我让人送你走。” 祁良玉是要她闭嘴,没成想人却充耳不闻,继续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说的呀。” “你忘了他也是韩笙的跟屁虫了,每日里回家都将这一天干过的丑事一五一十的将给他那个父亲听,一脸的蠢样,父子两个一样的蠢。” 祁良玉烦不胜烦,正要让她闭嘴,她突然话锋一转,“你要画什么人,是跟你那早死的夫郎有什么关系吗?” 她眼一抬,有些惊讶,“难不成是他害了你的夫郎。” “那我是得好好的画。” “小公子,你快快将那人的样貌都说与我听,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能多详细有多详细。” 祁良玉跟姜无厌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无语。 姜无厌将记忆中的面貌都说了一遍,甄岁岁很快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大概的模样。 接下来,就是抠细节的问题。 姜无厌本不欲打扰她思路,哪知这人笔下勾勒着,嘴中仍喋喋不休。 “哎,你可知道今天一早,林太师就去景阳殿外请罪了,说是跪了个把时辰呢,她这一招先下手为强可厉害呢,直接把那几个御史准备好的参她的折子都给废了。” 祁良玉还没来得及有所回应,她又倾向姜无厌那边,“公子来看看,这鼻梁可有问题。” 姜无厌也不过是往祁良玉那边多看了两眼,回过神来,这人已经将康玲的眼睛都画好了,不能说十分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就连他有些模糊了的记忆都想了起来。 “鼻梁更挺一些,鼻翼这边,有一颗小痣。” 甄岁岁依照他的指点,将鼻梁部分也处理好了。 姜无厌有些好奇的问道,“甄画师,您是怎么知道,我才是那个描述的人的。” 似乎,从进来开始,祁良玉就没说过,要让他来口述。 甄岁岁笑笑,“若是她见过,她自己就画出来了。” 她抬头看他一眼,“公子是没见过她画画吧,画的挺好的,就是跟我比,还差了那么一截儿。” 祁良玉坐下喝茶,对于她臭屁的表情习以为常。 姜无厌也只是笑笑,今日这一见,画坛大家甄大师的滤镜算是粉碎了一地。 “话说,你是哪位啊?”甄岁岁真不亏她的名字,碎碎又叨叨,“你跟南玉怎么认识的啊,家住哪里,家中几口人啊。” 第97章 典型的查户口性质的。 姜无厌看向甄岁岁,没有回她。 甄岁岁也约莫只是随口一问,将那画像上的嘴唇加深了染色,然后竖起。 “t好了,你们看看,还有哪边需要修改的,快些,老秃驴等急了可是要跟我翻脸的。” 姜无厌看了后一脸的震惊,“不用修改了,这就是康巡检。” 甄岁岁听他如此一说,火速将纸从那板子上拆下,“行,那我走了。” 她看向祁良玉,“我要海一送我过去。” 祁良玉直接摇头,“不行,她要跟我去昌平。” 甄岁岁努努嘴,“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以后不给你画了。” 她人都走到门边了,又回过头来,笑得瘆人,“我知道你是谁了?” “丞相府新认回来的大公子。” 她呵呵一笑,“你以后要小心了哟。” 祁良玉将她推出门,回头看姜无厌一脸的怔忪,安抚道,“别听她瞎说。” 她指了指桌上那檀木盒子,“该是看见了这个,才猜出来你的身份的。” 看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不自在,祁良玉想了想,又将甄岁岁的身份告诉了他。 “甄岁岁是她给自己娶的名字,随父姓,她母亲是户部尚书,继父是沈家人,跟我那小姑父算是出自同一门。” “不过我认识她很早,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 见他听的有些茫然,她笑了笑,“你如今要在京中生活,京里的这些关系,你就算不愿意交往,但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 “回去让苏大全细细给你讲讲。”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还要赶去昌平一趟,你是要去铺子里,还是要回相府,我让人送你。” 姜无厌将那檀木盒收起,回道,“回铺子里去吧。” 祁良玉笑道,“那我送你吧,反正不远。” 两人离了有半步的距离,边走边说些有的无的,哪知这副景象全入了二楼一对父子的眼中。 姜小公子眼中喷发出浓烈的仇恨。 “姜无厌。” “我要他死!” 第52章 第52章 昌平这头大鱼还未上钩, 京城那边阿莹就传来无厌公子遇险的消息。 祁良玉急急起身,险些摔倒。 长久的蹲守,让她一时有些耳鸣目眩, 待过了那阵子之后,她才问阿千到底何意。 阿千也没料到一句话会让她如此张惶, 遂将收到的纸条交给她。 纸条上洋洋洒洒也不过就十来个字, 说的却很明确, 就是姜无厌那日归府途中遇上贼匪, 贼匪一死一伤, 已然供出主使乃丞相府公子。 这丞相府的公子用不着想也知道定是韩笙。 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京城之中也敢招揽贼匪侮贱他人。 祁良玉将那纸条碾碎成沫也未能消掉心中仇恨。 她刚要抬脚, 海一一声喊住她,“王爷。” 这一声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刚刚是要干嘛, 是要回京城吗? 她抬头看了看院墙正对面的私宅,此时那昌平主簿已经进去有些时候了,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她握了握拳, 良久才定下心神,看向阿千道, “将此事捅到韩晨跟前去,看她如何处理。” 阿千领命。 “等等。”祁良玉又叫住她, “苏大全可回京了?” 那日她去相府, 明明已到认亲的吉时了, 可正堂中却什么摆设都没有, 就连本是主角的姜无厌也被人遗忘在一个犄角旮旯处。 她非眼瞎心盲,自猜到她出现之前, 他肯定遭遇了很多难堪至极的侮辱。 明明也曾是一个风朗明媚的傲娇少年,何以将自己置于如此难堪的地步,就为了想要得到那个所谓的亲生母亲的认可吗? 她能理解他,毕竟,懵懂不知事的那些年,她也曾做过这样的蠢货。 她无法劝他,所以也只能更加心疼他。 心疼他做得再多,也无法从一个权欲熏心的人那儿得到真正的母爱。 “还没有,估计快了。”阿千回她。 她那日未在相府见到苏大全,回头就让人去查了她的下落,说是去了乾州。 就在认亲诸事定下来的前一天,苏大全突然得到了一则她师父有流落在外的子嗣的消息。 虽然连祁良玉都觉得,这极有可能就是林潇抛出的烟雾弹,就是想将她遣走,但毕竟是药老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苏大全也是要跑一趟的。 乾州离京城不过两日行程,算算,的确也应该要回来了。 她吩咐阿千,“你现在就回京,看苏大全可带了人回来,若没有,让她安排阿达到姜无厌身边去。” 阿千正要领命,被海一挡住。 “王爷,阿达好不容易混进了相府,如此,岂不成了废子。” 祁良玉乜了她一眼。 海一只觉得头皮发麻,立马就乖乖放了行。 得,怪她嘴贱,废什么废,到无厌公子身边怎么能是废棋,明明是物尽其用才是。 ······ 又盯了三天,直到康玲的画像整个昌平恨不得都人手一份了,大鱼才开始紧张了起来。 第98章 是夜,主簿家的大郎君带着一个老翁和两个粗壮的婆子,连夜出发往京城去。 祁良玉他们在后头远远的跟着。 待日头升起,京都城门打开的第一瞬,那大郎君就直奔韩府。 祁良玉远远的看着,眼中露出一丝讽笑。 那主簿张洋倒是个谨慎的,她让人拿着画像满城的找人,整整四天,方才逼出了她,她这大郎君却是个十足的蠢夫,并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蠢。 海一探过头来问,“王爷,接下来怎么做,要将张家这几个都一并捆了吗?” 祁良玉摇了摇头,“不用。” “找康玲还需要他们。” “你回头兵分两路,一路盯着他们,一路盯着林潇,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将人藏到何处了。” “王爷怎么就确定他们还活着?”海一疑惑问道。 祁良玉瞥她一眼,“死了还有必要再来跑一趟吗?” 海一立马低了头,羞愧自闭去了。 这些时日,王爷的脾气着实不好,她觉得那张主簿若再没动静,她都要拿着刀去逼着她动了。 “王爷,那不是无厌公子。”自闭完成,她刚抬了头,就看见姜无厌出了府,连忙惊喜的喊祁良玉。 祁良玉正盯着那刚踏出府门的翩翩公子看,差点没被她这一惊一乍给吓出病来。 她睨了她一眼,脸色相当难看,“本王不瞎。” 海一垂眼避开她的目光,太吓人了。 祁良玉却突然开口,“我先走了,你继续盯着相府,若有动静,随时来报。” 海一连忙点头,看着她下马尾随那无厌公子而去,一时笑开了花儿。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回去偷偷告诉她娘,她娘一定会夸她的。 ······ 祁良玉偷偷跟了片刻,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奇怪,他们怎么尽往偏僻巷道走,见他们转弯进了一个死巷,她连忙上前要拦。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剑从那墙角边强势而出,直往她脖颈动脉处招呼。 她再拔剑已然晚了,只能急速往后退去,再借墙角石砖之力,一个起跃,发髻与那剑险险错过。 然这一交会,阿达已看清了她的脸,持剑跪地,“王爷恕罪,属下不知是您。” 他这么一喊,祁良玉才刚站定,巷角里就奔出一人,脸色焦急。 “怎么是你,你可伤着了,快让我看看。” 祁良玉举起胳膊任他查看,原是将她当做歹人了,她嘴角扬笑,安抚他道,“我没事。” 然后又叫跪地的阿达起身,“是我莽撞了,不怪你。” 她视线转到姜无厌脸上,此时他已恢复寻常神色,离她远远的站着。 祁良玉心中有一瞬的不快,半响挤出一丝笑意,“苏大全动作挺快的啊,已经将阿达拨到你身边了。” 姜无厌浅浅一笑,“多谢王爷。” 祁良玉摆摆手,还颇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不用。” “你在丰城也帮了我许多。” 也不知这句话是哪儿不对了,姜无厌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 祁良玉立马换了话头,“你们原是打算要去哪儿的?” 姜无厌笑道,“莫婶昨天叫人过来递信,让我过去一趟。” 他顿了顿,才道,“今早信才到我手中的,所以我想现在过去看看。” 祁良玉蹙了蹙眉。 这话着实不知该怎么接。 他如今在丞相府,虽说名义上占了个大公子的名头,但有林大郎君在,岂有他的好日子过。 她即便有心相帮,但手也不能太长,伸到人丞相的府中去。 只是希望前几天那事能给韩晨提个醒,稍微约束些他那无法无天的幼子。 “我送你t过去。”她开口道。 姜无厌却未立马应下,只问,“王爷昌平那边的事解决了?” 祁良玉摇头,“还未。” “这不,一早跟着人就跟到了相府。” 看姜无厌一脸的迷茫,她笑道,“走吧,边走边说。” 两人漫步在街上,容貌皆是上等,引得了不少的关注。 祁良玉倒不觉得如何,只是今日姜无厌的举止着实有些奇怪,她每次缓步等他靠上来,要不了两步,他便又落她一人的距离。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停下看他,“你离的这么远,我怎么与你说话。” 姜无厌抬头对她笑,笑容却带着一丝勉强。 “王爷说便是,无厌能听见的。” 祁良玉气结。 离她这么远,她是不是还得拿个大喇叭,然后广而告之,她要对他的那位嫡父出手了。 她撇了撇嘴,顾自生气道,“算了,不说了,走吧。” 看着她那光走路都能瞧得出来生了气的背影,姜无厌有一丝晃神。 这人,好像从来对自己就没有耐心呢。 扬起的嘴角慢慢落下。 阿达从后头赶了上来,“公子,怎么不告诉王爷?” 姜无厌摇了摇头,“算了。” “都已经过去了。” “什么过去了?”突然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第99章 两人抬头一看,刚刚还气呼呼的走出老远的人,此时又回过头来,离两人就两部步的距离。 姜无厌正要否认,祁良玉却看向阿达,“你说。” 阿达看了一眼姜无厌,也不给他隐瞒了,“公子上次遇险,其实跟王爷有很大的关系。” 祁良玉皱眉,“怎么说?” 阿达问道,“上次王爷出城之前,是不是与公子在茶楼约过?” 祁良玉也看了一眼姜无厌,然后点点头,“是。” 阿达这才回道,“那日大郎君与小公子正巧也在那茶楼喝茶,约莫是觉得公子跟您走的太近了,才有了后头那一遭。” “前日里,韩相知晓了,将小公子叫过去教训了一顿,后来小公子又到公子的房里来闹了一顿,说以后再看见他跟您走的太近,打断了公子的腿。” “放肆。”祁良玉脸一沉,隐有恼怒之势,“谁给他的胆子。” 她将姜无厌一把拉近,“你就因为他这么一句浑语,就要跟我保持距离?” 姜无厌笑容微僵,“也不是,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况且,我跟王爷本也就是认识而已,并无...” “认识而已?”祁良玉打断他的话,神色莫名,“你就这么定义你跟我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第53章 第53章 连朋友都算不上。 在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 祁良玉心里跟吃了几百斤黄连似的,又苦又涩。 一路无话,她也说不出什么话。 只是, 两人到了长安街上的金楼前都傻了眼,已近午时, 金楼的大门却还紧闭着, 这在繁华喧嚣的长安街上, 不止一星半点的扎眼。 祁良玉往一旁的胭脂铺看去, 她记得他说过, 这也是他的铺子。 那胭脂铺却是正常开门迎客,只是今儿门前多站了个小厮,见到她身旁的姜无厌, 陡然两眼发光,片刻后又似受了什么委屈,眼眶发了红, 朝他们这个方向摇了摇头。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祁良玉虽看不懂他们的哑语,但商铺白日里门关的紧紧的, 不开门做生意,肯定有鬼。 估摸着是他们站的久了, 那街边上卖小玩意儿的摊主朝他们笑笑,“大娘子是要给小郎君买金饰吗?” “可惜啊, 昨儿晚上来了一群匪徒, 莫名其妙的就将这泰丰金楼给砸了, 掌柜的报了案, 人被官差带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大娘子要不到我这摊子上来看看, 也都是些精美的小配饰呢,价钱那可是相当公道的。” 祁良玉刚想打赏,却想起来自己分文没有,扭过头想找阿达借点儿,姜无厌却从旁递过来一个小银锞子。 祁良玉笑了笑,接过来,“行,改日连上次的一同还你。” 她将那银锞子丢给摊主,又随意从摊子上拿了个如意扣,“就这个,不用找了。” 那摊主将银锞子托在手上掂了掂,眉开眼笑道,“大娘子大方,谢大娘子。” 然后又看向站在她后头的姜无厌,嘴跟抹了蜜似的,“郎君看着就跟大娘子十分般配,小人在这儿祝福您跟大娘子恩爱有加,永结同心。” “我们不...”姜无厌刚要解释,就被祁良玉一把抓住。 “得您吉言,谢了。” 祁良玉将皱成了包子脸的姜无厌拉走。 “此时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去京都衙门将莫婶给带出来。” 姜无厌憋着嘴,不太高兴,但也知道她说的没有错。 昨日来砸楼的那帮匪徒是受谁指使,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韩家小公子。 明明昨天莫婶就让人去找了他,门房的今早才给递了信,这背后肯定也有韩小公子的功劳。 一夜,金楼中的人被衙门带走了一夜,鬼才相信韩小公子没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想到此,姜无厌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祁良玉一直盯着他,是以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她上前轻轻握住他紧握的拳头,低声安慰道,“别担心,我来解决。” 见姜无厌看过来,她笑道,“你是随我去京都衙门,还是先去我府上等着?” “你放心,我定会将他们都安全无恙的带回来的。” 姜无厌深吸一口气,“我信你。” “我跟你去。” 祁良玉笑了笑,她让阿千去牵了马过来,然后带上姜无厌,一路狂奔至京都府衙门前。 四年未归京,陌生的不只是她,也有人看她陌生。 恰巧,此时值守在衙门外的就不认识她,两个衙役上来就要赶。 “什么人,不知道这儿是哪儿吗?” “快走。” 祁良玉半搂着姜无厌,并未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叫宋禾出来。” “大胆。”她不过才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衙役拔刀指着她,“我们大人的名字也是你的叫的。” “快滚,要不然将你们都下了大狱,啊...” 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她尖叫一声,人已飞出了很远,往那府衙大门上重重一撞,再没了声响。 旁边还有衙役欲拔刀,海二已经跳了出来,“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王爷面前,也敢放肆。” 第100章 刚刚一脚将那举刀的衙役踢出去的正是她。 “王,王爷!”那衙役听了,便是连刀都举不稳了,连滚带爬的进了京都衙门。 片刻后,里面就传来一群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大门打开,第一个出来的正是那京都衙门的府尹宋禾。 年龄不见大,却跑得气喘吁吁的,“王爷,哎呀,真是王爷。” “下官愚钝,不曾远迎,还请王爷您恕罪啊。” 祁良玉冷哼一声,“恕不恕罪的,稍后再说,先将我的人放出来。” “您的人?”宋禾脸色一沉,“王爷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您的人,下官也不敢动啊。” 然她抬头撞进祁良玉那一双冷凝的眼眸中,瞬间觉得这不是在开玩笑,是真有其事。 她转头恶狠狠的看着跟出来的一群衙役,胡乱指道,“是不是你,还是你,你们做事都不动脑子的吗,陈王府的人你们也敢动,还不快去将人放,不,请出来。” “快!” 她都快崩溃了,但对面的那些人也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的茫然。 还是有个捕头胆大了些,作揖问道,“请问王爷,能不能跟小的们说一下,您的人叫什么名字?” 祁良玉皱紧了眉头,然后看向怀中的姜无厌。 姜无厌说了莫婶的名字,“莫琦,泰丰金楼的莫掌柜。” 这下人群中有几个人瞬间面色一变。 祁良玉本就看着他们,立马朝人群中指了出来,“她,她,还有她,将她们拧出来。” 祁良玉指出来的三人要躲,海一飞快的冲进人群,扯了两人出来,阿千也动了手,拉了一人出来。 几人跪地瑟瑟发抖,“不,不管我们的事。” “王,王爷饶命。” 还有一人拉了宋禾的衣服,“大人救命,大人救命啊。” 宋禾一脚将她踢开,“救命,你他妈都要害死老娘了,我还救你的命。” 她朝刚刚那个胆子稍大的捕头叫到,“还不快去把人,不对,把莫大掌柜请出来。” 那捕头点头,点了几个人又进了府衙大门。 宋禾清了清嗓子,回头掬起笑脸,“王t爷,这儿人多,要不您先下马,进去喝杯茶再等。” 祁良玉看了看姜无厌,此时他已耳根红透。 不知何时,京都衙门外已经聚了一圈儿的人,虽都离的远远的,但被如此的围观着,姜无厌很不适应。 见他点了点头,她先下了马,再一把将他抱下。 甫一落地,姜无厌就低着头,鹌鹑似的连忙走进了京都府的大门。 祁良玉落后他一步,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反倒是京都府尹宋禾十分没眼力见儿的追在后面,“王爷,王爷,这位公子是?” 着实聒噪的很。 宋禾让人上了茶点,水果,茶都喝了两盏,先前那捕头才将莫婶给带了过来。 姜无厌一见到浑身是血的莫婶,立马惊呼着冲了上去。 “莫婶,你怎么样?”他想碰她,却又不敢碰。 莫琦身上衣服褴褛,到处是血迹,想来是动了重刑的。 宋禾心中立马就是咯噔一下,甚至都不敢往祁良玉那边看一眼。 祁良玉冷冷笑了两下,“好,好,你这个京都府尹着实做的太好了。” 宋禾再也承受不住她的威压,双腿“噗通”一跪,“王爷,下官真的不知情啊,您容下官好好捋一捋,下官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 那头姜无厌正听莫琦说着什么,然后起身看向她。 “怎么了?”祁良玉上身往前倾,一副温和的模样,与刚刚的阎王脸判若两人。 姜无厌红着眼道,“还有小如他们也被关了。” 祁良玉听懂了,看向宋禾。 宋禾又抖了抖,立马道,“马上放,不,立刻放。” 看着那捕头又带了人出去,祁良玉拿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抿了一口,才看向宋禾,“行了,你也别跪着了,快去吧,本王等你的交待。” 宋禾小心谨慎的看着她,“现在吗?” 然后一个眼神袭来,又颤了颤,“好的,下官立马去。” 祁良玉看着她慌不择路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起身走到姜无厌身边,看向莫琦。 “还能坚持的住吗?” 见她点头,她笑了笑,“我先让人给你简单包扎一下,等下还要你指证砸铺子的那些人,还有,对你动刑的人。” 莫琦点了点头,“多谢王爷。” 祁良玉唇角扯了扯,“不用。” “你也不过是受我连累而已。” 这下莫琦和姜无厌都同时看她。 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韩小公子一时的报复,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祁良玉也没多解释,让人带了莫琦先下去包扎。 堂中暂时只剩了祁良玉和姜无厌,海二也很有眼力见儿的退到门外。 姜无厌有些尴尬,好像在她面前,还是头一次这么脆弱。 祁良玉看他只是一味的朝外看,甚至都不回头看她一眼,动了动嘴角,半响,才找到一个话题。 “不是说那胭脂铺也是你的吗,为何就独独金楼出了事?” 第101章 姜无厌这才回头看她,“因为他不知道。” 看祁良玉一脸的迷茫,他继续解释道,“其实我跟韩笙早就见过了。” “上次宫宴,韩笙当时进宫戴的如意簪,就是我卖给他的。” 祁良玉回忆了一下,完全不记得当时韩笙头上有戴过这样一根簪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所以,他知道那家金楼是你的,不是因为后来跟踪你才发现的。” 姜无厌点头。 所以认亲那日,这位小公子才会那么炸毛,除了是占了他大公子的头衔之外,还有因为受到了欺骗。 尤其是,骗了他那么一大笔银钱。 他将那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如意簪,卖给了他天价。 第54章 第54章 就在小如几人被放出, 姜无厌上前关心他们之余,宋禾提着官袍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如今天气已经凉和下来,宋禾那一脑门的汗珠却是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王爷, 误会,都是误会。”她笑嘻嘻道, “原是相府公子在楼中高价买了一支簪子, 回去后觉得贵了想退, 莫大掌柜不让退才闹出的乌龙。” “乌龙?”祁良玉将手中水杯猛然一摔, 指着由海二扶进来的莫琦, “你管这叫乌龙?” “不,不是。”宋禾一下子吓的不知所措。 祁良玉看向小如,认出他就是那日给她打包那支步摇的小厮。 “你过来。”她招了招手。 小如在姜无厌的鼓励下, 稍稍拘谨的走到她跟前。 祁良玉道,“将你刚刚跟你家公子说的话,重新跟她说一遍。” 小如又回头看了看姜无厌, 得到首肯后,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 “昨晚已临近打烊,我和阿美正欲关上门, 突然就涌进来一伙人,说要退货, 莫大掌柜不想惹事,说让她们拿出货物, 她与账本参对一下, 若货品无损, 可照价退单。” “但那伙人不但没拿出货品, 反诬陷道,说卖给她家小公子的那支簪子将她家小公子的手划了, 说我们不但要退她家小公子的簪子费,还得赔偿她家小公子,总共白银一万两,不给,就砸了楼里所有的东西。” “莫婶不敢私自做主,只说要与公子商议一下,可话还未说的完,对方就开始动了手,将店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阿美趁乱去报了衙门,可衙门来了人,却对那伙人视而不见,反将我们给关了起来。” 说到此,小如脸上也多了几分不忿,“他们,他们分明是勾结好的。” 他往祁良玉身前一跪,“王,王爷,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祁良玉对小如道,“你先起来。” 看他起身站到姜无厌身边,祁良玉这才看向宋禾,“可听清了?”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没疑问。”宋禾冷汗淋淋,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 “没疑问还不去抓人?”祁良玉脸色阴沉。 “抓,抓...”宋禾有些纠结,迟迟不敢吩咐下去,“王爷,那可是韩相府,下官,下官不敢啊。” “宋禾!”祁良玉震怒道,“你到底是我南庆的官员,还是她韩晨的下官。” “国法面前,别说是她丞相府,天子犯法,亦与民同罪,何况,我要你去抓的是韩相吗?” “下官知罪,下官这就令人去抓。” 她看向祁良玉,试探着道,“可是那毕竟是相府,我等无进入搜查之权,若是相府执意不交,我等也没办法...” “那就传唤韩笙过来配合调查!”祁良玉冷声道。 “什么?”宋禾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事既是由韩府小公子引起,自有配合调查之责。” 见她还不明白,祁良玉索性明白了说,“不是说那簪子划破了他的手吗,请他过来有问题吗?” 宋禾这才明白过来,脸上带了笑,“下官这就去安排。” 韩小公子吗,自然是不可能传唤的过来的,不过,比之于小公子,那些人无足轻重,替罪羔羊罢了。 京都衙门去拿人,祁良玉趁这期间,将其中利害跟姜无厌等人说了一遍。 姜无厌低着头,看不清其中表情,倒是莫琦颤颤巍巍的要磕头。 祁良玉让人扶住她,“莫婶,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莫婶勉强坐定,满脸忧愁,“王爷,到此为止吧,有您今日替公子出头了,小的觉得那小公子应该会有所收敛。” “莫婶。”姜无厌想要阻止她。 莫琦摇了摇头,“公子,只要砸铺子的那些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就满足了,您人还在丞相府,不能跟他们撕破脸。” “莫婶。”姜无厌撇开头,语气有些哽咽。 他甚至都没抬头的勇气。 明明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想来京城搏一场,可事实是,以卵击石,自己甚至都没有反击的能力。 祁良玉看着他如此,心中沉闷。 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社会生存的法则,以他丞相之子的身份,在丰城那样一个南地县域,尚不能一手遮天,何况是京城这种鱼龙混杂,随便拉出来一个人,说不定都是皇亲贵戚的地方。 第102章 她心里隐隐清楚,他此趟来京城,只怕是没想走回头路。 可是,能让林潇痛,让韩相悔的事,仅凭他一人做不到。 若与她联手,那又是另一说。 毕竟,他俩都有同一个仇人呢。 她扯起嘴角,看向莫琦,“莫婶,给本王一点时间。” “既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姜无厌惊讶地抬头看她,反倒是莫琦比她沉稳,颤巍巍的起身拜道,“多谢王爷。” ······ 相较于京都府这边的风平浪静,韩相府可谓是鸡飞狗跳。 林潇刚安抚好了张家大郎君,叮嘱了一些话t,并令人火速送他们回去昌平,才将将躺下,又有人来报,京都府过来请公子去过堂。 “什么?”林潇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 “她宋禾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敢来我府前叫嚣,叫人将她们赶走。” 那仆人摇了摇头,“怕是赶不走。” 眼看着自家主子要暴跳,他连忙说道,“来人说,陈王也在,希望公子过堂配合查案。” “陈王?”林潇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疼,“怎么哪儿都有她?” 抱怨归抱怨,想起自家母亲日前的教训,林潇只能咽下心中的不快,问贴侍,“公子人呢。” “在府中呢。”那仆侍回答。 “没出去?”林潇皱眉。 这可不像他那个儿子的性子,如今已入深秋,这几日正是西山枫叶最好看的时候,换作平日,早呼朋唤友的去赏枫去了。 “将他叫过来。” 他一声令下,自有仆侍去请。 他抬头正好看到贴侍脸上不安的模样,皱了皱眉,“说吧,笙儿又惹什么事了?” 那贴侍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仆人去叫韩笙的时候,小公子不以为意,一边命令府中护卫出去赶人,一边不耐烦的走进正屋。 “爹,你这会儿叫我来干嘛?” 他丝毫没看见林潇脸上风雨骤来的模样。 林潇一声呵斥,“跪下。” “爹。” 韩笙气呼呼的,不但没有跪,还与他犟嘴,“我做错什么了。” “我不跪。” 林潇气的呼吸困难,索性也不与他争辩,“将手伸出来。” 旁边仆侍见他仍犟着,上前劝了劝,“公子,你就听郎君的话,郎君总不会害你的。” 韩笙这才伸出一只手。 林潇气道,“两只都伸出来。” 韩笙又不情不愿的伸出另一只。 林潇盯着两只白嫩嫩的手皱眉,然后自头上拔下发簪,扔在茶几上。 “划吧,随便你选哪一只手。” “什,什么...”韩笙这才有些惊惧起来。 “爹,我可是你的儿子啊。”他将手背到身后,“这双手,我花了多少功夫保养,您又不是不知道。”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林潇嗤笑,“连个口子都不敢划,还敢去陷害人。” 韩笙嘴一瘪,“谁陷害他了。” “谁让他先耍我的,以后他那金楼,我让他永远开不起来。” “闭嘴吧你。”林潇气结,“你可知京都衙门来人拿你,是谁人在背后撑腰。” “我管她是谁。”韩笙咬牙切齿,“敢来抓小爷,小爷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住嘴。”林潇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摔,“谁让你如此说话的。” 韩笙从未见她发过如此大的火,这才有些惶惶。 “上次你暗中找人绑他,你母亲大怒之后,我就跟你说过,这小子有些邪,你莫要再私下动手,你这是将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是吧。” 韩笙缩缩脖子,“我,我就是气不过。” “况且,他又没出什么事,我早上才让人把求救信给他的。” 林潇看他一眼,无语叹息。 “算了,跟你说多少也无用。” “待今日事了,你去你小叔父宫中待几日,让他教教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皇家夫。” “安叔父?”一听是要进宫,韩笙两眼发亮。 高兴过后,总算想起来,“那外头那些人?” 林潇冷笑一声,朝身旁的仆侍道,“将昨日参与了打砸的人全都交出去。” 韩笙不依道,“父亲。” 林潇将刚刚拔下的簪子拿给他,“要不,你在手上划一下。” 韩笙咽了咽口水,没敢再吭声。 林潇让那仆侍蹲下,耳语两句,然后再道,“去吧。” 那仆侍点头退下。 韩笙实在好奇,“父亲与他说了什么?” 林潇不理他,只低着头喝茶。 就在韩笙不耐烦,想再问一遍的时候,林潇突然抬头,吩咐的却是身旁侍儿,“去给公子收拾衣物,然后派个人去宫中请示一下,凤后懿旨一到,就让公子进宫。” 那人点头离开。 林潇这才看向韩笙。 “笙儿,为父只有你一个孩子,所以,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做,你的手上,必须是干净的。” 韩笙听的懵懵懂懂。 第103章 不过有一点他是懂了。 父亲这是在向他保证,陈王是他的,陈王夫的位置也是他的。 姜无厌那个贱人,什么都得不到。 第55章 第55章 和祁良玉所猜的结果差不多, 捕头带回来只有韩家的几个家丁,小如跑出去确认了一下,一个都不少。 宋禾笑嘻嘻的过来, 等着她的下一步指令。 祁良玉眉尾一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是京都府尹, 难不成还要本王叫你做事。” 宋禾干笑两声, 正要出去, 被祁良玉出声拦下。 “宋禾, 你也见到了,报案的苦主如今是什么样的,本王希望能看到更为公正的结果。” 宋禾脸色一暗, 连忙应道,“一定,一定。” “还有。”没让她喘口气, 祁良玉继续道,“既是你的人跟她们勾搭的,那莫大掌柜受的这份罪, 就由你京都府来赔偿。” “啊?”宋禾惊诧看她,一张脸皱成了一团。 “怎么, 不应该吗?”祁良玉语气发冷。 宋禾连忙点头,“应该应该。”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她, “那王爷觉得该赔偿多少合适?” 祁良玉冷冷一笑, “宋大人觉得本王在讹你不成?” 宋禾连忙摇头, “不敢, 不敢。” 祁良玉也没继续为难她,“诊疗费, 养伤费,该赔多少赔多少。” 宋禾点头如捣蒜,“是,是,下官一定照办,该赔的,一两银子也不会少。” “行了。”祁良玉皱眉,摆摆手道,“下去办事吧。” 宋禾怕又被叫住,得了准令,跑的比兔子还快。 祁良玉却没有再多的心思分给她,只看向与去韩家抓捕的衙役一同过来的林潇贴随。 她还约莫记着这人姓叶,是林潇的陪嫁阿翁。 “叶翁是为何事而来?” 那老翁掬起一脸笑,行礼道,“难为王爷还记得老奴。” “老奴是遵大郎君令,来接大公子回府的。” “哈。”祁良玉只觉得天方夜谭。 也不怪乎她要如此大笑,只是那认亲礼上都不接受姜无厌一拜的人,此时,认了他大公子的身份,要接他回府。 着实有些可笑。 叶翁见她如此怪笑,脸色却不变,“大郎君说了,本就是两位公子之间的误会,下人们私自做了主,这才委屈了大公子,回府之后,他自会有所补偿的。” “是吗?”祁良玉冷笑看他。 “是的。”老者不卑不亢,“大郎君还说,自家兄弟闹了些误会,说开了就是,怎么还闹到衙门来了,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哈,哈哈。”这下祁良玉全不顾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误会。”祁良玉大笑不止,“本王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好笑的误会。” “既是误会,那想必韩笙那被簪子划破了的手也是一个误会吧。” 老者一直不变的脸有了一丝裂开的痕迹。 祁良玉盯着他,眼神冷淡,“韩笙人呢?” “既都是误会,本王就做个见证,省的事后再有误会,让包括本王还有其他不明事理的人看了笑话。” 老者脸上笑意渐淡,“回王爷,真是不巧,老奴过来之前,宫里来了懿旨,凤后召小公子过去,说是要留他两天陪陪自己。” 祁良玉冷哼一声,“那倒是挺凑巧的。” 韩笙若真舍得以身做局,她倒是会高看他几分,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莽货而已。 “行了,你回去告诉林大郎君,待会儿本王会亲自送大公子回去的。” “王爷。”叶翁开口就要反驳。 祁良玉冷眼看去,“怎么,本王亲自送你还不放心,难不成大公子在本王这儿还能出什么事?” 那叶翁总算是大变脸色,半响,低头道,“那老奴就先回府去禀报大郎君了。” 祁良玉冷漠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讥笑。 倒是个合格的狗奴才,就不知景淮之事,这老奴才参与了多少。 姜无厌在一旁将她眼中的暗光看了个全。 他不明白,这老奴才是如何得罪她了,刚刚那眼中的杀气腾腾,就连他都看的心惊胆颤,就怕一个晃眼,她就拔了剑刺死那奴才。 “王爷。”他喊了她一声。 那眼中暗光逐渐褪去,她抬头朝他看来。 问道,“你这会儿是直接回府,还是去铺子?” 姜无厌压下心中惊疑,扬起一抹笑容,“先回铺t子吧。” “小如说昨天他们直接被带过来了,现在铺子里还是一团乱呢,怕是要好好规整很久呢。” 祁良玉笑笑,“这个简单。” 她朝外喊了一声,“宋禾。” 宋禾果然就在外面蹲着,听她一喊,连忙就应了一声,人却是片刻后才慢腾腾的摸了进来。 “王爷。”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就怕她突然发难。 祁良玉也不愿与她废话,“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找几个人去泰丰金楼帮忙规整规整。” “记得,就穿你们这身衙役的衣服。” “就这?”宋禾讶异看她,回过神来,一脸的惊喜道,“这个好办,下官这就去安排。” 第104章 这次依旧是比兔子溜得快,不过连背影都能看得出来,比刚才轻松了不止一星半点。 “多谢。”姜无厌看出她的用心。 有这些穿着官家皮囊的人去帮忙,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找他的麻烦,或者说就算是想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他背后站着的到底是谁。 祁良玉笑了笑,他能体会自己的用心当然好,京城之地,尤其是在长安街上,能将铺子长久的开下去的,哪个身后没几个靠山。 之前他们能相安无事的开下去,不过是仗着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在真正的权势面前,银子是最不稳妥,人随便动动手指,朝起暮落的例子比比皆是。 ······ 看的出来,宋禾是用了心的,一出手就是二十个衙役,祁良玉看了生气,只留了五个,然后带着人回了长安街。 小如从里头将门打开,祁良玉眼皮跳了跳。 想过打砸的画面,但没想到会被砸的如此彻底。 她往姜无厌那边看去,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祁良玉抿了抿嘴角,开口相邀,“要不,我们先去对面弄点东西吃吃?” 姜无厌沉默未应。 祁良玉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里面。 谁看了都不好受,何况还是这么爱财如命的小狐狸。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将他拉离现场。 “我饿了。” 说再多都没这三个字管用,姜无厌果然扭头看她。 不远处站着的莫琦听见,连忙鼓吹道,“公子跟王爷先去吃饭吧。” “这儿有老奴看着就行。” 姜无厌刚要说话,莫琦却早料到了似的,“公子放心,等归置好了老奴就回去休息。” “这铺子里的一切没人比老奴更熟悉了,等归置好了,老奴出一份清单给您送去。” “您就莫要再纠结了,快些带王爷去吃饭吧,王爷今天为了给咱们伸冤,都到这个时辰了还饿着肚子,实在太不应该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姜无厌自然无话可回。 他扭头看向祁良玉,“王爷,请。” 祁良玉瞬间就笑容灿烂了起来,“走。” 一路走,一路话不停。 “今天你可要好好破费了,昨儿夜里,我就追着人从昌平回来,早饭都没吃。” “那宋禾也是个抠搜的,尽上些喝不饱的茶水,点心都不知道让人上一个。” “对了,这食府中的桂花糕也挺好吃的,不比那卿本堂的差,你待会儿可得点一份尝尝。” “......” 姜无厌一路保持着很好的笑容,丝毫没嫌她烦。 经历这一事之后,他再一次发现,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有些东西,等不了了,必须主动出击。 祁良玉也没跟他客气,首先,她的确是饿得慌,其次,两人也不是没同桌共食过,她什么尿性,他早都知道了,没必要在他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相对于祁良玉的狼吞虎咽,姜无厌反倒是没吃几口,满腹心思的模样。 祁良玉中间给他夹了几次菜,姜无厌虽都吃下去了,但完全没有美感,就觉得像是在应付了事。 祁良玉眉头皱了皱,待灌了个半饱,这才放下筷子。 劝道,“人是铁饭是钢,无论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气,伤的不过是自己的身子。” “这样,我跟你说一件事,我这次去昌平,跟你那嫡父......” 然,就这两个字仿佛是打开了开关似的,一下子让姜无厌站了起来。 祁良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你...” 然姜无厌接下来的行为更令她震惊。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直直走到她跟前,“噗通”一声跪下。 “你,你干嘛?”祁良玉慌忙间匆匆站起。 凳子在她身后砸下惊天动地的响声,她忙扭身去扶,却被绊的一个趔趄,整个人往桌子角摔去。 说还迟那时快,眼角瞧见有手伸过来,她就如同快溺水的人一般,瞬间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片刻之间,等她再次睁开眼,两人已经是很尴尬的姿势了。 她在上,他在下。 她不敢看他眼睛,视线往下,清楚的看到他诱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然后,那低沉的声音敲击在她耳边。 “王爷,你能不能娶我?” 第56章 第56章 “你能不能娶我?” 这句话就算到了晚间也一直萦绕在祁良玉的耳边。 她记得她有问过为什么, 答案却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个。 姜无厌对她的心思,她或多或少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的。 但他的喜欢,又不似旁人那么浓烈直接, 若有似无的,甚至有时候, 她都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无论是安从诺还是景淮, 他们都曾明明确确的告诉过她, 因为喜欢, 所以有想要在一起的那颗心。 就连安从言也明明确确的表示过。 只有他, 从来没有。 每次在她感觉到那话就在他嘴边的时候,他总是很快又退回到安全距离。 第105章 就比如这次,她明明都还没开口拒绝, 他已经替自己想好了退路。 什么叫他俩结合才能双赢? 又是什么他愿做妾,解她燃眉之急,然后顺便让那对自以为是的父子痛不欲生, 以后她若遇上真爱,他愿自动退出等等。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祁良玉心里闷闷的。 有谁将利用说的这么正大光明的,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而且, 那最后一句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在提醒她, 用完了她就要抛弃了她的意思。 睡不着,真的睡不着。 夜间清凉, 祁良玉披了件衣服到院子里溜达。 月凉如水, 竟也增了她三分寒意。 “主子, 您还没睡?” 海一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将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在这儿?”祁良玉皱眉,“不是说那张家郎君已经回昌平了吗?” 得嘞, 感情晚间跟她汇报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汇报的人是谁呀。 海一看她犹浑浑噩噩的模样,往角落里的海二看去。 后者依旧是跟她耸了耸肩,反正她进食府去找她的时候就这个模样了,也不知道那无厌公子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将她吓成这样,魂不守舍的,最后连送人回府都不知道,就沉沉默默的自己一路走了回来。 “我问你话呢?” 看她鬼鬼祟祟的跟海二无声交流,祁良玉更加不快。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说话做事都不干脆,尽让她心生烦躁。 海一看她突然而起的无名火,立马全副心思的应对。 “昌平那边老三跟去了,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无名火“呲”的一下灭了大半。 想不通的,干脆不想,她将心思回到案件这边。 “林潇那边后来有什么反应?” 海一摇了摇头,“除了出来送了一趟小公子,后面就再没出过门。” “韩府其他人呢?” 海一回她,“就林大郎君身边的那个老翁出去了一趟,我们的人一直跟着,除了去了京都衙门,其他的地方都没去。” 祁良玉皱着眉沉思。 昌平那儿传回来的消息,那张大郎君回去后就再没出来过,那张府也是宅院紧闭。 而林潇这边,一样的操作。 人若没死,会被他们藏在哪里呢? 京城还是昌平? 不对,只会是昌平。 若是人在京都,张大郎君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走,去昌平。”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她给忽略了。 “这会儿?”海一挠挠头,“城门已经下钥了,这会儿出不去,王爷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祁良玉看了看头顶的月亮。 倒忘了这茬了,也行,明天就明天。 总之,不能再待在这京都了,要不然真要疯。 ······ 姜无厌是临近夜幕才回到丞相府的。 祁良玉问他那句“为什么”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因为喜欢啊”。 至于最后怎么演变成了t所谓的利用和联手,他也是一脸的茫然,以至于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就选择落荒而逃了。 这半日是怎么度过的,他全然不知,直等到莫琦都赶他了,这才往回走。 苏大全在府外等他,她这几日一直跟在韩晨左右,今日特意在外头等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韩晨要见他。 人多眼杂,苏大全并未表现出有多热情,只是眼神示意他放心。 姜无厌其实也没担心,认亲礼过后,母子俩就再没见过,今日有空见他,多半还是沾了祁良玉的光。 他跟在她后头直往书房去,中途却被林潇身边的那位叶翁拦下。 “大公子,大郎君有请。” 苏大全皱了皱眉,她与一般仆役不同,她还身兼丞相府的谋士,只听从韩晨一人的命令。 是以,她微笑道,“实在不巧,丞相也要见大公子。” “不若,您老先回去禀报大郎君,待丞相问过话之后,大公子再去见大郎君也不迟。” “迟了。”叶翁看似态度温和,说出口的话却不留余地,“大郎君每日酉时用餐,戌时入睡,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苏大全怼他,“既是不可更改,那大公子明日去拜会也行。” 叶翁抬眼看她,“苏娘子,老奴想说的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大郎君都为大公子破了,剩下的,就看大公子如何抉择了。” 苏大全冷了脸,“叶翁,说到底,这是丞相府,丞相才是真正的主子,你莫要太过分了。” 叶翁与她四目对视,虽未回怼,眼神却是丝毫不让。 姜无厌摸了摸袖中的东西,然后朝苏大全道,“劳烦苏先生去跟母亲说一声,无厌见过大郎君之后,再去见她。” 苏大全示意他别去。 姜无厌却笑了笑,“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大郎君。” 他看向叶翁,“劳烦您前头带路。” “毕竟,这还是我头一次去正院呢。” 叶翁全当没听见,只引路道,“大公子跟老奴来。” 第106章 苏大全只看着人越走越远,忙的一拍大腿,急忙就往书房中去。 ······ 林潇看的出来也在特意等他回来,戌时已过,仍满屋子的亮堂,一点要睡觉的样子都没。 见姜无厌进来,头次在他脸上看出笑意。 “来了啊。”他摆摆手,“快让人上茶。” 姜无厌拒绝道,“多谢大郎君。” “不过不用了,晚上喝多了茶水,我会睡不着。” “哦,这样啊。”林潇脸上看不出被拂了好意的不快,只挥挥手道,“那就甭上了。” 他招了招手,“快坐下来吧。” “这都奔波了一天了,也累了吧。” 姜无厌依言坐下,不知他要做什么。 两人除了那认亲宴,只能算是第二回见面,可纵观他人生短短的十九年,他几乎是全程参与了。 不是要杀他,就是在杀他的路上。 两人怕是没到这等和谐相对的份儿上。 不过,忍,是他这么多年来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他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果然,见他一直不说话,林潇最先按耐不住了。 “听说,你前儿刚买的铺子被一群不懂事的奴才给砸了,这事都闹到京都府去了?” 既然已改变不了他入府的结局,但敲打敲打总是必要的,总要叫他知道,即便他如今已经有了大公子的头衔,但那也只是个称号而已,他的笙儿,才拥有这府里最尊贵的身份。 姜无厌未吭声,安安静静的看他表演。 对于他的沉默,林潇眼底有了一丝不耐。 “你这个孩子也是,初来京城,不知这人事复杂。” “你母亲好歹也是百官之首,这自家宅子里的事都处置不好,还要闹到府衙里去,这不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吗。” 姜无厌冷笑一声,“回大郎君,此事与无厌无关。” “无关吗?”林潇斜睨一眼他。 姜无厌笑道,“是。” “我也是今早到那儿才知道的,这事,陈王可以给我作证。” “陈王?”林潇脸上冷了冷,“她又是如何跟你搅到一块儿去。” 姜无厌依旧是谦谦有礼,“回大郎君,无厌不知。” “只是路上偶然遇见罢了。” “偶然遇见?”林潇冷笑道,“那倒是巧。” 想想又是个能将他气死的存在,林潇摆了摆手,“算了,不谈她了。” “我今日将你叫过来,也是有些话要提点提点你。” “你如今既已做了这丞相府的大公子,那在做任何事前,都要想想丞相府,切莫再如在那小县城里一般,凡事只遵着自己的性子来。” 姜无厌乖乖应道,“无厌谨遵大郎君教诲。” 林潇抬起眼皮看他,半天都没瞧出一丝异样出来。 他继续掬了笑容,“你对笙儿有误会,笙儿本来是要亲自向你解释的,奈何凤后召见,非要他进宫待两天。” “你不知道,凤后平素最是疼爱他,别的人可没这个荣幸。” 姜无厌只笑了笑,没有应声。 林潇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件事虽非笙儿之错,但到底是小的们太过在意主子,才犯下了大错。” “如今,该遭板子的也已经遭了板子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误会既已解除,就没必要还将人留在那京都府衙了,你说是不是?” 姜无厌抬头看他,笑道,“此事全凭大郎君做主。” 林潇正要一喜,又听他道,“不过,此事王爷既已插手,只怕是不查出个子丑寅卯,事情解决不了。” “你...”林潇一瞬气炸。 还是旁边的叶翁过来给他顺了顺气。 叶翁劝道,“大郎君莫急。” “那些奴才得罪了大公子,受受苦也是应该的。” “不然平白给两位公子添了嫌隙,那就不好了。” 林潇看了看他,将气焰咽了下去。 “行了,你既不愿意松口,那就算了吧。”他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然半天姜无厌都没什么动静,甚至连起身都没。 林潇皱了皱眉,“你还有什么事吗?” 姜无厌这才自袖中掏出一张纸来。 “我记着白日里大郎君曾承诺过要补偿无厌。” “这是清单。” “什么清单?”林潇皱眉接过,看到最后的赔偿总额,双眼陡然睁大。 上来便是想抵赖,“我何时说过要补偿你。” 姜无厌看了一眼叶翁,又笑了笑,“这回不会又是奴才私自做的主吧。” “可补偿一事,也不单单是我听见了,王爷亦是。” “大郎君要是不信,莫不如请王爷来做个见证。” “行了行了。”林潇当下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大喝一声道,“叶贵,给他,给他...” 第57章 第57章 姜无厌捧着盒子从正院儿出来的时候, 苏大全就在拐角处等着。 他暗自笑了一声,迎了上去。 “这什么?”苏大全指了指他手中的盒子。 “银票。”姜无厌没瞒她。 第107章 “银票?”苏大全眉头一挑,“多少?” “三万两。” 苏大全平地被绊了个脚, 稳住身形后又确认道,“多少?” 姜无厌将盒子给她, “要不苏先生拿回去数数。” 苏大全连忙摆手, “那还是算了。” 见他转手将盒子交到阿达手中, 苏大全又嘿嘿笑道, “三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大郎君这次可真的是大出血了。” 姜无厌冷笑一声,没说话。 走至无人的地方,苏大全压低了嗓音道, “阿肆有消息了。” 姜无厌惊讶停步,“当真?” 苏大全点头道,“我的人说在昌平见到过她, 当时她一直跟在一对男女身后,那男的左眼蒙着,应该就是小风, 那女的就该是康玲。” 姜无厌一脸的惊喜,“可能找到她?” 苏大全点头, “老奴尽量,有消息了再告诉您。” 姜无厌总算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好。” “尽快。” 得到苏大全的保证之后, 书房也近在眼前了。 应该是得了韩晨的指示, 护卫只放了姜无厌一个人进去, 连苏大全也被拦在外面。 姜无厌进去之后,韩晨仍在忙。 “先找个地儿坐, 等我会儿。” 韩晨吩咐完,又低头去看文书。 姜无厌安静地盯了她片刻,往一旁茶座走去。 茶点是早上好了的,是他最喜欢的白玉桂花糕,配上雨前的西湖龙井。 他摸了摸杯身,还是温的,看来他一出正院,这边就准备好了。 正好肚子t也饿了,别人精心准备了,他不吃,岂不辜负了一番心意。 在他吃完第二块的时候,韩相总算忙好了手头公务,抬头看向他。 一时眼中尽显惊诧,迷茫,怀念,各种情绪交杂。 “你真像你的父亲。” 姜无厌其实早就发现了她看过来的眼神,却不曾想她的第一句话会是这句。 他用茶水送下口中最后一点糕点,擦拭了一下,这才起身行礼,“母亲。” “坐,坐。”韩晨脸上是慈和的笑意,“在我这儿,你不用拘谨,随意就是。” 姜无厌却并未依言坐下,“大郎君刚刚才教导无厌,相府不比丰城,无厌行事该当谨慎。” “母亲有话交代无厌,无厌站着听就行。” 韩晨眉头一皱,“甭听他的,尽整这些有的没的。” 然后又倾身过来问,“他找你何事,可有欺负你?” 姜无厌摇了摇头,“大郎君叫无厌过去,是为了赔偿无厌。” “赔偿?”韩晨眉头皱紧。 她清了清嗓子,“你那金楼被砸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既然他已经赔偿你了,你也就莫要再继续追究了。” 姜无厌手指蜷了蜷,面上不显,“听母亲的。” 韩晨满意他的乖巧,眉头稍解。 “为母知道这件事上你受委屈了,笙儿是被他那个父亲骄纵的有些不成样,但他毕竟是你的弟弟,这相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凡事上也多担待担待他。” 姜无厌死死掐着掌心,继续应道,“好。” 韩晨这才又笑了起来,“笙儿若有你一半懂事,为母也就心满意足了。” “算了,不谈他了,听说今天是陈王陪你去京都府的?” 姜无厌点头。 韩晨轻笑一声,“陈王这人,向来就是个混不吝的主儿,有她护着你,为母自也不必担心。” “只是今天林氏这举动,显然还是放不下那陈王夫的头衔,不过他那个蠢夫,竟看不出陈王一直跟太后较着劲呢,他越是巴结太后,陈王就越不会要笙儿,当真是愚不可及。” 她抬眼看他,“你说你能搞定陈王,到底有几分把握?” 姜无厌对上她的视线,开口道,“今天白天,我已经跟王爷提了结亲之事。” “什么?”韩晨大惊,“你提的?” “你...”她刚要质问他可知廉耻,突然又顿住,偏头看他,“她怎么说的?” 姜无厌回道,“她没说话。” 韩晨脸色微变。 姜无厌又继续道,“可也没有拒绝。” 韩晨垂下眼皮想了片刻,再抬眼,脸色已是寻常,“行了,我心中有数了。” 正如他所说,没有拒绝,便是好事。 陈王是谁,若是不喜欢,断然不会给人留有余地的。 笙儿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看来,将宝压在这个儿子身上的确没错。 他掬起笑脸道,“你既已有了方向,母亲也就不多说了。” “就是你那个铺子,既然被砸了,索性也就不用开了。” “你本就是我名义上的养子,再像你父亲那样,整天抛头露面的,太伤风化,即便王爷到时要你,只怕也过不了陛下、太后那一关。” 然她说的正尽兴,却没瞧见姜无厌突然冷下来的神色。 第108章 “原来母亲心中一直是这么想父亲的。” 韩晨高高在上惯了,一时也难容许有人忤逆她,所以瞬间沉下面色。 “你说什么?” 姜无厌冷冷一笑,“抛头露面,有伤风化?” “母亲对父亲的评价,就是这八个字吗?” “我。”韩晨一时词穷。 她刚刚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对姜楠的感情十分复杂,说是又爱又恨一点也不为过。 然而她词穷,姜无厌却是一肚子的怒火。 他不容许任何人说他父亲的不是,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韩晨。 “父亲当年缘何躲进南风馆,母亲不知道吗?” “抛头露面,有伤风化?母亲指的是他为了护住我,被人强行绑住,然后被扒光了所有的衣物扔到大街上,任由他最熟悉的乡亲指着他,骂尽侮辱肮脏之词吗?” “哦,对了,他还有个姘头,就是那个绑他的人,母亲这些年就没将她逮住,然后千刀万剐了?” “够了。”韩晨咆哮一声,脸色大变。 “够,怎么够,不够啊!”姜无厌眼角有泪,偏嘴角咧的厉害,“你知道父亲最后泡在水中的模样吗?” “哈,这么多年,你应该只记得他最漂亮的模样,也是,即便你抛弃了他,即便你再没回去过,可他每日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怕你哪日突然回去了,然后嫌弃了他。” “可是我这么多年,就只记得他最后的模样。” “那么爱美的人啊,却泡在污脏的河水中,身形丑陋,脸胀得......” “闭嘴,我让你闭嘴。” “不要再说了。” 韩晨将案上所有的东西一挥而落,笔墨纸砚撒的一地都是。 姜无厌看着鞋头上沾上的几滴墨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韩晨喘着粗气看他,半响,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毕竟是深爱过的男人,她如何不心痛他的遭遇。 林潇当年那么做,就是为了恶心她,可当年的他人微言轻,只能当做不知道,还要继续讨好他,讨好整个太师府。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是丞相,百官之首,这贱人,凭什么还高高在上的。 “你回去吧。”她摆了摆手。 “尽快搞定陈王,嫁到王府去,得了陈王的心,你父亲的仇才能报。” 姜无厌抬头看她,半响,行礼道,“孩儿告退。” 得了她一声应,他转身离开。 眼底却是快溢出来的厌恶。 刺激成这样,还不愿意动手。 当真是无情啊。 父亲,你可瞧见了。 不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呵。 ······ 祁良玉第二日一早出府的时候,却被告知,凤后办了个秋蟹宴,就在明天。 她蹙了蹙眉,凤后办宴,跟她有什么关系。 海林乜她,“怎么没关系,说是秋蟹宴,可实际上就是个相亲宴。” “老奴打听了,这次邀请的都是京城权贵之家的适婚子女,陛下早上让人来了一趟,说让你务必参加,还说,你即便看不上丞相家的那位,但这次总得选个了,她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孩子都有几个了。” “停停停。”祁良玉眉皱的更紧。 这帖子都还未到呢,皇帝就派人过来打招呼,想也知道是遵的谁的令。 祁良玉不胜其烦,“不是明天吗,我明天回来。” 海林松了一口气,这点她倒不是站在哪一方,只是真心觉得,她该娶夫了,哪怕这会儿不娶正夫,偏房总的先有一个的。 这京中谁家的娘子到了她这个年纪还是孤家寡人的,那厉害的,侧夫,良君都一大堆了。 看她策马远去,海林还不忘叮嘱,“记得啊,明天早点回来。” 祁良玉只当没听见,却没料到,城门都没出得去,又遇上了薛琼。 薛琼这些日子没理她,今日倒是先将她拦住了。 “上哪儿?” 祁良玉也不瞒她,“昌平。” 然薛琼听到这两个字,却是眉头一皱。 “你进来。”她招了招手,要她上她的马车。 祁良玉思索了片刻,下马钻进马车。 “怎么,小姑母有发现?” 薛琼点头,将今早刚收到的热腾腾的文书交到了她的手中。 祁良玉两眼蓦地睁大。 “他还活着?” 第58章 第58章 祁良玉倒是没料到, 当年指证景如意乃晋王余孽的那位景家老仆如今还活着,柳玉已亲眼辨认过了,确认无误, 人也已经在被押往京城的路上了。 “都可靠吗?”祁良玉问。 薛琼知道她问的意思,点了点头, “都是京城这边去的, 可靠。” 祁良玉想了想, 还是不放心, “正好, 宁欣如今人就在望城,我飞鸽过去,让她跟着一同回来。” 薛琼点了点头。 第109章 她并不担心这之中会发生什么意外, 毕竟当年的始作俑者康家,康勤勤已死,康玲如今跟过街老鼠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也清楚她急于为景家证明的t用心。 她转开话题道, “我刚从陛下那儿回来,陛下说,你不愿意见她。” 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是不是还因为当年安家老大之事对她心有嫌隙?” 祁良玉本是在想事情,却不妨她突然又重提此话题。 “没有。” 见她犹不信, 祁良玉继续道,“我前几天都盯在昌平呢, 昨天早上刚回来, 这不, 现在又准备过去。” “你盯昌平那边干什么?”薛琼问。 祁良玉告诉她, “有人说在京郊看见过疑似康玲和小风模样的人,我让海一去查, 沿着踪迹一路追到昌平,景淮的死,怕是跟林潇也脱不开干系。” “林潇?”薛琼惊讶道,“这话可不许胡说。” “你有几分把握?” 祁良玉没回她这话,只是突然问起,“那要看小姑父跟你说了什么了?” 薛琼脸色一变。 虽然对于这个郎君,她没多少的情感,但到底是夫妻多年,总不能一点不顾念情分的。 祁良玉看着她,良久,冷冷一笑。 “没成想,小姑母有一日也没会变。” “我至今犹记得当年你找我,要我重审景如意一案之时,那番理正词严的模样。” “你当年不也正是因为这份无能为力,才选择回到京城,加入的大理寺吗?怎么,如今真事涉自己的身边人了,也不能秉公执法了吗?” 她越说,薛琼的脸色就越暗。 “不,不是。”她开口解释,“此事跟他没多大的关系。” “他也就是拦了那两封信而已。” “你寄来第一封信的时候,那日正好我不在,他来大理寺给我送饭,下面的人就直接将信转交给了他。” “哼。”祁良玉冷笑一声,“所以他就私自打开了你的信是吗?” “然后,不但没将信交还给你,还恶意阻拦了我求救的第二封信。” 对于这位未见过几次的小姑父,她印象不深,只是也曾有过可怜他的时候,小姑母心中有执念,娶了他却叫他独守空房多年,着实是个可怜人。 可现在她相信了,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祁良玉冷眼看着她,“小姑母,我尊重你,你曾是我生命中肖似母亲一般的人物,可沈大郎君,我断不会再喊他一声小姑父了。” 薛琼呐呐开口,“良玉。” 祁良玉伸手拦他,“小姑母,你就莫要再自欺欺人了,沈大郎君若真像他说的那样一无所知,就不会再有意拦下我的第二封信了。” “您回头好好想想吧。” 说罢,再也不听她在身后的呼唤,下了马车,骑上闪电,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 就连她都能想通的问题,她一个大理寺丞,经手过这么多案子,怎么可能没一点臆测,不过是一叶障目了而已。 因这一耽误,祁良玉到昌平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 一群人饥肠辘辘的,也不好饿着肚子办事,祁良玉索性全领了去酒楼,顺便将海三也喊了过来。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海三到了,盯梢了一天一夜,也没什么进展。 她是真怀疑那康玲和小风已经被秘密处理了,不然怎么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 祁良玉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康玲和小风应该还活着,只是她这一番动静之下,那两人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小风的目的应该很简单,就是想活着,康玲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一直攀附着康玲。 康玲呢,她为什么会来京城? 康勤勤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显然是早知道了她的身份的,而康玲作为她的母亲,肯定一早也知道了她的身份,换而言之,但凡有个脑子的,也不会往京城跑。 除非是笃定京城有人会护她。 林潇? 祁良玉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还有那消失的一男一女,会是谁呢? 这一切,只有捉住了康玲,一切才会迎刃而解。 关键是,康玲现在会在哪里? “你之前控制住的那个昌平捕快呢?”她问海一。 “还关着呢。”海一问道,“王爷有想法?” “放了。”祁良玉道,“让她带点消息给张洋。” “什么?”海一大惊。 祁良玉笑了笑,贴在她耳边耳语两句,再抬头,海一已经换了一张面孔,“行,奴才这就去办。” 海二探头过来,“王爷跟大姐说了什么,她这么高兴。” 祁良玉转头向她,笑道,“水浑了,我们才好摸鱼。” “什么意思?”海二挠挠脑袋。 海三推了她一把,“你怎么这么多话。” “王爷怎么说你照做就是了。” 海二也不气,嘿嘿笑道,“好,好。” 祁良玉看着她俩斗嘴,眯着眼笑。 她和陛下若也能做一对如此简单的姐妹就好了。 早上薛琼问的那句,她其实是真的不介意了,一直介意的从来也只是祁良辰而已。 第110章 她忘不了从诺,从她坚定的选择安从言作为她的凤后开始,她就永远将安从诺刻在了她的骨血中,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 海一广撒了网下去,到第二天早上仍没什么动静。 祁良玉想起来海林的嘱咐,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回京参加秋蟹宴。 实在是不想太后再闹什么幺蛾子,然后对她的布防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将海一、海三都留在昌平,她带了海二回京。 秋蟹宴是在御花园中举办的,她到时,已是琳琅满目的打扮的似花蝴蝶般的世家公子穿梭在其中,一个个见到她,那欲说还羞的模样,着实也挺扎眼的。 祁良玉放眼望去,没几个娘子,更一个都不认识。 海林也没说错,她这年纪,还未娶夫生子的着实没几个。 园子里都是适龄的,大的也就十七八岁,她都离开京城四年多了,不认识也正常。 既是安从言开口操办的,她看了一圈儿,却没看到他人,就连韩家那小的也没看见。 这时,一个宫人过来引她,“王爷,主子请您开宴之前先过去一趟。” 祁良玉心下冷笑,这不就来了。 她冷眼跟上,想看看安从言又要耍什么把戏。 然而那宫人只是将她带到一个亭子里,说了句“王爷稍侯”,就消失不见了。 祁良玉等的心烦,捞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杯临近嘴角,她又默默放下。 倒不是怀疑酒水有什么问题,而是面对安从言,她得完全清醒。 将杯中甜酒倒掉,她换上茶水。 喝下了快一半,还没见有人来。 她有些心浮气躁,扯了扯领口,再等一会儿,若还不来,她就不等了。 等到祁良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之时,安从言的身影恰巧出现在视线之内。 “艹。”她暗骂一句,趁着大脑仍清醒,慌不择路的躲到了后面的假山裂缝之中。 刚躲好了,安从言的声音就传来了。 “人呢?” “良玉姐姐?” 祁良玉听他喊了几声,然后,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她似脱了力一般,贴着粗砺的石头滑倒了下去。 后背上的擦痛让她有了一瞬的清醒。 不能再待在这儿了,一定要尽快离开。 她捡起一块带尖的砾石,捏在手中,手心中传来的痛感,让她暂时清醒了几分。 她跌跌撞撞的往园子外走,好在自小顽逆,知道不少小径,几乎是摸滚了一路。 再绕过一个宫殿,后面就是她小时候居住的宫殿,那里如今闲着,只要到了那儿就可以了。 这药,哼,她倒是没想到有一日也会中了这等腌臜的手段。 会是谁呢? 安从言吗? 不,不会是他,若真是他的手段,来的应该是韩笙。 那是谁? 看来此人不但想要她的命,更想要安从言的命呢。 会是后宫里的这些个嫔妃吗? 算了,暂时不想这些了,得要有命先活下来了才行。 绕过,绕过这个宫殿再想办法,总能忍过去的。 手中的砾石早已成了粉末,她视线渐渐模糊,刚想拔出利刃给上自己一刀,但手上突然就有了阻力。 “王爷。” 声音听起来焦急又耳熟。 可是,被握住的手腕那处竟奇怪的传来一丝清凉。 好舒服,她还想要。 药物已经彻底侵蚀了她的精神,她现在只一脑门的渴望,渴望那份清凉。 “王爷。” 见她如八爪鱼似的攀附上来,姜无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这是中了招了,宫中谁能如此,谁想要她,动动脑袋就猜到了。 韩笙这个王八蛋,果真和他那个父亲一样,就会用这些污脏手段。 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又透着一股庆幸与欢喜。 幸好,幸好是他捡到了她。 这时祁良玉t眼中暂时恢复了一丝清明。 “姜无厌?” 姜无厌嘴角一扬,“王爷,是我。” 确认了不是自己的幻觉,祁良玉安心的跌进他的怀中,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姜无厌,帮我。” 第59章 第59章 等祁良玉完全恢复神思, 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屋内飘荡着一股让人闻了就脸红心跳的气息。 祁良玉靠在床头,初遇人事,还一上来就是三次, 就是她也一时受不住,气息有些紊乱。 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凌乱的衣物, 再反观站在一旁, 依旧清风朗朗的佳人, 她有种想一头撞死了的冲动。 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 哦不, 应该是前三次,会奉献给了一只手。 她眼神止不住的往他随意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瞧去,白皙修长, 指骨分明。 难以言表,就是这只手带她穿越云霄,直达天际。 她咽了咽口水, 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我。”声音沙哑的让她脸红。 她清了清嗓子,喘匀了气息再道,“我会负责的。” “不用。” 姜无厌声音冷硬, 似冰石一下子敲击在她的心房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冰, 紧紧地包裹住她的心脏。 第111章 祁良玉看着他,眼神变了变。 “你...” “王爷。”殿门几乎是被海二撞开的, 见她躺着, 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王爷,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祁良玉无奈扶额, 这个憨货,早知道不带她回来了。 她起身整了整衣物,冷眼看向她,“我能出什么事?” “即便真出了事,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 “啊?”海二一脸的迷茫。 那这到底是出了事还是没出事啊? 她转向一旁,似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定睛看去,又是一声大叫,“无厌公子?” 惊掉了下巴之余,总算还想起来去探殿外有没有人。 关上门,回头来才问道,“无厌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祁良玉斜眼看她,总算没蠢到不可救药。 姜无厌不似刚才对她那么冷情,脸上起了些笑意,回她,“凤后让我来参加秋蟹宴的。” “哦,是吗?”海二摸摸脑袋。 刚刚进来时的景象总算后知后觉的进入她的脑袋中,她偷偷地瞥了眼祁良玉,又看向姜无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祁良玉自然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海二从不曾跟她进过宫,更何况还如此精准的找到她以前的宫殿来。 海二回头看她,“有个宫侍引奴才过来的。” “您不知道,凤后突然就派了好多人出来找您,整个御花园都被翻了好几遍,就是没找到您,奴才也急着呢,然后就冒出来一个宫侍说知道您在哪儿,奴才就跟着过来了。” “那人呢?”祁良玉问。 “人?”海二回道,“您说那个宫侍啊。” “在外头呢。” 突然又似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往外头冲,片刻后耷拉着脑袋回来。 一脸的沮丧,“人不见了。” “你可看清了他长什么样?”祁良玉问她。 海二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半响,还是沮丧回道,“记不得了。” “他一直低着头,奴才着急找您,也就没在意。” 祁良玉抿了抿嘴,没有问责她,因为自己也记不得了。 本来宫侍就不会随意抬头直面主子,她又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只以为是安从言找她,心中厌烦不耐,自不会再去留意一个奴才。 看来这人不但很熟悉她,还对她跟安从言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也很熟悉。 但当年安从言追在她身后宣誓主权的过往也不是什么隐秘,宫中稍微上了些年纪的老人都知道,单靠这一点,怀疑的范围太广,基本没什么意义。 “王爷?”海二喊她。 见她看过来,海二问道,“您还去赴宴吗?” 祁良玉皱了皱眉,“还没散吗?” 海二摇了摇头,“应该没散吧。” “开始也有些世子贵女帮着找您,后来凤后就将他们都喊了回去,既然是秋蟹宴,宫中准备了大量的螃蟹,总不会让人饿着肚子回去吧。” “何况。”她瞥向她,“凤后还说了,不管谁先找着了您,还请您务必再过去一趟。” 祁良玉想了一下,摇头道,“不去了。” 她跟海二道,“你去知会一声,我去景阳殿找一下陛下。” 此事怪异,她必须去跟祁良辰说一下。 海二领命离去。 “你。”她这才有空看向姜无厌。 从刚才开始,这人就沉默着,跟不存在似的。 “你说,是凤后让你进宫的?” 姜无厌点头。 “那你怎么会在那儿?”祁良玉问他。 姜无厌突然就抬头看她,眼中的破碎一闪而逝。 祁良玉心一揪,连忙开口解释,“我不是怀疑你。” “今天这场局明显就是有人要害我和凤后,能设局的只会是宫里的人。” “我就是想让你回忆一下,这一路过来,可曾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姜无厌眼皮下垂,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会在那处?”祁良玉有些疑惑,“既是凤后召你进来的,你头一次进宫,应该会有一位宫侍贴身伺候着,你身旁怎会无人?” 看他低垂着脑袋不语,祁良玉皱紧眉头,她就多余问了。 “行了,我不问了,你接下来是...”话说到一半,她又改口道,“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吧。” 她上前半步,握住他的手,“你先跟着我去一趟陛下那儿,我有几句话跟她说一下,然后就送你回去。” 姜无厌低垂着眼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尾指动了动,然后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祁良玉便拉着他一路往景阳殿去。 路上,巡视的禁军和宫人纷纷停下行礼。 她冷漠回应,却无视众人探过来的目光,未曾松开他的手。 姜无厌复杂的看着她的侧脸。 她刚刚问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在那儿? 答案其实很简单,自她踏入园子的第一步开始,他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第112章 若非凤后当时神色慌张,定能发现一直躲藏在石柱背后的他。 只是,一切就是这么的凑巧。 祁良玉中了毒。 凤后又没看见他。 其实将自己交给她,他是愿意的。 只是... 这人明明中了那么厉害的媚毒,却还能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推开了他。 她是不愿意的吧。 那句“不用”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自己清白尚在,又何来的负责。 果然,爱与不爱,也太明显了。 若刚才是子衿,她一定不会推开的吧。 还有那位凤后的兄长,人都说是清风朗月般的存在。 到底是有多优秀,才能在离开了这么久之后,还能让人恋恋不忘。 至于凤后,也好生奇怪。 是真的只为林潇,韩笙才敲打的他吗? “到了。”耳畔传来祁良玉低声的提醒,“待会儿你在殿外先等我一会儿,我说几句话就出来。” 他刚要点头,那边一个管事模样的就已经过来了。 “哎呀,是王爷啊。”范鑫乐呵呵的小跑过来,“可赶巧了,陛下刚提到您,您就来了。” 也不等她开口,就说道,“您等一下,我这就进去通报。” 祁良玉看着她转身进去,又拉了拉姜无厌的手,告诉他道,“这是大掌宫范鑫,陛下跟前的红人,我府上的管事海林是她的表姐。” 她凑近他笑道,“改日我带你回去见她。” 姜无厌心一动,为她说的“回去”两字而心动。 “王爷,陛下让您进去呢!”范鑫喜滋滋的出来,然后又看向姜无厌,“这位是?” 祁良玉介绍道,“他是韩相家的大公子。” “哦。”范鑫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相府的大公子啊。” 姜无厌笑着行了礼,“范掌宫。” 范鑫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只是您此时不是应该在秋蟹宴上吗,怎么会跟王爷一同过来。”她看了看两人仍拉在一起的手,笑容突然凝重了起来。 “若是公子迷了路,老奴这就叫人送您回去。” 祁良玉嗤笑了一声,“不用了。” “待会儿我和陛下说完话,就直接带他回去了。” 进去前,她又回头嘱咐了他一声,“等我。” “我很快就出来。” 看见他点头,她这才踏进大殿。 祁良辰听见她进来的声音,放下手中的折子。 “这么快蟹宴就结束了?” 祁t良玉到了她跟前才停下,“没有,出了点小状况。” 祁良辰皱了皱眉头,能让她这位皇妹主动开口要见她,绝不是她口中的小状况。 “出了什么事?” 祁良玉凑近,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跟她老实交待了。 听完了全程,祁良辰的眉头锁的能夹死几只苍蝇。 “你有什么打算?”再开口,已经是上位者的气势全开。 祁良玉自袖中抽出一块帕子出来,“我刚刚用那茶水打湿了这块帕子,如今茶渍未干,你找个太医过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毒。” 祁良辰招了范鑫进来,让她去太医署叫人过来。 “等等。”祁良玉拦住她,嘱咐道,“不要让人瞧见了。” 两人在等待的时间里,祁良玉将姜无厌也喊了进来。 祁良辰好奇的打量了片刻,问道,“就是你救了陈王?” 姜无厌跪在下方,不敢应声,也不敢随意抬头看。 祁良玉实在看不过,朝祁良辰道,“他胆小,你莫要吓他了。” 祁良辰瞥了她一眼,然后又恢复平日的冷肃,“行了,你起来吧。” 姜无厌起身走到祁良玉身旁,依旧是不敢随意乱看。 祁良辰见他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也不再有兴趣,直等到范鑫带着太医进来,殿内沉默压抑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然而,太医给的结果,竟让所有人都瞬间面色大变。 第60章 第60章 皇帝在知道了结果的第一瞬就叫太医给她把脉。 祁良玉无语朝天, 得,这下都知道她是中了药的那个了。 太医见她面色不善,颤颤巍巍的给她把了脉, 然,摇头晃脑的, 似是不信, 又把了一遍, 这下彻底确定。 “回陛下, 陈王脉搏平稳, 不像是中了此毒之人。” 祁良玉冷眼瞧她,“谁跟你说本王中了此毒了。” 那太医经不住吓,连往后退了两步。 皇帝给了范鑫一个眼神, 范鑫笑嘻嘻的上前道,“既没什么事,老奴送王太医出去吧。” 那王太医连忙跪安。 殿内又剩下三人。 祁良玉刚要说话, 祁良辰就看向姜无厌,“此番,多谢大公子救我皇妹性命, 朕之后会酌情封赏的。” 姜无厌跪谢陛下隆恩。 祁良辰倒挺欣赏他的识趣,“行了, 朕与皇妹还有话说,你先出去吧。” 姜无厌起身要退, 祁良玉一把拉住他, 嘱咐道, “别走远了, 等我。” 见他点头,才松手, 一直目送到他出了殿门。 第113章 “怎么,对他上心了?”耳后传来祁良辰的声音。 她不知道何时已经起身走到她的身后。 祁良玉冷下脸,“陛下还是先关心关心您自己吧。” 祁良辰与她对视上,“朕关心自己干嘛?” “丹毒是什么?少量可添男女情趣。” “王太医说什么,帕上的量早已超出正常范围,若不得纾解,可要性命。” “今天是韩相家的那位大公子赶巧,救了你的呢,若无人搭救,朕是不是现在要替你收尸了。” 祁良玉低头不语。 诚然,祁良辰说的都是实话,看来此人也不仅仅是要安从言身败名裂,更想要她的命。 事成,她与安从言皆身败名裂,不死也会脱层皮,不成,依她当时的想法,若非遇上姜无厌,只怕早已爆血而亡。 好歹毒的心思。 此人恨她更甚于安从言呢。 如此看来,倒不像是后宫争宠的把戏。 祁良辰看她半响不吭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祁良玉摇了摇头,毫无头绪。 早期她还在宫中之时,品性是顽劣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让人恨得要了她的性命,而且此人还同时与她和安从言都有仇。 祁良辰一拍她肩膀,“算了,你先不要管了,朕让人来查,宫里既出了这等阴狠毒辣之人,朕不将他揪出来,寝食难安。” 祁良玉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对了,他既能指点海二找到我,想来是一路跟着的,今天宫里举办秋蟹宴,大批的奴才应该都聚在那儿,其他的地方,应该少有人走动,你回头让禁军仔细调查调查。” 祁良辰点头,“我知道。” 她顿了顿,往殿外抬了抬下巴,“对他,你有什么打算?” “照理说,他出现的时机也很凑巧。” 祁良玉立马否决道,“不会是他。” 祁良辰两眼发亮的看着她,“你对他?” 她了解她的这个妹妹,表面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有的时候固执的要命。 若非这人合她眼缘,断不会碰的。 只是太后那边... 她似下了决心道,“若你担心的是父后那边,我来说。” 祁良玉笑了笑,这次的笑容中不含虚假,“谢谢。” “不过不用了,我自己要娶的郎君,我自己去说。” 这次换祁良辰木楞的看着她,“你还真喜欢他啊。” 祁良玉又是笑笑。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其实丰城永安巷小院儿那会儿对他便是有好感的,狡黠如小狐狸似的,马甲早丢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偏还要小心捂着。 气他,也是真的,说到底,若非他一时的任性,景淮也不会遭到康勤勤的黑手,只是将一切罪难都推在他的身上,也不公平。 毕竟,谁也不能料到,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偏航。 选择景淮,既是要替他恕罪,也是要替曾经的自己恕罪。 小姑母其实很了解她,不错,景淮太像安从诺了,不是长得像,也不是性格或者其他地方像,而是,他们的不幸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缘故。 若当年自己不刚愎自用,走时哪怕愿意透露一丁点的部署让安从诺知道,他就不会铤而走险,孤身奔赴城外,成了晋王要挟她的把柄,以至失了性命。 她辜负了他,就不能再辜负对他同样十分信赖的景淮,所以,她拼命的补偿,将曾经欠安从诺的那份,都一同补偿给他。 可最后,依旧是她的疏忽,让她彻底失去了他。 任何人,似乎只要粘上了她,结局都不会好呢。 她本已打算,这辈子都不再祸害别人了,可姜无厌就如同她的影子一般,整日出现在她的眼前,脑海,甚至是心脏深处。 渴望他,怎么可能不渴望。 刚才半路上不是没想过,随便找个宫人就解决了,可是不行,她内心产生的浓烈的抵抗感,让她无法去碰触那些陌生的宫人。 可是,只是看清了眼前是他,她甚至都没一秒的犹豫,就渴求他的帮助。 最后将他推开,也只是想起他那日说的,与她的合作,只是相互利用。 当真没爱吗? 可她那句负责不假,即便他说不用,她也定要负责到底的。 从她朝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就没打算再退缩了,不管他爱还是不爱,她都没打算再放手了。 “陛下,太后派人过来请陈王过去。” 范鑫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打破室内的沉默。 祁良辰看了看祁良玉,然后开口道,“进来。” 随着殿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太后的贴身宫侍。 李宫侍轻步进来,行了礼后才道,“陛下,太后召王爷过去。” 祁良辰看了看天色,已经暮色深沉,“现在?” “父后还没睡下?” 李宫侍回道,“还没。” 他想了想,多嘴了一句,“林大郎君进了宫。” 祁良玉抬眼与祁良辰对视一眼。 然后行了一礼,“那臣妹就先告退了。” 她回头往殿外看了一眼,“还有一件事,劳烦皇姐替臣将无厌送回府。” 第114章 祁良辰正要点头,那李宫侍又屈膝道,“太后请相府大公子也一同过去。” 祁良玉这次脸色彻底落下。 “那走吧。” 她转身即走,也没顾李宫侍。 出了殿门,上去拉着姜无厌,“你跟着我,莫怕。” 姜无厌脸色有些苍白,但在墨色的掩护下,掩饰的很好。 两人正要走,后面传来祁良辰一声,“等等,朕也去。” 祁良玉等着祁良辰上了前,这才拉着姜无厌一同跟上。 行至太后宫中,进殿前,祁良玉这才松开姜无厌,并小声提醒道,“进去后,莫要害怕,一切有我。” 见姜无厌轻轻点头,她这才一脚先踏进了大殿。 殿内也没几人,都是熟面孔,就林家父子,还有凤后安从言。 祁良玉乖乖行了礼,然后是姜无厌在他身后跪拜行礼。 太后却像是没见着似得,任由他趴伏在地上。 祁良玉眼皮子下耷,眼神一瞬间寒似冰锥。 祁良辰正好朝她看来,不禁咽了咽口水,然后笑嘻嘻的看向姜无厌,“哟,怎么还跪着呢?” “快起来。” “都坐,都坐,朕今儿好不容易有t空来父后这边蹭一杯茶水,别说,还挺香的呢。” “父后,待会儿朕可要带点回去,您可别藏私。” 太后朝她觑了一眼,十分怪异。 然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朝李宫侍看了一眼,“去包些给范鑫待会儿拿走。” 李宫侍应下。 祁良辰看下首两人已经坐下,韩家那小的尴尬站着,显然是要让位的,奈何祁良玉压根没给他这个脸。 太后同样也看到了,只觉得她不知好歹,当下冷了脸。 “你今天为什么没去秋蟹宴?” “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一点儿分寸都没有?” 本以为这次祁良玉又和以往一样,沉默敷衍。 却没料到,祁良玉这次说话了。 她嘴角起了一丝笑,“儿臣去了。” “父后若不相信,可找人过来问问。” 太后眉头皱了皱,看向凤后。 凤后笑道,“的确有人看到过王爷过来的,只是事后臣妾派人找了一圈,却没瞧见王爷。” 他视线止不住的往祁良玉的下首看去,然后又装作无事的看向她,“王爷刚刚去哪儿了?” 祁良玉看了一眼祁良辰,然后回他,“没去哪儿,就随意逛了逛。” “是吗?”凤后视线一转,看向姜无厌,“大公子怎么会和王爷在一块儿?” 姜无厌扭头看向祁良玉。 祁良玉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回头对上凤后,“正好路上遇见了,又是熟识,就多聊了两句,有问题吗?” 不想她语气如此冲,凤后脸色瞬间白了下。 “行了行了。”上首太后一脸的不耐。 “哀家也不管你是去了还是没去,今天哀家就挑明了,哀家二十一生的你,你今年也已经二十有二了,却到现在连个正经郎君都没娶。” “也别说哀家对你漠不关心,哀家今天就将韩相家的嫡公子韩笙指给你,你们择日完婚。” 此话说完,全场皆惊,脸色却各不相同。 林家父子当然是一脸的喜色。 祁良辰看了一眼祁良玉,最后视线却焦灼在凤后身上。 凤后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蔻甲此时再用力两分,掌心一定会血迹斑斑。 姜无厌飞快的看了一眼祁良玉,然后垂下头,脸色有些苍白。 突然就听到身旁嗤笑一声。 “行啊,可以娶。” 他的心一下子沉落到底。 然还来不及心痛,就又听她道,“不过,要换个人。” “我要娶的是他。” “丞相府的长公子,姜无厌。” 第61章 第61章 没成想, 一个决定换来三声异口同声的“不成”。 太后,林潇和安从言。 祁良玉视线从安从言脸上滑过,正面太后。 “父后既忧心儿臣二十二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如今儿臣有了喜欢的人,想要成家, 为何又要反对?” “难不成, 父后不希望儿臣幸福?” “胡扯!”太后怒不可遏, “哀家希望你成亲, 但你身为南庆王爷, 娶的王夫最起码也要与你的身份相配,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哀家不同意。” 祁良玉扬起嘴角, “父后慎言。” “无厌和韩笙都是丞相府的公子,儿臣觉得身份上并无差别。” “而且,儿臣似乎说过, 儿臣的夫郎刚死,此时娶的自然不是正夫,怎么, 韩小公子这是迫不及待的要上门给我做妾不成?” “放肆。”太后指着她大喘气,“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 还像个王爷吗?” 祁良玉冷笑道,“当这个王爷, 生在皇家, 做你的孩子, 都非我所愿。” “太后, 您大可以从此不认我这个女儿。” 她起身弓腰道,“陛下, 太后,微臣告退。” 然后走到姜无厌身前,伸出手,“走吗?” 第115章 姜无厌点了点头,此时再无顾忌,只伸手牵上她的,起身与她一同离去。 “反了,反了。” 只等他们都走出了大殿,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怒气滔天,“来人,快将他们给哀家拿下,快拿下。” “住手。”祁良辰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怒气。 “皇帝,你?”太后转头看向皇帝,眉头锁紧,“你就这么看着她胡作不管?” 祁良辰看向他,良久,微微叹息一声。 “你们都先退下吧。” 众人依言退去,林潇看了太后一眼,也带着韩笙退下。 祁良辰看了一眼还坐着的安从言,也摆了摆手,“凤后也先回去吧。” 安从言脸色微变,稍后,也起身退下。 他刚出了殿门,李宫侍便在他身后将门阖上,然后远远的站到一边。 他回头看了他一眼,脸色沉了下来。 林家父子并未就此离去,站在廊阶下方,很显然是在等他。 他回头与李宫侍笑了笑,然后走向他们。 经过他们身旁之时,他轻声道,“去我宫中吧。” ······ 祁良玉拉着姜无厌出来,并未绕路,直接就从西门甬道出了宫。 姜无厌一路跟着她,察觉到她的心情低落,也就未曾言语。 直到两人进了马车,祁良玉这才道,“对不住,将你牵扯进来。” 姜无厌摇了摇头。 想了想,他还是关心问道,“你与太后?” 他说不上来,总觉得他们不像正常的父女相处。 对上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她反而一笑。 “苏大全没跟你说过?” 姜无厌一愣,然后说道,“说过一点。” 祁良玉好奇,“她怎么说的?” 姜无厌偏头想了想,“说,你自小出了名的混吝,为先帝太后所不喜。” 祁良玉笑了笑,“还有呢?” 这下姜无厌想的时间有点长。 祁良玉催他,“但说无碍。” “我既已在他们面前表明了要纳你进府,就不是说说而已,今天,但凡你心中的疑问,我都会告诉你的。” 祁良玉抬眼看她,半响才道,“还说,你与安家长子曾有过一段情,传言都说他是死在你的怀中的。” 姜无厌一直盯着她看,所以些微的情绪变化并未没逃脱过他的双眼。 他的心一下子沉落下去。 果然,凤后第一次招他入宫的敲打,不是为了林潇。 可是,他到底是为了他的哥哥,还是为他自己? 祁良玉神色的确复杂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如常,朝他看去。 “一半对一半错。” 她决定直面那段过去,不再躲藏。 “什么?”姜无厌开了一秒小差,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祁良玉倚靠在后头车厢上,面色如平静的湖水,看不出喜怒之色。 她开口道,“从诺是在我怀中去世的,这一点没有错。” “但我与他之间,并未有过一段情。” 她掀起眼皮看他,“想必你也听说过,我母皇曾经定下安家子为凤后的传言。” 看到姜无厌点头,她继续道,“那不是假的。” “苏大全应该给你讲过了京城四大家是个怎样的存在。” 姜无厌又点了点头。 祁良玉嘴角扬起一抹讽笑,“那我就说一些你不知道的。” “南庆建国已有百年,皇室与四大家向来都是共存相生的关系。” “先祖当年的大业,可以说没有四大家的支持,绝无可能,可前朝就是因为外戚权势过大而走向灭亡的,先祖岂能再蹈覆辙,于是,她一口气娶了四家的儿子,而且不设后位,四君共同掌管后宫。” “可四君皆生下女儿,哪位皇女承继大统又成了新的问题。” “太祖聪慧,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四君皆觉得自己的女儿才是那个天选之人,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太祖后期,四大家几乎要闹到分崩瓦解,反目成仇,两位皇女不明夭折,一位落下残疾,只剩一位年纪最小的没受什么损伤。” “四大家到这时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这一切皆源于太祖的算计。可事已至此,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利益让四大家坐在一起重新分配,他们联合上书给先祖,申明忠君爱国之心不变,但陛下若是猜忌他们忠心,四家皆可急流勇退,各自回归祖地,从此不再插手朝事。” “先祖不是卸磨杀驴之人,这奏本一上,直接就将她架在了火上烤,况,四大家本就是朝堂根基,即便知道了这不过是他们的威逼之词,也只能妥协。” “妥协的结果就是,以后所有的凤后只能从四大家出,后位轮流坐,太祖的唯一要求就是,凤后一旦登位,国丈府即刻卸权。” “后来四大家为免再遭皇帝或者其他家的黑手,便各自组成牢不可破的姻亲关系。” “这就t是如今的安,沈,薛,林四大家族。” 她冷冷一笑,“所以,从诺从一开始就是被当成凤后培养的。” 第116章 “这之中唯一的变数,应该就是我的母后宠幸成贵君,一心只想让他的女儿祁良璟继位,所以,她蛊惑祁良璟去讨好从诺,讨好安家。” “可从诺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很清楚四大家的平衡不能被打破,死在我怀中之前,他从未越过界半步。” “可就是这样好的他,只因为跟我这个娘不疼爹不爱的混不吝牵扯上这么一丁点的关系,他就成了安家再不愿谈起的耻辱。” 说道此处,她低下头,眼睛有些酸涩。 若说这世上有不计较得失,真正对她好的,海林算一个,另一个一定就是安从诺。 姜无厌见她一直低着头,手指动了动,然后义无反顾的握上她的手。 “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不用多少华丽的辞藻,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瞬间就让她破防。 她起身坐到他的旁边,将头搁在他的肩上,久久不能回神。 “王爷,相府到了。”外面传来海二的声音。 祁良玉充耳不闻,直到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我,我到了。” 祁良玉这才直起身子,见他要走,一把拉住。 “我这两日可能还要去昌平,今日过后,只怕会有人要为难你。” “要不,你还是跟我去昌平吧。” 将他一人放在京城,她突然就担心了起来。 姜无厌摇了摇头,“你也不能总将我带在身边不是。” “放心,若有事,我会让阿达通知你的。” “而且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到时我就住回城南别院了。” “林家父子左右能用的招就那些,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放心。” 祁良玉笑了笑,她担心的不是林潇父子,要是顺利抓住康玲,林潇就再也不成威胁了。 她担心的是宫中那两位。 她提点道,“若是宫中召你,你就装了病,我回来自会替你处理。” 姜无厌点了点头。 在他下车之前,祁良玉又一把拉住他。 “还有,还有...”她声音渐低,耳垂微红,“就是,今天宫中之事,你莫要对任何人说破了。” “我知道这对你一个男儿家不公平,对你的声誉也有很大的影响,但,只有让他们以为你是被我欺负了,你才不会...” “我不在乎。”姜无厌拦住她。 她诧异抬头,看入他的眼中,深不见底。 姜无厌重新坐下,“王爷,嫁给你,是无厌心中向往之事。” “所以,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是能做你身边的那个人,旁人的言语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那你下午为何说不用?”那是令她耿耿于怀,让她一直烦闷不解的事情。 姜无厌愣了愣,却没想她还在这上面纠结。 他倒是有了几分的难为情,“就是,就是不用你负责。” “你都已经推开了我,我要你负什么责。” 闹了个大红脸,祁良玉忙拉住他的手解释,“我当时就是怕控制不住,伤害了你。” “我,我下次不推开你了。” 姜无厌眼一瞪,“你下次还想中药不成?” “然后再找个人替你解毒?” 祁良玉猛的闭了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好久没看到他如此有活力的一面了,她分外怀念,一时就看的入了神。 反倒是一向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姜无厌受不住她的眼神,慌不择路的转身逃出了车厢。 直等马车驶离了相府门口,姜无厌这才从门内走出。 连他也没想到,第一步踏出的这么容易。 只是,祁良玉今天口中对他的喜欢,是她的真心,还是只是做给旁人看的把戏? 好像只是走到她的身边已经不够了,他要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怎么办,他是不是太贪心了? 第62章 第62章 第二日离开前, 祁良玉想了想,还是跟海林交待了一下,让她时刻关注丞相府那边的动静。 海林眯着眼笑, 老大、老二都相继跟自己透露过这位丞相府的长公子,听说还有之前在外头的缘分, 就笑的更开怀了。 “王爷, 您就将心好好的放在肚中, 奴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无厌公子的。” 祁良玉看她笑得都不见眼了, 知道她心中在想啥。 罢了, 本来也就是这个意思,祁良玉没再多做解释,上了马就往昌平去。 但愿她上次的提议能奏效, 希望那康玲对康勤勤还有哪怕一丁点的母女之情。 她前脚刚走,海林就禁不住好奇心,上了丞相府拜访。 理由就是, 她家王爷既开了口,娶进门也是迟早的事,这些都得她这个王府管事的提前操办起来。 其他都好说, 郎君的礼服尺码,喜好样式什么的, 总得先问清楚了。 她是宫中的老人了,即便是林潇再不快, 也得客客气气的让人回了, 姜无厌不在。 海林当然不信, 只以为是林大郎君小气, 自家儿子嫁不成,就要为难大公子, 为了替姜无厌撑腰,非坚持坐了两盏茶的时间,直到林潇亲自出面,这才信了,留下一句我明日再来拜访,方才离了相府。 第117章 只这最后一句,将林潇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一直躲在隔间中的韩笙双眼通红的跑了出来。 “爹,我受不了了,我要疯,他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去死。” 他高声呐喊着,使劲扯着自己的珠花头饰,撞若疯癫,“爹,陈王是我的,除了她,我谁都不要,她只能娶我,陈王夫也只能是我的。” 林潇忙箍住了他的双手,害怕他再伤害自己,“好,是你的,都是我的笙儿的。” “当年,姜楠没赢过我,他的儿子也一样,也赢不过我的儿子。” “放心,放心,爹都准备好了,这次定叫他有去无回。” “谁叫他跟他那个废物爹一样的下贱,就会惦记别人的东西。” “他们都该死。” 父子俩抱在一起,表情同样的魔怔,一脸的狠辣。 ······ 姜无厌是一早得到阿肆的最新消息的,苏大全总觉得心有不安,要陪同着一起去,可是韩相这边也走不开,姜无厌又不愿意等,怕再生变故,只带了阿达就匆匆往昌平去,出城的时辰甚至比祁良玉都早。 苏大全无奈,只能让人去城南别院送了信给老李他们,让他们追上去保护姜无厌,自己也匆匆忙完手头之事,追了过去。 可傍晚到达约定的地点,不但姜无厌不在,就连老李他们也似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再赶去得到的阿肆可能出现的地方,也是人去楼空。 她强压住心中的恐惧,让身边几个亲信散开去附近问,得到的结果皆证明了一点,有人给了他们错误引导,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引姜无厌过来。 而这个背后之人,不用多想,只有林大郎君。 昨天陈王刚表明了要纳公子入府,今日他就对公子出手,当真是将这南庆的律法踩在脚下肆意磋磨。 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快去昌平府衙问问,陈王何在?” 她记着陈王这段时间一直在往昌平跑,不急,不能急,有王爷在,公子一定不会有事。 但即便这般催眠着,可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的心也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难耐。 不能再等了。 “走,去昌平府衙。让他们派人去找,今天哪怕是将全昌平府都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公子。” 一帮子人火急火燎的跑到县衙外,正好遇上要来借人手的海二。 “苏先生?”好在海二对她还算眼熟,热情的上来打着招呼。 苏大全头一次知道喜极而泣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下马的时候,几乎腿都软了,幸好海二眼疾手快,抓了她一把。 “这是怎么了?”海二笑嘻嘻的道,“苏先生不常骑马吧。” 苏大全却没空理会她,只一把反抓在他胳膊上,“王爷呢,王爷在哪儿?” 海二皱了皱眉,“你要找我家王爷?” “那待会儿你跟我走,我先进去要些人手。” “不能等。”苏大全大叫道,“我家公子性命垂危,快请王爷救我家公子。” “什么?”海二大惊。 她连忙扭头吩咐身后之人,“你拿令牌去调人,我先回去。” 然后就是一个飞身上马,又弯腰将苏大全也拉了上去,“我带你去见王爷,你跟她说。” 脚下一个使力,那马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远去。 ··t···· 祁良玉一早过来,正好赶上饭点。 本来还以为今天估计又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成想,倒是见到一个熟人。 说熟,其实也不算熟,不过他们手中有这人的画像。 柳玉那边拖拖拉拉的,总算联合余筝将出现在康家的那两人的画像给鼓捣了出来。 今天早上刚到手的,还热腾腾的,下午,其中一张画像上的女人就出现在了张洋的宅子外,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众人守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看到了点儿希望。 那人进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之前跟在张大郎君身边的一个婆子便一同跟了出来。 为防有诈,祁良玉亲自带了人去追,海三依旧留守在张宅外头。 然,就像是知道她们的存在一样,两人一下午尽带着他们遛弯子。 祁良玉本都打算了直接将人打晕了带回去再问,视线里偏走出一个令她恨不能啖尽其肉之人。 小风。 “王爷?”海一觉察出她周身阴冷的气息。 祁良玉抬了抬下巴,引导她看向西南角,一个带着帷帽,坐在面摊上的人。 他面前早已上了一碗热面,却半响没有要开动的痕迹。 可即便是面纱遮面,祁良玉仍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小风。 害死景淮的罪魁之一。 “那是小风。”祁良玉语气冰冷。 “那我们...” 海一话还未说全,被祁良玉拦住,“先等等。” “你将人散开看看,康玲指不定就在哪儿窝着。” 海一领命下去,半盏茶之后,又猫回她的身后。 她轻声道,“王爷,没有。” 祁良玉皱了皱眉,此时那隔壁桌的两人已起身离开,小风也抓起那女人放在他脚边的包袱,起身要走。 第118章 祁良玉挥了挥手,“拿下。” “分开了审。” 这么多人突然出现,人群中发出尖锐的叫喊声。 祁良玉走到大道中央,望着被两名护卫架起的小风,碍事的帷帽早已被掀翻,他一眼正好就瞧见了她,然后就像见着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尖叫连连。 抓住他的一个护卫十分的不耐,一个手刀,世界彻底安静。 将三人堂而皇之的带入张宅对面的据点,要的就是张家自乱阵脚。 她边让人撬开这三人的嘴,边注意着对面的动静。 半个时辰之内,对面探头探脑出来不下十次,却无一人敢上前,更无人出府。 夜幕降临,祁良玉干脆叫人将椅子搬出了宅子,就这么直白的坐在门口,正大光明的盯着对面的大门。 直到,海二带了苏大全回来。 她马骑得急,几乎是要撞到了祁良玉的身上,才险险的勒停下来。 海一听到声音从里面跑出来,心脏差点都要被吓停了,接着就是破口大骂,“你脑子没带,眼睛也瞎了吗,看不见王爷坐这儿,我看你眉毛底下那俩眼珠子也别要了,直接抠出来扔了得了。” 祁良玉却没动火,反是偏过头,看向马上的另一人,面色苍白的苏大全。 “你怎么在这儿?” 海二骑马的速度,让苏大全觉得,魂都丢了半截。 海二抢答道,“出事了,王爷,无厌公子出事了。” 祁良玉面色一白。 海大也停了骂她的话,转而问道,“说清楚,无厌公子怎么了。” 海二下了马,一把将苏大全也揪了下来,“你问她。” 苏大全总算恢复了点心神,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与祁良玉说了。 她脸上焦急,“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如今想来,丞相今天早上突然有事,只怕也是他们特意算计,将我遣开。” “我虽让人送了信给老李,但多半也是传不过去的,公子身边就一个阿达,他们有心算计,必然将他也算了进去。” “如今甭说是救公子,便是公子在何处,何时丢的都不清楚。” “王爷,您一定要救救公子,他这辈子太辛苦了,好不容易遇上了您,眼看着苦日子就到头了,可千万别在这时出事啊。” 祁良玉心中凉意四起。 好一个林潇,景淮的账她都还没来得及跟他算清呢,如今,又要来伤害姜无厌,他上辈子跟她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怨,才能这般可着她一人祸害。 她回头跟海一道,“去跟海三说,随便她用什么手段,只要人不死就行。” 海一领命下去。 片刻后,宅内便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更为惨烈。 连光在外头听着的苏大全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凑近了祁良玉,小心的问道,“王爷,这是?” 祁良玉脸色阴沉,似笑非笑,“刚刚抓回来三个人。” “对了,南风馆的小风也在。” 苏大全双眼蓦地睁大。 听见里面声音渐无,她邀请她道,“走吧,随本王去看看,她们审的怎么样了?” 苏大全虽有不愿,但仍勉强地跟在她的后头。 海一正守在一间屋子的外头,见她们过来,连忙将门打开。 一个被捆缚在架子上的血人撞入苏大全的视线,一下子惊得她快说不出话来。 “她,她...” 她扭头看向祁良玉,嘴惊的都无法合拢。 “王爷,她怎么在这儿?” 第63章 第63章 “她是谁?” 祁良玉两眼眯起, 视线似一道光直射向苏大全。 海一伶俐的将门重新阖上。 苏大全低声回道,“此人名叫明雨,是相府的一个小管事, 也是大郎君的最得力的心腹之一。” “王爷或许不认识她,但您应该见过她的父亲, 就是大郎君身边那个最信任的奶爹叶翁。” “是他?”祁良玉眉头皱了皱。 “行了, 我知道了。” 她一摆手道, “我自己进去, 你不要出面。” 苏大全点头, 没有再跟着进去。 因为离了断距离,里面只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没有大喊大叫, 也没有刚刚的痛苦哀嚎。 不过片刻之后,海三走了出来,又从旁的屋子将吓的魂不守舍的小风给提了过来。 小风一路哭嚎着, 临进去前,甚至还拉住了她的裤脚,“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 “我还不想死。” “求求你了。” 苏大全皱了皱眉, 还没挣脱开,海一已是一脚狠辣的踩了上去, 直到他松了手。 望着被拉进去的小风, 苏大全靠近了点, 正好从门缝中看到祁良玉一刀狠厉的插入他的胸膛, 他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就从海二的手上软倒了下去。 祁良玉脸上溅了几滴血, 看起来更似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 “明雨,本王说了,生命只有一次,没有再来的机会。” 她用匕首敲了敲她的侧脸,“但是本王从没告诉过你,本王可以选择让你舒服的死,就比如刚刚那样,还有一种呢,就是让你慢慢的,绝望的死。” 第119章 “你莫不是以为就靠你那老子,还有林潇就能护得住你吧。” 匕首“噗”的一下戳进了她的肩甲,看着明雨疼的直打颤,她笑的更欢,匕首仍在往下游离。 “你说接下来,本王是戳这儿呢,还是这儿呢?” 她分别在腰侧和腿根处停了停。 最后定在腿上,“听说,这儿若一刀划上去,人不会,立即就死了,但是会亲眼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直到流干为止。” “我说,我说...” 她几乎都快崩溃,一丁点也受不了了。 “那就快说。” 祁良玉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发了疯似的往后拉。 明雨疼痛难忍,几乎是颤抖着将话说全了。 祁良玉一把甩开她,朝海一吩咐道,“新莱赌坊,走。” 苏大全只觉得是一阵风飘过,祁良玉已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 所有人都要往外冲,还是海一稍微镇定了一下,“老三你留下,别让她死了。” “其余的,跟我来。” 众人出了宅子,祁良玉已没了踪影。 不过好的是,府衙借的人手已到。 海一看着领头的那位,正是当初被她拘了些时日的铁捕快。 当下也不客气,“铁捕快,劳烦你带人将张宅给我围了,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 那铁捕快也不迷糊,瞬间就将人手分散开来。 “还有。”海一继续道,“还劳烦您给我们引个路,去新莱赌坊。” 铁捕快点头,翻身上马道,“大人跟属下来。” “属下知道最近的道儿。” 要说昌平谁最熟,没人比得了她,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县令指派来带海一熟悉县务。 看着众人都上马了要走,苏大全随手抓了一人,也想要去,却没料到又是海二。 看t她微微发愣的模样,海二十分热情。 “苏先生,快上来。” ······ 也是机缘巧合,祁良玉虽对昌平算不上多熟悉,偏对这个新莱赌坊有些印象。 之前她回京的急,差点在路上马踏了一个随意奔跑的小孩儿,幸好闪电机灵,从旁边的摊子上跨过,这才免去一场大祸。 而这孩子的母亲,就是个赌徒,在赌坊里听说她家孩子差点被马蹋死之后,迅速的从赌坊里出来,缠住了她要赔偿。 一看她的穿着,就是个有钱的主儿,那赌坊的打手也都围了上来,想趁机敲诈一笔。 海二要动手,她没让,毕竟,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事情,况且她时间有限,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最后赔付了二百两银子了事。 原还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来好好整顿整顿,没成想,她还没找他们,他们倒先来招自己了。 闪电精准的在新莱赌坊门口停下。 “你是何人?”门口的两个打手拿着粗壮的木棍直指向她。 她飞身下马,也不多说,一个横扫,直将那两百来斤的壮娘子踢在门板之上。 门板破碎摔地,发出轰天的响声,里面本来闹哄哄的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响声一吓,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你是谁人,敢来这里闹场子?” 一个更为高大粗壮的身影走进她的视线。 “不知道我们这里是谁罩着的,你不想要命了吗?” 祁良玉冷眼看她,然后红唇轻启,“不想死的,都给本王滚出去。” 她这么一吼,有那等输惨了的,自然生了心思。 只是有人刚动了,那壮娘子就一眼杀过去,“我看谁敢动,谁动我就卸了谁的腿。” 她再转向祁良玉,“还本王,我看你是狗王还差不多。” “来,给这位狗王好好松松筋骨。” 此话一落,她就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脖子,然再想出声,满口都是血液。 随着她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四周开始发出尖叫的声音,这些人群一整个乱了套,纷纷都往外面拼命的逃去。 老大都死了,几个打手看着她手上还在滴血的长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找晦气。 祁良玉伸手抓住离她最近的那个打手,“说,你们将人关在何处?” “什,什么?”那人吓得腿直打哆嗦,“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祁良玉凑近她,脸上新旧血迹交错,将那人吓的抖得更加厉害。 “我,我真不知道。” “不过这赌坊后面还有个别人不知道的宅子,前些时日我发现里头突然住了人进来,大,大侠,您,您要不上后头去看看。” 祁良玉抓住她的衣领,“带我去。” 那人眼珠子乱转,祁良玉推了她一把,“快走。” “别在我跟前耍什么把戏。” 她跟着她往后门走,后门打开,入目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 根本看不出还有什么院落的模样。 祁良玉将剑搁在她的脖子上,“我说过,别跟我玩什么把戏。” 那打手连头都不敢回。 “不敢,不敢。” 她弯腰蹲下,将一堆杂草拨开,露出的是一个暗门。 将那暗门推开,就是一个往下的阶梯。 第120章 祁良玉跟在她后面下去,两人离了有一剑的距离。 好在那打手也没耍什么滑头,不过走了片刻,前面就出现了些许亮光。 她们自阶梯而上,推开头顶挡板,出现的便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小院儿。 祁良玉视线扫去,的确是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可是,安静的有些过分。 “你确定是这儿?”祁良玉问道。 “确定,确定。”那人点头如捣蒜,“这院子后头就是大河,并无其他出路。” “上次老大让我来送吃的,当时就是一个瞎眼的男的接过去的。” 见她犹皱着眉,她指天发誓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之前我压根儿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说完这话,她就软倒了下去。 祁良玉收回手掌,她可不想一心找人的时候,还要提防腹背受敌。 从袖中发出一个响箭,希望海一能顺利的发现这竹林背后的隐秘。 做完这些,她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分别扔往几个地方试探了一下。 没有机关。 没有动静,也没设机关。 按这人说的,之前应该就是小风和康玲住在这儿的。 可康玲人呢? 眼前总共不过三间屋子,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了过去。 踢开其中一个门,一眼望到底,没有什么特殊的,也没有人。 难道是因为今天下午的行动,让他们发觉到了危险,及时将无厌给转移了。 也不对啊,当时海一他们并未在周围发现康玲,张宅也并无人出府,他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她再将第二间房屋踢开,里面绑着几人,她认出其中一个,就是阿肆。 她连忙推开第三间房,却是无比的失望。 什么都没有。 她退回第二间房,摸了摸几人脉搏,当下松了一口气。 “醒醒。”她用力拍了拍阿肆的脸。 阿肆从昏迷中惊醒,一看是她,瞬间变了脸色, 没等到她问,阿肆就说道,“快去追,康玲将馆主带走了。” “去后头,后头的大河里有船。” 祁良玉大惊。 出了门,正看见海一带着人从那地道上来。 见她直往屋子后面跑,也跟了过去。 然,除了大开着的小门,河面上十分平静,别说是载人的小船了,连丝波纹都没有。 祁良玉冷了神色。 “查,去查,沿着这条河查,任何可疑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她恨不能咬碎了一口银牙,似诅咒般道,“康玲,若无厌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众人不敢迟疑,正要领命去查,铁捕快却在这时走到前面来。 “王爷,不需要这么麻烦,属下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了。” 祁良玉抬头看她,仓惶的表情中透露出一丝希冀,“哪儿?” “快说!” 第64章 第64章 跟着铁捕快的脚步, 祁良玉等人很快就在下城区发现了被遗弃的小船。 阿肆确认,就是她和刀疤杨三人当时划过来的小船。 祁良玉有些惊讶,没想到那屋子里其他的三人竟是当初苦寻不到的刀疤杨她们。 不过此时也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 找到姜无厌才是关键。 小风一被抓到,就将所有的东西都交代了。 不过他知道的东西十分有限, 也许是一早就知道了他不是个能抗事的, 就连进出这间藏在赌坊后的院子, 也每回都是被遮住了眼睛, 由人带着出入的。 但有一点他十分肯定, 那就是康玲十分在意康勤勤,也正是因为要拿回康勤勤的骨灰,她才愿意听从明雨的建议, 暂时潜伏着。 这样看来,康玲抓住姜无厌无非就一个目的,就是要用他换回康勤勤的骨灰。 她扭头看向挂在闪电背上的布袋, 双眼眯了眯。 “走,回京!” 此时已近半夜,苏大全心中虽也着急, 但总算还残存着一丝清明。 “王爷,康玲和公子一定还在昌平。” 见祁良玉回头看她, 她解释道,“康玲选在此处停船, 主要就是想避开人群的视线, 不声不响的将公子带回京。” “但带着公子她走不快, 而且, 一个时辰前,城门就关闭了, 她和公子一定还在城中。” “她一定不会选择住店,但秋深夜寒,她也会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王爷既然觉得她会往京城走,那这地方肯定就在东门附近。” 祁良玉慌中出错,此时已清醒过来。 她扭头对一直跟着的昌平府的人说道,“铁捕快,你们也听到了,昌平你们熟,劳烦了。” 铁捕快受宠若惊,眼前的不是别人,是陈王啊。 她和几个捕快领命,要不是时间紧张,怕是要当场立下生死状都有可能。 祁良玉心中虽急,但也知道,此时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若似个没头苍蝇到处乱转,莫说安全找到姜无厌,弄不好还会延误救人的最佳时机。 天色微亮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响哨,是铁捕快与她们约定好的信号,她们找到人了。 第121章 祁良玉一刻也未停留,奔着那个方向就去。 是一个废弃了的宅子。 此时四周火光滔天,而被众人围堵在中央的,就是持刀横在姜无厌脖子上的康玲。 祁良玉眼神晃了晃,似有场景重合,她使力的摇了摇头,这才恢复几分清明。 见到她出现,那刀又往姜无厌的脖子深处压了压。 “慢!”祁良玉目眦欲裂,勉力站到最前面,视线止不住的往姜无厌飘去。 好在,虽有些t憔悴,身上却不曾瞧见明显的伤口。 只是瞧见她,眼中多了几分难以忽略的破碎感。 “王爷。” 轻飘飘的两个字撞的她心疼。 她咬了咬牙,将视线回到康玲身上,然后举起手中的布袋。 “你不是想要你的女儿吗,本王带来了,只要你放了他,我就将她给你,并且,放你安全离开。” “本王说到做到。” “呸。”康玲阴笑道,“我凭什么信你。” “快将我的勤儿还给我。” 祁良玉脸色发黑,“你不信也得信。” “如今,这周围都是我的人,若没我松口,你哪儿都去不了。” “哼。”康玲冷笑道,“我是哪儿都去不了,可是我手中有他啊。” 她贴近姜无厌的耳后,脸贴上去蹭了蹭。 “康玲!”祁良玉用力握住手中的剑,恨不能立即就杀了她。 姜无厌也是不断的挣扎,那修长白嫩的脖颈之上已隐隐有了一丝血痕。 祁良玉又转而焦急的安抚他,“无厌乖,别动,别动。” 康玲躲在他身后,笑的猖狂。 “怎么样,陈王爷。” “你考虑好了吗?” “将勤儿给我,然后,让你的人都撤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有一个人出现,否则...” 她又用力将姜无厌往她身上压了压,“有这么个细皮嫩肉的,还是王爷在乎的人陪着我上路,老娘不亏。” “好,好。”祁良玉拦住她,“一切都依你。” “王爷。”海一在她身边想出口反对。 那边康玲又威胁道,“快点儿。” 祁良玉看到那因她情绪激动而上下抖动的匕首,眼神狠厉地瞪向海一。 “照她说的做,走,都走。” 海一见她神色疯狂,也是一怔。 她一抬手,所有人都火速向后离去。 此时天已大亮,再过不久,城门也要开了。 康玲示意祁良玉,“将勤儿放在地上,你往后退。” 祁良玉照办,放下布袋,然后往后退。 她退一步,康玲推着姜无厌往前进一步。 姜无厌就似一个破布娃娃似的,除了看向她的眼神偶有波动之外,其他时候一点生气都无。 祁良玉心惊胆颤,却又无他法,只能盯着他,示意他相信她。 她握紧手中的剑,只等康玲分神,便要了她的命。 虽只有短短几步,却似过了万年。 康玲催促姜无厌拿那布包,祁良玉微微眨了下眼,希望姜无厌能看懂她的示意。 姜无厌果然是懂她的,明明弯腰即可,可他非蹲了下去,康玲一个措手不及,再想将匕首靠近他的脖子,一把剑已经横在她的脖颈处,非常利索的割了她的脖子。 而姜无厌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整个人已经被祁良玉抱在怀中。 眼前的,就是她抓住刚刚那还横在他脖颈上的利刃的手。 他心中一惊,连忙伸手抓住,“放开,你快放开。” 被康玲抓住的一天一夜,他没有流一滴泪,可此时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祁良玉松开手,匕首落地的声音仿佛一个信号一般,刚才所有撤下去的人都涌了进来。 可两人此时眼中都看不见别人。 姜无厌抹不尽眼中的泪,只能任由它肆意流淌。 “怎么办,止不住,血止不住。” 祁良玉只将他拥在怀中,贴在他的耳边,轻声安抚,“没关系,不要怕。” 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已经将她全身包裹。 哪怕此时血都流干净了,她也不怕,只要他还活着,还在她身边就好。 苏大全吆喝着众人再次退出去,临走前,塞了个白瓷瓶给姜无厌。 “公子,止血的。” ······ 等两人都恢复了些心神,已经是一盏茶之后了。 祁良玉坐在一张破旧的凳子上,看着手心中央包扎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不仅不觉得可笑,甚至还有一股甜蜜在心头环绕。 她抬头看姜无厌,却有些诧异他的动作。 抬脚狠狠地踹了早已凉透的康玲两脚,她能理解,可他又蹲下腰,小心翼翼的将康玲的袖子往上挽,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祁良玉刚要喊他,姜无厌已经站起,又狠狠脚踏康玲。 嘴中还念念有词,“踩死你,踩死你。” 这下容不得祁良玉多想了,她连忙起身将他从后面拥住。 “无厌,姜无厌。” 姜无厌一下子转身扑入她的怀中。 “就是她,就是她害死我爹的。” “我找了她十二年,没成想,她就在昌平,她原来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第122章 他抬头看她,“王爷,将她给我好不好,我要带她回去给韩晨看看,就是她,就是她害了我爹的。” 祁良玉蹙了蹙眉,但看他一脸魔怔的模样,也只能妥协道,“好,依你,一切都依你。” 横竖她也要带着康玲去找林潇要个交待。 她叫海一进来,将康玲的尸体弄走,然后再去了一趟张宅那边,将明雨也一同带上。 至于张洋那边,祁良玉让海三留下,连同昌平府一同处理,该审的审,该关的关。 因为姜无厌是男眷,祁良玉也不想他抛头露面,索性就让人找了辆马车,她也上了车,陪着他。 原是想让他眯一会儿,养养精神的,可姜无厌却无一丝睡意。 他趴在她怀中,声音微哑,“我从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父亲吧。” 祁良玉摇了摇头。 对于姜无厌的身份,她的确是好奇的,但他不说,她也不想过度的去刺探。 姜无厌仰头看她,但视线似早穿过了她,眼底藏有深深的思念。 “我爹,生的十分貌美,还未成年之时,觊觎他美貌的小娘子就能从村东排到村西去。” 见祁良玉没什么表情,他挑了挑眉,“你可别不信,这是齐叔说的,他可是跟我爹一个村儿长大的。” 祁良玉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没不信。” “单看无厌之貌,便知岳父一定是长的美的。” 祁良玉缩了缩脖子,“我可没我爹美。” “十分之一都没...” 然这话突然就断了,他双眼蓦地睁大,“你刚才说什么?” 祁良玉看他,但笑不语。 姜无厌不依,又推了推她,“你再说一遍可好。” “我求求你了。” 祁良玉这才微微有些笑意,“我说,你长得如此貌美,所以,岳父一定也是长的美的。” 姜无厌眼眶突然就热了起来。 他侧过头,将溢出来的一滴眼泪揉在她的臂膀之下。 祁良玉一瞬间心就软了。 她低着头,靠近他的脸侧,“再跟我说说岳父吧。” “虽没见过他,但将你养的这样好,我心里很感激他。” 姜无厌抬眼,正看进她一双带笑的眼中。 一瞬间,嘴角灿烂的笑意如夏花盛开。 他红唇上扬道,“好。” 第65章 第65章 在姜无厌的口中, 祁良玉听到了他父亲与韩晨还有林潇的那段过往。 最初,是一个猎户家的儿郎跟上京赶考的书生之间的爱情故事。 烂俗却又带着那么一点儿与众不同。 爱,一定是爱过的, 不然也不会停在昌平月余,直等到无法再耽误了才启程。 可凉薄也不假, 韩晨跟林潇的结合必然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只是, 由始至终, 苦了那位叫姜楠的男子。 从姜无厌的口中, 祁良玉又再一次见识了林潇的狠辣。 当年姜楠千里追爱, 到京城时已经大腹便便,彼时韩晨早已是探花之身,也靠着林家的关系, 进了吏部做了个官员,前途不可谓不光明。 姜楠的出现,让准备嫁娶事宜的韩林两家都一时乱了阵脚, 韩晨在爱情与权势之间难以抉择,反是待嫁的林潇亲自出面安抚了两家的长辈,并合理妥善的安排了姜楠。 要说佛口蛇心, 林潇堪称这其中的典范。 他从不阻拦韩晨见姜楠,将大郎君的大气发挥到淋漓尽致。 只是自生了姜无厌后, 姜楠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每当姜楠有了怀疑, 身体又渐渐好了起来,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 直到姜无厌周岁生辰那天。 那天, 韩家小范围内的办了一个周岁宴,林潇大方的让他陪着韩晨去前面给长辈们敬酒, 自己则留下来陪着小无厌。 只是中途他被洒湿了衣袖,回来却看到了令她心惊胆颤的那一幕。 林潇正拿着枕头要捂死他的孩子,孩子的哭闹声让他恨不能立时进去与他拼命,可就在这时,一直跟着林潇的贴侍阻止了他,救了小无厌,或者说,救了他们父子二人的命。 同时,也让他知道了林潇的恶毒。 原来,大气淑贤,善良温婉都是装的,林潇就是个疯子。 他不止嫉妒韩晨对他的爱,还嫉妒他长的比t他好看,所以这两样,他都要毁了。 那仆人对他说,“再下两次药,最多还有两个月,主子就能得愿所偿了,您再忍忍,您看他现在那副鬼样子,哪还有当初的十分之一,还好意思陪着大娘子去前头敬酒,也不怕吓着了人。” 小无厌的哭闹不止让两人并没有瞧见站在外头的他。 他步步后退,撕开了脸皮,他和孩子都活不了。 只是,光想想这一年来与如此蛇蝎共存在一个屋檐之下,他就觉得无比的心惊加恶心。 他的第一反应本来是想去告诉韩晨,可临到前厅,看见的却是韩晨卑躬屈膝的在给林潇的姐姐敬酒。 是啊,这小半年来,自己瘦骨嶙嶙,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容貌,韩晨连碰都不碰他了,自己如今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妾室。 第123章 说到底,她和林潇才是一家啊。 而且,自己如今变成这样,她若真对自己有心,应该早就发现了猫腻才是。 不过是,自己早就不在她的心上了而已。 还有两个月,两个月足够了。 姜楠猜到了那药就下在了自己每个月固定的那几天里,自然想着办法避开了。 这世上有的是往后延迟的药物。 还有就是,每日里食量大增。 林潇初初还没发现什么,直到姜楠恢复了之前七八分的美貌,这才大惊,借着关心他的身体之余,将他招了过去。 姜楠自准备了说由。 他边抹眼泪边哭诉,“妾受够了那些人异样的眼光,这才拼命的吃,只想快点胖起来,让他们不再笑话我。” 林潇仔细的打量着他,良久才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发现了他的计谋就行。 只是当夜韩晨又重新宠爱起他,让林潇又止不住的疯魔起来。 姜楠见时机成熟,顺水推舟的向林潇开了口。 他想念父母,想念家乡了。 他向林潇要了一笔钱,一笔足以让他们父子这辈子都吃喝不愁的银钱。 林潇不明白他为什么就突然狮子大开口了,不过此举正中他的下怀。 他的目的就是要这对父子在他的面前消失,如此,又不脏了自己的手,何乐而不为。 所以这银钱,他给的十分痛快。 并且,还派了最信任的护卫送他们回乡,要的就是打韩晨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后来韩晨对他的冷漠不信,让他迅速反应过来,姜楠的心何其歹毒,摆明了就是要算计他,算计他从此失了韩晨的心。 如此这般,他怎能忍受,于是信任的护卫就成了杀招,却不知这一步也早被姜楠算到了。 他早将自己的计划与韩晨和盘托出。 他以身入局,点明其中利害,自己上不得台面的身份,继续待在京中不但会影响林家对她的信任,还有可能伤害了他们的夫妻感情,最后自己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林潇只以为韩城不信他之言,是姜楠的阴谋。 可是他错了,姜楠就是要让韩晨亲眼看到,他想要他的命,那才是真正的算计。 那群护卫里,早已被韩晨安排了自己的人,这才是真正离间他们最好的开始。 姜楠爱慕韩晨不假,可在这之前,他要保护他的孩子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要说这是开端,那姜楠给自己设计的死局,就是最好的杀招。 回了乡的姜楠发现,当初那疼爱自己的父母,早就因为他的出格,人言可畏之下双双气的丧了命。 这其中有多少林潇的功劳,他不能肯定,可是他回乡之后,各种传闻漫天飞,他很肯定,就是林潇的手段。 幸好在他走投无路之下,遇见了曾经一起长大的齐枫,给了他暂时的喘息之所。 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将从林潇身上诓过来的所有银钱都投在了南风馆,一方面救齐枫于水火,一方面,也算是个藏身之所。 他的确是安生了几年,全因韩晨与林潇的撕破脸。 看清林潇的真面目,韩晨彻底愤怒,且不谈她对姜楠有几分情,那之中,还有她的儿子啊,林潇连她的儿子都要杀,当真是毒夫无疑。 因为是自家儿子犯了错,林家也不好为难韩晨,甚至为了居中调停,又单方面喂了韩晨不少资源,韩晨那几年在官场上简直如鱼得水,这之间,林潇生下了自己的儿子韩笙。 也不知是因为心中一直藏着的仇恨,还是要替自己的亲生儿子谋算,亦或是两者都有。 总之,林潇对姜楠的计划又重新开始了。 可姜楠有了几年的喘息时间,也不是他想动便动的了的了。 两人也屡屡交手了有一两年的功夫,变故就在一次午后,一位新进来的护院突然发疯,将还在午睡的姜楠突然就往大街上拖。 姜楠喊破了喉咙也无一人救他,所有的人都似睡死了过去似的,直到姜楠被她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大街上。 那护院对着所有围观的人说,这就是南风馆鼎鼎大名的花郎,不要钱,随便玩儿... 姜无厌说到这儿的时候,全身都似长满了锋利的刺,恨不能一个一个的全戳进了林潇的胸膛。 他不知那一日姜楠是怎么过的,他更不知道姜楠在日后无数个日夜又是怎么过的。 齐枫当时捂住了他的眼睛,所以他并没有瞧见姜楠当时的神色,他只瞧见,那穿越了人群逃跑的护院,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的交叉疤痕。 七岁的孩童,不懂什么,却也知道,整日守着自己的父亲,却没想,姜楠早就选好了,选好了在他与韩晨初见的那一日,义无反顾的跳了河。 最初的那几年,姜无厌不懂,为什么父亲要抛下他。 后来,他慢慢的长大了,也不能理解,他就那么喜欢韩晨,喜欢到要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直到他进了韩府,遇到了当年服侍过姜楠的一位仆人。 第124章 林潇早就将当年服侍过姜楠的人都处理了,只有他,因为年纪太小,侥幸活了一条命,被分配到不起眼的院落洒扫。 他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幸见到公子,当年楠郎君待他不薄,他人微言轻,无法为楠郎君报仇,只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姜无厌。 姜无厌也是这时才明白,姜楠并不是还顾念着韩晨,对韩晨的感情,只怕在京城的那一年里早就磋磨干净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能让他更好的生存下去。 他的最后一击,就是为他求得韩晨的庇佑,只是这代价是他的命罢了。 只有用他的命,才能换的韩晨剩下来的不多的良知。 好在,他赌赢了,韩晨与林潇彻底撕破了脸,两人这些年都貌合神离,再也回不到郎情妾意的开端。 而他身边,自此有了苏大全的守护。 祁良玉看着弓着身子,痛哭的不能自抑的姜无厌,眼睛也酸了酸。 她弯腰将姜无厌抱进怀中,“不要再哭了。” “岳父如此筹谋,以身入局,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健康的活着。” “你活的好好的,就是对他最大的告慰。” “岳父的仇,我来替你报。” “他受过的苦,我定也会让林潇一笔一笔的还回来的。” “姜无厌。”她低低喟叹一声,“不要哭了。” “我以后都会在你身边的,一直一直守着你。” 姜无厌哭声未停,只是箍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 既然说了,要一直一直在。 那我就再不会松开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松开。 第66章 第66章 马车离城门还有段距离的时候, 祁良玉临时叫停了下来。 两件事,一是要海一进宫去要份圣旨;二是,让苏大全去找韩相, 让她速速回府。 姜无厌此时也慢慢恢复了神智,第一件事就是问阿达。 祁良玉垂下眼眸,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昌平府的捕快是在夜巡时发现他的尸体的, 就在离明雨用阿肆来迷惑姜无厌的那座宅院不远处的巷子中。 海二去领的人, 回来时眼眶通红。 阿达浑身上下十几个刀口, 分明已尽了全力。 见她不说话, 姜无厌大为哀恸。 “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意孤行的。” “是我害了阿达。” 祁良玉微微叹息了一声,重新将他拥入怀中。 “即便你昨天不受诓骗, 他们也会找别的理由将你诓骗出去的。” 她已经断断续t续的从阿肆口中窥探到一些真相。 景淮出事后,她便离了南风馆,一直蹲守在康宅附近, 就是想伺机给景淮报仇。 可康勤勤身边从来不离人,她也一直没找到机会。 那日康勤勤浑身是血的从外头回来,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所以从康玲急匆匆的出府开始,她就一路跟着。 只是这一路上的确惊险万分, 若无刀疤杨她们几个陪着,她怕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仔细想想, 也挺后怕的。 林潇想用康玲将她绊住, 然后再用阿肆引姜无厌去他指定的地方, 让明雨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他杀了。 可他们的冒险在于, 他们一没有将阿肆真正的抓住,二是, 阿肆的突然闯入让康玲彻底有了摆脱他们的想法。 比起继续等待林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承诺,康玲宁愿自己动手,所以她先捆了阿肆和刀疤杨她们,然后趁乱再从明雨手中抢了姜无厌,最后,哄小风去跟明雨交易。 她根本就没打算再将姜无厌还给他们,她一开始的计划应该就是用姜无厌来跟祁良玉做交易,换回康勤勤的骨灰。 可惜,她唯一棋差一着的就是,她以为祁良玉在京城,却不知她就在昌平,以至于直接打的她一个措手不及。 林潇与康玲这两人,蛇鼠一窝,却谁也不相信谁。 她暗自冷笑一声,低头在姜无厌耳边轻语。 “相府快到了,想好了要怎么做吗?” 姜无厌抬头看她,半响,点了点头。 祁良玉笑道,“康玲归你,明雨,归我。” 姜无厌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不久后,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海二上去敲了门。 半天才有人过来应门。 不等她相问,海二就道,“陈王殿下上门拜访,劳烦通知府中大郎君。” 那人伸过脖子一看,被眼前这阵仗吓的一哆嗦,话都没回一个,就蹭蹭的往回跑了。 又是等待良久,海二有些不耐烦的上去再敲,大门从里被人拉开了一条缝。 林潇身边的叶贵走了出来。 他脸色算不上好,却仍强作镇定的礼貌一笑。 “王爷息怒,我家主子今天身子不爽,实在不能招待王爷,等日后康健了定会上门赔罪。” 祁良玉一撩纱帘,“哦,是吗?” “那是生的病,还是吓的病?” 叶贵脸色立马变了,“老奴不知王爷所说何意?” 祁良玉冷笑一声,“听不懂无事。” 第125章 “本王这儿恰巧有能让你明白的人。” 她招手示意,海三从后头将明雨押到前面来,往他脚边一扔。 她刚拿了她口中塞的布巾,她便往叶贵腿边挣扎过去,“父亲,父亲,救我。” 海三一脚踩在她的腿骨上,“咔嚓”一声,明雨几乎是痛到昏厥。 这下叶贵脸上冷漠全溃,他俯身拉住明雨,抬头看她的眼神,胆颤夹着痛恨。 “王爷这是何意,我儿何处得罪了您,以至于您要下如此狠的手。” “哼。”海三的声音冷清,“倒是头一次见倒打一耙,还打的如此理直气壮的。” “老东西,你女儿可什么都交代了,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嘴硬?” “我劝你还是多顾惜点你这条老命吧,我也不妨告诉你,林大郎君今天哪怕就是病的起不来床了,他犯下的罪责,一件也逃不脱。” 叶贵低着头,神色莫名。 海三继续脚下用力,明雨疼的受不了了,只能继续求他,“父亲,你救救我,我可是你的亲女儿啊。” 却不曾想,叶贵当下动了怒,“闭嘴。”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当没你这个女儿。” “噗...”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重重的撞击在大门之上,将大门的缝隙砸的更阔。 叶贵想要说什么,张口就是满嘴的鲜血,止都止不住。 祁良玉站在他原先站的那处,冷笑着道,“当真是护主的好狗。” “可惜了。” 她回头拉起姜无厌的手,从只剩些余气息的叶贵身边走过。 也不过才走了一半的路程,林潇便匆匆而至。 “陈王殿下,你,你太过分了。” “他一个老仆,你何至于此。” 说罢,便是匆匆从她身边擦过,完全看不出像生了病的样子。 姜无厌侧头看她。 祁良玉笑了笑,“不用管他,我们先进去就是。” 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又继续往花厅走。 坐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丞相府无一人进来斟茶倒水。 祁良玉反倒是关心起姜无厌来,“饿了吗?” 姜无厌摇头,马车上已经被塞了不少糕点,不饿,不过倒是有些渴了。 祁良玉看懂他的表情,“渴了?” 见他点头,她看向海二,“去,让她们上点好茶过来。” 海二领命要去,门边却再次出现林潇的身影。 “陈王好大的架势,倒是将我相府当成了你的王府不成。” 祁良玉抬头微笑,“这倒没有。” “不过横竖都是一家人,本王将这儿当成自家了又有何不可?” 林潇冷脸道,“谁和你是一家人?” “嗯。”祁良玉笑道,“别这么快撇清关系。” “且不提你之前打算将你那儿子强塞给我的事,就谈你跟凤后是兄弟,我跟陛下是姐妹,这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呢。” 林潇满脸复杂,一时喜怒难辨,“王爷既知道这中间有脱不开的关系,今日为何又要让我当场难堪。” “错。”祁良玉打断他。 “何处错了?”林潇发问。 祁良玉冷笑,“本王说这先后关系错了。” “是你先给的本王难堪,本王才让你难堪的。” 林潇表情略微谨慎,“王爷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吗?”祁良玉起身逼近他,“那本王可要好好跟你掰扯掰扯,总要让你听得明白了才行。” 她一个眼神示意,海三将明雨从外头拉了进来,扔在林潇面前。 林潇眉头动了一下,脸色不变。 祁良玉冷笑一声,“这人,大郎君总不会不认识吧。” 林潇声音很是平稳,“她是我奶爹的女儿。” “好。”祁良玉大笑道,“既承认了认识就行。” “这人啊,两个月前曾在丰城勾结县丞康勤勤害死了本王的夫,如今她已经交代,这一切都是听从你的命令行事的。” 林潇咧嘴一笑,“胡言乱语。” “且不谈我有没有下过这种令,就说,我都不认识你那郎君,我要他的命干甚?” “也是!”祁良玉一笑。 仿佛没料到她会赞同他的话,林潇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 “本王自然也不信她,有那等忠心护主的父亲,怎么会生了个不孝不忠的女儿。” 林潇表情更为诧异。 “可是。”祁良玉来了个急转弯,“她也不认识本王的夫啊,为何就想要他的命。” “所以,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来找你解惑了。” 林潇愣了片刻,方反应过来,“你,你耍我。” 祁良玉冷下脸,“难道不是你先耍我的吗?” “这府中谁都知道,她是你忠心耿耿的奴才,没你的命令,她要得着千里奔赴,去丰城害一个压根都不认识的郎君吗?” “还是说,你本意也不是想要害我的夫,而是想害其他的人,容本王想想,那丰城里,值得你惦记又想要性命的,嘶,除了姜无厌,好像也没别人了呀?” 她步步相逼,林潇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摔坐在椅子上。 第126章 “你,休要诬陷我。” “我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你就算是王爷,你也不能诬陷我。” 祁良玉笑道,“是不是诬陷,等丞相回来了自然便知。” 林潇脸色一变,“你,你将她叫回来做甚?” 然后恍惚间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瞪着她道,“我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你就是将她叫回来了也没有用。” 祁良玉讽刺一笑,没理会他的死鸭子嘴硬。 她转开话题道,“林潇,本王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你是不是跟我有什么仇怨,是我自己不知道的啊?” 林潇警惕的往后缩,“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祁良玉凑近他,笑得似地狱里上来的恶魔。 “你害死本王的一个夫还不够,还想着两个都害了。” “本王就纳闷了,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啊?” “林太师吗?” 林潇蹙紧了眉,“你休要胡乱攀扯上我的母亲,她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什么一个夫两个夫的,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几乎是擦着他的话,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 “t圣旨到!” 祁良玉眉梢上扬。 “能让你听到懂的东西,这不就来了!” 第67章 第67章 圣旨是范鑫亲自来宣的, 乌泱泱的跪了一屋子的人。 范鑫也没絮叨,上来就是宣读,陛下赐婚丞相府大公子为陈王侧夫, 礼部着办,月底完婚。 “不, 不可能?”姜无厌都还未将圣旨接下呢, 韩笙已经从藏身的地方跑过来, 一把抢过圣旨就要看。 “放肆。”范鑫脸色一沉, “快给我抓住他。” 她这一声令下, 两个禁卫火速将韩笙给拿下。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林潇再无从前淡定,疯了似的上去捶打禁卫, “你们放开我的笙儿,放开。” 两个禁卫任由他捶打,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姜笙也慌了神, “爹,救我。” “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快放开我。” 范鑫黑着脸看着这场闹剧, 朝后吼道,“都傻站着干嘛, 还不上去拉开。” 她这一句就如解开魔咒的密语一样,后面站着的内侍、禁卫一拥而上, 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都给我停手!”来自韩相的一声狮子吼, 让场面进入短暂的凝固。 祁良玉嘴角扬起一丝讽笑, 回来的时间抓的真好。 韩晨扫过被内侍抓住的林潇, 被禁卫拿住的韩笙,面上一时有些挂不住。 她挤着笑意跟范鑫打招呼, “本相不知嬷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韩晨,你跟她个阉奴废什么话?”林潇崩溃大喊,“你没看到我跟你儿子这样吗,快叫她放手。” 韩相脸色顿时难看万分。 范鑫冷冷瞥了他一眼,朝韩晨笑道,“丞相,陛下令老奴来给大公子宣旨,圣旨既已带到,老奴就不久待了,陛下还等着老奴回去伺候呢。” 韩相神色尴尬的笑笑,然范鑫却不等她说话,顾自走到韩笙面前,将韩笙吓得花容失色。 “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他使劲挣扎着,声音都颤了起来,“爹,救我。” 范鑫冷笑一声,从他手中抽过圣旨,重新展开顺平了皱褶,这才走到姜无厌面前,“既是陛下给您的,还是公子自己接了为好。” 姜无厌神情讷讷,又似有些不信。 祁良玉朝他温柔的笑笑,示意他接下。 姜无厌双手刚接过,那头林潇更加疯癫,“韩晨,你是聋子吗,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你们快给我放开,谁让你们的脏手碰我的。” “范鑫,你这个阉奴,快叫你的人放手。” 范鑫冷冷一笑,站定在他跟前,“林大郎君,老奴虽是个阉人,但今儿有一句话还是要奉劝您。” “陛下敬重林家,那也是敬重您的母亲,可君就是君,臣子再厉害,也不能越了君去,望您好自为之。” 她一招手,“回。” 左右瞬间放下林潇父子。 范鑫再斜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经过祁良玉跟前时,面色微缓,“王爷,陛下让您处理好了就进宫一趟,她等您。” 看祁良玉点头应下,这才带着人往外走。 林潇被刚刚范鑫那最后的警告给懵了片刻,见人都走光了,又气急败坏的去推搡韩晨。 “你是死人吗,看不见他们欺负我们爷儿俩?” “姓韩的,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告诉你,今日之事,我不会罢休的,我这就进宫,我要去太后面前告她的状,一个阉奴罢了,也敢跟我叫嚣。” 韩晨烦躁的挥开他,“够了!” “还嫌不够丢人吗?” “来人,快将大郎君扶下去休息。” 有侍者进来要拉他,被林潇一巴掌给打的直接摔倒在地。 “滚蛋!”林潇破口大骂。 “姓韩的,你个孬种,你怕她,我可不怕。” 韩晨却不理他疯癫模样,只往下人那处看去,“都聋了吗,快拖下去。” 这次几个孔武有力的奴才也一同上来要拉。 第127章 韩笙见事态不对,连忙求韩晨,“母亲,你快让他们放开父亲。” “明明是他们不敬,父亲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父亲。” 韩笙毕竟还是她疼爱的儿子,她拼命的朝他疯狂暗示。 韩笙总算还没笨到无可救药,脸色变了变,转身去劝林潇,“爹爹,笙儿先扶您回去,我们回头再计较。” 握着他的那只手使了力,林潇慢慢理会过来,挣扎渐停,任由着下人将他往外拉。 祁良玉冷眼瞧着这一幕,直等到人都快要跨过乐那门槛,才叫停道,“慢着。” 韩晨听见了,笑嘻嘻的过来要拦她,“王爷,您...” 祁良玉却不理会她,直接越过她,朝站在外头很久了的海一下令道,“今天事没处理完,谁都不可以出这间屋子。” 海一应下,一声招呼,几个护卫将门口团团围住,谁也出不去。 林潇父子愤怒的朝她瞪来。 韩晨朝他们摇了摇头,然后掬起笑意,朝她拱手道,“王爷,陛下既给您和厌儿赐了婚,我们就算是一家人了,大郎君他也算是厌儿的嫡父,您这,又是何必?” 祁良玉抬眼看她,“呵。” “韩相,你家两口子还真挺有意思的,林大郎君刚拼命的要与本王撇清关系,您呢,又非要说是一家人,本王都不晓得到底该听谁的了?” 她伸手拦了韩晨要开口的解释,“不过,这都不重要,您既是无厌的母亲,这关系呢,怎么都撇不清。” 韩晨刚起了笑意,祁良玉又是话锋顿转,她指着林潇道,“不过,跟不跟他计较,韩相还是等见完了人之后,再做决定吧。” 她转身朝海二示意了一下。 海二点头出去。 韩晨看看祁良玉,再看看林潇,又往姜无厌处看了看,慢慢的整理出自己的猜测。 苏大全说,是祁良玉让她去喊她的。 路上她也试探的问了几句,苏大全只说等她回来就知道了。 她看向捆绑在地上被堵住了嘴的人,好像是叶贵的女儿,一直替林潇办事的,刚刚她在门口也听到了下人所报,叶贵被陈王踢了一脚,性命垂危。 她再往林潇那边看去,狠狠剜了他一眼。 难怪祁良玉要发疯。 不过,她再往姜无厌看去,人瞧着也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林潇做的再不对,毕竟也是他的嫡父,她正要上前再劝,门口处传来很大的动静。 韩晨转身看去,两具蒙了布的尸体被抬了上来。 “这是?”韩晨忍住心中忌讳,问祁良玉。 祁良玉却没理会她,转身面向姜无厌,低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姜无厌对上她的眼,点了点头。 如今他手握圣旨,虽侧夫之位略有遗憾,却是他如今最大的底气。 他转身看向韩晨,不畏不惧,“母亲。” 他指着那两具尸体,问她,“您是想先看哪一个?” 韩晨微怔,“什么?” 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皱紧了眉头,“他们是谁?” 姜无厌朝她一笑,笑容中带着点苦涩,“一个是救我的,一个是害我的。” “母亲要是不愿意选择,我也可以替母亲来选择的。” 他走到左边那具尸体旁边,见祁良玉朝他轻轻点头。 他手指微颤的将面前的白布掀开,露出一张苍白熟悉的面孔。 “母亲是不是很眼熟?”姜无厌声音略颤,“他是我的小侍,叫阿达。” “为了替我争取逃跑的时间,他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替我将所有的人都拦在了那条巷子中。” 他将白布往下拉了拉,死死的咬住了牙。 其实不仅是她,便是韩晨也愣住了。 只不过才露出了上身的一半,便是找不出一处完整的地方,到处都是伤口,纵横交错。 她握了握拳头,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姜无厌一眼。 从前,只知道林潇有害他之心,却不曾想会歹毒到如此的地步。 “毒夫,你真是个毒夫。”她踉跄两步,恶狠狠的往林潇看去。 林潇撇了撇嘴,“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杀的。” 姜无厌起身看他,眼神狠厉。 他弯腰将另外一人身上的白布也掀开了。 这次林潇没了之前的镇定,她双眼蓦地睁大,然后见韩晨看他,又迅速撇开脸去。 韩晨心中升起一丝怪异,她看向姜无厌,问道,“这人是?” 姜无厌扯起嘴角,似笑非笑。 “这人,是捆绑我的人。” “母亲应该是没见过。” “那...”韩晨正要开口,见他突然蹲下,暂时止住了话头。 姜无厌蹲下将康玲的一只手臂抽出,然后慢慢的往上撸她的袖子,直到那黑色的交叉疤痕映入眼帘,他才停手,仰头看韩晨。 “母亲对这个疤痕可眼熟?” “这,这是...”韩晨不可置信一般,上前便提起那手臂,再往t上推了推。 “是她?”她大惊失色,看向姜无厌。 姜无厌面无表情的点头道,“是。” 韩晨晃晃悠悠的起身,往林潇那边走去。 第128章 林潇眼露惊恐,“你干什么?” “他们,他们纯属污蔑,随便找个死人就栽赃在我的身上,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重重的一个巴掌。 也幸得有人扶着他,才不至于摔倒。 林潇只觉得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疼。 待稍微缓和了一点,他使力挣脱了抓着他的仆人,疯狂的朝韩晨扑打过来。 “韩晨,我跟你拼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我,要不是我,你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窝着呢,你个混蛋。” 韩晨一脸冷漠,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这次,身后无人搀扶,林潇狠狠的摔在门槛边上。 呆愣良久的韩笙总算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前去。 “爹,你怎样了,有没有事。” 林潇却一把推开他的搀扶,双眼含恨的看向韩晨。 “姓韩的,我要跟你和离。” 第68章 第68章 林潇也只是用和离来吓一吓韩晨, 却没想到最先反驳的不是韩晨,而是她最疼爱的儿子。 “爹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与母亲现在和离, 是要置笙儿于何地?” 林潇高高的仰着脖颈,本是要给韩晨一个下马威, 却没想到这第一拳重击来自自家的儿子。 只是这第一拳重击还不够, 韩晨的第二击随之而来。 “和离?”林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露出令他心惊的冷笑, “你想的也太美了。” “本相要休了你。” 她这话一出口, 绷着韩晨理智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他从地上爬起,就要去撕扯韩晨。 “好啊, 姓韩的,你总算露出真面目了,你娶我, 就是为了我母亲能帮助你是不是,你如今是丞相了,我母亲对你来说也没用了, 你就想一脚把我给踢了,你怎么想的这么美?” 韩晨也是一个愣神, 就被她生扑了上来,脖子上传来的痛感立马让她反应过来, 动手就要将他推开。 可平时看着斯文淑雅的男人, 却不知哪来的劲, 将她官服的前襟都撕裂了, 也没将他甩的掉。 “泼夫,泼夫。”韩晨破口大骂, 朝站在边上大眼瞪小眼的仆从大叫道,“还不快来拉开这泼夫。” 她这么一吼,下面的人立马清醒过来,瞬间全涌了上来,有拉林潇手臂的,有拉林潇腰的,更有那从林潇手中抢夺韩晨官服边角的。 等众仆终于将两人拉开,韩晨胸前的仙鹤补已经成了碎片。 这下,韩晨更是怒火四溢,“关起来,将这个恶夫给我关起来。” 仆从们七手八脚的将林潇往外带。 林潇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姓韩的,你这样对我,我母亲不会放过你的。” “姓韩的,你这个懦妇,王八蛋。” 韩笙早已被这一幕吓得不敢动,他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想求情却又不敢出声。 祁良玉冷眼看着这一幕,朝海一示意了一下,门口拦着的护卫往两边散开,给韩家仆从清出一条路。 林潇的声音渐渐远去,韩笙犹站在门边。 韩晨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韩笙立马如大赦了一般,迫不及待的追了出去。 只是临出去前,仍往祁良玉这边看了一眼,双眼中写满了不甘。 姜无厌自是看到了,挑衅一般的牵住了祁良玉的手。 祁良玉只觉得手心一暖,往下看了看,见是他的手,没有甩开。 她只以为是他内心不安,轻轻捏了捏,让他别担心,接下来一切有她。 韩晨扭头看见他们二人的小动作,神情有些复杂。 她虽官至高位,但到底背景浅薄。 她原是想,长子嫁了陈王,二子外家显赫,姻缘也必不会差,这样,她从此官运亨通,朝中再无人能威胁她的地位。 可今天这一闹,实在有些难看。 她往地上那具尸体看了一眼,然后挤了一点笑,“今天让王爷见笑了。” 祁良玉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不显,甚至带了笑,“韩相都说了,迟早是一家人,又有什么可笑的。” “只是,无厌既要嫁了本王为夫,岳父之事,那便也是本王的事了。” 听她这一说,韩晨的笑容顿时凝固几分。 祁良玉就当没看见,继续指着康玲的尸体道,“此人不但与岳父之死有关,还事涉四年前的晋王叛乱,身上更不知道背了多少条的人命,所以,待会儿本王要将她带走。” “还有那位叫明雨的,本王也要带走。” 祁良玉阻截了韩晨想要出口的反驳,“她不但是要害了无厌,还与之前本王的另一位夫郎之死有关。” “至于剩下的这位。”祁良玉看了一眼阿达,“是为了护无厌而死。” 她垂下眼眸,下了定义,“是个忠仆。” 这次韩晨急忙开口,“他就不劳烦王爷了。” “既是护主而死,我丞相府必定会好好的厚葬他的,也会善待他的家人。” 阿达的身份始终是个隐秘,韩晨能如此保证也好。 第129章 她定下心来,让海二将康玲和明雨都弄了出去。 今日之事,到此还没有真正的结束,陛下在等她一个解释,她也要去求一份庇佑。 说起来,林潇身上有诰命,除非大理寺来拿人,否则谁都动不了他。 她捏了捏无厌的手,“皇姐还在等我,我要先进宫一趟,明天再来寻你。” 见姜无厌点头。 她又不放心道,“我将海三留下来给你差遣。” 姜无厌摇了摇头。 后头传来韩晨的声音,“王爷莫不是忘了,这也是他的家,他在家中能出什么事。” 祁良玉眉头一皱。 不过并没有立即回应她,反是再次叮嘱姜无厌,“回去好好睡一觉,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姜无厌也知道她这是当着韩晨的面在给她敲紧钟,只是还是不习惯她如此的腻歪,一下子红透了耳根。 他略略推了推她,“我知道了。” “你快去吧,莫让陛下等久了。” 祁良玉笑了笑,然后回头跟韩晨告辞。 “劳烦韩相替我好好照顾无厌。” 韩晨老脸一僵,着实想不到想来冷心冷肺的陈王,腻歪起来真要人命。 不过,转念又想,无厌是自己的儿子,陈王如此看重,也没什么不好。 说到底,相比较林家,陈王的确更胜一筹。 想到此,她又满面笑容,“无厌是我的孩子,我自会好好护着他。” “那行。”祁良玉也起了笑意,“那本王就先告辞了。” “还有一件事。”她临走前突然交待道,“还请岳母好生看着大郎君,莫要让他随意跑了出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韩晨一听就知道了她的用意。 她这个大郎君,只怕是气数已尽,保是保不了了,可若让他跑回了太师府,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刚刚分明已与自己撕破了脸,谁知道他这时跑出去会乱说些什么。 既然陈王已经是胸有成竹,倒不如此时卖她个面子。 而且那声岳母,听着也十分入耳。 “好。” 韩晨只说了一个字,但祁良玉已经心中有数。 这位已经是完全放弃林家那边了。 她笑了笑,心定了下来。 再次告辞之后,她又往姜无厌那边再看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 出了相府,一眼就看到薛琼的马车在外面等着。 她就说这京城没什么秘密,进城到现在也不过就个把时辰的功夫,就把这人给招来了。 小青守在车外面,跟她打招呼,“王爷。” 同时也是在通提醒她的主子。 祁良玉点了点头,直接上了马车。 薛琼正好将手头上的案卷收了起来,捏了捏眉心,才看向已经落了坐的她。 “处理好了?”她问道。 祁良玉回她,“差不多了。” 薛琼看了她半天,叹息了一声,“你太鲁莽了。”语气中略带谴责。 祁良玉嘴角动了动,半响,将头伸出窗外,“小青,劳烦送我入宫。” 小青只笑未应,直到薛琼开口,“送她去。” 小青这才响亮应下,马车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祁良玉努了努嘴,缩回车厢。 薛琼开口,“你,真决定好了?” 祁良玉但笑未语。 薛琼又道,“她未必会帮你。” 祁良玉往后靠了靠,看着她,“她一定会帮我的。” 薛琼疑惑道,“你这么肯定?” 祁t良玉笑道,“小姑母,你待在京城跟她相处也好几年了,还看不懂她吗?” “她没你想的那么弱。” 薛琼皱眉。 祁良玉又道,“她给我赐婚了。” 薛琼看她,“我知道。” “侧夫。”祁良玉说完,薛琼诧异之色尽显。 祁良玉笑道,“所以我给祖母寄了信,她老人家老窝在北边,也该回来走走亲了。” 薛琼沉默片刻,再抬眼看她,“看来你是真决定好了。” “也好,你们姐妹齐心就好。” 她开口道,“那将人都交给我,我来帮你。” 祁良玉摇了摇头。 薛琼脸色一变,“你不信我?” 祁良玉微微一笑,“并非不信小姑母,只是不信你身边的人。” “也不信大理寺中的人。” 薛琼虽脸色不好,却也没有继续为难她。 良久之后才再言道,“你选的这条路,会很难。” 祁良玉笑道,“我知道。” 厢内两人至此再无交流,直等到到了宫门外,马车停下。 祁良玉主动邀请道,“小姑母跟我一同进去?” 薛琼摇了摇头,“你跟陛下有话要聊,我还是不去为好。” 祁良玉笑了笑,“小姑母去了,起码父后不会找我的麻烦。” 薛琼微微一笑,“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她无奈叹道,“你呀,也该被教训教训。” 第130章 “做事全凭喜好,完全不顾后果。” 姑甥两相视一笑,总算恢复了些往日的情分。 祁良玉下了马车,抬头看她,“小姑母不想进去,我也不强求,只是若无重要事情,就在这儿等吧,省的范鑫多跑一趟了。” “好。”薛琼点头。 看着她进入宫中,薛琼脸色顿时落了下来,隐隐藏着一些担忧。 这孩子,将事情想的也太容易了,一个林潇,怕是还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四大家族,盘根错节多年,棋子有的是,废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 难啊。 第69章 第69章 她进去的时候, 祁良辰依旧在批折子。 头都没抬,就跟她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 范鑫还体贴的给她搬了椅子, 上了茶点。 正好一日都未进什么食,祁良玉乖乖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 偶尔也抬头看祁良辰一眼。 说实话, 她这个皇帝做的是真没什么话说, 矜矜业业的, 换任何一个人上来都未必有她这样好。 在一盘点心全都下了肚之后, 祁良辰总算是搁下了笔, 朝她看来。 “让范鑫再给你上点?” 祁良玉愣了瞬间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点心。 “不用了,撑人!” 再说她也不好这一口, 不过,有人肯定喜欢。 “要不,你叫范鑫再给我装一盒, 我待会儿带回去。” 祁良辰笑笑,一副了然的模样。 她扭头跟范鑫交待,“待会儿给她装一盒带回去。” 范鑫轻应一声退下。 祁良玉本要开口, 祁良辰却抢了话道,“文宣快要生了, 你回京之后还没去瞧过他吧。” 祁良玉瞬间眉头紧皱。 “长兄?”才开口两个字便沾上些苦涩。 她对他最后的印象,还是在那白玉阶上, 恨毒了她的模样。 “长兄何时再招了驸马娘?” 即便当时几近反目, 可终究身上还留着相同的血脉, 况当年他也不过是受驸马娘所累, 一时站错了队罢了。 “没招!”祁良辰回答她,“他那肚中的娃娃是他府上一个门客的。” “门客?”祁良玉十分惊讶。 “嗯。”祁良辰点头, “我试探过他的语气,并不打算招那人为妻。” 她想了想,“反正你有空去看看,他现在与之前大不一样。” 祁良玉对上她的视线,皱了皱眉。 “好吧。”她点了点头,“我改日去看看。” “之前的事,我虽不后悔,但终究是欠他一句道歉的。” 祁良辰盯着她半响,笑了笑,“你也变了!” 见祁良玉重新看过来,她笑道,“可是因为他?韩相家的那个长公子。” “以前的你,可没这么好说话,认定的事,即便是错了,也绝不会服软的。” 祁良玉笑笑,“原在皇姐的心中,我就是这么个混不吝啊。” 祁良辰嘴角压不住,“可不是。” 姐妹两人相视一眼,皆笑了开来,气氛顿比往日融洽了许多。 祁良玉起身,拱手道,“无论如何,这次要多谢皇姐成全。” 祁良辰抬眼,“不怪我给的位份低了?” 祁良玉微笑摇头,“我知皇姐尽力了。” “况,侧夫之位已经够了,再高,反对他不利。” 祁良辰看了她许久,轻笑了一声,“你对他倒当真用了心。” “也罢,说说吧,今天是怎么回事?” 祁良玉见她问,便将这两日之事,事无巨细的给她讲了。 便是祁良辰听了也直皱眉,“这林潇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所说的可都有证据?” 祁良玉点头,“当然。” “证人,证词皆全。”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请皇姐速速下旨,将那林潇缉拿归案,否则,恐生变数。” “变数?”祁良辰看着她,“你是怕父后还是林家。” 祁良玉直言道,“都有。” “您就快下旨吧,小姑母就在外头等着呢。” 祁良辰微微有些惊讶,“你将她也拉上了你的贼船。” 祁良玉乜她一眼,“您这话说的,林潇诰命在身,别说是京都府,就是刑部都不敢随意拿人,这事,还是得您来才行。” 祁良辰看着她冷笑一声,“行,朕就是用来给你背锅的。” 见她提了笔要写,祁良玉十分积极的替她研磨。 祁良辰写了几笔就停了下来,瞥她一眼,“那个叫什么康玲的都已经死了,你确定还能从她身上找到晋王一党的证据?” 祁良玉与她对上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人虽死了,但痕迹还在。” “不过,林家只怕要坐不住了。” 祁良辰写完旨意,等着它干墨,然后抬眼看她,“何以见得。” 祁良玉笑道,“直觉。” 祁良辰瞪了她一眼,召范鑫进来。 范鑫进来,面色踌躇,“陛下,李宫侍求见。” 第131章 祁良玉姐妹俩又对视了一眼。 祁良辰将手中圣旨给范鑫,“小姑母在宫门外守着,你出去一趟,亲自交到她手上。” 范鑫刚刚在外头也听了半响,点头应下。 “让他进来吧。”祁良辰又道。 范鑫出去,换了李宫侍进来。 “陛下,王爷,太后请你们过去一趟。” 祁良辰看向祁良玉,后者道,“那就去吧。” 祁良辰附和道,“行,那就走一趟。” 两人跟着李宫侍前往寿安宫,正殿之内,太后坐在上首,桌上摆着各种美味佳肴。 祁良玉挑了挑眉头,倒没成想会是这阵仗。 李宫侍上前禀报,“太后,陛下和陈王到了。” 耷拉着眼皮的薛平平抬眼看来,然后一脸正色道,“既都来了,陪哀家用膳吧。” 祁良辰掬起笑意上前搀扶,“好久没跟父后一起用膳了,孩儿求之不得。” 太后侧头看她,冷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祁良玉远远的跟他们拉开距离,在对面坐下。 薛平平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沉下,但头一次没出声斥责。 因为在景阳殿已经吃了不少点心,祁良玉其实没什么食欲。 薛平平见她低头戳着碗中的米饭,半天都没下过一筷子,眉头皱了皱。 “不合胃口?” 祁良玉反应了好久,才理会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看他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最后只僵硬的回了两个字,“不饿。” 薛平平皱了皱眉头,沉默了半响才道,“奔波了一天了,怎么能不饿,别仗着年轻,就使劲作践自己的身子。” 他这一番话说完,全场皆惊。 祁良辰甚至连饭都不吃了,一脸震惊的看向坐在旁边的太后。 姐妹俩都直直的盯着他,薛平平也是老脸一红,“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祁良辰头一个反应过来,“对,您说的都对。” 见祁良玉没反应,指了指面前的一道糖醋肉和拌牛肉,“这个,还有这个,给陈王拿去,她最爱吃了。” 服侍的宫侍手疾眼快,立马就将两道菜换到她面前来。 祁良辰看着四周几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夹了一筷子牛肉。t 味道的确不错。 一口牛肉一口饭,碗里的饭很快就见了底儿。 太后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再给陈王添点饭。” “别。”祁良玉阻拦道,“真饱了。” 太后盯着她看了良久,挥了挥手,叫人将饭桌撤了下去。 祁良辰刚要伸出的筷子顿了顿,见宫侍已经在撤了,只好放下,一脸哀怨的朝祁良玉看来。 祁良玉嘴角颤了颤,今天的太后的确有些奇怪。 受宠若惊里面,最后那个字发挥的余地最大。 见太后起身,她们也连忙起身跟去,半途之中,她推了推祁良辰,后者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上次她留下,的确跟父后说了好些掏心窝子的话,但当时走的时候,他并未有什么表示。 今天,但愿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么想着,太后已经坐下,宫侍重新上了茶上来,然后鱼贯退出。 太后沉默片刻,扫了两人一眼。 “你们今天就没什么话要跟哀家说的。”太后开口道。 祁良辰跟祁良玉对视一眼,祁良辰先开了口,“朕给皇妹赐了婚。” 见太后没多大反应,她又补充道,“皇妹难得有个喜欢的人,朕怎么能不支持。” 太后觑了她一眼,“什么位份?” “侧夫。”祁良辰回道,见他眉头微皱,又赶忙解释,“虽说是韩相的养子,但其实都知道,就是韩相的大公子,如此位份,也是可以的。” 太后看瞥向她,“哀家说什么了吗?” 他指向祁良玉,“她都还未急呢。” 祁良辰被他如此一怼,只能尴尬笑笑。 祁良玉在下面赔笑,敌不动我不动,虽说将自己的父亲比喻成敌人有些不恰当,但这么多年来,她的确是怕了。 怕他突然的糖衣背后就是炮弹,她再坚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还有吗?”太后又是一声问询。 这次,祁良辰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落下。 她不说,祁良玉就是剩下的这个恶人。 “我刚求了旨,让大理寺去相府拿人。”祁良玉在他微变的眼神下继续道,“拿的是韩相府的大郎君林潇。” “罪名呢?”尽管语气听起来十分平稳,但手背上的青筋难以遮掩他现时的愤怒。 祁良玉肃着脸回道,“杀人凶手。” “啪”的一声,刚刚还在太后手边的茶盏已经碎裂在祁良玉脚边。 “大理寺都还未开始审呢,就杀人凶手了,你好大的口气。” 祁良玉垂下头,看着脚边的碎片。 半响,抬眼看他。 “审不审都一样,证据在那儿摆着。” 第132章 “太后若招臣来,就是为了这事,那臣无话可说。” “臣回去后就会让人将所有证据送往大理寺,太后若有疑惑,大可招大理寺卿过来询问。” “你,你...”太后气的说不出话来,他扭头看向祁良辰,可祁良辰目光朝前,看都未看向他。 “你们...”太后只觉眼前发黑。 祁良玉起身,从那碎瓷片上走过。 她讥讽一笑,“我从前以为,您只是不爱我罢了,没成想,您连对皇姐的爱也是假的。” “你,你胡说什么?”太后只觉得喘不上气。 祁良辰朝她摇了摇头,却没阻住她。 她站定在太后面前,冷冷一笑,“我只知道,什么情分都越不过国法去。” “他林潇一样,林太师,也一样。” 第70章 第70章 出了寿安宫, 姐俩一路走走停停,只范鑫一人提着灯在前面引路,其他内侍都离得远远的。 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 就连范鑫也隐了身子。 昏暗的宫灯下,女帝先停了步子。 祁良玉停在她身旁, 面色沉静如水。 许久, 祁良辰才开了口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祁良玉踢了踢脚下的一颗石子, 小石子滚动的声音打破了夜色的寂凉。 她有些烦躁。 “他非要林若岚做你的老师的时候。” 她抬头看她, “你呢?” 祁良辰叹息一声,“比你早一点。” 祁良玉眉头一蹙,“那你还答应!” 祁良辰笑了笑, “老师还算是有真才实学的。” “何况,当时她来教我,总比去教祁良璟要好。” 祁良玉撇撇嘴, 想想也是。 按近日从林潇身上摸到的线索来说,即便当年林若岚已经做了太女少师,可立场依旧模糊。 只怕当时是两头都压了保。 太后想让林若岚来教导祁良辰, 除了私心作祟,当然也有真心为祁良辰考量。 四大家从来并非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 不过相比当时新出来的虞家关系还是要好些的。 四家的子女从小就有被选入宫中做伴读的习俗,互相之间关系亲密, 也并非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可先帝在位时, 凤后按惯例, 该是从薛家出, 可姑母那一辈儿,薛家也就出了薛平平一个儿郎, 就是说,他除了嫁入皇家,成为凤后,别无其他选择。 林若茜或许是一早就看透了,所以她上旨请求外放,并且直到死都未再回过京城。 而被困在那段过往里一直出不来的,只有薛平平一人。 哪怕那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依旧在怀念她,并且将这份寄思平等的分到林家的每一个人身上。 很显然,林潇也知道,她的小姨母林若茜就是他的免死金牌,才会这么的肆无忌惮。 可是他,还有整个林家都搞错了一点,林若茜这块免死金牌只在薛平平一人身上有效,而在她们姐妹面前,分文不值。 她看向祁良辰,“臣妹瞧着今天父后面色不佳,怕是要好好静养静养了。” 祁良辰抬眼看她,半响点头道,“我知晓了。” 她招了招手,范鑫不知从那儿拐了出来,“陛下。” “你去查,今天寿安宫都有何人出入,见了谁,说了什么,至于后面该怎么办,你该清楚。” 范鑫点头应下。 然后将手中的食盒递过来给祁良玉,“王爷,这是御膳房新做出来的糕点,还热乎着呢。” 祁良玉道了一声谢,接过。 正要告辞,又见远处跑来一内侍。 范鑫见他远远的停下,走了过去。 那人只在她耳边低语两句,范鑫便大惊失色,也面色慌张的走过来,附在祁良辰耳边低语。 祁良辰也是面色一变,甚至都没理会她,直接就往后宫跑。 范鑫简单行了一礼,就追在后头去了。 长长的宫道上,很快只剩下祁良玉一人。 她挑了挑眉,这一个晚上可真够热闹的。 不过,她可不想摊事,低头瞧着手中食盒,既然还热乎着,不如现在就送过去。 也不知他有没有睡下。 ······ 到底是没成功出得了宫,明明那门就在眼前了,偏被人拦下了。 “王爷,陛下招您回去,有要事相商。” 来人是祁良辰的近卫,身手别说是在大内,便是整个南庆都排得上名号的。可即便这样一位高手,此时在她面前喘着粗气,额角大滴的汗珠,在这个开始冒着寒气的深夜越加刺眼。 不过这一切都足以看出她用尽了全力,就是为了赶在她出宫前将她拦住。 宫内必出了大事。 祁良玉其实有些不怎么愿意掺和。 “王爷,请吧。” 那近卫继续催促。 祁良玉看了看手中的食盒,有些无奈。 她认命的转身跟着她走,一路上试探了几次,这个死人就会说一句,“王爷到了就知道了。” 祁良玉只好继续往前走,走的却不是后宫方向。 “哎,陛下刚刚不是往后宫走的吗?” 第133章 这次那近卫换了一句,“陛下让您在景阳殿等她,她处理好了就过来。” 祁良玉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等的她都睡过去了。 殿门推开的“吱呀”声一下子将她从睡梦中惊醒,祁良玉朦胧看去,是祁良辰。 她揉了揉眼睛,扶着腰站起。 “皇姐,出什么事了?” 也不怪乎她如此惊讶,只分明刚才还算精神的人,此时似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整个身体都耷拉着。 她似乎很累,只走到案前坐下发呆。 祁良玉与她隔着桌案,等她开口。 “阿玉,朕的孩子没了。” 要么不说,要说就是惊天大雷。 祁良玉抽气出声,“怎么会?” 祁良辰的后宫一向还算太平,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幺蛾子出,虽算不得子息繁盛,但也有了两位帝卿一位皇女。 祁良玉看她这样,心口一揪,就怕出事的是那位小皇侄,这宫中如今唯一的皇女。 没等她将自己吓死,祁良辰就红着眼睛道,“朕刚从瑶华宫过来,华儿到现在还没醒t。”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歹毒,朕不过是对华儿多了些怜悯,要的了他下如此的狠手。” “太医说,即便华儿能活下来,以后只怕也会子息困难。” 从她说到瑶华宫开始,祁良玉就皱紧了眉头。 “等等。”她心中捋了捋,“你刚刚说的是全贵妃?” 祁良辰对她的不在线十分不满,“你到底有没有在仔细的听我说。” 体谅她情绪不稳,祁良玉尽量语气平稳的问她,“所以,你刚刚说的是,全贵妃腹中的胎儿没了,而且,凶手已经确定了。” 她皱了皱眉,问道,“不会是凤后吧?” 从她悲凉欲绝的眼神中,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对上她的视线,她很确定的说道,“不会是他。” 祁良辰心绪复杂,“怎么不会?” “我也希望不是他,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有,我刚刚让人去搜了他的宫殿,落胎药就在他那寝殿里藏着呢。” “你说,他怎么就变成如今这等模样,心思阴晦,哪还有一国之父的模样。” 祁良玉看着她眼带悲伤,往她跟前凑了凑。 “阿姐,你到底是在伤心全贵君的孩子没了,还是在痛心,凶手竟然是他?” “有区别吗?”祁良辰痛苦的闭上双眼。 “有区别的!”祁良玉回道。 祁良辰抬眼,正对上她仿若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瞬间转移了视线。 祁良玉语重心长,“虽然我并不喜欢他这个人,但不得不说,这种栽赃实在是漏洞百出。” “若真是他动的手,只怕全贵君连怀都不会怀上。” 祁良辰蹙眉朝她看来。 祁良玉不避她的视线,“阿姐还记得两日前秋蟹宴上的那件事吗?” 祁良辰皱了皱眉,“你是说,上次下药的那人,与今天下药的,是一个人?” 祁良玉笑道,“您查查不就知道了。” “不过,范鑫这办事的速度有待提高啊。” 她这一番阴阳将刚提脚进来的范鑫吓得满头大汗。 祁良辰觑了她一眼,声音冷冷,“什么事?” 范鑫更加心惊胆颤,“回陛下,凤后求见。” 祁良辰听完勃然大怒,“见什么见,朕不是将他禁足在自己的宫殿吗,他怎么出的来的。” 范鑫吓得连汗都不敢擦。 即便是有皇帝的命令,可凤后真要闯出来,谁敢真的动手。 祁良玉瞧见她一个劲儿的在向自己求救,晾了她一会儿,这才道,“阿姐,你总要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 祁良辰沉思片刻,妥协道,“让他进来吧。” 范鑫出去喊人,祁良玉跟着她转身,拧起放在椅子上的食盒,告辞道,“阿姐,你俩谈,我就先回去了。” 祁良辰看了她一眼,直接回绝,“不行。” “你也留下来听听他说些什么?” 祁良玉真心不想留,可此时安从言已经跨步进来。 范鑫手脚麻利的将门从外头带上,祁良玉不得不怀疑她就是在报复。 她索性退回到刚刚坐的椅子上,将食盒放在膝上抱着。 安从言旁若无人,直走到与她并齐的地方才停下,然后跪下行了个大礼。 “陛下,臣妾没有做过的事,臣妾不认。” 祁良辰先看了祁良玉一眼,见她低着头抠食盒上面的扣环,眉头皱了皱。 她重新将视线转回安从言的脸上,一如既往的高傲姿态,哪怕就是跪着,腰杆也挺的笔直。 她一直都知道,他虽外貌肖似从诺,可性格,却是比从诺强硬了不止一点。 的确,静下来想想,若真是他动的手,禁军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他头上。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宫中搜到的落胎药,你又如何解释?” “栽赃!”他轻扯嘴皮。 “况且,臣妾宫中虽不准人随意走动,但也并非无人能走动。” “陛下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哦?”祁良辰眯眼看他,“你要自己查?” 第134章 “是,陛下。”安从言抬头,“既是冲着臣妾来的,臣妾总要将人抓住了,方才对得起自己。” “不过,臣妾希望得一人相助,还请陛下成全。” “谁?”祁良辰问道。 祁良玉只觉不好。 安从言果然朝她看来。 手指着她道,“陈王。” “臣妾希望她能助我自证清白。” 第71章 第71章 青林进来告诉他陈王来了的时候, 姜无厌还有些发懵。 也不过才天亮,这么早就来了? 青林伺候着洗漱打扮又用了不少功夫,出去时, 天已大亮。 原还想着说两句场面话,没成想出去就撞上了她灿烂的笑脸。 “搅了你的好觉吧。”她笑着道, “只是这御膳房新出来的糕点, 还热乎着呢, 想着你一定喜欢, 就过来了。” 姜无厌往桌上瞧去, 果然有一个做工精致的食盒摆在中央。 祁良玉显摆似的将食盒一层层的打开。 “这上面的白玉米糕,红豆糕,都是热的好吃, 下面这两层,是各种茶点,经得住放, 你吃完了跟我说,或者说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一并告诉我。” 虽然昨天已经历过了她的温柔,他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过往的她, 对自己太过冷情了。 他有些害怕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梦。 “怎么了?”祁良玉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看他一副呆愣的模样,有些后悔起自己的莽撞。 他前日惊了一宿, 昨夜也不知何时才入眠的,自己这大早上的就来打搅, 实在有些不妥。 “还没睡醒吗?”祁良玉微笑道, “那吃些点心再回去睡。” “正巧, 我也困极了, 陪你用完早餐就回去睡。” 姜无厌本要否认,听了这话, 才瞧见她眼下一片青黑。 “你昨天一夜没睡吗?”关心之中透出一抹心疼。 他猜测道,“昨天傍晚,林大郎君被大理寺带走了,你是因为这事?” 祁良玉摇了摇头,本不欲说,看他一脸担忧的模样,又见屋内只有青林,索性告诉了她,“宫里出了点事。” 姜无厌疑惑看她。 祁良玉凑近他道,“全贵君流产了,一切证据都指向凤后。” 姜无厌皱了皱眉,开口道,“那是他吗?” 祁良玉摇了摇头,“不是。” 姜无厌脸色微变,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她就如此信任他? 苏大全说,如果安家长子不死,安从言很有可能就是陈王夫。 她也喜欢过他吗? 祁良玉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只继续道,“如果是他的话,不可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姜无厌只觉得这话听着特别别扭。 没想到祁良玉又说道,“以后,如果他叫你进宫,你一定要小心着些他。” 姜无厌微露诧异,“你不喜欢凤后?” 这话问的祁良玉也有些懵,“谁说我喜欢他了?” 看着他一脸疑惑的模样,祁良玉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名,“苏大全说的?” 姜无厌没吭声,祁良玉已经知道答案。 她嗤笑一声,“她这都离开京城十余年了,京里的八卦倒是一样没落。” 她转了身,抱住他的肩,让他正面自己,“外头的那些都只是传闻,我从来只当他是弟弟。” 见他只是笑笑不说话,祁良玉反有些焦急,“我说的都是真的,之前已经跟你说过,安从诺自小就是当成下一任凤后培养的,所以陛下、他,还有我之间,关系自然比其他人更亲近一点,然后,又因为安从言经常进宫看哥哥,所以,自小我们四人总爱在一起玩。” “但皇姐毕竟是太女,安从诺又是个安静的心思,只有我坐不住,那时安从言年纪还小,就喜欢追在我后面,的确也曾戏言过长大了要做我的王夫,不过无论是先帝,还是其他三家,都没当真,谁都知道,安家兄弟不可能同为皇室夫的。” 她说完,姜无厌又是低头沉默。 良久,他这才鼓起了勇气,问道,“那安家长子呢?” 但问完之后,却不敢塔头看她。 “什么?”祁良玉一脸的疑惑。 良久之后,又皱紧了眉头。 她双手往上抬,扶正了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又是听谁嚼的舌根子?” 她笑笑,“我和从诺之间一直清清白白。” “陛下才是真正爱他的人。” “可是。”姜无厌皱紧了眉头,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祁良玉双眼盯着他,突然想起秋蟹宴那日,他在意的那则传闻。 她表情严肃,“上次我跟你说过,他的确是死在我面前的。” “换句话说,他的死,我占很大的责任。” 见他一脸t幽怨的看过来,祁良玉解释道,“他的死,情况有些复杂,涉及到当年祁良璟叛乱之事。” “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个中详情,只是其中有些东西我还没弄清楚,等我都弄明白了,我一定事无巨细,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见他没什么反应,她略微急躁,“总之,你相信我,无论是安从言,还是安从诺,我从未对他们有过儿女之情。” 第135章 姜无厌抬眼看她。 那你对子衿呢? 话到嘴边了,他就是问不出口。 凤后,安从诺,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子衿,当初她是弃了他,选的子衿,是不是证明,她真正喜欢的只有子衿。 而对自己,只是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 若是子衿还在... 他咬了咬唇,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是心里面就是嫉妒,嫉妒的要命。 每次午夜梦回,他都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子衿还在,她依旧要抛下他。 “别咬。”祁良玉的声音有些暗哑。 而对于唇上突如其来的按压,姜无厌一整个愣住。 他惊惶的似一只可爱的狐狸,双眼湿漉漉的看了过来。 祁良玉咽了咽口水,突然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收回双手,眼神闪烁,然后,清了清嗓子,“嗯,你吃吧,我先回去了。” 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姜无厌面色复杂。 她是不是,真的有些喜欢自己了。 ······ 对于自己落荒而逃的行为,祁良玉光是想想都觉得丢脸。 生平头一次,只是光看着一个男人,身体就起了反应。 老天,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有多么想替代那一排贝齿,狠狠地咬上那诱人的红唇。 不能想,这都快到冬天了,竟硬生生的给燥热出一身汗来。 阖上眼,脑中全是他轻咬红唇的魅惑模样。 “唰”的一下,她掀开车帘,将驾车的海二吓了一跳。 “主子,您没休息?” “睡不着。”迎面的凉风总算散去一些她心中的燥热。 只是看着眼前这条路,她又皱起了眉头。 “前面右转,去长帝卿府。” “啊?”海二一时没收住表情,“文宣帝卿府吗?” “那,要不要先回府再多带几个人过来?” 祁良玉瞥她,“多带几个人干嘛,又不是要去打架的。” 海二嘴角颤颤。 “您,您忘了吗?” 她是想提醒又不敢提醒。 当年当着帝卿的面,杀了人的驸马娘,这也不过才四年而已,她这是都忘光了吗? 祁良玉又斜了她一眼。 “照做就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海二撇撇嘴,顿时委屈又不敢反抗。 马车右拐也不过盏茶的功夫,帝卿府就到了。 海二下去敲门。 里头伸了个头出来看了两眼,又关上了门。 片刻后,正门大开,一个光风霁月的女郎从里头出来。 “陈王殿下,帝卿请您进来。” 祁良玉跳下马车,随着她一道进门,海二却被拦在了外头。 “陈王殿下,帝卿只许您一人进来。” 海二沉了脸要骂,祁良玉朝她示意道,“等着。” 然后“吱呀”一声,门在眼前阖上。 祁良玉跟着她一路往里走,原以为领路这女郎已经够貌美的了,却没想,园子里风光各异,只有一条,皆是貌姿上佳。 她有些明白过来,祁良辰说的意思了。 河心亭中,文宣正半躺在榻上,旁边有两位女郎,一人弹琴,一人书画。 待她到了阶下,文宣这才懒懒的坐起,先前领路那女郎两步并做一步,很快走到他边儿上,往他腰后垫了一个枕头。 两人旁若无人的细雨几句,文宣捂嘴笑了笑,然后朝她看来。 “陈王这是不认识长兄了吗?”他笑靥如花,整个人的面色都柔和下来,跟从前那个傲慢的长帝卿完全不似一个人。 她带上笑脸,踏上亭子,打招呼道,“长兄。” 文宣大笑开来,“这声长兄,有四年没听见了。” “坐吧。” 祁良玉在石桌旁边的绣凳上坐下。 气氛有些尴尬,她一时不知道这声迟来的抱歉该怎么说,以何种方式说。 文宣倒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阿媛,给陈王倒茶。” 那女郎依言过来,给她倒上一杯。 文宣也要,那叫阿媛的却没依她。 “再有一月,我天天给你泡。” 文宣嘟着嘴,却没继续耍性子。 见祁良玉正一脸震惊的瞧着,笑道,“让你见笑了,阿媛管我管的有些严。” 祁良玉扯了扯嘴角。 说实话,此情此景,的确有惊掉下巴的节奏。 皇帝只说文宣变了,这哪里是变了,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吧。 当年与许家那位,虽说恩爱有加,但时常耍着小性子,又是大帝卿,就没有与人妥协的时候。 今日倒是让她大跌眼镜。 见她视线上老往他肚子上瞧,他也不介意,很是大方的牵上那女郎的手,“是阿媛的。” “太医说,就在这一两日了,到时满月,请你吃酒。” 祁良玉点了点头,“好。” 到嘴边的道歉又咽了下去。 在这位叫阿媛的女郎面前,再提起前驸马娘,似乎很不妥。 见她一直拘谨坐着,文宣“噗呲”一笑。 “你不会还记着我当年骂你‘恶魔’一事吧,这都回京多久了,也不来看我一眼。” 第136章 祁良玉嘴角一僵。 不过憋了半天的道歉总算是说出了口。 “长兄,对不起。” 第72章 第72章 一句迟来的道歉瞬间让文宣泪目。 阿媛见他如此, 带着其他两个女郎离开,给他们姐弟留了一些私人空间。 文宣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笑道, “我接受你的道歉。” “不过我早看开了,当年许家助老三夺位, 本就是灭族的大罪, 罪无可恕。” 祁良玉沉默着。 他又笑道, “你呀, 也应该往前看了, 听说陛下给你赐了婚是吧。” 祁良玉微笑点头,“是。” “韩相那位先认回来的儿子?”文宣又问。 他说的是“认回来”而非“认”,这使祁良玉有些惊讶, “你知道?” 文宣笑笑,“我是不愿意出去,又不是被幽禁了。何况, 这京城里有什么东西能藏得住的。” “那位大公子的外貌有三分肖似韩相,早年韩相风度翩翩的模样,我也不是没瞧见过, 要不然能将姓林的迷成那样。” “这样也好,我和陛下早都放下了, 你也该放下了,好好对人家。” 祁良玉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点头。 空气又凝固了片刻, 祁良玉抬头见他摸着肚子发呆, 好奇问道, “陛下说,你不想再招驸马娘了。” 她朝他的肚子示意道, “不想给这孩子的母亲一个名分?” 文宣笑笑,“阿媛不在乎。” 见祁良玉不信,他又继续道,“我给过她选择,留在我身边或者入仕,她选了我。” 祁良玉看他眼中的欢喜不像作假,不过还是有些迟疑,“待在你身边或者入朝为官并没有冲突,南庆也没驸马娘不能入朝的明令啊。” 文宣看向她,摇了摇头,未语。 许久后,祁良玉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又听他开了口,“年后,我打算和阿媛回宣阳了。” 祁良玉有些惊讶。 文宣笑了笑,“年前陛下就将它划进了我的封地,听说是个四季如春的好地方。” 他摸着肚子道,“要不是突然有了这个小家伙,我当时就走了。” “这京城啊,我算是呆够了,不喜欢,不过我现在倒有些理解你,为什么老爱往外跑了。” 祁良玉微扯嘴角笑了笑。 对于他的决定,她也没什么可劝的。 他的父妃已逝,京中的确也没什么可以牵绊住他的人了,宣阳离京虽远,却是个物产丰富的好地方。 她笑道,“挺好的。” “以后若是有时间了,我就去宣阳看你,看小侄女。” 文宣笑道,“好。” “不过不是小侄女,是小侄子哦。” 祁良玉有些惊讶,“当真?” 文宣点头,“几个太医都来看过了,应当不会错。” “阿媛就想要给小子,倒是称了她的心。” 祁良玉见他语气上虽有些埋怨,脸上却充满柔光。 她笑了笑。 过去,其实谁都不可能真正的放下,他不曾,陛下也不曾,只是,遇上了对的人,就有了想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祁良玉看他扶了扶腰,似有些不舒服,这才惊觉自己打扰的太久了,正要起身,那叫阿媛的女郎却重新返身回来。 先与她说的话,“王爷,外头有宫侍来宣,陛下请您入宫。” 她点头,顺势起身告辞。 离开亭子的时候,听到的是文宣撒娇的声音,“我饿了。” 那女郎的声音带着笑意且t宠溺,“小厨房里早煨好了山药乌鸡汤,我去给你端来。” “是不是腰又不舒服了,你先躺会儿,我待会儿再帮你按按...” 后面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了,不过也不重要了。 祁良辰让她过来的目的,她隐隐有些猜到了。 过去的已经过去,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医者不自医,她呢,能忘记吗? ······ 祁良辰见她顶着个熊猫眼进来了,放下手中事务,“你去文宣那儿了?” 祁良玉点点头。 范鑫端了碗补气汤送上来。 “喝了吧,一夜没睡,还尽折腾。”祁良辰道。 祁良玉眉头挑了挑,这人,不是她让她去看长兄的吗。 一口气喝下,她才开口道,“你这刚下了朝,也没睡吧,怎么还叫我过来。” “是案子有进展了?” 不过,有进展了,也应该是安从言要见她才是。 祁良辰摇了摇头,揉揉眉心,“华儿还没醒,他宫中人如今都拘着,能有什么进展。” “倒是你,这一早上挺忙的啊。” “怎么样,文宣跟你记忆中的长帝卿可有什么不同?” 祁良玉见她一脸刨根究底的模样,笑了笑。 先帝子嗣稀薄,能活到成年的,也就他们四个,祁良璟死在四年前的那场叛乱中,所以现在就剩他们三个了。 “是有些变化。” 虽之前他因为许家偏帮祁良璟,但并未实质上伤害过皇帝,心中自然也不存在多大的疙瘩。 “他说你将宣阳划给了他,他年后要跟...”祁良玉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定义那位女郎,就直接道,“跟那个叫阿媛的回宣阳。” 第137章 “是吗?”祁良辰笑笑,“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那他没告诉你,阿媛是我的人吗?” 祁良玉眉头一皱,“皇姐你?” 祁良辰摆摆手,“别这么紧张。” “她是我的人,但不是我派过去的。” “要不是他们相互喜欢,我还舍不得放了她呢。” “不过那丫头不思进取,就想在个男人身边绕着,我也没办法。” “就是秦家只她一根独苗,有些可惜了。” 她还没感叹完,祁良玉就惊讶问道,“哪个秦家?” 祁良辰笑道,“还能哪个秦家,南阳首富秦家呗。” “阿媛是秦芝的独女,秦家下任家主的唯一人选,从小便备受关注,人品性情无一处可挑,可偏偏进京了一趟,就喜欢上了文宣,当初她要进帝卿府当女君,秦芝知道了差点没打死她。” 祁良玉也微微有些惊讶,当女君,便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她此时倒是有些佩服那叫阿媛的女郎了。 不过,这让她想起来另一个人,秦小茹。 这人算起来,应该也是南阳秦家的旁支,只是,这秦家人都如此,嗯,独树一帜吗? 她笑笑,抬头问祁良辰,“你将宣阳赐给长兄,是因为背靠南阳吗?” 祁良辰一笑,“是秦芝那个老家伙求的。”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哪能说丢就丢了啊。” “长兄知道?”祁良玉问。 祁良辰点头,“我跟他提过。” 祁良玉又问,“那秦媛知不知道?” 祁良辰皱了皱眉,“你是怀疑她用心不良?” 还没等祁良玉回答,她就笑了,“那你就全然放心吧,凭她的才能,她要是想入朝轻而易举。” “不过我虽没说,但以她的聪慧,怕是猜到了。” “何况文宣又有什么能让她欺骗的。” “当年我虽未明言惩罚之事,但文宣将自己关在他那府中,就哪怕到现在,也没出来过几次,外人都道是朕厌恶了他,在那种境况下,人人都避之而不及,阿媛能图他什么?” 也是。 祁良玉心中的隐忧总算彻底消散。 不过,她还挺好奇的,“阿姐就当真对他没有一点怨恨?” 这话问的直接,祁良辰也有些怔住。 “有过的。”她实话实说。 她又不是圣人。 “不过当年许家与祁良璟做的那些事,他也被蒙在鼓中,怪不得他。” “他这些年自苦,过得相当艰难,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朕也不愿做这个恶人。” 祁良玉摇摇头。 “怎么?”祁良辰问,“你有异议?” 祁良玉笑道,“你是女帝,心软便是大忌。” “不算心软。”祁良辰回他,“朕也就剩你和他两个兄妹了,你和他能幸福,都是朕愿意看到的。” 祁良玉看着她,“那你呢?” “什么?”祁良辰问。 “你的幸福呢?”祁良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祁良辰微微一笑,“朕身为南庆女帝,已经足够幸运了。” 祁良玉纠正她,“我说的不是幸运,而是幸福。” “有爱的那种。” 看她目光闪烁,她直截了当,“你爱的是全贵君,还是凤后。” 祁良辰面色微沉,“你胡说什么?” “都是朕的后宫,哪有什么爱不爱的,合该一碗水端平了才是。” “那从诺呢,你爱的是从诺还是全贵君。” 祁良辰直接没了笑脸,“怎么还越扯越离谱了。” “行了,你既不困,就继续去审人吧,凤宫里头还有半数宫侍都未能排除嫌疑呢。” “还有这个。”她扔给他几本折子,“今天早朝,朕收到了不少参你的折子,都是说你草菅人命,无视国法之类的。” “这事情会越闹越大,你心中也该有点数。” 祁良玉看了一眼她那欲盖弥彰的样子,再低头翻了翻手中的折子。 “我知道了。” 她将折子重新送回案桌,外头传来宫侍的禀明声。 “陛下,瑶华宫中来报,全贵君醒了。” 祁良辰一下子惊坐而起。 看祁良玉投过去的不解眼神,又费力掩饰,“朕去瞧瞧,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祁良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祁良辰便快速的往门口走去。 看着她那略显慌张的背影,祁良玉笑笑。 有些下意识里的反应,最是做不了假的。 第73章 第73章 祁良辰去了瑶华宫, 她也不能闲着。 祁良玉强打起精神,安从言只跟祁良辰要了三天时间自证清白,熬了一个大夜加一个早上, 他宫里的那些人还没审透,太费时间。 她让海二回去拿下东西, 自己一人去了慎刑司。 向来阴暗森冷的慎刑司, 今日却十分的热闹, 哭嚎哀求声不断。 海一今早被她留了下来, 此时身上也有些狼狈, 甚至前襟也溅了几滴鲜血。 “怎么样了?”祁良玉问。 海一摇了摇头,“回主子,暂时还没筛出可疑人员。” 第138章 “那你身上这...” 见她盯着她衣服上的血迹, 海一回道,“虽说跟瑶华宫之事无关,但审出了一些别的, 有私通的,有手脚不干净的,还有...” 祁良玉抬了抬手, 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些都无关紧要, 该怎么办,言司宫有数。” 被她点到的干瘦女人正是慎刑司的掌宫司, 见她看过去, 连忙低头道, “奴才晓得。” 祁良玉看了一眼屋内, 摇摇头,“这样不行。” “去将戚宫侍叫过来。” 言司宫脸色微僵, “殿下,这...” 看她不干不脆,祁良玉问,“有什么问题吗?” 言司宫回道,“戚宫侍是凤后身边的得力宫侍,总不会害自家主子的。” 祁良玉叹道,“就是喊他来问问话,别担心?” 言司宫这才放下心来,“奴才这就去办。” 海一凑上前道,“主子这是怀疑戚宫侍?” “可他是安家送进宫的,应该不可能是他。” “没说是他!”祁良玉找了个干净的屋子,进去坐下。 “不过昨天凤后倒有一句话提醒了我,他说他那寝殿并非无人能进,可能进的绝不是其他宫的奴才。” 她这么一说,海一秒懂。 难怪昨夜王爷只将视线集中在凤宫中,审的也都是凤宫中的人。 现在想来,上次王爷中招一事,也颇有可疑。 此人能从王爷和凤后当年的感情传闻入手,进行陷害,多半就是宫中的老人。 如此一想,包括戚宫侍在内的,凤后身边的几个大宫侍都有问题。 谁知道是不是贼喊捉贼。 ······ 未等多久,言司宫就带着戚宫侍回来了。 戚宫侍虽带着笑行了礼,笑意却不达眼角。 “老奴听言司宫说,陈王殿下有事要问奴才,王爷请问,奴才必定知无不答,只是希望王爷能快些,凤后身边离不得奴才。” 祁良玉笑笑,没理会他话里话外的施压。 “既是着急,那还希望戚t宫侍能快问快答。” “第一个问题,最近凤宫中可有惩处什么奴才,不管大惩还是小惩,都一一说来。” 戚宫侍笑道,“王爷怕不是听信了什么偏言吧,这宫中谁不知道我家主子是个温和谦逊的主儿,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就是看谁犯了错,也是稍稍惩罚了事。” “王爷莫不是怀疑,哪个奴才心中有怨,才如此报复主子的吧。” “你怎么说话的?”海一怒道,“我家王爷是来替凤后脱罪的。” “你若是想凤后继续背负谋害皇嗣的罪名,大可一个字不说。” 经海一如此吼骂,戚宫侍脸色一暗,良久,努努嘴道,“没有。” “真没有?”海一接过审他的活儿,“你莫要藏了私,最后反害了你的主子。” 被一个后生如此顶着,一向横着走的戚宫侍也有些受不住。 “真没有。”他撇开脸,“殿下若不信,可以去问旁的人。” “凤后喜静,一向不喜欢身边人多,平日里近身服侍的也都是信的过的,断不可能有人会害凤后的。” 祁良玉冷笑一声。 蠢货。 海一也沉着脸,“若依你所说,没人会害凤后,那凤宫里搜出来的药,就是凤后自己放的了。” “放肆!”戚宫侍指着海一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污蔑凤后。” 祁良玉伸脚一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若不想你的主子好了,尽可以继续胡说。” 戚宫侍被她狠狠踢了一脚,不敢再胡作非为,跪直了身子,“是老奴胡言乱语了。” “不过奴才的确想不到会是什么人,瑶华宫中的那位,自有了身子之后,凤后连他每日的请安都免了,也封赏过两次,但都是珠宝摆件之类的,入口之食是一次也没送过,奴才真的不懂他们为何一口咬定,是吃了凤后让人送的东西,孩子才没了的。” 这句话倒说的有几分诚恳。 宫中最忌讳给孕夫送吃的,安从言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那全贵君多半也是相信他不会在吃的上面动手脚,才放心吃下。 看来这个凶手不但对凤后了如指掌,对整个后宫的关系也谙熟于心。 她有些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方向。 想想,还是硬着头皮问了第二个问题,“凤后殿中,除了你,凤后还信任谁?” “都有谁能进寝殿?” 虽觉得她的怀疑荒唐,但看她一脸不虞,戚宫侍还是老实回答了。 “除了老奴,就梅、兰、竹、菊他们四个平日里陪着凤后,其他的宫人,按理说,不会进寝殿的,不过...” 他突然想起来一人,“有个平日里管洒扫的,叫小柳,他会挽很新奇的发髻,主子前些日子召过他两次,不过他每次进殿,旁边都有人陪着,从未一个人在里头待过。” 祁良玉看向海一,后者心领神会。 那叫小柳的还未招来,海二就过来了,手上拿的正是她要的东西。 祁良玉刚要再问戚宫侍,外头禀报,凤后来了。 四周都是昏暗的刑室,祁良玉只能暂时作罢,将戚宫侍一并带了出去。 第139章 安从言上来就将戚宫侍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见不像受过什么惩罚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身质问祁良玉。 “良玉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戚掌宫是看着本宫长大的,还能是他害了本宫不成。” 祁良玉笑笑,“不过是例行问话而已,凤后怎的这般着急。” “我...”安从言一时词穷,沉了脸。 “还有。”祁良玉一脸肃冷,“本王记得早就跟你说过,你是凤后,我是臣妹,以后还请凤后慎言,莫要再辈分错乱。” “你。”安从言气急,“你就非要与我这般说话。”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样。” “我知道我在你们心中比不过...” “咳咳。”戚宫侍的提醒及时让安从言的话头止住,恢复了一些理智。 此时恰逢海一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宫侍过来。 安从言抬眼看去,“是你?” 那小宫侍浑身颤颤,“噗通”一声跪下,“凤后,救救奴才,不是奴才,奴才什么都没做啊。” 安从言又看向祁良玉。 祁良玉冷声道,“凤后若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回去吧。” “你如今尚未脱罪,最好不要随意行走。” “你...”安从言眉头紧皱。 见祁良玉压根没有看他的样子,气的一挥衣袖,“走就走。” “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你,陛下就给了三日,希望你能在这三日内还本宫一个清白。” 见人走远了,海二这才抱怨道,“不是他求的王爷吗,倒成了王爷的不是了。” 海一在后面踢了她一脚,“你胡说什么。” 海二还想辩驳,看海一怒眼瞪她,不敢再说。 祁良玉已是走到那叫小柳的宫侍面前,“说吧,为什么这么做。” 那趴伏在地的宫侍小小的身子颤抖不停,“奴才没有,奴才怎么会害凤后。” “呵。”祁良玉冷笑道,“这算是不打自招吗?” “本王何时说过你害凤后,既是瑶华宫的贵君出的事,常人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提贵君吗?” 这话说完,那小柳又抖的似风中的落叶。 “带进去吧。”祁良玉也不愿多费口舌,直接让海一将人拖了下去。 这几番耽误,已过了午时。 海二去膳房端了菜来,祁良玉已仰靠在廊柱之下睡着了。 她正要喊她,正好被换了班出来的海一拦住。 “嘘。”她食指拦在唇上,“让主子睡会儿吧,昨天熬了一夜,今天又耽搁了一早上。” 海二点点头,两人离得远些耳语。 “你也一夜未睡,要不吃点去休息一下,那言司宫听说也是审讯的一把好手,宫内还从未有人能在她手下抗过去的。” 海一看了看里头审讯的地方,摇了摇头,“这小宫人看着是个弱的,但怕是个难开口的。” “我先吃口,回头再去盯着。” 两人声音渐无,祁良玉眼珠动了动,然后又没了动静。 这一觉硬是睡到夜幕降临,若不是怕她冻着了,海二还不会将她叫醒。 醒来饥肠辘辘,生啃了一个冷了的馒头,进到刑室,海一和言司宫正在休息,架子上的小柳已经似血里捞出来一般,人也有些迷糊了。 见她进来,两人忙起了身。 言司宫一脸的羞愧,“王爷,恕老奴无能。” “这小子的嘴也太硬了。” 她犹豫着道,“会不会,真不是他做的。” 祁良玉笑笑,“将他泼醒。” 她伸手,海二心领神会,及时将一张画纸递上来。 用了盐水,小柳很快就彻底清醒过来。 只是刚刚还明亮的一双眼睛,此时已如死灰。 “奴才,没做。”依旧是牙关紧咬。 祁良玉将画纸展开,“认识他吗?” 小柳晃悠着脑袋,微掀眼皮,“不认识。” 回的太快,若不是祁良玉靠得近,很难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恐。 祁良玉笑笑,“不认识。” “那好。”她将纸递给言司宫,“凤后宫中的那些人还没放吧,去找几个老人认一下。” “总会有认识的。” 第74章 第74章 其实很多事早有迹象, 只是她一味的麻痹自己,还当他是当年那个虽有些骄纵,但心眼并不坏的弟弟。 她让海一贴耳过来吩咐了两句, 海二拿着画像出去也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 “主子,有两个嬷嬷指认, 这画像上的就是凤宫以前的一个宫侍, 叫梅澄。” “梅澄?”祁良玉皱了皱眉头, “也姓梅。” “他人呢?”祁良玉问。 海二回她道, “说是月前遣散了一批年纪到了的宫侍出宫, 他就在里面。” “不可能。”祁良玉断然否决,“他一定还在宫中。” 谋划了这么大的局,他不会放心其他人, 只可能自己亲自动手。 她起身走到小柳面前,“说,他在哪儿?” 小柳只耷拉着脑袋, 双眼阖上,对她的问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祁良玉冷笑一声,“好, 好得很。” 第140章 “只要他还在这宫中,找出他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如今本王尚能给你机会,饶你不死, 待本王的人将他抓到, 你就再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呸。”那小柳突然啐了一口血, 祁良玉一闪身险险避开。 言司宫上去就是两个巴掌, “你个小贱蹄子,不想活了是吧。” 小柳扯着已经裂口的嘴角, 轻蔑的抬眼道,“就凭你们,还想找到他,做梦。” 言司宫又是两巴掌招呼他,小柳再度晕厥过去。 言司宫探了探t他的鼻息,确认还活着,这才回头跟祁良玉道,“殿下,这小子十分嘴硬,都打到这个样子了,也没开口,怕是问不出梅澄的下落了。” “是不是这一切就是他做的,而那个梅澄已经离开皇宫了。” “不会。”祁良玉摇头道,“你现在去内务府找钱掌宫,问她要一下梅澄和小柳两人的簿籍给我,然后让她伙同你一块去找,他一定还在这宫中,就是将这宫里翻了个遍,你也得将人给我找出来。” 言司宫点头去办。 祁良玉又吩咐海二,“拿着这画像,去一趟瑶华宫。” 海二领命离去。 祁良玉看到海一正巧回来,问她道,“都吩咐下去了?” 海一点头,不过还是带着些不解,“那些人会说吗?” “就算说了,也不一定就会说真话。” 祁良玉笑笑,“若是你,被关了四年,本来都已经无望了,突然就有了一个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心动?” 海一未回。 因为她的答案很肯定,她会心动。 祁良玉瞥了她一眼,“行了,干正事吧。” “去将刚刚说认识梅澄的那几个宫侍喊过来,我有话问他们。” 海一领命出去,很快将人给带了回来。 祁良玉让他们畅所欲言,答的好,立马就可以走。 几人虽未受多大的折磨,但一天一夜了,精神已在崩溃边缘,听她如此承诺,七嘴八舌的,一人一点儿,很快就将小柳和梅澄的交集交待清楚。 一饭之恩,以命相抵,未免有些太儿戏了。 而且,刚刚他一眼看到梅澄画像的时候,为何直接的反应会是惊恐? 此时海二从瑶华宫那儿返身回来,瑶华宫中人并不十分肯定,但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那领头的宫侍耳廓上有一颗红痣。 红痣? 果然秋蟹宴上那次,将她诓出去的就是梅澄。 不过,“领头?他还有帮手?” 海二点头,“是。” “因为主子您一直将视线集中在凤后那儿,所以也没人去瑶华宫问,我们便忽略了这一点。” 她微皱眉头,“而且...” “而且什么?”祁良玉最见不得她这副不干脆的模样。 海二咽了咽口水,“奴才回来时,经过苍和宫,看到内侍们从河里捞上来两具尸体,面目已被啃食的无法辨认,但从衣物来看,极有可能就是昨天跟着去瑶华宫的那两个宫侍。” 祁良玉垂眼沉思片刻,抬头道,“你去凤宫走一趟,将凶手的身份告知。” “梅澄两次计划都以失败告终,只怕会要狗急跳墙。” 再后面一句话,她是贴着她的耳朵交待的。 海二领了命要下去。 “等等。”祁良玉将他拦住,问道,“陛下现在在哪儿?” 海二回道,“还在瑶华宫。” 祁良玉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办吧。” 看了看昏沉的天色,祁良玉问海一,“什么时辰了?” “快亥时了!”海一回她,“还有一刻钟,宫门就要下钥了。” “主子今天还在宫中歇息?” 祁良玉摇了摇头,“那回吧。” “人已经揪出来了,接下来就看言司宫和钱掌宫的了,走吧,我们先去宫门那儿等海二。” 海一无异议,两人往宫外走,却在甬道上碰到薛琼。 “小姑母?”祁良玉以为自己眼花,直到她转过身来,才十分确定就是她。 “你怎么在这儿?” “林潇交待了?” 一连两个问题,薛琼皆没回答。 祁良玉看她面色不好,疾走几步,到了她跟前,“怎么回事?” 薛琼叹息一声,老实交代,“林潇被人接走了。” “什么?”祁良玉大惊,“接走了是什么意思?” 薛琼面色不好,“太后的懿旨,大理寺只能照办。” “什么叫太后的懿旨,那陛下呢,陛下怎么说?” “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事,即便有太后的懿旨,你大理寺也不该放人的。” 薛琼老脸一黑,被个自家小辈儿教育成这样,她老脸往哪儿放。 “我这不找陛下来了吗。”薛琼脸色难看,“陛下不见我。” “不见?”祁良玉气呼呼的转身,“我去找她。” 自己在这宫里煎熬了一宿,替她的凤后脱罪,她倒好,转身就将她给卖了。 她还在想小姑母不至于扛不住太后的施压,这样看来,根儿在她那儿呢。 走了几步,她突然又退回来。 第141章 “谁接的林潇,回哪儿去了?” 薛琼回她,“人是林家老大来接的,但去了哪儿不知道。” “不过我有让人在城门处守着,他没有出城。” 祁良玉突然心就一揪,也顾不得仪态,快速往宫门处跑。 “小姑母,我有急事,回头再找你。” 甬道中本身就昏暗,多远才一盏灯笼,祁良玉这句话还留在空中,人已消失了踪迹。 海一跟她简单行了个礼,也消失在黑夜之中。 薛琼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也往她们的方向跟了过去。 ······ 姜无厌一天两次被人从被窝里捞出,还是同一个人。 “你没听错?”他都有些不相信。 “没。”青林捂着嘴笑,“门房的总不会连殿下都认错了的。” “王爷对您可真好,这个时辰,只怕又是从宫中出来的。” 姜无厌乜了他一眼,“现在什么时辰了?” 青林笑道,“亥时一刻。” 宫门亥时落钥,说不准还真是从宫中来的。 姜无厌任他伺候着穿衣,见青林正要往他脸上扑粉,他用手挡住,“行了,大晚上的就别折腾了。” 青林瞧他脸色白里透红,肌肤嫩的都快能掐出水来了,的确也不需要这等外物辅助。 又瞧他虽强作镇定,但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急迫之色,偷偷笑了笑,手快的拿了支簪子给他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好了。” 他从镜子中看了过去,姜无厌生的艳,哪怕只是如此朴素装扮,也没能压得过他眼角的媚。 他个男人都看的心动几分,哪家的小娘子能躲的过去。 他笑嘻嘻的推着姜无厌往外走。 祁良玉人就在院子里,见他出来,月色正好,就如一层薄纱轻覆在他的身上,带出几分朦胧之美。 “你刚从宫里回来吗?” 姜无厌有些不敢对上她的眼睛,这人,就这般直勾勾的盯着他,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这句话一下子就打破了祁良玉心中的旖旎。 她摸了摸鼻子,短暂的移开视线,“嗯,刚回来。” 她走上前,上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姜无厌有些疑惑,“我能有什么事。” “若非你过来,我怕是都睡着了。” 祁良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 “我就是有些担心你。” 姜无厌回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如今府中...” “林潇被人带出来了。”她打断他的话。 姜无厌嘴角的笑意僵住。 “他...”刚说了一个字,又顿住。 “所以,你是担心他回来找我的麻烦?” “是。”祁良玉毫不避讳。 她上前牵住他的手,眼中闪烁着明晃晃的担忧,“太后执意要护他,来时的路上,我打听过了,听说是绝了一天的食,我估摸着陛下也一时拿他无法。” 姜无厌垂下眼帘,看不清什么表情。 祁良玉抓住他的手使了些力,“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个交待的。” “无论是岳父的命,还是景淮的命,我都会一一找他算清的。” 姜无厌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祁良玉也看不出他是信了自己,还是没有,只是刚刚见到她的那份喜悦之色,分明已经淡了不少。 姜无厌抿了抿唇,将解释的话语咽了下去。 林潇进了大理寺都能脱身,她此时说再多都无济于事,只有做了给他看,才能让他真正相信。 她抬起他的脸,“我来时已经让人去探查林潇的下落了,如今宫里头乱糟糟的,太后不会将他藏到后宫去,多半还是在林家。” “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你,他毕竟还是林家的当家主君,苏大全那个没用的,若是能将老李也弄进来,我倒是没这么担心。” 她弹了一个响指,两个黑衣人凭空出现。 “阿莹你早见过了。”她指着那娃娃脸的黑衣人道,“他叫小米,以后贴身保护你。” 姜无厌自知道这府中危机四伏,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风平浪静,他没有拒绝,只是有些担忧,“那你呢?” 祁良玉笑笑,“我又不止他们两个护卫。” “何况我自己武功也不差。” “嗯。”姜无厌乖巧点头。 他抬眼看她,“谢谢你。” 祁良玉难得见他如此好说话t的样子,有心逗他,“就口头上谢谢?” 姜无厌眼神微闪,然后就快速的往祁良玉这边靠来。 祁良玉还未反应过来,人已退回到刚才的位置。 随即丢下了一句,“我回去睡了。” 直到一道重重的关门声袭来,祁良玉才如梦初醒。 刚刚... 她摸了摸脸颊上残留的温润,在月光洒满的院子里,一个人笑得像个二傻子。 第75章 第75章 深夜才眠,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宫侍又来请。 第一个消息,凤后遇刺。 第二个消息, 刺客已亡。 祁良玉捏了捏要炸开的头,在去京城的路上, 简单问了几个问题。 第142章 刺客虽是用的另外的名字, 祁良玉却十分肯定, 就是梅澄。 尸体已送到了慎刑司, 禁军的副统领在外头守着。 见到她, 就噗通一声跪下,“殿下,是卑职失职, 卑职愿领罪。” 祁良玉低头看了她一眼,进了慎刑司。 掀开白布,一张苍白的脸映入眼帘, 看相貌,的确跟那梅家夫妇有几分相似。 昨天内务府送来的籍簿之上,梅澄的确是苏州人士, 但父母那一栏填的是不详,当时负责登记的老奴才已经不在, 所以也无法确认他和梅家夫妇的具体关系。 不过有一点是能肯定的,就是梅家夫妇特意租住在柳玉私院隔壁, 梅家郎君又经常跟景淮说些有的没的, 多半就是受梅澄的指使。 “确认过了吗?”她问言司宫。 言司宫点头, “确认了, 就是梅宫侍。” 祁良玉抬头,“让副统领进来。” 昨天她特意让海二跑一趟, 除了是真担心凤后遭遇不测,更多的是,想瓮中捉鳖。 看来她真小觑安从言了,如此周密的局都被他给破了。 梅澄脖子上那一剑,怕是连话都没说的出来,人就没了。 副统领进来仍旧跪着,祁良玉没阻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副统领跪直了身子,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可以肯定的是,能排除梅澄早潜伏在凤宫里头的可能,禁军也把守了每一个可能进入的入口,就连西南角的一个狗洞都给临时填上了。 但是午夜时分,凤宫正殿却传来一声喊叫,守在殿外的人立马就冲了进去,只不过那梅澄已被人一刀割了喉。 “谁动的手?”祁良玉问。 “宋青山,凤后的武侍。” 祁良玉皱了皱眉,这名字她不陌生,以前是安从诺的武侍,没成想安家将他送进了宫中。 “仵作来看过了?”祁良玉这下问的是言司宫。 言司宫懂她的意思,回答道,“来瞧过了,并未看出任何问题。” 祁良玉蹲下,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的确,除了脖子上的那一条剑痕,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疑问。 但没有疑问,本身就是疑问。 全身上下也太干净了,衣服虽有褶皱,但过于集中在几处。 “陛下驾到。”外面传来范鑫的声音。 众人跪了一屋,祁良辰走了进来。 “怎么样,是不是他?”她一进来就问。 祁良玉点头,“是他。” 她动手将梅澄的头推到一边,露出左耳廓上的一点红痣。 祁良辰看到,脸色立马阴沉无比,“害了吾儿,就这么死了,真便宜他了。” “去,查下他的籍薄,朕要诛他九族。” 祁良玉告诉她,“籍簿上登记的是孤儿。” 祁良辰皱紧了眉头,“什么?” 她握紧了拳头,“那就将他扔到荒山去,任由恶狼野狗啃食。” 几个内侍要动手,祁良玉拦住,“稍等。” 她看向皇帝,“他我还有用,用完了再扔。” 祁良辰一脸疑惑,“怎么,还有可疑之处?” “难不成他背后还有其他人?朕听说他以前是凤后宫中的,难不成华儿流产一事,确是凤后所为?” 祁良玉盯着她,一时看不透她希望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的。 “臣妹只是有些事还没弄明白。”祁良玉回她。 “陛下给臣妹一些时间,我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 祁良辰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看向祁良玉,“行,你抓紧点。” 范鑫上来提醒她要早朝了。 她又提点了祁良玉一声,有变故及时让人去告知她,这才转身离开。 等她走了,祁良玉让人将梅澄抬进了刑室。 小柳经过昨天的折磨,人已经有些不行了。 言司宫吩咐了下去,用参汤吊着,总算还能识得出人来。 祁良玉让人拉开白布给他看。 “现在可以说了吗?” 小柳喘着粗气,要笑不笑。 “快说!”海二性子急,一脚踢了上去。 祁良玉看着他笑笑,“你外头还有个妹妹是吧。” 小柳立马变了脸,“你不要动她。” 祁良玉一脸的讥笑,看来梅澄就是用此威胁他替他办事的。 经这一番折腾,小柳终于失了气势,“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求求王爷,救救我的妹妹。” 依小柳交待,他是对梅澄当年的一饭之恩心存感激,但不代表是非不分,完全是因为梅澄拿了他的妹妹做要挟。 他对梅澄其实也没多了解,只知道,凤宫中除了戚掌宫,还有四位大侍,就属梅澄最得凤后的青眼。 说实话,依照凤后的宠爱,梅澄出现在出宫名单上的时候,他还很诧异,只是无意中发现他还在宫中,甚至改名换姓之后,他便知事情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可惜防不胜防,他千躲万躲,还是被梅澄找上了门。 后面也就没什么悬念了,自然是他逼着自己将香囊藏入了凤后殿中。 “真的,王爷您信奴才,奴才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害人的药物。” 第143章 “奴才也想不到,他是要陷害凤后。” 祁良玉冷冷一笑,没理会他的哭诉,转身出了刑室。 他不是没想到,只是在他心中,什么都比不过他妹妹的性命。 海一跟在她身后出来,“要去救他妹妹吗?” 祁良玉摇了摇头。 且不谈梅澄能不能与宫外之人联系,就算是联系上了,谁人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为他卖命。 就算真有,此时救不救,结果都一样,陷害凤后,伙同谋害皇嗣,任哪一样,他这个妹妹同样都活不了。 ······ 几番一折腾,旭日已从东边升起。 她本还想着等皇帝下了朝,再去找她问问林潇之事,没成想,早朝没散,皇帝倒是遣了人来召她。 来的宫侍暗中提点了两句,今儿一早,林太师就参了她,朝堂上跟风的有三分之一,罪名都是跋扈,草菅人命,枉顾国法,滥用私刑之类的。 祁良玉笑笑,她还正愁没办法将她们一窝端呢。 她让海一准备了纸墨,中途停下来也写了两份奏折,一份是奏林潇歹毒心肠,串通贼匪,迫害庶子以及联手叛王,谋害忠良;还有一份,是奏林太师,同样的罪名扔过去,枉顾国法,惯子包庇。 天子之师,这样的罪名,可比她一个闲王更要命。 去时,朝堂上正热闹纷纷,跟菜市街没什么区别。 皇帝正扶着脑袋坐在上首,脸色难看。 “哟,这么热闹。”祁良玉带着笑意跨进金殿。 如同巨石投入深海一般,巨响之后,便是无边的沉默。 “别停啊。”祁良玉笑笑,“都继续说,也让本王听听,本王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以至于你们都放下手头公务,边关战事不管,民间怨言不听,只一心要本王伏法受诛才肯罢休?” 虽说久不浸朝堂,但当年“杀王”的名声还在,锐眼戾气之下,有些骨软的文臣到底坚持不住,眼神闪躲,更有甚者,往后大退一步。 武将那边,本就站她者居多,见此情景,大声唏嘘,“孬种。” 有文臣听不过,大胆站了出来,“陛下,陈王在朝堂之上犹能如此大放厥词,可见私下行事有多荒唐。” 又有人站出来,衬着她的话,“是啊陛下,陈王如此视国法于无物,藐视天恩,轻贱人命,您千万不能再包庇她了啊。” “请陛下治罪陈王。” 有一人跪下,朝堂一下跪了小一半。 “请陛下治罪陈王。” 祁良玉讥笑地看着朝堂上的异象,左边文臣,除了林太师和韩相身边几个,几乎都跪着。 右边武将,零星也有几个跪着,其他皆是怒目而眦。 “放屁,陈王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你说治罪就治罪,你当这是你家啊。”说话的是金武将军,话糙理不糙。 祁良玉对她点头示意,当年京中叛变,若无她里应外合,只怕没今日这番景象。 她身后的一个武将也指着文臣t方向骂,“都他妈的尽是些软骨头,上阵杀敌也没见你们这么积极。” 文臣中有一人抬头怒斥,“张副将,注意你的措辞,这是朝堂。” “哟,你还知道这是朝堂啊,我还以为这是我家巷子口呢,整天有泼夫骂街,一整个蛮妇。” 祁良玉看向说话之人,面白俊秀,这样一副面皮混在武官当中,着实扎眼。 早听说她现在混到户部去了,专管粮草这一块,没成想现如今还混在武官这一边,不过她身上兼有参将一职,这么站倒也没错。 见她看过去,安芝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祁良玉笑意还未展开,后头就有人暴跳道,“姓安的,你骂谁呢?” “谁应就骂谁!”安芝回怼。 “你...”那文臣一时气急,“你个两面三刀的,你是我户部的,你到底站哪头?” 安芝笑笑,“我站正义这头。” “你,你...”那人指着她半天,脸色憋得通红,也没说出一句话。 “行了,喳喳呼呼的,要吵出去吵。”皇帝脸色相当难看。 她朝范鑫一努嘴,“都拿去给陈王看看。” 范鑫捧了一摞折子走到她跟前。 祁良玉挑了几本看了,言辞统一,没什么新意。 她从袖中抽出两本折子,拜道,“回禀陛下,臣也有本上奏。” “一是状告林太师之子林潇勾结反王祁良璟,谋害忠良。” “二是状告林潇设计串通贼匪,谋害臣之夫郎景淮。” “三是状告林潇谋害韩相之夫,致使臣之岳父含冤而死,臣之侧夫姜无厌自小颠沛流离,几经生死,皆是林潇所为。” “你休要胡言乱语。”林家长女惊跳而起。 祁良玉冷眼乜她,继续道,“四,本王状告林太师,私心天大,包庇擅权,枉为天子之师。” 此话一落,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 文臣武臣各不相让。 第76章 第76章 吵吵嚷嚷的, 争论了两个时辰都没个结果。 祁良玉也没想两个折子就能拿下林若岚,不过是给她提了个醒,也是给支持她的那些人提了个醒, 若是真与叛王牵上什么关系,她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第144章 科考三年一次, 这朝堂里站的没几个新人, 几乎都是经历过四年前那场大血洗的, 自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行了, 吵得朕头疼。”祁良辰一句话就将喧嚣归零, “朕看着也过午时了,各位爱卿不如先回去用饭,你们上的奏折, 朕都会看,也会派人一一核查的。” 她略作停顿,气势逼人, “不过,太师,陈王都是我南庆的股肱, 不是任何人空口白牙就能污蔑的,待朕查清了, 若只是子虚乌有,朕也容不得这样的污蔑。” 她这话一说,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一些大臣脸色立马变得诡异起来。 祁良玉离朝四年, 她们显然已经忘记了, 如今座上的这位帝王, 当年做太女时,就是有名的护妹狂魔。 她这句话虽两方都带了, 但明显就是倾向陈王的。 一些胆子小的,瞬间就被这个新的认识吓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一走,这些人火速鸟散,连跟林太师打个招呼的功夫都不曾留。 当然,她身边还是有些死忠的,齐齐的站在她的身后。 林太师只是朝她这头微微一笑,先开口的是她的长女,“不过就是那乡野里出来的小子受了些委屈,陈王就要对我弟弟,他的嫡父赶尽杀绝,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祁良玉笑笑,好一口铁齿铜牙,一句话就将她定在了以公谋私之上,不亏是能爬到翰林院掌院位置上的人。 “听说昨天是林掌院亲自去大理寺将人接出来的?” 林菡一愣,没想到巴掌回的如此快。 若无真凭实据,大理寺不会拿人的,林家也算皇亲国戚,林潇又是韩相之夫。 换句话说,大理寺敢拿林潇,必是得了陛下的首肯的。 祁良玉一见她这表情,就知道林潇进大理寺一事,林家的那些拥护者并不知晓。 祁良玉看她怔住,轻蔑一笑,“林掌院回去就没问问你那好弟弟,我上奏之事,是真是假?” “祁良璟不过才死了四年,在座的应该都还记得,你那弟弟当年与她私交可是相当的不错呢。” “你...”事涉叛王,林涵也只能闭嘴。 林若岚目光如炬,“不曾想阔别四年,陈王风采依旧。” 祁良玉眉头一挑,开开心心的将这恭维接下,“还是太师独具慧眼。” 老东西笑了笑,慈和背后尽是阴寒。 “笙儿他不懂事,得罪陈王,老臣这边替他跟你和那位无厌孩儿道声不是,改日,林家做东,将你和那孩儿喊上,再让他亲自给你们道歉。”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几句话,就降级为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让人遐思无限。 祁良玉心中暗骂无耻,脸上却带着笑,“吃饭就不必了,谁家还没个饭吃。” “既然您老都觉得你那外孙不是个东西,那就劳烦您好好教导一番,毕竟,您那儿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自教不出什么好儿子出来。” “您老德高一世,临老,不要因为一颗老鼠屎,败了满门。” “你胡说什么。”林涵恼羞成怒,“我母亲清廉一世,岂是你一两句话就能诋毁得了的。” 祁良玉笑笑,“小林大人这掌宫之位怕不是买来的吧。” “本王哪句话诋毁太师大人了?” 一直还没走的金武将军在后面搭话,“就是,老臣可作证,陈王可没诋毁太师。” 她一开口,后面几个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微臣作证。” “微臣也作证。” 林涵一时气结。 林若岚朝祁良玉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甩袖离开。 林涵冷哼了一眼,追了出去。 后面韩相遥遥跟她点了一下头,这才转身离开。 几个巨头都走了,其他人自然没留下的必要,一一的退了场。 祁良玉这才转身对着身后众人,“刚才多谢各位仗义执言,本王记着各位的好。” “不用。”金武将军道,“我早看那老家伙不顺眼了。” “以为做了几天陛下的老师,什么事都要横插一手,也就是陛下脾气好,换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芝推得一个趔趄。 她回头怒目而视,“你推我干嘛?” 安芝笑笑,“对不住,刚刚不晓得是谁推了我一把。” 金武将军扫了扫她身后,眼带怀疑,可人都带着笑脸赔罪了,她也不能再拿她怎样。 就这么一打岔,她刚才想说什么的都忘了。 回头盯着陈王半天,最后只能罢了。 “算了,反正王爷你别怕,那老东西再找你麻烦,你叫我便是,我府中护卫功夫都是一等一的,还没怕过谁。” 祁良玉与她身后的安芝对了一眼,同时看清双方眼中的无奈之色。 祁良玉笑道,“行,有需要一定找您。” 金武将军这才满意而笑。 范鑫在外头候了半天,这才进来,“王爷,陛下召您过去。” 所有人见此,纷纷告退。 祁良玉这才脱得身来,等人散尽了,这才一巴掌拍在范鑫的身上,“你个老东西,怎么不早点进来。” 范鑫笑笑,“老奴这不是看您与几位将军相谈甚欢,没好意思上来打搅吗。” 第145章 “屁。”祁良玉搂着她走,“我说的是金武将军她们吗,我明明说的是刚刚林家那老东西瞪我的时候。” “你别说,打小看她就是这副笑面虎的模样,到如今了,还当大家都是傻子。” 范鑫笑道,“那王爷也没输不是。” 祁良玉瞥她一眼,叹了口气,“我倒希望,跟祁良璟有一腿的是她。” 范鑫身子陡然僵硬起来,“哎呀我的小祖宗,你这话留着给陛下说成不成。” 祁良玉冷笑一声,“看你吓的。” “没意思。” 到了景阳殿,头次瞧见祁良辰没办公务,只是坐在一旁翻着书等她。 “来了。”见她进来就起了身,坐到桌子旁,“饿了吧。” 祁良玉也不客气,坐在她对面。 内侍们开始布菜,两人先是默不吭声的干了一番。 祁良玉早上就随便塞了一口,一上午又干站着舌战了,不但饿的慌,还渴的慌,桌上一大碗松茸鸡汤几乎都入了她的肚子。 皇帝直等她放下筷子,才问,“林潇与祁良璟勾结之事,你可拿到证据了?” 祁良玉看了她一眼,她心领神会,让人都退了下去。 祁良玉这才道,“证据不日就到京城t。” “我让宁欣一同回来了。” 祁良辰明白她后面一句话的意思,宁欣驻守望城,非召不能入京。 她点头道,“行,朕过后会让人补一道口谕过去。” 祁良玉也点头,“好。” 说完才有空关心起昨日林潇被带走一事,“林潇昨天被林涵从大理寺接走,你知道?” 祁良辰起身走到桌案旁,“知道。” “父后发的懿旨。” 祁良玉气结,“你就任他如此胡闹。” 祁良辰朝她看来,脸色复杂,“他毕竟是我们的父后,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朕怕会后悔莫及。” “父后?”祁良玉冷笑,“他当我们是他的孩子了吗?” “阿姐,你要清楚,你不但是他的女儿,你还是这南庆的皇帝。” “莫要再说了。”祁良辰阻止她,“等你拿出证据,到时就算是父后,也无话可说的。” “呵。”祁良玉冷笑一声,“不见得。” 见祁良辰一脸不解,祁良玉也没了顾忌,“阿姐就不疑惑,年幼时,我记得母皇对你也是宠爱有加的,何时开始厌烦起来的,你知道吗?” 祁良辰皱了皱眉,连祁良玉都能记得的事,她如何记不得。 先帝后期,虞贵君在后宫的势头虽无人可挡,但祁良璟年幼时,却与正常的皇女也没什么差别。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征兆,先帝突然就对这对父女恩宠了起来。 祁良玉看她这样,嗤笑一声,“阿姐只需想想,明和七年,那年发生了什么事即可。” “明和七年?” 她这么猛然一提,祁良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 只想到,“祁良璟好像就是那一年生的吧。” “母皇当时是挺高兴的,但你不是后一年生的吗,我记得当时母皇可是更加高兴。” 祁良玉叹息一声,想来,祁良辰虽知道了父后与林若茜一事,却没细细去探究。 她开口说道,“明和七年,显州发生地动,时任显州知州的正是林若茜。” 祁良辰皱了皱眉,“这又有何干系。” “朕记得她不是病死的吗,是那一年死的吗?” 祁良玉往上翻了翻白眼,也不跟她打马虎眼了,直言道,“虽不是那一年死的,却是那一年留下的病根。” “父后在后来提过,要让林若茜回京述职,母皇没同意。” 祁良辰大惊,“这,你怎么知道的?” 祁良玉笑笑。 她总不能说是她趴墙根听的吧。 只是幼时,她不清楚父后口中的那个她是谁,为何父后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哭的肝肠寸断,而一向对她还算慈和的母皇,会暴跳如雷,自此厌了他们父女三人。 当然,后来慢慢懂了,也就觉得更加讽刺了。 原来就连她的出生,也不过就是他给自己爱的人多添的一个筹码,可惜,这筹码没用的上,就成了一颗废子。 第77章 第77章 临走时, 祁良玉想起来一事。 “阿姐,你让人选个日子出来,我娶无厌过府。” 祁良辰看她, 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是迫不及待就想将人娶进府了?” 祁良玉既不脸红也不心跳, “是。” 她直言道, “如今林潇人也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无厌在丞相府中处境堪忧, 我虽在他身边安排了人, 但...” 她顿了顿,嘴角笑容勉强,“若是可以, 我恨不得今天就将他接回府中。” 这一番话说完,祁良辰脸色却有些微变。 “你,当真如此在乎他。” 祁良玉对上她的眼神, 不闪不避,“是。” “那从诺呢?” 那般好的男儿,为了她慷慨赴死, 在她心里难道就没留一点他的位置? 她知道她不该问,这一直是她们姐妹俩心中的芥蒂, 可是,她就是无法容忍, 她要忘掉他。 第146章 她是希望她能幸福, 可是, 这种幸福不该建立在, 忘记安从诺上。 祁良玉垂眼沉默。 良久,她开口道, “阿姐,我没忘记他。” “这么多年在外,我时时刻刻都在懊悔,若是当初我不怀疑他,将计划提早告知他,他会不会就不必因我而死。” “可这愧疚不会转换成爱,我和他之间,可以是挚友,也可以是兄妹,唯一不可能的就是爱人。” 她抬头看祁良辰,“你该知道,他性情豁达,我与他之间,也从未有过真正的儿女私情。” 祁良辰直直看了她半天。 安从诺的好,她自然知道。 当年不过就是因为他心有所属,她才忍痛割舍,唯一没料到的是,祁良玉完全没这副心思。 那她当年的那些挣扎到底又有何意义? 如果可以,她宁愿时光倒流,丢了这南庆帝位,也要护他周全。 “那丰城那位呢,你娶他也是因为爱吗?”祁良辰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祁良玉被她这话问住。 小姑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她却一直在逃避。 其实小姑母是懂她的。 康勤勤私院里去救景淮时,她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他和从诺一样,因为她的疏忽,而掉进无尽的深渊, 她一定会救他,然后好好的待他,用尽自己的余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依旧是一样的结果,他依旧死在了自己的怀中。 她既痛恨上天的不公,也恨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所以祁良璟要死,许家要灭,康勤勤就算不自杀,照样也活不了。 虽然说这话对姜无厌多少有些不公平,但景淮若活着,她的一生只会有他一人。 就像她曾经给他的承诺那样,两个人去往北地,她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就简简单单的两人,过最平淡的一生。 可惜,终是事与愿违,她依旧没能好好的护得住他。 姜无厌,他与别人都不一样,她有将他气死的能力,也有让她心生欢喜的魔力,跟他在一起,他好像每时每刻都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如果说,景淮就是一杯温暖让人舒服需要的开水,那么,姜无厌就是让人无法抗拒的瑰丽妖花,明知道危险,也止不住的要去一探究竟。 见她沉默如此长的时间,祁良辰已经心中有数。 有些事,已经不适合再告诉她了。 就当这是自己与从诺之间的秘密吧,她也想自私一些。 “行,我会让钦天监选好日子,礼部即日起就开始准备。” 祁良玉笑笑,真心拜谢,“多谢阿姐。” “你与我之间就不用说这些了。”祁良辰摆摆手,“行了,你跪安吧,我累了。” 祁良玉行礼,转身欲走。 祁良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玉,你一定要幸福。” 祁良玉脚步微顿,也没转身,就应了一个字,“好。” 然后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殿。 ······ 出了宫,祁良玉还想着是先回府还是去相府。 阿莹和小米虽一明一暗的护着,但终究有些不放心。 原就猜到他回京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想着认识一场,能搭一把是一把,现在才发现,不知何时早就让他住进了心中,以至于情感一旦释放,相思就无可救药起来。 “阿莹。”说曹操,曹操到。 祁良玉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来了,是无厌出什么事了?” 阿莹焦急道,“韩小公子带了一帮子人去了公子的院子。” “那你不去帮忙,还过来干吗?”海二抢嘴道。 阿莹看了她一眼,又面向祁良玉,“那里头有几个林家的高手,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苏管事让我过来请王爷。” 祁良玉一跃上了马,回头看她,“还在等啥,快点。” 说完已是一马当先,往相府去了。 海一、海二也不啰嗦,上马快速的跟了去。 相府门房的见是她,还要耽误时间,被海二一脚踢了上去。 祁良玉甚至都没看她们一眼,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功力,只往姜无厌的院子跑。 也幸亏她跑的快,去时,白瑾、青林已挂了彩,小米虽还好,但也已捉襟见肘,被两个武侍压得无法分身。 韩笙左侧一人看准了机会,正要伸手去抓姜无厌,祁良玉用上了至今为止最快的速度,一把将姜无厌捞进怀中的同时,将那人踢出了几丈开外。 海二手脚快,一脚就踩在了那人胸上,下了死手,那人挣扎了几下就晕厥了过去。 “王爷。”抬头见是她,姜无厌一直绷着的脸软和下来,眼中带了几分委屈。 “陈王?”韩笙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韩笙,你好大的本事,敢害本王的人。” 哪怕就是人在怀中了,祁良玉心中仍有害怕,若是再迟来片刻,刚才那人就得了手。 她实在无法想象,她的无厌会遭受什么样的伤害。 “王t爷,您误会了!”旁边的一个老嬷嬷上来解释。 “小公子不过是来请大公子跟着去一趟,府中大郎君有话要与他说,谁知大公子不但不应,还让人动手,下人们也是害怕小公子有所闪失,这才不得不了动手。” 第147章 “都是误会,误会。” 祁良玉看着笑得恶心的老妖婆,“误会?” “你是哪位?” 那嬷嬷以为她当真要问,连忙自报家门,“老奴太师府上的,平日里都是管太师老郎君的院子的。” 原以为这么说,祁良玉总会给点面子,却不曾想祁良玉冷笑一声,“呵,原来是太师府的一条狗。” “什么时候,一个老阉奴也敢来本王面前叫嚣了。” “你,你...”那老嬷嬷脸色顿时难看,偏还不敢口出恶语。 刚刚那点儿优越感全都散了个干净。 海大揪着她指着祁良玉的那只手,“谁让你指我家王爷的。” “嘎嘣”一下,那指头应该是废了。 “我的手。”老东西抱着手指弓腰哀嚎。 祁良玉视线从她身上转移,“韩笙,你记住,下次再带人来找我家无厌的麻烦,就不止废个奴才的手指这么简单了。” 她眼神犹如一条阴毒的蛇,缠绕在他的脖子之上,韩笙被吓的面色苍白。 祁良玉大吼一声,“还不快滚。” 韩笙被吓得往后退,差点摔倒。 后头还有个年纪大的老翁,一把将他稳住。 “小公子,别怕,奴先扶您回去,老郎君会帮您的。” 韩笙看了一眼他,似这才喘了一口气出来。 临走时韩笙似还有话说,看她面色如锅灰,只能黯淡离场。 见一大群人呼啦啦的从院子里退出去,青林收了剑,勉强站定。 “王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他愤愤不平道,“若非您今天赶过来,谁知道他们会将主子带到哪儿去?” “上次已几乎要了公子的命,这次险险逃过,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等好命。” “青林。”姜无厌阻止他继续开口。 青林恨恨的扭开头,脸上仍有不虞之色。 祁良玉低头拍了拍姜无厌的手,“无碍,他说的都对。” “林家父子是该受点教训了。” 上次的谋害,她还未处理干净,今天又来,真当她是软柿子捏的啊。 她朝海二示意,“跟上去看看,尽快查明林潇的藏身之处。” 海二领命离去。 祁良玉视线重回姜无厌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的?” 姜无厌实在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的黏糊,摇了摇头,耳根却烧红了。 一直边上站着的苏大全此时才跟活了似得,吆喝着众人,“快,都去府医那儿包扎包扎。” 大伙儿有点眼里见儿,瞬间就一哄而散,连小米也跟着出了院子。 姜无厌看着有些乱糟糟的院子,请祁良玉进了屋。 虽然两人早有了同住一屋的经历,但与那时境况不同,那时他是主子,她是护卫,如今,她是王爷,而他,不过是丞相府的一个私生子。 祁良玉还是头一次进他在相府中的闺阁,说实话,朴素的有些离谱。 且不说跟他那个私宅比,就连红楼的一星半点也不如。 姜无厌看她左右打量,知道她在想什么。 “无所谓,横竖就住一个月,没必要。” 祁良玉笑了笑,“你倒是心胸开阔。” 她仔细的打量着他,记忆中的小狐狸最是关注生活之人,如今,倒是变得有几分不认识了。 他明明可以待在丰城做他的富贵闲人,打着韩相的招牌,继续狐假虎威着,怎么样都要比现在好百倍,千倍。 十几年的躲藏,为何一朝就变了呢? 虽然那两家店说明了他早有了准备,可显然,回京的决定十分的仓促。 若非她站在了他这头,如今,他只怕早被林潇磋磨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想到一种可能,她笑容略收。 “你过来。”她朝他招了招手。 姜无厌往前走了两步,却被她一把拉入怀中。 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呢喃,“你仓促回京,是因为我吗?” 第78章 第78章 不用他回答, 祁良玉便知答案。 “所以,真是因为我吗?” 祁良玉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从背后拥他入怀。 许久后, 姜无厌沙哑的声音飘荡在她耳边,“也不尽是, 我本就做好了与他博弈的准备。” “那也不是现在, 不是吗?”祁良玉的语气有些低沉。 姜无厌没说话。 祁良玉继续道, “如果我没有回京呢, 你是打算拿自己的性命与他相博?” 她一句句慢慢分析, “单靠你那两间铺子,韩晨不会对你另眼相看的,你在丰城, 她可以养着你,护着你,可是京城不一样, 牵扯太多,她又是利益至上,在你与林家正面相逢之时, 她不会护你的。” 姜无厌沉默许久,才低声回道, “我知道。” “知道你还回来!”祁良玉不禁气结,“你当你有几条命, 若非因景淮之故, 我根本就不会回京, 你知道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姜无厌撇开头,远离她的触碰。 “我知道。” “我并没有打算替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祁良玉蹙眉, 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148章 她的重心在什么替代不替代上吗? 良久,她叹息一声道,“我知你心中觉得委屈,当时我因景淮将你推开。” 她将他翻转过来,对着他的眼,“我不想撒谎,我答应过,要照顾他一辈子,若他还活着,我会信守承诺。” “可我喜欢你也不假,并非什么替代不替代的,你就是你,他就是他,谁都替代不了谁。”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个人,想要好好的与你过一生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姜无厌盯着她,眼眶有些红。 随即他撇开眼,不做反应。 他良久不回应,反是祁良玉急了,“你不相信我?” 姜无厌看了她一眼,也不是不相信她,只是觉得这是一场梦,不相信自己能拥有她的爱而已。 虽然之前她在陛下面前就表过态,但这还是头一次,她对着他说,喜欢他。 可这份喜欢又有几分,总之比不过景淮罢了。 景淮是夫,而他,只是侧夫,永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祁良玉看不懂他突然的忧伤从何而来,只觉得胸腔之中,有些闷闷的。 为了让他开心些,她拉起他的手,“今天我和陛下提了,将我们的婚期提上日程,日子越近越好。” 姜无厌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嫁给她,对他来说,是比要林潇死还大的诱惑。 她对于他而言,就是独属于他的鸩毒,明知是毒,却无法抗拒,只能任由毒素慢慢地侵入全身,痛与欢交杂。 看他露出的一丝破碎感,她放缓了呼吸,“怎么了?” “你...”她虽不愿问出口,但也不想他不快乐,“若是觉得太快,或者...” 不愿意这三个字,即便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仍是说不出口。 不行,即便他不愿意嫁,她也不能容许他离开她。 “你要是觉得太快,我可以让他们将婚期往后延。”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协。 她可以等,等到他愿意的那一天。 “就这样吧。”姜无厌开口道。 祁良玉盯着他的眼看,就怕在里面探出一丝的不愿意。 可什么都没有,毫无波动。 “你喜欢我吗?”她突然又不确定了起来。 明明,他看向自己时,那眼中闪动的星光不假,刚刚他也没否认,是因为自己选了景淮,才临时更改了复仇的计划。 既然没了自己的爱,他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了,可为何,他现在又是这般若即若离的态度。 他好像从未说过,他爱自己。 他爱吗? 她渴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爱我吗?”她十分执着。 姜无厌无法逃脱她的视线。 “爱。”既然无法躲避,那不如就大胆承认。 “我爱你。”姜无厌视线不闪不避,“我很清楚,早在南风馆你还没见过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我以为那时,我只是对你感兴趣,可是不是的,我看到你对其他人笑,和其他人说话,我就不开心,于是我给自己编造了个谎言,到你的身边去,让你对着我笑,只跟我说话,只护着我,只属于我一个人。” “可是,你不喜欢我,你对着所有的人,都有耐心,唯独对我,心如石头一般硬...” 说到此处,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泪水撒了满面。 祁良玉大为心疼,拇指替他擦拭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嘴唇微微靠近,吻上他眼角的泪珠,咸中带涩。 她从不知,她给她的小狐狸带来如此大的伤害。 “对不起!t”她的唇慢慢的往下移。 “对不起!” 每说一次,唇便往下移动分毫,直到吻上她心心念念的那片红唇。 与泪水的咸涩不同,柔软甜蜜的让她舍不得松开。 直觉得他快憋闷了过去,她才松开,眼却舍不得离开他那红唇。 她这般直白的目光,姜无厌当然知道她心之所念,饶是在南风馆里混大的他,也不免有些脸红心跳。 他想往后退,腰间的手臂却箍的死死的,让他动不了分寸。 “别动。”祁良玉声音暗哑,明显一副情动的模样。 他不敢再乱动,这大白天的,他可不想再被她给生吞活咽了。 ······ 祁良玉拥着他片刻,总算将脑子里的旖旎散的差不多了。 拉着他的手坐定,仍是没舍得放开他。 “我那时早知道你是南风馆的馆主!”她开口解释,不想两人之间有任何的芥蒂。 “嗯?”姜无厌抬眼看她。 祁良玉笑笑,“所以我那时就觉得你是居心不良,又一味的压榨我。” 姜无厌仔细回想当时,是作的挺厉害的。 他尴尬笑笑。 作还不是想引起她的关注,却没想,将她越推越远了。 景淮被康勤勤掳走之后,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当时,他允了祁良玉跟景淮一起去,景淮是不是就不会出事,而她,是不是也就不会选择景淮,起码不会那么快那么坚定的选择他。 景淮的死,他会觉得遗憾,但心底深处又冒出那么一点可耻的欣喜,因为往后余生,她的身边只有他。 第149章 想着如此,他慢慢放松下来,依入她的怀中。 祁良玉见他主动亲近,心中也不免软和下来。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何必要怀念当初的不好,她转开话题,“这几日礼部的人就该过来了,一应的操办事宜,她们自有主张,你若有什么疑问,也尽管跟她们说。” “嗯。”姜无厌在她怀中点了点头。 祁良玉又道,“还有,宫里这两日应该就会派教养男官过来,我会借此多派几个人过来护着你。” 今天这一番举动,别说是祁良玉,就是姜无厌自己也给吓着了。 对此,他没什么意见。 嫁她这件事,本就是他一直期待中的,反倒是临了了,他觉得犹在梦境中,没有实感。 他掐起手背上一块肉,拧了一下,痛呼一声,是真的。 然他这一声轻呼,却将祁良玉吓得够呛。 “怎么了?” 垂眸看去,那白皙娇嫩的手背上已掐出一个明晃晃的红痕。 “你这是...”祁良玉心生不舍,抬眸看他,却见他眼眶湿润。 “是真的。”他一双泪目蕴含着无限的深情。 虽觉得此时笑有些不恰当,但祁良玉就是忍不住。 “你以为这是一场梦?” 祁良玉哈哈大笑,忍不住亲上去,放开,再亲... “现在还觉得是梦吗?” 大有他一否认,就再亲上去的冲动。 姜无厌娇羞的往她怀中躲,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就是一副无赖流氓的样子。 祁良玉开怀大笑起来,胸腔的震动让贴着她的姜无厌耳朵发热,心里也暖暖的。 “咚咚。”外头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这份旖旎戛然而止。 “主子。”是海一敲的门。 祁良玉没吭声,姜无厌坐直了身子推了推她。 “去吧。” 祁良玉起身,又在他额头上留下一吻,这才慢悠悠的出了门。 姜无厌都还没回味的过来额头上那一吻,祁良玉就返身回来。 看她脸带喜色,姜无厌开口问,“怎么了?” 祁良玉笑笑,“能钉死林潇的证据到了。” 姜无厌一脸疑惑,“什么?” 祁良玉依旧坐在刚刚的位置上,伸手将他捞到自己腿上来。 终于尝到了软玉温香的滋味儿,祁良玉是一刻也舍不得松手。 姜无厌等不及,又问了一次,“你刚刚说,能钉死林潇的证据是什么?” 祁良玉知道他心急,先卖了个关子,“你可记得四年前,景如意被证实与叛王有勾连的关键证据是什么?” 姜无厌想了想,回答道,“书信?” “当时还是县丞的柳大人在景如意的书房中搜到了她与晋王的来往书信,这才定下的罪。” 祁良玉点头道,“不错。” “不过,还有一人提供的口供,才将这勾结叛王的罪给彻底钉死了。” 姜无厌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人听说是景家大郎君身边的一个奴才。” 他突然反应过来,“他没死?” “你们找到他了?” 祁良玉点点头,“你猜一下,谁找到的。” 姜无厌垂眸想了想,说出一个答案,“柳玉?” 祁良玉大笑着又奖励了一个吻,“我的小狐狸果然聪慧。” 第79章 第79章 直到她走的时候, 韩相都没出现。 看她今**堂上那反应就知道了,因为林潇被放出来,她那权衡的天平又倾斜了。 而且, 很明显就是斜向了林家。 林家以为康家母女都不在了,林潇有恃无恐。 可惜, 宁欣押回来的, 是刺向他们命脉的利剑。 离开时, 苏大全就守在院子外头。 倒是伶窍的心思。 祁良玉还没开口, 苏大全已向她递了投名状。 “王爷, 今日之事,以后必不会再发生。” 祁良玉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后才点头道, “但愿。” “明天宫中会派教养男官下来,届时,你将李笑笑一同安排进来。” 苏大全微怔。 教养男官带进来的只会清一色的都是宫侍, 多了一个女人,有些不好解释。 祁良玉并非在跟她商量,既是要投诚, 总是要拿出些本事来才行的。 在丰城时,她一直以为李笑笑是韩晨做的安排, 苏大全屡次三番都未能将老李安排进相府,她这才恍然大悟, 老李约莫就是看重了姜无厌给的待遇。 白瑾、青林身份简单, 受的住查, 老李身份太特殊, 这也是苏大全迟迟没能让她进府的原因。 可十个白瑾也抵不住一个老李,有老李在, 她才能放心姜无厌的安危。 如今她要全力对付林家,姜无厌就是她的软肋,她不在他身边,不能时时的护住他,实在心难安。 “奴才来安排。”苏大全到底是应了下来。 祁良玉其实早想好了老李的身份,此时也不过诓她,看到底能信任几分。 见她应下,这才从怀中掏出名符,刚刚来时路上,京都衙门才送来的,还热乎乎的。 苏大全接过去,喜出望外,有这名符,老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跟着教养男官进来,而且,祁良玉显然做了充分的功课,知道老李的琴艺了得,做姜无厌的乐理老师绰绰有余。 第150章 诸事办好,祁良玉这才回了王府。 回府的第一瞬也不是去看那押回来的证人,而是去找了一趟海林。 陛下虽承诺了一应事务由礼部承担,钱也是从皇家的账上出,但,是她娶的夫郎,该她来置办的,一样也不会少。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聘礼。 虽然她本身就娶了个小富翁,但,陈王府的家底也不薄。 而且,依照小狐狸的性子,只怕是成婚时,一个子儿也不会留在相府,全不落的还给她带回来。 如此一想,自是多多益善。 小狐狸好面子,侧夫已经是委屈了他,这聘礼自然是顶格了算。 海林听懂她的意思,拍着胸脯打包票,绝对让王府这位未来的男主子脸上倍有面儿。 说着就招呼了王府里的几个老嬷嬷去了库房,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整理出四十八抬的聘礼出来。 祁良玉看了看聘礼单子,连之前偶得的两个南海珊瑚摆件都用上了,看来海林是真拼着了王府的家底使的。 她既如此看重姜无厌,祁良玉自也没什么再叮嘱的了,单子都没看完,就让她依着自己的打算着手去操办。 明天一早,就送到韩家去。 剩下的,就是等海二带着林潇的线索回来。 然后带上所有证据,去一趟大理寺。 景家老仆她见了,就是个满脸风霜的田间老翁,脸色黢黑,老实巴交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拿了银两背主的阴险小人。 宁欣见到她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给她,是柳玉写的。 她清楚柳玉的心思,这般不留余地的替她办事,不过就是替她的母亲求个恩赦。 若按她曾经的性子,此事的确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就实事求是来说,柳安安当年也只能选择同流合污,不然,下场只会跟景如意一个模样。 有林潇的插手,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她展开柳玉给她的信,里面除了景家老仆t交待的内容,还有两份口供,一份是康府管事的,一份是康大郎君的。 祁良玉倒没想到这人还活着。 柳玉办事的周到,倒让她有些意外。 看来,的确值得她饶恕他母亲一命。 她让宁欣就在府中安顿下,继续替她看着人,她带着所有的证词,拉上刚回来的海二就去了大理寺。 薛琼本对她将人私自扣押颇有微词,大理寺众人也忙活了半月,感觉全白忙活了。 祁良玉笑着讨好了半天,将已经完整了的证据链交上,薛琼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当下就叫了人去将林潇给拿下了。 林潇其实也没藏,就在城南的私宅中,只不过是林家的,离姜无厌回来时住的韩家别院也就离了十几个院落。 当然,大理寺也并非就拿的很容易,几近动了手,最后还是里头有人想了法子,就在外头大声宣扬林潇之罪,这才将人从里头给逼了出来。 如此大的阵仗,林潇已知她们手中必有实质的证据,索性不再挣扎,直接认了罪。 不过她认的,是她嫉妒外室,联手康玲毁坏其名誉一罪,至于外室之死,那是他自己投的湖,与他无关。 诸多罪名中,他认了一个最轻的,最无足轻重的。 至于与叛王勾结一事,他大笑一声,只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莫将这等污水泼于他的头上。 他身有诰命,也不能随意用刑,大理寺的人审了半夜,直到天明了也束手无策。 祁良玉在大理寺的公椅上窝了一夜,太后的懿旨直接送进了大理寺,这次不止召她,还顺带上了薛琼。 薛琼正要跟她一同前往,就被她给拦了下来。 “祖母应该上午就到,你去接她吧。” 薛琼一愣,“真的?” “这么快?” 也不怪乎她有此一问,北地离京少说也得十来日的路程,这离她上次跟她说也不过才几日。 看来,她是真的早做了打算。 “行。”她点头,“你一人小心着些。” “要不行,等陛下下了朝再去也行。” 她兄长的脾气她最清楚,一看就来势汹汹,怕是今天很难收场。 “不用。”祁良玉冷冷一笑,“她今天在朝堂之上,怕是也不好过。” “祖母要能来的早,我倒希望你们先去救她。” 薛琼听此一笑。 她姐妹如此拥护双方,这在皇家,更加难能可贵。 两人说定,一同出了大理寺。 一人往北,去皇宫,一人往西,去接人。 ······ 与往日的氛围不同,今天整个寿安宫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出来接她的,也不是李宫侍,而是寿安宫的护卫统领,张九茹。 一脸的肃杀之气,从来就没给过她一次好脸。 祁良玉也不跟她个奴才计较,进了正殿,门吱呀一声从她身后关上。 “跪下。”祁良玉还没适应殿内的光线,一声咆哮已在耳边响起。 等祁良玉能看清了人,这才看到上座的太后,脸色黑如锅底,阴沉的几乎能渗出水来。 站在他身后的李宫侍脸色难看的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做反抗。 第151章 祁良玉双膝一弯,跪在他面前。 太后任由她跪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冷眼看她,“你可知错?” 李宫侍又向她示意,这次她没理会。 只开口道,“儿臣应该知道什么错,还请父后明示。” “放肆。”太后怒斥,“谁让你这种语气跟哀家说话的?” 祁良玉眼眸下垂,直接选择沉默。 太后气炸,一个杯子扔过来,正好碎裂在她的膝盖前方。 祁良玉定睛看去,又是一盏白釉莲纹杯,可惜了。 “为什么又不说话?”太后继续问责。 祁良玉挑了挑眉,抬头看他,“太后到底要儿臣说什么?” “儿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大清早的,您让人去喊儿臣过来,儿臣的确不知何处得罪了太后您,请您明示又有何错?” 太后指着她,气的手抖,“孽女,果然是个孽女。” 他气的几乎喘不上来气,“当初,当初我就该将你掐死的。” 李宫侍忙在后头提点他,“太后。” 这次薛平平未向往常一样,及时收口,只瞥了他一眼,“哀家说错了吗,生了这么个孽种,不掐死,难不成还等着她将哀家气死。” “哀家要早知道,她是这么个不省事的玩意儿,哀家当年连要都不会要她。” 李宫侍一脸惊惶,“太后。” 这次连声音也重了一些。 薛平平这才有了反应,但也只微微侧了头去,留给她的侧脸依旧冷硬。 祁良玉呵呵冷笑,“父后,当年你因何生儿臣的,你记不得了吗?” 薛平平与李宫侍两人同时惊惧看她。 “你,你胡说什么?”薛平平脸上也带了些惊恐。 她也不藏了,索性撕开了脸,“父后,儿臣有没有胡说,你心中最清楚。” “儿臣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这下薛平平彻底坐不住了。 “孽女,你是真要将哀家气死吗?” “来人,快来人...” 伴随她话音落下的,是张九茹带人进来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停下了。 “将这孽女拉出去打,给哀家狠狠的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李宫侍惊诧要拦,太后一眼斜去,“你再劝,连你一同打。” 张九茹向来是他最听话的狗,当下就要架了她出去。 祁良玉脸色阴沉,真当她还是那五六岁的孩童,她早长大了。 她正要甩脱张九茹的控制,就听到门外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老妇看谁敢打我的乖孙。” 祁良玉心中一喜。 最宠爱她的祖母到了。 第80章 第80章 与祁良玉的大喜不同的是, 太后的脸色大变。 不止他变了,就连抓住她的张九茹脸色也变了。 她立马就要松开祁良玉,祁良玉双臂一使力, 反将她双手夹住。 薛文婉从背后看来,就是她在架着祁良玉, 当即怒火滔天, 一脚就从侧旁踢了上去。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动我的乖孙。” 祁良玉看准了机会放的手, 张九茹一下子摔砸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将太师椅砸的粉碎,足见薛文婉用的力道。 有木刺刺入了张九茹的腰侧,她爬了几次都没爬的起来。 祖孙俩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 祁良玉欢快的投向薛文婉,“祖母,你总算来了。” 薛文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再看她原先身前那被摔碎了的茶碗,脸色相当不好。 薛平平也在这时反应了过来,愣愣的喊道, “母亲。” “你怎么来了?” 薛文婉冷漠扫过去,“老妇当不得太后您这一声称呼。” “只要您别磋磨我的乖孙即可。” “母亲。”薛平平面露不虞。 他朝祁良玉瞪去, “是你将母亲请回来的。” 祁良玉还未开口,薛文婉已经怒声道, “怎么, 老妇想我的乖孙, 还不能回来看看了。” “离开数十年, 这京城难不成就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洪水猛兽,老妇就回来不得了?” 薛平平被她瞪的血色尽失, 避开她的视线道,“没,没有。” 薛文婉冷哼一声,“没有就好。” “那太后您要是没什么事了,老妇我就将我这乖孙给带回去了,几年没见,老妇想的紧。” “母亲。”太后这次语气重了一些。 “怎么,你还有事?”薛文婉斜眼看她,然后找了把椅子坐下,“那你说吧,老妇在这儿等也行。” 薛平平皱了皱眉头,最后只能作罢,“你走吧。” 这句话是对祁良玉说的。 祁良玉嘴角勾起,正要告退,薛文婉却抬头与她说,“你先出去等祖母。” 这话语气与面对薛平平完全不一样,一脸的慈和。 祁良玉乖乖退了出去。 后面传来薛平平不依的声音,“母亲,你就惯着她,她眼中如今哪里还有我这个父后。” 薛文婉却是两句直戳他心窝,“那你何时做好了一个父后?” 第152章 “眼中又何时还有我这个母亲?” 祁良玉有心听墙角,只是李宫侍也跟着出来了,而且,显然就是要盯着她,避免她偷听。 祁良玉努了努嘴,横竖,有祖母在,薛平平的幺蛾子是耍不出来了。 她看向已痛煞白了脸张九茹,笑了笑,“张统领这是咋了,病了?” “那还不快去找太医治治,不然,残废了可没人要你。” “你...”张九茹怒目而视,却在祁良玉示意她里头有人时,硬生生憋回了要说的话。 祁良玉冷笑了一声,没t再理会。 本也没打算要处置了她,别的不说,的确在护主这方面没的话说。 她所有对她的恶,不过都是来自她主子的真实反馈而已。 里头那位,她都决定要舍弃了,还要在意她个奴才干甚。 随意找了一个地界儿坐下,她安心等着祖母出来。 薛文婉在里头待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门才开了。 祁良玉趁着开门的功夫,看到里面低着头似在哭泣的太后。 然不过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跑向薛文婉。 “祖母,好了?” 薛文婉脸色本也不好,见到她,才有了几分笑意。 “走,去你那儿。” 祁良玉挽着她往外走,笑得贼贼的,“祖母,怕是您老还要再跑个地方。” 能这么快来救她于水火,用脚想也知道,必定是入了京就直奔她来的。 那朝堂那边,祁良玉肯定水深火热。 看薛文婉一脸疑惑,祁良玉笑笑,“这会儿阿姐正被那林若岚逼的不行呢,您去帮帮她。” 薛文婉有些不快,“她都是南庆的皇帝了,还要老妇教她做事。” “哼,你俩身上是一点没我薛家的血性,一个比一个孬。” 祁良玉撇撇嘴,得,遭池鱼之殃了。 说归说,但都是自己的乖孙,一碗水还是要端平的。 她冷哼一声,“老妇倒要去看看这姓林的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真当我薛家无人了啊。” 祁良玉立马换上笑脸,“我带您老人家过去。” 看着薛文婉踏进朝堂,祁良玉笑的更贼。 她坐在汉白玉石阶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有祖母,真好。 林若岚自恃身份,倚老卖老,正好抓住了祁良辰尊师孝道的命脉,这些年在朝堂上几乎只手遮天。 可老的,谁家没个老的,她家祖母资历更老好不好。 她朝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宫侍招招手。 这朝堂外听墙角的事毕竟不光彩,可让李若岚丢脸的事,她又怎能错过。 “小姨母?”石阶旁伸出来一个脑袋。 “薛琪?”祁良玉皱眉,“你怎么也回来了?” 薛琪撑着石栏一个翻越,“当然是回来看您讨郎君的。” “祖母过段时间也会回来。” “大姑母?”祁良玉有些诧异。 薛琪点点头,“当然,要不然我还能有几个祖母不成。” “你放心,是陛下允诺了的。” “你都二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景家姨夫那事,曾祖母和祖母都以为,你又要个好几年才能再讨夫郎呢。” 薛琪这话说的讨巧,祁良玉也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 解释无用,只要姜无厌肯相信就行了。 果真姜是老的辣,甚至都没用一炷香的功夫,林氏一脉就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薛文婉稍后一步,嘴上还是骂骂咧咧的。 林若茜脸色更暗,脚下恨不得踩了风火轮。 薛琪指着她们一群哈哈大笑。 祁良玉啐了她一口,“没礼貌。” 自己却笑得牙跟都冒了出来。 两人往薛文婉走,却见范鑫小心翼翼的出来,一脸的拘谨。 “老国公大人,陛下请您一起用膳。” 薛文婉两眼一瞪,“不去。”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吃。” “你回去跟她说,下次再遇上这等欺上罔下,不知道自己皮子几斤几两的,直接赶了出去,还废什么话,她是皇帝,皇权面前,她姓林的算个屁。” “是,是。”范鑫直点头如蒜。 虽是满口的粗话,但范鑫却觉得顺眼极了。 “行了,你去回吧,别耽误老妇回去吃饭了,一大早的,尽瞎折腾,老妇都七十了,还要替她俩擦屁股,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话,范鑫肯定不敢回祁良辰,所以,又是祁良玉承担了所有。 她连忙上前一步,“祖母,气大伤身。” 薛文婉瞪她一眼,“知道伤身,就别气我。” 祁良玉陪着笑,“是,我不好,我的错。” “您老人家就别气了,我让人通知了府里,煮了你最爱的羔羊汤,你现在回去就有的喝了。” 薛文婉果然眼睛放光,“有黄封没?” 祁良玉笑道,“当然,海林将她私藏了二十年的都给拿出来孝敬您了。” 薛文婉大乐,“那还等啥,还不走。” 第153章 祁良玉和薛琪两人忙拥着她往外走。 薛琼在后面也要跟上,被薛文婉瞪了一眼,“你跟着干吗,还不去将那林家小子的罪给我坐实了,哼,她姓林的还敢护着个恶夫,手脚定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你去,好好给我查,若再办不好,干脆从大理寺退下来,丢人。” 后面还有大批官员没散的清,就这么听了一耳朵老国公训女,训得还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不,她刚才还训了陛下和陈王。 这墙角是她们能听的吗,所有官员皆目不旁视,脚下离开的速度前所未有。 ······ 吃饱喝足的薛文婉就跟个老顽童似的,拉着她扯家常。 “乖孙,你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吧。” “都怪我糊涂了,你大姑母要派人找你,我硬是拦着她不许,早知道你在外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哪怕就拖着这副残躯之身,也一定要将你找回来。” “林家那个老东西,当年心思就不正,生了个儿子,也是心狠手辣的主儿,我乖孙好不容易找了个合眼的,就这么被他给坑了。” 想想就压不住的火,她摇摇晃晃的起来,“不行,我要亲自去宰了林家那小子,给你那夫郎报仇。” 人虽年迈,但到底是沙场上趟过来的,又喝多了酒,力气甚大,祁良玉一时还有些招架不住。 她眼神示意薛琪帮忙,兔崽子就跟眼盲了似的,全当没看见。 祁良玉只能自己安抚,“祖母,你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休息好了再去杀也不迟。” “什么不迟,想想就气,敢欺负我的乖孙,我杀了她全家。” 得,这是真醉了,还醉的不轻。 这个时候可千万要顺着,祁良玉哄道,“好,杀,都杀了。” “来,孙女扶着你一起去。” 果然,老顽童这下没再闹,任由着她扶着往厢房去。 到底是真醉了,跟她说了一路的掏心肺子的话。 “乖孙,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祖母已经替你好好的教训了你父后。” “他以后不敢再为难你了。” 祁良玉配合着她,“好,谢谢祖母。” 薛文婉侧头看她,“你呀,也不要记恨你父后。” “我和你祖父就得了他这么一个男孩,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什么事都依着他,唯独婚姻一事,难圆他所愿。” “我知道他这么些年,一直怨恨着我,我也不愿啊,我难不成不希望他幸福,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薛家就他一个男孩,我能有什么办法。” 祁良玉将她扶上床睡下,见她眼角有泪,心中有些难过。 连她都看出来的东西,偏有些人闭目塞听,伤了老人家的心。 祖母这些年不回京,真是她一封信就能喊回来的。 多半就是想彻底有个了断,为了皇帝博一份新的气象。 但愿她那父后真能想通,勿要再助纣为虐了。 第81章 第81章 老顽童就是老顽童, 睡醒了第一瞬间不是要喝水或者吃饭,是要见她的乖孙郎君,也就是姜无厌。 祁良玉劝了许久, 答应她明天一早就将人接过来,这都没说的通。 看着外头天色深沉, 还阴风阵阵的, 指不定待会儿就有一场暴雨。 “我不听, 我就要今天见, 现在立刻马上见。”薛文婉坐在塌边委屈, “我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你祖父走前最担心的就是你,哪日我去了...” “好好好。”祁良玉一连三个好, 拦住她没出口的话。 每次就这招,令她实在有些头疼。 不过转念一想,婚期定在月尾, 还有大半个月的功夫,倒不如此时借祖母的东风,将姜无厌接过来, 等林潇的案子彻底了结了再说。 说做就做,祁良玉安抚好祖母, 又交代了海林去收拾卧房,然后带着十余人, 浩浩荡荡的去给姜无厌搬家。 上午才送的聘礼, 傍晚就来接人, 纵是见识过大风浪的苏大全一时也有些站不住。 这事, 不能不经过韩相的同意,她欢欢乐乐的将陈王一行引入花厅之后, 兵分两路t,她去请示韩相,小侍去找大公子。 韩相虽未睡深,但也脱了衣服,听见苏大全所报的,快速收拾了一番,匆匆忙忙的就过来了。 “陈王。” “韩相。” 两人互相见了礼。 薛文婉的出现,韩晨的天平又倾向了她。 她呵呵笑道,“来时路上本相就听大全说了,您要接厌儿回府。” “您如此看重他,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高兴,只是...”她扭头瞧了瞧外头天色,一切尽在不言中。 祁良玉笑笑,“本王也不想此时来打搅厌儿,实在是我那祖母,她大晚上的耍脾气,非要看到无厌不可。” 她此话一出,韩晨立马没了言语。 老国公的脾性一向乖戾,这倒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韩晨笑容有些僵硬,“既是老国公想见,那自然是要走一趟的。” 第154章 她跟苏大全招手,“去,叫厌儿过来,跟王爷去一趟王府。” 苏大全刚要点头,祁良玉就拦住她。 “等等。” 她面向韩晨道,“今天已晚,我令人在府中给无厌备下厢房,见完祖母,他就在府中歇下,所以,多让他备点衣物带过去。” 韩晨点头,“这个自然,你与他既已定下婚期,在王府歇息一夜,也算不得什么。” 祁良玉摇摇头,“不是一夜。” 在韩晨惊诧的目光中,祁良玉也没避讳,“如今林大郎君又进了大理寺,林家跟疯狗似的胡乱攀咬,无厌在这儿,我不放心。” 韩晨想开口反驳,可昨日响午发生的那些事,她的确有口难辩。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给不了她承诺,林家那边她也要顾念。 祁良玉当然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她护不住的,她自己来守护。 “行了。”她扭头对苏大全交代,“你去让你家大公子好好收拾,人手别担心,我带足了人。” 苏大全往门外那十几个粗壮娘子看了看,嘴角抽了抽,人手不要太足。 她退下不过须臾,就恨不得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王爷,海棠苑那边出事了。” 海棠苑就是姜无厌现在住的院子,祁良玉猛地站起来就往外冲,要不了他再细说,刀剑相交的声音已经隐隐透过风中传来。 见她往海棠苑飞跑过去,海一大喝一声,“都跟我来。” 跑到一半,那海棠苑中已火光滔天,祁良玉目眦欲裂,脚下速度又提了几分。 到了院子口,十几个黑衣人正团团围住白瑾姐弟,李笑笑也在其中,不过被两三人围的死死的,一时半刻也脱不了身。 小米拉着姜无厌站在角落,后头的大火熏红了两人的脸,她几乎能清晰的看到姜无厌眼中的无措,失望,以及伤痛。 “姜无厌。”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喊出了口。 姜无厌从火光中看来,神情一下子明媚起来。 刚才那些令人悲伤绝望的眼神仿佛就没存在过。 祁良玉挡下一个黑衣人向她挥来的剑,丝毫不曾犹豫,手起刀落,那黑衣人立马便软了身子,没了气息。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本是来做苦力的十几个王府精英快速加入战斗,几乎是瞬间,战局就扭转过来。 祁良玉穿梭在刀光剑影之中,直奔姜无厌而去。 这时,原本围着李笑笑的一人抽出身来,剑尖直指她门面,祁良玉脚尖轻点,往后退去,余光中,却见原本站在姜无厌不远处的教养男官突然动作了起来,那手中寒光掠过,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而目标恰是姜无厌。 祁良玉失措大呼,“姜无厌,快闪开。” 一个不防,肩头被一剑戳穿。 姜无厌全部精力也在她身上,见她受伤,当场全然不顾的往她这边来,倒不成想,顺利躲过了那把刺向他的匕首,那男官被他后头的小米一剑穿胸。 祁良玉见他躲过杀招,回头专心对上正有些沾沾自喜的黑衣人,三两下就送她去见了阎王。 祁良玉转身正好一把拥住扑进她怀中的姜无厌,一个起跳,将他带离危险之处。 她本还想看看战局,怀中人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要扯下她的衣服,“你伤哪儿了,快给我看看,给我瞧瞧。” 祁良玉将剑插在一旁,抓住他乱动的手,“乖,没事,回去再看。” 从她左手还能使力的情况下来看,问题应该不大。 也不知姜无厌是怎么听的,小家伙眼泪还没下去,却一下子急了,敲了她一拳头,“这个时候还耍嘴皮子,不正经。” 祁良玉抽气一声,一脸迷茫的看过去。 看到他耳根红透了,再回味她刚刚的话,暗自偷笑。 到底是谁不正经了。 她这一声抽气,却将姜无厌给吓着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又眼泪模糊了起来,此时看祁良玉跟个纸娃娃没什么两样,碰都不敢碰了。 祁良玉忍着痛笑了笑,“没事。” “就是有一点点皮肉痛,你回去给我包扎一下就好了。” 这后头一句话显然已经有些不正经的意味了。 姜无厌当下也不知该骂还是打,又怕自己又意会错了,几番挣扎之下,眼泪倒是止住了。 此时海一她们已将黑衣人清理了干净,留了两个活口,正要来给她禀报,祁良玉只看到其中一人头一歪,立马要提醒,另外一人脖子也软了下来。 海一看她目光不对,忙回头过去,已解救不急,两人都咬碎了口中毒囊,已没了气息。 “搜,搜她们的身,好好的查。”祁良玉气结,“我就不相信一点线索也查不到。” 海一领命。 韩晨姗姗来迟,看到满院子横七竖八的尸体,脸色十分难看。 祁良玉冷眼瞧过去,目光狠厉,“韩相,你真是好样的。” 韩晨也看到她肩头染红了的血迹,脸色惶恐,“王爷,您给本相一些时间,本相一定会查明事实,给您一个交待。” 祁良玉冷哼一声,“不用了,本王自己会查。” 第155章 “无厌在你府中,几次三番遭遇杀机,你既护不住他,本王来护。” 望着后头已烧的七七八八的房屋,她目露讽刺,“既都烧了,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她侧头看姜无厌,“你这就随我回府。” 姜无厌看了看韩晨,又看了看身后火光滔天的寝房,回头看她,神情坚定的点头,“好。” 本就没什么可留恋的,这里,从来不是她的家。 两人视若无睹的从韩晨身边走过,到了苏大全跟前,姜无厌缓步,想要开口,却被祁良玉拦住。 苏大全与她眼神交汇一瞬,立马又低了头去。 祁良玉在姜无厌耳边说了两个字,“不急。”就拥着他继续往前走。 好在是为了来接他,早准备了马车,不然此时策马回去,伤口只会越裂越大。 都没要等到回府,姜无厌就强硬的扒了她一边领口,要看她的伤势。 “男流氓。”祁良玉嗤笑一声,索性撕了右边袖子。 姜无厌脸红了几秒,再上去探看。 到底是剑刺的,伤口有些深,此时还在往外渗血。 祁良玉撕了其实也是怕血液凝固,到时与衣物黏在一起,更加受罪。 看姜无厌泪珠跟止不住了似的,祁良玉只能低声轻哄,“没事的,看着恐怖,没伤到筋骨。” 说着还朝他演示了一番,手掌张握自如。 姜无厌一把拉下了她的手,眼红的跟兔子似得,“你别乱动。” 祁良玉眼带宠溺,“好好,我不乱动,你也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姜无厌抬眼瞪她,声音奶凶奶凶的,“我就知道,你喜欢我是假,你就是看上了我长得好看,不好看你就不喜欢我了。” 边哭还边打上了嗝。 祁良玉都快被他冤死了,这什么逻辑鬼才,她何时因为他好看才喜欢他的。 不过,她也清楚此时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只能一味伏低做小,“好好好,无论你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我都喜欢你,只喜欢我家的小无厌。” 自己的男人,就是再蛮横也得宠着。 姜无厌本还要发作,抬头一眼看进她满眼的深情之中,一时愣住。 祁良玉低头看他,眼睛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嘴巴,最诱人。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沙哑。 “可以吗?” 这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小狐狸已经一下子凑了过来。 废这话干啥,直接上。 反是应该占据主导权的祁良玉眼睛蓦地睁大,然后,其中璀璨炫亮了整个车厢。 第82章 第82章 回了王府又是一番惊天动地, 薛文婉当场就要磨刀霍霍去林家,被祁良玉给拦下。 “祖母。” 祁良玉一边任t由赶来的太医给她医治,一边阻拦薛文婉。 “怎么, 他们都欺到你头上了,你还要饶过他们不成?”薛文婉气的是吹胡子瞪眼, “祖母我从小是怎么教你, 你全都忘了。” 祁良玉抬头笑道, “没忘。” “他人敬我一尺, 我敬他一丈, 他人若欺我,我必十倍报之。” “你知道,那你还阻拦我。”薛文婉喘着粗气。 “祖母。”祁良玉笑道, “我哪是拦您,只是觉得收拾她林家几个小喽啰,还用不着您老亲自上场。” “那我去!”薛琪从薛文婉身后探出头来。 祁良玉乜了她一眼, “没你事。” 她重新看向薛文婉,“祖母,我的仇我报。” “何况, 他们的目标是无厌,死对他们来说, 也太轻了一点。” “我要让他们今生都不得安宁。” 薛文婉定了定神,看她, “你有计划了?” 祁良玉点头, “嗯。” “行。”薛文婉嘴角起了笑, 未在多言。 她转向一直杵在床头, 全副身心都在祁良玉伤口上的男子。 虽是眼睛红肿着,面色也有些苍白, 但丝毫不耽搁他的美貌,就是有些过于艳了,不显大气。 再转头瞧自己最得意的乖孙,一个女的,长得比个男的还美,要不是这张肖似她过世老伴的脸,她还真瞧不上眼。 不过转念一想,两个好看的娃娃在一起,就会生个更漂亮的娃娃,如果是这样,看起来也挺不错的。 于是,她又笑开了脸,看向姜无厌,“你就是我乖孙要娶的男娃娃。” 姜无厌自府中出来,就没离开过祁良玉身边,此时脸上又是涕泪纵横,形象大打折扣,想着头一次见她的祖辈,就是这么失礼,连头都不敢抬。 “国公大人。”声音也是低如蚊音。 “错了。”薛文婉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但其中夹杂几许慈和,“该叫我祖母。” 说话语气都与他所听闻的薛家老国公的脾性大相径庭。 姜无厌偷瞥了一眼祁良玉,有些无措。 祁良玉伸手出来勾住他的尾指,轻轻颔首。 姜无厌于是又行了一礼,叫道,“祖母。” 薛文婉当然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当场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 又扭头看向薛琪,“拿来。” 第156章 薛琪撇撇嘴,有些不高兴的乖乖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嘟囔道,“原来不是给我的呀?” 薛文婉朝她两眼一瞪,“你连个郎君都没,给你干甚。” 转头回来又是个慈祥的老人,“乖娃,拿着。” 姜无厌愣愣的看着她递过来的雕刻精致的檀木盒,一时又没了主意。 “祖母给你的,拿着吧。”祁良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姜无厌从她手中抽出来自己的尾指,双手将檀木盒接过。 “打开瞧瞧,可喜欢?”薛文婉一脸的期待。 姜无厌于是当着她的面,将檀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只翡翠玉镯,看似浅绿,中间又飘着些淡紫,就算是在昏暗烛光的映照下,也显得晶莹剔透,如水潺潺。 他自己平日里就喜好弄玉,什么样的玉器没经手过,然手中这玉的品质却比他以往看过的都好。 一时间,这手头就跟捧了个烫手山芋似的。 “祖母,这镯子也太贵重了。” 他话都还没说完,薛文婉就道,“贵什么贵,不过是个随意耍玩的俗物。” “这是她祖父临走时交代的,你收下就是。” 姜无厌又瞥向祁良玉,虽然他不想提,可祖母怕不是误会了。 这镯子应该给的是她的正夫,而他,只是个侧夫。 祁良玉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推搡,见他看来,笑容又深了些。 “快谢谢祖母。” 姜无厌听她这样说,只能面露喜色的手下,“谢谢祖母,无厌很喜欢。” 薛文婉听此,脸上笑容不断。 “好,好,你喜欢就好。” “行了,我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她转向祁良玉,“你手脚利索些,别拖拖拉拉的,明天一早叫老二过来一趟。” 祁良玉点头,一行人恭送她离去。 太医此时已经处理干净伤口,将她的手臂固定了起来。 “王爷,你这手臂近些时日就莫要再使力了。” 祁良玉点头。 太医正要告辞离去,祁良玉拦住她,“等等。” “王爷还有何时吩咐?”太医恭敬道。 祁良玉笑道,“本王有一事要冯太医帮忙。” 太医躬身道,“王爷请讲。” 祁良玉道,“劳烦冯太医对外宣称,本王受伤极重,那刺客剑上抹了毒,如今毒入肺腑,性命堪忧。” 冯太医皱眉,抬头对上她的眼,片刻之后,问了一句,“那陛下那儿怎么说?” “照实了说。”祁良玉回道。 即便她让她撒谎,只怕她也不敢犯下这欺君之罪。 闻言,冯太医果然松了一口气。 祁良玉又叮嘱她一句,“你将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也尽数告知陛下就是。” 冯太医这下没再迟疑,点头应下。 反正这两位是大佬,她们怎么说,她照做就是。 海林送祖母去歇息还没回来,海二又送了冯太医出去,此时屋内就剩下祁良玉,姜无厌,外加一个电灯泡薛琪。 祁良玉皱眉看她,“你还不走?” 薛琪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姜无厌,这才后知后觉,笑得贼贼的,“走,我马上走。” 祁良玉见她还颇体贴的将门阖上,无奈的笑了笑。 她拍了拍床边,“坐这儿来。” 姜无厌耳根微红,却未有动作。 祁良玉压低了嗓子,“总仰着头看你,不舒服。” 姜无厌这才斜了她一眼,坐在床榻边儿上。 祁良玉又嘴贱,“坐近些。” 姜无厌瞪向她,语气冲道,“你还有完没完。” 得了,再逗小狐狸真生气了。 她咧开嘴角,往他身边挪了挪,“那我靠你近一些。” 姜无厌看她撑着手臂挪动,一下子又慌了,“太医不是让你不要乱动的吗?” 祁良玉凑近他,眼睛发光,“你担心我呀。” 见他又要生气,忙举手投降,“我左手没使劲。” 姜无厌盯着她那包扎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睛微酸。 太医说,她肩部虽被刺穿了,但应该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口。 海棠苑那时,她抱着他脱离险地,用的就是左手。 所以,她受这么重的伤,全是为了他吧。 他垂下眼眸,现在,他是相信她对他的喜欢了,可是,他不想她为了他受这么重的伤。 那些黑衣人冲杀他的那个时候,他其实是有些心灰意冷的。 自己这一路走来,想替自己的父亲博一个名分,可事实是,在那人的眼中,什么选择都是权衡利弊之后做的。 她难道不知道林家父子想要他的命,她只是不在乎他而已。 坐观成败,置身事外,她算的一手好棋。 无论是他赢了,或者是韩笙赢了,她都不亏。 祁良玉明显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心口一提,“怎么了?” 以为他真忧心自己的伤,祁良玉安抚道,“真没事,冯太医小题大做罢了。” 姜无厌顺势靠在她的右肩上。 只要她真正在乎他就好了,只要她爱他,他可以丢弃全部。 第157章 祁良玉任由他靠着。 她想,她大概知道,他此时的忧伤从何而来。 她扭头在他的秀发上留下一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姜无厌轻轻应了一声,再没了动静。 许久后,海林返回。 祁良玉“嘘”了一声,她那刚踏进屋子的一只脚火速的退了回去。 祁良玉动了动嘴,没出声音。 海林看懂她的口型,点头道,“睡了。” 祁良玉摆了摆手,待海林退出去,这才托着他的脑袋,轻轻的平放在床上。 将他手上的檀木盒放好,又给他盖了被子。 映衬在青色锦被里的粉颜漂亮的让她挪不开眼。 她没禁得住诱惑,轻轻的吻在他的额头上,咽了咽口水,又偷亲了一下他那诱人的红唇,然后火速抽身,几个大跨步就出了屋子。 妈呀,总算知道什么叫红颜祸水了,简直就是来索她命的。 “主子?”海一正好从外头回来,看她的面色不对劲,关心道,“你怎么了?” 祁良玉迅速变了脸,恢复往日镇定。 “查出什么了?” 海一摇摇头,“没。” “那些人身上很干净,甚至连个记号都没有。” 祁良玉皱了皱眉。 这些世家里头或多或少都养了些死士,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但没做标记的,却是有些奇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没有记号,那就更好操作。 “你t再跑一趟大理寺,将今夜之事,让人透给林潇。” 海一初初还有些疑惑,林潇昨晚就被抓了,怎么样也牵扯不到他吧。 突然,又瞬间大悟,“主子是想,林潇将这罪名给担了?” 祁良玉笑笑,眼中却划过狠厉,“刺杀亲王,这罪名,他不敢让他的儿子担,就只能自己担。” “此事宜早不宜晚,尽快让他签字画押。” “至于韩笙。”她冷冷一笑,“我会让他后悔生于这世上的。” 海一看着她眼中的算计,无端地打了个寒颤。 虽不知她的计划是什么,但绝对是令韩小公子求生不应,求死不能的存在。 她揉了揉手上起的鸡皮疙瘩,赶紧告了退。 第83章 第83章 真不亏她整日躺在床上装病, 大鱼很快就上了勾。 夜幕深沉,万物皆寂,任何声音都被放大了数倍不止。 窗牖被推开的声音, 轻提脚尖的声音,以及近在咫尺, 呼吸的声音。 就在安从言的指尖快要触及她脸颊上的时候, 祁良玉蓦地睁开双眼。 “你。”安从言显然被她吓住, 一个趔趄, 跌坐在塌边。 祁良玉直直坐起, 笑意微讽,“凤后突然夜访,是来瞧本王死了没吗?” 安从言连忙摆手, “不是。” “良玉姐姐,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希望你死。” 祁良玉冷冷一笑, “是吗?” 她不欲跟他废话,“那教养男官是你安排的?” 安从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仓惶,“良玉姐姐何意, 什么教养男官?” 祁良玉冷笑一声,“安从言, 事至如今,你还有装的必要吗?” “莫不要以为林潇承了所有, 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安从言垂着眼帘, 空气一时沉闷的令人窒息。 祁良玉沉默着, 她有足够的耐心, 他却没有多余的时间。 “所以你装无药可救,就是为了诓我来此?” 安从言再抬头看她, 眼中已带了一抹怨恨。 “为什么?”他语带哽咽,“我这么爱你,可你却要一次次的伤害我。” “先是长兄,后有丰城那个,现在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为什么他们都可以,独独我不行。” 离开那间关押他的牢笼,他所有的委屈都如同洪水倾泻。 “良玉姐姐,你能不能也疼疼我。” “我也是个人啊,我也会受伤,也会心痛...” 祁良玉看着他痛苦,心中却荡不起一丝的涟漪,“所以你就害了你的兄长,害了景淮,还想再害了我的无厌。” “我没有!”安从言陡然站起,声音高亢,突然又停住,“你的?” “你爱上那贱人了?” 祁良玉眉头皱起,看他突然就疯癫了起来,“你怎么可以,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 “哈哈,哥,你看到了吗,他爱上别人了,你的死,一文不值。” 祁良玉冷冰冰的看着他,“从诺难道不是你害死的吗?” 安从言将眼泪收起,神情变得冷漠起来,“良玉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和那个贱人在一起,这是要把哥哥的死硬算在我的头上吗?这样,你就不会愧疚,不会懊悔,你就能安心的跟那个贱人在一起,是不是?” 祁良玉深呼吸了一下,才能确保自己不抽他。 “这么些年,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疚。”祁良玉问他。 安从言犹如被人踩了痛脚,“你莫要诓我,哥哥是因为你死的,我为什么要愧疚。” 祁良玉眼中尽是失望。 第158章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里头衣物完整。 安从言眉头挑了挑,眼中一抹暗色飘过。 只恨自己冲动,听到她中了毒,便不管不顾的过来了。 可她,竟是对自己一点旧情都不顾。 祁良玉起身,与他正面相对。 “有件事,我其实一直都没想明白。” “外人都道安诺是因我而死,我不否认,许韵那时绑住他要挟我,他的确是为了我,为了陛下,才已死解局。” “我得承认,他的死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但这并非与私情有关,而是我对他一直以来的怀疑,他却用死才证明了他的清白。” “因为先帝的一句‘安家子可为后’,祁良璟往你家跑的频繁,夺嫡野心昭然若揭。” “从诺虽屡次在我和陛下面前表明了立场,甚至在遇上祁良璟之时,从无好脸,但你安家立场突然变得模糊,跟她最好的林潇,又与祁良璟交往过密,这实在令我很难相信他。” “可是我忽略了一点,也是我最近才想通的,亦是你告诉我的。” 安从言看她,“什么?” 祁良玉冷笑道,“安家子可不是只有他一个。” “可以是他,也可以是你,就像现在,坐在凤后位置上的,不就是你吗?” “当年,与祁良璟暗中有交集的也是你吧。” 安从言被她眼中的厌恶吓着,往后踉跄两步。 “你,你胡说。”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中清楚。”祁良玉步步相逼。 “祁良璟大张旗鼓的搜罗好东西,见天儿的往安府送,却从未见被退出来过,我虽不相信从诺是三面两刀之人,可也架不住放在眼前的事实,我并非没有怀疑过你,可你伪装的实在太好了,从诺只是不理睬祁良璟,而你,却每次在我面前总是争锋相对,毫不给留她颜面。” “可惜,当时是我眼瞎心盲,只以为这是你的真性情,却忽略了她对你万般的容忍,如今细细想来,皆是漏洞。” 她嗤笑一声,“你告诉我,你是如何一边吊着她,一边又跟我说你喜欢我的?” 安从言被她眼中的讽刺刺激了,“你以为你口中无辜的安从诺是什么好人。” “我为什么要对祁良璟虚以为蛇,都是因为他,都是他的错。” 见祁良玉只是冷漠看他,他抛弃掉所有的顾虑,只疯狂发泄。 “你说你和他没有私情,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为了跟你在一起,在安家祠堂跪了整整三天,他和爹娘说,我也是安家子,我也可以嫁进皇室,凭什么啊,陛下喜欢的明明是他,他凭什么要我替代他,被关进那永无天日的后宫之中。” “所以你就设计让他去死?”祁良玉也失了冷静,“安从言,他可是你的长兄。” “长兄又如何?”安从言双眼发红,“谁敢跟我抢你,我就让他去死。” “你知道我告诉他,我也喜欢你的时候,他有多诧异吗,我不但要告诉他,我还要告诉所有人,我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快活吗?” “疯子。”祁良玉痛骂道。 安从言哈哈大笑,“对,我就是疯子,得不到你,我早就疯了。” “可你为什么不看我,你若好好地看看我,他就不会死,你那位小夫郎也不会死,对,还有那个小贱人,他还没死。” 他桀桀怪笑,“等着,我早晚也会弄死他的。” 祁良玉脑中的弦一下子崩断,一把掐上他的脖子,“你敢。” “王爷。”海一从房梁上跳下来,还未来得及制止,一把剑已经迎面而来,直击祁良玉的门面。 海一连忙挥剑阻拦,却没拦得住他的招式,那剑已离祁良玉不过咫尺,她这才松了手,往后退去。 差点死在她手下的安从言没了依托,软倒在地。 死里逃生了一次,他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却被呛的连声咳嗽。 “凤后。”刚刚那刺向祁良玉的武侍此时半跪在地上,朝着他关心道。 “滚开。”安从言怒吼道。 他仰头看向祁良玉,“你要杀我?” “呵呵,你要为了那个贱人杀了我。” 他伏地大笑,“祁良玉,你没有心。” “长兄,你看到了吗,她也不爱你,她真正爱的,只有那个贱人,那个被她护的死死的贱人。” “住嘴。”祁良玉目眦欲裂。 “无厌他就快是我的夫了,我不管你是凤后还是谁,你敢再伤他,我必要你的命。” 安从言脸色微变,只是瞬间,又癫狂一笑,“呵,是吗?” “那我们就不死不休吧。” 祁良玉冷漠看他,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 那本是面向他的武侍连忙转身朝她,“王爷恕罪,凤后他就是一时说的气话。” 安从言愤怒的朝他吼骂,“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奴才多嘴。” 他死死盯住祁良玉,“本宫就是要杀了那贱人,你喜欢谁,我就杀了谁?” “来呀,你杀了我呀。” 他面露狰色,“杀了我,我t们之间的恩怨也了结不了,我就是死了都要缠着你。” 第159章 祁良玉脸色阴沉,往前动了半步。 “王爷。”海一又是一声提醒。 祁良玉双拳握紧,看向拦在她身前的武侍,冷声道,“宋青山,你再不将他带走,我不保证我能继续忍住不对他动手。” 那武侍连忙一拜,“多谢王爷。” 安从言看他靠近,疯狂大吼道,“你敢。” 宋青山任由他撕打,嘴中说着抱歉,一个手刀,将他砸晕了过去。 然后用黑色披风将他裹得仔细,从窗户旁飞跳了出去,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檐之后。 祁良玉望着那还在摇晃的支窗发愣。 海一沉默的陪着她,良久,听她开口道,“恢复原样吧。” 为了能让他顺利进来,她提前就将府中所有的布置都撤下了。 只是没想到,他第一个晚上就忍不住了。 利用他对她的情感,她虽愧疚却不后悔。 谁能料到他如此的癫狂。 海一点头,下去部署。 出了门,又转身回来。 祁良玉迷茫看她。 海一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干脆僵着脸道,“姜公子在外头。” 祁良玉目露诧异,稍瞬反应过来。 “快让他进来。” 海一却没立马动作,纠结后又道,“陛下刚才来过了。” 等祁良玉惊讶看她,才道,“已经走了。” 祁良玉皱了皱眉,良久摆摆手,“我知道了。” 第84章 第84章 离天亮也不过就剩半个时辰的功夫, 此时最是更深露重。 姜无厌自外头进来的时候,虽肩上搭了披风,但露在外头的, 却染了一层白雾,尤其两鬓, 竟隐隐有了垂露。 祁良玉本还有些丧, 见他如此, 忙站了起来, 疾步走到他面前, 语带怨念,“怎么就不知道顾惜着点自己。” 边说还边探进披风中,捕捉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掌, 温温的,还好。 她扭头让海一找了毛巾过来,伸长了胳膊为他打点半湿的鬓发。 姜无厌没阻止她, 反是稍稍垂了头,方便她揉擦。 祁良玉趁着打理的功夫,视线往下挪, 只看见那如小蒲扇似的长睫和挺翘的鼻尖。 记不得在哪儿听过,说郎君若鼻子坚挺, 那方面需求就会旺盛,常有榨干女子之举。 她“咕咚”一声咽下口水, 将脑中的胡思乱想摘了出去, 不过低落的心情却渐有回暖之意。 待鬓发恢复往日的柔软, 祁良玉这才撤回手。 海一接过毛巾, 知趣的退下。 屋中只剩下他们俩人,祁良玉替他解开披风, 拉着他走到塌边。 她率先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 姜无厌默默看向她,就在她以为他都要拒绝了的时候,他转身坐下,坐在她的身旁。 祁良玉嘴角微微扬起,许久,才开口问他,“这个时辰,你怎么会过来?” 姜无厌侧头看她,薄唇带着一点浅笑,“李笑笑告诉我,有人潜入了你的院子。” “嗯?”祁良玉眉眼弯弯,“那她就没告诉你,我是故意将人都撤下的,就是为了方便他过来。” “说了。”姜无厌老实交代。 “然后呢?”祁良玉盯着他的眼睛,起了逗弄的心思,“担心我?” 姜无厌视线没有回避,眼神真挚,“是。” “我担心你。” 祁良玉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了,嘴角翘起的弧度,那是压都压不住。 好像自从两人坦明了之后,他就没再否认过对她的感情,喜欢她喜欢的丝毫不加掩饰。 她的小狐狸喜欢她,单是想想,就觉得心中欢乐。 欢乐的情难自抑,她展开完好的一只胳膊,轻轻地将他圈进怀中,似是无比珍贵的宝物一般。 就是怀中某人有点煞风景,“你的伤口...” 她一下子咬在他的耳垂上,听他闷哼一声,这才缓缓松开。 她没有离开,只是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声音低哑,“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屋内几许沉默,夜色微凉。 “你刚刚都听到了吧!”祁良玉依旧靠着他,只是声音有些沉闷。 “嗯。”姜无厌没有否认。 他道,“陛下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祁良玉叹息一声,“我知道。” 她慢慢扭转身子,两人并排而坐,只是这番动作之后,她依旧靠在他的肩头。 “她很爱安从诺。” 这回姜无厌没有出声。 片刻之后,祁良玉问他,“你想听吗?” 姜无厌并没有问她要听什么,只是犹豫片刻,回道,“你想说的话,我就愿意听。” 祁良玉深吸了一口气,娓娓道来那段不想再揭开的过往。 “四年前,先帝突然重病离世,虽未留下传位诏书,但阿姐身为太女,登基成帝本就是顺应天理。可先帝在世时,对祁良璟...”她顿了顿,给他解释道,“就是废晋王。” 听见姜无厌轻应了一声,祁良玉这才继续,“先帝对他们父子二人的恩宠早超出了你能想象的地步,甚至一度有了废太女而改立她的想法。” “可她外家势弱,四大家族又是穿一条裤子的,自然这一想法刚提出来了就胎死在腹中。” 第160章 “但四大世家的抗衡并没有浇灭先帝的企图,她只是转明为暗,悄悄的给祁良璟铺设了一条能够抗衡四大世家的道路。” “你一定曾听过南秦北曹这个词,青州曹家,曾是南庆唯一一个能与秦家财力抗衡的家族,只不过与秦家主不同,曹家主是先帝的人,而她,受命辅佐祁良璟。” “还有昌国公府,卫将军府亦是,最重要的,是太尉许家也站在了祁良璟那一边。” “所以就算是先帝突然崩逝的,祁良璟依旧有足够的实力,可与阿姐争一争这南庆的江山。” “京都四城门,有三将都是她的人,当时京中人人自危,陛下看似身后有四大家的支持,其实也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可祁良璟背后的四大家不同,成,就有可能打破旧规,成为新的四大世家,所以,他们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团结,势力更如破竹,一发不可收拾。” “而唯一能扭转这既定败局的,就是大姑母私下准备的两万精兵。” 她缓了缓再道,“当年先帝重病,急诏召我回京,路上我总共遭遇九次刺杀,身边十二卫到京城时,只余一人,就是如今暂住南苑的宁欣。” “先帝以为我只是命大,又见我已无人可依,这才放下心来,不再暗中派人杀我。” 姜无厌咬了咬唇,伸手将她的腰环住,手微微有些颤抖。 虽寥寥数字,他却能真切感觉到她当初的绝望。 其实不止是当初绝望,就连现在,每次回忆都是一场痛苦。 她的母皇,她曾经最为崇敬的至亲,只想要她的命。 她闭上双眼,微微缓和眼中的苦涩。 靠着他蹭了蹭,才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先帝唯一没猜到的是,祖母早察觉到了不对劲,我前脚刚走,她随后就将两万精兵拆解混入百姓,日夜兼程,甚至有人在我前面就到了京外,在西山的野林中潜伏下来。” “而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带着他们攻入京城。” “当然,先帝也不是毫无准备,巡防营的三万将士,她一早就给了祁良璟,但那三万人养尊处优惯了,岂是我薛家军的对手,根本就不堪一击,何况,祁良璟还将他们拆解成几份,守住各大城门和宫门要塞。” “安家兄弟是知道我要去城外搬救兵的,他们跟所有人都想的一样,以为我会从北门出,因为守住北城门的,是唯一一个还在支持皇太女登基的城门将领。” “其实不然,她才是祁良璟最忠诚的走狗,所以,祁良璟最放心她,甚至在外围布置了大量看似要挟制她的官兵,就是为了配合她里应外合,一举将我拿下。” 听到这儿,姜无厌有些坐不住了。 “四城门守将都是废晋王的人?” 祁良玉苦涩一笑,事实远比他能想象到的更为严重。 不过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了,她也不想再吓唬他,只略过道,“她有她的张良计,我自也有我的过云梯。” “我从来都没打算要从北门出,我的目标一直都是西城门,那儿离西山最近,行军打仗,向来讲究的就是一个兵贵神速,西城门的守将白琦最贪念权势,她要权,那就许诺她比祁良璟给的更高的地位。” “何况,就我一人出城,她约莫是觉得翻不了天,就算我有命真跑到了漠北去搬救兵,那时京城诸事已定,祁良璟不会知晓,是她放的我,她依旧可享她的荣华富贵。最后,若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与t薛家军打回了京城,念及当初的搭手之恩,她依旧可以高枕无忧。” 不可否认,祁良玉就是算计了她的算计,才兵行险着。 结果,是她算计赢了。 姜无厌慢慢缕清了思路,想到一种可能,“所以,当年安家那位长公子死在你面前,就是因为他知道了北城门守将是废晋王的人,他想去告诉你,却被废晋王的人抓住,用来威胁你?” 祁良玉坐正了身子,侧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是。” 姜无厌皱了皱眉,“那刚刚你对凤后说,是他害了他兄长,所以知道北城门守将也是废晋王的人这一隐秘之事的,是现在的凤后,然后他又告诉了他的兄长,让他去通知你。” 话虽说的弯弯绕绕,意思却没错。 祁良玉又点点头,“是。” 她面色稍沉,“其实我到现在也理解不了他,为何要这样做。” “明明从诺那么宠他,只要他开口,从诺甚至连命都能给他。” “为何他要那般算计自己的亲哥哥。” 还有更为可笑的是,他一直标榜的爱她,不过是可笑的占有欲泛滥。 所以哪怕她再不愿意承认,真相也明明白白的摆在她的面前。 当年安从诺被许韵抓住,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的阴谋。 他就是要安从诺死,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文宣定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当初玩的那么好的两个人,如今几乎没有了任何交集。 难怪那日她在离开帝卿府之时,文宣会让秦媛借机提醒她,要她小心凤后。 为了腹中孩子,就连他也怕了这恶魔。 如今,最难过的应该是陛下吧。 第161章 为了从诺,她才将安从言护在羽翼之下,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力。 却不想,日日安睡在身侧的枕边人,才是害死她心中执念的元凶。 第85章 第85章 人都有执念, 而祁良辰这一生从始而终的执念,只有安从诺。 甚至林潇的案子都没被判下来,安后就因为冲撞帝王被禁足凤后殿, 还未出小日子的全贵妃全面接手后宫事务。 朝堂上下更有传闻,陈王此次遇刺中毒也跟凤后脱不了干系。 当年他俩的那些风流传闻, 朝中记得的人大有人在, 于是便什么传闻都有了, 陈王不日大婚, 这是因爱成恨了。 凤后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羽毛, 所以才遭了厌弃。 还有,陛下果然姐妹情深,这是为了陈王出气呢。 反正传成什么样的都有, 朝内又多墙头草,自然是风往哪边吹,草往哪边倒。 于是每天来陈王府巴结结交的朝内大臣络绎不绝, 祁良玉本就有孤立林家之意,此时当然不能拒了大臣们的好意,礼物只要不逾制, 照单全收。 林家母女总算体会到墙倒众人推的滋味,安家此时自顾不暇, 薛家明显是站在她这边的,沈家那个不中用的, 早就因为儿子被林潇利用, 跟她们险些翻了脸, 此时更是指望不上。 听说林若岚求见了太后两次, 别说是见到薛平平,就是连寿安宫的大门都没进得去。 于是乎, 林家也只能断尾求生,彻底放弃林潇,对外宣称此子一切行为皆是他一人所为。 林潇能扛到此时,也不过就是笃定有林家的庇佑,可林家都厌弃了他,他也就跟个蝼蚁无异,谁都能上去踩他一脚。 祁良玉本还想借病在家里躲一阵子,短短几日,她跟姜无厌的感情突飞猛进,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祁良辰却坐不住了,派了轿子来请她。 头一回殊荣,能直接坐到景阳殿的。 祁良玉本还想做西子捧心状,可这几日实在是被姜无厌养的太好了,脸色红润的遮都遮不住。 祁良辰并没有在处理公务,龙案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摆明了就是在特意等她过来。 祁良玉眼眸低垂,知道她这几日怕是过的不安生,能忍到今日,怕已经是极限了。 罢了,那日在门口她该听的也听了,不该听的也听了,总该给她一个交待的。 坐上范鑫给她搬来的椅子,她抬眸看她。 “有什么想问的,你问吧。” 祁良辰放在膝上的手暗握成拳,“他,走的很痛苦吗?” 她一直不愿承认他离开了,甚至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去送,更不想探听他是怎么死的? 她以为她只要将他锁在她的内心深处,他就会一直在,可如今,她骗不了自己了,他是真的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祁良玉看着她,摇摇头,“他去的很快,应该并未有多痛苦。” 其实她骗了她,很痛苦。 最后的时刻,他甚至连想表达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助的拉着她,空留满眼的遗憾。 殿内沉默许久,祁良辰方才缓和过来。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开口问。 安从诺死后,祁良玉带兵攻入京城,解了京中之危,紧接着,就是连续三天暗无天日的京中大血洗,昌国公府没了,卫将军府没了,太尉府,驸马娘许韵早在第一日便被她刺死在金銮殿前,太尉府上至八十老父,下至懵懂孩儿,全族尽灭,不剩一人。 青州首富曹家,所有家产充入国库,虽未像前面三个一样,弄得个满族尽灭的下场,但生比死更为痛苦。 曹家女子世代为奴,男子为娼,到如今百来人的大家族,凋零剩余不过数十,而且全在官府的管控之中,不留子息,断子绝孙。 而这一切,都是祁良玉一人的手笔,而她,当时尚在失去至爱的痛苦之中,对她亦心生厌恨,所以放纵她血染京都,让她背负了所有的骂名。 直至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京都,她这才生了悔意。 一个是她最爱的人,一个是她从小护到大的,两个人对她而言,都同样的重要。 她幡然悔悟,派了许多人去寻她,可她却誓不回头,每次但凡找到她的踪迹,她便会又立马消失在人海之中。 这两年,她几乎已经觉得,她是彻底失去她这个妹妹了,可是她突然回来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回来的,只要她想要的,她都会满足她,补偿她。 原以为,她才是那个施舍的,可那天晚上的夜访,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观,原来她的妹妹,才是那个真正的守护之人。 安从诺的死,她的痛苦不比她的轻,还要再背负着自己的怨恨,背负着满朝文武的痛骂,世人的不解,她真的很难想象,她这几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阿姐。”祁良玉喊她。 不明白她怎么就突然直直地盯着自己,眼眶发红了。 祁良辰垂下眼帘,待眼中酸涩缓解,这才抬头继续道,“你说吧,我想听。” 祁良玉打量了她片刻,看她神色还算平静,缓缓开口。 “当年,接到母皇的诏书,我本打算轻装回来,可还没出发,母皇的第二道诏书就到了,祖母察觉到不对,多留了我一天,第三道诏书又紧跟着来了。” 第162章 “我一向并非母皇宠爱的孩子,病重之时想见一面无可厚非,可一连三道诏旨,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祖母又多留了我两天,见再没诏书传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十二侍与我一同回京,但为防万一,祖母又暗中将两万精兵化整为零,与我一同回京,就藏在西京郊外。” “我回京之路,屡次遭到刺杀,其实不仅是母皇真想要了我的命,也是为了刺探我身边是否还有其他安排,她要为祁良璟铺路,自然要万事算计,那三道连发的诏旨,就是要让我生疑,要让祖母生疑,从而做出可令薛家倾覆的错事出来。” 祁良辰拳头捶桌,当年京中之变,祁良璟背后突然露出来的世家助力,已经让她对先皇彻底失望。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先帝为了给祁良璟铺路,竟做到了如此的地步。 “当年你怎么不说?” 她一直都以为,她一路遭遇的危险都是来自祁良璟。 明明都是她的女儿,她怎能狠心到如此地步。 祁良玉笑了笑,“我带着宁欣一人归京,她已经顾虑全消,又何必多惹是非。” “只是我没料到,她会去的那么突然,或者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风寒,她会连那年冬天都熬不过去。” 祁良辰脸色冷漠,“也亏得她没的熬过去,否则,你我姐妹早怕在黄泉路上走了几遭了。” 祁良玉沉默。 祁良辰不知道的是,她说对了,若那日先帝不死,死的就会是她们t。 只是那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绞杀暗令,被受过海林恩惠的宫侍先送到了她的手上。 “然后呢?”祁良辰再问,“后来你是如何出的京?” “我记得北城守将不是祁良璟的人,你为何返京之后,第一个就拿他开的刀?” 这也是令她一直费解的事,虽她有意纵之,但祁良玉返京之后无差别的屠杀,的确让当时的京城人人自危,就怕哪天那刀落到自己的脖子上。 就算她最后并没有牵连无辜,但帝京的世家,哪家真能够单拧出来的,都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表家,本家,或多或少都有死在她屠刀之下的,谁不恨她,谁不希望她死。 就她知道的,她离开的最先一年,京中派出去的刺杀她的就有七八批人,好长一段时间,她派出去找她的人,就成了专业的清理团队,专门反杀那些想要杀了她的人。 后来京中见所有杀手都有去无回,这才渐渐歇下心思。 当然,这些她都不会告诉她。 过去的已经过去,她如今已经走向了自己的幸福,她只愿她能从此快乐。 祁良玉当然想不到她短短时间内,脑中就过了这么多,只告诉她,“北城守将本就是祁良璟的人,母皇能将其他三门守将都归于她旗下,又怎会留下这一个漏网之鱼。” “那...”祁良辰脸色微变,“从诺就是因为知道了此事有诈,才会想着去北城门边拦你,从而被许韵抓住的吗?” 祁良玉看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你说吧。”祁良辰面色难看,“我也想知道,我的这位凤后到底做了什么。” 既然她提出来了,祁良玉也就不再隐瞒。 “当年,你我都以为祁良璟是冲着从诺去的,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从一开始,她讨好的对象就是安从言。” “安家子可为后,从来也没指定过,必须就是从诺。” 祁良辰有些坐不住,佝偻着腰身,瞬间像被人抽走了灵魂。 “所以,你想说,是他告诉从诺,北城守将有诈,然后让从诺去赴的死局?” “所以,的确是他害死了从诺?” 祁良玉并未吭声。 良久,她才抬头,“阿姐,好好跟他谈谈吧。” “真相到底如何,怕只有他一人清楚。” 朝中废后之言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她所探听到的是,安家从江州老宅接回来一个正当婚龄的公子,不管他们是不是要放弃安从言,但要将当年之事弄得明明白白,就必须要安从言自己开口。 第86章 第86章 婚期将近, 祁良玉镇日在府中给姜无厌绣红盖头。 这本是传出去都没人信的东西,但在王府中,却是每日都能见到的场景。 虽说皇家婚礼, 礼部包办了所有,甚至是大婚时的婚服, 也用不着姜无厌动一针一线, 但为了体现待嫁夫的贤淑, 这红盖头还是要自己绣一下的。 而姜无厌虽说童年的时候稍稍有些不幸, 但其实被他父亲保护的很好, 别说是刺绣了,便是一针一线都没拿过。 祁良玉看他绣了一上午,除了将图案沓在红盖头上的那一步没出什么麻烦, 后面起针怎么都不对,半天没说绣出个边角,反是五根手指头都遭了殃。 祁良玉那叫一个心疼啊, 啥话都没说,将他请到了一边,喝茶吃糕点, 然后看自己绣。 虽说祁良玉也不是什么刺绣天才,但好歹在外的这些年, 衣服破了都是自己给自己缝的。 又用了半天,虽然成果不明显, 但好歹鸳鸯戏水的水边给勾勒好了。 两只鸳鸯, 祁良玉用了七八天的功夫才算绣好, 虽比不得专业绣夫绣的精良, 但也算说的过去,姜无厌抱着看了一整天, 嘴角也没压得下去。 第163章 祁良玉正笑他没出息的时候,苏大全又过来了,还是得韩相令要接姜无厌回府。 离大婚不过剩下三天,韩相这是掐着点儿让她来的。 之前来过一次,说待嫁夫久住妻家不合适,未婚夫妻婚前不应该相见才是。 祁良玉一句话给顶了回去,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在她这儿,姜无厌什么都不需顾忌,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毕竟她连宫中再次派来的教养男官都能给拒了,规矩算个屁,全京城谁不知道,她陈王殿下就从来不是个讲规矩的人。 何况她知道韩相的心思,林家是指望不上了,韩笙,怕是也指望不上了,她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姜无厌。 关键是姜无厌也不想回去,对于韩笙亦或是林家安排的那场刺杀,说实话,他心有余悸,也对韩晨心生怨怼,明明能猜到韩笙会对他起杀心,还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府中布置依旧松懈,这跟她直接要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这不禁让他联想起,当年她是不是也用同样的操作,明知父亲会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她,一箭双雕,借林潇的手,摆脱了身上唯一的污点,再派苏大全来照顾自己,以此挟制林潇,让林潇日夜寝食难安。 说到底,她谁都不爱,只爱她自己。 就连现在要自己回府,也不过是林家势微,她急于抓住自己这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所以苏大全将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只当没看见,低着头看书。 祁良玉怕他无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许多话本子,南风楼中看尽了虚情假意,这满篇的情深似海,看着甚讽刺,看它还不如看祁良玉绣鸳鸯呢。 不过偶尔打发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毕竟祁良玉也不是能所有时间都陪着他。 陛下那边,她不想插手,大理寺那儿,该她做的,她也做了,剩下的就只等个结果而已。 她如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林家养的死士那边,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林潇一个人的命可不够赔。 林家估摸着也猜到了她的意图,行事变得异常低调,就是海一遍布京都的探子,也没找到一点儿线索。 婚礼前一天,祁良玉摆摆手,让各人都停下来休息两天,等大婚过后再说。 总要给她们冒冒头,喘喘气的机会。 而且,祁良玉要亲自送姜无厌回府。 明日就是大婚,总要有个接亲的过程的,当然,小财迷更多的心思是要回去要嫁妆。 祁良玉当时去的聘礼也幸好因为数量太多,就临时放在了隔壁院儿,这才未受到池鱼之灾,他也是要回去一一对照聘礼单子的,该是他的,一个都不能少。 祁良玉只宠溺的看着他笑,笑得姜无厌不明所以。 “我脸上脏了吗?”他问。 “没有。”祁良玉凑上去吻了他一口,“很漂亮。” 姜无厌作势推了她一下,“流氓。” 这些时日,这人时不时的就来黏糊一下,让他从最初的患得患失到如今的真切实感,这人,真的是他的了。 他猛然投入她的怀中,倒让眯着眼笑的祁良玉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抚着他的脑袋,轻轻在上面留下一吻。 “没有。”声音嗡嗡的,带了些鼻音,“就是有些想你了。” 还没分开就想了。 海管家说,王爷黏他黏的厉害,可是,明明只要分离一天,明天就能见着了,可他已经开始思念了。 他甚至想叫车夫,现在就掉头回王府。 他不想离开她。 祁良玉抚摸的动作一缓,慢慢滑到他的肩头,将他往怀中压了压。 “要不,我让海二掉头回去。” 姜无厌一愣,半响反应过来她是在逗他,轻捶她胸口,“就会哄我!” 祁良玉哈哈大笑,胸腔微震,姜无厌的耳畔全是她雷声如鼓的心跳声。 他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更加贴近她的心脏,心底的一丝分离之苦渐渐被治愈。 丞相府离陈王府也算不得远,即便海二车赶得再慢,也终有到的时候。 韩相正好今日休沐,一早就在府外等着了。 下人报的是巳时出的府,她算准了时机出来等的,可足足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才看到王府的马车姗姗来迟。 她隐去眼中的一丝不快,鞠着笑上前。 “厌儿。” 先掀了帘子下来的却是祁良玉。 “王爷!” 瞠目结舌之下,心中的刚刚那点子不快又烟消云散。 苏大全说的不错,陈王对她这个大儿子十分宠爱。 原还对祁良玉对林氏还有幼子赶尽杀绝心生不满,此时又生了另一副心思。 陈王府的岳丈似乎比林家之媳更好听一些,就是厌儿现在只是个侧夫。 不过也无所谓,依厌儿现在被疼宠的程度,将来替陈王t生下个一儿半女,王夫的位置也不是不能想的。 何况,他还有她这个丞相母亲呢,她自会替他打算的。 韩晨这么一通胡思乱想,姜无厌已经扶着陈王的手下了马车,两人来到她跟前。 “母亲。”姜无厌施了一礼之后,祁良玉也是一声招呼,“韩相。” 第164章 韩晨笑容满面的应下,将两人迎入府中。 姜无厌之前住的那个院子还在修缮中,韩晨将主院要让出来。 “厌儿的院子还不能住,不如先去为娘的院子住一宿,反正王爷明天就来接亲了。” 姜无厌连忙推拒,“这怎么能行。” “不过母亲也说了,就住一夜,我看清风苑也没受到影响,就住那儿吧。” 清风苑就是放聘礼的那间院子,祁良玉听到他连委婉一下都不曾,嘴角扬笑。 这反倒勾起她对早上那一幕的回忆,本想着他今天会很无聊,让他多带几个话本子回来,却没想被推拒了。 人的原话是,“王爷,我今天会很忙的,没工夫看那劳什子。” 祁良玉眉头挑挑,果然会很忙,海林带着两个嬷嬷用了大半天的功夫,他一人,就算加上青林,只多不少。 姜无厌既都提了,韩相自然也没驳他面子的必要,忙招了手让人去打理一下。 “不用了。”姜无厌笑着推拒,“横竖也就休憩一晚,没那必要。” “我让青林简单扫扫就好了。” 屡次被驳好意,韩晨心中不快,笑容也浅了起来。 祁良玉在一旁看着,冷冷一笑。 她有心纵容,她便是再不快又能如何。 韩晨见她目光冷冷,当下又添了几分慈和的笑。 “行,都随你,有什么需求再跟为娘说。” “为娘还有要务,就不多陪你们了。” 两人看着她慌张离开的模样,相视一眼。 祁良玉看他眼中情绪还有波动,拉了拉他的手,“走,我陪你去安置。” 只是这陪也就陪到了清风苑门口,薛琼的贴随小青便赶了过来。 “王爷,我家主子请您去一趟大理寺。” “这会儿?”祁良玉眉头皱了皱,“有说何事吗?” 小青到她跟前,压低了嗓音,“林大郎君想见您。” 不待祁良玉拒绝,他又道,“林大郎君说见了您,他才会签字画押。” 祁良玉脸色有些不虞。 该送的证据,她是一样不差的都给她送过去了,拖拖拉拉的,到这会子还没结案,要不是薛琼是她的长辈,她早一脚踹了大理寺的大门。 “去吧。”姜无厌在旁边推了推她,“看看他说些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他最懂她。 “大不了,到时不答应他就是了。” 祁良玉扭头看了他一眼,林潇此时要见她,无非就是为了韩笙。 日前,皇帝给韩小公子赐了一门亲事,如今,满城都是等着看热闹的心思。 因为韩小公子匹配的可不是什么良妻,而是齐国公府的小世女,齐明珠是也。 虽看着也是个尊贵的身份,却是京都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算上韩家小公子,这已经是她第五次娶夫了。 第87章 第87章 算上韩笙, 这是齐明珠定的第五门亲,前面四个都死了。 若是正常死亡的,齐明珠顶多顶着个克夫的名头, 也不能如此的让人闻风丧胆,实在是这位乃实际意义上的坏种, 坏透了的那种。 早年, 这位仗着权势烧杀抢掠, 这天下就没有她不敢干的, 齐国公倒是个明事理的, 甚至当众责罚过两回,但架不住府里两个护短的,尤其齐国公府的老太君, 那是将一哭二闹三上吊耍的淋漓尽致,最后齐国公干脆躲去了庆南,几年都不回京一次。 要不是这些年靠着齐国公的累累战功撑着, 齐国公府早怕败在了这混蛋玩意儿手上。 不过祁良玉听过一则隐闻,说齐国公早在庆南重新有了家室,而且为了不再重蹈覆辙, 将那位庶女教得十分严苛,如今十来岁的年纪, 早已是庆南人人称颂的小菩萨。 若消息属实,齐国公的这两位女儿还当真是南辕北辙, 皇帝此棋多半也是有意而为, 毕竟, 那位老太君求了许久的爵位世袭, 祁良辰可一直没松口。 将姜无厌安排妥当,这次祁良玉明目张胆的给安排了将近上百的精卫, 不止清风苑,便是整个相府都围的跟个铁桶一块。 虽觉得林家不会在这档口上搞事,但防患于未然总不是坏的,何况,明天的十里红妆需要大量的苦力,也省的这些人再跑过来一趟了。 ······ 从林潇再次被关进大理寺开始,薛琼就一直吃住在大理寺,没回过府。 一是此案的确事涉甚广,不能有一丁点儿的差错,二自然是因着府里的那位。 虽然多年的情分下来,她非那等无情之人,但林潇如此的丧心病狂,与之相交甚秘的沈大郎君手上又会有多干净。 人一旦有了怀疑,便处处都显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祁良玉说她变了,她是变了,京都这大染缸让她也开始是非不分了。 母亲说的对,若她不能坚守初衷,那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只能害人害己,等处理完这件案子,她便辞去大理寺卿,继续游荡人间,做她的富贵闲散人。 “来了。”祁良玉刚踏进门槛,她便若有所觉的抬头。 祁良玉被她沧桑的模样吓了一跳,上次祖母找她过去,两人匆匆见了一面,那时她面色尚可,如今呢,眼底乌青,肤色沉暗,跟往日的秀美洒脱相比,估计就最后一个字能对得上。 第165章 祁良玉将欲出口的不满咽了下去,多多少少也知道她这几日不易。 那沈氏去王府求见过祖母两次,祖母都未见,最后还是薛琪她爹上门说了一些软和的话,祖母这才勉强见了一面,却是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就将人给赶了出去。 祁良玉自然无法同情这位,毕竟景淮的死,这人也有脱不开的干系,若非他是小姑母正儿八经的郎君,起码连带着也得脱层皮才是。 如今祖母这样待他,已是替自己做了主,她且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怎么回事?”见林潇不急,她先问问经过。 到底是了解她的,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也没有废话,“不是我的人,是每天给牢中送饭的一个婆子被林家收买了。” 祁良玉眉头一皱,“林家收买的?有意思。” 林家看来这是一心要林潇担了所有罪责。 祁良玉刚坐下就起身,“走,带我去看看。” 薛琼点点头,起身带着他往地牢走。 大理寺本身不具备审判的权利,在此,不过都是短暂停留,说到底,等罪证全了,人也签字画押了,还是要送到刑部去判的。 而且能关进来的都是非富即贵,女牢那边都没关上几个,更别说是男监了。 祁良玉跟着薛琼一路往里走,外头的几个都是空着的,就林潇隔一间的牢房里关着一个年纪大的老翁。 祁良玉有些好奇,这老者她分明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家的。 薛琼约莫是看出来了,低声告诉了她一声,“文侍郎家的。” 祁良玉方想起来最近京中最热门的一件事,就是关于这位文家大郎君的。 说是当街刺杀了文侍郎新娶的侧夫,人证物证俱全,辨无可辨。 祁良玉回头瞥了薛琼一眼,这人,最近是有点懈怠了。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有隐情?” 薛琼点头,却没再说什么,两人已到了林潇的地牢前。 狱卒开门的声音惊醒林潇。 祁良玉有一瞬间甚至认不出来,眼前人就是曾经贵气自傲,连她都不放在眼中的林大郎君。 因着贵夫身份,他的手脚并没有上枷锁,身上的衣服除了有些皱褶之外,也无破旧,看来薛琼并未为难过他,难怪失去了林家的助力,他还能咬紧了牙关坚持到现在不认罪。 她瞥了薛琼一眼,然后听到林潇的声音。 “你来了。” 即便已经落魄,该有的高傲还在。 祁良玉未吭声,正要走进去,被狱卒拦了一把。 祁良玉冷眼看她,不明白她拦自己,是担心林潇攻击自己,还是担心自己会怎样林潇。 那狱卒遇她冷眼,连忙放下横在她面前的手,低着头不敢出声。 祁良玉从她身旁擦过,猫着身子进到里头,站定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听说你有话跟本王说,快说吧,本王时间有限。”祁良玉道。 林潇将散下来的一缕头发勾到耳后,然后微微倾t斜身体,跟她后面的薛琪说道,“还劳烦薛大人回避一下。” 见祁良玉微微侧身点头,薛琼带着所有人暂时消失。 “这下可以说了吧。”祁良玉有丝不耐。 林潇却是起身双膝一弯,重重的跪倒在她的身前。 祁良玉略微惊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等着他开口。 “求王爷,求您放过我的笙儿。”林潇额头抵地,声音弹射在地面之上,有些闷闷的。 祁良玉良久未应,直到林潇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嗤笑一声。 “林大郎君怕不是求错了人,你那儿子活的好好的,我能怎么了他。” 林潇身子一僵,却没有起身,而是再道,“王爷,如今我已全无顾忌,唯一的牵挂也就只剩笙儿一人,若他无事,所有的过错,我愿以命相抵。” 祁良玉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林潇不语。 祁良玉再道,“你就一条命,我岳父的命,景淮母女的命,你一条命怎么够赔?” 林潇猛然抬头,“你...” “笙儿对这些全然不知,他是无辜的。” 祁良玉邪肆一笑,“无辜?” 她指着自己的胸膛上方,“这一剑,他让本王足足躺了十天,几经生死,你说无辜。” 祁良玉正大光明的诓他,当时进宫都是乘坐的轿子,就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 “莫要以为你提前认了罪,就当所有人都是傻子,莫说韩家,就算是林家,也没那个胆子敢害本王,他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派人刺杀本王。” “你该庆幸是,因为你认了罪,所以他到现在还全须全尾的活着,而不是缺了胳膊少了腿。” “但是嫁进了齐家,本王可不敢保证了。” “王爷,我求求您,我知道错了。”林潇突然间情绪激动了起来,“你想问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 “只要你救救我的笙儿,只要不让他嫁给齐明珠那个混球,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说。” 第166章 看祁良玉一脸冷色的盯着他,他跪行两步,扯住祁良玉的裙摆,“王爷不是最在乎丰城的那个小郎君吗,真的不是我害的,是凤后,是他想要他死。” 祁良玉不耐的踢开他,“到现在还想将污水泼在他人身上。” “林潇,我耐心有限。” “不,不是的。”林潇又跪爬了过来,这次没敢再拉她的裙摆,“我与王爷并无冤仇,我如何会去坑那不认识的小郎君。” “是我派去丰城杀,哦不,是查姜无厌的人偶然发现了你的行踪,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后面所有的安排都是凤后一手策划的,我的人也就是配合他的人而已。” “你不该找我,我是无辜的,是无辜的呀。” 祁良玉看他老泪纵横,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若你让本王来此,就是来听你说你是无辜的,那本王觉得大可不必。” 见她当真起了厌烦之意,林潇收住眼泪。 “那王爷要听的是什么?” 祁良玉目光放在他脸上片刻,见他一改之前的脆弱之姿,眉头一挑,“林大郎君自诩聪慧,难道猜不透本王今日为何而来。” 林潇视线一与她对上,便迅速垂下眼去。 祁良玉坐到旁边的矮凳之上,等他片刻。 韩笙能用到林家死士,作为林若岚曾经最宠爱的幼子,林潇知道的只会更多。 一直这样处于被动也无济于事,林家那批死士的力量不弱,若不能尽快解决,终是大患。 就在祁良玉等的没了耐心之时,林潇有了动作。 “我不知道王爷想知道什么,还请王爷明说。” 祁良玉彻底失了耐心,“林大郎君既不知道,那就算了吧。” 她当即起身离开,只余一步就要跨出牢门之时,后头传来一声焦急的阻拦,“王爷等等。” 祁良玉充耳不闻,已经弯腰出了牢门。 林潇心急的就要跟了出来,那远远守着的狱卒几乎是立刻就冲了过来。 “干什么,进去。” 林潇被这凶神恶煞的一阻,连忙缩了回去,不过他却不曾放弃,几乎是立刻就沿着牢房去追祁良玉。 “陈王殿下,等等,我说,我说。” 祁良玉定住,这次却没再走进去,反是隔着铁柱看向他。 林潇咬咬牙,“王爷,死士是林家的立根之本...” 祁良玉见他真开了口,连忙挥手让门边那狱卒退下。 待确定了那人站到了安全距离,这才看向林潇,“你继续。” 当年助先祖夺江山,四大家各有所长,不过经历百年,已或多或少有些改变,就比如薛家,当年以谋士入局,如今却在兵阵上大有所长。 当然,这还可以理解成还在干老本行,毕竟两者还有异曲同工之处。 而沈家,那变化才大,前朝时期的沈家曾富可敌国,比之现在的秦家,鼎盛之时,恐怕再多一个秦家也是比不上的。 可惜,前朝末期,动荡不安的局势毁了沈家大半的财力,剩下的不到三层,也因为支持先祖而所剩无几。 虽先祖在时也曾有心补偿,但新朝初建,百废待兴,处处都要银子,连皇帝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活,她个沈家好意思狮子大开口,所以,虽经历了几代周转,但奈何再未出过经商天才,渐渐也就没落成有些银子,但不多的权贵之家。 先帝虽某些方面有些渣,但在谋略算计方面一点不渣,她当年扶持虞家,就是想先从沈家入手,毕竟,四大家实力最盛的薛家,因薛后在位之故,暂时撤出了权力的巅峰,而安、林两家因为安家大郎君和林若岚是嫡亲姐弟的关系,关系牢不可破,所以暂时也不好下手。 可惜,她算盘打的再响,经历过几代皇帝磋磨的四大家也不是傻子。 薛琼当初被迫无奈的娶了沈家子,不是说她不想拒绝,而是不能拒绝。 四大家早拧成了一股麻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天沈家倒下去,明天就会是安家,林家或者是薛家。 不过四大家也恰恰因为联姻关系,各自擅长的也早有混合,就比如安家曾经立命的医毒之术,如今反倒是林家的一位老祖最为擅长,而薛家的布阵之术,安家也有人懂,就比如之前朝堂上替她说话的安芝。 至于林家的立身根本,祁良玉倒是忘了,最初,四家的死士就是林家统一所训。 她心中顿起一丝异样,聚精会神的听他讲下去。 “林家的死士之秘,向来都是传女不传男,母亲就算是再宠我,也不曾跟我说过一言片语,我知道的,都是从阿姐处听到的。”林潇先做了一些铺垫。 祁良玉眉头皱了皱,忍住没催促。 林潇继续道,“阿姐说,林家的死士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但具体怎么划分的,她没跟我说。” “不过,她曾告诉过我,每个林家嫡子女的身边都有一个天级的死士充当护卫,我之前从林家带出来的人虽多,但我相信以王爷的能力,一定也很好排查。” 他突然抓住隔在他们之间的铁柱,“这些笙儿都不知道,我从未跟他说过,所以,刺杀你一定不是他的主意。” 第167章 “王爷,你相信我,笙儿他心仪你,几次三番拒绝我替他另寻的亲事,他怎么会害你,怎么会舍得害你...” 祁良玉从他焦急的话语中听出些不对劲出来,“林家找人传递消息,说韩笙刺杀本王,到底是怎么说的,你一字不落的给本王复述一遍。” 林潇疑惑看她,有些不懂她为何在这上面纠结。 见她是当真想要知道,他皱起眉回忆。 “就是说,笙儿在你去韩府探望姜无厌的时候,叫人将你刺伤,你性命堪忧,然后陛下大怒,太后也不再顾念林家了。” 哼,祁良玉冷笑一声,原来这么早,林家那老东西就在布局了。 让她以为这场刺杀是韩笙主导的,再传递错误的信息给林潇。 还真是残忍暴戾的老狐狸。 都说虎毒尚不食子,她这是迫不及待的要送她的儿子归西啊。 林潇看她笑容怪异,追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祁良玉笑了笑,决定给他们岌岌可危的母子情上再添一把火,“不对。” 林潇脸色乍变,“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她笑容诡谲,“因为,那些刺客最初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无厌。” 林潇身子一软,险些抓不t住铁栏。 毕竟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他很快明白不过来,却又不肯相信。 “你说什么?”他断然否决,“不可能。” “母亲那么疼爱我,她那么疼我,怎么可能。” 祁良玉并不心软,反在他伤口上撒盐,“看来你到现在都还没认清现实。” “你,林潇,早就被林家给除名了。” “不可能!”林潇抱着头一副要崩溃的模样,“不可能的。” “你骗我。” “她还是关心我的,要不然,她怎么会让人告诉我,笙儿要被你们逼着嫁给齐家那个畜生。” 祁良玉却没停下,继续将残酷的事实撕裂了给他,“因为她笃定你会认下所有的罪责,用来换韩笙的退路。” “她笃定了一个父亲甘愿替自己的孩子去死的决心。” “这个方法虽然惊险了一些,但有用不是吗?” 林若岚唯一算漏的就是,林潇都肯替韩笙背上刺杀亲王这等杀头的大罪,却仍然嘴硬,不肯认下当年与废晋王勾结的灭族之罪。 她都已经将林潇给踢出林家了,他不认罪,他不死,林家终有一日会被他拖下水。 林若岚如此心急,只能证明,当年林家与祁良璟之间,绝对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干净。 看他仍不信的模样,祁良玉转换思路,从他最在乎的人下手。 “你母亲这些年占着帝师的名头,陛下对她何等的尊重,这赐婚的圣旨虽是陛下所下,但你又知,这其中没有你母亲的推波助澜。” “毕竟,齐明珠虽不是个东西,但齐家一脉单传,齐家就这么个宝贝疙瘩,所谓富贵险中求,我想,若能把持齐国公府,你母亲也是愿意的。” “毕竟,除了薛家,就是如今的齐家在军中最有号召力。” “对了,按正常的排序,下一个凤后应该是出自你林家吧。” 林潇步步后退,退至床榻处,一下子跌坐下来。 陈王最初的两句,她不是没怀疑过韩晨,毕竟,韩晨那么恨他,卖子求荣这种事,她定也做得出。 可最后一句,又彻底打破了他的执念。 祁良玉见火候已够,添上最后一把火。 “就是不知道,韩笙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 “本王可是听闻,齐明珠上一个娶的郎君,连一个月都没坚持的下去,听说死的时候啊,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 见林潇震惊看她,祁良玉笑笑,“不过,你也别担心,那小郎君的母亲听说只是个六品的小官,韩笙不一样,他母亲是韩相,外家又是...” “不能。”她话都还未说的完,林潇就冲了过来,甚至一只手伸过了铁栏,想要抓住她,“不能,笙儿不能嫁到齐家去。” “王爷,贱夫求您了,求您救救我的笙儿。” 他跪下拼命磕头,直磕的额头渗了血。 “够了。”祁良玉大喝一声,“我若要你死,轻而易举。” “但即便你死了,也救不了韩笙。” 林潇微微僵住,许久后,脸色逐渐沉淀下来。 “若我说,我知道如何辨别林家死士之法呢?” 祁良玉虽是压住了内心的喜悦,仍是被他一眼看瞧了出来。 “王爷想知道吧!” “那此法可能换我儿的自由身?” 祁良玉嘴角微开,挣扎了几次才开口道,“可。” 林潇却一改刚才脆弱崩溃模样,脸色深沉,“我不信你。” “你将薛大人喊过来,我要她来做见证。” 祁良玉嘴角颤了颤,不过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高声喊道,“小姑母,你过来一下。” 薛琼果然未走的远,声音刚落,脚步声便越离越近,片刻便走到了她的身旁。 第168章 “好了?”她问。 祁良玉笑了笑,回头看林潇,“薛大人在此,她可以给你做见证,本王许诺,若你今日所说皆是事实,那本王会请陛下撤回赐婚圣旨,还你儿一个清静。” 林潇坐地起价,“还不够。” “不止收回赐婚圣旨,你还要保证,陛下以后不再插手我儿的婚事,笙儿的婚事全由他自己做主。” 薛琼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们。 祁良玉没空给她解释,只道,“可。” 林潇转向薛琼道,“薛大人,之前蛊惑府上大郎君一事,是我一人的错,我向你道歉。” “但我相信你是个正人君子,为了我儿,我也只能厚着脸皮求你见证,我约莫是看不到笙儿的幸福了,但作为他的父亲,我不得不替他的未来好好谋算一番。” “陈王今日所诺,我希望能在你的见证下,如约所行。” 薛琼看向祁良玉,后者朝她点了点头。 薛琼再看向林潇,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祁良玉面对林潇,“这下可以说了吧。” 林潇点头,道,“阿姐曾与我说过,林家所有的死士都会在虎口处纹上特制的花纹,天地玄黄各不相同,但具体是什么,我并不知晓。” “不过我曾仔细观察过我身边所有的林家奴才,没有一个人虎口上有花纹的,但阿姐她不会骗我,我身边肯定有天字级的死士,既然找不到,那一定就是用什么特殊药水给隐藏了,至于是什么药水,我不知道,但林家一定有一个人知道,甚至这种药水都有可能就是出自于她手。” “这个人就是林...” “林朝朝。” “林朝朝。” 她和小姑母几乎是异口同声。 林潇点头,“没错,就是我林家的二太婆。” 也是如今京中医毒造诣最高的林家老祖宗。 第88章 第88章 祁良玉简单交代了薛琼几句, 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大理寺。 盏茶之后,有一人从大理寺侧门策马离开。 然本该早已离开大理寺的祁良玉却突然出现在侧门,面对策马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怎么会?”与她并列而站的薛琼震惊的合不拢嘴。 那策马离开的不是别人, 正是刚刚那守在林潇牢前的狱卒,也是她最信任的部下之一。 可现实甩了她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她竟然是林若茜的人。 她防来防去, 以为铁桶一块的大理寺, 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幸好, 林若茜想要的是林潇能背下所有的罪, 否则,若她要的是林潇的命,她光是想想, 都觉得毛骨悚然。 再看向浑身散发着凉意的祁良玉,莫名的有些心虚起来。 然祁良玉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这不怪你。” “谁能想到卫家还会有人活着。” 薛琼刚松了一口气, 脑中又警报声连连,“卫家?” “哪个卫家?” 祁良玉瞥她一眼,“还能哪个卫家。” “卫大将军府那个卫家。” 薛琼猛抽一口气, “卫大将军府。” “怎么可能,卫家不是被你给灭...” 或许是想到了当初的惨烈, 薛琼未将话给说全了。 “没死光!”祁良玉却无所顾忌,“卫筝那个老东西当年跟着祁良璟主要就是先皇的意思, 也是想谋个新的出路, 但又怕举事不成, 反连累全族, 所以她早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提前将她家老二送去了古茗山, 府里死的那个就是个替身而已。” 她这么一说,薛琼反生了疑。 “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问的很有含金量,一是,你如何确定,府中那个就是个替身,二是,你知道是个替身,怎么不去将真正的卫二娘子给找出来杀了。 想想,真是有些委屈,这人当时要做的干净点,哪有眼前这糟心的一幕。 姑侄俩毕竟共同生活了几年,祁良玉怎能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她忍住翻她白眼的冲动,说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安排宁欣去望城?” 薛琼恍然大悟,古茗山可不就在望城。 不过,她还有疑惑,“那你就只盯着望城了。” “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 祁良玉有些不耐,“当然不是。” 祁良玉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心虚。 其实她目光主要就放在京都和望城两处,古茗山矢口否认收留了卫二,甚至在宁欣屡次上门之后,不胜其烦的将卫二逐出了师门。 宁欣无奈,除了坚守望城之外,也派人在望城周围零零散散的找了大半年,同样一无所获。 京城这边,一直都是海一在经手找的,不过此事也怪不得海一,实在是没人会想到卫二娘子会如此的胆大妄为,竟是连个伪装都不做,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活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这京城知道她还t活着的,的确也没几个,即便是觉得眼熟,但当年卫家是被灭了全族是,常人怕是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只会觉得人有相似而已。 “你当初是怎么发现死的是个替身的?”薛琼的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 第169章 祁良玉瞪她一眼,“你还有完没完。” 薛琼脖子一缩。 别人家都是外家姑母最大,可她两个外甥女,一个是女皇,整天板着一副脸,比她还爱端着,还有一个说是亲王,却是个最不着调的。 这两个,哪个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祁良玉瞥她一脸的憋屈样,叹息一声,长话短说,“卫二右眼角有一颗红痣,那替身模仿的虽像,运气不好,被雨水打湿了,红痣便没了。” 那真卫二在她手下做事几载,薛琼当然见过她眼角的红痣。 这么一说,还真就对上了。 她还要再问,祁良玉已学会抢答,“有一年卫二正巧年关赶回来,我远远瞧见过一次。” 薛琼微微一笑,所有的好奇心都被彻底满足。 她还就挺骄傲的,过目不忘这点,她这小外甥女随她。 早就听说那卫家将二娘子打小送到古茗山上学艺,几年都回不来一次,偏那次赶巧,全家跟着祁良璟叛变时就回来了。 那卫筝要是不死,还真就是个栋梁之才,可惜,跟错了人,自取灭亡。 祁良玉不知她又在臆想什么,不过时间紧急,她没有多余的时间跟她在此继续扯皮。 她拉住她的手,“小姑母,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将林潇好好的保护起来。” 薛琼当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点点头道,“我知道。” 可经历了卫二一事,她又觉得看身边什么人都像是林家的细作。 祁良玉一拍她肩膀,“你相信自己。” “林若茜既安插了卫二这等高手,不会再多做其他的无用功。” 换句话说,细作又不是大白菜,那可是相当矜贵的稀缺之物。 薛琼经她这么一疏导,心里算是宽慰了一些。 祁良玉看她还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拍了拍手,两个黑衣人出现在大理寺侧门外的巷子里,正是祁良玉剩下的两名暗卫。 祁良玉开口道,“你们俩人留下,暗中保护薛寺卿和林大郎君。” 两人异口同声应下,“是。” 薛琼又不傻,当下就知道了这两人必是她身边的暗卫,当下不应,“不行,她们你留着。” 祁良玉上下扫量了她一眼,“你确定?” “你这身板,怕是都用不着卫二动手,随便来个会武功的,你就一命呜呼了吧。”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薛琼气的两腮鼓鼓的,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一时臊的慌。 薛家人虽是谋士出身,但能在军中屡立战功,光靠脑子好没用,还得有令人信服的身手,偏她是个例外,打笑便身体娇弱,就学会了点强身健体的三脚猫功夫,打几个小毛贼还可以,若遇上了真正的高手,那就只剩了逃的命。 祁良玉看她一脸沮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别气馁,起码你学有所长,祖母不是还夸你足智多谋的吗?” 她要不说这句话,薛琼还不想打她,母亲就说过她一次足智多谋,就是她留了一封信,将祁良玉头一次拐出去的那次,说完这话之后,她被打了整整三十军棍,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捡回一条命。 祁良玉见她脸色不对,连忙撒开了腿往外跑。 “我还有事,他们就留给你了。” 薛琼看着一溜烟儿跑没影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经她这么一打岔,她心情倒是纾解了不少。 望着巷子里还跪着的两人,她招了招手,“你们过来,我有事吩咐。” 不管祁良玉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她都得坚守好她的职责,绝不能拖了她们的后腿。 祁良玉心中的确有了初步的计划,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林家的死士问题。 她先派了海二去跟踪卫二,此人既是从古茗山出来的,武功定不差,海二能生擒了当然好,不能生擒,死了也无所谓,不过四年而已,这京中定还有能认出她的人。 当然,时机也很重要,一定要在她跟林若茜会了面以后再擒。 海二虽猜不透她的意图,但好在愚忠,乖乖的领了命下去。 祁良玉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姑母那边,又让海一先回府,跟祖母借些人手去大理寺,毕竟,林若茜这厮万一狗急跳墙,提前杀了林潇就不好了。 林潇留着,狗咬狗才有意思。 ······ 姜无厌还在府中对聘礼单子,韩晨也叫苏大全将嫁妆单子给送了过来,姜无厌上下扫了一眼,虽比不得祁良玉聘礼的十之一二,但绝对也是拼了她的大半个身家。 他未说什么,将单子叫青林收好。 突然白瑾从外面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还不待他问,就开口道,“王爷来了?” “嗯?”姜无厌还有些诧异。 这人不是上午才走的吗? 还没等他问出口,祁良玉已经出现在门口,刚刚离开时还一丝不苟的马尾此时两鬓稍乱,见到她的第一句就是,“听说苏大全来你这儿了?” 姜无厌虽有些不高兴,还是努了努嘴,“在这儿。” 祁良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苏大全正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第170章 祁良玉尴尬的笑了笑,这么大个人,她着实没瞧见,谁叫她的小无厌太漂亮了,时时刻刻都吸引着她的目光。 “苏大全,你跟我走一趟,有事要你帮忙。” 她上前扯住她就走,好在临出门前还想起来跟小狐狸打了个招呼,“事情有点急,我借用一下,晚点过来跟你细说。” 姜无厌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两人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清风苑。 “白瑾。”他刚想吩咐她跟上去看看,却又突然停下。 若因此耽误了她的事,就得不偿失了。 “主子?”白瑾疑惑喊他。 他朝她摆了摆手,“算了,你先下去吧。” 白瑾领命出去,姜无厌坐在一堆大红木箱中,却再没了对单的兴致。 脑中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刚刚她是去见林潇的,可是林潇出了什么事,对,一定是林潇出了事,他都忘了苏大全最厉害的就是医术了,一定是这样。 既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青林,继续。”他翻开单子,问道,“我们刚刚对到哪儿了?” 青林看着他刚刚明明还阴晴不定的模样,此时已经乌云尽散,竟还透出几分喜悦之色。 见他不耐的看过来,连忙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凑上前去,“这个。” “水晶琉璃盏,应该是在这个箱子里。” 他将最上面的檀木盒小心的拿出来,甫一打开,就惊讶道,“哇,可真好看。” “谁会舍得用这么漂亮的杯子喝水。” 姜无厌凑过去看,嘴角一下子咧开。 “谁说要用它喝水了。”他轻轻啐道,“真是,尽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青林抿抿嘴,“主子,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 见姜无厌疑惑看他,他笑道,“主子,您这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还是王爷懂您,就知道主子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物件儿。” 姜无厌又气又羞,“你这家伙最近皮痒了是吧,连我都敢笑话了。” 青林只不过被他轻推了一下,就装作要倒的模样,姜无厌连忙大喊,“小心。”扶住的却不是他的人,而是他手中的盒子。 青林笑得挤眉弄眼,“还说不喜欢。” 姜无厌想再揍他,看了看手上的琉璃杯,只能暂时压下,跟他放狠话道,“你等着,等我收拾好了这些,就来收拾你。” 青林捂着嘴偷笑。 明天就是主子大婚了,到时他整个心都扑在王爷身上,哪还有时间来收拾他。 ······ 苏大全被祁良玉一路拉到了一个隐秘的院子中。 路上,祁良玉也没藏私,跟她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的经过,待苏大全看到那些经过特殊药物处理了的尸首后,也不得不惊讶她的先见之名。 当时陈王府的人执意将所有的尸体都带走,她只以为她是要亲自处理,却没想这些人如今还一一摆放在这儿。 “怎么样,你有办法吗?”祁良玉的声音从她对面传来。 苏大全用了一块帕子覆在尸体的手腕处,将那只手拿上来仔细查看。 祁良玉是大气都不敢出,要说京都之内医毒之术敢与林家老祖一较高下的,非当年名震天下的药老不可,可药老已经死了,t苏大全虽说是传承自药老,但能不能解开林家死士之秘,她心中的确没底。 苏大全没吭声,只放下了那只手,然后自怀中掏出一个包裹仔细的针包出来。 祁良玉看着她打开,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刃出来,然后抬头看她,“殿下,劳烦帮个忙。” 祁良玉点头,听她指挥,将那只微微蜷起的手掌尽量打开。 苏大全下刀精准,很快就将虎口那一块的皮整个剥下。 苏大全随后又选了两人,如法炮制。 在这期间,海三将她要的东西都搜罗齐全了送过来。 苏大全配了三种不同的药水,将三块皮肤分别放进三个不同的碗中。 等待良久,三块皮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的不同出来。 苏大全又去重新割了,眼瞧着天色不早了,祁良玉没时间再等下去。 她扭头吩咐海三,“你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宫一趟。” 海三点头。 她又望了望苏大全,这人也似魔怔了似的,一个多时辰了,就在那儿自己捣鼓,一句话都没说。 怕打搅了她,她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祁良辰倒是很好奇她这个时辰还会过来。 她笑道,“怎么了,娶新夫紧张了?” “还是这一晚他不在你身边,你就觉得寂寞,要来找朕陪你?” 她指了指案头上的那一大摞折子,“不过不好意思,朕没空。” “为了明天去你府上喝喜酒,朕今天就要将这些折子都给全批了。” 祁良玉却不觉得她这笑话有意思,脸色有些沉,“你明天不要去了。” 祁良辰落批的手一顿,笑容僵在嘴角,“什么意思。” 她这才看清她脸色不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见她不吭声,她有些着急,“是韩相那大公子不想嫁你了?” 第171章 “不对,不对。”她自我否定道,“人做你侧夫这等委屈都愿意忍了,不会不要你的。” “那就是你不想娶人家了?” “不是,祁良玉,做人不是这么做的,即便你是我的妹妹,我也不允许你如此负了人家,明天都是大婚了,你这时临阵脱逃,你不仗义啊,你让人个小郎君以后怎么做人。” 祁良玉几次想插话都没插的进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停,停。”她努力压过她的声音。 “我何时说过我不想娶他了。”祁良玉皱眉,“婚期不变,只是娶的人要暂时换一下,还有你,也不能去。” 祁良辰脸色一冷,总算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祁良玉也不废话,将今天在大理寺中发生的一切给她讲了一遍。 祁良辰听罢勃然大怒,“好一个林若岚,好一个林家,当真是将朕当猴子一般戏耍。” “来人...” 祁良玉连忙阻拦,“等等。” 外头已有将领应声而入,祁良玉对着祁良辰摇了摇头。 祁良辰看了她一眼,摆手让那人退下。 “你已有对策了?” 祁良玉点头,“你只抓了林若茜来没用,那老家伙不会承认,即便是她的儿子亲自指证,她完全可推脱是林潇疯了,因为对林家的不满,想报复林家。” “要抓她,就必须让她辨无可辨,抓个现行。” 祁良辰眉头皱了皱,一时不敢应承。 她也看出来了,这丫头必是打算以明天的婚礼做诱饵。 “不行,太危险了。”她摇头否决。 祁良玉争辩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祁良辰沉思片刻,“你既说了这是最好的机会,那朕岂能不去。” “朕才是最好的诱饵,朕去了,她才能更无顾忌的出手。” “不行!”这次轮到祁良玉摇头拒绝。 “你是一国之君,你不能有任何损伤的风险。” “我到时会找人假扮你的。” 祁良辰一脸不快,“祁良玉,你别忘了,林若岚做了我将近十年的老师,说了解,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我,你就算找个与我相貌分毫不差的人出来,她也会一眼就瞧出来的。” “到时,她必定不会贸然出手。” 祁良玉皱了皱眉,这点她当然知道,可是她若去了,到时现场必定大乱,她无法兼顾她的安危。 她放卫二去给林若岚传递消息,就是想逼林若岚出手。 若在林潇对她倾囊相授之前,林若岚可能还没下得了决心,毕竟叛变之事一旦失败,她林家自此就会在这世上彻底消失。 徐徐图之,等林家的人登上凤位,林家外孙登上帝位,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可那时她还在不在,还看不看得到,都另有一说,如今,机会就摆在了她面前了,由不得她多思虑。 人的贪念只会无限的膨胀。 万一,万一就成了呢,那她就创立了一个新的王朝,一个属于她林家的新王朝。 所以,明日她一定会倾巢而出,因为一击不中,死的只会是林家。 见祁良玉屡屡纠结,祁良辰开口道,“你放心,朕会将自己保护好的。” “若遇事就躲,那朕这个帝王何以治天下。” “况且,四年前就是你一个人涉身险境,这次,我想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 祁良玉鼻头一酸,这人,就是喜欢煽情。 一个帝王没有帝王的样子,他们这些臣子不以身涉险,难道还让她个皇帝去打头阵不成。 祁良玉心底有些想妥协,可又狠不下心,只能暂移话题。 “阿姐对林家的死士知道多少?”她开口相问。 历代的皇帝之间应该都会口口相传,尤其是四大家的隐秘,这也是为了防止被臣子夺了江山而提前准备的必要手段。 只不过先帝... 果然,如她所想,祁良辰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知道多少?” “甚至在你来之前,我都不知道林家死士还分个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祁良玉与她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一丝嘲讽。 当真是同母不同命,依祁良璟当年对林家的礼遇,老东西肯定是将历代皇帝之间口口相传的隐秘告诉了她。 不过,她怎么就一点不觉得意外呢。 “林家死士的事,我知道一些。” 突然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人皆喜出望外,几乎是异口同声道,“祖母。” 第89章 第89章 婚礼如期进行, 姜无厌那个倔驴子也和祁良辰一样,拒绝了她用人暂替他的想法。 能跟她拜堂的,只能是他。 祁良玉好说歹说了半天, 甚至言明了到时会用女的替代他与她拜堂,等此间事了, 到时再还他一个最好的婚礼, 就这, 也没能劝得住他。 祁良玉无奈, 只能妥协。 祁良玉骑着闪电去接亲的时候, 一切已经安排就位,就等着鱼儿上钩。 接到姜无厌以后,祁良玉又不放心, 耳提面命的再多叮嘱了几句。 第172章 小狐狸估计是昨日被她烦透了,全无一点新嫁郎的羞涩,没好气的嘟囔了句, “知道了。”便钻进了花轿。 祁良玉见此,也只能暗自失笑。 个小没良心的,她这般啰嗦都是为了谁, 还不是怕他受到了伤害。 迎亲队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转头回王府, 走的是朱雀大街,平日就喧嚣非凡的大街, 此时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为了保证姜无厌的安全和迎亲队的畅通无阻, 祁良玉临时又加了数百个精卫进去, 就连京兆府也出了衙役来帮忙。 祁良玉骑在马上,与人群中早已伪装好的亲信视线对上。 得到肯定的示意, 她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真如祖母所言,林家的死士并非没有破绽,而是破绽太明显了。 京城世家里虽或多或少都养了几个死士,多的也能有数十人,但这着实不是个回报率高的产业,多数时候也无用武之地,所以很多人家也将死士拿来当府中护院用。 但林家不同,林家有大量养死士的习惯,可养死士毕竟不是个可以到处宣扬的光彩事件,而且碍于南庆贵族等级制度,林家护院不可超越百人。 所以,大量的死士就只能不见天日。 今天是她的大婚之日,林家想用死士掌控局面,这些人就只能混入百姓之中。 可惨白的面色,刻板的形象,与真正的老百姓一比,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也幸亏祖母回来了,要不然她还真没有这么多人手,能一一盯住这些人。 牵着姜无厌跨过火盆的时候,祁良辰到了,关键是还将太后他老人家也给带来了。 跪高堂的时候,祁良玉已经请了祖母坐上座,这下他来了算怎么回事。 姐妹两人视线交流了片刻,祁良玉脸色难看t的给薛平平行了一礼。 当然,薛平平的脸色也不好看,一是,他生了个好女儿,大婚之日当着众人就给他摆脸色,他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 二是,这个陈王侧夫他压根就不认。 好歹他也是他的公爹,他屡次让人来传,却每次都有新的借口推拒,明摆着是不将他这个公爹放在眼中。 哼,现在有他母亲在京中给他撑着腰,他动不了他,但母亲总有一日要回漠北,到时... 这到时还没想下去,薛文婉已经出来了,看到他,也是一脸的不虞。 “今天是我乖孙大婚,你要是不愿意来,就别过来,摆着个脸给谁看。” 薛平平毕竟是南庆的太后,高位坐的久了,难免性子骄纵乖戾,可眼前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妈,纵使他再生气,也只能默默咽下。 祁良辰出来当和事佬,“祖母说哪的话,阿玉是父后的女儿,哪有女儿娶夫,父亲不过来的道理。” 她又搀扶了薛平平一把,“吉时快到了,都别杵在门口了,父后,我们一同进去吧。” 薛文婉剜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声,“尽添乱。”然后甩袖离开。 说到底,薛平平还是自己的父后,今儿这大婚本就是要瓮中捉鳖林家的,本来祁良辰和姜无厌都纯属来凑热闹的,如今又多了个薛平平,无形之中就给今天这场戏增加了难度,而且加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祁良辰接过她的担忧,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搀扶着薛平平先进去了。 薛平平来了,自然高堂也就变成了他。 好在他没在这时候突然发什么癫,拜堂成功的进行到最后一步,就在傧相高喊送入洞房之时,变故突生。 首先宾客之中突然有人发难,几把剑齐出,目标很明确,就是祁良玉几人。 祁良玉护着姜无厌急退,将他送入祁良辰的保护圈中,扫了一眼还稳坐一旁,面色仓惶的太后,然后探过身将香案上的香炉转动半圈,墙上的中堂画随即往两旁分开。 祁良玉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带他们进去。”就转身面对迎面而来的死士。 这些人目的很明确,首先要的就是她和皇帝的命,见祁良辰要进密道,丝毫不理会面前的纠缠,提着剑便往她这处来。 虽左右都有高手支撑,可也禁不住他们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祁良玉是一退再退,室内地方有限,施展不开且不用说,外头的精卫也被绊住,无法进来相助。 且前一波攻击之后,又从屋顶跳下来一群面带黑巾的,实力比之前更加爆表,祁良玉与其中一人对上,双剑相交的那一刻,祁良玉只觉得虎口发麻。 薛文婉和薛琪都被堵在堂中,也是自顾不暇。 祁良玉看不见外头场景,但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双拳终究难敌四手,祁良玉一个不妨,左臂被狠狠地划了一刀,另外一剑也乘势而上,直指她心脏之处,祁良玉往右躲闪,早守在一旁的死士顺着空隙,一个闪身就冲入了暗门。 祁良玉正要追去,前面那两人又缠了上来,并且步步杀招,祁良玉只能用心对付。 也不知这两人用了什么禁药,竟仿似不知疼痛一般,祁良玉以身做诱,刺中她们好几剑,然一点也没阻碍她们的行动,反是她自己身上几处剑伤,动作幅度一大,疼痛便加倍刺激着神经,就在那两人联手要取她性命的时候,突然一剑横空而来,“叮”的一声,竟成功阻止了她们的杀势。 第173章 “老李。”待祁良玉看清来人面容,震惊道,“你怎么来了?” 她瞥了一眼暗门入口,果然有一具死士尸体。 老李专心对付那两人,也不忘回她的话,“公子让我出来帮您。” “放心,我已经将他们都安全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祁良玉一听,只觉五雷轰顶,站都站不稳了,“谁让你将他们送出去的。” 暗道的另一个出口在凤阳街的一个小院儿里,不出去还好,出去了,那就是一堆活靶子。 “不知道啊。”老李也没回头看她,只边打边道,“好像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奴才吧。” 祁良玉只觉得糟心,大吼了说了一句,“这边你先看着。”扭头就冲入了暗道之中。 穿越整条暗道,一个人都没有,看来真的是所有人都出去了,当时为了安全着想,那边只设了出口,他们出去了,便是再想进来也不可能。 祁良玉脚下速度加快,果然在接近终点之时,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 她一鼓作气,将暗门打开,祁良辰等人果然就被迫退守在暗门附近,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左右护卫双剑齐发。 说时迟那时快,祁良辰高喊一声,“等等。” 两人剑势稍缓,这才留了祁良玉一命。 “快进来!” 此门只能由内侧打开,她也只能抵着门。 “王爷!”明明脸色苍白的惊人,然看到是她,姜无厌双眼瞬间就盛满星光,想都没想的就往她这边来。 然祁良玉看到他冲过来,脸色却仓惶惊恐起来。 “无厌小心。” 只等祁良辰进了暗门,她飞身而上,已是迟了。 姜无厌是躲过了那把刺向他的剑,可那狗奴才转而就刺向了太后,姜无厌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伸手就要去抓那一把剑。 那奴才见一招不成,脸上发狠,那剑从姜无厌手上划过,深深的刺进他的腹中。 “无厌。”祁良玉大叫一声,将他捞进怀中,右脚一抬,将那行凶的奴才踹出去老远,撞墙而亡。 “无厌,你怎么样!”她一手捂住她的腹部,顺势跪倒在地,双眼全是血色。 姜无厌疼的说不出话,可嘴角仍勉力露出一丝笑意,“没事,没...事。” 说完这些,他便侧了头昏死过去。 “无厌!”祁良玉颤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呼吸微弱的近乎没有。 “无厌。”她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哽咽,“求你,不要离开我。” “陈王小心。”祁良辰身边的一个禁卫替她挡下一个死士,两人相交数招。 祁良玉稍稍恢复些理智,轻轻的将姜无厌放下,她抬头冷冷扫过已经呆住的太后,语气冰冷,“还不快进去,还要多少人为你送命。” 说罢,也再不看他,冲入林家死士的包围圈,将青林隔开,“回去照顾你家主子。” 青林听话退出,祁良玉挡住要追他的死士,犹如死神附体,一剑将她刺了个对穿。 也不知杀了多久,祁良玉双臂已经麻木,只知道机械式的砍杀,杀光所有要伤害她家小狐狸的人,杀光所有。 “乖孙,够了!”一把大刀突然拦住了她的剑势,使得她虎口一震,软剑随即脱手掉落。 她双眼通红,只握紧拳头,疯狂的挥向那阻拦之人,就在这时,脖后突然一痛,意识瞬间便离她而去。 第90章 第90章 “无厌!”祁良玉自梦中惊坐而起, 连带着将压在她手臂上打瞌睡的薛琪掀了个翻。 薛琪摔在地上,有些懵,片刻后也是惊跳起来, “小姨母,你醒了!” 祁良玉有些木讷的看向她。 刚刚的梦太恐怖了, 她眼看着身穿嫁衣的姜无厌越走越远, 却怎么叫, 他都不回头看她一眼, 而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怎么都无法挣脱。 “无厌呢,无厌在哪儿?”她情绪激动,掀了被子就下床, 却不妨腿一软,差点摔了下去。 幸好薛琪眼疾手快,一把又将她捞回了软榻。 “没事, 没事,小姨夫他没事,就在内室里睡着呢, 你不要担心!” 祁良玉这才发现自己是睡在侧间的软榻上的。 “带我去见他。”她语气急迫。 虽然薛琪不至于骗他,但她还是要自己看到了才能安心。 薛琪却有些犹豫, “那个,苏大夫吩咐过, 你要好好休息。” 毕竟全身上下几十个血口子, 就是个神仙也不带这么折腾的。 祁良玉听罢斜她一眼, 有些怀疑, “你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薛琪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这更加让祁良玉不安。 “是不是无厌出了什么事,你骗我?”祁良玉眼神似剑, 大有薛琪再不说就弄死她的冲动。 “我...”薛琪说到底还是有些怕她的,耷拉着眼帘不敢看她。 “快说!”祁良玉气势逼人。 “就是。”反正她迟早要知道,薛琪是豁出去了,“苏大夫说小姨夫那一剑伤着了脏腑,虽说救了回来,但以后身子怕是会比寻常人t弱,而且以后怕是再难有子嗣。” 第174章 祁良玉垂下眼帘,薛琪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薛琪坐到塌边,犹豫着开口,“小姨母,小姨夫毕竟也是为了救舅姥爷才受伤的,你可不能负他。” 看祁良玉乜她一眼,薛琪鼓足了勇气,“小姨母,你就是瞪我我也要说。” “我这些天可是看到了小姨夫对你的情义了,那真叫个没话说,虽说以后他不能给你生孩子了,但你就是不能负他,大不了,你再找个会生的,到时将孩子过继给他就好了。” “你胡说什么!”祁良玉拧着眉,脸色有些难看。 “我没胡说,我...” 她话都还未说完,就被祁良玉打断道,“我这辈子只有他一个男人,我不会再娶别人的。” “啊,这样啊!”薛琪放下心来,看到她起身往内室走,又急忙追过去,“不是说了你不能乱动的吗,苏大夫说了,你身上到处是伤口,血都快流光了,不能再胡乱走动,伤口要是裂开,会出人命的。” 祁良玉掀开内室门帘,同时回头斜了一眼跟过来的薛琪,“滚出去。” 薛琪这也才发现自己都快跟到内室了,着实有些唐突。 “好,我走,您别激动。”薛琪一退三步,很快开了门出去。 她要去搬救兵,她的话没用,曾祖母的话一定有用。 真是的,自己不就多说了两句吗,不就是让她不要负了人家吗,有必要这么凶吗? 何况,她自己不也说了,这辈子只有小姨夫,不会再娶... 等等,不会再娶别人,那不是要... 那也不行的吧,舅姥爷明显就对小姨夫不满意,若小姨夫还给不了小姨母子息,只怕... 她一刻不敢多留,直奔薛文婉的院子去。 薛琪离开,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约莫真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祁良玉头还有些昏沉,慢腾腾的挪到床边,姜无厌就躺在上面,大红喜被的映衬之下,脸色看起来还算好。 “无厌。”祁良玉轻声喊道。 然床上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 她屏住呼吸,颤抖着将手指放到他的鼻下,呼吸虽轻,但微暖有序,祁良玉这才敢松了一口气。 她打开被子一角,侧身躺在他的身旁。 手指轻轻摸上他的脸颊,微凉,她索性打开整个手掌,覆住他半张脸。 原来没发现,他的脸竟是这么的小巧,一张俏脸也就一个巴掌大。 小小的人儿,竟也有那么大的勇气,徒手去抓那致命的利器,他真是不要命了。 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感受着他微暖的体温。 幸好,他还活着。 她以后不会再放手了,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了。 原来,他早已被刻入了自己的骨血,她早就不能没了他了。 ······ 青林进来,便看到这一幅场景。 陈王依偎着主子睡得香甜,而本该昏睡的主人此时却睁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离他咫尺的陈王殿下。 “主子你醒了?” 青林刚要大喜叫人,却被姜无厌叫住,“嘘!” “别出声,让她睡!” 后面几个字几乎没有声音,但青林仍是听懂了,他喜滋滋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反正苏管家也说了,只要人醒了就没多大事了。 见青林出去,姜无厌将视线重新回到祁良玉脸上。 是有什么事困扰着她吗,连睡着了都皱着眉头。 他缓缓抬起胳膊,指尖触上她的眉心,轻轻给她抚平了。 不是没瞧见过她的睡颜,却是头一次这么近,触手可及。 弯弯的眉眼,挺翘的鼻尖,还有完美的唇线,明明没涂任何的口脂,看起来却格外的诱人。 他承认,初次诓她,他便是见色起意。 他打理偌大的南风馆,不是不知道有些客人就是有特殊的癖好,却还是头一次有人求到他这儿,开口要个龟娘子的。 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吓一跳,有这等想法的还不止一人,他便起了心思,暗中观察她的一行一言,然后与那些人一样,起了招惹的心思。 虽过程有些曲折,但好在结果还行,他终于如愿的嫁给了她。 他努力的向她靠近了一些,呼吸几乎与她相缠。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只是她的侧夫,将来,她的身边还会有其他的人,她真正的夫。 算了,能陪在她身边,已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再多渴求就过了。 他轻声低囔道,“我爱你,我的妻。” 此话一出,祁良玉双眼慢慢睁开,眼中盛满星河,“我也爱你,我的夫。” ······ 夫妻俩共同养病了快半个月才算妥帖。 苏大全一个是看,两个也是看,韩晨还算懂事,让苏大全以后就留在姜无厌身边做事。 接近年尾,天寒地冻,好不容易有了个好天色,姜无厌躺了半个月,感觉人都快发霉了,迫不及待的想出去走走。 祁良玉虽说陪了他半个月没出去,但其实第三天就下了床,自然很能理解他躺在床上的苦楚,是以,吩咐了青林他们将湖中亭用轻纱围住,然后又在内里点了炭炉,等温度上来,才将他裹得密不透风的送了过去。 第175章 “你去忙吧!”姜无厌看她一直绕着他身边,开口催道。 这些时日,她一直陪着他没出去,所有的公务都是送到府中来处理的,也没避着他,所以他知道,林太傅被打入了天牢,林家全族都被拘禁了起来,安家似乎也受了些影响,安后被打入了冷宫。 祁良玉虽说了不管此事,但皇帝身边的宫侍几乎是每日都来,说是看他们夫妇修养的如何,其实就是想要祁良玉将此事揽下。 皇帝的心思他懂,就是怕她这个妹妹做了甩手掌柜,从此不问朝事。 姜无厌倒是也希望能一直如此,做个简简单单的夫妻就行,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是南庆的王爷,生来就背负着最沉重的枷锁。 祁良玉听他如此说,替他盖毛毯的手一顿,然后莞尔一笑,“好。” 带他出来晒太阳,本就是有些事要背着他吩咐下去。 她探身在他的嘴角一吻,“我出去片刻,你有事让老李去喊我,她脚程快。” 看姜无厌点头应下,她又留恋不舍的轻薄了一下他的红唇,这才起身离开。 走时,将苏大全也一并带走了。 直到出了府,祁良玉才开口道,“薛琪说,无厌伤了脏腑,以后难以受孕是真的吗?” 苏大全险些撞上她,脸色蓦地变得非常难看。 她以为她将她带出来,是为了林家死士之事,却没想,第一句话就是关心的子嗣问题。 虽她是王爷,但姜无厌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主子,又是为了救她的父后才如此,这样一想,心中难免有些不忿。 “王爷问此话是何意?” 祁良玉转头对上她愤怒的目光,眉头一挑,当下明白她是误解了她的意思。 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此事不可再往外传说,特别是无厌那儿,我不希望他听到一点的风言风语。” 苏大全皱了皱眉,有些没反应过来。 祁良玉笑容略收,面色严肃,“娶无厌为侧夫,不过就是暂缓之计,他的身份,便就是皇姐赐婚,一时也无法成为我的正夫,我本是打算等他生了孩子再说,可如今...” 她对上她的双眼,沉肃道,“本王这辈子并不打算再娶旁人,有没有子嗣,那都是缘分,不可强求,若有,也只能是他生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苏大全茫然的点了点头。 但显然,她是不懂的。 祁良玉脸色沉了沉,又再强调道,“子嗣对我来说,没有他重要,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的,就算是他自己,只怕也是迫切希望能为我诞下子嗣的。” “所以,他难有子嗣的问题,我不希望今后再有人相传,薛琪那边,我会让她闭嘴的,况且过完年之后,她就会回漠北,而无厌身边,所有知情者,若不能把住自己的嘴,无论是谁,我都不介意让他从这世上消失。” 这下苏大全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她嘴角颤了颤,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能点头,“奴才知道了。” 怪就怪她在这张嘴,当时国丈那气势一压,嘴就顿时没把住了t门。 事后,她也十分懊悔,可话已说出去了,覆水难收。 如今王爷如此说,倒解了她心头之忧,她得好好想想,当时室内都有哪些人,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她会让所有人都好好的闭上嘴的。 第91章 第91章 皇帝就像派了人在她府外十二个时辰轮流站岗似的, 她和苏大全刚交待完,就有人上来请她入宫。 想想,也是时候该现身了。 他们做不了的决定, 她来做这个恶人。 到景阳殿的时候,早朝刚散, 皇帝的几个近臣此时都在里头, 吵的不可开交。 死士刺杀一事已经彻底锤死林家母女, 几日前便移交了刑部, 判罚却迟迟没下来。 她知道问题肯定卡在祁良辰这边。 阻止了范鑫的通报, 她听了一会儿墙角。 没有替林家母女洗白的,争论主要集中在对林氏全族的处置上。 有说弑君之罪,当灭全族的, 也有说林家母女是该死,但罪不祸及全族,毕竟林家在南庆举足轻重, 对南庆的意义也是非凡的。 祁良玉听了会儿,待里面动静略小,这才让范鑫通报了进去。 “刺杀君王, 视同谋反,本就是灭九族的大罪。”她冷冷开口, 扫视一眼刚刚建议只判林若岚母女的老者,“怎么, 我一个亲王都知道的事, 张侍郎一个刑部的老人, 却不懂吗?” 对上她锐利刺眼的视线, 张侍郎连忙低头回避。 祁良玉再看向刚刚建议只处置林若岚那一支的翰林院掌院,“时掌院, 本王记着两个月前,你那最小的女儿刚娶了林家的一个旁支是吧。” 时掌院一僵,脸色有些难看,“是,是的。”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陈王大婚那日她虽没有亲眼瞧见她如夜煞临世的模样,但那日也有京都府的人,早就将她以一当百,屠尽所有设伏死士的凶猛传的满京皆知。 陈王消失这么多年,大家早已淡忘了她最初的模样,如今这传闻在百姓耳中,自是欢喜南庆有如此强大的守护神,可对满京的权贵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176章 当年晋王叛乱一事,昌国公府那是怎样的存在,势力完全不差于四大世家,几代人的传承,一夕间说没就没了。 如今尚且不过四年有余,她们怎么就忘了这陈王是个心狠手辣,一旦被她咬中就绝不松口的疯子。 时掌院见压在头顶的目光仍不转移,面色仓惶,“我...老臣回去就叫我儿写下休书,将林家的那小子给赶出门去。” 头顶一声冷笑传来,“他既嫁入了你家,便是你家的人了。” 时掌院一抬眼,正撞上她奚落的眼神。 这是,休还是不休? 正踌躇间,祁良玉已移开了视线,从袖中抽出一本文书。 “这是关于林家与废晋王祁良璟之间勾结的证据,以及林家旁支在?梁州犯下的滔天罪过,还请陛下一一过目。” 祁良辰怔愣了两秒,让范鑫接了过去。 越往下读,越是触目惊心。 她早知四大家手上没有绝对干净的,就是薛家在漠北,那也是一言堂,不容他人质疑的,可林家,这哪里是专横跋扈可以形容,简直就是恶贯满盈。 就连四年前祁良玉从漠北回京,一路被人刺杀,这其中也有不少林家人的功劳。 “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口口声声保下的都是何种的豺狼虎豹?” 这次祁良辰是真生了气,将文书抛至张侍郎的脚下。 张侍郎忙捡起来看,只看了几条,手便抖得厉害,旁边一人抢了过去,只扫了几眼便破口大骂道,“恶贼,这是在毁我南庆的根基,杀,该杀。” 不过须臾,所有人矛头皆指向一致,无论真心与否,林家灭族已成定局,最后,时掌院留下拟旨,其余官员皆暂先散去。 祁良辰拿回文书,看向祁良玉,“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宁欣和小姨母的人去查的!”祁良玉回她,“当年我回京一路被追杀,我的贴身侍卫,除了宁欣,全都死在了路上,这些年我也不是没去查,可一点线索都没有,我原以为这些人跟卫家脱不了干系,所以一直让宁欣留在望城查卫家老二,却没想到卫老二就在京城,并且受林若茜示意,一直藏身在大理寺中。” “所以这些日子你窝在府中,就是一直在等调查的结果?” 她说她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祁良玉回道,“自然。” “原是查无可查,如今有了方向,自然好查,无论卫家老二开口与否,证据已然确凿,早在四年前,或者更早,林家就跟老二勾结在一起了。” “林家谋反之罪,辨无可辨,当年昌国公府、卫家和许家是如何判的,林家自然一样,不可例外。” 祁良辰面向她,神色莫名。 祁良玉给她思考的时间,转而看向屡屡探过目光的时掌院,“时掌院可是有什么话说?” 时掌院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当年昌国公府抄家,并未牵涉外嫁儿郎,如今林家,可是依例行事。” 祁良玉冷冷一笑,倒没想这时掌院还是个仁慈的,她此举无非还是在保她那小女儿的夫郎。 她没立即回她,反是看了一眼祁良辰。 她向来心软,那表情明显就是要松口的意思,而帝王自古最忌讳的就是心慈手软。 祁良玉耷下眼皮,沉思片刻。 祁良辰是心软不假,可是在大是大非上也从不含糊,以仁治天下,并非不可取,南庆如今海晏河清,需要的的确是仁政而非暴君。 况,也就是她心软善和,对她才有真情实感,而非历代帝王都有的猜忌之心。 罢了,既她做了这等恶人,好人就由她来做吧,张弛有道本也是帝王的必修课之一。 她弯下腰去,“此事全凭陛下做主。” 祁良辰观她面色,心中有了数。 “既是有例可循,自然是依例行事。” 话音一落,那时掌院大大的松了口气,面上甚至带了些喜色。 祁良玉自然知道她喜的是什么,那林家小郎君刚诊出有了喜,若真按九族来说,那腹中的胎儿必也是留不下的,到底是她时家的孩子,自然希望是能护下的。 祁良玉见她喜形如色的回去继续拟旨,哼笑了一声,“嫁出去的外郎可以不算是林家人,但毕竟姓林,若再有什么差错,妻家等同谋逆之罪。” “这点,也请掌院拟入旨中。” 她最不信人心,此举无非就是起敲山震虎的作用,那些娶了林家子的人家,要么休弃林家郎,要么就好好的看着。 如同她身为皇族无可奈何一样,闺中时既享了林家带来的优渥,那么林家覆灭,自然也要承受常人难承之痛。 时掌院果然脸色一变,颤颤巍巍的将剩下来的旨意补全,再交由祁良辰批复。 祁良辰盖上玉玺,让范鑫拿给她看,祁良玉摆了摆手,“不用了。” “我出来时间也长了,无厌该等着急了,这就先退下了。” 祁良辰见她要走,阻拦道,“你不去看看父后吗?” 见祁良玉看她,继续道,“那日父后受了惊吓,这些时日一直在宫中养病,他虽没开口,但朕觉得,他是想见你的。” 祁良玉脸色有些难看。 半响才回,“算了,天色已经不早了,下次再说吧。” 第177章 祁良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外头天色,明明艳阳高照,午时都还未到呢,怎么就晚了? 这家伙,摆明了就是不想见父后。 也罢,父后如今还想着保全林家,两人见了面,也只会争吵。 算了,不见也罢。 祁良玉其实和她所想一样,早猜到了皇帝到如今犹豫不决,迟迟不肯对林家动手的原因在于父后,即便大婚那日已让他亲眼所见林家的恶行,可他也只将所有的罪责怪在林若岚一人身上,还妄图保全林氏其他族人。 一个死了多年的林若茜,竟比她们两个亲生的女儿都重要,当真是可笑至极。 面对守在她出宫路上的李宫侍,她慢慢走近,言辞犀利,“回去告诉你主子,林家罪恶滔天,诛族已成定局,让他别再白费力气了。” 之前就算再怎么闹,陈王都未将话说的如此决绝。 他突然间就明白了,这父女俩是再回不去了。 他脸色难看,弓下身道,“老奴一定将话带到。” “老奴恭送殿下。” 祁良玉倒是有些诧异他的言行,不过,他能明白自然就好,父后,可以是她幼年时孺慕向往的父女亲情,但时至今日,已彻底的被他消磨殆尽。 她如t今已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最珍贵的家人,这份一直在消磨着她身心的父女之情,她一点也不需要了。 丝毫不再留念,她迈着大步,神情坚定往宫外走去,却在临近西门的甬道边上遇着一人。 或许,又在情理之中。 是宋青山。 唯一没想到的是,安从言被打入了冷宫,他倒还能在宫中随意走动。 宋青山将手中信件递过来,“主子说,你想知道的,都在这封信中。” 祁良玉接过,并未立马就打开了看。 宋青山伫立不动,也不像要让开的样子。 祁良玉皱了皱眉,“还有何事?”语气冷漠至极。 他怔了片刻才开口,“王爷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主子的?” 祁良玉皱紧眉头,“没有。” 宋青山却不让开,“王爷可以去见一见主子吗,他近来身体很不好。” 祁良玉冰冷呵斥,“让开。” 宋青山身子一颤,良久才侧过身子,给她让出路来。 祁良玉神色冷漠的与他擦肩而过,直到离了他几丈开外,步子微缓。 “他既犯了错,就早该料到会有今日。” 话随着清风传来的时候,她已重新迈开步伐,身影渐渐消失在甬道尽头。 第92章 第92章 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饭, 如她所想,姜无厌果然还没回屋,饭就摆在亭子里, 简单的两菜一汤。 见她回来,还有些吃惊,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祁良玉微微一笑, 接替青林的活计, 舀了汤给他。 “想你了啊!”她笑脸盈盈。 姜无厌喝汤的动作一顿, 险些呛到。 这人, 情话随口就来,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闷骚。 他勉强将口中的热汤咽下去,耳根有些灼热, “不知道你回来,我让人去备你的饭菜。” “好。”祁良玉点头,视线却没从他脸上离开。 姜无厌只觉脸上也开始发热, 被她这么盯着,着实有些吃不下去了。 祁良玉却恍然未觉,看他半天不动筷子, 疑惑道,“怎么不吃了?” 她用备用筷子夹了一块肉片, “味道挺好的呀。” “你快吃,最近刚养回来了一些精神, 这个时候可不兴什么节食!” 姜无厌见她絮叨不停, 也不开口解释, 将碗推给了她, “王爷奔波了一早上,要不你先吃吧。” 实在受不了她热辣的目光, 姜无厌只想让她消停些。 祁良玉看向推过来的碗,也没嫌弃,“行,等会儿热的来了你再吃。” 就早上喝了一碗粥,的确是有些饿了,她几口将面前的菜一扫而光,而刚刚还嫌她目光灼人的姜无厌此时小口的喝着汤,视线也未从她脸上离开。 不过短短半日,思念便如同流水泛滥,她说她想他了,他又何尝不是也在想她。 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这半个月的同吃同住,两人几乎是寸步不离,今天早上她刚出了门,他就恨不得立马出门去寻她。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开口问海家姐妹,她去哪儿了,她干什么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见她吃好了饭看过来,他连忙低头,假装继续喝汤。 祁良玉嘴角一咧,笑容灿烂,“想看就看,为妻整个人都是你的,还怕你看。” “咳咳。”姜无厌这次是真被汤呛着了。 祁良玉脸色一变,连忙起身给他拍背,“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事,我让苏大全过来替你看看。” 姜无厌瞥了她一眼,摆了摆手。 她要不说那话,他至于被呛着了吗。 吃完了饭,祁良玉陪着姜无厌在院子中走了片刻消食,然后带着他回了房。 本以为她是要压着他午休,却不曾想她自袖中掏出一份信件出来,交给了他。 第178章 姜无厌一脸狐疑的打开,刚看了几个字就皱起眉头,“这是凤后所写?” 祁良玉点了点头。 姜无厌疑惑问道,“你看过了吗?” 祁良玉摇了摇头。 “为何?”姜无厌问她,“你不相信他?” 这次祁良玉开口回答,“不知道。” “那你又为何让我看?”姜无厌想了想问道,“是想让我替你看吗?” 祁良玉思绪有些迟钝,她对信中内容其实并不好奇,安从言的性子她最清楚,哪怕就是走投无路了,他必也能创造出一条新路出来。 何况他清楚,祁良辰对他的惩罚也就只能到此。 林家倒了,祁良辰暂时不会再对其他家动手,所以冷宫并非他的死局。 他太聪慧了,早就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看透了,她甚至觉得,这最后的结局都是他就预料到的。 看她沉默,姜无厌低头将剩下的信件看完。 整篇看似在忏悔,却又处处在给自己开脱,尤其是最后两句,他抬眼看了看祁良玉,安从言是真的爱她的吗?在他看来,不过是自尊心作祟,因为得不到,因为安从诺喜欢,还因为祁良玉不喜欢他。 他将信阖上,收了起来,“你不看也罢,的确没什么可看的。” 祁良玉看向他,点了点头,觉得有些累,“陪我睡会儿!” 姜无厌突然脸上一热,看了看天色,这,大白天的就这么,不好吧。 然看到祁良玉已脱了外裳,坐在床边更他招手,他又不可控制的咽了咽口水,双腿像有了意识般往她走去。 祁良玉等他也脱了褂子,伸手一捞,便将他安置在床里头,然后盖好被子,睡到他身旁。 姜无厌的心脏噗通跳的自己都能听见了,忐忑不安了半天,祁良玉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他侧头往她看去,祁良玉已睡的香甜。 说不上什么心情,甚至还有些失落,原来就真的只是睡觉啊。 他撇撇嘴,翻了身环住她。 也不怪乎他们都喜欢她,就只是这么看着,他都觉得小鹿乱撞。 造物者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将她造的这么好看。 看得久了,他没忍住凑上去亲了她一口,软糯糯的,有些让人欲罢不能。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等他强逼着自己退开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退不开了。 祁良玉的手已经攀爬到他的颈后,再往上抬,压着他的头往自己的方向靠近,舌尖轻轻试探着撬开他的檀口,与他的那一丝柔软追逐打闹着。 良久,姜无厌几乎觉得要窒息过去的时候,祁良玉才放开了他,与他四目相对,目光灼的他几乎想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你醒了?”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的不行。 祁良玉探过来,在他的红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 “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轻轻的敲在他的心弦上。 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嗓音诱人,“想要吗?” 姜无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白润的脸上起了一抹红晕。 她继续低声诱哄着,“我们是正经夫妻,你若想要,为妻一定会满足你的。” 姜无厌不敢看她,耷着眼皮,只是身体抵不住诱惑,难过的紧。 “想。” 明明近似无声,却在寂静的房中荡出一丝涟漪。 祁良玉眼神一亮,引诱着,“想要,厌儿就自己来拿。” 姜无厌飞快的抬了一下眼皮,看清她眼中的逗弄,挣扎着要收回放在她心上的手,“你又耍我。”语气带上浓浓的委屈。 祁良玉连忙抓紧他的手,细声哄着,“怎么会,我怎么舍得耍你。” “你这小没良心的,原还想再给你好好养几天的,天知道为妻忍的有多辛苦。” 她凑上去,将他的下巴抬起,对上他的视线,“厌儿,这是天下的最美好的事情,不需要躲避,想要就要,为妻会教你的。” 她探头吻上他的红唇,像是在吻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 小家伙学的很快,只一会儿便反客为主了。 室内芙蓉帐暖,室外艳阳高照,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正好,浓浓的花香裹着那一丝淡淡的甜香,让人愈发沉迷。 那是爱的味道。 ······ 林家的旨意都没坚持到第二日,当天晚间便下了,林若岚母女是立即处死,林家本族的处刑定在三天后,这其中包括林潇在内。 至于旁支,该砍的砍,该流放的流放,林家在南庆的历史舞台上算是彻底退场。 不过韩晨的举动倒是挺令人诧异的,她并没有真正休弃林潇,算是间接保下了韩笙t。 砍头的前一日,林潇让人传信,他想见她一面,祁良玉没去,不过让人带了信,答应他的,她会做到。 其实也不用她做什么,林家定罪的第二日,齐家就上门退了亲。 齐明珠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齐家也知这时沾上了林家才更要命,孰是孰非,他们自分辨的清楚。 第179章 太后没保住林家,丝毫不顾及陛下的颜面,住到了西山行宫,也将韩笙给带了过去,更是传出要收韩笙为义子的流言。 祁良辰一向对这个父亲没什么办法,此次却是真的失望了,连面都没出,更没去西山低声下气的求他回来,而是请了薛文婉出面。 祁良玉送着去的,留在行宫外头没进去,薛文婉进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气呼呼的走了出来。 “如何?”祁良玉上前关心道。 薛文婉本冷硬的神色因为看到她稍有缓解,然语气却是生硬,“以后你们就莫要再管他了,随他自生自灭吧。” 祁良玉还未开口劝她,她就一甩宽袖,“行了,京城这边诸事已定,老妇也该回去了,你就莫再送了,回去跟小姜好好过日子。” “祖母不在京中过年?”祁良玉有些惊讶,一把抓住她,“再过几天便是除夕了,祖母不如过完年再走。” “况且,此时漠北天寒地冻,只怕路上冻严实了,路不好走。” 老婆子却性子执拗,“不好走,也比在这儿被气死的要好。” “行了,别再多废话了,老婆子我在漠北生活了二十几年,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也等等,让薛琪陪着你回去。”祁良玉依旧不依。 “陪什么陪,老婆子我这么多身强力壮的护卫比不上她个毛都没长全的丫头。”薛文婉也有些不耐起来,“出去了几年,你怎么就变得这么啰嗦。”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别耽误我回家。” 说罢,也不再理会她,自顾的上了马,踏出两步才回头留了一句,“等明年天暖了,带小姜去漠北一趟,你大姑母也想你了。” “好,我会带他去的。” 她刚应承完,薛文婉便策马狂奔离去。 十几个护卫也跟着一同离开。 祁良玉这才看清,每人马背上都驮着一个包裹,看来祖母早决定了今日就离开。 她有些落寞的返回京城,薛琪就在城门处等着。 “曾祖母走了?” 听她这般开口,祁良玉才知这丫头一早就知道了薛文婉今天要走。 “你怎么没劝劝她。” 话一开口,她便有些后悔,祖母的执拗,便是自己都无法相劝,更何况是她。 薛琪动了动嘴,最后也没解释。 虽然薛家有意相退,这么多年,也的确做到了藏锋敛锷,但看到林家的下场,心中没有任何触动是不可能的。 两人沉默片刻,祁良玉下了马,与她并肩而行。 “祖母让我来年带无厌去一趟漠北。”祁良玉开口。 “嗯?”薛琪一愣,眼神有些泛光,“那感情好,我到时和你们一同回去。” 祁良玉惊讶看她,“等暖和起来,起码也要到来年四月,你能在京中待这么久?” 也不知这句话是触到了她哪一点,向来大大咧咧的薛小丫头竟然脸皮子一薄,有些害羞起来。 祁良玉灵光乍现,“你的亲事定下来了?” 薛琪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看样子就知道对这婚事是极满意的,祁良玉有些好奇起来,“谁家的儿郎?” “陈家的!”薛琪回她。 “哪个陈家?”祁良玉在脑海中努力翻了翻,却没想到京中有哪个世家姓陈。 薛琪停住,方想起来,陈母官小,小姨母该是没听过的。 她笑了笑,解释道,“陈家主母在翰林院任职编修,小姨母该是不认识的。” 祁良玉眉头挑了挑,翰林院编修,才是正七品的官员。 虽说祖母并非看重门第之人,但薛琪毕竟是薛家未来的当家人,这样的门第,未免相差的有些离谱。 薛琪看出她的疑惑,笑道,“阿文外家是王家。” “哪个王家?”祁良玉这次不敢乱猜。 薛琪笑了笑,“京都能有几个王家,他外祖母是大学士王敏。” 经她这么一说,祁良玉瞬间了然。 无论是不是祖母特意而为,这桩婚事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可喜欢陈家这个儿郎?” 虽已从她眼中看出一些答案,但她仍想亲自确认。 她宠着长大的小外甥女,不需要用牺牲自己的婚姻来证明对南庆的忠心。 薛琪也似瞬间长大了一般,看懂了她的顾虑。 “小姨母放心,自是喜欢才要娶他。” 祁良玉定住看她,没发现一点撒谎的痕迹才点了点头。 “好,你喜欢就好。” 两人在长安街尾分开,薛琪往南,她则继续往东,几步之外就是她的王府。 姜无厌就守在府外,远远看到她就迎了上来。 祁良玉一下将他抱了个满怀,“怎么在外头等着。” 她脱掉皮毛手套,将热乎乎的双手捂上他冰凉的小脸,语气斥责又带了些宠溺,“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冻伤了我会心疼。” “好!”姜无厌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也不问她事情办的如何,只微微笑道,“饿了吧,快回家,我给你煮了你最喜欢的杂菇汤。” 第180章 祁良玉快速在他额头上留下一吻,笑容灿烂。 “好,我们回家。” 拥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她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未消失。 世间繁华何其多,她渴求的也不过只是一人相依,幸好,她的爱就在她的眼前,触手可及。 “无厌,谢谢你做我的夫。” 姜无厌仰头朝她璀璨一笑,如天空中最美的亮星。 也谢谢你,我的妻。 第93章 第93章 他们是在到达漠北的第三个月接到皇帝催他们回京的口谕的。 本来该是四年前的行程, 可惜一拖再拖,到了今年夏方才抽出了空。 两人又在荒漠里待了将近一个月,下个行程该是去北离找左贤王讨要一直欠着她的全羊宴, 这下又要泡汤了。 不过上次全贵君第一个孩子的满月宴,他们就因为在庆南老林里找巫医, 没赶得上, 如今这第二个孩子都快要生了, 若再赶不回去, 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薛琪的夫郎也诊出有了身子, 她头一个孩子生在漠北,这第二个孩子,她父亲自然是希望在京中出生, 薛文婉跟老大一商议,体贴王氏一人这么多年独守京中老宅的不容易,于是就让小两口这次也跟着一同回去。 祁良玉倒是没什么意见, 只是多少能感觉到姜无厌的失落。 成婚将近五年,子嗣问题几乎成了他的心魔。 本来他无法孕育子嗣的事一直被瞒的很好,可薛平平哪怕身处行宫, 也是个闲不住的,趁着她忙于朝事, 偷偷将姜无厌叫过去了好几次,明着说是立规矩, 其实就是在磋磨他。 姜无厌怕她父女俩再生芥蒂, 也一直瞒着, 只是在酷暑烈阳中, 一站就是个把时辰的规矩,便是那等皮糙肉厚的粗壮娘子也难以忍受, 何况是身体娇弱的姜无厌,还没站足了半个时辰,就晕死了过去。 薛平平这才有些胆惊了,立马招了太医过去诊脉,可这脉这一把,便是什么都瞒不住了。 更为可笑的是,薛平平不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是逼着她休夫再娶,一个连孩子都生不了的男人,怎么配占了她亲王府的侧夫之位。 祁良玉可以放纵他作天作地,苛责谩骂,但那也仅限于他对自己,对姜无厌则不行,姜无厌就是她的底线。 既然不配做亲王府的侧夫,那她不做这个亲王就可以了。 她几乎是立刻便上书了皇帝,要求废去她的亲王头衔,若是不够,她甚至可以自逐出皇家。 皇帝当着众臣的面,雷霆震怒,将她骂的是狗血淋头,然后令她在家反省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中听说西山行宫那边是挺热闹的,两个在家颐养天年的长帝卿轮流上门拜访,至于都说了些什么,外人无从探知,只晓得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太后他老人家一直窝在行宫里养病,再无任何作妖的动作。 祁良玉反正是不信的,她最了解她这个父亲了,如今短暂的安分不过是两位皇舅爷努力的结果,等过段时间后,依旧会我行我素。 而她,不敢赌,她承受不了一丁点会失去姜无厌的可能。 用了两个月,她火速将t一切安排到位,让皇帝和朝臣觉得,南庆没有她也不是不行。 然后再带着姜无厌出去游山玩水,当然,编的借口就是庆南老林里有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巫医,能彻底治愈他的旧疾。 老巫医是假,拐带他出去散心才是真,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他对子嗣之事会那么执着,她刚到了秦家还没两日,甚至都没跟文宣说上几句话,他便迫不及待的催着她钻进了庆南老林,这一钻便是好几个月,几乎是将绵延数百里的荒山老林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她口中的那位老巫医。 姜无厌是多么聪明的人啊,其实最开始他或许就猜到了她是在编谎骗他,只不过对孩子的执着让他宁愿相信真有这么个巫医,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去寻,去找,最后彻底失望。 祁良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尽管屡次坦明了,有没有孩子并不重要,她只要有他就够了,但无疑孩子已经成了他们心中永不能言明的痛,尤其是这两年,她甚至连提都不敢再提了。 九月初,他们一行回到京城,全贵君刚诞下麟儿,尽管已经有了一个皇子了,皇帝仍是喜不自禁,当下便下旨普天同庆。 如今全贵君有了一女一子,算是彻底稳固了他在后宫中的地位。 年初的时候,安家举全族之力,几乎掏空了半副身家,才终于将安从言从冷宫中给捞了出来,不过位份虽恢复了,掌宫之权却仍旧在全贵君手中,几乎与傀儡无异。 姜无厌听闻了之后还有些唏嘘,祁良玉也是这时才知道,当年她还未归京之时,安从言就召见过他。 细细想来,安从言如今有这样的下场,一点也不冤,全是他咎由自取的。 归京的第二天,两人甚至都还未修整好,皇帝便召了她进宫,姜无厌正好也要去见见小皇子,就和他一道进了宫。 全贵君还未出月子,她自然是不方便进去的,所以只将人送到瑶华宫外,叮嘱了他等她来接,便去了景阳殿。 皇帝果然不是人做的,不过是将近四年未见,祁良辰便如同一下子老了十岁。 第181章 祁良玉拐着弯的说了她两句,要注意身体,皇帝便斥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若真心疼我,不如回来帮我。” 祁良玉嘴角弯了弯,没敢轻易承诺。 殿内沉默几许,皇帝表情肃然,“我说真的,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我知你心中介怀,不过这两年父后也变了许多,他虽看着不在意,但我知道他一直都有偷偷打听你的消息。” “更何况,父女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的啊,你回来,我保证他一定不再插手你与姜侧夫的事。” 祁良玉笑意微敛,仍是未松口。 皇帝继续苦口婆心,“我知道你成婚之初就将手下所有的田产铺子都交给了姜侧夫打理,这些年,你带着他东奔西跑,铺子就一直由秦家的一个旁支,叫什么秦小茹的代为管理着,可良玉,逃避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你可有问过姜侧夫,他想不想继续这么囫囵地活着。” 祁良玉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是啊,与其说孩子是他的执念,不如说,是她让孩子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他们的世界中,不该只有孩子这一件事才对。 她抬头与皇帝视线对上,微微一笑,“谢谢阿姐。” “臣妹回去定会好好想想今日阿姐所说,至于留不留下来,我听无厌的。” 皇帝切了一声,“没出息。” 不过嘴角的笑容真心实意,“行了,你先回去吧,再留你,姜侧夫怕是对朕有意见了。” 祁良玉也笑了笑,“他跟贵君一见如故,现在只怕还未聊得尽兴,哪有心思会管我。” 皇帝见她一副酸溜溜的模样,笑道,“行,那你就当我舍不得我的贵君,他刚生了孩子,需要多休息。” 祁良玉眯着眼笑,“行,我这就去接我的夫郎,绝不让她打搅了您的贵君休息。” 她笑嘻嘻的退出了大殿,往瑶华宫走,却在半道上遇上了李宫侍。 李宫侍远远便对她见了礼,等她走过去,才再次缓步而行。 祁良玉皱了皱眉,若一开始是巧合,可连拐了两道弯,往前只有一条路,就是通往瑶华宫的,这老东西这会儿去瑶华宫干甚。 她停下等李宫侍走了上来,开口问道,“你去瑶华宫干甚?” 李宫侍脸色微微有些慌张,“回王爷,太后想见一见姜侧夫。” 祁良玉立马竖起浑身的刺,“他想见无厌干甚?” 李宫侍被她一脸的凶神恶煞吓的踉跄后退,“就,就是见一见。” 祁良玉脸色难看,“无厌在贵君那儿,没空,不如我替他去见见父后。” 李宫侍一脸的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走吧,李宫侍!” 祁良玉盯着他,直待着他扭转了方向,这才跟在他后面行动起来。 薛平平见了她倒是一脸的寻常,仿若早就知道了她会来,语气颇为冷淡,“不过是个下贱的胚子,倒护的跟个宝似的。” 祁良玉脸色一冷,回呛道,“太后既觉得他身份低微,不喜欢他,倒也不必勉强自己,非要见他一回,然后再为难他。” “放肆。”薛平平果然经不住激,“哀家原以为你出去了几载,该懂得了几分道理,却还是这么不知深浅,目无尊长。” 祁良玉呵呵冷笑,“有慈父,女自然孝,太后您老人家但凡能对无厌好些,你我父女也不会走到如今相看两厌的地步。” “混账!”太后气的破口大骂,“早知道生了你这么个畜生,我还不如不生。” 祁良玉气急而笑,“若是能选择,我也不愿从你的肚中出来。” “刚才有句话我倒是说错了,我俩也不是现在才相看两厌的,毕竟,您从生出来我后就一直厌恶着,厌恶我不曾帮你重拾帝心,可就冲着您护着林家的这份心,母皇若活着,只怕也要被您气死。” “你,你...”太后被她气的一时喘不上气来。 韩笙从殿外匆匆跑进来,让侍者给她送了一碗茶,自己则去劝太后,“太后,您消消气。” “尝尝笙儿新泡的茶,这可是今早文敏才送过来的,说是她亲自炒的,您尝尝味儿,若觉得好就让她再送些过来。” 太后被他哄着喝了好几口,这才顺了气。 “还是你乖巧,不像某些混账,光知道气哀家。”太后拉着他的手,一副满意的样子,顺带还给了她两个白眼。 韩笙腼腆一笑,“太后!”黏腻的嗓音让薛平平很受用。 祁良玉正冷眼看着他们,不妨跟韩笙视线对上。 韩笙微微一怔,很快笑逐颜开,“王爷,您就别气太后了,他虽嘴上不说,但其实很想您,每次但凡有您的消息传回来,他都会让人第一时间就过来告诉他...” 祁良玉冷冷一笑,还没说什么,单表情就刺激到太后,薛平平脸色一冷,“谁想她了。” “这混账回来了就要气死哀家,不看见她哀家还能多活几年。” 祁良玉可不惯他,起身就要走。 韩笙连忙喊住她,“陈王等等。” 然后又去劝薛平平,“太后,陈王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就别再跟她置气了,前儿您不是还说,王爷怎么还没回来,这人好不容易到跟前儿了,您又何必非要将她气走。” 第182章 说完又来劝祁良玉,“王爷,太后毕竟是您的父亲,哪有儿女记父亲的仇的,这眼看着就快到中午了,王爷不如留下来陪太后用完了午膳再回去。” 祁良玉一脸审视的看着他。 刚才祁良辰也和他说了一样的话,这是商议好了来劝和的? 她眉头一挑,不置可否。 明明瞧着还是之前的那张脸,只眉梢间多了几分成熟,眼神中也少了些往日的傲气,其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细细瞧去,又觉得与往日大相径庭,几乎变了个人。 他这些年的事,她倒是也听到了些,之前跟着太后在西山行宫待了一年,太后回宫时也将他一并带进了宫,不过之前流传出来的认作义子一事倒一直并未成真。 年前的时候听说太后给他许配了个人家,是江南有名的茶商,应该就是他刚刚口中的那个文敏。 只今日,他怎么会进宫,是还没嫁出去,还是只是今日恰好过来的? “王爷?”见她沉默许久,韩笙似有所悟,“王爷是想哥哥了吗,不如也将哥哥请过来一起用膳。” 祁良玉眉头挑了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哥哥是谁,只是以前怎么都不愿开口喊叫的,如今这般轻易就出了口,着实t有些让她不认识了。 “不用了。”祁良玉开口拒绝。 “饭我就不吃了。”她看向太后,“若无事,儿就先告退了。” 太后仍臭着一张脸,也不应她。 韩笙见状,又上来和稀泥。 “王爷既有事,不留下来午膳也行,总得用些点心再走吧,这可是太后特意吩咐了厨房给您做的。” “还有这茶,王爷若喜欢,我多带了些,您走的时候也一并带些回去。” 行事周到,说话滴水不漏,还真是让她另眼相看。 祁良玉再看向太后,虽仍侧着脸,但脸色稍有缓解。 她犹豫了片刻,又重新坐回去,看了看方几上的糕点,纠结良久,还是拿了一块。 味道不错,就是有些干。 掀开杯盖,茶香四溢,的确是不错的组合。 一杯茶见底,糕点也吃了大半,祁良玉这才起身道,“如此,可以走了吗?” 韩笙还想再说什么,太后已经不耐起来,“走走走,立刻给哀家滚。” 祁良玉脸色变了变,转身即走。 可刚走了两步,她便两眼一黑,再没了意识。 第94章 第94章 昏睡中她只觉得浑身如烈火灼烧, 她无意识的撕扯着自己的衣物,然后,一片甘泉浇淋下来, 她想抓住,可又拼命的抗拒。 不行, 除了无厌, 任何人都不行。 她拼命的挣扎, 想要清醒过来, 对, 清醒,慌乱中似真让她摸到了一件利器,她毫不犹豫的就往胸上刺去。 “王爷!”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这么像她的厌儿。 “厌儿?”她试探的喊道,大脑也因为刺痛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厌儿。”她喜滋滋的一笑,果然是她的无厌。 然后, 就再次投入可无尽的黑暗之中。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看她醒了,姜无厌臭着脸转身离开, 自此,三天都没再进来看她一眼。 给她送药包扎的一直都是海一, 不对,今天换成了海三, 说是侧夫有事, 海一跟着出去了。 祁良玉开口问是什么事, 海三直接回了, 侧夫不让说。 行了,这府里她如今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了。 生了一早上的闷气, 到下午时,她偷偷爬了起来,天天不见人影,她倒要去看看,这小狐狸到底在干什么? 找了几个院子,都没瞧见人,祁良玉坐在凉亭旁发呆,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两个侍儿出现在廊下,边走边说着悄悄话。 祁良玉偷偷的靠近他们。 侍儿甲说,“你说,他今天来求侧夫是什么意思?” 侍儿乙回,“能什么意思,人尽可夫的东西,败坏了名声,别人不娶他了,就想着来赖上我们家王爷了呗。” 侍儿甲问,“你说侧夫能同意他留下吗?” 侍儿乙回,“不知道,不过韩相都亲自来赔了罪,到底是侧夫的母亲,也办法推得了吧。” “他们在哪儿?” 祁良玉的突然出现吓得他们惊跳起来,“鬼呀!” 待看清了是她之后,又吓的瑟瑟发抖,“王爷,求您饶奴才一命,奴才们再也不敢乱说了。” 祁良玉才不要他们的命,她只关心一件事。 “本王只问一句,侧夫现在在哪儿?” 侍儿甲颤抖着抬头,回道,“在,在前头正厅。” 话音刚落,祁良玉已经走出去很远。 海一就守在正厅外,远远的就看到她过来,正要行礼,被她堵住嘴。 里头传来姜无厌冷肃的声音,“不可能!” 然后是韩晨的声音,“他毕竟是你的弟弟,你难不成真要逼死了他才肯罢休。” 姜无厌冷笑一声,“我逼死他?” “难不成是我逼着他给王爷下药的不成?” 第183章 “今儿王爷还能有命活着,那是她福大,否则,就是你整个丞相府都赔上去,也不够赔的。” “哥哥,我知道错了!”韩笙哭诉着,“您也知道,我从小便爱慕王爷。” “求求您,您就成全我吧,我保证,我进了王府后一定会乖乖的,我不会跟您抢王爷的。” “我还会给你和王爷生很多很多个孩子,他们都会敬你如亲生父亲的。” “是啊,厌儿。”韩晨在一旁帮腔,“你弟弟他嫁进来,总比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嫁进来要好,你就同意了吧。” 祁良玉算是听不下去了,“你们要替本王纳妾,难道不该是问本王愿不愿意吗?” 韩家母子见她进来,脸色一变。 祁良玉没管他们,径直向姜无厌走去。 “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没好好休息?”她牵住他的手问道。 姜无厌挣脱了两次,没挣的开,索性撇开脸不理她。 祁良玉挑了挑眉,眼神冷漠,“海一,送客。” 海一进来请两人出去,韩晨却觍着脸不走。 “王爷,你既碰了笙儿的身子,怎么样都该负责了才对。” 祁良玉眼神凌厉,“是吗?” “本王怎么记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我家郎君,韩相大人莫要什么脏水都往本王身上泼,本王可不接受什么破鞋。” “你...” 韩晨还要再说什么,祁良玉已经开口,“送客。” “他们若再不走,就打断了腿扔出去。” 见海一当真喊了人进来,这母子俩才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等人一退尽,祁良玉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狗腿起来。 “好郎君,我真的没有碰他,你相信我。” 姜无厌还是冷着脸不理她。 祁良玉没脸没皮的纠缠了上去,“亲亲夫郎,你要相信为妻,为妻只爱你一个人啊,他是个什么脏东西,也配本王看他一眼。” “我就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大胆的算计上我,如今想来,刚开始他们去瑶华宫请你怕就是幌子,他们早就知道了我不会让你去太后殿,去的就只会是我自己,我也没料到,都到现在了,他们还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我哪怕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啊。” “你就是这样!”姜无厌突然就挣扎出她的怀抱,“你以为我生你的气,就是因为吃醋,因为不想你碰韩笙?” “祁良玉,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看到他突然崩溃,祁良玉想碰他却又不敢。 胸口的伤在他刚才挣扎时便裂开了,此时有血渗了出来。 “王爷!”姜无厌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大声的朝外头喊人,“海一,快去喊苏大全过来,快。” 祁良玉看他如此慌张,立即便捂住胸口晃悠了起来。 果然,姜无厌立时撇弃了所有顾虑,上前就将她扶住,语气焦急,“王爷,是我错了,你不要吓我。” “苏大全就快过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祁良玉拥住他,窝在他的颈窝处,贪念他的温柔。 好几天没抱到他了,好想好想。 直等苏大全几次三番的保证,只是伤口裂了,没有性命之忧,姜无厌这才止住了泪。 待众人退出,祁良玉笑道,“我原也不知,我的亲亲夫郎竟是个爱哭鬼呢。” 姜无厌捶了她一拳,“谁是你的亲亲夫郎。” 祁良玉捂着胸装疼,惹得姜无厌又是一顿紧张,两人闹了会儿,姜无厌已不好再板着脸。 祁良玉乘势追问,“那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姜无厌又皱起眉头,她指天发誓,“你信我,我吃了茶点之后就晕了,我能怎么样了他。” 姜无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我自然是信你。” “其实,就算你碰了他,我也不会气你的。” 这下轮到祁良玉一脸的不高兴,“你,你果然是不爱我了。” 听她如此说,姜无厌也冷下了脸,“王爷又何必拿这话刺我,我若不爱王爷,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祁良玉偷瞥他,有些担心。 她凑近他,将他抱了个满怀。 或许是担心她的伤口,这次姜无厌并没有挣扎。 “无厌,我们好好谈谈。”祁良玉语气低沉。 “我知道孩子一直是你的心病,不止是你,就连我,这两年也一直都在逃避。” 怀中的身子一颤,她知道她猜对了,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早先跟你说的,我不在意有没有孩子,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你一直不相信。” “可,可你明明那么喜欢孩子。”姜无厌的声音有些颤。 “谁跟你说的我喜欢孩子的?”祁良玉想了想,她就只在薛琪家逗弄过她家老大,难不成是因为这才多想了? “薛琪家老大是长的t可爱,可那也是因为她算是我的外孙,我才多逗弄了两下而已。” “不是。”姜无厌否决道,“是...” 第184章 “是什么?”长久得不到答案,祁良玉焦急地追问道。 “你之前明明那么盼那个孩子的出生...”姜无厌的声音低若蚊声。 “什么孩子出生?”祁良玉听得一知半解。 姜无厌却再不吭声,祁良玉只能好好回想,她盼谁的孩子出生了。 “子衿的孩子?”追溯她的人生轨迹,好像就只有这么一个答案符合。 姜无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祁良玉瞬间了然,只是没想到当初的一份维护之情,竟困扰了他这么多年。 她将他的下巴勾起,迫着他与自己对视。 “听着,我不爱他,也不喜欢小孩,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 动人的话谁都爱听,姜无厌自然也爱,眼中有片刻的欢喜,然后,归于沉寂。 “骗人。” 他垂下眼眸,“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也没必要骗我。” “我是有些嫉妒你曾经那么爱他,不过,他都已经不在了,如今在你身边的是我,我没必要再去跟他计较...” “看着我。”祁良玉打断他,等他抬眼看她,才继续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爱他,我从头到尾爱的只有你一个。” 姜无厌望进她的眼中,的确找不到一丝撒谎的痕迹。 “可是你当初选择了他!”姜无厌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那还不是因为你!”祁良玉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当初若非你算计,我那日若跟着子衿去了,何以会多出后面这些事。” “你...”姜无厌看着她,心中升起微微的期待,“所以,你是因为责任才选择了他。” “一半一半吧。”祁良玉没有否认。 “什么意思?”姜无厌的心被她吊在半空之中,“你对他还是有喜欢的。” 祁良玉沉默着,就在姜无厌快要失望之时,开了口。 “厌儿,我既说了不会骗你,便就不会说谎,开始时,我的确是因为觉得对子衿有愧,所以想要跟他好好过下去。” “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选择你或者选择他的顾虑,因为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有一天我会这么爱你,这么离不开你,不过也正是因为爱上了你,我才能将对他是护惜之情和对你的爱念之情分辨开来。” “我无法否认,当年的我的确很想有一个家,而子衿恰好就在那个时间点出现了,可是,康勤勤又将这一切给毁了,所以我愤怒,我失望,我不计一切后果的想替他报仇。” “可是你不一样的,厌儿,若没有了你,我的生活会变得了无生趣,黑暗一片,我甚至会想着抛弃一切,然后跟你一同...” “不要说了。”姜无厌连忙打断她,“我信你就是。” “真信了?”这次换成祁良玉顺着杆子上。 “真信了!”姜无厌十分肯定的点头,“其实我也不是怀疑你对我的感情,只是我不能怀上孩子,这偌大的王府就会后继无人...” 祁良玉又要说话,被他拦住,“你听我说完。” “韩笙对你下药之事,我的确很愤怒,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可我对你生气,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不顾惜自己,你知道吗,当时你用我的金钗刺向自己的时候,我宁愿你动了他,也不愿承受失去你的代价。” “孩子之事,母亲说的也没错,这府里终究得有子嗣,就算不是韩笙,也会是其他人,你如今尚未有正夫,不如就在这京中贵郎之中选一个...” “什么没错,大错特错。”祁良玉惊跳如雷。 “我跟你说,我就是要孩子,这孩子也必须是你生的,你生不了,我就不要了。” 她低头狠狠吻住他,直到心中的气焰消了大半,才肯松开他。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给他的安全感不够,才让他一直胡思乱想。 她低着头,眼神忧伤,“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怪我一直没跟你解释清楚。” “娶了你,我就从未想过再娶旁人,以侧夫之位迎你,那也不过是当时的一个权宜之计,怕的就是太后会阻拦,甚至会对你动手,我当初想着等你生了孩子,我再将你扶做正夫,可后来又因为你受伤,孩子成了你最大的心病,我怕再提,又勾起你的伤心事,所以便一拖再拖。” 祁良玉捧着他的脸,眼中几许彷徨,“所以厌儿,能不能不要将我推给别人,除了你,任何人我都不想要。” 姜无厌看着她,红唇开合了好几次,最后都无疾而终。 他何尝又愿意将她推给旁人,光是想想,她以后要跟别人一起做跟他做过的事,亲吻,相拥,然后...... 天知道,他闯进太后偏殿看到的那一幕,仅仅是韩笙脱了她的外衣,他就承受不了,恨不得立刻就砍了那双碰过她的手。 他对她的爱已深,早就无法戒断了,爱的越深,他就越无法容忍失去她的一丁点可能。 她这么说,他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从此以后,他就可以自私地独占她了,他们就是彼此的唯一,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第185章 他双眼微微发酸,嘴角压住笑意,“祁良玉,你不要骗我。” 头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全名,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竟然这么好听。 她双眼含笑,低头轻啄他的嘴角,“不骗你,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骗你。” 姜无厌嘴角的笑意瞬间放大,璀璨迷人,“好,我信你。” 他凑过头去,重重地在她嘴上盖上一章,从今以后,谁都不能再将他们拆开,祁良玉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任何人再敢觊觎,他都不会手软。 祁良玉看他恢复了往日风采,后悔早该解释的,不过现在也不晚。 韩笙虽说该死,但误打误撞,正好给了她解释的机会,从根源上一次性解决了所有问题。 说实话,总不能以后再来一个往她身上撞的,他就要别人给她生孩子吧。 这下甚好,依着小狐狸越来越大的醋劲儿,以后那些妖艳货只怕是连靠近她都不可能了。 挺好的,耳根清静。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耳根清静也没过上几年,陈王府又重新鸡飞狗跳了起来。 而这份吵闹却是她甘之若饴的。 “哇”的一声婴儿哭,惊天动地的。 祁良玉差点没从榻上滚下来,婴儿床里的小家伙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是个粉装玉琢的小儿郎,两三岁的模样,见她手忙脚乱的要抱小丫头,小短腿跑的生快。 “母亲住手。” “父亲说过了,不准一哭就抱。” 祁良玉伸出的手就这么尴尬的放着,然后看到自家讨要来的便宜儿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轻轻的拍着妹妹,更为惊奇的是,刚刚还哭的惊天动地的小丫头骗子,此时却笑开了颜,那眼角还挂着泪珠呢。 合着就光欺负她一人了。 昨天姜无厌刚离了一天,这小丫头骗子就折腾了自己一夜,天明时她才合了眼,都还不到一个时辰呢。 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便宜儿子,“你父亲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祁子睿回头看她,小手也不忘轻拍祁昭雪。 “父亲说,他与秦姨要去山庄查账,起码要三天才能回来。” “什么?”祁良玉惊跳如雷,“你父亲是跟秦小茹一起去的?” “他怎么没告诉我?” “不行,我不放心,我也要去。”她转身就要走,被祁子睿一把拉住。 小家伙脸色很臭,“母亲,你忘记你答应父亲什么了?” “你走了,妹妹谁来照顾?” 祁良玉嘴角颤了颤,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儿,“我将你一一姨留下来好不好?” “不好!”小家伙油盐不进。 “那。”祁良玉大脑飞速运转,“那母亲保证今年带你去漠北看你阿母和阿爹可行?” 这次小家伙倒没急着拒绝,双眼滴溜转了几圈,才抬头问,“当真?” “当真!”祁良玉就差对天发誓。 小家伙面色稍稍缓和,“行吧,你去吧。” “别跟父亲说是我告诉你的!” “行,不说,一定不说!” 祁良玉喜滋t滋的转身出去,只是一脚踏出门槛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小家伙给套路了。 枉她一世英名,竟被个三岁的孩子给诓了。 她回头看正在耐心哄着小团子的儿子,神色有些纠结。 这孩子不足一岁便被送进了王府,王氏不准薛琪夫妻俩将孩子带回漠北,可他自己又身体较弱,看不了孩子,于是小夫妻俩一商议,就将孩子过继到王府给了她。 一来,孩子祖父想了,直接接回去住两天就是;二来,也能一解他们的无子之忧;第三,孩子跟着他们,定能享受到最好的照顾。 夫妻俩倒是一手的好算计,祁良玉才刚哄好了姜无厌,自然是想拒绝,奈何姜无厌应了下来,倒是真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事无巨细的,照顾的无微不至。 也许是上天的恩赐,这孩子两周岁时,姜无厌竟被把出了孕脉,虽然苏大全几次澄清,从不曾说过王夫不会有孕,只是说难有子嗣,海家姐妹仍是将她套了麻袋, 轻轻的揍了一顿。 有女万事足,祁良玉自然是对这个好不容易有的女儿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反观姜无厌,倒十足的严父一个,这个不许那个不行的,祁良玉合理怀疑,他是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大儿子,所以没爱再给她的女儿了,连带的,也不爱她这个孩子的老母亲了。 整天一副心思窝在生意上她就不说了,如今还带着个秦小茹出去招摇过市,将她一个正牌儿的妻上反倒被留在家中,不像话,实在太不像话了。 等她气呼呼的循着踪迹过去,却发现姜无厌正穿的透凉的在庄子里等她。 祁良玉双眼一亮,随即脸色又一冷,“你在等谁?” 姜无厌嘴角一弯,“谁来了便等谁呗。” 如此妖娆,当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自打生了丫头以后,她的幸福生活就急剧减少,偏他有了孩子之后,就越加成熟诱人,常常是勾得她心痒痒,偏又得不了手。 第186章 等等。 这小狐狸不会是故意诱她过来的吧。 “你早知道我会来?” 姜无厌没正面回答,反问她道,“你说呢?” 随便的一个媚眼,他就算此时真要了她的命,她都会双手奉上。 不管了,她就当是了。 “亲亲夫郎,为妻来了。” 她一脸的急色,碍眼的衣服拖累了她的速度,直接一撕,瞬间去了大半,这个时候谁来阻拦她的幸福,就是她的仇人。 外头月色正好,透过窗棱,撒了一屋。 床上相拥的人,幸福就在手中,抓住了便是一生。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