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节 书名: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作者:歪嘴阿猫 简介:  冷血凉薄京圈军工大佬x天生反骨江南野玫瑰 破镜重圆|追妻|高甜|年龄差5岁|上位者低头|先孕后爱|sc|he 入职君杉研究所不久,楚言就想辞职了。 她的亲闺女指着她的前男友周慎辞大喊:“麻麻,我要这个帅叔叔当我拔拔!” 周慎辞眉梢微动,幽暗狭长的眼眸里浮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楚言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四年前那个潮湿的夜晚。 光线昏暗,男人身上只随意披了件浴袍,指尖是还未燃尽的香烟。 猩红的火光晃动,低沉的声音略显沙哑:“楚言,我只问一次,你想好了吗?” 那时的楚言躺在床上,背对着周慎辞,眼角的泪早已将枕头浸湿。 可她却还是佯装洒脱:“嗯,分手吧。” - 周家是京市是顶级豪门,长子周慎辞更是在商界出了名的纵横捭阖杀伐果断,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蹲下身子,让一个三岁小孩给他戴上粉红凯蒂猫的夹子。 “念念,想不想换个新爸爸?”周慎辞温柔试探。 楚祎念大眼睛一眨一眨:“可是,追妈妈的人好多,要排队呢。” 周慎辞悄悄把棒棒糖塞进楚祎念的手里,道:“好念念,求求了,帮爸爸插个队吧。” - 小剧场: 某日,总裁办公室内,平日里总是干净整洁的办公桌如今一片混乱,隐晦地暗示着刚刚荒唐的不可说。 周慎辞有力的双臂撑在楚言两侧,将她禁锢在狭小逼仄的空间内,高大挺拔的身姿充满了压迫感。 他倨傲地睨着她,语气冷淡又肆然:“为什么不戴戒指?” 楚言拧眉顶嘴:“做实验不方便。” “戴上。”周慎辞语气不容置喙。 楚言不服:“有什么好处?” 周慎辞垂眸,深隽英挺的五官是上帝亲手雕琢的艺术品。 “刚给你批了三间全设备顶配实验室。” 楚言明眸闪动:“不够。” 周慎辞挑眉,继而淡声开口:“那再加一个,今晚不撕你睡裙。” 楚言:“……” 排雷: 1v1!周慎辞是男主! 女主不完美!男主也不完美! 男主从头到尾只有女主一个!男主又洁又深情! 全文架空!切勿代入现实和真人,切勿过度考据! 本文中专业知识皆来自网络,如果有明显的错误,欢迎纠正! 划重点:狗血高甜!!!!!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成长  主角 视角楚言 周慎辞  一句话简介:带球跑失败,但和前任he了  立意:爱是包容 第01章 圆 初夏六月的午后,阳光透过绿植叶,光影斑驳。 君杉研究所3号楼的一号实验室。 女人淡然垂眸,动作干净利索地整理好桌面,忽略那张刺眼的黑卡。 孟子安见她没什么反应,拍了拍桌面,“一万块,赌不赌!” 突然拔高的音量让楚言微微蹙起了眉心。 “不赌。”她平静地答复着,终究是愿意抬眸望向眼前人。 楚言肤白如羊脂玉,颈项纤细流畅,乌黑的秀发绕成丸子,低低地束在脑后,额前几缕不经意垂下的发丝柔和了冷清的气质,脚上踩着一双经典的米色马衔扣乐福鞋,优越的比例把简单的白衫黑裤穿出了模特的韵味,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孟子安和她对视的瞬间,气势被她柔和压了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嘲弄:“走后门进来的都这么没种啊?” “我们君杉可是隶属于全国有名的兵工厂北方集团,是行业内的新起之秀,近几年更是为国家的兵工事业贡献了许多硕果,菁英们都削尖了脑袋想进来。每个在这儿谋事的人都是五关斩六将,通过层层面试关卡才成功的。” “可你——”他上下打量楚言一番,“你偏偏不一样。” “在没有开启社招岗位的情况下就空降特装实验部。” “就是就是,”别的同事也附和起来,“我看就是关系户。” 边说还边点头。 一旁的郑桦看不下去了,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家伙立刻收声。 郑桦又转向孟子安,道:“子安,楚小姐才入职三天,你能不能别难为人家?” 孟子安指着箱子里一片黏糊糊的透明胶状体,轻嗤道:“这怎么能算为难?是她自己说这‘烂鼻涕’可以防弹的,我不过要她证明一下。” 楚言也不恼,只是说:“没什么好奇的,你可以上网搜一搜八目鳗吐粘液的视频,原理是一样的。” 孟子安笑了:“眼见为实。” 楚言平静道:“材料有限。” 说着,她就要将箱子合起来。 孟子安不依不饶,一把抢过箱子:“你不是声称自己可以合成这种材料的吗?” “除非……”他顿了一下,“你不会。” 三番五次的骚扰让楚言再也压不下脾气,她眸色冷冽凝着孟子安:“箱子还我。” 孟子安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不还。” 楚言懒得废话,三两步冲上去就要夺箱子。 两人僵持中,门外的走廊上正有一排整齐的脚步声在逼近。 孟子安分散了注意力,往门外看去,楚言见机冲上前夺回箱子。 感受到手里的东西被人抢夺,孟子安大吼了句:“哎,你干嘛,这是要动手啊!” 可话音刚落,一个低沉冷清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研究所还要和你们强调纪律吗?” 众人的吵闹戛然而止,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只见一群西装笔挺的领导站在那儿,多数年龄比较大了,只是为首的那位年轻些。男人宽肩窄腰,身量高大挺拔,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黑色裤管笔直,没有一丝皱褶,傲然淡漠的姿态十分扎眼。 他眉骨微起,眼眸狭长清冽,鼻梁高挺,面部线条干净利落,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楚言回眸,旋即浑身一凝。 许是感受到了什么,男人轻掀眼皮,也看向了她的方向—— 目光交汇的瞬间,时间似乎停止了,周围都卡顿成了定格的画面。 楚言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潮湿的夜晚。 那个和前任决绝分手的夜晚。 光线昏暗,周慎辞站在窗边,身上只随意披了件浴袍,指尖是还未燃尽的香烟。 猩红的火光晃动,低沉的声音略显沙哑:“楚言,我只问一次,你想好了吗?” 楚言躺在床上,背对着周慎辞,眼角的泪早已将枕头浸湿。 可她却还是佯装洒脱:“嗯,分手吧。”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之后,那个早该尘封在记忆中某个不起眼角落的身影会再度骤然清晰。 宛如瞥见了美杜莎,她血液的流速在一点点变慢,直至凝滞。 理智告诉她转过身去,可身体却不听指挥,过去的一幕幕疯狂闪回,将人卷入汹涌的漩涡。 楚言心中兵荒马乱,不自觉地看向周围,却发现其他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慎辞的身上。 氛围被他那迫人的气场压了下来,刚才还嚣张的孟子安头也不敢抬,几个看热闹的同事相互给了个眼神,准备找个机会撤。 周慎辞站在远处,视线很快略过了楚言。 他没有别的举动,就代表着他要管这件事,会弄清楚。 只是当下无人敢吱声。 楚言强压住颤动的心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讨厌毫无预兆的重逢,更厌恶窒息的等待。 比起杵在这儿单方面地接受“宣判”,她不如站出来,主动结束这场闹剧。 她张了张唇,发出的声音有点儿沙哑,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我们在讨论防弹材料问题,产生了些争执。” 周慎辞睨了楚言一眼,深邃的瞳眸里似乎漂着一层浮冰。 “新来的?” 这时,方主任终于拨开层层领导,从周慎辞背后冒了出来。 他头冒冷汗,道:“是的,周总。楚小姐是我们新招的首席材料工程师,也是上周找人力总监特批的那个名额。”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节 周慎辞表情没有波澜,语气也不辨喜怒:“特批?” 方主任赶忙解释:“楚小姐是mit的仿生材料学研究生毕业,在在nature materials期刊上发表过很多突破性的论文,她被介绍过来的时候已经拿到了航工集团的offer,我们这属于‘截胡’行为,所以入职流程避繁就简了……” 周慎辞打断了他,问:“谁介绍的?” 方主任道:“是林总监……” 孟子安抢过话头:“是人力资源林总监的侄子。” 一时间鸦雀无声。 特批、简化流程、关系户,每一个词单拎出来都可以让人遐想联翩。 楚言的心悬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周慎辞,察觉到他眼里闪过一瞬的嘲弄。 “特装实验部里所有人都发表过论文,”周慎辞望向她的眼睛,平直无绪道,“这不是特批的理由。” 楚言的心好似被针扎了下,不偏不倚,落在最没有防备的地方,不致命,却难受。 他一定在想她背后找人时候狼狈的模样吧。 楚言挺直了腰背,道:“我带着专利技术来的。” 孟子安插嘴:“是正在申请的专利,还没过审呢,现在用专利骗人的家伙可多了。” 周慎辞扫了他一眼:“是你审核的吗?” 孟子安刚鼓起来的勇气立刻被打散,说话都磕巴起来:“不、不是……” 空气的温度仿佛降到了冰点。 半晌,周慎辞微微抬手,示意身边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韩秘书,重新审批她的入职流程。” 韩秘书愣了一秒,而后迅速点头:“好的,周总。”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以讹传讹。”周慎辞道,“若有下次,全部停职处分。” 孟子安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 “至于你,”周慎辞眼神移向楚言,还是那样冰冷淡漠,“既然还未通过审核,就不能称为专利,做人做事,还是要实事求是一点。” 楚言朱唇紧抿,纤细手微微攥紧,心中的愤怒在刹那间被点燃,怒火瞬间窜上脑顶。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要看吗?” 原本要散去的人们重新驻足。 已经转身的周慎辞也顿住了脚步。 他稍稍偏过脸,视线停留在楚言的脸上。 “特装试验部楚言现在申请使用一颗5.56口径的子弹。”她说。 “什么?”周慎辞微微蹙眉。 楚言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块较小的透明胶体,放进了专用背带中固定,道:“合成材料不易,请原谅我只能用这块样本展示。” 大家都愣了。 众目睽睽之下,楚言走到实验室的另一端,将背带绑在单兵防弹衣假人身上,胶体则正好在胸口的位置。 接着,楚言回到桌子旁,单手将护目镜戴上,拿起97式步枪,双脚自然分开,与肩同宽,身体微微前倾。她深吸一口气,放松了身体,然后轻轻抬起手臂,手中的枪械闪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她的手腕坚稳有力,指尖轻柔但坚定地扣住扳机,头稍微向□□斜,眼睛微微眯起,专注地盯着远处的假人。 明明是个仙子般的美人,可眉眼间却透露出科研人的严谨。 然后她深呼吸,再吐气,胸口微微起伏,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在那一瞬间,她屏住了呼吸,指尖的力量缓缓增加。 “砰!” 子弹应声飞出,旋转着划破了实验室平静如水的空气。 众人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 楚言动作干脆利落,不急不缓地收回枪械,退出弹匣,检查枪膛、锁定枪机,一气呵成。 “请看。” 她转身望向周慎辞,漂亮的眉尾轻轻一扬。 郑桦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路小跑过去,拆下背带,只见子弹被包裹在膨胀的凝胶状物之中,已经没了动能。 再看看假人,它的胸口处没有凹陷或破损,仿佛无事发生,只有微微的热度透露了刚才有子弹试图光顾的痕迹。 她激动地喊出了声:“这、这至少也达到5级防弹等级了!” 孟子安傻眼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方主任对郑桦招手:“快拿过来给我们看看啊!” 郑桦又蹬蹬蹬地跑了回来。 方主任接过她手上的胶体,嘴角都飞起来了:“周总,这绝对是突破啊!” 周慎辞低眼扫视片刻,依旧是倨傲的模样。 “这也只能说明它有防弹功能罢了。”他说,“具体是多少等级,性能如何,是否能实现量产,还未可知。” “我会上交一份实验报告。”楚言答道。 “嗯。”周慎辞淡淡道,“再写一份检查,写完发我邮箱。” 楚言一怔,明亮的眸子闪过几丝疑惑。 周慎辞懒散地转动着金属腕表,说话神情那般漫不经心:“君杉是军事化管理,我还未首肯,你却擅自开始实验,不是逾矩是什么?” -- 这场小意外很快落幕。 但特装实验部的办公室里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却此起彼伏。 “方主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和大老板去青海基地了吗?” “谁知道啊!还有那位,他怎么也来了?平常一年半载都见不到的呐!” …… 楚言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默默打开了电脑。 她一边准备记录报告,一边琢磨着该上哪儿去找检讨书的模板。 正思索着,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小小声地喊她。 “哎,小楚。” 楚言闻声抬眸。 原来是隔壁工位的郑桦越过隔板,敲了敲她的电脑桌。 “小楚,你没事吧?”她语气充满了关心。 楚言简单笑笑:“没事。” 郑桦拍拍楚言的肩膀,安慰道:“孟子安他们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心上,周总一发话,他们全都蔫了!” 她眉峰轻挑了下,粗略环视了一圈。 楚言确实不在意孟子安,但郑桦这么一说,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另一个问题。 于是她问:“对了,有件事儿我不太明白,我之前看过君杉组织架构图,怎么没见过那位周总的名字?” 要是知道他在,楚言肯定不会来君衫。 提到自家总裁,郑桦语气里满是崇拜:“周总是三年前收购的研究所,现在可是背后的实际掌权人。” 楚言不解:“君杉是北方集团旗下的研究所,可周总不是isg集团的总裁吗?” 郑桦继续解释:“是的呀,但他同时也是北方集团的外部董事呀,厉害吧?” 楚言恍然大悟。 这些外人眼里高不可攀的身份叠加在他的身上倒也合理。 原来是他的商业版图扩张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郑桦这时又凑近了几分,道:“不过你也别怕周总,他一般都在总部办公,很偶尔才会来研究所,平常见不到嗒。” “那挺好的。”楚言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 眼不见心不烦,她倒是图了个清净。 郑桦没听出她话里别的意思,只当是打工人天生怕领导罢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楚言只写完了实验报告,检查还只字未动。 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去茶水间接杯水,回来再继续写。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却震了起来。 楚言一看,立刻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 电话那头背景音有些嘈杂,说话人似乎在用手捂着听筒,尽力传递信息:“是楚祎念小朋友的妈妈吗?你什么时候来接你家孩子啊?” 楚言微顿,而后压低了声音:“我是,但现在才5点15分,上次你们的工作人员告诉我,日托班6点才放学的呀?” 托班老师叹了口气,道:“确实是6点,但是你家小朋友一个小时前就开始说想妈妈了。” 说着,又传来扒拉电话的噪声,托班老师似乎在妥协:“好好好,给念念小朋友讲电话。” 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就传到了楚言的耳朵里—— “妈咪,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这是她的女儿楚祎念,是上天送给她的小天使。 时至今日,楚言依稀记得那年她看着血检报告上“孕六周”的字眼,差点儿尖叫出声。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节 无人知道她辗转了多少个夜晚,又看了多少次黎明的天空。 最终,她决定要将念念带来这个世界上。 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更是她在世上的唯一。 楚言听到念念说话,刚才还定着的神思立刻浮动起来。 “念念,妈妈再过半小时……” 念念似是有点委屈:“可是妈咪你答应了今天会早点来接念念的。老师说,要说到做到,不能骗人的……” 托班老师也附和:“是呀是呀,楚女士你还是快来接孩子吧。” 楚言大概能想象到念念闹腾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一下,温声哄道:“那念念乖一点,妈妈马上就来,好不好?” 念念软软地应了一声:“好~念念等妈咪~” 许是上了一天班她也十分思念小家伙,挂断电话之后,楚言的心不可避免地焦急起来。 她找到方主任,将报告递交给他,十分不好意思地和他解释:“方主任,抱歉。我只来得及完成实验的数据分析。我今晚要陪家人,想问问能否让我把检讨带回家写,明天再补交,可以吗?” 方主任摆摆手,道:“检查不急的,你回家去吧。” 楚言立刻道谢:“谢谢方主任!” 接着,她回到工位收拾好东西,便背着包离开了。 方主任摩搓着下巴,心想,这楚工的父母不是远在苏城吗?难道是二老不辞万里来看她了? 他一边想,一边拿出钥匙准备锁门。 可他刚走到门口,却看到了周慎辞。 方主任一愣,赶紧打招呼:“周总好。” 周慎辞微微颔首:“嗯。” “请问,”方主任小心发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周慎辞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问:“楚工程师呢?” 方主任道:“哦,我刚刚让她回去了,说是晚上要陪家人。” 周慎辞冷若冰山的脸又沉了几分。 “检讨在哪?” 方主任捏了一把冷汗:“呃,她、她没写呢。” 接着,为了表示不是毫无成果,他又补充,“但她把实验报告写完了,您要看看吗?” “拿来。”周慎辞言简意赅。 方主任赶紧去取。 “这是报告,”他毕恭毕敬地送到周慎辞面前,又谨慎询问,“需要我把楚工程师叫回来写检查吗?” 周慎辞抽走报告,丢下二字:“不用。” 然后便扬长而去。 方主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挠头纳闷儿,干了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着大老板亲自下基层追着要检查的。 -- 夜色渐浓,盏盏灯火逐一熄灭,但总有微光长明。 也有不能入寐的人守着那点点星光—— 远檀书院的某栋别墅内。 客厅里没有开灯,走廊里壁灯的柔光透过来,显得更加冷清。 周慎辞倚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根烟,手机贴在耳畔,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心情不佳。 “周总,”听筒里传来韩秘书声音,“最后一件事想找您确认的是,关于楚小姐的入职审核……” 周慎辞半阖着眼,吸了一口烟,而后缓缓吐出,白雾氤氲,模糊了他锋锐的轮廓。 “没别的事儿就挂了吧。” 韩秘书会意,一般来说,这就代表老大也懒得管,只是要摆个态度而已。 于是,他说:“好的,我知道了,那祝您晚安。” “嗯。”周慎辞沉沉地应了一声。 然后干净利索地结束了通话。 月光愈发明亮,在落地窗前投下隐隐绰绰的树影,又无声无息地洒了满地的碎银。 他将烟头捻灭,静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着悠悠的蓝光,是上个星期韩秘书发给他的一封邮件—— 【周总,君杉研究所人力总监林月容提交了2018年特殊人才招聘的申请,请您过目。】 邮件里有份pdf附件,姓名那一栏里清清楚楚写着“楚言”二字,而文件的末尾,是周慎辞笔力劲挺的亲笔签名。 第02章 圆 翌日。 楚言按时上班。 她在工位上坐下,刚打开邮箱,一封标题为《关于楚言同志违反实验室使用规则的通报批评》的邮件就这么跳了出来。 楚言环顾四周,那些同事表面上各忙各的,实则余光几乎都要黏在她的工位上,眼神或猜忌或鄙夷。 很显然,她暂时并不能融入他们。 只有郑桦不太一样。 看到那封邮件后,她从隔壁递来颗抹茶奶糖,悄悄告诉楚言:“别难过,没有停职、没有扣钱,约等于没有影响!” 楚言给她逗笑了,心里也多了几分暖意。 “谢谢你。” 这时,方主任过来了。 “方主任早。”她主动问好。 并拿出打印好的检讨递给他,“这是我的检讨书,电子版已经发您邮箱了……” 方主任点点头,问:“小楚,有空吗?” 楚言:“您说。” 方主任轻咳两声,道:“是这样的,韩秘说领导那边看了你的报告后,觉得原稿太粗略,希望你再重新写一篇详细的报告。” 楚言一听就明白了。 不用多想,需要韩秘书传达的意思,那肯定是来自周慎辞的。 她解释道:“昨天我只做了一次实验,也不是按标准流程走的,如果需要更详细的数据,恐怕要重新做一次实验。” 方主任表示赞同:“我已经用这个理由替你上报了,但周总得知后,让你今天再去做一次实验,然后下班前把实验报告发给他。” 他一边说一边放下钥匙,“这是实验室的钥匙,你用完之后明天还我。” 可他刚转身,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楚言说:“对了,周总还说,要你把检查一并发给他。” “由你、亲自、发他邮箱,就不用交给我了哈。” 楚言:“……” 真是活阎王。 楚言停下手头的工作,去实验室,按照标准的流程重新走了一遍实验。 规范是规范了,但数据和工作量也翻倍了。 那晚,念念小朋友没有如愿听到睡前故事。 而楚言则是吭哧吭哧地写到了十一点半。 她完成了分析,连着检讨,一股脑扔到了周慎辞的邮箱里。 她点击鼠标的力度都比往常重了几分,恨不得将这个前任戳死。 接着,她呼出一口浊气,舒展筋骨,准备去洗漱。 电脑却响起了“叮”的提示音。 秒回? 楚言有点儿讶异。 她打开邮件,里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明晚和我去参加京大材料科技学术研讨会。】 -- 第二天是周五。 办公室的挂钟的指针还没指向五点,部分同事就按捺不住了。喝水的喝水,伸懒腰的伸懒腰,一分钟八百个小动作,实际都在相互张望,看谁做那个第一个开溜的人。 方主任作为部里的老大,在五点零一分的时候首先起身,发挥了带头作用。 大家一看,也纷纷效仿,没一会儿,办公室里就基本空了。 郑桦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开始愉快的周末,可她抬头一看,隔壁的楚言竟然还不动如山地坐在工位上。 “小楚,今天你也要加班吗?” 楚言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不,我等会儿也走了。” 用私人时间和老板参加学研会,应该算是加班。 可不知道为何,楚言说不出口。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节 学研会她参加过也有几百场了,但上一次和周慎辞一起出席,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滚烫的茶水隔着杯子贴过楚言的手心,她微微蹙眉,却浑然没什么知觉。 傍晚,落日余晖再次洒在研究所的建筑之上,玻璃反射金灿的光,办公室空荡荡的只剩下楚言一人。 她沉默地背起包,成了最后离开的人。 门外站着位她不认识的助理,开口闭口都是周总,楚言知道这肯定是周慎辞的授意。 她来到停车场,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a8停在用黄线画出来的专用停车位上。 夕阳西下,鎏金一般的晚霞淌过锃亮的流线型车身,反射出德国漆特有的光泽。 那是君杉研究所的公务车,也是周慎辞自己私人出资买的。 沉稳低调大气,比起其他的奢侈品牌,似乎更加符合人们对于学校和政府机构的刻板印象。 楚言的心跳无端地快了几拍,脚踝却像是被上了锁,钉在原地,不想挪动一步。 “嘀——” 一声响亮的笛音划破了暮色的宁静。 楚言抬眸,只见韩秘书摇下车窗,正朝她招手:“楚工,这里。” 她下意识地往车后座看去,车窗隔热膜的颜色很深,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楚言迟疑片刻,绕到了左边的后座,拉开了车门。 后座空无一人,她刚才的忐忑好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怅然。 她拉着门把手,犹豫着要不要坐到副驾。 这时,韩秘书开口了:“楚工,周总今天不坐这辆车,您随便坐就好。” “谢谢,那就麻烦您了。” 楚言敛起了那些悬浮的情绪,坐进车里,关上了门。 车内干净整洁,看不到任何多余的配饰,淡淡的檀木香混着几丝烟草气息,有点像寺庙里梵香燃烧的味道。 楚言记得以前她曾调侃过周慎辞,明明不信神佛,却装的很像那么回事。 当然,她没换回什么好脸色,只有周慎辞从鼻腔里发出的散漫的冷哼,以及塞进她手心还残存着他体温的佛珠手串。 “积点口德吧。”他说。 “给了我,你怎么办?”楚言问。 “我不需要。” 周慎辞如是说。 想到这儿,楚言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车外单调却繁忙的车流。 韩秘书将楚言送至学研会,便先行告辞了。 楚言站在礼堂外,看着初降的夜色,一股隐隐的彷徨油然而生。 她捋了捋额发,低头整理了下本就平整衣领,定了定神,踏进了会场。 霎时,无数道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当年她和周慎辞在一起的时候,跟着他去了很多类似的会议和活动,这个总那个董认识了七七八八,各大高校里的教授院士也都略知一二。 虽说他俩分手还算体面,但彼时在圈子里也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再者,楚言又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基本见过她的人都是过目不忘,所以即使过了四年,依旧有不少人能认出她来。 楚言不想去深究那些眼神里的含义,但是太过赤裸的打量足以让人浑身不自在,她仍不住微微蜷起了葱白的指尖。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周围,目光突然停顿,落在一位长相俊朗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身着浅蓝色衬衫和灰色亚麻长裤,腕上戴着蓝色表带的理查德米勒rm35,被一群年轻姑娘包围,看上去是一副标准的浪荡贵公子形象,可又偏偏生了一双细长凤眼,眸中精光掺杂着几分缱绻,添了几分只倜傥不风流的意味。 男人似乎感受到什么,稍一抬眸,就对上了楚言清澈的双眼。 他先是略有惊讶,旋即朝她微微颔首,嘴角含着的懒散笑意都变得温柔。 楚言方才的局促略有减缓,也朱唇微扬,也朝他示意。 此人名叫贺靳西,是楚言去美国的第二年认识的mit学长。 贺靳西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相貌家世样样出众,女朋友换的比衣服还勤快,但偏偏他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欠下什么风流债,倒是学业落下来不少。 为了应付功课,他只好在网上发帖,寻找一位数据分析与建模专业课的中文家教。 那时念念出生还没多久,楚言又要带娃又要应付繁重的学业,几乎没有空余的时间,可她又需要攒奶粉钱,恰好看到贺靳西转发的招聘信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联系上了他。 于是他们就这么认识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贺靳西隔天就要去楚言家里补习。后来即便补课结束了,他们还是保持着联系。比起师生,二人更像是朋友。 贺靳西也曾笑着调侃,这些年他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楚言却一直在这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友情比爱情更长久吧。 再之后,贺靳西比楚言早一年毕业,便回国去沪市发展。 最近听说楚言也要回国工作,便利用自己的人脉,将她推荐到了君杉研究所工作。 对此楚言也很是感激。 君杉实力强劲、待遇又好,更是给出了高价薪酬包,简直就是神仙工作。 楚言早就想找时间同贺靳西道谢,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天却遇上了。 不过她见贺靳西有伴,便没上前打扰,想着等他聊完再过去寒暄也不迟。 可贺靳西看到她之后,却是偏头和周围的女士说了几句,然后就向她走来。 “小言。”他笑着迎上。 楚言也笑了笑:“学长好。” 贺靳西:“你也来参加学研会?” 楚言应道:“是的。” “近来怎么样……”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微小的骚动,打断了她的问候。 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道颀长凛然的身影款步迈入了礼堂。 周慎辞身着考究的西装,挺拔清阔,流畅硬朗的轮廓似诗中远黛,突出的喉结莫名透出一股禁欲的性感。那纤尘不染的德比鞋、精致的金色袖扣,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在诉说主人的清贵冷傲。 周围的人都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直视但又不断地偷偷打量,那种暗暗的敬仰和好奇在空气中弥漫。 楚言不自觉地避开了视线。 “小言,他不是……” 贺靳西刚要说什么,方才围在他周围的那群年轻女子却都走了过来。 “唷,这是楚言学姐吧?”为首的女生问道。 贺靳西有些好奇:“你们认识?” 楚言有些迷茫,她并不认识这群人。 女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就阴阳怪气道:“我的天,京大谁不知道楚学姐呀。” 贺靳西这才想起来,接话道:“对了,小言你好像大学就是在这儿读的吧。” “是……” 楚言正要回答,却又被另一个女生打断。 “别说是京大,就放到前几年,整个京圈的人都认得楚学姐呢。” 贺靳西笑了起来:“小言,想不到你在国内人缘也这么好。” 楚言表情微微僵滞,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群姑娘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听贺靳西这么一说,她们便七嘴八舌起来:“可不是嘛!楚学姐名声远扬,是有名的‘学术妲己’呢!” 楚言稍顿,旋即眉心微微拧了一下,冷言提醒:“女士,请注意您的用词。” 贺靳西稍愣,而后想要居中调解,用半开玩笑地口吻道:“什么是学术妲己?是说会做研究又长得漂亮的人吗?” 可是被楚言怼的女生却不悦起来,对着楚言就开炮:“哎哟,不愧曾经是跟着周慎辞的人,现在脾气还那么大呢!” 贺靳西表情明显滞顿片刻,刚才那股子风轻云淡也消失不见。 “周慎辞?” 站他旁边的姑娘用手肘捣了他一下,挡着嘴小声道:“贺公子你居然不知道?她以前大学的时候靠着周获得了一大堆好资源,连毕业证都是睡来的。” 楚言被泼了脏水,实在忍不住,无名火窜上颅顶,一口心气提上来就要和她们争论。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楚言同学。” 楚言转头,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在朝她招手。 楚言很是诧异:“袁教授!” 那是她在京大的启蒙老师。 她几乎是小跑上前,激动地同他握手。 在这个尽是冷眼的场合里,见到一个熟悉和蔼的面孔足以让人鼻子一酸。 “袁教授,好久不见,您还好吗?”楚言声线有些发抖。 袁教授看到她就笑得合不拢嘴,直说:“好的不得了!”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量,道:“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楚言,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毕业于我校,后来赴美留学,顺利拿下mit的材料工程硕士学位,前段时间刚刚回国。” 楚言一下有点儿不适应。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被夸奖。 方才骂人的女生很是不爽,轻嗤道:“哼,别人夸得她天上有地下无,最后不还是给周慎辞甩了。” 啪啪。 一道沉稳却响亮的掌声响起,孤独却又不可忽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节 众人望去,只见周慎辞站在不远的地方,一错不错地望着楚言。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人们也跟着他陆续地鼓起掌来。 很快,稀稀拉拉的掌声连成了一片。 “袁教授,请允许我代表君杉向您表达无尽的谢意。” 周慎辞开口,“感谢您培养了如此优秀的学生。我也很高兴楚工程师这样的菁英能成为君杉的一员,实在是周某的荣幸。”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无比。 刚刚气焰嚣张的姑娘瞬间闭了嘴,纷纷借口有事开溜,那些想要看热闹的人们也都自觉地别开了脸。 楚言像是卡帧的碟片,愣怔在原地。 她看着周慎辞向她走来,同时低磁的声音响起—— “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楚言回眸,下一秒就撞进了周慎辞漆黑的瞳眸。 “我……”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不来找我?” 周慎辞下颌线锋利紧绷,依旧是睥睨众生的神色。 可他宽厚胸膛传来的些许温热却很真实。 “没看到。”楚言心虚地解释。 周慎辞上前一步,他虚揽着她纤细的腰,侧身将她与旁人隔开。 贺靳西没有走,他一直站在楚言边上,笑容温和,但眼中却多了几分锋芒。 他向周慎辞伸出了右手:“您就是isg集团的周总吧?久仰大名。” 周慎辞没有回握,只是扫了他一眼,语气凉凉:“你好。” 贺靳西并无所谓,他很自然地收回手,然后又转向楚言:“小言,在研究所待的还习惯吗?” 楚言的心沉了一下。 这几日实在称不上“习惯”,只能搪塞道:“挺好的。” 贺靳西忽略了她话中敷衍的意味,反而嘱托似的对周慎辞说道:“周总,小言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空气一度陷入了微妙的尴尬。 也可能只是楚言在尴尬。 明明这里的空间很大,可每一次呼吸,她的喉咙都像是被烫到一样焦灼。 只听周慎辞冷声开口—— “我的员工,就不劳贺先生费心了。” 第03章 圆 楚言抬眸,眼底闪过一瞬的不可思议。 她试图打圆场:“周总,他是我……” 不想话未说完,周慎辞就睨了她一眼,凉凉道:“问你了吗?” 楚言顿时怔住。 仿佛挨了一耳光,她的脸不自觉地燥热起来。 贺靳西懒得维持仅存的客套,脸色冷了下来,道:“周总对待下属很严苛啊。” 周慎辞不屑搭理他,迈开步子就准备走。 可他只踏了一步,就意识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他侧过脸,看向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楚言。 “你在等什么?” 他的语气很冰,仿佛要凝出白雾。 楚言忽然意识到,刚才周慎辞的“挺身而出”并不是为了替她正名,而是在告诉众人,打狗也要看主人。 她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压住情绪,撇开目光,才稳住声线:“我先去趟卫生间。” 说罢,她便丢下众人,疾步离去。 “小言……” 贺靳西还欲追上去,可却对上了周慎辞阴鸷的眸光。 他豁然开朗。 下一瞬,他竟是笑了出来,又回到了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周总这是做给我看呢?” 周慎辞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没这种必要。” 说着他抬腿就要走。 “小言是我很重要的人,”贺靳西突然说,“若论关系,我更有资格关心她。” 周慎辞再次顿住了脚步。 他侧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贺靳西,道:“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语毕,他没有再理会任何人,径直向会场内部走去。 另一边—— 楚言并没有去卫生间。 她现在有点恶心,但是又吐不出来。 本想洗个脸冷静一下,又想起自己今天化了淡妆。 于是她来到了安全通道。 这里隔绝了会场的喧嚣,也没有光线,却让她感到安心。 她愤懑不解,不明白周慎辞今天叫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将她那不上不下的自尊心扔在地上摩擦吗? 她慢慢垂下眼帘,逼着自己有规律地吐息,试图让砰砰的心跳平静下来。 “卫生间不是这个方向。” 突然,伴随着低磁的声音响起,一道微光从门缝之中漏了过来。 楚言短促地惊呼了一声。 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周慎辞。 在黑暗的掩护下,她毫不吝啬冷脸,甚至懒得敷衍一声。 空旷的楼道里,周慎辞的轻笑都有了回音。 “这么多年了,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楚言扭过头。 虽然看不清周慎辞的脸,但却能真实地感受到他目光的戏谑。 “心情全都写脸上,我教你的人情世故全忘了吗?” “哈?”楚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慎辞,你知道你很离谱吗?” “哦?”周慎辞尾音打了个转儿,听上去有种做作的惊讶。 楚言口不择言:“你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的?我是你养的狗吗?” 周慎辞反诘:“你是我的员工,不跟着我行动,反而和一群草包待在一起,还觉得有理?” 楚言受不了了,她觉得再不发泄一通自己就要疯了。 “你听好了,”她看不清周慎辞的鼻子在哪,只能凭借模糊的影子猜个大概,但食指却是绷得很直,“我不是一定要在君杉工作,凭我现在的成绩,可以去我任何想去的地方。” “是吗?”周慎辞冷哼。 “首先——” 咚! 黑暗中,楚言的细腕被紧紧攥住,然后强迫举过了头顶,整个人都狠狠地砸在了墙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别用手指人,很不礼貌。” “其次,别的地方能给你开高出市场水平三倍的工资吗?” 楚言被戳到了痛处,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字:“你——” 周慎辞却不放过她,继续说:“吸血的妈、病重的爸、没出息的弟弟,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离开君杉你用什么去养?” 楚言瞬间入坠冰窖,全身都僵住了。 她唇瓣翕动,可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那个贺靳西能帮你到哪儿呢?”周慎辞讽刺道,“他甚至连袒护你的话都说不出来。” 楚言脱力了,刚才还握紧的拳头散了开来。 许是感受到她的动作,周慎辞也松了力气。 “关于我的女儿,”楚言颤抖着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周慎辞顿了半晌,而后缓缓开口:“一无所知。” “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节 “只是帮你认清现在的状况而已。” 他的话不带一丝感情,可却带着点儿解释的意味。 “把你自己整理好,然后到会场找我。” -- 周慎辞走了。 只留下楚言一个人。 她刚刚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过快的心率让她有种缺氧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缓过神来。 先撑过今晚。 她这样对自己说。 强行把快碎掉的自己拼好,她推开了安全门。 会场内还是那么热闹。 虽说是学研会,但实际上就是学术交流晚宴。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人们的距离好像被拉得很近,即使叫不出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工作,但也能扯上两句,甚至约下“合作”的约定。 在茫茫人群之中,楚言一眼就看到了周慎辞。 上天赐了他顶级的外貌身材,加上那超群的气场,不管在哪都会是中心。 这时,楚言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即使我不过去也不会被发现。 但想法还未付诸于行动,袁教授就亲自把她拉到了周慎辞身边。 “哎,楚言同学,你跑哪儿去了?我和周总正聊到你呢!” 楚言有点懵,不自觉地看了周慎辞一眼。 周慎辞轻掀眼皮,视线越过众人,只停在楚言的脸上。 袁教授又说:“听周总说,你现在准备开发鳗鱼黏液防弹材料的项目?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专家,以后有技术上或者生产上的难题可以咨询他们……” 于是,在教授和周慎辞的引荐下,楚言把整个会场转了个遍,也认识了很多业界大佬们。 这里有些人是她曾经就见过的,但是当时她站在周慎辞的身侧,那些人或许也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而现在,她是以工程师的身份与他们交流。 楚言很庆幸今天自己穿的是平底鞋,不然脚跟肯定要被磨红了。 学研会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送走了袁教授,楚言站在礼堂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还没放松多久,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周慎辞走到了她的旁边停了下来。 他们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像是偶然顺路的陌生人。 现时正值盛夏,而今晚恰巧没有风,闷热的空气让人的心情逐渐烦躁起来。 周慎辞低头取了一只烟,旋即想起了什么,手停在半空中。 “介意吗?” 楚言愣了半秒,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 她不禁觉得搞笑,他周慎辞什么时候在乎自己介不介意烟味儿了? 回想起来,她曾经无数次委婉地暗示他自己不喜欢吸二手烟,可那时的周慎辞也顶多只是在吸烟的时候打开窗户罢了。 如今她不在意了,他倒是假惺惺地问起来了。 “介意。” 楚言故意这样答道。 像是在发泄那些过期的不满。 这次周慎辞倒是挺乖,掏出烟盒,把烟又塞了回去,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游刃有余的散漫。 楚言更觉不快。 她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 借着从室内透出来的光,楚言看到周慎辞凸出的指关节上有明显的擦伤,那红色的痕迹和冷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怪不得刚才在安全通道里,明明撞击墙面的声音那么响,可是她的手腕和背部却并不疼。 她有些哽住,像是心中的余火被浇灭,留下几缕青烟萦绕,说不堵吧,又闷得慌。 “今晚都见了哪些人?”周慎辞发问。 楚言刚要移开的视线又收了回来。 接着逐一列起名单:“泰安科技的汪总、西大仿生学的杨教授,还有麒麟化工的石经理……” 周慎辞淡淡的“嗯”了一声,道:“还不错,至少都记住了。” 楚言翻了个白眼:“我记忆力很好的。” 周慎辞又说:“回家记得和每个交换联系方式的人follow-up,打招呼和自我介绍不能忘。” “哦。”楚言干巴巴地应道。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仅是因为周慎辞今天那恼人的态度,更是她逐渐认清了他确实是在帮助自己的事实。 可她还是不懂,周慎辞为何要这样做。 这算什么?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周慎辞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蓦地开口:“想问我为什么拉着你来?” 楚言抬眸。 周慎辞慢条斯理道:“你的报告和文章我都看了,想法新颖,创新性强,是具有突破性的研究。” “但是若要将其做成产品,还有很多需要攻克的难点。” “没有任何产品是一个人独立完成的。所以拓展一些你自己的人脉,并不是坏事。” 楚言听完,愣愣地问道:“周总,你要投我的项目?” 周慎辞侧睨她一眼:“专利还没审过,就想着掏我腰包了?” 楚言:“……” 丫的,敢情是又在耍我玩? 她有点儿喘不过气,干脆主动结束了对话:“周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周慎辞没有阻拦,只是说:“我叫韩秘书送你。” “不用。”楚言斩钉截铁道,“我打车走。” 说完,她就匆匆离开了。 大约一分钟后,礼堂后的停车场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那是奥迪防盗系统被触发的声音。 哔——哔——哔—— 周慎辞先是一顿,旋即就明白了什么。 “呵。”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第04章 圆 楚言沿着绿荫道往校门口走。 一路上她越想越气,甚至觉得刚才踹周慎辞车的那脚太轻了,恨不得回去再补两脚。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道光照了过来。 楚言条件反射式地回头,只见一辆路虎创世缓缓驶来,停在了她的身旁。 车窗降下,贺靳西坐在主驾上,微笑着望着她。 “小言。” 楚言有点儿欣喜:“学长?” 随即她又有点儿歉疚地说道:“刚才没在会场里见到你,没有和你说再见就走了,真是不好意思。” 贺靳西温声道:“不用和我这么生分。” “上车吧,”他又说,“我送你。” 楚言推辞:“不用啦,我打车回去就好。” “那多麻烦,”贺靳西温吞却又执着,“你还要去接念念吧?我开车带你一路过去就好。” 楚言见他这样热情,笑着答应了:“谢谢学长了。” 二人许久未见,刚才在会场里也没说上几句话,于是在车上聊了起来。 贺靳西率先开口:“小言,我要和你道歉。” “嗯?”楚言微怔。 贺靳西眼里透着一股认真,叹道:“今天我才得知,那位周总和你……”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我若是早点儿知道这事,是绝不会推荐你去那儿的。”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节 楚言听得脚趾都要蜷起来了,只能说些场面话:“这怎么能怪你呢?君杉是很不错的单位,我说谢谢还来不及呢。” “我没有别的意思,”贺靳西表情诚恳,“我只是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楚言神思微动。 “不会的。”她说。 虽然周慎辞个性恶劣,但楚言并未怀疑过他会伤害自己。 况且她如今也只是他众多公司员工里的一位,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 “不用担心,我早已和他没有瓜葛。”楚言的唇角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贺靳西笑意明朗:“那就太好了。 “对了,”他调转语峰,“我打算长居京市了。” 楚言有些惊讶:“诶?学长你公司不是在沪市吗?” 贺靳西道:“是的,但我准备在京市开分公司,这样北边的项目接起来会比较方便。” 楚言笑了:“祝贺你呀。” “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吧?”她说。 贺靳西却说:“我请你吧。” “不行,”楚言摆摆手,“之前你帮忙找工作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谢你,这次说什么都要我来。” 贺靳西也不推拒,点点头道:“也行。” 楚言问:“学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贺靳西:“念念现在都能吃什么?” 楚言:“她什么都可以吃啦,只是要少盐。” 贺靳西:“那中式融合菜怎么样?我知道一家新开业的,还挺不错。” 楚言并不挑食,道:“好呀,就它吧。” 贺靳西勾唇:“那明天下午5点我来接你。” -- 隔日,贺靳西按时开车来接楚言和念念,三人一同前往名叫竹山怡园的四合院式私家餐厅。 今天是周六,风和日丽的,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楚言也难得有兴致地画了个淡妆。 她穿着一身浅青色的新式旗袍,肩上披着一层米白的薄纱披肩,过肩长发挽成一个团子束在脑后,搭上球形的翡翠耳坠,颇有工笔画中清冷仙子的模样,端丽又不过分隆重。 念念也和她一样,穿着鹅黄色的旗袍裙,扎了两个小揪揪在脑袋上,看着可爱极了。 她们和贺靳西刚踏进餐厅,就吸引了一些目光,连阅绝色美人无数的接待员都被惊艳到了。 服务员将三人引至预留好的桌子,然后转身去拿菜单和茶水。 贺靳西看着窗外的景色,道:“这张桌子的景观是整个餐厅里最好的一个。” 楚言抬眸望去,此时正值日落,天边卷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夕阳倾泻而下,淋在怪石之上,向平静的水面洒下闪闪的鳞光,当真是如诗如画般美妙。 “是很漂亮。”她笑着说。 “妈咪~石头在发光耶~”念念看到反射的霞光,显得很兴奋,她对所有亮晶晶的东西都感到好奇。 贺靳西笑着逗她:“念念现在好聪明,还记得叔叔吗?” 念念点点头:“你是昨天送我和妈咪回家的贺叔叔。” 正说着,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了。 “先生、女士,晚上好。今天我们这里有亲子套餐活动,购买该套餐可以送小朋友喜欢的泰迪熊一只,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很显然,服务员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三口。 楚言略感尴尬,道:“不用了,我们单点就行。” 念念却盯着服务员怀里的小熊,眼睛都直了。 “妈咪,小熊好可爱哦……”她小声说。 楚言哄她:“乖,吃完饭妈妈带你去商场买。” “就要这个套餐吧。”贺靳西突然说。 楚言一愣,道:“学长,这不好……” 贺靳西却说:“既然念念喜欢,那就给她吧。菜单我们留一本,等等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再加就好。” 说完,他就把服务员打发走了。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楚言不经意间一瞥,直接愣住。 只见周慎辞穿着休闲的灰色西装,顶着那张人神共愤的帅脸出现在店内。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 楚言立刻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周慎辞和那个女人偏偏向他们这里走来,竟然坐在了隔壁的雅座之上。 这里的包间是凉亭式的,桌与桌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层隔断帘,稍微仔细点儿连对面桌上的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言?”贺靳西的声音把楚言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嗯?”楚言用微笑来掩饰走神的尴尬。 可她视线一扬,就恰好对上了周慎辞冷冽的长眸,不禁觉得后背有一丝凉风吹过。 这顿饭楚言吃的很快,甚至席间都不怎么抬起头,除了给念念夹菜剥虾,就是忙着和贺靳西聊天,同时还要避免和隔壁的家伙对上眼,一顿饭吃下来反而更累了。 终于,饭吃得差不多了,贺靳西起身准备去结账。 楚言见了立即拦住他:“哎,等等。说好我请客的。” 若是放在以前,贺靳西定是要和她争抢一番。 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摊了摊手,笑道:“好吧。” 于是楚言便带着念念一起去前台买单了。 她前脚刚走,一位服务员就拿着小熊走了过来。 “先生,这是亲子套餐送的玩具。” 贺靳西听了,却先是侧过头向隔壁扫了一眼,然后故意抬高了一点声量:“谢谢,亲子餐很好吃,她和孩子都非常喜欢。” 话音一落,空气安静了片刻。 随后,隔壁包厢的美女转过头来,惊讶道:“贺公子,你也在这儿?” 贺靳西转过脸,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以棠?” 凌以棠道:“我就说怎么感觉声音这么耳熟,没想到居然是贺公子。” 她看了眼贺靳西手里的小熊,仿佛一线吃瓜群众:“贺公子是自己来的吗?” 贺靳西皮笑肉不笑,目光越过凌以棠,挑衅地望向了周慎辞。 “不,我和家人一起来的。” 凌以棠下巴都快掉地了:“贺公子什么时候结婚了呀?我都不知道呢。” 贺靳西态度模棱两可,就是不挑明:“也不差那么一张纸的事儿。” 凌以棠道:“哎,下次聚会的时候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呀。” 贺靳西笑意不减:“好啊。” “到时邀请你和周总一起来啊?”他看了周慎辞一眼,“毕竟,除了工作之外,私人的往来更能加深情感呢。” 凌以棠还以为他是在打趣自己和周慎辞,不禁娇羞起来:“哎呀,贺公子说什么呢~” 这时,楚言和念念回来了,她看到贺靳西正在和周慎辞那桌的人说话,立刻停下了脚步。 念念眼睛很尖,一下看到了贺靳西手里的小熊。 她笑了起来:“哇,是小熊吔!” 贺靳西闻声,转过身对念念招了招手。 接着,他几乎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说道:“以棠,我先走一步,下次有机会再聊。” 说罢便迎着楚言的方向走去。 楚言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 有那么一瞬,她似乎感到周慎辞的视线。 出于礼貌,她微微颔首示意。 可周慎辞视若无睹,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楚言觉得他这臭脸摆得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对方是周慎辞,倒也合理。 回去的路上,迎着初降的夜幕,贺靳西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那个学妹叫凌以棠,是凌氏文化的千金,家父和他们家是世交,据说最近正在忙着相亲,看样子是想进周家的门。” 楚言不知道怎么接,只能说:“挺好的。” 念念这时仰起了小脸,天真地问道:“妈咪,相亲是什么呀?” 楚言敷衍地解释:“相亲就是找自己喜欢的人哦。” 念念小脑袋一歪:“那我也可以相亲嘛?” 贺靳西给逗笑了,道:“念念你还太早啦。” 接着,他看了后视镜一眼,“你妈妈去相亲还差不多呢。” 楚言无奈地笑了。 她抱起念念,道:“别听贺叔叔瞎说,妈妈不会相亲的,妈妈喜欢的人就是念念哦。” 贺靳西没有继续打趣,嘴角渐渐放松下来。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节 车很快就开到了楚言住的小区门口。 楚言与贺靳西告别:“谢谢学长送我们回来。念念,和贺叔叔说再见~” 念念很乖:“叔叔再见~” 贺靳西回头笑着摆摆手:“念念再见。” 接着,他抬眼看向楚言:“以后我可以经常约你出来聚聚吗?” 楚言道:“那当然啦,有事儿随时叫我。” 贺靳西笑而不语,目送着母女俩进了小区。 他喃喃:“就是没事儿也想见啊。” -- 周一早上,特装实验部被一封邮件炸开了锅。 “周总这就要投项目了?” “还说要先申请国内的专利,已经安排人去做了。” “这可行性分析都还没做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然后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发懵的楚言身上。 “小楚,你要不要说两句?” 楚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孟子安抢话:“这项目就是关于你那个什么鳗鱼黏液防弹材料的,你不知道?” 楚言道:“我和你们是同一时间收到邮件的。” 这时,办公室的门推开了,是方主任。 他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先别着急,关于项目的事,今天下午两点周总会来说明的。” 果不其然,下午周慎辞首次破例,亲自给特装实验部的众人开了会。 会议的内容也很简单明了,他决定要开始着手准备制作以八目鳗黏液为原料的防弹衣,并且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方主任和楚言,只是给了一个日期。 “月底之前把调研做完,并上交一份可行性分析。” 方主任愣住了:“月底吗?时间可能有点……” 周慎辞淡淡抬眸:“有点什么?” 方主任:“……没什么。” 周慎辞接着说:“加班都按三倍工资算。双休日的话再乘1.5倍。” 这下没有人再有问题了。 特装实验部的众人一下忙碌了起来。 连万年不露面的周慎辞每天都会来研究所,他办公室的灯也总是最后才熄的。 这天,楚言正在清理实验数据,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楚言低头看了眼屏幕,是暑托班打来的电话。 她觉得在办公室接电话不好,于是摁掉了来电。 休息的时候,楚言去茶水间给暑托机构回拨了电话。 可对方一直占线,无人接听。 她打开手机群一看,傻眼了。 只见群里置顶了一条通知:【由于公司运营不当,由今天起天才宝贝暑托班旗下所有机构停业休整,如需联系退款的话,请拨打xxxxxxxx转人工客服,感谢您的配合,我们深表歉意。】 别的家长都炸了锅,纷纷嚷嚷着要维权,甚至有人要组织大家去搬机构里剩下的办公用品抵钱。 楚言这下头疼了。 她在网上搜了好多别的机构,可不是人满了就是距离太远接送不方便。 焦头烂额之际,她忽然想起入职当天行政王姐和她说过,君杉研究所有自己的托儿所。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楚言找到了王姐。 她问:“王姐,请问我们公司是有托儿服务吗?3岁的小朋友可以托管吗?” 王姐点点头:“有的。” 可她记得楚言是单身,便好奇地多问了一句:“是谁的小朋友?” 楚言莞尔一笑:“我的小朋友。” 第05章 圆 隔天,特装实验部的一众同事们愣愣地盯着一大一小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难掩诧异。 郑桦首先提出了灵魂问题:“小楚,这是你的妹妹吗?” 楚言浅浅地笑了笑:“不是,她是我的女儿,楚祎念。” 说着,她弯下腰,对念念说:“和叔叔阿姨们打个招呼呀?” 念念和大家招手:“叔叔阿姨好~我叫楚祎念~今年三岁啦~”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个小可爱萌化了,也不再去研究楚言为什么可以既单身又有女儿的问题了。 大家纷纷翻箱倒柜地找糖果饼干,送到楚祎念地手里,想讨小家伙的好。 “祎念~吃不吃巧克力?” “祎念~喜欢草莓糖嘛?” “祎念~蛋卷爱吃吗?” 念念瞬间变成了办公室的中心。 这时,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一批西装革履的人正在经过。 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人眉眼冷峭,薄唇挺鼻,冷漠淡然的气质十分扎眼。 那是周慎辞。 他稍稍躬着身子,偏折项颈,认真地听着旁边韩秘书的报告。 忽然,他的脚步停住了。 “今天上午十点和钱董有电话会议……哎唷!” 韩秘书还在翻着日程,一不留神,差点撞在周慎辞背上。 “周总?”他试探地喊了一声。 周慎辞的余光扫向特装实验部的办公室,问道:“怎么这么吵?” 韩秘书也往里看了看,道:“周总,好像是有人把家里的孩子带来了。” 周慎辞的眉心微微一蹙。 韩秘书很有眼力见儿,立刻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咚咚” 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朝门口望去。 韩秘书轻咳两声,提醒道:“孩子要放在家属区。” 楚言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带她去。” 韩秘书当场石化。 过了好久,他才难以置信地问道:“楚工程师,这是……?” “我的孩子。”楚言轻轻地扯出笑容。 韩秘书顿住了,好半天才说:“家属区在西楼。” 楚言点点头:“好的,谢谢。” 说着,牵着念念走了。 和周慎辞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心跳的节拍有片刻的混乱,身体也不自觉朝他的反方向侧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念念。 可她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周慎辞眼皮都没撩一下,长腿一迈,往会议室的进发。 中午,吃过午饭,楚言带着念念去休息区小憩。 可能是这几天工作强度比较大,将念念哄睡之后,楚言也困意上涌,合上双眼假寐片刻。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午休时间早在十分钟前结束了。 楚言一惊,赶紧摇醒念念,把她送去了家属区,然后一路向电梯间小跑。 下午的工作已经开始,楼道里几乎没有人。 楚言焦急地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恨不得立刻飞到工位上去。 终于,电梯到了。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楚言看都没看就冲了进去。 下一秒,一道低醇的声音就在响起。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在这儿瞎晃悠什么?” 楚言抬头,蓦地和周慎辞狭长幽深的的瞳眸撞了个正着。 “我哄孩子睡觉的。”楚言随便搪塞道。 周慎辞嘴角漾起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戏谑:“为什么带着孩子来上班?她爸是不管她吗?” “什么?”楚言愣住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节 周慎辞继续轻描淡写道:“既为人父,起码的责任应该尽到,我只能说,你看男人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楚言听得云里雾里,反怼道:“周总,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没有熟络到可以聊这种话题。” “是吗?”周慎辞眉尾略挑,语气轻慢,“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是熟到你可以踹我车头的程度。” 楚言:“……” 她的气势一下子削了下来。 恰好此时,“叮”的提示音响起,楚言的楼层到了。 “周总,告辞。” 楚言丢下这句话就溜了。 她暗自腹诽,关于孩子的父亲,周慎辞知道个der! 莫名其妙含沙射影一番,也不想想,要是她眼光好,怎么当初能看上他呢! 算了,只要他别烦念念,只是阴阳怪气自己两句,那她也认了。 整个下午,楚言都泡在实验室里。 窗外天色逐渐变暗,研究所里的照明设施也亮了起来。 大多数办公室都已经黑了,只有实验室和周慎辞办公室里还透着光亮。 周慎辞合上面前的材料,对韩秘书说:“这些都签完了,你整理一下就可以下班了。” 韩秘书应道:“好的,需要为您安排司机吗?” 周慎辞抬了下手:“不用。” 等韩秘书离开,周慎辞看了眼时间,六点四十五。 手机屏幕上的天气预报显示,半小时内京市会有一场降雨。 周慎辞思索片刻,随即起身,向电梯走去。 到了一层,周慎辞迈出电梯间,径直往实验室的方向去,但他的脚步却随着距离的拉近而逐渐放缓。 实验室的工作区是单独隔开的房间,最外面是一个类似于观测台的地方,透过钢化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实验的情况。 周慎辞停下脚步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儿,穿着蓝色的格子裙,乖乖地坐在妈妈专门为她搭建的小桌板前,眼巴巴地望着妈妈工作的背影。 念念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回过头看了一眼。 “你是来找妈咪的吗?” 周慎辞难得地愣了一瞬,心中某处仿佛被小石子击中,凹下去了一小块。 “是的。”他的声线多了几分刻意的温柔。 “那你等一下哦。”念念说着,抬起小手,露出了腕表一样的东西,“我去叫妈咪。” “不用。”周慎辞柔声打断。 念念眼珠转了转,道:“但妈咪说如果有陌生人过来的话,一定要喊她。” 可能是小姑娘那机灵的模样太过可爱,周慎辞竟是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你很听妈妈的话啊。”他说。 念念点了点头。 周慎辞忽然来了兴趣,又问:“那你的爸爸呢?” 念念扬起小脸看他,眨了眨眼睛,糯糯地说道:“念念没有爸爸。” 周慎辞神情微微一恍,又很快消失。 只听念念奶声奶气道:“妈妈说念念的爸爸迷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周慎辞顿了几秒,又问:“那前几天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叔叔是谁?” 念念想了一会儿,道:“他不是爸爸,他是贺叔叔呀。” 突然,工作间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大概是由于动作太急,门板撞到了墙面,发出了响声。 楚言护目镜都没来得及摘就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念念。 “念念,妈妈怎么跟你说的!”她的语气惊慌又责备,“为什么不按铃!” 念念鲜少见到妈妈如此严肃的神情,明显是被吓到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下一秒泪珠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楚言也觉得自己说话重了,赶紧道歉:“不哭不哭,怪妈妈不好……” 她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念念的后背给她顺气,也不忘狠狠地剜了周慎辞一眼。 周慎辞轻咳一声,道:“有什么明天再忙,你带着孩子回家吧。” 楚言积压在内心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她声量不高,却异常尖锐:“请你离我的孩子远一点。” 空气凝固,连墙上的时钟指针走动的声音都显得突兀。 周慎辞没有说话,亦没有动作,只是垂眸看着楚言,如冰雕的神情没有一丝起伏。 楚言也不清楚在沉默的几秒钟里她在期待些什么,或许是一句道歉,又或许是分毫的内疚? 但她很清楚,对周慎辞来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直起身,一手抱着念念,一手拉掉了工作间的总闸,而后拿起包,绕过周慎辞,快步离开。 外面已经下起了雨,沉沉暮蔼压向人间,豆大的雨点砸落在树叶之上,发出啪啪的响声,看不见,却听得分明。 楚言今天没有带伞,只好脱下外套,包裹住念念,然后快步跑向停车场。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车,楚言早已被淋了个透湿。 她将念念安顿在后座,便准备开车回家。 祸不单行,偏偏这时打不着火了。 这辆车是她最近才买的二手代步车,当时图便宜,感觉也没什么大碍就爽快地付钱了,哪想到开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出了问题。 幸好她有备着工具箱的习惯,于是她冒着雨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应急启动电源,准备试一试能否解决。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噼里啪啦地打在楚言的身上,又黏又疼。 她掀开引擎盖,用手机的电筒照明,寻找电瓶的位置。 忽然,一束强光从她身侧照来。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偏过脸看去。 只见一辆suv停在不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主驾走出,撑开一面黑伞,向她走来。 逆着光,楚言看不清男人脸,但她知道那是周慎辞。 “你在干什么?” 冷沉的嗓音混在夜色之中,更显混沌。 楚言头顶那一小片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滴淌过伞面的潺潺闷响。 她撇过头去,声音毫无温色:“修车。” 周慎辞道:“我送你,明天再叫拖车。” 又是那种熟悉的命令式的语气,在一片茫茫之中十分刺耳。 楚言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闷头查看引擎。 周慎辞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的侧脸。 她盘起的长发早已散乱,发丝贴在光洁的面颊上,水滴顺着滑落,滴滴答答的,仿佛另一场雨。 无人应那个邀请,沉默仿佛成了一种较量。 楚言将搭电线接在其正负极之上,然后回到车里,再次尝试点火。 这次,车如愿发动。 前灯亮起,周慎辞的深邃的轮廓在白光之下更显冷硬。 那双黑瞳像是被浸了墨,寂然而不见底。 楚言抬眸,视线与他交汇。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这样仔细地凝望着他的脸。 她企图在那八风不动的外表下寻找哪怕一星半点的愧怍,却连分厘的怜悯也没有。 楚言忍不住冷哼一声。 声音很淡,淡到溶在雨滴里就消失不见,她自己都好像没有听见。 发动机运行着,轰隆隆的,有点儿吵。 楚言来到车外,利索地将引擎盖放下。 “啪” 雨水溅了自己和周慎辞一身。 “请你让一让,挡着我路了。” 这是她上车前和周慎辞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还在气头上,连称谓都不愿意带,更没有注意到他的左肩已经被雨水打湿。 停车场内一前一后晃过两道灯光,又重归平静。 雨还在下,地面被冲刷得光亮,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第06章 圆 雨从昨夜一直持续到今早,白天的到来也没能驱散黑压压的乌云。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0节 特装实验部里的众人皆是没精打采,打哈欠的、喝咖啡的,就没有人是专心干活的。 楚言也不例外,昨晚淋了雨,今早起来就发现有点儿低烧,浑身都没有力气,可以算是强撑着来上班的。 突然,隔壁研发部的小李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办公室,招呼也不打,进来就喊:“你们方主任呢!” 孟子安怼他:“吼什么吼?就你嗓门大是吧!” 方主任听到动静从隔间里走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小李急得直跺脚:“昨天3号实验室是借给你们的,现在出大事儿了,快去看看吧!” 楚言一听,“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方主任也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楚言。 小李感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领着一行人就往3号实验室赶,边走还边说:“这天气热,冰都快化一半了,里面设备估计全报废了……” 楚言心脏一沉。 昨日她走得匆忙,并没有复查设备就离开了,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可转念一想,她拉的并不是总闸,只是工作室的照明的开关,照理说是不会影响冷库的运行的。 思索间,大家已经赶到了3号实验室。 实验室东侧的墙体上有道铁门,那里就是内置的冷库,用于低温测试和存储一些要求恒温恒湿贮藏的材料。 平常这门不会打开,自然也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可现在,一摊明显的水迹从门缝里渗出,还有越扩越大的迹象。 “这发生什么了?”方主任大惊失色。 小李道:“我们也不知道啊,早上要做实验,一开门就看到这情景,肯定是你们部门的人闯的祸啊!” 方主任转向楚言,问:“小楚,你昨天用冷库了?” 楚言摇头:“没有,我昨天只做了力学性能的测试。” 方主任又问小李:“冷库里面你们看了没?现在成什么样了?” 小李两手抱臂:“我可不进去看,谁弄的摊子谁收拾。” 说着,还瞥了一眼楚言。 “那我进去看看吧。”楚言道。 接着,她换上橡胶手套和靴子,拿起手电筒就往冷库走。 “注意安全啊。”方主任不忘嘱咐一句。 走到冷库门口,便能感到一股潮湿的冷气在往外钻,即使现在是炎夏也忍不住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现在电动平移门已经失去了电力,用力一拉就能打开。 里面漆黑一片,但能清楚地听到水滴落的啪嗒声。 楚言道:“这应该是跳闸了,可能是由于雨水进入电路导致的短路。” 这时孟子安也冒出来凑热闹,道:“小楚你往里面走走,我记得东南角墙上有个配电箱,说不定是设备过载才跳闸的。” 方主任白了他一眼,道:“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事儿?去,你到外面找王师傅看看是不是外机的问题。” 孟子安只能嘀嘀咕咕地走了。 不过,方主任又回头对楚言说:“但我记得外机上面都加了防水罩,应该不会短路的,不然你进去看一下配电箱?” 楚言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冷库里面走。 地上的水已经积起来了,没过了她的脚踝,即使这个橡胶靴,也能感受到寒气。 楚言小心翼翼地淌着水前进,她一边举着手电,一边查看周遭的环境。 冰箱、电子货架等设备都被淹了,多半是坏了,冷凝水顺着管道不住地往下滴,把久不清洗的灰尘都冲了下来,浑浊成泥泞斑斑的样子。 楚言娥眉轻蹙,她最讨厌又潮又脏的地方,停了电的冷库正好两样都占了。 她屏住一口气,按照孟子安说的方向寻找,终于找到了配电箱。 顺着梯子爬上去,她打开一看,配电箱里面的总闸开关已经跳了起来,但别的按钮都没有动。 看上去不像是某个设备故障引起的跳闸。 周围都是容易导电的介质,她并不敢随意触碰,只能抬高声音喊道:“方主任,只有总闸跳了。” 方主任想了一会儿,喊她:“小楚,你出来吧,我等会儿叫王师傅进去看。” “好。”楚言应道。 可是,她刚从梯子上下来,就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电流声,接着,远远地就瞧见电动平移门自己动了起来,金属元件之间相互摩擦,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 “哎哎哎!”方主任叫了起来,“谁把电通了?” 周围的人也慌了:“不知道啊!” 方主任隔着门望向楚言,大喊:“小楚!快出来!” 楚言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立刻往门口跑去。 但地上又湿又滑,她穿着橡胶靴,速度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眼见着光透进来的越来越少,楚言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 “噗通” 她一个踉跄,竟是摔倒在地上。 顾不得疼痛,她赶紧爬起来,可刚刚站稳,最后一丝光亮就被隔绝在了门后。 楚言心里凉了半截。 然而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风机转动的声音,冰柜等设备也发出嘀嘀的重置提示音。 糟了。 楚言掏出手机想要求救,可是这里信号屏蔽得厉害,连短信都发不出去。 冷库的风机开始工作,气温急剧下降。 她本来穿的就少,刚摔了一跤,衣服又都湿了,风这么一吹,更觉刺骨。 她试图寻找开关,好不容易在墙上摸到了按钮,可不论她怎么按,门就是纹丝不动。 慢慢的,楚言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定,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吸入冰霜。 她努力地保持清醒,但寒冷的侵袭令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冷库里的寂静如同一座无形的牢笼将她紧紧束缚,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微弱的心跳和逐渐加重的寒颤声。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吞噬。 彻底失去知觉之前,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早知道就不来京市了。 -- 门外的方主任早就急得团团转了。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也没能将门撬开。 “王师傅呢!” 孟子安早被吓破了胆,结结巴巴道:“去、去关备用电源了。” 方主任直骂:“脑子怎么长得!谁让你们把备用电源接上了!” 小李也是满头大汗,道:“这冷库是别的地方淘汰下来的设备,早就不行了,估计是零件损坏,把门给卡住了,恐怕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把人弄出来啊!” 方主任喊:“那还等啥啊!叫消防队啊!” 孟子安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正欲拨打电话,却听到一声—— “都给我滚开。” 众人一顿,回头望去,只见周慎辞正快步向这里走来。 他面沉如水,阴森得不像话。 方主任呆住了:“周、周总?” 周慎辞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对助手命令道:“动手。” 方主任一看,助手拿着的是切割炬,他一个激灵,立刻识相后退。 看着切割炬割开冷库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切割炬只是他认知中很夸张的工具,对于周慎辞来说,可能来两捆tnt也不为过。 …… 楚言再次能感知到外界的时候,耳边是嘈杂的轰鸣,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重,一直在下坠,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撑开一条眼缝。 白光刺激着她的视网膜,零星还能捕捉到几粒火星,晃得她头疼。 须臾之间,她感到自己被整个托起,巨大的力量对抗着地心引力,天地似乎也颠倒了。 她分辨不清周围都是谁,只是隐约好像听到了男人低沉的怒吼。 “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 是周慎辞吗? 楚言有一瞬的清醒。 随后她又自嘲起来,怎么可能?那家伙怎么会出现?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走马灯吗? 那至少也该重温一些有意义的片段吧?怎么临了还想着他那恶劣的脾气呢? 楚言仿佛被惯性驱动,明明没有刻意,神思却还是在飘忽。 这种熟悉又恼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温暖宽阔,好像还有雨后草地的味道,她下意识地往热源凑了凑。 似有力道倏然加重,久违的安全感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恍若隔世一般。 或许是在回避着这份曾依赖过的温柔,也可能是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楚言的意识再次陷入混沌。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1节 当她又一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她觉得鼻子有点痒又有点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嗅到了浓重的酒精味儿。 这次她的听力似乎恢复了一点儿,能听到帘布后人们交谈的声音—— “那个冷库老化的厉害,王师傅也不熟悉,绝对不是故意启动备用电源的。小孟也回去写检查了,周总你看这事儿……” “事情弄清楚之前停止所有项目。” 男人的声音比冷库里的温度还低。 “周总,刚才秦实化工的国化西部分区的李总来电话确认下午是否有空,他想和你谈谈上次那批pe的事情……” “电话给我,我和他说。” “好的。” 接着,是房间门开合的声音。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楚言又稍微缓了一会儿,便想直起身,却发现自己正戴着氧气面罩。 不仅如此,她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换掉了,手上还插着输液管,俨然一副标准病人的样子。 这时,床帘忽地被掀开。 楚言抬眸,和方主任来了个四目相对。 方主任见了她,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把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我的姑奶奶,你可算醒了!” 楚言微愣:“这是怎么了?” 方主任感觉都快哭了:“你刚才昏迷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把我这血压都干上去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王师傅不熟悉冷库的电路,检查的时候不小心把备用电源启动了,就把你关里面了。” “刚准备喊消防队呢,就看到周总来了……” 方主任絮絮叨叨地说着,看那样子比她还心有余悸。 楚言听得出了神,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真是谢谢他了。” 她虽没亲眼看见,但刚才冷库里的温度她是体会到的。 若不是周慎辞及时出手相救,她真的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地挺到救援赶到。 万一她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念念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楚言浑身一凝。 她反抓住方主任的手,惊慌得声音都变了调:“念念呢!” “她……” 方主任还未说话,就听房门“吱呀”一声。 楚言下意识地偏头看去。 只见周慎辞推门而入,目光接触的瞬间,他的眼底有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手里拿着亮着屏幕的手机,而听筒的另一端还能模糊的听到说话声。 “喂?周总?” “李总,不好意思,”周慎辞拿起手机贴近耳畔,目光却始终落在楚言的脸上,“下午的见面取消了,我们改日再约。” 第07章 圆 周慎辞没有穿外套,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冷白的皮肤下藏着脉络分明的青筋,灰尘的痕迹在衬衣上依稀可见。是少见的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目光微移,最终停在了方主任和楚言握着的手上。 方主任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松开手。 可楚言还是先他一步,率先甩开了他的手,然后“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念念……” 周慎辞摁掉通话键,并打断了她:“她饿了,韩秘书带她去吃饭了。” 方主任许是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立刻识相地起身告辞:“那小楚你好好休息哈,有事儿我们邮件联系。” 说罢,便退出了房间。 病房里只剩下楚言和周慎辞二人。 气氛有点儿不上不下。 “医生说你没有大碍,但有些发烧,多休息就好。”周慎辞先开腔了。 “哦。”楚言没有看他,手指下意识地绕在一块儿。 “住院费我付过了,这几天你就待在这儿。”周慎辞言简意赅。 “我不需要。”楚言拒绝,“我好得很。” 周慎辞却根本不听,反而说:“住院的话,带着孩子不方便,就交给保姆吧。” 楚言云里雾里:“哪来的保姆?” 周慎辞道:“我叫韩秘书去找了。” 楚言有些不悦:“你能不能不要自作主张?” 周慎辞反问:“难道你希望孩子待在医院里,看着你在病床上输液,然后留下童年阴影?” 楚言不想和他理论,直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躺下。”周慎辞的语气不容置喙。 楚言不听他的,从床底拿出鞋子就要穿。 她发现自己的手背上还插着针管,只好又抬手把输液袋换到可以移动的架子上。 她又上又下的,手忙脚乱得像只小猴子。 周慎辞没有阻止,整个过程就在旁边懒洋洋地看着,仿佛在说我看你能折腾多久。 楚言最烦他这个样子,逆反心理一下就上来了,提着架子就往外走。 周慎辞眉头一挑,直接搬了张椅子在病房门口坐下。 楚言道:“让开,不然我报警了。” 周慎辞拿出手机递给她:“你的手机冻坏了,用我的打。” 楚言气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可是还没碰到手机,她忽然两眼一黑,差点儿就要栽倒。 周慎辞见状,猛地起身,一把扶住了她。 “身体虚成这样你要去哪儿?” 楚言眼冒金星,可嘴还是很硬,没好气道:“我要回家!” 周慎辞轻嗤一声:“回家谁来照顾你?是你女儿还是那个贺靳西?” 楚言不明就里,心说这和贺靳西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有病?”她脱口而出。 周慎辞用一种垂怜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指了指输液袋,道:“你是真有病。” 楚言:“……” 楚言虽不情愿,但奈何她头晕得仿佛在坐迪士尼的小熊□□转转杯,只能乖乖坐回了病床上。 周慎辞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道:“以后不是你的事,就不要掺和。” 楚言瞥了他一眼。 “他们说昨天我是最后走的,当然要我负责。” “最后离开实验室的不是你,”周慎辞薄唇轻启,“是我。” 楚言顿住。 周慎辞垂眸,道:“检查电力系统是电工的职责,如果有人硬要你进去,你大可以找我。” 楚言神思一动,嘀咕道:“这种小事……” “不是小事。”周慎辞打断了她。 “至少对我来说不是。” 楚言的心跳无端地漏了一拍。 “在君杉,你不用委屈自己。有顾虑就表达,身体不适就请假,我付钱只是买你的劳动成果,不是买你的命。” 周慎辞的声线依旧是冷冰冰的,却让楚言的耳廓微微热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有了一种被安慰了的错觉。 就在空气因为安静太久而快要凝固的时候,一声“妈咪”突然响起。 楚言猛地抬头:“念念!” 念念蹬蹬蹬地跑过来,一把搂住楚言的脖子,委屈道:“妈咪,念念想你。” 楚言摸了摸念念的头发,轻声安慰:“妈妈在呢。” 念念眼圈儿红红的,但嘴角还残留着蛋糕屑,道:“叔叔说你生病了,是因为念念不听话吗?” 楚言抽了张纸巾,一边帮她擦嘴一边笑着说:“才不是呢,念念最乖了!妈妈可健康啦~” 念念看着楚言手背上的针,小嘴儿嘟嘟的,道:“可是妈咪被针扎了。” “待会儿就取下来啦。”楚言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接着,她对韩秘书说:“谢谢你帮忙照顾念念了。” 韩秘书摆摆手:“不用谢,都是周总安排得好。”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2节 “也谢谢你。”楚言望向周慎辞,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周慎辞没有回应。 他问韩秘书:“保姆找好了吗?” 韩秘书点头:“嗯,已经找到了……” “不用。”楚言直起身来,“我不会和念念分开的。” 周慎辞侧眸看她,眼底似乎流过一丝不解。 楚言没有丝毫让步的打算,直直地盯着周慎辞,纤细的臂弯搂着念念,像极了护着崽子的母狮。 半晌,周慎辞沉吟片刻,道:“行,挂完水我送你回家休息。” 楚言微愣,心说他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可一到家,却发现她家楼下整齐地站了一排人。 那群人穿着统一的工作服,见到周慎辞立刻弯腰致敬:“周大少爷好。” 楚言顿感头皮发麻,眉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周慎辞从车上下来,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嗯。” 接着,偏过脸对楚言说:“你的烧还没退,以防万一,让他们跟着你。” 楚言满脸问号:“他们都是什么人啊?” 周慎辞道:“杨阿姨、丁管家、马厨师,还有育儿嫂秋姨。” 楚言:“哪、哪来的?” 周慎辞悠悠道:“我家的。” 楚言:“……” -- 【服了,我家一共90平,好多东西都没收拾,他们在这儿连落脚都难!】 楚言躺在被窝里,飞快地按着屏幕,和好友姜曼吐槽。 姜曼:【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那咱们念宝呢?】 楚言:【在客厅和育儿嫂玩呢……不得不说,专业的是有两把刷子……】 姜曼:【啧,等我从韩国回来,我来帮你带念宝。】 楚言:【哭泣黄豆粒.jpg】 【曼曼你真好。】 姜曼:【摸摸。至少有人给你做饭,也不错啦。】 楚言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自己现在颠勺肯定是颠不动的。 她饿两顿不打紧,念念可是不能饿到的。 正想着,忽然房间的门被敲响。 杨阿姨的声音传来:“楚小姐,晚饭做好了,请来用餐吧。” 楚言走到客厅一看,顿时呆住了。 这哪是晚饭,这简直是满汉全席啊! 佛跳墙、花胶鸡、蟹粉豆腐、清水牛肉、芥末虾球…… 甚至还有小朋友专属的菜品——美乐蒂水果捞。 “楚小姐慢用。” 可是光楚言和念念二人怎么可能吃得完。 “你们也一起坐下吃点吧。”楚言说。 “不不不,大少爷吩咐过,要好好照顾楚小姐。”杨阿姨等人的态度坚决。 没办法,楚言只好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起了筷子。 她今天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点就饱了。 等念念吃完,桌上的菜还剩下一大半。 杨阿姨准备收拾碗筷,将剩菜都倒掉,可楚言觉得扔了太浪费,就把菜都用保鲜膜裹起来放进了冰箱。 忙完这一切,天也完全黑了。 楚言见时间不早,就想让他们回去。 杨阿姨却说:“大少爷吩咐我们要陪着过夜的。” 楚言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她没办法接受和这么多陌生人共处一室过夜,而且挂完水之后,她已经觉得好了很多。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将众人打发走了,并保证若有什么事,都由她来承担。 本以为今天就将这样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可入夜之后,楚言却发现自己又烧了起来。 拿起体温计一量,39度。 她赶忙起身去找退烧药,但拿起来一看,竟然已经过期半年了。 她只好打开外卖软件,选了家最近的药店下单了一盒退烧药,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外卖。 过高的体温把周围的一切都烧得模糊,明明已是夜深人静,耳边却萦绕着低频的嗡鸣,嘈杂又催眠。 楚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她听到手机铃声的时候,屏幕上已经显示有两个未接电话了。 糟了,肯定是外卖小哥送达了却找不到她人。 昏昏沉沉之中,楚言赶紧回拨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楚言抢先说话:“喂?不好意思,我刚没有听到……” 电话那端的人打断了她的话:“开门,是我。” “稍等,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塔拉着拖鞋往玄关走。 还好,在她歪七扭八就快倒下的瞬间,她打开了大门。 楼道中的冷空气涌入室内,楚言却不觉清醒,倒是像书中说的弱柳扶风,稍微一吹,便天旋地转。 她不清楚自己倒在了哪里,只觉得耳边的心跳声磅礴而有力。 失去意识之前,她的最后一句话是—— “外卖放门口。” 周慎辞看着怀里已经瘫软成水的人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捞起楚言的膝弯,将她抱在怀里,而后带上大门,向屋内走去。 房子不大,很容易就能找到卧室。 周慎辞将楚言安置在床上,取了块冰毛巾敷在她的额头,又帮她掖好被子,默默地调暗了灯光。 忽然,他的余光扫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抬眸看向门口,只见念念怀里抱着小熊,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周慎辞迟疑半秒,缓缓开口:“干什么?” 念念仰着小脸,奶声奶气道:“今天妈咪还没有给我讲睡前故事。” 第08章 圆 周慎辞愣了一下,皱着眉问道:“所以呢?” 念念眼巴巴地望着他,委屈道:“不听故事,念念睡不着。” 周慎辞停顿片刻,眉尾一扬:“你是想让我给你讲故事?” 念念点了点头,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上前,递给他一本书:“要听彼得兔的故事。” “……” 周慎辞脸都黑了三分。 无数想法在脑海里闪现,其中甚至包括采用恐吓的办法逼她睡觉。 念念见周慎辞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有些失望地垂下了脑袋,小小声道:“还是找妈咪念吧。” 说着,她就要绕过周慎辞,去摇躺在床上半昏不醒的楚言。 几乎是无意识的,周慎辞低下手拦住了她。 念念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声音很轻很轻:“叔叔,怎么啦?” 周慎辞瞬间有种上钩的感觉。 但他还是说:“妈妈睡着了,我给你念。” 念念笑得乖巧:“谢谢叔叔~” 于是,周慎辞在人生的第三十一年里,首次捧起了童话书。 念念端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认真地听着。 她垂肩的头发细软而浓密,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散发出自然的光彩。 “你们的爸爸就是在那个菜园里遇到意外的,麦格雷戈太太把他塞进了……” 读着读着,周慎辞顿住了,反复看了两遍,还是没有读下去。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3节 把兔子爸爸塞进了馅饼里? 这是小孩子该听的故事吗? 他合上童话书,想要确认这是几岁小孩的读物,看到上面写着“三岁以上”的时候,眉心又紧了几分。 念念发现没声儿了,扬起了小脸:“叔叔,你怎么不念啦?” 周慎辞垂眼看她,纠结片刻,道:“……麦格雷戈太太把他放回家了。” 念念眼神变得疑惑,想了一会儿,问道:“叔叔,你是不是不识字呀?” 周慎辞:“?” 念念:“麦格雷戈太太把彼得兔的爸爸塞进馅饼里了呀。” 周慎辞:“……” 沉默半晌,他问:“你听过这个故事?” 念念点点头。 周慎辞垂眼看着他:“那为什么还要我给你再念一遍?” 念念道:“因为念念和彼得兔一样,没有爸爸。” 周慎辞怔住了。 一股极大的罪恶感涌上了心头,舌头也罕见地打了结。 “妈咪说,”念念指着书上的插画,“念念的爸爸不小心和妈咪走散了,像是在菜园里迷路的小兔子一样。” “但念念相信,总有一天,爸爸会回来的。” 周慎辞如鲠在喉,唇线拉得笔直。 念念似乎有些困了,她从周慎辞的手里接过童话书,放回了床边的杂物篓里。 “谢谢叔叔,念念该睡觉了。” “好。” 周慎辞应着,站起身准备去关灯。 念念却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怎么了?”周慎辞问。 “小熊灯要一直亮着的。” 她指的是挂在床头的小夜灯。 周慎辞:“你害怕?” 念念摇了摇头:“念念不怕一个人睡觉。” “念念怕晚上太黑,爸爸找不到回来的路。” “……好。” “叔叔晚安。” “晚安。” 周慎辞带上了念念房间的门,动作轻缓,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走廊里没有开灯,显得夜格外静谧。 他也不清楚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关心这孩子是不是怕黑,又或许只是想说些什么,去弥补自己揭开孩子伤心事的行为。 一阵低微的呢喃若有若无地响起。 是楚言房间里传来的动静。 周慎辞推开一条缝隙,望向房里。 灯光微弱,但聊胜于无,依旧照亮了楚言的半边脸颊。 冰毛巾已经掉到枕头一侧,被水打湿的碎发黏在额头上,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一样。 周慎辞走到床边,躬身而下,想将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就在这时,楚言忽地翻了一下身子,而后微微撑开了双眼。 她漂亮的瞳眸此时微微泛红,一瞬不瞬地望着周慎辞,像某种懵懂无助的小动物。 “我的天使姥姥,”她干涩的唇瓣动了动,“烧出幻觉了啊。” 周慎辞:“……” 就在这时,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楚言却置若罔闻,好像0.5倍速慢放的录像,缓慢地眨动长睫。 周慎辞想了几秒,主动接起电话,然后走出了房间。 过了一分钟,他手里拿着一盒布洛芬回来了。 楚言歪着脑袋看着他,嘴里喃喃:“我就说人类的意识可以进化出实体吧,都能帮我拿药了。” 周慎辞摸不清她是真糊涂了还是在装傻,叹了一口气,道:“吃药吧。” 楚言轻啧一声。 “为什么我幻想的形象不是猫耳男仆呢?这张脸看着总像是在训我的。” 周慎辞又好气又好笑,额角不自觉地抽搐两下。 “梦里什么都有。” 楚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过周慎辞递来的药和温水,乖乖服下。 周慎辞重新冰了一条毛巾,搭在了她的额上。 楚言却迟迟没有合眼。 四目相对,周慎辞最终败下阵来。 “又怎么了?”他问。 楚言傻傻地笑了一下:“以后你别那么凶嘛。” 她的声音绵绵的,又有点儿含糊,像根轻巧的羽毛,落在周慎辞的心尖儿,挠得人痒痒。 下一刻,眼前的光被遮住,略微粗糙的大掌覆在了她的眼睑之上。 “睡觉。” 周慎辞沉沉的声音响起。 细密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随着呼吸逐渐均匀,慢慢静止下来。 他这才将手移开。 一夜好眠。 第二天,楚言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念念捧着小脸坐在床边。 “念念。” 她抻了抻胳膊,想去抱念念。 念念却拉住了她的手:“妈咪,起来吃饭饭。” 楚言笑了:“念念会做饭啦?” 念念摇头:“不会。” “但叔叔会。” 楚言愣了:“叔叔?”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周六清早的惬意。 楚言拖鞋都没穿,直奔客厅。 她一眼就看到了周慎辞。 只见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里拿着咖啡,英挺的脸庞有一半浸入在晨光里。 “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家!”楚言几乎是尖叫出声。 周慎辞撩起眼皮,道:“你放我进来的。” 楚言急得脸都红了:“你少胡说八道!” 念念也跟了出来,拉住了快要暴走的楚言,振振有词道:“妈咪,是你开的门哦。” 楚言:“?” “你不仅开了门,”周慎辞慢悠悠地补充道,“你还躺我身上了。” 楚言的脸刷的一下热了。 念念点头如捣蒜:“念念也看到了。” 楚言掩饰不住自己的尴尬,只能把头扭到了一边。 周慎辞继续说:“昨晚杨姨告诉我,你叫他们回家了,我以为你有什么不满意,就给你打了电话。” 楚言模模糊糊想起那几通未接的电话。 原来那不是外卖员,是周慎辞啊。 “谢谢。” 楚言想了半天,也就挤出来这一句话。 “早饭在厨房里。” 周慎辞站了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向玄关走去。 楚言想喊住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4节 念念倒是大方地挥了挥手:“叔叔再见。” 门把手拧了半圈,外面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带起一阵风。 周慎辞闻声回眸,深邃的眼里多了几分温柔。 “再见。” 他说着,目光最终停在了楚言的脸上。 “好好休息。” 嗓音低柔,没有平日里那股傲慢的劲儿。 门开了又关,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楚言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再见。” 她小声地回应,像微光里的尘埃,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 经过一个周末的休息,楚言的身体好了很多,星期一和往常一样去君杉上班。 方主任见到她,仿佛看到了大熊猫,嘘寒问暖道:“小楚啊,怎么不多休息两天?项目的事儿有我跟进,不着急的呀……” 楚言道:“我已经痊愈啦。” 方主任摇摇头:“寒气入体哪是歇两天就能好的!” 接着,大手一挥:“哎,小孟,你把那个红豆薏米水拿过来!” 孟子安早有准备,听到指令,立刻像只狐獴一样小脖一伸,应道:“哎!来了!” 只见他手里抱着一还在冒热气的养生壶,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楚工,您请。” 楚言不明所以,看向了方主任:“方主任,这是……?” 方主任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小楚啊,是这样的。你看上周的事儿,小孟也不是故意的,咱们能不能就不追究了?” 楚言更疑惑了:“这事应该有专门的人负责的吧?” 孟子安有点儿急,道:“是。但周总这不是在追责吗?电工王师傅已经被停职了,我怕……”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楚言澄清道:“这不是我的授意。” 方主任说:“哎呀,这我们当然知道,小楚人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小孟的意思是,看您能不能在周总面前美言几句,从轻发落。” 楚言听了,心里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总觉得他们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暗示她和周慎辞的关系很好,说话都更有分量。 “我……”楚言斟酌着用词。 “我想周总有他的处理方式,我只是一个小员工,不方便插手。” 孟子安和方主任的脸垮下来了。 “那行吧。” 两人没了一开始的热情,摆摆手,悻悻地走了。 “咚咚。” 隔板被敲响。 楚言抬头,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郑桦。 “怎么啦?”她问。 郑桦悄声道:“小楚,你还不知道吧?他们都传疯了!” 楚言:“什么?” 郑桦凑过来,道:“说你是周总的前女友!” 第09章 圆 那瞬间,楚言觉得脉搏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全身像被封印一样,无法动弹。 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绪,问道:“是谁说的?” 郑桦摇摇头:“不清楚是谁带的头。” 她扫了周围的人一圈,继续道:“上周出事当天周总就把王师傅停职了,有人帮着求情,结果也被波及了。然后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 她犹豫片刻,加快了语速,“说你是周总前女友,所以他才偏袒你。” 楚言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方主任和孟子安会过来找她帮忙。 “周总知道这件事吗?”她问。 郑桦吐槽:“谁敢当着周总的面说呀?顶多也就在背后嚼一嚼舌根罢了。” 接着,她突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等等,小楚,你什么意思?这谣言是真的?” 楚言语塞。 她不擅长说这种需要很多人一起去圆的谎。 从她参加学研会那天起,她就明白,即使过去了四年,她曾经与周慎辞的过往依旧是大家口中津津乐道的八卦。 可是,真要她顶起“前任”的头衔,她又觉得冤枉。 周慎辞从来没说过喜欢,更别提爱。 楚言曾经问他:“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周慎辞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楚言赌气说:“我不知道。” 周慎辞却更加漫不经心:“那你继续想吧。” 以至于后来说分手的时候,楚言都觉得有些可笑。 没有人给这段模糊的关系下过定义,又何来“分手”? 顶多是分道扬镳罢了。 想到这儿,楚言淡淡掀眸,答道:“不算。” 郑桦没有懂,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她还想问个究竟,可楚言的电脑里突然亮起了消息。 是林姐发来的消息:【楚工,有空吗?想和你聊聊。】 楚言微微一愣。 林姐是贺靳西的小姨,楚言入职的时候感谢过她,但之后的交集并不多,她为何会突然来找自己? 二人约在午饭后去研究所旁边的奶茶店一坐。 楚言到的时候,林姐已经坐下了。 “林姐。”楚言笑着打招呼。 林姐表情很严肃,开门见山道:“楚工,最近研究所里的风言风语你应该有听说吧?” 楚言点头:“是的。” 林姐叹了口气,道:“其实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这也是高层们的一致决定。” “我们君杉很看重营造良好的工作环境,若因为私人原因破坏了平衡,这对大家都不好。” “现在有员工质疑你的裙带关系,甚至还有人试图和你攀关系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严重影响了整体氛围。” 她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楚言眉心紧蹙:“林姐,你的意思是我要来承担这个责任吗?” 林姐道:“虽然你找份工作不容易,可周总是君杉最大的老板,他不可能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不做这个老板了。而且,据我所知,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不算是谣言。” 楚言顿了顿,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林姐倒吸一口气:“这个嘛……” “今年我们真的没有招聘的headcount了,把你转去其他部门也不太现实。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主动辞职。” 楚言觉得荒唐透顶:“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我要辞职?” 林姐斩钉截铁:“我理解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但确实是因你而起。” 说完,她不给楚言说话的机会,直接起身,道:“这两天周总出差了,请你在他回来之前给我答复。” 然后,扬长而去。 整个下午,楚言都没有工作的心情。 她想过要不要去寻求周慎辞的帮助,可若那样做,岂不是更加坐实了自己利用私人关系破坏公平的事实? 傍晚时分,日落熔金。 霞光洒在已经半空的停车场里,有种冷清的感觉。 楚言带着念念开车回家,或许是因为心绪不宁,差点儿在门口擦到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还好她反应迅速,及时踩了刹车,才避免了剐蹭。 可还没喘口气,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主驾上走了下来。 夕阳下,男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白衫灰裤,偏偏长相又略带妖冶,透着雅痞的味道。 “学长?”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5节 贺靳西似乎专门在等楚言,径直向她的车走来。 楚言摇下车窗,和他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呀?” 贺靳西躬下身,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楚言的车顶,笑着说:“我给你发信息,你没有回,我只好守株待兔了。” 楚言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事情有点多,没来得及看手机呢。” 贺靳西道:“我就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 楚言抬眼:“什么?” 贺靳西道:“我听我姨说了。” 楚言了然,这是坏事传千里啊。 “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边吃边聊?”贺靳西提议。 “好。” 他们找了一家人不是很多的简餐厅,点了两份套餐。 楚言没什么胃口,就把食物切成小块,一点点喂给念念。 贺靳西眼底淌过歉意:“我先替小姨和你说声对不起。” 楚言无奈地笑了笑:“不必,这是她的工作。” 贺靳西又说:“其实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圈子里本来就有小人说三道四,上周更是有人亲眼看到周慎辞送你去医院,这事儿一下就传到凌家千金耳朵里了。” “凌家?” “对,就是周慎辞的相亲对象。她的姨夫是周慎辞集团的股东之一,我估计是动用了关系,想让你离周慎辞远一点。” 楚言给气笑了:“就是说,她身为‘关系户’,想让我这个‘关系户’滚蛋?” 贺靳西:“可以这么说。” 说着,他解锁手机,将屏幕转向楚言,“说到底都是我欠考虑,所以我想做点什么来弥补。” 楚言扫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贺靳西道:“我听说这事儿之后就联系了我的朋友,请他们帮忙留意比较好的工作机会,这是目前的几个。” 楚言没有看,当即将手机推了回去。 “我不打算走。” 贺靳西语重心长:“小言,如果你坚持在君杉待下去,可能对念念也不好。” “你现在是单身母亲,若是流言越滚越大,波及到念念怎么办?” 楚言心脏一颤。 她明白贺靳西的意思,万一有人怀疑念念的身世,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言。”贺靳西轻声喊她的名字。 “你没有错,但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和念念不是吗?” 楚言看向他。 “逃避不是保护。” 贺靳西停顿片刻,抬手收回了手机,道:“决定由你来做。” “不过请一定记住,无论如何,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那晚,楚言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枕头都快被揉烂了。 她是堂堂正正进的君杉,不必亏心,念念亦没有理由夹着尾巴做人。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一股冲动涌上脑门,她拿过手机,给周慎辞发去了信息。 【你知道他们都在传我是你前女友吗?】 过了十分钟,周慎辞回了一个符号。 【?】 楚言更加不爽:【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周慎辞这次回的很快:【等我回来】 这次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如往常的惜字如金。 回来? 楚言心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还能等着你不成? 气得她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将被子蒙过了头顶。 第二天,楚言顶着俩黑眼圈走进了办公室。 八卦的传播速度极快,一时之间,不只是特装实验部,整个君杉都变得窸窸窣窣起来。 楚言相信这不是她的错觉,就连中午去食堂打饭的时候,阿姨都多看了她两眼。 就算是当年在京大,她也不曾受到过如此集中而赤裸的审视,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必须被钉在耻辱柱之上才行。 下午,楚言和平常一样去做实验。 碰巧遇到有张实验机床出了点儿小故障,她便去找师傅维修。 师傅一来,先是东敲敲,西摸摸,把机床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然后,皱着眉道:“你违规操作,把机床弄坏了。” 楚言一头雾水:“我没有啊。” 师傅问她:“你是不是之前经常没有把他置零就直接关机了?” 楚言道:“这个型号的机床不需要置零操作。” 师傅回呛:“你懂机械还是我懂机械?弄坏就弄坏了,赔不就完事儿了?怎么还想搞特殊呢?” 楚言一股火窜了上来:“师傅,说话要讲道理。” 师傅估计是想帮已经被辞退的前工友“讨公道”,直接吵吵了起来。 “谁和你讲道理?你害老王的时候也没讲道理!” 争吵声太大,惊动了旁边部门的员工,林姐也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林姐问。 师傅恶人先告状:“她操作不规范,把机床弄坏了,还想赖我头上。” 楚言欲解释:“不是这样的……” 林姐却打断了她:“楚工,这张机床要二十万的。” “我没有错。” 楚言深吸一口气,“我可以联系厂家,和设计师确认这一事实。” 林姐眉毛拧在一起:“我觉得没有必要,徐师傅也是经验丰富的高级技师,没必要匡你。” 接着,她又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你现在实习期都没过,就犯这样的错误……” 楚言读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她冷笑一声:“所以你想我引咎辞职吗?”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冷清的嗓音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谁要辞职?” 几人回头。 只见周慎辞一身极简西装,立在实验室门口,削薄的唇线拉直,目光冷寂如冬夜霜雪。 第10章 圆 林姐吓傻了,竟是脱口而出:“周总,您不是在新疆……” 周慎辞敛下眼眸,冷声道:“我的行程需要向你汇报?” 林姐立刻闭了嘴。 徐师傅也懵了,杵在原地,想跑却不知道往哪儿跑。 “你呢?”周慎辞垂目望向楚言,“怎么回事?” 楚言抿了抿唇,扬起了下巴,道:“机床出问题了,我找徐师傅来修,他却说是我弄坏的。” “所以你就要辞职?”周慎辞嗓音带着凉意。 楚言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我不要辞职。” “如果要辞退我,请找个合适的理由,不然我们就法院见。” 空气安静了下来。 周慎辞问:“是谁说要辞退你?” 楚言可不惯着林姐,指认道:“人力总监林月容小姐。” 林姐急了,脸憋得通红,辩解道:“也不是说要辞退楚工,实在她的存在太过特殊……” “怎么特殊法?” 周慎辞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林姐张口结舌:“她、她……” 楚言接过话:“她说我在君杉里利用裙带关系破坏工作氛围。” 周慎辞锋锐的视线扫向林姐:“什么样的裙带关系?” 林姐支支吾吾:“就是……”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6节 周慎辞冷笑:“楚言在君杉最大的裙带关系不就是你吗?” 林姐一抖,眼神都变得仓皇。 只听周慎辞慢条斯理道:“整个特装实验部的人都知道,楚言是通过你侄子的介绍才进的研究所,如果追究裙带关系并执行辞退处分的话,怎么能把你漏了?” 林姐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是个回旋镖,还砸到了自己身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周慎辞语气肃然。 林姐不敢说话了。 “关于楚言入职的事情,之前就已经澄清过了。” “她走的是特殊人才通道,背景和专利也经过了两次审核,究竟是谁还有问题?” “我、我有!”徐师傅壮着胆子举起了手,但声音却有些发颤。 “老王只是出现了一个小失误,为什么就被开除了?” “小失误?”周慎辞敛眸凛声,“不如你进冷库去待个半小时?” 徐师傅闭嘴了,恨不得再给自己两巴掌。 “至于这个机床,”周慎辞沉声道,“能修修,不能修滚。” -- 一小时后,两封邮件发到了每一个君杉员工的邮箱里。 第一封是关于冷库事件相关人员的。 里面再次重申了王师傅被开除的原因,同时还提到了方主任和孟子安的处罚——每人扣一个月的绩效。 而另一封,则是林姐的公开道歉信。 “不该利用职权对员工进行职场霸凌,特此向楚言同志道歉……” 郑桦一边读一边朝楚言竖起了大拇指:“小楚,牛啊!” 楚言却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这么一闹,无异于告诉众人“前女友”的传言是真的。 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周慎辞:【来我办公室】 言简意赅,是熟悉的调调。 周慎辞的办公室在顶层,电梯直达门口,平常只有获得允许的人才能在助理的引荐之下上楼一坐,可今天却不太一样,楚言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一路畅行至总裁办公室的门口。 这是楚言第一次来这里。 与她想象中华丽的大理石地板和雕花大门不同,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有一扇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红木门,给人一种里面坐着的人很亲民的错觉。 咚咚。 楚言抬手,叩响了门扉。 “进来。” 楚言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偌大的办公室里摆着一套简约大方的沙发和一张总裁办公桌,靠着墙壁的架子上摆满了书籍。 许是陈设过于单调,显得温度都低了几分。 听到楚言进来的动静,周慎辞停下了翻动文件的动作,轻抬眼皮。 他眼尾略挑,本是多情的桃花眼,却偏偏目光冷寂,如锦绣烧灰。 “我说了等我回来,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楚言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五味杂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混在千言万语里一股脑儿地往外涌,可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委屈。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慎辞平静道:“我现在就回来了。” 楚言道:“回来又怎么样?针对我的闲话只会多不会少。” “楚言。” 时隔多年,周慎辞第一次喊她的全名。 “我们俩之前的事,大半个京圈都知道,你当初回到京市的时候就该意识到这点。” 楚言一下哽住。 “可你还是来了。”周慎辞继续道。 楚言唇瓣微动,含糊道:“那是因为给的多,谁和钱过不去啊。” 周慎辞望着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楚言说不出来话了,脑袋也跟着低了下去。 周慎辞说的很对,当时她抱着侥幸的心理,低估了风险,如今火烧到了尾巴,实在怨不得别人。 忽然,沉默中响起一声轻叹,只听周慎辞一字一句道:“你众多的身份里,我的前女友是最不重要的一个。” 楚言稍怔。 周慎辞长睫微微扫下来,曜石般漆黑的眸底令人难以琢磨:“你要记住,你今天会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一直以来的努力被认可了。” “在君杉,你不是谁的谁,你是高级工程师楚言。” 这话像是把小刷子在楚言的心上来回摩擦,密密匝匝的滋味蔓延在全身。 不知墙上的秒针走了多少格,楚言才小声开口:“谁是你前女友,我可没认过。” 周慎辞漫出一声笑:“既然是这样,那你更不必在意那些‘流言’了。” 楚言暗暗地咬了下嘴唇,决定不再自取其辱。 “周总,我先走了,再见。” 说着,她转身就要跑。 “站住。”周慎辞悠悠道。 “既然喊我周总,那你刚才的大呼小叫是不是有点太没规矩了?” 楚言:“……” 她停下脚步,侧过身体,不确定地问道:“那……要不我再给您写份检查?” 周慎辞眉尾稍挑:“要你检查有什么用?” 楚言眼神闪避,想用无言来掩饰尴尬。 但周慎辞显然不吃这套,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楚言只能破罐破摔:“悉听尊便。” 周慎辞笑意更甚,慢腾腾开口:“先欠着吧。” 楚言有一瞬的僵滞。 他们之间本就是一笔烂账,欠的再多,怕也是算不清的。 她抬眸,空气随着眼中灵动的光点流动起来。 “好。”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韩秘书的声音从门板另一边传了过来:“周总,该出发了,再迟赶不上和团长的晚饭了。” 虽然看不到他的人,但能感受到那份火急火燎。 周慎辞合上文件,站起了身。 “走吧。” 楚言还有点儿懵:“去哪?” 周慎辞道:“你回工位,我去新疆。” 楚言讶然。 她这才意识到周慎辞这次出差并未结束,他只是中途回来了一趟罢了。 随着周慎辞私人飞机的启航,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卷走了办公室里的风言风语,徐师傅口中“修不好”的机床也受到感染,神奇地恢复了运行。 至于林姐,隔天就请了长假,没再来上班。 小道消息称,她似乎已经申请了调岗。 郑桦拍手叫好:“小楚,这仗漂亮!” 孟子安也破天荒地跑来讨好楚言:“楚工,你带我混吧。听说你项目还缺个测试工程师,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郑桦满脸嫌弃:“子安,你完美演绎了墙头草。” 孟子安“嘿”了一声:“你怎么说话呢?黑转粉不行吗?” 楚言礼貌地弯了弯唇,道:“测试工程师要听方主任的意见,我拍不了板。” 孟子安闻言,灰溜溜地退场了。 郑桦差点儿笑出声:“太解气了。” 接着,她朝楚言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道,“小楚,你这个前任真给力。” 楚言却说:“真算不上。” 郑桦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顺手做了一个“zip mouth”的动作。 “哎,我懂的,往事休要再提。” 楚言有点儿哭笑不得。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7节 “不过,”郑桦话锋一转,神色忽然悚然起来,“祎念是不是眉眼有点儿像周总啊?” “不像。”楚言不假思索道。 “小孩子没长开罢了。” 郑桦摸了摸下巴,缓缓点头:“也是,毕竟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 楚言笑容依旧甜美,心里却嘀咕,念念只像我,和她爸半点也不相似。 与此同时,新疆某兵团内,顺利谈完订单准备离开的周慎辞在走廊里碰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贺靳西那张狐狸笑脸在和谐的气氛中尤为碍眼。 “周总,好巧。” 周慎辞看了眼腕表,不紧不慢道:“不巧,我还有事,没空闲聊。” 贺靳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猜你也挺忙,应付凌家费挺多精力的吧?” 周慎辞道:“是,凌家姨夫的股权转让需要点时间。” 贺靳西脸上闪过一丝的惊讶:“你把他踢出去了?” 周慎辞勾唇:“你好像对我集团的事儿很感兴趣。” 贺靳西一顿,随即冷笑起来:“真是看不懂周总了,为了前女友,股东也要得罪吗?” 周慎辞语气肆然:“比不上贺公子为了追女人上赶着当人家孩子的爸。” 贺靳西表情垮了下来:“至少比你有资格,你连念念的生日都不知道。” 周慎辞目光毫无波澜:“谁说我不知道。” 第11章 圆 入夜,一家私人飞机稳稳地降落在京市机场。 周慎辞从舷梯走下来的时候,天空忽降大雨。 韩秘书赶紧替他撑伞。 还好,夏天的雨总是来得急,去得快。 等周慎辞坐上他那辆黑色的迈巴赫s680的时候,雨势已经逐渐变小了。 雨落在窗上,变成细如游丝的线条,又凝成水珠,好似一层雾气笼在窗上。 周慎辞靠在头枕上,阖着双目,拉直的唇线似乎暗示着心情欠佳。 嗡—— 手机的震动传来。 他拿起了手机,放在耳侧,眼睛却没有睁开。 “小辞,是我。” 中年男人深沉的声音响起。 周慎辞不带任何情绪地应了一声:“爸。” 周父语气凝重:“小辞,股权的事情何必弄得这么难看啊?四年前那件事里,马叔叔也算是帮了你,我们周家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至少不能撕破这张脸面吧。” 周慎辞道:“马叔的那部分股权本来就是代持,到期归还而已。” 周父顿了顿,说:“你不必用场面话糊弄我,事情原委我大概都知道了。马叔叔这件事上做的是不好,但那个员工最后不也没辞职吗?” 周慎辞捏了捏眉心:“他干涉了我旗下研究所的事务,我必须这么做。” 周父沉默好一会儿,道:“我知道你惜才,可这个时代里,人才并不是稀缺资源,关系才是。一旦建立的关系有了隔阂,便很难再回去。商场诡谲变换,树立敌人绝非好事。” “我自有分寸。”周慎辞道。 他挂断了电话,下意识瞥向窗外,才发现雨在无声无息之中已经停了。 约莫又过了十分钟,迈巴赫停在了一个豪华小区的门口。 “停这儿就行了。”周慎辞吩咐司机。 接着,他又从外套里拿出一个红包,“今天是你女儿的生日,祝她生日快乐。” 朱司机赶忙连声道谢:“谢谢周总!” 周慎辞道:“不用,早点回去陪她吧。” 朱司机笑着同他道了晚安,然后就下车离开了。 周慎辞从后座上下来,并没着急上主驾,而是掏出了打火机。 响声清脆,他微微偏过头,让火舌舔过烟头,亮起猩红的光。 雨后的夜很安静,连风都没有,潮湿的地面反射着路灯的光,莫名的有些寂寥。 忽然,远处照来一道灯光。 一辆粉色的帕拉梅拉停在了周慎辞的迈巴赫后面。 车门打开,凌以棠走了下来。 她一头栗色的长发垂至腰间,身着白金香奈儿背心裙,是电视剧里常见的温柔千金的形象。 “周哥。”她喊周慎辞。 周慎辞偏过头,稍抬下巴朝她示意。 虽然打招呼的方式有些冷淡,但凌以棠并不介意,反而走到了他的身旁。 “周哥,这次是我冲动了。”她声音很轻,带着点儿近乎低声下气的意思。 周慎辞并未理会。 凌以棠接着说:“我听说贺公子有对象了,就想着哪天大家一起聚聚,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楚言。” “她的风评不好,又跟了贺靳西,却还在你面前晃悠,我觉得很不妥,一气之下才和姨夫说了这事……” “所以呢?”周慎辞打断了她。 “所以,”凌以棠靠了过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周慎辞侧过身摁灭烟蒂,重新又与她拉开了距离。 “凌小姐,你姨夫的事并非我意气用事,只是白纸黑字上就清清楚楚写着的。” “噗。”凌以棠笑出了声。 “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替我姨夫说话的吧?” 她撩起耳边的长发,婉转抬眸,道:“商业上的事我不懂,也懒得懂。今天我来找你,只是诚心想求你的原谅,我不该去插手你公司的事情。” 周慎辞勾起唇角:“我没有生气,谈不上原谅。” 凌以棠语气俏皮起来:“那我就当你原谅我咯?” 周慎辞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就要转身去拉车门。 “哎,等等。”凌以棠喊住了他。 “既然原谅我了,那我希望我们还可以和从前那样相处。” 周慎辞神色冷淡:“哪样?” 凌以棠笑而不答。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邀请函递给了周慎辞:“下周五是我生日,你会来的吧?” 周慎辞没有接。 “不去。” 凌以棠一直乖顺的表情也出现了裂痕。 “曹市长也会来。” 她将邀请函塞进了门把手里,“就算不是为我,这些关系你还是要维护的吧。” “轮不到你来指点。”周慎辞冷声道。 凌以棠笑容变得僵硬,丢下一句:“下周五见。” 便扭头走了。 周慎辞抽走邀请函,随手将它丢进了车里。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拾起那粉色的卡片,打开看了一眼。 上面是漂亮的花体字:【凌以棠诚邀您参与我8月9日在世纪饭店举办的25岁生日宴……】 他的目光停留在8月9日的字眼上。 对啊,下周五是8月9日。 此刻的情景和三年前的圣诞节重合。 彼时美国的某个小镇漫天大雪,昏黄的灯光下是纷飞的雪花,像是黑夜的尘埃,落在额前的碎发上也不会消融。 周慎辞站在街角,高大清阔的身影隐在路灯照不到的暗处,那张由上帝亲手精心雕刻的脸庞微微泛红,深黯的眼底映着一个女人小小的背影。 她身边站着位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士,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他们围着同款的红色围巾,像是雪夜里燃烧的火簇,连影子都是温馨的。 周慎辞就那样盯着他们看了好久,直到被寒风吹得失去知觉,才缓缓地将手中的玫瑰放在了被白雪淹没的信箱上。 回酒店的路上,他拨通了电话。 “帮我查个人。” 等待的过程中,他反复思考着分手那晚的场景。 疯狂、淋漓。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8节 他清楚记得最后的几次中,他失去了理智,即使安全套已经用尽,他还是宛若发狠的野兽,惩罚一般地挺进。 嗡嗡。 他收到了一则简短的信息。 【yinian chu,2015年8月9日,档案中的母亲是yan chu。】 周慎辞沉思片刻,给远在京市的私人医生发去了信息。 【有没有可能怀孕14个月才生下孩子?】 梅医生收到信息的时候思索了好久,最后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观念。 【目前的医学记载里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周慎辞合上邀请函,而后打火,轻抹方向盘,驶进了小区。 -- 周慎辞再次看到念念的时候,是在周一下午的茶歇会上。 每个月的第一个周一,君杉研究所都会举办一个下午茶活动,旨在让各部门加强沟通交流。 此时正逢暑假,很多员工都会带着孩子来上班,这些小朋友也会悄咪咪地来茶歇会上顺点甜品糕点吃。 念念也是其中一员。 她本来乖乖地跟着楚言,但还是抵不住茶几上草莓塔的诱惑,蹬蹬蹬地就跑了过去。 但无奈茶几太高,她跳起来都碰不到桌面。 正当她干着急的时候,一道阴影蓦地覆在她的头顶。 “想要哪个?”周慎辞问道。 他还是那张冰山脸,不过在念念眼里,他只是个会给她念故事的叔叔,表情臭点儿也没有关系。 “要草莓哒。”念念毫不客气地点菜。 周慎辞拿了一个,半蹲下递给她。 “谢谢叔叔。”念念笑起来像只可爱的花栗鼠。 “不用谢。”周慎辞难得放轻了声音。 “念念最喜欢吃蛋糕啦。”念念一边咬一边说,“但妈咪好小气,只有生日才给念念买大块的。” 周慎辞抬了下眼皮:“生日?” 念念嘟嘴:“是的。” 周慎辞停顿两秒,问道:“你生日是8月9日吗?” 念念一愣,而后眨了眨眼:“叔叔,你怎么知道的呀?” “咳。”周慎辞清了清嗓子,“猜的。” 念念眼里流露出崇拜:“叔叔你好厉害呀!” 周慎辞又问:“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念念摇了摇头:“妈咪说不能随便收不熟的人的礼物。” 那一刻,周慎辞仿佛抽了风,问道:“那要是贺叔叔送你呢?” 念念没有犹豫:“贺叔叔不是不熟的人呀。” 周慎辞:“……” “念念!”楚言的声音忽地响起。 她刚才只不过转身和同事聊了两句,一回头却发现念念已经不见了。 四下找了一会儿,看到念念竟然和周慎辞待在一起,她立刻拉响了警笛。 “念念,妈妈怎么和你说的?不能乱跑知不知道!”楚言很生气。 念念一下子不知道是先藏小蛋糕还是先狡辩,有些手足无措。 楚言见她手里捧着草莓塔,更是皱起了眉头:“念念,蛋糕吃多了会怎么样?” 念念垂下脑袋:“会蛀牙……” 周慎辞直起身,试图帮念念说话:“是我拿给她的。” 楚言瞪了他一眼:“周总,动物园都不能随便喂动物,别人家的孩子,就更别这么做了。” 语毕,她立刻拉着念念就走了。 楚言把念念带到一个比较静谧的角落,蹲下身,指着她手里的草莓塔,道:“那个叔叔为什么要帮你拿草莓塔?” 念念知道做错了事,只好老实交代:“念念想吃蛋糕了,但生日还有好久……” 楚言又问:“叔叔还和你说什么了吗?” 念念:“叔叔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楚言心一沉:“他知道你生日?” 念念点头:“叔叔知道我的d-birthday。” 楚言听了,长舒一口气。 但她还是不放心:“那r-birthday呢?” 念念竖起小手:“r-birthday是念念和妈咪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嗒!” 楚言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真乖,妈妈准你把这个小蛋糕吃完吧。” 念念眼里又有了光。 随即,她又歪了歪小脑袋:“不过,妈咪。” “嗯?” “为什么念念会有两个生日呢?” 第12章 圆 对于生日,念念是有些迷茫的。 妈妈告诉她,r-birthday是real birthday。 每年的四月十九日,念念都会收到妈妈的礼物,吃到自己喜欢的蛋糕。 妈妈就像是会魔法的仙女,变着法子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另外一个d-birthday是documented birthday的缩写。 在每个夏天的八月九日,一些叔叔阿姨会祝她生日快乐,送她礼物和蛋糕。妈妈也会再一次点起蜡烛,唱起生日歌。 但念念更喜欢r-birthday,说不出为什么,但她总觉得那天的妈妈笑得更开心。 楚言望着念念明亮的眼睛,心中忽然泛起一阵酸楚。 当初念念出生后,她不想念念的身世被别有用心的人追溯,也害怕万一周慎辞知道这个孩子后,会将她从自己的身边夺走,所以悄悄地改了她官方文件上的生日。 但小孩子不懂这些复杂的人情世故,在念念的眼里,可能只会觉得自己又和别的小朋友多了一些不一样的点。 少了爸爸,却多了个生日。 楚言牵住念念的小手,柔声道:“因为念念是最棒的宝宝,所以额外奖励一个生日。” 念念小脸笑开了花:“那念念的d-birthday可以吃冰淇淋蛋糕嘛?” 楚言思索了一下,道:“好吧,过几天妈妈带你去选个你喜欢的~” 嗡嗡。 楚言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贺靳西发来的消息。 楚言微顿。 自从林姐的事情后,他俩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估计贺靳西也觉得尴尬,介绍工作的事儿也不了了之了。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消息。 【我上周去新疆出差了,带了些特产回来,等会儿路过君杉,你来拿一下。】 楚言本想拒绝,但字还没打完,聊天界面上就又多出一条消息。 【还有一个路口就到。】 楚言微微叹了叹气。 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茶歇会还有十五分钟结束,便决定利用这个间隙和贺靳西见一面。 五分钟后。 楚言从办公楼里出来,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远远地看到一辆白色的越野车打着双跳停在门口。 贺靳西倚在车门上,微微躬身,姿态闲散。 “学长。” 楚言喊他。 贺靳西抬眼,嘴角挂着熟悉的笑容。 “小言,好久不见。” 楚言笑笑:“也没很久吧。” 贺靳西:“对我来说挺久的。” 他绕到车后方,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来两个大袋子。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19节 “我在兵团里待了几天,营长带我去镇上转悠了一圈,弄了些土特产。” 楚言愣住了:“这也太多了。” 贺靳西道:“没多少,就一个袋子。” 他顿了下,继续道,“另一个是给念念的生日礼物。” 楚言看了眼袋子上印着的爱马仕logo,有些疑惑:“这是?” 贺靳西:“这是我定制的mini birkin,是念念最喜欢的美乐蒂同款颜色。” 楚言连忙摆手:“太贵重了,小孩子用不到。” 贺靳西却很坚持地要塞进她的手中:“这周五我有个重要的饭局,实在推脱不开,不能陪念念过生日了,这就当我赔罪吧。” 楚言没有接:“这不打紧的,心意到了就行,我会转告念念你的祝福的……” 贺靳西表情很受伤:“小言,你这不是把我当外人了吗?” 楚言一边推拒,一边往后退了几步:“不不不,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沉沉响起:“上班时间,你在这里做什么?” 楚言打了个激灵。 扭头一看,周慎辞目光森寒,脸色阴沉如墨,像是要在这晴朗的下午掀起一番暴风雨。 “我、我出来见个人。”楚言毫无底气。 周慎辞凉凉反诘:“君杉有这种规矩?” 楚言:“……没有。” “那你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周慎辞冷声道。 楚言自知理亏,但又不服气,嘀咕一句:“大不了今天加班十五分钟就是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不过她的行动倒是很诚实。 她朝贺靳西挥了挥手,道:“学长,我先回去了。” 贺靳西没有强留,点了点头,道:“嗯,改天我送到你家。” 楚言还欲说点什么,可被周慎辞的视线压迫,最终还是撇了撇嘴,转身离开了。 看着楚言的身影消失在办公楼的入口,周慎辞也准备回去。 贺靳西却叫住了他。 “周总,何必呢?” 周慎辞斜睨着他:“什么?” 贺靳西道:“合格的前任应该和死了一样,处处针对小言,是让你有什么特殊的快感吗?” 周慎辞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眼神越发凉薄:“你算什么东西?” 贺靳西笑道:“我不过说两句公道话,你不必这么敏感。” “只是我觉得,利用上位的身份欺负旧人的行为很低级罢了。” 周慎辞轻哼一声:“还有更低级的。” 贺靳西:“嗯?” 下一秒,他的身后响起了轰隆隆的发动机声。 贺靳西回头,只见一辆大拖车抛出拖车钩,眼见着就伸进了自己那辆路虎的底盘。 周慎辞潇洒转身,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君杉门口禁止违停。” 贺靳西神色阴戾:“……” “真有你的。” 但他很快整理好了情绪,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道:“无所谓,我本来也要走了。” “我们周五见。” 周慎辞脚步一顿。 贺靳西继续道:“凌以棠的生日,你不来吗?” 周慎辞冷道:“关你什么事。” 贺靳西耸了耸肩:“确实。你不来最好,明年系统里的采购还没定,我正好和曹市长、尹主任聊一聊。” 接着,他压低了音量,却难掩得意:“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吃掉采购的所有蛋糕吗?新疆也好、京市也罢,有关系的可不止你一个。” “到时候,我们各凭本事。” 周慎辞缓缓侧过头。 但贺靳西想象中或吃瘪或惊讶的表情却并没有出现。 只见周慎辞薄唇轻启,不紧不慢道:“劝你先去追车,师傅已经开走了。” 贺靳西愣了,转头一看,果然已经不见路虎的影子了。 “下作。” 他暗骂一句,拂袖而去。 --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 念念特别开心,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美乐蒂水手裙套装,挎着同款小包,蹦蹦跳跳地和楚言一起去上班了。 “哇,祎念今天好漂亮呀!” 同事们看到念念,都忍不住夸赞起来。 郑桦更是送上了jellycat的新款玩具:“祎念生日快乐~” 念念抱着玩具不松手,露出两颗小白牙:“谢谢姨姨~” 孟子安等男同事听说今天是念念的生日,也都献起了殷勤。 “祎念,叔叔给你买蛋糕啊。” “祎念,我这儿有米老鼠饼干!” 祎念收礼物收得小手都酸了,嘴上的甜话也不停:“谢谢叔叔~” 楚言虽然不想她吃太多的甜食,但也不忍扫了孩子的兴,也就由着她去了。 这时,几个脚步从特装实验部门口的走廊经过,其中有个高大的身影映在了玻璃墙上。 楚言用余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侧颜立体挺括,眉眼之间尽是淡漠。 毫无疑问,那是周慎辞。 她的视线跟随着他的倒影,却始终没换来哪怕一瞬的对视。 若换做平常,楚言肯定不希望周慎辞注意到念念,可是今天,她却恨不得扒着周慎辞的耳朵告诉他,今天是老娘女儿的生日!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哦! 过于幼稚。 她暗暗嘲讽自己,旋即收回了目光。 但她不知道的是,办公室里热闹的气氛早就吸引了韩秘书的注意。 韩秘书好奇地对周慎辞说:“周总,今天好像是楚工女儿的生日呢。” “真是巧啊,和凌小姐同一天。” 周慎辞没有说话,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韩秘书察觉了自己老板似乎心情欠佳,赶紧扯开了话题。 “唔……周总您要过一下今天的行程吗?”他问,“今天的安排相对松散,早上十点有例会,中午和国贸董事长用餐,下午两点后空闲,是否需要安排电话会议?” “嗯。”周慎辞淡淡地应了一声。 “去skp一趟。” 韩秘书愣了:“?” “您要亲自去吗?” “对。”周慎辞道。 韩秘书的印象中,周慎辞鲜少逛街,购物之类的事都是交给助手去做的,怎么突然转性了? 难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对哦! 韩秘书一拍脑瓜,他这个笨蛋,刚刚自己不是都说了,是凌小姐的生日嘛! “好的,周总!”他立刻答道。 接着他又问:“今晚需要备车吗?” 周慎辞颔首:“嗯,把s680送洗一下。” 韩秘书感叹,周总真是细心啊! “我马上就去准备。” 同时,周慎辞的手机也弹出了新的消息。 周父:【今天是凌小姐的生日,就算不喜欢,也给凌家一个面子,别弄得像是过河拆桥似的。】 第13章 圆(修) 周慎辞中午的饭局结束后,叫韩秘书先自行回君杉,而他却开着车直奔skp。 到了商场,他进了一家奢侈品店,店长一眼就认出了他,立刻跑出来迎接。 “周总,您怎么没和我们打声招呼呀?我马上就给您去收拾贵宾室。”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0节 周慎辞抬了下手,道:“不必。” 店长又问:“那您今天是想看些什么呀?” 周慎辞顿了顿,道:“有没有送给小孩子的东西?” 店长一愣:“小孩子?” 周慎辞道:“也不必是专门送小孩子的,合适就行。” 店长思考一下,道:“是可以和意大利那边定制,但如果是成品的话,可能店里选择就比较少了。” 周慎辞思忖片刻,道:“那看看新款吧。” 店长道:“请随我来。” 于是,二人就移步至二楼的展品区了。 他们没注意到,此刻门口进来了两位新的顾客。 贺靳西一身白色西服,和凌以棠并肩而行。 “那个人是不是周慎辞?” 凌以棠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男人笔直的长腿。 “不知道。”她口气有些平淡,“好几天没联系了。” 贺靳西一眼就看穿了她:“吵架了?” 凌以棠蹙眉:“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你那小女友的事儿。” 贺靳西安慰她:“你曾经帮过周慎辞,他应该不敢得罪你。” “拉倒吧。”凌以棠缓缓地翻了个白眼,竟然还带着点儿优雅的范儿。 “我现在和个舔狗一样。” 贺靳西笑道:“我觉得不像。” 凌以棠问:“什么意思?” 贺靳西:“哪有亲自给舔狗挑礼物的?” 凌以棠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在给我买礼物。” 贺靳西道:“你问问柜员不就知道了吗?” 凌以棠轻哼一声:“不问。” 但十分钟后,看着周慎辞提着包走出店铺的身影,凌以棠还是忍不住了。 她跑到柜台,问道:“刚才周总买了什么?” 柜员道:“周总买了今夏限量的小熊玩偶。镶钻的,可漂亮了,全国只有我们家店有,不过现在只剩下一个橘色的了……” 凌以棠打断了她:“玩偶?” 柜员点点头:“对~周总还要了一张生日卡,但没让我们帮忙打印,估计是要手写吧。” 凌以棠表情柔和下来:“还真是孩子气的礼物。” 柜员没有听清,问道:“您说什么?” 凌以棠微微一笑:“没什么,帮我把定制的礼服取过来吧,我现在试。” 谁也没有注意到,贺靳西的眼中浮起了一层薄薄的阴霾。 此时此刻,刚刚开始下午工作的楚言收到了一条消息。 贺靳西:【好巧,刚才在爱马仕店里看到周慎辞了。】 【图片】 楚言轻轻皱眉,暗自咕哝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等她回复,贺靳西又发来信息。 【好像是来选生日礼物的。有点担心,万一和我选的重样了怎么办。(笑)】 楚言以为他说的是念念的生日礼物,于是回复:【不会啦,他怎么会给念念买礼物。】 贺靳西回道:【哦,不是念念,是凌以棠。凌氏文化的千金,之前和他相亲的那位。】 楚言微微一顿,倏地觉得很是丢脸。 又不是只有念念一人的生日是8月9日,更何况还是个假的。 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贺靳西好像摸透了她的心理,接着又安慰道:【也说不定周慎辞顺便给念念也买了礼物呢?员工关怀嘛。】 楚言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刻薄,看到信息觉得很不舒服。 她不准备回复了。 刚要将手机锁屏,却又传来震动。 这次是周慎辞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有空】 楚言没懂他的意思,于是回了一个问号。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又很快消失。 楚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多在意,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儿,郑桦突然过来找她,神色还有些着急。 “小楚,祎念有没有过来找你?” 楚言一顿,摇了摇头:“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郑桦道:“我刚才去茶水间接咖啡,远远地就看到念念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可等我走过去看的时候,念念已经不见了。于是我特地从家属亲子区绕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念念,代班老师也没注意她去了哪里。” 楚言一听,也顾不上工作了,起身就去寻找念念。 她一路小跑至亲子区,正着急呢,转过墙角,却看到代班老师正拉着念念的小手说着什么。 “念念。”楚言快步上前。 老师看到楚言,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一个不留神,她就跑出去了……” 楚言拉过念念,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将将松了一口气。 老师似乎是怕楚言追责,一个劲儿地说:“真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楚言虽有些生气,但见她额上都急出了汗珠,也不愿再多追究。 她问念念:“你刚才去哪儿了?” 念念可能是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刚才叔叔找我。” 楚言警惕起来:“叔叔?” 念念点头:“嗯,就是帮念念拿草莓塔的叔叔。” 楚言微怔。 老师听了,以为是有奇怪的陌生人,赶紧追问:“哪个叔叔?长什么样?” 念念用手比划了一下:“高高的,长得很好看的叔叔……” 楚言冷汗直冒。 前段时间刚传过她和周慎辞的事儿,好不容易平息下去,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于是她立刻接过了念念的话:“哦,我知道了,是我们办公室的同事。” 老师恍然大悟,但还是温柔地告诫念念:“就算是认识的叔叔也不能随便跟人家走哦。” 念念却说:“我没有跟他走。” 接着,她摊开掌心,里面赫然躺着一把奔驰的车钥匙。 “叔叔只是把这个给我,让我和妈咪一起去找宝藏。” 楚言&老师:“?” 老师很懵:“楚工程师,这有点儿可疑了,需不需要报警……” 楚言立马摆手:“呵呵,不用不用。同事间开玩笑罢了……” 说着,她赶快将念念拉走了。 母女俩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楚言才停下来问念念:“叔叔为什么要给你车钥匙?” 念念大眼睛一闪一闪:“叔叔叫我等妈咪下班,然后和妈咪一起去找车车,用这把钥匙打开,就能看到宝藏啦。” 楚言:“什么宝藏?” 念念摇头:“念念也不知道。” 楚言见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给周慎辞发去了信息,顺便还附上了车钥匙的图片。 【这是什么意思?】 周慎辞几乎是秒回:【p2停车场d671车位】 楚言漂亮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手指飞快地按着屏幕。 【你要干嘛?】 【是炸弹吗?】 【能不能别搞这些诡异的东西?】 【我等会儿叫韩秘书给你把钥匙送回去。】 她一顿输出,十几秒后,换回了周慎辞沉默的六个点。 【……】 接着,来电显示跳了出来。 是周慎辞打来的电话。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1节 “干嘛?”楚言没好气地问。 周慎辞的声音似是有些无奈:“去p2等我。” 楚言不明所以。 她将念念送回亲子区,然后独自前往。 工作时间,停车场里空荡荡的。 楚言找到d671的车位,看到周慎辞已经斜倚在车门前等她了。 “你到底要干嘛?” 楚言满头挂着问号。 周慎辞:“开车门。” 楚言照做。 哔哔两声后,周慎辞绕到楚言站着的那一侧,倏地拉开了车后座的门。 楚言霎时愣住了。 只见车里塞满了各种奢侈品的盒子,有些她甚至都念不出名字,高低错落地堆在一起,很像是那种为了发社交媒体而故意制作的摆拍图。 “这是什么?” “员工福利。”周慎辞正色答道。 楚言怔住了。 这不是和贺靳西说的一样吗? 她敛去不自然的神色,问道:“什么福利?” 周慎辞轻描淡写道:“员工或者员工的直系家属过生日的话,公司会送礼物以表心意。” 楚言抿了抿唇,斟酌半天,缓缓开口问道:“所以你把钥匙给念念,是想让她自己找到这辆车,然后把这些礼物拉回家?” 周慎辞不以为然,浅声应道:“嗯。” 槽点太多,楚言一时无法下口吐槽。 周慎辞又说:“钥匙你留着,盒子这么多,你那辆小车应该装不下。” 虽是稀松平常的调调,楚言却品出了一丝讽刺。 他是在嘲笑自己的穷酸吗? 她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什么送给念念的礼物?他明明是要买了送给凌以棠的! 无法宣泄的愤怒一点点转化成窒闷的情绪,堵在她的胸口,比烈火灼心还要难受。 “周慎辞,你能不能别耍我了?”她颤声开口。 周慎辞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疑惑,曜石般漆黑的眸底令人难以琢磨。 楚言郑重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我知道没有哪家公司的员工福利会是爱马仕。” “我很感谢你之前照顾了生病的我,也很感谢你给念念读睡前故事,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对你的诉求只有离我们母女远一点。同情也好、怜悯也罢,我真的不需要。” 空气一旦沉默下来,就很难再自然地打破。 周慎辞无言。 鸦青的羽睫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薄唇拉成一条直线,寡凉的目光停留在楚言的身上。 “心意领了,钥匙还你。”楚言僵硬地开口。 “谢谢。” 那生疏的语气连陌生人都不如。 之后的下午,楚言没有再收到来自周慎辞的任何消息。 纵使如此,她的心思也还是绞成一团乱麻。 她不可遏制地回想、分析着重逢以来发生的事,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周慎辞想报复她。 虽然外界传闻都是周慎辞甩了她,但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当初提分手的那个人,是楚言。 可那又怎么样? 那三年,周慎辞从未明确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一直像个宠物一样围绕在其左右,奢求着一点点的喜欢,但最后换来的是他即将订婚的消息。 那时的她只想守住自己仅存的微不足道的尊严,有错吗?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楚言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将自己的状态调好,然后去接念念。 但刚到亲子区,她就呆住了。 周慎辞半蹲在地上,正在和念念聊天。 念念看到楚言,立刻挥起了小手:“妈咪!” 楚言把表情管理的事儿抛在了脑后,讶异地看向周慎辞:“你在这儿做什么?” 只听念念道:“叔叔说他想吃蛋糕,念念就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啦!” 说着,她还像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周慎辞的肩膀,道:“叔叔,今天是念念生日,妈咪买了大蛋糕,你放心吃嗷!” 第14章 圆(修) 楚言愣住了。 上下嘴皮碰在一起,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周慎辞真的要去念念的生日会吗? 如果去的话,这会是念念第一个有父亲的生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可就在这时,周慎辞的声音响起:“谢谢你的邀请,但今晚叔叔要去参加另一个人的生日会。” 念念眨了眨眼:“和念念同一天生日嘛?” 周慎辞微微颔首:“是的。” 楚言身体一滞,心脏倏然沉了下去。 一股密密匝匝的情绪无端地在胸口蔓延。 果真如此,她的猜想没错,那车礼物并不是给念念的。 他不过是得知了念念的生日,想要踩一踩她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罢了。 她拉过念念,道:“念念乖,不要打扰叔叔。” 周慎辞起身,视线徐徐上移,停在了楚言的脸上。 楚言将那无法形容的滞闷压在胸腔,勉强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不想让他看出半点破绽。 “是我打扰你们了。”周慎辞淡淡道。 比起以往那些犀利的言辞,明显柔和了很多。 可在楚言听起来,却像是藤蔓,一点点勒住了她的声带。 她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只能站在原地,让念念紧贴着自己,仿佛抓住了仅存的信念,支撑着她不至于倒下。 “再见。”周慎辞薄唇微启。 他迈开长腿,从楚言的右边擦身而过。 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念念似乎感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楚言,小声地唤了一声:“妈咪?” 楚言柔声应道:“妈妈在呢。” 念念拉住楚言的裙边:“妈咪你不开心吗?” 楚言扯了扯唇角:“不会,妈妈有念念就不会不开心。” 她低头亲了亲念念的头顶,重新振作起精神:“走,我们去生日派对咯~” 念念又绽放出笑容:“好~” 今年的d-birthday和往年不同。 之前在美国的时候,每逢这个日子,楚言会邀请同学和教授去公寓楼下的party room里庆祝一番。 现在,她刚刚回到京市,以前的朋友只剩下姜曼一人,贺靳西又有事不能前来,一下就变得冷清了许多。 可念念喜欢热闹,r-birthday的时候就只有她们母女俩,那另一个生日她肯定是期盼能与众不同一些。 至少要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有好多好多人围着她一起吹蜡烛吧。 于是,楚言便提前联系了同事和托儿班里的家长,请大家一起来帮念念过生日。 为此她还特地包下了市中心一家意式餐厅,请了专业的策划团队,打造了一个梦幻主题的生日派对。 念念讨喜活泼,在托儿班里交了很多好朋友,他们连同大人一起参加,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派对的主色调是念念最喜欢的粉色,配上柔和的灯光,映得每个人的小脸都红扑扑的。 餐厅一进门立着一个彼得兔的照片墙,客人们来了之后可以拍照打卡,旁边的桌子上则放着气球、眼镜、蝴蝶结等小饰品供小朋友挑选。 餐厅中央摆着一个三层的加高加宽大蛋糕,旁边则是两大长条的餐车。 由于人数比较多,所以用餐采取的是自助形式。 菜品样式众多,味道也很好,中式西式都有,还有水果和冰淇淋。 更绝的是,为了让念念开心,很多小食都用模具做成了卡通形象,简直是小朋友的天堂。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2节 不仅如此,每张餐桌上都放着当日的新鲜花束,伴随着音乐悠扬,人们品尝着美食,有说有笑,尽情地享受这个美好的周五夜晚。 姜曼不禁感叹:“小言,这派场快赶上麻辣鸡女儿烤雀儿的规格了。” 楚言却说:“那还差了一大截呢。” 她稍作思考,又接着道:“等我像麻辣鸡一样有钱,我肯定要给念念弄得更豪华。” 姜曼笑了:“你真的是女儿控。” 楚言不可置否:“是啊。” “毕竟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姜曼一顿,随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问楚言:“今天,你爸妈有发信息来吗?” “有。”楚言的声线降了几分。 “不过是我先给他们发的。” 十五分钟前,她拿出手机拍了派对现场的张照片发给了妈妈。 并附文字:【念念今天过生日。】 不过得到的却是不温不火的回应:【小孩子过生日不要那么铺张浪费。】 于是对话就此结束。 姜曼犹豫着问道:“他们……还在问你要钱吗?” “嗯,昨天还要我转钱帮楚浩天交学费呢。” 楚言很平静,因为她早已习以为常。 楚浩天是她的弟弟,比她小了五岁,虽学习一般,却是她爸妈的宝贝儿子,楚家光宗耀祖的希望。 姜曼皱起了眉头:“凭什么啊?” 楚言道:“脸皮厚呗。” 接着,她拿起手机晃了晃,“所以我故意让他们看看念念的生日有多热闹,让他们嫉妒去吧。反正这钱我是一分也不会给他们。” 姜曼竖起大拇指:“咱们小言就是硬气。” 可她又不禁心疼起来:“就是你太辛苦了一点。” “哎,”她叹了一口气,“都怪这孩子的爹不靠谱……” 楚言立刻摆了个打住的手势:“停,别说了。” 姜曼却替她打抱不平:“他是真的该骂,当年不给你名分就算了,还突然冒出来什么未婚妻,简直渣出天际。” 楚言道:“无所谓,反正最后也没在一起。” 姜曼摸了摸下巴:“对哦,后来是怎么回事咱们也没关注了。” 楚言随手拿了一个纸杯蛋糕咬了一口。 “谁知道呢,大家都往前走了吧,他也有新欢了。” 蛋糕化在舌尖,却尝不出甜味,倒是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姜曼有点惊讶:“新欢?” 楚言点点头:“嗯,听说是一个叫凌以棠的千金大小姐,和念念的d-birthday还是同天呢。” 姜曼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忠诚地评价二字:“狗血。” 楚言笑了:“确实。” 等大家都填好了一部分肚子,便开始了万众期待的切蛋糕环节。 全场灯光调暗,只留下一小束聚焦在念念身上。 楚言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跟着伴奏,唱起了生日歌。 晃动的烛火散着暖黄色的光,映在念念稚嫩光滑的脸蛋上,像是童话故事里可爱的精灵公主。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两只小手也虔诚地握在了一起。 一番叽里咕噜后,她再次睁眼,深吸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生日快乐~” 大家一起欢呼起来。 念念笑得好开心,眼睛弯弯好似弦月。 小朋友们都很有礼貌,排成长队,一个接一个地领蛋糕。 楚言负责切割和分装,念念则像个小主人似的,亲自给每个人发放。 可是发着发着,她忽然嘀咕了一句:“要不要给叔叔留一块呢?” 楚言顿了半秒。 “叔叔也去参加生日会了,会有别的姐姐请他吃蛋糕的。”她说。 念念半垂下小脑袋:“可是念念的蛋糕是念念的,别人的是别人的。” 楚言哽住。 就在她斟酌着该如何安慰念念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惊呼—— “周总?” 楚言一怔,旋即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第15章 圆 外面天色已暗, 餐厅里的灯光柔和,气氛温暖而热烈,不曾有人注意到天空已经下起了雨。 周慎辞立在门口, 昂贵的西装外套在光线的折射下能看出肩头浅浅的水印,左胸的位置有一处格格不入的凸起。 那个瞬间,全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安静得仿佛坠入了异次元。 好像有磁铁吸引,楚言走向了周慎辞,最终停在他的面前。 她看着他, 好像忘记了呼吸。 他细碎的额发是半湿的状态, 鸦羽般的长睫上也挂着晶莹的水滴, 像是落入凡间的星尘,幽暗狭长的眼眸里浮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四目相对,仿佛有个无形的圈子将他俩隔在了另一个维度的时空,没有任何的交流,但全身的感官都只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是凌小姐的派对结束了吗? 可结束又如何? 这不是他出现在此处的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个世纪。 周慎辞掀开西装的外套,靠近他心脏的地方,是一只用透明包装纸包起来的巨大毛绒兔子。 玻璃纸上有浅浅的水痕,许是因为动作的幅度, 一点点断成了珠子, 顺着褶皱滚落。 只是一瞬的惝恍, 楚言好像回到了多年之前的某个夜晚。 她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事情, 但那时周慎辞也是这样在雨中等着自己。 ——为什么不打伞? ——不看我淋点儿雨, 你又怎么能甘心呢? 失落衍化为不甘,不甘又滋生出快意。 原来放下只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楚言怔怔地凝望着周慎辞, 心跳即将停止。 就在这时,周慎辞的低哑的声音响起,掺杂着一点慵懒的痞气—— “你还想让我淋多久?” 楚言:“?” 刹那之间,这熟悉的讨厌劲儿她重回现实。 神经病,是你自己要淋雨的! 要不是餐厅的门锁不上,她高低要把这家伙关在门外! 在场的其他大人早就都石化了,小朋友们见爸爸妈妈不说话,一个个也都乖乖地站着不动,像是被施了魔法,整个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只有念念不一样。 她看到周慎辞,竟是笑了起来。 甚至还朝他挥手:“叔叔好~” 僵滞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 楚言见状,知道自己无法将周慎辞堵在门外,只能不情愿地将他放了进来。 周慎辞迎着念念走上前,蹲下身,将快要和念念一样高的兔子放到了她的身边。 “生日快乐,小朋友。”他说,“谢谢你邀请叔叔来参加派对,这是送你的‘宝藏’。” 念念眼睛都在发光:“哇!是兔兔!” 她歪了下脑袋,表情有些困惑,“可是找宝藏的钥匙给妈咪拿走了,叔叔你是怎么找到的呀?” 周慎辞声音低柔:“是你的妈妈用钥匙和我交换的。” 念念抬头望向楚言,眼里闪烁起煜煜星光,仿佛在说,哇,妈咪好厉害呀。 楚言不知他俩在低语什么,但看到念念崇拜到放光的眼神,还是扬起了温和的笑容。 周慎辞轻掀眼皮,抬眸看向楚言,嗓音如皑雪青松般清冽:“能用这只兔子换一块蛋糕吗?” 楚言愣怔了半晌,脑袋里飞过无数种乱七八糟的回复。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3节 有看他不爽,所以呛人的质问—— 怎么?凌小姐的派对没蛋糕? 也有不想让他人起疑,于是虚与委蛇的奉承—— 感谢周总亲临念念生日派对现场!蛋糕任吃! 可是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两个字:“可以。” 念念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手拖着兔子,一边蹬蹬蹬地跑到分蛋糕的桌子旁。 她小手一摊,指着最大的一块蛋糕,对周慎辞说:“叔叔,这个草莓大!” 周慎辞浅浅扬唇,眼里是少见的温和。 “谢谢。” 一旁吃瓜的群众好像集体开了窍,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 郑桦更是凑到楚言耳边小声道:“小楚,以后君杉的家长都要模仿你了。” 楚言不解:“什么意思?” 郑桦道:“他们肯定都会教自家小孩学祎念,邀请周慎辞去他们孩子的生日会呀。” 楚言哭笑不得。 周慎辞的到来确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过简单交流几句后,生日派对的氛围又渐渐地热了起来。 大家该玩的玩,该吃的吃,只有姜曼的表情很是复杂。 她是楚言大学时期的挚友,之前就知道周慎辞,对他印象很不好,当年也没少在楚言面前蛐蛐他。 如今看到曾伤害过她好朋友的狗男人再次出现,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撇了撇。 “服了,他怎么不请自来啊?” 楚言端起旁边吧台上的一杯特调鸡尾酒,一口气灌了半杯。 “不懂。” 说着,又转身挑了一杯好看的酒递给姜曼。 “喝酒吧。” 姜曼“哦豁”一声:“小言,你今晚要破戒了吗?” 楚言:“对,需要酒精来麻痹一下。” 姜曼拍拍胸脯:“尽情喝吧姐妹,有我照顾你。” 说着,和楚言手中的那杯碰了一下。 叮当。 玻璃轻砰,发出清脆的响声。 此情此景,与世纪饭店宴会厅里的画面完美重叠。 几番举杯换盏之后,贺靳西拿着两支香槟,向露台走去。 一个身着亮片金丝小礼服的纤细女子靠在围栏上,看上去有些孤单。 “以棠,生日快乐。”贺靳西道。 凌以棠回眸,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清冷如水。 她没有接贺靳西的酒,问了句:“和曹叔叔他们聊得怎么样?” 贺靳西将酒杯放在旁边的高脚桌上。 “挺好的。” 他稍作停顿,又问:“不过,你就这样把曹市长介绍给我,周家那边没有关系吗?” 凌以棠道:“能有什么关系?做生意本来就不是一劳永逸的事儿,既然他周慎辞不维护这关系,就拱手相让给别人呗。” 贺靳西笑了:“听你这口气,怎么好像有点埋怨呢?” 凌以棠瞪了他一眼:“贺靳西你别幸灾乐祸的。” 她确实埋怨。 宴会还未开始的时候,她的助手就收到了一个巨大的爱马仕礼盒。 打开一看,果然是镶了满钻的小熊。 但里面附着的卡片,却是冰冷的打印黑体。 她的心瞬间凉了。 比起这只不痛不痒的小熊,她更想看到周慎辞亲笔写的字。 现在眼见着宴会过半,她所期待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那么大抵今晚他是不会来了。 贺靳西见她颇有怨气,干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哪敢啊?” 凌以棠别过头,道:“你就不怕周慎辞正在陪你女朋友呢?” 贺靳西知道她说的是楚言,但他并未澄清,只是模棱两可道:“人的缘分都是天注定的,过去即使重演,结局也不会改变。” 凌以棠不以为然,轻勾红唇:“你说得这么洒脱,那当时又为什么要告诉我楚言在他研究所的事情呢?说到底,你也怕他俩旧情复燃不是吗?” 贺靳西笑出了声:“还真不是。” “我不想她待在君杉,只是不愿意看她被周慎辞欺负罢了。” 凌以棠难以理解:“那女人究竟什么魔力,男人都这么爱她?” 贺靳西道:“她的过去我不了解,也懒得了解。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凌以棠:“怎么说?” 贺靳西眼中闪过一抹带笑的嘲意:“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偏偏又生得倔强,那努力挣扎的样子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可看多了,自然而然就插手去管了。” 凌以棠乐了:“哈哈哈。” “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们是一丘之貉。” 她半眯起眼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却是软心肠。” 贺靳西笑而不答。 凌以棠又说:“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贺靳西摊摊手:“我没什么计划。” 凌以棠翻白眼:“别装了,我都知道你前阵子去了新疆,现在又和isg争起了订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我可提醒你,上一个和周慎辞对着干的已经进去了,你悠着点儿。” 贺靳西轻飘飘道:“四年前周慎辞能赢,是因为凌家的帮助。” 凌以棠嘴角扬起的弧度里带着傲慢:“对,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斗你的,可别把周慎辞给我搞没了。” 贺靳西:“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他重新拿起桌上的香槟,月色之下折射出冷白的光线。 “我只是想帮周慎辞认清自己。没有你,他什么都不是。” 凌以棠也端起了另一杯:“听上去不错。” 说罢,一饮而尽。 在拥有特殊意义的日子里,酒精总是格外的容易上头。 “第三杯了。” 餐厅里,姜曼小声提醒楚言。 没一会儿功夫,楚言已经咕嘟咕嘟抱着鸡尾酒灌了好几杯,以至于她的小脸已经染上了酢红。 但她却说:“没事,鸡尾酒,度数很低的。” 可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酒杯就被抽走。 周慎辞好听却恼人的声音响起:“喝不了不用硬喝。” 楚言很是不爽。 “你才喝不了。” 说着,又把酒杯夺了回来。 周慎辞没有阻止,而是看了姜曼一眼,问道:“可以让我和楚言单独说两句吗?” 姜曼虽看不惯他,但也分得清场合,主动腾出了空间:“请便。” 于是,楚言被迫和周慎辞站在了一块。 但两人中间仿佛隔了一道鲜明的三八线,空调的冷风飕飕的从间隙之中吹过,气氛维持着一种微妙却脆弱的平衡,似乎任何小举动都能打破。 许久,周慎辞再度开口:“爱马仕当不了员工福利,毛绒兔子还算符合要求吧?” 楚言瞥了他一眼,道:“那只兔子脖子上戴着的是真的珍珠吧?” 周慎辞答非所问:“那也不妨碍它是一只兔子。” 楚言:“……” “那爱马仕呢?”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周慎辞慢慢垂眸,目光含着意趣:“很在意吗?” 楚言咽了一口酒,道:“不在意。只是有点好奇那车礼物是不是送你未婚妻了。” 周慎辞微顿,旋即轻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未婚妻了?” 楚言道:“凌家千金不是你的相亲对象吗?” 周慎辞:“之前的确是,不过早就不了了之了。” 楚言冷冷回道:“哦,那还挺可惜。” 周慎辞晃了下酒杯,语气肆然:“还行吧,家里人是挺遗憾的。”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4节 楚言隐隐感觉他是在故意气自己,更不想打理他了。 她抬腿就要走,这时念念却牵着姜曼的手跑了过来。 “妈咪妈咪!念念吃到星星心愿条啦!” 只见念念手中拿着一块被掰开的普通黄油饼干,里面露出了一张漂亮的空白花边纸。 这是楚言和活动策划一起想的小惊喜。 在饼干里挑几块,塞进所谓的“星星许愿条”,吃到的人就可以用纸条换一个愿望。 念念超级兴奋:“念念可以许个愿望嘛~” 楚言撑着下巴,温柔地望着她:“好~念念说吧~” 念念小手朝门口一指,道:“念念想要一张全家福!” 楚言愣怔,扭头向她指的方位看去。 那是她找人设计的彼得兔照片墙,上面挖了三个窟窿,是兔子的一家三口。 她本来是想给来宾们的拍照增加乐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用上。 “好、好啊。”楚言有点儿结巴,“让曼曼阿姨和我们一起照……” 念念摇摇头:“曼曼阿姨不是拔拔~” 楚言试图讲道理:“爸爸迷路了……” 哪知念念望向周慎辞,道:“这个叔叔可以当拔拔!” 第16章 圆 那一刻, 楚言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几乎是机械地回答:“不,不可以,太麻烦叔叔了。” 念念有点失落, 垂下了小脑袋。 这时,周慎辞忽然躬下了身子,接过了念念手中的许愿条。 “可以。”他音量不高, 却甚是笃定,“完全不麻烦。” 念念重新燃起了期待,望向了楚言, 大眼睛一眨一眨地仿佛在问, 妈咪, 好不好嘛? 楚言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比起别扭,她更在意念念是不是有个快乐的生日。 她对念念永远带着一股歉意,所以想实现她所有的愿望。 “好。”她拉住了念念的小手。 念念很开心,站在兔子宝宝的位置,摆好了pose。 周慎辞说到做到,配合地对准了兔子爸爸的位置,只是那长帅气的脸上少了些“父亲”的慈爱。 楚言却有些踌躇。 兔子妈妈的姿势是靠在兔子爸爸肩上的。 他们依偎在一起,分别搂着兔子宝宝,洋溢着家的温馨。 “你在愣什么。”周慎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音量很低, 只有他俩之间可以听到。 楚言条件反射地侧过脸, 心跳猝不及防地跳了一拍。 周慎辞离她那么近, 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吐息。 “三二一, 看这里——”姜曼的声音恰好响起。 楚言还没回神, 仓皇地转头。 咔嚓。 相机的快门按下,三张不同的表情被定格在同一个画面。 念念扒着姜曼的胳膊, 伸着脖子去看相机里的原片。 照片里念念笑得可爱,周慎辞略显严肃,而楚言,尴尬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慌张。 “曼曼阿姨~念念想要这个~” 姜曼哄她:“明天姨姨就去给你洗出来,好不好呀?” 念念不解:“什么叫洗出来呀?” 姜曼伸手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道:“就是这样,咻的一下,把图片变出来!” 念念咯咯直笑。 楚言忽然觉得眼眶酸涩,眨了两下之后,眼尾竟微微发热。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她低下头,让乌发遮住她半边的脸颊,掩住快要满溢出来的情绪。 “你无需自责,作为一个母亲,你已经做到极致了。” 周慎辞的声音沉沉响起。 楚言的指尖一顿。 只听周慎辞接着道:“如果必须有人被责怪,那也应该是孩子的父亲。” 楚言心念动摇。 这话唤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说,她都会无动于衷,可偏偏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行。 曾经她渴望他的认可和关心,但此刻她却意识到,如今来自于他的任何举动,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她剥夺了他作为生父的权利,以此当作他从未爱过的惩罚。 可是,真正受伤的人是谁呢? 是没有爸爸的念念。 但若是冲动之下告诉周慎辞真相,结果也依旧是未知。 他或许根本不会在意,那将会是更糟糕的打击。 好像无论走哪步,最后都是死局。 楚言转过身,将剩下的半杯酒仰头喝尽。 “谁知道呢。”她轻声呢喃。 那晚,楚言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陆续送走宾客之后,餐厅一下变得很空。 周慎辞也在楚言没注意到的时候不见了,估计是回家了。 楚言有些微醺,脚步略显虚浮,靠在餐桌上揉着额角,暗道该死。 怎么就喝多了呢。 这时,打扫卫生的阿姨进场,开始收拾残局。 楚言强撑着和姜曼一起,把没有吃完的食物打包,准备放进车里带走。 她俩各拎着两个袋子,一前一后从餐厅的正门出来,走向路边停着的车子。 时间已经不早,多数商店的招牌都黯淡下来,在雨幕的遮掩下更加模糊不清。 风夹着雨丝拂过,没有想象中的清凉,倒像是混了酒精,让人更加晕乎。 忽然,楚言脚下一空。 她像是受惊的小鹿,霎时放大了瞳孔。 “啊!” 可她的呼声还未喊出,就跌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坚实的手臂,仰眸望去,不偏不倚地撞进了周慎辞深黯的黑瞳。 “你不是走了吗?”她声音小得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店内的光线漫出来,映在周慎辞的脸上,仔细描摹着他的眉眼,顺挺立的鼻骨滑落,至锋利的下颚。 他扶着她的力道不大,却足以稳住她的身形,语调比水雾还柔和:“我只是在门口抽了根烟。” “是哦。”楚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搭错了哪根神经,小巧精致的鼻尖微微动了动,真的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 旋即她蹙起了眉毛,“难闻。” 周慎辞轻挑眉梢。 楚言撑着他的手臂,想要站起来,可刚一动弹,就一脚踩进了门口的积水之中,雪白的脚背像是落在水潭中的皎皎月光。 她低下头一看,嚯,她的鞋跟折了,半吊在鞋底,像是被砍了一半的树枝。 周慎辞短叹一声,道:“别乱动,我背你。” 楚言一听,猛地抬头:“不用……” 但话音未落,天旋地转,她差点儿又要栽下去。 “小言!”不远处的姜曼终于注意到了他俩,放下手中的袋子就跑了过来。 “小言你没事吧?”她紧张地询问,想伸手扶她,却找不到空隙。 “没……呕……没事……”楚言坑着脑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周慎辞道:“我送她回去。” 姜曼满脸的不信任:“你?” 仿佛在说,你靠边站吧。 周慎辞丝毫不退让:“对,如果方便,请帮我把她的外套和包取来。” 姜曼不服:“你凭……”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5节 她话刚说一半,就发现楚言脸色呈现着不正常的绯红,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见此情景,她也不方便再与周慎辞争论更多,虽然不爽但还是照做了。 周慎辞接过楚言的东西,稍一用力,将她横打着抱起,向自己的车走去。 “哎,那小言的车怎么办!”姜曼问道。 “我会处理。”周慎辞头也不回地答道。 念念也跟着周慎辞走了过去,临上车前还对姜曼挥了挥手:“曼曼阿姨再见~” 姜曼也笑着和她告别,心里却有点儿担心:“这个姓周的是不是没安好心啊……” 车上,念念坐在后座,看着楚言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动画片里睡着的小猫。 她好奇地问周慎辞:“叔叔,妈咪肿么啦?” 周慎辞看了眼副驾上已经阖上眼睛的楚言,道:“你的妈妈喝醉了。” “念念也可以喝醉嘛?”念念天真发问。 “不可以。”周慎辞笑了一下,“至少21岁之前不可以。” 念念伸出小手掰了掰:“21……念念现在才3岁,还有好多好多年呐……” 终于到家了。 周慎辞背着楚言,一手牵着念念。 “跟好叔叔。”他说。 念念非常乖,用力点了点头。 将楚言送进家门,周慎辞忽然想到,好像他每次进楚言的家门,都是在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 “叔叔,”念念指着周慎辞的鞋子,“麻麻说不能穿外面的鞋子进来。” 周慎辞顺从地脱掉皮鞋,踩上了冰凉的地板。 “念念,你会自己刷牙洗脸吗?” 念念挺起骄傲的小胸膛:“念念已经自己刷牙好久了呢!” 周慎辞道:“好,那念念去刷牙洗脸,我把你妈妈放到床上。” 念念皱起了小眉毛:“可是,一般都是麻麻陪着念念一起刷牙的。” 无奈,周慎辞只能先把楚言放在沙发上,暂时披了张毯子在她身上,然后带着念念前往卫生间。 看着念念刷牙的模样,周慎辞思索起来,楚言家是有什么奇怪的魔力吗?他这辈子没想过会发生的场景,全在这儿上演了一遍。 洗漱完毕后,念念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临关门前,她对周慎辞礼貌地道了声晚安:“谢谢叔叔。” “不用谢。”周慎辞道。 念念看着他:“虽然你不是我的拔拔,但希望念念的拔拔和叔叔一样好。” 周慎辞:“……” 那一刻,他百分之百确定这小东西是楚言亲生的。 和她妈妈一模一样,惹人发恼,却又气不起来,之后想想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爱。 安顿好念念,周慎辞回到了客厅。 楚言好像已经睡着了。 纤长的羽睫垂下来,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颤动,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不少,光滑的皮肤又回到了白皙的状态。 周慎辞默默地凝视了片刻,而后蹲了下来,想把她抱起来。 这时,楚言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稍稍动了动身子。 她穿的裙子已经皱了,有一半已经滑落至膝盖的上方,隐隐约约露出了玉脂般润泽的雪肌。 周慎辞眸光微动,移开了视线。 “唔……” 这时,楚言微微睁开了眼睛。 许是没反应过来,她看着周慎辞怔了好一会儿,才问:“我在哪儿?” 周慎辞答:“你家。” 楚言支起身子,按了按额头:“念念呢?” 周慎辞:“已经睡下了。” “哦。”楚言应了一声。 “要喝水吗?”周慎辞问着,起身朝厨房走去。 “你对我家挺熟的啊。”楚言的目光跟随着他。 厨房里传来水流注入杯子的声音。 接着,周慎辞不紧不慢地说道:“又不是第一次来。” 楚言轻哼一声,别过脸去,没有搭理他。 周慎辞将温水放在茶几上,道:“喝吧。” 楚言酒劲儿还没散,没什么力气站起来,微蜷着双腿,将脑袋轻轻地靠在膝盖上。 她没有去拿水杯,只是静静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板。 “关于凌以棠,我不知道你从哪听到了什么。”周慎辞忽然开口。 “但我和她,确实不是那种关系。” 深夜中似有一道微光划过,楚言不禁向他看了过去。 周慎辞任由她打量,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玩暧昧,要说感情,还真只有你这么一个前女友。” 楚言耳廓不知不觉地热了起来。 她灵巧地避开了视线,喃喃道:“谁管你。” “好吧。”周慎辞理了理外套,“那我先走了。” 说着,向玄关走去。 大门打开的那一秒,楚言蓦地叫住了他。 “你今天为什么要来念念的生日会?凌小姐的派对上没有蛋糕吗?” 周慎辞回眸,似笑非笑道:“你管我。” 楚言:“……” 就多余她问这么一嘴。 雨慢慢停了。 稀云薄雾,月光杳杳,夜变得更加静谧。 第二天,楚言是被视频铃声吵醒的。 她没有睁眼,将手机贴近耳畔,迷迷糊糊地应道:“喂……?”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小言,钱还没打过来吗?” 楚言瞬间清醒,立刻坐了起来。 “妈。”她喊了一声,却没带着多少感情。 “浩天就快开学了,再不交学费,他没办法选课了啊!”楚妈的声音明显夹杂着不满和焦急。 “他都21了,钱不够花不知道自己去打工吗?”楚言冷声反问。 楚妈道:“你弟弟要学习,哪能分心去打工啊!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太不称职了!” 楚言觉得很搞笑:“那我读书的时候呢?你们在乎过我吗?” 楚妈一时语塞,但很快又开始辩解:“怎么说话呢?当年不是给你钱上京大了吗?” 楚言:“对,但从第二学年起,你们就没再给过我钱了。” “我至今记得你说的话,成年了就该独立起来。” 楚妈气得话都说不全了:“你这丫头,就这张嘴厉害!你弟弟是男生,那花销能和你一样吗?” “再说了,你有钱给那野种办派对,就没钱给亲弟弟交学费?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楚言心中的火一下就烧上了头:“念念不是野种。我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楚妈道:“没爹的东西,怎么不是野种?” 楚言不想再和她多废话一秒,直接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晨光熹微,悄悄地洒在床沿。 可楚言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回忆不可遏制的冲进她的脑海,像是层层巨浪,拍打着她的神经,让她久久不能平息。 当年,刚刚大二的她,下课后堵在教室门口,只为了见袁教授一眼。 “袁教授,可以帮帮忙,让我进这门课吗?”楚言诚恳地求他。 袁教授却只是抬了抬眼镜:“小同学,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这门课的学生已经满了,而且你在waiting list上也不算前排,如果我就这样放你进来,对于别人来说也不公平,不是吗?” 他有理有据,楚言无言以对。 见她也说不出话来,袁教授看了眼手表,道:“我等会儿还有个讲座,就先走了。如果有消息,我会让你们辅导员联系你的。” 楚言知道对方只是在敷衍,毕竟教授连她是哪个系的都没有问。 但当下她别无选择,只能微笑着让开了路。 袁教授教的是组织工程学,是京大材料系里最炙手可热的一门课,也是大三一些课的必修专业课,如果她这学期不学,下学期有些课就不能选。 楚言明明早就选好了这门课,可却因为她的父母擅自挪用了她暑假打工攒起来的学费,垫付了她弟弟去读国际高中的费用,导致她没能及时交上学费,选好的课全部被取消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6节 一番思考后,楚言决定去听教授的讲座,想等结束后,再和教授求一求情。 楚言跟着人流混进了演讲大厅,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讲座是关于材料学在兵工行业的应用,那时楚言还对此不感兴趣,所以具体的内容也很模糊了。只记得她听到一半就睡着了,还把脑袋耷拉在旁边人的肩膀上。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虽是角落,光线很差,但是男人熨帖的黑色西服上的口水印却依旧明显。 楚言尴尬地脸颊发烫,手指也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终于,她鼓足勇气,想要同那人道歉。 但巧的是,讲座也在她朱唇微启之时戛然而止。 她刚偏过脸,还未看清那人的全貌,男人就站起了身,款步离去。只留下一道修长清冽的背影,和空气中弥散着的淡淡的烟草味。 不刺鼻,像是某种檀木的梵香。 楚言的视线被某种魔力吸引,竟是下意识地飘向了男人的方向。 她看到男人的脚步停在舞台之下,袁教授只瞧了一眼,便欣喜地迎了上去。 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和她不同,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庞已然有着不属于学生的成熟。 除了和袁教授谈笑风生之外,男人也同院里其他大领导寒暄一二,态度始终谦和有度,却又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和漠然。 也就是在那一刻,楚言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可能会让她后悔一辈子的想法。 礼堂外,雨还在下着,并且还有变大的趋势,门口的小坡上已经形成了微型瀑布。 大厅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 “周总,期待我们的合作。”袁教授这样说。 躲在门后的楚言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同袁教授握手告别,然后径直走向雨幕中停在礼堂门口的黑色奔驰。 忽然,一个很轻很柔的嗓音响起。 “您好。” 男人顿住脚步,侧过了脸。 楚言那时只有19岁,青涩还未完全褪去,精致的五官保有着少女独特的灵气。 她眸底如澄澈的漩涡,轻易地就能让人卸下防备,陷入其中。 “老师,请问您是哪节课的教授?”她问。 周慎辞偏折项颈,古井无波道:“你看我像教授吗?” 楚言眨了眨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像。” 周慎辞眉尾几不可查地扬了一下,语气中多了几丝质问的冷肃:“那你为什么还问我。” 楚言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子,亦或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她嫣然一笑:“因为您好像和袁教授很熟,想求您帮个忙。” 后来再回想起来,周慎辞那时可能也是一时抽风,竟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忙?” 楚言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诉求告知与他,但隐去了有关家庭的部分,只是说自己贪玩错过了选课的时间。 听完后,周慎辞轻嗤一声,毫不掩饰地戏谑:“不知道提前选课,但旁门左道倒是挺多。” 楚言也不介意他这样说自己,毕竟,她最后确实是因为他的帮忙,顺利地选上了袁教授的课。 不仅如此,之后她大学生活的开销,也都是周慎辞支付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面对那些“包养”“情儿”“学术妲己”的污名,她都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反驳。 还好,她运气足够,搏出了一条路,然后像条白眼狼一样摆脱了周慎辞为她打造的金丝笼。 想到这儿,她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 如此“忘恩负义”,怪不得周慎辞会生气呢。 正想着,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楚言以为又是妈妈,刚要按断,却看到来点显示写着周慎辞三个大字。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迟疑片刻,她接起了电话。 “喂?”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周慎辞:“起来了?” 楚言:“嗯。” 周慎辞:“给你三十分钟准备。” 楚言不明所以:“干嘛?” 周慎辞:“送你去取车。” 楚言这才想起来昨天她好像是坐周慎辞的车回来的。 半小时后,楚言带着念念下楼了。 周六早晨的小区很安静,偶尔能看到晨练遛狗的大爷大妈。 在平凡的景象对比之下,那辆黑得发凉的迈巴赫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周慎辞站在车边,姿态惫懒地望着楚言。 他今天穿着便服,额前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看起来软软的,很好摸的样子。 “上车。”周慎辞拉开车门。 “叔叔好~”念念元气满满。 楚言却有种“事后见面”的窘迫,声音都没平常坚定:“麻烦你了。” 车开始行驶。 看着路线,楚言提出了问题:“这不是去那家餐厅的路线。” “先去吃早饭。”周慎辞在后视镜里和楚言对上了视线。 “开过去20分钟,如果想看动画片,可以在电视上选。” 念念一听,来精神了,举手提问:“叔叔,我可以看嘛?” “可以。”周慎辞说着,按下了中控台上某个按钮,椅背后的液晶屏上便开始播放海绵宝宝。 念念一会儿就看入了神,都到目的地了还不想下车。 楚言只好哄她:“妈妈下次带你去看真正的大海好不好呀?” 念念大眼睛忽闪忽闪:“什么时候呀?” 这可问住了楚言。 她没法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楚言只好敷衍:“等妈妈放假~” 刚说完,她的手机又震了起来。 楚言看了眼屏幕,道:“不好意思,帮我看一下念念,我接个电话。” 周慎辞:“嗯。” 楚言下了车,车里只剩下念念和周慎辞。 念念小眼珠转啊转,轻轻地拉了一下周慎辞的袖子:“叔叔,可以给妈咪放个假嘛?” 周慎辞弯下身,对念念说:“你妈妈现在入职才一个多月,还没有假期。” 念念嘟起小嘴:“叔叔,不能送一个嘛?” 周慎辞:“不能。” 念念有点失望:“叔叔小气。” “不过,”周慎辞慢吞吞道,“如果念念可以帮一个忙的话,或许可以考虑。” 第17章 圆 楚言刚刚接到的电话是爸爸打来的。 她不愿在念念面前接, 更不想让周慎辞知道她家的细节。 下车后,她特地往前大概走了十多米,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给车里地人听见。 “喂。”楚言接起电话。 楚爸轻微的咳嗽声在电话那端响起。 “小言啊。”他努力地清了清嗓子, “你现在忙吗?” 楚言:“你说。” 楚爸叹了一口长气:“小言,你妈妈早上和你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也知道……” 他压低了声音, “她脑子有点问题。” “一受刺激就控制不住讲些胡话。我不也天天被她骂嘛。” 楚言明白爸爸说的是什么意思。 楚妈妈很早就被诊断患有躁郁症,这么多年一直是靠着药物支持。 可生病不能成为偏心的借口啊。 楚爸见楚言不说话,又说:“我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但家里现在确实有些困难。爸爸前两天去医院做检查, 发现结石又多了, 医生说最好立刻动手术,可我们实在没有闲钱啊。如果你不帮忙的话,爸爸可能……” “要多少?”楚言打断了他。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7节 楚爸:“五万块吧。” “最多两万。”楚言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楚爸不满:“两万也就够做手术……” “对。”楚言道,“你不就是问我要做手术的钱吗?” 楚爸急了:“那浩天的学费……” 楚言冷冷道:“我给你钱只是出于我作为子女的良心,浩天已经成年,我没有义务要给他钱。” 楚爸给怼得哑口无言,只好妥协:“行,就两万吧。” 挂了电话,楚言立刻就将钱打了过去。 两万块对她来说无关痛痒,她一个月的工资都是这个数字的几倍。 但被以亲情的名义挟持, 这钱给了也像个罪人。 她曾无数次发誓, 这是最后一次给钱, 但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 这个坑一旦开了, 填上就难了。 斗米恩升米仇,明明是帮助, 但给的多了,反倒成了应该的了。 周六大清早的就发生这种事儿,楚言感到糟心极了。 吃早饭的时候,面对一整桌精致的港式早茶,她却提不起一点儿胃口。 念念感受到了妈妈的低落,从盘子里拿了一只小猪流沙包,放进了她的碗里:“妈咪,介个juju包超好吃。” 楚言笑了起来:“谢谢念念。” 周慎辞一直没说什么话,听到母女二人的互动,却抬了下眼皮。 “叔叔,你也要吃juju包嘛?”念念又拿起一只包子。 楚言想起周慎辞很忌讳别人碰他的食物,忙柔声阻止:“念念,叔叔不喜欢吃哦。” 周慎辞却直接伸手接过了包子:“谁说我不喜欢?”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圆滚滚的小猪包放在掌心,有种反差的萌感。 楚言潜意识里觉得周慎辞在和自己作对,不禁脱口而出:“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周慎辞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语调略带轻佻:“你还记得?” 楚言一愣,有种上套的感觉。 “不记得。” “确实不爱吃,”周慎辞道,“但偶尔尝一下也不错。” 楚言腹诽,吃个流沙包多委屈你似的。 早茶吃得差不多了,楚言主动叫来了服务员。 “买单,分三单。” 服务员道:“女士,单这位先生已经买啦。” 楚言看向周慎辞,周慎辞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买过了怎么不说?” 周慎辞懒洋洋地开口:“这需要说吗?” 楚言撇开视线。 “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最好分得清楚点。” 周慎辞靠向椅背,欠了欠身。 “哪种关系?” 楚言:“……” 念念也很好奇:“妈咪,你们在说什么呀?” 周慎辞竟是漫出了笑声。 他稍稍低下头,对念念说:“我们在说你出生之前的事情。” 念念很惊讶:“哇~那是好久好久之前咯?” 周慎辞目光偏转,落定于楚言明亮的瞳眸。 “是,好久好久之前。” 楚言微怔。 好像一颗小石子丢进了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时间不早了,”她岔开话题,“我要去拿车了。” 周慎辞起身:“好。” 他们刚走到停车场,周慎辞的电话就震了起来。 “嗯,好,我马上到。” 简短的交流后,他挂了电话,然后对楚言说:“我有点事,不能送你了。” 楚言道:“没事,我可以自己打车过去。” 这时,念念说话了:“妈咪,我还想看海绵宝宝。” 楚言道:“乖乖,我们回家看好不好?” 念念:“念念就要现在看,叔叔车上就有。” 楚言试图讲道理:“家里电视更大呀~” 念念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楚言有点生气了,语气也重了:“念念……” “让她看吧。”周慎辞忽然说。 楚言疑惑:“嗯?” 只见周慎辞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楚言:“这辆车上也有液晶屏。” 说着,他按响了解锁按钮。 哔哔—— 正对着他们的那辆两道光亮起,那是一辆白色的宾利慕尚。 楚言呆住了。 “什么意思?” 周慎辞道:“开这辆回去。” 楚言一下懂了为什么他要带自己来吃早饭。 她皱眉:“我要开我自己的车。” 周慎辞也不硬塞,轻飘飘地说道:“随你。” “不过你那辆车发动机有问题,已经送修了。” 楚言:“?” “所以,”周慎辞晃了下手中的钥匙,“要么开这辆,要么走回家。” 楚言:“……” 于是,念念如愿看上了海绵宝宝。 可是楚言却越想越不对。 看着小腿儿晃啊晃的念念,她问:“楚祎念,你是不是把妈妈卖了?” 念念笑得单纯:“妈咪,念念听不懂。” 楚言心说,完了,这丫头和她爸学坏了,她就不该让他俩接触的! “妈咪,”念念喊她,“叔叔说,下车的时候记得看一下后备箱。” “后备箱?” 楚言按下双闪,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 她绕到后备箱,打开一看,熟悉的一幕再度重现—— 满满的全是各种奢牌的礼盒。 她愣在原地好久没缓过神。 忽然,余光一瞥,她看到了一张贺卡。 上面写着四个字——楚言亲启。 打开之后,是周慎辞飘逸的笔迹。 算不上员工福利,但确实是我的心意。 祝你的女儿生日快乐。 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这种喧嚣却和楚言无关。 她暂时听不到,耳里只有自己心脏跃动的声音。 这算什么呢? 她真的好烦这种有意无意的撩拨试探。 对于爱过的人,回避是最后的体面。 而没爱过的人,却能永远从容。 这段关系中,楚言是实验对象,周慎辞则是观察者,品味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合上后备箱,抬眸瞬间,通过车玻璃,看到了念念小小的背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8节 她对自己说。 -- “好耶!我也要去!” 周一一早,郑桦兴奋的呼声在特装实验部回荡。 楚言刚踏进办公室,就被同事们热烈的讨论声吸引住了。 “发生什么了?” 方主任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小楚还不知道吧?周总自掏腰包,要组织整个研究所去泰国普吉岛度假呢!” 楚言很惊讶:“什么时候?” 方主任道:“这周三到周五,正好是京市气温最高的三天。小楚,你也一起来吗?” 楚言摆了摆手:“我就不来了,我要照顾念念。” 方主任说:“哎呀,周总说了,可以免费带一个家属的!” 楚言顿住了。 她立刻就想到了周六念念说的那句“想去海边”。 这会是巧合吗?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楚言已经跟着大部队坐上了飞往普吉岛的专机。 出发的前一晚,念念激动得很晚才睡着,所以第二天一上飞机就睡着了。 楚言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专心地理着她细软的头发。 最近她发展了一个新的小爱好,就是玩念念的头发。 小孩子的头发摸上去像丝绸一样光滑,楚言喜欢把它编成各种各样的辫子。 她过于专注,都没注意到周慎辞坐在了她的对面。 直到她想活动一下微酸的脖子的时候,偶一抬头,就看到了周慎辞。 她唬了一跳,旋即蹙起眉心。 “你坐这儿不怕别人说闲话吗?”她小声警告。 周慎辞慢条斯理道:“这是我的飞机,说闲话就丢下去。” 本来是玩笑话,但配上他冷峭的眉眼,竟有一种“他说的是真的”的感觉。 楚言垂眼看了看念念,确认她还在睡觉,于是压着声音问道:“周慎辞,你到底想干嘛?” 周慎辞道:“你指的是什么?” 楚言:“所有。” “礼物、车子、还有这趟旅行。” 周慎辞道:“礼物是送你女儿的,车是借你的,旅行是团建,还有什么问题吗?” 楚言揪住一点不放:“你凭什么送念念礼物?” 周慎辞:“凭我有钱。” 楚言词穷了。 既然说不过周慎辞,那她就选择闭麦。 她不再理他,戴上眼罩,进入了睡眠模式。 周慎辞也没再说什么。 几分钟后,楚言的呼吸逐渐轻微。 周慎辞静静地注视着她,深沉的眸底漾起了几丝温柔。 他抬手,将遮光板放了下来。 就这样,楚言几乎睡了整个航程。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准备降落了。 周慎辞也不在她对面了。 飞机停稳后,整个机舱像是活过来一样,大家纷纷起身准备下车。 楚言拿好行李,顺手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好多信息一下就跳了出来。 其中有一条是贺靳西的。 【小言,听说你最近在找工作?】 第18章 圆 楚言没有回贺靳西的信息。 她不愿意说谎, 但也不想将实情告知与他。 他俩因为工作一事,已经产生了诸多不快。 虽不是谁的错,但若是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可能连朋友也做不上了。 人和人的交往就是这样,一旦有了隔阂,就很难消除。 不过,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就简单许多。 念念第一次看见大海,拉着楚言又跑又跳,稍微累了就坐在沙滩上挖贝壳。 她挖到一个贝壳, 珠白的底色上有着淡淡的粉晕, 像是童话故事里放着夜明珠的宝盒。 “妈咪, 快看!好漂酿呀!” 楚言笑着表扬她:“念念真厉害~” 念念并不满足于这一个,继续拿着小铲子挖呀挖,直到天边升起了晚霞,她也不愿放下沙桶。 海面上浮光跃金,璀璨夺目。 楚言蹲在沙滩上,耐心地陪着她。 她问:“挖这么多贝壳要做什么呀?” 念念回答:“要送给大家~要送给曼曼阿姨、贺叔叔、贝贝和芊芊,还有……” 她停顿一下,思考起来。 “那个送念念大兔子的叔叔~” 楚言这才意识到,这么久了,念念还不知道周慎辞的名字, 只有无数个代号。 念故事的叔叔、送兔子的叔叔、车车里有海绵宝宝的叔叔。 楚言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可是在念念的事情上, 她一点儿都不想冒险。 如果念念知道她妈妈是个胆小又自私的人, 会不会讨厌她呢? “小楚~快来快来~我们拍集体照啦~”郑桦过来喊楚言。 “来啦。”楚言起身, 拉住了念念, “走,我们去拍照。” 君杉几乎所有的员工都参与了这次的普吉岛之行, 人数很多,合影的时候都担心画面是否装得下。 楚言资历比较浅,选择了最旁边的位置。 摄影师举起相机,看了一眼,对楚言说:“哎,这位美女出镜头啦,你站到左边来吧!” 楚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竟是周慎辞身边的位置。 她赶紧推让:“所长、主任,你们站过去吧。” 所长却催促:“哎呀,没事的楚工,快去快去,拍完照我们吃饭了。” 楚言没办法,只好走了过去。 她站在周慎辞的右侧,特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再往里面靠一靠!”摄影师摆手示意。 楚言硬着头皮又挪动了小小一步。 她觉得自己和周慎辞之间的磁场是相斥的,越靠近就越想远离,她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膀,笑容也变得僵硬。 摄影师开始倒数:“好,大家笑一笑,三、二、一——” 尾音将落,一阵海风忽然吹起,卷起孩童银铃般天真的喊声—— “妈咪~” 楚言神思一动,目光流转,看到了在夕阳里向她奔来的念念。 身后有叔叔阿姨喊她:“哎呀,快回来,你妈妈在拍照呢!” 念念却好像没有听见,眼里只有站在光里的妈妈。 楚言的长发被缓缓吹起,乌黑的发丝像丝滑的绸缎飘扬,那一刻风也有了形状。 她忽然笑了起来,从心田里生出的喜悦攀上了如画的眉眼,顾盼之间,煜煜生辉。 咔咔。 快门落下。 念念完美地闯入了镜头。 当然,后面拍的几张照片里并没有念念的身影,她被“强制”按在了画面之外,合照完成后,才跳进了楚言的怀抱。 夜幕降临前最后的一丝柔光洒在了楚言和念念身上,安静而神圣,像是一副写意派的油画。 周慎辞余光轻敛,捕捉到她身影的刹那似有微小的停顿,却依旧背了过去。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29节 他叫住了摄影师,对他说:“合照都发给我。” 摄影师问:“废片也要吗?刚那个小孩突然跑进来,废了好几张呢。” 周慎辞:“要。” 晚上大家一起在海边吃起了烧烤。 念念可能是白天玩得太开心,没吃几口,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楚言见状,便带着她先回旅店休息了。 将念念哄睡后,楚言也懒得再下楼了。 她拿了一听啤酒,走向了阳台。 晚风轻柔,夹杂着淡淡的海洋气息,浪花拍打着沙滩,发出舒缓的声响,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几声海鸥的叫声,仿佛在低语着大海的故事。 身后的房间里透出暖黄的灯光,又增添了一分静谧。 凉丝丝的啤酒入喉,酵母味浓郁,清爽又富有香气,好像把这段时间的疲惫都带走了。 就在楚言放空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男声。 “帮我和曹市长约明天的午饭。去瑞锦会所,不要让别人知道。” 楚言偏过头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周慎辞那张熟悉的侧脸。 他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上,隐约透着锁骨,犹如月光下的一道光影。 下摆掖在皮带之中,完美地勾勒出他苍劲的窄腰,贴合身线的西裤衬得那双长腿更加挺直。 楚言稍微开了个小差,想到了曾经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都忘了将视线移开。 “啤酒要洒了。” 周慎辞低沉的嗓音将她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楚言一顿,低头一看,自己抓着的啤酒已经快要倾斜45度了。 她赶紧将其摆正,但过多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尴尬。 周慎辞不知何时已经按掉了电话,轻抬眼皮,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楚言答:“念念玩累了。” 周慎辞没有应声,只是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 接着,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咬在了嘴里。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蓝色的火苗跃起,像是夜的眼睛。 周慎辞偏头点烟,清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偏偏又在火光的映照下影影绰绰,仿佛电影里的一帧。 可能是酒精上了头,又或许是海风太温柔,楚言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拿起啤酒又灌了两口。 “今天谢谢你。”楚言道。 周慎辞垂眼望她。 “这里很漂亮,念念很喜欢。” 楚言说话的时候看向的是无垠的大海,好像这样可以给她说话的勇气。 “成人之美罢了。”周慎辞道。 “君杉每年都有团建,基本都是员工自己选要去哪里。” 楚言笑了:“念念可不是员工。” 周慎辞:“往年我也不会参加。” 对话止步于此。 楚言明白,再说下去就难收场了。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片刻的平和就像回光返照,等明天一早,或许是这趟旅程结束,他们终要回到各自的世界。 这道题不会有答案。 那晚,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阳台上待了多久,直到月光都染上了困意,才以礼貌的“晚安”作了结尾。 第二天一早,楚言就得知周慎辞把私人飞机留了下来,自己则坐了最早的一趟航班先行回国了。 旅行结束,大家再次投入到工作之中。 而念念的暑假也接近了尾声。 楚言将她安排到离研究所很近的幼儿园,自己从每天的两点一线变成了三点一线。 这段时间里,她鲜少见到周慎辞。 听说订单和生意好像出了点问题,他基本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开会。 偶尔能在停车场里看到他的奥迪,不过也是只见其车未见其人。 每每这个时候,她会想到周慎辞那辆宾利,一直躺在楼下的停车场没有动过,她准备离职的时候通过韩秘书还给他。 一切都在回到正轨。 楚言看着手机里的面试信息想着。 从普吉岛回来之后,她和许多猎头进行了联系。 不过她对于待遇和岗位地要求比较高,所以找工作的进度并不是很快。 还好,终于在九月初的时候,她拿到了一个外企的面试。 虽然给的工资比不上君杉,但是胜在工作比较轻松,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念念。 回国之前,楚言是雄心壮志,相信自己可以完美平衡事业和家庭,哪知道入职之后全是糟心事,弄得她身心俱疲,现在她只想有个正常、普通的工作环境。 这天,楚言和外企的hr约好了面试,于是偷偷请了半天假。 面试过程很顺利,hr很满意她的履历,有种恨不得当即就签下她的意思。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后面还要和部门长、中华区领导来两轮面试。 楚言走出大楼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感觉世界都清明了。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幼儿园打来的电话。 楚言接起电话:“你好?” 对面的老师听起来十分焦急:“是楚祎念小朋友的妈妈吗?楚祎念刚才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把手摔断了,现在正往医院送呢!” 楚言的大脑“嗡”的一下停止了运转。 “什么?” “请您马上到市幼保健院!” 嘟嘟。 等楚言缓过来的时候,电话对面已经是盲音了。 她拿出手机想要叫车,手指却不听使唤,颤个不停。 “小言?” 忽然有人喊她。 楚言条件反射地抬头,发现贺靳西正站在不远处。 他打扮正式,周围还跟着两位高管模样的人,似乎是来谈生意的。 贺靳西走了过来:“小言,你怎么在这儿?” 楚言很懵,话都说不顺:“面、面试。” 贺靳西察觉她面色煞白,不由蹙起了眉头:“你没事吧?” 楚言整个人都在发抖:“没事……但我要去医院……念念……念念她……” 贺靳西感到了事情的不妙。 他毅然扭头,对另外两个人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出了点事,今天和唐总的会面先取消吧。” 去往医院的路上,楚言一直沉默不语。 到了目的地,不等车停稳,她就跑了下去,直奔急诊部。 当看到念念灰头土脸的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忽然两眼一黑,差点儿栽倒下去。 幸亏贺靳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医生看了眼楚言,问道:“你是病人家属?” 楚言颤声道:“我是她的妈妈。” 医生道:“没有大事,简单骨折,没有穿透皮肤。” 楚言:“那她……怎么躺在床上?” 医生竖起了大拇指:“你女儿心是真的大!估计是打架打累了,一靠枕头就睡着了。” “你可以把她叫起来,等会儿我给她上石膏。” 楚言吊着的心放了下来,许是刚才高度紧张,忽然的松懈仿佛是抽走了她的骨头,脱力似的软了下来。 她伸手想去喊醒念念,可是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 贺靳西赶紧扶着她坐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低声引导她:“小言,慢慢呼吸,不要着急。” 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眶滑出,心脏也快要冲破她的胸膛。 “没事的,我在,我在。” 楚言听不清贺靳西的低喃,只觉得视线愈来愈模糊,最后变成了混沌的一片。 此刻,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周慎辞伫立在那儿,好像在时间的流逝之外。 他静静地看着楚言,看着她一点点靠上了贺靳西的肩膀,一颤一颤地啜泣。 那掉下来的不是眼泪,是坠落在他身上的冷雨。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0节 第19章 圆 韩秘书追了过来。 刚刚两人正准备乘电梯去住院部, 不知周慎辞看到了什么,突然就调转了脚步。 韩秘书一只脚都踏进电梯了,又赶紧收了回来。 今天医院里的人特别多, 要不是因为周慎辞个子高,韩秘书差点儿跟丢。 他一路小跑,最终看见周慎辞停在了急诊室门口。 那副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说不上震惊, 也没有恼火的痕迹,只是墨色的瞳孔中似乎有什么在一点点的碎裂,将他骨子里的骄傲一寸一寸地剥离、剔除。 “周总, 周总?” 韩秘书试探地小声喊他。 可能是声音太小, 周慎辞并没有什么反应。 “周总, ”韩秘书鼓起勇气,抬高了一点声量,“周队长已经在住院部等着了……” 话刚说一半,他突然顿住了。 “哎?那不是楚工吗?发生什么了?要不要去关心一下?” 这时,周慎辞蓦地抬手,旋即喉头微动,沉声道:“走吧。” 二人来到住院部,走进了一间病房,推门便看见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笔挺地站在那儿。 他穿着黑色的休闲夹克,头发很短, 干净利索, 剑眉星目, 透着一股英气。 他便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周阅琛。 听到动静, 周阅琛转过头来。 见到周慎辞, 他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来了。” 周慎辞也不介意, 走至床边,看着躺在那儿的中年男子,问道:“是他吗?” 被两个接近一米九的男人盯着,压迫感瞬间爆满,中年男子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周阅琛道:“对,他叫梅志强,今年42,是你们公司的货车司机,抢劫发生的时候,他正在桃村附近的野道上行驶。” 周慎辞蹙眉:“桃村?” 梅志强很紧张,但还是插嘴道:“是的,都怪我。我赶时间回来,就抄了小路,没有走公司规定好的路线。” “为什么不上报?”周慎辞问。 梅志强快哭出来了:“我当时太着急了,我家娃娃高烧,老婆又正好食物中毒,家里没有人照应,我都疯了……” 周慎辞看了周阅琛一眼。 周阅琛点了点头:“已经调查过了,的确属实,他老婆孩子就在旁边病房。” 周慎辞眼底浮起一层意味不明的情绪,但旋即很快敛去。 只听周阅琛又接着说:“事发时间是凌晨两点四十,事发路段没有监控,只能从行车记录仪看到劫车的人是四个蒙面男子,其他目前一概不知。” “目前了解的就这么多。” 周慎辞没有继续问话,转身就要走。 这时梅志强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住了周慎辞的胳膊。 “老板!老板!别开我!我在君杉工作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里都靠我养着,这工作我要是丢了,我老婆孩子怎么办啊!” 周阅琛见状赶紧上前拦阻:“说话归说话,别拉拉扯扯的。” 韩秘书也说:“公司有规章制度,相信会给您一个公正的答复。” 安抚好梅志强,一行人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周慎辞道:“辛苦周队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抬腿便准备离开。 周阅琛却叫住了他:“哥。” 周慎辞驻足,回头瞥他:“不是说在外面不能这么喊吗?” 周阅琛挠了下头发,笑了起来:“哎,那是在外人面前。” 接着,他话锋一转,“关于追查货物的事,我正在全力跟进,你就别担心了。” “不过……关于这个梅志强,你怎么看?” 周慎辞瞥他:“这只是我的观点,别说我误导你办案。” 周阅琛:“不说不说。” 周慎辞:“只抢劫,不杀人,明显是冲着货物来的。” 周阅琛有些疑问:“那不就是一车防弹衣吗?” 周慎辞沉声道:“那是明年新上市的防弹衣样品。” “按照那些家伙的速度,恐怕现在生产线已经跑起来了吧。” 周阅琛恍然大悟:“我靠,有人要搞你。” 他压低声音问,“有怀疑的对象吗?” 周慎辞道:“我又不是警察。” 说着,他理了下袖扣,“这事拜托你了。” 周阅琛半眯起眼睛,虽有疑惑,却也没再说什么。 下楼的时候,韩秘书问起了对于梅志强的处理。 “要开除吗?” 周慎辞想了一会儿,道:“暂时不用。按工伤给他一笔赔偿。” 韩秘书愣了,这还是他那个铁腕冷血的周总吗! 不等他缓过神来,周慎辞忽然又问:“骨科在几楼?” 韩秘书道:“三楼吧。” 周慎辞二话不说,立刻按下了三楼的按钮。 韩秘书摸不着头脑:“周总……” 周慎辞打断了他:“你去把车开到北门等我。” 话音刚落,电梯“叮”的响了一声。 三楼到了。 周慎辞立刻就迈了出去。 韩秘书的那声“好”被留在了电梯间里。 周慎辞顺着路标向骨科诊室走去,却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周总?” 周慎辞停了下来。 只见贺靳西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正看着自己。 那眼神已然是胜利者的姿态。 “你在找小言吗?她陪着念念打石膏呢……” 周慎辞眸底稍纵即逝过一道凛然的杀气,贺靳西话未说完,竟是顿了半秒。 “呵,”贺靳西像是在掩饰尴尬,短短地轻笑一声,“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去君杉把她拐出来的。” “我本来是要去pwy谈订单,正好看到面试完的小言,听说念念受伤了,我就送她来医院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却突然听到了一声轻蔑的笑。 贺靳西蹙眉:“你笑什么?” 周慎辞道:“见面靠偶遇,听上去很生疏啊。” 贺靳西表情一沉:“你是没听懂吗?小言要离开君杉了。” “所以?”周慎辞淡声反问,“你甚至都不在她的备选项。” “什么……”贺靳西咬紧了牙槽。 周慎辞:“她知道你成立了新的兵工厂吗?” 贺靳西噎住了。 周慎辞慢慢悠悠继续道:“你费力抢订单的样子挺感人的。” 贺靳西回呛道:“贵公司货车被劫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真为你感到惋惜。不过,也多亏了你,我公司第一批的订单有找落了。” 周慎辞:“虾有虾道,蟹有蟹路。” “不过,”他冷笑,“常走歪路,正道便成了陌路。” 贺靳西:“你……” “对了,”周慎辞低眼,“她喝咖啡不喜欢加奶。” 贺靳西:“……” 几秒后,他调转方向,向自动售货机的方向走去。 石膏室内—— 楚言拉着念念的小手,满眼都是心疼。 “疼不疼?”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1节 念念昂起脑袋:“不疼。” 楚言问她:“为什么要打架?” 念念撅起小嘴:“王大俊用沙子扔我和贝贝。” 楚言皱眉:“以后这种事情要告诉老师。” 念念道:“老师不在旁边,念念一生气,就……” 楚言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有妈妈在,妈妈帮你揍他好不好?” 念念眨了眨眼:“念念要自己揍。” 楚言笑了起来,带着些许酸楚:“好,念念真勇敢。” 打好石膏,楚言和医生道过谢,便带着念念离开了。 她们刚出房间,一抬眸,就看到了倚在走廊对面的周慎辞。 “叔叔!”念念喊了出来。 “周……”楚言怔住。 周慎辞稍稍躬身,双臂交叉摆在胸前,眼神苍冷如烈日也化不开的冰川,唇角抵成一条直线。 楚言愣愣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气氛凝滞片刻,周慎辞缓缓开口。 “离职要提前三周报告,试用期也一样。” 似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楚言瞳孔骤缩,微微一颤。 周慎辞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又问:“下午请假了没?” 楚言机械地回答:“没有。” “我批了。”周慎辞看向念念,“回去照顾她吧。” 说完,他侧身抬步,向电梯走去,留下一道冷漠的背影。 楚言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几乎是直接从心里唤出了声:“周慎辞!” 然而周慎辞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消失在拐角。 雪白的墙壁、绿色的椅子,那抹黑色的长影仿佛从没来过。 入夜—— 远檀书院内,周慎辞立在书房的窗前,电话里是韩秘书略显沉重的报告声。 “由于这次劫车事故,很多客户对君杉的可靠性产生了疑问,好几家都取消了明年的订单。” “不仅如此,贺靳西上个月才成立的诚远工厂一直在往外放消息,说是可以提供和isg质量相同的防弹衣,但是价格低了15%……” “帮我安排行程。”周慎辞斩钉截铁。 他有条不紊地和韩秘书把之后的重点列了一遍,然后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二点半了。 周慎辞:“弄完你就去休息吧。” 韩秘书却像是打了鸡血:“没事周总,我不累!这气咱不能受!我们的人已经在搜索货车的行踪了!” 周慎辞声线一如既往的平,可今晚好像多了点温度:“好。” 周慎辞挂断电话,片刻后,起身向酒柜走去。 他随意挑了款威士忌,又去冰柜取了一颗冰球,放进杯中。 琥珀色的酒浇在冰球之上,释放出细小的气泡,升腾至酒液表面,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周慎辞拿起酒杯,温润的威士忌掺着冷意,涌进喉头。 秋夜的月光逐渐转凉,透过窗户,像是清冽的溪水一般流过书案,照亮了一张刚洗出的照片。 那是普吉岛日落时分的合影。 一百多个人的集体照,却只截取了一角。 小女孩模糊但天真的笑脸。 她微微吃惊但自然弯起的朱唇。 还有,他偏向并落定于她的视线。 第20章 圆 楚言做了一晚上的梦。 纷乱无章的梦。 可无论梦中的情形是多么的具体难忘, 醒来的瞬间就像脆弱的泡泡被戳破,徒留怅然迷茫。 楚言动了动眼皮,而后睁眼, 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愣了神。 半晌后,她拿过手机。 解锁屏幕,弹出来许多信息。 但没有一条是她想看的。 她想看什么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 整个早上楚言都有些心不在焉。 进办公室的时候, 她少有的心虚起来。 既然周慎辞都知道自己在找工作了,其他的同事会不会知道呢? 如果离开,现在的项目是不是要停止? “妈呀, 是真的吗?那咋办啊?” 突然郑桦的声音响起。 楚言心里一惊。 只听孟子安道:“小桦你小声点!恨不得别人都知道吗?” 郑桦道:“你嗓门更大。” 方主任打断了他俩的斗嘴:“现在是吵这个的时候吗?” 这时,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小楚!” 楚言一个激灵, 差点儿就要稍息立正了。 大家一看,楚言来了,都围了过来。 “小楚,你知道——” 楚言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可下一秒的转折却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你知道君杉的货车被抢劫了吗?” 楚言愣了:“什么?” 郑桦道:“就是前两天的事儿,我们运送明年新上市的防弹衣样品的车子被抢劫了,新研发的升级版硬质防弹衣丢了。” 孟子安补充道:“我听说已经有订单被取消了。” 郑桦点头:“对,肯定是那些对手公司干的!这几年君杉势头很猛,行业里一群红眼病盯着呢。” “让我说让我说,”孟子安挤开郑桦,迫切地分享自己获得的一手情报, “我二大爷不是上面有人吗?听他说, 好像是因为周总惹了凌家的人, 被人下套了。” 郑桦满脸嫌弃:“你丫能不能别乱说?凌家在京圈里算哪根葱?我爸级别都比他高。” 孟子安道:“你别不信, 凌家这几年可风光了。” 郑桦白了他一眼:“那还不是因为沾了周总的光?” 孟子安手一拍:“对啊!现在翅膀硬了, 反咬一口呗。农夫与蛇听没听过?” 郑桦不服,气呼呼地与之争论。 可对于楚言来说, 这些交谈声都在慢慢地变小,或者说是被嗡鸣声覆盖。 她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打开了与周慎辞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消息已经时隔一个多月了。 她仔细考虑着要如何编辑信息,却发现此刻的词库是那样贫瘠,千万的语句,没有一个是适合的。 新的工作她已经十拿九稳,她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过问这件事。 想到这儿,她默默垂下了手。 就在大家都叽叽喳喳地议论之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韩秘书走了进来。 “方主任,周总说15分钟后开会,要您喊上研发和测试的负责人。” 方主任应道:“好的。” 接着,他转头对楚言说:“小楚,你也来吧。” 楚言停顿半秒,才点了点头:“好的。”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来到会议室。 踏入房间的刹那,楚言无端地忐忑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的目光开始寻找周慎辞的身影。 周慎辞坐在主位,直挺的鼻梁给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冷感。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2节 他依旧是平时的模样,可楚言却总觉得他眉宇之间多了一丝疲惫。 周慎辞抬眸一扫。 明明看到了楚言,可是却没有半瞬的滞留,像偶然路过的风,随意地飘了过去。 楚言的心间似有一把钢珠滚过。 不痛,却很冷。 韩秘书见人到齐了,便起身准备关门。 突然,周慎辞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楚工就不用参加本次会议了。”他凉凉道。 众人惊讶,纷纷看向了楚言。 方主任愣了一会儿,试图帮楚言说话:“周总,小楚是年轻人,或许会有不同的见解……” “怎么?”周慎辞打断了他,“没有她你们就没有见解了?” 方主任紧急闭麦。 楚言不由地僵在了原地,心脏像被巨大的力道攥住,麻木感蔓延至指尖。 她声线些微发颤,道:“打扰了。” 然后几乎是逃离似地走出了会议室。 某一瞬,她觉得自己像只被遗弃的狗。 可是再想想,是她自己要跳槽的。 既有异心,理当回避。 不要太不知好歹了,她嘲讽自己。 这天楚言是按时下班的。 她走去幼儿园接念念,念念都说:“妈咪你今天来好早呀~” 楚言亲了她一下:“是呀~妈妈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好呀,”念念指向门口,“贺叔叔也一起来吗?” 楚言一怔。 回头看去,贺靳西正微笑着看着她们。 “学长?” 贺靳西迎了上来:“我担心念念,就不请自来了。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楚言礼貌地笑了笑:“不会。” 于是,三人自然地去吃了晚饭。 可能楚言实在是藏不住事儿,满脸都写着心事重重,贺靳西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言,你还好吗?” 楚言仓促一笑:“没事。” 贺靳西无奈:“小言,在我面前你不用故作坚强。” 楚言沉默不语。 贺靳西叹了一声,道:“劫车的事儿我听说了。” “周慎辞作风强硬,树敌太多,被针对是迟早的事,这就是生意场,很残酷的。” 楚言唇瓣微张,想说什么,大脑却只有空白。 贺靳西又说:“之后不光是君杉,isg很多业务都会受到影响。” “所以在这个时候离开,是最正确的选择。” 楚言指尖一顿。 贺靳西:“我不是鼓励你做个墙头草,只是这种集团之间的斗阵,不是你能左右的。对于单独的个体来说,选择一个更稳定的平台肯定更好。” 楚言没有接话。 肯定是感觉到了她的动摇,贺靳西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如果你觉得pwy的薪资不够高,你会考虑来我这里吗?” 楚言讶异:“什么?” 贺靳西:“我的新公司。” 楚言不解:“你不是做国际贸易的吗?” 贺靳西:“我不想仅仅止步于此,我有家族的资源,完全可以做得更大更强。” “所以我成立的新公司是做兵工的。” 借着,他忽然握住了楚言的手,“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似是被电流击中,楚言迅速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离。 “请别这样。”她说。 贺靳西一愣。 随即他扯出笑容,企图掩饰尴尬。 “没事,我不会逼你。” “我们本身就是朋友,要是突然变成上下属,的确有点奇怪。” “不过,世间万物瞬息万变,新的身份也许是新的机会呢?” “新的……”楚言喃喃。 蓦地,她想到了什么,猛然起身。 “学长,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失陪了。” 贺靳西愕然:“怎么了?” 楚言抱起念念,拿起包就往外走:“下次我再和你聊!” “我送你……” 贺靳西欲追上去,却被服务生拦住了。 “先生,您还没结账。” 等贺靳西刷完卡,再抬头看去,哪里还有楚言的身影。 -- 楚言走到马路边,随意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君杉研究所,麻烦您快一点。” 师傅把空车牌一推,道:“好嘞。” 车辆一路飞驰。 楚言赶到研究所的时候,先往3号楼的顶层看了一眼。 还好,灯仍然亮着。 她抱着念念一路小跑进楼内。 念念很疑惑:“妈咪,你肿么那么着急呀?” 楚言刚想解释,却一眼就看到了韩秘书。 韩秘书很吃惊:“楚工?” 楚言赶紧问:“周总在吗?” 韩秘书茫然地点点头:“在办公室。” 楚言放下念念,把她交给韩秘书,道:“麻烦您帮我看一下孩子。” 韩秘书:“?” 楚言又蹲下对念念说,“等着妈妈哦,有事就按手表上的按钮,好吗?” 念念乖乖点头。 韩秘书试图弄清楚情况:“楚工,这是……” 可是他话都没说完,楚言就像一阵风似地跑向了电梯间。 她过于焦急,都忘了通往顶层的电梯,是需要刷特殊的通行卡的。 或许是老天在帮她,今晚电梯权限的管理格外松弛。 楚言按下按钮,相应的楼层立刻亮了起来。 君杉的楼不高,总共只有7层。 楚言却觉得电梯好慢,慢到她甚至滋生出“从消防通道”跑上去会不会更快的错觉。 “叮” 终于,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电梯门打开。 楚言直奔周慎辞的办公室。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 不同于上次,她没有任何迟疑,便扣响了大门。 “咚咚” 等了几秒,没有任何回应。 楚言的心微微一沉。 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3节 可是她还不死心,轻轻地握上门把,转动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门竟然没锁。 缓缓向里侧推进一寸,办公室里明亮的灯光便透了过来。 周慎辞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手边是一杯深金色的酒。 他抬起眼睑,与楚言对视而望。 “我没让你进来。”他声音很凉。 楚言暗暗咬了下嘴唇。 “我知道。”她说,“但有件事我必须要说。” 周慎辞收回视线,不再理会。 楚言顾不上思考是不是自作聪明,直接说道:“创新。” 周慎辞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楚言继续说:“产品的创新。” “如果我们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升级,那就多了卖点。” “我下午研究了一下被抢的产品,是用陶瓷合金做的插板,如果我们换成加入橡胶的复合陶瓷插板,性能会再次提高,那我们的优势就回来了。” 听到这儿,周慎辞终于掀动眼皮,悠悠地望向了楚言。 “你都要离职了,关心这些做什么?” 楚言稍稍别开视线:“我没说现在就要走。” 周慎辞哼笑出声。 接着,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楚言走来。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这里是什么?” 楚言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声音明显底气不足:“走不走是员工的自由……” “自由?”周慎辞勾唇,毫不掩饰明晃晃的恶意。 “我这儿没有自由。” 不知不觉间,楚言已被逼至墙角。 周慎辞俯身靠近,巨大的压迫感使人喘不过气。 只听他咬字分明道:“要么你现在滚,要么就永远别想走。” 楚言呼吸一滞,后背发寒,眼中闪过仓皇的惊惧。 哪怕再细微,周慎辞依旧捕捉到了这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嘲弄地漫出一声笑。 “我说过,不要把心思都摆在脸上。” 接着,他直起身,侧步让出了空间。 “走吧。”他嗓音冷沉,却莫名有些落寞。 楚言半垂着头,乌发挡住了她一半的表情,像是在克制着即将喷涌的情绪。 “我不走。”她说。 周慎辞微怔。 “不走?”他挖苦似地说,“想赖在这儿拿几个月工资,等我破产了再另寻东家?” 泪水在楚言的眼眶里打转,排山倒海的委屈冲破了提防,倾泻而下。 她再也忍不了了,泄愤一般,抬起脚狠狠地朝周慎辞那双看着就贼贵的皮鞋踩了下去。 “嘶——”周慎辞猝不及防。 楚言抬起脸,愠怒染红了她的脸颊。 她高声道:“谁稀罕你那两个破钱!我说了不走就是不走!区区一个防弹衣而已,说得和你要死了一样,吓唬谁呢!我话就放这儿,只要有我在,君杉就不存在对手!” 周慎辞难得地愣了半晌。 接着,他蓦然欺身而下,将楚言再次困在逼仄的角落,声音沉沉如暮钟之响:“这是你自己选的,你别后悔。” 第21章 圆 楚言下颌绷成一条直线, 纤巧的眉毛拧在一起,将眼底涌上的热意倒逼回去。 “我从来不后悔。”她声音不大,却难掩倔强。 周慎辞纯黑的眼底映出几分玩味。 他恢复站姿, 脸稍稍侧了点角度,眼睑半垂着看她:“说说你想怎么做。” 楚言理了理情绪,道:“ja009型号的生产机器只需要调整工艺线程的参数, 就可以制造陶瓷复合机体材料。” 周慎辞:“机器型号都研究过了?谁给你的资料?” 楚言目移:“方主任。”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是我主动找他要的。” 周慎辞轻笑:“不用紧张,我不会追责。” 楚言小声嘀咕:“我可是在帮你。” “哦?”周慎辞腔调散漫, “那我应该谢谢你?” 楚言撇了撇嘴:“也不用这么刻意。” “走吧。”周慎辞把桌上的酒杯收好, 而后拿起了外套。 “我送你回家。” 楚言拒绝:“酒后不能驾车。” 周慎辞道:“一口没喝, 刚倒好你就推门进来了。” 于是,今晚韩秘书喜提“早下班”惊喜包。 第二天,楚言就开始着手调试机器参数了。 经过几天的反复实验,终于争分夺秒地把新插板的材料配置调了出来。 但是生产线和实验室毕竟还是不同,为了减少沟通上的障碍,周慎辞便准备派人去北疆的订单工厂进行现场指导。 “让我去吧。”楚言主动提出。 周慎辞得知后脸黑了。 “整个特装实验部只有你一个会?” “那我养他们这么多人是干什么的?” 现在已是九月,北疆天气已经转冷,加上路途遥远,就算只是调试机器,来来回回也要一周, 所以这种高强度的出差一般都是派男性员工去。 楚言:“参数是我亲自算出来的, 肯定是我亲临现场最好, 这样就算有什么问题, 我也可以当场重新进行测试。” 她说的有理有据, 周慎辞也无法反驳。 沉默几秒,周慎辞叫韩秘书进了办公室。 “准备专机, 明天送她去818厂。” 出差要一周,肯定不能带着念念,楚言就把她托付给了姜曼。 这是念念出生以来第一次和楚言分开这么久,小家伙眼泪汪汪,抱着楚言的腿不肯松开。 “妈咪,你一定要回来哦。” 那一刻楚言真的有“干脆不去了”的想法,但还是把冲动压了下去。 “妈妈答应你,很快就回来,”她顺着念念的头发,“要好好听曼曼阿姨的话哦。” 念念用力点了点头,小珍珠扑簌簌滚落一地。 飞机起飞,划过长空,留下一道浅浅的云痕,向西北进发。 周慎辞的专机方便快捷,很快就直达工厂。 楚言一下飞机,就接收到了团长的热烈招待。 “欢迎楚工程师,旅途辛苦。” 楚言礼貌回复:“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团长道:“楚工程师有没有吃午饭?” 楚言:“飞机上吃过了,我现在就可以去调试机器。” 在团长的带领下,楚言很快来到了厂房。 她一眼就看到堆放在角落、还未来得及装箱的防弹衣成品。 联系到之前同事说的,她猜测这些应该就是被抄袭的产品。 她开口询问:“这些是……” 团长心领神会:“就是出问题的那批货。” “还好我们只生产了第一批,处理起来也不麻烦。” 楚言微微皱眉:“会损失很多钱吧?” 团长笑了:“不会。” “这些货品即使目前在国内出不掉,在国外也有销路,不会浪费。”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有些人真的是不地道。不过周总会这么生气,我想和钱无关,更多是为了维护集团的形象。” 楚言点了点头。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4节 “君杉的形象不会受损的,”她笃定道,“大家兢兢业业、各司其职,必不会让小人得逞。” 团长微愣,而后赞赏地肯定道:“好!那就拜托你了!” 大约是有幸运女神的眷顾,整个过程很顺利,晚饭前楚言就把参数调好并且通过了测试。 团长握着她的手感激道:“早听周总说楚工程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天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楚言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颊都热了起来。 “团长过奖了,只是恰好比较熟悉这台机器罢了。” “好,好,”团长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她朝外走,“按理说京市来人我们应该好好宴请一番,但是时间有限,只能委屈您在我们食堂用餐了。” 楚言笑笑:“千万别这么说,食堂挺好的。” 北食堂正值饭点,里面坐满了人,打菜打饭的窗口格外热闹,一群大小伙子挤在一起,一点儿缝隙都没有。 楚言有些发愁。 她正想着如何排队,却听到团长喊她。 “楚工程师,这边。” 楚言扭头一看,团长正站在一个没有人的小窗口对她招手。 楚言好奇地走过去,看到团长正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面有饭有菜,十分丰富。 她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摆手道:“团长不用这么客气,我和大家一样排队打饭就好。” 团长摆摆手:“哎,没事,周总嘱咐过了,他说你速度慢,所以我们提前预留啦。” 楚言:“……” 她似乎能想象到周慎辞说话的语气。 就你这速度,米饭都吃不饱吧。 虽然是事实,但她莫名感到不爽。 吃完晚饭,团长便带着楚言来到了住处。 “出门右拐是淋浴室,24小时热水。” 楚言第一次住在工厂里,还有点儿兴奋,在屋子里探索了一番。 但其实这个房间和普通的招待所并无二致,设备齐全,环境整洁,wifi也很快。 安顿好之后,她先是给念念拨去了电话,唠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便收拾收拾去洗漱了。 说来也怪,可能是由于厂里的生活规律,楚言这种夜猫子居然会在9点准点钻进被窝。 她关掉灯,刷了一会儿手机,没多久困意就渐渐袭来。 新疆的夜晚很冷,房里虽有暖气,但是看着窗外那皎白的明月,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清凉。 楚言正愣神,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是周慎辞发来的信息。 【还习惯吗】 楚言翻了个身,指尖飞速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不习惯。】 周慎辞的反应却很平淡:【哦】 楚言满头问号,追问他:【哦是什么意思】 屏幕里出现蓝色的泡泡,暗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不一会儿,新的消息蹦了出来。 周慎辞:【不习惯也忍着,是你自己要去的】 楚言:“……” 什么人啊!太讨厌了! 楚言一肚子气,直接上划手机,关掉了聊天界面。 回去就离职,她这样想着。 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样子,楚言的不悦已经被小某书上的段子冲淡了一点的时候,屏幕上方又弹出来消息提示框。 还是周慎辞发来的。 【哪里不习惯】 楚言皱起了眉头,心说有病吧,他是故意来撩拨我的吗? 突然,她莫名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和他开过的玩笑。 那是一个冬天。 她光着腿,穿着小短裙去找周慎辞吃饭。 周慎辞看到她的时候,眼里流过一丝不理解。 “你不冷吗?” 楚言那时候笑得狡黠:“你抱抱我就不冷了。” 现在想起来,好像心还是会晃动一下。 楚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是心血来潮,她回复了一个单字。 【冷】 可这次周慎辞却没有理她。 正在楚言腹诽这混蛋耍人的时候,周慎辞的信息过来了。 【把衣服穿好,他们马上给你送被子】 楚言:“?”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楚工程师,您要的被子来了。” 楚言赶紧开灯,耷拉着拖鞋去开门。 小士兵在门口站得笔直:“您的被子。如果还冷的话,可以把暖气调高点。” 于是,楚言抱着厚厚的被子放到了床上。 这床本就不大,现在又多了床被子,显得更拥挤了。 她靠着柔软的被子,吐槽周慎辞:【无语,你都不问我哪里冷吗?】 周慎辞:【?】 楚言把已经不好玩的梗抛了出去:【心冷!】 两秒钟后,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周慎辞。 楚言一愣,没有拿稳,手机直接砸到了脸上。 “哎哟。”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却不知她已经用脸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周慎辞低磁的声音传来。 “没、没什么,”楚言手忙脚乱,“你有什么事吗?” “我不懂心冷是什么意思,打电话来问问你。” 虽看不到周慎辞的脸,却能感到他话语间逗弄的轻佻。 可能是被子太多了,热意蒸腾上楚言的脑袋,她小声咕哝:“说着玩的。” 周慎辞尾音拖长:“哦?” “可是我当真了。” 楚言怔了半天,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干脆转移了话题。 “机器调试好了,明天投入生产,问题应该不大。” 周慎辞浅笑出声:“邀功来了?” 楚言翻了个白眼:“你真狭隘。” 周慎辞也不介意:“干的好了自然有赏,我又不是周扒皮。” 楚言道:“你可比周扒皮坏多了。” 周慎辞似乎是来了兴趣:“哦?看来你意见很大啊?” 楚言故意阴阳怪气:“哪敢啊,你是老板,我可不敢对你有意见。” 周慎辞:“不敢有意见,但是敢跳槽,是吧?” 楚言:“……” 她讪讪道:“和你说话真没劲儿。” 就这样,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知过了多久,楚言的声音变得含混不清,最后只剩下均匀的呼吸。 那一觉楚言睡的很香,以至于睁眼的时候差点儿都忘了自己在哪里。 她看着快没电量的手机发呆,嘀咕道:“……我,没挂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低沉却好听的笑声:“早安,现在还冷吗?” 第22章 圆 楚言刚睡醒, 还有些懵懵的,喃喃地回道:“不冷,有点热。” 周慎辞道:“那就别赖床了, 等会儿早饭又要没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5节 楚言想起昨天团长和她说的“周慎辞的嘱咐”,眉毛不禁挤在了一起。 “你怎么和班主任似的。” 周慎辞优哉游哉道:“怕你吃不饱,到时候又要跑。” 楚言侧着脑袋, 用肩膀夹着手机,手则在床边的椅子上摸索起来。 “腿长我身上,想跑哪里就跑哪里……哎?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周慎辞问。 楚言顺口答道:“我秋裤……” “呵。”周慎辞似是没忍住, 漫出了笑声。 楚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双颊立刻晕上了一层绯红。 “我还有事, 拜拜。” 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即使周围安静了下来,楚言那突然加快的心跳也还是不能平复。 刚才的那一刻,隔着手机,她和他好像回到了从前。 她叽叽咕咕地抱怨着小事,他在一旁不解又嫌弃,然后顺手帮她把麻烦都解决。 楚言想着想着,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都是当妈的人了,还小鹿乱撞个什么劲儿啊! 她要停止这种给回忆加滤镜的行为,别忘了当初是为何分开的。 之后的几天,楚言都驻扎在工厂里, 随时提供指导和解惑, 生产线也是顺利地跑了起来。 出差的最后一天, 工作已经全部做完, 团长就提出带楚言去周围的草原上看看。 楚言想, 反正回去的飞机是明天,现在出去溜一圈也没什么大碍, 便欣然前往。 北疆地广人稀,即使不是景区,草原也是连绵起伏,层层叠叠,风阵阵吹过,掀起泛黄的波浪,随便定格一帧,都是绝美的景色。 楚言和团长到了当地某户人家的草场,边遛弯边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日落时分。 团长道:“楚工程师,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叫他们把车开过来。” 楚言点头:“好的,麻烦了。” 团长离开后,楚言一个人坐在坡顶之上,看着远处的被霞光染成金色的山顶,前所未有的放松。 红日缓缓沉落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随风起伏的草海轻轻荡漾,闪烁着如梦似幻的光点,和远处那镀上金边的云朵遥相呼应。 一呼一吸之间,是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宁静而悠远的景象让人感到无比的祥和与安宁。 楚言拿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并暗暗同自己约定,下次一定要带念念来看。 这时,一个奇怪的想法钻进了她的脑袋—— 如此漂亮的日落,周慎辞会喜欢吗? 印象中他很少看风景,有时候还会嘲讽整天望着天的楚言。 “天上有论文吗?” 楚言会小声回怼:“一点都不懂欣赏自然。” 周慎辞满不在乎:“但我可以买下最漂亮的地方,虽然不懂,也能天天看到。” 楚言嘴上说着他这是炫富,可心里却还是羡慕。 “真好啊,”她喃喃道,“我要有钱了,也想在这里买个小房子之类的。” 突然,男人清朗深沉的声音响起—— “这儿冬天零下十几度,你不嫌冷吗?” 楚言一愣,猛然扭头。 只见光晕之内,周慎辞静静地立在那儿,身姿英挺,仿若修竹。 他一身黑色长阔风衣,在绚丽而柔和的夕阳里更显冷清,像是上个世纪西方电影里无情又残酷的教父。 楚言长睫迅速眨动两下,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然后才楞楞地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周慎辞向前几步,眉眼低垂,透着一股散漫的痞劲儿。 “接你回家。” 楚言疑惑:“你飞机不还在工厂停机坪上吗?” 周慎辞道:“我又不止一架飞机。” 楚言:“……” 她觉得周慎辞说话的时候自带爆金币的特效,闪的她睁不开眼。 “看完了没?”周慎辞问。 楚言还处在震惊的余波之中:“嗯?” 周慎辞向远处抬了抬下巴:“日落。” 楚言下意识地望去。 太阳已经陷落了一半,光辉也逐渐收敛,但这临了的温柔却让人更加沉醉。 怪不得古人总是说夕阳无限好,总是近黄昏。 “我不明白。”楚言轻喃。 周慎辞:“什么?” 楚言明眸转动,澄澈的眼底映出周慎辞的模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送的礼物也好,连接整晚的通话也罢,我都不懂。” 她慢慢地说着,言语中是化不开的困惑,就像她心里解不开的疙瘩。 “好马不吃回头草,不是吗?” 又是一阵风儿吹过,草原上无遮无挡,稍稍吹乱了周慎辞向后梳的乌发,细碎的刘海落在额前,中和了一点漠然的气质。 他牵动嘴角,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好马,你也不是草。” 那个瞬间,风牵动了衣角,也拂过了楚言的心田。 她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 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去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像是指尖触摸到了雨后的彩虹,又像是惊鸿一瞥之间捕捉到了划过的流星。 这时,团长的喊声打破了沉默。 “车子开过来了!我们回去吧!” 楚言如梦初醒。 她错开视线,道:“车来了。” 周慎辞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回京的路上,楚言一直在细细琢磨周慎辞那句话的意思。 那语境、那神情、甚至连折射在他脸上的光都在催促着她的遐想。 可回到现实,他们仍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楚言很早就明白,无论她多么努力,终究是追不上周慎辞的脚步。 她终其一生渴求的东西,周慎辞不付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 物质也好,精神也好,都是遥不可及的。 谈不上谁更高贵,只是有壁罢了。 但她胸口中滋生出的那些许不甘又是什么呢? 是鬼迷心窍的试探?还是洋洋自得的侥幸? 就在她脑子越想越乱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是贺靳西打来的电话。 “喂?” 楚言轻轻地唤了一声,目光却不自主地飘向了坐在斜前方的周慎辞身上。 他正背对着自己,在浏览平板上的信息。 “怎么啦?”楚言声音很小。 贺靳西似乎听出了什么,问:“现在不方便说话吗?” 楚言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像在做间谍。 她莫名觉得好笑,自己又没做亏心事,干嘛和偷了油的耗子一样?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没有,你说吧。” 贺靳西道:“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问问你面试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那家外企的面试。 楚言一顿。 这几天她都在忙着工作,把面试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我……我还没来得及跟进。” 贺靳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停顿几秒,又道:“那,关于我上次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楚言有点儿迷糊:“什么提议?” 贺靳西:“来我公司的提议。” 楚言一时失语。 她以为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贺靳西居然是认真的。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6节 “我想我还是待在君杉吧。” 贺靳西:“什么?” 楚言:“我是说我不跳槽了。” 贺靳西语调微扬:“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难不成真的想旧情复燃?” 楚言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口不择言的模样,眉心也拧了起来。 “请你注意用词。” 贺靳西也觉得说话重了,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语气:“他对你并不好,你有更多的选择……” 楚言想解释,手上却忽然一空。 她扭头一看,发现周慎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 只见周慎辞拿着她的手机,贴近了耳侧,不痛不痒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对她不好?” 说罢,他垂下手,果断地按下了红色的按钮,然后将手机递回给楚言。 并说:“飞机上不要通话,会影响讯号。” 楚言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偷听我打电话!” 周慎辞轻啧:“我用得着偷吗?” 楚言恼了:“你这属于侵犯我的隐私权!这种行为真的很烦人!” “哦?”周慎辞慢吞吞道,“还有更烦的。” 楚言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 周慎辞扬唇:“你的新工作被我搅黄了。” 楚言:“?” “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周慎辞悠悠道,“毕竟你刚才也说了,你想留在君杉。” 楚言“蹭”的一下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周慎辞!” 周慎辞仿佛在看一只暴走的小猫一般看着她,懒懒地应道:“嗯。” 楚言气极了,可又想不出什么回怼的好方法,憋了半天,蹦出一句:“我不会理你了!” 周慎辞竟微微颔首:“批准了。” 接着他又补充:“下周三截止。” 楚言:“啥?” 周慎辞:“下周三秋季产品交流会,你和我一起去。” 楚言:“……” 与此同时,京市某个会所的包厢内,气氛凝重,寂静无比。 贺靳西把所有的公主少爷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凌以棠一人坐在他的对面。 “别气了。”凌以棠道,“我都没破防呢。” 贺靳西深吸一口气,抹了把额头,闷了一整杯酒。 凌以棠问:“你真的只是想帮她那么简单?” 贺靳西瞥了她一眼,目光阴冷。 凌以棠摊了摊手:“我不懂,如果你一开始就想拉拢她进你的公司,为什么要把她推给周慎辞呢?” 贺靳西顿了顿,道:“因为我需要君杉内部的信息。” 凌以棠豁然开朗:“你想让她帮你刺探情报,没想到却把人搭进去了!” 贺靳西不语。 凌以棠笑了起来:“你早告诉我,我就会阻止你了。” “你看我姨夫,三年了,连毛都没拔到,一个楚言能套到什么玩意儿?” 贺靳西冷道:“你错了,我原来也是这样以为。但现在的情况,我更加确定她是搞垮周慎辞的关键。” 凌以棠:“什么意思?” 贺靳西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之前我不知道她和周慎辞有那层关系,如今看来,周慎辞对她余情未了,这完全可以成为我刺向他的一把利刃。” 说完,他眼里闪过片刻的落寞。 虽无人发现,但却流进了他自己的心里。 若是他早就知道她的前男友是周慎辞,那定不会推荐她去君杉。 曾经他并没觉得她有多重要,只是觉得她乖顺漂亮,不会像别的女人索求无度,只会默默地陪着自己。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可现在她却在一点点远离。 凌以棠表示怀疑:“那个楚言现在都不听你的,你怎么能确保她愿意为了你卖掉周慎辞呢?” 贺靳西道:“给一个人希望,再亲手毁掉,是最残忍的事。” “等她无依无靠之时,自然会回到我的身边。” 第23章 圆 下飞机后, 周慎辞将楚言送到了姜曼处。 许久未见念念,楚言看到她的那一刻差点儿要哭出来,小跑上前, 紧紧搂住她,道:“妈妈回来啦~” 念念咯咯地笑着,软乎乎的小脸蹭着楚言:“妈咪, 念念好想你呀~” 周慎辞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 等母女俩和姜曼告别之后,他才打开车门, 按了一下喇叭。 楚言闻声望去。 周慎辞的风衣微微敞着, 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门上, 英挺的面部线条在浓浓夜色之中更加分明。 楚言还没说话,念念就先朝周慎辞挥起了小手:“叔叔!” 周慎辞嘴角轻扬,颇具冷感的长相中也染上了几分温色。 念念拉着楚言的手:“妈咪,我们可以坐叔叔的车嘛?念念想看动画片了。” 周慎辞听了,眉尾一挑:“那辆车后座不也有液晶屏吗?” 他指的是送给楚言的那辆宾利。 楚言道:“那种车我怎么开出去?” 周慎辞似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开?你驾照给吊销了?” 楚言:“……”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了一会儿,周慎辞又问:“所以你最近都怎么上班的?” 楚言:“打车。” 周慎辞掀了下眼皮,而后吸了一口气,拉开车门, 道:“上车。” 隔天一大早, 楚言就被电话吵醒了。 她看着屏幕上“周慎辞”三个字, 不耐烦地冲他:“又干嘛!周末还要加班吗!” 周慎辞声线平静:“下楼。” 楚言连脸都懒得洗, 披了件开衫就出门了。 刚出单元楼, 楚言就看到周慎辞正站在路边等自己,旁边还有一辆银灰色的宝马。 “手摊开。”周慎辞道。 楚言一头雾水, 但还是照做,摊开了雪白的掌心。 周慎辞:“接好了。” 车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了楚言的手中。 只听周慎辞又说:“宝马三系,够平民了吧?” 楚言很无奈:“你就不能把那辆车还我吗?” 周慎辞悠悠道:“还不了,应该在报废厂里了。” 楚言一口气提了上来:“你——” “这辆车和宾利都是你的名字,”周慎辞不紧不慢,“不喜欢就卖了。” 楚言说不过他,只能撂下狠话:“到时候这俩辆车出现在二手市场你可别心疼!” 周慎辞轻笑:“随你。” 楚言斜眼看他:“好了,我收下了,你快走吧。” 周慎辞不为所动:“这儿是公共区域,你下什么逐客令?” 楚言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她走到单元门口,特地停下脚步朝周慎辞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他果然没离开,甚至还笑着对她抬了抬下巴。 笑笑笑,笑毛线啊! 楚言有点儿不爽,小腿一抬,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内。 周慎辞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绿色的铁门,眸色逐渐转暗。 他点了一支烟,然后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绿荫道。 国槐树下,贺靳西立在那儿,手里是一捧盛放的香水百合。 周慎辞吐了一口白雾,道:“她不喜欢百合,味道太浓。”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7节 贺靳西冷哼:“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上次在医院,他已经上了一次当了。 那天他信了周慎辞的鬼话,把加了牛奶的咖啡换成了纯的,结果楚言喝到的时候,那痛苦的小表情好似快哭出来了。 周慎辞也想起来了,笑里全是讽刺:“这次是真的。” 贺靳西故意刺他:“你了解她又怎么样,不也只是个前男友?” 周慎辞语调沉了下来,反问:“那你又算什么?” 说着,他熄灭了烟头,款步朝他踱来。 “她要是知道你做的事,还会再理你吗?” 贺靳西訾目欲裂:“你他妈的……” 周慎辞打断他:“劫车的那伙人我已经抓到了,该吐的都吐的很干净,你不想蹲牢房的话就滚远点。” 贺靳西眼瞳一缩,僵在了原地。 周慎辞连嘲讽都懒得分他,即将与其擦肩之时,顿住了脚步,道:“至于那些零碎的订单,就当我送你了。” 须臾间,贺靳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缓缓偏过脸,俊朗的五官因为愤怒逐渐扭曲:“你他妈设局圈我。” 订单也好,防弹衣样品也罢,都是他放出的烟雾弹。 “你从一开始就不在意,这只是你抛出的饵,想看我上不上钩罢了。” 周慎辞不可置否。 贺靳西很容易就猜测出了他背后的目的:“你在利用我筛选你的客户和关系网。” “你还想继续扩张你的商业帝国。” 周慎辞冷冷地嗤了一声:“不用猜了,你和我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说罢,抬脚便走。 “等等,”贺靳西叫住了他,“有一点我还想请教,既是如此,那为何要放出‘集团危机’的烟雾弹?” 周慎辞睨着他,道:“你都来这小区了,还不明白?” 贺靳西难以置信:“你利用这种卑鄙的方法,不惜冒着损坏企业形象的风险,只是为了留下小言?” 周慎辞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贺靳西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 “你他妈真的是疯子!” 他几乎是吼道,“你图她什么啊?她甚至带着一个孩子,你就不介意?就算你不介意,那你的家人呢?若他们知道小言在大学时期就被你包养,现在还拖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你觉得他们能让她进门?” “不劳你操心,先想想怎么应付曹市长吧。” 周慎辞不再停留,飘飘然丢下一句话,径直离去。 而贺靳西手中的那束百合,最终还是没有送到楚言的手里,而是可怜兮兮地躺在了垃圾桶的上方。 小区的环卫工人拿起来左看右看,想了半天也没把它们带回家。 “好重的香味儿,呛死人了。” -- 时间很快来到了周三。 这次的秋季产品展会是在香港举办的,为期五天,考虑到行程较满,楚言没办法带着念念一起去,只能再次托付姜曼帮她带念念。 念念可不开心了,小嘴撅着,两只手拧着衣角,道:“妈咪你是不是不要念念了。” 楚言急得团团转:“胡说,妈妈最爱念念了!” 接着,她回头看着倚在车门上的周慎辞,道:“周总,不然我还是辞职吧,念念需要我。” 周慎辞沉吟一声,半蹲下身,加入了哄念念的队伍。 “念念,把妈妈借给叔叔几天好不好?” 念念抱着楚言不松手:“不要!叔叔你木有自己的妈咪嘛?为什么要抢念念的妈咪!” 站在一旁的姜曼和韩秘书憋笑憋得快要内伤,却又不敢笑出声,两个人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儿都想了一遍。 周慎辞的舌尖顶了顶上颚,耐着性子道:“因为念念的妈妈是叔叔的员工,如果她不上班,就没钱给念念买蛋糕了。” 念念小脸写满了震惊。 她想了一下,看向楚言,道:“妈咪,念念等你回来哦。” 楚言内心os,我宝贝女儿这么现实的吗! 周慎辞倒是满意地拍了拍念念的头,道:“真乖,回来叔叔带你去吃蛋糕。” 念念遂笑逐颜开:“谢谢叔叔~妈咪再见~” 于是,一行人顺利启航。 楚言和周慎辞到达下榻的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放好行李后,楚言收到了周慎辞的短信。 【晚上一起吃饭吗】 楚言有些犹豫。 她摸不清周慎辞的想法,又害怕摸清。 可当他总是不由分说地靠近自己的时候,她又无力推开,好像也耽溺在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之中。 不过有一点她很不满。 周慎辞总是那样的游刃有余,而自己却总是忐忑,很是不公平。 楚言思索片刻,回复道:【吃什么?】 周慎辞:【酒店楼下有家不错的法餐】 楚言:【婉拒.jpg】 周慎辞:【……】 【那你想吃什么】 楚言:【我要去油麻地。】 周慎辞:【?】 一分钟后,她的房门被敲响。 楚言打开一条门缝,抬起漂亮的杏眼看着周慎辞:“怎么了?” 周慎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言语中却透着求知欲:“油麻地是什么?” 楚言掏出小某书的推荐帖给他看:“喏,路边摊。”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最讨厌的那种。” 周慎辞眉峰轻挑,半晌吐出一个字:“行。” 楚言愣住:“行什么?” 周慎辞语调拉长而慢:“去油麻地。” 半小时后,热闹非凡的油麻地街区出现了一位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的男人。 周慎辞穿着价格不菲的青黑色西服,衬得气质愈发难以接近,接近一米九的高挑身材再搭上一张冷脸,吸引了许多羞赧好奇的目光。 楚言走在他的前面,刻意地想要和他拉开距离,但无奈自己步子太小,不管走多快,还是能感受到周慎辞胸膛传来的热意。 不过,没过一会儿,她的注意力就被美食吸引走了。 牛杂、鱼蛋、捞面、串串、鸡蛋仔、布甸包,简直应有尽有,眼花缭乱的。 楚言撸起袖管,一家家地扫荡过去,很快手里就满满当当的了。 再看看周慎辞,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西服上沾了一点儿烟熏味。 楚言摇摇头:“我就说你别跟来吧,这儿没你要吃的。” 周慎辞低眼扫她,狭长的眼睛里荡着不明的趣意。 忽然,他颈项稍倾,躬下身,对着楚言手上的甜筒就是一口。 楚言懵了。 周慎辞缓缓抬眸,眸中微光一闪一动。 他薄唇张合,语气不太正经:“我看这个就很好。” 第24章 圆 楚言明净的瞳底漾起点点星光:“你……” 周慎辞偏过一点角度, 高挺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 温热的呼吸逼近,夹杂着男人身上的檀木冷香,楚言纤羽般弯曲的长睫微微颤动, 唇瓣缓缓张开,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周慎辞眼含笑意,语声低沉:“误会什么?” 楚言猛然醒悟。 这不仅是明目张胆的暧昧, 更是一场步步为营的博弈。 是谁先认真谁就输了的游戏。 那楚言必不会输。 她半眯起漂亮的杏眼,调转语峰道:“让人误会你很喜欢吃这个冰淇淋。”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8节 周慎辞直起身,道:“确实喜欢。” 楚言毫不买账:“喜欢吃自己去买。” 说着, 她狡黠一笑, 舌尖在周慎辞刚咬过的地方卷了一下, 道:“这都是我的,不会再给你吃了。” 周慎辞眉尾一扬,眼中划过短暂的讶异。 楚言不再理他,扭头就往前方的牛腩面店走。 风牵着霓虹灯光流淌过她的发丝,也扫过周慎辞的心尖。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后来,楚言把那堆乱七八糟的小吃都炫了个干干净净,结果就是没有任何意外的积食了。 她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对周慎辞说:“你先打车走吧,我自己散步回去。” 周慎辞叹了一声,转身走进路边的药店, 很快又拿着药和矿泉水出来了。 “吃了。” 他按出药片, 递给楚言。 “这是什么?”楚言小脸皱成一团。 “消化片。”周慎辞有点儿不耐烦, “还要我喂你吗?” 楚言嘀嘀咕咕:“凶什么凶, 我就问一嘴而已。” 周慎辞哭笑不得:“我没凶你。” 楚言翻了翻眼珠子, 道:“是是是,您总裁当惯了, 说话都是这调调。” 说着,她拿过药片,就着水吞了下去。 路灯下,她扬起脑袋,露出细长的脖颈,光滑的曲线随着她吞咽的动作微微起伏,莫名给人一种轻易就能折断的错觉。 周慎辞视线游移,装模作样地清了下嗓子。 他没有催促楚言,而是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 于是,路边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青年和白衫黑裤的清丽女子并肩而坐,像极了旁边某栋高级写字楼里刚下班约会的情侣。 刚才忙着吃东西,并不觉得冷,但现在静下来,还是能感到有点凉。 楚言的衬衣不厚,风吹过的时候布料会若隐若现地透出粉白的肌肤,看着格外单薄。 应该穿外套出来的,楚言这样想。 忽然,她肩头一沉。 侧眸看去,是周慎辞将西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许多画面重叠,是名副其实的deja vu了。 “你……” 你不要这么暧昧,这场较量我不想输。 然而,下一秒—— “别想多了。”周慎辞半笑着说道,“明天展会产品很多,你要逛一整天,今晚可不能生病。” 楚言刚才的小躁动瞬间荡然无存。 “资本家。”她中肯评价。 周慎辞也不否认,起身道:“行了,我觉得你休息的差不多了,上路吧。” 楚言视线上扬:“你怎么和黑白无常似的。” “是挺像,”周慎辞瞥了她一眼,“都负责对付恶鬼的。” 楚言:“嘿,你怎么拐弯抹角骂人呢……” 纵使是夜晚,喧闹的街头也是生机勃勃。 -- 隔日,产品交流会正式开始。 这不仅是提高企业知名度的好机会,更能获得更多信息,让自身一直走在行业的前沿。 周慎辞的isg集团早已家喻户晓,在国际的威望也是数一数二,但君杉作为他刚刚收入麾下的新成员,还是需要增加曝光的。 楚言和周慎辞一早就来到了他们的展位,精心布置一番后,便迎来了第一批访者。 这些人无一例外,看到周慎辞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请问,您是isg的总裁周慎辞先生吗?” 周慎辞:“是。” 一群人下巴齐齐掉在地上,心说堂堂集团总裁居然亲自“站台”,这其中必有玄妙,纷纷驻足,仔细研究起他们的产品来。 还有些消息灵通的人认出了楚言,还问周慎辞:“周总,这就是您之前在京大学研会上特别提到的那位学妹吗?” 周慎辞点头。 楚言这才知道原来他都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倒也没错,毕竟她和周慎辞都是京大毕业的。 由于周慎辞的在场,许多大佬都慕名而来,甚至还有为了见他一面当即打飞的跑来的。 一时之间,展位变得十分热闹,周慎辞自然要与同级别的大佬寒暄一番,介绍研究所和产品的任务就落在了楚言肩上。 整个上午过去,楚言讲得口干舌燥,即使喝了两瓶矿泉水,嘴唇还是有些起皮了。 终于人稍微散去了一些,就在她准备再拿瓶水的时候,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 她操着标准的菁英式腔调同楚言打招呼:“hi, ms chu, are you professor cosen's student? ” prof cosen是楚言研究生时期的导师,楚言条件反射地给予回应。 “yes.” 外国女子又介绍道:“my name is alexie, i'm really interested in your research.” 经过一番交流,楚言了解到,他是来问有关八目鳗黏液的仿生材料产品的。 但君杉这次的交流会中并没有将此产品列在目录之内,楚言便有些好奇他是从哪里得知消息的。 “女士,别紧张。”这时一个中文声音响起,“alexie女士很早就读过您的著作,今日有幸遇见,特地前来拜访罢了。” 楚言一看,那是为皮肤略黑的男人,相貌周正,但看着有一定的年纪。 “您好。”她点了点头。 男人又说:“我们很好奇,您现在没有在继续鳗鱼黏液仿生材料的研究了吗?” 楚言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这个无可奉告。” 关于该专利,她和君杉还没有签好合同。 周慎辞提过要买下她的专利,但是她却还有些犹豫。 不过她在君杉的项目已经启动,那么她至少不会把相关的信息随便透露出去。 alexie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道:“i mean no harm, just hope we can have a chat.” 突然,周慎辞的声音传了过来。 “您好,有什么事吗?” alexie看了周慎辞一眼,礼貌地微笑点头,然后示意男人掏出了名片,给楚言和周慎辞一人递上了一张。 简单地介绍之后,她便以要去吃饭为由,带着男人告别了。 但经过楚言身边的时候,她却意有所指地低语了一句:“if you change your mind, please give a call.” 等他们走远,周慎辞才开口:“又是一个对你专利感兴趣的?” 楚言耸耸肩:“可能吧。” 周慎辞道:“你若是把版权卖给我,就不会再受其扰了。” 楚言:“周总,你之前说过会给我时间考虑的。” 周慎辞:“是的,一个月前我是这样说的。” 楚言也明白时间是有些久。 “我想保留专利的所有权。” 周慎辞:“我只要百分之五十。” 楚言笑了:“自古以来这种形式的合作就没有善终的。” “我不需要善终,”周慎辞悠悠道,“我只要结果。” 楚言想了想,道:“确实,我在君杉工作,无论如何,在工作中都会涉及到我的专利,出售一部分产权是很好的提议。” “不过,”她说,“给多少钱可能还要讨论一下吧。” 周慎辞弯起嘴角:“开价吧。” 楚言却端起了架子:“那我要好好讹你一笔。” 午休的时间很短暂,二人一起随便吃了点三明治果腹,便又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终于,交流会第一天的完美地落幕了。 此时楚言已经饥肠辘辘,肚子都发出了“咕咕”声。 周慎辞瞥了她一眼,问:“西餐吃吗?” 楚言顿了半秒,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 “今晚我有约了。” 周慎辞偏过脸:“有约?” 楚言一边收拾一边说:“对啊,我有个学长今天正好也在附近,我俩约着晚上一起吃饭来着。” 周慎辞:“学长?”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39节 “嗯,”楚言解释道,“不是贺靳西,是另一个同系的师哥,你不认识。” 周慎辞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别太晚,明早6点起床。”他凉凉道。 当晚,楚言刚和师哥吃完饭,盘里剩下的汤还温着,二人正欲再闲聊一会儿,楚言的手机却震了起来。 她瞅了眼来电显示。 周慎辞。 她皱了皱眉,心说下班时间,不接应该也没事吧。 于是默默地按掉了电话。 哪知道,过了半分钟,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师哥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师妹,不然你还是接一下吧。” 楚言很不好意思,笑容都有些尴尬。 她侧过身,用手挡住嘴,低声又不爽地问道:“怎么了?” 那端的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喧闹的场所。 “喂,”陌生的声音响起,“女士您好,我们这儿有位先生喝醉了,您能来接他一下吗?” 楚言愣住了。 二十分钟后,酒吧的门被推开。 一路小跑的气喘吁吁的楚言片刻也不敢耽搁,问服务员:“您好,请问有没有见到一位喝多的男士?” 酒吧里明明很热闹,但是那个服务生好像一下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请随我来。” 楚言跟着他走到一处稍显僻静的卡座上,只见周慎辞躬身坐在那儿,头稍稍垂着,平日里总是板正的衣领也解开了扣子,敞至胸口,昏暗的光线下蜿蜒的肌理若隐若现。 楚言双手交叉锁在胸前,满脸的怀疑:“周总,你酒量不是很好的吗?” 周慎辞不答。 楚言担心他真的醉了,弯下腰凑近他,伸手轻轻推了他胳膊一下:“真多了?” 蓦地,她的手腕被大掌死死扣住,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带了下来。 只听周慎辞沉沉道:“学长学长,别忘了,老子也是你学长。”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只有几厘米,近到楚言可以闻到酒精的醇香。 楚言先是一怔,而后拧了拧眉心:“别借醉耍流氓。” 周慎辞从胸口漫出笑声,散漫的音调里浸着几分薄醉:“我是什么混账货色,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第25章 圆 音乐躁动, 像是鼓点一般落在神经元之上。 理智失去主导,身体只能任凭感觉的摆布。 周慎辞狭长的眼眸里浮着暧昧不明的情愫,不曾沾染半点模糊, 是清醒的挑衅,是蓄意的勾引。 楚言明明滴酒未沾,却觉得热意蒸腾上头, 深陷于他居心叵测的拙劣计谋之中。 “周慎辞,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半垂下羽睫,过快的心跳让呼吸的节拍有些紊乱。 周慎辞将她的手腕越箍越紧, 甚至有些发疼。 他一字一顿道:“我、要、你。” 楚言压住颤动的心绪, 挣扎着直起身, 俯视着他,假装平静地讥诮道:“你疯了。” 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多待一秒都不可以了。 周慎辞低着头,手上的力道也有了松懈的痕迹,像是一只弃犬。 楚言一点点抽离,转身就欲离开。 可下一秒—— 她的右肘被抓住,不由分说地将她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拽了下来。 “哎!” 楚言一声惊呼。 她一个踉跄,左膝直接磕进了柔软的皮沙发里。 楚言急于寻找重心,右腿下意识往前一抵,落在了周慎辞两条修长有力的长腿之间。 周慎辞顺势扶住了她的腰, 将人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楚言两手撑着沙发的背, 呼吸越发急促:“周慎辞, 你这算不算职场性骚扰?” 周慎辞仰脸, 鼻尖掠过她精巧的下巴, 薄唇低语:“现在是下班时间。” 楚言神思一动。 她告诉自己要离开,可是身体却很诚实。 比起狼狈地逃跑, 她更愿意沉溺于这片刻的意乱情迷。 纵使没有任何意义。 她手如柔荑,轻轻地搭上了周慎辞的宽阔的肩膀,腰也松了劲儿,直直地坐了下去,把最后那点欲盖弥彰的距离也吞没。 “所以呢?”她声柔似水。 周慎辞漾起笑容,懒洋洋道:“所以如果你需要帮助,应该找警察。” 楚言佯装懵懂地眨了眨眼:“报警抓你?” “我帮你和警察叙述一下?” 说着,周慎辞起身要去拿手机。 楚言伸出一根食指,点住了他的肩锁关节。 “别动。” 周慎辞一顿,乖乖地举起了手,淡定自若地望着她:“不动。” 楚言眯着眼,道:“叫警察可太便宜你了,既然是下班时间,那不论我怎么收拾你,你都不会记仇的吧?” 不等周慎辞回答,她就侧过脸,凑了过去。 她不爱喷香水,身上是洗衣粉的味道,混着描述不出但好闻的香气覆了上来。 周慎辞脖颈上的青筋突起,明显地紧绷了起来。 楚言几不可查地偷笑一下。 “你刚说你要我?” 她贴在他的耳畔软语。 “我偏不给你。” 话音刚落,她偏了下脑袋,啊呜一口咬上了周慎辞的耳廓。 周慎辞瞳孔忽颤,条件反射地转脸,眼神也变得清明。 “哼哼。” 楚言重新和他拉开距离,像个胜利者一样歪了下脑袋,道:“叫你耍流氓。” “再不老实明天就让你上头条。” “噗嗤” 周慎辞笑出了声,低沉的音色也愈加明朗。 他骨节分明的手半掩着盈满笑意的眼睛,朗声问道:“什么样的头条?” 楚言得意洋洋:“坏你名声的。” “就说你勾引员工不成扭头被送进了局子,当事人发声,索要赔偿。” 周慎辞单手撑着额角,问:“要多少?” 楚言:“要你倾家荡产。” 周慎辞目光锁在她的脸上,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好,都给你,这样诚意够不够?” 楚言小嘴一撇:“听不懂。” 周慎辞支起上半身,一寸寸靠近她:“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楚言微顿,暗暗地咬了下内唇。 “不用立刻回答我。”周慎辞堪堪地捧着她的腰,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楚言心弦被拨乱了。 哪怕她知道这可能又是一次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是无可救药地沉沦于此刻的悸动。 “你也太贪了,”她错开目光,小声道,“白天买了我的专利,晚上还要……”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囫囵地咽了下去。 周慎辞却不放过她:“还要什么?” “还要……”楚言眼珠提溜一转,趁他不注意,立刻翻身跳下了沙发。 “要回房间了。” 周慎辞这次没有拦她,而是站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0节 “不要。”楚言嘴角弯弯,“我才不要醉鬼送我。” 周慎辞低低地笑:“已经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回房间的这段路他们走了好久。 穿过大厅,走进电梯间,无人去按关门的键,等着门自然合上。 到了客房所在的楼层。 地毯柔软,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楚言走得很慢,像是要印下脚印似的一步一步。 但路总有尽头。 她还是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掏出房卡,轻轻地刷了一下。 “嘀” 是锁打开的声音。 “晚安。” 楚言看着周慎辞,手握在门把上,思考着还能说些什么。 “嗯。” 周慎辞垂眼望向她,像是被蛊惑似地缓缓躬身。 楚言没有躲闪,即使她身后是合上门就可以切断所有接触的空间。 她徐徐地低下眼帘,让独属于周慎辞的气息侵略进她的安全地带。 可是想象之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止步于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 “晚安。” 周慎辞哑声说道。 他像是被套住锁链的猛兽,一点一点地撤离出名为楚言的危险区。 “有个好梦。”他直起身,微微颔首。 “嗯。” 楚言在心里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你也是。” 关上门,她背靠在门板上,无端地失落又攀上了情绪的高地。 如果刚才亲上去了会怎么样? 会一发不可收拾吗? 楚言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能再来一个“念念”了! 想到这里,楚言终于冷静了一些。 虽然她思绪有些混乱,但是有一个信念她始终没有动摇。 那就是她绝不会轻易将念念的身世告知于周慎辞。 重新开始。 只有四个字,却复杂到无处下手。 从哪里开始?又能走多远? 她怕这只是气氛使然的一时冲动,更怕这又是一场奋不顾身的无疾而终。 真是个胆小鬼呀。 她轻嘲自己。 甚至还没考虑好,就已经开始忐忑了。 不过,无论最后的决定是怎样,她一定会保护好念念。 自己碎了就碎了,反正又不是没碎过。 但念念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她以为自己晚上一定会失眠,但并没有。 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她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后,他们谁也没再提昨晚的事情,重新投入了工作之中。 就这样,一直到交流会结束。 “呼——” 楚言伸了个懒腰。 这时,周慎辞捧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 “明天有安排吗?”他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楚言疑惑:“明天不是回京市上班吗?” 周慎辞掀了下眼皮:“调休。” 楚言道:“我可没说调休我要放明天。” 周慎辞“啧”了一声:“我送你一天行不行?” 楚言双手托腮:“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周慎辞要笑不笑地说:“陪我去澳门。” 楚言翘起唇角:“干嘛去嗷?” 周慎辞:“约会。” “哦?”楚言装作惊讶的样子,“我以为那天你开玩笑呢。” “楚言,”周慎辞眉尾压不住了,“是不是找茬?” 楚言整齐的小白牙一龇:“对呀。” 周慎辞气笑了:“明天8点,退完房在大厅等我。” -- “好晒哦。”楚言看着车外的大太阳,小声嘟囔。 周慎辞听得分明,道:“那去商场好了。” 司机立刻识相地转弯。 “可我没什么要买的耶。”楚言道。 她虽然这样说,不过也没想到更好的选择。 澳门她来过几次,没有什么留下特别印象的地方,也就记得吃的很不错。 至于这次为什么来,那当然是因为约会的目的又不在于去哪里,只是找个理由和那个人待一起罢了。 噫,好矫情哦。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 到了商场,楚言和周慎辞漫无目的地逛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经常来澳门吗?”楚言问。 周慎辞奇怪地瞥她:“我经常去哪儿你不知道?” 楚言道:“四年了,我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周慎辞道:“我没有变。” 楚言又说:“四年前我也经常不知道你去哪里。” 周慎辞给她打败了,只能乖乖地回答她第一个问题:“我不常来。” 楚言:“我以为你经常要和大佬们一起去赌场潇洒呢。” 周慎辞笑了:“一般都是他们来京市求我。” 也是,楚言点了点头,周慎辞这个级别的人物,就算应酬也只有别人就着他的份儿。 走着走着,他们经过了一家高奢珠宝店。 楚言往橱窗里随意瞥了一眼,目光顿时被一颗巨大的钻石吸引住了。 那是一颗镶嵌在项链上的黄钻,颜色剔透晶莹,一看就是极品中的上乘。 “唔,看上去很贵的样子。”楚言随口说道。 “不会。” 周慎辞说着,转身就要进店。 “哎哎,你干嘛去?”楚言一把抓住了他。 “买啊。”周慎辞简短地答道。 “我又不喜欢。”楚言脱口而出。 接着她就后悔了。 她怎么就觉得这是买给她的呢? 于是她赶紧改口:“啊,不是,我是说……你要买的话我在外面等你……” 周慎辞没有进店,而是又转向了她。 “你喜欢什么颜色?” 楚言特意选了个不常见的颜色:“红钻。”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1节 周慎辞当时没说什么。 楚言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一个星期之后,某天下班,周慎辞将楚言叫到了停车场。 “什么事啊?”楚言有些焦急,一个劲儿地看表,“我还要去接念念呢。” 周慎辞拉开车门,从副驾上递过来一个蓝色的丝绒盒。 “打开。” 楚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过盒子后,半信半疑地打开—— 霎时,她几乎被闪瞎了眼。 只见白色的绸缎之中,静静地躺着一颗红色的钻石。 没有任何别的装饰,比那天在橱窗里看到的还要大、还要纯粹。 “这……这什么意思?” 周慎辞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好看吗?” 楚言懵懵地点头:“好看。” “是你的了。”周慎辞道,“项链还是戒指,你自己选,决定好了告诉我,我叫人去做。” 楚言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刻把钻石推回了周慎辞手里。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依她目测,这约莫是颗5克拉的钻,估计可以买四五套四合院了。 周慎辞却说:“不会,这不要钱。” 楚言笑道:“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周慎辞半思考状:“差不多吧。” 楚言:“啊?” 周慎辞轻描淡写道:“前几天我去澳大利亚出差,在路边捡的。” 楚言:“?” 周慎辞:“这可能就是大地的馈赠吧。” 他脸不红心不跳,全然不把被他留在车里的包装放在眼里。 楚言蹙眉:“那你还给大地吧。” 周慎辞却转身就走:“我送你了,现在它是你的,要还你自己还。” 说罢就要上车。 楚言:“……等等啊。” “又怎么了?”周慎辞抬眼。 楚言:“我今天没开车,你能送我去念念幼儿园吗?” 她怕去晚了念念等得着急,就想坐他的顺风车。 “上来。”周慎辞道。 “谢谢周总~”楚言尾音都飘了起来。 后来周慎辞是把母女俩送回家的。 等她们上楼之后,他便准备启动车离开。 忽然,手机屏幕亮了。 一张照片隔空投送了过来。 是幼儿园门口,周慎辞手抵车门,护送着楚言和念念上车的画面。 第26章 圆 周慎辞压了压眉毛, 瞥向了车的后视镜。 他扫视一周,最终把视线锁定在不远处的大众辉腾之上。 他随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又犯什么病?” 周阅琛贱兮兮的声音传了过来:“哥,我有嫂子啦?” 周慎辞:“敢去烦她你小子就死定了。” 周阅琛愈加兴奋:“真的是嫂子呀!” 周慎辞道:“没别的事儿就挂了。” 周阅琛赶紧喊住:“哎, 有有有,我是来找你的。” 周慎辞:“说。” 周阅琛:“是关于抢劫案的事儿。” “你就这样不追究了?” 周慎辞半敛眼眸:“对。” 周阅琛不解:“为什么啊?” 周慎辞:“自己想。” 说完啪就挂了电话。 就在她准备启动车辆的时候,他身侧的车窗被敲响。 是周阅琛跑过来了。 周慎辞摇下车窗, 神情透着嫌弃。 周阅琛笑嘻嘻的:“嫂子住的地方够朴素啊。” 周慎辞扫了他一眼,那转暗的瞳色似乎在预示着他即将告罄的耐心。 周阅琛装模作样地清咳一声,将话题拉回了正事。 “那个司机说的口供前后不一致, 继续查下去肯定会有突破, 为什么不顺藤摸瓜下去呢?” 周慎辞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在系统里, 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周阅琛皱起了眉头:“你是说,这事儿和民师的那帮学院派有关?” 周慎辞没有否认,只是说:“曹市长现在也很为难。” “这些家伙……”周阅琛眼里燃起了火光,“老子去纪委……” “你激动什么。”周慎辞喝止了他。 “现在要沉得住气。” “他们这样搞我们周家,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周阅琛愤愤道。 “一点儿城府没有,”周慎辞瞥他,“当初就该送你去野战部队。” 周阅琛有点儿委屈:“哥,我这是担心你。” 周慎辞嘴角放松:“京圈这几年不太平静,关系盘根错节,这时候一步错步步错, 谁先急谁完蛋。” 周阅琛若有所悟。 “你在放长线钓大鱼呢?” 周慎辞答非所问:“静观其变。” 可周阅琛还是放心不下, 道:“好吧, 但要是有什么变故, 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周慎辞悠悠道:“你别把她的事儿说出去就行。” 周阅琛秒懂, 耐人寻味地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嘴严。” 接着, 他又突然想起来了在幼儿园门口看到的那个小孩,于是问道:“不过,嫂子家里是还有个妹妹吗?” “不是。”周慎辞道,“那是她女儿。” 周阅琛:“啊?” 本来都准备抬脚回家了,却硬生生被这句话控住了。 周阅琛磕磕巴巴地问道:“她……她是已婚还是离异?” 周慎辞纠正:“单身。” 周阅琛头上插满了问号:“那孩子的父亲……” 周慎辞淡淡一笑:“死了。” 可是,当晚周慎辞的家庭群就炸了。 许久不见其踪影的周家三少爷周明礼在群里发了一个问号,并@了周慎辞。 周慎辞毫不客气地回了个问号。 周明礼:【二哥告诉我了。】 周阅琛:【??】 【老三,不带这么卖队友的。】 周父:【既然都说开了,那就在这儿聊聊吧。】 周阅琛:【爸!您也答应我不说的!】 周母:【阅琛闭嘴,你瞧瞧你哥,闷声办大事,你呢?天天甩两膀子跟个混世魔王似的,一点儿都不上进。】 周阅琛:【那您把老三放在什么位置……】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2节 周母:【明礼是另一个赛道的。】 周明礼:【点了。】 周阅琛:【……】 周父:【@周慎辞,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瞧瞧?】 周慎辞:【她很忙。】 周父:【再忙周末不休息吗?】 周慎辞:【周末加班。】 周父:【什么破公司,我马上给你仇叔叔打个电话,彻查这种不守劳动法的公司!】 周慎辞:【……】 与此同时,楚言正坐在卧室里和姜曼煲电话粥。 “哇,那你准备和他复合吗?”姜曼问道。 楚言抱着沙发枕,有些模棱两可:“我……不知道。” 姜曼:“其实当初你俩分手也算是误会嘛……后来他不也没结婚。” 楚言不语。 他要结婚的消息不过是个楔子,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之中真正的矛盾是什么。 姜曼察觉到了她的犹豫,道:“实在不行你就多考虑考虑呗,反正现在人就在那儿,也跑不了。而且你俩还签了专利权部分转让的协议,见面机会就更多了。” 楚言赞同:“嗯。” 今天略早的时候,周慎辞将楚言叫到了办公室。 “考虑的怎么样?”周慎辞问。 楚言道:“你开的价格确实诱人,但其实你应该很清楚,专利权的转让没有按比例的。” “若我增加你为专利权人,那么变更后你和我为共有权利人。在专利法意义上,共同权利人所享有的权利是一样的。” 周慎辞点头:“确实。但合同我给你看了,你保留一般的所有权,以后所有应用该专利所获得的利益,你都可以分一半。” “最关键的是,”他补充道,“只有我能让你的专利发挥它百分之百的潜能。” 楚言无法否认。 周慎辞的资源也好、平台也罢,哪怕就是他这个名字拿出去,都比她在外游说半天有用。 如果想要用专利做更多的产品和发明,这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楚言思索片刻,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她将文件递了回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时间回到现在,姜曼在电话另一端说:“甭管这爱情是否能修成正果,至少该赚的钱咱是一分不少。” 楚言给逗笑了:“确实。” 想起现在银行账户里躺着需要她用手指算一算有几位数的存款,好像暂时忘掉了别的焦虑。 -- 或许积极的心情确实容易吸引更多好事的发生,楚言这些日子过得都很顺。 不管是工作还是和周慎辞的相处,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周慎辞也遵守他的诺言,没有任何催促她的意思。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月。 趁着国庆长假,楚言带念念去莫高窟玩了一趟。 周慎辞本来试探着想要一起去,却被楚言以“需要享受亲子时光”为由拒绝了。 周慎辞表面上无所谓,可是楚言回京的那天,他却早早地等在机场了。 楚言牵着念念从接机口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帅成另一种画风的周慎辞。 他穿着卡其色的大衣,里面是黑色的半高领内搭,完美高挑的身材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楚言有些不好意思:“都说了没什么行李,不需要来接我的。” 周慎辞自然地卸下她背着的包,又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道:“先吃饭还是先回家?” “回家吧。”楚言瞥了一眼念念,小声道,“她玩累啦,想睡觉。” 周慎辞低眼看小家伙,没有以往的神采,眼皮子耷拉着,一副电量快用尽的样子。 “好。” 楚言盯着他:“你是不是想约我出去呀?” 周慎辞很直接:“是。” “但去哪里无所谓,只是想见到你罢了。” 楚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最近说话变好听了哎~” “少废话了,”周慎辞轻笑,“回家吧。” 就这样,日落余晖下,他们一起赶往家的方向。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念念是真的疲惫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楚言调暗房间里的灯光,然后轻轻带上门,走回了客厅。 周慎辞此时站在冰箱前,他只穿着黑色的修身上衣,肌肉线条更加清晰,让人的眼睛无法从他那窄而有力的公狗腰上挪开。 楚言暗暗吞了吞口水,问:“你干嘛呢?” 听到声音,周慎辞转脸:“看看有什么菜。” 楚言道:“前几天去旅游了,家里没什么剩的食材了,我给你叫餐厅把饭菜送来吧。” “不用,”周慎辞打开冷冻柜,拿出了一包速冻饺子,“这就可以。” 楚言很惊讶:“你不是不吃这种冷冻食品吗?” 周慎辞道:“今天想试试,不行吗?” “行啊,”楚言走上前,“那你等我一下,我给你煮。” 可她前脚刚刚落下来,就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什么啊?”她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原来是念念的毛绒玩具。 “又乱丢……”楚言很无奈。 “我来收。”周慎辞突然说。 楚言一愣:“嗯?” 周慎辞:“你煮饺子,我来收拾卫生。” 楚言眨眨眼:“你知道念念的玩具都放在哪吗?” 周慎辞朝客厅书橱旁边的柜子抬了抬下巴:“那边。” 楚言撇撇嘴:“了如指掌了嘛。” 周慎辞嘴角扬起很浅的弧度:“整间屋子,只有一处地方是我不明白的。” 楚言:“哪里?” 周慎辞抬手点了下自己左胸的位置:“你的这里。” 楚言怔住了。 她还没想好要回应些什么,周慎辞已经去收拾了。 咕嘟嘟,是泡泡翻腾的声音。 楚言揭开锅盖,将饺子倒了进去。 沸腾的水面平静下来。 可楚言的心还是砰砰直跳。 她用余光瞄向客厅。 周慎辞正弯着腰将散落在地上的玩具一点点捡起,放进收纳盒里,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儿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有种莫名的萌感。 楚言自言自语般嘟囔:“有什么不懂,我又不会随便让人进来。” 吃完饺子后,周慎辞主动把碗筷洗了,又用抹布将桌子擦了个一尘不染。 就在他还要帮楚言把地拖了的时候,楚言终于看不下去了。 “吃饭前你都拖过一次了……” 周慎辞听话地放下拖把,稍稍靠近了她一点儿。 “所以没什么活要干了是吧?” 楚言:“没有了。” “那,”周慎辞语气肆然,“可以结账了吗?” “诶?”楚言抗议,“你这是强买强卖啊!” 周慎辞坦然承认:“嗯。” 楚言双手抱在胸前:“你想要多少?” “明天国庆最后一天,”周慎辞俯身,“能借给我么?” 楚言翘起小嘴:“想约我直说嘛,拐弯抹角的~” 周慎辞:“那明天十一点,我来接你?” 楚言:“去哪里嗷?”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3节 周慎辞:“北边有个马场不错,可以带念念去玩玩。” 楚言笑了:“还以为你不想念念一起呢。” 周慎辞顿了一下,语调忽然沉了下来:“念念是你的一部分,我不会落下。” 楚言心旌微动。 她忍不住试探:“即使她的生父是别人,你也不介意吗?” 周慎辞低吟片刻,道:“我没那么大度,说不介意是假的。应该说我嫉妒疯了。” 楚言心脏一落,暗道,果然如此吗…… 可周慎辞却继续道:“但重点不在这里。” 楚言仰脸望他。 周慎辞冷冽的目光里含着无法言说的温柔:“重要的是,他在你心里已经死了,不是吗?” 时间似乎慢了下来,让楚言都忘记了挪开视线。 周慎辞缓缓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道:“别发呆了,早点洗洗睡吧。” 楚言楞楞地应着:“哦,好。” “你要走了吗?”她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 周慎辞忽然转身,差点儿就要和冒冒失失的楚言撞在一起。 “别送了,”他垂眸,“晚上冷。” 说着,他忽地抬手,与她拉进了距离。 那一刻楚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旖旎的画面匆匆闪过,她的指尖都发紧了。 可是,周慎辞只是轻轻地捋了一下她的头发。 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几乎细到看不见的棉絮,在楚言的眼前晃了一下,而后松开。 “晚安。” 他的话和那鸿毛一般,落在地上,没有声音,却飘进了楚言的心里。 周慎辞走了。 楚言将玄关的拖鞋收好,便准备回房洗漱。 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楚言以为是周慎辞落了什么,没多想就打开了门。 可下一秒,她却僵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背着书包地高瘦少年,他一头红发,穿着黑色夹克和牛仔裤,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他咧着嘴,拖腔带调:“姐。” 楚言僵住了:“浩天?” “你怎么在这儿?” 楚浩天一身熏人的烟味儿,鞋也不换就要往房里钻:“进去再说呗。” “啪” 楚言伸手抵住了门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她从未和家里的人透露过她在京市的住址,也不曾寄过包裹回去,可她弟弟却找上了门。 楚浩天吊儿郎当地抖着腿:“我自有我的办法。” 说罢就要硬闯。 楚言猛地一推,冷声警告道:“赶紧来一步我就报警。” 楚浩天踉跄一下,语气冲了起来:“姐你怎么这样啊?我是你弟弟,京市又是你的地盘,我不来找你找谁?” 楚言:“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楚浩天脖子一歪:“回不去。” 楚言皱眉:“什么意思?” 楚浩天道:“我退学了。” “你……”楚言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但她懒得管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我管不着你,你去和爸妈说。” 楚浩天:“说过了啊,我刚和他们发信息,说我来京市找你了。” 接着,他又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哎哟,姐~你就收留我住一晚嘛。你总不能让你亲弟弟露宿街头吧?” 楚言掏出手机就要给他订票:“我给你买张卧铺,你麻溜点儿给我滚回学校去。” 楚浩天软硬不吃:“你买了我也不走。” “不让我进门我就在你家门口赖着,半夜唱歌给你听。警察来了我就说我是你弟,到时候你还得放我进去。” 楚言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转换了策略。 “你身上有钱吗?” 楚浩天点头:“微信里还有180。” 他早看出来楚言的意思,直截了当道,“没钱住旅馆。” “我给你,你去住。”楚言道。 楚浩天却赖皮:“都这么晚了,我脚都疼死了,走不动一点。” “小区门口就有便捷酒店……”楚言说着就要在应用上下单。 楚浩天瞅准时机,一弯腰,从门缝里挤进了楚言家里,巨大的冲力差点儿把楚言带倒。 “楚浩天!”楚言抬高了声量。 “姐,你家真大。”楚浩天扫视一圈,笑嘻嘻道。 说着就要进客厅。 “换鞋!”楚言咬牙切齿,坚守着最后的底线。 楚浩天乖乖脱了鞋,脚板直接踩在周慎辞刚刚打扫干净的地板上,印出了一个带着汗气的脚印。 “就一晚。”楚言道,“我马上打电话叫爸妈来接你。” 楚浩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笑道:“你叫呗,我也不打算在你这儿待多久,明天我就走。” 楚言问:“你去哪儿?” “找我女朋友去呗。”楚浩天翘着二郎腿,随手摘了一个果盘里的葡萄塞进嘴里,“暑假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妞儿,她在京市西区一酒吧里驻唱,这次我就是来找她的。” 楚言早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 “行,早上9点前必须走。” 说着就锁上门,顺手把客厅里的灯也调暗了。 楚浩天急忙喊住:“哎哎哎,你怎么不问我去找她干嘛?” “谁管你。”楚言吐字如寒冰。 楚浩天一骨碌爬起来,道:“我跟你说,这妞可屌了,认识很多音乐人,她哥是京圈这儿某个厂牌里的,我准备和他们一起搞说唱了。” 楚言冷哼:“你最好一辈子待在地下别上来。” 楚浩天不满:“你看不起谁呢?现在说唱是大势,你懂不懂?” “不懂。”楚言这次直接把顶灯关了。 她同他约法三章,“我女儿睡着了,你晚上动作轻点。厨房有水可以刷牙洗脸,但别的东西都不许碰。要是给我发现了,就算警察来我也要把你赶走。” 楚浩天闭嘴了。 他知道她姐真做得出来。 “真没劲儿。”他小声蛐蛐,乖乖地回到了沙发上。 “也不给床被子,说出去谁信这是亲姐弟啊……” 那一晚,楚言是睡在念念身边的。 虽然客厅里并没有贵重的物品,但是她还是很担心楚浩天会乱来,以至于她整晚没有睡好,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就要竖起耳朵听好久。 隔日天没亮,楚言就爬了起来。 她简单洗漱后,来到客厅,对着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楚浩天踹了一脚。 “起来了。” 楚浩天睡得很死,竟是翻了个身,不耐烦地嘟囔道:“才几点啊……” 楚言把他掰过来,一字一句道:“别管几点,反正到钟了,快滚。” 楚浩天揉了揉眼睛,无奈地坐了起来。 “姐,你真的很凶。” 楚言再次颁发逐客令:“你已经睡了一晚了,快去找你女朋友去。” 楚浩天死皮赖脸:“你家有没有吃的?赏口饭呗?” 楚言现在只想将他打发走,于是去厨房里拿了面包,丢给他:“奶油的,爱吃不吃。” 楚浩天嘿嘿一笑:“谢谢姐。” 至此,他也不再多停留,只是在离开前又顺了一瓶矿泉水走。 清晨的楼道里很安静,楚浩天迈着大步走出了楚言的公寓,做了一个salute的手势,道:“先走啦,到时候还你。” 楚言闪过一丝疑问。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4节 还我什么? 不过,她也懒得理他,就没多在意。 可是楚浩天却并没有走远。 他走到了小区停车场,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白色的宾利。 他从口袋里摸出宾利的车钥匙,轻轻一按。 白色宾利的车灯立刻闪了闪。 “我靠!”楚浩天骂出了声,“是真的啊!” 他跑了过去,瞪大眼睛,对着车按了好几下钥匙上的按钮,又狠狠地刷了自己一巴掌,才缓过劲来。 “妈的,我姐这是闷声发大财啊!” 怪不得着急赶他走呢! 其实昨晚他就在客厅的墙上看到了挂着的宾利钥匙,但他以为是假的,早上临走前又张了一眼,心说甭管真假先拿着去砰砰运气,没想到还真给他押对了宝! 楚浩天激动得上跳下窜,用手把车身摸了个遍,进到车里又对着全小羊皮的内饰一顿狂嘬,哈喇子都要流到椅子上了。 他坐上主驾,按照网上的教学启动了引擎,点火瞬间他又忍不住乱叫出声。 “哦吼!” 接着,楚浩天哼起了小曲,“姐,我可是和你报备过了哦~” 说罢,他一脚油门,轰出了小区。 他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给女友打去了电话:“喂,小梦啊,丫的别睡了,哥给你搞了个好东西……” 此时楚言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 她给念念做好了早饭,然后开窗透气,把家里又收拾了一遍,总算把楚浩天那蝗虫过境般的痕迹抹去了。 忙完所有,她简单地画了一个淡妆,还没来得及挑衣服,周慎辞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再给我五分钟。”楚言道。 周慎辞气定神闲的:“给你50分钟也行。” 楚言的心情无端地好了些。 她换了身休闲运动套装,拉着念念出门了。 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一路上楚言不停地打着哈欠。 周慎辞瞥她,问道:“累了?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楚言白了他一眼:“你要带我去哪里休息?” 周慎辞语气轻佻:“怎么?怕我把你吃了?” 楚言嘀咕:“说不定呢。” 周慎辞顿了一下,道:“放心,今天我爸妈也在,肯定吃不了你。” 楚言大惊:“你爸妈?” 她看了眼自己的打扮,记得直跺脚:“你怎么不早说!” 周慎辞却很淡定:“他们也是临时决定要去的,今早才和我说。” “不用担心,他们在另一个场,你不用和他们打交道,若是看见了,点个头就行。” 楚言却还是很忐忑:“这也太不正式了……” 周慎辞挑了下眉:“想要正式下次就去我家吧。” 楚言耳根骤红:“谁要去你家!” 念念听了,扒住了椅背,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咪,我想去叔叔家。” 周慎辞低低地笑出了声。 楚言的脸却更热了。 她干脆扭过头不说话,看向了窗外。 片刻后,周慎辞再度开口。 “别紧张,”他语调很缓,“我准备好了专业的护具,你和念念只需要放松就行了,至于社交,交给我就行。” 楚言仍旧别着脑袋,小声道:“这算什么嘛,我俩还没交往呢……” 周慎辞道:“但我在追你这件事,我想让全世界知道。” 楚言心里似是冒出了很多粉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心都满了起来。 “那……” 她刚想说什么,周慎辞的车载电话却响了起来。 “怎么了,爸?”周慎辞按下通话键。 周母的声音从那端传了过来:“慎辞啊,今天我们骑马就不去了。替我们向那位楚小姐问好啊。” 周慎辞蹙眉:“发生什么了?” 周母叹了一口气:“路上遇到一个飙车的小年轻,把你爸车撞了,现在正闹着呢。” 第27章 圆 “严重吗?”周慎辞眉心仍旧没有松开的迹象。 周母说:“不严重, 我们人都没事,只是车尾凹进去了。” 周慎辞不是很理解:“走保险不就行了?” 周母有点儿哭笑不得:“那小伙子肇事逃逸,又撞了别的车, 现在交警正在处理呢。” “在哪?”周慎辞抹了一把方向盘,准备调头。 “哎呀,你不用来, 你爸这点儿事还搞不定吗?”周母急了,“快去约会,你可别搞砸了, 下次要把人待家里来!” 说罢, 她就把电话撂了。 周慎辞思索片刻, 关掉了转向灯。 楚言有些担心:“要不还是去看一下?” 周慎辞:“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而且,”他偏头看了楚言一眼,似笑非笑,“如果去的话,你今天真要去我家吃饭了。” 楚言不说话了。 去家里的话还是太快了,至少要再相处一段时间吧…… 正想着,她的手机忽然也传来了震动。 楚言低头一看,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阴影。 屏幕上显示着“楚浩天”三个大字,她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然而, 还不等她问话, 就听到楚浩天怒气冲冲地声音响起。 “你他妈个老东西, 我马上摇人来干你!” 楚言压着脾气问他:“你和谁说话呢?” 楚浩天这才意识到电话已经接通, 没好气地“喂”了一下。 “姐, 我在南坪西路和广寿街的交叉路口,你过来一下呗。”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楚言心中腾起:“出什么事了?” 楚浩天支吾起来:“哎……你来了就知道了。” “你说不说?”楚言很烦躁。 “嗐, ”楚浩天只好实话实说,“撞车了。” “什么?”楚言愣住了,“你哪来的车?” 楚浩天咳了两声:“你的车。” 他怕楚言不知道是哪辆,又补充一句:“那辆宾利。”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楚言一下竟然都忘了要如何生气。 只听楚浩天狡辩道:“妈的,真不是我的错,是前面那辆车突然刹车!一破大众,还在那边和我谈什么交规……” “定位发我。”楚言声线都在颤抖。 楚浩天仍旧无所谓的样子:“发你了。” 挂掉电话,楚言只觉得眼前黑了又黑。 她扶着额头,将手机递给周慎辞。 “能带我去这里吗?” 周慎辞只瞥了一眼,就换到了最左道调头。 “什么事?”他问。 “我……”楚言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弟开车出去,把人家给撞了。” 周慎辞微顿:“你弟?” 楚言都不好意思回应他的视线,别开脸道:“嗯。” “昨晚你走之后,他突然来我家找我,说要借宿一晚。” 周慎辞:“他不是在读大学吗?” 楚言揉了揉太阳穴:“我也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住址的。”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5节 周慎辞大概能猜出事情的原委:“然后他偷了你的车钥匙,把宾利开出去,出车祸了?” 楚言无言地点了点头。 周慎辞沉默了,脚下的油门也加重了一些。 楚言只觉得心在烧,像是被放在小火上慢炖一样难熬。 良久,她颤抖着唇瓣,小声开口:“对不起。” 周慎辞声线低沉:“你道什么歉?” 楚言折着嘴角,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表达一些态度,却又想不出怎样算是得体。 也许一开始她就把自己放在了低位,所以才会下意识地道歉。 可是,这种事本身就是丢脸的,她如何能在一片废墟里拾起零碎的自尊呢? “你没有错。”周慎辞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用和任何人说对不起。” 楚言明白这是好心的安慰,可是却起不到哪怕一丁点作用。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赶到了现场。 楚言远远地就看到有红□□光交替闪烁,还有交警在现场维持秩序。 没等车停好,楚言就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径直朝那顶着一头鸡窝似的红发男人跑去。 楚浩天完全没注意到楚言,还在嚣张地大喊:“你们他妈的认不认识这是什么车……啊!” 话没落地,尾音就变了调。 “好痛!”他摸着胳膊回过了头,“姐!” 楚言看了眼现场,涉事的一共三辆车,除了那辆宾利,有一辆灰色的大众,车的后备箱都被撞变了形,另一辆是奔驰c系,右侧的门深深地凹陷进去,一看就是遭受了重击。 再看看旁边几张陌生的面孔,眼神无不带着鄙夷和无可奈何。 她倒吸一口气,指尖都在发抖。 这时,交警走了过来:“女士,您是他什么人?” 楚言逼着自己镇静下来:“我是他的姐姐,也是这辆宾利的……车主。” 交警神色严肃:“是你把车借给你弟弟的吗?你知道他连驾照都没有吗?” 楚言立即否认:“不,我并不知道他把我的车开走了。” 楚浩天急了:“哎,你怎么这样说话啊!早上我不是都和你说‘之后还你’了吗?现在倒撇得清清楚楚了。” 楚言恼了:“你根本没和我说!” 交警听了只觉得头疼,摇了摇手,道:“好了好了,冷静一下。” “现在你弟弟涉嫌无证驾驶、肇事逃逸,现在他要和我们走一趟。” 楚浩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扯着嗓子喊:“无证驾驶我认了,可是这撞车哪能怪我!是这个老毕登故意刹车,才害得我撞上了的!我这个车头不比他的破帕萨特贵多了!” 中年男人听了很生气:“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呢……” 楚言赶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弟弟不好,请您别生气,修车费我会承担的。” 中年男人身边是模样端丽的女士,虽能看到岁月的痕迹,但优雅端庄的气质反而让她更具风韵。 “姑娘,这不是修车费用的问题,实在你弟弟太没礼貌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请多见谅。”楚言一个劲儿地低头鞠躬,“您看怎么处理比较好……” 忽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臂膀,稍一用力,让她被迫向后挺直了上身。 “有什么好道歉的。”周慎辞冷沉的音色响起。 楚言侧过脸。 抬眸的瞬间,她好像在他眉宇之间捕捉到了一丝心疼。 “你没有错。”周慎辞再次郑重复述道。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中年男人先开了口:“慎辞?” “你不是和楚小姐去马场……”中年女人说了一半,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看向了楚言,“你就是楚小姐?” 楚言的心凉了半截。 像是被丢进了深秋的河川,刺骨的寒冷浸透了她的每个细胞。 她缓缓移动视线,望向周慎辞,希冀着他能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事与愿违。 周慎辞平直无绪的唤了声:“爸、妈。” -- 半小时后,交警大队里,六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挤在不算宽阔的大厅,气氛安静而尴尬。 楚浩天一直在抖腿。 他忍不了这种沉默的场面,居然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煊赫门就要抽。 “室内禁止抽烟。”警察喝道。 楚浩天只能又把烟收了回去,嘴里还叽叽咕咕:“凶什么啊……” “闭嘴。”楚言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嵌入了皮肉都没有感觉。 楚浩天哼了一声。 接着,他瞟了瞟周慎辞,嬉皮笑脸起来,凑近楚言问:“姐,这是你新男友啊?” 他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分明。 周父和周母的脸色更是有些耐人寻味。 “嗐,早说嘛。”楚浩天两手交叉,放在脑后,抻了个懒腰,“我就纳闷你哪来的钱买车,原来是男朋友送的。哈哈,要我说姐你的眼光确实好……” 说着,他还自以为熟络地朝周父周母点了点头,神采奕奕道:“大叔大姨,刚才真不好意思。但咱这也算有缘分吧,不打不相识嘛……”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楚浩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 楚言立在他的面前,冷冰冰地俯视着他,手起手落,掌心中是四道月牙般的瘀血印。 楚浩天捂着脸,半晌才回过神,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恶犬,猛地跳了起来:“哎,你麻痹的……” “啪啪” 又是两掌。 楚浩天给打蒙了,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捂左脸还是右脸。 “听好了,”楚言双目通红,娥眉不受控制地抽搐,“我不会给你交保释金,也不会帮你达成和解,拘留也好、案底也罢,全由你自己承担。” 楚浩天傻眼了:“凭什么!你就是这样当姐姐的吗!” “当你姐姐不是我的选择。”楚言吐字如冰珠。 许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妈妈,念念早就吓呆了,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小书包,一个劲儿地往墙角靠。 这时,一道阴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接着,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了她小小的手。 念念眨眼,只见周慎辞正蹲在她的面前,引导着她举起手臂,盖住了她的耳朵。 “别听。”周慎辞柔声道,“妈妈在制裁坏人。” 念念快哭出来了:“妈妈会被欺负吗?” “不会,”周慎辞无比笃定,“妈妈保护念念,我保护她。”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念念要怎么做?” “坐在这里,捂好耳朵,”周慎辞道,“等妈妈带你回家。” 另一边,被激怒的楚浩天已经被赶来的警察制服,可他还在发癫,嘶吼着骂道:“贱女人!爸妈要知道你见死不救,高低要扒你一层皮!” 楚言刚要说什么,可一个黑影却闪了过来。 “哎哟!” 楚浩天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一颗带着血的小白玩意儿也从嘴里飞了出来。 只见周慎辞长腿一迈,对着楚浩天的脸就是一脚,接着顺势踩住了他的脑袋,将他牢牢地控制在地上,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丝滑。 “呜呜……”楚浩天发出无能的呜咽。 周慎辞睨着他,眼神冷锐,宛如看着一具腐败的尸体:“我看谁敢动她一根头发。” 旁边的警察看呆了,都忘记了阻止,还是周父周母围了上来,将周慎辞拉开了。 之后的处理并不复杂,周父周母并不打算追究楚浩天的责任,另一辆奔驰的车主也接受了赔偿,选择和解,但他的行为恶劣,还是被处以7日行政拘留的处罚。 楚浩天慌了,求着楚言交保证金。 “姐,我不想呆这儿!” 楚言道:“你自己和爸妈说。” 说罢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经过这么一闹,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 别说骑马,再过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楚言走出办事大厅,一眼就看到周慎辞和他父母站在交管所门口。 她思忖片刻,牵着念念走了过去。 “叔叔、阿姨。”她轻轻地喊了一声,“今天真的很抱歉。”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6节 周慎辞见状,直接上前,拦住了她欲弯下的上半身。 “别把所有烂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他紧拧眉心,面色沉似深潭。 周父周母也说:“没事的,不是你的问题,别放在心上。” 这时,一个喊声由远及近:“哥!” 众人顺着方向看去,是周阅琛来了。 “爸妈,你们还好吧?”他小跑过来。 “好得很。”周母道。 周阅琛点点头,而后看向了楚言,笑了起来:“这就是楚小姐吧?” 楚言曾听周慎辞提过家里有两个弟弟,但并未曾见过,只能挤出礼貌的笑容:“您好。” 一下周围多了这么多陌生人,念念有些不适应,躲在楚言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地观察着大家。 周慎辞干脆打断了这群人想要继续聊天的念头:“小琛,你送爸妈回家。” 周阅琛眼力见儿很好,立即答应:“没问题。” 周父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慎辞啊……”周母试图说话。 “有事下次再聊。”周慎辞并不给她机会。 接着,伸手揽住了楚言,“我送你回去。” 楚言想要拒绝,可是她仿佛被掏空了一样,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机械地由周慎辞牵着。 回家的路上,天渐渐暗了下来。 初上的华灯照在楚言的脸上忽明忽暗,像是她摇摆不定的情绪。 看着在怀里睡着的念念,楚言喃喃道:“你不该送我回来的。” 周慎辞眉梢微动,狭长的眼眸里是晦涩的沉寂。 少顷,他动了动唇:“确实不该。” 楚言长睫扫了下来,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说:“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和我一起丢脸,叔叔阿姨肯定很生气,早知道……” 突然,车辆急刹,打断了她的话。 不等楚言反应过来,车头已经调转了方向。 楚言怔住了:“你要干嘛?” “不回你家,”周慎辞嗓音清沉,“回我家。” 第28章 圆 楚言愣怔好久, 才堪堪叹出单个音节:“啊?” 周慎辞仍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你家床太小,我没地方睡。” 楚言更疑惑了:“你为什么要睡我家?” 周慎辞道:“你弟弟已经知道你的住址了,你的父母可能也会来找你, 今晚最好别回去。” 说着,也不给楚言更多思考的时间,就直奔远檀书院。 车稳稳地停在私人车道之上, 平整的石子路蜿蜒通向门口,两侧是修剪整齐的绿篱与繁茂的花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车门打开, 楚言抱着念念走了下来。 这里宛如隐匿在城市深处的宫殿。远远望去, 纯白的外墙在照明灯下泛着温暖的光晕, 精雕细刻的石柱撑起了高大的拱门,石材光滑而细腻,似乎每一寸都诉说着建筑师的匠心,像是守护着这片静谧与奢华的界限。 透过窗户上晶莹剔透的玻璃,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深红色的厚重窗帘垂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每一个细节都散发出一种低调而不容忽视的奢华感。 念念眼睛眨巴眨巴的,小脸上全是震惊。 “妈咪,这是哪里?” 楚言道:“这是叔叔的家。” 念念眼里都在闪光,转向周慎辞问道:“叔叔, 你是公主嘛?” 周慎辞侧眸:“不是。为什么这样问?” 念念笑得天真:“不是公主为什么可以住城堡呀!” 周慎辞嘴角漾起的弧度很温柔:“打败了恶龙的勇士也可以住城堡。” 念念脑袋一歪:“恶龙是说下午那个可怕的坏叔叔嘛?” 周慎辞:“是。” 念念:“那叔叔就是勇士了哦?” 周慎辞摸了摸她的脑袋, 旋即视线移动, 停在楚言的身上。 “你的妈妈是勇士。” 念念好奇:“女孩子也可以当勇士吗?” 周慎辞语气笃定:“可以, 女性可以当任何她们想成为的角色。” 明明只是哄小孩子的三言两语, 楚言却觉得她心中的浮躁也被抚平了。 念念骄傲极了,搂着楚言的脖子咯咯直笑:“妈咪是勇士!那念念要当公主!” 周慎辞应得可勤快:“好。” 念念又转了转眼珠:“那叔叔是什么捏?” 楚言神思一动, 想要岔开话题:“念念……” 可周慎辞已经自然地接上了话:“叔叔——” 楚言转眸的瞬间,心跳漏了半拍。 “叔叔是妈妈的老板。”周慎辞道。 楚言:“……” 念念对这个概念还不是很熟悉,刚想问问妈妈是什么意思,却发现她看上去有些不开心。 她之后自己闷着脑袋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在进门后悄悄地拽了拽周慎辞的裤腿。 “叔叔。”她小小声地喊。 周慎辞躬下身:“怎么了?” 念念趴在他耳朵上,问道:“老板是什么意思呀?” 周慎辞扬唇:“老板就是给妈妈发钱的。” 念念好像懂了:“哦!叔叔是银行!” 周慎辞点头:“对,是你妈妈的专属银行。” 念念又疑惑了:“为什么是专属呀?” 周慎辞轻轻道:“因为叔叔的一切都是她的。” 念念戳了戳周慎辞的胸口:“心也是嘛?” 周慎辞声音很低,却像磐石一般坚定:“心也是。” 这时,楚言发现他们没跟上来。 于是转过身:“你们在说什么?” 玄关的水晶吊灯铺下钻石般的柔光,落在楚言的肩上,仿若仙子的流苏。 周慎辞视线流转,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没什么。” 周慎辞的家很大,分为上下四层,即使是客卧套房都是一等一的豪华。 几人先简单用了晚餐,佣人便带着念念去洗澡了。 楚言坐在偌大的客厅,有点不知所措,像是观察新环境的小动物。 她甚至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客厅,只是觉得这落地窗几净宽大,能看到外面精致的私人花园,应该是招待客人的好地方。 “想出去看看吗?”周慎辞走了过来。 楚言摇了摇头:“不了。” 周慎辞也没有坚持,而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还在生气吗?” 楚言:“我没有生气。” 她自嘲地笑了下:“我只是觉得丢脸。” 周慎辞却说:“今天的事,如果有人丢脸,那一定不是你。” 楚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在她看来,原生家庭是她这辈子也摆脱不掉的痛。 “明天早上我会早点走的,”她调转语峰,“不会让别人看到。” 周慎辞用刚烧好的热水温了温茶具,漫不经心道:“随你。” 回答过于简单,双方似乎都没有攀谈的意思,空气陷入了沉默。 茶具碰撞发出好听而清脆的瓷声,周慎辞选了提起茶壶,往里杯中灌水。 他腕骨冷白,指节修长,稍稍用力时手背上脉络分明蓬勃有力的青筋若隐若现,莫名地有股张力。 楚言看得有些出神。 突然,周慎辞又开口了:“你应该知道我不介意的。”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7节 楚言凝了一瞬。 周慎辞将倒好的茶推到楚言面前,继续道:“你也应该知道,住址暴露只是我想让你住过来的借口。” “派保镖也好,给你安排别的住宿也行,”他望着她,“但我没有这么做。” “但我只想让你今晚待在我身边。” 他的话像是往沉寂的潭水里丢石子,楚言的心湖泛起层层波纹。 “我也没那么脆弱。”她小声道。 周慎辞漫不经心地笑了:“我是担心我自己睡不着。” 楚言:“为什么?” 周慎辞:“因为不知道你睡的好不好。” 楚言一顿。 她倏然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个晚上。 那是她第一次陪周慎辞去打牌。 她不懂规则,打得不好,让周慎辞输了好多,还在洗手间里听到别的女人嘲笑自己是“土包子”。 后来牌局结束后,周慎辞本打算将她送回学校。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改变了主意,在外面的酒店里渡过了一晚。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晚上,好像周慎辞是守着她入睡的。 “喝啊,”周慎辞低醇的声音传来,“茶要凉了。” 楚言捧起茶杯,嘬了一口。 暖暖的茶进入胃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挺好喝的。”她说。 夜色渐浓,人间的灯火逐一熄灭,温柔的梦境却被点亮。 -- 隔天早上,凌家的某个房间传来了笑声。 “不是吧?真搞事了?果然弟弟是核武器,毁灭性打击啊哈哈哈哈!” 凌以棠笑得眼泪都出来,抽着气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她家人只想找她要钱,没想到居然这么drama!这下周家父母也看到这家人的丑态了,简直一箭双雕啊!” 这时,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你等下啊。”凌以棠说着,起身去开门。 “怎么了?” 外面站着一个佣人:“小姐,您的客人到了。” 凌以棠应了一声:“好的,你让他们进候客厅等着吧。” 接着,她拿起手机,道:“先聊到这儿吧,我有‘贵客’来了。” 挂了电话,凌以棠换了身衣服便下楼了。 她来到会客厅,见到了一个穿着深红色套装的中年女人。 女人五官很漂亮,但早已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光彩,皱褶里藏着的是对苦难的厌烦。 她一见到凌以棠就站了起来,笑容拘谨:“凌小姐您好,我是……” “钱阿姨,”凌以棠微笑着接过了话,“我知道,您是楚浩天的妈妈,您好。” 楚妈直点头:“哎,对的对的。” 接着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浩天怎么样了?我能去见他吗?” 凌以棠牵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阿姨,您先别急。”她说,“楚浩天在拘留所里,我已经和里面的人打过招呼了,他住的单间,谈不上好,但肯定安全卫生得多。” 楚妈眼睛红了,抽噎道:“谢谢,真的谢谢凌小姐了。” 凌以棠道:“不用谢,阿姨一路北上辛苦了。” “听说叔叔刚动完手术,还躺在医院里呢?” 楚妈抹泪:“是啊,老头子真的遭老罪了……家里又出了这事儿,我都不敢和他说,生怕刺激他。” 凌以棠掏出一个红包,塞进了楚妈手里:“阿姨,别难过。这是我一点小心意,请一定要收下。” 楚妈大惊失色:“这使不得!” 凌以棠却很坚持:“您就当给楚浩天交保证金吧。” 说着,她叹了口气,“这事儿我也有责任。” “前几天我去我家的俱乐部里玩,听一个驻唱的女孩子说最近交了男朋友,我就多嘴问了句。哪知道那么巧,正好是楚小姐的弟弟,听说他要来京市,但没地方住,所以我就把楚小姐的地址给他了。” 楚妈眼泪还没干,气道:“那死丫头,真是不知好歹!这事儿肯定怪不到凌小姐头上,都是小言不好!” 凌以棠安慰道:“哎,阿姨您也理解她一下吧,毕竟是辆宾利,又是别人送她的,她肯定不想借别人开呀。” 楚妈:“那浩天是别人吗!那是她弟弟啊!她要是肯多陪陪他,也不会出事!” 凌以棠眉毛撇着,看上去很难过。 “没事,阿姨,我这就带您去拘留所接浩天。” 凌以棠说到做到,当天下午就找关系将人捞了出来。 楚浩天和楚妈差点儿要给她磕头,给凌以棠拦住了。 她笑容甜甜的,声音也如同蜜酿:“好啦,不过是小忙,不用行大礼。” “不过,”她问,“你们什么时候回苏城?” 楚妈道:“我们先不回去,我要找小言好好谈谈。” 凌以棠又问:“呀,那今晚你们有地方住吗?” “当然,”楚妈理直气壮,“住她家就是了!” 第29章 圆(修) “妈, 我们回去吧。”楚浩天说话漏风,“别去找我姐了。” “为什么?”楚妈不服,“我看她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欠教训。” 楚浩天很怕再遇到周慎辞,又碍于面子不敢说。 楚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顾虑,骂道:“瞧你这怂样, 才会被你姐欺负。” 楚浩天赶紧拦着:“我姐哪有那胆子,都是有那个男的在,她才那么狂妄的。” 楚妈冷笑一声:“什么男的, 不过是她姘头罢了。” “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妖精, 生下来就知道缠着她爸, 勾引男人可有一手了。” “我可不吃她那套!” 她说的咬牙切齿,仿佛楚言是她结了几世的仇人。 “但是那个姓周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楚浩天还是很担心。 “厉害?”楚妈冷哼,“能有多厉害?不就是有两个臭钱?”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楚言住的小区。 楚浩天在前面带路,母子俩气势汹汹地就要冲进去。 “哎哎!你们干嘛的!”门卫突然蹿出来拦住了去路。 楚浩天愣了:“我来找我姐。” 门卫一寸也不移动:“你姐住哪?” 楚浩天:“12栋301啊,我前两天才来过。” 说着就要硬闯。 门卫手一挡:“我不认识你,访客记录上也没你的名字,我不能放你进去。” 楚妈来火了:“你这小年轻怎么回事?我们还能骗你不成?我是她亲妈,你必须让我们进去!” 门卫不吃这套:“那你叫户主来接你们。” 楚妈指示楚浩天:“打电话!” 楚浩天立刻照做。 手机响起的时候,楚言刚走到幼儿园门口。 她迟疑一会儿, 还是接起了电话。 楚浩天的声音传了过来:“姐, 下来接我们一下。” 楚言猜到是妈妈把他捞了出来, 但还是明知故问:“你们是谁?” 果不其然, 只听另一端一阵骚动, 楚妈急头白脸就是一顿输出:“什么是谁?还能是谁?你不管你弟弟,我还能不管吗!快下来接我们!” 楚言默默地将手机拉远了一点, 等那边没声了才重新靠近:“接不了。” 楚妈:“什么意思?” 楚言:“我家不欢迎你们。” 楚妈怒了:“我告诉你,你不来,我们就不走了!” 楚言很无奈:“那你们只能睡大街了。” “嘀——” 汽车喇叭声在她身后响起。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8节 楚言回眸。 车来车往的街头,迈巴赫停在路边,像是蛰伏在黄昏之中的猎豹,沉静、威严、极富控制力。 周慎辞坐在主驾,表情还是冷冰冰的,是不苟言笑的老样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楚言却弯起了嘴角。 她无视了楚妈在电话那头的歇斯底里,轻轻地按掉手机,小幅度地偏了下脑袋,柔顺的发丝散开,宛若一把展开的精工檀香扇,勾勒出风的灵动。 那个瞬间,周慎辞似乎笑了一下。 也可能是流火般的晚霞柔和了他抿直的唇线吧。 “妈咪!” 这时,念念背着小书包一路小跑过来。 “在呢~”楚言蹲下身,任念念撞入自己的怀中。 “妈咪,叔叔也来了!”念念搂着楚言,小手却对着周慎辞挥啊挥。 “是呢。”楚言起身,牵着她走到了周慎辞的车边。 周慎辞下车为她们拉开了车门。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楚言想起刚才妈妈说的话,担心她搞出什么事情,便说:“你送我们回家吧。” 周慎辞深吸一口气,“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他绕回主驾,系上安全带,道:“既然你不说,我就默认意大利菜也可以了。” 楚言前倾上身,趴在主驾的后背上,戳了戳他:“说了呀,我说回家。” 周慎辞置若罔闻,换了个提问对象:“念念,今天还想去城堡玩吗?” 念念昨天没有只把别墅探索了一半,新鲜感还没过,毫不犹豫道:“想!” 楚言蹙起眉头:“不行哦……” 周慎辞却已经启动的汽车。 “别担心,你妈和你弟,进不了小区的。” 楚言一顿。 “你怎么知道?” 周慎辞抬眸,视线和楚言在后视镜里相汇:“门卫是我新派过去的。” 楚言:“……” 她想了一会儿,道,“那我更应该回去了,反正有门卫看着,他俩也没办法上楼烦我。” “那明天早上呢?”周慎辞问,“堵着你不让你上班怎么办?” 楚言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就是想逗他。 “那我就只好请假了呗,周总?” 周慎辞轻哼:“不批。” 楚言转了下眼珠,坐回了后座,对着念念小声念叨:“叔叔真抠。” 当晚十点多,敷完面膜的凌以棠刚准备休息,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屏幕,烦躁地“啧”了一声。 “喂,”她接起电话,“钱阿姨?” 楚妈奔溃的求助声响起:“凌小姐,帮帮我们吧!我们没地方住了!” 凌以棠虽不情愿,但这事儿是她自己搞出来的,想来想去还是找人给母子俩安排了住宿。 但她想不通的是,楚言为什么不回家。 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她在周慎辞家。】 凌以棠仅存的那点儿瞌睡劲儿也被一扫而空。 她秒回:【你确定?那我叫她弟去堵研究所了啊。】 对方却说:【她弟过去也是送人头。】 凌以棠:【那怎么办?】 那人回复:【我们这一辈解决不了,那就上一辈出面吧。】 凌以棠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了日历。 “要不我说他确实有两把刷子呢。”她笑了起来。 接着,她顺手就给楚妈发去了消息。 【我知道你女儿在哪里。】 -- 翌日。 楚言下楼的时候,看到周慎辞已经在喝咖啡了。 “早上好。”楚言主动打招呼。 “早。”周慎辞颔首。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道,“今天我不去研究所,朱司机会送你去上班。” 楚言:“用不着这么麻烦,我打车去就好。” “别费那劲。”周慎辞说话向来没有商量的余地。 “晚上朱司机会在幼儿园门口等你。” 楚言有些不爽:“真用不着。我晚上要和曼曼一起吃饭的。” 周慎辞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掌控一切的状态。 “朱司机会送你去吃饭。” 楚言心说这人怎么听不懂暗示,干脆直说了:“我今晚要回自己家住。” 周慎辞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问:“你对这里有什么不满么?” 楚言道:“挺好的,但这儿不是我家。” 周慎辞慢悠悠回道:“如果你想,这里可以是你家。” 楚言微愣,旋即蹙起了眉心:“这个玩笑不好笑。” 周慎辞漫不经意地瞥向她:“没开玩笑。” “我今天就可以去房产局过户给你。” 楚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决定不再理他,还小声吐槽道:“疯子。” 周慎辞背对着她,没给任何反应。 不过,在楚言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漫出的笑意,连垂下的长睫也无法挡住。 正如周慎辞安排的那样,朱司机按时出现在了约定好接送楚言母女的位置。 姜曼看着迈巴赫,发出感叹:“确实好看。我姐们儿也算是带我解锁了豪车体验了。” 楚言撇嘴:“别揶揄我了,我可不打算坐。” 她牵着念念就往前走。 但没走两步,姜曼就喊住了她:“小言,这车在跟着咱们哎。” 楚言回头一看,只见迈巴赫呈龟速状态行驶在路边,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 眼看着就要造成交通堵塞,其后的车辆也都不满地鸣笛,楚言只好妥协,乖乖上了车。 “朱师傅,”楚言试图协商,“等会儿我要和朋友吃饭,时间可能会比较久,您就先回去吧。” 朱司机却直摇头:“不行不行,周总特地吩咐,今晚要将楚小姐送回别墅的。” 姜曼笑着评价:“小言,周总这是又霸道起来了?” 楚言半眯起双眼,道:“曼曼你有时候真的很坏!” 夜色如墨,可周府却灯火璀璨,明如白昼。 这里是京市闹中取静的一块风水宝地。 周老爷子偏爱古典,老太太却又好西式,所以周父便将这里改造成了一个现代化的四合院。 宅内环境静谧幽雅,入户之后就是一道古色古香的影背墙,庭院里种植着几棵红枫,蜿蜒的石板小路旁点缀着修剪整齐的绿植和典雅的景观灯,一座石桥横跨在一汪碧绿的水池上,池中锦鲤悠然游弋,水波轻轻荡漾,充满了诗意。 今日是周父的生日,周家人齐聚一堂,为他庆生,气氛和谐又愉悦。 酒过三巡,周父来到了整晚都很沉默的周慎辞身边,问道:“慎辞,为何心事这么重。” 周慎辞道:“没有。” 周父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你这表情和我当初被你妈拒绝的时候一模一样。” 周慎辞不语。 周父又问:“楚小姐没和你一起来?” 周慎辞:“她今晚要和朋友吃饭。” 周父早就看穿一切:“是你没勇气请她来吧。” 周慎辞也不反驳:“你俩的态度不够明确,我不想看她受一点委屈。” 周父停顿片刻,道:“看来你是认真的。” 接着,他又叹气,“可你想要我和你妈摆出什么态度呢?” “不是我们封建,实在是这个楚小姐的家庭过于复杂,我怕将来对你不利。”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49节 周慎辞沉声道:“她无法选择她的家庭,这不是她的错。” 周父:“她甚至还带着一个孩子,你要是没觉得不妥,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们说明?” 周慎辞:“是小琛没和你们说,我从未想过要藏着掖着。” 他本有自己的节奏,但周阅琛多了嘴,所以才被迫改变了计划。 如今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在一点点偏离轨道。 周父语重心长:“我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无所谓,但万一某天激情褪去后,你当下所不介意的一切会不会变成挥向她的一把利刃呢?到时候,反而伤她更深。” 周慎辞直截了当:“不会。” 周父一针见血:“可如果那孩子的生父回来了,你还能像现在一样从容吗?” 周慎辞的瞳色暗了几分:“我会查出来的。” “不是这个问题。”周父摇了摇头。 “她可以和另一个男人生孩子,却连如此基础的事实都不愿同你分享,说明她对你全是戒备。同样的,她对你又了解几分?若隔阂不化解,纵使热烈似火,最后恐怕也是一场枉然。” 周慎辞喉头微动,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接着,管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道:“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个女人,说是……” 他看了眼周慎辞,支吾道,“说我们家藏了她女儿,来要人了呢!” 周慎辞立刻起身,疾步向门口走去。 大门未出,他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 “姓周的你给我出来!打了我儿子不说!还把我女儿给拐了!我告诉你,今晚你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我就死在你们家门口!” 周慎辞眉头压着眼眶,眉尾斜飞入鬓,目光冷如刀锋。 “我姓周。你有何事?” 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门楣的灯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地上撒泼的楚妈。 阴影笼罩,压迫感巨大。 楚妈先是愣了几秒,然后一个轱辘爬了起来,冲上来就要干架:“你凭什么打我儿子!你是不是人啊!害得浩天吃苦!” 佣人和保镖见状,赶紧扑过去制服了楚妈。 楚妈还在挣扎:“你就是周慎辞吧!我女儿的姘头!你以为有两个钱了不起?” 这时,周父周母也跟着出来了。 见此情形,都不约而同地凝起了脸色。 周慎辞凉凉道:“她不在这儿。” 楚妈像是抓住了小辫子,继续道:“我都没说我女儿是谁你就承认了啊!还说自己没藏她!” 周慎辞:“我只有她一个,也见识过她无理取闹的血亲,自然知道您说的是谁。” 楚妈给怼懵了,脑子转不过来,干脆继续喊:“快把我女儿交出来!” 周父看不下去,说话了:“女士,楚言小姐并不在我家。” 楚妈不信,挣扎两下就要硬闯。 周慎辞抬手一挥,示意保镖将人带下去。 周父略显担心:“你要怎么处理她?” 周慎辞道:“我自有分寸。你们先继续吧,不用等我。” 说罢,和保镖一起离开了周宅。 “你干嘛!你想把我带哪里去!”楚妈几乎是被架得凌空了起来,两条腿前后捣腾着,企图挣脱束缚。 周慎辞将人带到临街的巷口,然后命令保镖将她放在花坛边上。 “放开我!”楚妈抖了抖肩膀,欲将本就松手的保镖赶得更远。 周慎辞单刀直入:“凌以棠怎么和你说的?” 楚妈心虚了:“什么凌以棠,我不认识。” 周慎辞耐心有限,语气越发冰冷:“我念在你和她到底有血缘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但不代表我没有底线。” 楚妈被吓到了,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一点。 “那又怎么样?”她梗着脖子道,“我是她妈,我想怎么搞她就怎么搞她,你不过是个外人!” 周慎辞上前一步,一字一顿道:“我的手段,你不会想知道。” 可就在那瞬间,周慎辞忽然觉得脊背一凉。 他猛地转身,瞳孔骤缩。 只见凌以棠就站在他的身后,近的可以看到她清媚眼眸中的自己。 再扫视周围,刚才同他一起出来的保镖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十多个穿着黑色帽衫的健壮男子。 凌以棠微微一笑,道:“周哥,现在的情况你也猜到了吗?” 周慎辞不过凝滞半刻,旋即便敛起了惊讶。 “你觉得这几个人拦得住我?” 凌以棠:“当然不行,周哥有多能打我也略知一二。” “不过,这个拦得住。” 不等周慎辞反应过来,大腿上就传来一阵异物感。 低头一看,一只已经空掉的针管正扎在自己腿上。 他一掌拍掉针管,但已经来不及了。 强大的眩晕感将他吞没,他闷哼一声,甚至没听到针管落在地上的声音,整个人就先跪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凌以棠的纤纤玉指划过了他的脸庞。 呓语般的声音响起:“晚安。” 与此同时,正准备享用餐后甜品的楚言突然接到了电话。 “姐!不好了!”楚浩天大呼小叫,“妈去找周慎辞闹了!你快去看看!” “哐当” 楚言手中的叉子掉在了盘中。 她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你们在哪?” 楚浩天道:“我在火车站呢,我看妈一直没来,就发信息找她,她才告诉我她去会所堵人了!” 楚言:“什么会所?” 楚浩天:“位置发你了,你快去看看吧。” 接着就挂了电话。 姜曼嗅出了事情的不寻常,问道:“出什么事了?” 楚言来不及解释,道:“我妈和周慎辞好像闹起来了,我要去看看。” 她将念念托付给姜曼,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 周慎辞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味。 他想支起上半身,却使不上力气,只觉得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扑面而来,将他压制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凌以棠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劝你不要太用力哦~说不定会伤到血脉。” “这是哪?”周慎辞声线微喘,像是负伤的野兽。 凌以棠也不掖着藏着:“我家会所。” 她嫣然一笑:“你放心,私密性绝对保证,不该出去的人出不去,不能进来的人也进不来。” 说着,她缓缓移步到周慎辞身边,指尖若有似无地跃动在沙发的靠椅上。 “当然,”她五官有些变形,“我也准备了一些小惊喜。” “毕竟男人都喜欢刺激嘛。” 周慎辞额上青筋暴露,冷白的皮肤上染开了不自然的红晕。 他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推开凌以棠,却触到了一片冰凉。 凌以棠手握尖刀,抵上了周慎辞的虎口。 “别乱动,”凌以棠威胁道,“刀子不长眼的。” “周哥,你是真的牛。麻醉剂我用了双倍,催情的香氛也是一般量的三倍,放在常人早就晕过去了,你居然还没迷糊。” “……滚开。”周慎辞死死地咬着唇,试图保持清醒。 可凌以棠的却用刀刃顺着他手臂的线条越滑越下,笑道:“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倒想看看周哥你有多能忍。” 周慎辞的嗓音被烧得有些哑,但嘲意却达到了顶峰:“不用忍。” 凌以棠挑了挑细眉:“什么意思?” 周慎辞冷笑:“你不是她。” 凌以棠漂亮的脸变了神色,绽放出一朵名为憎恶的花。 她笑容已然扭曲:“无所谓。” 说着,她靠近了周慎辞。 “今天是我的精打细算的日子,我一定会帮你留下后代的。” 周慎辞额头上涔出薄汗,余光扫向了矮桌上的红酒。 他集中精神,一寸寸地挪动,悄然靠近了勃艮第瓶。 突然—— 咚!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0节 房间的门被打开。 “周慎辞,我妈……” 熟悉的声音响起。 周慎辞一怔,顿住了动作,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门口。 楚言焦心的呼喊戛然而止。 映入她眼帘的是衣衫不整的周慎辞和半跪在他身边的凌以棠。 须臾之间,欣喜攀上了凌以棠的脸。 她转眼瞥向周慎辞,“周哥,surprise。” “楚……” 周慎辞努力想要发声,可走廊里保安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凌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这就把人赶出去。” 一群大汉姗姗来迟,强行拉走了楚言。 凌以棠满意地点了点头:“嗯。” 她转头看向周慎辞,玉手即将扶上他的锁骨。 “周哥,爱情对于你我这样的人来说,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身居此位,所有人活的都是个身份,婚姻和后代都是为了家族的繁荣和延续,这道理不需要我来说吧?” 周慎辞的额发已经乱了,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地垂下,挡住了他狭长幽暗的眼眸。 “……” 他薄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凌以棠俯身:“你说什么?” 可耳边却响起了轻蔑的低笑。 下一秒—— 砰! 是玻璃瓶炸裂的声音。 红酒如瀑布爆开,裹着碎片飞溅在二人身上。 凌以棠吓了一大跳,直接跌落在地。 只见周慎辞举着只剩下一半的酒瓶,睥睨死物一般地盯着她。 凌以棠慌了:“你你你……你想干嘛!” “放心,”周慎辞道,“杀你太便宜了,我不会这么做。” 语毕,只见他凝聚了全身的力气,握着瓶颈,狠狠地对着自己的左臂扎了下去。 顿时,鲜血迸流,染红了素白的衬衣,落在凌以棠的脸上,分不清是酒还是血。 第30章 圆(修) 疼痛让周慎辞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 径直向门口走去。 凌以棠这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给我拦住他!” 哐当。 周慎辞一脚踹开大门,将门外那些还没站稳的保镖都掀翻在地。 有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还想冲上来, 下一秒就被周慎辞握住了脸。 “啊啊啊啊——” 惨叫声连连,保安们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下去。 周慎辞半垂着脑袋,喘着粗气, 像是被激怒的狮子,一路杀了出去。 他来到楼梯转角处,却又听到一阵哄闹, 只见乌泱泱的一片人头攒动, 正在往他的方向涌来。 但他没有退后的余地, 亦没有思考的空间,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去找楚言。 他啐了一口血沫,紧了紧拳头。 就在他要硬闯的刹那,突然听到一声爆喝—— “都不许动!警察!” 众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全部僵在了原地。 片刻后,几个反应快的喊了起来:“不好,快跑!” 一时间,大家纷纷丢棍甩棒,像老鼠一般四下逃窜。 但周阅琛怎么可能放过这群家伙。 “想跑?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说罢, 他带着兄弟们一拥而上, 不出十分钟, 就控制了全场, 连会所后厨的大爷大妈都给揪了出来。 周阅琛看到周慎辞的时候, 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吼道:“救护车呢!没看到有伤员啊!” 周慎辞却抬手拦住了他。 “我没事。” 周阅琛急了:“哥,都这样了你还逞什么强!” 周慎辞却出奇地镇静。 “先抽我的血, 送去化验,同时叫你同事去四楼北边最里面的房间收集酒精样本,我把酒瓶打碎了,很多都渗进了地毯,应该可以查出来是什么药。” 周阅琛听得一愣一愣:“你给下药了?” 周慎辞答非所问:“给我找件衬衫。” 说罢走向了急救人员。 他脱下被鲜血浸透的白衫,伸出左臂,一条长且深的可怖血痕赫然出现在眼前。 “请帮我抽一管血,并简单包扎一下。” 急救人员都傻了眼:“先生,我们送您去医院吧。” “不用。”周慎辞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 “再给我一块湿毛巾,谢谢。” 急救人员只好照做。 这时周阅琛拿着一件米色长衫走了过来:“凑合穿吧。” 周慎辞却说:“我要深色的。” 周阅琛不懂:“这、这有啥区别?” 周慎辞:“她讨厌见血。” 周阅琛急得团团转:“哥你说啥呢!” 周慎辞顾不上他的疑惑,直接将抽好的血递给他,道:“这是证据,你拿去化验。” “到底怎么回事?”周阅琛还是不放弃,打破砂锅问到底,“我看你迟迟没回来,就出去找你,发现小王给人打晕了,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周慎辞看了他一眼:“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周阅琛道:“我收到了一则匿名短信。” “艹。”周慎辞低低地骂了一声。 “到底咋了?”周阅琛愈发迷糊。 周慎辞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周阅琛的黑色上衣:“脱下来。” 周阅琛:“?” 周慎辞:“快点。” 周阅琛脑袋都要炸了:“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干嘛吧!” 周慎辞简单丢下两个字:“找人。” 周阅琛劝阻道:“又要找谁?交给我们警察啊……” 周慎辞面色阴沉:“来不及了。” -- 时间回到20分钟前。 楚言被会所保安赶了出来。 “快滚!” 保安粗鲁地吼她。 可楚言却什么都听不到。 她还处于震惊之中无法抽身。 那刻她终于明白什么痛到麻木都是骗人的。 痛就是痛,纵使痛到快要窒息,那种戳人心窝的刺痛依旧是鲜明的。 她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时,一直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楚言缓缓回头,看到了贺靳西那张风光霁月的脸。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1节 “小言。”他柔声唤她,“我来了。” 楚言唇角抽动:“你来作什么?” 贺靳西落寞的神情之中掺杂着怜惜。 “我说过,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楚言望着他,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贺靳西并不否认。 “你还记得四年前的事吗?” “卢氏财团盯上了周慎辞的isg集团,想要通过卑鄙的手段吞并,不过周慎辞更胜一筹,他联手了与卢氏交好的凌家,玩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此就欠下了凌家的人情。” 楚言心脏一沉。 她记得卢氏。 那个当初和周慎辞传出订婚消息的家族。 也是他们分手的导火线。 那时她没有刨根究底,周慎辞亦没有同她解释过一个字。 如今时过境迁,真相浮现,却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 贺靳西继续说:“我不想伤害你,但其实周慎辞和凌以棠的事情早已是板上钉钉。” 楚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眶已经盈满了泪水,只是颤抖着问:“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贺靳西道:“他不爱你。” “他爱的只有利益。” 他递过来一份文件,道,“看一看吧。” 楚言:“这是什么?” 贺靳西:“这就是周慎辞接近你的目的。” “他想研发的不是什么防弹衣。” 楚言侧眸。 贺靳西:“他要做的是军用舰艇的弹道防护涂层。” 楚言愣住了。 贺靳西继续道:“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团队,买下你专利的一部分,只是蚕食你的第一步,他之后要利用你的知识去开发他自己的产品,你觉得这个涂料一旦研究成功,他会不会去申请一个新的专利,那到时候所有权又是谁的?” 楚言脑子嗡嗡的,她下意识地否认:“利用已有专利开发的新专利是共同持有的……” 贺靳西打断了她:“那你又有多少话语权呢?你能掌控他吗?如果他再次略施小计,不承认你在其中的贡献呢?你卖出去了一部分的产权,这东西就不再是秘密了。” “再退一步,就算他承认,你最终占比又能是多少?一个人能抵得过他的帝国吗?” 楚言沉默了。 泪珠顺着睫毛滴落,砸在已经枯黄的树叶上,轻到接近无声。 良久,她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弯起的眉目还挂着晶莹的水渍。 “谢谢你,我知道了。” 语毕,她转身要走。 “你去哪儿?”贺靳西抓住了她的手腕。 楚言执拗地抽回手,背对着他说:“回家。” 贺靳西:“我送你。” “不用。”楚言果断拒绝,“我想自己静静。” -- 楚言没有去接念念。 现在的她像被玻璃割碎的布娃娃,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好。 她请姜曼帮忙照看念念,自己则回到了居住的小区。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萧瑟的秋风,衬得夜更深更静了。 当她走到单元门楼下的时候,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昏黄的路灯下,周慎辞半垂着头倚在门口。 他的碎发散在额前,躬着身子,黑色的风衣堪堪披在肩头,里面是毫无搭配可言的黑色t恤,没有一点往日里的威严气度。 许是瞥见了影子,他慢慢抬起脸。 苍白、冷峭,像是死寂的潭水。 楚言唇瓣翕动:“你在这儿做什么?” 周慎辞声音很低:“你还好吗?” 楚言眼底泛着酸,道:“不好。” 周慎辞挪动脚步。 楚言却喊了停。 “别过来。” 周慎辞顺从地驻足。 楚言哽咽着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慎辞没有解释,只是说:“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楚言短短地笑了一声。 他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变。 “对,是我不配知道你的事。” 周慎辞眉心抽搐:“一定要这么说话吗?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楚言莫名地笑了起来。 “如果我知道了,我就会走。” “带着我的专利走。” 周慎辞语气很凉:“你见过贺靳西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绕这么多弯子。”楚言道,“专利不是不能卖,我们完全可以像普通的甲乙方那样坐下来去谈。为什么要在背后搞这么多小动作?” 周慎辞沉声反问:“什么叫小动作?” “是我给你介绍的资源吗?” “还是我费尽心思想要捧你上去的决心?” 楚言情绪的圩堤逐渐破裂:“公事公办就够了!” “公事公办?”周慎辞薄唇无血色,音色像是滚过砂砾,“迄今为止,关于你的事情,有哪一件不是规则之外的?” 楚言稍稍提高了音量:“觉得委屈就别做啊!” 周慎辞青脉在跳动,他狠厉地质问道:“那你说出来。” 他无法遏制自己想要靠近的冲动。 “说你不想要我送你的车。” “不想要我的耐心。” “不想要我接纳你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楚言的视线早已模糊,她看不见他眼里快要化魔的绞痛。 她无法在再他的视线中待上一秒。 她错开半步,像风一样,擦过了周慎辞的身侧。 铁门快要合上的刹那,周慎辞的声音再次响起:“楚言。” 这次楚言没有转头。 “我想你该回去了。”她说。 周慎辞的嗓音在颤:“如果你真的厌恶我到极点,我也不会再打扰你。”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楚言的手背上,她强撑着含笑道:“好啊,请你说到做到。” -- 后面的几天,京圈被几则连续剧般的消息点炸了锅。 【凌氏文化暴雷】 【凌家千金涉嫌持有违禁药品,已被正式拘捕】 【isg集团收购凌氏文化】 【君杉前任股东马德彪行贿,相关官员已被停职调查】 更有“知情人”爆出小道消息,听说这事儿还牵扯进一对肇事逃逸的母子。 男的被抓进去后,通过关系被赎了出来。 现在东窗事发,连同闹事的老妈一起,又被送进了拘留所。 …… 某资委办公室内—— 叶老看着电脑里的新闻,长叹一声,劝周慎辞道:“慎辞啊,好歹凌家四年前帮过你,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周慎辞很爽快:“可以。” 他顿了顿,“但我也有条件。”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2节 叶老问:“是什么?” 周慎辞眼皮也没抬一下,不动如山道:“让凌家在京市消失,我就不再追究。” “消失……?”叶老愣住了。 “对。”周慎辞声音冷硬,“凡与此事相关的人员,从今以后不能踏入京市一步。” 叶老很为难:“就算要他们走,也得给人家一点时间吧?” 周慎辞道:“车安排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他没有任何让步,“证据我全部提交了,中央已经派人去查了。要么进去,坐井观天,要么滚蛋,天涯海角,由他们自己选了。” 第31章 圆 叮铃铃。 贺靳西办公室的私人座机响个不停。 他看了眼号码, 不慌不忙地按掉了。 叮铃铃。 对方不知疲倦,仿佛他不接电话就不罢休。 贺靳西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怎么了?”他将头枕在皮质椅背上, 风轻云淡地问道。 “救我啊!”凌以棠慌张的声音传来,“他们把我爸妈都抓进去了,你快帮帮我!” 贺靳西“嘶”了一声, 语气充满关怀:“怎么会这样?” 凌以棠没有了平常的矜持:“周慎辞那个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收集了一堆证据,直接递了上去, 现在尹主任和曹市长都不接我电话了!你想想办法啊……” 贺靳西抬手, 将桌上写着董事长马德彪的名牌扔进了垃圾桶, 道:“你都说是证据了,我这还怎么帮?犯法的事儿我不做哦。” 凌以棠愣了:“这都是我们一起想的计划,你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贺靳西笑了:“以棠,别血口喷人啊。你这样说有证据吗?” 凌以棠:“是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贺靳西不急不忙地反问,“告诉你楚言在周慎辞家?告诉你实在解决不了,去找长辈说说?” “你翻一翻记录,有哪句话是可以定罪的?” 凌以棠这才幡然醒悟。 “你丫玩阴的……” 贺靳西打断了她:“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明棋。” “你以为躲得过吗?”凌以棠崩溃大喊,“我姨夫是你公司最大的股东,要死大家一起死!” 贺靳西大笑起来:“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马叔叔的那部分股权早就被别人收了。” 电话那头没声了。 就在贺靳西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凌以棠的声音再次响起。 “贺靳西, 你太贱了。” 贺靳西轻笑:“多谢夸奖。” 凌以棠认命似地嗤笑一声, 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要什么?” 贺靳西笑答:“所有。” -- 后来事情的发展没有任何悬念。 凌氏父母因为贪污受贿被拘留了。 凌以棠非法滥用药物, 凑了一笔保证金, 虽没有蹲牢房, 但人就宛如蒸发一般,再也没人见过。 楚浩天和楚妈本来也要接受调查, 听闻此事的楚爸刚做完手术就跳下了床,火急火燎地赶到了京市。 他找到楚言,哀求着她想想办法。 “浩天还小,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楚言冷道:“您去和警察说吧。” 楚爸快哭出来了:“小言啊,做人不能这样。你妈妈每天都要吃药的,我看她这次出来匆忙,药都没带,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不会的,她精力很足,还能去人家家里闹。” 说着,楚言看了眼手表,“爸,我还在上班,要回去了。” 她欲转身,却在撇过头的时候突闻“咚”的一声。 楚言一顿,折回目光。 深秋时节,行道两旁的枫树披上了彩妆,随着飒飒的风,抖落满地金黄。 楚爸跪在落叶之上,消瘦干枯的身躯像是折弯的老树干。 楚言瞳孔微张,她告诉自己要去扶他,可手脚却不听使唤,僵僵地滞留在半空中。 楚爸年轻的时候也是相貌堂堂,但经过风吹雨打,面孔早已沟壑纵横,浑浊的目光中是求而不得的憎恨和无法满足的贪婪。 “小言,算爸爸求你,救救这个家吧。” 楚言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可能是在已是废墟的青春期中寻找一星半点慰藉,这样她就有理由去“救”他们了。 但什么都找不到。 良久,楚言开口:“你们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现在我也无能为力。” 楚爸终于哭了:“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可……可她是你妈妈啊!” 简单二字,却仿若流星锤,一击将楚言所有的防线击碎。 她撕裂了声线,道:“你也知道她是我的妈妈吗!” 楚爸愣住了。 楚言喊道:“寄宿学校里我被欺负的时候你们在哪!” “大学里我连买方便面的钱都没有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感情受挫的时候你们又在哪!” “我生下念念的时候你们说了什么?你们说我是不知羞耻的□□!说楚家没有我这个人!” “事到如今我又成了你们的孩子吗?!” 她像是要把这26年来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歇斯底里道:“楚浩天是你们的宝贝儿子,可我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如果一开始就不想要我,那何必把我带来这个世界!” “哪怕一次,你们对我说过爱我吗?” “就算一点点肯定也好,你们曾经给过我吗?” “为什么现在你们愿意戴上我父母的头衔了!” 排山倒海的悲伤将她吞没,她屏蔽了父亲的乞求,毅然转身。 可就在她要迈开步子的时候,余光扫过了研究所的门口。 周慎辞立在那儿,笔直挺拔。 许是秋日的滤镜,楚言觉得他似乎消瘦了几分,左臂掩在宽大的西装外套之下,透着淡淡的倦怠。 楚言像是跳帧的磁带,定了两秒,而后移开了目光,径直向办公楼走去。 楚爸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彻底绝望了。 他甚至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周慎辞朝他走了过去。 “楚先生。” 楚爸抬头。 周慎辞看着他,像是在看蝼蚁。 鄙夷又怜悯。 “去这个地址接你的妻子和儿子。” 他递过去一个地址。 “以后别再来烦她了。” 楚爸颤巍巍地接过地址,问道:“你是小言的爱人吗?” 周慎辞停顿半晌。 “不是。”他沉声道。 因为她不要。 -- 那几日,楚言都不在状态。 这天晚上,楚言将念念哄睡,自己却毫无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干脆跑去客厅热了一杯脱脂奶。 暖暖的温度透过杯壁传至手心,却也只是流于表面,无法触及深处。 她发着呆,忽然被沙发角落里的画本所吸引。 她弯腰拾起,翻了开来。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3节 那是给小孩子边看边玩的书,互动性很强。 楚言莫名想起了她的小时候。 她也曾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记得当时很流行收集贴画,她也不例外。 其中她最喜欢收集的就是漫画的衍生贴画,什么《魔法少女樱》《x战记》《侦探学院》之类的。 但那个时候楚浩天已经出生了,爸爸妈妈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根本不管她。 家里条件也一般,本来一个小孩刚刚好,现在又多了一张嘴,明显捉襟见肘起来。 但有弟弟也有点儿好处。 等他长大一点儿,爸爸妈妈便开始给他钱买零食。 从来没有过零花钱的楚言就可以沾着楚浩天的光存下来一些零碎的五毛一块。 她用这些钱去买了画片,然后藏在自己的书包里。 可是,没多久就在妈妈给她整理书包的时候发现了。 那自然是少不了一顿毒打,画片也都上缴了。 可是除了书包,她又能放在哪里呢? 放眼望去,整个家里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自己的。 她没有房间、没有书桌、甚至连放贴身衣物的抽屉都是和妈妈共用的。 最后,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将画片藏在了床板底下。 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发现了,这样画片就真正“属于”她了。 但是画片压胶的质量并不好,没多久就花了。 纵使这样,她也很开心,上大学的时候还特地把那些已经没有黏性的贴画放进了一个铁盒子里,带去了宿舍。 后来那个铁盒子去哪里了呢? 楚言尝试回忆。 哦,想起来了。 大三那年的寒假,她和爸妈大吵一架,春节都没回苏城,就一直待在京市。 那时候学校都封闭了,这种事情不光彩,她也不想告诉周慎辞,无处可去的情况下,只能住旅馆。 但神奇的是,周慎辞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她还在京市的消息。 那个华灯初上的雪夜里,楚言接到了他的电话。 “这种便捷酒店是人住的地方吗?” 周慎辞语气很差,楚言却笑得开心。 她背着鼓鼓囊囊的小书包,像小兔子一样跳进了周慎辞的怀里。 周慎辞带她去了温泉山庄。 夜晚,楚言打开背包和他分享自己的家什,看到装满画片的铁盒子的时候,周慎辞满脸的不理解。 “这有什么意义?” 楚言:“很漂亮呀。” “我喜欢画片,还有照片,可以将美好定格,变成属于我的永远。” 周慎辞漫不经心地笑了:“世界上没有永远。” 楚言:“为什么这样说?” 周慎辞:“你说人为什么喜欢拍照?” 楚言想了想,道:“想留住瞬间。” 周慎辞:“是的,他们企图将瞬间变成永恒。” “可是,”他顿了顿,“画片会褪色,照片会泛黄,记忆会模糊,没有一个时刻是永远的。” 楚言不甘心,问:“那爱呢?” “爱总是亘古不变的吧。” 周慎辞反问:“你有爱吗?” 楚言打了个顿。 有啊。她在心里回答。 可她是女孩子,女孩子怎么能先表白呢! 于是,她小头一偏,将问题抛回给他:“你先说。” 周慎辞嗓音清沉:“有过。” 楚言不懂:“什么意思?” 周慎辞:“就比如,我可以说有某个瞬间我确实爱你,但我无法说我永远爱你。” 他说的很平静,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小伎俩。 他应该是知道她想听什么的,却非要绕开回答,晦涩的答案里又带着明晃晃的暗示。 真的很坏。 楚言不爽,一晚上没理他。 第二天又起晚了,匆匆收拾了一下便退房了。 就是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见过铁盒子了。 大概率是丢在了酒店的房间吧。 后来学业忙了,楚言也没在意,直到考完试才发现,但再去问酒店的时候,人家早就记不得了。 所以,到头来,她还是一无所有。 不过,老天还是很公平的。 她现在有念念。 记得当初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震惊和慌张之后,她是有些小小的庆幸的。 她终于可以拥有“家人”了。 她会有个孩子,会有无条件爱她的孩子。 并且是独有的、唯一的爱。 相应的,她也会给这个孩子所有的爱。 她未曾拥有的生日、房间、衣柜、书架、玩具,一切的一切,她都要给她。 她知道这是卑鄙的、扭曲的,但她实在是太渴望爱了。 父母不愿给。 周慎辞给不了。 她只能把这种期望寄托在念念身上。 “妈咪。” 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楚言抬头,看到了睡眼惺忪的念念。 “妈咪,你肿么还不睡呀?” 楚言一怔。 周慎辞的那句“你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忽然再次回响于耳畔。 她突然意识到了,周慎辞可以宠她、保护她,但是他们俩之间永远谈不上爱。 他所谓的重新开始是再次回到以前的状态,他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她是顺从听话、偶尔可以耍几个无关痛痒的小脾气的金丝雀。 可是,她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楚言想要的是永远爱她的承诺,是确定的、永远不会变的爱。 “念念,”楚言轻轻招了招手,“过来。” 念念乖乖地走过来,坐进了楚言的怀里。 念念是那么温暖,楚言愈发觉得自己卑劣自私,慢慢地蜷缩起来。 她紧紧地圈住了小小的念念,像是圈住了曾经的自己。 -- 心情再差,楚言还是要上班的。 可是专利的事情她还没考虑好要如何处理。 合同已经签了,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更重要的是,反悔的意义又在哪里? 争那一口气? 那天贺靳西说的话她并未全信,也不是都赞同。 作为发明者,她并不排斥将专利卖出去。 但是她在意的是这个过程。 若是开诚布公地谈,她不会这样生气。 可周慎辞偏偏明面上说尊重她,自己却又在策划别的项目,也不告诉她这个专利权人,弄得她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甚至一点儿有关弹道防护涂层的风声都没有透给她。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4节 是打算完全用他自己建立的团队去做,好把她排除在外是吗? 想到这儿,楚言点击鼠标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忽然,一封邮件跳了出来。 是韩秘书发来的。 【楚工程师您好,周总请专业律师重新拟定了一份有关专利转让的合同,请过目。如果有疑问,可以联系我或者周总解答。】 楚言打开合同附件,粗略地看了一遍。 大致意思就是周慎辞把出价提高了一倍,相当于出全价买一半的产权,并且承诺凡是利用该产权做出的产品,所得利润会按比例一分不少地给到楚言。 简而言之,使用钞能力呢。 楚言更不爽了。 这是钱的事儿吗! 这是尊严的事儿! 但冷静后思索良久,楚言却发现,好像除了签下合同,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之前已经把自己研究报告和周慎辞分享过了。 虽然周慎辞可能不懂过于专业的部分,但万一他拿给他团队里其他的学者看呢? 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他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这份合同不过是出于良心的补偿罢了。 纠结过后,楚言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谁知,隔天君杉就迎来了一批德高望重的行业大牛。 他们之中有老板、有学者,都是周慎辞亲自邀请而来的。 下午,楚言同他们一起开会,才得知原来这些人就是周慎辞组建的“团队”。 其中一个高校资深物理教授对楚言说:“楚工程师,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楚言有点儿受宠若惊,只能谦虚:“过奖了。” 教授却说:“一点儿都不过,当初周总和我沟通的时候我是觉得很扯的,但他却表现得非常有信心。他说,‘我们的团队里有位优秀的工程师,若是和她一起工作,我相信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样恳切的周总,那时就很好奇,甭管是多天方夜谭的项目,也要过来会一会他口中的这位菁英。” 楚言愣怔。 她不知道周慎辞在外面是这样宣传她的。 可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又要瞒着她去做这件事呢?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周慎辞和韩秘书走了进来。 大家都起身同他问好。 周慎辞穿着剪裁极度考究的深蓝色暗竖纹西装,脊背直挺,有种芝兰玉树的气度。 可仔细看的话,能感觉到左臂有些不自然。 说不上哪里不对,就觉得别扭。 楚言自己也没意识到她的目光是跟随着周慎辞的。 直到周慎辞视线转动,楚言心中的一角才倏地紧收,迅速撇过了脸。 众人坐定,会议开始。 整个过程中楚言未曾和周慎辞有过哪怕半瞬的眼神碰撞。 没什么大不了。 楚言没头没脑地安慰起了自己。 他们就该这样逐渐地自然疏远。 她这样想着,指尖下意识地转动圆珠笔。 下一刻却不料卡了壳。 啪嗒。 笔掉落到了地上。 声音有点突兀,稍稍打断了正在发言的教授。 楚言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点头表示歉意,然后弯腰去捡笔。 可这支笔就如同和她作对一样,滚到了会议桌的下面。 她只好伸手去够。 好不容易拿到了,她赶紧就要起来。 却没把握好距离,后脑勺直直地就朝着桌角撞去—— 咚! 一声闷响。 桌板都震了一震。 几秒后,楚言捂着脑袋从桌底钻了出来。 众人愣了几秒,投来了关心的目光。 “楚工,您没事吧?” 楚言:“……没事。” 不是逞强,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疼。 她放下了手,瞥向了一旁的周慎辞。 只见他宽大的掌背骨感又白净,可上面却有块不和谐的龙虾色,一看就是新鲜的撞伤。 第32章 圆 会议结束, 到了自由交流的时间。 楚言和大家就技术难点、调试和安全性等问题进行了初步的讨论和归类,并决定每天组织半小时的线上站会和一周一次的例会以确保步调一致。 这时,楚言忽然听到韩秘书不高不低的声音:“周总, 您左手又受伤了吗?” 楚言不由自主地竖起了小耳朵。 又?他左手什么时候受伤了吗?说起来好像最近看他的动作确实有点怪怪的。 周慎辞声线平直:“没有。” 韩秘书还是很担心:“我看好像都肿起来了……” “蚊子叮的。”周慎辞打断了他。 韩秘书很懵,都十一月了,哪来的蚊子? 楚言有些在意。 刚才那一下, 听着就很疼,是不是应该适当地问候一下? 于是,等众人都散了, 楚言瞅准时机, 小步跑到了周慎辞的旁边。 “你……” 她嘴巴刚张了一半, 就听到周慎辞突然喊了一声—— “韩秘书。” 吓得楚言一个激灵,连想问的话都忘记了。 周慎辞对她视若无睹,往前跨了一步,对韩秘书继续说:“帮我回复一下关总,晚上的饭局我会到场。” 韩秘书:“好的。” 周慎辞又问:“给关小姐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韩秘书:“是的,我选了几种,等下还请您过目。” “嗯。”周慎辞不咸不淡地应着,然后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楚言能确定这不是自己多心,这就是赤裸裸的无视! 行,好, 没问题。 我也没那么想关心你。 她拿起电脑, 朝他的反方向走去。 韩秘书并未察觉气氛有何怪异, 跟在周慎辞后边, 列起了他挑的礼物:“关小姐喜欢玉石, 前两天缅商送了几支圆条玉镯,种水都很不错, 要不要挑一只送她?” 可刚才还挺上心的周慎辞此时却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关总喜欢酒,送那瓶在香港拍下的人头马。” 韩秘书:“哎?可过生日的是关小姐呀?” 周慎辞冷道:“与我何干?” 韩秘书终于意识到周慎辞心情欠佳,也不敢多嘴了。 周慎辞却似乎愈加烦躁。 “算了,”他说,“礼物送到就行,和关总说过两天我单独约他喝茶。” “好的,周总。”韩秘书战战兢兢,生怕又说错什么话。 可仍旧免不了在心中暗忖,平时说一不二的老板怎么善变起来了? 之后,周慎辞让韩秘书先回办公室,自己则去了趟茶水间。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5节 他倒没有多想喝茶,只是觉得心情烦躁,烧得喉咙干涩,需要润润嗓子罢了。 站在水吧台前,周慎辞刚准备去拿茶包,却忽然感到有个视线正锁在自己身上。 回头一看,发现不远处休息区的沙发旁,蹲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念念?”他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念念像是捉迷藏被抓住的宝宝,“噔”地一下站了起来,笑呵呵地看着周慎辞。 周慎辞没有缘由地勾了勾唇。 可很快他就想起了什么,默默敛起了笑容,转过身去。 念念只是个孩子,不明白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却敏锐地感受到周慎辞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 于是她皱着眉头走上前去,扯了扯周慎辞的裤腿,仰脸问道:“叔叔,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那一刻,周慎辞似乎从念念的脸上看到了楚言。 她委屈的时候,眼睛里也总是闪着碎碎的光点,明明没有在哭,却令他“我见犹怜”,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可是他又错在哪里了? 烦闷的情绪似乎在一点点失控,曾经的“屋乌之爱”也变成了殃及池鱼的倾轧。 周慎辞微沉的声线里掺着沙哑:“叔叔很忙。” 念念看了他一会儿,问出了直戳他肺管子的问题:“那你也不理妈咪了嘛?” 周慎辞:“……” 念念小脑袋一歪,接着问:“你和妈咪肿么啦?” 周慎辞脸色暗了下来,眼里似乎酝酿起一场风暴。 念念好像读懂了他,忽地伸手拍了拍他,道:“叔叔,没事,念念有办法。” 周慎辞蹙眉:“什么?” 念念摸了摸衣兜,掏出了一张有些发皱的纸条,展开后递到了周慎辞的面前。 “叔叔,你要不要‘和好券’嗷?” 周慎辞看着那张有点儿眼熟的纸条,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念念提示道:“这是星星许愿条~念念生日的时候在饼干里吃到哒~” 周慎辞记起来了,是那张兑换了全家福照片的许愿条。 念念又说:“那天念念拿到了两张许愿条嗷~现在正好多了一张,可以给叔叔~” 周慎辞也不知道是哪根线搭错了,竟然顺着念念的话问了句:“有用吗?” 念念晃了晃脑袋:“反正妈咪不会生念念的气哒~” “那——”周慎辞弯腰去接。 念念却收回了小纸条,然后比了五个指头:“叔叔,要这个数。” 周慎辞微愣:“五百?” 念念点头如捣蒜:“五百。” 周慎辞挑了挑眉尾,二话不说,掏出了五张红色的毛爷爷送到念念手中。 念念笑开了花,一手将纸条给周慎辞,另一只手把五百块塞进了口袋里。 然后她学着大人的语气道:“成交~” -- “所以你俩就这样掰啦?” 火锅店里,姜曼捞起一块毛肚,一边蘸酱一边问对面的楚言。 楚言咬了咬筷子:“没合过,不算掰。” 念念舀了一勺蛋炒饭放进嘴里,天真地问道:“妈咪,‘掰’是什么意思呀?” 楚言摸了摸她的头:“就是不在一起玩了的意思。” 念念:“所以妈咪不和叔叔玩了,对嘛?” 楚言点了点头:“是的哦。” 念念没有继续说话,小手不自主地摸了摸兜里的百元大钞。 姜曼在一旁啧啧:“没多久前还一起飞香港……” 楚言更正她的说辞:“那叫出差。” 姜曼顺着她说:“好好好~” “你也别难过。” 楚言小脖一抻:“我可没难过。大家各过各的,挺好。” “就像今晚,我和你吃火锅,他去关小姐生日会。” 姜曼云里雾里:“关小姐是谁?” 楚言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谁知道。” 姜曼若有所思地瘪了瘪嘴。 楚言有些敏感:“曼曼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姜曼赶紧换上笑脸:“哪有什么意思!” “对了,”她岔开话题,“周末有人约我去靶场玩,你要不要一起?” 楚言挺喜欢射击,在国外的时候也参加过俱乐部,回国这半年事情太多,一直没机会重拾,现在听说有局,自然心动了。 但她还是十分犹豫:“那边有托儿服务吗?” 姜曼道:“有呀~而且咱们顶多玩两个小时,晚上还可以一起去吃个饭。” 楚言觉得不错,当即答应下来:“好。” -- 周六,晴空悠悠。 气温却不似阳光那般美好,北风吹过,卷着初冬的寒意,激得行人们都竖起衣领,护住了脖子。 楚言穿着藕粉色的运动服和灰色的修身运动裤,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她和念念是亲子装,看上去温馨又可爱。 姜曼和她们一同驱车前往靶场,到达的时候发现其他人已经在等着了。 “这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黑发男孩朝姜曼挥了挥手。 楚言顺着方向望去,旋即便愣住了。 只见贺靳西赫然站在那个男生旁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小言,你好。”贺靳西主动打招呼。 那晚之后,他俩没见过面,只是偶尔在手机上聊聊天,在这样的场合里遇见,意外之余又有点不可避免的尴尬。 “你好。”楚言回礼。 男生见他俩认识,笑道:“这不巧了吗?贺哥是我在健身房认识的,想着大家都喜欢射击,便约着出来玩,没想到遇上熟人了。” 贺靳西轻轻扬唇:“是啊,这大概就是有缘分吧——” 可他话尾还未落地,只听得一阵发动机低沉醇厚的响动,一辆哑光灰的g63和一辆黑色的加长悍马从大门驶进,在地上画了个漂亮的半弧,停在了众人的正对面。 接着,g63的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迈出,周慎辞微微倾身,从车内走出。 他身着深棕色皮质夹克,里面搭着件黑色高领,下身虽是休闲风格的裤子,但依旧是笔直利落的款式,比起平日的西装革履,颇有种“微服私访”的低调感。 楚言大脑里的发条卡壳片刻,差点儿忘记收起自己惊讶的眼神。 这时,悍马的门也打开了。 下来的是周阅琛和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 周阅琛一下就看到了楚言,几乎是脱口而出:“哎,你是嫂……” 须臾之间,周慎辞长眸轻敛,一道凛冽的寒光扫向了周阅琛。 周阅琛话到嘴边又转弯:“嫂……你也是来扫射的吗?” 一片云彩戏剧性地飘过,刚好挡住了灿烂的阳光,将氛围烘托得更加枯枿朽株。 还是姜曼率先反应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您好,小言是和我一起来的。” 楚言也跟着扯了下嘴角:“是的,我们来体验射击。” 周阅琛:“哈哈,看来最近这项运动很流行呢……” “对了,”他介绍起身边的美人,“她叫关宁意,是我和周哥的朋友。” 楚言心中咯噔一下。 关? 关小姐? 姜曼好像也想起了什么,不由地瞟了楚言一眼。 “走了。” 周慎辞冰冷的声音响起。 周阅琛小声道:“哥,相遇就是缘,至少打个招呼吧?” 周慎辞却拿起装备就往场馆里走。 下一秒,只听贺靳西不痛不痒地说道:“也不是每一种缘分都那么重要。” 周慎辞脚步顿住,旋即冷笑一声。 “无能者求缘,可惜我不信神佛。”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6节 第33章 圆 场面一下好像更冷了。 可能是觉得周慎辞意有所指, 也可能是单纯地不想让他占了上风,楚言忽然开口:“信则有,不信则无, 心之所向罢了。但可能有些人没有心,自然也就不会懂。” 她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听得在场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小言,”姜曼戳了戳她,“人好歹也是你老板呢。” 楚言却说:“我也没指名道姓啊, 不过欢迎对号入座。” 说完, 先周慎辞一步, 踏进了场馆。 周慎辞不动声色,但眼色明显沉了几分。 关宁意悄悄用手肘捣了一下周阅琛,满脸八卦地问道:“她就是你周哥爱而不得的女人?” 周阅琛惊叹于她的观察能力:“你怎么知道的?” 关宁意半掩住嘴,小声道:“周哥看上去好酸。” 周阅琛:“……” 大概是冤家路窄,今天这个时段,整个靶场只来了他们两拨人,是真正意义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虽然大家都戴着耳塞,距离稍微远点就听不到彼此在说什么,但是一举一动却是尽收眼底。 楚言许久没有玩过步枪,便先买了五十发5.6mm的子弹练练手。 姜曼的朋友很惊讶:“哇, 姐姐你拿得动这么重的枪嘛?” 贺靳西笑道:“以前在美国的时候, 小言和我经常一起去靶场, 她对步枪还挺熟悉的。” “想不到贺哥和楚姐认识这么久了!郎才女貌啊!”朋友夸道。 “砰!” 一声枪响划破空气, 把正在闲聊的众人吓了一跳。 是隔壁的周慎辞正在射击。 “哇!周哥牛啊!”关宁意鼓掌, “正中靶心!” 跳跃的样子像是轻快的小鹿。 周阅琛也跟着说:“我哥可是专业的!” 手舞足蹈、喜笑颜开的,看样子那边的气氛很愉快。 这时, 楚言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对姜曼等人道:“你们往后退点儿。” 接着,“砰砰砰!” 三声枪响。 一缕青烟散去,靶心处只多了一个孔。 “我的老天奶!”姜曼嘴巴都变成了o型,“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一旁的朋友还很懵:“怎么只有一个弹孔啊?” 贺靳西解释:“因为三枪都中了同一个位置。” 朋友什么话都夸不出来了,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于是,靶场内热闹起来。 射击声此起彼伏,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有多少客人呢。 打枪其实是项很需要体力的运动,不仅枪要托稳,并且还要承受住发射子弹的后坐力。 姜曼和朋友玩了一会儿就累了,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楚言和贺靳西。 楚言还挺开心,毕竟好久没这样痛快地玩过了。 结束之后,她脸上的笑容都比来的时候甜了很多。 几人回到大厅还枪,好巧不巧,又遇见了周慎辞一行。 楚言懒得打招呼,便假装没看见。 而贺靳西却眼珠一转,稍稍抬高了音量:“小言,等会儿一起吃饭吗?” 楚言想,本来今天就是和姜曼说好了是大家一起用餐,就说:“好啊。” 贺靳西朝她靠近了一点,几乎是用半个身子挡住了她,又问:“你们想吃什么?” 楚言觉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并答:“随便,你们挑。” 接着她又找了个借口,“我去接念念。” 便自然地与贺靳西拉开了距离。 楚言不是笨蛋,自从回国之后,她就觉得贺靳西对自己的态度不似从前,总像是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近来更是昭彰,几乎是把“我在追你”写在了脸上。 暧昧的问候和时不时的约会邀请,总让她有种避无可避的窘迫。 她曾试着暗示对方自己没有想要进入一段感情的打算,但每每这时,贺靳西都会巧妙地绕开话题。 这种你我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却又因为没捅破窗户纸所以说不出来的感受真的太别扭了。 楚言正想着,完全没注意到前方有个人影,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啊,对不……” 她欲道歉,抬头却看到了周慎辞那张冰山脸。 那个“起”字瞬间就被她咽了下去。 “挡路。”她小声道。 可分明又带着一股“就是讲给你听”的意味。 周慎辞眉心微蹙,垂眼扫她,冷彻的目光里带着压迫。 不知为何,楚言心中有些发毛,抬脚便想绕开他。 “等等。”周慎辞淡声开口。 楚言情不自禁地定了半秒。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瞬的犹豫已经让她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 短暂的沉默后,周慎辞轻启薄唇:“你为什么从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他的嗓音低哑,细细分辨的话似乎还有些颤抖。 似是有人捏住了楚言的肺,让她的呼吸逐渐有些失去了正常的节拍。 “解释什么?” 周慎辞沉声:“所有。” 楚言抿了抿唇,反诘:“是你从没觉得有解释的必要吧。” “四年前你的婚约、共处一室的凌以棠,甚至与我息息相关的工作,你何曾有过向我解释的意向?” 周慎辞耸兀的喉结动了动,道:“我从没和你之外的女人有任何关系。” 楚言冷哼:“谁管你和哪个女人共度良宵?” 周慎辞声线愈发紧绷:“你问过吗?”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子弹一般,不偏不倚击中了楚言的要害。 她侧过脸,看着周慎辞,将她多年之前的疑问缓缓抛出:“我有什么资格过问你的事啊?” 曾经她在脑中无数次排练过这个场景,设想着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语气,是撕心裂肺的质问?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或者像开玩笑一般一笔带过? 但每当走到爆发的边缘,她总是生生地将冲动咽下去。 不因为什么,只是她觉得,这个问题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的关系就将走到终点。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定义。 倒不如学习鸵鸟,将脑袋埋进土里,假装从来没想到过。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不想这样耗下去了。 每一次的接触、每一点的关心、甚至故意的忽略和含沙射影,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倒不如断了来的干净。 楚言勾起唇角,笑容里满是自嘲:“周慎辞,我都不知道我们曾经算什么,我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问你啊?” “你甚至没对我说过‘喜欢’。唯一那次在温泉山庄,你对我说了‘爱’,但是却是在假设的条件下。” “我是你的女朋友?被包养的情人?还是仅供消遣的宠物?” “所以别再用这种缥缈的问题来试探我了,我也是有自尊的。” 说罢,她不愿再等周慎辞的回应,与他擦身而过。 周慎辞却忽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力道很深,语气更沉:“这些话,你从没和我说过。” 楚言握紧拳头,抵抗着他:“有什么好说的?” “我在你眼里又作事儿又多,哪还敢再讨你的嫌?” “人家养的情人都是恃宠而骄,我呢?天天想着如何当朵解语花!” 她越说越激动,眼角都泛了红,“可我现在知道了,我不善解人意,也不懂体谅,更不是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想要的那种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富家千金!” 周慎辞终于忍不住了,他低声吼道:“谁他妈要富家千金了!” 刚才还摆低姿态的家伙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楚言更气了,她也不管那是周慎辞的哪只手,看准时机,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周慎辞没有防备,一下松了力,楚言趁机甩开。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7节 她恼道:“就是你要!卢小姐、凌小姐、关小姐,哪个不是千金?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一边撂狠话一边跑,好像生怕周慎辞追上来似的。 还好,周慎辞确实没有。 楚言小跑至托管处,拉着念念就走。 到了门口又想起周慎辞可能还在来时的路上,便特地绕了大半个圈才回到大厅。 姜曼他们等了好久都不见楚言,差点儿要打电话找她,见到人从另一个方向姗姗来迟,都十分奇怪。 “为啥要绕路?” “我……” 楚言刚想解释,只听到一声尖叫传来—— “呀!周哥!你怎么了!” 随即,周阅琛浑厚有力的声音也响起:“靠!哥!你挺住啊!” “怎、怎么了?”姜曼愣住了。 贺靳西等人也不明所以,思考着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楚言倏地一怔,没有任何思考,立刻朝声音的源头走去。 可就在她快到位置的时候,她却不动了。 只见走廊的光滑的地面上有着一摊鲜红的血迹,周慎辞微微弓着身,右手捧着左臂,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血,而自己刚才咬过的手掌,此时已经血肉模糊。 楚言彻底僵住了。 周阅琛急得大喊:“快叫救护车啊!” 关宁意也说:“天啊,周哥你左胳膊上那么长的伤口还没好,怎么又受伤了啊!” 楚言猛地想起之前韩秘书提到过的“左手的伤”。 所以,是因为她刚才咬的太用力,才导致伤口裂开了吗? 那周慎辞为什么不甩开她? 他明明可以…… 这时,周阅琛看到了楚言,立刻招呼她:“楚小姐,您能过来搭把手吗?我去把车开过来!” 楚言早就蒙了,哪里还顾得上刚才两人才吵过架,赶紧走过去扶住了周慎辞。 周阅琛则是冲关宁意使了个眼神,关宁意便也跟了过去。 楚言并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周慎辞的手臂上。 她甚至没意识到,周慎辞那么高大的人,倚在她的身边竟然是那样的轻。 “你……你别动……”楚言颤颤地说着,指关节却用力到发白。 周慎辞很听话,静静地靠着她,低柔地唤了声他给她取的小名:“言言。” 第34章 圆 楚言不想念念见血, 于是把孩子交给了姜曼,自己则是稀里糊涂地跟着周慎辞去了医院。 急诊门口,周阅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哎, 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他手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撺掇他来靶场了呢……” 楚言很是心虚。 她轻声问道:“他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周阅琛答:“上次在凌家的会所里, 我哥被凌以棠下了药,为了保持清醒,他砸了酒瓶, 硬生生把自己的左臂划了个十多厘米的伤口……” 楚言愣住了:“下药?” 她完全不清楚那天发生了这些事。 周阅琛继续道:“是啊。我哥身体素质还行, 一路打了出去, 虽然受了伤,但总体没有大碍。” 关宁意却接话道:“虽然周哥身体不错,但最近好像心事很重,伤口恢复可慢了。” 周阅琛立刻点头:“对,阿宁说得对。” 楚言羽睫快速眨动两下:“阿宁?” 周阅琛抓起关宁意的手,与之十指紧扣,还特意抬起来给楚言看:“嗯,阿宁是我女朋友。” 关宁意微愣,旋即踩了他一脚,抽出手揍了他一下:“我是你爸爸!” 周阅琛挑眉:“你喜欢这种play?玩好大。” 关宁意看他这幅欠样更来火了, 扑过去就要挠他:“大你个头大!”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 像演小品似的。 楚言却无心听下去, 慢慢转身, 看向了急诊室。 只迟疑了几秒, 便朝着某间拉着白帘的隔间走去。 她脚步很轻,像猫一样, 在嘈杂的急诊室中可以忽略不计。 她逐渐靠近,停在了白帘之后。 医生的声音变得清晰:“……您这又是咋了?” 周慎辞那熟悉的嗓音响起:“不小心磕到罢了” 医生似有疑惑:“磕到了?可这看上去像撕裂伤啊?” 周慎辞干脆岔开了话题:“不严重,简单包扎一下就行。” 医生似乎是有些无奈:“哎,您上次的伤就没好全,一定要多加注意,总是愈合不起来,万一感染就不好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语调里夹杂着一点儿惊奇,“周总?您手上这痕迹看起来是牙印?是……磕到狗牙了吗?我带您去打狂犬疫苗吧。” 楚言的心脏莫名地提了一下。 周慎辞声音传来:“不必。” “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医生:“……行吧,那您先别动,我给您上药。” 就这样,楚言站在帘外等了很久。 直到听到一声“好了”,帘布才被掀开。 楚言和医生就这样对视,双方都稍稍愣了几秒。 “不好意思。”楚言怕自己当道,便朝旁边挪了一点位置。 医生好奇:“你是……?” 楚言鼓起勇气,向周慎辞投去了目光。 “我来看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忽地感到周慎辞深邃的瞳底浮现出一晃而过的光点。 半晌,周慎辞浅声道:“我等你好久。” 楚言心头微颤。 她暗暗抿唇,道:“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有事。”周慎辞道。 楚言并未转身,只是手指绞在了一起:“怎么了?” 周慎辞稍抬黑眸,简单吐出二字:“我疼。” 他眼里含着破碎却虚伪的微光,意图袒露无遗,偏偏心机又深不可测。 楚言明知是陷阱,却还是踩了进去。 她锁紧了眉头,暗暗骂了句,老狐狸。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周慎辞将右手伸了过去。 楚言拉过一看,右掌心有凝固的血迹和一圈整齐的牙印,但并没出血,也没有破口。 她怔住了。 “我没咬破你啊?” 周慎辞:“确实没破。” 楚言纳闷:“那怎么会流血?” 周慎辞抬起左臂:“流血的是左边。” “我把之前的伤口撕开了。” 楚言不能理解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你有病啊?” “有。”周慎辞道,“我看到你和贺靳西走在一起,就要疯了。” “但我要是控制不住把贺靳西打了,你可能会更讨厌我。” 楚言难以置信:“所以你就想出这种变态的方法?” 周慎辞平静的声线里是掩饰不住的疯狂:“只要能引起你的注意。” 楚言僵直地立着,看向那一层一层缠绕在他臂膀之上的绷带。 医生包扎的十分专业,已经看不见可怖的伤口,但鲜血却还是微微渗出来一点。 楚言却眉心拧着,却红了眼眶。 不过她的嘴还是很硬:“那你喊什么疼,疼死你算了。” 周慎辞望着她,笑问:“我死了你就能原谅我了吗?”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8节 楚言微抬下巴:“你错哪了?” 周慎辞:“错在让你不安。” 楚言的心脏仿佛被按了一下,她别过脸,道:“我可没有,你别自作多情。” 周慎辞沙哑的声线里漫着温柔:“这个做不到。” “我天生混账,没有同理心,唯一的一点儿人性,都给你了。” 楚言最狠自己耳根软,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他,反正恨得牙痒痒:“当年若即若离,现在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你真的很烦。” 周慎辞唇线微扬,从夹克地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握在手心中。 “手过来。” “又干嘛?”楚言没好气地问着,但手已经伸了过去。 “给个纠错的机会,好不好?” 周慎辞虔诚地说着,仿佛在同神明祈祷。 楚言低头一看,手里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是周慎辞的笔迹——和好券。 楚言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周慎辞一本正经:“星星许愿券。” “啊?”楚言傻眼了,“哪来的?” 周慎辞:“和念念买的。” 楚言:“?” 周慎辞慢悠悠道:“这是你许诺的愿望,不能不兑现吧?” 楚言:“……” 她觉得有必要和念念好好谈谈心了。 周慎辞眼神紧紧地锁在楚言的脸上,丝毫不给她回避的空间。 楚言想了一会儿,道:“我还气着,只能兑现一半。” 周慎辞从善如流:“哪一半?” 楚言:“给你表现的机会,和不和好我考察结束再说。” 周慎辞长眸如清水映月,溢满温柔:“好。” 急诊室外,周阅琛和关宁意远远地看着二人,不约而同地摸了摸下巴。 周阅琛道:“哎,你说我是不是要有大嫂了?” 关宁意“啧”了一声,道:“最烦你们这些半场开香槟的人了。” 周阅琛不服:“怎么就是半场了?” 关宁意:“楚小姐身边的那个贺公子你认识吗?” 周阅琛神情有些鄙夷:“小人一个。” 关宁意道:“他是不是小人我不知道,但他对楚小姐的感情绝对不一般。” -- 之后,楚言又在医院呆了一会儿,便准备先行离开。 “我要去接念念。” 周慎辞:“我送你。” 楚言以“单手开车不安全”为由拒绝了他。 她本想在医院门口打车走,可刚出急诊大楼,就看到沉沉暮色之下,贺靳西正伫立在台阶旁。 楚言微顿,但这次并没有叫出他的名字。 贺靳西好像已经从楚言的举止里读出了什么,那一贯玩世不恭的神态竟有些失落。 他问:“你又原谅他了,对吗?” 楚言知道他指的是周慎辞。 说来也奇怪,在周慎辞的面前,她是无法坦然地表达“原谅”二字,可是面对贺靳西,她却总是能毫不犹豫地吐露最真实的想法。 “是的。” 贺靳西:“楚言,我真的不懂。” 楚言抬眼看他。 贺靳西继续道:“他伤害你那么深,甚至利用你去助力他的事业,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开脱。” “你真的这么爱他吗?” 楚言:“他也助力了我的事业,这是双向的。” 贺靳西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他苦笑,“我同样可以帮你。” “但你连与我合作的可能都不曾考虑。”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最对的时刻”,那么楚言可以确定就是现在了。 她动了动唇,道:“贺靳西,我们只能止步于朋友。” 仿佛听到了宣判,贺靳西那双凤眼第一次黯淡了。 “可我没将你当做朋友。”他说。 “你是我宿醉时可以倾诉的对象,是人走茶凉时也会留在我身边的存在。” “我陪你的时间不比他短,我甚至看着念念从婴儿长大到现在。” “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为什么回国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他可以是你的前任,我就不能成为你的现任吗?” 晚霞将楚言的脸染上了热烈的橘色,可残阳却是冰冷的,没能将她的心升温半分。 “不能。”她拒绝得坚决,同时又像是舒通了滞闷许久的情绪。 “贺靳西,我们从来不是那样的关系,以后也不会是。” 贺靳西没有再多说什么。 二人相顾无言。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楚言没有点明贺靳西的挑拨离间和断章取义。 而贺靳西也未把心意和盘托出。 那年他去找楚言补课,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她。 因为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漂亮到他甚至忽略了她有个孩子。 他曾试探过父母,若是娶了单亲妈妈会怎样,得到的答案自是不明朗的。 但那时他觉得无所谓。 他坚信楚言只会在他的身边。 直到周慎辞的出现,他才意识到威胁。 原来她也不是没有选择的啊。 又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绝望呢? 沉默良久,贺靳西终于开口:“这么唐突,真是抱歉了。” “不会。”楚言轻扯唇角。 “那么,再见。” “再见。” 楚言走远了。 贺靳西看着她的背影,编辑了一条信息。 【alexie,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后续了。】 第35章 圆 那晚, 念念小朋友回家后,经历了她小小人生中的首次“非正式面谈”。 楚言盘着双腿,一本正经地坐在茶几对面, 语气柔和却充满了来自“母上大人”的压迫感:“楚祎念,为什么要帮助叔叔?” 念念小嘴撅得可以掉油瓶:“妈咪你说的,要乐于助人呀。” 楚言半眯起眼睛:“那妈妈和叔叔你要帮谁?” 念念毫不犹豫:“妈咪!” 楚言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以后如果叔叔再悄悄找你, 你要怎么做?” 念念身板挺得笔直:“和妈咪报告。” “嗯,不错。”楚言给予了肯定。 她本想问问小家伙“讹”了周慎辞多少钱,可又想到自己小时候被母亲剥夺隐私的各种事情, 迟疑之下最终并没说出口。 她是第一次当妈妈, 不确定要如何做才是对孩子最好的, 便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说。 --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59节 隔天早上,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楚言的闹钟没有响。 她睁开双眼的时候,外面天已大亮。 “糟糕。” 她一个鲤鱼打挺支起身子,打开手机一看,上面除了标着8点05分的时间,底下还有几条未读信息。 排序由新至旧: 周慎辞:【?】 周慎辞:【还没醒?】 周慎辞:【醒了回我。】 周慎辞:【在你家楼下。】 楚言很懵,立刻回拨了电话。 一接通,周慎辞声音响起:“醒了?” 楚言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粘稠:“嗯……有什么事吗?” 周慎辞:“接你上班。” 他向来不爱拐弯抹角,说话总是简洁明了, 用最少的字把意图剖个清楚。 楚言愣了:“为什么要来接我?” 旋即她想到了什么, 赶忙解释, “我不是故意睡过头的。” 周慎辞低低的笑声传了过来:“没催你, 我公司不至于连某个员工偶尔的迟到都负担不起。” 可能是今晨的阳光太暖, 照在人脸上热热的,楚言似乎能感到有什么正在悄悄融化。 她扭捏地推拒:“我、我还要送念念上学, 不好意思让你等太久……” 周慎辞却用商量的口吻说:“你答应了给我表现的机会,让我好好把握一下?” 于是,楚言和念念坐上了周慎辞的迈巴赫。 “叔叔好~”念念见到周慎辞,热情地挥了挥小手。 “念念早。”周慎辞柔声应道。 “今天的叔叔好新呀!”念念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周慎辞。 楚言纳闷:“什么叫好新?” 念念童言无忌:“上次见到叔叔的时候,感觉旧旧的,破破的,好像要碎掉了一样呢!” 楚言有点儿奇怪:“上次是什么时候?” 周慎辞自然地接过话:“你还不愿理我的时候。” 楚言稍顿,而后轻声嘀咕了一句:“现在也不是很情愿。” 念念耳朵可灵了,默默地记下了这句话。 趁楚言不注意,她轻轻地扯了扯周慎辞的袖子,道:“叔叔,如果你还有需要的话,念念还可以帮你奥~” 说着,撑开小手晃了晃,意思是,还是只要五百哦。 之后,周慎辞还真的又照顾了几次念念的“生意”,包括但不限于,撺掇念念约楚言吃饭、找各种理由上门开屏、甚至还成功忽悠了楚言和他去看了电影。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没多久就到头了。 临近年末,最近研究所的事情特别多,尤其是楚言手里有两个项目都需要roll-out,几乎没有空余的时间。 其中一个是弹道防护涂层的第一阶段sign-off,另一个则是她单独负责的升级防弹背心的项目。 由于防弹背心明年初就要上市,加上之前修改产品花费了一些时间,所以进度非常赶,楚言经常都要留下加班。 每每此时,周慎辞都会主动去幼儿园接念念,然后带她去研究所,一起等着楚言下班。 这天也不例外。 时间已经7点多了,楚言还泡在实验室里。 担心念念饿肚子,周慎辞便先带着她去用了晚餐,并且打包了好多菜回来。 就在他们准备回去找楚言的时候,念念的脚步忽然不动了。 周慎辞察觉到,也停了下来。 只见念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边乐高专卖店的玻璃橱窗,似乎是被什么吸引住了注意力。 “怎么了?”周慎辞半蹲下来问她。 “叔叔,”念念指着亮着灯的迪士尼城堡问,“这个是不是很漂亮嗷。” 周慎辞以为她喜欢,便说:“漂亮,叔叔买给你,好不好?” 念念却摇了摇头:“不要。” 接着,她拉开随身背的挎包的拉链,小手伸进去掏啊掏,然后摸出了一沓整齐的毛爷爷。 “念念有钱。” “念念自己买。” 周慎辞一看,这不是他收买小家伙的“赃款”吗? 他不由地笑了一下,柔声道:“好,我们去买。” 就这样,念念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想要的城堡,小脸儿都笑开了花。 周慎辞看着如此复杂的积木,问:“你会拼吗?” 念念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她以为这个买回来就是和橱窗里的成品一模一样的。 周慎辞一下就看懂了她,提议:“叔叔和你一起拼好不好?” 念念思考起来:“叔叔帮我的话,还能算我送给妈咪的礼物嘛?” 周慎辞稍顿。 楚言的生日是下周五,他前两天就开始思忖着要送些什么,几乎是把各大奢侈品牌的类目表都买了个遍,可总觉得还差点儿意思。 现在和念念的礼物一比,自己送的好像更俗了。 他看向念念,问:“为什么要送城堡?” 念念挺起骄傲的小身板,道:“现在房子里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念念的,一个是妈咪的。念念想,要是以后爸爸回来了,他没有地方住怎么办?所以念念就想买个城堡,让大家都有房间住~” 周慎辞微微一愣,眉尾浅浅地抽搐了一下。 他狭长的眸子有一瞬的转暗,而后又恢复了温和。 “那,”他问,“我们再买一个更大的城堡好不好?” 念念有点为难:“念念钱不够了……” 周慎辞却说:“够。” 念念眼里闪出光芒:“买完这个城堡还有剩余的钱嘛?” 周慎辞点头:“叔叔有钱。” 念念拍起小手:“好耶!” “但是,”周慎辞语峰一转,“念念要答应叔叔保密。” 念念很聪明,会意道:“不告诉妈咪。” 于是,周慎辞和念念之间多了一个秘密。 楚言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几乎是一心都扑在了工作上面,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生日已经到了。 11月的最后一个周五,特装实验部里死气沉沉,大家似乎都在期盼着快点下班。 突然,郑桦发出了不满的啧啧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尤为突出。 “怎么啦?”楚言绕过隔板,悄悄问她。 郑桦抱怨:“刚才孟子安和我说,a栋实验室又又又断电了,涂料正在做耐光性测试呢,这下又要重来了。” 楚言也皱起了眉头:“最近怎么老出故障。” 郑桦叹气:“不知道。听说新招的电工师傅生病请假了,临时找了个外派的来,结果不仅没修好,还把线路弄乱了,真是一团糟。” 说着,她抓了抓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哭天抢地道,“而且这部分数据今天一定要交上去,不然来不及了。可是我已经买了7点的车票回家看我姥姥啊!” 楚言知道郑桦姥姥在河北的县城,回去一次不容易,再想想她今天本来就要加班把报告赶完,便说:“没事,你去重做,等会儿正常下班,我可以帮你去记录实验数据。” 郑桦一听,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小楚,你太好了!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楚言扬起笑容:“哪有这么夸张。” 但周慎辞却不开心了。 得知她今天又要加班,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实验下周再做,今天晚上空出来。” 楚言拒绝道:“不行,你要是想产品按时交期,这个数据今晚必须出来。” 周慎辞冷道:“我不需要。” 楚言觉得他又在犯病:“你不做生意啦?” 周慎辞:“对。” 楚言也不知道他在不爽什么,只好和他商量:“七点。” 周慎辞沉默片刻,生硬地应了一个字:“嗯。” -- 夜色渐深,指针已经越过了七点。 楚言下班后就一直在实验室待着,以至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直到周慎辞敲响了实验室的门,她才从一堆数据中抬起了头。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0节 她起身去开门,一眼便看见周慎辞和念念站在那儿,两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念念皱着的小脸写满了委屈:“妈咪,七点了。” 周慎辞虽没说话,但英挺的五官则因为冷沉的气场愈加深刻。 楚言知道是自己食了言,默默地回避着他的目光,转而弯腰对念念说:“念念乖,你和叔叔先去吃饭,妈妈过一会儿就来找你们。” “不行。”念念双手叉腰,“妈咪要守信用。” 楚言这下没了办法,只能求助周慎辞:“你也哄哄她嘛……” 周慎辞低低地瞥了她一眼,道:“先借你十分钟。” 楚言心说反正实验已经完成,剩下的工作也不多了,不如暂时放一边,安慰他俩一下再回来收尾。 “行。” 于是,她跟着周慎辞和念念走到了室外。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皎皎月色模糊地勾勒着树影。 楚言刚迈出门的时候吓了一跳,问:“路灯怎么没开?” 可话音刚落,她身侧有光遽然亮起。 她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茫茫星子环绕着的一座城堡。 “楚言,”周慎辞嗓音低醇,“生日快乐。” 第36章 圆 深邃的乌青夜空之下, 一座迪士尼城堡模型被簇拥在一整片卡布奇洛玫瑰之中,宛如童话世界中的宫殿。粉棕色的花海中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打在城堡之上, 流光溢彩,如银河垂落般璀璨。 忽然,光线渐次暗淡, 一阵轻柔的前奏响起,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楚言怔了几秒,而后听到了那句熟悉的歌词—— as soon as time begins, the magic's never ending... 她未回过神, 只见几束彩光互相交错, 划开了黑暗,旋即一朵烟花绽放于半空中。 不,不是烟花。 楚言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些光点是什么—— 那是一颗一颗的钻石。 随着音乐的节奏,一簇簇“烟花”接连升空,充满了生命力,用奇幻的光影描绘着梦境真实的模样。 楚言想起了某个夏夜。 她趴在庭院的茶几,看着手机里朋友晒的迪士尼烟花秀,悄悄动了心。 她抬眸,小巧的下巴垫在手臂上, 眼巴巴地望着对面正在看书的周慎辞。 对方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亦或是注意到了但不想理她。 她没有放弃。 在茶几的遮挡下, 伸出腿, 用脚趾轻轻地蹭了蹭周慎辞的小腿。 干什么? 我想去迪士尼。 行, 我让秘书给你订票。 不要, 我要你陪我。 没兴趣。 楚言失望地垂下脑袋。 你不去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几年后, 楚言还是自己去了。 去了奥兰多的迪士尼。 集了徽章,戴了米妮发箍,也看了烟花秀。 只不过没有周慎辞。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最后一串金色的流星从高空飘下之时,她莫名地酸了鼻子。 美好又落寞。 此刻,光阴好像回旋。 钻石反射着光,缓缓洒下细腻而闪亮的星芒,迷离又梦幻,连呼吸也变得轻缓而悠长。 光线再次柔和,塔尖屋顶窗楣上镶嵌的钻石静静地守护着这一刻,好像在承诺,童话不会结束。 楚言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意识到的时候,她的眼眶已经湿了。 纤长的羽睫上坠着晶莹微小的水珠,仿佛是从月亮上不慎掉落的碎光。 周慎辞的瞳锁在楚言的脸上,漾着无限温柔。 他再次重复:“言言,生日快乐。” 楚言自己都忘记的生日,他却还记得。 这时,念念小跑过来,抱住楚言的腿,又蹦又跳:“妈咪,生日快乐!” 楚言双唇翕动,半晌,才吐出来两个字:“谢谢。” 周慎辞却说:“迟到的烟花,应该是我说抱歉。” 楚言心中仿佛有一根紧绷的弦断了,悬于其上的不甘和怨恨狠狠地砸下万尺高空,落地的瞬间,开出了漫山遍野的花。 他还记得。 他为什么记得? 他凭什么记得? 原来捅人刀子的家伙自己也知道痛吗? 楚言转开视线,故意说些挑刺的话,来掩饰自己澎湃的心潮。 “不是真烟花。” 周慎辞道:“实验重地,严禁烟火。但你要加班,我便想了这样代替的法子。” 楚言偏过脸:“这些钻石总不能是捡的了吧。” 周慎辞扬唇:“还真是捡的。” 见楚言有些疑惑,念念便说:“叔叔说他有一座钻石山,这都是山里捡的石头~” “你……”楚言惊讶得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周慎辞轻描淡写:“打包买,划算。” 楚言舌头都在打结:“那、那也不必要买座矿下来吧……” 念念这时却抓住了她的衣袖,道:“妈咪你过去看看!” 楚言:“什么?” 周慎辞道:“去看看城堡里面。” 楚言凑过去,才发现城门之内,米奇和米妮的后面,藏着一把钥匙。 “这是……?” 周慎辞:“送你的礼物。” 楚言指着城堡问道:“这不就是礼物吗?” 周慎辞却说:“这是念念送你的,那把钥匙是我送你的。” 念念点头。 楚言愣住:“念念哪来的钱?” 周慎辞笑了:“你女儿可会做生意了。” 念念昂起小脑袋:“念念存钱嗒!” 楚言忽地想起来之前念念卖给周慎辞许愿条的事情,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为了给她买礼物。 楚言蹲下来,用力抱住念念,不让她看见自己落下的泪滴,轻声在她耳边道:“谢谢念念,妈妈好喜欢。” 念念被她头发扫得痒痒的,咯咯笑了起来,道:“妈咪,你快去拿那个钥匙嘛!叔叔说,是可以住好多好多人的大房子!” 楚言:“房子?” 她动作再次停顿。 今晚她的心情还真是和跳楼机一样,总以为刚才那波降落已是最刺激,没想到还有更激烈的等在后面。 她几乎没有思考,拿起钥匙就往周慎辞手里塞:“我不要。” 周慎辞蹙眉:“别人的好意你都接受,我的就不行?” 楚言嘟囔:“别人也不会送这么贵的。” 周慎辞沉吟一声,道:“钱对我来说是最简单的。” “我只是想给你你所需要的一切。” 楚言望向他。 “车也好、房也罢,不过是挥挥手的事儿,”周慎辞道,“我知道你或许看不上这些俗物,但我只想尽我所能去讨你的欢心。”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1节 楚言的脸颊染上绯红:“我有什么值得讨好的。” 周慎辞漫出笑声:“你明明就知道。” 楚言不语。 周慎辞拉住她,将钥匙放在她的手心。 “收下吧。”他声音很低,仿佛在祈求。 “不要再拒绝我了。” “哪怕可怜也好,至少现在装装样子,好吗?” 被雨淋湿的狮子比狗还惹人悲怜。 楚言无法遏制地陷入了他伪装的脆弱之中。 “只是暂时保管哦。”她说。 周慎辞:“行。” “不过,”楚言的嘴角弯了一瞬,“还是想看真的烟花呢。” “那明天?”周慎辞问。 楚言转身朝实验室走,语调轻快:“看我明天心情咯~” 隔日清晨。 楚言推开了阳台的窗户,只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 周慎辞已经等在楼下,手里是一捧蝴蝶兰。 似是心有灵犀,她望向他的那刻,他便默契抬头。 对视的刹那间,心脏和瞳孔的距离变成了零。 飞机掠过长空,在蔚蓝的天幕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尾流。 落在了真正的迪士尼城堡边的绿坪之上。 念念第一次来到迪士尼,瞬间就被五颜六色的缤纷世界吸引住了。 “妈咪!”她指着城堡,“我想住那里!” 楚言笑道:“好,妈妈带你去。” 周慎辞在一旁有意无意地提醒:“我送你的那把钥匙也能打开类似的公馆。” 楚言:“那要问念念愿不愿意去住。” 念念回答得可快:“愿意!念念想和妈妈一起住,爸爸回来也可以住!” 楚言微愣。 下一秒她下意识地瞥了眼周慎辞。 哪想周慎辞也正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楚言突然玩心起来了。 她故意问念念:“要是爸爸回来了,那叔叔还能来玩嘛?” 念念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可以呀!念念和叔叔是好朋友!” 周慎辞眉尾一扬。 楚言又露出得意洋洋的小表情:“怎么样,周总,还想让我住那个公馆吗?” 周慎辞语气稍沉,还带着些许戏谑:“可以。” 接着,他侧眸,“我倒要看看你能带什么男人回来。” 忽然,念念看到了什么,对楚言说:“妈咪,想要那个大耳朵。” 楚言一看,原来旁边是卖发箍的小摊。 “好呀,”楚言笑,“你要哪个?” 念念:“那个兔兔的。” 楚言便买了两个,一个给念念,一个给自己。 但在余光滑过周慎辞的时候,她犹豫了。 要不要给他也买一个呢? 算了,她想,他肯定不会要这么幼稚的东西。 可意想不到的是,念念却说出了她的台词:“妈咪,不给叔叔也买一个嘛?” 楚言刚要说话,周慎辞却先躬下了腰。 “没事,可能因为叔叔不是念念的爸爸,所以没有耳朵。” 楚言:“……” 念念嘟嘴:“可是叔叔也很好呀!” 说着,她将别在刘海上的粉红凯蒂猫夹子取了下来。 “叔叔不难过,”她将夹子递了过去,“念念的猫猫送你,这样叔叔也有戴的啦!” 楚言欲上前阻止。 但谁也想不到,周慎辞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蹲下身子,低下了头。 “好。”他嗓音深沉又清澈。 念念小手一按,啪嗒,粉色夹子黏在了周慎辞的黑发上。 周慎辞半抬起长眸,将念念拉近了一些,低声温柔试探:“念念,想不想换个新爸爸?” 念念也小声回问:“换哪个爸爸呀?” 周慎辞:“让叔叔当你爸爸。” 念念大眼睛一眨一眨:“可是,追妈妈的人好多,要排队呢。” 周慎辞悄悄把棒棒糖塞进她的手里,道:“好念念,求求了,帮叔叔插个队吧。” “你们在说什么?”楚言不满自己被晾在一边,走了过来。 周慎辞朝念念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而后起身,悠悠道:“商量谁可以住公馆的事儿。” 那天,他们度过了难忘的一天。 是那种小学生作文里才会出现的简单的快乐。 漫天的烟花绽放之时,绚烂的光映着她的笑颜,他默默地注视着她,无声地动了动唇。 但如果当时周慎辞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无论如何他都会说出那句话。 愉快的周末结束后,楚言再次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之中。 电工师傅还没复工,实验室仍旧总是出故障。 楚言找到维修组,想商量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对方先是道歉,然后满口答应一定会在今天之内把所有问题修复。 然而,临近下班的时候,实验室又断电了。 陷入黑暗的瞬间,楚言甚至都没有惊慌。 “白天好好的,就光晚上出幺蛾子。”她蹙眉说道,“存心不想让我按时下班呢。” 她咕哝着,拿出了手机,准备联系电工师傅。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实验室的大门处传来一阵异响。 她条件反射地问了句:“谁?” 沉闷的空气中无人应答。 楚言撑了撑双眼,并没捕捉到可疑的影子,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继续拨打电话,却发现刚刚还满格的信号突然都消失了。 “怎么回事?”她自言自语道。 咯吱。 奇怪的动静再次传来。 楚言的心脏立刻吊了起来。 现在已经下班,除了她还会有谁来实验室? 难道是周慎辞吗? 若是他的话,又为什么不说话? 她僵滞在原地,手机屏反射的蓝光在黑暗之中更显诡异。 蓦地,她突觉背后一凉,不等她转身,她的口鼻就被罩住。 十几秒后,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第37章 圆 意识将将恢复之时, 楚言眼前仍旧是混沌一片。 她的双眼被蒙住,粗糙的麻绳死死捆住她的双手,使她动弹不得。 空气中发霉的潮味混杂着微微的腐臭感萦绕在她的鼻尖, 让人恶心得想要呕吐。 她尝试着调整呼吸,可下一秒就被突如其来的颠簸抛了起来,旋即又重重落下。 “唔。” 楚言闷哼一声, 可她的嘴巴已被胶条封住,无法发声。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2节 这时,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楚言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强行控制住心中的恐惧, 僵硬地靠在角落, 企图寻找可以支撑身体的点。 “呜噫。” 是男人的声音。 楚言一惊,不自主地颤抖两下。 对方在和别人交流,他们操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感觉像是来自某个东南亚国家的。 片刻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你醒了?” 这次是中文,但听起来有些别扭。 楚言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请原谅我们以这种方式见面。”对方好像有些歉疚。 楚言犹豫几秒,抬了抬手,指向了自己嘴巴。 “要说话吗?”男人问。 楚言再次点头。 “现在不行,再过半小时吧。”他说。 对方给出的时间很精确, 楚言也没有继续要求什么。 她清楚地知道, 这不是演电影, 是真的被绑架了。 现在的情况下, 保持镇静、寻找沟通的机会是第一步, 绝对不能在摸不清状况的时候尝试逃脱,万一激怒了对方, 自己恐怕永无再见天日的机会了。 就这样,她安安静静地等了许久。 通过颠簸的频率和周围的环境,楚言能判断出她应该是在某辆行驶在山间野路的车上。 外界没有喧闹的动静,只有偶尔掠过的鸟叫和树枝石子刮擦车身的响声。 她被封闭着感官,对时间流逝的概念减弱了不少,只能靠着默数数字的方法计算着大概的时长。 在数到约莫2000的时候,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 那个男人回应得也很快。 “你能保证不大喊大叫吗?” 楚言用力地点头。 她听到布料因动作幅度摩擦而发出的响动,接着,粗糙的手指捏住了她的脸。 她的心脏一沉,旋即感到胶布被一点点地撕下,火辣辣的刺痛感让眉毛拧在了一起。 封条被完全揭下的刹那,楚言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许是太过用力,呛到了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没事吧?”男人很绅士地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楚言警觉地抗拒:“不、不用。” 男人笑了起来:“别怕,我不会在水里下药,那样做是没有意义的。” 楚言思索片刻,问道:“那,我能喝您喝的水吗?” 男人拧开瓶盖,递了过去:“这就是我喝的水。” 楚言感到有水滴落在她的身上,便慢慢向前移动,想要凑过去。 男人见状,倒是十分贴心的将瓶嘴放在了她的唇边。 楚言不敢喝多,只是小心翼翼地嘬了两口,滋润一下干涸的嗓子。 “谢谢。”她说 男人似乎觉得有些讽刺:“不客气。” 也是,对绑架自己的人道谢,确实非常不妥。 楚言定了定神,问道:“请问现在几点了?”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这重要吗?” 楚言道:“我想知道我昏迷了多久。” 这时,前方传来怪里怪气的笑声:“睡好久咯,很晚啦!” 对面的男人立刻呵斥:“开你的车。” 被训的人有点儿不服,却也不敢忤逆,只能抱怨:“妈的,开八个小时,也该换人了吧。” 楚言愣了。 八个小时,那就是说她至少已经昏迷了八个小时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男人道:“这取决于你。” “合作的话,事成之后我们会送你去美国;反之……” 他顿了顿,“那要看你有多反了。” 楚言问:“你们想要什么?” 男人也不墨迹,开门见山道:“我们想要你的协助。” “实不相瞒,我的团队正在研究一种新型的防护材料,但目前遇到了一些瓶颈,听说你是这方面专家,便想同你请教请教。” 楚言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不动声色地问:“是什么样的防护?” 男人:“鳗鱼黏液的仿生材料。” 楚言知道这个领域的研究者不止她一位,所以已有心理准备,并不是十分惊讶,只是问:“遇到什么样的难题了?” 男人笑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你,楚言小姐,就是那个‘东风’。” 楚言道:“如果是想买我的专利,那现在已经晚了,我卖了一部分的产权给君杉,我想你们应该去找周总聊聊这事儿。” “不用那么麻烦,”男人话里有话,“只是生产上的问题,所以才请你亲临现场指导。” 楚言道:“我和君杉签了合同,不能随意将核心技术透露给第三方。” “这可不是随意,”男人阴恻恻道,“是用来换命的。” 楚言心脏一抖,抿紧了嘴唇。 只听男人又说:“其实这件事并非针对你,若是没有isg集团,我们或许可以用更和平的方式见面。” “但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楚小姐,你懂得太多,是块‘碧玉’,所以注定是要成为被争夺的对象的。” 楚言:“你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研究员,并不能成为你们和周慎辞竞争的关键。” 男人并不反驳,继续道:“你知道isg集团为什么屹立不倒吗?” “不仅是因为他的背景,更是因为他赚的大头是外汇。” “周慎辞给zg政府供应的物资都是不赚钱、甚至亏钱的,真正养活他的是外国的客户们。” “那么不管是防弹衣还是精密技术,如果可以做到和他生产的一模一样,并且价格更加低廉,甚至物流通道也更畅通,那你觉得,isg还有生存的空间吗?” “所以。”男人冷不防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楚言的肩膀,吓得她猛地往后缩了半寸。 “你就是那个关键。” 楚言脊骨一凉,冷汗涔涔地冒出。 “好了,”男人忽然动作,声音从楚言的头上传来,“你该入睡了,之后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等……!”楚言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可还未说完,一股怪异刺鼻的味道便笼罩住了她。 她感到身体像是被融化了一般软了下去,意识逐渐蒸腾,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 京市,凌晨五点。 冷冷的雨点混着碎冰,砸在黑色的奥迪车身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车内没有开灯,周慎辞坐在主驾,手机贴在耳侧,听着对面人的汇报。 “人已经吐干净了,是之前被辞退的电工王富贵将君杉的钥匙偷偷备份,并交给了那位临时电工,目前王富贵已经被捉拿归案,只是具体是把楚小姐交给了什么人,他也不太清楚……” “还有吗?”周慎辞问。 “目前就这些,三少爷还在帮忙追查面包车的行踪……” 周慎辞直接挂断了通话。 他侧眸望向窗外。 原来凌家的会所此时已经改朝换代,变成了名为“贺山雅居”的茶社,鲜红的招牌在雨夜显得有些诡异。 忽然,一辆白色的路虎从茶社的偏门驶出,速度飞快,溅起了一片水花。 说时迟,那时快,周慎辞方向盘一打,直接调头追了上去。 路虎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几乎是同时加快了车速。 眼见着路虎即将摆脱,周慎辞突然将油门踩到最底,“哐当”一声,毫不犹豫地朝路虎的尾部撞了上去。 静谧的夜被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巨响之后,白烟冒气,在车灯的照射之下模糊了周遭。 周慎辞推门下车,二话不说,拉开路虎的主驾,将人一把拖了出来,将其狠狠地摁在了已经有些变形的车后门上。 “她在哪?” 贺靳西被勒到了喉咙,咳了两声,而后阴笑起来。 “10个小时50分钟,你用了这么久才找到我。” 周慎辞死死地抵住他,一字一顿地再次重复:“她、在、哪?”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3节 贺靳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不告诉你,你能怎么样呢?杀了我吗?还是找警察调查我?” 周慎辞道:“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贺靳西原本英俊的面容在此刻扭曲:“好啊,找不到她,你也一样。” “我们彼此彼此。” “咚” 周慎辞一拳正正地打在贺靳西的脸上。 贺靳西顿时失去重心,倒了下去。 周慎辞长腿一迈,把他按在了地上。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冷硬的下颌线似乎在叫嚣着死寂般的冷怒,墨黑的瞳孔中蕴着血色,如地府焰火,要将人间的一切燃烧殆尽。 “不仅是你,”他手掌撑开,按住贺靳西的脸,“还有你的家人,甚至你家的狗我也不会放过。” 贺靳西明显一顿。 “祸不及家人,这点规矩你不懂?” 周慎辞冷笑一声:“在我这儿,你要听我的规矩。” 贺靳西抓住他的手腕企图反抗,却挣脱不开。 “早听说你们周家的都是疯子,果然名不虚传。” “这样吧,”他摆出谈判的姿态,“给我isg34%的股权。” 周慎辞没有一点犹豫:“行。” 贺靳西愣了,随后大笑起来:“这就答应了?你甚至都没讨价还价!” “少废话。”周慎辞道,“人在哪?” 贺靳西道:“不远,我猜现在应该在太平洋上飞着。” 接着,他把话题又拉了回来,“一手交权,一手交人,怎么样?” 第38章 圆 京市某高档小区的顶层豪华公寓内。 周阅琛面色凝重地看着周慎辞和他抱着的小女孩, 问:“哥,你确定吗?贺靳西不是守信用的人。” 周慎辞道:“我知道。” 接着,他侧过脸, 神情温和,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对靠在他肩头的念念说:“念念, 这是叔叔的弟弟,你也可以叫他周叔叔。” 念念本不认生,可今天的状态明显不对, 背过头不去看周阅琛。 小孩子的第六感一向很强, 即使周慎辞什么都没和她说, 她还是预感到了什么,小声地问:“叔叔,妈妈是不回来了吗?” 周慎辞神经被狠狠刺痛,却还是要摆出从容的样子,宽慰念念道:“妈妈只是出差了,很快就会回来。” 念念眉毛皱成一团:“那为什么叔叔也要走?” 周慎辞道:“叔叔去接妈妈。” 眼泪扑簌簌地从念念的眼眶掉落:“你们会一起回来吗?” 周慎辞伸出小指勾住了念念的手:“会。叔叔答应你。” “但是你要乖乖的,和这个周叔叔待几天,好吗?” 念念点头,扎的麻花辫随着动作上下摆动。 周慎辞看向周阅琛,道:“那就麻烦你了。” 说着, 将念念放了下来。 周阅琛蹲下身和念念打招呼:“念念, 你好, 我叫周阅琛, 你可以叫我周叔叔。” 念念紧紧地拽着周慎辞的裤腿, 怯生生地打招呼:“周叔叔。” 周慎辞也半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背, 道:“你不用害怕,周叔叔是警察,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你的。” 念念眨眨眼:“警察?” 周阅琛立刻摆了一个标准的敬礼姿势,道:“对,叔叔是人民警察。” 念念慢慢放下戒备,走了过去。 周慎辞暂时放下一点心,再次嘱咐周阅琛:“8点上学,喜欢草莓,但不能给她吃太多甜食,言言知道会生气。彼得兔的故事第四本里面有个兔子书签,从那个位置开始往后念……” “知道了,哥。”周阅琛啼笑皆非。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听他哥说话最多的一次。 “你也要注意安全,”他叹了一口气,思索好久才接着说,“……活着回来。” 周慎辞默默勾起唇角:“嗯。” 离别的时候,念念突然喊住了周慎辞:“叔叔!” 周慎辞本来已经踏出门槛的脚又停住了。 他回眸:“怎么了?” 念念挥了挥小手:“你和妈妈要记得来接念念哦。” 周慎辞柔声应道:“一定。” 念念垂下脑袋:“念念和妈妈还没见过叔叔的新城堡呢。” 那一刻,周慎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温热的血液流淌在全身,某种遗失已久的情绪重新回归,陌生、却不讨厌,只是让他有种失控的感觉。 “我们会一起去的。”周慎辞道。 -- 与此同时,太平洋某个小岛上,楚言坐在没有门的木房子里,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可能是她不哭也不闹,所以那些人只锁住了她的脚,还给了一瓶矿泉水,算是留了些自由的空间。 空气里有种海水咸湿的味道,人们的肤色也比较深,多为精干瘦小的身形,再综合外面的棕榈树和松柏等植物,楚言大致可以判断自己是在东南亚的某个热带岛屿。 是马来西亚、还是菲律宾,她暂时琢磨不出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男人嘎嘎地笑着走了进来。 楚言警觉地直起了身体,双手抬起挡在胸前,摆出防备的姿势。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留着小胡子,身上背着一把步枪,看起来是这帮人里的头目。 小胡子一眼就看见了楚言,发黄的眼白眯了起来,表情变得更加猥琐。 他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一群人都大笑起来。 就在小胡子向楚言靠近的时候,只听“哐当”一声,不知从哪飞出来一个铁制啤酒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小胡子后脑勺上。 小胡子不满地吼了一声,虽听不懂,但直觉告诉楚言不是什么好话。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几个男人回头,楚言也顺着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少年模样的清瘦男子正站在门口。 他头发很短,五官立体,额上用深红的颜料抹着两条横杠,穿着红色的衬衫和牛仔裤,嘴里叼着一根草,看着有些吊儿郎当。 他呵斥了男人几句,小胡子等人竟然就走了。 楚言没分析出是什么情况,少年已经走了过来。 “这里很少有女人,他们觉得稀奇罢了。” 少年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楚言见他会说中文,立刻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少年笑嘻嘻的:“锡亚卡斯岛。” 见楚言有些迷茫,他又解释:“可能你们中国人更熟悉菲律宾这个名字。” 楚言得到答案的同时心也凉了半截。 她看向少年,问:“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少年撇撇嘴:“我只是奉命看着你罢了。” 楚言又问:“你们是谁?又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少年把玩着手里的草,道:“我们是kalabaw的人,这里是白鬼的加工厂,做的是贴标的盗版货。” 楚言:“加工什么?” 少年反问:“你不是‘professor’吗?怎么还问我?” 楚言换了个请求:“可以带我去加工厂看一看吗?” “可以。”少年答应得很爽快。 说着便掏出钥匙,将锁在楚言脚踝上的链子打开了。 那瞬间,楚言想到了很多电影里主人公逃跑的场景。 撞开他,冲出去,朝山林里跑…… 然后就会被子弹射中,倒在血泊里。 她抑制住了冒险的想法,表现得格外乖顺。 “谢谢。” 少年很聪明,道:“不必讨好我,你再有礼貌,我也不会放你走。” 楚言淡淡一笑:“但讨好你可以让我在这里的日子舒服点,不是吗?” 少年莫名红了耳廓,还好皮肤颜色够深,看不太出来。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4节 他扭过头,嘀咕道:“怪不得他们说要小心你。” 楚言跟着少年走出房子,才发现她所处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基地。 周围群山环绕,绿荫成片,人们劳作时像机器人一般重复着单调乏味的工作,休息时又如同撒欢的家畜,扯着嗓子叫嚣着土语,飞溅的唾液和汗水混在一起,落在地上,分不清谁是谁。 楚言强忍着不适,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并没发现任何可以逃跑的漏洞,不经有些丧气。 这时,少年的一声“到了”重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她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座黄色的厂房,顶棚是用塑料和钢架随意搭建的,即漏风又漏雨,生产设备也是很久之前就被淘汰的旧货,却依然兢兢业业地运转着。 少年抬手,指向远处一位穿着短袖白衫的老头,道:“那位是乔纳森老师,是名机械师,负责这里的设备维修,之后你应该会和他共事。” 楚言的心不可避免地沉了一下。 她问:“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少年摊开手:“我也不知道。” “对了,”说了这么久,他终于想起自我介绍,“我叫leotan,你可以叫我利奥。” 楚言点点头:“我叫楚言。” 利奥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我知道。” 突然,越过少年的肩头,楚言看到了一个穿着打扮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梳着整齐的油头,衣着干净,衬衫边塞进了皮带之内,虽肤色较深,但反而显得年轻。 楚言觉得十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利奥注意到楚言的视线,回头看去。 “他叫秦,是加工厂的管理者。你见过他吗?” 楚言摇了摇头。 利奥又笑了起来:“也是,你来的时候被蒙着眼睛,肯定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楚言身躯一震。 也就是这时,秦注意到了楚言这边的动静,转身就朝她走来。 楚言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利奥堵住了逃跑的路。 转眼间,秦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文质彬彬地打招呼:“又见面了,楚小姐。” 楚言因为恐惧而无法开口,只能死死地盯着他。 “别紧张,”秦说,“你是我的客人,我不会伤害你。” “请移步至我的办公室吧。” 随后,秦将楚言带到了一间房间,利奥没进来,守在了外面。 这里不大,但配有空调,应该是属于基地里条件很好的地方。 桌上放着一个名牌,用英文写着“qin”的字样。 再仔细一看,名字前面有个logo。 楚言瞳孔骤缩,一瞬间全想了起来。 这个logo和她那次在香港展会上收到的名片上印的一模一样! 秦就是当时那个递名片的男人! 所以,那个时候起她就被盯上了吗? “沙发,椅子,你随意。”秦开口,对楚言摆了一个“坐”的手势。 楚言:“我站着就好。” 秦也没坚持,只是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那我们就来谈谈吧。”他说。 “你如何才能把合成鳗鱼黏液的技术分享给我们呢?” 楚言的手攥得很近:“我有选择吗?这是换命的吧。” 秦笑道:“对。但其实有选择的。” “现在有两条路。” “一,你把核心技术交给我们,我们给你一笔钱,放你去美国生活。” “二,你来我们团队,和我们一起进行更多的研究开发,用你的技术创造更多的价值。” 楚言觉得荒唐:“你绑架我,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和你共事?” 秦:“因为钱?” “也不能这么说,”他想了想,“毕竟现在君杉给你的钱也很多。” 楚言微愣:“你怎么知道君杉给我多少钱?” 秦看着她,摸了摸额头,叹了一声:“啊,真烦啊。” “果然我还是做不到好好和你说话。” 接着,他收起了礼貌的模样,神色狰狞起来,“楚言,你不做就会死,明白了吗?” 楚言逼着自己冷静,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我当时没有把专利卖给你们吗?” 秦愣了半秒,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但是,”他接着又转弯,“买专利是alexie的意思,我从没考虑过。” 楚言不解:“现在军工科技非常发达,各种专利层出不穷,为何只盯着我的专利?” 秦说:“我昨天和你说过,我们还需要你提供其他的有关君杉的内部信息。” “你觉得alexie大费周章只是为了生产防弹衣吗?她的目标是搞垮isg。” 楚言:“一个isg倒了还会有更多的集团兴起,用这种办法是没办法获得最终的成功的。” 秦不在乎:“那这是alexie的事儿了。我和她也不过是合作关系,她完成她的目标,我则有我的理由。” 楚言皱起眉心:“是什么理由?” 秦的表情更加阴森:“你果然没有印象了。” “你忘了你的专利是怎么来的吗?” 楚言一头雾水。 秦咬牙切齿道:“这个课题是cosen教授推荐给你的,但在你接手之前,根本是我在研究!” 楚言怔住了。 她确实记得cosen教授提到过,之前他有个学生也是研究仿生学的,但是一直做不出来,最后只能放弃,换了另一个课题才勉强毕业。 所以在楚言开始研究之前,cosen特地问她,有没有为可能的失败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楚言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说,我的人生满是失败,再多一个也没有所谓。但如果老天看到了我的努力,愿意施舍我一点运气,哪怕只有分毫的机会,我也愿意去试一试。 这时,只听秦再次控诉:“你不过就是个小偷!” “是你先放弃了。”楚言道,“人类社会本来就是在放弃和探求之中进步的。” 秦冷笑一声:“什么意思?你在说我没有实力?你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楚言并不让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秦怒了,抄起桌上的纸镇就要打楚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臭婊子……” 楚言急忙躲闪,却被秦拉住了手腕。 眼见纸镇就要砸下来,突然一道黑影闪过,而后一声闷响,楚言跌倒在地。 楚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紧闭的双眼过了好久才睁开,映入眼帘的却是利奥的背影。 他挡在楚言身前,头上流着鲜血,冷冷地对秦说道:“alexie长官说过,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能伤害楚小姐。” 秦虽然恼火,但听到alexie的名字似乎冷静了不少,对利奥吼道:“带着她滚!” 楚言再次回到了之前关押她的那个木屋。 时间已晚,太阳已经下山,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一盏破旧的煤油灯亮着。 利奥从外面端了两个碗进来,里面放着糊状的食物。 “吃吧,晚餐。” 看着利奥额头上被纸镇砸出的伤口,楚言轻声道:“谢谢。” 利奥仍是少年心性,被夸奖了还会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道:“没什么,我们kalabaw是alexie长官的人,她的指挥必须遵守。” 经过下午和秦的对话,楚言算是捋清了其中的关系。 秦想要她的专利,alexie想借此机会干掉isg,于是二人联手,共同策划了绑架。 “你刚才说,你们都是alexie的人,”楚言问,“那么工厂也是alexie的咯?” 利奥点头:“对的。” “这里所有的人、枪、甚至地上的土都是alexie长官的。” 他好像猜到了楚言的意图,道:“那个秦不过是名义上的副官,若是你同意和长官合作,估计他就要……” 说着,他用手比了一个枪,顶在脑门上,然后做了个扣动扳机的手势。 楚言微微惊讶,眨了眨眼睛。 “你别和别人说啊。”利奥警告她,“不然会有人找我麻烦。” 楚言笑了出来:“你现在才说也太晚了吧,万一我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你不完蛋了?” 利奥仿佛收到了欺骗,眼中都是震惊:“你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楚言答道。 “那不就行了。”利奥“嘁”了一声。 火光映着少年稚气未脱的侧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慢慢拉近。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5节 楚言视线移动,最终落在了利奥腰间的钥匙上。 “利奥,”她突然喊他,“这里有酒吗?” 利奥愣了:“你要喝酒?” 楚言点头:“对,这里的饭我吃不习惯,想找点啤酒开开胃。” 利奥想了一会儿,道:“你等一下。” 没过一会儿,利奥就搬着一箱啤酒走了过来。 “24瓶,慢慢喝吧。” 楚言看了他一眼:“你不喝吗?” 利奥有些为难:“我才17岁,我爸说18岁才能喝酒。” 楚言撺掇他:“喝一点,应该没事的。” 利奥禁不住试探,还是坐下和楚言喝了起来。 二人边喝边聊。 楚言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利奥答:“成为kalabaw的首领。” “我爸就是现在第七代帮主,我要做的比他更大更强。” 楚言假装随意道:“没想过出去吗?” 利奥顿了顿,反问:“为什么要出去?” 楚言:“一直给白鬼打工多没意思。” 利奥:“可是白鬼来我们这儿也要遵守我们的规矩啊。” 楚言明白了:“宁当鸡头不当凤尾是吧?” 利奥听不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觉得这里生活挺好的。” 楚言想了一下,大胆试探:“可是,你知道做盗版是犯法的吗?” 利奥哈哈大笑:“法律不也是上层人制定的吗?” “我若是出生在某个中产阶级的白鬼家庭,那我自然愿意去遵循上位者所谓的法律,可是我生在这里,为什么要去理会他们的‘规则’呢?” 楚言一时语塞。 利奥反过来问她:“你想去美国吗?我听说如果你完成了任务,alexie长官会送你去那里。” 楚言不知如何回答。 利奥又说:“反正我是除了这儿哪里都不想去。我觉得锡亚卡斯岛很好。以后我要成为东南亚军火帝国的王!” 楚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能利奥是第一次喝酒,没几瓶就醉了,而楚言则是接着昏暗的光线把她的酒几乎都偷偷倒了个干净。 “再来一瓶?”楚言推了推已经倒下的利奥。 回应她的是浅浅的鼾声。 楚言心跳快了起来,甚至能感到肾上腺素在飙升。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向了利奥腰带上的钥匙…… -- 晚上十一点。 周慎辞按照约定,出现在京市附近的某个港口。 贺靳西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他身后站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壮汉,每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衣黑裤,手上握着或长或短的棍棒,有些甚至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但肯定是属于管制刀具那一类的东西。 反观周慎辞,加上他本人,也就堪堪7人。 他们穿着熨烫平整的西装,工整地站在周慎辞身后。 周慎辞还是往常的装束,一席笔挺的深色西装,搭配简约的白色衬衣,暗红色的领带挺括,浑身的气质矜贵而散漫,清冷的月光之下,眸中是深渊一般的危险。 “周总真是说到做到,7个人,一个都不多带。”贺靳西笑道。 “人。”周慎辞言简意赅。 贺靳西道:“别急啊。” “她已经不在中国的领土上了。” 周慎辞抬手,修长的手指稍稍弯曲,身后的保镖立刻递过来一份文件。 “看不到人,这份合同就作废了。” 贺靳西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威胁我吗?” 他拿出一个手机晃了晃,“我一个电话过去,她的命就没了。” 周慎辞目光寒凉:“我的耐心有限。” 贺靳西顿了一下,道:“把合同给我看看。” 周慎辞直接将文件夹扔了过去。 “我持有的isg集团的股份都是你的了。” “别的股东怎么说?”贺靳西问。 周慎辞冷声回道:“他们能说什么。” 贺靳西笑道:“也是。” “但是,”周慎辞道,“在没有见到她之前,这份合同是不会生效的。” 贺靳西:“我知道,我也找了律师。你放心,我也不想小言出任何事的。” 他轻咳一声,“那么,请上船吧。” “海转空,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 夜深了,锡亚卡斯岛的基地里一片死寂,只有哈欠连天的守卫还存有一点活人气。 楚言躲在守卫的视野盲区,手里握着从利奥那儿偷来的钥匙串,静静地等待着一个机会。 她刚刚用钥匙解开了自己的脚镣,轻手轻脚地摸出了木屋。 她记得下午在秦的办公室看到了有线电话,她可以趁着夜色摸过去打电话求救。 虽然她对这里还不是非常熟悉,现在就动手并不是很好的选择,可是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就在利奥闯进办公室的那刻,她就想到了这个计划。 当时秦的办公室是锁着的,利奥一定是有钥匙才能开门进去。 所以他腰间的那串里面一定有秦的办公室钥匙。 楚言尽量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在守卫懈怠的时候伺机而动。 她害怕发出声音,所以没有穿鞋,光着脚踩在沙土之上,被石子割破了脚心都不敢大口呼吸。 她躲避着守卫,遇到巡逻就藏在附近的杂草堆中。 她的衣裤被锋利的叶子划破,白皙的肌肤之上全是细小的口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了白天的工厂。 此时大门紧闭,周围黯淡无光。 楚言使劲回忆着这里的构造,突然灵光一闪,绕到了厂房的侧面。 果然,这里有很多捆木头堆在一扇已经坏掉的窗户之下。 顾不上疼痛,楚言手脚并用,一口气爬了上去。 窗户的另一侧正好是二楼走廊,楚言翻进去,找到了秦的办公室。 她掏出钥匙,一把一把地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轻微地“嗒哒”一声,门开了。 那一刻楚言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她缓缓推门,借着洒进来的月光,能看到被秦丢在地上的纸镇还躺在那儿。 顾不上其他的,楚言直奔桌上的电话。 拿起听筒的那一刻,她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按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 那是周慎辞很久以前的号码。 是她还在大学的时候周慎辞告诉她的唯一的号码。 重逢后,她没有背过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明明应该报警的,怎么会突然想起…… 算了,肯定打不通的。 她抬手就要按掉。 可下一秒,那端居然传来了“嘟”的待机铃声。 旋即,电话被接通。 听筒那段,低沉的声线在颤抖,呼吸似乎也变得粗重—— “言言?” 霎时,泪水噙满了楚言的眼眶。 这一路,被绑架也好、被囚禁也罢,她始终没掉过一滴眼泪,可就在听到周慎辞声音的瞬间,所有的堤防都在顷刻间崩塌。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6节 “周慎辞,”她小声的抽噎,嗓音都变了调,“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同一时刻,飘在公海上的某只船上—— 周慎辞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中是一款最新的定位软件,上面闪着的信号灯由跳跃的红点变成静止的绿色。 站在他身侧的保镖暗暗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成功了。 周慎辞抬眸,看向站在甲板上黑压压的人。 贺靳西和他的手下们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忽然,周慎辞勾起了嘴角。 他薄削的唇微微张合:“现在。” “言言,我现在就来接你。” 第39章 圆(修) 夜里的太平洋是一片深邃无底的黑暗, 海风不再是轻柔的呢喃,而是一阵阵带着寒意的低吼,是从远古深处传来的警示。 失去了白昼时的温柔光泽, 天和水都是墨色,已然没有了界限,令人分不清方向, 压抑笼罩四周,明明空旷无物,却有种被黑暗挤压的窒息感。 微弱的月光偶尔透过厚重的云层, 映在波涛之上, 显得苍白而无力, 如同挣扎的幽魂,瞬间又被汹涌的浪潮吞没。 茫茫之中,一只游艇孤单地颠簸在公海的海面之上,偶尔还能听到下饺子一般的落水声。 “噗通” 又是一个人在贺靳西的眼前跳下了船。 贺靳西的那张帅脸已经花了,甚至分不清鼻子眼睛。 他带了足足88个□□,居然全部被撂倒,投降的投降,跳海的跳海,更有几个眼见打不过就划着救生艇逃跑的。 看着眼前朝他走来的黑影,贺靳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背却撞上了桅杆。 “别……别过来!”他绝望地大喊。 但黑影显然没有理会。 他步伐稳健, 踩在甲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嘎吱声。 明明是刚经过一场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恶战, 可周慎辞的领带依旧系得精准, 西装几乎没有褶皱, 线条锋利如刀,似乎与周遭融为一体, 白色衬衫上的血迹利落而刺眼,像是撕裂黑夜的火光。 贺靳西崩溃了:“你杀了我,就没有人为你带路了!你永远也找不到她!” 周慎辞勾起一抹浅笑,带着致命的锋芒,黑沉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波动,平静的死寂逐渐淹没猎物的头顶,一点点剥夺其生的希望。 “我不杀人。”他不紧不慢道。 “你这种垃圾,不值得脏我的手。” “那你想怎么样!”贺靳西嘶吼着,可却被翻涌的波涛无情吞噬。 周慎辞停下脚步,立在贺靳西面前,如同俯视腐肉一般睨着他。 “她受的罪,我要你遭百倍。” -- 另一边,楚言挂了电话之后并没有走。 她抹掉眼泪,抱着电话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周慎辞说,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会来接她。 听上去像是童话里的台词。 但楚言就是莫名地相信。 可是她又忍不住担心,白天她仔细观察过,这个基地至少有五六百人,周慎辞单枪匹马的,怎么打得过呢…… 她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纵使尽力保持理性,可恐惧还是不断侵袭着她的精神。 反正她现在已经没有被锁着了,不如趁着夜深跑进林子里,然后和周慎辞会和? 但她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更不知道外面有什么野兽,贸然出去说不定会把自己交待在这儿。 她现在应该回去,装作没有离开的样子,等救援的到来。 想到这儿,她站了起来,讲电话放回原处,准备原路返回。 可就在她翻出窗户的那一刻,原本昏暗的基地突然亮了起来。 有人将火盆点燃,红光通天,刺耳的号角声响彻天际。 楚言慌了神,脚下一滑,顺着木桩的斜坡就滑了下去。 砸在地上的声音不小,吸引了巡逻人员的注意,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楚言刚摔下来的时候震到了脚踝,一时无法站起,只能用膝盖和双臂在地上爬行,躲在了木桩后面。 可那群家伙是在一寸一寸的排查,连落在地上的树叶都要挑起来翻个面。 楚言忍着痛,顺着墙根一点点挪动,就在摸到转角的刹那,忽然眼前有强光闪过,她被晃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随即,有人大喊一声,很快所有人都聚集起来,等楚言睁开眼的时候,她已被团团围住。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利奥,他被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提溜着,些微躲闪的眼神告示着他已清醒了许多。 中年男人脸上有一块明显的伤疤,指着楚言,向利奥高声责问,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神情和语气可以判断,现在的情况一定很糟。 楚言大脑飞速旋转,紧接着喊道:“i lost my way!” 众人看向楚言,眼神都充满了不理解。 楚言又说:“我水喝多了,不好意思在男人面前解手,所以求利奥放我出去找卫生间,但外面太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刀疤男明显不信,问她:“where is the key?” 楚言一口咬死:“在利奥身上。” 刀疤男撩起利奥的衬衫,展示他那空荡荡的腰间。 “nothing!” 楚言满脸无辜,摊开双手:“您可以搜身,我真的没拿钥匙。” 这群家伙也不客气,冲上来就搜,就差把人倒过来抖一抖。 但正如楚言所说,她身上空空如也,连可以发出声音的金属材料都不存在。 “我真的只是在找卫生间。”楚言再次重复。 这时利奥也说话了:“是的,我刚才就在外面找她,可能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把钥匙弄掉了。” 他俩就这样一唱一和,还真把人们哄住了。 当然,这其中利奥的身份也起了很大的帮助。 他是帮主,也就是那个刀疤男的儿子,家长肯定会袒护一些,不然楚言真的不敢想他们会对自己怎么样。 至少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关禁闭这么简单。 她被锁进了一处没有窗户的瓦房内,只有细微的光亮从木门缝里透过来,是幽闭的室内里唯一的慰藉。 楚言靠在门扉之上,听着外面渐渐喧闹的声音,猜想着大概是清晨快到了。 周慎辞,是不是也快到了呢? 她默默地垂下脑袋,顶在了弯曲的膝盖之上。 刚才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肾上腺素的作用让她暂时屏蔽了部分痛觉,现在安静下来,只觉得浑身酸麻,或深或浅的伤口火辣辣地刺着她的神经。 突然,门外响起了利奥的声音。 “他们找到钥匙了。” 楚言一颤,假装没有听到。 利奥却说:“我知道你就在门后,这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温暖。” 楚言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谢谢你。” 利奥道:“别误会,我不是真的想为你打掩护。如果你真的跑了,我们家在kalabaw的权威会受到损害,我以后就当不了帮主了。” 楚言不知道回应什么,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利奥又问:“你能告诉我你去哪里了吗?” 楚言道:“哪儿也没去,到处都有巡逻的,走不掉。” 利奥沉默半晌,道:“我理解你想逃走的心情,但是这里是我的家,我必须保护它。” “如果你给这里带来了危险,我肯定会杀掉你的。” “走私、盗版、暴力团体,无论你如何称呼我们,都不会改变这是这里人唯一赖以生存的方式。” 楚言顿了顿,问:“你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或许会有更好的发展?” 利奥笑了:“我可以走,那其他的人呢?他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只熟悉流水线上的工作,出去后他们能去哪里?” 楚言不说话了。 她知道利奥说的是事实,可她没那么好心,为了陌生人愿意去牺牲自己的未来和自由。 “所以,”利奥再次确认,“你消失的时间里,都做了些什么事呢?” 楚言面不改色道:“什么都没做,甚至连基地都没有走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闻外面起了一阵骚乱。 “怎么了?”楚言警惕地问。 利奥:“不知道,是秦带着人来了。” “让开。”秦厉声命令道。 利奥并不理会:“你要干嘛?” 秦:“我要审问她!”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7节 利奥:“alexie长官还没下令……” 秦抬高了声量:“我是副官,她不在,这里就是我说了算!” 利奥还想周旋:“审她也要有理由吧?” 秦气愤道:“我发现办公室有人来过的痕迹,地板上是女人带血的脚印!你把她拉出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我要问问她在里面做了什么!” 说罢就要破门而入。 楚言如同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条件反射地就往里面的角落躲。 可是这就是一间瓦屋,避无可避,遮无可遮。 “砰!” 木门被踹开,楚言都没看清来者的脸,就被揪了出去。 他们如同野蛮人一般拽住她的腿,楚言拼命挣扎,混乱中竟然踹中了秦的右脸。 “fuck…” 秦怒火中烧,抬起手就要打她。 这时却听到一个女人高声喝止:“都给我滚开!” 定睛一看,正是当初和秦一起来展会找楚言的那个外国女人。 她脸色很差,看了一眼楚言,然后抬手给了秦一个巴掌。 “废物,基地暴露了你知道吗?” 秦不敢顶撞。 众人明显慌了。 alexie不忘安慰众人:“稳住,菲律宾的警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能拖延他们一段时间。” 接着,她不再废话,命令道:“你们原地待命,我和我的团队带着楚小姐走。” 利奥急了:“你们走了,我们又要怎么办?” alexie道:“我把她带走,他们见不到人,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怎么可能!”利奥大喊,“如果没事你走什么?” alexie却说:“我每年给你们那么多钱,还送你们武器,就是为了让你们有能力抵抗外来的威胁,现在就是你们实践的机会。不过区区一个中国商人,至于让你们如此慌张吗?” 利奥虽没见过市面,但也是个聪明人,他干脆挡在alexie面前,道:“把人留下!” alexie皱起了眉头:“你不让开,就别怪我开枪了。” 此话一出,双方都拔出了武器。 但alexie团队的装备显然更胜一筹。 就在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忽闻一声爆裂的巨响—— 霎时间,尘土飞扬,白光灼眼。 伴随着第一缕朝阳在山头露出光晖,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黄沙之中走来。 第40章 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只见山谷四周忽然现身数架直升机,冰冷的金属管反射着熹微的晨光,给所及之处的事物都镀上了一层足以刺破黑暗的锋芒。 alexie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箭步朝楚言冲去,想将她作为人质。 可她还未碰到楚言,后脑就被硬物抵住。 “咔哒”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微小却清晰。 “don't pull the trigger!” alexie给吓出了母语。 “i haven't even laid a finger on her!” 烟雾散去, 周慎辞踏着尘土走来。 他脸颊之上是已经干涸的血渍,扯平的唇线紧抿,锐利的下颌绷直, 眸中是同深渊一般无尽的晦暗, 像个审判者,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蝼蚁般的家伙们。 那一刻,属于楚言的漫长黑夜结束了。 她坐在海岛粗砺的沙土之中,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唯独那双眼睛如星子般明亮。 “周慎辞,”她干涩的唇瓣颤动,哑声哽咽,“你好慢啊。” 周慎辞蹲下身,眉心紧皱,可动作却极尽温柔。 他捞住楚言的膝弯, 将她整个人包裹在自己的怀中, 俯首低语:“对不起言言, 我来晚了。” 楚言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突然的放松让她本来高度紧张的身体颤抖不止, 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落在周慎辞的肩头,嘴里含糊不清、颠三倒四地念叨着:“都是你……又疼又冷……我以为要死了……” 见大势已去, alexie企图求饶:“周先生,我将楚小姐完好无损地还给了您,不如我们就此两清?我会消失在这个行业里,永不再打扰您……” “两清?”周慎辞冷冷地打断了她,“你用什么清?” 站在alexie身后的保镖也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反而将管口抵得更紧。 alexie见行不通,只能又换了一种方式游说:“这里并非法外之地,我是美国人,受国际法保护的……” 周慎辞连余光也懒得分她,悠悠道:“如果你所谓的‘法律’不保护我的人,那一定也保护不了你。” alexie起身想跑,却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她没有了“菁英”的样子,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我要起诉你!你这是侵犯人权……” “啪!” 一声轻响后,alexie乖乖地闭上了嘴。 楚言有点儿害怕,眼皮挑了一下,旋即把脑袋埋在周慎辞的颈窝里,喃喃道:“你别真的闹出人命。” 周慎辞轻声反问:“为什么?” 楚言“蹭”的一下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你没有权利在别国的领土对外国人动手,要是警察来抓你,我怎么……” 话到一半,她却突然顿住了,小脸憋得通红。 周慎辞笑了:“继续说。” 楚言娥眉拧在一块儿,道:“不说了。” 周慎辞却继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进去了你会来看我吗?” 楚言恼了,气得张开嘴巴,对着周慎辞的颈侧就是一口。 周慎辞“嘶”了一声,手却搂的更紧。 楚言咬了他还不够解气,道:“快呸呸呸。” 周慎辞难得的顺从:“我不胡说八道了行不行?” 然后他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别担心,他们是佣兵,在这里是合法的。” 楚言愣住:“你从哪里……” 可她刚刚开口,后半句话就被爆炸声吞没—— 轰隆。 响声之大如晴天霹雳。 周慎辞条件反射地护住楚言,挡下了因爆炸扬起的沙尘。 “啊——” 一时间基地里哭天抢地。 周慎辞的下属第一时间冲过来掩护他,并且汇报:“不好了!有人引燃了炸药!” 不待周慎辞开口,只听一个癫狂的声音吼道:“一个都别想走!” 浓浓烟雾之中,一辆改装的越野车冲了出来,双眼血红的秦站在车里,疯狂地用机枪无差别地扫射可以见到的一切活物。 “小偷!抢劫犯!无耻之徒!你们都是罪人!今天就由我来制裁你们!” kalabaw的人并没有料到自己内部会出现疯子,一个个猝不及防,很多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的方向,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耳边轰鸣,犹如山崩地裂,狂风骤雨般席卷四周,似要将天地一并撕碎。 见状周慎辞立刻下令:“控制住他,组织灭火,千万别让火势蔓延到加工厂。” 接着他对两名佣兵道,“保护她上直升机,不用管我,直接起飞。” 说着将楚言放了下来,转身就要走。 楚言急了:“你要去哪!” 周慎辞回眸望了她一眼,然后倏地按住她的后颈,猛地将她整个人拉近。 他抵着她的额头,沉声道:“处理点事,随后就到。” “等……” 楚言还想说什么,可下一秒就被佣兵拦腰抱起。 生生看着即将够到的周慎辞就这样与自己的指尖堪堪错过。 “放我下来!我要和他一起走!”她喊道。 可佣兵却说:“楚小姐,请配合。” 就这样,楚言几乎是被塞进了直升机里。 眼见门就要被合上,她死死地卡在门槛中央,哀求道:“别关门!等等他!” 就在此刻,楚言看到翻腾的烟尘之中似有什么在靠近。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8节 只见染着鲜血的越野车朝直升机开了过来。 秦站调转枪口,瞄准了楚言,犹如绝望的牲口在呐喊:“死吧!” “小心!” 佣兵一把将楚言推了进去。 下一秒,子弹落在直升机的外壳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刚才保护楚言的佣兵也被击中,虽是打在了防弹衣上,但由于距离过近,他还是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见此情形,飞行员不再犹豫,直接准备起飞。 秦像个亡命之徒,干脆从车上跳了下来,扛着枪冲上前,对着楚言扣下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黑影闪过,机舱外侧蓦地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 楚言定睛,霎时怔住。 周慎辞挡在她的面前,白衫彻底被鲜血浸染,粘稠的血液滴在脚下,没有响声却足以震慑人心。 “周……” 楚言发不出声,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宽阔的肩膀塌了下去,像是分崩离析的城墙。 这时增援的人赶到,将秦控制。 可是楚言已经无法去管外界发生什么了,她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周慎辞……” 她音色变了调,完全是挪着身子爬到了门边。 周慎辞额上的血顺着他硬挺的轮廓划下,落在眼角里,化成血色的眼泪。 他的胸膛起伏,呼吸粗重,仿佛一只重伤的野兽。 “周慎辞,周慎辞。”楚言抱住他的已经半垂下去的头,反复地喊他的名字,“别吓我……” “你理理我……” “你看看我……” 周慎辞用最后一丝力量撑开了一只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我在。” “言言,我在。” 楚言恨泪水模糊了眼睛,看不清他的脸,语无伦次道:“你不要离开,我什么都答应你……” 周慎辞像是故意似地问:“那能和好吗?” 楚言疯狂地点头:“能……能……” 像是了了一件心事,周慎辞忽地释然一般地笑了:“……想回家了。” 楚言紧紧地拉着他,道:“好,我们回家……” 但这次,周慎辞真的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脑海里闪过了他前不久送给楚言的那个房子。 里面有他为她准备的礼物,有她最爱的设计师做的家具,有他爱她的所有的印迹。 要是能早些带她去就好了。 真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笑容。 -- 手术室门楣上的灯是红色的,意思是手术正在进行中。 楚言坐在走廊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他长得和周慎辞有几分相似,但是更具邪气,像只玩世不恭又桀骜不驯的年轻狮王。 男人一身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敞着,锁骨分明硬朗,举手投足之间是淡定的散漫。 他也不管是不是医院,自顾自地摸出一支烟,放入薄唇之间,而后偏头点火,动作一气呵成,火光映着他优越的轮廓,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许是注意到了楚言的紧张,他吐出一口白雾,道:“嫂子。” 楚言愣了几秒,才发觉他在和自己说话。 男人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和那极具魅惑的长相有种矛盾的和谐。 “别担心,腰上挨一枪而已。”他说,“我哥天生命硬。” 楚言忍不住皱眉:“哥?” 男人自我介绍道:“嗯,我叫周明礼,里面躺着的是我大哥。” 楚言小声道:“既然是你哥,怎么还能说‘而已’这种话。” 想着想着,她再次蒙住了眼睛,阻止又要失控的眼泪,“都是我……万一他……” “不会的,”周明礼道,“我哥现在可舍不得死。” 楚言抬眸:“?” 周明礼慢条斯理:“好不容易把嫂子你骗到手了,阎王来了都请不走。” 说罢,他捻灭烟头,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等他出来吗?”楚言叫住他。 周明礼头也不回,抬了下手,道:“他醒了叫他联系我,把佣兵的费用结一下。” “亲兄弟,明算账。” 楚言莫名其妙,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 那些佣兵是周慎辞弟弟的?! 这时,手术室亮着的红灯忽然灭了。 滑轮的声音由远及近,门把好像也在转动。 楚言倏地起身,迈开步子,迎了过去—— 第41章 圆 楚言看到躺在雪白病床之上的周慎辞的时候, 再次不争气地哭了。 不过她也没忘正事,一边抹泪一边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这个医生是周明礼通过关系找的马尼拉当地最有声望的专家,十分负责, 和楚言仔细地说明了情况,还特别贴心地将一些专业术语用朴素的语言解释。 “总之,子弹没有伤及内脏, 并无大碍,不用太过担心,等麻药劲过了, 病人就会醒了。” 楚言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些。 她跟着周慎辞去了病房, 不吃东西也不喝水, 就守在那儿,等他醒来。 可已经好几个小时了,麻药劲儿早就该过了,周慎辞还是没有睁眼。 vip病房内,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无声地潜了进来,本就安静的病房又添了几分冷清。 楚言趴在病床前,侧着脑袋,默默地看着周慎辞。 他额上裹了纱布,但丝毫不影响他俊朗帅气的容颜,轮廓分明英挺如山水画里远黛, 即使阖着双眼眉头好像也在微微皱着。 真是昏迷了都要摆架子, 楚言在心里嘀咕, 指尖却忍不住抬起, 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描摹而下, 停在凸起的喉结处。 “我在干嘛啊……” 楚言垂下手,把脸埋进臂弯里。 在等周慎辞从手术室出来的时间里, 周明礼帮她联系上了寄住在周阅琛家里的念念。 念念一见到楚言,就莫名其妙地委屈,还问:“妈咪,你和叔叔在一起吗?” 楚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尤其对面还有周慎辞的家人。 他为了救我挨了子弹。 这种话她万万说不出来,每个字都在增加她的负罪感。 “快点醒过来,”她颇具怨念地说,“好不好嘛……” 就在这时,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吵……” 楚言一顿,旋即想个弹簧似的,脑袋一下竖了起来。 只见此刻夕阳将尽,最后的霞光带着缱绻的温柔,给冰冷的病房镀上金色的暖意。 周慎辞墨黑的瞳孔明亮异常,好似落下的太阳又在他眸底升起,一错不错地望着楚言。 楚言愣住了。 她在脑海中构想了千遍万遍要和他说的话,当下却全部忘记。 半晌才傻傻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周慎辞略显苍白的唇微微扬起,道:“在你摸我脸的时候。” 楚言一下红了脸颊。 “谁、谁摸你脸了!” 周慎辞笑意更浓,自顾自说道:“很痒,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猫。” 楚言决定换一个角度“兴师问罪”:“醒了为什么还要装睡!” 周慎辞道:“没装,是真困。” 楚言不说话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69节 她看得见他眼里的血丝,却想象不到这几十个小时中他的煎熬。 “对不起。” 她不懂自己在为什么道歉,只是觉得必须要这么说。 周慎辞眉尾一动:“说点别的。” 楚言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慎辞轻叹一声。 而后,他忽然单臂撑起了身子,另一只手则扣住了楚言的后脑,稍稍用力,往下一带。 紧接着,微凉干涩的唇瓣便覆了上来。 不急不缓,触之即离。 楚言呼吸凝滞,甚至都忘了眨眼。 周慎辞浅笑出声,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无暇的侧脸,语调低哑又带着些许漫不经心:“那就别说。” 语毕,他偏过脸,再次衔住了那双柔软的嘴唇。 这次的吻更具攻击性,他不由分说地撬开了楚言的唇齿,舌头攻城略地一般,野蛮地闯入了她的口腔。 楚言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往后躲闪,周慎辞却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手掌加大了力道,狠狠按住了她的后颈。 楚言干脆放弃了挣扎,闭上了眼睛。 慢慢地,她的身体开始回应这个久违的吻,气息交缠之间,她似乎闻到了消毒酒精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楚言下意识地环住了周慎辞的脖子,一寸一寸地贴近,她单膝跪在了床沿,伏在了他的身上。 周慎辞紧紧地锁着她的腰,似乎还嫌她不够近,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楚言逐渐觉得缺氧,长长的睫毛也微微颤动,像是被囚禁的蝴蝶振动翅膀,想要逃离却又沉溺。 终于,她脱了力气,发出了含糊不清的低喃。 周慎辞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唇。 但他的手依然揽着她的腰,眼里漾着春水般的温柔,嘴角却噙着稍带意趣的笑容。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言害羞得不敢看他,额头顶着他的肩膀,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流氓。” 周慎辞眉毛抽搐,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一声。 “呃。” 楚言以为她碰到了他的伤口,赶紧起身问:“怎么了?哪里疼?” 周慎辞一本正经:“心疼。” 楚言娥眉拧在了一起:“你土不土啊。” 不知是不是周慎辞昏迷时候想的情话,他坚持要说完:“心疼你。” 楚言听了就要翻下床。 周慎辞哪里肯放过她。 “再陪我躺一会儿。”他说。 楚言的脸很烫,感觉过高的温度把自己都烧糊涂了,竟然真的不反抗,乖乖地趴了下来。 半晌,她福至心灵般说道:“我好想你。” 周慎辞看着楚言手腕和脚踝上的伤口,眸色暗了下去。 接着,他揉着她柔软的乌发,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 “我也想你。” 就这样,谁也没再开口,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在一起,聆听彼此的心跳。 不过,很快这片刻的沉默就被楚言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打断了。 楚言有点儿不好意思,假装没有听到,还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 周慎辞却拍了拍她的背,道:“吃饭去吧。” “不要,”楚言不愿离开,“我不饿。” 周慎辞看懂了她的心思,道:“我叫他们把吃的送上来。” 楚言脑袋歪了一下:“这个可以。” 周慎辞刚醒,并没什么胃口,只简单地喝了一点粥。 楚言倒是真的饿了,一口气炫了两碗饭。 “慢点儿,”周慎辞看着她,“别噎着。” 楚言点头,嘴里却塞得鼓鼓囊囊:“嗯嗯。” 周慎辞望她的眼神可以说是宠溺。 等她吃完了,悠悠问道:“饱了没?” 楚言满足道:“嗯呢。” 周慎辞:“我还没。” 楚言疑惑:“哎?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弄。” 可话音刚落,周慎辞却直接把她拉到了身边,侧过头就又要亲。 楚言吃饱有劲了,反应也快了,小手一伸,挡住了他的嘴。 “不许亲。” “为什么?” 周慎辞笑着问,气息打在她的手心,痒痒的。 楚言一脸傲娇:“咱俩不明不白的,亲什么亲。” 周慎辞挑眉:“不明不白?你之前答应过的都忘了?” 楚言下巴一扬:“我答应什么了?” 周慎辞圈住她的腰:“和好。” 楚言撇撇嘴:“和好是恢复和平关系。” 周慎辞尾音打转,慢腾腾地问道:“亲了人还不打算负责?” 楚言故意逗他:“对呀,你能怎么样?” 周慎辞用力一摁,强迫她坐在自己腿上:“确定想试试?” 楚言美目弯弯:“霸王硬上弓呀?” 周慎辞盯着她狡黠明媚的笑脸,最后还是甘拜下风。 “言言,”他低声求她,“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楚言得意地昂起头:“考虑一下。” 周慎辞也不逼她,只是问:“考虑的时候可以接吻吗?” 楚言可能是抽了风,下一瞬竟是主动吻了上去。 速度很快,啪叽一口,比起之前的亲吻显得幼稚了许多。 “考虑好了,”她说,“我的男朋友。” 天空的深处,一颗颗星星悄然浮现,像无数小小的宝石镶嵌在辽阔而深邃天幕之上,守着他与她安然入眠。 隔天,周慎辞和楚言就回国了。 飞机上,楚言偷偷瞄了瞄正在处理公务的周慎辞,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或者说,她又有点儿后悔了。 昨天自己一激动,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他,可他们之间明明还有问题需要解决。 比如,家世地位的悬殊。 再比如,念念身世的秘密。 “怎么了?” 感受到她的视线,周慎辞问道。 “没什么。”楚言搪塞。 “对了,”她岔开话题,“你弟弟叫你别忘了结款。” 周慎辞并不在意:“嗯。” 楚言倒是想起了那天火光冲天的画面,问道:“你弟弟的佣兵……有伤亡吗?” “有受伤的。”周慎辞答道,“但没有人命。” 楚言又问:“那个倒在直升机面前的人也没事吗?” 周慎辞:“没事,他穿的是你设计的防弹衣。” 楚言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但嘴角已经翘了起来:“真的?” 周慎辞颔首:“对。” 可楚言随即就想到了周慎辞的伤,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穿防弹衣?” 周慎辞道:“我穿了。只是秦距离太近,被穿透了。” 楚言蔫巴了:“看来我设计的还不够好。” 周慎辞笑了:“哪里不够好,要是没有它挡下那么多冲击力,我现在应该……” “不许说。”楚言抬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吉利的话都不许说。” 关于他受伤这件事,她快ptsd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0节 周慎辞顺着她:“好,不说。” “不过,”楚言又想起了什么,“利奥怎么样了?” 周慎辞微顿:“利奥是谁?” 楚言:“kalabaw首领的儿子,多亏了他帮我打掩护。” 周慎辞似有印象:“明礼把他带走了。” 楚言不明所以:“啊?” 周慎辞解释道:“那家伙想和明礼拼命,给揍了一顿,骨头断了好几根,给带走治疗了。” 楚言哑然。 周慎辞瞥了她一眼:“怎么?心疼了?” 楚言皱眉:“哪跟哪儿啊。” 这时,周慎辞的助理过来了,躬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用问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周慎辞冷声道。 楚言好奇:“什么呀?” 周慎辞:“记得那个电工王师傅吗?他把实验室的钥匙备份,给了那位临时电工,他蹲了好几天点,终于逮到一个你独处的时候,才动了手。” 楚言很惊讶:“王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觉得是我害得他丢了工作吗?” 周慎辞摇头:“不全是吧,据我所知,贺靳西给了他不少钱。” 仿佛晴天霹雳,楚言震惊得愣了几秒。 “他怎么……” “没事了。”周慎辞打断了他,“那些家伙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 楚言犹豫一会儿,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放心,没杀。”周慎辞道。 “只是活不活的下来,全看他自己造化了。” 与此同时,澳洲西部的某片无人区里—— 走了两天两夜的贺靳西终于碰见了一个同类。 “mr. he?” “alexie?”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一种双向奔赴吧。 -- 飞机平稳地在京市降落。 念念和周阅琛已经等在那儿了。 看到楚言,念念飞一般地扑进了她的怀抱。 “妈咪!” 她看着楚言手上贴着胶布,不禁眼泪汪汪:“妈咪,你受伤了吗?” 楚言贴了贴她软乎乎的脸蛋,安慰道:“没有哦~妈妈很好~” 念念又仰头看了看周慎辞:“叔叔,你呢?” 周慎辞刚想蹲下,却不小心扯到了腹部的伤口,脸上闪过一丝吃痛的神色。 但他还是坚持说:“我也很好。” 周阅琛却扶了扶额头:“哥,并不好啊。” 周慎辞:“怎么了?” 周阅琛道:“你的事儿给爸妈知道了,已经安排了医生,人在医院等着找你兴师问罪呢。” 第42章 圆 人民医院内—— 在周父的强烈坚持下, 周慎辞又做了次全身检查。 确认没有大碍,周父和周母才松了一口气。 “慎辞,你这次也太过了!”周父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又忍不住开始唠叨。 周慎辞披上外套,不以为然:“不过是擦伤,不用大惊小怪。” 周母眼睛都是红的:“胡说!都缝针了!老三也真是的, 找个菲律宾的医生,那线缝的都是歪的!” 周慎辞觉得好笑:“人缝得挺工整的,您别挑刺儿了。” 周父生怕周母打岔, 重新拉回话题, 低声问道:“我问你, 贺家公子在哪?” 周慎辞:“不知道。” 周父急了:“今天早上人家爸妈从沪市赶过来找我们求情,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你给人弄没了,那不是逼他们死吗?” 周慎辞轻掀眼皮,凉凉道:“那他们儿子要楚言命的时候怎么没人阻止?” 周父一时哽住。 半天才说:“贺家愿意拿所有的资产买贺公子的命,你不然见他们一下,稍微聊一聊?” 周慎辞:“不见。”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周母急了。 她生怕周慎辞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儿,立刻喊住了他:“慎辞!” “你、你不好好处理这事儿的话,我就反对你和楚小姐在一块儿!” 周慎辞果真顿住了脚步。 他偏过头,反问:“妈, 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周母“威胁”道:“你总要把人带回来见见的吧?到时候我就当个恶婆婆, 处处刁难她!” 周慎辞笑出了声:“刚才还反对我俩在一起, 转头就自认‘婆婆’了?” 周母:“……” “行了, ”周慎辞道, “具体怎么处理,我有我的准则, 你们就别插手了。” 之后,周慎辞确实去见了贺家的父母。 老两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儿没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跪下,甚至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留,公司也好、个人资产也罢,都可以给周慎辞,只想买回自己儿子的一条命。 周慎辞冷道:“贺靳西的公司我已经准备按市场价收购了,关于贺氏国际贸易集团帮忙走私盗版商品的事情,走法律程序就行。至于你们别的家底,我不感兴趣。” 贺父道:“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是我儿子……” “永远不要出现在楚言面前。” 周慎辞沉声道。 贺家父母一听来了精神,看来自己的宝贝儿子还活着,赶忙问:“那、那他人在哪儿呢?” 周慎辞:“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但不过几天,应该还没走出无人区。” 后来,有传闻说贺家把所有的资产都变卖了,举家移民到了澳洲,不过贺靳西有没有找到,并无人知晓。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天周慎辞见完贺家父母,没有过多停留便离开了。 停车场里,他远远的就看到楚言在车边站着。 “为什么不进去?” 周慎辞走上前,将风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 楚言犹豫着开口:“学长……我是说贺靳西的父母,是不是很难过?” 周慎辞稍顿片刻,问道:“你心疼了?” “不是!”楚言昂起头。 “我……”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贺靳西做的事情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可她瞥见贺家父母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莫名地想起自己的父母。 这种即使做错事但还是有人愿意付出一切去救你的感觉,她从未体验过。 在她的父母眼中,她的错是错,对也是错。 但这样的心情,周慎辞应该是不会理解的。 “我不心疼他,他是罪有应得。”楚言慢慢垂下了眼眸,“只是我看到那两个老人,有点唏嘘罢了。” 周慎辞没再问什么,帮她拉开了车门,道:“外面冷,进去说吧。” 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车内的气压有些低。 良久,楚言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周慎辞没有回应,保持着平视前方。 楚言又小声道:“别生气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1节 前方正好红灯,车停了下来。 周慎辞终于偏头扫了她一眼。 “楚言,你有没有发现,你对谁都特别宽容,唯独对我最狠心?” 楚言怔住。 可她再细细一想,周慎辞为了她又是海陆空,又是吃子弹,几十个小时不睡觉,堪比熬鹰,结果她现在还有感慨凶手父母的功夫,确实有点过分。 “我错了。”楚言诚恳道歉。 “原谅我好不好?” 周慎辞睨着她。 楚言嘴角瘪了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大腿:“求求你嘛。” 周慎辞稍抬下巴,不慌不忙地提出了条件:“原谅可以,但得给点儿补偿。” 楚言问:“什么补偿?” 周慎辞唇角一勾:“搬来和我住。” 楚言:“?” 只听周慎辞又慢慢悠悠地给出了十分合理的理由:“我伤还没好,需要人搭把手。” 楚言觉得这又是一条贼船,但是除了踏上去,好像并没有别的选择。 “行。” 她答应着,但也不忘记加上一个条件,“等你伤好了我就搬走。” 周慎辞轻轻地哼笑一声:“可以。” 楚言看他一眼:“怎么?你觉得我不会搬走吗?” 周慎辞道:“搬不搬是你的选择,留不留得住你是我的本事。” 就这样,楚言带着念念住进了周慎辞的房子。 确切地说,应该是楚言的房子。 那是他送给楚言的生日礼物。 公寓在离研究所不远的一处高档小区,是电梯入户式的大平层,属于整个楼盘里的楼王。 楚言一进门就愣住了。 这里家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应有尽有,风格也是她喜欢的现代欧式。 客厅宽阔敞亮,落地窗可以俯瞰京市繁华的夜景,茶几底下垫着雪白的羊毛毯,看似随意的绿植完美地点缀了空间,显得生机盎然。 不仅如此,客厅一角还堆放着各种奢牌的盒子。 有包包、鞋子、手表、珠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高档商场的仓库。 楚言不解:“这都是什么?” 周慎辞轻描淡写道:“送你的礼物。” 楚言想了半天,问:“圣诞节礼物?” 周慎辞:“圣诞节还没到。” 楚言:“可是最近没有别的节日了呀?” 周慎辞:“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接着他又补充道,“只是你还没来及看就给绑菲律宾去了。” 楚言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周慎辞随手就给她转账的日子。 他这个总是动不动爆金币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念念搬了新家,到处都觉得新鲜,左边摸摸,右面蹭蹭。 她十分兴奋,对楚言说:“妈咪!我们有家啦!” “这不是……” 楚言刚想纠正她,却被周慎辞打断。 “是的,”他蹲下身,塞了一个礼物盒子进念念的手心,“念念能不能借叔叔一个房子住几天?” 念念拿起小盒子摇了摇,听到里面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叔叔,这是租金嘛?” 周慎辞点头:“对。” 楚言蹙起了眉头:“念念,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念念撅起小嘴:“可是,叔叔说这是租金呀!” 周慎辞起身,含笑道:“你就让我讨好讨好她吧。” 楚言眉头依旧没放松:“宠坏了怎么办?” 周慎辞侧眸,淡声反问:“你都没被宠坏,她怎么会?” 楚言耳根热了起来。 她嘴硬:“你要想我也可以坏给你看。” 周慎辞的笑容里多了点轻佻:“那你晚点儿坏给我看。” 楚言:“……!” 用过晚饭,楚言帮念念把行李整理好,便带她洗漱去了。 小孩子就像是玩具车,上足发条之后,精力旺盛,可一旦耗尽,入睡也是秒秒钟的事儿。 安顿完念念,楚言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她靠在门板上,心跳无端地变快。 念念有自己的小房间。 那她呢? 她今晚要睡哪里? 思索片刻,她来到了客厅。 周慎辞正坐在沙发上发信息。 他脸上是少见的悠闲神色,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咳。”楚言清了清嗓子。 周慎辞抬头:“她睡了?” 楚言:“嗯。” “我也累了。”她默默暗示,“准备休息了。” 周慎辞闻言站了起来,无比自然道:“那洗澡去。” 楚言问:“去哪儿洗?” 周慎辞:“主卧里有浴室。” 楚言莫名紧张:“我睡主卧,你睡哪?” 周慎辞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他眉毛轻挑,咬字清晰:“你睡哪,我睡哪。” 楚言回避着他直白的目光,却又不知道该看哪里,说话都结巴了:“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周慎辞似笑非笑:“现在才觉得快,太晚了。” 楚言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而且她的喉咙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干燥起来。 一幕幕奇怪的画面不合时宜的在脑海中闪现。 她略显机械地转身,撩下一句“我去洗澡了”,就跑进了主卧。 她洗了很久,直到指腹的皮肤都发皱了才停止。 关掉莲蓬头,没了水声的喧扰,周围安静得可以听到心脏击鼓般的跳动声。 磨蹭了好久,她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走出了浴室。 她选了一套非常保守的长袖长裤睡衣,上面还绣着小绵羊的图案,至少她觉得是穿着不会让人有欲望的那种睡衣。 周慎辞确实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只是问:“洗好了?” 楚言点了点头。 周慎辞并无特别的反应,径直走进了浴室。 楚言心里有点咯噔,真不看我呀? 可下一瞬,周慎辞的声音传来:“愣着做什么?” 楚言回眸。 只见周慎辞单手撑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过来帮我洗澡。” 第43章 圆 楚言愣愣地杵在原地, 像个木头娃娃,好一会儿才问:“为、为什么?” 周慎辞倒是泰然自若,指了指自己腹部的伤口, 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楚言红着脸嘟囔:“就该让你住医院的。” 虽是这样说,可她还是乖乖走向了周慎辞。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2节 周慎辞却依旧抵着门板,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 楚言:“还洗不洗了?不洗我睡觉了。” 周慎辞上下打量了一番她, 嘴角噙着一抹玩味:“你就穿这身?” 楚言尽量表现的镇定,不想暴露自己心头小鹿快要撞破心脏的事实。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她说。 周慎辞意味不明地笑了:“会湿。” 简简单单两个字, 轻易地就将楚言费力维持的从容表象撕破了。 她的表情变化纷呈, 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很多小电影里面的场景。 不过, 即使她全身都在诉说着不淡定,但嘴还是很硬:“不会!” 周慎辞已经懒得掩饰自己的坏心眼,笑容更加放肆。 “行。” 说着,他让开了道,放楚言过去。 楚言呢,进了浴室才发现不对劲。 自己这么早就进来是要干嘛? 看着周慎辞脱衣服吗? 可只听“啪嗒”一声,浴室的门已经被周慎辞合上。 接着,他就开始宽衣解带。 不紧不慢,自然无比,好像对于这种场合十分熟悉一样。 楚言条件反射地转过身不去看他, 假装很忙的模样, 在洗手台上找东西。 可找了半天, 才勉强翻出一根头绳, 算是能派上点儿用场。 她对着镜子将头发挽起, 在头顶束成一个团子。 本是简单的动作,她却故意放慢了动作, 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镜中的周慎辞。 洗浴间的镜子很大,占了一整面墙。 刚刚洗过澡,水汽蒸腾之后仿佛把镜子洗得更加明净,反射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周慎辞此时是背对着镜子,宽阔的后背上肌肉脉络分明,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牵动关节,随意又富余,莫名的欲。 他的裤子此时松松垮垮地挂在腰口,应该是已经解开了纽扣和拉链,贴身衣物深灰色的logo若隐若现。 楚言赶紧移开了视线。 旋即她又觉得这样没出息。 周慎辞那身子她早就看过了,事到如今有什么好害羞的! 想到这儿,她鼓足勇气,再度悄悄抬眼。 不过周慎辞已经系好了浴巾。 他的腰很细却苍劲有力,上面缠着绷带,却遮不住脊骨和两旁流畅的肌肉线条,延伸至深处,惹人遐想。 “你在看什么?”周慎辞忽然转身。 楚言吓了一跳,差点儿没蹦起来。 “没看!” 周慎辞懒懒地“嗯”了一声,信步走到浴室,搬了个凳子坐下,然后朝楚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来。 见他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倒衬得楚言有些小气。 天生不服输的楚言半眯起了眼睛,撸起袖子走了过去,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她不想弄湿周慎辞的伤口,便取下了莲蓬头,调小了水量,拿着毛巾,从后背开始帮他擦拭。 许久未曾这般坦诚相见,周慎辞的身材却还是保持得那么好,甚至线条更加硬朗,散发着成熟男人独有的张力。 虽然曾经他们也一起泡过温泉,但那是半露天的私人浴场,环境优雅宽阔,竹林青翠,月光明亮,当时的楚言只顾着享受美景和放松,根本没有那种带着情.欲的隐秘心思。 但现在,两个成年人挤在淋浴间,纵使空间充足也显得狭小。 尤其热气氤氲,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潮湿而朦胧,添上了几笔暧昧不清的绯色。 水珠顺着周慎辞的脊骨缓缓滑落,没有留下蜿蜒的痕迹,只是偶有几滴挂在肌肤之上,在照明的折射下格外显眼。 楚言有些心猿意马,手上的力气也小了很多。 “楚言。”周慎辞唤她。 “嗯?”楚言动作一滞。 周慎辞侧过头,悠悠道:“用点劲儿。” 楚言不悦:“你要求怎么这么多?” 说着,加大力度,狠狠地搓了几下他的背,多少带了点儿个人感情。 “还有前面。”周慎辞得寸进尺。 前面…… 楚言想到了什么,手中的莲蓬头握得更紧。 “前面我用湿毛巾擦吧。”她伸手去关龙头,“水流进伤口,会发炎的。” 说罢,她绕到他的身前,半跪着坐了下来。 原本冷白的肌肤因为温度稍稍发红,两湾深凹的锁骨汇着射灯瀑布般流下的光线,腹肌人鱼线一览无余,看着人耳根发热。 楚言默默地出了神,一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视线上仰,愣愣地盯着他。 “怎么了?”周慎辞垂眼,声线低哑。 楚言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触摸那层绷带。 “疼吗?” 周慎辞目光逡巡于她的脸上,忽地用了点力,拉住她的臂膀,拥入了怀里。 “我说疼的话,你会怎么做?” 楚言心率升速,一种奇异的热流蔓延全身,反复试探于理智的边缘,像是有只兔子在神经末梢蹦迪。 她纤若柔荑的手轻轻扶着他肌理如块垒的饱满胸肌,似乎是在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 望着他深邃的眸底,楚言蓦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心跳也很快,不同于以往的蓬勃沉稳,而是更加急促有力,似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冲动即将脱缰。 那一刻,楚言几乎是灵光一现。 她缓缓向下看去,白色浴巾的遮挡下,盘踞的巨虬好像有逐渐苏醒的趋势。 下一秒,周慎辞宽厚的大掌覆上了楚言的双眼。 “别看了。”他嗓音沉沉,仿佛在忍耐。 楚言虽被蒙着眼,但完全没有闭上的意思,反而快速地眨动了几下,弯弯的睫毛宛若调皮的蝴蝶,扫的他掌心痒痒的。 “不看就不看。”她弯起唇角,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动手总可以叭。” 旋即,素手向下,潜入了欲盖弥彰的禁地。 “嘶——” 周慎辞倒吸一口冷气。 他归咎于一切发生得太快,却无法忽略内心深处阴暗的渴望。 他仰起头,修长的脖颈绷紧,眉心也逐渐蹙起。 “够了……” 他用手推了推楚言的脑袋,但隐忍沙哑的声线却没有任何说服力。 “为什么?” 楚言发现了新的捉弄他的方法,断断是不会停止的。 可是形状逐渐变化,单只手已然握不住了。 楚言又增加了一只手,试图环住。 可是箍得越紧,反向的作用力就越大。 周慎辞的气息逐渐加重,突兀的喉结随着低喘上下起伏。 或许是温度太高,楚言觉得晕晕乎乎,衣袖和裤腿都被水沾湿也未曾注意到。 光滑圆弧的粉色指尖泛着晶莹的水光。 像是细软沙滩里的贝壳,白色的浪花一层一层覆盖于其上。 周慎辞身躯一颤,呼吸陡然变调。 “你……哪学的……” 楚言愈发得意,轻抬明眸:“你猜。” 周慎辞突然有些不爽,插进她发丝里的手指也微微用力。 楚言好像明白了他的醋意。 软声道:“这是第一次做。” 不知过了多久,她手臂泛了酸,可周慎辞却没松懈的迹象。 她皱眉:“你怎么……” 周慎辞扬唇:“还早。” 楚言:“……”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3节 她心一横,忽然低头,朱唇微张,衔住了ta。 “呃!” 周慎辞猝不及防。 “停下……” “补要。”楚言的含糊不清地说着。 过电般的快.感直窜颅顶,理智崩溃,邪念如挣脱枷锁的野兽,疯狂地侵蚀着人心。 周慎辞试图找回一丝清明:“松口……” 可这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血脉贲张之间,楚言没有躲开。 奶油弄花了她精致的脸庞,嘴角残留的痕迹是翅/.裸的挑/豆。 周慎辞粗重地喘息着,而后单手捏住了她小而尖的下巴。 “吐出来。” 他沉声道。 楚言抿了抿唇,接着故意吐出了鲜红的小蛇。 “没有了哦。” 她挑衅地说道。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撩完就跑。 但周慎辞怎么可能让她跑了。 他猛地钳住楚言的细腕,将她往后一拽,死死地锁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 “去哪儿?”他眸光透着危险。 楚言一脸无辜:“刷牙。” 周慎辞挑眉:“占了便宜就想这样了事了?” 楚言抗议:“我哪有占便宜!” 周慎辞轻笑一声:“对,是我占了便宜。” “不过,”他慢吞吞道,“我可舍不得你吃亏。” 楚言顿觉大事不妙。 周慎辞修长的指节不动声色地撩起了她睡衣下摆的一角,突如其来的触感激起一阵酥麻。 楚言浑身一凝。 “我、我可以吃点亏!” 周慎辞指尖游走,目光里是不加遮掩的掠夺欲。 “晚了。”他哑声道。 第44章 圆 不等楚言反应过来, 周慎辞的已经仰首吻了上去。 楚言是站着的,一下便软了腿,眼看着就要滑下去, 却被周慎辞扣住了腰肢。 “别跑。” 他的嗓音带着一点水汽滋润过的微哑,低沉又强硬。 楚言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开始后悔自己方才不知死活的挑拨。 “君子动口不动手。”她小声道。 周慎辞:“那刚才是谁动手又动口?” 楚言辩解:“我不是君子。” 周慎辞笑了:“巧了, 我是流氓。” 水声溅起,黏腻之中也流出汩汩清泉。 暗昧的吐息之间,偶有失了调的绵软吟唱。 圆润的雪峰若隐若现, 可爱的刺绣绵羊像是游荡在雪山之巅的云朵, 和那欺霜般白皙的玉肌遥相呼应。 隐秘的丛林被强迫打开了口, 灵巧的巨蟒钻入其中,略显粗暴地探索着,或有意似无意之间,抵上了含羞草敏感的枝叶,激起整片秘园的战栗。 恍惚中,楚言漏出细碎的软语:“这个口,不要动了啊……” 这个澡洗了好久,久到楚言体力不支,发稍也沾上了不明的水滴。 最后,周慎辞自己动手, 神清气爽地洗完澡, 然后把人裹在干燥的巨大毛巾里, 抱着她走出了浴室。 楚言像只虫虫一样, 从毛巾里冒出脑袋, 颇具怨念地命令周慎辞:“给我拿套新睡衣!” 周慎辞净短的碎发只擦得半干,身后是浴室里漫出来的朦胧水雾。 他简单地披了件衣裳, 大片冷白的胸膛露着,腰身线条劲瘦斯文,谁也想不到这具皮囊之下是只暴戾的野兽。 “要什么样的?” 楚言越看他越生气,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布料多点的!” 周慎辞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他打开衣柜,挑了套睡袍,外面是披肩,里面是质感高级的吊带和短裤,尽显贵气。 楚言蹙起了眉。 如果算上披肩,这确实是整个柜子里用料最足的,但谁会穿着披肩睡觉呢! “你故意的吧!”她像炸毛的小猫一样。 周慎辞慢悠悠道:“不然你自己选。” 楚言刚把两只雪白的手臂伸出来,就意识到了什么,道:“算了,就这套。” 周慎辞将睡衣递过去,道:“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裹着袍子睡。” 楚言:“……” 可恶,又被他看穿了心思! 她扯过衣服,气势一点儿都不输人,道:“你,背过去!” 周慎辞偏折项颈:“为什么?” 楚言:“我要换衣服!不许看!” 周慎辞的笑声是从胸腔里漫出来的,周围的空气也染上了几分同频的漫不经意。 他背过身去,留下宽肩窄腰的背影。 明明他已经照做,楚言却依旧觉得身上火辣辣的,仿佛他的视线从未离开。 她换好了吊带,却在要换裤子的时候,羞耻地发现了一件事情。 白皙莹润的大腿内侧,有个鲜红的掌印,刺眼又明显,像催化剂一般让好不容易平复的化学反应再次发酵。 愣了几秒之后,她大喊出声:“周慎辞!” 周慎辞没有回头,懒洋洋地应了声:“怎么了?” “你丫禽兽!”楚言控诉,“腿都给你掰出印子了!” 周慎辞语意含笑:“你是想让我现在转过来看看吗?” 楚言的脸涨得更红了。 “不想!”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裤子,然后道:“现在,回头!” 周慎辞顺从地照做。 不过眸光移至其身的时候,还是短暂地顿了一下。 只见楚言光滑纤细的长腿荡在床边,细细的肩带搭在精巧的锁骨之上,偏偏她的脸又未施粉黛,因为生气白里透着红,纯洁的元气和成熟的魅惑交织,矛盾,却极具引诱。 她指着腿上的手印,道:“你干的好事!” 周慎辞:“所以呢?” 楚言:“这样我怎么出去见人!” 周慎辞款步靠近,像只优雅的猎豹,接着,单膝抵上床沿,双手垂在楚言的两侧,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他俯视着她,笑意渐凉:“你的这边还要给谁看?” 楚言一时语塞。 “就……万一要穿短裙呢?” 周慎辞扬眉:“什么短裙能比内裤还短?” 楚言:“……你说话好粗俗。” 周慎辞的脸错过一点角度,薄削的唇上下轻碰,倏地咬住了她的耳尖。 “还有更粗俗的,想不想知道?” 楚言如受惊的小兔,猛地用手捂住了一侧的耳朵,道:“不想!我要睡觉!” 说完,她往后一挪,然后迅速卷起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闷声道:“晚安!” 身后传来周慎辞的低笑,而后床铺的另一边微微下陷,被子和肢体摩擦,发出窸窣的响动。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4节 揣测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未知感使得楚言心脏突突乱跳,却又悄悄滋生出晦涩的期待。 可这次周慎辞只是浅声回应:“晚安。” 楚言一愣。 绷着的脊背都放松了。 这、这就结束了? 刚刚浴室里确实旖旎,可他俩并没有更进一步呀! 手动了、嘴动了,但、但还有别的地方没有动呢! 她倒也不是欲.求不满的意思,就是…… “真晚安了?” 楚言还未来得及剖析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理,嘴巴就先动了。 周慎辞笑意不减:“你还想要什么?” 楚言再次感受到他的坏心眼,干脆将被子蒙过头顶,没好气地回道:“不要了。” 可下一瞬,被褥就被人强硬地扒了下来。 周慎辞长腿一迈,跨坐在楚言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肆虐于她的脸上。 “明天记得请假。”他说。 楚言盯着他,懵懵地眨了眨眼,旋即看向了他腰腹的伤口。 “你的腰子才缝了针,会不会不太行呀?” 周慎辞轻嗤一声,道:“言言,现在说这种话,只会让我误会你是在暗示我。” 楚言不明所以,她是真的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呢! 她问:“暗示什么?” 周慎辞褪下睡袍,露出坚实宽阔的肩膀,吐字无比清晰:“暗示我不要怜·香·惜·玉。” 他特意着重了最后四个字,有点暴风雨前警告的意味。 楚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玩脱了。 她转身想跑,却被周慎辞死死摁住。 他骨节分明的十指缓缓攀上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挤入她的指缝之间,粗粝的指腹和连接处的细腻皮肤相撞,一阵酥麻从深处腾起。 接着,细细密密的吻落下,触及软唇,再到耳侧和颈窝,随后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深入。 粗暴的頂入,疯狂的挺进。 静谧的夜里,不间断的撞击声格外突兀,间或掺杂着零碎的细喃,一点点地瓦解因理智而存在的羞耻。 直至此时,楚言才明白浴室里周慎辞是有多么的克制。 她的双眼逐渐迷离,蒙上了一层水汽。 周慎辞动作毫不留情,吻却极尽温柔。 他不停地吻楚言的鼻尖和眼睑,仿佛无声地哄诱。 最后的时刻,发狠的挤压让楚言几近昏厥,可头顶传来的戏谑却十分清晰—— “你说老子行不行?” 夜还很漫长。 隔天清晨,楚言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全身都和散了架似的。 她一动不动地侧卧在床上,看着周慎辞沉静的睡颜,突然凑上去,发泄似地咬了他脸颊一口。 哼!我都醒了,你怎么可以睡这么香! 周慎辞眉心一动,虽未睁眼,但慵懒的嗓音响起:“我不介意再来几次。” 楚言:“你是永动机吗?” 周慎辞一本正经:“如果对方是你的话。” 楚言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念念奶乎乎的声音传来:“妈咪!早上好!” 楚言几乎是要跳起来,可是她双臂还没撑稳身子,就因为酸痛再次栽了下去。 这时,周慎辞按住了她:“我来就好。” 门外的念念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应答,正准备继续敲门,门却在她抬手的瞬间被打开了。 周慎辞上半身未着丝缕,单手撑着门框,笑着对念念说:“妈妈还在睡觉。” 念念大脑转了一会儿,才楞楞地说:“可是,念念饿了。” 周慎辞俯身,将念念抱了起来。 “叔叔给你做早饭。” 念念偷偷朝房间内瞄了一眼,只见床上鼓起一个包包,那应该是妈咪吧! “念念想吃鸡蛋火腿三明治。” 念念不客气地点菜。 周慎辞抱着她走向客厅,柔声应道:“好。” “念念你说,应该给妈妈做什么早饭?” “妈咪喜欢吃辣辣的三明治~” 随着他俩的声音渐行渐远,楚言终于探出了脑袋。 她的脸像熟透的龙虾,好似下一秒就要爆炸。 这下要怎么和念念解释呢? 楚言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起身去洗漱。 以至于她到客厅的时候,念念已经吃饱饱坐在茶几旁看图画书了。 楚言有些心虚地和念念打招呼:“念念早呀~不好意思,妈妈睡过头了呢~” 念念很懂事,指着餐桌说:“叔叔给你做了辣牛肉三明治。” 楚言正欲回话,周慎辞端着两杯热饮从厨房走了出来。 “咖啡还是巧克力奶?” 楚言想了想,道:“巧克力奶。” 周慎辞:“那过来吃饭吧。” 吃早餐的时候,楚言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感情的事情,她不会处理。 每次都是先冲动,然后把自己放到一个尴尬的境地。 按理说她应该先和念念沟通此事,再去做决定,可现在却反过来了。 吃完饭,楚言试探着来到念念身边。 但不等她开口,念念却先扬起了小脸。 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天真:“妈咪,我是不是要有新爸爸啦?” 第45章 圆 楚言愣了几秒。 念念比她想象中懂得还要多。 只听念念又问:“那旧的爸爸怎么办?” 楚言彻底哽住。 念念:“旧爸爸回来的话, 还能住在家里嘛?” 楚言暗暗吸了一口气,然后挂上了笑容,搪塞道:“念念说什么呢~没有新爸爸哦~走, 妈妈送你去幼儿园吧~” 她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直接告诉她,你旧爸爸就是叔叔? 那又该怎么解释这些年的避而不见? 念念才三岁半,三观还没有形成就要被震碎了吗? 或许这件事情先和周慎辞说清会比较好。 可是, 该如何开口诉说这件事情呢? ——嘿,其实你和我有个孩子。 ——你是念念的爸爸。 ——念念的爸爸就是你。 ——问你个问题,想不想当爸爸? 不管哪种方式, 都不像是能够心平气和地沟通到最后的。 这件事情, 必须从长计议。 她不想再次搞砸了。 “我真的不懂,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真相呢?” 咖啡厅里,姜曼拿着叉子,左一下右一下地和盘子里的绿色沙拉作斗争,并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楚言坐在对面,面前的意面都快凉了,却还是刚端上来的模样,倒是那一大杯摩卡喝得快见底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5节 “我还是有顾虑。” 姜曼不理解:“他为了你甚至可以不要命。” 楚言道:“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真相。试想一下,如果他知道我带走了他的孩子并且试图让他一辈子都见不到,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姜曼沉默了。 半晌,她说:“小言, 人不能一直活在假设之中。你之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也是情有可原, 现在误会已经解除, 大家说开就好了。如果他真的这么计较这件事情, 那就说明你们可能真的就不合适。但现在所有的结果都是未知的,你不去尝试, 只能推测,然后内耗自己,这没有意义。” “我懂。”楚言漂亮的眸中是复杂的犹豫,“但是我害怕。” 姜曼:“害怕什么?” 楚言抬眼望她:“万一我尝试失败了呢?” 姜曼扶额:“大不了分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楚言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问题。” “若是我们这次复合又以失败告终,可他又知道念念是他的孩子,到时候会不会想要带走他的亲生女儿呢?我又该怎么与之抗衡?” 姜曼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权势滔天这个词用在周慎辞身上再适合不过,并且以他的财力和人脉,想抢个孩子过来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所以你想怎么做?”姜曼压低声音问。 楚言心不在焉地挑了两下面条,却没放入口中。 “我想确定我们俩会走下去再告诉他。” “至少也要等关系更稳定点。” 姜曼点头:“求稳也没错。” “还有,”楚言顿了顿,又说,“我最近在思考离开君杉,自立门户。” 姜曼手里的叉子差点掉地上,眼睛瞪得老圆:“啊?” 楚言倒是显得很淡定,有条有理道:“首先,办公室恋情带来的影响很不好,尤其我俩还是上下级的关系,长此以往会破坏团队氛围,工作进展可能也会受阻。” “第二,只要我在他底下干活,我的经济状况好坏、职业生涯发展都会被他掌控,即使不是他主观的,但也绝对避免不了。这样的话,我永远不能获得安全感。” 姜曼豁然开朗:“你想经济独立,至少不受他的掌控,这样就算以后出了什么事,你也有筹码和他博弈。” 楚言不可置否:“是的。” “小言,”姜曼感叹,“你头脑是真的聪明!” 楚言没有接话,心里默默想,但愿如此,千万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午饭后,楚言回到了研究所。 在一楼的电梯井里,她看到了周慎辞。 他身上穿着的是今早楚言点名点将选中的深灰色西装,里面是纯黑的半高领内搭,光是伫立在那儿,就像是一道风景。 周围没有别人,可朗朗乾坤之下,在公共场合里遇见,楚言还是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某些深夜里缱绻的情节时不时从脑海里蹦出来,让她甚至不好意思直视他。 “你上不上来?” 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楚言的思绪。 她定睛一看,周慎辞正单手抵着电梯门,向自己投来目光。 “哦,来的。” 楚言小跑两步,走了过去。 他俩还未在公司里公开,或者说楚言不愿意这么早让大家知道这件事。 周慎辞也没有坚持,更没有刻意回避,大有一种顺其自然的意思。 楚言走进电梯,见周慎辞已经帮自己按过了楼层,便站到了离周慎辞最远的角落。 电梯门缓缓合上,周慎辞凉凉的嗓音再次响起:“不和我吃饭就算了,坐电梯也要避嫌吗?” 楚言小声辩解:“哪有。今天是和曼曼出去吃饭的。” 周慎辞瞥了她一眼:“那昨天和前天?” 楚言别过脑袋:“小郑约我,同事之间的关系也是要维持好的嘛。” 周慎辞毫无感情地“嗯”了一声。 这时,楚言的楼层到了。 她赶紧准备开溜:“晚上见咯。” 可周慎辞却说:“等会见。” 半小时后,楚言就理解了什么叫“等会见”。 会议室里,她和周慎辞相对而坐,中间隔了一个韩秘书,旁边是部门长和副总等人。 楚言一抬头就能看到周慎辞的脸,虽然他没做什么,但她却表现得有些局促。 周慎辞浅浅抬眸,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然后对韩秘书说道:“换个位置。” 韩秘书微愣,旋即起身:“好的。” 楚言浑身一凝,关节好像都僵硬了。 周慎辞在她身旁坐下,熟悉的檀木香水味钻入她的鼻尖,无端地让人觉得燥热。 楚言拿出手机,飞快地输入一行字,发送给了周慎辞:【你干嘛坐过来?】 周慎辞回复很快:【怕你害羞。】 楚言嘴硬:【我没害羞。】 周慎辞:【你头埋得那么低,都快颈椎病了。】 楚言不自主地直了直脊背,调整了一下坐姿。 【别老盯着我,好好开会。】 这条信息刚发过去,楚言就听到很轻的“啪嗒”声,是周慎辞将手机反扣的声音。 楚言下意识地侧过了脸,看向声源。 周慎辞没有看她,但嘴角却噙着几不可查的笑意,是只有楚言能察觉的温柔。 “人齐了我们就开始。” 他发话了。 众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聆听大老板的讲话。 临近年末,业务也进入了尾声,收购公司合并企业的计划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今天的会议也主要是进行一次简单的总结。 今年君杉发展的依旧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有所突破,只是过程确实坎坷。 回顾一整年,领导层都充满了感慨。 “周总领导下君杉也是熬出头了!” “还有楚工程师的加入,简直如虎添翼呀!” “是呀,明年的升级版防弹衣也投入生产了,预计一月中旬首批可以发货,春季发布会肯定赶得上。” “楚工程师,以后也拜托你啦!” 许是楚言做出了成绩,大家对于她的看法也越来越好,之前的流言蜚语早就被忘在了脑后,连称呼都从“小楚”变成了“楚工程师”。 可楚言却有些心虚。 她忽略了关于“以后”的拜托,只是谦虚地表示道:“君杉能有今天的成绩是大家共同合作的功劳,我不过是其中一颗螺丝钉。” 毕竟,她也不知道有没有“以后”。 就像和姜曼说的那样,她一直在思考离开的事情。 不管她与周慎辞这次是否会有好结果,她都注定不会在君杉待下去了。 事实上,她还悄悄联系了律师咨询相关事宜。 对方告诉她,关于专利权,可能会涉及到一些合同变更的问题,剩下的只要按正常流程走即可。 啪嗒。 楚言走神之际,手中虚握着的圆珠笔掉在了地上。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楚言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瞥周慎辞。 周慎辞掀动眼皮,悠然地睨了她一眼,微抬下巴,行若无事一般,单手拿过手机,轻划屏幕解锁。 然后,他长指无声地敲了两下屏幕,正正好指向了楚言刚刚发给他的信息之上。 别老盯着我,好好开会。 楚言:“……” 可恶,他这是在用她的话调侃她呢! 楚言扫视四周,领导们正在依次做着与自己关系不大的汇报,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周慎辞的身上,一个大胆的想法忽地油然而生。 她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圆珠笔,静静移动椅子,弯腰钻进了会议桌下。 隔着一层桌板,汇报的声音似乎小了一点,这层遮蔽也让楚言大胆起来。 虽是有点儿掩耳盗铃的意思,但桌下确实是人们视线不可及之处。 圆珠笔的位置恰好是周慎辞鞋尖的前方,楚言捡起笔,眼神飘向了她面前的这双长腿。 虽然众人都是清一色的西裤皮鞋,无论是从腿型还是长度来看,周慎辞明显更为出挑。 尤其是因为坐下的姿势,平整的裤脚口露出了他突出的踝骨,半遮半掩流畅线条总是让人想起他在做某些动作时因为用力而绷紧的样子。 楚言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将笔杆伸向了毫无防备的周慎辞。 微凉的笔身触碰到周慎辞的那一瞬间,他明显地顿了一下。 楚言却没有停止,她用笔尖勾住裤腿,顺着他的小腿轮廓,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肌肤,直到再也无法向上为止。 周慎辞神情没有波澜,可眸光却暗了下来。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6节 楚言玩够了,结束了挑逗,坐回了位置上,得意洋洋地看向了周慎辞,用笔尖在空气中快速地画了个小爱心。 当然,只有周慎辞那个角度能看出来是什么图案,在别人看来,她不过是有转了一圈笔罢了。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作死肯定是要被收拾的。 会议结束后,楚言就被点名留了下来。 周慎辞倚在桌边,开始了秋后算账。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吗?” 楚言端坐在椅子上,乖巧地摇了摇头。 周慎辞双臂交叠,摆在胸前,一副惫懒的模样:“刚才你在桌下干什么?” 楚言老实回答:“捡笔。” 周慎辞:“还有呢?” 楚言眨眼:“测试你有没有好好开会。” 周慎辞挑眉:“结果如何?” 楚言:“周总没有受到影响,专注于会议内容,值得我等学习。” 周慎辞稍稍躬身,眼里闪烁着危险的精光。 “那你有没有分神?” 楚言:“有一点。” 这个答案周慎辞十分满意:“行。” 他扬唇:“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楚言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眼神移向墙角的监控,道:“周总,这里有摄像头呢。” 周慎辞狭长的星眸之中是明目张胆的坏心思:“我不介意。” 楚言:“!” 她赶忙向后撤:“这不好。” 周慎辞却俯下了身子,沉沉道:“哪里不好?” 楚言声音都小了:“别人会知道……” 周慎辞:“那就让他们知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趁机起立,和周慎辞拉开了距离。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周慎辞似有不满地顶了顶上颚,但也没说什么。 电话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 楚言接通后,问:“您好?” 老师:“是楚祎念小朋友的妈妈吧?麻烦您现在来一趟。” 楚言心脏一沉:“念念怎么了吗?” 老师叹了一口气:“她又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了。” 楚言急了:“有受伤吗?” 老师道:“祎念倒是没啥问题,但另一个小朋友被她用铲子打肿了脑袋。” -- 楚言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念念和另外几个小朋友已经被单独拎到了一边。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为首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上次和念念打架的那个王大俊。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王大俊的胖脸红扑扑的,还挂着两行眼泪,他旁边站了几个小姑娘,每个都是气呼呼的样子。 “楚祎念太过分了!是她先打的人!” “对!老师!我也看见了!” “没错没错,楚祎念是母老虎!” 念念丝毫不惧,叉着腰大声回怼:“是王大俊先骂我的!” 王大俊可委屈:“我、我说的都是事实嘛,楚祎念就是没有爸爸啊!” 听到这儿,楚言一个箭步就走了上去。 她护住念念,道:“你的家长是谁?没教过你这样说话很不礼貌吗?” 一旁的老师见状,立刻起来拦她:“哎,您别和孩子置气呀,童言无忌嘛。” 楚言道:“这怎么能叫童言无忌?完全是恶意的嘲讽!” 这个老师见过楚言,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来接孩子,早已给她打上了“单亲妈妈”的烙印。 “可我们确实也没见过祎念小朋友的爸爸啊。” 王大俊见老师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立刻拨开自己的头发,指着已经不红的脑壳,道:“楚祎念还打我!” 几个小女孩也跟着递来了“凶器”:“对的!用这个打的!” 楚言一看,那是个塑料小铲子,再看看王大俊的额头,并无损伤,便说:“打人是念念不对,但是你的错在先,如果要道歉,你也需要给念念道歉。” 老师一听皱起了眉头:“祎念妈妈,我们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楚祎念先动的手,还打肿了别的小朋友,不仅要道歉,还要赔医药费的。” 楚言觉得荒唐:“哪里打肿了?” 分明一点印记都没有。 老师没词硬掰:“说不定是内伤。” 楚言气笑了:“念念才多大,能把他打成内伤?” 话音刚落,只听“哎哟”一声,一个身材略微丰满的女人就跑了过来。 她一把搂住王大俊,嘴里喊着:“我的儿子,你可受苦了!” 接着,她又气势汹汹地对楚言说:“早听说楚祎念是单亲家庭出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现在打了我儿子,你说怎么办吧!” 楚言不能接受任何人诋毁念念,回怼道:“怎么办?你先管好你儿子的嘴吧!” 眼看越吵越凶,院长也被惊动了。 了解了事情全貌之后,院长看着王大俊又胖又壮、丝毫不像有事的样子,将楚言拉到了一边。 “楚女士,这个王大俊的妈妈是出了名的……”她顿了一下,想了个形容词,“难相处。” “实在不行,你看要不要带孩子去医院做个检查?这样王妈妈也没话可说了。” 楚言觉得有道理,便带着王大俊去了医院。 一番折腾下来,发现王大俊确实没有事情,甚至连皮外伤都没有。 可王大俊的妈妈依旧不依不饶:“你女儿打了我儿子,必须道歉!” 楚言绝不松口:“先让你儿子道歉,是他惹了我女儿。” 王大俊妈妈说不过楚言,便绕着弯子去刁难念念。 “或者这样也行,让我儿子打你女儿一下,就算扯平了。” 楚言挡在念念面前,一字一句道:“你和你儿子谁敢碰我的女儿一根手指头,我就让ta后悔一辈子。” 王大俊妈妈怒了:“你能怎么样?” 楚言微微一笑:“100w以内的医药费我都赔得起,但一分价钱一分货,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能受多少值多少医药费的伤。” 王大俊妈妈瞬间愣住,刚才那股子嚣张劲儿也不见了。 她磕巴道:“你、你这是威胁!” 楚言冷冷瞥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你不喜欢被威胁,就别一开始威胁要动我女儿。” 说罢,她牵起念念的手,扬长而去。 这事儿算是解决了,可回家的路上,念念一直垮着小脸。 楚言不想责怪她,只是轻声询问:“怎么啦?” 哪知道,这一问,念念竟然哭了出来,像是把积蓄了一下午的委屈全部倾泻而出。 她抽噎着问:“妈咪,他们会不会打你?” 楚言心疼极了,道:“他们不会的,妈妈还会做炸弹呢,谁也欺负不了我们哦。” 念念摸着眼泪,问:“妈咪,念念什么时候会有爸爸?” 那一刻,楚言差点儿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叔叔可以做你的爸爸。 但理智还是让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她害怕万一,害怕自己无法处理失败的结果,更害怕万一之后念念失望的表情。 她抱住念念,轻轻地拍着她后背,安慰道:“会有的,念念会有爸爸的。” 念念听了,渐渐止住了哭声。 她抬起头,看着楚言,道:“没、没有也没关系,念念有妈妈。” 楚言微愣,她从念念的语言里读出了“懂事”。 她的心不禁揪了起来,强烈的负罪感笼罩住她。 她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只是亲了下念念的额头。 那晚回家后,周慎辞一眼就看出了气氛的古怪。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7节 下午他有别的会议,所以没和楚言一起去幼儿园,之后给她发信息,她也只是回了“在忙”二字。 于是,他拉住要进屋换居家服的楚言,问道:“出什么事了?” 楚言略显疲惫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周慎辞不忍逼她太紧,就没再多问。 不过,楚言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却盯上了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的念念。 周慎辞走过去,点了点念念背后的小书包,道:“怎么不把书包放下来?” 念念抬眼看了看他,嘟着小嘴说:“不重。” 周慎辞帮她把书包拿下来,然后坐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能和叔叔说说吗?” 念念仍然看着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她悄悄地朝周慎辞勾了勾手,压低声音道:“过来过来。” 周慎辞觉得有趣,便靠了过去。 只听念念伏在他耳边,嗲声询问:“叔叔,你什么时候当我拔拔呀?” -- 晚上,楚言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帖子。 这时,周慎辞洗完澡,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宽松的浴袍懒懒地挂在他腰口位置,是一种不经意却很心机的勾.引。 但今天的楚言完全没有心思,她脑海里都是念念的事。 “你后天请假了?”周慎辞忽然问。 “嗯,”楚言应道,“周五是念念幼儿园的亲子活动日,我要去参加。” 这周其实是亲子活动周,最后的工作日是汇报演出,也是今天打架事件的导火索。 老师说最好喊上爸爸妈妈一起来参加,王大俊等小朋友就开始嘲弄“只有妈妈”的念念。 念念自然气不过,辩解道:“我有爸爸!” 王大俊却扮鬼脸道:“我们没人见过~你就是野孩子!” 想到这儿,楚言没有继续回忆下去,她怕自己太生气睡不着觉,第二起来去堵王大俊的家门。 “周五有什么很重要的会议吗?”她问,“我可以在线上参加。” 周慎辞道:“没有。” “哦。”楚言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周慎辞却接着说道:“不过,周五我要和你一起去幼儿园了。” 楚言:“啊?” 周慎辞淡淡道:“念念给我派了个任务,要我当她的爸爸。” 楚言怔了几秒,反应过来。 “你当她爸爸?角色扮演?” 周慎辞泰然自若:“嗯,没试过,感觉挺有意思的。” 楚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在焦虑,却又有点庆幸的兴奋。 “你认真的?” 周慎辞:“想挑战一下不同的角色。” 楚言没有接话。 只听周慎辞又补充道:“为以后做准备。” 这样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楚言也明白他的意思。 她挺开心的。 事情都在自己既定的轨道上行走,就像实验前做的假设被逐一证明,按部就班的感觉让人很安心。 但她还是有点傲娇地说:“就只限一天哦。我还没准备公开呢。” 周慎辞扬起唇角:“我知道。” 说着,他俯首去吻楚言,低磁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 “你不需要爱我,但无论发生什么,别再推开我就好。” --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 8点55分,幼儿园已经十分热闹。 距离亲子汇报日的开场典礼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绝大部分的小朋友和家长都已经就位,彼此进行着“你家娃真可爱”“我家娃会跳舞”之类的社交谈话。 这时,一辆暮光紫极地白双拼色的幻影缓缓地停在了幼儿园门口。 副驾下来一位身材气度皆为上佳的高大男人,亲手拉开后门,引着一个小姑娘开开心心地蹦下了车,旁边还有位身着春季新款黑白小香连衣裙的美人。 “念念慢点。”楚言提醒。 周慎辞却将手放在了车框顶的内侧,道:“低头,别撞到。” 他今天穿着卡其色的呢子大衣,搭着款式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衫,看上去矜贵却又不过分隆重。 楚言忍不住多瞅了他几眼,道:“谢谢。” 周慎辞挑了挑眉:“啧。” “今天应该喊我什么?” 楚言声音细若蚊喃:“老公。” 周慎辞故意凑近了点:“大点声,听不到。” 楚言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蹦:“……老、公!” 周慎辞这才满意地颔首,并很欠地应道:“嗯,老婆。” 念念最兴奋,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主动牵起了他俩的手,甜甜地喊着:“妈妈~爸爸~” 一家子高颜值就这样引爆了开幕现场。 昨天那个老师看到周慎辞都快冒粉红泡泡了:“先生,您是……?” 周慎辞冷声反问:“看不出来吗?” 念念也高声喊道:“爸爸!” 老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忙解释道:“哎呀,怪我怪我,之前没听说祎念小朋友没爸爸呀。” 周慎辞睨了她一眼:“你就是说我女儿没爹的那个?” 老师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就差跪下了:“对不起!我向您和您的家人道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周慎辞不耐烦地抬手:“不要再来打搅我和我家人。” 老师收到指令,赶紧溜了。 不光是那个老师,别的小朋友也都傻眼了。 大家从没见过念念的爸爸,没想到她不仅有,还是个超级帅气的爸爸! 念念一下成了小明星,结结实实地炫耀了一波。 可能是怕被揍,王大俊和他的家长更是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敢靠近。 亲子日的活动都是家庭单位的,比如接力球、你抛我接、夹小球等等。 前三个赢下小游戏的家庭会得到相应的积分,最后积分最多的家庭就可以摘得亲子日金牌家庭的桂冠并获得相应的奖品。 虽然大家对奖品并不感兴趣,但这种游戏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家的娃长脸,家长们都拿出了百分之百的干劲。 楚言一开始担心周慎辞不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可却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周慎辞不仅玩得很好,还特别投入,尤其是念念大喊“爸爸加油”的时候,楚言都觉得自己仿佛在周慎辞的背后看到了漫画中那种热血燃烧的特效。 没有任何悬念的,楚祎念小朋友最终以积分第一名的成绩成功抱回大奖。 上台领奖的时候,念念笑得牙花子都快龇出来了,亮亮的眼里全是小星星。 周慎辞和楚言陪着她,在台上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谢谢你。”楚言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贴着他的耳畔,“老公。” 周慎辞偏过脸,忽然侧过角度,轻轻地擦过了她的唇。 “不谢,老婆。” 念念没看到他们腻歪的样子,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之中。 到了交流互动环节,楚言被各种妈妈围在了一起,大家都热情地要与她交换联系方式。 周慎辞则陪着念念坐在一边的休闲区。 太阳渐沉,天边的云也染上了橘色。 周慎辞看着念念,神情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 “念念,”他问,“开心吗?” 念念一边折纸,一边用力点头:“开心!” 看着孩子天真的模样,周慎辞薄唇微动:“你愿意叔叔做你真正的爸爸吗?” 他明明是佛挡杀佛神挡斩神的家伙,却在此刻感到了忐忑。 念念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好呀!” 说着,她将自己手里折好的小青蛙塞进周慎辞手中:“送给爸爸~” 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这素见面礼。爸爸~你好~”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8节 周慎辞眼底突然泛酸,接过小青蛙,好一会儿才压住了波动的情绪。 可这时,只听念念又说:“既然叔叔是念念的爸爸了,那念念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周慎辞没有多想,柔声问道:“是什么秘密?” 念念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别的人在,然后走过去,凑到周慎辞耳边,神神秘秘地说:“爸爸,其实念念的生日是4月19日哦。” 第46章 圆 周慎辞极少会用“什么”二字来表达自己的惊讶。 因为他觉得使用的语境会映射自己的心思, 而他并不习惯将自己感情显露在外。 当然,其中也有他很少惊讶的缘故。 可是当下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什么?” 念念捡起一根小树枝,在沙坑里写下了四个数字:8、9、4、19。 接着, 她画了一个圈,将8和9圈在了一起,旁边写了个英文字母d, 又把4和19用圆框了起来,旁边标上了r。 她像个小老师,用树枝边指边说:“8月9号是d-birthday, 4月19日是r-birthday。” 周慎辞心脏砰砰狂跳, 手默默地攥紧, 骨节因为用力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可他表面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语调耐心而平和:“叔叔不懂,d和r是什么意思?” 念念道:“d for documented, r for real。但是念念不会拼,是妈咪告诉念念嗒!” 周慎辞了然。 他问:“妈妈还说了什么?” 念念和盘托出:“妈咪说d-birthday是告诉别人的,但r-birthday只有妈咪和念念知道,哦,还有曼曼阿姨也知道。念念希望明年的r-birthday可以见到叔叔,所以偷偷分享给你~” 至此,周慎辞大概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原貌。 只听念念又说:“但叔叔一定要保密哦!妈咪说要堤防坏蛋!” 周慎辞:“什么样坏蛋?” 念念:“专抢小孩的坏蛋!念念不要被抢走!” 周慎辞:“……” 这个专抢小孩的坏蛋说的就是他吧。 正想着, 一声“周慎辞”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眸望去, 楚言正站在自己面前。 她微微倾身, 斜阳如一层淡金的薄纱, 连发丝都显得温和, 顺着天鹅般流畅的颈项滑下,光与影的融合在此刻达到了完美的诠释。 周慎辞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此刻到达了顶峰。 “走啦。”楚言轻声说,“结束咯。” 周慎辞喉间发痒,口腔内似乎能尝出一丝血腥的味道。 他停顿半晌,才将将说出一个“好”字。 那天晚上,周慎辞没有睡觉。 半夜两点,他独自站在阳台抽烟。 无边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星半点儿的红光,在没有风的夜里微微晃动。 周慎辞算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分别的那晚是7月8日,到隔年的4月19日,足足282天,是标准的怀孕分娩的周期。 标准到他不需要再去问自己的家庭医生可笑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甚至他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她却只字不提? 明明那么多契机,他也做了无数次剖白,为什么他这个生父连当继父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得出结论,她依旧想离开,做好了随时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准备。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意识到这点,周慎辞眉头压得更低了。 他从未如此焦躁,几乎失了分寸。 第二天一早,楚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慎辞并不在身边。 她去了客厅,看到周慎辞坐在沙发上,便打招呼:“你起来得好早。” “嗯。”周慎辞掀了下眼皮。 楚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个眼神里带着些说不出的意味,可再一看,周慎辞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你失眠了吗?”她关心地问。 “还好。”周慎辞嗓子有点儿哑。 楚言走到他身边,刚准备坐下,却闻到了比以往厚重的烟草味道。 她问:“你抽了多少烟?” 周慎辞:“不多。” 楚言感到了他的异常,走到阳台,瞄了烟灰缸一眼。 好家伙,里面全是烟头。 “这还叫不多?”楚言愣了。 旋即她拧起了眉心,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慎辞偏过头,侧眼望着她,道:“没什么事。烟快过期了,不抽可惜。” 楚言肯定不会接受这么离谱的答案。 周慎辞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细枝末节?他的烟更不存在过期一说。 “到底怎么啦?”楚言在他面前蹲下,像观察人类的小猫。 周慎辞向前躬身,靠近了她,问道:“言言,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楚言微怔。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和周慎辞的未来,但没有一个场景是结婚的模样。 准确来说,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敢想。 天方夜谭也不过如此。 她无法形容自己当下的情绪。 震惊之余竟然又滋生出一股反败为胜的快意。 “我……”楚言极力掩饰着那扭曲的跃动,佯作沉稳,“我们现在讨论这个是不是太快了呀?” 周慎辞可能是被昨天的亲子活动影响,所以心血来潮罢了 而且,不论是念念还是工作,她都还没处理好,事情应该一步一个脚印,循序渐进。 周慎辞的眸底闪过稍纵即逝的寒光:“嗯,或许。” 楚言拍了拍他,半开玩笑道:“怎么?你还怕我又跑了不成?” 周慎辞瞳孔骤缩,旋即换上了平日里那游刃有余的模样,也如打趣一般悠悠道:“你跑不了。” 许是清晨的阳光太过柔和,让楚言忽略了这么明显的凉意,她直起身,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吧。” 周慎辞:“随便。” 楚言嘟起小嘴:“又是随便,我怎么知道随便是什么嘛。” 虽然这样说着,但她还是向厨房走去。 “言言。”周慎辞忽然叫住她。 “嗯?”楚言回头。 周慎辞的瞳锁着她,问:“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楚言云里雾里:“没有啊。” 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怎么了?” 周慎辞唇线微扬,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没什么。” 看着楚言的侧影,他起身走向了念念的卧室。 无论用多么下三滥的手段,他都不会再放走她了。 -- 忙碌的一周过后,又到了令人快乐的周五。 楚言和周慎辞照常上班。 但今天有些不同。 到了研究所门口,周慎辞将楚言放下了车。 楚言和他告别:“祝您有个愉快的一天~” 周慎辞笑着回:“晚上见。” 楚言拉开车门下车了。 周慎辞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然后方向盘一打,掉转了车头。 而另一边的楚言,在绕过转角后,直接拿出手机打了一辆的士。 半小时后,华安街的东侧,一辆低调的迈巴赫驶进了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停车场。 而西侧,一辆白色的普通网约车停在了恒伟律所的门口。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79节 周慎辞停好车,直奔梅医生的办公室。 梅医生将报告递给了他。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亲子关系概率为99.99997749%】 “就是说,”周慎辞反复确认,“我是孩子的生父。” 梅医生点头:“是的,周总。” 与此同时,街对面的恒伟律所里,楚言坐在兰律师对面,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文件。 “楚小姐,”兰律说,“您这个情况说复杂不复杂,但也绝对不简单,这份是我帮您草拟的一份和现公司的解约协议,您先看一遍,如果有什么点不明白,随时联系我讨论。” 楚言很感激,道:“谢谢。” 兰律道:“不用客气,我其实很佩服您这样有主见有勇气还有行动力的人,职场里需要更多这样的女性。” 楚言笑了:“过奖了,术业有专攻,您在律界也是标杆一样的存在。” 就这样,拿到文件和报告的二人分别又从华安街赶往君杉。 仿佛命运的安排,他俩又在电梯间遇到了彼此。 他们拿着文件袋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你……” “我去见了一个客户。” “我去了一趟幼儿园。” 不知为何,气氛有点尴尬。 周慎辞看起来更占理,便问:“幼儿园有什么事吗?” 楚言摸了下鼻子,道:“去拿念念的学期报告。” 说着,却把手中的文件放到了背后。 周慎辞瞥她:“这么着急,包都没放下来就去了。” 楚言假装没听到,不是很自然地切换了话题。 “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和曼曼出去,你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念念嘛?” 周慎辞问:“去哪?” 楚言小小声:“aaa club。” 周慎辞表情变得耐人寻味:“夜店?” 楚言赶紧解释:“曼曼想拉着我去当wingman啦,她看上了一个弟弟……” 可她还没说完,电梯就“叮”的一声,打开了门。 楚言立刻噤声。 几个员工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周慎辞,都愣了一下,接着点头哈腰,打招呼道:“周总好。” 周慎辞微微颔首,走进了电梯。 楚言也跟着进去了。 还好,上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 楚言偷偷瞄了周慎辞一眼,继续刚才的问题:“所以,你可以帮忙嘛?” 周慎辞凉凉开口:“我有资格说不吗?” 话中明显带刺,是不爽的语气。 楚言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要去夜店所以吃醋了,就向他靠近了几寸,小声道:“我保证不和别的男人搭讪。” 周慎辞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楚言撇了撇嘴,心说,真是小气! 她看了看显示屏,只见数字不断上升,眼见着就要到她的楼层了。 于是,她心一横,忽然揪住了周慎辞的领带,向下一拽。 接着,她踮起脚尖,仰起脑袋,蓦地凑了上去,如蜻蜓点水一般啄了啄周慎辞抿成直线的薄唇。 甜腻的撒娇声同时响起:“老公,求求你,好不好嘛~” 周慎辞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时,电梯却到了。 门向两侧打开,光照了进来。 楚言敏捷地松开了他,又朝他眨了眨眼,双手合十轻轻地搓着:“拜托拜托。” 周慎辞却仍然是冰山脸,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垂眸,看了眼手表,然后沉声道:“10点前必须回家,我叫司机去接你。” 楚言开心极了,比了个ok的手势。 不过,若是她此刻能看到周慎辞的心思,可能就不会那么兴奋了。 那一吻,直接搅乱了周慎辞的从容,直到合上的电梯门阻隔了一切可能,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刚才是多想把楚言直接按在墙上,干些有违公序良俗的勾当。 -- 那天晚上,楚言和姜曼在夜店玩得很开心。 虽然他们只有三个人,却点了一桌酒。 姜曼带来的奶狗弟弟就是上次一起去靶场玩的那位,礼貌阳光,是个不错的人。 姜曼和这个弟弟似乎是快要成了,一直偷偷问楚言觉得他怎么样。 楚言心情好,看谁都顺眼,笑着对她说:“挺不错的。” 姜曼道:“啊?只是不错啊?那就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楚言打趣:“你不是叫我什么都要尝试嘛?你也要冲呀!” 姜曼想了想,道:“那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和周慎辞坦白,我就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 楚言可能是喝高兴了,拿起酒杯和她对碰,道:“一言为定!” 人快乐的时候容易忘形,楚言毫不意外地喝多了。 零点过半,周慎辞再次发来短信,表示自己要去接她,可还残存一点儿意识的楚言果断拒绝。 姜曼不解:“为啥啊?” 楚言边吐边说:“呕……不行,我要悄悄……呕……回去……” 她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约定要回家的时间,怕周慎辞兴师问罪,便想悄咪咪地溜进家门。 但事与愿违,周慎辞安排的司机将她送到家楼下的时候,周慎辞正皱着眉在寒风中等她。 此时念念已经睡着好久了,周慎辞也不像是刚下楼的样子,鼻尖和耳廓都被吹红了。 楚言:“……” 能不能现在装昏倒啊。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表演,周慎辞已经拉开了车门。 看着烂醉如泥的楚言,他冷声开口:“你还知道回家?” 楚言强撑着抬起头,泪眼汪汪:“我好久没喝了嘛……” 周慎辞气得后槽牙都咬紧了,却还是弯腰将她抱出了后座。 楚言缩在他怀里,小声问:“你是不是生气啦?” 周慎辞黑着脸不回答。 楚言用脑袋蹭了蹭他:“你打我好了。” 周慎辞终于忍不住了,要凶不凶地低声道:“醉鬼,闭嘴。” 虽然他恨得牙根痒,但回家后还是帮楚言仔细地卸妆洗漱。 他给她换上了干净睡衣,把人安顿在床上,然后硬邦邦地说:“躺好了,我给你去拿热牛奶。” 楚言头已经晕到看人影都是摇晃的程度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周慎辞,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不好?” 第47章 圆 楚言醉眼惺忪, 双唇红润潋滟,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带着几丝娇憨。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只是本能地希望周慎辞离自己近一点。 她不需要热牛奶,只想他在她身边。 “你醉了。”周慎辞拧眉看着她。 楚言伸出四根指头,指向天空:“我木有, 我发四。” 周慎辞掀动眼皮,神情是万般无奈,将她的小指按了回去, 纠正道:“发誓是三根手指。” “哦。”楚言垂下杏眸, 好像还有点儿委屈。 周慎辞拿这祖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轻叹一声,在床沿坐了下来。 “说吧,我听着。” 笑容重新回到了楚言的脸上,她拉着他有力温暖的小臂,凑了过去。 酒气混着她身上的暗香,丝丝缕缕地绕在周慎辞的周围。 “秘密就是……”楚言笑呵呵的,“念念其实有爸爸的哦。” 周慎辞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似乎有人掐住了他的脉门,让他无法动弹。 他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是谁?”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0节 楚言眼里泛着水光, 缓缓抬起时似有清泉流转, 楚楚动人。 她动了动唇, 道:“这是另一个秘密。” 周慎辞压抑着冲动, 沉声问:“是我吗?” 可楚言已经迷糊了, 她盯着周慎辞的脸,试图分辨是谁, 但视线和脑子一样混沌,甚至自己刚才说过什么都忘了。 “你、你是谁?” “周慎辞。” 他托着她的力气都重了几分。 “唔……周慎辞……不是……”楚言前言不搭后语,“他可不能是……不然就……” 她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说出来的话也被吞没—— “呕……” 周慎辞见状,赶紧将准备好的桶拿过去给她接着,楚言也是不客气,抱起来哇哇直吐,差点儿没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好不容易清空了胃袋,楚言彻底没了力气,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斜斜地靠在床头。 周慎辞重新替她收拾好残局,再次擦拭清洗。 等一切安顿好,他扭头再看,楚言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连呼吸都变得浅而均匀。 周慎辞真恨不得把她拽起来问个明白。 哪怕是借着酒劲说出来,他都能为楚言这些年的只字不提再去找借口,去说服自己、麻痹自己。 可她即使喝多了,也想着骗他。 他到底算什么。 -- 第二天,楚言醒来的时候,周慎辞并不在旁边。 她伸手去摸另一半的床,却被床单微凉的触感激得清醒了几分。 她缓了缓神,昨晚的片段逐渐涌进她的脑海。 她意识中最后一个比较清晰的场景,是周慎辞大步流星地过来拉开后门。 至于他说了什么,她实在想不起来。 “糟了。” 楚言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夜不归宿还喝那么高,周慎辞肯定气死了! 她赶紧下床去找周慎辞,却只在客厅看到了念念的身影。 念念坐在沙发上,正在玩玩具,看到楚言,便打招呼:“妈咪。” 楚言有些心虚地走过去,问:“念念早呀,吃过早饭了吗?” 念念点点头,道:“妈咪,十点半啦,已经不早啦!” 楚言在她身边坐下:“是哦,妈妈睡过啦~” 接着,她抬头左看看右看看,试探道:“那叔叔呢?” 念念:“叔叔说有事出门了,他要我告诉你,早饭在厨房,要热了吃~” 楚言十分愧疚,心说自己这个当妈的还没周慎辞会照顾念念,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了。 不过,她这样想的时候,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昨晚是不是好像也发过什么誓? 算了,不重要,想想看怎么和周慎辞道歉比较实际。 与此同时,某茶社中,周阅琛看着面色阴沉的周慎辞,道:“哥,再不喝茶都凉了。” 周慎辞看都不看茶,直接用手将其拨到了一边。 “找我什么事?” 周阅琛也不墨迹,说:“绑架案的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了,之前你怀疑的是对的,确实不单单是贺靳西一人策划,他的姨妈林月容也在其中参与策划。联系电工、里应外合等事情都有她的协助,现在人也逮捕归案了。” “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抖出了别的事情。” 周慎辞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当年她入职君杉之后,塞了不少人进去,虽然很多人现在都已经离职,但有部分还继续在君杉任职,这是林月容交代的名单。” 说着,周阅琛递过来一份文件。 “据她交代,这几个人都是中层职位,其中有她的‘眼线’,但并未参与这次的绑架,所以具体要怎么追责,我们警察是插不上手了,留给哥你来定夺吧。” 周慎辞显然没什么心思,接过文件,放到一边,简单道了声“谢谢”。 周阅琛见这情形,有点儿担心,问:“哥,你怎么了?” 周慎辞却只是说:“没事。” 周阅琛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是嫂子的事儿吗?” 周慎辞指尖一顿,反问:“为什么想到她?” 周阅琛继续说:“昨天我去恒伟律所找人办事,正好看到嫂子了。她在和他们那里的金牌律师兰律谈话。” 他顿了顿,又说,“那个兰律是处理公司纠纷的好手,所以……” 他话没说完,周慎辞便打断了他。 “公司纠纷?” 周阅琛:“嗯,所以我才猜测是不是嫂子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周慎辞眉心皱得更紧:“你知道她的老板是我吧?” 周阅琛这才反应过来,顿觉说错了话,赶紧找补:“我是说猜测嘛。” 周慎辞不再废话,起身就要走。 周阅琛愣了:“哥,你去哪?” 周慎辞嗓音沉沉:“恒伟律所。” -- 楚言在家里待着,思前想后许久,决定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歉意。 本来家务活都是由佣人做的,但楚言比较注重隐私,也不习惯家里有外人的感觉,周慎辞便没有把远檀书院里的管家佣人带过来,只是请杨妈等人工作日的时候来家里打扫卫生。 所以周末的时候,做饭也好,简单的收拾也罢,基本都是周慎辞随手做的。 但今天不一样,楚言可不好意思让照顾了自己整晚的周慎辞再干活了,于是积极地承担起家务活的任务。 但说是做家务,她更像是在为生活增添小乐趣的表演。 抹布是干的,拂过一层不染的桌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板干净得都在反光,地毯上面甚至寻不到半根头发。 半个小时后,看似在家里转了一圈但什么也没干的楚言开始找事儿做了。 既然清洁满分,那她就做一做整理的工作吧。 这样想着,她又开始收拾念念的玩具、书籍。 念念表情懵懵的,道:“妈咪,我还没看完呢。” 楚言:“……” 得了,别在客厅转悠了,去别的房间看看吧。 楚言在家里闲逛起来。 经过书房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这间书房空间较大,周慎辞一开始是想把它留给楚言的。 但楚言觉得这里采光稍弱,便选择了另一间较小的书房。 可有些书籍那边放不下,她就挪到了这间,周慎辞也不在意。 不如,来理一理这里的书吧,楚言这样想。 自从搬来后,她就没再看过这间书房里的书籍,具体有哪些她都快忘了。 于是心动不如行动,她立刻撸起袖子开始收拾。 那些书都是捆好后垒在角落里的,看着不起眼,但其实很有碍观瞻,在井井有条的房间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楚言蹲下来,想要解开绳子,将书分门别类放进书架,可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黄色的文件袋。 不知为何,她有种直觉,这个文件袋就是昨天在电梯间遇到周慎辞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那个。 平常她并不会对他的文件感兴趣,可当下这文件袋似乎有股魔力般吸引着她。 神差鬼遣似的,楚言将文件夹拾起。 她将绳扣绕开,然后取出了文件。 看到“亲子鉴定报告”几个字的刹那,她僵住了。 而鉴定意见那一栏,更是清清楚楚地写着,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周慎辞的基因型附和作为楚祎念亲生父系的遗传基因条件,亲权概率为99.99997749%。 今天的阳光很好,可楚言却觉得寒意四起。 明明家中宁静惬意,但她的耳边却是刺耳的轰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一个低沉的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在看什么? 楚言缓缓侧过身体,转向了周慎辞。 周慎辞刚从外面回来,连外套都没有脱,深棕色的风衣上带着丝丝凉意,仿佛是他眸中冷光的移觉。 他看着她,扯平的唇线没有起伏,气氛瞬间降至了冰点。 楚言颤抖着唇瓣,反问:“难道不应该是你和我解释一下么?”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1节 周慎辞声音不高,但字字皆重:“解释什么?” “解释为什么我要去做亲子鉴定?” 他迈步向前,一点点靠近,“还是解释我知道真相后每个夜晚都在想什么?” 楚言慢慢后退,可周慎辞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或者,”终于,周慎辞将她逼至了桌边,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俯首低声质问,“解释我是如何被你像只狗一样耍的?” 楚言也被激怒了,她拧紧眉头,道:“周慎辞,你凭什么生气?” “你擅自用念念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就没想过这样尊不尊重我吗?” “尊重?”周慎辞怒极反笑。 “你尊重我吗?” “这么些年你半句不提,这样算哪门子的尊重?!” 这是楚言第一次见到他发火的样子。 那声声低吼像是沉重的摆锤敲在楚言的心上,让她不由地战栗。 出于本能,她猛地将周慎辞推开。 像面临险境的小兽,她被迫着用抬高声量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脆弱:“你凭什么问我要尊重!念念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你做了什么就想来当她的爸爸?”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周慎辞厉声道。 “告诉你什么?”楚言冷笑,“当初你他妈都要结婚了,我何必去触你的霉头?退一万步说,若是我真的告诉了你,念念还能来到这个世上吗?” 周慎辞黑瞳骤缩,似有怒火喷薄而出:“你觉得我会让你打掉她?” 许是出于辩护自己的心理,楚言几乎是将自己藏于心中多年的实话和盘托出:“对。你是名门望族,我当初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我有什么资本和你博弈?我又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和你坦白这件事?” 周慎辞道:“我承认我之前是混账,不够坦诚,没给你承诺,但这半年多来我做的还不够吗?” 楚言怔住。 他送她礼物、房子,提供事业上的帮助,甚至连命都可以给她,但是她犹嫌不足。 这些日子她也在想到底要如何才能在这段感情中找到平衡,可答案却是无解。 只要他还是周慎辞,她就永远不会有安全感。 她崩溃地吼道:“不够!永远不会够!” “你给的再多我们之间依旧是云泥之别,你对付我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念念是我的一切,是我唯一的家人,如果你将她从我身边夺走,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周慎辞沉默半晌,旋即深吸一口气,问:“你觉得我做的这些,只是为了孩子吗?” 楚言语塞。 只听周慎辞一字一顿:“我他妈根本不在乎。” 楚言口不择言:“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周慎辞凉凉发问:“既然你如此不信我,那一开始何必给我希望?” 楚言哽住,过了好久,她才开口:“我想试试,万一能走下去……” 周慎辞打断她:“万一走不下去,你随时可以带着念念消失。” 楚言不知作何回答,只是抿紧嘴唇红着眼看他。 “你想试便试,说停就停,”周慎辞将楚言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这就是你要掌握的主动权?” 他一针见血,楚言无力反驳。 良久,书房里响起周慎辞一声冰冷的嗤笑。 “楚言,你真狠。” “这个世界必须围着你转,我是念念父亲的事实也要经过你的允许。” “训狗尚且要给它信任感,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尾音落下,那最后一句话似乎并非疑问,而是讽刺。 周慎辞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张总是意气风发的脸此刻溢出了疲惫。 他掏出一个优盘放在了书桌上,冷声道:“你要自立门户,我不会拦你,这里是你和君杉签的合同,包括专利版权的问题,都给出了相应的方案,你看完之后找人事去谈。” 语毕,他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没多少功夫,开合大门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 周慎辞走了。 楚言呆呆地站在原地,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知道,这次,她又弄砸了。 那天直到很晚,周慎辞也没有回家。 楚言将客厅的灯关掉,带念念回房间睡觉。 念念问:“妈咪,叔叔今晚不回来嘛?要不要给他留灯呀?” 楚言挤出笑容:“不知道呢,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念念点了点小脑袋。 楚言将念念哄睡后,独自回到了主卧。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个房间这么大这么空。 她默默地抱住了枕头,脸贴在上面,想寻找一点安慰。 可是平日里觉得柔软的枕头此刻却无法提供一星半点的依靠。 关上灯之后,情绪的反噬更加肆无忌惮,堵在她的胸口,像巨石一般让她无法呼吸。 楚言不能入睡,打开手机,想找点催泪的文学释放一下心中窒闷。 可刚解锁屏幕,就看到姜曼发来了信息。 【图片】 【这是周慎辞?】 楚言打开一看,只见照片里周慎辞坐在光线昏暗的卡座里,头微微低垂着,俊朗的脸庞隐在阴影交错间,绚烂的霓虹灯光勾勒出冷峻的轮廓,压抑而疏离。他的手指搭在杯沿,随着轻轻的晃动,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微光。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只见姜曼又发来信息。 这次是某个蹦迪群的聊天记录。 a:【丢,这是周大少爷?】 b:【哪个场?速来!】 c:【是akoma,我就在旁边的卡座。】 d:【姐妹,有人上了吗?我现在化妆来得及吗?】 c:【谁有胆子上啊= =】 e:【我证明,我也在,周大少爷点了一桌酒,只让酒吧老板给他端来。】 f:【我也要去!看一眼也好!】 …… 有人在群里发了周慎辞的照片,一石激起千层浪,把平常隐身的小帅小美都炸了出来。 楚言默默地回了姜曼一个句号。 姜曼秒回:【你男人去酒吧你都不管管?】 楚言:【他不是我男人。】 姜曼:【吵架了?】 楚言:【可能快分了吧。】 啪,姜曼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楚言掐掉了电话,并回复:【曼曼,我现在不想说话。】 姜曼也不逼她:【好,但有事一定要叫我,我随时在。】 这下楚言连看小说的心情也没有了。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手背搭在眉骨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累。 二十四小时前的这个时候,她还是那么开心,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自己的步调一步步来的,怎么现在的节奏却全被打乱了? 这次不同于以往,她想走下去,也是真的努力地在向周慎辞靠近。 只是,她好像又弄错了方向。 她不禁在想,若是早点告诉周慎辞真相,是否就不会有这些问题。 可她清楚地知道,即使再重来一遍,她也不会那样做。 因为没有安全感,注定了她只能自私地先去考虑自己。 但这又有什么不对? 周慎辞有家人、有金钱、有地位,让一让她这个两手空空的可怜人又有何不可? 乱七八糟的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都分辨不了自己是气愤、难过,还是委屈。 可是渐渐地,一股无名的忐忑暗然升起,逐渐成型,覆盖了她所有的感受。 是不安。 是惧怕他离开的不安。 那些聊天记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同时也勾起了之前的记忆。 四年前,当她知道周慎辞要结婚的时候,她也是同样的不安。 从始至终,她都是在害怕他的离开。 周慎辞可以转身就走随时放手的洒脱才是她没有安全感的根本原因。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2节 原来,她才是那个扭曲的家伙。 因为跨越不过阶级的鸿沟,所以要将那人从神坛上拉下,这样他们才能平起平坐。 真卑鄙啊。 楚言慢慢蜷起了身子,缩成了一团。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周慎辞肯定也不会喜欢。 夜深了,星星也隐去了光彩。 玄关大门上的把手轻轻转动,周慎辞提着外套走了进来。 他酒量很好,是真正的千杯不醉。 可是今天,他好像还是晕了。 上头的应该不是酒,是他抹不开的心结。 他本来想好了,今晚要回远檀书院,可和司机说的时候,话到嘴边却转了弯。 “回家。” 朱司机心领神会。 周慎辞能称为家的地方,一定是有楚言的。 周慎辞到家的时候已是三点,楚言早就沉沉睡去。 他走到主卧,动作极轻地推开门,盯着床上那孤零零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又沉默地关上了门。 他将外套扔在地上,滑落着坐下,靠在冰凉的墙上,微微仰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听到念念的房间传来啪嗒的声音。 扭头一看,果然门缝底下透出浅浅的光影。 哒哒哒。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后,穿着小熊睡衣的念念从门后探出了脑袋。 “叔叔。”她压着声音喊他。 周慎辞微愣,但很快敛起了倦怠的神情,笑着低声问:“怎么还不睡?” 念念道:“叔叔你也没睡呀?” 周慎辞随口扯了个理由:“妈妈睡着了,叔叔不想打搅她。” 念念眨了眨眼,走到了他的身边。 “叔叔。”她拉了拉周慎辞的衣袖。 “嗯?”周慎辞应着。 他没有系领带,衬衫地领口敞着,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有些凌乱,即使笑着也掩不住那股颓靡。 “你是不是不能当我拔拔啦?” 念念的声音很小,却像刀子一样插进了他的心里。 周慎辞先是一顿,而后喉结微动,道:“能。” 他拉住念念的小手,坚定而温柔:“我会是念念的爸爸。” “真哒?”念念伸出小指和他拉钩。 周慎辞点点头,然后勾住了她:“真的。” -- 隔日,楚言起床后,出乎意料地在客厅里看见了正在喝咖啡的周慎辞。 她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但她并没有打招呼,反而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往厨房走。 这时,周慎辞沉声开口:“过来。” 楚言顿住脚步,问:“干嘛?” 周慎辞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座位,道:“坐下。” 楚言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做。 桌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份还未装订的文件。 周慎辞两指并拢,将它推到了楚言面前。 “协议书。” 楚言心脏又是一颤。 她拿起文件,却越看越不对劲。 “甲方周慎辞先生自愿将一半的个人财产,包括现金、股权、不动产及公司资产赠予乙方楚言女士,并承诺不会与楚言女士争抢楚祎念的抚养权……” 楚言猛地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周慎辞慢悠悠地开口:“和我结婚,婚前我会将一半的财产以赠予的方式给你,也不会抢走念念的抚养权。” “这只是我草拟的协议,你看完后若没有异议,我便会交予律师进行公证。” 楚言:“那要是我有异议呢?” 周慎辞唇角一扬:“你试试。” 第48章 圆 周慎辞没有给楚言选择的余地:“要么同意, 要么什么都没有。” 楚言顿住。 她的忐忑顷刻消散了。 原来他没有要走。 周慎辞见她不言不语,又接着说道:“你要是觉得少,我可以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 只保留一半的股权。” 楚言唇瓣几度张合,才说道:“我不稀罕你的钱。” 周慎辞冷道:“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 楚言看着他, 问:“必须要结婚吗?” 周慎辞:“选择在你。” “只不过,”他调转语峰,尾音悠悠地打了个转儿, “你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 楚言娥眉轻皱:“什么?” 周慎辞不紧不慢道:“我会带走念念。” 楚言瞳孔微颤。 周慎辞修长有力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法律上我是念念的生父, 有抚养权。” 楚言攥了攥拳头, 道:“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周慎辞偏折长颈,微抬下巴:“如果你想闹上法庭,我奉陪到底。” 楚言分不清他的目的是什么,愣了半晌才问:“你是威胁还是求婚?” 周慎辞语调冷漠如寒铁:“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接着,他站了起来,睥睨着楚言,道:“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也太快了……”楚言跟着就要起身。 “楚言。”周慎辞生硬地唤她的全名。 楚言微微一滞。 周慎辞没有回头,背对着她说道:“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不要逼我做更过分的事。” 说罢,他走向门口, 抓起一件外套披上, 离开了家。 不管是怎样的纠缠, 哪怕她恨他杀他都无所谓, 就是不能再消失于他的视野之中。 这次, 不论用多么卑劣的手段,他要永远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楚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如鲠在喉,明明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可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知道自己有错,在周慎辞的面前不自觉地摆低了自己的位置,却又觉得委屈,连句服软的话也说不出口。 但自己也伤了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心平气和呢? 那天晚上周慎辞还是很晚才回家的。 好像是故意作对似的,一定要楚言入睡了他才进门。 而且还不回主卧,只在侧卧待着,太阳没升起就又出去了。 发信息给他,也只换回来一句:【没什么好说的,做好决定再联系我。】 楚言想和他谈谈,却连个机会都捞不着。 最后,她只能和姜曼吐槽:“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她俩还是约在了咖啡厅。 姜曼听完楚言的叙述,下巴都砸到了桌上:“什么意思?你要发财了的意思!” 她显得十分激动:“姐妹,这泼天的富贵你给我接好咯!” 楚言却垂下了长睫,喃喃道:“我不想签。” 姜曼愣住了:“为什么不签?他这是把半个身家都给你了啊!你俩要分开了,你直接刮去他一半的财产,他这不疼死?甭管你是求财还是求安全感,这都答道目的了呀!” 楚言道:“这不是重点。” 姜曼有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无助感,问:“那什么是重点?”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3节 楚言头埋得很深,声音也不高:“他威胁我,说如果不答应就要把念念从我身边夺走。” 姜曼无语到笑了一下,道:“那就更要结婚了不是?协议里说了,如果结婚后再离婚,他不会和你争夺念念的抚养权。” “可是,”楚言稍稍偏过一点脑袋,像是在置气一般,“他凶我。” 姜曼:“……” 楚言又补充:“还不理我。” 姜曼:“……” 落地窗外,一阵寒风吹过,适时地卷起了几片残余的落叶,在人行道旁做着最后的蹦跶,努力地寻求着存在感,可无论如何挣扎,秋天早已过去,冬天的步伐不可阻挡。 良久,姜曼中肯地评价道:“小言啊,这世上可能只有周慎辞愿意陪你作了。” 楚言眨眨眼:“我很作吗?” 姜曼:“你不作,我作。” 楚言急了:“曼曼,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年是他不愿给承诺,我们才分开的,而且孩子是我生下的,凭什么要给他……” 姜曼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问:“你觉得,他是真的想要带走念念吗?” 楚言怔了半秒:“不是吗?” 姜曼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若是想带走念念,为什么不直接行动,非要巴巴地上赶着把自己的身家奉上?” 楚言答不上来了。 姜曼又说:“念念确实是你生下的,过去也是周慎辞不对,可你也说了那是过去,人不能总是回头看,不是吗?” 楚言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曼,半晌才开口问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姜曼转了转眼珠,两手一拍:“今晚不是你们公司年会嘛?你就来个美人计呀!” -- 晚上六点,楚言准时到达会场。 虽说是年会,但这更像是一场晚宴。 君杉邀请了众多业内外的知名企业家和学术大佬一同参与,算是开放式的晚宴。 许多名媛少爷听说了,也费尽心思托关系找人,混了个入场名额,以至于会场“群英荟萃”“星光璀璨”的。 楚言听取了姜曼的建议,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袭黑色挂脖露背高叉礼裙,脚踩细带银高跟,走路的时候,白皙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配上银光闪闪的全钻流苏耳坠,随着动作的幅度轻微晃动,灵动又端庄。 她将乌发高高盘起,纤细的脖颈线条流畅,和光滑圆润的肩头连在一起,弧度优雅至极。同系的钻石项链搭在她的锁骨之上,仿若流淌过幽静山谷的潺潺清泉,让人移不开眼,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首饰衬得人贵气还是美人抬举了这身昂贵的装扮。 由于太过惊艳,楚言一进入会场就吸引了众多目光。 郑桦见到她,手中的酒都差点儿没拿稳,忍不住赞叹:“我的妈,你是恢复了仙子的真身吗?” 这是楚言第一次如此高调的出现在公共场合,不禁有点儿羞涩,双颊微红,侧过身去,小声对郑桦说:“哪有那么夸张。” 郑桦笑了,打趣道:“你放眼看看整个会场,有谁敢站你身边?” 说完,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对,纠正道:“也不是,我看只有周总能够格站你身边了。” 楚言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旋即她伸手拿了杯香槟,遮掩自己片刻的凝滞,然后不动声色地问道:“周总也来了吗?” 郑桦:“当然啦,他是老大,怎么会不来。” 说着,她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朝东北角的方向努了努嘴:“喏,在那儿呢。” 楚言顺着方向看过去。 人群中,周慎辞英挺的五官和优越的头身比十分扎眼,加上个子又高,气质冷峻,似乎天生就和常人有壁,即使被众多花容月貌、位高权重之人包围,也是喧嚣之中独立于烟火人间之外的存在。 许是感受到了视线,周慎辞轻掀眼帘,不经意地向楚言瞥了一眼。 楚言一滞,可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周慎辞的目光却先一步略过了她。 那眼神冷漠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他只是在扫视会场的时候顺带看到了她,和看那些水果香槟一样。 楚言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牢记今天自己的目的是和周慎辞说上话,便重整旗鼓,端着酒杯就欲上前。 可还没迈步,就看到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将自己身边的一个女人推到了周慎辞面前。 那女人看起来年龄不大,可身材却又十分成熟,香槟色的亮片抹胸晚礼服的衬托下曲线更加妖娆,一头栗色大波浪垂至腰际,温婉可人。 楚言离得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她却看到周慎辞笑了一下。 弧度很浅,但她看得分明。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周慎辞对其他女人流露出这样温和的表情。 正当她发愣之时,孟子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哟,那不是苏苏吗!” 楚言和郑桦齐齐回头:“谁是苏苏?” “就和周总说话的那个啊。”孟子安道,“她叫何苏,是京城三大名媛之一,a姐旗下的一员大将,你俩居然不知道?” 楚言听得云里雾里:“a姐又是谁?” 孟子安解释道:“a姐就是京圈有名的妈咪呀!她手下培养了很多学员,都嫁给大佬了,何苏也是其中之一,之前是跟着黄公子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分了,但口碑还是不错的。” 他边说边咂嘴,“你们看,那个引荐她给周总的老板是临达集团的老总,何苏连这种资源都弄得到,可见手腕非同一般!” 郑桦轻蔑地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要靠关系才见得到我们周总?” 孟子安“嗐”了一声:“能见周总就很了不起了,多少人都卡在这一步呢!” 听到这儿,楚言无端地想起了前几天姜曼给她发来的聊天记录,那个群里的妹妹们也是这样说的。 哪怕看一眼也好。 楚言很不是滋味。 嫉妒的藤蔓逐渐从心中生长至指尖,捏着高脚杯的指节都微微发白。 “失陪一下。”她忽然开口。 另一边,临达集团的老板还在和周慎辞推荐何苏:“周总,小何是我朋友的侄女,你别看她年纪小,学识很渊博的,京剧、下棋、高尔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谓是能文能武,现在还是多家企业的老板,非常励志。我想借今天的机会让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多多交流啊!” 何苏笑容恬静,眼光带电,含情脉脉地看向周慎辞,举杯道:“周总,初次见面,以后苏苏还请您多指教了——” 第49章 圆 就在何苏要举杯的时候, 楚言清丽的声音响起:“您好。” 众人转头齐齐将目光汇聚于她。 楚言第一次干这种破坏气氛的事儿,不免有些紧张,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 她看向中年男人, 道:“您是临达集团的卞总吧?” 卞总见有美女搭讪,自然是很欣喜地应道:“啊,是的, 请问您是?” 楚言完了弯唇,道:“我是君杉的首席工程师楚言,也是周总的……” 她故意顿了一下, 目光流转之间宛若蜻蜓经停于湖面, 轻轻地在周慎辞深邃的瞳眸内点开圈圈涟漪。 “是周总的下属。” 卞总惊叹于她的美貌, 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周总,您公司里还有这种人才啊!” 楚言很讨厌那种油腻而赤.裸的视线,但是她更不想周慎辞和那个苏苏碰杯,硬生生地插进了他们的对话里,并举起酒杯,对卞总说:“卞总,过奖了,这杯酒……” 谁知,话没说完,下一秒, 她指尖一空。 楚言微愣, 一抬眸便对上了周慎辞意味不明的眼神。 他无比流畅地从她手里拿过酒杯, 不紧不慢道:“楚工真是贴心, 看我两手空空, 还特地递杯酒来,这眼力见儿也太好了。” 说罢, 拿着那支香槟,碰了一下卞总的酒杯。 “多谢卞总捧场。” 接着,仰首将酒一饮而尽。 卞总俨然有些懵圈,但怎么说也是商场老油条了,反应还算迅速,立刻也干了。 然后他赔着笑脸道,“这周总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是不一样啊。” 周慎辞懒懒地瞥了楚言一眼,道:“调教谈不上,我这个下属,特别擅长向上管理。” 楚言:“……” 这时,何苏娇滴滴地唤了一声:“楚小姐,您好。” 她说话虽像是在口腔里装了个环绕音响,但举止却很大方,是即使你看得出来是装的,但依旧愿意为此买单的那种。 楚言内心不爽,但还是笑着应道:“您好。” 何苏自我介绍道:“我叫何苏,是melody的品牌主理人,您可以叫我苏苏。” 她说着,又将视线转移到周慎辞身上,“真羡慕楚小姐能和周总共事,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吧。” 楚言不得不佩服这女人是有一套,和别人说话也能连带着周慎辞一并夸了。 可她偏偏不想说这些溜须拍马的话,尤其是她和周慎辞还在冷战呢。 然而就在她思索着如何回复的时候,卞总抢先一步,顺着何苏的话说了下去。 “哎哟,现在大家都认识啦。” 卞总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我来拉个群,都是年轻人,以后多出来聚一聚。” 周慎辞却发话了:“让她们女孩子聊吧,我先失陪了。” 语毕,转身就走,全然不顾楚言等人。 何苏有些尴尬,但很快便收起这些情绪,对楚言说:“楚小姐,我们加个……” “不好意思,”楚言礼貌地打断了她,“我还有点事,回聊。” 她穿着高跟鞋,跑起来不方便,但还是尽量加快了脚步。 可周慎辞丝毫没有停下来理会她的意思,又去和别人寒暄。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4节 楚言心一横,打定了主意今晚要和他说上话,于是周慎辞去哪儿,她就在哪里晃悠,像个小尾巴似的。 但结果就是,她被他“溜”了全场,连半个四目交汇的机会都没逮到。 楚言气得牙根痒痒,干脆去卫生间冲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可脸被沾湿了,才想起今天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只好关掉水龙头,又去找纸巾湿敷。 她站在洗手台前,瞥了眼镜中的自己。 华服加身,首饰也价值连城,可为什么,看起来却还是这样狼狈? 忽然,通过镜子的反光,她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回眸一看,那正是周慎辞。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何苏!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休息间。 楚言顿时火冒三丈。 这算什么? 前两天还要和我结婚,现在就勾搭上妹妹了! 一不做二不休,她要将这对狗男女捉奸在床! 楚言提起裙子,气势汹汹地就赶了过去。 但到了门口,她却停了下来。 她可不是傻瓜,这样冒冒失失就冲进去。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想确认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同时拿出了手机,将相机调到了摄影模式。 不过,她却听不到房间里的声音。 是隔音太好了吗? 楚言拧眉,又靠近了几分。 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悠悠传来:“你在干什么?” 楚言吓了一跳,差点儿叫了出来。 回头一看,周慎辞正颇具玩味地盯着自己。 楚言看看门又看看他,愣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周慎辞漫不经意地反问:“我应该在哪?” “你……”楚言语塞。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打开了,何苏从里面出来,和楚言撞了个正着。 她表情略带惊讶,问:“楚小姐,你也要补妆吗?” 楚言不知道自己此刻具体是什么表情,但肯定很滑稽。 她没有过多的思考,一把拉住周慎辞,强行拐跑了他。 第一次拐人没有经验,楚言不知道要把人往哪里带,只是潜意识里明白肯定要去人少的地方。 她环顾四周,看准了黑咕隆咚的消防楼梯。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把门一拽,拉着周慎辞钻进了楼道。 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楚言学着电影里霸总的样子,两手撑在墙壁上,恶狠狠地问道:“周慎辞,你几个意思!” 虽然她学得入木三分,但无奈周慎辞个子太高,楚言的双臂只能挡在他手肘两侧,远远看过去,不像是“刑讯逼问”,倒有点儿“环保腰间”的意思。 光线太暗,看不清周慎辞的表情,但他的声线明显带着戏谑:“我的意思已经在协议里表达得很清楚了。” 提到协议,楚言更气了。 “你都要跟我签协议了,为什么还要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周慎辞轻笑出声:“说说看。” 这下倒是把楚言问住了。 她仔细想想,周慎辞好像和何苏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只好鸡蛋里面挑骨头:“你刚才和她去休息室!” 周慎辞:“指路而已。” 楚言还是不服气:“那、那你要和她交换联系方式!” 周慎辞:“是你和她,不是我。” 楚言像只急眼的小猫:“我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哦?”周慎辞语气肆然,“还学会看不起人了?” 楚言柳眉倒竖,道:“你对她笑!” 周慎辞冷哼一声:“那又怎么了?我们俩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我不能对别的女人笑?” 毫无防备地质问仿佛一把钳子,用力地钳住了楚言的心脏。 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冷,可不甘又像是引燃的线头,豁出去的决心就是那微弱的火星,势必将自己的情绪最后再燃烧一次。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揪住周慎辞的衣襟,一字一顿道:“这样的关系!” 说罢,对着他的唇就咬了上去—— 她的吻有些生涩,毫无章法,像是刚学会捕猎的小兽,笨拙地模仿者大人的样子。 起初周慎辞还能克制,像是个禁欲的骑士,任由疯狂的公主啃咬。 可当楚言伸出小舌、企图顶开他牙冠的刹那,周慎辞狭长的冷眸忽然就暗了下来。 他没给楚言任何反应的时间,反钩住她的舌头,直接卷入了口腔之内。 “唔……” 楚言一惊,忍不住发出了难以启齿的声音。 但周慎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吻愈加激烈,反扣住楚言乱挥的小手,一个转身,将人压在了墙上。 “咚” 又是撞击的声音,但楚言的后脑勺和墙壁之间永远隔着周慎辞宽厚的手掌。 每次都是这样。 当初的学研会上,还有会议室的桌下。 楚言渐渐脱力,跟着周慎辞的节奏,沉溺于这个吻之中。 气息交错,给无人的静谧楼道增添了几笔绯色。 不知过了多久,周慎辞主动松开了她的唇,沙哑的嗓音像是滚过了砂砾:“别惹我。” 楚言恨透了他这副威胁的嘴脸,她扑过去,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我偏惹。” 贴上他身躯的瞬间,楚言猛地一颤。 那一刻,她怂了。 她向后撤了半步,道:“就惹到此为止。” 周慎辞却一把箍住了她的手腕:“我还没说停止。”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模样,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炙热的视线。 楚言的心脏狂跳,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问出了一个荒唐的问题:“在这?” 周慎辞稍顿,似是理智回笼:“算了。” 或许是想要胜过周慎辞一头的欲望占据了上风,楚言不过脑子地挑衅了一句:“你怕了。” 话音没落地,她膝弯忽然一紧,紧接着天旋地转,竟是整个人被扛到了肩上。 “干嘛!” 周慎辞简洁明了:“干你。” 楚言被他的荤话弄得耳根一热,抗议道:“你这是无赖!” 周慎辞选择保持沉默,压住她扑腾的小腿,走下楼梯,径直向停车场去。 停车场空无一人,皮鞋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回荡在走道里。 楚言毫无说服力地挣扎:“放我下来!” 周慎辞倒也照做。 他拉开迈巴赫后座的车门,“哐当”一声,毫不留情地将楚言扔了进去。 接着,他单膝抵在车座,将西装脱下,自上而下地望着楚言:“再给你一次机会。” 楚言用手肘半支起身:“什么?” 周慎辞冷声问道:“三日之期已到,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楚言抿着嘴不说话。 她觉得好没面子,告白的是周慎辞,要结婚的也是周慎辞,怎么现在弄得自己像是在倒贴一样? 周慎辞加重了语气:“刚才啃我啃得那么起劲,现在不说话了?” 楚言被逼急了,道:“你和我是□□关系!” 周慎辞剑眉一挑,从车里摸出一个反光的小方块:“□□关系是吧?那老子就不客气了。” 说着,“嘶啦”一声,叼在嘴里撕开了它。 见他居然不反驳,楚言反倒是鼻尖一酸,那股轴劲儿更加拧巴。 就三天时间,能让她做什么决定?既不肯好好谈话,又用念念威胁她,真是卑鄙无耻! 也就他那副皮囊还能看看,那可不是只剩下□□关系了吗!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5节 她犟着嘴道:“你不客气,我也不客气,要做就做,做完我想让谁当念念的爸爸,就让谁当!” 周慎辞一顿。 旋即他冷笑一声,直接将安全套扔在了一旁。 他单手扯开了领带,露出了突起的喉结。 “再生一个,我看谁敢当ta爸。” 第50章 圆 一念成魔。 教养、矜持、尊重、风度, 人类所有美好的品质都在此刻化为灰烬。 留下的只有燃烧的愤怒和偏执的欲.念。 过度的急切让人无心去研究晚礼服的构造,本是精心设计的开叉反倒成了便利。 周慎辞两条长腿分开,跨于楚言之上, 牢牢地禁锢住她。 楚言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本能地挣扎,翻了个面, 就要往前跑。 周慎辞怎么可能让她跑了,大掌一张,死死地扣住了她的后脖颈。 接着, 他俯身而下, 修长的指节掐着楚言的下巴, 逼迫着她仰头看向自己。 随着呼吸,楚言胸膛的起伏越发急促而明显,像是被抓住的猎物,被迫着面对已经无法逃脱的命运。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周慎辞眼中却没有一丝怜惜,漆黑的瞳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沉沉的低音回响在她的耳畔:“楚言,是你逼我的。” 楚言的眼尾泛着红晕,像是淋了雨的小兔子,但不变的是那副倔强的神情。 她忽然伸手,一把压住周慎辞的后脑, 往下一带, 同时扬起颈项, 将自己的唇覆于周慎辞的薄唇之上, 不甘示弱地咬了下去, 血腥味立刻就在他俩的口中蔓延开来。 即使是一闪而过,楚言依旧捕捉到了那声若有似无的惊讶的微哼。 可她还没来得及得意, 只听周慎辞冷声低笑,带着一股狠厉劲儿,旋即更加用力地回吻住了她温软的双唇。 唇齿相撞,舌尖缠绕,没有一点儿浪漫的色彩,只有原始的撕咬和博弈。 理智是零落在地上的衣物和袖扣,是垂落于肩的秀发,是剧烈晃动的耳坠,一闪一闪,在昏暗的车中像是孤独的星辰。 神志殆尽,防堤崩溃,长驱直入的巨怪肆虐于温热湿润的沼泽,在所及之处留下滚烫的印记,任何的负隅顽抗都是杯水车薪,反而像是催化剂,让烈火愈烧愈急。 吐息之间,楚言宛如溺水的人儿,几近哀求。 “慢、慢点……” 回应她的却是火辣辣的清脆。 “抬高。” 粗鄙的言语是那样羞耻,和不留情面的撞击一同激起阵阵热潮,将最后的尊严浇灭。 玉.望胜过了痛楚,分不清是本体还是灵魂的深处,每次的抵死相依都是同频的共鸣。 天地颠倒,时间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暴烈到达顶峰,霍然一顿,痉挛四起。 忍耐的低吼之后,周慎辞的胸腔都在颤动。 他捞起已经软成一摊水的楚言,瞳紧紧地锁着她,无声的吻如雨点般落下。 楚言靠在他的颈窝,发抖的指尖轻轻推他。 “出去……” 周慎辞却犹如哄诱般地说道:“宝宝,还不够。” 他唇角的弧度满是恶意:“要堵好了才行。” 那晚楚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她中途昏过去了好几次,周慎辞却依旧不放过她,无度地索求直至她连哼鸣都无力发出,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楚言再有意识,她用力掀了掀眼皮,看到了窗外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 后座满地狼藉,空气中夹杂着糯湿的荷尔蒙,浓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披着宽大的外套,身下也垫着崭新的毯子,隔绝了坐垫上冰凉的水渍。 车内充足的暖气哄得她昏昏欲睡,她想换个姿势却无法动弹,只能悄悄地蜷起了自己,独属于周慎辞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无可比拟的安全感让她放下了疲惫,伴着微弱的晨曦入睡。 -- 等楚言彻底醒来,天已大亮。 她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身上没有黏腻的感觉,反倒十分清爽。 昨晚的荒唐在她脑中自动重演,像是在反复提醒她什么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楚言默默地捂住了脸,一头扎进枕头里,恨不得闷死自己。 可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接着,周慎辞的声音响起:“念念,你在做什么?” 念念:“叫妈咪起床。今天是周四,妈咪要送念念去幼儿园,还要上班哩!” 周慎辞哄她:“妈妈今天不去上班了。” 念念有点担心:“妈咪肿么了?” 周慎辞道:“妈妈累了,需要休息。” 念念:“哦~” 周慎辞又说:“念念乖,你先自己玩,等会儿叔叔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 念念:“好~” 随着念念蹬蹬蹬的小碎步消失,卧室的门把手“嘎达”一声转动起来。 楚言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闭上了眼睛,扯住被子,蒙过了头顶,假装还在睡觉。 周慎辞走了进来,在床头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悠然开口:“装睡也要盖好被子,脚露在外面会受凉。” 闻言,楚言默默地将暴露在空气中的脚丫缩回了被窝。 算了,不装了,她想。 她把被子翻下来,恨恨地盯着周慎辞。 他衣冠整齐,衬衫最上颗的纽扣也板正地系好,温莎结更是打得漂亮,笔直熨帖的深色西裤和昨晚松垮地荡在劲瘦腰间的那条似乎还是同款。 楚言的脸颊不禁热了。 周慎辞看着她,一如寻常般说道:“记得吃早饭。” 这时,楚言也看清了他放在床头的是什么。 热牛奶和三明治。 周慎辞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道:“今晚我有应酬,回来会晚,不用等我。” 楚言咬牙怼道:“谁等你了!” 周慎辞也不反驳,轻描淡写道:“协议在书房桌上,已经公证过了,签完字记得自己拿一份走。” 楚言被他这副胜利者的模样再次激怒,嘴硬道:“签你个头!我马上就带着念念走!” 周慎辞稍稍一滞,旋即抬起眸子,凝望着她,薄唇微启,叹道:“楚言,我现在就是一只疯狗,别逼我用更极端的方法。” 楚言怔住。 不是因为骇人的威胁,而是她在那张高傲的脸上读出了近乎乞求的哀色。 周慎辞走了。 可楚言迟迟不能平静。 高高在上的是他,不可一世的是他,独断专行的还是他。 为什么他现在倒摆出一副受伤的模样? 楚言想不通。 她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起来,还对着床头的三明治和牛奶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洗漱过后,她就穿好衣服前往药房。 今天是工作日,药房里顾客并不多,店员百无聊赖地坐在收银台后面玩着手机。 楚言稀里哗啦买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非处方药作掩饰,毓婷作为这次购物的主角,却隐在篮子的最底下。 不过这无异于掩耳盗铃,收银员阿姨精准一抓,拿起的第一盒药就是毓婷。 她瞥了楚言一眼,问:“以前吃过吗?知道服用的注意事项吗?” 楚言说话有些磕巴:“第一次吃。” 收银员阿姨问:“有没有肝炎、肾炎、心脏病、高血压、恶性肿瘤?” 楚言:“没有。” 收银员道:“嗯,下面是些注意事项。现在服用只针对本次有效,72小时之内都可以,但一个生理周期内只能服用一次,最好空腹吃,服用后不要饮酒。若服药后出现任何不良反应,一定要及时就医。” 楚言听得很认真。 收银员阿姨又看了看她,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换个对象吧,让你吃这玩意儿的男的没一个好人。” 楚言愣了一下,旋即尴尬地点了点头。 毕竟,这不是周慎辞要她吃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吃呢? 回家后,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将药片放在了桌上,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6节 咕噜噜,肚子叫了起来。 对哦,她还没吃早饭。 楚言神使鬼差地起身,去卧室里把已经凉掉的牛奶和三明治端了出来。 刚才收银员的嘱托在她耳边再次响起:“最好空腹服用。” 可是,她对自己说,我饿了。 咬下冰凉三明治的第一口,楚言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我现在吃早饭了,为了确保效果,今天不能服用这个药了。 但很快她就被自己这种鸵鸟心理逗笑了。 她究竟是在骗谁呢? 兜兜转转,原来人的心思只能瞒得住自己。 -- 整整一天,楚言都无精打采的。 把念念接回家后,也只陪她玩了一小会儿,便哄她睡觉了。 然后,她独自一人来到了书房,坐在了书桌旁。 翻开那份协议,她再次仔细地读了起来。 每个词句都十分严谨,没有任何疑似陷阱的嫌疑。 除了周慎辞的个人资产外,还附了一份有关专利产权和项目分红的协议书。 【楚言女士的个人研究所成立后,君杉研究所将以合作的形式共同继续。】 楚言深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相当于周慎辞在表态,不论她楚言走到哪,都有他周慎辞做背书。 她眼底涌起一股热意。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叛逆期的少女,周慎辞则是那个不管怎么耍狠也绝对护着自己的兄长。 “好烦。” 她喃喃道。 话音刚落,周慎辞低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半夜不睡觉,在烦什么。” 楚言蓦然回首。 只见周慎辞正懒洋洋地靠在门框边上,手腕上搭着脱下的黑色外套。 “签了吗?”他信步踱过来。 楚言抿着嘴不回答。 周慎辞看了眼空荡荡的署名栏,顿了顿,又问:“为什么不吃药?” 楚言知道他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药了。 她犟道:“再生一个,正好俩,咱们一人一个。” 周慎辞扶住椅背,让她转向自己,慢悠悠道:“你生几个都没用,我只要你。” 楚言以为他要做什么,警惕地将双手摆在胸前,画了个大叉叉:“不许动!还疼着呢!” 昨晚少说小十次,她人都要散架了。 周慎辞却没有动她的意思,反而直起身往外走。 楚言莫名其妙,喊住他:“你去哪儿!” 周慎辞头也不回:“侧卧。” 楚言红着脸追问:“干嘛不睡主卧?” 周慎辞冷笑:“没名没分的,我哪配睡你旁边?” 楚言:“……” 装什么大尾巴狼! 第51章 圆 夜深了。 周慎辞洗完澡, 正在吹头发,却听到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刚开始他以为是听错了,关掉电吹风才意识到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然后, 细微的声音响起:“是我。” 周慎辞走过去拉开门,发现楚言正站在门口,两手背在身后, 一副别扭的样子。 楚言见到他,先是愣了半秒,旋即别过脸去, 道:“大冬天的, 穿这么少给谁看。” 周慎辞的头发吹得半干, 微分刘海散在额前,看上去很好揉的样子。 他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睡裤,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宽肩窄腰的顶级身材更加直观,紧实小腹一侧的胶布也添了几分最近很火的“战损感”。 许是少了那些成熟稳重的打扮,他显得尤其年轻,像是正在读书的大学生。 不过,那副气定神闲的口气却透着几分熟练的轻佻:“我要睡了,能给谁看?” 楚言轻轻地哼了一声, 虽不看他, 但却从背后伸手, 将协议书递了过去。 “给你。” 周慎辞挑眉:“这是什么?” 楚言眉心拧得紧紧的, 像是在和谁置气, 不情不愿地说道:“我签好字了,你回主卧睡。” 周慎辞接过协议书, 随手翻了几下,悠悠道:“说好是三天,却晚了41个小时。” 楚言小脸一拉,就要去抢协议:“爱要不要!” 周慎辞手一抬,利用身高优势轻松地将协议举到了楚言够不到的半空中,还单手顶住了她的脑袋。 “天下没有给了还要收回去的道理。” 楚言不服气,但两只胳膊都快抡出火星子了也碰不到他,只能进行语言上的反击:“周慎辞我讨厌你!” 谁知,周慎辞的手却忽然一松,由于惯性,楚言猝不及防,猛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下一秒,温暖有力的臂弯将她紧紧抱住,周慎辞低哑的嗓音似乎是从胸腔中发出:“我知道。” “请用余生来恨我。” 伟大的爱是放手、是包容、是克制。 但在楚言面前,他只是一个偏执的疯子,他要将她锁在自己身边,亦容不得他人半点的侵犯。 现在他已经认了命,厌恶也好,憎恨也罢,哪怕她一刀捅死他,也不能再让她离开了。 楚言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慢慢地曲起了指尖。 隔着温热肌肤传过来的有力心跳牵动着情绪的丝线,她鼻尖微酸,哽噎着闷声道:“我很忙,没那么多闲工夫。” 周慎辞漫出浅笑,低下头去吻她的发顶:“那换我来好好爱你。” 楚言忍不住哭了。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打湿了周慎辞的胸口。 刚开始她微微颤抖的双肩似乎还在努力维持平静,但当泪水开始决堤,整个人也随之松弛下来,任凭泪水肆意流淌,每颗泪珠都来自心底的深处,往日的种种都变得轻盈。 周慎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搂着她。 此刻安静的陪伴远远胜过千言万语。 过了好久,楚言渐渐止住了哭声。 她抬起已经哭花了的脸蛋,看着周慎辞漾着柔光的眸底,不忘犟嘴:“眼睛进沙子了。” 周慎辞扬唇,旋即半蹲下身,一把捞起了她:“好,那我带你去洗洗眼睛。” 楚言鼻头还红着,但突然被抱起,还是悄悄地高兴了一下。 她环住周慎辞的脖子,看着他因着发力而凸起的肌肉线条,莫名地咽了下口水。 “也不一定回主卧。”她暗示着说道,“侧卧也有浴室呢。” “睡这儿?”周慎辞抱着她。 楚言瞥了眼他身后的床,问:“这张床结实嘛?” 周慎辞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笑着问:“刚才不还喊疼吗?” 楚言振振有词:“是你先不穿衣服勾.引我的。” 说着她就要跳下去,还嘟囔着,“算了,我自己回主卧睡,你就呆这儿吧!” 周慎辞却直接转身,将她扔在了床.上。 接着,他倾身而下,含笑道:“既然是我撩拨了你,那我肯定负责到底。” 楚言长睫眨动,小声道:“那你轻点,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周慎辞嘴上应得诚恳,可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楚言给撞得声音都变得零碎:“不要那么用力……” 周慎辞可听不进去,只知道埋头苦干。 楚言抱着他,指甲在他的后背划出了血印。 “慢点啊……万一有宝宝了……” 周慎辞终于稍稍停顿。 黑暗中看不清的他的面容,但话语间却满是戏谑:“驳回,我的种没那么脆弱。”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7节 楚言:“……” 漫漫长夜,无尽缠绵。 晨光悄悄地从窗帘的缝隙中潜进来,窝在周慎辞怀中的楚言动了动沉重的眼皮,而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周慎辞还未醒来,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呼吸的节奏规律平和,像是刚被驯服的野兽。 突然,侧卧的门被敲响。 不等楚言应答,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念念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妈咪,你在这里呀!” 楚言的第一反应是尴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动静弄醒了周慎辞,他轻掀眼皮,半支起上身,搂着楚言的手却没有松开。 “念念今天起得好早。”他哑着嗓子笑说。 念念看了看楚言,又望向周慎辞,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她眼睛一眨一眨的,问:“叔叔,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叫你爸爸了呀?” 楚言锁在被窝里抬不起头。 周慎辞笑了笑,起身下床,抱起了念念,道:“叫声来听听。” 念念“啪叽”亲了他一口,大声道:“爸爸!” 周慎辞如果有尾巴,估计已经晃成螺旋桨了。 他重重地应了一声,道:“乖女儿,爸爸给你做早餐。” 父女俩倒是欢乐亲子时光了,独留楚言一人,羞得裹紧了被子,脸红得像是烤炉里的红薯。 这天楚言和周慎辞一起送念念去了幼儿园。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楚言又隐隐有些担心。 念念是接受了周慎辞这个“爸爸”,却不知道周慎辞是她的真“爸爸”。 这件事情周慎辞肯定也介意,可她又该怎么和念念解释呢? 周慎辞看出了她眼中的忧虑,侧过脸低声问:“在想什么?” 楚言垂下眸子:“我不知道要如何向念念解释你就是她亲生父亲的事情。” “我怕她不理解,更怕她理解,如果她怪我的话,我又该怎么办呢?” 周慎辞握住了她的手,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解释的。” “这个故事中如果一定要有个坏人,那一定是我。” 楚言看着他:“你不担心她责怪你吗?” 周慎辞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我理应被责怪。我会用一辈子去弥补。” -- 那天晚上,楚祎念小朋友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多方会谈”。 但说是多方,其实主要是周慎辞说。 楚言紧张得不得了,告诉念念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念念,其实他就是你真正的爸爸。” 念念有点懵。 楚言却再也蹦不出其他的话了。 周慎辞见状,便接过了话:“当年妈妈怀着念念的时候,爸爸把妈妈弄丢了。” “现在,爸爸终于重新找到了妈妈和念念。”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叔叔就是爸爸。” 周慎辞颔首:“嗯。” 楚言害怕念念不开心,拉住她的手就要道歉:“念念,都是妈妈不好……” 念念歪了歪脑袋:“为什么妈咪不好呀?” 说着,她主动上前抱住了楚言的脖子:“念念最爱妈咪。” 楚言微怔。 只听念念又说:“找到爸爸真的太好啦!因为念念知道,不仅是念念,妈妈也一直在找爸爸。” 许是这些日子让楚言变得感性,她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紧紧地抱住了念念,喃喃道:“谢谢。” 念念咯咯地笑着:“妈咪,太紧啦,念念呼吸不过来啦~” 忽地,念念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小手指向了窗户。 “妈咪,看,下雪啦!” 楚言松开念念,看向外面。 昏黄的路灯照亮了一小片墨色的天幕,飞雪在光中飘落,像是翩翩起舞的精灵降落在人间。 “这好像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楚言道。 “是,”周慎辞搂住了她的肩,“虽然晚了,但也是赶在圣诞节之前。” 楚言蓦地被点醒:“对哦,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 隔天一早,楚言刚起床,就听到门铃在响。 她随便披了件毛衫就去开门。 快递小哥站在门口,问:“请问是楚言女士吗?” 楚言点点头:“是的。” “有您的包裹,请签收。”小哥说道。 楚言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但确认后还是签了字。 小哥负责地将一个大大的包裹搬进了玄关,然后便离开了。 楚言看着红红绿绿的包装有点疑惑。 这应该是个圣诞礼物没错,但会是谁寄给她的呢? 她这个新家的地址只有姜曼知道,但姜曼并没有提过要寄东西给她。 正疑惑着,她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掏出来一看,是一封邮件。 【from leotan: merry christmas】 “是利奥!”楚言有些惊喜。 那次事件后,她得知利奥跟着周明礼走了,就问周明礼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不过这孩子似乎不是很会玩智能手机,只和她交换了邮件地址。 邮件里是一行简单的字:【楚言姐姐,我也看到世界了。】 楚言似是明白了什么,立刻拆开了那个包裹。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手工绘版,上面贴满了照片。 是利奥和新朋友在海上、丛林、蓝天之上的照片。 第52章 圆 想来楚言和利奥也只有那么几天的接触, 并算不上有多么深厚的交情。 她还耍了他,甚至在利奥维护自己的时候对他说了谎。 kalabaw的陨落,也能算得上有她的“功劳”。 不幸中的万幸是, 利奥的家人虽有受伤,但都无大碍,只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工厂彻底毁了。 听说利奥当时很生气, 冲上去要和周明礼拼个你死我活,结果被周明礼一脚踹翻在地。 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楚言并不清楚。 她也没好意思去细问利奥, 不过总觉得那之后利奥好像成熟了很多。 利奥曾在邮件中这样对楚言说—— “楚言姐姐, 我要去外面闯荡, 做出一番事业,让我的规则成为世界的规则。到时候,我会变成更强大的人来见你。” 听上去很中二,但仔细想想却还是有点儿感人的。 “这是谁寄来的?”周慎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楚言扭头看到他,笑着说:“是利奥。” 周慎辞眉头微动:“那小子怎么知道你的联系方式?” 楚言道:“我们一直有联系啊。” 周慎辞神情似是有些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他看了眼绘板上的照片,道:“跟了明礼之后,确实洋气了不少。” 楚言逗他:“人家本来长得就不错,岛上好多姑娘偷偷看他呢。” 周慎辞睨了她一眼,忽然对她勾了勾手指头:“手机拿来。” 楚言小手一背:“凭什么给你?” 周慎辞向来不爱废话, 直接上手, 擒住了她的手腕, 轻轻松松地就将手机抽走。 “你怎么那么不讲理?”楚言争不过他, 张嘴就咬他的手。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8节 “我什么时候和你讲过理?” 周慎辞不以为意, 伸着胳膊任她去咬,另一只手则翻起了她的邮箱。 可他越翻邮件脸越黑, 语调都沉了几分:“来见你?他干嘛要来见你?” “‘更可靠的男人’?” “‘等着我’?” 周慎辞侧眼看她,眉尾挑得老高:“那小子想干嘛?” 楚言松了口,留下了一圈红红的牙印在周慎辞的手臂上。 她满脸无辜:“朋友之间日常的聊天啊。” 周慎辞思考两秒,转身就要去拿自己的手机。 楚言追上去,欠欠儿地问:“你生气啦?” 周慎辞否认:“没有。” “那你走那么快干嘛呀?”楚言凑到他身侧。 周慎辞道:“去和明礼聊聊。” 楚言又绕到另一边:“聊什么?” 周慎辞凉凉一瞥:“叫他把那小子扔海里喂鱼。” 楚言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好看极了。 她向上一跃,勾住周慎辞的脖子,道:“你吃醋了~” 周慎辞眉心还没松开,但还是躬下身去就着楚言的动作,手也护在了她的腰后,生怕她站不稳摔倒了。 楚言趁机贴在他耳边,故意说:“利奥还没成年呢~” 周慎辞冷笑:“你有什么打算?” 楚言眨眼,长长的睫毛似乎都扇出了风,眼中明光闪闪,咬字清晰道:“你、猜?” 周慎辞轻哼一声,反手就将她抱了起来:“你猜我猜不猜?” 楚言丝毫不怕:“青天白日的,不许欺负我。” 周慎辞不理会,抱着她就往卧室走:“艳阳高照也救不了你。” 楚言急了,两条小腿儿捣腾起来:“不行,不公平。” 周慎辞干脆把她放到走廊的玄关桌上,掐着她的腰,问:“哪里不公平?” 楚言撇撇嘴:“也有好多女人觊觎你,我有个异性朋友怎么啦?” 周慎辞道:“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女人?” 楚言小脖一昂:“那个苏苏。” 周慎辞:“谁?” 楚言愤愤道:“就那个卞总的朋友啊,你还带她去休息室!” 周慎辞笑道:“我进没进去你还不知道吗?” 楚言更气了:“你根本就记得!” 说着,她摊开手掌,“手机给我。” 周慎辞乖乖地把她的手机还给她。 楚言却说:“还要你的。” 周慎辞朝房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在卧室。” 楚言毫不客气,把周慎辞的私人手机和工作手机都查了一遍,果然在他的工作手机里看到了很多陌生女性的好友申请。 虽然周慎辞都没通过,但楚言还是一副“被我逮到了吧”的样子,指着最近的一条好友申请道:“你看,她还邀请你一起过圣诞节呢!” 周慎辞静静地听她强词夺理,等她说完了,才优哉游哉地开口:“可我不能和她过圣诞节。” 楚言要跳脚了:“你还真想和她们过啊!” 周慎辞的嘴角微扬:“不想。” “我只想和你过。” 话音落下,忽然窗外响起一阵叮铃哐啷,是铃铛清脆的声音。 “怎么了?”楚言被吸引了注意力。 周慎辞嗓音低柔:“去阳台看看。” 楚言拉开阳台的门,迈了出去。 一阵寒风吹来,却裹挟着淡淡的芬芳。 啪。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拂过了楚言的脸颊。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接,摊开掌心才发现那竟然是一片玫瑰花瓣。 不对,不是一片。 是许多片。 抬眼望去,灰暗空中落下的白絮不知何时变成了花瓣,红色像是星火,热烈而充满生机,肆意地飞扬,原本寂静的雪景忽然喧闹起来。 “哪里来的……”楚言喃喃问道。 就在这时,她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一架直升飞机正盘旋在楼顶上方,无数花瓣从里面倾泻而下,点燃了银光素裹的世界。 楚言回头去找周慎辞:“你过来看呀!” 周慎辞走到她的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捧来了一大束玫瑰。 “言言,圣诞快乐。” 楚言接过玫瑰,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喜:“你……你不是不过圣诞节的嘛!” 她依稀记得大学的时候周慎辞曾无情地拒绝过她一起过平安夜的邀请,还很没趣地扔给她一张卡,叫她随便刷。 周慎辞:“你只记得我混账,却不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 楚言微愣:“什么?” 周慎辞道:“5年前的圣诞节我去开会了,你很生气,好几天没理我,我买了花哄你,你说——” 楚言终于想起,和周慎辞一齐将那句话补全。 “我不喜欢红色的玫瑰,除非它是在圣诞节开放的。” 周慎辞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不是记得吗。” 回忆里某一个瞬间闪过楚言的脑海,她略带迟疑地问道:“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一年圣诞节,有人在我公寓楼下的信箱上放了一束玫瑰……” 周慎辞稍顿,眼底的温柔如冰山融雪般化了开来。 “原来你看到了。” 或许是鲜艳的花瓣染红了楚言的眼尾,她望着周慎辞,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慎辞用食指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侧过头吻了上去。 “现在你知道了,也不算迟。” 这时,一个稚嫩的童音闯进了浪漫的气氛:“呀!拔拔妈咪在亲亲!” 扭头一看,念念正捂着小脸站在房门口,但指缝却撑得大大的,光明正大地偷看。 楚言弯下腰对她招手:“念念,过来。” 念念冲进她的怀里:“妈咪~” 温暖的爱意在冬日里漫无边际地延续着。 -- 虽然楚言签好了协议,但是结婚的事情并没有被提上日程。 一是因为临近年关,周慎辞事务繁忙,不太能抽身。 二是楚言自己也不想那么匆忙就把这件事办了,所以见周慎辞不提,她便也不说。 不过,有件事情却是她回避不了的。 “除夕你回苏城吗?”周慎辞问道。 楚言抹着护手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爸爸确实给她发了信息,但她并没有回复。 那件事情后,她就几乎和家人断了联系。 “我……不想回去。”她轻声说。 周慎辞:“那来我家吧。” “我爸妈还没正式见过你。” 楚言有些犹豫:“大过节的,我去你家合适吗?” 周慎辞倒觉得奇怪:“有什么不合适?” 楚言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我们的事,你的父母知道吗?他们是什么意见呢?” 周慎辞拉起她的手,帮她把乳霜抹开,然后亲了亲她的指尖,弯起唇角,反问:“你觉得他们会有什么意见?” 楚言声音很小:“未婚先孕,先斩后奏……” “有我在,”周慎辞打断了她,“没有人会有意见。” 他顿了下,继续说,“他俩其实挺开心的,一直念叨想要升级当爷爷奶奶,现在总算实现了。” 楚言望着他:“不许骗我哦。” 周慎辞笑道:“不骗你。”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89节 除夕。 京市难得放了晴,但温度太低,雪积在一起也不见化,太阳出来,洒在上面亮晶晶的,很是漂亮。 周宅一早就热闹起来了。 贴春联,贴福字,挂灯笼,喜庆极了。 庭院里也种上了应季的腊梅,红色的花骨朵颗颗饱满,像是一串串鞭炮。 周母更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在镜子面前打扮了半天,拉着周父问:“快帮我选一选,这两件旗袍哪个好看?” 周父也看不懂,随便一指,道:“那条红的。” 周母皱眉:“两条都是红的!” 周父打趣:“哎,不就吃个饭吗?你怎么搞得像是要过门似的?” 周母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这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媳妇儿,必须正式点。” 周父笑了:“好好好。你啊,之前还说要当个恶婆婆,现在呢?” 周母反问:“别说我,你准备那一屋子金银首饰是要给谁?” 周父轻咳两声:“那是给我孙女的。” 周母道:“孙女才三岁,能戴那么大的玉镯子?” 两人正拌嘴呢,只听前院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啦!” 第53章 圆 这是楚言第一次来周慎辞父母的宅子。 她刚进门就被走廊里的影背墙震撼住了。 应该说她并不知道门口的设计叫影背墙, 只是觉得浮雕光影精致独特,后来偷偷拿手机百度才知道那是一种中国传统建筑中的一种元素。 越往里走,楚言越能感受到什么叫大户人家, 景观庭院恢弘大气,假山小桥流水样样俱全,给人一种身处江南园林的感觉。 上次她和周家父母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场合太过尴尬,还不如没见过的好,想到这儿, 她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念念来到陌生的地方, 又看到这么多不熟悉的面孔,紧张的同时又有些好奇,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地拽了拽楚言的袖子。 “妈咪。”她小声唤楚言。 “怎么啦?”楚言弯腰凑近她。 念念轻声说:“这里好大哦。” 楚言将她抱了起来:“是很大,但有妈妈在呢。” 周慎辞见了,主动说:“我来抱吧。” 念念却罕见地摇了摇头:“想要妈咪。” 周慎辞有片刻的失落,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揉了揉念念的头发。 一行人行至前厅,周父周母正好迎了出来。 楚言赶忙点头问好:“伯父好、伯母好。” 周父周母也客气地打招呼:“小楚你好。” 周慎辞顺便将礼物递上:“言言挑了一些年货,我们给您二老提来了。” 虽然是海参烟酒一类的常见礼品, 但品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足以看出送礼者的用心。 二老欣然收下, 并吩咐管家:“李伯, 曲妈, 帮忙收一下。” 当然,礼物什么的都是小事, 大家真正的注意力全在念念身上。 楚言掂了掂念念,温声提醒:“念念,向爷爷奶奶问好呀。” 念念很听话,手勾着楚言的脖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看着周父周母,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好、奶奶好。” 周父周母笑得合不拢嘴:“好、好。” 接着又说:“北房备好了茶水点心,一起去坐坐吧。” 穿过连廊,楚言跟着众人来到北房,这里比前厅宽敞许多,用作茶室,门外对着的就是假山景观,往里走还有ktv和影音室,可谓是应有尽有。 茶几上摆放着各式精美糕点,椅子上配着苏绣坐垫,甚至扶手也都裹上了袖套,看上去暖和又喜庆。 楚言坐下,然后将念念抱到了自己腿上。 念念乖巧地靠在楚言怀里,一动不动,像个安静的洋娃娃。 周父越看越喜欢,迫不及待地掏出了又大又厚红包就要往念念怀里塞。 楚言见状,赶忙推拒:“不用不用。” 周慎辞却走到她旁边,伸手接了过来:“收着吧,上一辈的心意。” 周父直点头:“是呀,过年嘛,小朋友就该收多多的红包。” 周母眼见着被周父抢占了先机,抱着“百宝箱”就过来了。 “祎念,我是奶奶~” 说着,她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大片晃得人真不开眼的黄灿灿,“来,这是奶奶精心挑选的镯子,快戴上试试看。” 楚言懵了,说什么也不让念念收:“这太贵重了,孩子还小,平常去幼儿园也不戴这些。” 周母却很坚持:“哎呀,那就在家戴嘛。” 她又指着盒子里右上角的区域说,“这是我特意找人定做的金十二生肖和金元宝,模样可爱,都是足金,拿回去给孩子看看也是好的。” 周父不愿被比下去,命人把自己精挑细选的玉镯拿了出来,愣是摆了一整排,对楚言说:“小楚啊,你也选几个喜欢的戴戴,都是小东西,千万不要客气!” 楚言受宠若惊,突然感觉自己不是来见家长,而是跑哪个富贵人家的小金库里“扫荡”来了。 “伯父,我平日里都在实验室里待着……”她试图婉拒。 周父却说:“小物件,玩玩而已,不碍事的。” 楚言略懂一些玉石,她看着各种玻璃种、帝王绿,默默汗颜,不敢苟同周父的说法。 他嘴里的小物件,每个单拎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收藏品级别的,可不能随便“玩玩”。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周慎辞开口了,他俯下身,挑了一支玻璃种带翠的泥鳅背,道:“这支挺好看的。” 说着,牵起楚言的手,将镯子套在了她的细腕之上。 都说玉镯是看缘分的,因为一块石头能开出什么样的物件、形状、大小都是看天意。 有些时候虽然颜色绝佳,但圈口可能并不合适,所以能挑到完美的心怡之镯,实属不易。 而周慎辞挑的那支,不大不小,将将好圈住了楚言的手腕,那飘带翠绿在她白皙肌肤的映衬下也变得更加生动。 “呀,好漂亮!”周母不禁感叹。 周父也说:“这么贴合的镯子,简直就是给小楚量身定做的,别摘下来了,就这么戴着吧。” 楚言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就要将镯子退下来。 突然,厢房门口传来一阵低笑。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三少爷周明礼回来了。 他依旧是那副风月不渡玩世不恭的姿态,嘴角的笑意中噙着邪气,悠哉道:“镯子本身是好,但没有大哥慧眼识英雄,怕是也不能这么快就挑出来。” 周慎辞似乎已经很习惯被自己的三弟调侃,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大过年的,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 周明礼道:“那是,我这是在夸你。只一眼就能看出嫂子是多大的圈口,可不是慧眼吗?” 说着,他走上前,朝楚言颔首,“嫂子,好久不见。” 楚言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这、这周明礼怎么就在长辈面前喊她“嫂子”! 她可是没过门呢! 周慎辞略微不满地“啧”了一声,侧身隔在他俩中间,道:“你别逗她。” 周父周母也跟着说:“明礼,人家小楚是第一次来我们家。” 周明礼不以为意:“可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她。” 周父皱了皱眉,道:“你啊,我都不想说。等会儿吃完饭我要好好和你聊聊,成天都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把你送部队里……” 周明礼却看了眼腕表,轻描淡写道:“那我要失陪了,下午我要和阿曼的人开会。” 周父更惊讶了:“阿曼?你又在做什么生意!还跑中东去了!全家就看你天天全世界飞!” 周慎辞适时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爸,你不是说还要言言挑几个别的镯子吗?这是你买的,给推荐推荐。” 周父摇摇头:“慎辞,你就知道袒护你弟。” 接着,他眉毛一横,“不行我今天必须和他说道说道。” 周母见了,赶紧去拦:“说啥呀,小楚和祎念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还没好好招待呢!” 周慎辞也背着手,悄悄摆了两下,示意周明礼赶快撤退。 周明礼却只是笑笑,不紧不慢地走了。 这一幕看得楚言一愣一愣的,心说自己是不是撞见了什么大家族的秘辛。 但很快周慎辞就向她解释了。 周明礼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宠他,却偏偏长歪成了最叛道离经的家伙。 他高中就去了英国读书,开始做些掮客的生意,上了大学之后更是偷偷成立了自己的组织,没几年就成了唐人街一“霸”,甚至当地的势力都对他刮目相看,纷纷投出橄榄枝。 奇怪的是他天天不务正业,学习却出奇的好,直到毕业都没给周家父母发现自己在外面已经混得风生水起,最后是周父让他申请研究生的时候才漏了馅。 也不能说是露馅,是他主动暴露的。 当时只有21岁的周明礼说他不要读书,要去墨西哥做生意,气得周父差点儿把他逐出家门。 但这么多年下来,周明礼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从军火到佣兵,涉足方方面面,早已有了一番天地。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0节 只是周父周母却还是担心,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过刀尖舔血的生活。 当然,周明礼全不在意。 鱼有鱼道,虾有虾道,他是这么说的。 楚言听得津津有味,对这个未来可能会成为自己小叔子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念念也竖着小耳朵,像是在听故事似的。 小宝宝坐在大宝宝腿上,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提有多可爱了。 念念天真发问:“那个叔叔是会突突突嘛?” 周慎辞犹豫半晌:“可能吧。” 念念眼睛里全是星星:“哇!那好厉害呀!妈咪也会突突!” 楚言也说:“感觉你弟弟很懂军械之类的,下次可以好好聊聊。” 周慎辞危机感直线上升,眉心都拧了起来:“言言,我就是研发军械的。” 楚言道:“但是你弟弟是使用者呀,获取用户的真实反馈是商业里很重要的一环呢。” 周慎辞:“……” 他暗自打定了主意,下次过年过节一定要和明礼错开时间回家。 没多久,周阅琛也来了,还拉上了关宁意一起来拜年。 周父周母把刚才周明礼带来的烦恼一扫而空,愈发欣喜,拉着关宁意问东问西。 关宁意嘴甜,哄长辈的小词一套一套的,又是拜年又是祝福,二老都快给捧到天上了。 周母趁机旁敲侧击:“小关呀,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不错的男孩子呀?” 关宁意道:“叔叔阿姨,我想先发展事业。” 周母又问:“那你觉得阅琛怎么样?” 关宁意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却溜着弯儿回道:“他很好呀!就是太忙,总见不到人。” 周父用力肘击了一下周阅琛,小声道:“没用的东西,时间管理这么差!都抽不出时间陪人吗!” 周阅琛很冤枉:“你们就信她吧,我给她发信息她都不带回的。” 周母白了他一眼:“不回就对了!” 说着又转脸去拉关宁意的手,说,“哎,阅琛不会说话,个性又直,有时候惹你不开心了要和阿姨说哦……” 周父也叮嘱周阅琛:“学学你哥,那么忙,还不是连孙女都给我带回来了!” 周阅琛无奈地耸耸肩:“早知道我就该和明礼一起去外面闯荡,这样你们眼不见心不烦,也叨叨不到我……” 周父:“哎,你这个小兔崽子……” 一家人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楚言坐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偶尔也会说上几句。 这种新奇的感觉是第一次有。 她原以为像周慎辞这种家庭的人过年会很严肃,没想到比自己的家还要有人情味。 她记得以前每每过年都是最难熬的时刻。 家里亲戚都会上门,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也带来了无休无止的唠叨。 楚言小时候,他们回问学习好不好,如果她说考了第一名,他们就会说女孩子学习那么好有什么用,还是要嫁人的。如果她说成绩一般,他们就说读不下去就不读了,反正以后要嫁人的。 成年之后更是如此。 无人在意她成就如何,要去哪里念书,未来前途光明与否,只回问一句话:有合适的人了吗?什么时候定下来? 有了念念的那一年,母亲更是勒令她不许回家,嫌她“丢人”。 可如今,她却在一个初来乍到的场合里体会到了家庭的温暖。 周父会夸她优秀,和她探讨行业前景,周母会关心她孩子好不好带,会不会影响工作,周阅琛和周明礼更是热情,许是怕她拘束,故意说些不着调的话调节气氛,关宁意也对她很友好,还特别喜欢念念,陪着她到处玩,还去院里摘腊梅。 楚言担心破坏了景观,周父周母却说:“摘嘛,念念要是喜欢,都给她摘了去。” 他们先在一起简单地用了午饭,下午一家人就开始准备饺子。 擀面皮、和馅儿、包饺子,忙得不亦乐乎。 等太阳落山,灶台一起,一个个白白胖胖的水饺就下了锅。 这顿年夜饭吃得很愉快,周父也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楚言很喜欢这种氛围,但不知为何,却总觉得有些融不进去。 这里越美好,就显得她越阴暗,像是地下室里的老鼠初浴在阳光下会感到恐慌一样。 同时,她很感谢自己做了让念念认爹的决定。 念念的童年,一定会比她的幸福完整,这就够了。 至于自己,那些儿时的创伤可能一辈子也不会修复,不过,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也能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点点忘掉。 晚饭后,大家聚在一起看起了春晚。 楚言酒喝得有点多,便去院子中吹风。 她倚在门柱上,抬眼望着漆黑的天幕,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这么说兴许有些夹生,但周家的人再好,也不是自己的血亲。 他们对自己好,是因为教养和人品,更是因为有周慎辞的存在。 她所缺失的那一块,是永远补不回来的。 想到这儿,她稍稍垂下了头。 忽然,一件带着热气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么冷,不进屋吗?” 楚言侧眸,撞进了周慎辞深邃的瞳眸。 “醒醒酒。”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周慎辞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了耳后,然后轻轻地用指腹摩搓了一下她柔嫩的耳垂,道:“是醒酒还是透气?” 楚言瞥他:“别瞎说,伯父伯母都对我挺好的。” 周慎辞扬唇:“怕你不习惯。” 楚言稍顿,垂下了眸子:“有一点点。” 旋即她又赶忙补充,“不是大家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但好像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说。 她低下脑袋,小声道歉:“对不起,我扫兴了。” 周慎辞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的怀里。 “言言,你永远不需要道歉。” 楚言靠在他的肩头,眼底微微泛酸:“其实你应该和像关小姐一样阳光的人在一起,不是我这种内耗的作精。” 周慎辞笑出了声:“很少听你这样批评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楚言瞪他一眼:“我认真的。” “至今我也不知道你看上我哪点了。” 接着她仰起脸,问,“真的不是因为有了孩子吗?” 周慎辞道:“孩子是我留住你的手段。” “如果非要问个原因,那我只能说,见色起意。” 楚言半眯起眼睛:“……” 周慎辞伏在她的耳边:“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着混账事了。” 楚言问:“那我要是以后不漂亮了呢?” 周慎辞吻她的耳廓:“始于颜值,陷于本心。言言,我早就走不出来了。” 楚言不解:“什么意思?” 周慎辞沉声道:“我说不出具体是哪一刻,但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发现心里全都是你了。” “纠缠也好、执念也罢,不论你管它叫什么,但爱情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楚言眸中微光闪动:“我不懂。” 她问出了长久以来压于心底的问题:“我将你从高坛拉下,逼着你与我一同感受痛苦,到头来还是把你绑在了身边,你就不怨恨我吗?” 周慎辞反问:“我手段同样下作,你不也没走?” 室内的柔光溢出,照在脸侧,勾勒出彼此眼中的模样。 忽然,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他们看得清楚彼此所有的把戏,但依旧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 说到底,还是一丘之貉。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冬夜的清凉,却不显得刺骨。枝头的残雪被悄然卷起,落在院落的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周慎辞凝望着楚言,一字一顿道:“言言,我亦不是善辈,让我来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第54章 圆 灯笼在门前的廊檐下轻轻摇曳, 映红了门口的春联,仅存的忐忑也随之消弭。 楚言莞尔而笑,星星点点的暖光随着她颤动的羽睫晃动, 像是精灵挥动翅膀时落下的仙尘。 “我不已经签了协议了吗?”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1节 周慎辞深谙如潭水的眸底此刻照映清辉,是无法用时间的辞藻描绘的温柔。 “言言,这不是在求婚, 我是在求爱。” 他牵起楚言的左手,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戒指,将它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我爱你, 也想你爱我。” 楚言看着那颗晶莹剔透的钻石, 好似一颗凝结了时间的水滴, 纯净无瑕,将永恒的誓言封存其中。 她舒展指尖,偏过脑袋,端详了一会儿无名指上的鸽子蛋,道:“哪有你这么求的呀,明明已经把人套牢了,还假惺惺地晃着狼尾巴。” 周慎辞捏住她葱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细细地啄着,低磁的嗓音含着笑意:“你跑太快了,一不留神就消失, 我只好出此下策。” “好吧, ”楚言弯起嘴角, “那我暂时不跑。” 其实他们都知道, 跑了也无所谓, 因为总会遇到。 忽然,厢房的拉门被推开。 楚言唬了一跳, 条件反射地转头。 只见周明礼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侧。 他面色冷峭,眉眼泠然,瞳眸里似乎结着森寒的浮冰。 “把人给我看紧了。” 他边抬步边说,清沉的嗓音里带着暴戾。 这时,周母从沙发上站起,追了出来,问:“哎?明礼,这就要走了?” 周明礼摁掉电话,道:“嗯,有点事。” 接着又说,“妈,帮我和爸说一声,过几天我再来陪您二老。” 语毕,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周母气得直跺脚:“谁要你陪呀!不着家的东西,看你以后怎么讨老婆!” 嘴上这样说,可周明礼的身影消失在院口的时候,她还是叹了口气,言语中满是担心:“也不知道这孩子又去干什么……” “不会有事的。”周慎辞浅声开口。 周母没注意到有人,惊了一下,用手抚了抚胸口:“你怎么在这儿?” 周慎辞搂着楚言的手没有放松:“和她一起吹吹风。” “多冷呀。”周母说着就去拉楚言的手,“看人家小手冻得冰凉。” 她朝周慎辞翻了个白眼,“要吹你自己吹,别拉着小楚和你一起。” 楚言心里有些愧疚,明明是她自己要吹风的,周慎辞却被骂了,但看到周慎辞微扬的唇线,她还是欲言又止。 周慎辞也不辩解,只是说:“那我带她回房间暖一暖。” 周母狠狠地拍了他一下:“不许学明礼那么油腔滑调的!” 可她又接着叨叨,“明礼穿的衣服也少,可别感冒了……” 周慎辞揽着楚言往屋里走,还不忘调侃周母:“操心太多会长皱纹的。” 周母骂他:“你个小兔崽子!让你爸来治你!” 周父似乎听到了召唤,竖起一只耳朵,扬声问:“谁!谁欠教育!” 今夜,灯火璀璨,霜花满庭院。 笑语盈盈之间,岁月静好,人间皆安。 楚言和周慎辞当晚没有回家,就住在了客房。 周母还贴心地放了两张床,一张是大的,另一张是小的,上面还点缀着各种毛绒玩具,一看就是为念念准备的。 大家互相道过晚安,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周母洗漱完之后,坐在床边拉着周父聊起了家常。 “老周,慎辞和你说过那个孩子的来历吗?” 周父翻了个身,道:“现在才想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周母打了他一下:“那不是因为慎辞一意孤行吗!这三个儿子每个都倔的和驴一样,也不知道随了谁!” 周父摊手:“反正不是我,我可是都听你的。” 周母又说:“我不和你开玩笑,但你有没有觉得,祎念长得有点儿像慎辞?” 这么一说,周父也来劲了:“哎,你还真别说!我第一眼看到那小姑娘,就觉得有点儿像明礼小时候!” 周母皱眉:“怎么又说到明礼去了?” 周父道:“你忘啦,慎辞和明礼小时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慎辞明显像哥哥,稳重一些,明礼就更机灵。” 周母点头:“确实啊,我看祎念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就有点儿慎辞的模样。还有鼻梁,也很挺呀……” 言至此处,周母停顿片刻,道,“老周,你说会不会祎念是慎辞的孩子?” 周父大惊:“怎么可能!” 周母:“那你说她长得像……” 周父:“我就是看着小姑娘可爱,反正以后也是当亲闺女待的,加了层滤镜而已。” 周母好奇:“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周父道:“当然大,要真是慎辞的,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哪有这样先上车再补票的!前面几年他怎么一声不吭?是别人找上了门才认了?还是说金屋藏娇把人藏起来了?” 周母若有所思:“也是,要真是那样,对小楚母女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啊,”周父嘟嘟囔囔,“快睡快睡,半夜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主房的灯便就此灭了。 但客卧里,楚言却还是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周慎辞像个火炉,一直贴着她的后背,还有一些不可忽视的坚硬抵在她的后腰。 她侧过身,用手推了推他:“往那边去点儿。” 周慎辞无动于衷,手却开始不老实了,明目张胆地游走于楚言的腰间。 “哎,你……” 楚言刚要生气,周慎辞却笑着提醒:“嘘,再大声念念要醒了。” 楚言脸涨得通红,压着嗓子警告:“不许动!” 周慎辞从善如流,果真停下了动作。 但刚刚一番撩拨,早把楚言弄得无法淡定了。 片刻的平静后,只听楚言闷在被子里,小小声道:“轻点的话,也可以。” 周慎辞低笑一声,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个方片。 “遵命。” 楚言转头勾住他的脖颈,咬了一口他突出的锁骨,喃喃道:“你真的很烦。” -- 大年初一,艳阳高照。 用过早餐后,楚言和周慎辞便准备回家了。 临走前,周父将周慎辞拉进了书房。 昨晚周母的一番话令他十分在意,想了一晚上,愈发觉得不对劲,实在按捺不住,一定要找周慎辞问个明白。 “慎辞。”周父神情严肃,“关于小楚的孩子,之前我们没问你,是相信你可以处理好,但你至今也没和我们交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慎辞却说:“上次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那是我的孩子。” 周父一愣:“那不是比喻吗?” 周慎辞重复了一遍原话:“我说的是‘我会和她结婚,那也是我们的孩子’,这里哪儿有比喻的意思?” 周父懵了几秒,随即抄起书案就要揍周慎辞:“你小子!反了你了!这种大事怎么能不和我们说明白!” 许是听到里屋的声响,周母推门进来了。 她一看周父要打人,赶紧去拦:“怎么了?” 周父脸红脖子粗:“你问问这好小子!” 周母问:“慎辞,怎么回事!” 周慎辞稳如泰山,悠悠道:“念念是您二老的亲孙女。” 周母表情僵硬了:“还真是你的!” 周慎辞道:“没说明白是我的问题。” “呀!”周母也不拦着了,“那你不是亏待了小楚吗!” 楚言本来已经穿好外套准备走了,却听闻有人喊她的名字,便过来查看。 一看场面如此混乱,忙挡在了周慎辞的面前:“伯父伯母,这是……” 周父一副要替天行道的样子:“小楚,你别护着他,这犊子对不起你们母女,今天我非揍他不可!” 楚言满脸迷茫,看向了周慎辞:“你干什么了?” 周慎辞道:“把以前我对你的混账事交代了一下。” 周母急得牙齿都咬一块了:“你这家伙还嬉皮笑脸的!怪不得之前人家妈妈跑来我们家要人!你!你!” 楚言心头微颤,生怕周慎辞被打,语速飞快地解释道:“伯父伯母,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问题……” 她话没说完,周慎辞就从身后抱住了她,柔声道:“言言,你这是在心疼我?” 场面一度鸡飞狗跳,大清早地就将过年的喜庆氛围炒热了。 关宁意扒在墙角问周阅琛:“你不去拦着?” 周阅琛摆摆手:“秀恩爱呢,我去当什么电灯泡。”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2节 周家父母终于弄明白了事情,说什么都要和楚言的父母见上一面,好好道个歉。 这下楚言可犯了难。 上次楚爸楚妈和周家人见面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回家的路上,她有点后悔的意思:“早知道不告诉伯父伯母了……” 周慎辞却说:“迟早也要挑明的。现在不见,婚礼还能不见吗?” 楚言微怔:“什么婚礼?” 周慎辞道:“我们的婚礼。” 楚言其实对婚礼并没什么期待,甚至有点嫌麻烦,尤其是还要见那些只有血缘有关的亲戚,想想就头疼。 于是她说:“其实一切从简也没什么不好,而且念念都大了,万一有人说闲话,会不会对你家名声不好……” 周慎辞打断了她:“谁敢?” 楚言不说话了。 周慎辞看出了她的顾虑,忽地越过中控台,握住了她的手。 “不会有任何事的。相信我好吗?” 楚言注视着他,阳光落在他的眸中,冬日里的融融暖意似乎在此刻具象化了。 “好。”她轻轻应道,也勾住了他的手指。 学着放下不安,试着去依靠,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楚言十分抵触回家这件事,但既然决定了双方家长要见面,她觉得必须要亲自去和楚爸楚妈沟通。 “那我明天去趟苏城吧。”她对周慎辞说。 周慎辞没有多想便回答:“我陪你。” 楚言怕父母又出什么幺蛾子,便道:“我自己去就好,你帮我照顾念念。” 周慎辞蹙眉:“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他们的。” 这时,念念突然说话了:“初二回娘家~” 楚言一顿:“谁教你的?” 念念:“关姐姐~” 她其实并没什么娘家的概念,只是学着关宁意说话罢了。 周慎辞给逗笑了,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念念说得对。初二是要去看看丈母娘和老丈人。” 楚言只好同意。 隔天,他们便乘私人飞机前往苏城。 降落的瞬间,楚言的心脏却提了起来。 这里是她的根,也是她噩梦的源头。 倏然,宽厚温热的大掌抚上了她的背。 周慎辞低浅的声音悬停于她的耳畔:“别怕,我在。” 第55章 圆 大年初二, 苏城十分宁静,马路上很空,商铺也都关着。 楚言等人驱车前往主城区, 最终在一处半新不旧的小区前停了下来。 可能是由于地处市内,加上春节期间返乡的人较多,这里节日的氛围并不浓重, 倒是比以往还要清净。 公寓约莫20多年,楚言上小学的时候,她们全家搬了过来, 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几年。 但楚言离家的时候却很早。 自从她上了大学, 每年只有暑假和过年会回来, 并且绝大部分时间还被打工所占据,就算是过年,也是初五初六的样子就会收拾行李回学校,认识了周慎辞之后,更是开辟了过春节也不回家的先例。 后来的事情就更加顺其自然了。 她去了美国,有了念念,被“勒令”不许回家,她便再也没有回过。 即使回国,也没有带念念见过她名义上的“外公外婆”,甚至念念都不知道苏城才是妈妈的老家。 路上, 念念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 转头问楚言:“妈咪, 这是哪里呀?” 楚言不厌其烦地又向她解释了一遍:“是妈妈长大的地方。” 念念好奇地东张西望, 道:“这里好空呀。” 楚言笑道:“因为大家都去过年啦。” 念念又问:“过年就不出门了吗?” 楚言摇了摇头:“不是哦, 是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会像我们一样, 返回自己原来的家乡,所以城市里就会空啦。” 念念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们要离开家乡,过年再回来呢?一直待在家里不可以嘛?” 楚言摸着她的头发,道:“可以呀。” “只是,”她顿了顿,“有时候梦想在远方。” 可真的是梦想在远方吗? 对于楚言来说,是,也不是。 她也曾想过,要不就不要那么努力了吧,也有很多人没有选择读书这条路,好像活得也没有不好。 平平淡淡才是真,不是吗? 相夫教子,做贤妻良母,老了膝下儿孙环绕,似乎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深夜里,她睡在客厅里用窗帘布单独隔出的角落,每每抬头,通过那扇窄窗望向外面,看着被隔壁楼挡住一半的月亮的时候,她总会想,若是从自己的房间朝外看,那画面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拥挤了? 最初,她的梦想并不远大。 起始于最简单的渴望——想要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可是在这个家里,恐怕是永远没有办法实现的了。 于是,她去楼下的房屋中介,悄悄记下了那些贴在窗户上的出租信息。 一个月800到1000元。 如果她可以每个月赚3000块,就可以住得起了。 那么做什么可以赚到这么多钱呢? 她没有资源,没有伯乐,更没有帮助她规划人生的引路人。 所以她只能想到读书。 拼命读,往死里读。 纵使无法完全共情《琵琶行》里白居易“江州司马青衫湿”的愤懑,也不能很好地理解变压器的工作原理,她依旧反复诵读,专心研习。 只为了她铭刻于心的那个小小愿望。 后来,她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床、自己的柜子,不会再有人去翻她的物品,她第一次体会到被尊重隐私是什么感觉。 人一旦初尝了甜头,就很难再放下。 学识拓宽了她的眼界,让她看到了更广阔的苍穹,让她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孩子,没有自己的房子,甚至在战争中失去了家乡和爱的人。 于是,她的梦想也从“租得起月租1000的房子”变成了“在人类进步的旅程中留下自己的脚印”。 她太过渺小,无法带来和平,但至少她可以用自己的知识去保护人们,保护那一颗颗柔软却坚强的心脏,保护炮火之下风雨飘摇中最后的港湾。 回首往昔,楚言有时候会想,如果一开始她就拥有了自己的房间,是不是也不会有今天的自己了。 原来人生真的没有白白走过的路。 “到了。” 周慎辞的声音将她从无尽的思绪中拉出来。 楚言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了窗外。 这里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巷口的违停不见了,变成了一排整齐的饭馆,相应的,那几个居民自己用白漆画出的歪七扭八的车位线也不在了。 楚言想了想,道:“以前这儿可以停车的。” 周慎辞笑了:“司机会把车停到附近的停车场的,等我们要离开了,他们再来接我们。” 说着,便吩咐助手把后备箱里的礼品都拿了出来。 “提到4栋501,放下就可以走了。” 楚言闻言望去,惊讶得说不出话。 “怎么这么多东西?” 周慎辞不以为然:“很多吗?” 楚言:“很多啊。” 说着,她不由地皱起眉,“之前我妈和我弟那样,你其实没必要……” “一码归一码。”周慎辞道,“我对他们这样,是因为出于对你的尊重。” 这时,念念从车里出来,被苏城湿冷的空气冻得小鼻子通红,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慎辞勾了勾唇角,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然后仔细地帮她压了压头上毛茸茸的小帽子:“不听妈妈的话,非要穿小裙子,现在是不是冷了?” 念念嘴硬的样子和楚言如出一辙:“念念才不冷呢,只是鼻子痒痒。” 楚言拿起围巾将她包了起来,拧了拧她的鼻子:“妈妈给你捏一捏就不痒了。” 念念咯咯地笑了起来:“妈咪坏坏~” 周慎辞故意“啧”了一声,道:“妈妈给念念添围巾,爸爸嫉妒还来不及呢。” 念念听了,凑上去亲了一口周慎辞:“爸爸不嫉妒,念念亲你了。”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3节 周慎辞眉宇间少了往日的冷硬,只留下了柔似春水的温和。 楚言也笑了。 周慎辞牵住她的手,掌心的热度传了过来:“言言。” 楚言抬眸,眼里满溢着笑意。 “走吧。”她轻声道。 他们到达楚爸楚妈家的时候,助手刚好搬完所有的礼品。 “周总,东西都在里面了。” 周慎辞从大衣里拿出一沓红包:“辛苦了,这些拿去和兄弟们分了。” 助手开心极了:“谢谢周总,祝周总新春快乐!” 周慎辞颔首:“新春快乐,去吧。” 此时楚家的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小小的缝,周慎辞和助手的对话都传了进去。 片刻后,大门主动推开,楚爸探出了半个身子,笑着同周慎辞打招呼:“周总,欢迎欢迎。” 说着就要迎他进去。 周慎辞却只是抱着念念往旁边撤了一步,留出空位,让给楚言。 “言言,你先。” 许久不见,再遇时是这样的画面,父女俩不禁都有些尴尬。 “爸。”楚言先开口。 楚爸也应了一声:“小言。” 他眼圈有点红,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才压下了情绪,对她说,“进来吧。” 家里人很多,不大的客厅里挤得满满当当。 什么二姑三姨七舅八叔,全都来了,眼睛全都盯着楚言一行人。 楚妈脸上并无太多喜悦之色,但却看着周慎辞送来的东西移不开眼,还悄悄地叫楚浩天去看看都是些什么。 念念有小朋友特有的直觉,她似乎感受到这里的人并不像京市的爷爷奶奶那样欢迎自己,甚至还看到了上次和妈妈“打架”的大哥哥,便扭过头去,背对着他们,同时目光寻找着楚言。 楚言发现了她的紧张,便将她从周慎辞的手里抱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念念不怕,爸爸妈妈都在呢。” 她十分客气地和众人打招呼:“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接着,她又转向周慎辞,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周慎辞。” 周慎辞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叔叔阿姨好,晚辈姓周,匡吉周,今天特地和言言一起来拜年。” 那些原本势利眼的亲戚们见周慎辞的架势,也同样客气地回复:“周总好,同乐同乐。” 楚妈听了有些不悦,小声嘀咕:“哪有女婿叫自己‘总’的。” 楚爸立刻打圆场:“哎,周总本来就是‘总’,即使是女婿也可以这样叫,不碍事的。” 周慎辞却不咸不淡地表示:“不必,叫我本名也可以。” 可在场有谁敢? 他们几乎都知道楚妈和楚浩天去京市闹事,如今见到真人,一个个更加不敢造次。 最终还是选了个比较折中的称呼——周先生。 楚言抱着念念刚坐下,就有人提问了。 “这孩子几岁啦?” 楚言答:“三岁半。” 几个亲戚拍起了马屁:“哟,这小姑娘真漂亮。” 楚言笑笑:“谢谢。” 楚妈自吹自擂起来:“那是我们楚家基因好,想当年,浩天出生的时候也是整个产房里最帅的小子呢。” 说着,她又忘记了边界感,拿起了母亲的架子,对楚言说:“你也是,趁着年轻,赶紧生个男孩。周先生大户人家,肯定是要儿子继承大统的。” “那倒没有,”周慎辞打断了她,“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已经没有世袭爵位的说法了。” “而且,”他看向了楚言,“是否再要孩子,都由言言决定。” 楚妈给怼的哽住了,只好换了个模棱两可的问题问楚言:“那你呢,以后什么打算?” 楚言道:“我们准备结婚了。今天来就是想告知此事,婚礼的时候希望你们可以出席。” 比起征求意见,更像是通知。 如今,她早已不在乎所谓家人的意见。 毕竟这一路走来,她从来都是自己的主人。 楚爸听她这么一说,还挺激动,满口答应:“好的,好的,我们一定会去。” 别的亲戚也都附和:“恭喜啊恭喜!” 再无一人提起什么“未婚先孕”“败坏家族名声”之类的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有楚言这样一个亲戚,足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于是,这次见面出奇的顺利。 楚言他们甚至还留下来吃了一顿晚饭。 席间,楚妈难得地给楚言夹了一块东坡肉。 她说:“这块好,肥瘦相间,皮也又厚又香的。” 楚言却有些进退维谷。 因为她并不爱吃东坡肉,尤其是那层皮。 她爱吃的是猪蹄那种胶原蛋白,不是油花花的肥肉。 就在楚言不知道要拿那块肉怎么办的时候,周慎辞忽然用筷子将它夹走了。 “妈,言言不爱吃这个。”他说。 楚妈愣了。 那一刻,似是堵塞的溪流终于疏通,楚言忽然觉得畅快。 她微微一笑,看着楚妈,道:“妈,喜欢东坡肉的是浩天。” 饭后,楚言主动帮忙收拾了桌子。 她将碗筷放进厨房的水池里,又准备去拿抹布擦桌子。 这时,楚妈叫住了她。 “放那儿吧,等会儿我来。” 楚言又片刻的怔然。 这种待遇还是头回。 以前她可是被催着收拾残局的那个人。 楚妈的名言就是:吃完饭就坐沙发上,和你爸一样!还不快起来干活! “好。” 楚言顺从地放下了抹布,转身就要走。 “小言。”楚妈再次喊她。 楚言停下脚步。 楚妈动了动唇,微颤着问道:“你恨妈妈吗?” 厨房的小窗开着,冬夜凛冽的寒风吹了进来,撩起了楚言垂在耳边的头发。 沉默半晌,她点了点头。 “恨。” 慢慢地,楚妈小声啜泣起来。 “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是偏心,但我也送你去读了大学。” “我曾反对你未婚生子,因为我知道当一个妈妈有多不容易。” “我只是想让你过上轻松的日子。” “知女莫若母,不是吗?” 楚言摇了摇头:“不,你只是想让我过上和你一样的日子。” “可是,”她回眸,“你的日子并不轻松。” 楚妈还想为自己辩驳:“没有我的鞭策,你能成为现在的你吗?” 楚言释然一笑:“我过得很好,但不是你的功劳。” 藏于云层之后的月亮悄悄地探出了缺了一角的尖尖。 虽有残缺,但依旧明亮,向人间洒下清辉。 轻舟已过万重山,长路漫漫亦灿灿。 -- 回京后,周家和楚家商量了一个时间,双方见了一面。 说是协商,其实只是核一下流程。 毕竟婚礼的相关事宜都是楚言和周慎辞自己决定的。 事情差不多都定下来之后,假期也结束了。 楚言也恢复了工作。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4节 不过却和以前有了一些差别。 节后上班第一天,特装实验部里众人拿着还没捂热的红包,统一挂上了大惊失色的表情。 “小楚,你下周就要离职?!” 楚言笑了笑:“是的,但我不会离开这个团队,只是换一个合作的形式。” 郑桦首先表示反对:“不要啊!怎么那么快!那谁和我一起吃午饭!实验部就又只剩我一个女的了!” 楚言安慰她:“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同事的,我好多学妹马上毕业了,都想来君杉呢。” 孟子安更是企图抱紧楚言大腿:“楚姐,你带我走吧。” 八卦的同事听出了弦外之音,都竖起了耳朵:“哎,小楚,你要去哪里高就?” 孟子安嘴巴最大,道:“你们还不知道?我楚姐要成立自己的研究中心了!” 郑桦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就你话多!” 但为时已晚,孟子安的话已经一石激起千层浪,办公室里炸了锅。 “什么?小楚你要飞升了?” “哎?怎么这就走了!是不是之前那些传言!你别介意啊,我们都不信的!” “去去去,不会说话别说。小楚,是不是这里工作有不顺心的啊?” “是啊,你说出来,我们特装实验部的大老爷们儿一起帮你报仇去!” 郑桦听了直摇头,小声吐槽:“特装实验部里面只有前两个字是真的。” 孟子安也说:“对啊!实验部这三个字没有楚姐谁来扛啊!” 楚言笑得直不起腰:“你们都太逗了,哪有这么夸张!” 她稍微平复了一下,继续道,“其实离职是出于我的个人原因。但同时我也知道,君杉对我有知遇之恩,给初来乍到的我提供了平台和资源,同时还给我带领项目的机会,这些我肯定不会辜负。” “所以即使我离开,我还是会以项目一员的身份继续和大家合作,一起做研究。” 郑桦却还是很伤心:“小楚,以后咱们就离得远了。” 楚言却弯起了唇:“不会呀。” 她向窗外一指,“你们知道隔壁的润宇写字楼吗?” 众人点头:“知道呀。” 楚言笑靥如花:“我新成立的研究中心就在那儿。” 众人惊呼:“这么近!” “对呀,”楚言点点头,“念念还要在这儿念幼儿园呢。” 大家还想继续八卦,可这时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了。 讨论声停止,目光聚焦在声源。 只见周慎辞站在门口,微微躬身,神情一如既往地冰冷。 “楚工程师,来我办公室一趟。” “哦,好的。”楚言应着,快步走了过去。 他们一前一后,步调却出奇的一致,在走廊里留下哒哒哒的响声,像是一首轻快的小舞曲。 电梯上升至顶层。 周慎辞踏出电梯间,对韩秘书下了指示:“我和楚工程师单独聊聊。” 韩秘书眼色很好,心说您叫我我也不会进去的。 接着他就要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可就在周慎辞要把大门关上的时候,却叫住了他。 韩秘书:“周总,还有什么吩咐?” 周慎辞清咳一声,压低了声音:“接下来一小时不许任何人上来。” 韩秘书:“……好。” 此时楚言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还歪着脑袋问周慎辞:“什么事呀?” 周慎辞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带。 啪嗒。 门锁扣上。 他转身,悠悠道:“谈谈。” 第56章 正文尾声(上) 楚言有点儿懵:“谈什么?” 周慎辞朝沙发抬了抬下巴, 示意她坐下。 楚言却说:“哎呀,有话快说,我还要去忙交接的事儿呢。” 周慎辞慢慢踱步过来:“这么急?” 楚言点头:“嗯啊。” 说着, 她掰起了手指头,逐一列举,“仿生材料的实验数据转接、新品涂料的sign-off, 还有项目进度报告书……哎,你干嘛!” 她刚说到一半,周慎辞高大的身影就覆了上来。 “太近了。”楚言推了推他。 周慎辞却不理会, 继续向前, 将她逼至了沙发的边沿。 “继续说。” 楚言略显无辜地看着他:“说什么?” 周慎辞语调肆然:“还有什么急事?” 楚言歪了下头:“还不够多嘛?” 周慎辞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 这些事情在节前都已经做完了。” 楚言退无可退,只能坐在了沙发上。 下落得太快,由昨晚疯狂引起的腰酸又隐隐发作。 她做出了防备的姿势,撇撇嘴,道:“要和相关的人员多确认几次,这样更保险。” 周慎辞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俯身逼近,道:“你想的倒是周到。” “不过,”他顿了顿,倨傲地睨着她,语气冷淡, “这么注重细节的楚工程师, 为什么没有戴戒指?” 楚言微愣。 低头一看, 这才意识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唔, 也不能说“才”。 毕竟她是故意没戴戒指的。 她本就不习惯戴首饰, 加上那颗戒指又大又闪,带来公司肯定会引起讨论, 尤其是她还没公开自己和周慎辞的事儿,如此大张旗鼓影响肯定不好。 但她可不会老实承认。 谁知道周慎辞这个狗男人会发什么疯? 上次就因为她不肯公开和周慎辞的恋情,和郑桦说了句“我是单身”,晚上就被周慎辞顶格“制裁”了。 虽然她隐隐觉得周慎辞就是在找借口,但她真的不想再有睡裙、睡衣或者是好看的内衣牺牲在他的手里了。 于是她拧眉顶嘴:“因为做实验不方便。” 周慎辞有力的双臂撑在楚言两侧,将她禁锢在狭小逼仄的空间内,高大挺拔的身姿充满了压迫感。 “做实验?”他挑眉,“交接工作里还有亲自示范做实验这一项?” 楚言目光游移:“我、我给研究中心购置设备,要亲自去试一试。” 周慎辞可不理会她蹩脚的借口,语气不容置喙:“戴上。” 楚言扬起脸:“有什么好处?” 周慎辞垂眸,深隽英挺的五官是上帝亲手雕琢的艺术品。 “给你批三间全设备顶配实验室。” “哎,不对。”楚言故意咬文嚼字,“怎么能说是‘批’呢?那是周总赞助我的研究中心的。” 周慎辞悠悠问道:“那依楚总的意思,要什么样的好处才行?” 楚言明眸闪动:“讨来的好处没有诚意。” 周慎辞挑眉,继而淡声开口:“那再加一个,今晚不撕你睡裙。” 楚言:“……” 这狗男人怎么在这种地方和她出奇的一致? 她不甘就此“屈服”,反问:“这算哪门子的好处?” 周慎辞欺身而下:“从轻处理也算好处。” 楚言不服:“我犯什么错啦?凭什么要被罚?” 周慎辞嘴角漾起含着恶意的笑容:“你说呢?” 楚言企图辩解:“忘戴戒指而已,也太严格了吧。” 周慎辞半阖眼睑,狭长的眸中流露出危险的精光。 “言言,每次你嘴硬的时候,都会让我很兴奋。” 楚言红着脸骂他:“变态!”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5节 周慎辞低下头,脸错过一定的角度,然后衔住了她的唇。 “确实。” 熟悉的幽香笼罩住了楚言,像是无形的锁,将她紧紧绑住,无法动弹。 周慎辞粗粝的指腹摩搓着楚言光滑的后颈,带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意味:“还有更变态的。” 眼见着楚言的气势上落了下风,可她不会乖乖当个被摆弄的菟丝子。 于是,她忽然抬起腿,猛地勾住了周慎辞劲瘦的腰,纤细柔软的小腿隔着肃穆的黑色西裤,缓缓地擦着周慎辞同样禁欲的西装外套。 “好啊,”她媚眼如丝,“反正我下周就离职了,这桃/色八卦只能周总自己扛着啦~” 周慎辞低笑两声:“拉着隔壁楚总一起下水,我也不算亏。” 百叶窗只拉了一半,半遮不掩的,有光照进来,随着动作的幅度跃动起伏着。 光天化日之下的暗度陈仓总是带着不可言喻的刺激。 唇齿相撞,领带扯动,西装外套落下至手肘,塞在西裤里的白衫也被翻了出来,脚上的高跟鞋也半掉不掉地挂在脚指尖轻轻晃动。 明明都知道这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可谁也不愿意先服软停下,即使他俩并无一人知道这场较量的目的是何。 箭已上弦,千钧一发之际——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楚言的理智即刻回笼,用手捂住了周慎辞的嘴:“停、停一下!有人敲门!” 周慎辞当然不会停下,他就着楚言的动作去吻她的掌心、手腕,低沉的字句从她的指缝间溢出:“那又怎样?” 楚言另一只手抓紧了已经敞开的领口,小腿也伸直了:“万一是急事呢!” 周慎辞却说:“别理。” 可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自诩“有眼力见”的韩秘书的声音:“周总,离您说的一小时还有12分钟,但袁教授已经在楼下等了快20分钟了……” 楚言一听,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由于动作太快,又没看清,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周慎辞的鼻梁。 那“咚”的一声,听上去痛极了。 “嘶……”楚言捂着自己脑袋,怪他,“叫你不让开。” 周慎辞虚掩口鼻,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已经琢磨着等会儿给韩秘书派点儿什么额外的活了。 两人整理好衣服,一同下楼。 见到袁教授,楚言先上前问候:“老师好。” 袁教授看到楚言就很开心,道:“好!好!老师要先恭喜你,要成立自己的研究中心啦!” 楚言谦虚道:“都要感谢大家的帮助。” 袁教授看向她身后的周慎辞,道:“是感谢慎辞的帮助吧。” 楚言一顿,旋即双颊染上了绯色。 袁教授笑着说:“人家都说,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贤明的女人,我却认为此话不够合理。” “应该说,每个成功的人背后都少不了他人的信任与支持。” “在老师看来,相辅相成、势均力敌的关系才是最稳定健康的。” “如今,看到你们能修成正果,我也为你们感到由衷的高兴。” 楚言并未公开,她不知道袁教授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害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点头。 周慎辞倒是很自然,笑着应道:“谢谢袁教授。” 袁教授打趣他:“你呀,早就不安好心了,现在也算是梦想成真了。” 周慎辞不可置否:“袁教授慧眼如炬,晚辈实在瞒不住。” 楚言倒是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梦想?怎么成真?教授看出什么了?又是什么时候? 她怎么都不知道? 不过,她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去问个明白。 袁教授是受邀来给楚言的研究中心当顾问的,所以几人只寒暄了一下,便进入了正题。 他们一直讨论到了下午四点多,袁教授才因为有别的事情而告别了。 楚言看着教授远去的身影,轻轻地捣了一下周慎辞。 “喂。” 周慎辞侧眸:“嗯?” “是你和教授说我俩的事的?”楚言问。 周慎辞答非所问:“教授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楚言更好奇了:“知道什么?又是多久以前?不管怎么样,肯定是你说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 周慎辞嘴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道:“很多事情都是不言而喻的。” 楚言不明所以:“什么事呀?” 周慎辞笑而不答:“自己想。” 我爱你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 时间一点点往前,很快便来到了草长莺飞的三月。 天气乍暖还寒,有些时候都冷得不好意思说标榜“开春”二字。 楚言已经从君杉离职,每天都东奔西跑,早出晚归,为自己的研究中心的开业做筹备。 虽然忙碌,但日子好像有了更明确的奔头,反而更有动力了。 可周慎辞却对她颇有微词。 别说戴不戴戒指的事儿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念念都嘟着嘴抱怨:“妈咪肿么又不见啦?” 周慎辞心里不爽却也不好在小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挂着假笑安慰道:“妈妈最近比较忙。” 他嘴上这样说,可行动却是另一回事。 这天一早,天还没亮,楚言就起床洗漱。 她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声响,生怕吵醒了还在熟睡的周慎辞。 可当她走到客厅的时候,顶灯却突然自己亮了。 楚言心脏一跳,差点儿叫出了声。 她定睛一看,顶灯开关旁边是一道身长玉立的影子。 那不是别人,正是周慎辞。 他头发是惯常的三七侧背,身着黑色衬衫,皮带系得很正,俨然一副披上外套就可以出门的样子。 楚言定了定神,问:“你、你怎么起这么早呀?” 周慎辞冷语冰人,和凌晨的空气一样寒冷:“你也知道现在早?” “昂。”楚言应着,“今天有两个人要来面试,所以我要早些去公司……” “几点结束?”周慎辞问。 “不一定耶,”楚言声音越来越小,“面试结束后我还要看一下项目文件,方主任说实验数据有些问题,想让我过一眼……” “楚言。”周慎辞十分严肃地打断了她。 楚言小嘴一抿,又摆出无辜样:“嗯?” 但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最近她冷落周慎辞可不是一星半点,如果说她对念念是缺乏陪伴,那对周慎辞可谓是没有陪伴。 平常忙完工作回家,她还能抽个半小时去哄念念睡觉,可对周慎辞呢?白天信息不能及时回复,吃饭也凑不上时间,就连晚上睡觉,周慎辞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可她沾着枕头就睡着。 可是、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呀! 这是她第一家公司,肯定要多花一些精力的嘛。 周慎辞见楚言的眼珠子转啊转的,就知道她又在想些诡辩的话术,干脆单刀直入:“下午四点,有没有空?” 楚言嘀咕:“今天真没有……” 周慎辞深吸一口气,舌尖顶了顶上颚,似乎是努力地在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行。”他单单吐出一个字。 然后便转身要走。 楚言终于察觉到他似乎是真的在生气,忙追上去问:“怎么了呀?有什么事吗?如果重要的话,我可以调时间的……” “不重要。”周慎辞眼睛都没斜一下,“不过是试婚纱的小事罢了。” 楚言仿佛被点醒,对哦,下个月就是他们的婚礼了! 而就在上周末,周慎辞还提醒了她,下周必须要抽空去试婚纱,不然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来不及寄去给米兰的设计师修改。 “对不起,我、我忘了!”楚言赶紧道歉。 “不必,”周慎辞冷道,“这整件事都是我在逼你,倒是我该说声‘叨扰了’。” 楚言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而周慎辞也没有回头,拿起外套就出门了。 大门带上的那刻,楚言有些委屈,可还是没有喊住他。 等门外走廊里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皱着眉喃喃道:“干嘛那么凶……” 虽然楚言嘴硬执拗要面子,但基础的对错还是分的。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6节 周慎辞离开后没有几分钟,她就给他发去了好几条信息。 【老公,我错了。】 【哭哭.jpg】 【别不理我嘛。】 【我6点去试行不行?】 可过了好久,周慎辞才生硬地回复道:【我6点有应酬】 这时楚言才终于理解周慎辞为何如此生气。 他也是个大忙人,每天的会议、要处理的事情不比她少。 纵使如此,他依旧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百忙之中也想着抽出时间陪她试婚纱。 可她却完全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甚至好几次周慎辞发信息和她沟通,都被她敷衍了过去。 楚言不敢给他打电话,怕打扰了他,只能再次发信息:【地址在哪里呀?你不陪我也没事,我自己去就好~】 周慎辞只发来四个大字:【远檀书院】 -- 下午6点多。 楚言还在研究中心的实验室里坐着和方主任视频通话。 方主任将楚言说的要点一一记下,并说:“好的好的,我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那明天我让孟子安他们重新测试。” 楚言习惯性地问:“好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表面平静,可心里却早就焦急起来。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地对对数据,没想到还涉及到参数调整等很费时间的话题,会议已经比楚言预定的计划拖延了半个多小时。 可方主任似乎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他又掏出来一沓文件,道:“哦,确实还有一个小问题……” 楚言等不及了,打断了他:“那个,方主任。” 方主任顿住:“咋啦?” 楚言道:“我这里有些急事,如果还有问题,能不能明天再讨论?” 方主任会意:“哦哦,没问题啊。” 楚言抱歉地笑了一下:“嗯,那我们明天见。” 挂了电话,方主任觉得这幕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楚言刚入职君杉的时候,也曾有过急着下班的情况。 那时候她说什么来着,哦,对,是要回家陪家人。 不知道今晚楚工是否也是要陪家人呢? 无论怎么样,年轻人能够维持好家庭和工作的平衡还是很重要的! 如今小楚也成长一个干练的成熟职场女性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另一边,楚言合上电脑,收拾好物品,便启程前往远檀书院。 自己还大言不惭地和周慎辞说6点,而现在已经快7点了。 不过,周慎辞也说了,他晚上有应酬,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迟到的事儿吧。 半小时后,楚言到达了远檀书院。 和她预计的一样,周慎辞并没有出现。 楚言问管家:“丁管家,周先生他今天回来过吗?” 丁管家答:“回夫人,先生今天没来过,但您的婚纱已经在二楼的衣帽间里备好了,就等着您去试了。” 楚言垂下长睫,道:“好的。” 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即使她总觉得自己对于婚礼没有特殊的期待,可当真的要穿上婚纱的时候,她却发现,再硬的嘴,也说服不了她希望周慎辞陪伴的心。 这时,念念从玩具室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楚言的腿:“妈咪!你终于回来啦!” 楚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是呀,念念今天过得怎么样?” 念念道:“可开心啦,今天念念和贝贝一起玩了泥塑,下课后爸爸还买了冰淇淋给我~” 她这么一说,楚言又想起最近都是周慎辞去接念念,心里的罪恶感又添了几分。 “妈咪,”念念晃着她的手,“楼上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裙子,你去试一试好不好呀~” 楚言扬起一丝笑容,道:“好呀。” 母女俩手牵着手走进了衣帽间。 刚进门就看到靠里的位置竖着三个人偶,它们身上穿着主纱,有极简的缎面设计,也有复杂的宫廷风,还有时下最流行的方领公主设计。 而旁边的衣架上,也满满当当地摆了整整两大排婚纱,鱼尾、喇叭、直筒、公主裙,甚至连两件式的都有。 楚言或许都没想过婚纱还能又这么多种花样,一下就挑花了眼。 念念也十分兴奋:“哇!好好看呀!念念也想穿!” 楚言哄她:“念念长大了就能穿啦~” 但没多久,她就发现念念不用长大也可以穿。 周慎辞甚至给念念也准备好了花童的礼服。 于是,母女俩选了几套一眼相中的婚纱,在佣人的帮忙下穿上了身。 楚言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略显陌生的自己,突然有了种即将成家的实感。 这件高定婚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绸缎质地细腻光滑,泛着温润的光泽,轻柔地贴合着她的曲线,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每一寸都凝结着优雅的气息。 若是周慎辞能看到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对镜自拍了一张,给周慎辞发了过去。 可惜周慎辞没有回信。 或许他在忙吧。 楚言轻轻叹了一声,准备继续试衣服。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更衣室里面传来了念念的声音:“妈咪,快过来!” 楚言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查看。 念念的面前是一排柜子,里面放的都是周慎辞的衣物,抽屉里还有他平日里会戴的手表,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私人空间。 楚言拉住念念,道:“这是爸爸的东西,我们不乱碰好不好?” 念念却摇了摇头:“可是,念念想知道那是什么呀?” 楚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席墨绿色的帘子半开着,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有些好奇地掀开了帘子,发现那竟然是个保险箱。 “哇!”念念眼里似有星星闪烁,“妈咪,这是宝箱嘛!” 楚言笑道:“这叫保险箱,是用来放贵重的物品的。” 念念两指捏着下巴,学着动画片里小侦探的样子,道:“怪不得呢~” 楚言随口问:“什么怪不得呀?” 念念:“怪不得爸爸总是会悄悄来这里呢~” 楚言似乎嗅出了一丝不寻常:“悄悄?为什么要悄悄的?” 念念道:“不知道哇!上次念念亲眼看见爸爸将一个黄色的大信封锁在里面了呢!” 她刚刚说完,下一秒就立刻捂住了嘴巴,还小声念叨着“糟了”。 楚言顿时疑心四起。 她半蹲下身,与念念平视,道:“念念,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妈妈呀?” 念念小声说:“念念答应爸爸不和别人说的。” 楚言继续柔声细语:“但妈妈不是别人呀?” 念念这么一想,也对哦。 爸爸妈妈是一家人,一家人的秘密是可以共享嗒~ 于是,她放下了小手,老实交代:“爸爸叫念念不要告诉妈咪他有这个大箱子,还说以后会给念念看里面有什么。但是爸爸好像忘掉了这件事,到现在都没给念念看哩!” 楚言问:“那里面有什么,念念这么想看呀?” 念念道:“念念看到里面有画片!” 接着她又低下了头,“但念念太矮了,别的就木有看到了。” 又是信封、又是画片,这下成功引起了楚言的兴趣。 她稍作思考,做了一个很“不道德”的决定—— 打开保险箱,看看里面是什么。 但保险箱有密码,是比较老式的4字密码,若是要一个一个去试,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而且一般保险箱都有安全锁的模式,一旦输错三次密码就会自动上锁,只有用钥匙才能打开。 于是楚言决定,就试两次。 若是两次密码都猜不中,那她就放下这该死的好奇心,不去看了。 这样想着,她先输入了周慎辞的生日。 密码错误。 考虑片刻,楚言再次抬手,略微迟疑地按下了自己的生日—— 啪嗒。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7节 锁开了。 楚言短暂地凝了一瞬,旋即拉开了箱门。 当她看清里面的物品时,顿时哑然。 那些都是她无比熟悉的物件。 花花绿绿的照片,是周慎辞口中曾不屑去保存的瞬间。 有去年普吉岛合影的一角,也有念念生日时他们的兔子头合照,还有连楚言自己都记不得的时刻。 是大雪纷飞的山顶,辽阔无边的草原,滚滚怒涛的江河。 那些都是他们曾走过的地方。 只是楚言不知道,到底是何时,他按下了快门,记录下那些“不会永恒”的画面。 她的指尖开始颤抖,却停不下动作。 相片之外,她还看到了那个遗失已久的铁盒子。 她用来集画片的盒子。 打开后,那一张张褪色的画片依旧整齐地躺在那里,好像从未离开过她的身边一样。 保险箱很大,里面却没有任何值钱的玩意儿。 黄色的信封里是念念的亲子鉴定报告,订好的文件是他们签过字的协议。 其中最贵的应该就是佛珠手串了。 那个周慎辞在车上塞进她掌心里的手串。 在分手的那个夜晚,楚言将手串退下,留在了床头。 走之前,她诚心地念着,不论是哪个神明,希望保佑他岁岁年年。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失去的回来了,错过的又遇见了。 回首望去,那铭刻于岁月长河之中,任风水雨打、山崩地裂,也不曾改变的是我爱你三个字。 此刻,楚言忽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不言而喻。 “妈咪,妈咪。” 念念轻轻地喊她。 楚言回神,扯出笑容:“怎么啦?” 念念神情有些担心:“妈咪,你为什么哭了呀?” “我没有呀……” 楚言还在笑着,可话音未落,一滴泪水就砸在了地上。 就如同未曾意识到周慎辞的爱一样,神返之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楚言抬手,抹了抹泪珠,然后对念念说:“念念,妈妈出去一下,你乖乖地待在家里哦。” 念念茫然地点了点头。 楚言顾不及解释,起身对杨妈说:“杨妈,念念就拜托你照顾了。” 杨妈没反应过来:“夫人,您要去哪?” 楚言头也不回:“去找他!” 杨妈急了:“哎,夫人!婚纱还没换呢!” 可楚言好似一阵风,已消失在房门口。 她给韩秘书发去了信息:【韩秘书,请问周总在哪?】 韩秘书秒回:【和平酒店。】 【不过……他似乎有些喝多了。】 楚言连外套也来不及穿,拿起车钥匙就跑出了家。 晚上只有几度,但楚言却感觉不到冷。 她设置好导航,一脚油门就冲进了沉沉的夜色。 也许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人生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刻,就算是一秒也不愿意等,只想向那个人传达从未吐露的心意。 与此同时,和平酒店的大堂里,周慎辞靠在沙发上,一下又一下地捏着鼻梁。 情绪太过繁重,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时,韩秘书走过来和他说:“周总,车到了,要去车上吗?” 周慎辞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 韩秘书见状要去扶他,可是周慎辞却摆了摆手。 走到室外,新鲜的冷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几分。 奥迪就在台阶下等着,周慎辞深呼吸一下,便准备迈步。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刹车的声音。 抬眸望去,一道白色的丽影在深黯的暮色下格外耀眼。 他以为是喝醉了出现了幻觉。 但下一秒,那幻觉出了声—— “周慎辞,我爱你!” 春风沁人,滋润了嗓音,颤抖的音符是心跳的频率,夜色再深也无法吞没她的呐喊。 除夕之夜,他说,我爱你,也想你爱我。 而她,初春之际,在残冬的尽头,以最热烈的爱意迎接明朝的初春。 第57章 正文尾声(下) 周慎辞难得地怔了半晌。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楚言已经提着裙子跑上了台阶。 她曾经是午夜十二点狠心的灰姑娘,消失于清晨,不留一丝痕迹, 哪怕是小小手串也要“物归原主”,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可现在,她却一袭白纱, 宛若九天落下的流星,毫无防备地撞进了周慎辞的怀里,迸发出的火花照亮了黑夜。 终于, 在这段走走停停的感情里, 楚言朝他迈了一步。 足够了。 对他来说足够了。 楚言抱住周慎辞的时候, 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胳膊蹭到了周慎辞的手背。 周慎辞几乎是出于本能,没有思考,就将西装脱下,裹住了她裸在空气中的肩头。 婚纱是白色的满天星蕾丝款,男人的外套是夜的墨黑。 像是仙境之中走出的神女,不知是深空拥住了星星,还是星星点缀了深空。 “周慎辞。”楚言呢喃着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周慎辞垂下头,箍着楚言的双臂又收紧了几分。 酒精让他的脸颊发烫,呼出的气息带着温热的醉意, 他沉默良久, 才低缓着开口, 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楚言蹭了蹭他的胸口, 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你说点什么呀。” 只有她念念叨叨的, 怪不好意思。 周慎辞轻笑,哑声道:“我永远爱你。” “骗子。”楚言埋在温暖的怀抱里, 任由淡淡的尼古丁味道将她包围。 “你自己说没有永恒的。” “对于宇宙和时间来说,我不能自称永恒。” “但是,”周慎辞顿了顿,“我爱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如果人有灵魂,那么我的灵魂也会爱你。 与宇宙同寿,与时间同存。 -- 圈里最近盛传,周家长子周慎辞似乎要结婚了。 不止一个人看见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素圈。 小姐少爷们纷纷讨论—— “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人说是他曾经的情儿。” “天啊,她用了什么手段?开班吗?我也想学学!” 所以是什么样的手段呢? 周慎辞倚在更衣室的门框上,懒懒地偏着头,视线悬停于楚言的身上。 楚言不经意间余光一扫,透过镜子与他目光交汇。 “好看吗?” 她身着黑色露肩挂脖修身连衣裙,长发高高束在脑后,颈线优美纤细,肩胛骨舒展,像是飞舞的蝴蝶。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8节 周慎辞掀了下眼皮,道:“好看。” 楚言玩心四起,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转了半个圈,跳到了周慎辞的面前。 没有高跟鞋的加持,她只堪堪到周慎辞的下巴。 “只有好看?”她歪了歪脑袋。 周慎辞垂着眸子,眼里温柔的光似要将人溺毙。 他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微微低下头,去就楚言。 “还想听什么?” 楚言故意激他:“等会儿会有很多人看到这么好看的我,你不会吃醋嘛?” 周慎辞勾唇:“我倒是想你再多露一点。” 旋即,他贴上她的耳边,“尤其是脖子那一块。” 楚言的耳廓热了。 她想起了昨晚的疯狂。 周慎辞如同野兽般撕咬着她白皙的脖颈,一遍又一遍地烙下专属于他的印迹。 看着他悠哉的神情,楚言有种矮了一截的感觉。 她轻哼一声,张嘴就咬了他的下巴一口。 “你给我种草莓,我给你种牙印。” 周慎辞眉尾一挑,直接把她抬了起来,将人抱上了矮柜的上面,咚的一声闷响给清晨的房间里添上了一笔旖旎的色彩。 “言言,”他薄唇轻启,“你是在暗示我吗?” 楚言有点慌了,她知道周慎辞这人混起来可是不分场合的。 她赶紧摇了摇头,小声道:“今天不可以!” 今天是楚言研究中心开业的日子,她打扮得如此隆重就是为了这个,可千万不能迟到。 周慎辞笑了一声,抬手捏住了她的脸,深深地落下一吻。 接着,他躬下身,从柜子旁边的鞋盒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高跟鞋,语调略带戏谑:“我只是想帮你穿个鞋罢了。” 楚言一愣。 周慎辞调笑着问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楚言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一道,却气不起来。 那个男人蹲了下来,捧起了她的脚,将鞋子仔细地套了上去。 楚言翘着脚看了看,道:“挺好看的。” 周慎辞仰视着楚言:“喜欢就好。”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别的账我们晚上算。” 楚言眨了两下眼睛,企图糊弄过去:“还有什么账呀?” 周慎辞不喜多言,更愿意用行动来解释。 他骨节分明的五指微微张开,顺着楚言的腿侧慢慢向上,撩起了裙摆的一角。 “你说呢?” 楚言浑身一凝。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念念就跑了进来。 “妈咪,拔拔!韩叔叔到啦!” 楚言来不及从柜子上下来,表情略显尴尬,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只好先拍掉周慎辞那还覆在自己腿上的手。 念念倒是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拔拔,你又要和妈咪亲亲了吗?” “哪有~”楚言心虚地辩解。 说着,一边理裙子一边走过来,抱起了念念。 “妈妈不和他亲亲,妈妈和念念亲亲~” 她“吧唧”一口,重重地亲了亲念念的脸蛋。 还不忘夹着嗓子哄念念:“是谁这么香香软软的呀~” 念念最喜欢妈咪夸她,积极地举手回应:“是念念~” “对咯~”楚言明眸弯弯,“妈妈带你去开业仪式~” 念念可兴奋了:“妈咪也是老板啦!” 阳光洒进屋内,在地上铺上碎金。 他们踏着光,朝未来前进。 开业典礼进行得很顺利,多方大佬都莅临现场,可谓是群英荟萃。 晚上,众人又在国际会议中心举行了宴会,庆祝研究中心的落成。 楚言作为董事,自然要上台致辞。 她一如既往地口若悬河,引得台下掌声雷动。 周慎辞也站在人群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有人问他:“周总,如此优秀的人才,您怎么舍得放手的?” 周慎辞道:“只要她想,我便愿意全力为她创造更广阔的天地。” 众人赞叹:“周总是真的爱才惜才!” 周慎辞不置可否。 他确实爱她,也是真的惜她。 但对于他来说,她远远不止是“才”。 又有人这样说:“楚总有您这样的老板,真是太幸运了。” 周慎辞淡淡开口:“我不是她的老板。” 那人一顿。 只听周慎辞悠悠道:“我是她老公。” 当晚,一条微博热搜突然引爆了服务器。 但没有五分钟,又悄悄地消失了。 远檀书院里,楚言的手机屏幕闪了又闪,君杉特装实验部的微信群炸了锅,不断地跳出新消息。 郑桦:【@楚言,小楚,怎么回事!现在是周夫人了吗!】 孟子安:【楚姐闷声干大事啊。】 方主任:【大家别激动,热搜都撤了,等楚工程师本人回应!】 孟子安:【撤热搜简直掩耳盗铃呀!周总想封锁的消息,怎么可能泄露出来!严重怀疑是故意的。】 但作为话题的中心,楚言却无法回复。 此刻,她的双手被质地丝滑的领带绑住,明明很松,她却没有挣脱的意思。 周慎辞跨于她的身上,目光里满是意趣,将群里的信息逐条念给她听。 当念到孟子安的话的时候,他略微挑了挑眉。 “这小子看着没脑子,想不到还挺机灵。” 楚言一愣:“什么?”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 “周慎辞!” 她叫着他的名字,没了玩情/趣的心思,就欲挣开领带。 可周慎辞却单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半强迫着使她双臂举过了头顶。 “没办法,”他语气竟然还有些委屈,“你不愿意公开,我只能略施手段。” 楚言的身体微微反躬着,面色潮红着发出抗议:“我哪有不愿公开!周围的人不都知道了嘛!” 周慎辞俯身,道:“不够。” “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后来,在一波又一波浪潮之中,楚言渐渐失去了力气,最终柔似无骨一般摊在了周慎辞的怀里。 她望着周慎辞的眼睛,忽然在心中腾起了一个想法。 “该不会……重逢也不是巧合吗?” 周慎辞挺身,再次顶入更深的深度。 “不是巧合。”他耐人寻味地说道,“是注定的相遇。” 他不会告诉她,所谓的巧合是他的精心策划,所谓的注定是他的力挽狂澜。 保险箱里的东西不过只是他执念的一部分。 回首那些年,他总是在夜深人静时一遍又一遍地去读她的论文,去揣摩她的心思。 他收购了君杉,斥巨资购置了全世界最先进的仪器,没日没夜地拼命,只为了将这间研究所打造成一个理想国,等待着她的注意,期盼着她的到来。 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在暗中将本来断掉的红绳又默默地接上。 当周慎辞看见韩秘书发来的特殊人才引进的申请时,他反复确认她的名字,然后亲手签上了字。 他实在等不及,于是从青海提早回来。 直到亲眼见到楚言,他才定下了心。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 第99节 她回来了。 这次,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将她弄丢了。 山不来就我,我自去见山。 她的爱情,是他蓄谋已久的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