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妈造反,我让前太子冷脸洗内裤》 第1章 [穿越重生] 《亲妈造反,我让前太子冷脸洗内裤》作者:无敌猫猫饼【完结】 简介: 武神音的宗室贵女亲妈是个穿越女,她想休郡马,文武百官不同意,皇帝也不同意。 于是亲妈看着自己的百万大军,痛心疾首,“朕也很希望和平啊。” 造反成功后,这下可以休郡马了,亲妈成了皇帝穿上龙袍,指着废帝给武神音介绍:“风韵犹存。”废帝手抖得像要去喂鸡。 指着前太子:“正当妙龄。”前太子:…… 指着小皇子:“活泼可爱。”小皇子哇的一声哭了…… 指着某亲王:“病西施。”亲王要跟她拼命。 亲妈皇帝语重心长:“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武神音觉得她妈想多了,白月光是谁?忘了哈哈哈哈。 白月光已经是残花败柳,能配得上她现在的身份吗?不能。 但白月光不干了,就算挥刀自宫,也要进宫伴她左右。 然后前太子不乐意了:你答应过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男主视角: 老婆发达了好像有别的心思了,怎么办在线的很急!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穿越时空 爽文 成长 高岭之花 主角视角:武神音,谢雪枝;配角:周白鱼,山花燃,张收玉 一句话简介:前太子为我冷脸洗内裤 立意:热爱生活 第1章 渣男要娶公主 春光和煦,万物和鸣。 上京为魏国国都,繁华自然也远非其他城池能比能比,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人流如织如山如海。 正是万物复苏之际,柳色初新,花色动城。 好春已至,自然是天下百姓共贺。 可如此良辰美景,武神音偏偏没有赏玩的心情。 她今日从皇宫出来,很是费了一番力气。 从镜州入京为质已有一年,诸王世子中只她一个女子,故只她住在皇后宫中。 皇后待她还好,就是为人古板。 若要出入宫门,必要先得皇后首肯。 所以,若无十分要紧之事,武神音是不会非要出宫的。 今天她这一次出来,并无正当理由,扯谎在皇后娘娘面前求了好久,才被允许出来。 山花燃不满道:“神音,那个张收玉都要娶别人了,我们又何必非要冒险非要来见他一面?” 花燃名义上是她的贴身侍女,实际上两人一起长大,只比她大了两岁,说是主仆,更是朋友。 武神音提了裙子,这上京贵女所着衣裙繁复,行动不是很方便,平日里悠闲漫步还可以,若有什么急事要小跑,就有被绊倒的风险。 她将注意力都放到了脚下,分出心神来回答山花燃的话,“我肯定要问个明白的,他若无情我便休,今日便要说个清楚。” 花燃嘟囔了一句,“那个不知好歹的小白脸。” 武神音并未再和她说话,她的时间不多,皇后特意派了一大堆侍卫跟在她的身后,说不光是为了摆世家贵女的架子,更是为了安全着想。 武神音思考之后,没有拒绝。 毕竟她娘亲永安郡主还在上京的时候可树敌不少,万一真有人要对她下手可如何是好? 她虽然略通些拳脚,但双拳难敌四手,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小喽啰是够了,若是真的练家子,恐怕不是那么好脱身的。 凡是有利自然有弊,她现在要愁得,就是该如何把这些侍卫甩在身后,好去和张收玉会面。 前几日她已经派人去和他通过消息,约定在今日午时在珍宝阁后院见面。 她提着裙子迈入后院,张收玉早已经再此等候。 男人背对着门口,只留下个清俊如仙的背影。 武神音一看,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给他打分。 基础六十分,衣服款式很好看,加十分。 腰很细,加二十分。 凭栏的姿势很美,加十分。 这么长时间没发现她,扣十分。 满分一百分,得分九十,还不错。 花燃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忙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提醒道,“娘子!” 自从来到上京,在外人面前都要这么称呼她,刚开始花燃还很不习惯,不过一年多了,也不算很别扭了。 武神音回过神来,被花燃惊动地不止她一个,背对着的张收玉也听到了,他转过身来,面上同时显出惊喜哀伤的神色。 他一向自诩君子,从不轻易将心中喜恶轻易示人,唯有在两人独处时,会情不自禁流露出些许心迹。 如果说踏入院门前,武神音心中有十分气,现在大概只剩一分了。 她真的做不到对美人发脾气,尤其是楚楚可怜的美人。 她侧脸吩咐道:“花燃,你先出去,在院门口等我即可。” 花燃不太乐意,淡淡瞟了张收玉一眼后才不情不愿应了一声“是”。 她转身要离去,想一想又回过头来,低声嘱咐道,“娘子,你可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武神音信誓旦旦:“当然不会。” 花燃稍微放心,离开院中。 她刚一离开,张收玉就走了过来。 武神音端详着他的脸,又开始在心中计算。 眼神脉脉含情,很好,加二十分。 有黑眼圈,不好,扣二十分。 第2章 总体很好看,加十分。 算上基础分,一共是七十分,只刚过及格线,勉勉强强吧。 她刚升起来的怜悯,很快又消失了大半。 乍一看是很惊艳,细看也不过如此。 她兴致缺缺起来,态度也急速冷淡,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抢在张收玉之前开口询问,“你和圆月公主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收玉在她身边的石凳坐下,眼中皆是无奈的神色,他解释道,“阿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那是陛下的旨意,我与公主并无私情。” 珍宝阁的主人是母亲永安郡主的故交,当初武神音得知的时候还很惊讶。 武神音只知道,永安郡主仇人遍上京,提起她就咬牙切齿的人不少,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好友。 珍宝阁接待的宾客都是贵女夫人,就算是平日里不见客的后院布置得也很有雅思。 尤其是春日渐近,薰风怡人,花香和草木清香混合在一起,配上别处心裁的布置,在雅趣和野趣之间平衡得极好。 她此刻坐的这个石凳,打磨得圆润光滑,上面装饰的花纹流畅自然,一看就知道是大家之作。 此时此景,其实很适合谈情说爱,这个地方,她也和张收玉来过不少次。只可惜,她现在却全然没有这个心思。 面前人非当时人,此时心非当时心。 张收玉的话听起来深情款款,但其实脆弱得很,不像是石凳,更像是后院一角的花,虽然美丽,但只要风轻轻一吹,就会掉落在地上,被泥土所污。 武神音平静道:“所以你准备如何办呢?” 张收玉叹口气,“陛下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满京皆知。” 武神音:“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娶公主喽?” 张收玉并未正面回答,他站起身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是公主,是君,身份尊贵,没有我抗旨的道理。” 武神音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的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你既然是要娶公主的人了,我自然不能再与你纠缠不清。从今天开始,之前那些事情,就通通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张收玉急道:“阿音!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说断就断了吗?” 他刚才还是是背对着她的,现在转过身来,情真意切拉着她的手,满目热忱,“我对圆月公主,绝无半点情意。” 武神音冷冷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道,“怎么?她是公主身份高贵,自然受不得委屈,你难道还做齐人之福的美梦吗?就算她同意,我也绝不同意。” 她虽然并未入宗室玉牒,身上也并无爵位封号,但她并未有自惭形秽之心。 张收玉道:“我绝无此意!” 武神音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张收玉道:“抗旨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你总不能要求我,去和陛下作对吧?” 他看见武神音的脸上倔强的神色,心中柔情顿生,语气缓了又缓,“阿音,相信我好吗,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解决此事的。我心中的妻子,唯你一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武神音冷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可就住在皇后宫中,与那位圆月公主,勉强算是同一屋檐下。我这几日可没少听她讲与你相识相知相许的事迹,真是感人得很呢。” 张收玉面上震惊不似作假,“什么相识相知相许?”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神色重新归于平淡,“我的确早与公主相识,但并不相熟。她来京中,也和我并无关系。是我母亲喜欢她,想要认她做义女,后来又阴差阳错发现,她是陛下的血脉,我与她相知甚少,又哪来的相知相许呢?” 武神音道:“这次赐婚,可是圆月公主自己去陛下面前求的,你们俩若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清白,她怎会如此做呢?” 当今大魏比起前朝来说,已经算是民风开放,但闺中女儿自求婚事,在大多数人眼里,还是不知廉耻的做法。 尤其那位还是公主,因为这个,朝堂和民间都有不少闲言闲语传出,说她全无帝姬的威仪,简直是丢了皇室的脸。 张收玉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我怎么会知晓?” 武神音将袖中书信拿出来,扔到石桌上。她在皇宫中来往不便,和张收玉联系一直是书信往来。 “你心中是如何知晓的,这还不明了吗?” 张收玉诧异道:“阿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神音道:“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吗?这是你在云州时寄给我的书信,从你遇到圆月公主开始,几乎每封信都有她的名字。段月儿,这是她之前流落乡野的名字对吧?” 张收玉:“那是因为她救了母亲。她成为皇室公主已有三月有余,我们俩何时有过多余的来往?” 武神音道:“我可从来没说她成为公主后你们还有多余的来往。我反驳你的是,你刚才还在说,你和她并不相熟。就算与我书信,你也要几次三番提到她的名字,这不叫相熟,那该什么地步才叫相熟呢?由此可见,你说的话,我并不能信。既然你要尚公主,我肯定不能再和你纠缠。往日种种,我全当忘了,希望你也可以守口如瓶,不要污了我的清誉。” 在他在信中频频提起段月儿时,武神音就已经很不满了。 那时她就看中江御史的儿子俊俏了,但武神音可是个专一的人,绝不能像张收玉一样做出脚踏两只船的事,还是先和他断干净吧。 第3章 张收玉道:“阿音,我知道这件事你应该生气,可你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吗?陛下是天子,说一不二,我纵然不惜命,也要去想身后的家族。张家百年望族,总不能毁在了我手里。和公主的婚事,过段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推掉的,你就不能先忍忍吗?就当时为了我。” 为了他? 他真是好大的面子。 武神音心头火苗飞速窜起,冷笑道,“忍一忍?牛忍了,所以只能在田里套上农具耕地。马忍了,所以只能成为人的坐骑。猪忍了,所以只能成为餐桌上的食物。我凭什么要忍?非你不嫁的是圆月公主,又不是我,难不成你还真想着让我做妾吗?” 她笑容嘲讽之意愈发浓厚,“那你可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第2章 公主不直的 张收玉捂住心口发誓,“我绝无此意。” 武神音意兴阑珊,他有没有这个意思,她都不是很在乎了。 许是她刚才那副话太过慷慨激昂,外面的花燃从门口探出来半个脑袋,冲她招招手,又指了指外面,示意快点离开。 武神音会意,若一直没出去,外面那些人起疑就不好了。 她虽然对名声不是很在乎,但很在意传绯闻的对象是谁。 圆月公主本来就看她不怎么顺眼,要是知道了她和自己的未婚夫不清不楚,恐怕又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这里是上京,不是镜州。来之前母亲说过,有事别怕事,要是有人敢欺负她,写封信母亲就立刻飞奔过来撑腰,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她的女儿。 母亲这么说,武神音却并不敢真的肆无忌惮横行霸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满是达官贵人的上京,她还是低调做人吧。 饶是她这样小心谨慎,在上京中看她不顺眼的还有不少。 她之前还纳闷呢,明明之前和这位新出炉的公主素昧平生,怎么就几次三番拿言语刺她。 直到赐婚的圣旨出来,她才知道这是为什么。 切,早说喜欢张收玉就得了呗,他虽然格外好看些,但也没好看到绝无仅有的地步。 御史家的小公子,去年的探花郎,还有狗皇帝的太子,哪个也都挺好看的。 圆月公主早说喜欢他,她早就退位让贤了。 男人嘛,多的是。 当然也有一点点她现在觉得御史家公子更英俊的缘故。 不再去管张收玉的脸色,她和花燃离开了此地。 珍宝阁的伙计都认识她,看她自由出入在前面与后院之间也并无过多关注,巧的是正好遇见了老板悦娘。 明明还是初春,就算白日阳光明媚,风中还是夹杂着寒气。 悦娘却早已经穿上了轻薄艳丽的夏装,大方地露出整个小臂,雪白得惹眼。 武神音不知道她的确切年纪,但既然是母亲的旧相识,应该和母亲差不多大。她之前要喊悦姨,却被对方白了一眼,“什么姨不姨的,我这个人啊没那么多规矩,直接喊我名字、同辈论处就行了。” 武神音内心觉得古怪,悦娘和母亲同辈论处,又和自己同辈论处,这算不算是差辈了? 但既然悦娘这么说,她也没有必须拒绝的道理,从那以后,悦娘喊她神音,她也直呼对方名姓。 既然看到了,也不用她特意去告知了,随口道,“悦娘,以后不要再放他进来了。” 悦娘摇了摇手里的羽毛扇子,武神音虽然觉得这个时节摇扇子的人不可理喻,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了这把扇子映衬,的确显得她妩媚风流。 悦娘用扇子捂着嘴揶揄,“吆,这么快就腻歪了。不过比你娘当年还是好一点,撑了足足一年呢。” 怎么又扯到她娘了?不过和张收玉的事情,她可不觉得是她有什么错,分明就是他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痴心。 她有心解释,但实在着急,只能匆匆忙忙留下几句话,“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专情的好吗?是他对不起我在先……” 剩下的话,她实在来不及去说了。 除了珍宝阁,侍卫军队长迎了上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板一眼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这个侍卫队长武神音认识,他是皇后娘家的侄子,平日里总是这样,对谁都是冷着脸,就算回皇后娘娘的话时,也是如此。 武神音点点头,坐上马车,闲着也是闲着,顺便也给这位不苟言笑的小将军打了分。 辛煜谨,基础分六十分。 长得还可以,加十分。 脸太臭,减十分。 话不多,加十分。 肌肉太夸张,减五十分。 男孩子家家的,一点也不注意身材管理,就算隔着层盔甲,鼓鼓囊囊的肌肉挡也挡不住。 肌肉这东西有一点就好了,要那么大块干嘛,一点都不美观。 更别说他的长相还是少年那挂的,脸和身材组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武神音摇摇头,为一个男人而感到惋惜。 花燃看她神情不对,立马压低声音询问,“你该不会又看上辛煜谨了吧?” 武神音装模作样咳嗽一声,“胡说八道什么呢?” 花燃松口气:“没看上就好,你千万别忘记郡主说了什么,武夫都是莽汉,没脑子的,这种人一定不能轻易招惹。” 武神音点头道:“郡主是我娘唉,她说的话我肯定记得的。” 第4章 花燃:“我只不过是再提醒你一遍。” 回到皇宫,刚踏入皇后宫中,不是冤家不聚头,好巧不巧,就碰上了圆月公主。 圆月公主之前叫段月儿,认祖归宗上玉牒的名字是谢端月。 她的母亲早已经在民间亡故,现在由皇后抚养,和武神音着实住得很近。 就算成为公主,谢端月穿戴也十分朴素,衣衫多为素色,发髻上的首饰多为珍珠点缀,并不是宝石黄金之类富贵艳丽。 她是小家碧玉的长相,这么一打扮起来,就很有弱柳扶风的风姿。 武神音还没反应过来,谢端月就出言询问,“听说姐姐刚从宫外回来,如何?玩得开心吗?” 她是在笑没错,可比笑容更显眼得是明晃晃的恶意。 武神音不由纳闷,就因为一个张收玉,至于这么针对她吗? 不过这位飞上枝头的麻雀公主,还真是很有本事,自己刚从宫外回来,她就得到了消息来和“偶遇”,还真是不能小瞧了她。 武神音道:“宫中虽富丽堂皇却也安静,我是在宫外长大的,自由自在惯了,肯定喜欢外面的热闹。” 谢端月却道:“姐姐到底是喜欢外面的热闹呢,还是喜欢外面的某个人呢?” 武神音心中一凛,自己和张收玉的事情,谢端月果然知道了。 她不想招惹这位皇帝面前的大红人,皇帝本来就对外公和母亲多有怨言,还是能忍就忍吧。 所以她并未说话,只是默默低首,去看脚下的路。 她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惜谢端月却不依不饶。 她语气温柔绵软,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是这回事,咄咄逼人得很,“当初我流落在民间,侥幸结识收玉哥哥,他没少和我提起姐姐你。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对姐姐格外关注。真可惜,姐姐却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一直对我不冷不热。” 她说话依旧是慢悠悠的语调,谢端月在水乡出生,听说她的母亲就是江南美人,靠一曲采莲小调得到了帝王的宠幸。 “到了现在,我想与姐姐再亲近也来不及了,婚期已经定下,我怕是在皇宫中呆不了几天。等我和收玉哥哥大婚之日,姐姐你可一定要来参加啊。” 武神音笑容不减,“殿下的婚事,我当然回去参加。” 她望向谢端月发簪上的那颗大珍珠,装作刚发现的模样,“哎呀,这只珍珠发髻原来到了殿下这里。之前姑姑们送到我房中的时候,我觉得这簪子虽然还看得过去,但还是与我不太相配,就婉拒了赏赐。这次到了殿下头上,才让我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原来一切早已经命中注定,殿下才是它命中注定的主人呐。” 说罢,果然看懂啊谢端月的脸色一变。 捡了她不要的东西,还欢欢喜喜来炫耀。 武神音心中得意,准备见好就溜。 谢端月到底是皇帝的女儿,她还是不要太惹怒他了。 她想走,却被谢端月喝住,脸上的神色是说不出来的古怪,和武神音预料中的恼羞成怒不是很像,反而有点像委屈。 “站住,我允许你走了吗?” 切,这位公主殿下是真奇怪,自己眼巴巴凑上来冷嘲热讽,说不过她又要生气。 武神音觉得自己绝对是看错了,谢端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她可是公主,怎么看都是她欺负自己。 武神音还是纠结了一下,是真不给谢端月一点面子扭头就走,还是留下来。 如果真一走了之,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幸好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女官承瑜来了,她穿了身青色宫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很多。 一来就冲着武神音道:“娘子既然已经回来了,还是去先拜见皇后娘娘吧。” 她扭头,刚看见谢端月似的,温声劝解道,“殿下身体不好,怎么还站在这风口上?虽然是青天白日的,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承瑜是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谢端月再得皇帝的宠爱,也要给她一个面子,当下婉言道,“姑姑说的是,月儿只不过是瞧到了神音姐姐刚从外面回来,想来与她说几句话。既然母后要见姐姐,那月儿就不打扰了。” 承瑜行礼道:“公主慢走。” 武神音也微微弯下身去,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谢端月走后,武神音随着承瑜来到寝殿。 此刻皇后正端坐在案前,手上正捧着一本书,看见武神音站在那里,神色淡淡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开口问道,“回来了?” 武神音行礼后才回道:“回来了。” 皇后娘娘姓辛,和悦娘一样,也是看不出来具体岁数。她是继后,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比皇帝小个七八岁,但是因为为人严肃,神情古板,看起来比风流不着调的皇帝还要大一些。 她平时对武神音还算可以,只要守规矩,她就只是个严厉些的长辈。 武神音对她也没有那么惧怕。 辛皇后道:“你母亲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武神音满脸讶然,她这可不是装得,她是真不知道。 辛皇后之前从未和她谈论起母亲永安郡主,不知道这次怎么会突然提起来,难道是永安郡主又搞了个大的? 她斟酌着语句,“臣女还未曾听说。” 辛皇后便道:“你母亲如今可是了不得,现在朝堂上都因为她闹得天翻地覆。她要休夫,谈嘉喻可是你的亲身父亲,这件事她都未同你说过吗?” 第5章 武神音心中道,那可真未必,她是从永安郡主的肚子里出来的,这母亲人选是不可能造假,父亲就要另说了。 她心中这样想,面上却还是装作乖巧,“我与母亲相隔千里,书信不便,还不知道此事呢。” 辛皇后叹口气,似乎是极其烦恼的模样,“要是和离也就算了,我魏民风开放,和离的公主贵女不知繁几,可偏偏你母亲一口咬定了就要休夫……” 她话说了一半,向武神音投来的目光颇含深意。 这让武神音有点摸不着头脑。 皇后是想让她说什么? 她有些不明就里,是想让她站队说些母亲的不对吗? 她才不会这么说。 幸好这僵滞的气氛没持续多久,承瑜姑姑就再一次解了她的困境。 “娘娘,太子殿下有事求见。” 承瑜姑姑莫非是她的贵人吗?居然几次三番救她于水火之中。 第3章 太子勾引人 太子谢濯并非是辛皇后所出,而是去世元后的子嗣。 一听到他要来,武神音就知道,辛皇后一定会让她先回去了。 毫无疑问,太子就算是个不受宠的太子,在辛皇后这里,也还是比她重要得多。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往殿门前倾身,果然听到辛皇后道:“好,神音就先回去吧。” 顿了一下,她又意有所指,“宫外虽然繁华热闹,但也千万别被迷了眼。” 武神音恭谨回道:“谨遵皇后娘娘教导。” 辛皇后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出去的时候,正好和太子谢濯一行人撞个正着。 武神音带着花燃立在路边,低着头让谢濯先行。 谢濯从她面前经过时,她悄悄抬头想偷偷打量他一眼,没想到他也在看她。 她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对上了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两人视线交汇,又立马各自分开。 她飞快重新低下头,装作老实的样子,盯着地面,看着他的衣袍在眼前停顿一刻,又消失不见,心里想的却是,狗皇帝人不怎么样,生的孩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等他走后,武神音看着他的背影,开始在心里默默给他打分。 老规矩,基础分六十分。 长得很漂亮加二十分。 主动勾引她加二十分。 谢端月是他妹妹,减五十分。 狗皇帝是他老爹,减五十分。 这么一算下来,居然是可怜的零分。 武神音长叹一口气,觉得有点可惜,都是家里人拖累了美人。 不过她虽然喜欢美人,但可从来没想过去招惹谢濯。 还是那句话,他就算不受宠,但也是太子。虽然人人都说皇帝宠爱楚贵妃,有废长立幼的心思,但圣旨没下一天,谢濯就还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再说了,现如今除了皇帝一意孤行,朝堂上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太子有德无过,不应废除的。 武神音一向很有分寸,比起她那个无法无天的母亲来说。 回到自己的住处,武神音振振有词,“花燃,我觉得太子对我有意思。” 屋内的宫女都被她支使了出去,花燃一进房间比她还没个正行,整个人呈大字型扑在了床榻上。 听到武神音的话,她翻了个身,然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阿音!你老毛病又犯了!” 武神音不服气:“你什么意思?!你刚才低着头没看到,就在皇后娘娘殿前,他还冲我暗送秋波来着,明摆着对我有意思!” 花燃指责道:“你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有鼻子有眼的男人多看你一眼,你就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武神音理直气壮,气势丝毫不输,“他们要是对我没意思,多看我干什么?” 花燃觉得和她没有办法沟通,索性闭嘴。 有宫女推门入室的声音响起,她自幼习武,耳力过人,当即弹跳起来,站在一旁。 宫女声音从外间传来: “娘子,您的家书到了。” 武神音道:“送进来。” 宫女应是,这才走进内室。 武神音接过信封,让她退下,忽然又改了主意,在宫女离开之前又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到的?” 宫女恭敬道:“中午那会子到的。” 武神音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宫女出去后,她拆信的时候心里还有些犯嘀咕,那岂不是她刚出宫门信就到了? 这也太凑巧了,不会是人有意为之吧? 不过很快又释然了,她虽然过得不算拘束,但到底是来当质子的,凡是与家中来往信件,由皇后宫人经手检查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母亲也不会蠢笨到如此地步,信中能交代的,肯定也不是些秘密。 武神音很快就后悔了,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将她刚才的想法打得粉碎。 “吾儿神音,为娘和你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想休夫但朝堂中那群老王八死活不同意,所以为娘忍不下去了!他们不同意,那我要造反自己当皇帝!不过吾儿莫要担心,你爹是你爹,你是你。等吾黄袍加身,必定封你为皇太女,你我母女二人共享天下。今月晦日吾将起事,吾儿务必保全自身!” 她一直知道她娘很疯,但也没想到她娘会这么疯! 这种事情,怎么能就随便写给她?万一被被人看到了,可该如何是好? 第6章 花燃看她神色不对,接过她手中信纸,看过之后大喜过望。 她几乎要跳起来,残余的理智迫使她压低声音:“阿音!你要当皇太女了!将来还要当皇帝,太好了!苟富贵,勿相忘。等你当了皇帝,一定要封我个大官当一当!” 武神音刚才还在担忧,母亲就把信这么明面上寄过来,一点儿防范措施也无,会被有心人知道,听到花燃的话,也不由眼前一亮。 对啊,刚才只顾着担心了,居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忘记了高兴。 外公宁王拥兵自重,母亲在镜州也深得民心,比起狗皇帝好多了。 武神音虽然不能经常出宫,但也听说过,狗皇帝整日只知道风花雪月,又受楚贵妃蛊惑,整日在朝堂上和大臣们斗智斗勇,只想着怎么改立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当太子。 谢濯颇有雅望,别地不知,但京中百姓,的确是暗地里已经怨声载道。 她母亲就不一样了,在镜州,谁不夸一句郡主娘娘文武双全聪明果敢,就算她本人没什么本事,出去玩的时候也能沾光,总有百姓给她手中塞些小玩意。 永安郡主又有兵,又有民心,造反成功还真不是白日做梦。 武神音也有些信了。 在花燃的怂恿下,她也有些飘飘然起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当皇帝的机会就摆在面前,没有人会拒绝。 如果有人拒绝,那一定是欲擒故纵装模作样。 天底下没人不想当皇帝。 武神音道:“好说好说,凭你我的关系,难道我还能亏待你吗?” 她们俩相视一笑,脸上洋溢着快活的神情。 武神音已经想起来了她当皇太女后的美好生活,等到她那时候,她想出宫就出宫,皇宫都是她家的,做*什么不是都由她说了算吗? 东宫她只去看过几次,还没有好好逛过,不过想也知道,东宫怎么差得了呢? 她会成为东宫的主人,对了谢濯,他长得怪好看的,等他不是太子了,就把他要过来。母亲对她这么好,一定会同意的。 皇后对她还凑合,她可以求求情,让母亲放她回家养老。 她一点儿也没怀疑,母亲当皇帝后会把皇位给别人。 永安郡主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并且生她之后就发誓再不生育。 这皇位不给她还能给谁呢? 她又将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上喜色全然褪去,颤抖着手,“花燃,我真的是娘亲生的吗?” 花燃还在高兴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是肯定的呀,当年我可是亲眼看着您从郡主肚子里出来的呢。” 武神音无奈,用信封敲了她的脑袋,“还你亲眼看见?你才比我大两岁,你是怎么看见的?” 确切地说,花燃只比她大一岁零九个月。 指望一个一岁零九个月的孩童能看见什么还记住,肯定是不可能的。 就算看见了,也记不住。 花燃摸着脑袋嘟囔道:“我是没看见,可我娘看见了啊。我娘看见了,跟我亲眼目睹了有什么区别吗?她又不可能骗我。” 武神音懒得跟她啰嗦这些,只焦虑得不停来回踱步,“完了,完了,我们俩要完了!” 花燃好奇道:“郡主不是说,让你当皇太女吗?这不是好得很吗,怎么会完了?” 武神音道:“你还记得今日已经是十九日了吗?” 花燃还没反应过来,还在那美滋滋的呢,“我当然记得。今日是十九日,郡主娘娘信中说,要在月末最后一日起事,这个月是小月,有二十九日。也就是说,再等十日,你就要当皇太女了!” 武神音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母亲怎么就偏偏让她带了花燃这个呆子来上京城。 这起事又不是立刻成功,更别说…… 武神音:“你就不能用脑子想一想,我们现在可是还在魏皇宫中,如果母亲真造反了,我们会怎么样吗?” 花燃一楞,呆呆道,“对哦。我们可还在皇宫里……”如果宁王和永安郡主真造反了,恐怕皇帝会第一个拿她们是问。 她很快拍拍胸脯保证:“阿音你放心,这不是还有我吗?只要有我在,肯定能保护你的。” 武神音道:“你保护我?这里可是魏皇宫,光是禁军就有好几万个。你能一对好几万保护我吗?” 花燃讪讪道:“要是一对十还好说,一对几万……你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武神音道:“我这叫强人所难吗?是我们面对的本就如此。” 她思考良久,还是道,“不行,我们得跑。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恐怕我还没来得及享福,就先下去见我外祖母了。” 花燃道:“你说得对。” 她转念一想,又忧愁道,“可是,你也说了,这里有几万禁军,我们该怎么跑出去呢?而且,就算我们跑了,不会被抓回来吗?” 武神音道:“就算不成功也要试一试,难不成什么都不做,让我们在这等死吗?” 花燃还是道:“你说得对。” 武神音想了想,决定明天就去再求求皇后,看能不能再出宫一趟,去找悦娘。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她忍不住埋怨起来,“都怪张收玉那个混蛋,今天已经出去过了,我再去求皇后,她也不一定会答应我。” 第7章 花燃道:“阿音说得对,都怪张收玉。” 武神音又道:“如果今天先看到这封信就好了,我们直接就不回来了。” 花燃也惆怅道:“你说得对。” 武神音咬牙道:“我说得对我说得对,你就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意见要提出来吗?” 花燃思考良久,有点委屈,“我真的觉得你说的很对啊,我也想不出来别的什么。” 第4章 公主好烦人 武神音心想,是她的错。 相识这么多年,她不该对花燃抱有其余希望的。 花燃吃的饭都用来长力气了,这点她又不是不知道。 因为心事重重,睡得也不怎么好,一晚上做了好几个梦。 有的是美梦,也有噩梦。 一时梦到永安郡主造反的消息从镜州传来,狗皇帝勃然大怒,第一反应就要来捉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砍她的脑袋。 一时又是好梦,永安郡主带着军队来到了上京,她们母女俩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太女,在魏国可以横着走。母亲问她想要什么封赏,她一句话就把现在这个狗皇帝贬去养猪了,想想都开心。 皇宫中就是事情多,更别提她住在皇后宫中,肯定要按规矩每天早上去请安。 伺候她梳洗的宫女琳琅看她这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吓了一跳,胆战心惊问道,“女郎这是怎么了,脸色竟然如此难看?” 武神音手掩住口鼻,小小打了个哈欠。 如果还在镜州,打哈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光明正大打就打了。 可这里是上京,只能入乡随俗。 “无事,昨夜做了个噩梦,有些惊着了。” 琳琅暗自松了口气,问道,“可要奴婢去太医院找些安眠的方子?” 武神音道:“不必麻烦了,只是个梦,又做不得真。” 琳琅也没说什么,服侍她洗漱穿衣,用了早饭后往皇后宫中请安。 狗皇帝处理政务不怎么样,妃嫔倒是一等一的多。 她之前嘱咐过琳琅,她呢,不用来得太早,也决不能来得太晚,不用出风头,也不要太失礼。 就夹在中间就可以了。 所以现在,椒房殿正殿中,妃嫔只来了一少半。 武神音不是内命妇,也未进宗室玉牒,只有个郡主娘亲。 如今上京有传言,宁王年事已高,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永安郡主。朝堂已经有大臣提议,等宁王百年后,自当收回王爵,为示皇恩浩荡,可以给宁王这唯一的外孙女一个郡主头衔。 一个空壳子郡主还有什么好交好的,众嫔妃对武神音不太热情。 何况,这半年后宫中又出现了继楚贵妃之后最得皇帝宠爱的谢端月。 和武神音不同,谢端月必是每日最早来的那个。 她住在皇后宫中,有天然早到优势。 有心者曾经为了讨谢端月的好,踩武神音来夸赞公主知礼,不愧是皇家血脉,天子之女。 对此,武神音只能翻个白眼,谁会想一大清早不睡觉来这种地方听她们明枪暗箭地寒暄。 等娘当皇帝了,一定要让她废除请安,这真是太折磨人了! 不过转念一想,等永安郡主当皇帝了,这满宫的妃子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毕竟永安郡主是个女人,但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满,不要女人,可以找些男人来充盈后宫。 她落座之后,谢端月像是早起捉虫的鸟儿,眼神好使的吓人,飞快地瞟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片刻后便又移开了目光。 已到的几个人都在夸耀谢端月和张收玉是如何般配,又说皇帝是如何恩宠,破格准许以嫡公主的规格出嫁。 武神音无聊也听了好多,看着谢端月娇羞垂眸的样子,她不由想起张收玉之前写给她的那些信。 信里提到了很多次谢端月。 她之所以在收信后没有立刻和张收玉断绝关系,是因为他在信里说得可并不是什么好话。 他在信里写,段月儿是个粗鄙的乡野女子,每日知道做糕点讨好他母亲,有一日非要给他送补汤,结果弄脏了他的藏书。 他还写段月儿举止野蛮,卑怯胆小。还时常感叹,为什么同样都是女子,武神音就和她如此不同。 那时候武神音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没想这么多。她在回信回信中道,她能如此是因为她幸运,能生在王侯之家衣食无忧,母亲又格外开明。 而一个乡野出生的女子,从小接受的就是世俗的偏见,活着尚且不易,自然不能要求她见识过人。 她们作为幸运之人,更应该知道不幸之人的不易,而不只是指责。 现在想起来,不管是赞赏还是讨厌,从那时候起,谢端月应该就留在他心里了吧。 这狗男人还真是,人家是个村姑时就这样那样看不起,人家做了公主就“不得不”娶了。 啧,谢端月的眼神可真不怎么好。 哦,自己从前眼神也不怎么好。不对,那不一样,她喜欢张收玉,也并非全然贪图皮相,还有些别的原因。 今日也不例外,楚贵妃又告假,照例是一句敷衍的身体不适。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楚贵妃哪里是身体不适,只是仗着皇帝的宠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罢了。 辛皇后倒也好涵养,面上依旧淡淡,并不与她计较,只嘱咐传话宫女身体要紧。 第8章 武神音心想,辛皇后这个皇后做得好憋屈,反正如果让她如此,她是肯定受不了了。 名门世家的女子,都是这么隐忍的吗? 等到人群散去,她特意留下,想要求辛皇后准许自己出宫一趟,实际上是打着带着花燃偷偷跑路的主意。 辛皇后听了她的告求,脸上微微诧异,却是想也没想的拒绝,“昨日不是才刚出去吗?怎么今日又要出去。皇宫不比王府自由,这几天……”她顿了顿,又改口道,“这个月你就老实在宫中呆着吧。” 她话说得不留余地,无转圜的可能,武神音心中早有预料,并无过多失望,只好行礼后回去,心里想着另寻她法。 反正这皇宫之中是不能呆的,等到事发,自己还没摸到龙椅呢,就要先到菜市口砍头了。 可到底能有什么办法呢? 皇宫之中,守卫森严,若是真想偷跑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武神音一连想了整整两日,也没有丝毫进展。 不怪她太过蠢笨,实在是找不到突破口。 春光正盛,彩蝶纷飞,鸟雀络绎。 武神音倚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象发呆。 不时有风送来一阵花香,吹得人心痒痒。 琳琅只知道她心情不好,却不知道知道她到底在愁什么,只劝道,“娘子若是在房中无聊,可以去御花园中散散心。那里可聚集了天下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奇花异草,现在应该都开花了,那景象一定很美。” 武神音神色恹恹,提不起来半分兴趣,“多谢你为我着想,只不过我并不想去。” 琳琅虽然被调来负责她的衣食起居,但她是辛皇后身边的人,似乎还很得皇后喜爱。 武神音对她一向客气。 人人都说,小鬼难防,她对待宫女们也是一向小心。 说不定有人随便嚼舌根就误了她的事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无意掺杂其余是非,是非却非要找到她头上。 有宫女通传,谢端月又来找事了,还带着她的小跟班另一位公主谢淑青。 同样是公主,可在这皇宫中,不受宠的公主和受宠的公主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比如谢淑青和谢端月。 其实武神音也经常纳闷,狗皇帝有这么多的妃子,子嗣却完全对不起他这满满一后宫的美人。 最小的三皇子,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往后再无子嗣出生。 民间有传言,妖妃楚氏,性嫉善妒,常年霸占皇帝,并在私底下残害皇子皇孙。 这绝对是无稽之谈。 尽管武神音对楚贵妃没有好印象,也要说句公道话。 狗皇帝虽然宠爱楚贵妃没错,但这独宠可是绝对算不上的。 就算他都胡这把年纪了,宫中也时常有正当妙龄的新人进来呢,楚贵妃又何谈独宠二字? 至于残害皇嗣,更是假到不能再假,能信了这种话的人,一定是个蠢人。 楚贵妃貌美得宠,还有一女一子,可家世实在单薄。就算盛宠十几年不衰,皇帝也没有要提拔她父母兄弟的意思,只是给予财物。 辛皇后虽然一年到头只在各种宴会盛典上与皇帝见面,但她是名门辛家的女儿,后宫权力,尽在她手,又岂能真任由别人踩到头上呢? 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就更不可能了。 她猜测,狗皇帝应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自己没了生育能力。 除去夭折的子嗣,皇帝共有三子二女,加上新来的谢端月,正好男女平衡。 三位公主中,谢端月是明珠重回,又懂得讨好卖乖,很得皇帝的宠爱。 另一位公主名唤谢锦瑟,是宠妃楚贵妃第一胎的女儿,生下来就万千宠爱于一身。 只剩下谢淑青,虽然年龄比那两位还大些,但却没有得到皇帝长女应有的待遇。 她是宫女所生,生母死于难产,狗皇帝凉薄,最后连个封号位份也无。 当时太后还在,便把她抱过去抚养,并未在剩余妃嫔中给她寻一位生母。 这在当时,自然是很好的办法,有太后护着她,自然是谁也不能看轻了她去。 可此一时彼一时,太后去世没多久,人走茶凉。 谢淑青又年岁已大,恐怕是养不熟了,还并不得皇帝喜爱,无子嗣的妃嫔这样多,也没有哪个起了念头想抚养她的。 狗皇帝根本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就算记得,估计也不怎么在乎。 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有两件,其一是陪新进宫的小楚氏寻欢作乐,其二就是和那些大臣斗智斗勇,试图改立楚贵妃十五岁的幼子为太子。 其余诸事,也就谢端月嘴甜会撒娇,能分得他一丝心神罢了。 听到小宫女的通报后,武神音默默叹口气,她只想活命。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她是真没心情去应对谢端月的冷嘲热讽。 谢端月这个人就像是蚂蚁,冷不丁咬你一口,你痛一下,但又不能找她算账。 她推拒道:“你就跟她们说,我身体不适,不想过了病气给她们,让她们先回吧。” 小宫女应是,刚要出去,却迎面撞上了谢端月和谢淑青二人。 这两位公主嚣张得很,等不及回话,已经闯入了内室。 第5章 出宫机会 谢端月不请自来,对上武神音的眼神,也丝毫没有惭愧的意思,反而抬起了下巴,倨傲冷哼一声,“姐姐生了什么病?怎么不传太医来看看?” 第9章 她觑着武神音的脸色,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姐姐在皇宫中,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就行了。生病了就要去寻太医,姐姐要是不好意思兴师动众,那不如由我代劳?” 她一口一个姐姐,如果这两个字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估计武神音会很受用。 可惜谢端月阴阳怪气得很,看见就觉得烦。 而且,武神音很想纠正她,什么姐姐啊,她明明比自己要大半年呢。 不过和被阴阳怪气叫妹妹比起来,还是叫姐姐比较容易接受,最起码姐姐还能比她高一头。 武神音脸色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好,索性顺势咳嗽了两声,装样子用衣袖捂住口鼻,“不过就是前日着凉了,感染了风寒,所以才推辞两位殿下的拜访。” 谢端月抬头,仔细将她打量了一圈儿,这下子语气没有那么惹人厌烦了,倒像是真的关心她一样,“就算是风寒,也应该就医才是。万一小病拖成了大病,那该如何是好呢?” 武神音道再次婉拒:“不必,我母亲曾经告诉过我,是药三分毒,只是有些咳嗽而已,算不得什么病。” 谢端月没再说什么,落座之后,又道,“姐姐是在何时染了风寒?该不会是出宫那日,被宫外的花迷了眼睛吧?要是如此,心病还需心药医。” 她握住武神音的手,清丽秀美的脸上一派无辜神色,眼底的阴沉却显露出了她的本意,“我说得对不对呢,姐姐?” 武神音把手抽出来,假笑道,“公主说得当然对。” 她心中一动,皇后娘娘是不会同意她出宫的,但受宠的谢端月却没有皇后这个限制。只要谢端月去和皇帝说一声,就能出宫去。 “我那日在宫外,的确是见了不少好花,虽然比不上御花园中的名贵,但胜在花期长。有句老话说得好,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公主,我说得对不对呢?” 谢端月望着她,脸上渗出和她本人极不相符的冷笑,“姐姐说得当然对。” 武神音笑道:“听说礼部已经将公主和张大人的婚事定下了了,我在这里,先对公主说一声恭喜了。” 谢端月皮笑肉不笑道:“现在说算什么?姐姐若是真心祝愿,应当在成亲之时亲自送上祝福。” 武神音道:“那是自然。”她眉眼弯弯,话锋却一转,“只要我能看到公主成婚,肯定是要去献上祝福的。” 要是不能成婚,她自然不会去祝福的喽。 配上阳奉阴违的调调,这话说得活跟个抢亲宣言似的。 一时间,火药味十足。 她只怕这火药味不够大,最好真的能点燃谢端月这个炮仗。 一旁的谢淑青老老实实坐着,紧张看着两人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出。 武神音依旧是笑意盈盈,谢端月的笑容看起来却有些勉强了。 说起来也怪,谢端月这位民间来的公主,一向是长袖善舞,就连楚贵妃都乐意听她几句好话。 但只要一在武神音的面前,谢端月所有的温柔,所有的乖巧,顷刻就化为了泡沫。 琳琅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武神音只当没注意到。她就是要让谢端月生气,谢端月一生气,说不定就要拉着自己去看她和张收玉是如何恩爱耀武扬威。 张收玉是外男,不可能在后宫之中自由行走。 可惜武神音等了好久,也没等到自己想听到的。 谢端月接下来脸色很不好,没说几句就走了,连她的小跟班谢淑青都没顾得上。 谢淑青微微叹口气,她比谢端月年纪还要大一岁,谢端月已经有了婚约,她却还没有着落。 辛皇后为人公正,但后宫中的诸多事物,好像不怎么上心。 谢淑青道:“她如今势大,你又何必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将她得罪狠了呢?” 武神音诧异,她是真没想到谢淑青回出言提醒自己。 在她的印象里,谢淑青总是沉默寡言的,跟自己也私交平平,没说过两句话。 她还没说什么,谢淑青也起身走了。 果然,狗皇帝的女儿们也性情奇怪得很。 意图落空,武神音有些许失落,不过本就不应该将宝全压在谢端月身上。 她很快重新振作起来,重新想法子。 到底怎样才能出宫呢? 她又连续愁了两天,还是没有进展。 幸好,苍天总算没有太亏待她,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母亲永安郡主和外公宁王都在镜州,父亲谈嘉喻的家族却在上京。 谈家还算不上是名门望族,不过如今也是三代为官。 再过几日便是谈家三子娶妻的日子,按理来说,武神音是应该到场的。 辛皇后面上还有犹豫之色,但大概是武神音之前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她还没有多说,谢端月已经跳了出来,直接先一步得到了皇帝的允许。 上京这些家族,大多都有些亲戚关系。 就比起谈家大哥和张收玉就是表兄弟,这次他娶妻,张收玉大概也是要去的。 谢端月打得什么主意就在明面上摆着,不过的确是正合她的心意。 初来上京之时,谈家的亲眷武神音也是特别是去拜见过的。 谈家老夫人对她倒是热情得很,听说父亲谈嘉喻是幼子,在家时就很得宠爱。 这次再来到谈家,谈老夫人却冷淡不少,看见她时也没有往日亲热的模样,想来是受了永安郡主休夫的影响。 第10章 武神音倒是也可以理解,对于谈老夫人的薄待,她看得很开。 如果是谈嘉喻要休妻,恐怕宁王会直接拿刀去砍了他的腿。 谈老夫人年事已高,现在家中做主的是她的大儿媳。 谈大夫人辛氏和辛皇后一样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可巧得是,她还是辛皇后的族妹,只不过关系离得不是那么近,已经出了三代。 这次要娶妻得就是辛夫人的儿子谈梓均,辛夫人是当家主母,自然要亲力亲为,要经手的事情数不胜数,没有时间和精力过多关照武神音,又把武神音交给了长媳祝美兰。 祝美兰性情柔和,为人恭顺,除了不是世家大族出生,辛夫人简直挑不出一丝错处。 武神音被她安排和谈家几个娘子住在一起。 入夜,房内点着蜡烛,花燃拿着毛笔的姿势有些不伦不类,要是被那些大儒看见,肯定要怒斥一句“有辱斯文”。 她在纸上写写画画,规划着逃跑路线。 谈家和悦娘的珍宝阁相距甚远,上京宵禁严格,有金吾卫巡逻,她们初来乍到,并不知道金吾卫巡逻规律。 按照律法,要是运气不好撞到金吾卫,极有可能会被当场射杀。 她要是一个人就算了,可还有一个武神音。 不行,绝对不能是晚上。 武神音看她谋划得认真,忍不住出口提醒,“要到珍宝阁倒是简单,我随便找个由头,这是在谈府,我随便找个由头,说要去珍宝阁逛逛不就行了?只怕到了珍宝阁,就一定能逃出上京吗?万一我们自己没出去,还连累了悦娘就不好了。” 花燃一愣,然后把手中纸揉成一团,送到跳动的烛火中看着烧成灰烬。 “你早说能去不行吗?你还担心她呢,她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她在京中这么多年,要是没点本事怎么可能把珍宝阁做那样大?再说了,要死的可是你。” 武神音道:“你也要死。” 花燃语塞:“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死。” 武神音道:“那是因为我娘要造反,怎么是因为我啊?” 她又道:“我还在想,要是因为我跑了,谈家不会被皇帝迁怒吧?” 花燃道:“哼,迁怒就迁怒吧,你看今天你祖母那个样子。还有,你怕这个又怕那个,这么胆小还怎么当皇帝啊?” 武神音道:“我这是有情有义好吗!” 花燃道:“我呸。你没听说过,宁叫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吗?我知道的道理,你都不懂。” 武神音沉思片刻:“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之前让你做大官的话,你就当忘了吧。” 花燃道:“你怎么能这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武神音洋洋得意,“我又不是君子,可没有一诺千金的品德。” 花燃冷笑道:“你不让我当大官我还不稀罕嘞。我直接去求郡主娘娘,她一定会让我当大官的。” 武神音幽幽道:“你之前也说了,反正我娘最后是让我当皇帝,等我当了皇帝,我就把你贬为平民!” 花燃大惊:“你不讲道理!” 武神音面无表情把她赶出去,“你见过有讲道理的皇帝吗?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把花燃赶出去后,武神音又长叹了口气。 她虽然在谈府,可辛皇后依旧是拨了不少亲兵跟着她。 想要跑路真的没有那么简单,稍有不慎就会将身边人拉入深渊。 不过花燃说得没错,她如今已经是破釜沉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还有两日,谈三哥娶妻后,她就要回到皇宫。 她只有两日的时间。 第6章 公主送枕头 家中要娶亲,新娘子还是吏部尚书家的独女,谈家上下都忙的脚不沾地,只有帮不上忙的年轻娘子们聚在一起说话玩乐。 这么多人,武神音能说上话的也没有几个。 好巧不巧,这次被派来跟着她的又是上次那位辛小将军。 不过这里是谈府的内院,皇后亲兵是不可能进来的。 但武神音要是想出去,还是逃脱不了要带着他们。 她准备等个亲戚家的聚会结束了就和长嫂祝美兰说要去出去一趟,想来对方应该不会如辛皇后一般扣着她。 至于辛煜谨嘛,皇后的命令是要保护她的安全,至于武神音要去哪,应该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武神音心里也清楚,这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谈家这一辈的娘子光是本家的就有不少,武神音和她们相处不多,有些连名字和人都没分清楚。 她只认得大娘子谈诗意。 谈诗意比她还大两岁,长相却像是刚及笄的小姑娘,眼睛圆圆,脸也圆圆。 可明明如此,她非要摆出长姐的架势,看起来就有些滑稽,按照花燃的话来说,就像是只生气的苹果。 要娶亲的谈梓均就是谈诗意的亲阿兄,不过她是未出嫁的娘子,张罗的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做。 张收玉家中有个妹妹,名叫张祉君,今日也来了。 她和谈诗意这个亲表姐的关系平平,倒是和谢端月这个未来嫂子关系很好,即便是来姨母家做客,居然也把谢端月带来了。 看着谢端月的笑眼,武神音不用猜都能知道,她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第11章 谢端月笑道:“姐姐昨晚住得如何?今日早上我在皇后娘娘宫中没有见到你,还老大的不习惯呢。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姐姐是回家了。” 都说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眼前这个笑脸人还是公主之尊。 武神音就算再不想搭理她,也要面上装出样子来,“殿下说笑了,我这人向来是没什么讲究的。” 谢端月微微一笑,慢悠悠道,“我自然知道姐姐向来是最随和的,只不过是心疼姐姐,才多问了两句。” 心疼她?那还是算了。武神音觉得谢端月巴不得她倒大霉才是真心话。 她倒是很想看看,谢端月究竟想要做什么。 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和自己打个招呼。 果然,过不了一会儿,谢端月就开始表演了,“我长久在宫中呆着,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只在屋里呆着多无趣。我提议,不如咱们大家一起出去玩吧?” 武神音早就说过,谢端月在其他人面前一直都是温婉娴静的形象,一点没有公主的架子。只单独在武神音面前,才尖酸又刻薄。 在座的年轻娘子们,都对谢端月印象很好,当即纷纷附和起来。 其中有个活泼的娘子,武神音记得她,昨日才刚见过,只记得在家中排行第三,但名字忘记了。 这位谈三娘子活泼得很,数她响应得最起劲,“别说是公主只能待在皇宫中,我天天待在家里,也是闷得很呢。我们也都好久没出去玩了。这次要是能沾公主的光出去玩一玩,就再好不过了。” 其中只有谈诗意不大同意,她已经定了亲事,本来是不屑于这些妹妹们一起玩闹的,但今日来的不光是谈家的娘子们,还有好几户亲戚娘子,她作为长女,自然也要来见客。 她刚想表达异议,武神音就悄悄拽了她的袖子一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大姐姐就少数服从多数吧。” 谈诗意不满道:“三兄娶亲,家中本就事物繁忙,我们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又怎么好给家里添麻烦呢?” 武神音声音压得更低,似是好心提醒,“这位公主,可并非表面上那样无害呢。我上次只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她就记恨我到现在,时常敲打。刚才姐姐也听到了,我所言非虚。我的错已经铸成无法再改,实在是不想看到大姐姐也得了公主的厌恶。” 反正已经将公主得罪的死死的了,索性就多给她泼点脏水。 谈诗意和她看起来一样好骗,听了之后感谢她道,“多谢你提醒。只是你在宫中过得这样不好吗?” 武神音道:“也不算是不好。皇后娘娘公正严明,我住在她宫中,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谈诗意才没继续说话。 武神音心中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这位长姐,虽然古板了些,心肠倒是不错。 自己只不过是编个理由随便诓她,让她不要阻拦谢端月的提议,她居然还能分出心思来担忧自己的处境。 昨晚她还担心要是逃跑会不会连累谈家,现在一瞌睡谢端月就送枕头来了,她大可以在这程中跑路,这样就算皇帝追究起来也怪不上谈家和珍宝阁了。 谢端月某些时候还真算是她的贵人。 武神音和花燃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冲她一笑。 等到出门的时候,她又和辛煜谨道,“公主已经带了不少护卫,辛小将军就在这歇着吧。” 辛煜谨道:“皇后娘娘的命令,卑职不敢违背。” 呸,你连个校尉都不算,都叫你一声小将军了,还不给个台阶下。 武神音腹诽,面上不显,依旧是好言相劝,“可是公主已经带了一大队人马,您要是也去,公主本来就对我颇有怨言,要是误以为我要和她别苗头怎么办?” 辛煜谨抿着唇未说话,面上似有松动。 武神音再接再厉:“再说了,这些娘子们都青春正好,小将军你到底是外男,跟着多不好呀。” 她伸出手,细细数起来,“公主的侍卫暂且不说,单单是各家娘子的随从加起来就有不少人啦。这么多人,我还能出什么意外呢?您说是不是?” 她嫣然一笑,满脸期待望向辛煜谨。 辛煜谨面上局促,慌忙低头道,“……娘子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就算如此,路上也应该小心谨慎才是。毕竟您……身份特殊。” 武神音道:“那是自然。” 她解决了辛煜谨这个难题,困难又少了一大半。 现在是白日,上京城繁华,街上人流如织,若是溜到其中,单凭公主身边的侍卫和各家随从,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她。 然后只要再溜到珍宝阁,去寻求悦娘的帮助就行了。 母亲说过,悦娘是她的至交好友,在上京城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去找她就好了,她一定能解决的。 武神音一直很相信母亲的话,永安郡主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证明悦娘一定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 永安郡主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大事上从来没有让武神音失望过。 在临行前叮嘱她的话,怎么可能是假的。 真是多亏了谢端月,才让她有这样完美脱身的机会。 武神音之前就特意打听过金*吾卫,虽然具体巡逻时间和地点不好打听,但大致能猜出来,下午黄昏之时,是守卫的薄弱期。 魏国宵禁并不十分严格,二更开始五更结束。 第12章 现在春日,白日并不很长。 完全日落也距宵禁还有一段时间。 那时候才是金吾卫的戒备时间,要派大量人手到东西两市和道路上提醒驱赶行人早日归家。 算算时间,这些娘子们的出行一定会在黄昏之前结束。 武神音只要在回来的路上偷偷溜掉就行了,她有信心,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消失。 她还在思考接下来的事情,谈府早已经备好了马车。 亲戚娘子们都是乘坐马车来的,倒是不用多准备,给谈府省了不少力气,只用准备自家娘子们的就可以了。 武神音本来是想跟谈诗意她们共乘的,没想到谢端月却不放过她,隔着老远就冲她招手,“神音姐姐过来跟我坐吧。” 别人都向武神音投来羡慕的目光。皇家马车自然不是寻常马车可以相提并论,豪华宽敞还在其次,最重要得是,能和公主同坐,在座的娘子们都不是顶级世家出身,在她们看来,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只有谈诗意投来了担忧的目光,但也没什么用处。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武神音怎么可能落了公主的面子。 就算内心再不情愿,她也只能遵从谢端月的意思,朝她那辆马车走去。 武神音内心真是一万个拒绝,谢端月的身边,护卫一定是比其他人多得多的。 谢端月好像没察觉到她的不满,还是一副天真又雀跃的姿态,“姐姐快来我身边坐。” 马车里还坐着张祉君,此刻正悄悄用眼神打量着她。 张祉君和张收玉,长相颇有些相似之处,同样的桃花眼薄嘴唇,看起来文质彬彬,从内而外散发着书香气。 武神音不怎么了解她,张收玉几乎从未和她提起过这个妹妹。 想到这,武神音撇撇嘴,心里更是不屑。 张收玉还口口声声对谢端月绝对无情,怎么在她还不是公主的时候,就在书信中频频提起呢?可见一切早有端倪。 张收玉怕不是谎话说得太多,连自己都骗了过去吧? 他怎么可能对谢端月一点情意也无? 第7章 来日方长 她之前都不认识张祉君,张祉君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她和张收玉的事情。 张祉君看起来很文静,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没再怎么说话。 倒是谢端月很是兴奋的模样,从武神音上车后就一直说个不停。 “马上就要殿试了,几位皇兄都在宁熹苑宴请举子们呢,这次我们偷偷去,肯定能让他们大吃一惊。” 张祉君笑道:“我阿兄好像也会去宁熹苑呢。公主和阿兄真是心有灵犀。” 谢端月似乎很害羞,“啊这……我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早知如此……” 她脸上并无一点红晕,一连看了武神音好几眼,“要不然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那些人说不定要误会了我呢。” 武神音得了实际好处,很乐意陪她演这出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身子不怕影子斜,何况大魏又不像邻国保守,未婚男女相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公主何必如此避嫌呢?” 她落落大方,表现得浑不在意,谢端月却变了脸色,收敛笑容,冷哼一声,“还是神音姐姐看得通透。” 武神音质微微朝她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张祉君看看谢端月,又看看武神音,不清楚怎么就突然变了气氛。她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通常都是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现在大家都不说话,她便也当起了鹌鹑。 时间推移,应该是路过东市,外面的声音越发热闹了起来。 武神音掀开帘子往外看,正好看到花燃百无聊赖的一张脸,便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她在车内不好时时往外看,花燃在车外动作方便,居然不好好记着路线,还有空在那乱瞟。 这人果然靠不住。 在谢端月面前,武神音不敢表现得十分明显,只装作是喜欢外面的热闹,时不时掀开帘子瞅一眼就放下。 谢端月收拾了心情,脸色缓和许多,朝着武神音开口,“姐姐好像很喜欢宫外。我的公主府已经建好,等到我出宫后后姐姐也可以常来玩呢。” 武神音心里默默规划方向,随口敷衍道,“公主大后才会入住公主府,那时候驸马和公主正新婚燕尔呢,我可不敢做这种没眼色的事情。” 她是笑着说的,语气也是玩笑般。她这次是真没想给谢端月添堵,却不知道是哪一点又惹怒了她,谢端月脸色重新变得阴沉。 唉,无论她说什么,谢端月都要生一生气。 莫非,两人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和? 她已经猜出了谢端月的意思,无非就是炫耀和警告,张收玉现在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君,特意把三人凑到一起,做些事来气一气自己。 宁熹苑是皇家园林,与皇宫的气势恢宏不同,建造得颇有一番小桥流水的雅韵。这里面积不大,但一草一木都颇有巧思,独具匠心,因为是离皇城最近的一所园林,许多官中宴会都会在这里举行。 武神音之前没来过这里,她又不是皇亲国戚,想来估计也有的麻烦,这次还真是沾了谢端月的光。 此时宁熹苑不算寂静,谢端月说是几位皇子宴请举子,也不算错,但今日受邀的几位举子,显然都是世家子弟,各个穿戴非凡。 那些平民举子,只有得到进士的功名后,才能享受到今日的同等待遇。 第13章 跟来的其余娘子也都有些害羞,不过更多的是好奇。她们心里大约都这样想,应当是谢端月想来见一见未婚夫又不好意思,所以才将她们也叫过来好浑水摸鱼。 武神音很想找个地方缩起来,她此刻真是一点儿风头也不想出。 谢端月却偏偏不如她的愿,硬是要扯着她到人前打招呼。 这些人中和谢端月关系最好的应该是二皇子谢润,他是个药罐子,常年苍白的脸上带了丝揶揄的笑,“端月自己胡闹,还拉了这么多无辜娘子一同下水。”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武神音,没说什么,转而又看向了身后的张收玉,“收玉就没什么话想说的吗?人家可是专程为了你兴师动众一趟。” 谢端月娇嗔道:“二兄就会胡说,分明就是凑巧,你要是再乱说,我可要走了。” 武神音只是低着头,她如今已经是给张收玉打分的欲望都没有了。 不过,这里还有其他人…… 她微微抬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谢润,正好听到他不阴不阳的话,“神音妹妹今日是怎么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谁是你妹妹? 武神音还没开口,谢端月就急着解释道,“这里这么多人,阿音一时腼腆,自然是不肯多说话的。” 她这话听着像是给她解围,武神音纳闷起来,谢端月又想搞什么把戏? 不过打分还是要继续。 谢润,基础分五十分。 挺楚楚可怜的额,加十分。 瘦的像纸,一扯就裂的感觉,扣十分。 是谢端月的兄长,扣五十分。 是狗皇帝的儿子,扣五十分。 和谢端月关系不错,扣二十分。 敢对她阴阳怪气,扣一百分。 武神音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人根本连算总分的必要都没有了。 接下来都是一些无所谓的寒暄,张收玉说了几句话,张祉君说了几句,直到一个突兀的公鸭嗓,武神音才又抬起头飞快打量了那人一眼。 哦,是楚贵妃的小儿子谢澍,正在少年期的他嗓音十分特殊,十分粗糙难听。 他才只有十五岁,武神音纠结了一下,要不要给他打分。最终还是没打,就他这个毫无欲望的小孩子样子,武神音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打分的必要。就算是真打了,最终得分估计比谢润也好不到哪里去。 哎呀,怎么长得好看的太子没来,他的这两个弟弟实在没什么看头。 其他的几个世家公子哥,看见谢端月来了,都识趣地退到后面。但凡用用脑子都能猜到,公主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武神音能感觉到张收玉的目光频频望向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之前在自己面前,他也是这么频频提起谢端月。 难不成他的本质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谢端月肯定发现了,却表现得毫不在乎,依旧是言笑晏晏和张收玉说话,尽显小女儿情态。 武神音一直低着头,等到她觉得自己脖子都要断了的时候,救命稻草终于出现了。 谈诗意站了出来,带着自家几个姐妹和谢端月告辞,“公主好心招待,本不应推辞。只是今日已经在外待了这么久,若是往常也就算了,家中有大事,我等姐妹实在不好给家中添麻烦。还请公主允许我们先行告退。” 谢端月道:“谈大娘子懂礼识节,我当然不能强人所难。只是我和神音姐姐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不如你们先回去。宵禁之前,我一定完好无损把她送回谈府。” 谈诗意望了一眼武神音,看她满脸希冀,不由抿抿唇,语气坚定,“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神音本来就对谈府不甚熟悉,要我一定要照顾好她。不过两日日,神音就会回到皇宫,公主和她呆在一起的机会还多着呢。” 这话一出,在武神音眼中,她原本矮小的身躯立马高大了起来。 谢端月也没想到,谈诗意居然会忤逆自己。她露出一丝冷笑,“这才不过只过了一个多时辰,贵府家教还真是严格。不过这宁熹苑的确也没什么好玩的,索性我们一起回去吧。” 武神音不太想和谢端月一起回去,她的马车被侍卫几乎围成了一个圈,这样的话她怎么逃跑? 谈诗意冲她微微一笑,似乎很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自豪。 武神音也只能回以一笑。 谢端月那边已经和两位皇子道了别,拉着张祉君的手笑着催促,“神音姐姐怎么还不走?难道是还没玩够吗?” 她面上显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倒是也想和姐姐多待一会儿,只是贵府的大娘子实在是太守规矩了。” 武神音回过神来,忙笑着说,“我突然想起来,有事要和大姐姐说,久不叨扰公主了。” 谢端月笑意冷了一下,委屈道,“姐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嫌弃我不想和我坐同一辆马车吗?” 武神音很想说是,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人家是公主呢,为所欲为说不上,但拿捏她一个小小的质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只能笑着说些客套话:“公主开玩笑了,您千金贵体,哪有别人嫌弃您的,只有你嫌弃别人的。我确实有事和我家大姐姐商量。也就这两日后,我就会回到皇宫,到时候和公主朝夕相对,还怕您看我看的烦了呢。” 她把姿态放的极低,只希望谢端月别闹什么幺蛾子。生死存亡,在此一搏,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第14章 所幸,谢端月像是被恭维开心了,并未再坚持,只是笑着道:“神音姐姐这张嘴儿,说出的话呢,有时候像刀子一样,有时候又像是蜜糖,叫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能强人所难。” 武神音站在马车旁,看着谢端月搭着小宫女的手上马车,没想到她还挺好哄的,刚松口气,就看到谢端月回头,朝她嫣然一笑,眼里在她看来却是说不出的阴恻恻,“我们还来日方长的很呢,的确不在乎这一时片刻的。” 武神音无语,谢端月真像是饿狼一样,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块肥肉似的,咬住了就绝不松口。 不过今天还算是通情达理,没有一味纠缠。 想到她刚刚说的话,武神音心中冷笑一声。 还来日方长呢,她们的确是有来日方长,可惜不是谢端月以为的那种。 第8章 路边的女人不要捡 等到永安郡主造反成功,武神音就会成为皇太女,比现在的谢端月还高一级。 谢端月也就是个公主,名头好听,但没什么实际权利。 等自己成了皇太女,就让谢端月为奴为婢的伺候,让她天天给自己洗衣服气死她。 看着马车帘子被盖上,武神音心情松快起来,飞快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寻思着该怎么跑掉。 她刚扭头想去找谈诗意,一支羽箭猝不及防破风而来, 身后的花燃大喊了一声小心,武神音侧身去躲,但也只躲过了要害,肩膀处痛感顿生。 武神音低头去看,左肩的位置已经红了一片。 第一反应竟然是幸好伤的不是右肩,她可不是左撇子。 不过真的好疼。 这一箭射出,现场人仰马翻起来。 在场的都是王公贵族,还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 各家随从都去保护自家的主人,吵吵嚷嚷的,“公子”“娘子”“殿下”一同乱喊。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武神音回头想找花燃,却发现刚刚还在身后喊“小心”的人,此刻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死丫头,平日里不靠谱就算了,怎么这时候也这么不靠谱! 箭还插在左肩,疼得要死,不知道是谁家的侍卫出来,拔剑做出掩护的姿态,“武娘子,先进去房屋里避一避吧。” 她要是继续在这站着,跟活靶子有什么区别? 武神音笑道:“多谢。” 那侍卫要引她进去,只注意着四周情况,却忽略了后背。 武神音抓准时机,轻松敲晕了这侍卫,随即凭着记忆,朝着东市的方向逃跑。 无意中看了马车一眼,谢端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窗那露出了一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都这时候了,谢端月还真是对她啊。 原本还想着可以趁乱逃走,把罪名扣到这刺杀之人的头上。 没想到居然被谢端月看个正着。 不过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罪名没有最好,有也不耽搁,反正永安郡主都要造反了,也不怕狗皇帝问责。 她要尽快去找悦娘,现在情况有点不好,肩处的血一直在流,她撕了衣服上的布料缠了一圈儿想止血,也不见效果,反而浸染了布料红彤彤一片显得更可怖了。 那块临危受命的布几乎能拧出血来。 最重要的是,花燃那个不靠谱的女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武神音还是有点高看自己了,还没走多远,眼中所见之物已经有了重影,还有双腿也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提动一次都有千斤重。 这样下去不行,还没到珍宝阁,她就会晕倒在路边,得想个法子找辆马车。 可现在她这样子,左肩的血迹和浓重的血腥味怎么也遮掩不住,身上虽然还有些银子和值钱的首饰,但恐怕车马行的小二一见了她,就会被吓得立刻去报官。 租和买都不行,只能去路边劫一辆了。 她握紧了手里的匕首,这还是临行前永安郡主交到她手里的,这几日她天天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重影越来越厉害,她摇摇头,想要使脑子更清醒一点。 这里离宁熹苑不远,她刚才根本没跑几步路,侍卫们找到这里,只需一炷香的功夫。 她必须要快点了。 宁熹苑是皇家园林,取幽静之意,自然不会建在闹市之中。 这地方虽然说不上鸟不拉屎,但也比不上上京中其他地方繁华,道路上只零零散散几个人经过。 幸好上天眷顾,不多时就让武神音寻到了目标。 向她驶来的那辆马车前的马一看就膘肥体壮,绝对是匹日行千里的好马。 只不过后边还跟着五六个随从,各个都骑着高头大马,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让武神音有些踌躇,万一失手了该怎么办? 可等了这么久,要是放过了这个,下一个可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武神音只能咬牙,站在路边招招手,马车居然就这么停了下来,她心中一喜,天助我也。 驾车人是个白净的少年,将车停稳之后就诧异道:“武娘子这是怎么了?”他看了一眼她左肩处的血迹,关切询问,“可是遇到什么意外了,怎么伤得这样严重?” 他居然认识自己? 武神音戒备起来,莫非还是熟人的马车? 第15章 她在上京的熟人,莫不都是些王公贵族,不知道这车里的是谁,万一要是自投罗网了怎么办? 揉揉眼前想要看清楚眼前人是谁,可就算看清了她也并不记得自己认识此人。 驾车人看她出神,呼唤了两声,“武娘子?武娘子?” 如今已经到了悬崖前,不跳也得跳了。 她勉强笑道:“这事说来话长,不知你家主人是谁?可否让我搭次便车,我现在头晕得厉害,恐怕是失血过多……” 她努力装出楚楚可怜的神情,驾车人年纪不大的模样,很快就被骗得团团转,向车内人焦急请示,“郎君,武娘子好像伤得很重,让她上来吗?” 里面传来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可。” 是个男人,武神音暗自失望,男人的力气到底要大那么一些,不好挟持。 她刚才还在祈祷里面是个年轻娘子,最好是个像谈诗意一样的。 男人大多冷情,她装可怜没什么用处。 还有,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武神音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驾车人看她神色恍惚,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分,主动伸手过来扶她,“武娘子快上来吧,我这就掉头回去,先送你寻个医馆。” 武神音借着他的力气上了马车,另一只藏在暗处的手紧握住了匕首,回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多谢小郎君。” 驾车人怔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忙道,“娘子太客气了。” 武神音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此举不成功便成仁。 待看到车中人的庐山真面目之时,她刚才一口气还没有呼出来,就忍不住又屏住了呼吸。 “殿下,怎么是你?” 如果不是在此时和漂亮太子相遇,武神音想自己会很高兴的。 他身边侍卫肯定很多,自己下手能成功吗? 可如果自己不动手,他说不定会顺路就把自己送回皇宫。 她木在原地,谢濯看了她一眼,皱眉问道,“很不舒服吗?” 武神音强自镇定,装出柔弱无害的模样,捂着伤口蹙眉,“疼得实在厉害。” 事到如今,别说是太子,就算遇到的是皇帝,她也得动手了。 谢濯关切不似作伪,“快坐着吧。” 在马车内不便行礼,武神音颔首示意,“多谢殿下,是臣女失礼了。” 马车还算宽敞,她却故意坐在了谢濯身边,可能是距离太近了,她感受到谢濯身体一僵。 他起戒备心了吗?这可不行。 谢濯垂眸,问道:“可是宁熹苑那边发生的事吗?” 武神音道:“殿下猜的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刺客,现在那边正乱成一团呢。我运气不好,中了暗箭。” 谢濯道:“伤口可处理过了?” 武神音道:“还没……” 谢濯似乎是纠结再三,方道,“道路颠簸,离回去还有一段路程,这么一直不处理,恐怕会流血过多。” 他抬头看了武神音一眼,耳边漫起一抹不明显的红云,“你若同意的话,我可以先给你看一看,最起码先把血止住。” 武神音眸色复杂,谢濯该不会对她图谋不轨吧? 他之前就老勾引她来着。 “太子殿下好心,臣女又怎会不知道好歹。” 武神音又朝他身边挪了一下,几乎是附在他耳边说道,“那殿下可要轻一点儿,臣女可是最怕疼了。” 谢濯:“放心……” 接下来的话来不及从喉咙里出来,就被脖子上的冰凉触感逼了回去。 他微微一愣:“这是做什么?” 武神音小声道:“殿下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当然不会对你做什么。” 她嘴里这样说,手上的匕首却加了几分力气,只要再用一点儿力,鲜血就会涌出来,那场面肯定和雪中红梅一般。 她是个怜香惜玉的人,非必要肯定不会做出还这么粗鲁的事。 “把我送到东市,殿下就可以走了。” 正好车上还有他的披风,一会儿可以用这个挡住伤口,在闹市中也不会那么引人注意。 谢濯迟迟没有说话,武神音压低声音,“殿下是不想配合吗?” 谢濯这才道:“时祯,去东市。” 外面的驾车人听到了,不解道,“郎君,这儿离西市比较近。” 谢濯重复道:“去东市。” 时祯没再质疑,应了“是”后不再说话。 武神音如愿以偿,还不敢放松,手中的匕首已经紧紧抵在谢濯的脖颈。 谢濯道:“你是想逃走吗?武神音,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如果一走了之,宁王和永安郡主可是要有灭顶之灾了。” 武神音心中觉得好笑,母亲永安郡主这时候应该已经集结好军马了,就等把朝廷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现在这些话可不能说出来嘚瑟,兵贵神速,掌握先机还是很重要的。 她本可以不理睬谢濯,但对于美人她一直很喜欢逗逗,“没办法啊,你们魏皇宫实在是过得太差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想回家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谢濯居然真的信以为真。他叹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模样,“你……实在是太胡闹了。” 武神音道:“骗你的,谁会因为这个就做出这种事情?我又不是傻子。” 谢濯无言看她。 第16章 武神音笑呵呵道:“你真好骗。”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实话告诉你吧,是因为有人要杀我。你看我肩膀上的伤,这已经是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再不跑,我恐怕要真的死在你们上京了。” 谢濯:“杀你?是谁?” 武神音道:“我怎么知道是谁?敌在暗,我在明,对方要杀我,又不是我要杀对方。” 谢濯道:“你……” 两人明明靠得很近,她却只能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整个世界都越来越远。 谢濯的声音变成一片不知所以的嗡鸣声,然后眼睛似乎也睁不开了。 怎么会偏偏是这个时候,她撑不住了?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还在想,刚才应该好好卖惨的。 第9章 你是未来太子妃? 武神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换了个地方,身下的床铺宽敞柔软,明显不是在马车上了。 她第一反应是怀疑,是不是花燃这个不靠谱的终于反应过来,把她救出去了? 想象是美好的,事实却并非如此,室内并没有花燃的影子,坐在她床前的是谢濯。 她心里一惊,不由得打量起来这陌生环境。 可千万不要是回到了皇宫。 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谢濯叹口气,好言好语安慰道,“你放心,这里是我的一处别院。今日之事,并无他人知晓。” 他为什么要帮她? 武神音微微一愣先道谢然后才问出自己心中所想,“你为什么要帮我?” 谢濯轻咳一声,站起身来,背对着她,“你自诉有性命之忧,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那你还真是个大好人嘞。 待在宫外逃出去的概率,肯定比在宫内的多得多。 只不过,等到来日母亲造反事发,魏国覆灭,谢濯父子二人沦为阶下囚,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今日之善心。 待到那时,也不算什么大事,她就看在谢濯人美心善的份上,勉为其难投桃报李,向母亲要了他服侍在自己身边吧。 她这么想着,脸上便露出一丝笑容来。 谢濯正好转过身来,看到她的笑容一楞,略带几分迟疑询问,“你……伤口不痛吗?” 武神音低头,瞧了眼自己的左肩,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白色纱布,血应该止住了。 不说她还真没感觉到痛,谢濯既然询问,她当即蹙起细细的眉毛,演出一番娇柔之态,“痛得很。” 谢濯无言片刻,才问道,“那你刚才笑什么?” 武神音抬头怯生生望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脸颊硬生生逼出来两坨红晕,小女儿情态尽显,“久闻殿下天人之姿,今日竟然能蒙殿下伸出援手,臣女自然是感激不尽欣喜不止。还请殿下不要责怪臣女少见多怪。” 谢濯听她一番感谢,又不自在咳了一声,方道,“你太客气了。” 他又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宫了。这里守卫森严,你不必担心再有人行不轨之事,先安心养好伤吧。” 武神音还想和他再说什么,谢濯已经出门了,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她心中更加肯定,谢濯这副模样,肯定对她有意思。 以前勾引她就算了,这次都这么主动了,要是他自荐枕席,自己要不要拒绝呢? 如果欲拒还迎他应该会直接害羞地跑掉吧? 那可万万不行,还是直接顺水推舟好了。 说起来倒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谢濯,基础分六十分。 长得好看,加二十分。 人傻好骗,加二十分。 满分,一百分! 不过武神音才不会被一个男人的美色迷了眼睛,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扯到了伤口,她轻皱了一下眉毛。 刚走到门边,一个很高的娘子就端着托盘进来,和她撞个正着。 这娘子虽然人高马大的,但满脸稚气,瞧着应该是年纪不大。 只看一眼,武神音就知道,肯定是个练家子。 陌生娘子和她大眼对小眼的模样,托着盘子的样子和横刀立马前也没什么区别,很有几分张飞拿起绣花针的意味。 良久,这人才回过神来,说话的态度却很不客气,厉声质问道,“你怎么能私自下床呢?万一被殿下知道了,说我没照顾好你怎么办!” 说完之后她又飞快意识到不对,讪讪解释道,“我没有凶你的意思啊,我这个人说话就这样,天生嗓门大。” 这侍女到底是什么意思,武神音不知道,她关心的另有其他。 不知道侍女身手怎么样,该不会是谢濯派来看着她的吧。 趁着拿侍女把饭食一样一样往桌子上端的时候,武神音试图跟她搭上话,“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她问什么,那侍女就乖乖答什么,倒也不是不好相处。 “我叫谷藕生,今年十六了。” 那这体格子不太像,十六岁也才刚及笄,怎么就比她还高一个头。 武神音道:“我叫武神音,今年十九岁了,比你大几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姐姐。” 谷藕生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不能叫你姐姐,你是郡主的女儿。要是我爹知道我这么没规矩,肯定又要罚我了。” 武神音看她纯粹质朴,说起话来比起花燃是另一种的憨态,不由莞尔一笑,“你爹是谁,我和殿下说,让他不准罚你不就行了吗?” 第17章 谷藕生道:“就我爹那个芝麻小官儿,我说了你也不知道。他是左卫率府散长上。” 从九品下,的确不是什么大官儿,但武神音也并未生出轻视之心,犹言笑晏晏道,“好,我记住了,左卫率府的谷散长上。下次我再见到太子殿下,就和他说,让你爹不准再罚你。” 谷藕生面露喜色,随机又淡下来,打量她几眼,显出怀疑的神色来,“你虽然是郡主的女儿,但太子也不一定听你的呀。你要是皇后的女儿,还有几分可能。” 武神音心道,皇后的女儿算什么,她将来可是要做皇帝的女儿呢。 “这就是你目光短浅了,你就不想想,你们殿下为什么让你过来呢?” 谷藕生道:“殿下说,有坏人要对你不利,让我来保护你。” 武神音循循善诱:“你接着想想,天底下有危险的人那么多,你们殿下怎么就偏偏对我这么上心呢?” 谷藕生想了好一会儿,老老实实摇头,“我不知道,我爹老是说我笨得很。” 武神音诓骗笨笨的小姑娘一点儿内疚之心也没有,“哎呀,我提醒你一下好了,你们家太子多大了,我又多大了,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这还不好猜吗?” 谷藕生脑子转得慢,但并不是真的蠢笨,她倒吸一口凉气,好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你的意思是,你会是太子妃!” 反了。 不是她会做太子妃…… 武神音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谷藕生小声一点儿,“这种事儿,能光天化日之下瞎嚷嚷吗?” 谷藕生忙捂住自己的嘴,看向她的目光亲近许多,“原来你是将来的太子妃,我爹怎么不早告诉我呀。要知道你是太子妃,我肯定早就来了,哪里还用他多说这么多话。” 武神音心道,谢濯如今处境窝囊,倒是很得人心。 谷藕生接着把饭食都往她面前推,“快吃吧,你流了好多血,肯定很饿。” 饿倒是不怎么饿,尤其一看桌子上摆的骨头汤飘着的油花,更没有什么胃口了。 武神音道:“我现在还不是很饿,有水吗?我口渴了。” 谷藕生不是很赞同,“受伤了不吃东西怎么能好得快呢?” 她仗着高个子优势,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武神音,“水是要喝的,饭也是要吃的。” 武神音所见,上京中人大多是没有镜州人个子高挑的,当然王公贵族山珍海味除外,营养充足,人自然也会长高些。 但谷藕生还真是个异类,年纪不大,个头却像旱地拔葱似的,一下子窜这么高,一些成年男子,都没有她来得高挑。 武神音:“我也没说不吃啊,只是一会儿再吃,你先去给我找些水来,我实在口渴得厉害。” 谷藕生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方道,“好吧。你就在这等着我,可千万别乱跑。” 武神音回以一个安抚的笑,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我都成了这副模样,哪里还能乱跑呢?” 谷藕生这才放心,径自出去了。 她前脚出门,武神音耐住性子等了一会儿,觉得她应该走远了,刚打开房门想看看周围情况,就撞*上了端着茶壶回来的谷藕生。 这丫头怎么回来的那么快? 她本来的主意是,就算不能立马逃跑,也要摸清别院环境,没想到谷藕生居然是个飞毛腿。 谷藕生也看见了她,疑惑道,“你在门口干什么?” 武神音道:“我口渴得厉害,屋子里又闷,想透透气。” 话说完,她又重新退回了屋内。 这次出去也不算全无收获,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外面院子里可站着好几个彪形大汉。她一探头,都向她投来注视。 这下完了,谢濯这个小白莲花也不是对她全然没有防备。 她都受伤了,这该怎么跑呢? 谷藕生没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给她倒水,还一边劝说道,“等喝完了可该吃饭了。” 武神音是真的口渴,失血过多后本就应该多饮水,也就谷藕生呆头呆脑的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 这里的茶碗粗糙,和皇宫中的精致瓷杯是不能比的,武神音不是很在意这些,她在镜州的时候,没人管的时候没少去山林里玩,用树叶子当瓢喝水都是常事。 她一口气喝了两碗,渴意才被止住,和谷藕生道了声谢。 谷藕生摆摆手,“小事一桩。” 贵族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语列在第一条,不过武神音不认这个规矩,谷藕生更不受这个束缚。 她邀请谷藕生一同进食,对方拒绝得很彻底,“我吃过了。” 她也便不坚持,一边勉强吃些东西一边随意和谷藕生搭话。 她必须要养足力气才是。 “你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殿下也太不知礼了,怎么能让你来照顾我呢?”她一边说一遍小心觑着谷藕生的脸色。 谷藕生得意道:“因为殿下信任我爹和我啊,你不是正在被人追杀吗?只有我武功高强又机敏,能护住你。” 武神音微微一笑,武功是不是高强她暂且不知,但这机敏嘛…… 她低头敛去笑意,“那还真是要多谢你。今日为我处理伤口的医师是谁呢,怎么不见他?” 第10章 我们殿下可窝囊了,你不要嫌弃他 谷藕生道:“是阮子稷处理的,他和太子一起回去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接下来如何换药,他都交代过我了。” 第18章 武神音道:“那箭头呢?可还留着,我想看看,说不定能知道幕后真凶是谁。” 谷藕生理直气壮:“这些你应该问殿下啊,我怎么知道?他们都说,是殿下把你抱回来的。” 武神音扶额,她觉得谢濯无论如何还是要比谷藕生聪明些的,套话当然要从笨的这个下手。 调整好心情之后,她脸上微微泛红,眉眼有几分羞意,颔首道,“是殿下抱我回来的吗?这也太……男女授受不亲,不该如此。” 谷藕生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在她脸上,脸上是一片坦荡荡的好奇,“你害羞啦?这有什么害羞的?你不知道吗,要当太子妃的话,可是要和殿下在一张床睡觉的,还要都脱光衣服,那时候你岂不是害羞死了?” 武神音片刻沉默,真是人不可貌相,谷藕生看起来天真无邪的,没想到说起话来这么生猛。自己也只不过是在心里想想算了,谷藕生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她有些好奇:“这话谁告诉你的?” 谷藕生得意道:“我娘告诉我的呗。”她反过来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教育武神音,“哎呀这没有好害羞的,我娘都说了,这叫顺其自然,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爹娘肯定也是这样过来的,要不然怎么生出你来的呢?” 武神音无奈道:“你娘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谷藕生自得道:“那是当然啦,我娘对我可好啦,什么都跟我说。不像我爹,什么都不干只会发脾气。不过我娘还说,在成亲前女孩子是不能跟男人一起睡的。” 她郑重其事地交代:“这种事情女孩子可吃亏了,就算是我们殿下,他想跟你睡,你也不能答应他。要不然,往后有你后悔的。” 武神音有些心虚:“那是自然。” 她明白过来,弯弯绕绕的那些对谷藕生没用,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斟酌着语句,她试探着开口,“藕生,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谷藕生想也没想:“当然啦。” 武神音把碗筷放好,她真是没什么胃口,准备的这些饭食又都不怎么合她的胃口,吃了小半碗饭已经是极限。 “你和你们殿下很相熟吗?” 谷藕生眼睛一转道:“我和殿下不熟,不过我爹和殿下熟,我和我爹熟,这么算起来,我和殿下也算是很熟了。” 武神音失笑一声,伸手去把谷藕生头上的发簪扶正,惆怅道,“我想要问你几句话,你就当做是我们俩的小秘密,千万别和别人说好不好?” 谷藕生机警道:“那要看你问得是什么,要是什么机密的事情,我肯定是要告诉我爹的!” 武神音心道:就算我真的有意问什么机密的事情,你这个小二愣子估计也不会知道。 她面上仍然笑意盈盈道:“机密的事情?什么才算是机密的事情呢?我是想问问你,太子殿下身边可有其她女子出现?还有就是……殿下对我究竟是……你知道的,我虽然是永安郡主的女儿,但是到底是在上京中当质子,我很怕配不上你们家殿下……” 谷藕生豪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劝解道:“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我们殿下可窝囊了,亲爹不疼,亲娘没了的。我爹经常说,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就不是太子了。我还担心你嫌弃他,你先跑了呢。” 武神音沉默,看着她的目光复杂起来。 谷藕生忙捂住嘴,“呸呸呸”几声,慌乱道:“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千万别当真。” 她绞尽脑汁,“其实我们殿下还挺受欢迎的,真的……” 话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显然是她自己都不相信。 没关系没人看得上就看不上吧,等到武神音当皇太女了,一切不都好说了吗? 可惜武神音是如何想的谷藕生不知道,她还是急得要命,“你别不说话呀,万一你真跑了,我怎么跟我爹交代啊。” 她抱头哀嚎起来,“完了完了,我要是真把太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妇吓跑了,我爹真要打断我的腿,恐怕连我娘也护不住的。” 武神音道:“我没要跑……我在乎得是他对我好不好,不是他的身份地位……” 谷藕生大喜:“太好了,我们殿下肯定对你很好呀。”她压低声音凑到武神音耳边,“这个地方只有殿下的亲信才知道呢。我爹说,东宫中都是别人的眼线,殿下每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来这里的。他都把你带来这了,肯定是拿你当自己人了。” 瞧见武神音神色未变,她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信没信,索性又补充道,“你看你长这么好看,如果我是殿下,也肯定喜欢你对你很好呢。” 武神音笑着轻问:“是吗?” 她着实不太相信,两人不过点头之交,和谢濯相处还没有那个讨厌的谢端月来得多,他怎么可能就完全信任自己。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就算再不受宠,也是魏的太子,还有一丝继位的可能。 要是永安郡主真的造反了,她不信谢濯能坐得住。 谷藕生半点没察觉她心中所想,依旧在那找补,“那是当然了,我看你和我们殿下就像那戏文上的神仙眷侣,就应该是在一起的。” 武神音道:“殿下有没有交待过你什么?难不成让我一直待在这儿吗?” 谷藕生道:“他就跟我说,让我给你换药,其余的我也不知道呀。但是呢你不用担心,我们殿下肯定是个专情的好男人,肯定明天就等不及了要来见你呢。” 第19章 这可太被动了,只能等他来见自己,这种感觉武神音不是很喜欢,她试着和谷藕生打商量,“要不然我还是先回家去吧,你应该也听说了,我堂兄要娶妻,婚礼在即。现在外面不见了我的踪影,不知道该有多着急呢。” 谷藕生想也没想就拒绝:“那可不行,我没有这个权力送你回去,殿下只说让我保护你。” 武神音诓她道:“太子殿下只说让你保护我,又没说让你看管我,我想回家,你照样可以保护我是不是?” 她打的主意是回谈府的路上偷偷跑掉。 谷藕生歪头疑惑:“啊?可是你家在镜州啊,那么远,我才不要去。” 武神音无奈道:“除了母亲,我还有父亲呀。家父也是上京人士,今日要娶亲的谈三郎,就是我的堂兄。” 谷藕生问:“可是你不是姓武吗?你堂兄怎么会姓谈?” 武神音道:“我外祖母姓武,我随她姓。” 谷藕生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方道,“真好,我也想随我母亲姓,我母亲的姓氏比较好听。不过你说的那个谈三郎,我没听说过……上京中太多人了,我记不住的。” 武神音叹了口气,知道和她说再多也没用了,只能认命道,“好吧,这些事情我还是和你们殿下说好了。” 谷藕生听了这话,皱着的眉头立马舒缓起来,灿烂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哎呀你早这么想不就好了吗?为难我做什么。” 她欢快地收拾起来碗筷,脸上的笑容又淡了几分,不满嘟囔道,“怎么就只吃这么一点儿,也太少了,我之前可是给我爹夸下海口了的,说一定要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武神音只当没听见,不动还好,一动牵扯到伤口,就是一股钻心的疼痛。 好疼,如果永安郡主在的话,她一定要嚎啕大哭,可现在这里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就连花燃都不在,只有一个呆头呆脑的谷藕生,还不是自己人,她想哭也没法哭,只能皱着眉不说话。 半晌后她又想起来,问道,“外面的那些都是些什么人?” 难不成是东宫十率府的人吗?不对,那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而且,依照她的了解,谢濯现在的处境,真不一定能调动十率府的人呢。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话也不好说得太死。 谷藕生道:“不过是一些莽汉,没什么厉害的。”她显然对其中一人怀恨在心,“尤其是今天站右边的那个姓陈的,他最不是个东西,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老欺负我,呸,真不要脸。” 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若是平常,武神音还会好奇问几句是怎么回事,可现在沦落到了这种境地,她实在没有八卦的兴趣,只想伤口快好那么一点,然后赶快找准时机逃回镜州。 谷藕生看她一直病恹恹的模样,也不敢十分打扰,两人间的平静维持到了第二日。 昨日谷藕生就在外间的榻上将就了一晚,说是将就,其实睡得老香,呼噜打得震天响,都要把武神音吵得睡不着了。 这还是武神音遇见第二个能这么打呼噜的人,第一个是她父亲。 谁能想到谈嘉喻表面上看起来是翩翩君子弱质书生,晚上睡觉的时候呼噜打得这么响呢? 她总觉得,永安郡主要休夫跟这个也有几分关系。 幸好她对入睡没什么要求,一天确实也累了,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两人都起迟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只刚洗漱完,谷藕生就火急火燎地要换纱布。 她又实在笨手笨脚,不适合做这种细致活,武神音昨天那么疼都没想哭,今天她这一番动作下来,眼眶里不由自主就含了泪花。 谷藕生看她疼越手忙脚乱起来,这就是个死循环,一个越慌,一个越疼,一个越疼一个越慌。 有叩门声响起,武神音忙问,“是谁?” 第11章 小嘴叭叭的说什么呢,想亲 救命稻草的声音响起来,“是我。” 是谢濯,这个时间点,估计刚下完早朝,他怎么就有空来了? 谢濯:“我可以进去吗?” 武神音立马将肩膀上衣服拉好,不顾谷藕生的不满目光,她还抱怨,“我马上就要包扎好了!” 武神音只当没听见,谷藕生笨手笨脚的弄疼人不说,这厚厚的一层纱布包起来,不知道还以为她肩膀上涨了个大肿瘤呢。 虽然一动就是钻心的疼,但武神音还是想自己动手。 她身上的这套衣衫不是她的尺码,倒是宽松了很多,勉强扯扯可以盖住那一大团纱布。 她整理完后,她清清嗓子,才对门外道,“殿下请进。” 推门声响起,谢濯和春日最好的阳光一起出现,走进房中,也走入了武神音眼帘。 他一进来,武神音眼前一亮,瞬间肩膀上的伤口也不疼了。 今日的太子殿下美貌得惊人,像是春日山顶的积雪,美丽得炫目。或许是因为知道他的处境,又总觉得他带着几分脆弱,好像下一刻就会由洁白晶莹的雪融化成一滩水,和路边的泥土混合在一起,再也不复往日高矜。 武神音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她想要这捧雪融化,不过不是成为泥水,而是融化在她手心。 今天没有打分的必要了,直接满分! 真是要想俏一身孝,张收玉也最爱穿白衣。 第20章 她眼睛一眨不眨,把谢濯看得不自在不说,就连呆头鹅谷藕生也发现不对了。 谷藕生忙道:“我先出去了。” 说罢就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出去,途中还不留神被绊了一下,她看起来之前不怎么穿复杂的裙子。 武神音眼神还是直愣愣的,谢濯微微侧过来脸去,询问道,“我……来看看你,你的伤口如何了?” 武神音这才回过神来,低头去看,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肩膀肿了好高,她看起来就像是成精的骆驼。 这个想象让她不由的笑起来,谢濯怔了一瞬,轻咳一声,然后才出声问道,“怎么了?” 武神音委婉道:“藕生好像不是很擅长包扎这种活计。” 谢濯这才刚注意到她的肩膀,眼中露出笑意,“我再重新包扎一下吧?” 话刚说出口,他脸上顿时显现出后悔的神色。 魏国男女之防不似之前严重,但这可以要脱了外裳的,怎么看怎么不妥。 武神音该不会误会他是想做些什么吧? 他刚要开口解释,武神音道,“那又要劳烦殿下了。” 谢濯一时愣在原地,武神音已经解了外裳,露出受伤的肩膀。 经过谷藕生一番忙活,这里简直难看得不成样子,毫无美感。 谢濯慌乱转过头去。 武神音催促道:“我相信殿下是正人君子。” 谢濯还在犹豫,她又道,“殿下之前不是都看过了吗?” 谢濯羞窘解释道,“我……之前是情非得已,你晕了过去,我……怕你失血过多……” 武神音笑道:“我都说了呀,我相信殿下是正人君子。” 其实她烦死正人君子了,张收玉是这样,连个嘴都不给亲,最好谢濯能开放一点,先给她亲一口。 谢濯微微叹口气,认命般重新帮她处理伤口,两人距离很近,暧昧气息顿生。 他拿着手中纱布要一圈一圈缠绕过去,像是在拥抱。 他手指有微微抖意,最后触碰到她肌肤的时候更明显,武神音不由蹙眉,她最怕痒了。 谢濯余光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立马发现不对,低声问道,“很疼吗?” 武神音摇摇头,“殿下的手指好凉。” 谢濯手指一顿,因为离得近,武神音可以清楚看到他脖颈与衣领交接处一片绯红。 真好看,想亲。 “那我先暖暖手。” 武神音忙道:“不用了,已经不凉了。” 谢濯没说话,一板一眼地动作起来,只不过更小心许多,手指再也没有碰到她。 武神音还没完全为色所迷,保有几分清明,“取出来的箭头殿下还留着吗?我想看看,说不定能知道那个要杀我的人是谁呢。” 谢濯道:“还在我那里,这次来得匆忙,我差人给你送过来。” 武神音故意附在他耳边说话,“那多谢殿下了。” 好了这下不只是脖子红了,耳朵也红了,真可爱,想亲。 “殿下可知道,外面对我失踪一事是如何处理的呢?” 谢濯:“外面如今乱得很,皇后加派人手寻找你的踪迹。” 他犹豫片刻,询问道,“有皇后娘娘和禁军在,估计不会再有危险了,你要回去吗?” 武神音本来是想和谢濯说一说回去的事情,听到他这话反而改了主意。 她本来想的是,在路上避开谷藕生等人偷溜回去,可这风险未免太大。谷藕生和那几个壮汉的深浅,她到底不知道,万一真是什么绝顶高手,她要如何是好? 只有路上一次机会,回到谈府后又是辛皇后的亲兵环绕,她更是想跑也没法子跑了。 思来想去,还是先留在这里比较好,毕竟只要她脸皮够厚,就可以一直在这赖着,但要是回了谈家,两日后就会被重新送回皇宫。 这有什么选择的必要吗? 这个别院的墙壁就算是铜铁做的,也该比皇宫的薄些。 所以,她拒绝得干脆了当,“我还是有些害怕,殿下好人做到底,再多留我些时日吧。至少要等我伤好了再说,如今我这副行动不便的样子,再有人来要我的命,恐怕只能束手就擒了。” 谢濯微微低头,目光似乎只在她的肩膀处。他比起谷藕生来说,简直称得上是心灵手巧了,短短时间内,不光把乱作一团的纱布重新解开,包扎得平整又漂亮,最后还打了个蝴蝶结。 肯定会很贤惠持家,想亲。 谢濯道:“你说得有道理。” 他顿了顿,伤口已经包扎好,武神音却还一动不动,没有把衣服拉好的意思。他想出演提醒,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只能自己将衣服给她拉上,然后轻轻给她理了理衣领,心中不断默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本意只是想救人,这算不得什么的。 屋内没有人语,陷入一片寂静,武神音又实在眼神灼灼,这让谢濯有几分坐立难安。他迫切想找些话说,反正伤口已经包扎好,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和武神音拉开距离,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胡言乱语,“刺杀主谋是谁,你有什么猜想吗?” 猜想? 武神音心道,那可多了去了,先不说自己的仇家,只算她那叛逆老母亲的,就多了去了,反正一只手十根手指头是数不过来的。 永安郡主的树敌能力,她这辈子也赶不上,听说现在狗皇帝看她这么不顺眼,也是因为永安郡主出了大力气。 第21章 永安郡主和她不一样,八九岁就入京为质,算是在京城中长大,把这些二代得罪了个遍,就算狗皇帝贵为储君也不能避免。 只要事情一闹大,永安郡主就去负荆请罪哭诉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把先帝和大臣都气得够呛。 谁让当时宁王还在守边关和邻国交战呢,如果现在边关也在打仗,武神音觉得自己也可以肆无忌惮一把,也“欺负欺负”储君,但现在嘛,还是算了。 就算谢濯很起来很可口,她也不能太过肆意妄为,要无法无天也得等永安郡主带兵打过来再说。 她思维发散开来,一时又不免做起来皇太女的美梦。 谢濯久未等到她答话,犹豫着问道,“怎么,是想不出来人选吗?” 武神音的美梦被惊醒。梦,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残酷得很,她要成为皇太女的第一关,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我入京之后,一直小心谨慎,并无有什么仇家。我实在是想不到究竟是谁这么狠心,想要致我于死地。” 谢濯安慰道:“没关系,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这件事情陛下和皇后都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假以时日,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武神音瞅准时机,抓住他的手,惶恐道,“殿下我真的好害怕,幸亏我遇到了你,要不然我恐怕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谢濯本来是毫无防备,猝不及防被她捉住手,待要抽出来,又觉得她可能是无心之失,情绪太过激烈所致,若是强硬抽出手来,恐怕会伤了她的颜面。 他只能忍着怪异,支支吾吾劝解,“别怕,大理寺卿是此案主理,他为人最是公正严明,一定会将幕后真凶揪出来的。” 武神音道:“别人我是信不过的,我只信殿下……” 小嘴叭叭的说什么呢,想亲。 谢濯脸色更红,好似雪山映着晚霞,雪光映着霞光。 他敛眸道:“别乱说。” 脸红好可爱,想亲。 以前是因为离得远,但现在谢濯久在她面前,甚至还被她拉着手,这让武神音怎么把持得住? 她心想,色字还真是头上一把刀,饶她心志坚定至此,居然也能被迷惑心神,都怪谢濯太会勾引人,着实怪不了她。 第12章 阮嘉薇 谢濯道:“你要是想在这儿呆着,缺什么和谷娘子说就行了。” 话说完,他自己就一顿。他和谷藕生虽然见过几次,但她是谷长冬的女儿,也不小了,他自然不会过多接触,只是谷长冬吹嘘自家女儿神勇,自告奋勇让她来看顾武神音。 今日一见,就看刚才武神音伤口被包扎成那样,就知道她实在不是个稳妥的人。 也是,她今年年纪还小,是他没想清楚。 他又改口道:“这别院里都是男人,我去别处寻个女使给你使唤。” 那倒不必,武神音道,“不用了,我待在这里的事情,本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反正我如今胳膊伤了,也不能怎么动弹,谷娘子就把我照料得很好。” 这小丫头呆虽然笨手笨脚的,但比花燃还是好了点,最起码能给她梳个发髻,没让她蓬头垢面的。 要是让花燃来,恐怕会把她扯成个秃子。 说起花燃,她担心起来,不知道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去哪儿了? 至于性命问题,倒不是很担忧。 花燃的功夫比她好得多,而且现在永安郡主准备造反的事情并未暴露在世人眼下。 说不定花燃已经去了珍宝阁求助悦娘,也正在想方设法地找她呢。 不行,她得先和花燃取得联系。 她斟酌着语句,委婉求助道,“我还有个侍女,是我从镜州带来的,和我一同长大。这件事中,我们在慌乱中分开了,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是否性命无虞。殿下若是有她的消息,可否告知我?” 谢濯很上道:“你放心,如果有了她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他还想再说什么,谷藕生又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脆生生道,“殿下,我爹说了,你该走了。” 武神音心中莞尔,这个谷藕生,明明是在上京城这种人间第一等富贵地长大,却并未沾染半分尔虞我诈,依旧心性纯净地像是稚子。 不知道谷藕生去了皇宫大殿上,见到狗皇帝会不会也是这副拽样子。 谢濯脾气倒不错,比起他那个皇帝老爹好多了。 谷藕生连个礼都未行,语气也是大大咧咧得很,唯一值得夸赞的点就是没直呼他的大名了吧? 他脸上有无奈之色,和武神音道别,“我先回去了,东西过一会儿就给你送来……你多保重。” 武神音伤着,便自作主张省去了行礼,只是颔首表示谢意,“多谢殿下费心。” 谢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他前脚刚走出房门,谷藕生就迫不及待张嘴问道,“我给你包扎的怎么拆了?” 她还怪不满,“我可是弄了好久的。” 武神音道:“要是顶着你那个包扎一天,就算原本能好的也该不能好了。我可是病人,当然是应该以我的感受为主了。” 谷藕生不太乐意,但觉得她说得也没什么错,只能闷闷道,“好吧。” 两人吃了饭后,谢濯差人送来的箭头也到了,同至的还有一位年轻娘子。 这应该就是谢濯新指给她的人? 第22章 武神音收起来那半只箭矢,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 别说还有没有其余的身份,就算是最平常的一个小宫女,她也要好好对待。 要说她单纯是因为涵养好,自己都要汗颜。 俗话说的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不止是枕头风,这手底下人随便说两句话,有时候也是举足轻重的。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可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她不得不慎重。 新来的这位名叫阮嘉薇,性格行为举止和谷藕生都是两模两样。 她长相俊秀,进退有礼,只是容色都被规矩的打扮和低眉顺眼的神情所掩盖,看不出来出挑的样子。 上京城中随处一个女子,大抵就是她这样的。 武神音觉得奇怪,明明魏民风开放,尤其是上京繁华最甚,悦娘那种轻衣薄裳才是主流。 尤其是最近两年,秋冬还好,春夏两季女子衣裙衣领可是越来越往下了,阮嘉薇怎么会与众不同呢? 不过转念一想,每个人都个性迥异,某之蜜糖,某之砒霜,说不定阮嘉薇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呢? 她姓阮?这个姓氏倒很耳熟得很, 据谷藕生所说,昨日给她处理伤口的那位,不就是姓阮吗? 武神音含笑问道:“娘子也姓阮,不知道昨日救我的那位医师,是娘子什么人呢?” 阮嘉薇垂目道:“娘子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名字就可。阮子稷是我族中弟弟。” 武神音道:“原来是嘉薇姐姐的同族兄弟。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过阮医师,好好跟他道谢呢。” 阮嘉薇还未说话,谷藕生就抢白道,“阮子稷那个人有什么好见的?他眼里只有太子一个人。你要是见了他,肯定后悔还不如不见呢。” 自家人被如此说,阮嘉薇也并无恼怒,脸上还是一片淡然之色,“我姐弟二人,只是受命太子,娘子要谢,只去谢殿下就是了。卑贱之人,实在当不得娘子这一个谢字。” 武神音还要再说什么,谷藕生已经不耐烦起来,打断两人的寒暄,“谢谢谢,有什么好谢的,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就这么点小事谢来谢去的多见外。” 她冲着武神音道:“你不是嫌弃我包扎得不好吗?这下可好了,嘉薇姐和阮子稷一样,都是行医世家,她也是自小学医的。” 武神音笑道:“那以后就要多劳烦嘉薇姐姐了。” 她心里想得却是,身边又多了一个人,逃跑的难度又增加了,真难搞。 幸好阮嘉薇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应该不会武功,这让她安心了一点儿。 不过怎么说呢,谢濯派来照顾她的这个两个人,一个是下属的女儿,一个是下属的姐妹,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话,他好歹也是一国储君,就山穷水尽到了这个地步吗? 先不考虑这些,武神音独自一人在里间,手里摩挲着那只箭。 昨日插在她血肉里的真把剑被一分为二,应该是昨日取出来的时候砍断的。 上面的鲜血已经被清洗得很干净,不见一点儿红色的痕迹,但武神音无端端就觉得,还残留着血腥味。 还是属于她的。 箭头磨得很锋利,完全就是冲着要人命来的。 这样锐利的箭,平民百姓很难弄得到。这点猜了等于没猜,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一众皇子公主面前直接想射死她的人,怎么会简单? 不过到底是谁呢? 不是她吹牛,自从到了上京城,她一直维持小心谨慎的作风,那些看她不爽的人,多为永安郡主留下来的旧仇。 她自己树的敌,无非只有谢端月一个。 今天邀她出来的,还就是谢端月,无论怎么看,还是谢端月嫌疑最大。 可不知怎的,武神音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绝不是谢端月。 谢端月的那些小手段,就像是鸡毛挠脚心,只能给人带来不痛快,但要人性命,她恐怕还没有这个本事。 再说了,她再得皇帝宠爱,也是个没实权的公主。 公主府还未建成,亲兵府吏自然也不能为她所用。 那到底会是谁呢? 这件事又和永安郡主要造反有没有关系呢? 还有花燃的反应,也透露着古怪。 现场有人要杀她,花燃不来保护她就算了,居然还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到底去哪儿?她又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武神音叹口气,所有的事情都缠绕在一起,变成一团乱麻充斥在她的脑子里,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后,吃完午饭,困意上涌。 也有昨日被谷藕生的呼噜声吵着了的缘故。 窗户没关,外面的风儿夹杂着花香送进来,房屋前面那棵树的影子随着风一晃一晃,无数光透过树叶形成圆圆的斑点,不断变化。 阮嘉薇看她要午睡,想来关窗户,武神音制止道,“不用关,正好屋子里面闷得很,我又不能出去走动,让风吹进来透透气。” 阮嘉薇应“是”退到外室,里间又重新陷入安静。 睡意越发浓重,她已经困到眼皮子都很难掀开,头脑却清醒得很,怎么也不肯入睡。 想睡睡不着的时候总是分外烦躁,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人影蹑手蹑脚的进来。 武神音不由心头一紧,那人却只是给她盖上被子,就又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闻到那人身上的药香味。 第23章 许是觉得她睡着了,外间的人开始小声交谈起来,两个人的声音各有特色,很好分辨。 谷藕生说话还带着少年人的脆生生,又快又急,别人说一句话的功夫,她能一口气说三四句。 阮嘉薇则相反,说话语气不急不缓,沉静得像是一口千年古井。 谷藕生:“嘉薇姐你觉得里面那个武娘子怎么样?” 阮嘉薇:“既然没头没脑,就少说些话吧。武娘子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 谷藕生不满:“怎么不关我们的事情!你没看到当然不知道,殿下可喜欢她了,将来她是要做太子妃的。” 阮嘉薇顿了一顿,然后才道,“上头的事情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谷藕生道:“怎么就不能了?我跟你说,殿下绝对*很喜欢她,我爹也说了,他看着殿下从小长到大,从未看过他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刚下完早朝就急急忙忙过来了,中间还抽空换了身衣服呢。” 阮嘉薇叹口气道:“这种话你跟我说跟你爹说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和别人说知道吗?武娘子的外祖父是宁王,宁王手握重兵,京中若是传出来了殿下和她的流言,陛下肯定又要疑心,再加上楚贵妃在旁边添油加醋,那时候,殿下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第13章 冒雨相见 谷藕生道:“疑心疑心又要疑心,皇帝他除了疑心还会做什么?我看啊,就算殿下就算真把他当神仙一样供起来,皇帝也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看他不爽。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做什么都是错,不就是什么都可以做吗?要我说,正好武娘子外祖父手里有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殿下入赘到武娘子家里,举兵造反得了,省的在这过得憋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上面还有个老东西一直揪错处。” 阮嘉薇慌忙道:“你疯了?什么话不过脑子就敢往外说?要是被被人听到了,别说你的脑袋,你爹的脑袋你娘的脑袋,你九族的脑袋都不要了是吗?” 不知怎么的,谷藕生居然没再反驳。 阮嘉薇恢复了平静,刚才的惊慌失措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水面泛起的涟漪,似乎都成了幻梦一场,“殿下为人仁厚,路见不平必要相助,说不定也只是看武娘子在京中孤苦无依,所以才多帮忙些……我当初遭事……殿下也不是如此吗……” 她们的谈话没什么重要信息,像是催眠曲一般,武神音听了一会儿,终于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如愿以偿坠入梦乡。 再次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天地之间笼罩一层幽暗的薄纱。 武神音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这么能睡。 谷藕生笑嘻嘻地过来跟她解释:“嘉薇姐说,你现在需要多休息,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我就没喊你起来。” 谷藕生虽不靠谱,说的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武神音现在的确无事可做。 虽说她伤得是肩膀,但到底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要活动不可避免要牵动伤口。 她又想伤口快点好,还是老老实实躺着吧。 一天都在床上度过,根本没什么消耗,晚饭时武神音照样是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 她心里还想着花燃呢。 谷藕生不满,用筷子敲了敲碗边,“你怎么一天比一天吃得少?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再过几天,你岂不是要瘦成骷髅架子了?我该怎么跟殿下交代?不行,你再吃点儿……” 她说话像倒豆子一样,阮嘉薇有意制止,但也已经倒了一大半出来。 阮嘉薇:“吃你的吧,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能吃吗?” 谷藕生噘着嘴不再说话,她好像很敬重阮嘉薇。 饭毕,谷藕生去送碗筷,阮嘉薇问道,“武娘子可是对饭食不习惯?这里都是些粗人,的确不怎么讲究。不如请娘子明日尝尝我的手艺吧?” 武神音忙道:“那也太劳烦你了,这里的饮食也还好,我只是心里想着事情,所以有些食欲不振罢了。” 阮嘉薇低眉敛目道:“怎么能算是劳烦,承蒙殿下不弃,我肯定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武神音没再拒绝,想着今日午睡前听到的话。 不知道谢濯对阮嘉薇姐弟有怎么样的大恩大德,能让她这么感恩戴德? 在床上躺着的日子分外无聊,消磨得也快。 第二日天空飘了濛濛细雨,春雨贵如油。 雨一会儿如烟雾,一会儿如珠帘,一会儿寂静无声,一会儿淅淅沥沥,一会儿哗哗啦啦。 谷藕生捧着话本在床前给她读故事,她特意学着那些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语调,将一句话说得说得山路十八弯。 她的声音混合着雨声,倒也十分催眠。 武神音打了个哈欠,谷藕生暂且放下书本凑上前来,皱眉道,“你怎么又困了?晚上在睡,白天还在睡,你是肚子里有瞌睡虫吗?” 她靠的实在太近,武神音把她的脸推开,“你要是像我这样也流了这么多血,肯定也想睡觉。” 谷藕生道:“那你这睡得也太多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你要睡十个时辰去,这怎么能行?!” 她低头在那推话本子里翻来覆去寻找,良久终于喜上眉梢,献宝似的拿起来一本来给武神音看,“肯定是我读的这个太没有意思了,我现在换一个刺激的,小寡妇夜会状元郎,可刺激了,你一定喜欢。” 第24章 武神音人忍不住笑起来,“这是什么怪名字?” 不太像正经东西,不过谷藕生不太像是看小黄书的人。 谷藕生眉飞色舞:“你听了就知道,这个女人可了不得了,嫁了一个,偷了一个,养了一个,还抢了一个,你肯定会觉得有意思的,保准你听了再也不想睡觉。” 武神音笑道:“那我可要打起精神来了。” 谷藕生“唉”了一声,捧着书本坐直腰杆开始读起来。 刚开始两页还是正经内容,武神音瞅着她翻到了第三页,内容陡然不正经起来。 武神音暗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谷藕生看着像不晓事的小女孩,没想到还读这些。 坐在外间做针线活的阮嘉薇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语气变了,骂道,“谷藕生你疯了,读的那是什么东西?赶紧收起来别污了武娘子的耳朵。你要是再乱来,我就告诉你爹。你娘要是知道你做出来这事,肯定也不会拦着你爹打死你的。” 谷藕生哭丧着脸,放下了手中那本,又重新翻找起来。 武神音问:“你这书是哪儿来的?” 谷藕生道:“我从我娘那找来的。” 武神音道:“你知道这本书讲的什么吗?” 谷藕生道:“不就是男欢女爱吗?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 她叉起腰,斜眼看着武神音,“你也太小瞧我了,过完今年我就十七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武神音失笑,的确,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十五岁刚及笄就嫁人的也有,谷藕生虽然天真烂漫,行事不拘一格,但的确已经是个成年女子了。 不过嘛,她今年十九岁,谷藕生还未满十七,这短短两三年看着短,可如果作为年龄差距,却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了。 她又问:“你娘知道你拿了她的话本吗?” 谷藕生诚实道:“不知道。” 武神音好心劝道:“你现在还太小,这种风月小说,还是少看的好。” 她本来想劝谷藕生先读一读那些正经书,四书五经百家著作之类的,突然又想起来永安郡主对这些书的评价—— “道貌岸然全是放屁。” 永安郡主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 现世遵崇儒家学说,讲究仁义礼智信,永安郡主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温良恭俭让在她身上每个字都挨不着,世人赞颂的女子美好德行在她身上一点儿也看不见。 永安郡主就是这样一个人,想要的东西就要搞到手,搞不到就想办法去搞。 武神音从有记忆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她失败过。 女子不能进入军中谋得官职,永安郡主偏偏进了,还拥有了军心民心。 她不光相夫教子,现在的镜州和镜州军的实际掌权人也都是她,宁王年事未高,却被亲生女儿架空了权力,只能在家里种种花养养鱼。 说来也奇怪,虽然宁王妃去世得早,但这些年来,宁王也有姬妾,却并无子嗣诞生,只有永安郡主这么一个独生女儿。 有些事情,真不能细想。 所以,武神音只担心自己能不能活命,永安郡主能不能造反成功,她倒不怎么担心。 就算失败了,永安郡主也一定有后手。 谷藕生重新挑选了一个话本,这次是个无聊的爱情故事,一个穷书生怎么得了名门闺秀的青睐,又如何一步一步升官发财的,辞藻倒是很精妙,只不过故事着实俗套。 武神音半睁着眼听了一会儿,又昏昏欲睡起来,正在意识模糊的时候,门外又有人来通报,说是谢濯来了。 武神音陡然一惊,坐起身来,外面雨声渐小,但应该是没停的。 谷藕生快她一步,先一步问出了心中所想,“今天这么大的雨,殿下还来啊?” 说完之后,她看了武神音一眼若有所思。 不过她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就算不说,武神音也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你们俩果然有奸情”此类的话。 其实武神音也是这么想的,美人果然对她有意思,就算下雨也要赶来见自己。 她匆忙下床,谷藕生则手忙脚乱收拾她那一大摞话本。 如果是山花燃是看起来聪明内地里呆,谷藕生事看起来呆内里也呆,就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匆忙把大部分兜在怀里跑出屋子,在门口遇到谢濯也没抬头问个好,冒着雨跑走了。 阮嘉薇收拾好了针线活,收起满脸无奈的神色,毕恭毕敬向谢濯行了个礼,“殿下。” 谢濯让她起来,问道,“武娘子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阮嘉薇道:“女郎年轻,身体底子也好,恢复得很好。” 谢濯颔首,走入内间。 按照道理来说,这也是不合规矩的,不过这本来就是他的地方,也已经来过许多次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阮嘉薇皱起了眉。 武神音早听到了谢濯要进来的动静,却并未起身,她实在是不想动,伤口刚结痂,一不小心扯到了又要重头再来,她如今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她只是做了个样子,挣扎着起来,谢濯十分上道,忙道,“别起来了。” 正合她意,武神音立马靠了回去,口中却道,“是我失礼了。” 谢濯道:“身体要紧。” 现在已经是傍晚,今天本就下了一天的雨,太阳被浓厚的乌云遮住,此刻外面天色更暗下来,雨天的夜晚来得也比平常早一些。 第25章 武神音好奇道:“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道是花燃有消息了?” 第14章 你带我们殿下私奔吧 谢濯轻咳一声,面露窘色,“还没有她的消息。” 他将一把匕首拿出来,并未直接递到武神音手里,而是放在她手侧的位置,“你那日落在我这里的,正好我想起来,顺便带给你。” 武神音一伸手就把那只匕首捞入手中,仔细摩挲了一番,确定一点儿也没有磨损。 这还是永安郡主之前送给她的,据说是名匠大师符斐然所做,不说价值连城,值个千百两银子还是可以的。 原来把手那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宝石,但武神音嫌硌手,就自己扣下来了。 也正是因此,她觉得这位符大师也有名不副实的嫌疑,做把匕首都能如此不考虑客人的使用感受。 她之前也想向谢濯开口要回来的,但又怕他想起那日被胁迫的事情,别匕首没拿回来,还把人惹恼了,两番权衡之下,她还是没开口。 没想到今日,谢濯居然主动送回来了。 还顺便?鬼才信呢,他肯定是对自己有意思,所以才想方设法想找借口来见一面。 能让这么一个大美人对自己神魂颠倒,武神音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的笑容也甜了几分,“多谢殿下挂心了。” 哎呀,要是能让她摸个小手就够好了。 谢濯脸微微有些发红,眼睛明亮得惊人,“举手之劳而已。”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眼神又黯淡下来,“接下来几日,我可能不能经常来这里,你在这里安心休养,有什么不习惯的,去和他们说可以,我能知道的。” 啊?这就不能常来了? 武神音心中有些可惜,“外面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谢濯还没有回答,外面阮嘉薇开始催促道,“殿下,天色已晚,宫门恐怕要落锁了。” 武神音心里道,谢濯可真窝囊啊,明明是太子,皇宫不就是他自己家吗?居然还能被自己家关在门外。 等她当皇太女吧,到时候她让宫门什么时候开,宫门就得什么时候开,宫门什么时候锁,宫门就得什么时候锁。 可如今还要依靠他相助,武神音不可能出言嘲讽,只能也婉言相劝道,“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她一顿,然后笑弯了眉眼,“来日方长,又不在于这一时。” 谢濯脸一红,“你说的是。”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武神音正好看到,他衣袍后面有几个浅显的水渍,估计是冒雨前来不小心溅到的。 现在回去,外面的雨还未停住,恐怕又要新溅几个上去了。 他走到内室门口,无意中踢到了脚下的书本,武神音心中一紧,下意识要起身。 肯定是刚才谷藕生抱出去的时候遗留的,她那堆书里,可有许多不能被被人看到的。 幸好谢濯并无在意,随手捡起来放到一旁,出门去了。 他走后,武神音松口气,室内已经暗下来,阮嘉薇进来,把几盏灯都点上,一下子室内又重新恢复光亮。 她将谢濯放的那本书拿起来,随意瞥了一眼封面,脸当即红起来,“这个小小年纪不学好的丫头,这种污言秽语的东西也敢拿来给娘子解闷。” 武神音倒是觉得无可厚非,阮嘉薇气得够呛,将话本揣入怀里,气冲冲要去找谷藕生算账了。 又是虚度一天光阴。 次日谷藕生满脸不服气,显然是被教训过了。 她这个人记吃不记打,只刚生气了没一会儿,又兴致高昂起来。 武神音摩挲着手里的那截断箭发呆,谷藕生也要凑过去瞧。 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武神音大方给她看了,谁料谷藕生真语出惊人。 她眉头一皱,“这箭头可真奇怪,寻常箭头都是扁平的,这个却是倒钩形的,两端还有倒刺。估计被这种箭射中,箭头就会卡在体内,如果硬拔出来恐怕会流很多血,必须要开刀把皮肉剜开。” 武神音心中一惊,不可置信反问道,“上京城用的箭不是这样吗?” 谷藕生又得意起来:“当然不是,我可是去兵部看过呢,从来没有这样的古怪形状。” 武神音面上的笑容勉强起来,像是寒冬腊月陡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从小到大在镜州见得都是这种箭头,谷藕生却说上京并无这样的箭。 若是上京的仇人要对她下手也就算了,怎么幕后真凶还是镜州的人? 这个猜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她想了想,谷藕生的不靠谱她是真的,取箭头的时候她又昏迷着,不知当时究竟是何情况。 动手的阮子稷不在,阮嘉薇也是医师,且处理过她的伤口,武神音死马当作活马医,索性先叫她过来问一问。 阮嘉薇略一思索,回答道,“娘子猜得没错,这箭头的确是特制的,和普通箭头很不一样。我来之前,子稷特意叮嘱过我,娘子的伤势格外得重,要好好调养呢。不过没伤及骨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武神音沉默不语,阮嘉薇虽然不知为何,但她和谷藕生不同,不会一个劲刨根问底,自觉退下了。 她心中细细思索起来,到底是谁? 镜州永安郡主大权独揽,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怎么偏偏在这个造反的节骨眼上,有人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第26章 宁王只有永安郡主一个女儿,永安郡主又只有她一个女儿。 就算是嫉妒永安郡主皇太女的许诺,也没人有这个资格啊。 到底是谁呢? 还有花燃,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踪,是不是发现了端倪? 莫非是永安郡主想造反,宁王不想造反,两人先开始了内斗? 也不对,宁王只有自己一个孙女,平日里也是爱如珍宝,比永安郡主还要溺爱些。 况且杀了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永安郡主既然决定了,就绝不会停手。 如果前几日还是头脑里一团乱麻,今天头脑简直像是麻绳泡了水,不断胀大,撑得脑袋疼。 谷藕生还在一旁摆弄着她的宝贝,她自觉坚守使命,除了谢濯到时,都不肯离武神音太远,生怕某个她没注意的空挡,就有刺客出现图谋不轨。 忽然,她也出声叹了一口气。 还在苦闷的武神音被她这一声叹气吸引了注意力,谷藕生这种没心没肺的性格,也会有忧愁的事情吗? 她不由问道:“你叹什么气,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吗?” 谷藕生道:“我当然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啊,只不过是为你发愁啊。” 武神音诧异道:“为我发愁?” 谷藕生点头,“当然,就是为你和殿下发愁啊。” 她鬼鬼祟祟跑到内室门口,朝着外间瞅了一眼,才又哒哒哒跑回来。出去的时候像个偷粮食的小老鼠,回来的时候倒是像匹欢快的小马驹。 她凑到床前,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道,“我悄悄跟你说,昨天嘉薇姐跟我说了,你跟殿下的婚事皇帝八成不会同意。要不然你带我们殿下私奔吧,就回你们镜州去,如果能把我一家都带上那就更好了。” 虽然武神音没有喝水,但还是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她不可思议道,“私奔?储君的位子不要了?” 谷藕生哼道:“这个储君有什么好当的,你不知道吗?殿下来见你都要偷偷摸摸地呢。别说别的地方了,就连东宫之中,也都全是别人的眼线,今天说句话,明天就会被传到别人耳朵里。这种储君,当着有什么意思?” 这么一说还真是,谢濯这个储君当得真是窝囊得超乎想象。 武神音道:“不过可还没到私奔的地步。我还有更好的法子。” 谷藕生忙问道:“有什么好法子?你快说呀,这种鬼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武神音无意吊她的胃口,但也是真的不能跟她说些什么,只能神神秘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谷藕生切了一声表示不屑,“你们这些人,吹牛说大话一个比一个厉害。” 武神音被她这么说也没生气,依旧平静:“等一段日子,你就看着吧。” 今天没有下雨,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太阳没被云层完全遮住,但依旧是没什么光亮,有点像暗夜里风中摇曳的烛火,下一刻似乎就会熄灭。 这几日都是阮嘉薇下厨,她的手艺比起之前的大肉大骨头来说要好不少,只是因为武神音要养伤,清淡得太过。 谷藕生不满:“这也太小气了,上京城中卖盐的难道死绝了吗?” 阮嘉薇给她加一筷子菜,试图堵住她的嘴,“吃你的吧。” 武神音突然想起谈三哥的婚事,算起来应该是在昨日举行。 她罕见惭愧起来,不会因为自己的遇刺失踪阻碍了好日子吧?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问道,“不知道我失踪之后,三兄的婚事怎么样了?” 阮嘉薇委婉道:“娘子不必担心,昨日谈府大婚如期举行。” 武神音放心下来。 想来也是,自己和谈家诸人并没有过多感情,新嫁娘还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吏部尚书可是皇帝的心腹,谈家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没有多少感情的孙女,去得罪皇帝眼前的红人。 是她杞人忧天了。 谷藕生道:“昨日尚书大人嫁女,整个上京城可真是热闹得不行,光是喜糖就撒了满地都是。要不是我不能出去,肯定也要去凑一凑热闹。” 阮嘉薇瞪了她一眼,谷藕生毫无察觉,还在自顾自乐呵呵地,“听说尚书千金的嫁妆足足铺了一条街呢,我爹说这叫十里红妆,他还说他也想给我攒嫁妆,只可惜一个月就拿那么点钱,估计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攒不到这么多。” 阮嘉薇出言道:“吃你的饭吧,连这都堵不住你的嘴?” 她小心去看武神音的脸色,怕她因为家人的不重视难过,幸好武神音脸上并无异色,平静如常。 武神音:“外边还有人在搜寻我的踪迹吗?” 第15章 那张收玉呢 阮嘉薇想回答,但还没张嘴,谷藕生就已经将话头抢过去了。 她自恃礼仪,不愿意再抢回来,只能向着叭叭不停的谷藕生投以无奈的目光。 谷藕生:“当然了,还有好多呢。皇后的亲军现在还在挨家挨户的寻找呢。不过皇帝对这件事倒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朝堂上那些老东西说了好几次,也只是交给了大理寺察办。哦,对了,圆月公主对你的事情上心得很,据说到皇帝面前求了好几次,还惹皇帝不高兴了呢。” 武神音含笑听了,面上并未波动,心里暗自分析起来。 自从识得那箭头是镜州独有,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增强了百倍。 第27章 皇帝老早就看她不顺眼,她一出事,恐怕巴不得她死在外面,当然是能不管就不管喽。 她自入京一直住在皇后宫中,辛皇后为人公正,也可能是出于责任,总得做些面子功夫,大力搜寻她的踪迹也是正常。 她看不懂的,也只有谢端月了。 当初自己逃跑的时候,她不顾安危硬是要从马车里伸出个脑袋盯着自己,现在自己跑了,又宁愿惹怒皇帝也要抓自己回去,她这究竟是什么心理? 武神音仔细回想起来,除了张收玉的事情,跟谢端月还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哪里就让她这么拼?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不过想想也有些说不通,谢端月要是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直接向皇帝告发自己是逃跑得不就行了吗? 那样自己就会由受害贵女变成在逃犯人,这不应该更如她的意吗?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要是每个人都想花燃谷藕生这样多好,没一点儿心眼子,什么都写在脸上,这天下会少多少勾心斗角的事情。 可惜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武神音,也从不肯将心事轻易示人呢。 谷藕生还要说话,阮嘉薇搬出谢濯吓唬她道,“你再敢乱说,我就去告诉殿下,让你回家去,省的你天天顽皮惹得武娘子不高兴。” 谷藕生瘪嘴,小声抱怨了一句,“我哪里有惹得武娘子不高兴了。” 之后到底没再说什么,一张嘴只用来吃饭再无多话。 昨日谢濯刚说过,近几日有事再忙应该不会再来,武神音有些许遗憾,但也并不十分懊恼。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男人倒在其次。 只是没想到,谢濯昨日刚说不来了,今日又来了。 乍一见他出现在房内,武神音还有些神思恍惚,暗忖自己也没有思念到神魂颠倒的地步,怎么就出现幻觉了? 直到谢濯开口说话,她才惊觉眼前人并非虚影。 谢濯面上有几分踌躇:“怎么发起呆来?” 他说话又轻又缓,像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武神音回过神来,心里突然有几分促狭。 呵,口是心非的男人,喜欢她就直说好了,何必拐弯抹角天天找些什么借口来看她呢? 她含笑望着谢濯,语气带着欣喜和故作俏皮,“我本来还以为殿下今日不会来了,没想到您却又来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有的。” 她突然想起那日听到谷藕生说,谢濯会特意换身衣服再过来找她,不知道今日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殿下今日来见我,又为的是什么事情呢?” 谢濯些微语塞,侧过头去,脸上不自在的神色很是明显。 如果花燃在这儿就好了,她之前还言之凿凿说是自己自作多情,真该让她睁开眼看看,就这个反应,谢濯能对她没意思吗? 良久,谢濯才道,“怕你有伤在身,胡思乱想,所以想来看看你。” 武神音的确会胡思乱想,只不过她胡思乱想的方向嘛…… 她此刻已经完全将谢濯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如往常一般顾忌着身份礼仪。 他就像是春水上残留的一抹雪,美则美矣,当一国储君实在是太窝囊了。 不过两口子有本事的人有一个就行了,武神音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如果谢濯能安心跟她过日子,到那时候,自己可是皇太女,谁还能欺负他呢? 武神音觉得没有再装的必要,还不如挑明了,反正谢濯喜欢她,她也挺喜欢谢濯的,两人现在就在一起得了。 这样等永安郡主打过来,东宫还是她这个皇太女的地盘,他连搬家都不用了。 所以,她开门见山道,“是吗?原来殿下只是担心我的伤啊。我还以为殿下是想来见我呢。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濯先是一怔,不可置信一般抬头看眼前人一眼,脸红了个彻底。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武神音会如此大胆。 看他支支吾吾好久,武神音决定再主动一点,要是靠他这别扭的劲儿,估计没有个三年五载自己都不能亲一口。 她笑着逼问道:“殿下怎么不说话?该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送东西担心伤口都是假的,只是特意找个由头来见我吧?” 谢濯道:“别说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窝囊太子做久了,还真不懂人心。 他越是做出来这样一副可怜姿态,武神音就越想欺负他,越不会放过他。 “为什么不能说?我生的愚笨,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凡是心中所想,只会用嘴巴说出来。我能感觉到,殿下你也心悦我,我们这叫两情相悦,有何不可说呢?” 谢濯喃喃道:“两情相悦?” 武神音道:“对啊,就是两情相悦。” 谢濯望着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飞快摇摇头。 武神音好奇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喜不喜欢,不就几个字的事情吗?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吗?” 正好外间传来一声响动,估计是谷藕生这个不靠谱的又砸了什么东西,武神音都快习惯了,并不多大反应。 但是谢濯梦中惊醒一般,转身就要落荒而逃。 武神音怎么可能让他逃,眼疾手快扯住他的衣袖不松手,“我和殿下的事情还没有理论清楚,怎么就要走?” 谢濯顾忌着她身上的伤口,不敢强行扯开,只能红着脸跟她理论,“你先放手。” 第28章 武神音道:“我不,我一放手你走了怎么办?” 她眼睛一转,狡黠道,“你说你喜欢我,我就放开。” 谢濯为难道:“阮娘子还在外边儿。” 原来在外间弄出响动的是阮嘉薇,不是谷藕生,这倒出人意料了。 武神音道:“没人在你就能说了吗?” 谢濯不置可否,武神音觉得自己想出来个绝妙的主意,“你凑过来一点,悄悄地附在我耳边说,没人会听到的。” 她笑意盈盈,似乎这连日阴霾也能破开,谢濯不知怎的,竟然真鬼使神差一般,低下头到她耳边,道,“我心悦武娘子。” 许是卧床不便,她并未带耳环等饰物,耳垂莹润饱满,世人都说,这样的耳垂有福气,谢濯一时看呆了去。 等到被武神音搂住腰,并在他耳边说了一声“太子殿下腰好细”,他才完全回过神来,半是羞赧半是无奈,“这样不合规矩。” 武神音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松雪香。 尽管她很想再抱一会儿,可既然不愿意,就算了吧,她可是很尊重对方的。 但嘴上的便宜是一定要占的,她直视着谢濯的眼睛,好像很委屈的模样,“可是我喜欢你,就情不自禁地想和你多亲近亲近啊。” 谢濯叹气道:“撒谎。” 武神音瞪圆眼睛,“我哪里有撒谎,你救了我,我对你情根深种,只想着以身相许呢。” 谢濯握住她完好的那边肩膀,不让她往自己身上靠,面上的红淡下去,正色道,“你说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在路边对你施以援手吗?当时我遇到的无论是谁,都会帮忙的,这种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更不要你的以身相许。” 当然不是啊,九成九的原因还是你长得好看,简直是长到我心尖里去了。 武神音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 “当然不是,我还没有到这种地步,见了个男人就要以身相许。你难道以为,那日救我的若是别人,我也会这么缠着他真心告白吗?” 谢濯沉默不言。 武神音道:“你要是不喜欢我,直说就行了,我也不是非要对你死缠烂打。” 谢濯道:“我并无此意。” 武神音:“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们上京这些人,总是这样,说个话都要峰回路转几百遍,坳得很。” 不像在他们镜州,大家都很忙,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围观群众也都很热心,看到互殴落了下风的人要不行了,还会去积极报官。 谢濯张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武神音看他又有想逃跑的趋势,忙道,“你不准走,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要是你不喜欢,我们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谢濯只能留在原地,发出的声音轻若蚊蝇,“我喜欢你,很喜欢。” 武神音这才收起那副严肃的模样,露出笑颜,十分熟络去牵谢濯的手,回应他的表白,“我也是,很喜欢你。” 她想顺势亲一下,谢濯却冷不丁开口询问,“那张收玉呢?” 武神音一愣:“张收玉?” 许是谢濯在她心里的窝囊废形象树立得太好,武神音很讶异,她觉得自己与张收玉的事情应当是十分隐蔽才是,谢濯怎么会知道? 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还是不能太过小瞧了他。 她依旧是笑意盈盈,面上没有半点不自在,“我们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谢濯眉头微皱。 第16章 我不想你走,除非你亲我一下 武神音忙又补充道:“他都要迎娶公主了,我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 她深情凝视着谢濯,好像十分欢喜地模样,“我现在心里眼里都是你,再也容不下别人半分。” 谢濯唇角微扬,忍不住笑了一下,手还被武神音拉着,他总觉得这样很不好,可他又不想松开。 武神音*趁热打铁:“殿下以后就唤我‘阿音’吧。” 她能感受到谢濯非但没松开他的手,反而有回握的意思,心中不由窃喜。 早知道谢濯几句话就能哄到,之前那些天都白白浪费了。 谢濯低声道:“好,阿音。” 停了一会儿,他又道,“我小字雪枝。” 武神音笑嘻嘻道,“莫惜黄金缕,难忘白雪枝。好衬你的名字。” 谢濯微窘,“是我母亲小时候取的。” 那应该是先皇后了。 武神音盯着他的喉结:“那我们现在关系已经确定,雪枝已经答应做我的情郎,之后不会再反悔吧?” 这个说法似乎触动了他,谢濯舒缓的眉重新皱起来,“情郎?” 武神音捏着他的手指,“你不愿意?” 谢濯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是正统。” 武神音道:“可是我母亲在千里之外,你父亲好像又对你不怎么好?我们俩的事情,他会同意吗?” 谢濯默然片刻,才道,“如果我不是太子,你还喜欢我吗?” 你当然不会是太子,因为我要当太子。 武神音道:“当然会了,我是喜欢你这个人,又不是看中你别的什么。” 谢濯道:“陛下大抵是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我跟你去镜州吧?” 好家伙,他居然和谷藕生想到一块儿去了。 武神音疑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你不想当太子了,皇帝他能轻易放你走吗?” 第29章 谢濯垂眸道:“金蝉脱壳的法子,我还是能想出来的。只是怕到时候我不过一个平民,委屈了你。” 武神音愣了一下才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又不是想和太子在一起。” 她表完心迹后,用手指碰了一下谢濯的脸,果然很热,“只不过你父亲怎么能这样,就算偏宠楚贵妃,也不该这样对你,我都要心疼死了。” 为人子的,怎么好说父亲的不是,谢濯并未在意她的前半句话,指尖冰凉,反而更激起他的热意,痒痒的像是不知名的羽毛停留在脸上。 心疼他? 他想说什么,屋外却已经有人催促道,“殿下,时间不早了。” 谢濯身边的人,武神音只认识一个时祯,还是那天在马车时知道的,这个陌生的男声,她并不识得。 谢濯放开她的手,情绪低落下来,“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寻时间看你。” 武神音心中颇为不舍,还没亲一口呢,这就走了? 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撒娇般道,“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急匆匆的?我不想你走,除非……你亲我一下。” 她话说得轻巧,却在谢濯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眼见着“白雪枝”变成了“红雪枝”,谢濯道,“别胡说,这种事情要到婚后才能做的。” 说罢,再也不给武神音回话的机会,头也不回大步出了门。 武神音心中无奈,就亲一口而已,又不能掉块肉,一个两个,都装什么贞洁烈男啊? 不让她亲她就真的不亲,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负气躺下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处,当即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啊啊啊,怎么就她这么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忍着吧,熬过去了当上皇太女就爽了。 到那时候,谢濯还敢不让她亲? * 人人都说镜州苦寒,但镜州的天气可没有上京的这么多变,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大好春光,中午就可能被浇个透心凉。 现在天气还没有真正暖和起来,淋雨湿了之后极大可能性会感染上风寒。 阮嘉薇忙起来,没有去外面会诊,但一直在不停的熬药,别院里被一股药味浸染。 这味道不同于花草的清甜,是一种苦涩的香味。 谷藕生有时候也会去帮忙,但阮嘉薇不知道该让她做什么,就算烧火这样简单的活计,她也能做得乱七八糟,使劲地加柴,火越烧越大,有的药罐子都被烧糊了。 就算她被赶出来清闲着,也要跟武神音骂骂咧咧,“这狗皇帝,是不是觉得真要死了才这么着急修陵寝,烦死了自己修就算了,还要殿下监工。这下好了,染了风寒一传十十传百,前几天死了好几个,怎么最该死的不死啊。” 没有阮嘉薇在场,武神音不会管她的口舌,谷藕生骂人都骂得格外痛快些。 武神音微微叹口气,又想到永安郡主。 要是母亲当了皇帝,一定不会修陵寝。 母亲常说,人死了就死了,烧成一把灰扔江河湖海里得了,哪来这么多臭规矩。 宁王要修陵寝的时候,就被永安郡主以这个理由驳回,把胡子一大把的外祖父气得仰倒,直呼家门不幸,生此孽障。 可他怎么哭怎么骂都没有用,若是别人,镜州说不定还会有流言四起,但那可是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怎么会有错?镜州百姓都这样想。 既然永安郡主没错,那一定是宁王的错了。一把年纪了还不安分守己,净想出些幺蛾子,实在是不应该啊。 哪像永安郡主,一心为民,父女俩差距不要太大。 不过算着日子,离永安郡主要举事的日子,只有两日,想来这陵寝,是修不完了,她安慰谷藕生道,“人在做天在看,说不定他的报应马上就来了呢。” 谷藕生依旧闷闷不乐。 其实她心底里也都知道,皇帝算是暴君吗? 不算,他只是实在平庸得离谱,满脑子只想着风花雪月,耳根子又软,一味享乐,要说真让百姓怨声载道的事情,他还真没怎么做过。 修陵寝嘛,以前哪个皇帝都修过,大家似乎也都习以为常了,骂归骂,也没有那么真情实感。 武神音想,如果永安郡主不出现,皇帝真的可以一辈子当个中庸的君主,无功无过,驾崩之后,再得个不痛不痒的谥号,后世大多会选择忽略他的那种。 但既然永安郡主出现了,他还有什么道理不退位让贤呢? 谁更适合当皇帝,不是一目了然吗? 郡马被休一事,只是个导火索而已,没有这次,也有下次,永安郡主不可能让这么个废物皇帝一直压在自己上头,她是想称帝的,也是注定要称帝的。 不过她现在最该担心的,还是要怎么确保自身安全。 自从表白心迹过来,谢濯还是那样,日日都来这里,有时候呆得时间长,有时候呆得时间短。 他说了自己的计划,这上京城的尔虞我诈他早已烦不胜烦,早就想着脱身的法子。 现在外头已经有太子身体不好的传言出现,再等几个月,他就假死与她同去镜州。 武神音讲了好多镜州的好话,看着谢濯满脸的期待,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谢濯愿意和她走,可那不代表他能接受改朝换代,何况改的还是他父亲的朝,换的还是他父亲的代。 第30章 武神音有心先溜,等到母亲成功当上皇帝后再来找他,可自己这伤…… 她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伤只在皮肉,可取箭头的时候可不只是拔出来那么简单,还要多亏了那追魂箭。 如今过了这么几日,也不过只有愈合的趋势,离完全好还差得远呢。 更遑论,她当日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至今还时不时就头晕。 正在她殚精竭虑却一筹莫展之时,一直不靠谱的花燃终于出现了。 谷藕生前几日还与她寸步不离,但几日后依旧风平浪静,刺客杀手的影子都没见到,她小孩儿心性,难免松懈下来,幸好也是正因为如此,才给花燃可乘之机,借着黑夜的掩护,摸了进来。 武神音见到她,要不是有伤在身,真是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去掐她的脖子,可惜现在她不能,只能质问道,“你死哪去了?我一个人担惊受怕的可要吓死了!” 花燃也很委屈:“那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吗?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啊,都是形势所迫。” 武神音道:“什么形势所迫,我怎么不知道?” 花燃道:“当日在背后对你放冷箭的人,我看到了她是谁,可不得追上去吗?要是不追,让她跑了怎么办?” 武神音道:“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你忘了你娘之前骂你的话了吗?有勇无谋不可取。” 花燃小时候去山里打猎,追个兔子追了一天一夜,可把所有人都急个够呛。 花燃有些讪讪的,但还是为自己辩解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 武神音冷哼一声,没打算怎么追究。 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对花燃本来就没有什么期待。 没有期待,自然愤怒也不会有多少。 “那你追到了吗?那个人是谁?” 想起那个熟悉的箭头,她心中一冷,最好不要真是镜州的内鬼。 第17章 最危险的地方 花燃得意道:“我当然追到了。” 她往后面看了一眼,疑惑道,“人呢,又跑哪儿去了?” 她稍微提高声音喊了一声:“霍娓?” 武神音心中一动。这个人,她自然也认识。 花燃叫了一声后,一个矮矮的人影从飘进来,武神音还未看清她的脸,霍娓就跪了下来,二话不说先磕了个头,“都是我眼睛昏花,请女公子责罚!” 武神音:“两眼昏花?” 她没让霍娓起来,霍娓便不敢起来,依旧是跪着应了一声“是”。 花燃道:“她是受崔郎君之命,想来上京城中看你过得如何。听说谢端月老是欺负你,还敢抢你的心上人,所以才想给那个唧唧歪歪的女人一个教训。没想到站在她马车前的人居然是你,这才阴差阳错误伤了。” 武神音淡淡道:“是吗?” 霍娓还未说话,花燃就先道,“是啊。” 她这副样子,和谷藕生有的一拼。 武神音无奈:“先起来吧。” 霍娓沉默起来。 离开镜州已经有一年多了,她还是从前那副样子,一点儿也没有长高。 也是,她和花燃一般大,这个年纪估计也不会再长高了。 霍娓并不是宁王府的人,而是姨母崔夫人的人。 这位崔夫人,就是永安郡主唯一血缘关系上的姐姐,是外祖母与前夫的女儿。 霍娓口中的崔郎君,就是武神音的表兄崔昶。 想到崔昶,武神音心里泛起一点儿涟漪,“表兄交代你来做什么?” 霍娓这个人,看起来不是很聪明,两只眼睛虽然又大又圆,但没什么神采,就显得不是很机敏。 她说话倒是有条有理,和谷藕生的车轱辘话一直从嘴巴里出来还有花燃的脑袋空空都不一样,“郎君不放心女公子,想着让我过来,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好略尽一份力。” 武神音好笑道:“你可真是尽了好大一份力啊。” 霍娓低头沉默。 武神音眼神微沉,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责难。如今是在上京,还是这种关头,她分不出精力先去处置人。 因为怕惊动别人,屋内并未点灯,只有外面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冷白如秋霜。 别院里那些侍卫平日里根本不会靠近她的屋子,阮嘉薇最近日日操劳,总要宵禁后才能睡下,至于谷藕生嘛,她睡觉是真的雷打也不动。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武神音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放松警惕。 花燃道:“我们踩点的时候看过了,这里地方偏僻,巡逻的金吾卫格外少,绕过去不是难题。不如我们先走,等明日天亮的时候,再去东市?” 武神音道:“恐怕不行,我这伤……” 花燃道:“你伤得是肩膀,又不是腿,还不能跑了吗?” 武神音无奈道:“我伤了肩膀不流血吗?现在我这血都没补回来呢,一有大动作就头晕眼花的。要是我真跟你走,你半路得扛着我出去?” 花燃尴尬道:“哦,原来是这样。实在对不住,我没中过箭,不知道这些。” 武神音道:“你这个脑子,我也没有多指望你。我现在有个更好的法子。” 花燃好奇问道:“什么法子?我已经和悦娘联系过了,她说最近这里正好有支从外域来的商队,我们可以跟着蒙混过关,不过也只有三成的把握。辛皇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派兵寻找你的踪迹,现在城门口的守卫可严了,连头牛都要查个彻彻底底也能放出去。” 第31章 武神音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她压低声音道,“所以我才觉得,现在硬要出城不是个好法子。” 花燃道:“那你想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待着吧?” 她面色透露出来几分古怪:“我打听了好久,都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直到看到谢濯进门才恍然大悟。怎么,你还真把他搞到手了?” 一提起这个,武神音立马得意起来,“花燃,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这叫两情相悦,什么叫搞到手了?你说得好像我是什么流氓地痞一样。还有我早就跟你说过,谢濯他分明是对我有意思,也就你这个睁眼的瞎子看不出来。” 明明这里有三个人,她们俩叽叽喳喳,霍娓像是个沉默的影子,连低头的姿势都未动一下。 山花燃:“哼,他喜欢你就喜欢你呗。你可别忘了,他可是太子,是魏的储君,是狗皇帝的亲生儿子。现在还没有事发,你自然是能躲在这里,一旦郡主娘娘造反的消息传来,你还能好好在这坐着吗?他恐怕第一个就会拿你下牢狱。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不是很好选吗?” 她说得是实话,但武神音听了莫名不爽,“用得着你提醒这些,我又不是傻子。” 窗户是一直打开的,春日乍暖还寒,夜晚的风带着寒意。 武神音走到窗外,遥遥去望皇宫的方向,只可惜这里视线不够开阔,不能一眼看到那富丽堂皇的宫殿。 “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花燃楞了一下,随即诚实问道,“什么意思?” 武神音无语,自己都说这么明显了,花燃居然还不清楚。她没好气道:“就是我想藏到皇宫里去,等到母亲来了再出来。” 花燃道:“你在说什么疯话?皇宫里是那么好进的吗?你也是真不怕被发现。” 武神音道:“皇宫那么大的地方,宫女太监不计其数,没住人的冷宫也那么多,只要我躲进去,再随便去偷点儿吃吃喝喝,或者是拿钱和小太监换,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花燃只能道:“好吧,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可你别忘了,想要进宫门,可比出城门难多了。” 武神音微微一笑,“我自有法子。”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块令牌,“看,东宫的令牌,有了这个,进宫不是问题了。” 这还是谢濯主动给她的,也是这块令牌给她提供了这个新思路。 花燃盯着那块令牌看了一会儿,才道,“那你现在又不能跑,我们该怎么出去?” 武神音自信道:“这都是小问题,等到明日谢濯再来,我跟他随便找个借口想出去逛一逛不就行了?” 谢濯真的很好骗,她相信这种小事他一定会同意的。 不过自己一走了之他很可能生气,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等到永安郡主打到了上京,她的性命稳了,地位也稳了,再转过头来哄哄他,他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男人嘛,不都是这样的。 花燃道:“听起来不错,那我和霍娓去哪儿呢?” 武神音道:“你继续在悦娘那里躲着,至于霍娓,在上京应该没几个人认识她,守城门的人要抓的也不是她,想要出城,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花燃皱眉,毫不犹豫否决,“那怎么行?就算是要去皇宫里躲着,也应该是我和你一起,你一个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向郡主交代?” 武神音哼道:“你之前奋不顾身去追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么多呢?” 花燃有点恼羞成怒:“当时那情况和现在怎么可能一样?我不管,我就要和你一起去。” 武神音道:“我们两个人目标也太明显了。” 花燃道:“哪里明显了,大不了我们分批进去好了。” 武神音:“可我只有一块令牌,总不能掰成两块使用。” 山花燃眼睛一转,罕见机灵一次,“你不是说太子明日还会再来见你吗?他身边当差的人那么多,总会还有几块令牌在。到时候我偷一个不就行了?” 武神音:“……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勾当?” 山花燃道:“这你就别担心,反正我有办法。” 两人又商定了一番,若是进皇宫后要躲到那处宫殿,直到有鸡鸣声响起,花燃和霍娓才离开。 武神音又重新回到床上去,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反正她几乎是一天都躺在床上,谁也不会奇怪她怎么会一直睡觉。 可惜今日似乎注定多事,刚要进入梦乡,外面就喧嚷吵闹起来。 武神音模模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谷藕生头发都没梳,急急忙忙跑过来,平日标志性的大嗓门也收敛起来,“别睡了别睡了,快醒醒。” 在拼命摇晃下,武神音都要三魂不见七魄,她揉揉眼睛,“怎么了?” 谷藕生脸上神色奇怪,不如往日,似乎很是愤怒,“你还有脸问怎么了?” 武神音对谷藕生突如其来的怒火摸不着头脑。 阮嘉薇这时候也从外面小跑进来,她一向是极注重仪态的,但这次也衣衫凌乱,应该也是刚起。 她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说闲话的功夫,搜查的人现在不光是把别院都围起来了,院子里也站满了人,只怕马上就要搜到这间屋子来了。” 谷藕生急道:“嘉薇姐,那这该怎么办呀?” 第32章 她到底是个小姑娘,这恐怕是她生平所见最大场面,此刻已经慌得快要流眼泪了。 现在院子里都是人,墙外也都是人,想从后门逃跑也没有法子,难不成只能当案板上的鱼肉了吗? 阮嘉薇叹气道:“只能试试看了。” 她让武神音从床上起来,躲进角落的柜子里,再三叮嘱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娘子都不要出声。” 武神音还不知道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谢濯的仇家找过来了? 外面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她也顾不得追根问底,只能先听阮嘉薇的话,往柜子里躲。 第18章 乱臣贼子之女 这柜子空间倒是很大,躲进去还能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一切。 武神音在这里站着,外面说话的声音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阮嘉薇对着谷藕生道:“你先去外面拦一会儿,不用真费什么力气,就说房间里住的是女眷,请求官差大人给个穿衣服的时间。” 谷藕生不明所以还要再问,已经被推出去了。 阮嘉薇脱了外裳,只剩下里衣躺到床上。 外面谷藕生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你们这些人真不讲道理,不知道这间别院的主人是谁吗?” 有男声不耐烦道:“你之前不都说过好多遍了吗?太子又如何,我等只听命于陛下。逃犯武氏,乱臣贼子之女,她若真藏在这里,你担待的起吗?” 躲在衣柜里的武神音心里一紧,乱臣贼子之女?母亲已经起事了吗? 可今天明明不是月末最后一日。 谷藕生怎么会怕他,她嗓门更大,“就你嗓门大啊,给皇帝办事可把你厉害死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皇帝呢!” 那男声道:“放肆,我看你女流之辈,不想和你计较罢了,你却还在此不罢休。快些放手,要不然一并把你抓入牢中。” 谷藕生道:“我又没不让你进去,只是让你稍等一会儿。这间屋子的主人是阮家姐姐,她还没醒呢,你们这一帮大老粗就闯进女子的闺房,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男人冷笑道:“少跟我拖延时间。” 说罢一声动静,外间的门被一脚踹开,有许多脚步的声音,然后帘子哗啦啦的声响。 还真是一帮粗人,好好的帘子被甩了这么多下,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因为角度问题,武神音看不太清楚那人的脸,只能看到他身材高大,瞧着盔甲的样式,应该是金吾卫的人。 她屏住呼吸,心中已经知道阮嘉薇这么做的意思了,只不过能不能成,还是要看运气。 这也是现如今最好的办法了。 阮嘉薇之前特意放下了床上的帐子,按照这位官差的角度,只能朦朦胧胧看到里面有个女人的影子。 “发生了何事,藕生,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 谷藕生立马甩脱辖制,喊道:“谁知道呢,这些人,穿着像是官老爷,干的却是土匪流氓的事情,不由分说就闯进来,说是要找什么乱臣贼子,真是好笑,我们这里哪有什么……” 她的抱怨还没有说完,那为首之人就不耐烦走上前去,“是或不是,一看便知。” 阮嘉薇明白他话中意思,忙苦苦哀求道,“将军,若要搜查请稍等片刻,我此刻实在是不能见人……” 那将领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谷藕生这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小丫头片子几次三番阻拦,还屡次出言不逊,心中怒火早已经冒得老高,更觉得此时这帐中之人,绝对有猫腻。 他顾不得什么,大步上前,将床帐一把掀开,阮嘉薇尖叫一声,她只着了里衣,肩颈处一片光裸。 将领皱眉,从旁边人手中接过画像,仔细比对了一番,阮嘉薇和武神音长相无一点相似之处。 他还不死心,手本来想抓住被子抖一抖,看看被子下会不会藏什么人,但还是忍住了,只仔细用眼睛梭巡了一圈儿。 只是这样,那床榻上的娘子就红了眼眶儿,呜呜哭泣起来。 本来就烦,从半夜查到现在一无所获就算了,这女人还哭哭啼啼的。 那被子底下并无起伏,绝对藏不下一个人。 将领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人转头离去,临走前终于发了善心,“离这两个女人的屋子远一点儿。” 这到底是太子的地盘,谁知道这个女人跟太子是什么关系。 等到不速之客都走了出去,阮嘉薇停止哭声,和谷藕生使了个眼色。 谷藕生会意,去关了门窗。 武神音偷偷注视着这一切,立马打开柜门出来。 谷藕生被吓了一跳,埋怨道,“你出来干什么?” 阮嘉薇也道:“娘子再委屈一会儿,在里面多藏些时间。” 武神音不敢站着跟她们解释,迅速先逃到了床上,“那里不一定安全,等他一会儿反应过来了,说不定还要再来翻一遍。” 她放下一半帘子,躺到床内侧,躲到被子里,还不忘问道,“藕生,你站到外面看看,能不能看出来什么?” 谷藕生忘记了不满,站到床前刚才那人站的位置看了一会儿,经过朦朦胧胧的纱帐,看不出来里面躺了几个人。 她刚说完“看不出来什么”,一大堆金吾卫就去而复返,毫不留情踹门进来,那将领眼神冷冷,下命令道,“里里外外全搜一遍,什么地方都不能放过。” 第33章 他手底下那些人得了命令,立马翻箱倒柜起来,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个最可能容人的衣柜。 武神音不敢伸头去看外面的情况,但也能猜出来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幸好刚才想到了,如果再躲在柜子里,这会儿就要被抓去斩首示众了。她可不愿意当能威胁到母亲的俘虏。 不过现在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只要这些人没真的走,说不定就会又重新查一遍床铺。 她提心吊胆着,外面金吾卫已经搜出来了伤药纱布,那将领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所追逃犯就是个受了伤的女人。他心中预感越发强烈。 谷藕生本来就不比他矮多少,此刻更是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你傻子吧,嘉薇姐是阮典的女儿,她没有这些东西才奇怪吧?” “是那位世代行医的阮神医?” 谷藕生骂道:“除了他,还有谁啊,你们这些当官的,个个都狗仗人势,没一个好东西。” 将领被骂了一句,面色却并未变得更坏,反而和善许多,眼神往床帐飘过去“原来是阮神医的女儿。” 屋子内的陈设箱柜全部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愣是没见到半个人影。 手底下人禀告道:“将军,都搜过了,并无异常。” 谷藕生听了,洋洋得意起来,“都告诉你了,这里哪有什么逃犯,既然都搜不到,就赶紧滚吧。姑奶奶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们这群莽汉计较了。” 将领目光沉沉,道,“谁说全部地方都搜过了,不还有一处地方没有搜吗?” 屋内一片狼藉,除了床上,根本没有完好的地方了。 武神音听了他这话,本来就一直在嗓子眼没下去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苍天啊,为什么她就如此倒霉,早知道昨夜就跟花燃跑了,大不了半路晕倒被抗走。 别慌别慌,现在花燃和霍娓应该还在附近,就算被抓住了,也不是必死的结局。 幸好老天对她虽然没有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差。 千钧一发之际,谢濯终于出现了。他迈步进来,环顾了一遍四周的景象,这里已经和昨日来了个大变样。 不由沉下脸色,“云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连我的府邸都搜成这样了,还要如何?” 云将军行了个军礼,刚才盛气凌人的神色消失不见,极有耐心解释,“殿下,末将也只是领命行事,还请殿下不要为难。” 谢濯冷道:“是吗?那我今天若是要你立马离开呢,难不成你还要将我也一并抓入大牢吗?” 云将军忙道:“末将怎敢。” 他话虽然这样说,两条腿却跟生根了一样,丝毫不动。 阮嘉薇已经将外衣穿上,她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咬咬牙只能自己来打破僵局。 她掀开帘子扑出去,就要往墙面上撞,一面哭喊着,“妾不活了,平白无故被人看了身子不说,还要再来第二次。为证清白,只能一死了之。” 谷藕生力气大,忙一把扯过她不让她再继续,口中劝道,“嘉薇姐,你这又是何必?就当是被狗看了呗。” 谢濯身旁一个年轻人也小步跑上前来,低声劝道,“阿姐莫要想不开。” 谢濯扶额坐在椅子上道:“云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竟把一介弱质女流逼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秉公执法,还是心里打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你若是再不离开,我只能和将军去陛下面前分辨分辨了。” 云将军瞧了一眼正在哭哭啼啼的阮嘉薇一眼,心中思量一番,只能向谢濯行了个礼,口中道,“今日之事,是末将的过错,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谢濯未言语。 云将军转身欲走,屋内的、屋外的士兵随着他一同离开。 等到院子里重新归为安静,武神音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她于睡梦中被惊醒,又经过这一番,比起阮嘉薇来说,更是衣衫不整。 匆忙穿了几件衣服,她才从帐子里露出一个脑袋,观察外面的情况。 几乎是云将军带人刚出去,阮嘉薇就止住了哭泣,面上也没有一点儿要寻死的意思。 谷藕生看不明白,还在那傻乎乎的发问,“嘉薇姐,你不寻死了啊?” 阮嘉薇无奈道:“好好的寻什么死,不就被看个肩膀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皮囊而已。人肉和猪肉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谷藕生道:“哦,也是。” 这时候她看到了探头探脑的武神音,立马转移了火力,“你!你要把我们都害死了!” 第19章 只为你而跳 眼看中屋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这里,武神音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面色无辜得很,到现在还在装傻,“我做什么了?他们为什么都要抓我?” 谷藕生是个急性子藏不住话,“还不都是因为,你娘造反了,现在消息都传到上京来了,皇帝正抓你呢。抓你就算了,要是在这儿被抓到的,我们不都要给你陪葬吗?” 阮嘉薇忙斥责她道,“藕生,怎么说话呢?” 可惜谷藕生说话实在是太快了,已经先她一步说完了。 武神音故作惊讶:“什么?我娘要造反?” 她像是极其不相信的模样,“真的假的,你们该不会在和我开玩笑吧?” 谷藕生依旧是没好气,“我们哪有这么闲啊,会跟你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第34章 武神音低眸道:“母亲怎么会这样,她难道忘了我还在上京了吗?” 手偷偷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肉,眼中雾气立马弥漫上来。 片刻,她别过脸去,故作坚强,“殿下,要是我拖累了你们,就让我走吧。” 她说得不是把她交出去,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 谢濯要是舍不得她直接带她进宫当然好,要是他无情无义自己也不会怪他,离了这里自去找花燃和悦娘再想法子就算了。 谢濯看见她这副伤心至极的模样,忙道:“不会的,我知道你和此事并无关系。” 那不知名姓的少年刚才唤阮嘉薇阿姐,应该就是那位姓阮的医师。 武神音心中一喜,真没想到谢濯这么好骗,那这不就好办了吗? 她抬起头,含羞带怯看了谢濯一眼,哀切表露心迹,“我与母亲本是血亲,自是母女一体,母亲要是造反,我自然也逃不开搜捕。” 谢濯叹道:“你放心,有我在上京,定不会让你如此。昨日半夜得到的消息,永安郡主突然带兵起事,一路过关斩将,算上今日还不到两天,就已经连破六州了,其中有四州刺史不战而降,一州百姓献城,可能真是天命如此,不可阻拦。” 武神音心中欣喜,不愧是她亲娘,威武威武。此时却不好表露出来,不能赞扬永安郡主的丰功伟绩,只一味顾影自怜,“我与母亲一向感情甚好,她这般行为,不是全然不顾我的性命吗?” 谢濯安慰道:“别怕,我一定护你周全。” 阮子稷不满道:“殿下,*你说得倒轻巧,现如今连这座别院都暴露了,能来搜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依我看,就算是实在想帮助武娘子,也不能把她留在身边,还是寻个路子,把她送出城吧。” 谢濯反驳道:“这个法子行不通,现如今城门口又多加了好几支队伍,不可能逃脱他们的耳目将阿音送出去的。” 阮子稷道:“那也不能让她待在您身边,万一真被查到了,这不是给那些人把刀子送到手上吗?” 谢濯道:“皇朝覆灭与否,尚且不知,别人又怎会将心神多分于我呢?” 谢濯执意如此,阮子稷和阮嘉薇相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赞成,但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武神音缓缓道:“阮小郎君说得没错,我也很担心会不会连累殿下。” 谢濯道:“你我之间,不算连累。” 武神音心里一甜,笨蛋有笨蛋的好处,不过该忽悠还是要接着忽悠的,“我倒有个好主意,可以两全其美,我既可以保全自身,这个地方又绝对安全,绝不会连累殿下。” 谢濯:“什么地方?” 武神音:“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谢濯心领神会:“你是说,皇宫?” 武神音点头。 阮子稷第一个不同意,“不行,皇宫之中关系错综复杂,万一又被哪家的探子知道了,可该怎么办?” 武神音道:“殿下不用多虑,只需把我送进皇宫就可以,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谢濯道:“你想去哪里?子稷说得没错,皇宫之中太危险了。” 阮子稷听了这话,深感欣慰,殿下果然还是清醒的,他一口气还没有完全舒出来,就听到谢濯道,“东宫虽也鱼龙混杂,但最起码在我眼底,我也能安心些。今日,你就随我到东宫吧。” 阮子稷一阵无语,心里纳罕,怎么连自家冰清玉洁的殿下也为色所迷了? 他想反驳,可是谢濯不给他这个机会,对着武神音道,“快收拾吧,我到马车上等你。” 武神音软声应好,阮子稷狠狠瞪了她一眼,跟着谢濯出去,哪怕不可能也要多费唇舌劝说几句。 谷藕生还没反应过来,武神音就要去东宫了,浓眉皱起,不可思议道,“我都没去过东宫呢,怎么殿下就带你去东宫了?你还闯了那么大的祸,我不服!” 武神音也没什么好带的东西,她自己的东西只有那把匕首是最重要的,剩下的都是药和纱布,阮嘉薇给她包了起来。 听见谷藕生发牢骚,她转头安抚道,“好了别生气了,等我母亲打过来了,我让她给你封个封个大官儿当一当,好不好?” 谷藕生眼珠子一转,不知怎么的有些结巴起来,“真的吗?我,我也能当大官吗?” 武神音笑眯眯道:“当然可以了。” 刚才的仇怨一下子消失不见,谷藕生立刻雀跃起来,“太好了,太谢谢你了,我看刚才那个姓云的那身衣服就不错,我就想当那个官儿。” 武神音道:“好,我一定跟我母亲说。” 阮嘉薇无奈道:“藕生……” 武神音:“嘉薇姐姐今日的恩情,没齿难忘。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会和母亲去说,太医令一职,非你莫属。” 阮嘉薇愣住,随即摇头拒绝,“说不上什么恩情,我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何况,我也志不在此……” 马车出了院子,这会儿应该正是热闹的时候,经过东市却也没听到多少人语。 武神音想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一看,但又怕有心之人看见她的面容,她现在可是逃犯,不能如此顺心妄为。 这次前面的驾车人还是上次遇到的那个时祯,武神音知道了他的身份,是谢濯贴身伺候的一个小太监。 第35章 怎么说呢,武神音还挺为他感到惋惜的,十五六的年纪,却已经进宫伺候好几年了,估计是小时候就被家里人卖掉了。 心疼孩子的父母还会给儿女选一个好去处,可不心疼儿女的父母不就是这样吗? 儿子做太监,女儿就别提了,青楼妓院,还有那再下一等的窑子,过得更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知道母亲当了皇帝,这种情况能不能好一点儿? 她思绪越飘越远,谢濯却以为她是害怕,出声安慰道,“别怕。” 武神音的思绪被拉回来,这种好机会她当然不能放过,立马装作受惊的样子拉住他的手,“只要在殿下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谢濯身体陡然僵直,眼睛不敢再去盯她的脸,只盯着正前方。 武神音觉得他这个反应很有趣,更想逗逗他了,“哎呀是我说错了,我们之前都说好了,在独处的时候,我要叫你雪枝。这次我叫错了,雪枝可要怎么罚我才好?” 谢濯被她再三催促,只道,“下不为例。” 武神音捏着他的手不说话,他果然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许是因为搜查的事情,整个上京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马车一路到了皇城,要从天恩门进去的时候,却遭到了阻拦。 武神音听见前面时祯在说:“放肆,这可是太子的车驾,尔等居然也不放行吗?” 守卫之人不像那位金吾卫的云将军那般盛气凌人,赔笑道,“小的门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时公公传个话,只需要撩起帘子这么看一看就好了。” 时祯只能附到帘子旁,低声询问了一句,“殿下?” 武神音当机立断,小声道,“得罪了。” 将好的那边肩膀衣服扯落,又扯散到发髻,跨坐到谢濯腿上,将头埋到他胸膛,与此同时,又用了力气去掐他的大腿。 谢濯闷哼一声,明白了她的意图,手将她露出肩膀肌肤遮住,同时祯道,“可。” 守卫刚才已经听到了声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马车内场景香艳,他不敢再看,立马放下车帘,道,“得罪。” 这时候他怕是内心已经有惊涛骇浪掀起。 太子和陛下果然是亲父子…… 放行后,武神音依旧没有下来的意思,反而将耳朵贴在他胸膛的位置,“雪枝心跳得好快。” 谢濯身体抖了一下,只垂目道,“人的心都是要跳的。” 武神音撇嘴,直起身来不再将上半身埋在他怀里,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放在他的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上,动作的时候唇若有若无擦过他的下巴。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武神音搂着他的脖子,就在他耳边低笑,“你是见谁心都跳得这么快吗?” 谢濯没说话,脸红的滴血,给她将衣服拉好的时候手指还在忍不住的颤抖。 武神音捏着他的下巴,质问道,“为什么不回答我?” 谢濯只能服软,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语气无奈又真挚,“只为你而跳。” 第20章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武神音想趁机亲一口的愿望还是落空,一到了谢濯的寝殿,阮子稷就在外面阴阳怪气大喊,“殿下,快下车吧。” 他怎么也能到东宫内殿? 武神音惊奇,难道阮子稷也是个太监吗? 谢濯这个太子当得窝囊就算了,居然还很忙。 带人回来后,他就又急匆匆要去前边,通报的人说,什么什么大臣都等他好久了。 谢濯的寝殿里空荡荡的,偌大个宫殿只有两三个人影。 武神音愣住了,不敢相信堂堂东宫居然会这么寒酸,连皇后宫中一半的规格都比不上。 不过稍微一想也通了,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在睡觉的地方还要防备着,还不如少几个人呢。 谢濯出去的时候把时祯和阮子稷都留了下来,阮子稷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冷哼一声甩甩衣袖离开,时祯却相反,笑得眉眼弯弯,很热心地和武神音搭话,怕她闷得慌。 武神音还挺喜欢他的,确切来说,她对每一个愿意花心思讨好她的人都观感不错。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偏殿,这也不算什么,时祯一副会亏欠的样子,“实在是委屈娘子了。” 武神音没觉得有什么,她干草堆都睡过,这里有床有被的,根本就不差啊。 想了又想,她还是忍不住问,“时祯,那位阮医师,为什么也能在内殿自由行走呢?难不成,他也是……” 时祯忙阻止道:“娘子别随便说这话,要是被阮郎君听到了可该生气了。他这个人秉性不坏的,就是受过刺激之后就脾气不大好,所以整日凶着一张脸。他要是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娘子别和他计较就行了。” 受了刺激?武神音若有所思,“可这里是后院,外臣怎么也不该来这里。” 时祯叹了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 武神音一脸求知若渴。 时祯年纪虽小,但在皇宫里呆了这么些年,心里跟明镜似的,武神音虽然没说话,但只一看她这表情,就能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略一犹豫,还是决定要卖这个好,反正也也不算什么宫廷秘闻,有心人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时祯:“娘子可曾知道,现在在朝堂上最得用的大臣是谁?” 武神音略一沉吟,道,“左相德高望重,右相才高八斗,是国之栋梁。” 第36章 时祯浅笑道:“娘子说得也没错,只是不全对。左相年高,最多明岁,就要退下来了。右相虽正当壮年,可出身到底单薄,陛下便不太看得上。现在朝堂上最得圣恩的应该是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两位尚书大人。” 武神音颔首:“是吗?这我可真不知道。” 就算是皇后让她出去见客,也大多都是王侯之女。 如果说镜州的官员情况,她倒是能了如指掌。 时祯道:“今日的主人公,就是这位户部尚书的独子莫世新了。阮郎君有个姐姐,您已经见过了。” 武神音道:“我已见过,阮姐姐待人极好,进退有礼,和阮郎君倒是不太相同。” 时祯叹道:“娘子说的是。当初阮娘子的父亲圣手阮典还在,莫公子得了伤寒,派人去医馆去请阮大夫,好巧不巧,当日阮大夫出门去了,阮家又不敢得罪尚书府,只能让阮娘子去问诊。” 武神音听到这里,便猜到大半,她叹口气道,“接下来是不是那莫世新看上了阮姐姐美貌,图谋不轨?” 时祯道:“娘子聪慧,的确是如此。只是那莫郎君混世魔王的名号早已打响,年未弱冠,房中姬妾不下百人。他欲上门提亲,要纳阮娘子为他的第二十三房小妾,这阮大夫怎么可能同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那莫公子,被阮大夫言辞拒绝后便心生恼怒,竟然派人将阮家围了起来,声称阮大夫不把女儿亲自送到他府里,就把阮家全家都饿死。阮大夫本就年事已高,急火攻心又没来得及救治,早早便去了。” 武神音道:“按你这么说,这事情闹得这么大,这里是上京,天子脚下,那个姓莫的,居然就敢这么行事吗?” 时祯叹口气:“娘子到底是高门贵女,不知道平民百姓的苦楚,只手遮天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阮郎君是阮大夫族中子弟,刚从外地游学而归,闻家中大事,去上京府尹想去告状却被轰了出来,又去大理寺告状。大理寺卿倒是公正严明,顶着压力上报给陛下,可那莫世新也是陛下看着长大的,和陛下待着的时间比我们殿下和陛下相处的时间还要长。他只装可怜说自己想求娶淑女,阮大夫是自己身体不好死的,陛下便又被他哄骗过去了,甚至口头上说要他娶了阮娘子后便要好好待人家。” 武神音心中暗叹,以前只觉得皇帝是个糊涂虫,并非大奸大恶之君,现在却觉得,过分平庸的人坐在这个位子上,本身就是一种大奸大恶。 “那后来呢,是不是你们殿下仗义出手了?” 时祯苦笑道:“娘子猜的没错,我们殿下向来是如此的。” 武神音道:“奇怪,照理来说,莫世新要强娶的是阮娘子,为何阮娘子还在宫外待着,阮郎君一个男子,却能自由出入内廷之中呢?” 时祯脸上闪现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声音压得越低,武神音离他这样近,都要很仔细去听。 “尚书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宠惯太多,养成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他看到阮郎君后,又改了主意,不要阮娘子了,要纳阮郎君。阮郎君堂堂男儿,岂能受此奇耻大辱。莫世新又放出狠话,太子能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阮郎君迟早要落他手里。” 武神音受到十足震撼,在脑海中仔细回想起来阮子稷的容貌,突然想起还没给他打分。 刚才紧张了这么久,又来心思又全放在谢濯身上,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她要赶忙补上。 阮子稷,基础分六十吧。 面如好女,不过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加个十分吧。 脾气不好,扣十分。 敢朝她翻白眼,扣二十分。 他姐姐刚救了自己,加二十分。 那日为自己取箭的是他,加二十分。 这么一算下来,居然还有八十分,武神音心中对他的不满当即消散了大半,这人也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时祯新派给她使唤的小宫女今年才十几岁,看起来很胆小,连对她说话也不敢,只看她一眼就飞快低下头去,唯唯诺诺恨不得离她几丈远。 武神音好笑问道:“你很怕我?” 小宫女名叫石榴,只后退几步,“奴婢不敢。” 她在东宫的身份用得是阮子稷的姐姐,阮嘉薇并未入过东宫,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人认识她。 武神音猜测,该不会是因为阮子稷这人脾气太坏,所以连累了她这个假姐姐吧。 等到谢濯回来,时祯的问好声音相隔好远都能听到,武神音也连忙起身,去迎谢濯。 她跑得太急,谢濯有几分无奈拦住她,“小心别让伤口裂开了。” 说到这,他又想起来什么,“阮子稷来看过伤了吗?” 武神音道:“我才不要他,他凶巴巴的,一看就脾气很差。” 谢濯叹口气道:“别和他计较,我帮你看看?” 武神音欣然同意,一边解了外衣一边小心打探,“不知道战况如何了?” 谢濯原本正在仔细检查她的伤势,听到这话微微一楞,脸上害羞的意思也开始淡下来。他语气轻缓,还是听不出来什么异样,“势如破竹,照这么下去,恐怕不要一年就可以打到上京了。” 什么,居然还要一年吗? 武神音有点失望,今日不是才说,两日破五州吗? 不过想一想,谢濯的猜测也对。刚开始的那几座城池都和镜州相近,受到镜州影响大。越后面怕是越难打了。 第37章 想到这,她不由悠悠叹了一口气。 她没说话,谢濯也并未多言,只是沉默给她换了新纱布,重新包扎好伤口。 刚一弄好他又要离开,武神音回过神来,回想起马车上那个若有若无的吻,再看着他如玉的脸庞,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过他? 当即勾住他的脖子不放手,嗔怪道,“躲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好能吃了你不成?” 谢濯别过脸去,不和她四目相对,“我没躲。” 武神音道:“你哪里没躲,分明就是躲了。你怎么这么怕我,之前还说喜欢我,心悦我,难道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谢濯正过脸,目光正对上她的。 勾着她脖子的是她,半趴在他怀里的是她,出言调戏的还是她。但这种时候,武神音不知怎么的,脸突然热得要命。 脸红归脸红,亲还是想亲的,她目光灼灼盯着谢濯的唇,一看就很软。 他也不如往日一样,跟个木头似的呆立,而是抬起头去摸她的发髻。 发髻已经重新梳过了,他摸的动作轻得要命,像是一片羽毛。 武神音想,他今天就是想亲也得亲,不想亲也得亲。 都到这个氛围了,不亲一下才奇怪吧? 谢濯终于俯下来贴近,只不过不是武神音期待的那样,两人的唇甚至都没贴到一起,他只是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这个亲吻结束得很快,武神音错愕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到谢濯说: “阿音,你真的喜欢我吗?” 第21章 你在对我们殿下做什么! 武神音刚才积攒的不满顷刻全部退去,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冷静下来。 这里可是东宫,是谢濯的地盘,她说话一定要小心谨慎再谨慎,要不然万一惹怒了他,可真是无路可逃了。 装傻永远是最妥帖的办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仰起头去看他,眼睛里清澈得像是春日微风吹拂过的湖水。 谢濯垂眸道:“你母亲要造反的事情,你当真不知道吗?” 他事后想了想,怎么也不能把武神音摘出去。 永安郡主造反这次的名头虽然是休夫,但一看便知,准备事宜绝非一蹴而就。 就算武神音这一年都在上京,那之前呢,永安郡主做的准备工作真会都瞒着这一个唯一的女儿吗? 这么想着,他便不由自主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冷意来。 也是,不过短短几日,她的态度也殷勤太过了,不像是见意中人,仿佛要抓牢他似的。 谢濯:“你之前说喜欢我那些话,全都是骗我的吗?” 武神音刚才正在思索,自己的确事先已经知道永安郡主要造反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他,谎话肯定要真假掺半才不好分辨。 她还没纠结个所以然出来,就听到谢濯又问了下一个问题,她心里有了选择,当即选择第二个问题,“我怎么会骗你!” 她发誓这话说得绝对真心实意,她就是很喜欢谢濯啊。 可就算她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谢濯面上也没有半分松动,只是落寞低下头去,轻声道,“直到现在你还在骗我。” 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做我也会帮你。” 武神音心一横,索性道,“母亲造反的事情,的确是我骗了你,可我喜欢你绝对不是假的。一码归一码,你不能归为一谈。” 谢濯望她一眼,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说实话也没有关系。今日在别院的事情陛下已经知晓,还特意找我过去问话,我都搪塞过去了。如果我再翻脸,陛下也要寻我的错处,你不必担心我会出卖你。” 武神音听他这么说,心里确实长呼了一口气。 怪不得他出去一整天呢,原来是去挨骂了。 谢濯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他就算再临时反悔,他那个好爹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一定会先治他的罪。 武神音道:“我怎么没说实话?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母亲的事情,我的确有所隐瞒,这也是因为我实在害怕,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可我对你的情意,却是半点没有伪的。” 谢濯道:“你我相识虽久,可相处不过这几日。就这几日,你就生出来许多情意吗?” 武神音反问道:“你也不是如此吗?” 她的确是见色起意,但谢濯肯定也不清白。 谢濯沉默片刻后方道:“我可不是如此。你初来我就注意到你了,只不过你眼里只有张收玉,从未有我的一点影子。” 武神音心道,好啊,果然正如她之前所猜,谢濯就是一直对她图谋不轨。 这种时候花燃为什么不在!真该让花燃好好听听,她蠢笨看不出来就算了,还要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不过,她对张收玉的青睐真有那么明显吗? 武神音不由细细回想起来,她记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为什么谢濯还能发现? 他该不会是在诈自己? 武神音:“哪有?我什么时候眼睛里只有他了?” 谢濯道:“你还记得你刚来上京的那次秋猎吗?当日可是我获得魁首,你一共看了张收玉十八次,却只看了我九次。除此之外,还看了润泽三次,看了让慈四次。” 武神音一阵无语,去年秋猎的事情她怎么会记得? 第38章 她想到有人会注意自己,没想到谢濯居然会这么无聊,闲着没事去数这些。 关于前任的谎言被现任戳破,武神音有些尴尬,“你可真够无聊的。” 谢濯道:“所以,你分明心里是他,却在这里和我虚与委蛇。他的婚事,也不算什么难题,反正现在你母亲造反,大概陛下也没有这个心情为她们主持婚礼了。” 武神音道:“就算他不尚公主了,我就非得回头捡剩下的吗?” 谢濯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里盛满了不相信。 武神音叹气道,“你也都数过了,我对你本来就和别人不一样。之前那不是因为你身份高贵,我只是来上京为质的,怎么敢肖想你。从初见时,我喜欢的就是你,至于张收玉,只不过是我退而求此次的选择罢了。我现在都跟他断干净了,真的,我发誓。” 谢濯道:“我不要你发誓。” 武神音道:“好,那我不发誓。我亲你一下,你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说罢不等谢濯回答,她就凑过来想亲他的唇。 谢濯反应过来,侧头躲开了,武神音扑了个空。 她这回是真有点生气了,“你干什么?” 谢濯道:“你若是真心喜欢我,就不会这样。” 武神音无语道:“这样?这样怎么了?我喜欢你,所以才想和你亲近,这不是正常的吗?” 谢濯皱眉道:“亲近?” 武神音看他发愣,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谁让你长这么好看,我每次一见了你就控制不住。” 谢濯红了脸,身子往后面退,“喜欢我?不是因为想求我帮忙所以才……这样的吗?” 武神音佯怒道:“在你心里,我原来是这样不择手段的吗?” 谢濯忙道:“当然不是。” 武神音看着他这副模样,本就没有安分下来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凑过去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我现在很生气。” 谢濯没说话,叹了口气。 武神音道:“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了,你这个人,给脸不要脸,喜欢你才想亲近你,你还不乐意了。” 谢濯低声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就这样,对你的名声不是很好。” 武神音无语道:“你少找借口。还对我的名声不好,我现在和你在一起,谁知道啊?” 谢濯只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武神音道:“神明又怎么了,我只是想亲个嘴儿,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真想不出来,哪路神仙会这么清闲,连管人家男欢女爱。我不管,我现在很生气,除非你乖乖不动,让我亲一口,否则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说完之后,她就小心观察着谢濯的神色,看他脸红了彻底,并没有闪躲的意思,心内不由大喜,便又说些甜言蜜语来安慰他,“反正你爹对你也不好,他也不可能为我们俩赐婚。等我母亲打来上京,我一定立刻跟她说,我喜欢你,要同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谢濯眼睛微微一亮:“真的吗?” 武神音点头道:“当然,而且我母亲最仁德圣明了,也算是皇室宗亲。等她当了皇帝,也不会要你爹命的。” 这话她没骗谢濯,母亲估计想得还是逼狗皇帝禅位,这年头天命正统可能省下来不少力气。 至于狗皇帝,随便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封了什么侯啊王的扔过去得了。 谢濯道:“阿音,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了,你对我真好。” 这么好,总该能亲一下了吧?武神音用自己的唇去寻他的,接触到的时候,他身体一僵,随后乖巧闭上眼睛。 武神音捏着他下巴的手松开,去揽他的肩膀,并没有浅尝辄止,而是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手指很凉,唇舌倒是很热。 这还是第一次,武神音并不想表现得太过急切,而是慢条斯理地品尝,她可想了好几天了,一定要亲久一点。 她几乎是半伏在谢濯身上,谢濯还算识相,手放在了她腰上,让她不至于轻易滑落下去。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谢濯的眼睛像起了波澜的湖水,越发缠绵悱恻起来,武神音没忍住,又含了他的唇边轻轻舔舐。 谢濯脸红得要命,语气里带了几分哀求,“阿音。”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想求她继续,还是求她不要继续。 武神音没有停下的意思,下次再让她亲不知道又要等多久,这次一定要亲个够本。 只不过殿门口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哐当哐当”,还有什么摔碎的声音。 然后是男人的一声尖叫,“啊————” 武神音和谢濯都被这声音吸引,循声往殿门口看去,是阮子稷,地面上散落着不少药瓶。 他本人手指着他们俩,正止不住的哆嗦,“你……你在对我们殿下做什么?” 武神音惊醒,忙从谢濯身上爬起来。 这个姿势,的确看起来像是她在非礼谢濯。 不过,事实好像也是如此? 不对不对,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算是非礼呢?充其量只是情不自禁。 她和谢濯才没有错,那有错的只能是阮子稷了。 他也太没教养了吧,不知道非礼勿视吗?男女有别,他要进一个女子的房间,难道不要事先敲个门打个招呼吗? 这么一想,武神音便又理直气壮起来,反而去抱怨阮子稷,“你来做什么,不能先支会一声吗?” 第39章 算了,看在阮嘉薇的面子上,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他多计较了吧。 这种事情被旁人发现,谢濯没有武神音接受良好,他脸皮实在太薄,当下就有些胡言乱语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他不太敢去看阮子稷,更不敢去看武神音。 完了,就算是心上人,也不敢如此轻薄她才对。是他刚才鬼迷心窍了。 阮子稷脸色很不好:“不是殿下你让我来给这位武、娘、子、换药的吗?” 他咬牙切齿。 第22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让武神音不由纳闷,阮子稷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是个男子,总不能对谢濯也有意思吧? 对她有意思也不太可能,看他这样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武神音不自恋,花燃说得不对,她才没有看到个清秀男人就觉得对方喜欢她。 谢濯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已经换好了,子稷你先回去休息吧。” 阮子稷目眦欲裂:“殿下!你身份尊贵,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还有,男女有别,怎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目光像是冷箭扫向武神音,“您可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他话里话外针对的是不要太明显,武神音不满呛声,“可阮郎君你不也是男子吗?” 阮子稷冷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是大夫。为医者,早已将男女看淡。红粉和骷髅,在我眼中并无什么差别。” 武神音巧笑道:“是吗?你若是真的已经看淡,为何又脱口而出男女有别呢?可见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阮子稷道:“强词夺理……” 他话还没说话,谢濯就出言打断,“你先回去吧。以后给阿音换药就我自己来吧。” 虽然他这话听起来很像拉偏架,但也只有谢濯自己知道,他真的是一片好心。 阮子稷和阿音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对盘,他虽然不担心阮子稷公报私仇,一言不合就要害阿音,但万一下手没轻没重的,阿音说过她最怕疼了。 阮子稷却显然没有理解他的好心,明明省了力气却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殿下,你……” 这么快就被这个女人迷惑了? 他还是没有吧心里话说出来,深深看了一眼武神音甩袖走了。 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老是动手动脚的,一点都不娴静。 真不知道是哪一点迷惑了殿下。 他总觉得,与谢濯相配的女子,应该是他阿姐那样的,娴雅知礼。 一脸怒气往自己房间走,没想到半路上正好遇到明祯。 明祯笑眯眯跟他打招呼,“阮郎君这是怎么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阮子稷心中怒火未消,但也不会随意迁怒旁人,只是冷道,“明祯,你怎么也不陪着殿下。让殿下和那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成何体统!” 明祯看他来的方向略一思量,就明白了他肯定是撞到什么,只笑着道,“阮郎君说笑了,殿下是君,您还是臣子,我却只不过是个奴才,哪有不顺应殿下心意的道理呢?更何况,能看到殿下高兴,我这个做奴才的,心里也是高兴得很呢。” 阮子稷愤恨道:“可那女人明显心思不纯,我可不信天底下有那么巧的事情,刚带着伤被殿下遇到,后脚镜州造反的消息就传来。这事情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殿下兢兢业业这么些年,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 明祯道:“片刻欢愉也是欢愉。阮郎君就放宽心吧,我相信殿下心里明镜似的,用不着我们这些人操心。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我也要告退了。” 阮子稷叹气道:“慢走。” 此时心里明镜似的殿下又在做什么呢? 谢濯不光心里像明镜,眼里也如明镜,只不过这面镜子里,只能装下面前一人。 阮子稷突然打断让他有些惊慌,不过这惊慌很快因为武神音遗忘。 他很有求知若渴的心思,用手托着武神音的脸,再次吻上那唇瓣。 这种感觉很让他飘飘然起来,激动得手指都有些发抖。 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快乐了。 而那时年龄又太小,甚至连母亲的面容都开始模糊不清。 他停下来,微微喘着气,端详着她,用手指细细隔空摹绘她的眉眼,想要把她的样貌完全刻进自己的心里。 忍不住再一次提醒,“一生一世一双人,阿音,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了。” 武神音道:“我记性可好了,绝对不会忘的。” 在东宫里*她终于能喘口气,谢濯又实在好哄得很,死心塌地要窝藏她这个乱臣贼子。 武神音在这里过得还蛮开心,虽然不能跑跑跳跳,但时祯可比谷藕生那个愣头青会说话多了,天天说好听话逗她开心。 还有谢濯,每日回来都乖乖来找她。 她之前还担心过了那日,谢濯又会捡起他的那些大道理,不肯再让她亲亲抱抱,没想到是她多想了。 等她伤养得差不多,一定要真的把他吃干抹净。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武神音想起和山花燃的约定,已经是两日之后。 她莫名有些心虚,现在计划有变,原本约定自然落空。 可山花燃无疑是不够聪明的,她该不会真的偷偷溜去皇宫了吧? 真希望她在行动之前能动动脑子,先去打听清楚自己究竟是去了哪里。 第40章 谢濯每次回来时都能给她带来关于战事的消息,魏军不过强弩之末,近日朝堂之上已经吵翻了天。 主和派站了多数,软骨头大臣们立马忘记了之前在殿前怒斥女子休夫有违天理的嘴脸,现在不光赞同永安郡主休夫,还争先恐后上书皇帝封永安郡主为王。 更有甚者,祈求皇帝将被攻陷的几城都划给永安郡主,分为两国,大不了称臣纳贡,只要能求得片刻安宁好休养生息也不是什么大事。 主站派则实在是寥寥,大家歌舞升平惯了,细嫩的手拿不了刀剑,纤弱的肩膀撑不起盔甲。 还有的,已经在心里开始思考着如何巴结新皇了。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永安郡主到底也是姓谢,身体里流淌着的也是皇室的血脉。 他们安慰自己,这样说起来,倒也不算是叛国。更何况永安郡主还只有一个女儿,这把年纪应该也不能再生,说不定下一任储君,还要从宗室子弟中过继。 对了,永安郡主的独女不是在上京失踪了,现在皇帝正在满上京搜查她的身影。 新帝的唯一子嗣若在手里,岂不是真正的奇货可居? 所以,在上京城中找武神音的人更多了十倍不止,谢濯发现了这个异常,叹息着告诉了她。 魏真是气数已尽。 武神音却忍不住心里一紧,现在已经是初夏,天气热起来,离逃出宫中已一月有余。 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但还是总觉得无力。 听到这个消息,她再也坐不住,担心起花燃来。 山花燃当初跟在她身边,也是被不少人见过的。 万一,她要真被捉住了呢? 武神音越想越觉得不妙,双拳难敌四手,花燃被捉住也不是什么绝不可能的事情。 那些人想要的是永安郡主的恩情,要的是她的下落,要是花燃落到他们手里,可真不一定能够有什么好下场。 八成是会被严刑逼供。 武神音只能跟谢濯求助,她先试探了一下,“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我的贴身侍女花燃,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我们无意中走散了,拜托你去查她的踪影。” 她搂住谢濯的脖子,亲昵地去蹭他的脸,“雪枝,有没有她的消息?” 尽管这些时日,她总是这样,谢濯还是不太能试用,很不争气红了脸,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听到她的话,那些心猿意马又收起来,变成尴尬和自责,“……我还没有她的消息。不过你别着急,最起码金吾卫没有抓到她。” 武神音嗔道:“你说得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怪你。我最近想起来一个地方,想让你派人去问问,说不定花燃就在那里呢。” 谢濯问:“什么地方?” 武神音道:“花燃的母亲和珍宝阁的老板是同乡,她们好像挺聊得来。你让人去问问,说不定真能得到消息。我和她总不在一处,心里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谢濯道:“好,今日太晚了,东市应该已经停了。等明日我派人去问问。” 武神音心花怒放:“你对我真好。”她随即又亲了他一下,还不忘嘱咐道,“你可千万跟派去的人说清楚了,别暴露是你让他去的。要是传出去,你在找我的侍女,不知道又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子呢。” 谢濯心中甜蜜,含笑应声道,“我知道。” 等到次日,谢濯还在东宫前边的左春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时祯就一脸喜色过来跟她报告好消息,“娘子,您的贴身侍女找到了,她现在就在珍宝阁呢。可要让人去传个话,让她来见您?” 武神音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事情会这么顺利。 花燃居然真这么老实,一直在珍宝阁呆着,早知道是这样,她早就去让人找她了。 她临时多了个心眼,又问道,“珍宝阁的悦娘可还好吗?近日里上京应当不太平,她的生意没被波及到吧?” 明祯回道:“这次派出的路喜德,他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他说珍宝阁内一切安好,并不像其他地方似的,受到许多影响。” 武神音安下心来,悦娘还在,那花燃总不敢是仿冒的了。 稍后又不由自主生出些讽刺之心,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珍宝阁服务的对象可都是些高门显贵,就算前面战场已经吃紧,也不会受到多少影响。 毕竟上京的歌舞几时歇过呢? 这些人何时怕过,就算是真到了那一地步,大不了举家南迁或者北移,这种事情,他们还干得少吗? 明祯又问:“那现在山娘子已被寻到,娘子想要如何呢?是让她继续待在珍宝阁,还是把她带进东宫?” 武神音沉吟道:“若不麻烦的话,还是把她带进来吧。” 之前和花燃日日夜夜都待在一处,乍一没有她在旁边叽叽喳喳,还怪不习惯的。 第23章 你们在干什么呀 时祯道:“娘子说得这是哪里的话,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客气。能被娘子指使着去做事,本就是我等的福分。” 武神音但笑不语。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来通传,说是花燃已经被带来了。 她急忙下榻去见,看到来人的时候却吃了一惊, “霍娓,怎么是你?!” 霍娓回望着她,又看了看旁边的人,没说话。 明祯神色颇有些紧张,“怎么了,是找错人了吗?” 第41章 武神音叹口气,语气还是客气的,“这位也是我的故人,只不过不是我要找的那位。明祯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她有些私密话要说。” 明祯忙应是,带着房内的其余人等出去了。 她走后,霍娓才一挑眉,问道,“女公子不是和山姐姐约定好了,要在皇宫中见面的吗?” 武神音道:“花燃真去皇宫中了?” 霍娓说话和谷藕生又是另一个极端,慢吞吞的,听起来让人感觉她应该是很温吞的那类人,但武神音可不会忘记,她肩膀上的箭伤是怎么来得。 虽然这一箭,某种程度上帮了她。 “那日天明离开之后,我们落脚的地方闯进了好多官兵,似乎就是在找女公子。幸好那画像只有您的,我和山姐姐逃过一劫。待到入夜之后再去别院去找您,您却已经不见了。山姐姐本来还担心您被抓了,我和她说城中搜查还在继续,您绝对没有落到官兵手里。山姐姐觉得有道理,便又打定主意您是到了皇宫躲藏,可太子之后再也没去过那个别院。想要偷令牌也只能另辟蹊径,谢端月那几日倒是经常往外边跑,山姐姐找机会偷了她的令牌,已经去宫中半个月了。” 霍娓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武神音也没有理由怀疑,这的确是花燃会做出来的事情。 既然花燃到了皇宫之中躲藏,皇帝派人搜查的也只有她自己,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谢濯进皇宫之中虽然也不算费力,但总也讨不得好,他们现在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总不能让他太冒险,万一花燃没找到,连她也暴露了那就不好了。 想到这,她不由又叹口气,之前在镜州的时候,她何曾长吁短叹过,在上京呆了还没到两年,她就要将这一辈子的气都叹尽了。 “既然如此,从今以后你就在东宫好好待着,这里不比外面自由,不过胜在安全,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霍娓垂头,敛目道,“卑职知道,绝对不会给女公子添麻烦。” 霍娓很快就忘记了她今日的斩钉截铁,经常性地给她添麻烦。 武神音觉得很苦恼。 谢濯这个人,她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他意外地开放,竟然能接受亲亲抱抱,但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再摸一下都不行。 自从霍娓来了,连亲亲抱抱都不行了。 霍娓就像是一截尾巴,自行长在了她的屁股后面,无时无刻不跟在她身后。 谢濯这个人又脸皮薄得很,决不可能在旁人面前动手动脚。 所以看得见吃不着的武神音简直是怨气十足,三令五申霍娓离她远一点儿,可霍娓每次都是“嗯嗯啊啊”的装傻,和谷藕生的真傻一点儿也不一样,绝对是故意的。 今天也是如此,前脚刚让她出去,武神音才刚摸上手,后面的窗户就一下子被打开,霍娓的脑袋冒了出来,一脸天真无邪地问,“你们在干什么啊?” 谢濯脸红了个彻底,飞快跑路。 武神音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要不是现在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她真要好好罚一罚霍娓。 霍娓目送着谢濯离开,看武神音脸色不好,立马识趣要走,武神音忙道,“站住,这时候你倒想跑了。” 霍娓停留在原地,还是一脸无辜。 武神音隔着窗户和她对话,冷笑道,“是不是崔晔故意指使你这么做的。” 听到提起自家主子,霍娓才停止装傻充愣,低头道,“与郎君无关,是我自作主张。女公子身份尊贵,等到郡主登上皇位,更是与今日不同,怎可与男人拉拉扯扯,何况这人还是魏的太子。这对女公子的名声不好。” 名声?武神音心中不屑,名声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她可从来没看过那些权贵重名声的,吃喝嫖赌哪样说出去会好听,可他们不还都照做不误吗? 由此可见,名声只对弱者有效,等她大权在握,她的名声好也得好,不好也得好,天底下谁敢说个不字。 武神音冷笑道:“你是姨母家的人,我不想越俎代庖,插手别人的家事,但你也不要太得意忘形,就算我现在不能拿你如何,将来我要真的处置你不是什么难事。我听说姨母有意将你阿姐给崔晔做妾室?” 霍娓神色一谨,“女公子耳目灵通。” 她停顿片刻,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姐姐辩解,“阿姐一直安分守己,是夫人看中她的,郎君很不情愿,他心里只有女公子一个人。” 武神音道:“他情不情愿,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霍娓道:“是卑职猜测,请女公子恕罪。” 武神音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能管的,心思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你若是真的想当个聪明人,还是多向你姐姐学习吧。” 霍娓低着头,看不清什么神色,“是。” 武神音心烦意乱,挥手让她下去。 这个崔晔,真是给她送来了好大一个麻烦。 她来到上京就看上了张收玉,说起来也很有崔晔的一份功劳呢。 两人容貌虽不相似,神韵却很相同。 要不是母亲不同意表兄妹结亲,她和崔晔应该是青梅竹马佳偶天成。 可那也都是以前的事情,既然没有结果,还一直纠缠不清就难免惹人厌烦了。 这次谈话后,武神音本来以为霍娓能够有所收敛,没想到她真是大胆得很,认错比谁都快,却是死不悔改。 第42章 只要和谢濯两人独处,窗户后面、房梁上、甚至是床底下,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冒出个人脑袋来,直把武神音逼得心力交瘁。 武神音想处置她,却又明白了请佛容易送佛难得道理。 东宫之中别人的耳目不少,她不敢闹出来太大动静,免得把自己暴露了。 这成了霍娓的保命符,每次一看见武神音发怒,就立马逃之夭夭,不知道藏匿在哪里。 她不擅长真刀真剑的作战,但躲藏和暗地放冷箭的功夫可是武神音平生所见之最,永安郡主也夸过她是个好苗子。 武神音现在就被这个好苗子气得够呛,连每天吃饭都少了一半。 阮子稷倒是对霍娓很维护,每次在她大发雷霆的时候就要冒出来当和事佬,笑得简直比莫世新死了还要灿烂。 武神音很怀疑,霍娓能藏得那么好,是不是也有他的功劳在。 这么鸡飞狗跳过下去,一整个炎热的夏天过去,天气渐渐冷起来,翠绿的叶子有了变黄的倾向。 武神音的伤口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因为霍娓的从中作梗,别说把谢濯吃干抹净了,就算是亲亲抱抱的福利都没有了,为此十分惆怅。 她现在就和谢濯相对而坐,两人的距离隔得老远。 不用打开窗户她都知道,霍娓一定在窗户那猫着。 只要他们一有亲密举动,窗户就会哗啦一下打开,霍娓伸进来她那个小脑袋,故作天真无邪地发问,“你们在做什么呀?” 在亲嘴啊不行吗? 亲嘴犯法啊? 武神音之前在镜州的时候,也会遇见霍娓,那时候她只觉得霍娓是个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很腼腆的小娘子,和她阿姐的八面玲珑一点儿不一样。 现在她可看清了霍娓的真实面目,什么不怎么讲话什么腼腆都是假象,这死丫头真是一肚子坏水。 她现在特别想念花燃。 见过了真傻的和装傻的,花燃就算冒着傻气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最起码花燃是真的对她言听计从,还会没事拍拍马屁。 不像这两人,别说拍马屁让她高兴高兴了,只会把她气得半死。 谢濯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 他想伸手摸摸她皱起来的眉头,但又偏头看着窗户的位置,窗纸半透,能看到有个人头的影子,乍一看还挺惊悚的。 不过他和武神音一样,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武神音叹了口气,当然是看得见吃不着愁得啊。 这个死霍娓,等着吧,之后一定让她好看。 人比人气死人,她现在真的很想念花燃。 不能动手动脚,她只能进行言语上的调戏。 手撑着下巴,蹙着眉发问,“我在想,我们之前明明就没说过几句话,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的呢?” 反正她是见色起意来着。 谢濯脸红了一下,可能是怕窗户外面的霍娓听到,他压低了声音,“好好地怎么问这个?” 武神音撒娇:“我就想听,你快点告诉我。” 谢濯只得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感觉你就像是一阵风,想去哪儿都行。” 武神音撇了嘴,有气无力道,“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她哪里是想去哪儿都行。 这上京她肯定是不愿意来的,不也是来了吗? 之前还觉得谢濯窝窝囊囊的,其实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连个霍娓都摆脱不了。 唉,大家都是一样的窝囊,早知道她就不在心底嘲笑谢濯了。 谢濯:“那……阿音你呢?” 他明明很在意,却要表现出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第24章 清醒和不清醒之间 武神音愣了一下,总不能真的直接说是自己见色起意,还有他人傻好骗吧…… 她思考了一下,想着该如何润色语句粉饰太平,“你突然问我,我也说不出来。就感觉第一次见你的感觉很特别,心尖都要颤一下。” 她也不算说谎,谢濯的确是美得她心颤。 “这可能就是一见钟情?或许,这就是我母亲说的‘灵魂伴侣’?” 这个说法听起来很美好,谢濯将“灵魂伴侣”这几个字放在唇舌间翻来覆去咀嚼了好几遍,依旧是掩不住满心欢喜。 他又道:“永安郡主的军队离得越来越近了,不出半年就能打来上京。现在朝堂上什么声音都有。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永安郡主来了,你一定要好好劝她……” 他话还没说完,时祯就急急忙忙跑进来禀报,“殿下,娘子,皇后娘娘突然来了。” 武神音谢濯相视一眼,从彼此脸上都看出了惊讶的意思。 谢濯站起身来,“皇后娘娘?时祯你问过是什么事情吗?” 时祯瞧了一眼武神音,“皇后娘娘身后跟着的宫人,奴才恍惚之前在武娘子身边见到过。皇后娘娘一来,就指名道姓要见武娘子……” 他满脸为难之色:“殿下,您说这该怎么办?” 武神音忙问:“在我身边见过?她长什么模样,是不是不高也不矮,眼睛很大头发不多看起来就很不聪明那个?” 时祯略一思索,“就是您说的这个样子。” 武神音心里的石头落下,是花燃没错了,她还安全。 第43章 不过花燃怎么会跟皇后搞到一块去?还带着皇后来找她? 武神音又问道:“皇后带了多少人过来呢?” 时祯老实回答:“只几个随身伺候的宫女。” 武神音道:“一个侍卫都无?” 时祯:“并无。” 武神音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过来了,我之前多蒙她的照顾,自然没有闭门不见的道理,带我去见她吧。” 她起身欲走,谢濯拉住她的衣袖,满脸都是不赞同,“不行,这样太冒险了。依我看,皇后也未必能确定你就在我这里。你就安心在这,这件事情我去解决就行。” 武神音解释道:“皇后娘娘若是要来捉我,直接派亲兵来不就行了吗?又何必自己带着几个宫女来跑一趟。何况,花燃还在皇后身边,她虽然不十分聪明,但也没到蠢笨如猪的地步。说不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意外之喜呢。” 她是相信,花燃不可能背叛她的。 她说得头头是道,又执意如此,谢濯只能由她。 两人一起去正殿,辛皇后坐在首座,几月不见,她似乎憔悴了很多,本来就不显得年轻,现在看起来更苍老了。 看见武神音和谢濯两人并肩而来,她忍不住冷笑一声,“神音啊神音,你母亲只同我说你虽然任性,但还是很听话的。我却没想到,你本事竟然这样的大。” 武神音心道果然如此,辛皇后果然和永安郡主认识, 心中不由抱怨,什么啊,所以说永安郡主早就把后路给她安排好了,自己这么些天还挨了一箭都是瞎捣鼓? 这么想着,脱口而出的话也带了些不满,“我肯定是要为自己打算的啊。” 辛皇后冷笑,目光看向一脸茫然的谢濯,“太子先退一步吧,我有些私密话要和神音说。” 谢濯不知道她们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但也能看出来,辛皇后脸色很不好。 就算不会对武神音不利,恐怕也免不了一顿训斥。 他忙道:“这些事都是我安排的,还请皇后不要怪罪她,如果要罚,就罚我好了。” 辛皇后的目光添了几分玩味之色,“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武神音和谢濯都觉得这句话是在说自己。 永安郡主和皇帝都有不少风流韵事。 辛皇后道:“我又不能吃了她,你担心什么?” 武神音也道:“没事的,皇后娘娘仁德慈爱,肯定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谢濯略微一顿,也明白过来,有些话他不太适合旁听。 他点了点头,向辛皇后行了一个礼后,才出去了。 他走后,刚才一直充哑巴的花燃里面迫不及待开口,“不是吧阿音,你真给他下迷魂药了?” 武神音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什么迷魂药,分别前我不还同你说过吗?他早就对我情根深种。” 她眼神危险起来,“你该不会到那时候还不相信,以为我在说大话骗你吧?” 山花燃讪讪道:“这倒没有,我就是将信将疑来着。” 她飞速转移话题,“你知道吗?辛皇后居然和郡主是故交好友,这次造反皇后也早就知道了。我就说嘛,你可是郡主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真把我们俩扔在上京凄凄惨惨,原来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她老毛病又犯了,不顾辛皇后在场开始得意忘形起来,“哈哈哈这事真搞笑,狗皇帝恐怕死也不会想到,当今的皇后、他的妻子,居然也是乱臣贼子的一员,他恐怕是有史以来亡国最离奇的一任君主了吧?” 辛皇后十分无语,“比起这更离奇的是,谢珑思是从哪找来你这么一个活宝,还放心放在自己女儿身边。” 山花燃听出来了这不是什么好话,当即噤声收敛笑容。 她恢复安静,辛皇后才道,“你们俩还真是本事不小,只两个人就能弄出这许多事端。你知不知道,谢珑思知道你失踪了的消息,急得要命,你在这儿倒好,都把谢濯搞到手了,谈情说爱开不开心?” 这怎么能都是她的错! 武神音辩驳道:“您要是早点儿把计划都跟我说,怎么可能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我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啊。” 辛皇后叹口气,似乎是默认了这个说法,解释道,“我当初想着,等到开战前把你藏到我的母家,没想到你母亲直接将消息写在信中告诉了你,的确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商量好。不过……” 她话锋一转,又道,“你也太不像话,怎么这么短一段时间,就和谢濯勾搭上了?这只馋嘴的小老鼠也幸好是我抓到的,要是被其他人抓到,你们可想过后果?人人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你们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馋嘴的小老鼠?武神音去看花燃,她飞速转过头,面上表情云淡风轻眼里的心虚却怎么也藏不住。 被盯得久了,花燃终于忍不住开口,“别这么看我,我就是天天吃得太清淡,所以去御膳房偷点好的吃。谁知道堂堂皇宫也这么小气,我不过是随便偷了点吃的就大张旗鼓要抓贼。” 辛皇后冷笑道:“你那是随便偷了点?宫中要准备中秋宴,一多半的昂贵食材都不翼而飞,估计都都进了你的肚子里吧?你眼光还真是不错,拿得东西都是最珍贵的。” 山花燃振振有词道:“我就是想吃点好的,再说了,比起要被皇帝这个半老头子吃,那些东西也是更想被我这个风华正茂的少侠吃,这才叫物尽其用嘛。” 第44章 辛皇后神情十分无语,“好,之前的事我也懒得和你们算账,接下来你们想如何?继续在东宫呆着,还是我送你们去辛家避一避?” 武神音没怎么思考,就道,“不劳烦皇后娘娘了,我们在东宫中就可以了。我想,上京之中应该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辛家也不能比,金吾卫连太子别院都敢堂而皇之搜查,世家估计也不会太放在眼里。 还有就是,辛家世家大族,族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多了,心思就聚不到一起去,定不会和辛皇后事事同心。 辛皇后似乎早有料到,并未一味苦劝,只是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和你母亲是一伙的,可谢濯不是。人总是这样的,好的时候如胶似漆,坏的时候昔日恩情都会抛在脑后。你若是要待在这儿,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能立马知道。” 武神音道:“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辛皇后颔首道,“好,你意已决,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瞥了一眼花燃,后者缩了缩脖子,“这丫头你还是好好管教吧,这么下去迟早要惹出来滔天大祸。” 她贵为皇后,是一国之母,可也并不能随心所欲, 离后宫久了,怕惹别人怀疑,要尽快回去了。 等到辛皇后走后,花燃立马又开始说话,“阿音你也太过分了!说好的躲到皇宫里去,你居然为了个男人放弃姐妹!我现在真的很伤心,你怎么哄我都没用!” 武神音冷笑道:“我还哄你呢,你怕是做梦吧?辛皇后抓到你,你就把我供出来了,这笔账我还没有跟你算呢。” 花燃理不直气也壮,振振有词,“我怎么可能会出卖你?!我被抓到的时候可说了,要杀要剐随她的便,她给我看了郡主的亲笔书信,我才相信她的!” 武神音啧啧道:“这么说来,你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啊。” 山花燃叉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些日子因为担心你,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着,没想到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一见面就要对我冷嘲热讽,我讨厌死你了!” 武神音翻了个白眼,就她还吃不好睡不着?双下巴都被养出来了,也不提前拿镜子照一照自己,怎么就能说出这样不着调的话。 “你摸摸你脸上的肉,再摸摸你的良心,再跟我说这些话。” 山花燃沉默一瞬,选择转移话题,“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难不成是想我想的吗?” 这可不是,这都是被霍娓气得。 提起霍娓,武神音看了看眼前圆润许多的花燃,心中一喜。 花燃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了! 她轻咳一声:“花燃,你来的正是时候!” 山花燃挑眉:“怎么,谢濯对你不好吗,要我打他一顿替你出出气?” 说谢濯谢濯就到,他刚才应该是去送皇后了。 这些天武神音和谢濯已经很相熟,看见他来也懒得装什么淑女。 山花燃自觉不能丢了面子,忙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昂首挺胸起来,一对儿玻璃球似的眼珠子忍不住去偷偷打量谢濯。 就是这个小妖精把武神音迷得好姐妹都忘了。 谢濯一脸欲言又止,武神音知晓他想说什么,省的他再纠结,索性直接在他开口前交底,“皇后娘娘的事情,我真的是刚才知晓的。” 谢濯语气低落:“我知道。” 国运居然衰弱到了这种地步,荒诞至极。 武神音看不得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安慰道,“别伤心,等我母亲来上京,我就让她给我们主婚。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认真极了,谢濯忍不住笑道:“好,我等着。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一直记在心里。” 他这一笑,如雪后新霁,武神音不由看呆了。 还在一旁的山花燃被忽略了个彻底,内心极度不爽。 她不爽就要表现出来,当即开口道,“你们要谈情说爱,连这一刻都等不得吗?” 谢濯微怔,他知道山花燃在武神音心里与别人不同,“山娘子的住处如何安排呢?” 武神音道:“不用另外,反正我的床也大得很……” 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慌忙改口,“我记得霍娓隔壁不是间空房吗?就让花燃住那儿吧。” 山花燃好奇道:“霍娓?她不应该在珍宝阁悦娘那吗?” 武神音冷笑一声,是她自己做的孽。 趁谢濯出去,她立马拉过花燃吩咐道,“我都要被霍娓气死了,幸好你来了。花燃,你可一定要帮我!” 山花燃一脸惊讶,“霍娓气你?她那个人是个锯了嘴儿的葫芦,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居然还能气着你?” 武神音道:“呵,她和你不同,她外表看着憨憨的不怎么说话,其实心眼子可真不少。你就忍心看到我被欺负吗?” 山花燃无奈点头,“好吧,我们这交情肯定会帮你的。不过我真的很好奇,霍娓也能欺负你吗?她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她这这么大的胆子吗?” 武神音冷笑道:“她的胆子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中秋将至,皇宫夜宴,丝竹乐声传到了东宫。 这种场合谢濯自然是不能缺席,天空中一轮明月挂着,武神音盯着不由冷笑,月里有没有嫦娥她不知道,但今天的皇宫中一定有很多。 第45章 皇帝可真有意思,王公贵族也真有意思,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纵情享乐。 时祯殷勤地准备瓜果点心,笑道,“不光是皇宫设宴,今天可还开放了宵禁,外头现在一定在举行灯会。可惜娘子不能去看看,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武神音听着,不由想起了今岁元夕时,那时候张收玉也约她出去看灯,但人被谢端月半路截胡了。 她一路上收了好几盏花灯,拿在手里很累赘,可又觉得哪个都好看,都没舍得丢。 时祯笑道:“去岁的元宵灯会,殿下也给您送了一只灯笼,是个螃蟹,做起来可麻烦,当时的竹子还是我帮忙劈的,不知道娘子你还有印象吗?” 武神音想了一下,那只螃蟹在一堆鲤鱼灯兔子灯中很出众,她还记得。 “那只是路边儿一个小孩儿塞给我的,原来是你们殿下送的吗?” 时祯道:“是的呢,殿下脸皮薄,不好意思当面送你。” 武神音往自己嘴巴里丢了个葡萄,心里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那时候要是送了,说不定早勾搭在一起了呢。 其实也未必,武神音想了想,若是那时候,自己虽然觉得他长得挺好看,但也不会真接受示好。 毕竟他可是太子,先不说他现在处境不好,就算是得万千宠爱于一身,武神音也只会背地里垂涎他的美色,表面上肯定不会越雷池一步。 她可是要回镜州的,绝不可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不过那时的她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己真的要在皇城里呆一辈子。 当然,身份有变。 秋日的夜有了寒意,等到中秋宴散已经是很晚。 谢濯不知道是饮了多少酒,步子都有些踉跄。 时祯要去扶人,谢濯却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和阿音说。” 时祯退下,武神音上前扶了一把谢濯,抱怨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谢濯忙解释道:“我也不想喝的,阿音别生气。” 因为酒意上涌,他现在脸上绯红一片,艳色夺人,武神音都看呆了,又怎么会生气。 她只道:“你可真好看。” 情不自禁凑过去,自从*霍娓这个倒霉玩意儿来了之后,他们就没亲近过了。 她倒是被偷看也无所谓,但谢濯脸皮实在是太薄。 冷的月色从窗外照进来,和暖黄的灯光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意外和谐。 谢濯的脸一半是月光一半是灯光,眼神缠绵,怎么看怎么诱人。 武神音觉得自己被勾引了,只是两唇还没有碰到,霍娓的声音又窜出来,“你们在干什么呀?” 谢濯无措往后撤了一大步。 武神音心头火起,花燃又跑哪里去了?不是答应过她看好霍娓别让她过来捣乱了吗? 月色皎洁,武神音清晰看到霍娓窗外的脸。 她记得,霍娓今年应该二十岁了吧,可论身形还像个没及笄的小娘子,瘦削得可怜,就更衬托出了大大的脑袋。 头发倒是很茂盛,并未挽发髻,而是随意扎了个高马尾束在脑后,更显得年纪小了。花燃应该会很羡慕这一点。 好事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扰,武神音伪装出来的好脾气早已经被丢到了脑子后面,刚要大发雷霆,消失已久的花燃终于出现,拉住了霍娓的手腕,似乎是察觉到武神音心里怎么想,忙解释道,“我可没偷懒,是她跑得太快,简直像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 她瞥了一眼屋里的情况,立马道,“你别生气,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死丫头我一定看紧了,再也不会让她出来捣蛋。” 说完,就拽着霍娓离开了。 霍娓临走还不忘回头望一眼,只是竟然也没有挣扎。 武神音关了门窗,又从里面锁上。虽然这对霍娓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最起码是个心理安慰。 等她做好这一切,才想继续温存。 许是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谢濯的脸色更红了几分,正用手扶着额头,闭目养神。 武神音的手指本来不算冷,可他的脸实在是热得惊人,刚一接触到,他就不自觉抖了一下。 睁开眼,武神音觉得他的眼睛有点像山里的小鹿,湿漉漉很惹人怜爱。 这次不光是用手指去戳他的脸,整个手掌都抚上了。 她明明没喝酒,却也像是有点醉了,“雪枝。” 谢濯手握住她的,按在自己的脸上,似乎想借此降一降脸上的温度,他盯着心上人的眼睛,“张收玉的婚事就定在后日。” 武神音看着眼前人的脸,只想怎么吃到嘴里,哪里还能想到张收玉,她随口道,“我记得不是说来年春日吗?” 谢濯道:“陛下说,皇宫中好久没有喜事,借个由头振振军心。” 武神音失笑,心想皇帝也真够可笑的,他在这儿大操大办嫁女儿,能振奋哪门子的军心? “提他做什么,我现在只想着你。” 谢濯道:“……我怕你会伤心。” 武神音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我才不会伤心呢,我心里只有你。” 她再也忍不住,去亲他的下巴,顺势坐在他怀里,另一只勾住他的脖子,势必今天要把以前的都亲回来。 谢濯搂住她的腰,防止她从自己身上掉下去,乖顺地张开嘴任她攻城略地。 第46章 他能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并没有醉酒,可此刻却不能确定了,头脑晕乎乎的发胀,满脑子都是怀里的人,只想与她亲密一点儿,再亲密一点儿,这样还远远不够。 发觉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立马警觉起来,松开握住她腰肢的手,想要告辞,“今日实在是太晚了,我还是先回去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武神音颇无语,拉着他的衣服不松手,“不准走。” 刚才明明气氛这么好,他怎么又突然变卦? “是你过来找我的,怎么说走就要走,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当我是什么人?” 谢濯坐起身,努力遮掩身体异样不让她察觉,平稳声音为难道,“真的很晚了……明日还有一日中秋假,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陪你好不好?” 武神音道:“我才不要,你不准走。你要是敢走,我以后都不想理你了。” 看他果然呆愣在原地,武神音心中得意,又去亲他。 这次却没有刚才那么情意绵绵,他一直不怎么配合,直到武神音气不过,咬了一下他的唇瓣,谢濯吃痛,才无奈任她为所欲为。 可人都是得寸进尺的,武神音亲不到的时候日日夜夜都是想着亲他,但是亲到了又想更进一步。 两人贴得极近,中秋夜宴可是百官皆到的盛会,他自然是穿了太子朝服,里里外外好几层。为显庄重,身上的装饰品也是挂了个齐全。 武神音很想哄着他脱几件,“你身上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硌死我了。” 谢濯立马呼吸一滞,扭过头去,不敢看她的脸色。 武神音愣住了,她刚才说得时候还没有,可现在却是真的有东西硌着她了。 无意识想伸手摸摸是什么,谢濯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别……” 他也不想的,刚才还没有这么厉害,可……她一说,自己就忍不住去想…… 完了,阿音不会觉得他是个下流的人吧…… 武神音不是傻子,自然猜出来了他的反应,却还在故作不知道,关心地询问,“你怎么了,声音怎么突然这么奇怪?要不要我现在去叫阮子稷过来看看?” 谢濯怕她真的去喊人,忙摇头道,“不用,我就是……有点晕,一会儿就好了。” 武神音心里偷笑,面上却装作关怀的模样,“真的吗?你可千万不要硬撑,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 谢濯轻轻点头,武神音想继续亲他,动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是蹭到了什么,谢濯难耐咬住唇,喘息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漏出来。 武神音还要捧着他的脸问“怎么了”,这下谢濯怎么也发现了端倪,他羞耻地别过脸去,此刻内心也是分外迷茫,不知道是想把武神音推下去,还是想把她抱得更紧。 理智和欲望来回拉扯,火焰越烧越烈,马上要到受不了的地步,只能委屈控诉,“你知道了!” 武神音一脸疑惑:“知道什么?” 谢濯没再说话。 武神音才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凑到他耳边道,“你怎么那么好玩啊,怎么这么害羞啊。” 谢濯把头靠在她肩头,声音闷闷,“不行,我真的要回去了。” 武神音道:“你回去做什么?又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等着你。” 谢濯叹口气:“太晚了,我困了,想睡觉了。” 武神音道:“这儿也有床啊,你在这儿也可以睡啊!” 她说得理直气壮,毫不脸红,反把谢濯惊到了。他轻声斥责,“胡说什么?孤男寡女的,怎可整晚共处一室?” 武神音不满:“照你这么说,孤男寡女还不该牵手卿卿我我呢,你刚才做了什么,你都忘了吗?” 谢濯哑口无言。 武神音又可怜兮兮地卖惨:“中秋本是团圆的日子,往年我还在镜州的时候,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度过的,这次我身边却只有你一个人。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这么晚才过来跟我说几句话就要走。” 她抓起谢濯的手,委屈道,“我好难过,我感觉好孤单啊。” 谢濯真的很好骗,果然中计,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好言道,“我现在不是来了吗?” 武神音反问道:“可你马上又要走。” 谢濯没说话,亲了亲她的嘴角,两人的气息又交缠在一起。 武神音想,皇宫里的酒就是不一样,带些果子的清香气味,没有多少劣质酒的辛辣。 他的吻实在是温柔又缠人,这么亲了一遭,武神音觉得也有点醉醺醺的,头脑发蒙。 她伏在谢濯怀里,手正好放在他胸口的位置,心脏跳动得急促而有力, 她百无聊赖用手指在他心口画着圈儿,一边仿佛漫不经心地开口询问,“你还难受吗?” 谢濯的心跳得很快,可能无论现在她说什么,他都应该觉得在引诱他吧,事实上她也的确在引诱他。 他沉默着不说话,武神音去戳他的手指也被抓住,攥在掌心让她不能再乱动。 “怎么不说话?” 他还是不开口。 “你突然变哑巴了?” …… 武神音喋喋不休问了好多句,谢濯才终于开了金口,道,“阿音,别闹了。” 武神音只觉得意兴阑珊,为什么好不容易解决了霍娓这个祸害,她还是不能如愿以偿啊! 第47章 如果可以,她真想霸王硬上弓。 可能是一天的劳乏,不久后谢濯就闭上了眼,呼吸平稳,看起来好像是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但是武神音知道,他分明就是装睡,只要还在交握的手微微一动,他就要颤抖一下。 次日早晨,日上枝头,谢濯醒过来就匆匆忙忙要走,没想到在房门口又撞见了阮子稷,引得他发出三声尖叫,一声比一声更高昂。 武神音就是被这副鬼动静吵醒的。 其实这段时间,她和阮子稷相处得还不错,自从她许诺以后一会会惩奸除恶,把贪官污吏奸臣都绳之以法,阮子稷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 他是个八卦通,武神音有很多消息都是从他这儿得过来的。 比如谈诗意夏天就嫁人了,夫婿是早就定好的娃娃亲。 楚贵妃再给自家女儿相看亲事,据说看中了辛皇后的侄子。 小楚妃对自家姐姐也很不满,一直在寻求生子秘方,想要个依靠。 …… 武神音都不由好奇,这些宫闱秘事阮子稷是什么知道的,他不肯说。 不过本来也就无聊,当个消遣听听也挺好。 等外面的动静消停下来,山花燃才鬼鬼祟祟摸进来,一脸不还好意的微笑,“这次你总是得偿所愿了吧?要怎么感谢我?” 武神音无语道:“我得偿所愿个鬼。” 山花燃纳闷道:“你们都过夜了,总不能盖着被子纯睡觉,什么都没发生吧?” 武神音无奈一笑:“哇花燃你变得聪明了,居然一下子就猜对了唉。” 山花燃冷笑了一声:“真的假的?别是不想感谢我所以才胡诌的吧?” 武神音嗤道:“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她托着脸发呆,“真烦,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摸一下都不肯。” 山花燃若有所思:“要不然你再换一个?我看左丞有个孙子就热情似火,肯定合你的口味。” 武神音转转脑子,才想起来那是谁,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才不要,你看他那个色眯眯的样子,眼睛跟个老鼠一样滴溜溜乱转。每当他贼眉鼠眼看我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他眼珠子扣下来。” 山花燃哈哈笑道:“都是流氓,你还有脸嫌弃别人。” 武神音更无语了,怎么能把那种人和她相提并论,“你少浑说,我只是喜欢漂亮的男子,又没想着将其淫遍。就他那副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平日里过得是什么放荡的日子。” 山花燃摸着下巴表示赞同:“这倒说得是实话,他看起来就很虚,和狗皇帝那个德行一模一样。” 武神音想再说话,眼神无意中一瞥,就看到窗户那边又有个人影。 这个脑袋的轮廓她可太认识了,若在一张纸上被撕成千百个碎片,只凭借其中某一个碎片,武神音就能猜出是谁。 她突然不说话,山花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放轻脚步走过去,然后再猛一下打开窗户,正好对上霍娓的眼睛。 霍娓还想跑,花燃早有预料,当机立断抓住她肩膀不松手,“霍娓,你在这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武神音冷笑道:“你说了她的词。” 花燃摸不着头脑,看看手里拎着的霍娓又看看武神音,像是在问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霍娓道:“女公子你不要只把目光放在这里,我们镜州还有很多很好很好的郎君。” 武神音道:“比如呢?” 霍娓犹豫片刻,才道,“我觉得我们郎君就不错,与女公子又是从小的情谊。你想做什么,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武神音道:“说起来我还真是要多谢你们郎君,要不是他让你过来,我也不会中箭受伤。这件事我现在没办法跟你算账,将来可要等着去跟他算呢。” 霍娓还在被拎着,看起来颇为滑稽,她垂眸道,“都是我一时眼拙才认错了人,女公子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这件事与郎君无关,也和崔家无关。” 武神音脑海中一时掠过千种思绪,却无法化成话语流出喉咙。 “是非如何,自在我心中,用不着你多费口舌。我已经与你说过许多遍,不该你插手的事情,就永远不要插手。就算我现在不能砍了你的手,之后我也可以做到。” 说罢,挥挥手让花燃放她离开。 霍娓行了个礼离去。 花燃重新把窗户关上,坐回椅子上,好奇道,“阿音,你若是真看不惯她,把她扔出上京,或者现在我来了,直接帮你解决了她不方便吗?” 霍娓虽然轻功过人,搞些暗杀的工作很适合,但要是真的打起来,花燃有自信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要她性命。 当然,前提是霍娓还没对她们起防备心,没一见了她就飞快逃跑。 武神音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肃杀,“你该不会以为,她那一箭,真是看错了人吧?” 她那日和谢端月的穿着可是没一点儿相似之处,二人体型也不相同。谢端月纤瘦苗条,比起霍娓来也只高一点儿。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把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认错呢? 可偏偏霍娓是崔家的人,武神音也的确好奇,隐藏在幕后的真凶到底是谁? 是崔晔,还是崔姨母? 又或者是哪个她没注意到的人? 霍娓当然要留着,她可不想真的来个死无对证。 第48章 那边,山花燃绞尽脑汁思考问题,良久憋出来一句,“要不然呢?” 要不然呢? 武神音沉默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才面露惋惜道,“没事,单纯是快乐的不二法门,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真的。” 她又一次在心里告诫自己: 不要对山花燃的脑子抱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诚安殿内大得很,窗户也多,今天天气不好,屋内居然还能如此明亮,武神音左右看了看,觉得十分满意,这个格局她还挺喜欢的,以后她来都不用改了。 谢濯此刻正在书案上,一只手扶着脸,眼睛也闭着,居然睡着了。 武神音好笑,放轻脚步走到书案前,弯着腰去看他。 他睫毛很长,像是蝴蝶的双翼,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还有若有若无的呢喃。 她凑近了去听,模模糊糊是个“音”字,其余的实在听不出来。 是梦到她了吗? 她本来是气势汹汹要来痛骂谢濯这个负心汉一顿的,在看到这样一副美人秋睡图后,此刻的怒火却消散了大半。 没办法,她就是这样肤浅的人。 武神音弯着腰看了一会儿,犹觉得还没看够,忍不住亲了一下他露出的脸颊,才觉得满意。 她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没想到还是惊动了谢濯。 他的睫毛微颤,随即眼睛睁开,正好对上武神音近在咫尺的脸。 在清醒和不清醒之间,就算没饮酒也是醉的厉害,“怎么换了个梦?” 他想用手指去触碰她的唇瓣,却在真正触碰到的那一刻真正醒来。 柔软的,有温度的。 梦境破碎,谢濯不由得打量四周的环境,确认这是自己的书房后更不可思议起来,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又开始难为情,“阿音……你怎么会在这?” 他这一句话勾起了武神音的怒火,她冷哼一声,“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在这?” 谢濯:“我……” 武神音道:“你原来还会做梦梦到我,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再也不想见我了呢。” 谢濯握住她作乱的手,垂下眼眸道,“怎会?我只是……” 接下来的话他到底是没说出来。 武神音道:“只是什么?我是真不懂你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还要冷落我这么久,也就是遇到的是我,这样喜欢你才会追到这里来要问个明白,要是旁人估计早就和你断了。” 谢濯有点傻眼:“断了?” 武神音道:“要不然呢?你虽然很好,可我也不差。你若是厌烦了,或者是有了别的心思,尽管告诉我就是,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的纠缠你。但是我要警告你,若不是好聚好散,而是被我发现你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就不会简单放过你了。” 谢濯忙道:“我哪里会有别的心思。只不过酒醉之后竟然做出来那样的错事,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武神音惊愕道:“错事?可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正如山花燃所说,那晚她们真的只是盖着被子纯睡觉,连外衣都没有脱,能做什么错事? 莫不是谢濯真醉糊涂了? 谢濯满面羞惭:“同床而眠,难道不算是错事吗?” 武神音颇无语,“可是我们互相喜欢,就算是真的做了什么,也是情不自禁,又有什么好羞耻的呢?” 谢濯道:“发乎情止于礼,才是应该的。” 嘴亲起来这么软,这时候却这么硬。 现在恼羞成怒的成武神音了,她气愤道,“你当日不是反应很大吗?还有脸指责我不知廉耻?” 谢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结论,忙解释道,“我绝无此意,我怪得是我,控制不了我心中的欲念,唐突了你。” 武神音撇嘴道:“唐突了我?那我让你唐突回来总行了吧?” 谢濯惊疑不定:“什么?” 武神音道:“我可不像你一样小气。” 谢濯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中秋夜后,他本来就再发誓,绝不再饮酒,以免又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可就算没饮酒又如何,他现在依旧是整个人好像在云里一样,极不清醒。 谢濯都有些听不出来自己的声音,只觉得哑得厉害,“这样舒服吗?” 武神音将头伏在他肩膀上,为防止声音漏出,口中咬着他的衣服,即使是这样,如果他手上力道重了,仍然会会小声的呜咽飘出来。 他不自觉地想多听听这声音,又怕真的伤了她。 女孩子的身体好软,皮肉也和他的感觉不一样,温热柔软,让他情不自禁想再摸摸。 她的眼睛此刻眼睛里只有他,谢濯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溺死在了那水光里。 想用手指摸摸她的脸,但是手上都是…… 他找了个帕子擦干净,才如愿以偿去揉捏她的耳垂。 武神音抬头去望她,刚才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那里,场面还是挺有冲击力的。 他揉耳朵的动作又轻又柔,武神音觉得痒痒的,捉住他的手指不准他再继续。 从刚才的情潮中抽身,武神音恢复了些清明,他依旧是衣衫整洁的模样,除了些褶皱看不出来异常,但自己这边裙子都解了,真不公平啊。 这是秋日,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第49章 谢濯察觉到,把衣服给她系好,刚才这衣裙是他亲手解开,现在自己再系上倒也不难。 “还冷吗?” 他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武神音好笑道:“我冷,你抖什么?” 谢濯没回答她这明显不正经的调戏,半响后又问,“阿音,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忘记了。” 武神音道:“放心吧。”她眼珠子一转,又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梦?嘴里居然还喊我的名字?” 谢濯红着脸没说话。 裙子已经穿好,武神音还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依旧是笑眯眯地逗他玩,“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梦吧?” 谢濯别过脸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武神音笑道:“好啊,还真是见不得人的梦。” 她去掐他的腰,“没想到你看起来一副面孔,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副面孔。跟我说说,你梦到我什么了?” 谢濯忍不住反驳:“没有。” 他的解释好像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很没有信心。 “梦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武神音轻哼一声,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还想要继续和他掰扯掰扯。 他在梦里倒是很大胆,现实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可她要质疑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外面明祯的声音响起来,“殿下,圆月公主和驸马登门拜访。” 武神音一愣,谢端月和张收玉,这两人来找谢濯干什么? 她去看谢濯,看他也是一样的怔楞神色。 时祯声音又大了些:“殿下?” 武神音匆忙起身,诚安殿很大,能躲的地方也不少,内室床榻一应俱全。 但如果去哪儿,估计不太能听到外面说什么。 她对这对狗男女来找谢濯的目的还是挺好奇的。 这样看起来,后面那个屏风就很不错,她匆忙藏了过去。 外面时祯又催促了两声,谢濯才道,“让他们进来吧。” 门被打开,谢端月和张收玉进来。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谢端月自从被皇室认回来后,越来越美貌了。 刚回京那会儿,还只能算是楚楚可怜别有韵味,当了一年公主后,气势也起来了,温和但不柔弱。 武神音只偷偷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被发现的风险太大。谢端月又不是真的绝世美女,不值得她冒这个风险。 不过说起绝世美女,武神音倒想到一人,犹记得当日谢端月认祖归宗那场宴会,那个领舞的花魁娘子,飘然若仙,世无其二,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教坊司不,如果还在,等以后就让她天天给自己跳舞好了。 谢濯很是纳闷,谢端月和并没有什么交情,倒是和楚贵妃的一双儿女走得很近。 今日应当是她新婚回门的日子,拜见兄长似乎也说得来,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有张收玉,明明两人新婚,谢端月看起来还好,虽然并无十分喜色但也是神采飞扬,张收玉却颓靡得很,一副不振作的模样。 谢濯心中不由联想,莫非是他还想着阿音吗? 他不由得瞟了一眼屏风的位置,心如擂鼓。 他刚才是亲眼看着武神音躲到那里去的,她又见到了张收玉,该不会要旧情复燃吧?可他们才做了那么亲密的事,阿音不能那么对他…… 看似三个人的会面,实际上却是四个人。 气氛也是十分古怪,谢端月和张收玉行礼后就再没人开口,仿佛都在等着后发制人。 又过了好久,谢端月才开口打破僵局,她柔柔一笑,“今日是妹妹回门的日子,我怎么瞧着,皇兄似乎是不愿意见我的模样?” 她说了句俏皮话活跃气氛,“可见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皇兄也不必心烦,左右这皇宫以后是不会常来的了。” 谢濯道:“三皇妹说笑了,你就算和驸马成亲,但也永远是魏的公主,皇宫自然也是想来就来。” 谢端月笑道:“既然皇兄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 她眼睛并无乱瞟,目光贞静平和,今日来东宫仿佛真是来唠家常的,从皇帝皇后谈论到几个兄弟姐妹,都说了半个时辰还在滔滔不绝。 在座的明明有三个人,但说话的只有她一个。 武神音刚开始还觉得是可能暗藏什么玄机,一直仔细听着。 但越听越觉得无聊,皇家的家常话和左邻右舍的家常话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东家长西家短有意思,那些大爷大娘们什么都敢编排,谢端月可不敢。 直到叽叽呱呱半个时辰活,她才终于切入正题,状似无意道,“听说神音姐姐,现在还没有下落,可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撤了还在搜查的禁军。” 她一边露出惋惜的模样,一边小心觑着谢濯的脸色,笑盈盈道,“我当日与神音姐姐同在皇后宫中,情谊深厚,现在闹成这样,我真的很难过。不知道姐姐现在何处……” 说到这,她竟然收去了笑意,嘤嘤哭起来,“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近日更时常想起姐姐。” 她目光恳切,“如果皇兄有了姐姐的下落,可一定要告诉我。无论其余人如何,终究不干我们的事情。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的好姐姐。” 可惜谢濯心里只顾着去偷看张收玉,心里不住比较。 阿音常说喜欢他长的好看,可她之前也喜欢张收玉…… 第50章 张收玉的确也长得英俊,那在阿音心里,到底是他好看一点,还是张收玉好看一点儿呢? 躲在屏风后的武神音听了个一清二楚,实在被谢端月的厚脸皮震惊到,叹为观止。 还永远是她的好姐姐,这个谢端月真是,说谎不打草稿,这信口胡说的本事她都要望尘莫及。 不过,谢端月来者不善,是从哪儿得了消息? 打得又是什么主意? 武神音不禁猜测,谢端月该不会是想,把自己抓出来去和狗皇帝邀功,用来要挟永安郡主退兵? 毕竟她这个公主之位来之不易啊,不能只享受了一年就沦为阶下囚不是? 第25章 你要拒绝吗?(造反成功文案内容) 幸好谢濯还算上道,无论谢端月问什么,一概只当不知。 可谢端月还不死心,又说了好多。 好不容易把她糊弄回去,外边儿居然已经飘落起了小雨。 谢端月和张收玉走后,武神音才终于能从屏风后出来,还以为只是过来走个过场问候一下呢,没想到竟然要这么久。要是早知道这样,武神音就端把椅子过来坐着听了。 她在那要猫着,挺不舒服的,出来后也忍不住锤锤腰,抱怨道,“怎么回事啊,她为什么要来和你说这些,该不会是她知道什么了吧?” 谢濯道:“原来你还知道害怕。” 这是说她跑到诚安殿来突袭的事情了,不说还好,一说武神音火又冒了上来,她冷笑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闹脾气,我会来这里吗?我告诉你,要是我躲在东宫的事情真被泄露出去,最大的错就是你的。到时候我被抓去砍头,你就成了小寡夫了。” 谢濯无奈道:“别胡说,多不吉利。” 他顿了顿,低声道,“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武神音忍不住笑出来,“得了吧,”明祯并还有几个人还在旁边,她只能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连摸一下都不肯,还说陪我去死呢。” 谢濯脸红起来。 武神音又道:“以后别说这种话了,我可不会觉得感动,只会觉得你蠢。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就应该我在你面前的时候好好对我,而不是人没了之后才开始装什么情深。” 谢濯道:“我对你不好吗?” 武神音瞪了他一眼,“你对我好吗?请你扪心自问一下,如果你真的对我好,会一连这么多天不见我吗?” 谢濯自知理亏,不再说话。 武神音却偏偏得理不饶人:“你以后要是再敢如此,等我母亲打过来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谢濯听了,有些着急,“我再也不会了。阿音,别说这种话。” 他眼睛好像红了一圈儿,武神音“哼”了一声,小声嘟囔,“现在害怕了,早上哪儿去了。” 外面的雨逐渐大了起来,时祯劝她先回内殿那边儿,要不然等天黑了路滑不好走。 谢濯也没有什么要紧事,索性就一起回去。 雨刚才还如烟如雾一般,现在却大了许多,汇聚到伞面上又流到地面上,溅起了不少水花。 武神音的裙子湿了一圈儿,不知道怎的,突然想起在诚安殿时的情景,谢濯灼热的呼吸和细长的手指,还有若有若无的水声。 她脸红了,悄悄去看谢濯。 他正专心致志给她撑着伞,手指此刻握在伞柄上,发觉她在看自己,投以一个疑惑的目光。 武神音忙收回视线,专注脚下面的路。 都说灯下看美人,其实雨下看美人也别有一番意趣。 谢濯的名字取得很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真的很适合他。 亭亭净植,妙极了。 回去的时候,裙角还是湿了不少,她被催着回去换衣服。 外面下雨了,山花燃不能继续疯玩,正坐在桌子旁百无聊赖发呆。她道,“你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武神音心情的确是很好,“没错,我现在很开心。” 山花燃是只不能去撒欢儿的小狗,有气无力伏到桌子上,“我觉得现在很不好。” 武神音道:“有什么不好的?谁又惹到你了?” 山花燃神情恹恹:“没有谁惹到我,我就是觉得很不好。这里好像很大,但其实只有那么一点儿小,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武神音安慰她道:“这只是暂时的,又不是要让你在这里呆一辈子。” 山花燃道:“可这样的日子,最起码还要半年,我可真受不了了。” 武神音只能道:“忍忍吧。” 山花燃皱皱鼻子指责她:“你当然是忍得了了,我看你现在眼里脑子里都是那个太子,连我都要靠后站,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啊啊啊啊啊!” 武神音无奈道:“好啊,既然说我重色轻友,那以后我母亲当皇帝了,你就不要想着来抱我大腿了。” 山花燃立刻闭嘴,一脸怨念。 幸好,事情比想象中的要更好一点儿,到冬日的时候,皇帝就在百官的怂恿下,递交了降书。 事实上,就算再不投降,也没有什么打得必要,除了劳民伤财。 镜州军的铁骑最多半个月就会来到这里,皇宫里充斥着悲哀的气氛。 下人们惶恐得厉害,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主人的逆鳞,也暗自担忧未来要占领这里的新主人又是什么个性。 第51章 谢濯闲了下来,今年的第一场雪就是这个时候来的,飘在天地之间,给繁华的上京覆上一层白,带来凄哀的色彩,仿佛这是上天送给旧王朝最后的礼物——一场葬礼。 武神音伸出手去接雪花,再缩回来的时候已经融化成了一滩水,空在掌心留下冰凉的感觉,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谢濯道:“小心着凉。” 他握住她的手,给她取暖。 武神音不屑道:“我才没有那么容易生病呢,在镜州,我打雪仗可厉害了。” 谢濯忍不住笑,可就算笑也带着些许忧愁的意味,武神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她作为既得利益者,也没什么好劝的,反正她以后会对他好的。 没有了抵抗,镜州军入上京的速度很快,这场雪下了三四天,又消融了三四天,等到泥土不再泥泞,战马就踏入了这座繁华的宫城。 山花燃听到消息,真的笑成了一朵花,她终于可以出去,这个鬼地方她早就不想呆了。 过来接她们去皇宫中的是辛皇后的人,领头的还是之前见过的那位辛煜谨,他一张稚嫩的娃娃脸上依旧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武神音本来还犹豫要不要跟他们走,但看了一下对方一队人马都拿刀拿剑的,不走也得走。 罢了,就算是辛皇后临时想拿她去和永安郡主换些筹码,也不会伤及她的性命。 毕竟,大局已定。 皇宫中,平日用来设宴的太平殿,此刻正热闹着,百官还是原来的百官,此刻却没有了之前的闲庭信步,脸上就算没有诚惶诚恐,也不见之前得志得意满。 与从前不同的是,皇宫中多了些她的熟面孔。 从武神音步入太平殿起,就有许多熟悉的声音跟她打招呼。 这都是永安郡主的亲信。 这里这么多人,可不是个诉情撒娇的好地方,但武神音一见到永安郡主,心中防线就轰然倒塌,委屈如同洪水倾泻而出。 想起这两年来遭受的一切,在皇宫的时候皇帝看她不爽,谢端月挤兑她。 跑出去的时候又挨了一箭,要不是她反应快,差一点就没命了。 她觉得眼睛有点酸,尤其是看着永安郡主张开的怀抱。 扑过去的时候永安郡主还有点惊讶,不过很快拍了拍她的背,叹道,“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小阿音了,跟娘说,娘给你出气。” 武神音道:“欺负我的人可多了,好多人都看我不顺眼,我天天都要看她们冲我翻白眼。” 永安郡主大怒:“没事,等一会儿,你列个单子给我看,那些人我一个一个砍他们的脑袋。我看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的女儿都敢欺负!” 武神音连忙道:“好了先别说这些了,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原本是皇帝的专属,可现在坐在上面的已经换了一个人。 武神音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得志感,做到了母亲的旁边,这里以前应该是楚贵妃的位置。 不得不说,坐的高,就是视线好啊,满殿盛况,全部收于眼底。 而皇帝,不现在应该说是废帝,此刻只能带着他的妻妾坐在下面的位置。 武神音下意识去找谢濯的身影,在废帝身边看到了他。 谢濯今日穿了黑色的朝服,比起往日的繁复却少了很多装饰,款式简单得很,这也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是太子。 谢濯也发现了她的目光,遥遥望她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都说人要俏,一身孝,但谢濯这一身黑衣也很好看。 武神音心底不住盘算,要什么时候去说把谢濯要过来,她今晚就迫不及待要尝尝谢濯的滋味了。 看他今晚还有什么本事跟她犟,她就要他侍寝,他敢不肯吗? 似乎他往下瞅的动作太频繁,永安郡主也发现了。 不,现在不能再称呼她为永安郡主了,这是魏国的皇帝。 而现在,这位皇帝明显是喝多了,脑袋不知道清不清醒,舌头倒是大了不少。 谢珑思站起来的时候歪了一下,旁边的女使忙去扶她,又被她本人制止,“我,不对,朕还没醉,不用扶我。” 她拉着女儿手,另一只手大方一挥,“阿音你看,这里全是为娘为你打下来的男人。你看看,仔细看看,喜欢哪个,娘都赏赐给你。” 殿中之人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德高望重的左相第一个受不了,站起来要指责,可他没来得及说话,谢珑思就眯着眼睛看清楚了他的样貌,十分嫌弃的摆摆手,“你不行,你都胡子一大把了,还干这种自荐枕席的勾当,真是不知羞。坐下,快坐下。” 左相年纪本来就大了,胡子已经花白,被气得手不住抖,他指着谢珑思骂道,“无知妇人,简直是……简直是……” 他年纪大了,说话也慢悠悠的,谢珑思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皱眉道,“你还急眼了,来人把他拉下去,找面镜子给他照照,让他看清楚,自己干枯得跟树皮一样,还自我感觉良好。” 有人应是把他带下去了。 殿内更是寂静起来,唯有乐者的演奏还在继续。 谢珑思带了些朦胧的醉意,实际上她就算不醉也是这个德行。 她摇晃着走到武神音跟前,大力拍了拍她的肩膀,睥睨道,“天涯何处无芳草,阿音你快看,这里的男人你随便挑。” 第52章 武神音一时愣住。 谢珑思已经兴致勃勃举起例子来。 曾经最尊贵的莫不是废帝,她手指第一个就指向他,弯着眼睛跟女儿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你看,狗皇帝今年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有几分姿色,风韵犹存。” 武神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废帝谢逸正抖得厉害,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害怕的,他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软绵绵的没有指责的力道,“谢珑思,你……你疯了!真算起来,她可得叫我一声舅舅,罔顾人伦,你!你!你!” 谢珑思一脸无所谓:“都不知道是哪辈子的人伦了,你算个屁的舅舅。我女儿还不一定能看的上你这个老黄瓜,你急什么啊?” 武神音果断道:“我不要这个,太老了。” 废帝松了一口气,脸色一会儿煞白,一会儿又变的通红,极为可笑。 旁边有声轻巧的笑声,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谢珑思就循着那笑声一指,“那个怎么样?” 她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那人,没认出来是谁,不过看年龄也好猜,“应该是老东西的儿子吧?这个不老,阿音看看喜欢他不?” 谢润似乎也没想到会引火烧身,他抬头,不去瞪说话的谢珑思,却瞪了武神音一眼,眼波流转。 武神音刚才正在心底打分,受了这一个白眼立刻扣掉五十分。 谢润以为他是谁啊,自己都这副德行了还敢瞪她? 呸,死病秧子。 谢珑思还在絮絮叨叨:“你看他,身体虽然差了一点,但长得还行,这就叫那个什么来着……病西施!” 武神音道:“这个我也不要,你看他病歪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谢润刚才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变得和前些天的那场雪一个颜色。 衣袍下的拳头握紧,似乎是受了极大屈辱的模样,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和她拼命,但是理智压住了冲动,他只能僵硬在原地,接受四周目光的打量。 那些镜州人的也就算了,文武百官或怜悯或同情的目光更让人难以忍受。 谢珑思苦恼道:“老了不行,身体不好也不行。” 她目光在剩下几人来回巡视,终于锁定在三皇子谢澍身上,脸上一喜,“那就那个小的吧,一看就很活泼。” 谢澍听了她的话,眼睛立刻化为两个泉眼,流出眼泪来。 武神音看了一眼,谢澍比起春天的时候又高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些大人的影子,但脸上仍然稚嫩,这副哇哇大哭的样子也很难让一个成年女子生出兴趣来。 她慌忙摇头:“不行的,这个太小了,跟小孩儿一样。” 指望母女连心是行不通了,看着谢珑思每次都从谢濯身边略过,武神音只能自己开口,指着谢濯,“我喜欢那个。” 谢濯本来一直低着头,听到这话讶然抬头,看到她眨了一下眼睛又飞快低下头。 他好像很不高兴,不过任谁沦落到这种地步,恐怕都不会高兴。 旁边刚才还在哇哇大哭的谢澍一下子生出无限勇气,站起来大喊道,“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垂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楚贵妃一下子拉了下来,把他按在椅子上做好,又捂住他的嘴,谢澍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谢珑思没怎么在意,挥手吩咐道,“好,既然阿音喜欢,就把这人送到东宫。” 侍卫推攘的动作有些粗鲁,武神音忍不住提醒道,“轻点,不要伤了他。” 谢珑思的亲信之一仰月清凑过来,贼笑道,“阿音放心好了,刚才那人是我的下属,我一定跟他说好,把那个小太子剥干净绑到你床上去。” 武神音本来想说不必如此的,但想了一下那场面,还挺刺激的,于是就默认了。 仰月清心照不宣的露出一个笑容,退回自己的位置。 她今年二十有六,是谢珑思在外面捡回来的孤女,很是承袭了几分不靠谱的习性。 三人之间,还有个混乱的问题,仰月清是喊谢珑思为姐姐的,可她只比武神音大了七岁,武神音也称呼她为姐姐,悦娘的情况早就上演了,你喊你的,我喊我的。 说起来,这次宴会上,悦娘也在场。 她今日打扮得风姿绰约,坐在一群文臣武将中就显得格格不入,花枝招展得像是误入了这里。 发现武神音在看向自己,嫣然一笑,遥遥向她举起了手中酒杯。 武神音微笑应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酒量不错,这宴会上的酒又是甜甜的果酒,并不辛辣,和饮子也没什么区别。 谢珑思道:“谢逸娶了这么多老婆,结果儿子只有三个,是不是不行啊?” 她醉意上涌,脸上红云漫布,眼中显露出鄙薄的神色,“这老东西还敢瞪我!要是真刀真枪誓死不从,我还敬他是个人,但看看他这窝囊样子,看了我就来气。” 她冲着仰月清道:“把他们都发配到草原上去放羊!” 仰月清立刻领命。 谢逸气得咬牙,指责道:“谢珑思,你背信弃义!之前递降书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会善待宗室,文武百官也一概如旧,魏依旧还是从前的魏国!” 谢珑思听了他的指责,却大笑起来,“我背信弃义又如何?不背信弃义又如何?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同我理论?” 第53章 她居高临下望着她,嘴角还是上扬着,嘲讽却显露无疑,“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还想和我谈条件吗?若是当时死战,我还能敬你有个人样,现在倒想跟我耍威风了?月清,把这群蛀虫拿起来,赶到凛州去放牛羊。” 两代为质之屈辱,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如果她吩咐的是别人,可能还会顾忌着她酒醉,不会轻易动手,但这人可是仰月清,向来是唯她命是从。 她放下酒杯,真的要去捉人。 王宁忙阻止道:“月清,郡主醉了,你难道也醉了不成?” 王宁是山花燃的母亲,说起来,她也是这里除武神音和谢珑思关系最近的人。她和谢珑思一起长大,从小到大的情谊,当然要比别人深厚。 仰月清对于王宁也是敬重的,有些踌躇,望了一眼好像真醉了的谢珑思,“这……” 她当然选择听谢珑思的,但郡主现在好像真的醉了。 山花燃在一旁嘟囔:“娘你为他说话干什么啊?” 谢珑思道:“就是,为他们说话干什么?一看到这些狗东西在我眼前转悠就来气。” 话虽然这么说,她却转了个方向,看向离谢逸最近的吏部尚书道,“听说许卿从前最得圣宠,肯定最知晓他们的罪行。我倒是想听听许卿的意见,这废帝该如何处置呢?” 吏部尚书面相倒是中正坚毅,此时殿内所有眼睛都齐齐聚于他的脸上,后背冷汗不由冒出来,“臣,微臣以为,陛下既然接受投降,就应信守诺言,善待废帝,善待宗室。” 谢珑思哈哈大笑几声,看不出来心底是什么情绪,又笑眯眯点了户部尚书的名字,“莫卿怎么看呢?” 武神音一直是看热闹的心态,母亲是最擅长装疯卖傻的,这番借酒装疯,看看这波大臣是什么德行也不错。 何况,就算母亲真的要把谢逸一家打发去凛州也没什么好说的,谢濯此刻应该被绑到了她床上,辛皇后又是母亲的人,其余人怎么样,跟武神音有什么关系? 对了,还有个谢端月,之前一直被针对,就让她留下来给当个宫女,天天给自己洗衣服好了。 提到户部尚书莫志,她才提起精神来。 这不是那那个迫害阮家姐弟的老东西吗? 莫志今年看起来只有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面容秀美,年轻时的风采还能看到。 武神音听说过他的事迹,世家出身,又是那年的探花郎,自然是意气风发一时风光无俩。志得意满打马游街的那天,不知他是否也会想起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呢? 面容还未完全衰老,双目就已经浑浊不堪。 莫志望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谢逸,谢逸当皇帝的时候,他的待遇和亲王也没有什么区别,他的儿子更是在谢逸眼皮子底下长大。 可如今,如今,夫妻尚且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当飞,何况他一个做臣子的呢? 莫志当即有了主意,恭敬道,“微臣以为,废帝发放凛州并未违背当日之诺,凛州人杰地灵,也算是个好地方。” 武神音饮下杯中酒,不由无语,谢逸这条老狗,看中的人果然也不是好东西。 谢珑思一时并未说话,她脸上还带着笑意,目光却沉下来。 气氛凝滞住,难熬的又不只是吏部尚书户部尚书二人,殿内人人自危。 没想到打破这个紧张气氛的居然是谢端月,她离席上前,扑跪在地上,哭道,“陛下,民女,民女有事要说。” 武神音心想,谢端月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素日穿戴都极为素净,今日头上更是只有几只素银簪子,配上满脸泪痕,倒真可怜极了。 谢珑思似乎也没想到这一出,旁边有人忙低声道,“这是废帝新认回来的公主,行三,据说颇受宠爱。” 谢珑思收起面上诧异,自顾自又饮了一杯酒,“有事就说吧。” 谢端月忙道:“民女其实并不是什么公主,陛下若是要发落皇室,可否放民女回家?” 谢珑思笑道:“你说你不是公主?哈哈哈,这可真有趣。你若不是谢逸的女儿,他又怎么会认你呢? 谢端月咬牙道:“民女其实虚报一岁,当年南巡之事确有,不过皇帝走后,我母亲不过一介弱质女流,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父母去世后,我又从别处得知往日旧事,才想着铤而走险,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谢珑思笑问:“那些人证,也都是说谎喽。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欺君之罪。” 谢端月跪伏在地上,忙道,“陛下是皇帝,是天子,民女自然不敢欺瞒。” 言下之意就是,谢逸现在已经不是皇帝,她可没有犯欺君之罪。 谢逸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一直以为是明珠重回,没想到却是鱼目混珠。 他居然被一个小村姑戏耍到这种地步,传出去恐怕要被天下人耻笑。 谢珑思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谢逸,心情却是很好的样子,她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不是皇室中人,那就免去流刑吧。” 谢端月大喜,又叩拜道:“多谢陛下隆恩。” 凛州苦寒未开化之地,她可不要去哪里放羊。 人人神色各异,不知心中如何作想,唯有楚贵妃有了动作。 许是谢端月的行动给了她启发,她也急忙上前禀告道,“陛下,罪妾也有事要说。” 第54章 谢珑思道:“何事?” 楚贵妃今年应该和辛皇后一般岁数,但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的女子,保养得极好,尽管她的长相不是武神音喜欢的类型,但也不得不承认,岁月对她格外宽容,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只添了成熟的韵味而并无多少风霜。 尤其是今日,不同于以前的满头珠翠,楚贵妃穿得极为素净,头上只零星点缀几颗小发簪,倒更显出几分清水出芙蓉的雅致。 楚贵妃顾不得仪态,更顾不得谢逸诧异的目光,“罪妾的一双儿女,也并非谢逸亲生,望陛下能网开一面,让我们母子三人能出宫去。” 她可不是谢端月,自然知晓流放不只是吃些皮肉之苦而已。 她也就算了,可阿澍还小,锦瑟又正风华正茂,流放途中安能不受觊觎。哪怕身败名裂,她也不能让孩子落入那样的险境。 谢锦瑟满脸震惊,往日骄矜不再,谢澍急道,“阿娘!流放就流放,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贵妃斥责道:“闭嘴。” 谢珑思笑道:“这可真稀奇,怎么一个两个都跳出来说皇子公主并非亲生?” 楚贵妃抹泪道:“罪妾也是迫不得已。当年我尚且年少,皇恩凉薄,今日有明日无的东西,宫中佳人不断,我急需子嗣傍身,可用了多少秘方都无济于事,不得已只能走了歪路……” 她梨花带雨,满面哀凄,“陛下也是做母亲的人,还请陛下能怜惜一二。罪妾是嫔妃罪无可恕,但我的锦瑟和阿澍确实不是废帝的骨血。废帝早些年身体亏空,宫中多年再无子嗣诞生,并非如坊间传言那般,我只不过是平民女子,家中父兄并无能耐,怎么可能毒害皇子龙孙。是他自己不能生!” 谢珑思:“噗。” 武神音也忍不住:“噗。” 谢逸脸上皆是灰败之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起来就多可笑,他这一生,最宠爱的三个子女,竟然都并非亲生。 良久,他一口气才缓过来,指着楚贵妃骂道:“你这贱人,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居然做出这等肮脏龌龊之事!” 楚贵妃反唇相讥:“可妾身侍奉您也是尽心尽力的啊,更何况,您三宫六院美人数不胜数,妾就一定要守节吗?” 谢珑思咳嗽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准许你们出宫吧。不光贵妃楚氏,其她妃嫔也是一样,若想归家便自行离去。” 今日能来参加宴会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妃嫔,当即欢呼雀跃起来。 谢珑思又道:“我在镜州久闻,皇后辛丹晴,胸中有大才,屈居岂不可惜,不如入朝中,担任礼部侍郎一职如何?” 辛丹晴脸色一变,微微冷笑道,“不可!” 谢逸百感交集,他这一生可真是个笑话,做了亡国之君不说,所疼爱的孩子,并非自己亲生,所宠爱的妃嫔,早已经给自己带了绿帽子,所信任的下属,为自己说句好话都吝啬。 没想到,直到最后,居然是辛丹晴与他共患难。 想到之前种种,过去夫妻数十载对于辛丹晴亏欠良多,心中愧疚大生,眼含了热泪道,“皇后,你……” 辛丹晴并未多看他一眼,只朝着谢珑思冷笑道,“只区区一个礼部侍郎就想打发我吗?左右丞相之位我不敢奢望,尚书总可以吧?” 谢珑思道:“你还好意思说,连看着阿音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干不好。” 辛丹晴不满道:“若不是你事先未跟我商量,就把消息先告诉了她,她又岂会不告而别?这次我辛家可是出了大力气的,你休想糊弄我!” 谢珑思道:“六部尚书并无空缺。” 辛丹晴望了一眼殿中,随手指向许林莫志二人,“随便砍一个不就行了吗?” 谢逸这次是真说不出来话了。 他心灰意冷,已经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宴会结束,谢珑思依旧维持着那副要醉不醉的模样,皇宫里的陈设都换过,外边儿的宫女太监也都换成了她的人。 女使殷勤地端来醒酒汤,谢珑思皱眉一饮而尽,目光转为清明。 谢逸到底是没有被流放,谢珑思和王宁这对昔日好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朝堂这滩浑水搅和的天翻地覆。 武神音道:“娘,你这下该酒醒了吧?” 谢珑思笑道:“这醒酒汤真好用,我刚喝完现在就清醒得不得了。” 武神音思忖,自己受伤中箭的事情她应该还不知道,崔姨母和母亲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贸贸然说出来,不但会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武神音并没有说这件事,只是旁敲侧击问道,“怎么不见崔姨母?” 谢珑思微楞,眼中漫起笑意,“怎么,还没忘记崔晔?” 她“啧”了一声,才又道,“你今天看上的那个谢濯,不也挺俊俏吗?” 武神音无语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崔晔了?” 谢珑思道:“反正啊,你喜欢谁我都管不着,也不想管,只除了他。”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飞快补充道,“你爹那边的几个堂兄堂弟也不行。” 武神音没反驳,只是答应对崔晔绝无别意。 别人都说亲上加亲是好事,表兄妹天生一对,可只有谢珑思不这么想,察觉到两个孩子似有情愫,当即三令五申不准越雷池一步。 第55章 武神音原本确实有那么些朦胧的感情,但自从母亲说过后,她也没这个意思了。 反正世间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崔晔一直待她挺好,可只要有他在,武神音的周围就绝不会出现别的男子。 一来二去,她也觉得崔晔当表兄还好,当丈夫就有点不太好了。 在东宫住了多半年,这里的路她算是很熟悉,只不过今日心情不同,她已经由一个寄居者变成了这里的主人。 寒风彻骨,女使手拎着的是玻璃灯笼,火光并没有熄灭的风险。 即使是这样,武神音还是催促着加快步伐。 冷是一个方面,还有就是,谢濯现在应该就被绑在床上等着她呢。 想到这,武神音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场面一定很活色生香。 可惜来到东宫太子寝殿,她却没有看到想看到的景象,枉她还特意没让人跟进来。 谢濯衣衫完好,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 旁边还有个扫兴的阮子稷。 武神音脸上的笑容一下垮下来,“阮子稷,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不耐烦挥手想让他快点滚出去,“这里可是太子寝殿,你不受诏令就赖在这里,是想被砍脑袋吗?” 她的质问来得气势汹汹,阮子稷怂了那么一下,但又立马支棱起来,“你别忘了,之前可是我们殿下救的你,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他望了一眼一脸无奈的谢濯,心中陡然生出无限勇气来,“你死心吧,只要我阮子稷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可能让你侮辱殿下的!” 谢濯这样子也不像是不想被她侮辱啊…… 武神音真想立刻叫人进来把他拖出去砍了,她压下心中火气,在心中默道:别生气,这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别和傻子计较。 阮子稷还在叫嚣:“你今天别想动我们殿下一根手指头。” 武神音叹口气,摸了摸下巴,打量了阮子稷一眼,话语里似乎别有深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好像也有几分姿色?” 阮子稷的确长相还可以,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配上咋咋呼呼的性格,武神音从来没把他当个可以择偶的男人看。 这么说来,她和山花燃之前嘲笑阮子稷也算是五十步笑百步?因为她也喜欢温温柔柔的。 阮子稷倒吸一口冷气,瞧了瞧丧心病狂的武神音,又看了看谢濯,十分迅速地做出了选择,“你这么做会有报应的。” 然后十分迅速地跑了出去。 武神音不由笑出了声。 谢濯叹气:“你跟他开这种玩笑做什么?” 武神音收起笑容,冷哼道,“你还有脸说。” 她把谢濯推坐在榻上,捏着他的下巴问,“你现在可不是太子了,我才是。” 谢濯没看她的眼睛:“别闹了,阿音。” 武神音道:“我才没闹。我现在要宠幸你,你是要拒绝吗?” 第26章 那……还要吗? 谢濯脸红起来:“我们还没有成亲。” 他还是拒绝,武神音很不高兴,“你现在应该叫我殿下,我就要你今晚侍寝,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谢濯盯着她没说话。 武神音被这双清澈的眼睛看得痒痒的,当下不管什么,急切去寻他的唇。 酒气上涌,她一边亲一边想去解他的衣服。 比起以前的缠绵,她今天的吻可以说是杂乱无章十分乱来,一会儿是碾着唇瓣一会儿追着舌头,一会儿又往下移去,到了喉结和锁骨。 他的衣服也被扯乱。 谢濯被这样急切的亲吻弄乱,他不由想起三弟谢澍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那只狗见了人就会这样。 好想当阿音的狗。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惊,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无可避免的有了反应。 他用力揽住心上人的肩,不让她继续脱自己的衣服,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喘意,“别这么急。” 武神音不了解男子的衣服,早已经焦头烂额,“那你自己脱。” 出乎意料的,谢濯没有再拒绝,只是低声说“好”。 他脱了外衣,又将里衣脱了,露出赤裸的上半身,屋内并没有点燃暖炉,但现在也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身体里有团火焰在烧。 武神音哼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早这样不行了吗?” 谢濯一边亲吻她的脖颈一边还忍不住反驳道:“这本就是于礼不和。” 武神音气得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对方却并没有任何反应,还在专心致志地吃。 她的衣服在拉扯中早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这倒是方便了他。 武神音催促道:“你快把裤子也脱了。” 谢濯终于一顿,几不可闻“嗯”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动作。 武神音嘲笑,用赤裸的足尖点了点,道,“都到现在了还装什么啊?你不是也很想吗?” 谢濯微微叹一口气,不再犹豫,武神音却惊呼一声,“怎么是这副样子!” 话中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谢濯沉默。 武神音才反应过来,去哄他,“我不是觉得它不好看,就是……和你这个人感觉不太一样。” 谢濯这么漂亮,她还以为他什么地方都很漂亮呢…… 谢濯问:“那还……要吗?” 武神音点点头,语气不容置喙,“当然。” 第56章 窗外的寒风呜呜吹个不停,钦天监的人说,下月初也就是几天后又会有一场大雪。 春天却早已经来到了室内,和外面的严寒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夜操劳,武神音夙愿得尝,睡得很沉。 次日她是被外面的喧嚷惊醒的,冬日的阳光本就微弱,再经过窗户、帐子的层层阻拦,几近于无。 武神音模模糊糊睁开眼睛,感受到自己腰间的手,还吓了一跳,听到谢濯的声音才想起来昨夜发生的一切。 谢濯:“你醒了?你的那位好友好像有事找你。” 外面这吵闹的声音一听就是山花燃。 美梦被打扰,武神音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认命一般要起来去看出了什么事。 可她的衣服刚穿了一半,外面又归于平静,山花燃应该是被谁叫走了。 昨夜实在是睡得太晚,武神音得过且过,立马又重新躺下来。 可已经惊醒,想再睡着就不太容易。 她侧过脸,盯着谢濯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朦朦胧胧之中,他眉眼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武神音不由想起昨天,他用力时皱着的眉头,含着春水的眼睛,还有优美的肩颈线条。 反正他现在都是自己的所有物了,武神音也没多想,直接上手去捏他的耳垂。 谢濯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劝道,“起床吗?天不早了。” 武神音又在床上平躺了好一会儿才起。 洗漱后和谢濯用了早饭,武神音才去见山花燃。 被晾了这么久,山花燃怨气不小,委屈道,“阿音,你还没当上皇太女呢,就要忘了我这个故人吗?” 武神音问道:“我什么时候忘记你了?” 山花燃道:“我今日要去找你,你的那些女使们居然拦着我不准进去。” 从前何时有这种情况,阿音的房间,不一直是她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的吗? 武神音咳了一声,道,“她们做得没错。谢濯……他也在里面。” 这回轮到山花燃惊讶了:“谢濯?你该不会把他睡了吧?” 武神音道:“以我现在的身份,想睡他不是什么轻轻松松的吗?” 山花燃道:“哼,是很轻松,不过你难道还真想和他成婚吗?” 武神音反问道:“为什么不行?他长得好看,人也合我心意。” 山花燃冷笑一声,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可他是废太子,是谢逸的儿子。万一他想复位怎么说?退一步来讲,就算他安于现状,你和他成婚,什么好处也没有。” 武神音道:“还好处?我要什么好处?我娘和我爹成婚,照你这么说也是什么好处都没有。我可是未来的皇帝,只要我给别人好处的,哪有问别人要好处的?” 山花燃刚伪装出来的成熟一下子破功,刚才那些话也是她从她娘那里听来的,有样学样罢了,讪讪道,“阿音,你说得对。”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皇宫内去,不光是东宫,其余地方和昔日景象也不同。 来往穿梭的宫女太监不见踪影,山花燃道,“郡主……哦不,陛下,觉得宫里用不到这么多人手,就让她们都去尚宫局做登记去了,愿意回家的都可以回去。” 武神音点头,“这样也好。” 一路到了御书房,已经有好几人都在了。 为首的毫无疑问是谢珑思,剩下几人中王宁、山子仓、仰月清都在。 仰月清一见了她,就挤眉弄眼地笑。 武神音只装没看见。 谢珑思坐姿很是豪迈,别说和当世淑女的要求对不上,贵族男性也没有她坐得*这么大剌剌的。 她让武神音和山花燃二人坐下后,又接着谈起那拨旧臣的处置。 王宁和山花燃的不着调大不一样,看起来极为沉稳,山子仓也是如此。真不知道她们俩怎么生出来了山花燃这样一个女儿。 王宁:“许林和莫志这两个老东西,都是世家出身,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这两个人是必须要除的。” 谢珑思漫不经心笑道:“那是自然,他们这些年的把柄,随便找一个,就够他们身败名裂了。” 武神音心中一动,插话道,“我倒知道个现成的。” 王宁笑道:“阿音说说?” 武神音道:“我这次遇难,多亏了一位姓阮的娘子帮忙,她就是被这位莫尚书迫害,家破人亡。” 谢珑思道:“既然是我们阿音的恩人,当然是好好赏赐一番。” 王宁意会,不提莫志的事情,反而盈盈笑道,“的确,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下午设宴,请这位阮娘子过来吧,我们好好感谢一番。” 武神音笑道:“是。” 她起身告退,“那我就先去告知阮娘子了。” 谢珑思点头应允。 武神音走后,王宁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开口询问,“陛下,您就真由着阿音胡闹吗?我可听说,辛丹晴有意自荐自家的子侄给阿音当夫婿。那个谢濯,身份到底……” 谢珑思道:“阿音喜欢就行,再说世家子侄也并非良配。” 仰月清很不能理解王宁的思前想后,“不就是一个男人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宁无奈地看了一眼仰月清,她不愧是谢珑思亲自教出来的,浑身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活脱脱第二个谢珑思,倒比武神音这个亲生女儿更有几分神韵。 第57章 稳重些也好,这天底下,可真不能再让第二个张牙舞爪的谢珑思在翻云覆雨一番了。 武神音嘴里哼着小曲,这还是上次在前那位惊为天人的花魁娘子那里听到的,只不过换个人哼出来,就没有天籁之音的感觉了。 宫里宫外把守的人都换成了自家的,哪怕没有令牌也没人敢拦她。 山花燃路边还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要收拾那些人吗?怎么好好的又开始找起来什么软娘子硬娘子的了?” 武神音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里面都是什么?水掺着豆腐脑吗?” 山花燃捂着头委屈道:“你不能因为你聪明,就欺负我这个笨人啊!” 武神音被恭维了一句,忍不住笑,好心提醒道,“你忘了之间明祯跟我们说过的话吗?莫志的儿子莫世新,不光是强抢民女还要强抢民男那件事。” 山花燃才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当然记得。只不过阮子稷不是就在东宫之中吗?何必舍近求远去找他姐姐呢?” 武神音耐心解释道:“自然是我要报恩。我曾经答应过阮嘉薇,太医令之位要留给她,当然要让她在母亲面前露露脸了。” 山花燃当即跳起来:“阿音你记得答应过她的,都不记得答应过我的了吗!我也要做官!我也要我也要!” 武神音忙安抚道:“别喊了,我怎么会忘记你!等登基大典后,你肯定有官当!” 山花燃这才熄火。 武神音在宫门处等着,让人去把阮子稷叫过来。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阮子稷这个人,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外强中干,她真担心,到了母亲面前,阮子稷会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一会儿,阮子稷来了,人未到跟前,就先翻了个白眼,走近后脸色也臭得可以。 山花燃自觉要好好表现一番,立刻斥责道,“大胆!你这是什么态度,今时不同往日,你眼前这位可是皇太女殿下!” 第27章 狂蜂浪蝶1号出现 阮子稷做出一副松柏不怕严寒的表情,好似宁死不屈的勇士,“那又如何,在我眼中,不过和莫世新一流是一样的货色。”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武神音,评价道,“呸,好色之徒,强抢民男。” 武神音道:“你又不害怕我对你做什么了?” 阮子稷冷笑道:“我是不可能做出对不起郎君的事情来的,你若敢强迫我,我大不了一死了之!” 山花燃道:“阿音……你也太不挑了吧,他这种蠢货你都想要啊……” 她还好意思嫌弃别人蠢货…… 武神音道:“别乱说,我可没看上你。不过……”她又想出来一个恐吓阮子稷的的新法子,“你既然不怕死,我很欣赏你这种勇气。不如留在东宫做个小太监,服侍在我左右吧。” 这可比死还要可怕。 阮子稷大惊,又飞快怂了,“我不要做小太监!” 武神音笑眯眯道:“哦,是吗?那你求求我,多说几句好话,我说不定就收起这个想法了。” 阮子稷犹豫片刻,看向周围,除了山花燃别人都离得很远。 他权衡了一会儿,还是服软,小声道,“求求你了,别让我当太监。” 哈哈哈真好骗。 武神音道:“好吧,既然你都求我了,我这个人向来是最心善的,那就不让你当太监了吧。” 阮子稷大喜:“真的吗?那我回去了?” 武神音道:“回去做什么?我有事要你去做。” 阮子稷:“什么事?” 武神音道:“你不是和户部尚书莫世新一家有仇吗?我之前答应过你,等我母亲当皇帝了,就要帮你。现在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了,你和你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晚上要设宴款待你们。等到了那儿,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吧?” 阮子稷道:“这……这……真的吗?” 武神音道:“当然,现在去带我们寻你姐姐吧。” 阮子稷还有点晕头转向,连声道好。 出了宫门,武神音感觉空气都清新许多。 三人骑着马,经过东市的时候,山花燃想去那瞧瞧,脖子伸的老长,魂魄都被叫卖声音吸走了。 武神音其实也有点心动,她本不必亲自来跑一趟,只不过也想看看外面的热闹。 被困在皇宫之中多半年,她实在闷极了。 阮子稷罕见察言观色,自告奋勇道,“殿下和山娘子就在这儿逛逛吧,我去寻阿姐就行。” 武神音还未说话,山花燃就已经迫不及待将令牌扔给了他,“那太好了,到时候你带着你姐姐去东宫,就把这个给守门的吴四哥看就行了。” 她给得是仰月清的令牌。 阮子稷走后,武神音问道:“月清姐的令牌你怎么会也有?” 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山花燃立马怨念十足,“我又不能给他镜州军的令牌。谁让我现在还是个白身,一个官职都没有呢。” 仰月清现在的官职是宁王府正五品典军,等到登基大典后,功臣也会进行封赏。 武神音道:“再等几天,你就有官职了。” 山花燃哼哼唧唧:“阿音你可不能骗我。” 武神音道:“现在有个更重要的问题,你带钱出来了吗?” 山花燃骄傲道:“那是当然了,我既然出门了,肯定不能忘了带钱啊。” 第58章 她伸手,将腰间的钱袋子拿出来给武神音看。 武神音道:“那就好。” 皇宫的主人换了一个,上京却仍然热闹着。 再过段时间就要过年了,战争也停止,东市里热闹非常,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说起来也可笑,武神音来到上京两年多,居然还没有好好逛过东西二市。 之前是来当质子,辛皇后每次都要派一大堆人跟着她。 后来躲在东宫里就更惨了,根本不可能出来。 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武神音恨不得将一条街吃个遍。 从街头的荞麦烧饼到后面的冰雪小元子玉露团,凡是有兴趣的,都一一尝过。 有的小摊会支起来桌子,有的就没有了,武神音不讲究惯了,直接就站着尝。 山花燃一边吞咽一边担心:“阿音,我们就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未来储君和未来大臣就站在路边啃烧饼,这场面着实美观不起来。 她可是听说过,谢濯当太子的时候,路遇老师没下来行礼都要被狠狠参上好几道折子呢。 武神音不以为意:“这里怎么可能有人认识我们啊?” 山花燃悟了:“我觉得你说得对。” 现在还未到中午,东市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了。 达官贵人们也多乘坐马车,不会抛头露面。 正在排队的这家透花糍,却出了差错,好不容易排到队,店家却告知没有了。 山花燃光是看着,闻着那甜腻的香味就被馋得不行,指着旁边道,“真的没有了吗?那边不还是还有几份吗?” 老板是个爽利的女子,笑着解释,“那是有客人提前预定预定的,娘子若想吃,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我也给你留一份儿。” 山花燃苦着脸,试图最后的挣扎,“我今天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出来,明天父母就不让我出来了。” 她伸出手指,殷切地望向老板,道,“求您了,就卖给我一块尝尝吧。” 武神音倒觉得这东西可有可无的,虽然卖相是不错,但也不是非吃到不可。 不过看着山花燃这副口水要滴到胸口上的馋样子,她便也一起说几句好话,“是啊老板,就卖给我们一块吧。” 她话音刚落,后面就有清琅声音响起。 “店家,把之前辛府预订的糕点赠给这两位娘子吧。” 老板说点心没了,后面的人群全散了去,武神音回头,一眼看到刚才说话的人。 闹事之中,人流如织,一片吵嚷之中,唯有面前男子清淡得像是一捧溪水。 先不论气度如何,就只看他身上的衣服,武神音就可以断定,这人绝非平民。 她似乎也在何处见过他,但她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 警觉之心顿起,那头山花燃却已经从老板手中接过了食盒,打开捡起一块糕点十分愉快地扔到了口中,并发出啧啧赞叹,“好好吃啊,阿音你要不要吃?” 那青衣男子莞尔,笑意清浅,“女公子,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碰到你。” 武神音微微皱眉:“你是?” 他被忘记姓名,也没有丝毫不快,依旧是含着笑意自我介绍,“贵人多忘事,在下辛子珈,之前皇后生日宴,与女公子曾有一面之缘。” 姓辛? 武神音道:“是我眼拙,不曾认出郎君。” 辛子珈笑道:“女公子说笑了。” 他笑起来眼睛会眯起,看着十分让人产生亲近的想法,但武神音总觉得像是狐狸,不想和这人多有交流。 “今日多谢郎君割爱,我们出来已经很久了,不能再多留,就先告辞了。” 辛子珈笑容淡了一下,重新聚起来的时候,武神音已经顾不得礼节,直接拉着山花燃跑了。 他微微一滞,随即摇摇头,向旁边随从吩咐,言语间依旧是笑意流淌,“继续。” 山花燃对于武神音突然要回去很不满,“阿音,我还没玩够呢,我不想回去。” 武神音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简直不该说什么好,“你眼皮子也太浅了,就几块糕点就馋成这样?” 山花燃一边哼哼,一边又扔了一块进去,“这个可好吃了,你吃了你也会喜欢的。那个辛子珈,应该是辛皇后家的人吧?辛皇后不是和咱们一伙的吗?你怎么见了他就要跑?” 武神音嘴里被她塞了一块糕点,只能等咽下去再继续说话。 不过这个糕点确实好吃,外边的一层白玉似的糯米又软又弹,里面包裹的红豆沙馅更是细腻香甜,又不会显得腻,怪不得山花燃一连吃了好几个还没停下来。 “你见过几个公子小姐不坐马车四处乱走的?不过是取个糕点,用得着他一个公子哥亲自跑一趟吗?” 山花燃道:“我们不就没坐马车四处乱走吗?” 武神音道:“我的意思是,他们上京这些人。” 山花燃思索片刻,道,“那还真没有几个。” 武神音又道:“这不就得了,而且你刚才只顾着吃,都没有看到他一直冲我抛媚眼,一看就是想勾引我。” 山花燃道:“……阿音,你怎么又这么觉得,上次谢濯你也是这么说。我看那位辛郎君人很好啊。” 武神音:“后来事实已经证明,谢濯的确就是早对我有意。” 这的确没有反驳的余地,要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把她藏匿在东宫。 第59章 山花燃想了想,“阿音你要不是我朋友,我真觉得你挺坏的。落魄的时候就拿一生一世一双人来骗人家,等摇身一变不由分说就强睡了,连个名分都不给。” 武神音瞪了她一眼,把食盒从她手里抢过来,“你还觉得我坏?我哪里说过是骗他的了,我就不能真对他一辈子好吗?” 山花燃小声道:“信你个鬼,就你那朝三暮四的德行,要是崔晔这种也就算了,性子稍微软和点的,不都得被你辜负死。” 武神音道:“好啊,山花燃你叛变了!” 山花燃忙道:“我才没有,就算你是个坏人,我已经上了贼船又不能下去。再说了我又不要跟别人争宠,反正我们一起长大,别人都不能越过我去。” 武神音好笑,没再同她斗嘴。 她想起刚才辛子珈的形容,默默给他打分。 辛子珈,基础分五十分。 长得还可以,加十分。 一看就心机很重的样子,减十分。 挺有礼貌的,加十分。 穿衣服很有品味,加十分。 疑似跟踪她们,减五十分。 最终得分,只有可怜的二十分。 回到皇宫,山花燃去御花园看孔雀去了,武神音拎着食盒独自回东宫。 一路上遇到不少侍卫,看着她拎着食盒也没有一个要接过来的,直到回去遇到时祯,对方才赶紧接过来,“怎么能让您做这种粗活?” 有人接过去武神音自然乐得轻松,不过这算是粗活吗? 她在宁王府这么多年,别说拎个东西了,去厨房烧火、上房补瓦,什么事情都做过。 永安郡主也是这么做的,她便也不觉得什么是细活粗活。 回了卧室,谢濯一人独坐。 他现在是没有什么要忙的了,也不再是东宫的主人。前太子到底身份特殊,他限制颇多。 武神音借花献佛:“我今日去了宫外,发现个特别好吃的糕点,特意带给你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来一块小巧可爱的透花糍递到他面前。 谢濯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了半块,柔软的唇瓣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擦过她的手指。 武神音被他这个小动作弄得心痒痒的,心里不由想,谢濯怎么就这么会勾引人呢? 她内心不由将谢濯和刚遇到的辛子珈作对比。 谢濯,基础分一百分。 很会勾引人加二十分。 长得漂亮加十分。 看起来不是很聪明加二十分。 这么一看也没有打分的必要了,许是昨夜他出了不少力气,武神音现在看他真的很顺眼的。 时祯早已经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武神音很不客气地坐到谢濯怀里,又捏了块点心喂给他吃。 谢濯顺着她的意思吃了,她还不放手,勾着他的脖子不放,“你今日可真好看。” 谢濯脸红起来,“别胡说,现在可是白日。” 他嘴上说着推拒的话,手上却并没有什么推拒的意思,甚至还搂了她的腰,让她坐得更稳一点。 武神音想了想刚才山花燃说她不好的话,心虚地揪紧了谢濯的衣领,好心告诉他道,“你别担心,你父亲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谢濯扶着她的头,神色变为怅惘,只低低“嗯”一声,并没有发表其他想法。 武神音知道他们父子感情不好,却也没想到会不好到这个地步。 她虽然与母亲更亲近些,但和父亲谈嘉喻的关系也说得过去。 不过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武神音没有劝谢濯敞开心扉的意思。 她早就听说过谢逸对他的为难,谢濯这个太子,可谓真的是如履薄冰。 不提起谢逸还好,一提起那个倒霉玩意,谢濯肉眼可见低落了下去。 武神音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低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他对你不好,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谢濯终于忍不住一笑,好似雪后新霁,他握住武神音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郑重无比,“好,我会永远记得。” 温存的时间没有多久,不一会儿阮嘉薇姐弟到了。 武神音嘱咐道:“你在这儿先乖乖呆几天,等再过几日,我就跟母亲说放你自由行动。” 谢濯欲言又止,好像想问些别的,但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只是低声道“好”。 多日不见,阮嘉薇还是以前那副模样,平静得像是一口千年古井。她来之前应该是特意装扮过了,和之前的装扮比起来,要显得华丽很多。 一见到武神音,她就跪了下来,“多谢殿下。” 武神音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想去扶也已经来不及了,她挺不习惯别人叩拜自己的,只能吩咐一旁傻站着的阮子稷,“还不快扶你姐姐起来?” 阮子稷这才如梦初醒,他是男子,比阮嘉薇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力气大得多,强硬将人扶起来后,武神音才道,“我们这间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阮嘉薇道:“民女早就说过,当日之所以对殿下伸出援手,皆是因为郎君的吩咐,实在不敢冒领功劳。今日殿下要为我等做主,民女结草衔环不能报。” 武神音道:“谢濯的恩,是他的恩。你当日细心照料,饭食草药无不用心,金吾卫搜查千钧一发之际,更是以身相护。就算不提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本来也很欣赏你,想交你这个朋友,况且路遇不平,尚且拔刀相助,何况是认识之人呢?” 第60章 阮嘉薇道:“若是以前,尚敢与殿下相交,可如今……殿下龙子凤孙,何等金尊玉贵。民女卑贱之人,身无长物,岂敢相提并论。” 武神音心中想到,母亲常说的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阮嘉薇态度坚决,她也不好上贴着,只是心中暗念,莫非是因为谢濯? 若是如此,阮嘉薇也太小气了些。 许是看出来她的不快,阮嘉薇转移话题道,“今日子稷去寻我之时,藕生正好也在。她听到,便也想来同殿下问好,无令不敢入内,现如今正在外面等着。殿下可愿意见一见她?” 问好?鬼才信。 武神音不用猜都知道,这个高个子小鬼肯定是来讨债来了,自己临走之前可是许诺过她的。 不过傻子有傻子的好处,有个没脑子的来活跃气氛也不错。 武神音应允后,女使自去喊谷藕生进来。 多半年未见,她倒是没有长高。 这也正常,就她现在这个头还要再长高,连做衣服都要比人家多两尺布。 谷藕生可和阮嘉薇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同,一上来就热情得很,之前还在那痛斥武神音连累了她们,这次脸上的笑容简直比花燃见了透花糍还要情真意切。 “殿下!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成功。你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吗?我回去问过我爹了,那个姓云的是中郎将,正四品的官职,我真的可以吗?太谢谢你的知遇之恩了!” 她可真够开门见山的,一点儿客套话都不说。 武神音道:“正好,一会儿我母亲要设宴为我酬谢恩人,你也一起来吧。若是入了我母亲的眼,别说是正四品的中郎将,便是正三品的金吾卫大将军,说不定也能给你呢。” 这完全是骗她的了,金吾卫巡守上京,不可谓不重要,这个位置,母亲是一定会留给仰月清的了。 三品已可称之为大员,谷藕生乐得完全找不到北,嘿嘿傻笑,“三品啊?我……我真的可以吗?” 她居然真的信了,逗她玩的是武神音,此时无奈的也是武神音。 正好时间也快到了,索性先带着几人先去赴宴。 这次设宴地点并不像昨日那般隆重,只在御花园中,这是后宫,通常只有帝王极其信任的宠臣才能进入,毕竟这可是妃嫔居住的地方。 现在皇宫中并无妃嫔,谢珑思又最是不拘小节的人,在风景幽静之处天为幕地为席比在那富丽堂皇的宫殿要自在得多。 武神音本来就是提前到了,没想到有人比她来得更早。 女使引她们入席,武神音认得她们,是在王府时的旧人。 最上面的位置当然是为谢珑思而留,下面便是坐着昔日的辛皇后。 辛丹晴褪去皇后的锦衣华服,素面朝天,衣着素净,人显得精神很多。 她瞧见武神音入座,朝她微微一点头,武神音也点头回应,算是打过招呼。 辛丹晴后面坐着的,是他的两个侄子,一个是娃娃脸猛男辛煜谨,一个却是今早才遇到的狐狸似的辛子珈。 辛煜谨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冷着那张脸。辛子珈换了身衣服,不是上午东市遇到的青衣,而是艳丽的粉色。 这种颜色对于男人实在是轻浮,一不小心就会显得油腔滑调,他倒驾驭得很好,看起来是风流多情的贵公子,而非轻薄的纨绔子弟。 辛子珈的长相其实和狐狸并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会让武神音无端将他和这种动物联想在一起。 此时他又笑弯了眉眼,露出几分狐狸相,望向武神音的脸似含着不尽的情意,说话的语调也缠绵悱恻,“殿下,又遇见了。” 不知情的人听到这个话肯定会以为她们有一腿,武神音真好奇,他怎么就能将这几个平平无奇的字说得这么暧昧不清呢? “是挺巧的。”她敷衍着点头。 母亲肯定是要掐点到的,不知道辛丹晴怎么来得这么早。 这里的这些人,好像都和自己有关系? 只除了那个辛子珈。 早知道这样,就把谢濯也带来了,真算起来,他才是帮自己最多的那个人。 不对,还有一个谢端月…… 虽然她是坏心办了好事。 闲来无事,索性给正对面的两个男人打打分吧,按照认识先后顺序,她先快速瞟了一眼辛煜谨。 辛煜谨,基础分六十分。 看起来很良家少男,加十分。 长得还行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加五分吧。 话不多,加十分。 看见那壮硕的肌肉立刻就萎了,减个五十分吧。 最终得分三十五分。 果然,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么夸张的肌肉男。 心底叹息几句,她把目光又瞟向了辛子珈。 辛子珈,基础分五十分。 长得还行加十分。 话太多扣十分。 一直冲他笑个不停太谄媚了扣二十分。 看着就不怀好意,扣二十分。 武神音又瞟了一眼,给他加了五十分。 一看就挺骚的。 旁边阮子稷不满提醒:“就算你现在是皇太女,也不能做对不起我们郎君的事情!否则我就跟你拼命!” 不是武神音看不起他,阮子稷就是个怂货。 端起事先准备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我做什么对不起谢濯的事情了?” 第61章 这怎么能怪她啊,辛子珈一个劲地卖弄风骚,她多看两眼不是很正常吗? 第28章 谷藕生 阮子稷冷哼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你看看你那个眼睛,都要黏在那男的身上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们郎君?” 武神音无语道:“我什么时候眼睛黏在他身上了?”只不过多看了两眼而已。 阮子稷明显是不服气,还要再说什么,阮嘉薇出言制止,“子稷,怎么跟殿下说话的呢?没大没小。” 阮子稷对这个姐姐很敬重,当下不再说话。 谷藕生盯着案上摆放好的点心,眼神直勾勾的,武神音都看不下去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我母亲不是那么死板的人。” 谷藕生笑道:“好嘞。” 好像就等她这这句话似的。 果然,等到申时整,谢珑思才入座,一同前来的还有仰月清和山花燃。 山花燃本来想和往常一样,到武神音旁边坐的,但现在那里已经坐了谷藕生和阮嘉薇,她又不能把人赶走,只能坐在仰月清旁边。 女使有条不紊开始上菜,谷藕生盯着那些佳肴,眼睛都要放光。 宴会正式开始,乐师的丝竹管弦之音响起,和着假山流水的声音,分外好听。 现在正是一天之中日头最烈的时候,在外面也不觉得太冷。 酒过三巡,谢珑思方才笑着询问,“我听神音说,她在上京这些时光,多亏了一对姐弟帮忙。两位今日可在否?” 阮嘉薇忙拉着阮子稷起来,恭敬行礼后才道,“民女姐弟在此,不敢邀功。” 她看起来还算镇定,阮子稷就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了,额头上冷汗直流。眼前这位可是当今皇帝,和谢逸不同,还是战场上拼杀过的皇帝,气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阮子稷慌得要命,连舌头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幸好谢珑思并未见怪,依旧笑意盈盈,“唉,这话说的不对,你们既然帮了我的女儿,自然要论功行赏。听说你们是医药世家,不过年纪太小些,不如就从太医署太医丞做起吧。这官职太低了些,再加封你为县主,你弟弟为侯爵,你觉得如何?” 阮嘉薇离座,跪拜道,“民女姐弟二人,只不过受前太子谢濯命令,行己分内之事而已,功劳并不敢冒领。陛下爱民如子,民女另外有冤屈要报,祈求陛下可以倾听。” 谢珑思状似惊讶:“冤屈?我初来上京,还不甚了解这里。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阮嘉薇犹在跪着,旁边阮子稷也反应过来,在她身边跪下。 阮嘉薇道:“民女的父亲名叫阮典,世代行医,在上京小有名气,我生母早亡,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凭借本事吃饭,过得也算舒坦。只不过一年前,我代父亲去户部尚书莫志家去看病,他的儿子莫世新最爱女色,非要纳我做妾。家父自然不会同意,他竟然带人将我家宅团团围了起来,声称不嫁女就让我们父女并伙计几人一起饿死。家父本就身体不好,一时之间,集火攻心,活活气死了。” 谢珑思大怒:“岂有此理,天子脚下,居然连王法都没有吗?” 阮嘉薇说到气愤处,泪流不止,掩面道,“户部尚书朝廷大员,我等不过一介草民,焉能与权贵相争。正巧我族中兄弟阮子稷游学归来,他年少气盛去向京兆尹告状,被打了回来。又去大理寺状告,大理寺卿铁面无私,可就算那折子呈到上头面前,莫世新可是那位从小看着长大的,非但不管,还要将民女赐给莫世新做妾。莫世新来到我家中,又见子稷面容秀美,转了心思,要对子稷不轨。幸有太子庇佑,我姐弟二人才苟活至今,等到拨云见日之时。陛下英明神武,对此等无法无天的恶徒,定不会姑息。” 谢珑思冷笑道:“好好好,我素日只知谢逸平庸,竟然没想到他糊涂到了这个地步。两位且安心,现在就召大理寺诸官重审此案,我亲自监审。” 阮嘉薇脸上还挂着眼泪,听了这话立马露出笑容来,当即又叩道,“陛下圣明。” 这场宴会的目的也就结束了,谢珑思不欲再留,起身要走,谷藕生急忙道,“等等!” 阮姐姐的事情说完了,她的事情还没办呢。 阮嘉薇训斥道:“藕生!” 谢珑思饶有兴趣盯着她,对她的无礼也并没有动怒,反而带着笑意问道,“你是让我等等吗?” 谷藕生丝毫没觉察到自己做得不对,理直气壮道,“是啊。” 阮嘉薇本想替她告罪,但看了一眼武神音的神情,对方正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丝毫不紧张,她也便把嘴里的话都咽了下去。 武神音和陛下才是亲母女,她怎么会有武神音了解陛下的秉性呢? 万一弄巧成拙反而不好了。 谢珑思道:“你叫住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谷藕生看她这么好说话,更放松些许,直言道,“我也是帮了武娘子的,她之前答应过我,等她发达了,也要给我个大官当。” 谢珑思朝着傍边的仰月清笑道:“哈哈,还是个来讨债的小鬼。” 仰月清也一笑。 谢珑思问道:“那你想当个什么官呢?” 谷藕生早就想好了,不假思索立刻回答道,“我想当金吾卫中郎将。” 谢珑思脸色未变,笑道,“你这小鬼口气还不小,一张嘴就是四品的官职。” 第62章 谷藕生很不喜欢别人说她小,“我之前见过那个中郎将,他也就不过如此,我又不比他差什么,他能当,我也能当。” 谢珑思道:“既然如此,月清去跟她试试。” 谷藕生道:“我赢了就让我当中郎将吗?” 仰月清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的武艺如何,谢珑思心中有数,不敢说什么第一第二,也是一流水平了,她对仰月清很有信心。 “你若赢了,别说是中郎将,便是金吾卫将军,也未尝不可。” 谷藕生之前特意问过,那是正三品的官职。她大喜过望,心中想着武神音说过的话,果然真没骗自己。 “怎么比?比什么?我今日没带称手的兵器。” 其实她本来想带着来露一手的,只不过宫门那人拦着她不准,只能寄放在那里了。 谢珑思道:“刀剑无眼,本就是切磋,点到为止即可。” 他们要比试,自然要换个场地,趁着这个机会,山花燃立马挤到武神音身边来,抱怨道,“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个傻大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武神音盯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道:“就在你和霍娓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时候认识的。” 她以前只觉得谷藕生傻,没想到她还真有两下子,连正在跟她交手的仰月清也抽空吐槽,“你是属牛的吗?力气这么大。” 武神音能看出来,谷藕生是用了全力,仰月清还*以为是在逗小孩玩,没使出全部本事。 阮子稷不在谢珑思面前,胆子又大了起来,“谷藕生能赢吗?” 阮嘉薇和他一样一窍不通,只看得到两人似乎是旗鼓相当,只摇头道,“谁知道呢。” 一向少话的辛煜谨倒开了尊口,“她已经输了。不过,她年纪尚小,又没正经学过,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以后会大有所为。” 武神音看了他一眼,英雄所见略同,她刚才也是这么想的。 辛子珈似乎是发现了她这一眼,飞快凑上前来,将辛煜谨挡在自己身后,眉眼笑意荡漾,似乎在眉目传情,“说起来都是殿下慧眼识珠,为我大魏又发掘一员猛将。” 这次不光是阮子稷嫌恶得皱眉,阮嘉薇都察觉到了不对,这人未免也太殷勤些。 唯有山花燃还无所察觉,依旧笑呵呵道,“说得对,都是阿音眼光好。” 她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她们俩暂时还未分出来胜负,谢珑思出言道,“好了,停手吧。” 仰月清说停就停,立马就闪到了一边儿。 谷藕生却力气有余,灵巧不足,收住力气才满头大汗沮丧问道,“我好像打不过她,是不能当官了吗?” 谢珑思笑道:“你既然没有赢,之前许诺过的中郎将之位当然不算数了。” 谷藕生失望至极。 谢珑思又道:“不过别的位子可以让你一试。”她顿了一下,复又道,“就破例让你当个东宫左内率府副率吧。” 她说完起身,已经在这耽误了好长时间。 谷藕生犹在思考:“副率?那是几品的官儿?” 武神音面无表情,“从四品。” 谷藕生眼睛一亮,立马雀跃起来,“好唉,从四品的官儿,比起正四品的也只差了那么一点儿。” 武神音看着她这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很想去和母亲商量商量,让她收回成命,毕竟,“我身边有一个傻子还不够吗?又给我送来一个。” 她这话说得小声,谷藕生沉浸在喜悦里没注意。 山花燃看到武神音对谷藕生很是嫌弃,心中有些得意,又觉得有些奇怪,“又送来一个?那原来那个傻子是谁?” 阮子稷第一个跳出来反驳:“反正不是我。” 阮嘉薇低下头,道,“也不是我。” 刚才一番动作,脸热得通红的仰月清也要过来凑个热闹,“更不可能是我。” 凑完这个热闹,她才加快脚步,去追谢珑思的身影。 山花燃道:“哈哈哈,不是你们,难不成是我吗?我与阿音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她才不会嫌弃我傻呢。” 辛煜谨脸上一阵无语神色,辛丹晴刚才和谢珑思一起走了,她们应该还有重要事情要商谈。 武神音要走,山花燃还没反应过来,辛子珈第一个跟上,“殿下,今早的透花糍味道如何?东市之中还有更多有意思的糕点呢,明日可否赏脸,臣去带您瞧瞧?” 第29章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男人 武神音婉拒道:“百废待兴,东宫事物诸多,恐怕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辛子珈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依旧温柔妥帖,“既然殿下没时间,那明日我就让家仆买了送过来,希望殿下不要再拒绝。” 武神音道:“这太麻烦你了。” 辛子珈浅笑道:“才不会,只要是殿下的吩咐,别说只是几块小糕点,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臣也愿意去做呢。” 他本来是很清朗的声线,可每次和她说话时,总是要故意含糊着说,平白生出几分暧昧和调情的意味。 山花燃终于反应过来,追上来,挤进中间将两人隔开。 她并无别的意思,只是听到什么点心糕点就忍不住,插嘴道,“好说好说,等明日你遣人送进来,我一定帮你拿到阿音……殿下面前。” 阿音不喜欢吃甜的,最后大半都应该进到她肚子里。 第63章 武神音无奈,辛子珈倒贴太过,她总觉得没有好事发生。 几人在宫门分道扬镳,辛子珈要出宫回家,武神音要回东宫。 阮家姐弟并谷藕生都跟在她后边,隔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阮子稷眼睛几乎冒出火来,还在为谢濯愤愤不平,“你们看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男人,几乎都要往殿下身边贴了。还有殿下也真是的,她都不能拒绝吗?要是郎君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阮嘉薇只道:“慎言。” 阮子稷气鼓鼓的不说话,谷藕生又闲不住嘴了。 她刚才已经问过阮嘉薇,知道内率府副率是一个怎样的职位,从属于太子也就是现在的武神音。 她立马偏心起自家老大,“这有什么的,皇帝不都有三宫六院的吗?我们殿下可是尊贵的皇太女,有几个男人怎么了?只有一个男人才不像话呢。” 刚被姐姐提醒安静下来的阮子稷忍不住道,“你这个狗尾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倒。郎君昔日里待你的好处,你就全忘了?” 谷藕生道:“我跟他都没见过几面,他哪里给过我好处?我是我,我爹是我爹,我们俩可是分开的。” 阮子稷愤怒指责:“忘恩负义!” 谷藕生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回到东宫,武神音让阮嘉薇也在这里住下,免得户部尚书狗急跳墙,要做出来什么蠢事。 又叫过来阮子稷叮嘱道,“今天辛子珈的事情,不准和谢濯说。” 阮子稷哼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武神音又威胁道:“你要是敢乱告状,我就真的让你变太监。” 阮子稷连冷哼都不敢哼了。 武神音这才放心。 钦天监说,月初会下雪,可傍晚的时候天色就变了,浓厚的乌云遮住了月亮,武神音打开窗户向天边看,只有黑漆漆的一片,连个星子也无。 她不由心中祈祷,登基大典迫在眉睫,老天爷你可一定不能生出事端,等熬过这几天,再下雪多好。 谢濯关切问道:“不冷吗?” 寒风已经陡峭起来,温度骤降,她站在窗户口,没一会儿就被风吹得冰凉。 这么一说,武神音才反应过来,急忙把窗户关上,又把冰冷的手直接往谢濯衣领里伸。 谢濯温热的皮肉乍一接触到冰冷的手指,忍不住瑟缩一下,皱眉道,“好冰。” 他现在还是连个正经的住处也无,武神音似乎也没想过要给他安排别的住处。 他心里有些悄悄的喜悦,能天天和阿音在一起真好,名分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今晚的武神音却格外规矩,除了把手伸进他衣服里要取暖,其它什么出格的举动也没有,只是钻到他怀里睡觉。 其实能抱着她睡,谢濯已经很开心了,但是此刻心里难免失落起来。 是他昨晚表现的太差了吗? 他不由自主去想阿音那时的表情,她蹙着眉,好像的确不怎么好受,一副忍耐的样子。 那时候他只恨不得更用力一点,让阿音叫得更破碎一点,所以,她当时并不舒服吗? 她以前明明很热衷于此事的。 怀中人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稳,他试探着用手去抚她的左脸,对方毫无反应,应该是真睡熟了。 好可爱。 谢濯心中的怅惘暂时被丢开,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他现在只希望,这个夜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永远不要结束。 次日天色愈发暗沉,等到午时,还是飘起来了细碎的雪花。 武神音扶额,可她又不能拿老天真的怎样,只能再次祈祷,千万要在登基大典前结束这场雪,要不然不知道又会被有心之人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悦娘还未出宫,就被花燃拦了过来。 武神音知道母亲的意思,这次辛家的确是出了大力气,辛皇后保护她还在其次,但要是真让辛丹晴当上某部尚书,谢珑思又有些不放心。 这种重要的位子,她还是想用完全的自己人。 不过今日,武神音找悦娘来,可不是来讨论这些正经事的…… “避孕的法子?”悦娘反问,眉目之间都是似笑非笑的揶揄。 武神音原本没有不好意思的,被她这么一看,却生出来了几分羞意。 悦娘是珍宝阁的老板,做得都是这些夫人小姐的买卖。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遭,除了给夫君纳妾似乎也并没有别的法子。 她总觉得,悦娘应该知道,除了避子汤还有别的办法。 悦娘道:“你跟你母亲还真是一个德行,一个把人赐给你,一个立刻就睡了。怎么,感觉如何?” 武神音难得羞窘:“我在问你正事,到底有没有别的法子。” 这种事如果和山花燃仰月清小打小闹说说就算了,要和悦娘探讨,她总觉得怪怪的。 悦娘大冬天还不放弃她那破扇子,掩面笑道,“哎呀还害羞了。” 到底还是个小娘子,悦娘比她大了这么多岁,也不再一味逗她,答道,“避子汤太伤身体,的确不好。现如今最流行的避孕法子,是用羊肠,只不过过程麻烦些。你若是想要,我让人去寻,但是要废些时间。” 武神音道:“不急,你慢慢去寻就是了。” 临别前她又嘱咐道,“也不能太慢。” 第64章 悦娘回头一笑,意味深长,“知道了。” 天气不好,雪化了又凝结成一层冰,这种时候自然不好乱逛。 东宫的雪都被清理过,道路还算好走。 回到寝殿,正看到谢濯和阮子稷在一起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么,一看到她来就噤了声。 武神音有点怀疑,是不是这个阮子稷把昨天辛子珈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谢濯了?等户部尚书一案了解后,绝对不能让这小子再住在东宫。 她含笑有意试探:“在说什么?” 阮子稷冷着脸,“没说什么。既然殿下回来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起身走了。 武神音心中冷哼,真是人善被人欺,看他在母亲面前那个窝囊样,到自己面前倒硬气起来了。 他走了也好,她如往常一样,没骨头似的往谢濯身上扑,语气软了许多,调情似的抱怨,“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我一回来他就要走,莫不是我的坏话吧?” 谢濯扶住她的腰,眼神闪烁,“没有,别乱说。” 武神音头伏在他的肩膀上,正好看到他的小动作,把几本书往后面推。 仔细一瞧,“房中秘术”? 她还真是小瞧了谢濯。 他既然不想让她看见,那她就装没看见吧。 她只当做不知,坐在他怀里索吻,谢濯扭捏着,说不上是不愿意还是愿意。 还是她更强硬些,对方才如她所愿。 武神音心里想着,要给谢濯“好好研读”的时间,便随便找个借口要离开,谢濯果然松了一口气。 今日是谷藕生当值的第一天,这身盔甲还真冲淡了她的傻气,居然也有几分威风凛凛。 凑巧进宫的山花燃看了羡慕极了,更抱怨起来,“凭什么啊,她都能当副率,我也想要。” 她今日拎着好几份食盒,气呼呼把这些家伙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动静可不小。 武神音无奈看了她一眼,山花燃没看到,摔了后立马后悔起来,又担心食盒里的糕点被震坏了,一个一个打开仔细查验。 武神音:“这该不会是辛子珈送的吧?” 山花燃正在一个个开盒检查,头也没抬,“是啊,不过昨日下雪,今日有好几家铺子都没开门,辛郎君说自家厨子手艺也不错,让他们做了来请你尝尝。” 武神音想到辛子珈那副孔雀开屏的模样,心里有几分不喜,“不就是几块糕点吗?瞧你这副没见识的样子,以前在宁王府,现在在皇宫,我们家的厨子难道比不上他辛府的吗?” 山花燃依旧头也没抬:“我没吃过的就是最好的。” 武神音默然。 没吃过的就是最好的,这话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山花燃吃了一大半糕点,直到再也吃不下,武神音只吃了几块。 天不遂人愿,外面又下起雪来,比起昨日的大了许多,飘飘摇摇的好似鹅毛。 山花燃跳起来忙要告辞,“我要走了,等一会儿天黑了,路更不好走了。 武神音道:“现在天没黑,外面雪滑,走路也要小心点。” 山花燃一边跳出去一边得意洋洋,“这算什么,阿音你还不知道我的功夫吗,我都能‘踏雪无痕’……” 嘚瑟的话还没说完,她刚出门口没几步就摔了个大马趴,几个女使慌忙去扶。 武神音也忍不住笑。 回到寝殿,刚才和山花燃呆在一起消磨时间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谢濯会给她怎么样的一个惊喜呢? 现在见了人,她更蠢蠢欲动了。 第30章 我仔细学过了…… 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连手都没摸,就想看看,谢濯究竟从书上学到了什么。 可惜就算等了一整晚,谢濯还是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不免心中失望。 第二日起来,雪还没有停。 王宁第一个出来劝说:“登基大典还是推迟吧。” 她和谢珑思情分不一般,这话由她来说很正常。 在场的各位当然都知道下雪只是天象而已,只是怕别人不这么想,若是有心之人恶意传谣有意散播又是个大麻烦。 谢珑思扫视一圈,将众人神色尽收于眼底。 她站起身,道:“不就是一场雪吗,就把你们吓成这副模样了?之前在镜州前的豪言壮语呢?” 王宁知道好友的性子,无奈解释道,“恐怕会有别人说,这是老天在惩罚陛下皇位来得不正。” 谢珑思冷笑道:“我这皇位是我自己打下来的,他们说来得不正便不正吗?再说了,老天算个什么东西,我就是要做皇帝。老天若是真的看不惯我,明日就直接降下一道雷劈死我得了。要不然,我只拿它当个乌龟王八。” 武神音望着母亲,觉得她本人就像是一道闪电,降落在昏暗的天地间激起一圈震荡。 不对,不应该是闪电。 闪电是一闪而逝的。 母亲更像是一把闪电般锋利的宝剑,站在那里就无端与众不同。 谢珑思态度坚决,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众人散去,武神音也觉得王宁说得有道理,但对于母亲刚才那一番大不敬的言辞,心中很是敬佩。 不由怅惘,为什么她就没有这样的胆量呢? 王宁带人去安装雷公柱了,她是真的担心明天会有天雷降下把谢珑思劈死。 第65章 无所事事的山花燃跑到武神音身边,捧着脸笑,“哇陛下真的好威风,一发火我娘都不敢说话。” 武神音嘴角微微一弯。 山花燃随即却愁容满面,“阿音啊,你能当好皇帝吗?我看他们都不怕你。” 武神音一噎:“就算现在不行,我也可以学啊。再说了,谢逸都能当皇帝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太大的差错,我怎么就不行了?我总不能比他更差吧?” 山花燃立马点头傻笑附和:“阿音说得对。” 又道:“能不能给我个大官当当,我最近都闲的无聊死了。” 武神音刚要说话,就看见路边闪现出一个人影,便没开口。 银装素裹,雪只停了这一小会儿,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辛子珈穿着大红衣衫,就如雪中红梅一般,分外显眼。 等到近处,他嘴角上扬,眉眼也弯弯,露出一个挑不出错处的完美笑容,“殿下,好巧,又遇到你了。” 武神音正在打量着他。 这人真喜欢穿些不庄重的颜色。 他本人和雪中红梅没有半点关系,本就不端庄,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就更显露出来妖冶。 武神音回:“好巧。” 巧个鬼,这皇宫难道是他家吗?怎么想来就来。 看来皇宫的守卫要加强了。 辛子珈微笑,脚底一滑,小小惊呼一声,便要摔倒。 武神音无语,这假摔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眼疾手快往旁边躲去,辛子珈算盘落空,身子悬在半空,似乎是纠结一番,才选择继续倒下去。 山花燃不愧是和她一起长大,将她的心中所想毫不客气说出来,“你这摔得也太假了吧。” 辛子珈恍若未闻,眉头微蹙,不再是刚才笑容满面的模样,不过一看就是装得,他脸皮真的很厚,柔弱向武神音伸出一只手,“殿下能否拉我一下?” 武神音沉默片刻,还是选择去伸手。 勾引人的招式不需要多么巧妙,就算实施失败也不一定真的失败。 就像现在,被美人眼巴巴地望着,武神音怎么能说出拒绝的话呢? 她伸出手,辛子珈微笑着搭上,但就算起来的时候也没松开,反而凑到她面前,“真是感谢殿下。” 武神音在镜州长大,故乡远比上京寒冷。 就算是严冬,她也穿得不多,看起来就单薄几分。 辛子珈离得极近,呼吸都扑在她脸上,和周围的冰雪之气不同,温暖而又带着些甜香,和冬天丝毫不符。 他的声音也是特有的甜腻,“殿下的手怎么这么凉,可要微臣帮您暖一暖?” 嘴唇很红,脸也红,不知道是因为要勾引她用了胭脂,还是在这冰天雪地被冻的,总之看起来很诱人。 这是一双和谢濯完全不一样的眼睛,柔媚,妖艳,里面不是清冷难握的雪,而是荡漾的春水,似乎在吸引人好好去赏玩。 武神音还陷在这春水里,旁边山花燃就不客气的推开了辛子珈。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见山花燃一脸鄙夷道,“你也太不知羞耻了吧,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我还在旁边呢,都不知道背着点人?” 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武神音就走。 武神音回头去看,辛子珈还站在原地,脸上有几分做作的委屈。 山花燃看她这副模样,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前几日的糕点已经消化完了,又经历了王宁的说教,她大声指责,“阿音,你怎么老是看上这种不合适的人!” 武神音这才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她知道山花燃的意思,这是在提醒她呢,辛子珈可目的不纯。 母亲也不会同意,辛家的人当她的入幕之宾。 她叹了一口气,“唉,你不觉得,他还挺带劲的吗?” 山花燃摇头,语气轻蔑得很,“天天妖妖娆娆的在那等着你巧遇,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武神音心道,就是不正经才带劲。 谢濯倒是正经得很,可也太端着呢,学了几天的《房中术》连个投怀送抱都扭扭捏捏得不肯。 悦娘的东西怎么还没找到啊? 山花燃瞧了一下,四下无人,又神神秘秘道,“偷偷告诉你个事,千万别让别人知道。” 武神音看她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将神思从辛子珈身上拉回来,问道,“什么事?” 山花燃:“我昨天才听到陛下和我娘说,要你和我堂弟培养感情呢。” 武神音想了一圈儿,“你堂弟?哪个堂弟,不会是山云平吧?” 山花燃道:“除了他还有谁。” 除了山云平,其余的还都是小不点,估计还没武神音腿高。 武神音想都没想就拒绝,“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山云平长得也还看得过去,但是和谢濯张收玉崔晔这些人一比,就显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心上人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想往上爬,不就是为了吃好的穿好的娶更好的男人吗? 武神音叹息:“为什么我都当皇太女了,男人还不能随我挑啊?” 山花燃道:“因为你上面还有陛下啊。” 武神音又长叹一声,山花燃安慰道,“别这样,她们只是说撮合,又没让你一定要和我堂弟成亲。不过辛家的人肯定不行,谢濯他爹都被赶下去了,辛家可还好好的呢。” 第66章 武神音道:“我心里有数。” 和谢濯的许诺她又没忘记,无论如何,她的夫婿只有谢濯。 毕竟她可不是背信弃义的人,答应了人家的怎么能不作数。 就算谢濯笨笨的不会讨好人,她也很喜欢他,这种喜欢和对辛子珈那种肤浅的喜欢不同,如果非要比喻,大概是一个就像是甜蜜的果酒,偶尔想喝一喝。 谢濯却是平常的白水,无论是拿来泡茶还是解渴又或者是酿酒,她只能选他。 反正现在无事,她和山花燃又去看王宁指挥人装雷公柱。 其实皇宫中本来就不少这玩意,也不用太麻烦,王宁不放心,硬是要跑到屋顶经过自己的眼睛,全部看一遍。 王宁不会武功,扶着梯子上蹿下跳的模样笨手笨脚的,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武神音觉得好笑,但王宁是长辈,是功臣,她不能嘲笑。 反倒是旁边的山花燃,笑起来无所顾忌得很,还跟武神音挤眉弄眼,“你看我娘,像不像是个笨猴子?” 武神音听了她的描述,忍不住联想起来,噗嗤笑出声来,又努力憋住。 回到东宫,天已经微微发黑了。 冬日天可真短。 再见到谢濯的时候,武神音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想起辛子珈,难免有些心虚,态度也热切很多,“马上就过年了,外边儿一定很热闹,等母亲登基后,我就去跟她说,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谢濯也看出来今日她的格外热情,算起来除了第一次,这几日两人都没有好好亲近了,最多只是接吻。 他惊喜道:“真的吗?” 武神音掩饰心中愧疚,“当然了,等将来有时间的话,我还可以带你去镜州玩。” 那是阿音长大的地方,谢濯心里一甜,情不自禁道,“阿音,你待我真好。” 武神音摸了摸鼻子,“那当然啦,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当然会对你好的。” 谢濯笑着要来亲她,武神音心安理得得接受他讨好般的吻,心中想的却是,这也不能怪她三心二意,上位者选择太多,她一时半会儿被狂蜂浪蝶迷了眼,也不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希望谢濯可以大度一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当然能做到……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谢濯居然这么好哄,自己只不过说是要带回镜州,他就高兴成这样,甚至还附在她耳边轻声问,“我上次是不是……你不舒服?这几日我仔细学过了,要再试一次吗?” 自幼请大儒教学,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武神音诧异去看的时候,他的脸已经成了嫣红一片,比起辛子珈今日的红衣来说也不遑多让。 第31章 还是谢濯可爱一点 她一直没有回应,谢濯只能红着脸再保证,“我真的学过了的……” 武神音回过神来,很不舍地拒绝,“现在还不行。” 她望向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是平坦着,“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谢濯脸更红了,说话也有些结巴,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 的确,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的,万一真有了该怎么办? 武神音看着他这副羞窘的模样,很是愉悦,又有心思逗他了,“你帮我摸摸,我也帮你摸摸好不好?” 谢濯半晌没说话,然后才道,“我还学到了别的法子。” 武神音真没想到,那本《房中术》的威力这么大。 她之前也不是不知道,但没想让谢濯做过。 他这个性子,让他这样恐怕比登天还难。 今日他居然自告奋勇了。 谢濯帮她清理干净,用茶水漱口后回来,又凑上来和她接吻。 武神音搂住他的脖子,很享受这种温情的感觉。 她也很清楚知道,辛子珈是不可能给她这种感觉的。 他这种风骚的男人,只不过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她要不是谢珑思的唯一一个女儿,他才不会来投怀送抱。 这么一想,还是谢濯最好。 武神音看他更顺眼很多,亲了一会儿他的喉结看他喘息都要压不住,便要去解他的衣服。 “很难受吗?” 她都能感觉到了,硬硬的顶着她。 她专心致志和腰带作斗争,“好可怜,我也帮你揉揉。” 谢濯握住她的手,没让她再继续。 武神音疑惑地望着他,谢濯抿抿唇,不好意思道,“你不是嫌弃丑吗?别摸了,怕你不开心。” 武神音笑道:“没有,我当时就随口那么一说,你怎么记到现在呀?” 他的眼睛里都是雾蒙蒙的水,武神音亲了一下,继续调笑道,“我们雪枝这么好看,怎么可能会丑呀?” 她说话的腔调像是在哄小孩儿,谢濯也忍不住笑,“你这是在把我当小孩儿逗吗?” 武神音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心肝嘛。” 登基那日,天竟然晴了。 谢珑思更是猖狂到无法无天去了,第一天早朝就拿出了她老大天老二的架势,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 户部尚书莫志的罪名虽然还未定下,但估计离满门抄斩也差不离了。 不只是阮家这一桩事,这父子俩受废帝恩宠,做出的事儿可不少。 谢珑思还宣布,要立唯一的女儿武神音为皇太女,在她百年之后继承皇位。 武神音心底还偷乐呢,那个老掉牙了的左相又跳了出来,说要立皇太女也行,但是要改姓谢,以后子女也要姓谢。 第67章 谢珑思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那么忠心你投降干什么啊,这么大年纪了我都懒得搭理你,不知道什么就要死了现在少说点话吧。” 德高望重的左相出身世家,胡子花白,这是他活这一世第二次受此奇耻大辱,第一次还是上次宫宴,谢珑思直接让人把他丢了出去。 他气得脸色红得不像话,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涵养,“你……你……你……” 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他的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谢珑思,她当即宣布,“我也要改个名字,谢珑思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怎么样,配不上我的身份。” 她做沉思状,但这沉思的时间未免太短了些,显得她早就想好了似的。 “就叫周白鱼吧。” 不止是官员们议论纷纷,武神音也很纳闷。 若是只改名也就算了,反正谢珑思一直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连个椅子都能捣腾出来无数花样,改个名字没什么稀奇的。 只不过怎么连姓氏也改了? 外祖母姓武,外祖父姓谢,身边根本没有姓周的长辈,为什么好好的要改这个姓氏呢? 除了左相之外,也有人站不住了,纷纷出来要谏言。 大殿之上,一时之间吵吵嚷嚷的,比早上的东市也差不了什么。 谢珑思,不,周白鱼烦躁地皱起眉,大声呵斥道,“吵吵吵有什么好吵的,再说话都滚回家去。省的给老娘当下属还委屈你们似的。” 涉及头上官帽,大殿上又安静下来。 有个侍郎气得够呛,武神音也分不出来他是六部中的哪一部。 满殿人都不敢继续吵嚷,只他格外能耐,只骂“昏君”,要撞死在大殿下,方才不污了自己的清白名声。 周白鱼道:“你要寻死回自己上吊去,别把血流到我的皇宫。” 周围同僚立马或真或假的伸手拉他,那架势跟大爷大娘们赶早市买新鲜菜也没什么差别。 好了,现在是真比东市还热闹了。 终于下朝后,武神音才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终于清净了,可没过一会儿,山花燃又来了,不停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上朝好玩吗?我也想上朝,你快去和陛下说呀,给我讨要个官职。” 她一副羡慕的表情,武神音只觉无奈,“上朝真的一点儿也不好玩。” 小老头子和老老头子在那吵个没完没了,母亲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不涉及她自己,一概煽风点火,早朝差点变成群架现场。 看那群文官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模样,武神音都担心一下子气没上来背过去就要死了。 要是真死了,开头第一天,该多晦气啊。 武神音没当太女的时候,盼星星盼月亮就想着当上皇太女,但等现在真当上了皇太女,又有数不清的事情等着她。 除了早朝,东宫的各部门俨然又是另一个小朝廷,如今百废待兴,什么都要等着她去做。 还有好几个大儒已经在虎视眈眈,就等着教授她为君之道。 武神音不是很相信这些人的实力,毕竟谢逸是他们教出来的,废物。 谢濯也是他们教出来的,委婉一点,是君子但不是君王。 何况,按照他们的道理,女子就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都算是不守妇道,哪里能让女人当皇帝? 可眼下除了一个花燃,居然没一个可用的人。 唯一的这一个,还是个只会说“你说得对”的傻子。 她不由头一次忧愁起来,为自己将来的皇帝事业而发慌。 路上正好遇到谷藕生,一见到她就笑开了花,嘹亮高昂地喊“殿下”。 她在自己之前先得了官职,山花燃对她很不满,并未说话只哼了一句。 武神音本来想随便敷衍过去的,但谷藕生笑得实在是灿烂,让人很难忽略,当即也忍不住和她说几句,“你小小年纪还挺会变脸,之前还在怪我连累了你们,现在倒好,一见我就笑成这样。” 她对谷藕生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但同样的,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感觉。 谷藕生这个人,委实不够聪明,又是半路才投靠她,真说不定会怎么样。 这样的人就算武力超群,也是一把太过锋利的刀,找不到剑鞘就会割破自己的手。 和母亲不同,武神音是个保守的人,她喜欢各种比较,选出结果最优的那一个。 在还有许多选择的情况下,谷藕生就不够在眼里了。 如果非要选,她还是更中意阮嘉薇一点儿,稳重可靠,可阮嘉薇…… 害,不提也罢,漂亮的男人是祸水。 谷藕生笑着回答,谄媚几乎要成了实质,“殿下不要把我以前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从现在开始,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殿下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武神音被她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逗笑,“那你可要记住今日所说了。” 谈话间,已经到了内殿,一声“殿下”让武神音不由侧目。* 这里不是东宫吗?为什么辛子珈能跑到这儿来? 武神音纳闷,语气也侵染了几分不快,其余地方她管不着,怎么东宫也能由他随意进出? “你怎么在这?” 辛子珈仿佛并未察觉到她的不悦,依旧微笑,“是我姑母前几日将殿下的东西都整理了出来,特让我来送还给殿下。” 第68章 也算是个正当理由,武神音神色稍霁,心中还是盘算着要加强东宫的守卫。 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送到了就先走吧。” 之前打听过,辛煜谨是辛丹晴的亲侄子,这时候她也突然明白过来。 辛丹晴恐怕早就和母亲搭上了线,屡次让辛煜谨跟着自己,应该就是想提前培养感情。 可惜,女的无意,男的无心,就算把她们俩锁在一个屋子里恐怕也绝对不会生出什么情愫。 不过这个辛子珈,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是世家的公子。 武神音印象里的世家郎君,应该是崔晔张收玉谢濯那样的,或者是辛煜谨那样的,或多或少要有几分傲骨。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她现在是皇太女,名正言顺的储君。 这些人再见了她,估计十个有九个半也要卑躬屈膝。 辛子珈笑着埋怨:“殿下可真无情,臣还没说几句话,就要赶臣走了。” 与其说是责怪,更像是调情,山花燃见识过几次,早就见怪不怪,谷藕生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武神音无奈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辛子珈眉目含情:“臣肚子里本来是有很多话的,可每次一见了殿下,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武神音不由笑,他还是真是胆大的很,毫不避人。 不免又想起了在东宫避难那段日子,每次想和谢濯亲近,霍娓躲在角落里跳出来,他都会脸一下子红起来。 还是谢濯可爱一点。 辛子珈看她笑,更大胆起来,“殿下是在笑话我吗?” 武神音回过神来,否认道:“没有,就是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辛子珈道:“只希望殿下想起我来,也可以展颜一笑。” 武神音还未回话,山花燃就扯了一下她的左臂,小声提醒道,“别打情骂俏了,你后院要失火了。” 武神音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谢濯的身影离得不远,恐怕是被他听到了。 额,这下是真心虚了。 第32章 这个是羊肠 武神音态度强硬起来,三言两语将辛子珈打发走,才换上满面笑容来到谢濯面前,“是来特意找我的吗?” 谢濯低头,淡淡“嗯”一声,看不出什么情绪。 武神音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谢濯听到了多少。 她伸手想去牵他的手,对方抿了一下唇,轻巧的躲过。 看来听到不少,还生气了。 谢濯生气的时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可怕,还有几分委屈的可爱。 这时候倒真羡慕辛子珈的厚脸皮,如果不是这儿有这么多人,她一定要捧着谢濯的脸好好亲一亲。 看惯了他好脾气的模样,偶尔吃醋也是别有风情。 她正想着如何说几句好话,先哄哄谢濯的时候,谷藕生倒是先替她愤愤不平起来,“郎君,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不给我们殿下面子呢?” 谢濯被她说得一愣,谷藕生的事情听阿音说过。 不过,她以前见他也是恭恭敬敬的,乍一被她这么指责,很是不习惯。 武神音忙道:“不准这么和雪枝说话,你现如今可不是原来的那个谷藕生了,而是朝廷四品官员,怎么还能这样口无遮拦?” 谷藕生之前不怕她,现在倒是老实得很,只低头脸上虽然还是不服气的表情,但没再说话。 武神音放柔声音和谢濯道:“别和她计较。” 她想去牵手,却再次被躲开,不由一怔。 谷藕生又忍不住道:“哎呀真是的,你拿什么乔啊?我们殿下可是皇太女,将来可是要继承皇位的,三宫六院可是正常事。不要老是使性子,殿下在外面已经够忙的了,回来哪有时间哄你啊。” 谢濯久久无言。 武神音道:“这都是谁教你的?” 谷藕生得意道:“这哪还用人教我啊,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看见谢濯脸色不好,她又道,“我们都是自己人我才开口劝你的,人呢都是要向前看的,不要老是这么拎不清。” 武神音摇头道:“真不守规矩。” 她看着谢濯眼神黯淡下来,还是有几分心虚,“这个月的俸禄你就别要了。” 谷藕生入职也才几天,拿也拿不到几个钱。 谷藕生听说扣了俸禄,整个人蔫吧下来。 武神音又补充道,“以后不准对谢濯这么说话,知道吗?” 谷藕生应了,武神音才往殿内走去。 谢濯低着头,望着眼前的地面发呆。 山花燃留在外面和谷藕生斗嘴,武神音让几个宫女退下,用手指去戳他的脸。 谢濯侧脸也没躲过去,被戳了个正着。 武神音:“真生气了?” 谢濯没说话,眼圈儿却有点红。 武神音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柔声安慰道,“我和他真没什么,他说话就是那个调调,跟谁都这样。” 谢濯还不理人,武神音就又亲了一下。 谢濯这才道:“我没生你的气。” 武神音道:“没生气你不理我做什么?” 谢濯捏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戳来戳去,“我生我自己的气。” 武神音奇道:“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谢濯垂眸:“你是皇太女,而我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根本就帮不到你,还会拖累你。刚才那人是辛家的人吧?” 第69章 辛子珈虽未入仕,但他之前也曾见过几面。 武神音挑眉道:“就为这个?” 手腕被他攥住,不能继续作乱,于是改为用脸去贴他的脸,“我之前还是在逃犯呢,我都心安理得地拖累你,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要天天把自己气死了?” 谢濯道:“我不觉得那是拖累。” 武神音道:“那我也不觉得你是拖累啊。能天天和你在一起,我多高兴啊。那个辛子珈,想勾引我连门都没有。” 她反带着谢濯的手去摸她心脏所在的位置,“你摸摸,这里满满都是你呢。” 谢濯脸红道:“还是白日……阿音,别这样。” 武神音笑道:“你想到哪里去啦?我就是让你摸摸我的心。亏你还自诩正人君子呢,怎么心里想的都是这种东西?” 谢濯脸更红了,武神音最喜欢他这副不经逗的模样,忍不住又亲了一下,“谷藕生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那个人你应该看得出来,脑子不是很灵光。” 谢濯轻声道:“我知道。” 他主动低头去寻她的唇瓣,轻轻吮吸,气息交缠,两人都有些情动,才又匆匆忙忙分开。 谢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阿音,你答应过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准你忘。” 武神音此刻眼里只有谢濯,其余那些人早被挤到了脑袋后面。 她盯着谢濯的唇,振振有词,“当然,我虽然不是君子,可也一诺千金的。” 谢濯这才真的放心,眉梢眼角的笑意荡漾开来。 武神音勾着他的下巴,“还要亲。” 谢濯笑着应“好”,再次俯身下来。 等再次分开的时候,武神音才想起来,把一个锦袋交给谢濯。 谢濯打开,盯着这奇怪东西发了呆,“这是什么?” 武神音道:“这个是羊肠,用来避孕的。” 谢濯看了一会儿,这东西大小形状很好猜,套在什么上的一看便知。 这个认知让他脸热起来,这小东西也成了个烫手山芋,慌忙重新装进去后,才发出疑问,“这个看起来很薄,恐怕很容易破。” 武神音笑,“现在当然不行了,提前用热奶泡一夜,就会变得轻薄柔软。” 谢濯呆住了:“还能这样?” 武神音:“每次用完之后还需要清洗干净晾晒。” 她把这个锦袋交给谢濯,笑眯眯嘱托:“每天要用几个,你自己要提前准备。不要忘记了。” 谢濯楞了一下,飞快低下头去,小声道,“知道了。” 武神音还很可惜:“只可惜今天估计来不及了,我还想试一试呢。” 谢濯有些不自在,把东西收好,轻咳了一声,不敢去看武神音,更不敢去看那个东西。 登基大典后,周白鱼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帝,武神音作为皇太女也忙碌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户部尚书莫志的案子。 周白鱼当初说她会亲自观审,但现在她的事情多得要命,第一天早朝要册封皇太女还给自己改了个姓名,第二日觉得早朝时间实在是太早,天还没亮自己就要起来梳洗跟来见这群老东西,十分不快,于是想将早朝时间改到午时。 这件事却没有之前的“胡闹”那么容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从古至今已经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蜡烛灯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都是昂贵之物。 民间是最上行下效的,若是如此变革,恐怕造成损害难以估计。 周白鱼也只能当作没有提过此事。 她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像是莫志的案子就理所当然地丢给了女儿,美其名曰锻炼锻炼。 武神音也乐得如此,大理寺虽然也枯燥无聊,但是总比那几个让她背书的老家伙看起来要顺眼。 尤其是别处的人,当然也包括大理寺在内,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的,低眉顺眼喊一句“殿下”,只有那几个老东西,虽然也行礼,但那副眼高于顶的倨傲样子,看了就让人不爽。 什么尊师重道,她都是皇太女了,还要看这几个死老头的眼色,简直是气死个人。 大理寺卿于度,刚开始还有些不假辞色冷言冷语,在她一连往大理寺跑了好几个白天后,竟然也神色缓和起来。 曾无意中听到他与旁人称赞她,“这位殿下虽然行事不拘一格,但胜在勤奋,爱民之心可鉴,若真能当称帝,也未尝不是我朝之福。” 这让武神音有些汗颜,若是让他知晓了自己天天往这跑得那么勤,最大原因是逃学,不知道这位公正严肃的大理寺卿会如何作想。 与他背后说小话的那人武神音不认识,不过看官服是青色,不是朝堂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她认不出来也不稀奇。 那人冷哼道:“如今这位陛下,简直是胡闹到了极致,整日只知道逞凶斗勇。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荒唐至极!” …… 剩下的话武神音没有再继续偷听,只叫上花燃偷偷往回走。 花燃犹在愤愤不平:“刚才那个老小子谁啊,敢在背后议论陛下,是嫌脑袋太重了吗?” 武神音倒没有放在心上,还有心情反过来劝慰花燃,“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底下人偷偷抱怨几句本来就是常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犹记得去年此时,在皇后宫中的时候,尽管辛皇后对她们真的不错,但皇宫里规矩多得要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和花燃也没少背地里说辛皇后是个老古板。 第70章 不过莫志父子的事情已经了结,父子二人皆斩首示众,其余诸人则流放边疆。 那些被抢来的女子一律放还回家。 从大理寺出来的那一刻,武神音感到松快许多,同时又感到身上落了不少枷锁。 完了,此事已了,又要重新找借口不去听那些人的废话了。 一路心事重重回到东宫,花燃倒是兴奋得要死,一路上昂首挺胸,回应人招呼的时候稳重了不少。 “太爽了,阿音,就算我现在没有当大官,狗仗人势的感觉真不错。那些当了官的人见到我,也都要恭恭敬敬行礼,叫我一声山娘子。” 武神音无语:“什么叫狗仗人势?你没有文化就不要乱用词。” 山花燃嘿嘿一笑。 武神音觉得,应该被扔到大儒那补课的应该是山花燃。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同样是上京,同样是皇宫,不过才过了一年而已。 她在此为质时,过得那叫一个憋屈,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时时刻刻要受规矩束缚,见个人就要行礼。 可现在呢,只有别人对她行礼,就算自己爱搭不理匆匆走过,谁又敢有怨言呢? 到了东宫,正好遇到来辞行的阮嘉薇,她行囊已经准备好了,小小的一个,几乎是转身就可以出发。 武神音纳闷道:“莫志莫世新行刑就在三日后,这你都等不及了吗?” 阮嘉薇低头笑道:“我是个医者,对这种场面并没有什么兴趣。哪怕他们是我的仇人,看到生命逝去,也生不出半分快意。” 山花燃已经退了出去,殿内只有她们二人。 武神音坐下,皱眉道,“你医术超群,为何不留在朝中任职,反而一门心思要去乡野间呢?” 她几乎是明示了,“是因为谢濯?这你大可放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阮嘉薇笑道:“殿下自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小气了。” 第33章 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没错,我承认我之前对谢濯,的确有男女之情。” 她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坦坦荡荡的神色,“这也是很正常的吧?那种情况下,唯一伸出援手的只有他。别人虽然一直说我老成持重,可我也是个女人,不动心才是不正常。但也仅仅于此了,我心知,谢濯于我无意,我自然也不会越雷池一步,只想着报答他的恩情。” 武神音道:“那你为何如今又非走不可呢?” 阮嘉薇道:“还没出事之前,我父亲就打算让子稷继承医馆,父女二人并游山水,搜集草药,编写医书。可没想到,天算不如人算,子稷还未归来,横祸先至。” 武神音道:“你是要完成你父亲的遗志了?” 阮嘉薇微笑反驳:“不,这不仅是我父亲的遗志,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志向。” 武神音心中惭愧,原来小气的人还真是她自己。 外面还是一片严寒,却已经有梅花的想起飘然而至,阮嘉薇今日穿了一身素色,亭亭净植立在眼前,让人不由肃然起敬。 武神音道:“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你志不在此,我也不好多加阻拦。今日便封你药藏局药典郎,游历天下,编写医书,为万民谋福祉。特此黄金百两,并东宫令牌,所经之地官员,皆需以礼相待。” 阮嘉薇跪下道:“谢殿下恩典。” 两人相视一笑,虽无恩仇可泯,然此刻之轻松,亦非寻常可比。 到了寝殿,谢濯正在书案上写字。 武神音凑在旁边看:“你怎么喜欢这个?” 谢濯道:“见字如见人,书法可以明心静气。” 武神音没说话,退开随意往榻上躺,心中想着的依旧是阮嘉薇。 她一向觉得自己很不错,此时居然迷茫起来。想当皇帝是真的,可是扪心自问,还是倾向于弄权享乐,而并非因为别的什么。 就像是现在,要是让她易地而处,她肯定会选择留下来当个县主,一辈子衣食无忧,安安稳稳。 但阮嘉薇却有着大志向,毅然决然选择了另一条路。 那她呢,她的志向是什么呢? 谢濯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郁结,放下手中的笔走过来,用手去抚她的脸,轻声问道,“怎么了?一回来就不开心。” 武神音不由一笑,谢濯适应地可真快,当初他那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呢?现在也还是没名没分的跟着她。 这个认知让她舒爽起来,心情陡然好转,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谢濯的脸色果然又红了起来,嘴里吐出来的话与其说是埋怨更像是撒娇,“天还没黑呢,这是做什么?” 武神音道:“你一直在我面前晃悠,我忍不住亲一下还不行吗?” 谢濯道:“还是我的不是了。” 武神音搂住他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 谢濯嘴上说着不愿意,却并不未有什么推拒的动作,只是低垂着眼睛任她动作。 “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当初说的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我,可你为什么不喜欢花燃呢?” 谢濯沉默片刻,不解地望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武神音道:“你不是喜欢我自由吗?可是我觉得花燃比我自由得多啊。” 谢濯低头:“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你。” 第71章 武神音哼了一声,没再一直追问,手中玩着谢濯腰带上挂着的玉佩,“你这些天是不是埋怨我,怎么一直不跟母亲去说我们成亲的事情?” 谢濯黯然:“没有埋怨你。” 武神音不相信:“真的假的?” 谢濯:“……我知道我身份尴尬,你母亲大概也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武神音道:“这你不用担心。” 她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说话,“我皇太女的位子可是很牢靠的,我将来一定会当皇帝,一定会跟你成亲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是认真,谢濯被感染,心中柔情蜜意顿生,忍不住俯身去亲她的额头,“好,我等着。” 武神音道:“今天泡羊肠了吗?” 谢濯脸红起来:“准备好了。” 武神音看他这副害羞模样,心里觉得好笑。 许是因为那本《房中术》的功劳,谢濯现在长进不少。 谢濯劝道:“还是等入夜吧。” 武神音嗔怪道:“你想什么呢,我就是问问你而已。” 虽然她也不介意现在就来,可谢濯明显不会同意。 说起来都怪那些老头子,把他好好一个人教得这么迂腐。 谢濯猜错了,短暂地“啊”了一声,又恢复默然。 武神音气呼呼跟他抱怨,“你那些老师一个比一个烦人,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他们的,脾气和年纪一样大,满嘴之乎者也,一句人话都没有。” 还敢威胁她要撞柱子,也就是她脾气好,要是在这的是周白鱼,十有八九就血染当场了。 谢濯觉得好笑,“几位老师都是当世大儒,不能这么说他们。再说,你要不好好学习治国之道,以后可怎么当个好皇帝呢?” 武神音想都没想:“可是魏国这么大,要是指望着皇帝一个人干活,那皇帝肯定是要被累死的。我相信,一定会有善良正直的官员来替我治理国家的。”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一顿,不再直勾勾地盯着谢濯,眼神有些躲闪起来,“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怨恨我吗?如果我母亲不造反,这个皇位有可能是你的……” 怨恨也没什么用,反正她肯定是要当皇帝的。 谢濯最好识相点,不要逼她来硬的。 如果他因为这件事不肯,武神音也不介意来一次强取豪夺。 反正她这个人,没有那么高的道德,自己爽了最重要。 谢濯虽然呆呆的,但长得漂亮,人还好哄,对她实在很好,她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谢濯:“当然不会。我原本想的是,随你去镜州,但现在……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去哪里。” 他说得不是什么山盟海誓,但就偏偏这朴素的一句话,就哄得武神音心花怒放。 她坐起来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下,“你真好,最喜欢你了。” 谢濯红着脸,微微侧过去,又问道,“我这么好,你可只能只能喜欢我。” 武神音满嘴答应:“那当然啦,自从遇见你了,别的男人怎么可能还入得了我的眼睛?” 谢濯道:“你再也不许和辛子珈来往。” 武神音最近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他,要不是谢濯说起来,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当即斩钉截铁发誓,“自从那日开始,我都没有见过他了。” 她伸手去挠他的下巴,调笑道,“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呀,这么久了还记得这件事。” 谢濯只道:“你答应过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武神音道:“我记得呢,别说是现在我当了皇太女,就算是将来我当皇帝,也肯定只有你一个。” 谢濯松了一口气,脸上显露出笑意,劝道,“以后在外面别这么说,若是被有心人传到你母亲耳朵里,恐怕要生出事端。” 武神音知道他是好心提醒,但还是洋洋得意道,“我母亲才不会疑心我,从前她就经常跟我说呢,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她的一切都是我的。” 谢濯眼睛弯弯,“我知道,不过白嘱咐你,小心驶得万年船。” 武神音应了,继续玩着他的玉佩。 她曾经听谢濯提起过,这是他母亲还在的时候送给他的。 谢濯低声问:“喜欢这个?” 他解下来,想挂在她腰间。 武神音拒绝了:“你母亲送你的,你自己留着。我就是见你身上挂着,才想多看看。” 谢濯道:“我的就是你的。” 武神音躺在他腿上,笑着跟他说话,“什么你的就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 她这话说得实在很霸道,谢濯红了脸,只能埋怨,“阿音。” 阮嘉薇还真是行动迅速,昨天刚辞行,今日就出了上京。 武神音随即就把阮子稷从东宫赶了出去,天天和谢濯叽叽喳喳的,烦人。 阮子稷气得要死,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自言自语嘟囔,“我才不想在这呆了呢。” 这说得也是他心里话,他又不是内侍,也没有在东宫一直呆着的道理。 更何况,东宫现在换了主人,要是他还在这里呆着,外面的风言风语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都要传他做了新任皇太女的男宠呢,他清清白白一个男儿家,可不能沾染上这些事,要不然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把阮子稷赶出去后,东宫内殿是彻底清净了,不过外殿还有几个老木鱼。 第72章 他们虽然不住在东宫,但每天风雨不阻,绝不会耽误一点功夫。 武神音不得已又听了几日王八念经,觉得灵魂都要升天了。 真不知道摇头晃脑地讲个什么劲。 幸好,这种日子没持续几天,她就又自告奋勇,从周白鱼那接过来个新任务。 虽说上次在宫宴上演的成分居多,但自己的娘自己清楚,周白鱼非常不待见谢逸,就算不会真把他发配边疆,但也总想找个犄角旮旯随便往哪里一塞。 毫无疑问,这么处理废帝别说是原本的大臣不同意,连王宁等人也不赞同。 直到周白鱼真在大殿上跟人比划起来,拳头还没到人脸上,那位文官就晕了过去。 周白鱼大喊“碰瓷”,但朝堂上还是怨声载道。 武神音只能站出来,提议给谢逸封个郡王,继续留在上京城中。 好歹人家也是投降的,还是同一血脉,宗室这些人可是惴惴不安了好久,总得安抚一下。 虽然有个郡王名头,但和幽禁也没什么区别。 她给了台阶,周白鱼顺着装作勉为其难就下了。 圣旨下来,如何处置谢逸终于定下来,接下来可要轮到她算账了。 第34章 我是采花大盗!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知道谢端月之前在皇宫中耀武扬威,屡次和她过不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这一天呢? 谢逸等皇室之人,都还关在一处冷宫之处,路程倒是近得很。 武神音带人去宣旨的时候,根本不用走几步路。 听到自己并没有被流放,谢逸很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松快下来。 武神音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些人跪着,比她矮了一截,神态可以轻松被收入眼底。 其中大多都是谢逸的妃嫔,之前还哭哭啼啼的,听完圣旨后,知道新皇真要遵守醉言放她们回家,顿时一个个喜笑颜开起来。 其中以楚贵妃最甚。 万红中一点翠,除了谢逸和他的两个儿子,便只有张收玉这个驸马了,说起来他还算是旧情人,不过已经过了那么久,他已经娶妻,自己也有了谢濯这个小心肝,往事自然随风而散。 但有些账还是要好好清算的。 自曝并非谢逸亲生的谢端月淹没在人堆里,她本来长得就纤细苗条,武神音用目光仔细一个个看过,才从花团锦簇中找到她的身影。 她一贯喜欢素净的打扮,如今落魄了倒是看不出来多大差异,只一张脸愈发苍白,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武神音可不会被她的外表迷惑,突然想起之前她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按照真实年纪,她的确是比自己年幼。 笑眯眯同谢端月打了一声招呼,“从前我在皇宫中,多次承蒙端月妹妹关照,今日我肯定要关照回来的。既然妹妹并非宗室血脉,家中亲人父母也无,也就不用回家了,就同我一起回东宫吧。我一定好好招待招待妹妹你呢。” 最后一句话特意加了重音。 谢端月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一下,嘴唇轻抿,素净的脸上挤不出来笑意,“姐姐这样说,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场许多人都知道她俩暗地里的恩怨,心里不由默哀。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话果然说的不假。 更有几个跟着谢端月一起阴阳怪气过武神音的,此刻恨不得将脑袋缩到肚子里,或者顷刻间变成一缕青烟飞向宫外。 谁能想到,凤凰是假凤凰,而那处境不好的孔雀摇身一变,变成了真的龙女呢? 等到武神音带着谢端月要走,她们才慢慢将心放回肚子里。 只不过,那位前驸马的一声“且慢”又让她们的心再次跳了出来。 心中不由埋怨,想要英雄救美也要看看自己的实力啊,现在人为人上人,己为阶下囚,能留一条命就好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位驸马爷还是太年轻啊。 她们只能在心底再次祈祷,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要算账也千万不要记起她们啊。 武神音顿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这位故人。 要想俏,一身孝,张收玉今日穿得还是一贯的白衣。 尽管武神音自认,对他再无一点儿情思,但也不能否认,他真的很适合穿白色,把他衬托得恍若谪仙下凡尘。 更别说,如今这谪仙人因为命途多舛,眉宇之间都是憔悴,看着更让人心中生出怜惜之情了。 不过她可不是个吃回头草的人,就算再好错过了也就错过了,他还和谢端月这个女人做过夫妻,武神音就更看不上他了。 所以,笑意盈盈语带调侃,“驸马是要舍不得公主吗?放心,我只不过想叙旧情而已,怎么会伤到我的好妹妹呢?” 回去就让谢端月洗衣服劈柴刷马桶,叫她敢三番两次针对自己,活该。 好不容易翻身,当然要先逞威风喽。 谢端月对于丈夫的举动反应平平,只是略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了头,装出来一副谦卑模样。 全场的目光都或明面或暗地里集中在他身上,张收玉心中苦涩,嘴里却不知道吐出什么字眼好。 和自己的落魄不同,他的阿音看起来越发光彩夺目了,比起去岁断恩的时候,更显神采奕奕。 当日宫宴他没参加,但谢濯的遭遇也传到了他耳朵里,听说皇太女好色成性,见到谢濯就色心大发,不顾体面就掳了可怜的前太子回寝殿。 第73章 这些流言蜚语他自然是不信的,他和阿音相处过,自然知道她的本性。 虽然她行事大胆些,但和那些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还和阿音情意绵绵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谢濯心有不轨,绝对是谢濯搔首弄姿故意勾引阿音,丝毫不顾阿音的名声。 可这么多天,谢濯一直没出过东宫,两人朝夕相处肯定不是假的。 阿音肯定被诱惑了…… 不由深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偏要被礼法束缚。 如果顺着她的心意,初次都是对方的,这该多么美好。 更重要的是,那样阿音会永远记得他,而不是现在这样,用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他。 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心脏一下一下的抽痛。 事已至此,他不敢奢望别的,只想在她身边求一个位置,能时时看见她就知足了。 他眼中晶莹若有若无,示弱的意思不假,武神音却没有生出别的心思,弃我去者不可留,不复刚才的笑容,冷下脸继续问了一句,“究竟有什么事,快说吧,孤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张收玉面皮红起来,想求一个恩典的话却黏在了嗓子眼。过去二十几年的教养,让他说不出来这种没羞没躁的话。 等到武神音不耐烦地离开,他依旧未发一词。 掩盖在宽大袖子下的手握成拳头,又无力垂落下来。 面上不由泛起苦笑,果然,他还是不能做到谢濯那样,放下世家的脸面和自尊去邀宠献媚。 回来的路上,花燃依旧是小嘴叭叭个不停,她现如今是东宫左内率府率,正四品上的官职,恰巧比谷藕生的从四品高那么一点。 她对此很满意,这几天笑容都离不开脸。 武神音深觉自己发小是个傻子,本来是想等朝中安定下来,给她在朝中安个有实权的官。 她现如今这个官职虽然听起来也不错,但…… 就算不在东宫任职,自己也不会远了她,偏她催得急,只想着先随便捞一个。 还是寒冬,谢端月穿得比她们两人还多些,但整个人还是瑟缩着,弓着背看起来很是可怜,只那双眼睛冷冷的的,里面好像有冰碴子,向嘴没有停过的花燃投以一个厌恶的眼神。 花燃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眼神,谢端月都落到这个境地了,居然还敢瞪她堂堂四品将军! 一想到自己的官职,她就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来,魏朝约定俗成的规矩,五品武将以上方可称为将军,自己现在真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了。 既然当了将军,就要拿出将军的气势来。 她当即清清嗓子,重重咳了一声,走到谢端月面前,“你现在连个县主都称不上,还敢给我使脸色?” 谢端月没说话,还是半低着头。 花燃生气,自己可是将军,将军问话她居然敢视若无睹,当即搜肠刮肚嘲笑道,“不过一个赝品假货,装什么装。也就是我们阿音……殿下心肠好,才没要*你的脑袋。” 近来王宁已经警告过她许多次,再不能和以前一样随心所欲直呼阿音的名字。 不知道是那句话触怒了谢端月,她这才抬起头来,语气轻缓柔和,“今日风大,山娘子怕不是被风眯了眼睛,所以才看错了吧?我深知自己有罪之身,陛下格外开恩才赦免我,又怎么敢再多生事端呢?” 皇帝已经说过既往不咎,武神音做女儿的,总不能第一个违背命令吧? 花燃越发觉得,这个谢端月就是故意的了,居然不叫她山将军! 可是武神音还在这,也不好越过她去处置她带回来的人,只能又跑到武神音面前撒娇,“殿下,你看看这个坏女人,她以前就欺负我们,现在还要欺负我,你要给我做主啊。” 武神音刚才正在走神,并未把在意发生的事情,看花燃气鼓鼓,随口安慰道,“没事,回去就让她给你洗衣服做饭,有我看着,你想怎么欺负回来都行。” 听到她这话,谢端月连装都不装了,当即扭过头去,冷哼了一声。 花燃消停下来,武神音又继续去想刚才见到的张收玉,把他各方面都和谢濯比较一番。 他们俩没站在一起过,目测来说,应该是差不多高。 张收玉气质更书卷气,谢濯之前更清冷,熟悉之后更温柔。 人家之前还是太子呢,她想亲也就让亲了,那个死张收玉,装个什么,连牵个手都不肯。 心里这么想着,到了内殿又看到谢濯站在那侍弄花草,瘦长的一道人影像是一棵树,让人忍不住就有攀爬的欲望。 何况这里是东宫,她是这里的主人,自然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叫来女官把谢端月交过去,吩咐要让这人做最累的活计。 原本她还想和谢端月好好“叙旧”的,但看到谢濯的那一刻,她就分不出这个心思了,只想着去跟谢濯亲近亲近。 心里这么想,她也是这么做的,毫不避讳在众人面前,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故意变化声音,“猜猜我是谁?” 旁边人都识趣地背过身,就连花燃这个愣头青也是一脸不忍直视地转过身去。 敢在东宫这样做的还能有谁? 谢濯颇无奈:“别闹了,阿音。” 武神音没松手:“不,我可不是什么阿音,我是采花大盗,知道这里有位貌美的小郎君,所以特意来采你的。” 第74章 说完便要去看谢濯的脸有没有变红。 她一门心思都在不正经的地方上,自然没看到谢端月怨念丛生的脸。 第35章 想要的只会越来越多 武神音本来以为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张收玉,他作为半个前朝驸马,自然要带着整个张家一起夹着尾巴做人。 可没想到,张收玉的父亲很快也不安分起来。 张收玉的父亲名叫张临嘉,迂腐程度比其亲子更甚,不过在民间有些好名声,现在担任起居郎一职,掌记录皇帝日常行动与国家大家。 自己的亲娘自己清楚,周白鱼是有些好大喜功在身上的。 旧日交战时候他写得那些东西,虽多有抹黑之语,但也懒得再同他计较,周白鱼只是想,在后世宣扬一下自己的伟光正形象,但张临嘉硬是不同意。 刚开始武神音也觉得这人太不识抬举,直到后来从山花燃嘴里知道了周白鱼要如何“润色”自己,她就不由得同情起来这位古板的张大人了。 “身高九尺有余、力拔山兮气盖世、曾一人在山上一拳打死一只猛虎、出生的时候房屋上空有祥光围绕、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出口成章、英明神武、用兵如神……” 花燃掰着手指头数了好久都没说完。 武神音无语扶额,这也太夸张了。 山花燃却被洗脑得不轻,对她的陛下有种盲目的崇拜,“这说得也没差什么啊。” 武神音心想,之前还在镜州的时候就是如此,周白鱼就专门养了一票说书先生,在各大街头讲述她的丰功伟绩。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真的有效,眼前花燃就是最好的例子。 山花燃嘟囔道:“这个姓张的也太不识抬举了,乖乖照写不就行了吗?” 她又道:“和他那个儿子一样不识抬举。” 武神音没顺着她的话说,只把玩着手中的棋子,这是由上好的玉石所做,入手温润,称之为稀世珍宝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这是让慈差人送来的。 让慈就是她之前看上的那个御史家的公子,之前不也高傲得很,现如今也主动贴上来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冷笑一声,“果然,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得到了想要的,想要的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山花燃本来还在说张临嘉的事情,突然听了这一句没由来的话,嘴巴终于停住,半晌才勉强道,“怎么?你又看上哪个男人了?” 武神音翻了个白眼:“男人男人男人,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好色的人吗?” 山花燃没说话,但只看她表情,武神音也猜得出,她心里恐怕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现在没有什么和她分辩的心情,武神音站起身,准备去见母亲。 山花燃跟上,东宫已经是富丽堂皇得很,可比其皇宫这天子住所,还是差得远。 走在路上,武神音又想起来嘱咐道,“我刚才说得那句话,不准和你母亲说,听到了没?” 山花燃茫然,刚才说得那句话是哪句话? 她都忘了…… 但无论是哪句,她都不会和王宁说的。 她可是最看不起那种打小报告的人了。 所以,她底气十足拍着胸脯保证,“那是当然了,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 虽然这个小秘密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御书房内,周白鱼正在和王宁下去。 即使现在身份有变,武神音也是一路上畅通无阻,等通传没用多少功夫。 王宁起身向她行礼,道了声“殿下”后重新落座执子。 这可是之前从没有过的待遇。 王宁以前是母亲的生死之交,是长辈,但现在可不一样,二人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武神音伸着脖子瞄了一会儿棋局,沉默得可以。 刚才还在奇怪,怎么母亲也静下心来,居然能学学下棋这种文雅学问了,没想到这一看吓一跳,两人根本连规则都没搞清,一通乱下。 说起来她会下棋,还是为质的时候辛皇后教的。 那时谢端月也是初学者,没少找她下棋,但每次都下不过她,结束后总把自己气割够呛。 最初武神音也想着卖个好,故意输给这位心高气傲的公主几次,可非但没换来对方的握手言和,谢端月反而更疯狂针对她。 这人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既然如此,武神音也懒得做戏让人。 不那么明显地输可比赢难多了。 不由又想起母亲让张临嘉做的事,她承认母亲会是个厉害的皇帝,要不然也不会一年未到就打到了上京,但说什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太难为人了。 果不其然,这场似是而非的棋局还没结束,周白鱼就不耐烦起来,转过头和武神音说话,“阿音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 武神音微笑道:“女儿听说,母亲今日发了火,想着过来看看。” 提起那件事,周白鱼脸色沉下来,冷哼道,“真是不知好歹。不写就不写,天底下想做官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我就看不起这些世家的臭毛病,还真把自己当过人物了。” 王宁想开口劝说几句,但张张嘴还是闭上了。 武神音知道母亲是什么性子,王宁认识周白鱼的时间可比武神音还要长得多,更知道好友是什么性子,现在出言,肯定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第75章 武神音道:“母亲说的是,我也觉得这些世家的人都自视甚高,以前谢逸理政的时候,想着左右皇帝也就算了,如今母亲称帝,这些人居然还敢如此,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话是说到了她心坎里,周白鱼道,“阿音说得对,正好按着旧例,等年后开场恩科,不论家世,以才选人,把这些人都换下去。” 武神音心中微动,略微试探道,“如今朝中女官,多是镜州旧部,这次科举,母亲可有意准许女子做官?” 周白鱼看了王宁一眼,才笑道,“不愧是我女儿,比王宁这个老古板强多了。女子当了皇帝,那女子肯定也能上朝做官。我以前就常说,那些男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次恩科索性直接男女混考,谁有本事谁当进士!” 武神音道:“母亲所言极是,可女儿想的是,这是破天荒头一次的事情。以往唯有举人方才有进京赶考的资格,可恩科在明年三月,现从童生秀才考取功名,恐怕是来不及了。” 周白鱼此时也才发现不妥之处,她做事向来是说一不二,就算当初造反,本来计划也是等武神音从上京回来之后,可中间又闹出了休夫的事情,一下火气上涌就忍不住提前了几年。 武神音忙道:“依女儿看,这次恩科不如先试试水,只让上京有才学女子参加,让那些原有举人还考他们的,今年先增加一场女科,等到三年后,那时候女子功名制度也已经完善,再男女同场各凭本事也不迟。” 周白鱼道:“有理,就按阿音说得去做。” 武神音微微一笑,随即又顺水推舟讨要了这次主考官一职,周白鱼没多说什么就轻巧给她了。 之后和王宁一起出了殿门,外面正是青天白日,然是冬日,日光稀薄,宫墙深深,阴影处总比光明处要多得多。 那位年事已高的左相告老后,这个位置就由王宁补上,依照她和皇帝的情分,也没人会说一个不服。 武神音还记得小时候的场景,她和山花燃去办公的地方玩,周白鱼看起来总是悠闲得很,但王宁和山子仓夫妻二人却都忙得脚不沾地。 王宁率先开口道:“殿下到底年轻,思考不周,本次科举本来就是为了打压世家,可上京本就是世家云集之地,能过读书识字的女子又一定颇有家境,殿下此举,不还是抬举世家吗?” 武神音皱眉道:“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呀,这次女子科举,母亲势在必行,若是不设置参考门槛,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于各地官兵也是个不小的挑战。母亲又不肯从童生秀才一步步来,也只能如此了。” 王宁默然,半晌后也道,“也只能如此了。” 在皇城处分开,山花燃被一并拎走,武神音颇有些寂寞之感。 这些寂寞的感觉跟山花燃不一定有关系,却在看到谷藕生傻乐着跑过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周白鱼身边尚且有一个王宁,她身边却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年关将近,那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也放了年假,武神音终于能清净几天,反正也无事,索性直接回了寝殿。 读书写字,不如调戏谢濯。 去的时候正好在用午膳,武神音想一起吃,下筷子的时候却狠狠皱眉。 嫌弃地用筷子翻了一圈儿,虽然都是荤食,但都是最肥的肉,就连唯一的汤上都漂着厚厚的油花,看了就让人倒胃口。 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还有人敢欺负她的小心肝? 徐司馔被叫来的时候还一脸惶恐,之后大喊冤枉,“殿下明鉴,我绝非有意薄待郎君。” 武神音冷笑道:“那你说这满桌子饭食是为什么?” 谢濯开口劝道:“罢了,可能她是新来的,不懂宫中规矩。” 不懂规矩和故意整人,武神音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刚入宫不久的徐司馔冷汗涟涟,忙跪下把一切都交代了出来,“郎君说得没错,奴刚入宫不久,不懂得这宫中的规矩。殿下之前不是带来一个宫女吗?是她说的,她在宫中呆了很久,郎君最爱吃荤腥之物,所以我等司馔司众人才如此准备的。” 她带回来的一个宫女? 略微一想便知道是谁了…… 可谢端月和谢濯有什么仇什么恨?落到这个地步还不老实要来针对他? 武神音不悦道:“传她过来见我。” 第36章 像小兔子 谢端月穿着一身女官的衣服,与普通宫女不同,听说她现在已经混到从八品掌食了。 这与武神音的初衷相悖,明明特意不放她出去,而是带到东宫来,就是想以牙还牙。 可惜自己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不自觉就把谢端月抛在脑后了。 谢端月很是淡定自若,很是平静扫了一眼殿内诸人的神情,才又挑不出错处地行了个礼。 武神音出言讥讽:“谢端月,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那个本事,居然短短几日就成了东宫的女官了。” 谢端月依旧未见惶恐,一字一句道,“多亏了殿下提携,我不敢论什么本事。” 武神音哼了一声,顺便瞪了徐司馔一眼。 对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武神音认识她,之前是宁王府的厨娘,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也就一跃成了女官。只不过这脑袋实在是不行,居然能被谢端月糊弄过去,提拔仇人当女官。 第76章 “别的我先不和你计较,这饭食,是什么情况?” 谢端月依旧神色淡淡:“小人鄙薄,见识短浅,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寻常百姓之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点猪油。我等素知殿下待郎君亲厚。所以才更加用心准备。” 这些话武神音相信才怪了。 谢端月可是当过这么长时间公主的,怎么会不知道宫中这些贵人平常都是吃的什么? 反正她现在是主子,谢端月才是下人,也懒得浪费口舌,直接拍案道,“谢端月欺上媚下,立马剥夺官职。” 她想一下,今日必须要将对她的态度表现的明显,否则可能又会被她钻到空子。 “发配到浣衣局,没有我本人的命令,永远不许放出来。” 谢端月咬牙,随即脸上神情立马又恢复平淡,坦然跪下道恩,“谢殿下。” “至于徐司馔,监管不严,降为从八品掌食。 徐司馔舒了一口气,只是降职,算是意外之喜,忙跪下口中连声道谢。 等人散尽,谢濯才叹气道,“你这番动作,只怕会传到外人耳朵里,于你名声无益。” 武神音不满道:“我现如今都是皇太女了,连我喜欢的人都护不住,那不是成了笑话吗?” 看见谢濯眉头还是皱着,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一下,她不由又是好笑又是生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面团儿,人家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一个谢端月,说出去都觉得丢脸。 谢濯沉默,她手上力气不小,脸被捏的痛了才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就是不想麻烦你,你现在事情多,站得高更要小心些。” 用力气的地方红了一点,武神音收起力气,用手轻抚,心疼的神色仿佛刚才下手的人不是她,“你怎么这么喜欢胡思乱想?我之前不都说过,你是我的,谁敢欺负你不就是欺负我吗?” “还有时祯,他平日里不是最机灵吗,怎么这种事都不知道告诉我了?” 她想去叫时祯进来,被谢濯拉住,“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阿音,别生气了。” 武神音道:“我才没有生气,我就是觉得,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以前我落难的时候,可没有这个也怕那个也怕,怎么现在你反倒小心翼翼起来?” 母亲造反,她在东宫躲着那会儿,不也是天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哪里有这么瞻前顾后的? 谢濯没说话,武神音又去捏他的脸,直到对方吃痛小小呼出声,才放下自己的手,“以后要是再被我发现了,你就等着吧。” 谢濯蹙着眉,看起来有点委屈,武神音便又俯下身子去亲他,“你被别人欺负了不知道委屈,被我欺负就知道委屈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觉得他这副委屈模样还挺可爱的,便也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他的唇。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养的小狗,笨笨的就笨笨的,反正她喜欢就行了。 两人滚做一团,谢濯按住她不住往衣领里伸过的手,气息很明显不稳,“我们的婚事,你说了吗?” 武神音本来是在努力扒他衣服,听到这句不算质问的质问,动作不由一滞。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谢濯握着她的手,眼神黯淡下来,别过脸去,勉强道,“不能成婚就不能吧,但你不要忘记之前答应我的,就算不能和我成亲,你也不准有别人。” 这点武神音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做到,外面那些野男人,她最多只是多看两眼。 不过对于谢濯的委屈求全,她并未生出来宽慰的意思,反而很不满,“你不要担心这个,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一定会说的。就算母亲不同意,我也一定会想办法的,你不要老是一个人胡思乱想。” 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把阮子稷重新召进来了,一个人若是没什么事情做,就难免胡思乱想。 可阮子稷这个人吧,又实在不是很靠谱…… 还是算了。 又亲了一下谢濯的眼睛,安慰道,“马上就要过年了,等过完年上京不是有灯会吗?我们一起去看吧?” 不由想起去年的灯会,谢濯还给她做了个螃蟹灯,嘴角上扬,半是撒娇半是命令道,“我今年还要灯笼。” 她想了一想,“这次我要兔子的。” 比起小狗来说,谢濯更像兔子。 谢濯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去年他也有送她花灯? 武神音自然不会说这是时祯告诉她的:“我当然知道啊。不早就跟你说了,我当时也早就注意到你了,只是碍于身份,才装作不知罢了。” 谢濯眼睛亮的惊人,笑意从眼睛流淌出来,很快将整张面容浸染成欢乐的模样。 他本来就生的很好,此刻更恍如玉人。 尽管刚骗了他,武神音心中没多少愧疚,眼里心里只有那一双眼睛。 反正她以后会对他好的。 尽管还是大白天,谢濯推拒的动作倒是没那么明显了,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不过他还是说了扫兴的话,“别了,羊肠还没泡好呢,现在还不行……” 武神音太馋了:“也不一定能一次就有吧?” 谢濯无奈笑笑,亲吻她的嘴角,哄道,“换个法子吧……” 三日后就要过年,还留在镜州的人估计是赶不回来了。 第77章 武神音其实很好奇,自己的那个窝囊爹是怎么把母亲惹恼了的。 毕竟他不吃不喝不嫖不赌,除了格外碎嘴子一点儿,也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武神音问了不少人,都对这件事三缄其口,最后还是要靠花燃从她那个还不到十三的小妹嘴里套出来了真相。 无外乎就是见异思迁。 咳咳,当然见异思迁的只能是周白鱼。 据说她某次山中狩猎,带回来了一对孤儿鳏夫,那男子很有些手段,把谈嘉喻气得够呛。 武神音不太相信:“怎么可能,照你的说法,那人儿子都十七岁了,他也比我爹小不了几岁。都说色衰而爱驰,何必抛弃了老的,又找了个老的。你要是说母亲看上了他那个十七岁的儿子,我倒还觉得有几分可能。” 山花燃道:“我可是好不容易问出来的,你居然还不相信?” 她打量了面前的发小一眼,又哼哼道,“你前不久不是才跟我说过吗?人啊都是有一个又忍不住去想下一个。我看,等再过几年,你估计就会腻歪那个谢濯了。” 她刚说完,武神音就立刻反驳,“才不会。” 山花燃道:“你之前见到那个辛子珈,眼睛都要贴到他身上去了!” 武神音正色道:“我只是个正常的女人,他一门心思勾引我,我多看几眼不是很正常的吗?其余不该做的事情,我可一点儿都没做过。” 山花燃不屑道:“你这是给自己找借口,要不然我怎么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说到这儿,她得意炫耀起来,“你们这些人还老是说笨,其实都不如我呢。” 陛下她不敢背后胡说,但仰月清、武神音等和她年纪相仿的,在男人这一方面,谁能比得上她坐怀不乱? 武神音道:“呵呵。” 她只是笨得还没有开窍而已。 食色性也,男人好色似乎成了共识,女人好色难道不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色欲和食欲差不多,都是人生来就有的东西,只不过是男人地位高许多,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才不准女人好色,可古往今来细数一数,那些大权在握的太后、长公主,养面首的不知道有多少个,由此可见,男人女人都一样,骨子里都是好色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花燃的食欲旺于常人,那么色欲,自然而然就淡了。 反正无事,武神音想着不如去看一看谢端月,不知道她会不会又搞出来什么幺蛾子。 山花燃一听要去见谢端月,立马兴奋起来,连声道,“我也要去。” 冬日严寒,武神音见到谢端月的时候,她正在拿着木盆搓洗手中衣服,素净的脸上这才真是一丝粉黛也无,一片苍白,身上唯一的颜色就是冻得通红的双手。 她似乎很不愿意让武神音看到这副落魄模样,只是低头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山花燃立马高声呵斥:“大胆,你不过是一个罪人,怎么敢跟我们殿下你啊我的!” 谢端月沉默,恍若未闻。 武神音看她这副倔强模样,蹲下头去看她的脸,正好发现她的眼圈儿也红了。 不是,她还委屈上了? 第37章 矫揉造作!恶心至极! “我真的很好奇,我当初到底哪里惹到了你,你要事事针对我呢?” 谢端月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微微发涩,仍旧在揉搓着手里的衣服,这种天气光是把手伸出来都是一种挑战,何况还是放在水里,“殿下说笑了,我不过一个有罪的村姑,怎么敢针对你呢?” 停顿片刻后又怕武神音真的对她怎么样,不咸不淡补充道,“陛下可是答应过我的,以前种种,恕我无罪。” 言下之意就是,武神音总不能第一个跳出来打皇帝的脸吧? 武神音颇觉无语,接下来无论怎么问她都保持缄默,不再回话。她也觉得没趣,带着花燃要走,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这里的姑姑,一定要好好关照关照这位“公主”。 她可是很记仇的。 可其实,比她更记仇的另有其人。 这个天气的眼泪都会凝结成冰,谢端月忙用手背蹭了一下泪水,望着武神音离去的背影,她正歪头和山花燃说些什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模样,和刚才面对自己的那副面孔完全不同。 不由咬牙,总有一天,武神音肯定会后悔的。 肯定会后悔的。 盆中水温比手更暖和一些,这样也不觉得冷了。 昔日公主威仪已成过眼云烟,旁边浣衣宫女的冷嘲热讽不停响起,只可惜,就这点力度压根不能扰乱她的心。 就她们,连被她记恨的资格也没有。 还记得当初在江南的时候,她生母早亡,父亲也是个短命的,虽然有大伯抚养他长大,但还不如没有的好。 那个死酒鬼天天只知道喝酒赌钱,谢端月每日入睡前都要做好心理准备,生怕明天一睁眼就要出现在哪个窑子里。 幸好,他死的也早。 上天有时候真是公平的好笑,不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做了好事还是坏事,在死亡面前一律平等。 大伯死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是孤女一个人过活,但这样的日子总比以前要强,最起码她能干肯干,也没有个酒罐子要养。 等到张收玉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难以避免有些心动。 毕竟她之前见过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第78章 她父亲一样一天说不出几句话、除了老实之外一无是处的男人。 她大伯一样天天在赌场里喝酒、让未及笄的侄女去做工养活自己的男人。 挺着一肚子肥肉村里四处闲逛的男人。 见到小媳妇小娘子就要说几句下流玩笑的男人。 大字不识一个的男人。 …… 与他们相比,张收玉简直像是从天下下凡的神仙一样的人物了。 和所有怀春少女一样,她抱着不该有的心思,蓄意接近张收玉,赢得了他母亲的喜爱。 不就是如何讨人喜欢吗?这她最擅长了。 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张收玉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他们都一样觉得她卑贱,一样地看不起她。 心中浅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她要就这么放弃张收玉吗? 不,当然不,她要抓住他这根稻草,她要去上京,不要留在这个穷乡僻壤。别人都看不起她也没有关系,反正迟早有一天,她要把这些人都踩在脚下。 她向张收玉大胆表露自己的心意,说不在乎名分想要跟他一起回上京。 实际上她也深知自己不会有什么名分。 她的身份不可能当张收玉的妻子,而当他的妾室,她才看不上。 张收玉的片刻动摇被她看在眼里,男人嘛,不都这个德行?她虽无十分美貌,但也算是清秀佳人,正当妙龄的娘子嘘寒问暖主动表白,有哪个男人扛得住?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虽然有片刻恍惚,张收玉还是拒绝了,郑重告诉她已经有了意中人。 谢端月可不相信,意中人只会有一个。 人的心是很大的,男人的更大,像是张收玉这样的世家公子就更不用说了,心里不知道能住下多少个人。 哪怕是被训斥为不知廉耻也好,她还是故意含了泪往他身边凑。 她要的是一个机会,张收玉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跳板。 张收玉那段时间和他那意中人有书信往来,她便偷偷去看,果不其然,那个贱男人从心底里也看不起她。 倒是他的意中人说话很是公允,说她所做一切都是环境使然,不应过于强求。 小时候父母还在的时候,她也曾经上过几天学,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本来也没学过多少,现在忘记得差不多了。 她将那副信读了好多遍,翻来覆去地读,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之后才有一种想要流泪的错觉。 是啊,她有什么错? 这些年来,她若知廉耻守礼节,恐怕早就成为乱葬岗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活着面前,廉耻算什么? 无论是为了便宜几文钱买粮食而忍着恶心和货郎打情骂俏,又或者是现在为了去上京不得不勾引张收玉,她根本没有多少选择,只能选择看上去最好的这一条。 她能有什么错? 如愿以偿来到上京,上天终于还是待她不薄,本来只是想把娘留给她的玉佩当掉换几个钱,没想到却被张府的婆子认出这是皇家之物,她心如擂鼓,故意报大了年龄,没想到一切居然如此顺利。 她成了公主,只要她自己知道是假的。 也终于有了和张收玉那个意中人见一面的机会。 她从别人口中得知,武神音是宁王的外孙女,是永安郡主的女儿,身份高贵,不免有些惘然。 她也会看不起她吗? 一个欺君的村姑。 但毫无疑问,谢端月心里期盼的不是这样,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和武神音成为朋友,反正她现在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再不会被别人看轻。 很可惜,事情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知道的,张收玉明明在书信往来中不止一次提过她的名字,武神音也曾在信里为她说过话。 见到武神音的那一刻,她却客套又疏离,仿佛两人完全不相识。 更可恶的是,那场本应该给她接风洗尘的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端月自己身上,尽管这让她有点不自在,但也难免飘飘然起来。 只除了武神音! 她只是淡淡打了招呼之后,就再也没有理睬过自己,好像真的全神贯注在欣赏那不知道唱什么跳什么的歌舞。 原来她和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 谢端月失望至极,刚见她那一刻的欣喜和要见她那一刻的忐忑都化为青烟飘走,取而代之是浓厚的恨意。 原本她已经是公主,自然不必在张收玉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但现在她又改了主意。 武神音既然也看不起自己,那自己又何必非上赶着跟她做朋友,轻易放过她不可能。 谢端月心想,偏偏要给她不痛快,让她不痛快,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她的男人她早已经尝过滋味,不过那个可恶的谢濯,以前装得一副清风明月的模样,现在也漏出来了狐狸尾巴吧? 亏他还是做过储君的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勾引武神音。 谢端月越发觉得以前真是小瞧了他,勾引成功也就算了,居然还能长久留在东宫之中。 她一看他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就觉得恶心,还总喜欢故意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来引诱人,呸,别说张收玉这种世家公子,就连谢濯这样举国教养出来的储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就是武神音这样的好色之徒,才会被他们所蒙骗! 第79章 她只不过是想多给谢濯吃点儿猪油,让他胖成个肥猪,看他还怎么使用狐媚手段,没想到他倒用的好一招以退为进,把武神音这个糊涂虫哄得团团转,居然如此发落她! 刚洗好的一盆衣服放在旁边一会儿,就已经有了结冰的迹象。 她的心也快要结冰了。 等着吧,就算她现在只是个粗使宫女又如何,她之前还是个村姑呢,只要有机会,她就一定会往上爬的。 那时候他一定要让谢濯这个白莲花好看! 新年宗亲宴是第武神音第一次经手的重大宴会,筹办宴会虽然比不得带兵打仗,随时有性命之忧,但琐碎得烦人。 山花燃只看*了一眼那长长的宗室名单,就几乎要眼冒金星。 这也不怪她,宁王这一支人丁单薄,上京中可不一样,这还不是每个姓谢的人都有资格来参加,也只不过二三十个有名有权的能在名单上。 山花燃抱怨道:“殿下,你没事大包大揽这个做什么?直接让尚宫局的人准备不就行了吗?这些芝麻大的小事,让您来做,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武神音淡淡道:“你要是想出去玩,去就是了。” 她本来也没指望着山花燃能帮到什么忙,要是有把人套麻袋揍一顿的活儿当然非花燃不可。 山花燃抱怨几句,但还是没有出去,反而乖乖坐下来看她整理名录。 其实这些事也不是很难,反正去年前年大前年的份例就在那里摆着,照着样子增增减减也就是了。 能主动请缨,她当然也是有私心的,第一嘛自然就是先和这些人混个脸熟,第二就是想卖个乖,让母亲答应自己和谢濯的婚事。 这么一直拖下去,她总担心他又会胡思乱想。 这场宴会办的不错,几个王爷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夸她的话一簸箕一簸箕往外倒。 曲终人散时,武神音也喝了不少酒,步履蹒跚往东宫归去。 可巧昨天除夕时候,又下了一晚上的雪,路上虽被宫人清扫得干净,但只一会儿的功夫,上面又流淌着不少带着冰碴子的污水。 裙角不可避免被沾湿,昂贵的布料脏污了一片,武神音不由心疼起来,这金贵料子可不好洗,恐怕是废了。 不过既然已经脏了,也就没有再束手束脚的必要了,她动作大胆起来。 宫灯在黑夜里散发着暖融融的光,这种天气自然不会见到月亮,不过那远处屋顶上未融化的积雪似乎成了更硕大的月亮,近在咫尺反射着幽幽的光, 武神音不免想起,昨天夜里谢濯给她捏的小兔子,不知道今日还能保持完好吗? 第38章 会哭的有糖吃 刚一进殿门,解了外面的衣服,就迫不及待去他身上乱摸,“我的小兔子呢?” 几个宫女都见怪不怪,看到这一幕立刻退了出去。 谢濯搂住不停作怪的醉鬼,语气无奈又温柔,“还在呢,你先坐好,我去外面拿给你看。” 武神音才不会让他离开,只扯住他的衣袖不松手,只捧着她的脸道,“我的小兔子不就在这里吗?你还要去什么地方去拿?” 谢濯这才明白,她嘴里的小兔子指的是什么,不由红了脸,像埋怨又像是调情,“阿音……” 他只来得及说出她的名字,剩下的话都被她吞到了肚子里。 谢濯只能低下头,让她亲得不用很费力。 因为刚才外面回来了,她身上还带着冰雪的寒冷之气,嘴唇却柔软得不像话,尽管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嘬,十足的醉鬼亲法,但谢濯还是满足得很。 不光是昨日除夕,今日新年第一天的夜晚,也是她们二人一起度过。 以后的许多年,也会如此。 想到这儿,他动作愈发温柔起来,她只有动作醉了,脸上的红色还是两人亲吻后才漫上来的,眼神也很清明。 谢濯也拿不准,她到底是醉还是没醉,只能轻声喊她的名字,“阿音?” 武神音笑着回应他:“怎么啦?” 手上功夫仍然没有停止,笑着去扒他的衣服,谢濯不由莞尔,轻声哄道,“别急。” 武神音不满道:“不急我的小兔子跑了怎么办?” 谢濯小声道:“不会跑的,永远不会跑的。他巴不得被你吞吃入腹。” 一边说话,不期然被推倒,她翻身坐上来的时候两人都忍不住闷哼一声。 谢濯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名字,“阿音,阿音。” 武神音此刻也很难熬,前戏太过潦草,吃了太急躁的亏,这么不上不下得卡着,感觉很不好受。 动作轻微蹭了片刻,进出才通畅起来。 谢濯已经乱了心神,只顾着叫她的名字。 “我跟母亲说过了,元夕灯会我们一起去看吧?” 谢濯恢复片刻清明,低声道好。 声音被欲望渲染,倒是听不出来什么其余的感情。 武神音突然有片刻茫然,其实她和母亲说的可并不止这一件事,只可惜那件事意料之中的没有被同意。 无论是什么时候,假期总是过得很快,不用早朝,也不用应对满嘴“之乎者也”的老先生们,武神音很是高兴。 唯一不好的就是,因为有点激烈,从悦娘那得来的羊肠破了两条,这让武神音很心疼,也有点担忧。 万一真有漏网之鱼怎么办? 第80章 谢濯看出她心中所想,宽慰道,“阮子稷早逝的母亲之前是治疗不孕的圣手。要不然叫阮子稷进来,问问他有没有避孕的法子?” 武神音也觉得羊肠这东西麻烦,虽然不对阮子稷抱有什么希望,但也可以一试。 没想到还真歪打正着,阮子稷家学渊源,居然真有避子秘方,男方喝一剂可管半年。 因为料理了莫世新父子,阮子稷对她的态度和之前又不太一样,和谷藕生肆无忌惮的谄媚相比,他要面子的多,不会太表现出来,但对于谢濯被“糟蹋”了也没有那么义愤填膺了。 武神音:“有这种好东西你不早拿出来?” 因为那个羊肠每次都束手束脚的不能尽兴,麻烦死了。 阮子稷还未弱冠,对于男女之事还害羞得很,当即红了脸,如蚊子一般哼哼唧唧小声抱怨,“你们也没问过我。” 还真是,武神音从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在她眼里,阮子稷和谷藕生一样都不可靠,两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一个怂得要死,一个莽得要死。 倒是因偏概全,忽略了他的真本事。 阮子稷还悄咪咪跟她表忠心:“殿下为我家报了仇,除了出卖身体,就算让我留在东宫当小太监服侍殿下我也愿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慷慨激昂视死如归吗,让武神音很是无语。 先不说她并不习惯使唤太监做事,就算没了生育能力,也总觉得他们是男人而并非女人。 再然后,她真的不是任谁都可的。 尤其是阮子稷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 武神音很是鄙视:“与其担心这些,我觉得你还是有空先研究一下长高秘方吧。” 打发他离开后,她还是任命阮子稷为药藏郎,掌医药之事。 熬好药给谢濯送去,武神音怕他怕苦,还特意准备了甜蜜饯。 没想到谢濯就着她的手,直接一饮而尽,连眉都未皱一下。 武神音看他亮晶晶的眼睛,往他嘴里塞了个蜜饯,笑眯眯地数落他,“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知道吗?” 谢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唇瓣触碰了一下她手指,“可我没哭,阿音不也照样给我糖吃了吗?” 武神音一怔。 谢濯没哭,她也照样给他糖吃了。 可小时候…… 她抿抿唇,表情不是太好,拈起一个蜜饯往嘴里丢去,酸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心里却沉甸甸的不知所谓。 原来糖不是要哭才有的。 她喜欢谢濯,所以无论他哭不哭,都会主动给他糖吃。 那……母亲呢? 她为什么不会主动给自己糖吃呢? 思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突然就漫出来。 还是谢濯看她发呆,才把她的魂儿叫了回来。 “怎么了?” 武神音忙摇摇头:“无事,就是想你给我做的花灯做好了吗?” 谢濯道:“做好了,你要看看吗?” 武神音拒绝:“不要,等到了上元节那天你再拿给我看。” 谢濯笑道:“好。” 武神音又问:“那我要送你什么呢?” 谢濯疑惑:“送我?” 武神音:“来而不往非礼也,总不能你送我花灯,我却什么都不送你吧?” 谢濯:“不用送我什么,你能和我一起去灯会,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武神音不悦:“那怎么能一样。照你这么说,你能陪我去灯会,我也很开心啊。但你还送了我花灯,我还需给你准备一样礼物。” 谢濯顺着她的意思去思考,但想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只能诚实道,“我想不出来……” 看着武神音故作生气,他忙道,“要不然,你亲我一下?” 武神音笑出来:“就亲一下就可以吗?若我还想做别的什么呢?” 谢濯脸红一下:“当然可以。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是你的,你自然想做什么都可以。” 武神音站起身,奖励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乖啊。” 上元节这天来得很快,按照旧例是要放三日假的,周白鱼新登基又喜欢玩乐,特意比以往多放一天,以示皇恩浩荡。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商贩们已经迫不及待,将自家的各式精巧花灯亮起来,照耀得河水都闪着银光。 等到天地之间完全陷入暮色,整个上京城更是不似人间,灯火辉煌,其中穿梭的游人一个个花枝招展,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都穿上最好的衣服戴上最好的首饰装扮自己。 魏民风开放,更有不少情人相携出行,如此金吾不禁,玉漏不催的佳节,一年之中又能有几日呢? 良宵美景,自是不能辜负。 武神音一手牵着谢濯,一手拎着花灯,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花燃,她们两人就和道路上其他情侣没什么不同,笑盈盈地去猜灯谜看花灯。 谢濯猜灯谜倒是一把好手,不一会儿武神音手里就又多了好几个灯笼,个个精巧。 这么一衬托,谢濯做的那个兔子灯就有点简陋了。 他很不好意思:“我做的这个不太好看,要不然还是丢了吧?我再学些时间,等下次给你做个更好看的。” 武神音才不同意:“哪有啊。”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几只灯笼,把其余花灯全塞给他,自己只留了那只兔子灯,“其它灯笼再好看又能怎样,反正我就喜欢这个。” 第81章 谢濯忍不住露出笑容。 哎呀还是这么好骗,武神音又牵了他的手,漫无目的的继续往后面逛,一转眼,居然又看到了正在那凹造型的辛子珈。 他今日倒是穿了庄重的玄衣,正在和店家说话,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岁月静好的侧脸。 哎呦,还改换路线了? 心里略微不喜,她的行踪这人怎么知道的,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还来偶遇这套呢? 她只当做没看见,拉了谢濯准备换条路。 谢濯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任她牵着,只以为她是看见了更好看的花灯,才临时决定回头。 谁料这辛子珈明明看上去是在和别人说话,实际上眼睛却比草原上的鹰隼还灵,武神音刚转身过去,他就看到了,慌忙出声喊停,“殿……女公子,真巧,居然又遇见了。” 话还没说完,他三步化作两步,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又露出了他那标志似的狐狸笑容,眼睛弯成一条缝,声音低沉下来,又经风吹过散去不少,听起来很是暧昧不清,“你说,这是不是我们的缘分太过深厚,连上天都要指引我们在此佳节相遇呢?” 元夕多是年轻男女相会的日子,他这一番含情脉脉的暗示完全无视了旁边的谢濯,好像根本没看到这个大活人似的。 武神音更不高兴了,虽然她对风骚的辛子珈不可避免会投以目光,但是谢濯可是她的人,辛子珈就这么无视他,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辛子珈,到底是上天指引还是人为蓄意,我想你应当比谁都清楚吧?” 第39章 恃宠生娇 辛子珈一愣,之前几次虽然也能看出来这位新鲜出炉皇太女的不悦,但他坚信,只要他持之以恒厚脸皮纠缠,她肯定会松动的。 毕竟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做到真的痴心一人呢? 事情也如他料想的一样,她果然有过意动。 只不过这次不同,这时候他才终于瞧了那位昔日太子一眼。 不得不说,就算是落魄了,皮相也算是尚可,可如今,谢濯又怎么能和他比? 这次暗地里的改朝换代,废帝一家都被幽禁,可他辛氏百年望族,又是功臣,自是如日中天烈火烹油。 何况,他也有察觉到,武神音的态度并不和新帝一般,十分厌恶世家。 辛子珈从小就觉得辛煜谨是个蠢货,可他不是,相反,他是个聪明人,就算不能入主后宫,能和下一任皇帝沾上裙带关系,对以后仕途也大有增益。 所以,不就是热脸贴冷屁股吗?忍忍就好。 这么想着,他脸上笑意未变,眼中不知名情绪流转,能屈能伸转变了态度,恭恭敬敬道,“女公子真是说笑了,臣怎敢随意打听这些。”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得很,他确实是没打听,只不过事先料到,武神音一定会来灯会凑热闹,所以事先在宫门口派人守着,然后一路跟到这里,再制造偶遇,企图故技重施,再次撩拨一下武神音,没想到却吃了个瘪。 武神音冷哼一声,没再对此事继续发表意见,如今因为辛丹晴的事情,母亲和这些老牌世家关系已经很差。 按理来说,辛家的确有功,事前也的确许诺过人家,母亲卸磨杀驴,拿着自己走失这件事大做文章,不想给辛家报酬,可辛家也不是泥人,脾气也大得很。 的确是母亲做得不对。 可按情来说,她又不能去指责母亲,只能装作不知道,想些中庸法子调和一下两派关系。 在这个节骨眼儿,她也不可能真发作辛子珈。 即使他的确是很烦。 “既然不是蓄意,那正好,我今日还有事要忙,辛郎君恐怕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们就此告辞吧。” 辛子珈不得不颔首应是。 武神音临走前还不忘回首,似笑非笑提醒,“这东西二市这么大,辛郎君总不会再‘偶遇’了吧?” 辛子珈笑容一僵,“女公子不想,自然就不会了。” 武神音离开后,辛子珈笑容立刻收起,目光沉沉望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即便灯火漫天,也点燃不了他眸中的黑暗。 旁边随侍看他神色变化,立马察言观色,从阴影处走出来抱怨道,“这位殿下还真是不识和田美玉,明明郎君胜过那位不知几百几千……” 撇去那些刻意的逢迎和谄媚,辛子珈看起来冷淡不少。 和武神音面前夸张的笑容不同,他此刻只是嘴角微扬,可笑意并不浅淡,“是我轻敌了。” 他之前听说过不少新帝年轻时的风流韵事,便也以为她的女儿应该也差不多。 毕竟身居高位之人,所要做的选择太多,所要面对的诱惑也太多太多。书里宣扬的那些仁义道德,又有几分是达官显贵真能做到的呢? 本以为,武神音对于前太子不过只是贪图颜色,随便玩玩而已,如今看来,居然也有真心。 就是不知道这真心到底是几分了。 不过,三分也好,七分也罢,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和那位成亲。 只要不是那位,肯定会有别人,有一就有二,他想上位,绝非难事。 半路杀出来个辛子珈后,谢濯一直没再说话,无论武神音怎么逗他,他都是抿着嘴不肯吭声。 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尽管武神音自觉坐怀不乱,但还是难免有点心虚。 第82章 之前那次随便一哄谢濯就恢复如初,这次恐怕是不行了。 她颇觉无奈,但也觉得挺好玩。 两人身份对调之后,谢濯对她百依百顺,甚至连一点儿埋怨的意思都没有,她虽然很受用,但也难免觉得不真实。 真的有人会这样对另一个人死心塌地到这一种地步吗? 谢濯该不会在忍辱负重吧? 也不像,要是他心里真这么想,之前自己还在东宫的时候,他自己把人交出去就好了。 虽然现在想来,就算自己成为人质,母亲十有八九也不会退兵。 外祖父年事已高,母亲当初只是郡主,若外祖父去世,又无可继承王位的子嗣,朝廷定是要将封地收回。 朝廷之前肯定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哪怕镜州兵肥马壮,也一直未曾插手,只等宁王自然老去。 只是没料到的是,那个无法无天的永安郡主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直接起事造反,自己称帝。 对于谢濯偶尔的小脾气外露,武神音还挺乐见其成的。 他果然是爱极了她,要不然怎么会吃醋呢? 所以,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脸上露出笑容来,依旧牵着谢濯的手晃晃荡荡,在心底里琢磨,今晚要怎么对付他。 谢濯一直都是这样,就算脸上冷淡,亲两下就反应大得不行。 不怪武神音打趣他是小兔子,连生气都是板着脸不说话,手却还放在她手里,被乖乖牵着走。 武神音看中了哪个花灯让他去猜,他虽然还是不和她说话,但仍然照做,赢了花灯递给她,武神音没接。 这副模样让人觉得好笑又好气,武神音自己拎着兔子灯,他手上倒是拎了好几个,便凑过去低声问,“重不重?” 谢濯抿唇,专心致志望着脚底下的道路。 武神音道:“别生气了,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这种好日子,你一直生气多没意思啊。” 谢濯别过脸去,愤怒不见多少,倒是心酸更多,“我怎么敢同你生气,藕生说得没错,你现在可是皇太女,身份胜我百倍千倍,又怎么可能只守着我一个人呢?” 这话阴阳怪气的意思很重,如果是刚开始那会儿,他肯定是不敢这么说的,万一这么说了,阿音真不要他了怎么办? 但现在……经历过一段日子,他觉得阿音心里还是有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她也曾重复过好几次。 他难免有些恃宠生娇,也想试探看看,阿音到底会不会真的一直对他这么好,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武神音道:“怎么不可能啦?我就喜欢你一个,守着你一个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知道她是真心如此还是随意糊弄,但无论是哪种,这个说法都甜到了谢濯心里。他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又飞速压制住,“你一向如此,只会说些好听的骗我。” 如果能骗他一辈子也不错。 这么想着,他愈发快乐起来,甚至主动请缨,看着那个鲤鱼灯笼分外精巧,“阿音,那个你想不想要?” 也太好哄了……看谢濯这副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不生气了,武神音心中再次道,幸好他遇到的是自己,虽然也骗过他几次但总体还是个好人,要是真遇到大奸大恶之徒,真不知道要被骗得多可怜。 也就是自己这个大善人,只是骗身骗色而已。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却不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霍娓,自从镜州军来到上京,她就不见了踪影。 当时乱糟糟的,以她的本事,找个机会偷偷溜走也没有那么稀奇。 武神音后来也找过她,只不过霍娓是偷偷来上京的,别人还都以为她一直待在镜州呢。 这事就一直搁置下来,武神音想着等姨母和表兄来上京了,再跟她或者是崔家好好算账,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就遇到了。 “霍娓!” 谢濯一愣,随即也很快搜寻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这里人流如织摩肩接踵,不是他眼力过人,而是霍娓给他留下的印象(或者说是心理阴影)实在是太过深刻。 有句话叫化成灰都能认出来,何况霍娓现在仍然是好好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霍娓耳聪目明得很,即便是周围人群吵嚷,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她连看一眼都未,转身就想逃跑。 武神音看她想跑,再次喊道,“你还敢跑?!” 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既然可以确定这个死丫头又来了上京,这还不好办吗? 许是也想到了这一点,霍娓停住了脚步,过来跟武神音行了个礼,小声道,“殿下。” 她今日一看就是特意装扮过,和以前灰扑扑的衣服不同,不光穿了华贵的裙子,头发也不再是简单的马尾,梳成了双螺发髻。她本来就是圆钝的长相,只一双眼睛偶尔发出灵巧的光,证明她不是个十足的笨人,这么一装扮起来,更像是只憨态可掬的小猫了。 只不过,武神音对于小猫是很喜欢的,对于霍娓,却是恨得牙痒痒。 她现在阴阳怪气比谢濯刚才可厉害多了:“霍娘子,霍校尉,霍大人,今天是刮了什么风儿,居然把您这种了不得的大人物吹到我这种小人物面前啦?” 霍娓讪讪道:“殿下说得这是什么话。” 武神音冷笑道:“我这话说得不对,还折辱了霍大人你不成?” 第83章 她言语刚落,人流中又出来一人。突如其来这女子穿着素雅,五官和霍娓很是相像,但造物神奇,六分相像的两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南辕北辙,霍娓看起来憨憨的,这女子却内敛稳重。 武神音自然也认得她,霍娓的姐姐霍姗,也是崔夫人眼前第一得意人。 因为是在外面,霍姗并未跪拜,但行礼的时候也格外标准,“阿娓行事粗陋,若有何处得罪了女公子,还请您不要和她计较。” 第40章 为什么我的小兔子不能生? 武神音颇为无语,若是没有那一箭之仇,只凭霍娓在东宫做那些事,狠狠罚她个几年俸禄也就算了。 可还有那一箭,她自认是个心大的人,但这关乎性命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霍姗比她的好妹妹高一点儿,但这一点儿也没有多少,姿态又放得谦卑,在这人潮中,她们姐妹二人就像是两颗浮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流冲走。 武神音冷道:“若我和她计较,难道就是心胸狭隘了吗?” 霍姗忙道:“绝非如此,都是奴婢出言不逊,还请女公子责罚。” 武神音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人从马车下来,今天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大多都是自己双腿行路,方便观赏花灯盛景,有那保守的家教严格的,也不过是多带个帷帽,道路之上,马车还真没有几辆。 这辆马车之前也看到了,只不过没放在心上。 如今看着这缓缓从马车下来的人,武神音暗道不好。 崔晔是什么时候到上京的,她怎么不知道? 手中还牵着谢濯,她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松开。 崔晔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要是看见她在大街上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恐怕会当场发疯。 可如果松开谢濯,又怕他会胡思乱想。 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没动作,反正她现在是皇太女,崔晔要发疯就发疯好了,侍卫就在不远处跟着,他敢就直接把他捉起来先绑回去得了。 崔晔今日照旧穿了白衣,他和张收玉都格外偏爱这个颜色,这个颜色也的确很衬他们,但两人的清逸脱俗也各有不同。 张收玉更规整,而崔晔隐藏在规矩之下的是,却是更肆意。 当然,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这是武神音和他们相处过后才得出来的结论。 如今,所有的疯癫都被隐藏得很好,崔晔看起来倒真像世无其二的如玉公子,背后的漫天烟火只能沦为陪衬。 他嘴角噙着一丝恰当好处的笑,“阿音,我们终于又相见了。” 武神音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也等不到她要说什么,崔晔就已经发现了她身旁的谢濯,目光阴沉沉地放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他是谁?”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谢濯询问的声音相比较而言柔和许多,没有那股浓浓质问的味道,“这位是?” 武神音夹在两个人面前,先回答谁都成了一个难题。 一个是她现在的小心肝,另一个则是情绪不太稳定的血亲,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没说话,崔晔又再次替她做了选择。 到处都是灯光,即使还未到春天,也让人感到暖融融的。 可惜这点燃了整个上京的灯火,也未能驱散崔晔脸上的冷意,他视线还停留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崔家其余诸人还在后面,只他一个人日夜兼程,就想着先赶来见阿音一面,现如今见是见到了,那个本应该属于他的位置,却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占了! 刚才在马车上,巧遇阿音的惊喜当然无存,枉费他手忙脚乱整理仪容,没想到一下马车,见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副不堪景象。 这个贱人居然还有脸问阿音他是谁! 他要是能忍,就不是崔晔了。 “阿音,你告诉他,我是谁!” 武神音莫名其妙:“你……我表兄啊。” 谢濯“哦”了一声,原来是阿音的亲戚,不过这亲戚怎么感觉怪怪的,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喷火,他还以为又是…… 不过,既然是阿音的表兄,那他也应该懂礼貌,于是他小声打招呼,“表兄好。” 他这简短的三个字,却让崔晔整个人面目扭曲起来,他立刻大笑几声,嘲笑道,“表兄?谁是你表兄?你……” 这一通混乱,在武神音没看见的地方,霍姗早已经给妹妹霍娓递了个眼色,让她溜了。 现在看到自家郎君情绪激动,不由暗叹。 永安郡主不同意这对表兄妹的婚事,自从武神音到上京为质后,崔晔情绪就更不稳定了,搞得崔夫人对亲妹妹也心生怨怼。 不过,如今永安郡主已是皇帝,武神音已经是皇太女,怎么看都不是让公子发脾气的好时机。 她眸色沉沉,里面不知名情绪涌动,趁事情还未发酵,忙上前劝道,“郎君,别忘了武娘子已是储君,身份有别,说话该恭谨些才是。” 崔晔眼睛发红,但被储君这两个字拉回不少神智。 他愤恨瞪了一眼野男人,语气重新柔婉下来,“阿音,这么久未见,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怎么一直不说话?难不成,是没有一个字想对我说的吗?” 武神音看他一套变脸行云流水,一阵无语,她哪敢说什么啊?这一个字不对,崔晔恐怕就要当街寻死觅活,即便她不是个十分爱面子的人,也丢不起这个脸。 第84章 要不然,元夕佳节,皇太女被捉奸在街,等上朝后,参她的奏折恐怕得不少。 她已经是玩明白了朝堂上这些人的规则,暗地里做什么都行,只要不闹到明面上就可以。 一句话,面子比天大,更何况她还是储君,更得格外要脸。 于是,她轻咳一声,准备转移战场,“表兄一路舟车劳顿,肯定辛苦了,正好,山府离这儿不远,在大街上说话多有不便,不如我们到哪儿去说话吧?” 她是有考量的,等崔姨母来到上京,依照母亲的个性,估计会封个亲王,可这亲王府一时半会肯定收拾不出来。要是把崔晔带到东宫,他肯定会赖在那儿。她可不要如此,再来第二个霍娓,她真的会发疯的。 对于她提出的建议,崔晔高兴得很,“只要能见到你,我无论怎样都不辛苦。” 他欲上马车,又邀请武神音上来,“阿音,人潮汹涌,别挤到了你,还是与我同坐马车吧。” 武神音想也不想立刻拒绝:“我正好想活动活动腿脚。表兄身体不好,就乘车先行吧。” 这马车看起来宽敞,但是要坐三人,肯定免不了尴尬,更别说,崔晔还有极大可能根本不让谢濯上马车。 崔晔皱眉:“既然阿音不坐,那我也不坐。” 武神音沉默,她是不太相信,崔晔能做到如此地步。他这个人爱洁成癖,大街上这么多人,被挤一下蹭一下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就算他现在咬牙忍受,估计也忍不了多久。 果然,事情正如她所料,哪怕他带了不少护卫,可这时候上元佳节,人山人海,护卫并不能将人群完全隔绝开来。 崔晔皱眉忍了一会儿,面上神情比刚才初见谢濯时也好不了多少。 武神音善解人意开口:“表兄若是不耐,还是去坐马车吧,别太勉强自己。” 崔晔道:“阿音说笑了,你都能忍耐,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这话也只能用来骗骗他自己了,武神音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又无语又好笑,牵着谢濯的手之前说话的空挡已经松开。 主人没有坐马车,霍姗作为侍女自然要随行在左右,一时之间,四人之间气氛说不上的古怪。 崔晔还在孜孜不倦搭话:“阿音,你手里这个兔子灯可真好看。” 武神音顿了一下,不知道等崔晔知道了,这灯笼是谁做得,他还能说出好看两个字吗? 她摸摸鼻子:“我也这么觉得。” 左手臂若有若无地碰了一下一直无话的谢濯。 崔晔对她的小动作毫无察觉,继续道,“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送过你一只兔子,你还养了好久。” 漫天灯火把一切照耀地暖融融的,也消散了他身上的冷意,让整个人看起来明媚不少,“真希望回到以前啊,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可真好。” 武神音尬笑了一下,没回他的话。 来到山府,山花燃还没回来,今夜还有的热闹,她是爱玩的性子,自然不会早早回来。 山子仓和王宁夫妇二人倒是都在,把崔晔这个烫手山芋托付给他们后,武神音随便找个机会溜走。 说来也奇怪,母亲虽然不同意她和崔晔的事情,但对于唯一的姐姐和她的儿子很好,比对待宁王还好些。 还有从小的情谊在,武神音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崔晔臭毛病一大堆,但对她还是挺不错的。 她可以断定,崔晔要是知道她和谢濯的关系,一定要搅个天翻地覆。 连灯会也不必继续了,直接打道回东宫。 明日还有一日假期,她第一时间就是特意通知东宫守卫,无论如何不准将崔晔放进来。 还有花燃,派人前去通知,这些天她都不用当值了,真怕崔晔会跟着她混进来。 谢濯瞧着她吩咐别人,事情完结后才*冷不丁开口,“他真的只是你表兄吗?” 现在大趋势还是表兄妹亲上加亲,再想想崔晔的表情态度,两人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单纯的表兄妹。之所以一直压着没问,还是因为要在外面给她面子。 武神音理不直气也壮:“当然了。” 她刚才一直拎着的那只兔子灯被随手放在地上,谢濯看了看,越发觉得不忿,“他送过你兔子?” 她之前还喜欢叫他小兔子来着。 要说这个,武神音是真理直气壮了。 崔晔的确送过她一只兔子,那应该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捉到的一只,他嫌弃山里脏,从不肯去那些地方。 小兔子长得是挺可爱,但不会说话也不会陪她玩,还会咬人,武神音逗了一会儿就没有耐心了,但因为是崔晔送的,就随便让人养着。 后来,山花燃也抓到一只兔子送给她,武神音就把这俩兔子放一起养了。 不巧的是,偏偏是一公一母,两只兔子一直生一直生,兔子泛滥成灾,都快把整个宁王府的绿叶子全都吃完了。 最后实在太多,当时的永安郡主拍板,大家美美的吃上了一顿兔子宴。 武神音道:“怎么,我的小兔子听到我养过别的兔子了,又开始吃醋了?” 谢濯沉默片刻,方道,“你总和那些人有牵扯,还怪我吃醋。” 武神音道:“我可没怪过你吃醋,你吃醋也挺好看的。” 她把崔晔那只兔子的故事讲给他听,得知不是什么定情之物,谢濯脸色才好看起来。 第85章 武神音又道:“别的小兔子这么能生,为什么我的小兔子生不出来?” 她摸了摸谢濯的肚子,如今天气还冷,衣衫不算轻薄,摸不到什么东西,她便顺着衣领往里面伸,一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话,“为什么我的小兔子生不出来啊?是我没把他喂饱吗?” 第41章 我不喜欢和别人一样 谢濯无奈道:“别说胡话了,我是人,怎么可能……”他脸红起来,再次郑重道,“以后别这么喊我了,我不喜欢和别人一样。” 哎呦还挺高傲,武神音解释,“我又没有这么喊过别人。” 不过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情趣,他不喜欢就不叫了吧。 今晚除了灯会,再晚一会儿水上的船应该还有舞曲表演,可惜看不到了。 两人已脱了外衣洗漱过,躺在床上。 谢濯安慰她道:“没事,我唱给你听。” 武神音惊奇:“你会唱歌吗?” 谢濯颔首,唱了一曲《蒹葭》,不是通俗的民间小调,不过此情此景,偌大的房间只留了一盏灯火,摇摇晃晃不知道何时就会熄灭。 武神音侧着抬起身,手已经不老实地放在他脸上。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她觉得谢濯唱得真的很好,长得也好。 所谓伊人,已经自己越过了那道阻且长的水,自愿留在她身边。 谢濯唱完了一曲,看她好像在出神,问道,“在想什么?” 武神音的思绪被唤回来:“当然是在想你啊。” 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她刚才的确在想谢濯,但同时也在想霍娓。 这次半路杀出来个崔晔,又被这个鬼鬼祟祟的死丫头跑掉了。 但她根本不担心会抓不到霍娓。 崔晔已经先到了这里,崔家的人估计也不远了。最重要的是,她那个相依为命的姐姐霍姗也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霍娓能跑去哪里呢? 唯一奇怪得是,今晚见了崔晔…… 说实话,霍娓意图不轨暗放冷箭,她的首要怀疑人就是崔姨母和崔晔,虽然她们是血缘至亲,这两人从前也待她极好,但是她若死了,母亲没有其他子嗣,这个皇位,崔晔还真有争一争的可能。 人心易变,皇室中父子兄弟反目的,可不在少数,那个位置太高太迷人,失了心智也不是什么很不能理解的事情,又何况表兄妹呢? 可刚才看崔晔的表现,倒是比她离开镜州的时候更疯癫了些,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置她于死地的样子。 如果不是崔晔,那会是谁?崔姨母吗? 虽然是一母同胞,但可能是因为生父不同,崔姨母性情柔和温婉,和母亲一点儿也不一样,她会有这种野心吗? 前边一片迷雾,幕后真凶不像是崔晔,也不像是崔姨母,可姨父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崔家又人丁稀少,主家嫡系现如今只有崔晔一人,霍娓又是崔姨母捡回来的,她实在想不明白,除了崔晔和崔姨母,到底还有谁能使唤得动这死丫头。 与此同时,被武神音心心念念的霍娓一如既往鬼鬼祟祟。 今天穿得新衣裳是阿姐做的,刚才跑路的时候太过慌张,不小心蹭了一下,袖子那出现了一块污渍,这让她心疼得不得了,早知道更小心一点儿了。 真没想到运气就这么不好,想出去和阿姐逛一逛就正好撞到了武神音。 她现如今不是皇太女吗?怎么还能这么悠闲…… 想起之前结的那些梁子,若说不害怕是假的。 本来想直接一箭神不知鬼不觉了结了她,谁知道她居然反应这么快。 霍娓以前在镜州自然也是常常去见武神音和山花燃的,看她们俩天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还以为是两个草包,没想到一个躲过了她的致命箭,一个直接认出了她是谁。 这可该如何是好,只怕牵连了阿姐,更把无辜的夫人和郎君拖累进来。 越想越慌,当初就应该再保险一些往箭上淬毒。 可事已至此,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用处了。 她本来就学的是这门子勾当,手里也有不少条人命,她对武神音没什么意见,相反觉得她还挺好。 郎君虽然也好,但性情有些喜怒无常,武神音就天天笑眯眯地,还经常冲她笑呢。 霍娓甚至想过,要让武神音当皇帝也还行。她这种命贱之人,还是想要个仁慈的君主。 可夫人想要阿姐给郎君做妾室,阿姐和她说,如果武神音死了,郎君就成了永安郡主最亲近的后辈,极有可能登上皇位。 阿姐给皇帝做妾室,便不是普通的妾室,而是内命妇了,是有品阶在身的。 那样,她们姐妹二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做人,再也不用屈居人下。 霍娓一向是听这个唯一亲人的。 当初家乡发洪水,爹娘都死在那场洪水里,洪水退去后又流行起了疫病,她本来染了病,别人都说活不了了,只有阿姐一直没放弃她。 村里不让她们呆着,阿姐当初也不过十岁左右,一步一步把她从死人堆里背出来。 阿姐既然想让武神音死,那她就去杀武神音好了。 她杀过的人不算少,杀个认识的人也丝毫不愧疚。就算武神音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挡了阿姐的路。 可她失手了。 后来再想找机会也来不及了,她轻功举世无双,但是要是真拳头的上,实力真的不够看。 第86章 别说花燃了,就连武神音本人,她也不是对手。 最最重要的是,山花燃认出来她了,她没有第二次暗杀的机会了。 这时候她才觉得后怕,完了,今时不同往日,自己要杀得可是储君,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从镜州军入京那天她就在想,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处理。 最最好就是武神音真和山花燃一样,信了她那漏洞百出的鬼话,但这几率实在是渺茫。 毕竟如山花燃这般的聪明人,恐怕真的很少。 那还能怎么办呢? 如果想要阿姐摘出去,她只能自己包揽罪名。 崔夫人很喜欢阿姐,应该会看在往日情分保下她吧? 一同胡思乱想,门外逐渐有脚步声响起,她耳朵一向灵敏,听出这是霍姗的脚步声,刚才提起的心又掉回肚子里。 阿姐这么晚来找她,也不怕被人发现。 她雀跃起来,从椅子上跳下来,点燃一盏油灯。这油灯是在西市随便买的,价格便宜但质量不行,一燃起来便冒出许多烟来,很是熏人。 其实她现在根本不缺钱,但从小儿穷怕了,总想着再多攒些。 还有阿姐,郎君喜欢武神音,可夫人偏偏要阿姐入郎君后宅,高门大户,钱只怕要用得更多。 她这次要真的畏罪潜逃了,可得把钱全留给阿姐,要不然阿姐在后院里受欺负怎么办?她不能再保护她了。 门外敲门声响起,霍娓脚步轻快,早已经等着这声音,开门让霍姗进来后,她重新关上房门,才敢说话。 “阿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现在郎君心里都是武神音,但也难免发现,这风险有些大。 霍姗眉眼温柔:“我还是不放心你,想着过来看看。” 霍娓道:“我能出什么事?只要我想,这天底下又有谁能追得上我呢?” 她这话说得狂妄,语气却是淡淡,平静的像是在陈述事实。 不过,这也的确是事实。 霍姗道:“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既然出了这种事情,你还是出去躲两天吧。夫人和郎君那边,先由我应付着。等到事情平息你再回来。” 霍娓也是这样想的,她轻轻点头,“我刚才也想了好久,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霍姗道:“事不宜迟。明日宵禁一解,你就出发吧。” 霍娓:“阿姐,等我走后,他们若是问起你,你就将事情全部推给我。或者,我们一起走吧。” 这些年他们姐妹二人为崔家卖命,也得了不少钱,用这些迎着去浪迹天涯,或者找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做些小生意,总能活下去的。 霍姗想也没想就拒绝,“阿娓,我苦苦经营那么多年,终于成了夫人的心腹。我真的放不下这一切。” 霍娓心想,果然如此,她就知道阿姐心比天高,肯定不会跟她一起走。 她更担心得是,阿姐想不开,继续要刺杀武神音。 “阿姐既然不想走,那我自己走好了,只不过等我走后你不要再和皇太女作对了。反正陛下是郎君的亲姨母,夫人又这么喜欢你,下半辈子绝对能衣食无忧。” 提起武神音,霍姗笑容不再温和,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冷意,“不行,我不甘心。那个位置我既然看得见,自然也想摸一下。这些年来,你在外面学艺受苦受难,我在崔家为奴为婢做小伏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机会,郎君不中用,满脑子都是小情小爱,我自然要推他一把。” 霍娓不赞同道:“可今日不同往日,她现在已经是陛下亲封的皇太女,身份尊贵。今日我都看到了,只是一次普通出行,她身后就跟着好多暗卫,不是那么容易好动手的。若是不慎失败,身份败露,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夫人和郎君待我们姐妹不薄,又何必非要这样呢?” 霍姗甩开妹妹的手,冷笑道,“武神音有什么好,除了会投胎,她那点儿比我强?夫人已经三番五次向郎君提起让我做妾的事情,可还是拖到了现在。我不要一辈子为奴为婢。” 霍娓道:“郎君喜欢她,可她现在心里没有郎君了呀,她现在被那个前太子迷了心魂。只要再过几年,郎君会想明白的。” 霍姗直愣愣瞅着这个妹妹,叹道,“阿娓,你还是不懂我。他想不想明白,与我何干。我只想要一个人上人的身份。来之前夫人和我说过,皇帝应该会封她一个亲王。这个王位会落到郎君身上。可那又如何?一个亲王而已,光是魏这一朝,就不知道有多少个亲王,而我要是真认命,做了一个亲王的小妾,那和现在还有什么区别呢?” 霍娓急急道:“可是,要是被陛下发现了……” 霍姗道:“发现?皇帝怎么会发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看她也不过就那样,占了个郡主的身份方便行事,又有个手握兵权的好爹罢了。只会打仗,朝堂上被她搅和得乱哄哄的,要是要是我来坐这个位子,也不一定比她差很多。” 霍娓道:“阿姐!你也太……” 可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霍姗总归是听不下去的了。这些年两姐妹走得太好,站在高塔之上,目光所及之处自然也越来越远。 她只能道:“可是夫人和郎君待我们很好,万一事情败露,连累了她们……” 霍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一辈子畏手畏脚,恐怕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第87章 霍娓望着姐姐柔和的脸,昏黄的灯光下,那眼里的坚定却并未少分毫。 她咬牙,“你还是收手吧,要不然……我要去告诉夫人!” 第42章 不去哄你的小心肝了? 霍姗大为惊讶,虽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慌乱的眼神出卖了她。 霍娓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现在居然也要去告发她了吗? 不可置信问道:“你要去和夫人告状?” 霍娓目光闪躲:“我总不能看你一错再错下去……收手吧阿姐,之前的所有罪名都由我来承担。你要是想留在郎君身边,我就一个人走。你要是也不喜欢这里,我们就一起走。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容身之处的。” 霍姗定定望着霍娓,神情几变。 霍娓今日的发髻还是她梳的,上面几支珠宝闪着耀眼的光,即使在这种环境下也可以看得出来价值非凡,十几年前的那两个孤女,恐怕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后她们会有这样的首饰吧。 望着妹妹的圆圆的脸,霍姗目光终于定下来,笑意重新转为柔和,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好,姐姐答应你。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离开上京,去往邻国,在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霍娓立马雀跃起来,圆眼睛里透露出来笑颜色,她兴奋张开双臂,迎向阿姐的怀抱,高兴道,“太好了,阿姐你终于想通了。我早就不想再这里呆了,我们去南边的燕国吧,听说那里风景很……” 她话还没说话,就感到腹部一凉,这还是冬末,空气中依旧带着冷意。伴着不太明显的疼痛,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她流出的血。 不可思议低头去看,果然衣上一大片暗色不断扩大,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衣服,她只穿了一次。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正好看到霍姗眼角的那一点晶莹。血流得越来越多,理智、力气也随之而去,她这一生杀了不少人,如今轮到她死了…… 她软绵绵地倒下,靠在霍姗肩膀上,心想可千万别弄脏了阿姐的衣服,要不然她回去可该怎么和崔晔解释。 可她没有这个力气了,甚至连说最后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姐,我……我骗……” 一切都在这里戛然而止。 霍娓想说,她刚才说那些话都是骗她的。 她这条命本来就是她救的,就算天塌了她也不会背叛她的。 她只不过是怕了,不希望阿姐也置于这种危险之境。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怀中的身体一点点变凉,冷风从破旧的窗户里钻进来,往心里吹去。 霍姗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望着怀里妹妹的尸体不知所措起来。 她呆呆吹了一会儿凉风,眼神忽然坚定起来。 心痛吗? 心痛。 后悔吗? 不后悔? 如果时间能回到刚才,她还会选择这么做。 权力太美好了,她现在只不过接触了一点儿最底层的东西,就要为之发狂了。 她甚至都想象不出来,要是真的万人之上,那该是多美好的感觉。 为了这美好的愿景,又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呢? 恩情可以,爱情可以,亲情当然也可以。 霍娓死去的表情称得上安详,她下手很准,妹妹没受到什么痛苦就死去了, 又是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吃不饱饭,哪怕后来跟了崔夫人,霍娓的还是小小的个子,一直没怎么长高。 心一抽一抽得疼起来,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灯会马上要结束,霍娓的尸体还要处理,应该是赶不回去了。 她当机立断,准备在这里待上一晚,先把尸体埋在院子里面,这个房子霍娓已经买了下来,用得是崔家的名义,不会再有人来。 她原本也是做惯了粗活的,但养尊处优几年,竟然只是挖坑也气喘吁吁起来。 幸好霍娓真的只有小小一团,她还做得到。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天色浓重地像是染了墨,黑夜中好像藏了无数吃人的怪物,呜呜的风声就是他们的怒吼。 霍姗感觉不到害怕,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她守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天亮后才起身。 远处的钟声已经敲响,外边儿渐渐有了人声。 她带上帷帽,开始往外面走去。 希望前面迎接她的是光辉灿烂的朝阳。 武神音觉得脑袋大,只崔晔一个人,就能闹得天翻地覆。 她不想见他,知道他是有些疯病在身上的,这人就直接要在东宫门口闹自杀,事情都传到了周白鱼耳朵里。 周白鱼倒没说什么,只是嘱咐道,“到底是一家人,别真闹出了人命。” 崔夫人是她唯一的姐姐,她对这个外甥也很看重。 武神音苦着脸点头。她心里是不太高兴的,不光是被威胁的缘故,这种事情崔晔之前还在镜州的时候就干过不少次,不过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疯。 之前在镜州的时候,每次她们一闹矛盾,不论刮风还是下雨,崔晔能在她窗外站一整天,她不理他,他就一直不吃不喝也不睡。 她都习惯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的确是有情谊在的,她也不会真看着他去死。 只是…… 他这么一搞,自己的好名声又有了瑕疵。 第88章 她不顾众议把谢濯留在东宫,是因为她乐意,所以不在意名声如何。 可崔晔大吵大闹,又不是她乐意的,她就难免不悦起来。 因为特意放了山花燃的假,跟在她身边的就成了谷藕生,这个子高高的小丫头立马撸起袖子想为上司排忧解难,“殿下别生气,等到月黑风高的时候,我直接生撕了那小子给你出气。” 武神音一阵无奈,“藕生啊,你今年多大啊?” 谷藕生虽然不太明白,不是在说崔晔的事情吗,怎么好好的问起她的岁数来? 不过既然问了,她也就如实回答,“十七岁,不过虚岁二十了。” 好家伙,直接虚了三岁。 武神音直接忽略后半段话,“你今年才十七岁,不要老想着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平和一点儿不好吗?” 谷藕生委屈道:“可是姓崔的让你不高兴了,他死不是应该的吗?” 武神音道:“他终究是我的表兄,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在世神明,看不惯谁就要谁去死吗?这种话你以后不要乱说,我母亲很看重崔晔的,要是传到她耳朵里,肯定要治你的罪。” 谷藕生道:“好吧。你是殿下,你怎么说我肯定就怎么做。” 这件事闹到周白鱼面前后,崔晔终于如愿以偿进了东宫,只是还没等到武神音去见他,就先有几个宫女慌慌张张来告状,“不好啦,殿下,崔郎君和谢郎君打起来啦!” 武神音:“怎么会打起来?东宫那么大,你们就非要把他往寝殿那儿带吗?” 她一边问话一边往那儿赶。 这几个宫女中为首的叫做雨晴,也是宁王府时候的旧人,对武神音和崔晔的旧事可谓是了如指掌,“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崔郎君那个性子。他一来就问谢郎君在何处,得知一直和您同住,立马就要我们带他去看,要不然就要投水自杀。这么大的责任,我们哪儿能担待得起啊?” 武神音道:“你们直接捆了他的手脚不就行吗?东宫这么多人,难不成一个两个都是饭桶吗?还能让人在这里生事?” 谷藕生适时插话道:“就是就是,要是我再这儿,一定不会给他撒泼的机会。” 这句话说得倒很中听,雨晴几人都沉默不语,武神音觉得烦躁极了。 镜州旧人,大多只怕周白鱼,知道崔姨母和崔晔在母亲心中地位不一般,便也尽着他胡来,丝毫不顾及自己这个皇太女的脸面。 真烦,如今东宫人虽多,居然还不如之前谢濯是太子的时候,阖宫上下都是自己的人。 不行,她也要把身边人都换成自己的人。 一路来到寝殿,两个男人的打架已经进入了尾声,地面一片狼藉,有好些碎瓷片,不知道是打碎了几个花瓶。 她大致扫了一眼,就看出来谢濯没吃亏,她的好表兄此刻被几个宫女扶着,额头的部分青了一小片,灯会那时的光风霁月没了,显出几分可笑的滑稽。 武神音心里叹息一下,比起崔晔那边的人多势众,谢濯这边只有一个时祯,看起来就很可怜,不过他就衣衫略微乱了几下,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崔晔这边看她来了,刚才还在揉着额头,此刻却慌乱起来,匆忙想找什么地方遮住脸庞,以免被看到自己这副落魄的样子。 可真等到武神音先走向谢濯,他又生出强烈的心酸,凭什么,这个贱人到底给表妹吃了什么迷魂药! 武神音盯着谢濯的脸又看了一圈儿,“没受伤吧?” 谢濯小声道:“没有,他打不过我……” 这点她在来的路上早有预料,崔晔那个人,几乎活成了天上的仙子,恨不得脚不沾地,生怕这凡尘的泥土玷污了他,这样怎么可能强壮得起来。 谢濯好歹也是拿过秋猎第一的。 武神音又小小埋怨了一下,“你怎么打他脸呀?” 母亲极其护短,要是被母亲知道了,谢濯估计有麻烦了。 谢濯:“……我没打他,他自己撞上柜子了。” 武神音:“我去跟他说几句话,你一个人乖乖的,别乱想。” 谢濯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神情,只低头“嗯”了一声。 武神音和谢濯交代好后,才走到崔晔面前。 他现在也顾不得地面上有没有灰尘了,极其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随手捞了几张纸挡住脸,从缝隙里瞅见她的影子落在自己面前,冷笑道,“你还来做什么?不去哄你的小心肝了?” 武神音索性装作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顺着他的话道,“我的小心肝比你懂事多了,晚上回去我再好好哄他。” 第43章 心肝儿 崔晔果然勃然大怒:“武神音!” 武神音早有预料,只是淡淡提醒道:“表兄,现在你不能直呼我的姓名了。” 崔晔楞了片刻,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你就如此绝情吗?” 武神音道:“我要是真的绝情,不顾亲戚情分,你在东宫大吵大闹,我早就把你下牢狱了。” 崔晔望了望谢濯,凄然道,“他到底有哪里好,我又是哪里比不上他,你就这么护着他?” 武神音顺着他的目光也向谢濯看过去,发现谢濯应该一直也在看她们。两人目光相触,谢濯像被抓住了似的,飞速低下头去,看起来有几分心虚。 她不由嘴角一弯,“他哪里都比你好啊。你脾气坏得要死,嘴巴还毒,他脾气好,从来没跟我说过一句重话,长得还比你好看,最重要的是,他最听我的话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听我的话的。” 第89章 崔晔被气得几乎要七窍生烟:“他脾气好?比我好看?” 武神音坦坦荡荡点头:“是啊。” 崔晔冷笑道:“可我绝对比他更真心!” 武神音没说话。 崔晔继续道:“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出生后就相识。他才和你认识多久?就这么几天,你又能知道他是什么?说不定就是故意攀附你,一点儿真心都没有!” 武神音叹了口气,看着崔晔乱七八糟的脸,突然又想起了霍娓。 谢濯虽然和她相识不久,可一直都在帮她。 她相信霍娓来刺杀她,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和崔晔无关,但总归和崔家的人脱不了关系。 不过崔晔说得没错,她们都是一家人,等崔姨母也到了上京,直接把这件事捅到母亲面前好好查一查吧,免得你呀我呀的猜忌。 武神音:“别在这吵闹了,赶紧回去吧。” 她已经和母亲打听过了,崔姨母的亲王爵位是没跑的。 “你先在山府住几天,想去皇宫住也行。等王府建成,再搬过去。你好歹也是亲王世子,做什么事情先想一想,不要这么任性。” 崔晔:“我不能住在东宫吗?” 武神音拒绝得干脆利落:“不能。” 崔晔又要发怒:“那他为什么就行?” 不光是住在东宫,还能和阿音住一个房间。 每次一想到她们会在夜晚如何耳鬓厮磨,崔晔就觉得自己的心就滴血。 都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怎么到了阿音这,就完全反过来了呢? 他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陛下就不同意他和阿音的事情,明明她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武神音:“别问了,他就是可以。你要是不走,我可真让人把你扔出去了。” 东宫很大,能住得下很多人,但崔晔是万万不行的。 他若是住在东宫,武神音是真没好日子过了,鸡飞狗跳的日子她真不喜欢。崔晔也绝对会比霍娓更丧心病狂。 崔晔冷笑道:“我们的婚事你母亲不会同意,他和你更没有可能!” 武神音当然知道,不光是母亲,还有王宁山子仓仰月清,应该都不会赞同她和前朝太子成亲。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会想办法的。 “快走快走,看在亲戚的份上,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 再磨磨唧唧,真让人把他扔出去了。 崔晔爬起来,愤愤瞪了谢濯一眼,才随便扯了个物件遮住额头上的淤青,临走时还忍不住回头看武神音,却并未从她脸上看到想看到的一点儿不舍。 他的心蓦然下坠,仿佛坠到一个冰窖里,凉得可怕。 崔晔走后,武神音才又跑过去和谢濯贴贴,不顾旁边众人欲言又止的眼神,亲切挽过他的手,“心肝儿,你没受伤吧?” 不能再喊他小兔子,她从崔晔那儿得了灵感,“小心肝儿”这个称呼也够肉麻,她很喜欢。 谢濯果然一下子脸红了起来,眼神闪躲不敢看她,“别这么喊我……” 武神音就喜欢看他害臊的样子,“我不,我就想这么喊你。” 不光是嘴不老实,她的手也不老实得很,捏着他手心的动作时轻时重。 重的时候还好,轻的时候就痒痒的太过。 谢濯想躲,但又强忍着没躲。 “你要是这么喊我,你那个表兄听到了又要生气了。” 武神音道:“那就让他生气呗,他能拿我怎么样?” 谢濯眼神微闪:“你之前还和我说,他只是你的表兄而已,你现在都自己承认了。” 武神音被拆穿了也丝毫不慌,只是道,“没办法,他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这么好,有很多人喜欢不是很正常的吗?” 谢濯垂着眼睛沉默。 武神音又哄道:“可我只喜欢你呀。再等一段时间,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提到成亲,谢濯眼神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可陛下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武神音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肯定是有办法的。” 谢濯望着她,没再说话。 武神音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就像他应该也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如何和谢濯成亲,她真的早就想到了方法,不过还需再等一个时机。 她现在想的却是,如何将东宫这些人,全部换成自己的人。 最可悲的是,她好像连自己的人都没有。 如果细细算起来,居然只有一个阮子稷死心塌地地和自己表过忠心,谷藕生倒是也表过,但她那个人,呆呆傻傻的,不知道算不算得数。 花燃虽然是自小的情谊,肯定不会害她,但…… 她心底微沉,再等等,等到这次恩科过后,她作为主考官,最起码不会无人可用了。 又过了将近十日,镜州的后方家眷大部队也来了。 虽然周白鱼要休夫,名义上也是已经休了的,但谈嘉喻到底也是生身父亲,武神音还是在第一时间赶去了谈家。 其实她也很奇怪,母亲虽然有过年轻荒唐岁月,但和父亲也算得上恩爱,怎么会突然闹到这个地步? 自从周白鱼登基后,对谈家一直采取忽视态度,这让许多人放下心。只是忽视,而不是抄家灭门,依照周白鱼睚眦必报的个性,已经很不错了。 第90章 武神音也不好打母亲的脸,自顾自去拜访父族。 但是现在谈嘉喻回来了,她总归要回去看一看。 山花燃还在假中,跟在她身边的就变成了谷藕生,她也有意借这个机会,看看谷藕生是半傻还是全傻。 要是真的全傻,那她还是敬谢不敏吧。 时隔不到一年,再次来到谈家,身份来了个大反转,别人的态度也来了个大反转。 谈老夫人举止恭敬,态度却称不上多好,眉眼间依旧透露着不情不愿。 这也是在所难免,武神音一向是宽宏大量的,也懒得和这年岁已高的祖母计较。 跟其余人淡淡打过招呼,她就直奔目标,和谈嘉喻独处交谈。 母亲一直身居要职。武神音对母亲也总是格外带了尊敬和崇拜的意味,相比起来,她和谈嘉喻相处起来显得要没大没小。 “爹,你到底做了什么,惹母亲这么生气,连休夫都闹出来了?” 她和谈嘉喻也没过多相处,但她深知道她这个爹,最大的优点就是对待自己人脾气很好。 谈嘉喻反应却不如寻常一样,几乎称得上暴跳如雷起来,“什么叫我惹她生气?!阿音,你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吗?你这话说得也太偏心眼了,分明是她举止不干不净,在外面勾三搭四,还不准我说一句吗?” 武神音原本还想劝他去服软道歉,看到这副情形立马识趣不再提。 “可母亲这么多年,的确只有一个你啊,没道理突然又看上了别人。*” 谈嘉喻冷笑道:“她怎么会没道理?她是什么人?以前是宁王独女,永安郡主,现在更不得了了,是大魏的皇帝。我呢,一无功名,二无家世,就算是打到了牙齿也不得自己往肚子里咽吗?” 武神音讪讪道:“也不至于这个地步吧……” 谈嘉喻道:“还不至于这个地步?她们都还没告诉你吧,阿音,那个男人也有一个女儿,比你小两岁,不过却比你更加讨巧卖乖,更得你母亲的喜欢呢。” 武神音一愣,随即反驳道,“什么啊,怎么可能,爹你不要说这些糊涂话。我可是母亲的亲女儿,她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有人比我还得喜欢啊?” 她这话的确说得理直气壮,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谈嘉喻望着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怜悯,又仿佛是叹息她的天真,“阿音,你真不信就等着看看好了。” 和谈嘉喻的谈话算得上不欢而散,武神音本来的目的是调解一下父母矛盾,没想到倒反给自己找了不痛快。 她之前向花燃打听过,确实听说过那个小寡夫的存在,不过花燃说得是有个儿子,怎么谈嘉喻这里又说有个女儿? 立马有了判断,花燃的那个小堂妹岁数小,不能分辨也是有的,还是父亲的话更可信一点儿。 不对不对,也不是全然可信。 周白鱼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的女儿更甚过自己的女儿呢? 她有些神思恍惚,走在谈家院子里,又撞到了神思恍惚的另一个人。 谷藕生抓到机会就要刷一下存在感,立马喝道:“大胆,你没长眼睛吗?” 面前那人忙行礼道:“是民女一时心不在焉,方才惊扰了殿下。” 这人居然是谈诗意。 说起来之前计划着如何逃跑的时候,自己还利用过她。在阮子稷的八卦中,她因为母亲造反的缘故,过得并不怎么好。 武神音心中生出淡淡愧疚,看谈诗意面貌也和从前大不相同。 传言最少有一半是真的。 第44章 他只能做小 若说从前的她像只红润饱满的苹果,今日所见的她依旧是年轻鲜艳的,但那美里,却带了些惆怅和易碎。 可以看出,阮子稷的八卦说得八成是真的,她嫁人之后过得并不好。 武神音道:“大姐姐请起,都是自家姐妹,小事而已。” 谈诗意微一颔首,眼圈儿红了,似乎是怕眼泪猝不及防落下来,急急忙忙开口道,“现如今和殿下身份天差地别,不敢再以姐妹论处。” 武神音笑道:“大姐姐还是说笑了,血脉至亲,有什么敢不敢的呢?” 话音刚落,谈诗意的贴身女使就跪下来,哭喊道,“殿下若真是这么想,就帮我们娘子一把,救她出来吧。” 谈诗意斥责道:“说什么呢,殿下日理万机,何必拿这些小事去麻烦她呢?” 那女使犹自长跪不起,不顾自家主子的阻拦,哭泣道,“殿下,我们娘子实在是过得不如意,就看在以前的事情上,请您帮帮忙吧。” 谈诗意极快地瞥了一眼武神音的神情,随即迅速转头斥责女使,“别胡闹了,快起来。” 只这淡淡一眼,武神音心中有数,她想说什么,可惜又有东宫的人传来消息,说山府之中崔姨母和崔晔又闹起来了,崔晔拿刀拿剑的要寻死,山子仓实在是被搞得焦头烂额别无他法,只能请她过去。 武神音无奈,只能和谈诗意道,“大姐姐的事情稍后再说吧,我有事不得不走。” 谈诗意苦笑道:“殿下慢走。” 她眼中的失望武神音自然没有错过。 来到山府时,里里外外皆是一片噤若寒蝉,从山子仓山花燃到女使仆从,莫不没有一个敢大声出气的。 按理来说今日应当是休沐的时间,可王宁是个大忙人,就算是别人休沐她也闲不下来,现在估计不在皇宫就在官衙里。 第91章 崔夫人名尹予桐,虽然年近五十,但许是因为升官发财老公早死的缘故,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 和周白鱼的神采奕奕不同,她一看就是那种温柔好脾气的大家闺秀。可就算再温柔好脾气,也被不成器的儿子闹得眉头紧锁。 看到武神音来了,尹予桐叹口气,态度不如以往热络,只是道,“阿音来了,快去劝劝你表兄吧。” 武神音还能不同意吗? 来到房间内,刀剑什么的应该是被收起来了,屋内一片狼藉,原本应该好好摆着的各种物件都躺在地上,瓷器摔了个粉碎。 崔晔和以往谪仙高傲模样大相径庭,顾不得什么肮脏与洁净,直接坐在了地上。 看见武神音来,他也只是万念俱灰笑一下,并无起来的意思,“阿音,你终于来见我了。” 武神音瞧见他这副模样,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是要做什么?崔姨母既然来了,你还不跟她回去,难道想一辈子都呆在山府吗?” 崔晔道:“我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武神音莫名其妙:“你要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崔晔道:“你母亲和我母亲感情这么好,只要我母亲去说,她肯定会松口同意我们俩的婚事的。” 武神音无奈道:“这都过去了那么久,你怎么还想着这些?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要总困在过去。” 崔晔冷笑道:“是你变心了才会这么说。你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根本就不想再理我了对不对?你不让我去东宫找你,也不来山府看我。你眼里只有他了是吗?” 武神音看着他这歇斯底里质问的模样,扶额道,“这又关谢濯什么事?你不要这么仇视他。” 崔晔“哐当”一下站了起来,冷笑道,“我仇视他?分明是你被他骗了!你以为我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得?”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他额头的那片青紫已经不见,只留下个浅浅的印子,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武神音:“你这不是自己不行还非要动手自己撞到的吗?” 崔晔气笑了:“要不是他故意说那些给我听,我会想和他动手吗?” 武神音:“……他说了什么话?” 崔晔:“他说,你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日日夜夜都要和他呆在一起,一刻也不开,当然不会让他去住别的地方了!” 武神音道:“他这说得没错啊。” 她确实是挺想和谢濯一直待一起的,让他一直住在她的寝殿当然也是她自己下的命令。 崔晔:“武!神!音!” 武神音:“怎么?” 她面上是一片明晃晃的理直气壮,连一丝心虚也无。 她都是皇太女了,崔晔不过是个亲王世子,她有什么好心虚的?渣也就渣了,何况她根本没渣啊,是他自己一直想不开,她总不能陪他一直耗下去。 崔晔凄然道:“你就非要这样对我吗?” 武神音:“我好好跟你说,你也不听啊……” 崔晔:“为什么同样是你母亲不同意,你就放不下他,却这么对我呢?” 武神音想了想:“我和他又和你不一样,我和他是真有过山盟海誓的,但我和你又没有。我可是个最守信用的人了。” 崔晔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就是他比我更不要脸,不知廉耻,还未成婚就愿意自荐枕席讨好你吗?他可以的我也可以!” 武神音?? 他这是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崔晔深吸一口气,压抑情绪继续道,“你要是实在离不开他也行,但是我要当大房,他只能当小的,而且,你一个月要有二十天陪我,剩下十天才能陪他!” 武神音?? “你疯了吧?我可不同意,我母亲也不会同意。” 崔晔:“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死给你们看。” 武神音:“那你就去死好了。” 崔晔眼睛一下子睁大:“阿音……你……你就这么薄情吗?” 武神音:“你才不敢去死呢。” 崔晔这个人,又怕痛又怕脏,之前说用刀剑自杀,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旁的办法,比如跳水啊上吊这些,他应当也没这个勇气。 他的勇气大约全用来撒泼打滚了。 武神音:“你就老实一点,别想着以前那些事情了。正好你年纪也够了,上京城遍地都是窈窕佳人,让崔姨母给你好好挑一挑,保证你立马就把我忘了。以后你还是我的好表兄,我还是你的好表妹,如何?” 崔晔咬牙道:“不如何!说到底不过是你见异思迁,为了那个狐狸精抛弃了我!” 武神音:“……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什么都有个先后顺序,他不是什么狐狸精。” 崔晔笑几声:“先后顺序,原来你也知道先后顺序。明明是我先来的!你凭什么要喜欢他?” 武神音默然,崔晔真的已经疯魔,这些话跟她再怎么说也无用,还是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好了,“你不是要寻死吗?你可要想清楚了,要是你寻死了,可就没人再跟谢濯争来抢去的了。” 崔晔:“我就算做鬼也要在旁边看着你们,难道这样你们还好意思继续卿卿我我吗?” 武神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看见崔晔脸都气红了,她继续添柴加火,“反正你都做了鬼,你能看得见我们,我们又看不见你。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是没心没肺的,你死了也不会妨碍我跟别人亲热啊。” 第92章 崔晔冷笑道:“是啊,我还真不能死了,要不然岂不是顺了你们的心意。” 武神音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你想明白了就好。赶紧起来收拾东西回尹王府吧。” 王府已经收拾了出来,册封的圣旨虽然还未正式下达,但尹王府的牌匾已经挂了上去,只等着主人家入住。 好声好气把这尊打不得骂不得的活菩萨劝好,正好传圣旨的女使又到,要尹予桐和崔晔进宫叙话,武神音正好一同前去。 崔晔一路上都本着脸,看来是真气狠了,往日这时候,早已经眼巴巴跟在她身边没话找话摇尾巴了。 这样也不错,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真因这次他清醒了,不再执着于过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依照她对崔晔的了解,要真这么善罢甘休就不是他了。 这次去母亲面前,也该翻一翻旧账了。人都来齐了,大戏应当开始。 霍姗老实跟在尹予桐后侧,面容有几分憔悴,不似之前在元夕遇到时候精神。 照例没有看到霍娓的身影,武神音心中轻嗤,这死丫头现在倒是怕了,知道躲起来了,以前仗着自己轻功过人的嚣张气焰都跑哪儿去了?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姗娘子,怎么不见霍娓?莫非又是去执行什么任务去了吧?” 没由来的一句话让崔姨母没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着眉,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又扭过头去。 霍姗却不得不回答她的话,“殿下说笑了,如今尘埃落定海晏河清,还有什么任务要执行呢?阿娓年纪小贪玩,不知道去哪儿野了。” 武神音唇角微勾,不咸不淡问道,“是吗?” 霍姗讶异望了她一眼,又恢复谦卑恭敬的样子,飞速低下头去。 这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武神音之前去了大理寺不少次,自然知道那里的手段,也相信大理寺卿会正常审理此事,毕竟于度和崔家也没有恩仇可以做文章。 到了皇宫,刚步入殿中,武神音就敏锐觉得,气氛于往日不同。 尤其是仰月清的笑声,离得老远就能听到。 她眉头不由皱起,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45章 竞争者 短短几步路,她神思恍惚得很。 定下心吧,这里是皇宫,如今母亲是皇帝,她是皇太女,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她强自镇定下来,循规蹈矩行了个礼。 周白鱼忙道:“阿音怎么还是这样,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们一家人何必讲究这些俗礼。” 武神音只莞尔,下次应该还是这样。 她不算是个守规矩的人,但是个谨慎的人,有谢濯的前车之鉴在前面,她总忍不住更小心些。 也不知道潜意识在怕什么,但她总想做到明面上挑不出来什么错处。 她抬起头,迅速将殿中诸人扫了一圈儿,发现的确都是周白鱼认定的自己人。 王宁、仰月清,还有几个女官,加上刚同她一起进来的崔姨母崔晔和山花燃,只除了一个生面孔。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年轻女子看起来应该比她小两岁,并未穿贵族女子的裙衫,而是穿着便于行动的圆领袍,长眉秀目,看起来英姿飒爽。 武神音突然想起今日去见谈嘉喻时,他提起的那对父女…… 很懂讨母亲欢心? 心很快地跳了一下。 周白鱼没发现她的异样,依旧是乐呵呵地介绍,左手拉过那女子,右手拉着武神音,“对了,阿音还不认识泊文吧,来我跟你好好介绍一下。” 她先和武神音介绍,“这位是戈泊文,我和她是相见恨晚啊,阿音你要和她好好相处。” 她又拉把武神音介绍给哥泊文,同样是那副神情,“这个是阿音,我的女儿,从小就惫懒,以后要是请教你,你可不准藏私。” 武神音很轻地皱了一下眉,随即又很快松开,看着戈泊文神采奕奕的一双眼,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戈泊文很沉静的样子,也笑着没说话。 武神音突然有些恼怒,戈泊文这样看着自己,总让她觉得有别的意思。 然后是圣旨的颁布,崔姨母被封为尹亲王,周白鱼一向是懒得动脑子的,索性就用了她的姓氏作为封号。 但接下来一道圣旨,就让武神音意想不到得很了,这位半路杀出的戈泊文,居然被封为从二品的上京牧。 可满殿的人,除了刚到的崔姨母和武神音本人,居然没有一个面上露出震惊神情的,她便知道了,这是她们早就商议好的。 尤其是仰月清,亲密拉着戈泊文的手祝贺,“阿姐也太偏心了,我还只是三品官职呢,你就已经二品官了。” 她虽然说的是吃醋的话,但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怎么也看不出来半分真的嫉恨。 武神音已经适应得很好,脸上神情不改,心里却五味杂陈,什么稀奇古怪的感觉都一起涌了上来。 接下来的时间都过得稀里糊涂,等到这一切好不容易结束,原本跟在王宁身后的山花燃迫不及待来到了她身边,想要一起回东宫。 “阿音阿音,霍娓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和陛下说啊?” 她眼巴巴看着,好像毫无芥蒂那般,武神音袖子里的手握得很用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正常一点,“戈泊文的事情,你之前知道吗?” 第93章 山花燃乐呵呵道:“我只知道一点儿,好像前几天,还是我娘提的主意,说上京牧一定要换上我们镜州的人。” 武神音深吸一口气,平静问道,“那你知道上一任上京牧氏谁吗?” 山花燃怎么会知道这些,她诚实道,“我不知道呀,不过我听说了,这可是从二品呢,哎呀我也想……” 武神音不耐烦打断她的话:“够了!” 语气凌厉,花燃楞了一下,连被挤到一旁的谷藕生也吓了一跳。 武神音脾气一向算得上好,很少看到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山花燃:“阿音……” 武神音道:“你也忙一天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山花燃楞在原地,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变了脸色,刚才在殿内明明还好好的啊。 武神音已经走出好几步,她想跟上去问问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生什么气,可刚走一步,就被谷藕生拦住。 这个傻大个她老早就看不顺眼了,更何况自己可是她的直属上司,居然还敢拦她? “谷藕生,你做什么?” 谷藕生洋洋得意道:“殿下不都说了吗,让你回去。我跟着殿下就行了。” 山花燃恼怒道:“什么叫你跟着阿音就行了?你才来多久啊,就想占我的位置了?还有,我可是你上级!” 谷藕生道:“我不知道有什么上级,我只知道我要听殿下的,她让你回去,你回去就行了吧,还唧唧歪歪干什么?” 两人针尖对麦芒都不相让,看来动手在所难免。 武神音一路疾行来到东宫寝殿,只觉得心里有股气急需发泄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 把众人屏退,第一件事就是先砸了个花瓶泄恨。 即使在气头上,她还特意挑了一个最便宜的,看着这造型优美的花瓶“哐当”一声变成了满地的碎片,心里也生不出来半分快意,只觉得这碎瓷似乎和她一样,也没什么区别。 往日的委屈和愤怒都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初到上京时候,废帝谢逸和宗室的不喜,达官贵人的阴阳怪气,日夜筹谋着如何逃跑的担惊受怕,那些被刻意忽略的一切都跳了出来。 她为了消除朝廷的疑心,来到上京这个对她充满恶意的地方,是因为什么呢? 甚至这些恶意大部分是由谁造成的? 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王宁把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应当,周白鱼在登基后也没主动问起过她过得如何,霍娓的刺杀根本就不是秘密,可偏偏她没说也就没人知晓。 谢逸那些人也是她们本来就想处置,而不是为了她而处置,要不然,稍微一打开就会知道,在皇宫之中最针对她的是谁? 是谢端月,可周白鱼偏偏一语带过将过往一笔勾销。 武神音上一次流泪时,还是冬日淌水月事痛得想哭,时隔三四年,她终于再次流下泪。 泪水模糊了双眼,朦胧间看到上一任上京牧就在眼前。 谢濯擦去她的泪水,问得温柔又小心翼翼,生怕让她觉得不快,“怎么哭了?” 他其实是有些担心阿音被撞见哭泣会不太高兴,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不希望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可是……让他真的装作没看见,他又做不到。 武神音道:“我哭怎么了?是人都会哭的。” 谢濯无奈道:“好,是人都会哭的。” 武神音索性抱着他,把眼泪都往他衣服上蹭。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让谢濯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阻止,只是等她蹭完了拿湿帕子给她擦脸。 至于武神音的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哭,她不想说也就算了。 等到把一张脸完全擦了一遍,他又情不自禁用唇碰了碰她的,才搂住她的腰安慰道,“我们阿音最好了。” 武神音忍不住笑:“你这个语气好像在哄小孩。” 谢濯微窘,他确实不太会怎么哄女孩子开心。说起来惭愧,倒是之前阿音哄他比较多。 他叹口气,暗下决心,以后不能再这么小心眼,一定要对阿音更好一点。 武神音靠在他怀里,心跳有力的透过衣服传到她的耳朵里。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新来的戈泊文做了上京牧,圣旨已下,就算还是休沐的日子,这种大事恐怕也已经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不是她不说,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可是一想起这件事,她又忍不住鼻子一酸,慌忙忍下泪意,声音还是闷闷的,“陛下让一个镜州人做了上京牧。” 谢濯也吃了一惊。 魏国的官制他比武神音懂得更多,作为前一任上京牧,他自然也知道上京牧是约定俗成的储君兼任,实际职责由长史履行。阿音和她母亲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会突然如此? 他一时更不知道如何开口劝说,只能道,“你母亲初来乍到,又生性旷达,可能不太知道上京的规矩。” 武神音反驳道:“怎么可能?你别看她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其实这些事情全都放在心里呢。” 她委屈抱怨,“我看陛下就是对我不满。可世家根深蒂固,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连根拔起?” 她也猜想,是不是女子科举的事情,周白鱼后来反应过来了,她这是在暗暗安抚世家,所以才借此敲打。 第94章 谢濯沉默片刻,摸了摸她的发髻,“……会不会是因为我?” 武神音道:“你又胡思乱想,绝不可能是因为你。” 这不是她安慰谢濯的,刚才片刻,她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最后得出结论还是最让她不高兴的那一个: 她和周白鱼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父亲说戈泊文最会讨人欢心,仰月清说戈泊文和她的阿姐最为相像,王宁也盛赞戈泊文和年轻时候的周白鱼身上那股劲头一模一样。 这么想来,周白鱼会喜欢戈泊文才是意料之中。 可就算是这样,武神音还是很不服气。 周白鱼之前口口声声都是说,血浓于水,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额,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让戈泊文当了上京牧,别人会怎么想她的亲女儿呢? 又或者说,她本人就有这个意思? 武神音越想越生气,过去自己十几年在镜州,也不见周白鱼对自己如此,她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 现在倒好,自己离开镜州不到两年,还是到上京来当质子,她居然多出了一个不是亲女儿胜似亲女儿的后辈,还要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分给这人? 早知道,那些往镜州送去保平安的书信,就不应该报喜不报忧,她们这些人,周白鱼、仰月清、王宁她们,估计都以为自己在上京城这一年多,在辛丹晴的庇护下过得很好吧? 不不不,更可笑得是,就算是事成后,周白鱼要是真对她好,也会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和辛丹晴闹到这种地步! 更别说还有谢端月,之前在皇宫那么针对她,却这么轻飘飘地放了过去,一句话都没有问责。 她真的不相信,这么大的皇宫有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镜州的内线都没有。 细数起来,再久远不说,就只轮在上京为质这两年。 朝廷的命令不好违抗,武神音可以理解,但就这么把她托付给一个不能完全信任的盟友,那副可笑的通知信甚至没和辛丹晴达成共识。 造反起事也不顾她还在上京,造反成功后也从未多问一句她在上京过得好不好,现在更是冒出了一个戈泊文。 是她乐观得过了头,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血亲又怎么样,难道是真能做到一辈子同心协力吗? 对了,霍娓对她的刺杀还历历在目呢,崔家不也是血亲吗? 可现如今,她除了依靠着这一点儿可怜的血缘关系,居然其余依仗一丝也无,镜州新派唯周白鱼马首是瞻,估计不说全部也是一多半都会站队戈泊文了。 上京旧派又人心惶惶,虽然对她的评价比对周白鱼的铁血手段好了那么一点儿,但这一点儿是完全不够的。 原本是想着从这次恩科里面挑几个人拉拢一下,改善一下无人可用的境地,现在看来,仅仅是拉拢也不够了,她急需自己的亲信。 前路道阻且长,武神音不由叹了口气,搂住谢濯的腰,继续在他怀里蹭了蹭。 谢濯:“……可惜我不能帮到你。” 武神音原本也没打算要他帮忙,本来找男人就要找个自己称心的,至于别的事情,自然又更专业的人来做。 一番发泄过后,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可惜什么,你只要在别的地方好好帮我就行了。” 谢濯原本轻抚她后背的手陡然僵住,武神音察觉到了,和他对视一眼,看他耳朵尖又红了一点,一边伸手去摸一边嘲笑,“怎么都这么久了,还这么容易脸红啊?” 他这副模样,还真像小兔子,耳朵白里透出红来。 唉,都怪崔晔,现在连这个称呼她都不能喊了。 幸好东宫中的人已经被换过,她因为戈泊文发脾气的事情没有外传出去。 谷藕生不聪明有不聪明的好处,那天的事情跟完全没有发生一样,还是天天乐呵呵地来当值。 山花燃的笑容却消失不见,她现在是看见谷藕生就要狠狠皱眉。在她心里,谷藕生的讨厌程度已经超过了谢端月那个阴阳怪气的小人。 虽然她们俩没说,但武神音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那天她们俩的确是打了一架,结果却让山花燃不太能接受。 她败了。 从那天开始,她练功又比以前勤快了十倍不止,武神音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什么。 都是些小打小闹。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科举一事。 离科举不过两月出头,这次还有两位考官,一位是右相闻霖,另一位则是吕媚。 吕媚自不必说,是周白鱼在镜州的亲信之一,也是这群人中书读得最多的。 闻霖能担任考官,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能从名不见经传的小门之子做到右相,任谁来也难以辩驳,这位的确有真本事。 荣登状元初入<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现在还未到不惑之年,要不是废帝重视出身,估计他的官途还能再坦荡些。 这次陛下钦点他为考官,十有八九也是因为他的出身。 前后两任皇帝真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山花燃赖在她的书房里不走,趴在书案上看递上来的女子举贤名单,都是些世家大姓,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 她立马撅起嘴表示不满,明明这名单是闻霖吕媚联名递上来的,她却只挑闻霖的错处,“该不会是这个姓闻的收了好处,所以才选了这些人吧?” 第95章 武神音匆匆看了一遍,在末尾批了几个字通过,随后合上。 她淡淡解释,“右相状元出身,人情练达,不可胡说八道。” 山花燃轻哼一声:“我看那个姓闻的也就那样,天天笑容满面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跟这个关系好,跟那个关系也好,活像个墙头草,谁也不得罪,谁也不讨好,最多说一个中庸而已,哪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中庸,呵。 武神音皱眉道:“右相二品大员,是你能在背后随意抹黑的吗?” 她语气好似没什么情绪,但其中的不满稍微留心些就能听出来。 山花燃微微一愣,下意识就去想闻霖的面容,莫不是阿音又看上了他? 不可能。 闻霖就算有几分姿色,但也是马上四十的老头子了,阿音才没有这种奇怪的爱好。 那是什么原因? 她立马先认错:“我就随口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 武神音依旧神色淡淡,端坐在书案前,并未分给她眼神。 山花燃站在前面,看了一小会儿,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道,“阿音,我刚刚说错什么话了吗?你为什么要生气啊?” 武神音并未抬头,只道,“我并未生气,你多想了。” 山花燃尴尬“哦”一声,只觉得好像碰了一鼻子灰,可阿音一看就心情不好的样子,她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吱哇乱叫起来。 又消磨了一会儿时间,觉得无趣就自己出去了。 她刚一出去,武神音就立马叫来值守宫女,“我的书房,人人想进便能进吗?” 山花燃出了殿门,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两天天气温暖起来,她也脱去了笨重的冬衣,觉得浑身轻快起来。 她本来是觉得很开心的,可这些天阿音真的好奇怪。 可要说哪里奇怪,她又说不出来。 阿音没有发脾气,只是不冷不热的,似乎是不太想搭理她。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又没闯出什么祸。 思来想去,该不会是自己在家休假这段时间,阿音跟谷藕生更好了吧? 她被抛弃了? 一路心不在焉往东宫外走,今天仰月清正好也休沐,她准备去找她一起玩,最好能让月清姐指点自己两招,好一雪前耻,把那个姓谷的臭丫头按着打一顿。 对了,最近不是还新来了个戈泊文吗? 陛下好像很喜欢戈泊文,娘也说了,戈泊文又聪明又厉害,她也要跟个泊文搞好关系才是。 路过左春坊,正好看到一小撮人聚成一堆,她一眼就看到里面的谷藕生。 不是她眼尖,实在是谷藕生高得过分,在一群弱不胜衣的单薄文官中也格外显眼,她还偷偷羡慕过。 不过现在…… 她立马喊道,“谷藕生,你又擅离职守!” 第46章 算命大师 这一声气势汹汹得很,山花燃想着新仇旧恨一起算。 她拿出上级的威风凛凛,走到那撮人面前,皱眉训斥道,“现在可还是当值时间,你怎么能擅离,在这儿跟这些人胡闹呢?” 谷藕生还没说话,一旁的阮子稷就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叫胡闹啊?你要逞威风也要看看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午时,我们都下值了,而且我们又不归你管。至于谷藕生,今天根本就不是她当值,你要训谁啊?” 谷藕生只反应慢了一下,就被他抢先开口,好不容易等他说完,立马抢着开口,“就是,我今天又不当值,你管得着我吗?” 虽然她也不喜欢阮子稷,觉得他又弱又酸,没事就唧唧歪歪的,但山花燃她也同样看不顺眼。 不就仗着比她早认识殿下几年吗?每次都要把她从殿下身后挤开。 烦死了,这样她还怎么立功升职啊?她可不想一辈子只当个四品官。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容忍她的顶头上级是个大草包。 不行,她不服,打不过她,凭什么比她官大一级! 想到这,她看向山花燃的目光也不屑起来,仿佛是在明晃晃地嘲笑:走后门的草包。 山花燃再不聪明,也能察觉到这目光的含义。那日比试,自己输了,这件事情有不少人知道。 她毫不怀疑这群人传话的速度,一传十,十传百,估计现在不只是东宫,恐怕是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她不是谷藕生这个傻子的对手了。 这个认知让她脸热起来,一半是羞得,一半是气得。 于是她也顾不得事情缘由是什么,直接脱口而出,“你不要以为运气好赢了我一次,就可以一直赢我了!有本事,有本*事今天再比一次,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谷藕生的少脑子程度也和她不相上下,脾气暴躁甚至还要更胜过她,又怎么会有不应战的道理呢? 于是乎,半个时辰后,两人都顶着个花脸,以寻衅滋事的罪名,被压到了武神音面前。 同样在场的还有那撮看热闹的官员,八卦的阮子稷脖子伸得老长,恨不能将眼珠子先摘下来送到殿里看个明白,然后再安回自己的脸上。 看见他这副德行,武神音索性也把他叫了进来。 山花燃和谷藕生从进来那一刻,就开始相互指责起来,吵嚷的她头都痛死了,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她们俩不是一家人,也七嘴八舌的惹人烦。 还是把阮子稷这个局外人叫进来问问得了。 第96章 阮子稷进殿之后倒规规矩矩的,眼珠子也不拼命往前送了。 恭敬行了个礼,喊了一声殿下。 武神音淡淡“嗯”了一声,“她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你在旁边应该看得清楚吧?” 阮子稷还没说话,山花燃就大喊道,“阿音,这不公平!姓阮的和傻大个是一伙的,他肯定要向着傻大个,说我的不是!” 谷藕生也急了:“你说谁傻大个呢?你个死矮子羡慕我长得高,我马上就把你打成萝卜蹲!” 武神音咳嗽一声,她们俩摩拳擦掌的动作一顿,默默收回了刚伸出去的拳头,对视的时候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怒火。两看相厌,飞速各自转过头去。 武神音:“阮子稷,你说。” 阮子稷这才从看热闹的心态回过神来,首先保证道,“殿下,我跟谷藕生可没有什么关系,你知道的我们俩一直关系不好。这次是她非要凑过来听我们几个说话,我绝对不会偏私的!” 武神音无奈道:“我让你说的是这个吗?” 阮子稷讷讷道:“不是。” 武神音:“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阮子稷便将当时的情景完完全全复述了一遍,武神音听完,认真道,“听起来是花燃的问题更大一些。” 谷藕生面露喜色,她年纪还小,谄媚起来倒也不算是太油腻,“殿下太英明了!她冲过来就要跟我约架,我谷藕生可不是胆小鬼,肯定是要应战的啊!” 她的高兴都写在了脸上,刚才她还担心殿下会偏向山花燃呢,毕竟她也知道,她们才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好是理所当然。 没想到殿下这么公正严明!太好了,只要她肯干,升职功成名就简直是指日可待啊! 与她的喜形于色截然相反,山花燃满脸不可置信,“阿音,你居然向着她!” 她又是委屈难过,又是生气愤怒,凭什么自己被迫休假了半个月,再回到东宫的时候阿音的心就变了? 对了,谷藕生之前帮谢濯做事,她是谢濯的人。 阿音一直和谢濯待在一起,肯定是他吹了枕边风。 可明明,明明她们才是认识最久的啊!就算是谢濯,从第一次相见开始算起,也不过才两年多一点儿,她和阿音可是从出生起就认识的! 山花燃越想越委屈,要不是谷藕生还在这里,恐怕就要直接流泪了,“不带你这么偏心的!” 武神音颇无语,到底是多年的情分,就算也不满也不会拿着这个错处如何发落她,还好言好语解释道,“这里是东宫,是你们闲着没事干打架的地方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在你家里打或者是在她家里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保证不追究一句。可是在东宫里不行,若是上行下效,人人心中有不满就要挥拳头,这里还是东宫吗?” 她自认有理有据,可山花燃明显是听不进去的。 山花燃:“你说这么多还不是那个意思,就护着她!” 武神音:“……我说你错更多,又没说她一点儿错都没有。你们俩都要罚。你降两级,她降一级,我可谁都没偏袒。” 其实她两人都小小偏袒了一下,毕竟寻衅滋事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谷藕生听到自己要降一个品级,脸色立马耷拉下来,但又想想山花燃要连降两级,这么算起来,她们就是平级了,她不是她的上级了。 那可太好了,她立马幸灾乐祸看了山花燃一眼,看这个草包以后还怎么在自己面前逞威风。 山花燃急得不行:“阿音,你还说你没有偏袒她!凭什么她只要降一级我就要降两级?” 武神音一个脑袋两个大:“我不都说了吗?你的错比她大……” 她话还没说完,山花燃就气呼呼跑了出去。 这也太不给她面子,武神音这次是真生气了。 旁边女官一脸犹豫,“殿下,这……” 武神音摆手:“别管她,她要是明日不来东宫,那以后也都不用来了。反正我这儿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也是情理之中。” 谷藕生很想凑上去再奉承几句,但看着武神音紧皱的眉头,又有种感觉现在还是不要出声为好。 外面种的树木光秃秃的还呃逆长出绿叶子来,直愣愣地杵在院子里,一点儿美感也没有。 现在她和阮子稷就像这样两截树。 武神音没说话让她们走,她们便只能继续站在这里。 幸好只站了一小会儿,武神音就开口道,“你又知道了什么八卦,都下值了还不走?” 阮子稷忙回答道:“并不是什么八卦,只是……昨日休沐,臣在道路上正好遇到个算命先生,算得很准,臣才和同僚多说了几句。不说不要紧,一聊起来才发现,许多人居然都去算过,无一不准。我们都很惊奇,所以才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儿。” 见换了话题,谷藕生怎么肯让他一个人把话全说了,瞅着他停顿的空档,见缝插针进来,“殿下我也遇见过他!阮子稷说得没错,那个算命先生算得可准了!他长得也很好看,一看就特别仙风道骨!殿下你要不要也去试一试,我都摸清楚他什么时候回出现在迁安路了。” 虽说周易八卦是从古时候传下来的,但武神音并不太相信这些。 若说什么都是命中注定,那人往这世间来一遭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所以,对于这位在谷、阮二人嘴里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算命先生,武神音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淡淡道,“是吗?那他给你们算出了什么?” 第97章 谷藕生嘴皮子利落得很,忙抢在阮子稷面前道,“先生说我,是天上的什么星星转世,注定是要建功立业位极人臣的。” 说到这,她还羞答答地看了一眼武神音,“他还说,我现在的位置配不上我的才能,迟早会升官发财的。” 武神音一阵无语,并表示强烈怀疑,“真有个算命先生?该不会是你故意编出来骗我给你升官的吧?” 谷藕生:“不是!”她埋怨道,“殿下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虽然我是真的很想升官但是我也不会骗你呀。我虽然不够聪明,但我可听话了,才不会像某些人一样给你甩脸色呢。” 武神音又问阮子稷:“那你呢?那个算命先生怎么跟你说的?” 阮子稷还没说话,就先长叹了口气,“那位先生说,我是个苦命人,这辈子要受很多委屈,但是只要我不放弃,熬过去,就会有贵人相助,苦尽甘来的。” 他一脸真诚:“殿下,我觉得他说得真没错,你和郎君就是我的贵人。” 他窜拖着:“反正算一次也只用几文钱,殿下也去算一算吧。这钱我出。” 不是,她都是皇太女了,连几文钱都出不起吗? 不过,才收几文钱?她越发觉得不靠谱,要是真正的高人,怎么可能只收几文钱? 武神音道:“算了,反正今日的事情也处理完了,我就同你们去看一看,这位大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47章 好一对卧龙凤雏 等真见到这位大师,武神音又有些怀疑人生。 谷藕生已经掏出铜钱往那“大师”手里塞,一面还殷勤道,“先生,这位是我家娘子,你快帮她也算一算。” 这位先生身量不高,面容不均匀,不像是天生的,十有八九是抹了什么东西,两撇小胡子一看就假的不能再假,虽然穿着男装,但怎么看也不像是男人。 武神音想看他喉结,但对方衣着怪异,把脖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先生,您这衣着……有些奇怪,领子太高了,不像是上京流行的款式。” 那先生立马装模作样咳嗽几声,声音是刻意压低后的低沉,显得很不自然,“咳咳,女郎一看就见多识广,应该也曾听说过,我们这行泄露天机,一般都身体不太好,就算天气暖和了,也要多穿些。” “他”怎么也不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武神音没想着现在就拆穿她,只浅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见识浅薄了。” 这里人来人往,但并不是市场,在这里算卦交易,本来就是有违律法。 武神音又问道:“先生可否为我算一卦呢?” 那人把刚得的几个铜板往自己怀里塞,脸上却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神色,“好说好说。” 她摸摸自己的胡子,张口就来,“女郎出身非富即贵,是个造化大的!” 谷藕生道:“太神了!”她侧过身邀功,“我就说吧他真的很厉害,一算一个准!” 她又转头过去催促道,“你快继续算一算,我家娘子未来会如何?” 武神音默然不语,她穿得这么好,一看就非富即贵,看不出来才是傻的吧? 这个谷藕生,真的只长个不长脑子。 又看一眼旁边没说话但也是一脸崇拜的阮子稷,这个是既不长个子,也不长脑子。 好一对卧龙凤雏,怎么就让她碰上了呢? 那神棍以为她们被唬住,更加信口开河起来,“女郎身份尊贵,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任是如何显贵也不能幸免。” 武神音含笑问道:“是吗?先生还请指点迷津。” 神棍叹道:“女郎也是个苦命人呐,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 武神音几乎要笑起来,出来行骗也不多准备几套说辞的吗?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套? 努力憋住笑,面上依然装出尊敬的样子,“可有破解之法吗?” 那神棍便装模作样,摸了一把胡子,又指了指上方的天空,道,“天机不可泄露啊。具体该如何做恕我不能直言,但可以告诉女郎的是,您才貌无双,命中会有贵人相助。这位贵人呢,十有八九还是个俊俏郎君,您与他情投意合,一定会成一段神仙眷侣的佳话流传的。” 谷藕生和阮子稷二人齐齐夸赞,“太神了,说得一模一样啊!” 神棍将二人夸张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皮子一跳,笑意更加随和起来,“看来女郎的贵人已经出现,更不需我等多费唇舌了。” 他有要走的意思,武神音忙道,“先生且慢。” 神棍:“女郎还有何话要说?” “他”委婉表示:“你我尘缘已尽,恐怕再多说会对你不好啊。” 谷藕生急了,忙道,“那你快走吧,快点快点,别妨碍了我家娘子。” 武神音摇头道:“等等,我还有话要请教高人。” “我虽在家中未曾出远门,只是粗略听说过,这算命一术,有测字摸骨解签问答,不知这位先生,只见了我一面就说出着许多话来,当真是神奇极了。不知道是哪处的法门呢?” 神棍并未慌张,镇定自若得让武神音都佩服她瞎诌的本领了。 “这是我本门独有的本事。至于我师承何人,却不是轻易可以和女郎透露的。不过女郎刚才所说诸法,我也略通一二,都是些入门的本事,算不得什么。” 第98章 武神音笑道:“哎呀真是巧,我正好近日也对周易颇有兴趣,不如先生就先给我露一手,测个字吧?” 神棍推辞,面上显出几分不悦:“女郎文质彬彬,怎么如此胡搅蛮缠?我刚才就说过,你我缘分已尽,再说下去,对我们二人都有妨……”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吸引了全部目光,那钱袋不过巴掌大小,但从露出来的口里可以看到,里面可并不是铜钱,而是金灿灿的金子。 武神音掂量了一下钱袋,巧笑道:“先生,现在还有妨碍吗?” 神棍眼珠子都快黏在上面了,很明显地咽了一下口水,“不妨碍了,不妨碍了。” 她努力将眼睛从钱袋上扯下来,继续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女郎想要测什么字?” 被使唤出去买纸笔的阮子稷正好跑回来,武神音接过,不忙着书写,微微一笑,“先生看着岁数不大,没想到竟一身本领。” 神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女郎说笑了,我看起来年轻不过是修行法门,驻颜有方。要是真论起俗世的年龄来,我恐怕比女郎的祖父还要年长些呢。” 谷藕生十分给面子,张大了嘴巴,“是吗?先生,您真的太厉害了,可以收我为徒吗?我也想学一下这种法术。我其余师父都说我天赋特别好的!” 神棍立刻拒绝:“这恐怕不行,天地万物,不过一个缘字。你我二人并没有做师徒的缘分。” 谷藕生眉眼耷拉下来,声音也不似刚才中气十足,“好吧。” 武神音本来还想再跟她随便扯几句,但看到这副模样,要是她今日不在,谷藕生估计底裤都要被骗没了,也没有再鬼扯的兴趣,直接提笔写了个字送到神棍面前给她瞧,“就这个字吧,先生好好给我算一算。” 她学问不怎么样,但这字可是练过的,不敢说是第一流,但也决定是入门水准。 神棍看了一眼,扭头就要跑。 上面写得赫然是一个“骗”字。 谷藕生正奇怪着,不是说要要算命吗?大师怎么先跑了? 武神音无奈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人呐!” 谷藕生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殿下让她抓,她肯定是要抓的。 这神棍并没有什么本事,轻轻松松就被摁了回来。 这会儿倒是不装了,用女子本音叫嚷道,“这可是上京城,天子脚下,你们当街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啦!” 武神音笑道:“咦?真好笑,你一个骗子,居然还知道‘王法’两个字?” 神棍道:“什么骗子,你说话放尊重些。我虽然穷,你虽然富,但我也是有尊严的,你要是再出言侮辱我,别怪我去衙门告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武神音还真想看看自己要怎么兜着走。 她拍拍谷藕生的肩膀,“先把她松开。” 谷藕生依言照做。 武神音又道:“你说你不是骗子?” 这傻大个下手不轻,神棍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余光不断观察面前几人。 傻大个看起来就不聪明,小娘炮好一点儿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剩下的这个女人衣服最好,身份肯定也是最高。 但直到现在,她还是笑着跟她讲话的,估计也没打算真把她怎么样。 也是,在她们这些有钱人手里,几个铜板算什么呢? 一想通了,她便坦然自若起来,“我当然不是骗子。” 武神音一把把她的假胡子扯了下来,“你不是骗子,为什么要以假面目示人呢?” 神棍理直气壮:“我个人爱好就是喜欢胡子,可我长不出来,便只能贴点儿假的作为慰藉。怎么?我朝有那条法律规定,女人不能贴胡子了?我可没有骗他们我是个男人,都是他们自己以为的。” 谷藕生阮子稷双双大惊失色:“什么!你是个女人!” 武神音叹气,数落道,“你们真的是睁眼瞎吗?她究竟有哪点儿像是男人?” 谷藕生看了她一眼,愤愤小声道,“她贴了假胡子,我们都被她骗了!” 神棍立马道:“我可没有骗人,我早就说了,贴胡子就是我的个人爱好而已。” 武神音无奈道:“就算有胡子,她长得也不像男人啊!” 虽然脸上摸了一层黑黑的东西,但明眸皓齿也无法掩盖,她是真不明白,怎么还真有那么多笨人被她骗了过去。 谷藕生声音更小:“这……这也说不准啊。你看阮子稷,好多人都说他长得像是个俊俏娘子,之前那个姓莫的,不还看上他了吗?” 被别人说俊俏阮子稷已经习惯了,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又提起姓莫的混蛋。 他再也忍不住,哪怕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要跟她拼个你死我活,“谷藕生我今天跟你没完!” 真无语。 武神音以后都不准备养小孩儿了。 她还得当和事佬劝架:“别吵了这是在外面,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又瞪了谷藕生一眼,真是的明知道这小子一点就炸,还非跟他提起姓莫的, 谷藕生缩缩脖子不再说话。 阮子稷很给她面子,虽然还是梗着脖子,但没有继续跟谷藕生拼命了。 武神音言归正传:“除了脸,身材也不像是男人啊?” 她瞟了一眼神棍的胸脯,这人出来招摇撞骗居然只贴个胡子。 第99章 谷藕生挠挠头,“这也不能分辨男女啊。就像山花燃,她就平的很。男人中之前看到的那两个姓辛的,不就一个比一个大。尤其是那个名字复杂的,他都比你……我娘还大了!” 武神音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 “阮子稷,藕生脑子不好使也就算了,你可是个郎中啊,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你们家祖宗真的不会半夜托梦找你吗?” 第48章 不是骗人 阮子稷脸红红的,支支吾吾道,“……我还以为世外高人特意练得胸肌呢……” 武神音真是服了,她何德何能,身边可以有这样一对卧龙凤雏。 不对,把她们搜罗起来的是谢濯,她只不过是接手而已。 看来真正有“大福气”的还是她的小心肝啊。 她们几人东扯西扯,神棍不耐烦起来,斜着眼看她们,“你也都听见了,我可从来没有骗人,都是她们自己以为的。现在能放我走了吧?” 看着谷藕生还是挡在她面前,这小娘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得,往那一站居然如铜墙铁壁一边。她只能又威胁道,“如果几位还是不放我走,我可真要去报官了。” 武神音道:“我刚才还看到你收了藕生的钱,这不算骗吗?” 神棍:“当然不算,按照我朝律法,涉及金额超过五钱银子方算行骗可以立案处理。你刚才应该看得清清楚楚,我只收了三个铜板,你们又凭什么抓我呢?” 武神音笑道:“你对魏律倒是很了解。” “那是当然。” 这女扮男装的神棍一身粗布衣裳,看起来生活应该很困窘。武神音原本也只想恐吓她一番,让她以后老实一点,不要再想着这些歪门邪道,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要是真的困苦,估计还饭都吃不起,衣服都穿不上,又哪来的钱读书呢? 这人还是个女子,寻常百姓家就算想鲤鱼跃龙门,也只会培养儿子参加科考。 难不成她是落难的大家之女吗? “可据我所知,你天天在这行骗,若是所有钱数加起来,未必不到五钱。不信的话我们真算一算?” 神棍一怔,似乎也没想到眼前这人非官非差,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非要跟她过不去。 “我根本就没有骗钱,你情我愿的,怎么能说是骗?只花个三文钱,就可以得到一连串开解安慰,这还是什么亏本的买卖吗?” 武神音道:“你承认你不会算命了?” 神棍:“你可别想套我的话。我承认的是我不会算命,可没承认我是个骗子。” 武神音笑道:“好。那小人有些疑惑,想要请教你一番。你是怎么做到,让这些人都对你深信不疑的呢?” “这还不简单?”她说到得意之处,眉飞色舞起来,“如果来人是个男的,我就说他心中有远大抱负和志向,虽然因为某某原因不能实现,但日后一定会家财万贯。还有就说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有女人对他芳心暗许。有不爱钱不爱色的,就说以后会大权在握。钱、色、权,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这几样。我按照他们想要的说,自然能把他们哄得高高兴兴。” “若是来人是个女人,那就更简单了,只要跟她们说,你受委屈了,你身边人都对不起你,她们就会觉得我是难得一见的高人。如果是年老的呢,我就说子孙有大造化,如果是年轻的呢,我就说她们的正缘马上就到。男人女人其实都一样好哄,我只收三文钱,就换来她们几天的开心,这怎么能算是骗呢?” 武神音点头道:“你还真有几分小聪明。” 神棍不满:“什么叫小聪明?分明是我已看透人生的大智慧。” 武神音没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继续纠缠,换了个话题,“你读过魏律?从哪里读的?” “官府发的呗。” 挨家挨户的发呢。 只不过她们那儿的人大多不识字,发了也是白发,大多都成为了厕纸。 她开始卖惨:“我说女郎,您是大家娘子,不知道我们小老百姓的不容易。我磨破嘴皮子就赚这几个铜板,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要不是实在揭不开锅,我一个清清白白女儿家,也不会出来做这些勾当。大不了我跟您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出来骗……算命了。” 武神音饶有兴趣:“你们家揭不开锅?” 神棍神色一片坦荡:“是啊。” 武神音:“你叫什么?家住在哪个坊?” “我叫王二丫,住在……”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武神音哭笑不得,“你就算是编,也编个像样点的名字吧?” 真把她当成谷藕生阮子稷一样骗啊? “王二丫”一点也没慌:“我父母都大字不识一个,取个这种名字不是很正常吗?” 确实很正常,可一个读书识字的人,真的会一直甘心叫这个名字吗? “好,你若是坚持,我也相信,但我要是查出来了你在骗我,你可就完了。” “王二丫”脸上不屑,脱口而出,“你还能拿我怎么样?你们这些人,就晓得仗势欺人!” 谷藕生哪能容忍旁人这么说自家殿下,立马呵斥道,“大胆!你可知你眼前的是谁?” “王二丫”根本没放在心上,大家千金都要脸面,怎么可能非节非礼的就出来闲逛? 就算出来,最少也要后面跟着十几个护卫。 第100章 能这样大摇大摆出来,又只带着两个人,估计就是个商人之女,还是新富裕起来、没什么底蕴的那种商人。 “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人间,我又没犯法,凭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谷藕生看武神音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继续道,“我们家娘子,可是现任储君、东宫之主!敢这么说话,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这个死骗子居然敢骗她,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恐吓一番。 “王二丫”面上呆滞,定定忘了武神音好一会儿,方皱眉道,“怎么可能?!储君难道会没事出来乱逛吗?!” 武神音可不是乱逛,她是特意来的,就想见识一下所谓的高人异士。 谷藕生机灵起来,骄傲地将自己的鱼符拿给她看,“看清楚了,我真的是朝廷命官,我们娘子也真的是储君。” “王二丫”仔细盯着看了一眼,她虽然没见过这东西,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上京可是天子脚下,要是真有人拿着这东西出来行骗,那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便也敛了神色,低下头去。 武神音:“现在可以说了?” “王二丫”声音恭谨起来,不似之前肆意,“民女孟青蓝。” 这个名字倒像是真的,但她仍旧坚持道,“民女并未行骗,实在是家中艰难,迫不得已才这么做讨口饭吃。” 武神音漫不经心道:“哦,是吗?” 她将上面写着“骗”的那张纸揉成一团,“你说你家中艰难,可据我所知,若是真的艰难,怎么可能送你入学堂读书呢?” 孟青蓝不光能一眼认出她写得字,还熟读魏律,能让女儿读书识字的人家应该也穷困不到哪里去。 孟青蓝道:“民女并未入过学堂。” 武神音道:“那是你父母所教?” 孟青蓝:“并非如此。民女虽然卑贱,但自幼过目不忘,闲暇时于学堂偷听几句,长年日积月累,便也把字都认识全了。” 武神音心道,那还真是个人才了。 她微微一笑,冲谷藕生吩咐,“先把她带回东宫吧。” 谷藕生只以为要惩处她,忙应是。 孟青蓝不敢再狡辩,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跟着面前这傻大个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居然骗到储君头上。 糟糕糟糕,我命休矣。 这个孟青蓝嘴里没一句实话,武神音还是没有相信她。 直到派去探查的人回来向她禀报,孟青蓝住的地方确实是贫民区,父母早亡,亲人只剩下了一个下落不明的兄长。 确定孟青蓝所说都是真的,才叫谷藕生把人带进来见她。 明明天气还未转暖,许多人连冬衣都未脱,孟青蓝穿着单薄,额头上却出现了豆粒大的汗珠。 能看出来这短短两个时辰,她心里该有如何煎熬。 武神音有意磨一磨她的脾气,“咦?几个时辰前,先生侃侃而谈,畅所欲言,好不神采奕奕,怎么到了这里,反而畏畏缩缩起来?难不成这东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孤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孟青蓝刚站起来没多久,忙又跪下道,“殿下说笑了,东宫钟灵毓秀之地,殿下龙章凤姿,民女在腌臜地方呆习惯了,乍一来到这样的宝地,见到了殿下这样的人物。一时之间自惭形秽,羞愧难当也是在所难免。还请殿下宽恕民女见识短浅。” 孟青蓝将姿态放得极低,武神音今天听惯了谷藕生和阮子稷的呆头呆脑,乍一听了她这话,就算不能消除十分成见,也觉畅快。 她将折子扔到孟青蓝面前,“我再问你一遍,你之前所说过目不忘之事是真的吗?” 孟青蓝道:“先前是民女有眼不识泰山,现在已知殿下身份,是绝对不敢再有欺骗的。” 武神音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捡起来看看,你可知道这上面写得是什么吗?” 孟青蓝照做,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名,没一个她认识的,恭敬道:“民女不知。” 武神音道:“陛下顺应天命,继任皇帝,深感女子亦有才德,又何必被宅院所困,遂诏令天下,男女同科,有才德者可居官位。这事你可知道吗?” 孟青蓝眼神一闪,又忙低头,压下心中万般情绪,“陛下圣明之令已传遍大魏,民女虽卑鄙,也不敢完全不闻窗外之事,亦深感陛下恩德。” 武神音:“你面前的,就是这次科举名单。你不是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吗?我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过后,你若能将这些名字字不错的说出来,那这名单就会多出你的名字。但若是错了一个字,又或者是你根本就背不出来,大理寺的牢狱之中,就会多一个可怜的囚犯了。你觉得怎么样?” 第49章 你果然是狐狸精变得 因为去岁刚举行过春闱,今年来京赶考的举子报上来的比以往要少得多,不过一百五十余人,再加上女科推举出来的人选,一共也不过二百一十余人。 一个名字最多不过四个字,半个时辰要牢记六七百字,听着好像也没那么难,难就难在,两百多个这并不是一长串的文章,上下毫无联系可言。 一个字不错的说出来,反正武神音自认做不到。 孟青蓝心跳得很快,扣头道,“多谢殿下恩典。” 武神音道:“好,就从此刻开始。” 第101章 她自己做了考官,就命孟青蓝在殿中默念,只等时间一到,由她亲自验收结果。 谷藕生凑过来,小声问道,“殿下,直接把她下狱不行吗?为什么还要给她这么好的机会啊?” 她可是听说过了,这次女科名单各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为什么要给这个死骗子,这么好的机会呀! 武神音:“你居然不是想着生撕了她,而是要将她下牢狱,有进步啊。” 突然就被夸了,谷藕生不好意思挠挠头,笑道,“都是殿下教得好。我最听您的话了,只要您说,我都会照做的。” 她平日里所见,山花燃都是这么跟殿下说话的,她也忍不住照着学,把殿下哄高兴了,说不定就把官职又升回来了呢。 武神音道:“你溜须拍马的功夫学的挺快。” 谷藕生瘪瘪嘴,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没有再开口。 武神音不由想,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山花燃,她应该会指天发誓,刚才自己所说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情假意。 旁边有宫女掐着时间,半个时辰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 等到时间一到,武神音拿了名单听着孟青蓝一个一个名字背过去,差不多到一半的位置她就不想听了,转而把目光投到她的面上,看刚才在大街上古灵精怪的孟青蓝此刻脸胀涨得通红,似乎也别有一番乐趣。 等孟青蓝真的背完着二百多个名字,她散漫一笑,“的确是没有错,现在离科举之期只有不到两月,你又之前并没有真正学习过。我东宫中有大儒教学,你这两月就住在东宫吧。到两月之后,希望你可以拔得头魁,不负我这知遇之恩。” 孟青蓝激动地又扣了一个头,口中道,“定不负殿下恩情。” 武神音让身边女官带她下去,正好她不喜欢听课,那几个老学究在东宫白吃白喝这么久,也该给他们找些事情做了。 阮子稷比谷藕生要聪明一点儿,犹豫道,“这人虽然真有些天赋,但举荐一个从未真正学习过的人去参加科举,是否*有些过于儿戏了?要是她在大殿之上一窍不通,真的出了洋相,岂不是丢了殿下的脸?” 武神音看着名单,笑道,“你想太多了,她不光不会出洋相,还会成为魏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女状元呢。” 阮子稷想和往常一样出言反驳,但话都到了嗓子眼儿,又突然停住。 他可一直记着,武神音现在是什么身份,由不得他像以前一样随意说话。 武神音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自然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要不然我们打一个赌?我赌孟青蓝会夺魁。” 阮子稷讪讪掉:“殿下真会取笑人,您神机妙算的,你何必又来戏弄我呢?” 说起来也认识那么久了,他有点看清武神音的本性。就算做了一国储君,她骨子里的恶趣味也没有改掉,还是时不时就想给身边人挖个坑,看他们出糗的样子。 他才不会傻乎乎地跳坑。 这下倒是轮到武神音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两个活宝,虽然进步不多,但总归是有一点儿进益,也并非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花燃怎么就这么多年,一点儿长进没有。 刚才派去的探子已经回来禀报,山花燃离开东宫后居然径直去寻了仰月清,这让武神音很不高兴。 虽说心里对于王宁芥蒂未消,但心中还是不希望山花燃站在她的对立面。 可没想到山花燃居然真的就这么糊涂,这个时间点不来和她投诚就算了,还迫不及待要去和仰月清搅和在一起。 她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自古情义难两全,一边是亲生父母和崇拜之人,另一边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武神音其实也没多大把握,山花燃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 天色暗沉下来,映着烛火,武神音只觉得谢濯好像又好看了一点儿。 也是,他现在什么也不用做,被她养在东宫里只用每天侍寝,自然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武神音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该不会真是狐狸精变得吧?我怎么感觉我的精气都跑到你哪儿去了?” 如果是在以前,谢濯还会诚惶诚恐解释一番,但现在他早已习惯,阿音每天都要说上几句这种话,他不习惯也得习惯了。 所以,他只叹了口气,垂下眼睛并未说什么。 武神音道:“小狐狸精怎么不说话?被我拆穿了害怕了?” 她一边笑一边去剥他衣服,“别害怕,就算你是狐狸精,你长这么好看,孤也不舍得将你如何。” 她好像是在扒衣服,但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是在故意逗他玩,谢濯只觉得痒的厉害,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乱动,低声求道,“别闹了,我的好殿下。” 武神音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若春水的一双眼,调笑道:“求人哪有这么简单的?” 谢濯脸红了一下,“那阿音想让我怎么做?” 武神音反问:“我想让你怎么做,你不知道吗?” 晚上突然下了一场小雨,天便又冷了几分,可室内与室外俨然是两个世界。 怀中人肌肤雪白细腻,谢濯不敢太用力,生怕留下印子让她不好见人,可她还不知死活地喊,“再重一点儿。” 他只能随她的意,手上重一点儿,唇舌重一点儿,身下也重一点儿。 第102章 直听到她的细碎呜咽才缓下来,温柔去亲她的眉眼。 他在床榻上搂着她,自己的衣服大半还在身上,她却截然相反,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往日带着几分桀骜的眉眼此刻也显得可怜,他光是看着就意动,一边细细亲吻一边数落,“贪图享乐。” 温香软玉在怀,谢濯突然有几分庆幸,幸好有人造反,要真是他当了皇帝,有阿音在一边,他恐怕要成个不早朝的昏君,实在是天下之祸。 看她已经从极乐里抽出身,又来抱着他的脖子亲吻,他便又重新挤了进去,听到一声闷哼,安抚地摸摸她的背。 武神音像是为了报复他刚才那一句数落,训斥道,“你果然就是狐狸精,我贪图享乐你也不知道劝一下,估计巴不得我如此吧?” 她说得好像也对,谢濯心思被戳破,停顿一瞬,片刻后唇舌才继续在雪丘流连,“你今日心情好像很不错。” 自从那日突然冒出来个上京牧后,她虽然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但他也能感受到,她一直不开心。 武神音得意跟他说起孟青蓝的事情:“我总算找到了个合适人选。” 谢濯只以为她是想培养心腹,微笑道,“恭喜。” 又道,“可是据你所说,这位孟娘子虽有天赋,但并未怎么读过书。现在离科举考试只有两个月,时间是不是太紧了?” 那些名门贵女可是自幼请名师教导,他虽然不想泼阿音的冷水,但也不得不怀疑,这个临阵磨枪的孟青蓝,是否可以如阿音的愿,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武神音笑道:“你不了解陛下,依照她对世家的厌恶程度,只要孟青蓝能够完整写出一篇文章,这第一个女状元就非她莫属。” 谢濯道:“……照你这么说,你母亲的个人喜恶未免太强烈了些。” 武神音敛了笑,轻哼道,“当然,所以王宁那些人,不都铁了心跟着她吗?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年在上京为质,见识了不少这些望族的龌龊事。” 想到这,她心情更不忿起来。 她经历过的事情,陛下明明之前也经历过,就算如此,做母亲的也依旧没有心疼女儿。 看她神情,谢濯便知道提起皇帝,她又不开心了,自责道,“都是我的不是,平白无故说起这些,又让你不开心了。” 武神音道:“事情本来就在哪里,我们就算不提,也依旧在那里。” 她嘴上虽然说的开,但依旧没有了胡闹的心思,草草结束后,外面的风雨声大了起来,居然还有雷声轰鸣。 那电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来,屋内已经熄了烛火,黑暗被闪电打破,时不时突然亮那么一下。 武神音本来已经困倦的闭上了眼睛,离进入梦乡只有一步之遥,被这阵雷声吵醒,抬头正好对上谢濯黑亮的一双眼睛。 借着闪电的光,明明灭灭,她可以看见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被发现了之后慌忙垂下眼睫的动作也没有遗漏。 武神音无奈:“你不睡觉盯着我做什么?” 谢濯张了张嘴巴,但正好又一声响雷在天边炸开,又好像在耳边炸开。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武神音看着他情绪满满的一双眼,想要再问,谢濯却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像是轻柔的叹息,“太晚了,明日还要上早朝,快睡吧。” 武神音一想起明日的早朝就头疼,加上刚才折腾的也真累了,谢濯身上的味道似乎有让人舒缓安心的作用。 就用这么别扭的姿势,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50章 只当我的丈夫 昨夜还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今日是个阳光烂漫的好天。 早朝结束的比往常早了一些,戈泊文提出要废除各处妓院青楼,朝堂上居然没有一个反对的声音。 按照大魏律规定,凡是在职官员不得嫖妓,但是律法上规定的事情可多着呢,并不是能全部落实。 很多事情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并不能全然落实。 武神音心里清楚,现在这些沉默的人并非真的赞同,而是他们不会在朝堂之上这样明晃晃的承认自己做了这样有失体统的事情。 她早就说过,这些人把面子和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这项提案通过的如此顺利,满朝文武无一人反对,早朝结束的也比以往早得多。 下朝后,戈泊文似乎频频朝她投来目光,武神音皱眉。 她可不想在这儿虚情假意地说些客套话,连皇帝叫她去下棋都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脱——戈泊文大概率也是要去皇宫的。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要去掺一脚,不能再让戈泊文和皇帝关系越来越亲近。 但情感上,她很排斥这样做。最起码现在不行,她还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仰月清奇怪得很:“阿音这几日怎么了?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忙?” 武神音只笑笑没说话。 王宁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又祥和,“阿音现在可是储君,东宫事务繁忙,怎么能和之前一样?月清若是闲着无事,还是去找泊文吧,别耽误了殿下做事。” 仰月清道:“说的是,我与泊文一见如故,心里觉得她格外亲切,和阿姐给我的感觉一模一样……” 接下来她们还说了什么,武神音已经走远了,并没有听到。 脸上笑容消失,冬天的冰雪覆了整整一层。 第103章 等着吧,马上就让你们好看。 她这么想着,回到东宫的时候居然正看到了山花燃。 刚被王宁气着了,一转眼又在自己的地盘看到了她的女儿,武神音脸色很不好看,和脸色一样冷的是她的话语,“你来这里做什么?” 山花燃讪讪凑过来,面上有几分讨好,“阿音你还生气呐?昨天的事情我想了一夜,的确是我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好不好?” 她虽然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从来没想过阿音会真的不原谅她。 武神音道:“你不是去找你的月清姐姐了吗?我这里水浅得很,容下您这尊蛟龙。” 山花燃急急道:“阿音,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我们可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月清姐玩的一点儿都不好,我再也不去找他玩儿了。” 武神音好奇道:“她带你去玩儿了什么?” 山花燃看武神音愿意好好讲话,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当即和盘托出,“月清姐真吓人,她要带我去玩男人,还告诉我,‘饺子要吃烫烫的,男人要玩浪浪的’。我以后再也不要跟她去鬼混了,那些男人跟个蜘蛛精一样,吓死我了。” 武神音:“……” 她心中一阵无语,对于山花燃来说,男人还不如糕点有意思。 不过想起今日早朝上的内容,她心中一动,又问道,“她带你去哪儿玩了?在她府内还是出去?” 山花燃依旧是知无不言:“不是,就在西市一处酒楼。我原本以为她要带我去吃饭,我才跟她去的,早知道这样我才不会去。” 武神音又问了她具体所在,才道,“好了,昨天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跟你计较。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们俩的矛盾,谷藕生有三分不对,你得有七分不是。现在我不再是之前无官无爵的郡主之女,在旁人面前,你怎么能这么不给我面子,不服气我的话,转头就走?” 山花燃再三发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的好阿音,你就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我这一次吧。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到底是多年的情分,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武神音不由心中一软。 看在她今日为自己带来了有用消息的份上,“好吧,但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绝对不能有下一次。要不然,咱们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山花燃挽住她的手,笑嘻嘻道,“那肯定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你不能对谷藕生比对我还好,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们才是最好的。” 都说傻人有傻福,武神音此刻深切知道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些日子的暗流汹涌,山花燃分明在最中心的漩涡,却偏偏无所察觉。 望着她澄澈的眼睛,武神音比任何人都清楚,山花燃绝对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她是真没有这个脑子。 她不会骗人,她却要骗她了。 现在的情形她不敢赌,也不能赌,谁也不能保证山花燃知道了这些背地里的事情,会选择怎么站队。 武神音一直沉默,山花燃有些着急,开口催促道,“怎么,你还真变心了!阿音你不能这样,虽然我现在是不如她厉害,但我会努力练功的!等今年再过年的时候,我一定能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武神音摇摇头:“与这无关。” 她心情复杂,两心相印还是昨日,今朝就已虚与委蛇。 当时初得信件美好愿景,此刻竟到如此地步。 她低下头,声音从嘴巴里出来,又传到自己耳朵里,缥缈得好像不是自己发出的。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等到把山花燃糊弄过去,愧疚感如潮水一般,来得快退得也快,她不得不兴奋起来。 真是天助我也。 这也太巧了,巧到她还有真有那么些怀疑,是不是王宁教山花燃故意这么说,给她设下的陷阱,就等着她往里面跳。 但很快她就否认了这个猜测,毕竟山花燃是什么人,王宁作为她的亲娘,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她相信,王宁还没有要跟她撕破脸的打算。 忽然想起来什么,武神音喊人过来,问道,“昨日孟青蓝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女官白芙答:“孟娘子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今日几位先生休沐,除了我等,应该并无其他人知晓。 正合我意。 武神音道:“好,你偷偷把她送出宫去,然后带话给右相,就说是我的意思,城北孟青蓝,少敏而有奇才,我实在不忍看金子掩盖于砂砾之中,特意引荐给右相。他应该就知晓我的意思了。” 白芙应是退下。 一旁的谷藕生只以为她是回心转意,要好好收拾一下那个死骗子,当即请缨,“这种事情何必劳烦别人,殿下交给我就是了。我保证做的干净利落,让谁也发现不了。” 武神音道:“你在想些什么东西?” 谷藕生:“殿下的意思,难道不是暗示右相了结了那骗子吗?” 武神音望着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昨日才刚刚夸过你,今日就又忘了?你年纪这样小,怎么就天天想着打打杀杀的?” 谷藕生委屈道:“那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笨,就别跟我卖关子了。” 武神音本来也没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这件事与你无关,用不着你瞎掺和。” 第104章 谷藕生瘪瘪嘴,不再询问。 武神音将她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谷藕生比以前还是识趣了一点儿,但这只识趣一点儿,可是完全不够用的。 笨,还是太笨。 可笨人也有笨人的好处,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不好。 聪明人大多心思活络,要想拿捏可比笨人要拿得多。 这次,她偏偏要一石三鸟。 前路有了指望,武神音心情好起来,脸色也好起来,看见谢濯的时候更忍不住想调戏一番了。 虽然八字还没有一撇,但她忍不住先和谢濯偷偷透露,“我们的婚事终于有着落了!” 谢濯微微一愣,眼睛一亮又飞快黯淡下去。 “你母亲和那些大臣,都不会同意的。” 武神音笑道:“从前我只觉得你聪明,可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谢濯笑道:“我自然是比不上阿音聪明的。” 武神音道:“你也不要这么夸我,我会自满的。” 谢濯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武神音:“她们不会同意前太子和我成亲,那如果你不是谢濯了呢?” 谢濯一愣:“什么意思?” 武神音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郑重其事地问他,“你愿不愿意抛下你这个身份,只当我的丈夫?” 谢濯盯着她的眼睛,被其中的光亮色彩所吸引。 他根本没怎么犹豫,“我现在的身份还有什么不好抛弃的呢?” 反正只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 他是坐着,武神音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手掌覆在他的脸颊上,严肃道,“你真要想清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在许多人心里,你父亲和你才是正统,你还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但一旦你连谢濯都不是了,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以后只能依靠我。我要是对你不好,你也就只能认了。” 谢濯抿唇:“你到现在还在试探我吗?我从前就跟你说过,只想跟你在一起,现在不曾更改,以后也不会。” 他甚至顺着这个姿势,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掌心,“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是你的人。” 两人离得很近,武神音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伤心神色。 不由轻轻叹口气,“你还伤心了?只准你有事情瞒着我,我问你两句就委屈成这样?” 谢濯惊讶:“你知道了?” 武神音:“当然,这是我的东宫,这里发生什么,我想知道很难吗?陛下跟你说了什么,让你那么伤心难过?” 第51章 你好坏啊我好喜欢 谢濯沉默一瞬,方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警告我不要痴心妄想。” 武神音道:“什么叫痴心妄想?” 谢濯:“……就是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你,不要想名分那些事情。” 武神音:“那你有痴心妄想吗?” 谢濯不敢看她的眼睛:“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辜负。” 他没有明着说,但话里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武神音道:“哦,原来你有痴心妄想啊。” 谢濯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又移向窗外,外头阳光正好,草木都染了一层鹅黄。 他抿着唇,声音近乎喃喃,“我有痴心妄想不是很正常吗?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意中人?” 武神音不再逗他:“我也是如此。” 之前也就算了,但谢濯现在可是她的人,要是他真敢有二心,她决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她自己嘛,都是那些男人勾引她的,她才忍不住多看两眼。 谢濯又小心问道:“阿音,你刚才说得还作数吗?” 武神音道:“当然作数。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再告诉你,你就乖乖等着当我的新郎吧。” 谢濯脸红一下,“阿音,你对我真好。”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其实,我还有别的事情瞒着你。” 武神音:“什么?” 谢濯鼓起勇气:“就是你的那位表兄,那日他的伤口,其实是我故意的……他说话太难听了,我就想着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看他这副认真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 武神音:“……你好坏啊我好喜欢。” “这么坏看我今晚好好惩罚你。” 谢濯:“你不生气吗?” 武神音:“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你下次要注意些,最算要使坏,也不要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否则被别人知道了,我现在可保不住你。等我们成亲了,你夫凭妻贵,那时候他肯定不敢再对你怎么样。” 万物复苏之际,那明媚的阳光似乎也照到了谢濯心里。 不,应该说自从和阿音互通心意后,他就从未有过冬天,阿音就是他的太阳。 又不对,阿音比太阳还要耀眼。 事情进行地十分顺利,闻霖果然很识相,主动包揽了慧眼识才之事,把孟青蓝安排进了国子监读书,名单上的其余千金已经在新设立的女学快待上一个月了。 他还像模像样给武神音递了折子上来,诉说对孟青蓝的欣赏之情,恳求可以在女科上添上她的名字,言辞恳切,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武神音当然是没怎么为难就同意了。 这件事她根本没考虑过闻霖不照做的可能,这件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不光卖了她一个人情,他也深切知道,自己举荐了一个平民女子,厌恶世家的皇帝自然会对他更加看重。 第105章 这次女科中,别人如何命运尚且不可得知,但孟青蓝的前途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做人留一线,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 接下来的一切,就要等春闱之后了。 一切尽在掌握,武神音心情很好,突然又想起谈诗意的事情,问道,“谈诗意的事情做得如何了?可有去警告过高家?” 白芙一直随实左右,恭敬答道,“已经派人去敲打过了,高家诸人明白了谈大娘子跟殿下关系匪浅,应该不会再刻意欺辱了。不过谈大娘子似乎不甚满意。” 白芙今年二十岁,是镜州人。 武神音也继承了周白鱼爱从外捡人回来的习惯,白芙就是她捡回来的。 白父懒且爱赌,赌鬼赌鬼,人一旦沾染上了这个赌字,人性就岌岌可危了。 白芙这个之前视若珍宝的女儿,也成了一个可以换钱的物件。 无论是窑子还是另外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只要能换几块银子,可以供他再去赌场痛快一回,就没有不可以的。 武神音半路截胡,从老鸨手里抢回来当时才十岁出头的白芙,从那以后,她就成了武神音的女使之一。 白芙和吵吵闹闹的山花燃是另一个极端,只要没人问话,向来是不言不语的。 以前还在镜州的时候,武神音其实不太愿意和她说话。 她这个人实在是太无趣,好像是个木雕,除了能说话做事,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一个动作也不会多做。 她不光不讨武神音的喜欢,别人也不怎么喜欢她。 这个年纪的少女大多都是活泼爱笑的,她总是这样不合群,一次两次还好,可也总不能每次都出于好心带着她玩,还要被拒绝丢面子。 但现在武神音发现了,有些人当朋友很不合适,但当下属不要太顺手。 白芙就是这种人。 她是武神音救下来的,和大多镜州人不同,她性子冷,对待伟大的皇帝也并没有那种如火一般的崇敬之情。 她也没有朋友,如非必要,可以三五天不说一个字,武神音不用担心,消息会从她这里泄露,更不用担心,她会被谁收买,出卖自己。 武神音也很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白芙这种人呢?居然一点儿人该有的欲望也没有。 谷藕生小孩子心性,想要做大官耍威风。 阮子稷愿意为她所用,但也有点心眼不多,暗戳戳表示过对谷藕生的羡慕,他现在的官职,居然比大傻子还低。 只有白芙,给她钱她没有花的地方,武神音给她升了个六品女官,也没看见她露出一丝笑颜。 要说她是个无欲无求只想混日子的人,那也不太对。武神音使唤她去做事,她也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兢兢业业完成得很好。 所以,武神音很费解,白芙到底想要什么呢? 但就算问了,白芙也不一定会说,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算了,确保她可以用就行了,之后的事情,自然会弄明白的。 言归正传,武神音把思绪拉回来,“不满,她说什么了吗?” 白芙道:“并未,不过是下官瞧着她的脸色,好像不怎么高兴。” 武神音道:“好,正好我今日有空,就把她传唤过来,我亲自问问她,她想如何处理此事。” 白芙行礼退下。 书案上奏章堆了一半,大多都是些屁话。 她真不理解,这些人读书就是为了将一句话扩充成一整篇文章吗? 言之有物她也就不想说了,更可恶的是那种没事就写个折子过来请安的,跟有那个大病一样。 大家都很忙,只说正经话很难吗? 陛下讨厌这些俗物,平日里朝堂上的事情,她只和王宁等人探讨,这些酸书生写得奏折,基本上都到了她这里。 累是真的累,烦也是真的烦,但武神音还是安心了一些,最起码,现在她的储君之位还是十分稳当的。 可就算这样,她也不敢松懈下来。 这个戈泊文真的有本事,她已经打听过了,戈泊文来镜州得到重用不过两年,居然研究了几种新型作物,这次周白鱼提前好几年起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后方粮草有了保障。 虽然不太清楚,陛下让戈泊文做了这个虚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武神音怎么也不可能真的放心。 从前她只觉得谢逸偏心贵妃之子,所以才对谢濯多加刁难,但这几天突然也就明白了这对父子之前的复杂感情。 岁月就像是一把锋芒不明显的刀,年老者只能成为月亮悬挂在东方,光芒虽不如以前明亮但还是非萤火可比。 新生的太阳已经迫不及待要登上天际了,月亮不想让路,光芒却被顷刻掩盖。 人世间所有亲密关系都是如此,必定有一方强一方弱,不是东风压到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人人都说至亲至疏夫妻,可就算是父子母女,这天底下又何来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呢? 额,不对,漏了一个,谢端月对她的恨就来得恨莫名其妙。 这个女人跟有病一样,武神音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过她,感觉好像是走路走得好好的,就被被条疯狗咬住死不松嘴。 就挺倒霉的。 等到白芙带着谈诗意前来,武神音忙从对谢端月的强烈谴责抽出身来,如今她的身份,也不用起身,只微笑对着行礼的谈诗意道,“都是一家人,姐姐不必如此拘礼。快给谈娘子赐座。” 第106章 今日再见,虽所隔时日不多,但谈诗意的状况可比那日在谈家匆匆一面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武神音笑道:“当日我的确有要事要忙,不得不走,姐姐没怪我吧?” 谈诗意道:“殿下日理万机,能分出心思为我等谋划,臣女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怨恨呢?” 她还是这副模样,一本正经的,逗起来也不怎么有趣。 要是逗起来最好玩的,还是阮子稷,他这人不像谷藕生一样,是全然的缺心眼,但又不是特别聪明,最重要的是,一说几句就要炸毛,偏偏还没什么本事报复回来,武神音最喜欢逗他了。 谈诗意长得可爱,但说话做事却老气横秋的,逗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武神音道:“姐姐如今可算得偿所愿了?” 谈诗意抿唇,脸上神色却并不欢欣。 武神音奇道:“我已经派人去过高家,他们居然还敢对姐姐不敬吗?” 谈诗意眼神黯然,轻轻摇头道,“并非如此,高家不过末流人家,怎么会敢驳殿下的面子呢?” 武神音:“那是为何?” 谈诗意垂头,因为要入东宫,她明显是特意装扮过,珠翠带了满头,一阵风吹过,珠钗上的流苏碰撞子啊一起,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 第52章 我来吧 武神音目力不错,清楚看到上面加了弹簧之物,只要轻微动作,首饰上的装饰宝石就会颤抖起来,显得十分活泼灵巧。 这应该是上京城最近流行的样式,真好看,她也要买几件。 谈诗意抬头又望了她一眼,目光有几分犹豫,最终还是咬咬牙道,“殿下,臣女和夫家实在是两看相厌,还请殿下好人做到底,帮臣女和离吧。” 武神音眉头一跳,谈诗意一举一动最是循规蹈矩,居然也会生出这种想法吗? 她并未立刻答应,也不立刻拒绝,再一次问道,“这事可有祖母伯父商量过了?” 谈诗意摇头,黯然道,“已经和家中说过己意,可长辈们并不同意。” 武神音道:“那你还执意如此吗?这事在我这里,的确不难办,但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不和离,有我的面子在,以后高家肯定会敬你重你,皆大欢喜。要是和离了,现如今虽然民风开放,女子二嫁是常事,可祖母和伯父都是重规矩名声的人,你和离归家,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谈诗意眼眶儿渐渐红了,谈家虽然在上京只算不入流的人家,但她自小就被精心教养,和那些真正大世家的女儿也差不了什么。 本来和高轩青梅竹马,以为是天作之合,没想到一朝事发,什么郎情妾意,什么累世之好,都不过如此。 他们虚名也要,实利也要,至于她,不就是一个可以随时丢掉的牺牲品罢了。 事到如今,她也不再抱有幻想,只希望早日解脱出来。 她一字一句坚定道,“之后种种,这几天我也都想过,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武神音道:“可我听说,你腹中已经有了子嗣……” 打胎风险太大,而且有了孩子之后,大概还是与夫家断不开的。 这个孩子按照礼法,也应该会给高家。 她担心谈诗意最后还是要被这个孩子绑住。 谈诗意脸上有片刻惊讶,这件事情连高轩都不知道…… 但她意已决,绝不会再次更改,“殿下不必为我担忧,这个孩子我不打算要。” 武神音默然一会儿,方道,“这有些危险。” 谈诗意低头看了一眼腹部,哪里尚且平坦,“可我如今厌恶极了高轩一家,对于这个流了他一半血的孩子,生出来我大概也无法做好一个母亲。只能怪她来的不是时候。我有问过太医,趁现在月份还小,危险也不会太大。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可能真的是我命该如此。” 武神音见她如此坚决,只能道,“好,这件事我会帮你。” 谈诗意得到这个承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更让她感到轻松的是,离去之前武神音的话。 “和离之后,谈家若是容不下姐姐,东宫人手缺的厉害,姐姐若是不怕吃苦,可以来这里领个差事。” 当好人的时候很开心,但被询问此事的时候就不太开心了。 和离的事情办的异常顺利,武神音没想着藏着掖着,左右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甚至不用亲自到场,只派个东宫的人随便传话就行,高家就会麻溜的准备和离。 但这件事没几天就传到了周白鱼耳朵里,武神音被叫过去的时候,殿内只留下一个王宁。 周白鱼还和之前一样,即便是当了皇帝穿上朝服也是吊儿郎当的。 早朝实在是太早,她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漫不经心问道,“谈家的事情怎么求到你那儿去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漫不经心,也只有她本人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武神音有注意到,王宁的脸色意味深长起来。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然云淡风轻,“母亲是说诗意姐姐的事情吗?之前我在上京的时候她帮过我,投桃报李,*她现在过得不好,举手之劳而已,能帮就帮一把。” 周白鱼点点头:“阿音说得对,我也看不惯高家那副做派。” 武神音淡淡看向王宁,等到她察觉才镇定自若收回目光。 没事挑衅一下就很爽。 第107章 周白鱼自视极高,就谈家这样不入流的人家,还真不会放在眼里。 如果是辛家,她可能还会不太高兴。 至于谈嘉喻,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发发癫而已,也不会做赶尽杀绝的事情。 说起来这个,武神音就想起戈泊文的父亲。 她真觉得是谈嘉喻想多了,她之前就说过,四五十的男人,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何况那人底子本来就不怎么样。 就算要找别的男人,大把的十八岁的二十岁的不挑,挑这么一个干巴老头,何苦为难自己呢? 但谈嘉喻是听不进去的。 武神音从皇宫之中回来的时候,又忍不住去想,既然休夫的事情是谈嘉喻钻牛角尖了,那戈泊文的事情会不会是自己也想歪了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嘲讽就占了上风。 怎么可能呢?上京牧的事情,无论无何也作不得假。 回到东宫让阮子稷去照料谈诗意,他还老大不乐意,“我们家从我曾祖父开始,就是以救人为己任的,可偏偏到了殿下这里,天天不是避子就是堕胎。我估计等我死后,恐怕会入十八层地狱。” 武神音打了个比方:“如果当初,你被莫世新强迫有了身孕,你会把这个孩子留下吗?” 阮子稷道:“殿下!我可是个男子,男人怎么能够怀孕?” 武神音道:“都说了是如果,大胆假设一下。你就说吧,在这种情况下你会留下这个孩子吗?” 阮子稷便不做声了。 他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个孩子?一见了他就会想到往日之屈辱,更会想到,他的父亲是怎样一个贱人。 就算是自己的亲生骨血,恐怕也不会生出半点怜爱之心,反而日日怨怼。 这么一想,早早了结还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武神音见他神色,便知他心意回转,“医者仁心,你这可不是什么造孽,而是救了两个人。赶紧去吧,幸好现在月份还不大,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阮子稷领命离去。 知道谈诗意有了身孕,还是从阮子稷嘴里听来的,太医院隶属太常寺,阮子稷在东宫当值,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只当个郎中还真是委屈了他,不派他当个情报组织的头目很屈才。 不过要是真捧他到了位置上,恐怕会适得其反。 无心插柳柳成荫,阮子稷这个人虽然有脑子但真不多,位高权重真不适合他。 因为将来的谋划,武神音不得不先把谢濯送出东宫,名义上把人送到谢逸居住的穆王府,但实际上只不过走了个过场,只在那呆了不到十日,就传出了废太子药石罔顾重病身亡的消息。 谢濯以前也派人传出去过身体不好的消息,众人不觉得十分惊讶,也没有往各种阴谋论上联想。 现在的穆王府该怎么样,要怎么样,也不过是武神音一句话的事情,反正宗室知道周白鱼不买她们的账后,对脾气好的武神音极尽真稀奇。 什么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心意。 谢濯的葬礼还是她亲手操办的,纷纷扬扬的纸钱像是漫天雪花一样,不断的撒下来,堆到地上厚厚一层。 武神音懒得演戏,连眼泪都没掉几滴,参加葬礼的人除了废帝等人,朝中在任官员也不过就谷藕生父女。 掉眼泪的戏码要演给谁看呢? 如果谢逸死了,来吊唁的人应该会多一些,最起码宗室那些人是肯定要来。 她只坐了一会儿,就匆匆要走,猝不及防却被谢润拦住。 这位昔日的二皇子以前就病病歪歪的,此刻更显得可怜了,薄得好像一张纸,风一吹,就要吹走了。 跟她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字三咳:“殿下请留步,臣有些话想跟殿下说,还请殿下赏臣这个机会吧。” 他这话一出,旁边人看他的眼神立马古怪起来。 死者谢濯和武神音的关系世人皆知,这做哥哥的刚死,弟弟便迫不及待顶上吗? 更何况,这位皇太女看着脾气很好,没想到也是个薄情的,好歹也是枕边人,人死了居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有落,神色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区别。 其实武神音也是这么想的,她偷偷看了谢润几眼。 既然是谢濯的弟弟,基础分就给个六十分吧。 瘦成这个德行,谁家好姑娘会喜欢这种啊? 扣五十分。 自家兄长尸骨未寒就来勾引她,人品实在不怎么样,扣个二十分。 好了,不用再打了,已经没分可扣了。 分扣完了,她迅速冷淡下来,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谢濯,她本来是准备回到东宫就大发神威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过她已经是皇太女了,应该是人人都要给她面子,而不是她给别人面子。 谢润能翻起什么风浪,她何必去搭理他? 所以,就算听到了,她也只装作没听到。 迫不及待回到东宫,好久不见的谢濯果然已经在等着了,她延续了以前的剽悍作风,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扑倒,“我好想你!” 都说是小别胜新婚,他们虽然还未成婚,但的确是小别。 谢濯搂住她的腰,虽然很不地道,但总觉得好像被小狗亲了。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飞快从脑海里甩出去,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第108章 武神音正在专心致志扒他的衣服,他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莫名其妙笑起来,这让她很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在外面呆了几天,把脑子呆坏掉了? 她狐疑道:“你笑什么?” 谢濯敛去笑意,刚才所想绝对不能告诉她,要不然不知道要被怎么作弄。 他只能自解了腰带,然后又去解她的衣衫,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我来吧。” 第53章 你变坏了 明明还是白日,殿内却都是春光。 谢濯这次不用她出言要求,就用了全部力气使在她身上。 唇舌交缠也不能堵着她的嘴,武神音偏要说话,“你……别那么重啊!” 以前说要重一点的也是他。 “殿下别叫得那么大声,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又要被参折子了。” 武神音很无语,这才几天没在她眼皮子底下,谢濯就学坏了。 她不满道:“你少吓唬我,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敢听我的墙角吗?” 她话音刚落,就被重重一顶,忍不住闷哼一声,仰头目光撞到他的眼睛。 记得初见之时,谢濯明明是高洁的雪,现在春天到了,那雪也全部融化,都融入到了春水之中。 “你变坏了。”她又忍不住控诉。 谢濯恬不知耻:“都是殿下调教的好。”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动作还是温柔起来,唇舌逗弄着亲她。 武神音仰着头接受他的亲吻,牡丹花下死,真是做鬼也风流。 又突然想到,他现在在别人眼中可不是个死人吗? 她忍不住笑起来,胸腔都在颤抖。 乍一收缩,谢濯伏在她身上低喘几声,又怕压坏了她匆忙调换了两人位置,缓过来后才问道,“突然笑什么?” 武神音偏道:“才不告诉你。” 她转身过去,正好看到床帘子上的流苏垂下来,刚才还一晃一晃的坠子现在却安静下来,她伸手去握住,刚收紧手上又覆上了另一只手。 谢濯就在她耳边说话,热气吹拂痒痒的,“你准备给我找个什么身份?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武神音拨弄了一下流苏,“就那么迫不及待?” 谢濯咬着她的耳朵没说话。 武神音:“别急,马上就可以了。” 科举放榜之时,街上被围的水泄不通。 也不只是家中有举子的人要伸长脖子往这儿看,更多是凑热闹的人,还有家中有待嫁女儿的人家都要来凑个热闹。 武神音其实也有些紧张,虽然早说夸下海口,女科这次六十人中选二十人,算起来也容易得多,但是孟青蓝若是过不了这一关,自然没法去殿试,什么状元探花自然也无缘了。 为了面上公正,她虽然参与了阅卷,但也是真没插手这份名单。 人高马大的谷藕生挤出来跟她报喜讯,“中了,虽然是最后一名。” 武神音才终于呼口气,无论是最后一名还是第一名,中了就好。 其实本来她不必过来挤的,反正名单总要经过礼部发出去,她大可以提前看看,但因为心虚塞了人,她更要做出样子来。 榜下依旧是人山人海,一拨人刚走,又有一拨人立马顶上。 有那金榜题名的,自然是欣喜非常,那名落孙山的,沮丧之意溢于言表。 更有那有钱人家,做出了榜下捉婿的事情,偶尔有举子半推半就也就同意了,有的却抵死不从。 真世家和官宦人家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也只有那些没有什么底蕴的商人能这样不要脸面。 若是真当了暴发户的女婿,虽然说金银是不缺,但若是殿试过后琼林宴,本有可能被某位重臣侯爵看上点做女婿,又何必在这自毁前程呢? 所以这件事情极大多数举子都是十分不愿的,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被扛着就要去拜堂成亲。 这种场景现在就发生在武神音面前,一个举人小白脸涨得通红,不断和人解释,“在下已经订婚,家中已经有了未婚妻子,实在不能和令爱成亲。” 那富商膀大腰圆,带的几个仆人也都是一个比一个壮实。 这个举子虽然不甚瘦弱,但这么一对比,就像个小鸡崽子似的,任谁都可以一把拎起来。 富商道:“只是未婚妻子而已,成婚都可以休妻另娶,又何况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呢。老爷我今日也不管什么礼啊法的,只看着你这小子有几分福气,够格来当我的女婿。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举子见讲不通道理,只能发了狠要从几人围堵冲出去,只可惜他实在不是对手,还没突出包围圈,就被两个壮仆一人抓住一只胳膊,另外几个对仆从见状立马也过来,一哄而上抓胳膊的抓胳膊,抓腿的抓腿,就把这举子举过了头顶,要这么带回去和自家小姐拜堂成亲。 谷藕生看了一会儿,皱眉道,“这些人也太胆大包天了,这可是在上京,他们都敢这么做。” 顿了一顿,又暗戳戳道,“我看现如今的金吾卫根本不怎么样,要是我当了金吾卫大将军,肯定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又来了,武神音扶额,谷藕生真的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就算她真的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武神音也不会把这种真有实权的大官交给她做。 不过封个爵位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第109章 要是真让谷藕生执掌金吾卫,武神音都不敢相信,她会闹出来多大的乱子。 除非她以后受高人点拨,一下子脑子清明了,要不然这件事她提十遍百遍千遍万遍都是没有用的。 话说回来,武神音觉得仰月清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的确比谷藕生好一点儿,但也只有那么一点儿。 还是要尽早把她先搞下去。 武神音装作没听到她的后半段话,只轻咳一声道,“你若是看不下去,就出手吧。” 这些人也实在胆大,好歹也是上京,天子脚下,怎么就做出众目睽睽之下强抢的事情来? 谷藕生眼睛一亮,她最讨厌为富不仁的人,早就想动手了,只不过是碍于武神音在这,才一直压抑着自己。 如今武神音已经发话,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当即要飞身出去。 只不过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她这嗓子还没有喊出来,人群中就已经出来了一个红衣女子,大喊道,“好大的胆子,连姑奶奶我的男人都敢抢。” 谷藕生楞在原地,武神音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回来。 正牌未婚妻来了,哪里还需要她们这些外人插手呢? 富商脸上肥肉极多,眼睛被挤成一条单缝,就算面无表情看着人也总让人觉得被嘲讽了,何况他本来就看不起这家贫姑娘。 旁边仆从已经打听过这女子的身份来历,似乎是想故意羞辱她一番,虽然是凑在主人耳旁,但声音可一点不小,“主君,这个女人叫朱巧儿,不过是一个屠夫的女儿。” 商人脸上轻蔑过甚,这女人姿色平平,穿着粗布麻衣,怎么和他的宝贝女儿比? 他摸摸自己的胡子,明明是皮笑肉不笑,却偏偏要装作好心提醒,“我说娘子,这如今这位小郎君可是要做官的贵人,你呢,不过是一个屠夫的女儿,又何必非要与我作对?你且乖乖让开。等这位成了我的女婿,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朱巧儿说话不似本地口音,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面对几个壮年男子,她丝毫不虚,脸上的轻蔑之色比起这富人来说分毫不减,“你这人可真奇怪,你也说了,我夫君是未来的官老爷,姑奶奶我又不是傻子,自然要扒着他不放,说不定将来还能捞一个诰命夫人当当。如果给了你女儿,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武神音面色古怪,这个朱巧儿说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暗示先给她点儿好处似的? 富商冷笑道:“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就别怪我无情了。我今日偏要将他带走,你能拿我怎么样?” 旁边谷藕生已经看不下去了,小声嘟囔道,“殿下,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让我去给你露两手,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顺便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嘿嘿,可比山花燃强多了。 武神音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马车款款走下一位窈窕淑女。 她穿着层层叠叠的羽衣,虽用帷帽遮住面容,让人不知道她长相如何,但无端端就感觉是个绝代的佳人。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是家父失礼了。” 看来这就是富商的女儿了。 她刚才应该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发生,那个被抢的举子,应该也是她自己亲自挑选的。 这位富商娘子朝旁边女使微微一点头,对方便用托盘捧出金灿灿的黄金,那光芒比起天上的太阳也不逊色。 许多人眼睛都看直了,要不是他们家带的仆从多,恐怕会引起一番哄抢。 富商娘子笑道:“我对这位郎君一见钟情,还请娘子割爱成全。这些金子嘛,是小女子的一点儿心意,作为补偿送给娘子,您觉得怎么样呢?” 朱巧儿的眼珠子已经黏在那金灿灿的黄金上面了,听到富商娘子的话,露出会心一笑,连道,“我觉得很不错,非常不错。” 武神音看着那满盘金子,粗略估计了一下数量,最少有个一百两。 乖乖,好划算的生意。 她忍不住看向那还被挟制着的白面书生,默默开始打分。 姓名未知,看平民学子能中进士,基础分六十吧。 长相还可,加十分。 过于干瘪,似乎手无缚鸡之力,减个二十分。 她不喜欢弱不禁风的男人。 正好一阵微风吹过,这富商娘子头上带的帷帽居然连个坠子也没有,遮盖面容的白纱就被这么吹起来,露出皎洁如月的美貌。 那个举子看得魂儿都快贴上去了。 噫,刚才还在那坚贞如铁,只喊着家中已有未婚妻,现在看在人家长得好看,就露出这副德行。 扣分,全部扣完。 第54章 纯洁的好女孩 她们已经谈好了价格,这俨然成了一笔买卖。 谷藕生犹自不忿,冲那富商父女二人喊道喊道,“娘子,你长这么好看,又这么有钱,何必非要他不可呢?他今日能抛弃原来的未婚妻,可见品性不好,两条腿的男人不好找得很吗?” 她声音嘹亮,中气十足,让人想忽视也难。 富商娘子也不恼,从面纱下依旧可以看见她嘴角微扬,“多谢小娘子好心提醒。男人的确多的是,在场就有千百人,可其中能中进士、长相可、年龄与我相当、愿娶商人女的,恐怕再也挑不出来一个了。” 谷藕生犹自不服气,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武神音喝止,“人家你情我愿的,你叽叽喳喳什么?” 第110章 谷藕生撇撇嘴边不说话了。 武神音看着这场闹剧终止,这富商父女二人恐怕不是今日临时起意,所谓一见钟情也不过是借口。 那娘子说得没错,五十少进士,光是年纪就已经筛了一大批人。 士农工商,商人虽有银钱,但地位确实是低。 若是真能得个进士做夫君,日子可真的要好不知道多少。 总归四个字,各取所需罢了。 接下来的一切果然正如武神音所料,周白鱼重女科,却又不喜世家,这便成了孟青蓝的绝妙机会。 不光是武神音,当时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孟青蓝这个状元之位绝对是捡漏,可这个名头还是落在了她身上。 孟青蓝得了状元之后,一时间更是风光无两。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1 鲤鱼跃龙门,这是真的改命了。 但谷藕生对孟青蓝意见很大,“这人怎么这样!我就说吧,骗子就是骗子,狗改不了吃屎。要没有殿下,她怎么可能会有现在的风光?居然到现在,还不来跟殿下表立场,真是不知好歹。” 武神音看她一眼,颇为无语,她还没说什么,谷藕生还着急上了。 对于孟青蓝的态度,还是在她预料中。 让聪明人站队,可要难得多。 就像是闻霖,他现在也还是滑不留手的泥鳅一个。他不是出身世家,在周白鱼那里就有天然的优势,但他依旧迟迟没有表忠心。 是他不想吗? 对,就是他不想。 皇帝身边已经有太多可以用的人,闻霖又没有戈泊文那样太过实在的本事,怎么可能飞速融入呢?就算表了忠心,也不过是一个边缘人罢了,还会得罪世家,让宗室等其他人都不满。 所以,继续原来的滑不留手真是最佳选择。 各方势力不断角逐,要是不想作为牺牲品冲锋陷阵,就要先把自己隐藏起来。 但武神音不能向他学习,她不能当个透明人。 与之相反,她要做的是扩大己方势力。 周白鱼厌恶世家,想要将其斩草除根。 就算能做到,在武神音看来,这也太冒险了。再打一次仗血流成河的局面是她不想看到的。 而且,世家中明明有辛丹晴这样的人愿意投诚,为什么就一定要将她们排斥在外呢? 就算旧的世家到下了,那世家就永远消失了吗? 山子仓和王宁夫妇盛极一时,王宁和闻霖一个左相一个右相,可世人只知王丞相。 她的女儿山花燃,她的侄子侄女们,不也一个一个都冒了出来吗? 世家是灭不了的,无论是什么时候,一个世家倒下了,总会有另一个世家出现。 要不然怎么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呢。 周白鱼的偏爱,更是滋生世家生长的沃土。 武神音才不要与世家割裂,周白鱼的权力是从上天手里抢过来的,她就要这些人把权力递到她手里。 况且,她也没有绝对的自信,她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不能让天下成为一言堂。 有世家,她就扶持清流,武将戍边,文官治国,天下是棋盘,她只要做那个执棋人就够了。 但是这些,她都不想和谷藕生解释。 对牛弹琴这种无用功,她不想做。 恰恰相反,她还特意为孟青蓝说了几句好话,让她入了御史台,这地方虽然得罪人,但也是个攒名声的好去处。 更重要的是,方便为她办事。 这样平淡没有波澜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孟青蓝才终于找上门来。 说实话武神音也有些着急,再这么耽搁下去,可就是夏天了。 夏天热得很,成亲的衣服又要里三层外三层的,她可不想大夏天穿着热成个水桶。 这些天她冷眼看着孟青蓝处处碰壁,皇帝身边她挤不进去,世家只跟世家玩,嫌弃她的出身。 孟青蓝也到了嫁娶之年,本来想凭借着婚姻找个助力,但这事儿要是在她刚上状元那会儿还有可能,但是隔了一个多月,皇帝显然没把这个新科状元放在心上,她一个寒门都不算的孤女,谁愿意跟她扯上关系呢? 别说是辛家这样的名门,就连谈家这样的官宦人家都看不上她。 也主要是,她这个状元实在是有水分。 武神音很乐意看到她受挫,对于她之前没有立刻投诚没放在心里,脸上照旧是笑意盈盈的,“孟大人不是最近不是春风得意得很吗,怎么还有闲情雅致来这儿和本宫叙旧了?” 孟青蓝能屈能伸,一点儿读书人的傲骨都没有,“殿下别打趣臣了,若不是殿下的提携之恩,臣现在恐怕还在路上算命呢。” 武神音望着她,笑容却不似之前和煦,带了丝丝冷意,“是吗?原来孟大人您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发达的啊?本宫还以为,您是贵人多忘事,早已经忘记了呢。” 孟青蓝连忙跪下,冷汗止不住的冒下来。 她来官场,自然是想好好走一遭的,而不是窝窝囊囊地做个无名之人。 现如今她已看清状况,皇帝的亲信她是挤不进去,世家看不起她,闻霖这些人又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只想着如何自保。 所以,除了眼前的笑面虎,她居然无一人可选。 其实她原本也不想如此,简单靠自己也挺好的,就像闻霖,没投靠任何人不也混到了右相之位吗? 第111章 她不觉得自己有哪儿比他差,坑蒙拐骗……不对,是说话的本领比他们这些酸读书的人强多了。 但她的情况和闻霖又不同。 她是女子,之前那些同科,大多都去做了国子监的官儿,那儿新加了女学,正是需要人手的地方。 周白鱼是绝对不想去那种地方的,她是来建功立业的,可不想在那熬资历。 刚开始知道自己要去御史台她还是很惊喜的,觉得可以大展拳脚,但很快就被现实泼了冷水。 她本来就只是个侍御史,六品的官儿听上去好听,但上京这地方,一块牌匾掉下去砸死两个人,都一个有爵位在身,一个是朝廷大员。 那些同僚们因为她是个女子,基本连话都不跟她说,更别提那些为官之道,她真是一窍不通。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只能硬着头皮了,“知遇之恩,如同再造。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既然武神音开门见山,她也不能再继续含糊过去,索性也直接了当效忠吧。 就算被拒绝也只不过是嘲讽一番而已,她脸皮最厚了,才不会害怕这些。 但要是成功了,这日子可真有盼头了。 武神音只是看着她,半晌后才懒懒道,“你既然这么想,总得有个投名状吧?” 孟青蓝低头道:“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武神音道:“先下去吧,若是用得到到你,我自然会通知到你。” 孟青蓝只能退下。 她走后,武神音却精神抖擞起来,立马开始布置人手,“安排人在仰月清府前日夜蹲守,一旦发现不对,立刻禀告我。” 自从王宁取缔秦楼楚馆的政令提出后,由京兆尹、金吾卫和大理寺联合办事,一时间,别地暂且不说,上京的风月场所全都不见了踪影。 真不知道,如果这扫黄的扫到了金吾卫大将军,这事情会怎么处理呢? 这天来得很快,武神音指使人先去大理寺报官,还有漏网之鱼,又“好心”从东宫借了一只队伍过去,甚至还要亲自到场。 山花燃看她急急忙忙召集人手,想跟上去也去凑个热闹,“阿音阿音你们去哪儿?我也要去!” 武神音望了她一眼:“我们这次要去抓小倌儿,你确定你要去吗?” 山花燃立马缩了缩脖子,上次跟仰月清去鬼混一番,直接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这种地方是真不适合她。 她慌忙拒绝:“那还是算了吧,你小心些,早去早回。” 武神音早就料到如此,其实让她前去也没有什么,还多了一个见证人。 但私心,她是不想让山花燃陷入这些争斗中,夹在两面难做人。 她不想利用朋友。 所以,这个倒霉鬼就变成了谷藕生,“你跟我去。” 谷藕生哭丧着脸去:“殿下,我还小呢,这种场面对我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武神音无语,真想敲她脑壳,但她实在是太高,于是只能放弃,“你今年都十七了,小了。再说了,之前是谁天天看小黄书的?” 谷藕生道:“虽然我爱看点不正经的东西,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但我真的是个纯洁的好女孩。” 武神音严肃:“这是命令。” 谷藕生只能扭扭捏捏道:“好吧。” 东宫的军队里三层外三层,已经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武神音特意交代过,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这次大理寺卿于度并未前来,来得是个新上任的少卿。 这位林少卿今年未过而立,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还强自镇定,但本来不白的脸此刻黑里透着红,看起来分外滑稽。 武神音质看了他一样,就收回目光。 跟个烧红的黑炭似的,她连打分都懒得。 第55章 抓人 倒是谷藕生,来之前扭扭捏捏的,来之后伸着脖子两眼放光,逼得武神音小声警告,“你要是敢去这种地方,我可不会费力保你,就听你爹的话,滚回去嫁人生孩子吧。” 谷藕生忙发誓道:“殿下!您也太小瞧我了,我是那么意志力不坚定的人吗!我就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好奇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武神音要是信了她才是真的有鬼,看那些出来卖的不正经男人敞着胸怀,这小丫头片子眼珠子都要贴上去了。 但心里也不由偷偷感慨,她以前哪过过这种好日子啊,还是仰月清会享受哈。 果不其然,在其中看到了仰月清的身影,这位一向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刻抱着头蹲在旁边,狼狈模样让武神音心里暗爽。 但她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表露出来,只能立刻收起笑意,露出一副惊讶表情来,“月清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这一开口,便是原来没认出仰月清的人现在也认出来了。 众人脸色精彩纷呈,一时间只敢看着地面。 仰月清脸上有几分尴尬,清清嗓子道,“阿音,这种小事怎么要用你来?” 她瞅瞅四周,低声求情,“先放我走吧。” 她若不是金吾卫的人,这还罢了,但她偏偏是。执法犯法,这可不是罪加一等的事情了。 武神音微笑着,刚要说话就被黑炭少卿打断,他这人和他顶头上司于度一样,都是出了名的老古板,让他法外留情,那是绝不可能的。 “殿下,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官员哉!臣久闻殿下公正严明,今日万万不可因私废公,做出糊涂事情。” 第112章 武神音乐得顺梯子下,装作为难的样子,“少卿说得对,仰将军还是先跟我们回去吧。” 仰月清也只能愤愤瞪了少卿一眼,不再说话。 这次的抓捕虽然没有之前收获多,但抓到了最想抓的人,武神音很满意。 虽然这大概率掀不起来什么大风浪,皇帝十有八九会保下仰月清。 一共抓到的只有五人,除了仰月清,居然还有一个熟面孔,正是上次在放榜之日看到的朱巧儿。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今日穿金戴银地一装扮起来,也和当日所见大相径庭,不知道的人应该都会觉得她是豪富之人。 得了一百两黄金,也的确能算是富甲一方了,当然在上京还是不够看的。 武神音心情颇好,既然看见了她,便好心劝道,“你既然得了钱,应该找些正经事情做,回老家买几亩田地,或者是做些小生意。吃喝嫖赌一旦养成习惯,可就是个无底洞,别说是一百两黄金,就算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败的。” 朱巧儿也认出了她,听见别人一口一个“殿下”,心中已经有猜测。 她态度恭敬起来,但也不算太谄媚,“民女只不过是想回乡之前见见世面,这绝对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都是民女一时没忍住诱惑……” 武神音哼道:“你这一时没忍住,可要狠狠出血了。” 不过朱巧儿身上并无官职在身,又是初犯,情况比不得仰月清严重。 应该会判关进去十天半个月,再交一大笔罚金才能出来。 武神音没人召她去东宫,而是亲自来了自家,孟青蓝很是忐忑,又生出些羞窘之感。 她家里又破又小就算了,还乱的可以,反正她也没什么朋友,连待客的堂屋上都没有能下脚的地方,那地面上堆满了各色东西。 真是的,怎么能一生招呼都不打就来人家里呢?! 孟青蓝心中抱怨,但面上可不敢抱怨出来,反而还要笑着收拾出一张椅子来,又用布蘸水仔仔细细全部擦了一遍,才让武神音坐下,一边讪笑道,“实在是让殿下见笑了。” 武神音还能有这个待遇,一起跟来的谷藕生和白芙就只能找了个勉强干净的地方站着了。 谷藕生嫌弃嘟囔道:“真应该把那个姓崔的扔到这里来,他肯定要当场晕厥。” 武神音倒是还好,小时候都在泥坑里玩过,虽然现在不会在那里边玩了,但也不会太难以忍受。 只道:“我看孟卿近日还算悠闲?正好我这里有件棘手的事情,不知道可否帮个小忙呢?” 呵呵,使唤人就使唤人呗,还说什么帮忙。 孟青蓝心里吐槽,面上仍然做出一番恭敬的神色,“能为殿下效劳,是臣的荣幸。殿下请说,臣就算赴汤蹈火,也会把殿下交代的事情做好。” 武神音微笑道:“孤怎么会让*你做什么赴汤蹈火的事情?只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近日金吾卫大将军仰月清违法乱纪之事,你可有听说过?” 孟青蓝一时之间也拿不准眼前这位皇太女在想什么…… 虽说之前上京牧的事情,也曾暗地里引起一番轩然大波,但从那以后,皇帝和皇太女依旧是亲亲热热好母女,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仰月清虽然和上京牧戈泊文走得很近,但似乎和武神音关系也不错,孟青蓝就算当官了,也只不过是个六品芝麻官,哪能接触到她们这些大人物。她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她自然也只能根据流言蜚语猜测。 事实究竟如何,她怎么可能知道? 孟青蓝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便只支支吾吾想含糊过去,“臣……臣……” 武神音不耐烦道:“行了,你又不是结巴,听说过就听说过,没听说过就没听说过,孤只想听真话。” 孟青蓝只能老老实实道:“听说过。” 武神音便继续道:“御史主要职责之一,就是监督百官,现如今仰月清作为金吾卫将军,朝廷本来已经严令禁止青楼存在,她作为执法之人,居然以身犯法。孟卿作为御史,享朝廷俸禄,应该不会袖手旁边吧?” 孟青蓝心里暗暗叫苦,原来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她脸色几变,脑海内飞速运转,想摆脱自己炮灰的命运,却怎么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仰月清她不想得罪,可武神音她也不想得罪啊。 武神音瞧她又支支吾吾起来,她在担心什么猜了个十之八九。 微哂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这御史台中,世家子弟不知凡几,谁让你身先士卒了?” 孟青蓝暗暗松口气,只要不是她做就行,当即表态,“臣一定不辱使命。” 武神音道:“这件事要是办妥了,孤肯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孟青蓝忙推辞几句,照旧还是那些话,什么能为殿下做事是她的荣幸,又怎么敢奢求回报呢这些,一听就假得要死。 武神音只笑笑没说话,临走时再好心提醒,“孟大人可一定要将事情做得毫无痕迹啊,我这位仰姐姐,是最小肚鸡肠的,要是万一露了马脚,你这条小命可能就要不保了。” 半是吓唬半是警告说完这句话才离去。 虽然已经是傍晚,太阳落下应该还有一会儿,东市上热闹得很,有说书人在路边支了个摊子,在抑扬顿挫地说故事,好像是什么猴子大闹天宫,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第113章 几个小孩儿坐在那里,一个一个捧着脸听得津津有味。 谷藕生最近略微长了些脑子,回到东宫才开始抱怨,“我看那个姓孟的一脸奸猾相。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殿下为什么非要把事情交给她做啊?” 武神音没好气道:“我不交给她,难道要你去做吗?” 谷藕生刚想大包大揽,去生撕了仰月清,就想到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只能讪讪闭嘴,犹不甘心,“但孟青蓝不像个好人,万一出卖我们怎么办?” 武神音道:“这是你该担心的事情吗?今天练功了吗?没有就出去练,练完了就加练,快出去。” 谷藕生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殿内只留了一个安静的白芙。 武神音坐下来,桌案上的折子堆了老高,一看就烦得很,但这些东西又必须要自己去看,要不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废话。 她不太想看,只先坐了一会儿闭目养神,脑海里又想起来刚刚谷藕生的话,孟青蓝万一反水怎么办? 可一个厨子要用刀,只在乎这刀快不快,锋不锋利,至于会不会伤人可不是这刀的问题,而是厨子的问题。 想到这儿,她睁开眼,看到白芙立在一旁,眼睛垂着,像是一尊木雕。 外头的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白芙又去燃了灯火,武神音看着她动作,白芙肯定也发现了,但还是默默做自己的事情,连一个讶异的眼神也无。 武神音冷不丁开口:“白芙,我很好奇,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名、利、钱、权,还是美人或者其它的什么?” 她做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连你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么兢兢业业为我做事,我连怎么奖赏你都不知道呢。” 白芙正好点亮了最火一盏灯,又恢复那副安静的样子,听到武神音的话,她蹙着眉好像在思考,片刻后才道,“奴没有想要的奖赏,心甘情愿为殿下做事。” 武神音:“……心甘情愿?” 白芙道:“心甘情愿。” 她惯例垂下眼睛看着地面,这已经是她的招牌动作,“奴并没有什么本事,不像是孟大人谷将军,无论为谁做事都能做得很好。奴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才更心甘情愿为殿下做事,希望您可以做上那个位置。” 武神音静默良久,盯着她的脸想找出一点儿欺骗的意思,却没有看到蛛丝马迹。 白芙轻声道:“殿下会是个好皇帝的。” 武神音倒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一直很自信,但这么直白的夸赞…… 她轻咳一声:“你先下去吧,我在这儿看一会折子。” 白芙领命退下,走出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天边的晚霞热烈似火,晚霞行千里,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她想起今天在东市听到的大闹天宫,那故事的确很好,她也羡慕得很。 但她不是孙悟空,也不是孙悟空身边的小猴子,更不是神仙和天兵天将,她只是个渺小而普通的人,除了格外命苦些又被殿下救了,她和她的人生都像是一潭平静的死水,并不会泛起什么涟漪。 这样普通的她,在孙悟空大闹天宫时,肯定会拍手叫好,但若是真让孙悟空当上天帝,她只会在心底窝窝囊囊地反对。 她只想尽可能地过得好一点。 所以,殿下会是她心中最好的皇帝。 第56章 殿下想让我接盘? 事情很顺利,仰月清被撤了职,暂时在家反省,事情一成,孟青蓝就迫不及待地递了帖子要来邀功。 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的心思,就连谷藕生都看得出来。 谷小将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孟青蓝这副哈巴狗的谄媚德行很不爽。 真不知道,殿下看上她什么。 孟青蓝看到了,但心里一点波澜都没起,一个小傻子,能有什么威胁,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好处拿到手。 这次被接见的地方在内殿,她心里一阵窃喜,这应该比之前更进一步了吧? 武神音却只问道:“刚才来的路上,你可有见到什么人吗?” 孟青蓝愣了愣,想起哑巴女官带她绕了一大圈才来到这儿,路上还真遇到了个小白脸。 但能出现在东宫内殿,十有八九是武神音养的男人,她没怎么敢看,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唉,不得不说,皇太女养的小白脸就是好看,等她位极人臣了,她也要养一个。 不对,一个怎么够? 可武神音问她这话什么意思呢? 想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又想起以往的经历,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已转了千百遍,最终还是老实道,“于路上遇见了一位郎君,但想着是殿下的人,臣就没敢多看。” 这次还算实诚,武神音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孟青蓝:“臣实在不知。” 武神音笑意更浓,“他原来叫做谢濯,是废帝的儿子。你在上京这么多年,也该听说过前太子吧?” 孟青蓝微微一愣,“可……” 不是说前太子已经死了吗? 武神音慢悠悠道:“他名义上已经死了,但孤呢,又是个重情之人。所以,孟卿,你懂我的意思吗?” 孟青蓝呆住了,心中有惊涛骇浪翻起。 “殿下是想……想让我接盘?” 那个小白脸长得还可以,想让她接盘也不是不行。 第114章 但她可要问清楚这种接盘是哪种接盘,是把人放在家里供着呢,还是自己也可以睡一睡? 如果是后者,她还能接受,毕竟大家都是苦命人谁没有个不堪过往,反正自己也不吃亏。 但要是前者,除非武神音立刻给她连升三级,要不然她是不会同意的。 武神音脸上笑容僵住,说话也不再慢慢悠悠,“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有个兄长不知所踪吗?正好你兄长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过家,谢濯现在明面上又是个已死之人,让谢濯成为你的兄长和我成亲,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如此你不用去攀附世家,我可以成为你的靠山。对我来说,也可以和意中人两厢厮守。” 她气急败坏说到这,才气定神闲下来,“孟卿,孤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孟青蓝当然不会拒绝,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之前她选的徐家一个旁支子,那小子长得丑就算了,竟然还看不起她这个新科状元,对她不屑一顾的很。 反正她那个死鬼哥已经十几年没回过家,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自己要是真能成为武神音的小姑子,她不就是皇亲国戚了? 而且,看起来武神音很护着那个小白脸,那她孟青蓝作为他的妹妹,肯定好处多多。 等到那时候她们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武神音肯定会多多提拔她这个自家人啊! 孟青蓝同意得飞快,当即跪下激动道,“殿下说笑了,家兄愚钝庸庸,能得殿下这样的人物青睐,实在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是不知,殿下要迎家兄为正室还是偏房,婚期又定在何时呢?” 上道,武神音很满意。 这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要是谷藕生,估计她要原原本本解释个十几遍,才能勉强理解她的意思。 “既然两情相悦,自是为正室。至于婚期,这就不劳孟卿费心了,你只要将令兄安顿好,一切等孤消息即可。” 孟青蓝笑眯眯道:“臣领命。” 等孟青蓝走后,白芙依旧是没什么表情,谷藕生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这么做啊?殿下要是想找给郎君找个身份,难道非要她不可吗?虽然我没有什么哥哥弟弟的,但是要捏造一个不是什么难事啊……” 武神音道:“快出去练功吧你。” 谷藕生只能撇撇嘴答应。 其实武神音之前还真想过,把谢濯安在谷藕生家无疑是最方便的办法。 但谷藕生虽然得了皇帝的喜欢,她的身份也不算最好,她爹可是谢逸当朝时的官员,皇帝不一定会同意。 若是最好,应该是安排到山家,如此一来,既不用她和山花燃的那个小堂弟山云平成婚,就能满足周白鱼和王宁的愿望,可偏偏她和王宁的关系…… 虽然没有明说,但明显已经差的可以了。 这种情况,自然不能再考虑山家。 镜州旧部中,王宁山子仓夫妇不行,其余人中,仰月清不行,戈泊文不行,吕媚全家就她一人,其余的人也几乎都是如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世家更不可能,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平民人家,而在这其中,孟青蓝无意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只差和皇帝说自己看上了新科状元的兄长,要和他成婚就行了。 事情已经完结大半,武神音步履轻快起来,去和谢濯说这个好消息,又看到他在那儿写字。 武神音不太懂,写字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他在这儿最起码现在是没办法培养其余爱好的,总不能指望他安安静静绣花吧? 她走过去,凑过去看他写的字,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她不是个全然的外行,只觉得写得好,但让她说出来哪里好,她还真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点。 谢濯扭头看到她来,放下毛笔,面上有几分欣喜,“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事情都忙完了?” 怎么可能忙得完? 那堆成山一样的折子,估计今晚熬个通宵都完不成。 武神音道:“我是来跟你说,事情都办好了,你先乖乖出宫呆一段时间,然后再风风光光进东宫当名正言顺的驸马吧。” 谢濯脸上露出一点笑,又忍不住抱怨,“我就一定得出宫吗?” 武神音笑着去捏他的脸,调笑道,“怎么?就在外面待那么几天都不行?” 谢濯不再说话表示同意,心里却不太高兴。 上次离开那几天,他都从阮子稷那里听说了,趁着他不在,辛子珈越来越不像话,就差没脱光衣服在阿音面前晃悠了。 这让他怎么能放心? 他知道阿音对他一心一意,但除了辛子珈这种明目张胆的,还有不少人存着这个心思,万一,他是说如果有万一呢? 可为了和阿音的未来,他只能按照她的安排去做。本来想着托谷藕生多挡一下那些野男人,但随即又想到,谷藕生现在是唯阿音命是从,哪里会再听他的话? 阮子稷又不能时时刻刻和阿音在一起,他本人也没什么本事。 所以,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放宽心了。 彻底把孟青蓝拉下水,又嘱咐好谢濯,只要在周白鱼那拿个准信就可以了。 她对此并不忐忑,作为皇帝连奏折都能全部扔给她,想来母亲也不会自己的婚事十分过问。 第115章 只要不是谢濯或者是世家的人就可以了。 如今谢濯,不,应该是孟雪枝可是孟青蓝的兄长,虽然出身不显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处————简单。 她有十足的把握,皇帝会同意这件事。 周白鱼此刻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但凭借武神音对她的了解,她写的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事实上,这也的确不算是什么正经东西。 周白鱼对奏折没有兴趣,却热衷于给自己编写一些传奇话本,再寻一些说书先生在城内宣扬,好来塑造她的光辉形象。 前几日的大闹天宫便是出自她之手,其实原本是想将主角换成自己的,但写到一半又实在嫌弃猴子全身是毛,而且还当过养马的小官,有损于自己的威名,才又重头把名字全还给人家。 看见女儿进来,她停下笔,微笑问道,“阿音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这些天她图自己享清闲,几乎把所有折子全丢给了武神音,此刻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武神音说了一些政事,没说几句周白鱼就要打哈欠,搪塞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自己拿捏处理就可以了。要是实在不清楚,就去和王宁商量着处理。” 果然是这样,武神音就知道,周白鱼对打打杀杀轰轰烈烈的事情格外感兴趣,但对这些堪称琐碎的事情就很不耐烦。 她停止了汇报,但也没像以往一样急匆匆要走。 这让周白鱼感到稀奇,以前还在镜州的时候,阿音也是很愿意和她说几句话的,但许是女儿大了,阿音和她的话越来越少,突然这样,恐怕是有求于她? 她起了些兴趣,撑着下巴,宽大的衣袖被墨浸染也浑不在意,“阿音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吗?” 武神音低头道:“果然瞒不过母亲。女儿无意中见到孟御史的兄长,一见钟情,还希望母亲可以为我赐婚。” “孟御史?”周白鱼皱了眉,御史有这么多,她还真不记得哪个姓孟。 不过御史她都不太喜欢就是了,天天不是要参这个一本,就是要参那个一本,连仰月清都被他们搞下来了。 这群闲的没事干的臭老头,兄长?他们的兄长得多大岁数了? 武神音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忘记孟御史是谁,无奈提醒道,“母亲,孟御史就是这次的状元孟青蓝啊。你在殿试时还夸过她,写的字又黑又大呢,这都忘了?” 第57章 是你应该跟我姓 周白鱼其实记性很好,只不过是平常见的人太多,孟青蓝又实在不是什么大人物,她怎么会把这么个小丫头放在心上。 武神音叙述的场景实在是太过具体,她便也很轻易想起来了,将人脸和名字官职对上了号。 “是她啊。” 孟青蓝长得还可以,想来她的兄长应该相貌也不错。 不过,周白鱼还是有些惊讶,“你可真想好了?婚姻可是大事,你若是没名没分的弄进来玩玩也就算了,但若是真成了亲,要是再闹起来可就不像话了。” 武神音镇定自若点头道:“那是当然,女儿今年也不小了,自然知道轻重。” 周白鱼没多过问,孟青蓝的家底实在是清白得过分了,并不需要如何探查,阿音要是和这样一个人成亲,似乎也不错。她同意了:“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就让宗室那边走流程吧。” 武神音心中一喜,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多谢母亲。女儿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母亲了。” 武神音告辞走后,周白鱼却有些惆怅起来。 这种惆怅极其不符合她的性格,所以她一时也不能明白,这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是因为阿音已经成长到了要结婚的时候,还是两人身份突然的对调,忙忙碌碌的人突然换了人,自己只能在原地看着女儿离开? 周白鱼分不明白,她叹口气,觉得这种日子真没什么意思。 但是,有意思的日子马上要来了。 一想到将来会发生什么,她嘴角便露出一抹微笑。 泊文与她同来自那个时代,专业在这吃不饱饭古代王朝却更为实用。 前几日已经传来消息,说是第二代杂交作物基本上成功了。 若是大量种植,只要两年,东征各国的粮草就有了。 那才是真的有意思呢。 *** 回到东宫,武神音的心跳得厉害,她的愿望达成了! 她之前就说过,无论是谢濯,还是别的什么,她想要的,总要想办法搞到手。 白芙看见主子的神色,便知道什么都成了,但无愧于孟青蓝暗地里叫她“哑巴”,就算算在这种时候,她也维持了她的人设,只要别人不问,绝不主动开口。 谷藕生就没那么聪明了,看武神音高兴,她也跟着傻乐,但至于为什么乐呢,她是真不知道。 良久她才发问:“殿下,是发生什么喜事了?” 武神音道:“现在还没有发生喜事,但快了。” 谷藕生恍然大悟,贼眉鼠眼看了看她的小腹,“我知道了,我们要有小殿下了!” 武神音:“……算了,你还是出去练功吧。” 皇储婚礼交给宗室操办,也算是传统,毕竟现在皇帝后宫一个“妃子”也没有。 武神音也不太清楚,周白鱼至今空闲后宫,是因为对自己那只会吃醋的爹余情未了,还是真的对男人没兴趣了。 第116章 她个人更倾向后者,因为谈嘉喻似乎真成了个透明人,如果真在乎,就算是讨厌也该有点反应吧? 现在的宗正由乐亲王担任,这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年轻的俊秀,尽管覆了一层厚厚时间的的风霜。 就算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时间也是最公平的,没有人不会老,也没有人不会死。 算起来,乐亲王是废帝谢逸的堂弟,武神音应该叫他一声皇叔。 对于嚣张跋扈的现任皇帝,乐亲王对于皇太女的观感要好得多。 最起码这人可以沟通,不像是她的母亲,一个冷血不顾伦理纲常的怪物。 但今日起,乐亲王便觉得自己往日的想法都错了。 皇帝让他来处理武神音的婚礼,他答应得不算诚惶诚恐,作为宗正,这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事。 前太子前不久突然死亡,他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那孩子之前就身体不好,突然国破然后又被迫作为男宠,想不开也是正常的。 一朝凤凰零落成泥,也没几个人会想得开。 乐亲王不能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但是,为什么这两件事会联系在一起啊?! 看着那个所谓孟青蓝的兄长,乐亲王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虽然年纪大了,可并没有老眼昏花。 不过,他如今倒真希望自己可以老眼昏花,那也就不用面临这样一番闹剧了。 他不是个蠢人,略微一猜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等到“孟雪枝”离开,乐亲王久久未缓过神来,还是武神音叫了他一声“皇叔”,才被强制性拉回魂魄。 神志回笼,面对的便是武神音笑意盈盈的脸,“皇叔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突然这么差?” 乐亲王岂止是脸色差,冷汗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额头。 斟酌再三,他还是开口问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这是掉脑袋的事情,他不得不问个清楚。 武神音笑意未改:“不,这是我的意思。” 乐亲王便心里有数了,皇帝不知道。这件事情也迟早会败露,武神音是皇帝唯一的女儿,自然性命无虞,但他可不一定了。 周白鱼把他们这些宗室看作是家里的蛀虫。 可如果,前太子真的换了个身份和武神音成婚,那他们诞下的孩子很大可能继承帝位,这正统,不是又回到了他们谢家吗? 乐亲王是个懦弱的人,此刻却又生出来无限勇气,仿佛整个魏国的担子一下子就压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正色道:“殿下,我知道您的意思了。可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能够成全。” 武神音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本来以为,这会是计划中最顺利的一环。 不过她并没有显示出不耐烦的神色,还是那副宽和的样子,“皇叔实在是太客气了,您是长辈,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 乐亲王咬牙道:“现如今朝代未改,我魏国正统在谢,陛下固执己见,逆施倒行,我等自知己身危危,不敢多舌。” “可殿下宽厚仁慈,有太宗之风。望陛下薨逝后,殿下可以改姓还谢,以慰祖宗,稳我大魏基业。” 武神音饶有兴趣盯着这个半老老头看了一会儿。 乐亲王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双眼睛。据说,上任宁王妃和这任宁王妃都是镜州当地少数民族女子,周白鱼的眼睛他不敢细看,但也有个印象,是很黑很亮的一双眼睛。 今日发现,武神音的眼珠便和上京人不同,不是全然的黑,在阳光下显出琥珀的润泽来。 其实母女二人下半张脸是很像的,不过这一双温和的眼极抢人眼球,便注意不到脸庞本身的倔强了。 “我说皇叔,该不会我叫你一声皇叔,你就真以为你是了吧?” 武神音依旧没有生气,如今的乐亲王根本没有生气的价值。 她依旧是带着笑的,嘴角的幅度却是嘲讽,“我还以为你们应该都清楚。孤叫你一声皇叔,尊重你,用对待长辈的礼节对待你,是因为孤是个有涵养的人,而不是因为你你值得尊重。这种浅显的道理,你也读了许多书,难道这都不懂吗?” 她转过身去,言语依然淡淡,没什么剧烈起伏,“事实上,你算是我哪门子皇叔呢?咱们俩的那点子血缘关系,恐怕比城东的那家糖水还淡吧?” “你忘了,去年的时候,你们的军队是怎么节节败退的?你又是怎么赔笑脸的?” “你们应该清楚,我母亲会怎样对待你们。你要是个聪明人,就应该好好当我的一条狗,我让你往东,你最好不要往西,说不定呢,等日后我当了皇帝,可以赏赐你一个‘武’姓,让你成为真正的宗室,而不是在这里,讨厌的跟我讨价还价。” 她再次绽放出一个笑,像是一个真正为叔父着想的小贝,“皇叔,您说是不是?” *** 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谢濯先是默默看了一眼杂乱不堪的地面,又看了一眼自己新鲜凑成的妹妹,怎么也不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孟青蓝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怎么家里这么邋遢? 这里好脏好乱,他想回东宫到阿音怀里哭一场。 但婚礼就算再着急,也最起码要一个月,这也意味着,他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 算了,还是自己动手吧,要是不收拾收拾,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第117章 谢濯认命要动手,孟青蓝忙跑过来道,“这怎么能让您动手呢?还是我来吧。” 谢濯摇头道:“以后说话不必这么客气,毕竟……我们是兄妹。” 孟青蓝巴不得他这么说,忙附和道,“对对对,一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 但谢濯真没干过这种话。 他从出生起就是太子,就算皇帝有心忽略,可也不屑于在衣食住行上苛待他。 最难忍的一次,是一次打猎误入泥潭,黑泥脏就算了,那味道简直是要熏死人。 如今孟青蓝的家味道虽不至于那么呛鼻,但脏乱程度好不到哪里去。 依照孟青蓝的俸禄,请个女使还是可以的,但她一个人住惯了,也不觉得要花这些冤枉钱。 她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要不要明日便去请一个小仆。她吃苦惯了,武神音的小心肝肯定是不能吃苦的。 而且虽然是名义上的兄妹,但她们到底没血缘关系,这又是第一日相识,她还怕谢濯对她图谋不轨呢! 嘿嘿嘿,虽然吃亏得不一定是谁。 但是孟青蓝脑子里只有升官发财,男人要往后排排。 所以,她还是避嫌吧。 正这么想着,自家大门被“蹬”的一下踹开,谷藕生大摇大摆走进来,阮子稷很在后年。 幸好门只是虚掩着,并未挂锁,要不然又要花锁钱了。 孟青蓝松了一口气。 第58章 成亲 谷藕生之前来过,阮子稷确实第一次来,当下便被惊得嘴巴都合不上。 谷藕生嫌弃道:“怎么比猪窝还乱啊。” 阮子稷埋怨:“殿下也真是的,怎么能让郎君住这种地方啊?”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动起手来,还催促谷藕生道,“别干站着了,在殿下面前怎么夸下海口的,你忘了?” 他原来还真以为谢濯死了,偷偷哭了好久,没想到这只不过是一个谎言。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想埋怨谁不告诉他了,反正人活着就好。 武神音和谢濯都是他的恩人,他哪一个也不想放弃。 其实他还偷偷想过,会不会是殿下腻歪了就…… 唉,是他小心眼了就行。 谷藕生苦着脸动起手来。 孟青蓝很是不爽这两人,之前对这俩傻子倒是没什么看法,但现在,自觉身份水涨船高,这两傻子闯进她的家里,居然对她这个主人视若无睹。 尤其是谷藕生,手下东西不看是什么就要一起拿起扔掉。 她只说了两句,这傻大个就要动手,她便只敢在心底抱怨。 虽说明日可以告状,但今日挨打可是免不了的,这谷藕生一看就力气很大,别说自己一个弱质文人,恐怕这里三个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唉,还是先忍忍,明天再和武神音委婉告个状吧。 四人到半夜,才把家里勉强收拾出来个人住的样子。 孟青蓝本来还在心疼蜡烛,但转念一想,自己马上都是皇亲国戚了,蜡烛以后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何必这么小气? 外面已经宵禁了,谷藕生阮子稷二人也只能将就一下。 孟青蓝家没有多余被子,幸好这天也不冷。 次日正好,赐婚的圣旨过来,这里也总算能让宣旨人有个站的地方。 更稀奇的是左邻右舍们,他们都知道孟青蓝有个兄长,但早就不见了踪影,没想到居然又回来了,还要成为皇太女的驸马。 这让人怎么能不想看看呢? 孟青蓝要去官衙,谢濯便有落单的时候,他是真没见过这一番场面,大爷大娘们还有一堆小孩子,对着他笑着说着,虽然看得出来是好意,但时不时要扯一下他的袖子,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他以前参加过的各色聚会也不少,可没人会这么动手动脚的。 他也不太敢答话,生怕哪里就漏了陷,他毕竟不是真的孟家大郎。 还是谷藕生过来虎着脸把人都赶跑了。 以前都是别人训她,这次她也想过一下这个瘾,一本正经道,“郎君你不能这样,你越这样他们就越得寸进尺。” 谢濯没说话,他其实是惊呆了,毕竟以前真没见到这副场面。 一阵风吹过,带着暖融融的春意,不知道这阵风有没有途径东宫,拂过别人的面庞呢? 左右不过一月了。 *** 武神音是真的无语,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招惹到了崔晔。 赐婚的圣旨刚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闹出来了崔晔要自杀的消息。 她本来以为他是和以往一样闹着玩的,却没想到居然来真的。 此刻看着他落水后苍白的脸,人虽然已经醒了,两个眼睛睁着,但只不说话。 武神音对他、对整个尹王府感情都很复杂。 是血亲,可霍娓依旧像是一根刺在心间。 偏偏她还不能追究,这一点的血肉亲情她一定在维护好,最起码在周白鱼的面前一定要维护好。 “你又发什么疯?” 崔晔半合上眼睛,脸上终于有个变化,嘴角向上扬,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的确是疯了,都是你逼的。” 武神音:“?” 不是关她什么事啊。 崔晔的发丝还湿着,在衣领上留下湿痕。他本来是极其骄傲自矜的,像是只高傲的孔雀,此刻却也有了几分难得的脆弱。 第118章 “为什么?就算他死了也轮不到我?” 武神音:“……我拿你当兄长,你把我当妹妹,这不好吗?” 崔晔冷淡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武神音:“……你这么闹下去也没什么办法,陛下和我,都不会同意的。” 崔晔道:“不会同意?凭什么?阿音,你就那么厌恶我?哪怕是我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也不行吗?” 武神音盯着他,反问道:“这话你自己会信吗?” 狗改不了吃屎,话糙理不糙,崔晔能改比登天还难。 崔晔吸了一下鼻子:“还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他坐起身,握住武神音的手,低声哀求,“阿音,我真的会改的。那些*都是虚名,我已经看开了,只要你每月能抽出来几天来看看我,我就已经知足了。” 武神音叹口气,还是抽出自己的手,“别说傻话了,姨母已经给你相看了,等我成亲后,马上就到你了。” 崔晔凄然道:“你当真就如此狠心吗?” 武神音道:“我这不可是狠心,而是真的为你好,等你真的转过弯来,你恐怕还要感谢我呢。” 崔晔冷笑,毫不留情把坐在床边的武神音甩开,“走,你走!还感谢你,你做梦!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个负心人!你滚,立马给我滚!” 武神音无语得很,用性命要挟她过来的是他,现在让她滚的还是他。 往后看一眼,崔晔背过身去,肩膀颤抖着,应该是在哭。 她想劝几句,但又止住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尹王府。 她是真后悔,怎么在年少时招惹了崔晔。 她也真不明白,两别生宽各自欢喜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崔晔就非得如此?他和辛子珈又不一样,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蹙眉走在路上,山花燃看她心情不好,居然也当起来了哑巴,没再和以前一样,没分寸的叽叽喳喳。 只不过她懂看人脸色,某些人却来不及了。 不远处又出现了辛子珈的身影,都这个时候了,依旧不放弃在那里搔首弄姿。 他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圆领袍,看上去和以往不同,很是少年意气。 武神音只淡淡瞥了一眼,就司空见惯走开了,连打分都懒得。 没办法,辛子珈天天在她面前晃悠,一次比一次尺度大,之前在东宫那次,衣领都快漏到肚脐眼了。 今天穿得这么保守,肯定是不能再引起她的兴趣了。 所以,她只装作看不见,径直离开。 等走远了,山花燃脸上嫌弃的神色还没消散,吐槽道,“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跟辛子珈比起来,谢濯都显得端庄有礼多了。 虽然她也不喜欢谢濯,要是没有谢濯,阿音肯定还是和她天下第一好。可有了谢濯,阿音就和她没有那么好了。 这么一想,要是辛子珈能上位,让谢濯也体会一下她的感受,那也算不错。 武神音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样也挺烦。她对辛子珈真没什么兴趣,她是个专一的人,喜欢的类型一直很相同,最起码看起来相同,辛子珈明显不属于这个类型,不过是以风骚勾人眼球罢了。 她还是得找个时间跟这人好好谈一谈。 虽然她对他是真的没男女之情,但要是万一哪天,她要是真把持不住了该多不好,还是让他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 时间就像河里的水,人在里面坐着船,但和河水不同,就算再着急,也双水空空没有船桨。 等到成亲的时候,天气还是热了起来,礼服又里三层外三层的,重也就算了,还热得要死。 山花燃情绪价值倒是给得很充足,一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真心夸赞,“阿音今天可真漂亮。” 夸完之后又有些怅惘,今日过后,谢濯就和阿音是一家人了,她反而成了外人。 武神音察觉到了:“你不高兴?” 山花燃吸了一下鼻子,忙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我只是有点难过,以后你就和谢濯最好,而不是和我最好了。” 武神音心中复杂,五味杂陈,这段时间自己明明有意疏远,她居然什么也没发现。 山花燃蹲在床边的样子实在是很想一只小狗,武神音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她并不习惯带些昂贵金玉收拾,因为也便只摸到满头青丝柔软。 武神音轻声道:“别说傻话了,生老病死男婚女嫁都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她想说些话来活跃气氛,“你比我还要大一年,有喜欢的郎君吗?” 山花燃忙道:“我才不喜欢他们呢。” 武神音觉得好像还真是,山花燃从没有多看哪个男人一眼,最多看的还是辛子珈,但那都是嫌弃的目光。 *** 接谢濯入宫时,他不用盖头,许多人自然都看到了他的脸,明明是婚事,但气氛不可谓不古怪。 很多人强颜欢笑着,谷藕生低声嘟囔着,“这真能成吗?” 但能不能成,这就不是她考虑的了,她只需要按照武神音下的命令去做就行了。 储君成婚,自然是要先入宗祠拜祖宗的,乐亲王等一众皇亲国戚的脸都极为精彩。 昔日谢逸安于享乐,这种祭祀的事情没少交给太子来做,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谢濯就换了个身份重新嫁到他们家来了。 第119章 但众人诧异归诧异,倒是没出什么错,就是最前方周白鱼的脸色很意味深长。 这种场合,不可能避过她去的,武神音也没有这种侥幸心理。 出了宗祠,周白鱼才笑问,“这是孟青蓝的兄长?” 她望了一眼谢濯,又再回看自己的好女儿,两人站在那里,还真是珠联璧合一双璧人。 第59章 反正我是你的 武神音回答的坦坦荡荡,甚至还笑了一下,“是啊。” 周白鱼会忘记孟青蓝是什么样子,但可不会忘记谢濯长什么样子。 她嘴角勾起,“可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呢?” 做出苦恼的样子,“让我好好想想,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想起来了!前不久死的那个谢濯。阿音,你说,他们俩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在场之人个个耳聪目明,听的一清二楚,直觉膝盖一软,强撑着不要跪下。 天啊,地啊,他们是来参加婚礼的,别的事情千万不要牵连到他们啊! 武神音微笑道:“确有几分相像,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茫茫人海这么多人,有两个相像的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周白鱼反问道:“是吗?” 武神音:“母亲说他是谁,他不就是谁吗?一件小事而已。” 反正谢濯已经死了。 这个回答取悦到了周白鱼,她没再追问,也没有发怒的迹象,这下子气压终于恢复正常。 接下来便是到东宫,行了合卺之礼后,诸人退下,殿内只留了新成的夫妻二人。 武神音照例延续以往作风,直接把人扑倒在床榻上,嫣红的口脂有不少都蹭到了他的脸上,又拿出手帕来给他擦,调笑道,“以前只觉得你濯清涟而不妖,今日看你穿这样鲜艳的颜色,才知道什么叫真国色动京城。” 谢濯无奈道:“殿下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胡说?” 脸上被蹭上的口脂被擦净,他轻轻抱怨道,“刚才陛下追问,我都要吓死了。” 武神音道:“你有什么好怕的?天塌下来了,有我顶着你。” 周白鱼什么性格,她这个亲女儿能不知道吗? 都能冒着大雪登基了,娶个前太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这前太子还是她下令送到她床上的。 谢濯道:“我怕我连累了你。” 武神音道:“我爱胡说,你倒是爱胡想。” 她解衣服已经很熟练了,但是她今天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谢濯同样也是。 谢濯把她唇上口脂吃净,只觉得甜甜的好像加了花蜜,“你今日好美。” 武神音道:“我那么漂亮,你还不乖乖把衣服脱了?” 谢濯只能无奈一边脱衣服一边旁敲侧击,“我不在这段时间,那些人有没有再找你?” 武神音装傻:“哪些人?” 谢濯:“……辛子珈崔晔那些人。” 他说得明白,武神音连装傻也不能了。 他手中的动作已经停下,大有她不说就不脱了的意思,武神音捏捏他的脸,无奈道,“就算他们找我了,我也不会搭理他们啊,毕竟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谢濯眼睛弯了一下,明明是开心的,却非要嘴硬,“你总说这些话逗我开心。” 武神音道:“怎么能叫逗你开心?这可都是我的真心话。还有,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还真要一直提别人的名字吗?” 谢濯道:“怎会?” 他推了推她,“先起来。” 她这么压着他,连衣服都不好脱。 武神音这次倒没有再故意作乱,听了他的话乖乖起来,看他脱到一层里衣才伸手要来解她的衣服。 当即不满道,“你还不脱完呢,最后一层衣服怎么不脱?” 刚才的酒只不过是个意思,他的酒量如何,武神音清楚得很,就这么一点儿就不会醉也不可能醉的。 但此刻他的脸确实是红了,寝殿内亮着的许多烛火,跟抠门的孟青蓝家不可相提并论,室内亮的很,虽不敢说亮如白昼,但也绝对是纤毫毕现了。 他踌躇着,总觉得这样不太好,“要不然把蜡烛吹了?” 武神音忘了一眼最近处的那根,是新人成亲要用的龙凤蜡烛,比寻常蜡烛要粗壮的多,火苗正在一跳一跳着,像是活泼的小孩。她嘲笑道:“就不到两个月,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而且,这是燃一整夜的,要是提前灭了不吉利。” 谢濯这才想起来是这是喜烛,低声道,“是我忘了。” 垂着眼睛把衣服脱了,触目皆是喜庆的红色,在这种场景下,他居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好像真是他们的第一次。 这个错觉让他更无地自容起来,恨不得将头垂得更低,偏偏武神音还不放过他,要伸着脖子从下面看他,“你今天好奇怪,怎么这么害羞?” 脱了上衣后还是没脱裤子,武神音不太满意。 谢濯只觉得脸热得很,今晚也真算是“孟雪枝”和武神音的第一次。 下面是她的脸,他便不能继续低着头了,伸手去摘她头上的发钗。她今天像是顶了一棵树在脑袋上,好看是好看的,但也一定很重。 武神音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摘,时不时地蹭蹭他,自己只要略微动作,他脸就会更红,真的很好玩。 各色钗环配饰实在是太多,不光是头上,身上还挂了好多叮叮当当的东西 第120章 忙活了这么半天,才摘了一半。 武神音把头靠在他心口,因为没有布料阻隔,他的心跳分外清晰。 又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无聊,抬眼看他还在一脸认真的拆卸,趁人不注意把手伸进了他全身唯一的布料里面。 还没使力,谢濯就喘息一声,又硬是抑制住了,暂停手上动作,“一会儿再玩儿。” 武神音一脸无辜:“可是我真的很无聊啊,这样,你忙你的,我玩我的,不冲突的。” 随着她故意的动作,谢濯又喘息了一声,脸上的红这次并非全然是羞涩了,“……怎么可能不冲突?” 武神音笑道:“我说不冲突,就是不冲突。” 她在谢濯这里,是霸道惯了的。 谢濯也只能服输,抿着唇,认命一般想加快速度。 但实际上,速度不快反慢,他原本就不怎么熟悉女子的发髻,所以动作才格外小心翼翼,现在难上加难,还要专注注意力,好不容易完成后,已经满头是汗。 罪魁祸首武神音非但喜欢恩将仇报,还喜欢落井下石,摸着他的下巴道,“真是谢谢你了,驸马。” 她的手还没伸出来,有哼声溢出来,又被压制回去。 谢濯别过头去,有几分羞愤,“你总是这样欺辱我。” 武神音:“什么叫欺辱?别人求我我还不愿意。” 气愤缩回自己的手,“你这个人真不识抬举,我还不稀罕玩呢。” 她确实是不稀罕玩那东西,只不过是觉得他的反应更有意思。 谢濯又低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 她说得都是实话,他若是不愿意给她玩,自然有的是人愿意。 他只能服软道歉:“别生气,阿音,我刚才是怕扯到你的头发。” 讨好地亲亲她的脸,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他叹口气,“反正我是你的。” 武神音怎么会真生气,只是看他又羞又怒觉得好玩,但有了这种机会,她当然也不会放过,索性继续冷哼道,“你这时候说得好听,就是下一刻又要变脸。” 谢濯脸贴着她的手蹭了蹭:“怎会?” 这件事情两人便心照不宣到底为止,衣服比起首饰来说还算方便,等脱完之后,武神音觉得自己都轻松了好多,没有那种被压得喘不上来气的窒息之感。 她比谢濯要大方得多,脱得身上只剩一件诃子,还要继续脱,谢濯再也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再继续。 武神音蹙眉:“你今天真的好奇怪,以前都见过多少次了,怎么就今天这么扭扭捏捏的?” 谢濯脸色更红,但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她解释清楚,“以前的是谢濯,今日的却是真正拜了天地祖宗的孟雪枝,这能一样吗?” 武神音真不懂他:“……可不都是你吗?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是说我只成了一次亲,却有了两个丈夫?” 还有这种好事? 谢濯道:“当然不一样。” 武神音还要反驳,谢濯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其实很好挣脱,但她并没有,就还没被捂着,只不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手心。 就是不知道,她的舌尖怎么变成了燎人的火苗,烫得他一下子缩了回去。 武神音道:“那你想怎么办?孟雪枝就不用和我入洞房了吗?新婚之夜,你还真让我们两就这么面对面坐着?” 谢濯道:“怎么会?” 武神音摊手:“那你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 简直比第一次还费劲,好不容易要到名分了,居然还推三阻四起来,实在是该罚。 无意中看到旁边散落的衣服,她捡起来一件,往谢濯头上盖去,“那这样,你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应该就什么都可以了吧?” 谢濯默默把衣服扯了下来,这已经是比较贴身的那一件了,上面甚至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拿下来后攥在手里握了一会儿,方低声道,“这也不必。我还是想……看着你。” 武神音:“那你就看啊。我可是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和你成婚的,你真就这么对我啊?” 谢濯无奈,捧着她的脸摩挲,眼睛倒是勾人得很,“我又没说要怎样,我就是想,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不能再,至少今夜不能再这样……” 好麻烦,还不如之前一样,早知道不想办法跟他成亲了。 名分有了,规矩还多了,武神音很不高兴,她不高兴了就想一脚把人踹下去。 但谢濯反应速度还不错,捏住了她的脚腕目光灼灼。 武神音挣了一下,他却没放手,“你真奇怪,又觉得是我轻慢了你,还又这样。” 谢濯捏着她的脚腕:“你没轻慢我吗?你母亲进城第一天,你就……让我去侍寝。” 武神音冷笑道:“你少颠倒黑白,我让你侍寝,你不也挺乐意的吗?那晚你激动得手都在抖。” 谢濯道:“好了,先不说这个,我们本来婚前就不应该这样。既然木已成舟,过往无法更改,也不用再提,我只要以后,你尊重我,用对待丈夫的态度对待我,不能有别的男人。” 他还是那句话,“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答应过我的。” 武神音无言片刻,方道,“好啊,翻来覆去还是这么个事,你就是在这儿等着我吧?” 第121章 谢濯道:“你以前就答应过我的。” 武神音搂着他的肩,觉得自己吃了很大的亏,“可是我是储君啊,别的储君都有很多姬妾的。你以前也是储君,你应该知道的。” 谢濯反驳:“我就一个姬妾都没有。” 武神音哼道:“你当时整日里都在想我,当然不会有。” 谢濯这次倒没否认,只是低声道,“你知道就好。” 繁复的发髻被拆下来,顺滑的黑发铺了满背,他伸手一遍又一遍的摸,声音像古老传说里可以化泪水为珍珠的鲛人,“我不够好吗?有我一个还不够吗?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不找别人好不好?” 武神音伏在他胸膛笑起来,随着这笑,胸腔不住起伏,胸前的绵软也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他,这让谢濯眸色暗沉许多,不过刚才被她玩了一次,还可以忍耐。 “你刚陪我睡的那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不在意名分,只要我心里有你就够了。你那时候多可爱,连吃醋都自己生闷气,不敢跟我说。” 谢濯搂着她的腰:“我现在就不好了吗?” 武神音道:“如果是在别人那,你这样的善妒的太子妃,谁能容忍得下呢?” 谢濯心头一紧,搂人的手松了下来,声音微微哑着,“你是讨厌这样的我吗?” 武神音从他怀里起来,捏着他的下巴,“你又在乱想些什么?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我都答应你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怎么还问这个?” 谢濯盯着她,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你若是真的不看别人,我又怎么会一遍遍地提这个事情呢?” 武神音有一点心虚,但也只有一点。 现在缠着她的男人最厉害的有两个,一个是崔晔,他偏执得实在厉害,但自己对他也绝对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意。 她好像真的完全接受了周白鱼的说法,既然堂兄妹不可以结婚,那么表兄妹也不可以。 当然,也是崔晔的性格实在是太过糟糕,要和他真生活在一起一辈子,武神音是真的受不了。 另一个是辛子珈,她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一方面,她对这个人真的没什么意思,但对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点点感兴趣。 毕竟他实在是不要脸,也有这个不要脸卖弄风骚的资本。 他的皮囊真的可以。 不过,现在在谢濯面前,她自然是不会承认,只道,“我都答应过你这么多遍了,你居然还是不相信我。” 谢濯道:“我只不过是提醒你。” 他唇舌不老实起来,舔得人痒痒的。 武神音怕痒,一边躲一边笑,“真没意思,明明是洞房,还跟我求着你似的。” 谢濯握住她的手:“什么叫你求着我似的?分明是我求着你。” 他并不急于脱她的衣服,握住她的腰亲了又亲,武神音都烦了,“你到底来不来?不来就算了,磨磨唧唧的烦死了。” 谢濯无奈:“你怎么老是这么着急?” 随着他的动作,怀中人发出轻微闷哼,不由笑问,“好吃吗?” 武神音瞪他一眼,“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断断续续的吻扑上来,刚才被磨叽出来的几分火气便又都散得一干二净了。 一边黏黏糊糊接吻,身下却故意吸了一下小腹,这下子闷哼的人变成了谢濯。 她这愉快道:“好吃得很。” 和谢濯成亲后,武神音迫把精力都放在下一个目标上。 戈泊文实在难搞,她也不熟悉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能往后稍一稍。 可如何把王宁从高位上拉下来,这俨然又成了棘手的问题。 王宁可不像仰月清那样肆意,小把柄随手就能找到。 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把柄。 她好像真是一心一意为了周白鱼和大业着想,自己没有什么私心。 武神音小时候经常和山花燃一起玩,自然是和王宁也很熟。 那时的印象里,王宁是温柔的姨母,对她也很好,比起亲女儿花燃来说也不差什么。 谁又能想到,十几年后的今日,她们居然会成为政敌呢? 武神音更想不明白的是,她究竟哪儿得罪了王宁,这人为什么就觉得她不适合当储君? 真是和谢端月一样,莫名其妙的。 武神音甚至想,如果这个得罪她的人是吕媚该多好。 吕媚的坏毛病,镜州人就没几个不知道。 有好人妻的男人,就有好人夫的女人。 好巧不巧,这位才高八斗的大学士就有这么奇怪的癖好。 她今年年近四十,依旧没有家室,但风流韵事可一直没断过,也没少被人找上门过。 幸好吕媚虽然癖好古怪,但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倒没有做什么逼迫的事情,所以能在周白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一直安安稳稳到现在。 言归正传,就算王宁不出错,她家里那么多人,武神音就不相信,真的寻不到一个错处。 等着吧,总能有那么一天的。 要是实在不行,武神音也不建议制造一点儿陷阱让她们去跳。 又这么过了一个多月,王宁的错处还没有找到,就先得到了谢端月被放出宫嫁人的消息。 武神音第一反应是张收玉,难道是旧情复燃把人救回去了? 那他之前还老往自己面前晃悠,啧啧啧,什么人呢这都是。 第122章 但很快白芙的话才是真正让她大吃一惊,“让慈?他看上谢端月了?” 刚开始那会儿,武神音还是没事儿就把谢端月叫进来当着她的面洗衣服的,但谢端月只是冷着脸,一直没什么表情,她一点儿羞辱人的乐趣都没享受到,久而久之,当然就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 细细算一算,她已经大概有两个月没有见过谢端月了。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让慈怎么会和谢端月搞在一起? 刚开始的时候,让慈也暗戳戳过讨好她几次,但这世间少有像辛子珈那般脸皮这么厚的,她只装作没看出来几次,让慈似乎也就歇了心思。 她只觉得奇怪,想让白芙好好打探一下这是什么意思,然后就又得知了一个消息,崔姨母有意为崔晔求娶让家娘子。 她一直以为,让慈是独生,没想到他不光有个妹妹,还是龙凤胎的妹妹,只是一直身体不好,在家中休养,不怎么出来见人。 这两件事凑在一起,让人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让家有四世三公的美名,但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让家距离最后祖宗最后一任太傅,已经是第五代了。 别说辛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提并论,让家前十几年已经衰落到连寻常世家也无法比较,最近又偶尔有好转的迹象。 所以,这也是振兴的一环吗? 崔晔就算了,可和谢端月扯上关系,也不知道他们是想振兴呢,还是想自寻死路。 上京城外,一个青年照出路引,大摇大摆进了城。 他明明是一副儒生装扮,但气质怎么看怎么狂放,当今流行风气也是如此,名士自风流,一剑动四方。 这人腰间虽未系着剑,但站在人群中,无端端有鹤立鸡群之感。 在众人的目光洗礼中,孟悬壶也未有丝毫不虞,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大步流星进了城。 刚接触上京繁华就不由眼前一亮,果然是天子脚下人间第一流富贵地,无论周白鱼怎么吹,镜州那种寒酸地方也无法相提并论。 车马劳顿,第一件事就是先犒劳自己,在东市找了个看起来最豪华的酒楼,进去大吃大喝一顿。 他身上一直未曾缺过钱财,前几日,在路中经过林阳城,被其中一个大户认出来他的身份,涕泪俱下请他去救治自己快要病死的小儿子。 孟悬壶多次推脱无果,只能去了,人当然是没救回来的,幸好那大户还算识相,医药费一个子儿也没有少给。 要不然…… 他自认救人的本事不行,但下毒杀人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吃饱喝足之后,师父的交代他一直记在心里,小师妹神出鬼没惯了,一时半会哪能找得到? 所以,他决定先回家,看看自己那个倒霉妹妹还活着没,要是过得实在不如意的话,可以施舍给她几块碎银子,让她再苟延残喘几年。 循着记忆一路钻过小巷子来到家的位置,眼前破破烂烂的小院子与脑海中的模糊印象所重合。 十几年过去了,这里居然还是这么破。 不屑哼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指曲起来,嫌弃地叩了叩门,一股穷酸气。 可耐着性子叩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敲门。 旁边的大娘路过,热情跟他打招呼,“你是来找青蓝的吧?” 孟悬壶其实已经认出来这大娘姓钱,就是他家左边第二户的领居。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这大娘就打开了话匣子,“哎呦喂,你现在可应该去太平坊哪儿去找她了。” 孟悬壶微微一愣。 太平坊? 那不是达官显贵聚居的地方吗? 孟青蓝哪有钱搬家到那种地方吗? 许是他变化真的很大,钱大娘还没有认出他来,继续口若悬河叨叨道,“小孟这丫头不得了,不光做了我们魏国第一个女状元哦,还给她兄长和皇太女牵线搭桥,成了驸马的妹妹。我们这小地方这下可真是飞出来两只金凤凰来哦……” 此时孟悬壶脑子里却只有一句话: 不是,他妹妹把他给嫁出去了? 第60章 让慈 半吊子算命先生孟青蓝占卜,今日大吉,宜聚会。 武神音一边理了理衣袖一边道:“你要真有这个本事,怎么不算算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升官呢?” 孟青蓝嘿嘿笑道:“这个事情嘛,问天不如问您。” 武神音无语片刻,高处不胜寒,自从她当上了皇太女,身边围绕的不是谷藕生就是孟青蓝,山花燃这样的却不得不疏远。 今天是孟青蓝新居乔迁宴,武神音肯定要来撑撑场面。 不过来之前也没料到,居然会来得这么齐全,她懒怠听别人恭维,便扯上谢濯一起来屋内避人。 孟青蓝是主人,要出去待客,武神音本也不用她一直陪着。 武神音道:“这些人可真会拜高踩低,孟青蓝不过一个六品侍御史,什么重臣权臣,一个个来得很齐全。” 谢濯正捡了蜜饯送到她嘴里,只微微笑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也不稀奇。” 武神音就着她的手吃了一个,谢濯又拈起一个递到她嘴边,“再说了,殿下的面子怎么能不给?” 武神音笑道:“明明是看在驸马的面子上。” 她们又说了几句话,也没什么正经的,白芙来禀告,说是让慈求见,谢端月要来叙一下宫中关照之情。 第123章 武神音没喝水,但还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关照之情? 三天两头看她洗衣服,再阴阳怪气几句,这算关照吗? 不过她也挺好奇,这两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谢端月她还挺能理解,只要能找个机会出宫去,肯定比在宫中做一个浣衣宫女要强,可让慈究竟是图什么呢? 她是真想不出来,难道是之前就芳心暗许现在英雄救美那一套? 就像谢濯一样? 武神音当然要同意,让她们二人一同进来。 这种场面都能带谢端月出来,看来让慈似乎真打算迎取谢端月。 二人刚一进来,武神音就投去了打量的目光,谢端月本来就清瘦,就算在宫中最累的浣衣局中呆了这么久,也并没有什么清减的余地。 她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来怨怼,也看不出炫耀,更看不出来和意中人待在一起时的少女雀跃。 自从被打发到浣衣局,谢端月就一直是这样的神情,无论武神音怎样故意找茬,她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她这样也真有奇效,武神音几次无趣后就懒得搭理她了。 忙是一方面,无聊更是一方面,如今的谢端月根本没什么威胁,两人根本不可以称为对手。 武神音看不出来什么异样,又去瞧让慈,好久未见,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对他进行打分了。 让慈,基础分,看在谢端月的份上,就给个零分吧。 在之前他的基础分一直是六十分的。 能让武神音起过心思的人,自然不会难看,让家衰落,但让慈在上京却很有些名望,就算是与让家毫无关系的寻常百姓,也都是说让慈好的。 他本人生得很美,有几分女气的眉眼顾盼神飞,与阮子稷的秀气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 阮子稷有时候会被认为是女扮男装,但让慈完全没有这个烦恼。 当然,不只是身高的缘故。 其实很多时候,武神音很能欣赏雌雄莫辨的美貌,美人不论男女,都有相似之处。她尤其偏爱柔和些的美,许是她的个性不强,看见艳丽得像花一样的人总脑补带了刺,不由自主想敬而远之,只愿意远远看着,而不肖想。 加二十分。 可无论让慈是怎样天姿国色,只要一看到他后方站得是谁,武神音也生不出来半分好感了,尤其是让慈还不留痕迹得给他抛了好几个媚眼。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要是这样,让慈还没有辛子珈让她看得起,最起码辛子珈这人敢作敢当,把想献身上位明晃晃写在了脸上,就算是别人再如何指指点点,也毫不退缩。 这绝对不是她的错觉,因为旁边的谢濯轻咳了两声,很明显也是看到了,在那不高兴呢。 扣分,扣八十分。 好了一下子扣完了,没打分的必要了。 那就进入正题吧。 二人行礼后,武神音让他们起来,微笑问道,“不知端月妹妹找我何事,直说无妨。” 不就是喜欢玩姐姐妹妹的家家酒扮演吗?那她就加入吧。 谢端月并未像之前在皇宫当公主那样露出表情笑容,只是很轻地抿了一下唇,然后款款道,“殿下真是说笑了,妾本是待罪之身,幸得圣人宽宥,才有免罪的机会。殿下金尊玉贵,龙子凤孙,又怎能与贱妾姐妹相称?妾今日前来,为旧日情谊,心中感激之情如霖江入海之水,滔滔不绝,又岂敢有别的心思呢?” 如果这话是由孟青蓝嘴里说出来,武神音倒回觉得没什么。 不是她偏私不公,而是孟青蓝就是这么油嘴滑舌的人,而谢端月可不是。 就像此刻,谢端月嘴里说着这种卑微讨好的话,脸上神情依旧是冷冷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真心实意。 武神音笑了一下,这会儿正好是七月,是民间传说中的鬼月,要不是她不信鬼神之说,恐怕真要怀疑,谢端月该不会被什么孤魂野鬼附了身。 “往日之事不可*追,既然你现在已经有了意中人,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谢端月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倒是行礼之后就一直没说话的让慈目光又哀怨又缠绵,仿佛是有什么隐情似的。 没有谢濯在,武神音也要装作看不见,何况谢濯那么大一个人还在这杵着呢。 谢端月又要开口,但只说出了“殿下”两个字,就又猝不及防被打断。 崔晔从门外闯了进来,今天山花燃和谷藕生都没带出来,贴身的只有一个不会武功的白芙,肯定是拦不住他的。 等崔晔完全进来了,武神音才看到,是白芙加上孟青蓝两个人都没拦住他。 真没看出来,崔晔平时表现柔柔弱弱的,风吹的大了就要往她身边倒,这时候居然又这么大的牛劲。 白芙虽然不会武功,但也并非弱质纤纤,孟青蓝之前也是做惯了农活的。 崔晔明明不是正宫,却表现出了正宫的气场,刀子似的眼光往谢濯和让慈脸上扎,恨不得化为实质毁了他们的脸,看阿音还会不会再喜欢他们。 但等到转向武神音的时候,他又立刻收敛所有锋芒,柔情似水起来,“阿音,你的那个女官真不知礼数,居然连我也要拦。你之后一定要好好罚她。” 他说完话,就要去牵武神音,“这屋子里又小又闷人,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出去吧,今日外面有风,倒不算太热。” 第124章 武神音自然不会继续给他希望,略微往后退一步,谢濯向前一步,如此一来,便正好被他护在身后。 谢端皱着眉,不悦之色已经很明显了,说出的话还算礼貌,可在崔晔听来就很刺耳了。 “表兄,虽然你和阿音一同长大,但男女有别,若是被别人看到,恐怕会有流言蜚语,对你不好,对阿音也不好。以后你还是多注意些吧。” 崔晔脸立马黑下来:“你也知道,我和阿音从小一起长大。你和阿音不过才认识多久,也来管我们的事情?” 想起阿音居然还特意为他做了个假身份,就为了光明正大和谢濯的成亲,那为什么当初就不能给自己做一个呢? 虽然这是朝野上下皆知的事情,但崔晔并不打算拿这件事做文章来戳谢濯的脊梁骨,毕竟主谋是谁,吃恶果的是谁,一目了然,他只是任性些,想让阿音多看他几眼,又不是真的想害她。 看到两人僵持起来,武神音忙打圆场,这好歹也是孟青蓝的乔迁宴,她是来捧场撑面子的,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所以,她牵起谢濯的手,笑道,“表兄说的也没错,这屋里人一多了,还真闷的很。我们都出去说话吧。” 崔晔看她牵着谢濯的手,心里酸酸的,但听到她的话,又不是难过了。 阿音果然心里还是有他的,不忍心那个小白脸这么欺负自己。 出去的时候,主人翁孟青蓝立马凑上来跟她告状,“我的殿下,您这个表兄可了不得,是哪个戏派的传人啊?您没看到,刚才他从大门口一路冲过来那个劲头,到您面前又楚楚可怜起来了。好会演戏的男人。” 她皱着眉,说的虽然是告状的话,但因为语气夸张带了些调笑的意思,便没有那么严肃。 武神音微笑,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谢濯现在可是她的“兄长”,她站队那一边儿,不是显而易见吗? 孟青蓝看武神音表情还好,应该是没有生气,便又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 说到眉飞色舞处,一个没注意差点被脚下的一颗小石子绊倒,还是谢濯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孟青蓝稳住身形才道:“多谢阿兄要是没有你,我这下子可得摔惨了。” 谢濯笑道:“妹妹也太客气了,本就是一家人,怎么说这些话。” 她们俩这人尽皆知的假兄妹看起来和谐极了,崔晔居然是比较冷静的,只要谢濯不和他的阿音拉拉扯扯,他就没什么好翻脸的。 三年前崔晔绝不会想到,他的要求会低到这个地步。 武神音本来是一直默默关注崔晔的反应的,就怕他突然又发疯。 没想到却看到谢端月笼罩在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头,用力到微微发抖。 不是,气成这样,她又怎么惹到这个疯女人了? 第61章 想当外室也是要有先来后到的 武神音就知道,谢端月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悔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谢端月这个人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突然恨上自己了。 其实谢端月此刻恨得还真不只是她,也包括她旁边的谢濯。 谢端月的心思也很好理解: 昔日我做你的假妹妹,你不假言辞冷淡疏离,今日你换了一个假妹妹,居然就真当起了温柔可亲的好兄长。 好啊,原来不是他生性冷淡,而是只对她冷淡,对别人可热情的很。 说到底还不是看不起她,想了这么几句,谢端月又在心底暗暗骂了几句。 贱人,白莲花,狐狸精。 骂谢濯的时候也没忘记落下武神音,武神音始终是她见一个恨那一个里最恨的那一个。 可惜这都是她的心理活动,谁都没有告诉,武神音也不会知晓。 到了宽阔的庭院之中,有女使端茶上来,武神音刚才吃了好几个蜜饯,的确腻了,正好喝了半杯。 嗯,孟青蓝还是还是这么抠门,今天到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居然还用这种陈年旧茶。 辛子珈立马迫不及待凑了上来,因为场合正式,他今日穿着倒十分正常,就是那股谄媚劲儿还是像破了个洞的水缸一样,自然而然往外流。 “殿下今日真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说是乔迁宴,但这会儿已经吃完饭了,大多数人便已经回去,留下的辛子珈、让慈、大理寺卿于度并另外几位年轻郎君大概都是想见武神音的。 只除了右相闻霖,他才是孟青蓝明面上的知遇之人。 武神音轻咳一声,还没说话,院子里就又有不速之客闯入。 一天之内梅开二度,她觉得有必要劝劝孟青蓝不要再这么抠搜了,最起码要请两个护院,要不然她家里跟西市的菜市场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人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闯入的男子却并不见外,来了就大摇大摆往椅子上一座,自顾自地去倒茶水,这副做派,却像是和孟青蓝认识已久似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孟青蓝望着这人的脸,神思有片刻恍惚。 她好像认出来这人是谁了,但…… 她也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喜是悲,人没死还活着,她自然应该感到高兴。可是,这人活着还是死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更别论,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自己可能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第125章 她打定了主意要装作不认识他,只笑问道,“这位兄台也是来赴宴的吗?可惜来得太晚了,宴席已经散了,兄台还是快快回去吧。” 孟悬壶盯着她,脸上的笑容比起她的皮笑肉不笑要流畅得多。 眼波流转,他说话十分理直气壮,“我不是来赴宴的,我是来我夫人的。” 此话一出,别人便都心中有数了,就连武神音都用八卦的眼神看向孟青蓝。 刚发达就惹出来风流情债啊?啧啧啧。 可她心中还没啧完,就听到那陌生男子继续道,“我夫人很了不得,是当今皇太女,我妹妹做主把我嫁给她的。我打听过了,她今日就在这里,是哪位?快将我领走吧,正好江湖讨日子也太难了,我不想努力了。” 武神音幸好现在没喝水,要不然恐怕会被呛死。 她望向孟青蓝,目光问询,对方却扭过脸去,根本不敢回应。 好好好,真是她亲哥哥了。 孟悬壶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很快就分辨出来,谁才是他的“夫人”。 场中女子本就占少,不做女使打扮的也就三人,一个是孟青蓝他认识,另一个弱柳扶风站的位置也很偏,一看就不是高贵有福之人,那只剩下一个了。 他直直望向真正的武神音,弯起来眼睛,点点头,“你就是我妹妹给我选定的夫人吗?挺好看的,我同意了,回去的时候带上我。” 武神音拒绝。 场中的年轻郎君大约分为两派,虽然都是想攀附权贵,但表现形式大不相同。 大多数人都是婉约派,就像让慈这样,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抓到机会就暗送秋波。 大家都是饱读诗书的人,面上一定要知晓礼义廉耻。 既然有婉约派,也就一定有豪放派,不过比起来婉约派就显得很单薄了,只有两个领军人物,其一是撒泼打滚的崔晔,其二就是完全不要脸的辛子珈。 其实武神音挺好奇的,为什么辛子珈就一定要纠缠她,但凡他拿出这种死缠烂打的劲儿去做任何事,她相信都能闯出一番天地来的。 就像是现在,其余人还在震惊找那个没缓过神来,辛子珈就已经开口了,还振振有词得很,“我说这位兄台,你口出狂言也要有个限度。” 他手中纸扇轻摇,脸上带着清浅笑意,目光飞速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在场诸位,那个不是想攀龙附凤,冲着殿下来的?” 大理寺卿于度:…… 他真不是,他女儿比武神音小不了几岁,之所以现在还不走,是因为有件事想问问武神音的意见,没想到居然卷入到这样一场争宠大戏。 都说女人心眼小爱拈酸吃醋,应该让这么说的人都来看看,男人嫉妒起来才更为胡搅蛮缠。 他都这把岁数,怎么还能还有那种心思? 清正严肃了大半辈子,并打算一直这么清正严肃下去的于度坐不住了,起身匆匆告辞,“殿下既然有家务事要处理,那臣就先告退了。” 武神音略一点头,他便飞速迈开双腿,虽然年纪大了,但看着精神劲跟在场这些年轻人也不差什么,真是老当益壮。 现场可以说是寂静得很,让慈的声音虽轻,传在众人耳朵里,也分外清楚,“右相,于大人都走了,您还要停留在此处吗?” 正在看热闹的右相脸色一僵,他本来只想留下来看着热闹,孟青蓝明面上的举荐人是他,他也真不是冲着武神音来的。 但让慈这话一出口,他也没办法坐住了,只能面露微笑告辞,“啊对,那臣也先告辞了……” 比起于度的果断来说,右相闻霖走得时候十分不舍,可以称得上一步三回头了。 好大的热闹,他还没看完呢。 让慈故技重施,这次对上了张收玉,状似关切道,“收玉脸色从刚才就一直不是很好,可是身体不适?” 张收玉脸色能好才奇怪,这里既有前妻谢端月,又有武神音,他又不如辛子珈那般豁得出去,自然是好大的不自在。 武神音特意让人打听过,在传闻中,让慈和张收玉似乎关系很好,两人的母族似乎还是旧交,都是江南豪族。 没想到现在看来,关系也不过如此。 江南? 武神音心中一动,不由看向张收玉,谢端月是江南女子,张收玉和她就是在江南相识的。 她这一眼绝对只是疑惑,张收玉却会错了意,尴尬神色也得到缓解,受到了极大安慰。 阿音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 孟悬壶反问道:“那你也是想要如此吗?” 如果他问的是别人,肯定不会得到大剌剌的肯定回复,但辛子珈可不同,他非但没有羞惭,反而骄傲道,“那是自然。我等年少慕艾,人之常情,殿下又身份尊贵,岂有只能得一之礼?肯定是要雨露均沾的。” 他又劝道,“这里水太深,竞争实在太激烈,我看你也是仪表堂堂,何必非要趟这趟浑水呢?还是赶紧家去吧。就算是想做外室,也是要有先来后到的。正头驸马暂且不论,尹王世子和在下都已经等了好久了还没轮上,你再看看旁边站得那几位,虽然没明说可打得都是这个主意,趁你还未情根深种,赶紧走吧。” 孟悬壶微微一笑,辛子珈看他油盐不进,还想再说什么,可刚张开嘴,就一头栽了下去。 武神音一楞,向前一步,正好看到他发黑的嘴唇,这是中毒了? 第126章 谢濯沉声吩咐诸侍从:“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疯疯癫癫的妖人抓起来?” 孟悬壶懒洋洋笑道:“来抓我?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刚才他是怎么给辛子珈下毒的,众人明明就在眼前,却也没看出来个端倪。看辛子珈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一时之间人人自危,仆从也不敢下手。 但也只僵持了片刻,孟青蓝就绕到背后,给了他一闷棍。 孟悬壶便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倒下了。 谢濯淡淡夸赞道:“青蓝做得好。” 心里忧思却越来越重,这人虽然疯疯癫癫,但根据孟青蓝的反应,应该就是她的真兄长了。 如今的驸马在宗祠上记载的清清楚楚,是孟家长子,现在真正的孟大回来了,那他这个假的该如何是好呢? 让他退位让贤,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他好不容易才和阿音成亲,怎么可能中途让给别人。 他望向武神音,却看见她在盯着孟悬壶发呆。 眸色不由一沉,孟大确实长相不错。 谢濯还真没冤枉了她,武神音此刻的确在给孟悬壶打分。 孟青蓝的真兄长,目前还不确定能不能算自己人,基础分五十吧。 长得还可以,高鼻深目,好像有些外族血统,但不是她特别喜欢的类型,加个十分吧。 身段还可以,加十分。 穿得破破烂烂的,极没有混搭之美感,减十分。 一言不合就下毒,这样的男人可不能要,减五十分。 最后得分只有十分。 她果然还是最看重内涵的。 现在地上有两具软绵绵的身体了,武神音叹口气,吩咐道,“你们都先回去吧。” 她既然发话了,让慈等人就算再不情愿,也要回去。 就是不知道,辛子珈平白无故得了这个机会,该不会真让殿下对他生出来怜惜之意吧? 宾客走得只剩下一个不能行动的辛子珈,孟青蓝指挥仆人把他抬进去屋里床上,又蹲在地上看了好几眼自己消失多年不见的亲兄长,才又让人用布蒙着口鼻裹着手将人抬到椅子上,五花大绑起来。 幸好中途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 两个人都还有气,但再过一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阮子稷已经到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山花燃和谷藕生,两人还以为是武神音受伤了,恨不得把人扒光衣服好好检查一下。 得知是辛子珈中毒,两人变脸一个比一个快,罕见达成一致。 谷藕生:“救他这种人干什么啊,不是浪费时间吗?” 山花燃:“就是就是,他迟早有一天要被自己骚死,还不如现在就死了还让人清净。” 第62章 不做金丝雀 阮子稷很不爽她们两人的话:“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这世间哪有人天生就是该死的。” 武神音问:“这是什么毒?你能解吗?” 阮子稷刚检查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毒。” 谷藕生立马无情嘲笑:“哈哈哈看你那个正义凛然的样子,还以为你有什么大本事呢?原来见都没见过。” 山花燃附和道:“就是就是,羞死人了,医术不怎么样,讲起大道理倒一套一套的。” 阮子稷满面羞惭,讪讪解释道,“术业有专攻,我只学了如何治病,这下毒和解毒确实是从未学习过。没有学习过的东西,不会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山花燃道:“不会是挺正常,但是既然不会,就请你闭上嘴巴,少来跟我讲这些大道理。” 谷藕生道:“就是就是……” 武神音无奈打断:“怎么回事?你们俩今天一唱一和的,不吵架了?和好了?亲如姐妹了?” 谷藕生和山花燃这才如梦初醒,各自往旁边跳了一步。 山花燃嫌弃:“谁要跟这个傻大个亲如姐妹?!” 谷藕生愤怒:“这个草包怎么配当我谷大将军的姐妹?” 武神音无奈,行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需要把孟悬壶弄醒。 于是孟青蓝又找来一桶冷水,毫不留情往自己的亲兄长身上泼去,只把人浇了个透心凉。 孟悬壶悠悠醒转。 孟青蓝把木桶往旁边一扔,狞笑道,“孟橙绿,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吧,你快说,你给辛子珈到底下了什么毒。作为亲妹妹,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把他的毒解了。要不然你就一起陪他下去吧。” 孟悬壶听到她这恶狠狠的威胁,也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反而笑道,“我的傻妹妹呦,你知不知道为兄是谁?” 孟青蓝无语道:“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你是谁?你能是谁?孟橙绿,你少在这装神弄鬼,赶紧把他给治好了,否则的话我可要大义灭亲了。” 孟悬壶哈哈笑道:“大义灭亲?你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 他依旧是没一点儿惧怕,“为兄现在可不叫孟橙绿,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我现在叫孟悬壶,这个名字,你们应该听说过吧?赶紧把我解开,再迎我回去做驸马,你私自把我嫁出去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 孟青蓝道:“孟悬壶?那是什么东西?你少编出个名字就来随便吓唬人。真是不要脸,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就你这样还想当驸马,我看你去宫里当个太监都得被筛出来。” 第127章 孟悬壶道:“我怎么不能当驸马?说起来我还要没感谢你牵线搭桥呢,要不然我也不能轻易攀上高枝儿。” 他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目光轻飘飘地从谢濯身上掠过,定在一直没说话的武神音身上,“殿下,你就这么看着为夫这么被青蓝欺负,也不说句话吗?” 乍一被点到名的武神音眼神复杂,孟青蓝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也不闻江湖事,没听说过孟悬壶的大名也是正常。 但武神音和山花燃可都是镜州人,自然知道孟悬壶,还知道他有个不算是美名的美名。 武神音神色复杂:“你就是九死一生孟悬壶?” 孟悬壶眉眼弯弯:“殿下原来早就知晓我的名号?好好好,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谢濯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但没有怎么表现,勉强柔声问道,“九死一生?这是什么意思?” 他既然改了名字叫悬壶,听起来应该是医者仁心,但这九死一生……怎么听怎么奇怪,不太像是夸赞他的医术高超。 武神音解释道:“九死一生的意思是,他这个人治病全看心情,心情好了就会用心治疗,如果心情不好,就胡乱医治。正因为这样,敢找他看诊的基本上都是垂死之人。” 谢濯:…… “那还真挺有个性的。” 谷藕生道:“这算什么个性?十足十的败类嘛,依我看,直接把他脑袋砍了,免得让他再出去祸害别人。” 孟悬壶摇头嗤笑道:“小娘子说得不对,什么叫我祸害别人?分明我早已经说过,在下并不会治病,可他们呢偏偏不信。没办法我也只能糊弄着了。” 谷藕生道:“你若是不会治病,那哪来的一生?” 孟悬壶哈哈大笑道:“一生,当然是因为那人的毒是我下的了啊。” 武神音:“……我突然觉得,你这么一解释下来,更不算是死有余辜了。” 孟悬壶无辜道:“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外人也就算了,但是你这么说我,我可是要伤心了。那些人太胡搅蛮缠,听到我师父会治病,就也觉得我会治病,我都解释过无数次了,他们偏不信,我一个文弱男人,还能怎么办呢?只能顺他们的意思了。” 武神音道:“少在这儿装疯卖傻的转移话题。我问你,到底有没有解药?要是没有的话,我就顺路送你一程。” 她微微含笑,“我看你和辛子珈应该也挺有共同语言的,说不定黄泉路上,还能做一对好知己呢。” 孟悬壶道:“夫人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武神音道:“都说了,别再装疯卖傻转移话题。先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若是你还执迷不悟,我就砍了你的左手。再过一刻钟,我就砍了你的右手。等你四肢都不在了,我就砍了你的脑袋。不过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给你入殓的时候倒是可以给你拼起来,赏你一个全尸。” 孟悬壶道:“哎呀呀可真是吓死我了。可是夫人若真杀了我,这人就真的必死无疑了。我这毒药,可是连我师父都不会解的呢。” 武神音道:“……你是觉得,我很在乎他的生死吗?” 笑死,躺在哪儿的又不是谢濯或者山花燃,辛子珈跟她有什么交情? 有希望她当然会尽可能救一救,但若真是……也该是他辛子珈命中有此劫,反正武神音是努力过了,问心无愧。 气氛僵持住,孟悬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这种小动作倒是像极了孟青蓝。 他认怂的速度也和孟青蓝不相上下。 “我原本是以为,那人不知好歹,对夫人死缠烂打,所以才想出手绝后患。没想到夫人却不领情,罢了罢了,都怪我自作多情,夫人若是想救他,我只遵命就是了。” 武神音笑眯眯道:“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一辈子再也说不出来话。” 孟悬壶:“……” 他说救人就真的救人,一粒黑乎乎的丸药下去,辛子珈面色果然好转起来,唇上乌黑也褪去。 武神音问:“他需要多久才能醒来?” 孟悬壶道:“可能立刻醒来,也可能等一会儿。” 看见武神音面色不善,他又飞快补充道,“最多不过半个时辰。” 武神音没再继续说话,只是吩咐孟青蓝看好辛子珈,中毒之人也不好挪动。 至于孟悬壶这个大祸害,本是想把他关到大理寺牢狱之中,没想到孟青蓝抢先道,“殿下,这人不如就交给我看着吧。我保证,绝对不会放他出去的。” 武神音有些犹豫,她想关孟悬壶,还有另一层关系。 镜州和永安郡主齐名的,还有一个不知姓名的人,周围百姓都称呼她为“活神仙”,平日里就爱治病救人,很有威望。 这个“活神仙”究竟品行如何,武神音不想早下结论,毕竟她可是教出来了孟悬壶和霍娓这样的好徒弟。 至于那个一直不曾露过面的二徒弟究竟是什么样子,更是没人知晓。 她总觉得,孟悬壶这次来上京,十有八九也和霍娓脱不了关系。 略一思索,武神音还是同意了,“也好,他……毕竟是你的亲兄长,看紧了他。” 周白鱼和那位“活神仙”还有些交情,算了还是不要得罪这人了,正好给孟青蓝也卖个好。 孟青蓝低头道:“殿下说笑了,臣的兄长此刻不正站在殿下身边吗?臣又哪里多出来个亲兄长?” 第128章 武神音便知道她的意思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我口误了。” 孟青蓝继续保证:“殿下放心,臣就这么一直捆着他,绝对不会让他逃跑的。” 武神音微微一愣,没再说话。 说实话,让他自己跑出去还算个不错的办法。 她不想得罪“活神仙”,也懒得再治这人的罪。 要是他蓄意杀人吧,也不太对,他所说和传闻一致,那些病人都是主动求他的,而且本身也患了重病,治不好也是正常。 唯一一个能治他罪的,就是面前的辛子珈。 武神音虽然不打算为辛子珈做主,但也觉得孟悬壶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能是什么好人呢? 幸好他虽然在用毒上很有研究,但武功实在是平平,要是真犯了事抓起来也不难。 想到这,武神音又有了个新主意。 东宫里那几个老顽固还在,每天都要请见,武神音烦不胜烦。 她自认为道德水平已经足够,还是让这些人给真正需要的人讲讲道理吧。 *** 回到东宫,她还在想关于孟悬壶的事情,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谢濯先是“哼”了一声,看她没什么反应,故意凑到她耳边又大声“哼”了一声。 武神音这才回过神来,无奈道,“又怎么了?我的心肝儿。” 谢濯道:“什么叫又怎么了?那个孟悬壶就那么好看吗?我看他都要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 武神音道:“他怎么会有你好看?” 谢濯微有得意色,但嘴上还是不放过,“可你刚才分明一直盯着他瞧。按照道理来说,又的确是我拿了他的身份,要是你实在喜欢他……” 武神音道:“要是我实在喜欢他,你要如何?” 谢濯噎了一下,演不下去了,“你不准喜欢他!” 武神音道:“好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善妒的样子,和崔晔有什么两样?” 谢濯道:“你看见他,就觉得我不好了是吧?” 武神音笑着去捏捏他的脸,“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谢濯哼道:“你最好是真这么想,要不然……” 武神音挑眉:“要不然你还能怎样?” 谢濯道:“要不然,我就离开上京,让你再也看不到我。” 武神音道:“你居然还敢说这种大话了。” 她伸手去掐脸,谢濯吃痛,不由皱眉道,“疼。” 武神音便又凑过去亲亲,“亲亲就不疼了。” 谢濯笑了一下,搂住她的腰,“亲亲没用,你得跟我保证,以后不准再看他才可以。” 武神音道:“好好好,以后不再看他,只看你。” 谢濯这才满意,绕着她垂下的发丝把玩。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连用的这个身份都不是自己的,除了阿音的几句保证,还能用什么来作为安慰呢? 武神音在他怀里坐着:“你还记得霍娓吗?” 谢濯想起了一些不那么美好的事情,脸色又变了一下,点头道,“记得。” 他这辈子怕是都很难忘记霍娓了。 武神音道:“我本来是想,等我母亲入主上京,就跟她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没想到自从那次灯会后,居然再无她的踪影。你说,她到底是跑哪儿去了呢?” 谢濯思索片刻,道,“你不是说,镜州那位能人,是她的师父吗?” 武神音摇头道:“不太对,霍娓和她姐姐相依为命,就算是她害怕跑路了,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联络霍姗。” 她一直派人监视着尹王府,可并无发现霍娓的踪迹,虽然也有些意外之喜就是了。 谢濯道:“你的意思是,霍娓死了?” 武神音道:“我觉得她应该是死了,可要问她是怎么死的,谁杀了她,我又全然猜不出来。这个时间点,她的大师兄孟悬壶突然又来到了上京,这让我怎么能不多想呢?” 谢濯道:“等明天,我再陪你一起去问问那个孟悬壶,他来上京到底是什么目的。” 武神音道:“也只能这样了。” 谢濯亲了一下她的头发,轻轻哼道,“你可要记住了刚才答应过我的,就算要问话,你也不准多看他。” 武神音道:“天天哼哼哼,你怎么从狐狸变成小猪啦?” 谢濯脸红了一下,良久才还嘴道,“你才是小猪。” 次日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浓浓淡淡的云好像是一幅水墨画。 刚下完早朝,原本是打算等孟青蓝下值后一起去找孟悬壶,没想到辛子珈这个阴魂不散的又找了过来。 谷藕生声音不算小的嘟囔:“看吧,还没好利索呢就又来了,昨天直接死了多干脆利落。” 武神音轻轻瞪了她一眼,谷藕生扁扁嘴不再说话。 杀一个很容易,救一个人却是很难。 辛子珈虽然平日里是浪荡了一点,但也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更不是她的对立面,武神音自然也不会盼着他死。 他今日脸色苍白得可以,应该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武神音也怕他突然晕倒,忙赐座让他坐下歇歇。 要是真在这东宫晕倒了,非要她负责可怎么办? 很快武神音就发现自己错了,辛子珈矫揉造作咳嗽几声,面前便扑簌簌掉落了一层白色的粉。 第129章 武神音:…… 辛子珈:…… 他脸皮果然异于常人,毫不脸红的伸手抹掉了,这次不敢咳嗽装柔弱了,只气若游丝道,“昨日之事,臣虽然昏迷,但也听仆从说了,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武神音生怕他下一句就要说以身相许,忙道,“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救你的又不是我。” 辛子珈坚持道:“若不是殿下,那人怎么会给我解药呢?殿下高风亮节,不需要感谢,但我却不能不感谢……” 武神音打断他:“我真不需要你的感谢。” 辛子珈:“那怎么能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殿下于我的恩情,与江海无异。” 武神音:“……所以你想如何报答。” 辛子珈脸色薄红从厚厚的脂粉下透露出来,这是他今日特意为了装柔弱博取同情特意敷的,但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正面效果。 “臣身无长物,除了这副皮囊外,无以为报。” 眼见武神音要拒绝,他忙补充道,“臣知晓,驸马善妒,容不下他人。臣也不需要什么名分,只愿殿下想起臣的时候,能来看臣一眼,臣就再无所求了……” 他说这话配上表情,倒是显得很楚楚可怜,可武神音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沉默片刻,她方道,“你可真想清楚了?” 辛子珈眼睛一亮,嘴角向上扬,“当然想清楚了,从见到殿下第一眼开始,臣就想清楚了,望殿下怜惜臣的一片痴心。” 武神音微笑道:“好吧,既然你一片诚心,想当我的外室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提前跟你说清楚,驸马之前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我最讨厌后院的人和朝堂扯上关系。所以,你现在回去*,准备一下你自己的丧事吧,我会接你去我在外面置办的别院。” 辛子珈:“……必须这样吗?” 他想傍皇太女,是为了什么? 为了官位和爵位啊,要是辛子珈都死了,他只能当个没名没姓的金丝雀了。 虽然肯定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可他现在也不缺吃喝啊。 武神音将他的犹疑都收入眼底,坦然道,“必须这样。我生性多疑,你是辛家的人,陛下也会不喜。只有辛子珈死了,我才能放心你陪伴在我左右。” 辛子珈尬笑几声,眼睛一转,“殿下真是谨慎啊……不过,臣突然想起了,刚出门的时候厨房好像忘记熄火了,现在天气干燥,这可是大问题,臣要赶着回家看看了,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说完也不等武神音同意与否,直接一溜烟儿跑了出去,那副病弱的样子,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他这个理由找的实在是蹩脚,他是世家公子,又不是伙夫,厨房熄火是否,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吗? 武神音达到目的,却也并没有那么开心,不由道,“这个辛子珈,居然一点儿都不犹豫,全然是图我的权势,根本不图我这个人。” 目睹全过程但一直在装哑巴的谷藕生不肯放过这个表衷心的机会,忙凑上来道,“就是就是,他这种人啊,就要赶紧赶走。哪像我呀,一心一意为殿下着想,只要殿下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武神音淡淡撇她一眼,“谷小将军之前怒斥我为乱臣贼子,要把你们都害死的场景,我可还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呢。” 谷藕生乖乖闭嘴了。 第63章 已老实 孟悬壶还是昨天的姿势,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他早上原本心情是不差的,但听了几个大儒一上午的“仁者爱人”“天下为公”,现在实在是脑子里晕晕的。 等再见到武神音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才扯出来笑脸,“殿下这是回心转意,打算拨乱还正了吗?” 武神音:“……又忘记昨天我说过的话了?再胡说八道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孟悬壶幽幽笑道:“殿下可真冷情啊。” 她和他有什么情分可言? 武神音懒得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你的小师妹霍娓呢?她现在在何处?” 孟悬壶嘴角还是扬着,眼神却沉下来,“这件事,殿下心里不应该最清楚吗?” 武神音微笑反问:“我为什么会最清楚?” 孟悬壶道:“据我所知,霍娓似乎很不懂事,居然伤了您。我虽然不在庙堂,但也不是全然不知你们这里的规矩。你是储君,身份尊贵,她岂有不死的道理呢?” 武神音道:“她的确是没有不死的道理,可她是死是活,我确实也不知道。” 不过这疯男人总算说了句实话,武神音顺着问道,“所以,你之前所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试探我,给你的小师妹报仇吗?” 孟悬壶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报仇?我为什么要给她报仇?别说是个师妹,就算是孟青蓝,这十几年来,我也没多过问她一句,霍娓又凭什么?” 他依旧是癫狂的神色,眼睛却含情脉脉起来,“我对殿下,是一片赤诚之心啊。殿下居然这么想我,我可太伤心了。” 武神音道:“我要是真信了你的话,那才是有鬼。” 孟悬壶道:“我从小儿在穷乡僻壤长大,乍一见到你这样的美人,芳心暗许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们俩的婚事都办了,这大概就是天定姻缘吧。” 外面传来重重一声冷哼,想着谢濯此刻趴在墙面上竖着耳朵偷听的样子,武神音不由一笑。 第130章 这笑容被孟悬壶捕捉道,他立马撺掇道,“殿下是没有过别的男子,要是试试我,说不定您就再也看不上那个赝品了呢。说到底,他看起来就像个木头似的,还那么小心眼,要是我当了正头驸马,殿下想找几个小的就找几个,我非但不会干预殿下,还可以一起玩儿。” 这人还真是和孟青蓝一样没下限。 武神音轻嗤一声回话,“你这个人,师妹也不在乎,亲妹也不在乎,可见是个十足的冷血之人。” 孟悬壶丝毫不见愠怒之色,依旧笑脸盈盈,“我的血的确是冷的,殿下若是能来暖一暖就好了。” 武神音实在忍无可忍,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自从她当上皇太女以来,献媚勾引她的人不少,但是敢调戏她的,孟悬壶还是第一个。 孟悬壶还是笑:“无妨无妨,夫妻一体,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又有言说,打是亲骂是爱,我皮糙肉厚得很,殿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千万不要怜惜我,就是最好换个地方,我看东宫的床榻就很合适。” 武神音伸手想再打一下,都要接触到他的脸,又临时收了回来。 总觉得碰到他就会得传染病。 她面色阴沉起来:“你不要以为我说割了你的舌头是骗你的。” 孟悬壶道:“别说是舌头,我身体的哪一个部位,眼珠子,手指,或者是**,只要你喜欢,都可以拿走。” 武神音真是没法和这人沟通,把谷藕生叫进来,“你不是看他不爽吗?给你个机会好好教训他。记住了,别伤到脑子和嘴巴,我还要问他话,其余的,你想怎么揍怎么揍。” 谷藕生一脸惊喜:“真的吗殿下?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揍成猪头!” 她活动筋骨的时候,武神音往外走,孟悬壶出言挽留,“殿下,我还是比较喜欢被你打。” 谷藕生狞笑道:“你当自己是什么?殿下那么忙,怎么可能抽得出功夫打你。被打还那么多要求,我打你都算抬举你了。” 武神音一出门果然看到谢濯竖着耳朵贴在墙边,看她出来了立马站直身体,面上有淡淡的不好意思,“阿音……” 武神音道:“听到什么了?” 谢濯道:“什么也没听到。” 武神音:“什么也没听到,那你在门外哼个什么?” 谢濯道:“好吧,就听到一点儿。这个孟悬壶真是不要脸面,殿下看不上他的,对吧?” 他小心翼翼觑着武神音的脸色,只希望能得到一点安慰。 武神音道:“你表现的好,我就看不上他,你如果表现得不好嘛……” 她微微一笑,看谢濯抿紧了唇,并不继续接下去。 谢濯抱怨道:“你这样太不公平,我表现得好不好,不还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 武神音道:“所以你讨好我不就行了?” 偷偷四处看一眼,看往来并无别人,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暗示意味很明显:你亲我一下。 谢濯已经被这些世俗礼仪腌入味了,只有在东宫的时候才可以亲密接触,在外面牵个手都要脸红好久。 可他越脸红,武神音只会越想逗他,就像现在这样。 谢濯犹豫一瞬,还是倾身过来,唇瓣轻轻在她脸上碰了一下,低声道,“不准喜欢他。” 武神音笑了一下,牵着谢濯的手,屋里谷藕生已经开始动手了,这个孟悬壶又不是什么硬骨头,立刻“啊”“痛”“别打了”“我错了”的叫唤起来。 “我如果喜欢他,又怎么可能这般对他?我可从来没有碰过你一根手指头。” 谢濯想想觉得也是,便没在纠缠,只轻轻摩挲她的手指,“听他叫得好惨,藕生是不是下手太没轻没重了,把人真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武神音:“应该不会,我出来之前吩咐过她了。” 但又听了一会儿,武神音也不确定起来,孟悬壶实在是叫得惨绝人寰,中间还夹杂着谷藕生的几声怒骂。 武神音平时也能感觉到,谷藕生这小孩有种天真的残忍,像是未被驯化的小兽,很有些动物间弱肉强食的意思——只要打不过她,死得便也不算冤枉了。 耳听着惨叫声越来越大,武神音坐不住了,“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谢濯点头。 开门之后,谷藕生正在兴头上,还挺疑惑,“殿下怎么来了?” 武神音诚实道:“我怕你把人打死了。” 谷藕生不满道:“殿下之前都跟我嘱咐过了,这是不放心我吗?” 叫得很惨的孟悬壶此刻却陡然精神抖擞起来,眼睛微微发亮,“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记挂着我的。” 谷藕生反手给他一巴掌,斥道,“没听到殿下是在和我说话吗?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孟悬壶老实了。 武神音看了一眼孟悬壶如何的模样,原来那张英俊的脸此刻青一块紫一块的,打人不打脸,谷藕生偏要反其道而行。 谷藕生也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虚解释,“我真没用力气,是他实在太能叫了。” 武神音道:“好了,我也没怪你,先把他解开吧。” 解开万一又乱下毒怎么办? 谷藕生愣了一下,但并没有提出质疑,而是乖乖去做。 她不是故意,但动作也细致不起来,孟悬壶又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第131章 谷藕生一边瞪孟悬壶一边朝武神音告状,“殿下看到了吧?我根本没怎么用力,他就一直叫一直叫,真能装啊。” 武神音默不作声,想起来和谷藕生初识的时候,她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场面。 孟悬壶已经这么被捆了整一天,松了绳子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谷藕生确实没下死手,他一向如此,吃了三分的苦也要说出十分来。 武神音问:“现在可以老实回话了吗?” 孟悬壶鼻青脸肿的,揉着被绳子勒疼的手腕,“老实了。” 武神音叹口气,阴阳怪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你来上京到底是想干什么?和霍娓又有什么关系?” 孟悬壶道:“我刚才所说全部是真,小师妹平白失踪,师父她老人家很是担心,所以让我来上京看看。” 武神音道:“你们也不知道霍娓是死是活?” 孟悬壶道:“师父久居深山闭门不出,而我不过是一个江湖郎中,小师妹却是奉殿下的姨母、现在的尹王为主。上京离镜州有十万八千里远,师门又只剩下我们师徒二人,怎么可能知道小师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话还算有理,孟悬壶杀人的本事有,但当时那种情况,想越过镜州军的防线和上京取得联络,恐怕会被当成叛徒直接就地正法吧。 武神音皱眉道:“你觉得是我杀了你的小师妹?” 孟悬壶坦坦荡荡,未有丝毫心虚,“是啊,她失踪前的那一段时间,只得罪过你,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武神音冷哼一声,“你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得罪了,可我还没来得及对她动手,她就消失了。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害怕,所以赶忙跑了。” 她可不想背这个莫名其妙的锅,孟悬壶听了,也没太大反应,不说信也不说没信。 武神音一时半会也摸不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先试探道,“你想怎么做?之前说那些话,都是想故意接近我,好为霍娓报仇吗?” 但凡他露出一点儿这个意思,武神音就只能斩草除根一劳永逸了。 孟悬壶那张英俊不再的脸仍然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我的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第64章 殿下该不会是醋了吧 “我可都说过了,我说得都是真话,我对殿下,的确是一见倾心,和霍娓有什么关系?” 武神音道:“同门之谊,你还真就不管不顾了?” 孟悬壶想笑,扯了一下嘴角疼得厉害,又斯哈几声,“我这个人没心没肺,同门之谊又如何,总不能比媳妇还要亲密。” 武神音不想和他说话了,一个完全没有价值的疯子,只临走时嘱咐孟青蓝几句,“你好好看着他吧,要是有条件的话,还是给他请个大夫治治脑子吧。” 孟青蓝低头看不清神色:“臣知晓。” 到了东宫,谷藕生又凑过来,贼眉鼠眼小声道,“这个孟悬壶,留着绝对是个祸患,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我今天晚上偷偷摸摸去杀了他,绝对不会让孟青蓝知道,殿下觉得怎么样?” 武神音翻了个白眼,悄悄踮起脚去敲她的脑袋,“还怎么样?不怎么样!他的事情你别管了。” 谷藕生挺委屈,“哦”了一声退下了。 谢濯眼神微沉,他倒觉得,谷藕生说得未必不是个好主意。 等殿内只余他们两人,武神音看折子的时候依旧没个正形,半躺在椅子上。 他一边磨墨,一边小心试探她的态度,“阿音,这个孟悬壶就这么留在上京,是不是太危险了?” 正好看的这个折子又是屁大点的事,武神音批阅后,烦躁地扔到一边,听到谢濯的话,还能平心静气回答他,“他又能翻出来什么风浪?况且我也想知道,霍娓到底是死是活,活着是去了哪,死了是被谁杀的。” 谢濯蹙眉:“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你说万一,身份暴露了该怎么办?” 武神音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戏谑,“这有什么好暴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堂上这些人,认识你的不说全部但也基本上漏不了几个,可他们又敢说什么?你别乱担心,只要我不倒,谁又能威胁到你去呢?” 她说得斩钉截铁,谢濯心下稍安,又想起自己刚才的想法,竟然恨不得孟悬壶赶紧去死,不由羞惭之意大起。 阿音真心待他,他却总是疑神疑鬼,居然还动了杀意,可见嫉妒二字果真害人不浅。 武神音不惯用香,殿内只有瓜果的清甜气息,白日幽幽,事务繁忙,既享权力,当承重责。 道理她都明白,但看着一堆啰哩巴嗦的奏折,武神音还是忍不住心里烦躁,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一句话说清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洋洋洒洒写这么多? 她迟早要被这些人气死。 *** 孟悬壶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但辛子珈那边又闹出来了。 白芙说这件事的时候眼神也很奇怪:“辛郎君最近不打听殿下的行程了,倒是想着贿赂内官,想要知晓陛下的消息。” 武神音听完之后,眼神比白芙更复杂了。 好好好,她还真是小瞧辛子珈了,只知道他脸皮厚,但没想到能厚到这个地步了。 给她当情人不成,现在是想给她当小爹了? 武神音坐不住,当即就让白芙召他入东宫好好敲打一番。 第132章 私自打探天子行程可是大罪,他惹怒了周白鱼性命攸关事小,要是又搞的世家被迁怒,万一真刀真枪打起仗,她可不想看到上京血流成河的景象。 没想到这次来的,居然不只一个辛子珈,昔日的辛皇后现在的礼部侍郎辛丹晴也一起来了。 是的,新皇和世家两方较量,她还是没能得到尚书之位,只能含怨做了侍郎。 武神音上次见她,还是大婚之时,没想到这次辛丹晴居然主动拜见,心中一动,突然想先跟辛丹晴说几句话。 “先传辛侍郎进来吧,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说。” 白芙应是,片刻之后带着辛丹晴入殿。 这还是自周白鱼登基后,两人第一次单独会面,从前为质的时候,一直是她在下面站着,辛丹晴坐在皇后位置上,现在位置却反了过来,可见时也运也,白云苍狗顷刻而已。 辛丹晴行礼后,不等武神音先开口问话,便自己先说道,“殿下放心,子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他胡闹了。” 武神音笑道:“你知道就好,如果事情闹到了那个地步,对所有人都不好。” 辛丹晴只垂首道:“殿下说的是。” 武神音道:“当年之事,有劳辛侍郎关照,我本想着去辛家感谢一番,可近来……实在不宜走动,不过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里。” 辛丹晴只淡淡道:“雨露雷霆,均是天恩,能帮到殿下,是我的福分,不敢挟恩图报。” 她很明显是在和周白鱼怄气,武神音微微尴尬,这事儿的确是周白鱼做的过分,不能说是卸磨杀驴,但也是卸磨卖驴了。 可世家的确势大,周白鱼这么做,有利有弊,也并非全部是错。 如果让武神音来处理,大概不会这么简单粗暴,但结果应该也不会如何改变。 “辛侍郎能这么想就好。听说辛煜谨正要议亲,我倒是想做个媒人,我的父族有个妹妹,正是双九年华,在京中也颇有美名,就是家世浅薄了些,不知道辛侍郎看不看得上呢?” 谈家有待嫁女儿,是听谈诗意说的,武神音也是临时起意。谈家家世太低了些,不过依照辛家现在的尴尬处境,地位低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要不然恐怕又要惹得周白鱼猜疑。 她也有个小私心,无论她与谈家究竟关系如何,在世人眼里,谈家因为血缘关系天然就是她的附庸。 辛煜谨虽然不符合她的审美,但比辛子珈这种不靠谱的货色要强不知道多少倍,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便宜自家的好。 要不是山花燃谷藕生实在无心婚嫁,孟青蓝白芙出身太不好,谈诗意又是二嫁,她倒挺想撮合给自己人。 这也是释放给辛家的信号:快来投靠我啊,我可不会歧视你们是世家贵族哦。 可惜辛丹晴完全没理解她的好心,似乎还有种出奇的愤怒,“殿下实在是说笑了殿下父亲家的妹妹岂能说是家世浅薄呢?只不过煜谨的婚事,我已经答应过他,由他自己做主,我并不会插手。” 武神音有些尴尬:“好吧,是我多嘴了,真没想到,辛侍郎竟然是这样开明的人。” 辛丹晴冷笑道:“不敢说什么开明,只不过是有自知之明罢了。我这个人眼光不怎么好,总是容易识人不清,错把顽石当美玉更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亏吃的多了,自然也会聪明些,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武神音也没太生气,只点头道,“既然辛侍郎这么说,孤也不好强求了。” 辛丹晴道:“多谢殿谅,若是无事,臣就告退了。” 武神音点头应允。 她走后辛子珈进来,又是另外一副场面了。 这个平时跟没长骨头似的男人,此刻规矩得很,眼睛也老实了,老老实实盯着地面,绝不会再随便抛媚眼。 武神音觉得好笑:“辛郎君这是怎么了?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辛子珈恭敬笑道:“殿下不要再戏弄臣了,往日之事,全是臣痴心妄想,臣已经痛改前非,绝不会再犯。” 武神音道:“痛改前非?你的痛改前非就是转而去勾引我母亲?” 辛子珈尴尬道:“殿下说话不要那么难听,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能算是勾引呢?” 武神音:“……你还真是好大的本事,居然都有胆子想当我爹了。” 辛子珈:“……唉,殿下何必担忧,臣已经知晓利害,绝不会再僭越了。” 武神音冷笑道:“所以你下一个准备去勾引谁?” 辛子珈默然。 武神音脑海中飞速搜寻了一圈儿,立马锁定一个目标,“我的姨母尹亲王,寡居多年,又是陛下唯一的亲封的亲王。我猜,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她吧?” 还真猜中了,辛子珈尴尬道,“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可……臣不敢奢望当殿下的小爹,想一下当殿下的姨夫也不可以吗?” 武神音果断拒绝:“不可以。” 辛子珈脸上黯淡许多,眼神闪烁,估计又开始搜寻下一个目标了。 看他这副德行,武神音要是更荒唐些,真想大手一挥,给孟悬壶崔晔还有辛子珈这三个疯男人赐婚,让他们三人长长久久在一起,要疯一起疯,也不用祸害别人了。 当个正常人真不爽啊。 武神音开口劝道:“我实在不懂,你出身世家,身份高贵,在朝堂上熬几年资历,未必不能封侯拜相,又何必自甘堕落,非要从旁门左道下手呢?” 第133章 辛子珈瞪大眼睛,脸上是大大的不赞同,那些装出来的柔弱都被抛诸脑后,倒显露出来几分原本的少年意气,“殿下说的不对,凭什么熬几年资历就是正道,别的就算是旁门左道呢?这些在我看来,并无什么高低之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而且,殿下口中的旁门左道,反而更省时省力些,那我为什么又要放弃捷径,去走出力不讨好的哪条路呢?” 他说话这一段话,立马又不正经起来,颇有几分顾影自怜的意味,“更何况,臣天生丽质,生就一副好皮囊,当然不能不用啊。”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嘴角也勾起,“殿下该不会是醋了吧?但是既然不能给我名分,又不给我给我富贵,就应该放我自由。殿下的驸马虽然比起我差了一点儿,但还勉强能入眼。殿下就忘了我,好好跟他过日子吧。” 第65章 真可惜,明明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武神音无奈道:“有时候我还真想把你的脸皮剥下来拿去修补河堤,这样明年西南那边的水患就不用发愁了。” 辛子珈看出来她说的是玩笑话,并未有多害怕,依旧是洋洋自得的调侃,“殿下也太欺负人了,得不到就要毁掉吗?” 武神音冷哼一声,“真不知道辛家百年名门,世代簪缨,是怎么养出来你这种不要脸面的货色。” 辛子珈丝毫不以为耻,反而还辩解道,“殿下宅心仁厚,莫要被他们的外表骗了。这些人,穿的是云衣羽裳,吃的是白薇落英,满口仁义道德礼仪廉耻,但实际上呢,臣这样好歹算得上是敢作敢当,比起那些沽名钓誉之徒,简直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武神音笑道:“你这人还真会自夸。” 她扶着下巴,砚台上磨好的墨未干,桌案上也溅到了一点,“不过还算诚实。不然,你也不必想着如何攀附权贵了,跟着我做事怎么样?孟青蓝有的,你也可以有。” 辛子珈微微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强烈光彩,“殿下真的要提拔臣吗?臣和孟青蓝的情况可还不一样……” 废帝谢逸偏爱世家,寒门子弟做官无门。 现在换了周白鱼做皇帝,她俨然又是另一个极端,想尽一切办法打压世家。 武神音笑了一下:“哦?原来你并不是个蠢人,怎么就眼巴巴往我母亲前凑呢?” 辛子珈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没有去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武神音道:“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辛子珈厚颜道:“多谢殿下夸赞。” 武神音继续道:“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你应该清楚,我要你的意思,是要整个辛家,而并非只你一人。” 辛子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臣当然知道殿下的意思,可殿下应该也知道辛家的情况,我的堂兄辛煜谨,是大宗的大宗,而臣呢,虽然不是小宗的小宗,但要是论名正言顺,又怎么争得过他呢?” 武神音向他投以鄙夷的目光:“你这个人,歪门邪道上是不辞辛苦,一到正事上,倒是立马泄气了。” 辛子珈只笑道:“若不是在正事上无路可走,臣又怎么会一门心思琢磨歪门邪道呢?” 武神音静默片刻,方问道:“你觉得辛煜谨是个什么样的人?” 辛子珈想了想,语气里依旧带着笑,给出的答案却十分笼统,“是个好人。” 武神音道:“就没了?” 辛子珈道:“没了。他这个人寡淡的实在没有意思,又不像臣这么有趣儿,也不怪姑母如何撮合,殿下都看不上他。” 武神音嘲讽道:“你倒是觉得你有意思,我不也是没看上你吗?” 辛子珈道:“那可不一定,要是当初……殿下没有出逃,而是按照姑母的安排躲入辛家,就不会有谢濯横空出现,说不定就真的看上臣了呢。” 武神音道:“哈哈哈你真自信,可我也不是来者不拒的,无论是谢濯也好,崔晔也好,总归是真心对我,跟你可不同。” 辛子珈脱口而出:“殿下怎么就如此笃定,臣就并非 一丝真心也无呢?” 武神音沉默,辛子珈立马反应过来,找补道,“刚才一时失言,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武神音道:“无妨,别岔开话题了,还是先来说说辛煜谨的事情吧。你觉得,他这个人有投靠我的可能吗?” 自从说了刚才那句话,辛子珈的神色就萎靡下来,不再是神采奕奕干劲十足的模样,武神音只装作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辛子珈便也强打起精神来回话,“殿下说笑了,我虽然与辛煜谨不是很相熟,但对他的为也略知一二。他这个人,只想着如何带兵打仗报效国家,对于结党之事,可是十分不屑的。殿下若是想拉拢他,恐怕要费一番功夫了。” 武神音道:“你也说,是要费一番功夫,而并非全然不可能。” 辛丹晴对她们母女二人怨念颇重,是绝不可能拉拢了。但也有个好处,辛丹晴到底是年纪大了,又并无长久执掌辛家之意,她得到的消息和辛子珈说的一致,辛家迟早是要交到辛煜谨手中的。既然拉拢辛丹晴不可能,还不如直接拉拢辛煜谨来得省时又省力气。 辛子珈勉强笑道:“殿下可真会抠字眼。” 武神音道:“有话就直说,最起码也要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辛子珈道:“殿下心直口快,那臣也不藏着掖着了。臣以为,辛煜谨的弱点就在殿下手中,就看殿下愿不愿意如此去做了。” 第134章 武神音:“哦?” 辛子珈浅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武神音微楞,不知道辛子珈口中的美人到底是谁? 白芙根本没怎么出过东宫,和辛煜谨估计都不认识,山花燃和谷藕生两人都是小孩儿习气,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估计还未开窍。 剩下她能拿捏的,只有一个孟青蓝了,可是孟青蓝…… 也不是说她不好,但翻来覆去地想,武神音也不觉得她会和辛煜谨是一路人。 辛子珈看她愁眉紧锁,索性也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道,“臣之前就观察过,辛煜谨似乎对谈家长女颇有情意,如今谈大娘子正好和离,这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姻缘吗?” 武神音表情却顷刻冷淡下来,对待辛煜谨的态度也来了个大转弯,“哈,原来是这样。” 她舒展了眉头,面上一片淡然,“这事我知晓了,你先回去吧,等我的消息,别再自作聪明轻举妄动了。” 辛子珈其实还有许多话要说,但武神音的逐客令都下得明明白白的,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只低头恭敬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倒门口的时候,如今正是中午,不过是秋日,也不算热得厉害,反而不时有清风拂过,十分怡人。 他回头去看富丽堂皇的宫殿,殿门口站着两排宫娥,皆是衣袂飘飘,云鬓高耸。 忽然起了些恋恋不舍的情绪,这一次离开,下次再见的时候,她们便是彻彻底底的上下关系,再无半点暧昧绮思了。 他刚才在殿中脱口而出的,当然是真话,这世界上最高明的骗子,恐怕也很做出这样迅速的反应,何况他辛子珈虽然自信,但并不是盲目自恋,相反,他很有自知之明。 少年心动只有一瞬,皇后寿宴上匆匆一瞥,一瞬即一生一世。 不过心动来得太浅薄,功名利禄压在天平的那一头,这一刻心动就显的无足轻重了。 更何况,姑母还有意撮合她与辛煜谨,他自小早熟,自然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也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横插一脚的打算。 那时候,宁王年岁已大,永安郡主又被陛下厌烦,武神音当时还可以说是贵女,但等宁王一死,镜州被收回,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要让辛煜谨先选先挑,辛子珈已经习惯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认命。 他将来的妻子,一定要是世家千金名门之后,绝对不能是武神音这样的身份。 到后来,边关的消息传来,永安郡主居然有胆子举兵造反,他装出来惊讶的样子,但其实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提前从辛皇后那里得知了消息。 他罕见地欣喜若狂,只要武神音来到辛家避难,那时外面不论是禁军还是各大势力都在搜寻她的踪影,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一定惶惶。 只要他温柔耐心安慰她,近水楼台雪中送炭,拿到美人的一颗芳心算是什么难事吗? 永安公主输了,他可以借势而为。永安郡主输了,他就护着武神音一生。 可惜事情并没有这么发展,不知道辛皇后和永安郡主沟通出了什么岔子,武神音跑了。 唾手可得的权势和美人都成了水中泡影,还未来得及看清全貌便消失不见。 再次见到她时,已经是周白鱼登基之后。 姑母并没有得到约定好的一切,闹得很厉害,他与武神音再次遥遥相对,她如以往一样,眼中没有他的影子,身旁还有了其他人。 而那个位置,原来离他不过咫尺之间。 没关系。 辛子珈这么安慰自己,她如今到了这个位置,只守着一个人才是不可能的,他还有的是机会,而且那个谢濯一看就木讷,怎么有他知冷知热的讨人喜欢呢? 他还有机会,权势和美人,都还有机会。 就算只有片刻,也是得偿所愿。 他不在乎什么唯一,只要武神音高兴,他甚至可以亲自挑选男人奉上。 这样看来,他才是最适合陪伴一生的人选。 至亲至疏夫妻,何况君臣更在夫妻前。 可惜还是料错了,武神音骗他,要想伴她左右,必须要和谢濯一样金蝉脱壳换个身份。 辛子珈有一瞬心驰神往,但很快又清醒过来,武神音这么说的意思,无非是想要劝退他的飞蛾扑火罢了。 他也*的确是被劝退了。 他是心甘情愿大度,愿意和其他人分享,但这种分享,最起码可以给他带来荣耀,而不是像只被压在笼子里逗趣解闷的鸟,只能卖力讨好主人。 他生来不是鹰,但依旧向往着遨游天际。 既然如此,也就如此吧。 不能做枕边人吹枕边风,他就退一步,做她手里的刀,最称职的下属。 真难过啊,她连最看好最想拉拢的下属都不是自己。 这也没什么,看看,他不过是一句话,就惹得她对辛煜谨不满了吗? 真的很可惜,明明他们才是势均力敌天造地设的一对情人。 旁边仆从催促,“郎君,该走了。” 辛子珈微微一笑,脸上是惯有的一副懒洋洋的神态,“知道了,催什么。” 第66章 夫妻相 触目所及之处,开始染上了秋风的金黄,这日正是崔姨母的生日,哪怕两人心中有了嫌隙,武神音还是仔细打点了礼物前去贺寿。 第135章 尹王府虽然是在旧址上改建,但新帝的厚爱再加上崔家的底蕴,富丽堂皇比起皇宫也不差什么。 跟在后面的谷藕生嫉妒得眼都要红了,“真是的,这家人心里都没有点数的吗?只不过一个亲王而已,比我们东宫都要豪华这么多。” 武神音淡淡瞥了她一眼,“就你多嘴。” 她来过尹王府多次,自然知道这里是什么装饰。 崔姨母简朴喜静,但这里不还有个崔晔在嘛,他可是把自己天上的仙子的,住的地方也是必须要雕梁画栋。 幸好他是出生在富贵人家,要是出生在寻常人家,恐怕要先自己怄死了。 不过说过来,也极有可能是正因为生在富贵人家,才养出来他这么多臭毛病。 虽然是亲姐的生日,但周白鱼今日并没有前来,这点武神音也很意外。 她本以为,凭借这姐妹俩的感情,周白鱼不来才不正常。 恭维的、喧闹的声音充斥在耳边,金碧辉煌的房屋和闹市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里,武神音倒遇见了意料不到的人,让慈的双生妹妹。 这位娘子据说身体很不好,从小养在深闺,连名字都没几个人知道。 这次居然能来尹王府参加崔姨母的寿宴,恐怕也有她正在和崔晔议亲的缘故。 人都是很爱看热闹的,武神音自然也不能例外,不由盯着面前这位让娘子仔细看了好几眼。 不愧是双生,她长得和让慈简直像极了,清冷美丽的一双眼睛像是冬天草叶上的冰霜,冰凉的感觉比让慈尤甚。 让慈整体而言还是温和的。 可见天公造化之神奇,在霍姗与霍娓之后,武神音又再次感叹,让家兄妹相似之处最起码有七八分,但就是细枝末节的一点儿走向,这两张脸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 让娘子敏锐得很,不过几息之间,就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形状柔和的一双眼目光却惊人的锐利,这点儿和让慈倒是很像。 哈,武神音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只能感慨,原来同样的血就在两个人身体里,也会具象化在言谈举止上。 让娘子看见是她后,似乎也没有料到似的,微微一怔。 武神音并未心虚,大方的冲她笑了笑点个头,随即就收回了目光,没有攀谈的意思。 现在她的心思都在旁边的谈诗意身上。 让谈诗意来做女官,这恐怕是武神音最后悔的决定。 人人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 反正武神音是做不到也不想做到的。 她在镜州的时候,就没什么人敢管教她,从小儿野着长大,站没个正形,坐也没个正形,干什么都没个正形。 在外面非要装出个正形也就算了,可回到自己吃饭睡觉的时候还要装就太遭不住了。 但谈诗意和白芙又不一样,白芙是个没嘴的葫芦,字如黄金珍贵,谈诗意也不是多话的人,但她偏偏是个极有规矩的人,看到武神音这样回到东宫就跟没了骨头一样往哪里一倒,十分看不惯,就想着做一回谏臣,老是跟武神音说说这些大道理。 尤其是武神音闲着无聊就要偷偷亲一下谢濯,谈诗意看到了更是红着脸大着舌头控诉“白日不可宣淫”。 其实武神音也不是非亲不可,但每次看谢濯红着脸手足无措欲拒还迎的样子她就觉得分外好玩儿,忍不住逗逗他。 谈诗意虽然也会红脸,但很明显,她绝对不是那种没事可以逗两句的人。 像阮子稷,当时生气归生气,但他窝囊啊,气着气着就不气了。 谈诗意肯定不行,武神音要是逗她两句,真担心她气着气着半夜直接爬起来找个绳子挂房梁上直接吊死自己。 那日一听辛子珈说,辛煜谨对谈诗意有意,她心里其实是挺鄙夷的。 别看辛煜谨壮实得像座小山,居然这么怂。他又不是什么人微言轻的寒门子弟,怎么能就这么眼睁睁望着意中人吃苦,自己却在哪儿袖手旁观呢? 武神音觉得他真不是个人,但转念又想,谈诗意现在身份尴尬,如果人家真两情相悦成就一段好姻缘,也轮不到她在这儿嫌弃来嫌弃去。 不过,毕竟都是辛子珈一面之词,他那个人嘴里又没一句实话,到底还是要探一下虚实。 瞥到辛煜谨的身影,武神音忙叫了一声谈诗意,“你快过来。” 谈诗意觉得奇怪:“殿下唤我何事?” 她也能感觉到,武神音很不爱跟她待在一起,没人会喜欢被时时刻刻约束。 但是……她真的忍不住…… 可今天真的奇怪,这种场合,武神音原本带的不是谷藕生就是山花燃,她们两人虽然不太聪明,但有真本事,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居竟然也坚持要带她来。 瞧着谈诗意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武神音觉得这事儿恐怕不能成。 她也真的奇怪,谈诗意也就比她大个一两岁,怎么就老成成这样样子。 看看山花燃,她们俩可是真的同岁,连月份都只差一个月,可山花燃天天招猫逗狗的,一时看不到就要把天捅出个窟窿来,她们俩真该平均平均。 她当然不能直接问,只能拐弯抹角的试探,“大姐姐上次不是还说,祖母正在为三妹妹找人家吗?” 谈诗意微微一愣,武神音虽然帮了她和离,但对谈家的态度一向是不冷不热的,怎么突然对三妹妹的婚事上起心来? 第136章 她摸不清武神音这是什么意思,只能斟酌着语句道,“的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妹妹已经到了年龄,再不着急就要错过好时候了。” 说到这,不由想起旧日之事,当初要不是父母想多留自己在家几年,又怎么会如此被动,任由高家拿捏。 武神音一听这话,心里便懂得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观念在谈诗意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很难有什么改变了。 反正都要再嫁,与其再嫁个高轩那样的货色,这么一比较,辛煜谨突然也没那么窝囊了。 武神音都能想象出来,这两个小古板若是真成了亲会如何相处,最可怜的应该还是她们的孩子。 不过事情最终还是要由谈诗意决定,武神音一边儿继续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上京城中适龄郎君哪个俊俏哪个品行好,一边儿没放弃看辛煜谨的神色。 她目力很好,很快就看出了辛煜谨这小山的不寻常,眼珠子时不时地往这边转。 因为说的算是私密话,武神音特意站在水边栏杆旁,这里视野开阔,旁边也没几个人,除了她和谈诗意,就只在两步处坐着一个山花燃,正在往嘴里塞着糕点。 辛煜谨不会偷偷看她,更不可能偷偷看山花燃,那么看得只能是谈诗意了。 心里叹一声气,这个辛子珈居然真没骗她。 如果是以前,谈诗意是绝对不可能站在这里和武神音大肆讨论外男如何如何的,她接受的教育就是,提个陌生男人的名字就要羞红脸。 但今日与往时不同,她是嫁过人的,武神音也是成了婚的,成了亲和没成亲的女人,用的是两套道德标准,谈诗意也不觉得很难了。 更何况,三妹妹温柔腼腆,谈家认识的人怎么可能有武神音认识的人厉害,要是能得武神音帮助,婚事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谈诗意自己已经吃够了嫁错人的苦处,自然不希望胆小温柔的谈三娘子再来吃一遍。 眼看着武神音频频往别人身上看出,谈诗意心中很是无奈,只得出言提醒道,“殿下,这不是在给三妹妹选夫婿吗?” 武神音从她的神色就懂得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是在给谈三娘子看终身大事,武神音为何要一直盯着别的男子瞧? 她已经发现了,武神音也懒得再糊弄下去,只开门见山问道,“你觉得辛煜谨如何?” 谈诗意一愣,不可置信道,“齐大非偶,辛家名门望族,辛郎君又是天之骄子,要是三妹妹嫁了进去,恐怕会受许多委屈。” 这种豪门的浑水,在谈诗意看来,实在是不太适合谈三娘子,四妹妹倒是精明强干,只不过年龄尚小还要再等两年。 但辛煜谨恐怕是等不及了,一门好亲事就这么错过,谈诗意不由遗憾。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高门望族谁不奢望? 武神音接下来的话却在她心中炸起来一个惊雷:“我是问,你觉得辛煜谨如何?要是让你嫁他,你愿意吗?” 谈诗意被惊呆在原地,看着武神音的眼神像是在询问她是不是疯了,但武神音并没有着急催促,只是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良久,谈诗意才勉强笑道,“这种玩笑殿下万万不可再开,辛家高门显贵,谈家小门小户,臣二嫁之身,怎么能配得上辛家郎君?此话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要是流传出去,恐怕要被传成笑话了。” 武神音明显没放在心上:“笑话?我倒不知,这上京城中有谁敢笑话我?” 在一旁只是塞糕点的山花燃也不由出声帮腔,“就是就是,我们殿下英明神武说一不二,谁敢说一个不字,我立马砍了他的脑袋。” 她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辛煜谨,看那张很显年轻的脸上两颗眼珠子不断儿往这边来,突然觉得谈诗意和他还真挺有夫妻相: 两个人都长了一张幼稚的脸,平时说话做事又是矛盾的老成。 山花燃说话比武神音更直接:“你就说,你看没看上他得了呗。” 第67章 愚蠢的男人啊 谈诗意沉默片刻,方道,“没看上。” 山花燃:“哦。” 武神音:“哦。” 山花燃继续吃糕点,都说了崔晔是把自己当成天上的仙子,尹王府的厨子自然也非同凡响,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小点心,从尹王府端出来的,偏偏甜而不腻。 别人家的糕点还要就着茶水细细品,尹王府的简直是百吃不厌。 这还是给客人吃的,山花燃知道,崔晔还有单独的小灶,他自己吃的才是真正可以称得上珍品的。 山花燃只有幸吃过一小块,那味道,现在还记得。 她想再吃点,可惜崔晔是个小气鬼,认为山花燃和他吃一样的东西是玷污了他,绝不肯再给她。 真小气啊。 武神音看谈诗意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本就浅薄的念头立刻消散了,不过她还真挺好奇,辛煜谨到底是哪儿不好,居然让谈诗意这种性格的人看不上。 她原本还以为,她们俩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呢。 “好吧,那这事儿就算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是觉得他哪儿不好?别拿你现在无心嫁娶的话敷衍我。” 谈诗意还没说出口的话被预判,只能垂下眼皮,老实说出心中所想,“……辛郎君虽然年轻有为,但我觉得,女子嫁人,还是要选温和些的夫君。” 第137章 她这话说的十分委婉,但武神音立马懂得了她的言外之意: 辛煜谨天天绷着个脸,一个就很不好相处。 这点儿谈诗意的感觉倒是对的,武神音是切切实实接触过辛煜谨的,也觉得他这人不行,无趣地厉害,往房子里一站就是跟柱子,往树林里一站就是根木头,往池塘里一躺就是块石头。 同样都是不怎么说话,谢濯没和她两情相悦的时候还会眉目传情呢,时不时就抛个媚眼勾引勾引人,但这个辛煜谨呢? 武神音自认为已经是很能读懂男人眼神了,但如果没有辛子珈的提醒,她还真没看出来辛煜谨对谈诗意有意。 毕竟,谁看意中人是这副眼神啊?根他平时巡逻时那个死样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武神音十分嫌弃,嫁了个男人是木头,这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啊。 还在忍不住东张西望的辛煜谨不知道已经被下了判决。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武神音并不想再呆下去。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有这样一场盛大宴会,她是很乐意留下来多说几句话结交一些人的,但这里偏偏是尹王府,有崔晔这个情绪不太稳定的人在,说不定一见了她,就要发疯,武神音今天都特意没带谢濯一起来,就是为了预防这个。 但崔晔的疯,从来都是预防不住的。 要是说谈诗意是会半夜在自己房间里吊死那种人,那么崔晔就是那种自认为受了委屈就要在大门口吊死那种,也不用挑什么时间,立马拿了绳子就能挂上去。 武神音真是怕了他,正常人是没法跟疯子交流,更烦的是,这疯子还是自己的表兄。 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多,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崔晔已经算是很亲近的了。 先不说周白鱼对亲人的看重,武神音本人也不会对他如何,最多也不过是随便把他撵去封地,好让自己耳朵眼睛清静些。 当然,那是霍娓刺杀的事和他真没有关系的前提下。 可还没走几步,就突然看到了孟悬壶这人的身影,对方很明显也看到了她,立马朝这边过来,嘴角上扬。 不得不说,孟青蓝和他长得真的很像,两人笑起来都一个德行,不怀好意得很。 孟悬壶装作惊讶道:“哎呀,殿下今日怎么就一个人?怎么不见驸马踪影?” 武神音没好气道:“怎么,你想他了?” 孟悬壶哀怨看她一眼:“殿下真会开玩笑,我念念不忘的是谁,魂牵梦绕的是谁,恐怕没有谁会比殿下更清楚吧?” 武神音:“呵呵。” 孟悬壶还不放弃:“如果殿下想尝尝新鲜东西,可以随时来找我哦,我可不是小气的人,只要殿下高兴,我怎么样都行。” 武神音一脸无语,真的不能给辛子珈和孟悬壶赐婚吗?这俩货才真实骚到一起去了。 谈诗意乍一听了这般露骨的话,早已经羞得满脸通红,深深埋下头去。 山花燃轻嗤一声,觉得很无语,辛子珈最近正常了,不再没事就往阿音旁边倒了,这个孟悬壶倒是还一直没解决。 听说谷藕生都打了他一顿,阿音真是的,这种好事怎么能不让她来?她也早看孟悬壶不爽好久,早就想打他一顿了。 这次再撞见他,不免嫌恶道,“你怎么混进来尹王府的?” 孟悬壶并没有无视她,这点儿倒和辛子珈崔晔之流不同,只不过他没无视和无视了并没有什么区别,都让山花燃一样讨厌,“这位娘子真会说笑,我孟悬壶虽然不是什么名满天下之人,但也算是略有薄名,更何况,这里可是尹王府。” 山花燃不够聪明,但这道理实在够浅显,她立马明白过来,“我倒忘了,还有你师妹这层关系。” 武神音神色未变:“霍娓的事调查得如何,可有什么眉目了?” 孟悬壶懒洋洋地笑:“哪里有什么眉目?这天下这样大,人就像海里的一条鱼,要是想找到这条鱼可难如登天,说不定是自己病死了,也可能是老死的,又或者是进了大鱼的肚子里,还可能是是被某个人抓住了吃掉,更多可能是,明明还活着,却再也见不到了。” 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人命就是这样,和一条鱼的性命也没有任何区别。” 武神音只觉得他话里有话,还没有说什么,倒是山花燃抢先回道,“不不不,人命和鱼命当然是有区别的。要是杀人不犯法的话,我现在就一刀砍了你的脑袋了。” 孟悬壶悻悻道:“这位娘子脾气可真是……上京城中,天子脚下,岂能张嘴闭嘴就是砍人脑袋呢?这到底是要把王法放在何处?” 武神音觉得好笑:“原来你还知道王法两个字。” 孟悬壶得意道:“在下虽然不才,但也并非愚昧之人,自然知道王法两个字怎么写。” 武神音嘲道:“你要是真知道,就不要在这里挡路,无功无爵在身,就敢来这里挡我的路,也真是大胆得很。” 孟悬壶也没有恼怒,只微微一笑,就往侧边站过去。 武神音倒是很惊讶他的识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迫不及待要走,要是一会儿崔晔这个倒霉玩意儿来了,再想脱身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回到东宫,山花燃免不了抱怨,“真是无语至极,阿音你这个储君做得真窝囊,天天跟过街老鼠一样,闻崔晔丧胆。” 正好谢濯急忙从殿里出来迎接,山花燃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怎么他以前做储君的时候就没有这些流氓事?” 第138章 武神音沉思片刻,方道,“大概是因为雪枝是男子,想攀附他的自然都是女子。不得不说,这世间绝大部分女子,都没有男人来得不要脸。” 山花燃觉得十分有理,阿音可真聪明呀。 她所见过女子中最不要脸面的就是仰月清和吕媚了,一个钟爱露水情缘,一个酷爱人夫。两人也因为这个爱好闹出来不少事端,但无论怎么样,总是不改的。 不过她们俩色亦有道,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从来没像崔晔辛子珈孟悬壶之流一样死缠烂打过。 更别说阮嘉薇这样的委婉派,要不是听到阿音和她的谈话,山花燃根本就没看出来,阮嘉薇居然对谢濯有意思。 谢濯没听到她们之前在说什么,只听到了后面“男人不要脸”什么的,当即又委屈起来。 怎么出去一趟,又开始男人不要脸了? 还是说,又有不要脸的男人勾引阿音了? 可是这里还是谈诗意山花燃两个大活人在,他做不出什么很亲密的动作,只能皱着眉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谁又惹你生气了?” 魏国建立已经近四百年之久,东宫也有四百年的历史,其庄严肃穆自非尹王府的富丽堂皇可比。 武神音的目光从朱墙碧瓦上移到谢濯的脸上,并没有和他说孟悬壶的事情,只是微笑道,“你不是知道吗?我去尹王府参加姨母的寿宴,只略坐了坐就赶紧回来了,就担心你在家里胡思乱想,又乱吃醋。” 山花燃脸皱了一下,阿音还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明明是害怕崔晔那个疯男人又来纠缠。 看谢濯听完之后立刻喜笑颜开,山花燃只故作老成的摇摇头。 愚蠢的男人啊,被狡猾的阿音玩弄于股掌之间。 武神音当然也看到她的小动作,她可没有谷藕生那么高的个子,毫不费力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壳,“在这里摇头晃脑做什么?没事干就出去值岗。” 山花燃皱着脸出去了,谈诗意也忙告辞,“臣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行告退了。” 等周白鱼一点头,她立刻转头就走,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小跑起来,生怕再不走,又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 武神音看她这落荒而逃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笑,她和辛煜谨明明是一样的人嘛,居然还嫌弃辛煜谨性格不好,不适合嫁人。 殿内只剩下了她们两人,谢濯凑到她耳边,又“哼”了一声,但语气里并没有什么生气抱怨的意思,反而撒娇意味浓厚。 武神音顺势扯了他的脸,“怎么回事?我的小狐狸变成小猪精了?” 谢濯脸一热:“我有正经事要和你说。” 第68章 二师妹 武神音好奇道:“什么正经事?” 谢濯道:“谷藕生的父亲谷长冬和我说,他相看了一门婚事,但藕生却不肯去。他便过来求我,想让我去帮忙劝一劝,可藕生又哪里肯听我的呢?” 谷藕生现在的确是不会听他的,不光是谢濯,就算是皇帝来了都要靠边站。 武神音微微一愣:“她如今才多大?就要想这些了。” 谢濯笑道:“只是预备着,又不是要立刻就嫁人。她父母都是我母亲身边的旧人,之前帮过我许多,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们的,现在这件小事求到面前,我也不好拒绝。你若是觉得不好,就只当没听过就是了。” 武神音觉得自己最近和媒婆两个字格外有缘分,谷藕生和山花燃同样不开窍,但又有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谷藕生真有一门好亲事也不错。 她可真怕谷藕生和仰月清一样,没事儿就招猫逗狗的,闹出许多哭笑不得的事情来。 而且照这个发展看来,山花燃对于男人到现在还是敬而远之,但上次带着大理寺去抓仰月清,想到谷藕生那口水都要留下来的样子,武神音立刻警觉起来,她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去捞人,怪丢脸的。 仰月清在周白鱼的力保下,虽然没有牢狱之灾,但现在还在家反省思过呢。 有个稳定的伴侣,对于谷藕生来说应该不是个坏事,武神音心里已经认同,只不说出来,故意道,“这就是驸马求人的态度吗?” 谢濯便知道,她这是同意了,衣带被勾着,脸上有热气不断上涌,但仍是软了声音,“好殿下,帮帮我吧。” 武神音这才忍不住笑,大方道,“好吧,看在驸马的面子上。” 谢濯舒一口气,随即又屏住呼吸,武神音手实在不是不老实,刚才还勾着他的腰上挂着的玉佩玩儿,现在已经转移到他的脖颈上了。 她握住他的脖子,没有太用力气,谢濯当然也不会有痛感,只是莫名其妙问道,“这是干什么?” 武神音捏了捏才收回手,解释道,“没什么,觉得你可爱,才想捏一捏。” 谢濯无奈道:“这是什么怪脾气?” 武神音没回答,他刚才那个角度实在是太适合被掐一掐了。 对于小猫小狗,她也总喜欢这样,握住脖颈逗它们玩,但小动物们可没有谢濯这么听话,心情好呢就随她动作,心情不好就直接跑掉。 不过无论武神音被无视多少次,下次照旧还是会凑上去,毕竟毛绒绒的手感是真的很棒。 想到这儿,她心里一动,照例是和往常一样靠在谢濯身上,两个脑袋靠得很近,只需要再向前一点儿,碰到他的唇。 第139章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只是说话,“你在东宫无不无聊?我找个小猫小狗给你养吧?” 谢濯眼睛里漾起来笑意,伸手去抚她的脸,“和你在一起,怎会无聊?” 怎么可能不无聊? 之前在皇宫的时候,武神音对于辛皇后的生活了解得很透彻,她还有那么嫔妃要接见,但东宫又只一个谢濯,并无其他人,连想宫斗都斗不起来。 武神音道:“那你要不要嘛?马上到你生日了,就当做是我送你的生日礼。” 谢濯犹豫想了一会儿,“从前三弟养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很是通人性。” 他那时其实也很想要一只,但身边的人都说,他是储君,是魏国未来的皇帝,要为天下人的表率,怎么能玩物丧志呢? 他把这话委委屈屈地说出来,想要获得一些安慰。 武神音嗤笑道:“这些人可真有意思,养个小狗就是玩物丧志了?你父亲宫中妃嫔都要住不下,我看也没几个人敢劝一劝。” 不由又想起十几岁正是少年的谢濯,想要一只小狗都得不到,那模样肯定很招人疼。 她大方一挥手:“养,多养几只。” 如果让武神音知道现在尹王府内的情况,她一定十分庆幸早早溜了,要不然现在尴尬的可不只是让慈的双生妹妹让念,而是她本人了。 崔姨母脸色可以说是很难看了,今天是她的寿宴,虽然不是什么整生日,但也是改朝她当上亲王后的第一年,被亲子这么大闹一通,饶是再好的脾气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一面又深悔自己刚才不应该拉过让念介绍到崔晔面前。 他是什么狗脾气,当娘的哪能不知道? 还是自己太得意忘形了。 宾客还未散尽,满堂哗然,看着崔晔发疯过后的狼藉场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些刻薄的就忍不住想,果然是乡野之地来的,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崔姨母蹙着眉,看着满地的碎瓷片眼皮跳了跳,好不容易才把压下去,沉声道,“疯够了?” 她此刻是真真切切的后悔起来,怎么就把崔晔溺爱成这个样子,成为一个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蠢货。 可看起那张脸,不由又想起早逝的亡夫,崔姨母刚硬下去的心又软了一下。 只能先安抚旁边的让念,“好孩子,今天实在是对不住,都是伯母的不是,等明儿个,我一定压着这混账玩意儿去跟你道歉。近日也忙忙碌碌这这么长时间了,你本来就身体不好,一个弱质女孩儿家,赶紧回家歇着吧,别累坏了。” 让念看了一眼崔晔,脸上倒是没什么恼火的神情,依旧是处事不惊的模样,就是这点,让崔姨母最满意。 崔晔是个炸药桶,一点就炸,可不得有个好脾气的姑娘多包容些吗? 其实之前并不是崔晔也并不是这样喜怒无常的,还在镜州时,不过是些娇憨的小毛病。 可自从谢珑思严禁他们表兄妹再接触,武神音又去了上京做质子,崔晔便越来越不对劲了。 一时间,崔姨母也不由得对妹妹生出来怨恨之心,表兄表妹自古就是一对,谁不说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偏偏就她那好妹妹不同意,武神音倒是没心没肺得很,刚把崔晔抛下就又喜欢上了别人,现在连家都成了,谢珑思更是不用发愁了。 只可怜了她的儿崔晔,一门心思还想着昔日的旧情。 让念看尹亲王眼睛已经红了一圈儿,忙劝道,“伯母真是说笑了,我一个小辈,哪有让您给我道歉的道理。” 她轻轻叹口气,大家闺秀的做派显露无疑,“既然伯母已经开口,那我就先告辞了。不过还请您一定保重身子,世兄不懂事,好生说教就可以,切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崔姨母道:“我都晓得,快回去吧,路上当心。” 让念方才回去了。 满堂的宾客也走了个七七八八,崔姨母心里一时百感交集,自己的亲儿子如此不成器,让念大方得体,居然被这样对待也并未生出不快,反而还劝她要看开。 这让她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一定要让让念当她的儿媳妇。 阿音平日里装得乖乖的,但实际上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当初就算她们俩真成了,崔晔估计也不会比现在情况好到哪去。 位高权重的人大多风流,男女都不例外。 *** 让家的马车很简朴,除了必要的让家标志,其余装饰一件也无,贴身侍女正义愤填膺抱怨,“她们尹王府也太过分了吧?果然是没什么底蕴的人家,一朝乘风上青云,就开始得意忘形,竟然这样欺辱娘子。” 让念脸上并无什么表情:“慎言。” 侍女依旧道:“娘子,您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我们让家虽然不是鼎盛之时,可百年荣光,别说是小小一个亲王,昔日太宗皇帝还礼让三分呢。” 让念冷笑道:“你也说了,那是昔日。还有,我看你最近是真的越发得意了,我说的话十句有五句你要反驳。难不成是面具带久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最好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这样的女使,别说一个,就算十七八个我也找的过来。” 侍女眸光一闪,立刻低下头去,忙道,“娘子说笑了,奴婢自幼家贫,若不是娘子买了奴,恐怕早不知道饿死在什么地方了。刚才所说,奴绝无其他意思,只不过是为娘子抱不平罢了。” 第140章 让念合上双目,叹道,“最好真的只是如此。不过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侍女不敢再说话,只应了一个“是”字就保持安静。 马车突然停下,车内颠簸了一下,侍女找到了机会表现,立马掀开帘子一角,探出半个脑袋斥责道,“怎么回事?连个马车都驾不好吗?惊扰了娘子,看我回去回了徐管家,把你打发出去。” 车夫连连叫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个人突然出现在路上拦住去路,我要是不停下,恐怕会出人命。要是真伤了人,回去郎君肯定会真让我活不下去啊。” 侍女只往路上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所言非虚。 不算狭窄的道上果然站了一个人影,她仔细看了一眼,觉得好像是在刚才尹王府的宴会上看到过。 那便是达官显贵了。 侍女忙收起那副嚣张气焰,好声好气问道,“这位郎君,你平白无故站在道路中央是何缘故?还是快往旁边站站吧,小心被来往车辆伤到。” 拦车之人正是孟悬壶,他非但没有往路旁站,反而还向着马车越走越近,直到跟前才停下,露出一个笑容,“某并非无意站在道路两旁,而是特意来此求见你家娘子。小娘子可否通报一声?” 侍女这是第一次和外男离得这么近,看到他形貌昳丽,早已心如擂鼓,但听到要他原来是想要见让念,心里便不太高兴。 哼,也不过如此。 其实他就在马车外面说话,又何须自己通传? 侍女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娘子世家贵女,名门千金,岂是你在路边可以*想见就见的?快快离去吧,要不然小心我们告到京兆尹,任你是什么皇亲国戚,也要治一个轻浮之罪。” 孟悬壶仍然是笑,他好像就没生过气,应该说,没脸没皮也算是另一种好脾气。 “你家娘子真的不愿意见我?在下镜州孟悬壶。” 侍女道:“别说你是什么镜州孟悬壶,就算是尹王世子,也没有半路拦车的道理!” 话音刚落,马车里就传来冷清的女声,“明春,不要再说,请他进来。” 明春吃了一惊,忙道,“娘子!就算您要见他,也不能让他进马车啊!否则这事传出去,恐怕对您的名声有碍啊……” 回头正好撞上让念带着探究似笑非笑的眼神,蓦的想起刚才自己保证过的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勉强笑着和孟悬壶道,“既然我们娘子都这么说了,郎君还请快快上车一叙吧,万一让别人看到了该不好。” 孟悬壶并未多说什么,老老实实上了马车,坐定后才笑着抱怨,“二师妹还真是架子大,在尹王府的时候就对师兄我视而不见,现在也是这样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哎呀呀,为兄我真是伤心死了。” 让念只冷笑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在这儿拐弯抹角的。” 孟悬壶道:“师妹一向冰雪聪明,居然猜不到我的来意吗?” 两人心知肚明,除了师父,她们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让念状似不耐烦:“她又怎么了?” * 武神音一向是个想到什么就去做的人,按照山花燃的话来说就是,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前脚刚答应要谢濯要去跟谷藕生说说,后脚就马不停蹄地把她叫进来说话,惹得山花燃很是吃醋,“阿音你都从来没想着我,都没要给我做媒。” 武神音道:“给你做媒?这做媒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什么都说妥了,你又不要嫁了,这不是直接打我的脸吗?” 山花燃没再继续说话,她才不想嫁人,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和谷藕生抢了,只不过已经成习惯了,只要是关于谷藕生的事情,无论是什么,她都要插一句嘴。 谷藕生被叫到殿里的时候还很纳闷,听到武神音询问她关于婚事的意见,也没有什么羞涩的意见,大大方方得表达自己的嫌弃,“我爹眼光实在不行,给我找的那人实在不好看,我不喜欢。” 不好看? 武神音心里相信了一大半,男人大多都是没什么审美的。 谷长冬现在还在东宫当值,由九品升到了七品,还是个芝麻小官,武神音也没有要提拔他的意思,这人实在不上道,来表个忠心都不曾。 要是他肯来说几句好话,就算看在谢濯和谷藕生的面子上,武神音也会给他点好处。 谷长冬现在年纪也不小,好像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这样的人武神音也懒得拉拢,左右掀不起来什么大风浪,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武神音也曾经见过他一两面,心里只想着怪不得谷藕生这么高挑,原来是随了他,只不过又高又壮,比辛煜谨还像是小山本山,武神音觉得他审美不好十有八九是真的。 偏听则暗,武神音决定还是要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谷藕生家和孟青蓝原本的住处更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小虽小,但处处透露着温馨,一看家里就是讲究的人。 谷藕生很高兴能带朋友来家里,虽然细说起来,武神音是她恶毒上级,而山花燃更是她的死敌,这两个人都不能算是她的朋友。 但她仍然是十分雀跃,刚到门前就欢呼着,“娘娘,快点儿给我开门我带人回来啦。” 谷母身形也很高挑,武神音在上京女子中已经算是个高的了,但还是比谷母矮了不少。 第141章 谷藕生以前就炫耀过,她母亲名字十分好听,叫上官芙蕖,一听就很像大户人家,不像她偏偏要跟她爹的姓,什么芝麻谷子的,一听就很不威风。 谷长冬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往日诸多宫宴,并无赴宴的资格,上官芙蕖作为他的妻子,自然是不曾见过武神音的。 谷藕生现在虽然是个五品官,但那种场合也没她的份。 要是在别的地方,五品已经很能作威作福了,可惜这里是上京,路上随便碰到几个人,不是五品官就是和五品官有亲戚关系。 在上京,能数得上名号的也就那几个,其余都是些小虾米。 上官芙蕖看起来倒很温柔,自家女儿现在是在何处做事,她当然也知晓,面前两位估计是镜州的新贵,她不敢先下结论,只迟疑问道,“藕生,这两位娘子是?你的朋友,也不给我先介绍介绍?” 谷藕生这才从兴奋里回过神来,“哦,我忘了。这个好看的是我们殿下,这个丑八怪不重要,娘你不要理她就行了。” 山花燃立刻跳起来:“傻大个你说谁是丑八怪!” 这人眼睛是瞎了吗?她山花燃说不上倾国倾城,但这张脸哪里和丑沾边了? 这个死谷藕生,现在在她家里她母亲面前,她就不和她动手了,但等回去,这笔账一定要和她算得! 上官芙蕖也一脸无奈,斥责道,“藕生怎么能这么说话?都是你的同僚,不可如此无礼。” 谷藕生明显是没听进去,只“哦”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亲切拉了武神音的胳膊,“殿下快跟我过来,我给你看我养的小乌龟。” 上官芙蕖只觉得脑壳疼,先行了一礼,看到谷藕生把乌龟端出来给武神音看,等了一会儿才把人拉到身边,小声骂道,“谷藕生,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是东宫储君,你一声不响就给带家里来了?” 谷藕生疑惑道:“为什么不能?我们家里又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也不怕小秘密被发现,带来了就带来了呗。” 上官芙蕖要掐人中了,“你真是越发胆子大了。” 但人已经在这里了,再骂这个小兔崽子也不是很妥当,她只能强按下火气,笑道,“藕生爹下值还有段时间,总不好让殿下干等着。藕生,你在家好好招待殿下,我去酒楼张罗几个菜。” 谷藕生道:“爹今日不是休沐吗?怎么去当值了?” 上官芙蕖道:“有个同僚家中有事,换一天班。” 谷藕生道:“原来是这样。娘你也不用忙了,殿下来这里也不是吃饭的。我爹这个人可真行,去驸马那告我的状,说我不受他管教,让殿下来压我。今日那个林秀才应该在家吧?你快带殿下和我去看看,他就是长得不好看嘛,我可没瞎说。” 第69章 捡漏 上官芙蕖斥责道:“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林秀才虽然是寒门之后,但品貌无一不佳。若非如此,你爹又怎么会中意他?你不愿意就算了,怎么好还在殿下面前说三道四呢?” 要是武神音真信了她的鬼话,岂不是林后生下辈子的功名就毁了? 谷藕生犹自不服:“什么叫品貌俱佳?娘真会胡说,那个姓林的分明就是长得不怎么样,比我爹还要难看几分。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品貌俱佳了?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带殿下去看看,让殿下来评评理,他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上官芙蕖气得柳眉倒竖,武神音估计,要不是她在这儿都要上手了。 武神音只能挺身而出做和事老,“无妨,我就去看一眼,反正今日也无事。” 上官芙蕖面有难色,想说不要太纵着藕生,但因为是第一次和武神音相见,心中难免有惧意,只不敢说,唯唯诺诺应是而已。 现在并非农忙时节,上官芙蕖道,林秀才是最用功的,现在肯定在家里温书呢。 谷藕生不屑道:“光用功有个屁用?同样的年纪,孟青蓝那个死骗子都能当状元了,他还只知道温书。” 话刚说完,就被武神音踮脚敲了下脑门,“不可胡说。” 她自己虽然不爱读书,但对读书人还是很尊敬的,尤其是寒门学子。 当然,那些只知道教条礼仪的老儒生不在她尊重的范围内,比如东宫里那几个。 再说,孟青蓝这个状元水分实在太大,若是拿她作为参照物,未免有点太不公了。 离林秀才家只不过几步地,步行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 在路上,武神音不由发问,“你想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谷藕生不假思索道:“好看的。” 一旁久不说话的山花燃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很快又憋回了肚子里。 这个肤浅的样子,简直和阿音一模一样嘛! 阿音也是这样,看到个好看的就迈不开腿了。 武神音又问:“那你觉得谁比较好看呢?除了好看其余什么要求都没有了吗?” 谷藕生低头想了一会儿,“以前倒是有要求,我想嫁个有钱的。但现在我也不缺钱了,就对钱财方面没有什么要求了,好看合我心意就行!” 她略顿了顿,脸上浮出讨好的笑,“我觉得那个让慈就长得不错,不如殿下把他赐婚给我吧!” 这丫头还挺有眼光。 山花燃轻嗤一声,满脸嫌弃,“你疯了?让慈心悦我们阿音,怎么可能赐给你?你这人也太异想天开了,连阿音的东西都敢肖想!” 第142章 她哼了一声,眼珠子朝武神音的方向转,“不像我,凡是阿音喜欢的男人,我才不会多看一眼呢!” 还没等武神音说话,谷藕生已经反驳起来,“可是殿下不想理他,驸马又是个小心眼,天天喊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殿下不要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捡漏啊?” 她几句话有理有据,山花燃只能从别的方面说道说道,“就算你想捡漏,也想得太美了。人家让慈是什么身份地位,百年世族,簪缨之家。你呢?你爹原来不过是个九品的芝麻官,你本人又粗鲁愚钝,除了力气大一些,还能说出来一个优点吗?孟青蓝想和世家旁支成亲都吃了闭门羹,就你这样的,还能肖想世家的下一任家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劝你还是别瞎想了。” 谷藕生受了嘲讽,并未愤怒,反而十分洋洋得意,“那又如何,他世家出身,我平民百姓,可他现在还不如我官大呢。这说明我本人要比他厉害得多,能和我成亲,是他的福气。” 山花燃看她这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就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得意什么? 之前在东宫私自约架,她被罚了两级,谷藕生被罚了一级,两人算是同级。 但阿音和谢濯成亲后不久,就又给她升了一级,现在她依旧比谷藕生要高一级。 哪里能见到她如此嘚瑟的样子,山花燃当即就要再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武神音忙打住,“好了都闭嘴吧,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们才准回答什么,其余时间就都当哑巴吧。” 她是真受不了了,明明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幼稚成这样,三言两语就要吵起来,突然又想起前几日早朝后,周白鱼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瞧,“阿音和驸马之前就厮混这么久了,怎么一直没个动静?” 武神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濯吃了药,要是真有了她反而要揪着阮子稷是问了。 她也不太懂,周白鱼突然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王宁也凑趣道:“殿下也该努力些才是,陛下本就子嗣稀薄,只有您一个女儿,殿下更应该为皇家开枝散叶,多给陛下生几个小皇孙才好。” 武神音不太高兴,她若是个男人,王宁说这话也就算了,可她是个女人,孩子都是要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王宁也是生产过的妇人,她怎么会不知道生产的痛苦? 她要是真觉得多子多福,怎么自己也只有花燃一个女儿呢? 可见说的不是好话。 武神音只道:“母亲说笑了,如今百废待兴,是女儿还不想要孩子。” 周白鱼点点头,“现在也的确是忙的时候。” 其实武神音本可以不必这么忙的,还不都是周白鱼当起了甩手皇帝,可她还不能推脱,毕竟只有她推脱了,这些事情十有八九会落到王宁的手里,这是她不乐意看到的局面。 周白鱼一开始的问题就不是放在生孩子的事情上,“不过你们说,阿音的孩子,应该姓什么呢?” 王宁微微一愣,没有说话的意思,这个重担就落在了吕媚的身上,她斟酌着回答,“臣觉得还是姓谢比较好。” 谢毕竟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姓,她内心也是这么想的,要是让武神音改姓谢,在朝中肯定阻力更小。 周白鱼轻嗤一声,嘴角不屑勾起,“我觉得很不好。” 当初攻下上京覆灭一国,不过指日可待。是手底下都说这么打下去劳民伤财,镜州士兵也有不少外乡人,魏国本就一家,又何必自相残杀,周白鱼这才接受了废帝谢逸为首诸人的投降。 但就算自己称帝这么久,宁王还在镜州不肯来上京,埋怨她作乱犯上,坏了他的一世清名。 这倒是合了周白鱼的意,宁王虽然糊涂,但到底是亲身父亲,她不想有个太上皇压在她头上,也不想真了结了他。 他愿意老老实实呆在镜州最好,反正他如今的岁数,还能再活几年呢? 等到他一死,镜州本来就是她的大本营,她只有阿音一个女儿,也没什么亲王可封,直接收回来就是。 周白鱼道:“阿媚读的书太多,脑子也被书页纸张搅成了浆糊,都糊涂了。” 吕媚尴尬一笑,虽不至于心底发凉,但终究是不敢再开口了。 之前还在镜州时,众人嬉笑打骂喜怒由心,但现如今来到了上京,自然是君臣有别,又岂能和往常一样? 周白鱼心里已经有打算,看了一眼女儿但又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只问王宁道,“阿宁觉得呢?” 被点到了名字,王宁就算不想开口也得开口了,其实周白鱼的心思也很好猜,也就是吕媚没想着讨她欢心才说姓谢好。 “当初阿音取名的时候,便是随了先太后之姓,现在如果阿音有了孩子,不由效仿当年,取‘周’姓最佳。” 这话真是说到周白鱼心里去了,她脸上漾起笑容,盯着武神音去瞧,“阿音觉得呢?” 谷藕生的说话声打断了回忆,“殿,啊不,娘子,就是这里了。” 差点忘了,武神音之前就吩咐过她,在外面的时候不能叫殿下。 武神音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并没有立马回答,先是望着谷藕生发了一会呆。 谷藕生被盯得奇怪,摸摸自己的脸,“娘子一直看我做什么?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武神音摇头否定,“并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这生儿育女真和闭着眼睛抓瞎一样没什么区别。我为未来发愁,若是万一我将来的孩子像你可怎么办是好?” 第143章 这什么意思?摆明着嫌弃她吗? 谷藕生很生气,但不敢冲着武神音发脾气,只能本着一张脸追问,“为什么?像我有什么不好,身体好从来不挑食,从小到大,我都没生过什么病!” 山花燃在一旁幸灾乐祸:“你还需要问?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你看看你这副德行,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们阿音将来可是要做皇帝的,她的孩子肯定也要做皇帝呢。你这样的,做皇帝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谷藕生要气得七窍生烟。 武神音看了一眼开心得东倒西歪的山花燃,插刀补充道,“其实你和她也没什么区别。” 山花燃的嘴角一下降下来,埋怨道,“阿音!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居然这么说我,也太过分了吧?” 武神音耸耸肩,“事实而已。” 她望望眼前的木门,说不上豪华,但也说不上多破旧。能念书考秀才的人,家里绝不可能揭不开锅。 谷藕生和山花燃各自抱着胸,脸往旁边扭,留给武神音看的那半边脸上写着不高兴。 武神音催促道:“你们俩愣着干什么,难道指着我去敲门吗?” 山花燃道:“那是你爹要你嫁的男人,你去敲。” 谷藕生道:“我敲就我敲,懒死你得了。” 第70章 自荐枕席 几声敲门声响起,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谷藕生下意识后退一步,朝武神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过来看看。 武神音便也如她所愿,走上前正好对上那书生的一双眼。? 不是这样也能算不好看? 武神音开始怀疑谷藕生是不是真和山花燃一样,对男人审美特别,或者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嗜好? 林秀才和谷藕生差不多高,但这是因为谷藕生高得过分,不能说人家矮。 粉面朱唇眼如星子,怎么看也和“丑”这个字搭不上边儿。 要是他家世好些,估计在上京城中也能混出些名声。 这么想着,武神音冲谷藕生摇摇头,又回了个眼神过去。 谷藕生不明所以,这才正眼瞧门里的那个人,立马愣住了,脱口而出,“你是谁?姓林的那个书生吗?他哪儿去了?” 林秀才两条秀气的眉皱起来,眼神很是不可思议,“谷娘子说笑了,不才就是林钧,这里也并没有其他姓林的书生。” 谷藕生望着他俊俏的脸,心里不由想起当时遥遥一瞥的场景,心里知道应该是自己认错了人,脸红起来,支支吾吾道,“哦,原来……原来……你才是林秀才啊。” 她又偷偷看了林秀才一眼,觉得这人长相不比让慈差,心里十分满意,也不埋怨父母了,脸上立马漾起笑容来。 武神音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是春心萌动了,不由又看了一眼林秀才。 这人看起来倒是个本分的好面相,真希望他能多用点功夫,把谷藕生栓住,不要轻易放她出去鬼混。 谷藕生嘴巴像是浆糊黏住,刚才还跟山花燃斗嘴十分欢快,现在就成了半个哑巴,只红着脸再也说不出几个字来。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刚要开口,就被林秀才抢了个先。 他态度看上去很不耐烦,本着脸将后面的武神音山花燃一并扫了一眼,“谷娘子还有何事?婚事本就是你情我愿,你家如今显赫,是我高攀不起,娘子严词拒绝就算了,还要特意带人来羞辱我吗?” 武神音山花燃对视一眼,这下有好戏看了。 她们俩从小时候就这样,看到有热闹就走不到道。 果然,谷藕生急得连连摆手,“我……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我这次来不是什么羞辱,其实是来上门提亲的,这两位就是我请的媒人……你觉得怎么样?” 林秀才眼里有狐疑,谷藕生又道,“我之前也没有看不上你的意思,之前肯定是我爹传错话了,对!就是他传错话了!你知道的,他是个大老粗,心眼大的跟城门楼子一样,意会错了也是正常的。” 真是亲爹啊,该甩锅时就甩锅。 林秀才望着她,漂亮的眼睛像是星空下的胡说,很让谷藕生沉迷其中,但说出来的话却比湖水还要冰冷,“实在对不起,谷娘子。往日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现在我已经有了意中人,不能再和你谈婚论嫁了。” 谷藕生急得舌头都大了:“意中人?什么时候的事情?不行,我不允许!” 林秀才道:“谷娘子,你现如今身居高官,是东宫的红人,某一介书生,不敢高攀。我的意中人虽然不如你富贵,但温柔解意,我们俩已经私定了终身。你这样的显贵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找不到呢?要往前看才是。” 谷藕生心想,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让她再上哪儿去找到这样一个长得合她心意的呢? 她还要再说什么话挽留,就看到林秀才望着她背后,欣喜起来,“巧儿,你怎么来了?我不提前说一声。” 他这副少年人情窦初开的样子,和刚才和她说话的客气疏离完全不一样。 谷藕生转回去,看到一个粗布衣裳的女子,正也一脸奇怪地打量她。 奇怪,这人好像有点面熟。 那女子开口询问道:“阿钧,这几位是?” 林秀才怕她误会,赶紧开口解释道,“旧相识家的女郎,有长辈过寿,特来邀请罢了。” 巧儿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武神音和山花燃,面色有几分古怪,但只点点头道,“原来是阿钧的朋友们,怎么只在门口说话,不进来坐坐吗?” 第144章 林秀才忙道:“几位娘子还要去通知别的亲朋好友,哪有闲工夫过来陪我们说话?还是让她们赶紧去忙正经事了,别耽误人家。” 巧儿姑娘道:“阿钧说的对。” 谷藕生不舍得就这样放手,还要再说什么,武神音扯了扯她的袖子,就她回头看的功夫,林秀才已经把巧儿扯进了门,道,“伯父的寿宴林某一定会去参加,就不送几位了。” 说完,不等谷藕生反应,就火急火燎关上了门。 谷藕生抱怨道:“娘子,你刚才扯我干什么?” 山花燃嘲道:“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那轮得到你来拆散鸳鸯?” 武神音道:“你不记得这位巧儿娘子了吗?” 谷藕生仔细想了想,一脸茫然摇摇头。 这巧儿虽然面善,但她这副长相,实在是很普通,大街上估计一抓一大把,说不定就是平常打个照面看到那种呢? 武神音没在林秀才门前就说人家意中人的闲话,只道,“回去再说。” 这个巧儿说起来谷藕生应该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新科进士放榜之后,朱巧儿当街卖未婚夫。 第二次就是去捉仰月清个现行,朱巧儿也在抱头蹲好的那一堆人里。 这样瞩目的两件事,居然谷藕生都能忘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是很稀奇。 大街上那次,那位富商家的娘子虽然带着面纱,只惊鸿一瞥就让多少人看直了眼,那气度当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收了黄金的朱巧儿自然比不上。 人嘛,可能会记住那朵花开得最美,但绝不会去比较花旁边的叶子哪片最绿。 第二次就更容易想明白了,谷藕生当时眼珠子黏在那些不正经男人身上没放下来过,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蹲着的朱巧儿? 得知此事后,谷藕生一脸沮丧,“我怎么就这么命苦,他长这么好看,明明是我先来的,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殿下,要不然你还是把让慈赐婚给我吧……” 武神音:“……你还真是想得开。不过,这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谷藕生哭丧着脸:“还能有什么转机?姓林的都要跟别人跑了,我可不要跟二手货成亲。” 武神音:“胡说八道什么,小小年纪跟谁学得?什么二手货,这么难听刻薄。” 谷藕生看她脸色沉下来,只敢小声嘟囔,“外面那些人都这么说嘛,又不止我一个。” 武神音道:“姓林的不是还没成亲吗?你着急什么,先回去等两天。” 谷藕生无法,只能点点头,“好吧。” 下值出宫的时候正好遇到山花燃,往日两人总是一见就要吵嘴几句,今天谷藕生为情所困,任凭山花燃怎么说都不为所动。 山花燃便也没动静了,两人罕见和平相处。 她心里想着之前武神音说过的话,谷藕生比她小个好几岁,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山花燃觉得十分不公平,凭什么她比谷藕生大几岁,就要让着这个傻大个? 而且,明明很多时候就是谷藕生找茬,还不是阿音变了,有了谢濯,有了谷藕生白芙孟青蓝等等等等,要是以前还和她最好的时候,肯定是无条件向着她的。 谷藕生此刻想的也是武神音,不过内容很不相同。 殿下刚才说的林钧的事情还有转机,到底是真是假呢? 该不会是殿下舍不得让慈所以说来哄她的吧? 可是驸马真的很小心眼,有驸马在,殿下肯定不会把让慈怎么样。 思来想去,谷藕生终于下了结论,她一定要找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郎君。 在家里,她当然会尊他敬他,但出门在外,应酬逢场作戏难免嘛 殿下就未免有点太娇惯着驸马了。 默不作声一路出了东宫,此刻的东宫内,武神音正在和那位被娇惯的驸马说话。 “谷藕生的事情我今天就去看了,原本想的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没想到居然是这神女眼神不好看错了人,现在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了。” 谢濯微楞,“原来是人家不想娶,而并非她不想嫁。看来得让谷长冬再重新张罗了。” 武神音道:“还不必重新张罗,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濯道:“什么余地?” 武神音捏了捏他的脸:“等到尘埃落定我再和你说吧。” 谢濯小声抱怨:“阿音对我都卖关子了。” 武神音笑道:“驸马这话可真让人心寒,我得了你的吩咐,可是马不停蹄的就去望为你做事。现在我回来了,你不但不谢谢我,反而还埋怨起我来。” 她正常和谢濯说话的时候都称他的名字,但一不怀好意想逗弄他,就开始正儿八经地称他为驸马。 谢濯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幽幽叹口气,然后看上她如星子般含着笑意的一双眼,凑得很近几乎是在她耳边说话,“那殿下是想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呼吸像是羽毛一样,又暖又轻,撩拨的人耳根子痒痒。 武神音的脸因为这热度红了一半,他绝对是在故意勾引! 武神音直接按住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才假模假样道,“夫妻本是一体,雪枝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 好好好,好赖话都被她一个人说完了。 谢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一会儿晚饭用什么,我去让人准备。” 第145章 武神音道:“什么都行,反正我也不挑食。” 谢濯哼一声:“你的确是不挑食。” 这短短几个字有语带双关的意思,武神音讪讪没说话。 谢濯又道:“之前谷长冬跟我说,谷藕生分明是看不上那个读书人的,怎么你们今天一去就掉了个头?那位秀才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武神音道:“的确,要不是好看,藕生也不会立刻只见了一眼就倒戈,之前是她认错了人。” 谢濯便又道:“是吗?那你觉得他如何呢?” 武神音道:“我觉得嘛,不及雪枝多矣。” 谢濯听了这话,脸上也没泛出一丝笑,伏在她肩头,语气平平道,“殿下是不是觉得这东宫太空阔了,也想找几个人来扩充一下?” 武神音道:“我应付你一个,已经很吃力了,哪里还有空闲去想其他人呢?” 谢濯道:“最好如此,你身边只有我一个没错,可脑子里、眼睛里都是却是人山人海得很呐。” 武神音冷哼一声:“你胡思乱想而已。”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谈诗意的声音。 现在只要武神音和谢濯待在一起,谈诗意就会出去,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 若不是有正经事,也不会出言打扰。 “殿下,让慈求见。” 谢濯的眼神便意味深长起来,凉凉道,“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都这么晚了,宫门只怕也快落锁了,他掐着这个时间点来,是想干什么?” 后面一句话声音越小,“难道还想自荐枕席吗?” 听见此句的谈诗意倒是先闹了个大红脸,之前还是谢逸做皇帝时,她也在宴会上见过谢濯许多次,那时候朝野上下少有不称赞他好的,谈诗意对他印象也很好,现在却只觉得,他如此这般,和自家风流六叔后院那些个莺莺燕燕没什么区别。 武神音无奈道:“少乱说,你现在是心眼越来越小,脾气越来越大了。” 谢濯只觉得自己委屈:“我的心眼自然不如殿下的大,能装得下很多人。” 武神音道:“你……” 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只跟谈诗意道,“走吧。” 来到见客的偏殿,让慈已经在那里候着。 他今日很是罕见穿了一身黑衣,和以往白衣飘飘的仙风道骨不同,很是添加了几分妖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武神音总觉得他好像比以前高壮了一点儿,眼神也由含情脉脉转为了赤裸裸的明目张胆,看起来和谢濯口中的自荐枕席没什么两样。 武神音道:“这么晚了,郎君到访东宫有何事?” 让慈微微一笑,武神音心里的感觉更奇怪。 名门世家精心教养的长公子,真会露出这样堪称蓄意的笑容吗?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让慈,处处都透露着古怪,要不是武神音不相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存在,肯定会让几个道士过来给他驱邪。 让慈:“正是因为晚,才想着过来跟殿下说几句心里话。” 武神音心头狠狠跳了一下,让慈这是也要发疯了? 她强自镇定:“孤与郎君私交平平,不知道有什么心里话好说。” 让慈定定望着她,眼里却并无悲哀和伤心的意思,没什么变化,还是那种带着笑的赤裸裸的引诱,“殿下可真冷情,你我相识时间也不短,居然连听我说几句话也不肯吗?” 武神音道:“你有话就说,我又没要堵住你的嘴。” 让慈便道:“我要成亲了。” 武神音道:“和谢端月?” 让慈点头。 武神音默然,真没想到,让慈还真想和谢端月成亲,想想谢端月这个疯女人还真不亏,睡过张收玉,还即将要睡让慈,她虽然是皇太女,却只睡过谢濯一个。 谢濯还要整天拈酸吃醋,她这储君的日子过得也太可怜了吧? 武神音道:“是吗?那恭喜你了。” 谢端月之前老是跟她过不去,但她也同样让这个疯女人吃了不少苦,只要谢端月以后老老实实的,她也不会去找麻烦。 可让慈却没说话,快步走到武神音面前,这个距离未免太近了。 武神音不由往后退了退,“你干什么?” 让慈道:“殿下,就算不能成就鸳侣,我*已经愿与殿下春风一度。” 武神音没有防备,猝不及防手被抓住往腹部放。 “今晚……” 第71章 心跳 武神音又往后面退了一下,谢濯这个小乌鸦嘴,居然还真被他说中了。 让慈这么晚来,可不是为了自荐枕席的吗? 衣衫轻薄,轻松可以感受到男人肌肉的温度,他握着她的手,从腹部往一路往上,停留在心口的位置,“我好像得了心疾,每次一见到殿下,心就跳得快要跳出来,请殿下给我看看,这是什么病?还有治愈的希望吗?” 武神音脸微微一红。 还在旁边站着的谈诗意立马低下头,迈着步子就要往殿外跑。 可刚出去关上房门又只能停住脚步。 这事儿要被别人看到了听到了,指不定要怎么传呢,少不得她在门口守着,别让这种艳闻泄露出去。 但理智知道该怎么做,脸上却仍旧红了一片,周遭的宫女都被她随便找个理由支开,巍峨的宫殿外便只有她一人。 她试着把脑子放空,不去想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试图自欺欺人。 第146章 殿下的辛劳她是看在眼里的,不过是释放压力罢了。 这虽然不符合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玩玩而已,玩玩而已,玩玩而已。 脑海中将自己催眠了几遍,还没有完全成功,就看到让慈从殿内走了出来,脸色不是很好。 谈诗意原本是很稳重的人,但因为刚才那一番自我催眠,脑子还是晕乎乎的,见到让慈从里面走出来,不由脱口而出,“这么快就完事了?” 让慈淡淡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话,转头自己走了。 谈诗意是成过亲的人,立马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原本就很红的脸此刻几乎成了紫色。 她羞愧得低下头,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说出那种话来。 让慈走了没两步路,又回头道,“这位娘子,麻烦你送我出东宫吧。” 现在附近除了一个她,也没旁的宫女,谈诗意忙几步上前,道,“郎君请跟我来。” 心里却有几分奇怪,让慈虽然不比辛子珈和崔晔来得疯狂,但也是有事没事就往东宫跑的,怎么来出去的路也不知道? ***** 平复好心情去见谢濯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月牙飘在天上,不时被几朵云遮住,不如往日明亮。 两人用完晚膳,谢濯便问,“让慈找你是说什么事?” 武神音道:“说他和谢端月的婚事。” 谢濯微微一愣,有点不可思议,“他都要成亲了,还来找你干什么?” 武神音进来时,他就仔细看过,她的衣服还是刚才那件,很少才有几条褶皱,应该是坐下时导致的,这证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这让他放下心来。 但让慈又和崔晔不同,阿音对他并没有那么抵触,他肯定要小心提防着。 武神音托着下巴,一副无聊的姿态,“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些人不都这样吗?想一出是一出的。不过我还真好奇,谢端月不是你父亲的亲女儿,没有什么正统公主的名头,让家居然也愿意自家下一任家主娶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这可稀奇。” 谢濯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现在不也什么都没有,全凭着阿音的恩宠过活吗?” 武神音两件事都要反驳:“胡说,让慈若是真的喜欢谢端月,又何必屡次要与我纠缠不清。还有,你现在哪儿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个新科状元的妹妹呢。我一心一意为你打算,对你还不够好吗?” 谢濯将她的手放入手心,道,“可人家的亲兄长已经回来了,我不过是个假的,怎么比得过呢?阿音,我只有你了,你可一定要对我好。” 武神音看着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一笑,又想起来他初见的小古板模样,“你不要老是和崔晔他们学。” 这副德行看不起不像是正经人。 谢濯道:“若是阿音一直欢喜,和谁学又有什么所谓呢?” 武神音正色解释道:“可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他们。” 就像刚才,让慈献媚邀宠的时候,她摸到了他的心跳,却情不自禁想起了之前在马车时,谢濯这个小古板心如擂鼓的场景。 一想起他来,似乎什么诱惑都不算诱惑了,蓝颜也不过骷髅而已。 把让慈推开赶他出去,这时候武神音才突然回过味来。让慈之前一直恪守本分,最多不过给她抛几个媚眼,连句出格的话未曾说过,怎么今日突然如此大胆?竟然主动投怀送抱,还要把第一次献给她? 奇怪,真是奇怪。 她若有所思,谢濯问,“怎么了?” 武神音摇摇头:“没什么,不过想起一些事。” 谢濯虚虚搂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下巴顺从地搁在她的肩膀上,像是某种温顺的小动物,“人都是会变得,我如今这样你是觉得讨厌吗?” 武神音道:“当然没有,只是觉得你原来比较好。” 一逗就脸红,多可爱啊。 谢濯微微合上眼睛,蹭了蹭她的肩膀,声音愈发柔和,“我也不想的,可你既然答应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还给了我这么一段美好时光,我便无论无何想象不到失去时是怎样一段场景了。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倒希望你干脆赐死我,否则看着你牵别人的手,我的心只会比死了更痛。” 武神音想起刚才和让慈在偏殿之中的场景,有些心虚,但还是拍拍他的后背,让他放开自己,“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答应过你了,自然就会做到。” 谢濯缩回手,看她离开怀抱,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最好是这样,要不然我绝对不原谅你。” 武神音道:“好啦,不要老说这些话。你这样以后等我当了皇帝可怎么办?这么善妒,不知道要被参多少折子呢。” 谢濯只道:“你对我好,别人参我又有什么用呢?你若对我不好了,别人连参都懒得。” 武神音没再说话,但谢濯凑上来要亲她的时候也没拒绝。 他衣衫半褪,按着她的手往衣服里去摸胸膛,没有隔绝的,直接就是皮肉,因为情动,显得他身体炽热,心也跳得很快。 “阿音你摸摸,我的心是不是因为你跳得很快?” 武神音咬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回答,“和那年马车里一样快。” **** 次日果然是个阴天,有个不好的消息。 周白鱼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她这个人总有着无限的精力去折腾的。 第147章 在好的地方折腾,的确是很好的,偶尔也会抽风,这也是每个站在高处人的通病,都有些刚愎自用,尤其是前半段路走得太顺利的情况下。 今天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按照以往的规矩,魏朝年号大抵是一皇帝一个,有两次例外,都是发生了重要灾害皇帝换年号祈福的。 可今年风调雨顺,戈泊文的高产粮食研究得很好,已经开始小部分试验了,如果明年收成不错,就全国推广。 但周白鱼偏偏就要改年号,她登基时换的年号还没捂热乎呢,文武百官当然不乐意,几个胡子花白的又气哼哼地要撞柱子以死明志。 周白鱼当然不会惯着他们,直接说了有本事撞就撞,她又不是没见过血的人,真把别人都当成三岁小儿一样吓唬了? 然后就有个老头真撞了,幸好他年老体衰,被某个眼疾手快的大将军拽了一下,只撞了个头破血流,但性命无虞。 周白鱼气得七窍生烟,当即就下了朝。 她大概是魏建国以来最不在意名声的一位皇帝,但她不在意,武神音却不能不在意。 要是文臣死谏这种事,无论事实如何,传到百姓耳朵里都变了味: 人家都拿命作要挟了,怎么可能有错啊? 武神音只觉得焦头烂额,让人赶紧把太医叫来,又挨个跟早朝的人威逼利诱,让他们不准透露此事。 那胡子花白的老头额头前流着血,还是不老实,此刻被侍卫团团抱住,依旧挣扎着,“若以我死,使得陛下悔悟,收回成命,岂不是死得其所?” 武神音无奈,周白鱼决定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改变的? 善后这种事情还需要她来。 这老头连家都没回成,就被抬到了东宫。 不过,想着周白鱼要改的年号…… “一统”? 这两个字实在没有什么猜的需要,透露的意思就明晃晃写在面上。 可魏国有什么需要一统的?自从建国以来,几百年都是这么多国土,未曾少过一毫,也未曾多过一毫,倒是北边,还有夏国,南边还有楚国,但几个国家之间一直是各过各的,罕有冲突。 周白鱼这是想做什么? 武神音心头一跳,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这次恐怕只是一次轻微的试探。 她想得入神,连谢濯何时走进来都没在意,还是他出声才注意到他。 谢濯:“子稷去看过了,孙大人伤的不重,绝无性命之忧。” 武神音便冷笑道:“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那样重,还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吗?” 谢濯道:“可我们阿音也的确为此很紧张了。” 武神音没说话,这倒是事实,周白鱼看不出来什么情绪起伏,倒是把她激动个够呛。 之前看大理寺的卷宗时,发现有好几个女子因为丈夫离心就自杀,这么比较起来,这些熟读百家经典的大臣们和深闺怨妇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想用自己的死在上位者心底的湖投下一颗小石子,泛起一阵涟漪罢了。 也只能是涟漪,再多真的没有。 倘若遇到周白鱼这种格外心大的,更是一点儿涟漪也没有。一个自寻死路的老东西,在她看来,恐怕还没有今天晚饭要吃什么重要。 周白鱼从小儿就告诉女儿,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对于轻生的、动不动把活啊死的挂在嘴边的人,十分看不起。 谢濯道:“你准备怎么办?” 武神音哼道:“还能怎么办?这个姓孙的名声还不赖,怎么可能真让他死在早朝上?反正他年纪也大了,随意给他编个什么毛病,把他扣在东宫几日,等伤好了,再把他送出去吧。” 谢濯道:“阿音考虑得很周到。” 武神音却不由噗嗤一笑,“你不用怕我不高兴,在这儿想着法子夸我,我比你想的要坚强很多,就这个一件小事,还不足以让我大发雷霆。” 谢濯道:“你不开心,就不是小事。” 武神音心里一甜,调笑道,“雪枝真是一朵解语花。” 而被她拒绝的让慈,昨日回让家自然又是另外一幅场景。 孟悬壶恢复了本来形貌,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能是被拒绝得多了,他根本没有一丝不开心的意思,直到让念突然出现在身后,他才吓了一大跳,“二师妹,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让念穿着月白色的圆领袍,长身玉立,她们师兄妹二人在此对话的场景,要是让武神音见到了肯定会大吃一惊。 让念冷声道:“都说了,在上京不要叫我师妹。” 她看了一眼孟悬壶的衣服,眼神更冷几分,“失败了?” 孟悬壶敞开双手:“是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让念道:“你还和以前一样,真是废物。” 孟悬壶被骂了也不生气,面色未改,“打住,这跟我可没有关系啊。只是她对让慈这个人没有兴趣,关我孟悬壶什么事?” 让念没再说话,坐在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孟悬壶道:“怎么,还真要跟谢端月成亲?别怪师兄没提醒你,这女人也就看着柔弱,其实心肠可黑得很。” 让念道:“这种事,我需要你提醒?就凭她,一个孤女,还自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想要挟我,未免太异想天开了。我留着她,不过是想着刺激一下那位,没想到她根本毫不在意。既然如此,还留着她干什么呢?让家的长公子,怎么可能真娶一个二嫁村姑进家门,连为妾也不配。” 第148章 孟悬壶啧啧感叹道:“最毒妇人心,此话诚不欺我。” 他嘴上这么说,对让念的做法却是没什么质疑。毕竟那个谢端月,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人。 不安分也就算了,还睚眦必报。他这几日也算是有空就往让家跑,曾经注意过,有只狗第一天冲她叫了几声,谢端月便冷笑着“狗眼看人低”。 这也就算了,第二次那狗许是上次吃了一脚飞踢,再见到谢端月时老实得很,却还是没躲过被踢一脚的命运,这次她给出的理由是“好啊,现在连冲我叫一声都懒得了,果然是看不起我。” 孟悬壶自觉精神不算是很正常,但看到谢端月只觉得山外有山。 人家一只狗,叫了是看不起你,不叫还是看不起你,那它到底该不该叫? 谢端月这样的人就像是一条养不熟的狗,哪怕你好吃好喝供着她,哪天突然给的吃食戳中了哪一个不如意的点,她心中顷刻就会涌出翻江倒海的仇恨来。 让念冷冷看他一眼,“你在上京呆着本来也没事可做,还是赶紧滚回镜州,师父那里,霍娓的事情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这种小事,该不会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吧?” 孟悬壶道:“奇怪,凭什么你的事情便算正事,我的事情就不算了呢?我也是正儿八经的上京人士,在祖籍待几天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 让念道:“你的事情我懒得过问,不过只别耽误了我的事情就行了。” 孟悬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让家,外头天色昏昏,金吾卫的士兵已经站在路上开始赶人,他要早点回孟青蓝家。 毕竟好不容易得到她的允许,才能出来逛逛,若是犯了宵禁,这个亲妹妹只会比让念更冷血无情。 孟青蓝真的很抠门,哪怕现在已经算是皇亲国戚,家里依旧只有一个女使,之前宴会那些都是临时雇的人。 要不是她实在是分身乏术,估计连这个女使都不会请。 孟悬壶觉得心口闷得厉害,刚到孟家就看到孟青蓝蹲在门口,就像是记忆里的小时候那样。 他费力扯了扯嘴角,才露出和平时一样的笑,“小青蓝是在等我吗?放心放心,为兄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丢不了。” 孟青蓝站起身来,但还是比他矮一截,从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少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出去又给我惹事。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只要你有一点儿不听我的话,我就去回了东宫,把你送到大理寺的牢狱去。” 孟悬壶耸耸肩:“妹妹你可真会说笑,我这种安分守己的人,大理寺恐怕也不收我。” 兄妹一时无言,两人自从相见后总是这样,像是有好多话要说,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但到了嘴边,却又都说不出来。 * 有过几日,天晴了起来,武神音一直惶恐不安,生怕哪天刚一张开双眼,周白鱼征战别国的命令就下了下来。 好在一直没有,这让她放了一点儿心,强烈希望这只不过又是周白鱼的一次心血来潮。 内战刚打完没多久,百姓还未从这战火纷飞中休养完好,恐怕经不起再一次的战争。 当然,武神音也有私心,她个人实在是不喜欢打仗。 鲜血,死亡,失去,哀嚎,每一样在她眼里都不是好东西。 她以前也从未做过关于东宫的美梦,说起来现在一切,不过是她运气好罢了。 谢端月说的没错,她要是不是周白鱼的女儿,又有那点儿比她强呢? 这么一想,似乎对于周白鱼也没什么好太过怨恨的了,至少她现在的一切,都是这个母亲给的。 但脑子里明白又如何,心里依旧是有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是她自己做主的吗? 好像真有点被谢端月传染了,对女儿不够上心的周白鱼,满心只有妻子的谈嘉喻,不知道在打算什么的王宁,还有花燃!连她都不与自己完全站在一边儿。 她好像对所有人都有怨恨,这是理智上她不允许的事情。但这么点怨恨,依旧时不时就冒出来。 她拥有的越多,就越忍不住往外冒,像是一个无声无息神通广大的妖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缠了上来。 所以,她格外爱跟谷藕生和阮子稷这样的傻子说话,跟她们说话比跟谢濯说话还能治愈人心。 谢濯是变着法子想哄她高兴,但谷藕生和阮子稷这种人,总有些随意而为的天真笑料。 就像现在,谷藕生皱着脸要跟她说林秀才和朱巧儿的事情,山花燃在一旁雄赳赳气昂昂的,“殿下这么忙,哪有这些功夫听你讲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武神音却把折子合上,放在一旁,“没事,正好我也累了,就想听听这些小事儿松一松。” 人就像一张弓,绝不能崩得太紧。 阿音居然又帮着谷藕生这个大傻子说话,山花燃很是不高兴,但没说什么,只是退到了一旁。 娘跟她千叮咛万嘱咐,阿音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阿音,她不能再随意吵架。 就像是之前那次,她的官位很轻易就会不保。 谷藕生得到了允许,喜形于色,“殿下也会算命吗?你猜的可真对,那个林钧的事情,还真有转机。” 武神音道:“还算什么命?是你太笨,什么事情都想不清楚。朱巧儿找你了,跟你说了什么,她要多少钱?” 第149章 谷藕生嘿嘿笑道:“哪里是我笨呀,分明是殿下你太过聪明。朱巧儿确实是找我了,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林钧了。我没答应她。” 武神音愣了一下:“你不喜欢他了,这么快?还是又见到了哪个比他还要好看的男人,移情别恋了?” 谷藕生道:“殿下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可不是这样的人。那个朱巧儿开口就要一百两金子,我十年的俸禄也没有这么多啊。她也不看看,林钧确实长得比其他男人强那么一点儿,但这可是一百两金子啊。有这么多钱,我都能找多少个好看男人了,又何必吊死在他这可歪脖子树上。” 武神音不由笑出声来,原来是因为钱的事情。 不过这个朱巧儿胃口可真够大的,居然开口就是一百两黄金。 她也不看看谷藕生是什么家底,家里又不是行商的,之前那么些年就靠着父亲谷长冬的俸禄过活,怎么可能拿的出这么多钱? 武神音:“你有和朱巧儿讨价还价吗?” 谷藕生瞪大眼睛:“这还能讨价还价吗?” 武神音:“没试过怎么知道呢?” 谷藕生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她一张口就是一百两金子,就算我砍到了一半,估计也要个五十两金子,我还是一样的出不起啊。” 武神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没关系,这世间的漂亮男人千千万,一定还会有下一个的。” 谷藕生满脸惆怅:“可这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武神音道:“那让慈呢?” 谷藕生一脸正色道:“他我就是说说而已,他家里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啊,除非殿下抄了他的家,把他赏赐给我,要不然我恐怕只能等到下半辈子了。” 武神音笑道:“这次就算抄了他的家,恐怕也不能把他赏赐给你了。你没听到风声吗?他真的要和谢端月成亲了。” 谷藕生愣了一下:“和谢端月成亲?怎么可能呢,谢端月不是已经死了吗?” 武神音皱眉:“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谢端月还在皇宫浣衣局那段日子,她就很少上心了,毕竟这女人好像安分了,一个没权没势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的人,武神音才懒得去搭理。 让慈向周白鱼讨要她过去,武神音就更只在那次孟青蓝的乔迁宴上见过她了,之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还是让慈说要和她成亲,没想到竟然说死就死了。 谷藕生回答:“就前两天。之前不是下雨嘛,她据说是淋了雨,高烧不退,死掉了。” 武神音道:“让家居然连个大夫都请不起吗?” 话还说出来,她也察觉到不妥之处,大夫又不是神明,岂是所有伤病都可以妙手回春的? 但她依旧觉得,谢端月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这下连山花燃也忍不住,“活该,也算是恶人自有天收,她之前那么讨厌,闲着没事就要说我们坏话,这种人怎么配过什么好日子,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就这么死了吧。” 死者为大,但武神音显然是没这个想法的。 当时若不是周白鱼在大庭广众之下已经开了金口,过往一切都对谢端月既往不咎,武神音可就不止是把人放到浣衣局去洗衣服这么简单了。 她虽然没想着让她死,但也没想着不让她死,左右不过是一只蚂蚁而已,能妨碍她什么呢? 现在,她的心思都放在了王宁等人身上,谢端月太渺小了,关注她有什么意思呢? 可偏偏她死在这个时候,不由让武神音很是注意。 会是让慈下的手吗?那天的他实在是反常,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可之后又见过几次,又恢复了以往的恬淡模样,两人都没有再提那天的事情。 武神音:“去查查谢端月的事情,打听一下埋在哪儿,挖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语气淡淡,山花燃却不复刚才兴奋,讷讷道,“这个……挖出来鞭尸吗?不用这样吧……” 武神音:…… 她是真想知道山花燃怎么能傻成这样的。 谷藕生忙道:“殿下殿下,她不愿意,那就让我去吧,你放心,我一定把她挖出来挫骨扬灰,让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武神音:…… 谷藕生这死丫头也就是跟了她,要是误入歧途指定是一个大祸害。 武神音没好气道:“挫什么骨,扬什么灰,让你们把她挖出来,是让你们找个仵作查一查,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真如让家对外宣称的那样病死的。” 山花燃还是不太高兴:“她怎么死的关我们什么事啊,阿音你该不会还想替她做主吧?你可别忘了,当初她嘴巴这么坏,是怎么挤兑我们的!” 武神音道:“我当然没忘。我的吩咐你只要去做就行了,哪里这么多问题?” 山花燃这才道:“好吧,我立马就去做。” 武神音道:“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让让家发觉。” 山花燃点点头,出去了。 殿中便只剩下谷藕生和她两人,看着谷藕生眨巴着大眼看她,武神音只觉得一阵心塞。 不由更担心起山花燃能不能完成任务。可这事儿除了让山花燃谷藕生两个去做,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孟青蓝朝廷命官,辛子珈世家公子,白芙谈诗意都是东宫女官,传话还行,哪里能让她们带人去挖坟? 第150章 不行,她还得找一个能帮她做这些事情的人。 这个人出身不能太好,要不是身段儿太高,最好是在底下摸爬滚打过的,脑子也要灵活些,身手功夫倒是在其次,只不弱不禁风就可以了。 谷藕生适时道:“殿下殿下,那有什么吩咐我去做的吗?” 武神音灵光一闪,摆在面前的不就有个合适人选吗? 第72章 情难自禁不是不规矩 山花燃中午出去的,没到两个时辰就灰溜溜回来了。 武神音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没成,但还是忍不住提出问道,“你该不会是大白天直接去挖坟了吧?” 山花燃忙道:“那怎么可能啊,我怎么可能笨成这个样子?” 武神音稍微放了一点心,又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山花燃道:“我想着白日先去踩个点,要不然等晚上黑窟窿东的不是不好找吗?” 武神音笑道:“这倒没错,看来我们花燃也不是太傻。那你怎么就现在就回来了?” 山花燃刚被夸了一句,也没得意起来,摸着头讪讪道,“我乔装改扮了一番,想去让家祖坟看看,可守墓那老头实在无礼,我将他打晕后,又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青年,将这个青年打晕后,又冒出来一个小孩……后来更是一伙儿来了小十个人,我无奈,只能先回来了。” 她不无奈,武神音才无奈,“我让你找谢端月的尸体,你去让家祖坟干什么?” 这些名门望族,可是很在乎死去了的老祖宗的,也就是让家现在势弱,要是去辛家的祖坟这样闹,恐怕山花燃都不能彻头彻尾的回来。 出了这样的事,让家肯定是被惊动了,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山花燃还在傻乎乎问:“我就是要找谢端月的尸体才会去让家祖坟的啊。” 武神音道:“谢端月她姓让吗?是让家的媳妇吗?” 山花燃:“她自然是不姓让……也还没来得及做让家的媳妇。” 武神音恨铁不成钢得很:“那你去让家祖坟做什么?还有,你的乔装改扮到底是怎样的乔装改扮,要是再站在那些人面前,他们能认得出你吗?” 山花燃忙道:“绝不可能!我把全身都裹严实了,脸也用黑布遮了,只漏出眼睛两个洞,说话也特意粗着嗓子,她们绝不会认出我!” 武神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之所以不让谷藕生去,就是因为谷藕生这身高实在是太过瞩目,满上京恐怕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只不过山花燃这…… 大白日裹得严严实实的还遮着脸,怎么可能不惹人注目啊! 武神音略微想了一下,吩咐白芙偷偷去给辛子珈传话,“让他放出辛家被盗墓贼侵扰的风头,然后再去联系大理寺的右少卿,让他做出样子来抓盗墓贼,最好能真抓住几个。” 白芙办事她还是放心的,等人走后,武神音道,“别在这傻愣着了,把阮子稷叫上一起,现在就出东宫。” 想打听谢端月葬在哪儿,不算是难事。 她明面上的身份可是让家长公子的意中人,绝不可能被随便丢到那个乱葬岗了事,但同样的,也绝不会进让家祖坟。 看热闹的人真不在少数,在上京选六个路过的人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她葬在哪个坟地。 六个人中一定有个爱看热闹的。 夜幕降临后,武神音带着人,提前背熟了金吾卫的巡逻路线,往谢端月的墓地赶去。 白日她已经来这里看过,确定墓碑上的确写着谢端月三个字,坟也的确是新添的,土还有新翻过的痕迹。 上京的夜晚静悄悄的,秋风似乎天生就带着凄凉的氛围,树叶好死不活的半挂在树上,风一吹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显得无端端就有几分惊悚。 阮子稷的腿也和这树叶子一样,被风吹得一直抖。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殿下……这是干什么啊……臣真的只会治病,验尸一窍不通啊!” 武神音道:“没事的,治病和验尸一定有相同之处,一回生二回熟,技多不压身,下次就好了。” 什么,还有下一次,阮子稷两眼一翻就差点要晕死过去。 几个侍卫都是武神音挑选过可以相信的,在她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手脚麻利地将棺材挖了出来,为首的那个上前询问道,“现在开棺吗?” 武神音点头道:“开。” 他便轻松起了钉子,将棺材盖打开。 阮子稷忙一蹦三丈远,武神音走到前面,棺材中的女尸正是谢端月。 现在天气冷下来,尸体没有腐烂痕迹,还保留着原来的姿态。 她这个人,生前总是在笑着的,像是一朵嫣然美丽的花,死后终于暴露出来她的真实面目,阴冷的,苍白的,怨恨的,死不瞑目的。 阮子稷看着那一双还瞪地大大的眼睛,两腿一软就要跌倒。 武神音围着棺木看了一圈儿,谢端月就那样躺在里面,好像变成了一条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突然蹦出来咬你一口。 她脖子上缠绕的布带分外明显,很是格格不入。 武神音看了一眼,上手解开,只略微松了松,就看到狰狞的一道伤口。 好了,现在也用不到阮子稷了,谢端月时如何死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吩咐将棺材重新还原好,武神音才若无其事道,“可以回去了。” 第151章 看了还因腿软跌倒在地上的阮子稷,她好心想拉他一把,对方却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又一下子跳远了。 武神音很快懂得了他的意思:“……我刚才带手套了。” 这手套还是为他准备的呢。 阮子稷还是一脸拒绝。 行吧,武神音无奈收回手,回去东宫的时候又洗了好几遍手,刚才摸了尸体,的确是有点膈应。 谢濯就在一旁看着她洗手,模样跟一旁的小狗有点相似,都呆头呆脑的。 武神音用了好多胰子,又仔细闻了闻,确保手上没有特别的味道,才终于不再洗了。 谢濯拿出帕子给她擦手:“查清楚了?” 武神音道:“这个让慈真不知道在搞什么,前脚刚跟我说要和谢端月成亲,后脚就直接把人杀了。” 她忘了一眼谢濯,故意慢悠悠道,“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呐。” 谢濯已经擦干了水渍,此刻正捏着她的手指玩,听到她的话不由莞尔一笑,“我的心思就好猜,里面只有阿音一个人。” 武神音道:“最好是这样。” 谢濯道:“这件事,阿音打算如何处理呢?” 武神音老实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也不可能去为谢端月伸冤鸣不平,但让慈这个人……真奇怪,我以前只以为他和你、张收玉都是一个类型的,没想到却有大大的不同。” 谢濯和张收玉都不会做出来这种事。 谢濯关注点却偏了:“都到了现在,你还想着张收玉。” 武神音辩道:“我哪里有想着他,只不过随口举个例子而已。” 谢濯冷哼了一声,低下头去没再说什么。 武神音道:“我是真不明白*,让慈到底想做什么?纯粹把谢端月耍着玩儿?” 谢濯道:“这还不简单,他之前就天天给你送这个送那个的,你却没怎么搭理他。他知道了谢端月和你有过节,这不是能很好引起你的注意吗?” 武神音道:“……不至于吧?” 谢濯道:“有什么不至于的,你自己想想,自从谢端月从宫中出去,你提起让慈的次数多了多少?” 武神音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 “那他杀了谢端月做什么?难道是向我献身不成,恼羞成怒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谢濯又一下子抓住了重点,立马放弃了之前那副闲散姿态,坐直身体,样子有点像看到老鼠的猫,“‘献身不成’?什么时候的事情?阿音为何要瞒着我?” 武神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后悔也已经来不及,只能半哄半骗道,“都说了是‘不成’,这种事情告诉你,只会让你生气罢了,又何必跟你说呢?” 谢濯定定望着她,眼珠子又黑又亮,“阿音,你同我实话实说,我不会怪你的。到底有多少人想‘献身’,还又成了的呢?” 武神音只觉得难搞,要是真信了谢濯的鬼话,她岂不是和山花燃谷藕生一般的傻子了? 坚决否认道,“没有,一个都没有。” 谢濯不信:“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 他一个一个数起来,“孟悬壶张收玉见不到你,辛子珈最近老实不少,你那个好表兄呢?他有没有做出过这种事情?” 武神音道:“他怎么可能?崔晔这个人虽然疯了一点,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公子,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谢濯脸上却并无放松的意思,反而质问道,“他是世家公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殿下是不是觉得,我在婚前就跟你厮混,不是个正儿八经的人了?” 武神音真不清楚他怎么想到这儿的,只能发誓,“我绝无此意。” 谢濯明显是真的生气了,转过脸去不想看她。 武神音搂着他的肩膀,小声哄道,“别这样啦。就算你婚前和我厮混,也是我强迫的啊。我知道的,我们雪枝是个再守礼不过的人了,不规矩的是我,都是我的不对,不该强迫你。” 听到她说自己的不是,谢濯才终于开了尊口,“你也没有不规矩,我们两情相悦情难自禁是正常的。” 这话说完,他却脸红了一片。 武神音道:“正常的你还因为这个老是生气?” 她搂着他的脖颈,看他生气吃醋的模样觉得也别有一番风情,忍不住用唇贴了贴她的,“不要老是胡思乱想好吗?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个,也只有你一个。” 谢濯依旧是委委屈屈:“可你总和那些人打交道,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武神音道:“是不是一直在东宫太闷了?要不然出去多玩玩?” 多走走有些其他的事情做,应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谢濯道:“我不要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武神音道:“可我不能时时刻刻和雪枝在一起啊。等我早朝的时候,你可以出宫看看,我觉得宫外可好玩了,你以前恐怕也没怎么去过吧?多逛逛心情自然而然就好了。” 她都这么说了,谢濯只能点头同意,“我知道了。” 武神音让谷藕生牵线搭桥,让她把朱巧儿找过来见她,这聪明全然不用在正地方的丫头显然会错了意,“啊?殿下是想要一百两黄金买那个林钧吗?你跟驸马商量过了吗,真把人弄回来了,东宫还能有安稳日子吗?” 武神音十分无奈:“买什么人啊?别乱说话,我叫你把朱巧儿叫过来,自然是要问朱巧儿这个人。” 第152章 谷藕生刚说谢濯吃醋得厉害,她反应过来后也免不了吃醋,“殿下要她干什么啊?我又忠心又能打,有我一个还不够吗?你都有一个山花燃了,还要再弄一个过来。那个朱巧儿我一眼就看出来,她根本没学过武功,只不过做惯了体力活,比寻常女子要强壮些而已。” 武神音找的就是这样的人,没好气瞪了谷藕生一眼,“你怎么和花燃学起来了,我吩咐的事情还推三阻四起来?” 谷藕生忙撇清关系:“我才没有和她一样!我这就去。” 从东宫离开后,她路上怎么想还是怎么不得劲。 孟青蓝辛子珈那些人也就算了,和她没有冲突,也妨碍不到她。 可要是再来一个朱巧儿,她岂不是从二分之一变成三分之一了? 那个山花燃已经够讨厌了,每次都仗着和殿下的情分把她往旁边挤,殿下还总偏心。 可她不高兴又能怎么办呢?这是殿下吩咐做的事情。 现在还是当值的时间,这是公务。她出了皇城,朱巧儿想和她做交易,自然是给她留了地址的,但谷藕生去的时候扑了个空,索性朝林秀才家里去。 马上到了午饭时间,这两人估计在一起呢。 等来到了林秀才家,她心里憋屈,男人她搞不到手,女人还要来和她分殿下的宠爱,又仗着是在执行公务,看见林秀才家大门关着,也懒得礼貌敲门,直接一脚踹开,发出轰一声响。 平门百姓家院子也不大,开门便看到林秀才和朱巧儿正在里面吃饭。 两人甜甜蜜蜜的,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看得谷藕生心头火起。 这个死朱巧儿,自己指不定摸了多少下亲了多少次的几手货,居然还敢卖她一百两黄金。 想钱想疯了吧! 谷藕生本来就人高马大,当值的官服没有换下,面上表情狰狞,朱巧儿和林秀才看了,便都忍不住发毛,心里各自想着,这煞神这副模样是来做什么?莫不是真惹恼了她? 朱巧儿还是心虚的,林秀才自觉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绝不能让未婚妻子遭受无妄之灾,忙站起身到,“谷娘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之前不都是说好了的吗?本就是相看而已,自然都不满意,自然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吗?” 他壮着胆子威胁:“我告诉你,就算你是东宫面前的红人,我这个无用书生也不会怕你,你要是真敢如何,我就去京兆府告你,让你身上官服不保!” 谷藕生带着气,看林秀才便也不觉得如往日俊俏,粗声恶气道,“你算什么东西,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男人,去路上抓一个就是,还真把自己当什么香饽饽了?” 林秀才满面通红,“那娘子所来是为何?” 谷藕生冷道:“我所来为何还不明显吗?连官服哦度没换,自然是为了公务。我家殿下要见这个朱巧儿,快跟我走一趟吧,别逼我动手。” 林秀才更讪讪道:“这是为何?巧儿不过一平民女子,一直安分守己,从未犯过法律……” 他啰里啰嗦地说个没完,谷藕生不耐烦打断,“都说读书的都是满肚子废话,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别磨叽了,赶紧跟我走就是了。” 第73章 现在想明白了 朱巧儿无奈,只能跟着来到了皇宫之中,宫墙深深,宫殿巍峨,她越看越是羡慕,心里也不禁打起主意来。 武神音的名声,她自然也听说过,总体还是比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皇帝要好上很多,但人无完人,肯定有那么点不可言说的缺点。 听闻,皇太女先是强抢了前太子,又和尹王世子纠缠不清,平日里还和几个世家公子作乐纵欢,现在东宫里那位驸马,好像也像一见钟情被抢的,据说家世不显,皇太女在外头照样是逍遥快活也一句话都不敢说。 人嘛,都这样,饱暖思,好色很正常,男人好色喜欢美女,女人自然也好色喜欢俊俏男人。 就像是朱巧儿,本本分分近二十年,一朝发了一笔横财,不也就开始玩男人了? 何况人家是皇太女,将来的一国之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那日在林钧门前,朱巧儿也认出了武神音的身份,她也真心实意觉得林钧的确是很有姿色,比她那个前未婚夫好看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开出一百两黄金的高价。 前日已被谷藕生狠狠拒绝过了,这次突然说是东宫要见她,朱巧儿一拍脑袋,突然之间福至心灵。 肯定是武神音也看上林钧了。 她不由盘算起来,要出多少价钱才合适。 和她做买卖的可是东宫,怎么也不能少赚了。 只担心谷藕生已经和武神音透露过了,要是对方已经知道自向别人报价一百两黄金,再加价会不会惹得不快,落到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毕竟这些达官显贵,可以讲道理但不能太多讲道理,会讲道理但不会一直讲道理。 而且也难说,林钧现在对她虽然可以说是死心塌地,但要是真知道武神音的身份地位,难保不立马攀高枝去了。 自古以来,人都要往高处走,水才是往低处流的。 朱巧儿对这种人没有什么恶感,甚至还挺欣赏,也可能,她自己本来就是这种人。 进了宫门之后,路过各官府衙门,才向东行了一会儿,终于进了东宫的大门。 第153章 外边照例是办公场所,朱巧儿偷偷看了,她是屠夫的女儿,自然没读过什么书,不识得几个字,说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有心想问问谷藕生,但看她本着一张脸,唇紧紧抿着,好像很不高兴的模样,便什么都不敢说了。 朱巧儿原本胆子是很大的,别说是杀猪,就是去菜市场看杀人,她也能眼睛不眨一下,但到了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突然生出了几分害怕的心思,同时还有隐隐向往,她早就说了,人往高处走。 皇宫可真大了,好不容易来到武神音面前,她正侧头偷看殿内的景象,先不说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就连美貌宫娥手里捧着的一个托盘都精致得不得了,拿到外面去一定能卖不少钱,朱巧儿眼睛都直了。 还是谷藕生推了她一把,“好大的胆子,见到我们殿下,连行礼都不会吗?” 朱巧儿这才如梦初醒,该如何行礼她还真不会,也没人教过她这些,磕头总是没错的,忙偷偷咽了口口水,跪下磕了两个响头。 武神音道:“行了,起来吧。” 她才止住,小心翼翼爬了起来,这次眼睛倒不敢四处乱看了,只恭恭敬敬低着头,盯着面前的地板,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但既然是宫中之物,肯定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武神音道:“好久不见呐。” 朱巧儿这才抬头,露出一个堪称腼腆的与她本人极不符合的笑容。 她看了看高坐在上在上的武神音,又看了看旁边还本着脸的谷藕生,突然灵光一闪,鼓足勇气道,“殿下今日唤我前来,是否为了林钧之事?殿下放心,他一介村夫,能得殿下看中,是他的福气,我回去一定好好劝他,让他从了殿下!” 掷地有声,倒把武神音听无语了,半晌才道,“那你这次准备收我多少钱呢?” 朱巧儿忙道:“殿下说笑了,您能看上林钧,是他的福分,也是我的福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敢再提这些身外之物?” 站在一旁的谷藕生立马瞪大了眼睛:“你这人真是出尔反尔啊!我要林钧,你就给我开一百两黄金的高价,殿下要你就不收钱了?就你这样的,做生意也是个奸商!” 山花燃站在一旁,也面露鄙夷,“殿下,这人连伴侣都可以出卖,何况别人呢!绝对是个十足十的小人,别留她说话了,还是赶紧打出去吧!” 武神音瞪了她一眼,花燃才收敛。 王宁在镜州的时候,周白鱼将大权都紧紧揽在怀里,王宁作为好友,可以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花燃自然也是什么都不愁的地长大。 武神音还有没人管的寂寞之感,王宁山子仓却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溺爱,这样长大的孩子,不是过于跋扈,就是有点少脑子。 花燃正是后者,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武神音道:“我对林钧并无其他意思,对你这个人倒很有想法。” 朱巧儿愣了一下,没听说皇太女还有这个爱好啊!不过看她长相,自己也不吃亏,不出片刻便咬牙道,“既然殿下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推脱的!只要殿下喜欢,我怎么样都行!” 武神音看她这神色和语气,立马知道她这是会错意了,不由扶额叹气,怀疑了一下自己在宫外的形象。 她明明很用心去经营的,没想到还是这么一个欺男霸女荤素不忌的好色形象吗? 短暂惊讶沮丧后她又迅速调整过来,民间连花燃和谷藕生这两人都被传成了一对,有不少关于她们俩的艳闻话本被创造出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大理寺卿和少卿有人写,王宁和吕媚有人写,花燃和崔晔都有人称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活着的人那么多,造谣就一张嘴的成本,她要是真计较这些,恐怕要气死了。 小事而已,没必要没必要。 武神音还算沉得住气,可旁边的山花燃又忍不住了,她接连冷笑几声,“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什么样子,痴心妄想说出这样的话来。阿……殿下就算喜欢女人,有我这样的就站在旁边,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朱巧儿没敢说话,只在心底默默反驳,她找的两个男人,不都是比她条件好许多吗? 前一个进了进士,还卖出了一百两黄金的高价。现在这个虽然只是个秀才,但相貌却强了太多,而且还无父无母。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只找比自己强许多的男人,不如自己的男人,她都懒得看一眼。 虽然她以前没找过女人,但应该也是这个标准。 这个花燃真会添乱,武神音道,“都少胡说八道吧。朱巧儿,上次从大理寺回去,你可改过自新了?” 朱巧儿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回道,“我全都改了,再也没去过那种地方。” 武神音笑道:“不去那种地方了,反而做起来买卖人口的勾当了?” 朱巧儿讪笑两声:“殿下说笑了,我们这是两厢情愿,怎么也算不上买卖人口吧?” 谷藕生立马道:“胡说,你明明前几日才找到我,说是要把那个林钧卖给我,现在到殿下面前,就不敢承认了是吗?” 朱巧儿张张嘴,到底是没有继续狡辩。 武神音问:“你现在是做什么营生” 朱巧儿老实道:“我还剩下不少银子,这两天准备去西市谋个摊子,重父亲的旧业,安分守己卖猪肉。” 第154章 武神音顿了一顿,便道,“安生过日子也不错。那如果孤让你来东宫来,为孤办事,你愿意吗?” 朱巧儿一愣,然后扑腾一下又跪下,“愿意啊,我当然愿意!” 卖猪肉怎么能和当官比?她当然要当官啊,多舒服多威风。 看谷藕生这种傻子都能风生水起的,她朱巧儿怎么可能还不如她! 武神音一连等了半个月,山花燃去让家祖坟闹事的事情也没有传开,这让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和谢濯吐槽,“花燃怎么就能傻成这样?” 谢濯微微一笑,把手里剥了皮的橘子往她嘴里送,“傻人有傻福吧。” 武神音照例是没个正形,松松垮垮靠在他身上,突然想起周白鱼说孩子的事情,她在谢濯面前一向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这么说了出来,“陛下不久前还问过我,怎么我们一直没有个孩子?” 谢濯脸一红,“你现在是储君,的确要关注子嗣的问题。要我把药停了吗?” 武神音道:“不,女子怀孕要有十月。朝堂之上瞬息万变,十月之后,谁知道又是怎么一副光景呢?” 若是大权被别人要了去,她再想夺回来就难了。 她唇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从他手上含了橘子瓣的时候,都会轻轻擦过他的手指。 谢濯身体变僵硬,她总是爱玩这些小动作,强自镇定心神,问道,“那阿音是想跟我说什么呢?” 武神音故意逗了他这么久,没想到他还是没给个什么反应,只能更主动去捧他的脸,“陛下似乎想让我的孩子以后随她姓,但是我搪塞过去了。” 谢濯紧张道:“陛下没生气吧?” 武神音道:“这倒是没有,我母亲那个人,我最了解。如果她打定了主意,就会直截了当下命令,而不是这样有来有回的商量。我生出的孩子随她姓周,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好事。镜州旧部如今势力还是太大,若有了名正言顺的另一个继承人,恐怕要生出许多事端。” 谢濯道:“真奇怪,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陛下只有你一个女儿,由你继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武神音亲了他一下,笑道,“你以为旁人都如你一般傻吗?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往日我也想不通,为什么王宁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那个戈泊文,她与王宁也并无什么私交,整日只泡在农田里。现在想起来,也不过只是故意用她来挑拨我与陛下而已。” 可她确实被挑拨成功了,裂缝本来就一直存在在那里。 “她想做的,和陛下想做的一直一样,一个魏国还不够,光是相邻就还有好几个国家,若是想青史留名做对千古君臣,可不是想着要一统天下吗?” 谢濯:“又要打仗?” 武神音道:“我也不想。” 谢濯道:“附近夏、楚等国,千百年来不曾与我魏有过战事,风土人情大不相同,连语言也不互通。魏又刚经内乱,虽是镜州军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并未造成太严重伤亡,但百姓还未完全休养生息……” 武神音道:“我刚才才说过,凡是陛下认定的事情,她绝不会说出来与人商量,只会到时直接下命令。她这个人,谁也拦不住的。” 两人皆情绪不高,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她们就算现在高高在上,但也不过是茫茫众生中渺小的两粒尘埃。 忽又听到白芙禀报,说是让慈求见。 武神音和谢濯又双双无奈了,这人还真是,谢端月才死了几日,他能不能多演些时间啊?这才几日,就又忍不住过来献殷勤了。 这里是前殿办公之处,谢濯自觉起身去屏风后躲藏,若是他在这里流传出去,不知道外面的话本子,又要多出多少武神音的香艳韵事。 武神音整理衣服,看到让慈被带进来的时候微一发呆,要不是知道谢端月死于非命,她还真要被让慈这副小寡夫模样糊弄过去。 但正因为知道了这人的狠辣,待他便与以前也大不相同,不由添了几分嫌恶的心理。 可恶啊这个小白莲花,自己居然真被他平日里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给骗了,实际上他分明是个小五步蛇。 让慈抬眸望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似乎就包裹了无数欲说还休的复杂情绪,千言万语从他嘴里出来,化为了软绵绵的“殿下”两个字。 武神音有点恶寒,后背要起鸡皮疙瘩了。 第74章 一次杀不死,那两次呢? 强忍不喜,面上仍然淡淡道,“孤听说,谢端月居然死了。她还真是可怜啊,没有这个享福的命来做你的新娘。” 让慈微微笑道:“殿下真是说笑了,真不知道,您到底是是不是在故意装傻逗臣玩。臣为何说要迎娶谢端月,您真的一点意思都猜不出来吗?” 武神音:“……你想如何,自然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的脑子又不长在我头上,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所思所想?” 让慈凝神望着她,明明还是那个人,气质却天翻地变,由高不可攀的仙人,变成了一个内敛的疯子,“我之所以说那些话,不就是想让殿下多看我几眼吗?” 武神音只沉默不语。 让慈继续道:“我也没料到,殿下这么狠的心,我满心里只有殿下,殿下却连一点小小心愿都要拒绝。我看清了殿下的薄情寡义,本想着要不然就这么算了,从此以后只当从未有过这么一段情就算了,可又恰逢谢端月一命呜呼,可能这就是天意吧,注定我们一定要紧紧纠缠在一起。” 第155章 武神音道:“真的是天意,而并非人为吗?” 让慈:“天意如何,人为又如何?” 他是清正的长相,此刻却几分妖冶似罂粟,“殿下该不会真想一辈子和您那个驸马凑合下去吧?他能给你什么助力呢?也不只是他这个无用之人,还有辛子珈崔晔等等……他们都说得好听,可其实也不过是只有个身份的空壳子,在家里根本做不得主。但我不一样,整个让家,都唯我是从。” 武神音道:“你若是这么想,也不必非自荐枕席,当我手里的一把刀,我这个人很有容人的度量,只要你好好为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假的,她宁愿要辛子珈这种见风使舵的真小人,也不想要让慈这种心狠手辣的伪君子。 让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至极的话,居然笑出声来,“殿下,我倾尽家族之力来追随你,不是只为了做一个下属的,我要的是你身边的那个位置。只有我,才能和你共享这天下,才配和你共享这天下。” 武神音“啧”了一声,整个身体往后退,以便于更好的审视他。 “可惜了,我身边可不缺这样的人。我可以喂一条狗,但却绝不会向白眼狼丢一根骨头。你不必再多费唇舌,此路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 让慈哀怨道:“殿下真是……我以为我已经知道了殿下有多么狠心,可下一次谈话,又会让我知道自己早前是多么愚蠢。无情不似多情苦,若人人都能像殿下这般,不知道世上又会少多少痴男怨女。” 他还有脸倒打一耙? 武神音冷笑道:“是吗?我并非无情,只不过我的‘多情’不是对你,而你,才是真正的无情之人。陛下并未登基前,我那时在京中为质,四面楚歌,怎么不见得你另眼相看?” 让慈道:“在殿下眼里,我大概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错,那边不如不说,不如不做了吧。” 他淡然起身,朝着武神音拱手行礼,丝毫看不出来两人之前的针锋相对,玉山之姿,风姿翩然,不负玉人美称,“我相信,殿下会有想清楚的那一天的。无论何时,只要殿下愿意回头,我都会在原地等您。” 等他离去,屏风后面的谢濯还是没个动静,武神音自己站起身去找他,看他正在蹙着眉发呆,便顺手捏了捏他的脸,调笑道,“又吃醋了?” 谢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笑容有几分勉强,“这次真没有,你拒绝他这么彻底,我还有什么醋好吃呢?” 武神音挑眉,几时他这么通情达理了? 次日,谢濯去外面闲逛的时候,还是依旧在想着昨日之事。 这个让慈,他就说他不一般,别人只想着能分一杯羹,他却已经在想着如何把他从阿音旁边挤走了。 旁边一起跟他出来的时祯看到他钻了牛角尖,不免劝说几句,“何必为那些人思虑过重,这些日子我们都看在眼里,女公子心里肯定是有您的。” 谢濯不答话,心中却想着,阿音心里是有他没错,可总有这些不长眼的男人疯了一样往前凑,就算是圣人恐怕也会犯错,何况阿音本来就心志不坚…… 不行,别人就算了,这个让慈,他一定要严防死守。 东市最近新开了一家卖弓箭的铺子,其中弓箭大多都改良过,更适合女子使用。 先前谢逸在位时候,女子骑射便已成流行之风,等周白鱼登基后,又有射箭入石的传闻,一时之间更成为贵族娘子们争相效仿的对象。 阿音似乎也很擅长射箭,他便想着选一把好用的送给她。 挑选完毕从店里出来,走上回宫的路,居然正好见到让家的马车经过道路两旁。 谢濯脸当即就冷下来,刚才给阿音送礼的甜蜜心思随风飘逝,腿已经先一步比脑子做出了决定,跟了上去。 果然是冤家路窄,马车内所坐之人,是让慈没错。 谢濯站在旁边高台上,看他从车厢里出来,跟他见面的那人也不知道是是谁,带了帷帽遮住了一张脸,看身形大概是个女子。 谢濯更气,好啊,让慈真是好样的,总是这样,先是一边勾搭阿音,一边和谢端月纠缠不清。 等谢端月死了,又立马冒出来一个红颜知己,这么看来,连辛子珈之流都算是老实男人了,他这么做不是打阿音的脸吗? “只有我,才能和你共享天下。” “无情不似多情苦。” “无论何时,只要殿下愿意回头,我都会在原地等您。” 那日在屏风后听到的话语,此刻如诅咒一般在脑海中响了起来,谢濯只觉得再一次身体失去了控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弓箭上搭的箭已经离弦而出,只留下“嗖”的一声,旁边是明祯的小声惊呼,“哎呀,郎君,这……这……” 随之而来的,是让慈的白衣被鲜血染红,他倒在地上的动作倒不符合他这人平时的作风,没那么优美,像是一只失去了所有力气的鸟,就这么直直地坠了下去。 时祯的声音似乎变得很远,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谢濯收起弓的时候,心还在跳得很厉害。 他对自己的射术有信息,那一箭绝对是正中了他的心脏。 不是,让慈就这么死了?这样太轻易了吧,在他心里,让慈算是威胁最大的人物,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带着明祯,慌忙离开原来所站的地点,语气倒是淡然,“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第156章 明祯支支吾吾:“可……这事儿若是……” 谢濯斩钉截铁:“不会。” 绝不会查到他头上来,武神音让他出宫玩,但也并不是大张旗鼓,能知道这时候在宫外的人,根本就寥寥无几,就算阿音问起来,他也只需要打定主意,说并未见过让慈的踪迹,就可以一切撇干净。 阿音现在才不会为了让慈,去治他的罪。 他想得很好,回去把弓送到武神音手里的时候,面上却依旧有几分不对。 武神音对这弓倒是很满意,握在手中要比寻常弓轻巧许多,更重要的是,做工十分精致,简约又好看。她最喜欢好看的东西了。 更何况这还是谢濯送她的,她就更喜欢了,爱不释手摸了一会儿,才看到谢濯飘忽的眼神,凑到他面前却把他吓了一跳,这让武神音更为奇怪,“你怎么了,做了什么亏心事?该不会是在外面偷人了吧?” 谢濯立马反驳:“我哪里会有?” 他的确是做了亏心事没错,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 但一想到死的是让慈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他便丝毫不愧疚了,反而快意在心中升起来。 那种痴心妄想的人,不是死不足惜吗? ***** 武神音看到了谢濯的反常,却没有想管的意思。 他近来总是这样,常常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生气了,但也不用怎么哄,反正过了一会儿,就会自己好了,然后照例是过来开开心心卖乖。 武神音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昨日让慈来见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她思来想去一整晚,还是觉得这人不能留,于是把谷藕生叫来,吩咐她今晚就去把人杀了,事情务必要做得漂亮,千万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谷藕生喜不自胜,这才是她应该做的活嘛!那些跑腿的活,她来做就是大材小用,山花燃朱巧儿这样的货色去做就行了。 她当即拍着胸口保证:“殿下放心,以我的功夫,绝对能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干掉。” 武神音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心知让家现在衰落,必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有说不准的地方,不由嘱咐道,“尽力而为,最重要的是,别暴露身份。” 谷藕生狂点了几下头。 天气越来越冷,天也黑得越来越早,等夜幕降临的时候,谷藕生就迫不及待钻了出去,没过半个时辰就又回来了,武神音一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办砸了?” 谷藕生洋洋得意道:“怎么可能!我可不是山花燃那种没用的废物。” 幸好山花燃没在这里,要不然被听到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不就杀个人而已,有什么难的?天一黑,我轻松摸到了让家,在里面随便劫持了个女使,逼着她带我去她们长公子的住处。我进去的时候,那个让慈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都站到他身后他才发现,他这个疯子,还一脸惊讶问‘你是谁’呢?多说多错,我才不会回答他,直接一刀就捅了他的心脏,当时就流了好多血,但我怕他没死成,又一连捅了好几刀,他的胸口都快烂了我才停手回来。” 她炫耀似的讲完,武神音才觉得不可思议,“让家长公子的卧室,难道就这么轻易让你混了进去吗?” 谷藕生还沉浸在一种兴奋之中,“是啊,我就这么进去了。这个让家真是穷酸死了,卧房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武神音沉默片刻,心中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一切看明日吧。” 让慈身死,这消息怎么也掩埋不住,明日家中遇刺被杀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回到寝殿和谢濯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想得却是诡异的重合: 不知道让慈死了的消息什么时候才会传出来? 就这么同床同梦过了一晚,第二日,太阳都已经西沉,上京城中依旧风平浪静得很。 武神音不由向谷藕生质问,“你确定你昨日杀的是让慈吗?该不会是黑灯瞎火*看错了人吧?” 谷藕生立马喊冤枉:“怎么可能?让慈长那么好看,我眼睛又没坏,绝不可能是认错了人!” 武神音道:“那你能确定,他真死了?” 谷藕生道:“他绝对是死了。当时我虽然没有试他的鼻息,但胸口被我连插十几刀,别说是人了,就算是蚯蚓都活不下去。” 武神音沉默片刻,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杀了一个让慈,还有一个让慈? 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禀告,让慈今日不光是好好活着,还乘着马车出去见客了。 谷藕生脸上也越来越差,声音中气不再,“殿下,这个让慈长那么好看,又被砍成那样都死不了,该不会他真的不是人,是个什么神仙吧?” 武神音好笑道:“你不是不惧神佛的吗?怕了?” 谷藕生忙挺起胸膛:“我才没有怕,只不过是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武神音笑了一下,“行了,你先回家去吧,我会继续让人盯着让家的。大不了,再杀他一次。” 谷藕生今日回去的时候便没有昨日来得那么兴高采烈,武神音盯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出了宫门,完全消失不见。 她给谷藕生下达刺杀命令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其她人,这是单给谷藕生一个人的命令,连一直在她身边呆着的白芙也不知道。 第157章 谷藕生信誓旦旦说自己杀了让慈,今日让慈却还活得好好的,似乎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谷藕生在说谎。 她对让慈的美色垂涎已久,若是真的被诱惑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念头只在心底升起来那么一刻,就被飞快掐灭了。 不可能,谷藕生就算说谎,也绝不会表现得这样天衣无缝,昨晚杀人回来的兴奋,和今日摸不着头脑的状态,都不是谷藕生能轻易伪装出来的心情。 她这个人,没有这么多脑子。 排除了唯一的可能,武神音更迷茫了,总不能是谷藕生说得那种情况,让慈其实不是人吧? 当然,比起神仙,让慈更像是某些妖鬼,有着茹毛饮血不为人知的恶毒嗜好。 思来想去,武神音觉得谷藕生杀的应该是让慈的替身。 她也是在话本子看过,这些世家贵族的公子,不都是从出生起身边都会放一个身形相似的同龄人,等到有危险之时,就推出来做替死鬼吗? 让家虽然败落,但从让慈表现的做派来说,对标现如今烈火烹油的辛家来说,也是分毫不输的,养个替身在身边也花不了多少钱。 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虽然不太说得通,武神音仍旧心事重重,好巧,谢濯也是如此。 他做了亏心事,今日没敢出门,其实他本来也不怎么爱去外面闲逛,只不过是为了让阿音放心罢了。 能得到让慈的消息不是什么难事,他自然也知道了,让慈乘着马车去某场聚会上当众露面的消息。 没死?怎么会没死? 他那支箭,明明是照着让慈胸去的啊! 谢濯对自己的射术还是很有信心的,更何况当时角度那么好,他绝不会射偏。 只觉心中脑中都成了一团浆糊,有些烦躁地想,鬼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今日的表现有些反常的显眼,一旁伺候的时祯几乎有了记忆就进了东宫,主仆情谊深厚,自然不会有告发他的念头,在武神音和他说话他却走神的时候,还暗戳戳提醒了好几次。 谢濯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来,来回答武神音的问题,幸好阿音今日看起来也有些累了,没有追问他为何看起来情绪不对,也没和往常一样故意调戏他。 今日夜晚,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做的是同一个梦,却不知道,对方和自己做的是同一个梦。 武神音只想着,不行,等明天一早,他就要把谷藕生喊过来,让她再试一试。 她就不信了,一次杀不死,两次还杀不死吗? 第75章 别钻牛角尖 次日谷藕生再回来,却没有上次那么轻松了,夜行衣划破了一个大口子,武神音问,“没受伤吧?” 谷藕生大大咧咧摆手,“就他们那几个小鱼小虾,还想拦住我,我发现不对就赶紧回来了。殿下,等晚上我再去,杀个回马枪,一定把让慈那小子给宰了。” 武神音道:“不必了,他既然已经发觉,必不会放松警惕。今日已经晚了,你也别冒着宵禁外出了,就在东宫睡下吧。” 谷藕生非但没有松口气,看起来还很沮丧,像是巴不得去让府闹个痛快似的。 她简单“哦”了一声,没走两步又停住脚步,在明亮宫灯的映衬下,脸上那一点小心机表露无遗,“殿下,我听别人说快要打仗了,你能不能把我调到军中啊?你放心,我一定奋勇杀敌,给你长脸的!” 武神音楞了一下,声音有几分无可奈何,“你听谁说的?” 谷藕生道:“他们都这么说。他们都是懦夫,听见要打仗一个两个都害怕得要死,平日里满嘴都是仁义道德,真到了要为国捐躯的时候,又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真是丢死人了。” 武神音道:“你不害怕打仗?” 谷藕生面露得意和向往的神色,“我当然不怕打仗啊,我这么厉害,我爹和我师父之前都说过,我要是生在乱世,一定会是个鼎鼎有名的女将军。” 武神音道:“可你现在不也是女将军吗?” 谷藕生道:“那哪能一样呢?我现在官职是将军,但实际上干的明明都是跑腿的活嘛。就算出去,他们怕的敬的都是殿下你,而并非是我谷藕生本人。” 武神音道:“如果打仗了,别人就会敬着你了吗?” 谷藕生只是想想就雀跃起来,几乎是欢呼起来,“那当然了!战场上都是靠真本事的,我要靠我自己的真本事封候拜将。到那时候,我就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们自然是高看我。” 武神音无语片刻:“……你清醒一点,什么叫保家卫国的大英雄?那些人没告诉你,是我们去打别人,去占别人的地吗?” 谷藕生略微呆了一瞬,但很快就自我调理好了,“我们打别人就打别人呗。世间规则就是这样的啊,他自己弱,还不想着怎么变强,可不是要被别的强者消灭吗?再说了,要不打仗,我这种有真本事的人,怎么出人头地啊?” 武神音道:“你就这么自信,你是去出人头地的,而不会死在战场上人头落地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你的父母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她们该怎么办呢?” 谷藕生坦坦荡荡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反正我爹我娘之前都跟我说过了,根本就没指望我养老。” “他们不指望你,那就代表不会伤心,不会难过吗?凡是打仗,就一定要死人,无论是我们这边的还是对方那边的,他们的父母、妻子和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第158章 谷藕生道:“……她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我爹我娘,更不是我儿子,关我屁事。” 武神音道:“你现在说得很轻巧,若是明日一早醒来,突然知道……阮子稷死了,心里也一定会难过。” 谷藕生只小声哼道:“他死了就死了嘛,那个胆小鬼,什么用处也没用。” 武神音回到寝殿的时候,谢濯一脸凝重,“阿音,我有事情要跟你坦白。” 他这两日越想越不对,这个让慈身上绝对有古怪。 就算阿音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从此厌恶了他也罢,他总不能真的装聋作哑,连提醒一下也吝啬,若是阿音真的在让慈身上栽跟头了怎么办? 武神音很是莫名其妙,刚才被谷藕生这个冥顽不灵的石头脑袋气得不行,看着谢濯这副正经样子,不由半开玩笑问道,“怎么了?你该不会是真给我带绿帽子了吧?” 谢濯:“……别胡说。只有你给我带绿帽子的可能,我才不会这样做呢。” 尽管他说的是事实,但武神音还是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不高兴哼了一声。 谢濯握住她的手:“你先答应我,别跟我生气好吗?” 武神音道:“只要不是你给我带绿帽子,我都不会生气。” 她也挺好奇,谢濯能捅出来什么篓子,值得他这样战战兢兢。 虽然在同一个皇宫,但和她的忙忙碌碌不同,周白鱼的生活可是快活得很,整日里,除了镜州军的事情,什么也不掺和,就在那里写话本子,主角毫无例外都是她自己本人。 听说,这次目的是传播到邻近几国去,这是她的老手段了,但的确很好用。 要不是武神音走的是低调实干路线,也想着效仿这么做了。 总而言之,周白鱼是不可能来主动找谢濯茬的,谢濯也没那个本事闹到周白鱼面前。 别说似乎皇宫里,整个上京,整个魏国,除了周白鱼,武神音还需要忌惮谁呢?王宁也只能平日里阴阳怪气刺几句,更别说其他人了,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快说吧,你放心好了,我刚才说的话可都算数。” 谢濯这次啊吞吞吐吐将那天自己做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补充道,这让慈绝对不一般。 武神音:“就这啊?” 谢濯低头“嗯”了一声,武神音道,“你那天不是跟我说,你不生气吗?怎么又偷偷去射他了?” 谢濯:“……我说不生气,你就信吗?他那么贬低我,你都不罚他,可见心里也是没我的。” 武神音道:“我怎么没罚他?” 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她也顺势凑到他耳边道,“一到晚上,我立马就让谷藕生去杀了他给你出气呢。你可是我的宝贝,他敢那么说你,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谢濯将信将疑:“真的?” 武神音说得斩钉截铁:“当然是真的。” 谢濯沉默不语,心里还是不太信,他总觉得,阿音不太会做出这种事。她虽然平日里没个正行,老是爱欺负人,但心肠还是很好的,不太可能做出因为他吃醋了就随便杀个人这种事。 但既然阿音愿意花心思骗他,他就顺势相信吧。 谢濯点点头:“好吧,那我做的事情,你该不会生气吧?” 武神音哼道:“就让慈那种人,早该死了,一直让他在我身边晃,我也不安心。” 她早就应该看出来,当初辛子珈想勾搭她的时候,可是直接投怀送抱了,图什么也很明显,这个让慈不声不响的,肯定是一肚子坏水。 谢濯松了一口气:“你没有生气就好。可……我那一箭,明明正中他的胸口,就算没能立刻要了他的命,总也不至于次日就可如寻常人一样行动。阿音,这个人绝对有问题,你要小心他。” 武神音道:“你只是射了他一箭,那晚我让藕生去杀他,这丫头说她都快把让慈胸口砍烂了,这人第二日还是好好的,还能乘着马车去参加诗会呢。” 谢濯道:“人都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立刻再生呢?” 武神音没说话,其实她也没想明白,话锋一转,“你以后不准再这么钻牛角尖了。” 谢濯满面羞惭:“以后不会了。” 武神音道:“你在我心里,就像是天上悬的明月,山顶的一捧白雪,何必因为这些人,脏了你的手呢?” 谢濯低声道:“他们不招惹我,我才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们。让慈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想把我赶走,自己坐到你身边,我才忍不住生气的。” 武神音忍不住笑了一下,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你可千万别这么对崔晔,姨母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姨母恐怕要疯,陛下和她关系很好。” 提到崔晔,谢濯不由道,“可那个霍娓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她那个师兄好无礼,居然还有脸来问罪你。” 武神音道:“管他呢,那个孟悬壶,疯疯癫癫的,能掀出什么大风浪。我现在要是重提此事,本来因为崔晔的事,和宁王府关系就不怎么好了,要是再说这事,让陛下不满,也把尹王府推到对立面,得不偿失。就算要算账,也得等我大权在握的时候。” 谢濯笑道:“你现在还不算大权在握吗?” 他也很疑惑,周白鱼和阿音的关系真的很古怪。 要说好吧,周白鱼平日里对阿音却不是很关心,母女两个见得最多的时候就是在早朝时,连她成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全部交给宗室去做,还把上京牧的虚职交给了别人。 第159章 可要说不好,也不太对,最起码他当太子的时候是没这么舒服的,早早放手权力,也不必时时刻刻战战兢兢,甚至阿音有时候的一些出格,周白鱼都可以视而不见。 皇帝和储君的关系大概是世间最复杂的关系,就像是偶尔会看到,昨夜的月亮还未完全落下,东方的太阳就迫不及待高升起来。 是君臣也是亲人,权力和亲情交织在一起,皇帝也不免会忌惮自己的子女,这是人之常情。 武神音被他这一句随口询问问得愣了一下。 她如今还不算大权在握吗? 的确算。 她把头靠在谢濯肩膀上,不太想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小声嘟囔道,“可那权力都是给我的,若是想收回,随时都能收回。” 如今的朝堂,镜州派对周白鱼死心塌地,世家对周白鱼不满,但也不代表就要对她投诚,文官清流态度又暧昧不清,周白鱼的皇帝位置依旧很稳当,不是她能动摇得了的。 谢濯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还如之前那般柔顺,“你还说我不要钻牛角尖。” 武神音便没有说话,心里感情十分复杂。谢濯在她面前看来是钻牛角尖,可自己处在这个位子上,就算激流勇退恐怕都没那么容易。 秋冬之际,马上就是崔晔的生日,武神音真不想去尹王府,也不敢去尹王府。 人要是不要脸到崔晔这个地步,就真的到天下无敌的境界了。 没想到的是,崔姨母却亲自给她下了帖子,邀请她过来,说有重要事情要详谈。 武神音考虑了一下,还是去了。 反正崔晔要是又发疯,最丢脸的也不是她。 崔姨母比起之前还在镜州的时候,看起来没有变化,崔家本就富贵,周白鱼只给了她尊荣,但并没有给她权力。 旁边站着的人倒很眼熟,那张清冷美丽的脸和让慈很是相同,武神音之前对让念还挺有好感,此刻却因为让慈,对他的这个双生妹妹也连带着喜欢不起来。 几句寒暄过后,崔姨母才终于谈起来正事,拉过让念的手,美丽的脸上是岁月和忧愁留下的细微痕迹,“阿音,我觉得让念是个好孩子,我想让她做我的儿媳。” 武神音顿了一下,有点莫名其妙,“姨母若是喜欢,可以请母亲赐婚啊。” 说实话,她还挺不愿意看见让念嫁给崔晔的。 当然,这绝不是因为吃崔晔的醋,事实上,她非常愿意崔晔早日移情别恋,别再疯疯癫癫又哭又闹,破坏她的好名声了。 可让念是让慈的妹妹,依照让慈那个狼子野心的德行,他自己说的,让家现在就在他的掌握之中,那武神音迟早就要把让家一起搞掉。 到时候,恐怕崔姨母又会因为这个跟她越来越远。 在自己没有孩子的情况下,崔晔是周白鱼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后辈,虽然他本人是个哭哭啼啼的恋爱脑,但难免别人起了这个心思。 谁知道,让慈是不是在两头下注,一边想巴结上自己,一边又让妹妹嫁给崔晔,两边儿只要一个成功就够了。 崔姨母叹口气,语气还算淡然,“阿音,阿晔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直接去求了圣旨,后院的水井恐怕立刻就会多出一具尸体。” 武神音道:“……他性子一向如此,可我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啊……” 崔姨母道:“你就看在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去劝劝他好不好?” 武神音婉拒:“这恐怕……” 崔晔一见了她,恐怕又会抱着她的腰死活不松手了。 崔姨母向旁边让念道:“好孩子,你先出去吧,我跟殿下说几句话。” 明明是这种诡异的场合,让念脸上依旧是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难堪或者被羞辱的意思。 武神音和崔晔的关系几乎已经闹到了满朝皆知的地步。 谢逸之前也当了很多年皇帝,可其实有很多老百姓照样不知道他的名字。 现在大魏最出名的两个人就是周白鱼武神音母女两个了,前者是因为锲而不舍的写话本塑造人物伟光正形象,后者能闻名遐迩,崔晔功不可没。 所以,武神音心里就情不自禁将让慈和让念划上了等号,能做到这种程度还面不改色,别说那些骄傲的世家贵女,就连没心没肺的谷藕生第一次听到朱巧儿说可以将那个秀才让给她的时候,都勃然大怒了。 这个让念绝对也不简单。 她走后,崔姨母才道,“阿音,你跟我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母亲从中作梗,你真的会和阿晔一刀两断吗?他这个人脑子确实是有点问题,但心里都是你。现在这个地步,如果你还愿意要他,我这个做姐姐的,就去求你母亲,让他去给你做小,省得天天在府里惹我生烦。只要你以后当了皇帝,看在我们一家人的面子上,封他个贵妃做做,保他一世平安也就行了。” 武神音真没想到,崔姨母前脚还在说崔晔和让念的婚事,等她走了就立马提起让崔晔给她做小了…… 这跨度,还真是挺大的。 但她只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就拒绝了,“姨母,别开玩笑了。就算不入我的后宫,他也是我的表兄,我自然会保他一世平安的。” 崔姨母定定瞧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良久才道,“好,我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只有阿晔这个傻子,一直不愿相信。你再去劝劝他吧,让他的心思早日从你身上收回来,让念是个好姑娘,性情和顺温柔大方,只要她们成婚了,阿晔肯定会移情的。” 第160章 武神音希望崔晔可以移情,但不希望移情的那个人是让念。 “姨母,这位让娘子……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她恐怕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呢。” 崔姨母听了,却不高兴,“阿音,你自己不愿意要崔晔,还不愿意他成婚吗?” 武神音道:“……我怎么会不愿意他成婚?只是让家……恐怕日后要被清算,姨母还是别和他们家扯上关系的好。” 崔姨母并无多少犹豫:“就算是让家要被清算,可阿念这孩子的确是好的,正好她嫁到我们家来,罪不及出嫁女。” 不是,让念给崔姨母吃了什么迷魂药,这就开始情比金坚啦? 武神音道:“行吧,我去劝劝崔晔,姨母别担心了。” 去见他的路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念头,崔晔长得也不错,要不然把他许配给谷藕生得了,她们俩一个有病一个没脑子,说不定真能成一对呢。 但又立刻破灭了,要是真把她们俩绑在一起,说不定第一天晚上谷藕生就把崔晔打死了。 今日是崔晔的生日,崔姨母还提前告诉过他,会把武神音也邀请过来,他得了这个消息,穿得倒很鲜亮,瞧见武神音真的来了,也只是眼睛亮了一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扑过来,“阿音。” 他这么喊了一句,就好像害羞似的,脉脉含情盯着她不说话。 武神音:“……你今日倒很……含蓄。” 崔晔哀怨道:“你不是就喜欢这样的吗?我之前就说过,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能改。” 谢濯、让慈、张收玉,他们几个都是这个德行,一副盛世白莲花的样子。 尤其是那个谢濯,手劲那么大,还在阿音面前装可怜,呸,真是不要脸。 不就是装吗?谁不会啊?他也装起来得了,看他先把阿音给拿捏住,再收拾那几个不要脸的小妖精。 武神音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当即泼了冷水,“行了,别装了。崔姨母跟你说过你的婚事了吧?你觉得……” 她话还没说完,崔晔就真的不装了,刚才那副端庄样子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好!你也要来帮着她摆弄我吗?” 武神音:“我……” 崔晔道:“武神音你真的很过分,你自己算算,你已经有多少天没见过我了。自从在上次那个姓孟的乔迁宴上,无论什么时候我去找你,你那几个讨厌的随从,一直都说在忙没空。你的时间都拿去做什么了?天天和那个谢濯呆在一起还不够吗?分我一点儿都不行?” 武神音:“我是真的……” 梅开三度,她依旧是只说了一句话,就被崔晔打断。 “我不信!我不信!你就忙,我在旁边看你一眼不行吗?你分明就是找理由不见我。阿音,阿音,阿音!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忘了吗?小时候你还亲过我,说要嫁给我做新娘子,你不能忘的,你不能忘的!” 他音量逐渐大起来,武神音觉得头都变大了,“你也都说了,那是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都是孩子,能懂什么事呢?” 崔晔执拗道:“小孩子就一定不懂事吗?那为什么,山花燃就从来没说过要嫁我这种话?” ……山花燃小时候就贪吃,吃你块糕点都不乐意,能说出这种话就怪了。 武神音没准备跟他讲道理:“你先听我说完一句话行吗?我来这,不要要劝你答应和让念的婚事,恰恰相反,我觉得你们俩并不合适,你最好还是不要同意。” 崔晔先是一怔,随即欣喜若狂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对我!” 他又柔情蜜意起来,往武神音身上靠,“你放心好了,除了你,我不会与任何人有关系。不过阿音,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个名分啊?” 不用多说,他肯定是误会武神音对他还有意思,才不赞同他和让念的婚事。 武神音:“……你想多了,不是……” 崔晔真的很爱插话:“你要是不方便给我名分也就算了,只要你能时常想起我,来这里常常看看我,我也就知足了。” 为了使自己看出来更柔弱一点,他使劲挤出来几滴眼泪含在眼眶里。 第76章 世外桃源? 好不容易摆脱八爪鱼似的、还打不得骂不得的崔晔,武神音走出房门都觉得老了好几岁。 无奈叹息,如果她能未卜先知,小时候一定不会再跟崔晔玩了,他简直就像是个疯子,可怕得很呐。 出来继续和崔姨母虚与委蛇,做出一副无奈的姿态:“没办法,他也不听我的,好像还误会了什么。” 崔姨母本来也没真抱什么希望,神色复杂望武神音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让身边的霍姗送她出去。 武神音从尹王府出去的时候,又正好遇到让念,她一袭白衣胜雪,看到她过来,恭敬立在一旁。 不得不说,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真和他那个该死却死不了的兄长一模一样。 武神音突然来了兴趣,停住脚步问道,“怎么这种场合,令兄居然没来?” 让念微微一愣,似乎也没想到武神音突然会停下来向自己问话。 她反应极快,那点儿怔楞很快消失不见,已经是恭恭谨谨回答,“家兄最近身体不适,只能在家中休养。” 武神音回过头,正和她一对冷如冰霜的眼睛对上。 第161章 被刺杀两次都没什么问题,现在倒是身体不适了? 她可真好奇,这个让慈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告别让念,快到出门时候,武神音猝不及防开口问道,“你妹妹还是没有消息吗?” 霍姗怔愣的神色很明显,飞快又低头道,“多劳殿下挂心,只不过这丫头到底去了哪里,现在也没个准信,希望她平安才好。” 武神音道:“可要我帮忙寻找呢?” 霍姗依旧是那副低着头恭敬万分的架势:“殿下日理万机,怎么好让殿下为这种小事担忧呢?” 武神音只是笑笑,没再说话,正当霍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故技重施,突然张口,“我听说,霍娓的师兄来到了上京,他也什么消息都没查到呢?” 霍姗:“殿下说笑了,霍娓师门也不过是寻常人,宁王府都已经满上京的搜罗过了,又岂是一个人可以找到的?” 至此再无言。 武神音回宫便和谢濯说了让慈的事情,他也蹙着眉疑惑,这人之前都受伤了,怎么过了十天半个月才身体不适? 吃完晚饭,又有人进来传报,说是孟青蓝派人来东宫,说有重要事情要见殿下。 武神音虽然疑惑,但也宣人进来了,等看到孟悬壶的那一刻,才是真正无语,“怎么是你?” 她语气十分不好:“你来干什么?” 崔晔打不得骂不得,孟悬壶可是既能打又能骂。 孟悬壶脸色果然够厚,像是丝毫没察觉到武神音的嫌弃似的,依旧笑得和花儿一样灿烂,“好久没见殿下,我真是想念得很。殿下不来见我,我只好主动来见殿下了。” 武神音道:“你来见孤干什么?” 孟悬壶微笑道:“自然是因为想念得很啊,我之前不是都说过了吗?” 武神音冷笑道:“孟青蓝人呢?她不是说会好好看着你吗,结果就是这么看管着你的,让你直接乱晃到东宫来?” 孟悬壶道:“哎呀你也知道的,我那个妹妹有多么抠门,家里连个护院都没有,现在家里还只一个女使,谁有空天天看着我呢?” 武神音道:“她若没空,大理寺有的是是人手。” 孟悬壶道:“殿下说话可真没趣儿,我一介草民,不偷不抢不杀人不放火,大理寺凭什么抓我关我?这可是上京国都,天子脚下,殿下位居东宫,更应该讲道理。” 武神音冷笑道:“你三番两次冒犯我,早就可以被大理寺审理了,孤只不过是看在孟青蓝的面子,才屡次容忍。” 孟悬壶嘴角扬起:“殿下真是好狠的心啊。” 武神音不耐烦道:“快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事情。” 孟悬壶耸耸肩,还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之前都说过了,纯粹是对殿下的思念之情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不绝,这相思之苦实在磨人,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迫不得已想见殿下一面,没想到殿下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冷硬。外头的人还说,殿下最是怜香惜玉呢,真该让他们自己来试试。” 武神音:“……你要是真没话说,就赶紧滚吧。当然我也可以让人打你一顿,再把你赶出去。” 孟悬壶这次居然真没多嘴,就这样顺从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武神音这才发觉,孟悬壶今日居然穿了白衣,往日每次见面,他总是穿深颜色的衣服,今天倒反常。 不过看他离开时的身形,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个奇怪的点武神音不想在意,毕竟孟悬壶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他这种人做事,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去揣测。 可脑子里明白,心里却忍不住老是想这回事。 他突然前来,还穿了白衣,是想干什么? 就算是想投其所好,现在唯一得他宠的谢濯,也并非喜爱穿白衣,而且孟悬壶整个人的气质和白衣可以说是十分不相称了,一点儿也不飘飘欲仙,反而是穿深色衣物时,总有种山野精怪妖冶诡谲的感觉,虽然不像个好人,但神秘总归是吸引人的。 她这一走神,就惹得谢濯老大不高兴,不轻不重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把她思绪唤回来,才醋意满满道,“阿音和我在一起,心里在想谁?” 虽然武神音刚才确实在想孟悬壶不错,但又不能告诉他,她她撒谎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在想戈泊文的事情,的新研究出来的粮食产量已经稳定,想来陛下心中正在筹谋,要什么时候开战,找个什么理由开战了。” 谢濯收起了浓浓酸意,坐直了身体,“开战?殿下不去劝劝吗?” 武神音捏了捏他的鼻子:“陛下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我怎么劝?再说了,就算我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她也不会听我的。” 谢濯脸色黯淡一下:“那岂不是真的就要打起来了?” 武神音道:“谷藕生都从别人嘴里知道了,这恐怕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谢濯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看来这皇帝太过精明强干也不是什么好事,统一天下听起来是很厉害没错,但恐怕血流成河都不止。不知道这一开战,又要打个几年,还是几十年。 老百姓们又哪里管什么罪在当代功在千秋呢?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罢了。 若是真打起来,周白鱼在民间的口碑恐怕还比不上谢逸了,毕竟谢逸当皇帝的时候,就是修个宫殿什么的,也没有太勤,十几年也只新盖了两次,其余都是修缮,服劳役也有很大可能可以完整回来,但是要是去打仗的话,能回来都成了奢望,更别提全头全尾的回来了。 第162章 谢濯道:“我觉得还是很不妥,如果打仗,镜州军虽然是你母亲一手培育起来,但将在外,未免有风险。还有镜州军一旦出去,这上京城中肯定有人坐不住了。” 武神音道:“你信不信,陛下肯定是要御驾亲征的?这上京城的烂摊子,还是要交给我看着。” 谢濯道:“可……” 他“可”了半天也没可出来个什么,武神音便道,“算了,我们别说这些了。你也千万别跟别人说这些话,要是被有心人传到陛下耳朵里……她最近绝对在等着人主动撞上去好拿来开刀。” 谢濯点点头,表情温顺得像只小羊羔,“我知道。” 武神音就喜欢逗这些乖巧的小动物,当即就按捺不住手痒*,捧着他的脸捏了一会儿。 明天,她想去见一见戈泊文,都这么久了,她们俩甚至还没正经说过一句话呢。 *** 朱巧儿做事的确要比谷藕生山花燃那两个不靠谱的家伙靠谱很多,在来之前就先打听过了,戈泊文虽然有御赐的府邸,但并不怎么住在那里,戈府现在住的只有她父亲一个,她本人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一次,大多直接住在田边。 几人来到田边,轻而易举找到了戈泊文,收获的季节已过了,这次产量很是喜人,周白鱼正因为这个开始蠢蠢欲动。 抛去内心偏见地看,戈泊文现在的确称得上是高风亮节。 哪个朝廷大员能活成她这个样子?住的是田边随意搭建的木屋,上边有好大一块发霉的迹象,极大可能会漏雨,身上穿得也是粗布衣裳,比上京百姓的穿着还要朴素,手上还带着脏兮兮的泥土,脸上洗得很干净,却也可以看出本来不白皙的肤色。 别人升官发财都是想着养尊处优享受生活,可她偏偏活成了这样,这让武神音不由得怀疑,她到底是有什么更大的野心,还是天性就如此淡泊名利了。 见到武神音后,戈泊文并未行礼,只是颔首道,“殿下来了。” 新来的朱巧儿被武神音夸了,谷藕生本来就不爽,看到戈泊文如此不恭敬,立马就想着借题发挥,逞一逞威风,“大胆!有你这么行礼的吗?” 武神音无奈道:“好了,你先别说话。” 她先是夸赞了一番戈泊文的研究成果,然后目光才投到那片仿佛无边的农田,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现在就算不会饿死,也要去战死了。 这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戈泊文道:“殿下居然突然来见我,我以前可是想见殿下很多次,却都被推拒了。” 武神音避而不答:“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和陛下认识的,又怎么取得她的信任的?” 周白鱼的个性她了解,镜州班子中最后加入的吕媚,也相识近十年了,所以戈泊文这样的,能三两年间就得到如此信任的,还是头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 戈泊文道:“因为我们从一个地方来。” 武神音愣了一下:“一个地方?” 周白鱼是镜州人,戈泊文也是镜州人,她们本来就是从同一个地方来啊。 戈泊文道:“是的,同一个地方。” 她转过身去,好像在看那片田地,又好像是在看向天边,武神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两三点飞鸟,逐渐消失在天地相接之处。 戈泊文:“我来之前,过得很开心很快乐,从来不为吃什么发愁。” 武神音:“你家原来很富裕?” 戈泊文道:“不,我家很普通,大多数人都这么普通,在我们那里,吃不饱饭的人只在少数。人人都可以坐车,没有行不完的礼,大家看起来都很平等。” 武神音:“世外桃源?” 戈泊文道:“不,并非如此,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世外桃源,只要有人在的地方,永远都会有三六九等,我们那里可能会表现得比较隐晦,但依旧不能否认,还是存在的。这种事情,在那里都存在的。” 武神音道:“但你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是很怀念那里。” 戈泊文微笑道:“那当然。在那里,只要肯努力,就还有向上的希望,但在这里,要不是遇到你母亲,我恐怕早就死了。这里的人命太不值钱了,好像生死都不过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 武神音道:“其实,你也应该知道,一旦你的粮食研究出来,就有更多人要去死了。” 戈泊文道:“是的,我知道。可我能怎么做呢?一开始,我只是想证明我是个有用的人,后来,我想让所有人都吃饱饭。再后来,当战火燃烧起来的时候,我的想法就没那么重要了。” 武神音看她一派淡然的神色,不由发了一会儿呆,似乎通过她的构想短暂地接触了一下那个陌生的世界,然后又不得不回到这个世界。 她心知戈泊文说得对,戈泊文在这个世界,或者说是原来的戈泊文,又或者是没遇到周白鱼的戈泊文,在这个世界是没有出路的。 权贵子弟不用努力就有光明大道可以走,小富人家的男子可以苦读诗书考科举博个前程,穷苦人家的男子可以去做苦力当伙计,绝大多数可以混口饭吃。 但戈泊文能做什么呢? 她身材单薄,体型瘦小,看起来不像是能干活的样子,估计没人愿意让她当丫鬟。 长相也不够美丽,连给富人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第163章 被随便嫁出去、或者是在某个荒年饿死,这恐怕就是她的结局。 “其实只要你想,一切都可以拥有,就算陛下不给你,我也可以给你。” 她话里暗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只要戈泊文为她做事,先随便撒个小谎将周白鱼糊弄过去,把战争推迟,她相信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戈泊文道:“我不想要什么,也不需要什么。我现在只希望将我该做的事情做好,其余的事情,不是我能参与的,也不是我想参与的。其他人的安危,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我想决定的。” 武神音默然不语,戈泊文什么意思,她已经懂了。 “好吧,那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我也不希望这件事传到别人的耳朵里。” 戈泊文道:“这是自然。我从很久之前就想跟你说清楚,可你对我似乎有很大的敌意。” 武神音心里哼了一下,其实现在也有。 这段时间,她又找机会搞了几个山家的人,山子仓的官位也被降了几级,但王宁依旧屹立不倒。 而且,这好像是她单方面的发泄一样,王宁根本没有什么动作,这个认知让她很是意兴阑珊。 一个人的争斗实在是无趣得很。 武神音道:“你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吗?” 戈泊文道:“说实话我是这么觉得的,我们根本都没有见过,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好像很讨厌我似的。” 第77章 战 武神音没说话,她现在还是很讨厌她…… 尤其是在她拒绝为她所用之后。 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道,“我讨厌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戈泊文面上是清澈见底的疑惑:“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你。” 武神音道:“你现在领的还是上京牧的闲职吧?这本来是我的位置。” 戈泊文楞了一下:“你不想当皇太女,想做这个官?其实这个官也没什么用处,只不过领一份俸禄罢了,应该是比不上你当皇太女的。” 武神音无语片刻,这人还真是什么都不懂,皇太女又不是某一个具体官职,她诚心建议,“你还是去种地吧,就你这个脑子做官还有抄家灭族的风险。” 戈泊文闭嘴了。 回去的路上,谷藕生依旧是气冲冲的,“这个姓戈的真不识抬举,殿下纡尊降贵跟她说话,那是她的福分,她居然还敢拒绝殿下。哼哼,等以后殿下做皇帝了,我一定要狠狠收拾她……” 武神音打断她:“好了别吹牛了,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祸从口中,别乱在外面说话。” 谷藕生噤声,心里想的却是,真打起来她要去建功立业,让殿下刮目相看,再把山花燃朱巧儿这些人都狠狠踩在脚下,让她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英雄。 照那些酸溜溜书生的话说,这就叫萤火之光怎敢与皓月争辉。 等人散尽,武神音照样是往榻上一躺,谢濯看她这副神色,就知道没成功了,知她心情不好,也未说话打扰。 武神音心里盘算着,戈泊文新弄出来的粮食一年三种,最多不过明年夏天,战事怕就要开始了。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年刚过完,周白鱼就在朝堂上突然宣布,要向最近的魏国开战,这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早已经察觉出不寻常,但大家想的第一个攻打的应该夏国。 毕竟夏国国土不到魏国一半,且人口稀少,怎么比得上魏国,真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满朝文武支支吾吾,但却并无一人敢言。 谷藕生又求到了武神音跟前,但被她毫不犹豫拒绝了。 仰月清意料之中立马起复,等送完大军离开,武神音才不太高兴甩了脸子,王宁还没搞下来,又让仰月清上去了,要让她有了军功在身,之后恐怕是更难了。 周白鱼走后,虽然之前实际干活的也是她,但武神音能明确感受到,那些大臣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 他们怕周白鱼,但是不怎么怕她。 其实武神音也不是很希望别人怕她,但这种时候,怕她才是最方便的。 明明走了不少人,但武神音却感觉,偌大的上京竟然一下子喧闹起来,前方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便也渐渐弱了下去,这些人怕的不是战争,而是不能打胜仗,胜利的消息不断传来,不满的声音便一天比一天小下去,转而变成了歌功颂德的声音。 周白鱼想做千古一帝,他们自然也想青史留名。 其实千古一帝又如何,王侯将相又如何,百年后不过黄土一堆罢了。 谷藕生并不赞同这个说法,她可去看过,让家的祖坟和平民人家的祖坟大不相同。 让家这种半路不行了的都尚且如此,可见辛家会是什么地步,更别说还有皇室陵寝,这可不是黄土一堆。 她一直因为武神音不放她去前线不满,幸好山花燃也没有,否则她岂不是又要屈居于这个草包之下? 从春日到了秋季,还没到一年,魏国的就被打了一半,夏国夹在两国之间,还没如何就吓破了胆子,提出要俯身称臣,周白鱼自然是欣然同意。 崔晔和让念的婚事到底是没定下来,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尤其是很会寻死觅活的大腿,不过让慈之后的身体又奇迹一般好了起来,之后他也更加谨慎,谷藕生又去过几次让家,居然连他的踪影都没有找到,这也让武神音觉得,他身上肯定有个很大的秘密,但这个秘密是什么呢,它就藏在层层云雾后面,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层轮廓,但就是怎么也摸不到。 第164章 这日,崔晔又撒泼打滚要她去尹王府见他,武神音只觉得烦,不想去,虽然周白鱼不在,但这中秋夜宴的事情还是要筹备的,宗室那些人到底不是很靠谱,自从谢濯的事情后老实了不少,但武神音也不是很相信他们。 她有时候也会恍惚,自己居然会变得这么多疑,这个不放心,那个也不放心,恨不得生出来三头六臂来,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入怀中。 连山花燃都笑她,以前两人都觉得有懒不偷大傻瓜,现在她倒成了这种人。 好不容易等中秋忙过去,武神音整个人才松弛下来,她酒量很好,这两年就更好了,山花燃和谷藕生也算是能喝的了,但她们家加一起都喝不过她。 谢濯酒量也不错,但他就算没醉,只喝几杯就会满脸通红,看来他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脸皮都很薄。 他越脸红武神音越想灌他,宫宴散后,又骗他喝了好几杯,他实在不喝了,武神音又含了几口酒喂他,直到他真的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了,才终于大发好心放过他。 武神音好像收获了一只只会哼哼唧唧醉酒的小兔子,无论怎么戳戳捏捏只只会撒娇要亲亲,眼睛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只是摸了一下耳朵就起了反应,也可能早就起了,但她一直没在意。 “阿音……”他一边轻声呢喃一边动作很小幅度的蹭,武神音拍拍他的脑袋,严肃道,“不准撒娇。” 嘴上这么说,却顺势如了他的愿,亲亲耳朵,又亲亲他的唇,手也不老实去解他衣服,她忙得热火朝天,自然没有注意到谢濯半合未合的眼一片清明。 次日前线又有捷报传来,攻下敌国天险,此战大获全胜。 这次谷藕生倒没有再过来缠着她求情,反而很是沮丧,一双眼里也不如往日那般神采奕奕,武神音正在看阵亡名单,抚恤金的发放也是个大工程,对于谷藕生的反常,她并未如何放在心上,只以为还是想去战场,直到下午才随口问道,“怎么还一直闷闷不乐的?”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谷藕生的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倒是把武神音吓了一跳,“哭什么?” 谷藕生抽泣着:“殿下你知道吗?赵声死了!” 看武神音一脸疑惑,她最近也聪明了些,知道这是早就忘记赵声是谁了,闷闷解释道,“就是我们当初相见在别院时候,那个最高的侍卫,他比我要厉害得多,却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一向是天真而又无拘无束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不知道天天在乐呵什么,高兴时候就笑,不高兴时就愤怒,像只未涉人世的小兽。 经过她的描述,武神音总算有个模糊印象,但还是记不起来那人的脸,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这样死去的人太多太多,光是记录在册的都有这么厚,武神音也不可能一个一个都记住。 看着哭得痛快的谷藕生,不免有些怜惜,算起来她也算是她的子民,她理当爱护她,所以她并不像以前一样故意逗她,说一些玩笑似的话,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逝者已逝,生者就更要珍惜生命啊。” 伏在她怀里的少女哭得像只委屈的小狗,武神音心想,这知道生命可贵的代价未免太惨烈了些。 谷藕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赵声都比我要厉害得多,我要是去了,估计还要比他死的更早些。” 武神音没说话,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或许冥冥中真的有命中注定? 这个刚一冒出来,武神音又摇了摇头,她可是不信命的,更从来也不信这些的,就算真的是命中注定,她也相信人定胜天。 谷藕生断断续续哭了一会儿,声音渐停,武神音正在感慨,突然就听到她蹦出来一句,“殿下你胸好软哦。” …… 武神音面无表情松开手,把她推了下去,这死丫头的脑子果然有问题,与常人不同。 此时的尹王府之中,又是另外一番萧瑟之意,秋天已至,崔姨母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这秋风吹凉了,都说子女是上辈子的冤孽,别人不知道,但崔晔一定是了。 霍姗端了熬好的药汤过来,崔姨母的身子越发不好了,人的衰老,往往就是这样猝不及防而又这样迅速。 霍姗看着她喝完了那黑乎乎的药汁,心里松了口气,又柔声劝道,“夫人,张太医都说了,心病还须心药医,您这是忧思太重的缘故,以后还是少操些心吧。” 崔姨母未语泪先流,半晌才去擦面上的泪,“好孩子,这道理我都懂,可……” 可心里却不一定能想得开。 人人都说至亲至疏夫妻,但其实,世界上哪种亲密关系不是如此呢? 父母子女尚且如此,又何况同母异父的姐妹呢? 自从妹妹出生起,众人就将目光全部放在她身上,崔姨母心中暗暗羡慕,也有些惆怅,但也深知,自己的确是什么都不如她。 论出身,自己的生身父亲不过是个商人,而周白鱼的父亲却是手握重兵的亲王,这有什么好比的呢?这有什么可比的呢? 她似乎天生就要矮一头,就别提后面这些岁月,妹妹样样比她强,样样比她好,如果两个人差距太大,弱势的一方便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只有羡慕。 第78章 和 之前崔姨母便是这种心理,羡慕但又知道,自己永远也成不了这样的人,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平衡,并未生出怨怼,反而是淡淡的自豪和由衷的喜悦。 第165章 她本以为,她们姐妹俩就可以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可千不该万不该,周白鱼拆散崔晔和武神音,她想大概率也是因为看不上她这个做姐姐的。 崔晔就是她的命,她看着他从那么小一点儿一点儿长到现在这么大,她也自知是个没出息的人,自从丈夫死后,崔晔就成了她的全部。 可现在,她的阿晔却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这让人怎么不难过?怎么能想得开? 崔姨母不肯将脆弱流露人前,忙用手帕将眼泪擦去,勉强挤出几丝笑意道,“你妹妹现在还没有个下落吗?” 霍姗收拾东西的手一愣,再抬头回话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哀愁的神色,“还没有消息呢,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跑哪儿去了。” 崔姨母便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们姐妹俩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自己的女儿也没什么区别。你妹妹现如今生死未知,看阿晔也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连娶妻都不会,更别说纳妾了。阿姗,我就想着,先认你做女儿,再给你讨个郡主的封号,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霍姗一惊,神色复杂,但总归不是欣喜,她慌忙跪下来,垂首道,“奴婢想一辈子都留在王府,伺候夫人和公子。” 崔姨母让她起来:“又说傻话了,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我如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过几日,便是想为你做主也不行了。阿晔到底是靠不住的,他自己的事情都指望不来,更别说为你们谋算了。” 霍姗心里一沉,幽幽然不知道什么滋味,看着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女人,不知道怎的突然又想起了霍娓。 这个妹妹或许是真的怨极了她,从未入过她的梦。 液体不由自主从眼睛里漫了出来,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这一辈子,好像对她好的人也就这么两个,却都被她越推越远。 崔姨母只以为她在为了霍娓和自己的病伤心,脸上笑意越发温柔,“傻孩子,哭什么,人都是要死的,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从没有吃过什么苦,临死这两年还能当个亲王,不知道我前世是修了什么福,才换来今生。我死后之后,所担心者只有你和阿晔,你还和他不同,他到底是个男人,我那个妹妹又是最重血缘亲情的人,只要阿晔不作出什么大风浪,他也作不出什么大风浪,肯定会一世无虞。但你不同,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更别说你还没有靠山,如果你成了郡主,最起码就不要受那么多委屈了。” 霍姗心里麻麻的:“夫人别这么说,夫人一定长命百岁的。只要夫人在,我就可以一直好好的,千万别丢下我。” 崔姨母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现在她视力已经很不好,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衰败到了这个地步,可无数太医名医圣手都来看过,硬是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她便知道自己是没救了,或许是忧思过重的缘故吧? “傻孩子,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说心里话,恐怕我亲生的女儿也没有你这么贴心。原本我是想着,让你给阿晔做妾,好长长久久留在我身边,可后来又想明白了,做妾哪有那么简单的呢?别看阿念那样温柔和平的好性子,丈夫要纳妾也是嘴上不说,心不甘情不愿的呢。往日都是我误了你,你现在年纪也大了,我现在虽没有精力,但去求阿音,让她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下半辈子有指望。” 霍姗只道:“奴婢哪里也不去,就想一辈子陪着夫人。” 崔姨母道:“年纪也不小了,别说孩子话。” 不欲多说,挥挥手让霍姗下去。 如果自私一点儿,她应该让霍姗留下来照管王府,要不然光凭崔晔这个不靠谱的…… 可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已经看开了,没必要再将霍姗拖下水,她也该有她自己的人生。 霍姗关上门出来的时候,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掌心,有鲜红的血迹流出来,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等到路过的女使看到惊呼,她才低头去看,已经有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女使们七手八脚要去找纱布和药,霍姗冷静说不必,等她们满脸疑惑都走了,才试着摸了一下血迹。 原来她这样的人,血也是温热得吗? 好像又回到了霍娓死的那日,宁王府富丽堂皇,女使来来往往,穿梭其中,但她就是无端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空荡荡的,今日风不算大,但似乎就连这微弱的风都可以将她轻飘飘吹出来。 心乱如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野心和欲望,良知和感情,像是突然有了实体,一边扯住她的一只手,不断拉扯着,古书记载的五马分尸的刑罚,痛苦仿佛也就这样。 霍姗曾经问过自己,霍娓死后,她究竟有没有后悔过,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没有,可是到了午夜梦回之时,依旧希望在能够看到她的小小身影。 这一次她该如何选择呢? 呆愣楞在院子中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反正崔姨母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只对那个人有好处罢了。 崔姨母不死,她还能捞一个郡主做做,这才是货真价实可以拿捏在手里的好处,她还是要这种真真切切的利益,那种虚无缥缈的许诺,有什么用处? 她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这样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都在说服自己。 * 孟青蓝新搬的家地理位置很不错,但面积不大,只几间房舍罢了,现在她连书房都没有了,全被孟悬壶霸占,搞得到处都是草药。 第166章 她实在很不能理解他这种行为,明明也不治病救人,但却疯了似的往家里买各种草药,幸好他不知道哪来的钱,要是要花她的俸禄,她一定会把这个败家子赶出去。 但就算没花她的钱,孟青蓝对他也十分不满,对她来说,这满屋子的草药没有用处,就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偏偏孟悬壶十分宝贝,连她碰一下都要大惊小怪,更别说偷偷卖给别人了。 孟青蓝每次都是这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念着他小时候对他还不错,她早就把这个疯疯癫癫的死男人交给大理寺,何苦在武神音面前保他。 有时候她又会小小恍惚一下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孟悬壶,还真的是小时候那个温柔腼腆的兄长呢? 是不是只是面容有几分相像的冒牌货,又或者,人总是会变得,十年,足够一个人变成完全面目全非的模样了。 可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片刻,又让孟青蓝觉得他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从前那个人。 今日孟悬壶又不知道凑个哪里搞到了一种十分古怪的药草,味道十分浓郁,虽然说不上难闻,但孟青蓝就是想找茬,捂着鼻子皱着眉,“这是什么东西?难闻死了,赶紧扔了扔了!” 孟悬壶和往常一样护着:“扔什么扔,这二两银子一颗呢。” 孟青蓝气得要死,她自己抠门,对别人尤其是孟悬壶的钱也有很大的占有欲。 “二两银子?”她几乎要七窍生烟,看了他怀里的这一捆,最起码要有三十两,“你疯了吧?还有,你哪来的这么些钱?” 她手里恨不得变出算盘来,“有钱还不如给我,你在这儿白吃白喝白住了那么久,可一分钱也没有给过我,你好意思吗你?” 孟悬壶脸皮一直很厚:“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凭什么不能住这里?” 孟青蓝道:“这么说,你的钱为什么不给我?反正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不给我?” 孟悬壶嘲笑道:“给你有用吗?反正你又不花。钱放在那儿不花,跟破石头有什么区别?” 孟青蓝道:“花不花是我的事,我问你的是‘一家人’的问题。你可不要乱攀亲,我哥哥是东宫驸马,可不是你这种无所事事天天到处瞎逛的野郎中!再说了,你现在倒是想起来‘一家人了’,你这个‘一家人’的定义可真够灵活的啊,用得到的时候就是‘一家人,用不到的时候就不是’一家人‘了。你当年一声不吭走掉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什么狗屁’一家人‘呢?” 孟悬壶听她提起谢濯的事情,当时就很生气,后来又听到她说小时候的事情,不由冷笑道,“还狗屁’一家人‘呢,对对对,要不是为了这什么狗屁’一家人‘,我也不用走。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走吗?孟青蓝,你少在这里说些丧良心的话!” 孟青蓝看他冷笑起来,当即不甘示弱笑得更冷,“还为了我,你就算想甩锅也要找个好理由。当初你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我在家里算什么啊,迟早是别人家的人?赔钱货?自己生的下人?换钱的筹码?我怎么可能把你这个心肝宝贝逼走啊?” 孟悬壶跟她较上劲了,她笑得更冷,他就要笑得再上一分的冷,“哈哈哈,没错,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放着心肝宝贝不做,非要去颠沛流离。你不知道是吧?当年家里的地收成不好,我的学费拿不出来,爹娘就想着把你卖了给人家当童养媳,就是城西那个傻子,又胖又丑那个,还跛了一只脚。我要不是不想你嫁给那种人,毁了一辈子,我走什么呀?我就在家里等着钱去学院就好了,等到十几年后,我来考科举不好吗?就算考不上,我干什么不行,非得去吃苦受罪吗?” 孟青蓝不知道当年这回事,不由一愣,但看着孟悬壶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火气不由更大,立刻反唇相讥道,“你委屈,你吃苦受罪,难道我这些年就过得好了吗?” 她细细数落起来:“当然你走后,所有人都说我是个丧门星,跟你犯冲,才让人贩子把你拐走的。爹娘天天哭日日哭夜夜哭,地也不种了,活也不干了,还得我做好饭劝她们吃求她们吃。” “后来没有几年,她们就说死了,我是个女人,家里的地也被收回来,我也不能外出做工,差一点就要被叔伯卖了,幸好当年有个翰林看我可怜,我才能保住家里的房子。你以为你是在自我牺牲吗?其实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我根本就没有过得好,反而是过得更坏了。还不如当初就让我嫁给那个死胖子呢,他们家最起码有钱,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当上少夫人了。” 她说得是气话,孟悬壶不知道,但她一直在上京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那家人有钱没错,但是抠门也是真的抠门,对待儿媳妇那叫一个不仁不义,说是媳妇,其实跟女使也没有区别,还是那种传宗接代的女使。 而且,胖子家也没富裕到那种地步,只不过是吃得饱饭而已。 孟悬壶半晌无言,两人就坐在院子里生闷气,一个比一个苦着脸,最后还是孟青蓝雇佣来的女使喜鹊儿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真是好不容易才团聚在一起,天天吵吵嚷嚷地多没意思啊,都是误会说开了就行了。给我小喜鹊一个面子,咱们大家一起包饺子吧。” 孟青蓝斜着眼看她:“你小喜鹊有什么面子?” 喜鹊柳眉倒竖,叉着腰,“我小喜鹊怎么就没有面子了?满上京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官大人,除了我吃苦耐劳,还有谁愿意给你家做工啊?我要是走了,你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人。” 第167章 孟青蓝反驳:“可我家里也没什么事啊,就这么小几间屋子,除了做饭洗衣服,也用不着你干什么啊。” 小喜鹊道:“你少胡说,就你们两个人,都把我忙得团团转,你也不看看,人家出来什么排场。姓辛的每次一出门,马车大的呀,身边光是侍从就两排,再看看你家,穷酸。” 孟青蓝道:“你也说了那个是姓辛的,满朝谁还能比他家还厉害啊。再说了,我雇你来,是让你伺候我一个人的,谁让你管不相干的人了?” 小喜鹊还没说话,孟悬壶就停止了生闷气,气急败坏道,“什么叫不相干的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直接往小喜鹊怀里塞,“这是十两银子,算你今年一年的工钱,以后雇佣你的人就是我,某些不相干的人你就不用理她。” 孟青蓝急了:“什么啊,知不知道先来后到啊?你还读过书,你小时候随便教我两句我现在还记得什么叫礼义廉耻,你背的那些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喜鹊忙把银子揣到怀里,制止道:“行了都不要再吵了,都说了今晚吃饺子,我一个忙不过来,过来帮忙。” 孟青蓝重重“哼”了一声,不满道,“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吃什么饺子啊?什么馅的?我要吃肉馅的。” 小喜鹊还没回答,孟悬壶就插嘴道,“肉馅肥肥腻腻的,谁愿意吃啊?我不管我要素菜馅的。” 小喜鹊道:“别吵了都有都有,有猪肉馅的,也有白菜豆腐馅的,真是服了你们俩了,本事没多少,脾气倒一个比一个大。” 孟青蓝孟悬壶这才算是暂时鸣金收兵,但忙活一晚上后,在饺子蘸料的问题上又开始吵得不可开交。 上京中自然大家都吃醋,可孟悬壶在镜州长大,偏偏要吃辣椒末,这两人一言不合,就又各自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小喜鹊摸了摸怀里的十两银子,一点儿也没有愧疚的意思,这都是她应得的,这两个祖宗真是太不好伺候了,天天在耳边吵来吵去,她小喜鹊都要变成小聋子了。 * 武神音跟谢濯说了谷藕生的事,他得知赵升死了,也颇有感慨,人从小也是富贵长大的,但家道中落,所以才更想着出人头地,没想到尚未光耀昔日门楣,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武神音道:“估计也就明年或者后年的功夫,魏国酒可以被灭*了,到那时候,不知道能休息几年,才要开始打下一个。” 谢濯道:“别这么想,你母亲年纪也大了,马上多苦,估计再来一次就受不了了。” 武神音笑道:“你没听说过’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吗?陛下这人,八十了也照样可以征战马上,她好像有无穷的精力,是闲不下来的。我是想说,藕生这个榆木脑袋,都能现在醒悟,为什么陛下就不可以呢?” 谢濯道:“说不定马上就后悔了呢?” 他低头看她,眸子里一派温柔,武神音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问,“你那天根本就没醉酒是不是?” 谢濯微微一愣。 武神音又咬了一下他的脖子,催促道,“是不是?你还敢骗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已经好几日过去,谢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旧事重提,配合地昂起头,把脆弱的脖颈留给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阿音怎么知道的?” 武神音没回答,咬了一下他的喉结,谢濯的手立刻攥紧了她的衣服,有喘息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她也是无意中才知道,大部分男人如果喝得酩酊大醉根本就不能行房事,可谢濯那日分明是正常得很,她就猜测这人可能是骗她,便随口诈他一句,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就承认了。 没去管谢濯的质问,她哼了一声,“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谢濯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两人一起往榻上倒,脸上都是春情,他呢喃着解释,“阿音不就是想我醉吗?我就死想如你的意罢了。” 武神音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解下腰带将他的手缚在床头,他犹自疑惑不解看他,武神音便又把帕子覆在他面上,只留出嫣红的唇。 “阿音……”失去视觉,谢濯有点害怕。 武神音亲亲他的唇,安慰的声音有些轻佻,“别害怕,就算是惩罚,我也会很温柔的。” 谢濯脸红起来,惩罚? 他这样被捆起来,还真像是惩罚,光是这么想着,心底好像有些跃跃欲试。 武神音便道:“你听我说,你现在是某个富家公子,某日乘马车赴宴,路上居然遇到一女子拦车,你好心停了下来……” 她的手带着凉意,往衣物里滑进去,谢濯云里雾里,好像还没了解是什么情况,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触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略微带了些颤抖,不似之前浓情蜜意,“阿音……” 可他的阿音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他可怜兮兮叫她几句就停手,而是更加兴奋了。 “没想到那人居然是个女土匪,你让她上了你的马车,却被用刀指着脖子。原本她是想着劫财害命的,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个小美人,她就起了色心。她让你自己把衣服脱了,你还不愿意,她就把你绑了起来,自己动手解你的衣服。” ……原来是这种惩罚,谢濯觉得嗯羞耻,一时失去言语,感受到身上的衣服被剥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叹口气。 武神音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哇,你都不挣扎得吗?” 第168章 谢濯停顿片刻,才道,“女侠你快点发泄完就放我走吧。” 武神音没想到他会如此配合,本来还以为他会扭扭捏捏好久的,没看到他被强迫的模样,她还挺失望。 便坏心思逗弄道:“我听说公子家中已经有了妻子,若是被她知道,她若是厌烦了你该怎么办呢?” 因为蒙着眼,所有感觉都集中于某处,她的手因为长时间握笔生出了茧子,并不如以前柔嫩,谢濯因为这茧的位置,几乎可以分辨出每根手指的位置。 他战栗着,还要腾出心思来回答她的话,“我妻子……她善解人意,肯定知道我这是……情非得已,她肯定不会怪我的。” 武神音“啧”了一声,俯下身去唇蹭着他的脸颊,手上也加重了动作,听到谢濯的喘息声音愈重,不由好心提醒道,“公子可要小声一点儿,外边儿都是你的侍从,要是被他们听到了,乱说传出去,你以后可怎么见人呀?” 谢濯真的听了她的话,闭紧嘴巴不发出一丝声音来。 结束后才喘着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这样可以了吗?” 武神音捏捏手中的物件,笑得十分大声,“怎么可能这样就放过你呀?你想得也太美了。我们一个寨子,可不止我一个。” 谢濯被蒙在帕子下的眉蹙起来,不止她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武神音还在得意道:“你最好好配合,要不然我就将这种事大肆传播,你妻子要是知道,就算嘴上说原谅你,但是我是女人,女人了解女人,她心里肯定会有一根刺的,你要是乖乖的,弄完我就放你走,保证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谢濯这次没说完,他是真不知道阿音是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武神音刻意压着嗓子,“我是二当家的。” 谢濯:…… 他想让她别闹了,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但想想都知道,她肯定不会听他的。 不过下一刻他就庆幸,幸好他没说出,要不然也没有这样的美事,按照她的要求尽心尽力去咬那绵软,尽管隔着一层衣服也。 被她附在耳朵说一句“原来你亲别人也这么浪”后,谢濯无语至极,连动作都敷衍几分,不肯再尽心尽力。 武神音看出来他性质不高,可又咬了一下他也没什么用,只能愤愤自己坐进去,果然如愿听到他变了语调,脸覆在帕子下面看不出来是什么神色,但连下巴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因为双手被束缚住,他只能躺在这里,除了任她施为什么也做不了,哀求道,“亲亲我。” 武神音俯下身去,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就又重新坐起来,听他不满地哼哼,“还要亲。” 这次她却不做好人了,别说俯身去亲他了,就连说句好话也不肯,只冷冰冰道,“你也太不守夫道了,你这样对得起你家中的妻子吗?” 谢濯又被训斥了一句,脑中略微清明几分,勉强压抑快感陪她演戏,心里却十分不痛快,就这么连亲亲也不行,真烦。 这么分心下来,后果就是武神音已经累得不行,他还没有释放的意思。 不想自己再动,她起身将腰带解开,“好了,现在你被救出来了,你妻子很担心你,没想到却发现你的衣服都被撕坏了。” 忍不住笑了一下,才清清嗓子,“她知道了你没有了清白,现在她要狠狠地惩罚你。” 谢濯终于忍不住吐槽:“……怎么又是惩罚?只有惩罚都没有奖励的吗?” 武神音道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做错了事,当然要惩罚。当然,你以后要是做了好事,我肯定也会奖励你的。” 谢濯不妥协也没有办法:“好吧。” 武神音这次吻得十分热情,谢濯面上的手帕还没解开,但双手恢复了自由,可以摸到她身上衣衫几乎还算完好,两相对比,还真显得自己是个不守夫道的男人似的,脸不由一红,摸索着去解她的衣服。 她还要继续调戏人:“我还以为,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来这种事呢,没想到你倒还乐在其中。” 谢濯想反驳他才没有乐在其中,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转了个弯,很有楚楚可怜的韵味,“我什么都能陪你玩,别看其他人好不好?” 武神音道:“看你表现。” 怪不得呢,原来还在吃些莫名其妙的醋。 是该好好惩罚一番。 第79章 霍姗 崔姨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几乎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世的地步,崔晔消停了不少,没有整日再吵吵嚷嚷要武神音再给她个名分了。 武神音也去看过她几次,看到这位看着她长大的姨母如今病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也很是心酸,霍娓的旧事,和那些若有若无的小矛盾,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似乎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崔晔眼圈儿红红的,但和以前的撒泼打滚不同,人在真正伤心难过的时候大概率是寂静无声的。 武神音用表妹和储君的身份安慰他几句,他也没有和往日一样蹬鼻子上脸,吵嚷要入东宫,而是眼里含着泪花望向她,“阿音,若是母亲也走了,那我可就只有你了。” 武神音看着他这副模样,也说不出和往常一样故意疏远他的话,只能道:“别说傻话了,你会继承王位,你身边还会有很多很多人的。” 崔晔只是望着她,眼里有几分晶莹。 第169章 武神音最看不得人可怜兮兮的模样,迫切想转移话题,“霍姗呢?怎么没看见她?” 霍姗可是一直跟着崔姨母,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崔晔面色有几分古怪:“她求了恩典,要从府里出去,母亲也同意了。突然问起她做什么?” 武神音心里狠狠一跳:“她走了?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崔晔摇摇头:“我怎么会注意这些,但她的家早就没了,母亲给了她不少钱,无论去哪里过活都挺好的。” 武神音道:“为什么突然要走?” 她第一反应就是她去找霍娓了,这两姐妹一路相依为命走来,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 崔晔道:“她说是不想看着母亲去世,不过谁知道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是了,母亲既然愿意放她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武神音没说什么,回去的时候却吩咐人查起来。 霍姗离开尹王府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情,城门处应该还有路引记录。 她真是好奇,这两姐妹到底想干什么。 朱巧儿办事效率很快,不到一会儿就查到了霍姗是昨日出城的,目标赫然正是镜州,现在派人去跟着应该还来得及。 可事情就是在这里出现了差错,霍姗出了上京城,就像突然蒸发了一样。 武神音可以确定,霍姗绝不会武功,没有霍娓飞檐走壁的本事,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绝不可能一个人这么就跑得无影无踪。 除非,有别的势力在接应她。 可是霍姗是个孤女,除了霍娓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亲人,她又一直在尹王府长大直到现在,能接触到什么人呢? 朱巧儿刚得了命令要去再详细查一查,还没走出殿内,就又被武神音叫住,“先去京兆尹问一问有没有无名女尸,再去上京附近的几个乱葬岗看一看。” 谷藕生看着武神音吩咐朱巧儿做事,心里早就酸溜溜的,山花燃那个草包和殿下有从小儿的情谊,她也就忍了,怎么这个后来的朱巧儿也站到了她头顶上。 说起来,殿下还没正经交代过她做什么事呢,唯一一件可以称之为大事的就是让她去刺杀让慈,但这小子还古怪得很,她都砍死两个了第二天还跟没事人一样。 此刻她忙忍不住插嘴道:“殿下我去京兆尹问问吧。” 这个活计实在简单,武神音觉得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便点了点头,一起吩咐道,“一起把附近几个州县一起问了,只要是女尸就把卷宗要过来给我看看。” 谷藕生从朱巧儿手里截胡成功,很是洋洋得意。一旁站着的白芙一连望了她好几眼,很不明白这小姑娘的脑回路。 白芙是巴不得武神音一直不给她派活的,她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争着抢着去干活。 武神音每次吩咐她做的事,她都尽心尽力做好,觉得自己已经很尽职了,没想到还有谷藕生这种人,清闲着领俸禄还不愿意。 两人各自出去,武神音还在想这件事。 她刚从尹王府回来,就神思恍惚,谢濯就有些不高兴,“还在想你那表兄?” 武神音脸上就能看出来很无语:“你怎么又乱吃醋?” 谢濯没收说,眼睛垂下来有几分委屈,看着就很可怜。 武神音很怀疑,他摸到了自己的命脉,就知道自己吃软,见不得美人受委屈。 所以她只能哄道:“尹王都活不了多久了,我去王府看望,怎么也不可能和他儿子有什么首尾。你要吃醋,也不能随便乱吃啊。” 算了算了,自己选的驸马,还长得这么好看,只能自己宠着了。 谢濯见好就收,得了她的解释也不一味追着,只撒娇道:“我不放心他嘛。” 武神音心道:到底是不放心崔晔还是不放心我? 她能感觉到,谢濯醋劲儿是越来越大了,现在阮子稷大概是唯一一个能接近她还不会被翻白眼的男人了,她已经说过多少次,她和崔晔绝无可能,他还是紧张兮兮的。 除了崔晔这几个格外大胆的,那些趋之若鹜的贵公子们似乎看到了她真不会乱搞的决心,已经各回各家各娶各亲。 男人总是要比女人更实际,就像谈诗意,嘴上说着视前夫为陌路人,实际上每次想起来还是心酸得很。 人心易变人情易老,最最可怜的莫过于开始是好的,后面却腐烂了。 这么说来,她和谢濯能真走到一起,大概率是因为他是个没原则且聪明的人?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们还从未真的脸红脖子粗的吵架,没事吃个小醋什么的,武神音都将这当做小情趣,偶尔用些小手段也挺有意思的,要不然生活一滩死水,还有什么劲呢? 说实话她以前曾真的在心底怀疑过,谢濯是不是想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但时间一长她就真的发现,这人真的就是没什么原则,是个十足的恋爱脑。 武神音平时是很鄙夷这样的人的,但如果受益者是自己,她就觉得很高兴了。 她不由又想起来了自己熟悉过的几个男人,崔晔自不必说,他这人脑子不太正常,情绪也不稳定,同样都是恋爱脑,谢濯就比他讨喜很多。 谢濯在皇宫中长大,很会隐藏自己情绪,也很会察言观色,就算有时候是真酸了,也不会像崔晔那样闹得天翻地覆,只会默默生闷气,摆出一副委屈样子等她心情好了再去哄。 第170章 崔晔真的越大越像个小孩子,只要得不到想要的那块糖就寻死觅活的,武神音之前说的话不是骗谢濯的,她绝对不会和崔晔真扯上关系。 现在两人还没有关系,崔晔都能三天一吵两天一闹的了,要是真有关系,他恐怕能将整个上京给掀翻了。 下一个就是张收玉,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 作为她来到上京之后第一个看上的男人,武神音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的确十分对她胃口,但他实在是太三心二意。 武神音自己偶尔也会有别的心思,但心思永远都只是心思,只会埋藏在心底,她都是皇太女了,还没有想享齐人之福的心思,张收玉这个死小子就敢想了? 他要是坦坦荡荡承认了也就算了,他分明就是对谢端月动了心,可非还要在她面前装出一副都是有苦衷、都是迫不得已的模样,这就让武神音十分讨厌了。 她挺看不起这种虚伪的人的,事实上,这些王公贵族大多虚伪得要命,天天把什么忠义难两全挂在嘴边,实际上不过是这个也要,哪个也要罢了。张收玉自小也是在这种地方长大,他当然也很虚伪。 至于辛子珈,骚又骚得很,但一听捞不到好处跑得比兔子还快,这让武神音大为无语。 剩下的,只有一个脸皮厚到无可救药、张嘴就来的孟悬壶,这人更不是个好货,不过近几日倒是安静得很,居然也老老实实不作妖了,想起霍姗姐妹的事情,武神音突然想去见见他。 好歹做了十几年的师兄妹,怎么可能真的就真的一点内情都不知道。 思及此,便准备去孟青蓝家看看,反正她们现在可算是亲戚,多去几次也没什么不寻常的。 正巧是山花燃当值,山子仓和王宁夫妇都随周白鱼出征。她和谷藕生不同,虽然平日里也爱舞刀弄枪的,但一闻到血腥味说不上犯呕,也总觉得难受。 她才不会哭着喊着要去前线,家中没了别人,武神音又天天忙得不行,不能和以前一样和她一起到处乱逛,她便只能自己找点乐子。 谷藕生不必多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只多一个眼神双方就想举拳头了。 白芙虽然不是哑巴,但和哑巴也没什么区别,谈诗意是个小古板,孟青蓝朱巧儿在她看来一个比一个奸猾,这样的人她是不屑于为伍的,思来想去,居然宁愿去前面左春坊和阮子稷说几句话。 他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心地不坏,最重要的是,有很多八卦他都知晓。好巧不巧,山花燃就听到过,据说是孟青蓝当年被某位有眼无珠的世家公子拒婚并嘲笑了一番,后来谁也没料到,这个一清二白兜儿比脸干净的注水状元,居然能凭借兄长弯道超车,摇身一变就成了东宫的近宠,这才让那些人悔之晚矣,但再想重新修好也是不可能了。 从那以后,孟青蓝更是放弃了婚事,直接在家里养起了小白脸,毫无疑问,这个小白脸会是谁。 虽然知道孟悬壶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她们俩是亲兄妹,但她还是把这些日子听到的传闻都当做笑话讲给武神音听。 毕竟在世人眼里,孟青蓝的兄长可是东宫里的谢濯,她家里的孟悬壶可不是个没名没姓之人吗? 第80章 鬼话连篇 在流言蜚语里,孟悬壶就成了孟青蓝养的小白脸。 山花燃简直要笑死了:“你不知道,阿音,那些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要是我不知道真相,恐怕我也要信了。还有啊,又有不少人给她送过小白脸,孟青蓝都给拒绝了,他们都说孟青蓝痴情呢。我却觉得,更应该是她抠门,就她那个德行,肯定舍不得花钱养男人的。” 武神音只含笑淡淡回了一句:“是吗?” 等到了孟家,因为不是孟青蓝一个人独居,孟家被收拾得很像样子,不是之前那种狗窝似的乱七八糟。 孟青蓝很是惊讶:“殿下怎么突然来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武神音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你兄长来,似乎好久没见,便想来看看他,是否老实。” 孟青蓝忙道:“他现如今老实得很呢,只会在家里买些奇奇怪怪的草药,我已经看住了他,绝对不会让他去给别人看病的。” 武神音笑道:“你们兄妹俩感情倒好。” 孟青蓝讪讪的,要是说这句话的不是武神音,她一定要跳起来反驳,但偏偏说话的是武神音,她不好反驳也不能反驳。 但要让她认了,就好像比吃了苍蝇还要难受。 她和孟悬壶那个疯子感情好? 扯淡呢吧。 忙转移话题:“殿下要见他,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孟青蓝是真的好奇,孟悬壶这个人自称是个游方郎中,天天治死人就算了,不让他捣鼓那些草药还不高兴,每日都恨不得埋在里面,有时候吃饭都忘了,还要小喜鹊三请四请的。 武神音道:“不用了,我直接去见他吧。” 她也挺想看看,这个孟悬壶天天都在研究什么,要是什么杀人害命的东西,还是早早让他赶紧放弃吧。 在前厅还不明显,但进了后院,武神音几乎要怀疑,自己不是来的孟青蓝家,而是去了某个大药铺了。 这里种的全是草药,院子里几个大簸箕里面晒的也全是,屋檐下还设了几个瓦罐,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草药特有的味道,苦涩又带着股奇怪的香味。 第171章 山花燃立马就皱起来鼻子,她最讨厌喝药了。 对于这种味道,她自然喜欢不起来。 武神音道:“你如果不喜欢,就去前面吧,我随便跟他说几句话。” 山花燃巴不得这样,一个不字都没说,就这样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她来的时候光明正大,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孟悬壶很快发现了他,言笑晏晏,“殿下怎么来了,是想我了吗?” 又是这副德行,武神音冷笑一声,幽幽开口,“你的小师妹,到现在还没有踪影,你就真的一点儿不着急吗?” 孟悬壶脸上一片无奈的神色:“殿下真是说笑了,她是她,我是我,她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呢?” “她还有个姐姐,名叫霍姗,你认识她吗?” 孟悬壶点头道:“知道,她从小无父无母的,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嘴里京城都是她。” “我想问的是,你来上京后,有没有见过霍姗?” 孟悬壶道:“见倒是见过一两面。” 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尹王府还有人要请我去看病呢,真可惜,孟青蓝拦着不让我去,要不然肯定又能得到一大笔诊金。” 武神音嘴角抽抽,那宁王府还真是要多谢谢孟青蓝了,要不是她拦着你,尹王府早就要办丧事了。 “霍姗死了,你知道吗?” 她现在也不知道霍姗是死是活,这么说是想诈他的反应。 认真观察孟悬壶的神色,惊讶只停留一瞬,就飞快敛去,他这个人说话,真是带种疯疯癫癫的狠毒,“怎么死了?殿下是找不到仵作,需要我代劳吗?” 他看起来很是跃跃欲试,“我虽然不太擅长治病,但是这解剖尸体却可以试一试,我本人对此非常感兴趣,说不定我的天赋就在这里呢。” 武神音当然不会让他去当仵作,先不说现在霍姗的尸体连个影子都没有,就算有了,也绝不会交到他手上。 他这个人一看就不靠谱。 她不答话,已经是深秋,院中打扫得很干净,但还是不可避免有几片枯黄的落叶。 旁边的各种工具摆放得有条有理,和孟青蓝是个极端,她家原来的杂乱程度,可给武神音留下了极大的震撼。 除了各色药锄头,在墙上居然还摆着一张弓箭,武神音颇为好奇,随手取下,“你也会射箭吗?” 孟悬壶看了一眼,笑吟吟回答,“殿下又开玩笑,你看我这样子都知道,弱不禁风得很呢,不像某些人可以拉开那么重的弓箭。” 他一脸“我是娇花快来呵护我”的表情,把武神音看得嘴角一抽,过了片刻才问道,“那这个是哪来的?” 孟悬壶道:“我也不记得了,大约是哪个病人非要感谢我所以送的吧。我这个人脸皮最薄了,向来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只能勉为其难收下啦。” 武神音真不想忍他了:“你是对脸皮薄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吗?” 这把弓箭很有分量,做工精致得出奇,不用猜也知道,上一任主人绝对是非富即贵,与之相配的箭囊就放在旁边,她试着拉开,有些吃力但也成功了。 这儿也没有靶子什么的,她只能随便找目标瞄准。 “你猜,霍姗是怎么死的呢?” 孟悬壶还是笑:“我不过是一个柔弱大夫,哪里能知道这些呢。殿下这么说,恐怕心中已经有数了吧,又何必再来试探我呢?” 武神音道:“是吗?其实我心里没数得很。” “听闻你师父有三个弟子,你是大弟子擅长用毒,霍娓是小师妹,轻功和暗器都是一绝。真是让人好奇,你们的师父到底会是怎样一个奇人。哦对了,二徒弟我也很想结识一番呢。就是不知道,她又擅长什么,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孟悬壶道:“她有什么本事,殿下应该也猜到了吧?” 武神音道:“你和这个二师妹,感情不是很好吗?你好像巴不得看到她事发似的。” “殿下真是太爱开玩笑了,我的一片痴心,殿下难道还不明白吗?别说是什么二师妹,再来十个百个千个,在我心中,也抵不过一个你呀。” 呵,真是鬼话连篇。 武神音道:“你还真是有趣,那你说说,我该如何处置你这个师妹呢?” 孟悬壶道:“殿下要如何处置她,还要过问别人吗?” 似乎是若有所感,“殿下这个人呐,哪里都好,就是心不够狠,若是要当人上人,这可不是个好事。” 武神音冷冷一笑,手中弓箭指向的方向转为他的脑袋,只要一松手,绷紧的那根弦就会转为松弛,那只箭的归宿就是孟悬壶的脑袋,“我的心若是够狠心,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孟悬壶一愣,然后又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以为,殿下留着我,是对我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呢。” 武神音没松开手中的弓。 孟悬壶耸耸肩,看起来就很多情的桃花眼眯起来,“我可是无辜的。” 武神音道:“你无辜?那日来东宫投怀送抱的是你吧,还有尹王那突如其来的怪病,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搅和在了一起?” 孟悬壶拒不承认:“我不过是想和殿下亲近亲近而已,至于尹王的怪病,这我是真的没动手,殿下知道的,我这个人,害人有几分本事,但可不会治病。” 第172章 他满脸真诚不似作伪,武神音继续问道,“你说说,尹王中的似乎什么毒?” 孟悬壶道:“尹王府确实是请过我,但是孟青蓝不同意我去,这我之前已经告诉了殿下。” 武神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把弓箭放下,轻哼道,“真希望你是个识时务的人。” 孟青蓝还是很好用的,又和谢濯绑定在一起,她是真不想和她生嫌隙,也是真懒得再重新找一把趁手的刀。 孟悬壶道:“我一直都是个识时务的人。” 他虽然这么说,但面上的表情却无多少谄媚,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武神音没再搭理她,叫上山花燃一起回了东宫,刚回去正好遇到谷藕生和朱巧儿。 谷藕生见到武神音眼前一亮,在朱巧儿之前就要禀报,还把原本在一侧的山花燃往后挤,“殿下,我查到了!在附近的松宁县,官府从目河里捞出来一具女尸,年龄和你说的对得上。” 松宁县正在上京下游,尸体从上京抛下,然后飘到松宁县也合情合理。 朱巧儿则道:“各处乱葬岗属下也都一一去看过,的确有几具新的尸体,但都是老人小孩的,并无年轻女子。” 这点儿武神音早有预料,乱葬岗的年轻女子尸体必然不会多,好排除得很。 就像街边多见男乞丐,却并无多少女乞丐一样,大街小巷也只有男疯子,却并无多少女疯子。 大多女人只要长到能生育的年纪,就成了一种资源,并不会流落在外面。 就算是死了,也会有配冥婚的人等着,想想就觉得可怜,活着要当牛做马生孩子,死了也不放过。 不过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武神音道,“尸体送过来了吗?” 还是要辨别一下。 谷藕生摇头道:“现在虽然天气冷了,但在水里浸泡很长时间,浮肿得很厉害,不宜再搬动了。” 松宁县离这也不远,不过就一日的功夫,武神音道,“既然如此,等明日早朝后,带我去看看。” 就是没有证据,真是难搞。 第81章 武神音望着面前的女尸皱了皱眉头,这已经泡发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也看不出来本来面目,只能从身形判断,的确跟霍姗差不多。 仵作已经验过,是被人用绳索勒住脖子窒息而亡后扔到水里去的,身上的物件应该是被人仔细搜查过,除了这身衣服什么都没有。 武神音一眼认出,所穿衣服上的绣花与众不同。 崔晔是个麻烦精,原来的崔府现在的尹王府中的东西,无论是吃食还是平时所用之物,都一个比一个精致,穿在身上的衣服当然也有讲究。 崔姨母特意养了个针线班子,其中就有擅长夏绣的绣娘。 夏绣又称作双面绣,是夏国人发明的一种刺绣手法,除了尹王府,大概根本没有其他人会在当朝用了。 霍姗在尹王府身份特殊,只在崔姨母和崔晔之下,大概是这能使用者双面绣的第三人。 这女尸十有八九就是霍姗没跑了。 既然已经确认身份,便无再逗留必要。 待要再回上京之时,花燃道,“这才干了一天的路,又要回去。就算是歇了一天的早朝又能怎么样呢?” 武神音道:“你若是受不住,可以在这歇息两天。” 原本的镜州派都跟周白鱼上战场了,京城中连个德高望重能主持大局的人都不用,她自然放心不下,一天也耽误不得。 山花燃道:“我哪里是受不住,反正我这个人皮糙肉厚的,怎么折腾也散不了架,我是怕你受不住。连骑这两天的马,你回去肯定又要喊浑身都疼。” 武神音已经翻身上了马,笑道:“只是疼而已,又要不了命。” 山花燃便也上了马。 新在松宁县换的马膘肥体壮,速度十分惊人,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就这么沉默前行了一会儿,只听到耳旁呼啦呼啦的风声,不知过了多久,又听到山花燃的声音响起来,“我总觉得,你和陛下越来越像了。不,在某些方面,你还要超过她。” 风声和人的话语混合在一起,听起来就有些吃力。 武神音道:“什么?” 山花燃声音被风吹走了大半:“我们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之前在镜州的时候,我们总是站在一起的。但现在,你往前走的时候好快,我已经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武神音只沉默。 山花燃又道:“可我跟不上了,自然还有别人能跟上。她们都比我聪明,就算是谷藕生这样的蠢货,也比我厉害。有时候想想,你嫌弃我好像才是应该的。” 武神音:“别瞎想了,我什么时候有嫌弃过你了。” 山花燃道:“我只是脑子转弯比较慢,并不是真的傻。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得到。你出去的时候总是要带谷藕生,甚至和辛子珈说的话都要比我多。我以前还老想和谢濯争个高低,现在也看明白了,连后来的朱巧儿辛子珈我都争不过,更别说他了。” 武神音道:“你平日里吃吃喝喝的傻乐,心*里想得倒不少。” 山花燃笑一下:“我真的不傻。” 顿了一下,似是郑重的发誓,“之前在镜州的时候,我就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也是。之后你当了皇帝,我也是这么想。我今天只是想说,我和别人不一样,她们对你恭敬、效忠你,是把你当主子,但我是把你当好朋友。下属会背叛主子,但好朋友永远不会背叛彼此。” 第173章 “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武神音觉得有些奇怪:“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些?” 她有点心虚,有点不自然,也有点愧疚,往事不可追,那些在镜州的时候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和山花燃中间隔着一个王宁,这让她不能像以前一样对山花燃毫无保留。 她和王宁中间也隔着一个花燃,还有镜州的那些时光,更确切地说,是隔着政治、军队、和整个王朝。 武神音是反战派,王宁誓死都要追随周白鱼的脚步,是彻头彻尾的一统派,她们俩天生就不在一条战壕。 有时候武神音也动摇过,一统天下、名留青史、罪在当代、功在千秋,这几个词太美好太诱人了,谁不想做这个千古一帝呢? 可那些歌功颂德她又不能真真切切听到,反而是百姓的哀哭真真切切地回想着,还有就是鲜血的艳红色,刺鼻的味道,她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也不喜欢这种东西。 山花燃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要跟你说说,要是再不说,恐怕就永远不能说出口了。” 武神音笑道:“哈哈,怎么就说不出口了,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 少年人鲜衣怒马,功成名就,最苦的也不过是当质子的那两年,这都过去了,以后等着她们的不都是好日子吗? 看在山花燃的面子上,等她登基后,可以留王宁一条活路,设置只要王宁老老实实的,她也可以给一个爵位,让她安享晚年。 毕竟王宁是周白鱼的挚友,她小时候也真切地喊过“姨姨”,就算现在物是人非,只要王宁不再作妖,她也不是容不下一个意见相左的人。 想通了此结,武神音更加轻快起来,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也带走了那些坏心情,“不要总是乱想,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啊。” 山花燃张张嘴,比回答先到的却是利箭。 旁边的侍卫直呼“殿下小心”,武神音俯下身躲过了第一只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数不清的箭密集得像是下了雨一样,又像是会移动的乌云,团团朝这里袭来。 这次本来就是轻装出行,除了山花燃,武神音带的人一共只有三个。 手忙脚乱去挡飞来的箭矢,武神音当机立断,“先到旁边的林子里去躲一躲。” 她们为了赶路,走得不是官道,再过多久也不会有官兵赶来。 对方一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但肯定比她们这边多。 武神音脑中飞快运转,他这趟行程不可谓并不私密,连谢濯都只知道她要离开一天,而不知道她要去的是什么地方,那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怀疑的种子悄然发芽,借着杂草和树木的掩盖,几个人聚在一起反而会更显眼,只好分开躲藏。 她冷眼看着山花燃焦急的脸,脑中想的是刚才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怀疑的树顷刻枝繁叶茂起来。 会是山花燃吗? 会是她特意透露了她的行程吗? 会是她和别人里应外合,想要她的性命吗? 武神音紧紧抿着唇,拳头握紧,再握紧。 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些人是冲我来的,这片树林就这么大,不要一会儿就能搜查到,等一会儿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儿离上京也就几个时辰的路程,你回去后就去东宫找白芙,拿东宫令调人来救我。” 她在仔细观察山花燃的神色。 山花燃握住她的手不放:“你疯了吗?他们可是冲着要你命来的,几个时辰都够把你千刀万剐了。之前霍娓那次,我丢下你先走了一次。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冒失,置你一个人于危险之境,大不了就一起死,黄泉路上做个伴儿,下辈子我还要和你做好朋友。” 武神音长长叹息一声,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她心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山花燃不像是作假,她也没有这个心眼这么演戏。 武神音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话本里人人喊打的负心汉,别人拿真心待她,她却要用恶意揣测一番。 时光一点一滴流逝,死亡的威胁越来越近。 天色愈发得暗下来,她想借着暗色掩护从林子里溜走,但刚到边缘就发觉,这群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他们将树林包围了起来,正在一点一点地搜查,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山花燃是几人武功中最高的一个,也不是主要目标,逃出去更有可能。 没必要多留一个人一起送死。 武神音想让她先走,但她怎么都不肯,嘴里还在念叨,“都说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也绝不会违背誓言。” 她果然是个蠢货。 武神音心里这样想到,但下一刻手就被蠢轻轻握住,她笨拙得安慰,“阿音你不要害怕,我真的有很努力练过武功,虽然是为了打败谷藕生那个卑鄙小人,现在阴差阳错用来保护你也很好。” 第82章 她腰背拱得很直,心中的紧张显而易见,反而是武神音轻松下…… 她腰背拱得很直,心中的紧张显而易见,反而是武神音轻松下来。 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找到这里,可能是半个时辰,也可能是一炷香一盏茶的工夫。 到这种时候了,她心里竟然奇异地安静下来,往日那些爱恨情仇,一下子就变得很远很模糊。 第174章 她这一生过得还算是顺遂,轰轰烈烈的是周白鱼,她只是坐享其成,这么想着,对于母亲的埋怨,又淡了那么几分。 谢濯她并不如何担心,他并不是什么菟丝子,只能依附别人而活。 她也没有什么子嗣,好像真的也就没有什么恋恋不舍的地方,这个人世间并不是非她不可。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武神音居然听到了人的嘶吼声。 说来也可笑,她作为周白鱼的女儿,居然从未去过战场这种地方。 面前有人经过,山花燃愈发紧绷,无声向她使了个眼色,将短匕首握得更紧。 突然暴起后本想着拼命算了,看到来人的脸她更生气。 匕首锋利,划过之处衣裳破碎,有温热鲜红血液溅出,可惜并未提前淬毒,这个程度,只不过是皮肉之伤,根本要不了人的性命。 辛煜谨穿着一身寻常衣服,并不是有防护作用的盔甲,淬不及防被这么划了一刀,锦衣华服立刻被鲜血染红。 旁边的侍从迅速反应过来,将山花燃制住,她还在瞪着人,“姓辛的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殿下对你们家可不错,要不是殿下拦着,你们辛家早就被挫骨扬灰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等着,等陛下回来了,你们家全都得死!” 辛煜谨捂着伤口,脸上有种淡淡的无奈,他张开口,可还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就被人抢了先。 辛子珈从他身后走出来,这人一身宽袖大袍,倒像是刚从哪个宴会半路出来,一张漂亮的脸上没有一点灰尘。 他笑眯眯道:“山将军真是会说笑,我兄弟二人是来救驾的。既然山将军在这里,殿下应该就在不远处吧?” 山花燃咬牙道:“呵呵,你少胡说八道,还真的把我当三岁小儿哄骗吗?你带着这些人,拿刀拿枪的来这里,怎么看都是心怀不轨!” 武神音在草丛里叹了口气,拍拍衣服上沾染的草屑,站到人群道谢道,“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辛煜谨和辛子珈带着众人下跪道:“臣救驾来迟。” 武神音道:“不必如此,快起来吧。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此处的?” 现在山花燃被押着,辛子珈站起身后,就忙挤到武神音身边,露出个笑容,“殿下受惊了吧?先随臣到马车上,然后臣再跟您好好说说。” 武神音没说话,辛子珈又忙道,“殿下是不是哪儿受伤了?要不然臣抱您去马车吧?臣虽然看起来文弱,但……” 武神音瞪了他一眼:“就算是在外边儿,我现在落难,但这也不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吧?我可不是你能随意调戏的人。” 辛子珈立马一脸哀怨:“殿下可真是误解了臣,臣分明是一片赤胆忠心,完全是为了殿下您着想啊。” 武神音真不想理他,索性跟辛煜谨道:“先被花燃放了吧,你这伤……没大碍吧?” 看起来流了不少血,怪吓人的。 辛煜谨就能听懂人话,立马就让手底下人还了山花燃自由,“有劳殿下关心,不过只是皮肉伤,没伤着什么,呆会儿去包扎一下就行。此地不宜久留,殿下还是随我等先回京城吧。” 他面色凝重,“前线的事情不太好,明日早朝,您若不在,恐怕人心要乱。” 武神音道:“出什么事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马上,她其实没受什么伤,只有几道被枯木划出来的细小伤口,这里伤得最重的居然是辛煜谨。 辛子珈笑道:“你还是去包扎伤口吧,我送殿下回去就行。” 辛煜谨略一犹豫,武神音也道,“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也不能粗心大意,你还是先处理好伤口吧。” 辛煜谨道:“是。” 他本来也并没有上马车的意思,只是站在外面同武神音说话,这一离开,马车里便只剩下三人。 辛子珈很自来熟就往武神音身边坐,笑容有几分久违的谄媚,“臣这次是不是立了大功?殿下一定要好好地奖赏我才是。” 武神音面上和心中都一阵无语,只道:“先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辛子珈道:“这还多亏了你那位驸马有个好妹妹,半夜突然进宫说您要危险。不过您那位驸马嘛,一点儿实权都没有,只能求助我们辛氏喽。殿下,你看看,要是你选的的是我,哪会有这么麻烦?” 武神音立马想出来大约同孟悬壶脱不了关系,这个疯子果然还有事情瞒她,他和他的二师妹绝对还有联系。 “算了,这件事等回去再说。先说说前线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何事。” 辛子珈收起嬉皮笑脸,神色开始凝重起来,“陛下带着一支小队深入敌国,已经快一旬没有消息了。王相一直压着消息,昨日传到上京的时候您不在,似乎已经泄露了出去。” 武神音微微一愣:“快一旬没有消息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王宁她疯了吧?居然敢压到现在!” 辛子珈道:“陛下是您的母亲,您应该最清楚她的性子才是。臣可不是帮人说话啊,就是觉得陛下说一,根本没人敢说二。” 武神音道:“等回去再说。” 她努力将心情平复下来,心里复杂得很。 虽然也早想过要是自己当皇帝就好了,但到了这时候,先不说感情方面的复杂程度,就说是朝堂上的局面,对她也十分不利。 第175章 现在原镜州绝大部分势力都跟着去前线战场了,周白鱼不在也不会群龙无首,还有王宁和仰月清在镇场子。 她们两人,大概不会全心全意拥护武神音的,比如现在诏令她们回来,绝对会被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被拒绝。 而上京呢,辛煜谨辛子珈两兄弟还太嫩,就算效忠她估计也没法带着整个辛家投奔她,前魏的势力肯定会再次蠢蠢欲动,加上还有个人隐藏在幕后之人一直隐藏在后方搅弄风云,这情况可真是内忧外患。 山花燃本来还算乖巧听她们说话,听到周白鱼失踪的时候焦急溢于言表,后面又听到武神音责备王宁知情不报,就更着急了。 她总觉得大家都是一伙的,王宁这么做一定会有自己的理由,只希望阿音不要和母亲生嫌隙才好,当下便劝说道,“我娘肯定是有原因的,阿音你要生她的气,等到回来把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武神音只不答话,无数心结、矛盾缠绕,早已经成了巨大的死结,大概只能用剪刀两断,怎么可能见一面说开了就好了? 山花燃有时候只是天真得让人发笑。 辛子珈是个谄媚的伪君子,但比山花燃要通人情世故得多,忙笑着让人带山花燃先去吃点东西。 她走后,武神音道:“现在大约有多少人知道了?” 辛子珈:“这臣也说不准。” 待回到上京之时,刚进城门,就看到满城素色,武神音心头一跳,看清楚是为何人丧事,才开口气。 但这口气也并未松得太厉害,办丧事的不是周白鱼,是崔姨母。 自己不过是离开了一日,怎么就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也太背了吧? 这个时候再去皇宫应该还能赶得上早朝,但武神音吩咐辛子珈调转了车头,往尹王府行去。 偏厅中停着棺木,这是早就备好的。 崔姨母只崔晔一个儿子,崔家旁支却有不少人,此刻都聚在一起守灵。 崔晔看到武神音来了下意识就要高兴,但是看到她身后的辛子珈又皱起眉,“阿音,你来就算算了,怎么还带着他?” 转念一想又安稳下来,带着辛子珈,总比带着谢濯好。 不过现在是母亲的丧事,看到武神音来他高兴也有限,反而有些心灰意冷之感。 阿音之前就推脱着不想要他,现在没了母亲做桎梏,她估计以后连尹王府来都不会来了。 旁边的让念不卑不亢道:“这个时间点,殿下不去早朝吗?” 天色只是微微亮,东方有鱼肚白的颜色,尹王府挂满了白灯笼,倒是亮堂得很。 武神音仔细看了让念好一会儿,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什么破绽,但是万年不变的死鱼眼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 她只能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问话:“让娘子怎么会在这里?” 崔姨母去世,让念来看看也说得通,可作为宾客来也就算了,这么早就到估计昨夜也没有归家,这就不是未婚娘子该做的事了。 让念道:“劳殿下挂念了,尹王待臣女如同亲女,现她驾鹤西去,王府中人丁凋敝,连个能主事的女眷也没有,臣女在这儿也好照应一下。” 武神音道:“尹王府附属官员不知凡几,有何事要让娘子一个未出嫁的年轻姑娘照看?” 让念只道:“此间人数虽多,但人心叵测,能为尹王真心着想之人又有几个人呢?” 武神音冷道:“倒是很希望让娘子能在此列。” 她不想再耍嘴皮子,直接和崔晔道,“姨母的丧事,我会让宗室和礼部料理,表兄先跟我去皇宫住几日吧。” 她用的虽然是问句,但实则不是商量的语气。 如果是之前,崔晔一定会十分高兴,可现在,崔姨母刚刚去世,他情爱之心也淡了许多,竟然拒绝,“我是娘唯一的儿子,她的丧事离不得我。” 第83章 大结局 可武神音怎么可能让崔晔真的一直待在尹王府,待在让念身边。 她语气更加和缓:“阿晔,进来京中不安稳,你一个人待在王府我放心不下。” 崔晔眼睛黯然几分,脸上露出苦笑,“原来你还会担心我吗?宁王府完全得很,我近日来也想通很多,不会再一味寻死觅活,给你添麻烦。阿音你就放心回去吧。” 武神音道:“不行,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反正皇宫这么大,不缺你住的地方。” 周白鱼血脉单薄,除了她这个女儿外,唯一关系亲近的只有崔晔了,她绝对要让他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虽然崔晔不像是野心勃勃的人,但万一被哪个有心之人利用了,这事情可不好办。 崔晔道:“皇宫这么大,可我不过一个无名无分的人,住进去也只不过是徒增闲言碎语而已。” 武神音道:“你是母亲的亲外甥,我的表兄,谁敢说一个字,我就让他掉脑袋。” 崔晔叹气道:“你罕有这么强硬时候,看来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让念却上前一步,瓷白的脸上仍旧一片淡然,“殿下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现如今尹王新丧,世子作为独子却不在灵前守孝,若是跟殿下进宫……殿下也该为世子的名声考虑考虑才是。” 武神音微微冷笑,已经让山花燃去东宫拿她的手令去调禁军将让府包围起来了,“事到如今,让娘子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再过一会儿,金吾卫和大理寺的人就该过来找你了。当然,如果你执意如此,孤也可以让人先送你过去。” 第176章 让念从刚才见到她到现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知道臣女到底犯了是罪过,还能劳动大理寺和金吾卫。” 武神音笑道:“你犯了什么错处还有待商榷,但你那兄长犯了什么错处,恐怕是心知肚明吧?与其在这儿和我争辩,还不如想想一会儿该用怎么样的说辞,毕竟大理寺可是专业刑讯的,不好糊弄。” 她带着崔晔几乎是刚走出尹王府的大门,金吾卫的人就到了。 武神音没怎么打招呼,她的确应该快点赶回宫里了。 天已经白了大半,敲钟声依次想起来,坊市旁边的道路上渐渐有了人影。 辛家的马车自然是豪华的,上面铺的软垫都是上好的锦缎,但这无疑还达不到崔晔的标准,他这个人向来是多事到了一定标准。 武神音都思考着要怎么去哄他了,但崔晔今天却异常沉默,只是淡淡瞥了一样,就淡定坐了下去,倒把武神音衬托得多心了似的。 也是,崔姨母新丧,崔晔沉湎于悲痛之处,和往日不同也是应该的。 她叹口气,沉默地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崔姨母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崔姨母想要看到的崔晔,应该还是那个镜州时的骄傲得像只小孔雀、每天都耀武扬威的崔晔,绝不是之前疯疯癫癫的模样,当然也不是现在沉静若古井的样子。 崔晔很勉强扯动了嘴角,眼睛在努力弯,但却没有一点儿笑的意思。 “母亲真的死了。” 他小小哽咽了一下,想要憋住哭泣的声音和泪水,却没成功,湿润的痕迹在眼角蔓延开来。 “从此以后我就一个人了。” 武神音叹气,拍拍他的肩膀,说再多安慰的话,在此刻都是枉然。 何况,她不免触景生情,又想起来远在战场的周白鱼,递来的消息都说她生死不明。 但武神音是不会相信周白鱼会这么轻易就死的,她这个人那么爱折腾,生是轰轰烈烈,死也肯定会轰轰烈烈,绝对不会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在哪个地方,这不是她会有的死法。 比起崔晔对崔姨母的感情,武神音对周白鱼的感情要复杂地多,少年时期的孺慕还未彻底消散,如影随形的埋怨就和不明所以的冷淡一起不期而至。 或许这是继承者们都要走上的老路? 权力和亲情的纠葛,就像是路边乞儿的头发,因为许久没有梳理过,紧紧缠绕在一起,要想解开,大概只有从根部一起剪掉。 她沉醉在自己的古怪情绪里,忽略了崔晔眼底的古怪神情。 和文武百官打交道是一件说起来很轻松但是其实也很难的事情,毕竟这些豺狼虎豹站在朝堂上都是衣冠楚楚,收敛了作为野兽的爪牙,表现得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正人君子。 越上流,越低劣。 尽管他们已经得知了消息,但依旧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来。 镜州那些人在他们面前,简直就像是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信奉的是一双拳头打天下的道理。 不过说来也可笑,就是这些翩翩君子、上流贵族输给了一群野蛮人。 可他们不说,并不代表真的能当他们不知道。 辛家的支持摇摇欲坠,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金吾卫和东宫十率府倒是完完全全掌握在武神音手里,可这还不够,压得住这些人还不够。 世家经营百年,枝繁叶茂,下一步得了消息,后面这些文官清流、从底层爬起来的武将也会知道。 不要以为这些人有着和世家子弟不一样的出身,就会格外品性高洁些,有手段从底下上来的人,只会更不吐骨头。 旧魏的宗室还在那里苟延残喘,挑出来个人做傀儡皇帝也是不错的选择,就是这个牵线的人,有好好争一争的必要了。 但这些人最起码现在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军队大半都被周白鱼带去了战场,剩下的小半又都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这些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周白鱼的死讯不真真切切传来,应该没几个敢立刻撂挑子造反的。 他们在意的不仅是好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 史书可能不会记在第二个第三个开始造反的人,但一定会记第一个,谁也不想当着第一个人。 武神音更担心的是镜州那些人,比起思前想后的狼,不服就是干的老虎显然更让人头疼。 毫无疑问,王宁在镜州扎根数十年,其中不知道有她提拔起来的学生。 如果真让镜州派这些人在王宁和她中做选择,武神音还真不怎么有信心赢。 最重要的是,现在军队都在外面,都在他们手上。 虚张声势把文武百官唬住,武神音回到东宫再见到谢濯的时候就有了些恍如隔世之感。 其实才不过只过了一天未相见而已。 明明风餐露宿紧赶慢赶的是武神音,谢濯同样也憔悴了不少,往日如春水明月的一双眼睛,此刻也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起来,眼下还有了些乌青。 武神音伸手去摸了摸:“怎么昨夜没睡好?” 谢濯叹口气,无奈都写在脸上,“阿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还能安枕无忧呢?” 武神音觉得好笑,捏捏她的脸,“尽人事知天命而已,你已经做完了你该做的,剩下的再担心也无用啊。” 她是十分看得开的,也可以说是心大,反正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不如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免得别人没出问题,先把自己身体熬出问题来了。 第177章 谢濯勉强一笑,“你说得倒很轻松。” 他望着武神音的眼睛,摇摇头,又叹叹气,像是纠结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质问,“你把你那好表兄弄进宫里来什么意思?” 武神音风尘仆仆,虽然早朝前大致打理过,但总还是觉得浑身脏兮兮的,白芙进来回话,洗澡水已经准备好,算是给这件事打了个岔。 她等不及要好好洗一洗然后赶紧睡一觉了,这两天还真是又忙又累。 所以她才更不能理解谢濯,她是因为要赶路不能睡,他在皇宫之中,锦绣堆中,前呼后拥奴婢成群,居然不睡觉把自己弄出这样一副疲惫姿态。 天气已经算是温暖,但被热水浸泡过身体,还是有种深入骨髓的畅快,她惬意闭上眼,睡意又随之而来,忙打起精神准备随便洗洗赶紧补一觉。 不成想从后面却突然伸出来一双男人的手,吓了一跳后,又很快反应过来。 这里是东宫,能随便在她洗浴时进来的,除了谢濯还能有谁? 伸手舀水朝他泼过去,“你进来干什么?” 谢濯被泼了一脸水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用旁边放着的帕子将脸上的水擦干,才继续慢条斯理和她抱怨,“你现在对我好不耐烦。” 武神音好笑道:“不耐烦?” 谢濯握住她的手,制止她要继续泼水的动作,整个人从后边把她环抱住,唇在她裸露的肩膀轻轻点了一下,“你是不是开始觉得,你对着我一个人挺没意思的?” 几缕头发不听话地垂下来,浸入水里,和波纹一起摇摇摆摆,武神音捡起来,逗弄似的往他鼻尖送,“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谢濯声音更闷:“你都把人带回来东宫了,还要怪我胡思乱想吗?我要是再不开口问,是不是过几天就要直接给他腾地方了?” 武神音转过头去捏他的下巴,“你怎么就这么容不得人啊?” 她看见谢濯神色一凛,然后又摆出一副委屈得神情,可怜巴巴垂下头,像是被训了的小狗,“怎么是我容不下别人?你那个表兄什么做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容得下我呀?” 武神音手指往下,从他的下巴转移到眉眼,轻轻划了一圈,尽管已经朝夕相对过许多天,但她仍然不由得感叹,这是上天偏爱的一张脸。 往日皎皎的明月此刻就安分待在她的手掌心,这让武神音不由有几分得意,但这不代表,她真被他的话糊弄过去,“到底是他容不下你,还是你容不下他呀?” 她狡黠又换了个说法:“还是说,只要不是他,换个其他人就可以了?” “阿音!” 谢濯不太高兴,脸上神情也由委屈变成了气鼓鼓,“你还要多少人?” 武神音也懒得也逗他,收回了手,懒懒道,“你不要总乱想,我接他来东宫,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你想啊,他可是除了我之外,唯一和陛下有血缘关系的后辈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难道不要打他的主意吗?” 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谢濯这才满意,重新眉开眼笑起来,春色在脸上荡漾起来,漂亮的一张脸上满满当当的雀跃,连说话都殷勤不少,“我就知道你只喜欢我。” 这会轮到武神音抱怨了:“你个小心眼的男人,就算要吃醋也看看时间吧。” 她打了个哈欠,眼中失去光亮,几乎要睁不开了,“我都要困死了,你还一直在这问我这些有的没的。” 谢濯手中动作又轻又缓,狡辩道,“我进来不是帮你洗浴的吗?只是趁着空隙问你几句话而已。” 武神音笑道:“我难道是没有手吗?还用得着你帮我?” * 这一觉醒来已是天色昏沉,旁边的谢濯还闭着双眼,像是没睡醒的模样,但等她一起身,这人就也立马睁开了眼睛,让武神音不由得怀疑他之前在装睡。 仔细观察下来好像也不是这样,谢濯揉揉眼睛,刚醒后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看起来天真懵懂,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还有心思抱着她的腰若有若无撒娇,“睡够了?” 武神音边穿衣边道:“没睡够,不过我饿了。” 谢濯低头微笑,顺势把她系上腰带。 王宁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武神音罕见有几分难以下咽,山花燃还是什么都察觉,很自得地插科打诨,“阿音你都不知道,外面这些人真能一传十十传百的,他们都说,你是要纳了崔晔呢。” 武神音淡淡看谢濯一眼,他这时候倒是表现得平常,面上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 她心中嗤了一下,夹了一筷子菜,“这些人总是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也不动脑子想想。” 山花燃嘿嘿一笑,明明是三人同桌,但她眼里只有武神音一个人,完全把谢濯当成无物。 实际上这么多日子过去,她也不再如当初一般嫌恶谢濯,但她和谢濯又没有相处的几乎,自然是不太熟。 她对待不太熟的人都是这样的,也不是故意孤立她。 这件事情上午便已经说过,谢濯便也没有发作,只是给她夹了爱吃的时蔬。 寻常百姓家一月里也沾不到几滴荤腥,王公贵族却是相反的,武神音自小王府长大,当然也是不愁吃喝,所以也有了不食肉糜的毛病,爱过新鲜时蔬多过肉食。 她的喜好实在是很好揣摩,只平日里略微用眼睛去看就能知道,这其实和谢濯从小接受的那一套很不符。 第178章 老师们都说,君王不应该让臣子猜到自己的喜好,否则就会有佞幸奸臣。 他从小用膳就是按照这个规矩,天下珍馐百味都按着轮盘一天接一天的上,他也就每个都吃一点。 谢濯小时候偶尔也会疑惑,皇帝爱细腰美人人尽皆知,为什么他就不需要隐藏自己的喜恶呢? 然后身边的老师、伴读、侍卫、宫女,就会一脸尴尬地糊弄过去,但意识表达得很明显了——你父皇并不是个好皇帝。 太宗皇帝开国数百年仍威名赫赫,后面几代也多出明君,上一辈明祖的美名犹在坊市间流传,现在当朝的谢逸贪恋女色沉迷享乐就算了,最主要的是他实在……懒惰。 不是暴君,但实在懒惰,所以所信非人,所用非人,远贤臣,只知每日和妃嫔享乐。 君王已经长成,并非臣子能轻易置喙,所以许多人,失意的、壮志难酬的,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谢濯身上。 他们这样告诉谢濯: 你必须要做一个好皇帝。 现在他是做不成皇帝了,做皇帝的人应该是他的妻子,谢濯不由一笑,这样真不错。 当皇帝还要有这个规矩那个规矩,可当皇帝的男人就不需要这么多规矩了。 不过,他现在被称作驸马,那么,等武神音登基称帝了,他该被叫做什么? 皇后吗? 感觉有点怪怪的。 谢濯心里高兴,又给武神音夹菜,直到她的碗里冒得跟小山一样。 是他杞人忧天了,管他被称做什么呢? 反正阿音已经答应过他,无论她当皇太女还是称帝,后宫也只会有他一人,还有什么好忧愁的呢? 如果她称帝,他就当皇后,就算现在局面有变,阿音要去大隐于市,他就去当个贩夫走卒,他有学习过如何用藤条编织东西,觉得自己挺有这个天赋的。 阿音要小隐隐于山林,他就做个农夫,每日和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不错,就是他不怎么会种地,恐*怕要费功夫好好学一学。 最最最差,也不过是失败他和阿音一起死,生死相随,也算佳话流传于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山花燃咕咕哝哝讲完外面那些人对于崔晔进宫的说法,危机意识又升起来。 是啊,就算崔晔很难搞,阿音对他没有意思。 但崔晔入宫,对于那些想要谄媚惑主的人来说,就是一个信号。 好不容易那些狂蜂浪蝶都没了,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难保这些人又会起心思,这让谢濯分外忧虑,也分外不满。 阿音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不知羞耻的人不准和他抢。 幸好正值多事之秋,扑火的飞蛾心里也满满都是城府,那点子火焰现在又正遇到了大风,有几分熄灭的迹象,怕是飞蛾也要慎重考虑一下了,围着灯罩儿犹犹豫豫起来。 吃完饭他想和阿音再说说话,没想到武神音却说要去大理寺一趟。 外头天已经昏黑,宫内四处燃起了灯火,在这无垠的夜烫出来一个又一个细小的窟窿。 谢濯知道大理寺里关着什么人——他唯一看进眼里的情敌让慈。 是的,其他人是没让谢濯放在眼里的。 崔晔的表兄身份是机会也是桎梏,虽然谢濯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现在的皇帝陛下周白鱼会对表兄妹结亲这种事情这么抵触。 自古以来,亲上加亲都是好事。 至于辛子珈之流,阿谀奉承不择手段之辈而已,武神音绝对不可能被这些人迷了眼。 只除了一个让慈,他之前就让阿音念念不忘,现如今却也因为野心闹出了这么多事端。 谢濯想,看来上天倒是很眷顾他,他自己都没动手,就先一步帮他清扫了所有障碍。 阿音虽然爱玩一点,但跟这种人应该是玩不到一块去的。 所以他虽然有几分舍不得,昨日之事武神音一副全然没放在眼里的样子,可到底也是差点就死生离别。 她回来就一副疲倦至极的模样,谢濯只说了几句崔晔的事情,两人就齐齐进入梦乡,真正的互诉衷肠还一点没有呢,现在她又要去忙别的事情了。 这别的事,还与让慈有关。 谢濯有不舍,但还是没说什么挽留的话,他可是很贤淑的,私底下会跟武神音闹一闹,那也是小作怡情,绝对不会让武神音错过正事。 将人送到殿外,嘱托道,“早去早回,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武神音点点头。 天地万物都玄妙得很,日月星辰都有自己运行规律,哪怕这里是皇宫也无法更改。 前头两个小宫女提着灯,漂亮轻巧的宫灯在黑夜中像是两粒发光的豆子,只能照亮前面的路。 夜晚的风有几分寒凉,武神音不由缩了缩肩膀,后悔刚才谢濯让他多穿几件衣服的时候没有听他的话。 旁边的山花燃气壮得很,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冷意,一张嘴还在那里叭叭个不停,这会儿没有谢濯在场,她的话置喙比之前更多。 武神音踩着前头人的影子,心里有几分无奈,真不知道山花燃怎么会有这么多话,从小儿说到现在,就没有一刻停止的时候,估计还要一直说到老。 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了。 大理寺内白天就是森森的,何况是晚上,刚一进来,更觉得冷了。 右少卿已经换成了她的人,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男人,虽有科举的才华,却无做官的头脑,满心满脑想着提携玉龙为君死,却连君面都见不到。 第179章 武神音觉得他很有几分意思,把他从一个八品不入流的小官一步步提携到右少卿,他也的确够忠心,虽然这忠心是对着皇帝,可现在皇帝不在上京,武神音作为皇太女名正言顺,这迂腐男人尽忠的对象自然就变成了她。 被引着来到了牢狱之中,一种久久不见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武神音皱了皱鼻子,旁边的小吏立马殷勤道,“这大理寺牢狱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血腥味不免难闻,殿下千金之躯,闻不惯也是正常的,要不然还是臣等带人上去见殿下?” 瞧瞧,瞧瞧,要不然这个右少卿怎么少年登科,却干了小半辈子都是个八品官。 武神音不由扶额,这还没让他拍马屁呢,现在就被比下去了,她探口气,“不必如此麻烦,还是我随你们一起去吧。” 小吏点头哈腰连声应是,忙在前头带路,带几人一起下去。 入目所及之处还算干净,但就像这小吏所说,这里的确是充斥着经久不久的血腥气,还有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通风的窗口只有那么小小一点儿,就算常年开着也并不如何顶用,各种奇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种说不上的难闻,这下就连旁边的山花燃也终于有了反应,用袖子掩住口鼻,意遮挡住那腐朽之气。 来到关押让念的那间停下,小吏从怀里掏出一大串钥匙,放在灯下仔细看了看,片刻后才分辨出钥匙开了门,先回头点头哈腰让身后的几位大人物进去。 大理寺的牢狱和上京府尹的也没有区别,床铺是不能有的,只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武神音觉得这腐烂的气息很大一部分有这稻草的功劳,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一直没有换过。 让念和早上相见得时候很不一样,头发不再是一丝不苟得挽成发髻,因为是在守丧时被捕,穿着的是素色衣衫,脏污是分外明显,甚至还有红色的痕迹。 大理寺应当是对她用过刑了。 小吏说得没错,大理寺关押得是穷凶极恶之人,犯的罪过也不是小偷小摸,早已经习惯了不论三七二十一先把犯人打一顿。 何况让念还是武神音交代的人。 让念原本是蜷缩在那堆稻草上,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来的人是武神音,便又站起身,不卑不亢的样子和让慈一般无二,即便是狼狈至此也风骨若竹、风姿若梅。 武神音心中感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许是因为灯火实在不够明亮的缘故,让念白日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黯淡着,不似以往清冷,但还是直直盯着她。 两人身高差不多,让念形容不堪竟气势也没有弱下去,只是平淡质问,语气和之前在尹王府遇到时的不咸不淡没有区别,“臣女家到底犯了什么罪过,要被全家下狱?” 武神音微微一笑,似乎是惊讶于她的忍耐,居然都到了这一步还能如此沉得下气来。 “说起来也奇怪,这次搜寻,让无论男女老少,齐齐被抓,可从中却怎么也找不到让慈的身影,”她嘴角含笑,突然有几分猫抓老鼠的兴味,“让娘子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让念道:“殿下问我这些,我又怎么知晓。我家现如今虽然没落了,但好歹也是世家大族,说不定兄长听到了什么风声,先离开了呢?” 武神音笑道:“这就更稀奇了,你们若真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自然是不怕调查的,既然没做过,又为何要逃之夭夭呢?” 让念垂下眼眸,嘲讽之意淡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武神音懒得再兜圈子,索性直接道:“在你家并未找到让慈,但却找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身高体型与你兄妹二人十分相似。你家的下人倒是忠心得很,可重刑之下,也有几个软骨头。” 那一点火焰在黑暗中跳来跳去,不知道是狱卒还是隔壁牢房犯人的打鼾声传来,让念一半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完整的神色,只能看到抿直的唇线。 “你也真是了不起,所有人都被你骗得团团转,我都有些糊涂了,到底是该叫你让慈呢,还是该叫你让念呢?” 武神音早就应该想到的,为什么那些花蝴蝶一样的男人天天往她身边钻,只有让慈一个每次都是示好却又从不过分接触,根本就是因为他想也不能。 让慈其实个女人假扮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像辛子珈那般献媚。 她的假扮固然天衣无缝,但要是真的袒胸露乳肌肤之亲,还是太难办到了。 武神音现在十分好奇:“你的兄长,真正的让慈去了哪儿呢?要说一开始就是你一个人也不太对,毕竟上京人这么多,有不少人都见过你和你兄长幼时,这个做不了假的。” 让念从鼻子里冷笑一声,仰起脸将整张面孔暴露在灯光之下,平静的面具碎掉,露出本来的阴狠玩世不恭底色,“能去哪儿?死了呗。” 武神音一愣,“你动手的?” 让念道:“为什么我不能动手呢?他这个人,除了装出来一副翩翩如玉伪君子模样,文不成,武不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什么事也做不好,一事无成的废物。可就算他这样,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古董,依旧指望着他振兴家族,从来看不到我的努力。他既然挡了我的路,就该死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很平静,像是之前主动来东宫找武神音下棋那般,随口谈论天气一样没什么区别。 第180章 武神音:“他是你亲哥哥啊。” 让念冷笑道:“亲哥哥?真可笑,这种话也是你会说出来的吗?即将交到你手里的皇位,是从你的族叔手里抢过来的,而我长久在镜州学技,你母亲的手段也略知一二,未成形的还在娘亲肚子里就断了呼吸的,好命生下来却没好命长大成人的,宁王府夭折的那些孩童,哪一个不是手足至亲,你现在还来跟我讲这些?” 武神音默默抚额,看了一眼旁边的右少卿和叫不出名字的小吏,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孟悬壶让念霍娓这师兄妹三个,个个都不会武功,这里有山花燃一个就行,周白鱼的那些事儿,还是别让别人知道了。 右少卿还要说什么,被小吏扯了一下袖子,便也没说什么,两人快速离开。 让念面露嘲讽。 等人都出去,武神音无事发生一样,继续问道,“你想做让家的掌权人,这几年你一人分饰两角,将旁人瞒得很好,你的目的不也达到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不知足,硬是要搅弄风云翻云覆雨呢?” 让念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唇角向上扬起,大笑道:“达成?知足?凭什么我要知足,一个小小的让家又算得了什么,有更好的机会在我眼前,我为什么不去抓住呢?” 武神音:“你想做尹王妃,再做皇后,像对付你哥哥一样对付崔晔,让他成为傀儡或者干脆杀了他,你取而代之?反正你也很擅长易容术,对吗?” 周白鱼出事的消息让念肯定也知道了,无论周白鱼回不回来,只要武神音死了,就算周白鱼回来也无计可施。 她没有别的子嗣,总不能真的临时再生一个,依照她的个性,宗室那些人是想也别想继位的,唯一剩下的只有崔晔了。 让念:“对极了。我又不比你差,凭什么你能当皇帝,我就要再阴影里当个见不得光的老鼠,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既然都是担惊受怕,不如就玩个大的了。” 她又仔仔细细瞧了武神音好几眼,语气里的不满和忌恨都要填满银行,“你不过就是比我多个好母亲了,我没有能干的母亲,就只能自己能干了。说实话,就算是去讨好你的时候,我也从未看得起你。” 武神音还没怎么生气,山花燃就站不住了,跳脚起来,“就你还好意思看不起我们阿音……我们殿下呢,我告诉你,殿下一定会做个好皇帝的,而你就算当了皇帝也一定是个千夫所指的暴君。” 让念更不会把山花燃的话放在心上,她是看不上武神音,对山花燃这个无脑小跟班更是连目光停留一刻都是浪费时间。 事到如今,她要想到什么,咬牙道,“时不时孟悬壶那个两面三刀的贱人出卖了我?”顿了顿,又道,“果然我早就该让人先了解了他。” 这还真不能全堆到孟悬壶头上,不过让念骂的也不算是错,武神音乐见其成,并未为孟悬壶解释,还有心调侃,“看来孟悬壶在你心中分量不一般呐,甚至还超过了一母同胞的亲兄长,真是了不得。” 让念一时语塞,她没杀这个贱人,跟孟悬壶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一时心慈手软,觉得师父养了三个徒弟,小师妹心里只有那个蠢货姐姐,她也绝不会再回镜州,留个孟悬壶回去尽孝罢了,没想到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妇人之仁。 武神音转身欲走,事情都已经问清楚,让念这副咬牙切齿的表情看着实在没什么意思,甚至还没之前去浣衣局欺负谢端月的时候好玩。 忽的一顿,又转头问道,“对了,有件事要请教你,谢端月是怎么勾搭上你的,你又为什么要杀她?” 让念似乎是早已经忘了这个人似的,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道,“她勾搭的不是我,当初她还不是公主时,在江南和我那不成器的哥哥有了首尾。至于为什么杀她,呵呵,这人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知道了了一些东西,就反过来要挟我,也不想想是谁把她从浣衣局那种地方捞出来的,真是个不知道感恩的家伙啊。” 武神音没再说话,出了房门,山花燃来落锁。 让念又冷不丁开口道:“我还能活几日呢?” 武神音只笑笑,“你也怕死吗?我还以为,你这种是不会怕死的呢。” 让念也笑,“我猜啊,我明日就会死。” 武神音没再和她废话,不知道这人又打得什么坏主意,居然是一心求死的吗? 叫上右少卿一起出来,刚走出大理寺牢狱,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往鼻腔里涌进来。 心里想着让念的话,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等流程走完,怎么也得几日后。 山花燃撇嘴劝道:“她这个人脑子不正常的,你跟个疯子计较什么呢。” 武神音觉得有理,自准备回东宫,没成想还没出大理寺,又碰到一个人,那人穿着官衣,仍难掩风姿,此刻神情楚楚望着她,小吏格外识趣,忙拉着还要汇报的右少卿走了,就连山花燃也不由摸了摸鼻子,有几分尴尬。 是张收玉。 这不是老情人见面,依照阿音的德行,还真可能旧情复燃呢。 只不过山花燃却想错了,武神音已经好久没关注这人,自然不知道张收玉正好在大理寺任职,今日还是他值守。 按理来说,这种苦差事一般都不会交给世家子弟来做。 可张家得罪了周白鱼,此一时非彼一时,张收玉又做过谢端月的驸马,失势也是必然的。 第181章 武神音想装作没看见他的暗送秋波,他却丢掉了所以架子,不依不饶又唤了一句“殿下”。 只能停下脚步,刚见过让念,她心情还算不错,淡淡问道,“这可真巧,你在这任职吗?” 张收玉颔首行礼后,才回话道,“臣在此谋哥闲职罢了。” 他欲言又止,神色犹豫,终于还是咬牙开口道,“殿下……听闻崔世子入东宫伺候了,臣……” 他望着武神音,像是织女隔着宽阔的银河望向自己的爱人,只可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武神音并没有什么反应。 失望是难免的,但这个机会……他必须要抓住了,咬咬牙道,“殿下,只要能让臣子伺候在您身边,哪怕无名无分地跟着您,臣也甘之如饴。” 这下轮到武神音惊奇了,“说起来,谢端月和你是正经夫妻,这些日子来,你非但没有为她求情过一次,现在还想要来伺候我?” 张收玉低下头,他在心底承认,的确对谢端月有那么片刻心动,谢端月和武神音是完全两种的不同的类型,见惯了太阳,见到月亮当然会被她的柔美所震撼。 可真正相处后,他才知道什么柔美不过是假象,阴狠和毒辣才是谢端月的真实面目。 他早已经后悔,可天底下到底是没有后悔药的,他在武神音心里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但是,正宫他没了资格,连当个随侍都不可以吗? 崔晔那种人都能入她的眼,凭什么他就不可以呢? 君子不人后论长短,到了现在,他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说谢端月的不是,只能长久沉默下去。 武神音:“我身边看并不缺人伺候,更何况,我身边伺候的都是太监,张郎君恐怕并不在此列吧。” 张收玉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望向她,只听武神音脸上带着笑容,继续说道,“毕竟我的东宫,可容不下不干净的男子。” 随即不再给他一个眼神,飘然离去。 * 第二日早朝后,白芙便慌慌张张迎上来,“殿下,不好了。崔郎君不知怎么回事,早膳后吐了好多血,太医到了都说是没救了,您快去看看吧。” 武神音心中一凛,这是在东宫,还有谁敢给崔晔下毒不成吗? 白芙在前面引路,她忙跟过去,等到见到崔晔的时候,他脸白得像纸,已然是气若游丝了。 几个白胡子太医站在床榻前,急得团团转,看到武神音来也只是摇了摇头。 武神音坐在床边,去握崔晔的手,到底是多年的情谊,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很难不悲痛,只劝慰道,“你再忍忍。” 转头朝别人吩咐道:“去把阮子稷和孟悬壶都叫过来,然后再把伺候的人都抓起来,好好审问,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 许多宫女便立马乌泱泱跪了一片,太医顶着满头大汗,“殿下,这早食臣等已验过,并无……”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崔晔打断,“别为难他们了,阿音,我知道我是活不成了,我也不想再活。” 武神音忙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现在才多大,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崔晔并无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痴痴望着她,嘴角上扬。“阿音,你终于愿意来看我了,能在死前见你一面,我已经知足了,只盼望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表兄妹,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他寻死觅活的话说过不少,但武神音真没怎么当真过,及到此时他还如此做派,武神音只觉心酸,“别说这些傻话。” 崔晔道:“这毒和你宫里的人无关,不是她们给我下的。昨日让念要挟我,要我听她的话,说是必须每日都服用解药,要不然次日就会吐血而亡。我本来还以为,她在唬我,没想到是真的。” 武神音垂泪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她和孟悬壶师出同门……” 崔晔道:“阿音,到此时你还不懂我的心吗?现如今母亲已死,而我与你绝无可能,我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就这么死了,你还能一辈子记得我。” 武神音看着他苍白的脸,只嘴唇被鲜血染得通红,他平日虽然骄纵,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一向身体很好,几时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别说丧气话了,等孟悬壶来了,让他看看,肯定还有救。” 崔晔只死死握着她的手不放:“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等不到了,只能先走了,去来世先等你。” 他用力握住武神音的手,鲜血又开始往外涌出,呛得他说话已经开始困难,“阿音,我要你答应我,答应我……来世,一定要做我的妻子,就算再遇到谢濯……也要选……选……” 他到底还是没等到武神音的回答,手猝不及防地松了开来,再去试呼吸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山花燃谷藕生这几日一直住在宫内,此刻也都在侧,虽然素日不喜这作天作地的崔世子,但到了此时,也应景流了几滴眼泪。 人之将死,往日就算有七分不好,现在也只剩下三分了。 让念说得还真没错,今日的确就是她的死期。 武神音下令:“不必再让大理寺审理,让念直接乱棍打死,剩余让家诸人,成年男丁全部处死,女眷及孩童,流放边疆,终身不得回京。”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等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总不能将上京仅剩的军队都调去前线。 第182章 武神音那日不过是戏谑随口一说,为的是找个借口随便拒绝张收玉,没想到这人居然还真能狠得下心,倒惹得谢濯又吃了好大一壶飞醋——她们虽然是过去时,但的确是在谢濯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不过他的醋来得也快去得也挺快,崔姨母和崔晔的葬礼还都要人操持,也没太多时间留给他吃醋。 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流水似的光阴也慢了下来,逝去的速度慢了又慢,等得朝中人心惶惶。 就这么等了一个多月,前线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我军大胜,敌国灭亡,广阔国土尽归我国。 紧绷的氛围终于被欢声笑语取代,武神音提到喉咙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但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容。 山花燃在雀跃之余,傻乎乎地问:“阿音,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武神音当然高兴,周白鱼没事,我军赢了,一切困难都迎面而解。 可这高兴也只有一瞬间,一瞬间过去,她不禁又开始更长远的想,这才灭了一个国家,已经把她、把朝廷、把百姓都搞得身心俱疲。 依照周白鱼的个性,赢了这一次,她真的会收手吗? 不知道下一次战争有事什么时候呢? 一年,还是两年? 死去的亡灵还未魂归地府,哪还有人头可以填补军队的空缺呢? 今日原本不是个好天气,愁云惨淡笼罩上京,却因为这个从远方而来的好消息,原本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到处都可以听到人的欢呼声。 百姓在欢呼亲人可以回家,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愿望落空了。 太阳被厚厚的灰色的云层一层层遮盖住,云里面像是藏着千军万马,齐齐压城,恐怕不久后就要有一场大雨。 武神音有些烦躁起来。 不行,不能这样。 不该这样。 周白鱼回到上京那日正好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比她先到上京的是上京先生们编的传奇话本,将她失踪的这一段时间说得天花乱坠,百姓们又是骄傲又是崇拜,但等到军队真正回来之后,那股子在胸中激荡、恨不得自己也去投军追随敬爱的皇帝陛下去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的豪情壮志,又一下子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打仗是会死人的,死的那个人,可能是你的父兄,也可能是你的叔伯,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可能是你的左邻右舍,跟你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说不定没有这场战事就会成为你的新郎,也可能是东市某家面馆的笑呵呵好脾气大叔,每碗面分量总是很足。 又或者直视着城市中和你擦肩而过的某一个人,你与他素未谋面,但一个生命的逝去,就足以让不相干的人发出一声长叹。 当周白鱼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围观的人不少,但看着军队的神情都像是呆滞的木偶人,只两只眼珠时不时转一转,表明她们是个活物。 这次战争虽然赢了,但其中艰难险阻自不必多说,血腥味好像还在鼻尖没有散去,两方实力悬殊,但对方抵死不降,甚至都被逼到了食人肉烧人骨的地步,也绝不低头。 她也无意间闻到了,接下来半年都不想再吃荤腥了。 周白鱼有几分疲惫,这场面和她想象中的也不相符。 她出现的地方,一向是带着欢呼和喝彩声的。 旁边的王宁同样诧异,这次明明打了个大胜仗,怎会如何? 正在疑惑之事,有一块小石子朝她们袭来,不知道是谁扔的,正好打到了仰月清的马,幸好这是战马,并未引起多少骚动。 仰月清收紧缰绳,恼怒道,“谁干的?” 等到把罪魁祸首带上来的时候,她却又说不出来话了。 眼前被一个士兵拎出来的,是一个小孩,穿着粗布衣裳,面黄肌瘦,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死死瞪着人不放,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仰月清看着这样一个瘦弱小孩,生气也有限,只骂骂咧咧道,“谁家孩子啊也不管好,到处乱跑,小心老娘砍了他的脑袋。” 旁边立马有个妇人下跪求情:“还请将军息怒,这孩子骤失父母,一时顽劣,才惊扰了将军。” 仰月清有骂了几句,但没再说什么惩罚,挥挥手让人放开他。 那小孩却依旧是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瞪着人不放,周白鱼突然有几分兴趣,驱马走到那小孩跟前,因为坐在马上,小孩个子又低,无端端就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 “你这是什么眼神?” 小孩年纪不大,口齿却清晰,“当然是看仇人的眼神。是你们带走了阿爹,害死了阿娘。” 周白鱼脸色微微一变,旁边的妇人哆嗦着小声解释道,“他只是个孩子,还不知晓事理,圣人不要和他计较。” 街巷之中人山人海,到了脑袋挨着脑袋的地步,但此刻却安静到了极点,只能听到那妇人牙齿打颤和树叶落到地上的声音,似乎这么多人连呼吸都没有了。 王宁刚要开口:“陛下……” 周白鱼挥手,神色淡淡,“我还没有要和小儿计较,先回去吧。” 接风之宴,自然是隆重至极,文武百官早已经准备好了歌功颂德的华美文章,但此刻看到周白鱼的脸色、又知晓了刚才不算愉快的小插曲,不敢再说什么,只循着礼法不算起身敬酒而已。 殿中场景一时间也称得上肃穆。 第183章 待到宴席散去,众人皆散去,大殿之中,除了残羹冷炙,只剩下周白鱼和武神音母女二人。 被叫住留下来,武神音也有几分惊慌,毕竟崔姨母和崔晔齐齐身死,这怎么看都是她不用心的缘故,要是周白鱼因为这个责难她,她还真是无话可说。 这么一想,也惭愧起来,自己因为怕崔晔再多纠缠,的确是对尹王府不闻不问的,下的心思还没有对霍姗的多。 但这个话题,绝对是捞不到好的,她不能主动开启。 “我看刚才,陛下并未用什么餐食,是不合口味吗?陛下想吃什么,女儿去吩咐御膳房让他们重新做了呈上来。” 周白鱼面有倦色,幽幽叹了口气,才道,“没有胃口罢了。” 强忍着不呕吐出来,已经用了所有力气,她此时脸色分外难看,“去偏殿吧,我有话和你说。” 武神音应是起身,两人一起到了偏殿,她抬头去看周白鱼,又很快移开目光,无意识地想去盯自己的手指。 周白鱼道:“阿音在心虚什么?” 武神音从小就是这样,一做了错事再来她面前就是这样,心虚得只敢盯着自己的手。 武神音一惊,张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又闭上嘴。 周白鱼道:“姐姐和阿晔的事情我并未怪你,说到底是她们识人不清。朝堂中大事小事这样多,你也不能只在她们两个身边打转儿。” 武神音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还是女儿太粗心大意了。” 周白鱼没接这句话,眼神飘向窗外,外头的一棵树正绿得发黑。 武神音不知道她在想是,也不太敢贸然插话,伴君如伴虎,就算现在周白鱼只有她一个子嗣又如何呢? 她可清楚,周白鱼可不是看重这些的人。 良久,周白鱼才开口道,“阿音,我问你,你要说实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得不对?” 她没有具体说是什么做得不对,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她说得究竟是什么。 武神音纠结片刻,决定还是把握机会,“女儿觉得,这次的确是太过仓促了,前面的战事才刚停息下来,百姓还没有个喘息的机会。后面……要是再来几次,王朝恐怕就要岌岌可危了。” 周白鱼望着女儿的那张脸,既然是母女,肯定会有相似的地方,或多或少罢了。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决定了,我应该并不适合当皇帝,这个皇位还是由你来坐吧。” 武神音大惊,同时夹杂了那么些不为人知的欣喜,婉拒的话也脱口而出,“陛下还正是壮年,好好的,为什么要退位呢?” 周白鱼道站起来,从高出的那个位子上走下来,这并不是龙椅,但宫中上下所有人都默认了,这是只有皇帝的位置。 她平静从上面走下来,再平静开口,“这次是我错了。你应该也有所察觉,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武神音敛着气息,并没有说话,周白鱼也没有要她说话的意思,自顾自道,“说实话,我自从到这里来,也不过把这当做一场游戏,我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千古一帝流芳百世。但我现在恍然大悟了,如果我再这么下去,恐怕不会成为千古一帝,倒是会先成为有名的暴戾之主。至于我原来那个世界的那些,平等之类的大话,早已经被我抛到了脑后。” “但现在,我突然后悔了,这里好像并不是一个游戏,每个人,我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我的突发奇想,就有这么多人去送命,这种事情,我真不想再看第二遍了。” “我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帝,不过好像我也的确没履行过一天做皇帝的职责,事情一直都是你在做,索性就直接给你做吧。我还是做我的周白鱼吧,虽然是个平平无奇的人,但最起码是个人。” 武神音攥紧了拳头,“母亲真的想好了吗?” 周白鱼道:“想好了,明日早朝,我会宣布这个时期,然后就要去浪迹江湖了,至于这个重担,可就交到你肩膀上了。” 她拍拍武神音的肩膀,“礼部可以让他们预备起来登基大典的事情了,这些人做事一个比一个磨蹭,让花燃去盯着他们。” 武神音回到东宫的时候腿脚还有些发软,得了命令的山花燃还没出发去礼部,先是跑过来,顾不得什么礼仪,就像以*前在镜州时候常做的那样,狠狠抱了武神音几下,笑容灿烂,“太好了,阿音要当皇帝了,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之前答应过我的,要给大官当当!” 武神音满脸无奈,白芙在一旁道,“山将军快去做事吧,别耽误了呢。” 山花燃“唉”了一声,喜滋滋地跑了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个消息就如爆竹般响彻了上京。 白芙一边奉上茶水,一边小声道,“王相已经递了辞呈,让陛下准许她和丈夫一起回镜州养老呢。” 武神音面色不改,心中冷哼一声,这老狐狸跑得倒快,趁着周白鱼还没走,赶紧拿了她的圣旨灰溜溜跑路。 看在山花燃的份上,只要她以后安分守己,武神音也懒得收拾她。 “那对姑侄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白芙轻声道:“殿下放心,就算是她们本人也不知道是听命于谁的。奴婢让人给了她们几百两银子离开上京,走得越远越好。” 武神音这才点头,放下新来。 第184章 外头的天空是一片绚丽的晚霞,太阳终于落下了。 但明天依旧会照样升起来。 不过那是属于她的太阳了。 心情愉悦起来,还真是意外之喜呢。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