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未婚夫们》 第1章 [穿越重生] 《我的前未婚夫们》作者:映在月光里【完结】 一朝穿越。 好消息:原身出生世家大族,父亲高居尚书令。 坏消息:时值乱世,在回京途中遭遇乱民掉落山崖,被亲人舍弃。 好消息:被路过的陌生人相救。 坏消息:陌生人便是叛军首领,被退婚的前未婚夫。 好消息:新未婚夫对我一心一意,愿意为我生为我死。 坏消息:他们是对峙的死敌。 更坏的消息:我必须要成亲了。 最最坏的消息:城破,他要登基为帝了,还要灭了我九族。 我? 他:你装什么装!我们的婚书,你藏哪里去了? 彼此见过对方的不堪,毫无掩饰的本来面目,互相憎恨,却能为之舍弃性命,始终不曾离开。 平静地发疯/狡诈癫婆/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主 粗旷草莽/腹黑狠戾/除了女主毫无破绽的男主 阅读指南: 架空,请勿考究,正文第三人称 雄竞修罗场,非完美主角,轻松狗血鸡飞狗跳甜甜甜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甜文 轻松 腹黑 主角视角:郗瑛,??;配角:宁勖 一句话简介:我虽虐你千百遍,你却待我如初恋 立意: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第1章 她有夫君了? 溪流淙淙,伴着虫鸣,火堆干柴燃烧的哔啵,对岸山上的野兽低吼。 红福抖抖索索靠近,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神色惊惶,害怕地道:“七娘,有野猪,是野猪在叫。” 郗瑛蜷缩在火堆前,浑身上下被碾碎了般痛。同样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脸,被火烤得热辣辣,露着的后背却凉飕飕。 死后再次睁眼,天色已经昏暗。她躺在河滩边,在她的旁边,躺着的是红福。 红福称她为七娘,自己则是郗氏的烧火丫鬟,被郗氏买进府不到一年。 郗氏是大夏的世家大族,她的父亲郗道岷是尚书令,祖父去世后回祖籍丁忧。 北方叛军宁氏造反,丁忧未满,郗道岷便被朝廷急召回京。 路经平江城,遇到乱民冲击,红福跌下悬崖,醒来之后便看到她也掉了下来。 除此之外,红福看似不大聪明,稀里糊涂什么都说不清楚。 眼下的情形是,她们身处谷底,深秋马上到来,无吃食,无御寒的厚衣衫,对面山上有野兽。 幸好红福是烧火丫鬟,随身带着火镰,捡了些干柴生火取暖。 否则,她们身上有伤,不被饿死,也会被冷死。 前世病死,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眼前的境遇糟糕透顶,郗瑛却没力气发疯,还是先活下去再说。 郗瑛开口,声音嘶哑:“别说话,留点力气。等天亮后,我们去找出去的路。” 红福说是,借着火光,再去捡了些枯树枝拖过来,勉强烧到了天际微白。 她们两人谁都没睡着,实在饿得狠了,走到小溪边,捧起溪水灌了一气。 红福抹着脸上的水,突然惊喜地朝前面奔去:“七娘,是婢子的行囊!” 郗瑛见红福手上捧着个灰布的包袱皮,顿时眼一亮,朝前面走去,抬头仔细观察。 斜坡上草木茂盛,树枝被折断,草也歪歪倒倒,痕迹新鲜明显。半山腰处,马车厢被一颗大树挡着,悬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她们应当就是从这里掉下来,只要爬上去,就到了他们被乱民冲撞的官道。 郗瑛再沿着河滩向前走去,红福捧着包袱皮跟在她身后,高兴地道:“七娘,吃点心。” 听到吃,郗瑛飞快回头,看到红福手上拿着一块硬饼。 红福道:“洒了胡麻,香得很。婢子昨日中午没舍得吃完,留了一块下来。” 郗瑛实在太饿,与红福分着吃了饼,她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只噎得直伸脖子,忙去溪边再灌了一气水。 溪水加硬饼,郗瑛稍微缓了口气。运气来了,她找到一处地势稍微平缓之处,借着树木与草,她们有机会爬上去。 郗瑛想到乱世,她们又是手无寸铁的女人,要是再遇到乱民,还不如在谷底等死。 两人身上的衫裙都脏污不堪,被划破了无数道口子。红福是粗布衫裙,她从头到脚,却是上好的细绢。 “红福,你的衣衫给我,我们要装扮一下。”郗瑛见红福的包袱皮里还有两套衣衫鞋履,道。 红福照着郗瑛的吩咐,将衣衫在泥地上抹过,头脸手上都涂上灰,发髻乱糟糟挽在脑后,用一根树枝别住。 装扮完,两人互相打量,猪头脸,脏兮兮,腰间脚上系着草绳。 红福道:“七娘,我们看上去就跟那流民乞儿般,若是郎君派人来找,定认不出我们来。” 郗瑛心道像流民就好,至于郗道岷来找她们,她不抱希望。 要找的话,应当早就找来了。一整晚过去,她们都不曾听到半点到动静。 郗瑛道:“红福,要是遇到人,先别告诉我们的身份,听我的话行事。” 红福老实巴交点头说是,“婢子只听七娘的话,绝不乱说。” 两人拿了根棍子在手,边敲打着草丛,驱赶毒虫蛇蚁,边抓着草与树枝往上爬。 在底下看上去地势平缓,爬起来却万分艰难。泥土湿润,根本没有路,她们只能用尽力气,借着抓住树枝,茅草,死命往上挪。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章 爬了许久,郗瑛心都快跳出了胸腔,眼前阵阵发黑,手被草割得一道道血痕。 回头看去,河滩上的卵石花纹都瞧得一清二楚,只爬了一小段山。 红福也好不了多少,撑着树干滑下来,坐在地上呼哧喘气。 太阳在云层中穿梭,偶尔在半空中出现,很快便到正中,西斜。 抬头望向山顶,入眼处皆是草木,官道不见踪影。 郗瑛一言不发,死撑着往上爬。红福见状,忙起身走在前面领路。 很快,郗瑛眼睛被汗水刺得睁不开,睁开也是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滑,扑倒在地。 虽然草厚,郗瑛没摔疼,还是半晌都爬不起来。 红福吓了一跳,生怕郗瑛滑下去,忙回转身,试图搀扶起她。 郗瑛动弹不得,瓮声瓮气道:“别管我,先躺一会。” 红福也脱力倒在了她身边,郗瑛生无可恋躺在那里,将老天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让她死了,穿越,再死一次,逗她死死活活着玩呢! 这时,郗瑛侧耳倒在草上,耳中传来一阵动静。她顿时不动了,全神贯注聆听。 动静愈发清晰,像是车轮经过的滚动声。 上面有车经过,她能听见,离山顶应当不远。 “救命啊!”郗瑛哑着嗓子喊。 她的声音太小,对呆愣愣的红福道:“快喊救命!” 不管是流民乱民还是良民,郗瑛都不管了。她绝不要悄无声息死在这里,成为野兽虫蚁的甜点! 红福想都不想,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救命啊!” 嗓子痛得快要泣血,声音虽小,聊胜于无,郗瑛还是不管不顾跟着一道喊,不时将耳朵贴到地面上听。 头顶的声音,似乎不见了,只有红福沙哑的呼救声。 郗瑛绝望至极,闭上眼等死。 “底下有人?” 一道浑厚的男人声音,在头顶响起。 郗瑛倏地睁开眼,顿时活了过来,大声回应:“有人!” 红福也高兴回应:“有人,有人,救命啊!” 郗瑛有了力气,一下爬起来,手脚并用往上爬,边爬边喊:“我们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红福有样学样,跟着边爬边喊。 头顶一阵窸窣,很快,两个青壮男子来到了她们跟前。只打量了她们几眼,也不说话,抓着她们的手臂,衣衫,连推带拽,没几下就将她们带到了官道上。 劫后余生,郗瑛跌坐在平坦的官道上,几乎喜极而泣。 一个中年鼠须男子走过来,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问道:“你们来自何处,为何掉了下去?” 郗瑛想起身道谢,撑了几下没能起身,转动着眼珠飞快打量。 眼前停着几辆骡子拉的板车,板车上坐着形容各异,看上去很不好相与的汉子。 后面板车上只坐着一个青衫男子,慵懒躺在乱草堆中,左腿曲起,右长腿随意伸着。 男子胡髯虬扎,遮住大半的脸,看不出年岁。他半眯缝着眼睛,眼眶深邃,长睫微垂,似乎并未看她,她却莫名感到像是被被捕获的猎物,浑身发寒。 郗瑛脑子飞快转动,他们虽救了她与红福,乱世之中,又全部是男人,谁知他们究竟是好是坏。 “我们就是平江府人,八字硬,克死了夫君,被赶回娘家,谁知遇到乱民,混乱中掉到了山下去。多谢恩人相救,多谢恩人相救。” 中年男子听罢,道:“平江府离这里只有十四五里地,那你们赶紧归家去。” 郗瑛微松了口气,胡乱点头道谢:“是是是,多谢恩人相救。” 中年男子没再说话,转身朝骡车走去。虬髯男子低声说了几句,中年男子又回转身,朝郗瑛她们走了过来。 郗瑛顿觉不妙,只听中年男子道:“你们受了伤,救人救到底,不若我们再送你们一程。” “不不不,不敢劳烦恩人” 郗瑛的话音未落,她与红福两人,便被先前救她们的汉子架起来。她被放到了胡髯男子的板车上,红福则到了另外一辆堆着杂物的板车。 车夫扬鞭,骡车往前行驶。郗瑛晕头转向中,往前一冲,挥舞手抓住了什么,方没一头栽下去。 郗瑛手掌先前被草划破,一阵钻心地疼之后,后知后觉发觉手下触觉不对劲,不禁低头看去。 她手上抓着的,是虬髯男子的小臂。她赶紧松开手,下意识抬头看去,与他四目相对。 明明他目光平静无波,郗瑛却呼吸一窒,像是昨夜听到野猪吼叫时,提心吊胆的感觉又回来了。 虬髯男子没做声,慢条斯理抓了乱草,在她抓过的小臂上擦拭了几下。 郗瑛心道真是狗,在他眼中,她竟然连乱草都不如! 不过,明显是在他的指使下,故意将自己带上了板车,他究竟要作甚? 郗瑛脑子乱糟糟,心里七上八下,借机攀谈道:“对不住,我手受了伤,脏了恩人的衣衫。不知恩人尊姓大名,待我回家之后,好上门答谢恩人救命之恩。” 男子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狗尾巴草,垂着眼帘,对郗瑛的话,充耳不闻。 郗瑛只能悻悻闭上了嘴,提着一颗心,到了平江府的城门前。 城门前渐渐热闹起来,各式车马,行人等着进城,城门卒严厉把守,逐一问询查看。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章 终于到了他们的板车,郗瑛后知后觉发现,原本的六七辆骡车,现在只剩下了她与红福的两辆。先前的中年男子,与红福坐在了一起。 城门卒朝他们的板车走来,在板车上一阵乱翻,盘问道:“从何处来,可有路引文书?” 男子的手,借着衣袖的掩护,搭在了郗瑛的手腕上。带着薄茧的冰凉手指拂过,手指微微用力,她的手腕几乎快碎掉。 郗瑛痛得泪眼汪汪,只听到男子如清泉般,却带着倨傲的声音缓缓响起:“吾乃尚书令郗氏七娘夫君!” 郗瑛如遭雷击,眼泪霎时憋了回去。 她的夫君?! 第2章 赖着不走了 最近平江城是有好几拨乱民,驱赶了又再回来。郗尚书令昨日方被乱民袭扰,连城都未进,留下口信,斥责平江城的一众官吏,要其肃清城池。 郗尚书令乃是天子心腹重臣,平江城上至刺史,下至小吏皆头疼不已, 旁边领将模样见这边情形不对,看向驶进城洞的骡车,问道:“怎么回事?” “头儿,那人称自己是郗尚书令的女婿。小的见那个娘子伤得不轻,头脸肿胀如猪头” 领将一眼横过去,城门卒忙赔笑,不敢再说了。 思索了下,领将吩咐道:“郗尚书令赶往了京城,女婿女儿既然还在,你赶紧去向汪刺史回禀一声。” 骡车驶远,城门嘈杂声渐小,虬髯男子手还是搭在郗瑛的手腕上,禁锢着她一动不敢动。 郗瑛欲哭无泪,未曾想,郗尚书令的名号竟然这般好用,随便抬出来就能畅通无阻。 只是,郗瑛很快便回过神,确定虬髯男子绝非她的夫君。 就算是夫妻已劳燕分飞,虬髯男子见到她时反应淡漠,进城时亦无需威胁她。 中年男子看似他的下属,对她该客客气气,叫出她的名号,而非询问她的来历。 虬髯男子与郗尚书令之间,更谈不上交情,与她也不认识,说不定还有仇。 遇到故人之女落难,他们搭手相助,不过是举手之劳,救了她之后,先会关心她的伤势。 毕竟她现在的猪头样,声音跟粗嘎似刀在铁上刮,红福称她郗尚书令都认不出来, 郗瑛已大致确定虬髯男子是敌非友,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绝不能承认自己是郗氏七娘,免得被他杀了报仇。 虬髯男子斜眼看向郗瑛,见她从头到尾老老实实,左眼肿得只余下一条缝,右眼好些,约莫两条缝大小。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右边嘴角还破了,上唇翻开,形容丑陋不堪。 眸中疑惑一闪而过,嫌弃地放开她,顺便再抓了把枯草,优雅擦拭着手。 郗瑛揉动着手腕,面上乖巧听话,心里却很是焦急。 她这边装哑巴,绝不多言。可还有红福,别被套出话来才好! 平江城街头人烟稀少,铺子大多关着门,透出一股紧张的气氛。 郗瑛见骡车熟门熟路经过正中的大街,绕进巷子里,再穿出来,她禁不住道:“恩人,我已经进了城,恩人忙,就在这里放我下车,就不劳烦恩人了。” 虬髯男子依旧惜字如金,不知从何处摸了把雪亮的匕首出来,优雅地修着指甲。 郗瑛深吸一口气,识相闭上了嘴。 虬髯男子收起匕首,头枕在脑后,双眸微眯,翘着长腿,如躺在绫罗绸缎中般慵懒闲适。 骡车颠簸,郗瑛的后背肯定有跌伤,靠着便一颠一颠地疼,她靠不住,又稳不住,左歪右倒狼狈至极。 虬髯男子虽没看她,在她即将倒过去时,长腿一伸,便将拨到了一边。 郗瑛撑着车言,手掌又是一阵刺痛,气得她咬牙切齿,恨恨剜了他一眼。 虬髯男子双眸蓦地睁开,寒意四射,郗瑛很没骨气地缩起脖子,冲着他讨好地笑。 “你,朝那边看!”虬髯男子终于开口,指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命令。 郗瑛莫名其妙,他接下来吐出的话,比他的人还要可恶:“太丑,伤目!” 丑是好事,郗瑛并不以为意,不过,还是暗戳戳将他记了一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是小人,这个仇,她马上会报。 郗尚书令的名号好用,她正准备张口大喊救命,骡车转进了一条安静的巷子。 郗瑛悻悻闭上了嘴,周围无人,呼救出口,接下来,便是她的死期。 巷子的角门处,一个汉子等候在那里,骡车驶入,他抬手见礼,帮着牵缰绳卸车。 与红福在一起的中年男子,从穿堂走了进来,虬髯男子长腿一跨就下了车,郗瑛没见到红福,心中七上八下,艰难地从车上挪了下地。 郗瑛转头四看,眼前草木葳蕤,溪流蜿蜒而过,绿树中央还架起一座精致的拱桥,拱桥边还立着一座八角亭。八角亭的四个方向,各自对着一道垂花门。 虬髯男子负手在后,被中年男子迎进了一道垂花门,转瞬间就不见了。 拴好骡子的汉子走过来,对郗瑛道:“这边来!” 郗瑛见汉子凶神恶煞,只能跟着他走进了另外一道垂花门。她前脚刚踏进去,门在后面砰地一声关上了。 郗瑛惊惶地回头,上前去拉门栓,“喀拉”,门外落了锁。 “七娘!”红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郗瑛顾不上大门,赶紧回头朝红福乱摆手,示意她闭嘴。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章 红福看不懂,呆愣愣跑了上前,郗瑛贴着大门听了一会,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赶紧叫上红福朝里面走去。 “不许叫我七娘!”郗瑛低声叮嘱,警惕四下打量。 “是。”红福呐呐应了,小声问道:“那婢子” “婢子也不许称!你闭嘴,先别出声。”郗瑛打断她,下了台阶从庭院中走进去。 她们现在一间精致的院落中,五开间青瓦白墙正屋,庭院中种着各式花木,木芙蓉盛放,金桂飘香。 郗瑛推开半掩的屋门,里面摆着案几桌椅,收拾得干干净净。左边是耳房,右边是宽敞的卧房,里床外榻,床上被褥一应俱全。 在院子转了一圈,除了她们再无别人,郗瑛又累又饿,正屋的案几上放着茶盏小炉,陶罐中装着清水,她先让红福生火煮水,迫不及待压低声音问道:“你在骡车上时,他们问了你什么话?” 红福道:“问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什么掉下了悬崖。我记得” 果然,他们狡猾得很,去向红福套话。 “叫我阿先吧。”郗瑛咬牙取个名字。 取干老天爷以及虬髯男子先人之意。 “是,阿先。”红福听话得很,立刻改了口:“以前我刚进府当差时,多嘴说了几句话,被管事掌嘴,以后再也不敢乱说,我都记着呢。阿先叮嘱不能告诉外人身份,我就不敢告诉。只说我们是克夫的寡妇,被乱民追赶掉下了山崖。” 郗瑛抚摸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问道:“我成亲了?” 红福奇怪地看了眼郗瑛,眼神跟看傻子一样,不过还是老实道:“听说夫人在京城给阿先张罗了一门亲事,只老太爷去世,阿先要守孝,此事便不许府中人议论。” 郗瑛再次确定了虬髯男子的胡说八道,见红福不知将她定给了谁,便没再多问。 如今她处处被动,对虬髯男子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道:“红福,你可还记得我们如何掉下了山崖,还有府里的人与事,你都跟我仔细说一遍。” 红福掰着手指头道:“府里人多得很,有大郎君,二郎君,郎君是三郎君。大夫人二夫人夫人,小郎君十三人,小娘子八人。郎君亲生的有十二郎,十三郎,阿先,八娘子。阿先的母亲杨夫人早逝,十二郎十三郎还有八娘皆是夫人所生。阿先一直留在祖宅,老太爷老夫人都去世了,这次郎君便将阿先带回京城。” 常年不见的亲生父亲,继母异母弟弟妹妹,郗瑛脑中闪过无数的宅斗剧情。 “郎君赶路赶得急,阿先身子弱生了病。恐将病气过人,阿先的马车单独走在最后,歇息时也单独停在一旁。我们遇到乱民时,车马停了下来,说是八娘好似吐了,伺候的杨妪,青桐被夫人叫了去问话。后来乱民就来了,我拼命跑,不知被谁撞了下,就掉下了山崖。阿先为何也掉了下来,我就不清楚了。” 郗瑛等着红福继续说,见她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可见她知道的那点东西,全部都道了出来。 还是等于睁眼瞎。 现在她们明显被关了起来,两人都有伤,强撑到现在,再也经不起折腾。趁着难得的时机,修养恢复一二,再考虑如何逃出去,找到官府抬出郗尚书令,将她们送到京城。 她们的头脸还肿着,无需再用灰掩饰,郗瑛让红福一起随便洗了下,喝了碗热水,各自在床榻上和衣睡了过去。 不知睡到了何时,郗瑛被饿醒,睁开眼,屋内一片昏暗。她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好半晌回过神,撑着坐起身,周身的酸痛,让她不禁呻。吟了声。 外间红福有了动静,窸窸窣窣一阵,走了进来,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睡意:“阿先醒了?” 郗瑛嗯了声,喉咙好了些许,声音还是沙哑。她看红福的头脸消肿了些,借瓦罐的清水照了下,她脸上的肿胀也消退了不少,左眼右眼至少一样大了。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看来,她们至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走到大门处,郗瑛拉了拉门,外面还是上着锁。 这一天一夜,门就这么一直锁着,她们无人理会,也不管她们出不去,可会被饿死。 郗瑛大怒,砸着门,喊道:“来人!人呢!死人了!死” 门外脚步声响起,郗瑛省着力气,停下了喊叫。叮当清脆一声,锁开了,随之门被推开。 将她们领进来的汉子站在外面,挥舞着手,很是不客气驱赶道:“走走走,快出去,还留在这里作甚!” 她们就这么被放走了? 郗瑛懵了,走出垂花门,门外灯笼高悬,护卫林立。她与红福被吆喝着赶到进来时的角门处,手搭在腰间刀柄上的汉子看了她们几眼,拉开了角门。 角门外巷道里,精壮的汉子来回巡逻,幽深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来回扫过。 她们昏睡的这些时候,外面估计已经变了天。 此时天色已晚,她们两人对平江城一无所知,摸黑在外走动,实在太过危险! 郗瑛屏着呼吸,一个旋身,退回了角门里。 汉子正要关门,被她惊了下,顿时不悦呵斥:“你要作甚?” 郗瑛稳住神,断然道:“你们老大呢?我有事找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第3章 又被关起来了! 郗瑛神色坦然,覆在衣袖下的手却簌簌发抖。不仅仅因为心中没底,更因为肚皮空空。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章 这两日历经生死,只与红福分了巴掌大的一块硬饼,饿得眼睛都冒绿光。 她就是死,也不要做个饿死鬼! “不许乱走动。”守门汉子指着郗瑛下令,低声对同伴交待:“你去,跟赵先生回禀一句。” 郗瑛见守门汉子没再驱赶她们,有人急匆匆离去,心头微松,立在那里等着。 没一会,前去递消息人回转了回来,与守门汉子嘀咕了两句。 守门汉子端详着郗瑛,警告道:“随我来,不许乱看乱走。” 郗瑛赶紧说是,跟着守门汉子往虬髯汉子进去的垂花门走。红福如惊弓之鸟,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 到了垂花门,熟悉的中年鼠须汉子负手立在那里,守门汉子忙上前见礼:“赵先生,她们来了。” 郗瑛听到守门汉子的话,立刻跟着胡乱见礼,喊道:“赵恩公。” 鼠须汉子意外了下,不动声色打量着郗瑛,再看一脸茫然傻呆呆的红福,道:“你有何事,道来与我听便是。” 郗瑛现在脑子乱糟糟,完全集中不起精神。她只是不敢踏进夜里的陌生城池,能拖延一会是一会。 拖一拖,待她吃饱了饭,说不定就能想出“重要之事”了。 郗瑛肃然道:“此事至关重要,我只能当面说给那个胡子恩公听,赵先生还请见谅 赵先生看着郗瑛,半晌后,道:“跟我来吧。” 郗瑛一迭声说是是是,与红福一起被带进了垂花门。 垂花门中比起外面的庭院,禁卫更加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凛冽的杀气,令郗瑛头都不敢抬。 此处院落比郗瑛先前关注的地方要宽敞,前后两进院,绕过影壁,便是一座低矮的假山,假山下流水淙淙。五开间正屋,两侧连着耳房厢房。 两人被领进了东厢的最外间屋子,赵先生道:“且在这里等一会,莫要乱走动。” 郗瑛说是,见赵先生转身要离开,忙喊了声:“赵恩公。” 赵先生停下脚步,回转身道:“等主公有空,自会见你们。” 郗瑛哀哀切切道:“赵恩公,我们已经有几天没有吃饭,饿得实在受不住了,赵恩公可能给我们一些吃食?” 两双泛着绿悠悠,跟饿狼一样的眼睛齐齐望着他。赵先生心底浮起个莫名的念头,她纯粹是为了讨吃食而来。 敢在“胡子恩公”面前混吃混喝,算得胆大包天了。 赵先生唔了声,“且老实等着,我让人给你们送些来。” 郗瑛连忙道谢,赵先生离开之后,她如释重负,跌坐在圈椅里,对红福有气无力叮嘱道:“你什么都别说,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红福点头如捣蒜,“是,阿先。” 听到阿先,郗瑛想笑,却笑不出来,摊在椅子里等饭吃。 没多时,一个婆子端着四个馒头,两碗炊饼汤进屋,放下后,婆子也不说话,赶紧离开。 郗瑛顾不得其他,抓了个馒头,狠狠咬了下去。馒头咬得太大口,吞咽时噎得她翻白眼,赶紧低头喝炊饼汤。 红福也拿了馒头吃,转瞬间,炊饼汤喝得见了底,四个馒头,只剩下了郗瑛手上的一小块。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门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背着光立在了门口。 郗瑛下意识将手上馒头塞进嘴里,抬头看是虬髯男子,吃得急了些,又被噎得气都透不过来。 虬髯男子冷眼看着郗瑛,头发乱蓬蓬,粗布衣裙脏污皱巴巴,脸上的青青紫紫比以前淡了些。多亏不再是大小眼,却噎得泪眼汪汪,状若女鬼。 郗瑛对着虬髯男子明显的嫌弃,并不见半点尴尬。 她现在与流民无异,活着都是天大的难题,哪还顾得上斯文脸面。 吃饱之后,郗瑛恢复了几分精神,脑子转得飞快,起身恭敬道:“恩公来了。” 虬髯男子并不进屋,连与她话都懒得说,神色倨傲,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开口。 “我得恩公搭救,想着要离开,还不知道恩公尊姓大名,以后在菩萨面前磕头求保佑恩公,菩萨都为难。” 郗瑛绞尽脑汁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了两句,她就变得理直气壮了,道:“我想请问恩公尊姓大名,以后余生好为恩公祈福。” 虬髯男子眼神冰冷,薄唇紧抿盯着郗瑛,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在找死! 对着虬髯男子的杀气腾腾,郗瑛瑟缩了下,硬着头皮继续编:“我是有件重要的事,只不知当不当说。对我来说,说与不说,心中都会不安。” 虬髯男子负手在手,抬腿进了屋,踱步朝郗瑛走了来。 郗瑛霎时被一股凝重的杀意笼罩,她腿一软跌坐进椅子里。 红福也被吓得不轻,将郗瑛叮嘱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带着哭腔脱口喊:“七娘” “我见着郗七娘了!”郗瑛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喊道,打断了红福的话。 虬髯男子身形微顿,居高临下俯视着郗瑛,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郗瑛感到那股压力散开,她见找对了方向,提起的心落回了一半,真真假假道:“先前在城门口听到恩公称自己是郗七娘的夫君,我那时不敢多话,怕坏了恩公的事。我在路上遇到了郗七娘,郗尚书令一行的车马仆从,当时正停在我摔下山崖处不远的官道上。我与红福没见过贵人,就在远处瞧热闹,亲身听到有仆妇称一个比仙女还要貌美的小娘子为七娘。”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章 虬髯男子面无表情听着,惜字如金一言不发。 郗瑛稳住神,反正事已至此,她完全豁了出去,面部红心不跳瞎编一气。 “我与红福看了没几眼,*便被仆从赶走,郗氏的车马也准备离开,恰好那时,乱民来了,郗氏仆从众多,将乱民打走,他们的车马离开了,我与红福被追得掉下了悬崖。” 郗瑛眨了眨眼,格外真诚地道:“恩公若要寻郗七娘,他们一行应还未走多远,若快马加鞭,应当追得上。” 事到如今,郗瑛能肯定虬髯男子不清楚她的身份来历,她倒是猜到了他的身份。 端看四周的禁卫阵仗,要是朝廷的贵人,无需借她的名号,进出平江城,比自家后院还要容易。 虬髯男子八九不离十,就是红福口中所称,北方宁氏叛军了。 只不知他在宁氏的具体身份,不过看赵先生以及底下一众人的态度,他至少也是宁氏数一数二的人物。 尚书令位同宰相,要是宁叛军知晓她是郗尚书令的女儿,肯定不会放她走。 虬髯男子一瞬不瞬望着郗瑛,终于开了金口:“这就是你所言重要,定要当着我面,亲口告诉我之事?” 郗瑛沮丧透顶,看情形,平江城已经被宁氏占领,去官府找人送她回京的路已经行不通了。 她身无分文,乱世路上到处都不太平,凭着她与红福两人,出去就是死。 平江城既然已经到了叛军之手,看宁叛军雷霆万钧的气势,他应当很厉害,短时日内应当不会打仗。 大隐隐于市,郗瑛准备继续留在平江城。 待仗打完后,要是朝廷胜了,她就是郗七娘。要是宁叛军赢了,世上再无郗七娘,她就永远成了阿先。 现在天已经黑了,她无处可去,外面肯定还乱着,她无论如何都要再留一晚,待天明后再离开。 郗瑛道:“对我来说,只要与恩公有任何的相关,便是天大的事。” 虬髯男子眼神沉沉,郗瑛赶紧道:“恩公忙,就不打扰恩公了。我这就回院子去,绝不乱走打扰到恩公,天一亮,我马上就走。” 郗瑛起身,小心翼翼从虬髯男子身边绕过,见他没有出声,赶紧加快脚步出了门。 红福落后一步跟着走了出来,两人一起走出垂花门,郗瑛朝她们最先住的垂花门方向走去,也无人拦着她们。 垂花门的大门半掩,郗瑛推开门,院内未曾点灯,空无一人。 郗瑛关上门,顺手插上了门栓。背靠着门,她只觉着全身无一处不痛,缓缓滑座在了地上。 红福吓得赶紧来拉她:“阿先,你怎地了?” 吃饱之后,郗瑛听到阿先,终于有力气笑了,只是苦笑,她道:“我没事,就是暂时活了过来,想喘口气。” 红福稀里糊涂跟着郗瑛,稀里糊涂吃饱了饭,还不用被夜里赶出去,对郗瑛佩服到了极点。跟着她一起坐在了地上,郗瑛望天,她也望天。 夜空中依旧星河璀璨,风吹到身上冷嗖嗖,郗瑛缓过了半口气,叫上红福进了屋。 红福勤快得很,摸出火镰点亮了灯,升了小炉煮了些水。两人略微擦洗了下,喝了些热水,前去歇息。 郗瑛对红福叮嘱道:“不要睡过了头,明日我们天蒙蒙亮就离开。” 红福道好,“我也不困,夜里就不睡了,三更天就叫阿先起床。不过阿先,我们要去何处?” 郗瑛也不知道,“先出去了再说,总能找到容身之处。” 红福哦了声,不再多问。待郗瑛歇下之后,她熄了灯,到外间榻上守着。 郗瑛做了一整晚似是而非的梦,被红福唤醒时,人比没睡还要累。 红福将瓦罐余下的清水烧热了,郗瑛只漱了口,随便擦洗了下眼角。 她们的头发散在脑后,红福跑去屋外,折了两根桂花树枝当做发钗,道:“阿先,我帮你将头发挽起来。” 郗瑛抚摸着自己的脸,再看红福脸上的肿胀已消退得七七八八,拦住了她道:“不用了,丑些无人看。” 红福立刻丢下了树枝,郗瑛与她走出屋,空气冰凉,天际泛起了清灰。 郗瑛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朝大门走去。红福赶紧跑在前面,取下门栓,拉门。 门没拉开,郗瑛呼吸微窒。 红福使劲再拉,门外一阵叮当撞击。 门在外上了锁,她们,又被关了起来! 第4章 阴差阳错 赵先生肃立回话,宁勖沉默着,手上把玩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钗。在他面前的案几上,还摆着零碎的荷囊等闺阁小娘子随身之物。 “马车挂在了山腰的树上,车上有郗氏徽记。看情形,应当是拉车之马缰绳被斩断,马受惊逃走,车掉下了悬崖。算着时辰,前两日郗道岷一行,恰好经过平江城。只这辆马车里可否有人,是何人,在下就不甚清楚了。” “是郗七娘。”宁勖肯定地道。 赵先生愣住,接过宁勖递来的玉钗,拿在眼前仔细观看。 宁勖道:“钗尾的芙蓉徽记,来自弘农杨氏,郗七娘的母亲姓杨。” 弘农杨氏曾经是世家大族,经历朝代更迭,如今早已没落。 赵先生神色为难,说话舌头都打结:“那公子可是断定,所救之人便是郗七娘?” “郗氏伪善,见利忘义,道貌岸然。她深肖其父,狡诈,郗氏一门皆无耻之徒。”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章 宁勖神色冰冷,道:“我端看她打着什么心思,放她出去,派人看着。” 赵先生拱手领命,道:“公子打算何时离开平江城?” 宁勖唔了声,道:“再过十余日,行山便能到平江城,我们继续攻打广陵城。” 赵先生不禁笑了起来,道:“行山在庶务上很是擅长,将平江城交予他,公子便能放心了。” 从屋中出来,赵先生唤人吩咐了几句,亲自朝郗瑛所住的院子走去。 值守的汉子见他过来,长舒了口气,道:“赵先生,里面先前在砸门,砸了一会没动静,又喊着要吃食。小的没得吩咐,未曾理会。” 赵先生听了下,现在倒没了动静,他示意汉子开锁,打开了门。 眼前空无一人,赵先生顿了下,顾不得走回廊了,忙撩起衣袍径直穿过庭院来到正屋前。 正屋门半开着,赵先生先咳了声,扬声道:“人呢?” 郗瑛先前见又被关了,她叫了会没人搭理,想到挨饿的滋味,现在院子连水都没了。 现在她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任何的计谋都不堪一击。 郗瑛生无可恋,与红福回了屋,在卧房外间的榻上躺着,省些力气口水。 半梦半醒间,郗瑛听到赵先生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红福一夜没睡,此时睡得沉沉,她也茫然睁开眼,嘟囔道:“有人来给我们开门了?” 郗瑛跳下榻,汲拉上鞋子奔到正屋,赵先生听到动静朝她看来,长发乱飞形容邋遢,一时眼神很是复杂。 “赵恩公!”郗瑛惊喜万分喊了声,“赵恩公亲自来给我们开门,实在是太客气了,多谢赵恩公。” 红福懵里懵懂跟到了门边,郗瑛又朝她道:“红福,快,快,收拾好我们走,赵恩公忙得很,别耽误了赵恩公的事。” 红福哦了声,转身奔回去,紧紧抱着她的粗布包袱皮走了出来:“阿先我拿好了,我们走吧。” 赵先生从头到尾都没能插进去话,他见郗瑛与红福已经走了出门,说道:“外面不太平,两位要到何处,我派人送你们一程。” 郗瑛脚步微顿,转身躬腰道谢:“不用麻烦赵先生了,离得不远,走一会就到了,我们自己回去就是。” 赵先生哦了声,没再多言,示意守卫让她们离开。 郗瑛与红福走出角门,门在身后关上了。她没有回头,闷头往前走了一段路,无人跟来,她的脚步方放缓下来。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巷子里与昨夜不同,四下无人,从院墙上斜伸出来的枝丫,随风晃动,送来阵阵桂花的浓香。 红福左右看了看,怯生生道:“阿先,我们去何处?” 郗瑛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巷子外走去,道:“走出这条巷子,外面就是广阔的天地。” 红福哦了声,亦步亦趋跟在了郗瑛身后。走出巷子口,外面又是条同样安静的巷子。高墙绿树,安静得只有风声,以及她们的脚步声。 郗瑛左看右瞧,继续沿着巷子走,不知走了多久,她们都没遇到人,好似身在了鬼城,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阿先,你怕不怕?”红福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道:“我们可是死了,遇到的人,赵恩公他们都是鬼?” “闭嘴。都是鬼,鬼怕鬼啊?”郗瑛道。 气势她心底也没底,闷头乱走,出了巷子口,眼前的景象终于变了。 眼前是一条两边都是铺子的街巷,街头人烟稀少,铺子半开着门,伙计懒洋洋缩在门口,望着街上走过的带刀巡逻队伍。 红福见到人,几乎喜极而泣,小小雀跃跳了起来:“阿先,有人了,不是鬼。” 郗瑛见巡逻朝她们看来,赶紧拉住了红福后退,“我们回去。” 红福啊了声,道:“回何处去?回去找赵恩公?” 好不容易出来,郗瑛当然不会自投罗网。现在外面街上没人,铺子也没生意,她们讨饭都讨不到。 “那些没人的屋子,我们可以进去。”郗瑛道。 红福不解,跟着郗瑛往回走。每经过一道角门,郗瑛都试着去开。她的力气小,红福主动上前帮忙。 若实在推不开,郗瑛很快就放弃,继续下一家。 终于,一道角门被红福轻易推开了,她神色一喜,想要欢呼,郗瑛示意她别出声。 红福赶忙紧紧闭上嘴,跟在轻手轻脚的郗瑛身后,像是做贼一样,走进了角门。 角门里是守门的小屋,屋里没人。左边是空着的马厩,右边是几间下人住的矮屋,地上无人打扫,铺满了落叶。 经过夹道到前面的后院,三开间的正屋带厢房都没人,屋内凌乱,箱笼翻开,案几有些翻到在地。有些摆在屋中央,床上堆着半旧的被褥,柜子里还有好几件旧衣衫。 再从后院来到前院,此处与后院也差不多,被翻得凌乱不堪,书架案几上空无一物,留下了几件旧衫旧被褥,写秃的笔。 在后院通往前院的东西两侧,则是两间跨院,东边跨院是一座带屋子的小园子,里面的花草繁茂,桂花自顾自开得热烈。 西跨院则是灶房,茅草顶的柴屋里堆满了干柴,柴屋西侧的石榴树下是水井,水桶系着绳子,歪到在地。里面也翻得乱七八糟,罐子中的盐等都落了灰。灶台两只放大锅的地方,锅都被搬走,只余几口瓦罐,几只陶壶,几只碗,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章 “有一袋谷!”红福来到灶房隔间的屋子,突然惊喜道。 郗瑛马上走过去,看到红福搂着半麻袋谷子兴奋若狂,她也跟着高兴起来,一通乱找。 在一口碎裂的瓦缸里,竟被她翻出来一条腌肉,一只风鹅! 灶房后面,还有一块小小的菜地,里面种着壅韭,菘菜,嫩绿的萝卜苗,长得很是茂盛。 郗瑛也不嫌麻烦,把腌肉风鹅当做宝贝搂在怀里,在四处走了一圈,眼冒金光,当即下了决定:“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红福一喜,旋即又一忧:“阿先,这是别人的宅子,我们如何能住?” “这一带都是高墙大院,应当是平江城官绅住的地方。先前我们没见到人,这些官绅,要不得到宁叛军打来的消息,忙着逃走了,要不就是缩在屋中不敢出门。” 郗瑛指着地上的落叶,落灰的桌椅,笑盈盈道:“这家人应该走了有好些时日,宅子若空着无人住,很快便会腐朽。我们住在这里,算是替他看守宅子。不要他工钱,这些肉菜谷,就是我们的报酬了。” “哦,也是。”红福挠头,不放心追问了句:“要是这家的主人回来了,我们该如何办?” “等回来再说。”郗瑛想不到那么多,道:“先把后角门关好了,别让偷儿进来,偷了我们的家!” 红福听到“我们的家”,笑得合不拢嘴,再也不想其他,干劲十足开始收拾,晒被褥,磨刀舂谷。 到了晚间,差不多人都进入了梦乡之后,郗瑛与红福才在灶房生火,鬼鬼祟祟做菜肉饭吃。 郗瑛连烧火都不会,她指挥,红福动手。拔了萝卜苗,切了一块腌肉丁,与舂好的米一块煮。待米饭与肉快煮熟了,加萝卜苗,青蒜苗进去,连盐都不加,香得两人快昏过去。 红福深吸了口气,咽了口口水,道:“怪不得阿先说要深夜煮饭,要是白日煮,香气被人闻到,就被发现了。” 郗瑛道:“快些盛饭,我饿死了。明天我们再去看下,还有哪些宅子空了,再去拣些有用的东西回来。” 红福不再说话,忙盛了两碗,两人捧着埋头猛吃。 两人将半瓦罐吃得干干净净,撑得话都不想说,回到后院卧房,各自倒头睡去。 “厚颜无耻!” 宁勖立在灶房后墙的暗处,声音说不出的况味:“郗道岷将她与沈九定了亲,这间宅子,是沈九姐夫在平江城的产业,她算是住进了自己亲戚家的地方。” 赵先生赔笑,道:“郗七娘子出门后,绕了许多圈,我们跟着她的人,差点都没跟上。最后,她方躲躲闪闪进了这间宅子。公子,可要将她赶走?” 宁勖冷冰冰道:“留着她,等她与沈九郗道岷暗中通消息。端看沈九与郗道岷,可会要她了!” 第5章 拾荒 薤韭萝卜苗被雨水洗过,跟碧玉一样绿。红福手在半空犹豫许久,放下去,又抬起来。 “阿先。”红福看向蹲在一旁的郗瑛,苦兮兮道:“再拔就没了,我们留着长萝卜吃吧。” “嗯。”郗瑛心不在焉应了声,靠着墙,上身前后点来点去,剪得参差不齐的乌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像是发了疯的不倒翁。 “那就掐两根小葱叶子,回去煮炊饼汤,好歹添点香气。” 红福掐了两根葱,起身走出菜地,顺手捡了根树枝,到了墙边,弯腰刮走木屐上沾的泥。 木屐是收拾宅子时翻了出来,大了些,红福用草绳绑了几圈,走路时要极为小心,不然就会摔个大跟头。 红福已经摔了两次,郗瑛让她只下菜地时穿,下雨天,她们就不出去拾荒了。 她们的“拾荒”,便是在傍晚时分,潜入各间空置的宅邸里捡东西。 外面街头稍微热闹了些,铺子陆陆续续开了门,只是米面油盐价钱飞涨。 红福有五十个大钱的积蓄,一斗米涨到近三百个大钱,一斤盐涨到了两百个大钱。 她们这些时日捡到了一罐子约莫两斤盐,一罐子猪油,一小袋差不多十斤左右的杂面,几件旧衫,一块裂了缝的砚台,一把桐木琵琶。 郗瑛还想捡到值钱的贵重东西,蜡烛或者灯油,一把刀,一把锄头。 贵重东西当然是换钱,要是现在住的宅子主人回来,她们将流落街头。若手头有钱,被赶走也不慌,可出去赁间宅子住。 夜里点不了灯,她们现在都是日落而息。昨晚郗瑛多喝了几口水,半夜摸黑起来小解,腿撞出了一大块淤青。 宅子原先有把生锈,卷口的菜刀。红福磨过,敲打了下,依然钝得很。 头发太长不易打理,郗瑛决定将及腰长发割短。钝刀割发,扯她们头皮都发麻,现在两人都顶着一头狗啃似的乱发。 想要把刀,还有一个原因。柴房的柴烧得很快,她们也买不起柴禾。眼见初冬已经来临,院子里有树,枯枝,有刀砍柴,就不担心挨冻了。 锄头则是种地,灶房后面地里的那几颗菜,已快被她们两人吃得精光。郗瑛打算把东跨院的花园挖了,拿红福的积蓄去买些种子,多种些萝卜菘菜,有菜吃,也能省些粮食。 郗瑛做好了在平江城长居的打算,熬过这个冬天,估计平江城会逐渐恢复生机。到那时,总能找到赚钱的路子。 回到灶房,红福生火和面煮炊饼汤,两人饭后洗漱了下,回到卧房准备歇息。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章 此时天刚蒙蒙黑,时辰太早,平时睡得太多,她们谁也睡不着。 郗瑛便拿了琵琶,有一下没一下弹着。琵琶音质一般,叮叮咚咚,响在暗黑的屋内。 她们还不敢走太远,郗瑛没看到当铺,不然的话,桐木琵琶虽普通,也能当掉换几个大钱。 红福背靠着墙,听着琵琶出神,半晌后道:“阿先,我觉着像在做梦一样。以前在明州城,你身边仆从如云。没曾想,这种苦日子,你能忍受下来。” “乱世人不如狗。”郗瑛淡淡道。 她前世有钱,从没过过苦日子,当然不会适应。只要还活着,就尽力好好活。 没有拨子,郗瑛手指有点痛,她放下了琵琶,从窗棂往外看,一轮弯月在空中晃悠。 “有月亮正好,走,我们再出去拾荒。”郗瑛道。 红福这些天跟着郗瑛捡了好些宝贝,顿时兴致勃勃,跳下榻,熟门熟路取了粗布巾,脏破衣衫。 两人装扮一番,布巾裹住头脸,一身脏破衣衫走出去,与街头的乞儿看上去没两样。 周围的宅子要不有人,要不就已经被她们光临过。郗瑛的记性很好,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间尤其气派的宅邸前。 巷子空无一人,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被雨水泡烂了,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息。 红福有些紧张,悄然拉了下郗瑛的衣袖,小声道:“阿先,这后院墙与明州城的宅子一样高大,肯定住着贵人,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郗瑛站在角门后,抬头望着院墙沉思。红福说得对,几近两人高的院墙,院墙内斜伸出来粗大的香樟树,宅子的主人肯定非富即贵。 不过,贵人的府邸,值钱的东西越多。随便丢一样他们看不上之物,对她们来说就是珍宝。 思索了半晌,郗瑛决定看天意:“我们试一下,打不开就算了,打开,就是老天的指引。” 红福一听很有道理,于是上前推门。推了一下没开,她下意识再推一下,吱嘎一声,门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郗瑛毫不犹豫蹑手蹑脚走在了前面。红福紧张四顾,忙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巷子中,黑影从墙脚闪出,飞奔离去。 赵先生急匆匆走进书房,宁勖抬眼朝他看来,问道:“出事了?” “有人偷偷进了汪金葆在平江城的私宅。”赵先生回道。 宁勖正要开口下令,打量着赵先生复杂的神色,微顿了下道:“可是有蹊跷?” 赵先生道是,“护卫回话称,偷偷摸摸进去之人,乃是郗七娘与她的侍女。” 他犹豫了下,“这些时日,郗七娘两人经常傍晚出去,寻空置的宅邸进入,到处翻动。看着他们的护卫回话,两人只捡了些无用的东西出来。在下估计,她们是因着困窘,才到处拾荒。 宁勖面无表情道:“平江城还有人不死心,骨头硬得很,誓要忠君。说不定,郗七娘便是在与他们接头。大江对岸,沈九的兵已经驻扎再此。他们借郗七娘,便能与沈九搭上了。” 赵先生道:“那公子可要看紧她们,只装作不知,好一举悉数缉拿?” 宁勖冷冷道:“汪金葆的宅子已被封住,衙门自要不时前去巡查。有人胆敢潜入,当要抓住以正风气。” 赵先生躬身道:“是,在下即刻去通知行山。” 宁勖不置可否,只随意抬了抬手。赵先生见礼告退,前去刺史衙门寻行山。 只进了仆从住的倒座,红福便双眼圆瞪,嘴都快合不拢了。 “阿先。”红福声音兴奋到发颤:“有铜壶,瓷碗,我们发财了!” 铜铁值钱,她们现在住的地方,留下来的都是粗糙陶碗陶罐,能在仆从住的地方见到细瓷铜壶,的确是发财了。 郗瑛双眼闪亮无比,她努力绷住,矜持地嗯了声,“快,去前院,捡最贵重的轻便细软。” “阿先,不捡刀锄头灯油烛了?”红福问。 郗瑛懒得理会她,这些时日走多了,她对宅邸的布局,路线大致摸得七七八八。 弯月朦胧照着,郗瑛灵活穿过夹道,垂花门,来到了花木葳蕤,气派的一间院子。 进屋后,屋内陈设的案几家什,皆为紫檀木,郗瑛用力抬了下,案几纹丝不动,遂悻悻放弃。 屋内除了家什,其余如花瓶屏风等一概不见。郗瑛看向墙,白墙上留下极淡的印记,想必当时是悬挂字画之处。 进了东西屋,屋内箱笼柜子皆为名贵的花梨木,可惜都已经空荡荡,连件旧衫都没留下。 红福失望不已,道:“空空如也,连只烛都没有,真是表面光鲜。” 郗瑛朝外走去,打算再去前院,脚不小心踢到了什么,往前滚了几滚。她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一个小巧的牛皮灯罩。 灯罩精致,兴许能卖钱。郗瑛忙走到窗棂边,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端详,灯罩角落刻着极小的“汪”字。 平江城先前的刺史姓汪! “赶紧走!”郗瑛脸色一变,扔掉灯罩就往外跑。 红福见郗瑛跑,莫名其妙跟着她跑。两人撒开脚丫子飞奔到后院,“拾荒不走空”,郗瑛冲进仆从的屋子,抓起铜壶,急急对红福道:“快,快去把那半只烛拿了!” 红福拿了烛,还顺了两个瓷碗,见郗瑛已经往角门边跑去,她慌忙追了上前。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章 到了角门前,郗瑛猛地停住了。红福一个不察,差点撞了上去,喘着气问道:“阿先,出什么事了?” 郗瑛没有回答,她们面前的角门,缓缓被推开了。 第6章 到处骗 斯文男子开了口,语气严厉,声音却极为温和:“此处乃是官府查封的宅邸,你们是何人,报上名来,为何擅自闯入?” 郗瑛说不出的懊恼,天意不准,以后还是得靠自己! “我们请问公子又是谁?” 郗瑛拿不定主意,见斯文男子说话和气,干脆先反将一军。 斯文男子似乎意外了下,倒是干脆地报上了名号:“本官乃平江城刺史,姓行。你们若敢不如实交代,且带回衙门,关进牢狱中,待日后再审。” 郗瑛心道原来是宁叛军的人,她赶忙道:“我答我答,我叫阿先,她叫红福。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住,出来讨口饭吃。见这间宅邸气派,就想着以前在穷人家中讨不到,贵人府上不缺这一口,斗胆叫了门。” 行刺史眼神微闪,眼前的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巴掌大的脸黑乎乎,除去那双灵动的明眸,跟乞儿流民差不离。方才初见到时,无论如何都不敢置信,她会是郗七娘。 听她话语条理清晰,行刺史才相信赵先生所言为真。 思及宁勖,行刺史心情一时有些复杂,道:“你可知此间宅邸已被官服查封,进入乃是违了官府的旨意。” “我没看到。”郗瑛这句就回答得理直气壮了。 她昼伏傍晚出,没走到前院大门去过,后巷角门上也没封条。 要是看到封条 郗瑛断定,她依旧会来,只行事会更小心。 穷困是一回事,一方是叛军,一方算得是大夏朝廷命官家人。 叛军的衙门,算得哪门子的衙门! 此处是汪刺史的宅邸,她身为郗尚书令的女儿,到汪刺史府上乃是座上宾。 休说拿两个碗一个铜壶,就是整座宅邸,汪刺史都可双手奉上! 行山顿了下,指着郗瑛手上抓住不放的铜壶道:“擅自闯入的事且不提,你既然称上门讨要吃食,宅邸中无人,你却顺手带走了宅邸之物,此乃偷盗之举!” 郗瑛愈发理直气壮了,将铜壶拽得更紧:“叫门后,谁知门内无人应,我与红福便试着推了下,门未关严实,一推便开。我们以为人都在前面,于是壮着胆子进入。谁知宅邸中空无一人,肚皮又饿,便捡了两样东西,打算拿去换口吃食。我们都是良民,不贪心,只想能填饱肚皮活下去。行刺史。” 行山颔首,“你且说。” 郗瑛抬手从眼尾拂过,双眸一红,哀哀切切道:“行刺史把我们抓进牢狱中去吧,在牢狱中,哪怕残羹冷炙,至少还能填补一下。” 行山见郗瑛竟然主动要求进大狱,一时怔楞住了。 郗瑛低垂着头,声音哽咽了:“我知道这会令行刺史为难,米面那般贵,平江城到处都是吃不起饭的穷人。饿急了眼,都逼得走投无路了,捡点贵人看不上的东西就是犯罪,大牢只怕早已装不下,行刺史不会抓我们进去。行刺史,求求你行行好,给我们些粮食吧。” 行山见郗瑛话虽滑头,所言倒并非虚。 平江城粮食油盐价钱,比太平年间翻了近十倍,饥民遍地。 行山眼神黯了黯,默然片刻,未曾透露太多,只道:“不日之后,平江城便会安稳下来。” 郗瑛神色一喜,道:“真当如此?” 行山望着她明亮的双眸,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郗瑛真真切切高兴起来。 平江城若变得太平安稳,她便可以安心在此长居。 “行刺史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啊!”郗瑛飞快拍了句马屁,话锋一转,道:“我们也不能只等着衙门赈济,该努力想办法,如何度过眼前的艰难。” 行山眼里不由得浮起了笑意,道:“你说得是,衙门赈济只是一时,靠自己方是长久之计。 郗瑛暗自吸了口气,可怜兮兮地望着行山,道:“行刺史,我可能求你一件事?” 行山顿了下,道:“你且道来。” “行刺史可能给我些菜蔬种子,再借给我一把锄头,一把砍刀?我准备种些萝卜菘菜,砍些柴禾,熬过这个寒冬。”郗瑛道。 对着郗瑛期盼的眼神,莫名心一软,“可,我让人给你送来。” 郗瑛忙道:“不敢不敢,我<a href=https:///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 >明朝到刺史衙门来取就是。多谢行刺史的大恩,以后我保管安分守己,种菜砍柴,老老实实过日子,不给行刺史添麻烦。行刺史忙,我不打扰了,这就告退。” 说罢,郗瑛胡乱曲了曲膝,悄然拉了下呆愣愣的红福,从行山身边垂首经过,走出角门。 郗瑛一言不发,将铜壶塞到宽大的衣袍中,佝偻着身子,与红福闷头往前冲。到了巷子口,脚步缓了缓,偷偷摸摸回头望去。 角门那边灯火依旧,尚未有动静。 转过巷子口,郗瑛方长长舒了口气。红福跟着她松气,抬手抹去额头的细汗,心有余悸道:“阿先,吓死我了!” “嘘。”郗瑛示意道。 红福赶紧闭上了嘴,街头巷尾无家可归的流民多,要是察觉到她们手上有值钱的东西,定会被抢走。 回到宅子,红福抵好门,郗瑛跳跃起来,取出怀里的铜壶,在空中扬了扬,欢呼了声,咯咯笑着往屋子里跑。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章 红福也跟着傻笑,举着两个瓷碗,屁颠屁颠跟在了郗瑛身后。 摸进正屋,郗瑛大马金刀瘫坐在正屋空荡荡的胡塌上,双手搭在身边,很是大方地道:“红福,把蜡烛点了!再去烧些热水。不要心疼柴禾,多烧些!” 红福举起手上的瓷碗,笑得眼不见眼:“好!阿先,我们用铜壶烧,用瓷碗盛水吃! 盈盈烛火如豆,郗瑛托腮不错眼看着,像是看着稀世宝贝一样。 终于在夜里有光了! 红福打了水,将铜壶瓷碗洗刷干净,提了小炉到正屋,生火烧水。 小炉的火光虽微弱,郗瑛还是依依不舍吹熄了蜡烛,“种子无需花钱,明朝我们去买些灯油。” 红福道好,“阿先真是厉害,被行刺史抓住不见惊慌,还讨要到了种子锄头砍刀。” 郗瑛笑盈盈道:“行刺史是好人啊,心善得很。” 行山前来的阵仗虽大,见到她们时,并未不管不顾先把她们抓到衙门,而是先出言质问。 再看他通身书卷气,温和斯文,郗瑛便知道他是良善之人。 郗瑛脑中莫名浮起虬髯男子冷冰冰,倨傲的神情,两相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底。 红福突然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道:“不过阿先,行刺史说要给我们送种子这些来,为何阿先要自己上门去取?要是被他发现阿先的身份,那就糟糕了。” 对红福的担忧,郗瑛先前早就想到了,只她很快下了决定。 哪有万全之法,端看如何取舍。 上门亲自去取,郗瑛是懂礼数之人,总得找行刺史谢恩。 一来一回,以后彼此就熟悉了。郗瑛脸皮厚得很,岂会止于一来一回上。 在平江城有个刺史做靠山,哪怕是狐假虎威,以后也生计不愁了。 “无妨,就当做是搏一搏。”郗瑛道。 红福听到郗瑛道无妨,对她无比信服,自不会再多想,手搭在膝盖上,望着小炉傻笑。 “阿先,行刺史生得真好看,说话也好听。若行刺史是大夏朝廷的官,行刺史与阿先很般配。” 郗瑛托腮晃悠,脑中回想着行山的一举一动,他眉眼柔和,关键是脾性涵养德行都好。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看他可有娶妻定亲了。”郗瑛慢吞吞道。 红福本想附和,她僵了下,遗憾地道:“可阿先已经定亲了。” “定亲了啊!”郗瑛啧啧,复又笑起来:“不重要!水滚了,快给我倒一碗,我要用瓷碗喝水!” 炉火融融,郗瑛与红福惬意吃着清水,商议着如何种菜,想象着菜畦各式菜蔬生机盎然的景象。 日子虽艰苦,一旦有了盼头,清水都吃出了蜜水的甜。 * 行山领着随从护卫,在宅中仔仔细细搜过,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前去向住在楠园的宁勖回话。 已到子时初,楠园依旧灯火通明,宁勖尚未歇息,正与赵先生商议攻打广陵城之事。 行山进屋见礼,宁勖抬手示意他坐。 赵先生抬手回*礼,问道:“这般晚了,可是遇到了麻烦?” “我将宅子仔细查了一遍,方耽误了些功夫。”行山坐下来,回道。 宁勖卷起舆图,问道:“人呢?” 行山怔了下,道:“她们早已离去。” 宁勖眼神一沉,道:“就这般放她们离开,以后平江城的风气,只怕难以收拾。” 行山忙起身,抬手深揖下去,“公子,在下搜过宅子,未见任何异常之处。在下以为,她们两人只因战乱,无家可归食不果腹,方闯进了宅邸中找些值钱之物换取粮食。” 略微停顿,行山语气晦涩道:“如今平江城居不易,粮食布匹油盐酱醋茶的价钱涨得厉害,百姓日子着实难过。” “百姓日子难过,郗七娘可算不上寻常百姓。” 宁勖冷哼一声,气道:“你就是心善过了头!她岂止闯进一间宅子,空置的宅邸都被她搜刮遍了。寻常百姓,何处来她的胆大包天?你别被她花言巧语骗了去,她可是郗氏女!” 行山态度恭敬,却很是固执,坚持道:“郗道岷应当已到了京城,这些时日,从未曾派人前来寻找郗七娘。她一个闺阁娘子,在举目无亲的平江城,顽强地活着,我以为,她便不该与郗道岷混为一谈。” “她能顽强活着,那是因着我救了她一条狗命!面对救命恩人,她嘴里没半句实话,竟面不改色谎称自己是平江城人士,克死夫君成了寡妇。骗子,无耻!” 宁勖难得发怒,眸中寒光凌冽:“我倒盼着她克夫,克死沈九!” 行山听到宁勖声音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想到郗氏宁氏的纠葛,垂眸不做声了。 宁勖:“前方广陵城来报,沈九已经陈兵广陵。世人称沈九小白起,玉面将军。我端要看看他的本事,广陵城能坚守几日!” 赵先生忙对行山道:“公子打算即刻领兵启程,奔赴广陵。郗七娘的确狡诈多端。你要多费些心思,看着一些。郗道岷与沈九,皆可能派人前来寻她。平江城不死心的豪绅,亦可能与她勾连。” 行山默然片刻,道:“明朝她会上衙门来。” 赵先生愣住,忙飞快看了眼宁勖,见他面色沉沉,赶紧垂眸回避,问道:“她来作甚?” 行山道:“她向我讨要了菜蔬种子,锄头砍刀,称要砍柴种菜。”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章 宁勖呵了声,讥嘲道:“你觉着,郗氏女会种田?” 行山哑口无言,半晌后道:“是我思虑不周,明朝我便让人回绝了她。” 宁勖缓缓道:“无需,让她来,老子来收拾她!” 行山不解,看向赵先生求助,他也一脸茫然,宁勖已经唤人送水洗漱,他不好再多问,赶紧起身告辞。 翌日,郗瑛让红福从菜地里拔了几颗葱,洗净泥沙,用捡来的红绳捆好当做谢礼,提着前去了刺史衙门。 第7章 波澜起伏 护卫倒没为难,很快放了她们进去。 官廨的官吏值房分开,最外面的一长排廊房是胥吏办差的值房,其余如长史主簿等官员则在公堂两侧的值房办差。 红福对衙门有种莫名的畏惧,瑟缩跟在郗瑛身后,走向最近的胥吏值房。 值房中两个胥吏在交谈着什么,见门被推开,两人一起看了过来。 郗瑛手放在腹前,曲膝肃拜,恭敬地道:“我昨日已得行刺史的吩咐,今朝前来刺史衙门,取他赏赐的种子等物。请问公人行刺史在何间值房?” 胥吏见郗瑛红福两人衣衫褴褛形同乞儿,本想呵斥。待郗瑛规矩见礼,道完来由,原来是得了刺史的赏赐,更不敢驱赶了。 不过,两人谨慎,不敢随便领郗瑛前去找行山。一个年长些的胥吏客气道:“行刺史尚在忙,你且等一等,我去替你传个话。” 郗瑛忙道:“不敢打扰行刺史,我且等他空了再去。还有件事叨扰公人,家中户帖屋契地契因乱丢失,请问公人在何处补办?” 宁氏大军占据平江城之后,确实发生了不少趁乱打劫之事,两人见怪不怪,恰他们便是管户帖等的胥吏。 行刺史亲自赏赐之人,两人当要卖个好。年轻胥吏实在是憋不住,指着郗瑛手上的葱,问道:“娘子为何提着几颗葱?” 郗瑛含蓄答道:“葱是带给行刺史之物。” 葱是送给行山之礼? 两人脑中转过许多念头,年长胥吏脸上堆满了笑,忙客气请郗瑛坐,问道:“不知娘子父母双亲姓氏,家住何处,宅邸位于何处?” 郗瑛垂下头,神色黯淡,道:“父母双亲惧不在了。父母生前替我定了亲,只他亦遭遇不测。如今只余我与自幼父母双亡,寄住在我家中的表妹红福。我姓杨,名阿先。表妹亦姓杨,名红福。家住万年巷,经临梧桐巷进去的第三间宅子便是。” 乱世家人离散,到处都是流民,籍贯户帖早已形同虚设。行山来到平江城之后,很是重视。 原来刺史府的胥吏刁滑,已被他全部革除,安排自己的人手开始重新核计造册。 宅邸的具体位置,格局,胥吏本该前去核实之后,方会准予立契。 因行山的这份关系,两人很快将屋契地契连着两人的户帖,一并交到了郗瑛手上。 郗瑛屏住呼吸,接过来仔细收好,肃拜道谢。 刺史值房里,行山坐在下首,不时往外望。宁勖长腿搭在案几上,双手交叠胸前,双眸微眯,冷哼了声。 行山起身道:“我去瞧瞧,可是被护卫拦住了不许进入。” 宁勖缓缓睁开眼,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看着行山。 行山神色讪讪,举手一抬,忙走出去,刚准备唤随从前去查看缘由,这时,胥吏领着郗瑛与红福走了过来。 胥吏见到行山出来,忙停下脚步见礼,郗瑛两人跟着一道曲膝,道:“见过行刺史。” 行山松了口气,摆手让胥吏退下,朝她们两人颔首,道:“进来吧。” 郗瑛红福进了值房,行山下意识看向公案,案面上尚留着一道淡淡的脚印。 行山走到案几后坐下,取了掸子,拂去印记,问道:“先前我只听娘子称家贫,吃不起饭。不知娘子姓名,家住在平江城何处,父母亲人可在?” 郗瑛走上前,将提了半天的葱,双手放在公案上。 幸好天气冷,葱叶依然鲜活翠绿,葱白雪白,配上系着的红绳,红红白白绿绿,煞是热闹。 行山怔住,眼神从那几颗葱上,转到郗瑛身上。 郗瑛与昨夜一样的装扮,脸清洗过,白日看得更清楚了些,瘦得皮包骨,淤青擦伤明显,暗黄无光。 她那双眼眸,却两若星辰,曲膝肃拜下去,道:“行刺史的大恩,无以为报。这几颗葱,称不上谢礼,是身为百姓,对行刺史的感激,平江城的期许。葱一清二白,辛辣,无惧严寒,凛冬时节,亦能生机勃发。人心皆如此葱,平江城,不日便会重见繁荣。” 行山听得心头一热,手不由自主伸向了那几根葱。 人人皆如如此葱,坚韧不拔,清风明月,不失风骨。 平江城,久经战乱的天下,何愁不得太平安宁? 公案后,传来茶盏的清脆声响,行山回过神,道:“多谢娘子,这几根葱,我收下了。娘子谈吐见识不俗,不知出自何家?” 户帖在胸前,郗瑛面不改色道:“我姓杨,名阿先。出身普通寻常,不敢称有见识谈吐,不过历经生死,被迫多看多想罢了。” 这时,先前给郗瑛办户帖的年长胥吏来了,行山神色狐疑,让他进了屋。 年长胥吏看上去很是紧张,道:“娘子,你的户帖有错处,请还给我,我再去给你重立。” 行山问道:“户帖,什么户帖?”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章 郗瑛觉着不妙,只能取出户帖,胥吏正要去拿,被行山要了过去:“你先出去。” 胥吏告退,行山接过户帖一看,手抖了抖,顿时后背如芒在刺。 郗瑛脑子转得飞快,声音哀戚,垂首说道。“他们都不要我了,留下我孤零零一人,户帖上,也只有我与表妹。” 行山说不出什么滋味,心情复杂至极。 郗瑛所言并没错,只她 行山身体动了动,咳了声,留着户帖,道:“这份户帖的确有错处,我去问问究竟。” 郗瑛慌了,忙问道:“行刺史,户帖何处有错?” 行山解释道:“女户无需纳税服徭役,立女户的规矩严苛,须得核实,不能随便立。” 郗瑛追问道:“行刺史,我已无亲人,若不能立女户,那我该立何种户?” 行山迟疑了下,道:“你们都还年轻,可成亲嫁人,跟着夫家立户帖。” “嫁人?”郗瑛喃喃了了句。 她抬起头,难过地望着行山,“嫁给谁?媒人说亲,定亲成亲总需要一些时日。这些时日,我们就是无根无着落的黑户。行刺史的意思,可是要让我与表妹随意寻个男人,赶紧自己走上门拜堂,便能随着夫君立户帖了?” 行山从未感到如眼前这般为难,他只是找个借口离去,谁知被郗瑛逼问,一时只不知该如何回答。 郗瑛心虚,她狐假虎威,胆大包天立了户帖,办了屋契房契。 她能进到这间宅子住下来,保不齐以后会有人跟她抢。 有房契屋契在手,她就能安心种菜了。要是原宅子的主人回来,她与红福将屋契地契一撕,搬走便是。 有户帖在,她就能正大光明留在平江城,隐身埋名,静观天下局势变化。 煮熟放到嘴边的鸭子快飞了,郗瑛顿时豁了出去。 无论如何,都要把户帖拿回来! “行刺史,你可有定亲成亲?”郗瑛问道。 行山怔楞了下,摇摇头,“未曾。” 郗瑛马上拉着浑身僵硬,手都冰凉的红福,脸不红气不喘道:“行刺史,那我嫁给你可好,我带着表妹一起嫁,户帖随你,你给我们户帖!” 行山脑子嗡地一声,顿时被呛得大咳不止,手上的户帖像是在燃烧,烫手得他直想扔掉。 红福双眼圆争,板着脸,浑身控制不住簌簌发抖。 郗瑛轻轻捏了捏红福的手,示意她别慌。 行山平缓下来,拭去眼角咳出来的泪,脸上尤带着红晕,呼出了口气,肃然道:“娘子别胡说。我是秉公办事,并非为难娘子。” 郗瑛哀哀道:“我自知不配,不敢高攀。行刺史,我一时情急胡乱说了话,还请行刺史莫放在心上。如今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是老老实实的百姓,没户帖就是黑户,会提心吊胆被官差抓走。如今只余我与红福相依为命,有户帖在,在孤零零的世间,我知道自己是谁,能心安。” 打心底中,行山并不责怪郗瑛,反倒赞赏她的聪慧与孤勇。 胥吏在门外探头,一脸焦灼不安。行山暗自叹了口气,温和地道:“娘子别急,待我去查实一下,给娘子一个说法。” 行山快步走了出去,郗瑛没了办法,望着他的背影,悻悻跌坐在椅子里。 红福都快哭了,惨白着脸道:“阿先,怎么办,吓死我了,要是被发现,我们会不会被杀了?” 郗瑛烦躁无比,怒道:“闭嘴!” 红福闭上了嘴,泪眼汪汪望着她。 郗瑛别过头,不去看红福,塌肩缩在椅子里,喃喃道:“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不对劲!” 她一下跳起来,奔到门边,鬼鬼祟祟探头往外看。 红福莫名其妙,跟在她身后看,外面一切如常,只有官吏偶尔经过。 “阿先,你在看甚?”红福小声问道。 “这件事不对劲,好似有人在故意为难我们。”郗瑛走回来,在屋中转着圈。 “行刺史是心软的好人,胥吏的反应也奇怪,立户帖又不是什么复杂之事,简单得很。胥吏最熟练不过,怎么会出错。胥吏所言是借口,行刺史一样是借口。” 红福听郗瑛低声嘀咕完,瞪大眼睛道:“阿先,我们在平江城又没与人结怨,无冤无仇,谁要为难我们?” “是啊,无冤无仇,谁会为难我们?除非____” 郗瑛停顿了下,旋即摇摇头,“不会是发现了我们的身份,发现的话,就不会是为难了。” 两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大眼瞪小眼,不安地坐在值房里等。 胥吏低头耷脑跟在行山身边,紧张地道:“公子差人来,将在下叫了去问话。在下杨娘子前来之事,不敢隐瞒回了话,公子让在下来将户帖要回去。” 行山已猜到是宁勖差遣他来,颔首以示知道。护卫回禀宁勖去了后衙,行山加快脚步,穿过甬道回到了后衙书房。 宁勖依然坐在行山的书案后,长腿交叠搭在案几上,对着两人抬了抬下巴,“告诉行刺史,那个杨氏阿先,来找你们如何说,做了哪些事。” 胥吏恭敬应是,再次将郗瑛她们进来之事,仔仔细细回禀了一遍。 行山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不止是户帖,郗瑛还办了屋契地契! 宁勖双腿左右换了个姿势,对胥吏道:“你下去吧。” 胥吏长舒了口气,忙不迭告退。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章 “借你的名,在胥吏面前虚张声势,给自己换了新的身份,不费吹飞之力,强占了一间宅子。拿着几根葱上门,道几句蛊惑人心之言,将你们都玩弄股掌之上。” 宁勖声音不高不低,道:“你现在可还觉着,郗氏七娘可怜?” 行山沉默了片刻,道:“公子,我仍不怪罪她。如公子所言,郗七娘即便是故意为之,除此之外,她能如何?她滚下山崖是真,一身伤是真,被公子搭救后,无处可去是真,到处找容身之处,拼命找吃食活下来是真,郗道岷丢弃她,亦是真。” 宁勖一言不发,就那么坐着,神色淡淡。 既然开了口,行山也就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想法,真实道了出来。 “公子,她隐瞒身份,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虽谎话连篇,却也有她真实的想法。生母杨氏早逝,父亲郗道岷在京城,她在平江城,隔着大江,隔着沈九与公子的大军,虽不到千里之地,却犹如天堑,恐此生都难以越过去,他们都丢下了她,世间余下的,只她孓然一身。” 行山恳切地道:“公子,郗七娘在努力活着,拼命努力活下来。只要她不作乱,且留她一条命吧。” 宁勖掀起眼皮,神色平静望着行山:“先前她说要嫁给你,你反正没定亲,不如娶了她,如何?” 书房里,突然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意,行山脸色一变,宁勖真正动怒了! “公子,我并无此意,郗七娘也是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 行山忙辩解,见宁勖无动于衷,他闭了闭眼,稳住神长揖下去,道:“请公子示下,欲将如何处置郗七娘,在下即刻去办。” 宁勖呵了声,“你看到她就晕了头,你办不到。” 行山不语,宁勖收起脚起身,道:“你放她回去,以后不用你管了。” “是。”行山只能应下,回到值房。 郗瑛见行山回来,立刻弹坐起身,规矩肃立,眼巴巴望着他。 行山默然片刻,将户帖还给了她,“这个户帖,你且先拿去。” 郗瑛如释重负,欢天喜地接过了户帖,恐夜长梦多,种子等她也不提,当下就要告辞:“行刺史忙,我就不多打扰,这就告退。” 行山道且慢,唤了随从乌木前来吩咐了几句,对郗瑛说道:“我让人把种子锄头砍刀给你拿来。” 看宁勖的意思,他要亲自收拾她,行山帮不了她的忙,只能尽最后一点力,让她快乐一瞬是一瞬。 果然,郗瑛惊喜莫名,笑得眉眼弯弯,连着曲膝肃拜,“多谢行刺史,行刺史真是青天父母官,是天底下最仁慈的大好人。” 行山被郗瑛的喜悦冲得难受,不自在别开头,走回公案后,佯装忙碌。 郗瑛拉着红福走了出去,乌木拿了装着种子等的前来交给她,她也不多看,在门外朝行山曲了曲膝。 两人忙不迭离开刺史衙门,气都不敢歇,跑回了万年巷。 院子安宁静谧,红福关上门,插上了门闩。 郗瑛长长呼出一口气,拿起砍刀在空中挥舞过,跟要上战场般,恶狠狠地道:“红福,去把风鹅煮来吃了!” 红福拉了拉后背湿润的衣衫,重重嗯了一声,“要吃,要大庆!” 历经惊险的两人,拿锋利的砍刀,喀嚓剁了半只风鹅放进罐子里煮。郗瑛亲自前去后院,将余下的萝卜苗拔得精光,还掐了一把青葱。 红福不再心疼,走到水井边帮着清理,绷着脸道:“吃到肚子里才安心,吃完了再种!” 郗瑛看着红福一幅日子不过了的架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红福跟着郗瑛一起笑,两人莫名其妙笑了一通,洗干净萝卜苗青葱,端回灶房。 罐子里的风鹅汤已经炖得发白,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郗瑛蹲在小炉边,闻到香气,肚子变得更饿了,道:“红福,这些不够吃,再和点面,等下用风鹅汤煮碗面片。” 红福去和面,郗瑛与她尝了几次风鹅,稍微啃得动之后,就迫不及待舀了起来,将面片放进去煮,最后加萝卜苗,撒上一撮青葱。 两人谁也不说话,将风鹅摆在矮几中间,各自端着一碗面片,坐在小杌子上。 小炉里柴火旺旺,灶间暖融融,风鹅面片汤香气直扑鼻尖。 郗瑛喝了一口汤,迫不及待夹了块风鹅肉,刚送到嘴边,院外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 红福也听到了,筷子上的风鹅落回了碗中,她颤抖着道:“阿先,有人来了,我去看看是谁。”她慌忙起身,欲将前去一探究竟。 郗瑛却一动不动,先将风鹅塞进了嘴里。她再站起身,去案板上抓了砍刀在手,将另外一把打卷的菜刀递给红福。 嘴里嚼着风鹅,郗瑛含糊不清道:“拿着!” 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灶房前。 郗瑛看到来人,嘴不由自主张开,风鹅啪嗒掉地。 第8章 卖身给美男为奴婢 郗瑛看得一时呆了,脑中只想到这句苏轼的诗。 “这是我的宅子。”美色无比的恂恂公子,声音冰冷,带着明显不悦道。 语气神态再也熟悉不过,郗瑛瞬间回过了神。 是剃掉虬髯的宁叛军。 虽说是郗瑛捡来的宅子,但她肯定绝不会属于他。 平江城以前属于大夏,刚被宁叛军占据,若属于他的宅子,她哪进得来。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章 郗瑛脑中灵光一闪,她曾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在暗中为难她。 如今她能确定了,能指使行刺史,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郗瑛脑子转得飞快,思索他为何要为难自己。她后背一凉,莫非,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宁勖心下恼怒,郗瑛傻呆呆站在那里,眼珠灵活转动,一看便知她又在打坏主意了。 手指动了动,宁勖按耐住了要掐死她的念头,不动声色打量过去,静待她接下来的手段。 吃饭时头发会掉到碗中,此时郗瑛洗过了脸,用麻绳将乱发系在了脑后。 宁勖看着她肿胀消退之后的脸,不足巴掌大,青青紫紫的伤余下浅淡的痕迹,在莹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比之初初见面时,的确称得上她谎称郗七娘已进了京时,自吹自擂的“比仙女还要美貌”。 只那双灵动的乌眸,不知不觉变得雾蒙蒙,轻咬着的朱唇,泫然欲滴,实在令人生厌! “原来是恩公。”郗瑛哽咽了声,曲膝见礼。 “恩公既称是自己的宅子,便是恩公的” 宁勖冷声打断了郗瑛:“既称,何为既?!” 郗瑛被拆穿,并不辩解,她当即干脆利落道:“好,恩公且容我收拾一下,我马上走。” 惹不起,她躲得起。反正周围有的是空宅,她可以再去捡。 再不济,她还有一个值钱的铜壶,一把琵琶。加上行山给她的刀锄头种子等。当掉铜壶琵琶,赁间屋子住,找块空地种菜,照样能活下来。 “红福,我们进去收拾。”郗瑛叫上呆呆的红福,转身回灶房。 宁勖神色沉了沉,望着她的背影,慢吞吞道:“也不是非要赶你走,这间宅子,可以借你住一住。” 郗瑛脚步蓦地停住了,一个急旋身,飞快曲膝下去:“多谢恩公,恩公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宁勖:“不过,你住在我的宅子,总要有个名头。” 郗瑛不假思索道:“行,我嫁给恩公就是。” 又是嫁! 仅大半日不到,宁勖已经听她将自己许配出去了两次! 宁勖浑身寒意凛冽,讥讽道:“你是何种身份,竟敢提嫁,真是恬不知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宁叛军一看就不怀好意,郗瑛就是死,也要牛嚼牡丹,舒舒服服死,风光大葬。 被鄙夷嫌弃,郗瑛并不放在心上。反正有枣没枣乱打一气,又没有损失。 郗瑛面不改色问道:“恩公要什么名头?” 宁勖斜乜着她,倨傲道:“签死契,卖身予我,生杀由我定夺。” 郗瑛想都不想,一口应了:“行。” 势不如人,就算不签卖身契,她的生死,同样掌控在他手上。 乱世人不如狗,做宁叛军的奴婢,比她提心吊胆过日子要强。 何况,签订死契的是杨阿先,并非她郗瑛。 宁勖示意随从定方拿出一张纸,一盒印泥,对郗瑛道:“画押吧。” 郗瑛看着空白的纸,楞了下,暗骂了宁勖一句,脸上堆满了笑,道:“恩公,这张纸上什么都没写。不知卖身给恩公,卖身钱几何,月例几何?” 宁勖长眉一扬,淡淡道:“要不你来写?” 郗瑛见他不悦了,马上摇手道:“不用不用,一切由恩公说了算。” 宁勖呵了声,“救你性命,宅子被你白白住了这般久,你觉着,该收你多少谢礼才合适?” 狗叛军! 郗瑛咬了咬牙,看来,抠门的宁叛军一个大钱都不会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了。”郗瑛暗暗安慰自己,惦记着灶房的风鹅面片汤,上前蘸了印泥,在白纸上按下了手印。 定方收起纸,宁勖只随便看了眼,对郗瑛道:“老实呆着,没得允许,不得擅自出门。” 外面乱,郗瑛除了傍晚拾荒,本就不怎么出门,很是乖巧地应了:“是,恩公放心。不过____” 郗瑛话锋一转,不死心地道:“现在恩公成了婢子的主子,婢子却连主子是谁都不知,着实说不过去。敢问恩公贵姓?” 她怀疑宁勖知道了她的身份,试探他的身份。 宁勖深深望了眼郗瑛,道:“我姓宁。” 果然是叛军宁氏,郗瑛心凉了半截。 很快,郗瑛便恢复了寻常。清楚她的身份也好,不清楚也罢,宁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只要安稳活着,其余别的。她一概都不在意了。 何况,她就是在意,一个弱女子,如浮萍漂浮乱世,也改变不了什么。 宁勖很快离开,郗瑛让红福去关门,她则回到灶房,舀水洗手上的印泥。 洗了半晌,手掌还是留下了一些红印。郗瑛不管了,等红福回来,坐在小杌子上继续吃起了饭。 风鹅尚好,面片变凉,黏糊糊一团。郗瑛搅动了两下,生气咒骂了几句。 红福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咬着筷子,不安道:“阿先,你把自己卖了,成了宁公子的婢女。奴仆不得反抗主子,生死由着主子定,亲事也由主子随便定,待生下儿女,依旧是奴仆,子孙后代都难翻身。宁公子是生得俊美,只他看上去跟利刃一般,凶得很,我看到他,大气都不敢出。若阿先一不小惹怒了他,被他打死怎么办?” 郗瑛哦了声,“子孙后代的事情,太过遥远。且只看眼前之事,他现在也可以打死我,既然他没打死我,就别想那般多。”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章 她夹了块风鹅,对红福道:“卖不卖,我也决定不了。快吃吧,凉了。” 红福道也是,埋头吃了几口面片,复又抬起头,望着郗瑛,满脸的心疼,焦虑。 “阿先,我怎地觉着,宁公子知晓了阿先的身份。阿先成了宁氏的婢女,郗氏颜面无存,回到京城,郎君也不会认阿先。定下的亲事,只怕也得毁了。” 郗瑛满不在乎道:“随便。红福,你吃不吃,不吃的话,风鹅我都吃光了啊。” 红福忙道吃吃吃,不再多问,夹了块风鹅津津有味啃了起来。 吃完饭,已经到了半下午。经过了一天的惊心动魄,郗瑛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回到卧房,倒头就睡了下去。 “阿先,醒醒。”红福叫了几声,郗瑛没醒,她急着推了推。 郗瑛睡得正沉,被推来推去总算醒了,睁开迷茫的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天还没亮呢。”郗瑛嘟囔了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宁公子来了。”红福急着拉郗瑛,摸到床尾的衣衫塞到她怀里:“快起来,我去点烛。” 郗瑛听到宁字,迟钝了片刻,方想起自己已经成了宁叛军的婢女。主子召唤,她只能打着哈欠起身下床。 红福点了珍贵的半截蜡烛,手挡着风,焦急地道:“快些,宁公子好似心情不好。” “我又没惹他!”郗瑛心情也不好,回了句。 宁勖负手立在廊檐下,眺望着天际的月亮。郗瑛走上前见礼,他没回头,道:“你就是这般伺候主子,主子不在,你便躲懒睡觉?” 郗瑛抬手一扇,红福手上的烛火便灭了。郗瑛曲膝见礼,立在宁勖身后,也不说话,尚未清醒的脑子,浮起乱七八糟的问题。 夜里到来,难道他要歇在这里? 婢女伺候主子,可要她伺寝 宁勖回过头,见郗瑛垂首肃立,看不清她的神情,眼前只一片乌鸦鸦参差不齐的乱发。 “你还不服气了!”宁勖皱眉,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粗布鞋前面破了个洞,后跟未曾提起,汲拉在脚上。宽大的粗布衣衫挂在身上晃荡,形容邋遢,已然还如乞儿一般。 宁勖不禁狐疑起来,郗氏乃是大夏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郗氏女自小读书习字,礼仪规矩,才名远扬。 他莫非真弄错了,她并非郗氏七娘? 郗瑛道:“公子,婢子没有不服气。宅子里连灯都点不起,屋子里空荡荡,不敢请公子进屋。茶壶碗都是捡来的,恐公子嫌弃,万万不敢奉到公子面前。公子金贵之躯,还是去别处歇息方妥当。” 宁勖呵了声,“你想趁机索要钱财,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我歇在何处,岂由你管!” 郗瑛不承认,也不否认,侧过身,道:“公子请进屋坐,婢子去给公子烧水奉茶。” 宁勖瞥了眼郗瑛,抬腿进屋,在门槛前停住,道:“定山,掌灯。” 恭候一旁的定山立刻取了铜枝灯盏,每个灯座上插上蜡烛点亮,正屋立刻变得亮堂堂。 宁勖踱着步,四下张望,走到坐塌边,打量着坐塌上落下的一层灰,对郗瑛道:“擦拭干净!” 郗瑛只能认命出去打水,红福忙上前帮忙,宁勖呵斥道:“滚下去!” 红福被吓得瑟缩着不敢动了,无助地看向郗瑛。郗瑛让她下去,打湿破布擦拭坐榻。 宁勖拧眉,郗瑛手上的破布颜色不明,她拿在手上,随意在水罐中晃了下,在塌上拖过,留下一大片水渍。 “换块干净的布,擦拭干净,不得留下任何的痕迹。”宁勖命令道。 郗瑛捡了好些旧衫,破布她不缺,去扯了几块过来,吭哧吭哧一阵忙碌。 待擦拭干净了坐榻,宁勖下令郗瑛继续擦拭几案条案,她一言不发,继续将几案条案都胡乱擦了一遍。 宁勖慵懒地靠在塌上,望着郗瑛干活,不容她歇口气,又发了话:“奉茶。” 郗瑛道:“公子且稍等。”她走出屋,来到灶房,红福跟了过来,帮着她生火煮水。 幸好宁勖这时没让红福滚,郗瑛始终没学会用火镰引火,小炉也烧不燃。 郗瑛将手放在小炉边取暖,红福见她手指通红,关心地道:“阿先你坐着歇会,水我会看着。” 宁勖的人在,郗瑛不方便骂人,她只拉着脸嗯了声,让红福看着小炉。 壶中的水还没沸腾,定山来到了灶房,催促道:“公子渴了,怎地还没好,赶快些。” 郗瑛二话不说,提起壶倒了碗水,端着便往正屋走。 宁勖双腿交叠搭在案几上,目光沉沉望着走过来的郗瑛,她将碗放在他脚边,道:“公子请用水。” 宁勖没动,瞄了眼碗,碗上不见热气,道:“水烧滚了?” 郗瑛挤出笑容,道:“公子吩咐要快,公子只评一评,快还是不快。” 宁勖差点被气笑了,他已确信无疑,她十成十是郗七娘。 先前她擦拭灰尘时手忙脚乱,一眼便能看出来,她从未做过粗活。灶房中,也是红福帮着在生火,没人伺候,连发髻都不会梳。 也只有她,到这个地步还沉得住气,敢跟他耍心眼发脾气。 宁勖站了起身,朝外走去,留下一句话:“不许睡沉了,明日一早便动身。” 郗瑛听得莫名其妙,动身,他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章 护卫随从拥簇上前,郗瑛无法靠近,只能作罢。 等宁勖他们都离开了,郗瑛去到灶房,倒烧热的水洗漱。红福从正屋收回水碗,洗干净放好,蹲在下炉边又开始犯愁:“阿先,你要去什么地方?公子嫌弃我,我肯定会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阿先,我害怕得很,别丢下我啊。” 郗瑛也毫无头绪,道:“能带上你,我尽量带上你。不过,究竟去什么地方,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 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宁叛军四处征战,她身为婢女,可能要水他四处征战。 要是他打到京城,拿她要挟郗道岷投降,打开*城门。 要是郗道岷不听,下令放箭,她便被万箭穿心 郗瑛抖了抖,不敢想下去了。 “只要跟着阿先便好,阿先聪明,坏也能变成好。” 红福对郗瑛很是信任,听她称尽量带上自己,便笃定能跟着她走,立刻高兴起来,道:“我去收拾行囊!” 郗瑛指着宁勖留下的铜枝灯盏,豪爽地道:“取几只去,不够亮再来取。反正白来的,别到时候不点,又变没了!” 红福想到她们差点吃不到的风鹅,犹豫了下,道:“阿先,我们还有半只风鹅,一大碗舂好的米。刚过二更天,离天明还早着,不若去全部煮着吃了吧?” 好不容易得来的种子锄头等,全部没了用。郗瑛抚摸着瘪下去的肚皮,大手一挥,道:“都去煮了!我去拔蒜苗,把风肉熬煮油剩下的油渣,拿来与蒜苗一起炒,保管香掉眉毛。” 两人一通忙碌,煮肉蒸饭炒蒜苗油渣,烛火明亮,灶房比过年还要喜庆。 那边,宁勖回到楠园,赵先生迎了出来,道:“公子回来了。” 宁勖点头,“都安排妥当了?” 赵先生察觉到他心情好似很愉悦,不禁跟着微笑起来,道:“公子早些歇息,军营里都安排好了,寅时中便启程。” 宁勖穿过庭院,走到台阶边,一脚踏上去,又停了下来。 “定山,你去让人给郗七娘送两身衣衫,发钗” 她自己不会梳头,发钗给她也没用。 宁勖咬牙道:“发钗梳子也备一份,她身边那个傻婢女,一并带上。传话下去,若是她再敢一副乞儿邋遢状,我便将她真扔进乞儿堆中去!” 赵先生呆了呆,见定山前去准备,迟疑了下,委婉劝道:“公子虽不信妇人随军不祥,会带来晦气。只郗七娘毕竟是郗氏女,公子要忙着战事,哪能时刻提防。若一时未察,郗七娘趁机行凶,伤了公子该如何是好。公子心里有恨,不如将她杀了,将首级送给郗道岷,也出了口气。” “她狗胆包天,却也识时务,贪生怕死,不会贸然行事。” 宁勖想起那张清瘦的面孔,嗤笑道:“就凭着她那点本事,她也伤不了我。这口气,没那么容易出。” 赵先生听宁勖话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他暗自叹息一声,生死仇恨,哪能那般容易放下,不再多劝,见礼告退。 宁勖回屋洗漱之后,并未歇下,取了本书,倚靠着塌读了起来。 定山送去衣衫钗环折回,宁勖从书上掀起眼皮看去,垂下眼,随口问了句:“回来了?” “是,奴将行囊交到了郗七娘手上。”定山答道。 宁勖哦了声,“她还未歇息?可有向你打听要去何处?” 定山神色古怪了下,道:“她未曾打听,只接了行囊,忙着回灶房煮饭去了,还问奴可要留下来一起吃。” 宁勖看了看滴漏,以为自己听错了,“煮饭?” 定山答道:“是,奴闻到了煮肉,蒸饭的香味。” 她还有心情吃饭! 宁勖定定看着书,说不出什么心情,抬手让定山退下了。 且由她去吧,看她能高兴到几时。 定山走到了门口,听到身后宁勖吩咐道:“你去灶房,煮碗杏酪上来。” 平时宁勖行不吃宵夜,定山纳闷了下,忙去灶房,让厨娘煮杏酪。 待杏酪煮好,定山端到书房,宁勖已经收起书,回屋歇息了。 定山挠挠头,摸不清宁勖的想法,将杏酪几口吃了,和衣守在卧房外,没一会便起身叫醒了宁勖。 郗瑛红福跟着护卫,坐上马车来到平江城外。清灰的天际下,静默立着一眼见不到尽头的兵马。 宁勖一身玄衫骑在马上,右手朝上,宁氏旗随之挥舞,大军前进。 郗瑛的马车跟在长长的辎重中,仿佛大江中的一叶小舟,摇晃着前行,飘向不知的前方。 第9章 惹恼了他 阴沉到初冬天气,到处一片萧瑟,树木大多落了叶,路边偶有百姓,大多衣衫褴褛,瑟缩着避让一旁。 没过多久,郗瑛便没了兴致,被冷风吹得有些头疼,关上了窗。红福也有些精神恹恹,两人靠在车壁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一阵喧嚷说话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定山出现在门口,道:“杨娘子,公子唤你前去伺候。” 郗瑛想骂人,认命下了车,四下张望,他们正停在一处河滩边,吃干粮,卸车牵着骡马去饮水,喂养草料。 红福紧跟其后,定山看了她一眼,将她拦住了:“你留下,不许到处乱跑。” 红福紧张不安地地对郗瑛道:“阿先,我想如厕。”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章 郗瑛本来没感觉,听她一说,也有些尿急了,不禁看向了定山。 定山楞了下,黑脸上浮起了红晕,朝旁边小树林一指:“去那边。” 到处都是人,还全部是男人,有人见定山在,不敢上前,只偷偷朝她们打量。 红福快哭了,郗瑛恼了,道:“哪边?到处都是男人,小树林里说不定也有人,要是有人躲着偷窥呢?” 定山一时为难起来,他也从没遇到过眼下的情形,行军路上哪有带着小娘子的? “谁要躲着偷窥你?”一道不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郗瑛回头看去,宁勖不知何时到来,乌发系在头顶,露出漂亮的面孔,一身玄色的利落劲装,长腿格外袖长。 只他面无表情,一副很是不耐烦的神色,郗瑛暗自骂了句,胡乱屈膝见礼:“回公子,婢子担心小树林里藏着人,会偷窥我们如厕。” 宁勖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眉头微蹙,上下打量着郗瑛。她穿上了定山昨夜送去的衣裙,细布靛蓝的衫裙,头发用鎏金钗挽在脑后,衣着装扮简朴,难得地收拾得清爽妥帖。 只金钗布裙,掩饰不住她日渐恢复的容光。此时睁着她那双清亮的双眸,看上去理直气壮,半点都不见害羞。 “你若害怕,那便憋着。”宁勖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红福越紧张,越憋不住,窘迫得双腿都扭来扭去。郗瑛无法,对定山道:“劳烦你帮我们看着一些。” 定山尴尬地跟着她们到了小树林,查看过四下无人,才讪讪走出去:“我就在外面。” “不许走远了啊!”郗瑛不放心叮嘱了句。 红福顾不了那么多,在一块小土山后迫不及待解决了起来。郗瑛守着,等她放松完之后,也一并去解决,到一条小河沟边洗手。 水冰凉浸骨,郗瑛一边洗,一边骂:“这个鬼天气,没热汤饭,还要在露天茅厕里解决五谷轮回。要是下雨下雪” 想到那个场景,郗瑛不想活了,烦躁得抬头嗷嗷叫:“啊!!!” 突然,树丛草木刷刷响,疾奔的脚步声,瞬间就到了她们面前。 郗瑛还没回过神,傻呆呆蹲在水沟边,望着立在那里,微微喘着气的宁勖。定山手握长刀随后赶到,一群护卫拉开扇翼,将他护得密不透风。 宁勖缪色一沉,一言不发转身往外大步离开。定山神色复杂看了郗瑛一眼,与护卫哗啦啦跟在宁勖身后离去。 “阿先,宁公子可是以为我们遇到了歹人,前来救我们?”红福小声问道。 “应该是吧,不过,还有种可能,他以为有敌人埋伏。”郗瑛道。 她就是喊了一声,一是发泄,二是想看看定山可有真守在外面。 谁知宁勖在,他跑了进来。 “宁公子看上去很生气。阿先,他可会责罚我们?”红福忧心忡忡道。 郗瑛宽慰红福,与她一起走出去,很是光棍道:“罚就罚,我们现在又不是在享福!” 小树林外,定山等在那里,板着脸没好气道:“回马车去,出发了!” 郗瑛见那边辎重已经套好了车,前锋已经出发,郗瑛赶紧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没用过饭,劳烦你给我们些干粮清水可好?” 定山奇怪地看了眼郗瑛,道:“你们昨日夜里吃太多,可以饿上几日。也别喝水了,省得不方便如厕,有人会偷窥你们。” 郗瑛一听就明白,这是宁勖生气,要惩罚她们了。 定山说完便急步离去,郗瑛面不改色与红福上了马车。很快,马车开始继续向前。 郗瑛侧耳偷听了一会,使眼色让红福打开她们的行囊,拿出饭团风鹅,一罐子凉了的滚水。 昨日夜里她们煮得太多,没能吃完。郗瑛让红福把米饭捏成了饭团,与特意留下来的风鹅用干净布巾装好,赶路饿了的时候吃。 冷饭团滋味不大好,但风鹅冷了别有风味,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一共六只婴儿拳头大的饭团,她们吃了两只,风鹅约莫还余五六块,红福手伸出去,又缩回,她舍不得吃了。 “阿先,不知我们何时才有饭吃,还是省着些吃吧。”红福道。 郗瑛一只饭团,几几块风鹅下肚,再喝了几口水,肚皮已有七八成饱。 现在的天气,饭团风鹅再放放也不会馊掉,郗瑛便道:“好,你收起来吧。” 红福开始收拾,裹好布巾放进行囊,弯腰捡她们啃的骨头。 马车突然朝右手边一偏,红福跟着滚倒下去,郗瑛本坐在左侧,嗖一下滑到了右侧。 红福撞到了车壁上,哎哟了声,马车越来越快,她撑着起身,歪歪倒倒坐下来,见郗瑛打开了车窗,忙跟着探头去看。 外面的田地树木飞快朝后退,红福看得有些眼晕,马车颠簸厉害,先前吃进去的饭团都差点被颠出来。 红福难受地问道:“阿先,发生什么事了?我们的马车怎么跑这么快?” 郗瑛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更不想说话,怕一开口,就会张口狂吐。 所幸马车很快停了下来,郗瑛看到车门打开,她顾不得其他,撑着趴到马车边,张口哇哇大吐。 吐得胃里空了,郗瑛手脚发软,终于抬起头看了去。 路边,宁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冷冰冰问道:“还吃吗?”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章 郗瑛喘着气,滑下马车,朝着宁勖走过去,拉住了他的缰绳。 第10章 跟你拼了! 郗瑛仰头迎向他,义正言辞道:“身为公子的仆从,当然要伺候公子。先前得罪了公子,如今更该做牛做马,公子骑马婢子牵缰绳,公子打死,折磨死婢子,婢子也要磕头谢恩,来世还做公子的牛马奴婢。” 宁勖快被气笑了,俯低身直视着她,阴森森道:“你可是活腻了?” 郗瑛现在肚子空空,五脏六腑像在里面打架,难受得生不如死。 她快气疯了,她不好过,也要他不好过! 既然宁叛军要行军打仗,她就要一路生事,气死他! 有本事,就一刀砍死她! “婢子是生是死,是生不如死,不都凭着公子高兴。婢子想不想,压根不重要。更何况,婢子怎能有自己的想法,何况,婢子的脑子 郗瑛晃了下脑袋,颠簸得摇摇欲坠的鎏金钗,啪嗒掉地,头发披散开,随风飘动,似乌压压一片云。 “长在头顶,对公子这等贵人来说,就是个摆设!” 宁勖脸色沉了下去,他翻身下马,架着郗瑛的胳膊一举。郗瑛眼前一花,双脚离地,人坐到了马背上,宁勖脚尖在马镫上一点,坐在了她的身后。 骏马嘶鸣一声,扬蹄疾驰飞奔。 “我的假金钗!”郗瑛尖声大叫。 宁勖脸阴沉得几欲滴水,手臂横在郗瑛身前,用力一勒,她“啊”地一声,呼吸都困难。 先前坐在马车上,路两旁的景象不断向后退去,如今骑在马上,就如风驰电掣。郗瑛被炒豆子般颠来颠去,寒风迎面吹在脸上,像是一盆盆冰水哗啦泼来,打得脸又痛又僵。 郗瑛大叫,嘴里灌了寒风,她赶紧闭上嘴,双手朝身后乱抓。 宁勖喘气渐沉,腾出一只手臂,将郗瑛不安分的双手死死禁锢住。 郗瑛不动了。 风吹起郗瑛的头发,不时拂过宁勖的脸,痒痒麻麻。他偏开头躲避,看着低头耷脑的她,手臂逐渐放松了力气。 郗瑛依旧一动不动。 宁勖脸色微变,松开她,手向上,犹豫着去查看她的鼻息。 突然,宁勖的手指传来温热,接着剧痛。 他被郗瑛死死咬住了手指! “找死!” 宁勖浑身杀意凌冽,放开缰绳,掐住了郗瑛的脸颊。 郗瑛被迫松口,宁勖左手食指,已经被她咬出深深的牙印,血珠浸出。 宁勖抓住缰绳,马拐下管道,朝旁边的小径驶去,护卫紧张跟了上前。 宁勖朝上一抬手,示意避退,护卫们的马速慢了下来,只不远不近跟着。 马在小径上行驶了一会,到了一处小溪边,宁勖翻身下马,将郗瑛拖下来,将她拽到了小溪边。 溪流清澈,清楚可见底下的鹅卵石,水流却颇为急,流经稍许大的石头上,撞出雪白的水花。 “疯婆子!”宁勖抓住郗瑛的后襟,将她的头按在溪水边,“你瞧瞧自己如今的模样!” “我在平江城过得好好的,是你仗势欺人,强买良为贱,将我折磨成这样,你这个罪魁祸首,哪有脸指责我!” 郗瑛回头,怒冲他呸了声,“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欺负妇孺弱小,算什么英雄好汉!” 食指上的血仍在缓慢流出,宁勖冷笑一声,将血抹在她的脸上,阴恻恻道:“我不是英雄好汉,就要欺负你,折磨你。你能奈我何?” 郗瑛很有骨气,扬起了头,“我不能奈你何,但我可以死!活着不易,死却容易得很。” 宁勖冷冷道:“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郗瑛紧抿住唇,不服输迎着宁勖的目光,满脸坦然赴死的凛然。 都反抗到了现在,罪也受了,郗瑛绝不会服软。否则,前面的罪都白受了。 而且,郗瑛心中有数,宁勖既然先前在小树林跑得那样快,就是担心她遭遇不测。 他不会让她死,郗瑛也不想死。 无论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他们必须决出个胜负! 决不出清楚的胜负,郗瑛也要为自己争取到舒服的日子。 她不会伺候人,奴婢是绝不会做的,绝不! 宁勖向来冷静自持,自从遇到她之后,便时常控制不住生气。 “疯女人!” 宁勖将郗瑛往后一甩,她四仰八叉躺在枯草地上,实在是又累又难受,干脆就那么大喇喇躺着。 “我究竟何处得罪了你,与你有何血海深仇,值得你大费周章,连打仗都不管了,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郗瑛问道。 宁勖撩起溪水洗手,食指上溢出的血丝,流进溪水中,旋即便不见了。 “你真不知道?”宁勖见郗瑛还在装傻,他拿了布帕擦拭着手,缓缓走到她面前。 “我真不知道。”郗瑛也不动,看着头顶的宁勖,一脸真诚。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依然不动。 郗瑛真想不通,宁勖就算知道她是郗道岷的女儿,只一个不重要的女儿而已,拿了她的卖身契,羞辱郗道岷就已经足够,何苦再费心费神再来对付她? 宁勖嘴角忽地上扬,“你不知道就算了。” 装傻也好,不知道也罢,这才有意思。 郗瑛见宁勖不打算说,她打不过他,无法酷刑逼供,只能作罢。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章 宁勖抬腿向马走去,见郗瑛还躺着不动,脚步一顿,抛下一句:“不走,你就留在这里吧。” “走。”郗瑛拉长声音,懒洋洋回了句。 撑着起身,郗瑛走去溪边,掬水洗脸。 溪水冰冷刺骨,郗瑛一边嘶嘶叫唤,一边抱怨道:“好冷好冷。” 宁勖已经唤过了马,脸不禁又黑了黑:“快点!” 郗瑛豪迈地撸起衣袖,用里面干净的中衣擦去脸上的水珠。 宁勖盯着她,一时不知她究竟是邋遢,还是爱整洁,只无语至极。 郗瑛走到马边,正准备上马,宁勖抬手拦住了她:“你想得美,跟在身后走路!” 宁勖说完,信手由缰放马前行,郗瑛生气地跟在马后追。 上了官道,宁勖交代了常山几句,打马离去,留下郗瑛独自站在冷风中。 没一会,车夫驾着马车赶来,惊恐未定的红福见到郗瑛,抱着她哇哇大哭:“阿先,我以为你被打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郗瑛哭笑不得,拍了拍红福的背,推开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指了指车外,示意隔墙有耳。 红福抽噎着,嗯了声,拿出鎏金钗,“阿先,我给你梳头。” 郗瑛眼前一亮,接过鎏金钗高兴地道:“我还以为丢了呢!” “我见阿先的钗掉了,下马车捡了起来。”红福道。 郗瑛不由得笑了起来,在那等场合,红福还不忘值钱的鎏金钗,她们真是志同道合的好伙伴。 马车不快不慢行驶着,郗瑛累了,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红福打了个哈欠,也一并睡着了。 到了傍晚,马车停了下来,两人睡眼惺忪,下了马车一看,她们到了一间土墙茅屋的农家小院。 小院只有三间正屋,东西两边是灶房茅厕,院子里种着菘菜萝卜葱蒜韭等菜,几只鸡关在笼子里,咯咯叫着。 车夫将她们的行囊拿下马车,很快离去。 红福四下张望,茫然道:“阿先,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夜色茫茫,郗瑛也不清楚,她同样一头雾水。 第11章 他什么意思! 郗瑛借着依稀的天光,在小院里摸了一圈,从半人高的土墙柴门出去,外面一片寂静,不见任何的灯火。 “阿先,到处都没人。”红福紧张得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尖利颤抖。 “别怕,这里应该是个村子,屋子有人住,匆匆忙忙搬走了。”郗瑛安慰她道。 “嗯。我就是觉着,宁公子还是生气了,在惩罚我们。”红福道。 “没有们,是在惩罚我。” 郗瑛苦中作乐,调侃了红福,随手推开了灶房的篱笆门,定睛仔细看去,后面是一口青石垒起来的井,一小块树枝圈起来的菜地,菜地外是潜伏在黑暗中,起伏的群山。 “我们收拾一下,先填饱肚皮,等天亮了再说。”郗瑛道。 值钱的家当全都带了出来,红福点了蜡烛,打了水洗刷了下,拿了两只饭团出来,与风鹅一起加水煮了,掐了把青蒜苗放进去,热辣鲜香。 暖呼呼的饭菜下肚,心中安定了不少。两人擦洗了下,就回屋歇息。 夜里寒冷,陌生未知的地方,起初,郗瑛以为自己睡不着。脚那头的红福起初蜷缩着没有动静,不过片刻,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很快也沉睡了过去。 “咯咯咯!” 响亮的公鸡打鸣,在耳边炸开,郗瑛陡然惊醒,红福也坐了起身,两人披头散发,互相傻看着对方。 木格窗棂处一片漆黑,天还没亮。 两人又倒下去,刚合上眼没一会,鸡又开始鸣叫,吵得谁都睡不着。 “红福,你会杀鸡吗?”郗瑛哑着嗓子问道。 红福点头,“我杀过鸡,敢杀。” 窗棂处的漆黑变成了清灰,郗瑛下床,“我们去杀鸡吃!” 红福跟着跳下床,道:“阿先,缸里只有些黑面,不如把鸡拿去卖了,换些米面回来。” “镇上远不远,一只鸡能卖多少钱?这里的米面一斤要多少钱?” 郗瑛絮絮叨叨问,红福乱七八糟回答。历经生死,两人仿佛已立地成佛,无论何种境地,很快就能适应,坦然面对。 屋外是飘着蒙蒙雾气的天,郗瑛走出柴门四下看去,零星的茅屋散落在各处,有屋顶冒出炊烟,菜地里有人在摘菜除草。 “我们去那户人家问下。”郗瑛指着最近的一间冒烟茅屋,对红福道。 关上柴门,两人沿着小径,朝那户人家走去。还没靠近,旁边的地里突然窜出一个老农,惊慌失措跑了进院子,嘭地关上了院门,震得院墙的泥簌簌掉落。 郗瑛愣了下,叫上红福去另一户人家。连续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人人避之不及。 “算了,我们先回去吧。”郗瑛道。 以宁叛军的凶神恶煞,应该警告过村里的百姓,没人敢与她们来往。 回到院子,先前给她们驾车的车夫来了。郗瑛大喜,上前揪住了车夫的衣袖。 车夫吓得赶紧挣脱往后退,郗瑛步步紧逼,连声问道:“这里是哪里?把我们丢在这里是何意?我们没米没粮,要如何活下去?姓宁的人呢?” “此地是莲花村,我只接了吩咐来送粮食,叮嘱娘子别到处乱走,别的都不知道。”车夫老实巴交,被郗瑛逼得都快冒汗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章 郗瑛听到粮食,顿时松了口气,问道:“以前住在这里的这户人家呢?” “应当是让他们搬走了。公子不会乱杀人。”车夫答完,丢下袋子,忙不迭跳上马车离开。 红福想追,郗瑛叫住了她,“别去管他,没得允许,他不敢说。我们先把粮食搬进去。” 袋子里装着上好的白米白面,约莫有七八十斤,一些油盐酱醋,够她们吃上一段时日了。 郗瑛高兴得很,宁勖打着什么主意,她全然不顾了,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将袋子抬进屋收拾放好,郗瑛对红福道:“早上就吃简单些,把余下的饭团煮菜汤饭,我去拔菘菜!” 有了粮食,心中便有了底气。两人分头忙碌,吃了香喷喷的菜汤饭,去地里拔了些青草,扔到鸡笼子里喂咯咯叫唤的四只母鸡,一只公鸡。 “阿先,鸡还要喂粮食,米糠,不能只吃草。”红福道。 郗瑛一瞬不瞬盯着鸡,道:“屋子里没有米糠,粮食太精贵了,我们自己都吃不起。等下我们看看鸡会不会下蛋,不下蛋的鸡,就杀了吃肉。” 红福禁不住咽了口口水,应了声好。外面太冷,两人回屋,轮流出来看鸡可有下蛋。 等了三四天,鸡笼里也不见蛋。公鸡天不亮就开始准时打鸣,吵得郗瑛一边骂公鸡,一边骂公子。 “狗东西,成天发癫,把我们从平江城劫来,扔到这么个破地方。” 红福习惯了郗瑛骂人,她起身穿衣衫,道:“阿先,灶房的柴没剩下多少了,我们要去山上打柴。” 砍刀终于派上了用场,吃过了早饭,两人拿了砍刀,从灶房后面菜地里穿过,去山上砍柴。 山上的树木茂密,郗瑛的衣袖被勾破了,眉毛头发鞋袜都被露水打湿。 红福选了不大不小的树枝,砍了一捆柴抬回来,太阳已经升上头顶。郗瑛蓬头散发,累得气喘吁吁。 “我只能享福,没办法做苦活。”郗瑛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对晾晒柴禾的红福说道。 红福嗯了声,肯定地道:“阿先本就该享福。” “红福,我们杀鸡吃,要补一补。”郗瑛道。 “嗯,要补一补。阿先,连着吃了几天菘菜萝卜,我也想吃肉了。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晚上再吃鸡。” 郗瑛只能怏怏道好,等到日头西斜,红福去鸡笼抓了只母鸡,提到灶房,杀鸡烧水褪毛。 “别炖了,炒着吃。”郗瑛琢磨着仅有的佐料,一通指挥。 红福手脚麻利,剁好鸡块下锅翻炒。炒到鸡肉稍许变干,加两勺米酒进去,滋啦啦,香得两人都快晕过去。鸡还未熟,加热水煮了小半个时辰,出锅时撒上一把青蒜苗,美味得恨不能将舌头都吞下去。 天气冷,两人就在灶房里,就着松软的米饭,围着炉子边煮边吃。 郗瑛刚啃了半只鸡翅,门外一阵脚步车马声。 柴门被推开,常山赵先生神色凝重,一前一后警惕四望,在他们的中间,宁勖脸色惨白,被几个护卫搀扶着走了进来。 郗瑛盛怒。 天煞的! 每次有点好事,他都出来搅局! 第12章 要不一起睡? “退下!”赵先生扬声训斥。 红福很快回到了灶房,怏怏道:“阿先,他们凶得很,不许我靠近。” “吃你的饭,不然等会没得吃了。”郗瑛威胁道。 吃饭大过天,好不容易吃顿鸡肉,红福赶紧端碗拿筷,埋头苦吃。 碗里的饭尖才吃得与碗齐平,常平来到了灶房。 “热水呢?去烧些热水,公子要用。”常平目光扫视过去,在锅里香喷喷的鸡肉,瓦罐松软到米饭上停留,“快些!” 红福犹豫了下,指着她们宝贝的铜壶道:“里面有热水。” 常山将信将疑上前打开铜壶,见里面果真装着热水,提起便走了。 很快,常山又回到了灶房,闷声不响取了碗,将瓦罐里的米饭全部盛到碗里,将上面的鸡肉拨到一边,舀了碗底下的鸡肉,一并端着朝外走去。 郗瑛一直冷眼看着,常山走到了门边,她喊住了他:“常山。” 常山停下脚步,回过头警惕看来。 郗瑛朝他微微笑:“灶房里没柴,鸡也没几只了。等下你要去打柴,买鸡买鱼买虾买肉买鸭买鹅,买香料,买只好用方便的红泥小炉,铜壶,碗筷,铁锅我现在只想到这些,等想起来再告诉你。” 常山听郗瑛吩咐了一长串,居然还没说完,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下,一言不发端着碗走了。 红福长吸了口气,双眼闪亮,佩服无比道:“阿先,一碗鸡肉,一碗米饭,要拿这么多东西来换,我们发财了。” 发不发财另说,既然拦不住宁叛军,不如趁机多要些东西,好过得舒适些。 “阿先,你说常山会不会去买?”红福高兴之后,又不确定问道。 “放心。”郗瑛朝外看了眼,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要是买了铜壶,我们就偷偷藏起来。” 先前看宁叛军的动作,好似受了伤。郗瑛不知他为何会受伤,伤情如何,对此并不关心。 但看赵先生常山的反应,院里护卫的扎营布防,短时日宁叛军应该不会走。他要留下养伤,常山他们自会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鸡肉被常山拿走了大半,郗瑛与红福都吃得不尽兴。红福收拾碗筷,郗瑛舀了清水簌口,常山端了两只空碗铜壶送回来。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章 “再烧些热水。”常山吩咐道。 郗瑛看着那两只光洁可鉴的空碗,慢悠悠吐了水,道:“常山,你是没听到还是怎的?柴禾没了!” 常山无语了下,终于忍不住,指着灶台后的干柴,“那不是还有?放心,明朝会有。” “哦。”郗瑛抬了抬眉,没再多说。 常山站在那里不走,道:“早食就煮易克化的炊饼汤,中午再杀只鸡,还这般做。” 他见郗瑛又要说话,忙道:“不会缺鸡,放心。” 郗瑛又哦了声,道:“最好有鲜鱼,豆腐。” 常山愣了下,好似怕郗瑛再提一堆要求,赶紧匆匆回屋了。 郗瑛洗漱完,与红福一道回屋歇息。走到门口,她便被护卫抬手拦住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退下!” “我住在里面,你让我退到哪里去?”郗瑛冷笑一声,问道。 护卫刚要说话,东屋传来声音:“让她进来。” 护卫收回手,放郗瑛进屋。红福跟在她身后,被迎出来的常山挡在了门口,只放郗瑛进了屋。 屋子收拾过,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郗瑛与红福的被褥,行囊等被卷成一团堆在墙角。床上重新铺设过,宁勖斜倚在锦缎软囊上,锦被搭在腰间,露出缠了布巾的右腿肚,脸色在烛光下有些苍白,看上去精神倒好,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你下去。”宁勖对赵先生道。 赵先生如只老母鸡,从郗瑛进来就防备地炸开了翅膀,生怕她会谋害宁勖。 听到宁勖吩咐,赵先生迟疑了下,暗含威胁地瞪了眼郗瑛,方起身离开。 统共三间屋子,东屋被宁勖霸占,正屋护卫等人来人往,西屋还有常山赵先生他们。 余下的,便是护卫的营帐,茅房灶房。 大冷的天,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还要煮饭烧水伺候他,郗瑛格外气愤。 尤其,简陋的茅屋,配上床上的绫罗绸缎,刺得郗瑛的眼红红,几欲滴血。 “公子受伤了?公子可会死?”郗瑛走上前,夸张至极地惊呼,伸手就摸向右腿:“这可如何是好啊,公子伤到了何处?” “你找死。”宁勖接住了郗瑛不怀好意的手。 郗瑛被他铁钳似的手钳住,手腕都快碎了,她忙抽回手,宁勖力气大,一动不动。她人朝后坠挣扎,宁勖眉毛抬了抬,突然放手。 “哎哟!”郗瑛惊呼一声,蹬蹬后退几步,差点摔了个四仰八叉。 宁勖眼里露出笑意,慢条斯理道;“就凭着你这点手段,还是死了这份心为好。” 郗瑛才不会死心,指着宁勖的腿道:“公子可是伤了腿,我听说腿伤要是养不好,说不定会腐烂流脓。从起初的一丁点,很快就会蔓延到整只腿。要是进到了全身,把整只腿锯掉都没用。哪怕往好了些想____” 她做出走路一只腿长,一只腿短的动作,“还有可能会这样,变成了瘸子。公子生得这般美貌,要万万保重,不要满身流脓腐臭而死,也不要变成瘸子啊!” 宁勖死死盯着郗瑛,咬牙切齿道:“真是劳你费心了。” 郗瑛笑得很开心,虚伪至极道;“应该的,应该的。要是养伤时吃得好,便睡得好,睡好了,身子自然就好,百病全消。公子,先前的鸡肉可还合口味?只小露一手而已,让公子见笑了。” 宁勖冷眼看着郗瑛大言不惭吹牛,她连头发都不会梳,最大的本事便是动口,指挥她那个傻侍女。他冷哼一声,“说吧,你又打着什么主意。我的耐心不多,你漫天要价时,先掂量掂量。” 郗瑛无视宁勖的警告,指着床上的被褥,狮子大开口:“我也要与你一样的被褥,穿绫罗绸缎的衣衫,皮裘披风,纯金的金钗头面,住西屋。” 听她在那乱棍打枣,不过是想要住西屋,要是能要到几样值钱的东西,她就赚了。* 宁勖依然没能忍住,被她气笑了,掀开了锦被。 “要不,你干脆来与我一道睡?” 郗瑛讪笑了下,期期艾艾道:“这怎么好意思,哎呀” 嘴上虽这般说着,双腿却抬起,走了上前。 第13章 未婚夫君伤了他! “厚颜无耻!”宁勖眼神冰冷,厉声斥骂。 “公子的命令,我难道敢不从?公子是我的主子,我的命都握在公子手中,公子却要我讲气节,哈哈,真是天底下最最可笑之事!” 郗瑛心道敢说不敢做,没出息!她毫不留情讥讽,听上去让人无可反驳。 宁勖表无表情看着她,道:“你再走近些。” 郗瑛试探着距离,再上前来一步。宁勖腿有伤,手臂够不着她。 “还是宁公子的气节,只是针对如我这般弱小的妇孺。明明错处,皆在有些仗势欺人的大男人” 说到这里,郗瑛看了眼宁勖,意思不言而喻。 宁勖见郗瑛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怒极反笑:“弱小的妇孺,这也是天底下最可笑之事。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仆从,不知晓底细的,还以为你是我祖宗。” 郗瑛手搭在腹前屈膝告退:“不敢不敢,公子多保重身子,婢子这就回西屋歇息。” 宁勖见她装腔作势的模样,没搭理她自发给自己安排了屋子,淡淡道:“别太过嚣张,到后悔时却没了退路,只悔之晚矣。” 伏低做小也没讨到好,还不如干脆痛快些!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章 何况,宁勖在路上时没杀她,如今她已经不太怕他。 她很是擅长得寸进尺,睚眦必报。誓要找他一点点报仇,还要逐步试探,逼退他的底线。 郗瑛转回头,冲着他笑,还晃了晃头挑衅。 披散的乌发,在灯下如一道玄色锦缎。脸孔上受伤留下的印记亦全部散去,肌肤胜雪。然而,最令人注目的,还是她身上那股天下无双舍我其谁的气焰,生机勃勃,是他从未所见。 “真是可恨!”宁勖呼吸都沉了,气得咬牙切齿骂了句。 赵先生不放心进屋,宁勖朝他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 腿上的伤牵扯着痛,宁勖不由得吸了口气。 伤不重,未曾伤到骨头,他还是缓缓盖上了锦被,微闭双目养神。 省得到时腿伤真变得严重,岂不是正合了她的意。 宁勖却一时没能睡着,想着沈九的狡猾奸诈,竟在路上布下埋伏,用死士刺杀他。 沈九的仇,他迟早要报,等攻下广陵城,沈九落到他手上,他要将其活剐了。 若是,沈九知道她在自己手上,不知他会如何反应? 西屋那边一阵进进出出的细碎动静,宁勖听到关门,长凳在地上拖动的吱嘎声,随即便安静了下来。 看来,她将行囊搬到西屋,已经歇了下来。 宁勖竟然微松了口气,要是不让她住,不知她又会生出什么花样。 腿上的伤始终隐隐做疼,兴许是太累,他一觉好眠到了鸡鸣时分。 鸡笼的公鸡,在“喔喔喔”响亮打鸣。西屋那边传来了嘟囔咒骂,“等下就宰了你!” 宁勖睁眼望着茅草屋顶,透风,黑漆漆。她应该很不习惯,吵着要绫罗绸缎。 在苦寒的北地近十余年,他已经忘了最初时是何种心情,如今早已习惯。行军打仗,更是比眼前艰苦百倍。 公鸡打鸣一次,西屋咒骂一次。等天光泛白,公鸡不叫了,西屋那边骂骂咧咧,拖走了长凳,门打开了。 宁勖听到脚步声出了正屋,然后尖叫了声,“好冷。” “咦,起霜了。红福,去菜地里扒两颗菘菜。起霜的菜最甜了,我们煮到炊饼汤里面吃。” “常山,早啊。我要的东西可都安排了下去?已经安排好了?真是勤快能干。常山,你可要吃热乎乎的炊饼汤?” “不要?那吃鸡肉如何?常山,你去把那只公鸡抓来杀了。” 常山熟悉的脚步声渐近,宁勖嘴角不禁上扬。 看来,常山也怕了她。 郗瑛袖着手,缩起脖子看着常山逃走,不由得朝他翻白眼。 这么冷的天,他还在啃干粮,她好心请他吃热汤饭,与他聊聊,拉近彼此的关系,他却不领情。 真是,与他主子一样的讨厌! 早饭煮了菘菜炊饼汤,宁勖将一碗吃得干干净净。郗瑛让红福磨刀,准备杀公鸡。 半上午的时候,常山送来了肉蛋柴禾佐料等东西,郗瑛见有十余条两指宽的鲜鲫鱼,她暂时让公鸡多活一阵,中午吃鱼,晚上再吃鸡。 红福在井边剖鱼,转头四看,对郗瑛小声道:“阿先,那只新铜壶,我等下拿去藏起来。” 破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人盯着,郗瑛与红福说话都不方便。 想到宁叛军还要去打仗,郗瑛道;“先别藏,他们应该很快走了。” 红福说了声好,“阿先,我们可会跟着一起走?那般多的粮食,我们过上一年半载都无需愁了。” 郗瑛问道:“红福,你会种地吗?” 红福摇头,“我只会种些菜,我们也没地啊!” “是呀。所以,我们肯定得走。就是他不带我们走,我们自己也要走。” 郗瑛揪着青石缝里的枯草,道:“我不吃苦的,谁要吃苦,就让给他去。” 红福听得咧嘴笑,后知后觉问道:“阿先,鱼要如何吃?鱼好腥啊,刺多,肉少,一点都不好吃。有肉,可要将肉也煮了?” 郗瑛回忆着前世看来的方法,道:“有米酒,姜,不会腥。先煎一下,加热水熬煮,最后撒上一把青蒜苗,鲜得来,保管你会喜欢。肉也一并煮了,萝卜炖肉,正好。” 红福好不怀疑郗瑛,剖好鱼清洗干净,回灶房去生火煎鱼蒸饭。 郗瑛去地里扯蒜苗,红福在郗瑛指导下,萝卜炖肉,煎鱼煮汤。 灶房里热气腾腾,鱼汤雪白,炖肉清香,米饭松软。 赵先生走了进来,看到鱼汤,顿时脸一沉,道:“大胆!鱼乃发物,且公子从不吃鱼,谁让你做鱼的?” 毕竟将她们从山崖下救上来时,首先见到的便是赵先生,那时他和和气气,郗瑛就对他客气了些,道:“公子矜贵,吃不得鱼,这个鱼,是我们做了自己吃。” 赵先生想到宁勖的腿伤,不免迁怒郗瑛,怒道:“鱼的荤腥气重,身为奴仆,不得在主子面前吃气味重的吃食。你要谨记本分。” 郗瑛敷衍道:“是是是,我知道了。我吃了不到主子面前去,他闻不着。” 赵先生怒瞪了眼郗瑛,将萝卜炖肉整罐子都拿走,并一大碗米饭送给宁勖。 虽不舍炖肉,郗瑛见还有锅鱼汤,对傻呆呆的红福挤了挤眉:“这一锅上好的鱼汤,就是我们的了。” 红福乐滋滋地去盛了饭,郗瑛先舀了汤喝,鲜甜暖呼呼的鱼汤下肚,顿时满足得双眼弯弯。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章 常山走了进灶房,看了眼郗瑛她们两人,前去提热水。 郗瑛眨了下眼睛,再次邀请常山:“常山,可要喝鱼汤?很好喝哦。” 常山悄然咽了口口水,迟疑着没有说话。 郗瑛不动声色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道:“鱼汤管够,我给你留着。米饭也有多,你快来吃。” 常山点了点头,提着热水进去正屋,没一会来到灶房,盛了米饭与鱼汤,走到后面菜地去蹲着吃了。 郗瑛也不管,有一便有二,晚上常山又接受了郗瑛的好意,吃了香喷喷的鸡肉。 两日之后,常山主动帮红福杀了鸡,在井边拔毛剖肚。 郗瑛去地里转了圈,扯了几根葱回来,蹲下来理葱,与常山开口搭话。 “常山,公子的伤养得如何了?”郗瑛随口问道。 吃食很合宁勖的口味,这两天宁勖吃得好,睡得好,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常山便随口答道:“已经大好了。” 郗瑛哦了声,“那公子应该很快便会离开了。不过常山,公子那般厉害,谁伤了他啊?” 常山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郗瑛,慢吞吞道:“是沈九。沈九不是公子的对手,你别乱打注意。” 郗瑛本想说我不认识什么沈九,话到嘴边打了个转,道:“我只打鸡鸭鱼肉的主意。” 想到郗瑛这段时日的做派,常山并不怀疑,不禁笑了笑,道:“沈九救不了你,广陵城守不住,他会死无葬身之地。到那时,你才叫真正守望门寡。” 郗瑛脑子僵了下,才理清常山话里的意思。 红福曾提过她定了亲,未婚夫君应该便是常山嘴里的沈九。 沈九镇守广陵城,伤了要攻城的宁叛军,他们是死对头。 她现今落到了未婚夫君死对头的手中,还对其语出不逊,嚣张跋扈! 第14章 为你为你,一切都为你 宁勖很是敏锐,察觉到郗瑛的打量,抬眼朝她看了来。 郗瑛看上浮起笑,朝他曲了曲膝,“公子在忙啊,先前杀了只鸡,公子除了鸡肉之外,可还想吃些什么?” 这几天郗瑛除与她那个傻婢女在一起嘀嘀咕咕,盯着鸡笼的鸡,各种吃食之外,从不见人影。 她想吃什么,灶房就做什么。赵先生安排下去要做的饭菜,她完全当做耳边风。 甚至,郗瑛还很嚣张出言威胁:“千万别得罪厨子,这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 赵先生气得鼻子都歪了,宁勖拦着了他:“别去搭理她,正事要紧。” 看在郗瑛做出来的吃食,宁勖都吃得不少,未曾闹肚子,身子不适的份上,赵先生便没再追究。 对郗瑛突然的殷勤,宁勖眉毛微扬,眼里闪过兴味,赵先生更是眉头紧皱起,满身防备就要开口。 宁勖抬了抬手,“你先下去。” 赵先生紧盯了眼郗瑛,收好文书走出屋。郗瑛也不进屋,就依靠在门边,伸长脖子朝他垂下来的右腿看:“公子的伤好得真快。” “没瘸,没周身腐烂而亡,让你失望了。”宁勖好整以暇望着她,淡淡道。 郗瑛对宁勖的嘲讽充耳不闻,道:“我早就说过,有我一日三餐美味的吃食,公子吃得好,睡得好,公子很快就能生龙活虎了。公子,起来走两步,来!” 宁勖对着郗瑛抬起示意的双手,脸黑沉下去:“你可是活腻了?” 郗瑛哦了声,“还不能走路啊,得继续养着,公子还是要多吃些才行。快要做晚饭了,公子还想吃甚,有甚忌口的吃食?那个姓赵的称公子闻不得鱼腥气,真是可惜了。鱼多好吃啊,我做的鱼天下第一,绝对没有腥气。” “我看你是吹牛天下第一。”宁勖被郗瑛的厚颜无耻逗笑了,上下打量着她,道:“我不吃鱼,天下第一也不碰。你打的甚注意,直言便是,无需拐弯抹角。” 郗瑛诚恳地道:“我真没有,主要吧,来来回回都是这几道吃食,我也快吃腻了,想问问公子,我也趁机改善一下口味。再者,乡野之地,就这么螺蛳壳大点的地方,到处都是人,我们就好比在里面做道场,无聊透顶,想找公子说说话。” “螺蛳壳里做道场。”这个比喻倒是有趣,宁勖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你来找我说话,拿我逗趣?”宁勖方扬起来的嘴角,又冷了下去。 郗瑛皱起眉,义正言辞指责:“你看你,我们话说得好好的,偏你喜欢钻牛角尖,总将人想得那般坏。公子且说说,这些天,我对公子可有什么不敬,不好之处?” 宁勖修眉扬起,正要说话,郗瑛打断了他:“若公子觉着有,恰应了我先前的话,公子喜钻牛角尖。” “好坏都被你说了去,反正无论如何,都是你有理。”宁勖斜乜着她,眼神探究:“你究竟想做甚,我没闲工夫与你废话。” “我真问你除了鸡肉,还想吃甚。”郗瑛也拉下脸,很是生气道。 宁勖冷声道:“既然你不说,还是照着以前,你煮甚我就吃甚。我这个主子,哪敢跟你一个仆从挑剔。” 郗瑛板着脸,扭身就走,踢踢哒哒回了灶房。 赵先生进屋,宁勖沉吟片刻,道:“你去让常山盯好了,看她要作甚。” “是。”赵先生马上出去,唤来常山叮嘱了几句。 常山本就是一边帮忙,一边暗中盯着她们。他来到灶房,郗瑛也不客气,坐在一旁指点江山,冬日水冷,清洗等活都交给了他。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章 晚饭除了鸡肉,郗瑛看常山力气大,还让他剁了肉沫做肉丸菘菜汤。 热腾腾的肉丸汤伴着米饭,加上香浓的鸡肉,郗瑛与红福吃得心满意足,常山更是呼噜连吃了两大碗。 送给宁勖的饭菜,碗空空收了回来。 郗瑛交代常山收拾灶房,洗碗。她与红福回屋,到了正房,又看向了东屋。 东屋的门帘放了下来,从底下透出烛光。郗瑛让红福先回去,她则走了过去,清了清嗓子。 东屋里安静了瞬,宁勖的声音响起:“离远些!” “怎地了?”郗瑛上前,掀起了门帘。 宁勖倏地抬眼看了过来,赵先生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郗瑛,厉声道:“退下,谁让你来的!” 郗瑛眼尖,看到宁勖右腿放在矮案上,腿上裹着的布巾散开,露出小腿一道几乎有巴掌那么长,狰狞可怖的伤口。 原来是在换伤布。 郗瑛心沉了沉,对她如此提防,看来,他们都将她视为了沈九的人。 下午时郗瑛对宁勖真真假假说了一大通,想要借机缓和关系。他看似回应了,实则她的努力,好比是石沉大海。 好在郗瑛并未要宁勖把她当做自己人,很快就恢复了寻常。 要是他败给了沈九,只要他不恼羞成怒杀了她,放她离开,她便可以郗七娘的身份,去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要是他赢了天下,与他打好关系,借着他的威风,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郗瑛打着过锦衣玉食日子的念头,很是好脾气退后一步,道:“我又不靠近,就看看。” “你既已看到,快滚。”宁勖冷声道。 赵先生拔出了腰间的刀,杀气腾腾对准了她。 郗瑛很是有眼力见,转身就走。 夜色渐晚,小院万籁俱寂。洗漱之后,红福打着哈欠上了床。郗瑛没睡,前去行囊里翻出了琵琶,坐在床沿边,抱着琵琶叮叮咚咚弹了起来。 琵琶是丝弦,郗瑛受伤的手指已经恢复,指甲虽不长,弹琵琶已经足够。没有拨子,律制她也不熟悉,便一阵乱试。 寒冷的冬夜,乱弹的琵琶,竟然悦耳悠扬。 红福钻进被窝里,听得津津有味。东屋那边传来了宁勖的声音:“你给我滚过来!” 郗瑛朝惊慌的红福使了个放心的眼色,抱着琵琶来到东屋,立在门边,盈盈笑道:“公子叫我呀?” 宁勖还未睡觉,靠在软囊上,手上的书卷搭在身前,面无表情打量着她:“你又要作甚?” 郗瑛举起琵琶,道:“长夜漫漫,公子可要听一曲?” “我若是不想听你乱弹,让你滚回去,你可是要闹腾一整夜?”宁勖问道。 郗瑛含笑不语。 宁勖神色探究,蓦地笑了:“进来吧。” 郗瑛走进屋,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道:“公子喜听什么曲?” 宁勖目光扫过郗瑛纤细的手指,道:“就你乱弹的曲。” 郗瑛只当没听见,继续试着音。宁勖眉头紧皱,实在听不下去,嫌弃地指点着她:“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你究竟会不会?” “会,也不会。”郗瑛坦白地道,举起琵琶递给他:“要不,你来?” 宁勖缓缓抬眼看她,见她理直气壮,不禁缓缓笑了。只他笑容冰冷,道:“不管你打着什么心思,我劝你死了这份心。” 郗瑛歪着脑袋,乌发垂落肩头,迎着他的打探,情深意切地道:“我的全部心思,皆是因为公子。我的心,早已系在了公子身上啊!” 第15章 扑倒他! “出去!”宁勖拿起书卷挥舞,恐吓郗瑛:“再敢闹出声响,信不信我揍你!” 郗瑛幽幽斜了宁勖一眼,神色很是哀怨:“公子真是无情呢,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宁勖听笑了,故意探身打量郗瑛,“真是可笑至极。让我瞧瞧,玉在何处,香呢?我怎地只看到,面前有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郗瑛顿时变了脸,“你才是疯男人!”她举起琵琶去挡,还故意将琵琶朝宁勖撞过去。 宁勖灵活往后一躲,丢下书卷,抓住了琵琶。郗瑛抱着不肯放,宁勖在她手腕上一捏,她哎哟一声,手不受控制松开了。 琵琶到了宁勖手上,他横抱在身前,手指拂过,带着激昂的曲子便流淌开。 宁勖手按在了弦上,乐声嘎然而止,他睥睨着郗瑛,“听好了,这才叫弹奏曲子。省得你弄出刺耳的动静,琵琶你就别碰了,还是老实在灶房当差。” 琵琶铜壶是郗瑛身边最值钱之物,眼见宁勖要没收了去,她如何能忍,想都不想就扑了上去,“还我!” 宁勖正转过身去,将琵琶放到床里面,刚转回身,还来不及反应,郗瑛已经扑到了面前。 下意识挥手出去,手臂到了半空,宁勖硬生生止住了。 凭着郗瑛那弱不禁风的身板,他这一下,只怕她会飞到门外去。 郗瑛只一心顾着琵琶,宁勖想到受伤的右腿,手忙脚乱架住了她的胳膊。 “还我琵琶!”郗瑛挣扎扭动,宁勖一个没抓住,便被她结结实实扑倒在床。 宁勖倒下去,郗瑛的身子,直接在他脸上碾过,双腿挥舞,伸出手抓住琵琶,再扭动着滑下床。 得而复失,郗瑛紧紧搂住了琵琶,长长踹了口气,才抬眼朝宁勖看去。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章 宁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乌发凌乱,不知是愤怒,还是憋了气,玉面泛红,眸色沉沉望着她。 郗瑛莫名心虚,慌忙移开了目光,干笑了下,屈了屈膝,“公子早些歇息。”抱着琵琶一溜烟跑了。 回到西屋,红福已睡得迷迷糊糊,见郗瑛抱着琵琶在屋中打转,含糊着问道:“阿先,你要做甚?” 狭小的农家小院,郗瑛就是挖坑将琵琶埋起来,也很快会被找到。她泄了气,“没事,睡吧。” 将琵琶放回了行囊中,郗瑛踢掉鞋子上床,想着先前将宁勖扑倒的情形,他竟然毫无反抗。 “嗡!”脑子像是琵琶弦拨过,嗡嗡作响。 他该不会,为自己倾倒了吧? 郗瑛拉起被褥盖住了头,高兴得想在里面打个滚。只床太小,她只能吭哧偷笑。 做了一晚锦衣玉食的梦,郗瑛神清气爽起了身,走出屋,情不自禁朝东屋看去。 两个如门神般的黑脸护卫,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笔直立在门外。 这是在防着她呢! 锦衣玉食的梦,碎裂了。 郗瑛脸立刻拉了下来,扭头走出屋。 今朝的天气格外寒冷,茅草屋顶上落了一层白霜,郗瑛捧着手哈气,故意经过东屋的小木窗前,用力地跺了几下脚,乱指桑骂槐:“该死的寒冬,真是不解风情!” 东屋安安静静,郗瑛觉着没劲,缩着脖子拉紧衣襟,哒哒跑向了灶房:“红福,好冷啊,煮甜酒酿吃吧,我要吃两个荷包蛋。” 红福倒了热水递给郗瑛漱口洗脸,道:“阿先,甜酒酿就只剩下小半碗了,蛋也只剩下四个,不够。” 郗瑛端着水走出屋,回道:“够了啊,我们两人吃。” 常山走了过来,郗瑛吐掉口中的水,不客气指挥:“常山,去买鸡蛋,甜酒酿。” 常山挠了挠头,神色为难,瞄了眼东屋的方向,走上前低声道:“我先要去请示公子。公子说了,以后灶房要立规矩,一日三餐做什么饭菜,需要购置何物,娘子不能自作主张,得听公子安排。” 郗瑛睁大了眼,“何时立下的规矩?” 常山意味深长看着郗瑛,道:“昨晚。” 夜里郗瑛睡得沉,常山他们当差办事,动静跟猫一样,他们的那些正事,她硬是一个字都没偷听到,她不知道也正常。 看来,宁勖的规矩,是特意给她立的了。 “心眼跟针尖一样大,小气,混账狗叛军!”郗瑛暗自将宁勖骂了个遍,冷笑连连。 听他安排,行,看他如何安排。他的安排,她一概不会! 郗瑛想到了宁叛军的死对头沈九,她的未婚夫,那股气又倏地泄了。 “好气!”郗瑛一巴掌打在盆中,水花四溅。 常山见郗瑛不高兴了,摔盆泼水,讪讪侧身避开,进屋提了热水,回屋去伺候宁勖洗漱。 宁勖已经起了身,看上去好似没睡好,脸色很是难看。 常山收拾好脸盆帕子,道:“公子,红福在做炊饼汤,小的去给公子送来。” “不是还有甜酒酿煮蛋?”宁勖淡淡道。 常山楞了下,不敢多问,端着盆去了灶房。 铁锅中煮着炊饼汤,小炉上的瓦罐里熬煮着酒酿,郗瑛守在旁边,看着红福往里面打鸡蛋。 常山道:“公子早上要吃酒酿煮蛋。” 郗瑛缓缓抬头,看向了常山。 常山赶紧挤出笑脸,道:“是公子的吩咐。” 红福眨了眨眼,忙对郗瑛道:“阿先,我还是吃炊饼汤。酒酿煮蛋,你与公子分着吃就好。” 郗瑛在意的,不全是酒酿煮蛋。宁勖肯定听到了郗瑛与红福的话,他是故意在找茬。 常山端了碗酒酿煮蛋送给宁勖,本来香甜的酒酿,郗瑛吃得没滋没味。 酒酿还剩下小半碗,宁勖已经吃完,常山收了碗筷到灶房,道:“公子说了,中午就做碗梗米饭,将剩下的羊腿,加萝卜炖了。” 羊腿剩下了一小截,只做碗梗米饭 郗瑛问道:“可是我们都不能吃,只做给公子一人享用?” 常山道是,见郗瑛生气了,忙解释道:“主子与仆从的饭食,原本就不一样。我们吃炊饼白菜就够” “没有们!”郗瑛气得打断了常山,扔下碗,气冲冲走了出去。 来到东屋前,郗瑛被护卫举刀拦住:“退下,无召不得擅闯!” 郗瑛退后一步,沉下气,柔声道:“宁公子,你忘了我们昨夜的琴瑟和鸣,灯下私语,床榻” “进来!”屋内,传来宁勖咬牙切齿的低吼声。 郗瑛昂起头,无视僵硬让开的护卫,大摇大摆进了屋。 第16章 先亲为敬 郗瑛惊讶,夸张地道:“你在意?” 宁勖极力克制住心里乱窜的无名怒火,神色冰冷盯着她,一言不发。 “我一个签了死契的仆从,穿不暖衣,吃不起饭,公子竟然与我谈名声。” 郗瑛伸出了手,很是理直气壮道:“先把卖身契还我,许我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保管天下第一贤良淑德,秀外慧中。” “你!”宁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你既然不放在心上,我管你作甚。” 郗瑛义正言辞反驳了回去:“我何处说错了,昨晚我们不是在一起,我弹了琵琶,你也弹了琵琶。屋里只有我们两人在灯下说话、床榻”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章 “闭嘴!”宁勖怒斥。 兴许是太过生气,宁勖连耳根都开始泛红,他杵着拐杖大步上前,抓住郗瑛的手臂往后拖,俯身下来,脸与她贴近。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总是念念不忘床榻,那我们就去床榻。” “呸!”郗瑛抬起另一只手就打,恼怒道:“放开!” 宁勖侧身躲,右腿伤处被扯着痛,他不禁晃了晃,身子站立不稳,带着郗瑛一起倒向了床。 郗瑛倒在宁勖怀里,双手撑着就要爬起来,被他一只手臂打横到身前按住,一个翻身,她便被压在了身下。 宁勖死死禁锢住她,气息渐沉:“这时才知道怕了?原来,只是嘴皮子功夫厉害啊。” 郗瑛被他胳膊压着不得动弹,却很是不怕死骂:“哪有这般简单的事情,又不是狗,随随便便就上了床榻,你有本事先放开我!” 屋内暗沉,宁勖身形高大,将郗瑛几乎团团罩住。她那双眼眸,格外明亮, 如昨晚郗瑛闹了一通离开,他却彻夜难眠,独坐到今朝黎明时分,他透过木窗看到的启明星。 “我没本事,比不过你有本事。”宁勖蓦地就笑了,慵懒地道。 “放不放开,不放,我要踢你伤腿了。我好心先提醒你,到时伤口裂开,你可别怪我。”郗瑛威胁道。 宁勖扬了扬眉,“都这样了,你还敢如此嚣张,真当不怕死。还是,你认为我不与你计较,便可一直得寸进尺?” 郗瑛不再废话,腿抬起就乱踢。宁勖脸沉了下去,换了左腿站在踏板上,右腿跨开一步,将郗瑛往床里面提了提,她便被他坐在了身下。 两人都愣住,宁勖不动了,郗瑛也一动不动。 “服不服?”宁勖哑着嗓子,极力克制隐忍。 “不服!”郗瑛梗着脖子,回答得很是有气势。 在宁勖进一步之前,郗瑛放松下来,放弃了抵抗,捏着嗓子道:“来吧,宁郎。” 宁勖额头青筋突起,呼吸愈发急促,一点点逼近了郗瑛,眼见就要与她贴面相依。 他的气息清新,带着淡淡的药味,睫毛颤动,仿若蝴蝶翅膀飞过,脸上一阵酥麻。 郗瑛仰起头,不客气先发制人,亲了上去。 宁勖唇上一片温软,脑中轰然一声,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郗瑛露出讥讽的笑,趁机朝旁边一滚,撞得宁勖趴下去。她飞扑上前,扑在了他的背上,死命压住:“服不服?” 宁勖不动,任由郗瑛折腾,闷声笑了起来,“服服服,我服了。” “一日三餐吃什么,可要经由你允许,只能你吃独食了?”郗瑛质问。 “无需,你才是主子。”宁勖笑声更浓了。 “卖身契还给我,给我买锦衣华服,金银珠宝赔罪,送我回平江城。”郗瑛顺势提要求。 “滚。”宁勖如郗瑛那般,干脆利落拒绝了。 郗瑛趴下去,贴着他的耳朵娇滴滴道:“宁哥哥真是狠心呢。那你说说,我们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恨,你总是与我过不去,要折腾我?” 宁勖沉默了下,反手把郗瑛从他背上拉下来,撑坐起身,与她并排坐在一起,侧头看着她,神色疑惑。 郗瑛见他又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不禁暗自懊恼。 红福知之甚少,郗瑛也没原来郗七娘的记忆,跟睁眼瞎无异。 郗瑛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宁勖不告诉她,她也没了办法,没再追问,道:“我们要约法三章。” 宁勖只哦了声,“你且说说看。” “第一,你不能无缘无故发脾气,克扣我的吃食。”郗瑛道。 宁勖爽快道可,“你凶得很,不答应你,你得将茅草屋掀了。” 郗瑛剜了他一眼,继续道:“第二,你不得使唤我,我想作甚就作甚,不想作甚就不做甚。” “我何时使唤过你?是你自己跑到我面前来献殷勤。”宁勖道。 郗瑛呸了声,“这一条,你也答应了。第三,给我月例。我既然做饭伺候你,每个月要一百两金。” 宁勖顿了下,忍俊不禁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一百两金,你怎地敢说出来的?”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他不肯出钱,她便以给多给少入手,他只给一两,也好过她身无分文。 郗瑛斜撇着他,“那你说吧,每个月给多少。” 宁勖并没有被郗瑛绕进去,道:“不给。” 郗瑛好气,立刻垮下脸,撑着要跳下床,被宁勖抓住了。 “我救了你的命,护你平安,供你白吃白喝,没问你要谢恩的礼,你反倒问我要钱。” 宁勖垂下眼睑,漫不经心道:“你可是想有了钱,好跑路逃走?” “像你所言,外面世道不太平,我傻了才会跑。”郗瑛白了他一眼,往回抽自己的手臂,“放开,我要出去了。” “别急啊,你的约法三章说完了,还有我的呢。”宁勖道。 郗瑛马上道:“不听,拒不遵从。” 宁勖不搭理她,正色道:“并非每个男人都如我这般让着你,不与你一般见识。要是换做别人,真将你强要了,你能如何?以后不许再这般了。” 郗瑛当然知道,只宁勖的反应,她感受到了,很雄壮。 先前那般热血沸腾的场合下,他能忍住问东问西,就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章 郗瑛敷衍道:“知道了,就你是君子,其他都是小人。” “你主动亲了我,这件事,我们要好生理一理。”宁勖一瞬不瞬盯着她,问道。 郗瑛干笑,啊呀一声,“你难道要娶我咦,我忘了问你,你成亲没有?” 宁勖摇头,“尚未成亲。” 郗瑛接着问:“那定亲呢?” 宁勖神色古怪望着郗瑛,缓缓点了点头:“有婚书在手。” 第17章 亲回来也扯不平! 定亲了还不肯安分! 莫非,他打算让自己做妾? 郗瑛瞬间拉下了脸,生气地道:“我不做妾,绝不!” 宁勖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闲闲问道:“那你呢,你可有定亲?” 初次见面,她就自称自己是寡妇,后来又说过了两次。 “你一个小娘子”先前宁勖指责她的话,在脑海中闪过。 虽说宁勖九成九已知道她是郗七娘,敌暗我明,他在试探,她也绝不会主动交代。 何况,“宁公子别转开话题。我不做妾,这件事没得商量。我奉劝宁公子一句,既然有婚书在手,宁公子还是别出来拈花惹草了。宁公子是做大事之人,先前说我很凶,能掀翻茅草屋。宁公子想享受齐人之福,还须得多考虑一下家宅安宁。” “我拈花惹草!”宁勖被郗瑛强词夺理的指责气笑了,尤其郗瑛绝口不提自己的亲事,让他格外怒火中烧。 “是谁先招惹谁,你先亲了我,事后却翻脸不认人?”宁勖冷声质问。 郗瑛怪叫一声,“哎哟,我又不知道你已经定亲,你要是洁身自好,就该坚定拒绝。再说,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而已,我*都不计较了,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还念念不忘。” 她走上前,在宁勖面前仰。起。头,“来来来,我让你亲回来,以后我们就扯平了。今日之事,就当全无发生,你我一别两宽,各自珍重!” 新仇旧恨,一起在宁勖心头翻涌。 是了,她想要金子,想方设法迷惑他,皆是打着从自己手上逃出去的主意。 毕竟,沈九就在一江之隔的广陵城,死士爪牙散布各地。 薄恩寡义是郗氏家门之风,郗氏父女如出一辙! 眼前是她嫣红的唇,气鼓鼓莹白的面庞,清凌凌的明眸。 真是可恶可恨到极点! 宁勖脑中的弦,轰然一下就崩断了,喘气急促,将她禁。锢在怀中,俯身低头,用尽全力亲了上去。 郗瑛眼前一片昏暗,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住她,唇像是被火苗炙烤,几乎快无法呼吸。 “呜呜呜!混账!” 郗瑛使劲推他,推不动,抬腿就踢。 宁勖右腿钻心地疼,估计伤口裂开,他却浑然不顾,硬生生忍住了。 郗瑛动不了,一张口,他便乱窜。她干脆紧紧闭着嘴,使劲瞪大眼,用眼神骂他。 狗叛军,混账,就当让他收些利息。 粗。鲁,横冲直撞,跟原始的猛兽一样。 难道,他是初次? 初次也不行! 郗瑛掐他,趁机咬了他一口。 宁勖终于微微抬起头,不过只离开了些许,仍然与她几乎贴面。 温热的气息扑在郗瑛脸上,他唇上渗出殷红的血丝,双眸也泛红,妖冶如艳鬼。 郗瑛慌了下,连忙推开他。宁勖腿晃了晃,终于松开她。 “只一下,只一下!真当是不要脸,这点小便宜也占!”郗瑛退开几步,气得大骂。 “我不跟你计较,就当是被” 见宁勖眸色意味不明,朝她看过来,郗瑛硬生生将“狗”字吞了回去。 “以后再胡说八道,我会让你见识下真正的惩罚。”宁勖在凳子上坐下,克制住胸中翻滚的万千情绪,极力平静道。 郗瑛呸了声,再次强调:“我不做妾!” “我可不会纳疯婆子做妾。”宁勖淡淡回了句,掀起衣袍下摆,拉起裤腿。 雪白伤布上染上了斑斑血迹,郗瑛本想再骂,见状立刻缩着脖子,转身就逃。 “站住!”宁勖头也不抬道,“敢跑,抓住打断那你的狗腿!” 郗瑛停下脚步,没好气道:“你要作甚?信不信我先弄断你的狗腿!” “嘴还挺硬啊。”宁勖意有所指,目光不经意在郗瑛红肿的唇上掠过。 “去拿伤布过来!”宁勖指着条案上放着的匣子,指挥道。 郗瑛气冲冲上前,抱起匣子,哐当扔到了宁勖手边。 宁勖看了她一眼,没计较她的嚣张,低头去拆伤布:“你那点心思,歇了吧。我就是断了双腿双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郗瑛好气,便站在一旁看着说风凉话:“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死啊?” “我死的话,先要拿你试棺椁,先将坟墓躺热。”宁勖不紧不慢道,拆掉伤布,露出裂开流血的伤口,周围几处旧伤疤。 郗瑛看一眼伤口,再看一眼宁勖,他连眼都不眨一下。看来,伤痕累累,对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好长的伤口啊,哎呀,不死真要瘸了。”郗瑛踮起脚尖,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在宁勖面前走动。 宁勖轻轻擦拭掉血,裹着干净的布巾,威胁道:“等我收拾好,再来收拾你。” 郗瑛又要跑,宁勖像是头顶长了眼睛,长臂一伸便抓住了她,将她拖到身边,恼怒地道:“站好!”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章 “你既然这般厉害,还不是被人砍了一刀。”郗瑛偏不站,蹲了下来,幸灾乐祸道。 宁勖眼神倏地冷了下去,道:“伤了我算得什么厉害,我会将他千刀万剐,灭他九族。” 郗瑛顿时打了个寒噤,宁叛军杀意凛冽的气势,不像是在说笑。 她飞快盘算了下,沈九是她的未婚夫,虽还未正式成亲,她算不算他的九族之一? 以宁叛军的小心眼,指不定会将她也一并算进去。 郗瑛气焰一下就灭了,蔫头耷脑蹲着,尽量好声好气道:“虽说因为你的错,让你的伤口裂开。但我还是赔个不是吧,对不住了。” 宁勖既意外她突然服软,又听得无语至极:“你这是赔不是的态度?” “我是讲事实,这个不重要。”郗瑛烦恼无比,道:“既然我已经赔了不是,此事就过去了,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你好好养伤,我做好自己婢女的本分,专心灶房吃食。” “想得美。”宁勖裹好伤,放下裤腿,指着地上的伤布:“清理干净。” 郗瑛愣住不动,“都这般脏了,你不会还要洗了再用吧?” 宁勖嘲讽道:“婢女的本分,可不止只在灶房动动嘴皮子,还要贴身伺候主子的起居。主子的吩咐,更不得质疑,吩咐下来的事情,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不行,我不会,做不到。”郗瑛很是光棍地道。 宁勖不禁笑了,斜乜着她,“那你会做什么?” “我只会过锦衣玉食的日子。”郗瑛说得很是真诚,半点都不见心虚。 宁勖:“” 无语片刻,宁勖闲闲问道:“你做不了婢女,也不做妾,要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只能嫁给我做正妻了。那你可想知道,我手上的婚书,是与谁的?” 第18章 宁哥哥 说不定,宁勖故意吊她的胃口,借机套她的话。 郗瑛转动着眼珠,慢吞吞道:“你握着与谁的婚书,与我何干。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就勉为其难听一下。” 宁勖见郗瑛满不在乎,那股莫名怒火,又从心底往上冲。 她死不承认,就是怕影响与沈九的亲事,揭开郗氏寡廉鲜耻的本来面目。 “是仇家的,血海深仇。”宁勖靠近郗瑛,声音低沉,话像是从齿缝中溢出:“他们不但害死我的父母亲人,还厚颜无耻,不承认这门亲事。就算将他们都千刀万剐,也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 郗瑛莫名感到后背发凉,干笑道:“瞧你,成天将千刀万剐挂在嘴边,你究竟有多少仇家啊,剐得过来吗?” 宁勖眼神冰冷,直直盯着郗瑛,看得她咯噔了下,大叫不妙。 这个仇家,该不会是郗氏吧? 她在郗氏排行第七,红福告诉她郗氏有八个小娘子。看宁叛军的年纪,约莫在二十岁左右,她则只有十六岁。她已经与沈九定亲,兴许,与宁叛军定亲的,是郗氏与他年纪相近的小娘子。 只是,古时讲究一家一族,她既然姓郗,就别想置身事外。 死敌未婚夫沈九,加上毁亲,亲人被害的血海深仇。 一层层叠加,郗瑛仿佛觉着宁勖的目光,幻化成刀,在她身上剐。 “那个,呃,公子,你要这般想。”郗瑛干巴巴说着,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宁勖慵懒坐在那里,漫不经心道:“你我要如何想?” “这里面,可曾有误会?”郗瑛试探着问道。 “没有误会!”宁勖斩钉截铁道。 “那好吧。”郗瑛心比天气还要凉,委婉地道:“那公子可有想过,定亲退亲,皆非小娘子能决定的事情。说不定,小娘子在听闻与公子退亲,在府里夜夜垂泪到天明,有千言万语,想要与公子倾诉,却始终不得法。闺阁小娘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又做不了主,何错之有呢?冤有头债有主,公子要报仇雪恨,也不该报到她们身上。” “本来,此事怪不到她头上。只她一身的臭毛病,非但有错,且死不悔改!”宁勖冷声道。 郗瑛脑中轰然一声,抬头看向宁勖,他面无表情,目光沉沉迎着她的视线,一言不发。 是她,郗七娘! 死定了! 郗瑛只想拔腿就跑,蹲着太久,起身太快,双腿发麻颤巍巍,一下朝宁勖扑了过去。 宁勖霎时大怒,真是狗胆包天,见事情败露,居然狗急跳墙,直接对他动手了。 只碍于右腿受伤,宁勖不得已伸出手,接住了郗瑛。 “腿麻了。”郗瑛手臂快被捏碎了,知道宁勖可能误会了她,痛得眼泪汪汪道。 宁勖愣了下,懊恼地道:“站好!” “站不好,要过一会,公子先松开手,将我放在地上就行了。”郗瑛可怜兮兮道。 宁勖看向泥地,地上换下带血的布巾,嫌弃不已,“一个小娘子,成日披头散发,怎地能邋遢到如此地步?” “冷!”郗瑛垂下眼睑,哀哀道:“谁不想装扮得漂漂亮亮,可我不仅没有新衣,连能御寒的衣衫都没一件。头发披散下来,能抵挡一点风寒。” 宁勖慢慢放开郗瑛,让她自己撑着床,讥讽地道:“你与我诉苦有何用,难道都是我的错了?” “也不算没错吧。”郗瑛在床沿上坐下,一下下按着自己的腿,“我要是留在平江城,便无需吃这么多苦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章 “你还惦记着行山?”宁勖瞥了眼郗瑛,随口问道。 “谁是行山?哦,行刺史啊。”郗瑛心道当然,行山是君子,是好父母官,长得又好看。 唉,只她现在一身的麻烦,随时会被宁叛军灭九族,活剐,她必须得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行刺史治理平江城,让百姓能过太平日子,百姓都忘不了他。”郗瑛道。 “是我打下了平江城,安排行山到平江城做刺史。”宁勖一字一顿道。 是他打下了平江城,行山才能做平江城刺史,所有功劳都是他的,应当感激之人,是他。 郗瑛暗戳戳骂他小心眼,嘴上却夸张地道:“公子天下第一厉害,百姓以后定会给公子立碑立传,歌颂公子的功德。” “油嘴滑舌。”宁勖骂着郗瑛,神色却缓和了不少,弯腰去收拾地上的脏布巾,不耐烦道:“你腿还不能动?赶紧去将竹筐拿来。” 郗瑛踢了踢腿,顺着宁勖的指点,起身前去墙角拿来了竹筐。 宁勖将布巾扔了进去,道:“拿去让常山烧掉,提壶热水进来。” “常山。”郗瑛扬声便喊,常山很快就跑到了窗棂外。 郗瑛不客气吩咐下去:“公子让你提壶热水进来。” 常山应是,朝灶房跑了去。宁勖怔了下,黑着脸道:“还真是会偷奸耍滑!” “常山提壶热水进来,再拿这个去烧掉,顺手的事情。”郗瑛振振有词道。 “那你呢?你能作甚?”宁勖冷笑,上下打量着她,“你自称只会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你凭什么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郗瑛想不好如何回答,这时常山提了热水进屋,她借机就想溜走,宁勖一声厉喝:“站住!” “你将布巾拿去烧掉,别在赵先生面前多嘴。”宁勖对常山道。 常山目不斜视恭敬应是,拿着竹筐出去了。宁勖看向站在那里的郗瑛,道:“你连倒水都不会?” 郗瑛提起铜壶,将水倒在了墙边架子上的木盆里。想了下,准备将木盆端到宁勖面前。 木盆太重,郗瑛端着不禁晃了下,余光瞄见宁勖已经站起身,松了口气,赶紧将木盆放下了。 宁勖拄着拐杖走过来,手伸到她面前,郗瑛怔怔问道:“公子要我替你洗?” “挽衣袖!”宁勖没好气地道。 郗瑛哦了声,伸手替他挽衣袖,实在忧心自己的生路,烦躁得白眼快翻上了天。 腿瘸了能走路,双手好好的,却不能自己挽衣袖,什么臭毛病! 锦缎的布料,真是光滑柔软啊。不过,宁叛军露出来筋骨分明的手腕,也带着陈旧的伤。 郗瑛莫名心虚,忙别开了头,不敢多看。 宁勖垂眼看着面前的郗瑛,她低着头,笨拙地将他的衣袖往上翻。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上,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脖子,只与粗布衣领接触处,被磨得泛红。 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娇娘子,吃不得半点苦。 郗瑛挽好衣袖,规矩无比地道:“公子可还有事?没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宁勖净着手,没搭理郗瑛,只慢条斯理问道:“你先前还没回答我,凭什么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郗瑛心一横,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顿时泪眼朦胧望着宁勖:“宁哥哥,当然是凭着你啊!” 第19章 痴心就当喂了狗 郗瑛浑然不顾,宁勖杵着拐杖走向床边,她亦步亦趋跟在了身后,一个旋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宁哥哥,是我,我是七娘,郗七娘啊。”郗瑛哀哀切切道。 宁勖垂眸,望着眼前郗瑛殷切的双眸,里面盈着水光,像是早起山峦间的晨露,湿漉漉,搅得人心绪不宁。 诡计多端,疯癫嚣张,为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真是无所不及。 “你不是守望门寡的杨阿先,怎地变成了郗七娘?”宁勖嘴角露出讥讽,别开头不去看她,声音冰冷。 郗瑛伸手去拉宁勖的衣袖,他看向她的手,无声挣脱开了。 “宁哥哥,你要体谅我的为难。宁哥哥恨郗氏,我不怪宁哥哥。”郗瑛落寞地道。 “你可以尽情怪我。”宁勖恼怒至极,从她身边闪过,走到床沿边坐下了。 “我当然怪你!”郗瑛突然拔高声音,激动不已,宁勖神色诧然,难以置信望着她。 “我自幼丧母,不得父亲待见,孤零零在祖宅长大,有父亲,等于没有父亲。祖父母去世,我的亲事有了用处,被带回京城,半道却被抛弃,死活没人管。” 郗瑛努力回想着红福告诉她那些零碎的话,半真半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盈盈欲滴。 “定亲退亲,可是我做的决定?你明知道我做不了主,却将气撒在我的身上。在乱世我为了自保,撒谎编造的身世,你竟然当真了。起初,你没认出我就算了。认出之后,你却对我万般折辱,我如何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告诉你我是郗七娘?” 郗瑛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紧紧抿着唇,脆弱又坚强。 “我那些为你日夜难眠,哭泣到天明的长夜,就当是喂了狗!” 郗瑛冲着宁勖吼完,转身便跑了出去。 宁勖静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窗棂外灰暗的天空。 好似要下雪了。 郗瑛跑到灶房,常山正在帮着杀鱼,见她怒气腾腾进屋,赶紧默默将案板木盆一起挪到后面水井边去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章 红福见郗瑛脸色不好,担忧地道:“阿先,出什么事了?你可是被公子打了?我要来看你,常山拦着不让。” 后院的常山嘀咕道:“那么凶,谁敢打她。” 郗瑛朝后院方向挤了挤眼,示意红福别多说,道:“红福,以后叫我七娘吧。我不是阿先了。” “哦。”红福懵里懵懂点了点头,很快就改了口:“七娘,先前酒酿你没吃几口,饿了吧。我已经蒸了米饭,炖了羊肉萝卜,等鱼汤煮好之后就能吃了。常山不帮我杀鱼,说以后都不能吃鱼了,因为公子不吃鱼,闻不得鱼腥气。常山真是讨厌,他可是吃得比谁都多。” 常山恨恨砍着鱼,砍得案板咚咚响。 主仆两人都凶得很! 红福满不在乎,只当没听见,将小炉捅开,搬了小杌子过来,让郗瑛坐着烤火。 郗瑛必须伤心,坐下来捧着膝盖,安静烤着火。 常山杀好鱼端进屋,再拿了胰子去水井边,仔细洗净手上的鱼腥气,偷瞄了眼郗瑛,一溜烟跑了。 灶房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郗瑛朝常山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伸了个懒腰,抚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小声道:“红福,快些煮鱼汤,我饿了。” 红福赶紧忙碌起来,鱼汤煮好之后,羊肉萝卜还没熟,便先舀了碗鱼汤让她喝。 一碗香浓的鱼汤下肚,郗瑛周身暖洋洋,等米饭羊肉萝卜熟了之后,再不客气吃了一大碗。 吃饱后就犯困,郗瑛回屋去睡觉,路过正屋,门口的两个门神护卫不见了。 不过,郗瑛将头扭过去,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回了西屋,踢掉鞋子上了床。 一觉睡到了天色将晚,红福点了灯,将郗瑛唤醒:“七娘,快别多睡了,等下仔细晚上睡不着。” 郗瑛打了个呵欠,坐起身,红福将外衫递给她:“快穿上,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啊。”郗瑛下了床,裹紧衣衫来到窗棂边朝外看去,地上已经蒙上了白白的一层雪。 “真是讨厌,好冷。”郗瑛打了个寒噤,抚摸着肚子,中午吃得多,她一点都不饿。 郗瑛不想出门了,转身又朝床边跑去“红福,我不吃晚饭了,你别管我。” 红福要劝,见郗瑛已经坚决踢掉鞋子上了床,只能由了她,“我去给公子做饭。” 郗瑛无所事事躺在床上发呆,没一会,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屋中有了动静,郗瑛以为是红福,便没多管,翻了个身,继续安睡。 突然,不知什么东西朝郗瑛扔来,将她兜头罩住,她立刻醒了,尖叫一声,双手乱扯。 触及间,光滑毛绒绒,郗瑛抓到眼前定睛看去。 烛光下,青灰缂丝纹理分明,根根皮毛泛着紫色幽暗的光泽,温暖昂贵。 郗瑛紧抓住紫貂大氅,回头看去,宁勖杵着拐杖立在床前,背着光,看不太清他的神色。 回过神,郗瑛马上背过身去,道:“公子还请出去吧,我落了难,仅余最后一丝尊严,公子何须咄咄逼人,赶着来看笑话?” “大氅还我。”宁勖道。 郗瑛紧拽住紫貂,又艰难松开,忍着心中不舍,举起往后一伸。 宁勖错了错牙,示意门外端着饭菜的红福进屋,“放下,出去。” 红福将饭菜放在木柜上,瞥见宁勖沉下的脸,赶忙退了出去。 空气中散发出青蒜与鱼汤的香气,郗瑛肚子又不争气饿了,她死死忍住,举着大氅不动。 宁勖深吸一口气,几步上前,夺过郗瑛手上的大氅一扔,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转身。 郗瑛倔强地一声不吭,宁勖盯着她睡得莹白透着红意的脸,那股怒意怎地都忍不住,伸手拧住了她的脸:“倒打一耙,还敢跟我发脾气,看我不好生收拾你!” 被戳穿,郗瑛坚决不承认,坚决不抵抗,坚决不功亏一篑,任由宁勖将她拧得龇牙咧嘴。 对着郗瑛那双倔强的双眸,指尖触及间细腻的肌肤,想到初见时她受伤肿胀青青紫紫的面孔,宁勖那股气,莫名就散了。 “起来吃饭!”宁勖松开手,没好气道。 郗瑛坐着不动,凄婉地道:“公子反正要杀了我,千刀万剐,我自己饿死,反倒能少受些罪。” “你吃不吃?”宁勖气极,俯身逼近她,“信不信,我将鱼汤灌你吃进去!” 郗瑛不退不让,很是有骨气道:“不吃!除非,你认错,向我道歉赔罪!” “疯婆子,赔罪道歉,想得美。”宁勖被气笑了,喃喃骂了句,恨恨亲了下郗瑛的唇。 亲完,不待郗瑛的手打过来,宁勖一本正经直起身,转身朝外走去,冷冷道:“我看你是吃撑了,吃不吃,随你!” 第20章 青梅竹马 雪积得不深,只没过脚背。太阳出来了,除背阴处,雪已经开始融化,到处湿哒哒,天气比下雪时还要寒冷。 郗瑛前脚踏出门,后脚没动,果断转身回屋,抓起了紫貂大氅披在身上。 大氅又大又长,她拉着两边比划了下,在屋内一阵翻箱倒柜,撕了根旧布条系在腰上,走动间,像是一顶床帐在移动。 常山在灶房帮着红福打水,从井边进来时,乍然抬头看到郗瑛,打了个趔趄,手上的水桶差点都摔了出去。 郗瑛白了他一眼,坦然拉着大氅,坐在了小炉前的凳子上。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章 红福倒了热水递给郗瑛,她慢吞吞漱口洗脸。常山看了又看大氅,终究没有做声,端着水去伺候宁勖了。 “七娘,仔细弄脏了。”红福见大氅垂在了地上,忙走过来心疼地提起:“好贵呢!这当是公子的大氅吧,若是弄脏了,公子定要生气。公子生气真是可怕,我一声都不敢吭。七娘,我觉着他会杀人,真的杀,你难道不怕他?” 一步退,步步退,宁勖走进西屋,她就赢了。 郗瑛随意掖了掖袍角,道:“红福,再贵的东西,也要有用。比如最最昂贵的锦缎皮裘,若无法换钱,还无法御寒,那就是废物。” 何况,郗瑛冷笑,“一件不合身的旧衫而已。” “这是公子冬日最厚的御寒之物,穗娘子绣了近半个月。”门外,常山默默插嘴道。 郗瑛回转头瞥着常山:“常山,以后你走路时,脚步重一些,莫要偷听别人说话。” 常山讪笑了下,缩着脖子进了灶房:“红福,灶房还缺什么吃食,我等下去采买。” 红福马上看向了郗瑛,“七娘,你想吃甚?” “去何处采买,离得可远?不如我们一起去吧。”郗瑛脑子转得飞快,笑吟吟看着常山:“常山擅长吃,你想想想吃什么,我管选最好最新鲜的食材。” 常山脸色大变,双手乱摇接连拒绝:“我自己去就行,不敢劳烦娘子,不敢劳烦娘子。” 没得宁叛军允许,常山肯定不敢带她出门。村子里的农户对他们都远远避开,这些日子,郗瑛除了在小院走动,顶多与红福去后面山上转一圈。 郗瑛翻了个白眼,没再为难常山,“随便看着买吧。” “哦。”红福应了声,鸡鸭鱼肉乱点了一气。 常山重复了遍,帮着红福揉面做炊饼汤。郗瑛转动着眼珠子,拉着大氅的针脚看,煞有介事赞道:“穗娘子的针线活真好。” “穗娘子最心灵手巧了,公子的衣衫鞋袜,都是她亲手做的。”常山答道。 “我怎地没见到穗娘子?”郗瑛问道。 “穗娘子在北地,打仗艰苦危险,赵先生大哥大嫂双亡,就留下穗娘子一根独苗,赵先生又没成亲,将穗娘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哪舍得她跟着来吃苦,等打完仗之后再去接她。” 常山手劲大,几下就揉好了面交给红福,叮嘱道:“公子的那一份,只放菘菜就好,加两只蛋进去,公子要早些养好伤,外面的事情一大堆,公子要快些好起来。” 红福道好,对郗瑛道:“七娘,我给你加三只蛋。” 郗瑛笑着点头,常山惹不起她们,默默走了出去。 “七娘,穗娘子可是公子的青梅竹马?”红福伸长脖子朝门外看,压低声音很是兴奋问道。 “呵呵。”郗瑛只阴恻恻笑了笑。 他有青梅竹马,她有不得已的未婚夫,她依旧占据着道德高地! 吃完早饭,郗瑛想去山上走走,雪化后地上都是泥,她无聊至极,便回去西屋。 东屋那边的门帘半卷,宁勖正杵着拐杖,在屋内缓缓走动。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见郗瑛的装扮,紧皱着眉,很是无语转开了头。 郗瑛余光瞄见,将头扭得更开了,板着脸回了西屋,砰地关上了旧木门,震得土灰刷刷掉。 快到中午时分,红福捧着一个包袱皮走了进屋,笑得牙不见眼:“七娘,有新衣新鞋袜穿了!” 郗瑛正在床上无聊滚来滚去,闻言马上翻坐起身。红福走上前,打开了包袱皮。 包袱皮里装着几件衣衫鞋袜,一件桃红灰鼠里风帽。 红福也有新鞋袜,一件靛蓝厚夹袄,风帽便是郗瑛的了。 虽是绸布的料子,与缂丝紫貂大氅一对比,好比是乡下刚拥有两亩地的土财主与簪缨世家的贵人。 “都是常山在镇上买回来的,说是镇上铺子里最好的料子了。” 红福拿了风帽让郗瑛试可合身:“若小了,我给七娘改一改。常山说让七娘将大氅还给公子,公子穿得单薄,手脚冷得冰凉。” 郗瑛不喜欢桃红色,更舍不得还紫貂大氅。宁勖精壮有力,身体跟团火一样,她都想拿他当暖手炉,他哪会冷。 肯定是因为穗娘子费心做的大氅,他心疼,舍不得被她糟蹋。 “拿去拿去,还给他!”郗瑛将大氅从被褥上一掀,紫貂柔滑,如蛇一样滑落到地上。 红福弯腰去捡,看到门外宁勖站在那里,忙一阵乱拍,抱着紫貂大氅走上前,小心翼翼道:“公子,大氅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没弄脏,一点都没脏。” 宁勖抬起拐杖,拨开红福的手,“退下!”抬腿走了进屋。 红福忙将大氅放回床上,恭恭敬敬退了出屋。 郗瑛跳下床,趿拉上鞋子往外走去。 他来,她就走! 宁勖抬起拐杖,横在了她身前:“站住。” 郗瑛一声不吭,抬手推开拐杖往外冲。 宁勖左手伸到郗瑛的眼皮底下,掌心横着一支绿得滴水的碧玉钗。 郗瑛眼珠子定在了碧玉钗上,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宁勖。 宁勖面无表情道:“拿去。” 郗瑛犹豫了下,将碧玉钗拿到了手中。碧玉细腻柔滑,握在手中,郗瑛像是握住了一大块金子,考虑着如何开口,缓和下彼此的关系。 宁勖盯了她一眼,道:“这是我替你找回来的,你要如何感谢我?”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章 郗瑛愣了下,顿时变了脸。 她以为宁勖终于大方了些,谁知,这原本就是她的钗,他物归原主而已! 郗瑛凉凉道:“你拿着我价值连城的钗这么久,既然不想还,何必勉强。” “价值连城,你这脸皮,怎地这般厚,吹牛都能面不改色。” 宁勖嘲讽地笑了,手伸过来要抢回去:“既然你不领情,我就不还了。” 郗瑛被宁勖抓住了手,她无处可逃,只能弯下腰,死死护着钗:“是我的钗,强盗,抢我的钗!” 宁勖从背后将她抱住,去掰她的手。郗瑛毫不客气,张嘴准备咬他。 怀里的她,跟羽毛一样轻盈,却朝气蓬勃,随时如蛮牛朝他撞来,撞得他稀碎。 宁勖松开手,从背后拥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和好,好不好?” “不好!”郗瑛断然拒绝。 宁勖心一横,准备赔罪,郗瑛冷声道:“我们和好了,你的穗娘子怎么办?” 第21章 你只能是我的! “公子真是厉害,避开问题不谈,反倒先要解决无关之人。”郗瑛嘲讽地道,用力去拽宁勖的手。 拽不开,郗瑛就掐。宁勖手背都快被掐出血痕,闷哼了声,放开了郗瑛:“真是凶!” 郗瑛退了几步,防备地看着他:“别靠近啊,你别以为使用男色,我便能被你个狐媚子迷惑。” 宁勖打量着郗瑛,嘴角忍不住渐渐上扬:“你生气吃醋了?” 郗瑛心道真是自信啊,脑子一转,换上了哀婉的神情,捂住胸口:“我跟乞儿流民一般,衣着寒酸破烂,身无分文,怎能与公子的青梅竹马相比,着实自惭形秽,公子还是出去吧。我难过。” “你继续装。”宁勖冷冷道。 心中刚泛起的喜悦,被郗瑛的话一下浇得冰凉。 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账,假得狗都不屑看! 郗瑛顿时抬头,难以置信道:“你骂我,你被我说中了心虚,还骂我。我真是看错了你!” 宁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我哪有心虚,哪敢骂你” 见郗瑛不为所动,只睁着盈盈双眸望着他,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就软了下去。 “我流放到北地,若非赵先生与他大哥等人相助,早就死了。阿穗是赵先生的侄女,我们自小认识,阿穗替我管着庶务,针线这些自是由她张罗。” “原来穗娘子替公子掌管着中馈,不是主母的话,那她就是我的顶头上峰了。”郗瑛道。 宁勖见说了一通,郗瑛半点都不领情,还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顿时懊恼道:“你休得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郗瑛指着自己,一脸的愤怒,“穗娘子替你打理庶务,我在灶房做你的仆从,难道灶房的事情不归她管?可怜我寒冬腊月洗手作羹汤,冻得人都快变成冰块了,却一个大钱都没看到!我无理取闹,我看你才是睁眼说瞎话!你看我温柔老实,便使劲欺负!” “你这般嚣张,要真是仆从,早就被主子打死了!”宁勖快被她气笑了,嘲讽地道。 他就知道,这个混账女人,天下第一难缠! “你不仅一个大钱不出,免费使唤我,还要打死我!”郗瑛踉跄后退,捂着胸口很是受伤。 “又要钱。”宁勖神色沉了下去,冷声道:“你要钱做何用?” “真是可笑,你要钱做何用,我就做何用。”郗瑛干脆不装了,挥舞着手臂,气势冲冲上前,“若你看不上钱,认为钱没用,不如将你的钱,都赏赐给我,我不嫌弃。” “你是要拿着钱,去找你的沈九吧。” 宁勖胸口的怒火压抑不住翻滚,咬牙切齿道:“我劝你,早些死了这份心,敢跑,我打断你的狗腿!” “反正你成天想要杀我,来来来,打断打断!”郗瑛把腿伸到宁勖面前,很是嚣张,“打啊,你是主子,你打断了我的腿,我还要给你磕头谢恩。” “疯婆子,不可理喻!”宁勖气得转身就要走,却被郗瑛揪住了衣袖。 “你作甚?”宁勖想甩开,抬起手。又怕把她甩出去,只能站住了。 “要不给我月例,要不把卖身契还给我!”郗瑛一副必须给,誓不罢休的模样。 宁勖闭了闭眼,缓了缓气,道:“放开。” “不放!”郗瑛很是坚持,手上用力,将宁勖的衣袖抓得更紧了。 “你不放,我如何去给你拿?”宁勖没好气道。 “我跟你去!”郗瑛心中窃喜,绷着脸道:“你言而无信,我不信你。” “我看你是活”宁勖想骂,见郗瑛眼毛凶光,改口道:“跟我来!” 郗瑛便不计较了,拽着宁勖的衣袖,跟着他来到东屋。 宁勖拖着郗瑛,前去打开放在墙边凳子上的箱笼,见郗瑛双目放光,盯着箱笼看得目不转睛,伸手推开她*的头。 “看甚看,别打歪心思!” 箱笼里放着几只精美的红木匣子,郗瑛猜里面都是宝贝,可惜宁勖小心眼,取出一只匣子,防贼一般盖上了箱笼。 侧身背着郗瑛,宁勖打开匣子,取出郗瑛按了手印的那张纸递到她面前:“拿去!” 郗瑛赶紧接过,毫不避讳,大大方方探头去偷看,匣子里还有张泛黄的纸。 宁勖哐当关上了匣子,还拿了把锁锁好,放进箱笼中。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章 郗瑛撇嘴,纸上除了她的手印,宁勖并未添加字上去,抬手几下刷刷撕得粉碎。 “不许乱扔。”宁勖警告她,指向了墙角的竹筐。 郗瑛走过去扔掉碎纸,整个人都松弛下来,长舒了口气。 虽说依旧在宁叛军手下讨生活,没了卖身契,她的背可以挺得更直了。 起初匣子没上锁,宁勖明显在防着她,特意加了锁上去。 郗瑛转了转眼珠,笑吟吟道:“看你凶神恶煞,原来还是有心,旧情难忘呢。与小青梅的旧书信往来,连打仗都不忘带在身边。” 宁勖背靠着箱笼,望着郗瑛也笑了:“你过来,我给你看我与小青梅的旧书信。” “不看不看,我岂是那种窥探他人隐私之人。你歇息吧,告退。”郗瑛见宁勖不怀好意的笑,脚尖轻盈一旋,转身就要离去。 “是与你这个小青梅有关,你也不看了?”宁勖闲闲道。 果真,郗瑛脚尖又旋了回来,他不禁莞尔一笑。 “那我,勉为其难看看吧。”郗瑛心中好奇,面上却很是随意道。 宁勖也不拆穿她,重新打开箱笼,取出了匣子里的旧信。 “你后退两步。”宁勖想了下,指着郗瑛道:“只能我拿着你看,你不许靠近,更不许动手。” 郗瑛朝宁勖翻了个白眼,跺脚重重往后退了两步,“好了吧?” 宁勖不计较郗瑛的态度,打开了旧纸,一瞬不瞬看着她。 郗瑛定睛看去,纸上写着结郗宁两性之好,宁氏五郎勖,郗氏七娘瑛,旁边盖着不知谁的私印。 是他们的婚书。 宁勖收起了纸,放回匣子重新锁好,不紧不慢道:“你就别惦记着沈九了,你我的婚约仍在,你与他,便是无媒苟合。” 郗瑛也不明白她的亲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剜了宁勖一眼,“谁无媒苟合了,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好了好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宁勖见郗瑛要走,上前将她拉住拥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轻轻摩挲:“你只能是我的娘子。过几天我就要去打仗了,我们讲和,别再吵了好不好?” 第22章 休战期间,你来我往 要是他打赢了,她锦衣玉食的日子便不是梦,只赚不亏。 “你腿伤好了?”郗瑛想起一件事,指着他的腿问道。 宁勖见郗瑛主动关心自己,声音软得仿若江南三月的春风:“虽没伤到骨头,只伤口太深,尚未完全愈合,须得小心裂开。” 想了下,宁勖解释了句:“我不怕痛,不怕流血,行动不方便而已,你莫要担心。” 郗瑛:“腿伤好了的话,就站直了,别赖在我身上。你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宁勖:“” 算了,好不容易才和好,不与她计较。 宁勖缓缓站直了身,郗瑛往外走去,道:“饿了,我去吃饭。” “我不吃鱼。”宁勖跟着郗瑛往外走,见她回头翻白眼,他露出笑,“你可以吃,在我面前吃也没事。” 郗瑛瞪他,“我可要感激你允许我吃鱼之恩?再说,谁在你面前吃了?” “你可以不感激,非要感激的话,我也由着你。你当然要与我一道用饭,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与你的傻婢女一起。”宁勖理所当然道。 守着小炉,锅里的菜咕噜噜煮着,热辣新鲜,是寒冬时节最快活不过之事。 郗瑛懒得搭理他,直接去了灶房。红福做好了炖肉,蒸蛋,豆腐鱼汤。 打了热水,郗瑛去井边洗手。洗完回灶房,狭小的草屋,变得格外拥挤。 宁勖来了,正堵在篱笆门边,常山端着木盆,立在他的身后。 瞧这架势,若非破门框太矮,宁勖微微低头站在那里,郗瑛还以为到了皇宫金銮殿,常山是伺候宁皇帝的太监。 算了,既然已经勉强和好,郗瑛也不与他计较,侧身让开。 宁勖也侧身让开,常山端着木盆慢了一步,恭敬肃立。 “外面冷,快进来。”宁勖对郗瑛道。 郗瑛不客气走进去,宁勖道:“我很快就好了,你饿的话,便先吃吧。” 红福给郗瑛盛好了饭,准备给自己也盛一碗,常山进了屋,压低声音道:“你我都出去吃,公子要在这里。” 郗瑛无语至极,怪不得他跑到了灶房来。 “哦,好。”红福听到是宁勖,马上就答应了。常山赶紧帮忙盛好饭菜,宁勖洗好走了进来。 常山在小炉边摆好了凳子,便与红福一道出去了。郗瑛稳坐不动,舀了碗鱼汤喝,宁勖自己拿了饭,坐了下来。 凳子虽比小杌子高些,对宁勖来说还是太矮。他右腿不方便,小心翼翼挪来挪去,最后干脆左腿曲起,右腿伸直放着。 郗瑛盯着他的腿半晌,终于从碗里抬起头,微笑着对他道:“公子真是好姿势。” 宁勖神色坦然,优雅地挑着米饭,语气很是平淡道:“我其实很想将炉子并这锅可恶的鱼汤一起踢翻,因着你,我且忍一忍。” “何苦呢?”郗瑛冷笑一声,问道。 “你知后面菜地边那颗树,是什么树吗?”宁勖问道。 离水井不远的菜地里有颗树,冬日光秃秃落了叶,郗瑛不认识,也没注意,随口问道:“什么树?” “桃树。”宁勖答道。 郗瑛见宁勖答非所问,突然扯到了桃树,白了他一眼。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章 宁勖浑不在意,继续道:“流放到北地,我吃的苦足够多了,实属没必要再吃一遍。我也想不明白,为何在这个破院子,住了这般久。先前我见到了桃树,便了悟了。” 调整了下坐姿,宁勖抬起碗,嘴角含笑,迎着郗瑛莫名其妙的眼神,见她嘴里含着鱼汤,脸颊鼓鼓,不紧不慢道:“我中了桃花劫,原来,你是桃花幻化成妖。” 郗瑛被呛住,嘴里的鱼汤喷了出去,鱼汤锅首当其冲。一阵咳嗽之后,郗瑛看着鱼汤锅,再看向宁勖。 宁勖护着了碗,下巴示意着鱼汤,愉快地问道:“还吃吗?” 他是故意的! 郗瑛气得也想掀锅,扬起碗就要砸宁勖,他连忙道:“哎哎哎,别动手啊。常山!” 他大声喊了声,常山飞快跑了来,郗瑛恨恨剜了他一眼,在常山面前,暂且给他留点面子。 宁勖吩咐道:“把鱼汤锅端走。” 常山目不斜视,赶忙端走了鱼汤锅,换成炖肉的罐子放在了小炉上,低着头退了出去。 宁勖微笑着道:“快吃饭吧,别饿着了。” 郗瑛扬了扬眉,重新坐下来,好整以暇道:“以后就只有鱼,鱼汤,煎鱼,各式鱼,从早上就开始吃鱼。有本事,你就掀锅,把灶房掀掉也没关系。” “这几天,常山都不会再买鱼了。”宁勖淡定地道。 “你敢!”郗瑛恼了,恶狠狠威胁道。 她并非一定要吃鱼,只宁勖实在太可恶 “不敢不敢!”宁勖答得很是敷衍,夹了块肉放在郗瑛碗里。她气犹未消,将肉夹起来,啪嗒扔回了宁勖碗中。 宁勖面不改色夹起来吃了,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吃鱼,看不得鱼?” 郗瑛气鼓鼓道:“不知道,也不想听。闭嘴,吃饭!” 宁勖垂下眼眸,眉眼间闪过丝丝伤痛:“流放到北地时我尙年幼,被人欺负,滴水成冰的天气,被赶着下冰窟去捞鱼,还被逼迫着吃生鱼。我这辈子都不会吃鱼,更见不得鱼。我允许常山给你买鱼,试着提醒自己,你不是郗道岷。因着恨郗道岷,将你一并恨了进去。” 郗瑛手上的碗,重逾千金,心头闷闷的,堵得慌。 “我们,去桌上用饭可好?”宁勖见郗瑛低头不做声,动了动右腿问道。 虽与郗瑛无关,她还是颇为内疚,便站起了身,“好吧。” 宁勖笑了起来,撑着站了起来,“你别动,我叫常山来端。” 望着宁勖脸上的笑,郗瑛愣了下,常山吃鱼,还积极杀鱼,他肯定在胡说八道! 郗瑛回过神,大怒骂道:“你骗我!狗东西,你找死啊!”也不管手里还端着饭碗,一头撞了过去。 宁勖一手举着碗,一手将她按在胸前:“哎哎哎,你怎地跟牛犊一样,我要还手了啊,别咬郗七娘,我的箱笼交给你了,你帮我保管。” 郗瑛顿时不动了。 宁勖狠狠揉着郗瑛的头发,将她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恼怒地道:“果真只爱财!” 第23章 给你,都给你! 宁勖除了装婚书的匣子,其余的匣子,连着钥匙一并交给了郗瑛:“拿去拿去,都给我保管好了。” “知道啦,啰嗦!”郗瑛嫌弃了句,拿着钥匙飞快打开了匣子。 每打开一个,郗瑛的脸都垮下一分。 匣子里都装着一些信件,文书。郗瑛起初还扒拉了下,后面只看一眼,便啪嗒关上了。 这些对于宁勖来说,兴许是顶顶重要之物。对她来说,非但一文不值,说不定还有危险。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她要的是金银珠宝! 宁勖将郗瑛的反应都瞧在眼里,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 “你嫌弃?”宁勖声音往上扬,嗯了声,很是不悦问道, 郗瑛冷笑回应,打开最后一个匣子,顿时眉开眼笑。 匣子里装满了各式红宝绿松石,金灿灿的金锭子,在破旧的茅草屋里,散发出让人窒息的光芒。 郗瑛捧着匣子,愉快地道:“其他的匣子还给你,我只保管这个匣子就好了。” “只要这个?”宁勖难以置信道。 郗瑛指着宁勖不肯给她的匣子,道:“那个也可以。” “休想!”宁勖断然拒绝,生气地道:“你眼里只看得到钱财,还要婚书。拿着婚书钱财,你便可以不认账,好逃回你的沈九身边去了。” “我跑什么跑!”郗瑛不耐烦了,不过手里的匣子沉甸甸,将她的气焰往下压了压。 “我与沈九的亲事,又不是我定的,我连他面都没见过,就是遇到也不认识。何况,外面那么乱,我拿着金银珠宝跑路,那不是去送死?” 宁勖顿了下,慢吞吞道:“你说得也是,外面乱得很,你别乱跑。” 郗瑛看了眼宁勖,垫了垫匣子,随口问道:“你的全部家当,就只有这些?” “我在打仗,只带了些小钱在身边花销,余下的,都在北地。”宁勖道, 小钱! 郗瑛按耐住内心的狂喜,道:“哦,穗娘子替你管着。” 宁勖上下打量着郗瑛,不由得笑起来,问道:“又在吃醋了?” “什么又” 算了,随他误会去,郗瑛道:“以后再给我吧。” 宁勖立刻不高兴了,沉声道:“你不要我,只要金银珠宝。”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章 “我要你作甚,你是能吃还能喝?”郗瑛不客气道。 “你不要我,只想要我的钱财,”宁勖的手指一下下,点着郗瑛的额头,神色疑惑,“你也不算笨,怎能尽说些胡话,你觉着,你能拿得稳当,不怕我追杀你?” 郗瑛啪地打开了宁勖的手,“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宁勖抚着胸口,指着皱巴巴的衣衫道:“先前我被蛮牛顶了,现在还痛着呢。” “呸。”郗瑛骂了句,生气道:“我伺候你,你一个大钱不出。虽说你供我吃吃喝喝,要是有天你突然翻脸,将我赶出去,我身无分文,居无定所,岂不是要流浪街头去讨饭?” 宁勖脸色一沉,道:“你终是不相信我。” “你不也一样?”郗瑛反唇相讥,宁勖坐在她的对面,她要抬头才能看他,于是抱着匣子蹭地就站起了身。 这下郗瑛居高临下俯视着宁勖,在气势上略胜一筹,气势汹汹道:“你要是相信我,就不会只给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给我。” “无关紧要?!”宁勖快被气笑了,指着郗瑛不要的匣子,质问道:“你以为那些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对我来说,就是无关紧要!”郗瑛寸步不让,看向宁勖不可能给她的婚书,“婚书与我相关,你为何不给我?钱财与我相关,你也不肯给。我喜欢吃鱼,你不喜欢吃鱼。你给我这些,好比是我逼迫你吃鱼!” 宁勖一瞬不瞬盯着郗瑛,突然道:“小时候,你被叫做小哑巴。” 杨夫人去世后一个月,郗道岷在热丧期娶了继室李夫人进门,七个月后,早产生下了郗八娘。 幼时的她,在人前只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从来不说话。 他阿娘心疼她,时常将她接到府里来玩耍,告诉他,她是他的小娘子,要善待她,多多带着她玩。 其实,她不是哑巴,相反,话还多得很。 成日跟在他身后,只要睁开眼,小嘴便没停过,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烦得他恨不得缝上她的嘴。 她很是聪慧,每当他稍微变脸时,她就不做声了,双眸雾蒙蒙看着他,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反倒还要好言好语去哄她。 “还是那时的小哑巴,让人怜爱啊!”宁勖道。 真巧,前世郗瑛小时候说话也晚,足足到了三岁时,才从早到晚说个不停。 那时候她被小伙伴喊小哑巴,她动手揍哭了不少,自小没朋友。 她们都叫郗瑛,她心想,说不定这是自己的前世。她那时有父母撑腰,原身却没有,顿时心疼不已,恼怒道:“小哑巴不说话,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呵呵,让人怜爱,这份怜爱,还是给你吧。你要是变成受气包,我也怜爱你!” 宁勖抱着双臂,冷笑连连,问道:“你真不要?” 郗瑛想都不想道:“不要不要!” “那好。”宁勖起身,伸手拿起郗瑛扔在那里的一个匣子,拿开上面的文书,取出底下的一个锦袋。 郗瑛瞪大了眼,看到宁勖打开锦袋,从里面拿出一枚温润若脂,橙黄的田石印章。 只看田石印章的纹理,颜色,便是上上品,极为值钱。 宁勖欣赏着印章,拉起郗瑛的手,在她手背上按了下。 手背上,留下若隐若现的“宁”字。 是他的私印! “有印章在,我所有的钱财,便能随意调取。”宁勖不紧不慢道。 郗瑛反手,握住了宁勖的手,娇滴滴喊道:“宁哥哥。” 幼时的她,也跟在他身后喊个不停。不过,她那时叫他“勖哥哥”。 宁勖的心,依旧像是被她轻轻挠了下,酸痒酥麻。 郗瑛蹲了下来,仰起头,凝望着他的双眸,真真切切道:“宁哥哥,给我,我要。” 宁勖明知她不安好心,却低垂下头,唇印在她的眼睫上。 长睫颤动,宁勖跟中了邪般,张开手指,印章落入她的手心。 第24章 她没等他回来 起初戴不习惯,麻绳刺肌肤,她不时要按一按,再拉一下麻绳。 天气好,午后太阳和煦照耀,宁勖腿好了些,拉着郗瑛在后面菜地的田垄上散步。 见她动作怪异,宁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地了?” 郗瑛抿嘴偷笑,见四下无人,将麻绳从衣领里面拉出来,得意朝他晃了晃:“看,保管得好好的,你放心,还有的话,都拿来我给你看着!” 宁勖莫名其妙,伸手捏了下,天青色绸布上,沾着她的体温,指尖仿佛跟着烫起来。 “真是,丑。”宁勖别开头,抱怨着掩饰他的慌乱。 “丑归丑,不会丢啊。”郗瑛满不在乎。 能支取他的全部家当,让她顶在脑门上招摇过市都愿意。 宁勖无语,见郗瑛准备塞回衣领,他忙拦住了,“也不嫌刺挠。” “没别的呀,就这个绳子最结实了。”郗瑛道。 宁勖想了下,从脖子里拿出块玉佩,解下上面不知什么做的绳索,“给我,我换根绳子给你。” 郗瑛凑过去看宁勖手上的玉佩,又看绳子。黑绳并无奇特之处,玉佩也是普通的羊脂玉,田石印章至少值他的十块玉佩。 “你这块玉,不错呀。”郗瑛解下麻绳递给宁勖,虚伪地夸赞。 宁勖瞥了眼郗瑛,手指灵活打结,慢吞吞道:“你是想问,这块玉我为何要随身戴着。”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章 “公子聪慧,天下无双。”郗瑛冲宁勖笑得眉眼弯弯。 “先前还是宁哥哥,钱财到手,便是公子了。”宁勖没接郗瑛的马屁,反而不悦哼了声,将系好绳索的印章递给她。 郗瑛试了试绳子,光滑细腻,远比麻绳要结实,于是低头戴了起来,很是大方地道:“多谢宁哥哥。” 宁勖的目光,在郗瑛雪白的脖颈上飘过。 太阳太猛烈,他有些热。 玉佩是阿娘在幼时给他戴着玩玩的,不值钱。值钱的都在抄家流放时被搜刮一空。正因为不值钱,他才能留下来。 阿娘在流放的路上去世了,他不想提,提了怕她难过。 菜地的菘菜萝卜葱蒜犹清脆水灵,在北地只有漫天的冰雪。 两人转了一圈,沿着田垄慢慢往回走,宁勖道:“我将草屋买了下来,等到春日时,我们来这里种花种菜。” 郗瑛道:“我不会种地,你种我看。” 宁勖不禁笑了起来,他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也不耐烦种,让常山他们种,我们看。” 郗瑛说好啊好啊,“不过,草屋太破了,我不喜欢。” 宁勖也不喜欢破败的草屋,他眼里的笑意愈发浓,温声道:“以后在这里修别庄,草屋不拆,留着做个念想。” 反正是以后,郗瑛见宁勖说得兴致勃勃,她便随口应了。 这时,常山大步走了过来,交给宁勖一个蜡封的铜管。 宁勖刮开蜡,拿出铜管里的密信看完,神色沉静下来,让常山先退下,对郗瑛道:“我们回去。” 郗瑛往草屋走去,问道:“出事了?” 宁勖沉吟了下,道:“我明日一早就得走了。” 争夺天下打仗的大事,郗瑛茫然了下,并不多问。 对手是郗道岷沈九,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亲人,远没宁勖熟悉。 宁勖絮絮说着对她的安排:“你放心,我会留护卫在这里,你有事就使唤他们去做。” 两人回到草屋,宁勖叫上常山去东屋忙,郗瑛则在灶房看红福准备晚上的吃食。 天暗下来,常山来了灶房,道:“公子让娘子一道去用饭。” 这两天宁勖都拉着郗瑛一起用饭,她站起身,问道:“忙完了?” 常山帮着红福盛饭打水,道:“忙完了,就公子的腿还有些不便……” 他脸上浮起忧虑:“本来早些离开,路上便可慢一些。公子说要留下来用过晚饭再走,只能骑马快些赶路,不知公子的腿可能受得住。” 郗瑛愣了下,去到东屋,宁勖的东西几乎没动。 常山放好饭菜与热水便退了出去,宁勖前去净手,见她站在那里张望,招呼她道:“快过来洗手,饭菜等下凉了。” “你还没收拾?”郗瑛撩起衣袖走上前,问道。 宁勖牵着郗瑛的手,放在了温水中,大手掌将她纤细的双手覆住,轻轻地搓揉。 “我走了以后,你就住这里,不用跟你的傻婢女一起挤了。”宁勖道。 “天冷,挤在一起睡才暖和。”郗瑛听宁勖又叫红福傻婢女,朝他翻了个白眼。 宁勖拿了干布巾,捉住郗瑛的手细心擦干,意味不明道:“早知你怕冷,喜欢挤着一起住,我就让哎哎,别掐!” “敢说不敢做,我要与你同挤一张床,你敢?”郗瑛收回手,嘲讽地道。 宁勖看着手背上的指甲印,很是坦然承认了:“不敢,我怕把控不住。还未成亲,你会吃亏。” 郗瑛呵呵,走到条几边坐下,宁勖也走了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草屋狭窄,家什破旧,饭菜也简单,条几上摆着一罐子炖肉,一碗菘菜,蒸蛋,两碗白米饭。 两人挨挨挤挤坐着,宁勖的腿长,郗瑛要侧身让开些,他才能放得直。 灯盏上烛光如豆大,朦朦胧胧照着。宁勖靠过来,贴着郗瑛的脸,低声道:“我很快便回来,回来之后我们就成亲。” “吃饭呢!”郗瑛听他声音中漾着春意,头抵过去,顶开他的脸,顺道剜了他一眼。 宁勖笑,再次贴过来,脸摩挲着郗瑛的脸,在她即将翻脸时,飞快坐直了身。 饭后,宁勖便得启程了,他系好大氅,万般不舍将郗瑛拥入怀,用大氅裹住了她。 两人谁也不说话,静静相拥。 清冷月辉从窗棂透进来,洒在陋室中,他们的身上。 外面的马嘶鸣了声,宁勖终于缓缓松开手,道:“等我归来。” 郗瑛道好,“一路平安。” 宁勖用力亲了下郗瑛的额头,转身大步离去。他越走越快,怕回头看一眼,他会忍不住抓她一道上马。 打仗辛苦血腥,他不能那般做。 只他后来,无比痛恨这个决定。 郗瑛没有等他归来,她离开了。 第25章 别怕,我是沈东章沈九 宁勖一行离去,小院突然变得宽敞,同时也空荡起来。 郗瑛睡觉喜欢乱滚乱翻,便搬到了宁勖所住的东屋。独自一张床,晚上想怎么滚就怎么滚,无需考虑红福被她踢醒。 谁打赢打输,也不是她能决定,她从不庸人自扰。 手上有钱,米缸有粮食,身上有暖和的衣衫,心里不慌。 宁勖离开,她并未受任何影响,难得睡了个好觉。 早间山峦的薄雾,在太阳出来后便散开,又是一个暖洋洋的好天气。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章 灶房没那么多的活计,红福现在轻松了,饭后见郗瑛从后门走出去散步,也挎起竹筐跟着去菜地里摘菜。她站在田垄上看来看去,半晌后却没动,满脸的嫌弃。 “七娘想吃甚,萝卜还是菘菜?”红福脚尖拨开萝卜缨子,看着萝卜的大小。 冬日除了萝卜就是菘菜莴苣那几样,宁勖挑食,不喜欢吃葱韭等气味辛辣等菜。莴苣早就吃光了,萝卜菘菜也所剩无几,只有韭蒜还有一大垄,挨挨挤挤长着,新鲜水灵。 乡野村子无所事事,成日除了吃便是睡,无聊至极。 郗瑛很是认真,庄重思考着中午吃食,道:“没了鲜肉,鸡也吃光了,还有些蛋,我们做韭菜蛋饺吃吧。” 红福也想吃韭菜了,马上高兴道:“我去拿刀割韭菜!”转身跑回院子去拿刀。 郗瑛便在田垄边等,护卫不远不近守着。 很快,红福拿来了行山赠给他们的砍刀,郗瑛看得很是无语。 杀韭菜焉用宰牛刀! 郗瑛看着刀,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腊肉,道:“红福,我们上山去。” 红福哦了声,跟着郗瑛往山上走,快走到山脚下才问道:“七娘,我们上山作甚?” 快过年了,正是熏腊肉的时候。她看过熏腊肉用柏树枝,也有人用橘子树枝,会有股特别的香气。山上除了松柏,还有几颗橘子树,上次来砍柴的时候郗瑛见过。 郗瑛道:“我们去砍松柏,橘子树枝回来熏腊肉。红福,你熏过腊肉没有?” “我没有亲自熏过,不过,以前在明州城,庄子每到冬日便会熏各种腊肉腊鸡腊鸭,送到府里来。我看过许多次,应当不难。” 红福也想吃腊肉了,挥舞着手上的砍刀,兴致勃勃道:“我们快些上山,等下回来再割韭菜。” 郗瑛见四个护卫跟了上来,便对护卫头领丁一道:“劳烦你前去买半扇猪肉回来,连着排骨一起买。” 丁一忙让属下去了,郗瑛继续往山上走,他几步上前,挡在了前面,恭敬地道:“娘子且等一等。” 郗瑛明白过来,丁一他们有护卫的规制,人数不能少。守卫她安全的人,她自不会为难,于是与红福在原地等着。 前去传话的护卫很快跑了回来,郗瑛与红福便朝山上走。这座山是她们两人唯一的后花园,早来了无数次。熟门熟路轻松上了山。 山不高,山顶往下,却是一片险要的悬崖。悬崖下,大江奔流而过。 站在山顶朝江对岸眺望,与山这边的情形差不离,零星的草屋村郭,沿着蜿蜒山坳坐落其中。 松柏到处都是,红福先去砍橘子树枝。橘子树长在靠西背阴处,长得倒茂密,就是结的橘子只有鸽子蛋大小,涩得狗都嫌弃。 红福拿着砍刀,呲牙咧嘴用力砍着。丁一见状,忙叫了护卫上前帮忙,她将砍刀给了护卫,与郗瑛站在一边等着。 背阴之地冷,郗瑛与红福拨开杂草树枝,走到太阳底下,坐在石头上歇息。两个护卫,始终尽职职责,离得几步跟着。 红福左顾右盼,靠近郗瑛低声道:“七娘,瞧他们,啧啧,紧张成这样了。山上我们来了无数次,哪有什么危险。” 郗瑛道:“他们也是当差办事,随他们去吧。” 红福道也是,问道:“公子这次出去打仗,什么时候会回来?” 打仗的事郗瑛不懂,战场上瞬息万变虽夸张了些,若要攻城的话,应该没那么快。 郗瑛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红福不再多问了,道:“常山太能吃了,腊肉做少了,还不够他塞牙缝呢。公子倒吃得不多,也不挑嘴,就是不吃鱼,辛辣气味之物。萝卜只略微尝一两口,不吃太甜,不吃猪脚鸡爪” 郗瑛看着红福,她说不下去了,嘿嘿笑道:“好像是挺挑。不过常山说,七娘吃葱蒜韭,公子已经让了步,七娘要放,他挑出来就是。尤其是鱼,公子以前不吃鱼,在流放到北地时,公子被恶霸欺负,寒冬腊月到冰窟去抓鱼,逼着公子吃生鱼,公子大病一场,差点就死了。” 郗瑛愣住,没想到宁勖并未撒谎。她翻了个白眼,骂了句疯子。 她的愧疚不多,既然他不让他愧疚,她便坦然接受了。 “常山说,赵先生不喜欢七娘,认为七娘会伤害公子。幸亏赵先生兄弟他们一些义士,前往北地暗中相帮,不然的话,公子早就死了。” 红福说得眉飞色舞,嘻嘻笑了起来,很是得意:“赵先生不在,常山才敢吃鱼杀鱼,要是被赵先生得知,常山要被责罚。以前穗娘子管着公子的一应吃穿,公子被照顾得周到妥帖,何止是鱼,一粒葱都看不到。还是七娘厉害,公子都听七娘的。” 郗瑛按了按身前,印章在胸前刺挠了下。 要藏好了,不能被赵先生发现。 红福揪了几根草,叹息了一声,望着天边的太阳,道:“七娘,你说谁会打赢?唉,那边也是七娘的未婚夫君呢!” 郗瑛瞥了红福一眼,什么叫也! 丁一他们砍好了橘子树枝,拖着走了出来。 郗瑛起身拍了拍裙子,道:“我们走吧。” 这时,不远处的护卫突然神色大变,朝着郗瑛的方向扑来,尖锐的哨声响起。 郗瑛还未回过神,身后伸出孔武有力的手臂,将她禁锢住,裹挟着往后而去,一道极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七娘别怕,我是沈东章沈九。”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章 第26章 夺妻之恨绝不能忍! “沈九?”郗瑛脑中乱哄哄,喃喃念了句,回转头看去。 沈九与宁勖差不多身高,郗瑛只看到他坚毅的下颚。他恰好低头说了句“得罪”,两人的视线短暂相对。 一双灰绿的瞳孔,极亮,摄人心魄。 郗瑛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人便到了沈九背上。他背着她,如灵活的鹿一样跳跃,朝悬崖下疾冲而去。 沈九身边扑出几人,与奔过来的丁一几人缠斗在了一起,刀箭撞击,很快有血腥气散发开。 “七娘!”红福在身后尖叫。 眼前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下是奔流的大江。 郗瑛已经顾不上红福了,吓得紧紧搂住沈九的脖子,埋在他的背上,一动都不敢动。 沈九喘气愈发急促,伴随着哗啦啦滚落的石子泥土,像是敲打在郗瑛的心上,此时惟余一个念头。 死定了,死定了! 江水的声音越来越近,郗瑛感到自己在往下坠,她双手双脚下意识死死缠住沈九,脑子一片空白。 转瞬间,郗瑛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是湛蓝明亮的天,后背一阵刺痛。 “到了。”沈九出现在她面前。 一张冷硬,鬼斧神工的脸,五官格外深邃,浑身透露着野性不羁。再看他灰绿的眼珠,应该有胡人血统。 沈九伸手将郗瑛拉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她,“对不住,先前没力气了,摔了下来,你可有摔伤?” 他们身在悬崖下的石滩上,郗瑛只是后背被石子硌了下,她摇了摇头,四下张望。 一条绳索从悬崖上垂落,不断晃荡,崖上留有攀爬滑落的脚印。 沈九身上湿了大半,满身的泥土草屑,垂在身边尚在发抖的右手,手上戴的手套,已经被磨破。 从山上往下看,郗瑛并不觉着有多高。这时朝上看,她要用力仰头,才能看到山顶。 山顶上红福的声音不见了,打斗声也几乎不可闻。 郗瑛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江风一吹,透心的凉,浑身酸痛。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极力稳住神。 沈九背着她下来,他是单手拉着绳索下悬崖。要是他任何一只手脱手,她就会被摔得粉碎。 来时就滚下山崖摔成猪头,她还真是与悬崖有缘! “昨日夜里我攀爬过,不会有事。”似乎猜出郗瑛心里所想,沈九解释道。 郗瑛满肚皮的话,如乱麻般缠绕在一起,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沈九突然神色严肃,侧头听了下,马上拉起郗瑛,急促地道:“宁五的人来了,我们快走!” 一条隐在山坳处的小船窜了出来,沈九直接踩在水中,溅起冰冷的水花。 郗瑛*抬手遮挡,沈九似乎反应过来,转身打横抱起郗瑛,几步淌过去,将她放在了小船上。他手一撑,跟着就上了船。 小船在江中摇晃,郗瑛一阵晕眩,双手乱抓,一只手扶住了船舷,一只手被沈九抓住了。 “没事。”沈九安慰道,“我们去船舱里。” 郗瑛一脸的江水,冷得她牙齿都快打颤,跟着沈九进了船舱。 船舱里只有两条木板,船头有两个黑衣人,背着他们在用力摇橹,小船在江水中,摇晃着朝对岸驶去。 山顶上,红福在尖声大喊,一群人搭着箭,对准了小船。 沈九与郗瑛对面坐着,他收回了视线,道:“没事,离得太远,他们射不中。” 郗瑛艰难转过头,望着沈九,想要说话,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九似乎有些羞涩,他拉着湿哒哒,贴在腿上的衣袍,道:“对不住,我来晚了,让你受了苦。” “你怎么会来?”郗瑛终于问道,“你不是在打仗吗?” “还没打,对岸就是广陵城,宁五要攻城,带着辎重行军,没那般快。” 沈九浓眉蹙起,看上去很不高兴了,“宁五狡诈凶狠,他手下的兵也强,广陵城守不住。只有杀了宁五,才有几分胜算。上次折损了十几个死士进去,可惜让宁五逃脱了。” 郗瑛沉默了下,道:“你可是来杀宁五?” “是。”沈九干脆利落回答,停顿了下,偷瞄了眼郗瑛。 “宁五受伤后,我们便到处找他,最后在镇上,打听到来了个有钱人,出手阔绰大方,买了许多香料吃食,还有女娘的衣衫。我们便猜测,应当是养伤的宁五。没想想,他躲在了这里。宁五的禁卫森严,怕被发现,不敢轻易靠近,昨日半夜方摸到了山上。” 宁勖离开后,带走了亲卫,沈九他们才有机会上山。 “你并不知道我还活着。”郗瑛道。 沈九犹豫了下,道:“尚书令说你掉下悬崖,又是乱世,当是九死一生了。你不要责怪尚书令,当时宁五在身后追赶,尚书令顾不上你。” 郗瑛看着船外流淌的江流,没有说话。 她无法回答,毕竟原身已死,她不能代替她回答。换做她,她小心眼得很,肯定会恨一辈子。 我不相信你死了,暗中找了你无数次,在平江城也派人去找过了,都没有你的音讯。我猜想,你若不是没了,便是落入了宁五之手。后来听说宁五买女娘的衣衫,那时我方确定,你落在了宁五的手中。”沈九道。 怪不得宁勖不将她留在平江城,要带在身边。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章 郗瑛平静地迎着沈九的打量,道:“是,我落在了宁五手中。” 沈九又开始羞涩,僵硬地转过头,手扯着湿衣袍,道:“幸好你没事,而是被宁五带走了。昨夜我发现宁五走了,将你留了下来,很是高兴,我终于有机会救你。宁五留下来的护卫,都是他亲卫中的高手,我们埋伏在山上,寻找着时机。你竟然上了山,我就顾不上了,当机立断动了手。” 他微闭了下眼,仿佛在后怕,“若是这次失手,下次估计就更难了。” 郗瑛想到沈九带到山上的人,他们一个都没回来。 “何必呢?”郗瑛实在不解,忍不住问了出来。 沈九静默了下,抬眼凝望着郗瑛:“尚书令是我的恩人,他一手提拔了我,还将你许配给我做妻子。你即将是我的妻,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将你从宁五手上抢过来,夺妻之恨,绝不能忍!” 第27章 生同不了衾,死也要同穴 丁一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追上了宁勖的大军。 营地里,常山正在忙着准备热水布巾,看到丁一吊着手腕,惊恐不安走过来。红福披头散发,手上抱着硕大的行囊跟在他身边,心不禁沉了沉。 “出事了?”常山问道。 “沈九前来,劫走了娘子。”丁一艰难地将当时的情形简单说了,朝营帐内张望了眼,“公子可在?” 常山不敢拦着,将红福一并叫上了,“进去说。” 这时赵先生从营帐里走出来,看到红福与丁一,愣了下,问道:“她怎地来了?” 常山赶紧将丁一回禀之事说了,“我正要带他们去向公子回禀。” 赵先生皱起眉,训斥道:“糊涂!公子腿伤未愈,还要打仗,如何能在这时去扰乱公子的心神,你还不将布巾热水拿进去!” 常山本来想说话,见赵先生不悦的神色,只能低下头朝营帐走去。 红福见常山走,惊慌未定跟在了他身后。赵先生恼了,指着她道:“站住,谁允许你进去的?” “我要见公子!七娘被劫走了,我要见公子!”红福说着说着就哭了,搂着行囊就往营帐冲,“公子,七娘不在了” 赵先生顿时急了,怒斥道:“闭嘴!” “进来!”营帐内,传来了宁勖的声音。 赵先生只能怒瞪着红福,旁边的丁一也低着头,进了营帐。 宁勖靠在软囊上,目光从失了魂的红福身上,移到低头耷脑的丁一身上,神色渐渐冰冷:“她呢?” 丁一上前跪下,将事情从头到尾道来,头抵着地毡,连头都不敢抬:“属下未能当好差,请公子责罚。” 宁勖面无表情,只抬眼在几人身上缓缓扫过。 营帐内好似失去了空气,赶来的赵先生与常山并排立在门边,连呼吸都觉着困难。 红福更是张着嘴,这时也哭不出来了,后背冰凉。 赵先生忍不住,上前躬身想要说话,宁勖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向他,他陡然一惊,话堵在喉咙,怎地都不敢吱声了。 宁勖自小就有主见,哪怕身陷囹圄亦是如此。他们这群人在暗中守护他,却是靠着他自己的狠劲,才在北地活下来,成了一呼百应的枭雄。 郗瑛是他不可触及的逆鳞,虽他反应平淡,赵先生却能看出,他愤怒中夹杂着莫名的慌乱,伤痛。 “下去领罚。”宁勖终于开了口。 丁一一句话都不敢说,手忙脚乱退了出去。 “安排人在回京城的路上埋伏。”宁勖再次吩咐。 常山赶忙应是,想到手中的水与布巾,欲将上前,宁勖只余光扫来,他手一抖,连忙放到了一边,飞快出去了。 宁勖再看向红福,在她一直抱着的行囊上停顿片刻,道:“放下。” 红福茫然了下,左右看了看,发现宁勖在对她说话,吓得面色发白,却死死抓住行囊,颤声道:“公子,这是七娘之物。” 宁勖敛下眼睑,掩去了心底的难受,声音到底缓和了几分,道:“放下。” 红福万般不舍,哭兮兮放下了行囊,斗胆道:“公子,这是七娘的宝贝,待七娘回来,公子要记得还给七娘啊。” 她说等他归来,短短一日,她便离开了。 宁勖心像是被刀狠狠刺了下,他皱起眉,没有回答红福的话。 “送她到广陵城。告诉沈九,郗七娘的婢女,给他送来了。”宁勖道。 赵先生怔了下,看向傻呆呆的红福,道:“还不快走。” 红福回过神,惊喜莫名道:“公子真要送我去七娘身边?” 宁勖不悦道:“难道你不想去?” “去去去,我去。多谢公子,有劳公子。公子真是好人。那七娘的行囊”红福的视线,飘向了行囊,上前弯腰要取,“我给七娘带去。” “滚!”宁勖沉声道。 赵先生实在看不下眼,拖着不甘心的红福走了出去,回头看了眼营帐,低声威胁道:“你不想活了?” 红福睁大眼,不服气地道:“公子很好说话呀,把我都送去了,行囊自当要还给七娘。” 那里面的家当,郗瑛睡前早起时都要清点一遍,宝贝得很! 赵先生不耐烦道:“快些,什么行囊,郗七娘要行囊,自己回来取!” 红福见赵先生凶神恶煞,很不满地嘟囔了两声,暗搓搓想着到时候她去找常山,还要在郗瑛面前告他一状!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章 营帐里,宁勖撑着起身,前去拿起行囊打开,两只旧铜壶滚到了脚边,他不由得呆了下。 琵琶,半旧的衣衫鞋袜,砍刀,他给她的那只匣子。 匣子上着锁,钥匙不在,兴许她又贴身藏着了。 宁勖将东西,一件件放了回去,重新包裹起来。 她会回来取,她连只铜壶都当做宝,她舍不得。 他还在,她可舍得他? 宁勖紧拽住行囊,神情变得阴鸷。 无论她可舍得,她此生都只能是他的妻。哪怕埋进沈九的祖坟,他都要把她挖出来。 生同不了衾,死也要同穴! * 到了江岸,郗瑛再上了马车,在天黑时进了广陵城,在一间幽静的宅子前下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路上几乎不停,郗瑛浑身散了架,头疼欲裂,人也神思恍惚。 沈九下马等在车前,见车内没动静,他一个健步上前拉开车门,见郗瑛惨白着脸靠在车壁上,撑着车门一跃上了车,单膝跪着,紧张地打量着她,道:“七娘,你可还好?” 郗瑛深深喘了口气,有气无力道:“我要缓一缓。” 沈九忧心不已,忙唤来亲卫前去请大夫:“多叫几个,要城内最好的大夫,快去!” 吩咐完,沈九背转身去,道:“我背你进屋。” 郗瑛望着沈九宽厚的背,他还穿着早上的衣衫,濡湿,沾着泥土,皱巴巴,姿势如同狩猎的猛兽。 沈九见郗瑛没动,回头看过来,那双眼眸,在幽暗的车厢中尤为明亮。只是,亮光很快暗淡了下去,他低声道:“我并非要非礼七娘,只七娘身子弱,我背七娘进屋之后就走。” 郗瑛不解沈九的反应,不过她实在没力气多问,干巴巴说了句有劳,撑着趴了上去。 沈九沉默着,大步将她背到了后院。门口两个中年仆妇忙迎了上前,赶着屈膝见礼,帮着将郗瑛迎到了暖阁。 暖阁里暖意融融,布置得华丽极了,莲花铜灯盏上点着蜡烛,将暖阁内照得透亮。 仆妇前去张罗热水,奉茶,沈九立在那里,手不安地垂在身侧,道:“等下大夫就来了,七娘不会有事,暂且在此先住一晚,广陵城不安全,明朝我就让人送你进京。” 郗瑛浑身软绵绵靠在软垫上,听到又要马上赶路,她头跳着疼,含糊道:“我先歇一歇再说。” 沈九忧心忡忡看着郗瑛,她清瘦的脸在灯光下,毫无血色,像个精美的玉瓶儿,一碰就会碎掉。 “好,七娘先歇着,我先出去了。”沈九说完,深深看了眼郗瑛,转身走了出去。 仆妇打了热水,恭敬地搀扶着郗瑛前去净房洗漱,上前替郗瑛脱衣,她道:“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 “是。”仆妇退了出去。 除了做事,两个仆妇一言不发,看上去很是拘谨。 郗瑛看到她们,不由自主想到了红福。 只盼着宁勖不要迁怒于她。 旋即,郗瑛苦笑了下,眼下自己也身不由己,如飘零的雁,飞向何方,根本由不得她自己决定。 郗瑛脱掉衣衫,进了热气腾腾的木桶。印章在水中晃荡,她解下绳索拿到手中,将黑绳绕到手指上,想起宁勖解下自己的玉佩,换下麻绳的情形。 虽然他没说,只他贴身戴着,并不值钱,应当是他亲人留给他的东西。 宁氏被郗氏所陷害,她回到了郗氏。 若此生不复再相见,再见时,彼此已经是生死仇敌。 她拿着印章,也没有用了。 第28章 生死都陪着你 郗瑛洗漱完,仆妇早已捧着新衣衫鞋袜候在门口,进来伺候她穿戴。 从里到外一应齐全,昂贵的细绢里衣,缂丝衫裙,裙摆层层叠叠,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蝴蝶,走动之间,蝴蝶仿佛活了,翩翩飞舞。 郗瑛终于穿上了锦衣华服,看着锃亮铜镜里的自己,虽然精神萎靡了些,与她前世相似的五官,仿佛故人重逢,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 仆妇用干布巾绞干郗瑛的头发,大夫已经来了,沈九也应当洗漱过,换了身干净的青灰劲装,头发湿漉漉等在一旁。 见到郗瑛出来,他的视线便没有挪开过,一直关心跟随着她的脚步。郗瑛看过去时,他马上生硬地扭过头,左手开始扯着衣衫下摆,右手胡乱裹着布巾,垂在身边。 大夫坐下来诊脉,沈九的神情陡然一变,寒意四射,一瞬不瞬盯着他的手:只道:“仔细诊好了。” “是是是。”大夫点头如捣蒜,说话都结巴,手抖了抖。 沈九便不发一言了,目光还是直直盯着大夫搭在郗瑛手腕上的手指,眼神似寒冰。 大夫手直打哆嗦,郗瑛瞄了眼沈九,他很是敏锐,立刻朝她看来,目光相对,他马上局促地垂下了头。 诊完脉,大夫一脑门的汗,说了一堆大致是什么受寒,身子虚弱之类的话。 沈九听得眉头紧锁,等大夫开完方子,唤了亲卫进来去抓药,叮嘱道:你要亲自看好了,不得出错。” 大夫交代了几句,背着药箱逃也似的离开;郗瑛听到他药箱叮里哐当响,回过神来,指着沈九的右手,道:“你的手受伤了,怎地不一道看看?” “我没事!”沈九先是一顿,看上去惶惶不知所措,接着飞快而急促地道。 郗瑛没想到沈九反应这般大,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章 沈九蹲了下来,左腿弯曲,右腿膝盖跪在了地上,仰头望着坐在软榻上的郗瑛,像是小狗一般,不断摇着尾巴,期盼中又带着几分忐忑。 “我没事。”沈九再强调了一遍,晃了晃自己的右手,那双灰绿的眼眸,明亮极了。 郗瑛难得尴尬起来,干巴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七娘”沈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问道:“七娘不嫌弃我?” 郗瑛诧异不已,他们刚认识,虽然他鲁莽冲动,带着她飞下悬崖,但他让自己安全着地,也没伤着她。 如今落在了他手上,再加上他这张野性十足,英武又漂亮的脸,郗瑛不敢嫌弃,也嫌弃不起来。 “不嫌弃,不嫌弃。”郗瑛不敢去看沈九可怜巴巴的眼神,别开头,讪讪回了句。 沈九脸上的笑,一点点蔓延开,腾地起身,轻盈地跳了几下。 “七娘,她们伺候得可好?”沈九看到垂手肃立的仆妇,突然问道。 郗瑛被沈九一连串的举动弄得有些懵,刚想回答,他便干脆地道:“要是不好,砍死她们,再唤听话的来。” 仆妇仓皇抬头,神色惊恐,双股颤颤就要跪下。 郗瑛见他杀气腾腾威胁了大夫,又威胁仆妇,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宁勖。 比起沈九,宁勖虽也凶神恶煞,比起他倒要君子些。 郗瑛见仆妇都快吓晕过去,忙道:“没事没事,她们伺候得很好。” 沈九马上说好,“只要七娘看得上就行。”他再次看向郗瑛,她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浓眉又皱起来,忧心忡忡道:“七娘先歇一阵,待药熬好之后,我再唤你起来。” 郗瑛确实累了,便点了点头,仆妇赶忙上前伺候郗瑛躺好,沈九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郗瑛闭眼睡了过去,只全身都不舒服,睡得很不安稳。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仆妇小声唤醒,睁开眼,看到沈九端着药碗蹲在一边,关切地道:“七娘,吃药了。” “好。”郗瑛答了句,声音暗哑,嗓子像是被砂砾磨过般刺疼。 仆妇搀扶着郗瑛靠在软垫上,她伸出手要去接药碗,沈九让开了,舀了药喂到了她嘴边。 郗瑛实在不习惯被人喂,道:“多谢,我自己来吧。” 沈九坚持,稳稳握着羹匙伸到她嘴边,道:“七娘起热了,要赶紧吃药。” 郗瑛嗓子疼,不想与沈九争辩,就着他的手吃了药。 药苦又难闻,吃完一碗药,仿佛受了一场酷刑,漱口后躺下来,也不管沈九,躺着一句话都不想说。 沈九待仆妇替郗瑛盖好锦被,静静守了一会,才走了出屋。 仆妇熄了蜡烛,只留下墙角的宫灯,泛着微弱的光。 两人寸步不敢离开,搬了杌子靠墙坐着值夜。 郗瑛在朦胧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獠,胡姬,贵人小娘子,高攀”的话,只她睁不开眼,以为是在做梦,睡得很不安稳。 睡了一会,郗瑛热得快喘不过气,难受地踢开了被褥。仆妇见状,连忙上去盖好。 郗瑛本来就热,几次就恼了,沙哑着嗓子道:“走开,我要冰水,给我冰水!” 仆妇大惊失色,忙劝道:“娘子,你生了病,如何能吃冰。” 郗瑛不想多解释,只道:“冰水,给我冰水!” 仆妇面面相觑,两人嘀咕了几句,一人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很快,沈九披散着头发,只在单薄的中衣外披了见大氅,如一阵疾风冲进了暖阁。仆妇手忙脚乱点了蜡烛,他微微喘着气,看着郗瑛通红的脸,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果断地道:“去拿冰水来。” 仆妇得了沈九的命令,一声都不敢吭,出去拿了凉水进来,怯怯道:“没有水,只有放凉了的水。” 广陵城下了几场小雪,早就化了。冬日的夜里,沈九一时也找不到冰,只能接过仆妇手上的碗,赔着小意道:“七娘,只有凉水,你且先吃着,明朝我却给你找冰可好?” 郗瑛感觉到凉意,立刻凑上前喝了几口。丝丝的凉意,喉咙那股火辣辣被压了下去,喝了小半碗,她呼出口气,周身都舒服了不少。 “多谢。”郗瑛道。 沈九见郗瑛好了些,跟着长舒口气,道:“七娘睡吧,我就在外面,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找。” 郗瑛想到沈九明朝要送她回京之事,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再赶路的话,估计很快就没了命。 “明朝何时启程?”郗瑛迟疑了下,试探着问道。 沈九沉默了下,毫不迟疑道:“不走了。七娘身子不好,不宜赶路。” 郗瑛愣住,沈九神情坚定,道:“不走了。我陪着七娘,会拿命护着七娘,宁五休想得逞!” 第29章 两个夫君 郗瑛在起热迷糊中,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中她被宁勖沈九追赶,争夺,最后将她劈成了两半。一身冷汗睁开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郗瑛睁眼茫然望着花纹繁复的藻井,眼前还清晰浮过宁勖悲痛欲绝的面孔,他在梦里嘶吼:“郗七娘,你为何要离开,你好狠的心!” 另一边,沈九固执地拉住她的手臂,像是受伤的小兽,眼里充满了哀求望着她,“七娘,你是我的妻,你阿爹将你许配给了我,我会对你好,生死不相离。” 郗瑛头疼欲裂,抬手蒙住眼,平缓着自己的心情。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3章 “娘子醒了。”仆妇提着食盒,端着药碗进屋,忙上前搀扶起郗瑛。 一个仆妇生怕郗瑛责怪,忙解释道:“公子交代了,不得打扰娘子歇息,等娘子睡醒之后再用饭服药。先前的饭食与药冷了,婢子重新去拿了份来。” 郗瑛嗯了声,嗓子发干声音粗噶。下了榻,双腿一软,仆妇惊呼着搀扶住她,“娘子,婢子去回禀公子,再给娘子请大夫。” “我先洗一洗换身衣衫。”郗瑛道。 浑身被汗湿透,酸软无力,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气。进去净房换了身干爽衣衫,总算好受了些。 出来后,另外一个仆妇也重新换了被褥软垫,郗瑛坐好,仆妇端来了药,她道:“我先吃饭。” 饭菜是清粥小点,郗瑛想吃些肉蛋奶酪等,好早些恢复力气。只她实在饿了,仆妇害怕沈九,必须得先去向他请示,便先随便吃得七八成饱。吃完再喝了药,肚中全部装着水,撑得慌,晃荡着难受。 “红福在就好了,不知她可还好。”郗瑛心想道,心情很是低落。 漱口后,郗瑛想走动几步,胸口闷得慌,便重新靠回软垫里闭目养神,刚合眼,沈九来了。 沈九还穿着昨夜见过的衣衫,皱巴巴,袍角濡湿,右手上缠着的白布巾,已经变得乌黑。 “七娘今朝可好些了?”沈九问,认认真真打量着郗瑛的脸色,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郗瑛想起梦,她垂下眼睑,道:“好些了。” 沈九很是敏锐,见郗瑛明显的疏离,眼里闪过一丝受伤,道:“七娘,城外有个叫红福的小娘子,长相憨厚,举止反应看上去很蠢,说是七娘的婢女。七娘可认识她?” “红福?”郗瑛顿时大喜,一叠声道:“红福来了?我认识红福,我们一直在一起。在山上时,你难道没看到她?” 沈九望着郗瑛惊喜的脸,他不禁跟着也高兴起来,道:“在山上时我没注意她,只看到了七娘。我这就去带她进来。” 郗瑛道多谢,瞥了眼看上去像乖巧小狗的沈九,不能被他的表象骗了,实则凶残得很。 真是,与宁勖一个德行,居然都嫌弃红福蠢! 沈九正好抬眼去看郗瑛,看到她不悦的眼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赶紧赔不是,“七娘莫怪,在山上时我真只看到了七娘,眼里没有其他人。” 对着沈九小心翼翼的强调,郗瑛心情很是复杂,沉默了下,道:“红福劳烦你了。” 沈九忙出去了,没多时,便带回了形同乞儿的红福。 “七娘啊!”红福张嘴大哭,双腿叉着,像是螃蟹一样蹒跚朝郗瑛扑过来。 沈九眼神一寒,伸手抓住了红福的后衣领,拉起她的脸对准郗瑛,确认道:“七娘,你看看她可真是红福?” “是是是,她真是,你快放开她。”郗瑛想翻白眼,沈九粗中有细。 不,他纯粹是粗,红福被衣领勒得脸都红了! 沈九略微送了松手,不过他仍然未放开,道:“她身上太脏,先让她去洗一洗。” 郗瑛道好,打量着沈九,到底将话咽了下去。 他那一身,比红福也好不了多少! 沈九吩咐仆妇带红福下去,站在那里一会,不舍道:“这几天我忙,不能时时来陪七娘。七娘好生养着,有事吩咐一声即可。” 红福既然到了这里,宁勖的大军应该很快会打来。郗瑛心里很乱,便干巴巴说好。 沈九急匆匆离开了,红福去洗漱完,换了身绸缎衣衫回来,她仍然蹒跚着腿,不时抚摸着自己的新衫咧嘴笑。 笑着笑着,红福又变得愁眉苦脸。郗瑛看在眼里,愁肠百结中又想笑。 “七娘啊,宁”红福晃到软榻前的杌子上坐下,张嘴哭诉了下,看到郗瑛的眼色,很是机灵转开了话题:“七娘病了?” “我没事。”郗瑛对肃立在一旁的仆妇道:“你们先出去吧。” 仆妇恭敬退了出去,红福四下看了看,还趴在窗棂上鬼鬼祟祟张望过,才放心压低声音道:“七娘,宁公子把你的宝贝都抢走了。我不肯给,宁公子凶得很,我只能给了。丁一去回禀七娘不见了,宁公子跟厉鬼一样可怖,我吓得很,跟掉下悬崖时一样害怕,以为这次肯定死了。” “幸好幸好。”红福拍了拍胸脯,长长喘了口气,“没想到,宁公子不但没杀我,还愿意送我到七娘身边来。” 郗瑛想到那一匣子的金银珠宝,也禁不住心痛不已。至于宁勖送红福到广陵城,郗瑛也猜不到他的用意。 “你的腿怎地了?”郗瑛问道。 “骑马骑的,不过没事,歇几日就好。”红福看着自己的双腿,呲了呲牙,道:“我们住的村子,离广陵地界就一条江,却要绕很远的路,过江的船都不见了,昨夜我被护卫带上马,彻夜不停,到先前时才将将赶到广陵城。” 郗瑛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心情很是低落。 “广陵城的城门都关着,不许人进入。宁公子的护卫命我自报家门,说是七娘的婢女。我觉着护卫在瞎说八道,打仗时关城门,怕敌人冲进来,哪能因为我开城门。我没别的法子,便试着喊了喊。谁曾想,我还真进来了!” 红福一脸的不可置信,郗瑛同时也愣住了。 怪不得沈九那般防备,他要防着宁勖的兵马埋伏在后面,还要防着宁勖的人威胁伤害到她。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4章 红福再转动眼珠四下乱张望,难过道:“七娘,怪不得府里不许多提你的亲事。郎君李夫人他们,怎能这般对七娘!” 郗瑛不解道:“怎地了?” “沈九长得是好看,可惜沈九的眼珠,七娘可瞧见了?”红福问道。 郗瑛想起似乎听到过“胡姬,獠,高攀”的议论,皱眉道:“看到了。” 红福气鼓鼓道:“沈九定是胡姬所生的獠奴。世家大族时兴买胡姬陪酒赠人,胡姬所生的儿女却当不了主子,等同于仆从,甚至连仆从都不如。稍微有些头脸之家,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何况是郗氏。郎君李夫人却将七娘许配给他,杨夫人不在了,他们就这般折辱七娘!” 郗瑛恍然大悟,怪不得沈九会那般卑微,生怕她嫌弃他。她随口的一句关心,他便受宠若惊,快活得飞快摇尾巴, 郗道岷将郗瑛许配给沈九,所为肯定不是折辱她。毕竟拿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儿,换取如沈九这般厉害之人的死心塌地,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郗瑛正色道:“红福,以后你不许说胡姬,獠奴这些话,听到没有?” 红福忙重重点头,哭丧着脸道:“我不敢,沈九跟野猪一样凶,我先前以为他会拧断我的脖子,吓得快要晕过去。七娘怎地这般命苦啊,两个夫君,都凶神恶煞啊!” 两个夫君! 郗瑛:“” 第30章 这个夫君好像也不错 营地里,篝火烈烈。 主帐门帘卷起,常山一走近,脚步便不由自主放轻放缓。 宁勖双手撑着膝盖,望着面前的篝火,火光跳跃,映在他的脸上,变幻出不同的神采。 唯一不变的,是他周身的寒意。 送红福回来的护卫不解看向常山,见他不对劲,不由得跟着紧张问道:“可是属下的差使办砸了?” 常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这段时日的宁勖,好像回到了在北地的时候,狠戾,阴沉,让人心惊胆颤,与在村里的他判若两人。 宁勖缓缓从火光中抬起眼,那双眼沉静如古井,不见任何的情绪。 常山情不自禁垂下头,揪着心进了帐,躬身见礼道:“公子,红福已经送到了。” 护卫忙回了送红福回到广陵城的情形:“广陵城城门紧闭,属下让红福到城墙下去喊,起初守城的兵将呵斥她离去,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城门开了,沈九亲自领着人出城门,将红福接了进城。” 常山起初不明白宁勖送红福前去广陵城的用意,听完护卫的话,蓦地反应过来。 红福若是能顺利进广陵城,表明郗瑛尙安好,沈九对她的看重。 只沈九越看重郗瑛,便让宁勖越震怒。 谁肯将已定亲的小娘子拱手相让,看着她投入另外男人的怀抱。 何况,在寒酸农家小院的欢笑吵闹,常山都不时想起。 唉,红福凶归凶,煮的饭菜真是香,他这几天都看不上干粮,想得很! 宁勖还是毫无反应,只极为平淡地道:“獠奴,到时将他活剐了就是。” 常山浑身一凛,宁勖怒到极点时,反倒很平静。 朝廷的兵丁软弱无能,他们北地的大军,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沈九再厉害,只他一人也守不住。 宁勖挥手让护卫退下,对常山道:“寅时初拔营,你我领先锋营先行。” 寅时初拔营,宁勖亲领先锋营,在明日傍晚时分,便能到达广陵城。后面的辎重大军,后日能陆续渡江到达。 宁勖交代了攻城之事,常山退出了主账,望着漆黑天空中的星辰,暗自琢磨起来。 若是广陵城破,红福被抓到了,他一定拼死向宁勖求情,留住红福的双手,好给他做厨娘。 *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半通,说得累了,郗瑛半躺着养神,红福靠在榻的另一边养腿。 午间仆妇又送来了清粥小菜,红福吃得嘴都快撇到了地上,放下碗,嫌弃不已道:“七娘,这饭菜真难吃。” 郗瑛嗯了声,道:“要吃好,身子才好,我等下让仆妇去给沈九回禀,晚上我们吃肉。” “还要回禀?”红福瞪大了眼,道:“在宁公子那里,七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在沈公子这里,七娘还要他做主。宁公子好,沈公子不好。” 郗瑛哭笑不得,道:“你看那两个仆妇,肯定是沈九抓来的,她们只听沈九的话。要是违了沈九的意思,说不定会被” 她的手在脖子上划过,“杀了!” 红福又开始撇嘴,愁眉苦脸道:“连吃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七娘以后要是嫁给他,那日子没法过了。” 郗瑛白了她一眼,“等下去叫仆妇从灶房送些东西来,我们煮鱼汤吃。” 红福立刻高兴了,道:“我这就去!”她趴在窗棂边,喊了一声。 很快,仆妇便来了,红福道:“灶房里可有鱼?” 仆妇恭敬答道:“先前奴婢看到灶房里有鲜鱼,不过,灶房里的厨娘说,冬日鲜鱼少,都是给公子备着。” 红福没了主意,便看向了郗瑛。郗瑛沉吟了下,道:“你去问一问,可能分两三条出来。若是能分,你再拿一口锅,几只蛋,一些油盐酱醋,米酒,青蒜苗等,我们自己在院子里煮。” 仆妇迟疑了下,还是恭敬应下退了出去。红福等她走远了,道:“宁公子不吃鱼,沈公子吃鱼,能与七娘吃到一处去,总算胜出了一筹。”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5章 郗瑛无语,道:“闭嘴!” 红福哦了声,挠了挠头,眼珠子转来转去,欲言又止。 郗瑛怕憋死她,闲闲道:“有话你就说。” 红福眨*巴着眼睛,很是严肃道:“七娘,郎君李夫人他们将七娘许配给沈九,等成亲以后,七娘也别盼着他们能给你撑腰。要是宁公子,七娘还能与他打,与他骂,沈公子却说不准,可能让着七娘。以后七娘靠着他而活,夫妻之间要是连饭都吃不到一处去,生份得不能再生份,七娘以后要如何办?” 郗瑛失笑,道:“红福,广陵城快打仗了。” 红福愣了下,马上松了口气,道:“打仗了,胜负还难说。要是宁公子得胜,七娘就无需担心___” 话一停,红福哭丧着脸,道:“不行啊,沈公子抢走七娘,宁公子生气得很,他也凶,若是连七娘一并恨上,千刀万剐七娘,那该如何是好啊!” 宁勖小心眼得很,郗瑛不禁心烦意乱,怒道:“闭嘴!” 红福马上紧紧闭上了嘴。 郗瑛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没好气道:“我们先养伤养病,过好眼前再说。” 红福点头如捣蒜,她长长舒了口气,自责道:“我不该说这些让七娘烦心,而且,七娘厉害得很,七娘说东,他们不敢往西。我去准备煮鱼了,嘿嘿,灶房肯定会拿鱼来!” 对着红福莫名的自信,郗瑛虽也很受用,只是她比较矜持,只唔了声。 谁知,仆妇很快从灶房回来了,回禀道:“回娘子,城门关着,打鱼的渔翁进不了城,灶房只有三条巴掌大小的鲜鱼,只够留给沈公子吃。厨娘已经去问了,看城里可还有鲜鱼卖。” 郗瑛只能作罢,道:“晚上送些肉菜米饭,不要再送清粥小菜了。” 仆妇似乎想劝,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走了出屋。 红福很是失望,道:“没有鱼吃,连吃肉,好似都麻烦。”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沈九亲自提着大半桶鲜鱼来了。 “听说七娘要吃鱼,我给七娘送来了。”沈九指着木桶中,木桶中活剥乱跳的鲜鱼,手扣着短打的下摆,小心翼翼问道:“七娘,这些可够?” 郗瑛:“” “够了,足够了。多谢你。”郗瑛道。 沈九连忙道:“没事没事,七娘喜欢就好。七娘要多吃,赶紧养好身子。七娘的精神不济,脸色也发白,七娘可还在发热?这些庸医,我去杀了他们!” 郗瑛上午时好些,到了午后便又开始反复,不过她已比昨晚好了不少,赶紧拦着了他:“别别别,我好多了,不管大夫的事,你别乱来啊。” “行!”沈九干脆利落应了,“我还有事,七娘好生养着,待我空了再来看你。” 红福一直盯着鱼看,等沈九仆妇离开,她双眼发光看着郗瑛,兴奋地道:“好多的鱼!七娘,沈公子凶归凶,在七娘面前,比小兔子还要温顺。七娘,这个夫君,好像也很不错嘛!” 第31章 别离开我 究竟哪个夫君好,郗瑛没想过,也没力气去想。 仆妇从灶房送来了一应东西,红福在门外廊檐下煮鱼。郗瑛头又开始晕,一模额头,比早上要烫手。 没有冰,郗瑛让仆妇拧了凉布巾搭在额头上,勉强降温。 红福煮好了香喷喷的煎蛋鱼汤,仆妇从灶房取来炖肉青菜并米饭,红福上前叫郗瑛用饭。 “七娘可还好?”红福拿开布巾,手贴在郗瑛的额头上,担忧地道:“又起热了。” 郗瑛撑着起身,道:“我没事,饭做好了?” 红福忙搀扶郗瑛起身,道:“饭好了,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郗瑛嘴里泛苦,净手用清水漱口,红福在矮几上摆好了饭菜。她端起鱼汤喝了口,只闻得到香气,吃在嘴里却没滋没味。 不过郗瑛还是努力吃着,她必须多吃些,吃好身体才有抵抗力。 刚吃了小半碗米饭,沈九一身寒意进了屋,红福犹豫了下,放下碗退到了一边。 郗瑛打量着沈九,他嘴唇干燥起皮,神色疲倦苍白,隐含着焦急,还穿着送鱼时的那身皱巴巴短褐,右手上的伤布揭开了,露出红红黑黑的伤疤。 “出事了?”郗瑛迟疑了下,问道。 沈九垂下眼睑,道:“斥候来报,宁五离广陵城约莫只有一百里的路程。” 郗瑛怔住,沈九赶紧安慰她道:“宁五的大军还没到,他不敢攻城,七娘莫怕。” 怕不怕宁勖,郗瑛一时也想不清楚。他并非君子,反倒还小心眼得很, 送红福到她身边,郗瑛虽不知道他的用意,但她坚决认为,宁勖没那么好心。 “你可是想送我回京?”郗瑛沉吟了下,径直问道。 沈九打量着郗瑛,道:“先前仆妇来回禀,说是七娘又开始起热了,我不放心,赶回来看看。七娘身子不好,绝不能赶路。” 死也要死得舒坦些,郗瑛光棍起来,随口道:“你还没用饭吧,可要一起吃些?” 沈九眼睛一亮,手开始抠着短褐下摆,似乎难以置信,忐忑确认道:“与七娘一起用饭?” 跟小狗一样期盼的眼神,郗瑛本想说些什么,道:“我都是舀在了碗里吃,不会将病气过给你。鱼汤很多,你一道吃吧。” “我不怕七娘的病气,过给我也无妨!”沈九急切地道。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6章 红福默默放下碗,起身走到一边,见沈九就要坐下,她赶忙道:“沈公子先洗一洗。” 沈九眼神凌冽,杀气腾腾看了过来,红福头皮一紧,马上道:“七娘喜洁。” 沈九飞快瞄了眼郗瑛,乖巧地起身,“我先去更洗,七娘且等片刻。” 红福看着沈九飞奔出去的背影,拍了拍胸口,道:“真是吓死人了。唉,沈公子不好,脏兮兮就吃饭,胜在七娘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郗瑛挑着米饭吃,道:“红福,真要打仗了,你怕不怕?” “怕也无用。”红福比郗瑛看得还要开,舀了些鱼汤泡在饭中,准备端到一旁去吃,道:“我们还有近一桶鲜鱼呢,比刚到平江城时富裕多了。” 乱世中有吃有穿,已经是莫大的运气,郗瑛觉着红福很有智慧,道:“你再多夹些肉。” 罐子里的肉多,郗瑛只吃了一两块,红福不客气夹了满满一碗,端到门口掀起门帘,沈九一身湿漉漉走了过来。 红福瞪圆了眼,怀疑沈九只在水里涮了下,换了身衣衫就来了。沈九很是不喜红福的打量,一眼斜来,她马上侧身溜了出去。 沈九走过去,颇为不自在地道:“七娘,我洗好了。” 郗瑛早看到了沈九,他换了身青色长袍,头发还在滴水,衣衫后背都湿了一大块,右手的伤疤裂开,在往外渗着血丝。 “你的右手,还是包扎一下,尽量不要用力,否则一次次裂开,不容易愈合。”郗瑛想了下,提醒道。 沈九想说没事,话到了嘴边,只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这一声出来,不知为何,沈九的鼻子酸得发痛,眼眶发热,眼前一片模糊。 他打架厉害,也经常受伤。自从阿娘姐姐去世之后,没人会关心他的小伤,这些伤口,其实也很疼。 郗瑛见沈九没动,诧异朝他看去,见他竟然红了眼,一下也愣住了。 沈九狼狈地背过身去,抬起衣袖抹了眼,“我去取布巾裹伤。” 说罢,急匆匆冲了出去,右手裹好伤布,很快进了屋。这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眼睛还微微泛红。 郗瑛心情复杂,递了干净的羹匙给他,沈九双手接过,舀了鱼汤与蛋在碗里,埋头苦吃。不过几口,一大碗米饭便见了底。 沈九实在饿极了,一碗下肚,不过将将缓过了口气。他正准备唤仆妇添饭,猛然愣住了,局促看向郗瑛, “七娘,我吃太快了,太过粗鲁”沈九结结巴巴说着,脸色涨红,“我没学过规矩礼仪,以后会学,不会让七娘在贵人面前丢脸。” 郗瑛暗自叹了口气,沈九是贵人口中的“獠奴”,哪怕再厉害,他也只被当做一把锋利的刀而已。 他的卑微,恭敬,讨好,他不受控制的泪,郗瑛看得很难过。 她想说她不在乎这些规矩礼仪,只是这个世道如此,她个人无力改变。她要是这般说,他随了他而不去改变,在以后还会遭遇更多的歧视。 和光同尘,他因着出身饱受冷眼,再额外受苦,便是另外一重负担。 “没事,以后慢慢学就是,先吃饭,不过,你不要吃太快,对身体不好。”郗瑛斟酌着道。 沈九眸中含着的笑,与那抹红交织,艳丽若妖。 仆妇再送了饭进来,沈九明显吃得慢了许多。他连着吃了三大碗米饭,将鱼汤等菜都吃得干干净净,总算填饱了肚皮、 “七娘,这个鱼汤,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香的鱼汤。”沈九吃了口茶,腼腆地道。 以他今日的身份,所用的厨娘肯定比红福手艺好,他这般说,郗瑛知道因为自己。 “以后,我可再与七娘一道用饭?”沈九深吸了一口气,飞快问道。 “好啊。”郗瑛道。 沈九灰绿的眼眸,瞬间又流光溢彩。他跟着说了声好,依依不舍放下茶盏起身,道:“七娘,我要去忙了,你好生养着。” 郗瑛颔首,沈九走了出屋。 门帘刚放下,又被撩起,沈九转过身,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 郗瑛以为他还有事,等着他开口。 过了片刻,沈九声音极低,哀求道:“七娘,你别走,别回去宁五身边,可好?” 第32章 倾尽所有,都给你 回不回,与谁在一起,甚至是活下去,好似都没掌握在她手上。 他们喜欢她,她也被血脉至亲许配出去,被丢弃,飘零乱世,被裹挟着向前。 郗瑛很想笑,又想哭,喉咙塞了乱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九的哀求,眷念,不安,那双灰绿的眼眸,在此时蒙上了层雾,隐隐绰绰看得不甚清楚了。 “七娘那么好,宁五对七娘视若珍宝。留下自己的亲卫守护七娘,与七娘在宁静的村落,如寻常夫妻那般过日子。七娘习惯红福伺候,他便派人将红福送回七娘身边。七娘到了广陵城,他发了疯般,亲自领着先锋营赶来,要将七娘抢回去。” 沈九声音本就低沉,此时他放轻了声音,听上去有些闷,又像是在哭诉。 郗瑛怔住,没想到沈九粗中有细,想了这般多。 既然沈九说到了这里,郗瑛便也直接干脆了,道:“我知道自己很好。只是我还是想听听,你为何喜欢我,因为我们定了亲?真要以定亲来算,我与宁五的婚书尚在,我们的亲事其实做不得数。”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7章 “我知道你与宁五的亲事。尚书令说你们曾经定过亲,若是你落到了宁五手中”沈九进了屋,瞄了眼郗瑛,欲言又止。 “会被宁五报复,糟蹋,千刀万剐?”郗瑛淡淡接了下去。 沈九没承认,也没否认,“我不在乎。”他突然激动起来,“我都不在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郗宁两家早成仇人,亲事也做不得数了。宁五要坚持,他是贼心不死,是他痴心妄想!” 他大步上前,在郗瑛面前站定,再蹲了下来,仰头痴痴望着她。 “我以前只知道自己有妻子了,不知七娘这般善良温柔,不嫌弃我是獠奴,亲爹都不要的杂种。尚书令虽提拔重用我,让我识字读书,给我赐名,领兵打仗,其实他也看不上我。我不怪他,若没有他,我始终是最最低贱的獠奴杂种,做最粗重脏污的活计,在街头与人打架抢食,最终曝尸荒野。” 沈九垂下了眼睑,他什么都明白,是最凶猛的野兽,却也困在笼子里。 “只有七娘,真正不嫌弃我。阿娘姐姐都死了,这世上就余下我孤零零一人。我想与七娘成亲生子,过柴米油盐的寻常生活,回家之后,有热汤饭吃,有七娘与孩儿的笑声。” 郗瑛难过至极,却还是冷静地道:“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不会做羹汤,我只贪图享受,喜欢锦衣玉食的日子。” “我做,我会!”沈九急切地道。 “我有很多金银珠宝七娘且等着!”沈九说了句,不带郗瑛说话,豹子一样跳起来,冲出了门。 郗瑛看着门帘晃动,呆了呆,无力倒在了软囊上。 很快,屋外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沈九微微喘着气,怀里搂着三个花梨木匣子进了屋。 “七娘,这些都给你!”沈九将匣子往郗瑛身边一放,热切地道:“都给你,还有些在京城,等回去之后,我都拿给七娘,一个大钱七娘只给我留十个大钱,我饿了能买饼吃就行了。” 郗瑛盯着匣子,努力挪开了目光,她动了动,胸前的印章动了下,感受尤为清晰。 “我”郗瑛刚张嘴,沈九亲卫一脸焦急来了,他的神色微沉,道:“七娘,我先去了。” 郗瑛只能点头,沈九与亲卫一道匆匆离去,红福走了进来。 “七娘,我都听到了。”红福不错眼看着匣子,眼珠都快瞪了出来:“沈公子好大方!不过,沈公子好能吃,十个大钱,能买这么厚一摞饼!”、 红福双手夸张比划,郗瑛无语至极,朝外面使了个眼色,她马上走了出去,在四周晃荡了一圈后回到暖阁。 “七娘,周围没人。”红福道。 郗瑛这才抱起一个匣子打开,两人一起低呼:“发财了!” 烛光下,匣子里的红宝绿宝流光溢彩。郗瑛抓了一把在手中贴着脸,“红福,你给我缝个纱布袋装宝石,我要放在额头上退热。” “好!”红福想也不想答应了,拿了另一个匣子递到郗瑛面前,催促着她道:“七娘,还有还有,快开这个!” “起热就起热吧,不能委屈了宝石。”郗瑛不舍放回宝石,打开了红福递过来的匣子。 匣子装着满满当当的珍珠,浑圆,毫无瑕疵,最难得的还是大小均匀,每颗尺寸约莫近一寸,在后世差不多是十三四厘米。 “穿珠帘,穿珠帘!”红福兴奋得声音都劈了岔,抬起手,想要抚摸,又忙缩了回去。 郗瑛大大方方道:“摸吧,摸不坏。” 红福这才轻轻抚摸着珍珠,难以置信道:“七娘,我竟然摸到了珍珠,以前我远远看到大夫人戴着珍珠篦,珍珠还没这个大呢,灶房里当差的人羡慕得很,说是价值连城。这一匣子珍珠,岂不是能买下大庆朝了?” “别听她们瞎说,乱世还是要看金子。”郗瑛收起了匣子放在一边,拿起了最后一个匣子,“先放着,财不露面,以后我再给你。” 最后的匣子里装着金银,铜钱,有整有碎,重量不一。 红福指着铜钱,笑嘻嘻道:“沈公子没拿他的十个零花钱,都给七娘了。” 郗瑛白了红福一眼,“快去藏好。” 红福哦了声,去拿了块包袱皮,将匣子放进去装好,放在了装衣衫的箱笼底,再锁上了箱笼。 “七娘,院子伺候的人多,我会寸步不离看着红福将钥匙递给郗瑛,慎重道。 “钥匙放在你那里吧。”郗瑛想了下,她身上已经有印章,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红福道好,找到一截结实的绳子穿起来,贴身戴好,抬手按了按。 “七娘,有了这些宝贝,宁公子扣着的宝贝,不拿回来也罢。如此看来,还是沈公子好啊!”红福感慨地道。 宁勖已经到了城外,要是广陵城破,她与沈九都不知何去何从,钱财在手,只是个安慰而已。 郗瑛没做声,红福双手合十,虔诚四拜,嘴里嘀嘀咕咕。她只听到了什么输赢,没问究竟是祈求谁赢谁输。 广陵城城墙上,火光熊熊,锅中烧着滚水,热油,旁边堆放着滚石,弓弩架在箭跺上,对准了城外。 沈九立在那里,鹰隼般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城外越来越近的宁勖先锋营。 大战一触即发。 第33章 逃亡 宁勖骑在马上,面无表情望着远处的城墙。 城墙上火光熊熊,人影幢幢。漆黑的天际,明亮的星辰旁若无人闪耀。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8章 就如她。 在城内的某处宅邸,这个时辰,她该洗漱歇息了。 不但能吃,能睡,还能面不改色胡说八道。 他明明都知道,还心甘情愿,一次次相信她。 她究竟,对他有无半点真心? 握住缰绳的手,不由自主拽紧,缰绳勒进掌心,马亦变得烦躁不安,打了几个响鼻。 宁勖回过神,安抚着拍了怕马脖子。马很快恢复了温顺,他也平静了下来。 广陵城,天下,他要定了! 至于她,无论她如何想,假意或真情,有何干系? 她这辈子,插翅难逃! 常山走上前,接过了缰绳,恭敬地道:“公子,赵先生传来了消息,约莫明朝下午,大军便会赶到。” “那明朝下午再攻城,先锋营就地扎营,歇息。”宁勖翻身下马,吩咐道。 常山应是,前去传消息了。 宁氏大军打仗一向如此,采取车轮战,兵将本就勇猛,累了便退下,换休息之后的再上。一路打过来,从未有过败仗。 眼见要开战,广陵城也逐渐变得紧张。 郗瑛的院子被护得密不透风,一桶鲜鱼吃得剩下了几条,沈九再也没回来过。 这几天她身子恢复得七七八八,不再反复起热,只还比较虚弱,没什么力气。 红福的腿早就好了,每天专心吃食,起床之后,早饭都顾不得吃,先赶去灶房选新鲜菜蔬。 红福从灶房拿回来的菜蔬,一天比一天少。 这天红福回来,手上只拿着几颗枯黄的小菜苗,满脸满身的惊惶。 “七娘,灶房也没新鲜的菜了。厨娘她们都很害怕,说是外面米面粮食价钱飞涨,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吃食。厨娘也不敢靠近城墙,究竟谁占了上风,也无从得知。说是城内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称宁公子的大军战无不胜,迟早会破城。有人称沈公子是不出世的战神,能守住广陵城。” 郗瑛早已预料到会如此,虽也不安,还是安慰红福道:“等打完仗就好了,像平江城那样,重新恢复生机。我们还有鱼,米面,不怕。” “嗯,厨娘说我们还有好些粮食,吃个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 红福点了点头,老气横秋叹了口气,道:“只这个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啊!” 郗瑛答不上来,她眼珠一转,道:“红福,你来,去拿针线笸箩来。” 红福丢下菜苗,净了手,照着郗瑛的吩咐,拿了针线笸箩,粗布,穿了结实的线。将匣子里的珍珠宝石金银都拿出来,一颗颗缝在夹衫里面,再在外面缝上一层粗布。 午饭红福也不煮鱼了,让灶房送来吃食,随便吃了两口,不歇气将珍珠宝石,都缝进了两件夹衫中。 从外面看去,就是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夹衫,不用力捏,也察觉不到里面有东西。 “你穿一件,记住了。晚上睡觉时”郗瑛递给红福一件,低声叮嘱道。 睡觉时也不脱,太硌得慌,睡不着。 “一定要抓在手边,一旦有不对劲,马上穿在身上。”郗瑛继续道。 红福绷着脸,重重点头保证:“七娘放心,这般贵重的宝贝,我就是不睡,也会死死守住。” 天黑下来,红福穿好夹衫,再套上外衫裙,下意识摸了摸,道:“七娘,我去煮鱼。” 郗瑛说好,“去吧,没有几条了,鱼肚已经翻白,干脆一起煮了吧。” 红福头一动不动,直直走了出去,后背僵硬,手脚僵硬。 郗瑛看得想笑,道:“红福,放松点。” 红福回头,裂开嘴,努力挤出笑。转瞬间,笑就散了,哭丧着脸道:“七娘,真是好沉啊,不是那个沉就是压得透不过气。这就是有钱人的滋味吗?我这辈子,都做不了有钱人了。” 郗瑛扣好衣襟,走过去拍着红福的肩膀,盯着她的双眼,郑重其事道:“红福,你一定要习惯。因为,我们以后都会是有钱人,吃香喝辣,锦衣玉食。想吃鱼,去买条河,买片湖,买片海,什么鱼都有!想吃肉,去买个养猪场,买一片草原,牛羊都有,随便吃!” 红福听得一愣一愣,嘿嘿笑了,立刻挺起胸脯,气势十足道:“七娘,我不怕了,会很快习惯有钱人的滋味!” 虽说红福走路还是有些别扭,至少比前面好多了。郗瑛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坐在小杌子边,看着小炉里的火发呆。 无论他们谁输谁赢,郗瑛能勉强掌握的,就是她与红福身上藏着的钱财。 锅里的鱼煎得滋啦啦,米酒倒进去,激发出一股甜香。倒了滚水进去煮,锅中咕噜噜,红福盖上木盖,一股白色的蒸汽,徐徐上升。 红福让仆妇去灶房拿米饭,热水来,郗瑛洗了手,锅里的鱼汤也熬好了。 将小炉子搬到正屋,舀了一碗鱼汤,郗瑛刚捧在手上吹,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九带着一股带着血腥味的寒风,冲到了郗瑛面前。 “七娘,走,立刻走!”沈九喘着气,拉住了郗瑛的胳膊。 郗瑛手上的鱼汤倾洒出来,沈九神色一变,忙抬手一挡。 碗飞出去啪嗒掉地,鱼汤洒在了他手背上,烫得他忙缩回了手。 “可有烫着?”沈九焦急不已,上下打量郗瑛。 郗瑛穿得厚,只有几滴溅在身上,倒是沈九的手,在烛光下,郗瑛看到了一片红。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9章 “你的手没事吧?”郗瑛问道。 沈九下意识伸出手,手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也不知是烫红了,还是因着血,郗瑛看得头皮直发麻。 “别怕。”沈九干巴巴宽慰着郗瑛,手用力在身上抹了抹,抹不干净,干脆藏在了身后。 亲卫出现在门口,沈七顾不得那么多了,拉着郗瑛就往外走去,“七娘,我们马上走,来不及了!” 郗瑛被拖着往外走去,回头见红福捧着碗跟了上来,她忙道:“红福,碗不要了!” 红福哦了声,慌忙将碗一扔,紧紧跟在了他们身后。 沈九微微皱起眉,不过,他很快交代亲卫:“将蠢婢女也带上!” 到了二门外,沈九道了声得罪,举起郗瑛上了马,红福也被亲卫带上了马,一行人疾驰而去。 寒风吹得脸刀割般疼,郗瑛将头裹进风帽中,闭上了眼。 前面是陌生的城池,身后,是沈九低沉的喘息,他身上浓浓的血腥气。 不知前路,不知归途。 第34章 疯子,他就是疯子! 沈九的心越跳越快,不时低头看向身前的郗瑛,她裹着风帽,蜷缩在他的怀里,就算他在夜里视线极好,也看不到她脸上的情绪。 只是,她的身子好像是一团火,烧得他胸口滚烫。 上次下悬崖,她紧紧圈住他,整个人乖巧贴在他的背上。那时也如此时一样奔逃,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那时他不害怕,这时的他,却怕得想哭。 他怕她受伤,更怕失去她。 “七娘。”沈九低低唤了声,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别怕。” 郗瑛听到沈九似乎在说什么,她裹着头,风大,一时没听清楚,便拉开风帽,回头朝沈九看去,“你说什么?” 淡月下莹白的小脸,那么近,近得呼吸可闻。 沈九脑子不受控制轰地一声,有什么崩断了,他不喃重复了句,声音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意:“七娘,别怕。” 郗瑛听清楚了,沈九总是让她别怕,她茫然了下,道:我不太害怕,就是有些颠簸。” 他们几乎是急行军,对于沈九与亲卫来说司空见惯,对娇弱的她来说,肯定是折磨。 沈九握着缰绳的手僵了僵,马速稍微缓了缓,其他人见状,跟着缓慢了下来。亲卫骑在他身边,不时焦急转头看向他们。 郗瑛虽看不清亲卫的脸色,也知道是在催促。她在人群中找着红福,一时没能找到,也不知她在哪匹马上。 “广陵城破了?”郗瑛沉吟了下,问道。 “还未,撑不过多久。”沈九神色黯然下来,道:“我还是没打赢他。要是城破,再走就来不及。宁五凶残,他肯定会来追,我们必须尽快赶路,赶在他的追兵追上来之前,前往京城。” “你们只有这点人,要是追兵追上来,你们如何能应对?我与红福还会连累你们跑不快,你放我与红福下来吧,你们自己走。”郗瑛恳切地道。 “不!”沈九断然拒绝,声音低沉,蛮横而倔强:“前面还有些亲卫精兵等着,消息已经送进京城,在半道上,接应的京畿营就会到了。” 他手上的缰绳绷紧了,马冲了出去,郗瑛猝不及防,栽倒在沈九的身前。 沈九情不自禁将郗瑛圈在面前,下颚抵在她头顶摩挲。绸缎光滑,他觉着若是她的肌肤,应当细腻光滑百倍。 丢失一座广陵城,甚至天下江山,沈九都毫不在意。 郗道岷提拔了他。让他执掌军营抵挡宁五,他就只管拼了命的打。 别的城池,在宁氏大军前早就溃逃,他拖住了宁五数十日,宁氏军也损伤不小,京畿营能得到喘息。 自小他就是最最低贱的獠奴,他不懂何为天下江山。后来在书上读到了,也只是读到而已,他毫无兴趣。 世上的东西,他几乎都没拥有过,以前他什么都想要。等到入了郗道岷的眼,一切纷至沓来,他却兴致缺缺,唯一惦记的,便是郗氏七娘。 只有素昧蒙面的她,能让他有些期盼。其余的,皆如金银珠宝般,昂贵,冰冷。 她那么好,那么温软,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眷念,就是死,他也绝不会放手! 沈九的身体比石头都硬,郗瑛撞得脑门嗡嗡,他身上的血腥味,与一股莫名的气味交织着钻进鼻尖。郗瑛身体本就没完全恢复,胸口闷得慌,晕晕乎乎很是难受,顿时就恼了。 “放我下来!”郗瑛伸手乱掐过去,怒道:“我不走,放我下马,我不走!” “七娘别动。”沈九恐郗瑛掉下马,将她揽得更紧了,宽慰她道:“等再走一段路,就改坐马车。” “我不坐马车,马车也颠簸!”郗瑛想到就头疼,宁勖追来,她自己早些等着,估计他还会放她一马。 沈九的心沉了下去,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他仿佛回到了一无所有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七娘,你可是忘不了宁五,想要回到他身边?”沈九问道。 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明显的颤意,郗瑛不由得愣了下,那些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只能尽量委婉劝说。 “你们不带着我,肯定能顺利回到京城。我希望你能不受伤,好好活下去。” “不。”沈九想都不想道,“你不在,我也不活了。” “你怎能这样!”郗瑛忍不住又急了,口不择言喷道:“要是因为我而受伤,死了,我如何承受得起!”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0章 “我愿意!”沈九飞快回了句,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祈求道:“七娘,你再坚持一会好不好?” 郗瑛气急,一把拧住他的脸,骂道:“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沈九一动不动,任由郗瑛拧着,脸偏了偏,像是在向她靠近,低喃道:“我就是疯子,自小就有人这般叫我,说我会杀人,吃人,别与我一块玩。他们说得对,谁敢欺负我,我与他们拼命,把他们都杀了!” 打骂无用,郗瑛泄气地收回了手,风呜呜刮得脸疼,她无力地垂头,刚要转身,沈九手臂一紧,她又跌了回去。 “小心。”沈九搂住郗瑛,关心叮嘱。 伴着沈九的话,马一个跳跃,落下,郗瑛虽然被沈九稳稳护在身前,心却被牵扯着抛起来,又咚地一下掉回去。 “出城了。”沈九愉快地道。 “从这里出广陵城,前往京城有条小道,只有本地的一些人才知晓。走这条路,虽比不上官道水路平坦,近一些,还稳妥。” 郗瑛没有做声,沈九马上紧张起来,身子后仰,试图前去看她,“七娘,你可还好?” “我不好,你闭嘴。”郗瑛有气无力道。 沈九马上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珍重万分地将郗瑛搂在身前,努力替她挡住寒风,让她能舒服些。 不知行驶了多久,沈九抱着郗瑛换了匹马,又继续赶路。 弯月西沉,晨曦,一点点到来,天际从墨蓝,渐渐转淡,变成青灰。 马突然嘶鸣,如风驰电测,在小道上疾驰。 郗瑛晕头转向中,陡然惊醒,哑声问道:“怎地了?” 沈九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宁五追来了!” 第35章 他们相遇了 风太大,身后沈九喘息太沉,冬日萧瑟的景象,在眼前飞驰而过。郗瑛想说些什么,脑子乱糟糟,什么都说不出来。 亲卫领着随从,逐渐朝沈九的马靠近,小道狭窄,马拉不开阵型,只能从前后将他们簇拥在中间。 沈九飞快交代了亲卫几句,他说得太快,郗瑛在紧张中没有听清。 前面的马让开了,沈九带着郗瑛疾驰经过,她的心都快飞出嗓子眼,努力回头看去,试图找到红福。 “七娘坐好了,我不会让你有事。”沈九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红福,红福呢?”郗瑛不想与他争辩,大声喊道。 “她”沈九略微停顿,答了句。 郗瑛一听便知道他们只管沈九,或者再加上她,绝不会管红福的死活。 “红福!”郗瑛不顾一切,扯着嗓子大喊。 呼啸的风,夹杂着扰攘传来,郗瑛听到了红福的声音,虽不知她在说什么,至少她还在,到底得到了些安慰。 经过一段崎岖的小道,到了一段比较宽阔的山坳林地。马已经开始呼哧急喘,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 亲卫在喊,吼声,伴随着箭矢的呼啸,刀剑撞击的争鸣*,响彻空中。 郗瑛惊恐万分看到,一只箭矢从身边的枯草上飞过,带起一片草屑,她吓得缩成了鹌鹑,浑身颤抖着,紧紧埋在了沈九的怀里。 刀箭无眼,郗瑛怕得已经没了力气哭,只怕一不小心,就被箭矢射个对穿。 郗瑛突然感到沈九浑身僵硬了下,发出了极低,痛苦的闷哼,她惊了下,抬头正准备询问,眼前瞬间一花。 “别怕啊,七娘。”沈九一如既往让她别怕。 电光石火间,马仰天长嘶,朝前跪倒在地。 郗瑛还没回过神,天空,树木,在眼前飞快闪过,人已经掉在地上,如陀螺一样滚动。不知撞到了什么,喀嚓一声巨响,终于停了下来。 从头到尾,郗瑛都被沈九紧紧揽在怀里,她整个人都魂飞魄散,呆呆望着眼前的草丛,脑中只浮起一个念头。 珍珠碎了吗? 念头闪过,痛很快接憧而至,倒不是大痛,而是在碎石子上滚过的刺痛。 郗瑛顿时欲哭无泪,肯定是因为夹衫里缝的宝石金银,她嘶了声,伸手去推沈九。 一下没推动,郗瑛脑中轰了声,再推,道:“快起来。” 沈九一动不动,手臂却依旧搭在郗瑛的腰上,她慌了下,道:“你没事吧?沈九,你可还好?” 沈九眼睛闭着,一头一脸的草屑泥土,依旧没有回应。 郗瑛忙去掰沈九的手臂,这下他没有挣扎,手臂搭在了一边,她手脚并用挪开,看到他们在一处草坡上。 草坡并不高,长着半人高的杂草,一些小松树苗,底下是光秃秃的庄稼地。沈九背靠着两颗粗壮的松树,先前发生的巨响,应当是他撞到松树的声音。 郗瑛手颤巍巍,伸到沈九的脖颈间,温热的跳动,让她双腿发软,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有脉搏,至少还活着。 “沈九,沈九。”郗瑛不知他伤到了何处,不敢轻易动他,只能一边焦急喊,一边去察看可有外伤。 离得近了,郗瑛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手上一片黏腻,她怔怔抬起手,手上一片血红。 “沈九。”郗瑛急了,再也顾不得其他,跪在地上,去掀沈九身上的衣衫。他穿着盔甲,郗瑛费力了半天,才看到他牛皮披甲没能护住的腰靠后背处,血肉模糊,箭杆折断了,箭头还留在里面,不断流着血。 郗瑛怔怔望着他,平时总是无辜,不安,期盼望着她的灰绿双眼,此时紧闭着。脸色惨白,半死不活。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1章 他说自己以前经常与人打架,被人叫做疯子。不知他经历过多少次如眼前这般的情形,受伤后躺在某个阴暗的巷子里,在如蝼蚁般,顽强活下来。 郗瑛想到了马中箭之前,他应该已经中箭了。以他的身手,若是不是护着她,以他下悬崖时的灵活,他肯定能轻松下马,何至于此。 其实,他不带着她,宁勖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 是他执拗地,坚持地要带着她,一次次告诉她别怕。 郗瑛深深吸了口气,颤抖了下,道:“沈九,你忍着些,我将箭头拔出来。” 箭头是铁,不能留在伤口里面,郗瑛只祈求箭头没有铁屑。 郗瑛克制住对血的恐惧,手伸过去,沈九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灰绿的眼眸,瞬间迸发出凛冽的杀意,郗瑛的手被死死钳住,痛得她哎哟了声。 沈九神色迷茫了下,发现是郗瑛,连忙松开了手,上下打量着她,哑着嗓子道:“七娘,你可还好?” “我没事,你受伤了。”郗瑛活动着手腕,再次道:“你的箭头必须拔出来” 她的话音还未落,沈九手不知何时摸到了箭矢,面不改色往外一扯,箭矢已经到了他手上,他看了下,随手就扔掉了。 郗瑛看得目瞪口呆,指着他伤口不断涌出来的血,道:“在流血。” 沈九道无妨,他神情凝重,如猛兽那般伏在地上倾听,周围一片寂静。 “我们赶紧走。”沈九说着话一手撑着地,一手撑着松树,屏住呼吸,艰难站起身。松开手,他神色很是痛苦,脚步踉跄了下,郗瑛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搀扶住了他。 腰间的伤他都熟视无睹,应当是撞到松树比较严重,要是内出血就麻烦了。 郗瑛心里很是不好过,她不知是刚好是滚到松树边时,刚好是沈九撞到了树。 亦或是,他用背,替她挡着了。 沈九借了下力,很快便站稳了,掏出布巾覆在腰间的伤口上,低声道:“我以前伤得比这严重都没事,七娘,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安稳回到京城。” 郗瑛只能嗯了声,兵荒马乱过去,她也察觉到了周围安静得可怕。 沈九牵住了郗瑛的手腕往上走,不忘关心叮嘱:“草地滑,别摔倒了。” 郗瑛想抽回手,让他无需管自己,只他太过固执,坚持,她话到嘴边,又变得凝滞。 他以命相护,她感到太过沉重。 对着他的卑微,偏执,如飞蛾一般不顾一切的靠近,无论如何,都无法出言指责。 沈九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整个人瞬间绷紧。低着头的郗瑛,跟着抬头看去。 上面的小道上,一群弓弩手,手上的箭矢对准了他们。 宁勖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朝郗瑛声音不高不低道:“郗七娘,过来。” 第36章 他必须死,你必须跟我走! 两人曾耳病厮磨相处过,宁勖此刻虽然很平静,郗瑛知道他其实在暴怒的边缘。 不过,他可以生气,但他凭什么对自己生气! 郗瑛还没说话,沈九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宁勖的眼神越来越冷,抬起手在半空中,弓弦瞬间拉紧。 “放开她!”宁勖盯着沈九,再次下令。 “不!”沈九干脆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回答。 郗瑛还没回过神,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花,人又如陀螺般,飞快朝山下滚去。 沈九始终没松开她的手腕,带着她灵活躲避开松树小树丛。 草丛滑,郗瑛只看到草在眼前成片倒下,沈九的手臂衣衫被树枝划破,血又流了出来,滴在枯草上,很快就不见了。 很快,两人就滚到了山下,沈九如同猎豹一般,弓着身,拉起郗瑛就跑。 宁勖看到眼前的变故,看到滚在一起的沈九与郗瑛,脸色铁青。 手停顿在半空中,宁勖终究是放下了,厉声道:“追!” 护卫立刻收起箭矢,奔下山急追。宁勖冲在最前面,他几个跳跃,便到了山脚下。 常山赶了过来,看到宁勖已经跳下山坡,神色大惊,赶忙跟了下去。 “公子的腿伤还没好,你们快些!”常山焦急吩咐,又不敢出声阻拦。 一是沈九凶残狡诈,要是被他得知宁勖的腿有恙,就给了他可乘之机。 二是宁勖对郗瑛的看重,常山都看在眼里,他这段时日的沉默,焦灼,不顾腿伤裂开的疼痛,亲自在前面督战。在进京的路上都埋下潜伏,得知沈九走了荒道,立刻亲自骑马追了上去。 郗瑛被沈九拉着往前跑了几步,胸口憋闷,心咚咚都快跳出嗓子眼,喘着粗气道:“我跑不动了,你别管我,自己逃吧。” 沈九没有回头,也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急促地道:“不!” 露在寒风中,精瘦有力的手臂上,久伤叠新伤,血不断渗出来。 “啪嗒”,一块血红的布巾,从沈九腰间掉到了地上。 那是他受了箭伤伤口的血,浸染透了布巾。 郗瑛眼前阵阵发晕,仿佛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红。她的脚步开始踉跄,沈九几乎是要拖着她跑。 山下的田埂崎岖不平,郗瑛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朝前扑去,眼见就要摔倒在地。 沈九像是后脑勺长了眼,转身抱住了她,矮身将郗瑛背在身上,闷头向前奔跑。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2章 郗瑛闭了闭眼,倒在沈九背上直喘气,听到他同样的急喘,很是无力道:“放我下来。” 沈九没有回答,汗水如雨下,流到眼睛里,双目通红刺痛。 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不管,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向前跑,带着她向前跑。 他不会舍下她,他不怕死。舍下她,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宁勖见沈九跟疯狗般拉着郗瑛奔逃,竟然还背起了她,怒到极点,额头青筋突起,如猛虎下山般,朝他们扑去。 手上的刀扬起,朝沈九的腿狠狠砍下。 沈九耳朵动了动,下意识拼尽全力朝前面一冲,急转了个身,将郗瑛藏在了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去迎接宁勖手上的刀。 郗瑛趴在沈九的背上,头晕目眩间,看到闪着寒光的刀在眼前晃过,沈九跟着晃了晃。 终究是站立不稳,沈九单膝跪在了地上,拖着郗瑛的双手,也松了下,又很快托紧。 血腥气越来越浓,郗瑛木愣愣看着宁勖手上的刀又朝沈九挥出,眼见还滴着血的刀,就要落到沈九的胸前,他依旧一动不动。 郗瑛不受控制尖声叫嚷起来,抓着沈九往旁边滚开躲避。沈九已经没了力气,被郗瑛带着滚到了一边。 宁勖手上的刀,在划破郗瑛的裙摆时,硬生生止住,垂落。 沈九翻身坐在地上,一手捂住腿上的伤口,一手牵着郗瑛的手腕,喘着气,眼神阴狠,死死盯着宁勖。 郗瑛浑身已经血迹斑斑,双手也一片血红,她想要捂住他的伤,双手颤抖着,又不知该捂哪一处。 护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郗瑛看到好些熟悉的面孔。常山也来了,她想对他笑一笑,想问句红福。 曾经保护她的人,已经变成了对峙的双方。 郗瑛嗓子被堵着,她要极力克制住,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放开他,我跟你走。”郗瑛抬起头去看宁勖,眼里盈满了泪。 宁勖如他们初相识时那般,陌生而拒人千里之外,“你必须跟我走,他也必须死。” 郗瑛知道他们之间是生死仇敌,宁勖差点死在沈九安排的死士刀下,这句话,她说得很是艰难,很可笑,却不得不说。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沈九死在她面前。 “他受了重伤,流了这么多血,这个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是生是死,都看他的命了。”郗瑛哀求地道。 宁勖面无表情,就那么望着郗瑛,心痛如绞。 她原来心中真没有过自己,她并非没心没肺,只是她的心思,没用在自己身上。 郗瑛见宁勖一言不发,想要站起身,沈九冰凉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郗瑛侧头朝沈九看去,他垂着头,惨白的脸已经透着青灰,捂在腿上的手指缝中,不断有血溢出。 “不。”沈九低低道。 郗瑛没听清楚,她凑了过去,听到沈九气若游丝在说:“七娘,你别离开我。” 都这样了,沈九还这般执拗。也是,他就是惨兮兮的小狗,好不容易野蛮长大。 她要是丢下他,他最终还是落得个横尸荒野。 郗瑛吸了吸鼻子,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她抬起衣袖,飞快抹了去,在脸上留下几道血印,她也不在乎,干脆就那么留着了。 宁勖冷冰冰问道:“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走不走?” 郗瑛心一横,与沈九并排坐在了一起,悲壮地道:“既然你不放他,不如你将我们一起杀了吧,我不跟你走!” 第37章 一别两宽,不死不休! 宁勖怔怔望着郗瑛,她雪白的脸上沾着泥土血迹,身上的衫裙被划破,脏兮兮,像是初见时一样狼狈不堪。 还有相同之处便是,她对他的防备,拒之千里之外。 不同之处是,对他已经不耐烦虚与委蛇,直接告诉他,她不要他! 她身上的衫裙是织锦缎,她直言不讳要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在小院的那段时日,他刻骨铭心,她弃之敝履。 宁勖自嘲地想,是啊,她虽说自幼失去母亲,不得郗道岷的看重。毕竟是郗氏七娘,哪过得了苦日子? 怪不得在他面前,她从不计较自己的外貌风仪,总是邋遢不已。她对此振振有词,破绽百出,知道他会心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偏生,他一次次沦陷进去。 赵先生委婉相劝了好几次,郗氏不可信。 他从不在意,她的话可能有假,但她的唇那般温软,她的双眸那般清亮,她与他耳鬓厮磨的日子,哪一样做得了假? 可是,她清楚明白告诉他,宁愿与沈九一道赴死,也不跟他走。 从头到尾,她都在护着沈九! 在她心里,他连疯狗獠奴沈九都不如! 像是在北地寒冬,被逼进冰窟抓鱼时一般,宁勖浑身冰冷麻木,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如活死人一样,面无表情提起刀,缓朝郗瑛走去。 郗瑛见宁勖杀意凛冽走来,吓得差点就簌簌发抖,马上求饶。 不行,一定要坚持住,她是唯一能让沈九活着的希望。 宁勖有无数次机会杀了他们,在山上时没放箭,追他们时,刀挥出又收了回去。 他肯定是投鼠忌器,担心伤了她。 至于他们两人,从没真正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一个都不想要!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3章 只她不能亲眼看着他们死,沈九的手愈发冰凉,耷拉着头已经半晕迷。 而已经走到面前的宁勖,他受过伤的右腿明显僵硬,玄色衣袍下摆,湿润晕开了好几团。 郗瑛看到过他的伤口,虽说没伤到骨头,因为伤到需要活动之处,极难愈合,一不小心就会裂开。 宁勖的刀,缓缓提了起来,沈九突然动了动,费劲全力,将郗瑛挡在了身后。 “真是深情啊。”宁勖笑了,笑容冰冷,转瞬即逝。 “我”郗瑛心情混乱至极,她想说什么,手上一片黏腻,她忙低下头看去。 沈九这一动,腿上伤口血流如注,她的裙子都被浸湿了。 “别动!”郗瑛顾不得其他,干脆撩起裙摆,堵在了他的伤口上。 “郗七娘。我说过要将他千刀万剐。”宁勖的双眼干涩,闭了闭眼,让自己模糊的眼睛能好过些。 手上的刀,继续神向前,刀尖抵在沈九的胸口:“不如你亲自看着,送他一程。” “宁”郗瑛又怕又急,刚喊出口,远处传来大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与吆喝声。 宁勖转头看了去,郗瑛的话被打断,也跟着看了过去。 他们滚下来的草坡上,一群精壮的汉子,捆着一个绿衫裙年轻小娘子,从山坡上走了下来。 “公子,是穗娘子。”常山几步上前,压低声音焦灼地道。 宁勖麻木的神情终于变了变,疑惑闪过,“她怎么来了?” 常山道不知,不时回头看去,“公子,他们是”飞快瞄了沈九郗瑛一眼,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郗瑛将一切看在眼里,常山的话虽然小,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 穗娘子不是宁勖的大管事,还是赵先生的侄女。看情形,抓住她的人,应当是沈九的兵。 郗瑛见情形越来越混乱,心情也跟着混乱不堪。她什么都不管了,极力平缓着情绪,心无旁骛去给沈九止血。 裙摆已经堵不住了,郗瑛空出一只手,扯下腰上的丝涤系带,又是捆,又是按。 “宁五,放了我们沈将军,否则,我杀了你的老相好!” 押着赵穗的汉子,推搡了下赵穗,训斥道:“还不喊你的情哥哥救命,喊!” “啊!”赵穗被推着趔趄向前,又被一下抓了回去,她忍不住害怕地叫了声。 很快,赵穗便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虽吓得簌簌发抖,还是很有骨气道:“宁哥哥,你不要管我,你的大仇,前途要紧!” “呵呵,骨头还挺硬。”汉子不客气了,抬起刀柄就要拍过去。 “你敢!”宁勖手上的刀飞快,郗瑛还没回过神,他已挑开了沈九胸前的衣衫,不再留情,刀直接划开了沈九的肌肤,血线蜿蜒而下。 “你敢再动一动,我将沈九一刀刀活剐了!”宁勖冷冷道。 汉子懊恼收回了刀,硬着头皮道:“宁五,你将我们的将军活剐,我也要将你的老相好活剐了!” 郗瑛突然道:“放我们走。” 宁勖低头看向她,讥讽地道:“郗七娘,你莫非以为,我还会让着你?” 郗瑛抬起手,去抓宁勖依旧对准沈九的刀。 宁勖没动,郗瑛的手没停顿。 眼见就要抓到刀锋,宁勖手上的刀一闪,灵活地转了个方向,依旧抵在沈九胸前。 “要一起赴死,做对苦命鸳鸯,别急,一个个来!”宁勖额头青筋直冒,狰狞道。 郗瑛若无其事收回了手,抬眼望着宁勖,平静地道:“你不会看着穗娘子死,你也不会看着我死。” 宁勖沉默着,就那么与她对望,目光沉沉、 “他们是朝廷的兵,我听过朝廷的兵,烧杀抢夺奸。淫掳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郗瑛努力转动着脑子,道:“他们不仅仅会杀了穗娘子,在这之前,还会做出别的事情。你的兵再厉害,也不能让穗娘子毫发无伤。等发生了什么事,你再后悔就晚了。” “你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会再信。”宁勖眼神沉下去,冷冰冰道。 “我的话,你信不信都没关系,相信你自己就行了。” 郗瑛停顿了下,继续道:“你不是无情之人,赵先生一家在北地庇护你,穗娘子爹娘都不在了,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还只替你考虑。要是你真见死不救,你就不是宁氏人,你与你恨的郗氏有何不同?” 她的每句话,都深深刺进宁勖的心,他恨极,痛极。 郗瑛深深吸了口气,道:“红福无辜,以前还伺候过你一段时日,你将她还给我吧。” “好。”宁勖声音暗哑,刀垂了下去。 她真是狠啊! 连红福这个蠢婢女,她都不忘关心,却唯独对他,刀刀见血。 宁勖不再顾念,一字一顿道:“这是你选的路。从此以后,你我真正一别两宽。郗氏宁氏,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第38章 巴住不放 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短暂明亮了下,很快就被厚重的乌云遮挡。 天灰蒙蒙,山间飘荡着雾岚,小径上的人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视线中。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像是一场幻梦。 血浸入泥土中,变成了褐色,淡淡的血腥气,在呼吸间若隐若现。 这一切,又不是梦。 宁勖立在那里,久久未动,心仿佛此时的天气,化不开,混沌不明,不时被什么深深扎一下,刺痛无比。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4章 常山不敢去看宁勖,取了布巾,前去给赵穗裹伤。 “我没事,破了些皮罢了。”赵穗活动着被绳索捆绑得红肿的手腕,向常山道着谢,眼神却一直看向宁勖。 眼前的宁勖,赵穗感到很是陌生,陌生得令人害怕。 “常山,我可是闯祸了,耽搁了宁哥哥的大事?”赵穗不安地问道。 常山不知该如何回答,含糊道:“沈九狡猾凶狠,这一次放走了他,等于放虎归山。” “他们人手并不多,为何不追?”赵穗犹豫了下,问道。 郗瑛在,投鼠忌器。 常山左看看,又看看,挠着头支支吾吾。 “那个小娘子她是谁?”赵穗将常山的反应看在眼里,终究是好奇问道。 常山又低头装忙碌,从今以后,未经宁勖的允许,关于郗瑛的半个字,他都不敢提。 先前赵穗离得远,太紧张,只隐约听到宁勖的最后一句话。 “一别两宽,郗氏宁氏,血海深仇她就是郗七娘。”赵穗道。 常山看了眼赵穗,继续装傻,转开话题,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赵穗苦笑了下,道:“我接到叔父的信,信中说让我来广陵,宁哥哥受了伤,需要一个细心的人照顾伺候。还没到广陵城,遇到了沈九的人,被他们绑了来。” “狡诈獠奴!”常山不好指责赵先生,恨恨骂了句沈九。 赵先生私底下写信给赵穗,他们都不清楚。常山估计沈九早就留了一手,宁勖打京城,他便指使人潜去北地。 北地固若金汤,起不了风波,只赵穗前来,正好自投罗网。 “叔父的信中提到了郗七娘。”赵穗见常山左言他顾,叹息着说了句。 常山不做声了,赵先生的心思,他猜到了一两分。 当年宁氏被陷害,赵先生与他大哥也一并遭受了无妄之灾,跟着丢了差使。 赵先生不耻郗道岷,倒也不至于恨上郗七娘。起初赵先生知道她的身份时,并未有过任何的想法。 宁勖连自己的伤都不顾,对郗瑛愈发上心,赵先生便开始担心,对郗瑛也渐渐不满。 赵先生不愿看到宁勖对仇人之女动情,担心他会被郗瑛所害。 自小赵穗就处处照顾宁勖,何况赵穗家人都死在了北地,两人成亲,宁勖还了赵氏的一份恩情,赵穗以后有了依靠,赵先生对兄嫂也有了交代。 赵穗稳重温柔,耐心细致,平时对常山他们也颇多照顾,他们都很敬重她。 常山以为,赵穗与宁勖很是般配,两人迟早会成亲。谁知,宁勖遇到了郗瑛。 想起郗瑛,常山再看一眼懊恼自责的赵穗,嘴角止不住抽搐了下。 换做郗瑛,她绝不会管宁勖的前程大事,肯定先喊的是救命。 要是宁勖迟了些,救得让她不满意,她会追着他砍杀。 常山想劝赵穗,她已经朝宁勖走去,便叹了口气,只能作罢、 不过,宁勖放走红福真是可惜,他还想着留下她当厨娘呢! “宁哥哥。”赵穗离得一步远站定了,轻声喊了句。 宁勖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了她,“你可有事?” 听到宁勖暗哑的声音,赵穗更加歉疚了,摇摇头道:“我没事。” 主动将如何来到这里,如何被抓住,赵穗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宁哥哥,对不住,我给你添麻烦了。”赵穗哽咽着道。 “没事,走吧。”宁勖说了句,抬腿朝前走去。 右腿剧痛,宁勖不由得晃了下,赵穗赶忙上前,要伸手搀扶,宁勖不动声色拂开了她的手,“路窄,你受了惊吓,自己小心些。” 赵穗的手落在了空中,她收了回去,看着宁勖的右腿,关心地道:“宁哥哥,你腿上的伤又裂开了吧,我让常山来。” 宁勖嗯了声,赵穗侧身,让常山上前,忙着换下了宁勖腿上血淋淋的伤布,重新再包裹好。 赵穗站在一边看着,眼眶都红了,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宁勖自小倔强,哪怕受再重的伤,他都自己忍着,最不喜欢有人哭哭啼啼心疼,尤其是同情。 裹好伤,常山犹豫着,道:“公子,属下去让人备车。” 宁勖沉声道:“牵马来。” 常山愣了下,宁勖朝他冷眼看了来,他马上垂首应是。 “快些回广陵城!”宁勖道。 待修整之后,就轮到京城了。 沈九这次侥幸逃过一劫,就让他多活几天。 他誓要将沈九千刀万剐,还有郗七娘! * 胡乱裹了下沈九的伤,几个护卫架着他上草坡。他的手始终握住郗瑛的不放,她只能寸步不离跟在身边。 红福披头散发,紧紧搂着夹衫,吭哧吭哧跟在他们身后。她精神倒好,除了右手擦破了些皮,看上去好似在爬山玩耍。 到了草坡上,一架马车等在了那里,沈九郗瑛上了马车,红福跟着也要上去,被汉子拉住了。 汉子吆喝道:“谁让你进去的,走开走开!” 红福一扭身挣脱开,气势汹汹道:“七娘在上面,我当然要进去!沈公子都不会让我走开,你是谁呀!” 汉子见红福很是嚣张,沈九是他的上峰,沈九对郗七娘百依百顺,受伤昏迷都不放开,这个凶婢女是郗七娘的人 罢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5章 汉子有些头疼,此地不安全,他们必须尽快离开,就不与凶婢女计较。 沈九的亲卫也有几人赶了来,一起护送着他们往京城方向赶去。 马车颠簸,郗瑛尽量侧身坐着,拦着沈九不掉下来。红福见郗瑛很是吃力,几下套上夹衫,赶紧上前来帮忙。 郗瑛看到红福的夹衫,顿了下,有许多话想说,只是此时不宜,只小声问道:“他们知道你里面藏东西了?” “嗯。”红福点头,眼珠子咕噜噜转,正准备说话,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郗瑛以为红福没坐稳,忙道:“你小心些。” 红福难以置信指着沈九,哭兮兮告状:“七娘,是他踹我!” 郗瑛啊了声,看向沈九搭在座椅外的左腿,再去看脸色惨白,闭着眼睛的沈九,伸手拍了下:“收回去,不许再踹了,红福是在帮你!” 沈九的腿,终于动了动,看上去很是不情不愿,挪到了里面。 红福这才起身侧身坐着,暗搓搓白了沈九一眼,撑住车壁挡住他,没一会手就酸了。 “七娘,不如将褥子铺在地上,让沈公子躺在上面吧。这样太吃力了。”红福道。 郗瑛一想也是,“我真是晕了头。”她扬声让马车停下来,让亲卫帮着把沈九挪到了地上放好。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沈九的手摸索了过来,握住了郗瑛放在膝盖上的手。 红福瞪大眼,咦了一声,“跟绞丝糖一样,还巴着不放了!七娘,要是如厕,他难道也要跟着?” 第39章 不放手 赵先生在城门外焦急等候,见到宁勖一行的车马过来,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小半下去,他忙打马上前,宁勖的马车直接驶了过去。 坐在车辕前的常山,朝后指了指,便袖手佝偻着背,躲避飞来的细碎雪花。 又下雪了。 赵先生愣愣望着经过的马车,落回去的心又倏地提起,忐忑不安。 “叔父。”赵穗从车窗探出头,欣喜地喊了声。 赵先生连忙打马过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赵穗,眼眶迅速红了,一叠声关心问道:“阿穗,你可还好?” “我没事,叔父放心。”赵穗忙安慰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赵先生舒了口气,道:“下雪了,外面冷,我们回去再说。” 进了广陵城,一行人住进了原广陵城刺史的宅邸,赵先生安排好赵穗住在后院,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赶去了前院。 宁勖洗漱更衣之后,正在书房与几个部将议事,常山守在门外,靠在廊柱上养神。 赵先生走上前,小声问道:“公子有事?” “公子先前本来要找你,后来又没让我来,说是等你忙完了,自己会来,你快进去吧。”常山摆摆手道。 赵先生点了点头,忙走到了门边,清清嗓子喊了声:“公子。” “进来吧。”宁勖声音从屋内传来。 赵先生听宁勖声音寻常,忙进了屋,上前抬手见礼之后坐了下来。 宁勖示意部将继续说广陵城的战况,以及宁氏大军的折损。赵先生负责军饷粮食辎重等差使,等部将说完,他道:“广陵城留下的粮食不多了,若再攻打京城,若久攻不下,恐将面临断粮的情形。” 广陵城原本可以很快攻下,因着沈九的原因,拖延了好些时日,损耗巨大,他们的粮草所剩不多。 “在下给平江城写了信,等行山筹措好送来,约莫要到开春之后。”赵先生望着宁勖越来越冰冷的神色,忧心忡忡道, 宁勖只唔了声,“我知道了。” 几个部将退下,赵先生留了下来,上前长揖下去,道:“多谢公子救了阿穗,阿穗是哥哥嫂嫂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亦是赵氏最后的根。要是阿穗出事,在下实在无颜面对兄嫂,面对赵氏的列祖列宗。” 宁勖淡淡道:“我也将阿穗当做亲妹妹般看待,救她,不过是应有之举。先生无需客气。” 赵先生顿了下,直起身,肃然道:“公子,在下只后悔自己思虑不周,让阿穗陷入了危险。在下并不后悔让阿穗前来之事,在下始终以为,郗氏女不可信,公子在郗氏女身上费尽心神,着实不可取。” 宁勖神色平静,直视着赵先生,道:“我得先生以及赵氏照顾,甚是敬重感激先生。在打仗公务上,我从不独断专行,会听取先生的意见。” 他停了停,声音沉了下去:“郗氏女乃是我的私事。在私事上,我从不接受任何外人言,更不会被任何人、事所左右,无论好坏,与人何干!”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宁勖身上透露出的寒意,让赵先生脸都白了。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虽有他们的照佛,宁勖自己却实实在在从死人堆中摸爬滚打长大,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的主意极大,却也极有章法,聪慧过人,身边迅速聚拢了一堆效忠追随的能人志士。 宁勖并非无情之人,他念旧情,待赵先生他们等老人很是尊重。 他的态度强硬且明确,赵先生深知再说下去就伤了情分,神色黯然道:“是在下逾越了,请公子莫怪。” 从书房出来,常山从灶房提了食盒准备送进屋,见他脸色不好,犹豫了下,劝了句:“先生,儿孙自有儿孙福。” 赵先生看了常山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阿穗。”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6章 常山便没多说,提着食盒进屋,摆放在几案上,道:“公子请用饭。” 宁勖放下文书,拿了拐杖杵着过来,道:“去查一下,沈九以前住在何处。” 常山应是退了出去,过了一会进屋回禀道:“公子,沈九住的宅邸,离此处约莫一炷香的路,宅邸不大,很是精致。沈九逃走之后,宅邸中的仆从都跑了,如今有兵丁看守着,照着规矩未动。” 宁氏军规,攻城之后,绝不许进宅邸烧杀抢虐。且官员等的宅邸,更不许擅自闯入翻动,恐重要信函,公文卷宗,书画古玩等被损坏。 “嗯,备车,我去看看。”宁勖放下了碗筷,道。 外面雪下得大了,宁勖腿还伤着。常山本来想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前去安*排车马。 * 一路奔袭,到了傍晚,雪下得实在太密,路滑,看得不甚清楚,沈九一行,便只能寻了个小镇打尖歇息。 小镇只有一间小客栈,因着打仗,客栈关着门。 沈九的亲卫阿奴很是嚣张,上前哐当当敲开门,吆喝道:“出去出去,都出去!” 东家看到他们这群兵将,哪里敢惹,赶忙将客栈让了出来。 阿奴领着人前来伺候沈九下马车,红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九握住郗瑛的手。 “将军,到客栈了,属下伺候你下车。”阿奴恭敬地道。 沈九的手,终于缓缓收了回去,红福呼了口气,偷偷抿嘴笑了下。 郗瑛白了红福一眼,跟着下了马车。她身上衣衫脏乱,外裙拿去堵沈九的伤口丢掉了,只穿着单薄的绸裤,走在风雪中,冷得直打哆嗦。 两间客舍,沈九当仁不让住了一间,另外一间,阿奴还是很有眼力见,留给了郗瑛。 郗瑛进了靠西边的屋,刚坐下来,门被敲响了。 红福前去开门,阿奴站在门口,板着脸道:“娘子请去伺候将军。你,去烧水做饭给将军吃。” “你去给我们买几身干净衣衫来。”郗瑛抢在红福骂他之前,飞快地道。 阿奴挠了挠头,憨憨道好吧,“我去给你抢几身来。” “不是抢,是买!”郗瑛无语至极,朝廷兵难道都是些匪兵? 不过,阿奴是沈九的亲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阿奴又板下了脸,不知他嘟囔了句什么话,扭头走了。 红福气得直哼,“还是常山好,常山比他斯文多了!” 郗瑛道:“别生气了,赶紧烧水做饭,我们吃了好生睡一觉。” 灶房有些柴禾米面,红福烧了热水,对付着煮好了炊饼汤,郗瑛帮着提了热水炊饼汤进屋,阿奴回来了。 阿奴拿了两身粗布衣衫,站在门口,鼻孔朝天道:“买的!” 衣衫崭新,估计是他又砸开了哪间铺子,郗瑛懒得理会他,关上门,擦洗换衣。 木盆里的水渐渐变得浑浊,鲜红。血腥气散开,郗瑛闭了闭眼,屏住了呼吸。 白日的打斗,血,宁勖的决绝,在眼前浮过。 郗瑛努力克制住情绪,前去将窗棂打开一条缝,冰冷的空气钻进来,总算闻不到了。 红福看到了,难得没说话,端走木盆倒掉了血水。 吃完炊饼汤,都又累又困,沈九那边窸窸窣窣,不断有人进出,估计是阿奴在伺候。 两人挤在床上,郗瑛从广陵城中出来,基本没合过眼,倒在床上,几乎眨眼间便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郗瑛被红福叫醒,她迷茫地睁开眼,撑着要起身,浑身酸痛不已,手臂一软倒了回去。 “红福,我身上好痛啊。”郗瑛捂着额头,哭丧着脸道。 “七娘,哪里痛了?”有人立刻道。 郗瑛听着声音很是熟悉,只是她有些不敢相信,努力抬起脑袋,看到沈九焦急的脸,她不禁诧异问道:“你好了?” 沈九脸虽还苍白,精神已经比昨日好了不少,他一瞬不瞬凝视着郗瑛,道:“我没事,七娘无需替我担忧。” 红福撇了撇嘴,呵呵道:“七娘,你看那边。” 郗瑛莫名其妙,顺着红福的指点看去。 地上铺着被褥,墙角铺了一床,脚踏边铺了一床。 红幅气鼓鼓道:“沈公子的身子是铁打的,半夜让阿奴将我从床上拽下来,让我睡到墙角去,沈公子睡在脚踏边,牵着七娘的手,亲自给七娘值夜呢!” 第40章 有首尾,回到京城要被打死! 今夜的雪,下得没完没了。 宅院很快覆上了雪白的一层,在灯笼昏黄的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宁勖杵着拐杖,立在月亮门边,面无表情看着院子,发髻肩膀渐渐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常山垂手肃立一旁,见宁勖握住拐杖的手太过用力,骨骼青筋突起,他却不敢出言相劝。 这是郗瑛在广陵城住过的院子。 常山觉着,宁勖此时比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宁勖终于迈开腿,缓缓朝院子走去。兴许是右腿的伤,他步伐缓慢,每一步都重逾千斤。 寒冬时节,院中的茶花金桂等依旧苍翠,浓绿的叶片上托着雪,全然不见冬日时的荒芜,反而格外生机勃勃。 她应该很喜欢这座院子。 记得在村里面时,她就经常上山,她说山上有野茶花,花开得很随便,不怎么好看,冬日能看到花,还是令人愉悦。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7章 宁勖记得郗瑛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地斜看向他,明明白白意有所指。 她在抱怨,他困着她在这个破院子,她喜欢花团锦簇,喜欢享受,嫌弃村里的冷清贫寒。 正屋中摆着小炉,炉子上的锅倾倒在了地上,墙角有被啃食过的鱼骨头。 又煮鱼吃了。 逃走得急,煮好的鱼没能吃到,便宜了野狗野猫,她肯定会骂人。不直接骂出来,也会在心底骂,她向来不肯吃亏,自己不高兴,也不会让别人好过,她会让人看出来。 暖阁卧房里,箱笼都打开着,凌乱不堪。缝隙里露出一截细绢,宁勖伸手拉了出来,是一件中衣。 她并未带着行囊,应当是他们走后,仆从进来搜刮过。 留下锦衣华服,她又得生气了。那张脸,愤愤鼓起来,生动极了。 若是当初将她留在平江城,给她华宅锦衣,她可会安心留下? 细绢柔软细腻,从指尖滑过,坠落在脚上,宁勖垂眸看去。 像是在嘲讽,嘲讽他的心口不一,嘲讽他的痴心妄想,他的卑微乞怜。 宁勖的呼吸急促,神情中痛苦闪过,抬脚用力狠狠踢开,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常山神色大骇,连忙追上,焦急地道:“公子慢些,公子腿上的伤又得裂开了,公子” 宁勖猛地转身,常山迎着他赤红的双眸,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 “将这座院子烧掉!烧干净,片甲不留!”宁勖的声音,从齿缝中溢出。 常山不敢多言,忙着应下了,唤来亲卫交代下去,急急跟在了宁勖身后。 宁勖依旧走得很快,他的右腿明显迟滞,他却浑然不顾,后面仿佛有千军万马追来,他在仓皇逃窜。 回到宅邸,常山从车辕上跳下来,前去打开了车门。宁勖从车上下来,常山偷瞄过去,见他神色已经恢复了寻常,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这时,赵穗从倒座客房走出来,上前盈盈见礼:“宁哥哥。” 宁勖脚步微顿,颔首致意,道:“你怎地还未歇息?” 赵穗道:“我在等宁哥哥,想与宁哥哥说几句话。” 宁勖道好,往正厅走去,“我也正好有话与你说。” * 沈九对着红福的指控,不敢去看郗瑛,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层红晕。 “七娘,我半夜里疼醒了,睡不着。”沈九低声解释,抬眼看向郗瑛,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柔情与痴缠:“我到了七娘身边,握着七娘的手,就立刻不疼了,睡了一个好觉。早上醒来,我伤口都没流血了,恢复得很好,你看。” 他掀开衣袍下摆,拉上裤腿,要去揭腿上裹着的伤布。 郗瑛忙拦着了,“哎哎哎,别动,没流血是好事,你别再弄得裂开了。” 宁勖砍了沈九的右腿,他也伤了右腿,该是故意为之,要报以前被沈九所伤之仇。 郗瑛心情低落了下去,道:“你好生歇着吧,我与红福先洗漱一下。” 沈九乖巧地道好,“我出去等你。七娘,你要是身子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郗瑛点头应下,沈九才叫阿奴来搀扶着他离开。红福收拾好被褥,阿奴提了热水放在门口。粗声粗气道:“水送来了。” 红福提了水桶进屋,两人收拾洗漱。红福想到阿奴的态度,很是生气,气鼓鼓地骂了他一通。 “七娘,我跟你说啊,那个赵先生也很不好。”红福凑到郗瑛身边,皱着鼻子很是气愤,小声嘀咕。 “我上次就想告诉七娘了,他凶得很,跟常山他们的凶不一样。上次沈公子带你走后,他拦着我与丁一,不许进去见宁公子。我看他是巴不得,七娘赶紧离开宁公子。” 赵先生喜不喜欢她,都已经不重要了,郗瑛只好笑地听着,闲闲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宁公子听到了,将我与丁一叫了进去。”红福裂开嘴笑,马上变得得意起来:“他气得很,嘴都快歪了,却不敢吱声。” “不过常山也坏得很,他居然让我将夹衫脱下来,不要脸。”红福瞬间又生气了。 郗瑛抬眉,问道:“常山发现了?” “嗯,他们打了起来,我稀里糊涂掉下了马,又稀里糊涂被常山揪了起来。常山连着摸了我好几下,然后让我脱掉夹衫。” 红福翻着身上的夹衫,指着被割开,又重新缝起来的地方,“喏,就是这里,常山割开的。里面的珍珠,被常山拿去了。我跟他说里面只是一些不值钱的铜钱,常山不信,真是狡猾。下次见了面,我一定会找他要回来。”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郗瑛耳边,响起了宁勖的决绝。 她忙摇摇头,转开话题道:“红福,你不害怕吗?” 红福嘿嘿笑,道:“不怎么怕。我可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他们打仗嘛,打得你死我活都没关系。我只要躲着乱刀乱箭,等到他们打完,谁打赢了,有七娘在,我跟着七娘,就万事大吉,以后想吃鱼就吃鱼,想吃肉就吃肉,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郗瑛见到红福膨胀的自信,不禁白了她一眼,“你还真是敢想。” 红福振振有词道:“因为七娘就是七娘啊!厉害得很。再说,我们还有这个。” 她拍了拍身上的夹衫,“宝贝都在,就算没他们,我们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郗瑛也下意识摸着身上的夹衫,摸到身前的印章,手微僵,想要扯下来,又放弃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8章 既然宁勖没要回去,他就是不在意,不再用这个私印。或者,私印被她碰过,他嫌弃不再要了。 算了,先留着吧,田黄石也值不少钱。 门外传来了动静,阿奴不耐烦催促道:“你们完了没有,早饭凉了!” 红福大声回击道:“如厕也催,真是讨厌得紧!” 门外瞬间没了动静,接着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阿奴应当离开了。 红福白眼翻上了天,道:“就洗漱更衣如厕能与七娘单独在一处说说话,沈公子无处不在” 她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变了,急着道:“不行,这般不行。七娘,京城可不是外面,规矩多得很,沈公子缠着七娘不放,要是被外人看了去,哪怕当着面不敢说,私底下肯定以为七娘与沈公子已有了首尾,七娘与沈公子只是定了亲,还未真正成亲,未成亲就有了首尾要不被打死,要不被送进庙宇,绞了头发做姑子,过上一段时日,莫名其妙就死了。” 郗瑛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主要是这一路来,她根本没心思,也没力气想。 红福的话,让她一时有些愣住了。 “七娘,我真没危言耸听,在明州城,府里外院有个婢女荷叶,指给了花房的庆福,两人还未成亲,一时没把持住,就睡在了一起。” 迎着红福的欲言又止,郗瑛没好气道:“我没与他们任何一人睡在一起!” 红福长长舒了口气,继续道:“不知大夫人如何得知了此事,荷叶被打死了,庆福被打得半死不活,一家子都被发卖了。大夫人说郗氏向来是重规矩的府邸,哪怕是主子,一样也要打死,绝容不下这些腌臜事。” 红福抓住郗瑛的手臂,几乎快哭了,语无伦次道:“都怪我太笨了,以前没想起来。宁公子是君子,只有七娘对他乱来,他对七娘很守规矩。再说,宁公子是仇人,府里的规矩管不到他,就管不到七娘了。我也万万想不到,我们会遇到七娘的二婚沈公子,我们还能回到京城啊!” 郗瑛:“”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宁勖哪是什么君子,她与沈九,哪又是二婚了! 第41章 进京后我们马上成亲 赵穗跟在宁勖身后走进正厅,望着他僵硬的右腿,关心道:“宁哥哥,我知道你打仗忙,不得歇息。只你的腿伤反反复复,还是要好生注意,千万别留下了病根。” “我没事。“你赶路辛苦,又历经惊吓,该好生歇着才是。可是到了陌生之地睡不安稳?”宁勖在椅子里坐下,手还握着拐杖,招呼赵穗坐。 赵穗坐在他旁边,道:“先前叔父走了之后,我眯了一会。的确睡不安稳,便干脆起来了。北地那边一切都好,账目我没带在身边,当时我就担心会不稳妥,万幸没被我弄丢。只带给宁哥哥的行囊,都被沈九的人抢了去。” 不知为何,宁勖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痛得他眉头霎时蹙紧。痛意转瞬即逝,仿若是他的错觉。 “你向来稳妥细心,账目不急。其他的,丢掉,就丢了吧。”宁勖说道,后面的话,说得极为缓慢,极轻。 这时常山送了茶水进屋,宁勖撑着拐杖,没去高几上的茶,像是要赶着离开,准备说几句话就走。 “你可还有事要说?”宁勖问道。 赵穗端着茶盏,望着宁勖迟疑了下,将茶盏也轻轻放了回去,站起身,深深屈膝下去。 宁勖皱眉,看着赵穗没说话。 “宁哥哥,对不住,叔父的来信说是宁哥哥受了伤,身边没个细致的人照顾,我很是着急,未曾多想便急匆匆赶来了。先前叔父来看我,说了些宁哥哥与郗七娘的事,我听了很是难受。” 灯光下,赵穗的眼眸浮起了水雾,声音也变得伤感起来。 “宁哥哥拜郗氏所赐,自幼家破人亡。这一切,却与郗七娘毫无干系。宁哥哥能恰好救了她,与她再相逢,这是上苍赐给的缘。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鲁莽,宁哥哥便不会与她分别了。” 宁勖眼神沉了下去,强硬地道:“与你无关,你莫要揽在自己的身上。” 这次再见,赵穗感到宁勖无比的陌生,那股心慌意乱,她无法释怀,也不知如何面对。 虽宁勖从没有怪过她,赵穗还是感到无比的慌乱,她怕与宁勖自此生疏了,语无伦次道:“宁哥哥,我着实没想到会这样,你莫要难过,你与七娘有缘,以后自还会重逢。” “不要再提她!” 宁勖不耐烦了,心又被针狠狠刺了下,痛不可抑。 是她不要他,是她亲口告诉不要他。 只要一想到她替沈九包裹伤的模样,她冷静,坚决的拒绝,宁勖就无法呼吸。 赵穗僵住,涨红了的脸,又一点点变得苍白。 宁勖努力平缓自己的情绪,温和了些道:“都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以后也莫要再提。” 赵穗轻轻点头,“好,是我心急”她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嘴里苦涩蔓延。 宁勖转开了话题,道:“我也有些话对你说。” 赵穗瞬间抬起眼,紧张地望着宁勖。 宁勖垂下了眼眸,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本来,这件事不该我提,要提,也要赵先生在一起。阿穗,你是小娘子,脸皮薄” 她的脸皮,厚得很,在他面前无所顾忌 她又冒了出来,宁勖恨极,拼命克制住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9章 “我一直将你看做自己的亲妹妹,盼着你能一辈子太太平平,安稳无忧。赵先生忙,无暇顾及你的亲事,我也不会催促你,胡乱给你牵线保媒,关键要你自己满意、行山在平江城,他性情稳重,聪明能干,如今将平江城治理得很好。广陵城方定,不久之后大军即将开拔,我让人送你去平江城,让行山照看你,你在平江城也注意着寻摸,可有中意的郎君。你是我的妹妹,天下无论谁,只有你不要,没有你要不到之人。” 赵穗怔怔坐在那里,眼里聚集的雾气,终于流下了眼角。 宁勖的话说得很清楚明白,他纵容她去寻找如意郎君,寻不到也无妨,他不会多管。 他只把自己当做妹妹,只这一句话,他们就永无可能。 在许久之前,赵先生就隐约透露,要把她许给宁勖。 宁勖是雄主,哪怕她做不了正妻,做个偏房妾室。宁勖是念旧之人,有她去世的阿爹阿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就是正室也要对她客客气气,一辈子都不愁了。 这些年,她也没看过别的男儿,本本分分替他管着中馈,操持他的吃食,衣衫鞋袜,他的喜好,一切琐碎的小事。 在天下,哪里去找比他还好的男儿? 就算比他好,她已经习惯了他,要是她都不喜欢呢? 仿佛是,面前明明平坦宽敞的路,突然间断裂,消失,脚下成了悬崖峭壁,对岸,是看不透的浓雾。 赵穗浑身冰冷,脸色惨白如纸,泪眼朦胧望着宁勖,颤抖着道:“宁哥哥,要是我变寻不着,你在我眼里,是天底下最最好的男儿,那该如何办呢?” * 马车摇晃,郗瑛靠在车壁上,推开了沈九再次伸过来的手。 沈九手停在了半空中,受伤地望着郗瑛,不安地道:“七娘,你可是不舒服?” 红福的担忧,郗瑛觉着是无稽之谈。 要是她因为所谓的不守规矩真要被打死,在这之前,她肯定要与他们拼命,弄死一个是一个,弄死两个就赚了,绝不会坐以待毙。 不过,郗瑛还是有些头疼。现今她对郗氏不是一无所知,也知之甚少。 郗瑛还是想安生活着,尽量避免走到拼命的那一步。 “红福,你背过身去。”郗瑛戳了戳坐在身边的红福,道。 红福收起咕噜噜乱转的眼珠,很是听话背转身去,对着了车壁。 郗瑛这才坐直了,对着躺在地上褥子里的沈九道:“京城的规矩,你知道吧?” 沈九点头,又摇头,“什么规矩?” 郗瑛道:“就是男女之间的规矩,定亲了,也要守着男女大防。要是被人看到,你会没事,我就要被指责不守妇道。” “谁敢!”沈九气势猛然一沉,杀意凛冽道:“谁敢指着你,我就杀了谁,将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郗瑛被他的狠意吓住,像是看到了一头要吃人的猛虎。 “你不能只用杀人来解决问题,何况,这件事可以避免,你离我远一些,别总是来牵我的手就行了。” “不行!”沈九断然拒绝,很是理直气壮道:“我做不到。七娘在我身边,我做不到。” 红福的肩膀抽动了几下,郗瑛狠狠剜了眼她,再瞪着沈九,尽量跟他讲道理。 “郗氏规矩严,要是郗尚书令,李夫人认为我不守妇道,难道你也要把他们杀了,碎尸万段?” 沈九沉默拧眉,像是在思索,很快,他点着头,坚定地道:“尚书令对我有知遇之恩,提拔了我,最重要的是,是他将七娘许配给了我。我不会杀尚书令。李夫人我会。” 郗瑛被噎住,见讲不通道理,顿时恼怒地道:“你都受了伤,半死不活了,你还想着杀人杀人!” “我快好了。”沈九被刺激到,马上撑着要起身,被郗瑛不客气一巴掌拍到了脑袋上,“躺下!” 沈九见郗瑛发火,偷瞄了眼她,鼻孔哼了声,好像是小狗不服气在呜咽,乖巧地躺了回去。 “别动!”郗瑛再次不客气,拍掉沈九伸过来的手。 沈九绷着脸,手固执地伸在半空中,默默与郗瑛抗争。 郗瑛无奈又头疼,好声好气他不听,只能与他来硬的了:“你要是不听,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手终于慢慢收了回去,沈九抬起头,眼巴巴望着郗瑛,道:“七娘,我听你的,你别生气,别不理我” “不许偷看,捂住耳朵!”沈九突然盯着红福,恶声恶气威胁,“我把你眼珠挖出来,耳朵割掉喂狗!” 红福吓了一跳,赶忙捂住耳朵,背转身去,再也不敢看热闹了。 跟要吃人一样,真是吓死人! 红福暗戳戳想,还是宁公子好,宁公子是真正的君子,对七娘也百依百顺,对她也不会说翻脸就翻脸! 郗瑛见沈九凶神恶煞,深吸一口气,道:“以后你不许吓红福!” 沈九嘟囔了句,道:“七娘,让她下去,坐别的马车。” “不行。男女大防,你虽然在养伤,我也不好与你单独呆着。”郗瑛道。 沈九退了一步,道:“七娘,到京郊的时候,再让她上来,好不好?” “到京郊时,你独自去坐别的车。”郗瑛呵呵道。 沈九很是郁闷,眼神暗淡了下去,低声道:“握住七娘的手,我能睡好。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睡得这般安稳过。”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0章 那么神奇? 郗瑛翻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沈九搭在被褥上的手,宽厚,骨节分明,手背上几条明显的伤疤,掌心都是厚茧。 “你没牵过别的小娘子的手?”郗瑛好奇不已,问道。 “没有。别的小娘子,她们都看不起我,看了一次,还看,鄙夷不断。我统统很不喜欢,烦得很。”沈九不悦道。 郗瑛愣了下,好笑地道:“说不定,她们是看你生得好看,忍不住偷看你。” “我生得好看?七娘认为我生得好看?”沈九双眸瞬间亮闪闪,难以置信望着郗瑛,期盼地等着她的回答。 郗瑛说不出的滋味,道:“你生得很好看。这世上有人生得黑,有人生得白,有人生得美貌,有人丑陋一样,你与其他人并无不同。别去理会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也别去与他们拼命,不值得。” 沈九痴痴望着郗瑛,灰绿的眼眸,渐渐聚满了水气。 他们骂他是獠奴,这些还不算最难听。 还有人骂他是骡,他阿娘是驴,万人骑,他是驴生的杂种。 郗瑛是第一个肯定告诉他,他与其他人都一样,他不是杂种,是人。 以后,他不再会为这些咒骂去拼命,他会为了她去拼命! 沈九胸口鼓胀,酸涩难忍。 他不想与她分开,因为京城那些规矩而不能靠近她,片刻都不能。 沈九当即道:“七娘,待进京后,我们马上成亲!” 第42章 连郗府的门都难进 赵穗的问题,宁勖不知如何回应,他所面临的,亦是同样的困境。 他遇到之人,称不上天底下最好,甚至,她称不上好。 可是,他还是一头扑了进去,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宁勖沉默,静坐在那里,看着赵穗流泪。 雪花簌簌,常山袖手靠在回廊上,珍珠在掌心滚来滚去玩,无聊踢着地上飘落到边缘的雪花。 这点雪比起北地,好比是一大锅汤水中撒下两三颗毛毛盐,常山很是鄙夷。 亏得有脸下好几场! 赵先生走过来,落了一头一肩的雪,压低声音焦急问道:“还在呢?” 常山点头,打量着赵先生,道:“先生要进去?” 赵先生愣住,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很是烦躁地道:“我就不进去了。” 常山看着赵先生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终是没说什么。 “你叹什么气?”赵先生心里烦躁,说话间就带上了几分怒意。 “吃人嘴软,你多吃了她们几碗饭,就向着她们了?阿穗有何不好,阿穗以前难道对你不好?” 常山知道赵先生心情不好,赵穗以前对他颇多照拂,他并不往心中去,劝道:“赵先生,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情情爱爱的,一仆不侍二主,忠臣不侍二君。这情爱,当也是如此吧。心悦一个人,如何能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 赵先生听得一愣一愣,片刻后一甩衣袖,气呼呼道:“如何能这般比较,成日尽胡说八道!” 常山望着赵先生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继续踢着地上的雪花,转着手心的珍珠。 正厅的门开了,常山忙上前,余光中见到赵穗红肿的眼,赶紧垂下了头。 “宁哥哥,你腿不好,别出来了,我自己回去。”赵穗鼻子好似堵着,瓮声瓮气说道。 宁勖的声音传来,“常山,送阿穗回院子。” 常山应了,对赵穗道:“穗娘子,下雪地上滑,你且小心着路。” 走出正厅,赵先生等在那里,赵穗上前喊了声叔父,“外面冷,叔父怎地等在这里?” 赵先生心疼地打量着赵穗,对常山道:“你回去伺候公子,我送阿穗回去。” 他们叔侄要说话,常山就不前去打扰,转身回了正厅,“赵先生送穗娘子回去了,公子也早些回屋歇着吧。” 宁勖拿着拐杖往外走去,常山见他步伐僵硬,想去搀扶,又不敢。 着急中,常山自己的脚下一滑,生怕撞到宁勖,扎着手乱挣扎,险险稳住了,手上的珍珠却甩了出去。 宁勖低头看着落到脚边的珍珠,常山紧张了下,将红福身上找到珍宝之事回禀了,“当时红福吵嚷着要回夹衫,因情形紧急,在下未能回禀公子,擅自做主将夹衫还给了红福,请公子责罚。” 一只铜壶都当做宝贝带着,红福在他面前都敢讨要,何况是珍珠。 仆从随主,常山若是不还,红福估计会与他拼命。 宁勖心情很不好,抬腿往前走去。常山松了口气,连忙弯腰去捡珍珠,宁勖这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常山下意识将珍珠奉到宁勖的面前:宁勖冷冷看来,常山头皮发麻,垂下头,拿着珍珠举棋不定,不知是丢掉,还是留着。 宁勖一言不发看着常山,“舍不得了?” 常山硬着头皮道:“公子,在下并非想将珍珠占为己有,欲将留着以后还给红福。红福小气,她还以后肯定要向在下讨要。” “她还什么?”宁勖冷声问道。 常山飞快瞄了眼宁勖,看到他平静的神情,吓得哪敢隐瞒,何况他不老实回答,宁勖会去问丁一他们,那时他的罪过更重。 “红福讨要行囊,在下称行囊里装着本是公子之物,红福称既然给了七娘子,便属于七娘子,哪怕当做七娘子成亲的添妆也好。”常山嗫嚅着,胆战心惊道。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1章 宁勖许久都没做声,就那么直直看着他。 常山矮着身,大气都不敢出。 他觉着自己错了,南地的雪虽小,天气却比北地还要冷,他现在浑身都冷得发颤。 若还有命见到红福,定要找她算账! * 沈九终于肯换了一辆马车,车里只剩下了郗瑛与红福,两人终于能小声说话了。 对沈九所言回京就成亲之事,郗瑛完全不放在心上,红福却很担忧。 “七娘,又不是做妾,一顶小轿就送进了门。世家大族成亲,哪有这般快的。以前三娘子从定亲到出嫁,过六礼备嫁妆,足足准备了三年呢。” 郗瑛无语,道:“你既然清楚,为何还要担心?” 红福嘟着嘴道:“回京就急匆匆成亲,外人会怀疑七娘有了身孕,要赶紧嫁掉呢。” 郗瑛道:“这又是在成亲之前有了首尾,让郗氏蒙羞了。郗氏为了脸面,就不会答应那么快成亲,所以你还是无需担心。” “倒也是。”红福松了口气,迟疑了下,望着郗瑛问道:“七娘可想嫁给沈公子?” “不想。”郗瑛毫不犹豫摇头。 “那七娘想嫁给宁公子了?”红福问道。 “谁都不想。”郗瑛道。 红福不解,“他们都生得好看,对七娘很好,七娘为何谁都不想嫁啊?” “因为生得好看,对我好,我就要嫁给他们了吗?”郗瑛好笑问道。 红福想了下,道:“我不喜欢吃猪下水,总是难以下咽。家里穷,得一副猪下水很不容易,阿娘还活着时很是心疼我,总是拼命往我碗里夹。我很不喜欢,对着阿娘的好意,我又不忍拒绝,强忍着吃下去,结果差点连苦胆都吐出来,难受极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郗瑛神色怅然,神情低落下去:“可惜,根本没我选择的余地。我要的东西,他们给不了。” 红福怔怔问道:“七娘想要什么?” 郗瑛靠在车壁上,苦笑了下,道:“我要真正说不的权利,不是在乱世中的将就。” 红福似懂非懂,郗瑛没再解释,她太累了,浑身酸痛,靠在车壁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一路紧赶慢赶,早出晚歇,终于到了京郊地界的吴江。 郗瑛整个人都快散架了,红福也精神不济,沈九却很神奇,伤口已经愈合,恢复得七七八八。 到了京郊,车就行得慢了,傍晚时分,进了城歇息,待休整一晚,明日午后就能进京。 因着打仗,平时繁华热闹的吴江城人烟稀少,背阴的墙角堆着脏污的积雪,天色暗下来,只亮着稀稀落落的几盏灯,透出萧瑟破败之气。 郗瑛看不下去了,放下了车帘。红福也道:“我以前听说吴江,进京离京都要经过此地,谁知还不如平江广陵热闹。” “估计是战事不利。”郗瑛没多说,她更关心的是,到了吴江,并没有人前来迎接沈九,也没人接她。 到了客栈,郗瑛与红福被带进了一间客院,沈九的院子住在隔壁。 阿奴差人送来了热水吃食,郗瑛洗漱了下,与红福一起用了饭。 “先睡吧,别的都不要管,养好身体再说。”郗瑛对红福道。 红福嗯了声,接过郗瑛脱下来的外衫,摸着粗糙的布料,道:“府里得脸的下人都穿得比七娘气派,七娘这么多年未回京城,要是这般回府,得被人嫌弃了。我去让阿奴去寻几身像样的衣衫来。” 郗氏没人来,已经明摆着嫌弃了。 “别管了,我们死里逃生,又不是游玩归来,不讲究这些派头。”郗瑛道。 红福哦了声,叠好衣衫,摸索了一阵,熄灯上床。 两人沾着枕头,很快就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阿奴在外面喊:“起来了!” 郗瑛茫然睁开眼,床帐内还一片黑暗。红福也被吵醒了,骂骂咧咧下了床,跑去拉开门,没好气道:“吵什么吵,天都还没亮!” 阿奴对着红福的怒气,敢怒不敢言,勉强解释道:“朝廷来了旨意,将军得马上进宫面圣。” 到了京城地界,无需他们护卫,红福气焰十足道:“你们只管走便是,我们自己可以进京!” “滚!”沈九从外面走了进来,冷声呵斥道。 红福的气焰马上收了回去,转身跑回卧房,道:“七娘,沈公子来了。” 郗瑛已经听到了,穿好衣衫走出来,沈九正好进屋。 沈九收拾过,穿了崭新的朱红戊装,与寻常见到的野性难驯不同,此时的他气势十足,英姿勃发。 “七娘,夜里可有睡好?”沈九的眼神倒是一如既往,进来之后,就巴在了郗瑛身上,眼神软得似有春水荡漾。 郗瑛还未洗漱,扣了下眼角,带着朦胧的睡意道:“好,就是没睡醒。” 沈九歉意地道:“宫中来人催得急,只能叫醒七娘了。” “我还有一阵,你的正事要紧,还是先走吧,别耽误了。”郗瑛道。 沈九坚决地道:“我等七娘,我要陪着七娘用饭。这几天我都很听话,回京之后见面麻烦,我不会走。” 郗瑛只能随了他,前去洗漱出来,阿奴已经提来了早饭摆好。 红福被赶走了,郗瑛与沈九坐下来吃饭,他吃得很慢,一瞬不瞬看着郗瑛,不时露出不舍。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2章 “出事了?”郗瑛吃不下了,问道。 沈九手上捏着馒头,垂下眼睫,道:“可能有些麻烦。不过七娘放心,等我从宫中出来,就到郗府来向尚书令送定亲的良辰吉日。” 郗瑛无语,沈九居然还念念不忘成亲的事情。不过,她并未说什么,情形不妙,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早饭后,一行人启程进京。沈九进了宫,车夫赶着马车,前往郗府。 郗府坐落在皇城边,在权贵林立的寸土寸金之地,占据了整整一条巷子。 马车绕着郗府,行驶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停在一个角门前。 郗瑛下了车,望着眼前的角门,怀疑地道:“这是郗府?” 车夫是沈九的人,恭敬地道:“回七娘,这是郗府的角门,是前面的门房,让我从这里进。” 红福转头四看,有穿着与明州城仆从相同衣衫的人走过来,朝他们疑惑打量。 她顿时脸色一变,愤怒地道:“这一带是仆从居住之处,仆从前来当值,便从这里进去。” 郗瑛明白过来,她千辛万苦归来,不仅走不了正门,连偏门都走不了,只能走仆从的门。 她被当成了仆从下人! 车夫送到之后便告退离开,郗瑛叫住了他,带着红福上了马车,道:“去热闹的街上绕一圈,再去郗府的正门!” 第43章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管事仆从回完事,恭敬退出,黄嬷嬷奉上红枣茶:“夫人累着了,吃口茶缓缓。” 李夫人没去接,手揉着眉心,看上去很是疲倦。 黄嬷嬷忙放下茶盏,走到李夫人身后,熟练替她揉捏着肩膀。 “可曾到了?”李夫人闭着眼,问了句。 黄嬷嬷刚要回答,门外郗八娘的声音响起:“阿娘!” 李夫人一下睁开眼,黄嬷嬷忙迎出去,打开了门帘:“八娘来了,外面冷,快进屋来坐。” 郗八娘裹着狐裘风帽,蹬蹬蹬跑进了门,她走得快,两个贴身婢女紧跟在她身后,一人手上捧着红铜手炉,一人捧着鹿皮小靴。 李夫人将郗八娘拉到了身前,怜爱地打量着她,雪白的狐狸毛,映得她圆润白皙的面庞,愈发娇美。 母女五官眉眼生得有几分相似,李夫人越看越疼爱,携着郗八娘的手捧在掌心,一跌声地道:“哎哟,瞧这手凉得!下雪地上寒冷,你怎地又只穿着单鞋,仔细寒意从脚心浸入,你阿爹与你,九郎十郎叮嘱过,你怎地这般淘气,将你阿爹的话,统统都忘了?” “你们是如何伺候的?”李夫人心疼完郗八娘,抬头厉声训斥跟着的婢女。 婢女垂首躬身立在门边,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辩解。 “哎呀!阿娘,我不冷,是我不耐烦穿,不耐烦拿手炉,不关青坞绿萼的事。” 郗八娘娇嗔跺脚,不耐烦地道:“阿娘,七姐姐到了没有,怎地还没到?去接七姐姐的人呢,可有话回来?” 李夫人神色淡了下去,不悦道:“你管这些作甚,都要进宫了,还如此不稳重,仔细你阿爹回来罚你!” “阿娘真是啰嗦!”郗八娘不以为意,嫌弃地甩开手,看到黄嬷嬷从门外进来,扬声道:“嬷嬷,你可知七姐姐到何处了?” 黄嬷嬷神色为难,看向李夫人欲言又止。李夫人皱起眉,对郗八娘道:“你回自己的院子去,别到处乱跑。” “阿娘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哼!”郗八娘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外跑去,青坞绿萼慌忙跟在了身后。 李夫人紧张地追了句:“别跑,仔细吃了一肚子寒风!” 郗八娘已经跑远了,李夫人头疼欲裂,靠在榻背上,连声抱怨:“真是不省心,眼见就要进宫了,要是在陛下面前也这般淘气,惹恼了陛下,那就是大不敬了。” 黄嬷嬷赔笑道:“陛下看着八娘长大,一向夸赞八娘活泼娇憨,甚是喜欢呢。八娘有郎君这个阿爹,就是淘气一些又如何?” 李夫人笑了起来,这才道:“说吧,发生了何事?” “夫人,后院门房前来回话,说是七娘子的马车到了门前,不知为何又上车离去了。”黄嬷嬷道。 李夫人的柳叶眉扬了起来,惊讶地道:“没进门?她能去哪里?” 黄嬷嬷道:“老奴不知,听说送七娘子回来的马车,车夫一看就是行伍出身,应是沈九安排的人,杀气腾腾甚是粗鲁,门房不敢多问。在花房当差的人看到马车出了巷子,往东边朱雀大街的方向驶了去。” 李夫人沉下脸,道:“她去朱雀大街作甚,一个小娘子随意在外乱逛,以为京城如明州城那般没规矩,去,派人去将她叫回来。若她不肯,直接捆了,送到庵堂里去!” 黄嬷嬷迟疑地道:“夫人,可要去给尚书令回一声?毕竟七娘已经定了亲,沈九不讲道理,要是他蛮横打上门来,又得让人看笑话了。” “笑话,谁敢看笑话?尚书令府上的笑话,也是他们随便能看,尚书令的府邸,也是獠奴能进?” 李夫人昂起头,轻蔑地道:“沈九不过一个獠奴而已,打了败仗没了用处,他始终就是无用低贱的獠奴,如往常那样,该去跟狗争食!曾许配给獠奴,还与叛军宁五不清不楚,脏了身子,早该就丢在平江城了,厚着脸皮回来,郗氏才真正没了脸!”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3章 听李夫人话里的意思,已得了尚书令的默许。沈九打了败仗,朝廷责罚,这门亲事也就做了罢,郗七娘归来,只能给郗氏脸上抹黑。 黄嬷嬷便没再多言,躬身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上了马车,红福回头看去,还尤为气鼓鼓道:“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拿七娘当做仆从了!后娘都坏得很,肯定是李夫人使坏,要给七娘没脸。” 郗瑛淡淡道:“大雁成双成对,你见过几只孤雁南飞?一个被窝里,睡不出来两个人。李夫人想要使坏,也要她敢使坏。有后娘就有后爹,这亲爹能变后爹,足以表明亲爹本身就又蠢又坏。” 红福愣住,眼眶渐渐泛红,难过地道:“七娘,我们还回去吗?” “先看看情形再说。”郗瑛道。 郗瑛对眼下的情形并不乐观,要是沈九没事,她大致能回去。 要是沈九出了事,她应该回不去了,就算回去,活不活得成还难说。 乱世中世家大族的脸面,气节,完全靠不住啊! 马车驶到宽敞的朱雀大街上,郗瑛打开车窗,苦中作乐与红福一起看热闹。 大街两旁铺子鳞次栉比,气派豪华,只行人车马并不多,伙计懒洋洋靠在彩棚前,与同伴说着闲话。 朱雀大街不长,不一会就到了尽头,尽头处不远,便是巍峨的皇城。 车夫未得郗瑛发话离开,便调转车头,从尾驶向了头,再从头驶到尾,到了皇城前。 伙计见到他们的马车来来回回,不禁好奇探头张望,凑在一起指指点点。 “这是哪家府上的马车?” 有人盯着车夫看,道:“看车夫那身行头,当是武将府上的马车。” “唉,朝廷又打了败仗,只怕很快就会打到京城来了。这一乱起,你我不知还能不能活。” 在打仗阴影的笼罩下,大家都没心情闲话八卦,转而说起了战事。 “沈九也吃了败仗,不知还有谁能与宁氏一战。” “沈九那般凶残都不是宁氏的对手,何况朝廷那些草包!” “还不如宁氏早些打进京城,省得天天提心吊胆。” 时辰不早,已经到了午饭时辰,街上的车马也逐渐多了起来。郗瑛思索了下,让车夫在最热闹的客栈前停下,叫上红福下了车。 伙计看到郗瑛与红福走了过来,不由得愣住了,上下打量着郗瑛与红福,她们衣着寒酸,却并不见拘束扭捏。 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郗瑛,雪白的面孔艳丽夺目,神色沉静走来,比他们见到的贵人小娘子还要气度不凡。 “贵人里面请,贵人是要打尖还是用饭?”伙计回过神,结结巴巴上前招呼道。 “先看看吧。”郗瑛道。 伙计愣了下,侧身领着郗瑛朝里面走。这时门前两辆马车停下,从车里面,跳下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婆子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伙计本要吆喝,被同伴悄然拉住了,朝马车一指。 伙计朝马车前去,车前赫然挂着郗氏徽记,他忙缩回脖子,一声不敢坑了。 婆子冲到了郗瑛面前,胡乱屈膝行了行礼,道:“七娘子归京,夫人在府中等了许久,却不见七娘子的人影。夫人担心得很,还以为七娘出了事,派老奴出来寻找,未曾想到,七娘子也不交代一声,让长辈空等着,居然在外面闲逛!” 郗瑛心道来了,道:“我没闲逛,府里的门全部关着,只有后面巷子的下人门开着,我进不去。” 酒楼里的食客听到动静,纷纷来看热闹,听到郗瑛这般回答,聪明的人一下听出了弦外之音,碍于郗道岷的名号,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郗七娘乃是郗尚书令原配所出的嫡长女,听说自小养在老宅明州城,许配给了獠奴沈九。将原配所出的嫡女许配给低贱的獠奴,还让她从下人门进去,郗尚书令是多恨原配,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要了。” “你可知道,以前郗氏与宁氏是世交,两家还曾定过亲,后来反目成仇了。当年宁氏谋反一案,是郗尚书令亲自审理,最终判了流放北地。北地苦寒,冰天雪地,宁氏上百口人,到北地时就已死伤大半。” “咦,还有这般过往,宁氏与郗氏,那是得不死不休了。怪不得郗氏要将不受宠的女儿,许配给獠奴,这是要收买獠奴卖命,好挡住宁五来复仇啊!” 婆子听到周围的议论,不禁脸色难看至极,恼怒道:“七娘子还请赶紧回去,莫让夫人久等。” 郗瑛哦了声,道:“我在平江城掉下了悬崖,府里所有人当时都离开了,没人管我。幸亏我命大,活了下来,快进京时,我已经差人送了信回府,兴许府里来接的人走岔了路,我未曾碰到他们。否则,府里也不会大门紧闭,让夫人久等了。” 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为首的婆子见机不对,不再多话,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起围了上前,拉扯着郗瑛就往外走。 红福被挤了出去,她顿时怒了,像头牛犊一样冲上去,撞在婆子的腰上,将她撞得嗷嗷叫,趔趄到了一边。 “放开,你们都放开,反了,真是反了!”红福气得大喊,朝婆子们乱踢乱抓。 郗瑛不躲不闪,朝门外守着的车夫喊道:“杀人了,要杀人了!” 车夫立刻跃上前,刚要扬起拳头,这时门外一阵马蹄声,有人从马上跳下,如一阵疾风卷进来,手上的刀扬起,挥下,血光四溅。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4章 鸦雀无声之后,尖叫四起,旁边看热闹的人顿时后退,惊恐地道:“沈九,是沈九!” 沈九如杀神般凶狠,右手握着的刀,砍向拉着郗瑛手臂的婆子,血从锋利的刀锋上流下。 左手,熟练地握住了郗瑛的手碗,慌乱地道:“七娘,我来了,别怕,别怕。” 第44章 带着她回家 婆子痛苦惨嚎,看客躲避,其他婆子吓得尖叫逃走,再不见先前的趾高气昂。 刀尖上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掉落,婆子痛苦惨嚎,看热闹的食客惊恐躲到一边,余下围着郗瑛的婆子吓得连滚带爬逃走,再不见先前的趾高气扬、 沈九一手护着郗瑛,一手将刀指着婆子,声音像是地狱中冒出,带着森森寒意:“过来!” 被刀指着的婆子,吓得魂都没了,抖抖索索上前两步,沈九手上的刀,毫不犹豫挥了过去。 刀背拍在婆子的手臂上,发出骨头碎裂清脆的一声,婆子被拍到在地,捂住手臂痛得在地上打滚。 “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砍下他的头。” 沈九轻描淡写道,那股狠绝,无人敢怀疑他的话。 “七娘,我们走。”沈九的神色陡然一变,小心翼翼对郗瑛道。 郗瑛被溅了一身的血,浓烈的血腥气令她阵阵反胃想吐,脑子也乱糟糟,跟着沈九往外走去。 “七姐姐,七姐姐!” 门外,郗八娘拽着裙摆,从门外气喘吁吁边喊边跑着进来,青坞绿萼并两个婆子,两个丫髻婢女跟在她身后,紧张带着祈求道:“八娘,八娘慢些。” “啊!”郗八娘跑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婆子,花颜失色惊声尖叫:“死人了,死人了!” “八娘,八娘快别看。”青坞绿萼脸跟着白了,却忙着挡住了郗八娘的视线。 “七姐姐呢,七姐姐可有事?”郗八娘颤抖着,壮着胆子推开她们,心急如焚地喊,转头四下找寻。 沈九雪亮的刀总算映入郗八娘的眼帘,她霎时瞪大眼,顺着刀朝上看去,哆嗦着道:“沈九,你杀人了?七姐姐七姐姐!” 郗八娘一下扑上前,拉着被沈九护着的郗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焦灼而担忧。 郗八娘的阵仗太大,郗瑛脑子嗡嗡,看得眼花缭乱。见她仰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不禁努力挤出丝笑,道:“我没事。” “七姐姐,你怎地到这里来了,我在府里等了你许久,都没等到你。七姐姐,你安稳无恙归来,真是太好了!” 郗八娘哽咽了下,长长舒了口气,道:“这里死了人,我们回府去说。” 现在的形式一团乱,沈九当街杀了郗府的仆妇,郗八娘是李夫人所出,郗瑛肯定不会跟她走。 “你先回去。”郗瑛不动声色抽回了手。 郗八娘一愣,眼眶迅速红了,咬了咬嘴唇,道:“七姐姐,我知道你还有怨气,怨我们丢下了你。当时太乱了,我们带着的仆从不多,乱民作祟,叛军的兵丁也在附近,阿爹必须要赶紧回到京城,实在是无法回头来找你。七姐姐,我天天都去佛前跪着,求菩萨保佑七姐姐能平安顺遂。” 她的眼泪掉落下来,娇憨的脸上,浮起了几分凄切:“七姐姐,我们姊妹好不容易在京城团聚,以后再见就难了。” 郗八娘天真中带着透彻,郗瑛有些头疼,她摸不清现状,现在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拧眉看了眼一直无动于衷,置身事外的沈九。 沈九很快朝郗瑛看来,两人视线相对,他沉寂的眼眸马上有了神采,“我们走。”说话间,沈九抬起刀柄,不客气将郗八娘拨到了一旁。 郗八娘怔了下,生气地追了上去:“沈九,你要带七姐姐去哪里?快站住!” 沈九头也不回,将郗瑛送上了马车,回头看到红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只能冷冰冰斜了她一眼,让她上了车。随后他翻身骑上马,一行人离去。 郗八娘望着远去的车马,气得重重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作罢。 沈九在郗府中,除去郗道岷,其余人一概不理会。就算遇到,他不仅不见礼,还径直无视经过,连眼皮都不会抬。 红福放下车帘,回转头看向郗瑛,懵懵懂懂道:“七娘,八娘子跟着婢女离开了。” “嗯。”郗瑛揉着眉心,有气无力回了句。 红福茫然地道:“七娘,我们如今要怎么办?沈公子杀了郗氏的人,虽是仆妇,称不上义绝,可当着众人的面,亲事肯定黄了。沈公子称到了京城就成亲,这亲要如何成?” 郗瑛先前的打算,她不能悄无声息进郗府,知道她回京的人多了,郗氏无论是收拾她,或者让她消失,总要考虑一二。 且她知道车夫是沈九的亲卫,他们一直在旁边看着,不会让她真正吃亏。 没曾想沈九却来了,二话不说砍了人。沈九进宫面圣,这么快就出来了,情形究竟如何,这才是郗瑛最关心的事情。 毕竟,她已经板上钉钉被视为沈九的人,要是沈九失势,她要进的并非郗氏大门,而是逃离京城的城门。 “现在别管什么亲事不亲事,先活着再说。”郗瑛道。 红福说是,跟着开始揉眉心,愁眉苦脸道:“八娘子也不顾着人,就在人前那般说,哎呀,好乱。” 突然,她的手放了下来,气鼓鼓道:“七娘,八娘身边的那两个婢女青坞绿萼,自小就跟在七娘身边伺候,明州城老宅里,都知道她们是七娘身边的贴身婢女。现在她们居然到了八娘子身边伺候,见到七娘连个礼都不见,实在是太可恶了!八娘子称在佛堂给七娘祈福,她连七娘身边的婢女都抢了去,定是在祈求菩萨保佑,别被雷劈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5章 当时太乱,郗瑛并未注意到这些,何况她也不认识青坞绿萼,听红福一说,她也愣了下。 郗八娘身上穿着的织锦缎狐狸风帽,露出来的狐狸皮,根根油光水滑,泛着冰冷的白光,耳垂上垂着的珍珠耳坠,虽不算大,却是极为难得的紫珠子。发髻上蘸着的金镶红绿宝石梳篦,完全不输沈九给她的红宝绿宝, 这只是郗八娘的寻常装扮,若是盛装,肯定还有价值连城的宝贝。 郗八娘的天真,无所无忌,也是因为她被呵护娇宠着长大,她是郗氏八娘,不知何为顾忌。 郗瑛不由得叹了口气,郗八娘对她是真是假,都无关紧要了。 她们是同一个父亲,却只是郗八娘的,曾经的郗七娘,形同父母双亡。 马车在一间宅子前停了下来,沈九撩起车帘,朝她伸出了手臂,道:“七娘,到了。” 郗瑛借着他的手臂下了车,四下打量,巷子不算安静,有几个流着鼻涕,衣衫褴褛的稚童在玩竹编的球,他们偷偷朝这边看,亲卫朝他们扬起刀,稚童如惊鸟般,哗啦啦跑了。 宅子很小,跟郗瑛在村里的大小差不多,只是青瓦白墙,屋檐尤其宽一些,廊檐下悬挂着风铃,随风发出清脆的叮咚。院子里种着美人蕉,香樟桂花石榴树,收拾得干净整洁。 沈九领着郗瑛进了屋,正屋的家什上了年头,不过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颜色艳丽。 “七娘,坐。”沈九道。 郗瑛坐下榻上,沈九就势在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的手,眼含着忐忑,道:“七娘,这里就是我的家。” 想着他拿给她的金银珠宝,他绝算不上穷,居然住在这里,郗瑛不禁有些懵。 “以前我与阿娘姐姐没有宅子,挤着住在沈氏的下人房里。我长大了些,积攒了了些钱,买了这座宅子。可惜姐姐嫁了人,阿娘也去得早,没能住多久。我一直习惯住在这里,别的宅子,我睡不着。” 郗瑛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沈九与他阿娘姐姐住过的地方,这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家。 沈九垂下了眼眸,道:“我先带七娘回家看看,让阿娘知道,我有七娘了。等下我再带七娘去将军府,那里很大,很气派。” 郗瑛听到将军府,哪还顾得上什么宅子,忙问道:“你进宫面圣的情形如何?” 沈九蹙眉,很快便展开了,道:“不知,他们尙在争论。阿奴说亲卫来回禀,七娘没回郗府,在朱雀街上晃悠,我不放心,便离开了。” 郗瑛惊诧地睁大了眼,沈九对着她笑,笑容带着讨好:“没事,七娘别怕。” “你还笑!”郗瑛怒了,头跳着疼。 事关生死,他都不在乎,真是个疯子! 沈九马上耷拉下头,可怜巴巴道:“七娘别生气,他们不敢拿我如何,朝廷里都是废物,只有我能与宁五一战。” 郗瑛这才勉强放了一半的心,一半的心还悬在半空。 只有他能与宁勖一战,要是他败了 第45章 退亲 现在的情形,郗瑛好比是在混沌中挣扎,努力不被淹没在其中。她头疼欲裂,干脆放空,什么都不想了。 “七娘饿不饿?可曾口渴?七娘可要洗一洗?”沈九仿佛很高兴,话变得多起来,蹭地站起身道:“七娘,我去给你烧水。” 身上的血已经干涸,血腥气犹在,郗瑛道了声好,沈九让她稍等,脚步轻盈走了出屋。 蹲在门边的红福,望着沈九走向灶房跳跃的背影,暗自翻了个白眼,起身进了屋。 外面冷,屋内也没点炭盆,红福搂着胳膊打了个寒噤,转身走出去,冲着灶房喊道:“沈公子,薰笼,炭呢?” 沈九很快从灶房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柴禾火镰,面对着立在廊檐下的红福,神色难得尴尬:“且等一等。” 他不怕冷,阿娘姐姐不在之后,从未在冬日用过薰笼。外出打仗后,宅子一直空置着,什么都没有。 沈九唤来阿奴吩咐了几句,红福补充道:“还有换洗的衣衫,澡豆,胭脂水粉,哎呀!” 她干脆噔噔噔走向灶房,对阿奴交代了一气,探头看向灶房,里面空荡荡,接着添了各种柴米油盐。 阿奴瞪她,恼怒地道:“这般多,我如何记得清楚,不如你与我一道前往。” “我要伺候七娘,哪有功夫陪着你去。这点子东西你都记不清楚,还有脸凶?”红福比阿奴还凶呛了回去。 沈九却对红福难得客气,甚至很是谦卑,道:“对不住,是我没想周全,让七娘受罪了。那个福” “是红福。”红福无语纠正他。 “红福,你将所要的东西全部写下来,我交代阿奴去买。”沈九道。 红福却道:“我识字不多,不会写。我说你写。” 沈九很是好说话,马上应了,将火镰柴禾塞给阿奴:“去烧火煮水。” 阿奴看一眼沈九,再看一眼红福,一下矮了半截,只能悻悻接了过去,拿了水桶去水井打水,老老实实蹲在灶间忙碌。 沈九跟着红福进了屋,对郗瑛讪讪解释了,“七娘放心,阿奴动作快,很快就能回来。” 郗瑛纳闷地道:“既然等下要搬到将军府去,就无需麻烦了。” 沈九愣了下,道:“将军府要先收拾,添置东西,一并买了送去。” 看情形,沈九应当未曾住过将军府,那里也如这里一样,什么都需要重新购置。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6章 郗瑛见沈九神色不大好,便未再多言。 沈九从西屋取了笔墨纸砚,来到正屋郗瑛身边,铺纸磨墨,按照红福的安排,认真写了起来。 写字时,沈九好像是蒙童初学般,坐得端正笔直,执笔的手,远不如他握刀时灵活。 纸上的字,却锋芒毕露,透出一股金戈铁马的气势。 红福的要求多,连头绳针线都交代了,甚至还有鲜鱼,足足写了两页纸。 沈九半点都不见抱怨,甚至很是心虚,红福念一样,他就偷瞄一眼郗瑛。 原本挺直的背,写到最后时塌了下去,神情很是低落。 在广陵城时,因着有仆妇下人在操持,准备得很是齐全。 他的宅子破旧,周围住着的都是穷人,比起她与宁勖在乡间时所住的农家小院要好些,她兴许不会嫌弃。 只是,宁勖依旧将她照顾得很好,在镇上大肆采买,让她在穷乡僻壤也能过得舒适。 宁氏虽没落,被流放到了北地,世家大族的底蕴仍在,他与她才是一路人。 他如何与宁勖比? 宁勖对郗瑛的在意,虽未言说,沈九却清楚明白,宁勖的字字句句,每个动作都是情。 若非郗瑛,他会死在宁勖的手上,宁勖怕伤着郗瑛,才未对他痛下杀手。 不知为何,回到京城之后,沈九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卑与慌乱。 没一会,沈九提着热水进了屋,阿奴领着两个亲卫,扛着崭新的木桶木盆,薰笼木炭,背着包袱皮跟在后面,在净房一阵倒腾。 沈九提着薰笼木炭走到正屋,道:“七娘,净房收拾好了,都重新添置了新的,你先去洗漱,若还需要添置什么,你交代就是。” 郗瑛心道阿奴动作还真是快,她道了声有劳,去到净房,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墙角摆着薰笼,新香柏木的木桶里装满了热水,徐徐冒着热气。门框上的小窗半开着,里面又不会太憋闷,不大的屋子暖香怡人。 靠近木桶的条几上摆着澡豆,香脂,从里到外的衣衫鞋袜,昂贵的绫罗绸缎颜色艳丽,红橙黄绿青蓝紫,估计阿奴是直接将铺子里的衣衫一扫而空,悉数买了回来。 郗瑛抬头,望着墙上那扇小窗,窗棂的木格子已不知原来的颜色,墙壁的白灰也已斑驳,变得黑乎乎,到处都透着寒酸破旧,甚至比不过郗氏后巷仆从下人进出的角门气派。 他已经倾其所有,给她最好的照顾。 郗瑛说不出什么心情,洗漱穿戴好出去,沈九也已更洗过,换了身半旧的青灰长袍,蹲在薰笼边发呆。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郗瑛湿漉漉的头发,忙让开了,道:“七娘过来熏一熏,红福在做炊饼汤,很快就好了。” 郗瑛半靠在薰笼上,沈九倒了盏茶递给她:“阿奴没买到鲜鱼,去别的地方找了,七娘再等一等,晚上就有鲜鱼吃。” 大战在即,京城定已人心惶惶,又是大冬天,鲜鱼这些估计堪比绫罗绸缎的价钱。 且沈九未提前去将军府的事情,郗瑛估计形势不大妙。 “没事,买不到就算了。”郗瑛斟酌了下,还是问道:“你可是有麻烦了?” 沈九摇头道没事,他心里闷得慌,有许多话想问,却不敢开口,生怕听到她的回答后,他会难受到崩溃。 郗瑛见沈九明显在躲避,她想追问,红福提着炊饼汤进了屋。沈九上前接过,等郗瑛拿起了筷子,取了自己的那碗端到角落蹲下,埋头吃起来。 红福看得一脸惊讶,郗瑛拉了拉她,“快吃吧,等下糊了。” 沈九蹲在那里,看上去自在舒适,他应该自小就是如此,不得上桌用饭,随便在某个角落对付着吃上一口,早已习惯了。 无声用完炊饼汤,红福收拾了碗筷去灶房清洗,沈九倒了盏茶给郗瑛,这时,亲卫走到了门外,看上去很是紧张。 沈九马上走出去,低声问道:“何事?” 亲卫道:“尚书令来了。” 沈九神色微凛,下意识看向了垂眸吃茶的郗瑛,挥手让亲卫退下。 郗瑛放下茶盏,见沈九站在门外看着她,神色纠结,问道:“怎地了?” “郗尚书令来了,你可要见他?”沈九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出来。 郗瑛看着狭窄的院子,道:“总归得见,不过,他不一定来找我,说不定来找你呢。” 沈九怔了下,道:“我出去看看。” 已在众目睽睽下翻脸,郗瑛也懒得做表面功夫,一动不动端坐着。 院外一阵大阵仗,沈九领着郗道岷并郗八娘一道走了进来。 郗瑛看向郗道岷,他穿着绯色官袍,身形高挑,五官不算很出众,凑在一起却很柔和,看上去很是斯文儒雅。 这般看去,郗瑛与他一点都不像,估计长得像杨夫人,与他并排走着的郗八娘,五官相似,一看就是如假包换的亲父女。 只郗八娘的眼神清澈,郗道岷那双眼深沉了些,深沉到阴森,令人后背发凉。 “七姐姐!”“孽障!” 郗八娘与郗道岷进了屋,同时出声。 郗瑛尚未作出反应,沈九立刻挡在了郗瑛面前,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郗道岷脸一沉,冰冷地看着沈九:“沈九,如今你翅膀硬了,明目张胆与我郗氏决裂。” 沈九垂眸一言不发,不过他没有动,始终挡在了郗瑛的面前。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7章 郗八娘急着去拉郗道岷:“阿爹,你别凶七姐姐呀,阿爹!” 郗道岷夺回衣袖,眉头微皱,道:“八娘,你别闹,否则,下次我不许你再出门了。” “除非阿爹不再凶七姐姐,我就不闹。”郗八娘完全不怕郗道岷,气鼓鼓威胁他。 郗道岷拿郗八娘无可奈何,温和地道:“八娘,阿爹在教她规矩。她既然是郗氏女,就要守着郗氏的规矩。如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敬继母尊长,任由外男打杀郗氏仆从,跟着外男私奔,无论哪一样,都为世人所不容,阿爹若是不教训她,纵容她,郗氏的家风何在,脸面何在?” 郗八娘被郗道岷说得一时语滞,只能蛮横地道:“我不管,*反正七姐姐是我的亲姐姐,阿爹不许责罚七姐姐。” 郗道岷被郗八娘的胡搅蛮缠弄得似乎很是头疼,他将她拉到门外,叫来青坞绿萼吩咐道:“将八娘带下去,好生伺候。” 青坞绿萼忙哀求地对郗八娘道:“八娘,尚书令有事,八娘请随婢子上车去吧,这里又冷又脏” 一直冷眼看着他们父女情深的郗瑛,拉了下沈九,他看了眼郗瑛的手,默默退到了一边。 “我有件事,始终想不明白。”郗瑛上前一步,打量着郗道岷,神色疑惑。 “虎父不食子,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对亲生女儿痛下毒手,赶尽杀绝?” 郗道岷神色微僵,这时完全不见了对郗八娘时的慈爱,冷冰冰地道:“孽障,自小的规矩礼仪,你都白学了,真是恬不知耻,还敢出言质问起我来。早知你会给郗氏丢脸,当时就不该让你生下来,果真是五月出生的恶胎!” 郗瑛迎着郗道岷的憎恨,平静地道:“她死了,被你丢弃在平江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既然流落在平江城,你若有半点廉耻,就该去死。”郗道岷眼神闪烁着,冷酷无情地道。 “可惜我活了过来,让你失望了。”郗瑛长长叹了口气。 她与郗道岷素不相识,谈不上爱恨,只是替原身不值。 郗道岷厌恶地别开了头,没再看郗瑛,对沈九道:“既然你已经当众与郗氏翻脸,这门亲事也就作罢!” 郗瑛抬眉,她的亲事,又再次黄了! 沈九想都不想,大声拒绝道:“不!” 郗道岷脸色变了,强忍着怒气道:“恐怕,此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不退亲!”沈九坚决地道:“七娘永远是我的妻!” 郗道岷终于忍不住了,呵呵冷笑,“你若非我赏识提拔,你就是京城街头的一条疯狗,再厉害再凶猛,终究是低贱的畜生而已。沈九,沈东章,我给你赐名,教授你读书习字,让你做了人上人,给你权势,富贵荣华,能让你上天,也能重新让你做狗!” 沈九神色阴沉,狰狞扭曲着,阴森森道:“是啊,世人都当我是獠奴,是骡子,是低贱的畜生。尚书令对我有恩,豢养着我这条疯狗,我心甘情愿给尚书令做狗。尚书令让我去打仗就去打仗,让我撕咬谁我就撕咬谁,哪怕丧了命,也绝无怨言。” “只是,尚书令,这都是你的错啊。”沈九看向了郗瑛,目光疯狂而悲伤。 “尚书令要我的忠心,见我对金银珠宝富贵权势都不在乎,将七娘许配给我为妻。” 沈九灰绿的眼眸,渐渐蒙上了层水光,一顺不顺凝望着郗瑛。 胸口鼓胀,暖意流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高兴,同时,他又害怕得颤栗。 沈九喃喃,绝望地道:“她将我看做人,我尝到了做人的滋味,再也不想做狗,做畜生了。这辈子,我永不会离开七娘,生死都不离,那该怎么办呢?” 第46章 缠绵 郗道岷只听得怒不可遏,原本的斯文变成了扭曲,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沈九,你就是这般恩将仇报!既然如此,你莫要后悔!” 恨恨看向郗瑛,郗道岷愤怒斥责道:“滚回去!我宁愿没你这个女儿,也不要你在外丢人现眼!” 郗瑛无视他的愤怒,只当看戏般,平静地问道:“郗尚书令,你与宁氏有深仇大恨,现在又与唯一能与宁氏大军抗衡的沈九翻脸。我竟不知道,你是发了疯想寻死,还是蠢不可及了。” “孽障!”郗道岷大声怒斥,气得几乎快晕过去。 他未曾想到,以前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郗七娘,居然敢挑衅他这个亲生父亲的威严! 且不提孝道,最让郗道岷震怒的,便是郗瑛的淡然,令他好似看到了当年的杨夫人。 她也是这般波澜不惊,如菩萨般端庄从容,从不多看他一眼。哪怕看到时,如对着陌生人,俯瞰众生时掠过的恩赐。 郗道岷被深深刺痛,阴狠地看着郗瑛,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沈九察觉到郗道岷的杀意,上前一步,挡在了郗瑛面前。他自小摸爬滚打,厮杀出来的凛冽气势,生生将郗道岷压了一头。 郗瑛站在那里,她何尝不知郗道岷恨她,想要她死。 不过,她受够了飘泊,不受控制的日子,现在她什么都不顾了,只巴不得与他们同归于尽! 车夫从院外跑了来,对郗道岷的小厮朝云低声说了句什么。朝云向郗道岷看来,不敢耽搁,硬着头皮上前低声回禀了几句。 郗道岷阴狠地看了沈九郗瑛一眼,拂袖转身离去。 院子安静下来,天空阴霾,寒风吹拂过,凄凉萧索。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8章 沈九望着郗道岷离开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郗瑛坐回去,靠在榻背上疲惫地合上了眼。 “七娘。”沈九看着郗瑛憔悴的面容,心疼地道:“你累着了,去睡一阵吧。” “嗯。”郗瑛答了句,起身随着沈九去了卧房。 卧房里床外榻,中间用芦苇席隔开,屋内没有点灯,窗棂关着,昏暗不明。 沈九上前一步,欲将窗棂推开些,想到外面冷,他收回手,转身出去取薰笼。装好炭回来时,郗瑛已经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这一路奔波逃跑,郗瑛已经累到了极点,睡着时都紧皱着眉心。 沈九取了干净的被褥给郗瑛盖好,蹲在她身边,心疼地想拨弄开她的愁绪,手停顿在半空,又舍不得。 默默蹲了片刻,沈九起身走了出屋,叫来红福吩咐了几句,大步出了门。 这一路来,郗瑛已经累到了极点,眼睛酸涩不堪,睡得不大踏实,被红福叫醒用晚饭时,她浑身酸痛,比睡之前还要辛苦。 “沈公子出去了,阿奴让人送了鲜鱼来,我煮了鱼汤,七娘吃一些再睡。”红福点了灯,道。 郗瑛嗯了声,起身下榻,红福拿了风帽披在她身上,道:“外面下雨了,冷得很,七娘多穿些。” 寒冬下雨比下雪时还要难受,湿冷直往骨头缝里钻。郗瑛看向窗棂,只看到挂在廊檐下昏黄的灯盏。 像是以前那般,红福将小炉锅子搬到了正屋,小炉的炭火熊熊,锅子里鱼汤咕噜噜煮着,青蒜滚在雪白的鱼汤里,香浓扑鼻。 郗瑛埋头小口喝着汤,鲜美的汤喝在嘴里,没滋没味。 红福难得沉默,吃了几口米饭,她突然说道:“七娘,我们以前在那个村子时,也如这般用饭。谁知道回到京城,还如以前一样,甚至还不如以前。” 太多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屋外的雨滴,落在美人蕉上,滴答滴答,扰得郗瑛的心更难得平静。 “我饱了。”郗瑛放下了碗,进去净房洗漱。 红福捧着碗,愣愣看着郗瑛的背影,难过不已。 郗道岷与郗八娘一道前来,明明都是亲生女儿,一个捧在掌心疼爱。一个恨不得让其死。 幸好有沈九在,否则,她们估计都活不了。 红福又转念一想,觉着这样不对。 若非沈九,郗瑛与她该好生生在乡下的小院中,准备过年的腊肉吃食,等着宁勖得胜归来。 红福摇了摇头,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放下碗,前去提了热水送进净房。 郗瑛清洗了下,回到暖阁,倒在榻上又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得沉了些,直到感到了一阵冰凉,她以为窗棂未关严,迷迷糊糊伸出手,撑着身子想要去够窗棂。 手被握在了宽厚的掌心中,郗瑛一下睁开了眼,豆大的灯盏摇曳,沈九坐在榻前的小杌子上,头发衣袍濡湿,冰凉便是从他身上传了来。 “什么时辰了?”郗瑛看向窗棂,窗棂的苇帘放了下来,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雨打蕉叶的滴答声依旧。 “寅时中了。”沈九道。 要是在夏日,这个时辰就已经到了黎明时分,很快就会天亮。 沈九这个时辰才回来,郗瑛也不知他出去作甚,不过看他的神色,应该无甚大碍。 “我进了趟宫,出来后你阿郗尚书令找了我去。”沈九简单解释道,摩挲着郗瑛的手,道:“他不敢拿你怎样,七娘放心。” 郗瑛对朝局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也无力改变。沈九轻描淡写说着她没事,并未提到能守住京城。 “你可知晓,他为何这般恨我?”郗瑛犹豫了下,问道。 沈九沉默了下,道:“与你定亲之后,有恨我的人在我面前说闲话。称你生在五月,五月乃是恶月,克死生母,孤星入命。否则,我怎能高攀上尚书令,这份破天的富贵,迟早会变成厄运,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郗瑛虽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但她还是听得愣在了那里,眉头皱了起来。 沈九忙道:“七娘,你别放在心上,他们成日也骂我不祥,我从来不相信这些。你回到京城已经无人不知,这些闲话迟早会传到你面前,免得你听到后会生气。’ 他将郗瑛的手拉在了胸前,贴着他的心。濡湿的衣衫触及冰凉,他的心跳却有力,与屋外的雨声相应和,滴答叮咚。 “七娘,郗尚书令恨你,我隐约知晓一些,好似与宁氏,你母亲杨夫人有关。杨夫人去世后,郗尚书令很快娶了李夫人,有人骂郗尚书令道貌岸然,奸佞小人。称李夫人早就珠胎暗结,郗八娘氏无媒媾和而生,她进宫伴君,有损皇家脸面。他们在参奏郗尚书令,清君侧。” 皆为了权势富贵生出的各种事端,里面太复杂,真相估计只有天知晓。 不过郗瑛还是很惊讶,怪不得郗八娘说她们相处时日不多了,原来她要进宫去。 她一岁时杨夫人就去世了,郗道岷娶了李夫人,郗八娘七个月后出生,只比她小两岁不到,今年方十四。 郗八娘进宫称为后妃之事,至少在明州城时尚未定下来,不然红福肯定知道。 “何时定下来的?”郗瑛问道。 “好似前些时日吧。”沈九垂下了眼眸,道:“幸好七娘的恶名在外,否则,该进宫的变成了七娘。” 郗瑛顿了下,问道:“皇帝很老很丑?”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9章 沈九道:“皇帝比郗尚书令还年长三岁,每年都会选年幼貌美的嫔妃进宫。” 郗瑛眼前浮起郗八娘天真明媚的脸庞,心情很是复杂。她的命运也多舛,顾不上郗八娘,掀开被褥准备下榻。 “我去与红福挤一挤,你歇一阵吧。”郗瑛道。 榻边摆着薰笼,郗瑛差点撞了上去,忙朝旁边挪开,沈九下意识搂住了她,出言提醒:“七娘小心” 说话间,沈九声音低了下去,几近颤栗。 这是他最心安之处,平时他会躺在榻上,透过窗棂看外面。看星夜,看月夜,雨夜,雪夜,数不清孤寂难眠的长夜。 春夏秋冬,始终是他孤零零一人。 如今,她在这里,他也在这里。 冬日的冷雨夜,她入他怀。 郗瑛尚未回过神,唇上一片冰凉,沈九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住她,人被他紧拥在怀里,倒向了软榻。 他的动作粗野,横冲直撞,凶狠地碾过她,仿佛要将她撕碎,吞噬。 郗瑛闻到了血腥的气息,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陈旧的窗纸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寒凉从缝隙中扑入,屋内依旧炙热。 她的眼前,浮过了那间农家小院。奇怪的是,郗瑛并不怀念那间院子,也从未梦到过,这时却很清楚记起来,甚至宁勖身上的气息,亦记得一清二楚。 药味中夹杂着香气,宁勖穿着的衣衫,常山都事先都用熏香熏过。她不知道是什么香,像是木头,又像是青草,很淡,只有靠得极近,才能闻到些许。 他们几乎耳鬓厮磨,当时未曾注意,那股气息早已不知不觉铭刻在了她的记忆中。 宁勖啊! 郗瑛胸口疼了下。 并非想起他疼,是沈九压住了衣襟下的私印。 郗瑛突然就愤怒起来,手主动抚上沈九滚烫的脸。她的手心冰凉,沈九撑着起身,呼吸直喘,灰绿的双眸像是夜里的狼,死死盯着她。 他的胸口快要炸开,脑子轰鸣,他想大哭大喊,嘶吼,想要与她一起,就在此刻死去。 那些愤怒,不平,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悲伤,都逐渐化作了烟云散了去。 得这一刻,什么都不再重要。 比如,她究竟有多在意宁勖,若非他身受重伤,她可还会跟他走。 郗瑛迎了上来,沈九疯狂回应,与她唇齿相依,极尽缠绵。 第47章 战一场! 寒风不断从窗棂缝隙中挤进来,窗纸哗啦,沈九低沉的声音,在郗瑛耳边呢喃:“七娘,我们明朝就离开,离开京城,浪迹天下去。以后只有我们两人,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郗瑛炙热疯狂,欲将毁灭一切的怒火,倏地就冷却了。 寒风吹在身上,她肌肤冰凉,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双手垂在身边,无意识抠着身下的苇席。 端看沈九的反应,朝廷绝不是宁勖的对手,宁氏大军迟早会打进京城。 临行前,宁勖决绝的话,再次回荡在郗瑛耳边。 宁勖并非宽厚大度之人,下之大莫非王土,他定不会放过他们。 她从未吃过苦,这段时日朝夕不保的穷困日子,她已经过够了,不愿与沈九去浪迹天下。 要是沈九独自离开,以他的本事,完全能够活下来。若是拖着她,她会成为他的累赘。 假若他因为她而死,如此深重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郗瑛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沈九在意乱情迷中,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仔细凝视着她。 待看到郗瑛迷茫的神情,沈九的心被狠狠刺痛,放在她身前的手,慌张地收了回去。 “对不住,七娘,我不该这般做,七娘莫要怪。”沈九脑子很乱,他像是从打铁的炉子里,掉进了冰窟中,嘴里胡乱陪着不是。 “是我唐突了,七娘别生气。”沈九撑着起身,跳下榻胡乱拢好衣衫,懊恼得都快哭了。 “我们还未成亲,我如何能这般做,我果真是畜生!”沈九跪在了榻前,埋在心底深处,许久未曾有过对自己的厌恶,一下席卷了他,痛恨得直捶自己的头。 李夫人与郗道岷先有首尾,这么多年来,仍旧被世人鄙夷嫌弃。 他不怕流言蜚语,但她不该承受这些,他不忍看她受半点委屈。 浪迹天下只是言过其词而已,其实便是逃亡,跟着他吃苦受罪。 他果真配不上她,他始终是骡子,是没出息最低贱的獠奴! 郗瑛对着沈九难过愧疚,心情也很不好受,她并不在意名声。 她自我,任性妄为,但她对无法忽视他的眷念,满腔的爱意。 “别说了。”郗瑛很乱,按住了他的手臂,只感到苦不堪言,任何的话,说出来都太虚伪。 “并非你想的那样。”郗瑛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干巴巴道。 沈九头都抬不起来,他不敢去看郗瑛。寒风不断灌进来,曾是他心安之处的宅子,此时让他无比憎恨。 要是他也如宁勖那般,出生正统,就算是身陷囹圄,也照样有无数能人志士追随,雄霸天下。 宁勖应该从不会自卑,与她居在破屋,因着心底坦然,也如高堂华屋。 他就是阴沟里的蝼蚁,苟且偷生。郗道岷骂得没错,他就是条疯狗,就算再厉害,始终是条上不得台面的疯狗。 “沈九。”郗瑛拉好衣衫,起身靠在墙上,“你别自责了,我算了,你起来,我有些话与你说。”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0章 沈九缓缓抬起头,从喉咙里挤出声好,顺从地按照郗瑛指点,坐在了她的身边。 “沈九,外面的局势我不甚了解,但你能安然无恙回来,我猜朝廷还需要你。”郗瑛道。 沈九没有做声,手指不断抠着自己半旧的衣襟,右腿略微曲起,看上去很是僵硬。 郗瑛估计他的腿尚未痊愈,看上去没甚异样,不过是他能忍罢了。 野外的猛兽受伤后,都习惯了独自舔舐疗伤,沈九也如那般,自受伤之后,除非实在是撑不住,郗瑛从未听到他哼过一声。 郗瑛不忍再看,努力转开了视线,道:“你别听朝廷的,别再领兵去与宁勖打仗,你离开京城吧,远走高飞,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沈九终于侧头看向郗瑛,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神色严肃而认真:“你别去当朝廷的傀儡,打赢了,他们不再需要你,你还是会被他们视为骡子,会忌惮你功高震主,会嫌弃你的出生,你会没有好下场。要是打输了,你会因此而丧命,宁勖不会放过你,他真会将你碎尸万段。” 朝廷与宁勖会如何做,沈九如何能不清楚。郗瑛让他离开,是真正替他打算。 只是,沈九问道:“你呢,你怎么办?” 郗瑛自嘲苦笑,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委屈求不来周全,郗氏早就不要她,她回不去了。 “我是女人,又掀不起什么波澜,外面那么乱,他们无暇顾及到我。当时平江城也乱,我照样活了下来,我不会有事。” 郗瑛艰难地道,是说给沈九听,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她手习惯性捏着夹衫,顿了下,将夹衫脱了下来,扯开边上的缝线,取出里面的红宝石。 “这是你给我的,红福那里还有一半,这些你拿去。” 郗瑛将夹衫塞到沈九的怀里,道:“手中没钱不行,离开京城后,你找个边境地方,胡人多的地方隐姓埋名,或者干脆出海去,去番邦,你就不会被视为异类,能过寻常人的日子。” 沈九并不诧异,看都没看怀里的夹衫,坚定地道:“不!” 郗瑛愣了下,见沈九又回到了以前的犟脾气,不禁急了:“沈九!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别张嘴闭嘴就是死!” 沈九的眼眶通红,缓慢而清晰地道:“不。七娘,我活不下去。” 阿娘姐姐都死了,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要是没了她,他艰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几近呓语:“活着,真是累啊。” 深夜静谧,郗瑛还是听听出了沈九的话,她怔了怔,他身上迸发出来的疲倦,让她莫名鼻酸。 “沈九,何必呢?”郗瑛长长叹息。 “杂碎骡子蝼蚁,也不能被随便践踏啊。宁五他被流放,都没有放弃,我为何要放弃?”沈九低声道。 郗瑛呆了呆,鼻酸更加难忍,几近悲怆。 宁勖在北地流放不易,沈九更为不易,他生来就不被人待见,被视为贱民,她完全不敢去想,他是如何才能活到今日。 “沈九,你别去听那些话,更不要放在心上。”郗瑛沉下脸,难得慎重地道:“都是凡夫俗子,肉身凡胎,谁都不比谁高贵。贱的不是你,是为了一时欢愉滥情,将你生下来的男人。还有那些惺惺作态,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坏东西,他们才贱,贱而不自知!” 想到这些时日受的罪,郗瑛无比愤怒,骂道:“比如朝廷,皇帝,郗道岷,都不是好东西。朝廷不作为,横征暴敛不管百姓死活。皇帝一大把年纪,都当祖父的人了,还要纳年幼的后妃。将士在外面给他拼死拼活,他在皇宫中荒淫无度。郗道岷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舍弃,真正禽兽不如。沈九,你比我应当更为了解他们的本来面目,你为他们去守江山,保他们荣华富贵,去打仗送死,值得吗?” 郗瑛不止一次说他与别人并无不同,从未轻视过他,沈九心依旧软得一塌糊涂。 每次他快被吞噬的时候,她都能及时拉他一把,将他从深不见底的黑洞中拉出来。 “七娘,我会去领兵打仗。”沈九很快再次抬头,凝望着郗瑛,将夹衫披在了她身上。 他下了榻,右腿踉跄了下,不过很快就稳住了。 郗瑛本来要骂他,见状又忍了忍,问道:“你的腿可是还未好?” 不止是腿,腰上的伤也牵扯着全身都痛,沈九脸上却浮起了笑容,摇摇头道没事。 “没事个屁!”郗瑛气得直接骂脏话,命令道:“过来!” 沈九乖巧地走了过去,郗瑛指着他的腿,“自己掀开!” 沈九不敢吭声,弯腰去掀裤腿,腰上的伤让他僵硬了下。 郗瑛看在眼里,深吸一口气,将他腰间的衣衫一把掀了上去,看到染血的布巾,不禁怒道:“这是没事?沈九,你先前怎么不说,你跟别的男人也无不同,脑子都装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明明是你”沈九怯怯辩解了句,见郗瑛一眼横来,很快闭上了嘴,不敢做声了。 所幸腿与腰上的伤都不算严重,血流得不算多。沈九觑着郗瑛缓和了些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七娘,我自己会止血,我最会止血了,你别生气。” 郗瑛冷笑,“我生个屁的气,你反正厉害得很,我的话,你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沈九低头笑,就是不接话,气得郗瑛将想踢他,想着他的伤,便改成了怒斥:“出去出去!”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1章 黎明时分,天空一片漆黑,只在东边的天际,出现若隐若现的深青,昭示晨曦即将到来。 寒意凛冽,沈九衣衫凌乱,领口敞开着,他却不觉着冷。立在廊檐下,回眸凝望。 屋内的灯熄灭了,一阵窸窣之后,陷入沉寂。 沈九知道郗瑛已经睡了,他还是久久张望,不舍回头。 她那般善良,真正关心他,将他当做人看,就算对他无情,他依旧心头暖意流淌,甘愿为她去赴汤蹈火。 她怎么办?她其实回答不出来,他也不能。 她还是让他走,让他去活命。 他不能走,死也不会走。 要是他离开,她在京城就真正无依无靠了。他留下来打仗,便能庇护着她安稳无忧。 城破,她照样能活下来,宁勖绝对舍不得杀她。 她穿着的夹衫,里面缝着金银珠宝,他早在她穿上时就察觉到了是何物。 就如她挂在身前的私印,他虽未看是谁人的印章,但他大致也已经知晓。 她绝口不提以前,他也不问。 无论宁勖与她如何,他都要拼一把。 不仅仅是为她,也为自己。她说他不是蝼蚁,并不低贱,那他又何须羡慕宁勖! 输,他万箭穿心。 赢,他便将与她真正远走高飞! 第48章 不见旧时人 冬至大过年,本该是热闹喜庆的时候,虽下了几场雪,太阳一出来便化了,比北地的春日还要暖上几分。 大军从广陵城开拔,一路过去,路边草木枯黄,四处都不见人烟。沿途的村落亦是大门紧闭,笼罩在打仗的紧张不安中。 到了临平县,宁氏大军与驻守京畿吴江的朝廷兵遥遥对峙,大战即将展开。 镇守京畿的京畿营兵强马壮,放在平时,绝非宁氏大军的对手。 只一路征战过来,宁氏的兵将早已疲惫。行山从平江城的粮草尚未送到,宁勖的大军只在临平扎营,休养生息的同时,顺势威慑大夏的朝廷兵。 冬日时节,溪流中的水比不上夏日丰盈,只清澈浅浅的一层,露出底下的石子。 几只野鸭听到动静,从杂草中扑腾着翅膀,嘎嘎叫着飞走,吓了蹲在地上撬野菜的常山一跳,下意识看向立在小溪边的宁勖。 宁勖浑然不觉,高瘦的身影,一动不动笔直立在那里。玄色的衣袍下摆随风轻摆,仿若世外飞仙,孤寂清冷。 自从住进了这间庄子,宁勖便愈发沉默。常山不敢多问,他暗自猜测是越接近京城,宁勖是近乡情怯。 毕竟幼时在京城长大,家族惨遭变故,流放到异乡。亲人不复见,如今只剩下他孤零零归来。 不过,常山揪着手上的野蒜叶子,又暗戳戳猜测,说不定宁勖想到了郗瑛。 以前吃得最多的佐料,便是青蒜。野蒜比青蒜的香味还要浓烈,郗瑛若是见了,定会全部挖回去煮鱼煮鸡。 红福的茶饭手艺真是不错啊! 常山呆呆蹲在那里,一时间,脑子里想了许多,连护卫走近了,他才惊觉起身。 宁勖早已缓缓转过头来,瞄了眼一脸傻呆呆的常山,对护卫道:“何事?” 护卫忙上前恭敬见礼,奉上了京城送来的信。 宁勖接过密信打开,不动声色看着信,许久都没动。 常山以为有了军情,大夏的朝廷兵要主动进攻了,只端看宁勖的反应,又不像马上要打仗的样子。 莫非是郗瑛出了事,可她已经回到了京城的家,怎地会有事呢? 难道郗瑛要与沈九成亲了? 常山想到这里,不安地偷瞄了眼宁勖,心里直七上八下。 虽说这段时日从未听宁勖提及郗瑛,身为贴身护卫,常山却将宁勖的日渐沉默看在了眼里。 赵先生也看了出来,只能暗自与常山嘀咕,背地里着急上火,却毫无办法。 自从将赵穗送去了平江城,将他们凑做一堆的心就彻底死了。 只是,赵先生还是不同意宁勖与郗瑛牵扯上关系。仇家的女儿,要是宁勖与郗瑛在一起,估计宁氏祖宗都不会原谅,还会让郗道岷看不起。 站立久了,宁勖的腿有些酸胀难受,在干草上缓缓坐了下来,漫无目的望着天际。 这座庄子,曾经是宁勖阿娘的陪嫁。里面种了许多果子树,桃李杏梨石榴葡萄枣橘子柿子,从初夏时便果子不断,直到初冬时的柿子摘完,庄子才归于平静。 以前他阿娘经常带他来庄子,从冬日时就念叨着,从过完年便迫不及待收拾,赶在庄子的李树开花前到来。 李树的花总是开得猝不及防,从来不等人,一夜之间便自顾自盛放,又自顾自凋零,转瞬间嫩绿的树叶便冒出枝头。 若是错过,得要等到来年开花时。 记得那年,他阿娘将郗瑛也带上了。她很是高兴,在马车里拉着他叽叽咕咕说个不停,看到一株草就得要问上半日。 “勖哥哥,这是什么草呀?” 大惊小怪问完,她也不待他回答,自顾自就说开了:“我从没见过这般美貌的草!” 他阿娘被她逗得笑个不停,又心疼不已,他则烦躁得想揍她。 本来他能在日头出来时,能自由自在骑一会马,却因为她跟着来了,不得不留在狭窄的车厢里。一边是絮絮叨叨的母亲,一边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她。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2章 可惜他阿娘不让,定要他陪着坐马车,陪着她一道玩耍。 兴许是从未出过京城,白日太过兴奋,晚上在吴江歇息时,她起了热。他阿娘彻夜未眠守着她,待她好转后再到庄子,李花已经开过了,只剩下满树的嫩绿。 她从未看过李花,也不在乎接下来的杏花梨花,在庄子里像是只出了笼子的淘气狸猫,成日到处奔跑着疯玩。早上梳得好好的包包头,不一会就散开了,衣裙上沾满了泥土草屑,弄得一身脏兮兮,没多时就要换衣衫。 她还喜欢往水边跑,溪水在春日时尚浅,不怕被淹着,水却依旧很冷。他阿娘怕她再着凉,勒令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别下水。 这次他们在庄子里呆到中秋前才回京,这些时日,他除了读书写字的时候,能得片刻安宁。其余时候,他尽追在她的身后,在田野间奔跑,两人都晒得黢黑。 从这以后,他再也没来过这个庄子,也是他们在平江城相遇时,最后一次见面。 回到京城之后,她被送回了郗氏祖宅明州府,宁氏被弹劾,很快被抄家流放北地。 庄子早已不复以前的模样,种着的果树也不见了,变成了长满杂草的菜地。庄子的宅子推倒重修过,气派堂皇,在周遭庄稼田地的衬托下,不伦不类。 就好比他们的再重逢。 她早已不是以前的她,曾经在溪流边共度的春夏,眼前变成了荒草堆。 一切都不合时宜。 宁勖的手握紧,将信纸揉成了一团。 在京城的细作传来了郗道岷的消息,她并未回郗氏,沈九为她当中杀了郗氏的仆妇。 她回不回得去郗氏,与谁离开,眼下与谁在一起,又与他有何关系呢? 反正早非旧时人,再见已是生死仇敌。 许久之后,宁勖冷冷道:“传令下去,以后有关郗七娘的消息,莫要再回禀了。” 常山愣住,见宁勖转头朝他看来,眼神冰冷,赶忙应了是。 * 沈九不知在忙甚,接连早出晚归,郗瑛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他。 冬至到来,京城到处都冷冷清清,郗瑛与红福出去逛了两次,便没再出门。 一是她的名声在京城传开了,她曾在茶楼去了一次,空荡荡的大堂,靠窗坐着仅有的几个茶客,竟然在议论她的事情。 “郗尚书令的嫡女,竟然这般没教养,与一个下贱的獠奴私奔。” “嘘,你且小声些。这贵人府邸后宅的事情,里面弯弯绕绕多着呢。你难道没听说,郗尚书令不认这个七娘子,将她丢弃在了平江城乱民堆中。” “虎毒不食子,郗尚书令斯文儒雅,哪是那般人。” “呵呵,我觉着这件事吧,十有八九是真。当时可是他将郗七娘许配给了沈九,郗八娘却能进宫,孰轻孰重,就是傻子就能看出来。” 有人神神秘秘插话道:“听说郗七娘在平江城,被宁氏救了。郗七娘最早与宁五定了亲,有这层关系在,年纪轻轻没甚见识的后宅小娘子,对着救命恩人,只怕是早已说不清楚了。我倒以为,郗七娘回到京城,与郗尚书令闹别扭,是在替自己的心上人出气。” “是啊是啊,这就说得通了。郗氏女要是与叛军有了首尾,你让郗尚书令如何跟陛下交待?不如干脆闹一场,将这个女儿赶出去,撇清关系保住郗氏。” “还是郗尚书令聪明,反应快。郗氏要是一不小心,就能引来灭顶之灾。唉,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啊!” 红福在一*旁听到,气得脸都红了。郗瑛将她拦住,她才没冲上去。 八卦绯闻有趣,身为当事者,亲自听到却不那么美妙了。 传闻离奇,又将面临打仗,为了安危,郗瑛还是不出去为好。 二是京城真没什么可逛之处,大多的铺子都关着门,连十二时辰不眠的瓦子,里面都只有稀稀拉拉的客人。 天气好,郗瑛出了院子,在小巷与几个留着清鼻涕的小童玩了一会球,与他们分了一把糖吃,便回去了。 几个小童很是喜欢郗瑛,对她挥着手,依依不舍道:“七娘子,明朝再来玩。” 郗瑛知道他们惦记着她的糖,不过她依旧笑吟吟道:“好啊!” 小童嬉笑着跑开了,郗瑛进了院子,阿奴蹲在左边,红福蹲在右边,两个户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一左一右变成了门神。 且两人的反应很是一致,都很嫌弃郗瑛竟然与小童们玩球。 郗瑛却不在意,惆怅地叹息了一声。 来到这里之后,能让她最轻松愉快相处之人,也只有这几个稚童了。 红福起身跟在了郗瑛身后,望了下天色,问道:“七娘,灶房没鱼了,中午吃豆腐炖肉可好?”说到这里,红福不悦瞪了一眼蹲在外面廊檐边的阿奴。 阿奴比常山可恶,做事不牢靠,让他去买鲜鱼,他竟然买了几条臭烘烘的咸鱼回来。 近来郗瑛胃口不大好,且在这个节骨眼上,郗瑛并不挑食,说了声好,“你将咸鱼用温水泡着,中途多换几次水,晚上拿来烧肉吃。” 红福便去了灶房,见阿奴已经不在廊檐下,她不禁呆了呆,四处张望寻找。 阿奴的身影,从院外闪了进来,红福看直了眼,道:“阿奴,你以前是做甚的,动作也太快了!” “滚!”阿奴白了红福一眼,不客气骂了句。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3章 她就不是好人,竟然将他认作那打家劫舍的盗匪! 他阿奴,一向只杀人! 红福叉腰待回击,阿奴已经快步进了屋,她淬了口,暂且放他一马。 阿奴站在郗瑛面前,回道:“七娘子,你妹妹八娘子来了,你可要见她?” 郗瑛诧异了下,郗八娘竟然来了? 想到复杂的局势,郗八娘即将进宫为妃,郗瑛略作沉吟,点了点头,道:“行,你让她进来吧。” 阿奴出去,不一会郗八娘一行,便浩浩荡荡走进了院子。 第49章 为难 郗八娘身着朱红缂丝绣牡丹衫裙,外罩紫貂风帽,眉间簪了梅花花钿,明艳富贵逼人。她一出现,让原本简朴的小院,一下变得寒酸无比。 阿奴不客气斜乜几眼走开了,红福听到动静,手中抓着把柴火从灶房走出来,为难地挠头,似乎不知该如何上前招呼。 郗八娘目不斜视上前,对立在门边的郗瑛屈膝见礼,喊了声七姐姐,关切地上下打量着她,“七姐姐可还好?” 话一问出口,郗八娘就自顾自哽咽了,拿出帕子沾了沾眼角:“七姐姐住在这种地方,如何能好啊!” 紧跟在郗八娘身后的绿萼青芜忙着上前,擦拭着几案,将放在案几上的茶盏端到了一旁,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两人也与红福一样,很是为难地咬着嘴唇,不知在寒酸的屋子里,怎样才能安置伺候好郗八娘。 郗瑛的头有些疼,菩萨来历不凡,这间小院的确容不下。 “坐吧。”郗瑛道,走到榻前坐下了。 郗八娘跟着郗瑛坐了下来,侧头一瞬不瞬望着郗瑛,道:“七姐姐瘦了。” 回到京城后无需赶路奔波,郗瑛并未再继续瘦下去,她看得比较开,能吃能睡,甚至还养得胖了些。 “你怎地来了?”郗瑛不想继续与郗八娘说废话,径直问道。 “我被阿爹勒令不许出门,今朝随着阿娘去天光寺礼佛,回京时我偷偷让马车到了七姐姐这里来。”郗八娘道。 郗瑛眼神在紧张肃立在门边的绿萼青芜两人身上略过,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明朝我就要进宫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见到七姐姐,便赶着来见一见。” 郗八娘眼眶又开始泛红,眼里盈满了泪:“七姐姐,在平江城一别之后,我以为自己此生再也见不到七姐姐,谁知七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活着回到了京城。回到京城后,谁知我们姐妹还是不得相见。外面的事情,与我们有何干呢?我们只是不得已的小娘子,什么都做不了。” 郗瑛愣了下,祝贺郗八娘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问道:“你怎地会进宫去?” “七姐姐被宁五相救的消息传回了京城,沈九打了败仗,阿爹被弹劾,阿爹震怒,我便被送进了宫。” 郗八娘平静述说着,关于她的命运,生死,在如花的年岁,便要进宫去陪伴在荒淫好色的皇帝身边,她毫不在乎。 不过,郗瑛眉头蹙了蹙,道:“首先是我先被丢在平江城,再有以后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郗八娘道,她的神色真挚,“我从未怪罪过七姐姐,且进宫去,阿娘成日偷偷哭,我劝也劝不住,她总是不明白,这是我自愿的事情。” 郗瑛真正诧异了,认真打量着郗八娘,却无法看透她。 “我不进宫,能嫁给谁呢?照着郗氏的门第,肯定是王孙公子。要是没出息的纨绔,我憋屈,要是有本事的子弟,我也憋屈。比如阿爹有出息,阿爹不喜阿娘,阿娘半句都不敢忤逆阿爹,活得憋屈极了。” 郗八娘双手一摊,很是洒脱地道:“像是大姐姐二姐姐她们,早就看透了。她们劝我,别想太多,要尽力让自己快活。我与阿娘不一样,我有娘家,阿娘没有。外租家早就没落,靠与祖母沾点亲戚,寄居在郗氏。祖母当年对阿娘还好,阿娘攀上阿爹后,祖母就不喜阿娘了,连着对我也不喜。哦!” 她轻轻拍了下头,侧着脑袋,娇俏地道:“七姐姐应当知晓,阿爹一直喜欢的是你母亲杨夫人,我听到过阿娘偷偷跟黄嬷嬷哭诉,阿爹始终拿阿娘跟杨夫人比,阿娘不服气,她哪里不如杨夫人了。她与阿爹一起青梅竹马长大,还给阿爹生儿育女,阿爹却从未如对杨夫人那般,多看过她一眼。阿娘不甘心,不敢对阿爹发火,就讨厌上了七姐姐,唉,阿娘也是个可怜人,七姐姐,你莫要怪她。阿爹将你送到了明州祖父母身边,你没受过阿娘的气,祖父母,大伯父大伯母他们都待你好,你过得比在京城自在。” 木榻半旧,房屋低矮,屋内昏沉。 郗八娘的缂丝宽裙层层叠叠散开,眉间花钿的金光闪烁,年轻稚嫩的脸庞,细腻若凝脂的肌肤,明艳若春花。 只是她的目光,此刻如古井无波。 郗瑛心情复杂,一时没有做声。 “自小伺候我的贴身婢女,在回京途中生了病,怕被过了病气,被丢在了路上,死活不知。我也没去找她们,我没那个本事,只能在吃穿用度上要这要那,其余的便做不了主。” 郗八娘看了绿萼青芜她们一眼,漠然收回了目光,“因为她们是伺候七姐姐的人,七姐姐没了,她们本来也活不下来,我正好将她们要在了身边伺候,她们捡到了一条命。” 过了片刻,郗八娘低声道:“我不欢欢喜喜进宫也不行,阿爹为了郗氏,能舍弃七姐姐,也能舍弃我。”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4章 绿萼青芜两人垂首立在门边,麻木中带着下意识的紧绷,不知何时就会怦地一声倒下去。 郗八娘的眼里,也浮起了哀伤,衬着她的天真年轻,分外地残忍。 郗瑛沉默了下,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请七姐姐回府去。”郗八娘道。 郗瑛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她回不去,也不会回去。 尚书令府森严的大门,高耸的院墙,已经困住了杨夫人,李夫人,郗八娘,她如何能回去。 “你有你的言不由衷,听上去都很无可奈何。可惜,与我无关啊。”郗瑛淡淡地道, “七姐姐。”郗八娘急迫地喊了声,声音哽咽。 “沈九打了败仗,阿爹还是在极力举荐他前往吴江城做统帅。朝堂上吵得很厉害,有人趁机参奏弹劾阿爹,借口七姐姐与宁五早有首尾往来,七姐姐不满阿爹将你与沈九定亲,怀恨在心,方与郗氏决裂。朝堂上好些朝臣,估计私底下早已想着投靠宁五,欲置郗氏于死地,好向宁五投诚。七姐姐回府,与沈九成亲,七姐姐忤逆阿爹,只是小娘子的骄纵,陛下对阿爹,对七姐姐,对沈九的怀疑,自然也就不攻而破了。” 既然郗道岷不允许郗八娘出门,她能跟着李夫人前去礼佛,定是有了郗道岷的暗中许可。她能悄然到沈九这里来,李夫人肯定也得了郗道岷的旨意,她被指使出来走了这一趟。 郗道岷对她的恨,一点都做不了假。不过,他这样的人,再恨她,为了他的权势,也会强忍下去。 至于郗氏会如何,郗瑛压根不在意。 郗瑛轻轻别开了头,道:“你回去吧,我帮不了你,你也自己多保重。” 郗八娘没有动,她长长喘了口气,声音才恢复了寻常,一口气道:“七姐姐,我知道你会有怨恨,我也有。那是我的阿娘,还有十一郎,十二郎他们,他们都还小,他们何其无辜。七姐姐,生在郗氏,从来就不只有我们自己。祖父祖母对你好,他们从未亏待过你。大伯父大伯母待你如亲生,他们也从未亏待过你。大姐姐二姐姐她们,都未亏待过你。若是不管不顾,在眼下的节骨眼上,郗氏正好被推出来,会被抄家灭族,死无全尸。” 见郗瑛沉默不语,郗八娘继续道:“七姐姐,沈九护不住你。他自己再厉害,可惜他手上没有兵,没兵大不了仗,始终是最为低贱的獠奴。七姐姐,无论你认不认郗氏,你都与郗氏撇不开干系,沈九亦一样,我们早已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撕脱不开。” 郗八娘未再多言,带着仆从离去。 郗瑛用完午饭,枯坐到天色昏暗。 红福点亮了灯,往薰笼里添了炭,低声抱怨道:“这天真是冷,阿奴说外面的柴禾贵得很,快要一捆柴一匹布了。” 薰笼热起来,郗瑛伸手搭上去,冰凉的手渐渐变得暖和。 红福放下薰笼,便去灶房忙碌了。屋内灯光昏昏,郗瑛望着自己纤细的手指,陷入了沉思中。 不知何时,沈九回来了,声音在郗瑛耳边响起:“七娘,你在想甚这般出神?” 郗瑛惊觉抬头,道:“你回来了?” 沈九已经回来了好一阵,郗瑛在发呆,连他立在面前都未察觉。他不禁神色探究,点了点头道:“七娘可是遇到了难事?” 郗瑛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沈九在郗瑛面前蹲了下来,垂下眼眸道:“我没事。宁五的叛军与朝廷的大军对峙,大家都没动作,局势暂时还算安稳。” 郗八娘前来是心机不纯,但她并未说谎。沈九的反应,也足以表明,他现在也面临着困难。 朝臣才不管谁坐皇帝,他们只要对新君俯首称臣,照样可以苟住富贵。 郗道岷不行,宁勖肯定要灭了郗氏。眼下,郗道岷只有皇帝支持,让沈九前去领兵打仗,不管能不能打赢,这是他最后的胜算。 按理来说,皇帝应当与郗道岷才是生死共存亡,可惜皇帝疑心重,昏聩,对郗道岷将信将疑,便不肯启用沈九。 如郗八娘所言那般,沈九再厉害,对着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也无计可施。 郗瑛望着沈九,几天没见,他身上的衣衫皱巴巴,神情晦暗不明。 “先前八娘来过了。”郗瑛道。 沈九意外了下,道:“她明日要进宫了。” “嗯,她来与我辞行。”郗瑛道。 沈九的眉头深深皱起,道:“七娘,你别听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郗八娘的话,你也别听。她看似天真无暇,其实心机最为深沉。” 两人从小分开,又是异母姊妹,郗八娘的姐妹情深,未免太过深了些。她的那些坦诚,也动机不纯。 可是,郗八娘说得没错。 郗道岷无所不用极其,能将郗八娘能送进宫,要是达不到目的,下一步就该狗急跳墙,拉着她与沈九一道毁灭。 一整个下午,郗瑛都没能拿定注意。 如今,面对着沈九,郗瑛脑子又变得乱糟糟起来,不知该如何下决断。 第50章 抉择 彻夜辗转难眠,直到天将明时方睡着,郗瑛醒来时,已经到了半晌午。 屋内昏暗,郗瑛在迷糊间,以为自己睡到了傍晚,望着窗棂出神。 红福缩着脖子进门,接连喊着冷:“这鬼天气,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下雪,真是不让人活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5章 “下雪了?”郗瑛含糊着问了句。 “先前就开始飘雪花了。”红福蹲在墙边往薰笼里加炭,问道:“七娘饿了吧?锅里温着炊饼米粥,还有白切羊肉,我去给你取来。先前我准备叫七娘起来用饭。沈公子拦着了我,说是让七娘睡,睡醒了再用饭。” 郗瑛下床穿衣,听到院外传来劈柴声,估计是沈九在忙。她诧异了下,他今朝居然有空在家。 洗漱完出去,红福端来了饭食。灶房已经在煮午饭,郗瑛便只留下了炊饼,就着茶汤略微吃了几口,沈九进了屋。 一阵寒风扑来,冰冷刺骨,郗瑛下意识转开头闪躲,沈九却很不怕冷。他依然身着单衣,肩上沾了雪花,头发濡湿,浑身仿佛在冒着热气。 “七娘起来了?”沈九认真打量着郗瑛,难掩眼中的关切问道。 “嗯。”郗瑛答了句,炊饼太干,她实在没甚胃口,便放回了盘中。 犹豫了下,郗瑛问道:“你怎地没出去?” “无事,我便不出去了。”沈九垂下眼眸答道,走过来坐在了郗瑛对面的杌子上,提壶斟茶。 郗瑛见沈九似乎不欲多说,她心情业已乱糟糟,便没多问,将薰笼挪了些过去,道:“天冷,你多穿些。” 沈九将薰笼推回了郗瑛身边,顺手拂去肩上的雪花,微笑着道:“我不冷,倒是七娘身子弱,要多注意些。” 郗瑛没再多推辞,将手搭在薰笼上取暖,望着窗棂外灰扑扑的天,道:“雪下大了。” 沈九顺着郗瑛的目光看去,道:“七娘别担心,柴禾米面都足够。” “能坚持多久?”郗瑛问道。 沈九怔住,郗瑛追问道:“能坚持多久?若是宁勖围城,又能坚持多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一连串的问题,显得很是咄咄逼人。沈九的脸色不大好,低下头,片刻后道:“这些都是朝廷的事情,七娘无需担心。” “你我都是局中人。”郗瑛毫不客气地道。 沈九抬起头看向郗瑛,眼中急切闪过,含混着喊了句七娘,知道自己骗不过郗瑛,自嘲地笑了下,眉眼间一片苦涩。 郗瑛紧盯着沈九,道:“我不懂打仗,只我也不笨。宁勖已经是疲惫之师,京城周围应当是驻守着重兵,却没与宁勖打起来,除了不敢打,我再也想不出别的缘由了。” “是不敢打。我提议了几次,莫要给宁五喘息的时机,朝堂上吵得厉害,他们不听我的。”沈九无力地道。 郗瑛恍然大悟,怪不得郗道岷按耐不住,让郗八娘上门来使苦肉计。 不过,郗瑛心情愈发沉重了,“沈九,我知道你不甘心,想要去领兵打仗,与宁勖拼一把。可是,沈九,你可有想过,你就是朝廷手上的一把刀,用过即弃。且朝廷昏庸无能,到如今还在勾心斗角。如此不堪的朝廷,值得吗?” 值得吗? 沈九面色沉静,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泪流成河。 为朝廷,为郗道岷,甚至为苍生百姓,他都觉着不值得。 因为,他们从未善待过他。 就如巷子里郗瑛常去一起玩耍的小童,他们虽天真,却比大人还要残忍。不敢当面笑话他,又不懂得掩饰,经常在他背后嘀嘀咕咕。 沈九知道他们是听父母家人的叮嘱,要离他远一些。稚子总会有长大的那一日,变成他们父母的模样。子子孙孙,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低贱的獠奴。 自小受到的奚落欺负太多,起初他会拼命,也因为如此,他杀出了名气,成了京城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如今他也不会与小童一般见识,自以为早已不放在心上。 只是啊,他遇到了郗瑛。仿佛撕开乌云,看到过背后太阳的金光,他再也回不到过去。 皇帝有意让他领兵,帝王多疑,朝臣心思各异,朝堂上争执不断。有朝臣意欲借机打击郗道岷,在一边敬献谗言,称郗瑛与宁五有来往,里应外合夺取大夏江山。 如今皇帝对他将信将疑,让他杀了郗瑛,为了拉拢补偿他,让他尙公主。 他如何能尙公主,哪怕把天下江山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伤郗瑛一分一毫。 郗瑛聪慧,早就看穿了京城朝廷,这里就是一摊烂泥堆,在权势富贵名利勾心斗角中,陷在里面就再也脱不了身。 “七娘。我们不该回来。”沈九艰难地开口,声音晦涩。 “可是我们回来了,不回来,又能去哪里呢?”郗瑛平静地道。 “是啊,能去哪里呢?”沈九抬手抹脸,雪化了,掌心一片冰凉。 他能浪迹天涯,随随便便就能活着,她却不能,也不应当跟着他颠沛流离。 “既然逃不掉,就只能死战到底了。”沈九说着话,凝望着郗瑛,目光中满是悲伤不舍。 郗八娘前来所为之事,阿奴都已经全部告诉了他。听郗瑛话中的意思,仍坚持劝他放弃离开。 他不会走,只要他一离开,她即刻就会没了命。 沈九道:“七娘,如你先前所言那样,拖得越久,等宁五缓过神,仗就越难打,此事必须速战速决。” 郗瑛没问胜败,没问如何打,她只哦了声。 一切都已经失控,兵临城下,京城已经被风暴覆盖,下一刻就会倾覆。在生死关头前,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成亲”沈九不敢去看郗瑛,声音低了下去,紧张得呼吸都困难。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6章 “行啊。”郗瑛道。 沈九屏住了呼吸,死死盯住郗瑛,生怕她是因为迫不得已才答应。 郗瑛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沈九手试探着抬起来,又不敢靠近,最终垂落下去。 情难自禁,有些事情,他不敢深想,也不敢去追究。 纵然是万丈深渊,他亦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因为,她是他孤寂日子里,唯一的那抹色彩。 天色一直阴沉,雪并不太大,纷纷扬扬下到了傍晚,在地上覆上薄薄一层。 红福低头收拾行囊,两人只有些衣衫,很快便收拾整齐。她手上系着包袱皮,不时侧头看向安静坐在榻上的郗瑛。 屋内点了灯,氤氲的灯光笼罩在郗瑛清瘦的身影上,红福心中无端发酸。 “七娘,真要回去吗?”红福低低道。 郗氏的重重高墙,红福想起来就害怕,总觉着那里面潜伏着吃人的猛兽。 “嗯。”郗瑛回了句。 “可是七娘,现在回去成亲,京城人人自危,哪能张罗亲事了?”红福忧心忡忡道。 “没关系。”郗瑛道。 其实她让沈九离开,也是她的一厢情愿。沈九不要命,如疯如魔,离开就是离了水的鱼,他只会死掉。 且沈九离开了,她就成了无用的弃子,以他的聪明,肯定能想到这点,他在以命护着她。 “宁公子他”红福偷瞄了眼郗瑛,声音低了下去。 郗瑛只如老僧入定般坐着,一言不发。 在家国仇恨面前,情是累赘,不合时宜。 郗氏的马车到了门前,红福挎着行囊,看了身后一眼,先上了马车。 沈九默默跟在郗瑛身后,到了车边,他脚步慢下来,心头千言万语,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郗瑛在车前站定,对他道:“回去吧,外面冷。” “好。他们不敢欺负你,你放心。”沈九很难过,努力挤出了这句话。 郗瑛也努力挤出了丝笑,转头上了车。马车很快驶离,转过巷子口不见了。 夜色渐深,沈九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脚底寒意上涌,沈九终于感觉到了冷,仓惶转身进门。 小院一如从前,他却无比陌生,以前他能得到安宁之处,随着她的离开,一并被带了去。 冬至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新年。 战事胶着,宁氏大军不算扰民,临平难得有了几分热闹的场景。 雪后天气晴好,接连太阳高悬,驱散了原本的严寒,深冬居然有了几分春意。乱了季节的桃树,枝头竟然零星开了花,与腊梅并放,实属罕见。 常山蹲在田间,扯着青蒜苗间的青草,不时看一眼立在溪流边的宁勖。 溪流边有颗树,起初叶子都掉光了,常山没能认出来究竟是桃李,等到开出了几朵粉红的花,他方知晓这是颗桃树。 桃花只稀稀拉拉开了几朵,昙花一现很快便凋谢了,只留下了枯掉的花蕊。 从桃花开的时候起,宁勖只要得空,便常常立在树边。常山起初以为宁勖在赏花,等花谢之后,宁勖照样经常来。 “估计是在哀悼落花。”常山暗戳戳想道。 毕竟他听说贵人都喜好风雅,冬日赏雪,春日赏花。宁勖平常虽习惯骑马打仗,到底是贵人出身,难得有空,冬日有花可赏,当风雅一二。 “不过,兴许不是在赏花呢。”常山下意识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直觉宁勖是在睹花思人。 常山眼前浮现过郗瑛明艳的面庞,郗七娘凶归凶,平常也不拘小节,那张脸孔,确实让人难忘。否则,沈九如何会为了她要死要活? 想到沈九,常山脸色不禁微变。 吴江城那边始终没有动静,赵先生等一众谋士从京城递来的消息分析过,朝廷一是贪生怕死不敢轻易开战,二则还是要推沈九出来领兵。 沈九不好缠,他狡诈凶狠,完全不要命,不计代价。宁氏大军却不能如此,行山刚将粮食送到临平,他在来信中提到几句,打仗容易,治理难。 宁勖所看亦是长远之计,避免生灵涂炭。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常山循声看去,见是护卫急着跑来,他赶忙站起身迎了上前。 宁勖听到动静,侧转身,对护卫抬了抬手。 护卫连忙躬身遥遥见礼,大步跑上前禀报道:“吴江城那边今朝喊话,说是他们的兵马大元帅与郗氏七娘大婚,大喜当前,且留宁氏几日,待大后再收拾宁氏。” 平时双方的兵丁经常互骂喊话,大多都是些威胁,荤话。今朝吴江的兵丁算是一反常态,怪不得护卫要前来禀报。 沈九会领兵,早在宁勖他们的预料之中。在当下的情形下,沈九居然要与郗七娘成亲,却是万万没想到之事。 紧跟在护卫身后的常山头皮一紧,不由得猛然朝宁勖看去。 宁勖双手负在背后立在桃树边,明媚的太阳映在他身上,说不出什么表情。 一瞬间,常山仿佛回到了北地,感觉不到半丝温度,冷得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寒噤。 许久之后,宁勖极淡的声音响起:“备马!” 第51章 他发了疯 郗府的繁漪园栽种着无数奇花异草,冬日连着下了几场雪,不耐严寒娇气名贵花草皆搬回了暖房。倒是几颗寻常可见的腊梅开得正盛,霸道的香气,相隔几丈远,亦能清楚相闻。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7章 郗瑛所住的院子,与繁漪园一墙之隔。趁着天气晴好,她令仆妇婢女搬了软椅出来,坐在靠近花香处,吃茶晒太阳赏腊梅。 “七娘,黄嬷嬷来了。”红福手上拿着花剪,从院外跑了进来,略微喘着气道:“我先前见到她从梧桐院方向走了过来,定当很快便到幽兰院。” 郗府每座院子都有名,郗瑛从未去记过。从进府起,她就没出过院门,每日除了吃睡,便是发呆。 外面的局势太复杂,她只是这座豪华府邸的过客。发呆久了,她常陷入恍惚虚无,在这个世间,她亦是过客。 红福却如惊弓之鸟,回来后谨慎得很,经常跑出去,将院子周围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回来后,便念叨给郗瑛听。 郗瑛住的院子在郗府算不得好,对一路颠沛流离的她们来说,足以称得上华丽。 只院中右角落比水桶还要粗壮的香樟树,便令红福看得眼红不已:“这颗树,便已价值连城。可惜带不走。带不走就是表面功夫,七娘,这是做给外人看呢!” 红福话中的带走,乃是指郗瑛与沈九成亲的嫁妆。回到郗府之后,郗道岷未露面,李夫人倒是见了郗瑛。 不知是郗八娘进宫的缘由,李夫人神色恹恹,脸色不大好,不咸不淡提了几句成亲之事,便让贴身伺候的黄嬷嬷,领着她们到了如今住的院子。 自此以后,郗瑛便未再见过郗府中的主子,只有黄嬷嬷奉命来过两次,提了成亲嫁人之事。 黄嬷嬷称郗氏公中有嫁娶规矩,郗瑛的嫁妆按照定例,乃是一万贯钱。如今在打仗,亲事不宜铺张,一切从简。 郗瑛不置可否,现在成亲,听上去确实太过荒唐。 红福却是很气愤,待黄嬷嬷前脚离开,便愤愤道:“七娘,黄嬷嬷这是在欺负人!八娘进宫时,前前后后装嫁妆的马车,足足有十几辆!七娘是正经成亲家人,如何就要从简了?不提酒席,嫁衣这些,就是陪嫁嫁妆的床,各种家什,哪怕胡乱去值班些现成的,总要去沈公子那边的新房量过,如何能就随便准备了?若是尺寸合不上,七娘与沈公子的洞房,莫非要摆在院子里?” 郗瑛难得想笑,郗瑛并不解释,且随了她去。 回府之后,郗道岷不闻不问。李夫人不过是照着郗道岷的脸色行事,院中不缺吃穿用度,对郗瑛来说已经足够。 对黄嬷嬷到来,郗瑛满不在乎哦了声,继续眯缝着眼,望着天上的太阳。 “七娘,黄嬷嬷肯定又要来说七娘成亲之事。”红福喘过气,蹲在郗瑛身边,努力转动着脑子一通分析。 “七娘,此事可重要着呢。嫁妆多少是一回事,置办了几桌酒席,大家都看在眼里。郗氏明摆着怠慢七娘,外人如何能高看七娘一眼。以前在明州城时,我就听了好几起闲话。七娘,外面你的传闻那般多,沈公子,宁公子” 红福眼珠滴溜溜转,仆妇婢女远远立着,她却警惕得很,没再继续说下去。 郗瑛望着红福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禁由衷地羡慕。 红福虽长进不少,终究还是比较单纯,她只能面对一件事。 不知是刻意逃避,还是其他。红福绝口不提战事,如果沈九输了,她的结局。 如今对红福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郗瑛与沈九的亲事。像寻常的嫁娶那般,红福替她不平,争取嫁妆,争取脸面,以后不被世人看低。 “唉,也不知沈公子那边如何了。若新房就是原来我们所住的宅子,巴掌大的地方,连郗氏的一张床都放不下,还得拆掉大门” 红福蹲在那里沮丧不已,拿起剪刀戳着地,转头看向郗瑛:“七娘,仅拆大门还不够,得把巷子都拆了。七娘这亲事,呵呵,想要从简都不能够!” 郗瑛被红福的苦瓜脸逗得乐了,顺着她的话道:“亲事结得惊天动地,就不是从简了,不是正正好?” 红福噎了下,正想说些什么,见黄嬷嬷走近了,只能将话咽了回去,起身见礼:“黄嬷嬷来了。” 黄嬷嬷矜持地点头,朝着郗瑛屈膝福了福身,唤了声七娘。 郗瑛一动不动坐着,黄嬷嬷如以前那样,行动规矩上一丝不苟,言语中带着几分倨傲道:“七娘,郎君传话,请七娘去前院走一趟。” 听到郗道岷要见她,郗瑛神色为凛,放下茶盏,跟着黄嬷嬷去往了前院。 如红福所言那般,郗瑛一路经由垂花门,抄手游廊过来,不见半点喜气。 就算她的亲事不打紧,适逢过年,尚书令的府邸上,也应当透着过年的热闹才对。 世家贵人最好面子,郗府如今连面子都不顾了,足以表明外面的时局紧张。 郗瑛稳住神,跟着黄嬷嬷进了正厅,前脚将将踏进门,沈九如急旋风一般,卷到她的面前。 “七娘,最近可还好?七娘瘦了。”沈九上下打量着郗瑛,满是心疼道。 郗瑛对着沈九扑面而来的思念不舍,她顿了下,惊讶不已。 原来是沈九要见她,并非是郗道岷。郗瑛看了眼坐在上首,只管垂头吃茶的郗道岷,面无表情坐在一旁的李夫人,她打消了客套寒暄的念头,问道:“你怎地来了?” “许久未见,日夜惦记着七娘,就来了。”沈九完全无视郗道岷与李夫人,直言不讳道:“七娘可是没吃好,睡好?可是被人欺负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8章 说到这里,沈九转过头,不悦地看向郗道岷李夫人,目露威胁:“七娘,是谁欺负了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将他们都杀了!” 郗瑛扯了扯嘴角,对他笑了下,没有做声。 郗道岷砰地一声放下茶盏,神色不悦。这时李夫人咳了声,脸上挤出了笑,热情地道:“七娘来了,快过来坐。沈将军也一并过来坐,黄嬷嬷上茶。” 郗瑛走过去坐了下来,沈九重重哼了声,紧跟在郗瑛身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黄嬷嬷上了茶,李夫人笑道:“沈将军请吃茶,七娘你也吃。照理说成亲之前不能见面,沈将军并非常人,也就不管那些规矩了。” 沈九只不错眼看着郗瑛,对李夫人话中的奚落无动于衷。郗瑛抬眼看了过去,对着她嘴角的讥讽,目光*淡淡。 郗瑛长得像杨夫人,从前杨夫人也是这般看她,总让她不自在,好似她所有的心思,都无从遁形。 郗瑛这一眼,让李夫人想到了杨夫人,种种过往齐齐涌上心头,煎熬得她眼都红了。 不过,李夫人到底按捺住了,眼角讥诮闪过,拿帕子蘸了蘸嘴角,尖着嗓子道:“沈将军待七娘真真好,要前去打仗了,放心不下七娘,前来看七娘一眼。沈将军尽管放心前去,亲事无需担心。郎君叮嘱过,我定会办得热热闹闹,等到沈将军凯旋,正好双喜临门。” 听到沈九要前去打仗,郗瑛愣了下,转头看向了他。 沈九立刻道:“七娘,明朝我便要领兵前往吴江。七娘别怕,我不会有事。” 郗瑛脑子很乱,沈九安慰的话,太过飘无力,她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抓不住。 李夫人脸上堆满假笑,还想说什么,郗道岷开了口,她便赶紧闭上了嘴。 “打仗重要,东章,你莫只顾着儿女情长,辜负了陛下的圣恩。” 对郗道岷冠冕堂皇的话,沈九虽无动于衷,还是给他留了几分脸面,不曾当面驳斥。 嫌弃两人碍眼,沈九干脆起身道:“七娘,我们出去说话。” 郗瑛心中怪异,也不想与郗道岷李夫人他们虚与委蛇下去,便随着沈九朝花厅外走去。 李夫人看得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看着他们,又看向郗道岷:“郎君,这” 郗道岷阴沉着脸,喘着粗气不曾做声。李夫人便收起了怒意,只撇了撇嘴,当做没看到了。 出了花厅,沈九领着郗瑛干脆出了府。门房见郗瑛出来,本来想拦着,再看到旁边的沈九,赶忙缩头躲回了门房。 郗府占了一整条巷子,巷子安静,冬日太阳透过树影,稀疏洒在青石地面上。沈九带着郗瑛,在光影中沿着巷子慢慢朝前走,他不时侧头看来,却沉默着不语。 郗瑛心情焦灼,回头看到离郗府大门已经有了段距离,忙将沈九拉到了角落,急着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这般快就要赶往吴江城?” “宁五大军开始攻打吴江,朝廷顶不住了,陛下终于下了决定,命我为统帅,前往吴江迎战。”沈九道。 “宁五怎么会突然开战?”郗瑛皱眉问道。 沈九凝望着郗瑛,很快便转开头,低声道:“我也不清楚。” 郗瑛自认为对沈九还算了解,他肯定知道,不敢看她,就是心虚。 “沈九。”郗瑛沉声喊了声,沈九赶紧看向她,见她严肃的脸,不由得愣住。 “宁五为何会突然开战?”郗瑛再次问道。 沈九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嘴里苦涩蔓延,心更是有千根针在扎,呼吸都困难。 宁氏的大军驻扎在临平,没有继续朝京城前进。沈九同宁勖交过手,深知宁勖行事缜密,宁氏的兵将一路打过来,都是边打边休整。 朝廷也大致了解宁勖的行事作风,宁氏大军虽逼近,各方尙有闲心争吵不休,究竟是与宁勖和议,画地而治,还是与宁氏死战到底。 朝堂乱成一团,各个派系借机打压异己,忙着争权夺势。 京畿周围的兵将,好整以暇迎战宁勖的疲惫之师,如此的胜算时机,眼见就要被他们错过了。 只陛下优柔寡断,舍不得割去江山,又怕与宁勖开打,最后丢掉整个天下,一直也下不了决断。 沈九气得恨不能将他们都砍杀,可惜杀了他们也没用。朝堂上支持他的人,惟有郗道岷。若无兵符,京畿的兵将也不会听他指挥。 宁勖突然开战,朝堂一下不吵了,陛下吓得病倒,赶紧派沈九迎战。 京城一下变得人心惶惶,达官贵人大门紧闭,只恨不得赶紧逃命。 宁勖从不急功冒进,先前并未有开战的任何动静。 突然间,宁勖会攻打吴江城,沈九对此,心知肚明。 沈九语气晦涩,道:“我觉着,宁五是听到我们成亲之事,他开始发了疯。” 第52章 绝不坐以待毙 明亮的日光照下来,郗瑛眼前一片光晕,什么都看不清楚。沈九的脸在她眼前逐渐模糊,头开始牵扯着疼。 宁勖的举动,她猜不透,又隐隐能猜到一些。 曾经在脑中一闪而过,抓不住的念头,此时变得清楚起来。 “这个时候提及亲事,根本是为了刺激宁勖。”郗瑛道。 沈九倒是一愣,眉头紧皱,道:“七娘可是觉着有不妥之处?” “这场亲事就是不妥之处。郗府并没有成亲的样子,外面呢?”郗瑛问道。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9章 沈九道:“外面倒是听说了我们成亲之事,不过大家都顾不上,京城风声鹤唳。” 郗瑛的头愈发疼,她揉着眉心,低头踩着地上太阳的影子,烦恼地道:“不管这些了,反正你去打仗,现在也不宜提亲事。” 沈九眼中浮起深深的痛楚,嘴中尽是苦涩。 他很是看中这场亲事,只是郗瑛从头到尾,都游离在外。 不过,他在极度的难过中,又生出喜悦。就算是一场虚幻,他也不舍放弃,忍不住去抓住。 有风起,郗瑛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她拢了拢衣襟,艰难地道:“这次打仗你可有胜算?” “不知。”沈九沉默思索,然后摇头。 郗瑛看向沈九,短短数日,他清瘦不少,五官显得愈发锋利,眉眼间戾气横生。 “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我以为宁五的大军会在广陵城驻扎,谁知他到了临平。当时我就主张攻打,朝堂吵嚷补休,拖到了如今。” 沈九解释了句,沉下脸道:“我不怕他。” 郗瑛长长喘了口气,无力道:“沈九,我不懂打仗,只我知道打仗并非儿戏。如果是你单枪匹马与人打架,我信你不会输。可你要率兵打仗,底下的兵将就尤其重要。京畿营称是兵强马壮,我觉着不可信。若他们真那么厉害,早就会直接迎战了。你领着的这堆人,反而会拖你后腿。朝堂上的那群人,换个主子磕头归顺,反正骨头软,对他们来说驾轻就熟。于你,就不同了。” 沈九不知如何辩解,郗瑛极为聪慧,看得透彻,每句话都直戳他的心。 可是,现在他已经深陷其中。无论输赢,这一场仗,他必须得打。 他不怕死,不怕受伤,唯一不舍的,便只有郗瑛。 “七娘,你莫要怕,你会好好的。”沈九声音轻柔,痴痴望着郗瑛,掏出一把短刀放在她手上。 “这把刀削铁如泥,你拿着防身。我会留人在羊肠巷的宅子,京城若是乱了,我来不及赶回来,你就去找他们,他们会拼死护着你。” 刀鞘上的宝石,尙留有些沈九身上的余温。只没一会,便变得冰冷了。 郗瑛很多话想说,沈九却已经坚定了心思,她再劝已无济于事。 何况,他若不打仗,离开京城活下去,对他来说,可能也是一种屈辱。 阿奴不知从何处闪身出来,探头朝他们这边紧张探头张望。沈九忧伤地望着郗瑛,脸上满是浓浓的眷念,一点点,仔细地打量着她,似乎想要将她刻在心底。 “七娘,我得走了。”沈九低声道。 郗瑛的万千话语,皆化作一句简单的道别:“好。你保重,活着回来。” 沈九嗯了声,终于忍不住揽住郗瑛,双手用力,勒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他方放开她,转头大步离去。 阿奴牵来马,沈九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转瞬间就消失在巷子口。 他没有回头。 起了风,卷起地上的枯黄落叶,日光也随之跳跃,郗瑛的视线又渐渐变得模糊。 “七娘,外面冷,我们且回去。”跟在郗瑛身边的红福走上前,小声劝道。 郗瑛朝大门走去,红福闷头走在身后,既难过,又恐慌。 到了大门前,门上泛着光的铜环,刺得红福眼睛都发烫。 她想起在平江城,冒险去捡到的铜壶,她们当做宝贝珍藏,还抵不过郗氏门上的这对铜环值钱。 那时,幸好有宁勖。后来,幸好有沈九。 在战乱中,被最亲近的人丢弃,反倒是被他们护着了周全。 如今宁勖成了仇人,能护着她们的沈九又离开了京城。 走进这间深宅大院,她们就成了砧板上的鱼。 红福的脚步变得沉重无比,惊慌失措上前,扯住了郗瑛的衣袖。 郗瑛回头看去,见红福苍白着脸,一副害怕的样子,她愣住,问道:“怎地了?” “我怕。”红福望了眼郗府的大门,打了个哆嗦,道:“七娘,沈公子已前去打仗,七娘就没人护着了。” 郗瑛的手垂在衣袖下,手中还紧紧拽着沈九留给她的那把短刀。刀柄上的宝石,紧紧嵌入掌心中。 “不怕。”郗瑛道。 再坏,不过是一死。 刚来到这个世上时,那时她们的境遇,比现在还要难。 后来先后遇到宁勖沈九,虽说是历经了打仗逃亡颠沛流离,却从未真正危险过。 他们护了她太久,她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庇护,结果变得柔弱了。 郗瑛挺直了脊背,平静地道:“别怕。我们从平江城的悬崖下爬了上来,就争取不再掉下去。” 就是死,她也拼命撕咬,绝不会就那么白白死了。 郗瑛的镇定,让红福不安的心,变得平缓了不少。 “嗯,七娘说得对,我死都不会再掉下去了!”红福给自己鼓着劲,朝郗瑛挤出了个笑脸。 郗瑛看着红福绷紧的脸,朝她笑了笑,朝侧门走去。 门房听到动静迎上前,道:“七娘,郎君传你前去见他。” 郗瑛沉吟了下,点点头去了花厅。李夫人已经不在,只有郗道岷负手立在屋中央。 甫一进门,郗道岷就铁青着脸训斥道:“放肆,你的规矩呢!” 对郗道岷的厌恶,郗瑛早已无动于衷。且沈九虽不在京城,毕竟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朗,郗道岷再很她,在打仗输赢未定时,绝不会对她如何。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0章 郗瑛淡淡问道:“不知你找我何事?” 郗道岷脸色愈发阴沉,眼底的青色,令他看上去格外狰狞。 “找你何事!我看你在平江城与宁五那反贼成日混在一起,荒淫无度。如今回到郗氏,便要守着郗氏的规矩!沈九虽与你定了亲,也要守着男女之防,在外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郗瑛脑子轰地一声,后背顿时无端发寒。心里模糊的想法,这时尤其清晰。 郗道岷死死盯住郗瑛,见她脸色泛白,从鼻中哼了声,嫌弃地摆了摆手,“还不退下,好生呆在院子里,等着成亲嫁人!” 郗瑛稳住神,道:“要成亲了,我要去寺庙里,替阿娘点盏长明灯,拜一拜阿娘。” 郗道岷神色变幻不定,最终不耐烦道:“你这时倒记得规矩了!不过,你还记得你阿娘,就要懂得孝顺,莫要让你阿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郗瑛垂眸不语,转身离开花厅,大步回了院子。 回到暖阁,郗瑛长长喘了口气,使眼色让红福打开窗棂。 红福机灵地上前推开窗,眼珠子来回扫动一圈,压低声音道:“七娘,周围没人。” 郗瑛道:“记得穿上夹衫。” 红福脸色一变,郗瑛朝她眨眨眼,小声叮嘱了几句:“别慌慌张张,以往如何,如今还是如何。” “好,我这就去。”红福飞快关上窗棂,窜去取了她们的夹衫过来,穿在了外袍里面。 郗瑛像是以前那般,在天气晴好时,无所事事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李夫人御下极严,不过红福还是在府里打听到不少消息,回来一一告诉了郗瑛。 沈九到了吴江城,如今与宁勖的大军打得不可开交。 红福很是喜忧参半,道:“七娘,我不懂打仗,不知谁会赢。不过,府里的仆从都很担心,他们在私底下议论,说是京城里好些大户人家都悄悄往外在送人。可惜他们送人走,只能往海上送,想通过海路往别的城池去。这海上风浪大,行船难,到头来,还是会落到宁氏的地盘上。听说朝廷查得严,有好些人被抓住,被罢官抄家砍头,称其为宁氏奸细,欲向宁氏投诚,比平时要松懈些。如此一来,偷偷摸摸逃走的人才少了。” 大夏皇帝未曾逃走,也是这个缘由。京城周围虽富饶,地势平坦,几个临近的城池,都无甚险要能阻挡宁勖的大军。若要弃京城而去,除非经海路东渡,或者逃亡更南方。 南方气候炎热,瘴气横生,被大夏百姓视为南蛮之地。享受惯了的世家大族,如何能离开京城这个富贵乡,拥护皇帝去逃亡。 “七娘宁公子看在往日情分上,可会饶了七娘一命?”红福忐忑不已,期待地望着郗瑛。 郗瑛直截了当道:“红福,你别多想。现在,要做最坏的打算。” 红福很是失望,不过,她终究没再多言。 毕竟,她见过宁勖当时的狠绝,又是郗瑛跟着郗瑛离开,换做她,也断不会再回头。 大年很快过去了,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年夜饭时,郗瑛还是留在自己院中用饭。 红福气鼓鼓骂了一通:“连团圆饭都不叫上七娘,真真是太欺负人了!” 郗瑛并不放在心上,她更担心的是外面局势。且郗道岷答应她前去寺庙上香之事,她派红福前去李夫人处询问,皆被挡了回来。 府里的门房看得紧,院墙又高,郗瑛要出府,除非硬闯,或者翻墙出去。 要是被人发现,闹开之后,郗瑛再想出去就难了。 在焦灼中,郗瑛决定不再等,准备趁着府里过年,大家都要守夜。等他们守夜完,再睡下时比平常晚,值守要松懈些,便翻墙出去时,黄嬷嬷终于前来传话。 “明朝夫人要去寺庙里烧头香。郎君有令,七娘随着夫人一道前往,给先夫人磕头。在寅时初便要出发,要在寺中歇息一夜,七娘且早些收拾好行囊,莫要耽搁了。” 郗瑛大松口气,在漆黑的夜里上了马车,随着李夫人一行,浩浩荡荡驶往京城南郊的广寒寺。 到了寺庙里,天还黑着,李夫人被知客僧恭敬迎了过去,郗瑛也被带到了一间禅院歇息。 除了红福,院子里的几个仆妇也跟了过来。一夜未眠,进了禅院,她们便毫无顾忌打起了呵欠。 郗瑛像往常那样,只让红福随身伺候。她们巴不得如此,赶忙退下,抓紧功夫去补眠了。 到了天蒙蒙亮时,寺中送来了斋饭,郗瑛随便用了几口,带着红福前往地藏殿,点了长明灯,跪在蒲团上,诵起了经。 广寒寺建在半山腰,乃是近千年的古刹,香火鼎盛。虽说正旦时,他们不得近菩萨身,只有如李夫人这般的贵人才能近菩萨跟前,在头香之后,他们还是能在大殿外拜上一拜。 寺庙里人头攒动,地藏殿亦陆续涌入许多香客。红福一身粗布衫裙,混入人群中下了山,赁了一辆骡车,飞快回了京。 第53章 迟了一步 红福在午后快到傍晚时分回到广寒寺,地藏殿尊严,她放慢脚步走到郗瑛身边的蒲团上跪下,喘着气小声道:“七娘,都” 殿内的香客已陆续离开,只余歇在寺庙的几人。时辰不早,她们也陆续离去,只余下郗瑛红福,以及僧人的诵经声。 殿内清净,殿外传来了脚步声,红福警觉回头张望,忙转开了话:“李夫人来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1章 李夫人在黄嬷嬷并几个婢女的伺候下进了殿,目不斜视上前,在地藏王菩萨前磕了几个头。 佛桌上放着一排排的长明灯牌位,灯火氤氲晃动,李夫人起身后立在那里,望着杨夫人的牌位好一阵,终于接过黄嬷嬷递上的香,磕头跪拜。 既然李夫人当没看到郗瑛,她也神色淡淡,像是陌生人,省得寒暄招呼。 不过,真是难为了李夫人,赶在几乎没人的时候才来到地藏殿。估计在原配面前磕头,是她的奇耻大辱,不愿让外人看见。 郗瑛断定,若非是在佛前,李夫人肯定不会前来。 但郗瑛断定,李夫人会来。 世人信鬼神之说,一直未曾变过。无论乱世盛世,寺庙的香火从不会受影响,富贵人求永世,穷人求来世。 原配继室的事情,郗瑛并不纠结于此,毕竟一辈子太短,人都应该向前走。 只原配如何亡故,继室如何登堂入室,这点就比较重要了。 以大夏落后的医术水平,早产的郗八娘能活下来的机会太小,且郗道岷在杨夫人尸骨未寒时,便不顾老夫人的不喜,急吼吼娶了李夫人。 郗瑛几乎能肯定,这里面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便是李夫人早就有了身孕。 李夫人是老夫人的娘家人,照理说他们成亲是喜上加喜。老夫人不喜欢她,除了李夫人娘家不显之外,先有身孕也是另外一层。 结亲是结两姓之好,郗道岷身为郗氏最能干的儿郎,再娶也会是与郗氏门第相当。李夫人能让郗道岷娶她,自有她的厉害之处。 李夫人急匆匆磕完头,黄嬷嬷将其搀扶起身,郗瑛也撑着蒲团准备起来。她似乎腿麻了站立不稳,挥舞着手臂眼见就要摔倒。 红福见状跳起来,伸手去扶郗瑛,抓住郗瑛胳膊惊呼道:“七娘小心,哎哟!” 红福喊了声,手忙脚乱接住了一支碧玉钗子,她举起定睛一看,长呼出口气,连着哎哟了好几声,一脸庆幸地道:“幸好幸好,没摔着,这可是夫人留给七娘的钗子呢!” 李夫人站在那里,看着郗瑛与红福两人的混乱,嘴角闪着冷意,正在看笑话中。待听到红福的话,随之看向她手中的碧玉钗,脸色顿时变了变。 郗瑛也呼出口气,接过碧玉钗插在发髻上,情绪低落下去,道:“先前我打了个盹,还梦见阿娘了。阿娘在哭,说舍不得我,阿娘很痛苦,脸上没一点血色,嘴唇都青紫,阿娘” 李夫人哆嗦了下,脸色发青直直盯着郗瑛,目光似刀,似乎要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僧人也不能免俗,她们这边有动静,已经有人偷偷打量。郗瑛无所谓,李夫人却看重脸面,垂在身旁的手握紧又放开,勉力克制住了情绪。 红福难过不已,郗瑛不经意扫了眼李夫人,却没再说下去,她拍了拍红福的手臂,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道离开地藏殿,李夫人望着她们的背影一动不动。黄嬷嬷以为她在生气郗瑛未曾见礼,忙劝道:“夫人莫要气,菩萨都看着呢,在菩萨面前都不孝,总有她遭到报应的那日” “闭嘴!” 不知什么触动到了李夫人,她突然再也顾不得其他,尖声训斥打断了黄嬷嬷。 黄嬷嬷惊了跳,不知何处触犯到了李夫人,虽一头雾水,下意识还是先屈膝赔不是:“夫人,都是婢子” 李夫人看都没看黄嬷嬷,紧抿着唇,怒气冲冲朝外走去。黄嬷嬷不敢多说,低头耷脑忙跟在了后面。 红福不时朝身后看去,一个健步窜上前,小声道:“七娘,先前你提到夫人,李夫人的脸色,啧啧,真是难看呐!” 岂止是难看,李夫人起初是慌乱,接着才是厌恶憎恨。 郗瑛心情不大好,她没有做声,等回到禅房之后才问道:“如何了?” 红福赶紧小声回道:“七娘,留在羊肠巷领头的是大黑,大黑是阿奴的手下,对阿奴最忠心,阿奴对沈公子忠心,七娘可放心。我一去,大黑二话没说,照着七娘的吩咐亲自出去了。我等了好一阵,大黑回来说,虽说朝廷拦着,砍头抄家,还是有好些贵人不怕死偷偷逃离京城。贵人钱多,船本来大多都属于他们,民船极少,大黑花了大价钱,打听到了约莫十日左右,会有一艘船回到京城。大黑说,就是抢,也要将这艘船抢到手,七娘到时候可以坐这艘船离开。” “十日啊?”郗瑛皱眉念叨了句,心沉了沉,紧接着追问道:“吴江城那边的情形,大黑如何说?” 她们对打仗知之甚少,大黑那边的消息灵通,郗瑛特意交代了红福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大黑说,吴江城估计快守不住了,阿奴那边好些天都没有消息。只有阿奴顾不上时,才不会递消息回京城。阿奴还有个老娘托付给大黑看顾,阿奴很孝顺,不出两日都会传消息回京,免得他阿娘担心。” 郗瑛的心彻底凉了,红福跟着忧心忡忡:“大黑说十日的时候,我都看得出来,他自己心虚得很。打仗的时候,谁会冒着风险来京城。再说,除非沈公子打赢了,能放官船进京。要是输了,进京的船,就是宁公子的船了。大黑很焦急,他想前去吴江城,可惜又不能丢下阿奴的老娘。听到七娘问船,他想托七娘一件事,到时候可能把阿奴老娘一并带走。” “只要有船,能带走多少都可以。”郗瑛道。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2章 人在乱世,不如盛世的狗。京城乱起来,首先倒霉的便是贫民百姓。这个京城的年,郗瑛连声爆竹都未曾听到,不知有多少人无法团圆。 红福跟着点头,低声道:“我也是这般想,打起仗来,能逃走的话,就尽量逃走,在外面总能找到些吃食,哪怕是野草野菜树皮,好过被困在城里,易子而食。早间的时候没看到,我回京城的时候,遇到了好些车马离开,估计都是借着过年走亲戚,逃走的京城百姓。七娘,若是宁公子打到京城,京城抵挡的话,若是围城,京城就变成地狱了。” 郗瑛神情凄凉,想说些什么,却始终觉着太浅,她说不出口。 红福也清楚她们无能为力,慌忙抹去了眼角的泪,道:“七娘,大黑他们一起送我到了寺庙,说眼下局势紧张,要寸步不离守着七娘。” “大黑他们到了寺里?”郗瑛怔了怔,问道。 “嗯,他们六人都到了,七娘可要见他?”红福问道,顺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要黑了,进寺有两条道,后山有条山道,走起来陡峭些,夜里看不清楚仔细摔下山崖。大黑说他们走惯了夜路,七娘无需担心。” 混入逃难的队伍中,先不管陆路海路,离开京城再说。有大黑他们的人手,好过她们两人,在平江城孤苦无依的时候强。 郗瑛当即打定了主意,道:“你出去拿吃食,顺便跟大黑传个话,等到他们都睡下之后,我们马上下山。” 禅院里还有几个仆妇婢女,要是郗瑛红福这时候离开太打眼,必须等到她们歇下之后,才能悄无声息稳妥离去。 红福立刻出去了,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提了斋饭回来,低声回了话:“七娘,都稳妥了。” 郗瑛松了口气,道:“你快吃,吃完我们就上床歇息。” 两人将斋饭吃得一干二净,要了热水洗漱,一阵窸窣收拾。 郗瑛将头上的碧玉钗取下放进行囊中,红福瞄了眼,欲言又止。 “你有话便说。”郗瑛如何能不了解红福,头也不抬道。 红福讪笑了下,小心翼翼道:“七娘,宁公子好说话,到时候七娘对宁公子说几句软话,他肯定舍不得伤害七娘。” 郗瑛眼前闪过分离时宁勖的脸,心被刺了下。不过,痛很快便过去了。 在朝不保夕的情形下,谈情爱太荒唐。 红福可没忘记,郗瑛的碧玉钗本来已经丢失,是宁勖寻回,再交还给了她。 宁勖还先将钱财给郗瑛保管,比沈九都早。红福很是能屈能伸,打心底笃定宁勖不是郗瑛的对手,心又偏回了郗瑛的先夫君宁勖。 红福偏着脑袋,后知后觉问道:“七娘为何要急着离开京城?” “因为要逃命。”郗瑛平静地道。 红福惊呆在那里,好一阵后,她害怕地道:“七娘,你是害怕郎君李夫人?” 郗瑛一直在琢磨,郗道岷为何会那般恨她。回到京城,以郗瑛对他的态度,还有迹可循。 只是早在平江城时,郗道岷就要她死了,他的恨意由来已久。 先前她在地藏殿故意提及杨夫人,从李夫人的反应来看,她的反应当是得意,讥讽,甚至是德胜后的趾高气扬。 可李夫人先是下意识,心虚地看了眼地藏菩萨,再是惊慌。 阴森的地藏殿,不比郗府,李夫人还是怕报应。 郗瑛大致也能想通了,郗道岷为何会娶李夫人,她至少是知情者。这些年,李夫人伏低做小,又生了三个儿女,郗道岷对她的懂事很满意。 杨夫人死了,她这个亲生女儿,郗道岷也让她死过一次。 能让她回府的唯一缘由,便是拿来控制沈九,甚至要挟宁勖。 她与沈九匆忙订婚,消息传出去,宁勖便不顾一切攻打吴江城。 沈九当时的未尽之言,大抵也是如此,宁勖是因为她。 沈九可能是因为伤心,以郗道岷的阴毒,便只能是要利用她了。 郗瑛打起精神,将绸缎衫裙留在床头,扣好夹衫外面的粗布衫裙,塞好沈九给她的短刀,道:“歇了吧。” 红福吹灭了灯,与郗瑛并排坐在床上,她们都没说话,望着漆黑的禅房发呆。 时辰一点点过去,禅院逐渐变得安宁。寺庙的晚钟响起来,一声又一声,佛音不绝。 山间的风,吹起松涛阵阵,像是怒涛,连寺庙的钟声都压不住。 正如菩萨,并不能渡世人,善与恶,仍旧在人间交错。 原本该沉寂的寺庙,却突然变得热闹,脚步声凌乱。 郗瑛缓缓抬头,朝窗棂外望去,灯笼的光越来越近,照得窗纸明亮如白昼。 红福惊慌失措要跳起来,郗瑛伸手按住了她,“别乱动。” 说话间,她飞快拿起锦缎外衫匆匆套在身上,仆妇婢女已哐当推门进屋。 郗瑛顺势朝外看去,郗道岷赫然负手而立,在他身边,簇拥着一堆护卫。 虽看不清他的脸,郗瑛仍然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阴寒之气。 郗瑛心底咯噔一声,她还是晚了一步! 第54章 被关 仆妇婢女神色紧张,她们刚要说话,郗道岷已经不耐烦呵斥道:“带出来!” 几人赶忙前来拉郗瑛,红福一脸惊吓,颤抖着喊了声七娘,慌乱不知所以,窜上前挡在了郗瑛身前。 郗瑛急促地捉住她的手臂,用力握了下,道:“听话!”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3章 以她们两人肯定反抗不了,说不定还会被绑走,身上的东西都保不住。 大黑还在后山等着,郗道岷动静这般大,他迟早都会知道。红福能留下来最好,一来有个熟悉的人在外面传话,二来省得都折进去。 红福向来听话,她哦了声,愣愣让到了一旁。郗瑛稳了稳神,穿好外衫,迈腿走了出屋。 郗道岷负手侧头,阴沉着脸望着郗瑛走出来。他此时背着光,郗瑛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郗瑛脚步缓下来,打量了一眼围绕在郗道岷身边的护卫,飞快沉吟了下,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作甚?” 郗道岷哼了声,怒道:“你是何等身份,如何轮到你来质问!” 郗瑛这时看清了郗道岷的脸,比起上次见到时瘦了不少,原来的斯文温和,此刻荡然无存,整个人看上去戾气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问这句话,也只是试探一下,既然郗道岷不回答,郗瑛很快便放弃,似乎漫不经心地道:“我还以为,你是害怕我在广寒寺来拜祭阿娘,阿娘会给我托梦呢。” 郗道岷浑身陡然一冷,神情变得狰狞几近扭曲,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像是要吃人一样,狠狠盯着郗瑛。 郗瑛迎着他的目光,嘴角浮起冷笑,笑容轻蔑:“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混账,孽畜!”郗道岷勃然大怒,挥舞着手臂就要打。 郗瑛紧盯着郗道岷,手抬起挡在身前,做出防备的姿势。 另一只手,借着宽袖的遮挡,搭在了短刀上。她的心砰砰跳起来,一瞬不瞬盯着郗道岷的动作,只待他靠近。 谁知,郗道岷的手臂扬起,最终却只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他呵呵阴笑了几声,“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犹然不知,真是与你阿娘一样的蠢货!” 郗瑛失望不已,搭在身前的手,缓缓垂落。 郗道岷身形高,有护卫在身边,她就是有刀,也不是他的对手。 郗瑛从李夫人处,大致得知了杨夫人之死的缘由,再次说出来激怒郗道岷,等他动手,便是她的绝佳时机。 不过,既然郗道岷盛怒之下还是收了手,至少他不敢动郗瑛,她的性命无忧。 “为何?”郗瑛真正疑惑了,问道。 “呵呵,为何?”郗道岷不屑地笑,真个人都逐渐变得扭曲。 “你阿娘不守妇道,出嫁从夫,她在自寻死路!” 郗道岷恨恨盯着郗瑛,看着她肖似杨夫人的眉眼,尤其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活脱脱像足了当年的杨夫人。 当年的她也这般看着自己,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他却知道她看不起自己。 她向来清高,成亲后也不冷不热,就算生了女儿后,她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何况,他何错之有?! 宁氏支持太子,他支持秦王。都是为了从龙之功,权倾朝野,又孰高孰低了? 杨氏却不耻他的作为,以为他背信弃义,陷害忠良,真正是无知妇人,还想着去高密。 夫妻本该一体,妻为夫贵,如果她不这般,跟着他享受风光权势,如何能命丧黄泉? 终究还是蠢,生的女儿也蠢不可及! 郗道岷后悔无比,当年就不应该一时心软,听李夫人的话除掉她,以绝后患。 宁氏风光无俩,仗义疏财,结交各路人马,从三教九流到读书人,都被悉数收买。 那又如何呢?成王败寇,最终还是被流放北地,宁氏轰然四分五裂! 哪怕宁氏夺取*了江山,亦不过是反贼而已,江山得来名不正言不顺。 宁氏当年造反的罪名,子子孙孙都休想摘干净! 郗瑛见郗道岷的神色变幻不停,将错误都推到了杨夫人身上,大致猜测他估计有一堆自己所谓的理由与苦楚,为了家族,为了子孙后代,为了郗氏,他有万般的不得已。 至于宁氏的覆灭,郗瑛并不在意真相。谁对谁错,早已没有追究的必要,毕竟宁勖已经打到了京城,大夏的皇帝已经拿出了江山社稷做赔。 一旦京城被攻破,郗氏也会付出代价。 男人要不世之功,要扬名立万,在这条路上,总有无数的鲜血枯骨。 原身与杨夫人,便是这条道上的鲜血与枯骨。 杨夫人早已做古,如今被献祭的是她。 既然是郗氏之间的仇,郗瑛愿意他们自己解决。 郗道岷不屑一顾对着郗瑛,下令道:“带走!” 另有眼生的粗壮仆妇上前,曲了曲膝便要来搀扶郗瑛。说是搀扶,也是看守。 郗瑛挥开她们的手,道:“我自己走!” 仆妇倒没再动,只虎视眈眈盯着郗瑛。有几人前去抓红福,她大喊起来:“你们抓我做甚,放开我!” 郗瑛立刻厉声道:“放开她!” 无人肯听郗瑛的话,郗瑛道:“要生不容易,要死还是简单。你们不放开她,那就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郗道岷几乎咬碎了牙,他这才斜了红福一眼,见不过是个粗鄙的婢女,随意抬了抬手:“放开她!” 仆妇放开了红福,她吓得簌簌发抖,马上哭着跑到了郗瑛的面前。 郗瑛对她笑了笑,抬手理着自己的衣衫,按了按衣袖,对她道:“红福,这一路我们相依为命,此次一别,不知可还有相见的时候。道别的话,我就先说了吧。你稀里糊涂掉下山崖,好不容易活下来,下山去吧,以后也好好活着。我也不知能帮你什么,只能让你不死在我眼前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4章 红福望着郗瑛的动作,上前替郗瑛理着衣袖,哭得泣不成声,不断喊着七娘,“我先下山去了,我好好活着,七娘你也好好活着。” 郗瑛挥手道:“去吧,夜里黑,下山时别摔着了。” 红福顿了下,呜呜哭个不停,郗道岷已经很是不耐,郗瑛催促着她走,“去吧,别哭了,仔细脚下的路。” “嗯,七娘小心,以后我再伺候七娘。”红福难过不已,狠心转身,脚步越来越快,小跑着出了禅院。 郗瑛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红福消失在黑夜中。她看上去云淡风轻,心里也不免浮起伤感。 两人早就有默契,红福看到郗瑛按衣衫,便清楚是用夹衫里面的金银珠宝在提醒她,要听话下山。 有大黑他们在后山等着,适逢乱世,红福究竟能走到哪里,郗瑛也无法预料。 此次分开,可能真是永别。 不过,郗瑛不能带上红福,她必须走。 几个仆妇婢女上前,前后簇拥着郗瑛,上马车离开了寺庙。 两个粗壮的仆妇在车厢里守着郗瑛,她们不苟言笑,一左一右将郗瑛夹在中间,生怕她飞走了。 夜色中,马车晃动,外面马蹄阵阵,在马车周围响起,偶尔有火把的光,从车窗缝隙中闪动。 郗瑛干脆闭上眼养精蓄锐,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一个仆妇先下去,紧张守在车厢门外,另外一个仆妇垫后,郗瑛被押着下了马车。 郗瑛四下张望,她不知自己是回了京城,还是在京城外,马车停在一间陌生的宅邸前,门口黑漆漆,只有两盏微弱的灯笼照着。到处黑影重重,应当是禁卫森严。 马车外立着护卫,有领头模样的汉子上前,指挥着仆妇将郗瑛送到了后院,进屋后,仆妇点亮了一盏灯,门便砰地关上了。 郗瑛借着昏暗的灯张望,屋中家什齐全,冰冷中带着一股霉味,应该许久未曾住人了。 路上未曾歇息好,郗瑛也不吵闹,到东屋榻上和衣躺下,屋中太冷,她迷糊了好一阵才睡了过去。 天一点点亮起来,仆妇开了门,送了水与吃食进来。郗瑛头疼欲裂,她洗漱了下,虽然没有胃口,强撑着吃了一些。 仆妇来收拾碗筷,郗瑛道:“我要被褥,薰笼。” 仆妇犹豫了下,她不敢做主,一言不发出了屋。没多时,便送了薰笼与被褥进屋,顺便将屋子洒扫了一通。 郗瑛不动声色看着,看来估计她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除了门关着,连窗棂都被钉死,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庭院。 庭院光秃秃,太阳从青石地面缓缓移动,最后照着大半的院落,红色斑驳的墙柱。 郗瑛看了一阵,便躺回榻上,只脱了外衫裙,依旧穿着自己的夹衫,盖上被褥重新睡了过去。 屋中温暖起来,郗瑛睡了一个好觉。到中午醒来后,她精神恢复了些,用完午饭后便在屋中来回走动。走得累了,又回去榻上躺着。 在只能看到一线光亮的屋中,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郗瑛以为自己能趁机琢磨退路,生机,或者其他。 比如对未知,不确定,以及死亡的恐惧,她发现自己脑子空空,什么都想不下去,只能数着黑夜白天,等待。 郗瑛在屋中吃吃睡睡了两日,这天晚上,她在睡梦中,被打斗声惊醒,陡然坐起身,将短刀藏在了衣袖中,飞快下了榻几,藏在了门后。 惨叫声四起,郗瑛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几乎跳出了胸腔。 怦然一声巨响,正屋门被一脚踹开,一道黑影立在屋中央,左顾右盼之后,大步朝东屋走了过来。 “七娘!” 听着熟悉急迫的声音,郗瑛的双腿一软,几乎摔倒在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紧拥在了怀中。 第55章 一并做个了结 惨叫声渐渐消失,四周重归宁静。 心咚咚的跳动,急促的呼吸,带着颤抖害怕的呢喃,浓烈的怒意杀意,淡淡的血腥气,充盈在黑暗的屋内。 如往常那样,沈九像是要将郗瑛勒进骨髓里,他的双臂很用力。郗瑛浑身被勒得生疼,她挣扎了下,怀抱她的手臂慌忙松开了。 “七娘可是受伤了?可有吓着你?”沈九一叠声问道。 “我没事。” 虽先前已经答过,郗瑛还是耐心回答了,拿火折子点亮了灯。 屋内亮起来,郗瑛这才看清沈九,打仗辛苦,她已经有所预料,还是被眼前的沈九吓了跳。 胡须拉渣的脸,眼眶深陷,衣衫凌乱皱巴巴,上面布满一团团黑褐,紫红,朱红。 郗瑛轻轻垂下双眸,没去看那些刺眼的痕迹,摸了下茶壶的水还温着,到了盏递过去:“坐吧。” 沈九在榻上坐下,一口气喝完了茶,自己提壶再倒满了,连着将茶壶的茶水吃得精光,方放下了茶盏。 郗瑛被关着,平时的一应吃食茶水都是仆妇送来,她端着茶壶,转头朝外看去。 “对不住,七娘可是要喝茶?我去给你拿来。”沈九见状,忙起身要朝外走去。 “你歇会吧,我不渴。”郗瑛放下茶壶,沈九看了看她,歉疚地坐了下来。 红福这时还不见身影,郗瑛忍不住急了,问道:“红福呢?” “她在吴江城。大黑他们带着她来,听到她说七娘被关了起来,性命堪忧,我便来找你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5章 沈九打量着屋子,冷清空荡,甚至比不上羊肠巷他的破屋。郗瑛身着粗布衫裙,她怕冷,屋内的薰笼炭火熄着,门窗紧锁。 思及柔弱孤单的她,这几日该如何吃苦受罪,担惊受怕,沈九心疼得抽了抽,手紧握成拳,骨骼都咯咯响。 “我见到红福独自来到吴江城,就知道大事不妙,当时无比后悔,怎地没带上七娘一道前往吴江城。要是七娘出了事,我” 他说到这里,止不住哽咽了下。懊悔翻江倒海涌来,抬手狠命捶了下榻几,木榻吱嘎作响。 “没事,你来了就好。”郗瑛听到红福没事,长舒了口气,看向沈九布满伤痕的手,心又堵又闷。 沈九的神色松弛了些,难得夸赞了红福一句:“蠢婢女还是有些用处” 郗瑛一眼瞪去,沈九忙低下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听到沈九急着来找她,估计他还没用饭,便道:“你饿了吧,还有你的那些亲卫你让人去灶房烧水,弄些吃食来。” 沈九自然是郗瑛吩咐什么就是什么,他打了个呼哨,阿奴像马一样飞快跑了来,他交代了几句,阿奴忙退下了。 郗瑛见阿奴也瘦了不少,一身的疲惫,心情愈发沉重。 没一会,阿奴送了水炊饼进屋,沈九洗了手脸,实在是饿极了,将堆得高高的一盘炊饼吃得干干净净。 郗瑛静静望着沈九,用过饭食,此时脸色好了些。 吴江城守得不容易,还要分神来找她,就是铁打的身子都撑不住。 郗瑛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吴江城情形如何了?” 沈九坐直了,难得不似以往,对郗瑛的话有问必答。他沉默坐着,豆大的灯盏下,左边身体隐在黑暗中,萧瑟而落寞。 片刻后,沈九终于抬头看向郗瑛,眉眼间闪过一丝痛楚,低声道:“七娘,你别担心,我会护着你。等下我将阿奴留给你,回到吴江城后,让大黑领着红福前来找你。大黑说你让他找船,当时我考虑不周,是早该备着船。没事,我会让阿奴弄好船。” 虽未得到正面回答,郗瑛也知晓,吴江城的战事,应当很艰难了。 郗瑛也没问,弄到船后,她到底要去何方。 因为沈九亦不清楚,他等于是在安排后事,将身边的亲卫都留给了她。 “吴江城那边的战事要紧,我得马上离开。七娘。” 沈九缓缓蹲在了郗瑛的面前,如以往那般,抬头凝望着她,眼中满是不舍与悲伤。 “七娘,以后你好好的,等到打完仗,我再来找你。”沈九艰难地道, “不!”郗瑛迎着沈九的目光,坚决冷静地回答。 沈九愣住,他从未见过郗瑛这般严肃,他下意识想要转开头,被郗瑛抬手按在了肩膀上。 “沈九,你听我说!”郗瑛道。 沈九哦了声,转回僵硬地头,看着郗瑛苍白清瘦,却坚定的脸。 “我故意让红福来找你,就是不想让你再打仗。” 郗瑛完全可以带上红福,她以死相逼,让郗道岷放红福走,便是要红福去找大黑。 大黑一心想去找阿奴,且他没船,也不能去别处。 红福见到沈九,知道郗瑛被郗道岷带走,肯定会来找她。 “沈九,我以前就说过,不管是为了大夏皇帝,还是为了郗道岷,都不值得你去打仗。我猜一猜,大夏的兵将可是不堪一击,不是宁氏的对手?” 沈九满脸苦涩,垂下眼睑一言不发。 “吴江城破,京城就破了,大夏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京城,仗着京城高大的城墙,与宁氏周旋几日。一旦围城,就是哀嚎遍野,白骨累累。” 郗瑛自嘲地笑了下,眼睛逐渐红了:“我也算是贵人,没吃过什么苦,出入皆有奴仆,哪怕被关在这里,也不缺吃穿。外面的惨状,我看不见,并不表示我不知道。沈九,人可以只为自己而活,但别造下太多的业障。不管是为谁,都别再打了。我们走,无论到何方,何处,我们走,只做人,不做他人手上的刀!” 沈九心都快碎了,他有万千话语,对郗瑛的日夜思念,喉咙被堵着,连呼吸都艰难,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外面到处都是争抢着逃命的百姓,何止是尸山尸海,血流成河。 宁勖势在必得,京畿周围的兵将贪生怕死,在兵马粮草都比宁氏大军强的情形下,依然节节败退。 沈九很无力,他杀了无数的人以威慑,还是无济于事。 此次的宁勖,不比在广陵城,他变成了战神,恶魔,令大夏的兵将闻风丧胆。 沈九不怕他,可惜,他只有一人,三岁稚儿都懂得,打仗并非靠着一将一兵,京畿的繁华锦绣之地,养出了一队脓包兵将。 无数次,沈九盼着与郗瑛携手天下,万事不管,只做神仙眷侣。 可是,听到郗瑛要与他一道走,他却无法答应她。 他不在乎天下苍生,她却在乎。 她不该陪着他吃颠沛流离的苦,哪怕一丁点的委屈,他都舍不得。 太迟,一切都太迟了。 “好,我不打了。”沈九终于努力挤出了一句话。 郗瑛怔了下,当即站起身,毫不犹豫拉着沈九起身往外走:“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离开。大黑红福他们,你让人去通知一声,让他们追上来。”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6章 沈九被郗瑛握住的手腕,隔着皮甲,仍旧觉着发烫,烫得他的心都在战栗。 屋外是黑漆漆的天,几颗微弱星辰闪烁着,廊檐下一盏小等,随着寒风摇晃,阿奴他们不见人影。 郗瑛转身看向沈九,道:“人呢,你的人马呢?” 沈九低低道:“七娘,我要回一趟吴江城,兵符在我处,只有我下令开城,他们才会听令。” 郗瑛怔了下,望着沈九低垂下的头,被寒风一吹,她抖了抖,当即道:“好,我随你去吴江城。” “不,七娘你先走,到时候我来追你。”沈九急急道。 “我又不傻!你还是想要回吴江城,要继续打下去!”郗瑛怒道。 沈九痛苦不已,他知晓瞒不了郗瑛,如实道:“七娘,郗尚书令到了吴江城。” 如果沈九不在,前面督军的便是郗道岷。 郗道岷坚决要打,哪怕浮尸万里,他也在所不惜。 郗瑛望着黑暗的天际,许久后,她问道:沈九,你可知道,郗道岷为何要抓我?” 沈九当然清楚郗道岷为何要抓郗瑛,朝廷怕了,想与宁勖和议,无论什么条件,宁勖都置之不理。 惟有郗瑛。 因为宁勖突然出兵吴江城,便是因为他们的亲事而起。郗道岷想要趁着宁氏疲惫之师占据先机,谁知却若怒了一头恶狼,无法收场。 郗道岷要拿郗瑛去做筹码,只他与宁勖不死不休,他并无真正和议之心,只要用郗瑛对付宁勖,让他痛苦,后悔。 沈九没有做声,郗瑛淡淡一笑,没再追问,她平静地道:“我与你一道去吴江城。” “不要去!”沈九大惊,想都不想道。 郗道岷要她的命,他如何放心让郗瑛前去。 郗瑛转身朝外走去,她走得太急,直接跳下台阶,地上湿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七娘!”沈九眼疾手快抓住了郗瑛,心疼地道:“路滑,黑,外面乱得很,你别去了。” 郗瑛紧抿着唇,往回抽手,“我要去!” 沈九回去吴江城,九死一生。 她无法看着沈九死,她与沈九,都不该是郗道岷手上的刀。 沈九怕伤着她,慌忙放开手。他不知所措站在那里,想要拦着,手伸出去,却又怕郗瑛挣扎,再摔着了她。 郗瑛道:“我与郗道岷之间的事情,是郗氏的事,也该有个了结!” 沈九望着郗瑛的果决,他下意识抬手捂了捂胸口,那里似乎有刺刀在狠狠地扎。 他终究无能,让她深陷险境。 天上的几颗星星,都没入了黑暗中,已到黎明时分了。 沈九惨然一笑,他顿时释然了,道:“好,我陪着你去,一并做个了结!” 第56章 万箭穿心 天色暗下来,营地中火把烈烈,绵延营帐中,主帐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进出。 有几人走来,亲卫警惕上前,见是常山,仍旧待他亮出腰牌,方前去禀报。 赵先生此时恰走了出来,他脸色看上去不大好,低头与行山小声争执道:“大夏军已是强弩之末,沈九那条疯狗突然不见了踪影,指不定大夏人自己起了分歧。粮食虽要紧,战事却不能耽搁。” 春耕在即,宁勖决定匀出一些粮食给百姓耕种。宁氏大军一鼓作气取得吴江,继续奔赴京城。京城有粮食,宁氏大军便无需担心缺粮之事。 赵先生以为此举极为冒险,吴江城虽难攻,守将无能,绝非宁氏大军的对手。 谁曾想,沈九前往吴江为统帅,他完全跟疯了般,不计代价,将士被他赶出来,拿人墙来抵挡宁氏大军。 活下来的将士有重赏,死了则丢弃腐烂。活命重赏之下,大夏军在颓败之中,竟然坚持到了今日。 “沈九难缠,大夏突然停战,可能是他使出的诡计。我们准备不足,连续征战早已疲惫。大夏军虽不成气候,京畿周围积蓄了大夏军的主力,吴江是京畿的屏障,城墙坚固不输于京城。说起来,当年还是无为先生极力主使建造吴江城,筑城墙时,无为先生亲力亲为,吃住在此,城墙固若金汤。” 行山叹息一声,“公子宅心仁厚,京畿周围的百姓,早已被大夏朝廷收刮一空。春耕无种子下地,待打下京城,只怕是流民万里,浮尸遍地。” 无为先生便是宁勖的父亲,赵先生脸色愈发难看,恨恨骂道:“先生高瞻远瞩,竟让那**佞小人得了庇护!” 行山怅然了下,道:“赵先生,公子所言极是,民在,天下便在。我去忙了咦,常山来了。” 赵先生循声看去,跟在常山身后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小娘子有些眼熟,待他再定睛一看,是跟在郗瑛身边的婢女红福, 想到郗道岷沈九,赵先生顿时沉下了脸:“常山,她为何在此?” 行山亦认出了红福,同样疑惑不已。常山刚要说话,红福先朝行山屈膝见礼,客客气气地道:“行刺史。” 旋即,红福暗自瞪了眼赵先生,拉住常山的衣袖小声嘀咕:“常山,别理他。” 红福的话,几人听得一清二楚,赵先生气得仰倒,行山有些讶然,常山则尴尬干笑,“我有急事见公子,有急事,急得很,你们先去忙。” 常山脚底抹油朝主帐奔去,红福紧随其后,一边走,还一边侧着身子,防备地盯着赵先生,还不时剜他一眼。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7章 赵先生气得仰倒,行山打量着两人,想到被送到平江城的赵穗,大致有了数,温声道:“赵先生,我们且走吧。” 常山已经走进了主帐,红福在帐外等候,一只脚踹着地上的泥,看上去坦然自若。 赵先生硬生生咽下气,只能随行山离去。 帐内,宁勖缓缓从文书中抬起头,恍惚道:“你说什么?” 常山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紧张得抖抖嗖嗖道:“公子,红福来了,此时在帐外等着求见公子。” 好半晌后,宁勖放下手上的笔,冷冰冰道:“滚!” 常山陡然一惊,不敢多言,转身朝外走去,与扑进来的红福,差点迎面相撞。 “你作死,快走!”常山揪住红福往外拖,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红福力大如斗,常山拖得吃力,又不敢真对她动手。 她可是郗瑛的左膀右臂,动红福,等于砍了郗瑛的手臂。 郗瑛得砍了他的脑袋! 虽是仇敌,双方尙打得你死我活,常山却莫名笃定,郗瑛要真砍他的头,宁勖也拦不住! “宁公子,你快救救七娘啊!”红福情急中,扯着嗓子喊。 “常山,你快放开我,信不信我揍你!”喊完,红福再恶狠狠威胁常山。 “宁公子,宁姑爷!”红福喊声中带着哭腔,“宁姑爷”一出,常山缓缓放开了她,飞快偷瞄了眼宁勖。 宁勖面无表情,双手撑着几案,一瞬不瞬盯着红福,任由她奔到了面前。 “宁姑爷!”红福屈膝下去,苦兮兮道:“七娘被郗郎君抓了去,他要杀了七娘!七娘拼命护着我,我才逃了出来。宁姑爷,七娘危险啊!” 宁勖目光骤寒,双手拽成拳,心像是被狠狠抓住,呼吸困难。 他救了她的命,当眼珠子般呵护着。她却毫不犹豫跟着沈九离去,到头来,却将死在自己的亲生父亲手上。 她对自己的情视若敝履,对一个蠢婢女,她却以命相护! 宁勖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眼露森森寒意,在红福的脖子上打转。 他要扭断这个蠢婢女的头! “谁是你姑爷!”宁勖怒叱,嘲讽地道:“你该去求你的沈姑爷!” “沈姑爷也求了,沈姑爷去救七娘了。”红福飞快地回答,哭着道:“可是郗郎君要将沈姑爷与七娘都杀了。郗郎君派人抓我与大黑他们,大黑是沈九身边阿奴的仆从,七娘准备跟他出海离开,只最后没走成,郗郎君来了。我跟着大黑去找沈姑爷,沈姑爷去救七娘,郗郎君没抓住大黑他们,我被抓住关了起来,我拿身上的钱买通人,才逃了出来。” 宁勖听着红福颠三倒四的话,眸色渐沉。 怪不得大夏军突然后退,原来是沈九离开,前去搭救郗瑛了。 红福低头在翻身上的破夹衫,指着破洞哭着道:“宝贝都没了,全部给了他们。那是七娘的宝贝啊,宁姑爷,你要帮七娘找回来啊!” 宁勖深吸口气,嫌弃地瞥了眼红福,沉声下令:“传令下去,即刻进攻!” 常山赶紧领命退下,红福停止了哭泣,睁大眼惊喜道:“宁姑爷这是去救七娘了吧?” 常山脸抽搐了下,偷瞄一眼脸色铁青的宁勖,赶忙将红福拉了出去:“走,多煮鱼汤,少说话!” * 沈九带着郗瑛,骑马赶回吴江。一路过去,郗瑛看到荒芜的田间地头,路上,皆是拖家携口逃亡的百姓。 晴朗的天,春太阳照拂,惠风和畅。郗瑛的心底,却一片冰凉。 一行人临到吴江时,被一堆兵丁团团围住了。 沈九霎时杀意凛然,喝道:“滚开!” 兵丁虽畏惧,举着刀枪,壮着胆子围住了他们。 这时,身后有人骑马前来,兵丁散开一旁。郗瑛从沈九身后看去,郗道岷骑在马上,阴沉沉盯着他们:“沈九,你临阵逃脱,该当何罪!” 沈九一言不发,手上的马鞭挥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呼声。 郗道岷神情扭曲了下,越过沈九,死盯着他身后的郗瑛,只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郗瑛神色淡然,对郗道岷道:“你不是要杀我么,我回来了。” 郗道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里的血丝越来越红,咬牙切齿道:“都带走!” 沈九转头对郗瑛道:“别怕,七娘。” “嗯,我不怕。”郗瑛回了他一个笑脸。 兵丁不敢上前,不远不近围着沈九他们,回到了吴江城。 吴江城战事正激烈,城墙上不时有宁氏军爬上来,与大夏兵厮杀在一起。到处都是来不及搬走的尸首,伤兵在痛苦嚎叫。 血流淌下台阶,在日光中,猩红刺目,呼吸间,皆是血腥死亡气息。 沈九只一眼望去,便察觉不妙,嘴角露出讥讽,冷声道:“我走了不过两三日而已。” 郗道岷脸色变幻不停,最终只道:“你不顾大局,擅自离去,这是你造成的结果。城在,你在,她在。城破,你们都要被埋进尸山血海,永世不得超生!” 沈九不以为意,抬头看着城墙上的战况。郗道岷指向郗瑛,下令道:“把她给我捆了!” 兵丁忌惮沈九,躲闪着就要上前。郗瑛安抚地拉了下沈九的衣袖,道:“没事,你帮我一下,我腿有些酸。” 沈九飞身下马,转身将郗瑛搀扶下来,她搭住沈九的手臂,活动着估计磨破了皮,酸麻不已的腿,道:“你去忙,不用管我。”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8章 “不行。我不去。”沈九坚决地道。 郗瑛拍了拍他的手臂,柔声道:“没事,我与郗尚书令说几句话。” 沈九固执地站在一旁,郗瑛无法,只能随了他去。 郗道岷看着城墙上大夏兵倒下越来越多,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沈九一走,大夏兵对着宁氏大军毫无招架之力,他砍了几个临阵退缩的将领,仍然无用。 随着他前来吴江的心腹,也有人开始起了异心,有投敌之意。 他是文官,尽管领了圣意前来,指使武将也异常艰难。 能领兵抵抗宁勖之人,惟有沈九。 以及,郗瑛。 郗道岷呵呵,“正是打仗的时候,我哪有闲心与你说废话。你若还是有骨气的郗氏人,便随我来。”说罢,抬腿朝城墙上走去。 郗瑛跟着向前走,沈九抬手拦住,神色复杂地道:“七娘,他不怀好意,上面危险,你别去。” “我知道。”郗瑛答道,神情坚定。 沈九的手僵在半空,终是无力垂下,默默护着郗瑛上了城楼。 城楼上更如人间炼狱,宁氏大军顺着悬梯往上爬,投石机的大石,朝城墙抛下,砸在地上,兵丁身上,血肉横飞。 护城河上,兵丁在忙碌搭浮桥,兵丁推着轮车,车上放着巨大的横木,严以待阵。 郗瑛双脚黏答答,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刀刃上。她却没有停,一步步,来到城垛边站定。 城墙外不远处,她看到骑在马上,身穿玄色衣衫熟悉的身影。她看了片刻,转头对阴沉着脸,对沈九发号施令的郗道岷道:“你还要继续打下去?” 郗道岷猛然朝郗瑛看来,怒道:“这便是你要说的废话?” 郗瑛怅然地道:“是啊,这就是我要说的废话。” 郗道岷怔愣了下,他没空与郗瑛多言,屏住气,转头看向那道玄色身影。 突然,郗瑛朝郗道岷扑去,扬起手,手上的短刀,拼劲全力从他脖子上划过。 郗道岷目眦欲裂,脸上的震惊与盛怒交织,血如雨一般飞溅。 变故陡生,在旁边的沈九要待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立刻上前护住满身血的郗瑛,对阿奴下令:“郗尚书令战死,将他的尸首抬下去。” “扔下去。”郗瑛克制住胃里的翻腾,窸窸窣窣颤抖的手。 “扔下去。他造成的罪孽,太过深重,死一万遍都不足惜。”郗瑛尖声道。 这一场仗,郗道岷极力主张打到底,哪怕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 郗瑛曾说,她与郗道岷之间的恩怨,是郗氏的事情,她要亲手解决。 “我替自己,替阿娘报了仇。”郗瑛苍白着脸解释。 大仇得报,她心还是空荡荡。浑身上下都死血,她看到自己的绣鞋,连着罗袜,都被地上的血湿透。 沈九默然片刻,对阿奴道:“把他扔下去。” 阿奴招呼人,抬起郗道岷,从城垛口扔下。尸首落在地上,宁氏的兵丁退开一步,呼啦啦围上前,有人转身疾奔去报信了。 沈九朝城墙外看去,那边,也有人朝他们这边看。隔着距离,沈九仿佛能感觉到那道视线的炙热。 宁氏军撤退的号角,响彻云霄。城墙上的兵将,兵将不管不顾就地一倒,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大口喘息。 沈九一动不动听着,郗瑛抬手去拭脸上的血,喃喃道:“不打了,终于不打了。” “七娘。”沈九低低喊了声,看到郗瑛眼角仍有血,伸手欲替她揩拭干净。 他想起郗瑛喜洁,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七娘。”沈九的手放在身前,揪住衣衫,又松开。 郗瑛答了,努力挤出个笑脸,道:“走,我们下去吧,赶路累了,一身的血,我想先洗一洗。” “好。七娘随着阿奴回去洗一洗,好生睡一觉。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置沈九凝望着郗瑛,声音轻柔道。 “不,你随我一起回去。”郗瑛想都不想,抓住了沈九的胳膊。 “我怕。我杀了郗道岷,有许多人看到了,肯定有人会找我算账。”郗瑛寸步不让道。 “七娘别怕,有阿奴在,没人伤得了你。他们现在估计忙着逃命,没空来找你。”沈九安抚地道。 “你要作甚,我在这里等你。”郗瑛心慌意乱,无论如何都不离开,一定要守着沈九。 城墙下,宁氏大军又开始涌向前。太阳开始西斜,朝着天际而去,照在兵马刀箭上,泛着红色冰冷的光。 “春日的傍晚,竟然这般凉。”沈九突然说了句。 郗瑛控制不住的慌乱,喉咙被堵住,耳边是呼啸嗡嗡声,像是风,又像是兵马刀戈的铮鸣。 她的手空了,沈九已经离她几步远,他对阿奴吩咐了几句,脸上带着笑,笑容悲凉,灰绿的双眸,雾蒙蒙。 “七娘。”沈九的嘴唇翕动,眷念呢喃。 郗瑛什么都听不到,她朝他跑去,嘶声力竭大喊着沈九。 每次喊沈九,他都有回应,会像听话的小狗那样奔过来,掩饰不住的深情痴缠。 这次,沈九没有回头。他下了城墙,跳上马,领着阿奴与几个贴身亲卫,朝打开的城门疾驰而去。 城外,宁氏骑兵精锐拉开阵势,搭箭挽弓,万箭齐发。 郗瑛眼睛一阵模糊,她不知自己在喊,还是在哭,脚一滑,在台阶上踩了个空,从城墙上滚了下去。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9章 她倒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青石地,看到黑压压的箭矢,将沈九万箭穿心。 第57章 生死,相聚 血红的残阳,从窗棂缝隙处透进来,在地上辗转挪移。渐渐地,那道红影越来越淡,直到消失,陷入黑暗天际。 没多时,有摇晃的光,忽闪而过,凌乱的脚步声踢踏,“吱呀”一声,门开了,灯火耀眼。 有道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他穿着玄色衣衫,身上带着熟悉的气味。 血腥杀气,张狂,不可一世。 是宁勖。 沈九一动不动躺着,只眼皮颤了颤。光太刺目,他双目干涩,一时没能适应。 宁勖走近了,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忽地失笑:“命真是硬啊!” 沈九如活死人般,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这次连眼皮都没再动。 “只不过,命再硬,这次也难逃升天。” 宁勖并不在意沈九的冷淡,撩起衣袍下摆,大马金刀坐在了旁边的圈椅中。为了舒适,他还伸出双腿,搭在了床沿上。* “以前我们无冤无仇,后来就有了。”宁勖晃动着脚,他看上去姿态适意,意气风发。 沈九半垂的双眸,眼珠终于动了动。他盯着床沿上白底黑锻的皂靴,刺痛的嗓子,挤出一个字:“脏。” “咦!”宁勖惊讶了声,顺着沈九的视线看去。 沈九厌恶地盯着宁勖的双脚,拔高了声音:“脏!” 郗瑛喜洁,他便时刻谨记在心,逐渐养成了习惯。 沈九抬腿,要将那双讨厌的脚踹下去。他拼尽全力,也没能抬动半分。 他不知中了多少箭,有些拔掉了,有些就随便剪断箭杆,箭簇还停留在身子里。 血一点一滴从身体内流出去,就像窗棂缝隙的那道光,他终会陷入黑暗孤寂。 不过,沈九感觉不到痛,他的身子已不再属于他,惟有魂魄在。 沈九却很高兴,他不喜欢自己,一直想摆脱这具肉身。 他将不再是低贱的獠奴。 “宁五,剜掉我眼珠,剜!”沈九突然看向宁勖,神情癫狂。 宁勖怔了怔,望着眼前灰绿色的眼眸,深深的灰遮挡住了绿,看上去灰蒙蒙一片。 久久后,宁勖终于道:“休得发疯。看在你主动开城门投降的份上,我大慈大悲,留你道全尸。” 沈九眸中的光芒淡去,重新恢复了无动于衷。喉咙明明不觉着痛,说话却极为吃力,一字一顿,极为缓慢道:“我不投降,永不。我并非为了你。” 他是为了他的七娘。 想到郗瑛,沈九的脸上浮起了笑,眼神温柔流淌。 他听到了她在叫他,嘶声裂肺。那一刻,她是真心实意。 只这一刻,足以慰平生。 宁勖对此一清二楚,面色微沉,只一瞬间就重归平静。 “你为谁,又有何关系。不属于你的东西,再痴心妄想亦无用。再说,开不开城门,又有什么关系,我宁氏大军,已经兵临城门下,迟一步而已。大夏的江山早已倾覆,垂死挣扎,只能死得更惨。” 沈九不想再说话,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以前他不怕冷,大冬天也能穿着单薄的衣衫。如今他太冷了,浑身仿佛浸在千年寒冰中,每一寸骨骼,都在咯咯作响,碎裂。 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不想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 郗瑛的脸,在他眼前浮现,她关切地看着他,问他冷不冷。 “冷。七娘,我冷。”沈九嘴唇翕动着,带着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宁勖慵懒地叠着双腿,看到床榻上沈九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嘀咕什么。蜡黄毫无血色、神思恍惚癫狂的脸,顿觉意兴阑珊。 一个可怜濒死的疯子而已,何苦与他较劲! 宁勖掸了掸衣袍,收腿站起身,施施然离开。 门开了,又关上。 沈九一瞬不瞬望着门外,亲卫簇拥上前,黑压压一片,宁勖融入进去。他眼前亦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了。 宁勖走出院门,常山牵马候在那里,他接过缰绳,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春日真正来临了,庄子中的桃花,应正是盛放时。 “传令下去,即刻拔营!”宁勖吩咐道。 常山即刻前去传令,宁氏大军朝着京城浩浩荡荡而去。 * 郗瑛一直在做梦。 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她看到沈九浑身血洞,浓烈的腥气几乎让她窒息,黏腻的血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在她快被淹没时,血忽又变成了一朵朵的桃花。 “七娘。七娘。”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焦急呼喊,“七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郗瑛缓慢睁开眼,眼神迷茫,好一阵,才认出面前的红福。 “七娘醒了。”红福高兴地咧嘴笑,大松一口气。 “七娘躺了好些天了,这样可不行。躺着不懂容易坏,七娘的脸,还肿着呢,跟以前掉下山崖一样,都快认不出来了。” 红福自顾自絮絮叨叨说着,手脚麻利将郗瑛从被褥中提起,靠在身后的软囊上。 郗瑛全身像是被碾压过,酸痛无力,她皱起眉,想要说什么,红福已经端来汤饭,拿汤匙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七娘放心,你不喜欢吃药,我就没熬药。吃饭好得快,这时鱼汤,里面加了青蒜,香得很。不过,现在天气暖和了,青蒜比不过冬日时的香。”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0章 “水。”郗瑛转过头,哑着嗓子说了句,视线所及,她愣在了那里。 在床头的几案上,一束桃花插在青玉花瓶中,粉嫩配着清脆,春意盎然。 “七娘莫怪,我这就去拿。”红福歉意地道,放下汤饭,倒了清水递上:“放凉了,七娘放心喝。” 郗瑛嘴里泛苦,先漱口后,喝了半盏下去。她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问道:“红福,你可有沈九的消息?” 红福前去端汤饭,闻言站在了那里,一脸为难地道:“七娘,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郗瑛太过熟悉红福,她眼神躲闪,脸上写满了心虚。 “好吧。”红福眼鼻皱成一团,苦苦思索了片刻,下定决心道:“我也没亲眼见到。听常山说,当时七娘从城墙台阶下摔了下来,差点被马踩成了肉酱。沈九阿奴他们都身中数箭,肯定早就没命了。幸好幸好,七娘被救下来,送回庄子中照看。” 屋子宽敞明亮,雪白的帷帐静静垂落,素淡的香气,从八足青铜香炉中徐徐吐出。 如今,宁勖的大军应该拿下了吴江城,估计很快便能问鼎天下。这间庄子,也当属于他。 郗瑛始终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更清楚那不是梦。果然,梦里的景象都是真。 胸口堵得慌,郗瑛快透不过气,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她俯低身,痛苦地喘息。 红福被吓住了,奔过来惊慌失措喊道:“七娘,你怎么了七娘!那是打仗,打仗都要死人,七娘都差点没了命,七娘你别难过” “不,你不懂。”郗瑛抬起头,肿胀的脸,眼角是冰凉的泪。 她坚持前往吴江城杀郗道岷,只怕那时,沈九已下定了断的决心。 朝廷官员本就摇摆不定,郗道岷一死,极力与宁勖死战之人,就余下沈九与皇帝。 朝臣官员人人自危,恨不得投靠新主,大夏现在的皇帝,在他们眼里,估计已经是前朝的亡国之君,谁还会听他的旨意。 沈九孤掌难鸣,他只字不提,义无反顾为了她,扔下了郗道岷的尸首。 郗道岷是宁勖的仇家,更是强硬的对手,敌人。 见到郗道岷的尸首,好比是竖起投降的旗帜,宁勖果然暂时退兵。 以沈九的桀骜与骄傲,他如何能忍受向宁勖低头。 仇恨或者大义,此时都已云淡风轻。沈九向城门外冲去,决绝赴死的模样,刺得郗瑛泪流满面。 他是沈九啊,一声叮咛,一个青眼,便能以命相待的沈九啊! 春日转瞬即逝,桃花开了又谢,青绿的桃子缀在枝头。 郗瑛精神恹恹,时病时好。她几乎不下床,脸上的伤口结了疤,头脸却始终肿胀,看上去憔悴不堪。 初夏的雨水多,这天到了夜里,闪电之后,雷声轰隆,接着,噼里啪啦的雨点搭在瓦当上。 郗瑛倏地惊醒,闪电照亮床边人的脸,她默然片刻,缓缓闭上了眼睛。 宁勖轻笑一声,嘲讽地道:“郗七娘,你不是很有本事吗?瞧你,竟将自己弄成了这般德性!” 郗瑛睁开眼,问道:“沈九呢?” “沈九?”宁勖声音低沉了几分,呵呵道:“我记得了,你快要与沈九成亲了。可惜啊,沈九命薄,他死了。” 郗瑛虽然早已知道,听到宁勖说出来,心还是被针狠狠扎了一般疼。 待情绪平缓了些,郗瑛问道:“他葬在了何处?” “怎地,你要去给他哭坟?”宁勖面上带着笑,眼神却冰冷道。 “我是他的未亡人,当然要去给他上坟。”郗瑛道。 “未亡人。未亡人。”宁勖念了两句,俯身过来,死死盯着郗瑛,“你这般深情,不如去给他殉葬,可好?” “好啊,你杀了我吧。”郗瑛语气淡然,对生死,仿佛早已置之度外。 宁勖面无表情盯着郗瑛,呼吸渐沉,抬起手抚向郗瑛纤细的脖颈,声音从齿缝中溢出。 “我应该早就掐死你!” 郗瑛动也不动,宁勖手指收紧,她喘息开始困难,宁勖猛然放开手,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拽下了床。 “郗七娘,你如今还敢与我叫板!”宁勖怒不可遏,将郗瑛拉到了妆奁台的铜镜前。 一道闪电之后,郗瑛看到铜镜中,苍白浮肿,装若女鬼的她;宁勖盛怒,紧抿薄唇,眼下泛着疲惫的青色,脸几近扭曲。 郗瑛扭开头,宁勖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去看铜镜中的自己。 “你要死要活跟着沈九离开,落到这般下场,你就是活该!” “关你什么事!”郗瑛也怒了,不客气抓向宁勖的手。 宁勖手背被抓得火辣辣地疼,他深吸了口气,飞快将郗瑛的双臂紧紧固在身前。 “我活该,生死又与你何干!当时,是你选择救赵穗娘,你拿她换我,是你对不起我!”郗瑛拼命挣扎着喊道。 宁勖愣了下,手上的力气渐松。郗瑛抓住机会挣脱开,背转身,拼尽全力推去,抬腿就踢。 宁勖一个不察,虽侧身躲过了郗瑛的脚,却被推得连退了两步,瞬间勃然大怒。 “好你个黑心肝,竟然倒打一耙。今朝我不好好收拾你,我就不姓宁!” 不知为何,宁勖自认为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已波澜不惊。 谁曾想,对着郗瑛,他总是被气得七窍生烟,理智全失。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1章 宁勖上前两步,几下就将郗瑛制得无法动弹。将她打横抱起,扔到锦被堆中,紧跟着压了上去,质问道:“你认不认错,认不认错!” “不认!”郗瑛铮铮铁骨,不假思索道。 宁勖错牙,怒火烧得他周身都疼。他能打天下,此刻却拿她毫无办法。 “郗七娘,你就是恃宠而骄!”宁勖气极,冲口而出道。 郗瑛不动了,屋内一下变得安静,尴尬的气氛流淌蔓延。 宁勖脸颊滚烫,他狼狈地起身,一甩衣袖,大步向门外疾奔而去。 走到门前,宁勖脚步一顿,旋身回转,又奔到了床边。 “这是老子的庄子,老子为何要走!”宁勖极力镇定,面不改色道。 “行,那我走。”郗瑛不假思索道。 “你敢,老子打断你的腿。”宁勖板着脸,伸出一根指头,就将郗瑛摁倒在被褥中。 说话间,宁勖踢掉靴子上床躺下,拉起被褥搭在身上,恶狠狠威胁道:“你敢偷袭,老子连你的手,一并折断!” 郗瑛收起要抓他的手,闷声不响跨过他,准备下床。 宁勖手臂一抬,揽住郗瑛扯到身旁,“这般晚了,老子累得很,你又丑成这样,不会对你如何。快睡觉,要打要骂,等恢复了力气,我们再比划!” 外面下着雨,天下之大,郗瑛也没有去处。她身体本就弱,与宁勖缠斗一场,早就累得胸闷气短。 郗瑛默默躺在了床里面,眼睁睁望着帐顶,头昏脑涨,心底一片茫然。 而身边的宁勖,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睡了过去。 第58章 以退为进 郗瑛在紧张不安,难过煎熬中,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半晌午。 红福在外间走动,听到卧房的动静进屋,见郗瑛坐在床沿发呆,她连忙上前卷上窗棂的细苇帘。雨不知何时停了,明媚的日光透进来,郗瑛眼睛酸涩,一时未能适应,下意识偏开了头。 “七娘起来了,我这就去打水来七娘洗漱。灶间温着酪浆,先吃上一碗填填肚子,等下再用午饭可好?” 红福一边说,一边在箱笼中取了衣衫上前。天水碧的宽幅衫裙上,在襦裙的褶皱间,用银线绣着蝴蝶。寺绫轻软轻若无物,红福小心翼翼放在郗瑛手边,再朝她挤挤眼,豪迈地道:“七娘随便穿,好几箱笼新衫呢,连我也有。” 郗瑛不禁看向红福,她穿着崭新的雪青绸衫,头上戴着金钗,看上去神气极了。 无需多问,郗瑛也知衣衫从何处来。天下都已经是他的,这些时日庄子的一应吃穿用度,她从未过问,皆有人张罗安排。 这时再拒绝穿新衫,未免太过虚伪。郗瑛穿好衣衫,洗漱完来到正厅,红福已经端来酪浆放在案几上。 酪浆的旁边,放着一只雕着牡丹的红木匣子,匣子眼生,郗瑛吃着酪浆,随便看了一眼。 红福珍重无比打开匣子,笑得牙不见眼递到她面前,“七娘,你瞧,找回来了大半!” 郗瑛愣了下,珍宝耀眼,她恍惚记起来,红福曾哭了无数次,忍痛割舍掉的宝贝。 “唉,可惜,还有些找不到了。常山说,仅找回这些,花费的代价,比宝贝还要值钱。丢失的那些,常山说加倍补偿,他都差点哭了,恳求我莫再追究。” 红福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道:“常山哭起来太难看,我就没让他哭。” 自从郗瑛到庄子后,便极少说话。红福已经习惯了,她独自絮絮叨叨,郗瑛安安静静。 “常山现在做了大官,我听到他的属下叫他常皇城使。我问他皇城使是什么大官,他说是替陛下守皇宫,皇城的差使。” 红福啧啧两声,她嘴上说着常山是大官,对他一如既往地随意。 替陛下守皇宫皇城,便是替宁勖守。现在的宁勖,已经不再是宁叛军,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天子陛下。 “七娘,我拿进去收着,等下我再缝进夹衫里。”红福心满意足收起匣子,准备拿进卧房锁起来。 “这是你的,你拿去收好。”郗瑛道。 红福停下脚步,瞠目结舌看着郗瑛,惊道:“不行不行,太贵重了,我不敢要。” “你拿着吧,以前我就说好了,我们一人一半。”郗瑛放下羹匙,倒了清查漱口。 红福紧紧捧着匣子,凝神沉思,半晌后,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我先收着。反正我绝对不会动,七娘若是需要,我再给你。” 郗瑛笑笑没说话,起身往卧房走去,道:“我再歇一会。” 红福跟着她进屋,关切地道:“七娘,你别睡了,越睡越没力气。下过雨后,外面一点都不热,我伺候你去庄子里走一走。” 郗瑛浑身无力,摇摇头,和衣斜卧在了外间的榻上。红福见状,无奈取了薄锦被前来,搭在郗瑛的腰间,“等下午饭时我再叫你。” 退出屋前,红福放下了一半的苇帘,屋内暗沉了下来。郗瑛合上眼,她很累,却睡不踏实,昏昏沉沉中,似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吃力睁开眼,面前是绣着吉祥纹的深青寺绫袍角。 “起来。”宁勖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头顶不轻不重响起。 郗瑛闭上了眼,恍若未闻。旋即,宁勖俯低身,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是你自己动,还是我动手?” 郗瑛一动不动,宁勖静待片刻,长臂一伸,郗瑛便被她拉下了榻。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2章 “坐好!”宁勖将郗瑛按回榻上,蹲下来,将绣鞋往她脚上套。他的动作生疏,力气大,戳得郗瑛的脚趾生疼,她顺势踢了出去。 宁勖反应极快,抓住了她的脚踝,怒瞪着她威胁道:“你再踢试试!” 郗瑛再踢,宁勖抓得极紧,她动弹不得,他趁机穿好了鞋,半拖半裹挟,带着郗瑛走出了院子。 初夏的庄子,到处郁郁葱葱,风吹来草木泥土的气息,冬日干枯的小溪,流水淙淙。 宁勖微微喘着气,放下郗瑛,指着小溪道:“溪水清澈,你自己前去照一照,看看你如今的模样。” 郗瑛走了一段路,弯腰扶着膝盖,不断地喘息,闻言她狠狠一眼剜过去,“我美与丑,与你有何相干!” “好好好!”宁勖眼中冒火,死死盯着郗瑛,冷笑道:“不识好人心。罢了,你要如何,自是你的事,我绝不再管你!” 郗瑛实在太累,背靠桃树坐下。宁勖生气走开了,郗瑛待喘过气,撑着起身准备回院子。 这时,宁勖不知又从何处走了回来,手上的帕子包着几只黄橙橙的杏。郗瑛目不斜视,撑着树干脱下鞋子,倒出钻进鞋中的小石子。 黄橙橙的杏出现在眼前,宁勖道:“那边的树上摘下来的,你尝尝。” 郗瑛充耳不闻,穿好鞋,将风掀起的裙摆,顺手拂下去。 “这颗杏树,是你幼时,阿娘带着你亲手种下。”宁勖缓缓说道。 郗瑛下意识看向西侧的杏树,杏黄叶绿,有鸟儿在枝头跳跃,啄着杏吃得很欢快。 “以前阿娘带你来过这座庄子,那时候,你淘气得很,最喜欢来玩水。阿娘生怕你受凉,我得寸步不离看着你,免得你又偷偷溜进溪中。你应当忘记了,也是,你没良心,能记住才是怪事。”宁勖的声音低沉,自嘲地道, 郗瑛沉默片刻,始终没有出声,慢慢朝院子方向走去。 “沈九与他阿娘姐姐一起,葬在了京城。”宁勖望着郗瑛的背影,突然道。 郗瑛脚步微顿,转过身,目露怀疑:“你知道沈九的阿娘姐姐葬在何处?” 宁勖努力忽略心头翻滚的酸意,面无表情道:“大黑知道,他亲自去埋葬了沈九,我何苦骗你。” “大黑,他还活着?”郗瑛迟疑了下,问道。 “我从不滥杀无辜,何况,一个小喽啰而已,他还不配我杀!”宁勖冷冰冰地道。 大黑还活着,终究是好事。阿奴估计已经不在人世,郗瑛神色暗淡了瞬,没再多问。 “李氏上吊自尽,郗八娘被人捆起来,扔进枯井中死了。郗氏其他人,成年男丁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女眷自行离开,各寻生路。”宁勖继续道。 身负血海深仇,宁勖不会放过郗氏。郗氏的下场,郗瑛早有预料。杀了郗道岷,郗瑛对郗氏便没了仇恨,此刻心中只余悲凉。 “郗七娘。”宁勖唤了一声,郗瑛看向他。 “朕已经坐拥天下,何苦在你身上耗费心思,朕不会对你如何。”宁勖平静地道。 听到宁勖自称朕,郗瑛恍然笑了,道:“也是。陛下坐拥天下,后宫嫔妃佳丽三千,何苦与我纠缠。” 宁勖不接话,道:“看在你我自幼相识,阿娘心疼你的份上,我且忍让着你一些。你忘不了沈九,沈九的墓在京城,你且随我回京城,前去祭拜便是。” 沈九已经安葬,她惟愿他能安息。如果已在世为人,她盼着他忘了她,将这一世,忘得干干净净。 郗瑛不想回京城,也不想前去面对冰冷的墓,道:“到时候再说吧。” 宁勖道:“随你。当年宁氏遭郗氏陷害,庄子几经转手,已经损毁得不复原来的模样,我准备重新修葺。你且回京城去,我赐你一间宅邸落脚,你想嫁人,我给你置办嫁妆,将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郗瑛哦了声,“多谢陛下,我是寡妇,还在丧期,就先不提亲事了。陛下要重修庄子,我明朝就离开,陛下放心。” 宁勖眸色沉了沉,道:“天下初定,外面还乱着,匪盗横行。你要离开也可,待过上一年半载再走。” 郗瑛相信宁勖所言外面不太平的话,至于一年半载离开,她却不那么肯定了。 不过,宁勖已是九五之尊,哪还会缺女人。如他所言那般,何苦与她费心思。 郗瑛道好,“京城我有地方住,不用陛下安排。” 宁勖凝视着郗瑛,暗自冷笑,爽快地应了,“回去收拾一下,下午就启程。” 既然要走,郗瑛也应得干脆,转身就往回走。 宁勖不紧不慢跟上来,手上的杏,再次出现在郗瑛面前。 郗瑛看了一瞬,见宁勖也拿了一颗,已经咬掉了一半。太阳晒着有些热,看到杏,她禁不住口舌生津,拿了颗咬下去。 霎时,郗瑛五官紧皱成一团,酸得牙都打颤。“呸呸呸”,她吐掉杏,对宁勖怒目而视,“你是故意的!” 宁勖一本正经道:“大胆!朕赐给你杏,你该感恩戴德谢恩才是,胆敢怀疑朕要害你!” 郗瑛气得朝他翻白眼,懒得搭理他,扭身加快脚步离开。 宁勖施施然跟在郗瑛身后,目光从她飞扬的裙角,落到她消瘦的背影上。 昨夜,他在她身边佯装安睡,听到她辗转反侧到近天明,他拼尽全力克制,才未曾出声安抚她。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3章 沈九的死横在那里,她对他始终有心结。以前生机勃勃的她,一点点枯萎憔悴下去,他却束手无策。 她疏离叫他陛下,客气冷淡。 与此相比,他还是宁愿她胆大妄为,以下犯上,恢复从前的灵动生气。 这才是他熟悉的郗瑛,他朝思暮想的郗瑛。 第59章 布下天罗地网 回到庄子后,宁勖就不见了踪影。郗瑛正好不愿见到他,交代红福前去收拾行囊,待饭后便离开。 红福收拾好他们的贴身细软,其余箱笼交代仆妇搬了出去。她拍着布囊,对郗瑛悄悄挤眼:“七娘放心,都放好了。” 郗瑛想笑,又觉着心酸。她们颠沛流离至今,真是穷怕了。 饭后上了马车,红福本不舍回头张望,待看到道旁望不到头的禁卫,不禁噤若寒蝉。 “七娘,我们回京城后,可是要进宫了?”红福低声问道。 “不进宫。”郗瑛靠在车厢上歇息,回道。 红福愣了下,蹑手蹑脚掀开车帘一角,朝外飞快偷看了一眼,又飞快放下了车帘。 “七娘,好多禁卫呢,凶狠无比,我们逃不掉啊。”红福脸都有些泛白,苦兮兮道。 “我们不逃。”郗瑛好笑地道,拍了拍红福,“别乱想,歇一阵吧。” “嗯。”红福应了声,过了片刻,忍不住又道:“七娘不进宫,我们回京后可有去处?” 郗瑛沉默了下,道:“我们去羊角巷。” 红福听到羊角巷,跟着恍惚起来,脸色渐渐变了,惊慌地望着郗瑛:“七娘,要是被宁姑爷” “他已是天子,你别乱叫。”郗瑛纠正了红福,安慰她道:“没事,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红福长舒口气,复又笑了,自言自语道:“七娘最最厉害,天子也一样,嘿嘿。” 郗瑛瞥了她一眼,闭目养神没做声。 她没那么厉害,宁勖已今非昔比,身为九五之尊,最好不得闲,彼此之间各自安好。 队伍一行紧赶慢赶,在路上驿站略作歇息,翌日傍晚时进了京城。 入夜后的京城,车马人稀,惟有金吾卫在街头巷尾不时巡逻经过。 马车在羊角巷停下来,红福先下车,她小声惊呼,跟在身后的郗瑛心头一跳,赶忙跟着跳下车。 “七娘,我觉着不大对劲。”红福指着前面的巷子,几盏微弱的灯笼在风中晃悠,只看得见依稀的影子。 郗瑛定睛四望,巷子好似在修葺,凌乱堆着砖木杂物,地上坑洼不平。 这一带的房屋本就破败,兴许在宁勖进京时,在打仗时受到了破坏。 郗瑛道:“我们进去瞧瞧。” 跟在后面的仆妇忙提着风灯上前,禁卫不远不近缀着,郗瑛与红福躲开杂物,深一脚浅一脚走进巷子。 到了巷歪脖子石榴树前,郗瑛停了下来,怔怔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红福抚摸着树干熟悉的疙瘩,惊呼道:“七娘,是这里,石榴树还在,可是屋子没了。” 石榴树下,故人已不在,音容笑貌,都埋在了尘埃中。 夏日的风,卷起尘土石榴树叶翻飞。红福无助道:“七娘,要下雨了,我们怎么办?” 郗瑛心中悲凉,她却顾不上难过,当即道:“走,我们先去找间客栈住下再说。” 红福六神无主跟着郗瑛,两人回转到巷子口,她看着眼前的马车,神色一变,急急跑上前。红福探头往马车里看去,撑着马车门,回头惊慌地道:“七娘,不是先前的马车,不是先前的马车!我们的行囊不见了!” 她们的细软,尤其是钱财都在红福收着的行囊中。郗瑛亦愣住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 宁勖的禁卫,宁勖的天下,除去宁勖,再无他人! 这时一个利落的仆妇上前,恭敬地道:“七娘,红福娘子,先前的马车仆从已经回宫,留下奴婢伺候。七娘要去何处,奴婢送七娘前去。” 郗瑛头上戴着朱钗,红福头上也戴着金钗,她们两人身上皆穿戴着值钱的锦缎绸衫。比起当时身无分文在平江城,已经强上许多。 “去京城最好的客栈。”郗瑛道。 街头都是金吾卫,她又姓郗,最好的客栈虽贵些,一切以稳妥为主。 仆妇应是退下,郗瑛上了马车,红福紧跟着上来,不安地道:“七娘,若客栈也住不了,我们只能流落街头,天在下雨,街头还不太平……” 郗瑛拔下头上的朱钗,打断红福的嘟囔:“有钱,还怕住不了客栈!” 红福见状,忙取下发髻上的金钗,连着耳垂上丁香花大小的银耳环,一并取下交给郗瑛,自责地道:“七娘,我不该丢下行囊,要是有宝贝,就什么都不怕了。” 郗瑛勉强笑了下,推回红福的手,道:“你收着,我们一人拿着些,别都弄丢了。” 红福心想也是,要是她们如以前那样,身上各自放一半的宝贝,不至于都丢了。 不过,红福认真思考了下,神色一松,道:“七娘,宝贝也不算丢,马车回去宫中,我去找常山,让他帮我们找回来。” 郗瑛不欲打击红福,随口应了句。马车驶到朱雀大街,停在了客栈前。 两人下车,风大,吹着淅淅沥沥的雨纷飞。伙计从彩棚中举伞出来招呼,仆妇撑伞上前,不经意挡住了他。 “贵人里面请。”伙计机灵,连忙避开几步,弯腰热情地迎着郗瑛进屋。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4章 这间客栈郗瑛来过,沈九曾在这里杀了郗府的婆子,引得京城众人瞩目。 如今再来,郗瑛不知可有人认出了她,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 天下已经易主,短短时日,早已沧海桑田。 “贵人是打尖还是用茶饭?”伙计问道。 郗瑛道打尖,伙计领着她朝柜台走去,周到地道:“贵人请先备好户贴,亦或过所。” 郗瑛暗道不好,不过她不动声色来到柜台前,掌柜笑容满面,一脸和气迎上来,伙计指了郗瑛她们打尖,掌柜再将户贴过所之事再提了一遍。 郗瑛诚恳地道:“我本是京城人,因着战乱,户贴过所皆已丢失。烦请掌柜通融一二,我与婢女只住一夜,明早便离开。” 掌柜客客气气,却坚决地道:“娘子,实在是对不住,朝廷规矩严,在下断不敢违背。金吾卫查得严,在下若通融了娘子,一旦被查实,客栈就得关张了。” 大堂不远处就有两个金吾卫在走动,已经朝她们怀疑打量。郗瑛沉下脸,不欲为难掌柜,转身就走。 郗瑛走出大堂,站在彩棚下,望着外面的雨。 红福垂头丧气跟在身后,心一横,道:“七娘,我们去找间破庙,有个避雨之处就行。” 郗瑛冷哼一声,对肃立在身后的仆妇道:“进宫!” 仆妇想都不想,立刻躬身应是,撑伞伺候郗瑛上了马车。朱雀大街尽头便是皇城,马车很快驶进皇城城门,换乘软轿,径直到了一座大殿前停下。 郗瑛也不问,不待仆妇前来搀扶,下轿后冲进殿门。森严的禁卫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她。殿前肃立着内侍,低头偷瞄一眼,俯身见礼,侧身让到一旁。 红福要跟着进去,被内侍伸手拦住了,恭敬笑道:“红福娘子,请随小的前往偏殿歇息一阵。” 大殿内安静无人,角落的香炉徐徐冒着香气,正中的矮案上,堆放着卷轴笔墨纸砚。 西侧的屋中,似乎有动静,郗瑛当即转身走去。宁勖头发濡湿,身着宽袍,从里间走了出来,他看到郗瑛,显得很是惊讶:“你怎地来了?” “我怎地来了,你装什么装!”郗瑛怒气上涌,气得跑上前抓住宁勖:“你说话不算话,你去给我写户贴,给我写过所!” “大胆!”宁勖面无表情训斥,侧身躲避郗瑛,却被她一把抓住了衣袍系带。 哗一下,系带松开,铜雀枝灯盏下,劲瘦白皙的身躯一览无余。 “郗七娘,你竟然觊觎朕的龙体,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宁勖不紧不慢拢紧衣袍,睨了郗瑛一眼,耳后逐渐泛红。 郗瑛嘴张了张,怒道:“呸!宁五,你故意只穿一件外袍,在这里等着我呢!” 宁勖施施然走到榻上坐下,长腿交叠搭在矮几上,手撑着额头,道:“朕在沐浴,你自己闯了进来,朕未让禁卫将你乱刀砍死,乃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郗七娘,你找朕作甚?” 郗瑛气得上前就是一脚,宁勖长腿朝旁边挪开,沉声威胁道:“郗七娘,你若再动手,朕就不客气了!” “客气,你何时客气过?”郗瑛呵呵,一叠声道:“你骗我进京,烧了沈九的宅子,让我无处可去,还拿走了我的行囊,住客栈,你让人要户贴过所!” 郗瑛越想越气,恨不得抓花他可恶的脸:“有本事,你杀了我!” 宁勖慢条斯理提了提衣角,长腿继续舒服搭在矮案上,面不改色问道:“你与羊角巷的百姓有仇?” 郗瑛听得莫名其妙,宁勖望着她,好心解释道:“羊角巷的宅子破败不堪,朕心系子民,破宅子干脆付之一炬,重新起新屋给他们居住。你既与他们无仇,为何不愿他们住上新屋?” “你当我傻呢!”郗瑛眼神冰冷,道:“你是烧沈九的宅邸,连累周围的宅子一并起了火!” “是。”宁勖坦然承认,道:“既然烧了,朕给他们重新修就是。有牢固的新屋可住,他们都对朕感恩戴德。” “无耻!”郗瑛骂道。 宁勖浑不在意,笑道:“不止京城,天*下所有的客栈,无论大小好坏,客人打尖,皆要户贴过所。朝廷早就颁布了政令,不信的话,你出去打听一下,看朕可有故意针对你。” 朝廷是他的,他下的旨意,沈九的宅子也被他烧了,她进京后就无处可去。 怪不得当时他那般痛快,许诺她进京后随她自在,他早就挖好坑,等着她往里面跳! 郗瑛不想与他多说,转身就走。 “哎,郗七娘,你站住。”宁勖在身后喊道。 郗瑛理都不理,宁勖道:“外面下雨,待你走出宫,淋得一身湿,蹲墙角冷得很。身上无凭证,金吾卫会将你抓进大牢。” 皇城占地宽广,郗瑛出宫,先要穿过广场,经过护城河,出宫门,再出皇城城门。 她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拜宁勖所赐,这个时候,他竟还出言奚落! 郗瑛连着赶路,身体本就不舒服,此时怒火中烧,一个旋身,奔上前朝他扑去:“我与你拼了!” 宁勖嘴角上扬,这次他没有躲,张开手臂接住郗瑛,将她紧紧圈在怀里,软声道:“累了吧,你饿不饿,想吃些什么,鱼汤可好?” “滚!”郗瑛不领情,身体动弹不得,抬头撞上去。 宁勖仰头躲开,手上却不放松,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没好气道:“郗七娘,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你竟欲将弑君。”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5章 郗瑛双眼冒火,挣扎着道:“有本事你放开我,欺负女人算什么君子!” “我没本事,更非君子。”宁勖承认得很是干脆,他的眸色渐渐晦暗不明,靠近她,贴着她的耳朵,低低道:“郗七娘,天子都不是好人,好人做不成天子。” 郗瑛耳边是他呼吸的热意,鼻尖闻到阵阵澡豆的淡香,他的手游移到她的脚踝上,只听他暗哑着声音道:“你哪里都去不了,再敢离开,我折断你的腿!” 第60章 又闹崩了 郗瑛被严严实实圈在宁勖身下,他冷厉的眉眼近在咫尺,灼热的呼吸拂过脸颊,她无比感受到来自他身子的变化,瞳孔迸发出既妖冶,又危险的光芒。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他的怀中。她灵动的眼眸,柔软的腰身,他在梦里梦了无数次,每次醒来时,想到她已离开,失落与孤寂,让他好像初到冰天雪地的北地时,一般的绝望与难过。 “七娘,我们讲和,以后再也不吵了可好?”宁勖轻轻亲着她的脸,呢喃道。 头晕目眩中,郗瑛本能地反抗,膝盖拼命朝上顶。宁勖在意乱情迷中,哪顾得上防备郗瑛,霎时疼得脸色苍白,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冷汗淋漓。 趁着手脚重得自由,郗瑛双手乱抓一气。宁勖躲闪不及,右脸被郗瑛的指甲划过,从眉梢到鼻尖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 “疯婆子!”宁勖弯腰跳脚,抬手抚摸着脸颊,盛怒道:“打人不打脸,你让朕如何见人!” “疯男人!你都要折断我双腿,还不容许我反抗!”郗瑛不服输骂了回去,盛气凌人道:“我最讨厌有人强迫我,别说你是皇帝,就算你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宁勖气得脸色铁青,疾步走到铜镜前揽镜自照,看到脸上的痕迹,不由得咬牙切齿:“我要见朝臣,上朝理政,你胆敢刺杀天子,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真是好笑,我的九族,你随便诛。”郗瑛满不在乎地道,郗氏已被他抄家流放,就剩下她落在他手中。 宁勖喘着粗气,阴沉着脸盯着她,声音冰冷:“郗七娘,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不知为何,郗瑛想起在村中时,他尙是乱军,在村民面前虽凶神恶煞,占据破屋养伤,却支付了他们钱粮。他并非暴虐之人,从不滥杀无辜。 郗瑛从未惧怕过他,她好像很笃定,他并不会伤害她。 只是,郗瑛想到这些,反倒让她有些慌乱。她极力克制着,昂起头,坦然无畏迎着宁勖的眼神。视线从他的脸,渐渐往下。 宁勖的衣袍系带又松开了,在腰间将坠欲坠,白皙的肌肤衬着细绢,令郗瑛仿若看到庄子后园中的梨树,在夜里幽静盛放时的景象。 雪白的花瓣,在月光中轻轻坠落,在地上铺上一层雪白,美得让人恍惚。 真是可笑的男人,他居然在意自己的脸,而非命根子。 郗瑛很快别开头,不再看他。她又不禁开始疑惑,莫非他不行? 回忆着先前的触碰之处,郗瑛轻咬唇,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形状以及变化,他简直如春日夜里的野猫般,春情萌动 “你看甚?”宁勖察觉到郗瑛的神色不对,跟着低头看去,脸颊顿时滚烫。本来想严厉质问,听上去却轻飘飘,毫无震慑力。 郗瑛哼了声,朝天翻了个白眼。 宁勖气得出气都粗了,渐渐心生怀疑。 她可曾这般看过沈九? 这个想法冒出头,立刻疯狂滋长,嫉妒酸楚疯狂蔓延,宁勖控制不住道:“是沈九,还是朕好看?” 话一出口,宁勖就被自己的醋意吓住了,懊悔得无地自容。 “滚滚滚!”宁勖背转身,实在无言面对郗瑛,恼羞成怒驱赶她。 郗瑛狠狠剜了宁勖一眼,气咻咻走出大殿。内侍嬷嬷宫女立刻涌上前,恭敬无比将郗瑛请到了她的寝宫。 寝宫就在后殿,轩敞肃穆,殿内凉爽舒适,地面光洁可鉴,泛着冰冷的金光。瑞兽八耳青铜香炉,散发出幽幽的香气。只紫檀木雕花大床,几乎快有一间小屋子大。 跟着进来的红福,穿过重重的帷幔,嘴都合不拢了:“七娘,太气派了,太华丽了!” 郗瑛有气无力倒在罗汉软榻上,扶额沮丧道:“红福,我们被骗了,出不去啦!” “七娘,为何要出去?”红福一脸不解,环顾着四周,兴奋得快手舞足蹈,蹲下来抠着地上的金砖。 “七娘,这是金砖,用金子铺地,这是金窝,七娘掉进了金窝!真要走,七娘得撬几块金砖走,不然,咱们没钱,你我都不会打渔,出去连鱼汤都吃不起。” 郗瑛听得无语望天,懒得搭理红福。不过听到她提起鱼汤,肚子马上饿得咕咕响。 先前还气势汹汹要离开,一转眼就要吃要喝,郗瑛觉着会输了气势,她忍了又忍,终究哀怨地道:“红福,你去问一声,我要吃饭。” 红福也饿了,立刻起身小跑着出去。很快她便转身回来,身后跟着的宫女鱼贯而入,捧着银盆香脂澡豆等一应洗漱换洗之物。 “七娘,先去更洗吧,等下饭菜就送来了。”红福道。 郗瑛身上湿了又干,她抬起手臂,闻着散发出来的阵阵酸气,嫌弃得直皱眉。她暗搓搓心想,宁勖未曾出言嘲讽,估计他心虚,一时没能顾上。 洗漱出来,郗瑛浑身清爽,矮案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碗碟。饭菜可口,郗瑛吃得心满意足,倒在床上,本以为会失眠,谁知很快便沉沉睡去。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6章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宁勖不见踪影。郗瑛用过早午饭,实在无聊,外面的雨早停了,她叫上红福,出门到处闲逛。 如宁勖所言那般,郗瑛哪里都去不了。她从后宫逛到前朝,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过问。 只走到皇城门附近,郗瑛便会被禁卫客气且恭敬地请回来。对着冰冷,依旧泛着血腥气的刀箭,郗瑛虽生气,念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悻悻折返。 经过护城河,穿过广场,便是上朝议政的福庆殿,中殿是御书房,后殿是寝宫。 郗瑛如今住后殿,她不知宁勖住在何处,一连几日都不曾见到他。福庆殿的前殿或者中殿,在开朝会或者有朝臣在时,郗瑛不得进入。其余时辰,对她敞开大门,她可随意进出。 连着晃荡了两日,虽无人拦着,但各种窥视的眼神,郗瑛还是感到厌烦。她觉着自己像孤魂野鬼,被困在了寂寥的重重深宫中。 天气炎热,郗瑛精神恹恹,守在冰鉴旁不再出门。掌事嬷嬷见她食欲不振,以为她冰碗吃太多,赶忙吩咐宫女,将冰碗从食单上撤了下去。 从此以后,郗瑛发现冰鉴被撤走了一半。宫殿高大宽敞,余下的几个冰鉴中,只在最热的午间放了些碎冰。 除去宁勖下令,以嬷嬷宫女们恭敬的态度,她们定不敢克扣她的冰。郗瑛见不到宁勖,更不会主动低头去找他。 两人僵持之下,郗瑛热得更不想动了。掌事嬷嬷见她成日躺着不动弹,以为郗瑛生了病,不敢怠慢,连忙请来了太医请脉。 “我没事,就是太热了。红福,你去让太医不要来。”郗瑛不耐烦地道。 红福劝道:“七娘,你身子本就不好,还是让太医把把脉吧。” 宫女领着太医局的太医令进了殿,郗瑛见是熟人,朝他颔首打招呼:“林大夫,在这里都能见到你,真是有缘啊。” 林大夫是郗瑛住在庄子中时,三天两头来给她诊治的大夫。红福说是她去请大夫,恰在庄子外遇到他,听说他医术了得,便将他请了回来。 郗瑛当时精神不济,林大夫须发全白,看上去仙风道骨,性情和蔼很好说话,她就没多问。 林大夫对郗瑛的讽刺,只乐呵呵笑着,态度比以前还要恭谨。他极为认真替郗瑛把了脉,开了清心的方子,道:“娘子无大碍,只夏日天气热,人易心绪不宁,娘子放宽心便好。” 送走林太医令,红福亲自去尚药局取药,郗瑛则无聊躺在榻上,借着冰鉴里散发出来的微弱凉意,昏昏欲睡。 突然,郗瑛额头似乎搭上了微凉的东西,她陡然惊醒,看到多日未见的宁勖出现在面前。 宁勖身穿赭黄圆领大袖襕袍,腰系绣龙纹朱红玉带,展翅乌纱帽沿,浸出细密的汗珠。郗瑛还是初次见到他身穿朝服,不怒而威,矜贵不凡。 可惜,脸上依稀可见的红痕,将他的天子威严,扫得荡然无存。 “谁让你成日在烈日下乱逛,这下生病了,看你还乱跑!”宁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语气却冷冰冰。 “谁乱跑了?”郗瑛不客气拍开宁勖放在额头上的手,翻身坐起,揪住他的衣袖,“冰呢,给我冰!你都是天子了,难道舍不得几块冰?” “哎哎哎,别乱扯!”宁勖抬起衣袖,想要推开郗瑛,又怕伤到她,便干脆搂住她的腰。 郗瑛松开手去掐他,他借机挣脱开,灵活熟练闪身躲避,警惕地盯着她,抚平衣袖上的折痕,嫌弃地道:“你瞧你,真是粗鲁。朕在见朝臣,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好不容易见到他,郗瑛哪能轻易放过,下榻趿拉着鞋子追上前:“天这么热,冰呢?” 宁勖站在那里,任由郗瑛冲到面前,仰着头质问他要冰。他眼睑微垂,眸中浮起笑意,瞥着她义正言辞道:“你我非亲非故,你可知冰多贵,我为何要给你冰?” “既然非亲非故,你将我囚禁在宫中作甚,有本事你放我出去!”郗瑛怒道。 “我没本事放你走,但也不会给你冰。用多冰会着凉,你一天要吃五个冰碗,也不怕吃坏肚子。” 宁勖说起来就是气,他看到她的食单,差点没背过气去。心绪不宁等了两天,见她并未出肠胃问题,方松了口气。 听到她请了林太医令,虽知晓她并无大碍,依然放心不下,再也顾不得别扭,脸面,着急忙慌来看她。 “比我巴掌都小的碗,一口就能吃完,五碗也能叫多?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且由我自己做主,你别自以为是,总认为是为我好!” 郗瑛最不喜欢有人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不顾她的喜好,强行干涉她。 这些时日郗瑛积攒的怒火,彻底爆发了,愤怒至极道:“沈九从不会自作主张,我大冬天要吃冰凉的东西,他从不会多问,只会马上去替我找来。更不会以为对我好,劝我拦着我!你要与沈九比,你拿什么与他比?” 宁勖的脸,霎时白了,阴沉得可怕。他眼中闪过受伤,死死地盯着她,冷冰冰道:“在你眼中,我竟然如此不堪。既然你对沈九念念不忘,好,好,郗七娘,我放你走!既然你没良心,你的生死,与我何干!” 郗瑛一言不发,当即转头朝门外走去,喊道:“红福,走了!” 红福不知何处奔出来,朝着自己歇息的角殿奔去,响亮地回道:“七娘,你且等等我。”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7章 宁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肩膀塌下去,心像是被拽住扯出胸膛,痛不可抑,血肉模糊,空荡荡。 第61章 出宫 红福搂着包袱皮,气喘吁吁跟在郗瑛身后朝广场方向走去,左顾右盼之后,沮丧地道:“七娘,我们去何处?我们只有金钗耳坠,还有几件衣衫,我都带着了。” 郗瑛本在榻上歇息,她嫌弃发钗耳环躺着不舒服,头发披散下来,只在脑后用细绢带系了一小缕。如今她穿着贵重的丝绢衫裙,身无分文。 “七娘,我们没户帖,过所啊!”红福擦了把汗,不安地道。 既然宁勖放她离开,他若还有点人性,就不会在她的户帖之事上动手脚。有户帖,自能办过所。 不过,摆在眼前的是,郗瑛先要真能走出皇城。 毕竟宁勖是天子,天子从来都不可信。心眼小,多疑,谎话张口就来,还出尔反尔。 “先出去再说。” 郗瑛脑子乱糟糟,此刻她没力气,亦没心思多想。红福哦了声,加快脚步紧随其后。 穿过广场,到了宫城城门口,红福看到值守的宿卫,气鼓鼓道:“七娘,我们先去找常山,让他把宝贝还回来。这些时日他躲着不见人,肯定想将我们的宝贝私吞了!” “常山不敢私吞我们的宝贝,他是皇城使,不会特别躲着你。”郗瑛满身的怒火,被红福念叨得散了大半,耐心跟她解释。 红福始终惦记着宝贝,朝经过巡逻的宿卫喊道:“常山!” 宿卫脚步不停,一言不发朝前走,还是有人忍不住朝她们偷看。红福凶悍地瞪回去:“常山呢,让常山出来,他偷了我的宝贝!” 无人回应红福,天气太热,她只能气咻咻放弃了,抬手挡在额头前,关心道:“七娘,你走慢些,千万莫要中暑。” 到了宫城城门处,值守的宿卫如往常那样,只看了她们一眼,便任由她们走出了宫门。 宫城城门外是护城河,过了护城河的桥,则是朝臣官员当差理政的衙门。在衙门外,还有道巍峨高大的皇城城门,郗瑛每次被“请”回来的地方。 宫城守卫是宿卫,皇城守卫则是禁卫。宿卫是宁勖亲信中的亲信,禁卫要疏远些,不过都是从他亲兵营中挑选出来,人人皆带着杀气,十足地凶神恶煞。 郗瑛稳住神,目不斜视朝城门走去,禁卫手搭在腰间刀柄上,不苟言笑迎了过来,刀柄挡在她们身前,不客气地道:“娘子请回。” “你们难道没接到上峰的命令?”郗瑛停下脚步,冷声质问。 禁卫面面相觑,却一动不动,依旧道:“娘子请回。” 红福抓住常山不放,生气地道:“常山呢,你们去问常山!” 禁卫神色狐疑,低头与同伴说了句什么。同伴立刻颔首走开,郗瑛仍然被挡在了城门口。 这时,一道温和的男声道:“让她们出去。” 禁卫犹豫了下,起身让到一边。郗瑛循声转头看去,她愣了下,高兴地笑着颔首:“行刺史。” 行山依旧斯文温润的脸上浮起笑意,很是客气地道:“天气热,我送七娘一段路。” 郗瑛心里有数,行山肯定是得了宁勖的旨意而来,她毫不犹豫应了,问道:“对不住,你现在应当升官了吧,叫你刺史就不合适了。” 行山侧身让过郗瑛,落后她一步朝城门洞走去,道:“我只暂时在京城,不久之后便会外放,七娘无需客气,唤我名字就好。” “行啊,你也可以叫我名字,我叫郗瑛。”郗瑛随和得很,问道:“你要外放到何地,还是平江城吗?” “四明城,不知七娘可曾熟悉?”行山依然称郗瑛为七娘,问道。 “四明城啊,我不熟悉。”郗瑛微微一笑,答道。 行山问道:“不知七娘要去何处,郗氏的宅邸仍在,七娘可是要回去?” 郗瑛愣愣看向行山,他忙垂首回避,看上去恭敬而守礼。 郗氏被流放抄家,郗氏的宅邸,除非宁勖下令,无人敢擅自处置。 无论宁勖是何居心,眼下她与红福的确无处可去,当即应了,“不过还劳烦行刺史,我要去一趟府衙办理户贴。” 行山道好,两人一道走出城门洞。车夫架着马车立刻上来,行山很是君子要去坐车辕,将车厢让给郗瑛与红福。 府衙离皇城近,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有行山露面,郗瑛顺利地拿到了她与红福的户贴,过所。她还打算要郗氏宅邸的地契屋契,转念一想,硬生生忍住了。 郗氏宅邸的地契屋契,府衙肯定不敢给她补办。免得节外生枝,郗瑛与红福未做逗留,由行山将她们送到了郗氏的宅邸前。 巷子空无一人,古树枝丫伸出高墙,树影婆娑。大门的尚书令匾额早已不在,朱红厚重的大门,经过世事变迁,像是干涸了的血。 行山立在侧门前,犹豫片刻,终是关心道:“郗宅宽敞,宅子只有你们两人,七娘要是害怕,不如去寻一间小些的宅子。” 除非是不长眼的愣头青,谁都不敢与郗氏沾上关系。且郗瑛能住进来,要找她麻烦的人,得要仔细斟酌了。 郗瑛心中另有打算,她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赁宅子,欠身道了谢,“毕竟是天子脚下,总该有点王法。要是有人来寻事,我就来找你帮忙。”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8章 行山笑着道好,“我住在青梧巷,与七娘只隔着两条巷子,有事七娘尽快来寻我,若我不在,交代门房一声就是。” 道别后,郗瑛与红福进了门。宅子完好无缺,四下空荡荡。到底久未住人,花木恣意生长,墙角起了青苔。 郗道岷住的前院,屋中家什仍在,只多宝阁与书架几乎空了。郗瑛走了几个院子,里面情形大致与前院差不多,值钱的珍宝都已不在,连只像样的花瓶都没留下。 郗瑛不死心,来到了郗氏的库房。库房砖墙厚重,门上挂着两把硕大的锁。郗瑛上前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 亦步亦趋跟在郗瑛身后的红福,紧张地到处张望,道:“七娘,我们住哪间院子?” 郗瑛笑了下,转身下了台阶离开,逗着她道:“这么多间院子,我们挑着住还不好?我们回原来住过的院子去看看。” 红福勉强挤出丝笑,道:“七娘,宅子太大了,就我们两人,我怕得很。” 郗瑛道:“总比流落街头,要去破庙投宿好。” “还不如破庙呢。”红福嘟囔着道。 郗瑛只当没听见,经过府中的湖,湖中荷叶连连,荷花盛放。 “红福,我们等下来抓鱼,抓下。”郗瑛靠在栏杆上,指着湖中游弋的鱼虾,“湖水清澈,鱼虾肯定鲜甜得很。” 红福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看,终于露出了笑脸,道:“我以前看到湖中的鱼,想着要抓几条,那时府里的仆从凶得很,不许我抓。” “你想抓多少就抓多少,我们抓到后,就在那里煮着烤着吃。”郗瑛指着九曲桥连着的湖心亭道。 “好呀,我等下去灶房,将小炉锅碗瓢盆都准备齐全。”红福兴奋地道。 两人说起了吃,红福原来的害怕散得七七八八。来到原来郗瑛住过的院子,推开半掩的院门走进屋,除去淡淡的霉味,陈设依旧,甚至郗瑛睡过的床榻,上面的被褥都在。 红福放下包袱,前去灶房转了一圈,打了水进屋收拾清扫。灶房还有些米面粮油,放置太久已经不能用,红福出去买了些回来,顺道买了些烧饼馒头。 两人都累了,烧水喝了几口,躺在榻上歇息。 天渐渐暗下来,红福望着照进屋子的夕阳,起身去拿了烧饼,两人吃完,无所事事靠在榻上发呆。 红福问道:“七娘,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办?” 郗瑛起身,将藏的户贴与过所递给她:“你自己收好。” 红福看着自己的户贴,眼眶渐渐泛红:“七娘,这是良籍。” “当然是良籍了,你还想什么籍?”郗瑛无语朝她翻了个白眼。 红福咧嘴笑,来回翻看着过所,问道:“七娘,我们要去四明城?” 郗瑛道是啊,“有行山在,我们去四明城,可以借他的势,在四明城安稳度日。” “可是,我们没钱啊。”红福眨巴着眼睛,一脸地郁闷。 “你看,这是甚?”郗瑛拍着身下的榻,指着墙边的条几,小声道:“都是上好的酸枝木,宅子卖不掉,这里面的东西,我们可以卖。” 红福哦了声,将信将疑道:“可是七娘,我总觉着不对劲。陛下能将宅子给七娘,为何不让常山将宝贝还给我们?” 郗瑛枕着手,道:“管他怎么想,反正已经出了宫,我们只管好好活下去。” “好热,我们买不起冰。冰鉴中至少还有点碎冰。”红福眨巴着眼睛道。 郗瑛一眼横去,红福嘿嘿一声,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过了一会,红福又不死心问道:“七娘,你为何不留在宫中,陛下对七娘很好啊。” 郗瑛闭上眼装睡,不再搭理红福。 福庆殿。 行山肃立在御案前,将送郗瑛出宫之事,一一仔细回禀。宁勖右手搭在御案上,修长的手指压着折子,久久未做声。 明明大热的天气,行山仿佛好似回到了北地,后背冰凉。 宁勖终于开了口,声音淡淡:“她果然先去办户贴,还办了过所。她要跟你去四明城。一直一来,她都没良心,从未变过。” 行山不由得苦笑,他很是佩服郗瑛随机应变的能力。如当时在平江城那般,只短短功夫内,她就能替自己找好后路。 “陛下。”行山再三沉吟,终是壮起胆子劝说道:“陛下放不下七娘,还是莫要与她争执,向七娘服个软。七娘如北地的寒松般坚韧,臣以为,七娘永不会向陛下低头。” 宁勖盛怒,猛然一拍案几:“朕放不下,朕何时放不下了?难道朕会怕了她,她不低头,朕难道会向她低头?” 对着勃然大怒的宁勖,行山不再如先前那般不安,暗自舒了口气。 宁勖向来喜行不怒于色,惟有郗瑛能让他心绪不宁,方寸大乱。登基后,宁勖后宫无人,朝臣劝他立后的谏言,他充耳不闻。 为了前去探望生病的郗瑛,身为天子,不顾辛劳安危,来回在京城吴江城来回奔波,费劲心机将郗瑛带回京城,将她禁锢在寝殿中。 看似禁锢了她。却是禁锢住了自己。 行山与宁勖少年相识,深知他的性情。一旦敞开了心,便浓烈如烈火。若这团火焰熄灭了,余生便再也无法容下任何人。 大雍不可无后。 “郗七娘!” 宁勖平缓下来,从齿缝中溢出了句,从御案下方取出只匣子打开,拿出一张陈旧的纸。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9章 行山看着手上的纸,听完宁勖的旨意,神色欲言又止。 宁勖面无表情看过来,行山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臣以为,陛下要三思啊!” “行山,你真以为,朕不会砍你的头?”宁勖神色阴沉,冷冷道。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行山深深施礼,斗胆道:“陛下,臣不敢。只臣若不如实道来,便是臣欺君。臣以为,七娘会跟陛下拼命” 第62章 遇险 皇城司值房,常山正在吃着冷淘,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微愣之后,飞快垂下头,呼噜噜苦吃。 行山无需常山招呼,自顾自走过去坐下,看着几乎将头埋进碗中的常山,嫌弃道:“别装了。” “我没装。”常山咽下嘴里的酸甜汤汁,面不改色问道:“可曾用过了晚饭?我让人给你送来。” 天气炎热,时辰虽不早,行山满脑门的官司,他哪有胃口用饭,烦恼无比地摇头。 常山不做声了,几口将碗中的冷淘吃得干干净净,替自己与行山各自倒了盏温茶,“我要去当值了。” “你已当了一整日的值!红福喊你的时候,你就在当值!”行山恼怒地道。 常山心虚地东张西望,行山比狐狸都聪明,他自知不如,很是光棍地道:“红福凶得很,我不敢答应。” “你怕红福?”行山来了兴致,好奇地打量着常山。 “红福煮的鱼汤鲜极了,杀鱼杀鸡都厉害,手起刀落,眼都不眨一下。”常山比划着,说得有些乱七八糟。 行山听得眉毛不停扬起,渐渐凑进常山,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 常山下意识挪开身,与行山一样,郁闷不已。 “反正我不敢见红福,她会找我要宝贝,没陛下的旨意,我哪敢擅自做主还给她。红福在打仗逃难时,死都要护着她的宝贝,我不还,她得跟我拼命。” 常山不断唉声叹气,侧头问道:“陛下交代你差使了?” “陛下交代我的差使,我不敢不遵。”行山慢吞吞说着话,将宁勖给他的旧纸,放在常山手边。 常山好奇扭着脖子去看,他惊讶地张嘴,然后紧紧闭上,端坐着垂下头,一言不发。 “你不讲义气。”行山冷哼一声,将宁勖的旨意说了,小心翼翼收起旧纸,“你以为你逃得掉,你随我一道前去。” “我才不去!”常山跳了起来,惊骇地道:“红福力气大得很,我要是被她逮住,她能将我撕了。再说了,红福还不算最凶,七娘子才是真正的厉害,陛下在她面前,从没有赢过一次” 说到这里,常山又变得沮丧,脱口而出:“陛下这是自找”后面的字在舌尖上打转,这是大不敬之事,他没敢说出口,转而道:“你说陛下何必呢?” “你有本事去当着陛下面说?我就敢。”行山神色认真起来,“我不能做这件事,姻亲嫁娶,该慎重其事。陛下虽说是拉不下脸面,欲逼七娘子回宫,七娘子却不会领情,定会适得其反。” 常山幸灾乐祸道:“你现在才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陛下就是口是心非,只要对着七娘子,就不能以常理猜测。” 行山道:“陛下说,内库的私印在七娘子手上。从郗宅抄出来的珍惜宝贝,都放在了内库中。” “内库又如何?”常山见怪不怪道:“陛下送出去之后,就没想过要回来。记得那次追沈九,陛下又口是心非留了狠话,以陛下的心计,他并未将婚书还给七娘子,更未要回私印。陛下从头到尾,未曾真正放弃过。” 行山不做声了,只瞥了常山一眼。 “七娘子绝不是贪婪之人,她亲手杀了郗道岷!” 常山佩服不已,叹道:“敢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沈九对七娘子言听计从,比狗都听话。要不是七娘子果断回到吴江城,解决郗道岷,沈九自行了断,吴江城会变成炼狱。” 行山并未亲眼见到这一段,他见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常山神色怔松,流露出丝丝感伤,不由得愈发好奇。 “陛下将七娘子留在宫中,朝廷上有许多人反对。这些都是前朝的旧臣,跟着陛下进吴江城的人,从未有人说过一句七娘子的不是。赵相以前对七娘子颇多不满,自那以后,他就没再劝过陛下。七娘子算是弑父,手无缚鸡之力,她如何敢?” “陛下说,七娘子是抱着赴死的决心。七娘子平时怕死怕痛,其实并非那样。七娘子亦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起初回到庄子时,她的身子很不好,天天晚上做噩梦,吃了就吐。她告诉红福,她没事,就是压力有点大。我当时不明白,后来问了陛下。陛下说,七娘子杀了郗道岷,她其实很怕,无关弑父,郗道岷是好是坏,因为自己杀了人而做噩梦。” 行山神色肃然,道:“七娘子是真正大义。” 常山点头,回想起那段时日,宁勖经常彻夜不眠,隔着一道墙守着郗瑛,心痛难过却无计可施,人比郗瑛还要憔悴消瘦。 后来郗瑛逐渐好转,宁勖才活了过来。 “两人都硬气,唉!”常山愁得很。 这时,禁卫承直郎神色惊慌进屋,禀报道:“老大,七娘子那边出事了,有两个宵小进了宅子!” “什么?!”常山一下跳起来,神色大变,问道:“人呢,人可有事?” 行山也大吃一惊,接连追问:“人呢,七娘子可还好?”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0章 禁卫承直郎见状更不安,几乎快哭了:“金吾卫,金吾卫有人前去搭救,属下不知七娘他们可还好” 常山一听,直接往外冲,行山顿了下,连忙追上前拉住了他:“你去找陛下,我去!” “好!”常山想都不想,转身朝福庆殿疾奔。 承直郎还在那里傻站着,行山皱眉道:“还不快去牵马来!” “哦哦。”承直郎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让禁卫去马厩牵马,结结巴巴道:“郗宅从未有人敢靠近,谁都想不到,有人会如此不长眼。那两人一个叫黄狗子,一个叫许赖皮,平常游手好闲,喜欢偷鸡摸狗。金吾卫察觉到不对劲时,两个蠢货已经偷偷摸进了宅子。” 行山懊恼不已,这两人死不足惜,要是郗瑛有事 他打了个寒噤,不敢深想下去,接过禁卫手上的马缰,翻身上马,朝郗宅奔去。 宁勖缓缓走进福庆殿寝殿,抬眼望去,里面的陈设依旧,矮案上的碗碟中,放着剩下的果子。雪白茶盏杯沿*上印着一层茶渍,里面留下半盏茶水。 龙床的锦被平铺,这是她的习惯,说是被褥叠起来麻烦,且汗水脏污被裹起来,容易发臭长虫。 箱笼中的衣衫,只上面一层穿过,其余的皆原封不动摆着。妆奁台上匣子中的头面倒动过,赤金与玉石宝石分开放在了一起。 宁勖一看,便知是她亲自动手摆放,她曾说过,在乱世中,金为上。 她始终未曾得到过安宁,总想着有朝一日会逃亡。她逃得那般急,连最看中的金都顾不上了。 宁勖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眼神沉下去,“砰”地一声,用力合上匣子。 这是他的寝殿,将龙床都让给了她,就像在庄子一样,让出自己的院子,她却一点都不领情! 真真是没良心,他就不该一次次退让,让她肆无忌惮,简直无法无天! 愤怒快将他淹没,悲伤却仿佛翻滚的江潮,一波波裹挟着他,连气都透不过来。 宁勖双手撑着妆奁台,好半晌后,方缓缓直起身。正要传人来收拾,常山在殿外扬声见礼:“陛下。” 听到常山声音发颤,宁勖心微微沉下去,道:“何事?” 常山躬身进殿,道:“陛下,有两个宵小溜进了郗宅” 宁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缓缓抬眼,面无表情看了过来。常山顿觉着像是有乌云压顶,双腿不受控制发软,还要强撑着道:“臣不知七娘子可还好,臣得知消息后,便” 常山只感到一阵狂风从身边掠过,他怔怔回过神,宁勖已经冲到了两丈之外。 “快快,备马,前面清道!”常山惊慌不已,连忙跟上去,急急吩咐宿卫布防。 晚间郗瑛与红福早早用过饭,洗漱之后准备上床歇息。想着偌大的宅邸中,只有她们两人,郗瑛让红福去拿了两根捣衣棒,放在身边防身。 屋内闷热,郗瑛与红福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睡着。郗瑛口渴起来,干脆起身走到外间,摸到条几边,提壶倒水喝。红福见黑灯瞎火,担心郗瑛撞到,赶忙起身下榻,准备拿火折子点灯。突然,红福握着火折子不动了,紧张地压低声音道:“七娘,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动静。” 郗瑛连忙轻手轻脚放下茶盏,侧耳倾听。院子久未住人,庭院中铺满了落叶,石缝中长出了杂草。郗瑛听到草叶沙沙,明显是有人进了院子,心立刻凉了半截。 要是宁勖的人,他们不会,也无需这般鬼鬼祟祟。郗道岷与沈九皆仇人遍地,她的身份太过显眼特殊,哪怕是窃贼盗匪,她与红福都是年轻小娘子 郗瑛不敢再深想下去,飞快低低对红福说了几句,各自将捣衣棒拿在了手中。她们两人一路逃亡过来,配合默契得当,一人一边守在了门后。 正门的门栓发出小声的响动之后,门栓脱落。门被推开,门轴许久未上油,吱地一声响。来人似乎驾轻就熟,很快便将动静压下去,门无声无息开了。 有人进了屋,两人用耳语嘀咕起来,似乎在商议着什么。旋即,脚步声朝着东屋的方向而来,郗瑛心快提到嗓子眼,红福的喘息也开始急促。 脚步声到了门前,郗瑛伸手在红福面前轻轻摇了摇,红福心领神会,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双手紧握住了捣衣棒。 苇帘被撩起,屋门被悄然推开一条缝,有人侧身进了屋。 郗瑛闻到一股酒味与酸臭气,她贴着墙,努力稳住神,待后面的人也进屋之后,急促地咳了声。 屋内黑暗,进屋的两人还未看清,听到咳嗽陡然一惊。反应不及,被当头一棒打得头晕目眩,捂着头踉跄惨叫。 郗瑛与红福不敢掉以轻心,追着他们一阵乱打。红福劲大,被她打的那人,第一棒就差点晕死过去,第二棒下来,他已经嚎叫着,趴在地上不知死活了。 红福绝不恋战,赶紧来帮郗瑛,朝挣扎着要夺郗瑛捣衣棒的那人用力一挥,不知打在了何处,只听“喀嚓”清脆一声,那人弯下腰去,痛苦地哀嚎。 郗瑛又热又怒,挥棒朝着他背上敲去,红福喊道:“七娘,让我来!” 红福只一棒,就将他解决了,倒在地上哼唧,半晌都没能爬起来。郗瑛犹然不放心,对红福道:“敲他们的脚腕!” “好!”红福应了声,上前在两人的脚腕上飞快补了两棒。 “啊!”惨嚎声接连而起,两人叫得比杀猪还要大声,一边呻。吟着,一边求饶:“饶命啊,娘子饶命啊!”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1章 郗瑛听到碎裂的声音,估计他们一时半会肯定无法走路。担心他们还有同伴,会被他们的嚎丧引来,将捣衣棒杵在一人嘴上,堵得他呜呜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红福有样学样,拿着捣衣棒一阵乱杵,痛得那人连叫都叫不出来,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 郗瑛厉声呵斥道:“闭嘴!否则,将你们捶成肉酱!” 两人顿时没了声响,郗瑛喘了口气,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办。 留在屋内等于瓮中捉鳖,郗府占据了一整条巷子,外面黑漆漆,又不敢贸然跑出去报官。 思索了下,郗瑛断然拉着红福朝外走去,小声道:“我们去湖边的湖心亭,那边空旷,窃贼不会来。若是其他的贼人,一靠近我们就能发现。” 红福紧跟着郗瑛,借着依稀的夜色,摸索着朝湖边走去。刚走到湖岸,身后脚步声大作,火烛映照过来,四下明亮。 郗瑛以为是那两人的同伙,惊惶回头,只看到宁勖惨白的脸一闪,便被他紧紧搂在了怀中。 第63章 正文完 郗瑛遇到贼子安然无恙,遇到宁勖,差点被他勒死。 “放开我!”郗瑛挣挣扎着喊,宁勖却死死抱住不放。 耳边是他心怦怦的心跳,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触及间是他湿润的衣袍,像是经过了长途奔袭,搂着她再也放不开。 郗瑛心烦意乱,见挣脱不开,被禁锢在腰间的手,便顺势去掐他。 宁勖常年征战,劲瘦有力,郗瑛掐得用力,他却毫无反应。 周围的灯盏,不知何事悄然熄灭。红福跳脚大骂常山的声音逐渐远去:“常山,你个混账,还我宝贝,你不许跑,站住” 依稀夜色下,风吹来荷叶的清新气息。宁勖闻着怀中郗瑛熟悉的气味,她身上传来的热意,咚咚乱跳到逐渐平缓。搂着郗瑛的手臂,始终没有松开,舍不得松开。 自从夺得江山后,宁勖许久不曾体会过今晚这般恐慌的滋味。他仿佛回到了她从城楼上跌落下来,重病的那段时日。那时候他白日要事缠身,夜里却不得安眠。 他怕失去她,怕得不敢闭眼。 “宁五!”郗瑛热得透不过气,她烦躁无比,干脆抬脚踢他。 宁勖不躲不闪,郗瑛一脚踢中,清楚听到骨头清脆的声响。她愣了下,骂道:“你疯了!” 宁勖的确快疯了,腿上传来清晰的痛意,让他那颗飘荡仓皇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我们回宫。”宁勖手臂送开了些许,哑着嗓子道。 “呸!”郗瑛用力推开他,嘲讽地道:“宁五,亏你还是天子,天子金口玉言,你亲口说出来的话,你都忘记了?” “我还未正式登基。”宁勖声音温柔,没肉没脑说了句。 郗瑛一脸莫名其妙,呵呵一声,“你没登基,没登基就不是天子,就可以不守信。反正无论如何,你就是出尔反尔定了,我能怎么办呢,一切都由你说了算!” “我从来说了不算。”宁勖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郗瑛面前,一瞬不顺凝视着她。 失而复得,宁勖脾气极好,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她是他的命,在她面前,他根本做不到真正狠心,也无所谓尊严脸面了。 “我并非出尔反尔,我从没想过要与你分开,一切都做不得数。七娘,我们有婚约在,你依旧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郗瑛愣住,她想起曾见过的婚书,立刻反唇相讥道:“当时郗氏犹在,与你订亲的是郗七娘,如今郗氏已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还是你亲手所下令定的罪。宁五,你提婚书,就是天底下最最大的笑话!” “这个,是我的聘礼。”宁勖没理会郗瑛的嘲讽,伸手指着她脖颈上的绳索。 郗瑛下意识抬手去摸,脖颈上的绳索,是宁勖亲手所系,里面裹着他的私印。 “还给你!”郗瑛毫不犹豫去解绳索,因着戴了太久,绳索的结变得结实,她摸索着,好一阵都没能解开。 宁勖见郗瑛连私印都不要了,一下变得恐慌,连忙道:“郗氏的宅邸,我下旨令人不许动,只为留下给你。七娘,你姓郗,你就是郗氏,我要娶之人,是郗氏,并非你。” “你要娶我,何须说那么多废话,直接下旨不就行了?”郗瑛冷笑一声,转身朝湖边走去。 天气太热,她脑中心中都汪着一团火,伸手摘了片嫩荷叶梦在脸上,使劲闻着荷叶的气息,试图使自己变得平静。 “我不敢。”宁勖亦步亦趋跟上前,站在郗瑛的身旁,重复了句:“我以为自己敢,如今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你说得没错,我是疯了,先前听到常山回禀,你可能有危险,我就在想,要是你有闪失,我该如何办呢?” 郗瑛嗤笑一声,“你该如何办,你是天子,富甲天下,你立皇后,封嫔妃,生一堆皇子公主。享受无边权势,坐拥天下江山,环肥燕瘦环绕,荣华富贵过一生。宁五,你别告诉我,你会为了我,痛苦得抛弃天下江山。” “江山与你,缺一不可。若是没有你,我会神思恍惚,无心朝政,江山也坐不稳。”宁勖想都不想道。 “呸!”郗瑛愣了楞,将手上的荷叶砸过去,骂道:“脸皮还真是厚!” 宁勖想到先前自己让行山拿婚书来逼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竟然昏了头,要是他那般做,郗瑛估计这辈子,真与他不死不休了。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2章 学着郗瑛那般,宁勖摘了一片荷叶,闻着荷叶的气味,平缓着不安的心。他低垂着头,哀求道:“七娘,你跟我回宫吧,你独自在外,我不放心。” “我不回去。”郗瑛断然回绝。 “你”宁勖沉默了下,难受地问道:“可是还忘不了沈九?” “沈九,又是沈九!”郗瑛火气瞬间涌上头,一字一顿道:“你们两人,我都不会要!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你总是自以为是!” 宁勖听到郗瑛也不会选沈九,心莫名就安定了,急着道:“我明白” 郗瑛冷冷打断了他,“不,你不会明白。我并非以前的郗七娘,我是郗瑛,我永远是郗瑛,我不会忘记自己是郗瑛!” 宁勖静静听着,片刻后道:“无论你是郗七娘,还是郗瑛,眼前的你,是我在平江城,遇到的你。” 荷叶连连,在昏暗的夜色下,似乎望不到尽头。郗瑛嘴角浮起荒凉的笑,淡淡道:“日复一日,无论白日黑夜,都那么漫长,漫长到看不到尽头。你坐拥天下,我见识过什么是更广阔的天下。当岁月逝去,你我今朝的情分不在,你还有天下,我已找不回郗瑛。” 宁勖沉默着,风吹拂着荷叶,轻柔沙沙。 郗瑛不相信他,宁勖更不会说甜言蜜语去哄她。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脸,藏在夜色中,他愿意赤诚以待。 “以后会如何,我不敢轻易许诺。就好比我以前绝对想不到,我会心悦你这般性情的小娘子。郗氏宁氏有血海深仇,我更想不到,我会与你再有任何瓜葛。” “是啊,以后会如何,我们谁都说不清楚。但有件事非常清晰。” 郗瑛幽幽叹息,旋即非常坚定地道:“我不可能,也永不会仗着你的宠爱,毫无保留地去喜欢你,去依赖你。你无法对未曾发生之事打包票,我却不得不提防。因为在我们两人之间,毫无公道可言。在所有人眼中,你对我非常非常好,因为你贵为帝王,肯为我折腰。你只和颜悦色,多看我几眼,便是对我的盛宠。当有一日,这些不在时,我又该付出何种代价?这还不只是宠爱的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发号施令惯了,以后也会当习惯天子。你将自以为的好,一股脑加在我的身上。起初我不接受,你觉着是好玩,新奇。待时日已久,就是我不知好歹了。可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你的宠爱!宠爱是对玩物,我是人,对人不该是宠爱,该是敬重!” “七娘,我是宁勖。” 宁勖声音无比郑重,郗瑛不禁愣了下。 “在朝堂上,朝臣百官高呼陛下,我只是陛下,天子。我亦不想忘记,自己是宁勖。唯有在你面前,我是宁勖。我若不会忘记自己是宁勖,你就永远会是郗瑛。” “我先前说明白,你却不那般以为。”宁勖侧头看向郗瑛,神色受伤,可惜她不看他,也看不清楚。 “你告诉我你不愿意,我何时强迫过你?你若不喜,你要让我知道。我是习惯了发号施令,自小就这般,在生死紧要关头,谁都帮不了你,必须依靠自己,尽快做出反应。七娘,其实我们很像,是一路人。你从山底爬上来,在平江城内艰难求生,先前你自己击退歹人。在吴江城义无反顾折返,杀了郗道岷。七娘,你扪心自问,你对沈九他会为冲出城,迎接万箭穿心,这才是真正的沈九。而你,一直只想他活着,可是这样?” 郗瑛嘴张了张,颓丧地合上了。 她与宁勖,的确是一路人,两人骨子里都强势。 “沈九能为你做的事,我能为你做到十倍百倍。他跟着你折返,去赴死。我要与你一起活着,拼尽全力,待你一如既往,相守到白头。” 宁勖轻轻牵住郗瑛的手,“七娘,你随我回宫去,若你实在不愿意,你留在郗府,我调常山来守卫。” 郗瑛心乱如麻,宁勖对她势在必得,她根本无路可退。 其实,她清楚得很,她的想法,脾气,在这个世间,能接受容忍的,堪称稀有。 而且,她已经花光了所有的运气,遇到一个半能容忍接手她的人,一个是沈九,半个是宁勖。 沈九已不在,宁勖现在看上去极好说话,她相信,过不了两天,他们又会吵架。 见他不再勉强她进宫,郗瑛总算长长舒出口气。 宁勖紧接着道:“不过,我们的婚约还在,你必须嫁给我。” 郗瑛烦了,道:“你有完没完,成日婚约婚约,婚书呢,你把婚书给我看!” 宁勖静默了下,扬声道:“来人!” 常山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他耷拉着头,上前听令。 宁勖道:“行山呢,让他把婚书还给朕!” 常山应旨退下,很快行山前来,将婚书恭敬奉上,接着夜色掩盖,睁大眼睛使劲偷瞄两人。 宁勖不轻不重唔了声,行山陡然一惊,赶忙垂下头,施礼退下。 “这是婚书。”宁勖拿着婚书在手上扬了扬,“你以前看过,我何时骗过你。你身上的私印,是我内库的印章。郗氏的金银财宝我都给你留着,那是你的嫁妆。” 郗瑛趁宁勖不备,跳起来将婚书抢在了手。宁勖反应极快,抓住她就要夺回:“郗七娘,你不讲理!哎呀!” 宁勖捂住手背,倒吸了口气:“郗七娘,你真能狠下心咬啊!” 郗瑛拽紧婚书,喘了口气,脑子转得飞快,狐疑地道:“婚书为何在行山手上,而且你来得这般快,莫非是你早就有打算,要拿婚书来逼婚?”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3章 “你别胡思乱想。”宁勖断然否认,心虚转开话题:“那你将私印还给我,哪有收了聘礼,却不肯出嫁的道理!” 郗瑛不肯上当,断定宁勖能这般快拿出婚书,肯定不安好心,她上前一步,宁勖连着后退两步。 “大晚上,行山也来了郗宅,而且他手上还拿着婚书。” 郗瑛呵呵,她不断上前,宁勖站住不动了,心一横,道:“郗七娘,婚书已经在你手上,私印我也不要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满意个屁!”郗瑛怒了,抬脚就踢,“先前你还在那里花言巧语,竟然是为了骗人,宁五,你根本就不是人!” 宁勖灵活躲闪,跳开几步,撩起衣袍下摆,拉上裤腿。 “郗七娘,你上前仔细看,我的腿肯定清淤了一大块。” 宁勖委屈至极,将手往郗瑛面前伸:“还有我的手,也被你咬出血了。郗七娘,我先前真不知贼子的事情,赶着前来救你,你不领情,还踢我,这该是你的错吧?就算我有错,你踢了我一脚,还咬了我一口,我们两清了。” “这压根不是一回事!”郗瑛怒道。 “那你再踢我两脚,我不躲。”宁勖英勇地走上前,在郗瑛面前站住不动了。 郗瑛白了他一眼,“你将我当作什么人了,我从不打打杀杀!你少来故意装惨博取同情。” 宁勖声音变得轻柔无比,道:“七娘,我只想娶你为妻,立你为后。你不嫁给我,我无法登基。” “你无法登基?”郗瑛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奇地道。 “是啊,我无法登基,一直在等着你。”宁勖笑了起来,道:“你是我的皇后,我要与你一起登大典。你不在,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郗瑛抬头望天,天空是深邃的蓝,稀疏的星辰,泛着微弱的光。 “再说吧。”郗瑛说得很是随意,转身往她住的院子方向走。 宁勖大喜,立刻紧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道:“何时,七娘,我去让钦天监算吉日,唔,好似明日就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郗瑛猛地回转身,宁勖很识相没再说下去。 “哼!”郗瑛重重哼了声,大步继续向前。 “七娘,要冰吗?”宁勖施施然跟在郗瑛身后,一本正经问道。 郗瑛脚步慢了下来,不客气道:“要!” “朕允了,赐给你冰。”宁勖忍笑,故意道。 郗瑛转头阴恻恻看来,宁勖脚步渐缓,笑容满面道:“真是凶,给你给你,都给你!” “真是找打。”郗瑛朝天翻了个白眼,笑骂了句。 在这个世间,她也孤单,如此时天上的星辰。 他就是此际的黑夜,也能彼此陪伴一段路。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 <a href="https:///tuijian/fuheiwen/">腹黑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