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开花鸟市场》 第1章 [穿越重生] 《我在废土开花鸟市场》作者：透明桔梗【完结+番外】 文案: 林江冉继承了爷爷的花鸟市场。 花鸟市场地处市中心黄金地段，却过于接地气，与周遭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因而濒临倒闭。 可重生自废土时代的她，却发现了转机。 废土时代，变异动植物肆虐，新的危机与机遇并存。 阅读着系统里来自未来的种植笔记，她发现观赏植物们摇身一变，个个成了实用派。 吊兰飞刀锋利美观，铜钱草棚遮风挡雨，芦荟城墙环保可再生…… 借助亿点点动物亲和力，她又发现宠物们也不甘示弱，上天入地，忠诚可靠。 载人航天的巨鹦鹉，三层楼高的黄金蟒…… 在废土建设花鸟市场，大有可为！ 于是乎，借助系统，她成功让濒临倒闭的花鸟市场，在荒凉的废土焕发又一春。 内容标签： 种田文 末世 系统 爽文 萌宠 轻松 主角视角:林江冉 孔鹤 配角:希望 琥珀等 一句话简介：立志建设废土第一实用派花鸟市场 立意：好好生活。 第1章 “小林啊，你看看这份合同……” “哎呦，怎么还是考虑考虑啊，我说你就卖了吧，这里是市中心！黄金地段！大家都忙着工作挣钱，哪有人有那闲情逸致赏花养鸟呢？” “要我说，这都是些老年人爱玩的东西，你一个好好的大学生，毕业不去找个工作，回来捣鼓这些玩意儿干什么？吃力不讨好！” “你把这块地卖给我，外面去买他个七八套房，当个收租婆，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喜欢养花就养花，爱养鸟就养一百只！不比现在强？” 夏季晌午，热辣的阳光下，皮肤白净，身材娇小的少女，局促不安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圆圆的杏眼紧盯桌上的几张a4纸，眼神动摇。 坐在她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神情颇为不耐烦，他不停抖着腿，手指敲击桌面。 少女双眼含泪，垂着头不说话，她的手已经渐渐伸向了桌上的黑笔—— 却在抓住笔杆的那一刻顿住。 林江冉抬起头，明明是泪眼朦胧，我见犹怜的一双眼，却冷冷地凝视着对面的人，一眨不眨。 她整个人柔弱可欺的气质，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男人莫名感觉一阵发寒，想着不能失了气势，语气又严厉了几分：“你到底卖不卖啊？叔叔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不卖。” 她刻意将声音压低，透露着几分严肃。 男人难以置信：“什么？” “我不卖，您请回吧。” 林江冉一字一顿，声音清晰。 她将笔慢悠悠地放回桌面，原本紧张得抓住裙摆的左手松开，轻巧地搭在竹藤椅的扶手上。 男人看着她不愿配合的样子，气急败坏，他一把抽走桌上的笔和合同，骂了一句“不识好歹！”，便扬长而去。 林江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还好，至少这辈子，爷爷的花鸟市场是保住了。 ------------------------------------- 就在刚刚，林江冉重生了。 她从废土时代，重生回了灾难开始前的一个月。 上辈子她靠着自己觉醒的“力量强化”异能，独自在废土流浪了三年。 最苦最混乱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却一朝不慎，被走投无路的拾荒者偷袭，死在了无名的荒郊野岭外。 不过，睡梦中的死亡，倒也没那么痛苦。 重生后，林江冉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看看这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 阳光穿透发黄的雨棚，周围的景色蒙上了一层暖色调的滤镜。 林和花鸟市场那一排排关闭的卷帘门下，封存着她的童年。 自林江冉有记忆起，她就一直和爷爷生活在这里。 是爷爷把她从那个充斥着争吵与歇斯底里的家里救了出来，给了她一个充满鲜花，绿叶，鸟啼与虫鸣的栖身之处。 爷爷在八十二岁时永远离开了她，林江冉陪着他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刻。 林江冉仍然记得，爷爷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安慰的话语，就好像仍然当她是个孩子。 “宝贝别难过，爷爷只是……比你早一步……去了另一个世界。” 爷爷走后，将花鸟市场留给了她。 直到那时，她许久未见的父母才愿意一次次找上门来，或乞求，或威胁，不断地怂恿她把这里卖了。 她执拗地拒绝了，靠着奖学金一个人上完了大学，起早贪黑地工作，就是为了将爷爷留给她最后的念想——林和花鸟市场，经营下去。 可这些年s市飞速发展，钢筋铁骨的办公楼取代了周围的老小区，花鸟市场的客流量大幅减少，再加上网购的出现，更是使他们这些实体经济雪上加霜。 林和花鸟市场苟延残喘的最后三年，老商家们或倒闭，或搬迁。林江冉独木难支，终于还是被迫决定彻底关闭这里。 刚刚那个男人是她的亲戚，听说花鸟市场将要关闭的消息，他立马来和她商量购买地皮的事宜。 他想把这里建成一座新的办公楼。 原本林江冉会非常不情愿地签字同意，可现在知道了灾难将至，钱财马上会变为无用之物，她当然不会再把花鸟市场卖出去。 第2章 这里是她的家，她的寄托。 如今她虽然已是孤身一人，但这一次，她不会再离开这个地方。 距离陨石辐射来临，废土时代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她要把这里变成属于自己的堡垒，即便死，也要死在这个曾给予她幸福和安宁的小天地。 坚定了这一信念，林江冉开始着手准备。 重生归来，她不仅保留了前世的异能，脑海里还多了样东西。 那似乎……是个识别系统？ 刚刚在看着男人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他身旁浮现出几行文字。 人类（男） 年龄：34年 当前状态：健康，未变异 饲养建议：无 看到“饲养建议”那四个字，林江冉着实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为了实验这个系统的功能，送走了极品亲戚后，她的视线再次落在雨棚边缘停留的麻雀身上。 麻雀（公） 年龄：6个月 当前状态：饥饿，未变异 饲养建议：喂食米粒 林江冉看着那只麻雀飞了下来，啄食着隔壁鸟店搬迁时落到地上的小黄米。 当前状态变为了“健康，未变异”。 她又看向了鸟店旁边买植物的店铺，门外的发财树早已枯萎，光秃秃的树干歪歪斜斜地立在花盆里。 发财树（枯萎） 年龄：4年 当前状态：死亡，未变异 种植建议：铲除 对动物的用词是“饲养”，对植物则是“种植”吗…… 林江冉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 这该不会是个辅助她养动植物的系统？ 如果这个系统对变异动植物也有效，那她或许能继续把花鸟市场开下去！ 通过贩卖更多驯化后的变异动植物！ 她这个破天荒的想法，实际上并非异想天开。 在废土时代第二年，当残存的人类逐渐形成了一个个小基地，为了可持续性地获取食物，有些人也开始尝试驯化，培养一些变异动植物。 在那时，贩卖驯化后的变异动植物的商人非常吃香，而且很容易被各种基地招安，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过驯化，培养变异动植物本来就是个风险极大的活儿，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于自己培养的东西，因此干这行的人依旧稀缺。 即便经过了三年，林江冉所了解的，被驯化的变异动植物数量也不超过十种。 未被挖掘的可能性还有很多，如果她能依靠系统抢占先机，率先将林和花鸟市场打出名号来，说不定真的能将林和在废土上延续下去！ 这着实是一个宏大的愿景，但林江冉依旧决定放手一搏。 她不想再像前世一样，重复着漫无目的，苟且偷生的日子。 首先，她要利用好手边的资源。 最后几家关门的店主，留下的那些不值钱的花花草草还有小动物，她都可以先养起来。 等到陨石来临，辐射导致动植物变异后，她就能着手培养第一批货了。 说干就干，她马上开始了搜刮。 林和花鸟市场一共分为西市，中市，东市三个部分。实际上就是从西到东三条街，街道两边都是卖花鸟鱼虫的店铺。 三条主干道之间有四条平行的小路，方便顾客随时穿到另一条街去。 三市中，西市主要卖动物及其相关物品。中市卖些花花草草，肥料花盆。东市则是古玩，原木家具的聚集地，东市末尾也是林江冉和爷爷曾经居住的地方。 从门口的谈判桌出发，林江冉先跑回家打开库房大门，把平常运货的拖车带了出来，然后推着车往中市走。 搜刮了一圈，她一共收集了36盆吊兰，30盆绿萝，26盆铜钱草，8棵芦荟，2颗大仙人球。 她甚至还在一家盆栽店门口发现了两箱子的多肉，估摸着总共能有100颗。 正当她清点着植物数量的时候，眼前突然跳出一行字。 【扫描的动植物种类已达到10种，“种植笔记”功能已解锁。】 这行字消失后，她眼前的吊兰旁的文字又发生了变化。 吊兰（生长期） 年龄：6个月 当前状态：缺水，未变异 种植建议：浇水 查看笔记 当林江冉的视线在查看笔记上停留了2秒，又一个新的界面跳了出来。 【吊兰 记录于废土纪元第56年。 作为以前最皮实好养活的家养盆栽之一，它在废土上的表现依旧亮眼。 变异后的吊兰没有攻击性，但它的叶片会变硬，边缘也会更加锋利，正常人得用铁钳才能把它剪下来，要小心，别划破手！ 它的习性和未变异的差别不大，依旧好养活。春秋冬浇水一周一次，夏天两天一次，浇水水质没有要求，但记得要浇透咯！ 变异吊兰喜阴，不宜暴晒，夏天还是放室内比较好，冬天记得给它做好保暖措施。 成熟后，养好的吊兰依旧会生出侧芽。现在想要一变多的话，水培是最方便的了。水培用水没有要求，记得每周换次水就行。 从实用性的角度而言，变异吊兰的叶片轻薄锋利，当飞刀来用似乎很不错。 另外，变异吊兰的叶片花纹也更加丰富，作为装饰品应该也挺好看吧。哈哈，就是不知道那时的人们解决了生存问题后，还有没有兴趣再追求一下美了。 第3章 我发现的就是这些了！希望对你有用！】 林江冉细致地看完了这份记录，已经没法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惊讶了。 看记录时间，这份笔记明显是来自未来的人写的经验之谈，只是被存储在了这个系统里。 这个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笔记会被人看到，甚至在结尾友善地写了祝福。 这份笔记的记录者是谁？这些经验，祂又是写给谁看的？ 如果是写给自己看的，那就说明这个来自未来的人，或许知道自己会重生！ 第2章 纠结了一会儿，毫无头绪的林江冉还是决定先不管记录者的目的。 她宽慰自己……系统嘛，和异能一样，是现代科学解释不清的事情。她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重生了呢。 不过还是在心里默默打了个问号。 不再去纠结笔记的来由，她把目光放在别的植物上，它们的信息栏无一例外多了“查看笔记”的选项。 林江冉一个个打开观看。 这些笔记，越看，她越沉浸其中，也越觉得惊艳。 上辈子她活着的那段时间，售卖变异动植物的商人们人人将驯化方法像秘方一样藏着，生怕别人偷师。 但这份笔记的作者不同。 这些笔记的记录时间在废土纪元27至83年不等，记录者的文风平易近人，幽默而欢脱，似乎把分享这些经验当作是一种乐趣。 她甚至在多肉“玉露”的介绍下发现了凉拌甜玉露的简易菜谱，作者声称这样吃“真的特别美味！”。 林江冉目光复杂地盯着那株玉露。 肥嫩嫩，水灵灵的叶瓣聚成莲座，叶尖透明，根部碧绿，像玉石一样漂亮。 据说，变异之后的玉露，叶片会变成全透明的，就好像奶茶里的椰果肉……听说好像连口感也很像。 唔，突然觉得，笔记里说的话好像在离谱中又透露着那么一丝合理…… 有点想吃，现在就想…… 林江冉甩甩脑袋，把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在脑后，轻咳了几声，振声道：“别发呆了林江冉！这些植物还没安置，多肉还没移盆呢！还不快快干活！” 自勉完毕，她却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这很像爷爷以前催她干活时常说的话。 林江冉抿抿唇，回到家里去取移盆的工具。 她们家以前也做过盆栽生意，仓库里还有不少自家调配的多肉专用土。 林江冉各搬了两袋出来，一手提土，一手拎着几个叠放的大花盆，盆里还放了把铲子，随后步伐轻快地回到中市。 她将多肉分类摆好，然后一个个地将它们从塑料盆里挖出来，用手熟练地修根，然后将其移植进新花盆里。 花盆用完了，她就踢开一个个卷帘门，把里面废弃的花盆和花架拿出来，重复手上的动作。 移盆的工作枯燥而重复，但林江冉并不觉得厌烦，心底反倒升起一种久违的平静。 这让她想起，爷爷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边干着活，一边手把手地教她修根。 每当她看着杂乱纠缠，沾满泥土的根系，在自己的手里被修成短短的，干净的一小簇，都会从心底里升起一种治愈感。 这份工作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分，林江冉移完盆，将新鲜出炉的盆栽放在带有万向轮的花架上，再将它们推到夕阳的余晖下，稍微接触一点对夏季而言不那么强烈的光照。 铜钱草她打算水培，拣了个超大号的泡沫塑料盒，加水后把它们丢进去就成。 绿萝放在雨棚下的固定花架上，芦荟和仙人球喜日照，干脆移了三个花架放在没雨棚的小街边，以便它们享受充足的日光。 至于吊兰则用绳子挂在雨棚下的街道中央，一排三个，整整齐齐。 浇完水，又把它们全部安置完毕，林江冉叉腰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小花园，嘴角微露笑意。 接下来就是西市了。 西市宠物店很多，这里曾经是花鸟市场最热闹的地方。夏天有阵阵蝉鸣，响亮的狗吠，鸟儿的啁啾总是不绝于耳。 小时候林江冉胆子大，西市里的小动物就没有她不敢抓的，也不怕被咬。 她和小动物们的相处方式非常粗暴却有效，就是上手先撸，对方抗拒就瞪着它龇牙，然后霸王硬上弓……撸着撸着，居然就混熟了。 最常见的猫狗鸟是如此，连蜥蜴，蛇之类的冷血动物也不例外。 她似乎天生就对动物有着强大的亲和力，这点天赋在废土上也救了她不少回。 所以，比起摆弄不会说话的花花草草，小时候她更常去宠物店玩。久而久之和宠物店的老板们也都混熟了，见到她来玩时，还会把新进的货拿出来给她来撸。 也是因为熟，他们在离开的时候才收拾得那么干净。 小仓鼠，小金鱼之类的动物成本低，换作别的老板，可能往垃圾桶里一倒就不管了。这样自己是轻松了，但对林江冉而言还是过于残忍。 他们不忍心让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难过受罪。 重生后的林江冉当然没有那么脆弱，可受到了叔叔阿姨们无声的关怀，她还是很感动。 花鸟市场西市的老板们，对她而言，就像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西市安静得有些苍凉，可又有些温柔。 她默默地揉了揉眼睛。 数十只麻雀停在“雀鸟集”的招牌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在她经过的时候，扑棱着翅膀一哄而散。 第4章 西市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正当她拉着空空荡荡的小车，准备穿过小街回家休息时，却听到了极其微弱的一声鸣叫。 她的脚步顿住，竖起耳朵再次聆听。 “咕叽……啾！” 真的有！ 断断续续，有些闷闷的回音……那不像是麻雀的叫声，而是从某家店里穿来的！ 这声音，之前是被麻雀的叫声掩盖住了，所以她才没听见。 林江冉丢下小推车，借助力量强化的异能，一把拉开落了锁的“雀鸟集”卷帘门。 一个个铁笼子叠到了天花板上，里面皆是空空如也。 林江冉目光逡巡，一边试着寻找，一边等待着叫声再次出现。 “咕叽……咕……” 果然又出现了，这次声音更清晰，显然是从店铺深处的角落里传来。 林江冉蹲下身，抓住角落底部的笼子，往外一拽，人敏捷地往边上一闪。 “叮铃哐啷——哗——” 高高的笼子塔倒塌，激起一片灰尘。 角落里，瘦小的鸟儿缩成一团，身子一动不动，唯有鸟喙还在微弱地一张一合。它的羽毛沾满了灰尘，冠羽只剩一根折了的短毛，一只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眼周湿湿的一片。 林江冉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来，用掌心包裹。脆弱的生命在她手中颤抖，一旁的文字触目惊心。 玄凤鹦鹉（公） 年龄：3个月 当前状态：虚弱（感染单眼伤风，羽虱，饥饿，缺水），未变异 饲养建议：喂食杂粮，纯净水。清洗体表后，使用无刺激性的人类角膜炎滴眼液和除虫喷雾，尽快进行病症治疗。 她皱着眉，拢着小鸟快步往家里赶。到家后，她先用围巾做了个小窝，将奄奄一息的小鸟置于其中，然后打电话给徐叔。 徐叔是林和花鸟市场曾经的鸟老板之一。听说林江冉捡到了一只玄凤，健康状况十分危急后，他立刻带了药和饲料来探访。 徐叔干事细心又利索，帮林江冉把玄凤清理好，喂了药物和饲料后，他又给了她纸条，上面详细写了该如何照料小鸟。 临走前，徐叔留下了不少饲料和药物，他还安慰道：“没事，羽虱和单眼伤风都是常见病，只要照顾得当，小家伙一定能挺过去。” 林江冉本想给他钱，他却坚决没要。 “哎，不用不用！我卖鸟的还差这点东西？” “不行，徐叔，您这么晚还赶过来帮它看病，不给您点实在是说不过去……” 好是推辞了一番，徐叔突然背过身去，声音里带着点几不可闻的颤抖。 “小林啊……你先听我说。我这次来呢，就是想帮帮你，顺便找个机会来看看你。大家都知道，这个花鸟市场能开到今天，都得靠你的坚持，我们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 林江冉拼命想往他握紧的拳头里塞钱的手，突然僵住了。 徐叔转过身，重新看向她，他的眼睛笑成了两道眯缝眼，带着慈祥，和真诚的感激。 “这些年，真的辛苦你咯。” ------------------------------------- 最终徐叔还是没拿她的钱。 走之前，他似乎还说，要是玄凤还是没好起来，可以再找他。 林江冉愣愣地点头。 徐叔又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这样慢悠悠地离开了。 他们没有道别，或许谁也不舍得道别。 可林江冉清楚，这一别，很有可能就是永别。 重生者不能与他人言未来之事。这是和那个系统一样，在她再度睁开双眼时，便已经知晓的铁律。 她决定，在灾难降临前，她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和任何熟识的人接触。 否则，她一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庞，也许就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落泪。 晚上七点多，天色才渐渐暗了下来，林江冉打开床头灯，与围巾里的小生命对视。 红色织物里探出的荧黄色小脑袋上，黑豆般的眼睛干净而纯真，似乎能荡涤人心。 她眼神柔和，一眨不眨地与其对视，半晌后，轻声道：“就叫你希望吧。” 希望脆弱而渺小，却会在一双双温暖的手里被顽强地延续下去。 玄凤鹦鹉啾啾地小声叫着，就好像在欢欣地应答。 第3章 （2.12小修） 给玄凤起完名字后，林江冉打开手机，准备下单一些物资。 她阅读完种植笔记后，发现作者时常为找不到合适的土壤，肥料和干净的水而困扰。 植物变异后，虽然对环境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但越是好的生长环境下，植物的品相也会更好。 林江冉的想法是，林和花鸟市场要和那些普通的旅行商人竞争，就要靠高品质和量大管饱的供货打出名号，才能吸引更多人来她这儿买动植物，而非她满世界的跑，寻求别人的赏识。 为了提升植物的品相，她需要囤积一些富含营养的土壤和肥料，当然，还有足够多的纯净水。 她打开购物软件，找了一家评分高，价格合适的店，找客服商量了批发的价格。 最后，她以市场价五分之一的价格购入了泥炭土，颗粒土，珍珠岩，蛭石共计10吨，营养液，杀虫剂各1000升，通用肥100千克。 然后又找了一家店，用批发价买了500桶5升装的纯净水。 第5章 剩下的钱，她先是给希望买了充足的饲料和常见药物，再依照自己之前在废土生活的经验，购买了一些生存必备物品。 至于为什么只卖必备物品嘛……这是她自己总结的废土生存守则，就三个字。 低调，苟。 她不是没想过囤一些废土上稀缺的物资，到时候倒卖出去。只是她没有把握保护好这些东西，一朝不慎，可能还会惹人眼红，找来杀身之祸。 废土时代，觉醒了异能的人被称为异变者。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有人的异能甚至可以扭曲自然规律。 相比而言，她的力量强化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这也是她不会去参与争夺超市之类的丰富物资点的原因。 比起变异动植物，在最初的混乱时期，她更要警惕的反而是自己的同类。人们为了自己的生存，可以不惜对同类兵戎相向。 所以对她而言，食物最可靠，安全的来源反而是去人烟较为稀少的地方狩猎。 为此她买了三台户外净水器，100米安全绳，10块打火石，一把多功能刀和一把定制的100磅反曲弓配一千支箭。 只要有了这些，她完全可以通过打猎养活自己。 除了吃喝，就是受伤的问题了。 异变者的恢复能力和免疫力都比普通人高上不少，他们不容易得病，最需要注意的反而是严重外伤导致的失血过多。 因此，在医疗用品方面，林江冉只购入了一千卷医用纱布，100升医用酒精和碘伏。伤口只要不致命，经过最简单的处理，她就能像小强一样顽强地活下去。 说实话，她在废土三年已经吃了太多的苦，都已经麻木了，更是不知道该如何享受。 生存有基本的保障就好，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花鸟市场。 至于享受什么的……就等花鸟市场做大做强了，废土上的势力稳定了，再去考虑吧。 这样买完，她手上的钱也剩的不多了。 林江冉关了手机和床头灯，进入了梦乡。 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 ------------------------------------- 次日。 林江冉一大早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差点没从床上跳下来。 希望似乎也被铃声吵醒了，缩在围巾里，发出不安的咕叽声。 等林江冉完全清醒过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尚且还不是废土，声音并不直接等于危险。 于是她倒回床上，顺带把床边嗡嗡响的手机扒拉进被窝。 打给她电话的是顾伯伯。 顾伯伯是爷爷在乡下老家的邻居，以前爷爷搬回乡下的时候，林江冉和他交换了电话号，以备不时之需。 上一次他们通话还是在一年前，顾伯伯通知她爷爷病重的消息，让她快点赶回来见爷爷最后一面。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林江冉接通了电话。 “喂？顾伯伯早上好……” 他们寒暄了几句，显然有心事的顾伯伯终于说到了正题。 “小林啊，你最近，没和什么奇怪的人有来往吧？没在外面借钱吧？” “嗯？没有啊。” “那你爸妈呢？他们现在还缺钱吗？” 林江冉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们一直没穷到要去借钱的地步，他们只是不愿意养我。怎么了？有什么人找上爷爷家了？” 林江冉猜中了，对面开始滔滔不绝。 “对对，就是有个怪人！” “今天早上啊，我去给小白菜浇水，就看到你们家的篱笆外面，站着个穿黑斗篷的年轻男人！” “他拿着把斧头，一动不动，也不进去，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你爷爷家的房子，感觉凶神恶煞的。” “他站了好一会儿，看到我在看他，就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是不是住这儿！” 林江冉心中一惊，问道：“那您应该没和他说我的去向吧？” “当然没有！这人看起来面色不善的，我就搪塞过去了，就说你在城里，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然后他也没说什么，就走了。他一走，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顾伯伯显然心有余悸，担忧地问：“小林啊，你没惹上什么人吧？你一个人在城里，要小心啊，这种高利贷——” 林江冉害怕之余又有点无奈，她反复和顾伯伯保证了好多遍自己没干坏事，安抚好他的情绪后，林江冉挂断了电话。 她瘫在床上，叹了口气。 这又是什么事儿。 有个古怪的，凶神恶煞的男人去了爷爷家，说是要找她，看起来不怀好意。 就像顾伯伯想的那样，是催债的？父母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借了高利贷？ 不对，不应该。 就算是她那不靠谱的父母真的借了高利贷，想要借机恶心她，也应该带人来林和花鸟市场，而不是让他们去什么都没有的老家。 排除这种可能性，她还和谁结了梁子？ 好像没有，她向来与人为善，与同事相处融洽，鲜有纠纷，时刻扮演好人畜无害的角色。 除了……上辈子和这辈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没把花鸟市场给卖掉。 是二叔想给她找不痛快？ 可这也不合理啊？二叔明知道我一直待在s市，找人去老家示威干嘛？ 思来想去也没个定论，她决定把这件事先放一放。 第6章 反正顾伯伯已经把他应付走了，s市那么大，男人想找到她……呵呵，等末日来了也不一定能成功。 再说了，以自己现在的力气，打十个成年男人都没问题。 上午7点整，林江冉整理好心情，起床收拾好自己，给小希望喂了药和食物，准备出门。 她要去近郊的森林公园采风。 准确来说，是收集图鉴。 她是扫描了10种植物才解锁种植笔记的，这让她怀疑，是不是随着扫描的动植物种类增加，这个系统也会跟着解锁更多的新功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去完公园，她还准备去动物园，植物园，水族馆…… 总之，系统作为她最隐蔽的底牌，它的功能在废土来临前越强大越好。 乘公交到了森林公园，林江冉先找到地图，规划了一个高效参观的路线，然后开始了收集之旅。 森林公园里都是些常见的植物和野花野草，林江冉不仅在扫描，更是在物色可以成为下一个商品的候选。 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规律。 并不是所有植物都会变异。陨石辐射降临前越是弱小的植物，受到辐射后反而会发生更明显的变异，有的甚至还带有攻击性。 比如—— 【三叶草 记录于废土纪元54年。 注意！小心路边的三叶草！它们开出的白色小花有致幻性，我们的其中一位研究员在误入一片野草丛后开始无故大笑，经分析是吸食了过量三叶草花粉所致。诶，真是阔怕。 种植？这种对人类来说有害无益的小草有什么好大批量种植的？我觉得没必要。】 林江冉看到这份记录，首先为记录中的研究员默哀了半秒，然后默默把“记录者似乎有一个研究团队”的信息记在心里。 回归正题，林江冉发现，反倒是一些高大的树木，不仅没有“查看笔记”的选项，连“当前状态”里的“未变异”字句都没有。 目前她只能把这种情况理解为，这些植物即便受辐射影响也不会变异。 这么想起来，她以前确实很少在废土上见到高大的树木，就算有，她也不敢轻易靠近。 她曾经以为，连路边的杂草都时常打不过的自己，树木更是没法挑战。现在想来怕是走进了思维误区。 废土时代，强弱颠倒的事也时有发生。 就连自己，看起来柔柔弱弱，力气不都比成年男性都大好几倍嘛。 这样一想，林江冉心态莫名轻快了不少。 她继续扫描着，脑海里的系统突然弹出窗口。 【扫描的动植物种类已达50种，“任务”，“积分商城”功能已解锁。】 积分商城？可以买东西？ 就像玩游戏时喜欢先看商店奖励一样，出于某种本能，林江冉先在心里默念了“积分商城”。 眼前跳出一个面板。面板被平分为两块，分别写着“兑换”和“抽奖”的字样。 她首先默想“兑换”，发现里面出现了所有她扫描过的植物的种子，幼苗，还有动物的幼崽。这些都可以用积分兑换，价格在1到100不等。 看到这个，林江冉无疑是高兴的。 这样除了在现实里找动植物养，她又多了一条“进货渠道”，善哉善哉。 接下来是抽奖，需要10积分一次。依照奖池说明介绍，抽奖有几率出现未被扫描过的动植物，特殊的养殖道具，以及一些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彩蛋。 较好的一点是，奖池抽出的物品和兑换的物品，都可以储存在系统里，有需要的时候再召唤到现实。 而比较坑的一点是，抽奖并不提供概率，也没有提及所谓的“特殊养殖道具”和“秘密彩蛋”到底是什么。 真能吊胃口啊，林江冉忍不住吐槽，随后关闭了“积分商城”。 了解了积分可以购买的东西，那么积分该怎么挣？ 想都不用想，当然是要做任务。 林江冉了解套路，她非常上道地在心里默念“任务”，跳出的另一块面板上，写的字就多了。 长期任务一：林和花鸟市场振兴计划 长期任务二：废土生态探索 每日任务（次日零点刷新）： 1.扫描10种新动物或植物（已完成） 2.为玄凤鹦鹉“希望”喂食，上药（已完成） 3.查清顾伯伯所说的“神秘男子”的身份（注视该栏目超过3秒可获得提示。） 注：当日获得的总积分，将于次日零点结算。 林江冉把任务面板大致扫了一遍，最终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每日任务3上。 这个“神秘男子”居然出现在了她的任务里？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4章 3秒后，林江冉眼前跳出一行字。 【越城公路，进城方向，15km，步行。】 林江冉知道这条路，这是从她老家进城的唯一一条公路。 问题是，这位真的打算走到城里找她？ 恰巧森林公园位于郊区，距离越城公路并不远，林江冉决定去会会这位“神秘男子”。 犹豫了一下，她从地上捡了几根树枝。 以她的手劲，那可是一根根树枝标枪，其威力不容小觑。 用不用得上，就看这位到底是敌是友了。 ------------------------------------- 第7章 出城3公里后，越城公路旁的景色由修剪整齐的灌木丛转向郊区农村的田地。林江冉沿着马路牙子慢悠悠地前进，偶尔停下来看看周围，寻找目标。 沿着大路走了快二十分钟，她终于看到远处的马路对面的边缘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发现目标，她攥紧手中的小树枝，越过马路，躲到对面农田的田埂下。 接下来便是屏息等待。 穿黑斗篷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对方的侧脸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清晰明朗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性感的眼下痣，眼睛……等等。 这人我好像真的见过？ 林江冉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孔鹤？” “……” 青年急促的步伐生生刹住，四处张望，然后与田埂上的林江冉对上了视线。 林江冉这才想起一个问题。 啊，不对，自己现在应该还不认识他来着……那他又为什么来找我？ 两人的眼中同时浮现出迷茫，然后又异口同声地问道：“你也重生了？” “……” 答案显而易见。 意外的，沉默的尴尬横亘于两人之间，林江冉决定先发制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孔鹤移开了目光，语调平平道：“原本有事，现在应该算没有了。” “……哦。” 他转头就走，继续朝着s市的方向。 林江冉要回家，于是也快步跟上。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窄窄的马路牙子上。 林江冉和孔鹤的缘分算不上深。 在上辈子，这两匹孤狼恰好选了同一块荒地上相邻的两座房子作为据点。 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并且同样默契地选择了无视。相安无事，互不干涉地生活了一个月后，来了一伙人，想要霸占孔鹤的房子。 林江冉在隔壁二楼破旧的窗户边观察了一会儿对面的情况，确定房子里没有一个能威胁到她的异变者后，就出手把那伙人打跑了。 当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孔鹤问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林江冉的回答是：“你不一定是个好人，但那群人绝对不是。” 第二天，她就搬走了。 依据她的经验，一旦有大于等于三人的小团体在她家附近出现，那么这个地方就基本不能待了。 孤狼保全自己的最佳方式，是远离人群。 他们的关系也就断在这里。 几天后，另外寻得一处“宝地”的林江冉就在睡梦中被人杀死了。 走着走着，林江冉觉得他们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于是问：“你的重生……是什么情况？” “上辈子是饿死的，这辈子重生在上辈子死的地方，被人捡走，然后从医院逃了出来。” 这经历……怪丰富的？ 但很快林江冉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上辈子的这时候……你在哪里？” 孔鹤突然停了下来，走在他后面的林江冉也被迫刹车。 “离开医院后，我想办法回到了自己以前打过工的店铺，然后确认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我的存在。” 林江冉皱眉：“没有你的存在？什么意思？” 孔鹤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上辈子的这时候，我应该在勤工俭学。但我工作的那个咖啡馆，却说这次勤工俭学的名单里没有我这号人。” “我又打电话给房东，问他有没有一个叫孔鹤的人租他的房子，对方回答没有。” “我又打电话给孤儿院院长，以前大学的好兄弟，专业课的老师，无一例外，根本没人听说过‘孔鹤’。” “这个世界上没有‘孔鹤’这号人……于是我确信了这一点。”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林江冉。 “就是这样，我现在要去s市找个黑活干，撑到陨石来临。”他耸耸肩，“反正到了废土时代，有没有谁都无所谓了。” 林江冉，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忽然道：“不对，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老家的位置的？” 孔鹤的声音听不出半分不自然：“上辈子你自己说的，忘了？” ……好像真忘了。 不过上辈子过得浑浑噩噩，有一天是一天的，不记得也正常。 但这次不一样了，她有花鸟市场，还有系统，有了目标，她会觉得生活更有意义。 电光火石间，她头脑一热，将脑内刚刚成型的想法脱口而出：“说起来，既然横竖都是接黑活，要不你来我这儿干？” 孔鹤惊讶地挑眉：“什么活？” “照料花草，包吃住，等到废土时代也能继续。” 林江冉边说边想，越想越觉得靠谱。 花鸟市场做大做强还需要什么？商家，员工！如果真的要大批量地种花草，养鸟兽，仅凭她一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 孔鹤也是一点就通：“你是想驯化变异动植物？” “没错，嗯……不会有危险的，这些植物异变后的情况，是上辈子和你分开后就摸清了的。” 林江冉下意识地隐瞒了系统的事。 娇小的少女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抑扬顿挫道：“所以来不来，这可是能延续到废土时代的大事业！” “……好。” 他垂眸，掩去目光中露出的一丝笑意：“这样也好，毕竟，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记得我的存在了。” 第8章 林江冉不以为然地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的，就我一个记得又如何？你自己不都说了嘛，到了废土时代，有没有谁都无所谓了。” “……”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无所谓了，这样也挺好……慢慢来吧。 第5章 回到花鸟市场门口，林江冉的脚步顿住。 不远处的二叔看到她的身影，立刻朝她走来，脸上挂着讨好的微笑。 “小林啊……” “不卖，别想。” 林江冉无视他，走进花鸟市场。 他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看到林江冉身边面色阴沉的男人，手里的斧头闪着寒光，他又慢慢地退了两步。 “哎，小林别气，二叔我给你道歉，昨天我说的那都是些什么？尊不尊重你的想法？该打，该打。但你也得听听别人的意见嘛，这花鸟市场啊，开在这里是真的不成，你看，不如，西郊那边——” 林江冉嘴上也挂了微笑，她打断了对方的话：“二叔，拿下这块地，你会升多少？” 他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哦？哈哈，你这孩子！二叔承认啊，这里面确实有我的私心，但你看，我这不也是为你考虑了……” “别在我这儿软磨硬泡了，你想要这块地，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把我杀了，再去和我爸妈要。不如，你和他们商量商量？” 二叔脸上的笑僵硬起来。 个中关窍，林江冉其实一直看得很清楚。 无非就是二叔和爸妈联手，想要低价拿下这块地吃回扣，到时候再分赃。 他们名利双收，她也能混吃等死。 本来就算她吃亏，拿钱加上让这些人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眼前，也勉强算得上一笔不坏的买卖。 只可惜，这回她不想再吃这个亏。 她就是要让这群人不舒服到底。 “你请回吧，还是要我送送你？” 林江冉对孔鹤使了个眼色，他十分上道地举起了斧头。 二叔赔笑的表情终于破裂，露出了一丝恐惧，他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自行离开了。 林江冉关上了花鸟市场的铁栅栏大门。 ------------------------------------- “夏天这些植物都要多浇水，就在差不多现在这时候，黄昏傍晚，两天浇一次，除了仙人球……” 林江冉面色如常地带着孔鹤回到自己的小花园里侃侃而谈，俨然是一个认真负责给员工做入职培训的好hr。 她拿起放在墙角的水壶递给孔鹤，又指了指在太阳底下杀菌了大半天的三盆水。 孔鹤放下手中的斧头，接过水壶。 林江冉鼓励地点点头：“你自己试试，我帮你整理个房间。” 林江冉和爷爷的家一共有两层加阁楼，一楼是客厅厨房和餐厅，二楼是爷爷的卧室和客房，而林江冉则住在阁楼。 原本爷爷是想让她住客房的，但儿童心性的林江冉缠着爷爷非要住阁楼，老人坳不过她，这才满足了她的愿望。 客房很久没住过人了，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林江冉先是开窗通风，拿扫帚扫了下地，然后揭开盖在床铺上的碎花床单，从阁楼拿了一套新的被褥铺好。 等她做完这一切回到小花园时，看到只空了一盆的水和无所事事的某人，林江冉意识到自己可能漏说了点东西。 她随便挑了盆多肉，伸手摸了摸花盆底部。 果然是干的。 “你这没浇透啊。” 孔鹤愣了一下，问：“怎么样算是浇透？” 林江冉从他手里接过水壶，在湿润的表土上打圈浇着水，直到有淅淅沥沥的水珠透过盆底的小洞流落。 演示完毕，她把水壶递还给孔鹤。 “看懂了？” “嗯。” “那就再浇一遍，我去做饭。” 林江冉脚步轻快地回到家，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意。 她很享受这种授人以渔的感觉，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那是一种接近于传承和延续的微妙自豪，让人想到生生不息。 回想起来，那一定也是受爷爷的影响。印象里爷爷教她如何照料植物的时候，就总是带着笑的。 怀抱着飘飘然的心情，她来到了厨房。 煮上饭，她取出前两天冰箱里的菜，炒了个青菜，又烧了个西红柿炒鸡蛋，有荤有素的简单搭配就完成了。 她把菜盛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出门去看孔鹤浇水的情况。 长身玉立的青年在一片青翠中漫步，骨节分明的手捧起花盆，边浇水边观察是否浇透。 林江冉安安静静地看着，等他全部浇完才道：“走，吃饭去。” 她带孔鹤回家，两个人围坐在圆桌前，吃着热腾腾的饭菜。 吃到一半，林江冉终于忍不住放下碗筷，小心翼翼道：“我好像……忘加盐了。” 准确来说，是林江冉习惯了在野外狩猎完动物烤一下就吃的生活，所以压根没想到放调味料这一茬。 “没事，”孔鹤的筷子没停，显然是饿坏了，“我也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你忘了？” “哦，也对。” “我可以再来一碗饭吗？” 林江冉笑了。 “当然可以，请自便。” 碗筷碰撞的声音中，一顿饭就这样解决了。 林江冉把孔鹤带到客房门口，离开前和他说：“我的起床时间不固定，你醒了不用来找我。冰箱里有三明治，想吃可以直接吃。” 第9章 孔鹤点点头，又问：“那明天有什么要我干的活？” “嗯……对了，过两天可能会有人来送我买的一些物资，我准备用店铺当仓库。今天晚上我会把卷帘门都打开，明天你起得比我早的话，可以先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 “好的。” 安置好了孔鹤，她先回到房间，从墙角的袋子里抓了一把鹦鹉饲料，给希望喂食。 希望就像手养鹦鹉一样，毫无负担地在她的手里啄食着米粒。 林江冉撑着脑袋坐在床边，看着它进食。希望偶尔抬头砸吧砸吧小舌头，摇头晃脑，但黑豆眼却始终是晶亮的，感觉憨憨中又带着一丝机灵。 等它啄完饲料，林江冉才慢慢地抽回手，下楼去开卷帘门。 乒呤乓啷，好不热闹。 其实林江冉有全部店铺的钥匙，只是懒得找。反正等到废土时代，薄薄的金属片根本阻挡不了什么侵害，干脆暴力拉门。 开完所有门，时间也晚了。 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林江冉意外收到了来自父母的消息。 林妈：小林啊，明天我们准备带弟弟来看看你，你看方便吗？ 林江冉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飞扬的心情慢慢跌回谷底，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弟弟。 他们得偿所愿了啊，那挺好。 至少不会再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小姑娘，要在那种不把女儿当宝贝的家庭里受罪。 林江冉：不方便，明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林妈：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林江冉：别来，你们一定会被我关在门外 发完这一条消息，她关了手机，上床睡觉。 ------------------------------------- 第二天一早，林江冉睁眼就感觉到了脑内系统的提醒。 昨日积分结算 长期任务一：完成度8/100，奖励积分400 长期任务二：完成度0/100，奖励积分0 每日任务：完成度3/3，奖励积分300 合计获得积分：700 是否跳转至积分商城界面？ 林江冉想了想，决定跳转。 现在花鸟市场的劳动力很少，她不着急进货，决定看看抽奖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先来个十连。 恭喜获得： 变异吊兰幼苗x3 混合变异多肉种子x3 变异芦荟幼苗x2 变异黄金蟒（幼蛇）x1 水质检测器x1 已扣除相应数量的积分，当前积分：600 林江冉前往兑换区核对了一下，发现抽奖得到的大多数物品都是些常见植物，直接兑换只要1积分。 看来只有特殊物品才算重点。 黄金蟒和水质检测器，这应该就是介绍中所说的未被扫描过的动植物，和特殊的养殖道具吧。 虽然现实里的黄金蟒很温顺，但变异后是什么情况还不能确定，林江冉决定先去动物园和水族馆逛一圈，看看能不能解锁动物笔记后，再考虑饲养。 此外就是水质检测器了，她打开储存栏，查看其介绍。 【第一科学有限公司承制，采用第四版水质检测标准，可以精准地检测当前水源的水质等级，准确率高达99.99％。采用太阳能电池板，无须担心充电问题。】 第一科学有限公司？这也是未来真实存在的公司吗？ 这个检测器感觉会很有用，林江冉直接将其召唤出来。 在她视线范围外的门外，传来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物品已发放。】 林江冉立刻出去查看，发现地上的一个带显示屏和一根天线状金属棒的黑色小方盒。 她从地上拾起小方盒，在侧面找到了打开的按钮。 显示屏亮起，上面的一行字写着：“将天线状探测器伸入需要检测的水体即可，10秒后自动显示结果。” 她好奇地将其伸入自己盛水的保温杯。 显示屏上划过一串她看不懂的数据，最后定格在一句话上。 “水质状态：0，完全未被辐射污染的水源。” 水质状态，数字越低越好。在系统笔记里也有提到水质状态的问题，出自记录于废土纪元第76年的一段抱怨。 【……这些花一个个的怎么就这么金贵？水质状态10！研究所半年才能处理出五百毫升这么纯净的水，真是难以置信！ ……唉，总之，如果能让我回到过去，我一定要狠狠地买封装水，这样至少能把水质状态控制在10以内……也就不用从研究所里进那么贵的水了，200积分一毫升！以前金子都没那么贵！】 由此可见，净水系统是在那个年代也没能彻底解决的问题。 林江冉看着保温杯里凉掉的白开水，想到自己买的那些桶装水，感到一阵庆幸。 在未来，这些可都是流动的黄金啊。 第6章 （2.12小修） 林江冉把水质检测器放进抽屉。再次打开任务面板查看每日任务。 今天的每日任务只剩下两条，分别是扫描十种动植物和给希望喂食喂药。 她规划了一下今天的行程，早上清理店面，中午吃完饭去动物园逛一圈，有机会还可以再去水族馆或植物园…… 正当她畅想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送园艺用品的司机师傅，想要和她确定合适的送货时间。 第10章 林江冉想了想，决定不动今天的安排，询问他能否明天早上再来送。 对面欣然同意，和卡车司机敲定了具体时间后，她挂断电话，照例喂了希望食物和药，然后下楼给自己找点吃的。 晨光熹微下，厨房忙碌的背影令她一时有些恍神。 “孔鹤，早上好。” “嗯，”听到她的招呼，孔鹤侧过身，指了指储物柜上的电饭煲，“我用了冰箱里的肉丝和皮蛋，煮粥。” 嗯？冰箱里居然还有这两样东西吗？ 林江冉故作平静地点点头，走到冰箱前，准备给自己拿个三明治吃。 “等等。” 孔鹤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按住冰箱门，同时问：“你想喝粥吗？” 他顿了顿，又迅速补了一句：“是给我自己烧的，但煮粥一个人的份不好煮，所以多烧了点……你想喝也行。” 林江冉眨眨眼，欣然应允：“好呀，谢谢你。” 她回到坐到餐桌前，双手放在膝上，乖乖等着。 这种感觉很奇怪。印象里，上一次有人给她烧饭至少是在十年前。 这就是做老板的有一个全能员工的好处吗……感觉真的挺不错的。 孔鹤靠在冰箱边，目光扫过电饭煲上慢慢倒计时的数字，又看向乖巧神游状的林江冉，冷不防地出声：“还有十分钟。” “……哦，好的。”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林江冉，问：“除了昨天那两样，你还会烧什么菜？” 呃，真是致命的问题。 林江冉迂回地答：“和昨天同样的菜式，我可以吃一个月。” 她又怀揣着希望看向孔鹤：“你也是从那时候重生过来的，对吃食应该没那么讲究……对吧？” 孔鹤默默地看着她，然后道：“我会做饭，有条件也想吃得好一点。” “……” 林江冉明白他的意思。 “那就……我出钱，你出力，员工老板，雇佣关系。” “……好。” 三言两语间，粥煮好了，今后的做饭人选也敲定了。 吃完饭后，林江冉和孔鹤一起收拾了西市的店铺。 仓鼠笼，兔子笼，空鱼缸，鸟笼……五花八门的宠物用品从一间间格子铺里被清理出来，靠墙放成一排。 每个铺面大约是30平米左右，他们花费一上午清理出来的十个铺面，也够放林江冉买的那些园艺用品了。 午饭还是由孔鹤主厨。从林江冉那里获得了自己可以随便使用冰箱内食材的许可后，他终于得以初次施展拳脚。 脆爽微辣的干煸花菜，鲜嫩的清蒸鲫鱼，再加一道紫菜蛋花汤。腾腾热气直往天花板窜，三盘小菜仿佛散发出诱人的光辉。 虽然都是些家常菜式，但从调料都不放的一荤一素进化成了色香味美的两菜一汤，林江冉也只有心怀感激地吃的份了。 她深知厨师做饭积极性取决于食客反应的道理，非常上道地边吃边夸，筷子不停嘴不停。 结果收获的是青年一言难尽的目光，和一句不咸不淡的：“我知道了，快吃。” 风卷残云般地干完饭，孔鹤又主动把盘子都收拾好，去洗手槽洗碗。 他的行为过于自然且主动，林江冉都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试探着问：“要不……碗我来洗？” 流水声下，传来对方平静的声音：“你出钱，我出力。” 林江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来电显示“林秀华”。 她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 她接通电话，声音霎时变得冷淡起来：“喂，什么事？” 对面用商量的语气询问着：“小林啊，你在家吗？我和你爸正好路过附近，想来看看你，你看放不方便啊？” 她勾起嘴角：“带弟弟来了吗？” “……嗯。小林啊……你也大了，应该理解我们也是迫于周围人的压力，才选择再要一个孩子的。所以……你愿意见见他吗，那毕竟也是你的亲——” 她声音甜美地打断：“对呀，所以我才要关心他的健康成长，防止我不客气的话伤害他幼小的心灵呀。” 不等对面反应，她接着道：“我知道你们想和我聊什么，其实我最近在考虑了，要不要把这里卖掉。” 孔鹤洗着碗的手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咬着嘴唇，眼眶有点微红，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可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但她的声音依旧平稳而毫不动摇：“再给我几天……要不，就三天吧，你们和二叔一起来，不要带弟弟，我们敞开了聊一聊，怎么样？” 一阵沉默后，对面传来了痛心的声音：“小林啊，你真的不想再——” 再回到这个家？不，不可能的。 “三天后，早上八点，我在门口等你们，就15分钟。” 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脑海里陈旧的记忆被重新翻起。 妈妈，为什么还要再要个男孩。 因为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啊。 她有些烦躁地摇摇头。 “抱歉，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回，吃饭不用等我。” 没等孔鹤回答，她就冲出了房门。 她快步走到花鸟市场门口，闭上眼，抬头，让盛夏刺眼灼热的红色阳光包裹住自己的面庞。 第11章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确实需要和这些人有一个了断。否则在这一个月里，她一定会被烦死。 调整好心情，她决定继续原有的计划，去动物园。 在动物园，林江冉带着系统扫描了一圈，却依旧没有什么新的动静，只能被迫接受了并不存在什么“饲养笔记”的事实。 但不卖动物的花鸟市场，是绝对不完整的！ 那么她也可以考虑自己试着驯化……或许有朝一日，她也能创作一本“饲养笔记”也说不定。 虽然时间还早，林江冉却不准备去植物园或水族馆一趟了。 系统里“扫描十种动植物”的每日任务已经出现了两次，谁知道明天会不会继续出现一样的任务呢？ 所以说，还是留点余量给后面的日子吧。 在路边匆匆解决了晚饭，趁此机会，她还要看看系统里的那两个长期任务。 长期任务一：林和花鸟市场振兴计划 招揽10名员工（1/10） 驯化十种变异动植物（0/10） 总营业额到达十万积分（0/100000） 收集所有“特殊养殖道具”和“神秘彩蛋”（1/5） 注：营业额——每售出一件商品，按照积分商城界面的种子或幼崽价格x10获得积分，该积分可用于积分商城兑换和抽奖。 长期任务二：废土生态探索 （未到解锁时间） 完成两项长期任务以解锁“种植笔记扉页”。 扉页？ 系统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当作完成两个大任务的奖励啊，林江冉一时有些失笑。 虽然最终奖励看起来不太诱人，林江冉还是准备按照任务要求来做，权当是建设花鸟市场的一个小目标了。 前两个任务看起来都不太难。 上辈子她死前，不少百人的基地都已经建设起来了，如果她有驯化变异动植物的能力，找十个人追随自己并不太麻烦。 而驯化十种变异动植物……植物笔记里有记载的就不止十种，明白了与之相处的诀窍，变异植物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至于特殊养殖道具和神秘彩蛋，应该需要大量的积分抽奖才能集齐。 这么推下来，核心目标只有一个——该怎么攒齐十万积分。 她目前手头上的植物，在积分商城几乎都只卖1积分，换成营业额只有10积分。 而且手上的这些植物，除了吊兰，其它变异的方向都是巨大化。 在散兵游勇居多的废土初期，想要卖出一株，无论是携带还是运输，都并不方便。 至于告诉他们花鸟市场的位置让他们来自提……也不合适。 废土初期局势混乱，出于对新世界的恐惧，人们的应激反应多少都有点过度。 这时候告诉别人花鸟市场的位置，暴露自己能驯化变异动植物的事实，可能只会遭人忌惮，甚至是被袭击。 综上所述，前期要靠售卖一些足够实用，方便携带的植物来打出名声，等局势稳定下来了，再寻找大基地，透露花鸟市场的位置，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她打开积分商城，依照笔记，开始物色适合赚营业额的商品。 最后，她决定先将绿萝作为目标。 绿萝在积分商城兑换处的售卖价格为100积分，它昂贵的原因，在种植笔记中有所体现。 【绿萝 记录于废土纪元第57年。 变异绿萝在废土时代非常少见，我们的研究团队走遍大江南北，就弄来那么一株给我研究，搞得我都得小心翼翼的。 变异绿萝的外型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它既没有进化出吊兰那样的自我保护叶，也没有像大部分植物那样巨大化，因此生存空间被挤压得几乎消失了。 变异绿萝繁殖采用扦插法，但其生长出气根的时间非常缓慢，据我目前的测算……大概还需要一百年左右才能生长出能够确保其扦插成活的长度吧，那时候我们都化成一捧黄土了，还是别考虑了。 但它的用途非常重要，那就是净水性。 实验表明，我手头上的这株变异绿萝的年龄为3年，它可以在一立方米水质状态为50左右的水源里存活，并逐步净化该处水质状态到最低20，时间仅仅需要3天。 这种水质状态已经够人类饮用，以及大部分变异动植物的生存了。 再低……这种生物应该早就灭绝了吧，我很怀疑废土上有没有这种自然水源供给它们生存。 它的生存目前依赖于一种共生关系，一些对水质要求较高的变异植物会“有意识”地圈养一些变异绿萝，这株绿萝就是研究员们冒死从一棵变异龙血树那里偷来的。 哈哈，说是有意识，这些共生关系不过是大自然一贯的匹配机制，废土改变了很多东西，但有些规律的本质还是不会变的。 强大的表象背后，或许仍旧要依赖弱小。 我发现的就是这些了！希望对你有用！】 看完笔记，林江冉做了个简单的分析。 变异绿萝难以繁殖和寻找，本身弱小，但被强大危险的变异植物保护，其他人根本没有像她这样方便的获取渠道。 这使她的售卖具有不可复制性。 废土初期，人们的第一要务就是生存，需要干净的水源，安全的庇护所，充足的食物。而如何获得干净的水，一定是废土初期的人们考虑的首要问题。 第12章 到了基地纷纷建成的时期，对干净的水源需求更甚。 变异绿萝作为原生态净水器，在废土时代有成为必需品的潜质。 必要性，独创性兼具，变异绿萝作为花鸟市场发展的第一桶金兼长期饭票，未来可期。 决定了，第一种商品，变异绿萝！ 第7章 第二天一早，林江冉和孔鹤来到花鸟市场门口，迎接物资的到来。 引擎的轰鸣声下，司机师傅一边擦汗，一边大声吼着：“妹子，这么多东西要搬到哪里啊？” 林江冉回吼着：“进门靠左的那一排店里！” 司机师傅应了一声，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然后看向了她身边的孔鹤。 “小伙子，这么多东西，你搬得动吗？我们只负责送，可不管搬货的，你们要不要再找些人来帮着搬东西啊？” 孔鹤正想回答，就听到旁边林江冉带笑的声音：“师傅，搬东西的主力是我啊，你不如和我商量商量？” “你？”他哈哈笑了两声，“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这里面一包土就是40斤，扛着可别累坏咯，还是让你男朋友帮你搬吧！” “诶，那可不是我男朋友啊，是员工。”她一边笑着说，一边绕到后面跃上卡车车厢，朝孔鹤勾了勾手指。 “来帮忙。” 孔鹤面无表情地向司机师傅点点头，指了指靠左的那条街，说了句：“麻烦您把车开到西市。” “真的不用再找两个人？我有认识搬家公司，可以现在帮你找找……” “不用，她可以。” 司机师傅难以置信地笑着摇摇头，还是依言把车开到西市。 到了地方，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语不发的青年把四大袋营养土放到少女瘦削的肩膀上，而对方用手扶住肩上的四包土，身形岿然不动。 她朝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司机师傅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然后一脚踩上车厢边缘，借力从上面一跃而下。 司机师傅惊得捂住了张大了嘴巴。 别开玩笑了，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跳下来是会骨折的！ 可她却像只燕子一样轻巧地落地，然后稳步走向最近的格子铺，放下肩上的大麻袋。 大气也不喘一口，立刻回到车厢，重复这一系列的动作。 五百来袋土，二十多袋肥料，还有一百来桶营养液和杀虫剂，两个人配合紧密，不到3个小时就搬完了。 司机师傅从最开始的惊讶，到赞叹，到恐惧，最后是麻木。 这场面，还真是活久见。 等到对方搬完了所有东西，他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额头上只冒了一层薄薄的汗，呼吸依旧平稳的林江冉：“妹子，你这是什么体质啊……练过？” 林江冉接过孔鹤手里的矿泉水，敷衍地答着：“对，天生力气大，再加上练过。” 司机师傅肃然起敬。 果然和小说里写的一样，高人都是大隐隐于市的。 送走带着震撼表情的司机师傅后，林江冉轻快地对孔鹤说：“下午还有一批东西要到，你还有力气帮我一起搬吗？” “……” 经历了好一番心理斗争后，他举手投降：“没力气了，我去烧饭。” “嗯，辛苦你啦。” 一整天，林江冉都沉浸在收货的快乐中。 而忙活了一个白天就腰酸背痛的孔鹤，则在烧完午饭后回房躺了一下午，又在傍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去给植物浇水。 晚饭时分，去植物园考察归来的林江冉把薄薄的一沓红票票推到孔鹤眼前。 “今天出门我顺便去了趟银行，这就是我现在全部的存款了，你都可以拿来买菜。” 孔鹤看了一眼桌上的钱，问：“你不给自己留一点？” “不用，”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汤，“马上钱也没用了，废土时代开始前应该还会有一笔钱，到时候还能再买点东西。” 孔鹤明白了她想干什么：“那我有空列个清单。” “好。”她顿了顿，又咕哝了一句，“你这么好的厨艺，浪费了也可惜。” 孔鹤的眼神罕见地柔和了下来：“……嗯。” ------------------------------------- 接下来的两天非常平静地过去了，终于到了林江冉和二叔，父母约定见面的日子。 还是一样的位置，门口的谈判桌上围坐着四个人。 林江冉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手上那一沓合同，问：“五千万，你们就想拿下这块地？” 这几乎是市场价砍半的价格，这群人真的把她当傻子看？ 二叔赔笑着说：“这也就比市场价稍微低一点。再说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过日子也不需要那么多钱嘛……” 她似笑非笑地回望过去，慢条斯理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本以为还要再对她做思想工作的二叔，听了她的话，激动得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问：“什么要求？” “50万，现在就打给我，应该不难吧？” “不难，不难！哈哈，二叔这点钱现在还是能掏出来的，现在就能打你卡里！” 二叔手忙脚乱掏手机的当口，她又看向一旁没说过话的父母，笑道：“至于你们……” 林父狐疑地看着她：“我们也要？” “不，”她点了点合同，目光直视着父亲的眼睛，“我知道这块地的价值，别把我当傻子。我能同意，除了这50万，还有一个条件。” 第13章 “是什么？” “从今往后，你们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沉默。 一直低着头的林母忍不住抬头，泪眼朦胧地问：“小林，就非要这样……” “如果这点做不到，就别想让我签字。” 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动摇。 林父按住了妻子想要伸出的手，沉声道：“没问题。” 林江冉点点头，又转头看向二叔：“对了，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总得找新房子搬出去。” “没问题，没问题，你慢慢找，不急。”二叔满口答应，迫不及待地将合同推到她眼前，生怕她反悔了似的。 她笑了，刷刷签上了字。 “合作愉快。” 林母捂住脸，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 他们离开的时候，为了照顾悲伤的女士，三人刻意放慢了步伐。 可即便是哭泣的母亲，也没有回过头看一眼一直目送他们离开的女儿。 林江冉静静地站在阳光下，心如止水。 因为感情的事不能强求，这场闹剧其实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不过这一次，她至少掌握了主动权，学会从他们手里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 是废土上的生活改变了她，又或者是她终于想通了。 无论如何都无所谓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明天吃什么好呢……和孔鹤商量商量吧。” 她转头回家。 ------------------------------------- 断开了她与亲人间最后的纽带，在废土时代来临前的最后一段日子里，一切都在平稳地发展着。 希望在林江冉的照料下日渐康复，它没有被剪去飞羽，但即便它偶尔飞出去，也会在傍晚的饭点时间准时回来。 希望很黏人，准确来说，是只黏她。 每次林江冉把赖在她肩上不走的小鸟一把抓起，然后放到孔鹤手里的时候，它都会发出明显不满的尖叫，然后扑腾着翅膀飞回她的肩头，委屈地咕咕叫。 孔鹤：…… 至于提前到手的那50万，在孔鹤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合计着花在了一些并非那么必要的物品上。 衣服，被褥，药品，以及买得最多的各种调料…… 孔鹤换着花样来的菜式唤醒了她沉睡的味蕾，虽然她依旧坚持着“废土时代，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肚子”的理念，却也算是勉强认同了孔鹤“能吃好就吃好”的思想，买了很多能让食材变得更美味的东西。 ……反正菜不是她烧。 和孔鹤混熟后，她发现对方是个做事很实在又细心的人。 只是在废土上独自生存过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保护自己的刺。 孔鹤的刺就体现在他生人勿进的脸，和熟识后愈发频繁地带着挖苦意味的话语上。 虽然他的话对自己也没多大杀伤力就是了。 日子过得很安稳，但林江冉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 每日任务固定的两项始终不变，她每天观花养鸟，渐渐的也把积分攒到了6400。 她全用来换了变异绿萝幼苗，一共64株，储存在系统里，静待着废土时代来临时再召唤出来。 买完各种物品后，剩下的钱，她也跑去别的花鸟市场买了绿萝，由于目前花鸟市场的员工数量还不太够，她非常节制，只陆陆续续买了66株。 加上她现有的和储存在系统里的幼苗，一共160株绿萝，十株自用。其余的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亮闪闪的150000积分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属于她的时代终将来临。 第8章 重生第30天，早上七点整，林江冉准时起床，打开许久没开过的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着着早间新闻。 “各位观众早上好，现在是20xx年8月17日，您现在收看的是每天早晨七点整为您播出的早间新闻。……今晚21点到明日凌晨2点，可以通过肉眼观测到英仙座流星雨……” 听到关键词，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英仙座流星雨。 终于，要开始了。 这一年的流星雨来得格外猛烈。 当人们赞叹于连续不断的，多到不正常的流星是多么美丽时，足球大的陨石从天而降，砸碎了地表人类平静的生活。 漫长的陨石雨持续了整整一夜。 它们拖着燃烧的尾巴，砸坏了高楼大厦，砸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焦黑的土坑。 一夜之间，无数城市变为废墟，也夺走了世界上近一半人的生命。 随后，陨石带来的辐射，又导致地表的动植物普遍发生变异。 第二日惨淡的黎明，宣告着废土纪元的开始。 被辐射的人类，有少部分进化出了异能或辐射抗性，剩余的大多被辐射杀死，又或者被变异的动植物杀死。 一周过后，世界上的生物减少到近原来的二十分之一，人类更是剩下不到百分之一。 “怎么一早想起来看电视了？” 孔鹤沿着楼梯走下来，半长不短的发丝凌乱，他举手遮挡着刺眼的晨光，不满地眯缝起双眼。 林江冉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陨石辐射，就在今晚。” 孔鹤一愣，继而冷笑道：“哦，终于来了啊。怎么，安稳日子过久了，现在怕了吗？” “没有。”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孔鹤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辐射过后，应该要忙起来了吧……不，应该说今天就要忙起来了。” 第14章 她猛地站起来，拽住孔鹤的袖子，似乎就要把他往外拖。 “喂！干，干什么？”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搬植物！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孔鹤按住她的手，面有愠色：“别老想着压榨员工……先吃早饭。” 这顿早饭，林江冉吃得有些魂不守舍。她在脑海里反复过着笔记上的内容，结合花鸟市场的地形图，模拟安排着现有盆栽的位置。 孔鹤悄悄看了她好几眼，试探道：“在想什么？” 林江冉漫不经心地扒拉了一口粥，含糊道：“嗯……债想花鸟市场惹布局。” 他叹了口气：“别想了，吃完饭我一定陪你去搬。”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理，花鸟市场里剩余的店面也被清理出来，用来摆放植物和物资。 林江冉先将放有铜钱草和芦荟的花架拿了出来。一把抱起了上面的芦荟。 “我去门口放芦荟，你先把铜钱草按照十米一盆的布局放上，等我回来再安排别的。” 虽然对她的举动不明所以，孔鹤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将铜钱草摆到地上，又把放了仙人球，吊兰的花架拿了出来。 此时林江冉正好回来，便指使道：“把仙人球给我，剩下的都放回库房就可以了。” 孔鹤照做，递给她仙人球的时候带了一句：“小心刺……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江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论怎么和动植物相处，我可比你专业。” 她把仙人球放在了花鸟市场尽头的墙根处，这一切布置就完成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夜晚的来临。 ------------------------------------- 林江冉一直忘不掉着前世所见的场景。 当她沿着越城公路一步一步走回曾经的花鸟市场时，看到的只有废墟下刚刚打好地基的，完好的工地。 没有老旧朴素的雨棚，没有一个个格子铺，也没有繁花绿叶，鸟叫虫鸣。 那是她终于明白，过往的一切都已离她远去，在这个危险的新世界她孤苦无依，唯有生存是唯一的道标。 现在，那段清晰的记忆告诉她，在陨石降临的那个夜晚，工地是“完好的”。 也就是说，花鸟市场不会被陨石砸中。 曾奠定她绝望的回忆，成为了这一世的希望。 夜晚，林江冉从阁楼爬上房顶，准备亲眼见证流星雨的来临。 玄凤鹦鹉希望也扑棱着翅膀，扒拉住她的肩头，头颅在她温暖的脖颈间反复蹭着。 她微微转头，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抚顺希望翘起的羽毛，嘴角绽开一丝笑意。 无星的夜空之上，灰白色的月牙高悬。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如水的夜幕之下，划过了一道银白色的刻痕。 一道又一道，一道又一道，数不清的轨迹划破夜幕，一声声轰炸般的巨响在远处沉闷地响起，如同雷鸣。 她眼睁睁地看着凹凸不平的石块带着焰色的尾巴穿透近处的某栋高楼，玻璃破碎，火光乍响，混乱的气流裹挟着灼热朝她扑来，带起她四散飞扬的长发。 天上地下，流星照亮夜幕，火光灼烧夜晚。 美丽的人间地狱，莫过于此。 “咕唧——啾——咕唧——啾——” 肩头的鸟儿突然发出痛苦的悲鸣，从她的肩上滑落。 林江冉将它一把抓住，拢在手心观察。 希望浅黄色的羽毛蓬松起来，变成一个圆圆的球。 玄凤鹦鹉（公） 年龄：4个月 当前状态：轻度辐射，未变异 饲养建议：请将其放在更容易接触到辐射的位置，静待其完全变异或死亡。 （注：轻度辐射等同于慢性死亡。重度辐射可能导致动物变异。） 看到信息栏，她心头一寒。 意思是说动物一旦遭到辐射，就只有等死和变异两条路。 她匆匆下楼，敲响孔鹤的房门。 对方显然也没睡，很快就打开了门，开门时的声音有些不满：“怎么了？大半夜敲人房门，我要是睡了你想怎样？” “那就把你从床上拖起来，”林江冉答得毫不犹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和我一起到外面。受到的辐射不完全的话，人也是会死的。” 这回轮到孔鹤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了：“我是身穿，你连异能都带着呢，还有再去一遍的必要吗？” 林江冉愣了愣，这才想起看孔鹤的信息栏。 上面赫然写着“当前状态：轻度辐射，辐射耐性。” “……打扰了。” 她转头欲走，孔鹤却伸手抓住她的肩膀。 “希望没事吧？” 林江冉沉默了一会儿，故作轻松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孔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它会没事的。” “……嗯。”她笑了笑，朝孔鹤感激地点点头，接着奔向门外。 她找到了西市的一个大鸟笼，在底下铺了层宠物毯，然后将希望放进去。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变异后，希望还会认识自己吗？ 她不知道。 家养鹦鹉是一种脆弱的生物，照理来说，它们没有办法在野外生存。 但那个“未变异”的状态又是确实存在的，暗示了那一点点微茫的可能性。 在上一世的废土，她唯一见过的变异鸟类是一种秃鹫般的大鸟。 第15章 它们啃食着路边的尸体，肮脏的羽毛上沾满血污。 希望会变成那种生物吗？ 她摇摇头，带着笼子走到了墙角，然后把笼子放下。 不要有多余的感情。 无论是希望死了，还是变异了。无论是她需要亲手杀了它，又或者是再次驯服它，那都是明天才需要考虑的事了。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祈祷，以及确保自己和孔鹤的安全。 外面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声，楼房倒塌的巨响不停地传来，其中又夹杂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听到花盆碎裂的声音，忍不住回头望去。 摆在门口的芦荟在肉眼可见地膨胀，就好像按了加速键，粗壮的根系穿透水泥地，深深地植入地底。 更远一点的中市，铜钱草的圆形叶片顶开雨棚，在黑暗的夜空下接连冒头。 一切的一切都在发生蜕变，灾难之下，是新时代的到来。 在火焰和崩落的大楼之下，小小的鸟笼在茁壮生长的绿荫下，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林江冉狠下心来，转头离开。 回到家后，她进门就撞见了坐在餐桌上作沉思状的孔鹤。 林江冉：“……你没事吧？” 见她回来，孔鹤回过神来，问：“你把希望放哪里了？” 林江冉也拉开一把椅子，坐到孔鹤对面：“门口靠西市的墙角，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你放心，一会儿我去楼顶站岗，有危险马上通知你。” 孔鹤点点头，不由分说道：“我们轮流。” 林江冉也没和他矫情，开手机看了下时间。 “现在半夜10点，我先上楼顶，三小时后换班。” “好。” 林江冉从阁楼爬上房顶，一直注意着墙角方向的动静。 在她的位置，鸟笼只是一个模糊的小点，倒是眼前中市逐渐长大的铜钱草越来越抢眼。 它们甚至冲破雨棚，在烟尘飞扬的空气里像野草般摇曳着。 可林江冉的视线一直锁定那一点，在郁郁葱葱的异植下的那个小笼子。 那里面是否也在经历一场悄然的蜕变呢？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没有任何变化的迹象呢？ 她盯着那个地方，直到视线模糊。 林江冉揉了揉眼睛，继续看着。 她似乎进入了一种心流状态，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孔鹤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时间到了，去休息吧，接下来都交给我就好。” 她有些恍惚地点点头，下楼躺上床，意识却始终紧绷着，因此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凌晨5点，太阳还没升起，她就爬上了房顶。 除了被陨石砸中，冒着黑烟的楼房，还有些大楼被厚厚的变异植被覆盖。 灾难与生机并存。 孔鹤还在上面，他坐着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像。 林江冉吞了口口水，问：“怎么样？” 孔鹤坐起来回望她，脸上是已经调整好情绪的冷静。 他简短道：“飞走了。” 第9章 “飞走了？什么意思？” 孔鹤清了清嗓子，将后半夜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最开始和林江冉之前所看到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然后转眼间，孔鹤眼睁睁地看着视野范围内的希望从一个白点以惊人的速度膨胀，直到到了旁边疯长的芦荟的一半高。 孔鹤若有所思地比划了两下，不确定道：“大概……三米高？” 林江冉嘴角抽搐了一下。 三米……高？ 那几乎是比鸵鸟还高了。 “它停止变大之后，展开翅膀飞起来，好像往我们这里看了一眼，叫了一声，就往西飞走了。” 孔鹤耸耸肩：“我不像你，能听懂它在叫什么，但它好像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飞走了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会不会回来。” “飞走……以前它也会这样飞走，但总会在晚上回来。” 是保留了原有的习性，还是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呢？ 为了弄清希望是怎么从被锁得好好的笼子里逃出来的，林江冉和孔鹤决定前往“案发现场”一探究竟。 来到了放鸟笼的地方，他们发现鸟笼门上的锁扣有被啃咬的痕迹。 孔鹤观察了一会儿后下了结论：“说明在希望体型变大之前，鸟喙也变得更加坚硬了。” 林江冉补了一句：“就像尖嘴钳一样。” 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对方，孔鹤脸色有些阴沉，而林江冉则是满脸无所谓的模样。 “一把能剪断你胳膊大小的尖嘴钳，不危险吗？” “但那是希望，它不会伤害我们。” 孔鹤冷笑一声：“我们？我可没有你那么坚信。” “你可能不信，但我觉得它也是喜欢你的，”林江冉一边站起身，一边往中市的方向走去，“只不过，出于……同性相斥吧，它好像不太喜欢和你亲密接触，就是这样。” 孔鹤：？ 为什么要把鹦鹉的行为说得和人一样啊！ 带着狐疑的目光，孔鹤跟着她来走向中市，查看植物的情况。 靠近花鸟市场的大门口时，他们还是忍不住驻足看向那十几米高的巨大芦荟丛。 芦荟肉质的叶片呈青灰色，绵延至整个大门这一侧的墙面。叶片边缘的刺状小齿成半透明的绛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刺尖挂着的水珠闪闪发光。 第16章 地面上，黄绿色的根部节节突起，穿过破碎的花盆，顶开水泥地，就像是春笋破土。 在林江冉的视线里，芦荟旁的信息栏也发生了变化。 芦荟（成熟期） 年龄：1年03个月 当前状态：健康，变异（变异方向：巨大化） 种植建议：无 查看笔记 变异方向，这是个新出现的概念。 孔鹤喃喃自语：“废土初期，人们对变异植物还抱有过量的恐惧，因此根本不敢靠近植物丛生的地方。” 林江冉点点头：“没错，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初期的逃亡者们对这里敬而远之还来不及呢，哪能想到有人把植物丛当据点？” 这非常符合她低调发展的原则。 接着他们来到了中市，放在路面中央的铜钱草也挣脱了花盆的束缚，根系撬开水泥地，深深地扎入土壤。 翠绿的茎秆一改之前的柔软，变得如竹竿般笔直，支撑起卷边的巨大伞叶。 光从铜钱草的缝隙里露出来，中市的街道笼罩在橄榄色的阴影下，就像是童话里的仙境。 沉默良久，孔鹤才开口：“这和上辈子路边追杀我们的是一种东西吗？” “植物里也分温和派和激进派嘛。” 林江冉也没想到，铜钱草代替雨棚的效果居然这么……梦幻。 她又走进一家店铺，观察吊兰和绿萝的情况。 吊兰的叶片不再仅是绿黄相间的条纹，而像是泼了一层艳丽的镭射漆，在光线下反射着变幻的金属光泽。 吊兰（成熟期） 年龄：8个月 当前状态：营养不良，变异（变异方向：壳化） 种植建议：施加肥料 查看笔记 虽然相比吊兰，绿萝显得其貌不扬，但林江冉知道它们已经具有了极其重要的净水性。 放在这个店铺里的吊兰和绿萝都显示出“营养不良，变异”的字样，但变异方向依旧不同，前者是“壳化”，后者是“吸收”。 她对在一旁看着的孔鹤说：“去西市‘萌宠之家’那家店里拿点复合肥，在每盆表土上放二十粒左右的肥料颗粒，注意放的位置均匀……还有，吊兰的叶片边缘锋利，别被划伤了。” 孔鹤从眼前五彩斑斓的景象里回过神来，点头去拿肥料。 林江冉又去了隔壁存放多肉植物的店面，发现它们的变化方向也都是“巨大化”，并没有“营养不良”的字样。 壳化，吸收，巨大化。 目前发现的变异方向有三种，林江冉可以肯定还有别的方向。 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对了，第二个长期任务！ 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长期任务二就有和变异方向相关的内容。 长期任务二：废土生态探索 认识全部变异方向性（3/6） 寻找水质状态低于30的自然水源（0/3） 林江冉的目光被“寻找自然水源”吸引。 前世形成的人类聚居地——三大基地，似乎也是通过占据仅有的三处辐射程度较低的自然水源而发展起来的。 这里的自然水源的数量恰好和基地数量对应，林江冉相信，这并不是一种巧合。 那这个任务就变得很简单了，只要出门多扫描几种变异动植物，有空去走访一下三大基地的地址就成。 顺便看看今天的每日任务。 1.采收变异吊兰（0/10） 任务只有一条，也没有之前一直有的“为希望喂食”的任务，这使她心下一沉。 难道希望真的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吗？ 这样空担心也没什么用，林江冉摇摇头，去隔壁帮孔鹤施肥。 到了隔壁，却看到孔鹤正看着吊兰的叶片，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 孔鹤回过神来，点了点吊兰的叶片，说道：“这些变异吊兰的边缘很锋利。如果做成武器的话……” “对，这就是它的用途。” 孔鹤感觉不可思议：“你究竟是怎么找到这么些实用而且没有攻击性的变异植物的？” “我们家就是开盆栽店的，上辈子也是，所以我对这些观赏性植物都有一定的了解。”林江冉耸耸肩，“和你分开后我去了一栋居民楼，里面的住户有养这些植物。” “……这个解释很牵强。” 林江冉面不改色道：“没错，但世界上不是什么都有科学且合理的解释的，就比如说你和我的重生。” 他失笑，摇头转移话题：“这个叶片的材质……我觉得可以把它做成可发射的暗器，或者袖剑一类的东西。” 林江冉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会做？” 他的目光透露出一丝怀念：“会，手工……是我以前的兴趣爱好。” 他捏了捏薄如刀片的吊兰叶：“只是需要一些替代的材料，让我好好想想。” “你慢慢想，我先把吊兰叶片切下来。” 林江冉小跑回家，犹豫了一下，干脆把工具箱一整个搬了过来。 她取出钳子，对准吊兰叶簇的根部下钳。 “咔。” 一种类似剪断铁片的声音传来，林江冉小心翼翼地捏住叶片中段，将其放在手心。 切口处没有留下什么汁液，叶片本身什么重量感，但边缘却还是肉眼可见的锋利。 第17章 她拈起叶片，试着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一道，很快渗出了血丝。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她赶忙道：“放心，以前我试过，没毒。” 孔鹤的声音带着冷意：“那也没必要在自己手上划一道，去处理一下。” 林江冉耸耸肩，半开玩笑地提醒道：“再不处理就愈合了是吧？这点小伤对异变者来说和没有一样，别担心。” 她手背上的伤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估计再过几分钟就会光洁如新。 孔鹤默默松手，取走了她手里的叶片。 林江冉继续用钳子剪下叶片，秉持着可持续性发展的原则，她每株只剪下一片。收集完十片后，她看了一眼每日任务的完成状况。 已经完成了。 看来系统也深知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 一个月以来林江冉已经发现了，系统颁布的所有任务，实际上完成难度都不是很高，反而奖励倒是十分丰富。 一个完全有利于自己的奇妙存在，和种植笔记里的记录者一样慷慨。 引导她如何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愿望，同时在动植物异变的世界立足。 真是不可多得的良心系统。 一旁的孔鹤研究完叶片的材质，已经从她身边拿起工具箱开始捣鼓了。 林江冉也不准备打扰他，回家取了水质检测器，又去库房拿上水壶。 她先试了试密封桶装水里的水质，显示屏上跳出了18，又试了试敞开的鱼缸里的水质……达到了47。 薄薄的一层塑料片，居然真的有抵挡陨石辐射的效果，这让她非常意外。 不过她也不是研究这些的科学家，没兴趣搞清这是个什么原理。 只是，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弄坏卷帘门的粗暴举动了。 她回去拿了盆变异绿萝，将周围的土松动，慢慢地将它连根拔起，清理了根须附近的土块后将它放进水里。 变异绿萝漂浮在水中央，打着圈飘荡，细小的黑色颗粒慢慢地从水中析出，被吸附在绿萝根部，然后迅速分解成气泡消失。 效果还挺明显。 林江冉放着它慢慢净化，用另一个鱼缸里装着的水去浇水。 她看过笔记，手头上的这些植物都对水质状态没什么要求，没必要用那些水质状态较好的水。 浇水时孔鹤已经带着吊兰叶子离开了店铺，等她给所有植物浇完水，从店铺里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晚。 她发现，孔鹤今天一天都没叫她吃饭。 是沉浸在做手工的乐趣里废寝忘食了吗？ 天色近黄昏，花鸟市场里格外的安静。 然后她听见了一连串急促的啼鸣，正是从家的方向传来。 希望……的叫声？ 林江冉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好的不好的情况。 她只能凭借本能，抄起一盆吊兰就往回赶。 她看到夕阳下，玄凤鹦鹉展开的白色羽翼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晕。 它的脚爪下，有一个人影在挣扎。 是孔鹤！ 第10章 玄凤鹦鹉（公） 年龄：4个月 当前状态：饥饿，变异（变异方向：巨大化，灵性） 饲养建议：喂食果子或米粒 孔鹤以背朝上的姿势，被鸟爪死死扣在地面上。他双手撑地，挣扎着想要支撑起身子，却一次次地被摁回地面。 他的手伸长了去够被丢在一边的半成品吊兰叶片，却始终差那么一点距离。 恰好在视线方向上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林江冉，于是朝她大吼：“林江冉！” 希望这时也发现了她，张开翅膀发出长鸣，抓着孔鹤作起飞状。 林江冉的脑海里浮现出老鹰抓住兔子后升空，然后把兔子从高空抛下来摔死的猎食场面，她立刻加速冲上前，一把将手中的吊兰甩向正在起飞的鹦鹉的大腿处。 “希望，放开！” “啾！” 吊兰叶片剐蹭下一大片绒毛，淅淅沥沥的鲜血流落。希望吃痛悲鸣，下意识地松开爪间的人类。 孔鹤感觉到束缚住自己的脚爪微松，当即一个打滚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地起身，跑到已经拾起吊兰叶片的林江冉身旁。 希望停止了上升的趋势，收起翅膀，单脚着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咕”的细声，黑色的眼睛紧盯着林江冉。 两人一鸟，紧张地对峙着，画面仿佛静止。 良久，林江冉突然说了一句：“下次再这么玩，我就把你烤了吃掉。” 孔鹤：？ 希望明显缩了缩脖子，单脚往后跳了两步，故作心虚地理了理胸前的羽毛。 孔鹤：？？ 他警惕地看了希望两眼，见它没有要攻击的意思，用极轻的声音问林江冉：“它能听懂你说话？” 林江冉笃定地点点头，把吊兰叶片塞进孔鹤手里。 “你回去继续干你的事，我要和它聊聊。” “聊聊？可你面对的是一只变异动——” “孔鹤，它也听得懂你说话。”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相信我，应付变异动物是我的强项。” “……出事了别怪我没劝过你。” 他慢慢后退，退回房子里，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一想到林江冉正和一只危险的变异动物单独呆在一起，他就止不住地担心，手头的活儿也不想做了，忍不住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第18章 门外，林江冉慢慢举起手，示意自己没带任何武器，然后慢慢地朝希望靠近。 她一边接近，一边说：“你以后不能和人类这样玩，他们会害怕的，我也会害怕，也可能像今天这样伤到你……所以，不要再这样做，你听明白了吗？” 希望抬起了正在梳理羽毛的头颅，发出了轻软的“咕啾”声。 林江冉试着将手抬高，张开双臂。 希望眨了眨眼，头颅转动了两下，好像在思考。接着往前蹭了蹭，微眯起双眼，低下头，将黄色的，毛茸茸的大脑袋放在了她的双手间。 林江冉和以前一样，先是用手抚过它稀稀拉拉的冠羽，然后用手掌揉了揉两颊橘红色的圆形绒毛。 最后，她将额头抵在它冰凉坚硬的鸟喙上部，轻轻叫了声：“希望。” 一人一鸟的呼吸声渐渐同频共振，希望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光滑的鸟喙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就像是妥协。 “好啦，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吃的，还有处理伤口。” 她抚顺了刚刚被她揉乱的两团红斑，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慢慢地后退，然后闪身进入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孔鹤背对着她，认真地盯着手上的叶片，好像要用视线将其洞穿。 林江冉笑了笑，没有揭穿他的装模做样，只是道：“我去拿点吃的和伤药给希望，你手头的活做得怎么样？” 孔鹤也无心做手头的活儿了，干脆站起来走向厨房：“嗯，做好了两个实验品，一会儿吃完饭给你看。” “好。”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这就算……好了？” “嗯，希望还是希望，放心。” 在孔鹤不可思议的视线的注视下，林江冉上楼，把一整包鹦鹉饲料都带了下来，手上还捏着一卷绷带和一瓶酒精。 出门，希望还乖乖呆在原地，看见林江冉后，它停下了整理尾羽的动作，身子微侧，将伤腿的一侧对着她。 门内，孔鹤看到一人一鸟相处和谐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刚刚导致它受伤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人，转眼间它却又乖乖地听林江冉的话，甚至愿意把受伤的一面暴露给她看…… 这不是鹦鹉，是忠犬吧？ 做错事要挨打，认错了就给颗糖，确实和训狗一样。 可那是只鹦鹉啊？ 像孔鹤这样与动物绝缘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林江冉的脑回路的。 而在林江冉看来，这事并不难理解。 扔吊兰的时候，林江冉本来就没下狠手。 因为她感觉不到对方的杀意。在看到一人一鸟缠斗的瞬间，她立刻就明白了希望只是在玩，但没掌握好分寸。 所以，要用她惯用的方式告诉对方“你做错了”。 而希望也感觉得出来，主人是在警告，如果它继续做错事，主人就会愤怒。 主人一旦愤怒，自己就会遭殃。 包括失去小命，丢失饭票，再也得不到的温柔抚摸…… 这是必须避免的情况。 于是在心有灵犀下，一人一鸟再次达成和谐。 简单，直白，不记仇，不多想。 她喜欢和动物相处的原因就在这里。 给希望处理好伤口，又倒了一脸盆的鹦鹉饲料给它吃后，林江冉也回去吃饭了。 饭后，孔鹤给她看了自己的“一代吊兰袖剑”和“一代吊兰箭”。 袖剑外壳用废弃木鸟笼的底座削成，可以用一小截橡皮筋固定在手上。 原本用作备用弓弦的尼龙丝绑在手指上，作为开关。只要手腕下移，拉动尼龙丝，锋利的叶片就会从手腕处弹出。 而吊兰箭就更简单，只是把金属箭头换成了吊兰叶片，因为叶片本身微带弧度，所以有一定的放血效果。 林江冉脱下袖剑，小心地把它放回吊兰箭旁边：“这两个能量产吗？” 孔鹤想了想，答：“如果有足够的材料，我一天做三把袖剑应该没问题，箭的话……几十根没问题。” 林江冉想了想，道：“除了袖剑，叶片做可发射的暗器怎么样？” 孔鹤点头：“这个我现在还在做，和袖剑需要的材料差不多。” 林江冉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手腕上的袖剑弹出收回，不自觉地赞叹：“这是怎么做到的，你手可真巧。” 孔鹤轻咳两声：“小机关，不难。” 他又自嘲地笑了两声：“实际上这没什么用。在幸存者人手带刀，甚至还有热武器的情况下，这些小把戏的威力不大。” 林江冉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作为防身的武器还是有点用的。不过吊兰箭可以解决弓箭损耗的问题。” “那我先把暗器做完，然后就多做些吊兰箭？” “好。” 讨论完毕，林江冉出门查看希望的情况。 信息栏里的当前状态已经由饥饿变回了健康，这足足消耗了半袋鹦鹉饲料，是平常饭量的十倍都不止。 她看了眯眼作舒适状的放大版玄凤鹦鹉一眼，喃喃道：“你现在变得这么大，出门的时候一定能自己觅食了吧。” 梳毛的鹦鹉眨了眨眼，装傻。 她不理对方的撒娇，微笑着下判决：“今后我只供你一顿，你看如何？” “啾————” ------------------------------------- 第19章 第二天积分结算，系统提示她一共获得了2000积分。 废土第一天赚的积分，可以抵之前的十天了。 这并不奇怪，林江冉在废土第一天发现了四个变异方向，完成了一个每日任务。 又由于之前的存货变异，加上驯服了希望，她直接一次性“驯服”了6种变异植物。 一夜暴富，这次她直接打开抽奖界面，豪气干云地来了个一百连。 恭喜获得： 变异吊兰幼苗x51 混合变异多肉种子x26 变异芦荟幼苗x19 变异绿萝幼苗x3 屏蔽波x1 开发者日志1.0.1x1 已扣除相应数量的积分，当前积分：1000 对于抽奖会出一堆1积分的植物这点，林江冉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所以这次她直接把关注点放在新抽出的两个特殊物品上。 【屏蔽波发射器：第一科学有限公司承制，一种特殊的电磁波发射器，可以极大幅度地降低方圆一公里内变异动植物的攻击欲望。采用太阳能电池板，无须担心充电问题。】 也就是说，只要把它安放在花鸟市场附近，就不用担心大本营受到变异动植物的侵扰咯。 这个东西相当实用啊。 林江冉立刻将那是一个天线模样的东西召唤出来，然后将其安插在自家屋顶。 接下来就是开发者日志了。 【开发者日志1.0.1 记录于废土纪元84年。 今天是“拓荒者”投入使用的第一天。 研究所的理论研究已进入收尾阶段，“拓荒者”作为实践项目，仍然需要一定的实验样本支持。 除了基础的扫描功能外，为了鼓励使用者运用该系统，以便我们收集更多数据，我们设置了符合使用者心愿的任务功能，并引入了“积分”这一研究所常用货币。 看到这份记录的使用者，请不要担心，“拓荒者”致力于帮助前废土纪元的人们生存下去，相信你在使用的过程中也体会到了这一点。】 第11章 看完开发者日志，林江冉竟是觉得安心了不少。 虽然后来受爷爷的照顾，让她得以感受到人间的温情，可原生家庭的冷漠，还是让她养成了一种极端要强的性格。 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唯有知恩图报，才能获得别人的关注和爱。 这么看来，系统帮她也有自己的目的，就是收集实验数据。 这样也好。 它继续收集它的实验数据，我继续建设我的花鸟市场。还是这样互惠互利的关系让她觉得比较舒服。 解开了心中一个隐藏的小疙瘩，她感觉轻松不少。 带着轻快的心情下楼吃饭，孔鹤正好在餐桌上和她商量了一下今后的安排。 经商讨，两人一致决定在花鸟市场苟一段时间，等外面的骚乱稍微平息一些了再出去狩猎，取水等等。 他们就这样靠着之前囤积的物资过了一周。期间孔鹤完成了他的吊兰暗器，又给林江冉做了一百来支吊兰箭。 结果换来的，是林江冉又把一颗变异玉露连根拔起，放在他的面前，眼神亮晶晶地问他：“可以用这个研究新菜式吗？” 显然是预谋已久。 于是乎，继暴露了自己手艺人的技能后，孔鹤又开始学习点亮“创意菜大厨”的技能。 林江冉真切地为他感到高兴。 技多不压身嘛，这都是为了员工好！ 而她自己也有了新发现。 希望体型变大后，居然可以载着她飞一段距离。 这些天，她都忙着训练希望载人飞行的能力。 说是训练，实际上就是趴在毛茸茸的鸟背上在花鸟市场上空一遍遍地盘旋，还吓走了不少逃亡中路过花鸟市场的人。 她也曾怂恿孔鹤坐上来试试，无奈希望只会一遍遍把他从身上甩下来……就和以前一样。 平静得不像废土时代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她都快闲不住的时候，许久未曾更新的每日任务终于又有了动静。 每日任务（次日零点刷新）： 1.营业额达到100（0/100） 2.招揽新员工（0/4）（注视该栏目超过3秒可获得提示。） 注：当日获得的总积分，将于次日零点结算。 新员工和营业额？ 她注视第二条3秒，跳出了新韭……不是，新员工的所在地。 【中环二号加油站】 ------------------------------------- “刘大哥啊，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越野车上，尖嘴猴腮的瘦高青年跪坐在后车座前的狭窄空间里，他扒着椅背，声音热络地问着前面开着车的，面相板正的国字脸中年男人。 男人的声音嘶哑：“中环二号加油站，给车加油。” “诶，好，好……” 他往后缩了缩，靠在车门上，又和靠在另一侧车门的校服少年搭话：“你妹妹从小区逃出来后，一路没说话了，她没事儿吧？” 少年抬起埋在腿间的疲惫眉眼，轻咳一声，朝青年摇摇头。 “让我们静一静吧，拜托你。” “……哦。” 青年看了一眼躺在后座蜷成一团的小姑娘，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 在凝重的气氛下，四人抵达了加油站。 这座加油站也侥幸逃过了陨石雨的攻势，唯有爬山虎的疯长的枝条从站顶垂落，墨绿色的叶片层层叠叠，遮住了加油站内部的情况。 第20章 意外的是，加油站附近空无一人。 国字脸男人将发动机熄火：“我下车看看情况。” 瘦高青年立刻道：“我也去！” 车上的一对年轻兄妹都没有什么表示，下车的两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拿好防身的小刀下车。 今天并不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阳光太烈，空气干涩无风，令人感觉口干舌燥。 靠近加油站的时候，国字脸中年男人用眼神示意瘦高青年暂时不要上前，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往爬山虎藤上扔去。 石头穿过爬山虎藤，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 “徐阳，去拿油箱。” “哦，好嘞。” 被称作徐阳的青年跑回去开后备箱的时候，国字脸男人握紧刀，掀开爬山虎藤。 里面依旧空空如也，几个油箱也被爬山虎藤覆盖得严严实实，不过油枪看起来还是完好的。 空气安静得让人觉得莫名不安，男人想要速战速决，用手上的刀割断缠绕着油枪的藤蔓。 在他忙活的时候，一双猩红嗜血的眼睛在他背后死死盯着他。 他的视线范围外，一道道低矮黑影呈半包围的阵势靠近。 男人似有所感，他停下手中的活，手上暗暗蓄力。 随后猛地转身，一刀干脆利落地插上向他扑袭上来的生物的头颅。 那是一条毛色杂乱的野狗，却和藏獒一般大，张开的血盆大口散发出一种腐烂腥臭的气息。 “嗷呜————” 狗群发出如狼群般的呼应声，数不清地黑影从爬山虎帘后窜了出来，扑向形单影只的男人！ 他果断把刀从狗头上拔出，朝越野车的方向跑去。 “徐阳，快上车！” 已经把油箱拖到加油站门口的徐阳反应不及，仅仅犹豫了一瞬，他回逃的动作就已经太晚了。 人哪能跑得过变异狗呢，向车的方向奔逃的两人很快就被赶上。 没来得及回撤的青年首先被扑倒在地，他惊叫一声，用手臂架住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一边失声大叫：“刘大哥，救命啊！！” 可被青年称作大哥的男人此刻也是分身乏术。他手上只有一把刀，勉力杀了几条狗，可还是在狗海战术的包围下渐渐显出颓势。 越野车上，兄妹俩中的哥哥见情况不对，果断想要下车帮助两人，几条狗却早已扑上来，疯狂划拉玻璃窗！ 让狗闯进来了，兄妹俩也活不成，哥哥只能强压下恐惧，狠命抵住车门，同时高声呼救。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几乎是无用功。 妹妹发出绝望的抽泣，把自己缩得更小，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这一切。 眼看着这刚组成不久的四人求生小队就要全军覆没，一阵凌厉的破空声传来，金属光泽的叶片箭头精准地穿透了狗群后方领头犬的脑袋！ 狗群凶猛的攻势，突然像按下了静止键一样，不动了。 “呜呜——呜呜——” 不知是谁起的头，狗群中发出一阵阵悲鸣，引起一片回应。 徐阳似乎是吓傻了，直到刘大哥中气十足的吼声响彻耳畔。 “快跑啊！” 他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扑在他身上呜呜咽咽的野犬，跌跌撞撞地朝越野车跑去。 他们来到车前，击退了围攻车辆的几条野狗。 失去了头领，狗群也不再恋战，一击即退。 危机解除，两个男人扶着车门喘着粗气，同时抬头，看向站在加油站顶上的身影。 瘦小的运动衫少女，手里握着与她的体型完全不匹配的巨弓。她身旁的巨鸟展翅，发出一声啼鸣。 林江冉小声道：“你的任务完成了，自己玩去吧，记得回来吃晚饭。” 希望欢快地又叫了一声，振翅飞走。 “没想到这吊兰箭，真的挺好用。” 林江冉咕哝着，抓住爬山虎藤从站顶划下，清透平静的双眼看着面露警惕的两个大男人。 她眉眼弯弯地笑着，看起来非常无害：“变异狗群里面有个领头的，先杀了就可以威慑整个狗群，求得一线生机。” 徐阳心说谁知道领头的是哪个呢，身边的男人拋给他个“谨言慎行”的眼色。 他眼珠子转了转，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受教受教，这位……女英雄，感谢你救了我们哈。” “不谢，反正也不是免费的。” 徐阳心想果然，嘴上顺溜道：“那是自然，自然……您想要些什么？” “你们的劳动力。” 徐阳愣了愣，只听到她继续说：“我来自一个安全的庇护所，那里有食物，干净的水……总而言之，可以解决你们的一切生存问题。” 她往车窗里瞥了一眼，补充道：“还有最基础的医疗保障，常见药物，纱布绷带什么的。” 此言一出，车门内外没有人不动心。 只有国字脸男人身体微侧，挡住车窗，沉声道：“我们不能那么轻易地相信你。” 林江冉挑眉问：“即便我刚刚救了你们？” “没错。” 话虽如此，立场坚定的其实也只有他一个。 徐阳有些意动，他在男人和林江冉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小声道：“要不……去看看吧。” 男人一个警告的眼神划过去，他立刻识趣地不说话了。 第21章 “刘叔叔，我也想去。” 坐在车里的少年意外插嘴，他摇下车窗，眉眼里是另一种坚定。 “纪怀远！” “刘叔叔，小英的伤再不处理的话，就来不及了。” 男人烦躁地摇摇头，低声道：“药的事，我们将来都能想办法解决，可现在跟这个人走了，万一是陷阱……” “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试试。” 少年闭了闭眼，摇头道：“如果妹妹也和爸妈一样……那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呢？” 他的声音十分决绝：“刘叔叔……实在不行，就把我们放下吧，这一路上谢谢你。” 姓刘的男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傻小子……她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点点头。 “是真的。” 这番对话看起来没什么必要，却使男人动摇了起来。 他看向林江冉，终究是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刘向元。” 林江冉回握：“林江冉，我来指路，能坐副驾驶吗？” “……请便。” 第12章 回林和花鸟市场的路上，林江冉通过闲聊了解了这伙人的情况。 这群人是从一个老小区里一起逃出来的邻居。 年轻的兄妹俩分别叫纪怀远和纪怀英，还是上中学的年纪。 瘦高青年名叫徐阳，以前是干销售的。 国字脸中年男人名叫刘向元，是一名退休警察，也是他们之中的领头人兼车主。 林江冉扫过他们的信息栏，发现两个大人都只是具有辐射抗性的普通人，而那对兄妹俩……却都是异变者。 纪怀远的状态栏上显示的异能是“谎言辨识”。 刚刚林江冉在车外就看见了这一异能，所以一直在等他开口说话。 而领头的刘向元显然也知道他的异能，所以才轻易地被他的一句“是真的”说服了。 兄妹中的妹妹，纪怀英，她的异能是“危机预知”。 不过据其他人所说，小姑娘自从从小区里逃出来后好像一直在自闭，不知道她的队友们知不知道她也有异能。 “这个方向……林姐，是要回市中心？” 徐阳是个机灵的，丝毫不在意年龄差，一句姐都叫上了。 林江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默认了这个称呼：“嗯。” 徐阳忍不住感慨：“没想到我们刚从市里逃出来，居然又要回去。” 她回头笑了笑：“我能保证，这是你们走得最值的回头路。” 话语中充满自信。 到了林和花鸟市场侧门，林江冉先下车。 剩下的四个人里，还是两个成年人下车打头阵。他们看着周遭郁郁葱葱的模样，一时都有些紧张。 林江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个对讲机：“孔鹤，放梯子，来了四个人。” 对讲机另一边传来的男声听起来有点嫌弃：“四个？怎么一次性捞了这么多人？” “对，四个，”林江冉没多做解释，继续道，“他们还有一部越野车，我一会儿也给搬进来。” “……行。” 对面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看到侧边被藤蔓覆盖的墙上，甩出了一根绳子。 林江冉上前拽住绳子，爬上围墙，接过孔鹤递上来的梯子，然后放到墙外。 “上来吧。” 墙外的两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动。 “林姐……这可是花鸟市场，里面都是变异动植物，你可别开玩笑啊……” “放心，绝对安全，这里的植物都不会伤人。” 刘向元追问：“动物呢？” “也不会。” 他回头向车内的纪怀远确认情况，只见对方虽然表情惊讶，却也犹豫地点了点头。 都到这儿了，不进也不可能了。徐阳和刘向元顺着梯子爬上墙头。 徐阳先着地，看着眼前一个个低矮却完好无损的商铺里码好的物资，他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天……这不发财了……” 刘向元没有马上翻墙下来，而是站在墙顶，招呼越野车里的两人，一边问林江冉：“我们的车怎么办？” 回答他的是少女百无聊赖的一瞥：“我帮你们抬进来。” “……抬？” 刘向元很快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 越野车内，纪怀远柔声对自己的妹妹说：“怀英，我们出去好不好？” 小姑娘沉默着，双眼紧闭，不愿意理睬她的哥哥。 外面传来刘向元又一次的呼唤。 “怀英……我们出去吧，外面的姐姐说了，庇护所里有药，可以治你的腿伤。” 提到“腿伤”，纪怀英终于有了反应。 “哥……这伤真的治不好的，我知道。庇护所要劳动力，我去了也只是废物一个，肯定会被赶走的……不要管我了。” 她声音暗哑，带着哭腔，显然是好几天没说过话了。 纪怀远忍不住皱眉，他张口要反驳妹妹自暴自弃的言论，却忽然感觉车身一震。 纪怀远：！ 他赶忙拿起手边的刀，来到窗前。 眼前的景色在慢慢上浮，他意识到越野车正在被什么东西抬升起来。 变异植物？ 他的脸贴在车窗前，拼命敲打车窗，想借此警示下面的人。 却看到墙头的刘叔叔满脸惊讶，却没有恐惧。 第22章 车辆被抬升到一定的高度，向前缓缓移动到墙边，就停住了。 纪怀远听到车底传来闷闷的声音。 “车里的人，抓紧车门把手，三，二，一……” 失重感只是一瞬，眼前的景色下坠，最后定格在一排格子铺上。 越野车坠地的颠簸好像要把他震出脑震荡，纪怀远踉跄着保持平衡，接着扶着车前座，用半个身子挡住正要从车后座滑落的妹妹。 “怀英！你没事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咳嗽声，和一句有气无力的“没事”。 车门忽然打开了，外面探出林江冉的脑袋。 她解释道：“你们在里面磨磨唧唧的，太慢了。虽然已经过去一周了，逃亡者不常见，但在外面还是不要待太久，以防万一。” 她顿了顿，又问纪怀远：“你妹妹……受了什么伤？” 纪怀远张了张嘴，刚想用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解释，就听见纪怀英尖叫道：“别说了！” “怀英，不要这样，你只不过是——” “别说了，别说了……” 四人小队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徐阳左顾右盼，试图打圆场：“小英她……呃，就是还没调整好心态，她其实也可以干些力所能及的……” 林江冉举起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她不由分说地推开挡在妹妹身前的纪怀远，对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耳语道：“纪怀英，你知道自己不是废物。” 她是指对方的异能。 “……” 点到即止，说完这句，她朝迷茫的纪怀远点头致意，退出车厢。 她高声道：“接下来的话，是对所有新来者说的。在我这儿有几条规矩，你们想留下来的话都听好了。” 两个成年人听不出林江冉对纪怀英有什么厌烦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正色听她说话。 眼见为实，他们看到了林江冉储存的物资之丰富，自然而然地就想要留下来了。 “第一，你们的主要工作是照顾这里的变异动植物。” “不要露出害怕的表情，我这里的植物都是没有攻击性的，动物……只要掌握合适的相处方式，也不会有事。” “第二，出入花鸟市场，使用这里的物资，都需要向我请示。” “擅自出入，会对这里造成非常大的安全隐患，这是绝对禁止的。而擅自使用物资，会被当作偷窃者处理。” 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小手不干净，剁掉就好咯。” 见识过眼前娇小少女怪力的众人不敢造次，连连点头。 只有孔鹤注意到她眼中闪动的虚张声势，丢给她一个眼神。 意思是“你高兴就好”。 林江冉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三，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询问我——” 她慢悠悠地走到孔鹤面前，摆出介绍的手势。 “或者孔鹤。” 三个人看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苟言笑的男人，谨慎地点头。 一个笑面虎，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 第13章 “规矩介绍完了，各位还有什么问题？” 徐阳举手，林江冉点头示意他说话。 “为什么要照顾变异动植物？这不是和丧尸片里养丧尸一样离谱吗？” 林江冉这才想起，现在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变异动植物也是可以为人所用的。 不过这也没关系，见识过了就知道。 “想知道？那就跟我来。” 纪怀远犹豫地看向林江冉：“我要留下，陪我妹妹……” “不用。” 车门内传来沙哑的声音，相比起刚刚的歇斯底里，这回冷静了许多。 “哥哥，也带我去看看吧。” 纪怀远大喜过望，他打开越野车的后备箱，拿出半截竹子晾衣架，递给车内的纪怀英。 “怀英，慢慢来，没事的。” “嗯。” 皮肤素白，骨瘦嶙峋的小姑娘以竹竿为拐杖，慢慢地从车里挪出来。 林江冉注意到，她的右脚没有着地，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裤子上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她拄着拐，一步一步挪到自己的哥哥身边，站定。 纪怀远似乎是想要扶她，被她轻轻挡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朝林江冉看了一眼，便再度垂眸。 林江冉挑了挑眉。 这个小姑娘，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坚强些？ “都到齐了？那我们走吧。” 中市。 相比起步履从容的林江冉和孔鹤，新来的几位，走入铜钱草雨棚的步伐都有点战战兢兢的。 他们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巨大的伞叶，仿佛在担心天要塌下来一样。 一队人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了养着植物的两家店铺门口。 林江冉向他们介绍了变异吊兰，绿萝和多肉的习性和特点，演示了一遍该如何浇水。 然后给他们展示了一下孔鹤的手工武器。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徐阳的一阵溜须拍马。 然后被孔鹤以仿佛要杀人的眼神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参观完养植物的地方，她又带众人来到存水的仓库，在这里向他们介绍了具体的工作安排。 “两个人分别负责两家店铺的浇水任务，剩下的两个人待命机动，你们可能会被安排出门推销，警戒，喂动物之类琐碎的事。” 第23章 听到熟悉的词汇，徐阳的声音带着点疑惑：“推销，推销什么？” 林江冉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些变异植物们。 “……好吧。” 徐阳挠挠头，表情复杂。 听过林江冉刚刚的介绍，他已经知道了这些变异植物的实用性，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消化。 在人们还害怕着变异动植物的时候，她已经想着把它们圈养起来卖掉了。 真是个狠人。 介绍完毕，林江冉给了他们一些时间讨论怎么安排人手。 在旁边等着他们讨论结束时，林江冉凑到孔鹤身边。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试探着放柔了声音：“我有点饿了。” 孔鹤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 林江冉已经对他的臭脸免疫了，直接问：“你从刚刚开始一直心情不好，为什么？” 孔鹤注意到讨论时还反复往自己这边看的那队人的目光，从牙缝里吐出字来：“人越多，越危险。” “总归会有危险的。”林江冉看向不远处阻挡着正门的芦荟丛，“将来废土的局势稳定，花鸟市场开放了，我们总会遇到更多的人。” “可为什么非要……”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却生生止住话头。 向来神色淡漠的男人，眼中却闪动着微不可查的恐惧。 林江冉意识到，他在害怕。 在害怕什么？ 林江冉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上辈子眼前的青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 她透亮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孔鹤：“你害怕人？” “……我去烧饭。” 话题突兀地戛然而止，答案似乎是默认。 孔鹤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去。 唔，是我太唐突了？ 林江冉愣了愣，断了继续询问的念头，去放多肉植物的店铺里，抱了两盆就往家里跑。 她把两盆水嘟嘟的植物放在厨房地上，小心翼翼道：“今天要烧六人份，辛苦了。” 言下之意，刚刚的话题揭过，但她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强势了。 她觉得有点紧张。 孔鹤神情恹恹地点头，没有说话。 林江冉松了口气，带着装模作样的可爱笑容退出了厨房。 然后继续回去安排新来的人。 经商议，四人一致决定，固定让腿脚不好的纪怀英看管存放多肉植物店铺，剩下的几个人轮流做别的任务。 他们怎么安排林江冉其实无所谓，随口应下来后，她询问他们要不要等会一起吃饭。 几人面色看起来都有些犹豫，还是由徐阳赔着笑问道：“那个，林姐啊，我们还没开始干活，真的能……” “没什么不能。” 林江冉好像早就决定好了似的，径直往回家的方向走。 一队人面面相觑。 刘向元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怀远？” “……她不是话里有话。” 他又看向徐阳。 “小徐，老板请你吃饭，一般是什么情况。” 他自诩是个粗人，不是很懂和坐办公室的上司相处的那些弯弯绕绕，这种事只能征求别人的意见。 徐阳答得也是干脆：“不管是什么情况，必去。” 纪怀远：“那我们走呗。” 纪怀英眨眨眼，小声赞同哥哥的话。 七嘴八舌了一番，他们终究是选择了跟上。 第14章 还是那张圆桌，桌上是比以往丰盛得多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新来的四人坐在一块儿，他们似乎都不敢靠近孔鹤所在的厨房，于是帮孔鹤拿碗筷的林江冉只好和他挤在一起坐。 因为增添了四把椅子，原本对两个人面对面而言正好的社交距离，现在显得有些拥挤。 首先毫不客气地动筷的是孔鹤，他旁若无人地夹了一块预制品红烧肉，嘴里嚼着，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他的动作像是一个信号，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动筷。 在一片和谐的吃饭声中，又是孔鹤冷不防地问：“你们要喝酒吗？” 徐阳的眼睛亮了起来。 “有酒？” 孔鹤冷着脸点点头，不等他回答，就转身去了厨房。翻箱倒柜了一会儿，他带回来一打啤酒，两瓶可乐。 “小孩子不能喝酒。”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将两罐可乐放在纪氏兄妹面前。 接着把一听听酒放在众人面前。 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喝啊，为什么不喝。 于是众人像是被逼的一样，纷纷打开易拉罐。 包括林江冉。 可她只是把酒倒进碗里，看着冒着白沫的金黄色液体发呆。 其实她不喜欢喝酒。 如果是以前的酒局，她就会用无比乖巧礼貌的笑容，说自己实在是不能喝酒，抱歉啦之类的话。 这样至少能挡掉百分之八九十的酒水。 可现在，明晃晃的一罐子已经放在她的面前，她就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只是一罐啤酒而已。 没事，没事。 说起来，今天的孔鹤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板着一张脸，可明显感觉他不太高兴。 可他在餐桌上又有些过于……热情。 为什么？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24章 孔鹤把林江冉碗里的酒倒进自己碗里，神情里带着点嫌弃。 “不想喝就说，别浪费珍贵物资。” “……” 这别扭劲儿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 酒过三巡，桌上喝酒的人，大部分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酒壮怂人胆，新来的两个成年人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 他们开始聊自己这段时间惊心动魄的流浪经历，吹牛自己曾经的业绩，处理过的神奇案件，侃天说地，其中夹杂着粗犷的笑声和深沉的叹息。 碗筷的碰撞声渐渐大了起来，小口抿着可乐的两个年轻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开始展露笑容，加入聊天局。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这里好像一个真正的宴席。 热闹。 林江冉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家里也这样热闹过。 大年初三或初四，爷爷会邀请一帮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店主或同好一起聚个餐。 最开始只是园艺同好，后来她加入后，又多了几家宠物店老板。 他们齐声抱怨这阵子的业绩，交流养护花草的经验，宠物店的叔叔阿姨凑过来，用介绍好东西的语气问她，最近店里新进了一批货，你要不要来玩一玩？ 那些触之即伤，令她不忍回忆的记忆与当下的画面重合，构建出一幅真实的温馨图景。 她这才记起，自己本来是不讨厌热闹的。 一个人为了生存而度过的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夜晚很冷，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而非生活的常态。 她眼神放空，眼前晃动的人影渐渐模糊，一种放松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想把那份单纯的热闹延续下去，才一直苦苦支撑着濒临倒闭的花鸟市场。 这个想法，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林姐，嗝，这是，什么啊？” 刚刚第一个要喝酒的徐阳醉得最快，他摇头晃脑地点了点盘子上晶莹剔透的果冻状食物，夹了一筷子，品了品。 “甜，甜啊。” 林江冉回过神来，笑答：“这是水煮玉露，也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大号变异多肉植物。” 孔鹤试了很多种方法，最后发现上好的食材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玉露自带甜味，口感q弹软糯，汆个水凉拌就非常好吃。 “顺带一提，桌上的那盆炒菜也是变异多肉。” 她指了指眼前的一盘菜。 或许是脑子有些糊涂了，徐阳对自己在吃变异多肉一事似乎毫无反应。 他夹了一大筷子往嘴里塞，卷曲的墨绿色叶片口感脆爽，有点像以前的贡菜。 “唔，也好吃。” 倒是桌上的其他人，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刘向元犹豫了一下，也夹了一筷子，边嚼边旁敲侧击般地咕哝：“真是奇了，感觉和普通的蔬菜也没什么区别……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的，我们吃了一个多礼拜了。” 她也夹了一口。 嗯，好吃。 孔鹤的手艺一直是这样的好。 吃完饭，原本生疏的两队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 纪怀远默不作声地帮孔鹤收拾碗筷，带到厨房的时候还请缨接下来也交给他。 作为三观极正的祖国花朵，吃人嘴短，他总觉得不做些什么实在愧对他们的一番招待。 孔鹤没拒绝，洗碗的活儿就交给他了。 纪怀远洗完碗，回到坐得东倒西歪的两个大人身边，看起来有些局促。 纪怀英则好奇而大胆地观察着两个眯着眼睛，满脸酡红的大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喝醉的人。 话说，这两位是喝啤酒都能醉的大人呢。 林江冉轻咳一声，唤醒了有些晕晕乎乎的两人，她让他们暂时先睡客厅，明天再给他们安排床铺和房间。 好久没有度过这样酒足饭饱又安全的夜晚了，日夜奔波，提心吊胆的几人确实感到一阵阵疲惫止不住地往外涌，纷纷去休息。 孔鹤声音难得懒洋洋的：“我也去休息了。” 或许是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没那么咄咄逼人，林江冉鬼使神差地叫住他，问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问题：“等等，今天你怎么这么主动？” 孔鹤轻飘飘的脚步顿住，看着她。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看起来根本没醉，他的脸色还是一样苍白，神情还是一样冷淡。 可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灼灼地反射着暖黄色露营灯的光辉，就像是两枚猫眼石。 他盯着林江冉，声音还是慢悠悠的：“我只会，做，你所期望我做的事。” 林江冉反应了一会儿，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敢打赌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傻愣愣的。 男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似乎突然失去了以往和她拌嘴的兴致。 他瞥了她一眼，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像一道影子一样，慢悠悠地飘过东倒西歪的人群，上楼，回房。 当他与林江冉擦肩而过时，她感觉自己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跳过一些混乱的情绪，大脑重新开始转动。 他刚刚在说什么？ 哦，嗯……对，被孔鹤看出来了。 她确实是希望自己，还有孔鹤能和新来的员工好好相处，齐力同心建设花鸟市场。 所以才把大家叫在一起吃一顿饭的。 第25章 虽然她预想到了，第一次嘛，大家可能都有些拘谨，没关系的，以后也可以慢慢熟悉起来，就像她和孔鹤一样。 没想到孔鹤会以这样的方式，帮她迅速拉进和他们的距离……而且还真的很有效果。 林江冉看着已经在客厅里躺得横七竖八的几个人，良久，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 好像，也不赖。 还有，自己或许也该表个态。 她上阁楼拿了四套新被褥，又写了张纸条，和被褥一起送到客厅里。 她站在孔鹤的房间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房间里的人没来开门，只是问：“什么事？” 听声音的大小，他好像坐在床上。 大部分情况都是这样，林江冉在门外说话，他在门内听着。 他们不会进入对方的房间，像是什么默认的规矩，美其名曰给对方最后一点隐私。 “明天他们可以继续一起吃饭吗？还有，我给他们准备了被褥，之后让他们自己找一家店铺打地铺。” 过了好一阵，还是房门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可以。还有，他们睡哪儿都无所谓，管我什么事。” 林江冉这回是真的笑出了声，她压着笑意，声音甜甜的：“谢谢你。” 说完这句，她就上楼了。 房间内，孔鹤把玩着手上的吊兰袖剑，神情晦暗不明。 袖剑的触发器连接着指环，银色的圆环在灯下反射出莹莹光辉。 第15章 一个称得上是美好的夜晚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听到窗外悲鸣般的鸟叫声，林江冉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她带着饲料匆匆出门，揉了揉躁动不安的大鸟毛茸茸的头颅。 接着，她发现了希望口中的东西。 希望邀功似的蹭了蹭她的脸，将嘴里的东西放在她的手心里。 那是一节有些蔫巴的枯枝，上面一连串的挂着红如玛瑙的果实，看起来沉甸甸的，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息。 晶莹剔透，水润饱满。 唔，看起来很好吃。 林江冉不自觉地将手伸过去，拿起一个似乎就要往嘴里塞…… 眼前弹出的信息栏阻隔了她的视线，也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番茄（枯萎） 年龄：2个月 当前状态：死亡，变异（变异方向：致幻性） 种植建议：无 查看笔记 是变异番茄？ 她冷静了一下，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果实上移开，锁定“查看笔记”的选项。 【番茄 记录于废土时代67年。 这些天研究员们发现了一处干净的自然水源，周围的植被状况良好得过了头，他们不敢深入，或者说，是被别的东西绊住了脚步。 回来时，他们每个人嘴角都挂着红色……别担心，只是变异番茄的汁液罢了。 变异番茄没有攻击性，果实红艳饱满，结果时会散发一种特殊气味，这种味道对所有动物都有致幻效果。 在人身上的具体症状，表现为“觉得这个果子很好吃”。 然而实际上，野生的变异番茄又酸又涩，生食过多还容易腹泻，建议还是做成熟食或果酱再食用，可以去除其中的涩味。 （我什么时候开始兼职厨师了？） 采摘变异番茄时建议佩戴防毒面具，以免自己禁不住诱惑全吃完了。 变异番茄喜温，对水质要求较高。在水质状态小于30，气温15-25度的环境下长势较好。浇水一周一次，有条件可以一月一次施氮磷肥，结果数量和质量都会更好。 关于栽培，变异番茄的种子需要温汤浸种，水质要求同上，水温55度左右浸泡15分钟，可以有效防止病害。 ……】 水质状态30……干净的自然水源？ 林江冉立刻想到长期任务二里“寻找水源”的任务，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线索。 正好花鸟市场多了几个劳动力，原来浇水的时间也空了出来，林江冉决定干脆去看一看，顺便采点番茄种起来，到时候处理一下也能改善伙食口味。 她打开任务栏，查看昨天获得的积分和今天的任务。 昨天营业额100的任务没能满足，但她拐回来了四个员工，完成每日任务加上长期任务一的一部分，所以一共获得了500积分。 不过每日任务的那点积分也就是舔头，没那么重要，关键的还是客源。 只要她的花鸟市场人多了，将来赚积分也方便，还可以整些自产自销的活儿呢。 今天的任务还是两条。 每日任务（次日零点刷新）： 1.营业额达到100（0/100） 2.寻找水质状态低于30的自然水源（0/1） 注：当日获得的总积分，将于次日零点结算。 林江冉越发觉得，每日任务经常预示着当天的变数和机遇，今天也不例外。 她回家拿了个背包，准备好食物，饮用水，水质检测器，采集工具，防毒面具和弓箭。 准备离开时，恰好碰上了早起的刘向元。 中年男人朝她点头致意，沉声道：“我看到你留的纸条了，接下来我会带他们去找个店铺休息。”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自在地补充：“昨天谢谢你们的款待，我们会好好干活的……至少我会监督他们。” 第26章 这承认她领导者的身份，向她宣誓忠诚的一番话，收获了林江冉干脆的一点头。 “别你们我们的了，接下来就是一伙人。” 刘向元愣了愣，呵呵笑了一声，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好。” 说完林江冉背着包，提着弓，跨上了希望的背，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对他说：“对了，顺便麻烦你和孔鹤说一声，我今天有事出去，晚饭再回来。”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要是孔鹤来了，自己亲自和他说，肯定会被缠着问东问西，那样她也可就不能保证自己能晚饭前回来。 “啊？哦，好的。” 林江冉点点头，拍拍希望的翅膀，然后双手环住它的脖颈。 “希望，带我去看你找到果子的地方。” 一声长鸣，玄凤鹦鹉冲天而起。 绕过爬满藤蔓的废墟高楼，穿过分割枯萎田野的越城公路，希望沿着公路飞了一段，最后拐入一旁的荒山。 这是曾是一座没有名字的小山丘，原本山上的树木在辐射的影响下衰败，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树干。 不知名的藤本植物以树干为架，编织成一片绿色的大网。其下是变异灌木，苔藓和各种变异动物的聚居地。 进入山林，希望放缓了速度在半空盘旋。逡巡了一会儿后，降落在一棵长着蘑菇的枯木上。 眼前是一潭清澈的小水池。 池边干枯的苇草倒伏在地，水池中央的小土丘上长了几株高大的灯芯草，池底青苔蔓生。 细小的流水声充当轻快的背景音，声音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但昭示着这是一潭活水的事实。 水池附近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危险。 林江冉注意到，除了希望落脚的这棵枯木，水池附近的树干上都爬满了暗紫色的细小叶片，不起眼的黑色爬藤像线圈一样缠绕其上，象牙白色的铃铛状小花随风微微颤动。 看起来柔弱，小巧又美好的花朵，实际上是窥伺着过路者的陷阱。 变异菟丝子，系统显示的变异方向为吸收和灵性，在笔记里，作者也提到了它的特性——吸干接触到的一切事物的全部水分。 “其中植物汁液，还有动物血液是它们的最爱。” 任何生物接触到变异菟丝子，都很难有活命的机会，恐怕结局就是被吃干抹净。 虽然笔记里不是没写被缠住后脱困的方法，但她希望自己最好别用上。 林江冉扫视了一圈，通过系统确认了周围除了菟丝子，没有对她有威胁的生物后，她戴上防毒面具，跳下鸟背，避开周围的树干，朝水池的方向前进。 到了水池附近，她先用水质检测器测量了水域的水质状态，数值定格在26。 接着扒开水边枯萎的草丛，一株株毛茸茸的绿色叶片藏在下面，果实青红交加，不要钱似的结了一串，压弯了主茎。 林江冉拿出40*60cm的蛇皮袋，精挑细选了大半袋鲜红的果实，然后试着用园艺铲挖了几株番茄苗，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预先准备的盒子里。 做完这些，她又拿出镰刀，淌过水池，采收中央的巨大化灯芯草。 据她了解，灯芯草可以用来照明，编织蓑衣，凉席。 虽然具体怎么做她不太清楚，但家里不还有个心灵手巧的嘛。 将一大捆灯芯草绑在背包一侧，少了高草丛的遮挡，林江冉看到了对岸水池的源头。 那是一条细小的涓流，在青苔的掩映下，像一条翡翠玉带延伸至远处。 林江冉依稀记得，在这几座连绵起伏的小山丘之间似乎有一座小水库，想必这是从那里延伸出来的一条支流吧。 一水库水质状态良好的水，开越野车的话，离花鸟市场好像也不算太远…… 听起来很诱人。 只可惜，那个水库恐怕已经被别人占领了。 林江冉知道，未来，那里会发展成号称“废土幸存者第一大聚居地”的青峡山水库基地。 林江冉对那个基地的领头人印象还不错，也和基地成员有些以物易物的接触。 那里的人至少都是能好好沟通的类型。 她抬头，太阳高悬于头顶，差不多是正午时分。 时间上，去看看或许还来得及。 但她真的有必要不请自来吗？ 关于这点，林江冉的犹豫也是有原因的。 将来废土上聚居的幸存者主要分为两类人，建立并维护秩序的文明派，和以战养战的掠夺派。 对于这些废土常识，独狼林江冉只有一点模糊的认识，比如三大基地中，有两个是文明派，一个是掠夺派。 虽然未来的青峡山水库基地是文明派，但目前，青峡山应该正处于建设时期。主要成员应该还没确定，难保不会有掠夺主义者的存在。 要冒这个险去看看吗…… 林江冉一边想，一边回到岸边，坐在杂草上，从背包里掏出个饭团啃。 在枯木上等了许久的希望也闲不住了，啁啾一声，落到她身边，在枯草丛里挑挑拣拣，吃着小番茄。 林江冉凑过去，以娴熟的手法抚过背脊上暖乎乎的羽毛。 “希望，在附近等我，我会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 玄凤鹦鹉抖了抖翅膀，示意自己听到了。 林江冉还是决定偷偷去看一眼。 她重新背好包，淌过水池，沿着细流前进。 第27章 行至山林深处，植被愈发茂盛。 乌青色的藤蔓遮天蔽日，周遭的景色昏暗沉闷，黑色的大鸟停于树冠，暗红色的双眼，无声地窥视着这位胆大包天的外来者。 原本就无比细小的水流，在某一处彻底消失于厚重的墨绿色苔藓下。 林江冉看着彻底消失的水流，有些惊讶。 这处水源原来并不来自于水库，而是地下。 那么青峡山基地占领的水库水源，难道是另一处水质状态良好的自然水源？ 但直觉也告诉林江冉，或许不应该再前进了。 不过在此之前…… 她挽弓搭箭，对准树上的变异乌鸦。 巨大化的鸟肉，应该可以吃一顿。 在她快要松手放箭的那一刻，无数变异乌鸦受惊飞起，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 前方不远处传来长久的，低沉的轰鸣。 是水库开闸的声音！ 第16章 林江冉循着水声，来到了一片开阔地。 此处连接着水坝上部的堤岸，堤岸表面和防护栏大体完整，只有中间被陨石砸开了一个裂口。 水库里的水沿着堤岸开裂处流下来，林江冉试着用水质检测器测试了一下水质状态，屏幕上显示出：47的字样。 堤岸另一侧可以看到一排排的梯田，田里稀稀拉拉地种着一些植物，看样子是番茄和一些野菜，只不过长势都不太好。 这倒是奇怪了。 上辈子青峡山水库基地人数众多，林江冉以为他们肯定是掌握了大量水资源，发展农业，再加上水电站天然的发电优势，才能够迅速成长起来。 她一直以为水库里的水可以饮用，也是出于此原因。 现在看来，结果是，水库里的水质其实并不好，他们前期其实就是靠着那一小潭地下水艰难过活？ 如果她没推断错的话……这或许可以成为她的第一笔生意。 * 水流倾泻的轰鸣声中，一队人默默出动，前往水潭取水。 水库开闸的声音可以惊吓到变异乌鸦，这时候去取水也是最安全的。 与此同时，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沿着梯子爬上堤坝，目光在水面上逡巡。 钟琳左手提着一根尾端削尖竹竿，右手拎着两个空水桶，漫步于堤岸一侧。 脚下的洪水滔滔并没有影响她平稳的步伐。 她的目光锁定水中的游鱼，动作熟练，出手毫不犹豫。 削尖的竹竿勾起鱼身，带起一串水珠，挣扎的鱼被她狠狠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她挑起看起来有几十斤的大鱼，丢进水桶里，接着如法炮制，又抓了三条鱼，塞满了其中一个水桶才停手。 水库里十几号人的吃食都得靠她的身手解决，抓鱼对她而言已经是熟练工。 钟琳把装满鱼的水桶放下，用另一个空水桶舀了一桶水，提着它前往对岸的梯田。 到了地方，她捏紧了手中的竹竿，拧了拧眉心。 没见过的，带着古怪面具的人蹲于田间，身形看起来像是个娇小的女性。 她的背包和弓被放在一边，手里捏着一片蔫巴巴的叶片，看起来像是在检查半死不活的农作物。 钟琳狐疑地看向她，慢慢举起手中的竹竿。 “你是？”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闲聊般的语气提醒道：“你种的东西都死了。” “……你怎么知道？” 林江冉摘下防毒面具，耸了耸肩。 钟琳明白了她的意思，想起领袖说的“要对有能者友善”的话，她眼中的敌意淡去了一丝。 后退两步，她垂下竹竿，问：“有什么事？” “我叫林江冉，来这里，是想和你们做些交易。” 她缓缓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继续道：“我可以帮你们解决最关键的水源问题。” 提到水源问题，钟琳的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跟我来。” 水库内部。 轰鸣声中，人群三三两两地聚集在矿灯昏暗的灯光下，大部分人身形消瘦，眼中都闪动着疲惫，淡淡的绝望气息蔓延在凝重的空气中。 林江冉听到一些人的窃窃私语。 “看钟姐身后，跟了个小姑娘！” “怎么又多了一张要喂的嘴，不，等等，那个小姑娘手上拿着的弓，好像不简单啊……” “啊，又是番茄鱼……我不想再吃番茄鱼了……” 钟琳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仿佛丝毫没有被室内沉闷的气氛影响。 她将林江冉引到一扇铁门前，干脆道：“请在外面稍等，我去请示一下领袖。” 林江冉点点头，看着她闪身进入房门，随着大门的关闭，两人交谈的声音被厚重的铁门隔绝。 等待的时候，林江冉在心里默默复盘着自己对青峡山水库基地的领袖——何穆的印象。 作为领袖，以及废土最大中介商，他是个不会吃亏的精明商人，也是个杀伐果断的领导者。 他最信任的手下，钟琳，也是个智勇双全的女子，能够心甘情愿，忠心耿耿地归属于他的麾下，也体现出了何穆的人格魅力之高。 虽然仅仅是一面之缘，林江冉依旧得承认，何穆脸上总是挂着的那种游刃有余的微笑，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第28章 那是新世界，新规则的主要创立者之一，与她这种流浪者的处境有本质上的差别。 废土上也流传着一句话，如果你有一技之长，去试试投靠青峡山水库基地吧。 如果成功了，那就相当于获得了铁饭碗。 只要你能拿得出让何穆感兴趣的东西，他就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等待的时候，林江冉调出系统，召唤出两棵抽奖得到的绿萝幼苗。 她刚感觉到包里的质量稍微加重了些，钟琳就从大门里走出。 “领袖让你进来详谈。” 第17章 林江冉刚一迈步，又被高挑的女人拦下。 她面色如常，声音却有些冷硬：“东西，放在外面，我会帮你看着。” 林江冉并不担心对方会出尔反尔，毕竟她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杀了她讨不到多少好处，反而浪费了她脑子里知道的东西。 她放下背包和长弓，进入房门。 在空荡荡的办公桌另一侧，她见到了未来第一基地的领导者。 何穆长了一张俊美得能被戏称为小白脸的脸。 他苍白细长的五指交叉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江冉，笑意未达眼底。 穿着同一件劳保服，门外的钟琳给人一种战士的凛然。而在他身上，却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高傲矜贵的风度。 林江冉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同时也在观察着对方。 那种标志性的贵公子的气质，和未来别无二致，在废土上一度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对此表达嘲笑。 毕竟，一个在文明倒退，适者生存的野蛮世界里，依旧能维持着即便是虚假的优雅风度，并成为一方势力无可置疑的领袖的人，又有谁会看轻呢？ 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状态栏显示何穆并没有异能。 没有强势异能的领袖，更加令人肃然起敬。 两人无声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办公桌后的男人起身，拉开了他对面的一张椅子。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半开玩笑地缓和气氛：“你好，我是何穆，一个并不称职的领导者罢了。” 林江冉落座，等他回到办公桌对面，自然地接过话头：“并不称职？” “来的时候，你也看到这里幸存者的状况了。” 他摇摇头，似乎不想再多提，开门见山道：“听我的属下说，你可以解决水源问题，怎么解决，又想用什么交换？” “很简单，我可以提供给你们净水的植物，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的鱼。” “植物？” 何穆身体微微前倾，不过表情并没有多少惊讶。 这倒是在林江冉的预料之内，毕竟他们已经开垦了梯田试着种菜了……虽然效果并不好。 “嗯，可以净化辐射的植物，水库里的水经过净化后，可以用来供人饮用，也可以用来灌溉。” 何穆思索了一下，语气严肃起来：“你说的植物，让我看看。” 林江冉指了指门外，他点头，于是她把放在外面的包拿进来，打开。 看到包里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和挂在一边的灯芯草，何穆顺便问了句：“你也去了那个水池。” 林江冉瞥了他一眼，不卑不亢道：“那是我偶然发现的好地方……没说那是你们的私人领地吧？” “……没事。”何穆失笑摇头，顺带阴阳了一句，“不过谢谢你的建议，干净的水源确实是个需要确保的生存条件，我会考虑把它划为‘私人领地’。” 林江冉耸耸肩，掏出包里的绿萝幼苗，因为非常常见，何穆也很快认出来了她手上的植物：“绿萝？” 林江冉点头，询问守在门口的钟琳：“你们这里有水库水吗？” 钟琳向何穆请示，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不一会儿便回来，手上拎着一桶水。 钟琳把水放在地上，林江冉将绿萝放进水里。 绿萝一接触水面，就开始了肉眼可见的净化。 何穆凑上前去查看这一过程，良久，他终于抬头。 他的语速略微加快了些，显得更为迫切：“我怎么验证你说的话？” 林江冉反问：“最开始你们也喝的是水库水，出了问题才去找到那个小水潭的吧。净化后的水没有类似的症状，不就说明我没骗你们了吗？” “那我需要一天的时间去验证。” “可以，明天我还会带一批变异绿萝来，如果有效，我相信你们会很乐意和我做交易的。” 何穆笑了笑，打趣道：“那还要看价格，你想要换些什么？” 林江冉心思微动，面不改色地又补充了一句：“一株绿萝净化一桶水，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我想先用一株绿萝，换一条二十公斤的鱼。” 按照笔记，一株变异绿萝一天能够净化的水量大概是她所说的三倍，但只要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商人嘛，赚得就是差价。 再说她也算得上是“良心”了，水库里最不缺的就是鱼，水源却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只要她说的净水有效，那么这笔交易对何穆一方来说绝对是不亏的买卖。 何穆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可以。” 他也没法怀疑林江冉的话，只能先将这个数据先记下，接着问：“先？” 林江冉拍了拍收获满满的背包：“我也没想到能发现幸存者聚居地，手上只带了一株绿萝，如果你们需要更多，我要回我自己的据点去取，明天再给你们带来。” 第29章 “好。” 他转头对钟琳说：“去给她称条鱼，二十斤，只多不少。” “可……我明白了。” 钟琳下意识地想要说她还不可信，可看到何穆笃定的眼神，她默默将反驳的话吞进肚子里。 林江冉明白，何穆此举是为了显现出自己的诚意，于是并没有拒绝。 只是补了一句：“和今天差不多的时间，正午左右，我会回来的”。 他点点头，走到林江冉面前，向她伸出手。 未来的一方大势力领袖，如今站在她的面前，与她平视，终于露出了算是真心实意的微笑。 “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林江冉心下有些感慨，但面色不显。 她站起身，轻巧地回握。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合作愉快。” 第18章 左手手里提着草鱼，右手拿着弓，林江冉回到水池，在希望欢快的啼鸣声中回到了花鸟市场。 一落地，就看到等在家门口的孔鹤。 他的背后站着徐阳，看到她回来，很是高兴地朝她挥挥手。 “林姐，你回来了！” 林江冉跳下鸟背，把这次的收获展示给他们看。 半蛇皮袋，大约5斤的变异番茄，6株番茄苗，一条二十公斤半的草鱼。 林江冉向孔鹤介绍了这些新食材的处理方式，并把防毒面具递给他。 孔鹤问：“鱼是从哪来的？” 林江冉简短道：“我发现了一个水库。”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孔鹤没有问下去。 重生的两人都知道，“水库”不仅仅只是空水库而已 不过对徐阳而言，水库只是水库罢了。 他一边在旁边当着夸夸气氛组，一边用手上拿着的笔在一本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感觉很是忙碌的样子。 孔鹤负责把她带回来的食物都拿去处理后，林江冉终于忍不住问道：“徐阳，你在记些什么？” 徐阳向她展示自己忙活了一天统计的本子，物资名称，库存数量，一列列码得清清楚楚。 他搓了搓手，用试探的语气道：“是这样，既然我们已经决定留下来了，肯定不能白白耗费你们的物资吧？所以，刘叔让我们先想想自己能干些什么，然后汇报给你和孔哥听。” “我想的是管仓库，因为我有这方面的经验嘛。” 林江冉好奇道：“经验？你不是介绍说自己是干销售的吗？” 徐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当初大学本科是物流管理的，毕业后一开始找不到工作，才去干的销售。” 哦，原来如此。 说起来，他们之前买的物资多又杂，两人又都不擅长做这种统计的活儿，也确实需要一个仓库管理员。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可，徐阳明显松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眉飞色舞起来：“今天我刚统计完储存的东西，你们准备的真全啊！常用药物，各个季节的衣物，还有……” 他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因为林江冉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反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物资？” 徐阳吞了吞口水，搓搓手，字斟句酌道：“不知道，但……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他把手里的账本递给林江冉，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真诚道：“我们颠沛流离了一周多，大家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不用那么心惊胆战地活下去……” “这种事情在逃亡的时候，我们根本想都不敢想，可在林姐你这里居然都实现了……就像梦一样啊。” “所以，我们肯定不会背叛你的，也不会过问你存那么多物资的原因。” 林江冉定定地看着他，问：“这是你们几个商讨下来的结论吗？” 徐阳点点头。 她上下扫了他两眼，将账本递还给徐阳，同时把存放纸笔的位置告诉了他。 作为既得利益者，这当然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在废土上，不自私自利一点是活不下去的。 林江冉来到中市，傍晚时分，纪怀英正在给变异多肉和吊兰浇水，见到她来了，便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 “林江冉姐姐。” 在救他们的时候，林江冉就观察过，他们四个人互相扶持，大人懂得承担责任，年轻人虽然是被保护的那一方，却也懂得运自己的异能，为团队出一份力。 即便是瘸腿的纪怀英，在来到花鸟市场后，也开始承担起浇水的责任。 他们保有人性最基本的底线，也并不傻。 这是林江冉选择信任他们的原因。 林江冉回给纪怀英一个温和的笑，提醒道：“记得浇透。” 纪怀英举起花盆给她看，用眼神示意她放心。 “孔……哥又教过我一遍了。” 林江冉点点头，半开玩笑道：“为什么不叫孔鹤哥哥？” “他说这样叫太肉麻，让我别这样叫。” “……” 只能说，很有孔鹤的风格。 “剩下的两个人呢？” 纪怀英眨眨眼，小声道：“在这条路后面，有两颗的仙人掌的空地上，刘叔叔在教哥哥打猎技巧和防身术，他们明天准备出去一趟。” “嗯，去干什么？” 纪怀英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 于是林江冉又去后院找刘向元和纪怀远。 第30章 见了林江冉，正向纪怀远讲解动作要领的刘向元抬起了头，他点头致意了一下，不等她开口便解释道：“我在教怀远防身术。” “防人的？” “嗯，”他叹了口气，“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林江冉点头表示赞同，又问：“听纪怀英说，你们明天准备出去一趟，是要干什么？” 刘向元解释道：“我们明天准备再去一次加油站，带点油回来，这样就有搬东西的交通工具了。” 林江冉想了想，越野车将来可以作为运送货物的代步工具，确实有必要囤点油。 “那我明天早上和你们一起去。” 纪刘两人相视一笑，有了林江冉的助力，他们的取油之旅的安全系数一下子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哦对了，还要给你们这个。” 林江冉跑去存放工具的格子铺，给纪怀远和刘向元一人拿了把吊兰袖剑。 “紧急情况下应该也可以防身用。” 纪怀远看着袖剑，眼神倏地亮了起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喜形于色。 其实在她上次介绍的时候，纪怀远就对这个暗器产生兴趣了，只是当时他们还互相防备着，他不敢表露出好奇的情绪。 他兴冲冲地接过袖剑，一下子变得滔滔不绝起来：“我以前在游戏里见过这种东西！只要拉一下这个指环……” 在他给刘向元示范暗器的用法，兴致勃勃地解释其原理的时候，林江冉在一旁看着，突然询问道：“这些都是孔鹤做的，你想学吗？” “想！呃，但他愿意教我吗……” 林江冉宽慰道：“我帮你说。” 纪怀远的眼睛亮了亮，喜道：“好！” * 和纪刘两人约好明天的行程，林江冉戴了防毒面具，最后去看了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孔鹤。 他把有他手臂那么长的鱼放在水槽里，熟练地刮掉鱼鳞，去除内脏，切成四段挂在厨房的窗边。 孔鹤取了一段鱼身，过水，尝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江冉凑过来，也想分一杯羹。 孔鹤用筷子架住她罪恶的小手。 “我劝你别试。” 她不理，还是尝了一口白花花的鱼肉。 浓重的鱼腥气，混合着一股奇怪的酸味，呛得她忍不住皱眉。 实在称不上是美味佳肴。 这是变异动物肉自带的酸臭味。 在废土，虽然变异动物肉能吃，但一定是最下选，即便用香料也压不下去那种又酸又臭的怪味。 除非万不得已，废土上的人很少食用变异动物，原因也在于此。 林江冉还以为，他们能忍受着吃了那么多天鱼肉，水库里的鱼或许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现在看来，只是他们的走投无路之举。 啊，也难怪青峡山水库基地的人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了。 番茄配鱼，酸上加酸，怎么不算是来自地狱的料理呢？ 一股同情油然而生。 相比之下，他们的生活简直是太安稳了。 第19章 晚饭时分，向众人解释了变异番茄的习性，特点和用途后，林江冉扫视了一圈，问：“接下来我要去种番茄，有谁和我一起去学吗？” “哦对，孔鹤和纪怀远就不用报名了，你们两个暂时负责手工制品的制作，孔鹤，你能带带他吗？” 孔鹤凉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装作没感觉到。 纪怀远表决心的神色很是坚定：“我会好好学的！师父！” 林江冉眨眨眼，声音甜甜地补了句：“拜托你了哦，孔老师。” “……” 孔鹤僵硬地点点头，只好被迫接下了这个活儿。 至于番茄的种植，最后是刘向元站了出来：“我来吧，徐阳要管仓库，怀英已经管了多肉，那就只有我没事可做咯。” 晚饭后，林江冉和刘向元从仓库里拿了六个深约40cm的大陶盆，两大袋园艺土，两套园艺工具，一卷尼龙绳和几根竹竿。 两人点起露营灯，戴上防毒面具，开始了变异番茄的种植。 林江冉做演示，先在花盆底部垫一层土，拔去变异番茄靠近根部的枝叶，只保留主要茎干，然后把土加到埋住茎干。 她一边做，一边碎碎念：“……接着拿上半米长的竹竿插在土里，用尼龙绳把番茄苗和竹竿绑在一起……就像这样，然后把土压实，水浇透就好咯，你也来试试。” 在一边认真学习的刘向元于是也开始上手，忍不住感慨：“感觉像是回到了灾前的退休生活，种种花，养养草，修身养性。” 种花是林江冉最放松的时刻，她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唠起了家常：“刘叔退休后都干些什么？” “我？我想想……早上去买菜，然后到老年活动中心，和一群和我一样的老东西们聊天打牌吹大牛，每天基本都这样。” 刘向元眼里闪过一丝怀念，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不过那抹怀念很快转为悲哀，他沉默了一会儿，回忆以一声长叹告终。 “都是过去的事了啊。带那群孩子们逃出来后，每天都在操心怎么活下去……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放松过了。” 林江冉抬头看向他。 中年男人脸色绷紧，似乎是不想让消极的情绪影响到她。 第31章 想必在带着那些人逃亡时，他也经常这样表现得豁达可靠，却将恐惧压在心底。 能使人在末日里团结起来的，终究是是信念和安全感，作为曾经公共秩序的守护者，他对此再明白不过。 林江冉垂眸，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力量。 “这样的生活不会只存在于过去。也存在于当下，就存在于此。” 刘向元愣了愣，哑然失笑。 这一番称得上是狂妄的话，被那看起来瘦小娇弱的人说出口，却好像丝毫没有违和感，仿佛陈述事实。 只要我在，这里就是永远的避风港。 “嗯，我们都信你，毕竟，你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两人给变异番茄移完盆后，林江冉决定一鼓作气，把温汤催芽的方法也教给他。 变异番茄的种子在积分商城的价格为5积分一包，一包里种子的数量在30粒左右，她一次性买了十包，把其中的九包交给刘向元，剩下一包做演示。 取一个浅口小碗，倒入种子，加入50度左右的温水，不断搅拌使种子均匀受热，15分钟后捞出。 将种子均匀地撒在碟子里，盖上打湿的纱布，还需要等两天才会发芽。 模仿她的手法，刘向元处理完剩下的九包种子，将它们放在厨房的窗下，两人约好明天起床去加油站的时间后，就各自去休息了。 第二天林江冉醒来时，先查看了系统里的积分结算。 昨天的那株绿萝，应该算她的第一笔营业额吧？ 昨日积分结算 营业所得：变异绿萝*1，奖励积分1000 长期任务一：完成度12/100，奖励积分500 长期任务二：完成度66/100，奖励积分600 每日任务：完成度2/2，奖励积分200 合计获得积分：2300 是否跳转至积分商城界面？ 出现了！第一桶金！ 变异绿萝果然赚钱，一株就赶得上任务那点蚊子腿了。 今天她回访后，应该就能建立起稳定的交易关系。这样一来，林和花鸟市场的营业之路也就迈出了第一步。 两辈子的废土时代，这是她第一次产生对未来欢欣的期待之情。 下楼，林江冉拿了包压缩饼干当早餐。 在吃饭的时候，出门浇水的孔鹤回来，打量了她好几眼，第一句话就是：“感觉你今天有点得意忘形？” 林江冉斜了他一眼，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咕哝了一句：“真没礼貌唉。” 孔鹤啧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表情——他居然翻了个白眼。 “看来猜对了，什么事那么高兴？说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没事干吗给我找个徒弟，你觉得我很闲吗？” 林江冉现在很有心情和他耍嘴皮子：“你不懂，我这是给你升职了，让你手下有个人。其次，老员工带新人，这是企业文化的传承，再说了，你不需要可以当场拒绝嘛。” ……出于某些原因，他确实没能当场拒绝。 自知理亏，孔鹤冷哼一声，雷声大雨点小地揭过这个话题：“……所以你心情好的原因是什么，我猜，是和昨天匆匆忙忙招呼都不打就去那个水库基地有关？” “对，”林江冉看了眼钟，快到和刘向元他们约好的时间了，于是决定长话短说。 “青峡山水库基地的水质有问题，我和他们达成交易，我提供净水的变异绿萝，他们用鱼来交换，这是花鸟市场的第一笔生意，所以我很高兴。” “……这样啊。” 孔鹤又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点点头，补了一句：“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应该确实是个不错的交易对象。” 林江冉的眼睛亮了亮，问：“你也和何穆有过交集？” “算是吧，交易过几次。”青年别过头去，好像不想再多提，“你不是和那两个人约好了要去加油站？去吧，后门我昨天已经清理出来了，车可以从那里走。” “好，谢谢你，你真贴心。” 孔鹤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林江冉笑了笑，没等他反唇相讥，就从他身边溜走了，逃也似地。 与刘向元，纪怀远汇合，准备好一车的空桶，将取走的物资汇报给刚上任的仓库管理员徐阳，对方在有模有样的记录后，热情地祝他们一路顺风。 刘向元开车，在林江冉的指示下，从花鸟市场后门出去，再次踏上前往中环二号加油站的旅途。 短短几天时间，城市里的植物生长迅速。如今几乎已经看不到没有被植物覆盖的楼房。 马路被疯长的绿化带植物覆盖，就好像铺上了一层绿色的地毯。 变异动植物以血肉为养分，异化的大自然，重新夺回了对城市掌控。 车内，纪怀远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象，喃喃道：“这里以前有那么多人，现在他们都去哪儿了呢？” 遗憾的是，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又或者没有人愿意去想这些事。 越野车在被戟形叶片覆盖的松软路面上艰难前行，速度越来越迟缓。 刘向元踩了两脚油门，依旧无济于事，忍不住抱怨：“这破路可真难开。” 终于穿过了绿化带，吃一堑长一智，接下来的路，刘向元都选了植物覆盖率较少的路面行驶。 虽然颠簸，速度却快了不少，十几分钟后，他们就回到了中环二号加油站。 第32章 林江冉，刘向元下车装油，纪怀远负责警戒，他们动作迅速，装满了放在后备箱和后座的十个油箱后，就准备开车返回了。 这次出门非常顺利，来到花鸟市场后第一次出门的两个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林江冉没上车，只是对他们说自己有别的事，让他们先回，顺便和孔鹤说一声，今天还是傍晚才回来。 两人欣然应允，分开后，林江冉打开地图，确认了一下越城公路的方向，接着踏上了前往水库的道路。 走在越城公路上，道路两侧枯黄的玉米秆引起了她的主意。 玉米 年龄：06月 当前状态：死亡，变异（变异方向：壳化） 种植建议：铲除 林江冉捡起一块石头，丢向顶部鼓鼓囊囊的外壳。 石块砸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秸秆微微颤动，棕褐色的虫子剥开干枯的叶片，接二连三地飞起，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 几瓣枯叶垂落，露出其中尚未被蝗虫啃食殆尽的玉米棒。 林江冉举弓，瞄准停在玉米棒上还未飞走的蝗虫。 两辈子的射箭狩猎的经验，使她瞄准蝗虫这种极小静止的个体时，能够轻而易举地射中目标。 一箭命中，她回收射出的箭，观察上面死去的棕褐色虫子。 飞蝗（公） 年龄：01个月 当前状态：死亡，变异（变异方向：壳化） 饲养建议：无 记得以前爷爷和她说，蝗灾里成群的蝗虫聚在一起，颜色会从绿色变为棕色，体内也会产生毒素，处理不当是不能吃的 。 想了想，她有些兴致缺缺地拔下箭头上的蝗虫尸体，并不准备将其作为食物来源之一。 又抓了几只，林江冉确认了，这批蝗虫大概都已经存活了一到两个月左右，还有两个月左右的存活期。 等它们吃完了这片地，保不准就会往城市移动，到时候要做好防护才是。 “……今天回去，还得确认一下杀虫剂的存量。” 她将这件事记在心里，继续前往水库。 第20章 走在越城公路上，林江冉不止一次看见路边的标牌上挂着的木板，上面用刀刻着： “青峡山水库基地，水，电，食物，欢迎。” 林江冉看了看，忍不住想吐槽。 食物和水源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就开始招揽更多人员了……这样真的没问题？ 她摇摇头，继续走。 到了熟悉的水池边，林江冉见到了熟悉的人。 钟琳依旧拿着那根竹竿，立于水池边，锐利的眼神在认出她后，稍稍变得柔和下来。 “你来了。” 林江冉点点头，问：“怎么样，要继续交易吗？” “是的，”钟琳侧身，展示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这是余亮，空间系异能者，他的空间里大概有二百斤左右的鱼，我们希望再交换十株绿萝。” 她向男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点头，在一道闪光下，十几条大鱼堆叠在池边，有草鱼，花鲢，黑鱼等等品种，看起来颇为壮观。 “要验货吗？” 林江冉扫了一眼，摇摇头，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十株绿萝，同样放在水池边。 “说起来，我想问问，你们是怎么烹饪这些鱼的？昨天我试着烧了烧，味道实在是……难以下咽。” 钟琳面不改色道：“能吃饱不就行了吗？灾难之后还对吃食有口味上的追求的话，未免有些要求太高。” 林江冉又把目光落在余亮身上，对方没说话，但显然被戳到了痛处，眼神明显暗淡了几分。 这又是新的机会。 她立刻补了一句：“这样，那麻烦传话给你们领袖，我这里有能让变异动物肉变得更……像正常食物的东西。”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下次交易我可以带一些来，你们可以拿去试用一下。” 钟琳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和基地成员的表情，想了想，回应道：“我会考虑的。” 接着两方敲定了下次交易的时间和物品，他们交换位置，带走了各自的物品。 钟琳看着林江冉把鱼用麻袋装好，熟练地扛在肩上，忍不住问：“你方便带走吗？” 林江冉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完全没问题。接着转身离开，留给身后的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小小的身影，背着着比她的身躯还宽得多的麻袋，在林子里穿来穿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树干和藤蔓间。 余亮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这是什么怪力？” 钟琳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 何穆让她接触林江冉的时候，尽量多和对方对话，并且尝试招揽对方，最好能弄清她变异植物的知识都是怎么来的。 钟琳对这个任务态度消极。 她又不是万能的，比如，她就不擅长套话。 她原本想把余亮派出去，帮林江冉带东西的同时，借机就能弄清对方据点的大致位置。 不过对方明显有力量强化类的异能，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 “力量强化类异能……只是这样吗？” 基地内，何穆听着钟琳的报告，若有所思。 半晌，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柔声道：“我明白了，辛苦你了，钟琳。今天难为你了吧？” 第33章 钟琳站得笔直，只是说：“不，这只是我的分内之事。” 何穆笑着摇头，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 “下次我和你一起去见她。” * 回到花鸟市场后，林江冉打开系统商城，花30积分购买了30株变异薄荷幼苗。 变异薄荷的变异方向是“吸收”，对于其功能，在种植笔记里是这样介绍的。 【薄荷 记录于废土纪元第47年。 当你在吃“薄荷肉”时，究竟在吃薄荷，还是在吃肉？ 我愿将其列为废土上与“吃冬虫夏草时，你是在吃菌还是吃虫”并列的世纪难题之一！ 变异薄荷的生长速度和侵略性，比之变异前可谓是变本加厉，对于接触它的血肉，可谓是来者不拒。 所以种植时千万，千万要小心！不要让它有可乘之机，否则……死相会不太美丽。 不过，相应的，变异薄荷活跃的嗜血性在处理变异动物肉时变得异常好用。 取一片水培生根的薄荷，以嫁接的方式插入你要处理的肉里，静待十分钟左右，就能获得一片薄荷根替代血管的“薄荷肉”了。 这样处理的肉，没什么毒也没什么好效果，但绝对比普通的变异动物肉好吃一万倍。 如果那时候你的味蕾还没有被那口感如地狱般的变异肉麻木……不如，试试看这种吃法？ 】 她拿了个浅口盆，将大半薄荷苗埋入土中，剩下的几株留着备用。 曾经，薄荷的生长也称得上是入侵式的。放在水中完全不管也能生根，随便种一种就能收获一大片，是名副其实的园艺新手之友。 当然，它侵略性的生长也就导致了，薄荷不能和其他植物混种，否则容易产生别的植物争不过养分而枯萎的情况。 种完部分薄荷，林江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确认手上没有任何伤口后，终于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 她将手掌压在薄荷叶片上，慢慢抚过，感受叶片表面带着点冰凉的，毛茸茸的触感。 再用抚摸过薄荷的手捂住鼻子，冰凉的香气顿时萦绕鼻间，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清爽感。 简单的动作，极致的享受。 林江冉嘴角微翘，手里抓着几株没种下的完整植株，搬起薄荷盆往家里走。 孔鹤正对着一麻袋的鱼发愁，见林江冉回来了，忍不住朝她吐槽：“那么多鱼，是准备都做成难吃的肉干囤着吗？” 林江冉摊开手，展示手里的薄荷。 “戴手套，在鱼肉上切一道小口，把根放进去。” 虽然疑惑，孔鹤还是照做了。 切开水嫩的鱼肉，将薄荷细小的乳白色根系放入其中，瞬间产生了神奇的反应。 细根埋入鱼肉，立刻开始生长，抽动，膨胀，看似无害的薄荷根刺破紧实的肌肉组织，浅蓝色的脉络渐渐蔓延在肉块表面。 鱼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萎缩，最后彻底失去鱼肉的模样。 与之相对的，薄荷叶迅速生长，翠绿叶片中心产生了一条细长繁复的花纹，猩红而美丽。 在其下，根系纠缠在一起，看起来有点像一团粉丝或者方便面之类的东西。 孔鹤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他转头看向林江冉，却看到她面色平静，嘴里还念念有词。 “被抽干了……是肉块太小的原因吗？” “这次用一整条鱼吧……孔鹤？” “我不干了，”孔鹤脸色有点僵硬，语气斩钉截铁，“你要实验就自己试。” 林江冉耸耸肩，接过刀和手套。 孔鹤退后两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操作。 这次她选了一整条二十斤左右的黑鱼，在鱼身中间靠上的位置下刀，割开鱼肉，将薄荷根塞进去。 死鱼再次遭到薄荷根的“入侵”，鱼尾在案板上微微抽搐，就好像活物一般。 呃，看起来确实有点掉san。 抱着一种莫名的研究心态，林江冉饶有兴致地看着鱼肉的变化。 倒是孔鹤面露厌恶，移开了目光。 林江冉注意到了他的抵触，关心了一句：“没事吧？看不下去就去干点别的，别担心，这里我自己能解决。” 或许是因为恐惧，他的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如果你看过这个东西杀人，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担心了。” “……你上辈子见过变异薄荷，杀人？” “……嗯。” 林江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那有阴影也正常。” 孔鹤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沉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江冉想了想，说：“双刃剑，取决于人使用它的时候，是否能懂得趋利避害。” 孔鹤：“你觉得自己能控制得了它吗？” “是的，别忘了，我还比别人多了三年的废土生存经验，应付小小的变异植物，绰绰有余啦。” 林江冉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想让孔鹤放松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非常紧张。说完话后就一直紧紧地抿着唇，双手微不可查地颤抖。 是刚刚薄荷根的侵略性吓到他了吗？ 不至于吧，都是重来一世的人了，就算只在废土流浪一年，林江冉能见到的，比这血腥的场面还多得多，相信孔鹤也差不多。 那么是有什么ptsd吗？ 第34章 重要的同伴死于变异薄荷……之类的？ 林江冉用身体挡住颤动的鱼肉，回头看向他，神色认真，眼睛一眨不眨。 “别强撑着陪我了，害怕就去休息。” 孔鹤脸色不是很好，可还是很坚定地摇摇头。 “……” 劝不听，林江冉只好继续手头的活儿。 这次的尝试还算成功，至少鱼还有鱼形，切开鱼身，玉石般的鱼肉中，根须构成的纹路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泽。 林江冉将“薄荷肉”切块放在一边。 孔鹤有些犹豫：“这真的能吃？”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默默走上前，打开炉具，进行烹饪工序。 林江冉又从麻袋里捞出一条鱼，依葫芦画瓢地剃掉鱼鳞，将薄荷根埋入鱼肉，握刀的手很是稳当。 处理完所有的鱼，她放下手中的刀，转头看向孔鹤。 相比起刚刚的失控，对方现在明显已经冷静了下来。 注意到她的视线，孔鹤转过头来。 “我在试着炖鱼汤。” 林江冉点点头，脑子里胡思乱想。 说起来，刚刚孔鹤的样子，就好像……害怕到炸毛的猫猫？ 她愣了愣，忍不住拉下脸来，想扶额。 我怎么会这么想，大概是昏了头了。 第21章 薄荷肉在沸水中翻滚，像普通鱼肉一样渐渐变得紧实泛白，汤水也变为乳白的颜色。 鱼汤本身已经足够鲜美，所以孔鹤只撒了盐和胡椒调味。 舀了一勺，吹一吹，尝一口。 稍等了片刻，孔鹤皱紧的眉头微微舒展。 “我也要尝尝。” 这次孔鹤没有阻止。 林江冉拿了个汤勺，夹了块鱼肉，盛了一碗汤，一小口一小口地边吹边喝。 鲜美的味道在唇齿间绽开，丝毫没有油腻和腥气，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咬一口薄荷肉，口感和普通的鱼肉差别不大，甚至更加滑嫩。 “呜……好吃。” 林江冉幸福地眯起眼睛，风卷残云般解决了一碗，勺子再次伸向铁锅。 孔鹤嫌弃地用筷子架开她的勺子：“晚饭时间还没到呢，一会儿有得你吃。” 他好像有点不耐烦地转头，冷声道：“门外的人，也别鬼鬼祟祟的了，都出来。” ……？ 两人转头，一阵窸窣声后，门外探头探脑的徐阳慢吞吞地走进来，他的背后还跟着剩下的三个人。 徐阳挠挠头，爽快地表明来意：“啊！那个，孔哥，林姐你们都在啊！哈哈，就是，厨房的香味太诱人了，隔着街都能闻到呢。” 后面的一串人互相交换着目光，默默点头。 好家伙，合着这是都被香味吸引来了？ 纪怀英无声地抓住哥哥的胳膊。 她的眼中闪动着疑惑。 纪怀远回握妹妹的手，小声道：“没关系，呃，林姐和孔哥都是好人。” ……这还要你说，林江冉觉得有点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惊讶。 听纪怀远的口气，好像是在担心他们顺着香味偷偷摸过来会被自己责怪。 不过林江冉觉得，倒可能是她的“危险预知”发动，才会赶来看看情况。 这也就意味着，纪怀英居然还没有告诉哥哥自己的异能？ “大家都来了，那就都来尝一尝呗。” 她朝孔鹤使了个眼色，对方狠狠剜了她一眼，认命般地准备碗筷。 摆好碗筷，盛入鱼汤，今天的晚饭提前开吃。 “好喝。” “这是什么鱼烧的？太鲜了！” 零星的赞叹声后，餐桌上只余碗筷碰撞的声音。 林江冉坐在桌边，撑着脑袋，看着狼吞虎咽的众人，嘴角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 一会儿给他们演示鱼肉处理方式的时候，他们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 青峡山水库基地内。 “吃饭了！” 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手握大喇叭，推着大汤锅走到一楼食堂里。 陆陆续续有人从办公室改造的房间里走出来，表情麻木地来到食堂，手里捧着小锅。 看着锅里依旧是番茄炖鱼，有些人下意识地捂住嘴，条件反射般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掌勺的杨大妈一敲锅边，不客气道：“别摆出那副表情！想改善伙食，有本事就自己去狩猎！天天就靠着一个小姑娘养着你们，算什么事儿！” 有人叹息：“呵呵，不都一样。上次狩猎队出去抓了个兔子，味道还是一样腥……” 可再难吃，又不能不吃。 至少在这里，他们还有东西能吃。 前两天，他们又获得了领袖口中的“生物净水器”。 有了能喝的，干净的水，不必再冒着被变异鸟叼走的危险去取水。 这里还能待下去。 如果流浪在外……自己也不过是变异动植物的猎物罢了。 许多人的心中都是这种想法，他们将那一点不满压在心底，以最低限度，做着领袖安排的工作，换取一口苟活的饭食。 避难所顶层的办公室内，何穆和钟琳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摆着的番茄炖鱼，与外面的人别无二致。 “去城里找物资的人呢？” “五个人，只回来了两个，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 第35章 “外面种的番茄？” “枯萎了，我让基地新来的木系异能者看了，是水质的问题，解决了再种就好。” 钟琳的声音斩钉截铁：“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食物。” 何穆叹了口气：“客观评价，这味道，确实不像是人吃的东西。” 钟琳点头，目光灼灼：“如果不能让他们明显感觉生活正在一点点变好，那么没有人会有干劲。” “是啊，我知道。”何穆双手合拢，嘴里喃喃着，“……你说，林江冉有办法。” “……嗯。” 钟琳点点头，有点不爽的样子。 何穆大概能明白她不爽的原因。 水源，接着是食物。 每次都能踩在他们当下的痛点上啊。 * 另一边，食髓知味的林江冉正在查看笔记，决定种植更多的香草植物。 经过筛选，她选出了以下五种。 甜罗勒，变异方向巨大化，属于香草植物中危险程度较弱的品种。 剩下的胡椒薄荷，柠檬百里香和直立迷叠香，它们变异的方式大同小异。 它们的变异方向都是吸收，狩猎方式是通过散发香气吸引动物靠近植物本体，叶片或茎干上长有细小的绒毛和皮刺，可以刺破大部分未壳化动物的外表皮。 与此同时，“闻到”血腥味的根系会迅速生长，只要血肉接触到根系，就能够对其进行改造。 本来作为陪衬与增色的调味料，带有侵略性地蚕食着主食，然后成为主食。 不过只要小心一点，依旧可以为人所用。 最后是无意中发现的惊喜——变异艾草，它的变异方向为致幻性，不过并不是针对人体的，而是针对昆虫。它散发的香气驱虫效果极佳。 林江冉计划种一圈变异艾草在花鸟市场外围，以预防可能到来的蝗灾。 与此同时，考虑到城市贫瘠的土地无法直接大批量地种植这些新的香草植物，她决定扩展花鸟市场的领地范围，在芦荟城墙外建造一批抬高苗床。 为此，她将花鸟市场现有的员工都召集起来，向他们发布了第一个集体任务。 “木板，砖头，石块，水泥，金属板，总之，一切可以围起来当苗床的材料，大家出门的时候都可以留意一下。” “收集的材料越多，做的苗床越多，变异植物带来的收益，由全花鸟市场的人共享。” 众人惊讶地交换着神色，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干劲。 花鸟市场的大家，已经接受了他们的老板在植物供应方面无所不能的事实。 他们只要收集材料，建造苗床就好，剩下的事都由林江冉解决。 所幸，城市里虽然土地贫瘠，但最不缺乏的就是建筑材料。 任务发布后，四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他们没有避讳林江冉和孔鹤，于是他们俩也在一旁听着他们讨论。 徐阳的意思是，他以前跑业务的时候，去过s市的一家建材市场，他们可以这几天轮流开越野车去那边进行零元购。 纪怀远作为搬运工，也可以和他们一起去。 “不过有一个问题，”刘向元皱眉提出反对意见，“去建材市场的路没人走过，有一定的风险。” 林江冉刚准备开口说我可以保驾护航，孔鹤就给她使了个眼色。 他凑近她的耳畔，不客气道：“你是找了新员工，还是想养着一群没你陪着就不敢出门的废物？” 呃。 林江冉缩了缩脑袋，打消了提出帮助的心思。 虽然话说得难听了些，但道理没错。 她是经验丰富了些，但也没神通广大到能一个人应付完变异动植物还能保护别人。 有意思的是，这四个人也似乎比自己更明白这一点，并没有人向她投来哪怕一眼求助的目光。 纪怀远：“那怎么办，就在附近的小区捡点砖块，大理石什么的？” “那效率也太低了，”徐阳连连摆手，“而且水泥怎么办，没这方面的知识，我们也不能自己做吧？” 两个人转头，寻求刘向元的意见。 讨论一时陷入僵局。 纪怀英左看看右看看，拉了拉哥哥的衣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小声道：“哥哥，我觉得建材市场比较好……还有，我也想一起去。” 纪怀远笑了笑，柔声道：“怀英，你也有自己的职责。照顾好花就好，不用陪我们去冒险。” “不，我可以，我很有用……我，我能发现附近的危险。” 她攥紧了哥哥的衣袖，抬头。 一定要，一口气说出来。 “我有异能，我的异能是能够感知到将要来临的危险……请，请让我和你们一起去。” 看着身边的同伴们惊讶的眼神，纪怀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啊，终于。 与此同时，一直压在心底的愧疚感重新翻涌而上，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对不起，哥，还有大家……我，我之前真的很害怕，到处，到处都是危险。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你们，我一直躲在后座，却什么都没做……” 回应她的，是一种凝固般的死寂。 最后是纪怀远打破了这份沉默，他轻声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她不敢说，自己最害怕事后清算。 可该来的总会来。 第36章 没等她开口，徐阳倏地起身，他的眼里闪动着震惊，很快，那份惊讶转变成怒火。 “是啊，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当时你是不是……你明明可以提醒小燕的，却不说！” 第22章 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纪怀英想这么说，却知道这样实在是过于苍白。 刘向元回头，低声向身后的两人解释：“赵晓燕是徐阳的女朋友，在逃出居民楼的时候，为了救纪怀英牺牲了。” 林江冉微微闭了闭眼。 原来如此。 纪怀英松开了抓住哥哥衣领的手，慢慢地站起来，迎上徐阳的眼神。 震惊，愤怒，质问，将她拖回那段无可挽回的回忆里。 在那根钢筋坠落的那一刻，赵晓燕推开了她。 钢筋穿透了女人的胸膛，也刺穿了她的腿。 纪怀英的能力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她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在那之后。 崩塌的楼房，不怀好意的流浪者，暗中窥伺的变异动物，在脚下蔓延着的，能够置人于死地的植物。 流浪的那些日子里，危机就像是天罗地网般无处不在，他们怎样逃亡，都无处躲藏。 恐惧，腿伤，耳鸣声不断。 终日紧绷的神经，无数警报声不眠不休地在脑海里响起。 能预知又有什么用，她根本无力阻止。 只不过是提早将绝望传递给别人罢了。 如果要所谓的“危机预知”只会这样折磨她，那么她宁愿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她当然清楚自己是在逃避责任，以普通人的身份自居，无疑辜负了同伴们对自己的照顾。 可当那群狗将越野车包围的时候，她心里唯一想的是—— 这无尽的绝望，终于要结束了。 直到那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击退了狗群。 直到来到了林和花鸟市场，她的脑子才获得了久违的平静和清明。 难以置信，但这里确实是安全的。 一片没有警报声的净土。 一个能够解决危机的人。 这让她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这些天，纪怀英一直在思考。 如果有像她这样强大的人存在，自己的能力说不定能用来拯救更多的人，而不仅仅只是充当宣判死亡的钟声。 如果有这样一片安宁的净土存在，那么她绝对不想让它消失。 所以，现在，她选择正视自己的能力，担负起自己能够承担的责任。 她不能，也不想再沉默下去了。 第一步，就是要说出来。 纪怀英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里却闪动着坚定的光，不闪不避地直视着眼前与她对峙的同伴。 “之前我不说，是因为觉得自己做不到。” “我，救不了小燕姐姐。那根钢筋坠落，她把我推开之前，我想要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于是我以为，即便能够预知危机，也没有拯救别人的能力，只是将绝望提前带给别人罢了。” “但今后，我不会再选择逃避。” “请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可以起到提前预警的作用，如果感觉到不对，至少还有反抗的可能。”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给予希望，而非预知绝望。 徐阳握拳的手砸向桌面，一直挂在脸上的轻佻笑意消失了。 他一言不发，快步走出餐厅。 刘向元心中无声地叹气，他站起身，拍拍纪怀英的肩。 “那就一起去建材市场吧，时间下次再讨论。徐阳那边……让他冷静一下，一会儿我来和他说。” 纪怀远的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安慰道：“怀英，你能说出来已经很勇敢了。” ……尽管他其实希望，自己的妹妹只是个普通人。 那只是他内心里最自私的想法罢了。 在一边听着的林江冉朝孔鹤使了个眼色。 孔鹤心领神会，他起身对纪怀远说：“你们讨论完了？那就和我去学暗器制作。” 言谈之间，似乎对他们的纠纷毫无兴趣。 支开纪怀远，刘向元察言观色，立刻说：“我去看看徐阳。” 最后，餐厅里只剩下林江冉和纪怀英两个人。 林江冉单刀直入：“为什么要现在说？” 纪怀英攥紧衣摆，嗫嚅道：“以前我害怕，说了之后，徐阳哥哥会怪我没及时提醒小燕姐姐。” “但那并不是你的错，你自己也知道。” “……其实，还有。” “嗯？” “在逃亡的那段日子里，我能感受到的，周围除了危险还是危险。躲过了这一波，还有下一波在等着你。” “当时我想，与其这样疲于奔命，不如早点大家一起……”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卑劣。 林江冉却能明白她的想法。 她也曾自己一个人流浪。 在那躲藏于在断壁残垣间，吃了上顿没下顿，能被极为细小的声响惊醒，仿佛永无宁日的日子里。 她也曾被那种巨大的空洞和绝望裹挟，也曾问过自己：这样疲惫地苟活着，不敢回忆过去，更看不到未来，仅仅是苟活于当下，真的有意义吗？ 但也正是经历过这样迷茫绝望的时刻，她才意识到—— 第37章 越是黑暗的时刻，越不能放弃对未来的希望。 并且，永远不要放弃寻找活下去的意义。 曾经失去了意义的自己，也是重活一世，才发现她生命的意义原来就在这里。 在这被钢铁森林包围的一方天地间。 她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打趣道：“你哥哥向着你，但我不会。我觉得你敢说出口，是真的很勇敢。” 顿了顿，她又正色道：“你既然选择公布自己的能力，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愿意利用自己的能力，做一些种花养草以外的活儿了呢？” “嗯。”纪怀英勉强笑笑，小声补了句，“我还以为林江冉姐姐早就知道了，还在想你为什么不直接戳穿我的谎话。” 林江冉摇摇头，只是说：“这没必要。” 因为这里足够安全，就想隐藏起自己的能力，装作普通人而不愿直面危险。 这种想法固然自私，却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更何况林江冉目前对员工的基本要求，也就是种花养草而已。 纪怀英抬起头，声音清晰，目光灼灼。 “我想尽我所能，保护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我不会恳求你们原谅我，或者相信我说的话……但是，请看我接下来的表现吧。” 林江冉点头，真诚道：“有这种信念，就是好事。” * 这些天，林江冉谎称自己发现了一家灾难前还开放着的花鸟市场，从中带回了她目标的几株香草植物。 实际上上面找了个隐蔽之地，捣鼓着积分商城换出来的植物们，顺便狩猎一些动物。 她将它们的特性和口味都实验清楚了，还手写了一份“食谱”。 甜罗勒，茴香香气，口感微甜稍辣，可直接烹炒食用或用于腌制肉类。 （注：以下变异植物在接触时请确保手上没有伤口，最好佩戴手套照料。） 胡椒薄荷，3厘米植株可寄生五斤肉类，寄生肉类后去腥去酸，入口略带清凉，有青草香气。 柠檬百里香，顾名思义的柠檬味甜香，3厘米植株寄生两斤肉。 直立迷叠香，松木香气，寄生肉3厘米三斤，迷叠香肉肉质口感醇厚有熏香味，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做的是烤鸡的缘故。 她写下说明书一样的介绍，利用从种植笔记里获得的灵感，她也试着小小地幽默了一把，看起来有种游刃有余的从容。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她又一次体会到了这种乐趣。 * 几天后，四个人向她报备出发。 刘向元走在最前，纪怀远和纪怀英站在他身后。 徐阳站在刘向元身侧，面色如常，但并没有看任何人。 孔鹤沉默了一会儿，将新做好的几把“二代吊兰袖剑”和“一代吊兰□□”交到纪怀远手里。 袖剑新增了安全装置，防止弹出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指割掉。 吊兰□□则是新玩意儿，装填的是经过裁剪，拼接和打磨的吊兰叶片。 相比于林江冉的弓，手制弩在射程，力度和耐久度上都短了一大截，但作为仅仅用作普通人的防身用具，还算是比较简单好操作的。 尽管嘴上没说，但为了增加他们自保能力，孔鹤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嘛。 给完武器，他简短道：“多加小心。” 纪怀远咳了两声，大声道：“我们会的，师父！” 看着孔鹤僵硬的面部表情，和纪怀远带了滤镜的崇敬眼神，林江冉有些忍俊不禁。 “一路顺风，一定要平安回来哦。” 越野车驶离，林江冉借出门找植物之由，来到花鸟市场附近的一处楼房废墟。 她打开积分商城，购买了甜罗勒50株，胡椒薄荷，柠檬百里香和直立迷叠香各100株，还有自用的艾草100株，一共花去了1100积分。 要是在废土前，这对她而言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不过上次交换的十株变异绿萝给她带来了整整一万积分的收益，加上杂七杂八的任务和存款，扣除这笔消费，她目前一共有13020积分。 顺便看一眼今天的每日任务。 招揽一名新员工（0/1） 又有新员工了。 这次连提示都没有，莫非是自己找上门的？ 就那点蚊子腿，林江冉对完不完成每日任务都佛系了，面不改色地继续着自己手头的活儿。 变异植物依旧刷新在她视野范围外的不远处，林江冉将它们搬进废楼里放好。 回花鸟市场，搬出椰糠，珍珠岩，沙土，腐殖土，复合肥，以及充当下垫面的树皮陶粒。 万事俱备，就缺做抬高苗床的材料了。 日暮西斜之际，越野车驶回花鸟市场。 车上的人陆续下车，林江冉一个个扫视过去，微微松了口气。 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很好。 不过，他们的表情好像有点复杂？ …… 在众人犹豫的目光下，穿着冲锋衣的陌生少女跳下车，她张望着，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到林江冉面前。 林江冉神色警惕，退了两步。 这是个异能者。 少女撇撇嘴，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随即大大咧咧道：“你就是他们口中的老板？” “别紧张呀，我叫上官红。我来这里，是想要加入你们的。” 第38章 第23章 上官红，异能“火焰控制”。前大学生，孤家寡人一个。 陨石辐射后，她跟着一队幸存者混了一段时间，后来出来单打独斗，最后定居建材市场。 她自称与自己的上一个团队成员观念不合，为了生存下去，才躲在了植物少见的建材市场里。 在又饥又渴的时候，看到了全副武装，看起来状态非常不错的建材收集小分队，便动了加入的心思。 因为纪怀英没感觉到恶意，问话时，纪怀远也验证了她的真诚，所以他们就把她带了回来。 听了刘向元的介绍，上官红眨眨眼，小声插了句：“虽然不带我，我也会自己偷摸跟过来就是啦，好不容易见到的友善活人，怎么能轻易放跑……” 林江冉心里想着大可不必如此实诚，继续问：“你和前团队，有什么不合？” 上官红她皱了皱鼻子，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那是群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疯子！他们放着好好的超市不搜刮，专爱抢别人东西，简直是不可理喻。” 林江冉听了，却是心里一惊。 “现在这群人在哪里？” 上官红撇撇嘴：“谁知道，我只知道我溜走的时候，他们驻扎在一个废弃商场里。” 林江冉看向纪怀远，对方不着痕迹地对她点头。 说的属实。 她依稀记得，废土上另一个势力——唯一的掠夺派“进化者”，就是将郊区商场作为根据地的。 那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进化者”的雏形。 虽然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但这个消息还是像一团阴云笼罩在她的心底，令人有些惴惴不安。 所幸那里离自己还比较远，暂时不用考虑势力冲突的问题。 了解完上官红的来历，她看向小分队的成员，说：“诸位，把你们带回来的材料放到芦荟墙正面的外围，至于你——” 她将目光落回上官红身上，对方眼神期许又可怜，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简直是明示了。 “……先吃点东西，然后告诉我，你的异能能做到什么。” 对方的眼睛亮了亮，从善如流道：“遵命，老板！” * 纪怀远借帮孔鹤打下手的名义留在厨房，作为这场面试的人肉测谎仪。 餐厅里，上官红囫囵吞枣地吃着眼前的水煮鱼和凉拌多肉，俨然一个铁血干饭人。 林江冉在她进食之前就和她讲清楚了这两道菜的情况，没想到她接受良好，甚至啧啧称奇。 两道小菜迅速解决。末了，她发出满足的叹息。 “呼，活过来了～” 她看了一眼脸色木然的林江冉，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找补道：“吃饱了才能用异能嘛，否则真的会累晕过去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她当即手一甩，一团小火球在掌心浮现。 “我的异能，它的作用简单来说就是造火和控火。后者要做到精密操作很耗费精力。” 林江冉忍不住想充当一回面试hr ：“你觉得自己能为花鸟市场带来什么？” 这熟悉的话术唤醒了前大四生的某些dna，上官红正襟危坐：“我可以提供火源，火球用来击退入侵者或者狩猎都非常好用……亲身实践。” 这个“亲身实践”听起来有点细思极恐。 林江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冷不防问：“你，杀过人吗？” “……” “没有。”她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和那群人不一样，否则我为什么要逃出来？” 她严肃了几分：“我就是想好好活着，不想伤害别人，如果可能也想过群体生活……毕竟人是社会性动物嘛。” “那为什么选择我们？” 上官红惊讶反问：“你们都有心情收集建材了，肯定不担心生存问题，不投靠你们我去找谁？”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她转向纪怀远，对了个眼神，确定上官红说的属实后，便对厨房里听墙角的两人说：“你们带她熟悉一下花鸟市场的布局，介绍一下各个植物的效果，找个住处，还有介绍这里的规矩。” 她的目光又转回落落大方的姑娘：“明天开始，我们在建苗床的时候，你就负责警戒巡逻，其他时候可以自行出去打猎，带回来的猎物由全花鸟市场的人共享，你觉得怎么样？” 上官红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真的要全部上交？可不可以留一半给我自己？” 林江冉想了想，回答：“可以。” 想要有自己的小金库，这不难理解。 倒不如说之前那四个人居然没有提出想要拥有私人财产的请求，这倒是令她惊讶的。 或许是处在被救下的立场上，不好意思提？ 上官红见她答应得爽快，心下松了一口气，笑得更加灿烂了。 氛围轻松下来，她的直球天赋更是变本加厉，溢美之词脱口而出：“林老板慷慨大方，我愿意为你干一辈子的活儿！” 对于如此自来熟的家伙，林江冉深感应付不来，只是丢给她一个“你高兴就好”的眼神。 趁他们带上官红溜达的当口，林江冉把变异植物都搬到芦荟丛附近，恰好碰上了正在统计外出成果的刘向元和徐阳。 徐阳捧着个笔记本，记录着他们的收获。 刘向元把建材一点点搬下车，见林江冉来了，便朝她点头致意。 第39章 她放下手里的植物：“我也来帮忙。” 刘向元本想要客气婉拒，却见她不由分说地来到车前，拎起两桶水泥就往堆物资的地方走。 放完水泥，她大气都不喘一口，继续干活。 走过看起来有些石化的刘向元，林江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看我干嘛？你继续。” 刘向元：……是我忘记了，这位是有怪力的。 搬完东西，徐阳将手中的笔记本给她过目。 他们这次出门一共带回了水泥300斤，100*60*10cm的大理石板100块，20*10*5mm的红砖300块，还有泥桶，抹刀等工具。 林江冉粗略算了算，大理石板围成300*220*40cm的样子， 10块板子围一块地，一共可以做十个大理石抬高苗床。 而红砖有两种使用方法，一是做成小一点的苗床，二是砌成长条形的种植箱，在里面种一圈艾草，包围花鸟市场。 林江冉决定先把大理石苗床做出来，看看能不能容纳所有香草植物，再考虑红砖的用途。 不过要是想做围绕花鸟市场的种植箱，红砖显然是不够的。 林江冉把红砖可能不够的事告诉他们，两人很快表示不够的话，建材市场还有，他们可以再去搬。 徐阳絮絮叨叨：“还好建材市场附近还是比较安全的，没有多少变异动植物，也不是物资丰富的地方，所以人也少。” 将来人可不会少。林江冉默默地想着。 目前大部分人还困顿于吃喝，暂时还没有人想着基建，将来几个大势力发展起来了，为了扩张基地，建材还是比较抢手的。 他们属于是领先了一个版本。 统计完材料，林江冉跃跃欲试地开工。 徐阳和刘向元暂时帮她打下手，准备学习完抬高苗床的做法后，再试着自己做。 花鸟市场正门外是一片空地，原本作为停车场使用。混凝土地面碎裂松动，露出下面的自然地基。 三人将碎石清扫干净，各显身手地用榔头和刀具砸开，撬开或徒手挖开顽固不化的混凝土，清理出一片自然土地。 接着用钢尺和石灰粉规划出由220*10cm宽和300*10cm长的长方形拼接而成的框，再用铲子在这片区域挖出10cm深的浅坑。 将大理石板插入坑里，接下来就是用水泥加固。 在场的三人都是建筑小白，他们按桶边的提示，在泥桶里以2:1的比例调配水泥和水，不断搅拌，直到灰扑扑的混合物逐渐融合成芝麻糊状。 林江冉戴上手套，用铲刀挖了块水泥，拍在大理石板和坑的边缘连接处。 在一旁伺机而动的两人拿滚轮的拿滚轮，抓刷子的抓刷子，手忙脚乱地在缝隙处抹抹蹭蹭。 厚厚一层水泥贴在大理石板边，慢慢凝固下来。其边缘歪歪扭扭，厚薄不一，像是在冰淇淋蛋筒边缘的榛子碎与巧克力酱倒置的模样。 三人：…… 新手嘛，要求不能太高。 手忙脚乱地涂完长方形的一边，他们继续涂抹剩下的三条边。 三人的配合在一次次调整和尝试中，肉眼可见地进步。 当涂抹进行到最后一条边的时候，三人的配合已然臻于化境。 林江冉先是一抹刀拍上去，徐阳马上用刷子将水泥沿着接缝处扫开，刘向元紧随其后，用滚轮将水泥抹平，林江冉再用抹刀平整边缘。 现在他们的成果，大概是从巧克力甜筒边进化到贴脚线，可以说是有了质的飞越。 徐阳看着称不上精美，但至少整齐了不少的水泥边，丢下手中的刷子，扶住大理石板，用力摇了摇。 大理石板纹丝不动，他满意地点点头。 “呼……终于搞完一个。” 徐阳道出了三人的心声，他们站成一排，表情如出一辙。 虽然疲惫，但更有亲手建造的自豪与快乐。 不过林江冉敏锐地察觉到，刘向元站起来的时候刻意放慢了动作，还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腰。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而是问：“要继续吗？” 她拍了拍刘向元的肩，建议道：“要不把纪怀远叫来？感觉他会喜欢这个。” 他愣了愣，明白了她话里关照的意思，笑叹：“哈哈，不服老不行啊。” 徐阳打趣道：“别啊刘叔，造这个苗床我都喘气呢，你这绝对是老当益壮！” 刘向元低低地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滚轮，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第24章 林江冉搬了营养土和陶粒，准备在等纪怀远来的时候先种下一片香草植物，顺便大约估算一下种下所有植物所需要的苗床数量。 陶粒和树皮混合打底，沙土，腐殖土，椰糠和珍珠岩按一定比例混合，主打的就是一个确保透气性。 先用下垫材料铺满苗床，再在上面倒上需要混合的土料，两人用铲子将其翻动搅匀。 拌匀土壤，林江冉打开系统送来的植物。 黑色塑料盒里，一株株直立迷叠香被黑色的泡沫板隔开，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 得益于从系统里开出的屏蔽波，这些植物散发出的香气对他们都没什么严重的影响。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挖坑，将根系埋入土中，然后轻轻拍实。 一边种，一边在脑海里计算。 每个植株间隔10cm，一个苗床就能种一百株左右的非巨大化香草植物。 第40章 但甜罗勒应该只能种下十株。毕竟一颗就有成熟大白菜的大小…… 徐阳先是在一旁看着，后来也加入了种植的行列。 后面赶来的纪怀远在看到两人哼哧哼哧种地的样子后，在一旁默默观察了一会儿，也回去拿了套移植工具。 林江冉熟练些，一个人负责半个苗床，徐阳和纪怀远分别从另外半边的两侧种起。 虽然他们的手速慢了点，干活的时候都是安静而认真的。 不像她自己，心思又悄悄离家出走了。 想起以前的自己，在爷爷身边待不了一刻钟就要抛下怎么也扶不起来的幼苗，溜到西市玩小动物。 她的童年，大抵是在两种吵闹中度过的。 前半段是父母贬低叹息的唠叨和无休止的争吵，后半段是各种犬吠，蝉鸣，鸟叫，以及和动物们打作一团，像个小疯子一样哈哈大笑的自己。 长大后她倒是安分了不少，但那大概不是真正的宁静，只是一种疲惫罢了。 说起来，上辈子她从未获得过称得上宁静的感觉。 灾难前为了维持花鸟市场拼命工作，灾难后为了生存不断流浪。 一直是维持着一种疲于奔命的状态。 而她最后悔的事之一，就是没能安安静静地坐在爷爷身边，陪他完整地种一次花。 那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现在，重复着拨开松软微潮的泥土，将柔韧的枝条埋入，扶住，再将土填上的动作，耳边响起园艺铲翻动泥土时的沙沙声，身旁的同伴均匀规律的呼吸声…… 空气中洋溢着一种称得上是“宁静”的氛围。 林江冉似有所感，她闭了闭眼，不禁想象着那个略显沙哑，时常乐此不疲地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嘴角轻轻带起一丝笑意。 看到了吗，爷爷。 现在我终于觉得，能安安静静地种种花，是一件多么简单又美好的事情了。 * 最后的成果，直立迷叠香全部下种，其实并没有那么整齐，但因为种满了一整个苗床而显得郁郁葱葱，也是颇为赏心悦目的。 一阵微风吹过，顶端细长的叶尖随风摇曳，苗床里仿佛凝聚了一片微缩森林。 三人欣赏了一阵，还是林江冉打破了这祥和的沉默，她慢条斯理道：“看完了吗？接下来要把它剪掉了。” 其余两人：？ 林江冉拨开植株，向两人解释：“这些迷叠香在找到的时候状态就挺不错的，可以直接扡插，现在时机还算合适，我准备多种点。” “扡插生根需要剪下半木质化的枝条，半木质化，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完全变硬的枝条。” 她从下往上轻捏枝条，斜着剪下距离顶端10cm处枝条，拔去下半部分的叶片，捧在手里给两人观看。 她鼓励道：“捏一捏，感受一下。” 两人面面相觑，伸手触碰枝条。 半木质化的迷叠香，相比起完全木质化枝条的粗糙干涩，更加接近磨砂质感。 林江冉抬手，掏出脖颈间的挂饰。 一片被裁剪成水滴形的吊兰叶片，颜色是华丽的孔雀蓝，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变幻的虹光。 吊兰叶片的颜色很具有统一性，从绿色过渡到酱红色的颜色都会出现，但这种鲜亮的蓝绿调非常罕见。 准确来说，是只见过这么一次。 现在被她摘下来，戴在脖子上。 注意到两人好奇的眼神，林江冉解释道：“因为这个颜色很少见，所以我让孔鹤用这片叶子做了挂坠。” 在花鸟市场还只有两个人时，孔鹤在照顾吊兰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片与众不同的叶片。 把这件事分享给林江冉的时候，她受到笔记的启发，提出或许能将它做成首饰。 当时孔鹤古怪的眼神，她至今还记忆犹新。 “因为特别所以想收藏，这种想法不奇怪吧？” 孔鹤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不奇怪，但……很不像你的风格。” 林江冉：？ 她问：“我是什么风格？” 孔鹤犹豫了一下，语调平平地回答：“谨慎的生存主义实用派，典型的废土满级孤狼幸存者……还有，只，对做大做强林和花鸟市场非常上心。” 林江冉：总结得挺到位，但总觉得语气听起来有点损是怎么回事？ * 回到当下，徐阳听了她的解释，干笑了几声，道：“这样也算随身携带刀片，美观又实用。” 林江冉：“你们要吗？我让孔鹤给你们也做两个？虽然应该找不到这种颜色了，但既然实用……”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不用了！” 林江冉：？反应怎么这么大。 她摇摇头，从闲聊里抽身而退，继续干正事。 她用吊兰叶片小心切开枝条尾端，解释道：“这样能加快吸水面积，更快生根。” 又变戏法般掏出两把剪刀，递给他们，同时发布新任务：“按照我给你们展示的那样，把剩下的迷叠香修剪好，拔去下半部分的叶片，堆在这里，我来切。然后休息一下，我去水培，过会儿我们继续建苗床。” 两人应声照做，三个人流水线作业，很快将迷叠香都处理好。 林江冉收集起这一小堆扡插枝条，回花鸟市场搬了几个原本用来装水仙的浅口瓷盆，装上绿萝净化过的水，绕着盆口放了一圈。 第41章 她又搬了一个三层小花架，将六个浅口瓷盆两两放在花架上，并在花架柱子上贴上纸条。 “直立迷叠香，请不要直接用手触碰，被寄生后果自负。” 贴完纸条，恰好碰上路过的刘向元，他眉头紧皱，看起来明显有烦心事。 林江冉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决定多管闲事一下，于是搭话问道：“怎么了？还不去休息。” 刘向元愣了愣，循声望去，看到是林江冉，他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接着道：“刚刚我想休息了的，但还想在休息前再去看看番茄，结果这一看……给我看出问题来了。” “什么问题？” 刘向元顿住，憋了好久，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只好说：“不太好描述，一会儿方便的话，你能不能来看看。” “我怕有什么问题，先用绳子把那个店铺拦起来了，上面贴了警告。也没和别人说……主要是怕几个孩子担心，会做傻事。” 事有轻重缓急，变异植物有病害，确实算是比较重的那一类。 林江冉当即点头道：“行，你去和徐阳纪怀远说一声，就说让他们先建苗床，我有事过会儿来……番茄的问题，我现在就去看。” 刘向元忧心忡忡地点头，提醒道：“好，注意安全啊。” 第25章 林江冉走入种植变异番茄的店铺，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番茄的叶片干瘪卷曲，却依旧保持着翠绿的颜色，茎干上有浅浅的棕色斑痕。 泥土上掉落的鲜红果实已经开始腐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略微有些辛辣的气味。有些果子依旧顽强地挂在枝头，呈现半青不黄的颜色。 系统下呈现了两种状态。 番茄（成熟期） 年龄：1年 当前状态：死亡，变异（变异方向：致幻性） 种植建议：铲除 或者是—— 当前状态：病变（青枯病），变异（变异方向：致幻性） 种植建议：提高浇水水质，并使用90倍青枯立克连续喷雾三天，辅以1000倍大蒜素…… 建议后面还列举了好几种让她眼花缭乱的药物，但她看了也和看天书没什么区别，干脆选择性略过。 青枯病，这个她倒是知道，唤醒了她久远的记忆。 爷爷和她讲过这个。 患了青枯病的番茄，即便是已经死亡的植株，叶片依旧有着青翠的色泽，颇有种虽死犹存的感觉。 总之，对照着模糊的记忆，她现在看到的也确实是青枯病的常见症状。 即使变异了，得病时的样子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嘛。 但问题是……她根本没囤过治疗植物生病的药物。 关于为什么没囤植物的药，她有好几个借口要讲。 一是植物药水千千万，她对此一窍不通。 林江冉虽然出身“园艺世家”，但其实对种植物只有比较浅显的认识。 以前爷爷还是想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的，但当时她觉得种花养草好无聊，又贪玩，一直没好好学。 老人恨铁不成钢，但向来开明的心，也让他不愿过多干涉孙女的发展方向，只好无奈放弃。 现在轮到她哭笑不得了。 这就是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吗…… 总而言之，她的园艺技术和爷爷根本没法比。 但还有，谁知道变异了的植物发病还是用以前的治疗方法啊！ “看样子，只能铲除掉了。” 林江冉叹了口气，将六盆番茄连土挖出，一股脑儿塞进放在西市边的一个浴缸里。 没关系，就做堆肥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回徐阳纪怀远那里时，恰好碰上了返程的刘向元。 她将番茄得病的事告诉他，刘向元露出痛心的表情，沉声道：“对不起啊，小林，明明我应该照顾好番茄的，却让你蒙受损失……” “没事，”她面不改色，顿了顿，还宽慰了几句，“青枯病很常见的，我是从野外直接挖来的植株，讲不定那里的土壤有问题，根上早就染了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了，温汤浸种后的幼苗得病的概率会小些，我们后面种的那几株，好好养，一定会有让你满意的收获的。” 刘向元感激地点点头，马上道：“说起来，上次处理的种子也过了快一周了，我现在去看看……” “嗯，到时候我再和你说幼苗的注意事项。” 告别看起来心情好起来了的刘向元，林江冉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虽然我也是半桶水晃荡，但总归还是能帮到一些人不是吗？ 很奇妙的，她刚刚产生的，由后悔带来的那一点无端烦躁淡去了不少。 与其后悔之前的失去，更要抓住当下的机会不是吗？ 从现在开始学习尝试，也不晚。 * 回到苗床建造工地，徐阳和纪怀远已经开工了，他们甚至已经建好了另一个苗床。 不过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怎么说呢，在林江冉看来似乎有点微妙。 刚刚亲身参与苗床建造的徐阳，只在必要的时候说几句话，脸上挂着过分客气的笑容，反而透露着一种别来沾边的感觉。 纪怀远似乎有些局促，面露不满，一言不发地用手上的铲子挖着坑，也只在必要的时候才问徐阳一些问题。 第42章 这种情况林江冉以前见过。 她以前在公司里，有过冲突的同事被迫合作时的低气压，大概就是这两个人现在的状态。 不过这两个人的情况，大概还要更复杂微妙些。 简单来说，两个人谁都没做错什么事，但因为真正做得不太对的某人，是至亲之人舍命保护下来的对象/血肉至亲……所以见面了，就是会感觉尴尬不舒服。 作为外人，林江冉清楚地知道自己解开不了这两个人的症结。 治心病，绝对比给变异动植物治病还要麻烦百倍。 所以她只是走上前去，用比较轻快的语调对两人说：“我回来啦！给我腾个位置，我们继续。” 两人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和她打了招呼，又寒暄了几句，接着继续苗床建造的工作。 三个人在工地上激情挥洒着汗水，时间渐渐推到了傍晚。 耗尽了带来的所有大理石板材和一半的水泥，中途还重新去取了趟园艺土。最后的成果——五座抬高苗床，其中两座种满了直立迷叠香和胡椒薄荷，另有倒了一半土的三号苗床一座。 第二次耗尽土料时，兴致勃勃的林江冉原本是想要继续的。 已经说不清，她还那么精神是异能的关系，还是单纯的乐此不疲了。 但剩下的两人虽然依旧炯炯有神，但还是掩盖不住疲惫的目光，以及在一边抱臂观看的孔鹤“妈妈喊你回家吃饭式”的催促，促使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乖乖跟着人群回家。 又多了一人的饭桌，显得更加拥挤。 林江冉一边在夹缝中求生存，一边想着下次一定要分两桌吃。 上官红干饭的速度堪称风卷残云，同时也是肉眼可见的社牛。 一边吃，嘴里还不停说着话，很快和餐桌上剩余的两个年轻人熟络起来，就差称兄道弟了。 她甚至敢和孔鹤搭话！ 这时候林江冉才意识到，虽然孔鹤其实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来自多出来的一辈子），但看起来还是比较青涩的，如果去掉围裙，甚至带着点学生气。 也对，人家本来在这个时候就该是在咖啡店打工的大学生设定。 孔鹤似乎是被她先是震惊，后来陷入思考后逐渐放空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耐烦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我脸上有东西？” 林江冉愣了愣，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一旁的上官红带着调侃的语气大声道：“就看！林姐，我支持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大学生，谁不爱！赏心悦目啊！” “……？！” 一语既出，震惊四座。 餐桌上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在众人莫名惊恐的目光下，上官红的笑容终究是凝固在了脸上。 她有些干瘪地“哈哈”几声，向林江冉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江冉眼神闪动，悄悄回避。 我真的不是这么想的，别点我。 上官红：qaq 集众人之力，能让社牛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了句“冒犯了”，眼神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终于明白了，眼前的“男大学生”在这群人里，似乎并不是可以随意调侃的对象。 而自己和他显然也不能简单地划分为“同龄人”的范畴。 从那种油盐不进的冷漠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了。 徐阳和刘向元交换了个眼神，两人最终决定出面，安抚了几句。 凝滞的空气再次流动，碗筷声再次响起。 而孔鹤一直在沉默，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江冉轻咳了一声，轻轻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毫无动摇：“我其实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现在花鸟市场人多，我们明天开始要不分两桌……还有，我没那么想，真的。” 孔鹤挑眉，直接忽略前半句，冷冷道：“难道不是吗？” 林江冉：……不要这么擅长抓重点。 她咬咬牙，不情不愿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后面接着补充：“你确实是个全才，我觉得总让你默默付出好像不太好，除了包吃住应该得到更好的待遇，需要的话和我说，我尽量满足……哦对了，加了桌子你还要多擦一个桌，这样确实更幸苦，要不我帮你找个打下手的……”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 因为看到眼前的人眼神逐渐变得更加无语。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慢条斯理道：“我不该有所期待的，我的错。” “一张桌子而已，没多大工作量，你想加就加。” “至于帮手，还是算了。我带个徒弟就已经够麻烦了，别让我再带娃。” 林江冉搓搓手，试探道：“那你对待遇方面……” 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重新挂上生人勿近的脸，声音闷闷的：“先欠着，等我想好了再说。” 林江冉小心翼翼地比了个“ok”的手势，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 晚上睡觉前，林江冉再次浏览系统抽奖页面，又来了个一百连。 首先出现的又是一堆经典时尚小垃圾，末尾挂了几个稍微贵一点的变异绿萝，还有变异月季。 这次百连无特殊物品，林江冉心如止水，反手又是一个百连。 钱多嘛，无所谓。 她仿佛看到眼前金光一闪，抽奖的物品栏里，终于又出现了一个开头不是“变异”字样的东西。 第43章 她缓缓将其念出。 “积分商城更新？” 第26章 【开发者日志1.1.0 记录于废土纪元85年。 经过一年实验数据的收集，我们更新了“拓荒者”的功能，并对积分商城进行了革新。 现在消耗一定的积分，就可以对“拓荒者”进行提问，系统将根据在各个平行时空中收集的数据，经过验证和筛选后进行解答。 具体的规则参照积分商城：提问细则。 最后，感谢各位来自前废土纪元的重生者们对完善“拓荒者”做出的贡献。 愿集众人之力，延续人类文明。 】 除了积分商城的更新，林江冉感觉信息量更大，也更有意思的是这份日志轻描淡写带过的一些东西。 平行时空，重生者，延续人类文明…… 这么看来，她的重生应该也是这群人做的，虽然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可能是她不能理解的未来高科技吧。 不过，明明她重生后确切来说只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日志里却说“一年的努力”。 难道所谓的未来，也是在某个平行时空中，而那里连时间流速都与现在不同吗？ 林江冉摇摇头，突然又想到…… 那孔鹤又是什么情况？ 他这个样子不像是重生，而是在一个根本没有他这号人存在的世界里，硬塞了他这么个人进去……或者说，应该定义为穿越。 这也是未来的那些人干的吗？ 可孔鹤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系统的样子……要问问他吗？ 可问他也就意味着自己要向他摊牌系统的事，解释起来实在是有点复杂，感觉是自找麻烦。 …… 纠结到最后，林江冉还是决定维持现状。 未来的谜团虽然令人好奇，但对她而言也没那么重要。 如何利用系统经营好当下的生活，才更为实际。 至于孔鹤……无论他是一无所知，还是装作无知，林江冉都暂且不过问。 那是朝夕相处的一个多月建立起的信任和尊重，林江冉潜意识里并不是很想打破这样的关系。 她将日志里的新发现记在心底，打开积分商城，准备试试新功能。 “提问”，一次消耗1000积分……有点小贵，但还能接受。 提问的范围仅限于有关废土生存技巧，以及一些常识类的问题，除此之外的问题都有可能被判定为“违规”，扣除积分但不回答问题。 比方说，你可以问“水质状态为多少的水能够直接供人饮用？”，嫌积分多没处使也可以问“兔子有几条腿？”这种鸡肋的问题，系统都会解答。 但如果你问了“明天的天气如何？”，它并不会回答你，而是会浮现一行字“请不要使用系统行使违规行为”，然后吞掉你的积分。 至于什么算是违规行为，细则里说的是“具有反人类倾向，预示未来的行为”。 林江冉想了想，花费积分提问。 “变异动植物的病虫害，是否有统一的处理方法？” 问完她才暗道自己愚蠢了。 万一这个系统看她是个普通疑问句，真的只回答是或否怎么办？ 那她简直是白给…… 所幸系统还是良心的，眼前的光标跳动了几秒，就出现了详细的文字。 “有。” “你可以试一试，将变异艾草与植物混种，可以驱除大部分昆虫。” “对于植物病害，你可以尝试将新鲜的变异月季花瓣磨碎后，泡水灌溉发病植株，或以1 ： 1的质量比制成精油，稀释2000倍后1 ： 1浸泡土壤除菌。” “此方法可以预防大部分病害，另外，使用水质状态较好的水浇灌植物也能减少发病几率。” 林江冉仔细看了两遍，松了口气的同时，还觉得自己赚了。 虫害，病害分别介绍，这相当于回答了她两个问题，良心系统啊。 果然是立志延续人类文明的系统，格局就是大。 * 趁热打铁，她决定再把变异月季的种植笔记看了。 看完后她发现，变异月季的种植，比她之前种的那些都要难搞不少。 【月季 记录于废土纪元第67年。 我终于向以前就很难养的花儿们下手了，先夸夸我自己的勇敢。 变异月季的花朵有以前的两三倍大，花期可以一直从春末延续到秋初，开花时花香四溢，会吸引变异蜂成群结队地来采蜜。那时候浇花一定要做好防护工作。 开花时的变异月季非常敏感，除了变异蜂之外，它对所有生物都抱有强烈的攻击性，靠近半径两米范围，它就可能会抽枝出来打你。 其钩状皮刺带有毒性，要是被刺一下……呵呵，就等着上天堂吧。 变异月季对土壤，温度都没有很高的要求，但对水质的要求极高。 灌溉要求使用水质状态为5以下的水，春秋一周浇一次水，夏天傍晚隔日浇水，冬天建议适当保温，维持温度在零上即可，冬季月季生长停滞，浇水两周一次就好。 至今研究所的净水系统还没有办法大量处理出这个纯净度的水，因此我的养花之路异常艰难。 野生变异月季常见于干净的水源附近。它们也是人类想要占据干净水源时，可能会面对的最大的敌人。 说到它的用途……除了观赏性，它也是炼制净化精油的必备原料之一，净化精油的重要性早已无需多言。你也不想在病害季看到自己的植物蔫答答的，还长满五颜六色的病斑吧？ 第44章 即使穿了防护服，依旧会被抽枝打得怀疑人生……但还是要微笑着伺候它！ 】 笔记里的记录者显然有点抓狂，而林江冉也在同步怀疑人生。 水质状态为5的自然水源……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吗？ 如果真的有，它周围该是个怎样得天独厚的环境啊……真是难以想象。 这个水质状态让她有点望而却步，她再次向系统提问。 “如何获得大量水质状态小于等于5的水？” 系统这次停顿的时间比上次要久，过了一会儿，它跳出一个有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当下并未出现水质状态小于等于5的自然水源，建议：（ 1 ）使用净水器进行处理，图纸如下……（ 2 ）解锁贡献值系统，使用积分购买相应物资。” 十几张有亿点点复杂的图纸出现在她眼前，零件结构之复杂，一看就不是在科技倒退的废土上能做的机器。 林江冉掠过，目光锁定第二条。 贡献值系统？那又是什么她没解锁的新东西？ 她调出抽奖页面，又来三个百连，然而一点水花也没有。 已经抽出一个彩蛋了，今天的运气大概是用完了吧……她这么宽慰自己，冷静地关掉抽奖页面，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估计是样本太少，系统好像也给不出什么具有可操作性的建议。 不过它提到了“当下”…… 这是否意味着，将来会有水质状态小于等于5的自然水源出现呢？ 唔，再等等看吧。 低数值水质状态的自然水源作为长期目标之一，林江冉打赌它或许会在每日任务里出现。 虽然目前还缺乏种植变异月季的条件，但林江冉并不想坐以待毙。 于是，她又“提问”了两次。 “病害季是什么？” “精油如何制作？” …… 第二天，林江冉和徐阳，纪怀远先继续建完了五座大理石苗床，并种满了香草植物。 其余三个苗床都满满当当的，种了香草植物的同时还塞了几株防虫用的艾草。 唯有种着甜罗勒的苗床目前看起来略显空荡，但林江冉深知其潜力。 做完这一切后，她去了一趟附近的中学。 那是距离林和花鸟市场最近的市重点，也是她的母校。 学校的布局似乎和记忆中的已经有点不太一样了。 避开疯长的植物，林江冉摸索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原来的实验楼。 看着眼前现代简约风的纯白色三角形建筑，与记忆中的模样已然是天差地别，她忍不住喃喃道：“感觉还是以前的红砖田园风好看……” 进入实验楼，林江冉跟着楼层指示，找到了生物和化学实验室。 疯长的爬山虎遮住窗户，布满灰尘的实验室里一片昏暗。 林江冉从后门进入，又拐进实验室后方的一道小门里。 器材准备室，布满锈痕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玻璃仪器，柜子里试剂的标签发黄变暗，已经无法分辨上面的字迹。 她打开手电筒，目光逡巡，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小心地将一套蒸馏器械用布包好，装进背包。 正准备走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咔哒声。 林江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贴着墙面缓缓移动，闪身躲在靠窗的一排叠到二人高的纸箱后面，耳朵紧贴墙面，企图捕捉到门外人的一点信息。 清晰，粗重的喘气声，仿佛就从她的耳畔响起。 “嗬，嗬，呼……” 与之相对的，还有某种动物低沉的嘶吼声。 她没想到声音离得那样近，门外的人……好像就靠在墙上。 “没事，没事，这样就安全了，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没事的，放松，阿金，放松……” 听声音像是个年轻男人，他好像在安抚着身边动物的情绪，颤抖的声音里却是藏不住的惊恐。 不能在受惊的宠物面前露怯啊！ 林江冉几乎要将这句提醒说出口了，碍于现状，只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算是明白了，门外是逃亡中的一人一狗，只要等他们转移阵地了，自己也能走。 ……但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27章 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这两位躲进实验室后，果然一直没走。 她甚至听到了门外人的嘀咕：“这里看起来比较安全……不如就在这儿休息一天吧。”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门外的人似乎靠墙坐下了。 林江冉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也靠墙坐下，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和他交涉。 擦擦擦……咚！ 挠门声和撞门声几乎同时响起，器材准备室的门微微晃动，不详的低吼穿透墙面，响彻耳畔。 她听到门外的人迅速站起，来到器材准备室门口。 色厉内茬的声音传来：“谁在里面？出来！” 林江冉没有应答，而是默默移动到门口，靠墙站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袖剑无声弹出。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和对方起冲突。 但基本的自卫还是要做好。 她的手轻轻握住门把，旋转。 打开门的同时，身形隐没在门后。 一只体型巨大的金毛先冲了进来，它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在地上不断嗅闻着。 第45章 男人谨慎地等在门外，没有动作。 林江冉单手抓住门框上沿，借力跃上门框，像一只灵巧的猫。 力气大，身形小的优势就在此体现。 轻巧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到男人面前。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冰凉的刀锋已经抵在他的喉头。 刀锋精准地在他脖颈间擦过，却没有划破他的皮肤，娇小的身影无声地挪动到他身后，冷静的女声从耳畔传来。 “我只想离开，让你家的阿金留在原地别动。” 男人浑身一颤，慢慢举起了手，大声命令回头看向他的大金毛：“阿金，留在原地！” 已经摆出扑击态势的巨犬闻言停住，耳朵紧贴着脑袋，冲着她直龇牙，喉咙里不断发出“呼呼”的声音。 为了确保外面的安全，林江冉维持着冷硬的声线问了他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躲进这里？” 男人很惜命，有问必答：“我在逃跑。我以前的同伴是不敢靠近变异植物的，所以这里会比，比较安全……” “你以前的同伴杀过人吗？他们都来自哪里？” “没，绝对没有！至少我知道的是没有……来自？就，大家都是在逃亡的时候认识……” “知道了，不用再说了。”林江冉冷声打断他，“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不，不知道……我躲进来后，外面骂骂咧咧了几句好像就走了，我，我也不确定。”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逃跑？和同伴产生了什么矛盾？” 男人沉默了几秒，林江冉将袖剑又往他的喉头顶了顶。 “别动小心思，实话实说。” 男人打了个寒颤，瞥了一眼眼前紧张的金毛，吞吞吐吐道：“好好好，唉，就是，他们饿了太久了，就想杀了阿金，吃狗肉。”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人命关天嘛……但不行，绝对不行。” “阿金以前救过我，即便变异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忠诚，可靠……” “他不是什么隐患，也不是该被优先牺牲的对象……” 双腿发软的男人一口气说了很多，带着真心实意的哭腔。 说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得有点太多了，而身后的杀手一直在沉默。 他一愣，小心翼翼道：“您，您还想知道些什么？”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道：“呆在原地不要动，一分钟后再回头。” “呃……好的。” 刀锋还停留在他的颈侧，男人小心翼翼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但不敢说话。 他听见后面的人用缓和的语气说：“感觉活不下去了，就带上你的阿金，到林和花鸟市场，听明白了？” “……明，明白。” 颈间冰凉的感觉褪去，他缓缓闭眼，乖乖在心里默数60个数。 回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实验室。 他回头的瞬间，金毛大狗勾扑了上来，先是站起来扒拉他的肩膀，然后围着他打转，嘴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他顺势坐下，抱着阿金暖呼呼的身子，嘴角露出一点虚脱般的笑意。 吸了一通狗后，他手里拿了个铁架台，鬼鬼祟祟地出门。 大着胆子东张西望了一番，除了摇曳丛生的植物，并无人影。 男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一片空白的大脑这才开始重新运转。 他突然想起，林和花鸟市场……那不就是爷爷以前开店的地方吗？ * 回到花鸟市场，进家门时，林江冉刚好碰上在厨房等着她的刘向元。 对方看到她，立马露出欣喜的表情，兴冲冲道：“番茄种子好像发芽了！” 看到林江冉讶异的眼神，他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过于大惊小怪，连忙收敛了情绪，双手捧上小碟子，正色道：“小林你来看看，是不是可以种到土里了。” 那藏不住的，像孩子一样的跃跃欲试的神情还是把林江冉逗乐了，她含着笑说：“我来看看。” 揭开纱布，每个碟子里的三十枚种子里，大约有三分之二爆出了乳白色的小嫩芽，出芽率算得上是比较高的了。 两个人合力把长出小苗的种子挑出来，接下来就要育苗了。 林江冉让刘向元搬来一百来个小塑料花盆，五块椰砖，一公斤珍珠岩，一瓶缓释肥，纱布和六个大脸盆。 自己则把温度计，盛水的鱼缸和鱼缸换水器一起搬进了原来种植番茄的店铺。 为了尽可能减少病害，这次她用的是经过变异绿萝净化后的水。 路上，她还把将游手好闲美化成巡视的上官红抓了过来。 刘向元将椰砖放在手里掂量掂量，忍不住问：“这么几块椰砖真的够吗？” “够，这几块椰砖泡发开来，五个脸盆可能还不够呢。” 空手站在一边的上官红忍不住插嘴：“那我呢？我有什么用？” “你的任务，”林江冉指了指边上的鱼缸，“是把那里面的水加热。” “……行叭。” 上官红的手中燃起火球，一边故作老成地问：“加热到几度？” 林江冉递给她温度计，非常配合地回答：“五十多度就行，不用太热。” “好嘞，五分熟是吧，保证完成任务。” 林江冉愣了愣，然后笑了。 第46章 这位自娱自乐也是有一套的。 上官红加热完鱼缸，顺带和林江冉说了徐阳准备再带一些人去建材市场搬东西这件事。 林江冉比了个“ok”的手势，回道：“多带点红砖和水泥回来，还有，注意安全。” 上官红离开后，她先在脸盆里垫上一层纱布，又接过刘向元手里的椰砖，放进大脸盆里，将鱼缸换水器扁平的一头伸入水中，另一头伸入较矮的脸盆里。 虹吸现象使水源源不断地流入盆中，林江冉上手将椰砖揉碎，与水充分混合。 椰砖泡发后开始变得蓬松，就像是发酵了的面团一样开始膨胀，不一会儿便充满了整个脸盆。 林江冉拎起纱布四角，向刘向元科普：“椰砖含盐量比较高，对植物不好。所以种植时要用水洗两次，脱盐后再使用。” 刘向元点头，非常上道地用手挤压纱布，将椰糠里的水分排出。 废水被收集在一起，到时候交给变异绿萝处理。 两人重复这一过程，将洗完的椰糠倒入最后一个大脸盆，再和珍珠岩，缓释肥以一定比例混合，番茄育苗的土壤就调配完成了。 先用土壤将花盆填充至半满，撒入两粒发芽的种子，再盖上薄薄一层，大概1-2cm左右的土，一个育苗盆就算是完成了。 满满五盆土，一百多个小花盆和种子，两人认真干活，一下午也就做完了一半左右。 在林江冉的强制要求下，忙活得正在兴头上的刘向元才准备休息一下。 刚站直身子，就感觉到一阵酸痛从腰部沿着脊柱往上爬。 他下意识地扶住腰，迎上林江冉担忧的目光，他苦涩地笑了笑，叹息道：“唉，老毛病了，年轻气盛的时候落下的旧疾啊。” 他忍不住多嘴道：“当年，我们去打击一个传销组织……” 林江冉也慢慢站起来，和刘向元一样靠墙站，饶有兴致地听他讲述自己参与破获的案件。 老人的倾诉欲向来是很强烈的。一直压抑着的倾诉欲一旦被激发，打开话匣子，他们总有数不清的人生阅历可以和你分享。 万幸的是，林江冉有足够的耐心和兴趣，听他分享这些故事。 她甚至有些怀念这样的时光。 虽显老态，但身姿依旧如劲竹般挺拔的男人靠着墙，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说着，眼里炯炯有神，闪动着骄傲。 语毕，刘向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自顾自地唠了大半小时的磕，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好像跑题得有点远，要不我们继续种吧？” 林江冉笑道：“别呀刘叔，你还没说呢，上次你破获的那个银行抢劫案……” 他立刻又眉飞色舞起来：“哦对对，那个啊，劫匪……” 阳光从铜钱草宽大叶片的缝隙里滑落，流淌在忙里偷闲的时光里。 新希望在土壤里孕育，谈笑声间，仿佛过去也不再触之即伤。 第28章 侃天说地过后，两人都得到了充分的的休息。 他们一鼓作气种完剩余的番茄苗。一共79个塑料花盆被搬上一排排花架，林江冉到厨房取了保鲜膜将其包裹住花盆，又戳了个洞。 她贴心地向刘向元解释：“包塑料膜是为了保湿，戳洞是为了透气。” 对方点头，过来帮她一起包塑料膜，林江冉负责花架下面两排，刘向元腰不好，就负责上面两排。 全部完成后，太阳也快下山了。 忙活了大半天的林江冉伸了个懒腰，声音里带着点懈倦：“好累，饿了，我去看看孔鹤晚饭烧的怎么样。” “好啊，其他人应该也快回来了，我去门口接接他们。” “嗯嗯。”她挥了挥沾满泥土的手，又抓了把艾草，慢悠悠地离开了。 刚进家门，一股暖洋洋的水气扑面而来，落到脸上液化，带着点湿润的凉意。 雾霭迷蒙中忙碌的身影，使林江冉有一瞬的恍惚。 灶台前的男人回过了头，挑了挑眉。 “哟，大忙人难得晚饭前就回来嘛。饭还有一会儿才烧好，等着。” “……” 她将那一点点莫名的感动吞回肚子里，问：“晚饭吃什么？” 取名废孔鹤想了想，干脆回答：“番茄酱迷叠香鱼头汤，白米饭，再拌个玉露。” 林江冉望着分明是一锅乱炖，却散发着诱人香气，呈现着鲜美色泽的鱼汤，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自己就是手忙脚乱的烧菜废，能做到的仅限于烧熟，而不能到达“好吃”的标准。 她已经完全忘了，以前变异动物肉烤了就吃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 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活下去的啊！ 距离晚饭有一段时间，她决定先试着做精油。 搭建装置，将艾草捣碎加入烧杯，点燃煤气灯，灌冷凝水……有种梦回初中实验课的感觉。 接下来就是漫长～漫长～的等待。 听到窗外传来翅膀搅动气流时传来的沙沙声，林江冉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好久没亲自给希望喂食了。 这阵子，都是让花鸟市场的人轮流喂的。 一开始林江冉还担心希望抗拒，所幸它也是给面子，知道都是自己人后，它的表现可以称得上是乖巧。 不同于见到林江冉时的亲密撒娇和见到孔鹤时的别扭闹腾，对于其他人，它就像闷葫芦似的，不跳不叫，只是安心埋头吃饭。 第47章 不过林江冉觉得它只是社恐，让其他人多喂喂，等它和他们混熟了，估计就会恢复欢脱的本性。 择日不如撞日，她熄灭煤气灯，干脆下楼盛了半桶鹦鹉饲料，和半桶大米混合。 之前没想到希望能长这么大，她发现准备的鹦鹉饲料很快就不够了，现在只能混着人吃的大米一起喂。 但长此以往肯定不行，也是时候找点替代品了。 她把“给鹦鹉找食物”列入自己的近期目标，下楼给希望喂食。 林江冉走到希望面前时，它正在慢悠悠地梳理羽毛。 抬头一见到是她，就发出一声欢快的啼鸣，兴奋地绕着她团团转，一边吐着小舌头发出软软的叫声，一边拿毛茸茸的大脑袋往她的脖子上蹭。 林江冉将饲料桶放在脚边，踮起脚，张开手臂勾住它的脖子，摸摸它重新变得茂盛起来的冠羽。 吸毛茸茸向来是治愈的，她感觉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 夕阳西下时，外出的建材小分队平安归来。 除了新一批的水泥和红砖外，还有意外收获。 徐阳和纪怀远两人一前一后先下车，肩上扛了一只巨大的猎物。 是一头变异鹿！ 上官红挽着纪怀英的手臂跟在后面，一下车就朝他们挥手，兴奋地说：“今天小英立大功啦！” 纪怀英腼腆地笑了笑，小声道：“好像是动物园里的变异鹿跑出来了，正好被我们碰上。” 纪怀远回过头来，认真道：“别妄自菲薄。” 上官红也表情夸张地连连摆手：“不不不，哪有那么轻松！要不是你提醒我们，被那对大角撞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徐阳，当时正好背对着……” “不不不，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她有些慌张地瞥了当事人一眼。 徐阳低了低头，语调平平：“……是该谢谢你。” 纪怀英愣了愣，眼神里露出一丝感激。 她也没头没脑地回了句：“谢，谢谢。” 上官红眼瞅着两人僵硬又尴尬的氛围，有点不解，却不是很敢问。 虽然不知道是有什么过节，不过……管它呢！ 看起来是快要和好的样子，不如再助推一把！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挽着纪怀英的手臂紧了紧：“害，别谢来谢去的了，都是自己人！不如讨论讨论鹿肉的一百种吃法！还有我都要饿死啦，赶紧吃饭去！” 高个子的姑娘搀扶着矮个子少女，一边叽叽喳喳着“饿死啦饿死啦”，一边不安分地蹦哒着往家里走去。 两位男士看了对方一眼，很快便挪开目光。 徐阳问林江冉和孔鹤：“这鹿搬到哪里？” 孔鹤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公事公办道：“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内脏，我带你们去。” 又对林江冉和刘向元说：“你们先去陪她们吃饭吧，我一会儿再来。” 林刘两人相视一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慰。 * 第二天一早，林江冉带上上次约好的二十盆绿萝，各种变异香草植物水培后的小芽和几簇晒干的变异艾草，出发前往青峡山水库基地。 恰好刘向元又要去加油站取油，干脆捎她一程。 抵达越城公路时，林江冉拒绝了刘向元是否需要开过这条路的邀请，下车徒步走过去。 路上她要考查一下蝗灾的蔓延情况，顺便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些玉米作为希望的食物。 现在花鸟市场稳步发展，员工们干活积极，她也不希望灾害将至的焦虑，破坏现在欣欣向荣的气氛。 走上越城公路不过百米，路过一片水稻田。 早秋稻田里的水早已干涸，阳光的炙烤下，青绿色的叶子萎蔫。 大串半熟的稻米被蜂拥而至的蝗虫压垮。密密麻麻的虫子以风卷残云的速度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粮食。 稻田上空飞舞小黑点络绎不绝，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林江冉忍着恶心下田，在虫海边缘寻找没有被糟蹋完的米粒。 谷壳不再是一捻就会脱落的一层薄而脆的外壳，而是增加了厚度和硬度。 然而壳化对壳化，还是蝗虫胜。 抢救了一蛇皮袋的稻米，林江冉不抱希望地接着往前走。 大片枯败的玉米地出现在路旁，玉米棒子被啃得干干净净，一片荒凉景象。 有意料之外的东西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玉米地的中央，有一颗巨大的乳白色椭圆形物体。 光滑圆润的表面，散发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生机与美丽。 诡异得令人不安。 浮现在林江冉眼中的文字也昭示了这一点。 【？ ？虫卵（生长期） 当前状态：？ 建议：破坏！破坏！破坏！ 】 这是系统第一次没有给出详细的介绍，建议的话语也充满了恐惧和仓皇。 就好像幕后给出建议的人……在害怕？ 林江冉微微皱眉，她大着胆子靠近些看，眼前发生的事却更让她头皮发麻。 虫卵的周围布满了蝗虫尸体。 在它周围，仍然飞舞的蝗虫落到虫卵上，便会伸出口器，一口咬在表面上。 虫卵如一团晶莹的软泥，将口器包裹。 蝗虫的身体却在肉眼可见地干瘪，萎缩。 第48章 可蝗虫没动，甚至连挣扎的迹象都没有。 最后，被吸干了的虫子像是忽然惊醒般张开翅膀，拖着干瘪的躯体飞了一段时间，便坠落在地，力竭而亡，成为地上累累尸骨的一部分。 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的蝗虫在空中飞舞，降落，义无反顾地将生命和营养反哺给虫卵。 就好像一场邪恶的祭献。 一阵巨大的恐惧爬过全身，林江冉跌跌撞撞地后退，只觉得头痛欲裂，耳鸣阵阵。 她强压下这阵莫名的恐惧，动用起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性去思考。 那卵里究竟孕育着什么？为什么上辈子的自己从未见过它的存在？ 对，对了……记得上辈子的这时候，自己早已离开了这座城市，很远很远。 而自己上一次来到这里，是差不多一周前。 所以虫卵是近7天才出现的。 或许有人目睹了它的诞生过程。 林江冉看向贴在路灯柱上，被蝗虫啃食掉一半的“青峡山基地，欢迎……”的标语，整理了一下双肩包，握紧手中的长弓，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来到青峡山脚下，看到光秃秃的山头，林江冉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只是想：完了。 即便是废土第一大基地，也抵不过蝗虫过境吗？ “林江冉？” 熟悉的声音使她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见钟琳手里握着把斧头，站在她面前的一个小山坡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没事吧？” 第29章 林江冉笑得很勉强：“没什么，只是一礼拜没见，山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有点出乎意料。” 钟琳从小山坡上走下来，向她解释道：“最近几天我们在清理基地附近的植物，那些枯木和藤蔓上都是变异乌鸦的巢穴，不清理一直是个隐患。” 望着基本见不到绿色和枯枝的山坡，林江冉感叹：“那你们效率很高啊。” “那还是要多亏大自然的帮助。” 何穆不紧不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不知何时来到了钟琳身边，微笑着向她颔首。 “我猜你也知道，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是吗？” 林江冉眨眨眼，瞬间明白其中关窍：“所以你们是利用那片田里的虫子……你们也是真敢啊。” “其实是一己之见的解决方法，恰好有效罢了。”何穆笑着摇摇头，轻描淡写道，“不过总有人不敢冒险，要不然为什么要有唯一决策者呢？” 对于他大胆的想法，林江冉没表露出多少惊讶。 第一基地领导者嘛，总有两把刷子在的。 她只是继续追问：“那你们应该也知道，那片玉米地里的虫……奇怪的东西吧。” “知道。”何穆爽快地点头，“不过我们派胆大的去侦察了，目前得出的结论是，那东西虽然吸收了大量蝗虫的营养，但成长依旧十分缓慢，没什么危险。” “倒不如说，多亏有了它，蝗灾才没有以更快的速度蔓延下去。”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要是让基地里的那群保守派和平民老百姓看到巴掌大的蝗虫，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点秩序和安全感啊……可要毁于一旦了。” 在这点上，他们两个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林江冉赞同地点点头，客气道：“谢谢你关于'那东西'的情报，不过真的没问题吗？万一以后它的成长速度加快了，万一……” “未知总归是令人恐惧的。”他打断了她的话，“对它的监测会继续进行，如果我们继续合作下去，这部分情报也不是不能提供给你，不过……” “一月一次，十株变异绿萝。” 何穆笑着摇摇头：“我向来很喜欢你的爽快，不过这次，我想换的不是物资。”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知识，在废土上是更为宝贵的财富。” “你种植变异植物的心得，换我们的调查报告，你意下如何？” “……我该怎么确定你们的情报属实？” 何穆反问：“互相蒙骗有什么好处？你只要在心得里稍稍拐偏一点，骗我们种一点具有攻击性的变异植物，到时候我们就全完了，不是吗？” 林江冉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你是在用一基地人的性命，赌我的良知吗？是什么给你这样的魄力？” 这听起来既天真，又莽撞…… 何穆眯眼笑起来，熟悉的，游刃有余又有些高高在上的笑在他脸上浮现。 “当然不是，我是在赌，我这里稳定供应的情报，应该对你很重要。” 何穆往前走了几步，在她的耳畔用笃定的语气轻声道：“你刚刚的恐惧，不能是因为区区蝗虫吧？” 林江冉后退了半步，心头一阵发毛。 一种“他究竟知道多少？”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不过何穆并没有多说，他很快与林江冉拉开距离，语气轻松道：“好了，闲聊到此为止，来进行今天的交易吧。” 接下来他们交换了各自带来的物品。 这次林江冉用二十株绿萝和四种香草植物换来了十条鱼和一块大功率锂电池。 在给他们香草植物的时候，林江冉犹豫了一下，把写有香草植物种植和使用说明的纸也交给了他们。 为了让领命看管香草植物的徐阳记住这些能够保命的注意事项，这张纸她让对方誊抄了五遍。 第49章 现在正好用上了。 何穆接过，扫了两眼，却是挑了挑眉，问：“这字是你写的？” 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略微缺乏美感的字迹，林江冉将那点不爽吞回肚子里，含糊地回答了一个“嗯”。 钟琳凑过来看了一眼，委婉道：“挺……难辨识的，呃，比如，这里写的是什么？” 林江冉凑上前去看，发现自己也不太看得懂。 成年人的草书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写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有些尴尬地从何穆手中抽走这张纸，飞快道：“我先口头告诉你们这些香草植物怎么用吧，至于种植和其他注意事项，等下次正式交易了我再写给你们……用比较端正的字迹。” “……好的。” * 回到花鸟市场，她取了自己写的注意事项和纸笔，去找之前尚且是高中生的纪怀英帮忙誊抄。 对方欣然答应，没过多久，工整娟秀的字迹浮现在纸面，相比起两个成年人各有千秋的鬼画符而言，简直是一股清流。 她还谦虚地小声道：“很久没写字，有一点手生。” 林江冉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很好看的……能麻烦你再抄几份吗？” 纪怀英点点头，弯弯的眉眼，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 认可与被需要的感觉就像糖果一样，是会让人上瘾的。有时比物质上的获取更令人感觉甘美至极。 她的欣然应允倒是让林江冉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又想到上官红提出猎物五五分配的要求。 说实话，她觉得那样才合理。 包吃住的工作工资可能会低一点，但一点都没有的话…… 说到底，就是感觉这辈子遇到了太多的好人。大家都太客气，林江冉怕大家都只是把怨气压在心里不敢说。 她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尤其是在接受别人的善意方面，更是到达了疑神疑鬼，斤斤计较的地步。 林江冉自诩不是没良心压榨员工的资本家，于是试探着问道：“这个誊抄，还有之前搬运建材的任务，都算是额外的委托。” “按理来说，我是要支付给你们报酬的，但现在秩序崩坏，不能简单粗暴地给钱了……我就想，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一定要和我说。” 纪怀英看着林江冉认真恳切的眼神，瞬间便意识到，仅仅是一句推辞，在她面前是没法交差的。 于是她垂眸，好好组织了一下语言。 再次抬头时，她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没想过。其实，能在末世过着这样不愁吃喝的生活，已经是我所能奢望的全部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要不，林江冉姐姐去问问别人的看法？” ……啊，多么懂事乖巧的小天使。 绝对不能辜负啊！ 林江冉不依不挠道：“那就……先欠着吧，我再去问问别人，回见。” 像是害怕对方再拒绝似的，她逃也似的溜出店铺。 看着那风尘仆仆的背影，纪怀英意外地觉得有些新鲜，小声笑了起来。 林江冉姐姐，感觉在害羞诶。 * 林江冉走访花鸟市场众人，得到的答案出奇的一致，也更加加重了她的疑惑。 诚惶诚恐的是刘向元：“够啦，够啦，现在都活得够好了，知足常乐。” 徐阳的声音抑扬顿挫：“害，林姐说什么呢！花鸟市场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建设自己家还要什么工资啊！” 纪怀远惊讶地看了她好几眼：“包吃住，还能学手工，还问我们需要什么……林姐是在做慈善吗？真的够了。” 一旁的被迫中断手工教学的孔鹤目光嫌弃：“你老纠结这些干什么？……做你想做的事就行。” 回到自己房间，她倒在床上。 感觉脑子乱乱的又晕乎乎的，甚至破天荒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难道她真的做了不少天大的好事？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无怨无悔，义无反顾地给她干活呢？ 翻来覆去想不明白，又觉得在别人眼里那么理所当然的事，到她这里就变成了未解的难题。 但那种晕乎乎的感觉……是喜悦吧？ 被别人信赖，认可甚至敬仰的喜悦，让她前所未有地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不过，就算他们都觉得满足了，她也不能停滞不前。 为了在接下来愈发艰苦的日子里，将日常延续下去，她还要想得更多，做得更多。 第30章 一晃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在平稳的发展下，林和花鸟市场走上了一个新阶段。 首先是香草苗床和艾草围墙的完工。 在花鸟市场众人坚持不懈的搬运下，一周后，他们终于攒够了能够建造围绕花鸟市场方圆100米矮墙的各种砖块和水泥，以及再造五座抬高苗床的材料。 众人齐心协力，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这些建筑建造完成。苗床里种满香草植物，矮墙里倒上土，种上变异艾草。 在蝗虫过境时，飞舞的小黑点们席卷市区，落到混凝土大楼上，蚕食着本就不多的藤蔓绿叶。 却绕开了最是绿意盎然的花鸟市场。 而林江冉带着一众城市人，坐在房顶，吃着玉露甜品，开了个直击蝗灾现场的眼界。 另外，他们播下的变异番茄在一周后长出了第一片真叶。 刘向元和林江冉一起搭好了架子，将它们移植到红砖围墙边。 第50章 又过去了半个月，现在番茄已经长成了30cm高的幼苗，最近隐约有开花的趋势。 接下来就是客流量的变化。 虽然花鸟市场目前的员工，出于对她的莫名信任，对待变异植物的态度称得上是前卫。 但实际上，废土上的还是有很多人，依旧对利用变异植物一事心存芥蒂。 即便在走在发展最前线的青峡山水库基地内部，质疑的声音也是层出不穷。 “那个自取灭亡的疯子又来了。” “虽然能够驯服变异植物是很厉害……但不觉得很奇怪吗？正常人哪能毫无芥蒂地利用能够上一秒还在杀死自己同胞的物种呢？” 虽然类似的质疑声音很多，有些甚至和“会养冷血动物的人都是怪咖”一样毫无理由。 但人们的观念也并非毫无转变。 抗拒的想法总是在变化，而本就不在意，甚至支持利用变异植物的人也有许多。 那么，如何发现这些人，并把他们转变成客户或员工呢？ 这样的苦恼，在何穆的帮助下，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解决。 * 萧瑟的西风送来阵阵凉意，宣告着灾难后第一个丰收的秋日，正式到来。 爬满城市废墟的藤蔓逐渐显出枯黄的颜色，叶片飘零，落叶满地。狰狞的黑色枝条爬满钢筋混凝土的表面，像是一条条静脉血管。 褪去绿色的外衣，墙体脱落，显露钢筋混凝土本色的高楼像是剥开繁华伪装的怪物，萧瑟，荒凉，破败。 只能从剥落的蒙尘白瓷中，隐约窥见旧日的繁荣。 沙沙，沙沙。 破旧的长靴踩过落叶和沙砾，面黄肌瘦的男人瞪着一双饿得发绿的眼睛，目光逡巡。 “听说水库基地的合作中转点就在这里……真的假的，那家伙不会在骗我吧？”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从胸口涌出，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一下情绪。 然后愣住了。 似有若无的异香，从自己的右侧传来。 居然真的和那人说的一样。 香气……中转站……聚居地！ 两天没吃饭的身体突然涌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鼓舞着他迈开疲惫却急促的步伐，向香味的来源走去。 接近了，他却犹豫地停住。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庄园般的区域。 外围是红砖砌成的矮墙，墙里种着一丛丛蕨类植物。 墙边靠着一块大理石板，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林和花鸟市场。 隔着艾草的羽状叶片，他们看到了在几座苗圃里忙碌的青年。 徐阳穿着一套干净的长袖格子衫和牛仔裤，手里提着个水壶，一边浇水，一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这样一副田园牧歌式的景象，在废土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甚至透露着一股怪诞。 男人心中盘算着：虽然目前处于“丰收季”，可看这些植物的生长状况，在刚刚结束的“狩猎季”肯定没少摄取营养。 这些营养从何而来，他不敢想。 经过数月的混乱，如今存活下来的人们对变异动植物的认识有了进一步加深。 由发展最快的青峡山水库基地研究后推广，在幸存者之间流传着一些基本的废土生存常识。 比如，随着季节的变化，变异植物的习性会有所不同。 原本划分的四季，也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s市夏季气温温暖，动植物生长迅速，为了补充更多生长所需的营养，很大一部分变异动植物会主动“狩猎”路过的动物。 因此，夏季又被废土幸存者们称作“狩猎季”。 而这又是第一年夏季，刚刚变异的动植物对营养的渴求更是变本加厉。 疯狂的狩猎下，人类死伤无数。 而在那之后，获得充足营养的动植物们提前结束了“狩猎季”，这才有了夏末的相对安全。 但在最开始的那一周，在户外侥幸生存下来，经历过人间地狱的人，无一例外都对变异植物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相较而言，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越野车里的刘向元一行人，和在宿舍里待了半个月，实在是待不下去才逃出来的上官红，其实并没有见识过植物真正嗜血的模样，因此对其没有那么大的抵触心理。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被系统判定为可以留下来干活的“员工”。 秋季则被称作“丰收季”。 这段时间的变异植物攻击性减弱，有的一季植物甚至会结出可食用的果实，为的是通过动物传播种子。 总而言之，秋天是存粮的好季节。 林江冉知道，也是必须要存粮的季节。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严酷冬日。 回到当下，进行着例行浇水工作的徐阳终于注意到了墙外男人望眼欲穿的目光，他先是面露警惕，旋即朗声问：“外面的人，有什么事？” 男人有气无力地回答：“今天是个好天气，我想要前往北方。” 这是救他的人告诉他的暗号。 徐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翻了翻裤兜，掏出一套纸笔，递给男人。 “里面有座位，你愿意进来吗？” 男人看着绿意盎然的花鸟市场，面露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哦，没事，我给你搬个凳子，你先坐着写，我去找老板。” 第51章 男人微微抬了抬头。 老板？ 难不成真是卖变异动植物的花鸟市场？ 他有些难以理解地摇摇头，看向手中的问卷。 纸上是久违的打印字迹，上面写了几个问题。 请在此处填写你的姓名，性别，年龄。 你是否拥有异能？ 如果有，请简单介绍你的异能。 你对变异动植物的态度如何？ …… 过了一会儿，徐阳回来，手里捧着个汤碗。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食物鲜美的气味。 男人咽了口口水，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扑过去。 徐阳把汤碗放在他脚边，同情道：“兄弟，我看你饿坏了吧，这汤就是给你准备的，填完趁热喝啊。” 男人一愣，立刻下笔如有神。 难得见到个生面孔，徐阳忍不住展现他话唠的本质：“问卷好好填，诚信点。它是评判你到了基地后适合做什么的，不过现在青峡山那边缺人，来者不拒。” “其实我们这边也缺……啊，填完了吗？我看看。” 徐阳接过问卷，饿昏头了的男人立刻端起碗，大快朵颐起来。 吃了两口，才觉得不太对。 太新鲜了，也太好吃了。 如果是变异动物的肉，不可能没有一点腥味和酸臭味。 “这是什么肉？” 徐阳看了一眼：“应该是变异薄荷的寄生肉，原本是变异鱼肉，什么鱼我也不知道。” “……” 他神情复杂地放下碗。 倒不至于觉得反胃，但心理上有点隔应。 “不不……还是算了。” 徐阳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至少比上次来的兄弟好，上次他听我说这是变异动植物杂交出来的产物，好家伙，那吐得啊，就差拿手往喉咙里抠……” ……他错了，现在感觉有点反胃了。 男人连忙打断：“我还好，谢谢你们。” 他在心里小小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把汤喝完了。 正在这时，林江冉和纪怀英，纪怀远一起赶来。 男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奇葩的组合。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带着两个高中生？ 林江冉朝男人一点头：“不好意思，来得有点晚，表填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有点发愣。 老板，是个看起来乖乖的小姑娘？ 徐阳把表递还给他，简短道：“麻烦朗读一遍你写的内容。” 虽然不明所以，男人还是照做了。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纪怀远听完他朗读问卷后，点了点头。 而纪怀英则从手腕上摘下串了一片吊兰叶片的手串，递给他。 林江冉问道：“这上面写，你有造水的异能？” “啊，对。” 她诚恳地注视着男人：“考虑在花鸟市场干活吗？食宿全包，工资什么的都好商量。” “……感谢抬爱，但还是算了。” 林江冉兴致缺缺地退了一步：“哦，那你去吧。知道越城公路吧？沿着它一直走，会有接引人员带你去基地的。” 他飞快地道了声谢，抓紧手里的叶片，仓皇离开。 * 中转站制度，是林江冉和何穆两个人商量出来的，在招人方面合作共赢的合作模式。 经过几次交易后，两位领袖已经建立了良好的信任关系，经常互通有无。 经本人同意，两人分享了部分成员信息，最后敲定了这一制度。 遇到有意愿加入青峡山水库基地的幸存者，现有的基地成员会先让他们来花鸟市场填表。 利用纪怀远的异能测谎，纪怀英的危险预知，可以基本确认他们填写的是否都属实，然后给予相应的标记信物，再放行。 吊兰叶片代表没问题，而红色的番茄干则代表存在谎言。 至于何穆会如何对待撒谎的人，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作为帮他初步验人的回报，林江冉可以推销她的变异植物，以及在他之前拉人加入花鸟市场。 对变异植物感兴趣的人倒是有，尤其是已经加入青峡山水库基地，亲眼见过变异香草植物，变异番茄和变异绿萝的妙用的那些人。 对于这些实用，危险系数又不大的植物，谁不想来一棵自用呢？ 因此，这阵子她的营业额也增加了不少。反映在系统里，现在她已经攒了有大概7万左右的积分。 但目前的员工增量还是为零。 所有人在具体了解了工作内容后，都是面露歉意地拒绝了她的邀请。 毕竟靠谱的基地就在眼前了，谁也不想和危险的植物日夜接触。 不过林江冉并不着急，员工贵在精不在多。 她更在意的是已经过了成熟期，逐渐显出衰败态势的艾草。 蝗灾已经过去，也是时候换一批植物种植了。 秋播花卉计划，也该启动了！ 第31章 林江冉以前就听爷爷说过，秋天是播种花卉的好时节。 秋日凉爽的气温适合种子发芽，冬天虽然寒冷，但一定程度上也预防了病虫害的产生，只要做好保温抗冻措施，熬过冬天，春天就能收获美丽的花朵了。 而在废土上，各种变异花朵不仅好看，还具多样的用处，在制香，制精油，烹饪甚至武器制作领域都能发光发热。 第52章 不过花儿都是矜贵的，要么是如同变异月季一样需要苛刻的条件，要么更加麻烦。 这点在笔记里有所体现。 【花卉综述 记录于废土纪元82年。 我把变异花卉的种植难度分为两级，灵性与非灵性，其中前者的种植难度远大于后者。 这里我就要说了，具有灵性的植物简直和闹腾的三岁小孩没什么区别！你让它们乖乖待在土里，安静一小会儿都不行，它们非要满世界乱跑。 麻烦的小花，找不到回家的路，渴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种植变异花的时候一定，一定要建围墙！乱跑的植物靠自己是真的找不回来的。 说起来，这样一来养花和养孩子能有什么区别呢……感觉我再多一辈子也搞不明白啊。 】 综述是林江冉在翻看笔记时无意间发现的，好像是在收集了这一部分的全部笔记后就会出现。 综述会简单概括一类植物的突出特点，然后提供一些通用的建议。 之后便是各个花的详细介绍，林江冉粗略浏览了一遍，挑选了十几种适合秋播的花朵。 “旱金莲，金鱼草，勿忘我，角堇，酢浆草，波斯菊，小雏菊，长寿花，樱草，常春藤，直立天竺葵，三色堇，水仙……” “等，等等，我说停停。” 刚刚结束了晚饭的餐桌上，上官红举起手。 林江冉的视线转向她：“有什么问题？” 她耸了耸肩：“你报菜名似的说了那么多花名……我们没概念啊，该怎么种，长什么样，有什么用？不介绍介绍吗？” “……” 实不相瞒，她虽然看了，但品种太多，实在是记不住。 “你对哪种感兴趣？” 上官红掰着手指想了想，试探道： “嗯……比如说旱金莲？” “你可以当做会开花的金钱草。” “角堇？” “小号三色堇。” “那三色堇……哦这个比较常见，不用解释了。” “三色堇的花开起来像三种颜色的蝴蝶。”林江冉有些不耐烦地丢下最后一句解释，接着补充道，“其实我准备每个人认领两三种，育苗后再一起移植到围墙里，来年开春既美观，又有东西卖了。” 刘向元慢悠悠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如此确信这花能卖得出去，说明它们应该不只有观赏作用吧？” 林江冉点点头：“当然。” 徐阳伸了个懒腰，轻快道：“那就搞呗，我看艾草也是蔫蔫的了，是该换批植物种了。” 纪怀英露出一丝笑意，她看向哥哥，目露期盼，轻声道：“来年开春，会很漂亮吧？” “嗯，肯定是的。” 林江冉一拍手：“那就定了，最近把艾草收割一下，可以继续提取精油。然后翻一下土。” “不过现在，先选自己心仪的种子吧。” 林江冉找出一张纸，撕成十五份，每张纸上写了一种花卉的名称。 “每个人选两种，把纸条保留好，剩下的我来种。” 孔鹤看着她写下的这些花名，先冷不防的问了一句：“我能选小雏菊，樱草和勿忘我吗？” “嗯，咦？哦……当然可以。” “你那是什么语气。”孔鹤嫌弃地瞥了她一眼，问，“有谁想种这三种花的吗？可以谈。” 没人想惹你吧。林江冉在心里默默想。 “你为什么选这些花？” “只是喜欢而已。” 他似乎不想多说，拿了纸条就回房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等他离开，众人才纷纷上前挑选自己的种植对象。 因为大部分人对这些花都没什么概念，他们也只是随便挑选了一番就敲定了结果。 “这两天先把艾草收割了，我会去找这些花的种子或幼苗，两天后再分发，教你们怎么种，没意见吧？” 没人提议，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林江冉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对徐阳说：“徐阳，去拿一下账本，我想看看花鸟市场目前各项物资的库存。” “好的。” 徐阳取来账本，递给她看。 除了常规的植物，细致的徐阳还对储存的肉类进行了细致的分类。 光是普通的肉类，就有变异鱼肉465公斤，鹿肉613公斤，兔肉55公斤，狗肉210公斤，猪肉580公斤，牛肉427公斤…… 各种肉类由香草植物寄生的数量大差不差，基本平均分配。 还有一些可食用的内脏，也单独标出了。 这些肉里有大约三分之二是上官红打猎得来的，剩下的三分之一出自花鸟市场的其他人之手。 上官红出于“自己打猎太无聊”的理由，非常热情地教花鸟市场的其他人狩猎。 纪怀英由于拥有危险预知被她带着满城跑，现在就连身子骨最弱的她，也能利用吊兰弩射杀数十米开外的兔子了。 而林江冉也按照之前给上官红的待遇，所有人个人的打猎所得五五分，香草植物随意使用。 员工们也可以使用花鸟市场的一间店铺充当仓库，用于存放私人财产。 徐阳看起来喜滋滋的：“入远超出，虽然香草植物寄生后肉的保质期也得到了延长，但还是有一部分肉放不起，甚至快要坏掉了。” 他瞥了林江冉一眼，问：“要不要考虑卖掉换点东西呢？” 第53章 林江冉不置可否，只是问：“寄生肉可以放多久？” “啊，我看看……” “陈年老薄荷肉最近有些出现腐烂了，大概一个月左右吧，其他几种都还没什么迹象，不过应该也放不了多久，毕竟是新鲜的嘛。” 林江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让徐阳把上官红叫来。 林江冉向上官红解释了她要做什么后，她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艾草熏肉？听起来好黑暗料理。” “为了在冬天也能吃上肉，还是将就一下吧。” 上官红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转了转眼珠，笑问：“那我能蹭点变异艾草，给我存的肉也来点烟熏风味吗？” “可以，让其他人也把肉熏一下储存起来吧，用来过冬。” 上官红忍不住好奇问道：“冬天会很缺粮食吗？” “会，”林江冉顿了顿，随口编了个理由，“据我观察，现在大部分变异植物都呈现枯萎态势。没了吃的，动物也是要么饿死，要么冬眠，到时候粮食的获取途径会很少。” “所以我们要通过丰收季多囤些吃的。” 上官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出于对她的信任没有追问更多，只是道：“那我现在就和他们说。” 种植花卉，囤积粮食。 秋季的前两个任务已经安排下去了。 接下来就是…… “你需要从我这里借一位建筑师？” “差不多吧，最好是专业一点，”林江冉更加细致地对何穆描述自己的要求，“我想在花鸟市场建造三座温室，每个大概二十米长，八米宽。材料我这边可以提供，你们有固定的供货渠道的话，我也可以从你们那里买。” 何穆听完后，微笑道：“巧了，我们也在造温室，材料和图纸都能提供。” 林江冉眼睛一亮，立刻道：“那就好说了，大小方案修改一下就能给我了吧？明天出方案，给我一周时间准备材料，是不是就可以开工了？” 何穆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可以是可以，但怎么这么着急。” 对方的答案颇为现实：“温室早点造出来，还赶得上第一批秋播。” 废土时代，没有人会和物资过不去。 尤其马上要迎来冬天。 “不过，说到这个，”林江冉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也想着造温室？” 他挑了挑眉：“你是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咯。” 林江冉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用来搪塞上官红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胡扯难道真有点天赋，还真被她说到点子上了不成？ 何穆认同地点点头，补充道：“除此之外，那个'卵'的状况也很值得注意。” 许久没听说过有关卵的话题了，林江冉立马竖起了耳朵。 在之前几次交易中，何穆信守承诺，持续对这枚'卵'进行监测，并随时与她共享情报。 目前已知，这枚卵依靠吸收生物的营养成长，对一切形式的生命体来者不拒。 基地的人曾尝试破坏卵。但看起来像果冻一样的卵即使被剁成白色的沫子，被火烤成一枚焦炭，最后还是会重新恢复成完美的椭圆形，表面光洁，纯白如新。 不能破坏，不断吸收营养，不断成长。 最后这枚卵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能够知道。 除非它能够吸收足够的能量…… 但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如果卵真正成熟了，可能会导致可怕的后果。 无论是林江冉还是天生谨慎敏锐的何穆，都默默达成了这一共识。 这是入秋后，何穆第一次和她分享卵的新情报。 他娓娓道来：“这是我们的一位能够监测生命活跃程度的异能者发现的。最近'卵'的生命活动减缓，几乎就是停滞了。” “或者简单来说，就是现在这枚'卵'现在已经处于濒死状态。” 第32章 林江冉走在回花鸟市场的路上。 路过卵的所在地时，她忍不住驻足观察。 【？ ？卵（假死期） 当前状态：？ 建议：破坏！破坏！破坏！ 】 林江冉叹了口气。 所以不是真正的濒死，而是假死。 这么看来，卵显然也有类似冬眠一样的机制存在，平常它需要吸收大量营养，秋冬天万物枯萎沉寂，它也要减少能量消耗。 突然，她产生了一个想法。 既然卵的一切生命活动也需要消耗能量，那不断将它打碎，它重组时也必然要消耗自身储存的营养。 不断破坏，重组，再破坏，直到耗尽它储存的能量，不就能破坏它了吗？ 或许何穆之前的尝试是有用的，只是不能选择营养丰富的夏季进行，即使重组消耗了能量也能快速补充，而应该在冬季进行尝试。 目前何穆的想法是任其自生自灭，不过林江冉准备下次交易时向他提出假死的可能性，再顺势提出冬季多次破坏的建议。 回到花鸟市场，红砖围墙处，男性们或是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割草，或是拿铲子翻动被收割后的泥土。 姑娘们则戴着灯芯草帽坐在墙边的阴凉处，一边聊天，一边挑走艾草茎上的枯叶。 看到林江冉回来了，上官红立刻招了招手，热情地招呼道：“林老板！” 纪怀英小小地招了招手，从身侧又拿起一顶帽子，右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林江冉。 第54章 “一起来吗？” 上官红将身后的小木凳拖出来，林江冉从善如流地坐下，和她们一起挑起艾草。 十根艾草扎成一束，收割完全部艾草后，艾草束用在三位姑娘身侧堆成一座小山，她们拉了一根绳子将这些艾草叶搬到。 挂了两天，略微晒干其中的水分后，就可以进行烟熏了。 如果单用艾草烟熏几千斤的肉显然是不够的，说到底艾草也就是增加一个香味的作用。 还需要找大量树枝才行。 关于这些燃料该从哪儿获取，林江冉也已经有了计划。 她背上一条晒干的鱼，一捆艾草束和一块风干鹿肉，出发去找树老头。 树老头是林江冉偷偷给老人取的外号，因为一些老一辈的恩怨情仇，她至今连对方的姓都不知道叫什么。 树老头在灾难前曾是赫赫有名的盆景大师，据说在国际比赛上得过奖。 在林江冉还小的时候，曾在爷爷举办的年夜饭里见过他的身影。 不过之后他好像因为“自命清高”和爷爷闹掰了，不知从哪年起，在固定的年夜饭桌上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多年未见，她也没想到树老头还活着，自己甚至还能认出来他。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日渐消瘦的背影越来越像风雪中的孤竹，在坚韧之下，又难掩不可逆转的腐朽和沧桑。 树老头和他的女儿住在一起，巨大的“盆景”都是由树老头指挥，他女儿负责真正的修剪。 之前她也屡次带着东西前来拜访，树老头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倒是他女儿在某次临走时告诉她，自己姓许，可以叫她许姨。 因为许姨随母姓，所以林江冉还是不知道树老头到底姓什么。 自林和花鸟市场向北走，可以看到一个老小区，树老头就住在那里。 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这个小区和花鸟市场一样，属于时代遗产。 只可惜是没有那么有“价值”的那一类遗产，所以拆迁，倒闭，都属于这些地方在过去注定的命运。 如今，墙上用喷漆写下的红色“拆”字，被横七竖八的爬山虎枝条掩盖。 外面的高楼大厦早已被疯长的植物破坏的不成样子，反倒是这些老小区有幸保留了过去的模样，拥挤，破败，杂乱，却又似乎别有一番韵味。 这里曾被一块陨石正面撞击，往里走一点，就能看到老房子坍塌烧毁的残骸。 树老头原来住的地方离这儿两栋楼远，如今那栋居民楼被巨大的树冠遮蔽，各种变异树木的枝条盘根错节，松针，柏叶郁郁葱葱，将树老头的住所改造成一座古朴奇幻的树屋。 或许是离辐射源过近的缘故，树老头家里养的盆景都变异了。 这打破了林江冉以往“树木无法变异”的猜测。现在看来，只要接触到足够的辐射，任何动植物都会发生变异，不过是比较弱小的动植物相比起原本就是庞然大物的大家伙更容易发生转变罢了。 沿着人为凿成的木质楼梯走入树屋内部，穿过维持原样的客厅，来到被树桩替代的阳台。 林江冉看到了正趴在一根悬空的粗壮树干上修剪叶片的许姨，和坐在轮椅上指挥的树老头。 树老头早就听到她上楼的声音，却没有回头，只是语气不善道：“什么事？” 她开门见山地向他们说明来意，并提出到时候可以将做好的熏肉，以及一些原材料分享一部分给他们。 树老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气音，瓮声瓮气地回答她：“废料而已，拿去用，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 树老头一答应，许姨立刻从树上下来，说：“请跟我来。” 她朝林江冉挤了挤眼，似乎还有别的话想和她说。 到了树老头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地方，她鞠了个躬，声音带着歉意：“哎，抱歉啊，家父性情向来如此。更何况你是林叔叔的孙女，他表现起来会更刻薄些。” 林江冉摇摇头，宽慰道：“没事，我都理解。” 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不能光看他说些什么，更要看他做了什么。 怎么对付嘴硬心软又倔的人，她还是有经验的。 “你们缺些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定当尽力而为，就当是付了这些柴火的报酬了。” 许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其实我们挺缺吃的的。” 林江冉立刻从包里掏出两条风干肉和一捆艾草塞给她，又提醒道：“最近多收集点吃的，要过冬了。” 许姨感激地接过，沉默了一会儿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也想出去收集物资，可家父需要有人照顾。” 她没多说什么，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接下来修剪的树枝我都会保留下来，等你来取。还是像今天一样，换点肉，可以吗？” 林江冉端详着她，也没多问。 “可以，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毕竟是爷爷曾经的朋友。” 许姨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好，麻烦你了。” * 许姨感觉自己每天活得都很累。 一方面要顺着爸爸的心意修剪树枝，还要见缝插针地出去搜寻物资，养活他们两个人。 天灾过后，爸爸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很奇怪。 自从确认了这一个小区只有他们一户，由于盆景吸收了辐射而侥幸存活下来后，爸爸的样子好像苍老了无数倍。 第55章 恢复过来后，躺在床上的爸爸，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该修剪盆景了。” 那之后，这十几棵他曾经引以为傲，如今却大变样的盆景，仿佛就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爸爸每天跟疯魔了似的盯着那些枝条看，嘴里念念有词，对造景的执着几乎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脾气也变得愈发喜怒无常。 就像是个每天都在燃烧自己的疯子艺术家。 许姨总觉得，以爸爸的状态，总有一天会燃尽自己的。 可她又不敢违逆爸爸的意思，没法将那句“休息一下吧”说出口。 她总是在想，如果没有那些植物作念想，爸爸会不会在很早以前就撑不下去了呢？ 她现在和爸爸相依为命，她不能失去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为此，她再苦再累也没关系。 想清楚了这一点，许姨收拾好情绪，握紧了手中的园艺剪。 她找了个干燥处，将肉挂好，然后回到树桩阳台前。 看着爸爸佝偻在轮椅上的背影，不知怎得鼻子一阵发酸。 她控制好情绪，柔声呼唤：“爸，我们继续吧，您看还有哪里需要修一修的吗？” 老人的手指动了动，指向阳台边缘的那根柏树枝条。 许姨垂下眼，从老人身边走过。 只听到他用粗哑的声音，幽幽问了一句：“老林孙女带的肉，你收了吗？”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渐渐沉下来：“……收了。” 老人粗声粗气道：“收了就收了，干什么那么紧张。许湛，你炖鱼汤的技术没退步吧？” 她愣了愣，没能第一时间明白老人说的话。 树老头哼了一声，闭上了眼。 “我累了，你修剪完那根树枝就干你该干的事吧，别天天围着我转，晚饭记得烧啊……几天只吃白米饭，嘴里都没味儿了。” 许湛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很久很久没能发出的，欣喜的声音。 “好的，爸。” 第33章 带着松柏枝回花鸟市场，林江冉叫上上官红，徐阳和孔鹤，开始了熏肉的工作。 他们砍倒了一棵铜钱草，切成三段，将两根较短的茎干插入地面，顶端切成三段枝杈，将较长的一根茎干放置在上面，铜钱草叶片表面抹上一层水后挂在枝条上方，充当顶棚。 简易熏肉架，完成。 他们挂上肉，一串串的肉块将枝条微微压弯，两人将柴火堆在肉下，上官红手心一转，火焰燃起，如同有生命般落到柴堆上，不一会儿便燃起烈焰。 些微的火星噼啪燃烧，白烟滚滚，炙烤着枝条上的肉块。 烧了一段时间后，林江冉将艾草束丢进去，似有若无的木质香气被滚滚浓烟带出，钻入他们的鼻腔。 几个人各司其职，孔鹤和徐阳轮流看照熏肉架。白天由孔鹤看着，下午徐阳负责。上官红随时待命，准备加火，林江冉负责出门带回新的燃料。 两周后，第一批黑黢黢的熏肉就做好了。 孔鹤留了一小块分给众人品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林江冉也尝了一口，眼前一亮。 虽然卖相不太好看，但味道她很喜欢。 入口是寻常的肉味和咸香，咀嚼两下，艾草的清香渐渐在唇齿间绽开，回味是苦涩的烟草气息。 层次丰富，基调为苦。 好喜欢。 一想到冬天大多要靠这些肉过活，她感到高兴之余，又有点隐隐的可惜。 那么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歪的吧。 应该再抓紧囤点别的，丰富一下冬日菜谱。 林江冉向来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带着怀远怀英两兄妹出门收集粮食了。 上辈子她曾见到过一个能够辨别变异植物是否对人体有害的异能者，用手上仅有的两只变异野兔向他换到了野菜的辨别方法。 也是在对方那里，她得到了要囤粮的提醒。 虽然这次交换让她快一周没吃上肉，但她还是感谢当年的自己。 没有这次交换，自己根本熬不过第一年冬日。 用冻得通红的手挖开雪地寻找野菜的日子，她可不想在体会一遍了。 三人行走在田埂间，林江冉在前，纪怀英和纪怀远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微风吹过枯败的农作物，发出沙沙的声响，天空高远，举目一片荒凉安静的景象。 纪怀英轻叹：“难以想象，最初的混乱只是三个多月以前的事情。” “嗯，”林江冉头也不回地回答，“接下来会越来越好的，只是需要花一点时间去接受新的生存方式，然后重建新的秩序。” 她曾经以为，这是与她无关的事。 毕竟曾经的她是个早就失去了一切，只为生存而生存的浮萍罢了。 但这次不一样，到目前为止都非常顺利，与青峡山水库基地的领袖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到时候交易系统建立，第一批春季植物种成，花鸟市场的经营就能步入正轨。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冬天可以利用…… 听完她说的话，兄妹俩相视一笑。 纪怀英：“林江冉姐姐，总是这样笃定呢。” 林江冉被打断了思绪，有些茫然地应答：“啊？嗯。” 对于自己，她的心里还是很不以为然的。 第56章 她也清楚，自己的笃定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如果没有系统，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不过，这也没必要和他们说。 如果自己的自信能带给他们自信和安心感的话，那就让这份安慰继续下去吧。 她会拼尽全力去维护这份信任的。 左顾右盼的纪怀英突然兴奋道：“快看，那边是什么？” 顺着纪怀英手指的方向，他们看到了一小片金色的花海。圆盘状的花朵朝着太阳的方向绽放，明媚而热烈。 纪怀远张望了一下，惊叹：“好像是向日葵。” 纪怀英语气兴奋：“我没有感觉到危险，我们去看看吧？” 林江冉眯起眼睛看向向日葵花海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等一下。” 在她的视野里，除了向日葵的状态，花蕊周围还有无数飞舞的小框。 变异蜜蜂（成熟期） 年龄：01个月 当前状态：健康，变异（变异方向：壳化） 饲养建议：无 “你们仔细看，有蜜蜂。” 她转向纪怀英，认真道：“你没有感知到危险，或许是因为它们目前专注于采蜜，并没有攻击欲望。但一旦靠近了，变异蜜蜂将你视作威胁，群起而攻之，再预警也来不及。” 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 “……有道理。” “还是林江冉姐姐想得周全。” 林江冉看着垂头丧气的他们，突然笑了一下。 “我当然是很周全的。” 她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中装了大约半瓶黄绿色的油状液体，瓶身上贴了标签“艾草”。 “艾草精油，驱虫效果很好。” 她打开瓶盖，倒出一点精油抹在手腕处，又抓住纪怀英的手腕，轻轻划了一道。 涂完后纪怀英立刻缩回手，双颊微微泛红。她轻轻闻了闻手腕，呢喃道：“好香……” 那是自然，这可是用了好几斤艾草蒸馏了三天三夜才提取出来的精华。 林江冉默默想着，将精油瓶递给纪怀远。 “……” 这是明晃晃的区别对待！ 纪怀远接过，自己涂完后递还给她，又问：“涂完后怎么办，可以直接过去了吗？” 林江冉点点头，补充道：“手腕上抹一道最多坚持半小时，我们速战速决，感觉变异蜂试探着靠近你了说明精油失效，马上来我这儿补。” 两人点点头，他们走下田埂，开始摘取成熟的向日葵花盘。 林江冉殿后，看着前面正在讨论如何摘下变异向日葵的两人，心里莫名觉得有点暖。 毫不犹豫地就走下去了啊，他们。 巨大化后的花盘大到可以挡住一个普通人，兄妹俩一人扶着花盘，一人用刀割断茎秆，花了十五分钟才砍下一个花盘。 砍完一个，纪怀远已经累得出汗了。 他用手臂擦擦汗，握紧手中的吊兰刀，刚准备继续，林江冉就将艾草精油瓶递到他的手里。 “出汗加速挥发，以防万一，再补一点。” 纪怀远愣了愣，刚想以精油太过珍贵，自己还能提高效率来拒绝，就看到林江冉努了努嘴。 一旁接过向日葵花盘的纪怀英似有所感，她有些不安地环顾四周。 飞舞的蜂群行动依旧，偶尔有几只在他们头顶微微停滞，过了一会儿又绕开，继续自己的采蜜授粉工作。 林江冉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别让妹妹担心了。” 纪怀远默默擦上精油，低声道：“……谢谢。” 林江冉用小镰刀把新鲜的向日葵花瓣割下，放入蛇皮袋里，又用麻绳捆好三个花盘，绑在包上。 她将装满花瓣的袋子递给纪怀远，自己则背着比本人还大的三个圆盘，调整了一下姿势，说：“走吧。” 纪怀英看着林江冉，有些晃神。 巨大的向日葵花盘遮挡住阳光，投下一片阴影，她的身影隐没于黑暗之中，显得比以往看起来还要渺小得多。 她瘦小的肩膀总是能扛起比她表面上看起来要沉重得多的责任，却丝毫不显露畏惧或者疲惫，依旧是一派轻松自如的模样。 她用自己的力量撑起这小小的一方净土，就像太阳一样，温暖着花鸟市场的所有人，为他们带来希望。 真是令人向往的存在。 她有一个不值得说出口的，微小的想法。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 “纪怀英？” 哥哥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纪怀英轻轻应了声，快步跟上他们。 又走了一段时间，他们拐入一片小树林。 这片林子的外围是花鸟市场的人经常来狩猎的地方，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而林江冉今天的目标是再深入些，找找有没有什么人可以食用的野菜。 不久后，他们就发现了目标。 松软的地衣上，一株株高大的青绿色柱状植物破土而出，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白霜，摸起来光滑冰凉。 只有抬头看，才能从它卷曲的叶缘上辨别出其真身。 林江冉喜道：“是蕨菜啊。” 作为巨大化比较明显的一类野菜，还是一长长一大片的那种，非常适合大量囤积。 这下不用担心了，把这些蕨菜收割完，做成菜干储存，安然度过这个冬天是绰绰有余了。 第57章 还能支援她的冬日计划，完美。 她立刻叫上兄妹俩一起收割变异蕨菜，不一会儿，平均三米高的蕨菜就像木材一样堆成一堆。 然而继续深入，茂密的蕨菜林依旧仿佛没有尽头般，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采撷。 一想到这些蕨菜最后都会化为囤积的粮食，给即将到来的未卜冬日增添无尽的安全感，在场的众人顿时觉得连枯燥的重复劳动都变得意义非凡。 他们都专注于眼前的工作，因此并没有人能够发现潜在的危险。 也没有人听到，那细微的水流声来自何处。 纪怀远走在最前面，也是他首先感觉到停在手背上，微痒的触感。 他并不在意地抓了抓手，却瞬间感觉到手背的痒意变为一阵刺痛。 怎么回事？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低头查看自己的右手。 一根黑色的尾针连带着细小的内脏深深扎入皮肤，伤口周围肉眼可见地发青。变异蜂扭动着残破的身躯，在他的手背上抽搐挣扎。 他顿时感觉如坠冰窟。 即便这时，他第一时间做的还是向同伴们示警。 “我被蛰了！这里有变异蜂，快离开！” 第34章 林江冉心念电转，迅速作出反应。 变异蜂尾针在刺入皮肤的同时，会释放出一种特别的信息素，激起整个蜂群的攻击欲望。 所以必须尽快远离蜂群的活动范围！ 话音未落，巨大的嗡鸣声传来，带来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她当机立断地脱下背包，一边朝纪怀远的方向跑去，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精油，扯开盖子将精油倒在手心，然后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往后撤。 一边后退，一边朝纪怀英大吼：“快到我身边来！” 僵在原地的小姑娘一惊，她想动，却发现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法挪动半步。 她的脑海里被恐惧填满，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只有一句质问在脑海盘旋。 为什么自己没有提前注意到？ “纪怀英！” 林江冉的身影如离弦之箭朝她冲来，向她伸出手。 长鸣不绝的警报声中，她拼尽全力回过神来，抓住了那只手。 林江冉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微微弯腰，急促道：“快上来。” 纪怀英魂不守舍地撑住她的肩，把自己的身子挪到那并不宽阔的背上，一条跛腿在半空中晃晃荡荡，她恨恨地咬唇。 林江冉不动声色地捞了一把，声音平静下来：“抓紧。” 纪怀英环住她的脖子，她与脸色铁青的纪怀远交换了个眼神，朝树林外跑去。 蜂群的声响紧追不舍，但碍于精油的气味没有完全靠近。直到他们彻底跑出小树林，声音才渐渐消失在身后。 然而一路上的跌跌撞撞，对中毒的纪怀远来说也已经到了极限，他慢慢跪倒在地，喘着粗气，像小孩子一样下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纪怀英似有所感，她抬起头，带着泪痕与不敢置信的表情，轻声唤：“……哥哥？” 她立刻从林江冉背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上前，蹲下来，手指颤抖却不敢触碰。 最后，她将皱成一团的脸埋在两膝间，在一片黑暗中，张大了嘴，发出无声的悲鸣。 林江冉也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翻开眼睑查看情况，冷静道：“他只是晕过去了，别担心，蜂毒没有那么难治。” 纪怀英垂着头，没有反应。 林江冉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真的不擅长安慰人。 她干脆一把抱起晕倒在地的纪怀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抽泣的纪怀英。 “蜂毒虽然不致命，但也要尽快救治。” 纪怀英身体一颤，立刻站起来，用手胡乱地抹了抹脸。 她的声音有点慌乱的哽咽：“我，我没事，哥哥……快回去……救他……” 林江冉看着她，眼神里并没有责怪或安慰的情绪，只是提醒她：“那就快走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踏上归途。 纪怀英咬咬牙，一步一跳地跟上。 * 回到花鸟市场，孔鹤用缝衣针将纪怀远手背上的刺挑出，抹上红花油后用绷带缠好。 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表情像是快要破碎了的纪怀英，难得没有冷嘲暗讽，而是语调平平道：“蜂毒不致命，他睡一觉，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林江冉也有点看不下去，放柔了声音安慰：“没事，我也说了，变异蜂切换攻击状态太快，来不及预警，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纪怀英缓缓点头，目光却依旧锁定在病床上，没有移动。 林江冉朝孔鹤使了个眼色，两人悄声离开，给这对兄妹两人独处的空间。 出了门，林江冉叹了口气：“你的小徒弟被蛰了，你看起来倒不怎么担心。” 孔鹤逐渐恢复本性，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道：“我当然不担心，只是被蛰了一下而已，躺上两天，不发烧就不会有事。倒是他妹妹，那个精神状态……啧。” 林江冉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只是说：“再看吧，我相信她。” 孔鹤冷笑一声，满眼的不信：“她最好快点学会应对这种突发状况，别一点小伤就大惊小怪的。尽管这里是花鸟市场，但很可惜，她最好还是别当温室里的花朵。” 第58章 她缩了缩脖子，咕哝道：“笑话真冷……” 孔鹤突然驻足，定定地看着她：“你觉得那是个笑话？” 林江冉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唔，难道不是吗？” “……是，没什么。” 走了两步，孔鹤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说到温室，水库基地派来的的建筑师在客厅等了好一会儿了，要不要见见？” 温室建筑师？来的真快啊。 林江冉迅速调整好情绪，进入工作状态，干脆道：“好。” * 一进家门，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建筑师立刻站起来，带着热情地笑容招呼她。 “林老板！” 林江冉的大脑空了半秒，才应下了这个称呼。 花鸟市场开始对外交流后的某次饭后，成员们突然开始考虑要如何向别人介绍他们之中的头头和心腹——林江冉与孔鹤。 像别的基地一样，叫领袖？ 林江冉实在是无法接受这种听起来就肩负着沉甸甸的责任和使命感的称谓，遂连声拒绝。 还是徐阳灵机一动：“既然将来花鸟市场还是要卖植物的，那不如就叫老板？林老板！” 上官红条件反射般的提议：：“那boss，ceo是不是也可以？” 刘向元连连摆手：“不成。这么现代的称呼在废土上出现太奇怪。叫啥ceo ，还不如老板，接地气还亲切呢。” 老板和员工，说起来当初招揽孔鹤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套说辞呢。 林江冉点点头，敲定下来：“那就叫林老板吧。” 纪怀远插嘴：“那师父呢？师父对外该怎么称呼。” 在一片心照不宣的沉默中，上官红小声咕哝：“不如……老板娘？” “……” 当然，最终这个方案并没有被采用。 所以就形成了现在这么个状况。 对外就报花鸟市场林老板，至于孔鹤，虽然名义上也是普通员工一位，但实际上掌握着后（ chao ）勤（ cai ）组长兼二把手的位置。 带着安全帽的建筑师名为赵方。他把她领到餐桌前，将图纸在餐桌上摊开，细致地向她介绍温室的构造，所需的建材和建造方法。 “……就是这样。没问题的话这几天我就把材料准备好，叫上人开工，价格我也写在纸上了，您看看合不合适。” 林江冉点头：“好，麻烦你了。” “啊，对了，还有，”赵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的番茄了，长得真好，过不了多久就能结果了吧？” 林江冉有些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了变异番茄上，只能点头道：“对，刚疏完果，应该再长几天就能收获了，怎么了吗？” 对方表情懵懂，显然对她的话没什么概念，他干笑两声：“这个……还是实话实说吧，我问这个，其实是为了我女儿。” “女儿？” “嗯，她在灾难开始前把园艺当爱好的。很少见对吧？一个年轻小姑娘，居然对这种老年人喜欢的修身养性的东西感兴趣……” 林江冉忍不住插嘴：“我看起来像是老太太？” 赵方一愣，连连摆手：“啊，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现在形势也不一样了嘛，你们这种懂植物的，现在就是香饽饽。” 林江冉瞥了他一眼，没计较：“你继续。” “呃，就是，我女儿，她凭借着自己以前知道的一些园艺知识，还有异能，在我们家阳台种了一些变异植物，勉强能让我们家的蔬菜自给自足。后来被何领袖发现，我们才加入青峡山水库基地的。” “最近她受何领袖的旨意，开始培育变异番茄，但没有你们这里长得那么顺利，好像是得病了，说是青霉病？我有点记不清。” 林江冉反应了半秒，犹豫道：“是青枯病？” “对对，是那个名字！” 赵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们家小姑娘最近回家啊，天天皱着个眉，看起来焦虑死了……这怎么不让人担心啊，所以我想问问你们在种番茄的时候有没有碰上过这种病，又是怎么治的。” 看着赵方担忧的神情，林江冉心底升起了点不合时宜的羡慕。 别人的女儿还有老父亲操心，关心自己的亲人却早就不在了。 她也不藏私，只是有点遗憾地摇摇头，把他们种的第一茬变异番茄得了青枯病后全部铲除的事告诉了他。 看到赵方失落的神情，她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青枯病在以前就是重防不重治，用药难，如果你女儿不知道的话，可以从这方面劝劝她，让她快点把病株铲除，换土重新种。” 赵方苦笑一声，拿出纸笔：“我试试看吧……那个，我可以记一下你的建议吗？” 林江冉点点头，看着他记录，在他犹豫的地方给予提醒。 这时她注意到，男人的脖子上有一枚古铜色的怀表，翻盖表面用黑色记号笔画了两大一小三个火柴人。 这怀表，好像有点眼熟。 她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的女儿是赵思芸？” 赵方惊讶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何穆以前和我提到过她，同僚嘛。” 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握紧手中的纸，感激道：“这样，哦对，谢谢你分享的经验啊，温室的事，我会尽快安排下去的。” 第59章 看着赵方远去的背影，林江冉心中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她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往事。 赵思芸，上辈子毁了她家的，可怜又可恨，让人难以评价的女人。 * 尽管有种直觉告诉她，上辈子赵思芸的喜怒无常应当是另有隐情。 但那时留下的心理阴影，已经让她没有兴趣去了解实情了。 如果可以，林江冉希望这辈子不会再和赵思芸有所牵扯。 但现在有那么一点苗头出现了，这让她产生一种隐隐的不安。 她只能先这样安慰自己：只是见到她爸而已，并不代表她会和赵思芸有更深入的牵扯。 温室造完，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 ……她是这么想的，然而事与愿违。 第二天，当林江冉在自己的花鸟市场门口看到熟悉的脸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抓狂了。 难得这就是“是祸躲不过”吗？ ！ 穿着园艺围裙的年轻女性出神地看着她的苗床和番茄架，眼里闪动着羡慕的光。 看到她后，对方大方地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我是赵思芸，青峡山水库基地的园艺师。” “园艺师？” 她点点头，有些腼腆地笑笑：“这只是何领袖册封的啦，方便让别人知道我们在基地承担什么职责的。我的水平和真正的园艺大师肯定是不能比的。” 林江冉看着她伸出的手，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客气地回握：“我是林江冉，请问你来是为了？” 赵思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因为激动，她的语速都一下子加快了不少。 “啊对！我是想来买植物的，你们这里的番茄长得真好啊，我想挑十株带回去。还有抬高苗床里的那些香草植物，那边的是迷叠香吧？也很欣欣向荣呢，我也想带十株……” 赵思芸的目光一边掠过郁郁葱葱的花园，一边掰着指头细数，似乎完全不考虑价格的问题。 林江冉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一时忘记了那无端的不安。 别的不论，就这架势，妥妥的懂行大客户啊。 此时“客户即上帝”的心理超越了对命运的恐惧，林江冉在考虑要不要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与她的商业联系。 ……毕竟她是真的很懂，夸得也很在点上，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目前的状况还是给她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现在的赵思芸轻快放松，那与同好相处时友好热切，侃侃而谈的样子，和上辈子乖张而死气沉沉的模样简直是大相径庭。 林江冉现在是真的有点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 购物清单列完，赵思芸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这里的植物，都洋溢着一种平静而温暖的感觉呢。和我以前见到的任何一种变异植物，都完全不一样。” 林江冉一凛，谨慎地问：“以前你见到的变异植物，都是什么样的？” 赵思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问：“前两天你应该见过我爸了吧？他有和你说过我的异能吗？” “……没有，但他说了挺多，我基本能猜得到。” 赵思芸又笑了，很无奈的样子：“大嘴巴，很符合老爸的风格。算啦，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我的异能，是能够感知变异植物的情绪。” “情绪？” “准确来说，是能够通过一些细节判断变异植物目前的状况啦。解释起来很复杂，就不细说了。总之，我可以知道，这里的变异植物都是没有攻击性的……即便是在'狩猎季'也没有。” 赵思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语气认真地询问：“好神奇，能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总不能和她解释系统和屏蔽波的事吧，林江冉只好僵硬地摇摇头。 出于商业道德，她提醒道：“如果你是看上了这里变异植物缺乏攻击性的特点，想要买回去研究的话，奉劝你不要浪费这个钱了，离开了花鸟市场它们和外面的植物没什么区别。” “这样啊，”赵思芸浑不在意地点点头，“没事啦，它们都很健康，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林江冉点头：“那你先挑，我帮你取带回去的花盆。” “好嘞。” * 在林江冉的记忆里，赵思芸给她的印象绝对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实际上，林江冉记忆里的赵思芸，是一个脾气古怪，手段恶毒的可怕女人。 上辈子最开始，林江冉离开s市后，原本是准备在爷爷的老家定居的。 那时她存了不少粮食，还在门外种了些比较安全的农作物，准备静待冬天的到来。 然而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被闯入的那群人给打破了。 领头的是一个黑眼圈浓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性，她大步流星地走入房间，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缩在角落里，眼神警惕的林江冉身上。 女人看着她，冷不防说：“我叫赵思芸。” 赵思芸。 她听说过这个名字，青峡山水库基地最有名的植物学家，在变异植物种植方面颇有建树。 在那有如二次灾难般的瘟疫发生后，她目前致力于解决变异番茄青枯病问题。 只是知道而已，两人素不相识。 林江冉依旧沉默着。 第60章 而赵思芸似乎根本不在乎她听没听，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你要不要加入青峡山水库基地，在我手下干活？从今往后你就不用担心生存问题了。” 这时她才抬起头。 女人的目光像是快要燃尽的火焰，灼热中却难掩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林江冉敏锐地察觉到，那不是一个在基地里地位较高的植物学家该有的眼神。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问的—— “为什么？” 赵思芸似是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你种在家门外的变异植物，它们真的很喜欢你。” 当时的林江冉并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她稍微有些理解了。 赵思芸的异能，是感知植物的情绪。 不过林江冉仔细回忆了一下细节，还是觉得不对劲。 记忆里，那种带着嘲讽的神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之后，又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记得当时，她觉得随便闯入别人家里，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的赵思芸很不靠谱，因此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这绝对是除了卖掉花鸟市场后，她上辈子做过的第二后悔的事。 遭到拒绝后的赵思芸，勉力维持着的平静渐渐崩溃，露出了林江冉看不懂的表情。 她慢悠悠地走到茶几前，拿起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小时候的她和爷爷的合照。 林江冉注视着她的动作，莫名觉得喉头发紧，一阵阵不详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起。 可她不敢轻举妄动。女人身边的两个沉默的护卫，怎么看都比自己强。 赵思芸轻声问：“这是你和你爷爷的家吗？” 那一瞬间露出的哀伤表情令她心下一软，林江冉鬼使神差地实话实说了：“是啊，这是我爷爷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赵思芸看着她，慢慢露出一个可怕的笑。 “那么，如果没有了它，你刚刚的选择是否会有变化呢？” 林江冉听懂了她的意思，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你不能——” 然而对方甚至没有给她恳求的时间。 “明天我会再来一次的。” …… 她不知道最后那个夜晚是怎么过去的。 她收拾好背包，装满了必需的粮食，工具，乘着夜色离开了老家。 她爬上附近的小山坡，在枯木的掩映下，眺望远处那座小小的房子。 很久很久。 第二天，即便没有在房子里看到她，那个魔鬼般的女人还是做出了那残忍的决定。 一场异能者燃起的大火烧毁了一切。 她的家，她的小田，以及一颗想要重新开始的心。 她站在山坡上看着这一切，却觉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隐隐约约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害怕晋文公与介子推的故事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她连与自己最后的故乡一起被烧毁的勇气，都没有。 之后，她在这世上便是真正的孑然一身，无家可归了。 * 给赵思芸打包好变异植物后，林江冉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家。 先不想这些了，你还有别的事要做。她这么对自己说。 林江冉收拾着东西，再去一次他们昨天去的树林，尝试把匆忙丢在那里的物资找回来。 临走前，她被孔鹤叫住。 林江冉问他有什么事，得到的回答很是欠揍：“看你皱着眉，一副心情很差的样子，就想来惹惹你。” 林江冉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转头要走。 身后传来平稳的声音。 “所以到底怎么了？准确来说，是你刚刚见的那个客户怎么你了？” 林江冉突然想起，同样作为重生者，孔鹤也许也会对赵思芸的情况有所了解。 于是她不抱太大希望地反问：“刚刚来找我买植物的人是赵思芸，认识吗？” 孔鹤“哦”了一声，不带感情道：“认识。将来她可是个名人，可惜结局不太好。” 林江冉出门的脚步顿住：“她怎么了？” “好不容易发现了变异番茄青枯病的治疗方法，却在收集某种被当作药材之一的危险变异植物的时候，出意外死掉了。” 孔鹤叹了口气，语气难得的有些遗憾：“自从她爸在瘟疫中离世后，她一直致力于解决青枯病，可惜，居然倒在了最后一步。” “啊，那确实很惨。” ……等等。 已经走到门口的林江冉猛地回头，眼神震惊。 “她爸在瘟疫中，离世了？” 第35章 林江冉坐在行驶的越野车上，在回小树林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 赵思芸在收集危险变异植物的时候，出意外而死。 如果她一直致力于研究青枯病，方向没出错的话，可以肯定，她应该是在采摘变异月季时出意外了。 此外，赵思芸和她的父亲关系很好。 这一点在林江冉与两人对话过后，是一件十分显而易见的事。 所以是在她父亲死去后，原本正常的赵思芸才性情大变，变成那副乖张古怪的模样了吗？ 林江冉试着类比了一下自己，觉得即便失去了至亲，自己也不至于这么疯。 虽然疑窦丛生，但她也没有更多的证据来支持更多样的揣测了，只好先将“赵思芸为何疯狂”的问题放在一边。 第61章 到达目的地，林江冉抹上精油，走入树林，将缠上了向日葵花盘的背包，和之前三人收集的6堆蕨菜搬回车上。 开车的徐阳问：“我们现在回去？” 林江冉本想点头，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于是她说：“不，你先回去吧，我还想留下来狩猎。” 徐阳担心地看了她一眼：“那我还是留在这儿等你吧，要是被蛰了还有人接应。” 林江冉感激地点点头：“嗯，麻烦你了，我很快回来。” 林江冉小心翼翼地深入着树林，越往里，树林越发茂密，藤蔓遮天蔽日，已然是无人涉足之地。 厚实的地衣逐渐显露出泛白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气。 林江冉回过头，她踩过的地方，就像被挤压的海绵沁出水渍般，留下了一个个深色的湿润脚印。 这种环境有点熟悉。 上次她靠近青峡山附近的自然水源时，似乎也是一样的环境状况。 通常来讲，大群的变异蜂只会出现在有花可以采蜜授粉的地方。 而种植笔记中有提到，花卉植物大都对水质状态有较高的要求。 她又久违地打开了每日任务栏，果然在其中发现了“寻找自然水源（0/1）”的任务提示。 三点结合，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树林深处，有比较干净的自然水源。 随着她的深入，变异蜂的嗡嗡声越来越响，林江冉明白，自己已经接近目标了。 再往前走几步，她停了下来。 泛白的地衣上，带刺的绿色藤蔓交错纵横，连缀着一朵朵红黄粉色的重瓣花朵，如同打翻在地毯上的暖色调调色盘。 再往里看，从地底冒出的涌泉汇聚成一池清水，发出咕嘟咕嘟的细碎声响。 恍若一处幽深隐世的灵池仙境。 爬藤月季（成熟期） 年龄：08个月 当前状态：健康，变异（变异方向：致幻性，灵性） 种植建议：无 查看笔记 林江冉试探着靠近，想要摘取最近的月季花朵。 边缘的月季枝条迅速翻卷，伸长，原本翠绿的枝条瞬间变为危险的墨绿，如同狩猎的蛇一般朝她扑来。 不过林江冉早有准备，她两个小跳退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枝条在自己的脚边挥舞。 枝条在半空徒劳地挥动了两下，发现自己碰不到她后，便悻悻地缩回地面，颜色暗淡下来。 林江冉调出任务面板，也出现了每日任务完成的提示。 不过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变异月季是制作变异植物病害通用药的重要原料，而现在解决水源问题的可能性就摆在她的面前，她肯定不能轻易放手。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越过这些张牙舞爪的变异爬藤月季，安全，大量地获取其中珍贵的自然水源呢？ 林江冉环视四周，有了一个想法。 她先回到花鸟市场找孔鹤。 “涌泉周围有一圈危险的变异植物，如何绕过它们从涌泉中取水？” “是的，我的想法是在两棵树之间支架一个类似于缆车一样的装置……” 林江冉边说边比划，简单向孔鹤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接着不好意思地说：“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具体的建造方法我不太了解，那处水源很重要，我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就向你求助了。” 唔，外人。 孔鹤抿抿唇，点头道：“可以，那我明天去实地考察一下。” 林江冉比了个大拇指：“辛苦啦，万能好员工。” “……” 夜晚，被林江冉冷落了许久的系统久违地弹出提示。 【长期任务进度已完成80%，“贡献值”系统已解锁。 】 【“贡献值”系统说明：可以使用贡献值交换复数的特殊养殖道具和普通园艺用品。贡献值与积分的交换比例为100：1，也可以通过特殊的“贡献值任务”获取贡献值。 】 林江冉查看了新的系统面板，发现积分商城的图标有一半被划分为新的“贡献值商城”，点进去可以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 比如各种土壤按斤卖，水质状态从1到100不等的纯净水按毫升卖，园艺工具，动物饲料，之前出现过的水质检测器，各种影响范围的屏蔽波等等。 林江冉的第一反应是，居然有她很缺的鹦鹉饲料，这下好了！ 她立刻用1000积分换了10点贡献值用来购买鹦鹉饲料，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叹—— 真贵啊。 100积分才换10贡献值，只够买一块脱盐椰糠或一小包鹦鹉饲料，大概只够希望吃两天的，更别说水质状态4以内的水了， 100贡献值才能换一毫升，这简直是在抢积分啊！ 如果可以，还是不要依靠贡献值商城，自给自足吧…… 出于礼貌，她看了一眼“贡献值任务”的面板。 这个栏目替换了原本的“每日任务”，或许是开发者自己也意识到了每日任务的蚊子腿实在是太不值得一看，偶尔更新，并不固定的模式本身也和“每日”沾不上多少边，干脆乘机更新换代了。 任务（测试用） 种植一株变异吊兰（1/1） 奖励：100贡献值 ……果然就是每日任务换了个皮加了点奖励吧！ 林江冉关闭系统，将被送到房顶上的鹦鹉饲料搬下来，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第62章 既然贡献值纯粹就是积分的升级版，无非是1块硬币和100块纸钞的区别，为什么不干脆用一个商城呢？ 多此一举，搞不懂。 * 第二天一早，实地考察后的孔鹤顶着淡淡的黑眼圈，雄赳赳气昂昂地把图纸和所需的材料拍在林江冉面前。 “搞定了，只要有这些材料，你说的那种取水装置就能做。” 他的语气里除了困倦，似乎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期待。 但林江冉只是一把抓过材料单看了看：“好，我马上去准备。” 刚准备走，就被孔鹤叫住了。 “林江冉。” “嗯，怎么了？” 孔鹤咬着唇瞪了她半天，才用古怪的语气说道：“图纸，是我熬夜写的，你猜为什么？” 林江冉对答如流：“因为昨天你回来的时候，说自己忘带纸记录数据了。你怕自己明天一早起来忘了数据，还要再去一遍太麻烦了，所以才晚上赶出来的。” ……昨天的自己到底在逞强什么啊？ 孔鹤沉默，只想一拳把昨天不会说话的自己打死。 看见对方依旧面色不善，林江冉才小心翼翼道：“你也辛苦了，要不今天你好好睡个回笼觉，装置的组装先放一放，我来烧饭？” 孔鹤迅速回怼：“呵呵，不用了。你烧的饭能吃？” 林江冉：……？ 刚刚升起的一丝感激和愧疚顿时荡然无存，她无动于衷道：“哦，那你加油。” “明天材料单上的东西我会帮你弄到，装置搭建还是你来。” 她突然想恶劣一把，于是挑衅般地勾了勾唇：“应该做得到吧？” 令林江冉没想到的是，这时候对方倒是哑火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一个字。 “好。” 唔，居然没有口出恶言。 还真是出人意料，甚至有点扫兴呢。 怼完一句，林江冉带着莫名愉快的心情出门，恰好碰到了正在处理自己昨天带回来的食材的徐阳和刘向元。 徐阳扶着晒干了的向日葵花盘，就像是扶着一个大转盘。 用木棍敲打花盘，“噼啪”的脆响声中，黑皮白边的葵花籽落在地上。 每隔一段时间，四散的葵花籽就被双手收拢起来，堆成小山捧进脚边的桶里。 刘向元负责把蕨菜切断，再剖开成一片片，压扁后用绳子串好，挂起来晾干。 这种菜干放在干燥阴凉处，能够储存更久。 他们互相寒暄了几句，林江冉出门前往青峡山水库基地。 现在的水库基地已经颇具规模，因为之前清理了山头，现在领地的规模也已经从水坝内部，拓展到了水坝附近方圆三里的大小，可以称得上是大基地了。 再加上这阵子何穆大量收人，基地里颇有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他们在方圆一里修建了一座砖石砌成的围墙，称作“内城墙”，剩下的地方只在外围用铁丝网缠上，称作外城区。 基地成员捡到的垃圾，都会在外城区的“跳蚤市场”出售。 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基地并不阻止人们随意外出赚外快。捡来的都是自己的，都可以放在跳蚤市场上出售。 因为现在正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捡来什么东西都有人可能会想要，因此，跳蚤市场里的商品也是千奇百怪，有另一层面上的齐全。 今天林江冉就在这里成功淘到了两个驱动轮和一卷钢丝绳，一共耗费了40个纽扣电池。 纽扣电池是跳蚤市场的流通货币，在废弃的纽扣电池上，刻有独特的异能标记作为防伪标识。 林江冉与赵思芸的交易就使用了纽扣电池来支付，一共三百多枚。换算成以往以物易物的计量单位，大概是一棵植物换了半条鱼。 纽扣电池的发行，制造，都由基地领袖何穆领导的核心机构一手管控。 他是喜欢制定规则的人，也有能力制定规则。 而林江冉知晓未来，愿意帮助他维护合理的规则，并将自己的花鸟市场纳入其秩序之下。 他们互相帮助，两相配合，都可以帮彼此少走不少弯路。 目前纽扣电池只在基地内流通，但已经有向外推广的趋势。 林江冉从孔鹤那里得知，将来s市及其周边城市，都会使用纽扣电池作为货币。且随着基地的强盛和何穆的管理，纽扣电池的信用一直保持得非常好。 简而言之，放心换，放心用就好。 现实货币和系统积分两头赚，快乐也是双倍的。 买完东西，她又去找了何穆，把自己对卵的一些猜测和想法告诉他。 何穆表示之后他会再派人去试试，接着问：“你最近，是不是和赵思芸见过面？” 林江冉一愣，属实没想到他居然会提到这一茬：“嗯，见过一次，她从我们这里买了一些变异植物，都是老品种。” 何穆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聊得很不错呢。毕竟赵思芸对你……那叫个赞不绝口。” 林江冉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理由露怯，于是大方道：“是聊了几句，只是同好的互相吹捧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 何穆慢条斯理道：“不过我看，赵思芸是挺仰慕你的，想必我给她个机会，比如拜你为师什么的，她也会兴冲冲地接——” 林江冉断然拒绝：“这就不必了。” 第63章 她迎上对方兴味的眼神，冷静道：“说到底那是你的人，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倾囊相授对我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最近的合作都太顺理成章了，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林和花鸟市场，可不是你们基地的附属地。” 更何况，把赵思芸天天带在身边……那和把定时炸弹留在身边何异？林江冉默默想。 何穆笑意未减，只是退了半步，略带遗憾道：“你说的对，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是我考虑不周了。” “唉，不过我以为，在我们已然十分密切的合作关系之上，可以进一步发展成更加亲切自然的联系呢。” 林江冉觉得有点烦，于是瞥了他一眼，突然道：“这话你不如何钟琳说。” 守在门口的钟琳一慌神，没能及时拦下丢下这句话就转头就走的少女。 办公室内外的两人面面相觑，钟琳刚想道歉，就听到里面的人苦笑了一声。 “没事，走了就走了吧，她没那么好忽悠，我再多说也没用。” “是。” 过了一会儿，何穆感受到流连在自己身上，略带局促的视线，慢悠悠地补了句：“那只是调侃而已。” 钟琳迅速收回目光，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明白。” 他轻嗤一声，自嘲道：“不过确实掉价又没用，下次还是算了。” “……嗯。” * 回到花鸟市场后，林江冉将材料交给孔鹤，恰好碰上了把温室材料搬进来的施工队。 领头的赵方看到她，热情地招呼道：“林老板！” 林江冉点点头，还没等她开口，赵方已经兴冲冲地开始聊天：“昨天见到我闺女了吧？她回来老和我说啦，说你种变异植物有一手的。” 他竖起大拇指：“化敌为友，真了不起啊！” 林江冉有点哭笑不得，一边自谦，一边想：这对父女，现在看起来还是挺像的。 不仅长得像，毫无顾忌，热烈真挚地夸赞别人，还都是话唠，以及，能明显感觉到对彼此的爱意，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关心…… 和变扭的自己不一样，现在的赵思芸应该是那种一直被爱着的孩子吧。 如果赵思芸是因为父亲的死而性情大变，那要是能救下她父亲，是不是就会好起来呢？ 当年此时，她一个人住在爷爷老家里，附近也没有变异番茄，因此没有感染瘟疫，对此也对此知之甚少。 只能从赵思芸后来的行动判断，瘟疫的产生应该与番茄青枯病有关。 现在她已经找到了自然水源，可以开始种植变异月季了，青枯病的治疗也不再是难题。 这样，不仅能够避免可能到来的无妄之灾。 是的，不仅如此，林江冉也希望，那对相依为命的父女俩，能够继续这样幸福地度过余生。 赵思芸的父亲不会因为瘟疫而死。而赵思芸本人，也不会是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最后为了采摘变异月季而死。 嗯，这样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总之，先这样去做吧。 林江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没有时间再停下来好好思考了。 刘向元匆匆跑来，脸上带着难得的慌张，打断了他们的商业互吹。 他喘着粗气，连休整一下都来不及，只是急匆匆地说：“小，小林……你去看看希望，它好像，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啊！” 第36章 刘向元的焦急显而易见，于是赵方关心了一句：“希望是谁？” “我养的玄凤鹦鹉。”林江冉回答他，接着道，“我要去看看它的伤势，让刘向元带你们去施工现场吧。” 中年男人朝赵方点头致意，并道：“跟我来。” “啊……哦。” 赵方往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林江冉刚刚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禁不住张大了嘴。 玄凤鹦鹉……那不就是说，林老板还在养变异动物吗？ 饲养变异动物，听起来是比种变异植物更困难，更天方夜谭的事情。 赵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匆匆离去的背影，末了，又苦笑着回过头来。 或许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那可是他那在基地里被称作“大植物学家”的天才女儿，都赞不绝口的人啊。 至于自己，还是踏踏实实帮人家造温室就好了。这也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建筑师，能帮这些灾难下的“宠儿”们做到的一切了。 * 林江冉赶到家门口的时候，希望正在吃东西。 自从何穆下令清理水库附近的植被后，希望好不容易找到的进食宝地被掀，刚开始那几天它明显怨念深重，颇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变异了，但玄凤鹦鹉胆小的天性依旧，它不敢跑远，附近也没有合适的食物，它只好每天缠着林江冉，发出一声声可怜的啁啾。 林江冉可耐不住它的软磨硬泡，咬咬牙，最终还是给它恢复了一日三餐，每天喂食的惯例。 希望也知道自己不能白吃白喝，没事的时候干脆在花鸟市场附近巡逻，赶走意欲靠近，不怀好意的变异动物和人类。 对于人的善恶，也许是“灵性”使然，它有自己的一套，准确率极高的辨别方式。 至少目前，希望还没有赶走过来花鸟市场求助的人。 现在它正低着脑袋，慢慢地吃着自己的午饭，脖子一抽一抽的样子看起来分外艰难。 第64章 原本油光水滑的羽毛现在看起来毛毛糙糙的，伤口上凝结的血块和羽毛粘连在一起，看起来惨兮兮的。 最近希望巡逻得多了，林江冉也渐渐了解到，自己家的小鸡是很好斗善斗的，普通的掠夺者或变异动物还真不好伤到它。 看起来，这次它是碰上了棘手的敌人？ 林江冉默默上前，帮希望捧起饲料桶，让它吃得方便些，顺便凑近了观察它的伤势。 它单脚站着，另一只脚爪试探着轻点地面，却因为腿上的伤，吃痛而不敢落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江冉总觉得希望脸颊上橘黄色的圆斑，在今天看起来颜色更加艳丽了。 吃完饭，希望咂巴着鸟喙，心虚般朝她的方向瞥了好几眼，抖着羽毛往后缩，躲开了她想要触碰自己的手。 看起来不情不愿的样子。 林江冉只好板下脸来：“别退，让我看看。” 希望就像被骂了的孩子一样，可怜地叫了一声，然后乖乖压下身子，接受她细致的检查。 冠羽，脖子，背部……仔细看伤口都不算太深，都是抓伤或啄伤。 但看着还是有点生气。 自家的小鸡到底是被哪里的野鸟伤到了？ “别动，我给你找东西包扎一下。” 林江冉转身，正准备上楼，背后的玄凤鹦鹉却几个小跳上前，用鸟喙钩住她的一缕头发。 她只好回过头，皱眉问：“怎么了？” 希望微微展开翅膀，冠羽竖起，不停发出短促的鸣叫，一边转身伏低身子，往前凑了几步，似乎是在邀请她上来。 “……好吧。” 林江冉无奈地喃喃了一句，回家拿了长弓。 她小心地避开伤口，刚想爬上希望的背。向来乖巧的玄凤鹦鹉却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轻啄她握弓的手，一边摇晃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现在，林江冉的表情可以真正称得上是疑窦丛生了。 明明是被野鸟伤到了，却不让她带武器。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叫家长复仇的戏码吗？ 林江冉把长弓放回，以防万一，还是在袖子里藏了个吊兰小□□，面不改色地重新跨上了希望的背。 希望摇摇晃晃地穿过云层，越过高楼……最后，将她带回到熟悉的老小区，降落于一棵参天巨木一枝独秀的枝头上。 林江冉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不是树老头的树屋嘛！ 希望颇为神气地抖抖羽毛，发出一连串她从未听过的，花腔般的鸣叫。 下方树干处，隐隐约约传来女人嫌弃的声音：“这大野鸟，都赶了一回了，怎么还敢回来啊！”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倒是挺欣喜的：“孤鸟站枝头，这构图感觉会挺好，小许，推我去看看。” 于是轮椅声滚滚，穿过龙柏常青枝的遮掩，一老一少两人看到了跨坐在玄凤鹦鹉背上，威风凛凛与骑虎难下兼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鹦鹉骑士——林江冉小姐。 一时面面相觑。 几秒后，惊喜和惊怒的声音同时传来。 “怎么是你？” 第37章 在树老头明显不爽的目光中，许姨硬着头皮上前，尴尬道：“小林，要不……你先下来？” “啊，好。” 林江冉轻飘飘地落在枝头，希望似乎想跟上来，树老头却在这时候开口：“等一等。” 一人一鸟都是犹豫地停下，树老头盯着林江冉问：“这玄凤鹦鹉是你养的？” “……是的。” 老人挥挥手，瓮声瓮气地指使道：“那你让它停在那里别动。” 林江冉知道老人不待见她，秉持着与人为善的思想，干脆打了个手势，让希望留在原地。 许姨接她下来后，为了不打扰树老头难得的雅兴，两人移步至餐厅，拉开椅子坐下。 许姨犹豫了一下，率先开口：“那鸟是你养的啊……我们还以为是野鸟，上次把它赶跑了，真的不好意思啊。” “没事，”林江冉摇摇头，“它身上的伤看起来也不是人造成的，你们只是把它赶跑了，应该没伤到它吧？” 许姨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支吾道：“准确来说……也应该算我们的错？” “嗯？” 许姨纠结了一会儿，委婉道： “实际上，应该是你家的小伙子想和我们家的灰豆谈恋爱，结果被它给啄跑了。” ……？ 门外，花腔般的鸣叫声时断时续，但从未止歇。 许姨将修剪下来的嫩枝，摘下的浆果和一些米糊混在一起，装了满满一桶，回到阳台边。 她先是弯下腰，和树老头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他推回房子里。 接着让林江冉稍微推后一些，并叮嘱道：“等会见到它的时候千万不要表现出恐惧和敌意，放松一点就好。” 林江冉点点头，后退了几步。 她提着桶来到阳台中央，高声呼唤：“灰豆，灰豆——来吃东西啦——” 林江冉听到身后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一道阴影掠过她的头顶，落在许姨面前。 一只珍珠玄凤鹦鹉优雅地落在许姨面前，低下头慢慢进食。 它的体型比希望小一圈，脚爪泛粉，浅灰色的羽毛上落满白斑。 站在枝头的希望一见到它，叫得更加欢了，尾羽和冠羽同频率地上下抖动，一边还拱起翅膀做出心形的模样。 第65章 林江冉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希望费尽心思上蹿下跳，想要讨好灰豆的模样，看起来好像一只花孔雀。 刚刚她得知，眼前的雌性珍珠玄凤鹦鹉名为灰豆，是上周刚在树老头家定居的。 在这之前，两人一鸟已经断断续续接触了一个月左右。 灰豆刚飞到他们家时——不，准确来说是因为实在是飞不动了而“跌落”到他们家门口——骨瘦嶙峋，奄奄一息，一看就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树老头让许湛别管，怕上演一出农夫与蛇的惨剧。 可被那双黑色的，湿漉漉的眼睛一看，许湛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就偷偷给它喂了点吃的。 喂了几天，某天早晨，许湛发现一直趴在地上的小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簇浆果，和一只新鲜的野兔。 当晚，餐桌上多了一道水煮兔肉。 吃饭的时候，树老头沉默不语，但他皱眉的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许湛心下忐忑，纠结了一顿饭，还是向树老头坦白了。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也只是剜了她一眼，闷声道：“别把我们自己饿死了就行。” 后来，许姨时不时地就会在家门口发现一些食物。 她也曾亲眼在阳台上看见，玄凤鹦鹉飞扑向树屋周围徘徊的野犬，用高亢的鸣叫吓退鬼鬼祟祟的流浪者。 而树老头的意思，也从不爽的“别惹麻烦”变成了一句不情不愿的“别欠畜生人情”，然后把鹦鹉能吃的东西一一告诉她。 于是许湛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装上一桶食物，挂在枝头。 又在每天早上收回空空如也的小桶，一边苦笑着纠结今天又要节衣缩食了吗，一边给鹦鹉准备好吃的。 虽然两个人都不太好意思承认，但他们都已经接受了这样一位另类的“同伴”的存在。 关系发生转折的时间，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 附近楼栋里的资源都被她搜刮完了，许湛只能一次次冒险，走到小区的更深处寻找食物。 老小区错综复杂的地形，被晾衣架与碎砖瓦遮挡的视野，使她不能第一时间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直到她看到被啃食得残破不堪的尸体时，已经太晚了。 她，一只鲜活的猎物，无知无觉地深入了变异野狗的领地范围。 每一条可行的逃跑路线上，都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聪明灵性的野兽悄无声息地缩小着包围圈，它们之中曾有被主人宠爱着的泰迪，金毛，拉布拉多，也曾被认真又玩笑般地夸耀过聪明，可爱，忠诚…… 但现在，饥饿激发出它们原始的野性，那些温驯的品质荡然无存。 废土之上，只有最强的猎食者才配活着。 她无法接受被堵在房间里，在阴暗的角落里死去的厄运，于是强压下恐惧，夺门而出。 周围都是毛色杂乱，体型巨大的怪物，再也分不清什么品种，又曾在谁家充当重要的宝贝。 她被一条变异狗扑倒，无力反击，只能用尽全力架开眼前的血盆大口。 腥臭的垂涎近在咫尺，令人作呕。 她的双腿无力地在沙砾上摩擦踢蹬，大脑空白，仅剩下空洞的绝望。 就这样结束了吗。 也对，或许像她和爸爸这样的，连异能都没有的弱者，能独自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这也就是离群索居的代价啊。 可是没有了自己，爸爸该怎么办啊？ 不想死，她不想死…… 她明明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想活下去…… 许湛发出嘶哑的，动物般的呜咽，紧闭双眼，一边加重手中的力道。 直到一声尖锐的啼鸣乍现，翅膀的阴影掠过，带走了腥臭的气息，和碾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玄凤鹦鹉抓起野狗的后背，一把将其拽起甩开。 接着迅速折旋升空，锋利的脚爪抓住某栋楼顶看戏的首领犬，像投掷炮弹一样将其丢下房顶。 “呜——” 野狗首领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包围圈接二连三地发出哀鸣，一哄而散。 许湛挣扎着起身，眼底还有未能褪去的恐惧，看着这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灰黄交杂的鸟儿落到她身前，慢条斯理地理了理羽毛，“啾啾”地叫了两声，眨了眨黑玛瑙般的小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并不小的小鸟转了转脑袋，往前跳了两步，俯下身子，试探着伸长了脖子。 不知怎的，许湛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大跨了两步上前，像抱着人一样狠狠拥抱玄凤鹦鹉毛茸茸的脑袋，失控了般嚎啕大哭。 那一天，她一瘸一拐，灰头土脸地回到家。 看着掩饰着眼中仓皇，板着脸瞪着她的父亲。她往旁边走了一步，显出身后巨大却乖巧的身影，轻松地笑着，声音里却带着哭腔： “这是灰豆，它同意我叫它这个名字了。” “它救了我，我希望，它也能成为我们的家人。” 老人看了她很久，最后抛下一句：“这人情债，怕是还不完咯。” 第38章 林江冉靠墙坐着，听许姨慢慢讲完他们和灰豆从相遇，相识到相处的故事。 平静安稳的时光来之不易，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不远处，浅灰色的珍珠玄凤鹦鹉抬起脑袋，扑扇着翅膀驱赶在一旁蹦跶欢叫的雄鸟，毫不客气地啄掉它的好几片羽毛。 第66章 许姨有些不安地看了林江冉一眼，刚想出声制止灰豆，就被林江冉拦下了。 她带着盈盈笑意，凑到许姨耳畔小声道：“别呀，让它们顺其自然吧。” 许姨看着她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笑着摇摇头。 赶完希望，灰豆回到饲料桶边，继续吃饭。 鸟喙咀嚼食物时啪嗒啪嗒的声音再次出现。 希望被赶回枝头，发出宛转凄切的哀鸣，尾羽一上一下地摆动，橘黄的脚爪试探着往灰豆的方向挪动，不依不挠。 只要它凑近了一点，灰豆就会迅速回头，发出响亮的鸣叫，冠羽竖起，羽毛蓬松，使它的身形看起来大了一圈，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它们就这样来来回回，仿佛不知疲倦。 许姨又观察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凑到林江冉耳畔，忍不住问：“你家的，是叫希望吧，它这么示好了都没有效果……真的能成吗？” 林江冉笑笑，轻声道：“成不成的，无所谓啦。” 知道自己有同伴存在，已经让希望很高兴了。 不然也不会不顾自己的一身伤，兴冲冲地把她带来这里来，只是为了向她展示：看，我找到同类了，我不是孤单一个。 林江冉打趣道：“它可高兴着呢，你看灰豆啄它，它都不还嘴的，还一副喜滋滋的模样，可不是自作自受嘛。” 是心甘情愿吧。许姨默默想着。 两只玄凤鹦鹉打打闹闹，灰豆的一顿饭愣是吃了一个多小时。 吃完饭，灰豆站直了身子，朝希望发出警告般的鸣叫声。 希望这时候不闹了，而是乖乖退后。 灰豆展翅，从她们头顶掠过。 许姨起身张望了一番，向林江冉解释道：“灰豆的巢在后面的榕树下，它应该是回家了。” 林江冉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时候不早了，我也要走啦。说起来，希望过来有影响到你们吗？要是觉得被打扰了，我回去教训它，让它别再来了。” 许姨摆摆手：“没有没有，知道它不是来路不明的野鸟就好……再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 “什么呀，”林江冉失笑，“那我走了，下次让希望给你们带点东西。” 许姨想了想，还是把客气的话咽进肚子里，感激道：“好，有什么需要也请直接和我说……我爸的态度最近也有所缓和，你想来的话——” 许姨顿住，因为林江冉拍了拍她的肩，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笑着摇摇头。 树老头推着轮椅，停在阳台门口，不耐烦道：“别客气来客气去的了，许湛，晚饭还吃不吃了？” “诶，这就来！” 她朝林江冉挤了挤眼，用口型说“再见”。 林江冉笑着挥了挥手，把希望叫过来，跨上它的背。 她坐在希望身上，揉了揉它艳丽的橘红色腮红，调侃：“别一步三回头的啦，你看人家小姑娘一下子就飞走啦，理都不理你。” 希望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振翅飞起。 * 又过了几天，孔鹤告诉她，之前她说的取水装置已经搭好，可以使用了。 林江冉陪他去验收成果。 水池附近，一高一矮两棵树上各安装了一个驱动轮，中间用钢索连接水桶，钢索上绑了一根麻绳，用来悬挂水桶。 取水需要两个人操作。 用绳子将水桶绑在钢索上，左右两边各站一个人。 左边的人拉动钢索，水桶会在抵达钢索中间的时候正好接触到水池，受力倾倒后装满水，恢复原状。较矮处的人接过水桶，就算完成了一个取水流程。 林江冉和孔鹤试了几次，确定取水流程没有问题后，带着珍贵的干净水源回到花鸟市场。 接下来的几天里，花鸟市场的员工们轮流去取水，很快运回来的水装满了三个鱼缸。 与之相对的，之前提炼的艾草精油很快就被消耗完了。 只是三个鱼缸的水可浇不了多少花，林江冉必须想到一个新的方法，防止变异月季和变异蜂在取水时对员工产生威胁。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了新的贡献值商城。 【迷你屏蔽波 500贡献值/个 看起来就像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制作成项链的模样。佩戴后可以在2立方米的范围内降低变异动植物的攻击性，有效期自兑换起持续2年。 兑换】 500贡献值，也就是五万积分。 真够贵的。 林江冉看了看自己的积分数，最近赵思芸的那笔大生意，加上零零碎碎的小买卖，她现在手上一共有十万出头一点点的积分。 她是想清楚了马上就会行动的人，于是点击兑换。 手头的积分自动转化为贡献值，她存了几个月的积分一夜回到解放前。 她安慰自己，两个迷你屏蔽波，换一处液体黄金，还是稳赚不亏的。 不过花完这笔大钱，手头上剩下的钱用来买花就有点不够了。 得去卖点植物了。 正好最近变异番茄成熟了，收获后带一点去跳蚤市场，再带一点多肉，香草植物的嫩枝，吊兰绿萝之类的功能性硬通货，卖掉赚积分应该不难。 制定好明天的计划，林江冉安然入睡。 第二天醒来，她却觉得头隐隐作痛。 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具体内容荒诞而离奇，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似乎和自己的前世有关。 第67章 梦里，她以上帝视角看着自己安详地睡在一块巨石的背风处。 光线昏暗，她只能看到自己盖了件衣服，蜷缩在地上的模糊身影。 自己在傍晚生起的那堆篝火早已熄灭，柴火的轮廓模糊在夜色边缘，却仍旧有灰白色的烟不断从顶端冒出。 白得过分亮眼，过分明显，显得虚幻而不真实。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顺着那道白烟，看向身后。 那又是另一番奇异景象。 身后，奶白色的半透明浓雾遮天蔽日，像沙尘暴一般缓缓推进，渐渐淹没浓黑的夜色。 她眼睁睁地看着睡着的自己被浓雾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就连她的视线也融化在这化不开的浓雾之中。她陷入一片黯淡的白色，最后回归黑暗。 她意识到自己醒来了，却依然有些恍惚。 尽管知道梦境是非常虚幻的，在那一刻，林江冉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问题。 前世的自己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她究竟为什么如此确信，自己是被路过的拾荒者杀死的呢？ 无论梦境带来了多少情感和烦恼，终究会被新生的晨光冲淡。 当林江冉坐在餐桌前享用早餐时，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梦了，梦里的一切和那个问题就像距离过于遥远的无解谜题，让她有些提不起兴致去细究。 林江冉想起自己昨天的规划，吃完早饭，她前去查看番茄的长势。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刘向元这次种番茄时显得格外用心，为了预防虫害，疏果之后的每个小番茄都被他用透明塑料袋包好。 林江冉叫来刘向元，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块儿，共同见证第一次收获的景象。 刘向元揭开塑料袋，鲜红的番茄挂在枝头，圆头圆脑，饱满水润，散发出蔬果的清香。 林江冉一手捧着番茄，另一只手轻按番茄蒂，向上一带，成熟的番茄就与茎叶分开，落到她的手里。 林江冉把半个巴掌大的番茄递给刘向元，接着笑问：“第一次收获，感觉如何？” 刘向元捧着番茄，就像是对待什么珍宝般，忍不住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番茄光滑冰凉的表面，接着“哈”地笑了一声。 那声笑就像是某种开关，紧接着笑意在他的脸上蔓延。 他想起自己为了不记混浇水的时间，在笔记本上画正字的时光。 也记得疏花疏果的时候，将白色的花瓣飘落在地，零落成泥，青色的小果埋入土中的心疼与不舍。 但一想到都是为了更好的收获，又觉得自己要习惯这种牺牲。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身为刑警，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惊险刺激的履历的自己，居然能被几株小小的植物激发出如此细腻而又小心翼翼的一面。 最后是给初长成的果实套上塑料袋，掰着指头数收获日的，饱含欣喜与期待的倒计时…… 现在，他所想到的千言万语，汇为一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种感觉真不错。” 两个多月，每天不过十多分钟的接触，在收获的一瞬间，却能换来如此巨大的满足感。 简直是，忍不住让人想落泪。 林江冉看着别过头去，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的中年男人，一时感慨万分。 这些只属于初心者的独特体验，她已经很难再体会到了。 不过摆摊卖东西的快乐，她还可以再体会体会。 第39章 这次采摘，一共收获了62个番茄。 系统提供的种子种出来的番茄似乎是改良品种，没有那么强烈的致幻性，只是看着会让人感到身心愉悦，充满食欲而已。 林江冉把它们平均分成两份，一份用纸箱装好，作为储备粮，放在干燥阴凉处保存。 另一份则放在越野车里木制的蔬果架上，和十几捆香草植物嫩芽，几盆吊兰，绿萝放在一起。 蔬果架是林江冉上次逛跳蚤市场的时候买的，折叠式三层隔板，层高半米，刚好能塞进越野车后座。 商品准备就绪，刘向元和林江冉开车前往青峡山水库基地。 来到外城墙的跳蚤市场，他们找了个位置停下车，将货架搬到地上。架子上摆满了植物和果实，像模像样的，就和旅行商人一样。 跳蚤市场卖什么的都有，但卖活体植物的是很稀奇的，陆陆续续有人路过他们的越野车，带着有些害怕又有点好奇的表情驻足。 终于有人问：“老板，这番茄怎么卖？” 林江冉抬头扫了一眼，道：“两枚纽扣电池一个。”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一个番茄两枚？什么黑心商贩！” “两枚纽扣电池都能换一只完整的变异野兔了！谁买谁怨种好吧。” “虽然看起来是比基地出产的番茄大一点，红一点……嗯，看起来的确诱人，但味道估计都是差不多的吧，又酸又涩的，还敢卖这个价？” 除了嗤之以鼻的人，也有一些人认出了卖东西的人是谁，他们露出思索的表情，不发一言。 刘向元张口想要解释，但看到林江冉好整以暇的目光，便沉默下来。 上来问价的那个人目光游移，干笑道：“老板，这一颗番茄都不够吃一顿的，没必要卖那么贵吧？” 林江冉挑挑眉：“是吗？我倒是觉得一点都不贵。” 第68章 围观群众里有很多人露出鄙夷的神色，在心里暗道这两个商人的厚脸皮。 林江冉面色不改，看着眼前的人问：“所以，你买吗？” 倒是对方有些受不了围观的人仿佛看冤大头般看向他的视线了，他挠了挠头：“那就……算了吧。” 第一个问价的男人落荒而逃，第二个来问价的显然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伙。 他上下打量了林江冉一眼，吹了声口哨，调笑道：“小妹妹，变异绿萝怎么卖啊？那可比番茄实用多了，我猜猜，是不是至少要卖200纽扣电池呀？哈哈哈——” 刘向元眼神冰寒，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刚想上前赶走这个小流氓，就听见林江冉轻笑了一声。 她示意刘向元把标价板拿出来。 刘向元照做，于是围观群众们看到木板上用红色油漆写下的大字： “林和花鸟市场，开业大酬宾，货架植物与果实，一律2纽扣电池每盆/颗/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舆论的风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没有人不知道变异吊兰和变异绿萝的用处，而变异香草植物也是让变异动物肉不那么难以下咽的必需品。 这些东西都只要2纽扣电池……那简直是做慈善啊！ 转眼间，林江冉的形象就从不识好歹的无良商家变成了慈善家。 而眼前本来自诩“伸张正义”的小流氓，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在继续口嗨和为生存屈服中，他选择了后者。 男人笑了笑，搓手道：“嗬，不早说啊，既然是这样，那我——” 她眼里闪动着戏谑的光，提高了声音：“其实我也没想到，原来在你眼里变异绿萝那么珍贵呀，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仅仅针对你的优惠价， 200枚一盆，要买吗？” 刘向元环视四周，沉声道：“其他人，想买的排队。” 人群一拥而上，依稀能够听到吵吵嚷嚷的大嗓门喊到：“买不买，不买就快走！” 小混混羞愤难当，却也自知理亏，只好转头离开。 搞事的人或声音很快就不见了，林江冉一手递出植物，一手收回电池，不一会儿就把除了变异番茄之外的所有东西都卖完了。 这些植物一共给她带来了65枚纽扣电池的收益，也让她赚到了足够购入新一批花种的积分。 不过，变异番茄居然一个都没卖掉…… 她看向表情难掩失落的刘向元，安慰道：“别难过，是他们不懂，你种的番茄绝对值这个价。” 可是没有人买。刘向元忍不住想着，正当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劝林江冉降降价的时候—— “这些番茄多少钱？”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江冉抬头，恰好与蒙面的钟琳对上视线。 她的身边站着的也是熟人。 哎呀呀，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赵思芸正用称得上是垂涎欲滴的眼神盯着货架上的番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温和型致幻，没有攻击性，果实个大饱满，简直是……完美的品种。” 林江冉没管她，对询价的钟琳说：“两枚纽扣电池一颗。” “这么便宜？”赵思芸失声大叫，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奇怪视线，她轻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热切地对林江冉说，“那林老板，我们全包了。” 钟琳二话不说，直接付了钱，林江冉用塑料袋将番茄装好，递给她。 她有些好奇地问：“你们两个怎么会凑一块儿？” 钟琳垂下眼：“为了确保基地里唯一的变异植物研究者的生命安全，首领让我保护好她。” “哦，”林江冉点点头，“看来首领挺信任重视你们俩，研究人员和贴身保镖嘛。” 赵思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道：“其实是我突发奇想想来跳蚤市场逛逛，首领才麻烦钟琳姐来陪我的，平常我都在内城墙种地呢。” 原来如此，看来何穆对他重点关注对象的管控还是挺严格的。 他们也没再多聊，今天带来的商品全部卖完了，林江冉和刘向元收拾收拾，离开了跳蚤市场。 路上，刘向元忍不住问：“刚刚那个小姑娘，买番茄的时候怎么这么激动？” 在他看来，之前的那些吃瓜群众有一点没说错，一颗番茄卖两个纽扣电池，确实是有点贵了。 所以他就更加不明白了，凭林老板和那个小姑娘的慧眼，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觉得区区一颗番茄值这个价呢？ 另一边，钟琳向赵思芸提出同样的疑惑。 “这点番茄吃不了几天，品质再好，有必要花那么多钱去买吗？” 赵思芸惊讶地睁大了眼。 身处不同的地方，两个人却是不约而同地说道： “不不不，这种好东西光拿来吃简直是暴殄天物！” “当然是买了取种子，拿来种啦！” * 面对林江冉理所当然的语气，刘向元失笑。 这种话，也只有对变异植物了解颇深，完全不会害怕的林江冉能说出口吧。 当然，对研究人员来说也是如此。 刘向元忍不住感叹：“你和那位姑娘，脑回路差不多，算得上是知己吧？” 林江冉愣了愣，忍不住露出苦笑：“哈，是吗。” 一想到上辈子发生的事，这句话就显得很是讽刺……虽然不得不承认，黑化前的赵思芸在各种想法上都莫名和她契合就是了。 第69章 这次出门收获纽扣电池127枚，再加上之前卖掉的一些植物，林江冉手上现在一共有将近500枚纽扣电池。 晚饭后，徐阳喜滋滋地把账本翻开，林江冉将收集的一麻袋纽扣电池丢在桌面。 徐阳的表情神气活现的：“发工资咯！” 林江冉清了清嗓子，介绍道：“刚刚依据账本，徐阳统计了一下变异植物的余量和卖出的数量。 “接着我会按照之前照顾植物的分配，将卖出植物时获得的纽扣电池数，取一半中介费，剩下的分发给对应的变异植物照料者，各位对这个安排有意见吗？” 见大家都是一脸懵懂的模样，她顿了顿，继续道：“此外，接下来的每周，我都会去水库基地的跳蚤市场兜售植物，各位可以把需要出售的植物和定价告诉我，卖出的话，我收取一半中介费，剩下的一半归你们自己。” 沉默中，纪怀英举手：“意思是，我们不仅包吃住，只要负责的变异植物卖出去了，还可以获得额外的提成是吗？” “对，是这么个意思啦。” “真的可以吗？”纪怀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些植物本来就是林江冉姐姐找来的，只是分给我们照顾而已，怎么好像就成了我们的植物……” 林江冉提醒道：“我确实也就负责供货和兜售，所以收一半中介费了嘛。” 纪怀英摇摇头，似乎是觉得自己只是种了种花而已，不该受那么多好处。 餐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因此大家集体陷入了沉默。 林江冉环视一圈，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庞，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倾诉欲。 她站起来，声音平缓清晰。 “实际上，你们不需要觉得受不起。” “我个人的愿望很简单，不过听起来总有点遥不可及。” “我想让林和花鸟市场，像以前的花鸟市场一样，有琳琅满目的店铺，走入其中的人能够被鸟语花香包围，在废土之上获得一息安宁。” “你们现在所做的每一件小事，无论是浇水，收获，手工，都是在为我的梦想添砖加瓦。” “这就已经值得我去感激了。” “因此，你们并不需要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些钱啦什么的，这些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我需要你们，和我一起编织一个名为'林和花鸟市场'的废土桃花源，这就是我的愿望。” 宣言般的一番话脱口而出，林江冉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羞耻。 她眼神闪动，耳根难得地微微发红。 这话也太理想主义了，完全不符合她的风格。 自己怎么这么会说大话？什么桃花源都出来了，自己说出口不会害臊嘛！ 但意外的，坐着的人眼神认真，似乎没有人认为这是一段大话，或者一个理想主义者的胡言乱语。 而是把它当做正在进行着的现实。 最后，孔鹤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我想，现在在坐的各位为了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恩惠，都会尽全力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众人交换着眼神，或朝她点头，或朝她露出笑容。 林江冉突然感觉眼眶发酸。 愿意和你一起，为了遥不可及的理想而奋斗的同伴，才是真正的弥足珍贵。 这一世她并不孤单，也正是因为她有这样一群同伴。 第40章 把话都讲开后，他们又一起商讨了一下细节，最后敲定了花鸟市场运营制度（初版）。 目前在花鸟市场的几人，既是员工，也承担着“代理商”的身份。 由林江冉提供植物，员工负责照料和出售，出售获得的收益，由管理层和代理商对半分。 目前的管理层，由作为后勤队长的孔鹤和老板林江冉构成。 而剩下的员工们瓜分了现有的植物，自行分成了两组。 为了不久的将来开店打算，还给自己的小组取了很有仪式感的店名。 纪怀英，纪怀远兄妹，再加上上官红组成的“未满二十岁，退休搞园艺！”小店，目前主要售卖变异吊兰，绿萝和多肉植物。 相比年轻人搞怪的店名，两位靠谱成年人——徐阳和刘向元共同经营的店铺，取名就非常老派。 “迎客来园艺”，主要售卖变异番茄植株，果实和香草植物幼苗。 自从林江冉开始在花鸟市场推行新制度后，可以明显感觉到员工们干活的积极性有了显著提升。 因为林江冉打算再在跳蚤市场兜售半个月，等花鸟市场打出名号后，邀请买家来到花鸟市场的所在地购买植物。 所以，最近员工们除了打理自己的植物外，还在忙活自己店铺的建设。 由于花鸟市场原有的店铺已经被当成仓库，他们经过林江冉的同意，在苗床外又划出了一圈地，作为新的花鸟市场店面所在地。 几个人利用这半个月获得的纽扣电池作为“启动资金”，轮流和林江冉一起去跳蚤市场。 一般的流程是，林江冉先陪他们拐去一次建材市场，零元购一些建材。 再到跳蚤市场，当林江冉在兜售植物的同时，他们会抓紧时间买回一些建材市场没找到的，装修店铺的零碎物品。 恰好赵方和他手下的工人们最近也在花鸟市场造温室，商量好价格后，顺带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帮他们建造了一下各自的小店。 第70章 有了专业人士的帮助，半个月后，两家店铺和温室都装修完毕。 今天上午，最后一次去跳蚤市场前，林江冉的任务就是把花鸟市场的这几处新建筑逛完。 年轻组的小店装修走的是小清新田园风。半开放式花园结构，外墙用铁艺栅栏围起，栅栏经过纪怀远的手工魔改，给装上了木制栅栏小门。 十平米的店面由白色木板铺就，店里用碎石子小径划出店员区和顾客区，并用小木牌作出指示。 店员区用一个白桦木橱柜充当收银台，收银台内部还有很大的空间，用来摆放水壶，铲子等照料植物的基本工具。 顾客区靠墙摆放了三个大花架，上面摆满了成熟大棵的变异绿萝，吊兰和多肉的植株，并用塑料插牌标明了价格和相应植物的用途。 绿萝和吊兰都是4粒纽扣电池一棵，多肉作为食材消耗得更快，也就便宜一点，3粒纽扣电池，买一株回去，可以吃上两天。 中间是四辆小推车，主要贩卖尚在幼苗期的植物们。推车上摆放了用十二格育苗盆种的吊兰，绿萝分枝和叶插多肉的小苗。 因为回去还要养一段时间，不能立刻发挥作用，幼苗都比成熟期的植物便宜1纽扣电池。 虽然看起来店铺的价格比林江冉在跳蚤市场卖的价格翻了番，但实际上，考虑到这些植物都是非常容易繁殖的品种，普通人买一株回去分株，也是很容易就能实现长期的自给自足，所以也算不上太贵了。 他们的店名“未满二十岁，退休搞园艺！”用白漆写在一块木制告示板上，告示板挂在上官红淘来的复古立式信箱上。 上官红似乎对这处小设计非常满意，在林江冉查看他们店铺的修建情况时就一直在碎碎念。 “哈哈，不知道是什么鬼才，居然想着把人家别墅门口的信箱挖出来摆到跳蚤市场上卖。” 他可能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买吧……林江冉心想。 逛完年轻组的小花园，林江冉又去看社会人组的店面装修。 相比之下，他们的店面就显得比较朴实无华，倒更像是花鸟市场更常见的店面装修风格。 松木地板，半开放式红砖围墙，前面是半透明的红色塑料板雨棚，并没有收银台，角落放了一张藤椅和几张小板凳。 店铺靠墙摆放着一架实木展柜，柜子上半部分放满用玻璃瓶养着的，尚未发芽的香草植物，下半有柜门的柜子里放着园艺工具和存钱的保险箱。 原本放在越野车里的蔬果架被征用，用来放已经生根的成捆香草植物。每种香草植物旁边都用塑料板写了 嫩绿的枝叶和白生水灵的根须一样长。蔬果架边放了一个喷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货架上的植物补充水分。 据徐阳介绍，货架上的香草植物仅用于展示，如果顾客需要购买还需要叫他，这时候他就会动用自己作为销售的口才，用精心设计的，具有丰富排列组合的“优惠活动”狂轰乱炸，争取让顾客“满载而归”。 林江冉打趣道：“这是拿出了争做销冠的干劲啊。” 或许是自己的工作经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徐阳喜滋滋地回复：“不不，这不一样。以前卖东西是给黑心老板打工，别说一半提成了，百分之一都不一定能拿到，还要加班！加班不给加班费，周末还要被顾客骚扰……” 一提起社畜之苦，徐阳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同样曾经经历过社畜之苦的林江冉赞同得直点头。 说到后面，他甚至泪眼婆娑了起来：“从这个角度来看，废土创业，不比当打工人舒心！林老板给我打工人反身当老板的机会，真的是……” “好好，打住打住，”林江冉失笑，开玩笑道：“感激的话，就好好干，给我这个没那么黑心的老板赚点钱。” 徐阳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转眼间变得干劲十足：“好嘞！” 店铺中央，超市常见的黑色货筐里摆满育苗盆，里面都是刚长出几片子叶的番茄小苗。 这些幼苗都是刘向元自己挖了番茄籽，浸种后种出的第一批小苗，可以算他“出师”后第一次自己独立尝试种番茄。 香草植物搭配徐阳的各种优惠活动，价格在2到4纽扣电池不等，番茄幼苗1纽扣电池一株，果实经跳蚤市场的实验，销路不佳，因此不直接售卖。 店名“迎客来园艺”，说来也巧，花鸟市场原本就有这样一家店铺，干脆把人家的大红隶书店头拆下来，用混凝土糊在了自己的墙上。 逛完两家店铺，赵方邀请她来参观新落成的温室。 温室呈半圆形，长宽10*6米，檐高4米，坐落于抬高苗床东面，附近没有高楼或其它遮挡物，可以充分享受到阳光的照射。 据赵方介绍，温室主要支撑结构采用镀锌钢管，一间温室被分为两跨，中间设置斜支撑以保障稳定性。 温室的可以抗风能力能够达到10级，冬天也可以承载1米深的积雪。 温室的入口处挂有温度计，中间有一条水管通过，如果冬天温度不够，还能通过人工加热水管里的水为温室升温。 接近正午，与外部凉爽的空气不同，温室里面暖洋洋的，令人感觉昏昏欲睡。 林江冉逛了一圈，满意地点头，对赵方说：“建得很好，谢谢你们。” 以赵方为首的施工团队，大都露出了腼腆的笑，赵方连连摆手道：“不不，份内之事罢了。” 第71章 林江冉让赵方和他的施工团队在原地稍等一会儿，自己则叫上孔鹤，把多肉植物，香草植物各十几盆搬了过来。 林江冉朝着表情迷茫的一行人说：“这是给你们的，一人每种一盆，聊表我们的谢意，这些天都辛苦你们了。” ……？ ！ 施工团队的工人们交换着眼神，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次的金主居然如此慷慨？ 要知道，即便是在最大的青峡山水库基地，普通人的待遇，天然与异能者有不小的差距。 他们只能依靠没日没夜地体力劳动，才能赚取勉强能养活自己微薄的物资，更没有闲钱逛跳蚤市场。哪还能奢望获得已经被驯服的变异植物这种珍贵的物资呢？ 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他们拿不定主意，于是齐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赵方。 赵方知道林江冉的性格，深知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可这份馈赠对他们而言实在是过于沉重，赵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受不起。 婉拒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生生吞了回去。 不，不对。 他是这么觉得的，但再加上自己的手下们……他们真的受不起吗？ 赵方回头，看着自己手下的团队。 每个人的眼睛里，除了惊讶以外，还藏着另一种情绪。 渴望。 两盆植物，小心照顾的话，相当于一次性解决了蔬菜和动物肉处理的问题。 这对废土上的普通人来说，相当于省下一大笔花销，还能极大地改善生活条件。 他们也就不用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没日没夜地干活了。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因风吹日晒而变得黝黑的面孔，一阵心酸。 这样的话，老张或许就可以多花点时间陪陪家人，老林可以花更多时间照顾自己的老母亲，小黄也可以有底气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 对有一技之长的人来说，变异植物和以前的园艺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是花点闲钱能够获得的，有点小用的闲趣罢了。 但对大多数侥幸存活下来的普通人来说，根本不是这样。 那是能让他们在末日生存的重压之下获得喘息之机的，不能轻易放手的希望。 “林老板。” 男人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 “谢谢你。” 林江冉没有推脱，默默受了这一躬。 再次起身时，赵方的表情轻松了不少，他回过头，面带笑意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林老板，把人家的植物接走，回去好好养着！” 赵方马上看到了，手下的人露出明显的喜悦神情，他们一拥而上，又乖乖自动排成一列。 “谢谢林老板！” “林老板人美心善！” “简直是天使！” 一下子收获了太多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林江冉实在是有些受不住，连声道：“不不，这是你们应得的。” 一边说，一边悄悄挪到孔鹤身后。 顺便丢给他一个求助的眼神，意思是：你脸皮厚，你来。 孔鹤瞥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表情微微变得柔和了些。 他代替林江冉接受了这些感谢，用他那标准的，冷着脸略一点头的方式。 施工团队都领完了自己的植物，赵方问：“话说，你们花鸟市场的那两家店什么时候开放？” 林江冉想了想，回答：“一周后吧，他们还有一点商品要准备。” 赵方点头，热心道：“我回去让赵思芸也给你们宣传宣传，她现在被领袖重用了，可厉害啦！大家有什么问题也会向她请教，每天都忙忙碌碌的……” 林江冉一拍手，笑道：“可以吗？那谢谢赵叔啦！” 施工团队的工人们瞬间热情高涨。 “我们也帮忙宣传！” “我也可以，我老婆在电台工作，可以插播广告！” “我也可以，我在内城区认识一些人……” 林和花鸟市场也确实需要宣传，林江冉干脆接受了他们的自荐，鞠躬道：“那就麻烦各位了。” 人群骚动，又是一阵客气声传来。 林江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只好挂着僵硬的微笑，连连摆手。 赵方看出了小姑娘的局促，他大手一挥，嘿嘿笑道：“走啦，别为难人家小姑娘咯！” 在皆大欢喜的和谐氛围里，林江冉和孔鹤目送了赵方一行人离开。 林江冉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发僵的脸颊，小声道：“一个人待惯了，我还是不太擅长应对别人的热情和善意。” 孔鹤瞥了她一眼，轻嗤道：“活该。” 她眯眼笑起来，大着胆子道：“你就别别扭着说话了，不如直接夸我人美心善，这都是我应得的。” 然而孔鹤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直接扭头就走。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常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我去做饭。” 林江冉眨眨眼，决定不让这个傲娇怪影响自己愉快的心情。 她故意放慢了步伐，慢悠悠地逛了一圈才回家。 有时林江冉觉得，自己斤斤计较地计算着别人的好意与真心，是因为缺乏爱的缘故。 她不断地向外界释放善意，一来是觉得那些人值得过上更好的生活，二来期待着获得善意的反馈。 第72章 可现在她又发现，过量的，直白的好意只会使自己再度陷入局促不安的漩涡中，时时刻刻质问着自己是否与之相配。 真正让她感到舒适的，往往不是直白而浓烈的爱的表达。 比如像爷爷以前做的那样，未曾说过一句爱，却默默牵起她的手，陪她长大的点点滴滴。 又比如，打开门，回到家，看到桌上摆着热乎乎的饭菜，看到孔鹤斜眼看着她，皱眉问： “你怎么回事？笑得好恶心。” 噢，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 但又莫名的，比什么都令人感到安心。 第41章 吃完午饭，稍作休整后，林江冉和孔鹤一起前往跳蚤市场，为花鸟市场的开业做最后一次宣传。 因为员工们准备在花鸟市场开业前再把店铺装修得好一点，所以他们吃完饭就开越野车去附近的废弃家具城了。 希望最近吃完饭就往树老头那边飞，林江冉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它就飞得没影儿了。 失去了所有交通工具，林江冉和孔鹤只好徒步前往跳蚤市场。 前往青峡山水库基地的路上，必然会路过“卵”的所在地。 当那卵进入他们的视野中时，林江冉指向它，问孔鹤：“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默默盯着孔鹤的脸看，试图捕捉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孔鹤看着那枚卵，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他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但脸色木然，心情显然很不好。 沉默了一会儿，他字斟句酌道：“青峡山水库基地的人都叫它'卵'。” “虽然它只是无害地待在那里，但何穆似乎一直想要铲除它，只不过从未成功。” “明年春末的时候，它会消失。它消失不久后，就是春季瘟疫爆发的时期。” “我不确定，这两件事的接连发生，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总之，不用管它就好。” 林江冉点头，心下却是一沉。 孔鹤的意思，似乎是卵也有可能和瘟疫有关。 可番茄青枯病和卵，究竟是否和春季的瘟疫有关，又有什么关系？ 仅仅种了变异月季，就能改变自己，赵方父女的命运吗？ 没有更多的线索，她只能继续走一步看一步。 * 最后一天来到跳蚤市场，来到之前林江冉固定售卖植物的位置。 最近她每天都带着几盆变异植物售卖，虽然价格已经涨回了原价，但因为变异植物的实用性，再加上涨价后的价格对于有钱有闲的跳蚤市场顾客们来说，依旧算不上贵。这几天她已经积攒了不少人气。 空荡荡的摊位前，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了。 但这次，林江冉没有准备和以前一样的商品。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沓名片大小的纸条，在摊位上排开。 与此同时，孔鹤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大保鲜盒和三包一次性塑料杯。 摆好架势，林江冉朗声道：“今天不卖东西。” 人群中，有一部分露出迷茫的神色，还有一小部分面色如常，应该是已经从回来的人那里得到了一手消息。 “今后，林和花鸟市场也不会在跳蚤市场摆摊售卖植物，我们有了专门的店面，也就是一直被当作中转站的花鸟市场原址。” “地址就在写在纸上，下周开业有活动，买东西会便宜，还有专人接送，各位有需要的可以了解一下。” “拿完传单的，可以在我的助手这边领一份小甜品。” 说完这段话，她其实也有点拿不准。 她没来得及请教徐阳，只是按照小时候超市宣传优惠，搞试吃的方法依葫芦画瓢。 至少当时，这一套对她很有用。 环视四周，林江冉发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有些犹豫的神色。 “有什么问题？” 一张叫不出名字的熟面孔站了出来，他搓着手，委婉道：“林老板，不是我们不想支持，只是基地外面……它不安全啊。” 对此，林江冉早有准备：“这你不用担心，中转站到基地经过的主干道越城公路，经过你们领袖的多次排查，已经基本没有威胁了。花鸟市场内部也会有警备，只会比跳蚤市场更安全。” 最关心的问题得到了答案，熟面孔点点头，第一个上前拿了名片状的小传单。 有一就有二，又有几位熟客陆陆续续站了出来，取了传单。 孔鹤打开保鲜盒，用勺子挖出半透明的果冻状食物，盛到一次性塑料杯里，分发给手握传单的熟客们。 他们尝了一口，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什么？又甜又凉的……好吃。” “尝起来像薄荷，但薄荷做不成这种样子。” “配方！呃，恐怕不能透露吧……” 贪小便宜的心态人皆有之。有了几个胆大的作先驱，剩下的人纷纷领了传单和甜品。 这一尝，可算是落入了她的算计中。 甜品的口感柔软q弹，完全就是以前的布丁，味道也很清爽，薄荷的清凉冲淡了来自多肉的甜腻感，口味非常令人上瘾。 虽然身处最大基地，吃饱对他们而言不成问题，但要达到“好吃”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但这个不一样，它的味道和口感，绝对不输于文明时代的布丁。 第73章 可以称得上是好吃，还想吃。 林江冉观察着大家的反应，满意地点头。 果然，她的眼光不会错。 她用手肘顶了顶孔鹤的手臂：“你看，我就说，这绝对是废土上的第一款甜品吧。” 孔鹤冷哼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其实是吃了满嘴血啊脂肪之类的替代品，恐怕就不会那么开心了吧。” 实际上，这是孔鹤研究出来的薄荷肉新吃法。 他发现，所有被香草植物寄生过的肉，水分被吸收后，根系会分泌出一种胶状物质，填充干瘪的肉块，使其保持原来新鲜的模样。 孔鹤做的，就是把原本作为“食物”的肉类部分剔除，取出根系分泌的胶状物质，与去皮的变异多肉植物一起煮熟，冷却后单独做成了一道菜。 其名为——甜多肉薄荷布丁。 林江冉笑着摇摇头，转头面向人群：“这份甜品在花鸟市场也会出售！除了变异植物外还会有别的变异植物制品出售，一周后，大家来捧个场吧！” * 这是林江冉最后一次去跳蚤市场做宣传，回来时，最后一次为店铺收集家具的员工们也回来了。 第二天，两家店铺又各加了几个货架，店铺的装修就算正式完成了。 接下来是清点植物库存。 “搞园艺”的店里有成熟期的变异吊兰，变异绿萝各50盆，育苗盆各6板共计144株，多肉植物30盆，叶插幼苗10板，中号的透气陶瓷花盆四摞，一共100只。 “迎客来”则备货香草植物各20捆，变异番茄幼苗15板共计180株，大，中，小号陶瓷花盆各50只，分别用来种植番茄和巨大化香草，容易丛生的薄荷和直立迷叠香，以及其他只有致幻性的品种。 虽然装修完了，但这一周的员工们依旧非常忙碌。 一来，他们要准备一些二次加工的产品。 纪怀远最近一直在做各种吊兰制品。 考虑到基地里除了能干活的成年人，他们家里的老弱妇孺应该也有不少，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使用简便，有一定杀伤力的□□和袖剑都是很好的防身武器，应该可以畅销。 纪怀英和上官红也没闲着，她们学习了最简单的，吊兰箭矢的做法后，每天除了用老虎钳修剪吊兰，给纪怀远和她们自己提供材料，就是坐在一起制作箭矢。 长颈花瓶当作空箭筒，一点点被填满，姑娘们的手上多了不少吊兰叶片划伤的伤痕，不过她们浑不在意，干脆给十根手指都缠上了厚厚的绷带，继续干活。 她们看着对方臃肿的十指，相视一笑，在对方的绷带上用水笔画上红色的小笑脸。 “迎客来”售卖的都是食用类植物，不方便再做什么加工，于是刘向元和徐阳承担了去小树林接水，收集晾晒蕨菜，还有打猎等各项杂活，继续为冬天的到来囤粮。 二来，林江冉找到了（实际上是换到了）所有的花卉种子。 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提过的花卉秋播，终于要开始了！ 林江冉找了个大家都在的时间，将手里的种子分发给他们，并向他们介绍了手中种子的种植方法。 花卉种子，按照大小分为三种。 芝麻粒大小的种子，只要稍稍把土拨开，将种子放入，盖上土后用水浇湿表面就行。 绿豆粒大小的种子，比芝麻粒再稍微埋得深一点，浇水还是照旧。 至于更大一点的，统一称作球种。 球种有一定的厚度，分正反面，因为不知道发芽生根的是哪一面，所以要把椭圆形的种子置于土表，等生根了再把根系长出的那一面埋入土里，正常浇水就好。 “每个人找一个地方种自己的花，然后用塑料插牌写一下这里种的是什么，方便找到自己的花哦。” “好——” 高高低低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听完林江冉的介绍，他们分散开来，按照她之前说的种植方法找地方种下种子。 林江冉注意到，孔鹤游离于人群之外，找了个目前没人去的边角，种下了自己的花。 小雏菊，樱草，勿忘我。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过去问：“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这些花呢？” 林江冉的感觉，孔鹤明显不像是会对花花草草感兴趣的人，也不像是那种会掰着小雏菊花瓣，纠结爱不爱的类型……总之就是和花完全无关的存在。 孔鹤瞥了她一眼，语调平平道：“因为花语。” 花语？ 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这么少女心的东西，孔鹤居然会关注吗？ 孔鹤无语地看向她：“别用那种大受震撼的眼神看我，你想问花语是什么？你猜。” ……她就知道对方会这么说，欺负她没有百度能用。 林江冉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想着到时候干脆问问系统。 可3000积分，为了三条花语…… 虽然不是付不起，但总觉得很不爽。 哼，不说就算了，她也不在乎。 大家陆陆续续种完了种子，插好标牌。林江冉叫下刘向元，和他商量把番茄搬进温室的事。 林江冉的解释是这样的：“冬天温度低，番茄容易被冻坏，到温室过冬，明年初夏讲不定还能收获一波。还有，我准备在原本种番茄的地方种点月季，正好，红砖墙里外一起，就是一堵花墙。” 第74章 她说的振振有词，刘向元自然是同意。两人小心翼翼地将二十几株番茄，带连带着支撑移植到温室里。 温室里暖洋洋的，湿度也挺大，空气不太流通，感觉有些晕乎乎的闷。 但劳作了一天，浑身的疲惫仿佛都能在暖湿的空气中被一点点治愈，化为倦意。 刘向元打了个哈欠：“以后晚上可以来这儿坐一会儿，助眠。冬天睡这里或许也不错。” 林江冉遗憾摇头：“那可能不行，将来这里要种不少植物，晚上的呼吸作用……可能会有缺氧的危险。” 现在没有外人，刘向元对林江冉的称呼也变得亲切了不少：“小林冬天想在温室种什么？” 林江冉想了想，模棱两可道：“蔬果吧……过两天我再斟酌一下。” 其实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几个选择。 有了温室，就可以种植反季节作物。而林江冉恰好又知道那么几种，在冬季非常实用，但对温度要求颇高的植物。 第42章 首先是变异大蒜和辣椒。 它们都可以制成驱虫剂，预防春天的病虫害。对花鸟市场其它植物的种植都有益。 对于大蒜，林江冉准备在入冬时将其与番茄混种，这样等到大蒜基本发育成熟，其特殊的气味天然就能防止病虫害。 变异辣椒单独开一片地。 变异辣椒的变异方向为吸收，但吸收的东西有点特别。 【辣椒 记录于废土纪元51年。 说到辣椒，肯定想到的是吃。但变异后的辣椒除了能吃，还有些很有意思的特性，且听我慢慢道来。 首先，种植方面，变异辣椒对气温和土壤的排水性要求较高，尤其是气温，变异辣椒喜热，生长温度可以达到30度。 它种子的发芽温度则达到了某种极端，变异辣椒发芽至少需要50度以上的高温，而适宜的温度居然达到了100度！ 这还是我们一位爱吃辣的同事在炒菜的时候发现辣椒里面长出绿色的小芽，吓了个半死才和我说的。否则还没摆脱惯性思维的我，或许永远也发现不了这种可能吧。 实验表明，变异辣椒种子的发芽速度曲线呈抛物线，对其影响最大的纵轴就是温度。 温度越高，发芽越快，超过一定阈值，辣椒种子就会被烧糊。 所以，我的建议是把辣椒籽放在水里煮个半小时，发芽后迅速将其转移至温热的土壤中，再用棉被保温。 等辣椒长出第一片真叶后，就可以撤掉所有保温的东西，准备降温物品咯。 这就牵扯到了它的另一种特性，吸收性。 它的吸收性是反常规的：吸收冷，释放热。 准确来说，变异辣椒的方向不能算是吸收性，因为在我们看来，它其实只是散发了热量，加热了周围的空气，才驱散了冷意。 我也知道，没有能量就能放热，在三维世界，这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 但鉴于陨星辐射显然来自外星球或者更高维的空间，现有的物理知识似乎并不能帮我们弄清变异的实质…… 啊啊，这就扯远了，这不是我一个种花的该考虑的东西咯。 总之，吸收“冷”释放“热”，这就是研究所给出的解释，虽然不符合你们的物理常识就是了。 因此，当变异辣椒成熟时，需要将其转移至散热快的开阔区域，或者干脆在秋末播种，这样到了冬季，变异辣椒释放的热量也不会被浪费。 至于这个特性到底该怎么利用，那就看你的想象力有多丰富咯。 希望这篇笔记对你有用。 】 吸收“冷”释放“热”，确实感觉像是没学过物理的人会说出来的天马行空之辞呢。 此外，“你们的物理常识”这种说法，让人有种，笔记的记录者不来自未来，而根本就是在和外星人共事的感觉…… 想到这里时，林江冉有些失笑地摇摇头。 有了变异辣椒为温室升温，接下来就是变异草莓了。 种大棚草莓，一直是林江冉自己的愿望。 以前，爷爷会和她在阳台种草莓，说起来那也是她种的第一种水果。 种出来的草莓多半没什么味道，种再多她也不爱吃。可她偏偏又很喜欢采草莓的感觉，总是缠着爷爷回老家，去村里的私人大棚里采草莓。 爷爷总会数落她，大棚草莓也就比自己种的甜那么一点，自己采还要花更多钱，有什么意思。 林江冉不管，只是不厌其烦地缠着爷爷要去。 爷爷被她烦得不行了，只好每年开春都会陪她去采两三次草莓，可每年她还是爱去，好像不会腻似的。 现在想来，她就是喜欢采摘时收获的快乐，即便长大了，拿到工资的快乐似乎都没有当时那么纯粹。 后来，爷爷身体不好了，休养在老家，偶尔也会托邻居打电话给她：“村口老黄家的草莓刚红，还没怎么被采，最近要不要回来采草莓？” 彼时林江冉忙着找工作，于是以开玩笑的语气回答：“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爷爷想吃草莓吗？我给你邮点好的过去？” ……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忙昏头了，连那么明显的言外之意都听不出来了。 又或是听出来了，却不敢应。 那时的自己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今后支撑花鸟市场的重担就要落在自己头上了，因此对寻找一份稳定的收入有着极强的执着。 第75章 这份过早出现执着，让她错过了很多能够陪陪爷爷的机会。 总之，因为一提到温室，她就绕不开想要种草莓的心。 变异草莓的变异方向只是巨大化，她查看了笔记，本身没什么特点也没有什么危险性，是很令人安心的品种。 就当多了一种水果种，还能给孔鹤的甜品事业添加一种原料，不会出错。 说起来，“想在花鸟市场开一家甜品店”，是孔鹤在最后一次去花鸟市场宣传前和她说的话。 他给出的理由是，自己之前在咖啡店工作过，喜欢那里的氛围。 孔鹤本身就对手作之类的细致活有兴趣，一直以来菜也烧得很好，如果想做甜品，即使开在废土，也一定会很受欢迎。 倒不如说，因为秩序崩坏，废土之上也实施不了什么花里胡哨的营销技巧了，各种东西的经营也回归了以前靠质量说话的时代。 她打的算盘是，甜品店的开张不仅能够获得更多客流量，如果顾客知道“那么好吃的东西是用林和花鸟市场的植物作为原料制作的！”，那么或许也可以连带着把花鸟市场植物的销量带起来，属于互惠互利的关系。 因此，虽然甜品店听起来和花鸟市场格格不入，林江冉还是表示大力支持他的事业，甚至特地将最后一天的宣传机会完全给他。 回到当下，将番茄移植到温室后，林江冉准备开始种植变异月季。 她在原来种番茄的地方翻土，重新插上作为支撑的竹竿。 接着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避开茎干上的刺，把细长的植株埋入土中，用铁丝把它和竹竿捆起来。 变异月季连成排，正好适合滴灌。 林江冉决定试试新学的滴灌法。 这个方法是前几天赵思芸来花鸟市场拜访时告诉她的，说自己的番茄现在就用这种方法浇水，给她省了不少时间。 林江冉从仓库里取来几个大空塑料瓶，在底部戳了个小孔，塞上布条，布条的末端放在月季附近。 接着把塑料瓶用铁圈挂在红砖墙上，水润湿布条后，就会缓缓流出，润湿种植了月季的土壤。 通过拧紧瓶盖，移动布条的松紧控制好流速，一周往塑料瓶里加一次水就行。 种完所有月季，制作好全部滴灌装置后，已经是深夜了。 林江冉打了个哈欠，把嘴里叼着的手电筒拿在手里，照亮眼前的道路，准备回去。 然而在路上，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恰好和一场植物逃亡行动撞了个正着。 * 乘着夜色，花种开始蠢蠢欲动。 它们抽出细长白嫩的根系，芝麻粒和绿豆粒们冒出的嫩芽顶开覆盖在自己脑袋上的土壤，黄绿色的叶片微微颤动，通过空气向周围的同伴传递着信息。 附近没有人，快走，快走！ 小种子们用白色的根须双腿踹开土壤颗粒，用摇摇晃晃的步伐向墙边迈进。 球种们有些根系向下长出，顺利地站起，慢吞吞，颤颤巍巍地向墙边移动。 另有一些白色的根长在了上面，无力地抖动着，却翻不过身来。芽叶闷在土壤里，发出求助的信号，这时就会有一些行进中的小不点凑过来，伸出根系，协力给“大个头”翻身。 嘿哟，嘿呦，加油。 球种总算翻过来了，小豆子们围着它转圈，小嫩芽快活地抖动着。 成功啦，成功啦！ 似乎只是一瞬间，所有发芽的花种都乘着夜色活跃起来，它们呼朋引伴，纷纷向围起来的高墙走去。 那边有座墙诶。 墙？ 墙里有什么？ 我们，土壤，还有一些不太友好的小虫子们。 墙外有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去看看吧！去看看吧！ 像是初生的幼儿般，小种子们带着好奇的心，踏上了冒险。 高高的围墙根本阻挡不了它们探索的心，已经有十几粒种子徘徊在墙边，根系抓着嫩芽，一岑叠一层，摇摇晃晃地搭起了一座巴比伦塔。 然而，它们肆无忌惮的行动还是被夜间巡逻的“神”发现了。 一道圣光落到它们头上，小种子们顿时乱了阵脚，云梯一节节松散开来，落入土中。 歪歪扭扭的小嫩芽，频率极其微小得颤动着，像是在传递着密报。 糟啦，糟啦，被发现啦！ 停下，停下，快停下！ 于是，林江冉看到，以根须作足的种子们纷纷欲盖弥彰地停下。 其中不乏有一个急刹车，头朝下脚朝上的存在，细长的根须不甘心地摆动了两下，又像是记起什么似的，立马停下不动了。 “……” 这就是花卉植物的灵性吗……还……挺有趣的？ 不不，问题是，现在花种完全混起来了啊！ 第二天，当林江冉顶着黑眼圈，哈欠连天地在早饭时间迟到时，众人纷纷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林江冉难得黑着脸回答：“看管熊孩子，一整晚没合眼。” 众人：……？ 林江冉将他们领到红砖花圃处。 花种发芽得很快，安安静静地待在土里，和普通的植物没有什么差别。 唯有微微颤动的叶片，和东倒西歪的塑料插牌，昭示着花种们的特别之处。 她又来啦，她又来啦，那个巨大的生物！ 第76章 她带了好多同伴，可怕…… 逃不掉了，呜呜。 红砖外面有什么，有什么！ 当然，花鸟市场的众人是听不到小花们的窃窃私语的。 林江冉向他们解释，昨晚花种准备一起翻墙，把原本的顺序搞得一团糟的事。 上官红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其实没关系啦，大家选花也都是随便选的，反正本来也是混种，只要种植方法都差不多的话，混起来就混起来咯。” 纪怀英小声提醒：“还有孔鹤哥……” 孔鹤扫了一眼看似有序，实则一团乱麻的花圃，兴致缺缺道：“我也无所谓。” 林江冉瞥了他一眼，灵光一现。 之前那么强势，现在又不在意了……这家伙，其实就是想引诱我问他为什么种这些花吧！ 哼，只可惜我其实也没什么兴趣。 “没人有意见的话，接下来这些花就这么混种吧，等春天开花了再分。对了，今后每天都要安排人守夜了……否则鬼知道这些花会整出什么花活。” 众人纷纷应好。 林江冉叹了口气，算是知道了笔记里提到的“养孩子”一般的体验是个什么感觉。 * 商量好种花的事，员工们回去干各自的事。 而林江冉刚刚准备回家补个觉，就被高亢明亮的鸟鸣声包围。 希望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围着她蹦蹦跳跳，甚至胆子大了，敢用翅膀挡着她进门的路了！ 林江冉脑袋昏昏沉沉的，虽然知道它那么兴奋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实在是很难分享它的喜悦，于是道：“有什么高兴事中午再说好吗？我睡一觉起来，你想带我去哪儿我都和你去。” 不过想想，能去哪儿，肯定是树屋那里呗。 补完觉，林江冉随便吃了点，带上一瓶番茄酱，几棵番茄苗，多肉植物和一条熏肉，前往树老头的树屋。 这次希望没有停在枝头，而是绕开了树屋的阳台，来到了树屋北面。 树屋背面的主干是一棵榕树和一棵黑松长在一起，树冠被修剪成椭圆形和扇形交错的模样，翠绿的枝叶却能品出层峦叠嶂的感觉。 希望穿过一层层树冠，停在榕树主干的顶端。 树冠之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鸟巢。几片浅灰色的羽毛挂在巢边，昭示着鸟巢的主人是谁。 林江冉明白了，她露出一点笑来，狠狠揉了揉希望的脑袋：“已经得到允许，可以带人来人家的闺房啦，你小子，还挺会的嘛。” 希望眯起眼睛，神气活现地抖了抖冠羽。 远处传来一声鸟鸣，它立刻抖了抖羽毛，纷纷扬扬的羽粉洒落，希望张开翅膀，以高亢亮丽的鸣叫声应和。 林江冉抓住它背上的羽毛，心道：好家伙，见到心上鸟，连老母亲都不管咯。 虽然这么腹诽着，但她还是替自家的小鸟感到高兴。 不仅如此，再想得远一点……花鸟市场里的“鸟”，不就有希望了嘛。 浅灰色的身影穿过树丛，落到巢边。 灰豆转了转脑袋，看到希望背上的林江冉，慢慢缩回了脖子。 、 于是希望也只好灰溜溜地缩回脖子，低下头用鸟喙蹭了蹭她环绕在自己脖颈处的手臂，示意她可以从自己背上下来了。 林江冉看在眼里，心里偷笑。 它们似乎是想要交颈厮磨，可又碍于有家长在，于是灰豆害羞了。 林江冉利落地从希望背上跃下，不打扰这对小情侣，去找许姨送吃的了。 没想到，找了一圈许姨似乎不在，倒是看到了在阳台晒太阳的树老头。 林江冉做好了被怼的心理准备，试探着开口：“许爷爷好。” “我不姓许，别乱叫。”老人还是一贯地粗声粗气，不客气地问，“许湛出去打猎了，你找她有什么事？” 林江冉举起手中的植物，飞快道：“我来送点东西，许姨不在也没事，东西我就放这儿了……” “等等，老林的姑娘。” 林江冉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也没和老人说过名字。 她小声道：“我叫林江冉，是老林的孙女。” “叫什么无所谓。”树老头不耐烦地摇摇头，“老林的孙女，你们那儿是不是没有什么野狗群之类的危险，至少比这儿安全不少？” 林江冉觉得自己似乎明白老人的意思了，回答：“是的，而且还能住人，两个人的话也没——” “不，我不会走。”老人瓮声瓮气地反驳她的话，斜眼看着她，“但许湛可不一定。” 林江冉摇头，坚定道：“许姨不会抛下您的。” 老人定定地看着她，冷冷道：“我没有多久了，可她还有很长时间。” 林江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老人的语气，看起来像是对自己的生死已经毫不在意了。 “您的意思是……” 老人别过头去，简短道：“等我死了，拦住她，把她带到你们那里。” “只要你这么做了，这里就……随你处置。” * 盆景艺术，盆景艺术。 老人一直觉得，自己是搞艺术的。 脾气怪，摆架子。别人对他的评价，他向来是全盘接受，甚至有点引以为傲的意味。 不曲高和寡的，怎么能叫艺术呢。不脾气古怪的，怎么能叫艺术家呢。 第77章 老人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纯粹，反映在自己的景里，也是贯彻了这样一种执拗的意味。 所以，他得奖了。 然而，这也是他逐渐往“庸俗”滑落的开始。 林和花鸟市场一直办年夜饭，今年也会举行。 树老头每次都会被邀请，但为了维持自己“清高”的人设，他一次也没去过。 得奖了后，他大概是昏了头了，第一次参加了这个宴会。 他特地穿戴整齐，一踏入房门，当穿着随意的众人齐刷刷地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才意识到—— 自己，或许是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老林似乎也没想到他回来，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是愣住了，不过很快挂上了爽朗的笑容。 “诶，你居然想到来喽！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刚拿了园艺奖的……” “……” 他拉下脸来，自报了姓名。 之后该祝贺的还是祝贺，那些熟悉的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却也只是疏离的礼貌。 是啊，太久没来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年夜饭。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去老林家的年夜饭，在很早很早以前，他还只是个对盆景感兴趣的退休小老头时，也能融入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和大家一起喝酒吹牛。 这也是他的盆景一直没什么起色的原因。 太普通了，太庸俗了。 他热爱盆景，所以才去参加的同好会。也是因为热爱，他才想要攀登盆景艺术的高峰，企图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姓名。 当同好阻挡了他追求热爱的道路，那他会毫不犹豫地筑起城墙，将自己和他们分离。 可到头来，他热爱的到底是什么呢？ 只是手里拿着个奖，就喜出望外，到处寻找他人认可和赞扬的自己—— 早已经不能再说服自己是个艺术家了。 后来他“闭关”了，也什么都没想清楚。 性子变得变扭又古怪，可骨子里还是庸俗的。高不成低不就，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状态。 直到能够毁灭一切的天灾降临，他却没有感受到和别人一样的感受。 他感受到的是轻飘飘的释然。 再也没有周围人的目光了，也不需要他人的评判来证明自己的热爱了。 可树还在那里，他依旧可以攀登。 只是他自由了。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了与自己的和解。 没有名字也无所谓，不被人理解也无所谓，反正也没剩几个人了，他们的评价又能代表什么呢？能比玩了二十年盆景的自己强吗？ 他已经不需要再装作曲高和寡了，因为下里巴人都不存在了。 废土上搞大型盆景艺术，还不特立独行吗？ 他终于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热爱里，燃烧自己的精神，持续处在亢奋状态。 直到儿媳的叹息，将他拉回现实。 孤独，凄凉，惨淡的现实。 说实话，老人自己对生死早就看开了。 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自己想开了，骨子里的庸俗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觉得许湛就这样把一生耗在自己身上，不值得，他也不配。 老人很清楚，儿媳对自己的照顾，多半是因为害怕没有了最后的依靠，在硬撑。 既然如此，给她找个新的依靠就好。 到最后，他还是想做一回俗人。 就让他，和他那无名的热爱，一起化作一捧尘土，化入自然之中吧。 第43章 乘着希望离开，林江冉忍不住回过头去。 许姨大力挥手向他们告别，脸上是满溢的笑容。 更远处，一道背影龟缩在轮椅里，无声而又肃穆，像是提醒着她遵守诺言。 林江冉一时感觉五味杂陈。 这样的场景陌生又熟悉，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爷爷还活着，一定……也会像树老头一样，为了后辈的未来作出牺牲，为了维持那虚无缥缈的自尊，不愿让后辈知晓。 自私的无私，嘴硬之下的沉默……自己的爷爷，是否也曾做出过这种事呢？ 她突然想起落到自己名字下的花鸟市场，想起了一些她忽视了的往事。 比如花鸟市场早已人去店空，一副待价而沽的模样，比如店主们的慰问，她邀请他们回来时的顾左右而言他…… 尽管遗书中只字未提将花鸟市场卖掉的意思，但很显然，爷爷已经无声地选择了牺牲。 曾经的自己也确实一无所知地接受了他的恩惠，只不过天灾摧毁了曾经的秩序，这是爷爷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的事。 尽管结果并不如人意，但这并不妨碍，迟钝的她在重来一回后，才第一次想明白这些事时所感受到的震撼。 林江冉紧咬下唇，攥紧双拳，用手臂环住希望，将头埋进它松软的羽毛里。 希望感觉到了脖颈间传来的温暖濡湿的感觉，难得地没有叽叽喳喳，沉默而平稳地穿梭在云层中。 月光清冷皎洁，照亮了回家的道路。 * 在花鸟市场正式开业之前，还有最后几件事要做。 首先要解决的是安保问题。 据说在s市的西北部，掠夺者团体已经初具规模，隔三差五就会找上青峡山水库基地的麻烦，向跳蚤市场发起一次次进攻。 第78章 对此，何穆的解决方法是，专门组织了一批拥有攻击型异能的护卫队在外城区巡逻，遇到搞事的就赶走。 林江冉准备依葫芦画瓢，不过她的护卫队，成分会更加丰富一点。 一大早，她就背着弓，先开车去了一趟青城山水库基地，用纽扣电池从废土猎人手里换了一些新鲜的肉类。又提前从钟琳手下雇佣了一批护卫队的成员，让他们在花鸟市场开业的那天维持秩序。 之后，她来到花鸟市场附近的一个小区，确保附近都没有人后，打开了系统仓库。 取出其中的“变异黄金蟒（幼蛇）”。 说起来，从很早以前她就想养黄金蟒，因为美丽而危险的事物在她面前是充满魅力的。但想要养黄金蟒必须有专门的饲养证才行，于是只能作罢。 现在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自己以前的愿望居然还能被满足，这是她没想到的。 林江冉爬上附近的别墅屋顶，握紧手中的弓箭，屏息凝神，做好准备。 她闭上双眼，在脑海里复盘昨天晚上用积分向系统提问得到的答案。 黄金蟒的变异方向是巨大化和灵性，所以在幼体时就能够吃兔子之类的食物，也不用她费心去找幼鼠了。 而且灵性意味着它有可能听得懂自己说的话，更方便驯养。 再说黄金蟒性格温顺，除非饿极了，一般不会吃人。不过刚召唤出来，她不能保证幼蛇的是不是处于“饿得想吃人”的状态，一旦它饿极了产生了攻击性，林江冉也必须确保自己的安全。 至于这个小区，也是她依照黄金蟒的习性挑选的饲养地。 这里是附近比较高档的一处小区，小区里有一个废弃的泳池，靠近花鸟市场的一边是高层，另一边则是别墅区。 黄金蟒喜热，但也喜欢泡水，这个泳池就是为它准备的澡堂。 随着她复盘完毕，细碎的摩擦声几乎同时在她的下方响起。 林江冉吞了吞口水，睁开双眼。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圈圈金黄与奶白斑纹交替的漩涡，几乎填满了整个泳池。 漩涡缓缓流动，鳞片摩擦发出的沙沙的声音，令人感觉头晕目眩。 人类对蛇类有着天然的，本能的恐惧，林江冉止不住地感觉头皮发麻，却又隐隐觉得有些兴奋。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镇定下来，寻找蛇头的位置。 找到了，在泳池的另一端，扁扁的蛇头吐着鲜红的信子，暗金色的眼珠透亮，可以看到细碎的棕色纹路，以及细长如猫眼般的瞳孔。 很美丽的眼睛，就像琥珀一样。 琥珀。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产生了这样的联想，进而决定了它的名字。 她的目光落在蛇头上的同时，状态栏也弹了出来。 黄金蟒（母） 年龄：3个月 当前状态：饥饿，变异（变异方向：巨大化，灵性） 饲养建议：喂食肉类 她慢慢收起弓，取出她刚买到的肉。 与此同时，变异黄金蟒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存在，它动作迟缓地转头，看到她手中的肉后，慢慢抬高身子，朝她所在的屋顶移动。 林江冉将肉放在屋檐边缘，自己慢慢退后，给黄金蟒进食的空间。 变异黄金蟒的幼蛇比她想象得要大不少，它光是立起一半的身躯就有七米高，盘踞成一团的时候，几乎已经占满了大半个游泳池。 林江冉看到，一个蛇头缓缓浮现在屋檐边缘，然后张开血盆大口，迅速咬住兔子，随后恢复慢吞吞的样子，将其往下拖。 林江冉就站在黄金蟒看得到，但比兔子远一点的位置，观察着它的行动。 这样的步骤重复了五六回，等到它将所有猎物都拖下泳池后，蛇头再次在房顶浮现。 林江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紧盯着冰冷的蛇瞳，摸上了背后的弓。 黄金蟒的蛇信一吞一吐，过了一会儿，又慢悠悠地缩了回去。 再次出现在房顶的时候，它嘴里衔着一只兔子。 它将其放回房顶，然后回到泳池。林江冉听到下方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想必是黄金蟒正在慢慢地吞下食物。 她愣了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是都拿走了不好意思，还给她留了一份吧？ 看起来威风凛凛的，没想到却有点呆呆的可爱。 她把盘腿坐在房檐边，姿态放松，抓起兔子耳朵，一摇一晃，观察着一点点将猎物往嘴里塞的巨蛇。 蟒蛇的进食方式，说是将猎物一口吞下，很是威风的样子，实际上看起来更像是因为没有牙齿而艰难的吞咽，就像老了之后掉光了牙齿的老头一样。 不紧不慢地狼吞虎咽，尽管是相反的意思，用来形容它的进食，倒是恰如其分。 林江冉看了一会儿，大胆地凑到屋檐旁，将剩余的那只猎物又丢了下去，一边道： “这是留给我的吗？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黄金蟒没理她，专心致志地吞咽着食物。 “我说，我们来做个交换吧。这些肉都给你，将来我也会给你带吃的，作为交换，你愿意待在这里，帮我看着将来要放在这里的东西吗？范围……大概是从这里，到那边那几块空心大石头。” 林江冉边说边指向不远处的居民楼。 事关长期饭票，黄金蟒停止了吞咽的动作，顺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第79章 像是确定完范围，它慢悠悠地回过头，继续进食。 与此同时，金色的蛇尾翘起，轻轻放在她的手心。 林江冉露出笑容。 “好，一言为定。” 周围只有一人一蛇，也没什么好维持形象的了，她敞开了话匣子，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面对动物的时候，她总像是变回了孩子，能直白单纯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这或许是以前养成的习惯。曾经的自己，因为父母的关系休过一段时间学，再加上为了帮爷爷干活，没能和同学一起回家，好好交流，所以一直没法融入学校里同学早已形成的小团体。 爷爷是长辈，总归有些代沟，有些不方便和他说的小心思，她就会去找些小动物聊天，听不听得懂都没关系，权当是自言自语。 最近看的动画片啦，感觉在学校被排挤不太开心啦，那个男孩子有点帅啦……诸如此类。 有时候宠物店的老板看到了，还会疑心她是不是有点古怪。听了她的解释后，又会用一种理解，但又带着点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与此同时，对她来宠物店的态度也愈发宽容，甚至会抽空关心她一下，带着点怜爱的意味。 虽然很感激老板的宽容，但同时，林江冉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的。 小动物是很好的倾听者，不会对她杂七杂八的小心思进行各种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批判和评价。 与此同时，它们都那么可爱，夸夸的时候完全不会感到羞耻！ “你的眼睛真漂亮，像宝石一样……” “对了，你知道吗，名字对人类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象征着独一无二的存在。”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条真正的黄金蟒，也是第一个和我作出约定的动物，换以前我根本想象不到，自己居然能够和动物谈交易。” “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所以，我可以叫你琥珀吗？” “我会带给你好多好吃的，绝不食言。” “琥珀，琥珀？” 体型庞大的幼蛇再次举起尾巴，在她挥舞的手上点了点，看起来像是有点不耐烦。 林江冉眨眨眼，看着状态栏里的黄金蟒变成了“琥珀”的字样，心里升起一股极大的满足感。 她也不再打扰它，慢慢退后，让它自己享受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顿饭。 第44章 接下来，林江冉找上徐阳，询问他现在各种物资的库存。 徐阳非常爽快地把账本拿给她看，一边做汇报：“这几天出门打猎的成果很不错，算下来，如果我们人数不扩张的话，靠这几天打猎得到的肉，还有花鸟市场种的蔬果，即便不加上大家各自的小金库……什么都不干，熬过这个冬天都绰绰有余了。” 接着他又喜滋滋地补充道：“这两天大家都收获颇丰。有了刘叔的指导，就连姑娘们出门打猎都能有收获啦。” 林江冉点头：“那很好。” “接下来我每天也会参与到打猎，不过，猎物的公共部分不用直接转化为薄荷肉保存了，我们有新成员要养了。” 徐阳好奇地问：“是人……还是变异动物？” 林江冉也不隐瞒，如实地告诉他：“后者。是一条幼年黄金蟒。” 徐阳看着林江冉平静的眼神，他试图让自己也冷静下来，却不是很成功，只好艰难地问：“……是蛇？” “对，性情温和不伤人。” 除非饿的不行了，林江冉默默补充。 “啊……哈哈，那好，那好，林老板果然厉害，连蛇都能搞定啊。” “嗯，它叫琥珀，最近我带你去认识认识，毕竟以后你们应该会经常相处？” 徐阳一愣，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啊？林老板，养，养蛇这事儿，也不是非得交给我吧。不瞒您说，我看到蛇还是有点怵……” 林江冉摆摆手：“不是让你养蛇啦，准确来说，它是你的新同事。” 徐阳：？ * 晚饭时，林江冉向员工们宣布了新成员琥珀到来的消息。 在听说琥珀是一条巨大化的黄金蟒后，大家的脸色各异。 年轻人们显然是好奇多于害怕，上官红甚至显得很兴奋：“养黄金蟒这个我听说过！我记得黄金蟒很少见，没想到这附近居然能找到，感觉好酷。” 于是林江冉解释自己是在动物园发现它的，心中暗暗感叹自己真是越来越说谎不眨眼了。 孔鹤冷哼一声，咕哝道：“品种倒是越来越丰富了。” 提前知道这件事，并为自己未来的命运上香的徐阳满脸愁容，没有说话。 而刘向元则是掩饰不住地担忧，忍不住问道：“真的能确保安全吗？毕竟是大蟒蛇，听起来就很危险……” “说到这个，这也是我要拜托各位的。”林江冉说，“因为新成员对肉类的需求较大，接下来除了经营日，我会和你们一起出去打猎。同时，我想用手上的纽扣电池向各位换取新鲜的猎物，用于喂养琥珀。” “大家也可以把自己的东西存到花鸟市场附近的小区仓库里，有琥珀的看守，安保系数比放在花鸟市场高得多。” 在这个节骨眼招出黄金蟒，林江冉也是好好考虑过的。 首先，花鸟市场开始经营，也就意味着林和花鸟市场正式作为一股势力，加入了废土势力体系中。 他们只是个人数连十人都不到的小势力，但却可以称得上是一座资源宝库，很难不被人觊觎。因此，她已经提前打点好，和附近规模最大的水库基地建立了深厚的合作关系。一般的小势力都不敢随意对他们出手，生怕被联合起来报复。 第80章 但怕的就是散兵游勇，以及和水库基地掰手腕的另一个大势力——“进化者”。 花鸟市场的靠山虽强，但本身武装实力较弱。所以，在这时招出黄金蟒，平时藏在仓库里作为守卫，必要时也可以作为花鸟市场的底牌之一，上场抵御入侵者。 此外，考虑到植物种类和库存都在逐渐增加，员工们各自攒下的家底也越来越多，之前林江冉就担心的有资源守不住，还有花鸟市场的几个小商铺，空间不足的弊端也就愈发明显。 这时把仓库搬至附近的小区，也算是解决了空间不足和花鸟市场本身容易被集火攻打，造成人员伤亡的问题。 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地解释给了在场的人听，大家都不约而同露出了认同的表情。 纪怀远提问：“那么，我们最近是不是要把东西往新仓库搬了？” 林江冉点头：“是的，三天后只是试营业，初步估计也卖不了太多东西，大家最近备好货后，可以陆陆续续把自己的东西搬到新仓库了，至于公共财产… …” “也让我们来搬吧，我来统筹。”刘向元主动请缨，“财不外露，省得惹是生非。” “好，那就麻烦刘叔了。” * 花鸟市场附近的小区，林江冉靠着居民楼的大理石墙面，看着徐阳一圈圈踱步。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跺脚，眼神坚定地站住。 “我准备好了。” 林江冉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忍不住问：“真的准备好了？” “嗯，”他挠挠头，企图说服自己，“不就是新同事吗！就是特别了点而已……但是，工作嘛！总归要和不太应付得来的同事好好相处，这点我还是在行的……” 他一紧张的时候就会话痨啊。 林江冉默默想，打断了他：“准备好了就进去吧，别担心，它刚吃饱，对你没那种兴趣。” “唔，哦。” 徐阳泄了气，耷拉下脑袋，一点点地蹭进居民楼，穿过大堂，来到小区内部。 到了泳池边的灌木丛，他小声问林江冉：“琥珀兄，在哪？” 林江冉拨开灌木丛，指着泳池中央。 琥珀正眯着眼睛打瞌睡，蛇信吞吐。 似乎是同时感受到了一道陌生一道熟悉的气息，它朝他们所在的方位转过头。 徐阳一和它对上眼，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全竖起来了。 他颓丧地蹲下，低声道：“不行，真不行，这也太……” 林江冉看了他一眼，拨开灌木丛，径直朝黄金蟒所在的方向走去。 徐阳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到比他还矮一个头的小姑娘伸出手，轻抚光滑的蛇鳞。 如果巨蟒想，它一口就能把她吞下肚子，甚至不需要怎么消化。 可巨蟒没有，它只是停止靠近徐阳，微微侧过头，眯起眼睛，无声地接受来自她的爱抚。 巨蟒所展现出的顺从，显而易见。 令人恐惧的冷血动物，令人怜爱的少女，诠释着截然不同的美丽与危险，却又如此融洽。 看着这堪称魔幻的场景，徐阳一时有些失语。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老板才是更加令人恐惧的存在。 “你可以叫一下它的名字，我告诉过你。” 林江冉一边漫不经心地摸着光滑冰凉的蛇鳞，一边提醒缩在灌木丛后面，露出犹豫不决神色的徐阳。 “怎么了？” 林江冉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恐惧的眼神，似乎不是对着琥珀的。 “不，没有没有，没事。” 徐阳从灌木丛后探出半个身子，犹犹豫豫地叫道：“琥珀？” 黄金蟒慢悠悠的转过头，一道带有杀意的冰冷视线落到了徐阳头上。 徐阳吓得腿都软了，朝林江冉投去求助的眼神。 林江冉安慰道：“别怕。它这是闹起床气。刚刚它正准备午睡，被我们吵醒了，我刚刚安抚过它了。” 之后，她又低声对身旁的巨蟒说：“琥珀，这是徐阳，我的同伴。如果他靠近这里，不需要攻击。” 与此同时，徐阳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起床气，什么鬼？安抚是指那随便的一摸吗？不，难不成并不随便而是暗藏玄机…… 就这么一晃神，三角形的蛇头已经探到他面前，鲜红的蛇信在他面前吞吐，混着腥臭味的鼻息，入侵了他周遭的空气。 恐惧使徐阳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琥珀绕着他转了一圈，慢条斯理地嗅闻。然后慢慢缩回了泳池，重新盘成一个黄色大棒棒糖，闭上了双眼。 林江冉几步跨上前，扶住徐阳。 “这下好了，它应该认识你了，将来你来这里动任何东西，它都不会管你。” 徐阳虚弱地点点头，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 * 回花鸟市场的路上，徐阳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林老板，那么大的蛇，你真的不会害怕吗？” 听到他的问题，林江冉这才回过味来。 徐阳好像确实有点怕自己。 就像有人会认为养冷血动物的人性格很冷血一样，其实就是无法理解，那些一点也不毛茸茸的，可爱的宠物，养它们真的会有乐趣吗？ 如果有，又是怎样的乐趣呢？ 冷血动物时常和一些不好的品质捆绑在一起，再和人联想起来，会害怕也确实不奇怪。 第81章 说到底，还是没办法理解。 很早以前，林江冉就发现让别人理解自己是如何和动物相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放弃尝试。 于是她耐心道：“最开始，当然怕。” “但，或许是因为见过它可爱的一面吧，就觉得也没那么可怕了。” “比如它其实是个洁癖，上厕所会刻意避开自己住的地方，比方说它吃完饭爱睡懒觉，起床了还有起床气……” 林江冉瞥了徐阳一眼，见他还是一幅难以理解的样子，半开玩笑道：“比方说它一点也不喜欢吃人，因为嫌肉太少。答应帮我们看东西，只是因为我们会喂它吃的，归根到底就是懒蛇一条啦。” “说到底，动物都很单纯，你对它好它对你好，反之亦然。” 徐阳沉默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坦白道：“但有危险就是有危险，谁知道动物有没有什么想法呢……林老板，我还是觉得你胆子真的大，心也够大的。” 解释，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没事，”她摇摇头，释然道，“不理解也没关系。倒不如说，该道歉的还是我，一直在勉强你做你不想做也无法理解的事。” “不，倒也没有……”见林江冉退了一步，徐阳倒不好意思起来。 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摆摆手道：“工作嘛！总归要和不太应付得来的同事好好相处！虽然初印象是狼狈了些，但相处久了总归能慢慢习惯！再说了，有关动植物的事儿，还是林老板在行，没我瞎操心的份儿嘛。”” 林江冉也笑了，拍拍他的肩：“嗯，我相信你是擅长这个的。” 她握住徐阳的手，真诚道：“还有，谢谢你的信任。” 尽管恐惧，不理解，但还是选择无条件地相信自己。 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非常珍贵的信任。 她的不被理解，也没有那么令人沮丧了。 徐阳嘿嘿笑了两声，显然是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回去帮他们核对要搬的物资了，林老板回见。” “好，幸苦。” 第45章 今天是花鸟市场开业的日子。 从今天开始，花鸟市场将会对外开放三天。 试营业期间，所有店铺的植物，园艺用具和植物成品类商品实施限购，同时打八折。 打完折，比在跳蚤市场售卖时的价格贵了五分之一左右，不过也是大部分人可以接受的价格。 而一些非必需品，例如花盆，则是原价。价格昂贵且不实施限购，一是有货量少的原因，二是，它并不是养植物的必需品，可以说是给“有钱人”消费的东西。 最后是孔鹤的甜品店，为所有在花鸟市场进行过消费的人提供免费的特调薄荷水一杯，以及甜品半价活动。 两家园艺店铺，共计十几种植物，再加上各种手工成品，虽然远远没有过去花鸟市场的品类那么丰富，但筛选出能够为人所用的变异动植物，十几种已经是目前在一处地方能够买到的最大数量，远超一些刚刚开始尝试驯化的旅行商人。 可以说，有了系统的帮助，林江冉占尽了天时地利，再加上她自己的经营，在这相对安全的第一个深秋，她终于迎来了第一轮的丰收时刻。 琳琅满目的商品，面向各个阶层，优惠力度大且繁杂，林和花鸟市场的目标，是久违地激起人们的消费欲，以及……在满目苍夷的大地上，再次创造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幻梦。 早上六点，所有人在餐桌前到齐，孔鹤用薄荷肉沫做了一笼皮薄肉厚的大肉包，又给每个人做了一份薄荷布丁。 “今天是第一天营业，肯定会很忙，大家早上吃饱喝足了，鼓足干劲开始今天的试营业吧！” “好哦——” * 林和花鸟市场在上午九点半正式开业，在此之前，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来到了花鸟市场。 “外面好热闹啊。” 正在把商品放到货架上的纪怀英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忍不住发出感叹。 帮忙着的林江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矮矮的栅栏外人头攒动，顾客们三两成群，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偶尔踮起脚张望花鸟市场内部的情况，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和兴奋。 眼瞧着人越来越多，林江冉放下手中的植株：“我去维持一下秩序。” “好。” 林江冉翻过栅栏，对着人群高声道：“林和花鸟市场的客人们，请排成两列，有序进场——我们的店面不大，如果不遵守秩序，会影响各位的购物体验！” 听到这一番话众人面面相觑，大部分人开始走动，依言排成两列。 当然，也有一部分慕名而来的流浪者，他们习惯了我行我素，自然要发出不满意的声音。 流动的人群中，一个不客气的声音道：“害，还购物，说得有模有样的！就那么点地方，东西能有多少？不赶着点不是被抢完了？” 林江冉的视线很快便锁定了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同时敏锐地感受到了好几道担忧的眼神。 看来并不是只有他一人有这种疑虑。 毕竟是秩序崩坏的废土，物资的珍贵可想而知。对有些人而言，花鸟市场的植物属于储备粮和保险，可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有可能是最近唯一的食粮和安全保障。 好不容易勉强凑出来的钱，如果买不到东西，无异于灭顶之灾。 第82章 不过这就不是她能够顾及到的“人情”了，她唯一能保证的，就是规则上尽可能的公平。 回答男人的问题时，林江冉也没有只盯着他一人。 她扫视了一圈人群，语气平和，用在场所有人都能恰好听清的声音回答：“放心，各种商品的库存都是足够的，如果今天的量卖完了，后面两日我们也会酌情调整库存和限购，确保想买的人都能买到想要的植物。” 那人却还跟个杠精似的叨叨不停：“你的承诺有什么用？你不过是个维持秩序的——” 林江冉无奈地摇摇头，打断了他：“我是林和花鸟市场的老板。” 人群静了一瞬，许多人抬头，用有些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她。 就好像在说，就这？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林江冉迎着众人怀疑的目光，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没错。”她甚至点点头，风轻云淡地接下了全部的质疑。 一部分熟人，就比如今天来凑热闹的工程队成员们，对身边有眼无珠的人们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全然忘了自己或许也曾小看这位大老板。 看气势上先输了一头，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恼羞成怒：“呵呵，可别拿自己的老板开玩笑，哪有老板自己来维持秩序的……” 林江冉有点无语。 这么一点就炸的炮仗，居然还能活到现在，看来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有的，比方说我，就比较亲民。” 她倒也没觉得多冒犯，毕竟在这之前她都见过多少以貌取人的人了。 所以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打趣了一句，便不再理睬他，而是再度面向人群，继续踏踏实实地维持着秩序。 在场的大都是水库基地的人，很多人这才想起，自己曾看过眼前的小姑娘和首领似乎有往来。纷纷开始和身边的人咬耳朵。 再看她从容的气度，加上熟人的科普，多数人虽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倒也是相信了她是老板的事实。 至于一些流浪者，少不了与人斗智斗勇，察言观色下，对她的身份也是信了七八分。 甚至有人都脑补出眼前貌不惊人的小姑娘或许只是假装随和无害，实则是个有手段的领袖之类的大戏。 总之，在她从容的唇枪舌剑中，多数人暗自认可了她的身份。 看来我装得不错，林江冉默默想，表情不显。 眼瞧着人群再度开始流动，男人的质疑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人杵在原地，像一根笨重碍事的路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难堪的处境气得他满脸通红，他一时上头，手里燃起一团烈火，朝林江冉所在的位置扑去！ 附近正好有路过的施工队员工，看到这一幕，瞬间大惊失色：“林老板！小心！” 林江冉早已转头，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这一拳直冲面门，看似来势汹汹，但出拳其实并不快，就凭她上辈子学的防身技能，就能轻易化解。 问题是，这拳头上包裹的火焰，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花样…… 不管了，先照常防守再说。 她蹬地跳起，作出武侠剧里才会出现的翻身跳动作，轻巧地落在了横冲直撞的男人背后。 在废土生存的重要法则之一，就是要充分了解，熟练运用自己的异能。 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谨慎再谨慎，打不过就逃，就是孤狼的最管用的保命原则。 在男人的视野里，就是原本近在咫尺的少女突然升空，一阵微风拂过，人已经消失了。 林江冉落地，看着男人的背影跌跌撞撞，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还是太嫩。 东张西望的男人，被一个人扣住了手臂。 他圆瞪着双眼，摆出凶狠的表情，空着的手上火焰包裹，正打算一拳挥向凑上来触霉头的人时—— 林江冉一个闪身上前，捏住他出拳的手腕。 空气中响起骨头断裂的声音，男人忍不住惨叫一声。 何穆看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用火焰包裹拳头，很朴素的招式啊。” 说着，何穆朝她点头致意。 林江冉耸耸肩：“确实，怪朴素的。” 所以，世界上还是好人太多了吧…… 何穆笑着摇摇头，甩开男人的手，看也没看跪在地上呜咽的男人一眼，绕开他，走到林江冉身边：“我带护卫队来了，你要是没闪避，他恐怕就要被一箭穿心了。” 林江冉的脸上熟练地挂上假笑：“哦，那可真是谢谢你。” 可算了吧，我刚刚可没看到你身后的人动过一下自己的武器。 不过，为了彼此的合作关系，还是不戳穿他无伤大雅的吃瓜行为了。 “不过，我也相信这么个小喽啰，你能解决。” 林江冉厌恶地皱眉，露出一副“别来这套”的表情，走上前去打开栅栏门，闪身让何穆领着护卫队通过。 整齐的二十人护卫队鱼贯而入，孔鹤在里面接应。 两个男人的眼神一触，立马错开了视线。 孔鹤面无表情地举起一袋纽扣电池：“给我二十个人的名单，定金在这里，拿完你就可以走了。” 何穆递出名单，接过钱袋，不在意地笑笑：“那我就送到这里，回去当我的顾客了。” “慢走不送。” 第46章 上午九点半，林江冉确认好两家店铺，护卫队都已经准备完毕，便打开了栅栏门。 第83章 人群鱼贯而入，大部分人首先涌进两家植物店铺，开始采购。 不一会儿两家店铺就人满为患了，剩下的人只能先去甜品店坐坐。 也有少部分人或好奇地在种植月季的花圃旁张望，或走到路的尽头，还想往里面的苗床走，无一例外被板着脸的护卫赶回大路上，并提醒这些是顾客禁止靠近的区域。 管大门的护卫见状，便举起手中的木棍拦住门口，一边扯着嗓子喊：“目前花鸟市场人满了，请大家稍作等待！” 被拦在门口的人只好露出羡慕的神色，翘首以盼。 林江冉看着小小的新生花鸟市场如此火热，心里也觉得非常欣慰。 她难得做了回甩手掌柜，作为“普通游客”融入了这热闹的氛围。 闲逛的过程中，她发现，两家店接客方式也略有不同。 “迎客来”里，两人分别负责两种商品的售卖。 已经是种番茄熟手的刘向元负责售卖变异番茄的果实和幼苗。 由于变异番茄的致幻性还是有点危险的，每卖出几盆幼苗时，刘向元都会非常细致地给买家们讲解种植番茄的经验，几乎是倾囊相授。 大家也都清楚变异植物的危险性不容小觑，想要挑战一下种植变异番茄的人，多半也是之前在跳蚤市场买过并养过危险程度比较小的一些植物，想要挑战更高难度的老手们。 因而卖家讲得细致，买家听得认真，问得也仔细，虽然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拥挤，但那一片区域的氛围却意外的祥和，倒不像是花鸟市场，更像是茶话会或者大讲堂。 他们离去时，无一例外带着学成归来般严肃又满足的表情。 至于徐阳那边，则充分发挥了他做销售时巧舌如簧的本领，他喋喋不休地给一头雾水的客人们介绍着香草植物的各种益处，各种优惠活动也是背得滚瓜烂熟，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不要再来个这个？加上这个的话优惠力度就到了……” 不少犹豫不决顾客在他的劝诱下还是买了点东西，被送出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应该是我赚了？”的茫然表情。 送走客人，徐阳还不忘提醒他们去隔壁和甜品店看看，一条龙式的推销服务算是做到位了。 见到老板，他又换上一副骄傲的表情，眼神好像在说“我可是很擅长让别人花钱的。” 目睹了他推销全过程的林江冉半开玩笑道：“你这种人也是最可恨的。” “不不不，怎么会，”徐阳连连摆手，“我倒是觉得，这些植物都是很实用的必需品，真的是为顾客好才劝他们把限购额度拉满，预算不多的也没强求，算是很良心了。” 嚯嚯，看来以前没少干黑心事啊。林江冉忍不住想。 “我再去看看隔壁。” “好嘞，林老板您慢走！” 被顾客团团围住，问东问西的刘向元也抽空告了别：“林老板慢走！” 第47章 隔壁的“退休搞园艺”店铺，又是另一番景象。 由于他们的小店里卖的都是些“刺人”的植物，为了确保顾客的安全和购物体验，三人都是忙忙碌碌的。 纪怀英腿脚还是有些不便，索性坐站在门口，指引顾客分批进入的同时，为结账的顾客打包商品。 上官红则充当柜员，奔波于商品销售区，为顾客答疑解惑，还为他们挑选长势较好的植物。 纪怀远则坐镇收银台，负责结账，纽扣电池丁零当啷落入存钱罐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喜人。 三个人各司其职，店铺虽然人满为患，却也不显得混乱，顾客也都很给面子地配合，显得非常井然有序。 看来两个店铺都没什么要她操心的，林江冉也是照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接着去拜访孔鹤的糖水铺。 花鸟市场刚刚开业，大部分人还忙着扫货，因此孔鹤这边还清闲着，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搬了塑料板凳坐在摊子前，姿态从容地聊着天。 仔细一看，坐着的这几位还都是熟人。 正小口啜饮着薄荷水的赵思芸见到她，惊喜地挥手：“林老板！” 坐在她对面的钟琳露出礼貌的微笑，朝她点头致意：“林老板。” 坐得更远一点的何穆看到她，倒是也没跟着叫，只是举起手里的塑料杯，点头致意了一下。 孔鹤轻哼了一声，问：“怎么来这儿了？” “刚刚去过其他人那里了，他们都干得不错。” 向几个人打了招呼，林江冉来到糖水铺前，看也不看菜单就豪气干云地拍下一把纽扣电池：“我要一份柠檬草布丁，还有薄荷水大杯。” 孔鹤挑挑眉，同样看也没看放在摊子上的钱，轻车熟路地准备起餐品，一边冷冷道：“倒也不必玩角色扮演。” 切，没意思。林江冉把钱往旁边一推，大大方方地看起他干活来。 钟琳和赵思芸对视了一下，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八卦，最终还是赵思芸站了起来，凑上前问：“林老板，这位是……” 林江冉倒没想到赵思芸居然会对孔鹤感兴趣，随口介绍道：“嗯……应该算是资历最老的员工吧，他负责后勤，也会烧点小菜，是花鸟市场的创意菜大厨哦。” 赵思芸“哦”了一声，眼睛闪闪发亮：“哪里被你找到的人才？做的甜品和饮料都很好吃，让人都有点期待他做正餐是什么味道啦。” 第84章 孔鹤将薄荷水和摆好盘的布丁放到林江冉面前，接着抬头看了眼赵思芸，眼神中有一丝不悦：“我只是负责花鸟市场诸位的饮食，不是卖艺的厨子。” 见赵思芸有些茫然无措的眼神，林江冉尴尬地打着圆场：“孔鹤！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夸你做的甜品好吃而已……” 孔鹤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很轻地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在一旁看戏的何穆却猝不及防的插话道：“孔鹤，孔先生啊，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 ” 林江冉：？ 感情你们之前根本没什么交流咯，那气氛怎么这么诡异？ 看孔鹤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她还以为他们闹了什么变扭呢，想来寒暄几句缓和一下气氛。 现在气氛好像是缓和起来了，但好像随着她的加入，又变得更怪了。 不过总归不是什么坏的变化，还是算了。 何穆把杯子放在柜台上，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她还什么都没意识到呢，看来孔先生还得再努努力啊。” 孔鹤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林江冉也拿了个塑料凳子，坐在女生组这边，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端详起孔鹤棱角分明的侧脸，啧啧称奇：“感觉何穆对你还挺感兴趣的，不会要挖墙脚吧？” 赵思芸撇撇嘴，添油加醋道：“谁知道，但讲道理，基地的粗茶淡饭确实比不上这里。” “我和这人八字不合。”孔鹤垂下眼，终究还是收起那个杯子，放进水槽里，“倒是你，对面可是大基地的领袖，心眼多得很，不担心我真的会被挖走？” “不担心，你不都说了嘛，八字不合。我自己偶尔也这么觉得，和他相处可累了。” 林江冉往嘴里塞了口布丁，含糊不清地又补了一句：“放心好了，我早知道，论心眼和口才，我可玩不过他。” 孔鹤淡淡地嗯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 他垂眸，非常认真地洗起杯子。 赵思芸看看她，又看看孔鹤，小声赞叹：“哇偶。” 钟琳难得开口：“我倒觉得，何穆的口才可没你好。” 林江冉眨眨眼，没怎么把她的话当真，半开玩笑地问：“啊，真的吗？” 钟琳很用力地点点头，似乎是有些不爽的意思：“嗯，他说话可没你那么周全妥帖。” 见林江冉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赵思芸立刻眉飞色舞道：“这里我来翻译！” “说到心眼口才比不过，看起来是自谦，实际上也是侧面提醒对方自己知道何穆的真面目，会小心相处，不会被迷惑嘛，那确实很令人放心呢……” “至于都八字不合，那就等于双向的承诺啊！是任何一方都不会被拐跑的意思吧。” “所以，林老板，你的话简直是完美的定心丸。对孔先生来说那更是……啊，这还是不好说吧，嘻嘻。” 赵思芸感受到糖水摊后的那一记警告的眼神，转了转眼珠，便不说话了。 虽然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吧，她可是有基地罩着的人，但……这样就不好玩了嘛。 林江冉看着赵思芸分析得头头是道，笑容满脸的样子，就连钟琳也忍不住连连点头，搞得她都忍不住想扶额。 ……她可以说，自己真没想这么多，只是理性分析了一下，然后实话实说了吗？ 周围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感觉，好累。 第48章 时间临近中午，大部分顾客买完了东西，渐渐在糖水铺聚集。 孔鹤一个人忙不过来，林江冉干脆帮他打打下手，做些收银上餐的活儿。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场面倒是分外和谐。 有些客人认出了她，奇道：“倒没见过老板亲自下来端茶送水的。” 林江冉倒也不着恼，只是笑道：“花鸟市场人少，可不得亲力亲为嘛。” 恰好和施工队的众人围坐在一起休息的赵方哈哈大笑，朗声道：“老板都过来帮你当服务生呢，小子，你脸面挺大啊！” 他的话意有所指，连林江冉都听出来了。 眼见着孔鹤的脸已经黑了下来，似乎就要回怼，林江冉连忙给赵方使了个眼色，让他可别再雷区蹦迪了。 接着自己跑来打圆场：“诶诶，怎么还扯上他了？我只是看哪忙帮哪里，可别挑拨离间咯！” 林江冉心累。 怎么回事，怎么今天是个人都要惹惹孔鹤？ 都看不出来他不好惹吗？ 赵方招了招手唤她过来，等她凑近了，才小声道：“这小子，依我看不怎么生气，反而高兴着呢。” 说罢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林老板，可要擦亮眼睛。” 林江冉一愣，知道赵方这是好意，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真是说不清啊。 * “糖水铺一共赚了185枚纽扣电池。” 孔鹤将钱袋放在餐桌上，接着道：“这是你的那一半。” 林江冉点点头，开心地接过。 “370，371……372！” “我们今天一共赚了372枚纽扣电池！” 傍晚，餐桌上，徐阳钩住刘向元的肩，喜滋滋地向众人宣布。 青少年组已经算完帐，上官红抱臂，吐槽道：“你得意什么？我们都有431枚！” “我们人均比你们高！” “那是因为你有销售背景好吗？这哪是初创业的人能比的！” 第85章 “好啦别吵。”林江冉看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地比来比去，有些哭笑不得，干脆转移话题到正事上，“卖了大半天东西，库存消耗得怎么样？” “我们店比预想的要多。” 纪怀远推出一张纸，上面画满了正字，是他在结账时顺便记录的卖出商品的数量。 “防身的吊兰武器卖得比想象中还要好，或许是因为比较新奇还实用，有不少人买了好几个，问了都说是准备给家属，或者小孩用的，植物倒是和预估的差不多。” 纪怀英补充道：“后面两天我们准备缩减限购数量，来应对可能发生的缺货问题，但还是够呛。”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些遗憾：“做一个暗器费时费力，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增加更多库存了，没货了，也只能让他们下次再来。” 林江冉点点头，安慰道：“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我们也多！主要是我负责的香草植物区，嘿嘿……”徐阳拍了拍刘向元的肩，嬉笑道，“刘叔认真，但凡有人想买一株番茄都会抓着人家科普半天，赚得是良心钱，自然没我这花言巧语的多啦！哈哈！” “变异番茄确实更危险，要注意的点多，香草植物也是……”想起这茬，林江冉问道，“徐阳，你推销的时候，应该也提醒人家注意不能让根须直接接触人体了吧？” “那是自然！关乎人命的事，我可不敢少说！” “那就好。” 依照之前一半一半的原则分完钱，也就快到了晚饭点。 今天是花鸟市场试营业的第一天，要是能顺顺利利地结束，他们早就准备在今晚办个庆功宴。 说是“他们”……最麻烦的还是掌勺的孔鹤。 经过林江冉的威逼利诱好言相劝，他也勉强答应了，会好好准备这顿饭。 陆陆续续准备了三天，琳琅满目的菜式上桌，散发出勾人的香气。 林江冉还慷慨解囊，搬来了不少饮料啤酒，准备好好庆祝一番。 等菜上齐的时候，徐阳早就喝得有了点醉意，他摇摇晃晃地起身，举起冰啤酒，吨吨吨灌了好几口，脸上带着一抹酡红：“为了庆祝花鸟市场成功开业！今天大家放开了吃放开了喝，我们不醉不归啊！” 上官红笑着推了他一把：“去你的吧！这话说的好像你是东道主似的。” 徐阳一愣，当即摆手道：“那可不敢当！林……林老板，你说两句。”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小口啜饮气泡酒的林江冉身上。 猝不及防被点到的林江冉剜了徐阳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我可不擅长即兴演讲……嗯，希望林和花鸟市场越办越好，大家都能继续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吧。” 她不太熟练地举起酒杯，硬着头皮高声道：“干杯！” “好！”徐阳很是上道，率先与她碰杯。 刘向元笑着附和：“这也是大家的愿望。”，说罢紧随其后，举起了酒杯。 其他人纷纷举杯，在一声声欢呼中，气氛被炒热了不少，也象征着庆功宴的正式开始。 * 厨房中。 闲下来的孔鹤看向餐厅，林江冉被她的小伙伴们围在中间，神情看起来很是放松，脸色红润。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别掺和进去了比较好。 自己的存在，在这群人里，很多时候就像是冷却剂，他一加入，把她好不容易炒热的气氛搞冷了可不好。 孔鹤也不是一定要加入他们才能找到乐子。只要一想到她刚刚发表领导讲话那幅无所适从的模样，他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平常一幅运筹帷幄，无所不能的样子，这时候倒是露怯了……真有意思。 他脚步轻快地走到放物资的橱柜前，检查啤酒和气泡酒的库存。 这是天灾降临前，拿到那一笔“变卖”花鸟市场提前拿到的巨款后，他们准备的不算“必需品”的物资之一。 虽然现在的酒喝一罐少一罐，属于无比珍贵的物资，但如果是为了纪念花鸟市场第一次开业……嗯，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么想着，孔鹤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目前库存较多的气泡酒。 喝了一口，他皱起眉。 太甜，简直就是汽水，那股酒精的味道感觉非常多余。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喝这个。 他想了想，从回忆里翻出自己林江冉逛超市时，她说的话。 “如果非要喝酒的话，我只喝气泡酒。” “其他酒太苦了，我不喜欢。” 害怕苦吗？ 他又喝了一口，腻歪的甜味混着葡萄香精的味道滑过喉间，他忍不了了，干脆把紫色的易拉罐放到一边。 又打开一罐青啤。 或许是因为刚刚喝了气泡酒的缘故，他竟觉得这再普通不过的淡啤酒，竟苦得有些发涩。 可他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空空如也的易拉罐丢到一边，倚着墙，难得地放空了自己。 醉人的热度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兴许是太久没喝酒了，就那么一罐都能醉。 又或许，他想暂时借着酒意逃避些什么。 * “不一起来吗？” 不知何时，林江冉走进了厨房，她靠在冰箱上，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手边的柜子上。 孔鹤看了她一眼，捞起身边的紫色易拉罐。 第86章 “不用了，这个给你。” 林江冉狐疑地接过气泡酒，借着背后的光仔细辩识着瓶身，而后露出一点欣喜的神色。 “啊，葡萄味，我喜欢。” “还帮我打开了？谢谢你咯。” 她喜滋滋地给自己的玻璃杯满上，将易拉罐递还给他。 面对是否要提醒她自己喝过这一罐的事实，孔鹤可耻地选择了沉默。 “我不爱喝这个。” “哦，那好吧。” 她缩回手，把易拉罐往地上一放，又开始喝起来。 这次不一样，只是站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她在陪自己。 孔鹤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装作不懂。 不过，有件事，他倒是有点想弄清楚。 “之后，你有看到过吊兰有蓝色的叶片吗？” 这个奇怪的问题令她的眼神晃动了一下，她又喝了一口酒，轻轻道：“没有啊，那么多盆里，就出现过那么一次，一片。” 孔鹤看着她空空如也的脖颈，也放轻了声音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随身带着它了？” “啊……因为它很珍贵，我天天跑东跑西的，万一被我弄丢了怎么办？所以说，我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了，那里反而比较安全。” 林江冉眨眨眼，似乎是想让他放心：“别人送的东西，我向来是很珍惜的。” 接着又笑着问：“你今天怎么了？突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孔鹤回过头去，没再看她，“反正都送你了，你想怎么处置都无所谓。” 林江冉悻悻然地“哦”了一声，沉默下来。 林江冉发现了，最近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不知为何总是非常尴尬。 准确来说，这种尴尬是因为别人反反复复的试探而产生的。 就连现在，隔着一道玻璃门，餐桌上的目光也时不时地瞟向他们两个，似乎在期待发生什么劲爆的，或者水到渠成的情节。 说实话，她也是为此而来的。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道：“除此之外，我觉得还有一件事……” 孔鹤率先打断了她：“觉得我喜欢你？别开玩笑了。” “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说了莫名其妙的话，你就动摇了？” 没想到被先发制人了，林江冉一时也有些茫然，只好支支吾吾道：“啊？没有吗？那就没事……” 昏暗中，那双眼睛戏谑地盯着她，冷声道：“该不会，你才有那种心思吧？” 啊，这就有点伤人了。 林江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语气也急躁起来：“没有，我只是担心，这样会影响我们和谐友善的同事关系。” “说实话，我也不想多想这些有的没的，但总有人旁敲侧击我也很烦，你给我个明确答复，将来我也能明明白白地和别人说……说我们不是恋人的关系。” 非常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那个词。林江冉自己也有些惊讶。 照她的性子，应该再多迂回几下的。 说到底，自己没和别人说清楚，不就是怕他……说起来还有点自恋……但，万一嘛。 良久的沉默。 孔鹤闷声道：“随便你。” 林江冉干笑了两声：“别这样，怎么跟我甩了你似的，说开了就好嘛，大家省心。” 她伸出手，用玻璃杯轻轻和他手上的易拉罐碰了碰。 她压低了声音，用说悄悄话一样的音量小声道：“只要花鸟市场今后也能顺顺利利的，也就代表着我们都不必像前世那样漂泊了，以前跳过的坑，经历过的残酷，都可以放在一边，重新开始。” “你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你不觉得，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这不是好事吗？” “是啊，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孔鹤低下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与她碰了碰杯。 林江冉有些惊讶于他今天异常的配合，试探道：“嗯，那我回去咯，你要一起吗？” 孔鹤“哈”了一声，语气酸酸的：“可算了，放过我吧，我去只是扫兴而已。” “怎么会嘛……算了，你想自娱自乐也行，拜拜咯。”林江冉苦笑，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转身拉开了玻璃门。 留下孔鹤一个人在昏暗的厨房里，自斟自酌。 过了一会儿，他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他一点也不担心，有林江冉那样的行动力，林和花鸟市场一定能欣欣向荣。 但有些东西，根本不是林江冉能解决的。 至于重新开始……他根本没有什么重新开始，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该确认的事也确认了，他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在黑暗之中，孔鹤的眼睛里闪烁着决绝。 第49章 自从庆功宴那晚后，林江冉和孔鹤便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准确来说，就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在有意避嫌。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最近刘向元找上孔鹤，向他询问林江冉的去向时，他的回答总是：“不知道。” 若是以往，如果他不知道林江冉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就一定会找各种人询问，必须要问清楚了才善罢甘休。 至于理由，他一直说的是：“她是老板，作为员工，我必须等她回来才能开饭，否则大家一起挨饿。” 第87章 听起来挺义正言辞的，但总给人一种家庭煮夫对常年在外的事业脑老婆表达不满，遂迁怒无辜民众的感觉。 林江冉知道这事儿后，为了让不再让彼此的错误印象加深，就算不告诉孔鹤自己具体去干了什么，也会在每天一大早告诉他自己大致的归期，方便他安排饭点。 当今天刘向元照常硬着头皮询问，而孔鹤依旧板着脸回答“不知道”的时候，正好撞上林江冉到客厅吃早饭。 她先是对面无表情的孔鹤点头问好，接着看向刘叔，心平气和道：“我今天出去打猎，然后去跳蚤市场买点东西，傍晚太阳落山才会回来。” 她又转过头：“晚饭还是麻烦你了，孔鹤。” “嗯。” 刘向元的眉毛都要皱成一团了，他实在是忍不住，把林江冉拉到一边，想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林啊，你真心和刘叔说说，你和小孔……” 林江冉摇了摇头，语气轻快：“什么事都没有。一定要说的话，只是我们之前的相处模式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所以前几天庆功宴那晚，我们把话说清楚了而已。 ” 刘向元听了直想叹气。 这可不是什么“而已”，而是直接摊牌，扼杀了一切可能性。 他甚至有些懊悔，他们是不是表现得太急躁了？ 就林江冉和孔鹤的关系，一直是花鸟市场其他人私下里不可不说的谈资。 他们一直以为，这两个人只不过是太慢热，只要别人再推一把，确定关系不是水到渠成？ 人人都想撮合这一对，一是真心觉得这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也是因为在灾难的大背景之下，若是能产生新鲜的亲密关系，即便是作为旁观者，也会感受到成倍的希望与喜悦。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对前世摸爬滚打，最终却还是死于他人暗算的两人来说，交付真心实在是太难，最多也只是依偎取暖。 要知道，前世他们是可以谨慎到一个月互为邻居，也不说一句话的。 这次林江冉能在不知他为何重生，不问清楚他底细的情况下，依旧鼓起勇气邀请他入伙，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大的一次赌注和善意。 就算她感觉自己应该没有赌错，也不曾想过更进一步的关系了。 尤其是，两人还有各自的小秘密的情况下。 不过这些复杂的前缘，就不是花鸟市场的其他人所能了解的内情了。 刘向元只是觉得可惜，他们的操之过急，似乎反而破坏了他们原本自然和谐的关系。 其实也只是表面和谐罢了，林江冉默默想，放柔了声音安慰刘向元：“刘叔，别自责，这不是你们的错。倒不如说，是你们的话，让我有机会正视一些东西。” 就比如……他们至今还对对方有所隐瞒的事实。 她依旧不打算对任何人透露系统的事，她估计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对任何人说，一来是没人信，二来是太危险。 不会对任何人完全毫无保留，这就是她趋利避害的本能。 林江冉换上轻快的语气，挥了挥手里的弓：“不说这些啦，刘叔今天有空和我一起去打猎吗？” 刘向元看她心意已决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那走吧。” * 近郊的森林公园，小时候曾是林江冉和爷爷常去的春游地点。灾变后人迹罕至，如今已经形成了天然的狩猎场。 林江冉和刘向元沿着之前已经开拓好的安全路线前进，很快发现了一只在深草丛中进食的野兔。 其实一开始野兔皮毛的保护色将它隐藏得很好，两人都没发现。 但当系统的信息栏在林江冉眼前弹出的那一刻，一切物理伪装都成了白费。 不得不说，系统在狩猎时和锐利的鹰眼一样好使。 林江冉朝刘向元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野兔的位置，对方立刻蹲下身，缓缓挪动到附近的灌木丛边。 而她则悄无声息地爬上一棵石楠树，挽弓，对准比以往大了许多倍的变异野兔。 当野兔警觉地抬头，狐疑地嗅闻起空气时，已经太晚了。 一支吊兰箭贯穿了它的身躯，把它死死钉在地面上。 野兔在原地徒劳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在一旁的灌木丛后待命的刘向元走了出来，他收起手中的弩箭，转而取出吊兰小刀，开始处理野兔的尸体。 他费力地拔出断箭，对树上的林江冉说：“还是小林的力气大，换做我们，两个人各来一箭才能解决一只野兔。” “那不一样，我毕竟有异能。” 林江冉从树上一跃而下，对埋头处理猎物的刘向元说：“这附近的小动物应该都被吓跑了，我再往里走走，马上回来。” 他点头回应：“好，注意安全。” 于是林江冉继续沿着以前的人行道，往森林公园深处前进。 越往里走，林江冉渐渐意识到不对。 即便走出了刚刚狩猎的动静会影响到的范围，一路上却始终安静异常，毫无猎物的踪迹。 换做以往，她这一路上至少能收获三只像刚刚一样的猎物了。 大致巡逻完森林公园的安全区域，一无所获的林江冉靠在一棵雪松下休息，心情郁闷。 走了那么一大圈却空手而归，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啊。 可再往里就太危险了，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继续往前的念头，返程去找刘向元。 第88章 回到之前狩猎到野兔的地方，却不见刘叔的身影，连野兔也一样不知所踪。 林江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蹲下身，观察着地上血迹。 除了野兔留下的血迹，零零碎碎的血痕延伸至刚刚刘向元藏身的灌木丛，看状态，似乎还是新鲜的。 刘叔受伤了？ 林江冉眉头紧皱，加快脚步，顺着血迹的方向追踪。 在灌木丛背后的石楠树处，她找到了无力地靠坐在树边，喘着粗气的刘向元。 他的左手紧紧捂住右臂血流不止的伤口，身边放着折断的弩箭和小刀。 林江冉快步向前，帮他按住不断流血的手臂，声音颤抖：“刘叔！” 刘向元看到她，却露出了释然的神色，他咳嗽了几声，哑声道：“太好了，小林你没事……” 刘叔声音中的颤抖听得她心头发紧，林江冉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透露出慌乱：“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不，不对，等会再说这个，我现在必须带你去看医生！” 她脱下身上的外衣，为刘向元做了个紧急包扎，接着慢慢把他扶到自己的背上，快步往越野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路上，刘向元声音嘶哑地回答：“进化者。” “那个人，他和我说……这里从今天开始，是他们的猎场……他只伤我一只手，是警告……也是'进化者'的仁慈。” 林江冉脚步一顿，喃喃地重复：“进化者？” 背上不再传来声音，好不容易撑到林江冉赶来，刘向元再也坚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 林江冉将刘向元开车送往青峡山水库基地，同时约见了何穆。 在水库基地的医疗室内，具有治疗系异能的医生为刘向元进行疗伤，同时对林江冉说：“他手上的伤应该是被树枝穿透手臂导致的，伤口边缘还残留有木屑。” 刚刚赶来的何穆，目光落在林江冉身上：“会不会是附近具有攻击性的植物所为？” 林江冉摇摇头：“不，我看过了，附近并没有这种植物。还有，刘叔晕倒之前提到了'进化者'，我认为这是他们干的。” 她看到，坐在对面的人眼神一变，皮笑肉不笑道：“又是进化者，他们最近有点猖狂啊。” “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们的人最近也有被这个组织的人所伤的。他们最近在扩张地盘，方式很是激进。” 何穆口中的激进，基本上就等同于暴力的意思。 林江冉看向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何穆摇摇头，故作遗憾道：“怎么办？我们这里大多是普通人，要说异变者，人数是没有对面多的，起正面冲突可不一定会赢，只能先暂时妥协一下了。 ” 林江冉沉默。 普通人再多，也难以和一个拥有攻击性异能的异变者抗衡，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实力差距有点悬殊啊，该怎么办？ 沉重的氛围横亘在两人之间。 正在此时，何穆却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我们联合起来，或许也并非束手无策。” 林江冉微微皱眉，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第50章 何穆问：“首先，你觉得他们为什么在现在选择扩张领地，与我们起正面冲突？” 为什么？ 林江冉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看法：“因为季节？” 冬天马上就要到了，意味着食物的获取方式骤减。 灾变使得人们的食物获取方式几乎倒退到旧石器时代，以采集狩猎为生。 虽然以林江冉的花鸟市场为首，有一部分人正尝试向种植变异植物的新农耕时代迈进，但毕竟也只是刚刚起步，现在的人，还是需要靠天吃饭。 因此，在冬天来临前，占领更多地盘，尤其是几个资源丰富的地点，对一直以来以“掠夺”为生的进化者来说，是很必要的。 “这是原因之一，但还有一点。” 何穆五指并拢放在下巴上，凝视着她：“花鸟市场的开业，让'进化者'的领袖意识到，再等下去，他们的优势就要丧失了。” “什么优势？” 何穆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林江冉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见她还在装傻充楞，何穆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有很多异变者，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拿变异的动植物毫无办法。” “我们基地的跳蚤市场是附近很大范围内最大的自由贸易市场，你在那里宣传林和花鸟市场的开业，被'进化者'知道也不奇怪。” “所以，你仔细想想，在试营业那几天，就有人来试探你的虚实了，不是吗？” 林江冉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第一天挑衅我的那个人，是'进化者'的人？” 何穆点点头：“一幅暴脾气的样子，吃瘪了之后却见好就收。我们的人带走他都没怎么反抗……很明显，就是在装傻充愣。” “后来我派了人去跟踪，果不其然，看到他进了'进化者'的据点商场。” 林江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进化者'来试探了我的底细，发现目前花鸟市场售卖的植物对他们还构不成威胁，所以就决定在我们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先发制人？” 第89章 何穆打了个响指，笑道：“正是如此，我就喜欢和你这种聪明人聊正事。” 看到林江冉露出熟悉的无语表情，他旋即正色道：“总而言之，他们担心的，就是你驯服了更多能够被投入地盘争夺战里的变异动植物，然后弥补了我们这边异变者不足的劣势。” “到那时，想再和我们争地盘就麻烦了。” “此外，这个冬天之前，只要他们能独占更多地盘……适合收集物资的地方就这么点，被他们占去就没有我们的了。水库基地最终也会因为冬天食物短缺力量被削弱，到了春天，想要击溃我们不是轻而易举？” 花鸟市场倒不一定短缺……林江冉想到了自己家的库存，忍不住腹诽。 不过没了水库基地，光靠林和花鸟市场的安保力量，面对“进化者”这样的势力，恐怕还是自身难保。 林江冉问：“所以，你想出来的对策是？” “我和基地里的骨干聊过了，大部分人都支持正面对抗，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不能在冬天来临之际失去能够收集物资的场所。” “能赢吗？” 何穆客观地回答：“能，但根据我对'进化者'的了解，可能是惨胜。” “但是……”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林江冉一眼，继续道，“如果你能使他们担心的事成真，或许我们的牺牲就能有所减少。” 何穆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场争斗，何穆希望水库基地负责出人力，而她则负责提供物力。 食物，防御，乃至武器。 但是…… 林江冉撇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你以为驯服变异动植物是喝水呢？现在有了十几种已经是不易，驯化能用于争斗的新品种，哪有那么容易？” 何穆缓缓道：“只是希望。” 他漆黑的眼珠子里闪动着林江冉看不懂的眼神，柔声道：“有时候，我很好奇，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又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被他用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神锁定，林江冉久违地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她一动不动，用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回敬。 何穆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总而言之，我很期待这次，以及将来我们依旧能够友好合作，互惠互利。回去后请仔细考虑一下吧，林老板。” 林江冉看到伸到眼前的，骨节分明的手。先是起身与他平视，然后轻轻回握。 “好。” * 刘向元还昏迷着，需要专业的医务人员照顾。得到何穆的亲口承诺后，林江冉决定把他留在水库基地疗伤，自己先回去做些布置。 回程路上，林江冉复盘着和何穆的谈话最后的部分。 他的言下之意并不难以理解。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推测的，但现在，何穆似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有隐藏的底牌了，还想借此机会试试自己的深浅。 而他刚刚的意思显然是，她拿出多少底牌，会直接影响了他们今后的合作关系。 这不痛不痒的试探，自己该怎样回应？ 下了车，林江冉看着夕阳下的花鸟市场。 抬高苗床里的香草植物们前几天被剪掉了一茬儿，最近从老枝上又稍微冒出了点嫩芽，像是被剃了平头后，新头发刚刚长出来不久的孩子。 原本不安分的花卉们终于也进入了生长期，它们扎根于土地，总算是安定下来，一个个窜起个子，柔软的花枝迎着风，有节奏地摇摆着。 林江冉不自觉地思考着何穆对她说的话。 原本她所设想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部就班，稳步发展的未来，却因为他的话而染上了一层不安定的阴霾。 良久，她叹了口气。 就她的立场而言，不帮水库基地解决“进化者”的威胁，恐怕是不行了。 因为上辈子曾见过大势力之间发生的惨烈冲突，她向来不愿意参与到这种争斗中去，这也是她后来当了独行侠的原因之一。 可这辈子，她选择了扎根于这片土地，与大势力结盟，也就相当于加入了s市的领地争夺战之中。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谈到乐不乐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叹了口气，算是认了命，开始分析。 首先，是选择和谁一边的问题。 其实这倒没什么考虑的余地，但为了梳理思绪，她还是决定想一想。 依照孔鹤之前的介绍，再加上她自己相处下来的印象，她认为何穆是一个既有手腕，也有野心的领导者。 但他的野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称得上是理想。 “建立一个和灾变之前一样，无论强者弱者都能找到自己的适合的位置，生存下去的社会。” 之所以将其称之为野心，是因为就连孔鹤都觉得，这个男人或许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这相当于，孔鹤变相认同了他的能力之高。 林江冉虽然不敢说自己了解何穆，但孔鹤的性子她还是了解一点的。 这可是个不会轻易夸人的家伙，似乎还对何穆有天然的敌意，何穆能得到他如此高的评价，当然值得参考。 至于“进化者”……他们目前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据何穆说，“进化者”领袖社达主义的管理方式确实吸引了一批强者，亦或是持强凌弱的恶徒。 可是，她开的是花鸟市场，是要做生意的，如果时局动荡，接触到的人都以烧杀抢掠为乐，那她怎么做生意？ 第90章 因此，投敌肯定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还是得帮何穆。 那么接下来就该斟酌，她究竟该帮何穆他们到什么程度？ 最敷衍的，就是用现在出售的植物凑合一下。 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这么做在何穆那里，恐怕也就意味着她在合作上并没有展现出充分的诚意，今后水库基地还会不会全心全意地和他们合作就成了问题。 何穆可以是精明的商人，铁腕领袖，但唯独不可能是慈善家。纯粹善良的人在废土之上，是无法组建起如此庞大的势力的。 但也不能显得太过积极，藏得太多又显得她之前太没诚意。 那样，恐怕何穆这一次利用她处理完敌对势力，下一次就轮到她了。 “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一切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 首先，何穆肯定不可能知道系统的存在，那么他所认为的，自己的底牌还能有什么？ “他们担心的……变异动植物，是那些花？” 她想起来了一些细节。 种在栅栏边的月季，还有秋播时的花种……她还记得试营业的时候，自己还特地嘱咐了护卫队，不能让普通客人靠近。 这些话在何穆眼里，其实也就象征着她种的这些东西虽然危险，但一定是有其用处的，只是她没提。 林江冉不提，不代表何穆不好奇。 何穆这次的意思，其实就是希望她能将那些花的用途如实相告，如果有用，那么可以马上运用在这次冲突中。 林江冉忍不住腹诽：这人的心思真是够拐弯抹角的，不过她这次应该猜得没错。 既然如此，那就借机好好看看这些花的用处吧。 她打开了系统，看着熟悉的界面，她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查阅笔记，倒还真被她发现了两种非常有用的植物。 芦荟，变异方向是巨大化和壳化，具有非常坚韧的特性，还有一部分能用作疗伤。 勿忘我，变异方向为灵性和致幻性，将其制成精油，可以使人在一段时间内无法使用异能，相当于完美克制了“进化者”的优势。 有了这两样东西，至少可以把何穆这边的伤亡降到最小…… 抱着这样安慰的想法，林江冉又调出了商城。 最近忙着试营业和囤粮的事，不太需要系统的引导和帮助，没想到自己已经有了接近五十万积分。 居然不知不觉就变得那么有钱了！ 因为现在还是秋天，不到勿忘我开放的季节，她想借助系统，购买一些现成的勿忘我花和芦荟。 她试着唤出商城，系统却没有给她任何响应。 过了一会儿，一个淡红色的弹窗跳了出来，上面写着“该功能维护中”。 又试了试抽奖和付费提问功能，没想到都显示的是维护中。 这怎么还需要维护？ 林江冉有些无奈，没想到系统居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 无奈之下，她只能使用仓库里的芦荟幼苗。 依照笔记，芦荟的生长速度很快，要做围墙的话，只需种下后一周左右时间，就能长到三层楼高。 而制作疗伤的药膏更是没有门槛，把幼苗作原料就可以。 问题是，花鸟市场的勿忘我还开不了花，没办法，到时候和何穆解释解释，再看他有什么想法吧…… 顺便她也查看了一下任务栏。 令她意外的是，好好的两个长期任务都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一段放大加粗的文字。 紧急任务： 摧毁“灭世之种”。 倒计时：228：14：40 看到这骤然出现的，看起来就十分不详的新名词，林江冉忍不住皱眉。 “灭世之种？” “喂——” 从不远处传来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林江冉一愣，随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抬头。 苗床尽头，徐阳正朝她挥手，孔鹤在一旁看着她，脸上有一丝没有褪去的震惊神色。 林江冉暗道糟糕，她的自言自语不会被这两个人听到了吧？ 见她总算是回过头来，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徐阳问：“林老板，在门口发呆干嘛呢，快进来快进来，大家都等着开饭呢……咦，刘叔人呢？ ” 徐阳连珠炮似的提问，一定程度上把她拉回了现实。 林江冉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眼瞧着徐阳的表情由轻快到担忧，而孔鹤则借机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不露出一丝破绽。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林江冉的脑子乱乱的，她决定先用一下缓兵之计。 “先回去吃饭吧，我正要和大家说这件事。” 第51章 晚饭前，林江冉向众人宣布了刘向元受袭，在水库基地疗伤的消息。 “进化者”的介入，也让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纪怀英小声道：“他们，会不会找机会打过来？” “那倒还不至于，”林江冉摇头，“不过，防御工事确实要做起来了。” “明天开始，除了日常照顾植物和打猎，其他人都要和我一起修建围墙，怎么了？纪怀远。” 纪怀远问：“用什么？上次搬来的建筑材料早就用完了。” “变异植物，准确来说是变异芦荟，明天再和你们解释。”她顿了顿，接着道，“此外，接下来每天出去狩猎的时候，必需两人出行，并且两个人必须一起走，方便互相照应。” 第91章 分头走的亏她已经吃了一次，已经够了。 纪怀英和上官红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怯怯地举起手：“那个……狩猎的话，要不就全权交给我和上官红姐姐负责吧。” 没等林江冉回答，纪怀远先是斩钉截铁地说：“不行！现在外面那么危险，你们两个小姑娘……” 妹妹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地反驳：“不对，我有预警的异能，上官红姐姐有攻击性异能，反而是最能自保的两个人。” “而且我们还在刘叔手下训练过狩猎技巧，总而言之……我们是最合适的。” “可是——” “好啦好啦，怀远。”徐阳插嘴道，“我看过两个小姑娘狩猎，凭良心讲，不比我和刘叔出马差！修围墙的时候种东西，搬东西也累，还是让姑娘们做自己擅长的事嘛。” 上官红也大大咧咧地揽住他的肩膀，语气豪迈：“就是说嘛，怀远兄，你就放心把你妹妹交给我吧！谁敢伤害小怀英，看我不把他打个满地找牙哦！” 一个来充当和事佬，另一个都称兄道弟起来了，纪怀远的脸色才有些挣扎。 还是妹妹的坚持下，他才勉强同意。 林江冉这才正式应允下来。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十分欣慰。 似乎还没过多久，就连纪怀英都已经成长为勇于承担责任，不再自怨自艾的人了。 大家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晚饭后，是众人的茶话会时间。 刘向元的缺席，导致氛围始终轻松不起来。 而孔鹤那仿佛针扎一样的视线，林江冉却始终视而不见。 纪怀英和纪怀远担忧地对视了一眼，纪怀英拍了拍哥哥，做了个怂恿的动作。 纪怀远吞了吞口水，慢慢挪到孔鹤面前，掏出口袋里的小玩意儿。 “孔鹤哥，一会儿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装置……” 孔鹤这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点头，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纪怀英凑到林江冉面前：“林江冉姐姐，关于温室的植物……” 被拖入工作状态的林江冉如蒙大赦，立即和纪怀英讨论起来。 这一讨论，就讨论到了睡觉的时间。 一向早睡早起的林江冉马上说要回房间睡了，几乎没给某人反应的时间，就逃也似地上楼了。 孔鹤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也上楼了。 留在客厅里的几个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的上官红凑到两兄妹面前，小声问：“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正在算账的徐阳咳嗽一声，默默把椅子靠了过来。 八卦是人的天性嘛。 纪怀远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凑过来。 他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了，孔鹤哥说，一会儿会找她好好谈谈。” 上官红撇撇嘴：“谈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徐阳叹了口气，加入讨论：“唉，真让人着急啊。刘叔早上肯定问过小林的意思了，可惜，他暂时没法回来和我们说啊。” “唉，不提这个。小怀英呢？” 纪怀英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林江冉姐姐说起温室就不带停的，我也没找到机会问……” 上官红摇摇头，语气遗憾：“没事，也不指望她。” “噗嗤。” 一如往常的对话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闷的氛围，几个人忍不住相视而笑。 * 直到林江冉躺上床前，孔鹤也没有来找她。 这倒也在她的预料之内。 林江冉打开橱柜，把里面的东西放在枕头下面，接着关了灯，躺上床。 接着要做的，就是等待。 深夜，林江冉的房间。 “咔哒——”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道人影静悄悄地走进。 黑影无声地靠近她的床边，一只手伸向床头柜，轻轻拨弄着抽屉的把手。 黑暗之中，躺在床上的少女睁开了双眼。 林江冉猛地翻身，一把扣住来者的手腕，另一只手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昏黄的灯光下，倒映出孔鹤的脸。 两张脸只隔着一个台灯的距离，林江冉盯着孔鹤，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被抓了个现行的孔鹤先是面露错愕，他低下头，不自觉地扭动手腕，想要甩开她的钳制，却惨遭失败。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别过头去，声音低低的，颇有几分受辱的意味。 “放开我。” 可林江冉却偏不如他的意，她的手伸向枕头底下，摸出挂着蓝色叶片状挂饰的项链，悬在自己眼前。 “回头……你在找这个？” 光滑的蓝色叶片，在灯光下闪烁着瓷器般的光泽，看起来平平无奇。 孔鹤转过头来，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又扭过头。 “不是。” 林江冉扯了扯嘴角，声音平静：“撒谎。” 她将项链丢到身后，接着松开扣住他的手。 孔鹤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向后一跳……退后了几步，站稳后，他轻咳了一声。 林江冉也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默不作声地等着他的解释。 两个穿戴整齐的人，一站一坐，就这样对视着，气氛诡异。 第92章 “你到底想干什么？” 孔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没头没脑地反问了一句：“你从哪里知道的灭世之种？” 林江冉的眼神毫不动摇：“什么灭世之种，我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你，别转移话题，随随便便进我的房间，还偷东西，还被我抓了个现行……不解释一下吗？” 质问的同时，她的大脑也在飞速转动。 灭世之种，她只是在任务栏看到这么个名字，要说这玩意儿具体是什么，她确实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最让她没想到的是，孔鹤的反应居然比她还大。 在这件事上，孔鹤比她知道的更多。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居然有种莫名释然的感觉。 总算让她抓到把柄了……虽然几乎是以一换一的方式。 谁知道她几个小时前还下定决心，没准备透露任何自己的秘密呢，眼下却已经在考虑要搞些秘密交换的事了。 林江冉感觉自己也有些不冷静了。 不过她不在乎。 因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定自己所做的事是正确的。 接下来的一切行动，几乎都不用她思考。 餐桌上的避重就轻，夜晚不眠不休的蹲守，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他们的对峙，才刚刚开始。 * 孔鹤看着她双臂抱胸，眼神倔强，一副不知道真相决不罢休的架势。 孔鹤知道，林江冉向来是个目标明确，对特定的事异常执着的人。 最明显的，就是她对花鸟市场经营以外的事情，多半都是宽容大度的，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 她不在乎金钱，名利，也没想过利用那些变异动植物夺取更大的权力，反而积极地与大势力合作，自己则甘心曲于人下。 她是个很清醒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没有什么宏大的野心，每天想着的，也就是经营好花鸟市场，以及自己和身边人的小日子。 这还是唯一一次，他看到她在别的地方较真。 这件事，还与他息息相关。 那一刻，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理智的，是一种接近阴暗的喜悦。 原本打定主意了，在还没陷进去之前抽身而退的。 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办呢？ 孔鹤动了动嘴唇，轻轻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低垂着眼眸，凝视着她，眼神里再没有之前冷冰冰的感觉，反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悲伤，甚至显得有些脆弱。 林江冉看着他突然泄气的模样，一时居然真的有些心软。 可比起关心他态度的转变，她更想知道真相。 于是她说：“全部。” 没有一丝迟疑。 第52章 “你还记得，自己在上一世是怎么死的吗？” 上来就是个古怪的问题。 林江冉狐疑地看着他。 “这和你需要告诉我的事有什么关系？” 孔鹤用一种自暴自弃地语气说：“如果你希望我把这件事说清楚，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哦……好吧。” 林江冉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上辈子，我和你分开后，在某天晚上被走投无路的拾荒者偷袭，死在了无名的荒郊野岭外。” 孔鹤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猝不及防地问：“真的吗？你确定？” “骗你干嘛？我确实——” 确实在睡着的时候，一着不慎…… 等一下。 林江冉的瞳孔一缩，轻轻呢喃：“我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死因呢？明明我根本没醒，就……” 孔鹤语气散漫：“啊，现在想起来了对吧？其实你是睡着睡着就没了。” 他顿了顿，看到林江冉迷惘的表情，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 “其实这也正常。对于一些无法解释的事，人脑总会编造一个合适的理由，并且暗示自己那就是事实，然后将其当作'事实'，就这么一直坚信着。可一旦回忆起那些不合理的细节——” 林江冉打断他：“我知道。所以，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近乎安慰般的碎碎念卡在喉咙边，他一愣，慌乱地回到正题：“……是灭世之种。” “灭世之种？” 这熟悉的名词，好像在自己的任务栏见过一回。 “灭世之种象征着末日的倒计时，当灭世之种长成大树之时，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线走向了终结。” 他露出一个苦笑：“所以你的死，其实是赶上了世界末日咯，还真是倒霉。” “顺便，你知道世界线是什么吗？” 林江冉摇了摇头。 知道自己死于世界末日已经够魔幻了，突然又出现了这么科幻的设定，她有点懵。 孔鹤：“其实这个概念究竟是什么意思并不重要。” “你只需要知道，20xx年8月17日那一晚，英仙座流星雨降临的瞬间，这个世界分裂出了两种不一样的可能性，这两种可能性，就是两条世界线。” “第一种，过量的陨石带来了能使动植物和人类变异的未知外星病毒，将这里变为了一片废土，灭世之种降临这条世界线，进入世界末日倒计时。” “第二种，这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流星雨，之后世界照常运转，直到灭世之种降临，世界毁灭。” 林江冉问：“你的意思是，我们所在的世界线，就是第一种？” 第93章 “没错。” “所有世界线，最后的结局都是被灭世之种毁灭吗？” “目前已知的都是如此。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只有戛然而止的毁灭……这就是这个宇宙的规律。” 林江冉沉默了一会儿，她在试着去理解。 孔鹤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她又开口问：“但我不懂，为什么会戛然而止？” “灭世之种的出现，意味着整个世界并不是自然消亡的，而是被宣判了死刑才对吧？这个宣判者是谁，祂凭什么下此决断？” “明明这个世界在灾难后依旧苟延残喘，无论是人类还是动植物，大家依旧在努力活下去……” 孔鹤摇头：“不知道，但或许，你不应该把祂想象成一个有判断力的人，而是当作宇宙的终极规律来看待比较好。” “但是，这个规律仅仅适用于单一维度，也就是说，并不是没有回旋余地。” 林江冉眼前一亮，赶忙问：“该怎么做？” “理论上来说，将这条世界线的灭世之种向更高维度转移，就能使其失效。这样世界线就能走向自然消亡，也就是你所说的，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理论上？” “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做到过。” 孔鹤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虽然高维空间里的人类已经发明了穿梭世界线的方法，但还从来没有试过，把灭世之种从低维转移至高维。” “穿梭世界线？” 孔鹤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例子。” 一瞬间，林江冉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外星人：“所以，你是从高维世界来的人？” 孔鹤解释道：“是。不过，在各个世界线穿梭的是意识，单从物质上来说，我当然还是三维世界的人类，只不过拥有其他世界线的记忆。” ……这个描述，也让她想到了自己。 “其实，我也是这样吗？” “是的，”孔鹤睨了她一眼，补充道，“但显然，其实你自己并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林江冉点点头：“不过我现在明白了。” 她以为自己重生了，拥有前世的记忆，但实际上，是穿越到了另一条世界线。 不对，准确来说，是“创造”了一条新的世界线。 在那个阳光热辣的午后，那张谈判桌前，也产生了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她的意识没有被另一个自己取代，她会卖掉花鸟市场，一切会按照自己原来所在那条世界线进行。 她会失去自己的家，开始流浪，会和孔鹤做邻居，最后在睡梦中，死于既定的世界末日。 第二种，就是她现在所在世界线，也就是正在进行的当下。 她所知晓的未来，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线发生的事，却不一定符合这条世界线未来的轨迹。 未来是未知的，充满各种可能性，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这也是她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前提。 “说回正题，你说把这里的灭世之种转移至更高维，就能阻止世界毁灭，但却没有尝试过，为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说：“不知道。” 直觉告诉林江冉，孔鹤这时候的回避，一定是在隐瞒着什么。 可没等她问，孔鹤就先发制人道：“我能说的都说了，那么，接下来到你了。” 林江冉一愣。 孔鹤提供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她还需要慢慢消化……当然，也该考虑自己该透露多少。 “能不能，稍微给我一点时间？” 孔鹤能理解她的迷茫，没有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样子，反而很是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 林江冉垂下眼帘，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头发，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她自己并没有什么意识。 孔鹤的目光在她跳动的发丝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林江冉并没有发现，还在想自己的事。 没想到，前世的自己努力苟活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败给了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末日。 现在还告诉她，自己这辈子的苦心经营还是要败给同样的东西，这怎么让人接受？ 天底下果然没有白给的午餐，但突然要她拿一个经营类的金手指拯救世界，是不是也太强人所难了点？ 她想起了系统任务栏显示的倒计时，于是调出面板。 她状似无意地抬眼，扫过面前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倒计时，试探道：“还有……十天啊。” 孔鹤挑了挑眉，有点惊讶：“没错，灭世之种的成熟需要一定的时间……十天之后，就是它完全成熟的时间，到时候再无论是尝试将其转移还是破坏都没有用了。” “不过，你怎么会知道？” 林江冉可不敢说自己其实在套话，急中生智反问道：“我自有自的方法，你也有没和我说的事，不是吗？” 比如，转移灭世之种的方法，以及这件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孔鹤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像是妥协般点了点头：“也是。” …… 似乎提到转移灭世之种的事，孔鹤的样子就不太对劲。 所以，果然还是和他有关吗？ 为了打破这沉重的氛围，也为了进一步地弄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林江冉半开玩笑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说那么多话。” 第94章 孔鹤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摇了摇头。 “你接受得那么快，又让我很惊讶。” 或许是那极其稀少的笑容的出现，让林江冉脑子里的某根筋搭错了，居然莫名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种感觉的产生还算是有迹可循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现在应该有着同样的感受。 同样保留着上一个世界线的记忆的，两个漂泊的灵魂……以及倒计时十天的世界末日，听起来是如此的绝望。 只凭借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她忍不住看向孔鹤，见他一脸平静得近乎漠然，毫无末日将至的绝望，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又想到刚刚他所露出的那一丝悲伤…… 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有点僵硬。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要不要拥抱一下？” 这是绝对是她做过最像求安慰，也像是给予安慰的事，其中蕴含的感情实在是很复杂。 因此，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有些后悔，可还是硬着头皮抬眼，等待着他的回应。 她看见孔鹤抬起头，没有说话。 灯光昏暗，林江冉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怵。 但过了一会儿，他向前走了几步，像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在林江冉眼里更像某种小动物。 然后，弯下腰，做出一个很轻的，虚浮着的拥抱动作。 林江冉也缓缓地抬起手臂，回搂住他。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静止不动。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孔鹤似乎完全没有想收手的意思。 林江冉呼出一口气，心里想着真是失策，语气却越发的平静：“其实，我接受得那么快也是正常的……我还有一些事要说。” “嗯。” 那个近在咫尺的鼻音听得林江冉头皮发麻，忍不住道：“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下一秒，那个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却不像是讥讽：“嗯。” 算了。 她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又告诉了他了一些有关自己的事。 虽然没有明说系统，但她提到了之前在开发者日记中提到过的'拓荒者计划'，以及，自己有能提供变异动植物，水源和员工情报的特殊能力。 最后，是自己接到了要摧毁灭世之种的任务。 孔鹤恍然：“我说你怎么能找到这么多变异植物，还知道灭世之种成熟的时间。” “但是，关于灭世之种……” 他突然往前一探，两人本就过于暧昧的距离再一次缩短。 这像是某种打破凝固氛围的魔法，林江冉总算找到了机会，条件反射般地侧身，从那个拥抱里脱身。 孔鹤似乎早就有所预料，这也是他想要的效果。 接着，在林江冉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勾起被她丢在身后的项链链子，把它抓在自己手里。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退后了几步，补全了自己的话：“那不应该是你的责任，而是我的。” “你所说的拓荒者计划我也有所耳闻，它的目的旨在存续灾变后的人类文明，那是研究所的另一项计划。” “但前提是，灭世之种必须先被转移，不然再怎么挣扎都毫无意义。” 孔鹤晃了晃手中的项链。 “即便产生了异变，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蓝色的吊兰叶片。” “这是他们给我的媒介，也是提醒我，该行动了。” 林江冉问：“什么行动，怎么行动？” 孔鹤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道：“这就是我的私事了” 她摇摇头，直截了当地反驳：“不要把这件事说得和我无关一样，拯救世界这种事，交给一个人来做也太荒谬了。” 孔鹤提醒到：“你还有别的事要考虑，比如'进化者'和水库基地的冲突，防御工事的建设和温室植物的种植。” “这些我当然会做，但重要的是——” “不，”孔鹤攥紧了手中的项链，狠下心来冷声道，“这对你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 “拯救世界，根本不在你的目标范围内，你不需要考虑这些，交给我就可以。” 他语气中的抗拒，让林江冉久违地感到非常不爽。 她站起来，走到孔鹤面前，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什么叫交给你就可以？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放心地交给你？” “再说了，你是林和花鸟市场的员工，作为你的老板，我总归有权利知道员工的动向吧？” 孔鹤冷哼一声：“就算是老板，也管不着员工的私人时间。” 这副模样，倒是恢复了几分平常互相呛嘴的模样。 可林江冉却轻松不起来。 孔鹤的避之不谈像一团阴云萦绕在她的心头，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的话，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就像天人永隔那样，永远无法挽回的遗憾。 又或者，就和她害怕的一样。 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不行，没有什么私人时间，问就是霸王条款！因为你是——唔！” 她就这么直勾勾地凝视着他，即便眼眶微红，即便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嘶哑，也绝不退让。 孔鹤上前一步，近乎粗暴地一把捂住她的嘴。 第95章 林江冉眼中的恳切转为了惊怒，她“呜呜”地抗议着，最终却还是没有试图推开他。 虽然动作是在抗议，但心里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将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想要倾吐而出的话语，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那个头脑一热就要说出口的话转瞬即逝，她也再次失去了直言不讳的勇气。 孔鹤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煎熬，他压抑着声音里的情感，闭上双眼，在她耳畔低声道：“别说出来……求你。” 他知道林江冉想要说什么，他猜的到，那是他最害怕听到的话语。 别让他反悔，他不想再当一次逃兵。 所以……别让他有所留恋。 他冷静了一下，接着道：“如果你想管我，可以。” “五天后，我来找你，你和我一起去……见证灭世之种的转移。” “如果接受，那就点点头，我松手，但你也不要再说别的事了，就这样，可以吗？” 林江冉瞪着他，迅速点头。 孔鹤松开手的同时转过身，像是逃跑似的，快步冲向她虚掩的房门。 林江冉沉默地目送他，没再试图说些什么。 该说些什么呢？她真的不知道。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当初就连探望爷爷时，坐在他的病床前，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是顶着连化妆也没法掩盖下去的浓重黑眼圈，一意孤行地向爷爷保证，自己会把花鸟市场经营下去，不管说什么都会。 那时候，爷爷究竟说了些什么，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那明明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但她却不敢接受这份爱，也不敢作出他所期待的回应。 早在父母将她抛弃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相信无私之爱的勇气。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唯有知恩图报，才能获得别人的关注和爱。 但如果真的有呢？所谓的无私的爱？ 心中那个小小的声音这样质疑着，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害怕思考这样的可能性。 因为思考了就不能不去在意，明明说得好好的，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多么伟大且无私，值得歌颂…… 但为什么偏偏自己没有？ 只要这么想了，就再也无法停止感到难过，几乎是无法自控的难过。 她害怕这种感觉，所以决定做一个自私的小孩。 自私的小孩不相信无私的爱，也不需要无私的爱。 她会对爱她的人很好很好，绞尽脑汁地去想对方希望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然后用行动去回报。 所谓的“不求回报”不会让她感动，只会动摇她的意志，让她非常，非常害怕。 …… 她现在依旧在害怕。 因为害怕，她想说出自己一直以来不敢说的，直白的，挽留的话。 也因为害怕，她又一次没能说出口。 她眼睁睁地看着孔鹤的身影在走出房门后，犹豫地停住。 他回过头，似乎是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飞快地低下。 “晚上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然后顺手带上了房门。 林江冉僵立在原地，凝视着那扇合上的大门。 她将手放在发烫的脸颊上，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良久，她才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用口型说：“晚安。” 与此同时，她下定了一个决心。 第53章 第二天，林江冉下楼后，看到花鸟市场的大家在餐桌边，围坐在一起。 空气是异样的安静，没有人讲话，气氛莫名沉重。 林江冉顿时有种想回去再睡一觉的冲动。 “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孔鹤。 他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戴着一双隔热手套，看向她的同时，顺手把一锅子热气腾腾的面疙瘩放在桌上。 他朝林江冉一点头：“坐吧，就等你了，我去拿餐具。” “啊……嗯。” 林江冉揉了揉眼睛，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走到餐桌前，找了个空当落座。 坐在她身边的上官红紧张地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见孔鹤还没有回来的意思，便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今天你起的有点晚啊。” 林江冉怔愣了一下，搪塞道：“嗯，昨天没睡好。” 上官红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刚刚孔鹤就把我们全叫到桌边，说等你来了，一起吃完饭，有很重要的事要宣布……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嗯，我大概猜得到……不过，还是等他说吧。” 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没精神，不过她决定将其视为熬夜的恶果，而不是由于某种对于既定宿命的无力感。 孔鹤站起身，慢条斯理道：“各位，正如我刚刚所说，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五天后，我准备离开这里了……也就是从花鸟市场'辞职'，应该这么说比较符合我们之间的关系吧？” 他看向了林江冉，后者则低着头，没有对他的话作出任何回应。 纪怀英看了一眼林江冉，表情似是有点不忍，鼓起勇气问：“怎么突然要走？” “前几天去跳蚤市场的时候，遇到了认识的亲戚，他邀请我和他一起走，我答应了。” 孔鹤在以前从未提起过自己有什么亲戚，因此任谁都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非常荒谬。 第96章 上官红直接不客气道：“多亲的亲戚啊？居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生活都不要了，还追着人家跑了？” 孔鹤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父母。” 此言一出，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最近的血亲，这是一个能够阻挡质问的答案……他也真是敢编。 林江冉默默想着。 徐阳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说话，干笑着打起了圆场：“诶，找到爸妈是好事啊，怎么还板着个脸。” “况且，也不是非得和父母一起走，你看把他们接过来如何呢？我想小林也不会不同意的吧，是吧，林老板？” 林江冉机械地点点头。 看到孔鹤皱起的眉头，徐阳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想方设法地补救。 “再说了，就算执意要走，冬天也快要到了。现在投靠其他势力或自力更生都听起来不太明智，花鸟市场也不缺三个人的口粮，是不是等过了冬再走也不迟呢？ ” 纪怀英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哥哥，纪怀远马上慌乱道：“是啊，师父，真的不着急走。再说了，我还有很多东西想向你学习呢，你就这样走了，我该怎么办……” 孔鹤看向纪怀远，眼神微微柔和了一点：“放心，我能教的都差不多教给你了，现在的你，早就能独当一面了。” “至于我……我去意已决，不必再多作挽留了。” 真是不合时宜的认可。 林江冉看到纪怀远露出迷茫的神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不容置疑的口吻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上官红：“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就非要挑在这个时候——” “好了。” 林江冉终于决定打断这场闹剧。她站起身，平视着同样站着的孔鹤。 连她自己都有点惊讶，她的声音居然如此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林江冉虽然肉眼可见的疲惫，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的眼神是坚定而不容置疑的，像一个真正的领导者。 “对不起各位，我其实早就知道他要走……只是他说要自己告诉大家，我就一直没说。” 所谓的早，也不过就是几个小时而已。 不过她刻意模糊了时间，也就给予众人充分的想象空间……其实相当于是在帮孔鹤说好话。 孔鹤看了她一眼，悄无声息地敛去了眼底的惊讶。 林江冉早就冷静下来了。 其实在昨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就已经地想了很多。 如果昨天的那一番谈话，他显露出的犹豫和挣扎都是真实的话，也就说明，他其实也是对这里有所留恋的。 那样林江冉其实觉得有些高兴。 摧毁灭世之种，那是孔鹤的责任。而林和花鸟市场，只是他被自己强拉过来后，充当了这条世界线暂时的落脚点而已。 能让他对这么个落脚点产生感情，说明她这个老板当得还是不错的。 可解决了这个世界的问题，他还是要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回到那个所谓的高维世界，以她的认知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方。 那才是他的归宿。 但自己不一样，她的归宿就在这个花鸟市场。 她只是个幸运的普通人，被赋予了超自然的能力，让她能实现自己的小小愿望，同时让自己身边的人过更好的生活。 她现在已经很幸福了，她应该知足。 至于别人的决定，她也无权干涉。 整整一个晚上，林江冉都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但说实话，不接受又能如何？孔鹤是个独立的人，如果执意要走，她怎么样都拦不住的。 所以…… 林江冉心平气和道：“孔鹤，你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了。但离开这种事提得太仓促，大家都没有适应的时间。” 孔鹤一愣，随后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提前了快一周，对经历了灾变的人来说，少了一个人这种小小的变化，这些时间应该很快就能接受的。 ” 林江冉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决地否定道：“不，你错了。” “这才不是什么小小的变化，聚集在这里的人，早就不只是同事关系那么简单了。” “我相信，林和花鸟市场，已经是大家的家了，而我们就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一般，如此亲密。” …… 此言一出，纪怀英已经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纪怀远拍了拍妹妹的背，也悄悄红了眼眶。 徐阳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揉眼睛。 上官红咬了咬牙，声音里带着气愤：“可显然，有些人根本不这么想。” 孔鹤沉默了。 林江冉明显感觉到，眼前站得笔挺，看似冷酷的人，似乎是颤抖了一下。 林江冉闭了闭眼，继续缓缓说道：“我相信，你也不是故意那么匆忙地下决定要走，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只是为了照顾大家的心情，才故意说得那么决绝，对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 林江冉笑了：“才不是，因为你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直到最后都是这样。” 她的声音，她的表情，一定都是很洒脱，很体面的感觉吧。 现在，只要做到这样就好了。 她并没有追我下去，而是看向了纪怀远：“怀远，这几天你跟着孔鹤一起学习。他昨天和我说了这几天他的安排，我也希望今后你能接替他的一部分工作……你做得到吗？” 第97章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纪怀远一惊，他抬起头，退缩的话已到嘴边，却看到了如出一辙的鼓励眼神。 就连师父也是如此。 试图缓和一下过于紧张的气氛，林江冉开起了玩笑：“会做饭的男人很帅哦。” 孔鹤没有说话，却在纪怀远的注视下，移开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纪怀远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好。” “其余人，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先和我到花鸟市场外面来，我给你们讲解怎么种变异芦荟。” 她顿了顿，声音放柔：“在离别之前，生活也还是要继续的……从现在开始适应起来吧。” 她大手一挥，下了定论：“就这样，散吧。” 说完这句话，林江冉便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楼去了。 她实在是演不下去了。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 在林江冉的一番真心话下，好不容易煽情起来的氛围，却被她自己这样生生打断，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但是，就连身为老板，领袖的林江冉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呢？ 再度陷入沉默的餐桌上，空盘空锅，残羹冷炙都被孔鹤收起。 他依旧自然地履行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职责，哪怕离别将至。 纪怀远吸了吸鼻子，告诫自己也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要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师父……我也来帮你。” 第54章 林江冉休息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随后下了楼。 “徐阳，去仓库把铲子拿出来，再拿几桶水，可以找个人陪你去。” 徐阳：“哦，好……怀英？” 纪怀英起身跟着他离开，上官红看了林江冉一眼，问：“那我呢？” 她还是接受了林江冉对纪怀远和孔鹤的安排，并没有提到他们两个。 林江冉冲着她点点头：“跟我来，我有些事想问你。” 林江冉把她带到屋外，随即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关于'进化者'，我记得你曾经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我想知道，你对这个势力了解多少？” “我就说嘛，你怎么现在才问我……”上官红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不过说实话，我走的时候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甚至连'进化者'的名号都还没有呢，我不知道现在那群人是什么情况。” “说你知道的就行。”林江冉鼓励。 上官红点点头，回忆道：“我加入他们的时候，他们是一个只有十几个人的小势力。” 那我们简直算是迷你势力了，林江冉忍不住想。 “'进化者'并不只招揽异变者，准确来说，他们招揽的是异变者及其家属。除了正常的搜刮生存物资外，他们并不认为争夺有什么不对，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我们……他们之中的领头人被称为'首领'，他的能力是操控金属，我曾经看见过他用断掉的钢管……杀人。” 上官红闭了闭眼，似乎是回忆起了不好的画面，表情一时有些不忍。 林江冉轻轻抓住她的手，以表安慰。 上官红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还有，以前的规则早就不适用了，现在是弱肉强食的时代……这是首领经常说的话，也是他所奉行的理念。” 她不爽地撇撇嘴：“不过是找借口罢了，信奉这么一套歪理的，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时代变了，这套歪理也能说服人打破自己的以往的道德观念，还有利于他们的生存，才会有那么多人跟随他吧。 林江冉默默想，不过没有直说，只是试探道：“有这种想法的人，应该不止你一个吧？” 上官红点点头，语带遗憾：“是啊，其实当时的那群人里，不满首领作风的人也不少。” “我这种孤家寡人倒还好，想走的时候悄悄溜了也没什么不行……但据我所知，有很多人即便不满意首领斯巴达式的管理方式，但因为单凭一个人的能力也养不活自己的家人，只好为虎作伥了。” “毕竟那是自己的亲人，也不是什么高洁的英雄，为了生存下去，也只能……” 她叹了口气，咕哝道：“如果他们能早点加入现在的水库基地和花鸟市场就好了。” 林江冉：“现在……也不是不行。” “不可能的啦。”上官红摇头，“一但习惯了掠夺，想要回头就很难了。” 她的眼神一颤，轻声道：“要不是那一次，他们居然要对老人和孩子出手，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的话，说不定我也会……” “不可能，”林江冉搂住她的肩，安慰道，“那一次你没能下得去手，说明你的底线和良知没有完全泯灭。” 上官红摇头，忍不住脱口而出：“但我还是后怕，会不会自己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我……” “不会走到那一步的，考验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拿过去的事折磨自己。” 林江冉凝视着她痛苦的双眼：“欺凌弱者的不是真正的强者，帮助弱者的才是。” 上官红眨眨眼，小声道：“抱歉，我有点……” “如果回忆会勾起你的痛苦的话，还是算了。”林江冉松开手，拍拍她的肩，“感谢你提供的情报，辛苦你了。” 上官红叫住她：“等等，林江冉！” 第98章 “怎么了？” “我还想说，就是……如果被卷入这种冲突，让你有是否正确的困扰的话，我觉得是没有必要的。” “'进化者'里当然可能有被逼无奈的人，但更多的，是认同首领，在秩序崩坏的时候反而如鱼得水的恶徒。对待他们不需要手下留情，也不需要有太多的负罪感。” “毕竟，无论有多少苦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林江冉怔住，察觉到她也在试着安慰自己，不禁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就算再不愿意，基本的觉悟她还是有的。 …… “回来咯！你们在聊什么？” 纪怀英和徐阳带着工具出现，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一些关于敌对势力的事。”林江冉不在意地摆摆手，“工具都拿好了？那就跟我过来。” 林江冉把他们带到花鸟市场外围。 变异芦荟已经从系统仓库里取出，放在花鸟市场原来的低矮围墙外。 她取出小巧的，能够捧在手心里的芦荟幼苗，向他们解释：“变异芦荟生长速度很快，这样一株幼苗，在三天之内就能长到两层楼高，还有一定的厚度，硬度和弹性。”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距离现有的围墙外两米的位置，再每隔五米种下一株变异芦荟，完全包围花鸟市场，只留下能够让几个人通行的大门。” 徐阳弹着手中铲子的手柄，一边问道：“也就是生物围墙的意思吧？” “是的。还有，最近我会去水库基地，找施工队在大门附近建一座哨塔，到时候我们轮流值班，充当另一层安全保障。” 上官红叹了口气，感叹道：“安稳的日子终究还是过去了呀。” 林江冉安慰道：“还是会有的，等解决完最近的威胁了，我们也不会试图通过侵略扩张自己的地盘。真有人打过来了，我们也要让对方知道我们是不好惹的……这就叫正当防卫。” 大家都是爱好和平的人，听到林江冉的保证，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好咯，那就开工吧！” 众人商讨好，留出哨塔的位置，便开始了种植。 简单的重复劳动，但在大家的说说笑笑下，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无聊了。 或者说，大家都在珍惜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忙忙碌碌到了午饭的时间，众人稍作休息。 这次出来叫人的是纪怀远：“来吃饭咯！” 众人收拾好工具，回到家中陆续落座。 但还缺了一个人。 林江冉皱起了眉：“孔鹤呢？” 纪怀远小声道：“师父说他自己一个人吃，给大家一个……适应的时间。” 上官红不爽地说：“切，谁管他，让他去。” “我去叫他。” 林江冉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向楼上走去。 餐桌上的众人交换了惊讶的眼神。 徐阳小声逼逼：“铁树开花了？” 纪怀远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非要在这个时候吗？” 过了一会儿，林江冉下楼，后面跟着脸色木然的孔鹤。 “吃饭吧。” 她面无表情地坐下。 孔鹤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坐在了她的身边。 空气寂静了一瞬，才陆陆续续响起了碗筷碰撞的声音。 * 孔鹤其实没想到，他照例想当个透明人的时候，居然会被人强行拉出来狠狠训斥一顿。 那个人还是林江冉。 “都陪你演了那么久了，还在那儿闹什么变扭？” 说着这样的话，林江冉拽着他的袖子，拉着他下了楼。 “我刚刚自己在厨房吃过——” 可林江冉不听，还是拽着他，拉开了房门。 他有些无奈：“松手吧，我自己会走。” 林江冉瞥了他一眼，松开了拽着他衣袖的手。 孔鹤叹了口气：“一定要去吗？我也要慢慢适应以前的生活啊。” 她不客气地反问：“哦？现在知道一时半会接受不了？那也是你应得的。” “要适应，等你真的回到你的快乐老家了再适应吧。只要还在这里一天，你就必须照常干活，和大家一起吃饭，想逃也不行。” 真残忍啊，明明知道再怎么留恋，无论如何我还是会走的，为什么就不能互相体谅一下呢？ 看着林江冉的脸色，这样的话，他也就不敢说出口了。 就顺着她的意思来吧，毕竟这也是难得才能看到的……她的任性啊。 第55章 次日，上官红和纪怀英出去打猎，孔鹤和纪怀远依旧留在花鸟市场准备后勤。 林江冉则去了水库基地，和赵方所在的施工队商量哨塔的建设，并约见了何穆。 见到出手阔绰的老金主，赵方喜滋滋的：“哨塔？这你可找对人了！” 他把林江冉带到水坝上方，用手指了指远处的某地：“你看啊，水坝后面的那个山头，那座塔就是我们施工队建的，用了两个多月了，可结实了！” 林江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光秃秃的山头上，三层楼高的木制尖顶哨塔耸立，就像是古装剧里会出现的产物。 “如果你现在要，材质可以选木制或竹制的，材料不用现找，建造时间的话……多找些人，最快几天就能搞定。” 第99章 再听他报完价格，约好了时间，一切谈妥后，赵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她说：“对了，我家姑娘和领袖，他们在老地方等你。” “哦，好，我这就去见他们。” 林江冉正要走，又被赵方拉了回来，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林老板……可别说我太唠叨了啊。我们领袖说，外面最近不太平，气氛也怪紧张的，你们出门也一定要小心啊。” 其实想想也知道，她作为类似花鸟市场领袖那样的人物，这点事不可能不知道。 但赵方还是想尽可能地帮她点忙，那种偶尔显得多余的碎碎念，就像是属于长辈的关心，感觉有些多余，但不能没有。 林江冉心里一暖，她顺从地点头应声，接受了他的好意，随后与他道别。 赵方笑了笑，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如果思芸也想你这么懂事就好了，她最近天天不知所踪，搞得我也心惊胆战的……” 林江冉明白了他的意思，安慰道：“别担心赵叔，一会儿我帮你和她说说。” “诶，好好。” 赵方的眼睛一亮。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林老板这种大人物，和领袖谈的肯定都是很重要的事，自己拜托她这种小私事……也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他立刻补充了一句，补偿似的：“哨塔的事，我们明天一早就找人来解决，你放心。” 林江冉有些哭笑不得：“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沿着堤坝走入水库内部，轻车熟路地拐到办公室，途中有不少人向她打招呼，叫她“林老板”。 林江冉一律笑着回应，心里忍不住想着：我也变得这么有名了吗？ 要放在上辈子，那可真是件可怕的事啊。 要是被人记着，却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她推开门，看到了坐在办公桌旁的何穆，在他身边站得笔直的钟琳，还有百无聊赖玩弄着手指的赵思芸。 ……居然莫名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先注意到她的是赵思芸，见到她的小姑娘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林江冉姐姐终于来啦！何穆和我说，你可能会说一些我也感兴趣的事，所以我就来旁听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何穆也起身，向她鞠了一躬：“这是我的自作主张，如果你希望这是一场私密谈话，我会让她们俩立刻离开。” “有什么意义？反正不管我说了什么，你最后也会和这两位心腹说的吧。”林江冉不耐烦地摇摇头，语气带了点严厉，“别来这套虚的。” “好，”何穆微笑起来，没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关于上次我让你考虑的事，你有什么结论了吗？” 林江冉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棵芦荟幼苗，一卷绷带，一把小刀，还有一个用餐巾纸包裹起来，仔细扎好的陶瓷花盆。 在场没有人说话，都在安静地等她演示。 “先是变异芦荟。” 林江冉切下一段芦荟，用小刀割下它的表皮，然后翻面，将深绿色的组织展示给他们看。 “变异芦荟的表皮与叶肉之间的这部分，是极好的天然愈合药膏。” “怎么证明？” 林江冉反手在自己的手背处划了一道，伤口上立刻有鲜血泊泊流出。 赵思芸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但林江冉只是皱了一下眉，熟练地用嘴扯开绷带，将芦荟叶片的切面覆盖伤口，接着用绷带一圈圈缠上。 然后，她用小刀割开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背。 赵思芸露出不忍的神色：“一定要——” 林江冉眼神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打断道：“这是对照组。” 一分钟后，她扯开了手上的绷带。 原本被划伤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翻开芦荟，深绿色的组织被血染成了红棕色。 赵思芸忍不住凑近了观察，她拿起那片芦荟表皮，翻来覆去地观察，小声呢喃道：“好神奇……” 她好像还想自己试试，不过还好钟琳用眼神制止住了她。 何穆朝林江冉露出微笑，双手交叉托住下巴，提醒道：“你的另外一只手。” 林江冉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背，鲜血一滴滴地落在水泥地上，留下一片暗色的痕迹。 “没事，一会儿再说。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有用，但其实也没那么有用。”何穆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毕竟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给你包扎的时间。” “还有一个用法，把它种到地里，一周之内就能长得又高又厚，可以当作围墙使用。” 何穆了然地点头：“就像城墙一样吗……感觉都是些只守不攻的用途呢。” “那也没办法，”林江冉摊手，“变异植物有太强的攻击性也不好驾驭吧，我还没有那个勇气去以身犯险。” “对了，还有一个东西……我不知道拿出来有没有意义。” 林江冉佯装为难的神色勾起了何穆的兴致，他问：“怎么了？” “接下来的东西，你应该有兴趣。毕竟，这是能让人的异能在短时间内失效的好东西。” 林江冉看到何穆的眼睛亮了亮，抓住机会来了个遗憾的转折：“但是，有用的是一种花，目前还没到花期。” 第100章 “不过我猜你应该还是有兴趣的，所以就带过来了。我想，这是那个花圃里能在这次冲突里起到最大作用的植物了。” 何穆笑着摇摇头：“开花不是问题，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知道它有这种能力的？” 到了她胡扯的时间了，林江冉开始面无表情地瞎掰：“你可能不知道，灾变之前，我就是花鸟市场的主人。” “不，准确来说，其实我知道。” 何穆慢条斯理地介绍：“林和花鸟市场，坐拥s市上好的地段，却被一家小公司，以极低的价格给收购了，一看就是靠关系的，不是吗？” 何穆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实不相瞒，我曾经也打过那片地方的主意，不过那时候花鸟市场的拥有者还是个老头，他固执地守着那块地方不放，无论我们开价多少都不愿意卖，想必是准备留给自己的宝贝孙女的吧？” 这还真是，居然把她的老底都抖露出来了啊。 不过也正和她意。 林江冉干脆不装了：“听你的意思，是认识我爷爷？” 何穆摆摆手：“算不上认识，商务关系，一面之缘。” 他这么说，也相当于把自己的过去透露出来了。 林江冉苦笑了一下，不过过去的身份如何，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好好，就当我过去是个啃老族好咯，所以现在提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何穆笑着摇摇头：“不，我只是想提前给你的话提供一些佐证罢了，总而言之，我相信你目前的说辞，也不必再多作解释了。” …… 合着就是把她想说的前情提要全抢了呗。 行。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多作解释了，简而言之，废土初期的时候我生活在群植环绕的花鸟市场，实在走投无路，就试出了不少能够为我所用的变异植物。” “在s市，勿忘我的花期大约就是在入夏的那段时间，我也是被它救了一命，才发现它的用途的。” 她的说辞有些模棱两可：“我试图吃花，没想到刚扯下一片花瓣，就感觉异能失效了。” “可我记得，花鸟市场在灾变降临之前就清空了。” 林江冉表情不变：“那是我和爷爷在阳台养的花。” 很合理吧？ 何穆笑了笑，决定不再追究，干脆换了个话题：“要让它现在开花，倒也没有那么困难。” “实不相瞒，水库基地恰好有这方面能力的异变者，我们可以叫他来。” ……还真有这种催熟异能啊？ 林江冉掩去了脸上的惊讶，语调平平道：“哦，那就方便了。” 赵思芸眼睛一亮，立刻道：“我去叫他！” 她脚上的橡胶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咚咚咚”的声响。 “赵思芸小姐，看起来很兴奋啊。” 何穆苦笑了一声，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是这样，最近她研究青枯病入迷了，经常栽在田里做实验，可能感觉上有点神经质。” 青枯病……瘟疫。 熟悉的名词出现，一般预示着悲剧的初露端倪。 虽然孔鹤的意思是各个世界线的未来不同，但林江冉果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林江冉故作轻松道：“那可不行，小赵是你们这儿唯一的研究人员，还是提醒她注意身体吧，累坏了身子可不好……实在不行，最近的事解决了我也可以帮她一起研究的。” 何穆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我也得劝劝她了，最近她确实有点太拼命了。” 钟琳在一旁默默地点头。 林江冉也在心里叹了口气： 赵叔，我就能帮你到这里咯。 *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手小宋，他的异能是加快植物的生长速度。” 满脸雀斑的小男生低着头，看起来畏畏缩缩的。 直到赵思芸拍了一下他的肩。 “小宋，”她朝林江冉的方向努了努嘴，龇牙笑道，“和林老板打招呼呀。” 他稍微抬起了一点头，小声地打了个招呼：“林老板。” 静默。 “……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为小宋的异变者，看起来好像很怕她似的……她有做什么可怕的事吗？ 赵思芸看着他，捏了捏他的肩膀：“小宋，我们都想看勿忘我开花。” 他用不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好像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好的。” 他抬起手，以仿佛在操纵什么精密仪器般认真的手法，一层层剥开包裹在花盆外的餐巾纸，动作温柔又仔细。 他看着花盆里的植物，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林江冉捕捉到他的神情：“怎么了？” “没什么。”小宋一惊，慌乱的低下头，小声向赵思芸和旁观的领袖请示，“那我开始了。” 他伸出手，触碰勿忘我幼芽的根部。 接下来发生的，是在林江冉眼里称得上是“奇迹”的景象。 原本孱弱的枝条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叶芽也已同样的速度舒展开来，光滑而狭长叶片簇拥着一串串花骨朵。 接着，花骨朵睁开双眼，靛蓝色的小花接连绽放。 小宋的额头上也开始流下汗水。 “好了好了。” 赵思芸的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她抓住男孩的手腕，将他的手从植物上掰开。 第101章 小宋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低声应是，同时看向赵思芸紧握他手腕的手，眼里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 赵思芸松开手，转而看向林江冉：“就是这样，小宋的能力，还是很好用的对吧？” 林江冉若有所思地看着局促不安的小男孩：“的确……但是不是，消耗大了点？” “是的，所以平常不会经常使用他的能力。”何穆适时插嘴，“说起来，小赵，最近你也太逼着自己了，连带着小宋看起来状态也不太好，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下？” 赵思芸沉默不语，半晌，她才咕哝道：“我会注意的。” 与此同时，林江冉捧起花盆，审视着其中的植物：“看起来和正常开放没什么区别……真是神奇的能力。” “因为就相当于正常开放啦，”赵思芸道，“小宋的能力，从理论上来说就是能一定程度上加快植物的生长速度，副作用是植物的成熟期会减短。” “像这盆勿忘我……我想，估计熬不到明天中午就会枯萎吧，所以不管你要拿它做什么都得尽快。” “那就请再等我一天，我要拿这盆花回去炼制一些东西。” 至于要炼制什么，何穆也很清楚，这就不是他能随便过问的东西了，于是笑着说：“那么我等你明天的成果。钟琳，送客。” “等一下，我还想问你，今天我带来的东西，符合你的心意吗？” 何穆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道：“谁知道呢……不如到明天再说吧。” 呵呵，所以我最讨厌心机boy 。 林江冉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跟着钟琳离开了。 她把自己送到水库基地和跳蚤市场的交界处，才停了下来。 林江冉对她挥了挥手：“拜拜。” 钟琳却凝视着她，突然说：“领袖对你这次带来的东西还是很满意的，我看得出来。” 林江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何领袖，对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感到不爽的人，看来还不止我一个呢。 第56章 回花鸟市场之前，林江冉去医务室打探了一下刘向元的情况。 见刘叔精神状态还不错，林江冉问候寒暄了几句。 听医务人员说，为了确保他彻底回复，医务室还要再给他进行一个全面的检查，就定在今天。 不过应该不会有事的，对方的语气笃定。于是林江冉约好了明天来接他回家，便离开了。 接着，她回了一趟自己的母校。薅了一大堆实验仪器后，她才回到花鸟市场。 将一些瓶瓶罐罐放在餐桌上的时候，路过的孔鹤问：“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林江冉没看他，开始搭建装置，一边回答：“提取精油。” 说到这个，林江冉又想起另一件事，于是问孔鹤：“我们之前移植过来的月季，现在开花了吗？” 孔鹤回忆了一下，回答道：“前几天我看到的，一部分开花了，还有不少花骨朵。” 林江冉哦了一声，接着道：“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帮我把开花的月季剪下来带给我，正好装置搭好，可以把月季也一起做了。” “好。” 孔鹤往外面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问：“还有别的要我帮忙的事吗？” 林江冉搭建装置的手顿了顿：“嗯……帮我把纪怀远叫来吧，等上官红回来了，也帮我叫下她。” 言下之意很明显，孔鹤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客厅。 没过多久，纪怀远就来到了她身边。 “要我做什么？” 林江冉取出从学校生物实验室里顺来的小钳子和滤纸，递给纪怀远。 “把勿忘我的花瓣和叶子剪下来，茎剪成小段，放在这个圆底烧瓶里。” “好的。” 在孔鹤的教导下，纪怀远已经非常习惯于自己动手操作各种手工活了，他麻利地将柔软的叶片和花瓣剪下，放在滤纸上。 随后，他接过烧瓶，打开软木塞，用镊子将叶片和花瓣一片片塞入烧瓶。将烧瓶固定在支架上后，又用吊兰叶片将茎切成小段，一样装入烧瓶。 将其他装置都装配好的林江冉从厨房取来一瓶水，倒入烧瓶直到半满，又用橡皮管将水质没那么好的雨水桶和冷凝管下端联通，在冷凝管上端的小口也接上一段橡皮管，接入另一个水桶中。 最后，她点燃酒精喷灯，开始蒸馏提取精油。 纪怀远看着逐渐充满冷凝管内管的白色水雾，喃喃道：“感觉像是在上什么化学实验课。” 林江冉笑道：“原理确实用的就是初高中学的那套，还好我还记得。” “不过用这种实验仪器的产率肯定比较低，如果有大的蒸馏器就好了。还好这次只是试样，也就用这么一时。” 将来要量产，还得找来更大的仪器……不知道等系统商城维护好了，会不会有相应的道具买。 想到这个，她又把系统界面调出来，看着依旧的“维护中”字样，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恐怕要等灭世之种的问题解决了，系统的正常功能才会恢复过来。 蒸馏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林江冉要开始为下种温室植物做准备了。 她来到温室，用铲子翻土的同时大致划分出供人走道的深沟和种植作物的田畦，将土壤堆好，压实。 在此期间，当纪怀远来通知她冷凝水用完的时候，她就会回趟家，三下五除二换完水，然后继续在田间劳作。 第102章 终于，在整完小半个温室的地，换了两轮冷凝水后，终于做完成了第一份勿忘我提取液。 林江冉放下手头的活儿，前去检查勿忘我精油的成品。 关掉酒精喷灯，取下大号分液漏斗。在漏斗中，底部是溶解了一部分精油的纯露，上方是很薄的一层透明油层。 将两者分离，得到了大约二百毫升可以直接使用的纯露，和半针管约为1毫升的精油。 纪怀远小心翼翼地接过针管，生怕里面的精油漏出来一小滴。 “好少……” “看起来少，但稀释后也能用不少时间。” 此刻林江冉只是庆幸，自己早在之前就向系统提问过精油的制作和使用方法。 她向纪怀远解释道：“变异植物的精油就像是其有效物质的浓缩液，在水里的溶解性很小，但溶解后的效果很是显著。” 她取来一升净水，将针管里的精油滴入水中，稀释成更淡的溶液。 透明的油滴在水面像一颗泡泡一样滚动了一圈，接着便大面积地散开，最后彻底消失了踪影。 水面依旧清澈，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纪怀远打量着平平无奇的水桶，怀疑道：“就这样？” 林江冉伸出手指，只是稍微碰了一下水面，便惊讶地挑了挑眉。 还真是……奇怪的感受。 她朝纪怀远伸出另一只手：“来掰手腕。” “啊？好吧。” 纪怀远没怎么质疑，乖乖地伸出手。 因为早就知道林江冉的力气非同一般，于是他自然是使出了全力。 没想到这一下，直接把她的手“啪”地一声砸在了桌面上，还在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纪怀远愣住，连忙道歉：“对，对不起！我以为……” 但林江冉收回手时，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没关系，果然有用。” 很好，可以拿来交差了。 她根本不在意手背上传来的微小刺痛感，从厨房里又哪里几个空的塑料瓶，一边和纪怀远说：“实验很成功，把第一批样品分装起来吧。” 于是纪怀远将塑料瓶的瓶盖一个个打开，手上也拿好了大号的针筒。 林江冉也十分自然地想要举起水桶，想把它放在椅子上，方便取液往瓶口灌—— 她原本习惯性地轻轻握住提手，往上一勾，却发现水桶纹丝不动，倒是自己的手指被蹭了一下，提手就从指缝间滑脱了。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习惯，于是她使了劲，把水桶拎起来的时候，久违地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感觉。这让她觉得有些稀奇。 这就是异能消失了的感觉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失去异能虽然让她的力气变得符合外表的柔弱，但却改变不了她习惯性的想法和心态。 这种错位感，在平常会让她觉得新奇，但若是发生在兵戈相向，一点点疏忽就会丢掉小命的战场上…… 是啊，如果将这种试剂用在战场上，想必也能取到出其不意，在阻止对方使用异能的同时，也能够击溃敌人心理防线的用途吧。 感觉还是蛮有用的，至少在对方没想到防护措施之前。 分装的同时，林江冉忍不住这样想。 既然如此，她就更要确保，这些勿忘我精油调配的试剂送到孔鹤手里时，它的用途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个秘密。 因为虽然它的效果很强，但如果不能直接接触皮肤，都是白搭。 正在此时，孔鹤也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向林江冉汇报：“月季收集好了，我放桌上了。上官红刚刚回来，我叫过她，她说休息一会儿就来。” 林江冉礼貌地点点头：“好的，辛苦你了。” 孔鹤的目光扫过餐桌上乱七八糟的实验仪器和塑料瓶，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嫌弃的神色：“晚饭前把桌上的东西收好，这样还这么吃饭……对了，纪怀远，来和我一起烧饭。” “诶，好嘞！”纪怀远朝林江冉点点头，“那林老板，我先走了，等会让上官红来帮你打下手。” “好。” 纪怀远前脚走进了厨房，后脚上官红就冒冒失失地闯进房门。 一进门，她就开始大声抱怨：“那群'进化者'手下的小弟真的可恶死了！故意在猎场那边吵吵闹闹，弄得猎物们都躲起来了，我和怀英转悠了大半天才捉到一只瘸腿老兔子！这群人是不是真的疯了！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啊？” “冷静冷静，消消气。”林江冉有些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肩，接着道，“很快他们会受到制裁的，我保证。” “哼，最好是。”上官红撇撇嘴，“所以呢，林老板找我有什么事？” 林江冉把她带到仪器前，把对纪怀远的指示再重复了一遍。 “哦，这不是初中化学嘛！简单，我来我来！” 上官红也是很快就上了手，然而…… 林江冉眼睁睁地看着月季鲜嫩的花瓣被直直地暴力扯下，形成一条不太好看的狗牙边。 带有一股草腥味的汁水在花瓣丝绸般的表面晕开一圈暗红色的痕迹，就好像是流了血，又好像在哭泣。 看得林江冉心里有些于心不忍。 林江冉这下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有的人做化学实验像是在搞艺术，而有的人则擅长毁掉这门艺术…… 第103章 她不自觉地怀念起纪怀远，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难道说，人类各项能力达到巅峰的时刻，果然还是在高中时期吗？ 又或者是名师出高徒呢。 心底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这样说。 林江冉忍不住叹了口气，将烧瓶拿去冲洗干净，放到上官红面前。 “把花瓣放进去，尽量别让汁液浪费太多。我把装置搬到客厅茶几上，等会要吃饭了，放个实验仪器在中间……总觉得有点煞风景。” “好嘞。” 上官红随口应答，手上的小钳子捣鼓得津津有味。 ……无论如何，实验的乐趣还是在的。 第57章 第二天一早，林江冉就带着调配好的勿忘我试剂前往水库基地，给何穆他们验收。 与昨天如出一辙的人员配置，林江冉将一瓶和白开水别无二致的透明液体放在众人面前：“这就是能够使异能失效的试剂。” 何穆拿起塑料瓶，随手晃了晃，接着问：“看不出什么……不如解释一下使用方法吧。” “只要接触到异变者的皮肤就能够生效，依据我昨天的亲身实验，还有我们花鸟市场内部有异能的员工的体验，只要1毫升左右的试剂接触皮肤，就能使异能失效3个小时。” 何穆点点头，朝钟琳招了招手。 钟琳顺从地上前，伸手接过塑料瓶，拧开瓶盖，正准备往自己手上涂抹的时候—— “等一等。” 开口出声的是赵思芸，林江冉看到，小姑娘的眼睛里闪动着一股她看不懂的热切。 “钟琳姐姐最近还要巡逻，有异能会比较安全吧？还是让我试一试。” 钟琳的动作停住，她皱了皱眉：“可以是可以，但你的研究……” “没关系的，现在是瓶颈期，一时半会儿不能有什么进展，不差这几个小时。” 赵思芸的声音颇有几分挖苦的意味，林江冉看着她眼下浓黑的眼袋，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敏锐地感觉到，赵思芸的状态，似乎正朝着另一条时间线偏执又喜怒无常的变异植物研究者的方向滑去。 这让她不得不在意。 林江冉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你最近在研究什么？这么辛苦？”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青枯病啦！”赵思芸拧开瓶盖，倒了一点试剂在自己手上，像是涂防晒霜似的抹开，“感觉是土壤和水源的问题，最近我一直在想方设法排查——”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忍不住投向何穆桌上的那盆吊兰。 赵思芸的异能是能够听见植物说话，看她的表情，试剂看来是起效了。 她走近何穆放在桌边的那盆吊兰，安静了一会儿，喃喃道：“嗯，的确没有声音了。” 过了一会，她像是终于确信了似的，提高了音量：“真的没有声音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激动，猛地抬起头，看到大家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向她，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 赵思芸轻咳了一声，小声找补：“有摸鱼的理由了，我高兴嘛……” 之前那么拼命，现在被迫摸鱼了说高兴，不矛盾吗？ 不过林江冉没打算戳穿她话语前后的不和谐之处，只是道：“既然证明了有用，那么我们来谈谈生意吧。” 何穆看着赵思芸，微笑着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无奈，接着转向林江冉，道：“乐意之至。” “这种试剂一共有多少？” “它叫勿忘我试剂，像这样的500毫升装水瓶，还有2瓶，都可以在三天内投入使用。” “好，这些应该够。”何穆点头，“接下来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大规模地使敌人的异能失效了。” 关于这点，林江冉也早就有了想法，于是道：“这个我有方法，何领袖到时候看就好。” “好，我相信你。毕竟……你从来没有辜负过我的信任。” 这大概是他能做到的，对自己的合作者最衷心的赞美。 林江冉回以微笑，心下松了一口气。 何穆以免去建造哨塔的全部费用和100斤鱼肉的价格，向她购入五十株芦荟，还有目前全部的勿忘我试剂。 谈妥后，两人再次握手，代表着交易的完成。 “明天我会带五十株变异芦荟来，也请你们准备好要交换的东西，至于剩下的勿忘我试剂，正式开战那天我会带来。” 何穆起身，颇为绅士地鞠了一躬，微笑道：“那是自然。” “接下来，让钟琳陪你去接你的人回家吧，我去门口等你。” 林江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等我干什么？” 何穆摇摇头，声音放缓：“请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次，我认为有必要亲自送你出门，以表达我的诚意和感激之情。” 林江冉可烦他这套弯弯绕的社交辞令了，于是只是随意地点点头：“好吧，随便你。” 接着，钟琳带她去了趟医务室，将刘向元接回后，他们准备从大门处离开。 在分割了内外城区的围墙大门前，何穆半靠着墙站立，闭眼小憩。 像是敏锐地感受到他们的到来，他睁开双眼，脸上重新挂上了得体的微笑。 林江冉：“那……我们走了？” 他点点头，难得收起了平常看起来高深莫测的笑容，认真道：“林老板，保重。” 第104章 林江冉也放松下来，微笑道：“你也是。” 两人都清楚，下一次见面，应该就是在冲突结束后了。 还有三天的倒计时，他们都要有所准备。 两个自废土时期开始时就相伴相生，互相帮衬的势力首领，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某种惺惺相惜的意味。 他们的告别简单，却又带着点庄重。 林江冉转身，正准备迈步的时候，却听到后方传来的声音。 似试探，似确认。 何穆：“有时候，我会觉得是你选择了我。” 林江冉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她没有回头，也没有驻足。 只是半开玩笑地回答： “当然，毕竟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像是旧时代的企业家呢。” 身后沉默了一阵，然后才传来无奈妥协般的声音。 “希望我们接下来还能合作愉快。” “当然。” 聪明人应该知道，在知道对方是友非敌时，不追究对方真正的底牌，对彼此都好。 刘向元可听不懂这两个人的谜语，只是疑惑地回过头来，试探道：“小林？” “诶诶，这就来。” 林江冉加快了脚步跟上刘向元，踏上了回家的路。 * 刘向元的回归，得到了花鸟市场众人的热烈欢迎。在一阵嘘寒问暖过后，他也得知了孔鹤将要离开的消息。 林江冉看到了他的眼中的忧色，劝慰道：“刘叔，别劝他了，我们都劝过了，没用的，让他去吧。” 刘向元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只是问道：“你和他……之前的冷场，也是因为这个吗？” 准确来说，完全不是。 “嗯。” 她撒了谎。 在那晚的对质之后，一切天翻地覆。 无论之前他们有什么关系，都会在五天后画上一个结束符。 至于那个符号到底是什么，她究竟将那样的情感定义成什么，到真正说再见的那天她究竟会做什么……这些她都还没想好。 倒不如说，试图用理性的思维去分析情感多半是白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单纯的感激。 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逼迫她将一切理清的时刻，只有在那最后的时刻，她才有可能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想法。 ……就像和爷爷的告别时那样。 在那个晚上，她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不会再让自己后悔了。 * 或许是为了抑制住大战在即和离别将至的焦躁和恐惧，林江冉更加全身心地投身于花鸟市场近期的建设中。 她几乎每天都在温室忙前忙后。 整完地之后种上变异草莓和辣椒，在早中晚的时刻定点浇水，这些事几乎要耗费掉她大半天的时间。 与此同时，她还要见缝插针地去见哨塔的施工队，确认工程进度。 再跑到树老头那边，把天天醉心于谈情说爱的小鸟抓回来，对它进行一番严苛的训练。 没有人知道林老板在训练希望做什么，只知道林老板回来的时候，头上都会沾着黄色的绒毛，精神萎靡，却又莫名透露出满足。 就这样，时间推进到了大战前夕。 花鸟市场的哨塔也建造完毕。 松木材质的尖塔，哨台可供最多三人站立，矗立在芦荟构建而成的围墙之中，毫无违和感。 验收完哨塔，赵方说：“领袖还让我转告你，明天早晨五点，记得带着试剂到跳蚤市场正门入口处集合。” “他们约好的谈判地点在水库基地附近的树林边，那个地方是个不错的猎场，所以被盯上了。” “不过……说是谈判，一但破裂势必会引发冲突” 赵方哼了一声：“明明知道我们的食物来源除了鱼就是这片树林，他们就是故意的，不想给我们活路！” 林江冉沉默。 她也听说了，由于出去打猎总会遭到“进化者”的恶意骚扰，狩猎效率非常低下，上官红和纪怀英干脆留在花鸟市场做别的了，说等事情解决了再出门狩猎。 “我知道了，明天我的员工会准时到。” “员工？” “是的，我并不会亲自抵达，因为有别的事。会有我的……员工帮你们。” 林江冉觉得这时候提起帮手的种族并非人类可能会有点不妥，于是悄悄模糊了这一点。 赵方爽快的点点头：“好的，我回去会和领袖说，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毕竟说好的他出人，只要东西到了就好嘛，哈哈！” 林江冉看着他，觉得有些稀奇，干脆直接问：“赵叔心情怎么感觉这么好？” 似乎就等着她这句呢，赵方马上打开了话匣子：“诶，其实我过来，还想感谢你。” “谢什么？” 赵方挠挠头，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就，我女儿的事儿呗！你是不知道，前几天她用了你的那个药后，睡得也香了，感觉气色好了不少哇！” 林江冉疑惑道：“什么药？” “就那个嘛！装塑料瓶里的，透明的，和水差不多的！我家女儿天天睡前涂，可管用了！” 林江冉听明白了，却也更加疑惑了。 那不是使异能失效的勿忘我试剂吗？ 为什么会有助于睡眠？ 第58章 晚饭后，林江冉将当药抹的事告诉了花鸟市场的两个异变者，想要听听她们的意见。 第105章 上官红和自己的想法一样，都觉得赵思芸的行为听起来非常难以理解。 大多数人都觉得，拥有特殊的异能是废土生存极大的助力，没有人会选择不要自己的优势，去当一个普通人吧？ 然而，纪怀英提出了不同意见。 “不，其实，我倒是可以理解。”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实，最开始在花鸟市场生活的时候，我就想过，要是自己没有异能，只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就好了。”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 “什么意思？” 纪怀英轻咳了一声，缓声解释道：“我的异能可以感知到危险，它的体现方式是在我的脑海里拉响警报声，警报声越大，意味着附近的危险越多。 ” “这听起来很方便快捷，但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不能像你们一样，控制异能的使用。”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上官红心直口快，马上追问道：“什么问题？” “废土上的危险太多，有的时候仅仅是路过一株可能对我有威胁的植物。警报声都会大张旗鼓地响起，有时候我都会怀疑，自己会不会沦落到神经衰弱的地步…… ” 怕她们两个人担心，她马上补充：“虽然我现在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但之前逃亡的时候，真的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啊。” “啊！而且在花鸟市场就不会有这个问题，这大概就是最大的安慰了，否则睡觉的时候都要听警报，根本睡不好觉嘛。” 听了她的话，林江冉产生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赵思芸的异能，恐怕也和纪怀英一样，并不是自己可控的。 也就是说，只要她的附近有植物存在，不管她自己想不想，都会被迫听到植物的心声吗？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林江冉想象不到，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什么让人感到舒服的事。尤其是她最近在研究的项目，是变异番茄的青枯病。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再进一步想，赵思芸最近，乃至于后来精神状态的变化也就有迹可循了。 这次的事结束之后，好好和她聊一聊吧。 * 终于，这一天还是到了。 “谈判”的日子，也是告别的日子。 她倒要看看，孔鹤所谓的“行动”到底是什么……以及他究竟要何去何从。 花鸟市场这边，林江冉派纪怀远，纪怀英两兄妹，还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小黄鸡希望，前去支援何穆那边。 还有上官红，是自愿要去的。 “最近因为'进化者'都不能好好打猎了，我也想亲眼见证他们吃瘪。” 她这么说着，眼神里闪动着跃跃欲试。 林江冉无奈，也就由着她去了。 剩下徐阳，刘向元和纪怀英留守花鸟市场，为了防止被偷家，林江冉还让琥珀在花鸟市场和小区仓库之间巡逻，一旦有情况，也可以让徐阳叫它来支援。 徐阳终于还是克服了自己的蛇类恐惧症，最近甚至还有点喜欢上和琥珀呆在一块儿的感觉。 在投喂了琥珀几回之后，他也算是摸清了这位的性情，自然也不害怕了。 当凉凉的蛇尾亲昵地缠上他肩膀的时候，他甚至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有种被大佬罩着的感觉。 嘱咐了他们注意安全，以及不要太拼命。 “输赢不论，你们的没事更重要。” 林江冉扫视着露出感动表情的众人，心中柔软。 这些不仅仅是她的员工，更是和她同吃同住，一起干活，一起追逐梦想的家人。 他们在她的心里无比珍贵，就算刚刚的话听起来护短又小家子气，她也觉得这是不需要犹豫就能说出口的话。 毕竟亲疏还是有别嘛。 反观她对孔鹤…… 林江冉的视线落在驾驶座上的青年身上，后者恰好在此时回过头来，撞上了她直勾勾的视线。 两人几乎同时一愣，然后别开视线。 “走了。” “快走吧。” 引擎启动，林江冉在心底里发出一声叹息。 至今为止，她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大大方方的告别吗？还是说…… ……真是头疼啊。 到最后关头，犹豫不决的毛病又犯了。 * 越野车行驶在破旧的越城公路上。 林江冉坐在车后座，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从再次启程到现在，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交流过。 孔鹤瞥了后视镜一眼，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之前在跳蚤市场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说过环绕在s市市郊的浓雾？” 正发着呆的林江冉回过神来，问：“那是什么？” “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隔绝了s市与外界的交流。这就是为什么s市的秩序被破坏得如此之快，却听不到官方的任何消息，也没有人来主持大局的原因。” “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吗？” 林江冉尴尬地摇摇头。 或许是知晓未来的原因，这一世她的脑子里都没有出现过“投靠可靠官方”的选项。 因为她知道根本不会有，准确来说，是上辈子的她在最初期待过，但当一个月后这个地方还是一样糟糕的时候，她的期待也就自然而然地落空了。 根本没有什么官方了，这就是真正的末日。 第106章 所以在这一世，她第一时间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搞好花鸟市场，而非求生或者是寻找官方。 孔鹤叹了口气，似乎是被她的缺心眼折服了，认命般地解释：“实际上，这种雾属于灭世之种的分体，也是它的狩猎本能之一。在未成熟时，用浓雾将附近的生物围困在一定的范围内，作为成熟之后的养料。” 林江冉记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被白色的雾吞噬，失去意识。 她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孔鹤又瞥了一眼后视镜：“不过，灭世之种吞噬这片区域的所有活物后， s市以外的世界也要完蛋，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但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的话，环绕着s市的浓雾也会解除。” “你将要面对的，有可能是已经恢复秩序的灾后世界，也可能是更加复杂混乱的形势。” 他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以防万一，我想问你，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林江冉沉默了，她在思考。 良久，她甩给他的却是轻蔑的一句：“反正也不关你的事了，不是吗？你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你也马上就要离开了，何必呢？” 她顿了顿，压抑住自己的不满，声音也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如果你想看看我有没有心理准备，我会怎么应对变幻莫测的未来，那么就留下来，别用那种废话考验我……如果你真的担心我的话。” 孔鹤默默捏紧了方向盘，嘴上却故作轻松：“啧，顺嘴提醒一句罢了，谁真的管你。” …… “但如果……我真的能做到就好了。” 林江冉抬起头来，惊讶于他那偶尔的坦诚。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视线再度飘向窗外。 透过发黄的窗户，她看着歪歪斜斜的路牌在眼前倒退，上面的数字在逐渐变大，最后定格在了“ 20km”的位置。 “下车吧，我们到了。” 两人下车，孔鹤带着她拐入一条碎石小道。 深秋季节的废土，在灭世之种的影响下失去了枯败农作物的点缀，更加显得无比荒芜。 他们行走于干涸开裂的土地之上，一高一矮的身影融入铅灰色的天空与荒原，像两个漂泊无依的旅者。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他走在前面，林江冉跟在后面。 在不远处的地平线边缘，熟悉的景色在她眼前出现。 林江冉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等等，这不是她爷爷老家所在的村落吗？ 孔鹤只顾着埋头往前走，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林江冉定了定神，快步追了上去。 村落还是以前的样子，越走近，越熟悉。 大部分平房里都空无一人了，却也有一些院落里透露出一点绿意，显然是有人居住。 林江冉想起，上辈子在赵思芸放火烧了爷爷家之前，自己确实有几户“邻居”。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是流亡者，来这里只求避开市内纷争的原因，那时邻里间的人际关系称得上是友好，甚至感觉比和平时代的邻居还要亲切。 作为为数不多的懂照顾植物的人，林江冉经常给邻居传授种地小知识，因此她那时的人际关系非常不错，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家”的感觉。 但这种天真的幻想，在赵思芸找上门来威胁她，睡了一觉后，她发现原本对自己友善依赖的邻里为求自保，纷纷搬离这个村子的时候，终究还是破灭了。 在那之后，她也尝到了血泪教训。 如今故地重游，她走在乡间小路上，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透过窗户观察着他们的熟悉面庞时，已经没有多大的感受了。 趋利避害，生物本能……或许是又一次印证了她“没有用就不会被爱”的想法。 又或者，那种东西根本就不是爱，而是单纯的利用呢？ 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的林江冉一愣。 就好像一直执迷不悟的人突然开窍了一样……她否定了过去的自己。 当孔鹤停在了爷爷家的小院子门口，取出斧子破坏院子里早已生锈的门栓时，林江冉实在是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了。 “这不是我家吗？为什么会……” 孔鹤却露出了安慰的表情：“别担心，我觉得，这和你的爷爷或者你都没有什么关系。” “选在这里，也只是因为我知道灭世之种的'根'在这里，仅此而已。” “可灭世之种的根为什么会在我家，这和我被选中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孔鹤摇摇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还是倾向于只是个巧合。说起来，上辈子我意识到这里是灭世之种'根'之所在地，还是由于一场意外。” 看来再问孔鹤也没有什么用了，于是林江冉顺着他的话问：“那么是什么意外呢？” “赵思芸烧毁你爷爷家的之后，还做了一件很多余的事。” “——她把你们家的水井封上了，说里面有晦气的东西。” “当时的她已经有点疯了，喜怒无常的，做许多事时都非常不讲理。因此随行的人中，根本没有人在意她话中真正的可信度，也因此没有将这件事报告领袖。 ” 林江冉忍不住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其实赵思芸的异能也感觉到了灭世之种的异常？” “是的，其实我们都会或多或少地对灭世之种产生排斥心理。也算是这条世界线对被毁灭的抗拒吧，涉及到世界意志什么的……当然这只是一些猜测罢了。” 第107章 然而林江冉并不是很想听那些猜测。 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只是在听到的时候，就像是一遍遍地提醒她，孔鹤和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 在这短暂的交错之后，马上又要回归到各自真正的归宿去了。 这难道就是自己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抵触，孔鹤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 最后停在了爷爷老家小院的水井前。 黑洞洞的井口，边缘是干涸发黑的苔藓。 孔鹤从自己携带的包里取出一大卷麻绳，找到附近的一棵老树，将绳子捆在上面，测试了一下坚韧度后，便将其放进水井里。 绳子的尾端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孔鹤又拿出两个手电筒，把其中一个递给林江冉。 孔鹤用嘴叼着手电筒，听见她的问话后，露出了“这不是当然！”的不耐烦表情，然后点了点头，看起来颇为乖巧。 果然，帅哥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讨人喜欢。 林江冉依葫芦画瓢，嘴里叼着手电筒，跟着孔鹤一起往下爬。 落地的时候，孔鹤放下手电筒，抬起头伸出手臂，似乎是想要接应林江冉。 却看见她往下张望了一圈，纵身跃下，稳稳落在一小片没有被湿滑的苔藓覆盖的石头上。 …… 孔鹤默默把多余的手收了回去，从地上捡起手电筒。 林江冉举着手电筒，上下扫视了一圈，奇道：“没想到这水井下面有那么大一片空间。” 穿过狭窄的井洞，下方好像是一块天然形成的洞穴，洞壁上覆盖着深绿色的苔藓植物，幽幽地散发着荧光，让整个洞穴的氛围在诡异中又带了点梦幻。 孔鹤也扫视了一圈，最后将手电筒的光锁定墙壁上的一条裂缝：“这里，如果有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注意都最好不要接触。” 他率先侧身挤了进去，然后看向林江冉，对方点点头，紧随其后。 两个人扶着潮湿的洞壁前进，由于眼前只有一条路，只有孔鹤开着手电筒，照亮前方唯一的道路。 凭借着手上的触感，林江冉渐渐地发现，湿滑的洞壁正在变得干燥，淅淅沥沥的水声消失了，周围陷入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静。 有点受不了这种氛围，林江冉忍不住问：“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就不能透露一下自己到底准备干什么吗？” 前方响起一声沉闷的叹息，然后是妥协般的声音：“好吧，等到了地方我会说的……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 或许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缘故，孔鹤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固执得什么都不肯说了。 倒是林江冉，这时候竟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只好机械地回复：“好。” 又往前走了一段，洞穴的空间再次变得开阔起来，变成了可供两三个成年人并排走的小道。 与此同时，墙面上开始出现白色的细丝。 孔鹤皱起眉，提醒道：“别碰这些细丝。” 林江冉没有追问，而是慎重地点点头。透过系统，她也看到了细丝的真面目。 【灭世之种 年龄：06个月 当前状态：生长期，变异方向性：侵蚀 种植建议：立即铲除！ ！ 】 侵蚀，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 从未出现过的方向性让林江冉皱起了眉头，心中警铃大作。 越是深入洞穴，如同菌丝般的白色细丝就越来越密集，它们从天花板蔓延到整个墙面，最后几乎就是在他们的脚边蛰伏着，必须极为小心才能不踩到它们。 “应该就快到了，灭世之种的核心，也就是'根'。” 孔鹤轻声道，就像是在鼓励。 他们继续往前，最后在一个洞口停住。 透过细丝的缝隙，可以看到内部有一团半透明的玉白色物体，那个东西像是心脏般一跳一跳地搏动，不用怀疑，就是所谓的“根”。 林江冉喃喃道：“可是，这样怎么才能再往里走啊？” 孔鹤叹了口气，回过头来。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告诉你我的计划。” 林江冉一愣，回过神来，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孔鹤掏出蓝色的项链，解释道：“这条项链其实是一种传送媒介，可以将原本属于高维度的人从低维度转移，同时转移他所接触的一个物体——特指灭世之种。” “接下来，我会暴力突破细丝的封锁，直接接触灭世之种的根，当我带着传送符与灭世之种接触的时候，只需要不到十秒，传送符就会将我带回四维空间，那么这次尝试就算成功了。” “可是，你徒手接触灭世之种，不就意味着——” “我会受伤，不过没关系，只是不到十秒的时间，灭世之种不可能要了我的命。”孔鹤马上补充，像是在安慰她，也像在说服自己，“而且一到四维空间，灭世之种就会失效，我不会有事的。” 林江冉沉默。 说实话，这个计划……太烂了，简直就是没有计划！真的太冒险了！ 应该有办法的，有什么更稳妥的方法…… 林江冉咬紧了嘴唇，却懊恼地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孔鹤看着她，小心翼翼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况且，我是一定要离开的。” 林江冉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第108章 无力感如潮水般席卷她全身，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孔鹤后退了几步，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徒手抓住那一团乱麻的细丝，将其撕开，直到里面的灭世之种暴露在两人的眼前。 林江冉下意识地往前了几步，失声道：“不要！” 孔鹤摇了摇头，声音决绝：“再见。” “等一等！” 林江冉又跌跌撞撞地往前了几步，在站定的同时大声叫住他。 翻涌的情感，从未如此激烈地想要倾吐而出。 “孔鹤，我希望你知道——” “对大家而言，你永远是我们的家人，你的存在，对花鸟市场而言是不可取代的。” “我知道。” 孔鹤又回过头来，因被侵蚀的疼痛而变得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蓝色的叶片在他手中流转着光华，他的身体周围，渐渐散开了一圈淡蓝色的光晕。 那圈光晕逐渐扩大，覆盖了灭世之种所在的空间，蔓延到她的脚边，然后停住了。 “闭眼。” 他轻声道，不像是命令的语气，倒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林江冉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闭眼，孔鹤才能继续。 就和那个系统传送植物时，是一样的。 但她并没有马上这么做。 因为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说。 这一次，一定要说出口。 “还有——” 几乎是再次开口的同时，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任由自己的视野变得模糊，大声说： “对我而言，你也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如果有机会，请你一定要回来！” “大家都……不，是我一定会等你！” 接着，她用力闭紧了双眼。 眼泪无声地消失在蓝色的光辉之中。 后来，她已经看不见那个被蓝白色光辉包裹的身影了。 她只是听到了那个声音，用从未如此温柔过的语气，对她说： “好。” * 回到地面时，林江冉依旧有点恍惚。 她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 孔鹤就这样离开了，同时带走了这个世界的危机，到了自己再也触及不到的的地方。 所幸，自己在最后一刻表明了心意，也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这让她感到无比满足，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自己会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不，她可不会枯等。 沉溺于伤春悲秋的感情，根本不是她的作风。 稍微怀念一会儿基本是半截入土的爱情，生活可还是要继续的。 就在刚刚，林江冉的眼前浮现出了系统的提示栏。 【修复已完成，商城功能现可正常使用。 】 【紧急任务：摧毁灭世之种，已完成，前往任务栏查看奖励。 】 毁灭世界的危机解决，这下生活也该回到正轨了，林江冉一边想着冬天后该种些什么新植物，一边打开系统，查看任务栏。 她惊讶地发现，长期任务居然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不过想一想就能明白，比如灭世之种的变异方向性是“侵蚀”，之前在井底看到的水潭……恐怕也是水质状态极佳的自然水源之一，恰好把之前长期任务缺失的部分补完了。 至于员工的缺少……大概是在她和孔鹤忙着拯救世界的时候，何穆或者许姨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吧，这个回去就知道了。 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看到那个要她历经千辛万苦才能看到的彩蛋“扉页”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林江冉手动点击了“完成任务”，接着打开仓库，果然出现了新物品“《种植笔记扉页》”。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击了道具。 闪着蓝色荧光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摄的似乎是一本手写笔记的第一页，拍得有点模糊，需要放大才能看清上面写着什么。 林江冉在心中默念“放大”，系统也非常贴心智能地放大了图片。 等到她能看清上面的字迹时，其内容却让她震惊得几乎停止呼吸。 泛黄的纸面上，用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手写字迹，写着一句话—— “致我亲爱的孙女林江冉。” 第59章 在一个严寒的冬日夜晚，刚刚过完十九岁生日的孔鹤无声地死于狭小的出租房中。 临死前，他的脑海里闪过的走马灯单薄而破碎。 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总是说，他是一个很聪明又漂亮的孩子，唯一的缺点是太孤僻，还不擅长讨好他人。 虽然是个好孩子，但不够可爱。这也是过了那么久，他也没能找到领养家庭的原因。 他不愿意接受领养家庭散发出的任何一点善意，甚至还会刻意搞怪，就是为了把有意收养他的家庭吓退。 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总是固执地认为父母会回来接自己。 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伴随着的通常是一声叹息，还有怜悯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然而，这只是他自称的理由罢了。 真正的原因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孔鹤一直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在孤儿院的这几年里，他看到过很多孩子，他们有着如同营养不良而导致的瘦小身躯，可他们的眼睛里，却始终带着对生活的期盼。 第109章 “好想被一个好家庭收养。”，“希望能找到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在孤儿院里，小一点的孩子们总会这样说，毫不掩饰地展示着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但是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甚至觉得在孤儿院也挺好。 他很早就知道，指望把自己抛弃的父母找回他简直是痴人说梦，而领养家庭即便有再好的条件，自己也不可能和他们建立多么亲密的关系。 说到底，就是他太早慧。 他早就认识到了自己是被抛弃的，也并不想依靠幻想再度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活。 在认清了自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后，他同时也意识到，以自己的性格，在领养家庭中也并不能满足养父母对一个养子的期望，因此早早地就打消了找养父母的想法，准备等成年后再自力更生。 他很早就意识到，与其幻想依靠他人的帮助，不如依靠自己。 在此之前，只要将机会留给那些依旧怀抱着希望的孩子们就好。 他主动放弃了一次次被领养的机会，其余时间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孤儿院里，该学学，该干活干活。 即便因此，他收获了那么多的怜爱，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在他待在孤儿院的时候，大部分想要领养他的家庭，在意识到他的抗拒后都懂得知难而退，进而选择找别的孩子领养。 难缠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他称得上是印象深刻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那是个……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有点太过自来熟的老爷子？ 对这位老爷爷最早的印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而是在那天的前一天。 彼时孔鹤照旧在做一些劝退领养家庭的行为，比方说做出粗俗的动作，不分场合地扮鬼脸，大声哭喊着要自己真正的爸爸妈妈……诸如此类，总之就是一副讨厌又抗拒的模样。 总算送走了这一对夫妇，孔鹤马上恢复正常，却在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人的视线。 他回过头，看见那个老人在看着自己。 汗衫夹脚拖，手里拿了个广告扇，就像是出去买了一趟菜，顺路溜了个弯来到孤儿院的老大爷。 很接地气，但在这种场合显得有些古怪。 孔鹤看见，老人的脸上挂着感兴趣的表情，见状，孔鹤朝他扮了个鬼脸。 那表情好像在说“臭老头，别惹我”，属实是屑得很。 可那个老人挤眉弄眼了一番，最后居然朝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个表情，就好像在说“走着瞧”。 …… 第二天，孔鹤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昨天见到的老头换上了一身干净多了的行头，端坐于布置温馨的交流室中，朝他露出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个笑里肯定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好，小朋友，昨天我们见过的，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孔鹤冷冷道：“我没见过你。” 他被身后的护工小姐拍了一下，对方带着点忧心，低声提醒：“注意礼貌。” 老人似乎没有被冒犯到，依旧是儒雅随和地，耐心地向他解释自己的来意。 孔鹤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嗯，年老孤单寂寞，子女不在身边，也不常来陪自己，本人有钱有闲，想要有个孙辈手把手照顾……嗯？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肯定很难听，便迅速在心里划了个不太有诚意的十字，然后故作鲁莽地脱口而出：“您想要个孙辈，为什么不找自己的子女要？” 这句话果然是戳到了老人的痛点，他轻嗤了一声，儒雅随和的表象破裂，竟是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儿女？还不如没联系呢！净是些没良心的东西！除了偶尔打通电话，关心我这个老头子死没死！也不过是觊觎我手上的那点钱罢了，当我老了糊涂了，看不出来是吧？” 孔鹤被他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吓了一跳，只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就连陪他来的护工小姐都震惊了，一时竟忘了教训他的出言不逊。 老人发泄了一通，气喘吁吁的，看到他这副样子，似乎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瓮声瓮气地道了歉：“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我看你小小年纪，倒是精怪得很，就忍不住把你当个大人抱怨几句。” 这个说法倒很是别出心裁，孔鹤有点疑惑，忍不住喃喃着重复道：“精怪？” 老人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对他身后的护工说：“小姑娘，你要不还是出去会儿吧？有你在，这小鬼除了捣乱什么都不会做的。” 护工显然是被喜怒无常的老人给吓到了，也想要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于是点点头，嘱咐孔鹤要是被欺负了就叫她，说完便离开了。 她一走，老人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精怪，是在说你早熟呢，早熟，太过懂事，太有自己的意见，懂不懂？” 老人解释了一遍，又忍不住嗤笑道，“小鬼头一个，当我不知道你是在故意闹腾呢？隔壁房的小姑娘昨天给领养走了，还得是你助攻得好啊！” 似乎是第一次有人戳破他行为的真正含义，孔鹤惊讶之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装傻。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会来找我的。” 第110章 “行了，别来这一套，”老人摆摆手，根本不吃这套，“我可不管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小朋友，我就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和爷爷走？” “……不要。” “诶，可别急着拒绝啊。”老人这才露出一点无措，急忙找补，“你看嘛，我都没问你为什么，够尊重你了吧？你信爷爷，爷爷是懂事的，你跟着我走，除了别碰黄赌毒，我都不带管你的，天天待在孤儿院里也够无聊的吧？不如跟我到外面去，有很多好吃的。” ……听到这里，孔鹤甚至有点哭笑不得了。 只见过孤儿毛遂自荐时强调自己的“懂事”，倒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领养人说自己“懂事”的。 真是奇怪啊。 但更奇怪的是，这时候他才发现—— 自己，好像真的对这次的领养人产生了一点兴趣。 第60章 自从孔鹤开始接受领养者咨询以来，这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有领养人用对待大人一样平等的语气和他说话。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让他在老人面前变得有些飘飘然了。 孔鹤调整了一下坐姿，收起伪装出来的天真笑容，表情难得变得认真起来，带着点审视。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显得有些怪异。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见他放软了态度，老人松了口气，接着耸耸肩：“就像我刚刚说的，我就想找个人陪而已。” 孔鹤反驳：“只是想找人陪的话，找个保姆什么的不都行吗？为什么非要来领养一个小孩？” 老人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听听你说的。说到底，我还是想要个孙子啊，其实孙女更好，可可爱爱的……” 他继续追问：“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找我？找个比我更……可爱的孩子不也更好？” 老人的话语和表情都遮遮掩掩的，这让孔鹤感觉很不爽。 但是说到底，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那为什么要选他呢？ 肯定有的，他有这个预感，甚至称得上是盲目的自信。 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既然这个老人看出来了，也指出了这一点，那双方就都该敞开天窗说亮话。 在他接连不断的追问下，老人的表情罕见的犹豫了起来。 孔鹤耐心地等待着，同时更好奇了。 他只是想要一个理由而已，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他终于磨磨蹭蹭地开口了：“……你知道吗，等我老死，继承开始后，法律规定，我的遗嘱是放在第一位的。” 孔鹤不是很懂老人的意思，但看着他凝重的表情，自己也不自觉地皱起眉。 “……所以？” 老人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我刚刚说过，我其实有一个儿子，但关系不太好。” “我儿子，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因为遗产的原因关系闹得很僵……后来我从各方面得知，其实我早就有个小孙女了，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吧，或许还小一点……但他们一直藏着掖着，就是不让我见她……所以我觉得，如果我在没有通知他们的情况下领养了一个小孩子，我那不孝子大概也会很在意吧？ ” 孔鹤愣了一下。 等到他回过味来，便感到震惊又恼怒，语气也带上了点质问：“你的意思是，你想把我当作逼迫你自己儿子，让他给你见孙女的工具？” 他虽然并不期待来自领养人的“爱”，但明摆着把他当工具人的，这还是头一个。 这人……还有没有点道德？还说自己没老糊涂，这明明就是想见孙女到昏了头了吧？ 一时间，他对老人的态度降到了冰点，语气也变得冷冰冰起来：“不好意思，我不会同意的，您请回吧。” 要是护工姐姐在，听到老人的这种理由，肯定会马上让他离开，然后把他拉进黑名单吧。 孔鹤这么想着，将视线投向门外。 “诶诶！等等啊！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到那个地步！” 孔鹤没有理睬老人的挽留，手已经握上了会客室的门把手。 身后传来老人尖锐的声音：“什么啊！果然不过还是个缺爱的臭小鬼罢了！亏我还以为能和你聊得来呢！” 扭开门把手的手顿住，然后默默握紧。 孔鹤烦躁地转过头来：“聊得来，至少是建立在双方充分尊重对方的前提下的……不要因为我满足不了你的要求，就翻脸不认人。” “所以说，再早熟也还是个孩子……”老人小声咕哝了一句，接着提高了声音，语速加快，“我哪里不尊重你了，是你要我实话实说，我满足了你的要求，到底不满足自己的要求就翻脸不认人的是谁啊？” “……” “你想听到什么？只是夸你句成熟就摆起架子来了，抖机灵的臭小鬼。” “你！我不是——” “你不是这种人？那就证明给我看咯。坐下，好好听我开出来的条件和要求，这是一笔交易，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的话，我还找你干什么？” 老人的激将法很有效。 孔鹤深吸一口气，板着脸，“咚”的一声坐回了沙发。 对面的老人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小朋友闹脾气呢？果然还是个小鬼。” 孔鹤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说说看，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老人一拍手，爽快道：“很简单，其实我真正需要的是那份同意领养的文件，让他们知道有你这个人存在就可以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让你和我儿子见面的。除此之外，我完全可以负责你的生活起居，还可以供你去上大学。” 第111章 “相比起年满十八岁，在孤儿院接受了一些最基础的教育就被丢入社会而言，选择前者，将来如果你想要想要独立过上好日子应该会更容易吧？ ” “这是一笔交易，我们各取所需也是不亏的。不是吗？” 老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继续补充：“而且，虽然我刚刚说的话是有点过头了，但我也是可以关心照顾你的……当然我知道，你不需要这种东西。” “我也不强求你当个好养子，不会把愿望强加于你，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我能力范围内能帮你的，我都会帮，也不需要你来给我养老什么的，哈哈。” 为了见孙女一面，不惜养一个白眼狼……是这个意思吗？ 真是个古怪的富老头。 孔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道：“我还是不喜欢你的那种说法……好像我是你和自己儿子谈判的筹码。” 老人连连摆手，语气带上了歉意：“这让你很不舒服吧，真不好意思啊。” 但确实就是这个意思，孔鹤默默想着，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冷静下来想一想，他是没必要觉得生气的， 因为—— “就是因为了解了你是个什么性子，我才能放心把这件事告诉你啊。不然，对那些渴望从领养家庭里获得爱的孩子们来说，我这么做，恐怕确实是非常缺德的吧……” 是啊，他不是早就有自知之明了吗。 不是爱，而是合作，交易，一个获得更好生活的机会。 他为什么会想要拒绝呢？ 孔鹤眨了眨眼，有些意动。 老人的某些想法和他不谋而合，甚至给了他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于是他问：“你觉得，我是值得合作的人，是这个意思吗？” 老人挠了挠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合作？嗯，算是吧，哈哈。” 孔鹤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我想再考虑一下。” 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松动，老人连忙道：“当然可以！我也知道，这种事不太搬得上台面，也确实要好好考虑考虑，那……我们什么时候约一下再见面？” “孤儿院规定的再访时间需要间隔一周，在那之后，我随时都可以。” “好嘞。”老人站起身，打了个“请”的手势，“谈妥了，那……我们就出去吧？” 孔鹤一言不发地跟在老人身后，跟着他出了门。 “那就再见咯，小朋友。” “别叫我小朋友，”他别过头去，低声道，“我叫孔鹤。” “好好，小孔，总可以吧？” “啊，对，之前都没和你介绍我自己呢，我叫林子和。” 孔鹤看着老人伸出的手，回握了一下，立刻就松开了。 老人的手掌粗糙，布满老茧，却十分温暖。 “那就拜拜咯，小孔，下次见。” “嗯……再见。” 在一旁观看一老一小煞有介事的告别的护工姐姐，表情很是惊讶，就好像在说：那个怪老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居然会让你想再见他一面？ 很有礼貌地敷衍完满眼好奇的护工姐姐后，孔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一头栽在床上，发出无声的叹息。 其实只要想通了，做决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只是对老人提出的交易感兴趣而已，他本人对自己究竟是什么看法，孔鹤根本不在乎。 ……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的话，自己又在为什么而感到生气呢？ 孔鹤不太理解自己的失常，只能将其归咎于一时的心头火起，并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不沉稳了。 无论如何，他还是期待着一周后的回访。 * 一周又过了两天后，林子和终于来回访了。 虽然孔鹤在极力保持着老成稳重的样子，但他看得出来，孔鹤显然是有点焦躁。 他不耐烦地抠着手指，见林子和进来了，便忍不住开始了质问。 “不是说一周后就能回访了吗？怎么拖了两天才来？” “诶诶，别急啊，我晚到了，肯定是有我的理由。” 林子和却显得非常从容，他慢悠悠地坐下，将手里的大保温袋放到桌上，朝孔鹤挤眉弄眼了一下。 几乎就是把“快问我里面是什么！”写到脸上了。 但孔鹤很是叛逆，只是瞪着他，等待着一个答案。 老人有些无奈，忍不住抗议：“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你打开保温袋看看？” 孔鹤收回怨怼的目光，伸手拉开保温袋。 然后愣住了。 袋子里是一个透明的方形盒子，在干冰朦胧的雾气下，可以看出里面是一块水果蛋糕。 蛋糕上写着“生日快乐！！！”，好像感叹号越多就越表现了本人的喜悦似的。 抬起头来，正对上老人讨好又灿烂的笑脸。 “这不是你生日快要到了，要给你个惊喜吗？” “……你怎么会知道？” “是这样，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们院长看我这样子，感觉有机会能成，就偷偷告诉我了，让我讨好讨好你呢，哈哈！”老人边笑边解释，“看来你小子是真的难搞啊，连院长都在操心你。” 孔鹤咬了咬唇，声音急促：“这种关心，我不需要……虽然我喜欢吃甜的。” 实际上，毒舌早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他会自然而然地说些不客气的话膈应别人，大部分人也会因此知难而退。 第112章 然而，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即便还要厚着脸皮对他好的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所以，到了最后，他只好憋出一句真心话，但声音细如蚊呐。 而老人只是了然地点点头，又露出那种熟悉的，老顽童般的笑：“好好，我记住了，小孔喜欢吃甜食。”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一句话，吃还是不吃？不吃我们就开始聊正事了。” 孔鹤急中生智的辩白到了嘴边，被老人迅速堵了回去，就这么一犹豫，大脑就重新变得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萎靡下来，认输了般，默默打开了包装，取出塑料刀叉。 “要给你唱生日歌吗？” “不要！” * 吃完蛋糕，老人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问：“所以……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孔鹤放下手中的小纸盘，用力抹了把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不那么傻乎乎的。 “可以。” 老人再次笑了起来，这次是带着感激的微笑。 “好那么下次见面，我会带文件来——” 手机里传来的音乐声，打断了老人的话语。 林子和不耐烦地取出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孔鹤看到，老人的脸色变了。 他忍不住试探道：“你儿……是叔叔？” “嗯，”林子和故作轻松地朝他点点头，轻声道，“稍等，我接个电话。” 他若无其事地打开了免提。 孔鹤知道，这恐怕就是要他打配合的意思，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然而情况却完全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话筒那头先是沉默，背景音里混杂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男人的怒吼，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接着传来的，是有些稚嫩的啜泣。 在场的两人瞬间沉默下来，然后听到了清晰的字眼。 “救救我……” 细碎的电音，将近在咫尺的，急促的喘气声和哽咽断断续续地拉长。 林子和站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像是个苦瓜。 “小孔啊……我要回去一趟。” 孔鹤抬起头，看着老人慌乱的神情，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快去吧……去救她。” 去救那个与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的宝贝小孙女。 老人一走，孔鹤脸上的全部表情都消失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他只是发现了，自己实在是很可笑。 …… 孔鹤再次见到林子和，已经是在半个月后。 老人虽然肉眼可见的疲惫，但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 他坐到孔鹤身边，亲热地搂住他的肩：“等你来了，你也可以和她一起玩，我家的小姑娘啊，也是很聪明的孩子！” 孔鹤只是略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 他默默感受着老人干瘦的身躯传来的温度，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林子和与孔鹤的领养程序终止了。 在外人看来，其实老人还是想领养他的，程序都走到最后一步了，领养人也签了字，就差孔鹤的一个签名了。 但他却在最后时刻反悔了，拒绝了领养申请。 因为这件事，还被院长狠狠骂了一顿，说他怎么会那么不懂事。 但只有孔鹤自己知道，他已经没有理由再接受老人的领养了。 老人从那个不爱她的家里救出了自己的亲孙女，他的愿望实现了。 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帮他做些什么的必要了吧 无论老人再怎么想作出补偿，在孔鹤眼里都只能被认定为施舍。 他就是绝对无法忍受这一点，所以才拒绝了。 他就是这么固执的人。 那也是孔鹤第一次发现，在与老人相处的过程中，自己原来也产生了依靠别人的愿望。 明明下定决心要自己坚持下去的，却忍不住……也希望自己也是特别的，希望被爱着，就像老人一直挂在嘴边的小孙女一样。 真好啊。 但这些妄想，在他看到老人听见自己亲孙女的求助时那慌乱的表情，孔鹤就全明白了。 那隐秘的，软弱的想法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然后像义无反顾地飞向空中的泡泡似的，到了一定的高度，“啪”的一声就破碎了。 老人说的没错，自己……还真是个小孩子啊。 孔鹤将自己整个裹进被子里。 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他紧紧闭上双眼，不甘心地咬紧了嘴唇。 * “你啊，原本应该是有个哥哥的，可惜那是个非常变扭的臭小子，知道你在了，就不愿意跟爷爷一块儿走了……真是……唉。” 林江冉躺在床上，睁大圆圆的眼睛，专注地望着爷爷叹气的侧脸。 她小小的手抓住老人的衣摆，小声道：“爷爷别难过，我不需要哥哥。” 林子和心疼地看着小孙女清瘦的小脸，近乎溺爱地夸她真懂事，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宝贝住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吗？爷爷没什么好家具，都是用习惯的，你要是用着不舒服，爷爷都给你去买。” 林江冉摇摇头。 这是她第三天住进这个家，确实许多东西还没有置办好。 第113章 就比如说，她身上还盖着感觉是上世纪会出现的花被子，身下的床也是硬板床，翻身的时候很难受，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但相比起爸爸妈妈住的地方，这里好多了。 在她怕黑的时候，床头灯可以一直开着，不必遵守什么熄灯的规定，偷偷开灯也不会被打骂。因为应激反应睡不着的时候，爷爷会坐在自己的床边陪自己说话，还会给她讲睡前故事。 爷爷告诉她，家其实应该是这样的地方，亲人也应该是互相关爱的。 前辈对后辈的关爱是无条件的，所谓血脉相连的亲情，就是这样无私的感情。 爷爷这样说的时候，眼睛里闪闪发光，就像年轻了好几岁。 爷爷是这么坚信着的，所以当林江冉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关心她的时候，爷爷也只能重复着“畜生”，“不孝子”之类难听的字句，却没有任何解释。 如果爷爷相信的东西是真的就好了……啊，这样一来，就不能和爷爷生活在一起了，这样好像也不太好…… 幼小的林江冉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在爷爷慈祥而温柔的注视下，坠入了梦乡。 第61章 “然后希望就'唰——'的一下，把勿忘我试剂全部倒在敌人头上！对面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全都懵啦！接着我军便以摧枯拉朽之势——” 咔哒。 林江冉打开门时，看见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给留守花鸟市场的人讲解战况的上官红，周围被两团巨大的毛茸茸环绕。 留守花鸟市场的人在沙发上坐成一排，面向大门的方向，桌上开了几瓶饮料，津津有味地听着她的讲述。 是徐阳第一个发现她回来了，于是从沙发上站起身，招呼道：“林老板！你回来啦！我们这边进行得很顺利，你要来听听吗？对了，还有— —” 接着，他看到了林江冉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林江冉勉强挤出个笑容回应：“我……有点累，有什么事休息一下再说好吗？” 她像一个幽灵般，慢悠悠地飘回自己的房间。 徐阳悻悻然坐下：“这是怎么回事……” 房间内，林江冉忍不住将自己埋到被子里，闭上双眼。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麻木的大脑开始运转。 植物笔记来自自己的爷爷，也就是林子和。 但怎么可能呢？爷爷不是早就…… 她重新调出系统，打开商城，试图通过一些手段了解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比方说用积分提问。 然而，原本的提问窗口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一则通知。 * 此则通知来自“拓荒者”系统全体开发组成员，向您致以诚挚的敬意。 感谢您对“拓荒者计划”做出的贡献，本系统将会继续跟随宿主，直至您离开该维度。 此外，鉴于您在“拓荒者计划”中取得的优异表现，我们诚邀您参与今后的测试。 测试将会在您离开当前维度后进行，不会影响您目前的日常生活。 您是否怀疑过，人类死后，所谓的灵魂是否存在？死后的灵魂究竟会去往哪里？ 如果您相信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为是，我们诚挚地邀请您作为常驻实验者参与新一轮的测试，这也将帮助您获得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表格将在三日内传送至您所在的维度，填写后将自动收回，我们期待您的回复。 来自：时间束研究所 …… 仔细阅览完内容，林江冉关闭了系统。 这个通知的意思很明显，研究者是在暗示，她死后，灵魂其实会来到他们的维度，而他们也愿意再次与她合作。 但考虑到她与那些所谓的“高纬度开发人员”之间的信息差，林江冉有理由怀疑，就算研究者说了真话，但更有可能被忽悠的还是她。 就比如说，实际上，他们可能只是为了让她之后也继续做他们的小白鼠而已。 要不是真的有个有用的系统，并且看起来对自己生命最重要的人，好像都与这个研究所息息相关，就算来自高维度的研究者们再怎么向她发出邀请，她也一律当诈骗消息处理。 她还有很久要活，有向更宽广的土地上开拓花鸟市场的宏图大业需要去实现，哪管的着身后事啊？ 但眼下，林江冉只是再次翻看着扉页上的那句话，以及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张手写复印件的种植笔记页面，愈发确定了一个事实。 这些事，一定是爷爷本人做的，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即便是到了完全陌生的维度与空间，爷爷依旧想着打破生与死，高与低维度之间的藩篱，用自己的方式在帮着她。 林江冉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爷爷始终在用自己的方式贯彻着自己的信念，尽管他的小孙女至今也无法完全理解他口中无私的亲情。 尽管无法理解，但有一点，是林江冉终于可以确定下来的事。 无论是对林子和而言，还是对林江冉而言，他们都是彼此唯一承认的至亲。 在看到那页扉页后，林江冉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一想到这件事，抑制不住的泪意和刺痛感就会填满她的胸膛。 这份沉重而纯粹的爱，曾经的她选择了逃避，如今却不得不学会接受。 第114章 她原本应该是感到害怕的。 然而奇怪的是，如今，当她开始试着去接受这份感情时，反而轻松了不少。 比起曾经的逃避、愧疚、怀疑，或者试图去分析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别人喜爱的地方…… 现在的她，似乎能够更轻松地接受这一切而不去钻牛角尖，并真切地感到被爱着的喜悦。 水井下，对孔鹤说出的那些情绪化的话语，让她迈出了主动的第一步的同时，也终于得以正视自己在情感上自卑与软弱。 其实，这些都应该是好事吧？ 那我为什么…… 林江冉紧紧攥住手里的被子，只露出一双泪意与笑意并存的眼睛。 良久，她抬起头来，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韧，甚至比以往感觉更加坚定。 其实，只要理清了她自己的问题，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可以使她迷茫的了。 撇开什么高维啦，实验啦，这种她不清楚也不可控的因素，她应该做的，依旧是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 * 下了楼，已经调整好情绪的林江冉终于可以向其他人询问战况，以及花鸟市场什么时候又有的新成员的事了。 “就和你设想的一样，我们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冲突很快结束，没有造成多少伤亡，就连'进化者'的领袖也被俘虏。” “剩下的那些散兵游勇，短时间内也成不了气候，我们终于又可以专心种花，囤积粮食了。” 林江冉点点头，又问：“我知道了，所以，这两只狗是怎么回事？” 在她的视野里浮现的状态栏，显示出两条变异犬类的信息。 徐阳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马上转过头，很是热情地冲着客厅喊：“哦哦！正好说到这个呢，小徐啊——” “诶！我来了。” 陌生的年轻男人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朝她露出一个笑来。 “那个，林老板，您还……认识我吗？” 林江冉注视了他一会儿，迟疑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哦哦，没事没事……那个，我们在学校那边见过面的，当时您的身手矫健，一下子就把我和阿金制服了来着……啊，阿金就是那条金毛犬！至于他身边的，是他自己找的媳妇儿……” 说到阿金，林江冉才依稀回想起那天的事。 于是她点点头：“所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语气变得慌乱起来：“就是，你说过的，如果感觉没法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了，可以来投靠你什么的……” 她有说过吗？嘶，大概是忘记了。 摆出一副“恍然大悟”表情，连忙道：“哦哦！我想起来了，当然当然，花鸟市场会欢迎你。” 林江冉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自我介绍道：“我是林江冉，其余几位你应该都认识了吧？” 男人见她如此爽快，顿时大喜过望，点头如捣蒜：“嗯，林老板，我是徐克礼。” 一旁的上官红和徐阳忍不住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表情。 他们的林老板，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应该不能是被三言两语骗了吧？ 徐阳轻咳了一声，大力拍了拍徐克礼的肩：“既然林老板同意你留下来了，那就没问题了，要好好干！” 认识完一人两狗三名新成员。接着是刘向元将她叫到了厨房。 厨房里除了纪怀远在准备食物，还有另一个人在帮他打下手。 林江冉试探着叫了声：“……许姨。” “啊，小林。” 她回过头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憔悴。 接着，许姨慢慢扯出了一个苦笑：“还是该叫你林老板比较好？” 林江冉连忙道：“不用不用，许姨不用这么叫。” 她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 “爸爸是三天前走的，是我把他安葬……不，没什么。后来，我听说了你们今天有事要办，就没有通知你，我告诉了希望，让它打赢了，再想办法带我过来。” 许姨的声音里满是强装的冷静，她试着朝林江冉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却只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林江冉看着她，心里也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她上前几步，轻轻搂住颤抖的女人，动作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 “留在这里，你会很安全的……这也是老爷子最后的遗愿吧。” 许姨靠在她的身上，林江冉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喘气声，同时，她肩膀抖动的幅度也更大了。 她抽抽噎噎的，声音沙哑，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那个人……一辈子都扑在自己的那些花花草草上，最后到底为什么会……” 林江冉沉默了一会，放轻了声音回答：“我也不知道，但或许，是因为他终于与自己和解了。” * 虽然还有一些残党没有清除，不过也算是暂时解决了“进化者”的问题后，他们的生活重新步上了正轨。 “灭世之种”被带走后，环绕在s市附近的浓雾封锁也悄无声息地解除了。 由于灭世之种和浓雾的消失，几乎是在和“进化者”产生冲突后的同一时间发生的，而林江冉又正好在那次冲突中缺席了。 因此，何穆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她。 他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具体的情况，不过都被林江冉敷衍过去了。 第115章 于是他也非常识相地不再追问了。 同时，他也告诉林江冉了一些关于浓雾外的事。 根据他派出去的调查组报告显示，现在浓雾外的世界也和s市差不多，在城市的废墟上建立起一个个避难所，大家都在各自为营，艰难而努力地生存着。 现在何穆正在和外界的势力接触，一旦有了能够贸易的机会，也会通知她。 林江冉欣然应允。 这种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擅长的人去干。 目前，花鸟市场只需要照顾好种植的植物，等到春天出售就行。 此外，就是囤粮的工作。 据出去打猎的上官红和纪怀英说，现在可供隐藏的茂密植被少了不少，最近的狩猎也越来越难。 幸好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准备了不少食物，即便再多几个人，也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就算那个人回来，也完全没问题。 这么想着，林江冉开始了等待。 当然，她不需要等太久。 * 对花鸟市场的所有人来说，那都是世界末日后很普通的一天。 不需要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废土的冬日显得漫长而又无聊。 每天照顾照顾动植物，和大家一起做做东西，聊聊天，生活和以往一样温馨而平淡。 如今已是深冬，气温比以往都要冷得多，林江冉换上之前置办的羽绒服，准备出门。 刚从暖棚里回来的刘向元见到她整装待发的模样，顺嘴问了句：“去哪？” 林江冉套上手套，随口回答：“随便走走。” 刘向元了然地点点头，关切道：“注意安全。” “嗯。” 花鸟市场里没有人知道，在无事可做的冬天，她偶尔出门究竟是为了干什么，但大家都非常默契地选择了不过问。 林江冉很感谢他们的体谅，因为就连她自己，也很难解释自己的行为。 每周都有那么一天，她会在晚饭前的时间去一趟老家，打扫爷爷的房子，然后去水井下晃一圈。 就像是某种仪式感一样的举动。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 再次来到老家的水井边，林江冉来到庭院的老树边，想要再次习惯性地扯了扯树上的绳子……却只发现了一截断掉的绳环。 怎么回事？ 她皱起眉，目光扫过附近的房屋，径直走向其中一户，敲响了对方的房门。 林江冉还记得这个男人，在上辈子他是唯一追出来，给她送行，顺便分了点食物给她的人。 简而言之，就是那群势利眼里有点良知的一个。 “咚咚。”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男人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扫视了她几眼，声音沙哑地问：“什么事？” 林江冉脸上挂着微笑，一边熟练地从包里捞出一条风干兔腿：“你好，我想问问，那棵树上的绳子为什么断了？” 男人看着她手上的明显是作为好处的食物，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他犹豫了一会儿，将门缝开大了点，一把抓住她手中的肉。 林江冉没怎么反抗，而是顺其自然地松手了。 男人夺了兔腿，吞了口口水，回过头来，飞快道：“就在今天早上，那家的水井塌了。” 林江冉瞪大了眼：“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大早有一声巨响，看向井底，发现里面被土堆堵上了。”男人粗声粗气地解释道。 他又睨了林江冉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人，又带着点好奇：“还有，我认得你，你是每个礼拜都会来打扫那栋空房子的小姑娘。” “……啊，我是。” 林江冉有些心不在焉，她匆匆告别了多疑的男人，她回到爷爷的老家，一屁股坐在木板床上，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这都算是些什么啊？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怀着期待又害怕的心情，她打开了系统。 许久没有动静的任务栏上，一条新的短小的提示，却仿佛令人移不开视线。 【越城公路】 * 站在越城公路边的指示牌下，孔鹤一次又一次地朝远处张望。 在他再次来到这里之前，上辈子苏醒的记忆，在脑海里变得愈发明晰起来。 他曾在半边墙壁已然完全倒塌的小别墅楼里，用冻得发僵的手划开火柴，点起篝火。 他从背包里把好不容易刨出来的一点野草根丢进小铁锅里，加了水，悬在篝火上。 没有米，更没有调料。 他现在饿得不行，但冬天的废土就像是生命不曾存在过的寂静之地，根本找不到什么吃的。 这个世界已经完了，灭世之种已经成熟，他们只能等死。 那是那条世界线的末日，却不是他的。 这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研究所给他的任务是将低维世界的灭世之种带回高维空间，用于研究。 但由于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把房子一把火烧了，还顺便把井给填了，这次他算是没机会了。 但是，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回到类似的世界线…… 那么他会冒着被利用一次就抛弃，又或者直接与“毁灭”的本质接触的风险，带回灭世之种吗？ 孔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他曾以为死就是一切的结束，于是在那天，欣然选择了自己的死亡。 第116章 但事实告诉他，并非如此。 他死后，来到了一片用常识根本无法去解释空间，就像是好几个空房间重叠在了一起，空荡又诡异。 在那里，只有模糊的声音传来，祝贺他获得了“新生”。 但所谓的新生，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傲慢的高位研究者，想要利用他达到自己目的的粉饰罢了。 自己被选中，承担拯救这条世界线的重任，是研究所一位位高权重的老教授的想法。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那其实是老人的一点私心。 就在他等待着野菜汤烧好的时候，借着眼角的余光，他瞥见了墙边鬼鬼祟祟的黑影。 孔鹤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他那位神出鬼没的邻居，两个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一种适当的疏离。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几个人从那道墙边走出，恶狼般贪婪的眼神盯着火堆上炖着野菜的锅子。 “从火边滚开，留你一条命。” 孔鹤没动，反而一脚踢翻了篝火上的铁锅。 任务失败本来就令人烦躁，还有不长眼的人来惹他烦，干脆让所有人都不好受就好了。 他带着点自虐的心态，这么想着，心里其实早就对马上要发生的事有了预期。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气急败坏的强盗只能对着他拳打脚踢，以发泄内心的愤恨。 孔鹤一声不吭地受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自己的失败导致了这条世界线的终结。 虽然他不会为此产生罪恶感，但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却莫名给了他一种解放般的快感。 如果就这样被打死了，也许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动不动。 越来越多的淤青，浑身都在发疼。 然而下一瞬，对他的肢体攻击突然停止了。 孔鹤有些茫然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几个男人被揍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模样。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身形瘦小的姑娘站在原地，眼神里没什么感情，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那眼神好像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反抗？ 孔鹤眯起眼睛，总觉得眼前的女孩看起来有点熟悉。 女孩盯了他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可没过多久，她又去而复返，还带了一卷绷带回来，走到他身边蹲下，开始无声地替他包扎。 孔鹤本来下意识地想反问她，为什么还要替自己包扎，简直是多管闲事。 可在看到她的表情时，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林江冉的表情称得上是安静祥和，嘴角还带着点释然的笑意，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事。 做完全部的包扎，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篝火的光芒倒映在她的眼睛里，就像是夕阳温暖的余晖。 “这里不安全了，你也快走吧。” 像是很久都没有和人说话了，她的声音又干又哑，就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不出意料地打破了温馨的氛围。 她明显呆了一下，接着露出了一个苦笑。 她点了点自己的嗓子，摇摇头，把什么东西放在他的面前。 接着，她像一道影子一样，迅速翻过了断裂的墙面，离开了。 “等等——” 孔鹤往前冲了几步，想叫住她，可已经太晚了。他身上刚包扎完的伤口又被扯开了，刺得他生疼。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发热的脑袋也冷静了下来。 他认得那个人，对方却不一定认识自己。 他知道，那是那个曾收养自己的老人的亲孙女。 他记得好像叫……林江冉？ 在他离开孤儿院，开始在咖啡馆打工为生的时候，曾碰到过这对爷孙。 那时两个人都是幸福的模样，小姑娘内向腼腆，却也会对老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看着这对幸福的爷孙，孔鹤的心却想被针扎了一样，隐隐作痛。 那就是他放弃了的未来。 但现在，回想起刚才林江冉无神的双眼，他只觉得那样更加难以忍受。 把那些东西留给了自己，那么她怎么办？ 想要追上她。 这突然产生的想法，让他有些无措。 尽管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在最后，想要和她待在一起。 即便什么也不做都无所谓。 在自身已经陷入绝望的时候，却依旧愿意将希望留给他人的她。 他想见她最后一面。 于是，他不顾伤口的疼痛，收拾好行囊，也离开了别墅。 孔鹤知道，以林江冉的谨慎，肯定会马上动身，自己只有马上去追赶，才有可能见到她一面。 最后，他确实如愿看到了在篝火边熟睡的女孩……以及近在咫尺的毁灭。 滚滚浓雾吞噬了最后的火光，将世界拉入永恒的终结。 那个生与死交错的画面将刻在他的脑海里，成为挥之不去的回忆。 现在想来，曾走入过他心里的人，其实都那么的相似。 他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但这次，他非常有自信地向那些研究者提出了要求。 “我想回去，请再让我试一次。” “必须保证两条世界线拥有接近的近似度，否则我不能保证带回灭世之种。”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其实有自己的目的。 第117章 如果作为实验体是他无法逃脱的命运，那么，他至少想拯救有她在的世界。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又有新的事情让他犹豫不决了。 在与林江冉相处的过程中，他产生了想与那个人共度余生的愿望。 …… 不过为了让这个世界，或者说主要是为了让她拥有未来，他终究是选择了违背自己的心愿。 尽管舍不得离开，但他还是选择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像是个殉道者。 当孔鹤又一次回到那个空房间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听起来有点熟悉的声音，问他在执行下一次任务前，还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 孔鹤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他有些不确定地试探：“林子和？” 那道声音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回答： “所有世界线的'林子和'都已经死了。” 孔鹤马上道：“那么换个问题，你曾经是哪个世界线的林子和？” “我是全部，也是一。” “这些事你不必去了解，回答我的问题。” 孔鹤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想回去，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想再掺和你们的研究了。” 那道声音叹了口气，恢复了他熟悉的语调。 就好像那个人回来了一样。 “即便我无法赐予你想要的结果，但至少，我还能满足你其中一个愿望。” “回去吧，臭小鬼。” “对了，还要麻烦你帮我带点东西……” * 就像是心中的迫切再也压抑不住，林江冉往回走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奔跑了起来。 直到在路牌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江冉驻足，与他对视。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孔鹤以为她一定会要求他把一切解释清楚，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朝他伸出手。 “不管怎么样……欢迎回来。” 他愣住了，回握那只手，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但他终究没有那么做，只是第一时间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林江冉。 “这是？” “是一位故人给我的……他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林江冉接过那本厚重的笔记本，翻看了几页。 熟悉的字迹写满泛黄的纸张，林江冉呆立在原地，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怎么会有——” “回去再说吧。” “……好。” 林江冉和孔鹤一起回到花鸟市场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尤其是老成员们。 大家都对他的经历很好奇，但孔鹤始终面无表情，守口如瓶。 直到他面不改色地说出自己的亲戚最终还是因意外亡故，自己没办法独自生存，只好找回来时，就连对他的离开最不满意的上官红，也没法对他兴师问罪了。 这么编真的好吗？林江冉忍不住腹诽，并抛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接着孔鹤转向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这里人多，要不要上去聊？” 林江冉哽了一下，环视四周，发现众人都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感觉根本解释不清。 “好吧。” 两个人一起爬上屋顶。 安静地看着深蓝色的夜空，林江冉的心情也变得平静下来。 接着生出的，是一种近乎释然的安心感。就好像在沙漠里长途跋涉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见到了绿洲，甚至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她忍不住喃喃道：“不会真的是梦吧？” 孔鹤失笑：“当然不是。” 林江冉看着他，也忍不住笑起来：“也对，如果做梦都能遇见你的话，不就说明我还真的挺想你的，那实在是让人有点心情复杂。” “你！……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和你说放我回来的人究竟是谁。实际上，他甚至不能在我面前露面，所以，我本应不知道他是谁的。” “但他说，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你就会知道是谁一直在帮助你，还有我。” 林江冉抚摸着笔记本的封皮，满眼珍视：“以前只是猜测，但我现在确定了。” “那就好。”孔鹤说，“还有，在那个人放我回来之前，还有一件事委托我来问你。” 她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问：“嗯，是什么？” “你现在过的幸福吗？” 林江冉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合上了笔记本，用手摩挲着它的封皮。 陈旧掉漆的牛皮面有着粗糙的质感。想必，爷爷的手也曾无数次抚摸过这本封皮与扉页，期待着它帮到自己的样子，然后露出笑容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江冉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下来，轻声道：“嗯，我现在很幸福哦。” 你能听到吗？爷爷。 在这一切秩序崩塌，未来凶险而未知的世界里，她却一次次地重拾了最宝贵的东西。 所以说，她现在真的很幸福。 有对未来的期待，还有……对更远的未来的期待。 在将那份报名表提交上去的时候，她就这样期待着了。 无论是骗局也好谎言也罢，只要有一点与亲人再见面的机会，林江冉就不会放弃。 第118章 况且，她还要继续好好生活，又哪管得着身后事呢。 * 澄澈的夜空下，夜风裹挟着寒意，将一点点冰凉的触感带到她的鼻尖。 林江冉一愣，喃喃道：“……又下雪了。” 孔鹤看着她傻傻地盯着自己的鼻尖，做出像是斗鸡眼一样的表情。 他把条件反射般在脑海里出现的嘲笑咽了回去，反而是一把拉住了林江冉抬起的手，然后亲手将她鼻尖的一点水渍刮去。 林江冉的动作定格了。 孔鹤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很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咕哝道：“天气有点凉，我们回去吧？” 林江冉回过神来，呆呆地转头看着十指相扣的双手。 她也同样抑制住了想要缩手的欲望，用力回握了一下，露出笑容。 “好。” 她抬起头，望向深紫色的夜空。 夜色掩盖了她微红的脸颊，于是她只是故作轻松地随口道：“真希望这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孔鹤也点点头，有些不自然地补充道：“会的。毕竟，春天就要到了。” 他们看向彼此，相视而笑。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