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1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作者:小粟州【cp完结】 作品简介 曲榛宁不觉得自己会跟谈迟谈恋爱。 虽说两人从小相识,不分彼此,谈迟也向来对他宠爱有加,带他逛街,送他上学,小礼物小惊喜层出不穷,还把自己家分一半给他住。 但大他十岁的谈迟到底曾是祖父的学生,论辈分,曲榛宁得叫他叔叔。 跟叔叔谈恋爱?没那可能。 朋友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听听都离谱。 再说了,曲榛宁父母离异后各组家庭,他不再属于任何一边,唯有谈迟一如既往。 谈迟是重要的人,是变化中的不变,曲榛宁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心思动到他头上。 可话是这么说,曲榛宁却机缘巧合看到谈迟更衣,误打误撞亲到谈迟胸肌,一不小心摸到谈迟… 曲榛宁:“……” 面对谈迟戏谑的目光,他红着脸捂住鼻子,大声说道:“小谈叔叔,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很宠的小叔叔 x 搞事的大学生 谈迟 x 曲榛宁 甜宠/ 甜饼/ 年上/ he 高亮: 1. 攻受差10岁 2. 都有前任,量轻,介意慎入 第1章 好友验证 “曲榛宁,我再问一遍,水上乐园你真不去了?” 浴室中水汽蒸腾,高悬的花洒滴着水,随手放在洗手台的手机沾了几滴细小的水珠。 好友陈氧的声音从手机中公放而出,原本询问的语气在听到拒绝后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混球啊,都是你们说想去我才弄的票,现在票到手了集体放我鸽子?” “集体?没人不去啊?” 曲榛宁一边回应,一边打开窗户让水汽散去。 镜子表面的水雾被随手抹开,他只穿了一条内裤,清瘦干净的身型在镜前一览无余。 曲榛宁肤质和肤色都随妈,细腻白皙,热水澡后身上浮现出一层粉嫩的血色,隐约看得到皮肤下蜿蜒的浅青色血管。平展的胸前有几道红色抓痕,是他刚才挠痒自己抓的。 男性固有的刚硬在他身上失去表现力,即便平时会进行适度锻炼,也一副文气白净的模样。 曲榛宁长得好看,有点小奶狗那意思,他对自己眼下这种状态十分满意。 在镜子前臭美了一会儿,他开始化妆,为两个小时后的约会做准备。 通话那头,陈氧还在喋喋不休。 “远哥回老家也就算了,你们几个不是本地人吗,怎么也去不了?这套票有时限的好不好……” 这事要从两周前说起,当时曲榛宁和室友们在准备期末考。 晚上从自习室回来,他坐在床上背书,没一会儿开始走神,问室友,“谁去过咱们这儿新建的水上乐园?” 宿舍里没人去过,只不过这话起了个头,迅速点燃众人对自由的向往,你一言我一语聊起假期安排。 说到最后,不知怎么就敲定了水上乐园之行,提议考完试就去,还有人顺手在日历上画了个圈。 订票一事由陈氧包揽,他自告奋勇有门路,堂哥跟这个项目的投资商有合作,弄几张票易如反掌。 至此,一切似乎还在正轨。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当初说的如何好,假期一开始那些美好畅想却被抛之脑后。除了负责门票的陈氧把这当回事儿,其他人仿佛就是考前压力太大过了个嘴瘾。 现在票到手了,再一个个问过去,当初兴致勃勃的室友们个个不做人。 什么“跟女朋友约会撞了去不了”、“带补习呢没时间”、“在外地旅行回不来”、“回老家了帮我姐带孩子走不开”……借口一个比一个花哨。 陈氧弱小的心灵受到大大伤害,吐槽许久,从曲榛宁洗完澡吹好发型,说到他化完一个工序复杂的伪素颜妆,用时近一个小时。 曲榛宁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得心不在焉。 他拿了几身衣服,对镜子比划半天,最终选定一套潮牌休闲装,避开发型和底妆换上。 宽大的蓝白拼接衬衫松垮垮搭在身上,熨烫平整的短袖袖口翘起两个角,下面是卡其色工装短裤,整个人看上去又奶又软。 对着镜子转了几个角度,曲榛宁发觉左边那搓头发捏久了不蓬松,又淋了点水,用吹风机极具技巧性地吹了几下,让头发如愿支棱起来。 他随口问:“现在是几个人啊?” “我,林子,林子他女朋友,三个,”陈氧补充道,“他刚刚发消息说来。” “几号去?” “时间还没定,先把人弄清楚。” “也是,”曲榛宁心不在焉地提议道,“叫别的朋友呢?” “那也不够啊,八张票呢!” “你弄那么多门票干嘛?咱宿舍一共才六个人。” “这不考虑到你跟林子有对象嘛,万一谁想带个人,没票不尴尬了?” “啊对,那倒是。” 打理好自己,到了最后喷香水的一步,曲榛宁有点犯难。 满柜子五颜六色的小瓶子,却总觉得还缺一款,找不到一瓶合适的。 最终,他打开了隔壁的柜子——那里放着他叔叔谈迟的东西。 对曲榛宁来说,谈迟一切的私人物品都很不私人,向来随便用,因而毫无顾忌拿了一瓶果味儿的香水,喷一点在手腕,泛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甜。 第2章 这好像还是去年曲榛宁送给谈迟的生日礼物。 甜的有点孩子气了,谈迟却从没说过不喜欢,照单全收。 “所以说啊榛子,作为这件事起头的人,你是不是得做出点表率?” 曲榛宁稍走了会儿神,就被陈氧的声音拽了回来。 水上乐园这个话题确实由曲榛宁挑起,但后面的对话他没有参与,转头跟男友聊天去了。 男友蒋尚戎说他不会游泳,水上乐园是小孩才喜欢去的地方,不适合他这样的青年,再说公司七月还有外派,不一定能腾出时间。 曲榛宁听后,就立马舍弃了和男友两人一起去水上乐园的想法。 他跟陈氧说,“你要是早几天说,我肯定还是会跟你一起去的,但现在应该不行了。” 曲榛宁说怎么可能不乐意跟陈氧出去玩,但巧就巧在上午才定了后天去外省的机票,要陪交往不久的男友一起出差,实在是分身乏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氧也不好再勉强,曲榛宁答应回阳城之后请他吃饭,陈氧这才说好。 结束通话, 曲榛宁出门赴约。 他上车后给蒋尚戎打电话,没打通,改发了消息。 【榛子巧克力】:在忙? 【榛子巧克力】:我现在出门。 等了两分钟,对方没回他。 曲榛宁对着自己发出的两句话看了看,觉得语气有点声音,于是又找补了几条。 【榛子巧克力】:啊我不是催你,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愉快][愉快] 【榛子巧克力】:你有急事先忙吧,我也没到,不着急。 【榛子巧克力】:?( ′???` )比心 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车就停在了路边。 他们约好十点整在商场正门口集合,曲榛宁早来了一刻钟,站在广场正中的红色雕塑下等待。 他长得好看,又特意打扮了,站在显眼的地方很受瞩目,蒋尚戎不会找不到他。 然而到了约定时间,他等的人没出现,也没回任何消息。 近来入了夏,烈阳刺得人睁不开眼,没一会儿额角也挂上汗珠。 担心妆会花,曲榛宁把手机音量开大,转身进商场蹭空调。 在感情上,曲榛宁算是慢热型的。 周围同学有些高中时就情窦初开交男女朋友了,曲榛宁对此却没什么感觉。 倒也不是真的对感情一无所知,只是不那么上心,也没觉得一定要谈一个对象,只想着顺其自然。 跟蒋尚戎在一起也是对方提出来的。 他们是今年年初登山时认识的,相识半年,交往至今不到两个月。 受考试月和年中工作的影响,两人交往以来很少见面,约会也屈指可数。 蒋尚戎在本市某私企工作,牛马社畜,清闲日子很少,忙得脚不沾地。 曲榛宁跟他吃过几次饭,每次蒋尚戎的电话都一个赶一个,看起来确实很辛苦。现在好不容易熬过了年中最忙的时段,过两天还要出差。 与之相比,曲榛宁的生活堪称惬意。 他念大一,每月都有高额生活费自动打入账户,吃穿不愁,考完试就是闲人一个,时间一抓一大把。 两人有年龄之差,学生和社畜的生活更是天壤之别,蒋尚戎没办法给曲榛宁同龄人那样的恋爱体验实属正常。 自认是善解人意的恋人,曲榛宁每天早中午晚安按时打卡,却从不要求蒋尚戎信息秒回电话秒接。 今天也是。 蒋尚戎迟到大概是有事,没接电话应该是没看到来电,反正约好的事情他总该记得,说不定两三分钟之后就来了。曲榛宁这么想。 等会儿就等会儿。 曲榛宁不缠人也不烦人,向来好说话。别的东西他可能没有,但时间多的是。 只不过两三分钟好等,许多个两三分钟就有点令人不是滋味了。 曲榛宁开了三局游戏,再抬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蒋尚戎人间蒸发,也没能给出一个等待的时限,哪怕曲榛宁这样心大不在乎,也终于开始不耐烦—— 明明是周天,真的忙到连消息都回不了吗? 什么工作一周连轴转七天啊? 有事提前讲一声,一句话的功夫,很难吗? 曲榛宁无法理解,再拨了电话过去,这次倒是接通了,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一阵盲音。 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 曲榛宁满头问号。 既然电话挂断了,那至少证明他看手机吧,再发消息过去,看到了应该会回。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再次联系蒋尚戎。 却没想到消息发出的同时就弹出了红色的感叹号——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 谈迟 x 曲榛宁 喜欢记得收藏喔,蹲摩多摩多海星和评论! ps:没有放陈氧鸽子! 第2章 红油小熊 这是什么? 曲榛宁脑袋里的问号连翻转圈圈。 他跟蒋尚戎见面的次数不多,刚交往就碰到工作学业最忙碌的时候,多数交流都在网上进行。 想不到被删的理由,他琢磨半天,不得不往诈骗的方向想。 骗他? 可他们只吃过几顿饭,见过几次面。图什么? 图他考试月? 第3章 还是图他会发早中午晚安? 总不能是图他请的两顿饭钱吧? …… 没碰到过这种事,曲榛宁连忙把情况发在了宿舍群里,集思广益。 【榛子巧克力】:兄弟们,碰到个怪事。 【榛子巧克力】:这种情况是被人骗了吗? 消息一发出去,沉默了两天的“逢考必过学术交流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南子气概】:? 【南子气概】:被骗了?什么情况? 【林大鸟有】:??榛子吗?挺稀奇。我还以为咱们宿舍里就氧子好骗,留个耳朵[耳朵] 【您的怨种养子】:?什么叫我好骗,你找揍? 【林大鸟有】:哈哈不敢不敢,爱你[比心] 【远子高飞】:早兄弟们! 【南子气概】:早啊远哥 【男仙の进化论】:早?不早了!下午两点了,弟弟们! 【男仙の进化论】:喔草,榛子被骗了? 【男仙の进化论】:刚上完课,晚来几秒还能吃上热乎瓜吗? 【林大鸟有】:能 【南子气概】:能 【您的怨种养子】:能 【男仙の进化论】:榛子人呢? 【远子高飞】:@榛子 怎么了,有事哥几个随叫随到。 【男仙の进化论】:@榛子 骗财还是骗色,等不及了速速道来! 【林大鸟有】:@榛子 骗财还是骗色,等不及了速速道来! 【您的怨种养子】:@榛子 骗财还是骗色,等不及了速速道来! 【南子气概】:@榛子 骗财还是骗色,等不及了速速道来! 【远子高飞】:@榛子 骗财还是骗色,等不及了速速道来! 曲榛宁:"……" 看着满屏整齐划一的“骗财骗色”,曲榛宁忽然觉得蒋尚戎删他好友也不是多么不能忍受的事了,当务之急是把群里这五个不着调的室友们拉出来挨个揍一顿。 【榛子巧克力】:…… 【榛子巧克力】:很严肃好吗?懵,没见过这种事。 群里一片关切。 【男仙の进化论】:多严重?顺顺气啊。 【南子气概】:冷静宝子,骗子不值得。 【远子高飞】:冷静宝子,骗子不值得。 【您的怨种养子】:钱被抢了? 【林大鸟有】:草,谁抢的?抢多少? 【榛子巧克力】:不是…… 【榛子巧克力】:就…… 【榛子巧克力】:我对象忽然给我删好友了。 群里大概静了两秒,随后曲榛宁收到五条整整齐齐的省略号。 【男仙の进化论】:害,我当什么呢! 【男仙の进化论】:是男人就道个歉,把弟妹再加回来,多简单的事儿,至于在这懵来懵去吗? 【林大鸟有】:+1 【林大鸟有】:榛子,这种时候你不能想她这种行为过分不过分,也不能讲道理,你先低头认个错,主要是态度问题,态度这关过了咱再看情况随机应变……不行我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让她给你支几招? 【远子高飞】:等下,你对象为什么生气? 【远子高飞】:都到删好友的程度了,事情是不是很严重?这样不清不楚的道歉会不会太敷衍? 【林大鸟有】:哎也是,不过有个好态度是一切的大前提。 【南子气概】:要不,先听榛子说吧。 【南子气概】:我是觉得不至于,能有多大事,你不偷不抢不嫖不赌他一言不合给你删了?谈对象而已,怎么还得哄着? 【林大鸟有】:…… 【林大鸟有】:乔哥,您好野我好爱。 【男仙の进化论】:南子,您好野我好爱。 【您的怨种养子】:…… 【您的怨种养子】:@榛子 人呢? 曲榛宁被叫到号码去取餐,一两分钟的功夫,群里又刷了好多条消息。 【榛子巧克力】:在,取餐去了。 【榛子巧克力】:简单说一下,就是在我什么也没干的情况下,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再打过去直接挂断,然后删我好友。 【您的怨种养子】:……什么鬼? 【您的怨种养子】:可你今天不是去约会吗? 【榛子巧克力】:嗯是,差不多,约会。 【您的怨种养子】:那,再默默问一句……你不是两个多小时之前就出门了? 【榛子巧克力】:是的,没错。 【远子高飞】:啊?那你们现在都没碰头? 【南子气概】:……你不会等了他两个小时吧? 【榛子巧克力】:没那么久,但也快了。 【男仙の进化论】:也就是说你约会当天等她将近两个小时,然后这人无故放你鸽子还玩人间蒸发,最后给你删了? 【林大鸟有】:…… 【林大鸟有】:emmm这不是态度问题了,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南子气概】: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您的怨种养子】: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男仙の进化论】: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远子高飞】:榛子你现在在哪? 说约会也不是两人约好去哪里玩,而是蒋尚戎出差缺点装备,让曲榛宁陪他去商场看看。 一起购物可能并不浪漫,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走在一起看上去也更像兄弟朋友而非情侣。但在曲榛宁看来,既然是在交往,那任何相处都是拉进关系的契机,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逛街,也是需要重视的。 第4章 他没什么恋爱经验,这段关系也是刚开始,想要经营好一段感情的心情没有错。 况且,曲榛宁本就是一个很注重外在形象的人,就算不是蒋尚戎,他也惯于给旁人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他认为给别人留下好印象不能靠等,而是要主动展现自己的优点,因此无论着装打扮,还是守时守点这样的小细节,都十分注重,尽量不出糗、不出错。 只是没想到,他什么错都不出,也会发生这种事。 【榛子巧克力】:我现在在xx路xx广场,怎么了远哥,你要来吗? 【远子高飞】:嗯,你那儿离我不远,二十分钟能到。 曲榛宁没想到李幸远要直接过来,但也不算太意外。 远哥虽不是宿舍里年纪最大的,但或许经常帮姐姐带孩子,他总是很细心,暖人向来冲在第一个。 只不过曲榛宁没想麻烦他跑一趟。 【榛子巧克力】:我没事啊哥,你忙你的不管我,跑一趟干嘛? 远子高飞半天没动静。 【南子气概】:远哥是行动派,应该准备出门了。 【南子气概】:话说你那里离我也不远啊,要不我也去,闲着也是闲着。 【您的怨种养子】:?乔哥,你不是在外地吗? 【南子气概】:??没啊,在本市啊。 【您的怨种养子】:还有远哥,不是说回老家帮姐姐带孩子? 【南子气概】:他姐姐不就在本市吗? 【您的怨种养子】:?????? 【您的怨种养子】:那你水上乐园…… 【南子气概】:噢噢,主要你时间没定下来啊,我后天的飞机,来不及。 【您的怨种养子】:……好吧。 手机震了下,是隔壁群,仅有五人的“无氧运动”。 曲榛宁匆匆看了眼,重新切换回“逢考必过学术交流群”。 【远子高飞】:没事榛子,我跑一趟也不要紧,就怕你一个人待着心里不好受。 看样子是认定曲榛宁失恋被甩了。 曲榛宁想说自己还好,不过李幸远的行动能力太强,这会儿都换好衣服出门了。 比起一个人吃食不知味的快餐,有人陪确实会好一点。 曲榛宁便说:“那行,哥你没吃午饭吧,想吃啥我请。” 一说请客,群内众人纷纷坐不住了。 【南子气概】:我也担心榛子心里难受,我也去行吗?想吃火锅。 【林大鸟有】:女朋友回家了我现在独守空闺,想蹭饭行吗?火锅我可以。 【男仙の进化论】:刚下课我饿了,想蹭饭行吗?吃啥都行,不挑。 【您的怨种养子】:我闲出屁了,想蹭饭行吗?不挑。 曲榛宁:“……” 手机再次震动。 【南子气概 将群名修改为“榛子背后的男人们”】 【南子气概 将群名修改为“榛子背后蹭饭的男人们”】 曲榛宁:“……” 等待这群怨种舍友期间,曲榛宁打包了一口没动的快餐,去众人指名的火锅店取号排队。 刚坐上桌,手机收到新来电,本以为是蒋尚戎终于联系他了,但拿起手机一看,是他妈妈。 曲榛宁愣了下,接了电话。 “喂,老妈?” 通话另一端无人回应,背景音有些嘈杂。 他拿开手机看了眼,确定是他妈妈打来的,又叫了声“老妈”。 刚想说怎么没人回话,紧接着听到一声“哎”。 那并非他听了十几年的女声,而是一个陌生、稚嫩、软乎乎的童音。 小孩说:“怎么、怎么不说话了呀,我是妈妈——” 声音拖得很长,话音未落已经天真无邪地笑成一团,似乎这句话本身就有这么搞笑。 曲榛宁顿时喉咙发紧,没有吭声。 这之后,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才从远一些的地方传来,经过电子设备的处理,温柔得有些失真。 “晨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用那种曲榛宁大概几辈子都没听过了的哄小孩的声音说,“哎呀,原来是妈妈的手机有新来电啦,是晨晨看到的吗?谢谢晨晨。” 声音由远及近,手机大概都放在耳边了,还在说“晨晨真懂事”,应该也注意不到通话已经过去二十多秒。 或者注意到了,也要先跟小孩互动完,才轮到曲榛宁。 “榛榛,妈妈跟你冯叔叔和晨晨弟弟在外面吃饭呢,有急事吗?” 说到“冯叔叔”的时候,她的声音小了些。 到这会儿,曲榛宁已经意识到这是一通小孩儿玩手机时误拨过来的电话,也听得出他妈妈口吻中的那份不自在。 “没事啊,”曲榛宁笑了下,故作轻松,仿佛真的不在意,“妈,电话是你那边打过来的,应该拨错了吧。” 女人似乎愣了下,查看了手机,这才稍稍提高声音:“就说呢,一看到是你的电话妈妈还以为有什么事,多让人操心的。” 说什么操心…… 父母离婚以来,他们母子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 今年已经过到了暑假,大半年了,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各种节日的祝福上。 似乎除了例行公事的问候,再没别的话好说。 可分明又是母子一场。 曲榛宁垂下眼,用筷子在空盘子中无意识划拉几下,他随意应了声:“嗯。” 第5章 “弟弟没有打扰到你吧,是不是还上课呢?你别怪弟弟,他还小,不是有意的,妈妈给你道歉啊榛榛。” 女人的声音多柔和,曲榛宁心里却五味杂陈。 “没打扰到我,上课的话我也不能接电话啊。” 说完,曲榛宁觉得很没有意思,便想结束通话了:“妈,那你们吃吧,帮我跟叔叔问个好啊,先挂了。” “哎等等,榛榛……” 大概是曲榛宁过于疏离,女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连忙叫住了他。 却也没说出曲榛宁想听的话。 “榛榛,过两天放暑假有时间了跟妈妈见见面好吗?前几天你冯叔叔和弟弟还说想看看你呢,好不容易等到你放假,咱们一家人还可以一起出去旅行……” “……” 说什么一家人。 曲榛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再说吧,我暑假活动多,不一定能去。” “什么活动这么辛苦,暑假也不让人休息?” “是啊,”或许是为了让这个借口变得可信,曲榛宁搬出了谈迟,“小谈叔叔昨天还说让我去他家茶馆帮忙,我都没答应。” 听到曲榛宁不会真的去,女人的声音也终于放松了下来:“真是大忙人,你小谈叔叔都约不到你?” “没办法,”曲榛宁笑了下,“大明星嘛,档期满了排不开。” 挂掉电话,曲榛宁干在唇边的笑容如同快速退去的潮水,转眼消失不见。 眼下正是饭点,火锅店里热气滚滚,人声鼎沸。 唯独他坐在角落,陪伴他的只有锅里还未融化的红油小熊。 明明,明明他今天很期待的。 却没碰到一件好事情。 第3章 “狐狸精” 这顿火锅吃了近两个小时,除了在北郊给中学生带家教的时博生被一起交通事故堵在了路上,宿舍其他五人全部到场。 室友们聚在一起最少不了的就是闲聊吐槽讲八卦,曲榛宁疑似被甩更是放假以来最大的新闻,众人就此展开激烈讨论—— “榛子,你什么时候处的对象,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时候,也就考试之前,快两个月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 “寒假旅游的时候认识的,一开始偶尔说几句话,后来一来二去他说想试试,我想无所谓啊,那就试一下。” “你对象干什么的?” “某某公司的产品经理吧?他好像是这么跟我说的,没太注意,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某某公司是什么公司?” “……他说过一次,但我忘了。” “那他多大了?” “大我八岁吧,应该。” “哪儿人?” “……似乎,阳城本市?” “他家在哪儿?” “……” “一家几口人?” “……” 有点离谱。 激烈讨论还没开始,众人就发现曲榛宁这恋爱谈得莫名其妙,对他对象不能说是了如指掌,只能说是一无所知。 “孩儿啊,你怎么一问三不知?” 宿舍里的老三乔绪南一脸困惑,“这比网恋还不靠谱,你见过他本人吗?” “……” 曲榛宁觉得这个问题严重鄙视了他的智商,“那肯定是见过的。” 乔绪南表示怀疑:“你确定?” 曲榛宁:“……我又不是傻子。” 曲榛宁没觉得不了解就交往有什么问题。 他跟蒋尚戎认识的时间不长,同意试试之后一直在考试,这才放假几天,一些私人信息不清楚很正常。 再说,交往不就是用来互相沟通了解的吗?又不是结婚,这天底下还有闪婚的呢,他这才到哪儿? 而且他也没有很一问三不知吧。 “我以为你们都交往了,好歹是很熟悉了,没想到是这种情况,”陈氧问,“那出差怎么办,你上午不是说机票都买好了?” 他不说曲榛宁都快忘了机票的事。 “本来是要一起去的,不过现在看来……”曲榛宁顿了顿,有些茫然,“唉,我也不知道了。” 坐在陈氧旁边的林州均忽然抬手薅了把陈氧几乎贴着头皮的毛寸,一脸怜爱:“好吧儿子,错怪你了。” “?”陈氧毫不客气,一把拍掉他的手:“谁你儿子,给你脸了是吧,快滚。” 林州均跟他互怼惯了,贱兮兮道:“爸爸真的错了,不该说你好骗,我现在宣布,咱们宿舍里最好骗的人是榛子。” 说着,他转向曲榛宁,语重心长起来:“不是我说啊榛子,你也是心大,你什么都不知道,对方什么人你也不了解,怎么敢跟着一起去外地出差的?” 乔绪南附和:“林子说的没错,万一人给你设个套,你远在外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 “……” 细想大家说的都对,但曲榛宁又觉得并不全然是这么一回事儿。 蒋尚戎一个社畜,怎么就到了人贩/子这一步? 再说,别人都怎么谈恋爱的?不能到了他就是挨骗被卖,这么倒霉吧? 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谈,单看感情问题,不也正是因为对蒋尚戎什么都不了解,为了增进感情才打算一起出行的吗? 见曲榛宁并无反省之意,乔绪南接着补刀:“咱们宿舍就你年级最小,也不太锻炼,小胳膊小腿儿真怕坏人给你咔咔一掰,直接五花大绑,称斤掂两给卖了。” 第6章 “……” 曲榛宁反驳:“我锻炼了。” “你锻炼跟玩儿似的,能一拳打翻十个壮汉吗?” “……” 一拳打翻十个壮汉?闹呢。 室友们卯足了劲儿,一人一句挨个轰他,曲榛宁被批评得体无完肤,也不具备反驳条件。 唯独李幸远温和一些,给曲榛宁夹了一大筷子刚煮好的牛肉:“榛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直至目前,蒋尚戎还是联系不上。 曲榛宁对他了解有限,家庭住址和办公地址一律不知,也没来得及认识蒋尚戎的朋友。两人间只加了好友,存了手机号,因此现在想找人问问明白也是无从找起—— 为什么要忽然删好友,出什么事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沟通? 今天的见面可以取消,那说好的出差呢?也会这样放鸽子吗,可是他连票都已经买好了。 还是说,蒋尚戎其实是故意不联系他,想借此机会甩掉曲榛宁?可似乎也并没有必要采取这种方式吧? …… 曲榛宁经验不足,觉得难办,尽是他想不明白的问题、理解不了的事。 这时候问他怎么办,他自己也不知道。 火锅本来就没吃几口,想到这里,更是彻底没了食欲。 曲榛宁叹了口气,用筷子无差别攻击,把盘子里的萝卜块土豆片戳成碎渣渣。 大概是看出他心烦,众人不再絮叨,纷纷开启了关怀模式。 乔绪南安慰道:“榛子,你也别太难过,先重新加好友吧,等加上了再说。” 曲榛宁“嗯”了一声。 其实他已经重新去加蒋尚戎了,但是还没有得到回应。 李幸远拍拍他的肩,“不管什么理由,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放你鸽子,万一真有事儿耽误了呢?别总往不好的方向想。” 他现身说法:“我姐上回叫我出去玩,我等半天也没等到她,打电话一问他们一家都上高速了,把我忘了,惨不惨?” “哪有我惨,”林州均也接口道,“我上次跟女朋友约烛光晚餐,她人都到饭店门口了,结果碰上她爸妈。她说她当时都懵了,借口也没想好,说在一个人逛街,然后叔叔阿姨一心疼,二话不说陪她逛到晚上。” “我那天也等她一两个小时,她回家才告诉我,你猜怎么了——手机没电了,这谁能想到?” “……” 曲榛宁觉得编的成分很大,但也忍不住跟了一句:“太惨了。” 林州均说:“是吧。” 陈氧也跟着说:“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以为是大事,实际上真没什么,就是个小失误。我大姨上次才有意思,接孩子去早了在学校对面逛街,结果逛完回家提了一堆购物袋,总觉得少了什么,孩子没接!” 林州均:“真是亲生的。” “……” 几人这么一说,似乎也是这么个理,或许真的是曲榛宁想多了。 陈氧接着说:“往好的想,说不定手机忘带了呢。” 众人附和。 “说不定是睡觉呢。” “说不定是记错日子了。” “说不定是被盗号了呢。” 曲榛宁点点头,被安慰到了:“那倒也是。” “这些可能不是没有,但发生概率也低,”或许怕曲榛宁被安慰到再次恋爱脑上身,乔绪南又给他打预防针,“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暂且往好的想吧,至少好受一点。” 曲榛宁:“……” 真白瞎那句“被安慰到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堵在路上的时博生才终于匆匆赶到。 时博生是宿舍里年纪最大的,长相文气,带一副防蓝光高度数眼镜,一脸学霸模样。 本人十分精细,有点小洁癖,自称男仙,落座第一件事就是用湿纸巾清洁餐具。 他一边吃,一边询问曲榛宁“删号事件”的最新进度:“再看看手机呗,加上好友没?” 曲榛宁打开社交软件查看,正要摇头,或许是男仙的仙气扫着他了,几乎同一时间好友通过了。 “……喔,加上了。” 一桌人一个个探着脑袋挤过来要见识曲榛宁那个传说中的对象,并各抒己见。 时博生:“你对象是这种风格啊?非主流?我怎么觉得……看着就很渣?你怎么认识她的?” 蒋尚戎网名叫“伤我何妨”,头像是一束夕阳下的玫瑰,单靠头像看不出性别,照片水平倒是不错,第一眼看会觉得挺浪漫,不过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便透出一股莫名的渣味儿。 林州均:“我也觉得,不过也不好说是不是文艺风格。” 李幸远:“感觉女生用这种头像还挺多的?” 这三位还不知道曲榛宁对象是男的。 “远哥,他对象不是……” 乔绪南正要提醒,那边蒋尚戎发了条消息过来。 【伤我何妨】:你现在人在哪? 一上来就问曲榛宁的地点,打字虽然看不出语气,但谁也不会觉得这样的语气温和。 也没有为上午放鸽子的事道歉。 “喔,这是要过来啦?”陈氧说,“这都三点多了,离你俩约的时间都过去快四五个小时了吧?这人可真行。” 乔绪南:“先回他吧,看看他怎么说。” 曲榛宁点头,随手发了个定位过去,本想报火锅店名,又觉得自己这边一大波人不太好,看着跟要干架似的,于是问蒋尚戎是不是要来,来的话可以在一楼的一家奶茶店见。 第7章 对方回了个“好的”,之后再无回音。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想骂但又碍着曲榛宁在场不好发挥的模样。 “你们真的在谈恋爱?”乔绪南没忍住发出质疑。 曲榛宁干巴巴地说:“我现在也开始怀疑了。” 最终,曲榛宁跟乔绪南两个人去了奶茶店。 原本曲榛宁是想一个人去的,不过宿舍团非要派一个人给他助阵,乔绪南自告奋勇跟了上来,曲榛宁便没拒绝。 他扫码结了账,乘扶梯下楼,乔绪南跟他说:“榛子,说个事儿,你别生气。” 曲榛宁点了点头:“你说。” “有没有可能,你男朋友脚踏两条船?” 曲榛宁看向他,乔绪南接着说,“就我的经验来看,一般这种情况要不是跟家里出柜了,要不就是被另一个对象发现了,不然他有什么理由要删掉你?” 乔绪南的意思他懂,确实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曲榛宁一开始也有类似的念头一闪而过。 只不过蒋尚戎到底是个一周工作六天的大忙人,生活跟工作绑的很紧,上个月曲榛宁跟他见过三次,都是周日,要是他还有别的对象,那哪来的时间跟对方谈恋爱呢? 而且他觉得蒋尚戎挺老实的,不是油嘴滑舌那种人,便从没往这个方向想。 不过现在想东想西实在无益,毕竟他并不知道蒋尚戎那边发生了什么,见面就是要把这件事说清楚的。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曲榛宁被渣了,曲榛宁自己也一度怀疑自己被骗,但假如真的误会了怎么办? 就像大家刚才安慰他的那样,没看到手机,睡过了头,手机丢了,号被盗了…… 恋爱谈的草率只能说明这段感情刚开始,尚未圆满,但并不能代表蒋尚戎这个人真的有多坏。 如果删好友这件事能有可以说服曲榛宁的合理解释,曲榛宁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只不过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刚到一楼,还没到那家奶茶店,曲榛宁就隔着商场玻璃墙看到外面小道里的一男一女。 女性面色不渝,双手抱在胸前,她面前的男人神色讨好,不时说着什么,去拉她的手臂,又被甩开。 蒋尚戎是有那么点英俊在身上的,看着清瘦干练,谈业务的模样跟求职海报上的商业精英如出一辙。 只不过说到好看,曲榛宁自己就够出众,他一家子颜值都高,也见过更帅更文雅的人,就绝谈不上是被长相吸引。 在蒋尚戎之前,曲榛宁其实有过简单的感情经历。跟同系的学长试过半个月,也跟追求他的同学交过往,不过后来的感受都不好。 学长第一次约会时,开玩笑似的说他怎么还化妆,有点娘,追求他的同学也很快发觉曲榛宁跟想象中不一样,和平分开了。 曲榛宁后来都觉得那并不能算是交往,顶多是试错般的过家家酒——他扮演一个真实的道具,供对方擅自接近、期待,又擅自失望、离去。 因此,曲榛宁一开始没想着再找对象,他并不想再重复这种离奇的游戏。 只是蒋尚戎笑着说自己工作忙碌不常出游,今年第一次出行登山就碰到曲榛宁,实在是一件很有缘分的事。 曲榛宁就被“缘分”这两个字哄骗到了。 两人相识至今,蒋尚戎没说过曲榛宁跟想象中不一样,也没说曲榛宁娘,只说想交往,想跟他建立一段关系。 一个陌生人,不对他抱有任何奇怪期望的陌生人,似乎是真的觉得曲榛宁不错。 曲榛宁便认为试一试也并无不可。 可眼下,这个表面看上去老实踏实的青年人,正拉着别人的手讨饶。 “我说过没有别人没有别人还不行啊,小婉?” 蒋尚戎似乎已经解释很多遍,感到疲倦了,“真的就是同事,跟人家谈工作谈工作,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为什么要这么上纲上线,还追到这里来。” “我的聊天记录你也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也没有吧……” 小婉打断他的话:“别跟我废话了,把你同事叫来,我在这看着你们谈工作。” 蒋尚戎扶了扶额:“我叫什么叫,跟人约的上午十点,五六个小时过去了,还谈什么工作?你好好说我早上也会带着你一起来,谁想到你一上来就怀疑我去找什么狐狸精,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小婉手一伸,晃晃手中的手机,打断道:“别说那么多,我给你所谓的同事发消息了,他说他就在这。你也别质问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说的真话假话,我想很快就能弄清楚了。” “……” 看到自己的手机在对方手里,蒋尚戎下意识要夺回手机,却被早有防范的小婉躲了过去。 蒋尚戎的烦躁肉眼可见地增长。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一抬头却跟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曲榛宁对上了视线,将要出口的话就卡在了那里。 “榛宁……” 小婉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来,愣了片刻,目光似疑非疑在两人之间游走。 “这是你的同事?”她打量曲榛宁。 蒋尚戎很快回过神来,竟是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你看吧。” 小婉皱起眉:“我看什么?” “这就是我同事,是不是你把人家叫过来的?” 第8章 或许是曲榛宁没有说话,也没有对眼前的一切做出反应,便给了蒋尚戎睁眼说瞎话的权力。 蒋尚戎走到曲榛宁身边,在小婉看不见的地方挤眉弄眼,示意他帮忙掩护,低声说“先配合一下,我之后会给你解释的”,之后扳过曲榛宁的肩膀,将人推到小婉面前。 “好了,小婉,看吧,这就是你说的狐狸精。” “……” 曲榛宁有一瞬间感到牙根酸,很想骂人。 他重重咬了一下后槽牙,忍住了。 小婉看了曲榛宁片刻,显然对眼前这个长相格外出挑的男生将信将疑:“榛子巧克力是你?你们是同事?” 曲榛宁没说话。 小婉又问:“你们今天在这里见面谈工作?” 等待了几秒,曲榛宁才说:“我是跟他约了十点在这见面。”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一点,气的,“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小婉显然只注意了前半句,有些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还在消化自己错怪了蒋尚戎的“事实”。 倒是蒋尚戎没想到曲榛宁会这么配合,他反应很快,只顿了一瞬就顺杆而上,竟然还趁此机会倒打一耙,说着被冤枉有多可怜。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曲榛宁只觉得吵,一时间没听清在说什么,只是很快被蒋尚戎胜利者一般的笑声拽了回来:“……再说了,一个男人,你也不想想可能吗?” 他如被冤枉后得到了强有力证据来逆风翻盘的人,因曲榛宁的沉默而无后顾之忧,嚣张而畅快,带着明晃晃的得意,肆意指责误会他的人。 小婉被他说的面色涨红。 而蒋尚戎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理所当然地摊开手,用对方执迷不悟的语气:“我的小婉啊,你说说你,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老公我平时什么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同性恋,那不是怪胎么……” 他话没说完,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迎面而来,重重击打在鼻梁上,酸痛感蔓延开来。 他脑中有一瞬空白,被冲撞得向后仰去,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捂住鼻子抬起头来。 乔绪南的话说的大抵正确,不过对曲榛宁的评价不大准。 曲榛宁看着清秀无害,实则并不缺乏锻炼,为了保持良好身材,可是要天天运动健身的。 虽说小奶狗的形象定位并不允许他经常打架,武力值也没什么等级可言,但给一个疏于锻炼的社畜一点颜色看看,还是绰绰有余。 揉了揉手腕,曲榛宁俯视着蒋尚戎说道:“我不说话是给你脸了是吗?你不是同性恋,那我看着就像傻/逼?” 第4章 通话来自于 蒋尚戎摔倒在地,回过神后表情变得扭曲,自欺欺人的得意像一层罩在表面的脆玻璃,被曲榛宁一拳击碎。 他的嚣张和清白瞬间变成一个笑话。 这比曲榛宁一上来就给他一个巴掌还令人难以接受。 他丢够了脸想以牙还牙,站起身朝曲榛宁扑了过去。 曲榛宁侧身躲开,却被来扯领口的手擦到了耳根,顿时一片刺痛。 挨拳头并不代表被碾压,蒋尚戎到底还是一个二十七八的成年男性,他要是动真格地想要报复,曲榛宁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好在他那帮室友没白来。 这些人哪儿可能真的安分坐在楼上吃火锅,让曲榛宁和乔绪南两个人去奶茶店赴约。 一个个早就按捺不住了,等曲榛宁他们一出火锅店,几人就尾随其后,此时正挤在不远处的墙后,脑袋一个落一个看戏。 只是没想到感情戏忽然变成了武打戏。 曲榛宁这个宿舍的人都有那么点血性在身上,平时凑热闹归凑热闹,真到了该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时候,没人怯场的,二话不说站了出来。 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守规矩的好学生,搞事情也不含糊。 尤其李幸远,他高中是校体队的,个子高身手快,体能也极好,三下五除二加入战场,捉住蒋尚戎的手往后一扭,把人整个对着曲榛宁。 曲榛宁都没反应过来,没遮没挡一拳上去,直接把人鼻血打了出来。 “……” 他们还是学生,知道不能把事情闹太大,李幸远拧着蒋尚戎的胳膊,丢垃圾似的随手把人往地上一撂。 蒋尚戎结结实实挨了两拳,要说疼还是最后拧胳膊那一下要命,他僵在地上起不来,按着肩膀呻吟,嘴里时不时还带点脏。 听得曲榛宁还想给他一脚。 那边原本过来捉“狐狸精”的小婉吓得不敢动,生怕这些不知道从哪闯出来的大男生们把矛头齐齐指向她。 见状,曲榛宁赶紧澄清:“对不起啊姐姐,吓到你了。这事我也被蒙在鼓里,之前完全不知道他有对象。” 想了想又说:“但是我也没干什么不好的。” 在曲榛宁的解释下,小婉很快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她有一瞬脑袋发懵,完全没想到蒋尚戎一个小小的社畜竟然还能有影帝上身的时候,两头骗得滴水不漏。 出于给对方私人空间的理由,她平时不会动蒋尚戎的手机,也知道他工作忙,周末经常加班。 上午蒋尚戎说有工作要办时,她是真的信了。 要不是蒋尚戎回房取文件,而她无意中看到沙发上滑落的手机,好心捡起,她可能直到今天结束也不会知道,说着要加班吐槽着公司去取文件的蒋尚戎将会在半小时后,和一个会发可爱颜文字叫“榛子巧克力”的人见面。 第9章 如果不是那么一个无心之举,她可能还会被蒙骗很长一段时间。 而即使被戳穿谎言,闹到约会地点,蒋尚戎也依旧死鸭子嘴硬,想要掩盖自己脚踏两条船的不忠。 看着躺在地上哼痛的男人,小婉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剜了他一眼,又不解气地踹了一脚,骂道:“满嘴喷粪,贱狗!怎么不打死你!” 这件事最终以小婉觉得蒋尚戎活该,愤愤离场为结尾。 也没找曲榛宁他们的麻烦。 离开商场后,曲榛宁把蒋尚戎的一切联系方式都拉黑,并光速退掉了订好的机票。 退票折了一点钱在里面,就很气。 而一想到刚才自己还去重新加好友,圣父似的给他找开脱,曲榛宁就好像活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这都什么事儿…… 他一路不言不语地删好友退票,脸色臭的要命,此时终于从手机上抬起头来,一旁的陈氧连忙递了张纸巾,“给榛子,擦擦汗。” 阳城的夏季堪称酷暑,下午三点多更是热得不行,曲榛宁走到路边等车,没一会就出了汗,皮肤黏腻腻的很不舒服,衣服也潮湿地贴在身上。 知道好友心情不佳,陈氧专门挑了点好听的说:“榛子你真行啊,刚突然打起来还给我吓一跳,小胳膊小腿儿的不得吃亏啊,谁知道你是深藏不露,上去就给那傻逼撂翻,牛逼。” 话是好话,就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 曲榛宁接过纸巾,也没高兴起来,正巧他们叫的车来了, 他慢吞吞地说:“谢了。” 上车后,车厢中的冷风一吹,曲榛宁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没一会儿就又潮又冷。他捏着纸巾一角,吸走额角和鼻头的汗珠,又去擦脖子上的。 陈氧在一旁给他捧场:“得,讲究,妆不能花。” 捧得不太合适,不大有情商的样子。 林州均翻了个白眼儿,“你不废话吗,花了还像什么样子。” 林州均此前不知道曲榛宁的性向,原本想问他这个对象怎么带把,但错过了时机,到底没问出口。 不想再给曲榛宁添堵,他转移话题:“榛子,你这什么牌子的粉底啊,挺抗汗的,我看挺好,给我女朋友也推荐推荐呗。” 曲榛宁点点头,应了,“行,我发给你。” 之后林州均和陈氧又聊起别的话题。 不难看出,两人都想让他心情好一点,一直在找话题,毕竟在他们看来曲榛宁是失恋了。 曲榛宁是失恋了,失去了一段正在谈的恋情,但是他并没有为这段关系痛不欲生。 他只是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失落—— 蒋尚戎跟之前那些说喜欢他,想要跟他交往的人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嘴上说着喜欢、合适、憧憬、想要试一试,实际上都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求而已。 因为他们眼中这个叫“曲榛宁”的人,很符合他们的择偶标准,符合他们的喜好,所以想要追求,追到手了又觉得跟想象中的不一样,然后丢掉。 蒋尚戎已经有对象,为一己私欲还要脚踏两条船来蒙骗曲榛宁,更是恶劣至极。 只不过这里面也有曲榛宁自己的错。 没有了解作为基础的情感关系,谁会真正期待对方给自己带来什么? 对不熟悉的人产生期待,才真是脑子浸了水。 出租车上的冷气依旧,走了几分钟,曲榛宁都不知道车在往哪儿开。 不过他也不关心。 那边陈氧和林州均又互怼起来,这俩人是高中同学,兄弟班的,原来关系就不错,互怼的场面经常发生。 曲榛宁听着听着犯了困,靠着车门,在两人的拌嘴声中睡着了。 醒来时车已经停靠在路边,是陈氧把他摇醒的。 曲榛宁下了车,发现他们到了一个陌生小区门口。 “这哪儿啊?”他问。 林州均说:“不知道,远哥说带咱们放松一下心情。” 说是放松心情,实际上是去了李幸远他家。 一溜人跟着李幸远进入小区楼栋,刚下电梯就听到这层有一户人家格外吵闹,里面传出小孩子兴奋的尖叫声。 曲榛宁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李幸远朝那一户走了过去。 门一开,小朋友的鞋散了一地,粗略数数有六七双,足以见得他在家带孩子绝非胡说。 曲榛宁:“……” 真的是来放松心情的吗? 李幸远帮大家拿了拖鞋,让他们先进去,然后自己蹲下身把散乱在地的鞋子都按双放好,这才进屋。 他家是个两百平米的平层,客厅跟餐厅连通,乍一看空间很大。 小孩子的声音从里面的卧室传出,比在门口听着还要“声势浩大”,花花绿绿的衣服在沙发上团的到处都是,地上除了儿童读物还有散乱的积木,更别提满桌子的糖果,打开袋的、没开袋子的都混在一起。 “这是……”乔绪南捡起一本童话书,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来打扫卫生的吗?” 闻言,李幸远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十分爽朗。 “先玩。”他没否认。 喔,那看来还真是来打扫卫生的。 曲榛宁脑中浮现出这个念头后,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但不得不说,即便是面对着乱成一锅粥的客厅,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变得很差。 第10章 不如说他很快就没有闲心烦恼那些倒霉事了,因为跟小孩子玩比他想象中还要耗费精力,没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被完完全全分散掉了。 李幸远姐姐的孩子是今天的主角,一对儿双胞胎小姐妹。 两个小女孩儿穿着小蓬蓬裙,邀请小朋友们来参加生日会,妈妈特地给他们定了十二寸的大蛋糕。 曲榛宁这些“大龄儿童们”沾小朋友们的光,蛋糕吃到饱。 用过晚饭后,小孩儿们跟他们也熟起来,李幸远作为陪玩总指挥,给他们分了组。 曲榛宁和陈氧在玩具组,一开始看小孩儿玩,后来成了他俩人的大比拼,从“看谁搭的积木不倒”到“谁钓的鱼更多”,吸引的一旁的故事组和动画片组也加入其中。 这堆大龄儿童降智到三岁,上至芭比娃娃变形金刚,下到积木玩具电动车,挨个体验了一遍。 时光在玩闹中流逝,曲榛宁再来不及想有关蒋尚戎的事,之前的失落和等待也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一直玩到晚上八九点,天色暗沉,小朋友被父母一一接走,游戏的热度才减退。 双胞胎小姐妹困得倒头就睡,李幸远姐姐把两姐妹抱进房间,曲榛宁他们则跟着姐夫打扫卫生。 之后几人窝在李幸远房间打游戏。 众人玩得尽兴,可惜时间不早,等想起看表都已经十一点半,该回家了。 “你们怎么回?”李幸远问。 除了时博生住北郊,其他几人家都不算太远。 曲榛宁跟陈氧稍近一点,可以一路回去,他刚准备叫车,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拿起一看,通话来自于他的叔叔,谈迟。 第5章 比任何人都重要 “小谈叔叔?” 曲榛宁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温和文雅的声音:“榛榛,你在哪儿?” 谈迟这个时候来电并不奇怪。 他是曲榛宁爷爷好友的儿子,两家做了十来年邻居,交情匪浅,按照长辈的辈分论下来,曲榛宁得叫他一声叔叔。 虽说是叔叔,两人相差也不过十岁。 谈迟不会像父母长辈那样说教,也不会因得知曲榛宁十一点多还没回家就勃然大怒。 因此,曲榛宁如实相告:“我在同学家啊,怎么了?” “怎么了?” 通话对面的人学着曲榛宁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大抵被他的诚实和理直气壮取悦了,笑声中有些无奈,又很纵容:“曲榛宁小同学,你看看时间,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谈迟在曲榛宁学校附近有套小平层,一百来平,不大,住两个人倒是绰绰有余。 上大学后,曲榛宁每逢节假日都不回自己家,总去谈迟那儿待着,周末不住宿舍也会过去,俨然把谈迟的住所当成了家。 近来谈迟在外省谈生意,家里就他一个人,大老远的管不上,每晚都会打电话。 要是一上来就说教,曲榛宁肯定不喜欢听,大抵会说“十一点才哪跟哪”,但谈迟从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只会温声提醒他早点睡觉,睡前记得检查门窗。 这样一来,曲榛宁不照做,总有种辜负谈迟的愧疚感。 他赶紧回答:“正准备走呢。” “怎么回去,打到车没?” “还没呢,我刚拿起手机你电话就过来了。” 平时谈迟的电话不会来的这么晚,总在十点多钟,他觉得曲榛宁该睡觉的时候打。 不过曲榛宁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今天推后了一小时,全当这通电话是例行叮嘱。 离谈迟原定的归期还有几天,具体三天还是四天曲榛宁记不清了,因此当谈迟不假思索地说“那别打车了,我来接你”时,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在外地么,怎么来接我啊?” 他笑起来,还毫无所觉地跟谈迟开玩笑,“开飞机来接我啊?” 说得这么明显曲榛宁也没转过弯来,光听声音,谈迟都想象得到他傻乎乎的样子。 再次被逗乐,谈迟的语气变得戏谑:“行吧,还挑上了。不会开飞机能不能接你,开车还是徒步,曲小少爷选一个?” 闻言曲榛宁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你出差回来啦?!” “嗯,回来了,”谈迟声音低沉,隔着通话传来模糊的笑意,“上三环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曲榛宁迅速报了地址,又在谈迟半开玩笑地说“徒步还是有点儿费劲,申请开车吧”,臭不要脸地说“准了”。 得知谈迟回家,曲榛宁当然满心欢喜。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确实不喜欢空荡荡的房间,讨厌独居,不喜欢黑暗里没人陪,也不喜欢想说话找不到人说的感觉。 跟年龄无关,就是讨厌孤独。 只有谈迟在家,他才不是一个人。 因此得知谈迟提前回来,曲榛宁真的喜出望外。 人的喜悦是掩藏不住的,通话结束,曲榛宁脸上挂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容。 然而一转头,却是吓了一跳。 他的倒霉室友们不知何时起围坐了一个圈,一个个上半身挺得直直的,狐蒙似的,直勾勾盯着曲榛宁看,盯得他浑身发毛。 “干嘛?” 曲榛宁往后靠了靠,笑骂着丢出手边一个小玩偶,“坐这么齐干嘛,吓我一跳,有病啊。” “不不不,你才是吓我们一跳啊榛子。” 第11章 时博生嘴里“啧啧啧”着,掐着嗓子学曲榛宁的口吻,明明一个直男,却半天就消化掉他喜欢男人的事实,“谁呀,叔叔~ 哦呦我的老天,哥哥的少男心都要化掉啦,叫得好亲切啊。” “草,有毒。” 曲榛宁没生气,反倒笑着推了时博生一把,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他笑起来是个皮肤白净奶乎乎的小帅哥,眼里藏着光,看得出眼下这一刻是喜悦的。 发生早上那种事,曲榛宁的心情其实不会好,虽然他调节情绪的状态不错,到李幸远家后一直跟小孩子们玩的很好,但众人始终记得这是个失恋的人,会下意识关照他的情绪,对他的状态也心知肚明。 却没想到不过是一通电话,那些糟糕的事情好像忽然失去了影响力,曲榛宁的心情真的好了起来。 因为谁而喜悦,这答案不言自明。 几个室友交换眼神,迅速达成共识,纷纷起哄起来。 “就是就是,好亲切啊,”陈氧也捏着嗓子凑热闹,“谁的小脸儿笑的像花儿一样,搞不清是叔叔还是正主了呢~” ?扯哪儿呢。 曲榛宁靓仔无语:“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哦呦呦,怎么还急眼儿了~” “哦呦呦,是爱情啊!” “是爱情啊!” “是爱情啊呜呜。” “小别胜新婚了呜呜呜~” “……” 越说越远了,没头没尾,不能再听,曲榛宁就扑上去开打。 倒不能真打,而是玩偶枕头满天飞。 大龄低智儿童你丢我一个大老虎,我丢你一个小猫咪,几个人上蹿下跳,在小小一间房子里踢里哐啷,比一群四五岁的小朋友还能闹腾。 李幸远的姐姐被这动静闹过来,一开门,差点被枕头砸个正着。 众人这才夹着尾巴安分下来。 曲榛宁被几人集火了,闹得满头大汗,躺在床上摆大字,微微喘着气。 陈氧他们也一个挨一个摊着。 其实曲榛宁知道他们起哄什么。 他们宿舍六个人性格各异,关系却都很好,平时相处少不了坦诚和善意。 曲榛宁看着随意,实则是几人中最保守的一个。 具体体现在,他很少说自己的事。 李幸远能带他们来家里玩,时博生能天天吐槽他爸想让他读博想疯了,陈氧能说他表哥钞能力……但曲榛宁不会,他对自己的很多事都绝口不提。 虽然没人规定一定要把私事拿出来跟人分享,但曲榛宁捂得太严实了,无意中问到也不会好好说,大家会感到好奇也是情理之中。 这通电话提供了合适的突破口。 跟曲榛宁同宿舍一整年,都没人知道他还有个关系很好的叔叔,众人都是一脸“快展开讲讲”的期待表情。 曲榛宁是觉得没什么说的,他跟谈迟相识很久,却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关系。 谈迟是他爷爷朋友的儿子,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家的小叔叔。 *** 曲榛宁的祖父退休前曾是某美术学院国画系的教授。 为人保守到古板,无论对学术还是为人处世,都秉持着一套拥有私人标准的教条,是各种意义上的老古董。 受他老人家的影响和教育,曲家整体的家风都很传统,小辈们不得不遵守一些奇奇怪怪的规矩。 其中有个极为现成的例子。 曲祖父认定男儿应“先成家后立业”,执意要求曲榛宁老爸比照老一辈的人生轨迹,二十来岁早早成家,结婚生子。 或许从小到大的整个人生都由父亲指挥安排,曲榛宁的老爸很早妥协,放弃反抗,成为一个没什么主见,很是随波逐流的人。 听从父亲从小在耳边的教育,他不到二十五岁就娶了曲榛宁的妈妈,组建家庭,并有了曲榛宁。 曲祖父做爷爷时很年轻,五十出头,按他老人家那一套,七老八十抱重孙是没问题,再好好养生养得长寿些,后辈那边时间卡一卡,说不定能五世同堂。 与之相比,谈迟那边两代人的时间跨度就很大了。 他父母因工作和身体原因一直没要孩子,三十好几才有的他。以曲家的标准看,这都算老来得子。 谈父跟曲祖父年纪相当,年轻时是至交,后来因生活际遇各奔东西,有好一段时间失去联系,直到曲祖父退休前几年,才因为凑巧住在同一个小区成为邻居,而延续上多年前的交情。 曲祖父为人刻板,朋友不多,退休后跟谈父最聊得来,平时一起喝茶叙旧下棋遛鸟,对于这段失联了小十几年的友谊,似乎都格外珍惜。 两家成为邻居那年,曲榛宁才六岁,刚上一年级。 谈迟当时已经在念高中,他平时住校,每周回一次家,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学习。 这导致曲榛宁已经跟谈爷爷很熟悉了,拿了好多次爷爷的糖果,也没见过长辈们口中品学兼优的小谈叔叔。 两人第一次见是在曲榛宁家。 具体细节本人已经忘得七七八八,只能回想起一些片段。 他还记得谈迟好像穿着蓝白相间的宽大校服,袖子卷到手肘,手臂看起来又瘦又有力,轻轻松松就能把他抱起来。 谈迟倒是记得很清,说过很多次初见的场景,说当时觉得曲榛宁很乖很爱学习,也很爱炫耀。 第12章 给第一次见的陌生大哥哥看考了九十分的数学卷子,数字写的很好看,圆溜溜的,也很用劲儿,字迹印在纸上,摸上去凹凸不平。 也很活泼,自来熟。会跟谈迟要抱抱,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寻找最舒服的位置。 谈迟这么描述时,大抵是带了一丝调侃逗弄的意味的。 说没见过曲榛宁这么可爱的小朋友,小小一只,软绵绵的,身上有一股宝宝面霜的味道,香香的,给抱也给捏脸颊。 初见之后,两人交集并不多,直到谈迟高考结束被送到曲榛宁家里跟曲祖父学画。 上课是固定时长,课间休息跟小孩子玩则并无明确的时间界限。 尤其曲榛宁的父母都有工作,谈父自己找曲祖父休闲,总让谈迟带着小孩儿玩。 谈迟常常很早来曲榛宁家,下午才回去,会带曲榛宁上街,给曲榛宁买好吃好玩的,某些晚上还会留在曲家给小孩讲故事,睡在一张床。 说两人一起长大,不如说是谈迟看着曲榛宁长大。 曲榛宁从小叫谈迟叔叔,养成习惯,实则不把谈迟当叔叔,也不把他当哥哥。 在曲榛宁眼里,谈迟不等同于曲榛宁的亲人、朋友,却比任何人都重要,是需要单独列出的特殊存在。 第6章 在楼下等你 短暂地陷入回忆,再回过神来,众人还在等曲榛宁的“展开说说”。 曲榛宁不知怎么,就觉得说不出口,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挤出一句:“反正他就是我叔叔啊,从小就认识,所以才熟悉一点,没什么别的了。” 这就相当于屁也没说。 几人捶胸顿足,嘘声一片。 不怪曲榛宁口风严,怪就怪他们非要问,还当真以为能从他嘴里听到点什么。 等待谈迟期间,他们整理了李幸远的房间,打闹出的一片狼藉恢复如初。 正好曲榛宁的手机也响起来,谈迟到小区门口了。 离开前李幸远的姐姐叫住他们,给每人装了一份精致的小蛋糕作为感谢,说今天多亏有他们,不然真忙不开。又谢谢大家平时对李幸远的照顾。 照顾真谈不上,反倒是远哥照顾他们。 几个大男生被夸得不大好意思,出门时李幸远要送,被大家连推带堵塞回家里,还顺手带走了他家门口的两包垃圾。 阳城的七月炎热乍起,夜晚也十分燥热。 蝉鸣阵阵,暖风拂过墨绿的枝叶,小区林荫道两旁的路灯与月色连成一片,清冷的白光将树影投射在地面。 白色的灯光,看上去是会凉快一点? 曲榛宁不着边际地想着。 他走在室友几人靠前的位置,踩过摇曳的树影,正要拿出手机给谈迟发消息,刚走两步,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熟悉的人影。 谈迟站在某盏路灯下,着装商务而正式,显然是谈完事后直奔阳城,下了高速就来接曲榛宁,还没来得及回家修整。 冷白灯光拉出一道浓重的暗影,谈迟踩着影子一端,低头看着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发消息,低垂的眉目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是跟谁呢? 曲榛宁的脚步顿了顿。 几个大男生走来的动静不小,谈迟若有所觉,此时冷不丁抬了头看去,就跟站在最前面的曲榛宁对上了视线。 同时,曲榛宁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下意识低头去看—— “出来了吗,我在楼下等你。” 是谈迟的消息。 原来刚刚是在跟他说话啊。 这个认知让曲榛宁瞬间高兴了起来。 “小谈叔叔!” 曲榛宁扬手挥了挥,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 谈迟按灭手机屏幕,嘴角勾了勾。 这么远的距离,又是晚上,逆光而站,其实是看不大清对方的容貌的,但曲榛宁就是觉得他在笑。 祖父曾夸谈迟稳重,一表人才,很有现在年轻人少见风骨,也讲谈迟面相好,有福气。曲榛宁对此没什么理解,但很同意。 他觉得谈迟过目不忘在气质上,温文尔雅,谦和有礼,有时会带些善意的戏谑,总是游刃有余的。 明明二十九岁了,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小一些,站在月色下挺拔如青松翠柏,仍称得上一句风华正茂。 此时看着曲榛宁,好似有光落在眼中,敛着笑意,专注而温和,像是夏夜里流淌的一剪月色。 反看曲榛宁,兴冲冲奔过去,不大稳重,像小狗。 笑着看曲榛宁走近,谈迟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曲榛宁刚看清,就见时间跳到了“00:00”。 “嗯,十二点了,”谈迟说,“曲榛宁小同学,我不过来接你,你是不是连家都要忘了?” 谈迟虽然没有长辈那么严格,但也不是不会兴师问罪。对于曲榛宁深夜在外不回家这件事,他是很不赞同的。 曲榛宁连忙否定道:“哪有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正要回去。” 谈迟看上去将信将疑。 他仔细打量曲榛宁,似乎想要从外表看穿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而在注意到小孩儿精致的妆容和略显散乱但仍有打理痕迹的发型后,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轻挑了下。 看得出来,精心打扮过了。 曲榛宁在同龄的小男生里确实算是更注重外表的一类,从小到大,他都像只小孔雀一样,喜欢把好看的一面展现出来。 第13章 只不过化全妆这么精致的样子,连谈迟也很少见。 比起谈迟看的更多的,他在家里随意且素颜朝天的模样,眼下这身装束明显是为了谁特意打扮的。 不过谈迟并没有对曲榛宁的外表发表任何意见,也不猜测他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而是极为自然地接过他手中装着小蛋糕的袋子。 之后,他看向曲榛宁的小同学们。 曲榛宁的同学们跟他一样,都青涩活泼,几人跟在曲榛宁身后,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心里想什么完全都写在脸上。 谈迟扫一眼,心下了然。 比如,左边戴金丝框眼镜的瘦高个一脸惊讶, 左看看右看看,大概还没搞清状况,在想:“卧槽,这人就是曲榛宁的叔叔?” 他右边那个眼尾带小痣的同学就比较警惕,审视似的看谈迟,也不知道是看好还是不看好。 剩下两个更活泼一点。 一个用胳膊肘暗戳戳怼陈氧,又被陈氧怼回去。两人站在金丝框眼镜的高个子身后,以为谈迟没看到他们,小动作不断。 陈氧还翻了个白眼,低声骂:“林州均,你没见过活人啊?怼我干嘛。” 至于为什么谈迟记得陈氧,则是曲榛宁今年年初寒假时登过一次山,当时就是跟室友们去的,给谈迟发过旅行照片。 他室友太多,谈迟没办法挨个记住,唯有一个因为谐音总被曲榛宁“养子养子”地叫,因此印象格外深刻一些。 收回目光,谈迟低声向曲榛宁确认:“你室友?” 曲榛宁点了点头。 提到室友,他是有点犯难。 要是他会开车,肯定把大家都送回家,但现实是他不会,也没有车,只能拜托谈迟。 可谈迟忙了一天,又刚下高速,肯定很累,送室友们回家,等再到家都要一点多。 曲榛宁觉得这么晚了,能顺路把室友们捎回去是最好的,但又不想麻烦谈迟。 他犹豫了下,朝谈迟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想到谈迟立马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怎么了?”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小声问:“小谈叔叔,你今天累吗?” 两人相处久了,有些习惯和动作都熟的不能再熟。 曲榛宁眼睛往上一抬,无辜乖巧地眨巴眨巴,嘴里又含含糊糊,跟他小时候求谈迟,不要把他不小心摔了茶碗的事告诉爷爷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是典型要拜托人的样子。 谈迟没少见过,当然也不忍心拒绝。 他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在曲榛宁头上揉了把,不用小孩儿往下说拜托拜托,就转头招呼起那几个小同学。 “时间不早了,你们几个打车也不安全,一起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比起自己打车回家,显然凑曲榛宁的热闹更好,几人连忙“谢谢叔叔”,朝曲榛宁挤眉弄眼。 谈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笑着说:“别客气,倒是我要谢谢你们平时照顾曲榛宁。我刚从外地回来没换车,车小,还得你们几个大个子委屈一下挤一挤。” 他开了辆越野,四人坐着不算宽敞但也不至于怎么拥挤。 几人再次谢谢叔叔,挨个上了车。 谈迟转过身,曲榛宁还在他旁边巴巴地站着。 不知道被眼前的人哪一点取悦了,谈迟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边笑边侧身打开副驾驶的门,在曲榛宁脑后轻轻拍了下说,“发什么呆,上车。” 第7章 是瞎了吗 第二天,曲榛宁是被手机震醒的。 仅仅一夜没看,【榛子背后蹭饭的男人们】群就几经讨论,正式将群名改为【小t叔叔粉丝群】。 所谓的“粉丝们”见到“偶像”还不到十二小时,就深深沦陷,其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至于为什么是“t”,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谈迟的谈是哪个谈。 对着新群名看了一会儿,曲榛宁顿感无语,彻底清醒了。并把聊天记录翻到了昨晚睡前看到的地方。 【男仙の进化论】:慕了!我狠狠慕了! 【男仙の进化论】:呜呜呜呜呜 【男仙の进化论】:榛子的叔叔到底是哪里坠落人间的神仙,人真的太好了 【男仙の进化论】:我昨天回家都快一点了,叔叔不仅把我送回去还让我注意安全,到家给榛子报平安……真的,我真的,我一个铁骨铮铮一米八的大男人,瞬间安全感有了! 【男仙の进化论】:无呜呜uwu我也想有这样的叔叔呜呜 【林大鸟有】:想有+1+1+1 【林大鸟有】:而且榛子叔叔家是不是很富,昨天那辆车得这个数。 他发了一个比划着数字“8”的手。 【您的怨种养子】:没错,盲生,我表哥就有一辆,没百八十万拿不下来。 【林大鸟有】:是吧!他竟然还说挤?!我都怕我们挤着车了!我真的,我哭死! 【远子高飞】:@男仙の进化论 你就需要这么一个叔叔,这样就不用天天挤公交了 【男仙の进化论】:没错!还是远儿懂我,挤公交永远的痛! 【您的怨种养子】:那还不如学车? 【南子气概】:附议,学车吧。不过不挤公交算什么,有这种叔叔我这辈子不用找别的男人,专注搞他。 【您的怨种养子】:……什么恐怖发言? 第14章 【您的怨种养子】:不过想想也是啊,不如说榛子才有问题,肥水还不流外人田,放着这么好的不要为什么要找之前那个? 【南子气概】:孩子太单纯了。 【您的怨种养子】:孩子是傻了。 【您的怨种养子】:@榛子 醒了吗?你前对象没纠缠你吧? 【远子高飞】:@榛子 纠缠你你把大家都叫上,别一个人硬来。 【林大鸟有】:+1 【您的怨种养子】:+1 【南子气概】:+1 【男仙の进化论】:+10086 …… 这群人在车上装乖一言不发,实际上一个个都是话篓子上身。从昨晚上开始一人n句夸谈迟不重样,并顺带踩一踩蒋尚戎。 曲榛宁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谈迟有多好。 但别的先不说,他奇怪的是,昨晚除了当免费司机,谈迟并没有做出哪点值得众人“呜呜呜呜”的行为。 不如说他比平时看上去更加疏离客气,连话都没说几句,一直在开车。 想到这,曲榛宁浅浅地回忆了一下。 *** 昨晚上车后,谈迟问几人都住在哪儿,等他们挨个报了住址,谈迟一点头说“行,从近的开始送”,然后发动了车子,调头驶出小区。 车上一直没人说话。 但塞在裤兜里,抽了风似的疯狂震动的手机告诉曲榛宁,后排四人只是表面安静如鸡,实则一人抱一个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都快打出残影。 好家伙,都在群里疯狂输出呢。 连续不断的消息震得曲榛宁腿根儿的皮肤都发麻。 车里很安静,震动声就很是明显。 曲榛宁刚拿出手机准备关掉不停“叮叮叮”弹出消息的提示音,就听到身侧的谈迟问道:“怎么了?这么晚有人找你?” 谈迟开车时姿势很潇洒,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随意搭在档位上,时不时会看两边的镜子。 不知道为什么,曲榛宁总有一种谈迟不经意间会看向自己的错觉。 甚至有几次他觉得谈迟就是在看自己,可转过头去,谈迟又在好好地开车。 真是奇怪。 令曲榛宁摸不着头脑。 这么想着,曲榛宁忍不住偷偷看了谈迟两眼,他心不在焉,自然没注意谈迟说了什么。 直到看见对方微微弯起的眉眼和明显挑起的嘴角,才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说话,要他回答的。 “嗯?小谈叔叔,你说什么?” 仿佛曲榛宁说了什么有趣的话,谈迟的笑容扩大,发出低低的笑音。 在曲榛宁看来,谈迟就是一个很爱笑的人。 即使他什么也不做,就像刚才那样光是疑惑地挑着尾音“嗯”一声,似乎也能令谈迟心情愉悦。 可他本人不明所以:“你笑什么啊?” “嗯,没什么。” 谈迟依旧带着笑意,等了一会,那只握着档位的手才抬起来,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勉强正色道:“我刚说,你手机一直在响,这么晚了谁找你?” “也不是谁,就是……” 曲榛宁随着他的话低头看向屏幕,哪怕已经关了震动和声音,也依旧能感受到被刷屏的疯狂,一条条消息正以某种肉眼无法捕捉的超高速度弹出。 “……” 就,怎么说呢,是有人找他。 但这些人,似乎都不需要利用社交软件,因为他们正坐在曲榛宁身后那排,伸伸手都能够到。 ………… 【您的怨种养子】: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兄弟们! 【您的怨种养子】:看到我们榛子了吗?!! 【您的怨种养子】:眼睛都快怼到他叔叔身上了! 【林大鸟有】:真是真是,受不鸟受不鸟,浪漫的小气泡子塞满整车,能让叔叔打开车窗吗?我快窒息了! 【男仙の进化论】:哦草,他叔叔笑的时候我真的有一瞬间懂他为什么喜欢男的。 【南子气概】:真的,我也懂[举手] 【男仙の进化论】:但是我不懂他为什么去找今天早上那种。 【南子气概】:+1 这个我也不懂[举手][举手] 【男仙の进化论】:到底是看上那人哪一点?我真的不明白。是瞎了吗? 【林大鸟有】:是瞎了吗? 【南子气概】:是瞎了吗? 【您的怨种养子】:是瞎了吗? 【远子高飞】:………… 【远子高飞】:什么叔叔啊,亲的吗? 【远子高飞】:我没看到啊,早知道跟你们一起下楼好歹看一眼[泪] 【林大鸟有】:看样子……我感觉不是。 【南子气概】:我也觉得不是,听榛子的语气,这肯定不是长辈吧,应该是竹马? 【林大鸟有】:我觉得像他哥。 【男仙の进化论】:我也觉得,可能是辈分问题才叫叔叔的。 【男仙の进化论】:不过有一点真的要说一下,榛子真的,我好想打他。 【您的怨种养子】:咋啦? 【男仙の进化论】:他刚才接电话,我第一反应那是他家司机。谁会想到是个帅哥? 【林大鸟有】:喔真的,我一开始也以为那是他家司机。我还说对着司机叔叔至于那么热情吗? 【您的怨种养子】:其实我也…… 【您的怨种养子】:他刚开口我还以为是司机接送,能坐顺风车…… 第15章 【南子气概】:现在也是顺风车。 【您的怨种养子】:没错,现在也是顺风车[笑哭] 【您的怨种养子】:来,跟我一起说,谢谢叔叔! 【南子气概】:谢谢叔叔! 【男仙の进化论】:谢谢叔叔! 【林大鸟有】:谢谢叔叔! …… 曲榛宁:“……” 群里的讨论真的很无聊。 曲榛宁决定无视,直接按掉屏幕重新把手机揣回兜里,并将众人的议论抛之脑后。 一小时后,谈迟终于尽职尽责地把每一个人都送到了各自小区楼下,并让他们到家给曲榛宁发消息报平安。 除此以外,他真的连话都没说几句,根本没做任何令群里沸腾的行为。 *** 回忆结束,群里的消息还在一条条弹出。 或许是终于得知一点曲榛宁的私事,这些人格外兴奋。 只是看着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他又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解释的。 怎么会起哄别人和他的叔叔啊? 难道谈迟看起来真的更像曲榛宁的竹马或者哥哥吗? 可是竹马和哥哥也不该起哄吧? 真的莫名奇妙。 在床上打了个滚,曲榛宁放下手机,长长呼出一口气。 为了把群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屏蔽掉,他打算再睡一会儿,可等他躺好闭上眼睛,那些声音又会不由自主地跳出来。 ——好亲切啊,小脸儿笑的像花儿一样。 ——是爱情啊! ——眼睛都快怼到他叔叔身上了! 曲榛宁踢了踢被子,一大团整个罩在头上,沉沉压住了他的上半身。 ——无呜呜uwu我也想有这样的叔叔! ——听语气……应该是竹马? ——我觉得像他哥。 ——肥水不流外人田,放着这么好的不要为什么找之前那个? ——是瞎了吗? ——是瞎了吗? ——是瞎了吗? …… 曲榛宁又憋得慌,猛地掀开被子,把自己暴露在外面。 他莫名有些来气。 怎么就瞎了啊,他才不瞎好吧! 他承认,谈迟确实长得很正,如果是不认识的单身gay,曲榛宁或许真的会受颜值诱惑对他产生好感。 可是,可是那是谈迟啊。 那是谈迟,是曲榛宁叫叔叔的人,就根本不会有这种可能。 再说了…… 曲榛宁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侧脸陷在柔软的布料中,神色愤愤地想。 再说了,谈迟是直男,他本身就不喜欢男的,而且他还已经有在交往的对象了,退一万步说,都不会和曲榛宁发展成家人以外的关系。 群里会那么说,无非是看到了他跟谈迟关系很好的那一面,看到曲榛宁少见的会依赖人的那一面。 可他和谈迟从小一起长大,成年了也不会生疏,依旧住在一个屋檐下。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不论是叔叔、竹马、还是哥哥,不管这个称呼是什么,谈迟对他来说,都只会是唯一的最重要的人。 *** 要细说谈迟跟曲榛宁的关系,其实任何称谓都没有差别,因为内核始终是一致的,就是依赖。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就不行。 谈迟高考后成了曲家的常驻人员。 原因无他,太闲了。 谈迟高中时各方面就已经格外出众,他长得端正好看,成绩也名列前茅,不仅同学中有暗恋他偷偷传递情书的,老师和家长也喜欢他这样“别人家的孩子”。 本人则确实表里如一,优异非常。 他这样的学生不可能不惹眼,在学校里向来很有人气,虽不至于一呼百应,但也从来不会缺朋友,走到哪儿都很受欢迎。 按理说,高考结束的暑假,他是不会太清闲的。 但架不住他爱宅,喜欢清净。 倒也不是不合群,而是同龄人喜欢的活动都太吵,他关系好点的朋友总爱去酒吧,又爱聊些乱七八糟的八卦,谈迟大部分时间都用去学习,对这些话题不了解,自然觉得没意思,跟大家讲不到一起去。 他那时候年纪小,还没养出成年后的温和从容,依旧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意气和傲气,不想去的场合都懒得找借口,直接就是“有事、不去、不喜欢”,拒绝得很直白。 久而久之,朋友们也都知道谈迟不好请,叫他的人就更少了。 谈迟的父母年轻时都是老师,在学校相知相恋。 他母亲家里很有背景,有了谈迟之后,就不再继续教师的职业,而是靠家里的人脉和门路做起了生意。父母二人短短几年就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到退休时攒了不少家底。 谈迟上高中那年外祖父去世,半年后一家子就搬回了阳城。父亲手里还有不少商铺和房产,平日靠收租营生,手下留了几个小本生意,茶馆就是那时候做起来的。 谈迟假期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会去茶馆帮忙,后来去曲老师家里上课,留在茶馆的时间就少一些,他有了个新任务,带孩子。 真正跟曲榛宁熟起来,就是在那个暑假。 曲榛宁的家庭结构简单,亲戚不多,父母平日忙着工作没人带他,小孩儿就总跟着爷爷。 像个小挂件儿,老头儿散步他就跟在身后,老头儿下棋他就在旁边地上蹲着玩蚂蚁。 第16章 曲家基因好,曲榛宁从小长得白白净净,很讨人爱,也被教育得安静不捣蛋,玩蚂蚁都很认真,比别的小孩儿都乖巧。 就是总一个人,显得孤独,很招人心疼。 谈迟的父亲就养过谈迟一个儿子,也早过了最可爱的时期,便格外喜欢曲榛宁,把他当自家孩子,生怕磕了碰了。 老人管不上的时候,就让谈迟“带榛榛玩”。 这一带,就带了十来年。 第8章 一如既往 曲榛宁是独生子,从小有个梦想,就是家里可以多个兄弟姐妹。 然而父母工作忙碌,这个梦想就破灭了。 谈迟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挽救”了这个梦想,给予曲榛宁很多陪伴。 也因此,从曲榛宁六七岁跟谈迟相熟开始,只要谈迟在阳城,他每天都会骚扰他。 曲榛宁小时候是有点小孔雀潜质在身上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衣服要自己搭配自己买,房间也自己收拾整理,书包也要自己选、书皮自己包。 跟平常小男生喜欢动画片和机器人的爱好不一样,曲榛宁的喜好奇特,喜欢逛街。 他像那些热衷于打扮自己的小鸟儿一样,不断梳理装点着羽毛,一切需要向外展示的,都很上心,要本人亲自完成,势必要把自己打扮成最出众的一只。 有时候妈妈帮他置办,还会被嫌弃。 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一个人得到了他的相信,就是谈迟。 谈迟学画画,大学专业也与设计相关,似乎会因审美在线而得到小孩儿的青睐。 不过事实是,曲榛宁从不在意他的专业与审美,选择他单纯只是因为喜欢谈迟—— 只要一句“我想去”,就会二话不说带曲榛宁出门; 进入公共场合永远不会把曲榛宁忘记,会牵着他的手; 无论什么时候走累都会愿意抱,让旁人都艳羡曲榛宁怎么有这么好的哥哥疼…… 这样的谈迟,曲榛宁不会不喜欢。 这是他梦想中才会出现的那种哥哥。 后来曲榛宁从小学生变成中学生,谈迟也考上大学再毕业,成为社会人,他们之间的联系一直很稳固。 曲榛宁的家庭注定他会缺失很多东西,而弥补上这一切的那个人,就是谈迟。 *** 如天下大多数父母一样,曲榛宁的爸妈各有优缺点,不是模范夫妻,也做不到尽善尽美。 他们平凡、普通,曾给予曲榛宁一段美好的童年、少数时间没有工作的陪伴,却也在某一天收回那些温馨和美好,让曲榛宁无忧无虑的世界支离破碎。 这一切好像毫无预兆,可回首看,每个细节又都早已诉诸着分离。 曲榛宁听惯了父母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互相埋怨,听惯了他们压抑的争吵,听惯了他们不和的意见,也见证过很多次两人和好、再争吵、再和好的过程。 他那时候以为这就是生活,每个家庭都一个样儿。 可他没想过,有些人的感情是在琐事中建立起来的,有些人的感情则是在琐事中消磨殆尽的。 他的父母属于后者。 还记得高考结束那天。 曲榛宁回到学校对完试卷,自以为考的很好,跟同学们一起庆祝高考的结束。 他本该玩到深夜才回家,或者干脆不回家了,跟同学通宵游戏,肆意妄为,报复性地补偿考试前努力学习的自己。 可他没有,他当时想的是,想要第一时间回家,见到等待他报喜的父母。 只不过现实很残酷,他的父母都在家,却没有人等着他报喜。 在他兴高采烈回到家后,等着他的只有码得很整齐的大纸箱,以及空空如也的卧室。 他的妈妈穿着一条深色碎花的长裙,看起来成熟稳重,脸上的神情则很疲惫,双手抱在胸前,是一个有些微不耐、警惕,和自我保护的姿势。 好像她刚结束一场令人心累的战斗。 曲榛宁很熟悉,这是她跟丈夫争执无果后,最常出现的姿态。 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曲榛宁,女人抬起头,有些怔愣,随后露出一个笑。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同学家玩吗?” 她的视线瞥向一边,没有落在曲榛宁身上。 一瞬间,曲榛宁产生一种强烈的直觉——他的妈妈要离开这个家了。 此前他从未这么想过,哪怕父母曾吵到要离婚,他也觉得没什么,总会和好。 可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十分笃定的声音:这次是真的,他妈妈要离开了,不要他了,也不要这个家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好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泼到了脚。 燃得正旺的火焰熄灭了,一切热情和欢乐都随之变成了焦臭的灰烬。 父母宣布了离婚,在母亲离开家的那一刻他才被通知。 而这件事的准备工作那样漫长,漫长到要收拾走二十多年来的一切痕迹,漫长到办理很多分割的手续。 可一切却那么匪夷所思,竟在曲榛宁不知情时悄然地、顺利地进行。 他甚至没有撒娇挽留的机会。 说来,好像还是怕影响他考试,出于关心和爱才做出的这样的决定,实际却是在曲榛宁最快乐的时候砸下当头一棒。 此后,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父母离婚半年后,父亲跟别的女性交往,母亲也跟离异带着儿子的冯叔叔组建家庭。 第17章 至于曲榛宁,前一天还自以为是爸爸妈妈心上的宝贝,想象着考完试要一家人去什么地方旅游,有什么计划,而后一天就要承受自己哪边都不属于的现实。 他不记得那天谈迟是什么时候来的了。 妈妈走后,占据视野的大箱子被工人抬走,客厅显得比平时都要大。爸爸抽着烟跟了出去就没有回来,自己则坐在角落的小椅子上。 这个椅子还是为了方便一家人换鞋,他妈妈专门买的。 这个家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空旷,原来放满生活用品的房间看起来总是很杂乱,可拿走一半的东西,也没有更加整洁。 它看起来就像被掠夺后的废墟。 曲榛宁看着,突然觉得脸边很痒,转过脸,谈迟已经站在了身边,用手碰着他的脸颊。 那天谈迟具体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安慰了曲榛宁,曲榛宁已经不大能记得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睁大眼睛,仰起头,很认真地跟谈迟说,“小谈叔叔,我刚刚估分了,考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曲榛宁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他整个暑假都过得消沉,生日前几天却忽然精神了不少,或许心里还隐隐有着些许期待。 但结果是,他的期待落空了。 他收到了两句轻飘飘的祝福和两个大额的电子红包,相见的人却没有一个出面来见他。 一个家散掉了,就像破碎了的镜子,永远不会恢复如初。 切实地意识到这一点,无论成年,还是考上心仪的大学,都没有令曲榛宁感受到丝毫喜悦。 这是他十八岁学到的第一课。 真正体会到分离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慌而无力的事。 生日都没有来见曲榛宁,可想而知,开学那天父母也并没有露面来送他。 不知是避嫌还是更在乎新生活,双方默契地将有曲榛宁的那一段婚姻当成了无需回首的过去,他们两人中没有任何一个记得曲榛宁也是一个刚成年的半大孩子,需要被人疼爱和关注。 唯有谈迟早早放下工作,把时间都腾了出来。 他假期带曲榛宁旅行,在家帮曲榛宁收拾行李,开学带曲榛宁看校园和宿舍。 事无巨细,什么都上心。 好像要上学的不是曲榛宁,而是他自己。 还记得把曲榛宁送进学校的那天,谈迟在车上揉着他的头发让他好好学习,周末再过来接他。 曲榛宁说知道了。 说完后低着头不看谈迟,象征性地抱了抱他,拉着行李箱飞快地跑掉了。 虽然他并没有哭,但面对谈迟的时候总怕眼泪会真的掉下来。 在父母给予物质,以试图代替关爱时,曲榛宁真正需要的一切都由谈迟进行给予。 宠溺、纵容、疼爱,住所、关怀、拥抱……曲榛宁在谈迟这里获得了很多没有的、想要的东西。 并从小到大,乃至今天,一直都在获得。 如果父母对孩子来说无比重要,那么在曲榛宁这个小小的个体身上,“小谈叔叔”才是更为重要的亲属称谓。 其优先程度远高于其它任何一种形式的关系。 因此,在曲榛宁的世界里,谈迟才是他依靠的那根支柱,任何会动摇两人关系的行为,他都不应该去做。 他希望谈迟是一如既往,永远不变的那个人。 第9章 还是不想说实话 曲榛宁始终没在群里出现,有关谈迟的话题也逐渐冷了下来,聊到别的内容上去了。 他按掉手机后把脸埋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困意上来又睡着了,再醒来已是两个小时之后。 谈迟这套房子一百多平,三室两卫,比不了他在市区那套,不过五脏俱全,书房、厨房、餐厅、客厅……该有的都有。 两人各自一间卧室,卫浴室是共用的。小的一间在玄关附近,离得远,也没有做淋浴,卫浴室似乎也没有非要分开使用的必要。 曲榛宁住在主卧,两个卧室中面积更大的那一间。 房间里单独做了隔间,用来放他那些多的数不清的衣服。 父母离异后,曲榛宁除了过年那几天,几乎没有回过原来住了十几年的家。 那套房产在父亲名下,经历过财产的分割,依旧判给了父亲,现在大概是老爸跟新女友共住的爱巢。 它不再属于曲榛宁,曲榛宁也不可以再肆意占有它。回去了也是物是人非,徒增尴尬。 他假期极少数时间会待在学校宿舍,其余时间都住在谈迟这里,原来家里常用的私人物品也都尽数转移了过来,只留下一些不那么重要的。 俨然是把谈迟家当成了自己的归宿,有长期居住的打算。 刚醒不久,曲榛宁还有些懵懵的。 他正发着呆,没一会儿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之后是拖鞋走过地面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是谈迟醒来了。 谈迟离开卧室,朝厨房方向走去,很快那边就传出一阵锅碗瓢盆的响动,大约十来分钟,他又走了回来,进了卫浴室。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流声。 昨晚送完时博生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跨越大半个城市再回来,都快两点。 曲榛宁这一天十分忙乱,精力也用到尽头,没能坚持到家,半路上就睡着了。 他还记得是谈迟把他抱回来的,他心大到什么都不管,到了家倒头就睡。 第18章 所以……他是不是根本没洗澡啊? 曲榛宁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脸,几秒钟后,表情从茫然变作了窒息。 他不仅没洗澡就上了床!还忘记卸妆了! 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曲榛宁拿了套干净的家居服,谈迟刚从浴室出来他就匆匆忙忙挤进去,卸了妆并在洗澡途中敷了清洁面膜。 等他全部收拾好出来,把脏掉的床单被套丢进洗衣机,那边谈迟已经不紧不慢做好了早餐。 “早啊,小谈叔叔。” 曲榛宁穿着柔软干净的家居服,趿着拖鞋凑到谈迟旁边去,看他做了什么。 养胃的白粥,还有一些中式的小餐点,正在进行最后的摆盘。 “早,榛榛。” 谈迟昨晚那身商务的装束被换掉,变成白色的棉质上衣和深灰色长裤。 因被曲榛宁抢走浴室,他并未完全吹干头发,潮湿的额发垂着,发梢末尾被水珠黏连成一簇一簇,湿润的头发不蓬松了,却显得很黑,看起来不大像平时那个游刃有余的叔叔,反而透着股学生气。 整个人都很放松,声音带着些刚睡醒的鼻音,像一只脾性温和的大型动物。 曲榛宁看了他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很好看吗?一直看。” 谈迟低着头摆盘,脑后却像长了眼睛似的,不抬头都知道对方一直在注视自己。 曲榛宁感到了神奇:“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猜的。” “喔。” 曲榛宁想了想,玩心忽然上来了,他凑近谈迟,把手默默举在他身后,比划了一个数字:“那你再猜猜,这是几?” 谈迟不假思索:“二。” “!” 曲榛宁震惊了,他比的就是剪刀手,连忙加了一根指头,“现在呢,几?” “三。”依旧脱口而出。 “?!” 曲榛宁连忙又比了几个,都被谈迟一一答对,他不信邪,这次比划了一个不是数字的别的手势。 “这回呢?数字几。” 谈迟笑了一声,似乎完全识破了他的小伎俩:“什么也不是。” “……” 又被他说对了。 曲榛宁整个惊讶住,觉得不可思议:“小谈叔叔,你背后真长眼睛了啊?” “是啊。” 把手里最后一道菜摆好,谈迟大功告成地去洗手。 曲榛宁跟在他身后,“什么是啊是啊,少来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谈迟答非所问,“你就说我答的都对不对?” 虽然不想承认,曲榛宁还是说:“都对。” “那不就完了,”谈迟的声音带着了然的笑意,终于侧目看了他一眼,“就说我身后长眼睛了,什么都看得到,你做鬼脸也没用。” “我可没做鬼脸好吧?” 明明就是做了,曲榛宁还不承认。 他是有点不服气,正要说谈迟肯定是作弊偷偷看到了,却见谈迟忽然转过身,毫无征兆地向自己靠了过来。 曲榛宁只愣了一瞬,就被一股沐浴露的香气笼罩住了。 “怎么了……” 一边说,曲榛宁一边朝旁边退去,却被谈迟长臂一揽拉到了怀里。 放在平时,曲榛宁是不会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的。 但是现在却觉得有些怪。 可能是拜群里那些瞎起哄的人所赐。 那感觉就像一个平时好好的人,忽然跟着网上的视频学人走路,或者憋上一会儿气,然后就突然不会走路,或者不会呼吸了。 习以为常的事情变得突然不会做了。 而曲榛宁的问题是,他忽然不大能想得起来,以前跟谈迟靠得那么近的时候,自己的手是怎么摆放的了。 总感觉这么垂放着不对,可举起来,似乎也不知道要放在那里。 “小谈叔叔,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只安静了几秒,曲榛宁就挣扎了起来。 他力气不算小,但并不是真的要反抗谈迟,到底收着劲儿。平时他说不乐意,谈迟肯定会顺着他。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两人间的距离还没拉开,谈迟就再度上了手。 “榛榛,别动。” 刚刚清洗过的双手还未擦干,微凉的湿意碰到了曲榛宁的耳朵,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谈迟的手臂搭在他肩头,另一只手则摸上他的耳朵,修长的手指拨开软软的耳廓,露出藏在耳后平滑温热的皮肤。 “你干嘛……” “这是什么回事?” 两人异口同声,曲榛宁的声音弱一些,谈迟则压着嗓音,皱起了眉。 “什么怎么回事?” 曲榛宁不明所以,伸出手去摸,还没碰到耳朵就被谈迟用手臂轻轻隔开。 “别碰,”谈迟的手指在他耳廓上压了压,“这儿怎么受伤了?” “受伤了?没啊,我怎么不知道……” 这么说着说着,曲榛宁忽然想起来了。 这是昨天跟蒋尚戎打架时,被对方用指甲划出的伤口。 只不过他当时以为是小伤,又不怎么疼,就没放在心上,后面就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听着曲榛宁越来越小的声音,谈迟说:“想起来了?” “啊,什么想起来不想起来的,”曲榛宁假装没事,“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啊。” 第19章 “你跟我说说,怎么不小心划了一下,能划到这儿?” “……” 曲榛宁含含糊糊,就意味着这是一件不愿意跟谈迟说的事。 从小到大,能有什么事是曲榛宁不乐意跟谈迟讲的? 摔了爷爷的花瓶,跟小朋友打架,摸小野猫被抓……不能说都是亏心事,但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不想跟我说?”谈迟凑近了些,再次用指腹压曲榛宁的耳廓,似乎在仔细地观察伤口,“你跟人打架了?” “……” 曲榛宁正在想怎么顺利地瞒天过海。 想要瞒过谈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太敏锐,有时候连曲榛宁说真话假话都能看出来。 只不过曲榛宁着实没想到,自己还没找到借口,谈迟都能直接戳穿他,吓得他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连声反驳:“哪有哪有,我好端端的打架干嘛?” 谈迟摆明了不信:“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好端端的打架干嘛。” “说什么啊,真的真的,我又没骗你。” 曲榛宁一紧张就喜欢用叠词,仿佛同样的话多说一遍就更有说服力似的,“我才不打架好吧,我能打得过谁啊,再说了,你昨天晚上不是去接我了嘛,你知道的,我一整天都跟我室友们在一起,不信你去问,昨天是远哥的双胞胎小外甥女的生日,给小朋友过生日我打什么架啊?” “这么说,你是昨天受的伤?” “……” 曲榛宁说得声情并茂,不像撒谎,谈迟在他身上暂且找不到太明显的破绽,于是放开了他。 “我去拿药箱。” 说着,谈迟朝客厅走去。 “啊?还要药箱?” 曲榛宁跟在他身后,想抬手摸耳朵,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伤到需要抹药的地步,可一想到谈迟说的“别碰”,又不敢了,还没摸到伤口就收回了手。 他问:“这么严重啊?” “是啊,”谈迟睁眼说瞎话,“你自己去镜子前面看看,多大一道血痕。” “……” 谈迟能这么说,就是因为伤口位置特殊,曲榛宁无论如何看不到自己耳朵后面。 看不到就是看不到,曲榛宁掰着耳朵对着关着的电视机屏幕努力了一会儿,干脆地接受了“一道血痕”的说法。 他坐在沙发上,等谈迟用棉签沾碘伏给自己消毒。 给曲榛宁上药这种事,谈迟算是轻车熟路。 曲榛宁一路长大,不会没有磕磕碰碰,他爸妈忙工作顾不上他,生小伤小病时身边都只有爷爷。老人看他难受,难免心疼,有时会把矛头转向父母,少不了唠叨几句。 每到这种时候,家里的氛围就很奇怪,谁也不开心的样子。于是上小学之后,曲榛宁哪里不舒服,就只会告诉谈迟。 他磕了碰了,都是谈迟给消毒擦药,生病了也是谈迟送他去医院,等他挂水。也从来不会偷偷告诉爷爷。 按理说,曲榛宁很熟悉抹药的场景了。 以前还总是坐在谈迟怀里。 可今天却觉得很奇怪。 药水凉凉地碰到耳后,没有一丝痛感,曲榛宁的腰背却绷得很紧。 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紧张。 “很疼吗?”谈迟显然看出他的紧绷。 曲榛宁赶紧摇头,“没有,就是凉凉的。” 他一动,又被谈迟按着说“别乱动”。 谈迟的鼻息就在耳边,曲榛宁不敢添乱,只能很轻地呼吸着,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两只手叠在一起,正互相绞着手指。 以前,从来没觉得抹药也会靠得这么近…… “榛榛,在想什么?” 谈迟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的嗓音震得曲榛宁耳朵都是痒的。 他朝一旁缩了缩,再转头,谈迟或许也觉得靠得太近,站直了身子垂眸看着自己。 男人个子很高,对于坐在沙发上的曲榛宁来说就更高了,俯视的时候有种莫名能看透他的感觉。 而也是到了这会儿,曲榛宁才发现为什么刚才自己看到谈迟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谈迟穿的家居服,跟曲榛宁拿给自己的换洗衣物是同款,连颜色也是一样的上白下灰。 曲榛宁的家居服有很多很多件,各种花色的,谈迟的就简约一些。 他身上这件原本也是谈迟一开始为他准备的,只不过平时穿都是随手拿,两人撞衫的几率很低。 唯独今天这样巧。 而且他们还用了同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这实在是有些…… 曲榛宁下意识往后仰,“没有啊,什么都没想。” “那你耳朵怎么红了?” “红了吗?” 曲榛宁抬手去摸,被谈迟叹着气捉住手腕,“说了别摸你还总想摸,刚才还洗了澡,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好?” 曲榛宁“喔”了一声,反驳:“我也没有总想摸吧。” 谈迟又说:“也别往后靠了,一会儿从沙发上摔下去。” “那,那你先松开我,”曲榛宁终于不再乱动,嘴里又不知道为什么打磕绊,“你拉着我干嘛啊?” “拉着你就是怕你掉下去。” 谈迟笑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手。 而刚才男人低着头看他的一瞬间,那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就好像曲榛宁的错觉一样。 第20章 “好了。” 谈迟丢掉用过的棉签,把药箱收好放起来,“先吃饭吧,再等就要凉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吃饭,曲榛宁的肚子就先扛不住,发出了饥饿的声音。 “……” 曲榛宁捂着肚子,听到谈迟忍俊不禁的笑声。 谈迟不苟言笑时,确实有几分祖父所说的周正,但在曲榛宁面前,他就好像只有笑这一种表情似的。区别无非是笑的程度不一样。 曲榛宁不好意思,又有些恼羞成怒:“你笑我!” 谈迟慢悠悠地说:“笑你怎么了?” 曲榛宁几天不见谈迟,再一见他,不是受了伤要抹药就是肚子饿得咕咕叫,总是有那么些说不上来的窘迫。 “你好烦啊,有什么好笑的,我就是饿了,昨天吃的也不多……烦死人了,不许笑!” 谈迟见他真的在脸红,也很给面子地不再逗弄下去,状似随意地问道:“你昨天吃的什么?” “蛋糕啊、零食啊,还有……我想想,啊对,还有火锅。怪不得很饿,晚上根本没吃多少,火锅也没什么心情吃。” 曲榛宁坐在餐桌上回忆,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拍脑门,“哎呀”了一声。 他昨天跟室友们吃火锅之前,还在楼下一个快餐店叫了份饭。后来完全把它忘了,也不知道被丢在了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面对曲榛宁莫名其妙的行为,谈迟见怪不怪,也没发出疑问,只是撑着头坐在那看他,神色中带着一丝好笑。 在他看来,曲榛宁有些举动傻里傻气,像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或者说,曲榛宁在他这里永远都是小孩子,七岁、十岁,十五、二十……似乎也都没什么变化。 曲榛宁正在为那份饭可惜,一抬头,就看到谈迟正笑着看他。 将近三十多岁的男人,撑着头也不显得幼稚,干净利落的手臂线条以及出众的容貌,让谈迟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为什么,谈迟看向他的时候总是笑着的呢? 他的小谈叔叔,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么看着他的呢? 是刚才吗? 可是他觉得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是这样了。 曲榛宁又忽然安静了下来。 “又想到什么了?”谈迟问。 “想……” 曲榛宁顿了顿,不可能真的告诉他“正在想你”,就说,“在想一份饭。” 意外于这个答案,谈迟再次笑了起来,他边笑边摇着头,似是而非地说:“曲榛宁小同学,好大的胆子,你吃着我做的饭,还敢想别的饭?” “也不是别的饭,我自己买的啊,”曲榛宁说,“结果还把它忘在商场里了。又没你做的好吃,那么小气干什么。” 他只是随口一句,却没想到谈迟的接下来的话直接拆穿了他。 “嗯,所以你昨天不仅去了你室友家,还去了商场。” “啊?”曲榛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里,心里隐隐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 “你昨天化妆了吧,我猜是跟人有约,跟人有约了又在商场里打包快餐,之后还跟室友们一起去吃火锅,参加别人的生日会。” 他若有所思,“耳朵还受伤了。” “……” 他说到这个地步,曲榛宁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和圆谎。 “感觉不像是你会干的事。” 谈迟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筷子,依旧笑着,却好像曲榛宁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那什么会像我干的事?”曲榛宁忍不住问。 谈迟几乎没有犹豫地说:“据我了解,你要是化妆就是有重要约会,有重要约会就不会给自己打包快餐,因为你很注重这些,也很有礼貌,重要的场合不会请别人吃快餐。” “如果一开始就是要跟室友吃火锅,又没必要化全妆,更没必要打包一份饭。参加小朋友的生日会就更不需要做这两件事了。” “为什么啊?” 确实如此,曲榛宁跟室友吃火锅,去给小朋友过生日,是不会化那么精致的妆的,但他很好奇谈迟为什么也这么觉得。 “给别人过生日啊,怎么会不化妆呢?”他反问。 “因为太张扬了,”谈迟说,“榛榛喜欢好看,但是也很有原则,不会故意去抢别人风头。” 不会故意去抢别人风头……这是不是就证明,在谈迟的印象里,昨天化的那个妆真的很好看? 曲榛宁脸颊有些发热,但比起夸奖,他又觉得谈迟现在的语气有点像哄小孩子,在哄他把谈迟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果不其然,谈迟说:“所以跟室友吃火锅之前,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 “没……” “曲榛宁小朋友,还是不想跟叔叔说实话?” 第10章 一种不好的预感 曲榛宁不知道还有什么实话好说,几句话下来,他都快被谈迟看透了。 可没等他沉默多久,却听到谈迟无奈地叹了口气。 “榛榛,如果实在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知道吗?你可以拒绝我。” 曲榛宁好像没听明白,眨了眨眼睛,重复道:“可以拒绝你?” “嗯,是,”谈迟说,“可以拒绝我。” 不想说就不说,但曲榛宁知道,谈迟是想听的。 有的父母,哪怕孩子追在身后,也不会把孩子的话当真,总是心不在焉,仿佛别的任何事都比他们的小孩重要。 第21章 但也有谈迟这样的,明明想要知道,也还是会在感受到抵触后,坦然地说“你可以拒绝我”。 大概是见曲榛宁不答话,谈迟接着说:“榛榛,你可以拒绝告诉我,但是我不一定不会知道。” 曲榛宁抬起头看着他,没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可能知道有人欺负你,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谈迟向后靠在椅背上,好像什么事都知悉。 他说,曲榛宁有礼貌,有原则,不会抢别人风头。 会说,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也会说,不可能知道被欺负,也装作不知道。 这让曲榛宁心里忽然泛起一股酸酸的热流,他有点心疼,也生出一些委屈。 心疼在于,这里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正等着他倾诉,却还要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情绪。 而委屈又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必压着那些难过,可以找一个人告状,而那个人无论如何总会站在自己这边。 一直以来,什么愿望都会满足,什么期待都不会落空。 谈迟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曲榛宁忽然就产生了强烈的倾诉欲望,想要把自己受到的委屈都告诉谈迟。 “小谈叔叔,你说得没错,我昨天本来是约了人的……我、我谈恋爱了,最近。” 跟蒋尚戎的这段经历构成简单,没有多复杂的内容,从相识至今寥寥数语就可概括。 曲榛宁讲完还不够,又提到了之前在学校的两次交往,有些颓然地趴在桌子上,“我要搞不懂了,什么是恋爱啊,我以为交往在一起就算是了,大家好像都是那样,可是最后我好像并没有很喜欢他们,他们也没有真的在喜欢我。” 谈迟垂下的眼眸轻轻抬了下,状似不经意地观察曲榛宁的神情。 不过曲榛宁并没有注意到,还在说,“我昨天真的很失望,为什么要骗我啊,明明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为什么嘴上却能说得那么好听。” 说这些话的时候,曲榛宁是真的在抱怨,在伤心,也无疑鼓足了勇气。 他会跟谈迟分享生活分享心情,但并不真正喜欢剖析自己。 完全地敞开心扉意味着将弱点展现出来,对着最亲近的人分享不好的经历,会不会也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缺点和不足呢? 比如很好骗,很随便,很稀里糊涂,很没有立场。 曲榛宁不想给谈迟留下这样的印象,但他又忍不住想要谈迟都知道。 好在,谈迟听得很认真。 “小谈叔叔,下次我不会再这么草率了,我会确定真的是我喜欢的人,才会跟他交往。” 闻言,沉默了很久的谈迟问:“怎么确定真的是你喜欢的人?” 仿佛谈迟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曲榛宁直言不讳:“我又不是傻子,喜欢和不喜欢我还是分得清的啊。举个例子,真正喜欢的,比如说……你啊。” 谈迟握着杯子的手神经质地抽了一下。 曲榛宁当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对谈迟表白,又不是恋爱,他说了那么多,暴露自己很多缺点,要赶紧向谈迟撒娇以挽回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 这种行为不亚于小孩子做错事后跟大人撒娇耍赖,曲榛宁小时候摔碎爷爷名贵的茶壶,也是说着“最喜欢爷爷了”,来躲避责骂的。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 平时谈迟都看得出来,然而今天却没有笑着说“你就卖乖吧”。 曲榛宁想了想,觉得谈迟是觉得无聊了,他说的那些事实在没什么养分,对自己来说可能是个教训,但对谈迟来说什么都不是,可能还会觉得很幼稚很无趣。 他挠了挠头:“小谈叔叔,你听这些是不是很无聊,我也不是想说什么,就是反省一下自己,然后再跟你表明一下我的决心。” “跟我表明决心?” 曲榛宁重重点头:“当然是跟你。” 谈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叹气,拿了张纸巾递到曲榛宁嘴边。 曲榛宁喝完牛奶后唇边会有两道白色的痕迹,他自己意识不到,停顿了下,谈迟就毫无迟疑地帮他擦掉了。 “还决心,曲榛宁小朋友,先把猫胡子擦了吧。” 他又叫曲榛宁小朋友。 说了这么多,曲榛宁其实有件事是很想知道的。 只是等了这么久,也没等到谈迟对自己喜欢男生这件事而有所表示,让曲榛宁感到了一些忐忑。 没记错的话,谈迟应该是直男,原来是交过女朋友的。不管是把曲榛宁当小孩子,没把他的性取向当真,还是真的用平常心对待,不问一下总是不会安心。 “小谈叔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会觉得喜欢男生不好吗?” 这种心理大概每个人都会有,在重要的人面前展露出不确定的那一面,像冒险,也是赌博。 有可能被当做异类、怪胎,从此心生嫌隙,但也有很小的概率会被理解。倘若是后者,那至少可以得知,自己是被接纳的,是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被讨厌的。 曲榛宁没有赌/瘾,但对象是谈迟,因而有点想赌。 “还有被脚踏两条船,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无意中伤害了别人,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令人讨厌的人?” 谈迟没有立即回答,他温和地看了曲榛宁一会,看得曲榛宁有点不敢跟他对视了,才说:“你可以不用为那个女孩儿感到抱歉,你跟她一样被人欺骗了,这不是你的错。” 第22章 “是嘛……” “嗯,而且我也不会觉得喜欢男生不好。”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不会觉得我是怪胎吗?” 谈迟笑了:“当然不会。” 他说:“榛榛,这个问题你不用问我。没人能决定你是什么,好的坏的,正常的不正常的,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定义你。” “你觉得对的事就不会有错,你觉得你自己不是,那别人怎么说,你都不会是。” 曲榛宁鼻子一酸,低下头去。 他知道谈迟在安慰他,也知道谈迟说的都很对,可他忍不住问道:“可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不可能永远都是对的,小谈叔叔,要是我真的弄错了,做错了事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我吗?”谈迟说,“对的就是对的,等你出错了,我再纠正你,不可靠吗?” 曲榛宁可能真的是坏孩子。 明知道谈迟宠他,从不会在这种事上说重话,但他还是问了。说出来就是想确认谈迟会不会讨厌他,是不是真的在意他。 可能一开始也并没有真正期待谈迟会做出多好的反应,也清楚自己没有立场要求谈迟永远理解他,站在他这一边。 但等谈迟真的回应了,他又会为此而庆幸,他就是在等这些话,在等谈迟跟他说“你没有错”,在等哪怕他真的就是错了,谈迟也会接纳他说“你是对的”。 依赖、利用了谈迟的善良和宠溺,真的很狡猾。 但曲榛宁在这份狡猾中感受到了莫大的满足。 当天晚一点,曲榛宁收到了陈氧的来电。 大概是考虑到曲榛宁失恋之后心情不好,陈氧给他留了一些空间,不过空间有限,仅仅半天就按捺不住了。 “榛子,你怎么样了?” 曲榛宁下午没有事,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正看得昏昏欲睡,被陈氧咋咋呼呼的声音吵清醒了。 “还好啊,在看动画,怎么了?” “还有心情看动画啊,我看你是从失恋中走出来了。” 曲榛宁“昂”了一声。 “那你跟你前对象那个出差,肯定是不会去了吧?” “当然啊,”曲榛宁说,“我票都退了。” “那水上乐园……” 曲榛宁接电话之前就知道陈氧肯定会为这事儿来找他。 说实话,就算跟蒋尚戎一起出差,他也肯定是要赶回来跟室友们去水上乐园的,之前那么说不过是按计划行事。 至于这个原因,现在还不能跟陈氧说。 不忍心再骗陈氧,曲榛宁说:“好啊,走呗。” “……就是说,你都不去出差了,不去了怎么也不考虑水上乐园啊,你想想,这不还是你提出来的,肯定好玩啊,你……哎等等,榛子,你刚才说什么?” 曲榛宁被陈氧逗笑,重复:“走呗。” 通话沉默了一瞬,之后陈氧发出一阵怪叫,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容易,请曲榛宁出去玩简直比登天还难,“那我这边给你准备的是两张票,你看你怎么安排?” “我没有别的安排了,就我一个人,你呢,没有别的想叫上的同学?” 陈氧“啊”了一声:“不叫你叔叔啊?” 曲榛宁也“啊”了一声,“叫我叔叔干嘛?” 陈氧找曲榛宁之前,谈迟刚好有个电话要接。 他前几天出差是去外地谈生意,受朋友邀请,准备投资一个新项目。 谈迟毕业多年来也算子承父业,手里攥着几个命脉地段的商铺和房产,有固定可观的收入。除此之外跟朋友合伙开工作室,捣鼓了不少生意,都有他的财力作为支撑。 平时并无固定的上班时间,也经常外出,如果是假期就腾出时间带曲榛宁玩,腾不出来则十有八九会把曲榛宁带在身边。 刚巧这几天他闲着没事,打算带曲榛宁出去散散心,就收到了大学同学的邀请,组织去外地旅行。 他结束通话,返回客厅,电视上还播放着曲榛宁感兴趣的动画片,本人则没再看了,拿着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得起劲。 曲榛宁原本没想叫谈迟一起去水上乐园。 蒋尚戎都说那很小孩子气,那么对于年纪更大一点的谈迟来说,可能也不会玩得很愉快。 再说,去的都是曲榛宁的室友,在谈迟眼里可能都是和他一样的小孩儿,也没有别的熟识的人,谈迟应该也会觉得拘束和无聊吧。 想到这,曲榛宁是要回绝的。 可正巧谈迟走了过来,或许是听到曲榛宁提到“叔叔”的字眼,问道:“怎么了?” 曲榛宁便顺嘴一问:“水上乐园,就是咱们这儿新建的那个,小谈叔叔你想去吗?” “跟谁?” “我的室友们,我们六个人,有八张票,林子……就是林州均,他女朋友也去。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玩。” 陈氧还在电话里说着什么,曲榛宁不能一心二用跟他说话又跟谈迟说,反正是水上乐园的事,他便点开了公放,让陈氧直接跟谈迟讲—— 要是他提前预料到陈氧语出惊人,打死他也不可能开这个公放。 “……那可是水上乐园啊榛子!!你要穿什么?!泳衣!!四舍五入就是赤身裸/体、坦诚相待、心无挂碍……” “……” 谈迟似乎愣了下,随后很快就挑着嘴角看曲榛宁,似乎在用眼神问他:你朋友在哪儿说什么呢? 第23章 四目相对,曲榛宁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还不等他做什么,陈氧的话就接着传了出来。 “你说你一个人来好意思吗?叫上叔叔好吗,不兴跟你小别胜新婚的小叔叔增进一下感……” 不等陈氧说完,只听“叮”的一声,曲榛宁挂断了通话。 客厅里一片沉默。 他觉得他要死了。 第11章 隐秘的雀跃 水上乐园之行定在了十天后,七月十四日。 一听谈迟要来,全宿舍忽然都有了时间,此前各种推辞立马不是事儿,听得陈氧咬牙切齿。 他找曲榛宁抱怨,说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曲榛宁的回音,只听到他窸窸窣窣走来走去的声音。 “榛子,你干嘛呢?” “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去哪儿啊?旅游?” “差不多,露营,”曲榛宁报了某个省外城市,“要去三五天。” “噢,”陈氧应了一声,随后觉得不对,“不是啊,你之前跟那谁的行程不是取消了嘛,怎么还要出去啊?” 他用“那谁”指代蒋尚戎。 曲榛宁听后很没有好气,“是出去玩的,又不是跟同一个人。” “那你跟谁去啊?” “小谈叔叔。” “哦——”陈氧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 他一这么调侃,曲榛宁就想起了之前通话公放时陈氧的那通胡言乱语。 好死不死,全让谈迟听到了。 他不记得是自己开的公放,凶陈氧:“哦什么哦,又不是我们两个人去,还有他朋友呢。” “哇,这就失落上啦?” 曲榛宁:“?” “别伤心啊榛子,这只是你勇敢迈出的第一步!反正他是你叔叔,只要你想,独处的时机多了去了,我远在阳城为你加油!” “……” 两人没说多久,陈氧就说不打扰曲榛宁收拾行李了,挂断了电话。之后还私信发了三个代表“加油”的手臂给曲榛宁,以示助力。 曲榛宁无言以对。 心道:什么独处啊,他们天天在独处好不好。可那又能代表什么? 曲榛宁小时候天天挂谈迟身上,黏着谈迟不知道多长时间,同吃同住,什么亲昵的事没做过。要是按陈氧的标准把亲昵当暧昧,那随便拎出来一件事都能吓死他。 两日后的清晨,曲榛宁还在睡梦中,就被谈迟从床上挖起来洗漱,睡眼朦胧的塞进车里。 他们从阳城出发,自驾六小时到目的地。 曲榛宁前一天晚上睡不着,忙着跟“无氧运动群”里的舍友聊天,采购东西到深夜,第二天显然没睡够,困得睁不开眼。 期间就放行李的时候帮忙开了下后备箱,到服务区去了趟洗手间,其余时间一直在车上断断续续睡觉,几乎从阳城睡到了目的地。 好不容易等他清醒了,谈迟才跟他说上话。 “你昨夜通宵了?” “没,就是睡得有点晚,”曲榛宁打了个哈欠,“睡不着跟室友聊天,然后网购,后面还看了会儿书。” 对曲榛宁来说,网购是有可能,看书显然不一定。 谈迟有些好奇:“什么书能让你熬夜看,给我也推荐一下?” “啊,不是,用来催眠的。” “催眠?” “对啊,英语六级单词。” “……” 难得让谈迟无语,曲榛宁忍不住笑起来,露出小小的虎牙,看起来很招人。 他今天起床匆忙,没化妆,素颜暴露在自然光线下。或许是在车上睡了大半个上午,脸上终于有些红润的血色。 谈迟侧目看他,又收回目光。 曲榛宁还叽叽咕咕说着:“小谈叔叔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早都考完试了,谁没事还看单词书啊,自虐嘛?” “我是真的睡不着,昨天晚上可精神了,要是你没睡,我都准备拉你去小区里跑两圈。” 曲榛宁确实有个陋习。 如果第二天有事,前一天晚上就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那正好,你接着睡,精神养足了晚上带你上街溜达。” “溜什么呀?” 曲榛宁没好好听他说什么,拿起手机,似乎有人找,回话回得心不在焉。 谈迟扫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遛你。” “遛我?遛我什么……” 曲榛宁觉得不对劲,抬起头来,“我又不是小狗。” 谈迟忍俊不禁。 他一身休闲装,依旧是单手搭方向盘,成熟英俊。 曲榛宁盯着看了会,把目光转向窗外,没一会儿又转到手机上。 可奇怪的是,这次手机上什么东西都看不进去了。 他挠了挠脸颊,有些微的热。 这次旅行由谈迟的大学同学们组织。 本来是两日游,去a城某5a级景区拍摄日出。 很早之前就有人提过这趟行程,各种原因一直凑不齐人,直到最近才都有时间。难得众人聚一次,于是把时间调整得更长了一些。 曲榛宁放假前一个多月谈迟就跟他说过,之前一直以为是要登山看日出,等到达景区附近,才知道安排的行程不仅这一个。 谈迟按着导航把车停在景区脚下的山庄酒店,曲榛宁一下车就觉得凉嗖嗖的,这里有些海拔,温度比市里要低一些。 第24章 刚从车上拿下行李,就见有人匆匆披了件防风外套,踩着拖鞋过来接他们。 “可算是到了啊,等你半天了。” 来迎接他们的人是谈迟的朋友边宜年。他带两人登记入住,随手拉过一个行李箱领路。 “这到假期了,来这边玩的人还真不少,要不是前几天小浠提醒我留几间房,咱几个可险得睡山林里。” “这边这么火爆?” “是啊,这一片儿的酒店都预定满了,还有温泉,真是人满为患啊。咱们温泉订的后天晚上,当然你们今天想提前去泡也不是不行,就是挤。” 听到朋友这么说,谈迟转头去看曲榛宁:“今天想去吗?” 人家都安排好行程了,曲榛宁对温泉也没有那么大执念,便赶紧懂事儿地说:“今天是周六,临时去人肯定多吧,下饺子似的,我才不去。小谈叔叔,你不是说带我去溜达吗?” “时间还早,你们要四处转转也行,”边宜年推荐道,“这附近没什么好玩的,去城里看看呗,反正开车也不远,来回一个多小时,晚上逛逛步行街小吃街,尝尝本地特色也挺好的。” 说完,边宜年特意看了曲榛宁两眼,似乎挺新奇,问谈迟:“这小孩儿谁啊,你侄子?” 谈迟没确定也没否认,介绍道:“曲老师家的小孩儿。” “嗯?曲老师?”边宜年愣了片刻,“哎”了声,“你说曲老师那就我知道了,就说怎么这么面熟。” 他跟谈迟不仅高中同一个班,大学也是同学,谈迟高考结束去学画这事儿他知道,还被他妈撵着去过一两次。 那时候曲榛宁还上小学,小不点一个,个头可能都没有一米二,没认出来也算正常。 他笑着说:“曲老师家的小孙子是吧,你小时候我还去过你家记得不?跟你,呃,跟你小谈叔叔一块去的,你那时候是不是还没上学呢?” “上了,”谈迟说,“二年级了。” “……哎,那现在上大学了吧,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那这算算可能也真是要叫叔啊,感觉咱们一下子就老了啊哈哈,”边宜年笑着和曲榛宁握了握手,没有一点大人架子,“怎么称呼你啊,小同学?” 语气一下子就变了,明显是在哄小孩。 曲榛宁有些懊恼,他好歹是大学生了吧,明明他跟谈迟交流也都挺顺畅的,代沟也不明显,怎么总会被当小孩啊。 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伸出手:“叔叔你好,我叫曲榛宁。” “叫你小宁行吗?” 见曲榛宁点头,边宜年说,“你叫我年哥行吧,我跟你小谈叔叔不一样,我还年轻,你叫叔叔我受不了。” 曲榛宁觉得有趣,飞快地看了谈迟一眼,有些故意似的嘴甜道:“年哥。”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就被谈迟在头上揉了把,打断了对话:“行了,东西一放赶紧走吧,不然等会去晚了要错过表演了。” 边宜年看了下时间,“也是,那你们快点,我就不上去了,在一楼等着。” 他把两人送上电梯后就离开了。 曲榛宁对着电梯镜子里谈迟的身影眨巴眼睛:“小谈叔叔,什么表演啊,我怎么不知道?” 跟他没什么代沟的谈迟看了他一眼,说,“喷泉表演。” 喷泉表演…… 没记错的话,曲榛宁上次看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暑假,跟谈迟一家去看的。 不过关于喷泉的记忆不剩多少了,他就记得谈爷爷给他买了个玩具枪,一按扳手能吹出好多小泡泡。 正是屁事不懂最调皮的年纪,曲榛宁玩起来没忌讳,拿枪口对着谈迟发射彩虹泡泡,还让谈迟配合“中弹”。 小孩儿粉雕玉琢,爱好又跟别的小男孩不一样,平时很少玩枪枪炮炮之类的玩具,难得抱着彩色的塑料枪跑来跑去,小脸儿汗津津的,眼睛笑成小月牙。 谈迟那时候上大一,正是跟曲榛宁现在一样大的年纪,临风玉树站在那里,谁都不得不多看他两眼。 他当然不乐意被小孩子围着发射泡泡,但不陪曲榛宁玩又不行,最后以大欺小抢走了小朋友的泡泡枪,反过来攻击小朋友。 曲榛宁入戏很深,也不计较谈迟抢东西的行为,几个泡泡就身子一软,没骨头似的往谈迟身上倒,口中大呼“我挂啦”,赖着谈迟“要小谈叔叔背”,怎么都不肯好好站起来。 那天谈迟就背了他一下午,一直把他背回了家。 …… 总而言之,三年级时都不喜欢的活动,大一了也很难提起兴趣。 或许是曲榛宁表情带点嫌弃,谈迟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怎么了,嫌土啊?” 曲榛宁赶紧说:“当然没有,叔叔选的嘛。” 谈迟自然不吃他那套:“好好说话。” 曲榛宁就赶紧眨巴两下眼睛装乖:“好吧,还是有一点。” 谈迟笑起来,语气纵容:“挑三拣四。” 从山庄酒店到边宜年说的喷泉表演的地点,车程半小时。喷泉在广场上,他们要穿过步行街过去。 天色渐晚,夕阳火烧似的连成一片,云层错落有致,在光照下呈现出明艳的色泽,如一幅用色大胆的画作。 他们抵达时喷泉表演刚开始,广场上人山人海,都挤在围栏边。 跟曲榛宁想象中的随便喷喷的水柱不一样,那是场正式表演,喷泉随着悠扬的音乐声起起伏伏,一束喷泉达到最高点,仿佛要窜进绚烂的夕阳中去,前排一阵激动呼声。 第25章 这里的温度比阳城低,但也不算十分清凉,水雾一过来就仿佛夏日傍晚残余的暑气被扑开。 曲榛宁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好看,也被前排欢呼的氛围感染,“哇”了一声:“好凉快。” 谈迟在旁边看着他笑:“别人是来看表演的,你是来吹凉的。” 谈迟比曲榛宁高一些,站在他身边,曲榛宁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神色。 在夕阳的映照下,谈迟微微眯起眼睛,神色生动,心情显然很不错,随意地笑话曲榛宁。 曲榛宁脑中突然想到一句话,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了,大意是说,在喜欢的人面前,人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不笑的。 不知道谈迟是不是也是这样。 “怎么了?” 大概是曲榛宁看着谈迟走神,模样看起来有些呆,谈迟忽然低下头凑近他。 也不算很近,在曲榛宁尚可接受的距离,同时也有一股好闻的,属于谈迟的味道飘到鼻尖。 曲榛宁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又看我,”谈迟说,“我怎么发现你这几天特别喜欢看我,曲榛宁小朋友,想什么呢?” “啊,哪有啊,我什么也没想。” 曲榛宁快速否认。 他看着谈迟时想的事情,都是不能告诉本人的。 怕谈迟刨根问底,曲榛宁赶紧换了个话题:“小谈叔叔,这里人好多,你不觉得好热吗?你怎么都不出汗啊,我快热死了。” 这里温度不算很低,但也远远不到曲榛宁口中“要热死了”那么夸张的程度。 不过他确实是易汗体质,稍微热一点,脖子和手臂上都黏黏的。 谈迟果然没再继续追问,“那行,我看后面的表演都差不多,你也没心思看,带你吃冰淇淋去。” 曲榛宁很幼稚地欢呼了一声:“好耶!” 从步行街上过来,把头的是家粥铺。 晚上喝粥的人很少,空出许多座位,曲榛宁看到了下车后就消失了的边宜年。 边宜年没什么架子,或许是上过曲祖父几节课,算老头儿半个学生,他对曲榛宁很友好,也很好相处,两人很快便熟了起来。 “年哥,你不看喷泉吗?” 边宜年坐的是四人桌,面前摆着杯喝了一半的橙汁,冰镇的,杯壁还有冰水往下滴。 “不看,”他说,“我在这待好几年了,这玩意儿早看腻味了。” “也是。” 换我我也不想每年都看。曲榛宁在心里说。 别说每年,十年看一次曲榛宁都没几分钟耐心。 “我还以为你们要等会儿过来呢。” 见两人落座,边宜年转头跟老板要了两杯饮料,又听到曲榛宁说想吃冰淇淋,让他去旁边的冰柜自己挑,年哥请他的。 曲榛宁说着“谢谢年哥”,去冰柜左挑右选,拿了三块奶砖。 边宜年咬了口奶砖,含糊道:“你俩呢,什么感想,喷泉好看吗?” 曲榛宁说,“挺好看的。” 喷泉表演是好,但也就投入了那几分钟,让曲榛宁夸还真夸不了几句,没词了,硬夸。 “就没想到那个水柱喷那么高,落下来的时候还挺凉快的。” 闻言,谈迟在一旁闷声笑,手里还捏着奶砖的包装袋,摇得扑簌扑簌响。 边宜年也乐了:“第一次听人说挤人堆儿凉快。” 吃了大半个奶砖,曲榛宁问道:“那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边宜年说,“这儿能玩的就这条街,吃吃走走转转,看你俩想去哪儿呗。” 曲榛宁是不知道去哪儿的,看向谈迟,全听他的。 谈迟便站起身:“难得来一趟,挨个看看吧。” 因有谈迟这句话,曲榛宁先后把整条街玩了个遍。 最后的战利品是一只半身大的小青蛙玩偶和一个对儿小熊挂件。 曲榛宁新人上手,不知是准头好还是运气好,射击中了大奖。但他嫌青蛙丑,想要旁边毛绒绒的小熊。 准备再来一把时,或许是准确率太高,店家的表情不太美妙,曲榛宁就有些意兴阑珊,不怎么想继续了。 倒是谈迟毫不客气地续了一把,成功抱走两只小熊。 离开那家店后,他把两只熊放在曲榛宁手心。 说不上多好看,其中一个熊嘴都歪了,品相不佳,曲榛宁却很喜欢,想着要把小熊挂在什么地方。 “小谈叔叔,这个熊酷一点,我打算挂在我书包上,这只呢,就放在家……” 曲榛宁正说着,忽然被谈迟打断。 “榛榛,我送你的小熊,收你点小费介意吗?” 明明刚问出口的话曲榛宁还没有同意,谈迟就抽走了带领结、他说“酷一点”的那只熊。 修长的手指勾着挂件的圆环,手掌微微拢起,就将那只小熊收在掌心里。 不知道为什么,看谈迟握住小熊,曲榛宁有点莫名的紧张,好像某一瞬,他才是那只能被轻易揉来捏去的玩具。 他小口地喘了下气,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这只脑袋上有粉色蝴蝶结的熊,想说谈迟要拿小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自己比较想要带领结的那只。 就听到谈迟问:“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是吗?”仿佛并不相信曲榛宁,在质疑他。 曲榛宁就说:“我又没有那么小气。” 第26章 上车之前,他跟在谈迟身后,又想到之前两人穿的相同款式的睡衣。 现在,也有成对的小熊了。 曲榛宁知道这样或许不好,但这样跟谈迟分享一人一个的物件,让他有些隐秘的雀跃。 至于那只领结小熊,考虑到谈迟今年都二十九了,拿粉色的确实太幼稚,曲榛宁就宽宏大量地给他了。 作者有话说: 求求评论[可怜][可怜] 第12章 露营准备 入夜后,三人返回酒店。 边宜年晚点约了朋友喝酒,都是以往的熟人,问谈迟去不去,言语间的意思是要深夜才回。 谈迟摆了摆手,以驾驶一整天很疲惫为由拒绝。 边宜年表示理解。 之后两人在电梯前的大厅沙发上沟通明日登山露营的行程和事宜。 曲榛宁在旁边等了一会,不知还要等多久,先回房洗澡去了。 半小时后,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原本全开着的灯光被关掉大半,只留了浴室门口的廊灯。阳台只拉了一层的白色纱帘也被厚重的遮光帘布取代。 深灰色的厚窗帘中有一道半人宽的距离,房间内光线昏暗,也让外面暖黄色的灯光更加明亮。 曲榛宁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隔着窗帘间的缝隙往外看。 城市的夜晚不乏灯光与熙攘,似乎无法甘心早早睡去,远景中一小格一小格灯火在深夜也依旧闪烁着,像璀璨星空倒置的影子。 再远处看得到蜿蜒盘旋的山路,灯光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为阳台提供光源的是一盏嵌在墙上的灯,飞虫绕着灯珠转,不远处的躺椅上靠着本该在外面说事的谈迟。 男人凝视远处的夜空,似乎没有察觉到曲榛宁的靠近,安静地看着远处。 只不过等曲榛宁玩心起来了,想要突然吓一吓他时,谈迟又好似早就知道他在身后,笑着转过头来。 曲榛宁正要拉开窗帘的手一顿,撇了撇嘴小声说:“你转过来干嘛啊?小谈叔叔,你们说完事儿了?” “是啊,说完了就回来了。” 谈迟眉毛一挑,明知故问地拆穿他,“怎么,你站在这儿是准备要吓我?” 曲榛宁一副见鬼的表情:“我都没出声,你怎么又发现我了啊?” 语气听着像是埋怨,又隐含着撒娇的意味。 “你不会背后真长眼睛了吧?” 谈迟这次给了答案:“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了。” “啊,对喔。”曲榛宁挠了挠头。 曲榛宁爱出汗,因而怕热贪凉。 洗完澡惯不爱穿很厚的睡衣,嫌把水汽缩在衣服里,又闷又热。他刚洗完澡出来,此时没穿上衣,内裤外只套了一条宽大的橙色短裤。 谈迟的目光在他光溜的上身扫过一圈,不着痕迹地下移,落在双足上。 黑色拖鞋的前端,露出清洗后莹白透粉的圆润脚趾,后面则是清瘦的踝骨、笔直向上的小腿,和隐没在橙色短裤中的一片阴影。 谈迟转开目光:“你拖拖拉拉走过来的拖鞋声我也听到了。” “啊?那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站在这儿了?” “是啊。”谈迟坦然承认。 “所以你故意不出声!” 曲榛宁控诉,他还傻乎乎地等着看谈迟转过头来的惊讶表情呢。 又被谈迟逗了。 曲榛宁佯装生气,上前去掐谈迟的脖子,只不过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谈迟的痒痒肉一点也不向着他,倒是他自己被抓了下腰就笑得直不起身,整个人倒在谈迟怀里,额头也贴在谈迟胸口。 皮肤白有时也不好,轻轻抓挠一下就留印子,粉红色的色块像渗进皮肤中的颜料,蔓延在腰际,让他变得秀色可餐。 被温热水流浇灌过的皮肤绵软干净,跟曲榛宁玩的时候,谈迟没忍住在他腰上捏了两把,手感很软,皮肤微微发凉,令人不想收回手。 可曲榛宁还是小屁孩,一点不开窍,喜欢的是男人,还敢毫无顾忌地靠在谈迟怀里,不懂得拉开距离。 谈迟一面欲盖弥彰地自我惭愧,一面又觉得要怪曲榛宁自己没有危机感,又忍不住想他腰上的肉很软,很好摸,看上去似乎也很好咬。 “赶紧……咳,赶紧穿件衣服去,不然被人看光了。” 再次出声时,谈迟的嗓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才得以将这句话说完。 “我哪儿被看光了啊,这不是穿着裤子嘛。再说了,这里除了你,又没有别人。” 曲榛宁是来给他展示自己新买的睡衣的,压根没注意到别的。 他不但没听谈迟的立马回房间去,还两手叉腰,把小腰往上一顶,给谈迟显摆那印着狗狗图案、长度只到大腿中间的裤衩,说着,还扭了扭臀,让宽大的裤腿晃来晃去。 “新买的,可爱吧?” “可爱可爱,可爱的不行,再可爱下去要感冒了,快去穿衣服。” 谈迟看上去像是受不了他这副蠢样儿,赶紧站起身,嘴上哄着,手里连推带搡把他推进房间,并把纱帘和厚窗帘重重拉上了。 转过脸,谈迟脸边有些烧热,连忙用手捂了捂,又想起这只手才捏过曲榛宁的腰,啧了声放下了。 曲榛宁再上阳台,穿了跟裤子一套的狗狗上衣。 身前是只吐着小舌头的憨憨卡通狗,两只袖子和短裤都是活力轻快的橙色。 第27章 小孔雀又开始开屏了,钉着肚子给谈迟展示身前那只快乐小狗,又一跳转过身,让谈迟看他身后的狗尾巴图案。 这实在像是只有几岁小孩儿才会穿的衣服。 也不知道曲榛宁从哪儿弄来的加大码,宽宽大大罩在身上,领口都往一旁耷拉,挡不住起伏的锁骨。 “行了,安分一点,”谈迟指了指旁边一张躺椅,“过来看星星。” 躺椅中的圆桌上放着薄荷糖果、矿泉水和烟灰缸。 曲榛宁含着薄荷糖喝了水,又凉又爽,把糖纸垃圾丢在烟灰缸里。 “小谈叔叔,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要说好久。” 谈迟说就几句话的事,用不了多长时间,然后给他讲明日的行程安排。 要露营的山不算太高,比山庄酒店所在的海拔高一些。 这个露营地在圈内很火,只要天气条件允许,每个时间段都有人提前预约,在一众摄影爱好者眼中是个非比寻常的好去处。 除了谈迟跟曲榛宁以外,还有十几二十号人,大部分都是谈迟年轻时的同学和朋友,小部分是摄影圈的,他们似乎经常组织这种活动,期间各种流程及细节都已经安排到位,谈迟他们只要跟着去就行了。 这里的晚上寒凉一些,在阳台没坐多久就觉得冷。 曲榛宁放假之后的作息一直很稳定,前一天睡得晚,在车上的补眠显然也没起多大作用,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就开始打哈欠。 谈迟回房间收整行李,跟坐在一旁的曲榛宁说:“早点睡吧,明天你可以睡到中午再起床,吃完饭之后咱们坐边宜年的车上山,出发之前可以去买点零食,晚上你无聊了就吃。” 曲榛宁支着头,“谁无聊了吃零食啊?” 谈迟随意应道:“你啊。” “我无聊为什么要吃零食,我会玩手机啊!” “山上的信号不一定好,”谈迟蹲在行李箱旁,抬眼饶有兴致地看他,“没网玩什么呢?” “真没网啊?” 这倒提醒了他,赶紧打开各种软件下载离线可供娱乐的内容。 等东西都下载上了,曲榛宁又想起什么似的,瞄向谈迟。 “小谈叔叔。” “嗯?” “明天要住在野外啊?” “嗯,”谈迟应了一声,“不然怎么是露营。” 曲榛宁以往跟他旅行不是去城市,至少也会住酒店,露营还是第一次。 “晚饭呢,也在那儿吃?” “那厕所呢,上厕所怎么办?” 曲榛宁像十万个为什么。 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有意思,但就是能令谈迟感到好笑,他说:“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曲榛宁问了半天也没问到什么,有点恼:“又笑我!不说就不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谈迟却也没有见好就收,似乎曲榛宁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玩。 曲榛宁便撇下一句“不想和你说话了”,从椅子上下来,踩着拖鞋蹭着地毯上了床。 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用脚把别进床边的被子踢出来,声音抖得呼啦呼啦响,再一翻身,像个大包子一样蜷在床上。 两人之前赢来的玩具们还被随手放在床头,青蛙半个身子压在曲榛宁枕头边,眼睛圆溜溜的,两只小熊靠在旁边。 谈迟把行李箱放好,关上阳台的推窗,外面的声音就变得很远,只余一些很小的噪声。 在床上安静了一会,曲榛宁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打了个哈欠。 “困了?” 谈迟走到他床边,曲榛宁还是不理人,闭上眼睛,仰着头一副很不好哄的样子。 大概也不能自觉是怎么可爱的神情。 谈迟对着他看了片刻,无声地俯下身去,手臂按在床边支撑着身体。但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看了曲榛宁一会,就直起了身子。 手掌着力的位置轻轻下陷,又随着谈迟的离开恢复如初。 之后,谈迟的手掌隔着被子落在曲榛宁身上。 “睡吧榛榛,晚安。” 第13章 一惊一乍 谈迟说中午才出发,第二天曲榛宁却没能睡懒觉,不到七点钟就被闹钟吵醒。 两天坐车去当地早市,山脚下的温度比城市低,清晨的风也很冷,曲榛宁穿短袖,刚出门就被吹得一哆嗦,倒是空气很新鲜,泛着一股潮湿的清甜味儿。 沿路边走边吃,曲榛宁提着早餐,吸了口热豆浆,跟谈迟去顺路挑了点土产。 看数量,不仅买给谈家父母,还有给曲榛宁家的。 谈迟毕业之后,每次去曲祖父那边都不会是空手。 不跟曲榛宁玩闹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成熟稳重,是合格的成年人。 唯独跟曲榛宁在一起时会减龄一些,也没有办法,曲榛宁是长不大的小孩。 曲榛宁出门在外也会给父母带礼物,从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要亲自挑选。 他送礼最看不上场景的补品饮品,要送就送形貌奇特的冰箱贴、车挂、小摆件。 本人说是艺术,不可能会有人不喜欢,本质则是一堆没有价值的零碎,年底大扫除还要花几秒钟考虑是否应该丢掉。 父母就会说,怎么净买无用的东西。 曲榛宁满腔心意,总心想这些人怎么不懂艺术,不过之后还是会送,好像送多了也能扭转上一辈的审美。 第28章 不过去年暑假之后,他没再买过这样的小玩意儿。 用过早餐,两人提着土产回酒店。 他们的露营装备昨晚就已经放到边宜年车上,其余的生活必需品则收整好放在一边。 无所事事,曲榛宁靠在床头玩手机。 或许是太安静的缘故,没一会儿他就上下眼皮打架,靠在床头缩成一团睡回笼觉。 醒来时是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显然是谈迟帮他盖的。 “小谈叔叔?” 曲榛宁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音量不大。他伸了个懒腰,像更睡醒的小动物伸展身体一样,动作慢吞吞的,很闲适的样子。 正要问谈迟几点了,一回头就看到旁边床上,谈迟也在睡觉。 曲榛宁声音不大,没有吵醒他。 这会还不到十点,离出发时间还早,曲榛宁睡了半小时清醒了,不想吵醒谈迟,默默翻看着手机上的新消息。 群里的室友们聊些有的没的,都是闲话,他浏览一遍后退出群聊,正好看到“新的朋友”那里有个红点。 有人加他。 曲榛宁随手点开,本来有点好奇是谁来加他,结果看到个人信息,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是蒋尚戎。 之前那个号早被曲榛宁拉黑,对方换了新的账号和头像,不过名字和前面跟之前大同小异,曲榛宁一眼就认了出来。 做感情骗子很好玩吗? 他怎么还敢来找曲榛宁啊? 骗一个人不够要骗两个人,一次也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好不要脸。 曲榛宁只思考了几秒钟,觉得没必要再恶心自己一次,于是直接删除了好友申请并将对方拉黑。眼不见心不烦。 但他实在没想到,几分钟后,蒋尚戎竟然又换号加他。 这次用的是和之前一样的头像和名字。 还发信息骚扰,几分钟发一次,无视都不行。 曲榛宁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刚睡醒的好心情坏了个彻底。 忍无可忍又别无他法,他只好在申请页面回复了一句“别他妈烦我了”,干脆直接关了机。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他们坐上车出发,快到露营地时,曲榛宁为了留同车人的联系方式,这才重新打开手机。 果不其然,一开机就跳出很多条新消息,还有未接通话。 最后一通是一个小时之前发的。 大概是意识到曲榛宁不会再搭理他,终于停止了纠缠。 曲榛宁松了口气。 “怎么了?” 稍稍压低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温热的气流擦过耳廓,曲榛宁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臂激起了些鸡皮疙瘩。 他赶紧按掉了手机,放到一边,也怕谈迟看出什么端倪。 谈迟却是没有多想,从他的视角看来,就是曲榛宁盯着手机神情严肃地叹气,之后又像被吓到的小动物,一惊一乍。 “小谈叔叔!” 曲榛宁转过头去,很小声地抱怨,“干嘛突然出声啊,吓我一跳。” 这辆车上满员了,边宜年负责开车,一个姓沈的年轻女孩坐在副驾驶,负责联络前车帮忙看导航。 后排坐了四个人,曲榛宁在小沈正后方靠车门的位置,左手边挨着谈迟。 除了谈迟和边宜年,这辆车上别的人他都不认识,也不脸熟,见都没见过。 这群人倒是互相熟悉,相谈甚欢,从上车那一刻起就没停过,从取材取景、摄影设备,一路聊到了艺术流派,讲的都是曲榛宁似懂非懂,完全插不上话的内容。 曲榛宁觉得无聊,手机也一直没开机,靠着椅背,跟谈迟说了几句话就断断续续犯困。 一直到了这会儿。 谈迟似乎也知道他对朋友们的话题不感兴趣,长臂一伸揽住曲榛宁的肩膀,也知道他不想太引人注意,声音放得很轻:“无聊了是不是,还是昨天晚上换环境了没睡好?要不要靠着我再睡一会?” 是有点无聊,不过曲榛宁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叹气?” 谈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曲榛宁,心里也有个大概,目光扫过他怀里的手机,“谁惹你不高兴了?” 曲榛宁还是摇头,小声说,“也没有不高兴,就是刚看了眼手机,有些晕车。” 并不是随意敷衍的借口,或许是被骚扰到心烦,又或者是山路颠簸,曲榛宁看到那些消息后确实有些说不上来的眩晕和反胃。 谈迟显然在担心他,“怎么不早说。” 坐直身子问前面的小沈要晕车贴。 曲榛宁拉住他的手臂:“还行,只是有一点晕,不用……” 话没说完,小沈都把晕车贴递过来了。 曲榛宁只好乖乖贴上,又在谈迟不容拒绝的力度下被按着靠过去,枕着谈迟的肩膀睡着了。 第14章 车一路开到了营地,或许因为晕车,曲榛宁睡得很沉,醒来时其他人已经在搭帐篷和简易桌椅。 曲榛宁独自坐在车上,后备箱打开着,让他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 山上空气寒冷,人声仿佛隔着雾,即便传过来也充满令人恍惚的距离感,唯独谈迟的嗓音清亮好听,独具特点,让曲榛宁即便听不清说什么,也能快速捕捉到他的声音。 隔着车窗,曲榛宁很快找到不远处半蹲在地上摆弄一张折叠桌板的谈迟。 第29章 谈迟在车上时还只穿着短袖,下车后在短袖外穿了一件黑色兜帽外套。棉质的帽子叠在背后,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年轻了很多,说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也毫无违和。 这样想着,曲榛宁忽然产生一个有趣的念头,他想,要是谈迟再小几岁,他们上一样的学校,曲榛宁当着同学室友的面叫他叔叔,说不定会很好笑。 曲榛宁撑着头,下意识露出笑容。 过了一会,旁边有人叫了谈迟,谈迟抬起头应声,几句对话之后很随意地笑了笑。 他侧脸对着曲榛宁,眉眼舒展而自如,不知为何,和平时曲榛宁常见的谈迟有些微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曲榛宁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与同龄人相处时的状态,与跟自己在一起时不一样。 更舒适?好像并没有。更开心?那倒也不是。 总之和曲榛宁在一起时,时而幼稚时而成熟,都是和现在不一样的。 难道是年龄问题?曲榛宁深思熟虑。 不过任何人在朋友、同学和家人面前的样子肯定也都是各不相同的。 “你醒了呀?” 正想着,忽然一道女声打断了曲榛宁的思绪。 他吓了一跳,赶紧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是刚才坐在他前面一排的小沈,此刻正站在后备箱外找什么东西。 “小沈……姐姐?”曲榛宁攀上后座,朝她挥了挥手。 小沈刚从车旁经过时没注意到曲榛宁,等站后备箱旁,才隔着椅背看到少年的侧脸。 他脸颊有一块明显的红印,是睡觉时压的,似乎没醒多久,眼神却很清明,目光灼灼看着窗外,心无旁骛,又像是看了好一会儿了。 “看什么呐?” 小沈朝右边看了眼,视线被车挡住没看到什么,也没往心里去,拿了瓶水绕过车尾,等后排门被推开,曲榛宁从车上下来,递上了一瓶水:“给你的。” 曲榛宁其实有些窘迫,他没想到自己发呆的样子会被人看到,尤其是在想谈迟,不知是不是对着谈迟的朋友们,便更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 不过转念又觉得小沈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很快释然了。 他接过那瓶水:“谢谢姐姐。” 曲榛宁今天没化妆,原生的脸上少了几分精致,多了白嫩和稚气,上车后又不论跟谁说话张嘴都是哥哥姐姐,一副乖巧讨喜的样子,小沈对他也有几分好感。 “别客气呀,”小沈的声音柔柔的,“你叫榛榛是吗,跟着谈哥来的吧,是他弟弟?” 看样子,小沈没注意曲榛宁是怎么称呼谈迟的。他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叔叔。” “叔叔?”小沈看上去很吃惊,“你看着是挺小的啊,但我没想到这么小,应该上中学了吧?” 不怪小沈这么说,谈迟社交圈内的朋友大都是他的同龄人,粗略一算,比曲榛宁都大十来岁,人家上中学的时候曲榛宁说不定还不会走路呢,把他当小孩儿也无可厚非。 曲榛宁又摇了摇头:“那是上了,我都大一了。” 小沈好似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 曲榛宁随即道:“小谈叔叔辈分比较大,他爸爸跟我爷爷是一辈人。” 小沈这才点了点头,得知曲榛宁的年龄,粗略算了算,点头道:“也是也是,谈哥比我大两岁,你俩差差不多一轮儿,那还真能叫声叔。” 哪有一轮儿啊,曲榛宁对这个描述有点不满,不过没表达出来。 两人说着话朝谈迟那边走去。 小沈怀里抱着几瓶水,是要分给大家的,曲榛宁见状把水瓶都接了过去。 显然已经接受了他跟谈迟的关系,小沈也很明显地将自己划分在谈迟那一辈,笑着夸曲榛宁懂事,等见到了谈迟,还调侃道:“谈哥,你哪儿来的小侄子啊,这么乖?” “嗯?”谈迟把桌板放好,直起身来。 曲榛宁明明是被夸了,可谈迟的目光触及他,却皱起了眉头:“你穿这点儿就下车了?” 曲榛宁向来要风度不要温度,一件短袖走天下,毕竟年轻人感知到的是薛定谔的温度,刚从车上下来,也确实没觉得冷。 可不知为什么,等谈迟不赞同地用手心握住他的手臂之后,那巴掌大的温度就吸引了曲榛宁全部的注意力,整个人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下再想说不冷,那大概是找抽。 于是他眨了下眼睛,乖乖说:“忘了穿外套。” 两人对视了片刻,谈迟拿他毫无办法,抬脚绕过搭好的简易桌椅,朝边宜年的车走去。不过没走两步,又拐了回来。 “真是服了你了。” 他叹了口气,之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拢在曲榛宁身上。 好像真的当他是小朋友,还半俯下身给他拉拉链,一直拉到领口,又抬手整了整帽子,嘴里念叨着:“不是说头晕吗,我下车专门没叫你就是怕你难受,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你倒好,穿个短袖下来吹风,这不是找着头疼么?” 旁边小沈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谈迟还有这么絮絮叨叨的一面。 曲榛宁却是太熟悉,从小到大,最关心自己的人非谈迟莫属。谈迟又比他大那么多,这样的场景几乎没几天就要上演一次。 自知理亏,还让谈迟冻着了,曲榛宁很小声地说:“好嘛,小谈叔叔,我知道错了。” 第30章 又说:“我去箱子里给你找一件外套来。”裹着带有谈迟体温的衣服要往车的方向去。 谈迟及时拉住他:“等等榛榛,我跟你一起去。” 小沈也跟在旁边,笑着说:“刚刚他说你是他叔叔我还挺惊讶的,现在是相信了,你这真跟带小孩儿一样。” “也不算带小孩儿,”谈迟笑了下,揉揉曲榛宁的头,“他这个年纪就这样,粗心大意,你不说他都不记得天冷要加衣服。” 天冷不加衣服那是有原因的好吗?主要是不冷,要不就是影响审美,不要说得人好像一个智障。 曲榛宁有点不服气,但只在心里反抗。 因为外套很暖和,谈迟的温度转移成自己的体温,这些都一丝一丝入了心,让曲榛宁变得有些心疼谈迟。 早知道就穿外套了,这样小谈叔叔也不用脱下来给他。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多难受啊。 曲榛宁这么想着走近了一些,胳膊贴着谈迟,把那只按在自己头上的手握在手心里,一起塞进了口袋。 “怎么了?”谈迟转过头来看他。 曲榛宁飞快地扫他一眼,又把脸别开:“看你冷嘛。” 谈迟就笑起来,那样子确实跟对着朋友时不一样。曲榛宁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你们关系真好啊,”小沈问道,“从小就认识吗?” “嗯,”谈迟笑着伸手比划了下,“他这么高我就认识他,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啊,那怪不得。” 几句话就走到了车旁边,谈迟的手本身也不算冰冷,热得比曲榛宁想象中还要快,几步就出了汗。 曲榛宁稍稍挣动了一下,却被反手牢牢握住,抽都抽不走。他看向谈迟,却见后者依旧温和地跟朋友说话,若无其事,根本无法从神情看出他的暗中的小动作。 要是回溯十五年,曲榛宁在外面说不定还会愿意让大人牵,但这个年纪,就算跟亲爹走一起也不可能手拉手吧。 何况他的性向本就是男,跟另一个男的牵手,就算是谈迟,那也……有点奇怪吧。 但谈迟没让他躲。 终于到了车旁边,曲榛宁赶紧说:“小谈叔叔,我帮你找衣服!” 然后用力把手往外抽,谈迟这才终于松开手。 视线如芒在背,曲榛宁拉出两人的小行李箱,输入密码,或许他本身就没有那么畏寒,身上也出了薄薄一层汗。 而身后,小沈啧啧两声:“别说侄子了,我弟弟要是能有你们家榛榛一半乖,我都谢天谢地了。” “你弟弟?” “嗯哼,你之前不是见过嘛。” “哦对,是见过,”谈迟似乎想起来了,“我记得他挺乖的啊,怎么惹你了?” “哪儿乖啊!”小沈吐槽两句,忽然开玩笑道,“你觉得他乖给你算了,作为交换,榛榛给我当弟弟得了。” 这话曲榛宁挺熟,他小时候调皮捣蛋,他妈也老跟邻居家的阿姨这么说,好像很想换个乖孩子在家,亲的这个全是毛病,需要被挑三拣四。 那谈迟呢?也会在开玩笑时似真似假地想过换一个曲榛宁吗? 不由地,他转头看向谈迟。 却见谈迟上前一步从后面抱住了他,像被抢玩具的小朋友一样抱住自己心爱的玩具,跟朋友说:“那不行,我们榛榛谁都不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幼稚小谈(≧▽≦) 第15章 帐篷搭好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小沈他们准备了足够多的食品和水,堆在一处,之前同车的人又拉了几个朋友,大家围坐一桌,聊着不知扯到何处去的话题。 曲榛宁在一旁听得无聊,想玩游戏,不过信号不好,延迟得不行,打开昨晚下载的动画,可身边的人又一直在说话,也看不进去。 最后曲榛宁把手机收起来,拿着薯片苦吃。 然后就想起了谈迟之前说的话,无聊了吃零食……啧,还真是。 吃了一会儿,小沈被一个看着年龄差不多的姐姐叫走了,说是要帮忙参谋点事儿,不明着说,挤眉弄眼的,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小沈离开后,曲榛宁右边就空出了一人位,再往过是一个挑染了粉毛的小哥,大家都叫他阿雾。 阿雾穿了一身黑,头发就格外抢眼,显然这发型是特意抓过的,确实抓得不错,忽略他不怎样的衣品,有种模糊性别的凌乱的酷。 曲榛宁这种爱美小男生对服装搭配、发型这种关乎形象的方面都感兴趣,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刚准备收回目光,阿雾正好抬头,跟曲榛宁对视了。 曲榛宁愣了下,稍有些尴尬。他有时候挺社牛的,但眼下谈迟就在身侧,跟小叔叔的朋友肯定也做不到哥俩好,社牛体质没有发挥余地,只好礼貌地笑了下,准备扭过头接着吃薯片。 谁知阿雾却盘着腿往曲榛宁这边挪了两步,然后毫不见外地把相机递给了他,“哎,朋友,帮我看看这几张照片怎么样。” 阿雾之前一直在摆弄相机,身侧还放着三脚架,原本身边坐着小沈,就时不时把相机拿给小沈看,现在小沈离开了,没人帮他看照片,竟然干脆找了素不相识的曲榛宁。 阿雾把相机递给曲榛宁,前面是个长长的镜头,曲榛宁没想到这么沉,接过来时手往下坠了坠,才用力捞了一把,把相机抱了过来。 第31章 是几张风景照,应该都是上山后才拍的。 曲榛宁对摄影没什么研究,看着协调就觉得是好的照片了,尤其对着比他专业的人,更是挑不出毛病,只好一直夸,直到看到肉眼可见的明显瑕疵时,才从“这张照片里的山是不是有点歪”的基础角度给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建议。 阿雾说确实歪了,把那张删掉了,之后一张一张往下换。 趁着距离近,曲榛宁对照片心不在焉,却是眼睛往上瞟,盯着阿雾的粉毛看了一会,心说自己之后也能搞这种,一定奶酷奶酷的,好看死了。 没看一会小沈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姐妹,两人提了两个大袋子,装着一些无骨凤爪之类的小零食,招呼大家想吃就拿,然后在曲榛宁侧后方两米处找了个位置坐下。 “榛榛,”小沈抬手招了招,让曲榛宁过来,“别听他们说话啦,肯定无聊死了,过来一起吃。” 俨然是把曲榛宁当自家弟弟了。 曲榛宁看了谈迟一眼,谈迟正跟旁边几个朋友说着话,正到兴头上,没注意他,看来一时半会也讲不完,便搬着小板凳过去了。 “这是你小浠姐姐,周子浠,三点水一个希望的希,”小沈又跟周子浠说,“这是曲榛宁,叫榛榛就行。” “你好啊,榛榛。”周子浠显然比小沈腼腆一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跟曲榛宁握了握手。 曲榛宁把嘴甜贯彻始终,叫了声:“小浠姐姐。” 两人都笑,小沈把之前跟谈迟吐槽过的关于她亲弟的话又拎出来给周子浠再说了一遍,之后把手臂往曲榛宁身上一搭:“这弟弟稀罕,当亲弟了。” 她转头看曲榛宁:“介意不?” 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让冯叔叔的小孩叫自己哥哥的时候,曲榛宁无比烦躁,会生出委屈的感受来,明明早已经接受父母分开的事实,可他就是做不到笑着祝福母亲另有归宿。 而认识不到一天的小沈说把他当亲弟弟,他却只觉得开心。 或许是因为,如开玩笑一般的小沈对待曲榛宁都至少是充满真心与善意的,而他血浓于水的母亲却把心给了别的小孩,让亲儿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玩笑。 谈迟的朋友人都好,曲榛宁也喜欢这种氛围,不会下小沈面子,于是想也不想就爽快地点头:“不介意。” 小沈很满意,冲周子浠笑道:“怎么样,乖吧?” “乖。”周子浠也笑,“乖过头啦,别被你坏姐姐卖了。” “那不能。”小沈说,“认姐姐好处多着嘞,平长一辈呢,是不是?” 这是把话扯到谈迟身上了,曲榛宁正要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是你们掉了一辈吧?” 一转头,果然看到谈迟站在身后,一脸笑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听了多少。 曲榛宁本来还以为他要跟朋友聊一会儿,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就搬着折叠椅过来了,还自然地把椅子放在曲榛宁旁边落了座,显然打算长坐,而非聊两句就离开。 一旁的周子浠给他挪了空间,坐在了曲榛宁的对面。 闻言,小沈不甘示弱:“怎么就是我们掉了,榛榛,你说呢?长了还是掉了?” 开这种玩笑时,回答要讨巧,肯定是向着姐姐们不向着谈迟,曲榛宁便说:“我肯定是想长嘛……” 只不过话说了一半儿,一抬眼看到谈迟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面上带着纵容宠溺的笑意,曲榛宁忽然心口莫名其妙跳岔了一步,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能行吗,小谈叔叔?” 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小孩儿模样,大家都笑起来,唯独谈迟稍稍愣了片刻,随后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是拿曲榛宁没办法的样子。 似乎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困扰,但又无可言说。 自然也没回答行或不行,全当一个玩笑过去了。 一天过得很快,用过晚餐后又活动了一阵,等入了夜,山上就有些冷了,同来的人们大多进了帐篷,有一起打牌的、聊天的、讨论照片和互相交流摄影技巧的,也有早早睡觉的。 曲榛宁跟小沈她们聊了大半天,回帐篷之前也都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这天比他想象中过的还要有趣,曲榛宁本该心情愉悦,只不过临回帐篷之前,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加完微信之后,曲榛宁要走,周子浠和小沈忽然把他叫住,刚好是在谈迟去收移动桌椅的时候。 “刚才谈哥在,有个问题不太好问,”小沈说,“榛榛,你们两个在这儿待几天呀?” 小沈虽然是谈迟的朋友,但是大学时期结识的关系,也不是阳城人,不确定曲榛宁他们还要留多久。今天上山来的人好些都只是拍日出的,后面也不一定同行。 只不过要只是问之后的安排,那似乎也用不着避开谈迟吧,曲榛宁直觉还有后文。 果不其然,在他说“至少还有两天吧,年哥说要泡温泉”之后,小沈又问:“那榛榛,明天晚上你跟我们泡一个池子吧?” 嗯?这是搞哪一出? 曲榛宁愣了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子浠。 小沈知道他误会,赶紧指了指自己,又补充道:“没有你小浠姐姐,就是你、我,还有边宜年年哥他们,早上你见的那几个哥哥姐姐。” 没有周子浠,也没提谈迟。 曲榛宁看向周子浠,果然看到她窘迫的神色以及脸颊上两片不太明显的红晕。 第32章 哦,懂了,她这是要和谈迟独处。 “你喜欢我叔叔?”曲榛宁连姐姐也没叫了。 虽说这种凑两人独处的事并不是青春少年的特权,但曲榛宁也着实没想到谈迟还能遇到这种事。 或者说,谈迟那样的人,应该没少遇到这种事。 不知怎么的,曲榛宁就忽然有点憋得慌。 不等周子浠回答,他又问道:“要追我叔叔?” 周子浠不知道怎么回答,抿了抿嘴唇,一副尴尬至极的模样,但也没否认。倒是小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机灵,给姐姐留点面子嘛。” 按理说,有人要追谈迟,曲榛宁肯定是做助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乐意:“你们问没问我叔叔有没有在谈女朋友啊?” 小沈愣了一下:“在谈吗?没有吧?我记得边宜年说他早分了啊。难道搞错了?” 周子浠的神色也紧张和失落起来。 曲榛宁倒也不是想看她这副表情,一下子又愧疚起来:“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你们知不知道。” 至于谈迟跟女朋友分手这件事,曲榛宁其实也是清楚的。 不过小沈下意识觉得他不知道,于是拜托他:“那要不你再帮姐姐确认一下?万一搞错了多不好啊。” 曲榛宁一句“没有的”都到了嘴边,可如果这样说,那就显得刚才他是在故意找茬了,于是只点了点头:“好,我问问。” 之后小沈给三人拉了个群,似乎很热衷于红娘一职,再三叮嘱曲榛宁尽快完成任务,并不要露馅儿。 曲榛宁说好。 直到回到帐篷,曲榛宁简单洗漱后换了睡衣,裹了条厚一些的毯子靠在一边时,才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大抵是觉得他们没有考虑过谈迟吧。 要是谈迟不喜欢周子浠,那这样的行为不就挺烦人的了么?谈迟跟不喜欢的人泡池子,那得多尴尬。 别说换成曲榛宁自己,换成任何一个别人,都不会感到开心吧。 但,要是谈迟喜欢周子浠…… 第16章 摇了摇头,曲榛宁让自己不要再想了。 可帐篷狭小的空间装不下他莫名的烦恼,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用力吐掉,胸腔膨胀又挤压后稍稍缓解了一些,可很快憋闷的感觉又重新充满他的胸腔和喉间,如同瓷实的填充物,将他塞了起来。 将拉链拉开一些,外面吹进的小风冰凉,曲榛宁不想让冷风都灌进来,那也太冷了,于是光探了个头。 以至于谈迟洗漱完走到帐篷边,就看到圆弧形的拉链开了个口,挂着个脑袋。 谈迟:“……” 等看清是眨着眼睛装可爱的曲榛宁,谈迟便毫不客气地在他冰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你这是干嘛呢?” “透气。”曲榛宁一本正经。 谈迟被他逗笑了:“透不透气不知道,揉圆搓扁是很方便。” 说着,就要上手来揉他。 曲榛宁这才去找拉链,赶紧缩回了脑袋。 谈迟紧跟着他进了帐篷。 入夜虽然冷,但帐篷里还好,曲榛宁换上他的小狗睡衣,这个时间还没有睡意。 “小谈叔叔,咱们明天几点起来啊?” 谈迟虽然不参与摄影活动,但日出肯定是要看,便说,“六点吧。” 曲榛宁毕业之后,一整年都没这个点起过,兴致不高地嗷了一声。 “要不我帮你守着,等太阳快出来了,赶紧过来叫你,你一看再回去补觉?” “啊,这么好啊?” 曲榛宁一抬头,看到谈迟眼里的戏谑,立马知道这人又是在逗自己。 “我有这么娇气吗?”他放狠话,“信不信,我明天起得比你还早!” 谈迟没跟他掰扯,曲榛宁一个人压着两条睡袋,就让他往过一点,在他腰上按了一把:“信信信,那你叫我起床吧,先往过点,我没位置了。” 谁知道曲榛宁捂着腰就嚎了一声,“你推我尾巴干嘛?!” “什么尾巴?” 谈迟顺着他腰看下去,看到那套狗狗睡衣背后的尾巴图案。刚刚就推的是他尾巴尖。 “……” 曲榛宁跟他耍赖是一把好手,往睡袋上一横,眼睛一闭,专门占他的地盘,故意说:“完了,你推了我们犬族的尾巴,我不能好了。” 眼睛闭上后半天,本该来顺着哄他的人却没有动静,曲榛宁睁开眼,就看到谈迟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快,我不能好了,”曲榛宁推推谈迟,“我想喝饮料,喝了就原谅你。” “洗漱完了就睡觉,还喝什么饮料?” 话虽然这样说,谈迟还是给他递上一瓶矿泉水,等人喝了两口之后不由分说把人塞进睡袋。 很快,帐篷里一片黑暗。 躺进睡袋,曲榛宁忽然发现刚刚憋闷了好半天的感觉消失了。 或许是今天太累了吧,他想。 又是晕车上山,又是跟不太熟的哥哥姐姐聊天,精力消耗太多了,大概需要充电。 “小谈叔叔,现在几点了啊?” 这话他九点的时候就问过,谈迟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拿手机,一阵亮光之后,他说:“不到十点。” 但是一听到时间,一想到竟然九点多就要睡觉,曲榛宁的一切疲惫又消失了,立马来了精神。 第33章 “小谈叔叔,我睡不着。” 一阵窸窣,是谈迟转了身:“明天还看不看日出了?六点起床,你现在睡,也就八个小时多一点。” “可是我睡不着啊。” 曲榛宁在睡袋里,像只虫一样蛄蛹蛄蛹,慢慢从原本的位置蹭到了谈迟旁边,跟他贴得很近。 隔着睡袋,曲榛宁把两条腿都搭在谈迟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白天牵手的时候还想这样不太好吧,但是晚上跟谈迟玩闹,又好像是很自然的事情。 “小谈叔叔,你困吗?” 谈迟的腿稍稍动了下,把他抖下去,声音有些无奈,“你想干嘛?” 想起进帐篷之前跟小沈她们的对话,曲榛宁终于记起自己还是带着任务的人,于是跟谈迟说:“要不,我们来聊天吧?” “行,你想聊什么?” 曲榛宁想了想,有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 一个是帮周子浠姐姐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女朋友,另一个就是曲榛宁自己的事,他其实还挺想问问谈迟喜不喜欢周子浠的。 毕竟,朋友撮合他们,谈迟就算不喜欢也不会生气,但是曲榛宁又不是谈迟的朋友,他跟谈迟那么亲,还做这种事,感觉不太好。 反过来想,要是谈迟一直撮合曲榛宁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泡温泉时还悄无声息地把他俩凑到一个池子里,那曲榛宁能尴尬死,是绝对不会原谅谈迟的。 因此,他觉得非常有必要就这个问题,跟谈迟聊一聊。 不过,也不能因为他自己就把周子浠暴露出来,这也是人家的私事,万一因为自己的失误把泡温泉的事情说出来了,那也很尴尬的。 于是曲榛宁想了想说:“小谈叔叔,我想跟你聊聊感情方面的问题。” 谈迟那边似乎噎了一下,好半天没说话。 大概是觉得曲榛宁这个小屁孩才被人骗就想这种事,真的很恋爱脑吧。 不过谈迟还是说:“什么感情问题?” 曲榛宁转过头,在黑暗中找着他的眼睛,“小谈叔叔,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或许是入睡之前,谈迟的声音比之前低沉温润很多,他们离得很近,曲榛宁耳边有轻微的气流,以及洗漱过后淡淡的薄荷味。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谈迟说,“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问问,那你还想找女朋友吗?” “怎么,你要帮我找?” 谈迟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巧,让曲榛宁以为自己暴露了。 他连忙说:“没没,我没事帮你找女朋友干嘛?” 谈迟似乎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帐篷里一点灯光都没有,曲榛宁就是觉得谈迟在看自己。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谈迟,假装打了个哈欠说:“算了,不想跟你聊了。” “你不是睡不着吗?” “可我现在又能睡着了。” 身后好一会没有声音,等到曲榛宁真的有那么一点睡意时,才听到谈迟很轻地说了声晚安。 晚安。 装睡的曲榛宁在心里说。 第二天上午,还不用谈迟叫,曲榛宁自己就醒来了。 因为帐篷外摄影爱好者们的动作声挺大,还有人在吆喝着喊大家起床。 倒不是扰人清梦,主要上山来的人不是拍日出就是看日出,根本没人会睡懒觉。 正打算起来跟谈迟炫耀自己起得多早,一转身,却看到帐篷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没见谈迟的影子了。 什么时候醒的啊? 曲榛宁心想。 他起来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真的要等到太阳还有几分钟升上来的时候才来叫他吗? 也不至于这么娇气吧。 这么想着,曲榛宁赶紧换衣服起床,刚准备去刷牙,就看到谈迟朝帐篷这边走来。 “起这么早啊,榛榛?” 谈迟明明是笑着,曲榛宁却听出了一些讽刺和逗弄的意味来。 不就是起得比我早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似看出他心里的想法,谈迟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还不服气?” “大早上的,怎么不服气啦?”有人在一旁说了句,这时曲榛宁才看到谈迟身后的周子浠和小沈。 “姐姐好。” 原本还好好的,一看到她们,曲榛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闷。 难道是……受凉了?还是…… 正想着,曲榛宁忽然恍然大悟,他立马把谈迟按在自己头发上的手拿走,“别rua我啊,我又不是小狗。” “不就是我起得比你早吗?怎么还气上了?”谈迟似乎觉得他好笑。 曲榛宁却说:“我哪有那么小气,人家姐姐都过来了,你干嘛揉我的头发啊?” 至此,曲榛宁终于找到自己清早起来不舒服的原因了—— 士可杀,发型不能乱! 第17章 或许他想的没错,洗漱过后,对着镜子整理好发型,再呼吸一口山上的新鲜空气,口腔中都是凉凉的薄荷气,果然神清气爽,也没有刚才憋闷感了。 曲榛宁回到帐篷那边,在谈迟的要求下换了件更厚的外套,这才跟着众人去看日出。 摄影爱好者们早在最佳拍摄点支好了三脚架,二三十号人排成一溜,调整好设备之后,等待日出。 第34章 曲榛宁则跟谈迟几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撑好小板凳,围坐了个半圆,小沈她们早就准备好热水和食品,几人边聊天边用了简易的早餐。 等待的时间没有多长,至少曲榛宁没觉得等很久,那边就有人喊日出了。 天边呈现出一种介于粉橙与浅蓝之间的颜色,暖色调一点点加重,逐渐看得到初升的红日。 摄影队伍忙碌起来,小沈她们也忙着拿手机拍照。 换做以往,曲榛宁一定是最先拿手机拍的,还要录下一段视频,然后分享给家人和朋友,但是刚把手伸进口袋里,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分享的必要。 反正他最想分享的人,大概也并不想看到他的消息。 而要说除了父母,还有谁最需要分享,那就只有谈迟了。好在,比起给谈迟发照片视频,都不如他们坐在一起看日,出来的更好。 这么想着,曲榛宁又开心了一点,不由自主看向谈迟,却见他的小叔叔没有像别人一样记录下这个红日初升的时刻,而是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目光毫无征兆对上,曲榛宁直白的视线来不及收回,神色也是柔和的,谈迟稍稍愣了一下。 “怎么了,不看日出看我干嘛?”他上手在曲榛宁脑袋上揉了下,几乎转瞬就猜到了原因,“想爸爸妈妈了?” “没有,我才不想。” 曲榛宁立马否定,又有点懊恼。 觉得自己被谈迟看穿了,又觉得谈迟怎么总是能看穿他,一点隐私都没有。 谈迟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拍照片吗?我帮你录一段,发给你室友们?” 那倒是可以的,曲榛宁刚要说那行吧,那边小沈就走了过来,“你们俩要拍照吗?我叫阿雾过来吧,他专业的,咱们大家难得出来聚一次,一起合一张?” 她这么说,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阿雾很快过来摆支架,几人找好位置,曲榛宁站在谈迟前面。不知道为什么,他拍照之前下意识留意了一下周子浠的位置,女生站在小沈那边,跟谈迟不仅隔着小沈,还隔着边宜年。 曲榛宁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有点像松了口气,但又不是,还有点愧疚,可是只是拍一个小小的照片而已,这两种感觉都来得莫名其妙。 不过很快他也顾不上什么感觉不感觉的了,因为谈迟突然在后面叫了一声“榛榛”。 “怎么了?” 曲榛宁要转头,却觉得耳朵连带着脸颊都被人碰了一下,温热的手掌扶在他脸侧,手指还带到了下颌线,稍稍用了点力,帮他抬了抬脸。 “没事,不用转头,”谈迟在他身后说,声音里还带着笑意,“想什么呢,阿雾刚叫你半天了,说你这小孩怎么拍照低着脑袋。” 曲榛宁一愣,这下不敢再走神,阿雾很快按下了快门。 之后就是大家自由组合拍照,曲榛宁跟着小沈她们拍了好几张,有的是侧身比心的,有的是站在中间被两个姐姐在他脸颊比耶的。 曲榛宁觉得比起日出,自己更像是打卡景点,而站在阿雾旁边看着他们的谈迟一直在笑。 姐姐们还要拍别的,阿雾是她们的专属摄影。 谈迟也没等几人,自己拿出手机拉过曲榛宁自拍,他很随意地把手臂搭在曲榛宁肩膀上,把人揽到身前,不知道是不是围观了曲榛宁被女生们摆各种pose的场景影响了,心血来潮,也比了兔子耳朵贴在曲榛宁脸颊。 “蠢不蠢啊?” 曲榛宁大声抗议,但并没有生气,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举着手臂在谈迟头上比耶。 “没大没小。” 谈迟这么说,却是笑着的,也没躲开曲榛宁的手,顺势拍了一张。 有这么一张,后面花样就多了,比心的捏脸的,谈迟没客气,都来了一遍。有的曲榛宁不肯配合,挤眉耸鼻子做鬼脸,谈迟也都拍了,还晃晃手机说:“好了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了。” 一大堆曲榛宁的丑照。 拍照留念之后,众人看照片的看照片,回帐篷休息的回帐篷休息,各自自由活动。 曲榛宁和谈迟都没有什么困意,收拾东西放到边宜年车上。等到天色彻底亮了,众人就商量着回旅舍。 这一路曲榛宁没看手机也没再晕车,不过中途还是靠着谈迟睡了一觉,快到旅舍时才起来。 回旅舍后已经过了用餐时间,中午饭也没有开始,几人就在附近找了个餐厅,吃过后各自回房。 山上信号不好,这两天以来基本没有收到什么消息,曲榛宁也不太看手机,一下山连上网,消息就层出不穷跳了出来。 他挨个看下去,都没什么重要的内容,大多是舍友们的闲聊。之前一直锲而不舍联系他的蒋尚戎倒是没再找来,给了曲榛宁一个清净。 不过没清净几秒钟,曲榛宁把列表往下滑了滑,又看到下面的消息。 “榛榛,在吗?” “榛榛?妈妈有事问你,你怎么不回话?” 显而易见,他妈昨天和今天上午分别找过他一次,不过并没有说找他干什么。 曲榛宁趴在房间的床上,下巴枕着之前获得的战利品小青蛙玩偶,回复消息。 他打字说,“我昨天在山上露营,信号不好,没有看到。” 对方并没有秒回,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第35章 “是谁?” 房间里没有拉帘子,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谈迟已经换了舒适的家居服,自然地坐在曲榛宁床边。 床的边沿微微下沉一些,曲榛宁的手机也被一道不浓不淡的影子笼罩。 曲榛宁没有要遮掩的意思,把手机朝旁边一递,让谈迟看清上面的字。 “你妈妈?” “嗯对,”曲榛宁收回手机,看了眼还是没有回他,干脆按了屏锁,把手机放到一边,原地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她前两天不是就来找我了嘛,说是想让我跟他们一起吃个饭,见一面,估计今天找我还是这件事。” 曲榛宁不说“他们”是谁,谈迟都知道。 “不想去?”他垂眸看着曲榛宁。 “不想去,但是也不是那种不想去,”曲榛宁把旁边的小青蛙抱在怀里,头枕在被子上,平躺着看向谈迟,“不是耍性子那种,就是觉得没意思。” “没意思,那就不去了。” 谈迟说这话的时候很温和,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曲榛宁不管做什么事什么选择都不是错,都能被原谅。 曲榛宁没说话,捏小青蛙的脸。 “地方定了吗?” “没有。” “日期?” “也没有。” 这一年内,曲榛宁他妈妈没事都不会找他,如果一个人一年内都不找你,说起来也就是这回事。以曲榛宁对他妈妈的了解,这次八成就是来定日子的。 “我要是去的话,那肯定在十五号之后了,”曲榛宁说,“我还跟氧子他们说好要去水上乐园的。” “那等十五号之后再想吧,”谈迟建议,“不着急,等你想好。” “也行啊,不过十五号之后也不一定呢,我很忙的,哪来的时间。”曲榛宁又捏了一把青蛙的脸。 谈迟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一声。神色在柔和的阳光下,有种说不出的宠溺。 曲榛宁愣了愣,不大自然地别开眼,又用脚轻轻踢了下他的胳膊,“你笑什么啊?” 谈迟顺势单手捉住他的脚踝,“笑我们榛榛这么大了还撒娇。” 曲榛宁莫名其妙:“我撒什么娇了?” 谈迟的手心有些热,握在脚踝上存在感很强,不过曲榛宁稍稍收了下,谈迟就放开了他。 但也不算完全放开,至少对曲榛宁来说,还能感受到那股温热感,谈迟的手掌撑在床上,手背边沿碰到他的脚边,稍稍俯下身,另一手像他捏青蛙那样在曲榛宁脸颊上捏了一把。 力气不大,有点宠爱的意思。 他说,“想让我陪你去,怎么不跟我直说?” 不知道为什么,曲榛宁的脸被捏了一下就开始发热,没捏的那一边也是热的。或许是他枕的位置太低,血都跑到头上去了。 他小声说,“我可没这么想。” 晚上,众人休息好后去之前预约的温泉。 如小沈他们所说,露天温泉有很多开放的小池子,那里环境幽静,植被丰富,沿路的黄色灯光更是将气氛渲染得十分惬意舒适。 按小沈的计划,曲榛宁没有等谈迟,先下了楼跟他们汇合。 他已经换好了泳裤,披着浴巾跟在两个姐姐身后,没走一会,周子浠在一个亭子前面停了下来,冲两人摇摇手机,“我就在这好了。” 一路上基本没听两人说了什么,曲榛宁有些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她是要在这里等谈迟。 “好,”小沈毫不见外地隔着浴巾拉住曲榛宁的手臂,带着他往前走,“等你的好消息!” 曲榛宁也笑了下,看着周子浠有些紧张的神色,想安慰她说,没关系,小谈叔叔人很温柔的,你放轻松。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刚要说,就忽然想起了中午谈迟笑着看向自己的样子。跟他说,不想去就不去,说他撒娇,还笑着问他“想让我陪你,怎么不直说”。 想到这,曲榛宁无论如何说不出任何安慰周子浠的话。 一直到他和小沈离开,也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第18章 从周子浠停下等人的凉亭到泡温泉的池子,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曲榛宁走在小沈身侧偏后的位置,隔着半米距离,听她说话。 这个善良又热心的姐姐似乎很为朋友勇敢迈向爱情感到高兴,情绪比平时高涨,回忆着他们几人以前在学校的事。 小沈跟周子浠同届,却比谈迟低两级,原本没有相识的机会,巧在两人跟边宜年是一个社团的,而边宜年和谈迟总是形影不离,一来二去,这些人就相熟了,经常在一起聚会。 谈迟形貌出众,为人温和,与人相处时很懂得拿捏分寸感,在同学中颇受欢迎,暗恋他的自然不在少数。 周子浠也不例外。 但她性格内向,从来没把喜欢说出口,甚至没告诉关系很好的小沈,直到多年后某次闲聊,才半开玩笑似的说了出来。 小沈跟曲榛宁说,“你小谈叔叔这个人呢,本来就是个有亲和力的大帅哥,以前在学校就很多人追,看起来就不像是缺对象的那种人对吧?” “小浠一开始真的觉得没希望,也就放弃了,不过前阵子听年哥说他从小到大一直对感情这方面不上心,去年才谈了一个对象,没几个月性格不和又分了,我们才知道他一直都单着……” 谈迟交往这件事曲榛宁是知情的。 第36章 去年他高考结束,家事闹得不好看,有段时间觉得家不像家,根本不想回去,就会留在谈迟那里。常常是祖父家和谈迟家两头跑。 谈迟当时已经在和朋友开茶馆,不必天天露面,工作清闲,跟曲榛宁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很长。他一直没有找对象,全天候带曲榛宁这个无家可归的伤心小孩,直到曲榛宁上了大学,才开始一段恋情。 但对于曲榛宁来说,这段感情谈得很不实在。他假期周末常会去谈迟家蹭吃蹭喝,只要他说去,谈迟就一定会在家等他,以至于曲榛宁从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女朋友,连他们交往分手的具体时间点都不知道。 “……所以说,你小谈叔叔单身惯了,可能根本对恋爱这种事没有概念。他这种情况,还是需要培养感情的。与其等待一个不知猴年马月才会出现的能看对眼的人,倒不如先跟合适的谈一谈,说不定处一处,细水长流,还真就成了呢?” 曲榛宁有些愣愣的,没有搭腔。 小沈转过头来,问他道,“我看小浠这种内向恬气的女孩跟他就挺合适的,榛榛你觉得呢?” 听到那句“说不定还真就成了”,曲榛宁就再没听进去其它任何话,等小沈再叫了他一声,才呆呆地“啊”了一声。 “哎呀,你发什么呆呀,”小沈笑起来,“问你呢,你觉得小浠做你小婶婶合适吗?” 曲榛宁眨了下眼睛,声音有些低,“我听着呢,应该……应该合适吧。” 没在意他的迟疑,小沈自顾自接下去,语气颇为感慨,“是吧,不过要是他们真成了,那回想一下当初得多遗憾啊。要是小浠上学时就勇敢一点,现在他们早就应该在一起了。多好的事。” 小沈能这么说,说明在她眼中,周子浠和谈迟就算称不上天造地设的一对,至少也不差。跟谈迟这么合适的女生出现了,曲榛宁本该为自己一直单身的小叔叔感到高兴的,可他一点欢喜雀跃的感觉都没有。 至于那两人合不合适,说到底,周子浠也不过是曲榛宁刚认识一两天的陌生姐姐而已,他不了解她,当然也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只不过小沈兴致高昂,曲榛宁不想扫兴,就没有提自己的真实想法。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泡温泉的地方。 接受预订的池子都在隔间中,四周造景精致,保证了私密性的同时,也有露天的惬意感。 池子比曲榛宁想象中大,已经来了三个人,边宜年、摄影队伍中的一个朋友,还有之前和周子浠一趟车上的一个姐姐。这些人年纪相仿,从聊天中得知都是同校的校友,平时经常聚,关系都很不错。 边宜年那边抬头看到曲榛宁和小沈,朝两人招了招手。 曲榛宁脱掉拖鞋,半裹着浴巾进了池。 温泉中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水的颜色偏蓝,能见度不高,泡进去基本看不到全身。 大家坐的很开,曲榛宁和小沈稍微近一些,中间隔了一人半的位置。 小沈问:“就你们三个啊,其他人呢?” “那边还有个池,”边宜年指了一个方向,“阿雾他们几个不来,在楼上修照片呢。” 小沈点点头。 边宜年问:“怎么就你们俩,谈迟和小浠呢?” “后边呢。”小沈一边答,一边挤了挤眼睛。 在场的人几乎立马就明白了这个表情背后的含义,旁边那个女生迫不及待地走到小沈旁边坐下,问道:“小浠来真的?” “不然呢?”小沈笑嘻嘻地揽住她,“都到这份儿上了,肯定是真的,要不白忙活了。” “我看行,”另一人也说,“小浠好女孩,谈哥他运气真是好啊。” 几人对这件事来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曲榛宁在一旁听,没有人注意他,他也没有参与对话发表任何言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话题高潮部分已经过去,那个女生这才注意到池子里还有一个人,小声问小沈:“那是谁啊?”目光看向曲榛宁。 “谈哥的侄子,”边宜年先回答了,明明是让曲榛宁叫他哥,却还调笑道,“得叫咱们叔叔阿姨了。” 那个女生一脸惊讶,“谈哥有这么大的侄子?” 只不过在曲榛宁身上没有关注多久,就从“叔叔阿姨”这些字眼上开始发散,缅怀青春去了。 曲榛宁无法融入他们的话题,也不好在泡温泉的时候埋头玩手机,没一会儿就生出了回房间的想法。 但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不是好的时机,他就想着再等一会。可没坐多长时间,他两颊发热,头也微微发晕发胀,这才低声告诉小沈想要离开的想法。 对方不明所以,挽留他:“怎么不多泡一会儿啊?” “有点晕,”曲榛宁说,“太热了,想吹吹风。” 他皮肤白,脸颊一红就尤其明显,确实一副泡晕了不太舒适的模样。小沈关心道:“很晕吗?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跟你走走?” “没事,我一个人可以……” 话都没说完,小沈已经披着浴巾起身,“不行不行,谈哥不在你一个人别在外面转也不好,万一路上难受都没有人能搭把手。” 跟其他人简单说明后,小沈带着曲榛宁离开。 路上问他有没有好一点,得到好多了的回答后,也不是很放心让他独自回房,跟前台要了衣服后,带他去餐厅吃东西补充糖分。 第37章 曲榛宁只是有点头晕脑胀,以为吹吹风就好了,一直到一口甜饮料进肚,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再泡下去确实不妙。 等到曲榛宁吃饱,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他已经完全恢复,准备回房。 小沈把他送到大厅,还是有点不放心,正巧一抬头,看到从走廊另一端过来的两个人。 为首的男人穿着统一提供的浴袍,却也十分显眼,神色温和,谈吐不凡,能令人一眼就看到他。而他身后的人正腼腆地笑着,说着什么,似乎与之相谈甚欢。 曲榛宁顺着小沈的目光转过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得不说,谈迟和周子浠两人都很出众,站在一起也确实挺般配的。 可即便理性认同般配这样的说法,曲榛宁却也完全高兴不起来。他有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刚才暖烘烘的汤池中,明明已经吃饱了,却像低血糖再次发作,脑袋又昏又沉。 就在他恍惚之际,那边的谈迟显然察觉到目光,朝他们看了过来。 几乎在对视的同时,曲榛宁莫名生出一股强烈的、不明来由的心虚,迫使他不得不低下头,转开了目光。 第19章 “你们怎么在这儿?” 谈迟向两人走过来,目光下意识从小沈那儿转移到曲榛宁身上。小孩儿不知道为什么垂下头不看他,只露出小半张侧脸。 他问:“不是在泡温泉吗,我们正要过去。” “刚才是在泡,”小沈略带担忧地看了曲榛宁一眼,“不过榛榛有点不舒服,我就带他过来吃点东西。” “不舒服?”谈迟重复了一遍。 他站在曲榛宁身前,不至于太过靠近,却保持一个绝对亲昵的距离。大概未能从外表看出小孩儿哪里不适,便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柔软的脸颊。 曲榛宁这才抬起头来。 “榛榛,”谈迟叫他,“怎么不舒服了?” “没什么……” 大厅的灯光并不特别明亮,柔和地照着四周,谈迟的影子很淡,小部分落在曲榛宁身上。 谈迟的靠近和声音,都能带来一些莫名的安慰,如同吃到食物才会后知后觉饥饿,曲榛宁也会在看到谈迟后稍稍放松一些,才发现自己一个人时并不自在。 或许同行的大都是谈迟的朋友,曲榛宁跟他们没有那么熟,无法完全融入,才会这样。 不过见到谈迟就好了,曲榛宁跟他很亲。 注视着谈迟关切的神色,曲榛宁心里软了一下,想跟他说“我没有什么,小谈叔叔你别担心”,但很快他看到谈迟身后的周子浠。 女生不是不好,似乎也在担心这个新认识不久的小弟弟怎么不舒服了,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但曲榛宁心中忽然嗡了一声,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向后退了一步,在谈迟伸手探他额头时下意识躲开了。 谈迟微微愣了下,手指停在半空。 “没、没什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曲榛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生硬地解释,“就是头晕,饿了而已,吃过饭之后就好了。” “是吗?”谈迟没再追问,淡淡收回了手。 “嗯。” 曲榛宁的目光追着他的手掌,落到一边,而之后谈迟没有别的动作。 大概空白了三四秒,谁也没有说话,发现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对,又不懂哪里出了问题,小沈问道:“榛榛,那姐姐送你回房间?” 小沈不想打扰谈迟跟周子浠的约会,这情有可原。而且从之前负责人员联络的各种组织事务来看,小沈是个热心负责的人。 不过曲榛宁已经不再头晕,想一个人走,就说:“不用了。” 巧的是在他开口之前,谈迟忽然说:“我送他回去。” 两人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曲榛宁的话如同拒绝。 谈迟皱起眉,叫了他一声:“曲榛宁。” 曲榛宁的委屈就被这声全名叫出来了。尽管他本不该有什么委屈的,这种情绪来得毫无道理。 他不看谈迟,语气硬邦邦地说:“不用了,小谈叔叔,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你们玩吧。” 放在平时,他一定会解释两句,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但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因此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哎等等,榛榛……” 身后小沈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曲榛宁速度很快,没几步就转了个弯,后面的话就听不到了。 泡温泉的地方跟旅舍相连,要穿过幽静的石子路,曲榛宁埋着头走,回过神来已经到电梯前。等待的人并不多,楼层卡在某一层,一直到几分钟后才下来。 等待期间曲榛宁随时注意两侧来人,幸运的是,谈迟没有追上来。 大概,他也相信了曲榛宁口口声声的没事是真的没事,反正曲榛宁年纪小,健健康康,头晕一下也没什么可值得担心的。 没追上来就没追上来吧,正好,曲榛宁这会儿也没有很想见到他。 曲榛宁乘上电梯,垂着头站在角落,电梯上的人不多,中途停下过一次,上来五六个人,本就不够宽敞的空间立马就拥挤了起来。 这些人说说笑笑,原本要下行,但不再想等待就随着电梯先上到别的楼层。 曲榛宁站在最里面,下电梯时一边说着麻烦让一下,一边从几人间错身出去,那些人专注聊天没有特意为他让道,甚至到门口,背后还被人的手肘撞了一下。 第38章 这一撞毫无防备,曲榛宁的鞋刚好绊在电梯门边,踉跄了下,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 对方身型高大,不耐烦地转过身来,眼看身后是个个头不高的秀气少年,讥讽的话脱口而出:“瞎啊?没长眼睛是吧?” 曲榛宁心情不好,听到这样刺耳的话也不免皱起眉头,只是他并不想在这里跟人起冲突,也懒得解释,便说道:“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了你。” 一般人这时候就会离开了,那人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面色不善,目光又落在曲榛宁领口,眯起眼睛,“你撞了我,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了?” 眼看少不了对方一顿指责和纠缠,这时,一道熟悉却冷淡的声音插进来:“刚有人推了他,没站稳才不小心撞到你。” 曲榛宁愣了下,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闻声看去,谈迟果然正站在自己身侧。 “小谈叔叔……” 曲榛宁轻轻唤了一声,谈迟却没有看他,只是伸出手臂稳稳搭在曲榛宁肩上,是个显而易见的保护的姿势,将小孩儿拢在自己身侧,对面前还欲纠缠的男人淡淡道:“我家小孩儿已经道过歉了,也不是故意的,还有什么事吗?” 见有人帮腔,那人最终没有再找曲榛宁的麻烦,啧了声嘴里不干不净地离开了。 电梯前很快没有旁人了,曲榛宁抿了下嘴角,说:“谢谢小谈叔叔。” 谈迟还揽着曲榛宁的肩膀,冷淡的神色在面对曲榛宁时就变得柔和,只不过听到这句谢谢后,他没有放开人,反倒不赞同地紧了紧手臂,“跟我还客气上了?” 曲榛宁没有说话,被谈迟带着往前走。 “榛榛,”还是谈迟先开口哄他,“哪里不舒服,跟叔叔说说。” “不是说过了嘛,头晕,饿得。” “除了这个没有了?” 曲榛宁嗯了一声,声音恹恹的。 谈迟忍不住向他看去。 两人穿着款式相同的浴袍,曲榛宁却比谈迟低很多,也远比男人青涩。皮肤在深色的衬托下更加白皙,微微低着头,露出一小截领前的脖颈,发尾也翘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谈迟收回目光,宽大的手掌握着曲榛宁的肩膀,只觉得体温顺着浴袍薄薄一层传出来,令他不太想松手。 不过没走两步,还是松开了。 曲榛宁不太会做事,像不想被人抱着的小狗,挣动了一下。 也不太会说话:“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了。” “什么?” “约会。”曲榛宁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个目光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或许说成是观察更为确切。 “什么约会?”谈迟皱起眉。 小孩儿撇撇嘴,没再说话,意思却不言而喻——别装了,你知道我说什么。 “你是说,”谈迟顿了顿,“我和周子浠?” “我没有这么说。” 没走多远,两人就找到了房间,曲榛宁先开了门,自己进去了。 他泡过温泉,想要再洗个澡,不会在床上坐,拿了换洗衣物朝卫浴间走去。 谈迟也没有在房间里坐,不如说他一进门就站在一边看着曲榛宁。 打量还是探究,都是曲榛宁看不懂的目光,因为看不懂,所以干脆无视掉。 反正他现在还没有原谅谈迟。 可细究起来,谈迟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如说他才是被大家瞒在鼓里的那个人。而曲榛宁是知情者,他早就知道周子浠会跟谈迟表白,从而更进一步,自然无暇顾及他。 更不要说什么一个人去跟不熟悉的哥哥姐姐泡温泉,又不是谈迟要故意丢下他。 他的生气毫无道理,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 “你生气了?”一个声音问。 “没有。”还在想自己为什么生气的曲榛宁这么说。 等他说完这句话,才发觉问话的人是谈迟。 而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在他路过身边时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曲榛宁,我在跟你说话。” 谈迟的声音不大,但在曲榛宁抬起头后,他上前一步,将人堵在卫浴室外的墙角。 这一次,影子不再是浅浅地落在曲榛宁身上,而是笼罩住他,因为谈迟箍住他的手臂,他后退,贴到墙壁,再无处可退。 第20章 谈迟力气不小,宽大的手掌落在曲榛宁的皮肤上,印下一片热意。 在意识到悬殊的力量差之前,曲榛宁先一步感受到了来自于谈迟的探究,那种仿佛要看透他的凝视,令他产生危机感。 “干嘛?”他抽了抽手腕,“我要去洗澡了。” 但没抽出来。 谈迟显然没有放开他的打算,稍稍用力一拧,就反剪住他的双臂,牢牢固定在身后。 虽不至于疼,但被禁锢的感受并不好。压在墙面的手肘传来拘束的挤压感,浴袍薄薄一层,阻挡不住墙壁传递而来的凉意。 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谈迟单手就能控制住他,明明限制了曲榛宁的自由,却又像环抱一样圈住他。 不论力量的差距,还是过近的距离,都令曲榛宁觉得很不对劲。 他不安分地扭动几下,却没得到想要的自由。不仅没有挣脱,反倒让腰带在挣扎中松开了些许,领口微敞,露出一片白净的肌肤。 第39章 在深色衣物的映衬下,肤色好似比平时还要白几分。 没了布料遮挡,胸口凉飕飕的,曲榛宁向来在意形象,觉得羞恼,可还不等他说什么,又察觉到谈迟的视线下移,落点正在胸前那片无遮无挡的地方。他忽然就觉得一股血冲上了头顶,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也是到这会儿,他才发现他们贴得很近。 浴袍下的着装本就少之又少,谈迟的膝盖完全贴在他腿边。 从成年男性身上传来的热量那么明显,曲榛宁越是后退,越是在冰凉墙壁的对比下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多么真实而有力。 真实到,曲榛宁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在离谈迟这么近的距离下保持冷静—— 他总把谈迟当成家人、亲人,叫叔叔,却从没像尊重长辈那样和谈迟保持应有的距离。 他可以靠在谈迟肩膀睡觉,给谈迟展示可爱的睡衣,可以裹在睡袋里把腿搭在谈迟身上……这根本不像长辈,对吧? 而此时,最亲最近的、又不是长辈的小叔叔握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又专注地盯着他微敞的领口,这换谁都很难不紧张吧。 因此,不能怪那抹烫意爬上他的脸颊,不能怪胸口重重撞了一下,不能怪曲榛宁在谈迟的注视下脸红。 谈迟难得强势,却意外地没有别的动作。 这样僵持半天,曲榛宁力气没他大,硬的不行来软的,细声细气叫人:“小谈叔叔。” 声音出口莫名颤了下,比曲榛宁平时的嗓音可怜多了,带着一点软软的鼻音,好像受到莫大的委屈。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还能发出这种声音。 好在这声没有白叫,不知为何有些走神儿的谈迟,终于有所反应。 “榛榛……” 他好像有话要说,但很快注意到小孩儿绯红的面颊和耳廓,以及胸口那片本该白皙此刻也同样泛着明显血色的皮肤。 谈迟愣了愣,似乎才意识到他们是以什么姿势站在一起,别开眼,松开了曲榛宁。 曲榛宁重获自由,本该抱着衣服去浴室洗澡,但总觉得不好直接走掉,有些不知所措,又无从开口,只好揉着手腕,小声问:“小谈叔叔,你怎么了?” 人有很多面,曲榛宁也是。 刚才生气闹别扭,现在又乖乖地问谈迟怎么了,好像从头到尾很无辜,毫无缘由从大家面前跑开的不是他,故意跟谈迟谢谢装客气的不是他,明明生气却还要说“打扰你们”了的,也不是他。 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很难,而谈迟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装,于是不敢贸然打破长久的平静。 叹了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谈迟露出一个含着歉意的表情:“没什么,是我情绪不对,榛榛,叔叔跟你道歉。” 又问曲榛宁还难不难受,手腕疼不疼。 曲榛宁摇头:“没事,不难受也不疼。” 谈迟揉揉他的头发。 曲榛宁默默地接受他的触碰,一直到谈迟收回手,才说:“那我去洗澡了?” 谈迟说:“好。” 曲榛宁暗暗松了口气,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转过身,抱着怀里的东西朝卫浴室走去,只不过还没走出两步,手腕就又被捉住了。 “怎么了?”他疑惑地转过头去。 这次谈迟倒没有做出什么限制性的动作,而是说着“衣服散了”,一边把曲榛宁散开的浴袍拉紧,严严实实裹了起来。甚至还重新系好了腰带。 觉得有点勒的曲榛宁:“……” 他可是要去洗澡的啊!为什么要把散掉的衣服系上? 或许并不是他的错觉,谈迟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了。曲榛宁不得不这么想。 当晚,曲榛宁洗完澡就钻进被窝,抱着青蛙玩偶睡觉了。 本以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大概还要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实际却连谈迟洗完澡都没等到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要返程,再无别的行程,曲榛宁睡到自然醒,醒来时谈迟已经在悄无声息地收拾行李。 曲榛宁抱着被子轻轻翻了个身,偷看谈迟,觉得小谈叔叔像田螺姑娘,而自己坐享其成。 不得不说,这感觉还挺好的。 不,是非常好。 毕竟曲榛宁有时看着随便,但整体来说,还是一个特别事儿的人。 比如他允许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但是最后一定要归于原位,他的每件私有物都有固定的位置,不能乱放;再比如他的化妆品和护肤品装在两个袋子里,怎么装都有要求,顺序不能颠倒……诸如此类。 因此很多事他都要亲力亲为,照顾这种奇奇怪怪的强迫症。 要是他爸妈,就会说怎么这么麻烦,多大的事这么讲究,唯独谈迟不会让曲榛宁改掉这些说不上好坏的小习惯,而是精准地满足他一切需要。 谈迟让曲榛宁觉得舒服,就像鱼需要水,植物需要阳光。 用餐过后,谈迟办理完退房手续,跟朋友告别。曲榛宁拉着行李箱站在一边。 告别几乎要结束时,小沈和周子浠刚好从电梯间走来。 两人关心地问他身体情况,得知曲榛宁昨晚已然无恙后,安下了心,之后开玩笑似的和谈迟说,过段时间再旅行,就去阳城找他去。 谈迟笑着说没问题。 朋友几人拥着谈迟和曲榛宁到车上,离开前周子浠似乎有话要说,但终究没有开口。 第40章 谈迟降下车窗,对她笑了下,跟众人说:“闲了过来玩,到时候我和榛榛招待大家。” 旁人怎么想不知道,当曲榛宁是弟弟也好,谈迟的侄子也罢,但在曲榛宁自己看来,这句话很有分量,意味着在谈迟家里,曲榛宁也是主人之一。 好像不只是说给朋友听,也是说给他听的。 发愣之际,脸颊被轻轻捏了捏。 曲榛宁抬起头,谈迟就松开手:“跟哥哥姐姐再见。” 曲榛宁乖乖和哥哥姐姐再见。 一直到车子开出去,车窗关上,曲榛宁才说:“我也招待大家啊?” “嗯,”谈迟说,“咱家就咱们两个,还想有谁?” 可能……还有你未来的女朋友。 曲榛宁是想这么说的,但是莫名的,说不出口。 这趟旅行之前,他或许也是说不出来的,但他会告诉自己,是怕孤单,怕谈迟有了喜欢的人,就不会再想要照顾曲榛宁这个小孩儿了。也怕谈迟不照顾他,不要他,他连能回去的家都没有。 寻找稳定的归宿,是人的本能。 但现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或许是长久的出神和沉默引起了谈迟的注意,他目视前方,却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曲榛宁的。 曲榛宁转头看向他。 “榛榛,昨天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曲榛宁愣了下,下意识反驳:“我没……” “下次,”谈迟顿了顿,说,“下次,我不会跟别的人走开,只留你一个人。” 曲榛宁忽然觉得有一件事需要重新定义一下。 不是谈迟让他觉得舒服、惬意,像鱼需要水,植物需要阳光,而是曲榛宁需要他,像鱼离不开水,植物离不开阳光—— 对曲榛宁来说,谈迟是必要的。 窗外景致流动,一一向后退去。 瞬息变换的光影中,曲榛宁轻轻嗯了一声,并悄悄用力,回握了谈迟。 第21章 还约了一个人 从外地旅行回来,曲榛宁在家窝着休息。 他嘴上说着没意思,手机里却存下了不少照片,同样的场景要拍很多张,相册划拉几下都看不到头。 一时拍一时爽,整理起来就麻烦了。 他开着动画片,窝在沙发里挑挑拣拣,把不好看的都删掉,再修图,凑九宫格发朋友圈。 他在家里清闲,谈迟却是很忙。 回阳城的第二天中午,谈迟有个生意上的应酬,推辞不开,又担心曲榛宁在家里会点垃圾食品,他提出带曲榛宁一块去。 听说都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曲榛宁意兴阑珊,谈迟拗不过他,让他在家好好待着,并点了不少他喜欢的好吃的送到家里。 谈迟出门了还担心曲榛宁一个人在家无聊,后来发现纯属是想多了。 他出门时曲榛宁什么样儿,回来时曲榛宁还是什么样儿。 小孩儿趴在沙发上修了一天图,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抱着手机,还张着嘴,一副没有防备的样子。 只有桌子从整洁变成了乱,外卖随意摆着也没收。 隔天,阿雾那边发来了更专业一点的图片,曲榛宁好不容易挑选了几张好看照片出来,又被打乱了节奏。 等他终于把关于这次旅行的第三条朋友圈发了出去,已经是下午了,在谈迟的催促下换了衣服,准备出去吃西餐。 他们还定了电影票,准备看暑期新上映的喜剧。 不过最后没看成电影,被一通电话扰乱了计划。 谈迟坐在车上,看着曲榛宁系好安全带,正要发动车子,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屏幕,接通了电话:“喂?妈?” “儿子,你电话怎么打不通的啊?” 谈迟的母亲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给人的感觉很温柔,说话温言软语,平时生活养尊处优,性子也不急不躁。 曲榛宁小时候童言无忌,说爷爷上课的时候好严肃,不喜欢爷爷给他教课,要是全天下的老师都像谈奶奶一样,他肯定学习特别好,次次都考一百分。 听得谈母心花怒放。 “上午一直没看手机。”谈迟说。 是忙了一段时间工作,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陪曲榛宁选照片。 曲榛宁挑照片跟他选衣服一样慢,谈迟如果不参与其中,估计他们凌晨都不可能出门吃饭。 “妈妈是不是来电的不是时候,现在还忙吗?” “没事,妈,这会闲着呢,准备带榛榛出去吃晚饭。” 听到曲榛宁也在,通话对面的声音柔和起来,“榛榛也在啊,最近是不是放暑假了?怎么放假了你也不带他回家来,你爸这两天还在家里念叨,说好长时间没见榛榛了。” 谈迟听着电话,看向曲榛宁,见他一脸茫然,笑着在他脸上捏了把,低声说:“我妈想你了,跟她聊几句?” 曲榛宁知道是谈母的电话,身子都坐端正了些。 他跟谈迟有时候没大没小,对别人可不一样,在长辈面前尤其乖,嘴也很甜。 谈迟把手机开了公放,递给曲榛宁,发动了车。 “谈奶奶,”曲榛宁声音软软的,“小谈叔叔说您想我了,我也想您和谈爷爷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来家里玩呀?” 谈母今年都快六十,看着曲榛宁从小豆丁长成人,一直把他当小孩儿。曲榛宁父母离异时,谈母还长吁短叹,总说他们这样不行,不管小榛榛,弄得孩子不尴不尬的。 第41章 谈母跟曲榛宁说话时,语气整个变得像哄小朋友:“榛榛暑假作业多不多?到奶奶家来写吧,你谈爷爷买了零食,就等你过来呢。” “好啊,我才跟小谈叔叔旅游回来,买了好多东西,过两天去看你们。” 等曲榛宁跟谈母打过了招呼,问候过几句,谈迟才问道:“妈,你找我什么事儿?” “你明天有时间没有,要回老家一趟,你一个爷爷身体出了点问题,咱们得回去看看。” 谈母说的爷爷应该是表亲家的老人,已过耄耋之年,身体随便一点小病小痛都是大事。 以前谈迟的祖父在世时,跟表亲家里都走的很近,祖父过世之后,他们回了阳城,关系才渐渐淡下来。 谈迟最近没什么事,便说:“我有时间,明天什么时候走?” “上午出发吧。” “行,我明天早上去接你们。” 谈迟一来一去至少要两三天时间。 眼看去水上乐园的时间还有四五天就快到了,曲榛宁跟室友们还有东西要布置,便没跟着去,留在了阳城。 谈迟出发之后,曲榛宁一个人在家也没闲着。 之后的三天里,他不停地取快递,跟“无氧运动”群里的几人忙碌着布置生日会会场。 这件事是瞒着陈氧做的,还是时博生某天无意中看到陈氧的生日在七月中旬,这才想出要给他一个惊喜。 只不过这个惊喜一开始出了点小问题,一直想把去水上乐园的时间拖到陈氧生日前一天,谁知几人没沟通好,差点惊喜变惊吓,聚众爽约,集体放陈氧鸽子。 第三天晚上,差不多布置结束了,几人大功告成,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曲榛宁给陈氧打了个电话。 “氧子,出来吃饭吗?” 陈氧那边明显很嘈杂,吵哄哄的,还有音乐断断续续响着。 他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等声音小一点才说:“我正在外面玩呢,约了几个同学,刚开始,要不你过来?在附近看看有什么吃的,咱们一块吃?” “你在哪儿?”曲榛宁问,“酒吧?” “对啊,没别人,都是咱们学校的同学,你也认识,来不来?” 放在平时,曲榛宁是不大会去的。 上学的时候他只有周末和假期有时间去玩,只不过每到那种时候,他都会待在谈迟家,不可能跟谈迟报备“小谈叔叔,我去酒吧了啊”,说了可能会挨揍。 谈迟向来顺着曲榛宁,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曲榛宁去什么地方都能同意。 只不过现在谈迟并不在,想玩也就是这几天了。曲榛宁没去过几次酒吧,新鲜还是新鲜的。 再说,陈氧叫的不都是他们的同学吗,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应该没事。 曲榛宁便询问其他室友,众人都说去。 “那我们现在过去,你把地址发过来吧。” “你们?” 陈氧问:“你不是一个人啊,你跟谁们?” 同宿舍六个人,五个人聚在一起没叫陈氧,这让他知道了指定得炸。 曲榛宁差点说漏,紧张地结巴:“啊、啊啊,没有谁,我现在和林子在一起呢,这不正叫你吃饭吗,看看咱群里还有谁,大家一块去呗。” “噢噢,那行,我现在就发。” 陈氧不疑有他,把地址发在了群里。 【您的怨种养子】:发送了一个坐标。 【您的怨种养子】:@所有人 我在这儿,你们过来玩吗? 【您的怨种养子】:榛子和林子已经确定要来了是吧? 【林大鸟有】:没错,开始打车了。 【榛子巧克力】:大概半小时到吧。 为了防止露馅,被陈氧发现他们几个悄咪咪在一起聚头,几人在群里还演了起来。 【男仙の进化论】:我[举手]我要去 【男仙の进化论】:我正好在城里,过去也是半小时左右! 【远子高飞】:我也去吧,几天没见想大家了 【远子高飞】:从我家过去差不多四十分钟。 【南子气概】:我晚一点,手头有点事,二十分钟才能出门。 【南子气概】:远哥,你来我家楼下吧,咱们一块过去。 【远子高飞】:好,没问题(^o^)/~ …… 演完之后,他们五个人分别打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到达陈氧所说的地点。 陈氧跑出来接他们,把几人领到卡座上去。 酒吧里声音震天,气氛高涨,卡座上已经坐了四五个男男女女,年龄跟他们差不多,一看确实挺眼熟,都是他们学校的。 落座后,陈氧打量曲榛宁:“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了?” 曲榛宁以为被他看出什么,心里一紧,“什么怎么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一些,好在酒吧里过于吵闹的背景音遮住了他的异常,陈氧一点也没听出来。 “衣服啊,”陈氧拽拽他的袖子,“你平时的漂亮劲儿呢?” 曲榛宁穿了件纯黑色短袖,oversize,胸口有个很小的字母logo,看不出什么牌子。 他底子好看,穿什么都不会差,只不过比起精心打扮的到底差那么一点,有点随意了。 “这不就是我平时的风格吗?我出门之前也不知道要来酒吧。” “是吗?你们几个的风格什么时候统一了?” 第42章 曲榛宁一抬头,这会才发现他们几个人都是相似的装扮,短袖短裤,不是黑就是白,跟约好了似的。 这不主要还是纯色短袖最常见嘛,而且都是去布置会场,穿的都简单。 曲榛宁洗脑似的碎碎念:“不是这样的,你先听我说,首先,我们没有约好,其次,我们没有约好。” “……” 听他这么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陈氧拿起手机看了眼:“我倒是还约了一个人,没过来呢。” “谁啊?” “你不认识,工商管理学院的。” 听语气,陈氧似乎跟对方很熟。 室友们便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怎么就不认识了,学长还是学姐?” “跟咱们一级的。” “喔,男的女的?” “……男的。” “唉,”时博生一拍大腿,“我当你女朋友呢。” “女什么朋友。” 林州均:“??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草,快滚,”陈氧说,“我喜欢女孩,我牡丹。” “……” 说起他们学校工商管理学院的,曲榛宁还真认识一个,之前一段时间关系还挺好。 只不过没好几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正想着,身旁的陈氧忽然站起身,朝曲榛宁身后张罗着:“啊,可算是来了,正跟我室友说你呢。” 来人也是一身黑,穿得跟曲榛宁很像,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帽檐翘起一小撮头发,看起来有些俏皮。 与曲榛宁这样罩在宽大短袖里,一看就算瘦的男生对比,这个人看起来更壮一点,也更高一些。 莫名有点眼熟,曲榛宁皱了下眉。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弟,就是我表哥的亲弟弟,陈昇知。” “……” 曲榛宁一愣,正准备借着酒吧昏暗的灯光把自己藏起来,就看到对方把视线转了过来,从陈氧的身上向下移,落到了自己身上。 “曲榛宁?” 陈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位就是曲榛宁之前老死不相往来,只交往过十来天的那个同学。 第22章 想你过来接我 “你们认识?” 陈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落到了曲榛宁身上。 见曲榛宁不动,他还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榛子,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曲榛宁装死失败,终于抬起头来,“是认识,刚开学的时候。” 跟陈昇知是在迎新活动上认识的。 曲榛宁初来校园,对一切都很陌生,尽管谈迟提前给他做过了功课,但本人没带脑子听,也没能记住多少。 那天学校操场上有许多社团招新,曲榛宁在里面乱逛,逛累了就找一个地方坐下来。 没一会儿,有个人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问他:“你也是新生吗?” 那个人就是陈昇知。 曲榛宁当时在学校没朋友,跟室友也不是很熟,有段时间只认识陈昇知,就跟他走的挺近。 会约着一起吃饭,也会在晚上互相聊专业和学校的事。 只不过交集也仅限于此了,他们专业不一样,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很有限。 曲榛宁当交了一个新朋友,不过陈昇知显然不是。 曲榛宁对性向几乎没有隐瞒,别人不问他不会说,要是问了,也会直白的回复。 在得知他喜欢男生之后,某天中午,陈昇知很突兀地表白了。 “曲榛宁,我知道你长得好看,招人喜欢,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 当时曲榛宁有些懵,“你在说什么?” 陈昇知就看着他说,“我在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你要是喜欢男生,也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跟我试一试。” “……” *** 曲榛宁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气氛就变得微妙。 谁都看出来,他见到陈昇知之后,并没有多高兴,这证明他们的关系并非完全友好的。 倒是陈昇知反应很快。 他对微妙的氛围视而不见,转头对坐在卡座边缘的时博生说:“可以借过一下吗?”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侧身走了过去,坐在了曲榛宁身边。 “好久不见了,曲榛宁。” 上次见还是八九个月前,分手那天,如果那算是分手的话。 曲榛宁这才回过神来:“是好久不见了。” 他撇撇嘴:“可我是没有很想见你。” *** 谈母口中的老家,是说谈迟外祖父原来住的地方。 离阳城的距离挺远,自驾要十来小时,谈迟一个人显然吃不消,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坐飞机有隐患,他们一家最终搭乘高铁过去。 谈迟的外祖父一家在本地算有钱人,老宅一直都在,只不过后辈们各奔东西,散落在全国各处。 现在还在那里住的,就剩下这位身体出了点问题的表亲一家了。 他们一家到老宅时,老人已经出院了。 听亲戚们说,老人两个月前受惊吓摔了一跤,他年纪大了,好多医院不收,当时人都快不行了。好在吉人天相,又抢救了回来。 不久前老人拆了线,虽然身体各方面都没有大碍了,但整个人都消沉了许多。 或许是想到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也很是心有余悸。 第43章 沉闷了一段时间,老人自觉时日无多,开始顾念亲情,念叨起家里的老辈小辈,也讲起谈迟的祖父,便叫儿女把大家都叫回来聚一聚。 谈迟一家得知是这么个消息,都松了口气。 人没事比什么都好。 之后他们一家子在老宅落了脚,做了两天客,也算是陪陪老人尽了孝心,不少人还有工作,都是抽时间赶来的,两天之后该回去的也都纷纷告辞了。 谈迟一家走之前,他一个表姐正好说想带着孩子去阳城旅行,便跟着他们一家到了阳城。 作为东道主的谈迟一回来还没来及回曲榛宁那边看一看,先招待起了客人。 他是下午两点多到阳城的,带着表姐一家去父母在住的家里小坐休息,预约了饭店,五六点左右两家人去聚餐。 表姐比谈迟大了三四岁,家里两个孩子,大的那个都上小学一年级了,小的这个也勉强能走路。 这种情况下,免不了要提及谈迟的婚恋问题。 “小谈有女朋友了没有啊?” 自曲榛宁放假以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谈迟出去谈生意、带曲榛宁旅行看日出,又回了趟老家,被问及最多的问题就是“有没有女朋友”。 前几年他刚毕业的时候还好一些,最近年纪上来了,这个问题似乎就成了全人类关注的焦点,迫在眉睫,是个人见了他都要提一嘴。 谈迟感到了说不出的心累。 “还没有。” “那是有看上的没找呢,还是不着急?” 表姐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小的那个吃饭还需要宝宝椅,大的那个则是最调皮的时候,在包厢里跑来跑去,最后跑到了谈迟那里,好奇地看着他,叫他表舅舅。 谈迟看到这么大的小孩儿就会想起曲榛宁。 倒也不是这么大的小孩儿,而是他看到不同年龄段的小孩儿,都会想起曲榛宁。 曲榛宁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 两人第一次见时,曲榛宁也跟眼前这个小朋友差不多大,怯生生叫他叔叔,小谈叔叔。一开始其实也是有些怕生,可没过几分钟就跟他熟了一样,什么也不担心地坐在谈迟怀里。 软软白白香香,曲榛宁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也还是这样,抱起来肉肉的,皮肤很白,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香气。 谈迟不是恋/童,而是喜欢曲榛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想到他就开心,会想见,会想笑,也会想照顾他,看到曲榛宁难过,谈迟心里也不会好受。 天底下那么多人,跟曲榛宁长得像的、性格像的、脾气像的,都不是没有。 但唯独那一个招谈迟喜欢,喜欢都成了习惯。 “……小谈?” 表姐说着说着,发现谈迟走神,叫了他一声。 谈迟连忙回过神:“怎么?” 表姐笑起来,跟谈母说:“阿姨,你看小谈跑神儿跑的,我猜他是有喜欢的人了。” 谈母有些讶异,“是这样吗儿子?” 又转头跟表姐说:“他从来不跟我们说这些,一催他他就说知道了知道了,好像我们念经念他一样,说的我都不忍心讲他了。” “阿姨那是心疼儿子,不过小谈年纪都这么大了,也得多考虑考虑。不过照我看,小谈这样的也很好找,他现在是一表人才又事业有成,人品也好,人家也不会挑剔你什么,将来过日子没负担,多好啊。” 说着,一旁沉默了一阵的表姐夫也问:“小谈现在房车都有了吧?” “那有,”谈父说,“他自己住一套小的,市区里还有一套正在装修呢。” “挺好的。”表姐夫笑着说。 “是啊,”表姐应和着,“小谈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不多见了,看什么时候让姐姐也来喝你的喜酒。” 面对这种话题,谈迟一惯都是顺着来,他嘴上说着“一定”,心里一般不这么想。 因为他喜欢的是个小傻子。 小傻子招摇爱美、也敏感易受伤,最重要的是总是不开窍。 谈迟近一步不好近,放弃又舍不得。 只不过最近,曲榛宁跟之前似乎不一样了。 有时会看着谈迟发呆,有时会脸红,还有上次自己跟周子浠同行时,曲榛宁突然上来的脾气。 至少,这个小傻子是意识到他的小谈叔叔很重要的,重要到,跟别人在一起不跟他在一起,他就该吃醋了。 这样就很好。 会让谈迟感到看见了一点希望。 *** 酒吧里那么吵闹,彩色的灯光照得人眼花,在这么杂乱的场景中,曲榛宁说了什么,陈昇知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或许他也不是听到了,而是他觉得曲榛宁就会那么说。 “没有很想见也见到了啊,曲榛宁,你不觉得咱俩挺有缘分的。” 缘分。 这个词现在是曲榛宁的雷点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吸引渣男的机器,长得太漂亮了就总引得人来看,这些人里什么物种都有,一个个跟他说着缘分,不过是欺骗他的说辞。 偏偏曲榛宁之前还挺吃这种的,人家说缘分他还点头,嗯,是挺有缘分的。 …… 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曲榛宁冷冷地说:“你特意接近我,我觉得不叫缘分。” “之前确实是,但我今天没有特意接近你吧?”陈昇知耸了耸肩,从桌子上端起一杯酒,“我也不知道你会在这。” 第44章 他放下酒杯, 从旁边又拿了一杯放在曲榛宁面前,见曲榛宁毫无反应也没催着他,就只是把酒杯放在那里。 “所以你怎么在这,你也不知道我要来吧?” 曲榛宁不说话。 “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专门冲着我来的?” “……” 曲榛宁转过头来瞪着他:“你喝假酒了,我有病才专门冲着你来。” “哈哈,”陈昇知笑起来,“所以我就说是缘分吧,曲榛宁,你真好玩。” 曲榛宁第一次见这种人。 他最开始见陈昇知,还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时,觉得这人挺好说话,是个自来熟,交流起来没有太多压力。 不过后来发现,这人纯属就是个玩咖,很会玩,但是没有心。 他单纯就是看曲榛宁长得好看,过来跟他搭话罢了。 难为他还潜伏了一个月才“表白”,相处了十来天,又很快失去了兴趣,跟曲榛宁说:“我觉得你跟我想象中还是不太一样,要不咱们算了吧。” 他可能也不是玩咖,完全就是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曲榛宁又低声骂了一句。 曲榛宁在酒吧里就认识几个人,陈氧玩得嗨了,人跑到中间舞池去了,其他室友看到陈昇知,没听到两人间的对话,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要不要过来跟曲榛宁搭话。 曲榛宁非常后悔今天来酒吧。 现在他就想一件事,想赶紧回家。 拿出手机,正准备跟陈氧说一声,自己先打车回去了,就看到半小时之前收到的一条消息。 是谈迟发给他的。 【小谈叔叔】:榛榛,我在阳城了。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给谈迟打字:“小谈叔叔,你到家了吗?” 没过几秒钟,谈迟的回复就过来了:“没有,在请人吃饭,有亲戚来家里做客。” 不等曲榛宁说什么,谈迟又说:“今天也可能不回去了。” 曲榛宁问:“为什么啊?” “饭局结束应该很晚了,送我爸妈回家之后应该就直接住在家里。” 那倒也是。曲榛宁想。 都是谈迟的家,曲榛宁也这么大了,他似乎没必要赶回来跟自己一起住。 “那好吧。”曲榛宁想这么回复。 如果是平时,他不仅会说“那好吧”,还会说“小谈叔叔,那你早点休息,我也会早早回家的”,让谈迟不要担心。 但今天,或许是见了不想见的人,连带着想起了之前不怎么好的记忆,曲榛宁就忽然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想要任性的欲望。 他在手机上打字,犹豫了片刻,最终一咬牙发了出去。 而几乎同时,他也收到了谈迟的消息。 【小谈叔叔】:还是想见榛榛。 【榛子巧克力】:可是,我有一点点想你。 曲榛宁愣了愣,对面也仿佛沉默了一瞬,紧接着又发来两条消息。 【小谈叔叔】:发送了一条定位。 【小谈叔叔】:榛榛,想你过来接我。 第23章 应该是高兴 想你过来接我。 还是想见榛榛。 …… 攥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些字好像会飘浮,绕着曲榛宁的脑子来来回回飞。 腾的一声,他站起了身。 “卧槽……” 坐在他旁边的林州均往另一边靠了靠,“榛子你突然站起来干嘛,吓我一跳。” 曲榛宁却没听他说什么,把手机扣在身上,又翻起来偷偷看了一眼。 那些字还在,也还是同样的内容。 谈迟说想见他了。 还说让他过去接。 这些其实不是重点,最重点的是,这些话是在曲榛宁说有点点想他的同时和之后,在曲榛宁忐忑地担心这么发出去会不会太奇怪、任性的时候,谈迟这么回复了他。 这让曲榛宁不对劲了起来。 见室友突然站起来,站起来又不说话,一副奇怪的样子,林州均试着叫了一声:“榛子?” 他也跟着站起来,盯了曲榛宁两秒,探头往他手机上看:“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东西了……” 几乎是他探头的同时,曲榛宁把手机屏锁给按了。 “没事,”曲榛宁回过神来,“我有点事情。” “?”林州均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没事,有点事情……你这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我是说我没事,但是我现在临时有点事情要做。” 曲榛宁出门没带什么东西,就拿了个手机,走也很方便,他四下张望了片刻,没看到陈氧,便从几人身前挤出去,嘴里说着:“我先不在这儿待了,你们等下跟氧子说一声啊。” 乔绪南问:“你干嘛去啊?” “接……”小谈叔叔几个字到了嘴边,一想到这些人会起哄,曲榛宁就没往出说,“去接个人。” 时博生也跟着问:“谁啊?” “没谁,你不认识,”曲榛宁在他肩上拍了把,“挺急的,我先走了啊,记得跟氧子说。” “唉不是,你还回来不?饭呢,饭还吃不吃了?” 或许真的是挺急的,几人在后面问,曲榛宁都跑远了。 他一个长相出众的小男生出现在酒吧里,时不时有人搭讪,却被直接忽略掉,直奔门口去了。 “他到底怎么了?”时博生挠了挠头。 第45章 “接人去了。”乔绪南说。 “我知道接人去了,接谁啊?” “还能有谁。”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乔绪南让林州均往里坐点,位置终于松了些,他说,“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了,你觉得还有谁?” “哦——”林州均心领神会,点点头,“明白了。” 一直沉默的李幸远从手机上抬起头来:“榛子说不回来了,让咱们自己吃。” 时博生想了想,也明白了:“害,我当他急着干什么呢,差那两秒钟吗,还没有谁,我不认识……小样儿。” “那没办法,情绪到了别说两秒了,半秒都等不了,”林州均现身说法,“亲身体会哈。” “领会不到。” “所以说你是男仙呢,绝情绝爱了。” “智者不入爱河。”时博生扶了扶自己象征智慧的眼镜。 宿舍众人心照不宣时,旁边传来一道陌生又好奇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是陈氧传说中的表弟,陈昇知。 “没什么,”林州均摆了摆手,“榛子的私事。” “榛子?”陈昇知不知道怎么被提起了兴趣,笑着说,“你们叫曲榛宁榛子啊,挺可爱的,这是他小名?” “也不算小名吧。” 林州均听到“挺可爱的”几个字时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对,但他没多想,依旧顺着话说,“我们是这么叫他的。” 他看向身后宿舍的几人,“这是榛子小名吗?说起来他叔叔怎么叫他的?榛榛?这个应该才是小名。” “榛榛……” 陈昇知往后靠了靠,嘴角微挑,轻声念着曲榛宁的小名,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又问:“曲榛宁还有叔叔?” “叔叔嘛,比爸小的都叫叔,这怎么没有?”林州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陈昇知摆了摆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或许取向相同,乔绪南比身边三个直男都敏感一点,总觉得陈氧这个表弟看起来很不正经。 “他跟榛子很熟吗?” “可能?”林州均还没反应过来,“刚才他们两个说话来着,榛子……怎么说,看起来虽然兴致不太高,但是也还行,可能之前闹过不愉快吧。” 李幸远:“榛子吗,没见过他跟人闹过不愉快。” “那我就不知道了。” 乔绪南隔着人,又多看了那个表弟一眼。 对方一身黑色,按理来说并不显眼,但气场很强,总有种无法忽视的感觉。 甚至在意识到他不正经之后,这种存在感更加强了起了。 正看着,忽然陈昇知抬起了头。 或许是有血缘关系,他的眼睛跟陈氧有一点像,不过这双眼睛长在陈氧脸上顶多算眉清目秀,在这个男人脸上却隐隐有些惊艳的味道。 他眉骨很高,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深邃,直视他人时总有些审视观察的意味,带有一种很强的侵略性,令人感到不太舒服。 四目相对,乔绪南皱起了眉。 而对方的目光向下扫了扫,又回到乔绪南脸上,他随意扬了扬眉,唇边露出一点捉摸不透的笑容。 乔绪南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 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一张让小男生小女生为他尖叫心动的脸。 但乔绪南并不会是其中一个。 他一眼就看出对方跟他和曲榛宁是同类,而在这个圈子里,曲榛宁那样天真的男生才比较少,多的是有心思的人。 至于表弟这种捉摸不透,看上去在情场尤为熟练,又隐隐带着侵略性的gay。 在他的经验看来,八成都是渣。 *** 出了酒吧,天色已经黑透了。 曲榛宁叫了辆车,朝谈迟发送来的坐标疾驰而去。 夏天白昼长,总觉得还是下午,等天真的暗下来了,就已经很晚了。 路边两边的小店亮起灯,路灯的光也从身上一遍一遍扫过。车上的冷气很充足,充足得有些冷了,司机关了空调,窗户也开了一条缝。 温热的风涌进来,拂过脸颊,顺带捎来一些吵闹的人气,曲榛宁听着远处的嘈杂声,微微眯起了眼。 或许是刚才跑着出来的,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一些,几分钟后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给谈迟发了一条消息。 【榛子巧克力】:小谈叔叔,我已经上车了。 过了两分钟,谈迟回复他。 【小谈叔叔】:这么快? 【榛子巧克力】:是啊,没什么事嘛,就直接过来了。 【榛子巧克力】:你们吃完饭了吗? 这次又等了两分钟,谈迟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来。 “榛榛。” 他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怎么,声音比平时要低一些,“你走到哪里了?” 曲榛宁想了想,问司机这是什么路,再报给谈迟。 “那快了,应该二十分钟就能过来了。” “是啊,我看还有几公里,这会不堵车,还挺快的。” 谈迟“嗯”了一声。 “小谈叔叔,你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 “你没开车吗?” “开了,”谈迟顿了一下,似乎知道曲榛宁在想什么,笑了声,“可以叫代驾。” “哦对。” 第46章 “那你等下还回家吗?”曲榛宁说的是谈迟父母的家。 “不用,你都过来了。” “也是。” 说完,两边忽然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曲榛宁想着要说话,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沉默不断拉长,就牵引出别的心思,他无端想起了刚刚发出去的消息—— 有一点点想你。 这似乎并不是适合发给谈迟的话。 但他却莫名其妙的发了,那一刻也莫名其妙就是那么想的。 总觉得,有点意料之外的尴尬。 曲榛宁舔了舔嘴唇,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两人沉默了半晌,通话一直连接着,谈迟那边也没有先出声的打算,曲榛宁灵机一动,把刚才没得到回答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小谈叔叔,你们吃完了嘛?” “还没有。”谈迟说。 他声音如常,刚才的沉默好像没有发生过。 “不过也快了。这会儿不早了,我姐还带了两个孩子,小的那个都快睡着了,我估计等你过来就差不多结束了。” “你说的亲戚是你姐姐啊?” “嗯,表姐,关系不算太近。” “这样啊,”曲榛宁顿了顿,他直觉谈迟并不在包厢,“小谈叔叔,你现在在哪儿呢?没在饭桌上吧。” “没在,想给你打个电话,看看你走到哪儿了。” 曲榛宁趴在窗户边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耳边是谈迟低沉的声音,总觉得刚才冷静下来没多久的心跳重新延续了之前的状态。 跳得有点快,也有点轻,微微离地飞起来的那种感觉。 应该是高兴吧。 不管谈迟在干什么,只要是曲榛宁找,他好像都可以放下手头的事,立马做出回应。 第24章 不是很厉害吗 “那,小谈叔叔,你出来太久也不太好,先回去吧,我等下到了给你发消息。” 想了一想,曲榛宁又说,“你们人是不是挺多的,我就不上去了,要是等我到了你们也没吃完,你也别着急,我在附近转一转。” 谈迟发给他的定位是在市区中心一家很知名的酒店,消费水平偏高,是个请客的好去处。 曲榛宁以前也去过几次,他祖父每次请别人吃饭又找不到好地方的时候,就会去那里。 不过今天他不打算上去了,原因无他,他穿得不太正式。 倒不是说非得多么正式才能进酒店,而是曲榛宁自己觉得不太行。 他今天一直忙着生日会场的布置,穿的也很休闲,就连陈氧看了也会觉得随便,那肯定是没办法去见谈迟的亲戚的。 就算谈迟说行,他也不觉得行。 半个小时后,曲榛宁抵达了目的地。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准备给谈迟发消息,不过想了想又放下了手机,走进酒店一楼的洗手间。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曲榛宁觉得尚算可以见人,才出了酒店,站在路边给谈迟说自己到了。 谈迟回的很快:“那你等一下,我们正准备出去。” 谈迟刚放下手机,表姐刚好牵着孩子走过来,听到他发的是语音,笑着问:“跟谁通风报信呢啊?有人找?” 谈母也问:“谁啊?” “没,朋友。” 谈迟给曲榛宁又打字发了句“等我”,把手机收起来,不动声色地说,“朋友,叫我晚点出去。” “这个时间出去做什么?”谈母有些不赞同。 她年轻时候做了很多年教师,多年以来生活也总是很规律,不赞成孩子晚上还在外面玩。 哪怕谈迟都快三十了,也难免希望他早点回家,生活规律。 “不是什么事,就是聊聊天吧。” “什么事不能明天聊,非要大晚上的,对身体多不好,跟你朋友也说说,年轻人现在不注意身体,老了都是要还债的。”谈母叹着气摇头。 末了又说,“那儿子,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谈迟赶紧说:“几点回来我现在确定不了,我等下跟他说说,要是实在有事我就不回来了,住榛榛学校那边。” 谈母点了点头:“那也行。” 那边表姐倒是亲昵地拉住了谈母的手臂,笑着说,“阿姨,年轻人的事说不准呢,您不管他,他都这么大了,心里肯定有数。” 表姐说得意有所指,好像知道谈迟见什么人似的。 只不过也绝对想不到只是曲榛宁那个小朋友。 谈迟在心里这么想,表面毫无破绽地笑了笑。 他们来时开了两辆车,谈迟叫代驾分别把父母和表姐一家送回家和酒店,用先前“不存在的朋友”的说辞,独自留在了酒店门口,目送众人离开。 之后,他拿出手机联系曲榛宁。 通话还没有拨出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很轻的响动,谈迟愣了片刻,心下有了一点猜测,但没有回头去看。 紧接着,如他所料,一双手从身后环了上来。 比起他的来说,那双手小一些,也白嫩很多,手腕也更细,破绽很多地捂上了他的眼睛。 或许是不久前才清洗过,那双手上残留着很轻的香味,跟谈迟刚才吃饭的这家酒店中的洗手液味道很像。 手的主人比他矮一些,应该已经不需要踮起脚尖就能捂到他的眼睛了。 不过某些习惯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第47章 身体要贴不贴地靠在谈迟身后,意识不到两人离得已经很近,在这样的季节里,相贴的位置很快升上温度,热意在狭小的空间中变得不能被忽视。 谈迟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人也没有说话。 谈迟大概可以知道曲榛宁为什么不吭声,主要是怕暴露,哪怕本人早已暴露无遗。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捂在他眼睛上的手都要出汗了,身后的人才叹息一般长长出了一口气。 “好没意思……” 小孩儿松了手,泄愤似的用脑袋在他肩后轻轻撞了一下,“小谈叔叔,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曲榛宁刚才从酒店出来,就在旁边的药店门口等待。 谈迟他们一出来,他就一眼锁定了他。 谈爷爷和奶奶也都在,曲榛宁事先没跟老人们说过,也觉得自己有点埋汰,不想就这么见谈迟的亲戚,于是就躲在小药店里没有出来。 一直到两辆车都离开了,他才蹑手蹑脚走到了谈迟身后。 曲榛宁行为奇怪,踮着脚一跳一跳不发出声音,有路人忍不住向他投去目光。 本人习惯了被注视,向来看了就看了,但或许是今天装扮不够精致,他快接近谈迟时总觉得有些微的不好意思。 是有点幼稚了,还被一眼看穿。 曲榛宁有点不服气。 只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之前刚发生过那么令人不好意思的对话。 曲榛宁不想见了谈迟之后还重复通话中沉默的那种尴尬,也只能通过这些玩闹的小手段,把那件事岔过去。 谈迟笑着转过身,“难道不是你比较沉不住气?” 他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之前的尴尬了,依旧跟曲榛宁说笑。 曲榛宁便忽然生出一种好像就自己一个人在意和紧张的感受来,有些说不出的气恼和窘迫。 还有一点莫名的失落。 他喜怒无常地说:“我才没有沉不住气,不想理你了。”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他们回家。 进了家门,曲榛宁还是一副“我真的很沉得住气”的样子,装着不理人,从在上出租车开始就假装深沉不说话。 谈迟逗他也不吭声,直到谈迟认输似的说:“好吧,你沉得住气,是我说错了好不好?” 只是这么说也无济于事,曲榛宁又不是为了这个失落。 他说:“我又不是气这个。” “那你是气什么?” 谈迟看着他,笑着说,“你说出来看看,你不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哄。” 又来了。曲榛宁心想。 又是那种哄小孩儿的说法。 但他也不可能真的说“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把我说想你这件事放在心上”,“你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尴尬”。 等了半晌,见谈迟还在关切地望着自己,曲榛宁又觉得这无名火来的很没有意义。 难道真的要谈迟也跟他尴尬别扭,才算满意吗? 于是他找了一个别的理由:“我气的是你很没有安全意识。” 谈迟笑了起来:“怎么就没有安全意识了?” “你以为谁都会像我一样这么友好吗,要是刚刚捂你眼睛的人不是我,是别人,你也会站着不动让他捂吗?” 谈迟故作新奇:“还会有别人来捂我眼睛?我以为像曲榛宁这么幼稚的小朋友就眼前这一个。” “……” 曲榛宁一点说不过他。 而且更讨厌的是,谈迟每到这种时候都会用那种逗小孩儿的语气,跟逗狗似的,就差夹子音了。 曲榛宁是真的不想理他了,又感到有点饿,想吃点东西,于是朝放着饮料的阳台走去:“算了吧,你就当我没有提醒你吧,总有一天马失前蹄,不关我的事。” 谈迟在他身后笑得要命,声音都有些沙哑:“那要谢谢榛榛提醒,不过小谈叔叔比较想知道什么叫马失前蹄?” “……” 想起曾经室友形容自己弱不禁风的台词,曲榛宁面无表情地说:“比如趁你不备,把你迷晕,胳膊腿咔咔一折,直接给你拐卖了。” 谈迟笑得都快没声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带着重重的笑意道:“怎么拐卖,你给我试试,让我真的马失一次前蹄?说不定你这么一教,我的安全意识就有了呢?” 或许想要来真的,又像是要逗曲榛宁,嘲笑他无论如何没办法趁其不备把人拐卖走,谈迟跟着曲榛宁走上阳台,就那么停在了原地,并十分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客厅的暖光透出来,阳台上并没有开灯,光线是朦胧的。 谈迟就那么沉默而无害地站在那里,唇边带着未散的笑意。而他身后,是仲夏蝉鸣的夜晚,和朗朗夜空高悬的明月—— 就像从月亮上走下来的人。 曲榛宁忽然这么想。 而这个长得那样好看的人,不久前还说想见他。哪怕本人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曲榛宁愣愣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自己来阳台是要干什么了。 随后,他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 怎么就想到这一茬的啊?! 不过是一两条消息,谈迟自己都不在乎,他却是从酒吧出来这一两个小时一直在想! 不要再想了。曲榛宁对自己说。 他终于想起谈迟闭上眼的本意,故作镇定地大声说道:“试、试试就试试,小谈叔叔,我很厉害的,你别后悔啊。” 第48章 谈迟笑了声说:“你来。” 明明就是一个玩笑而已,曲榛宁却像真的要对他图谋不轨一样,踮着脚很轻地走到了谈迟身后。 家里的地面跟外面不同,光脚走在上面真的可以做到不发出一点声音。 曲榛宁慢慢伸出手,像刚才在街上那样,从谈迟身后环了上去。 手指碰到谈迟面颊的一瞬间,曲榛宁把呼吸也放得很轻。 明明刚刚就没这么紧张,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停顿了好一会,谈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已经保持很久不动了,算不算是不备?接下来呢,你要怎么迷晕我?” 曲榛宁闭了闭眼,“就是有办法,假装我手里现在拿着作案工具。” 谈迟哼笑了一声。 曲榛宁用胳膊勒了勒他,不过毫无威胁性,这顶多算是抱,“小谈叔叔,你严肃一点。” “好,我严肃一点。” 之后,曲榛宁一手捂在他眼睛上,另一只手摸索着向下,掩住了谈迟的口鼻。 “就这样,半分钟不到,你就会晕倒了。” 谈迟简直要被他逗死,笑着说:“那再然后呢?你怎么咔咔限制我的行动,然后把我拐卖走?” 谈迟的五官很立体,曲榛宁用手捂在他脸上,就能清晰地感知到,比用眼睛看还要清晰。 他手心中捧着谈迟的鼻息,那感觉是湿热的,还有说话时无意间碰到他手心的嘴唇。 这些都跟曲榛宁想象中不一样,是没有隔着“作案工具”的。 对,没有作案工具。 也就是说,所谓的“安全意识教育的模拟”,不过是两个人你贴向我,我靠向你的情景模拟游戏。 既不能提高谈迟遇险时的攻击力,也不能提高他的安全意识。更何况他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有什么必要进行这样的教育? 是在玩一种很新的接触游戏吗? 曲榛宁猛地松开了手。 而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刻,谈迟也好似等得不耐烦了,身体侧转过来,未受限制的手臂反着一捞,就将曲榛宁整个揽到了身前。 谈迟的手搭在曲榛宁的腰上,宽大的手掌按住一侧腰窝,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短袖布料传来。 很热,也会慢慢变得很烫。 谈迟还陷在剧情里:“榛榛,你这样是不合格的,根本制不住我,怎么办?” “我、我又不是真的要拐卖你。” “看出来了,”谈迟把显而易见的事情说的好像是真的,“如果真要绑走你,很简单,这样抓住你的手,就不能动了,然后抱起来就可以带走。” 谈迟一边说,还要一边上手示范。 他轻易就反剪住曲榛宁的双臂,搭在腰上的手臂作势要将曲榛宁抱起来扛在肩上。 只不过似乎认为并不需要做到那一步,谈迟没有继续,而是用力将曲榛宁往上抱,让他体会那种脚无法落在实处的感受。 而在旁人看来,曲榛宁就是被谈迟单手抱在了怀里,并仅用一只手就控制住了全部行动。 谈迟说:“榛榛,我觉得你才比较需要安全教育。” 曲榛宁连忙反驳:“我才不需要!” 谈迟看起来那么轻松,似乎什么劲儿都没有用,就能让曲榛宁动弹不得。 这令曲榛宁想起上次在山庄酒店时,谈迟也是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控制住,压在墙上。 那种悬殊的力量差,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摆在了眼前。 曲榛宁挣扎了起来,“我要下来。” 谈迟却好像演上了瘾,不肯轻易放手,“坏人可不会因为你说要下来就放过你。” “你是坏人吗?小谈叔叔。” “这会可以是。” 曲榛宁要崩溃了,他踢腾起来,想要脱离控制,却因动作幅度变大,很难抱住,而被谈迟进一步控制。 谈迟只是轻轻抬了一下,手臂就从腰间转移到他臀下。 曲榛宁身子向前倒,紧紧压在谈迟身上。 “我不想玩了!” “谁说是在玩了,不是你要培养我的安全意识?”谈迟说的有理有据,“你不是很厉害吗?可以试着摆脱我,我现在连作案工具都没有用。” “……” 作者有话说: 偏要力量差,写这种就停不下来可恶 第25章 打算抱多久 曲榛宁像脱了水的鱼,挣扎着扭动了一会,却依旧没办法摆脱桎梏。 他也不明白,明明他都已经成年了,为什么力气还是不如谈迟大。 谈迟吃的东西难道跟他不一样吗? 真的很奇怪。 而且……虽说是在自己家里,可是阳台是能被外面看到的,两个男的在这里抱了这么久,要是被邻居看到了指不定怎么想呢。 曲榛宁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挣扎无果,硬的不行可以来软的。 这个软的具体怎么软,每个人的软法都不一样。 要是明确要求曲榛宁撒娇,他实在是撒不出来,但是无意识地拜托拜托,他向来做的很好,从小就会。 曲榛宁挣扎半天也累了,仗着谈迟又不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往前一靠,脑袋压在人肩膀上。 一种泄了劲儿的靠法。 这种贴着的触感,会让人产生一种你情我愿互相拥抱的感觉。 第49章 没人会不喜欢这么抱着喜欢的人。 对谈迟而言,更是有奇效。 因此当曲榛宁示弱一般地说“小谈叔叔,我真的不想玩了”时,谈迟也开始顺着他了。 不过这个顺不是“百依百顺”的“顺”,而是“暂且放过你一些”的“顺”,他松开了手,但并没有完全松。 他回应着,“不是说了没跟你玩吗?” 只是放开了曲榛宁的两个手腕。 曲榛宁的手腕很细,也细皮嫩肉,两个手腕被谈迟的大掌攥在一起,挤压出红色的印子,粉嫩的血色从皮肤下透了出来。 像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揉搓。 谈迟没有把他放下来,一只手托在臀下,另一只手握在腰际,让曲榛宁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一个亲昵的,似乎只能出现在情侣之中的姿势。 不过谈迟喜欢这样,也很想这样,至于曲榛宁,也在摆出这样的姿势之后安分了下来。 谈迟仰起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眸,老实下来的曲榛宁也在看自己。 眼里在挣扎时溢出一点水光,脸颊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要滴血出来,仅仅是视觉就觉得必定是又烫又软的。 抱曲榛宁的感觉真的很好,尤其是他会给出这样明显而令人心生喜爱的反应。 大抵就是这个时候,谈迟突然毫无预兆地微微弓起身,松开手,大发慈悲地把曲榛宁放了下来。 “好了,”再开口,谈迟的声音有些哑,他清了清嗓子,仿佛一瞬间就正经了起来,“不玩了,再玩就太晚了,到你该睡觉的时间了,先洗澡去吧。” “啊?嗯……” 曲榛宁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谈迟终于放开他了,这可是好事,他挠了挠耳朵,下意识用指腹捏着耳尖拽了两下,说着“我去开水”,转身很快地跑了。 谈迟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诉求愈发炙热。 指尖上似乎还残存着肌肤上光滑油润的触感。 他抬起手,放在鼻息前嗅了嗅,微微张开唇咬住了自己的指腹,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谈迟把阳台打开,却把客厅的灯关掉,靠在一片黑暗中,无声地看着夜幕。 曲榛宁这一次洗澡洗了很长时间,正好谈迟并不想太早地离开。 没一会儿,他就闭上了眼睛,在沙发上很轻地喘息。 正如他所说的,要制住曲榛宁太简单。 刚才那样只是最简单的、且最开始的一种方案。 如果他真的是对曲榛宁心怀不轨的坏人,那么还有很多种很多种方法,可以绑住,限制住,让人动不了,想喊也喊不出,早在声音传出之前,就被狠狠吞掉。 …… 只是太过于低劣了。 哪怕是喜欢的人,想着他做这种事…… 那也依旧是太低劣了。 喜欢没办法用来掩盖欲望。 正因为是喜欢,才更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脑中浮现出的画面和内容,对这段关系来说,都是不必要的。 等水声终于停下时,谈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直开着窗户,空气中已经没有多少令人多想的气味了,他起身去门口小的卫浴室,缓缓地把手上的东西冲洗掉。 跟某些不该有的想法一样,人不在的时候,可以偷偷地短暂地出现。而等曲榛宁在眼前了,就全部摒弃掉,只留下曲榛宁能够看到的那部分。 *** 几天过去,众人期待并布置许久的水上乐园之行终于如期到来。 这天曲榛宁起了个大早,在浴室捣鼓了一个自认为中等偏上的造型,等谈迟醒来问他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又好看地很平凡?” 谈迟一起床就开始笑,“怎么叫好看又好看地很平凡?” “就是不能太压着氧子了,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根据时博生看到的日期,其实明天才是陈氧的生日,只不过想到他可能有别的安排,水上乐园又要玩一整天,众人就过早不过晚,把行程定在了前一天。 “所以才要好看,又好看得不那么过头?” “没错,”曲榛宁说,“体察他人情绪,又要瞻前顾后顾全大局,这是优秀的人的必修课。主要还是小谈叔叔你说的,榛榛很有礼貌,也很有修养,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我不能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我有说这么多夸你的话吗?”谈迟开始洗漱,“我怎么不记得?” 曲榛宁厚着脸皮:“我记得就可以了。” 用过早餐,谈迟开车带着曲榛宁去接他的室友们。 除了时博生住得离水上乐园更近,自行过去之外,其他人都跟曲榛宁住在一个区。 谈迟换了一辆七座商务车,带他们五个以及林州均的女朋友,满满当当驶向目的地。 到地方后他们跟时博生集合,检票之后去换衣服。 他们几人的柜子连着,唯独谈迟单个在另一边,曲榛宁换好泳裤一回头,室友几人也都换好了,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正经,实则很能闹,不怀好意地笑着,死活把他往另一个更衣区域挤。 口中还说着—— “榛子,现在不去更待何时!” “不要害羞!” “人这么装不会有好结果的!要坦率地面对自己的欲望!” “你这么顽固将来可怎么办啊?!” 第50章 “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什么不能敞开胸怀去搏一把?!” 曲榛宁穿着深蓝色泳裤,身上白的像一块玉。 在推拉中,留下红红的痕迹。 本人则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去个头,快走开!” “我没害羞!” “装什么装,声音能不能小点!” “什么顽固啊?” “你那么想要幸福你怎么不自己去!” …… 他们这边闹这么大声,也不知道谈迟听到没有。 曲榛宁是要跑了,又被几人拽回来,往谈迟那边的换衣区送。 他双拳难敌十手,最后的结果是完全的落败。 也不知道是一把直接抓在他腰上的痒痒肉上,曲榛宁缩着身子一笑,卸了力气,被直接推了出去! 而更倒霉的是,谈迟就站在拐角后,正往出走。 曲榛宁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他怀里。 “……” 某一瞬,空气似乎安静了。 曲榛宁闭上眼,一副要死的表情,缓了一会,慢慢抬起头。 入目的是轮廓分明且紧实有力的腹肌,一块块排列看得人口干舌燥,而视线根本不用再往上,余光都能看得到胸前那两抹颜色。 某些东西,长在自己身上能看,能摸,在别人身上就不可以了。 何况还是近距离接触,贴脸看的。 “草……” 曲榛宁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连忙转移视线,但谈迟离他太近了,视线总不能转到脑袋后面吧? 避无可避,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连起身都忘了,任由谈迟有力的手臂扶着他。 像只摆烂等死的小动物。 谈迟垂眸,视线在曲榛宁白皙圆润的肩头扫了一眼,却没有过多流连,之后很快的,他抬起头朝墙边看去。 几乎同时,那里落着的几个脑袋“唰”一下全缩了回去。 后面夹杂着几声好似大难临头的声音,以及慌乱的脚步声。 “卧槽!” “草率了兄弟们!” “快跑!” “草,谁踩我的鞋!” “哎草,绊死我了,谁的鞋不在脚上!” “哎哎我捡鞋,等等行不行,特么的谁跑谁孙子!” “说谁孙子呢,儿,赶紧跟上!” “……” 挺有意思的。 谈迟简直要被这群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逗笑了。 而最有意思的一个还趴在他怀里,装缩头乌龟不敢抬起头来。 耳朵也都红透了。 拍了拍曲榛宁的肩膀,并忍着没有在上面揉一把,谈迟低声提醒道:“你的朋友们好像有点怕我,都丢下你跑了。” “所以,曲榛宁小朋友,你还打算抱我抱多久?” 第26章 说好陪你的 曲榛宁像只应激的猫,闻言立马后退,看这架势是转头就要跑。 然而没跑两步,就被握住了手腕。 “穿件衣服吧,榛榛。” 谈迟指了指他身上的印子。 那是玩闹推搡时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一会儿就会消失,没什么好在意的。但在谈迟面前,就莫名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 还是……还是穿衣服遮一遮吧。 曲榛宁顺从地点了头,没注意身后谈迟的眼神,微暗、快速、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了他裸露的后背。 出了更衣室,两人去商店买了件短袖。 挑款式的时候,曲榛宁身上的印子就已经很淡了,几乎看不出来了。 但谈迟什么也没说,依旧把衣服套在了曲榛宁身上。 买衣服原本是为了遮印子,不遮看着总是有点尴尬,可穿上身了,又好像这才是真的有什么似的。 曲榛宁一开始还不这么觉得,离开商店看到不远处树荫下的那群室友,这感觉便莫名强烈了起来,觉得这衣服买的很是多余。 所幸众人正在商量从什么项目玩起,没人注意到他。 水上乐园建成不久,来的人却不算少,商量好从最热的项目开始排队后,众人按地图标识而行。路过乐园中心时,顺路合影留念。 他们玩了几个刺激程度略轻的滑梯后,准备去挑战垂直的高速滑道。 这个垂直滑道的起点据说在近十层楼高、二十多米的高空,从这个项目旁边路过都时不时能听到滑梯上传来的尖叫声。 他们一行人中只有一个女孩子,就是林州均的女朋友宋心昕。 排队时陈氧转过身来问她,“姐,你玩这个能行吗?我看有点恐怖吧,你不害怕吗?” “不啊,”宋心昕裹着浴巾,别过耳边刚玩滑梯时被打湿的碎发,笑着说,“我之前玩过类似的,只是看着恐怖,实际上没那么吓人。” 林州均一听,连忙说:“氧儿啊,你这问题就是问到了点子上,对于我家宋大小姐来说,这种滑梯简直就是小case,她只要来游乐园水上乐园这种地方,都是奔着最刺激的那个项目去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去年暑假我们班上约着去游乐场坐跳楼机,下来我都快吐了,好几个同学都是让人搀着的,就她什么事都没有。” 宋心昕瞪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夸张。” “就有那么夸张,”林州均接着说,“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后还坐海盗船、冲天赛车来着。” 第51章 “好像是,”宋心昕理所当然,“最恐怖的都坐过了,其它的就无所谓了啊。” “卧槽!” 听到这话,众人听取“哇”声一片。 曲榛宁站在几人后面,把目光转向了谈迟:“小谈叔叔,你呢,会害怕吗?” 谈迟笑着看了他一眼,偏过头压低了一点声音:“你的朋友们都这么厉害,我现在说会,是不是有点扫兴?” “啊?你会害怕啊?”曲榛宁睁大眼睛。 “你听上去好像还挺开心?” 谈迟在曲榛宁头上揉了一把,潮湿的软发把他的手心也沾湿,“也不是玩不了,只是上了年纪了,肯定没办法像那个小姑娘一样连着玩好几个项目,身体受不了。” “……” 曲榛宁沉默了片刻:“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身体受不了的话,感觉……” “感觉?” “你还是没好好锻炼,”曲榛宁说,“小谈叔叔,你应该像我一样每天去跑圈。” “嗯,你说的没错,”谈迟坦然接受了曲榛宁的提议,并说,“那这件事就要给你吧,每天跑圈把我也叫上。” “好啊。” “还有安全意识教育,这种也一起安排上吧,”谈迟似笑非笑地说,“毕竟我上了年纪,老弱病残算一半,安全意识也不强,很容易被坏人拐走。” “……” 想到上次教育是个什么结果,曲榛宁没顺下去的毛又炸起来了。 那要是算老弱病残,那曲榛宁这样被老弱病残治得死死的人,怕是高位截瘫,半身不遂了。 谈迟就是在拿他寻开心! 这太可恶了! 他丢下一句“你又逗我,不想跟你说话了”,小跑几步跟上前面的队伍。 谈迟则一脸笑意,慢悠悠地走在他身后。 跟上大部队时,曲榛宁还在气头上,正想找个人分享这件被耍了的事,可一想到那群室友的德行,又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他一抬头,跟转过脸的宋心昕对上了视线。 女生笑起来很好看,声音也柔柔的,“榛子呢,之前也玩过这种垂直式的吗?” “没,这种我还是第一次。” “那你可以好好体验一下了,别紧张,这个项目其实挺好玩的,在高空向下俯瞰的感觉也很奇妙。” 曲榛宁点了点头:“好。” 她接着说,“还要谢谢你上次给我推荐的粉底,我今天用的就是这个。” 严格来说不能算曲榛宁给推荐的,不过确实是他告诉林州均的。 两人就一些好用的化妆和护肤品聊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排到他们了。 如宋心昕所说,高空项目确实好玩。 曲榛宁第一次玩,倒也没多怵,按工作人员的指示摆好姿势,从滑梯上往下看。 身体坠落的那一刻,失重感由下至上涌了上来,他失声“啊——”地叫喊,感觉气流从肺部一股脑被喊了出来。 期间他一直睁着眼睛,视线向上碧空万里,向下则是矮小细致的街景,如同一个极度仿真的模型玩具。 等一人高的水花溅上来时,这一段滑梯就到了尾声,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曲榛宁“嘭”一声入了水,被下面的工作人员拽着胳膊拉起来,他抹了抹脸,觉得满是畅快。 这个项目玩完已经是中午,众人有意再玩一会,却顶不住饥饿,先去寻觅餐饮。 饭后他们找地方休息,两三点钟几人就分道扬镳了。 室友们又去排别的项目,林州均和宋心昕那对小情侣潜水去了,曲榛宁和谈迟则买了奶茶,找了个清净的地方休息。 “我觉得最后那个最好玩,”曲榛宁显然意犹未尽,跟谈迟说了不止一次,“在高处的时候超级——爽!” 谈迟支着头看他,笑着说:“想玩就再去玩几次。” 曲榛宁看了他一眼,摇头:“算啦,下次吧,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想玩就去吧,你室友们不是在那边吗?他们几个不都说要再坐一次。” “不用了,”曲榛宁咬了一口珠珠,口中发出噗的一声,“你又不去。” 谈迟没有年轻人那么大的活力,也喜欢安静,玩了一上午就准备休息了,端着茶坐在遮阳伞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确实很有上了年纪的感觉。 曲榛宁的祖父也是这样,一盏茶能坐一下午。 但说不上为什么,跟祖父在一起他就待不住,觉得闲的慌,纯粹就是发呆出神打发时间。但是和谈迟在一起就不觉得无趣,夏日的暖风吹在身上,很是惬意。 这种惬意是仅限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的。 要是谈迟一个人坐在这里,曲榛宁就不觉得他惬意,也做不出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的事。 总觉得孤零零的,很可怜。 谈迟却没懂他的“苦心”:“我不去是玩不动了,没事,小谈叔叔就在这里等你,你喜欢就再去玩几次,玩完过来找我。” “不要,我都说了不去了,”曲榛宁口中咬着珍珠,含含糊糊,“说好了陪你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聊啊。” 曲榛宁这个小孩儿,别人不知道,但谈迟很清楚,他从小就是这样。 看上去可能比别的小孩都自我个性一点,不是温柔体贴的男生,实际上并非如此,那些小的细节,他比谁都注意。 第52章 或许来之前就担心过谈迟跟他的朋友们玩不到一起、不尽兴怎么办,谈迟自己都无所谓的事,他却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真的是很乖。 对谈迟来说,没有比曲榛宁更乖,更惹人喜爱的小孩儿了。 他在曲榛宁头上揉了揉,“那我陪你去。” “不行不行,”曲榛宁立马说,“小谈叔叔,这样不就又是你陪我了吗?” “那你要跟我在这里一直坐到晚上?” 谈迟眼中盛着笑意,光线漫反射到地面再扩散开,树叶的剪影有小部分落在他身上,看上去比什么时候都温柔。 “榛榛,你邀请我来玩,要是一直坐在这就太浪费了。这样吧,我有个想去的地方,你陪叔叔一起去,好不好?” 曲榛宁这才点头:“好啊,去干什么?” 谈迟想了想说,“水族馆吧,我记得地图上有。” 第27章 随时在家里等你 “水族馆啊……” 曲榛宁打开水上乐园游园指南,找到了水族馆所在的那一页,视线中冷不丁冒出几个粉红色的大字——“情侣约会圣地”。 生怕游客看不见似的,这几个字横在页面中间,不仅字体是冒着心心的艺术字,后面还跟了三个感叹号。 光水族馆的游玩说明和馆内介绍就占了大半页,后面还有园内强推的游玩路径,并给出了推荐指数,五颗星。 侧面还附上了几个情侣打卡拍照的地点。 曲榛宁快速浏览完,微微抬头,飞快地看了谈迟一眼。 “怎么了,找不到地方?” 或许是曲榛宁动作太慢,看着册子也迟迟没有反应,像连地图都看不懂,谈迟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中的指南,“我看看。” 指南被抽走的瞬间,曲榛宁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竟然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他很轻地拽了那本指南一下,又在谈迟疑惑地看来之前松了手。 “没、没事。”他很小声地说。 最后两人并没有去成水族馆。 这个水上乐园新开不久,水族馆等部分区域还没有完善,虽然手册中提供了游玩指南,但场馆还没有对外开放,指引也是无济于事。 且水族馆也不在水上乐园园区之内,门票不允许当日多次往返,一旦出去了,再想要进来就要重新购票。 “榛子——” 两人刚从服务中心出来,就迎面碰上来买饮品的林州均。 他和女朋友两人结束潜水,正准备去泳池。 “你们还去玩别的项目不?”林州均说,“不去就走呗,那边有露天泳池,还有室内的,去泡水唠嗑啊。” 说着,林州均跟他挤了挤眼睛。 曲榛宁瞬间懂了,才不是什么泡水唠嗑,是泡水调情! 离谱!他又开始起哄了! 他本能就想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不去”二字迟迟没有说出来。 林州均凑近他,拽了拽他的胳膊:“走啊,愣着干嘛。” 曲榛宁说:“我又没说去。” 像刚才看指南时一样,他再次飞快地看了谈迟一眼。 “得了吧,你不去,你要不想去才怪了,”林州均压着声音说,“你就差把‘垂涎欲滴’这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曲榛宁,“什么垂涎欲滴,小心我告你诽谤。” “……” 林州均白了他一眼,“那你好端端地看你叔叔干什么?” “看了怎么了,我看他想不想去啊。” “屁,你就是脑袋不纯洁,”林州均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我一说泳池你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我可跟你说,榛子,正常人想的是要不要游泳,我想的呢就是要跟我家大小姐贴贴,你呢,你想的什么?” 曲榛宁沉默了。 确实,他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游园指南上水族馆那页中间的几个大字,“情侣约会圣地”。 这个想法令曲榛宁意识到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那就是,跟刚才看到水族馆说“情侣约会圣地”时一样,他看到这类字眼,第一反应是尴尬、不好意思,转而偷偷看向谈迟。 不想让谈迟看到指南也是,不想让那几个字被他看到。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在说,他在意谈迟看到“情侣”二字。 为什么? 因为水族馆是要跟曲榛宁一起去的。 他在意谈迟的想法,在意谈迟意识到要跟曲榛宁一起去一个被称作约会圣地的地方,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会跟自己一样紧张、不好意思,还是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无视掉。 可无论是哪一种,一个很明显的事情就是,曲榛宁拥有这种想法并不正常。 只是跟小谈叔叔去水族馆而已,这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吗? 这本不需要在意的。 而现实是,曲榛宁做了与之相反的事。 “想什么呢?” 林州均用手臂怼了曲榛宁一下,明明问他想什么,却又好似看透了一切,“榛子,你知道你刚才那个行为叫做什么吗?” “什么?”曲榛宁问。 林州均故作高深地笑了起来,“此地无银三百两。” 之后一路上曲榛宁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跟在林州均和谈迟身后,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游泳馆。 第53章 露天泳池人太多,都是大人小孩,十分吵闹,午后的光线也依旧很有威力,几人选择留在室内。 去隔间冲过水后,曲榛宁跟林州均去前台要了一瓶矿泉水。 等他走到泳池边上,旁边有几个人正在压着声音讨论着什么,哪怕音量不大,也听得出语气很激动。 “那人是谁啊,我的天好帅啊!” “身型真的很好看,刚才他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是一个人来的吗?想要联系方式了。” “应该是吧,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他游泳的姿势特别优雅吗,迷人呜呜,是不是教练或者运动员之类的?” “……”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曲榛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谈迟正在蝶泳。 像一只落入水中的优雅动物,他的姿势连续有力,以某种节奏在泳池中行进,到了尽头,在水中翻滚一圈,用力蹬着池壁,如同游鱼一般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游动的曲线流畅,在水中带出暗涌的波纹。 真的……真的很好看。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这种场景不是他第一次见了,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天天都会看到。 大概是他还上小学的时候,五六年级,曲榛宁的学校组织了游泳夏令营。曲榛宁在别的方面还好说,学习运动都在同龄孩子中的中上游,但游泳实在算不上擅长,十天下来学得磕磕绊绊,一直到夏令营结束,都没能手脚并用地游完全程。 最后一天离开夏令营时,给父母展示游泳成果,曲榛宁还是靠着泡沫浮板才勉强成功展示。 父母当时说了什么,有没有夸奖他,曲榛宁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去夏令营前的晚上,父母大吵一架。 虽不是为了他,但家庭气氛剑拔弩张。 小小的曲榛宁希望可以用自己学会游泳的好消息令父母重新高兴起来,学得实在很认真。 可结果事与愿违,他的努力并没有好的结果。 明明别的孩子就可以学的很好,可曲榛宁做不到。 因为他连这么一件连困难都称不上的小事都做不好,父母的关系也当然没有被他挽救。 离开夏令营跟父母回家时,两人已经不再为十天前的事情吵架了,却还是因为晚饭要在家里吃还是外面吃起了口角。 曲榛宁坐在车上掉眼泪,又偷偷把眼泪抹掉了。 他有没有哭,在车上为什么一言不发,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两个人始终没有注意,也并未过问。 那天晚上,父母两人终究还是不欢而散,一个出去遛弯,另一个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曲榛宁吃过外卖,没有人管,偷偷一个人跑到谈迟家。 那天正好谈迟的父母都不在家,已经上大学的谈迟也因为终于到暑假有闲暇的时候,而被朋友叫出去小叙。 曲榛宁不想回家,一个人坐在谈迟家门口的楼梯上。 没坐一会儿,他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等他被晃动着叫醒时,发现自己已经靠在谈迟怀里,被轻手轻脚地揽着肩膀抱了起来。 谈迟那时候看起来并没有多年后那么成熟强壮,但轻易就可以抱起五六年级的曲榛宁。 曲榛宁睁开眼睛,还没有那么清醒,醒来第一件事却知道抱谈迟的脖子。 “小谈叔叔。” “我吵醒你了?” 谈迟穿白色的短袖,他夏天爱穿浅色系,总说凉快。 在曲榛宁看来,这个颜色和月光很像,哪怕在夜晚显露出一种清冷的色调,也温柔的令人想要靠近。 他抱着谈迟,不知道怎么了,忍了一下午的眼泪就无声地掉了出来,温温热热的,全渗在谈迟的衣领上。 谈迟被他吓了一跳:“怎么还哭了啊?” 曲榛宁抽抽搭搭说不出话。 谈迟连忙说:“早知道就早点回来了,让榛榛一个人在这里等,对不起,不哭了好不好?” 明明根本不是谈迟的错,但他会跟曲榛宁说对不起。 也从来不会怪曲榛宁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曲榛宁哽咽着说:“我不想回家。” 谈迟也会顺着他,满足他说:“那就住小谈叔叔家里,给榛榛拿奶糖吃。” 当晚,曲榛宁洗完澡躺在谈迟的被窝里,不用等多久,谈迟就晃着湿漉漉的短发回到房间。 他已经给曲榛宁的父母打过电话,对方轻易地同意了,也没有要把曲榛宁接回去的打算。 黑暗中,曲榛宁抱着被子:“他们不来接我了吗?” 谈迟无奈地过来揉他的头发:“不是你说要跟我住的吗?现在又想回家了?” “不想回家,我想和你住。” 曲榛宁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又要哭。 谈迟低声叹了口气,说“小祖宗”,又隔着被子抱他:“乖乖榛榛,眼睛都快红得像小白兔一样了,到底怎么了?” 曲榛宁什么也不说,隔了还一会儿才很委屈地小声说:“我学不会游泳。” 隔天,谈迟就带他去了阳城的跳水馆。 谈迟游泳好看,像鱼在水中一样优雅自如,曲榛宁学不会,从来都不会说曲榛宁笨。 曲榛宁游下来,谈迟还会说他了不起,晚上带他吃好吃的,庆祝榛榛游泳成功。 几天后,谈迟送曲榛宁回家。 那天是暑假以来父母第一次没有吵架,并和颜悦色,还炒了一桌子菜在家里等着曲榛宁。 第54章 小小的曲榛宁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站在家门口愣愣的,连谈迟催他进屋都没有反应。 之后父母把他拉进家门,笑着让他去换衣服,曲榛宁才慢慢反应过来。 那天谈迟离开前,曲榛宁去门口送他。 犹豫了很久,一直到谈迟穿好鞋走出大门,催曲榛宁回家时,曲榛宁才扒在门边,很认真地跟他说:“小谈叔叔,你是不是早跟我爸爸妈妈说好了要等我回家。” 谈迟正要否认,曲榛宁又说:“他们已经好久都没有在家里做饭了,我们也好长时间都没有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了。” 某一瞬间,看着乖乖站在门边的小孩儿,谈迟有点说不出话来。 曲榛宁又说,“我特别谢谢你教会我游泳。” 谈迟的嘴角抿了抿,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等了片刻,才温和地笑起来:“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 曲榛宁说:“还好我学会了,不然我爸爸妈妈就不会喜欢我了。” 小孩子说的认真,哪怕十岁出头已经可以懂事,却好似依旧对“不会游泳就会被抛弃”这件事深信不疑。 谈迟沉默了片刻,也难得地正经起来,俯下身,看着曲榛宁的眼睛说:“榛榛,相信小谈叔叔的话吗?就算你学不会,爸爸妈妈也喜欢你。” “下次,要是还有不开心的事,就来找小谈叔叔,我随时都在家里等着你。” 第28章 树袋熊一样 身边的声音忽然变大了,刚才那几个说着谈迟很帅的人小声尖叫起来。 曲榛宁稍稍回过神,抬眼看去,就见谈迟正在从池子中站起来,一大片池水顺着他的动作被带起,又很快落回水中。 谈迟抹了抹脸,朝曲榛宁的方向看来。 “他是不是在看我啊!” “卧槽我要死了!” “疯掉了……” “……” 身边那几个人还在说话,谈迟已经走了过来。 “不下去游泳吗?” 谈迟走近,身上的潮气就涌向曲榛宁,那种潮湿清爽的感觉迎面而来,另曲榛宁有些止不住的脸红。 “没……不、不是……” 曲榛宁几乎语无伦次。 他身边的林州均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曲榛宁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听着旁边的人说话,到底傻站了多久。 身边那几人看向自己,发现了曲榛宁之后,似乎愣了愣。 也不知道到底被激发出了什么情绪,那些人稍稍远离了一些,声音又小了点,看着曲榛宁和谈迟两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神情还跟刚才一样激动。 谈迟朝那边看了一眼,“说你白,我听到了。” “……啊?”曲榛宁愣了下,“什么?” “那几个小姑娘说你长得又白又漂亮,”谈迟顺手揽过曲榛宁,侧过脸俯视他片刻,“是挺白的。” 但是语气明显不像是在夸人,也不知道是他觉得那些人说话太夸张,还是压根就不觉得曲榛宁又白又漂亮。 曲榛宁有些不满:“一点也不,听不出来你想夸我。” “因为我在陈述事实。” 谈迟的手在曲榛宁肩膀上按了按,留下一片很快消失的压痕。 他说,“看吧,是不是很白。” 他笑着这么说,曲榛宁的耳朵又开始热。 无论是搭在肩膀上的手臂的温度,还是那个明明移开手指却还好似能感受到压力的已经消失的压根,都让曲榛宁的心跳没有理由地加快。 所幸谈迟没有要继续讨论他白不白的意思,带着他往前走,“走吧榛榛,一直站在这里干什么,我都游了两圈了你才过来。” 曲榛宁摸着耳朵,在心里说:因为我刚刚一直站在这里看你啊…… 放下矿泉水瓶,曲榛宁跟着谈迟下了水。 明明之前说好了要陪谈迟做他想做的事情,可是等到了泳池里,曲榛宁又有点后悔了。 或许是大多数人都在露天池子的原因,今天室内泳池的人并不算太多,不过浅水区还是相对拥挤一些。 曲榛宁懒懒地不是很想游,一直站在水里晃动四肢,他站在中段偏浅水区的位置,这个高度的水位刚好可以没过他的肩膀。 谈迟倒是对游泳这项运动很是喜欢,说着要跟曲榛宁一起到深水区,过去了不见人跟上来,又折返。 到曲榛宁身边时停下,站起身来带起大片水花,水花顺着肩头胸口滑下,再流入水中。 他单手抬起泳镜,戴到额头上,随手抹了把脸,手指拨过脸边的头发,将上面的水珠抹掉。 露在水面上的皮肤挂着水珠,有的还在往下淌,水珠滑过运动后更为紧实的肌肉,在曲榛宁的视野中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水痕。 而水面下隐隐绰绰晃动的画面明明看得不那么清晰,却好似更能彰显出出众的好身材。 比起多年前,谈迟增长的似乎并不只有年龄。 上午就看到过一次,曲榛宁不敢再直视第二次,哪怕是无意间扫到了,也依旧迅速移开了视线,并往后退了一步。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微微把身子往下埋进水中。 水平面到他鼻子下方,嘴里无意识地呼着气,在水面上形成一堆幼稚的泡泡。 “在干什么?” 谈迟似乎觉得好笑,神情无奈,“榛榛,你几岁了?” 第55章 “我三岁了。”曲榛宁不张嘴,用嗓子哼哼。 “你三岁了,”谈迟却能听懂,朝他那边走了一步,“一会儿这样要呛水了。” 曲榛宁心里想着才不会,慢慢朝另一边挪。 挪着挪着,他就不需要俯下身才能把半张脸埋在水里了。 他稍稍抬起头,把嘴巴露出来,用手抹掉脸上的水,“我才不会呛水。” “是吗?”谈迟笑着问,“你多久没有游过泳了?” “没多久吧。” 曲榛宁回忆了一下,实际上是很久都没有游过。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那段回忆,他对这项运动有一些抵触,但不是不能下水的抵触,而是没什么要游的兴趣,即使下了池子,也只是站在里面,不打算像谈迟那样畅快地展示游泳技术。 “我看你是很久没有下水了,”谈迟说,“小时候明明游的还挺好的。” “好吗?” “好啊,”谈迟笑着说,“抱着板子像小青蛙一样从这边到那边,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游不下来全程是因为每次换气的时候身体抬得太用力太高了,所以没一会就没劲儿了。” “是吗?”曲榛宁第一次听他这么说,原地游了两下,头却没有埋进水里,“现在呢?” 他根本没换气,看也看不出来,在水里划拉两下,这顶多算狗刨。 谈迟笑着没说什么,等曲榛宁渐渐朝深水区过去了,又要停下来时,才伸手把人拉到自己这边。 “再过去就太深了。” 谈迟拉着他的手臂,脚下还踩在底,身子倒是微微倾斜的。 他是真的担心曲榛宁掉下去,另一只手拦腰借着水的浮力把曲榛宁往自己这边揽。 曲榛宁被他碰到腰,又觉得不好意思,用力往外挣脱。 他一边狗刨着一边单脚去够池底,在水里一跳一跳,嘴上说着:“深水区我也不怕啊,小谈叔叔,你别离我这么近……” “不离你那么近,你一会儿掉下去怎么办?” “我怎么会掉下去啊,”曲榛宁还在嘚瑟,“这里能踩到底的,我又没有那么矮……” 话音未落,脚下一直存在的地面忽然不见了。 曲榛宁在之前没有下水游过,因此也根本没想到这个泳池深水区这边的地面不是倾斜的,而是断层的。 他正蹦的欢,忽然一脚踩空,直接沉了下去! “……” 水流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游泳馆中嘈杂的声音远去,耳朵里只剩下“嗡”的声响,仿佛耳朵被堵住。 不过好在他还没开始怎么扑腾,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手臂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 谈迟把他整个拉了回来。 …… *** 坐在车上,曲榛宁还心有余悸。 比起早上玩的垂直式滑梯,在泳池里一脚踩空的坠落感才更加可怕。 而他明明会游泳却掉进水里的事被谈迟救上岸的事,已经被宿舍里每个人熟知了。 【林大鸟有】:笑死,你们是没看到榛子落水现场,我就在旁边,正要喊他来着,他一蹦一蹦,最后一下直接落水里去了。 【远子高飞】:别这样,榛子肯定难受死了,但是确实有点好笑[笑哭] 【南子气概】:但我嗅出了一种策略的味道。 【您的怨种养子】:什么策略? 【林大鸟有】:?? 【林大鸟有】:南哥不愧是您,不说我都没看出来!! 【男仙の进化论】:@您的怨种养子 傻孩子!还看不出来吗?!不就是色诱勾引+被英雄救美! 【您的怨种养子】:啊 【您的怨种养子】:榛子真牛啊! 【林大鸟有】:懂了,欲擒故纵! 【男仙の进化论】:是的!! 【南子气概】:没错。 【男仙の进化论】:没能亲眼看到是我今日最大的遗憾。 【远子高飞】:没能亲眼看到是我今日最大的遗憾。 【南子气概】:没能亲眼看到是我今日最大的遗憾! 【您的怨种养子】:没能亲眼看到是我今日最大的遗憾!!! 【榛子巧克力】:………… 这一次,再被室友们调侃,曲榛宁却没有反驳了。 他坐在副驾驶,耳朵一直红着。 谁说什么话都没有丝毫反应。 他还记得刚才落水时自己仿佛树袋熊一样抱着谈迟的场景。 手臂牢牢锁在谈迟脖颈上,而双腿也下意识缠了上去。 那本来是落水之后下意识的行为,可是只穿着泳裤赤裸在水中,曲榛宁的身体几乎和谈迟牢牢贴在了一起。 谈迟似乎还在担心他,可曲榛宁却不知道是踩空的失重感引起不必要的反应,还是两人紧贴后的体温令他心跳加速,总之那一瞬间,他感到身下不断叫嚣的热意。 也是那同一瞬间,谈迟似乎也若有所觉地不在动了。 他有没有在看曲榛宁,曲榛宁并不知道。 他满脑子都是“尴尬”二字。 ……太尴尬了。 曲榛宁成年以来,得知自己喜欢男人后,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起过反应。 可今天,却在泳池里,对着自己相识多年的小谈叔叔起了歹念。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泳池的了。 而出来之后,一直到坐上车,曲榛宁都没有再和谈迟说一句话。 第56章 他坐在车上的期间,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连续不停地响。 这一次,谈迟没有再问他谁找他。 而曲榛宁也很快速地关掉了声音,并将手机重新放入口袋。 晚上十点多离开水上乐园,几人前往不远处预约好的餐厅。 众人很早之前得知今天是陈氧的生日,早在餐厅布置好等着他。 因曲榛宁入水这件事,众人并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重点还放在他会游泳,但为爱使出美人计上。 一路进了餐厅,陈氧还沉浸在之前的氛围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儿,他跟乔绪南说,“怎么这么大排场,今天有人在这过生日啊?怎么连咱们这一桌都都气球,这真够排面的。” 乔绪南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念在寿星最大的份上,最终什么也没说。 陈氧的疑惑一直延续到了他坐在饭桌上。 似乎是越来越不对,他在众人的沉默中甚至感到了一丝不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菜都上齐,并吃的差不多,而临近午夜,一个很大的蛋糕被摆在了最中央,四周响起了生日快乐歌。 陈氧跟众人一起唱了起来,神情中夹带一丝茫然,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情况。 而在一首歌终于唱完之后,众人催着他闭上眼睛许愿、吹蜡烛,并齐声说“氧子!生日快乐!”之后,陈氧才从震惊中微微做出了一点反应:“我?” 乔绪南忍了一晚上:“不是你是谁,氧子,生日快乐。” “等等……” 陈氧懵了好一会:“是给我过生日吗?” “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啊?” “……明天也不是。” 第29章 好像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陈氧话音一落,庆祝到一半的众人都有些懵然,面面相觑。 作为最初的组织者,时博生站了出来。 “哎不是,氧儿啊,”他拿起手机划拉了几下,递到陈氧跟前,“这不是前几天你交的表吗,我怕记错还专门留了个照,这上面写的生日不就是明天吗?” 陈氧接过手机看了看,无辜道:“是我的表,但生日你看岔了。” 他把屏幕放大,指给时博生看,“这写的是2,不是7,我二月的生日。” “……” 时博生沉默了片刻,对着那个狗啃过一样的字说:“你怎么能说这是2?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这明明就是7。” 手机在众人中传了一圈。 “这是2??别逗,我怎么看都是7……” “是吧,谁能看出这是2,今天天王老子来了它都是7!” “氧子,你这破字……” “字这么烂你写什么连笔?” “没关系,你改七月生吧,也是好日子。” “……” 陈氧二月过生日时还在放寒假,他没有说,宿舍里谁也没注意到。 陈氧:“是你们对我的了解太浅薄了!” “珍惜吧,就当给你补过了,”时博生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我的错哈,眼神不好,不能怪你字写得烂,我跟你干一杯啊。” 虽说是时博生搞错日子了,但全宿舍提前半个多月就在给他准备生日这件事确实挺令人感动的。 陈氧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是很来劲儿,一口干了整杯:“爽!” 搞错生日其实是个挺尴尬的事,但心意到了,本人似乎也不在乎,气氛便很快又热了起来。 他们宿舍原本聚餐都是上啤酒,都是成年人了,没人说不能喝。 但或许是今天有谈迟在场,众人一开始都很端着。 再怎么说,曲榛宁到底是叫他叔叔的,这一声称呼出来,总觉得桌上坐着个长辈,谁也没敢先放肆。 好在谈迟并没有长辈的架子,这一天下来也没煞风景地说教,反而适时参与话题,说几句玩笑话,众人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后来干脆完全忘记他是叔叔,等气氛热起来就叫了啤酒,像平时一样随意起来。 这几个大男生平时就经常聚餐,都很能吃,人一多更是能聊,兴致起来了就碰杯,几人酒量都一般,没一会儿就有些上头。 到最后酒劲儿上来了,一片鬼哭狼嚎。 陈氧一边喝一边掉眼泪,“认识大家真是值了,我以前过生日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那明年我们也给你办,”时博生抱着酒瓶子,“不过说是明年也就半年时间,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出去玩呗。” “去哪儿啊?!”李幸远趴在桌子上,“有点点头晕……” “都行吧,倒时候再说,远哥你别趴桌上,水一会儿洒了。”乔绪南还算好一段,没醉,一边应着话一边叫老板拿几个酸奶过来。 “那把我家大小姐也带上啊,找个好玩的地方。” 林州均倒是不上头,看着挺清醒的,却明显醉了,把宋心昕一条手臂抱在怀里,怎么都不撒手。 宋心昕有些无奈,最后也由他抱着了。 今天唯二滴酒不沾的就是谈迟和曲榛宁了。 谈迟晚上还要开车,便以茶代酒,从头到尾没喝过,好笑地坐在一旁看一桌子人闹腾。 曲榛宁则是想喝不敢喝。 他一直把自己归在酒量小的一类,其实酒量大不大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从小到大没有机会测,从来都是抿一小口就停了。 第57章 再说谈迟坐在他旁边,他才不敢放开了喝。 这个不敢放开了喝有两层意思。 平时他就是单纯的不喝,毕竟谈迟还是他小谈叔叔,曲榛宁就是跟他不亲,也不敢喝得烂醉如泥。 更别提本人就坐在他手边,曲榛宁眼神儿都不敢往酒瓶那边瞟。 就算谈迟不说他什么,默许他在同学面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曲榛宁也总会收着那么点。 而今天,主要就是下午落水那件事。 他已经一下午不敢看谈迟了,更不敢跟对方说话,今天这顿饭虽然桌上气氛一直很好,但这都跟曲榛宁没什么关系。 他平时也算能说的,这晚上却一直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赶紧消失就好了,别让谈迟看见就好了。 可无论他如何沉默,总觉得谈迟的注意力就放在他这边。 曲榛宁就是不抬头去看,也会觉得谈迟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谈迟忽然离席。 众人还在闹,没人注意他离开,唯有曲榛宁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后,猛地松了口气。 好……好尴尬啊啊啊,也好可怕啊啊啊! 陈氧他们是热闹了一天,或感动或快乐地玩到了晚上,而他却是活生生尬到现在! 那是什么社死经历! 会有人在命悬一线……姑且称之为命悬一线的时候,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样的吗? 发/情的蠢狗吗他? 而最最重点的是,从泳池出来之后,被发/情的人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谈迟他也感觉到了! 但他没说! 他什么也没说! 好想死啊。 曲榛宁一下午连酒都没喝一口,一直倒的饮料,所以也就一直清醒着,一直靠理智对抗着这种要命的煎熬。 太惨了吧也! 而且拿起手机一看,这会儿都午夜了! 零点五分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都是第二天了! 这破店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关店?! 难道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吗,不是吧!不是的话谁来把客人们都赶走啊? 他好想回家,好想藏在被子里…… 嘤嘤。 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曲榛宁觉得自己一下午老了十岁。 “姐……” 那边宋心昕还推着把脑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林州均,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 跟被妖怪抽了魂儿似的。 “小宋姐,还有酒吗?” 宋心昕转头看去,只见曲榛宁耷拉着一张白净的脸,耳朵却是微红的,脸上做着奇怪的表情。 有点像她手机表情包里面一只仰天流泪的小兔子。 脚边还放着两个未开盖的酒瓶,宋心昕递给他,关切地说:“榛子你怎么了,我看你一直没喝过,还以为你不喝酒呢。” “我叔叔在旁边,一直没敢。” 曲榛宁做了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他开了瓶,觉得是不是把自己灌醉比较好,至少回程路上,就不用坐在谈迟旁边接着装作若无其事了。 回家那一路那么久,不喝他真的会死的。 宋心昕却没看出他危难临头,笑起来:“你很怕你叔叔吗?可是感觉又不像。” “当然没有,我那不是怕。” 是尬。 曲榛宁把后面两个字吞到了肚子里。 “那是什么?”宋心昕随口问道,似乎也并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叔叔他好年轻啊,要不是林州均提前给我说,我还以为是你哥哥。” “也差不多吧,他也就二十来岁嘛。” “你们关系很好吧,我看他刚才一直看你,可能是想给你夹菜。” “啊?真的啊?” 曲榛宁在席间一直埋头苦吃,总觉得谈迟看他,却没想到这一茬。 不过,这也证明谈迟就是有在看他吧! 他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小、小宋姐啊,我能不能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 或许是曲榛宁的语气太小心翼翼了,流泪的小兔子或许会一惊一乍的,宋心昕忍不住笑道:“什么奇怪的问题呀,你问吧。” “就是、就是……” 曲榛宁支支吾吾,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刚才你不是说小谈叔叔他在看我吗?你还记得他是什么表情么?” 宋心昕愣了一下,好似没想到会是这个,“确实是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嗯,”曲榛宁挠了挠头,“其实也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他,嗯,他有没有生气,或者别的什么的。” 曲榛宁语焉不详,宋心昕也没催他,一直等他说完才回想片刻:“没有生气吧,表情我实在描述不出来,不过感觉没有什么异常。” “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你叔叔,不知道他平时跟你相处起来是什么样子,不过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挺平常的。” “喔,这样啊……” 曲榛宁用手攥着瓶口,下巴搭在拳头上,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微的出神。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又说:“那姐姐,你有没有觉得他跟早上有什么不一样?” “跟早上,嗯……更沉默了一点?我觉得你们两个下午好像都挺沉默的,一直也不说话。是发生了什么吗?” 第58章 “啊,没、没事……” 宋心昕只是随意一问,可曲榛宁却紧张得口干舌燥,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之后好像不想再说谈迟的事了,转而问宋心昕,“话说小宋姐,你什么时候跟林子在一起的啊?” “要聊这个呀,”宋心昕有点不好意思了,掩着嘴笑,“总感觉你像我闺蜜一样,互相推荐完好用的产品,又要说恋爱话题了。” “啊,这是好还是不好啊?”曲榛宁想,是不是自己太自来熟了。 好在宋心昕说:“当然好呀,就是觉得你很亲切。” 没一会儿,宋心昕简单聊了聊她跟林州均的恋爱经历。 两人是高中同学,毕业没多久就确定关系了。 “他先跟我告白的,不过我们是两情相悦,我就同意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州均还挂在她肩膀上,晕晕乎乎的,宋心昕有时会露出嫌弃的眼神,但又不是真的嫌弃,反而在他头往下滑的时候伸手扶了扶。 女生的表情很柔和,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林州均。 曲榛宁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羡慕—— 两情相悦,多好的词啊。 曲榛宁好像从来没有被这样温柔地选择过。 说喜欢他的人不少,但是很快也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不喜欢了。 不仅是恋人,就是家人也会这样。 要是他也能像林州均和宋心昕这样,找到一个跟他互相喜欢的人就好了。 可这样会喜欢他的人,除了小谈叔叔,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 而更惨的是,小谈叔叔今后或许也不会再喜欢他了。 经过今天下午这件事,谈迟也不会再理他,也会跟他保持距离的吧。 他们下午没有说话,不就是最好的佐证。 真正会喜欢曲榛宁的人,好似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你们这样真好啊。” 实在是很羡慕了,曲榛宁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宋心昕不好意思地笑了,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榛子,老实说你怎么想问我这种问题啊?”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是嘛,”宋心昕侧着头看他,“我还以为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呢。” 喜欢的人…… 曲榛宁忽然顿了下。 “怎么了?” 见身边的人忽然不说话,宋心昕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榛子,你也喝醉了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曲榛宁是在发愣,因为他总是在想别人会不会喜欢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自己喜欢的人。 就算是被起哄,他也从来没有去想过。 可是…… “榛子?”宋心昕又叫了一声,手上用了点力气。 被碰到肩膀的人终于慢慢抬起头来,似乎在她的呼唤下回过了神,却不像刚才那样跟她搭话,而是缓缓抬起手捂住了嘴。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醉了,曲榛宁的脖子连带脸颊都泛起了一片红潮。 他的眼睛睁着,从侧面看映着灯光,又黑又亮,有种水洗过的清透感,让宋心昕产生一种“他是不是哭过啊”的想法。 “完蛋了……” 包厢里依旧很吵闹,曲榛宁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却又切切实实地从他的指缝中传出来。 他闭上眼睛,看不出是痛苦还是喜悦。 “我好像……我好像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第30章 又始终没有碰到他 时间不早,一桌子人喝得差不多开始群魔乱舞。 作为年纪最大的人,谈迟觉得需要人为结束今天的行程。 他起身去前台结账。 店里剩下的员工不多,买单进程也比平时慢了很多,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才把曲榛宁他们用餐及办生日会的费用结清。 结账的速度是比谈迟想象中慢了一些,但他属实没想到就这么二十来分钟,一来一去,再回来时一桌子人除了那个小姑娘,竟然都已经喝趴下了。 曲榛宁明明跟他一样,从头到尾一口酒都没沾,此时却也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一副喝得不省人事的模样。 “他喝酒了?” 谈迟走到曲榛宁跟前,皱眉问道。 “啊,嗯,”宋心昕似乎愣神了一些,才有些迟疑地说,“是喝了一些。” “一些吗?” 谈迟注意到曲榛宁身前放着的酒瓶,两个刚才还没有,现在却空空如也的瓶子。 “……是两瓶。”宋心昕说。 按宋心昕的理解,一个长辈,无论他是多年轻的长辈,但凡不是本身作风不正的那种人,对着比自己年纪小的小辈时,都会多多少少有种不由自主的责任感。 这种责任感在眼下这种场景中,具体会表现为,神情严肃地批评小辈,最轻程度的批评也要是“你们这些小孩儿真是胡闹”。 不过谈迟并没有这么说。 他一开始仅是垂眸看着曲榛宁,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了手。 宋心昕就在谈迟的侧后方,虽看不见他什么神情,但大体动作还是可以一览无余。 有一瞬,她还以为谈迟的手会摸上曲榛宁的脸颊。 不过并没有,他只是扶了扶额。 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又像是根本拿眼前的人没办法,他叹了口气,却又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真是小傻子。” 第59章 “?”宋心昕怀疑自己听错了。 还不等她纠结那句“小傻子”到底是真的被眼前的男人说出来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谈迟已经收敛了一切表情,恢复到了常态。 他转向宋心昕,温和又不失客气地说:“小宋姑娘,辛苦你在这等一会,看下他们几个,我去开车,很快就回来。” 大抵是考虑到夜深人静,宋心昕一个女生跟一堆醉鬼在一个几乎没几个人的餐厅里,谈迟的话令人挺有安全感的。 他来回一趟的速度也跟他说的一样快,还叫来了两位店员,几人很快把醉倒的男生们背上车。 他自己则是拉起曲榛宁的两条手臂,往肩上一搭,手扶着曲榛宁的腰臀,轻易就把人背到了身上。 这个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仿佛早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 他背着曲榛宁离开包厢,走得又平又稳,最后把人放在副驾驶上,系好了安全带。 等其他几人都上车之后,谈迟平稳地发动车子上路,尽职尽责地将几人分别送到了家里。 因这几个人实在醉得狠了,除了乔绪南那样睡一觉醒来就可以自己行动的之外,剩下几个都需要人扶着上楼。 谈迟就负责了这个工作,留宋心昕在车上。 等到最后,剩陈氧和林州均两个人时,谈迟的车正好没油了,他就近找了个加油站,停下车休息。 “下来透会儿气吧,小宋。” 谈迟买了几瓶饮料,还有一些爽口糖,让宋心昕自己拿。 两人没离开多远,宋心昕在车下走了几步,谈迟则一直站在副驾驶这一侧。 “他们几个看着都挺能喝的,没想到一个个睡这么死。” “是的,我刚才在车上还以为他们睡一会儿就醒来了,结果谁都没醒。” 谈迟笑了下,“你一个小姑娘,晚上还要照看他们,辛苦了。” 宋心昕觉得在深夜跟一个算是陌生的男人站在加油站聊天实在令人有些意想不到,不过谈迟很温和,跟众人在一起相处,时不时会有一种长辈在场的安全感,却又不会觉得别扭。 他在该负起责任把小孩们送回家时,默默地做起长辈角色,跟他们说话时又弱化了年龄上的隔阂。 比宋心昕见过的长辈们都要有亲和力一些。 不过宋心昕并不觉得对方跟自己是有什么话好说,大概是有什么话想问吧。 不过等了一会儿,谈迟什么都没说。 他隔着窗户看向副驾驶,开了一条缝的车窗上映出男人温柔的神情,让宋心昕觉得如果有什么要问的,那也势必是跟曲榛宁有关。 看起来,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跟自己想的并不一样。 “那个……”宋心昕忽然出声。 “嗯?”谈迟转头看向她。 宋心昕犹豫了一下,又笑了笑说,“也、也没什么。” 这时候工作人员加好了油。 谈迟只当她觉得时间晚了,于是说:“油加好了,你先上车吧,我付过款之后送你们回去。” 宋心昕点了点头,说:“谢谢。” 宋心昕向来不多事,是很理智聪明的女孩。 她原本是想提醒谈迟,但曲榛宁抱着酒瓶跟自己说话的模样也一直浮现在脑海中—— “小宋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刚才在餐厅,曲榛宁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没一会儿又松开了手。 他看了看门外,又在桌子上看了一圈,拿了个空酒瓶放在自己身前的桌子上,想了想说,“等下我小谈叔叔过来了,你就说我喝醉了,他要是问你我喝了多少,你就说很多。” 曲榛宁什么意图,宋心昕其实是不知道的。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曲榛宁的一系列行为都是冲着谈迟去的。 虽然有些好奇,不过宋心昕既然跟曲榛宁说好,那就没必要多此一举把这些事告诉谈迟。 如果曲榛宁有什么计划,那就祝他成功好了。 *** 凌晨三点,把陈氧送到他家楼上之后,谈迟原路返回车上。 曲榛宁还在睡觉,靠在副驾驶上呼吸平稳,看起来很困的样子,也没什么防备心。 好像无论是谁,这个时候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因为本人无知无觉,顶着一张做什么都绝不可能被本人发现的脸。 晚风习习,暑气似乎融化在了静谧的夜晚中。 路上没有旁的人,就连灯光下的飞虫也安静的听不到声音,月色一泻千里,唯有蝉鸣格外清晰。 谈迟隔着窗看了他少许时间,轻轻拉开门把,一声闷响过后,副驾驶的门被打开,那股温热的暖风也徐徐钻进了车厢。 仿佛被暖风和动静惊动,曲榛宁很轻地皱了下眉,乌黑的睫毛颤了颤,好似下一刻就会睁开。 不过并没有,他只是不安分地动了动脑袋,没一会儿又安静地睡了过去。 喝酒的人睡得总是会沉一点。 不过不知道是怎么喝醉的。 谈迟原本想问问那个同行的小姑娘,不过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即使不问,他自己也能猜到一点。 曲榛宁今天下午没吃什么,他从小到大不太喝酒,酒量天生好不好不知道,总之后天可以养成的生理适应性很缺失,喝了身体不习惯,两瓶就醉倒也很正常。 至于谁让他喝酒的,在谈迟看来,应该就是他自己。 第60章 他自己故意喝的。 发生下午那种事,小孩儿一晚上没有跟他说话,眼神游离,脑袋也不敢抬起来,又怎么敢在他离席地那一小段时间喝酒。 如果喝了,那一定就是为了躲。 喝醉了谈迟就不会拿他怎么样,喝醉了就不用在车上度过那段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时间,喝醉了就可以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第二天依旧一如既往地生活了。 倘若谈迟不给他装傻充愣的机会,说不定还会想要回家,跟他说,小谈叔叔,你看我是不是好久没回家了啊,我想我爷爷了,得回家跟他待两天。 谈迟想着想着,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觉得对曲榛宁实在是很了解,脑内已经模拟出很多之后小孩儿会做的事情。 但如果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曲榛宁很可能会接着乖乖留在他家。 乖乖的,假装没有那件事。 谈迟有时候觉得这样就好。 曲榛宁是个笨小孩,学习尚可,恋爱却总是不开窍,运气也不大好,明明看起来很招人喜欢,但除了谈迟之外,另一个真正喜欢他对他好的那个人似乎还未出现。 作为竞争对手,谈迟觉得另一个人永远不出现就好了。 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曲榛宁就会留在他这里,像一只永远需要庇护和呵护的小动物,永远留在它温暖的巢穴。 那种稳定的平静,谈迟并不想打破。 但也有一些时候,譬如感受到互相触碰升高的体温,以及这样安静胡作非为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夜晚。 谈迟想要打破那层隔在两人间的隐形的玻璃。 他总觉得曲榛宁需要保护,他们的关系又与众不同,主动出击十分欠考虑,应该等待曲榛宁慢慢开窍,把希望一点点递到他手上。 可等待曲榛宁开窍是一件过于煎熬的事情,煎熬到,他想要否定这件事本身,会问自己该不该接着等。 哪怕玻璃碎掉,曲榛宁自身也可能受伤。 路旁的灯光被谈迟的身影遮挡住,小部分亮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曲榛宁的手臂上,照得他的皮肤很白,不规则的影子笼在他身上,层层交叠,像是压在睫毛上,让他不能将眼睛睁开。 暗影中,睫毛更浓密了一些,睡着的样子很乖。 谈迟站在旁边,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 但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就是注视曲榛宁。 不知道用目光审视过这张面孔多少次,谈迟终于抬起手,像刚才在餐馆中想做的那样,将手指落在了曲榛宁的脸颊。 皮肤是微微发凉的,触感很软,软得一塌糊涂,谈迟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碰到他。 手指停在了脸颊,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 但它并未远离,只是稍稍避开了些许,顺着曲榛宁面容的轮廓而上,路过他的鼻梁,眼角,最终停在眉梢末端的位置。 好像想要用力地,用力地在皮肤上留下痕迹,但又始终没有碰到他。 谈迟收回了手,只是他也并未离开,而是单手撑着门框,很轻地俯下身去,少许时间之后又站了起来。 之后,他轻轻关上门,走到较远的一棵树的暗影下,点起了一支烟。 而安静的车厢中,看上去一直在熟睡的曲榛宁,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31章 这样真的会得心脏病 曲榛宁原本并没有想要喝多少酒。 他最开始只是想到下午那件事的发生,会令两人在车上单独相处时变得过于艰难。 于是他只是打算做个样子,给自己增添一点酒气,至少让谈迟知道他喝酒了,装睡也不会装得那么假。 只不过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哪怕只是喝了一点点,也很快就在安静的车厢中沉沉睡去。 中途,谈迟停车送室友们回家时,曲榛宁是有醒来过一次的,不过仅仅是在车门开合时被动静吵醒了,没多长时间他就又睡过去了。 在车上,他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这些梦只能用“些”来形容,是他小时候的各种片段。 有的片段是跟爷爷一起去下棋,他蹲在路上看蚂蚁排着长队努力搬运一小块食物的渣渣。 有的片段是他走在放学路上不小心被石子绊了,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还有的片段是他长大,他背着书包走在林荫道上。 …… 这些梦的都很真,应该是他记忆中的一部分,因而曲榛宁也知道那些片段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蚂蚁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被一双手从腋下抱起来,谈迟拿着他喜欢的糖果,说不用看蚂蚁了,小谈叔叔陪你玩。 他撑着身体站起来,膝盖上刮破的皮肤渗出点点鲜红的血迹,是谈迟背着他去诊所抹黄黄的药水,再背着他从诊所回家,一路都讲有趣的笑话。 还有他背着书包往学校走,一回头,谈迟总是会站在校门口,一直到看不见他才离开。 这些曲榛宁都记得。 再一次从梦里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他发现自己一个人坐在车上,窗户开了一条缝,谈迟不在 驾驶座,后面的座位上也没有室友们了。 是在送最后一个人了吧。 曲榛宁还是有些困,虽说喝的酒并不多,但到底也是小半瓶,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第61章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再次闭上了眼睛。 然而没多久,谈迟就回来了。 曲榛宁听到他打开车门的声音,好像不想吵醒自己,谈迟的动作很轻,要不是夜风从外吹进来,曲榛宁都快要觉得这是一个新的梦了。 谈迟什么也没有做,但视线很灼热。 曲榛宁几次想要睁开眼睛,内心都在睁与不睁中反复挣扎。 这个挣扎一直挣扎到脸边有些痒痒的触感。 很痒,他寒毛都要竖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他的紧张,谈迟挪开了手,可也只挪开了一点,依旧可以感受到体温。 他的手指停留在曲榛宁的眉梢,曲榛宁觉得心跳得很快,快到成为一种噪声,让他很担心会不会在这么安静的夜晚里,也让谈迟听得一清二楚。 所幸没一会谈迟就收回了手。 可他所幸的有些太早了,就在他觉得这如坐针毡的时刻终于结束了,谈迟会关上门开车回家时,一股熟悉的、灼热的气息靠近了他。 那是有规律的、微微加重的呼吸,从较远的位置一点点靠近,直到停留在离曲榛宁很近很近的地方。 曲榛宁意识到那是谈迟的呼吸。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放空了,仿佛窒息的瞬间,大脑失去了一切机能,他处在一个真空的空间中。 而一直到身侧的门重新被关上,曲榛宁才被这个动静唤回了神志。 他逐渐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谈迟亲了他。 那个吻就落在他的唇角。 ** 不记得是怎么回家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机械地换了衣服,爬上床睡觉的。 曲榛宁丧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等他有意识的时候,才终于发现自己一直盯着房间的天花板。 直到阳光一点点把房间照亮,他才在某个时刻意识到这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彻夜未眠。 “这、这太奇怪了……” 曲榛宁嘴里小声嘀咕着,直愣愣地坐起了身。 昨天发生的一幕还在他脑中反复盘旋播放,如果说在泳池里那一次他把人丢大了,那么昨夜那一吻直接让曲榛宁宕机了。 事情的发展不是出乎意料,而是太出乎意料了。 就跟曲榛宁想起这件事就疯了的心跳一样,再这样跳下去他要得心脏病死掉了。 他得出一个结论,谈迟家暂时是不能待了。 这个结论一出,逃跑就成了曲榛宁眼下最重要的任务。 他拿起手机,手机已经插上电了,电量是100%。 时间是上午八点。 曲榛宁坐在床上只放空了半分钟,就迅速地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衣服并换上。 之后,他像特工一样,蹑手蹑脚开了房门,一路心惊动魄地挪到了玄关,并迅速穿上运动鞋,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谈迟家。 一直到小区门口扬手叫到一辆车并逃了上去之后,曲榛宁才发现自己是一路跑出来的。 司机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着急啊?” 曲榛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十万火急。” 司机师傅点点头,用行动表示了理解,直接一脚油门把他送回了老家。 曲家有两套房,一套是他老家的祖宅,另一套则在市区。曲榛宁从小住到大的那套就是市区那套,也是跟谈迟一家是邻居的那套。 曲榛宁小的时候一家子都住在市里,只有每年暑假为了避暑,会回乡下的老家住一段时间。 不过自父母离婚之后,曲祖父就不常在市里待了,老人说看了闹心,在市里没留几天,就一个人回老家住去了。 曲榛宁的老爸工作日在市区,周末就为了照顾老人两头跑,唯有曲榛宁因为要上学,这一年基本都赖在谈迟家里。 他坐了一个多小时车,到家的时候老人正在院子里浇花。 听到门口的动静,曲祖父眯着眼看来,一见是曲榛宁,手里的水壶晃了晃:“哎呦,一看这是谁啊,榛榛回家来了,看爷爷来了。” “爷爷。” 曲榛宁就拿了个手机,孤零零往门口一站。 祖孙俩一个学期没怎么见的拥抱还没抱上,曲榛宁先把手臂伸了出来,“爷爷,你快帮我把把脉,我心口一直在跳。” “……” 半个小时后,曲榛宁躺在老宅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桌上放着切好的瓜果,空调呼呼吹着凉风。 手臂上还有些疼,都是他说心口一直跳,他祖父上来一巴掌给他拍的。 老人一边打他还一边让他呸呸呸:“人哪有心口不跳的!你这个小混蛋!” 差点把曲榛宁的小细胳膊打折。 鸡飞狗跳了一番,老人重新去院子里浇花,曲榛宁则躺在客厅思考人生。 虽说昨天睡得晚,三四点才躺下,但谈迟这个时间点也应该已经醒了吧。 要是一觉醒来,看到曲榛宁跑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生气,还是松了一口气? 曲榛宁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拿着手机看了又看,最后也没有打开社交软件,而是按了屏锁。 屏幕黑了下去,映出他茫然又纠结的神色。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要是……要是没有泳池那件事,或许他现在还像往常一样躺在谈迟家自己的卧室里,一边玩手机,一边想着今天吃什么,等下做什么。 第62章 没有烦恼,也没有纠结,更不用担心以后该怎么跟谈迟相处。 那样多好啊。 可同样的,还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谈迟,谈迟可能真的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不是那种小谈叔叔式的不一样,而是曲榛宁会因为他心脏乱跳。 那……算是喜欢的一种吗? 曲榛宁愣愣地想着,不知道想了多久,他眼前亮起一点光来自于手机。 他低头一看,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那是一通来电,来自于谈迟的。 不知道怎么想的,曲榛宁直接把声音关了,并把手机塞进了沙发的缝隙里,眼不见心不烦。 而等他做完这一切,那种要让他窒息一样高强度心跳又开始了。 救命,这样真的会得心脏病。 想也没想,曲榛宁鬼哭狼嚎地跑出客厅,再次去找他祖父—— “爷爷,救命!快给我把把脉!” 第32章 那并不是错觉 只不过是拒接了谈迟的电话,又从客厅跑到花园,要不了区区半分钟,可等曲榛宁找到祖父时,老人已经接起了通话—— “小谈啊,你找榛榛?” 说完这句话,老人顿了顿,似乎在听对方说什么,随后他朝客厅方向看了一眼,正看到从里面出来瞪着眼睛的曲榛宁。 不等老人抬起手招他过来,说“你小谈叔叔找你”,曲榛宁连忙摇头摆手,压着声音说:“别说我在这!别告诉他!” 浑身写满了抗拒。 曲祖父还看了半天,大概是理解到了他的意思,冲孙子摆了摆手。 紧接着,曲榛宁就听见他祖父笑着说:“我说怎么榛榛这小子大清早地跑到我这边了,要回也是回他爸那里,刚看到你的电话,老头子我还以为今天什么日子呢。原来不是想爷爷来看爷爷了,是那臭小子在你那儿闯祸了。” “……” 说完好像还嫌不够,又补充了一句:“他还在那给我比划,让我别告诉你。” 曲榛宁:“……” 隔着爷爷养的那几盆叫不上名字的绿植,曲榛宁的眼神更加幽怨了。 白提醒了! 明明他才是爷爷的亲孙子,怎么爷爷会向着谈迟啊! 而且他做了什么,他才没闯祸! 不如说闯祸的人是谈迟才对吧。 要不是他昨天昨天晚上那个样子对待曲榛宁,曲榛宁也不可能一晚上不睡觉,第二天大清早就找急忙慌地跑路吧。 可恶! 爷爷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曲榛宁,有没有可能这些完全都是谈迟的问题啊! 曲榛宁是气不打一出来。 离他刚刚拒接谈迟的电话才几分钟,就被爷爷几句话卖了个干净。 逃跑躲藏都失去了意义。 谈迟现在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要是过来找他的话,还有什么地方好躲啊。 …… 意识到自己被谈迟掌握了太多隐私,不论自己去什么地方,对方似乎只需要一通电话就可以立马锁定他的位置。 曲榛宁就更加气愤了。 他原地瞪了爷爷好几眼,对方还在跟谈迟聊天,他找不到人撒气,在四周瞟了一圈,看什么都不顺眼,于是把苗头对准了离他很近的那几棵绿植。 绿植是爷爷精心养育的品种,在夏日正午充足的光照下显现出欲滴的翠色,叶片油亮油亮的,一点灰尘都没有,足以见得老人保养得多么费心。 曲榛宁倒不能真的把这几棵树怎么了,只是院子里小风一吹,嫩绿色的叶尖时不时不长眼地扫过他的脸颊,弄得他很痒。 这就不能怪他对着叶子生气了。 他抬手在那棵绿植上拍了一巴掌,绿叶被拍得歪向一边,眼前的视野开阔了一些,老人似乎注意到他的行为,正说得眉飞色舞的神情立马变了,两眼睁得老大。 见到欺负叶子有用,曲榛宁坏心眼地又拍了一巴掌,这次角度没掌握对,嫩枝反弹回来,叶尖擦过了他的脸颊。 “哎呦!” 疼肯定是不疼的,但是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叫唤了一声。 眼看着孙子那心爱的植株撒气,还撒了两次,老头连跟谈迟说话都顾不上了,捏着手机冲曲榛宁挥手,就要过来训他:“小混蛋,你打它做什么,多大年纪了幼不幼稚跟花撒气!” “这才不是花!” 曲榛宁往后退了一步,准备随时逃跑。 老人倒不能因为曲榛宁拍了下叶片就把小孙子怎么样,只好立马跟谈迟告状:“曲榛宁这个小混蛋真是没人管了!回来之后一个劲儿说他心脏不跳了,让我给他把脉,这会又祸祸我的花!” “……” 曲榛宁觉得自己几乎能听到谈迟的笑声了。 再这样下去,他根本不是来躲谈迟的,他会被自己亲爷爷卖的连底裤都不剩! 他干脆一闭眼,转身跑回房间——眼不见为净,他不听了还不行吗! 另一边,谈迟身着家居服,一身舒适地从房间走出来。 通话中老人还细数着小孙子的奇怪之处,说着“小孩子跑得到快”谈迟一面听,一面侧头夹着手机,拉开冰箱拿出一瓶饮料,并拧开了它。 饮料瓶子上有个小柠檬水果人,柠檬的脸上画着小表情,看起来很可爱。 是曲榛宁平时会买的饮料,他就喜欢这些小东西。 第63章 看起来跟他本人一样讨喜。 谈迟抿了一口冰凉的饮料,被冰的微微眯起眼睛,那阵凉意过后,柠檬的香气充斥在唇间。 酸酸甜甜的。 曲榛宁的行为跟谈迟所料想的完全一致,昨夜靠喝酒逃避现实,一旦今天睡醒了想到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就会立刻逃跑。 曲榛宁的逻辑并不难理顺——逃避,躲,速速溜掉。 只不过谈迟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他没想到曲榛宁的动作那么快,应该是一睁眼睛就立刻离开了。 谈迟听到关门声时,都来不及去追,打开曲榛宁的卧室一看,被子在床上乱成一团,东西都没收拾,已经人去楼空。 他下意识觉得好笑。 会想曲榛宁惊慌失措又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挪离开家的样子。 哪怕曲榛宁是在躲他,是在“离家出走”,也会令他觉得可爱得不行。 *** 曲榛宁跑上楼,在房间里待了好长时间,一直到下午爷爷叫他吃饭才下楼。 他爷爷是那种平时看上去还好的长辈,但实际上挺古董的,吃饭的时候一般不让曲榛宁说话,会单方面地对他进行教育。 今天教育的课题有两个。 一个是“不能住在别人家了还给别人添麻烦,那怕是熟人也不行”,另一个则是“万物皆有生命,自己的情绪自己消化,拿花花草草出气不是成大事者所为”。 曲榛宁觉得这些话无聊死了,哪能听进去。 他有一搭没一搭吃着饭,一直到两人都吃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回房间。 在床上窝了一整天,等到晚上了,曲榛宁终于还是耐不住没有手机的寂寞,去客厅从沙发缝里把手机扣了出来。 打开屏锁之前,曲榛宁想了很多种场景。 可能他会收到各种消息,有各种app推送、同学消息,而其中最显眼最多的一定是谈迟发来的。 短信和未接通话大概会有好多,因为曲榛宁逃跑后一整天都没有联系他。 曲榛宁想过了,自己还没有把昨天那些事整理好的能力,脑袋里目前的是抗拒思考的,乱成一团。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不管是逃避、面对,还是想一想,他都需要时间,所以如果谈迟来找他让他回家,他一定会拒绝谈迟的。 不过拒绝归拒绝,无论如何,小谈叔叔给他发那么多消息,打那么多电话,肯定也是担心他。 毕竟谈迟昨天那样对他了,肯定不会讨厌他的,对吧? 曲榛宁只是还没有完全理顺这些事,他需要再冷静地思考一下要怎么办,只不过今天不想思考,明天也不思考,先冷静几天吧。 曲榛宁很体谅人的,不会因为任何事长时间失联,就算要留时间思考,他也会跟谈迟好好说的。 只不过等他打开了手机,却发现现实跟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确实收到了很多消息,有app推送,有群聊消息,朋友和同学的消息,但是唯独没有谈迟的。 自上午那通电话被曲榛宁拒接之后,谈迟没有给他再打过电话,也没有给他发过任何消息。 “……?” 这是什么啊? 曲榛宁站在自家楼梯上,看着手机愣愣地发懵。 都不找他的吗? 是不担心他吗? 按理说打一次电话被拒接了,不应该接着打吗? 而且按他们两个的关系,就算昨天不发生那种事,曲榛宁离开家了,谈迟也不可能不闻不问啊。 就算联系上了祖父,也肯定是要再联系曲榛宁的。 怎么没有啊? 话说回来,昨天又发生了什么啊? 难道不是谈迟晚上偷偷亲了他,他才逃跑的吗? 所以,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曲榛宁想错了?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曲榛宁的妄想?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曲榛宁拿着手机愣了半天,跑回房间把自己砸在床上。 不,他能肯定那并不是错觉。 谈迟就是亲他了。 想到这,曲榛宁又觉得脸有些热。 他连忙打开了他们宿舍群—— 【榛子巧克力】:@所有人 问大家一个事。 【您的怨种养子】:在,说。 【林大鸟有】:来了! 字打到一半,正准备发出去,曲榛宁又觉得这个群不靠谱。那些室友肯定会瞎起哄。 【榛子巧克力】:算了,没事了。 【您的怨种养子】:? 群里跟了一排问号。 不过曲榛宁没有再看,他打开了社交软件的消息列表,准备再找一个人商量商量。 不过还没等他找到合适商量的人,就在消息列表里看到了谈迟的名字。 放在之前,他有这样纠结困惑的问题还可以问问谈迟,但是现在似乎没有办法问了。 曲榛宁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有点酸涩,又有点委屈。 他点开了谈迟的聊天窗口,开始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看了一会,曲榛宁一直没从这个窗口退出去。 他点了编辑栏,想跟谈迟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在干嘛。 明明想好了不想那些复杂的事,先休息的,可是又觉得不踏实,想要跟谈迟说一声。 可是说了之后又能怎么办呢? 第64章 谈迟也并没有搭理他。 正这么想着,外面忽然传来祖父的声音,叫曲榛宁出去吃点水果。 曲榛宁大声应着,等他再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手滑,给谈迟发了一条消息。 【榛子巧克力】:,, “……” 曲榛宁吓了一跳,赶紧撤回,然而还不等他想好如果谈迟问起这个撤回时该怎么解释,新的通话就跳跃到了眼前。 曲榛宁有预感,来电的人是“小谈叔叔”。 果然,如他所想。 第33章 都有那种时候 只犹豫了片刻,曲榛宁就接起了电话。 他没有说话。 而通话接通之后,对面也没有任何声音。 房间里很安静,爷爷刚才还在楼下喊他出去吃水果,平时得不到曲榛宁的回应会一直叫他,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那么坚持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曲榛宁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响着。 “……” 嗯?等等,此起彼伏地响着? 等过了一会儿,曲榛宁才发现自己听到的呼吸声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来自于通话另一端。 “……小、小谈叔叔?” 曲榛宁很轻地叫了一声。 显然,对面并没有走神,几乎在曲榛宁话音落下的同时,谈迟就做出了回应。 “榛榛。” 声音比平时低一些,没有了平时的笑意,听上去比曲榛宁印象里都要正经。 好像是准备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曲榛宁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啊,我、我在啊,在听呢。” 曲榛宁有些无措,呼吸又乱了一些,他的心口一直在乱跳,那种紧张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认为这个程度有点过了,甚至比得上他小学时第一次上主席台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 好紧张啊。 但是以前面对谈迟的时候,好像没有这样过吧。 谈迟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按理来说,不该有全校师生加起来带来的压力那么大吧。 或许是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曲榛宁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提高了声音,说起话来:“小谈叔叔,我刚才正要找你呢,就,才打开手机,正想要不要给你打电话,你就找我了。” 曲榛宁的紧张情绪太强烈了,声音也比平时高不少,无论是音调还是音量,哪怕他刻意想要表现得轻松一点,谈迟也能听出来。 明明是这么紧张的时刻,莫名的,通话中却传来谈迟的低笑,不知道又是曲榛宁哪里取悦了他,让他在这种时候也能笑出来。 “榛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谈迟压着声音,还等了曲榛宁两秒,没等到回答又很快接上了话:“是想说咱们很默契吗,心有灵犀?” “……” 心有灵犀,原来没觉得是这么暧昧的词啊? 曲榛宁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脑袋,忽然就觉得晕乎乎的。 “我没这么说。”他小声说。 “那就是不心有灵犀了,逗你的,”谈迟轻咳一声,或许觉得冒犯,收敛了笑意,语气听不出波澜,“榛榛刚给我打电话想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 曲榛宁是想找他,但是根本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要是想好了,也不会躲到这会。 他一直不说话,谈迟倒是有耐心,没有催他,在通话那头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可能有快有两三分钟了,曲榛宁也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而就在他想要随便找点什么话题,让这通电话继续下去,听起来不要那么令人不知如何是好时,他忽然听到谈迟轻轻叹了口气。 是那种没什么办法的,又好似妥协了一般的叹法。 曲榛宁莫名产生了一些恐慌。 “小谈叔叔……” “榛榛,”谈迟叫他的名字,轻声说,“别生气了,叔叔逗你的。”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什么?” 什么逗他的? 那个亲吻吗?是——逗他的? 曲榛宁还没来得及问“接吻也是可以用来逗人的吗”,就听谈迟说道:“知道你害羞了,不过没关系的,大家都有那种时候。” 大抵是谈迟说的过于随意,导致曲榛宁没由来的觉得喉咙发涩,“哪种时候?” “嗯,”谈迟停顿了下,传来很轻的笑,仿佛有些奇妙的意味,“控制不住的时候。” 控制不住的时候? 控制不住的时候。 人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可能是情绪,也可能是脾气,可是,控制不住的也有想要亲别人的时候吗? 控制不住,所以随意地亲了。 那么,照这么说,谈迟以前是不是也有过那种时候呢? 他也控制不住地亲过别的人吗? 可是曲榛宁从小到大长了快二十年,或许有没办法控制脾气的时候,却从来不会控制不住去亲别人。 他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为了这件事独自懵了很久,还以为、还以为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可是谈迟现在告诉他,这是——逗他的? 原因只是很简单的,生物本能? 曲榛宁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明明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却清晰地产生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他抿起唇,声音低低的:“小谈叔叔,你为什么要逗我啊?” 第65章 “……” 他声音中的低落和委屈显而易见,谈迟似乎愣了一下,才说,“没有为什么,刚才那只是随口说的,榛榛你生气了?” “随口说的?” 哪句?逗他的那句?是说昨天的吻并不是逗他的。 还是那句控制不住? 说起来这种话能用来随口说吗?不奇怪吗? 曲榛宁有点搞不懂谈迟了。 “哪句啊,哪句是随便说的?” 谈迟似乎也发现了曲榛宁的不对劲,等了一会儿才说:“心有灵犀那句。榛榛,叔叔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逗逗你,你不喜欢听叔叔就不说了。” 没等到曲榛宁再说什么,谈迟又接着说:“叔叔跟你道歉好不好,那确实不是合适的玩笑。还有游泳池那件事,只是碰到了,有什么反应都是很正常的。我知道你害羞,但我不会笑话你的,你要是不想再提,叔叔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我昨天晚上其实就想这么跟你说,不过你喝醉了,就想着等你起来,但是没想到大清早人就不见了。” “……” 曲榛宁反应了好一会。 蓦地,他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谈迟昨天亲他时候,并不知道他醒着! 所以刚刚他们说的其实是两件不同的事情。 有了那个吻之后,曲榛宁其实已经没有再把泳池里对着谈迟起反应的事情当做一回事了。 倒不是他没有羞耻心,而是另一件事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导致他的注意力有了明显的侧重。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那个吻,谈迟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曲榛宁一下子松了口气,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他意识到,既然谈迟不知道他知道,那么就可以单方面地当做那个吻并没有发生过,如果只是泳池的事,那完全可以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事。 昨天的一切都可以不再影响曲榛宁的生活了。 他甚至可以不用费心去想这其中的细节了。 完全无视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啊。 想到了这里,曲榛宁的心情好了不止一倍,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忽然消失了,那感觉不是一点好。 他甚至笑了起来,语气也恢复如初:“没事的小谈叔叔,你说的对,只是正常的反应,我想通了,不会在意的。” 大抵他变化太快了,谈迟还有些怀疑:“是么?那你刚刚怎么了,没生气吗?” “没有,刚刚是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 曲榛宁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赶紧转移注意,跟谈迟说,“小谈叔叔,你怎么一整天都没有找我啊?” 他不说自己拒接电话的事,反而倒打一耙,“我爷爷早上是不是跟你说我的坏话了,你相信他的但是不听我的。” 曲榛宁心情好不好都有明显特点。 哪怕转变的很快,找不到原因,谈迟也知道刚才的曲榛宁是紧张生气的,而这会儿已经放松下来,恢复如初了。 如果因为昨天起反应那件事离家出走,要是能让曲榛宁有点意识的话,对谈迟来说其实不是坏事。 但离家出走也不是什么好事,能行的话,谈迟还是希望他回家的。 总之不论如何,曲榛宁心情好了就行。 谈迟笑着说:“听曲老师说了,你拿他的花撒气。” “那就不是花,我也没撒气。” 曲榛宁拒不承认。 他拿着手机下楼,爷爷并不在楼下,水果倒是好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曲榛宁端着水果回了房间,扎一个放在嘴里咬着。 谈迟问他:“你回老宅了是不是?” “是啊。” “那行,想在那边待几天?” 曲榛宁原本是想要躲谈迟的,但是因为这通电话,他不需要躲了,当然也就无所谓待几天。 “都行啊,反正我现在放暑假,又不上学。” “那就好好玩几天,你爷爷还说你太久不回去,不知道陪陪他,”谈迟笑了下,似乎又想到了上午跟老爷子说的话,“我这边最近有点事,等处理完了,大概下周去接你?” 曲榛宁想了想:“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让谈迟来接算怎么回事,虽说曲榛宁不在意泳池那件事了,但到底还是有点尴尬,可说起来又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要是无视昨天的吻,单论这个理由,曲榛宁离家出走就有些过了,显得太小题大做,要是还让谈迟来接,那实在不妥。 而且,曲榛宁忽然想起来,上午谈迟好像还跟他爷爷说了什么,要是这个事情被他爷爷知道了,曲榛宁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做人了。 他连忙问:“小谈叔叔,你跟我爷爷说什么了没有?就、就昨天那个事情。” “没。”谈迟否认了。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啊?” “嗯?我什么都没说。” 谈迟确实什么都没说,但他一张口,曲榛宁爷爷就自动理解成曲榛宁闯祸。 “那小谈叔叔,你要好好跟我爷爷澄清一下!” 曲榛宁很是气不过地说:“他一点也不相信我,明明不是我的错,也觉得是我闯祸!” 谈迟那边顿了下,才说:“是啊,不是你的错,过几天我去接你,当面跟他说。” 曲榛宁没注意前半句,觉得当面似乎更有说服力,于是点了点头。 第66章 想到谈迟看不见,又说:“好,小谈叔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谈迟笑了下:“嗯,交给我了。” 通话至此终于结束了,挂断之前,谈迟跟曲榛宁说,“榛榛,等我去接你。” 曲榛宁点点头说:“好。” 一直到曲榛宁吃完水果洗好澡,躺在床上,才发现他明明一开始说不让谈迟来接的啊。 怎么几句话又顺着谈迟的意思发展了。 第34章 你在躲我? 谈迟说下周来接曲榛宁,但并没有说具体时间。 尽管之后的时间里每天都会跟曲榛宁聊两句,但都没有提及这件事。似乎他手头有什么事情正在忙,或许也是察觉到了曲榛宁想要私人空间的想法,总之不再提出要接曲榛宁回去。 因此曲榛宁在老家一待就是一周多,一直住到了七月底。 老宅这边就住了他们爷孙俩,家里空空荡荡的,每周除了固定那几天来打扫的阿姨,再没有旁的人。 放在平时曲榛宁的父亲也会回来看老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周曲榛宁在这边,还是他工作比较忙,一直没有来。 曲榛宁在家很自由,除了吃饭洗碗做点简单的小家务,平时不是在窝在房间里玩手机,跟室友们聊天,要不就是出门跟他祖父在街上乱转。 他家在阳城郊区,离这里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有个4a级的大景区。于是这周边有不少旅游度假村,也有很多小吃街,暑期人流量也很大,到处都是来旅行的人。 曲榛宁去附近逛了几次,就没有再去玩的念头。 主要是人实在太多了,比起去挤人堆,还不如在家里更加舒服一些。 但架不住有人不想让他在家里待。 这天早上,曲榛宁还在睡梦里,正梦见自己是一只快乐小动物在草地上撒欢,就被他精神矍铄的爷爷从床上薅起来。 曲榛宁被催着换衣服,刷牙洗脸,又被爷爷拎着刀附近的街上,出门打了个车,去了某景区周边的小吃街。 从他家到小吃街,车程近一小时。 很难想象,曲榛宁这样年轻的小屁孩困得在出租车上昏睡,而有他年龄三倍之多的长辈则兴致勃勃地跟司机聊了一路。 曲榛宁就在聊天声中睡着了,一直到目的地才醒。 他一下车就打了个哈欠,稍一仰头,刺目的阳光倾洒下来,劈头盖脸,刺得他眼睛流酸水。 没一会儿就觉得头发很烫,皮肤也烫。 他开始后悔出门没抹防晒了,这在太阳下面走一段时间他准得黑。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出门啊,爷爷,”曲榛宁不情不愿地用手遮在头顶当太阳,另一手扇风,“晒死人了,不能改天太阳不大的时候再出来吗?” 他念叨了一会儿,发现爷爷根本不买账,于是又开始撒娇,“可怜的榛榛要变成黑炭了,想吃冰淇淋。”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跟在他爷爷身后。 曲祖父不知道在找什么,还跟人讲电话,像是跟人有约的样子。 不过曲榛宁一点没上心,心思全在路边的小店上了。没一会儿看到一家有冰柜的店铺后,立马就走不动道,站在冰柜前看里面的冰棍儿,准备挑一个好吃的。 他站在那边挑了一会儿,没注意到他爷爷已经不在身边了,还不等他做出决定,脸边忽然被什么东西挨了一下。 巨冰,透心凉。 “嘶!”曲榛宁像只被压了尾巴的猫,条件反射朝另一边跳去。 “冻死人了,谁啊?!” 直觉他祖父是不可能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的,可曲榛宁在这条街上又没有别的熟人,想不到还会有谁这么无聊,下意识认为是陌生人。 他皱着眉头看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店里光线没有外面那么亮,那人就站在货架走道口,身后是阳光,逆光站着。不过由于和曲榛宁站得很近,还是被轻易看到脸上的神色。 带着点笑意,跟平常一样的模样,叫曲榛宁:“榛榛。” “?”曲榛宁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小谈叔叔?” 谈迟穿着白色的短袖,深色短裤,一身清爽地站在曲榛宁侧后方,手中拿着一个未拆封的雪糕。 “吃吗?”他把雪糕递给曲榛宁。 谈迟手中还拿着一个袋子,看上去像是刚从收银那边过来,已经结过账,除了给曲榛宁的雪糕外,还有一些冰饮和常温饮料。 发觉东西就是买给自己的,曲榛宁点了点头:“吃!” 曲榛宁拆开雪糕咬了一口,冰得他直哈气,口中飘出一点白色的水汽。 “小谈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啊?” 几天不见,心大如曲榛宁,既然已经决定要当一些事不存在,也就真的做到了无视,再见谈迟竟然还挺自然的。 仿佛之前离家出走的人不是他。 “一起出来玩,你爷爷没跟你说?” “没有啊,他光说让我赶紧起床刷牙洗脸,要出门。” 曲祖父以前给谈迟上课时就是这样,什么都是他教,谈迟做,画画的时候只管闷头画,不太会给学生讲太多。 教育小孩的时候也是,只管跟着他,若非大事,都不会提前通知一句。 曲榛宁也是看到谈迟,才知道要跟谈迟他们出来玩。 是早都约好的。 第67章 “小谈叔叔,那你怎么也没告诉我啊?” “我那天说接你,我爸妈后来就说想来转转,也很久没见你爷爷了,我就带他们二老过来,”谈迟解释道,“好几天之前就跟你爷爷说了,他说到时候带你去,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谈迟的表姐此前一直在阳城,前几天离开时还跟谈迟一家又聚了一次,也是那天谈迟父母得知曲榛宁最近回老家了。 “我妈还说,肯定是我惹到榛榛了,榛榛才不愿意在我家待,回人家自己家里去了。” 谈迟走在曲榛宁身前,正好帮他挡住了一部分太阳光。 走远了影子也会跟着走远,曲榛宁就只好挤在谈迟身边。 “也不是那样啦。”曲榛宁连忙说。 “嗯……”谈迟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刚好两人走到长辈们所在的餐厅,听到有人亲切地叫曲榛宁的小名。 是谈迟的母亲。 “榛榛。” 曲榛宁赶紧上前去,嘴甜甜地叫爷爷奶奶。 他被谈母拉着手坐在了一开始谈迟坐过的位置上,谈迟就顺势坐在了他旁边。 那边两个爷爷有阵子没见,正在聊着什么,谈母就拉着曲榛宁说个不停。 “那天小谈说你回老家了,不搭理他了,还给奶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怎么欺负你了。小谈要是惹你了啊, 你就尽管到奶奶这边来,奶奶帮你批评他。” 欺负…… 说欺负其实不至于,只是曲榛宁觉得也有点微妙的相似。 毕竟是因为那个原因嘛。 他偷偷转过头看了谈迟一眼。 谈母连忙说:“榛榛,你看他做什么,怎么了,在这说两句他回去还能把你怎么着?” 谈迟的母亲说话向来是温声细语的,但毕竟做过几年老师,说起孩子来还是有些技巧的。 比如这会儿就提高了声音,“你说是不是儿子?” 口中叫着儿子,实际上就差把向着曲榛宁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挺喜欢小孩子,曲榛宁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没人不喜欢。 母亲一个劲儿向着曲榛宁说话,谈迟倒是一直笑,说:“我能把榛榛怎么了,小祖宗,一直惯着的。” “那可不是。”谈母这才满意。 唯有曲榛宁,听到那句惯着的,有些脸热。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茶水杯,端起来抿了一口,又放下。软软红红的舌尖舔过嘴角的茶水。 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曲榛宁再次偷眼去看谈迟,一抬头吓了一跳,谈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盯着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谈迟的目光从曲榛宁慌乱的双眸下移,落在他微微湿润的嘴角上。 没多久又移开了目光。 曲榛宁如遭雷击,赶紧转过了头。 他的心口扑通扑通跳。 要死。 虽然说了要无视,要忽略,但是显然这很难做到。 不,不是很难做到,是根本做不到! 曲榛宁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榛榛?” 或许是曲榛宁的反应太大,谈母察觉到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是不是太热了啊,脸怎么这么烫。” “嗯?”谈迟也在一旁说,“热了不是要出汗,怎么会烫。” 说着他伸出手,在曲榛宁脸颊上挨了一下,随后很自然地去摸他的额头。 谈迟的存在感很强,靠过来的时候有他身上的味道。 这让曲榛宁没办法避免地想起那天晚上。 他猛地避开了谈迟的手,腾地站起了身:“我、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他忽然站起来,一桌子人都朝他看来,甚至还有旁边的陌生人,曲榛宁咬了下唇角,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了,实在没有必要,而且在这里也真是待不下去了。 他赶紧说:“我要去一下洗手间,太热了,去洗个脸。” 说完就准备走。 还不等他离开,身后响起了谈母担忧的声音,“儿子,你也跟榛榛一块儿去。” 曲榛宁转过头去看谈迟,正想说“不用了吧”,就见谈迟也看向自己,迟疑了下,或许是察觉到曲榛宁想要独处的意思,说道:“不用吧,榛榛那么大了,去洗手间我还要陪着去?” “你去,”谈母却一点没看出有什么不对,隔着座位推了儿子一把,“快点,榛榛不认路,别一会儿把他走丢了。还有,出去之后顺路再给大家买点果茶,榛榛喜欢喝。” 谈迟也没了办法,说好。 走在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都没说话。 曲榛宁的反应那么大,他觉得谈迟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谈迟就叫住了他:“榛榛。” 曲榛宁站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按理说一般被叫住都会转向叫他的人,但是曲榛宁不是很想站住,下意识想要打岔,目光往街上瞟,还问:“怎么了啊?” 正说着,他感觉到身边人的靠近。 谈迟走近了他,忽然伸出了手臂。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曲榛宁瞪大了眼睛。要是放在以前,他绝不会以为谈迟会对他有什么心思,做什么事,但是自那天晚上那件事之后,曲榛宁觉得谈迟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奇怪了。 毕竟,亲都亲了,不是么。 以为会被抱住,曲榛宁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第68章 却没想到谈迟的手只是落在了他鬓边——那里落了一小片树叶。 “……” 发现自己反应过激,曲榛宁挠了挠头,“原来是树叶啊。” “是啊,你以为是什么?” 谈迟手里捏着那片小树叶,轻轻用手指碾了碾,又随手丢掉了,笑了笑说,“榛榛,你那么紧张干嘛?” “我没有紧张啊,但是小谈叔叔,你下次靠过来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啊,吓了我一跳。” “是么?” 谈迟看了他半晌,忽然说,“那么怕我靠近你?” “啊,没有啊,根本没有……” “你是在躲我?” 被戳中心事,曲榛宁卡了片刻,连忙说:“当然没有了,我没事躲你干什么,我……” 曲榛宁还试图寻找一些借口伪装自己,但都被谈迟接下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堵了回去。 “榛榛,”谈迟看着他说,“那天晚上,你是不是醒着?” 第35章 是他的人 谈迟的话像有什么特效似的,绕着曲榛宁的脑袋转了一圈,忽的散了,变作嗡的一声。 四下安静,行道树落下的叶子被风吹了过来,有一片极为不合时宜地飘到了曲榛宁额头上,轻轻碰了他一下。 曲榛宁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树叶落下去,有一瞬遮住了阳光,等曲榛宁再睁开眼,刺目的光亮错过谈迟的影子,正照在他身上。 令他产生轻微的眩晕感。 同时,那句话也再次在脑中响了起来。 ——榛榛,那天晚上,你是不是醒着? 榛榛?什么东西? 那天晚上又是什么东西,醒着又是什么? 能吃吗?好吃吗?咬的动吗? …… 曲榛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然没法解释,明明那天晚上以为自己睡着了的谈迟,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话。 而且,而且谈迟看上去很冷静的样子,不像是在问曲榛宁“我偷亲你的时候你是不是醒着”这种程度的问题。 所以说,就是曲榛宁听错了吧。 嗯对,没错,听错了。 听错了而已。 于是曲榛宁慢慢抬起头,很迟钝地看了谈迟一眼,随后很蠢地“啊”了一声,说:“小谈叔叔,我耳朵是不是坏了。” “……” 谈迟问:“怎么坏了?” “听到一些不该我听到的话。” “……” 他们正站在步行街上,两个男人站在路中间互相对望实在很奇怪,是个会引人侧目的场景。 而曲榛宁看上去已经完全傻了,还在怀疑要不要去医院挂耳科。 早在前几天,谈迟就隐隐觉得曲榛宁反应太过强烈,两人通过电话之后,曲榛宁却又明显不像是还对泳池那件事耿耿于怀的样子。 谈迟不是没想过原因,但都没有结果。 这几天都没想明白的事,在见到曲榛宁后便立刻有了答案—— 他一定醒着,他知道我亲他了。 谈迟的脑中出现这样的声音。 他问曲榛宁的时候,不是不忐忑。 不如说,谈迟年近三十,随着年龄增长变得成熟,年轻时会为一次演讲、一次面试、一次重要考试而焦虑,现在却已经少有这样的时刻了。 他自以为面对曲榛宁时尤其不需要紧张。 曲榛宁是比他小十岁的小孩子,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熟悉,似乎不会令他产生任何紧张情绪。 但说出口后,谈迟也听到心跳渐强渐快的声音。 他不怕曲榛宁装傻充愣,但怕小孩子犹豫委婉地说“小谈叔叔,还是不要这样了”。 怕拒绝,怕不被接受。 而更加害怕的是因为这件事,打破了两人多年来维系的关系,窗户纸捅破后,他们很可能不会再是这样能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关系。平衡会被打破。 任何人年轻时都有过不少朋友,无论关系如何好,也总会在某一天开始渐行渐远,等发现时,或许已经从无话不谈到时不时才能想起。 这样的过客太多,多到数不过来,甚至记不起谁被忘记,又是被如何忘记。 谈迟这个年纪,逐渐懂得聚少离多,顺其自然。 但唯独不想曲榛宁成为聚少离多中的一个。 不想多年后旁人提起,只能说“这是我邻居家的一个弟弟,从小看着长大的”,甚至连喜欢过的心意都无法言说。 而更准确一些来说,他更厌恶自己被曲榛宁当成过客。 不能接受被依赖着他的曲榛宁,当成记忆中可有可无的人。 哪怕这个状态不会立刻出现,可能是在遥远的十多年后才会出现,而那个时候谈迟可能也不会在意曲榛宁了。 但眼下想想,都会感到如鲠在喉的痛苦。 不能接受,也不会允许。 好在曲榛宁并没有让谈迟难受。 他不仅不像谈迟料想中的情况之一那样拒绝他,也没有逃跑,只是傻呆呆站在原处。 看起来不止像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似乎脑袋也不健康。 令谈迟的紧张瞬间烟消云散,忍俊不禁。 “榛榛,往这边站。” 身后有送货的小三轮通过,谈迟伸手揽了一下曲榛宁的肩膀,并在小孩儿做出反应之前放开了手。 曲榛宁像是这会儿才终于从自我怀疑的状态中出来,看着小三轮从身边缓缓驶过,随后偷偷看向了谈迟。 第69章 四目相对,谈迟的手臂已经不搭在他肩膀,但是目光始终落在曲榛宁身上。 就是这一眼,曲榛宁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开始慢慢燥热起来,没一会儿就从脖颈红到了耳朵。 谈迟的目光肆意落在他面颊上,很不收敛地看了好一会,才顾及体面没有拆穿,而是笑着说:“不是要去洗手间,走吧。” 谈迟率先走在前面,曲榛宁跟着。 谈迟还在跟他说话:“回来看看喜欢什么果茶,还有小吃零食,可以买一些带回家。我前两天看家里的零食柜空了,上次出差之前买的那些都吃完了,饮料也剩的不多……” 在谈迟的说话声中,曲榛宁的思绪跑的很远。 他由最初的“完蛋,小谈叔叔知道那天我醒着”,转变成了“他亲我了,我知道他亲我了,他知道我知道他亲我了”。 或许是“离家出走”那天凌晨曲榛宁就已经情绪地震过一次,这一回他只用了不到几分钟时间,就再度回过神来。 到了洗手间,他率先冲了进去,谈迟则在外面等他。 镜子前的人满面赤红,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白,那抹红就好像喝酒上了头,连过路的人都会奇怪地多看他两眼。 曲榛宁捧了好几捧凉水,一遍遍扑在脸上,等温度终于降下去一点了,这才擦掉水珠离开。 回到长辈那边是半个多小时后,曲榛宁拎着几人的果茶坐回了原位。 谈迟则在旁边的空座位上放了两个零食袋,并把曲榛宁面前的果茶递给长辈。 见母亲看过来,谈迟说:“给榛榛买了点零食,家里的零食柜空了,该补充一点了。” 谈母点了点头:“再买点点心饮料,小孩子都爱吃那些东西。” 谈母对待自己儿子时,还是个什么都要操心的母亲,对待曲榛宁时则完完全全展现出溺爱的一面,什么都顺着曲榛宁来,就算嘴上说着“那些饮料榛榛少喝点,糖分很高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实际行动却是“榛榛喜欢喝一次两次又有什么关系”。 弄得谈迟大呼嫉妒,笑着说:“妈,榛榛才是你亲儿子吧。” 谈母理所当然地说:“是就好咯,榛榛这么可爱,他小时候我就想抱回家了。” 那头曲榛宁的祖父听了则是立马想起曲榛宁拿花出气的事,哼了一声道:“赶紧把他带走了,住在家里祸祸花,这小混蛋谁要给谁,我是不要了。” 谈迟父母见状笑得合不拢嘴,开玩笑道:“那我们可真把榛榛抱走了,榛榛,今天晚上就跟爷爷奶奶回家。” 还会问曲榛宁乐意不乐意。 曲祖父摆了摆手:“他当然是乐意了,天天欺负小谈,被宠得没有样子,闯祸了才想起还有个爷爷,知道到我这里来,平时我看他是不记得家里还有我这个老头子了。” 曲祖父话是这么说,好似对曲榛宁百般嫌弃,实则大有不受亲孙子重视而倍感失落的意味。 谈迟接了话,对曲榛宁说:“你爷爷是嫌我把你带跑了,想见你也见不上,都得怪我,是不是?” 曲榛宁喝着果茶默不作声,但耳朵却还红着。 这场面说什么给不给的,好像要曲榛宁怎么着一样——送到谈迟家?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小谈叔叔才是最居心不良的那一个! 曲榛宁狠狠吸了一口果茶。 之后不知怎么的,几人的话题从曲榛宁的归属,转移到了曲榛宁小时候的许多糗事。 他爷爷回忆起往事很是起劲,明明是笑话曲榛宁,又偏偏每件事都记得清楚。 说曲榛宁小时候爱漂亮,也爱跟人说话,粉雕玉琢一个小朋友,站在那里白白净净,还不认生。 继而又提到曲榛宁不认生不是什么好事,一颗糖就能被人拐走,还好谈迟总是看着他。 这话得到谈父的大力赞同,他就是总给曲榛宁吃糖,一给糖就让抱,屡试不爽。 说到谈迟看孩子这点,曲祖父说:“你可要好好谢谢你小谈叔叔,乐意成天惯着你。” 曲榛宁稍一侧头,便见谈迟在一旁看着他,眼中带着笑意,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连忙转开脸,对着爷爷“哦”了一声。 曲祖父叹道:“一点不听话,跟爷爷这个口气说话。也就小谈一天工作也不管,没事儿人一样围着他转,宝贝得不得了,真是惯坏了。” “我才没有被惯坏。”曲榛宁小声反驳。 谈母立马说道:“那还不是榛榛讨人喜欢,是不是儿子?” “是讨人喜欢。”谈迟说。 谈迟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抱有怎么样的心思。 因此他说喜欢,也没人觉得不对,似乎早已默认这件事的发生。 唯有曲榛宁,心口极重地跳了一拍。 他怀疑谈迟就是故意说的,说给他听的。 而不论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曲榛宁都不再敢去看谈迟了,也没有心思再去听大家后面聊什么了。 满脑子都是那句“讨人喜欢”—— 所以,小谈叔叔是因为喜欢他,才亲他的吗? 那是哪种类型的喜欢啊? 跟曲榛宁对他产生的那种感情一样吗? 说到底,曲榛宁对谈迟的喜欢又是真的喜欢吗? 是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吗? 那谈迟呢…… 第70章 曲榛宁有点不敢去想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答案与他所期望的、向往的是一致的。 但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所向往的到底是不是对的。 就好像考试出分数之前,自以为超常发挥,考的一定很好,也有预感分数会很高,但在掀开卷子看成绩前的那一刻,还是会忍不住地紧张,担心万一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怎么办。 曲榛宁就在翻开与不翻开中间挣扎。 而感情又不是看个成绩一秒就能得到分数的事情,他想要知道谈迟到底怎么想的,也想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曲榛宁还正这么想着,没一会儿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转过头去,谈母好像问了什么,正看着他,一副等待他回答的样子。 曲榛宁呆呆地问:“奶奶,怎么了?” 他一脸茫然,不知哪里逗乐了老人,谈母笑了好一会才说:“问你在学校谈没谈过女朋友啊?” “啊?” 曲榛宁发出一个很蠢的单音。 “还没有是不是?” 谈母似乎有些遗憾,不过转念又说:“没事,榛榛还小,还是学生,不着急,倒是你小谈叔叔,一直没有动静。” “……” 动静……跟曲榛宁的动静算动静吗? 谈母还在接着说,“问他他也不好好说,去年好不容易等到他交往了一个女孩子,结果还没带回家来看看,等我再问,又说分手了。我看他是根本不想谈。” 这种话题曲榛宁是没法参与了,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被谈母拉着手,听老人说:“榛榛,你也帮奶奶看着点他,有什么喜欢的人啊,走得近的姑娘,多留意留意。” “嗯……嗯。” 曲榛宁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手臂垂下后又无意识地捏自己的手指,指节被按压,发出很轻的声响。 他犹豫地应着,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自然,正要说些场面话补救,那只下意识做着小动作的手却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 谈迟的手心干燥,手掌比曲榛宁的要大,不费力地就能拢住曲榛宁的手。 他稍稍用力,把曲榛宁按着指节的拇指拨到一旁,之后顺着手掌向下,指尖蹭过曲榛宁的手心,插到他的指缝中,牢牢扣住。 曲榛宁霎时不受控地打了个颤,觉得手心很痒,头皮也有点发麻。要说的话便忘了个彻底,一句也讲不出来了。 他想抽出手,又抽不出来,被紧紧扣着。 “奶奶,我……” 曲榛宁刚张口,仿佛警告似的,被谈迟用力捏了捏。 那好像是在说:“榛榛,别说多余的话。” 曲榛宁装傻:“其实我也不知道小谈叔叔的感情生活,他说不定就是有什么喜欢的人了,不过这个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我也……哎呦!” 曲榛宁还要撇清,却被谈迟抓住了小臂,那种刚接触到皮肤软软的触感,令曲榛宁感到很痒,紧接着又收紧,手臂上的皮肤被挤压变形。 他下意识就“哎呦”了一声。 谈母赶紧问他怎么了。 曲榛宁摇了摇头:“没、没事,手臂抽了一下,不打紧。” 他赶紧举起手臂给谈母看,指哪里抽了一下。 不只是想给谈母看,还是想借这个动作把手从谈迟那里抽回来。毕竟是夏天,没有衣服遮挡,这样明晃晃被握着,让曲榛宁生出一些会被旁人看到的紧张感来。 他最开始抽走手掌时并不顺利,是被谈迟又握了一下,才慢慢松开。 曲榛宁也从谈母手中收回另一只手,挠了挠手臂,又捏了捏,好像真的抽筋了一样。 谈母略微担忧地说:“榛榛,你这会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小看这些身体的信号,奶奶看你是要补钙了,等回去让你小谈叔叔给你买点钙片和维生素。” 谈迟应了一声。 谈母又对着谈迟说:“平时也别老给榛榛吃零食喝饮料,那些东西吃多了总是不好的。” 又不是谈迟给曲榛宁吃那些,曲榛宁正要说不用麻烦小谈叔叔,他自己会记得,就被谈迟打断:“好。我带着他买,垃圾食品不让他吃。” “……” 谈迟看起来像是尽职尽责的大人,好似真的很像看孩子的长辈,但只有曲榛宁自己从这些话里感受出了一些圈占的意味。 放在以前,谈迟大抵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表现出占有欲。 但在那个吻被戳破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质变。 而曲榛宁也同样感受到了这次质变。 此前,他绝不会对谈迟的任何话多想。 而现在,却越回忆越觉得谈迟说这些话似乎有些过于轻车熟路。 旁人听起来很有可能会觉得,曲榛宁的全部生活都由谈迟掌控,吃个零食都会被监视,看起来有点惨,被绝对地把控着。 哪怕实际上曲榛宁在家十分自由,真的会被谈迟当成小祖宗。 可听起来,依旧像是说,曲榛宁是谈迟的人。 第36章 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谈母又针对曲榛宁身体的事交代了几句,这才聊起了别的话题。 几人一直在那里歇息,一直到太阳差不多快落山,半下午了,才找了个地方用餐,之后沿着街散步,等到下午五六点才准备离开。 谈迟开了车来,下一站是曲榛宁家。 第71章 原本是要送祖孙二人回去,不过祖父邀请谈迟一家去家里小坐,估计还会再待一阵子。 去停车场的路上,长辈们走在前面,曲榛宁跟在几人身后。 不过没一会儿,谈迟就放慢了脚步跟他并行。 他拎着买给曲榛宁的小零食,步速不快地走在曲榛宁身前半步的位置,甚至有种刻意拖慢步伐的感觉,好似要跟前面的长辈们拉开距离。 远处的夕阳将天空照成金灿灿的一片,赤金中透着淡淡的雾蓝,再过一会,云层的边际就会透出浅淡的粉紫色。 傍晚的小风温和拂过,没有人说话。 曲榛宁看着天边的景致,有时候觉得这样的沉默比较难捱,但也有时候会觉得跟谈迟这样不说一句话,好似捅破,又欲破未破地走着,也有很好的感觉。 前者难捱在,他依旧是那个要翻卷子又不翻的状态,而后者又好在,好像只要不提,就可以永远保持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 此刻,曲榛宁的心情就介于这两者之间。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这条路并非没有尽头,总要有人打破沉默。 先出声的还是谈迟,他叫:“榛榛。” 曲榛宁走在他身侧,有时会快一步,有时又慢一步,看起来不那么沉稳,在满地石子的路上走的有些匆忙的样子。 他应了一声:“嗯,小谈叔叔,怎么了啊……” 后面两个字连在一起,有点点拖音,像在说“怎么啦”,不过声音很小,比起无意识撒娇更有一点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无措。 谈迟没有看他,走在前面,沉声说道:“我去年跟一个姑娘交过往,你知道的。” “啊……”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曲榛宁愣了下。 他的嗓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哑,清了清,低声说:“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嗯,不过我们只是试一试而已,交往了几个月,不到半年,”谈迟的声音很稳,像只是把这段关系讲述给曲榛宁听,“她是我一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也算是在迷茫期吧,她是双,跟她女朋友因为某种原因分手了,后来偶然间问我要不要搭伙试试。” 谈迟说,搭伙。 这真是一个微妙的词。 换成另外别的什么人说,或许曲榛宁都听不出什么意味,但是谈迟的语气却给了他一种很明确的指引——这个词并不是真的在说搭伙住在一起,也并不在表达亲近,而是有一种得过且过的无力感。 好似仅仅是为了在一起凑合的目的,才在一起。 在听到谈迟这么说之前,曲榛宁从来没有想过会跟谁搭这种伙。 在曲榛宁不足以参考的少的可怜的恋爱经历中,无论是陈昇知,还是蒋尚戎,无论他们是熟悉了一段时间的同学,还是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曲榛宁的第一想法也是先了解。 他对感情的态度很简单,没有别的弯弯绕绕,只是想要喜欢上谁,或者被对方喜欢。 他遵循着传统的、看似正确的模式。 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曲榛宁实际上并不太懂感情的世界,一直刻意地寻找着某种不出格,也不会出错的“规矩”? 就好比说 ,大家都在恋爱了,所以他也应该找一个对象。 有人表达了喜欢,说想要试一试,曲榛宁就会去想这个人好不好,会不会是合适的。 再好比说,对方跟他聊天,哪怕算不上有意思,曲榛宁也会一一回应。 他对待感情,好似总是在找一个合规的条条框框,从未主动过,于是把主动找上门来的人框在这个框里。 不会去想这是不是对的,他是不是喜欢这个人,而是遵循着某种“理应”做到的规则,每天按时打卡早中午晚安,完成他作为“对象”的职责。 曲榛宁只是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喜欢化妆,爱好看,爱精致,出门漂漂亮亮还要喷香水,看着是个精致的小帅哥,骨子里却很保守,永远保持自己在界限之内,从不越界,也努力融入在周围的环境里。 这样好像是正确的、好的,但有些时候也不那么好。 就像眼下,曲榛宁不能懂这么说着的谈迟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说他也搭过伙,是不是就能更加明白谈迟的想法了呢? 可是那并不符合曲榛宁的观念,他也做不出相同的行为。 他们还在往前走,停车场很大,这个时间还有不少车在。曲榛宁没看到谈迟的车,因此产生一种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的感受,显得漫无目的。 他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那你没有拒绝是吗,小谈叔叔?” “嗯。”谈迟简单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哪怕不回答,曲榛宁也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但他仍在谈迟回应过后,感到一丝轻微的呼吸不畅。 他转头看向远处,隔着一层波光粼粼的湖面,看到他们来时走过的街道。 夕阳洒在湖水上,目之所及一片赤金,所有的景致都被这种颜色笼罩。哪怕是郁郁葱葱的深绿色的树木,也并不在这样的颜色中显得违和。 两人停下脚步,驻足原地。 等了少许时间,谈迟说:“我没有拒绝,因为我当时默认自己跟她的状态一样。” “状态一样?”曲榛宁小声重复。 一开始他没有听懂。 没记错的话,谈迟刚刚不是说那个姐姐跟女朋友分手了吗? 第72章 那就是失恋的状态。 这种状态放在谈迟身上,是不是有些离奇。 难道他去年那个时候,正在经历失恋与分离吗? 只是曲榛宁当时自己家里一团忙乱,再回想起来,甚至已经记不清当时谈迟是什么样的状况了。 他只记得自己需要的时候谈迟都在。 曲榛宁还在茫然,谈迟本还有话要说,但那边长辈们已经站在不远处的车前催促二人快点过来了,于是最后谈迟就没再说什么。 上车后曲榛宁安静地坐在副驾驶,这里离曲家不远,曲榛宁来时在出租车上睡得很香,回去时却没有任何睡意。 没多久就到了家,曲榛宁在爷爷的催促下去厨房给大家切水果,半途中谈迟过来帮忙,等果盘放上桌子之后,曲榛宁就以累了为借口跑回房间了。 祖父说他这小孩好没有礼貌,倒是谈迟一家都不在意,谈母还给他热了牛奶端上楼,看到曲榛宁缩在被子里,让他好好休息。 曲榛宁是真的有些累了,但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累。 喝了谈奶奶端上来的牛奶,曲榛宁也并没有睡意,趴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看手机。 今天他又是吃雪糕又是喝果茶,刚才还喝牛奶,很快就想去厕所,等放下手机再看,都已经在房间待了一个多小时。 谈迟一家还没有离开,在客厅跟祖父聊天。 不想被几人听到动静,曲榛宁轻手轻脚出去上厕所,准备再偷偷回房间时,听到客厅几个人正在聊谈迟在市区的那套新房。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曲榛宁停在了二楼拐角处。 那里不会被看到,是客厅众人的视线盲区,因而十分安全,曲榛宁偷听得毫无心理负担。 他听到祖父问谈迟:“小谈,你市区的那套房子装修的怎么样?” 谈迟如实说:“慢慢装吧,最近天气热,也不好干,等入了秋温度低一点再接着装,反正也不着急住。” 曲祖父就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那可不能等,你就说你现在这个年纪,过不了几年就要结婚,装修这个工程还得一阵子,到时候你都多大了。” 曲榛宁的祖父对于年轻一辈成家有很多隐形的规矩,都是个人看法,但本人从不觉得哪里不对,依旧认为年龄小早早成家比较好。 曾经私下说过几次老谈家要孩子是有点晚,语气很是不赞同。 只不过曲榛宁的父母离婚之后,他就不再把那些话挂在嘴上,只是偶尔拿出来说一说。 也不知道是发觉自己的那套道理并不完全适于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还是感觉后辈的命运不由那些古董的规矩左右,总之不太说了,也并没有那样要求过曲榛宁。 今天跟谈迟再提年龄,大抵也是觉得谈迟都快三十岁了,再不说就实在是太晚。 谈迟倒是没怎么当回事,听了就听了,无论赞同与否,都不提自己的观点。只是顺着话说不是对这件事不上心,只是没碰到合适的人。 至于装修进程他也会加快的,说老人的话也是颇有道理,赶早不赶晚,有些事还是要早做考虑,听得曲祖父连连赞同。 曲榛宁站在拐角后听了这几句就丧失了接着听下去的兴趣,无论谈迟说的是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莫名产生了一些失落感。 具体是哪里失落,曲榛宁又无法立即搞明白。 他往后退了一步,墙上的感应灯亮起来,借着这点微弱的灯光,曲榛宁轻手轻脚回了房间。 把自己丢在床上,曲榛宁抱着手机看了一会儿。 手机上的东西乱七八糟,一个也看不进去,反而越来越烦躁。 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像是有一团乱麻在心口缠着。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打开了社交软件,并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榛子巧克力】:@所有人 有一个问题想问下。 【远子高飞】:什么问题? 【南子气概】:感情问题? 【您的怨种养子】:希望你今天能问出口,别问了一半人又不见了! 【林大鸟有】:+1 【男仙の进化论】:快说! 曲榛宁想了想,问道:“如果一个人跟另一个人交往了,会是出于什么目的啊?” 【您的怨种养子】:这一个人是谁啊? 【林大鸟有】:另一个人呢,又是谁? 【您的怨种养子】:不过我牡丹哈,不懂,你不行参照一下你自己呢?你之前那个为什么要交往来的? 【南子气概】:没错,我也想问,想不明白。 【林大鸟有】:作为目前咱们宿舍唯一一个有对象的人,我感觉这个问题我是不是有一点发言权? 【林大鸟有】:交往当然是因为喜欢。不然呢? 【男仙の进化论】:林子,有没有可能你这个情况不太适用于榛子啊? 【远子高飞】:我觉得很有可能。 等了片刻,曲榛宁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问了自己最为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榛子巧克力】:就是两个失恋的人在了一起,但是很快又分了,你们觉得这个人对于跟他一样失了恋的对象是什么情感啊?为什么会交往啊? 【榛子巧克力】:分手之后呢?又是什么感觉啊? 曲榛宁发完之后就没有人回应了。 倒是在他不太清楚的隔壁群——陈氧临时新拉的【永无宁日】里,众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第73章 【您的怨种养子】:一般来说,“我的一个朋友”=“有一个人”=“别人”=说话的人自己。 【林大鸟有】:表示赞同,最近谁认识失恋的人了,不就是榛子自己失恋了吗? 【南子气概】:所以你们觉得这个失恋的人是榛子? 【您的怨种养子】:没错,所以他问的问题就可以这么看。 【您的怨种养子】:“我失恋了,跟另一个失恋的人互相取暖在了一起,但是我们又分手了,请问,我是出于什么目的跟他在一起的?” 【男仙の进化论】:懂了,第二问,“我”对这个已经分了手的对象还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众人达成一致,并转到了曲榛宁所在的群,给了他答案。 【您的怨种养子】:在一起很可能是因为要互相取暖。 【林大鸟有】:互相依偎。 【远子高飞】:惺惺相惜。 【男仙の进化论】:但是你要知道,爱情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命题,仅仅靠取暖是无法长久的,所以他们最终还是分手了。 【林大鸟有】:这个时候应该是观念的冲突,导致分开的,而且如果一开始就是因为失恋而互相在一起取暖,证明他们肯定都没有走出上一段情伤,怎么可能突然就喜欢对方了。 【林大鸟有】:没有感情基础的恋爱当然不会长久。 【南子气概】:没错,所以分手之后还有什么情感,大概还是同是天涯失恋人。 【您的怨种养子】:像朋友但又不是朋友,不过也绝对不会再成为恋人。 【男仙の进化论】:没错。 【南子气概】:不过如果这个人是你,可能不存在走不出情伤的情况,毕竟我不觉得你多喜欢之前那个对象。榛子,这个答案仅供参考,你自己再想想。 室友们说了不少,还不等曲榛宁从他们的回答中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就听到客厅那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曲榛宁稍稍打开门,得知谈迟他们准备回去。 祖父似乎还想叫曲榛宁过来打个招呼,然而谈迟父母却连忙摆手,说让榛榛好好休息。 曲榛宁走到楼梯口,正准备偷眼往下看,却没想到一探头就跟楼下的谈迟对上了视线。 曲榛宁再藏无可藏,乖乖下了楼。 相比平时,这会儿的曲榛宁明显安静了不少。 在长辈眼中看来,他是刚刚睡醒,还没有什么精神,倒也没有多问。 乖乖跟爷爷奶奶说了再见,送谈迟一家上车之后,曲榛宁站在车窗外透过降下的窗户看谈迟。 大抵是不能知道自己正以一番什么模样站着,而在谈迟看来,曲榛宁站在他祖父侧后方,眨着眼乖乖看自己的样子,透着一股委屈巴巴的感觉。 都已经发动了车,谈迟莫名又熄了火,随后解开安全带下车,径直朝曲榛宁走去。 “有几句话跟榛榛说。” 谈迟抓住了曲榛宁的手腕,跟长辈们撂下这句话,便不管不顾地把曲榛宁拉回了家,并好似很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他们说话,直接把人拉去了房间。 曲榛宁不常在老家住,这个房间还不如谈迟家的卧室更有曲榛宁的生活气息。 四下环视,谈迟松开了曲榛宁的手腕:“再跟爷爷住几天?” 语气像是觉得曲榛宁应该留在这里陪陪老人,实则是想知道他留多久,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曲榛宁低着头:“我也不知道。” 谈迟看了曲榛宁片刻,抬手去碰他的下颌,想要看清曲榛宁的神色那样抬起他的头。 只不过扬起脸后,曲榛宁的眼圈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泛红。 谈迟愣了一愣。 “怎么了?”他问。 谈迟本无为难曲榛宁的意思,只是觉得一味的等待实在太慢,倘若曲榛宁需要时间,也并非不行,但总要有个节点,约定好一个时限。 却没想到这个时限比他想的还要更早的到来。 以为曲榛宁不会说委屈的原因,谈迟还要靠猜,却没想到曲榛宁慢慢伸出了手,拉住他的手臂。 小孩儿的声音没有哭腔,只是眼眶依旧红的,像是情绪刚起来,还会说:“小谈叔叔,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意思啊?” 曲榛宁搞不清楚烦躁的原因,拿着手机问了室友也弄不清楚,一开始觉得是谈迟有过女朋友,因此感到失落,只不过看到室友们的回答后,又觉得不是这样。 曲榛宁没那么小气,不会为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斤斤计较。 而一直到下楼看到谈迟,他才终于知道症结在哪里。 或许前女友是一个诱因,谈迟之前的解释也模棱两可,让曲榛宁没有懂他要说什么。 可不管是前女友也好,曾经喜欢过什么人失恋了也罢,但那难道不都是过去了的事情吗? 言语上表达了占有,行为上又那么关爱,这些不都是给曲榛宁的吗? 因此并不能怪曲榛宁心生委屈。 他抓着谈迟手臂,并不用力,只是抬着眼,似乎也并不懂这个模样会给别人带来什么触动,只是一味地声讨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小谈叔叔,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装修的房子是要准备给结婚用的吗?” “没找到合适的人又是什么啊?” 说着说着,好像真的来了气,曲榛宁甚至不等谈迟解释和回答,便控诉道:“可是,可是你不是亲了我吗?你现在喜欢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第74章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勇敢榛榛,冲冲 第37章 到时候再仔细谈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 等曲榛宁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床沿,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并导致床边坚硬的木质边角刺到小腿,他才终于在痛感下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 曲榛宁抿了抿嘴,不敢再看谈迟,捂着腿把目光瞥向一边。 谈迟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从曲榛宁的角度来看,只能用余光借着地面上的人影,来判断谈迟的状态—— 小谈叔叔依旧站在原地,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任何行动。 因此无从分辨他现在是什么神情,什么心情。 有可能被曲榛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惊到了,难以置信曲榛宁怎么会这么想,又或者在思考要怎么回复,目光落在曲榛宁身上,令他如芒在背。 这让曲榛宁感到忐忑,觉得时间变得有些慢。 实际上又是转眼间的事。 几乎是曲榛宁小声“嘶嘶”地喊疼的同时,谈迟就上前一步蹲了下来,那种半跪一样的蹲法,手臂往前一伸一抄,就握住了曲榛宁的小腿。 “撞到哪儿了?” 谈迟的声音很低,像按捺着某种情绪,因曲榛宁猜不透的某些理由而暂且不表。 曲榛宁的心口沉了沉。 “没、没撞到哪儿……”他小声说。 曲榛宁刚才睡过一觉,已经换了衣服,棉质的短裤遮不全白皙的双腿,小腿肚完全露在外面,也被床角挂出一道破了皮的红痕。 谈迟显然注意到了这道小小的伤口,不赞同地说:“怎么叫没撞到哪儿,都破皮了。” 他的手掌宽大,本算不着黑,但碰着曲榛宁常年不怎么晒太阳的小腿,皮肤与皮肤之间就对比出明显的色差。 显得……显得很不对劲啊。 曲榛宁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又不疼。” 但不知怎么的,他就被口水呛到了,压抑不住地咳了好几声。 只觉得脑袋都晕乎乎的,是羞耻感和紧张叠加在一起,让他血液上涌,脸颊烫得像在发高烧。 谈迟蹲在曲榛宁身前,视线的位置自然要低那么几分,哪怕曲榛宁低着头,他也能看清他的脸。 谈迟看了看曲榛宁的伤处,怕握疼他,手往下移了些,攥着脚踝上面一点的位置,另一只手去碰曲榛宁微微湿润的眼角:“眼睛都红了,这是不疼?” 说完就起身去家里找药箱,要给曲榛宁做简单的处理。 他出房门之后,曲榛宁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坐在床边。 通过没有关紧的房门,他听到谈迟问曲祖父药箱在哪里的声音。 不到几分钟,两人一前一后上楼了。 祖父走在前面先推开了房门,一看到曲榛宁的伤势,原本担忧的神情消失无踪,反倒很是恨铁不成钢,吹胡子瞪眼地说:“这点小伤还要你小谈叔叔跑上来给你上药?我看再等几秒过来都要愈合了!” 曲榛宁不吭声,瞪了爷爷一眼。 曲祖父又说他这样子丢死人了,曲榛宁什么时候被养的这么娇气,说着说着估计实在是不想看谈迟给他抹药的样子,转身出去了。 房门还半开着,谈迟却不是之前那样半跪着的姿势了,而是坐在曲榛宁床边,让曲榛宁转身把腿搭过来。 曲榛宁收回视线,正打算说“小谈叔叔你都听到了,伤口都快愈合了”,突然感到小腿伤处猛地一刺痛,口中“哎”了一声。 “疼了?”谈迟问。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曲榛宁说:“没有,不疼,一点没事,已经在愈合了。” “……” 谈迟笑了起来。 他把曲榛宁的脚踝搭在自己膝盖上,微微掰过小腿,露出侧面的伤口,“有根小木刺扎进去了,你爷爷是没看到才那么说,不生气了啊。” 语气听来很有哄着曲榛宁的意思。 曲榛宁伸着一条腿,另一腿蜷到身前抱着,蔫蔫地把下巴搭在膝盖上,“我不生气。” 又说:“谢谢小谈叔叔。” 楼下,老人还在喊谈迟下楼吧,别管曲榛宁小娇气包了。 正好谈迟也已经拔掉了小刺,给破皮的地方消了毒涂了薄薄一层药膏,便收起了药箱,提着往门外走。 曲榛宁跟着他身后走了两步。 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谈迟没提着药箱的那只手去牵曲榛宁的手腕,一直把人拉到楼梯口拐角那里,才转过身来叫他:“榛榛。” 看神色和语气,都有些郑重其事的模样。 令曲榛宁没由来地紧张了起来,脸颊也慢慢烧热。 这也是当然的,他刚才说了那种话,谈迟不可能假装没听见。 被爷爷和上药打断了的话题,还是要重新捡起来的。 随着沉默时间的加长,曲榛宁变得无比紧张。 他知道说出了那种话,他和谈迟之间就像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一样,以后不论如何,今天发生的事都会横亘在两人中间。 或者也不是今天,而是那个吻发生之后,曲榛宁在泳池对谈迟起反应之后,一切已经在改变了。 曲榛宁明知道这种话题没什么好说的,答案只有“我是喜欢你”和“这只是个误会”。 第75章 但无论哪一个,都让他控制不住地揪心。 “榛榛。” 谈迟又叫了他一声,本有话要说,但在看到曲榛宁下意识咬着的嘴角后,又停住了。 楼下再度传来老人催促的声音,大抵还以为谈迟在给他娇气的小孙子照料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 动静传到了下了车的谈父谈母那里,又在问曲祖父,榛榛怎么受伤了。 谈迟转过头应了长辈一声,说曲榛宁没什么事,又说等一下收好东西就会下去,等安抚好了长辈们,才又重新面向曲榛宁。 曲榛宁很直地站在走廊上,侧面的壁灯在两人出来时就感应到了,散发出柔和的光亮,曲榛宁就站在这片光上。 谈迟注视着曲榛宁。 等了少许时间,他抬起手,手指碰到曲榛宁微烫的面颊,又蹭到咬着的嘴角。 一直等曲榛宁松口,嘴巴微微张着时,谈迟才说:“榛榛,别咬那么用力,别那么紧张。” 谈迟才是最想听到曲榛宁答复的那一个,但看到小孩儿这副样子,他又一点不忍心在这个时间点让曲榛宁做出选择或承诺。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说:“跟小谈叔叔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发生任何事,所以不用那么紧张,对吧?” 曲榛宁沉默了片刻,微微松了一口气:“对……” “这里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地方,爷爷也催的急,今天是说不清了。榛榛,关于刚才你在这里偷听到的那些话,咱们改天再说,好不好?” 谈迟总会对曲榛宁说“好不好”来征求建议,似乎如果曲榛宁说不好,那什么都听曲榛宁的。 曲榛宁点了点头,说好。 或许是曲榛宁这么说话的样子很乖,谈迟揉了揉他的头发:“等咱们两个都冷静一点,到时候再仔细谈。” 等曲榛宁再点头,谈迟又接着说:“先在爷爷家里待几天,什么时候想回家了,随时找我,我就会过来接你。” 谈迟说要冷静,又说回家。 曲榛宁不太明白这个冷静的时间是由自己控制,还是谈迟同样需要让自己平静几天,再来聊这件事。 最终,曲榛宁还是没问出口,顺从地点了点头。 谈迟再握了握他的手,有些用力又克制地在他手上揉了一把,才应着楼下不断地催促,离开了曲家。 之后,曲榛宁又在爷爷家里待了几天,在七月的第一周过去之后,爷孙俩从老宅离开,回了市区那个家。 回家的当天,曲榛宁刚在家里洗完澡,放在床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是之前说着打算暑期跟冯叔叔和弟弟见一面的,曲榛宁的妈妈。 而母亲这通电话的来意也确实和之前一样,想要约曲榛宁出去见见。 挂掉电话,曲榛宁想起上次跟谈迟去旅游时说的话。 也不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曲榛宁再想让谈迟陪自己去见妈妈,会不会太奇怪。 谈迟又会不会愿意呢?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宝子们qaq 我家人生病住院,留出来码字的时间不多,这周更不了太多,有时间了就会写。下周应该可以恢复周万qaq 第38章 没穿裤子! 跟母亲约定见面的时间在三天后,直到前一天下午,曲榛宁才磨磨唧唧给谈迟发消息,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你来我往二十多分钟,终于进入主题。 “小谈叔叔,明天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去啊?” “原来是这件事,”谈迟听后笑着说,“不麻烦,明天什么时候?” 曲榛宁跟母亲约的中午,北郊一家之前没去过的西餐厅。 他便把用餐时间、地址,以及包厢号信息整个转发给了谈迟。 曲榛宁上一次见谈迟还是在一周之前,因长辈在场,要说的话没说清,一直拖了下来,拖到了现在。 而再上一次见谈迟,又是半个月前的事。 曲榛宁上大学以来,或者说,是谈迟大学毕业以来,两人都很少这么长时间不见面。 尽管每天保持通话,会发消息,但不见面就总觉得欠点什么。 曲榛宁嘴上说想要谈迟跟自己一起去见妈妈,实际上也是自己想要见到谈迟。 这些天以来,曲榛宁想了很多。 首先,毋庸置疑,谈迟很重要。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谈迟对曲榛宁来说,都是旁人无可替代的。 再来,曲榛宁恋爱经验很少,成熟完整的感情更是压根就没有经历过。 基于以上两点,曲榛宁觉得自己需要和谈迟见上一面,并好好谈一谈。 而最重要,也是最让曲榛宁挂心的一点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谈迟的,也觉得谈迟喜欢他。 不想有朝一日因为感情问题跟谈迟分道扬镳,曲榛宁需要慎重又仔细地正视这段关系,不能草率对待。 只不过想是这么想,真的跟谈迟见上面了,曲榛宁就无法保持这份冷静了。 那天下午,他跟谈迟联系,得到“好”的回复,并约在第二天上午在谈迟家汇合,由谈迟开车去北郊。 原本是谈迟要来曲家接曲榛宁的,但曲榛宁一想,见母亲本就是自己的事情,拜托谈迟陪同,又不是真的要把谈迟当司机使唤,便坚持自己过去,不想麻烦谈迟绕原路。 谈迟听他语气坚定,大抵心意已定,便很快点头同意。 第76章 第二天,曲榛宁起了个大早。 他爸还在家里睡觉,爷爷已经出门遛弯,曲榛宁下楼时见到老人,知会了一声“我去找小谈叔叔”,听老人叨叨了几句“不要给人家小谈添乱”,就离开了。 打了个车到谈迟家所在的小区,下车时才八点半不到。 这一路上,曲榛宁想过一些见到谈迟的场景。 比如谈迟刚睡醒,睡眼朦胧地过来给他开门,曲榛宁在客厅里等待他洗漱;再比如,谈迟已经起来了,做好了早餐等曲榛宁去享用。 曲榛宁跟谈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就熟悉了怎么相处,只是这小半个月过去,还是头一次回家两人独处,难免会感到紧张。 刚进小区的时候,曲榛宁还算冷静,可等到站在谈迟家门口,他就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心跳加速,呼吸变重,身上的血都往脑袋上去了,头就有些轻飘飘的眩晕感。 完蛋了,怎么还没见到人,就已经是这个样子? 他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等稍微好一点了,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和耳朵。 还好,目前还是凉凉的。 又等了几分钟,才如往常一样开门回家。 或许还在紧张中,曲榛宁开门时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甚至称得上是小心翼翼,跟他半个月前从这里逃跑时一样,轻手轻脚开门关门,又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换了鞋。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曲榛宁出门随便放在一边的拖鞋已经被收纳好,放在鞋柜里固定的位置。 客厅很大,静悄悄的,熟悉的陈设一如既往,空气中也是家里一直以来的那种令人安心的气味,不难闻,是曲榛宁和谈迟独有的生活气息。 强烈的熟悉感令曲榛宁有些许恍惚。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与之前不尽相同的细节——客厅中能闻到隐隐的香气。 香气? 曲榛宁愣了愣,开始扫视整个家。 他常喷香水,对香味敏感,很快在客厅侧边的小方桌上看到一束包装好的玫瑰花。 这么远的距离,其实是闻不到花香的,曲榛宁走到跟前,猜想被印证,那束花的其中一朵上挂着一张香氛卡片。 这、这是什么啊? 曲榛宁有些懵,看到花的时候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 以前家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他和谈迟也并无插花或在家里摆花束的爱好和习惯,更别说什么玫瑰,这明显就是别人送给谈迟的花。 别人给谈迟送花,谈迟收了,还摆在家里。 而谁送的,什么时候送的,怎么收的,为什么原因收的……这一切,曲榛宁都并不知晓。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曲榛宁愣愣地看着那束花,刚才上了头的热意尽数褪去,只觉得脑袋确实凉下来了,变得冷静了。 小谈叔叔……小谈叔叔又不是曲榛宁的谁,怎么可能被曲榛宁限制私人生活,况且只是别人送了一束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曲榛宁不断给自己催着眠,伸手在花瓣上轻轻碰了碰。 花束看起来很新鲜,正是盛放时,色泽浓郁得仿佛要滴出来。花瓣上喷洒了一些水珠,随着曲榛宁的动作落下来,凉凉的水珠落在他的手上。 指尖碾了碾,那抹湿意就在指腹间散开了。 原本也没有什么,曲榛宁都在内心把自己说服了,不过就是一束花而已,在家里就在家里。 可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心里慢慢开始泛酸。 他知道自己似乎是不讨人喜欢的,皮相好没什么用,相处之后谁都不会选择他。 只是,只是谈迟明明不一样,他亲了曲榛宁,对曲榛宁那么好,看上去怎么不是产生一些好感的样子? 说谈迟不喜欢曲榛宁,曲榛宁百分百不相信的。 可是还不等他去确认这份喜欢到底是什么性质,这束花就出现了。 细想一下,谈迟以前有女朋友,似乎也从来没有说过是那种谈恋爱一样的喜欢曲榛宁。 他虽然亲了曲榛宁,但一般来说,得知曲榛宁知道被亲这件事后,不就应该表白了么,要是真的喜欢,怎么会什么都不说? 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啊。 可见,也许根本就是曲榛宁会错了意。 是他想的太多,想的太理所当然,才会觉得谈迟喜欢他。 就在曲榛宁胡思乱想之际,谈迟好像起床了,谈迟房间的方向传来一些动静,曲榛宁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抬脚朝那边走去。 站在房间门口,等了几秒钟,曲榛宁准备敲门。 只是手都搭在门边,又收了回来。 曲榛宁觉得自己似乎没必要这么客气,以前从来都是想进谈迟的房间就随意进的,什么时候还要敲门了? 再说,他也不过是想问问那束花,谁送的,怎么就收下 了啊……别说曲榛宁管得多,他吃醋是一回事,可谈迟问起了,也不过就是问问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 要是真的喜欢曲榛宁,还收别人的花,那才是怪事。 这必须要说清楚! 于是没再多想,曲榛宁转开把手走了进去。 之后的事就有些不受曲榛宁控制了。 他刚开门,就看到谈迟站在床边。 谈迟此前应该没注意到曲榛宁的到来,听到动静时朝门口望过来,神情有些微惊讶,说道:“榛榛?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第77章 谈迟并不是刚起床,而是起来有一阵子了,他身上清爽,也有股湿润的潮气,显然刚洗完澡,头发都没有吹干。 而最重要的是,除了一条平角内裤,以及搭在肩头的半湿的毛巾,他身上再什么都没有穿。 谈迟身材好这件事,曲榛宁并非第一次领略了。 从小到大看过不知多少次。 只是这样突如其来地忽然闯入眼帘,还是令人毫无防备。 更不要说曲榛宁的视线无处安放,慌乱间向下撇去,就那么一览无余地把谈迟整个看了一遍。 深灰色布料十分绵软,比起泳裤,这个材料和起伏的形状更加贴合,也更加直观。 难以描述的弧度就那么显露在曲榛宁面前。 这、这多少有点少儿不宜了吧…… 时常自称只有三岁的小孩子曲榛宁飞快地舔了下嘴角,喉间动了动,继而又朝后退了一步。 “嘭”一声巨响——他撞门框上了。 谈迟原本见到曲榛宁时,并没有多想,他转身拿起昨夜就整理好叠放在床边的衣服,正往身上套,就听到曲榛宁制造出的响动。 那么大一声,谈迟当即就皱起了眉,只穿了短袖朝曲榛宁走去,想看看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朋友撞哪儿了。 谁知道他的小朋友被撞傻了,满脸通红,说话也磕磕绊绊。 “小、小谈叔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谈迟想。 今天没见,曲榛宁还是那副冒冒失失的样子,只是撞到他自己身上,第一反应却是跟谈迟说并非故意的,好似闯入谈迟房间对曲榛宁来说是多么冒犯的一件事。 令谈迟感到有些微不满。 怎么几天不见还更生分了。 他正要纠正曲榛宁的说辞,却意外地看到曲榛宁的视线朝下,又飞快地“不是故意地”看了他下面一眼。 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却被谈迟轻易捕捉到。 谈迟愣了片刻,随即挑起眉,长腿迈开,几步走到曲榛宁跟前,略微刻意地逼问:“榛榛,什么不是故意的?” 谈迟比曲榛宁个子高,身型壮,身上清爽的水汽也随着靠近的动作扑面而来,令曲榛宁被他的影子笼罩其中,逐渐感受到压力,心跳变快。 而更清楚的一点是,谈迟没穿裤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又或者压根什么都没想,曲榛宁脑袋宕机,身体擅自夺走了控制权,就那么没骨气地一软,整个人“咻”地矮了下去。 “……” 谈迟也懵了片刻,之后好笑地垂下眸,见蹲在地上装王八的曲榛宁双目紧闭,两手还挡在眼前,口中念念有词。 “对不起小谈叔叔,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看你的。” 说着,小祖宗准备跑了。 他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手摸到门框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又往前伸手胡乱摸了摸,很快凭着记忆摸到门边了,便赶紧把自己往门外挪。 挪出门外后,曲榛宁二话不说一伸手,嘭一声把门关上了。 门内,愣愣看完这一幕的谈迟失语片刻,忽然扶着额愉快地笑了起来。 很显然,曲榛宁再一次取悦到他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含着笑意,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已经关紧的门。 倒是曲榛宁,离开谈迟的房间后便卸了力气似的,瘫坐在门外。 心口跳得太快,脑中深灰色的影子还挥之不去。 “呜呜……” 曲榛宁受不了了,跟小狗一样哼唧了一声,捂着脸觉得自己不用再见人。 而几分钟后,等他终于平复些许,起身离开谈迟房间门口,回到客厅看到那束花,才猛地想起,自己难道不是去找谈迟兴师问罪的么?! 第39章 小朋友才那样牵手 说是要“兴师问罪”,但等谈迟穿戴整齐从房间出来,曲榛宁始终低着头不说话,看都不敢看他,耳廓红彤彤的。 两人上车到达早餐店,曲榛宁默默埋头吃饭。 用过早餐再上了车,他也依旧开不了口。 好丢脸。 明明都是男人,那玩意儿谁没有啊,从小到大又什么没见过,虽说长大了,可看到了又怎么样呢,谈迟还穿内裤了不是么…… 曲榛宁有什么必要大惊小怪,看到别人换衣服走开就好了啊。 淡然地,转身,离开! 但实际上他做了什么? 他腿一软,蹲着出门的…… 呜呜,好笨啊。 在脑内反复复盘上午的场景,曲榛宁恨不能魂穿自己,保证重来一遍,绝不会再这么丢人,甚至连什么表情怎么转身关门的姿势都想好了。 可是无济于事! 时间根本不会倒流! 到头来,什么都问不出口,不仅不知道那束花的来龙去脉,压根连提都没提起来,还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笨。 倘若谈迟以前有一点点喜欢他,现在应该也不会喜欢了吧? 幼稚、青涩、蠢笨。 谈迟总说曲榛宁是小孩子,那是不是在他眼里,曲榛宁也跟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小屁孩儿一样没用呢? 何况这本来就是现实。 曲榛宁的生活一团糟,家庭不美好,感情不顺利,学业尚佳但不算顶尖……甚至连独自去见亲生母亲的勇气都没有,还需要谈迟相陪,简直普通无能到了极致。 第78章 这样的人,谈迟怎么还会接着喜欢啊。 不知怎么就从自己的糗态发散到无能了。 总之曲榛宁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身体更往车窗户那侧倾斜了。 他一开始还只是把脸侧过去,没一会儿就近乎背对着坐在驾驶座的谈迟,低着头缩着肩膀,只留下一个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背影。 谈迟在行驶的间隙中看向他,小孩儿还系了安全带,勒在肩膀处,一副“不想跟任何人搭话”的样子,像只不情不愿被迫出门的小动物,被剥夺自由,别在安全带里。 让谈迟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好笑。 “榛榛,”谈迟叫他,说,“快坐好。” “我不要……” 曲榛宁一开始只是肩头稍稍动了下,大有把谈迟的话当耳旁风的意思,但任性拒绝的话一说出口,却没等两秒钟就转过来了,听话地坐好。 只有脸还对着窗外。 看得出很不情愿,但有在考虑谈迟为他安全着想的心情。 很乖,真的很乖。 一开始就听话当然也是乖的,但这样嘴上说着不要,却还是听话转过身的曲榛宁,才会让谈迟心痒。 谈迟在红灯时将车停稳,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去碰曲榛宁还微红的耳朵。 曲榛宁的耳朵很白,从皮肤下透出粉嫩的血色,触感潮热,也很软,触碰时小孩儿好像很轻地颤了颤。 谈迟移开手指时,便莫名产生一种这是被自己搓碾蹂躏过后涌出的潮红与震颤。 原本想好的话忽然就忘了词,谈迟完全不记得自己要跟曲榛宁说什么了。 只有手指重新搭上方向盘,指尖很轻地抽动了下,那种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腹。 前方的车后灯灭了,缓缓起步,谈迟也跟着前行。 车厢中一度很安静,听到嘈杂的环境音后,谈迟才发觉自己下意识降下了车窗。 或许是太热了一点。 用过简单的早餐垫过肚子,离跟曲榛宁母亲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谈迟把车开去北郊,在餐厅附近的超市购入一些零食饮料,都是曲榛宁喜欢的那些,用来填补家里空了的抽屉和冰箱。 之后在商场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十一点多前往餐厅。 期间两人并没有进行太多对话。 近来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可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变化,最终什么走向,也并不明晰。 上次谈迟说会跟曲榛宁好好谈,但他们一段时间没见,眼下不足半小时就要跟曲榛宁的母亲聚餐,也并非说这些事的好时机。 因而就显得很沉默。 谈迟一向很会说话,今天也比以往少言,照例会问曲榛宁什么零食要不要,饮料要不要,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说。 不知是照顾曲榛宁复杂的心情,还是自己也需要空间。 曲榛宁就更不用说了,很少吭声。 除了跟谈迟的气氛微妙,也有即将见到母亲的紧张感。 而一想到即将会见到冯叔叔和新弟弟,这个认知也让曲榛宁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 觉得心口酸酸涩涩的。 不过这些情绪他都没有表现出来,单从外表看去,比早上出门时还要冷静许多。 至少踏进包间看到众人时,神情和动作都很自然,没有不得体。 作为这次聚餐的组织者,曲榛宁的母亲已经和她新家庭的家庭成员抵达包间。 女人一席淡粉色长裙,长发挽起,成熟温婉,如一朵安静绽放的花。 身边的陌生男人身形并不如曲榛宁的父亲高挑,容貌也不出众,但神情很温和。女人坐在沙发上低头看菜单,他就倒了茶水递过去,两人相视一笑,男人坐在沙发上帮她把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 站在一边的服务生询问他们某道菜的烹饪方式,那个叫晨晨的小孩就在沙发边上跳来跳去。 小孩子跟曲榛宁母亲的关系应该也不错,跳着跳着就一屁股坐在女人身边,顺势一侧身,往新妈妈身上倒去。 口中喊着妈妈妈妈,又含糊地说着什么内容,好像是要给女人讲小乌龟和小兔子的故事。 曲榛宁推开包厢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和乐融融,是在曾经的家里不可能看到的场景。 “妈……” 到嘴边的称呼忽然变得很小声。 曲榛宁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感觉,看上去又是什么样子,他只觉得包间的那扇门很重,一股力回顶着手掌,让手臂不堪重负,那扇门甚至往回合上了些许。 “榛榛。” 肩头被很轻地按了按,谈迟的声音响在耳边。 紧接着,那只落在他肩头的手掌覆在了他推门的手指上,很轻地擦过手背,留下热意。 那扇门又被推开了。 沙发上的人闻声看来,起身来迎他们。 女人稍有些拘束,放下菜单,双手在身前握了握,叫曲榛宁:“榛榛来了。” 又招呼了谈迟,跟身边的男人介绍两人。 曲榛宁比平时要安静些,喊了一声冯叔叔,俯身跟睁着大眼睛看他的晨晨说你好。 女人便跟晨晨说:“晨晨,这是哥哥。” 小孩儿盯着人不说话,忽然往女人身后一藏,闹着要抱,不知是害羞还是怯场,也没有叫曲榛宁。 第79章 这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互相聊一些近况。 曲榛宁的生活简单,除了上学就是考试,放假一个月以来也没干什么有趣的事,被本人三言两语地带过了。 同时得知一些母亲新家庭的情况。 她跟冯叔叔几年前就因工作相识,两人年龄相当,都曾有过婚姻。 男人跟第一任妻子婚姻美满,但妻子身体不好,三十多岁就因病去世了。妻子生前的状态不适合生育,两人没有孩子,妻子离开后男人也一直没找,一拖就是七八年。 家里的长辈不希望他总是一个人,催了许多次,但男人都没什么再婚的想法。 直到遇见曲榛宁的母亲,两人互相吸引,逐渐走在了一起。 父母的分别比曲榛宁想象中的还要早,并不是去年高考时才初现端倪,而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分开。 只是曲榛宁以为他们吵吵闹闹总会和好,两人不吵架时他只当回归日常,却从未想过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而母亲与冯叔叔已交往三四年,尽管没有结婚,却也在曲榛宁不知情的情况下组成新的家庭。 冯叔叔和母亲并没有说太多相处的细节,不过只言片语也够曲榛宁得出这些结论。 他只是很安静地听,在说到孩子时,曲榛宁下意识看了一眼晨晨,小朋友已经离席,在一旁的沙发上自娱自乐,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一直到这顿饭临近结束,曲榛宁的母亲离席去洗手间,晨晨玩累了在沙发上睡着了,冯叔叔才轻声跟两人说了晨晨的来历。 “晨晨是我亲戚家的孩子,他刚出生父母就不在了,后来被我收养。” “他年纪小,收养他的时候不记事,一直以来把我当成是他亲生父亲,也把你妈妈当亲生母亲。” 说着,男人笑了笑,语气温和地与曲榛宁说:“榛榛,你不要责怪你妈妈,她心里一直装着你,只是你长大了,她也不太会表达。” 曲榛宁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上的回应。 离开餐厅时,几人在门口分别。 曲榛宁的母亲似乎一直很担心曲榛宁无法和她的新家庭和平相处,起先总有些愧疚与不自然。 不过曲榛宁很懂事,笑着说弟弟很可爱,又说冯叔叔人很好,母亲看上去也过得很幸福。这话让母亲逐渐放下了心。 女人握着曲榛宁的手,拍着他的手背说:“榛榛长大了。” 他们母子长得很像,曲榛宁继承了很多优点,比如皮肤很白很细腻,眼睛很漂亮……不笑时透出乖巧文气,笑起来眼里有星星,都是随母亲。 只是这样面对面,心里明明也想着对方,却觉得始终隔着距离。 母亲临别时跟他拥抱,让曲榛宁随时来家里玩。 曲榛宁心里知道自己不会去,但还是笑着点头答应了。 小孩子晨晨终于在男人怀里醒来,迷迷糊糊要下地,跑到母亲跟前去拉妈妈的手。 小脸睡得红扑扑,走之前仰着脸看曲榛宁,最终说哥哥再见。 曲榛宁的母亲眉开眼笑,夸奖他很乖很乖。 目送着三人离开,小孩子站在两个大人中间,一手牵一个,看上去十分幸福。 让曲榛宁很短暂地回忆了自己的童年。 只是很可惜,这样的画面他已经不大记得有没有了。 即便有,也应该是太早之前的事,不出现在曲榛宁记事的年龄之后。 只是很神奇的,曲榛宁这会儿只觉得可惜,并不产生过多别的感情,比如酸涩、难过。 放在这顿饭之前,他还会想自己跟母亲很久不见,在这个发达社会,母子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一年到头却不见面,仅靠通话和社交软件联系,是一件很难想象,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们联系的并不多,很难说是因为曲榛宁已经长大,是可以独立生活的成年人,已经不再需要长辈操心。 还是母亲的生活重心转移,曲榛宁作为一段失败婚姻的证明,哪怕是亲生的小孩,也早已排在不重要的位置。 不过现在,曲榛宁又不想再计较这些了。 很没有意思啊。 如果曲榛宁的存在是令她感到痛苦的事,那最好还是分开吧。 他不应该再去打扰他们了。 收回目光,正打算叫上谈迟一起离开,转过头却看到谈迟温柔的目光。 他的小谈叔叔,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在注视他。 目光中还带着一点曲榛宁看得懂的心疼。 让曲榛宁瞬间觉得,跟母亲分别,或许也不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了。 还有谈迟陪着他,不是么? “小谈叔叔。” 曲榛宁叫了一声,回望他说:“你是不是担心我啊,其实没什么,我就是想到我妈以前在家的样子了,她跟着我爸的时候好像总是不开心。” “以前我都没有怎么关心过他们,总觉得他们是大人,只有小孩子才需要被关心,有时候还觉得他们吵架好烦,在一起永远不说好的事情,为了鸡毛蒜皮大的事都要冷战好几天。” “可能这样分开挺好的。” “我妈不是没有快乐高兴的时候,但是像刚才那样真的很少见。我觉得她是真心喜欢那个叔叔的,这样挺好的。” “我之前想她不要我了,可能也是因为我不懂事。” …… 曲榛宁说了很多,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想要倾诉。 第80章 但谈迟都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内疚。 因为曲榛宁的存在,父母不得不考虑他,哪怕已经分开,还要为他演着一家人的戏。 曲榛宁是为这件事而觉得自己不懂事。 但在谈迟看来,曲榛宁并不是不懂事。 小孩子任性也好,自私也罢,成长之前总是这样。 不如说,如果在谈迟面前,曲榛宁永远任性,永远自私,明着命令谈迟更喜欢他一点,谈迟也甘之如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难过也说不出口,还要说什么挺好的。 稍稍俯下身,谈迟的手指碰到曲榛宁的。 像曲榛宁的母亲去拉那个小孩子一样,谈迟也会牵曲榛宁的手,告诉他:“我可没觉得你不懂事。”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大抵觉得是在安慰他,露出一点笑:“真的吗?” “是啊,”谈迟说,“而且我们榛榛也是小朋友,我们榛榛也有人牵。” 他拉着曲榛宁的手晃了晃。 像逗一个难过的小朋友一样,希望他能笑一笑。 谈迟和曲榛宁不是没有牵过手,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简单地拉一拉手。 上一次旅行回家,也在车上牵过。 当时曲榛宁回握了谈迟。 而这一次,曲榛宁忽然有点点不想那么单纯地握一握了。 他脸颊有一点发热,心跳也有一些快,刚才那些伤心的事都被谈迟传过来的体温暖化了。 他很少见地,把手指塞进谈迟的指缝中,垂着眼,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要靠近地小声说:“什么小朋友啊,小朋友才那样牵手……我又不是。” 作者有话说: 下章周二更!不更来辱骂我! 第40章 想一起看电影 十指交握是什么感觉? 曲榛宁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那是一种很结实的触感。 几乎是将手指塞进谈迟指缝中的同时,对方就回握了上来,握得很紧,但不至于疼。 手指上的皮肤紧贴在一起,仿佛连接着心跳,挤压出一下又一下的搏动,彰显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小谈……叔叔……” 曲榛宁稍抬了下眼,又飞速转开视线,谈迟眼看着他白皙的脸颊泛上一层红。 放在成年人的世界中,谈迟认为,如果喜欢的人给出这样明确的示意,他此时最好偏过头去吻他,以作回应。 之后的一切便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只是现实中,这个给他示意的人并不是别人,他喜欢的也不是别人,是他的小朋友曲榛宁。 让谈迟即便很想很想立刻确定关系,却又实在不忍心拉快进程。 怕太快了,吓到曲榛宁,也怕那样急切,如果曲榛宁某天反应过来,后悔了,会因为顾及谈迟而变得左右为难。 当然,也怕行差踏错,两人间的关系无法挽回。 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倘若曲榛宁真的喜欢他,谈迟也不想进展得那么快,而是希望恋情细水长流。 因为曲榛宁是很招人喜欢的小孩,从小就是。 谈迟十几岁认识曲榛宁,一开始的几年里,总是当他是个小弟弟,小孩子,所有的喜爱不过是对一个懂事的小孩子的喜爱,与感情无关。 谈迟的生活比较简单,除了学习就是休闲。 在朋友看来,他确实宅,但不是出不了门的社恐,也从来不讨厌与人交流,只是喜欢清净,且多数时间没兴趣参与同龄人的社交活动。 闲暇的时候,他会去自家茶馆坐一天,帮忙收收账看管生意,做点杂事,要不就是在一旁听师傅给客人讲茶道,偶尔看看茶叶的介绍。 不去茶馆的周末,或是无所事事的下午,谈迟会跟着父母上邻家好友那里串门。 曲家的家庭结构并不复杂,人员组成简单,有曲榛宁、曲榛宁的父母和爷爷。 谈迟父母跟着曲老师聊天,谈迟有时听,有时会去跟小孩儿玩。 说玩也不准确,只是无聊时看着小孩儿,怕他磕了碰了,或者胡跑出小区。 对谈迟自己来说,看小孩儿玩不用费脑子,大抵跟同学玩消消乐和俄罗斯方块一样,也算是打发时间的一种途径。 他看过很多样子的曲榛宁。 孤独的,自言自语的;漂亮的,花枝招展的;想要骄纵的,又不太敢特别任性的…… 跟曲榛宁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小孩子很喜欢谈迟,会给他讲蚂蚁搬家的故事,会和谈迟说自己考了多少分,卷子上有几道错题,为什么错了,会给谈迟讲故事,也会抱着枕头说想跟谈迟睡,爸爸妈妈没人在家。 曲榛宁看上去像是被惯着长大的小孩儿,长得很好看,把自己收拾得很精致,兜里有花不完的钱,标配的有钱人家的孩子。 实则没有人管,招人疼又没人疼。 他想多被家人喜欢一些,自以为要乖,再乖一点,认为只有漂亮的小孩儿才会更招人喜欢,才养成注重外表的习惯……这些谈迟都知道。 谈迟心疼曲榛宁,也在成长中的很多次失落或焦虑中,被这个懂事的小孩无意中拯救过。 都不是太大的事,曲榛宁也帮不了他什么,顶多是比别人都快地看出谈迟心情不好,或是以自己幼稚的方法陪伴谈迟,要不就是说些好听讨喜的话,很笨拙地逗谈迟开心。 第81章 让谈迟感到安慰、喜欢,也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似乎谁都能夸一声曲榛宁很好,但没几个人真正知道曲榛宁是怎样的小孩。 谈迟某天生出“我知道就够了,我什么都能给他”的念头,里面掺着占有与疼爱,也是因为曲榛宁值得。 谈迟期待自己的付出能有回应,同时也会想曲榛宁的答案无非就两种。 喜欢,不喜欢。 争取之后,如果曲榛宁说不喜欢,那就保持眼下的关系。 谈迟永远做他的小叔叔,像长辈又不是长辈,曲榛宁有什么困难他都可以帮他摆平。 但如果喜欢,他就更希望把缺失的部分补给曲榛宁。 曲榛宁的恋爱总不如意,或许是他从小对感情的获得与看法就与平常人不同。 谈迟没跟曲榛宁谈过,但也想得到曲榛宁跟新认识不久的人怎么相处。 大概会很制式,因为不想出错。网上说情侣该怎么样,曲榛宁就会去试,会每天固定说早安晚安,会化精致的妆按流程来约会。 小孩儿认真的样子固然很好,但谈迟觉得他应该再放松一点,先从学会撒娇、心安理得地麻烦人开始学起。 只不过谈迟是这么想的,曲榛宁却没有像他想的那么去做。 谈迟拉着曲榛宁的手,想说“怎么不是小朋友”,却被曲榛宁拉着快走几步,跑到了一旁无人注意的角落。 这里不像是在酒店前面那么引人注目,也不会随时有人经过,相对安静一些,更加适合讲平时不大好讲出口的话。 曲榛宁停下后,朝四周看了看,确定真的没人,才深吸了一口气,很郑重其事的样子。 “小谈叔叔。” 曲榛宁又叫了他一声,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 手心有些潮热,足以见得他是紧张的。 如果是今天早上,曲榛宁很确定自己见到谈迟有很多话想要问。 比如,那天说要好好谈谈,之后过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两人都已经想好,现在就能谈些什么了? 再比如,那个晚上亲曲榛宁,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喜欢他。 曲榛宁想过了,问这些话或许太直白太仓促,倘若谈迟看上去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知所措,曲榛宁也可以采取更加迂回的方式。 好比说,先问问早上那束花是谁送的。 这几天没有见曲榛宁,谈迟一个人怎么过的,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有没有一点点想他。 又或者,更贴近眼下的状态,曲榛宁可以问这样十指相扣的牵手,谈迟会不会觉得奇怪,又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只是这么这么多问题,话到嘴边,曲榛宁却不知道要从哪一个开始。 也会想,如果一切都是自己会错意了…… 他从不知道,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心里会这么忐忑,又这么紧张,紧张到冒汗。 好在谈迟并没有催他,很安静地任由他牵手,似乎曲榛宁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这让曲榛宁在少许时间的流逝之后,终于安定下来一点。 “小谈叔叔。”这是他这一小会儿时间里,第三次喊谈迟,谈迟依旧温柔地“嗯”了一声。 曲榛宁咬了下舌尖,想要变得冷静,再出口,声音却根本不受他控制地抖了起来:“你、你对我是怎么想的啊?” 一句内容过于宽泛的话。 跟曲榛宁打过的那些腹稿相差太大,但他知道谈迟是听懂了的。 也正是因为觉得谈迟听懂了,这句话说出口后的短暂沉默就更加让人紧张。 哪怕仅是一两秒,曲榛宁也觉得心跳砰砰的,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一样。 以致于,谈迟只是微微张口,刚说了个“我”字,曲榛宁就又忽然紧张得不想知道答案了。 那只没有被握着的手很快抬了起来,在谈迟给出答案之前,曲榛宁捂住了他的嘴。 “算了,先、先不说这个了……” 曲榛宁不知道,他一边握着男人的手,一边仰着头凑近身去捂嘴,几乎整个人都贴到谈迟身上。 谈迟只是稍稍伸手扶住他的腰,就像是已经将人圈在怀里。 盛夏的气温很高,微微出着汗的曲榛宁也是。 他主动贴得这么近,让谈迟感到些微恍惚与悸动。 而更令人心动的是,笨蛋曲榛宁有勇气问没勇气听答案,却也没有退回最初的状态,或者装傻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只是很小声地说:“小谈叔叔,我好几天没见你了,刚才又跟我妈妈吃完饭了,你应该没有别的事了吧?” “要是、要是你不忙的话,一会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电影啊?” 他神色认真,又用很希望谈迟不要拒绝的神情望着谈迟,小声说:“其实我有一点想你了,想跟你一起看电影,也想一起吃冰淇淋……” 作者有话说: 榛榛内心:约会约会约会(拍桌子),先约会再说!还怪聪明的嘞! 第41章 这样真的很讨厌 曲榛宁的要求,谈迟从来不会拒绝。 更何况是这么可爱,这么合他心意的要求。 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说好。 只是曲榛宁明明自己邀请他,这会儿听到他同意,又不好意思起来,口中“哦”了两声,说,“那我先买票。” 炎炎夏日,放在地面停车场的车被晒得发烫,一开车门一股热意。坐进去不仅烫屁股,还像个蒸笼。 第82章 但曲榛宁一点没感觉,撒了谈迟的手就直接坐上座位。 他耳朵还是红的,似乎从今天上午开始就一直是这样,没一会儿鼻翼两边就见了汗,也是一副热的不行的样子。 但他什么也没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热,专心致志看着手机,挑选电影。 见状,谈迟也不说什么,连忙启动车子,开了空调。 空调风呼呼地吹着,是一种并不吵闹的噪声,充斥整个车厢。 曲榛宁还没有决定好看什么,谈迟也就停在原地,等他选。 或许是怕开着车看手机会头晕。 只是这样,谈迟的视线又有意无意落在曲榛宁身上,令人感到紧张,也让曲榛宁总是分神,小小一个电影,迟迟都选不好。 戳戳点点了好一会儿,曲榛宁才转过又红、又汗津津的脸颊,问他:“小谈叔叔,你觉得这个电影怎么样?” 不等谈迟看到屏幕,他还小声解释:“总感觉没什么好看的啊,你喜欢哪一种的,打打闹闹会不会太吵了……” 等谈迟靠过去看,发现那是一个评分还不错的文艺爱情片。 曲榛宁抹了把汗,眼睛朝别的地方瞟,就是不看谈迟。 不知道是不是带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谈迟也没说穿,笑着说:“榛榛喜欢看这个,那就这个。” “不是我喜欢啊,”曲榛宁还有点不满意,“你也要看的啊,你也要喜欢,喜欢吗?” 谈迟就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说:“我也喜欢。” 曲榛宁跟谈迟差那么多岁,多少会有些代沟。 谈迟顺着曲榛宁,但内心真正的想法可能不一定是这样。 喜欢什么电影、什么电视剧、什么小说,会玩什么游戏……曲榛宁知道一些,但并不全部了解。 只不过谈迟都那么说了,曲榛宁又觉得他说的喜欢就是喜欢。 无论曲榛宁问他什么,谈迟有这句话,也总能说得很真。 让曲榛宁感到开心,也知道自己是被宠着的。 他很轻地“哦”了一声,连忙去订票,脸颊倒是更红了。 订好票之后,似乎就没有事情要做。 谈迟开着车朝家附近而去,曲榛宁就坐在一旁捏着自己的手指,看窗外倒退的景致。 上午的时候,他坐在这里不说话,心里是又羞又气的。 羞自己的不成熟和幼稚,气也是气同样的事,同时也对即将要见的母亲的新家感到焦躁和紧张。 这其中,也夹杂着一丁点对谈迟的不爽。 谁让他那么泰然自若,游刃有余,曲榛宁在这里跳脚,他还笑着看戏。 只不过这种情绪也都是基于曲榛宁的羞涩。 这会儿又完全不是这样了,他看着窗外,虽然同样不说话,但心里又不是不开心的。 只是觉得不好意思,不敢看谈迟。 而且他清晰地记得手是怎么松开的。 按理来说,平常生活里,谁都不会在意拉起的手是如何放开的,但是刚才的情形就是有那么特殊。 曲榛宁几乎是一直下意识注意着的。 只是这也没办法,要上车离开,手总不能一直牵着。 曲榛宁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了,这种事也知道,却总觉得有些在意。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处理这种事的。 但总而言之,要是时机合适,今天能再拉到谈迟的手就好了。 *** 到电影院的时间尚早,离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 曲榛宁之前说想要看电影,也想要吃冰淇淋,谈迟就带他去附近的店里买。 买的是杯装的两个球,一个香芋味,一个香草味。 曲榛宁拿着浅浅的小纸杯,冲谈迟晃了晃,“小谈叔叔,真的不吃吗?” “不用,你吃就行了。” 谈迟坐在小圆桌对面,支着头看曲榛宁,搞得曲榛宁根本没办法下嘴。 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把冰淇淋吃掉啊? 存心是不想让他吃。 两个甜甜的小球举了这么半天,愣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隔了会,曲榛宁把冰淇淋往桌子上一放,正要说话,谈迟就仿佛知道他什么意思似的抬起手,像是个投降的姿势,“好了,我不看你,赶紧吃吧。” 曲榛宁又盯着他瞅了两眼,却也没有顺从,而是说,“我一会儿吃。” 起身朝选购冰淇淋球的柜台走去,还补充“你等我一下”,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 谈迟有些好笑地靠在椅背上看曲榛宁,见小孩儿走到柜台前指了一个甜筒,又指了两个味道的冰淇淋,心下了然。 是要给他也买一份,属实很贴心,也很可爱。 然而已经知道曲榛宁的意图了,等他过来,还是让谈迟又小小地惊喜了一下。 因为小朋友又问店员要了一个小吸管,不见他怎么戳戳,就用吸管尖尖在冰淇淋球上画了两个很可爱的小图案。 一边是两个脸颊鼓鼓的小动物,像曲榛宁自创的小猫或者小狗,跟他小时候在书本上画的简笔画类似,另一个球上则画了一朵花。 曲榛宁跑过来,把双球甜筒递给谈迟,小声说,“小谈叔叔,我请你吃。” 那朵简笔画的小花对着谈迟,小猫还是小狗的东西在那里咧着嘴笑,好像在捧场地说“榛榛特意给你画的,快收下快收下”,小孩儿举着甜筒的样子就真的像是在送花。 第83章 这个行为在曲榛宁自己看来,大抵是有点土的。 在他精致的约会计划中,从来没有这个打算。 只不过看到谈迟坐在那里安静看着自己,曲榛宁又觉得只有自己一个吃,谈迟就像受到了冷落了一样。 有一点点的不忍心。 而还有一个原因是,早上看到的那束花是谁送给谈迟的,曲榛宁好奇了一整天,现在又不是很想问了。 这不代表他不想知道那束花的来龙去脉,只是觉得既然有别的人喜欢谈迟,曲榛宁计较也并没有用。 收了就收了吧,曲榛宁也不差,送礼物而已,他也不是不能送! 不仅能送,还能送很多很多。 小谈叔叔喜欢什么,曲榛宁就给他。 曲榛宁在车上的时候想过了,不管确不确定谈迟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既然他自己确定了心意,那喜欢就应该去追。 更何况他都说了想谈迟了,暗示得那么明显,早就走到这一步,也没有退回去的打算,再进一步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曲榛宁从小到大,迁就的人那么多,父母、朋友、同学,跟别人相处时总是好说话的那一个,善于展现自己好的一面给别人。 不能到了谈迟这里就只剩下任性了吧。 他都是成年人了,不想被谈迟当做小孩子,那就拿出成年人的态度出来。 只知道站在原地犹犹豫豫,等着谈迟接收到暗示来哄他、照顾他,那不真的就成了任性的小朋友了? 谈迟就算喜欢他,大概也分不清是哪一种喜欢吧。 想明白了这些,曲榛宁不住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主动、主动”,压着砰砰的心跳声,把甜筒递到谈迟面前去。 谈迟如曲榛宁想象中那样顺从地接过小花甜筒,说着谢谢榛榛,脸上是满足又温和的表情。 也像是对曲榛宁的行动的认可和鼓励。 果然主动一点就没有错! 曲榛宁这么想着。 接近观影时间,两人吃完甜筒,曲榛宁带着谈迟在附近闲转,之后自然而然上了楼,抵达影厅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刚够买好爆米花和可乐。 谈迟不得不承认,曲榛宁在约会计划上确实很有天赋。 明明看起来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以前跟在谈迟身后说是跟屁虫小弟弟也不为过,不像是能为谈迟安排行程的样子。 而今天或许是有意识地想要转换角色,无论是选东西稍稍往谈迟这边靠过来,还是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他,都能把暧昧和纯情调整得恰到好处。 既不逾越,也干劲十足的样子。 仿佛早早就想好下一步要做什么,让谈迟有些微地意外,也感到自然和舒服。 原本以为跟曲榛宁的发展还要再慢,怕他被忽然转变的关系吓到,不知所措,可现在看来,或许都是谈迟想多了。 曲榛宁比他想象中还要主动,也很有尺度,任何靠近都顺理成章,并不突兀。 不过分亲昵,也不僵硬远离。 远比谈迟印象中和想象中的要更成熟。 倒是个意外的发现。谈迟想。 不知道之前跟别人约会是不是也是这样。 谈迟自以为在这种时候介意曲榛宁的前任是很不合适的一件事,或者说介意也并不完全准确,他不是会感到不高兴的那种介意,而是吃味和心疼。 对于曲榛宁这样搞不清楚感情的小孩儿,谈迟不觉得有前任是什么需要他不高兴的事,曲榛宁想干什么都可以。 只是一想到曲榛宁的恋爱大都不顺利,谈迟心里也感到心疼。 心疼又不甘心。 明明是这么懂事的小孩,可能也会给别人精心计划怎么约会,先去什么地方,再怎么玩,那么认真。 让谈迟为他感到很不值得。 倘若一开始就知道曲榛宁最后会在意他喜欢他,那早一点跟他表明心意就好了。 拖到这会儿才慢慢靠近,无端让他的小朋友受了那么多次委屈和自我怀疑,谈迟自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曲榛宁都能主动,谈迟也没必要一直这么端着。 他接过小孩儿手里的饮料,在走进电影院的昏暗光影中,准确地握到曲榛宁的手。 也是那样自然地领着曲榛宁到座位上。 并且之后就一直没有松开。 电影里演男女主缓慢进展的感情线,充斥着误会与迟疑,到快结局的时候才慢慢地揭露各自的暗恋,像现实中少有的童话。 曲榛宁看到这里,就不再那么专注了。 他被谈迟握住的手很热,也因长时间不动而有些僵了,但始终没有抽走,保持着这个姿势。 终于到男女主两人说开,缓慢地靠近,准备侧头接吻。 曲榛宁才稍有些坐不住了。 他在选爱情片之前就想到可能有这种场景,只是没想到会手拉着手跟谈迟一起看。 这期间连爆米花都没吃,一直呆呆地坐着,手也不敢动。 此时心跳更快了一点,也是感到紧张。 他很轻地咽了口唾沫,想要转过头去跟谈迟讨论剧情,只是稍侧过脸,往谈迟那边凑了凑,就几乎撞到谈迟身上—— 谈迟也在侧过身来,或许有话要说。 某一瞬间,他们好像离得过于近了,曲榛宁几乎感受得到谈迟的鼻息。 他一直不大安分的心跳又迅速地加快,是真的快受不了了。 第84章 两人谁也没有先退开,曲榛宁就那么被定住了似的。 仿佛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清醒的时候接吻,是不是还是第一次? 是会亲到嘴唇上吧? 上一次只是嘴角,如果偷偷亲嘴角没有被曲榛宁知道,那这大抵还是曲榛宁的初吻。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上一次的感觉好像已经都被他忘光了。 曲榛宁脑中一团浆糊,想着这样有的没的,也在很短的时间之后近乎如他所愿,嘴唇被很轻地碰了一下。 “嗡”的一声。 就那一瞬间,曲榛宁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而就那么愣愣地贴了几秒,一直到谈迟的声音从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很轻地说“张嘴”,曲榛宁迟钝的大脑才在擂鼓一样的心跳声中察觉到一丝疑惑。 小谈叔叔……是不是离他也太远了一点? 继而后知后觉到嘴唇上的触感有些微的奇怪。 好像一点也不软…… 曲榛宁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开嘴,一个东西就被塞进了口中。 一咬,嘎嘣一声。 一个裹着硬球的爆米花。 “……” 要死了。 曲榛宁“嘭”一声响靠回了椅背,声音不大,周围的人似乎还沉浸在电影中,没人注意他这点小小的动作。 只是本人已经快要发疯。 他用力地把手从谈迟手里抽出来,捂着脸,嗓子里很轻地“呜”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往下趴了下去。 脑袋埋在膝盖上,一副不能见人的样子。 而就在他缩下去的那一刻,还听到身侧若有似无的低笑。 谈迟在笑话他! 可恶! 曲榛宁耳朵和脸红透,热流源源不断地向上流。 要死,真的。 很显然,谈迟早就看出他在等什么,又在想什么了,还这样逗弄他! 不亲就不亲,有什么了不起的! 曲榛宁心里有个小人在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没一会儿又啪嗒一下栽倒,五体投地,跟把脑袋埋下去的曲榛宁一样,拿谈迟完全没有办法。 他就那么可怜地缩了好一会,终于又从慢慢伸出手,摸着扶手找到谈迟的手指。 在谈迟温热的手掌回握上来之后,很用力、很用力地捏了一把。 是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羞恼。 仿佛在说,小谈叔叔,这样真的很讨厌! 第42章 会不同意吗 从电影院出来,曲榛宁走得飞快,拽着谈迟飞速离开那里,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 明明是拉着的这个人给他带来的各种感受,曲榛宁却还是把原因归到电影院里。 其实是有点想要怪谈迟,但又不舍得松手。 两人心照不宣,都不再提刚才的事,接不接吻,靠得近不近,似乎也并不适宜在此时点破。 有些事,或许顺其自然更好一点。 被曲榛宁带着漫无目的地转了很久,谈迟才慢悠悠地提出吃晚饭,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店吃饭。 从餐厅出来,几近八点多。 盛夏的夜晚有蝉鸣,一声声响在耳畔,曲榛宁手中拿着青柠汽水,在亮起的路灯下慢悠悠地走。 晚风柔和,也有些微的温度。 谈迟的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室,两人也不着急坐车回家,往商场附近的小公园走,饭后消食。 曲榛宁上一次跟谈迟这么肩并肩散步,还是那天在老宅附近的景区。 仅仅不到一个月,当时心里有很多的不确定,如今却又变得很安稳。 明明两人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戳破,不过气氛到位了,似乎也就是那么回事。 公园里亮着暖黄色的路灯,风吹过来,树影幢幢。 不少小猫咪躺在阴影中的草地上,也时不时能见到有路人牵着小狗经过。 曲榛宁拦截了一只煤气罐体型的友好小狗,是只不太纯的泰迪,在路边玩了一会儿,才跟狗狗主人告别。 之后顺着路前行,他跟谈迟不住地夸狗狗的毛很柔软,明明卷卷的,摸起来又很舒服。 那只狗狗没有断尾,尾巴长长的卷起来,冲着曲榛宁摇,又听话又可爱。 曲榛宁这么说的时候,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似乎十分心动,想要养一只小狗。 谈迟就笑着说:“喜欢的话,将来咱们也养一只。” 曲榛宁听后迟疑了一下,问:“养在哪里啊?” “养在家里,”谈迟说,“新家。” 应该说的是装修的那套房子。 这算是回答吗?曲榛宁心想。 是在告诉他,那套房子也跟这边一样,有曲榛宁的房间吗? 曲榛宁这么想着,觉得有些事憋在心里自己想,总是想不出什么结果,此时或许算是合适的时间,便拉住谈迟的衣摆,问出了口。 “新家……我也能住吗?” 曲榛宁的问题不过是想要确定是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毕竟那是谈迟的房子,怎么装修都没有跟曲榛宁商量过,也从来没有这个必要。 两人并没有真正确定关系,更何况互相喜欢也只是彼此的心情与态度。 他们是独立的个体,也有独立的思想,只是人活在世间再独立也不可能完全一个光杆,总是会和他人产生联系,背后紧紧相连的是家庭和家人。 第85章 谈迟和曲榛宁的关系特殊,两人也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拿出来明说。喜欢是喜欢,可后续怎么相处、怎么生活,曲榛宁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 他的问题并不是想要谈迟给他做保证,只是出于对安全感的索求,想要从谈迟那里得到一个像样的答案而已—— 哪怕谈迟是骗他的,将来并不会给曲榛宁留房间,而是作为客人和朋友单纯地让他待几天,曲榛宁也不会生气。 谈迟只要会想到他就好了,只要此时有一点点考虑到曲榛宁就好了。 他就是这么想的。 也因此,他这种几乎是潜意识里的小心翼翼的态度,也会从内心折射到话语中。 问新家能不能住,那么没有底气,让谈迟感到心里被什么东西很重地戳了一下。 “当然能住。” 几乎是曲榛宁话音刚落的瞬间,谈迟就这么回答了。 “有专门给你设计的卧室,”谈迟接着说,“很大一间,还有衣橱、化妆间、书房,其实要养小狗也可以,还有一个小房间,可以专门用来放狗窝,养猫也行,直接布置一些猫爬架,就看榛榛喜欢哪种小动物。” 曲榛宁愣了愣,“我有这么多房间可以用啊?” “嗯,”谈迟笑起来,揉曲榛宁的头发,“本来没想这么早告诉你,设计上还有一些待确定的部分,装修到能入住也得很长时间,本来想全部设计好再叫你去看的。” “不过比起惊喜,我觉得,或许你自己参与新家的设计会更好一点。” 谈迟的声音温柔,跟温热的晚风一样,能抚平不安。 曲榛宁愣愣地听着,比起喜从天降,更有一些亟待确认的事情。 “小谈叔叔,前几天……前几天我爷爷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的,不是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吗?” 曲榛宁迟疑了一会儿,其实大抵已经知道谈迟的答案,还是想要更确定一点地问,“给我留那么多的房间,以后、以后要是……” 他顿了下,觉得问谈迟以后不喜欢他了怎么办,也太过可怜,实在讲不出口,话便断在这里。 谈迟也不催促,就那么静静看着曲榛宁。 他们不知道怎么从路边走到很安静的公园里,这条小道没有旁人经过,和另一端隐约传来的人声也隔着距离。 风很轻,从曲榛宁耳边拂过,他闻到一点从谈迟身上传来的好闻的味道。 犹豫半晌,曲榛宁轻声说:“小谈叔叔,你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是不是只是在骗我爷爷啊?” 说完,他又觉得不合适,“也不是骗,就是、就是不好跟他说……” 要是真的喜欢曲榛宁,总不能当着老头子的面忽然爆出这个惊天消息吧。 想到这里,曲榛宁又觉得有一点好笑。 他一会儿担心,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又笑出来,看上去很别扭,但谈迟只觉得鲜活而生动。 曲榛宁会想那么多,不就证明是在乎他的吗? 稍稍朝曲榛宁那里靠了一点,谈迟低下头,两人离得有些近,谈迟笑着问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想的都没有错。” 曲榛宁的脸颊又热又软,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映出透过树影的很浅的光亮,说:“是喜欢我吧?” 谈迟笑着看他,不说话。 那张曲榛宁看过很多很多次的面容,离得那么近,跟在光线昏暗的电影院里不同,眼中映着曲榛宁认真又脸红的样子,仿佛从来都只会看着他一个人。 让曲榛宁拥有很多勇气,也感到答案呼之欲出。 “是喜欢我,对吗?”曲榛宁眼里很亮,抬手去抱谈迟的脖子,将他拉下来一点,额头稍稍碰到一起。 他重复着说,这一次的语气更为肯定,“就是喜欢我,对不对,小谈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啊?” 被催促的谈迟看够了曲榛宁亮晶晶的眼神和可爱的神情,才轻点了一下头,“嗯,是喜欢你。” 曲榛宁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一些了,毕竟连喜欢这种话都问得出口。 可是当谈迟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心口跳得过于快了。 原来谈迟就是喜欢他。 原来这种忽上忽下,踩不到底轻飘飘的感觉就是喜欢。 曲榛宁从前跟别人在一起,总是想要真正有人喜欢他,却又不如愿,现在想想,或许是他从未真的喜欢过别人。 他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把自己的那一份依赖都压在了谈迟身上,当然也不可能再产生出来另一份喜欢,再去在乎别的人。 而这些,放在几小时之前,放在上午,都是曲榛宁想象不到的发展。 “小谈叔叔,”曲榛宁看着谈迟的眼睛说,“今天我好开心啊,谢谢你照顾我,跟我一起来看妈妈。” 也谢谢你会喜欢我。 只不过后半句被曲榛宁压在唇边,没有说出来。 或许说了,会太疏离,也并不是最好的答案。 如果真的想要感谢谈迟,或许跟他说出自己的心情,才是更合适的吧。 于是曲榛宁就很轻声地说:“我也喜欢你。” 他明明早已经把手臂搭在谈迟的肩膀上了,却还是眨着眼睛,一副很纯情的样子,问他说,“小谈叔叔,我现在其实有一点点想抱你,你会不同意吗?” 第43章 想跟你住一个房间 当晚,谈迟没带曲榛宁回家,而是老老实实把人送回曲家。 第86章 谈迟把车停在路边,跟着曲榛宁进了小区,把人送到家门口,才和小孩儿挥挥手离开。 那层隔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捅破了,谈迟却没提要曲榛宁搬回去住的事,曲榛宁自己也觉得今天得回家缓缓,要是再跟谈迟这么待下去,说不定真的要得心脏病。 只是跟谈迟分别时,曲榛宁没提回去住的事,却反复拉了拉谈迟的手,然后微红着脸一步三回头地回家了。 一副很不舍得再见的样子。 又在家里待了两天,第三天晚上,曲榛宁吃完晚饭洗碗时,手机在洗碗池旁边震了震。 他连忙冲掉手上的泡沫,顾不上擦桌子,湿手在衣服上抹了把,就拿起手机。 果然是谈迟找他。 这两天两人之间联系密切,几乎每隔十来分钟就会说话,谈迟如果有事忙不回曲榛宁了,稍等上半个多小时再拿起手机,都能看到小孩发来一串串消息。 明明洗碗之前曲榛宁还跟谈迟讲过话,这会儿却连二十分钟都等不了,还要擦擦手回复他。 不过对曲榛宁来说,这次擦手擦得挺好,因为他得知了一个很好的消息,谈迟要过来找他了。 谈迟说,今天下午会来父母这边送东西,问曲榛宁想不想见面。 以前见不见面这种事都不需要说的。 只是那天表明心迹之后,两人都没主动开口提见面的事,这么空了几天,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曲榛宁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谈迟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一直都没说。 眼下这样问了曲榛宁,显然又不是单纯地等待曲榛宁做选择,因为他根本不用曲榛宁回答,紧接着就又发来一条消息说,很想曲榛宁,也很想见曲榛宁。 让曲榛宁小脸一红,将什么碗筷统统忘在脑后,直接蹲在了厨房的地上。 这一发消息,就聊了将近二十分钟。 曲榛宁家的厨房位置较远,在客厅那边叫他只有很小的声音,倘若曲榛宁正专注于某件事上,是绝对听不到的。 以致于,祖父叫了曲榛宁半天没有声音,跑过来看,就看到他碗也没洗完,桌子也不擦,光顾着玩手机。 甚至十分投入,投入到连祖父走近都没察觉,一直到老人探头过来看屏幕,才跟触了电门一样猛地将手机往怀里一按。 “干嘛啊!偷看我手机。”曲榛宁瞪爷爷。 “我偷看你什么手机!”老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一个破手机,也就你一天抱着不放!” “哎呦!”曲榛宁大呼一声,又喊,“疼死我了!” “你还知道疼!” “我怎么不知道?”曲榛宁被拍得后脑勺撞在柜子上,脑袋都木了,“讨厌,爷爷我不理你了。” 爷孙俩这是对上了,互看不顺眼。 曲榛宁倒不能真的跟老人家怎么样,但说不理就真不理,把手机屏锁一按,揣进口袋,之后胡乱洗完碗把桌子一抹,就溜回了房间。 看得他祖父在后面叨叨半天,说他干脆给手机叫爷爷吧,又说他慌里慌张,一点也不稳重。 回到房间,曲榛宁给谈迟状告了祖父的“恶行”,说他被拍得脑袋嗡嗡作响,还说要谈迟过来帮忙主持公道。 令谈迟忍俊不禁,承诺会马上过去。 一个小时后,大概晚上八点,谈迟到曲家敲门。 说是来找曲榛宁,实际上曲榛宁的祖父和父亲都在,一家人热情地招待了谈迟,他一时间抽不开身,跟长辈说话,一开始也没能和曲榛宁独处。 直到老爷子泡上了茶,叫谈迟父母过来品茶,谈迟才得了片刻闲。 把父母叫来之后,几人就说起了家庭旅行的事。 家庭旅行对谈迟来说不算陌生,他毕业之后每年都会抽时间带着父母去各地转转。 原先暑期也会跟曲榛宁一家老小一块出去玩,不过曲榛宁上高中之后学业紧张,假期时间又很短,就有两三年没有跟着一起去。 去年原本也有这样的打算,然而曲家父母离婚,曲祖父没什么心力出行,曲榛宁也整天闷闷不乐,窝在家里,这事儿便没人再提起,后来还是谈迟单独带曲榛宁出门散心。 总而言之,这样大张旗鼓的家庭旅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了。 因此曲老爷子刚提出来,就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曲榛宁只少听了五分钟,去厨房拿了几包茶点出来,长辈们已经在挑选旅行的地点了。 这进度也太快了。 把茶点放在桌子上,曲榛宁转头就拉走了谈迟,连爷爷在身后喊他把茶点的包装盒打开也充耳不闻。 他把谈迟带进房间,探头在门口看了看,干脆地把门反锁了。 “小谈叔叔,你怎么跟爷爷说那么多话?” 曲榛宁的行为鬼鬼祟祟,小声地跟谈迟说话,嫌谈迟跟祖父说话立场不清,又把刚才在消息中告诉过谈迟的有关祖父的各种行径,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谈迟满脸笑意,顺着曲榛宁的话说自己错了,不该跟曲老师多说,又去揉小孩儿的脑袋,问他哪儿撞疼了。 曲榛宁仗着谈迟站在自己这边,就又把自己当时的感受重新描述了一遍。 描述得很真,听着就受了莫大委屈的感觉。 而且翻来覆去说,可见真的当时真的很生气。 第87章 祖父的事情说完,曲榛宁明显只是跟谈迟告状,本质上并没有特别记恨这件事,很快就又想起了刚才长辈们的话题,往谈迟身边一坐,仰着头目光清澈:“小谈叔叔,你想跟他们一块出去旅游吗?” 不等谈迟回答,曲榛宁就说,“我不想去,我想跟你两个人在家待着。” 自那天说开之后,曲榛宁就想要跟谈迟两个人待着了。 其实倒不能怪这两天爷爷说他,可能是第一次真正谈恋爱,曲榛宁有种上头到废寝忘食的感觉。 平时爷爷叫他做什么事,他都会放下手机直接过去,但是这两天爷爷完全叫不动曲榛宁了。 只要喊他,曲榛宁都说有事。 而等老人去看半天没有动静的小孙子,就见他抱着手机一脸傻笑,也不知道在哪儿干什么。 几次都说“曲榛宁,爷爷是老头子了,现在是叫不动你了”,大呼曲榛宁沉迷手机,不把老人放在眼中。 而曲榛宁的反应也很气人,跟罩了个透明的玻璃壳子一样,爷爷不到跟前他就不知道动,充耳不闻地接着看手机。 这些谈迟都知道,毕竟刚才一进曲家,曲榛宁的祖父就叫曲榛宁去倒水。 小孩儿人一进厨房,老爷子就皱着眉说“今天还能叫动”,紧接着就跟谈迟说现在的小孩抱着手机不离手,是管不住了,又旁敲侧击地问谈迟,曲榛宁这小屁孩儿最近是不是沉迷了什么游戏。 谈迟从来不觉得曲榛宁沉迷游戏,问老人怎么回事,曲祖父就将曲榛宁这两天对长辈的呼唤无动于衷、一靠近他就立马将手机收起来的种种诡异行径统统告诉了谈迟。 并担忧道:“这种事可要不得,听说现在大学生上学都没人管,他这样不学好可不行。” 谈迟稍一听,就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觉得挺好笑,没想到曲榛宁一谈恋爱,第一个感到烦恼的人竟然是他爷爷。 同时心里也不是不高兴,毕竟曲榛宁是在跟他说话。 一想到小孩儿窝在房间,有什么事都立马来找他样子,谈迟就满脸都是笑意。 弄得曲祖父话说一半,问谈迟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他老头子不知道的事。 谈迟赶紧正色,一本正经地说,“曲老师您放心,我一会儿一定好好说他。” 总而言之,近来曲榛宁跟祖父不对付,这件事说到底,可能还得怪谈迟。 谈迟也就自觉地承担起缓和两人关系的责任。 “咱们两个光在家,不想出去玩?”谈迟问。 听谈迟的意思,似乎也是想出去的,曲榛宁有些迟疑,又问了一遍:“小谈叔叔,你想一起去旅游吗?” 曲榛宁倒不是真的要跟祖父闹脾气,毕竟在家里拌拌嘴也不是多大的事。 他不想旅行是另有原因——暑假也就那么长一点,还没怎么过,再有半个月他就要开学了。 如果去旅行,在家人眼皮子底下大概没办法跟谈迟玩得尽兴。 曲榛宁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只是想跟谈迟待在一起。 这也不算是多过分的要求吧? 只不过,如果谈迟想要出去玩,那就听他的好了。曲榛宁善解人意地想。 也不是不能在一块儿待着,顶多就是正大光明的牵手变成偷偷牵手。 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清楚这一点后,曲榛宁没等谈迟给出回答,就说:“算了一起去吧,反正暑假结束我也不能天天见到爷爷了。”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谈迟大抵知道曲榛宁心里想什么,但还是笑着问:“什么要求?” 曲榛宁就说:“想跟你住一个房间,应该可以的吧?” 第44章 一帘之隔 家庭旅行原本定在开学前小半个月之内,去不远的省份玩一周左右。 日子都已经确定了,但曲榛宁的父亲由于工作原因不能同去,谈迟父母也忽然有事脱不开身,需要留在阳城,旅行的日子便一拖再拖。 这么一来,等众人都闲下来时,也该到曲榛宁暑期的末尾了。 时间仓促,众人一计划,觉得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便将旅行挪到了十月初。 至于曲榛宁和谈迟,在众人都忙碌有事的时间里,他俩反倒都清闲了下来。 暑假还有小十天,闲着也是闲着,曲榛宁就每天跟谈迟出门玩,当晚又被送回来。 这么几天下来,没人提住回去的事。 曲榛宁平时就是个闲不太住的小孩儿,没事就跟朋友约着出门。 不过这两天不知是恋爱了,神态上与往常不同,还是父亲太久没见他了,已经搞不懂他出门必捯侄自己的习惯。 总之,他频繁的出门引起了父亲的注意。 那天,曲榛宁的父亲准备上班。 出门时,看到已经起来的曲榛宁不仅穿戴齐整,还带着一身淡香出现在玄关,一副要出门干什么大事的样子。 他爸没忍住问道:“这成天往外面跑什么呢?” 曲榛宁的父亲是个挺木讷温吞的人,也没什么主见,惯于随波逐流,生命中的大事都听曲榛宁祖父的,小事则按部就班。 这种男人大抵是女人的噩梦。 看起来没什么上进心,还很固执,不愿走出舒适区,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不耐烦,因为极度厌恶变化,也完全不懂浪漫,不懂惊喜与仪式感。 第88章 对曲榛宁的母亲来说,他并不是一个令人舒心的丈夫。 而对曲榛宁来说倒还好,因为他爸是个能被轻易掌握行为规律的人。 每天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只要曲榛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影响到他爸,比如半夜用音响听歌扰人清梦、洗掉毛巾让他爸洗完澡没有毛巾可用……这类打乱原定生活步骤的事,两人就相安无事。 总而言之,曲榛宁有时候觉得他妈离婚也挺对的。 因为他爸并不像一个浪漫温柔的丈夫,顶多是个生活规律的室友。 谁会找一个刻板无趣的室友谈恋爱啊?多没意思。 自从上次跟母亲见面,并见过冯叔叔之后,曲榛宁就“胳膊肘子往外拐”,对他老爸的某些生活习惯很不喜欢。 不喜欢归不喜欢,这话他一般不太说,固定的习惯不是他三言两语能改变的。说出来也除了争吵没什么太大意义。 曲榛宁体谅父亲,不明着提他的缺点,不过这并不影响曲榛宁不喜欢被盘问行踪,也懒得跟他爸解释一些事。 比如男孩子为什么要化妆啊,夏天出门为什么不穿浅色的衣服啊,这么热的天还戴什么帽子啊…… 因而他爸问他怎么老往外面跑,曲榛宁就挑了最简洁的回答:“出去吃饭。” “跟谁?”他爸问。 “还能跟谁啊,”曲榛宁理所应当地说,“小谈叔叔啊。” 他爸已经是中年人了,不可能还跟年轻时候一样做什么都听长辈的。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人都活了半辈子,生活早变得模式化,每天都一个样儿,除了上班就是在家休息,即便离后再找,恋爱也谈得很质朴,对于曲榛宁这种吃个饭都要把自己捣鼓精致的行为并不能理解。 他平时看曲榛宁捣腾那么齐整,以为这小孩儿出门是要参加什么活动,或者干点比较重要的事。 但一连几天都这样,似乎就有那么一些不对劲儿了。 联想到这几天曲老爷子天天在家喊曲榛宁叫不动了,是不是沉迷网络游戏,曲榛宁父亲就觉得儿子越发奇怪。 于是曲榛宁一边挑要出门穿的鞋,一边说要跟谈迟吃饭,在他爸耳朵里听来,就实在很像是借口—— 又拿谈迟做幌子呢。 他爸心里这么想。 于是他爸说:“是跟小谈啊,小谈人真的不错,这么长时间算是把你当亲弟弟,一点不烦你。” “他为什么要烦我啊。” 跟父亲说到谈迟,大抵是有些“做贼心虚”,曲榛宁脸颊有点发热,心里想“他喜欢我还来不及,根本不会烦我”,嘴上嘀咕说:“他才没把我当亲弟弟。” “?”他爸问,“你跟谈迟闹矛盾了?” “才没有!” 曲榛宁哪能想到跟老爸说个话越说越奇怪,怎么就到闹矛盾的地步,根本说不通。 又赶着出门,便敷衍道:“老爸你不上班了啊?快走快走,别迟到了,我也赶时间,走了啊!” 说着,打开门一溜烟跑了。 留下他爸原地琢磨了一下,越来越觉得曲榛宁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 都跟谈迟闹矛盾了,还以跟谈迟吃饭的名义在这里骗人呢。 这小孩子不会是早恋了吧? 虽说已经上大学了,虽说他们家结婚谈恋爱都早,但是曲榛宁才十九岁,看起来跟个小屁孩儿一样,这时候谈恋爱,姑且也算是早恋了吧? 不过现在的大学生谁不谈呢? 这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 左思右想,曲榛宁的老爸什么也没想明白,摇了摇头,上班去了。 *** 从家里跑出来,曲榛宁刚出小区,就看到路边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 谈迟洗过车了,那辆黑色越野在阳光下反着光,远远看去很引人注目,也有些说不上来的骚气。 谈迟照旧是一身浅色夏装,有黑色的车子做底,整个人清爽又显眼。 曲榛宁往前跑了几步,感到谈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没止住边跑边冲着人挥挥手,傻笑了一下。 随即又慢下脚步,下意识抬手在一侧的头发上顺了一顺,凭着感觉把被风吹散的几根碎发拢起来。 嗯,发型不能乱,还是要稳重。 只不过稳重了两步,又觉得这样被盯着走过去有些傻,还是加快几步,再慢下来,乖乖走到谈迟跟前去。 “小谈叔叔。”他叫。 八月份的暑气还没开始散,是一年中最热的那几天。 阳城大清早的阳光并不算太盛,只是温度已经慢慢起来了,再过一个多小时,稍见太阳就会出汗。 曲榛宁对夏天没什么想法,稍跑了几步就觉得有些热,也不喜欢出汗,就准备开门上车去。 手扶在门把手上,一旁的谈迟却没有离开。 曲榛宁感觉到谈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转过头去问“怎么了”。 谈迟侧着光站,五官清晰如刻,眼中却是暗色的,看了曲榛宁半晌,在他脸颊上很轻地捏了捏,说:“没什么。” 这才绕过车头到另一边去。 曲榛宁有些疑惑。 上车后在自己脸颊上摸了摸,又在镜子里照了照,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转头没怎么在乎这点小插曲。 今天两人要去茶馆。 这是前几天说好了的。 第89章 谈迟父母这两天有事不在,叫谈迟闲了去茶馆待着,要是曲榛宁也闲着,就把小孩儿也带去。 谈迟父母大概是觉得曲榛宁一个人在家会无聊,担心小孩儿期待的暑期旅游落空了不高兴,想让谈迟带曲榛宁出去散散心。 换句话说,就是叫谈迟去哄小孩儿。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家儿子早已经“榛榛含量”超标,满脑子都是曲榛宁,还苦口婆心地说:“榛榛爸妈离了婚,从小又是那种家庭氛围,他肯定很在意这种家庭活动。咱们有事耽误了人家,你就多照顾照顾,带榛榛出去走走,他喜欢什么东西都主动一点,哄着点,别让榛榛不开心。” 把曲榛宁当成需要被宠爱的小孩子一样。 实则不过是推后了一次旅行,这听上去,实在是有点溺爱过头了。 不过谈迟并不会觉得溺爱过头。 溺爱曲榛宁,从来没有过头这么一说。 而且曲榛宁也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何况他本来就不想出去旅行,倒也没有很期待。 小孩儿只是想要跟自己待在一起,愿望又简单又好满足,实在是可爱得令人没有办法。 这两天日头太盛,谈迟本来就打算跟曲榛宁出门玩,实在找不到什么凉快的地方,便觉得去茶馆也不错。 茶馆所在位置的附近有不少吃的逛的,等太阳落山,半下午的温度降下来,两人就可以到附近的街上走走转转。 曲榛宁最喜欢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谈迟可以拉着他的手带他逛一下午。 也是很不错的。 父母也那么说了,谈迟就满口应着好。 于是今天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开车四十多分钟,两人到了茶馆那条街上。 这大热天,附近没什么人来,游客也并不多,茶馆里只坐了零零散散几个人。 等那几个客人离开了,店里没什么事儿,看茶的小妹就跟曲榛宁闲聊起来,话话家常。 说曲榛宁长得真好看,又提起了对面的古装相馆,问曲榛宁要不要去拍两张留念。 小妹跟谈迟挺熟的,却不太认识曲榛宁。 曲榛宁小时候来茶馆时小妹还没在这里工作,后来他上学忙一些,也不如谈迟常来。 小妹对曲榛宁就没太多印象,把他当成谈迟接待的朋友或者客人。 谈迟笑着纠正:“他不是来阳城玩的朋友,是自己家里的小孩儿。” 小妹愣了下,大概没琢磨清“自己家里的小孩儿”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听曲榛宁“小谈叔叔、小谈叔叔”地叫着,就把他当成谈迟亲戚家的小孩儿了。 跟谈迟说:“那也能照呀,小曲这么好看,拍照片有什么呀,你俩还能拍双人的。” 紧接着又走到门口给两人指斜对面的相馆,说那家拍摄技术不错的,而且那么近,这会也没有人,想拍现在就去呗。 她又说,大家店开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邻里熟人,谈迟和曲榛宁也长得好看,拍的照放店里人家也乐意,还能叫老板再给打个折,这多好。 谈迟听后光是笑,一开始没想着去,不过听到小妹说双人照,稍微有了点兴致,转头问曲榛宁:“想不想去?” 曲榛宁也是闲着没事,就点头:“那好啊。” 事实证明,曲榛宁和谈迟这样的客人确实很受欢迎。 正中午,相馆里也没什么客人,就他们两个,店员就跟两人聊笑了,没一会儿就熟络了起来。 给曲榛宁连看了好几套衣服,又给化了妆,先选定了一套小书生的。 带着曲榛宁取衣服时,店员说:“好多男生穿这套都穿不出来感觉。” 这话没说错。 这套衣服太素了,白色的,袖口有些黑色的纹样,乍一看如同墨迹。 其余再没什么点缀的。 都说人靠衣装,很多人要靠服饰托着,才能衬托出气质来。 但这套衣服却因为样式和颜色都太素了,因而不怎么衬人,大部分人都穿不出什么样子来。 要是想穿得好看,首先得有张好看的脸撑着,再来是气质。 这两者缺一不可。 少了哪一个,看着都有违和感。 曲榛宁平时穿他那些宽宽松松的休闲装,看上去乖乖的,很白净,一副人畜无害的小奶狗模样,穿这种衣服似乎显得气场不足,太软了。 但换上身之后就不然了,那股书生才有的清隽气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正好。 这套衣服的场景是书阁,内部装潢还挺精致的,阁楼很高,照相时虽不完全入境,但看得出深邃的感觉,像落在一口井里,又像深埋书海之塔中。 内部的背景由画卷组成,有的长长悬挂在空中,有的摊开在地面,也有的落在桌子上,看似无序实则被调整好地铺了满桌。 书阁里一片黑暗,小书生就坐在那堆书卷中,一旁打出冷白的光,像月光,透过窗正落在他身上,窗格的影子与窗外的树影投在一起,攀附在他细瘦的脖颈、手臂上。 小书生看书看累了,或许畅想着什么未来,想得出了神,就那么松松握着书卷,另一只手撑着头,看向窗外的某处。 负责打灯的人稍稍动了了一下反光板,又调整了下道具。 影子随着灯的晃动而微微摇动,营造出虚影,镜头聚焦在小书生身上。 镜头有些吃妆,因而妆造姐姐给曲榛宁化的比他平时自己化的要重一些,但在镜头中仍有特殊的清透感。 第90章 在镜头中看,整个场景看不出任何人造的痕迹,就像真的有这么一片月光落在这么一个小书生身上。 他的皮肤在冷色的光照下很白,白得好似一戳就会破,像玉做的娃娃。 鼻头和脸颊有些微的红,唇上那抹红是整个画面最艳的颜色,尽管为了配合这个场景唇色化的并不重,但谈迟站在摄像身后看着曲榛宁,目光总是忍不住往那里落。 以至于曲榛宁结束拍摄走近他,双唇轻轻开合,谈迟也只是看着那抹软软的红色,以及唇缝间的更往里的暗色。 一直盯着那里,目光移不开。 "……叔叔,小谈叔叔!" 察觉到对方正看着自己发呆,曲榛宁拉着谈迟的手臂晃了晃,又叫了他一声。 谈迟才回过神:“嗯?” “问你话呢啊。” 曲榛宁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似乎很不喜欢谈迟此时的态度,但他看了谈迟一眼后目光又瞥向别的地方,看上去并不像不满,而是不好意思被对方一直盯着看。 他小声问:“小谈叔叔,你觉得,我穿这个……好看吗?” “……嗯。” 谈迟淡淡应了一声,继而从他唇边收回目光,竟然什么都没有再说,而是看向一边,淡定自若地问,“下一套是什么?” “下一套是这个。” 不等曲榛宁说话,一旁的店员就拿来了衣服。 衣服裹在防尘袋中,店员正要打开给谈迟看,谈迟却说没事,不用看了,直接穿上吧。 他根本没怎么注意那套衣服,因而也不知道实物到底是什么样子,手在曲榛宁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没用什么力气,但也没再看他,就让他去换上。 曲榛宁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店员姐姐们就把他拉走了,说让他先去换衣服,之后还要给他的妆容做一点调整。 曲榛宁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谈迟,而谈迟并没有看他,让曲榛宁有一点点失落的感觉。 到底怎么了啊? 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嘛? ……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 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只是换了个衣服拍了个照,谈迟的态度就发生变化了。 明明刚才拍照的时候还在看他不是么? 曲榛宁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化妆师又让他先闭上,曲榛宁就赶紧闭上眼睛。 改妆补到了眼影这里,下一套衣服跟上一套风格不同,需要做一些变动。 曲榛宁乖乖闭着眼睛,想了想问:“姐姐,我穿刚才的那个衣服好看吗?是不是有一点不合适啊?” “哪里不合适?”化妆师有些茫然,“你不喜欢刚才那个妆吗?还是那套衣服哪里有问题?” 她下意识觉得是妆容和服饰的问题。 曲榛宁想要摇头,想到对方正在化妆,又如忍住了,手在一旁摆了摆:“不是不是,妆很好看的,就是那个风格是不是不适合我啊?” “没有吧?” 他闭着眼睛任对方在自己眼皮上刷刷画画。 等化好了,化妆师小姐姐退开一点,看着曲榛宁的妆容,一边修改细节一边说:“我觉得很好看啊,你刚才换上衣服的时候不是也问前台那几个姐姐了吗,都说好看,这么多遍还不信啊?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也不是没有信心……” 曲榛宁想,他对自己肯定是有信心的,好不好看怎么会不清楚。 但是对谈迟来说……就…… 他又不能明白谈迟在想什么。 曲榛宁也不知道对谈迟来说就怎么样了,他只是想,要是小谈叔叔也说觉得好看就好了。 就是想听他夸自己一句,这总不能不行吧? “放心吧。” 或许是注意到曲榛宁不怎么甘心又夹杂着失落的神色,化妆师笑着安慰道:“你底子本来就好,这套衣服也不会难看的。” 曲榛宁想,也是,谈迟不喜欢那个,总喜欢这一套吧。 这套还是曲榛宁自己挑的呢。 青色的小鹿装,谁会觉得不好看啊?! 化好妆,曲榛宁跟着化妆师离开妆造室,去下一个场景。 这套衣服并不是真的是鹿的造型,更像是小鹿精化成人形的样子。 衣服有些裸露,从腰上两侧爬上来的绿色系暗纹半遮半掩到了胸前,胸口是被两片叶子遮住的,除了绣纹,其它地方的布料都是较为紧身的肉色,远远看去像是裸露的皮肤。 下面的衣服相对好一点,遮得更严实,却也在缝隙中露出了小腿,若隐若现。 腿上穿着袜子,也是那种爬满藤蔓的造型,看上去有些微妙的意味,如同被藤蔓刻意纠缠住一样。 曲榛宁的脸上画了一些小鹿的元素,第一眼看着怪,但等他抬眼露出那双灵动的眼睛,就真的有了些鹿精单纯无辜又水灵灵的感觉。 这套衣服整体都很不错,曲榛宁很满意。 唯一觉得有些怪的,是身后那根稍有些突兀的小尾巴。 小鹿的尾巴小小一片,为了体现出那种娇俏的感觉,尾巴并不是缝在衣服上的,而是穿过衣服中的缝隙,直接用绳子绑在腰上的。 说腰也并不准确,因为它被一根绳子拉着,稍稍往下坠了一点。 对于一只化成人形的鹿来说,可能是个很合理的位置。 但是对于穿这套衣服的曲榛宁来讲,就有点微妙的不适了。 第91章 可能是为了拍出感觉,那只尾巴并不是软趴趴的布,里面有东西固定形状,还挺硬的。 顶在尾巴骨那里,有点点不舒服。 “……” 这套衣服的场景是在山林间。 背景投射了一层,前面还有些布景,曲榛宁就在那些布景中摆姿势拍照。 一开始谈迟并没有看到他那根翘翘的尾巴,还像刚才拍第一套衣服一样在摄影身后看着曲榛宁。 他甚至还找了一个地方坐着看。 只不过等一个姿势之后,谈迟就有点坐不住了。 因为那个姿势要求曲榛宁转过身去,尾巴侧着露出一半,并将身体前倾,屁股往上顶起一点,假装自己是一只刚化形不久、还不适应人类站姿的小鹿。 曲榛宁两手压在石头布景上,手臂上似咒文一般的暗纹若隐若现,那是小鹿化成人形必要的咒语。 腿也随着动作露出了一点,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腿,灯光下,他的皮肤白得清晰可见。 这套衣服中纱的部分比较多,大抵是为了衬托出鹿精缥缈的灵气,原本是看不到太多私密部位的。 只是曲榛宁不知道怎么穿的,亦或是怎么摆的,里面的衣服都从腿上分开了,纱下面是腿部的轮廓,清晰又鲜明地映到谈迟眼中。 谈迟一言不发,神色不变,眸色却深了下来。 在摄影师帮曲榛宁调整衣服上的褶皱时,谈迟毫无征兆地走上前去。 他看起来极为冷静,且极为专业地提供了一些帮助,随手把衣服动了动,那条旁人还没有注意到,而他看了好一会儿的缝隙,就这么被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 摄影开始拍照。 谈迟这次没有坐,站在稍远一点的阴影中,目光沉沉地看着曲榛宁。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带曲榛宁来这里拍照。 又有些微的按捺不住,要是早一点带曲榛宁来,或许也是不错的。 谈迟这么想。 曲榛宁底子好,也很会摆姿势,这套很快就过了。 最后一套是双人的,一对剑客,他会跟谈迟一起拍。 或许有刚才的经验了,曲榛宁觉得谈迟可能不会夸自己好看,因而没再追过去问。 只是拿了衣服往换衣间走。 这里的换衣间并不是单间的,而是一片比较大的场地。男女自然是分开的,但同性之间就没有那么多讲究,只用帘子隔开。 换句话说,只要进入换衣区域,这里就只有谈迟和曲榛宁两个人。 因为他们并不需要外面的小姑娘帮忙,小姑娘们也不会进来。 而谈迟跟曲榛宁之间也就只有那一帘之隔。 甚至用不着敲门,他就可以抬手撩开帘子,到曲榛宁身边去。 第45章 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谈叔叔?” 毫无征兆被掀开帘子的时候,曲榛宁正在想这套衣服要怎么脱。 他刚才穿上时似乎很容易,下面是带着开叉的裤子,上面的衣服侧面带着纱,虽然很重也层层叠叠,但只需要套上就好。 穿好之后也有姐姐来给他整理造型,但是脱的时候就有点搞不清楚那些纱的次序了。 太多层了实在…… 而且拍摄完有些累了,感觉好像比穿的时候还要厚重。 里面是有裤子的,外面这层纱是从上到下罩起来的,说是裙子吧,还有些区别,但上下是一体的,也差不多了。 拍完照片之后,曲榛宁走回试衣间,已经完全搞不清楚要怎么办了。 裤子从下面脱,其余的从上面脱,但是很难整,他也觉得衣服是紧身的,并不好脱下来。 而且这里并没有镜子,他甚至没办法对着镜子整理。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找个人来帮忙的时候,昏暗的小试衣间里忽然有了光亮。 转过身去,他看到暗红色的帘布被一只修长的手撩起, 谈迟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略带疑惑地叫了谈迟一声,曲榛宁又觉得他来的很是时候。 “小谈叔叔,你快帮我看看后面怎么那么紧啊,完全脱不下来。” 他背对着谈迟,微微低下头。 刚才装扮小鹿时带着的假发还没卸下来,两只小鹿耳和小鹿角也还在上面固定着,曲榛宁低头时,脖颈从假发中露出来,被遮盖住一部分,显得很细。 是很脆弱的样子,仿佛一只手就能完全拿捏住。 谈迟默不作声地看了许久。 久到曲榛宁都觉得奇怪了,转过身来,要再催促一次,目光就撞进谈迟的眼中。 谈迟背对光站着,神色有些晦暗不清,但那双眼睛是看着曲榛宁的,他们正在对视。 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曲榛宁只觉得自己像被盯住的猎物,仿佛四周充满了危机感,让他想到被蜘蛛黏在网上的小虫子。 只不过比起在小虫子眼中看来无比恐怖的蜘蛛,谈迟对于曲榛宁来说,并不恐怖,也并没有丝毫危险性。 谈迟不会怎么伤害他,顶多会让曲榛宁在这一刻心跳加快,面颊发热而已。 这不算是多么大的伤害,对吧? 不过曲榛宁还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他小声地叫“小谈叔叔”,又问他:“你怎么了啊?” “……没什么。” 谈迟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说:“怎么脱不下来了,我帮你。” 第92章 “这里。” 曲榛宁站起身,背对着他,指了指身后束得有些紧的地方。 到这会儿他才想起来背后有绳子紧紧束着。 或许自己脱不下来的原因就是,不知道绳子的结在哪里。 “我看看。” 谈迟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搭在曲榛宁腰际。 他一进试衣间,再没人掀开帘子,那点从外面透进来的光便消失了。 光线打在暗红色的帘布上,眼前顿时变得昏暗一片。 这里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仅仅够站下两三个人。 曲榛宁和他那身很繁琐的衣服就占去了大部分空间,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凳子,提供给第二个人的空间就更小了。 而谈迟个子很高,站在曲榛宁身后有着无法被忽视的存在感,就显得这里更加拥挤。 曲榛宁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等一下,”曲榛宁刚挪了一点,就觉得自己的衣服又紧了些,大抵是谈迟正拉着绳子,跟他说,“别动。” 怕给谈迟添乱,曲榛宁就没有再动。 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谈迟不仅拉住了绳子,修长的手指还正在他身后理着那个结。 或许为了符合各种身材,这件衣服背后的绳子很长。 每打开一点,抽出那条线,都要拉很长一段。 或许为了看清那个绳结怎么解开,两人靠得很近,曲榛宁不仅感觉到谈迟的呼吸,也感到对方动作时,身体会时不时碰到那根小尾巴。 尾巴根儿就在曲榛宁身后戳戳,有时碰到后背,有时又是尾巴骨那里,很痒,也激得他很轻地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实在是有点…… 曲榛宁沉默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自己的脸颊又烫了起来。 “榛榛,你耳朵好红。” 不知过了多久,谈迟的声音忽然在颈侧响起。 他似乎和曲榛宁打开了一些距离,但并不远,唇齿间呼出的热气还是会扫到他的脖颈。 曲榛宁完全是下意识地感觉到痒,缩着脖子往另一边躲去。 这个动作明明是要远离谈迟的,但是很莫名的,他感觉耳朵被什么东西轻轻擦了一下。 触感是什么他混乱间基本记不清了,但觉得大概是嘴唇吧。 “……” 曲榛宁的心脏怦怦跳。 他盯着昏暗中的某处,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很少许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曲榛宁才很轻声地说:“我刚才,是不是碰到你了啊?” 谈迟没有回答,但他放在曲榛宁身后的手稍稍往前了一些,半环半抱地圈着曲榛宁。 “好像,”谈迟声音沉沉地说,“是碰到了。” 好像……是碰到了。 那接下来呢? 曲榛宁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一般来说,别人这种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是要转过身去抱一下谈迟呢,还是应该去亲他一下? 说实在的,曲榛宁是有点想要尝试的。 因为他好像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接过吻,有一点好奇,也因为身后的人是谈迟,是他喜欢的人,所以想要试一试。 只不过,又有些犹豫。 就在曲榛宁纠结要不要转头的时候,他觉得身后几乎贴着他的人稍微远离了一点。 或许是察觉到了曲榛宁的紧张,谈迟并没有再继续靠近。 他这样退了一步,刚才暧昧到令人无措的气氛就稍稍降温了。 感觉到谈迟的退让,或者说是一种微妙的放过,曲榛宁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还没有送到底,他就觉得身后那条小小的尾巴忽然被捏了一下。 因为尾巴根部又隔着衣服,在他身后戳了一下。 “小谈叔叔!” 曲榛宁连忙用手去捂那条尾巴。 谈迟没再逗弄他,笑着松开了手,仿佛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好奇那条尾巴的手感,而捏了一捏。 他揉了揉曲榛宁的头,笑着说:“你刚才拍照的时候我就想捏一捏了。” 末了,手指碰了碰曲榛宁头上的小鹿角,又顺着向下,指背在小孩儿脸颊上轻轻抚了一下:“小尾巴翘起来很可爱,榛榛穿这套衣服也很可爱。” “真的吗?” “真的。” 曲榛宁眨着眼睛看他,“刚才的小书生呢,你觉得可爱吗?” “也可爱。” “骗人。” “没有,”谈迟一口咬定很可爱,说,“我骗你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骗我干什么?” 曲榛宁也一口咬定就是骗了。 一想起刚才自己跑到谈迟跟前,想让他夸自己一下,而他只是“嗯”了一声就转过身的模样,曲榛宁就觉得谈迟太冷淡了。 他几乎是有些控诉意味地说:“如果不是骗,那就是敷衍,你敷衍我。” “怎么敷衍你?”谈迟似乎对此感到颇为好笑。 “是吗?没有敷衍?” 在曲榛宁的印象里,谈迟确实不会敷衍他,什么时候都有耐心。 但这并不能解释刚才那一幕。 还是说刚才那套衣服确实不好看,谈迟只是在照顾他的心情,并没有直白地说出来? 不过要是这样,那也可以。 他说不好看,曲榛宁也不会觉得不开心。 第93章 曲榛宁原本只是对谈迟当时的态度感到疑惑,继而却歪打正着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只是在乎衣服好看不好看这件事。 他固然想得到谈迟真心的夸赞,不过如果不是夸赞也可以,他想听谈迟真实的看法。 他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谈迟的神色,似乎在观察他回答的真实性:“那我刚刚穿那套的时候,问你好不好看,你怎么不搭理我啊?” 他小声嘀咕:“你说不好看,我也不会生气。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曲榛宁已经转过身,面向谈迟。 他这件衣服身后的绳子已经解开,衣服变得稍微有些松垮,在肩头上松松搭着,若非有谈迟帮他捏着腰际的布料,或许就会这么散开掉下去。 不过本人毫无所觉,还在往谈迟身上靠。 语气有些委屈,嫌谈迟不搭理他,但行动上则有些讨好的意思。 谈迟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一点,把曲榛宁往怀里拉。 其实确定心意之后,两人虽然会时常一起出门,或者无休止地联络,实质上的亲密行为却并不算太多。 或许是确定心意的时间并不长,也就过了几天,而之前的模式相处了太多年,导致关系忽然变化,也没办法一下子就过渡到情侣。 大多数的举止还停留在亲昵的边缘上,并没有想象中干柴烈火似的亲密。 就算两人心里都想着要不要进一步,也都会下意识犹豫还是再等等。 是觉得有大把时间,来日方长,也觉得不要太过急切,免得弄巧成拙。 中间似乎横亘着一条边界,谁也不确定要什么时候、或者怎么跨过去。 曲榛宁不知道别人对谈恋爱有什么感觉,又是怎么把控这种进度的。 只不过在谈迟把他带到怀里的时候,他想要亲一口的欲望变得更强烈了一点。 他仰头看着谈迟的脸,视线下移,又做贼一样地移开了,小声地说:“问你为什么不搭理我呢,怎么不说话啊?” 这似乎是个有点难答的问题,谈迟并没有立即回答。 他只是回想一下当时为什么没有立刻回应曲榛宁,就会想到小书生那抹粉嫩的唇色—— 如果当时再多看曲榛宁一会儿,他不确定会不会想要直接低头吻上去。 没有直接将这个答案告诉曲榛宁,谈迟还在想怎么用更温和一点的方式说出口。 在这短暂的思考时间里,他的视线也会下意识向下,看到曲榛宁闭合在一起的唇瓣。 他们离得这么近,曲榛宁又看得那么仔细,因而没有漏过谈迟的任何一个小动作。 是……想亲他吗?曲榛宁想。 或许,谈迟跟曲榛宁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他的视线下移也仅仅是一个没有太多意义的动作。 但曲榛宁却觉得自己是被反复牵扯着神经,被逗弄的那一个。 他完全承受不起这种若有似无的目光。 既然承受不起,那干脆不承受了。 反正……他们是在交往了不是么? 亲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于是,就在谈迟准备出声回答时,他被一双手臂揽住了脖子,毫无征兆地拉了下去。 第46章 怎么还耍流氓 昏暗的空间里,曲榛宁的注意力放在躁动的心跳、触碰到一起的皮肤,以及越靠越近的那个人身上。 说出来不怕让人笑话。 上一次在电影院,看到主角在银幕上接吻的时候,曲榛宁就有一种这一幕一定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不好形容的感觉。 大抵是产生一些想要效仿的冲动,也觉得气氛到了,身体会比意识更先一步行动。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比起什么爱情降临,或许说是欲求不满的生理反应更准确一点。 尤其他虽是个成年人,但还“不谙世事”。 对一些亲密的事情,表现出来的是更为向往渴求的期待。 只不过上一次,那个吻未遂于谈迟递来的爆米花。 这一次,曲榛宁很主动,也感受到了同样的氛围。 在与谈迟接近时,曲榛宁听到了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延迟了这么几天,那种心跳的感觉依旧没有消退。 哪怕他现在正在走神回想着那天,也哪怕他发现自己忽然记不起来当时的心情了。 唯独此时的紧张感剧烈地存在着。 他知道自己在和谈迟靠近,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这里。 看得到黑暗中对方沉沉的眸色,感受得到那视线完全落在自己身上,以及逐渐靠近到脸颊的潮热的鼻息…… 曲榛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而就在他几乎要贴上去的那一刻。 门外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忽然传来了声音:“衣服已经穿好了吗?” 声音是女声,音量不算太大。 曲榛宁能认出来,是刚才那个妆造姐姐。 或许是觉得里面的两人换太久衣服了,这才过来问了一句。 大抵没有想到试衣间里会是什么样子,也根本想不到曲榛宁正在做什么事。 曲榛宁自己也觉得快要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因为他被这音量并不算大的声音吓了一跳。 可能是心跳声太大了,也可能是他正在做一件很勇敢的事情。 第94章 总而言之,一直到妆造姐姐叫他,曲榛宁才好像回归到现实来一样。 刚才的他整个脸颊都是热的,持续在充血状态中,虽然这热度一时半会儿消不下来,但晕乎乎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一些—— 我在、我在想要亲小谈叔叔啊。 曲榛宁忽然很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两人显然都听到了妆造姑娘的声音,不过谁也没有先远离对方。 曲榛宁是因为脑袋还没有转过弯儿来, 依旧在那样的氛围里没完全出来。 谈迟则相反。 他很冷静,从头到尾都清醒地看着曲榛宁害羞脸红,又羞恼主动。 并非不想回应曲榛宁。 谈迟最为清晰知道自己感情,且更加成熟冷静的那一个,看到喜欢的小孩儿在主动靠近,是比任何人都心痒,想要加快进程的。 他已经很满足。 只不过临到跟前,他又觉得人果然是贪心的。 满足了被喜欢,就想要满足被靠近,满足了被靠近,就会更想要别的。 他从前觉得被曲榛宁喜欢很难。 现在却是看曲榛宁脸红还不够,还要听他说喜欢,听他说喜欢了也不够,想要让他主动,主动了也没有那么知足,还想要多看看曲榛宁为他纠结又勇敢的样子。 索求是会递进的,好像永远都看不腻。 因此他不会去做破坏氛围的那一个,不会先一步退开。 但也不会把最后这一步圆满了。 他想要在这么近的时候多看曲榛宁一会儿。 或许没有等到回应,外面的妆造姑娘疑惑地“嗯”了一声。 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她犹豫了一下,从门口走了进来,又问了一遍:“你们还在换衣服吗?小曲,你那件衣服是不是不好换啊,要不我找个人来帮你?” 因为妆造姐姐的突然出现,曲榛宁的手臂很轻地抖了一下。 倒不是被吓到了,只是这种情况有人突然出声,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被惊吓到”的反应。 谈迟还近在眼前,好像时间空间都忽然被叫停一样,两人很近地站着,都停在那里。 接下来,总要分开。 曲榛宁却产生了一点小小的不甘心。 不能就这么停下来吧? 他明明很努力的。 怎么又被叫停了。 只是脱离了晕乎乎的感觉之后,他有种仿佛醉酒后慢慢清醒的感觉。 在清醒状态下,无论如何,曲榛宁好像都没办法再鼓起那么大的勇气了。 只是……只是亲上去而已。 没想到会这么难。 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曲榛宁很轻很慢地卸了力气,松开了手。 随着他的松手,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曲榛宁看得到谈迟的眼睛,在光线暗的地方很深,也潜藏着一点温和的笑意。 似乎在笑曲榛宁有意思,这样来来回回纠结,又有些宠着的、惯着的感觉。 让曲榛宁的脸颊又热了一下,撇开了眼。 “没、没事……” 曲榛宁出声回应外面的姑娘,声音一出口有明显的沙哑。 同时,听到谈迟很低的一声笑。 “你笑什么啊?!” 曲榛宁莫名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用气声凶了谈迟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朝外面喊。 “姐姐,还好,不用帮忙,我知道怎么脱下来了,我叔叔正在给我帮忙。” 或许考虑到男女有别,又听到曲榛宁有人帮助,妆造姑娘也就没说什么。 “好,那我在外面等着了,刚才就是担心你那个衣服后面够不到,不好脱,你能行就好了。” 说完,那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远,大概都走到门口了,又跟曲榛宁说:“你们两个慢慢换,别着急啊。” 曲榛宁连忙道:“好,谢谢姐姐。” 有了这么个插曲,两人也都没有要继续尝试接吻的意思了。 曲榛宁转过身去,让谈迟帮忙把衣服脱下来,之后先穿好了要换的下一套服装。 在第二套衣服还没有脱下去的时候,曲榛宁一直用手捂着小鹿的尾巴,似乎很怕会再一次被谈迟袭击。 好在谈迟没有再次以此为乐,规规矩矩地帮他换好了衣服。 第三套衣服是一套剑客的样式,基本都是黑色,有一些银色的纹样在上面,材质也更硬朗了一些。 这套衣服包裹得很严实,上上下下没有任何暴露的地方,给了曲榛宁莫大的安全感。 虽然他也说不出来他为什么需要安全感。 没办法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曲榛宁把上一套衣服折好准备带出去,转头看到谈迟,又放到脚边,帮谈迟换上。 其实相比于上一套,这套好穿多了,不过因为是古装,一个没穿过的人还是有些经验不足,旁边有人帮忙整理会比较好。 曲榛宁也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没有离开。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只是给小谈叔叔帮忙! 礼尚往来,谈迟刚刚也帮他了。 尽管有点点讨厌,会做让人不好意思的事。 放下衣服,谈迟在一旁笑着问:“不是要把衣服先给人家姑娘拿出去?” 这是曲榛宁刚刚说“我要出去了,你自己穿”时候的借口。 只不过没到三秒钟就转变想法了。 “我给你帮忙啊。” 第95章 曲榛宁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并没有怎么帮助谈迟,还把事情变得更加忙乱了。 最开始,是谈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古装都是一身的,所以他只是把衣服披在赤裸的上身,就去脱裤子。 这里只有一个罩着布子的小凳子。 看起来并不是非常卫生。 里面只隔着一条内裤,谈迟无论如何是不会坐在这上面的。 于是曲榛宁就善解人意地说:“小谈叔叔,你扶着我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面对着谈迟的。 因此话音刚落,谈迟一边“好”,一边把手搭在了曲榛宁肩膀上。 等曲榛宁意识到谈迟低头单手拽裤子,半俯下身会碰到自己这件事时,已经错失了转过去的时机。 于是曲榛宁就不可避免地看见了那件汉服大敞下的一大片肌肤。 完全地,一览无余。 什么都看见了。 而且它就在曲榛宁的面前,他哪怕转开眼睛,余光也能将其收入眼中,并传送给大脑,告诉它:这是谈迟没怎么穿衣服的样子。 有一点点……刺激? 曲榛宁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很煎熬。 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 谈迟一点也没有正在被“观赏”的自觉,完全不避开曲榛宁,大大咧咧地让他看自己。 甚至有意放慢了速度,脱裤子这种活了快三十年几乎天天都要做的事,也突然一下就不灵活了起来。 “……” 曲榛宁有口不能言,充当一根没有脑袋的柱子,仅供谈迟扶着。 实则“没有脑袋的柱子”一会儿往那里看一眼,一会儿往那里又看一眼。 就这么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把谈迟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就在曲榛宁眨了下眼睛伪装乖巧,实则又准备往那边瞄的时候,他一转眼就看到了谈迟凑得很近的脸。 “看什么呢?榛榛?” “!” 曲榛宁这次完全没有防备,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这本来倒也没什么,但他惊吓之后脚下拌蒜,朝着一旁躲去。 却忘记脚边就是那堆成一堆,十分厚重的衣服。 甚至没来得及退开,他就被绊得朝一旁摔去。 倒了大霉了。 曲榛宁在心里想。 好在,一双手从旁伸出来,迅速握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朝那边跌倒的去势。 谈迟伸手一拉,曲榛宁就这么被他拉到了怀里。 而也就是这么一拽一拉,曲榛宁那么大一个人,也是有冲劲儿的,撞到谈迟怀里并非毫无力度,直接把他扑到一旁。 放在平时,谈迟退两步就能站稳,然而旁边那个小凳子却坏了事。 旁边的帘布没有任何能支撑两人的能力,担心把帘布扯下来,那一刻谈迟竟然还能眼疾手快地扶住这里唯一一个支撑点,就是那个凳子。 然而这错手一借力,也没能把两人支撑住,顶多是没有一起摔倒,结果就是谈迟半坐着,曲榛宁撞在他怀里。 曲榛宁被撞得眼冒金星。 脑袋很痛,鼻梁也很痛。 而等他起身时,才发现两人眼下的处境十分尴尬。 谈迟歪着坐在凳子上,看起来倒还好,而曲榛宁则是要跪不跪,整个人趴在他怀里。 他被谈迟握着手臂,还用着力,脸刚刚整个埋在谈迟怀里,嘴巴好像还碰到了。 可谈迟……他那里什么也没穿啊! 这、这不就等于他亲到那里了?! 曲榛宁脸颊爆热,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想着赶紧起身。 他下意识就借着凳子,想要支撑起来。 然而手往那里一撑,却见谈迟原本坐在那里从容有余的神情一僵,皱眉闷哼了一声。 手下也根本就不是凳子的硬度,也没有凳子上面那层帘子的触感,而是软的、温热的。 这是什么? 曲榛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边低头,一边手还再揉了一把。 说揉其实并不准确,只是他在探知那软、又好似隔着的衣料的东西是什么。 一切行为完全是下意识的。 几乎同时,他的另一只手腕就被谈迟用力握住了。 “榛榛……” 谈迟皱着眉头,看着曲榛宁的神情却又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好笑。 他顿了下,靠过来,额头放在曲榛宁肩上,一副败了、要认输似的样子,含着笑意低声说:“榛榛,好心拉住你,你怎么还耍流氓?” 第47章 更为高级的满足 “?!” 什么耍流氓?! 在茫然中,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曲榛宁蓦地睁大了眼睛。 可能迟疑了那么很短的时间,大概有个半秒,谈迟就看到曲榛宁整张脸都红得要命。 原本只有脸颊是红色的。 现在却是从脖颈直接蔓延上来的那种红,即便在黑暗中也能被看得很清晰。 是真的尴尬了。 不要活了…… 曲榛宁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手臂还被谈迟抓着,却开始想要躲。 一边说着“小谈叔叔”,一边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让谈迟有种正抓着一只混乱的小动物的感觉。 小动物开始挣扎着想跑了。 第96章 放在平时,可能还有谈迟一松手,这人就直接跑回家的可能性。 不过现在曲榛宁还穿着店里的衣服,他自己的那身还在谈迟旁边的挂钩上挂着,就算现在出去,也回不去家。 还是会老老实实在店里等着。 谈迟这才松开了手。 “去外面冷静一下,”曲榛宁都要掀开帘子出去了,被谈迟勾了一下手臂,“乖乖等我,不要乱跑。” 曲榛宁很快地点点头,急匆匆要走,又被谈迟拦了一下,“榛榛,说好。” “哦、哦,好。” 眼看着曲榛宁应了,谈迟才终于松了手。 从那里出来,曲榛宁刚开始还有点记忆。 妆造姐姐问他怎么回事,脸好红。 曲榛宁当时用手碰了一下脸颊,说“闷的”。 小姐姐叹了口气,说道:“也是,今天真的太热了,里面那个空调效果也不怎么好,你又穿那么厚的衣服。” 之后去给曲榛宁倒了杯水,让他擦擦额角的汗珠,再补一下妆。 再过了几分钟,等谈迟出来,曲榛宁后面的记忆就有点模糊了。 他记得谈迟穿那身衣服很帅,拿着道具剑的时候,一身黑衣真的很有小说里的感觉。 尤其是跟他靠近。 曲榛宁都有些晕头转向的。 他一直红着脸,所幸在厚厚的底妆下不那么明显,只是在看效果的时候,谈迟说了句耳朵有点红。 事后,曲榛宁已经回忆不起来是怎么就完成了后面的拍摄的。 就连两人换完衣服,回到茶馆,他也记不清具体细节了。 反正到了晚上他就会回家,他只知道这件事终于顺利结束,终于可以不用一直面对谈迟若有似无的笑意了。 *** 那天之后没过多久,也快到曲榛宁开学的日子。 曲榛宁无忧无虑出去玩的快乐时光就这么到了尽头。 原本曲榛宁已经跟谈迟捅破窗户纸,而至于上一次在爷爷家听到的关于装修的事情,谈迟一直没有跟曲榛宁说过。 倒是在离暑期结束还有几天的时候,因为一件意外的事而坦白。 也因为这件事,曲榛宁和谈迟顺利确定关系。 起因大概是某天晚上,曲榛宁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时,接到的那通语音。 临近开学,曲榛宁有一些东西拿回了家,当然还得带回学校去。 其实他在家里放的东西并不多,很主要的一部分都在谈迟家,不过这不离开学还有几天呢,到时候再去谈迟那里收拾也是一样的,他要带去学校的行李也并不多。 至于家里这些,他一年之前基本没怎么动,当时父母离婚家里待着闹心,他都没怎么收整过,只是堆在那里,现在有时间了就把它们都扒拉出来,做个整理。 也要把以前中学时期的书本卷子都卖掉,不要的垃圾丢掉,剩下的零零碎碎就挂二手……整个整理一遍。 曲榛宁的各种东西多得要命,他小时候又挺精细的,要丢的垃圾并不多,出二手的却不少。 这就得一个个拍照标价,编辑信息。 他说整理,这一整理就是大半天。 到下午五六点左右全部收好了,就收到了陈氧的语音。 陈氧这人属实会找时间,曲榛宁每次忙着干点什么,他都能立马出现。 “榛子,这几天忙什么呢?” 语音一通,曲榛宁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整理杂物,收拾一上午了。” “你最近怎么样啊,出来玩吗?” 说着,陈氧分享了不少自己最近的生活,絮絮叨叨半个多小时,足以成为曲榛宁在收拾行李中的背景音。 他还是那语气,熟悉感扑面而来。 陈氧有时候看起来话很多,不过曲榛宁倒还觉得挺好,热闹。 有一阵子没见了,曲榛宁还挺想他和其他室友们的。 也因此,一说要出去吃饭,曲榛宁就立马毫无异议地答应了下来。 “我都行,什么时候,今天明天?” “后天晚上,”陈氧说,“太久没见你了,你收拾得正式一点啊。” 对于平常天天见的室友关系,确实是太久没见了。 不过说实话,也就是那么一个月而已。 陈氧口中的正式,听上去是正式,但其结果似乎并不是想要那种广义上的“正式”。 大概就是收拾一下吧。 曲榛宁想了想,觉得也行,拿了件他挺喜欢的黑色短袖,宽宽敞敞那种。 见面的时间是后天晚上。 曲榛宁前一天通话告知了谈迟。 谈迟父母这两天有事往外省跑了一趟,谈迟那天刚好要去接人,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可能是下午,”谈迟说,“还不确定,要不就得晚上了。” “那我吃完饭就自己回家了。” 曲榛宁说着,在床上翻滚了一圈。 有句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对曲榛宁现在来说就是这样。 前几天拍照的事情过去,他有两天不见谈迟,便觉得非常想念。 这种想念跟曲榛宁以前对想念的认知不太一样。 以前想谈迟,都是想怎么好久不见谈迟了,有点想他。 是单纯想到这个人,觉得有些落寞,不过也就是“想一想”,或者说“想到他了”,没什么非得不可的感觉。 第97章 而现在是想要贴贴,想要跟他待在一起,否则就觉得缺一块什么似的,干什么都没劲儿。 就像一天不喝水了,理智上可能感觉不到很渴,但是一说话就口干舌燥,身体早已经发出讯号那样。 不过一旦跟谈迟说话了,就像充上电了,能延长续航。 跟谈迟讲电话的时候,曲榛宁就电量很充足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似乎一刻也停不下来。 谈迟显然听到了他那边的动静,笑着问:“想我了?” “没有啊。”曲榛宁听见自己这么说。 但明明是这么说了,他又开始和谈迟叽叽咕咕讲这两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很多小事。 说爷爷怎么在这边的家里种很多的花,说他爸爸被上一个女朋友甩掉了,因为他太闷了处起来没意思,再说自己这两天把房子都收拾好了,谈迟以来就可以看到有多整洁。 谈迟听他说这些话时,大多都是笑。不会打断。 一直到曲榛宁把话都说完了,才低声问:“这是不想我啊?我看挺想的。” 当晚,谈迟并没有说自己后天晚上能不能赶回来。 他说到时候会给曲榛宁发消息,要是确定提前到,就让曲榛宁把聚餐位置的定位发给他,他会过来接。 好人做到底,再把曲榛宁的那些室友们都送回家。 让曲榛宁想想要怎么谢谢他。 曲榛宁说:“等你来接我了再说啊。” 一副很不甘示弱的样子。 当时,曲榛宁还是这么想的。 谈迟也不一定能赶回来,等赶回来再说谢谢的事。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是想要谈迟回来的。 比起送室友回家,更想早点见到谈迟。 因而等那天下午,曲榛宁人刚到地方,谈迟就发来消息说已经进城时,曲榛宁几乎是立刻就把自己所在的位置发了过去。 “一个小时之后,记得来接我!” 曲榛宁这么说。 谈迟跟他发消息时,其实已经不止进城了,更是快到家门口,已经把父母送了回去。 他独自一人要出门时,父母问他怎么不在家里住,谈迟就笑着说:“去接榛榛,他跟同学吃饭呢。” 父母又催他赶紧去。 曲榛宁发来的定位离市中心的家并不远。 因此,谈迟和曲榛宁发完消息,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抵达了那附近。 也因此,他几乎是完完整整地看到今晚上发生了什么。 曲榛宁一个人坐在靠玻璃这一边的一张大桌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催室友,一直在看手机。 而没一会儿,对面走来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男生,径直坐在了曲榛宁一桌之隔的对面。 六个人的座位,那人正好坐在曲榛宁正对面。 曲榛宁就茫然无措地往四周看了一圈。 又看了看手机,似乎是在怀疑自己坐了别人已经预定好的餐位。 他神情茫然的样子很好认,隔着玻璃,和一点距离,谈迟也能清晰地看出来。 就见曲榛宁跟对方说了句什么。 似乎是在问对方的身份,和坐在这里的缘由,明明他们并不认识,怎么会坐在一桌。 那人又回了一句话。 曲榛宁稍稍歪过头。 这次他说的话谈迟大概看清了,因为谈迟已经走到了玻璃墙外不远的地方。 曲榛宁问:“是找我吗?” 那人就拿着手机靠近了曲榛宁,似乎要给他看什么东西。 曲榛宁往过靠了靠。 谈迟就见到那小子的视线在曲榛宁看手机时很不安分,在他家小孩儿的身上转了一圈儿,又转了一圈儿。 似乎是在打量或评判他。 不过曲榛宁本人并不知道,还傻乎乎地侧了下头,似乎在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至此,谈迟已经觉得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曲榛宁跟他说今天晚上要出去和室友吃饭,这句话是不可能骗他的。 而眼下室友没来,来了一个曲榛宁自己都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人,这种情况谈迟还是能看出来的。 放在几分钟之前,谈迟如果问自己,曲榛宁跟别的男生吃饭,自己是什么感觉,或许会觉得有点不爽。或者是很不爽,想着怎么把人拖出来带走,回家好好惩罚。 不过现在却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 他只知道出于某种原因,曲榛宁被忽悠了。 本人虽然还没理清状况,但正等着他解救。 于是谈迟抬手在玻璃窗上敲了敲,如愿看到曲榛宁转过头来。 茫然的表情在一愣之后被迅速取代。 那是一种看到亲近的人,才会表露出来的安心,其中还夹带着一丝委屈,嘴巴微微动了动,是在叫他小谈叔叔。 谈迟便觉得这个神情也很好。 明明只是曲榛宁对他委屈,想要依靠而已。 谈迟缺觉得获得了一种比起“不吃醋”而言,更为高级的满足。 第48章 再教教我 曲榛宁坐进餐厅的时候,还在和谈迟说话。 把定位发过去。 旁边他平时一直在聊天的宿舍群里却什么人也没有,一个也不说话。 以为大家都在路上,曲榛宁在群里留了一条言。 【榛子巧克力】:我已经到了。 【榛子巧克力】:你们人呢? 第98章 没过几分钟,终于有人说话了。 【您的怨种养子】:哇,这么快啊!? 【您的怨种养子】:你得等等了,我问问…… 曲榛宁心想,问什么啊,不过其他人也陆续回复了,他就把这个“问问”抛在了脑后。 【远子高飞】:榛子,今晚上好好玩 【南子气概】:嗯……好好玩 【您的怨种养子】:玩什么玩,吃饭吃饭,等我一下! 【您的怨种养子】:我得玩一会儿! 【您的怨种养子】:啊不是,晚,我得晚一会儿到 【林大鸟有】:我也晚一会儿 【男仙の进化论】:我也晚一会儿…… 群里一共就六个人,除了曲榛宁,剩下五个,几乎一半说奇怪的话,另一半都要晚一会儿。 曲榛宁莫名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想了想,没想明白,觉得晚就晚吧,也没什么。 或许是有事。 他这是一惯思维了,被晚了就等着呗,万一人家有事呢,反正都在群里说话了,不会放他一个人鸽子。 想到这群室友的德行,曲榛宁还想过是不是会有惊喜之类的。 毕竟他们一个宿舍可能有好几个群,上次给陈氧过生日也不是没弄过这种事。 只不过这个念头仅仅在脑中闪了一下,就被曲榛宁否定了—— 他又不过生日,也没什么要庆祝的,应该不会是什么惊喜吧。 再说了,他们几个人也没可能把自己的生日搞错。 因为曲榛宁上次过生日时请了两天假,都不在宿舍,室友们都是清楚的。 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曲榛宁干脆不想了,坐在那里等。 谁知道还真是个“惊喜”! 不等他在那里待多久,就看见一个男生朝他的座位走来。 这人曲榛宁完全不认识,不过对方好像就是冲着他来的,一边问他是不是曲榛宁,一边拉开了曲榛宁桌子对面的座椅。 曲榛宁愣了一下,“你是?” 对方说他跟曲榛宁是一个学校的同学。 不问不知道,一问曲榛宁心里就什么都清楚了。 他打开手机,在群里发送了一个问号。 结果收到了一排“好好玩”。 闹了半天,根本不是跟室友聚餐,是他们找了一个人给曲榛宁“相亲”! 什么情况啊?! 曲榛宁无语至极,想在群里说话,都不知道要发点什么。 这倒也不能怪室友。 曲榛宁虽然一直跟室友们在群里联系,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说话,但是上一次谈及自己的感情问题时,还是在躲谈迟的那几天。 当时他跟谈迟还并不明晰,在群里问了一些话,导致宿舍群立刻衍生出新的群,“永无宁日”。 在“永无宁日”里,众人一致认为曲榛宁在感情上经历波折。 虽然详情并不清楚,但既然榛子伤心了,还是今年第二次失恋,全宿舍都觉得不能置之不理,决定给曲榛宁放松一下心情,并且挽救一下他的恋情。 这种时候,最好的不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吗? 于是众人集思广益,最后左右辗转,给曲榛宁找了一个“对象”。 而今天这顿饭,就是室友为曲榛宁安排的“美好的见面”。 “……” 曲榛宁心想,这多少是得说声谢谢吧。 微笑。 一直到看到谈迟,曲榛宁的这种心情也没有好转。 不如说他更委屈了。 怎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在他身上?! 拒绝了那位男生的邀请,并且说明了情况,曲榛宁最终跟着谈迟走了。 他被谈迟牵着手,从餐厅门口一路领到了车上。 没见到谈迟的时候还好,见到了,曲榛宁就开始暴躁。 跟他吐槽今天发生的那些事。 “没想到陈氧骗我!” “他们几个怎么想的啊!?” “我根本就不需要……” 吐槽到了一半,曲榛宁的声音忽然弱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这件事的乌龙,在他看来是这样,是被室友骗了,可是在谈迟看来,或许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曲榛宁整个人一愣,在脑袋里换了谈迟视角。 是看到曲榛宁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吃饭了吧,嗯嗯。 是看到那个陌生人是一个男生了吧,嗯嗯。 是隔着玻璃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吧,嗯嗯。 那…… 谈迟,不会多想吧? 曲榛宁偷偷看了谈迟一眼。 “看我干什么?”谈迟问。 他开着车在路上行驶。 此时并不算太晚,下午六七点,市中心稍微有些堵车,前面的车流亮着红灯停在面前。 曲榛宁往前看了眼,这里应该是最拥堵的路段。 “没、没啊……” 曲榛宁有些没有理。 可明明他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受害者”。 按理说谈迟是不应该生气的,要是以前,曲榛宁这么跟他说,就是很委屈,谈迟也会很理解。 不过现在,曲榛宁觉得,在理解上还多了一层意思。 什么意思? 是……男朋友的意思。 如果是男朋友的话,应该不会喜欢听曲榛宁说这些话的吧? 会不会吃醋啊? 第99章 就算不吃醋,看到曲榛宁跟别的男生一起吃饭,应该也不会开心。 更何况曲榛宁还解释了这么一大堆。 谈迟大概是信了的,但是会不会觉得他有些欲盖弥彰? 在脑袋里想了很多东西,到最后,曲榛宁越来越觉得,尽管谈迟会体谅他,大概不会说什么,但是也依旧会觉得不高兴。 而这种不高兴,无论怎么说,都是曲榛宁带给他的。 “小谈叔叔……”曲榛宁叫了一声。 有些犹豫的样子。 谈迟在车流停滞时,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叫我怎么了?” 原本曲榛宁没觉得谈迟会生气,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有那么一点? 也不是一点吧,好像比一点还要再多一些。 应该,不是心理作用吧? 曲榛宁稍有些懵,下意识去拉谈迟的手。 “小谈叔叔,你没生气吧?” 他睁着眼睛,向上看着,向谈迟确认。 谈迟在感到好笑的时候,也觉得曲榛宁这副样子很可爱。 不过他忍住了,并没有立马松口。 “你觉得呢?”他问曲榛宁。 曲榛宁愣了片刻,小声说:“有吧?” 又补充,“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 “嗯。”谈迟目视前方,看到车流向前而去,也跟了上去。 倒也没有真的太吓唬曲榛宁,而是露出了一点笑:“大晚上趁我不在跟别人约会,曲榛宁,你说我生不生气?” “?!” 叫他全名了! 曲榛宁心说不好,连忙求饶:“我没有!” “怎么没有,都被我看到了。” 曲榛宁不再只是拉着他的手了,而是去抱谈迟的手臂,“不是约会啊!我被室友骗去的。” 他有些着急,似乎忘记刚刚正在跟谈迟吐槽这件事,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才慢慢反应过来:“我刚才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等看到谈迟唇边那抹笑容,曲榛宁就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他“啊”了一声,控诉道:“你逗我!” “是逗你,”谈迟光明正大地承认了,又真真假假地说,“但是生气也是真的。” “有、有那么生气嘛。” 明明自己也会这么考虑,想到谈迟不高兴,可等被兴师问罪了,曲榛宁又想要讨饶。 他专讲好听话,跟谈迟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要是约会的话,肯定想跟你去的。” 他偷偷看了眼谈迟,很小声地说,“你才是我男朋友,对不对?” “尽挑好听的。”谈迟笑着说。 但很显然被曲榛宁逗乐了,他打了转向灯,把车子靠了边。 之后熄火,转向曲榛宁。 在曲榛宁犹疑着“干嘛”的目光中,把手搭到了曲榛宁的椅背上。 “说这种话的时候,声音这么小怎么行?” 谈迟一边问着,一边朝曲榛宁靠近,停在他面前,说:“真生气了,榛榛怎么办?” 谈迟的暗示不能说是强烈了。 已经完全是在等待曲榛宁。 让曲榛宁觉得今夜时间很好,也觉得悸动。 他很缓慢地靠过去,低声说,“真生气了,我就哄哄你——小谈叔叔,原谅我吧,这样行不行?” 话音刚落,谈迟搭在旁边的手臂就把他轻轻揽了过来,很慢地收紧,在曲榛宁靠近时,也侧头靠了过去。 接不算太重的,但情谊浓烈的吻。 月色与路灯交织在路边,透过车窗洒进来,曲榛宁眼前的光点都在闪动。 “这样,消气了吗?” 曲榛宁很轻地喘着气,问他。 “嗯,”谈迟用额头蹭蹭曲榛宁的,“消气了。” 曲榛宁就红着脸说:“我亲的好不好?” 他比谈迟想象中,转变得还要快,已经很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从来都只会给谈迟带来喜悦和喜欢。 谈迟笑着说:“第一次,还可以。” “只是还可以吗?” “那不然?” 曲榛宁就双手环住他,又往前靠了靠,“我觉得不太好,小谈叔叔,还想再来一次。” 他又补充,“你再教教我。”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会完结了哇,比心心 第49章 完结章 新学期开始,曲榛宁因为被隐瞒跟陌生男生一起吃饭这件事,已经和室友们闹了三天。 一开始没人承认,直到第二周得知曲榛宁已经有交往对象,才在惊奇后连连大呼“搞错了”。 最后的结果是,曲榛宁获得了一人一天的食堂请客。 全宿舍人从开学第三周开始,包了他五天中午的食堂。 上一次给陈氧过生日时,晚上的用餐都是谈迟一个人付的。 后来众人向曲榛宁表示,也都被摆摆手算曲榛宁请客,略过去了。 于是众人就把这事儿在这一次回到了曲榛宁身上。 虽然价值相去甚多,不过到底也是心意,曲榛宁心安理得地领了。 食堂吃到第五天,那天刚好是周五。 曲榛宁下午没课,上午结束之后就准备走人了。 陈氧在他后面追:“榛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请,我多请你一点不行吗,就饿成这样子?!” 别人还有课,唯独曲榛宁和陈氧已经上完了,今天不再有事。 第100章 曲榛宁今天的饭刚好轮到陈氧包,两人便一同往食堂走—— 是陈氧自以为的往食堂走,食堂跟学校大门刚好是同一个方向。 等曲榛宁走过食堂,陈氧便开始疑惑:“不是吧,饿得连路都不认识了?” 而一直等到跟前,陈氧才看到站在校门口的谈迟。 “怎么了?” 曲榛宁转过头去问:“你不吃饭啊?” 陈氧无语:“叫你半天你都不搭理我,行了你走吧,我自己吃,我走了。” 他刚要转身,又问:“榛子,那我顺延一天,下周一请你?” 曲榛宁说行。 心思则根本不在陈氧身上,摆摆手就朝谈迟走去了。 一直到走进食堂,陈氧才蓦地回过味儿来,在“永无宁日”里散播了这个“榛子好像真的跟他那个叔叔在一起了”的消息。 群里顿时炸锅。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曲榛宁当时并不知道。 当时,他走到谈迟身边,被谈迟拎起肩上松松背着的书包,问:“周一请你吃饭?” “啊对啊,就是上次那事儿的赔礼。” 曲榛宁已经跟谈迟在通话时说过一次。 他不想被室友起哄,都是挑没人的时候或者在校园里边走边跟谈迟聊,回宿舍了就只发消息,是以这几周下来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俩在一起了。 曲榛宁自己没多在意,倒是谈迟说:“那过几天再带你室友出来一趟?” “出来玩吗?” “嗯,差不多,”谈迟笑着说,“我觉得他们起哄你,是因为你不承认,凑热闹的。等你真的告诉他们了,他们可能反倒不会起哄了。” 这话曲榛宁听懂了,简单来说,就是秀恩爱。 秀到周围的人见了就受不了,那当然就没人会起哄了。 倒也是个方法。曲榛宁想。 不过他又说,“还是别那么刺激了吧,除了林子他们都是单身狗,我怕把人虐坏了。” 也不知道曲榛宁那句话戳中他了,谈迟就在一边笑。 “笑什么啊?” 曲榛宁拉拉谈迟的手,走到林荫道里了,旁边没什么人,又飞快地拉住谈迟的脖子,在他嘴角亲了一口:“别笑了,堵住!” 这方法很有用,亲完之后谈迟果然不再笑了,而是目光沉沉看了曲榛宁一眼,握住了他的手。 曲榛宁脸红红,这样子最可爱。 刚一到车旁边,谈迟没等到副驾驶,就直接拉开后排的门把人塞进去,紧接着自己也坐进去,在车里跟曲榛宁接吻。 经过小半个月的教学,曲榛宁已经学得很好。 半坐在座椅上侧着头,一副沉醉又会主动的样子,抱着谈迟的脖子,很乖地回应。 车厢中响起很轻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分开,曲榛宁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说:“那过两天咱们旅行回来……嗯……” 他话说一半,又被谈迟按着脑后,再亲了一次,这会才气喘吁吁补完下句话:“等旅行回来,我叫他们出来玩。” “嗯。” 谈迟似乎已经不再在意这件事了,只管怎么跟曲榛宁亲密。 “想你了。”谈迟说。 只是几天没见而已,因为要上学。 可是曲榛宁觉得很开心,心里有个小气球一样又胀又轻地往上飞。 “我也想你。”他抱着谈迟说。 *** 家族旅行在十月初,是个景区全都人山人海的时段。 曲榛宁跟着家人去了海边,如愿和谈迟住在同一间房子。 晚上倒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因为他们住的是民宿,隔壁就是爷爷,曲榛宁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顶多是睡觉的时候往谈迟被子里钻,被人整个按住。 旅行到了第三天,曲榛宁一家和谈迟一家在海边拍了全家福。 曲榛宁十分受宠,跟大家都拍双人照,当然最多的还是和谈迟,他抱着谈迟的脖子往人背上跳。 谈迟向后伸手去接他,神情中都是宠爱。 当晚,曲榛宁也收到了母亲和冯叔叔父子二人的消息。 得知他们去了草原骑马,似乎也玩得很不错。 放在一年多前,曲榛宁不会想象到还会有这样发展。 一切似乎变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变。 他的生活被打碎重组,又幸好会成为更加美好的模样。 *** 在海边的最后一个晚上,月色正好。 曲榛宁和谈迟偷偷从民宿溜出来。 沙滩泛着月光,已经没有太多人影。 曲榛宁穿着拖鞋被谈迟拉着手。 两人坐在礁石附近的沙滩,这里寂静无人,石头的影子落在沙滩上,跟月色和路灯有一条明显的分界。 曲榛宁跟谈迟分享起室友的旅行,说母亲的新家庭,又说着未来的计划。 想要和谈迟去这里去那里,还要在各个地方都留下脚印。 谈迟听后笑着道:“拍照拍点温和的,你那一下我腰要断了。” “?” 曲榛宁表示疑惑:“真的吗?” 他说着就要上手,被谈迟揽住,“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谈迟发现他很喜欢跟曲榛宁说这种话,因为曲榛宁恋爱和不恋爱是两种样子。 害羞的时候是会说“我才没有”。 不害羞的时候则会大方承认:“不能动嘛?” 第101章 让谈迟屡屡觉得他又可爱又撩人。 谈迟稍稍侧过头,要去吻他,就被曲榛宁躲开。 曲榛宁没坐稳,这躲了一下又要往他怀里扑。 谈迟连忙接住人,叹了口气又笑着说:“你这样折腾,我迟早是真不行了。” “我可没有折腾。”曲榛宁回应道。 “嗯,”谈迟明显不是很信的样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被曲榛宁压着,也迟迟起不来。 只是这一次曲榛宁没有如他所预料到的那样回答,而是坐在谈迟身上,抱着他亲了一下,很骄傲地说:“不是,我就是故意的。” 一旁,月色漫过海水,升上来了。 一直升到天边那抹缥缈的云上。 光好像都朦胧了一瞬。 曲榛宁再次低下头,跟谈迟接温柔的吻。 他有时候觉得时光很短,短到转瞬即逝。 也会觉得时光很长,始终有人陪伴的一生,理应漫漫又无期。 -正文完-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