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还讨厌我吗》 第1章 《今天他还讨厌我吗》作者：小粟州【cp完结】 引言:原来不是讨厌是喜欢(≧≦) 文案: 姜糖性格安静，讨厌一切社交，唯独喜欢邻家哥哥柏运之，从小就是柏运之的跟屁虫。 两人一起长大，比亲生的关系还要好。 可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哥哥就变了。 不跟他一起熬夜打游戏，也不愿意跟他睡一个被窝，甚至碰都不愿意碰他，他一靠近就躲得很远。 姜糖从没想过自己这么讨人厌，连最照顾他的哥哥都不再喜欢他了。 他很伤心，为此偷偷抹眼泪。 第二天带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出门，又被哥哥拽到一边威胁：“不许哭了，再哭我就咬你。” 姜糖没见过这么凶的哥哥，眼泪哗就掉了下来。 然后他就被咬了。 姜糖哭得更厉害了。 哥哥却没有帮他擦眼泪，还说他笨，接吻而已，怎么教都教不会。 柏运之 x 姜糖 *** 轻松小甜饼/很短/作者快乐之作 全文存稿/开更后日更至完结 分类:纯爱,短佩,综合,完结 标签:甜文,甜宠,he,竹马竹马,完结 第1章 下课铃一响，别的同学恨不得瞬间冲出教室，唯独姜糖从来都不急。 他坐在最后一排空调旁边，有同学跟他打招呼，他就抬头说一声“明天见”，再将视线重新落回书本上。 没一会儿其他学生都离开了，教室变得很安静，坐在角落看书解题的姜糖就越发专注起来。 他写题时会有些小动作，一手撑着脸颊，头就往那边歪，手指下意识拨动颈侧发际线上又短又软的头发。 另一手则规规矩矩，一动不动地捏着那根印有小狗图案的浅绿色中性笔。 六七点钟，夕阳被窗框分割成规矩的形状，斜斜投射下来。 姜糖就坐在这片光影中。 如同油画中才会出现的美好画面，这一隅安静得仿佛时间都不在流动。 “姜、姜糖！” 题写到一半，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扰乱了姜糖刚连接上的思路。 这道题他解了近一刻钟，刚有了些眉目，却因为这一声而前功尽弃。 转过头去，教室后门那里站着一个高个子少年。 他们学校体育课男女分开，姜糖在一班，体育课会跟隔壁二班的男生一起上，因此知道对方是隔壁班上的体委。 姜糖是个不擅言辞且喜欢安静的少年，朋友当然也少得可怜，高中三年来，有些同班同学都没有说过几句话，更不要说隔壁班的体委，顶多能算眼熟。 “找我是么？” 姜糖侧了下头。 见对方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脸颊还很红，姜糖疑惑地起身走到了门口，“有什么事吗？” 印象里，有些男生放学之后会去操场打球，眼前的体委也是其中之一，姜糖有时放学路过操场会看见他。 倒不是姜糖在意他，而是对方每次打球的劲头都很猛。 有次放学，哥哥柏运之看见了，还问姜糖，“他是你同学？” 姜糖就往操场中间看了眼，回忆后说，“好像是隔壁班的体委。” “哦，”柏运之语气平淡，“体委啊，怪不得，打个球都这么卖力。” 姜糖对篮球不感兴趣，更喜欢宅在家里玩游戏。 不过他想，能被柏运之夸奖的人，应该是真的很不错。 也就因此对对方留有了一丝印象。 他走到门口，随着距离的靠近，体委越发拘束起来，肉眼可见的紧张，脸颊也是红的。 但奇怪的是，对方穿得清清爽爽，一点汗也没出，不像刚运动完的样子。 姜糖好奇地问：“你今天没跟他们打球吗？” “没……” 对方愣愣地看着姜糖，似乎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脸越发红了，“你、你怎么知道我每天都去打球？” 原来每天都打啊…… 在不爱出门不爱运动的宅星人姜糖看来，这都算运动怪人了。 虽不能理解，但柏运之都说他卖力了，姜糖便也学着哥哥的样子说：“打个球都这么卖力，你真有毅力。” “也，不算卖力，我还不够努力，下次一定让你看到……” 体委正说着，铃声忽然再一次响了起来。 学校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后半小时，再响的这一次就是放学铃。 柏运之的班级跟姜糖的班在同一层，却是不同楼栋。 今天是周三，柏运之他们班最后一节课是数学，会进行小测。 他班数学老师是班主任，收卷之后总会讲上两句才放学，正好是姜糖听到放学铃声后整理书包、下楼，再慢吞吞走到隔壁楼下的时间。 只要在那里多等一小会儿，柏运之就会出来。 在铃声的作用下，姜糖完全没听清体委说了什么，不过还是礼貌地冲对方一笑：“我得回家了。” 姜糖文气得很典型，是那种安静、干净，又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一样的男孩儿。 不笑的时候看着很认真，像从来不会调皮捣蛋的乖乖仔，笑起来又有一种自然的亲和力，透露着比任何人都纯粹善意的友好。 体委就在他的笑容中迷失，“姜糖，我、我能送你回家吗……” *** 一楼之隔。 第2章 柏运之答完卷子收了笔，漫不经心看向窗外。 因出众的外貌和优异成绩，高中三年，柏运之在学生中人气很高，在表白墙上的热度始终居高不下。 不仅同级，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也会偷偷讨论他。 本人却是一副生性凉薄的样子，虽不至于冷淡漠然，但也总有种隔阂感。 班上跟他玩得最好的是发小陈选。 两人坐最后一排，柏运之靠窗，铃声一响，靠走道的陈选就从最后一排开始收卷。 把卷子放讲桌上，陈选回到座位，“哎呦”了一声说，“怎么？没考好啊，表情这么吓人？” 柏运之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依旧对着窗外。 其实也不能说表情吓人。 陈选想，他根本没有表情。 其实柏运之不算冷漠，平时看上去也很正常，不会一直面无表情。仅仅是性格并非热闹健谈那一类，偏静一些，显得并不热络。 如若心情不好，那大都关乎一个人。 肯定又是姜糖的事。 陈选边在心里嘀咕，边抬了头。 果不其然，顺着柏运之的目光，他看到对面楼栋几乎平齐的那一层上走着两个人。 姜糖，和另一个高个子男生。 姜糖规矩地背着书包，在走廊中间走着，那个男生靠外侧扶手，身体却微微朝向里，正在和姜糖说话。 两人之间尚有些距离， 但随着男生有意识地靠近和姜糖安静地避让，等走到拐角处时，姜糖已经从走廊正中退到了距离墙壁不到一尺的位置。 这么走着，一转弯，就再看不到姜糖的身影。 是有那么点不对味儿了啊！ 陈选正摸着下巴想，姜糖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同学， 是不是对姜糖有意思啊，结果一转头看到柏运之，心里叫了声糟。 换成别人，邻家弟弟早恋，可能根本不是事儿。 但柏运之不是别人，他看一眼都得疯。 第2章 班主任最后一句话音刚落，班上嘈杂声渐起，柏运之已经扯着书包往外走。 陈选来不及收拾，把桌上书本一股脑塞进书包，“哎！哥，柏哥，老柏，等等我！” 一路到了一楼，柏运之目不斜视，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人。 姜糖还是平时那副乖巧样子，细瘦的手臂拉着书包带子，人站得很直。 他跟身边那个高个子男生站得并不近，只是对方挠着头脸红的样子将心事表露得太明显，任谁都能看出他对姜糖抱有什么样的心思。 他仅是站在姜糖身边，就让柏运之生出私有物被觊觎的危机感。 “姜糖。” 柏运之停下脚步，叫了一声。 *** 离开班级，下楼，再到隔壁楼栋。 这条路姜糖走了无数次。 说起来也是奇怪。 明明柏运之比姜糖大好几个月，他才是哥哥，却总是姜糖来楼下等他放学。 不过这也是他分到一个很爱拖堂的班主任的原因。 不能怪柏运之本人。 只是柏运之有时候会觉得过意不去。 他和姜糖从小一起长大，小学中学都是同一所学校的，高中之前总是他去姜糖班级门口等姜糖。 因而每每看到姜糖背着书包站在楼门口，都有一种自己做得不对，让弟弟受委屈的感觉。 他便总是让姜糖等放学铃响了再过来。 等放学看到姜糖了，他会走上前去摸摸姜糖的头，回家路过便利店，还会给姜糖买泡泡糖或者小冰棍之类的零食，两人分着吃。 柏运之像姜糖真正的哥哥，又比别的同学家的哥哥做的还要好。 他从来不会欺负姜糖，也不会抢姜糖的游戏机，总是姜糖说什么就是什么，脾以桥正里气好得没话说。 然而最近他有些变了，变得跟姜糖生疏了。 这天放学，他不仅没有过去摸姜糖的头，也没有买小零食，而是一路无言地走在姜糖身前半步的位置，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姜糖跟他说话，他也只是淡淡回头应了一声，不像平时那样温柔。 姜糖对此很不解，跟好朋友林多予倾诉。 “……他以前都不这样的，”姜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些委屈，他把自己团进被窝，拿着手机小声说，“以前我们一起放学，我说什么他都会听，还会对我笑。但是最近都不太理我了，今天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我跟他说模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了班上第一名，隔壁班的同学都夸我考得好，可是他一句话也不说。” “隔壁班的同学？”林多予抓住了重点。 “嗯，今天我们跟隔壁二班的体委一起回家的。” 林多予是姜糖的小学同学，此前一直跟姜糖和柏运之住在同一个小区，前年春天由于父亲工作变迁而搬走了。 不过他跟姜糖的关系还是很好。 林多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二班的体委，好奇地问：“他跟你们同路吗？也住在咱们那边？” “好像不是？”姜糖回忆了一下，又说，“不知道，他只说想送我回家。” 在姜糖的转述下，林多予得知了今天下午的全部情况，猜测道：“是不是柏哥不喜欢你这个同学？” “不会吧？他前几天还夸他球打得好。” “而且哥哥不是看到体委就生气的，他前一阵子对我就很冷淡了。上个月他来我家里看书，我有点困了，靠着他休息，他不让我靠，我喝他水杯里的饮料，他也不让喝。” 第3章 “还有一天他在我家学习，学完习很晚了，都十二点了，平时这么晚他怕打扰叔叔阿姨，都是住在我们家的。结果那天也不愿意待，我说可以挤一挤睡在我的床上，他也拒绝我了，还跟我说睡不下。” “可是，他以前不都是这么住的吗？” 姜糖的语气困惑，怎么也得不出结论。 已经远在外省，并两年没有见过柏运之的林多予当然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他很快回想起姜糖以前说过的话，“你不是说柏哥他们班老拖堂吗？是不是最近快考试了，学习压力太大了？” 之后又现身说法：“我们班就有一个同学，一紧张就肚子疼，每次考试之前都很难受。可能柏哥也是这样，不过他不是肚子疼，是心情比较焦虑，看起来有点冷淡。” “嗯，”姜糖想了想，“也有可能。” 毕竟柏运之他们班的班主任可凶了，布置的作业也比姜糖的班级多。 柏运之学习并不差，比起在班里次次拿第一的姜糖来说，也只好不坏。 他来姜糖家学习，只是因为家里隔音不好，而姜糖的父母下班晚，十点之后才回来，家里总是很安静，大多数时候都只有姜糖一个人。 每次柏运之的作业都厚厚一沓，比姜糖多多了。 想到这里，姜糖又可以体谅柏运之了。 他很笃定地和林多予说：“肯定是这样，哥哥太累了，说不定考完试就好了。” 此时已然初春，用不了几个月就高考了。 林多予便让姜糖把重心都放在学习上，不要为这件事太担心。 如果非要担心，就跟柏运之多待一待，焦虑时期的陪伴是很重要的，要让柏运之感觉到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努力。 姜糖想了想，觉得非常有道理。 于是这天下午，刚和林多予结束通话，姜糖就给柏运之发了一条消息。 担心柏运之心情不好不愿意来，姜糖就说，“哥哥，我有题不会，你快来给我讲讲吧[可怜][可怜]” 姜糖没想过一件事。 柏运之都心情不好了，不愿意跟他说话了，或许也根本不会想要给姜糖讲题。 但潜意识里，姜糖总觉得，只是他提出来的要求，柏运之就从来不会拒绝。 只要他说拜托拜托，柏运之就总是会来。 第3章 正如姜糖所想的那样，柏运之确实不会拒绝他。 消息一发出去，柏运之就说马上来。 两家住的很近，上下楼，几步路就能到。 门铃响起来时，姜糖还没选好点什么奶茶。 他喊着“来啦”，踩着拖鞋哒哒哒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身私服的柏运之。 柏运之个子很高，姜糖看他要仰着头，加上他匀称的身材和那张脸，仅仅纯白色的运动套装，也能穿出眼前一亮的少年气。 姜糖有时候很羡慕柏运之。 哥哥长得比他高，力气比他大，就连这身衣服，都比姜糖平时穿的要大两个号。 明明幼儿园时还一样高的，不知不觉差距就拉大了。 怎么会这样啊？姜糖想。 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柏运之一样呢？ “发呆。” 额头一痛，姜糖“哎呦”了一声，瞥见柏运之弹他脑门后收回去的手，同时闻到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仔细一看，柏运之的发梢也有些湿湿的，像是刚洗完澡。 “哥哥，你洗澡了啊？” 姜糖凑上去，在柏运之身边闻了闻。 像小狗一样。 “嗯，洗了。” 柏运之随口应着，看着与平时一样，身子却向后让开了些，状似无意地从姜糖身边走过，往鞋柜去了。 姜糖稍稍愣了一下。 他从小和柏运之一起长大，闻闻沐浴露的味道而已，都不能算多亲近的行为，却没想到会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开。 放在平时，他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只不过刚还在跟林多予说哥哥变了，此时柏运之的行为无疑佐证了他的想法，姜糖不得不敏感了起来。 柏运之……是不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天太热了，走回来一身汗就洗了。” 柏运之边说边换鞋，转过头见姜糖还在门口傻呆呆地站着，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发呆，想什么呢？” 这是今天下午柏运之第一次对姜糖笑。 姜糖呆呆看着他，等了会儿才小声说：“没、没什么，就是想我走回家也出汗了，臭烘烘的，是不是也要洗一下。” “臭烘烘的？哪里？” 柏运之的目光在姜糖身上转了一圈，却没有靠近，只是说着“我又不嫌你”，又将视线移开了。 他随手关上门，“热水开了吗？要洗你现在去吧，不是说有题不会，哪道题我现在看，等你洗完出来给你讲。” 柏运之不提，姜糖都快忘记自己用什么借口叫他过来了。 连忙拿出放学时做了一半的题目出来。 等姜糖快速洗完澡，换了家居服出来，柏运之已经把那道题解出来了。 完整的解题过程就在本子上，还是顺着姜糖当时留下的半拉草稿接着写的，把当时被体委打断的思路接了起来。 柏运之的解题方法简单易懂，笔迹清晰，加之姜糖本身也有些眉目，很快就看明白了。 第4章 他转过头来，由衷地说：“哥哥你真厉害，什么题都会解。” “这有什么？” 姜糖夸人时的表情很能令柏运之飘飘然，他没忍住揉了揉姜糖吹得半干的头发，发尾软软蹭过手心，有一点痒。 默默收回手，柏运之转向题集，“你本来就解得差不多了，再多点时间肯定也能做出来。” 姜糖附和，“我也觉得，要是体委不来找我，思路就不会断，放学铃之前我肯定能写完。” 说到体委，姜糖转了下笔，有些好奇地问柏运之：“哥哥，你说他怎么想要送我回家呢？” 柏运之看了他一眼。 “很奇怪啊，我们又不熟，”姜糖的浅绿色小狗笔掉在本子上，发出闷响，“他还说下次让我去看他打球，可以教我，可是我又不喜欢打篮球。” “你喜欢玩电动。” 掉在本子上的笔被柏运之捡起来。 他被姜糖的动作带动，下意识转了一圈，又因姜糖接下来的话而停下了动作。 “嗯……其实要看篮球也不是不可以。” 姜糖转过脸来，双手撑着头，认真看着柏运之，“哥哥你去打我就看。” *** 这天的作业还是要写到十一点多，柏运之也依旧没有留宿姜糖家的打算。 姜糖的心情却比下午刚回家时好多了。 作业写到一半，他下楼拿奶茶的当口，给林多予发消息。 【糖糖】：哥哥好像也没有怎么变，应该是我想多了。 【多鱼】：怎么说？ 【糖糖】：他不仅对我笑了，还说下次会打球给我看。 房间里，平板一直在响。 解题到一半的柏运之关了平板的声音，却在看到屏锁上弹出的消息后停下了动作——平板登录了姜糖的社交账号。 意识到这一点，只停顿了一小会儿，柏运之就打开软件，点开了语音。 姜糖的声音从电子设备中传出来，与平时听到的，有些微的区别。 “不过多予你说得也对，他可能就是压力有点大，需要陪伴。” “比如在学校里碰到烦心事了啊之类的，心情就不好了，然后我刚刚就哄他说他打篮球我会去看的，他一下子就开心了，一开心，就跟平时一样啦。” 林多予发了一个“可喜可贺，庆祝庆祝”的表情。 姜糖就嘿嘿笑起来，“今天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他讨厌我了呢。” 听到这里，家里的门铃响了，是姜糖去取奶茶，关掉门后又忘记带钥匙。 柏运之起身去开门，也就没有往下看。 因而并不知道，在他放下平板后，姜糖还在偷偷跟林多予打字聊天。 【糖糖】：其实我觉得哥哥穿什么都好看，球服背心就更帅了，要是他去打球，操场肯定被围满！ 【糖糖】：其实我也很想看他穿球服的样子，不过要是大家都去看，那还是不要了。 【糖糖】：我又没有想让所有人都看。 姜糖跟林多予说着“交通”堵塞，夸大其词地说，柏运之打篮球可能会发生踩踏事件。 实际上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他不喜欢篮球，也不喜欢大汗淋漓的运动，只是喜欢在球场上肆意奔跑、好像发着光的柏运之。 第4章 将柏运之最近一段时间的若即若离归因为心情不好，姜糖自觉肩负起了“哄哥哥开心，让他时刻保持好心情”的职责。 不仅每天黏在柏运之身边，给予陪伴，更是温声细语，充满耐心，杜绝让人不开心的因素。 柏运之大多数时间都好说话，唯独姜糖靠近才会躲开。 姜糖试了几次都是这样，以为找到了规律，可又拿不准——写作业时往柏运之身上靠，柏运之会退开，走在路上去拉柏运之的手，对方却随他牵。 有时可以有时不行，标准到底是什么？ 柏运之的心思琢磨不透，哄他开心是在像在哄一只脾性古怪的小动物。 让姜糖想到楼下邻居家那只会咬他裤腿汪汪叫，也会挨过来蹭他舔他的小狗狗。 觉得可爱，也觉得难办。 所幸，柏运之并不是那只一岁不到的小狗。 他脾性摸不透，但好歹是跟姜糖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哥哥。 在姜糖悉心地“照料”下，他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不再时冷时热——至少不冷得那么明显了。 姜糖十分满意，并决定将这个好的状态延续下去。 说不定哪天柏运之恢复如初，又会跟以前一样和姜糖睡一个被窝，任由姜糖写作业时随意靠着他了。 ** 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姜糖早早合上书本，挤进前往食堂的人流中去。 前桌跟他并排走着，好奇地问，“姜糖，你最近怎么也跟我们一起挤食堂了？以前你总是等大家都离开了再走，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姜糖说，“是我总挤不进去，排队要排很长时间，不如晚点再来。” “那倒是，”另一边走着的、和姜糖还有前桌关系都不错的小胖，看了看姜糖细瘦的胳膊，以及站得直直的小身板，说道，“食堂人超级多，姜糖挤的话确实有够受的。” 姜糖怕热，也不喜欢挤人堆，放学时最后一个走是为了等柏运之，中午用餐时等大家都离开则是因为人太多了。 第5章 他连声附和道，“就是就是。” 接受了他的说法，前桌正想问那怎么这两天又来挤食堂了，就见姜糖抬头看向了食堂某处，眼神忽然一亮。 是那种欣然又喜悦的表情。 “姜糖？” “嗯？”姜糖下意识应了一声，又完全等不及，没等前桌回答，就匆匆要走，“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两个吃吧！” 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前桌跟小胖面面相觑，“姜糖怎么这么着急？” “不知道，”小胖说，“不过我收回刚才的话，姜糖是游刃有余，根本不怕挤。” ** 如同游鱼入水，姜糖很快从食堂西头到了东头。 那边柏运之刚跟着陈选站进一支人数相对少一点的队伍，左肩就被人拍了一下。 几乎立马反应过来是谁，柏运之配合地向左转去，果不其然，听到姜糖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哥哥！你上当了！” “嗯，”柏运之这才慢悠悠转过脸去，“上当了。” 姜糖笑眯眯的，心情看上去很好，他问柏运之，“哥哥，你们今天吃什么？” 柏运之看向打饭窗口贴着的菜品，说了几道菜名，姜糖就点点头，“那我也吃这些好了。” 跟柏运之他们用过午餐，三人从食堂回教学楼，路过操场。这里有不少同学在打球，低年级和体育生居多。 姜糖和陈选说着上周模拟考试的题目，柏运之一边听，一边朝操场看了眼，没见到姜糖隔壁班的体委。 他的目光回落到姜糖身上，只见少年乖乖走在他身边，一眼都没有往操场看过，似乎完全不在意那里是否有他认识的同学。 柏运之稍稍碰了下姜糖的手臂，姜糖的注意力就从模考题转移到柏运之身上，也没有给操场一点眼神。 似乎以为柏运之不小心碰到了他，姜糖不计较地冲哥哥展露笑颜。 让柏运之有种咬了一大口棉花糖的感受，满足充实，也甜得人心口发痒。 直到走到了柏运之他们班那一层，姜糖才挥挥手跟两人告别。 “哎不对啊，你家姜糖怎么回事儿啊？” 走进班级落座，陈选用胳膊肘碰碰柏运之，“以前不老是安安静静一个人跟在他班儿同学后面么？除了放学，从来都是你先找他，怎么这两天反过来天天黏着你了？开窍啦？还是你干了什么事在这儿装腔作势吊着人家呢？” 柏运之不紧不慢地把最后一节课用过的书收回桌兜，拿出了卷子，“没。” “……没是什么意思？没开窍？还是你什么都没干，姜糖自发追你的？” “……” 陈选屁话太多，说话间一个劲儿往柏运之那边靠，似乎离得近就能更快地得到回答。 柏运之不得不抬手挡他，“没开窍也没追我，跟之前一样。这快考试了，你不是还跟阿姨打包票要考首都的大学，有功夫胡思乱想还不如拿卷子出来多写两道题。” “我这不好奇么，主要姜糖看着就真的挺反常的……不过你说的也是，快考试了，我就想着姜糖他每天这么跑老跑去黏着你，不耽误时间么？” 柏运之原本对姜糖反不反常的话题没有兴趣，都埋头写题了，可听陈选这么一说，又很快应道，“也是，我晚上跟他说说。” 他们班的作业是全年级最多的不假，每天晚上都得写到十一二点。见柏运之开始写题，陈选嘟囔几句也拿出卷子在空白处打草稿算起来。 写完一道题，时间差不多了，柏运之从试卷上抬起头来。 窗外阳光正好，倾洒到对面楼栋的光线将走廊分成两半，很快楼梯拐弯的阴影中就出现了姜糖的身影。 他缓步向前走进阳光里，被晒得眯起了眼睛，转身进了教室。 姜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柏运之也收回目光，接着写题。 陈选的好奇在情理之中，若非已经知道原因，柏运之自己也会奇怪姜糖这几天的变化。 只不过他清楚地知道，姜糖黏他并非在追他，更妄论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不喜欢被避开，怕被一直以来关系很好的哥哥讨厌而已。 柏运之倒不是想要躲开姜糖，只是对方沐浴后湿漉漉的脑袋总爱往他身上靠，沐浴露的味道混着独属于姜糖的气息一直往鼻子里钻，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也有少数时候，姜糖作业写累了想要躺进被窝，总是会展开被子拍拍身侧的床邀请他过去。 柏运之若是应邀躺下，用不了半分钟，姜糖就会像需要依靠亲近的人的小动物一样，紧紧把身体贴在他身上…… 每到这种时候，柏运之都会尤为煎熬。 第5章 在察觉到柏运之时不时生分疏离、努力修复两人关系，并自认为得到些许成效的第二周周五，结束本学期第十六次模考，姜糖一如既往走在等待哥哥放学的路上。 他们像往常那样路过操场，徒步回家。 路过施工路段，柏运之自觉走在外侧，已然是一种习惯。 看着柏运之的侧脸，姜糖想起小时候不会过马路，每天上学前阿姨都会嘱咐柏运之牵着他。 柏运之比别的小孩都听话。 住在隔壁单元的小东的哥哥就总在父母面前装装样子，一下楼就跟同龄人走在一起，把小东忘得一干二净。 柏运之却不是这样。 第6章 他会听话地拉住姜糖的手，一直到教室门口才松开，因此每次姜糖进教室时，手心都是汗津津的。 等放学了，柏运之也会每天站在门外，姜糖出来就主动牵手。 有一次，年级上新来的老师看到了，好奇地问他，“柏运之，你要拉着姜糖同学去哪里啊？” 柏运之就说，“回家，我弟弟会走丢，我得牵着他。” 柏运之那时候很听话，听长辈的话。 长辈说姜糖不能吃太多甜的，他就对想喝甘蔗汁的姜糖说，“太甜了会长虫牙。” 但比起长辈，还要更听姜糖的。 或者说也不是听姜糖的话，而是面对弟弟时，听话输给了心软。 姜糖眨巴一下眼睛，可能都还没理解哥哥说的“会长虫牙”是不给喝的意思，柏运之就会立马妥协“只能喝一点嗷”。 然后牵着姜糖走到路边，从口袋里拿出折得整整齐齐的十块钱递给削甘蔗皮的爷爷。 爷爷问，“两个小朋友要两杯？” 柏运之就一本正经地摇摇头，“爷爷，只要一杯甘蔗水，我跟弟弟分着喝。” 怕被长辈发现，姜糖喝完甘蔗汁，柏运之就带他去洗黏糊糊的手。 洗完低头闻一闻，说“没有甜味儿了，谁也发现不了”，又忍不住捏姜糖湿漉漉的手心，“糖糖，知道你为什么叫糖糖吗？” 姜糖摇头。 柏运之就笑眯眯的，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因为你的手特别软，像软糖一样。” 回到家，长辈问今天在学校里学什么了，跟糖糖相处得怎么样，路上有没有欺负弟弟。 柏运之先如实说一天的见闻，再提到姜糖，“没有欺负糖糖，糖糖也很乖。” 怕姜糖喝甘蔗汁的事暴露，柏运之还会很认真地补充，“我和糖糖一放学直接就回家了，都没有喝甘蔗汁。” “……” 一直到后来，两人学到“欲盖弥彰”这个词，柏运之才明白为什么每次手都洗了，还特地澄清没有喝了，可最后长辈还是会发现他们喝了甘蔗。 …… 想到小时候的事，姜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忍不住去牵柏运之的手。 触碰之初，柏运之的手指很轻地缠了一下，继而很快握住了姜糖的手指。 他回过头来，面上波澜不惊，“怎么了？” 姜糖看着他，“哥哥，想喝甘蔗汁了……” 这个季节没有新鲜甘蔗，就算当季，这一代拆迁之后也没有小时候那样卖鲜榨甘蔗的店铺或车子了。 柏运之稍愣了下，笑得有些无奈，“我刚还在想你今天怎么不吭声，原来是想吃甜的。” “嗯，”姜糖点了下头，诚实道，“想吃。” “这会儿甘蔗没卖的，别的行么？” 姜糖不是非要喝到甘蔗，只是怀念当时那样的感觉，想跟柏运之一起分着吃点什么。 于是点头，“行的，甜的就行。” “甜的就行……这么好说话？” 柏运之笑起来，手稍松了一些，放开姜糖的手指，又很快握住了姜糖整只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捏捏姜糖软软的手心，“那就小熊软糖，哥哥想吃软糖了。” 姜糖脸有点热，鼓了下腮帮子，小小“嗯”了声。 或许是这两天柏运之看起来确实跟以前一样了，牵姜糖的手，也会给他买小熊软糖，姜糖就放松了警惕。 当晚咬着软糖写作业时，柏运之说快考试了，要姜糖好好学习，从明天开始就不来姜糖家写作业了，两人共同努力，考心仪的学校。 姜糖也只觉得是哥哥在关心他的成绩，怕他松懈，并没有怎么怀疑。 “课间和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也不用过来找我，吃完就乖乖回教室看书，”柏运之接着说，“不想看书就闭上眼睛趴一会儿休息，要不写写卷子，别跑老跑去了。” “我又没有跑来跑去。”姜糖小声说。 他又转笔，浅绿色小狗笔再次掉在桌上，被柏运之捡起来“哒哒”按了两下。 柏运之笑着说，“没有跑来跑去就好，先考试，别的等之后再说。” 姜糖不吭声，似乎对这样的安排不满，不觉得中午和柏运之吃饭就会影响学习。 柏运之就把笔放在姜糖手心里，捏捏他的脸，哄小孩儿那样说道，“糖糖乖不乖？糖糖真乖。” 高中之后，柏运之就很少叫姜糖“糖糖”。 这样的语气也很少有。 柏运之看起来总是沉稳的大哥哥，只有很少逗姜糖的时候会这样孩子气。 说孩子气也并不准确，而是装着孩子气，在哄姜糖。 姜糖脸被捏得有些热。 虽不情愿，但柏运之说得没错，也是为他着想，就顺从地说，“好嘛。” 有柏运之这些话，姜糖满心以为考完试，两人就能像以前那样总待在一起了。 可两个月后真的考完，柏运之却没有说到做到。 考完试当晚，柏运之还和姜糖一起回家。 姜糖问柏运之要不要来家里玩游戏，很早之前就有一个双人游戏想玩，一直在等考试结束。 柏运之却说有事，今天就不去姜糖家了。 谁都有忙碌的时候，虽不知道柏运之有什么事，但姜糖没有多想，也并不放在心上。 他点点头说，“那我等你嗷哥哥，我们过几天再玩。” 第7章 可一连等了几天，柏运之也没有抽出时间。 一晃就到了返校日，姜糖难得起了个大早，没有等柏运之来接他，先去了柏运之家，打开门，却只看到正要去上班的叔叔阿姨。 姜糖眨巴一下眼睛，问了长辈好，偷偷往门里瞧：“哥哥是不是还没起床啊？” 谁知阿姨看到他却颇为惊讶，“糖糖，小柏没跟你一起去学校吗？他刚刚就出门了啊！” “刚刚？” “大概十分钟之前吧。” 那他怎么不等我啊？ 也没有来家里找我…… 姜糖愣愣的，等阿姨再叫他“糖糖”才回过神儿来。 阿姨看姜糖魂不守舍，立马拿出手机，“你别急，阿姨这就给他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别别别，阿姨，”姜糖摆了摆手，强笑着说，“我想起来了，哥哥他昨晚上说有事，今天就不跟我一起去学校了，是我忘了，搞错了。” “有什么事啊，十分钟都等不了？” “是学校的事。”姜糖笑着说。 十分钟而已，姜糖跟柏运之每天走路上学，说不定也追得上。 姜糖不想在电话里跟柏运之说这件事，只想当面见到他之后再问。 半小时后，姜糖以他最快的速度独自抵达学校。 好消息是，在进校门之前，他追上了柏运之。 而不好的是，柏运之并不像姜糖为他开脱的说辞那样，有学校安排的急事。 他只是跟一个姜糖有些熟悉，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的男孩子并肩走在一起，远远看上去有说有笑。 第6章 手机响起来时，柏运之还未完全清醒。 凭感觉摸到手机，正要关掉恼人的铃声，柏运之看到“陈选”二字。 “柏哥！猜你兄弟现在在哪儿？！” “……” 手机拿远，皱眉看了眼时间，柏运之压着声音，“陈选，现在几点，我猜你在哪儿？” 是不是欠？ 后半句还没出口，就被陈选风风火火的声音打断，“五点半啊，哈哈哈哈哈，猜不到吧！我正在山顶上看日出呢！” “……” “我够拼吧，看个破太阳起这么早，”陈选的声音听上去丝毫没有扰人清梦的自觉，“其实这都算晚了，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好像凌晨三四点就起来了。” “……” 柏运之无言以对，一句“你也知道五点半了”正要出口，又听陈选兴奋道，“哎哎哎快柏哥！日出了快，我看着光了，我挂了啊，给你开个视频！” 不等柏运之反应，通话已然挂断，三五秒后弹出视频邀请。 手机上出现一位神色温和到有些无奈的中年女性。 “……” 柏运之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阿姨？” 通话就断了几秒，另一头的人已经换成了陈选的妈妈。 此时柏运之还躺在床上，不至于衣衫不整，但也绝不适合见长辈。 他立马坐直身体露出笑容，迅速问了长辈好，并以还没起床为由关掉了摄像头，同时在心里狂刷弹幕，大呼陈选害人不浅、脑子有坑。 看完日出，陈选显然已经忘记柏运之，跟未开化的猿人一样在远处聒噪。 他妈妈则温和地跟柏运之说，陈选两三天才能回去，今天返校的事还得拜托柏运之，把老师说的重要内容传达给陈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陈选留在学校的私人物品，比如被老师收走的两部手机、三本漫画书、画室的作品和颜料……等等。 希望柏运之可以帮陈选带出来，转交给陈选的堂弟陈小回。 这些都不过举手之劳，柏运之点头答应。 本来以为到这里就好了，柏运之洗漱完刚六点半，却收到陈小回已经抵达学校门口的消息。 原来是昨晚上陈选就交代堂弟第二天去校门口等柏运之，却说成了到校时间，还是高三上课时的到校时间。 陈小回是个实诚小孩，堂哥这么说就这么做了，半点没怀疑。 看到消息的柏运之叹了口气，连忙往学校赶去。 出门前，他朝在厨房做简单早餐的母亲喊了一声，“妈！我有事儿先走了，等会儿糖糖要是找我，你就说我在学校等他。” “糖糖怎么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没事妈，我给他发消息，”柏运之走到餐厅，离厨房近一点的位置，“我去学校了！” 返校要求八点到校，柏运之算着姜糖起床的时间发了消息，说今天不能陪姜糖一起来学校了，刚好是他走到学校那会儿。 见着陈小回，陈小回还问：“柏哥，你没跟姜糖哥哥一起来啊？” 陈小回还上初二，每次跟着陈选和柏运之他们玩，都能看到姜糖。 姜糖和柏运之向来形影不离。 提到姜糖，柏运之露出笑容说道，“他这会儿可能才刚起床。” 陈小回愣了下，继而很快反应过来，抱歉地说，“柏哥，应该是我的问题，我记错时间来得太早了。” 柏运之有时候都奇怪，怎么陈选那种不着调的人会有陈小回这样聪明的弟弟。 “别多想，就是你堂哥的问题。他要是昨天晚上跟我说，东西放我家让他自己来取，你就不用跑这一趟。” 陈小回连忙说，“没事的柏哥，我起得早，就当来你们学校参观了。我是想早上应该晚半小时出门，这样就可以跟糖糖哥一起上学了，我还想问他上次那个游戏怎么过呢。” 第8章 陈小回就是这种性格，柏运之也就不再多说，“等会儿放学你问他。” *** 远远跟在柏运之身后，姜糖垂着头不去看哥哥，嘴角紧紧抿在一起。 他平时一副安静样子，并不热络健谈，看起来便没有那么好接近，容易产生距离感。 实则是一张白纸，喜怒哀乐都清晰地写在上面。 他一进教室，前桌和小胖就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了姜糖？”前桌问。 “怎么无精打采的？”小胖也说。 “没……” 姜糖坐在座位上，叹了口气，“就是心情有点不好。” “？心情不好？”前桌和小胖面面相觑，又一起看向姜糖，“怎么说？” 看到朋友关切的神情，姜糖有点想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啦，可能就是没睡好。” 姜糖长这么大，已经懂得人的心思很难猜。 自己的心思有时都不能完全看清，当然也不可能轻易看透别人的。 搞不懂周围人在想什么，就很容易疑惑、想要猜测，若是总在揣度他人心思，大抵也算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与之相反，随时随地懂得一个人在想什么，尤其是自己在乎的人，就会感到安定，拥有归属感。 对姜糖而言，创造归属感的这个人就是柏运之。 只是最近，柏运之让他越来越搞不懂了。 要是换成别人忽冷忽热，让姜糖搞不明白，他就可以求助柏运之。 可这个“别人”就是柏运之。 姜糖就算想求助于人，也无从开口。 临近中午十二点，随着老师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众人离开班级。同学们顺着楼梯而行，到门口三三两两分散开来。 高中三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这么多同学一起来学校了，很多人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见，此后天南海北，各奔前程。 想到这里，姜糖也难免有些伤感。 不知道柏运之他们班有没有结束，也不知道今天柏运之希不希望和自己一起回家，姜糖难得没有直奔隔壁教学楼而去，而是找了个人少的树荫处站着。 他有个挺好的习惯，在学校不太看手机。 直到这会儿也没有打开屏锁，顶多就是在屏幕上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而从他起床到现在，都没有一条来自于柏运之的消息提示。 到底怎么回事啊？ 姜糖暗暗地想。 他想不明白，但也知道此前从未有过柏运之一声不吭自己上学，或者自己回家的情况。 还是决定给哥哥发消息。 柏运之不发，他发还不行么？ 只不过刚打开手机，就听到有人叫他。 “姜、姜糖。” 姜糖转过头，发现是二班体委。 跟上次在班级门口叫住他不同，这一次体委满脸通红，叫住他的声音也怪怪的。 姜糖有些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却没想到对方再开口，声音颤得那么明显，“没、没……姜糖，我想说你能不能留一下，就在那边，人少一点，我我有话跟你说。” 体委抬起手，指了指隔壁教学楼背阴处。 姜糖注意到他的手指，不，是整条手臂都在很轻微地发抖，和他的声音一样，似乎完全不受本人控制。 风吹动树荫，这好像是随着树叶摇曳而带起的震颤。 姜糖也莫名感受到了一丝紧张。 第7章 两栋楼间有风穿堂而过，阳光落不进来，嘈杂的人语落在身后，显得这里更加清凉僻静。 捏着书包带子，姜糖稍有些紧张地直直站着，一副会认真倾听的模样。 然而几分钟过去，对方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体委拙嘴笨舌、支支吾吾，那么高个子一个男生快把衣摆揉出洞来。 他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姜糖表明心迹，又或是不知怎么开头，随着沉默时长的增加，窘迫更是呈指数倍增长，脸颊通红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厥过去了。 吓得姜糖不得不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还、还好。” 终于开了口，再说话就顺畅了许多。 体委低着头不敢直视姜糖，“姜糖，那个，快毕业了，我买了礼物想要送给你，还、还有我有话想跟你说，我……” 话说一半他忽然蹲下身，从脚边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盒和一封信递给姜糖。 小礼盒看起来沉甸甸的，体委的心意也沉甸甸的。 那封信的信封更是粉色的，是一封情书。 已经知道对方叫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不过真的看到情书了，姜糖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 只不过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心意可以大大方方领，礼却物绝不能收。 体委没有点明喜欢，姜糖也没办法明确拒绝。 不忍心对方太难堪，他只拿走了那封信，“谢谢你为我准备礼物，不过我不能收。” ** 避免尴尬，姜糖没有跟体委一起离开学校。 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拿起那封情书。 “怪不得电视剧上告白都要拿一份情书。”姜糖小声嘀咕。 这就跟上主席台晨会讲话的演讲稿一样重要。 能防紧张，防忘词，甚至可以直接递出去，连话也不用说。 第9章 左右翻了翻，粉色信封上光秃秃一片，什么也没写，对光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姜糖想了半晌，还是决定暂且收下，之后想好了再说。 正要把情书放进书包，忽然旁侧伸来一只手，从毫无防备的姜糖手里把情书抽走了。 “！” 哪想到身边有人，姜糖吓了一跳，转头却看到了一脸漠然的柏运之。 “哥……” 正要叫哥哥，姜糖却又越过柏运之，看到它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人。 正是上午校门口跟柏运之走在一起的那个。 姜糖上高二之后课业变多，很久没见陈小回。 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个子矮矮，喜欢跟在身后叫糖糖哥的小学生弟弟”。 一晃两年，陈小回上了初中，个头一下子拔到了一米七几，也不怪姜糖没认出来。 想到柏运之今早一声不吭丢下自己，姜糖心里发涩，面上却不甘示弱，冷下脸说，“干嘛？！” 语气凶巴巴的。 他伸手想要拿回情书，却被柏运之一扬手轻松躲过。 “什么干嘛？” “你说什么干嘛？”姜糖不轻易生气，此时却气鼓鼓的，像护食的小动物幼崽，“拿我东西干嘛，还我！” 柏运之盯着他看了片刻，目光转移到信封上，“什么东西，情书？谁给你的。” “我同学给我的！还我！” 姜糖再去拿，依旧被柏运之轻松躲开，“哪个同学？” “你又不认识，说了你也不知道。” 搞不明白一封情书而已，姜糖怎么一反常态反应这么大，柏运之面无表情“哦”了声，“行吧，说了我也不知道，”又不满地说，“你什么你，哥哥也不叫了。” “不叫，不想叫。” 柏运之明明没有把手举多高，却总能轻易避开姜糖。姜糖试了几次拿不到东西，还差点撞到柏运之身上。 他觉得柏运之就是在耍他玩，“还我！” 柏运之也不退步，看着姜糖说，“叫哥哥我就还你。” 两人几乎没有对着干的时候，冲突都很少发生。 换成别的场景，比如姜糖忘记带钥匙，柏运之拿着钥匙逗他“叫哥哥就给你”，姜糖可能早就哥哥哥哥地凑上去说好话。 可是今天不一样，他本来就在生柏运之的气，更加不会服软。 “就不叫，”姜糖把手摊在柏运之身前，“还不还我？”一副动真格的样子。 柏运之倒没想怎么戏弄他，只是刚才放学无意中往窗外扫了眼，看到姜糖跟在上次说要送姜糖回家那个体委身后，乖乖走到了人很少的地方，就十分不爽—— 什么人啊，不怀好意，觊觎糖糖，糖糖这个笨蛋，还会傻乎乎跟上去。 而此时，看到姜糖为了别人送的东西跟自己生气，柏运之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差了。 “糖糖，不要那么轻信别人。上次他送你回家就明显对你不怀好意，打球也是看你来了就开始炫技，结果现在你还收他的东西。” 姜糖不服气，“我收他的东西怎么了？” “姜糖，”柏运之叫他的大名，说，“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他给你送情书你就不应该收，以后也不要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玩。” 不三不四。 姜糖抿了抿嘴。 喜欢一个人，在柏运之眼里，原来就是这样的形象。 那喜欢柏运之的姜糖，在他看来，是不是也算不正经的人？ 想到这里，姜糖一阵委屈。 他既为柏运之的话难过，又感觉心里噎得疼，好像已经提前被告知了失恋了一样。 见姜糖低着头不说话，柏运之自觉说重了想要道歉，只是他刚伸出手碰到姜糖的肩膀，就被推开了。 再抬头，姜糖的眼睛是红的。 柏运之愣住，“糖糖……” “算了，”姜糖忍住眼泪，不想再说，“我要回家了。” 姜糖转身就走，被柏运之握住手腕，“糖糖，对不起，是哥哥刚才说重了，也不该拿你的东西……” “你拿吧，”姜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很轻易地甩开了柏运之，“反正你也说了是不三不四的东西，送你了，我不要了！” 说完就转身跑了，柏运之再叫他也不搭理。 柏运之拿着那封粉色情书站在原地，一直到陈小回小声地叫他，才回过神来。 “柏哥……”陈小回拿了陈选的东西，离开时犹犹豫豫地说，“糖糖哥是真的生气了，要不你上门道个歉？” 不用陈小回说，柏运之都知道是自己惹到了姜糖。 道歉肯定要道的，只不过…… 半小时后，柏运之拿着那封惹人心烦的情书站在了姜糖家门口。 这一路上，他几次想扔，但想到姜糖红着眼眶的样子，最后都没有真的丢掉。 要是道歉，还是诚心一点的好，姜糖知道自己的东西被擅自处理了，肯定也不会高兴。 这么催眠自己，柏运之按响姜糖家的门铃。 但无论如何，他得承认，这种把情敌的东西送到心上人手里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第8章 门铃按了三四遍才得到回应，解锁声响起，柏运之连忙上前，“糖糖……” 门内站着的却是姜糖的父亲。 稍愣片刻，柏运之叫了声姜叔，“我来找糖糖，他到家了吗？” 第10章 “刚到，你俩前后脚。” 示意柏运之进来，姜父冲家里扬了扬下巴，“小柏你来得正好，看看他怎么回事，出门着急忙慌不带钥匙，一回家就窝屋里，铃响这半天也不知道来开门……” 姜糖父母早出晚归，母亲上班去了，父亲难得周内休息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却被两个小辈的门铃声接连吵醒，自然抱怨连连。 对柏运之来家里一事早已司空见惯，姜父随意寒暄几句便回了房间，不再管他。 换了鞋，柏运之如往常那样直奔姜糖房间，只不过这次不再能随意进出。 他敲了敲门，低声说，“糖糖，在不在房间？是哥哥。” 房间里面寂静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头姜父也回房补眠，整个家里只有挂钟走秒的声响，等待便显得十分漫长。 好似下一秒房间里就会有回音，又好像谁也不在里面，永远也不会得到回复。 几分钟过去，就在柏运之觉得今天大概率见不到姜糖时，门内才终于传出动静，姜糖踩着拖鞋慢吞吞走过来，在柏运之身前不远处停下。 “我在房间……” 姜糖的声音闷闷的，门很轻地晃，柏运之猜想姜糖握住了门把。 然而话音落下，姜糖又迟迟不动—— 离这么近还在犹豫要不要给柏运之开门，很显然气还没消。 “糖糖。” 低低叫了一声，柏运之把手指抵在门上，门板在轻微的力的作用下晃了晃，“糖糖还生气，不想见哥哥是不是？” “……” 姜糖不说话。 “是哥哥的错，不该拿你的东西，哥哥跟你道歉，”顿了顿，柏运之说，“愿意给哥哥开门吗？” 姜糖还是不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应，“不想见你。” 大概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柏运之并不意外。 他没有立即离开，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姜糖改变主意，这才说，“那好吧，不想见就不见，等你不生气了，哥哥再……” 话说一半，柏运之噤了声，因为门把转动，锁舌弹响，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姜糖嘴上说不想见，却没真的让他等多久。 “糖糖。”柏运之没往里面走，等姜糖点头才跟着进去。 姜糖坐在床边，垂着头不看柏运之，柏运之就蹲在他身前，“怎么原谅哥哥？” “不想原谅，”姜糖说，“也不想见你。” 说着不想见，却还是心软，柏运之觉得姜糖可爱，是那种想要迫不及待抱进怀里揉一揉的可爱。 他说，“不想见还让我进来？” 姜糖安安静静，脾气很好，少有生气发火的时候，当然也没怎么生过柏运之的气。 相比生气，更多的应该是难过。 难过柏运之怎么一声不吭丢下他去找别人，也难过柏运之说学生之间的喜欢是不正经的——哪怕那并不是在说他。 总而言之，姜糖的难过大于生气，柏运之想让他消气，以为消了气就会哄好，是从方向上就搞错了。 他把情书放在桌上，姜糖没有去看，他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欺负”姜糖，姜糖也没有立马原谅。 哄了半小时也没能把人哄好，柏运之这才觉出不对来，姜糖或许并不单单为情书那一件事生气。 他问姜糖，“哥哥是不是还做错事了？” 却没得到姜糖的回答。 因为不论“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学校”、“是不是更在乎别的男孩子了”，还是“我的喜欢在你看来是不是也不正经”，这些问题，姜糖一个都问不出口。 ** 以困了想休息为由，姜糖给柏运之下了逐客令。 隔天是周末，姜糖跟父母去城市周边游玩，一直到周日晚上才回到家。 这两天他没有见柏运之，自然也没有联系柏运之。 不过姜糖也没有再生柏运之的气了，因为第二天，被抛下的事就破了案。 并非像姜糖想象中那样，柏运之丢下他跟别的男孩去学校，而是事出有因，那天上午六点半柏运之就给他发消息说清楚了缘由。 没叫姜糖也仅仅是想让他多睡一会儿，没必要那么早起床。 至于姜糖为什么“没”收到消息，这还要怪他返校前一天打游戏，为了不被干扰，开了免打扰模式。 平时上学放学都是他和柏运之一起，根本用不着手机联系，姜糖朋友也少，一直到第二天打开社交软件，这才看到柏运之发给他的许多消息。 “破案”之后，姜糖心中的愧疚感迅速占领高地。 他自觉没办法告诉柏运之“我没看到你的消息，在生闷气”这种蠢事，打算尽早补偿，回家之后立马去找柏运之。 于是周日下午回到家，姜糖速度超快地洗了澡，立马出门。 只是好巧不巧，他还没上楼梯，就听到楼上传来对话声，正是柏运之和他的好友陈选。 “快饿死了，吃谁家啊……” 陈选从外地回来，第二天就跑来找柏运之打游戏。 柏运之的游戏水平不差，但跟游戏达人姜糖相比，还是要逊色一些。 陈选在柏运之家里时就问他怎么不叫姜糖一起打，当时柏运之没作声，等了会儿说姜糖出去玩了，陈选也没在意，等到这会儿吃饭了，又提起姜糖。 “柏哥，你那技术过本可以，拿成就还差点，不行让你家糖带带我呗。” 第11章 柏运之还没跟姜糖和好，声音淡淡，“你自己怎么不找。” “哎呦，我哪敢跟糖儿说话……”正打算调侃柏运之，一转头看到对方阴沉沉的神情，陈选吓了一跳，“哎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柏运之：“没有。” “那你惹着姜糖了？” “……” 哎，猜着了。陈选想。 柏运之这人就这样，什么事只要跟姜糖有关系，他就得变一个人。 “惹着就去道歉呗，姜糖不搭理你？” “……” “那是不是你方法不对啊？” “……” “话说你俩是为什么吵架啊？” “……都说了没吵架，”柏运之耐心告罄，“你吃不吃饭了，话怎么这么多？” “我话一直这么多，再说了，这不是帮你想办法么。” 见柏运之没有接话的意思，陈选自顾自说了下去，“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啊，姜糖就是那种傻的，不说明白他自己根本搞不清，每天跟屁虫一样跟你身后有什么意思？” “……” “他这每天在旁边待着，碰不着也赶不走，光扰人心思了，换我早就烦死了。你还不如跟他说明白，别跟了，哥哥可不喜欢什么小跟屁虫，哥哥的心思是这个……” 陈选把两个手指对住，做出热吻的模样。 柏运之皱眉看了陈选一眼，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他手上，最后低声含糊了一句，“陈选，你真是讨打。” “嘿嘿，柏哥之心，是路人皆知啊，”陈选摇头道，“偏偏糖糖还在那玩过家家游戏，一点看不出来，我有时候想他那班级第一是怎么考出来的……” 说什么过家家游戏，柏运之是不赞同的。 姜糖向来认真，虽不喜欢社交，对柏运之也不是那种喜欢，但依赖也是真依赖。 就是把柏运之当哥哥，像亲人一样，那感情总是真的。 不然也不会生着气，说着不想见，还心软地把门打开，让柏运之进房间去。 想到这里，柏运之已经很想见姜糖了。 他知道姜糖爸妈周一上班，他们出去玩从来都是周日下午回来，因而嘴上回着陈选“糖糖确实是小傻子”，心里却想晚点要不要去姜糖家看看。 毕竟他们还没有和好，总要缓和关系。 要不然就让陈选明天再来一趟好了，或者等会儿吃烤肉给姜糖打包一些，再问问姜糖周一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第9章 这样想着，柏运之走进电梯，隐约听到楼道传来“嘭”的关门声。 不知道姜糖此时已经回家，那声音跟电梯门闭合声混在一起，并没有引起柏运之的注意。 而楼下，听到了柏运之和陈选所有对话的姜糖跑回了家。 经过客厅父母叫他也没有听见，刚冲进房间眼泪就掉下来，洇湿了面颊。 原来一切都不是错觉。 写作业不让姜糖靠着他；时间很晚了也不在姜糖家留宿；更是无论如何不跟姜糖睡同一个被窝……这一切行为都是柏运之内心真正想法的表达。 早在姜糖察觉到他若有似无的躲避时，柏运之大抵就已经不再喜欢姜糖。 就连考试前拉拉手的那些温柔也都不过是善意的伪装，目的只是想要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弟弟好好考试而已…… 缩进被窝，姜糖默默掉眼泪。 其实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他知道人不会无缘无故改变，柏运之若不是因为心情不好之类的外界因素，那大抵就是没有那么喜欢他了，才会想要事事避开他。 姜糖之前那么努力黏着他，冠冕堂皇说是陪伴柏运之，也是想要维系这段关系。 然而他没有想到现实这样残酷，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令人难堪。 返校之前，无需再照顾姜糖的心情让他好好考试，柏运之便不再搭理他，姜糖攒了很久的双人小游戏也不再是柏运之来他家的理由。 而今天姜糖更是无意中得知了柏运之的想法。 原来在哥哥眼里，他不过是一个毫无自觉的跟屁虫，是玩过家家游戏、扰人心思、惹人心烦的傻子。 甚至他的朋友都知道柏运之对自己的想法，姜糖却还一个劲儿往上黏…… 姜糖此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这么讨人厌，而现实告诉他，他就是有这么烦人，有这么令人想要甩脱。 在被窝里不知不觉就哭成泪人，姜糖的内心受到很大伤害，不亚于游戏里的小人耗光血量倒地而死。 他悄悄抹眼泪，在伤心中慢慢睡着。 ＊＊ 当晚跟陈选吃完烧烤已经很晚，柏运之没有再去打扰姜糖，第二天一早他就来找姜糖。 周一姜糖父母都去上班，来开门的就是姜糖本人。 连续三天没见，柏运之本以为再大的气都该消了，却发现姜糖依旧恹恹，兴致缺缺。 不知道是刚起床没有完全清醒，还是依旧在生自己的气。 靠近姜糖，见姜糖没有抗拒，柏运之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还在生哥哥的气？” “没有……” 柏运之不解：“那怎么还不开心？” 抬起头来，姜糖看到柏运之的脸。 他神情关切，态度真诚，好像很在乎姜糖的心情，仿佛哪怕一点点不好的情绪出现在姜糖的脸上，都会让柏运之想要抹除，换成更好的。 第12章 注视柏运之片刻，姜糖移开目光：“哥哥，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柏运之愣了下，没想到姜糖会有此疑问，更没预料到姜糖会突然提起这样的问题。 不过他还是脱口而出：“当然不会不喜欢。” “不会不喜欢……”姜糖小声重复，问他，“那是不是就是喜欢的意思啊？” 喜欢的含义很少，适用的情感却很多。 可以是爱情的喜欢，也可以是亲情的喜欢、友情的喜欢。 怎么都不觉得姜糖说的是自己想要的那一种，柏运之也压根不抱幻想。 他按照亲情和两小无猜的竹马情谊理解了姜糖的问题，笑着回答道：“那肯定是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糖糖？” 姜糖抿了抿嘴，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还是接着问了下去：“如果我说，我也喜欢哥哥……哥哥，你会觉得我是不正经的人吗？” “……” 沉默了片刻，柏运之说：“不会。” 柏运之先前不知道姜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那封情书，现在大概有些懂了。 姜糖生气的点大概在于柏运之随意地定义了他的同学。 对方不过表达了对姜糖的感情，柏运之却因吃醋而说对方不三不四。 自以为了解了姜糖的想法，柏运之再一次跟姜糖道了歉，而这一次姜糖不仅没有直说原谅或不原谅，反倒更加出乎柏运之的预料。 他只是垂头想了很久，忽然对柏运之说：“哥哥，你刚刚不是说喜欢我吗？我想确认一下，可不可以？” 第10章 姜糖房间只有桌前一把椅子，考试结束后，从餐厅搬来的那把餐椅回归原位，柏运之再来，两人都是坐在床边。 此时姜糖乖乖贴着床沿，柏运之站在他身前，整个人有些愣。 “怎么确认？”他问。 “这样子，”姜糖想了想，拍身侧的床，“先坐过来。” 柏运之看了他半晌，坐在了床边。 “然后呢？” “然后……” 姜糖其实并没有想好要怎么确认，喜欢不喜欢，大抵也不是拉一拉手抱一抱就能证明的。 只不过柏运之先前避开他的动作始终令人在意，而他所求不多，仅仅想要那些动作都消失。 确认就成了必要的一环。 思考了片刻，姜糖伸出手握住柏运之的。 手指稍稍碰到，柏运之便回握了他。 这无疑是个好的开始。 姜糖得到了鼓励，很快松开了手往柏运之身上靠去。 姜糖不是直接挨过去的，而是屁股挪一点，再挪一点，观察柏运之没有拒绝，才用脑袋往柏运之身上贴，贴到还要蹭蹭。 柏运之没有躲，看着他挨自己身上，撑在身侧的手稍握紧了些，“这样算确认好了吗？” 姜糖靠到了人，哥哥也没有躲，这本来该是好事，他却不满足，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 好像是柏运之并不主动，只有姜糖努力贴贴。 于是姜糖坐起身来远离柏运之，嘴上答着“没有好”，又冲柏运之展开双臂。 “这次是什么？”柏运之笑着问。 “要抱，”姜糖回答，“哥哥，抱我一下。” 柏运之却没有像姜糖想象中那样依言照做。 他注视姜糖片刻，把姜糖展开的手臂收拢回来，在身侧放好，才将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 手臂在姜糖身后虚虚拢了拢，很快，仅有一秒，柏运之就放开了他：“好了，这样可以确认了吗？” “……” 贴也贴了，抱也抱了，但……说不上来。姜糖想。 可他知道，柏运之的这个抱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一种。 失落地点点头，姜糖嘴上说着确认了，心里却更加难受。 他确认的并不是柏运之恢复如初，而是他们好像真的回不到以前。 ＊＊ 当晚，高三年级组织聚会，姜糖和柏运之都参加。 酒足饭饱，最后气氛高涨大家都比平时疯。 柏运之作为风云人物众星捧月，姜糖却是坐在角落。 前桌和小胖一个有事没有参加聚会，另一个家里有门禁，早早就回家了。 坐到后面有些无聊，姜糖垂着头玩游戏，一言不发。 “姜糖……” 听到声音姜糖抬起头，二班体委坐在他身侧，“怎么不去跟大家聊天？” 姜糖摇摇头，“有点累了。” “是不是今天玩太晚了？” “是有一点点。”姜糖随口回应。 体委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拘束，见姜糖情绪稳定，半天没有提情书的事，倒也冷静了下来。 此时已过零点，别的同学那里吵吵闹闹，不知说到了什么，众人爆发笑声。 而体委跟姜糖这一隅十分安静，时间似乎为两人停留，让体委想到很多次下课，他隔着窗户看坐在教室角落的姜糖的场景。 夕阳倾洒而下，他总是看得出神。 心口跳得很快，体委努力寻找着话题，稀稀疏疏的对话里有时夹杂着沉默，体委就重新找话。 又一阵沉默过后，他看到时间，问姜糖：“姜糖，你平时都睡得早么？” 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答，体委转头看到姜糖目光直直看着远处。 顺着视线看过去，姜糖的目光尽头总是那一个人。 第13章 那人明明带着疏离感，但在一众同学里也并不违和，面对这种闹哄哄的聚会游刃有余。 他个子很高，各方面条件都好，不比作为体育生的体委差。 即便是站在众人中间，也会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人群之外。 某一瞬间，柏运之的视线落在体委身上，目光相接，柏运之的脸色瞬间很不好看—— 是那种私物被觊觎而散发出的敌意。 即便眨眼间柏运之的神情就改变了，体委也有一种被警告的感觉。 不再关注柏运之，体委重新看向姜糖，忽然心里一动脱口而出：“你喜欢柏运之？” “！？” “砰”一声闷响，姜糖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稳，被带了一下歪在桌上，里面的饮料顺着桌面倾斜，流到姜糖裤子上。 他手忙脚乱站起来，接过体委递来的纸巾，在身上胡乱擦着。 等姜糖终于收拾完坐下来，体委心里已经什么都知道。 他坐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离开，又知道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他跟姜糖没有可能，又舍不得离开。 他跟姜糖说：“姜糖，这样挺好的，柏运之看起来特别在乎你。” 姜糖愣了一下。 “你等我一下，”体委离开座位拿了一瓶酒过来，冲姜糖晃了晃，“要不要喝一点？” ＊＊ 这天晚上聚会结束已经到一点半。 柏运之从人群中抽身找到姜糖时，姜糖已经喝得不省人事，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 柏运之有一瞬间表情空白，继而看到桌上的酒瓶子，上前扶起姜糖，“怎么喝这么多？” 一句“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灌你酒”就要出口，便听姜糖迷迷糊糊地说：“因、因为饿了。” “……” 柏运之皱眉还想说什么，看到姜糖发红的脖颈和脸颊就暂且停了嘴。 他扶起姜糖往自己背上背，姜糖迷迷糊糊抱住他的脖子，柏运之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叹了口气，又不是不宠的意思，把人背了上车。 一刻钟后到小区门口，姜糖没有醒来，柏运之就依旧背着他。 他边往小区走边跟姜糖说话，确认姜糖的状态。 他喊姜糖的名字，姜糖含糊应着，走了一段儿又问：“糖糖，难不难受？” 大抵是问着“糖糖难不难受”的柏运之声音太温柔，姜糖莫名感到委屈。 这么照顾他，这么温柔的哥哥怎么会不再喜欢他了啊？ 姜糖神志不清也会伤心，眼泪流下来挨着柏运之的脖颈，又湿又热。 “糖糖？”柏运之轻声叫他。 姜糖迷迷糊糊又收紧了手臂，“讨厌……讨厌讨厌……哥哥……” 第11章 姜糖的声音与气息比仲夏温柔的晚风还轻，从柏运之耳边吹过。 脚下的影子随他们从一个路灯走向另一个而移动，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 沉默地将背后不住下滑的人向上托了托，姜糖的脑袋无意识朝旁边偏去，柏运之脖颈上那片被泪水洇湿的皮肤便没了遮挡，在晚风中微微发凉。 “糖糖……” 身后再无回应，哪怕是梦话也没有，姜糖已然熟睡。 月光倾洒而下，柏运之缓步前行，唯独眸色很深，一副颇有心事的模样。 他的唇角动了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到家已深夜两点，姜糖一家早早入睡。 用姜糖的钥匙开了门，轻手轻脚回房，柏运之帮姜糖换了睡衣，把人送上床。 姜糖很少喝酒，醉了之后几乎是任人摆弄。 柏运之却没有趁人之危。 他在床边静坐片刻，捏了捏姜糖睡得无知无觉的脸。 这几天柏运之的心思都在姜糖身上，想姜糖怎么生气，又要怎么消气，却完全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他。 晚上聚会结束看到姜糖醉酒时，柏运之着实愣住了，先是脑袋空空茫然不解，最后心疼、愧疚、难过……一起上涌。 他从来觉得自己最了解姜糖，好像姜糖的什么他都知道，实则不过是作为心上人的竹马而产生的好胜心和优越感作祟，让他想要成为“最了解姜糖的人”，如此自诩而已。 现在想想，柏运之似乎总是疏忽掉姜糖本人的感受。 他吃醋，不想要姜糖受人喜欢，拿走姜糖的情书，是欺负姜糖。 姜糖哄他开心，学习再忙都抽时间找他，柏运之表面上一副说着“咱们要好好学习”的哥哥做派，心里却总是会沾沾自喜。 他总是觉得自己在为姜糖考虑，好像弟弟年纪小不成熟，考试前都不知道学习，哥哥就是会考虑得多一些，不得不提醒他、叮嘱他。 到头来却从未想过姜糖哄自己的原因，连弟弟的关心都当成是小孩子的青涩与任性…… 柏运之做哥哥怎么说都并不成功。 与之类似的事，在生活中还有很多。 好比带姜糖买零食不是仅仅想让姜糖开心，也是自己想要和姜糖多待一会，喜欢姜糖说“谢谢哥哥”时一脸笑意的模样。 …… 不知何时起，柏运之就变成了一个一味考虑自己，忽视姜糖心情的人了。 沉默地坐在床边，柏运之垂眸看着姜糖，心里说不出的酸涩，跟他看到姜糖喝醉时一样难受。 他又摸了摸姜糖的脸颊，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晚安”，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14章 回家冲了澡躺在床上，柏运之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姜糖。 想姜糖每天黏着他的样子；想教学楼下姜糖总站着躲太阳的那片树荫；想姜糖收情书，却又会说喜欢哥哥，想要确认柏运之有多喜欢他的样子…… 到最后，柏运之都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着想各种各样的姜糖，还是早已在梦中。 翌日，受生物钟影响，柏运之醒得很早。 或许是梦里都在想姜糖的事，他极为少见的没有犯迷糊，一睁眼就清醒了七八分。 彻夜的“想念”也没有辜负他，他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潜意识里明白总爱待在家里玩游戏、几乎零社交地姜糖到底最依赖谁、最喜欢谁，但他从未认真地在此方面思考过。 他总是在意自己如何喜欢姜糖，姜糖又如何不开窍，可自己却从未真正送上一封情书。 甚至连昨天姜糖那样直白、毫不遮掩地说喜欢都没有过…… 用陈选的话来说，这确实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哪有喜欢不表白、不想做哥哥却成天以哥哥自称的？ 再说姜糖，什么喜欢哥哥，什么想要确认一下……应该都不是无缘无故说的吧？ 姜糖原话怎么说的？ 他说——如果我也喜欢哥哥……哥哥会觉得我是不正经的人吗？ …… ………… 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柏运之心跳得很快，几乎从胸腔里蹦出来—— 要是一开始就理解错了姜糖生气的原因，那当然就不能怪姜糖始终无法消气，和好后也闷闷不乐。 糖糖生气和失落的本来就是因为别的事啊！ 念及此，柏运之匆匆翻身下床，他觉得有些事需要确认一下。 不能等，最好是立马、马上、即刻确认。 *** 姜糖是难受醒的。 他很少喝酒，对酒也全无了解，几口脑袋就发晕，一两杯就醉得睁不开眼。虽不至于宿醉的程度，但嘴巴喉咙都很干，胃里也翻江倒海，十分不适。 被这感受弄醒时才凌晨五点。 姜糖挣扎着从被窝爬出来，去厨房接了热水小口小口喝着，又觉得太单薄，吃了两片面包。 有东西垫着，空空如也的胃这才相对舒服了一些。 只是这么一折腾，躺回床上姜糖就有些睡不着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他即便穿着睡衣也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 好臭。 姜糖皱着鼻子想。 难以忍受这种味道，天刚亮他就开了热水洗澡。 柏运之就是在他洗完澡时找上门来的。 平时这个时间正是上班上学的时候，姜糖的父母陆续出门，正碰上柏运之过来。 来姜糖家对柏运之来说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叔叔阿姨给他开了门，不会问怎么这么早来找姜糖，也不会管他什么时候离开。 至于姜糖，还没出浴室就知道柏运之来了。 他早上光顾着洗澡，忘记取晾在阳台的毛巾，家里没人时碰到这种情况都是自己光溜溜跑回房间，今天并不确定父母离没离开，便拉开门缝冲外喊道，“妈，毛巾——” 然后就听到远处传来母亲的声音，“妈妈上班去了，你小柏哥哥来找你玩了，他给你拿。” “……” 站在门里，姜糖小声“哦”了下，等柏运之敲门就再打开一条缝，伸出半截手指把毛巾拽进来。 浴室镜子中有一块没有雾，映出姜糖瘦白的身型。 他昨晚流了眼泪，这会儿眼皮有些肿，压着眼耷拉着，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大清早，柏运之不知道来找他做什么。 明明昨天一整天都不开心。 跟柏运之说话不开心，晚上聚会也不开心。 打开房间门，柏运之坐在桌前那把椅子上。 考试结束后姜糖就没有再学过习，桌子前几天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体委送的那封情书也放在那里动都没有动。 “怎么不打开看？”柏运之问。 姜糖站在门口，等了会儿才说，“还没有做好准备……” 姜糖自觉告白和接受告白都是郑重的事，感情很珍重，才要认真对待。 他不是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体委的感情，只是看到那封情书，想到不被自己喜欢的体委，同时也会想到不被柏运之选择的自己—— 那么认真写了情书又怎么样？ 努力从来不代表会获得好的结果。 因而姜糖不打开情书。 好似只要不去拒绝别人的感情，姑且就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柏运之也不会拒绝自己。 柏运之原本是来向姜糖确认感情的，只是刚洗完澡眼睛微微肿着的姜糖看起来很没有精神，“还没有做好准备”这句话也好似并不只是针对情书。 因此柏运之到了嘴边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看了姜糖许久，于心不忍，走上前去揉了揉姜糖的头发，如往常那样温和地说，“糖糖不要不高兴了，昨天说喜欢哥哥，就是已经原谅哥哥了是不是？” 姜糖垂下视线，慢慢点点头。 柏运之便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饿不饿，要不休息一会儿换衣服，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姜糖说好。 半小时后两人出门，姜糖其实并不饿，只是柏运之说出门，他就想和柏运之一起出去走走。 第15章 好没有原则啊…… 姜糖这样想自己。 明明柏运之只当他是弟弟，除开邻家竹马的关系，柏运之也会觉得他是一个烦人的跟屁虫。 可是姜糖还是没办法一下子就不喜欢他。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姜糖对温柔和照顾的一切理解都是柏运之。 柏运之并非十全十美，可好就是好，喜欢就是喜欢，一切水到渠成，从来理所当然。 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现在要改变，变成不去喜欢，这对于不喜欢改变的姜糖来说，是很大的伤害。 何况姜糖从来没有要求柏运之一定喜欢他。 他知道喜欢可能不会有回应，因而只是想要跟哥哥待在一起而已，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烦扰哥哥、被哥哥讨厌的那一个。 跟在柏运之身后，即便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姜糖也控制不住红了眼睛。 他落泪时没有声音，吸鼻子也很小声，但即便如此也很快被柏运之察觉到异样。 柏运之侧过身来，看到忽然一下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姜糖，怔愣住了，“怎么哭了？” 姜糖摇摇头，头埋得很低。 柏运之牵着他走到无人的角落，手指搭在姜糖脸颊，轻轻扶起，仔细看着他的神情，声音放得很轻，“糖糖，跟哥哥说哭什么？” 姜糖想要低头，脸颊却被手指牢牢端着。 好似越不想被看到丑陋的哭脸，柏运之就越是跟他对着干。 “糖糖，让哥哥看看。” 柏运之的声音很轻，像一种刻意又温和的引导，“哭是因为还在生哥哥的气？” 姜糖摇头。 “那是不想跟哥哥出来？” 姜糖还是摇头。 “还是不想看到哥哥？”柏运之说，“昨天晚上还说讨厌哥哥。” 姜糖依旧摇头，“我没有……” 替姜糖抹掉脸颊上的泪珠，柏运之循循善诱，“没有什么？没有不想看到哥哥，还是没有讨厌哥哥？” “没有，都没有……” 没办法低下头，姜糖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柏运之，“从来没有讨厌哥哥，可是哥哥为什么要讨厌我？我明明什么错事也没有做……” 已经大抵清楚，柏运之心里软成一片。 他擦着姜糖的眼泪，认真地说，“糖糖，哥哥从来没有讨厌你。哥哥一直都喜欢你。” “骗人……” 姜糖不信，把那天听到的柏运之和陈选的对话都说出来，却很快得到了柏运之逐字逐句的解释。 揉着姜糖的脸颊，柏运之笑着说，“都是哥哥的错，没有早点看出来糖糖喜欢哥哥，但这也是糖糖的错。” 他让姜糖不要哭了，姜糖却还未从柏运之所说的喜欢中回过神来。 姜糖摇着头，想要反驳“怎么会是我的错”，就被柏运之按着肩膀，往后推到了墙边。 柏运之背着光站，神色看不清晰，但离姜糖站得很近。 他个子那么高，把姜糖困在墙壁间逃都逃不了。 他说，“糖糖，不许哭了，再哭我就咬你了。” 姜糖喜欢玩游戏，当然也玩过很多恋爱游戏，告白场景从来都是美好的，壁咚似乎也总是冒着粉红泡泡。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心跳过快，无法反应，像被桎梏住。柏运之握着他手臂的力量不痛但无法忽视，彰显着两人间的力量差距，是一种完全被控制着的感觉。 从未有过这种经历，姜糖愣愣的不知该怎么办，刚有点止住的眼泪又哗得往下落，完全不受他本人控制。 可柏运之刚刚说什么？ 柏运之说，再哭就咬他——为什么要咬他啊？！ 还没有想清楚原因，却意识到眼泪就是柏运之这个boss的启动钥匙。 眼泪还没滑到下巴，眼前的人便俯身压了过来。 与此同时，含混的声音响在了姜糖唇齿间，“说了再哭就咬你，还故意哭？” 姜糖有没有在哭，自己已经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那声音在唇缝波动，跟微凉的唇瓣一起，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从未有过的触感。 是一种有点麻，又有点痒的感觉。 第12章 完结章 工作日的清晨，街头巷尾行人少得可怜，藏身于隐蔽的角落就更不可能被人打扰了。 柏运之的触碰极其温柔，靠过来时挡掉所有光线，姜糖只从余光看到墙壁上的些许光影，印着繁茂的树影和隐约能辨认出来的人影。 眼下的时间似乎是不会流动的，这感觉跟游戏里表述的接吻感受差不多，脑袋晕乎乎的。 什么时候分开，或是分开又靠近，都没有太大的实感，像站在一团棉花里，无从着力。 也就是这时，唇瓣上忽然传来一股力，不算太重，依稀可辨有些埋怨的意思—— 柏运之松开他之前轻轻咬了他的下唇。 “……” 所、所以，是真咬吗？！ 原本就在因为柏运之的解释而愣神，姜糖还没有消化掉“陈选那天的话是误会一场，哥哥原来喜欢我”的现实，柏运之就靠了过来。 对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姜糖来说，这一咬更让他迷糊了。 是亲吻不是么……还是只是惩罚性地咬他一下？ 就因为他掉眼泪？ 眼泪还没有完全干涸，两人分开时姜糖睫毛上还有泪滴坠着，眨眼间落到湿润的脸颊上。 第16章 看上去像刚挨了欺负，哭得更厉害了。 柏运之垂眸看着，没有要帮姜糖擦眼泪的意思，问他刚刚在想什么，好不专心，还说，“怎么还哭？是不是还想再咬一下？” “？” 姜糖难以置信，原来真的是在咬他！ 他正想控诉柏运之“怎么咬我”，还想说柏运之好凶，说什么喜欢根本就是骗人，怎么会有人咬喜欢的人。 却见柏运之再一次扶住他的脸颊靠过来。 因姜糖没有拒绝，这一次的时间更长一些。 可即便没有分心去看墙上两人的影子，也没有胡思乱想任何事，这次分开时柏运之依旧咬了姜糖的唇瓣。 还会注视着姜糖低声说，“很好咬，像软糖一样。” 只不过这一句姜糖并没有听清。 他跟柏运之接吻时仿佛被剥夺了呼吸的能力，憋得脸都红了，要不是柏运之放开他，姜糖都觉得自己会窒息。 他腿发软，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讨厌，”姜糖气息逐渐顺畅，眼眶还红着，“为什么要咬我啊……” “因为你是笨蛋。” “？我不是！” “怎么不是？”柏运之似乎很有道理，“接吻而已，怎么一点都不会？” 啊，原来真的是接吻。 姜糖的脸又热又红，心跳那么快，最后干脆靠墙坐在地上，柏运之就也跟着坐下来。 明明四下无人，柏运之还要贴着姜糖坐，紧紧挨着他。 紧紧挨着，却还要接着斗嘴。 姜糖小声说，“我早就知道接吻了，是没有准备才会这样的，我根本不笨。” “就是笨，”柏运之说，“两次了，教都教不会。” “怎么教都教不会，你又没有好好教！” “那……”柏运之转头，“再教一次？” “……不要，”姜糖红着耳朵，话题又绕回去，“反正我不笨，一点都不笨。” “不再来一次就是笨。” “你好不讲道理……” “没办法，谁让我是哥哥，哥哥说是就是。” “……” 很没有营养地吵闹了一会儿，两人对视片刻，都笑了起来。 笑声渐弱，靠着墙坐了些许时间，姜糖轻声问，“是真的喜欢我吗？” “嗯。” 柏运之去拉他的手，手指从指缝中穿过去，是小情侣的那种握法。 姜糖的脸颊又烧起来，“哥哥，真的不觉得我是跟屁虫，特别烦人吧？” “真不觉得，”柏运之侧目看姜糖，低声说，“最喜欢你跟过来。” 姜糖偷眼看柏运之，目光相接，柏运之的神情清澈认真，“喜欢一起上学、放学，也喜欢从窗户那里看你，一起回家写作业。不喜欢你同学喜欢你，也不喜欢别人给你情书……” 听到这里，姜糖眨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哥哥，你那天，是不是吃醋啊？” “是啊。” 柏运之大方承认，语气间已不像之前那样“哥哥错了”为自己的行为自责，仿佛吃醋就是会变得不理智，都是希望姜糖可以理解的。 不过很快他又说，“但是以后都不会欺负糖糖，吃醋会第一时间跟糖糖说。” “说什么？”姜糖觉得有一点点好笑，“说你吃醋了？” “说——”柏运之顿了顿，身体稍稍往前，额头碰到姜糖的，在上面蹭了蹭，“说糖糖不喜欢哥哥了，负心汉，欺负哥哥，让哥哥吃醋，太坏了。” “……” 原来是撒娇。姜糖想。 柏运之这会儿有点点像一只喜欢耍赖的大狗狗，已经得知姜糖不会不喜欢他，就肆意撒欢，抱着人蹭来蹭去。 姜糖觉得柏运之这样子有点幼稚，但非常可爱。 稍微有点招架不住，停顿了很少的时间，姜糖转移话题，“你在窗户能看到我啊？” “能，你离开教室或者回教室都能看到。” “从哪里？” “从我坐的位置，就是我们班最后一排，刚好能看到对面的走廊。你们班前门后门都看得一清二楚。” “……哦、哦，这样啊。” 这种感觉有些新奇，是玩游戏时都带不来的。 原来每一次回教室柏运之都会远远看着他，姜糖等柏运之放学从来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过去，送哥哥回教室也从来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 这算不了什么大事，但姜糖会觉得开心。 原来柏运之真的是喜欢他的。 “在想什么？” 姜糖稍稍转过脸，就见柏运之看着他，他摇了摇头想说什么都没想，可根本不等他说出口，柏运之就再一次靠了过来。 *** 一周后，姜糖已经在和柏运之交往。 单身狗陈选对此事无知无觉，他拿着手机登门拜访，诚心诚意拜姜糖为师，让他带带徒儿，势必要拿到游戏成就。 姜糖满口答应。 三人在家玩了一上午，陈选自告奋勇取外卖，柏运之就跟姜糖在餐厅倒饮料。 这几天姜糖几乎每天都跟柏运之待在一起，以前两人也天天见，但做情侣跟做兄弟还是不同的。 姜糖可以随意挨着柏运之，也不会担心哥哥退后的动作是不是讨厌他。 他有时候玩游戏会躺柏运之腿上，有时候又背靠背故意往后靠，柏运之从来随他开心。 第17章 只不过有陈选的时候就不能这样随意了。 因而游戏玩了多久，姜糖就多久没有和柏运之贴贴。 等柏运之倒好了饮料放在桌子上，姜糖就立马从身后跳起来去扑柏运之，手臂高高举着抱他的脖子。 柏运之转过身，把姜糖抱了个满怀。 “刚才我去拉你的手都不让拉，”柏运之垂眸看着姜糖，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委委屈屈，“好冷淡。” “因为有人在啊。”姜糖解释。 “陈选？”柏运之说，“让他知道不行吗？” “？” 姜糖愣了片刻，在想到底为什么不要让陈选知道，他跟柏运之关系那么好，不是迟早都会撞破？ 正想着，柏运之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算了，知不知道都行，糖糖不拉哥哥的手，哥哥生气了，要哄。” “……” 柏运之说的要哄根本不用姜糖哄，只不过是个想要接吻的借口。 他双手牢牢圈住姜糖，稍一低头就碰到姜糖的嘴唇。 两人在餐厅旁若无人地hela接吻，丝毫没有发现玄关处有动静，也没有顾及单身狗陈选取外卖的时间。 一直到陈选撞破两人的关系，从震惊中完成了自我消化，并在一段时间内从消化转到了不耐烦，在玄关制造出了动静，那边小情侣才终于分开。 当做什么也没看见，陈选把外卖重重放在桌子上，柏运之跟他聊着闲话，两人一切如常，看上去一个没撞破，另一个就当不知道撞破。 姜糖先前还有些紧张，看到这场景便放下了心—— 也不是不想告诉陈选，只是没想好，之后再说吧。 然而等姜糖去卫浴洗了手再出来，却听到餐厅那边柏运之在强迫陈选改口，“以后不能再叫他糖糖了。” 陈选啧了一声：“……柏运之，谁跟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糖糖那不光是你弟，也算我半个弟吧？你别以为你有老婆了就可以这么过分！” “你也知道，别人老婆的小名你叫什么叫？”柏运之的声音冷冷的，“就说改不改吧？” “……”陈选说不过他，最终妥协，“好好好不叫糖糖，那我叫什么？就叫姜糖？” “不是，”柏运之的声音依旧冷冷，“叫嫂子。” “……” 宣誓主权这一点柏运之已在方方面面贯彻，姜糖站在不远处听红了脸。 不过他想，这也没有什么关系。 毕竟狗狗圈占地盘是本能，如果柏运之是狗狗，那必然会告诉所有人他最喜欢谁。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