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雀》 第1章 [现代情感] 《哑雀》作者:岿白【完結】 文案:倪雀十六岁这年,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无数次地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像风裹着阳光,落停在她晦暗的栖身之地。 当她酝酿着如何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只为有朝一日能再次遇见他时, 却黯然发现,他离开前,亲手撕碎了一张写着“倪雀,期待未来某一天能与你重逢”的扉页纸。 原来,她自以为藏得严丝合缝的喜欢,早就被发现了。 她不奢求他喜欢自己,可她也难以忍受来自他的讨厌。 于是,在某一个出逃的深夜,她一边跑,一边丢下她十六岁这年卑微又莽撞的爱恋。 那一夜,月色很美,青山和媚,人间多了一只不再声张的哑雀。 1、坚韧聪慧女主x温柔蛊人男主 2、1v1,he,双c,慢热 内容标签:励志 成长 正剧 暗恋 主角江既迟视角倪雀 一句话简介:山村女孩追爱记 立意:与不公平的命运抗争到底。 第1章 倪雀 “嘎吱”一声,屋外的木门传来被人推开的动静。 倪保昌踉跄的脚步声和不满的埋怨声同时响起:“黑咕隆咚的,连个灯都不开,不知道老子在外面还没回吗?” 房间里,趴在床沿专注写作业的倪雀听到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起身,把台灯关了、插线拔了,然后摸着黑将卷子一卷,和笔一起塞进书包里。 倪雀往床上一倒,本想装睡,但房间门被倪保昌拍得砰砰作响:“倪雀?开门!我知道你还没睡,我刚从门缝里看着你房间的光了!” 倪雀微微抿了下唇,只好起来,轻轻踢开床脚的小凳子,拉了下房间的灯绳,白炽灯亮起,她把台灯悄悄放回柜子里,这才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股熏人的酒气扑面而来。 倪雀还没来得及说话,倪保昌将她往边上一拨,视线朝里望去。 倪雀的房间又小又破,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只小凳子,原本还有个书桌,被倪保昌当柴劈了扔灶膛里烧了。 房间一眼望尽,倪保昌没瞧出什么端倪,索性走了进去。 他摇摇晃晃地停在那只巴掌大、齐踝高的小凳子前,扶着床沿蹲下身,摊开手,掌心贴上去,用手掌感知着那小凳子的温度。 倪雀站在房门口,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倪保昌那低于人类平均值的智商,在酒精激发下,居然能拔高一些。倪雀麻木又不安地如是想。 果然,倪保昌感知出了那凳子上的温度,下一秒,这凳子就被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响,本就脆弱的凳子霎时四分五裂。 倪保昌摔了凳子不够,又去翻她的书包,把里面的书、本子、卷子一通倒了出来,抓过一本撕一本,抓过一张撕一张,边撕边愤怒地给出他但凡醉酒十有八九就会冲倪雀提出的警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用不着学习,等你这初中读完,打几年工给老子赚点钱就去嫁人。你读书有个屁用啊,老子是不会花钱供你的!” 看着他那副凶煞又暴躁的样子,倪雀心有畏惧的同时又习以为常。 她早已在从小到大无数次的历史经验中,总结出了这番情形下应付倪保昌的最好的方法。 她如果顶嘴,或是试图讲理,或多或少会被打;她倘若沉默或无声对抗,倪保昌的酒疯可能会撒到酒醒为止。 顺从是唯一解。 这回也是一样,倪雀看着被撕得稀烂的、散得一地都是的纸屑,心中拧了拧,权宜道:“爸爸我知道,我就是应付下明天要交的作业,不交老师该来家访了。” 倪保昌最烦应付学校那些老师了。 他之前因为醉酒把倪雀打出过明显的外伤,老师因此上门做过家访,那唠里唠叨没完没了的说教劲,能把人烦死。 倪保昌听到家访这两个字就头疼,把手里还抓着的一本书往床上一甩,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倪雀:“你最好是。” 他骂骂咧咧了几句,颠三倒四地出了房间,回自己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倪保昌一如既往地断了片,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说什么、干什么了,他起来的时候,倪雀已经把饭做好、也吃完了,老太太坐在饭桌前,嘟嘟囔囔地抱怨倪雀这粥煮得不够烂,费她牙口。 倪雀没说话,从房间里背了书包出来,正要出门,倪保昌从桌上抓了个菜包子,咬了一口,朝着门口的方向叮嘱了句:“放学了就回来,别在学校磨叽,家里羊还等着你放呢,饿死一头你半年不吃饭都不够我回本的。” 清醒状态下的倪保昌没醉酒时那么可怕,倪雀自然没昨晚那么顺从了,但以她在这个家的地位,她也不会贸然顶嘴。倪雀把掉到胳膊上的书包带子往上拽了拽,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倪雀家住山村里,她每天单程去往镇上中学有十几公里的路,途经一段山路、一座吊桥,过了桥,剩下的就是两年前乡镇政府合资新修的水泥路。到了水泥路段,搭便车就比较方便了。 为了节约时间,也为了省钱,倪雀会在保持着对外人足够警惕的情况下,动点嘴皮子,搭上去往镇上的顺风车。 鉴于李清涟从小耳提面命的教育,封闭式的四个轮子的车,倪雀是不会搭的,她一般只坐板车、自行车、车厢大敞的三轮车这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章 今天搭的是辆牛车,比平时慢了些,单程超过了一小时,到学校时,早八点已过,班上正在上语文课。 倪雀今年读初三,还有三个多月就中考。 她所在的这所中学,是青螺镇仅有的一所中学,学校里只有初中部,没有高中部。中考过后,考过一定分数线,可以去到县里的高中。分数过分突出的,会被市里的重点高中挖去。 倪雀的成绩在年级里是断崖式的拔尖,她当下最大的目标就是中考结束后能顺利去到市里的高中,到时候她可以住校,离那个危险的家远点。 但她其实不太有把握。她的成绩在学校里固然不错,可受限于学校的生源,她没有参照物,无法比对真正优秀的同龄人,也就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可探寻范围内,拚命地学习。 倪雀很认真地听完了这节语文课。 现在给他们上课的这个语文老师很不错。 语文老师叫林杳,半个月前,刚开学没几天,一批来自省师范大三的学生被大巴送到他们学校,开始了为期一学期的顶岗实习,林杳就是其中之一。 又因为他们原本的班主任一周前开始休产假,刚实习没多久就展现出耀眼的教学技能和管理水平的林杳临时被提成了他们班的代班班主任。 倪雀很喜欢林杳,相比之前的语文老师照本宣科的教学方式,林杳善于归纳总结,每堂课都言之有物,还会教授他们很多课本以外的知识。这对于知识获取途径相对单一的倪雀来说,太过珍贵难得。 倪雀甚至为自己迟到的那五分钟感到懊恼。 下了课,同桌提醒她,早上上课之前,他们把老师布置的要写的数学和物理卷子交上去了,就差她的了。 倪雀“哦”了声,想到自己的卷子被倪保昌撕得稀烂,心里很是郁闷。 她从抽屉里拿出书包,从里抽出两张用透明胶带拼接、粘贴过的卷子,起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大开间,办公桌蜂窝似的排列着,全年级的老师都挤在这里。 学生们一下课就跟囚犯被释放一样亢奋哄闹,课间的老师们,尤其是那群年轻的实习老师,其实也不遑多让。倪雀走到门口,就听到办公室里老师们聊得火热的声音。 有讨论教学方法的,有谈及班上学生的,有唠家常的,有聊娱乐八卦的。 她敲了敲门,有朝向性地喊了句“老师”,林杳坐在比较靠门的位置,一眼就看见了她:“哎,倪雀,进来吧。” “林老师,我来交卷子。” 她说这话时,林杳的视线也落在了她手中的卷子上:“这怎么回事?” 林杳第一反应是她被人欺负了,立马严肃起来:“谁撕的?” 倪雀看办公室里大半的人都朝她看过来,有些脸热,随口诌了个谎:“村里野猫抓坏的,不过应该不影响批卷,我都粘好了。” 林杳皱眉,显然不信:“猫?猫能抓成这样?” “林老师我先把卷子交了吧。” “行。” 倪雀把两张卷子分别交给了物理和数学老师,还都用同样的理由应付了过去,俩老师也没深究。 她回过身来,见林杳背靠工位,一副等着她过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正纠结要怎么说才能增强自己刚才那个拙劣谎言的可信度。 这时,和林杳同批过来的教美术的实习老师冯子业,拿着一袋全麦面包,嘴里叼着牛奶吸管就进来了。 见林杳脸上一副郁色,他咽下嘴里的食物,问:“怎么了这是?谁大早上的就让我们林老师不高兴了,吃早饭没?来一片面包?” “没不高兴,你可别烦我了,走开吧。” 冯子业的工位就在林杳旁边,他把自己的工椅搬起来转了个身,朝向林杳:“我听李坤说你昨天早餐就吃了个馒头,今天特意早起了一节课的时间,就为给你送。” 他从兜里摸出盒纯牛奶,递向林杳:“把这喝了,补补钙。” “大早上献慇勤没好事,”林杳接过牛奶,轻踢了他椅子一脚,“别打扰我,我学生在这儿呢。” 她看向倪雀:“倪雀,你过来。” 倪雀看这俩年轻老师互动看愣了,反应慢了一拍,才走过去:“林老师。” 林杳放低声音,温和地问:“这卷子谁撕的,你介意跟老师讲讲吗?” 倪雀才十六岁,自小家里一团糟的事让她早熟早慧,可这早熟早慧也让她有着远超于同龄人的自尊心。不到不得已的情况,她不轻易诉苦,也不愿显露背后的难处。 眼下自然没到那情形。 倪雀有些心虚,却小声坚持道:“老师,就是村里的猫抓坏的。” 林杳不可能信她,伸手握住倪雀的手腕,把她的袖子往上撸了撸,两只手腕都看完,又去掀她的裤脚,同时问:“学校里没人欺负你吧?你身上有没有伤?” “没有的。” 李清涟以前是倪保昌的首要家暴对象,后来李清涟跑了,挨打的就成了她。但也还好,毕竟倪保昌也不是天天喝酒,不喝醉的时候,还算正常。 林杳见她实在不愿启口,也不再多说,只忧心地给了些叮嘱,大概都是些“有什么事老师给撑腰”“不要害怕”“可以随时找我”之类的话。 倪雀点点头,准备回教室,刚转身就听刚才一直没作声的冯子业说话了,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又带着点得瑟开心的语气:“林老师,我中午打算去趟县城,我刚看了下,今天午休没你的班,下午你也没课,要不跟我一道去,咱们中午在县里吃顿好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章 倪雀闻声放慢了脚步。 林杳叹了口气:“我不去了,我现在是代班班主任,谁知道那群小屁孩儿会不会临时有什么事,我不敢走开。” “你不累啊,你这一周又是准备教案,又是上课,又是管这管那的,得放松放松啊。” “我在宿舍歇着就行,反正不能离开学校。”林杳问他,“你去县里干吗啊?想买什么镇上基本不都有么?” “去接个人,我一发小,他刚放假回国,听说我在这儿,来玩玩,当度假了,说是还要采个风什么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去不去?” 旁边一本地的老教师听到,接茬:“来这穷乡僻壤度假啊,你这海归朋友咋想的啊?” 冯子业笑道:“何老师咱可不能自轻,青螺镇哪儿不好了,除了偏一点穷一点,这儿有山有水风景好,人也都好,我待着也是自在得很。” 那何老师也笑:“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得了哦,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哈哈。” 倪雀早已走出了办公室,这会儿停在门外,她听着里面的说话声,犹豫了一会儿,挪着步子又蹭了回去。 “冯老师。”办公室门口冒出颗小脑袋。 冯子业转过头,看着那颗脑袋,差点想打地鼠:“小学霸,怎么了?” 倪雀犹豫片刻,问:“你中午要去县里,你怎么去啊?” “这还怎么去,街上不一堆接客的三蹦子么,坐那个去。” “三蹦子?” “就电动三轮。”冯子业是北方人,“三蹦子”是他们老家那边的说法。 “一直坐到县城吗?”倪雀又问。 “不然呢,小学霸还有别的交通建议?” 十几里路呢,好贵啊。 倪雀心里想着,眨了眨眼,小声问:“老师,我……能蹭个车么?” 第2章 初见 倪雀有一本很重要的辅导书被倪保昌撕坏了,她早上起床粘了半天也没粘好,索性放弃了,想着有空去县里再买一本。而且她买的课外卷子也都做完了,没题刷了让她没安全感,倪雀迫切地需要新题库填充她的大脑。 林杳、冯子业问她去县城要干什么,她只回答了后者。 林杳又说:“你要买什么卷子,让冯老师给你带好了。” 倪雀轻轻摇头:“市面上好多卷子我都做过了,要买什么我得自己找。” 冯子业在旁边啧啧称赞:“不愧是咱青螺镇中学的断层学霸。” 倪雀眨了眨眼。 林杳还是有些犹豫。 倪雀看出了她的担心,保证道:“林老师,从我们村,到镇上,再到县城,我都很熟的,以前去县里,也都是我一个人。而且我会跟着冯老师,不会乱跑的。” 对于冯子业来说,也就带个小尾巴的事,他倒是无所谓,而林杳,不管怎么说,作为代班班主任,学生的安危,她是要负责的。 冯子业说:“倪雀挺懂事的,再说了我多靠谱啊,人我带出去的,肯定全须全尾地给带回来。” * 林杳和年级主任说了声,主任非常通融。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倪雀就跟着冯子业在街上拦了辆电动三轮,往县城去了。 倪雀背了个书包,一坐到车厢里她就从书包里摸出单词本来,开始默背单词。 刚准备点开手机打游戏的冯子业被她惊到,一个“靠”字差点脱口而出,硬憋了回去,只吐出一句:“这么努力啊?” 倪雀从单词本上抬了下头,又垂下:“马上要中考了,我想考好。” “你肯定能考好,我在办公室可是听说了,你除了语文,每次考试几乎门门满分。”冯子业往车座一靠,不禁感慨,“我当年要是有你这么用功,我能考上央美吧。” 冯子业说着,脑海中浮现出林杳的脸,脸上也露出笑:“不过也不可惜,省师大也挺好的,爱情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遇到的。” 倪雀再次抬起了头,眼睛微微睁大看向他,显出几分茫然。 冯子业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小学霸,背你的单词吧,你还小,爱情这玩意,离你还远呢。” 四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县城,又过了十分钟,电动三轮停在了火车站前。 倪雀率先下了车,冯子业从车厢里出来,在原地蹦了两下,松松筋骨:“这车太小了,窝得小爷腿都酸了。” 倪雀下车后,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着车站的站标。 李清涟离开后,这些年她好几次来到这里,想像着有朝一日,她也要从这里离开,去到更远的地方。 “嘛呢小学霸,走了。”冯子业见她愣在原地,回头催促。 倪雀回过神,跟着他往出站口的方向走。 两人走着,冯子业拨了个电话出去,接通后,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到了,你出来就能看到我了……人群中最帅的那一个……那是,快点啊,小爷我过时不候。” 等了三分钟,或者五分钟,倪雀看见冯子业激动地挥起了手,她朝着冯子业的视线看过去,一个戴着墨镜、穿着牛仔外套的年轻男人拉着行李箱,正在刷身份证过出站的闸机。 刷完,男人抬手也朝这边挥了挥。 从对方微提的嘴角,倪雀看得出来,那人也是笑着的。 没一会儿,两方人在中间路段汇合。 冯子业和江既迟用力地抱了一下,松开后,冯子业捶了下江既迟的肩:“咱俩有两年多没见了吧,想死兄弟我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章 “我去,你轻点啊。”江既迟揉了下被捶的肩,嘴角却是扬得更高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上次回来还是前年过年的事了。” “你小子还是这么帅,不,好像更帅了。” “你倒是没怎么变。” “夸我下会死啊!”冯子业又捶了他一下,人却是笑着的,“话说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半个月吧,先在这儿采一组声样,最后几天回北阑,回去陪陪我爸妈。尤其是我爸,他现在……”江既迟说到一半,顿住,头微微一偏,抬手往下拨了拨墨镜,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这怎么还立着个活桩呢?” 倪雀就站在冯子业侧后方,不声不响的。江既迟一开始还以为她和冯子业一样,是来这儿接什么人的。 方才视线无意间落在她校服的校徽图案上,看清上面的“青螺镇中学”几个字,才意识到冯子业可能还捎了个小同学过来。 “妹妹,你跟他一块儿的?” 冯子业见到太久没见的好兄弟,一时得意忘形,把带来的小尾巴都差点忘了。他忙解释,顺便相互介绍了下:“我一个学生,叫倪雀,她要来县里买卷子,我正好过来接你,顺路捎上她。小学霸,这我初高中同学,江既迟。” 冯子业说话时,江既迟把挂在鼻子上方的墨镜摘了下来,露出完完整整的、带着笑意的一张脸。 倪雀一时间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她头一次发现,原来有人的外貌能给人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的大脑,不对,应该说是她的眼睛,像拍照时自动开启了人像模式的手机,除镜头里的主体外,背景都已虚化。 眼前这个男人,俨然就是那个镜头里的主体。 她发着愣的工夫,江既迟开了口:“江水的江,既然的既,迟到的迟。你呢,哪两个字?” 江既迟说话时,微微弓腰,朝她的方向略倾,那双柳叶一样的眼睛弯出温柔的弧度,倪雀甚至在里面看见了自己僵硬的倒影。 出走的魂魄渐渐归位,倪雀听见自己小声说:“人儿倪,麻雀的雀。” “倪、雀,”江既迟重复了一遍,咂摸着,“名字好听,写出来应该也会很好看。” 倪雀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以前也有人说过她名字好听来着,但她还是第一次被夸名字写出来会很好看。 她……她该接什么话呢? 要说谢谢吗?但是不是要谦虚点,可被夸名字有什么好谦虚的。 倪雀头一回在这种事情上纠结。 啊,她到底要说什么呀?! 这时,冯子业招呼道:“走吧走吧我们先吃饭去,我都要饿死了!” 倪雀觉得冯老师就是她的救世主,早上同意让她蹭车,这会儿又解救她于心脏疯狂跳动的水火中。 冯老师身上简直散发着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的灿烂光辉。 冯子业拿出手机,点进大众点评搜索美食,同时问:“小学霸,你算是本地人吧,你知道这县城有什么好吃的餐厅吗?给推荐推荐。” 倪雀没来由有点羞愧:“冯老师,我没在县城吃过饭,我……不太清楚。” 她家住小山村,离县城几十公里,她虽然来过县城,但从没进过哪家店吃饭。不过这和距离远不远关系倒不大,主要还是因为没钱。 “哦,这样,没事,那我看着找吧,吃点地道有特色的。” 冯子业翻了翻大众点评,最后直接在上面找了个评分最高的餐馆,然后在滴滴上打了辆出租,三人上了车,往餐馆的方向去。 一路上,冯子业和江既迟都在聊天。 倪雀默不作声地听着,从他们的聊天内容里,她得知了很多关于江既迟的信息。 江既迟是北阑人,目前大三,就读于美国一所藤校,学的计算机专业,他打算明年毕业后回国读研,并跟人一同创业。 除此之外,他们还聊了很多倪雀根本听不懂的,人工智能领域的内容,倪雀听得很专注,但她的大脑除了能记住其中一些名词外,几乎无法对此进行消化和理解。 这让倪雀很是郁闷。 到了餐馆,点好了餐,冯子业去上厕所,桌上只剩倪雀和江既迟对坐。 倪雀没来由地感到紧张,手心都盗汗,她悄悄地用指甲掐了掐指腹,然后抬起头,决定把自己平时搭讪蹭车的社交技能拿出来,江既迟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小倪雀,你们现在上了几节冯老师的课了?” 江既迟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有磁性,总带着几分笑意。 在倪雀听来,那嗓音像是具化了般,仿佛沾了清水的羽毛搔在人耳朵上,让人感到一种清凌凌的痒意。 有话题为引,倪雀的紧张顿时散去不少。 她回答说:“两节,目前上两周了,一周一节。” “他教得怎么样?” “第一节课冯老师在黑板上画了我们学校的样子,刚画完就下课了。”倪雀想起那幅占了大半边黑板的画,真心总结道,“画得超级像,很好看,我们班还有同学偷偷用手机拍了照呢。” 江既迟毫不意外:“他跟你们炫呢。” “第二节课冯老师就开始教我们画素描的线条和阴影了。” 倪雀刚说到这儿,冯子业就回来了,他抽了张桌上的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坐下:“我刚没听错吧,你们好像在聊画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章 “你可真能秀啊,第一堂课上来先炫技。”江既迟说。 冯子业捏了片等餐的小零食扔嘴里:“你不懂,初中这群孩子,半大不小的最叛逆,第一堂课,先得镇场子,得让他们服气。” 说完他还寻求倪雀的认同:“是吧小学霸,你冯老师给你们上完第一堂课,你们有没有被冯老师高超的画功震撼到?” “……” 冯子业目前也就给他们上过两堂课,倪雀也没和实习老师们课后有过多接触,并不知道冯老师私下说话是这个画风,一时没能接住这个话。 她就愣了这片刻的工夫,江既迟就找着挖讽冯子业的点了:“看见没,沉默是最震耳欲聋的否定。” “靠!” 冯子业刚发出这么一声,江既迟就在桌子下蹬了他一脚:“靠什么,闭嘴吧你,别给人学生带坏了。” 冯子业愤愤然:“江既迟,祖国不好吗?回来就想找死啊?” 江既迟一边端起茶壶给他们倒水,一边笑着说:“祖国很好,这不是来拥抱祖国山水了。” 冯子业白了他一眼,拿起杯子喝水,同时抬手指着江既迟,对倪雀说:“听听,这就是被资本主义腐蚀过的男人,说个话土死了。” 倪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江既迟,抿了抿嘴唇:“……不土吧。” “什么?” “拥抱祖国山水……没问题呀,”倪雀低下眼,小声道,“又不是拥抱女人。” 第3章 代课 “噗——!”冯子业半杯水刚进嘴,一下全喷了出来。 好在这桌子呈圆形,三人分坐三侧,再加上倪雀和江既迟都往后闪避得及时,两人没被殃及。 冯子业喷完,觉得自己在学生面前的形象跌忒惨,一时间都忘了倪雀刚才有多语出惊人。 倪雀反应飞快地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同时莫名有些心虚地瞥了江既迟一眼。江既迟手背抵着唇在笑,眸光对上倪雀的,他轻轻地挑了挑眉。 倪雀耳根一热,讪讪地低下了头。 吃完饭,三人去了县城最大的新华书店。 倪雀直奔教辅区。 来都来了,江既迟和冯子业也挑起了书,江既迟挑的都是专业相关,冯子业拿了几本画集和绘本。 倪雀很缺钱,李清涟走前虽然给她留了一笔钱,但她以后读书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她必须省。她不敢大手笔,平时的花销几乎都用在了买书买卷子上,她还会比对再比对,确保买的每一本书每一张卷子对当下的自己必须具备有效价值。 最后,她拿了两套卷子和一本资料书,直起身准备下楼的时候,发现冯子业和江既迟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等她。 倪雀快步走过去,有些局促地抱歉道:“对不起让你们等我这么久。” 冯子业无所谓道:“我下午没课有的是时间,你这个小学霸又享有特权,再晚点回也没事。” 江既迟的视线在她挑的书和卷子上逗留了几秒,意外道:“小倪雀,你左手这套卷子全是压轴题训练,对你们来说超纲了。” 倪雀对自己“断崖式学霸”这个标签从未有过明显的优越感,相反她是一个对自己的学习情况保有很强敏锐度的人,这种敏锐度让她从来不敢松懈,更不敢骄傲自满。江既迟这么说,她免不了为自己会做这类超纲题而感到有些暗暗的窃喜,但并不会得意忘形。 倪雀抬头看着江既迟:“我就是练一练,实在不会的,我最后会看答案解析的。” “要是答案也看不懂呢?” “那我就多看几遍。” 倪雀这话接得在江既迟意料之外,他“嗯?”了声。 倪雀小声道:“我们老师也不太会。” 江既迟和冯子业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冯子业“唉哟”一声:“给我们小学霸厉害坏了。” 江既迟也说:“真厉害。” 一个是并无恶意的调侃,一个是真心夸赞,倪雀听着,心里飘飘的,很高兴。 三人走到楼下的收银处,江既迟把买的书递给收银的店员,冯子业也把自己挑的书放在了台面上。 倪雀等着他们付完后自己再结账,江既迟却朝她伸出了手。 倪雀有点愣,江既迟直接把她手里的书和卷子抽走了:“发什么呆呢。” 手中一空,倪雀下意识地去夺自己的东西:“我自己来。” “你来什么来?”江既迟用卷子拍了下她的脑袋。 江既迟的动作很轻,卷子撤离的速度也很快,倪雀却有点像是被拍懵了。 就……就好像江既迟刚才是用手轻轻拍了她的脑袋一下。 那端,店员扫完了所有书封底部的条码,说了个最终金额,问:“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 很快,微信收款到账的语音提示响起。 倪雀有些尴尬,她看了冯子业一眼,对于江既迟付钱这件事,冯子业看起来没有任何负担,似乎非常理所当然、不值一提。 他们本来就是发小,再者中午吃饭是冯子业结的帐,他和江既迟之间起码是有来有往的。可是自己……蹭顿饭也就罢了,但买书买卷子,完全是她自己的事,让江既迟替自己买单,尤其是她和江既迟认识才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实在是无法接受得心安理得。 往书店外走的时候,倪雀走到江既迟那一侧,要开口时,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章 叫名字?她都叫冯子业老师了,而江既迟是冯子业发小,她叫他名字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不够尊重他? 难道叫江老师?可江既迟也不是她老师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有点排斥这个太具戒律属性的称谓。 她就纠结了这么会儿,就没找着机会开口了。江既迟和冯子业一直在说话,聊天的内容又回归到了先前那种比较专业深入的话题,江既迟建议冯子业业余可以学学ai绘图,说是技多不压身,冯子业一脸不屑,对此嘴炮了半个小时。 之后他们打车回了青螺镇,江既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外加高铁、火车,已经非常累了,冯子业早就帮忙在镇上给他订好了宾馆。 把人送到宾馆后,江既迟要好好休息一阵顺便倒时差,冯子业则带着倪雀回学校。 回去的路上,倪雀捧着手里的书和卷子,她看了眼封底的标价,书店的教辅售价统一八五折,这两套卷子一本书加起来一共是117块多。 她从书包里拿出来120块钱,给到冯子业,问他能不能帮忙转交给江既迟。 江既迟既然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肯定和冯子业还会经常见面,让冯子业帮忙转交是最合适的。 可是当她说出口后,她心里有个声音希望冯子业能拒绝这件事。不是她不想还钱,而是她想,在冯子业拒绝后,她就有了个能自己去还钱的理由。这样,她就有机会能再见到江既迟。 果然,她说完后,冯子业并没有收她递过去的现金,甚至为了打消她给钱的念头,当作丢难题似的丢出一句:“这钱我是不会替他收的,要还你自己还。” 这话正中倪雀下怀,倪雀故作为难地“哦”了一声,内心却很雀跃。 这天下午一放学,倪雀第一个冲出教室。 青螺镇太小,拢共两条主干道。镇上所有的建筑、店面什么的,基本都以这两条呈十字形交错的主干道为中心排布坐落着。 冯子业给江既迟订的是镇上最好的一家宾馆,距离他们学校稍微有点远,但这个镇都这么小了,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倪雀跑跑走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那家宾馆门口。 之前江既迟和冯子业道别的时候,只约了明天再见,没有约今晚,说明江既迟今天的晚饭得自己解决,而他们镇上又没有外卖服务,所以江既迟肯定得出来觅食。 倪雀这么想着,蹲在宾馆外面的马路牙子上,等了起来。 这么干等着太浪费时间,她又拿出了单词本开始背单词。 夜幕一点点降临,街上的路灯渐次亮起。 倪雀始终没有看到江既迟出来的身影。 她想,估计是太舟车劳顿了江既迟还在休息,但她不能再等了。 她去了青螺镇北边的一家菜市场,她家隔壁的刘婶在这租了个小摊位卖菜,每天都晚上八点左右收摊,完了还得赶回他们村。倪雀有时候放学了不乐意那么早回家,会在学校写一会儿作业,然后来这儿搭刘婶他们的三轮车一块儿回,毕竟天黑了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倪雀到的时候,七点刚过半,刘婶正在收摊,倪雀帮忙一起收了尾,便搭刘婶的车回去了。 到家后,倪保昌见她晚回,果然没给她好脸色,倪雀潦草地吃了晚饭,就去屋后的山坡上接替她奶奶放羊。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倪雀又跑去了江既迟住的宾馆,然而就是不凑巧,到了七点多,倪雀还是没等着人。江既迟要么就是出去了没回来,要么就是晚饭吃得晚,而她能等的时间又实在有限。 又过一天,到了周五,这天下午他们有美术课。倪雀决定到时候直接问冯子业,确定一个能见到江既迟的时间点,然后再过去找人。 下午第二堂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回到座位坐好,等着老师进来。 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上实习老师的课,实习老师们年轻、有活力,身上贴着中学生神往不已的“大学生”的标签,比起那些日日都能见到的本地的老教师,这一年换血一次的实习老师,总是得他们青睐的。而冯子业不仅是那种容易和学生打成一片的性格,他教的又是“美术”这种于学生而言几乎等同于玩乐性质的课,学生们就甭提有多期待他出现了。 大家扭着脑袋看着教室外,只等冯子业出现,过了会儿,没见着冯子业,倒是有一道落拓挺拔的身影从教室窗外走过。 倪雀正低着头在算题,耳边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惊呼声,甚至,她还听到教室里有一片整齐划一的声音用极其期待的口吻在低喊:“进来、进来。” 动静太大了,倪雀无法不受其扰,她抬起头,就见江既迟拎着个笔记本电脑走进了他们班。 与此同时,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呼声:“哇!” 倪雀拿着笔的手顿住了,眼睛不禁睁大了几分,呆愣地看着江既迟一步步走上了讲台。 江既迟穿着一身纯白的卫衣,衬得他愈发肤如白雪、目似琉璃。 倪雀坐在教室很是正中的位置,她一眼不眨地望着江既迟,心中仿佛有海浪在翻涌。 而随着江既迟在讲台上站定,班上嘈杂的声音却慢慢静了下来,江既迟的视线在教室里逡巡了一圈,目光在扫过倪雀时,他极轻地挑了下眉,像是无声地和倪雀打了个招呼。 倪雀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仿佛即刻冲破胸腔的束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章 江既迟把电脑放在讲台上,露出俊朗非凡的笑容:“同学们下午好,你们冯老师临时有点事,这堂课我代他上。” “我姓江,”他执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姓氏,那字迹遒劲有力,一笔一划透著书法的气韵,他转过身来,那张过分优越的脸上笑意不变,“你们可以叫我江老师。” 第4章 画画 江既迟话音一落,班上又闹哄哄起来。 有个女孩子眼睛亮晶晶地问:“江老师,你是哪冒出来的呀?” “对啊对啊,这批实习老师里之前没有你啊。” 江既迟把粉笔放下,说:“我是你们冯老师的朋友,来这采风。他家里临时有点事,周日才能回来,今天下午的课我代他上。你们年级主任也知道这事。” “三班下节也是美术课,你一会儿也要去给他们上吗?” “是啊。” “江老师你长得好帅啊,比冯老师还好看!” “谢谢。” 有个大胆的女生说:“不想你给三班上课,想把这么帅的老师金屋藏娇。” 倪雀立马扭头看向这句话的声源,是他们班特别外向的一个女孩子。倪雀心里顿时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有种自己发现的宝藏被别人也盯上了的错觉。 她看回讲台的方向,见江既迟笑笑,一边开电脑连接投影,一边说:“同学们,咱们闲聊到此结束,该正式上课了,好吧?” 一个男生问:“江老师,你也是学美术的吗?你会画画吗?” 江既迟这时已经把黑板半边的投影放了下来,并打开了电脑,他说:“我不是学美术的,也不会画画。” “那你给我们上课你教什么呀?” 倪雀却隐隐有所感知,想到前两天江既迟和冯子业聊的话题内容,大概会和那什么ai有关。 江既迟说:“我是学计算机的,平时就是写代码、写程序。今天我打算给你们讲……” 不等他说完,好几个学生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老师,什么是代码,什么是程序呀?” 江既迟解释:“代码是一种编程语言,简单来说,就是用数字、字母、符号,甚至是文字连接成的一种指令。我给你们举个例子,你们看了就能懂了。” 他说着,打开电脑上的记事本,在里面输入了一串看起来毫无规律的字符,保存退出后,他更改文件后缀,直接运行。 下一秒,漆黑的电脑屏幕上跳出一只憨憨的小猪,那小猪招着胖乎乎的小手,和他们打招呼:初次见面,你们好呀。 班上同学一下子爆发出惊奇的呼声:“哇塞!” “小猪好可爱,好神奇耶!” “老师你太厉害了!” “原来代码是这样的啊,我好像懂了一点。” “老师你能教我们写代码吗?” 江既迟手撑着讲桌:“现在不能。等你们考上高中,高考后填志愿选专业的时候,如果你们还对编程感兴趣,可以报考相关专业,到了大学,你们就可以接触到代码了。” “可是,考大学……还有好久啊。” 江既迟笑了笑,问:“小学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觉得初中很遥远?” 学生支吾。 江既迟又说:“现在你们都快初中毕业了,回头看,好像就一眨眼的事,不是吗?” 学生们咕咕哝哝,有的附和,有的小声表达着异议。 倪雀看看江既迟,又看看投影屏上那只还在招手打招呼的小猪,她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塞满了要爆棚的求知欲,也感到自己对讲台上那个人又多了几分崇拜。 江既迟不懂画画,他之所以答应冯子业来代今天下午的课,一方面是冯子业家里临时有事跟他软磨硬泡太久,另一方面,冯子业说的一些话的的确确触动了他。 青螺镇是个比较清贫的小镇,青螺镇中学是镇上唯一一所中学,甚至连高中都没有。这里的学生,绝大部分从出生起,就没出过村镇,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直到辍学去外地打工,或者考上高中、大学,才有机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里师资不足,教学水平有限,学生们受到的教育,就像井底青蛙抬头只能望见的那一小片天空一样,窄窄的一方。学生们被动地坐井观天,不知乾坤之大。 冯子业学的是传统美术,他的专业实操起来,不过是玩转手上那支画笔,学生们也许会惊叹,但未必会因此产生那种渴求的探知欲。 江既迟学的计算机,听起来好像是当下热而普的一个专业,但他在世界顶尖的藤校里接触到的计算机运用方向,却是时下人工智能的高端领域,和一般的敲代码还不同。 冯子业觉得ai绘图既是美术的一种,而这又是江既迟了解的专业范畴,找江既迟给他代课,让学生们对画画多一重认知,总比他的美术课被别的老师占了或改成自习对学生们有益。 一堂课不过四十五分钟,能传授的知识实在有限,江既迟这节课,至多也就是抛一个新的引子出去,让那些渴望跳出深井的人多看到一颗视野之外的星星。 有了小猪代码开头,学生们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了投影屏上。 江既迟没有给他们讲太多理论,他直接打开了ai绘图的界面,教他们怎么使用ai绘图工具。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江既迟想了想,说,“一个男教师,站在讲台上,正在给学生们讲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章 讲台下的男生女生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江既迟使用的这个ai作图工具只能读取英文,于是他把刚才描述的这句话翻译成英文,输入到文本框中。 他一边给大家讲解,一边调整着页面下方的各项基础参数,最后,他点击了下alt+enter键,指尖离开键盘时,他视线抬起:“这样,我们刚才描述的画面就可以生成了。” 江既迟说完后,不过五六秒的时间,屏幕上跳出一张图。 学生们的反应大相迳庭。 有赞叹的,觉得神奇。 “欸,这个图真的是一个男的站在讲台上耶!” “好厉害啊,它怎么这么快就画出来了!” 也有觉得不过如此,嗤之以鼻的。 “图上的男的像个火柴人,画得一点也不好。” “像又不太像,没有冯老师厉害。” “也太一般了吧。” 学生们各式各样的反应在江既迟的意料之中,他看了眼投影屏,淡笑道:“看来很多人不太满意这张图。这样,大家对它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提出来,让ai继续帮我们完善它。” “还可以再改吗?” “当然,提示词越精确,最终生成的图才能更契合我们想要的效果。” 一个学生举起了手:“老师,给这个男教师穿卫衣,白色的。” 江既迟低眼瞧了下自己的衣服,勾勾嘴角:“好。” 刚才那个学生的后桌又举手:“近一点,只要上半身可以吗?” 江既迟应允。 “卫衣带帽子。” “头发有碎碎的好看的刘海。” “让他看镜头。” “黑板上有板书。” “板书上有数轴。” …… 从人物到背景,学生们提的要求越来越多,江既迟根据他们的描述,一一加上相应的提示词。 倪雀的眼睛始终追随着讲台上站着的男人,每每有人提要求,江既迟就会朝那人投去短暂的一瞥。 像是也太想被那道目光光顾,倪雀不自觉地举了下手,她说:“柳叶一样的眼睛。” 大概是好一阵没人提关于人物的要求了,甚至前面提过的人也没有提到这般细节的五官描述,江既迟竟一下没反应过来:“嗯?什么?” 倪雀感到自己的心又不受控地跳了起来,脸颊也微微发烫,她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淡定地说:“那个男老师,柳叶一样的眼睛。” 江既迟眉梢一扬,那双柳叶眼里端满了笑:“没问题。” 学生们提的要求中,有的天马行空,并不符合这幅画作一开始想要的写实风,再由着他们瞎说下去,这图最后得抽像没了。最终,江既迟剔掉了一些过分脱离实际的关键词,点击alt+enter,短暂加载后,一张新图跳了出来。 “哇~” 学生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新生成的图,从构图到画风,和刚才那张截然不同,二次元动漫风的年轻男教师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手执一支粉笔,像是讲课讲到兴致正浓时。 “真好看。” “好帅!” “我们提的要求它都做到了哎!” “老师,咱们能再画一张吗?” 江既迟删掉刚才文本框里的内容,说:“可以,这回我会给大家细讲一下提示词的写法。” 屏幕上的那张男教师图随之不见了。 倪雀看着讲台上那个微弓着腰在操作电脑的人,心道,刚才那张图,没有真人万分之一好看。 一节课结束,学生们意犹未尽,江既迟收电脑的工夫,一群人朝着讲台涌了上去,将江既迟堵得水泄不通。 一伙人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江既迟笑着,能答则答。 倪雀看了眼教室后黑板上方挂着的时钟,十分钟的课间眨眼已过半,江既迟已经把电脑收好了拿在了手里,可人还在讲台上站着,学生们还没放过他。 又过去了两分钟,江既迟终于从人群中脱身,倪雀攥了攥手心里拿着的120块现金,小跑出了教室。 快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倪雀鼓足了勇气将人叫住:“江……” 这节课过后,“江老师”这个称谓俨然成了她面对江既迟的首选叫法,可她就是下意识地不想喊出后两个字,春秋笔法化作口舌功夫,倪雀再次只发了一个音节:“江……” 好在江既迟已经闻声转过身来,仿佛后两个字只是被他的转身所打断,并非倪雀不愿叫完。 江既迟见到她,微讶,挑了挑眉:“小倪雀?有事吗?” 倪雀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下口水,缓解着心里莫名的紧张,她把手里攥着的现金递过去:“这是那天买书的钱,还你。” 第5章 江边 江既迟愣了下,不免笑道:“你这小孩。” 倪雀维持着递钱的姿势:“怎么了吗?” “还怎么,”江既迟用电脑轻轻把她拿钱的手往前推抵了下,“谁让你惦记这么点事了。” 倪雀小声说:“应该惦记的。” “这钱我不收,书和卷子呢,就当第一次见面送你的见面礼了。” “可我没给你准备见面礼。” “呵,你还挺轴。”眼见上课铃声就要响了,江既迟想了想,说,“这样,冯子业跟我说青螺镇周边的村镇聚集着少部分的毛南族住民,如果你有认识的,或者你有知道居所的,方便给我带个路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章 倪雀露出疑惑的样子。 江既迟说:“我目前在写的一篇论文研究方向是智能语音,我需要采集一些特色语言丰富自己的论文数据,冯子业也刚来青螺镇没多久,对这儿没那么熟,这两天他又有事不在,我是指望不上他了,所以我们小倪雀有可能帮我这个忙吗?” 倪雀愣了愣。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琴键,江既迟每说一个字,那琴键就自动按下一个欢乐的音符,这会儿她心里边已经在自动播放《欢乐颂》了。 倪雀十分努力才没让自己美滋滋地笑出来,她问:“我认识的,那这个可以算我回送的见面礼吗?” 江既迟勾了下唇:“当然算。”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江既迟得去三班上课了。 倪雀飞快地说:“你去上课吧,还要约时间是吧,那下课了我去办公室找你。” 她说完就跑了。 江既迟站在原地,歪头略一思索这话,貌似也没毛病,他指尖点了点掌中的电脑,转身往三班的方向去了。 下午还剩一节课,一下课,倪雀就去了办公室。过了十几分钟,江既迟才拎着电脑回来,而且还是被学生簇拥环绕着回来的。 倪雀看着他被那些学生缠得脱不开身的样子,恨不得自己有个一键清除的技能,把这群人通通清除出办公室。 江既迟看着温和好说话,但他的亲和并非没有尽头,自然不会由着这群孩子一直侵占自己的时间,又过了大约十分钟,他直接找了个理由开溜,经过倪雀的时候,朝她轻轻抬了抬眉。 倪雀立马领会。 过了两分钟,等江既迟出了教学楼,倪雀把书包带子往肩上提了提,这才下去了。 到了校门口,江既迟单肩挎着个黑色的双肩包在路边站着,倪雀见到他,笑起来,小跑过去。 等她在江既迟面前站定,江既迟第一句话就是:“你们青春期的小孩,这脸变得就跟六月的天似的,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啊?”倪雀没太懂。 “刚才在办公室,我看你腮帮子鼓得跟塞了团子一样,谁惹着你了?” 额……有那么明显吗? 她就是烦那些人围着他。 有的女生还用手拽你的衣服袖子呢!倪雀想着,脸上的表情又有些愤愤,她立马掩饰好:“没有,我就是上课……上累了。” 她这理由编得自己都底气不足。 江既迟觉得她课堂上端正的坐姿都可以拍个照拿去评模范了,就这精神劲儿,还能上累,鬼信。 江既迟笑笑:“走吧。” “去哪儿?” “边走边说。” “哦。”倪雀跟上。 江既迟问:“明后天周末你们休息是吗?” “嗯嗯。” “那你给我帮忙会耽误你自己的事吗?” 她周末在家确实有一堆家务活,要喂猪要放羊还要劈柴,但她干活很利索,出不出来的,总是能挑着时间干完的。 “不耽误的。”倪雀说。 这话不假,倪保昌一个月休四天,碰上他周末在家,倪雀会飞快干完活,然后出门找个地方看书写作业,不然被倪保昌看到,又会给她无能狂怒地一通输出“上学无用论”。甚至有时候周末她会早早起床去山里采菌子、松茸、草药,然后挑去集市上卖。 “谢谢你小倪雀,不过你还是以你自己的事为先,你看你什么时候、约哪个地方方便,再辛苦你给我带个路。” “青螺江可以吗?” “嗯?” “就西南边,”倪雀抬手指了个方向,“青螺镇的青螺江,那边有一座吊桥,明天上午九点,在那儿见。” 定好了时间、地点后,倪雀就回了家。吃完饭,她拿上充满了电的头灯、小马扎,还有诗词本,拎了根小皮鞭,就去羊圈里赶羊上后山坡了。 倪雀家里目前有八头羊,平时都是她管着,倪保昌只有母羊诞小崽或者卖羊的时候会上点心,羊养得好的时候他不闻不问,出点问题就逮着倪雀一顿批.斗骂娘。 孙国香也指望不上,她闲是闲,身子骨也算好,可她白天基本不着家,不是在村里边串门唠嗑,就是跑这村或那村打麻将去了,只少数时候,晚饭过后,见倪雀还没回来,她才会把羊带去山坡上遛遛,当是消食,等倪雀回来了,还得去接替她。 别人家都是下午或傍晚放羊,倪雀却已经习惯了跟着自家那几头羊一起看月亮看星星。 倪雀下午放学是五点多,如果不有意在学校赖叽,她到家通常六点多,吃完饭把羊赶上山,都七点了。放羊的那两三个小时里,大部分时候天都是黑的,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并不安全。所以倪雀不敢跑太远,每次就在靠近家附近的小山坡上,有事的话,吼一嗓子,好几户人家都能听见。 不远处羊在吃草,夜空上星星满天似碎钻。 倪雀坐在小马扎上,小声背着古诗词。 她今天格外高兴,想到明天能再见到江既迟,背着背着,会下意识站起来蹦跶几下,有小羊要偏离安全区,她也不像以前一样奓毛,只小跑过去,挥着小皮鞭,将那一只只被她命名为abcdefgh的小羊往回赶。 “cc,ee,乖哦,明天周末啦,下午带你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吃超——肥的草。” 放完羊,倪雀洗漱后早早就钻进了被窝,她白日里干活多,上学放学路程也不短,一天下来,几乎沾着床就能睡。今天稍稍有点亢奋,但天长日久的眼皮子生了惯性,比平时也没晚多久就睡着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章 一夜好眠,第二天天濛濛亮倪雀就起床了。 她劈柴、喂猪、洗衣、生火做饭,忙活完,快八点,倪雀感觉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洗了个澡。 临出门前,她在衣柜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衣柜内太贫瘠,她几乎没得可选。李清涟还在的时候,时不时还会给她添件新衣,李清涟走后,除校服外,她穿的用的大多是别人家剩下的,她实在是挑不出一件稍微像样点的。 最后,倪雀还是穿上校服出了门。 青螺江大概就在她家和学校中间的位置,倪雀脚速快,不到九点就到了,没想到江既迟到得比她还早。 她还没上吊桥,远远就看见江既迟站在吊桥中央的位置,手里拿着个什么,在把玩调试着。 倪雀放慢脚步走过去。 听到动静,江既迟侧过脸低头看了她一眼:“来了。” 倪雀看着他手上的东西:“这是干吗呀?” 江既迟拨弄着遥控的摇杆,稳稳地运着镜:“拍风景。” 察觉到身侧的小姑娘探头想看,江既迟屈膝蹲了下来:“要看吗?” 倪雀眼睛微微睁大,重重点了两下头。 “那来。”江既迟把手中拿着的东西往倪雀的方向送了送。 倪雀也蹲了下来。 此刻的无人机还在上升的阶段,手机屏幕中,江面越来越远,两岸的青山、树林,还有他们身处的这座吊桥,渐渐被收入进画面中。 倪雀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青螺江,她盯着屏幕,很是稀奇。 这时候的无人机已经在近百米的高空中平稳飞行,屏幕上画面缓缓平移着,青螺江像一面蜿蜒曲折的镜子,碧波清澈,柔和平静,映着两岸绵延的山峦。 倪雀听见江既迟说:“你们这儿青山绿水,很漂亮。” 倪雀也感叹:“真的哎,怎么以前没觉得。” “你从小在这生活,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风景,自然不觉得了。” 倪雀说:“但我现在觉得它很漂亮。” 江既迟笑道:“因为看到的视角不一样了,以前是‘不识庐山真面目’。” 倪雀实在好奇,有些拘谨地指了指他的屏幕:“这个,是怎么拍到的啊?” 缩回手后,倪雀仰着脑袋,视线在半空中逡巡,想寻找那只正在帮他们“看”风景的“眼睛”。 江既迟看出来她在找什么,说:“你已经看不到它了,我让它回来。” 无人机自动返航过半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江既迟将无人机调回正常的航拍模式。 而倪雀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的,还在半空中搜罗着它的身影。 江既迟见她那副样子觉得好笑,朝某个方向抬抬下巴:“看那儿。” 倪雀看过去,一个小小的黑影盘桓在远处高高的江面之上,她不禁瞪大眼睛:“啊,是它?我还以为那是只鸟呢。” 倪雀一会儿低头看看屏幕,一会儿仰头看看“黑鸟”,半晌,她赞叹道:“它怎么这么棒啊,它是怎么做到的?” 闻言,江既迟扭头看了她一眼。 女孩子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仿佛一只会拍摄风景的无人机是个多新奇的招人稀罕的物件。 江既迟问:“想玩吗?” 倪雀扭过脸来。 她因为太兴奋,动作幅度有点大,这一扭,鼻子竟直直擦过江既迟的鼻尖。 倪雀的脸瞬间爆红,她猛地站起来:“啊……对……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不是故意的。” 她几乎语无伦次,江既迟站起来,唇角勾起,摸了摸鼻子:“不怪你,怪我鼻子太挺。” “……” 倪雀下意识就去看他的鼻子。 确实……挺。 鼻形也好看。 视线往下。 唔……嘴巴也好看。 要命哦! 这个人怎么长的啊?! 不知道江既迟调整了什么,没一会儿,无人机自动返航,降落在他们脚边。 江既迟瞥她一眼,又问了遍:“要不要学?” 刚才兴奋那一下,就来了个“撞机”事故,倪雀这下不敢瞎激动了,她按捺住内心的雀跃,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江既迟蹲下身,抓起桥面上的无人机,“我教你。” 第6章 教学 江既迟教了倪雀很多,怎么用摇杆操作无人机上升下降、移动旋转、前进后退,怎么通过手机屏幕上的功能调整画面曝光,以及如何避障等等。 江既迟说完,示范了一遍,倪雀说“记住了”,可江既迟把无人机和遥控、手机一起递给她的时候,她又有点紧张。 “试试。”江既迟说。 倪雀接过,按照江既迟刚刚教给她的,放飞了手中的无人机。 松手的那一刻,倪雀还担心无人机会掉江里,没想到它非常稳健地扶摇而上,飞向宽阔的江面。 “它好稳!”倪雀激动地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江既迟。 江既迟朝她手里的手机屏幕抬抬下巴:“运镜了。” 倪雀反应过来:“哦!”然后立马看回去。 她开始操纵手中的摇杆,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因为自己的操作而变换着,心中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 她玩得开心,江既迟渐渐就不管了,抄着兜,站在一旁安静地看风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章 过了不知多久,倪雀喊了声:“它回来啦!” 江既迟抬头,见无人机就盘桓在离他们不远的上空。 倪雀扬起一只手,朝它使劲地挥,大声喊道:“你好呀,我是倪雀!” 她转过头来看了眼江既迟,然后转回去,又开口了,这回声音小了点:“他是江既迟!是他教我你怎么飞,是他哦!” 倪雀上下拨弄着摇杆,无人机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像是冲她点了点头。 江既迟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末了,无人机降落,拍摄画面停止,倪雀把东西还给江既迟,她问:“这个视频,我可以留吗?” “可以啊,你有微信吗?” “……没有。” “q.q?” “也没有,”倪雀垂下眼,摇了摇头,“我没有手机。” “没关系,到时候我拷到u盘里给你。” 倪雀蓦地抬眼,眼睛亮起来:“可以吗?” “想想这话你问多次了,当然可以。” 倪雀还真想了想,她今天好像确实一直在问“可以吗可以吗”。倪雀不好意思地揪揪眉毛:“哦!” 她内心还是很高兴的,这样她就又有机会见到江既迟了。 不过,u盘不便宜吧,起码对她来说不便宜,不管怎么说,她不能再白拿江既迟的东西了,可是给钱江既迟又不会要,到时候她要还个什么礼呢。 这事一定要好好想想。 * 从青螺江离开后,倪雀带江既迟去了她认识的一户毛南族住民家。 他们这一带散居了一些毛南族住民,据说是六十年代闹饥荒迁移过来的。倪雀之所以和这户人家认识,是因为他们从倪雀这儿买过羊,还不止一次。 这户毛南族人家的住处和倪雀家一般偏,倪雀带着江既迟翻过两座山头,又走了些山路,路上经过了连绵的稻田、茂密的竹林,这才得以看到前方的半山腰上,零零星星地立着好些栋石砌房。 江既迟平时健身,自认身体素质不错,可这么一长段路走下来,腿多少有点酸,人也感到有几分累。倪雀却不然,她脚速半分没减,精气神好得不像话,仿佛再走三四个来回也不在话下。 甚至她还时不时停下来,等等落后她几步的江既迟。 “小倪雀,”江既迟实在是惊讶于这小姑娘的体力,“你不累啊?” 倪雀放慢了脚步,和他并肩:“不累,我每天走习惯了。” “每天都走路上下学?” “其实也不算是走,是跑,我跑步可快了,”脚下踩到一颗石子,倪雀把它踢开,“但也不总是跑,我很会蹭车的,上学放学路上都有来往于村里镇上的人和车,我们这儿虽然偏,但这条路上还算是热闹的。” 听她说“很会蹭车”,江既迟还有点想笑,可她说的这些放到一个女孩子身上,总归是不大安全,他不由道:“女孩子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当心。” 倪雀不禁想到李清涟的经历,原本眉飞色舞的神情顿时有些黯然。 “怎么了?”江既迟问。 “没什么,我知道啦。” 他们往坐落着石砌房的半山腰走去。 离得近了,遇见了在玩弹珠、追逐打闹的小孩,还有坐在竹椅上,边晒太阳边唠嗑的老人。 见他们走来,老人小孩皆投来打量的目光,那目光质朴纯粹不掺任何杂质。对此倪雀还好,那些人看她只是顺带的,真正看的都是江既迟。 穷乡僻壤的村子里,来了个外形如此打眼的年轻人,别说是活人了,就是摇着尾巴路过的小狗都会忍不住瞧上一瞧。 又走了一截路,碰上个熟人,是个皮肤黝黑、面相却很和善的中年妇人,那妇人正摇着轱辘从井里取水,见着倪雀,喊了声:“雀丫头。” 倪雀看过去,笑着用本地的方言回:“林姨。” 林姨把水桶转了上来,拎到地上放下,问:“啷个过来哩撒?” “我来找姜婆婆。” “他们都在家塞,你要来我家恰饭不咯?” “不用哩,谢谢林姨,你打水小心腰,别扭着哩。” “啷个会!” “那就好,我走哩。” 林姨一直看着江既迟,江既迟朝她点头微笑了下。 “小倪雀。”江既迟叫了声。 “啊?”倪雀回头。 “你们这的人很淳朴。” “是啊,我们这好人多。”倪雀想,如果不是好人多,她自己可能会吃更多苦头,妈妈逃离前也会过得更艰难。 江既迟却微皱起眉:“有对你不好的坏人?” “嗯?”倪雀被问得濛濛的。 “你嘴上说着好人多,但表情可不是。” “有吗?”倪雀脸上浮过一丝尴尬,她很快往前走去,手指着前方,“快到了,姜婆婆家就在前面了。” 江既迟朝前看了一眼,也没再深究刚才的话题,跟了上去。 * 姜婆婆和她老伴都是毛南族人,不过她老伴在几年前过世了,她生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去了另一个村子,儿子娶了儿媳后,她也一直与他们同住,现在连孙子的孩子都会走路了。 七十来岁的姜婆婆,一家四世同堂,生活虽没有多富足,但温饱有余、儿孙绕膝,一家子总是其乐融融的,很是和睦。 倪雀到的时候,姜婆婆正坐在厅堂里纳鞋垫,她的儿媳围着火塘在做饭,曾孙女绕着妈妈转圈咿咿呀呀地学语,男儿家则在外头忙活,得到傍晚才归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章 倪雀对江既迟之前说的要采集特色语言这件事,具体怎么个采集法不是很清楚。她和姜婆婆只简单提了下,江既迟打过招呼后,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茬。 倪雀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 江既迟带了专门的设备过来,他打算收录六百分钟以上的毛南语的样音,回学校后,再通过人工智能的手段对这些样音进行分析处理,合成一个语音库。 处理样音过程中得出的种种数据、算法,对他完成手头的一篇论文有很大的帮助。 姜婆婆他们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这年轻人要录姜婆婆说话,还要给她钱,给的还不少。 一家子人虽有犹豫,不过很快就答应了。 这年轻人有礼貌会说话长得好,实在是很博好感,看着也不像会骗人,再说他们家也没什么值得人骗的;而且倪雀这丫头他们熟,她带过来的人,他们也愿意相信。 谈妥之后,姜婆婆一家子热情地留他们吃午饭,想到下午就有两个小时的录制工作,江既迟没有推却,打算之后把这笔饭钱算进报酬里。 午饭过后,姜婆婆需要午休一个小时,江既迟和倪雀一人拎了把小椅子坐在屋外,帮忙掰起了玉米粒。江既迟没干过这类活,一颗一颗地抠着,显得有些笨拙。 倪雀问姜婆婆的儿媳要了两把螺丝刀,她给了江既迟一把,然后非常利落地和江既迟演示了一遍自己剥玉米粒的方法。 她手上动作特利索,螺丝刀插进玉米粒的根部,然后用力往下一推,一整排玉米粒扑簌簌地落进了篓子里,如此剥了三排玉米后,最后用拇指下方大鱼际的位置发力,轻轻松松地把剩下的玉米粒推了个干净。 江既迟看她这一波操作看震惊了:“厉害啊小倪雀。” 倪雀想到上午还是江既迟教她操作无人机呢,现在也轮到有他不会的了,倪雀有些小得意:“我教你吧。” 江既迟捕捉到她得瑟的小表情,忍住没笑:“好啊,你教我。” 事实证明,有些人的手天生只适配高精尖工种,做不来这种接地气的糙活,江既迟跟着倪雀一步一学,明明步骤一致、动作相同,但看起来就是笨笨的,费老劲的样子。 江既迟纳闷地“啧”了声。 倪雀扔开手里刚搞定的一根光秃秃的玉米棒子,去抓他手里那根:“我来吧,你别弄了。” 江既迟避过:“瞧不起人啊,熟能生巧懂不懂?” “好吧,”倪雀抿抿嘴唇,憋住笑,“那你慢慢熟。” 结果确实很“慢慢”,可惜没“熟”,四十来分钟过去,玉米棒子秃了一箩筐,黄澄澄的玉米粒装了大半个篓子,里面属于江既迟的战果却寥寥可数。 第7章 采样 姜婆婆午休结束,江既迟已经架好了设备。 原本看姜婆婆岁数大了,江既迟是打算等她儿子在家的时候,找她儿子来录的,或者去她女儿住的村子找她女儿录。 但姜婆婆坚持要自己来。 她女儿、儿子从出生起,就没生活在毛南族聚居的环境里,长大后嫁娶的又都是汉族人,这搭伙过日子的,语言上互相渗透,现在说话都荒腔走板的,也不知道算哪门子土话了。 姜婆婆年轻时候可是实打实地说了二十几年地道的毛南语,即便后来迁了地儿,说话用语也早已根深蒂固,轻易变不了,变了也能随意切回去。 再者,姜婆婆虽然七十多了,身体一直很健朗,午休只是长期以来的习惯,这会儿休息过后,精气神别提多好,说俩小时话对她而言不是多费劲的事。 倪雀原本想帮帮忙,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做的,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托着下巴看江既迟引导姜婆婆说不同的话。 以日常对话居多,比如一些问候用语,或者聊聊天气、饮食、风俗什么的。 江既迟偶尔还会让姜婆婆读一两个小故事,他说一句,姜婆婆跟着念一句,不过江既迟说的是普通话,姜婆婆说的则是毛南语。 除此之外,还有个别疑难字,江既迟说完,姜婆婆要是不懂,他会耐心解释,等姜婆婆明白了意思,再用毛南语念出来。 倪雀一开始听得还津津有味的,到了后来,江既迟和姜婆婆说话的声音渐渐就成了催眠魔咒,倪雀给听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倪雀,醒醒。” 倪雀窝在椅子里本来就睡得不舒服,江既迟一拍她,她立马就醒了。倪雀睁开眼睛,揉揉眼皮:“是录完了吗?” “嗯,今天完事了,走吧。”江既迟问,“饿了没?带你去吃东西。” 倪雀醒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条薄薄的小毯子。她抬眼,发现江既迟居然把设备都已经收进了背包里。 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她好像也没有睡得很死吧,说话声催眠没有吵醒她就算了,收拾东西的动静也没影响她睡觉,江既迟的动作得有多轻啊。 就为了让她多睡会儿吗? 倪雀感觉好像有一抔温热的水裹住了自己的心脏,湿乎乎又暖烘烘。 “睡傻了?” 江既迟的声音让倪雀骤然回魂,她仓皇收回视线,同时掩饰般地起身,扭头看了眼屋内挂在墙上的时钟。 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那个,”倪雀抬手指了个方向,“我得回家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章 “去吃个饭再回。” “我得回去放羊,今天得把我的羊赶去远一点的地方吃草。” 江既迟有些意外,问:“那我是不是耽误你放羊了?” “没有没有,”倪雀摆手,“本来也差不多就这个时候去放的。” “那我送你回去。” 倪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拒绝:“不用。” “……” 倪雀下意识地不想江既迟去到她家。 不想他看见她破瓦颓垣的家,不想他看见她可能在家的亲人。 她觉得,像江既迟这样的人,适合出现在一切美好的景象里,繁华的,温馨的,亮丽的……总之不应该和她家那个清贫破败的陋室有什么联系。 倪雀拒绝完又迅速解释:“我从这儿回去很快的,你送我的话会多走很多路,不用麻烦。” “你一个人可以?” 倪雀点头:“嗯,可以的。我经常自己一个人,这里的路走得很熟了,不会有事的。现在也不是晚上。” * 江既迟转身去给姜婆婆结算今天的报酬,姜婆婆拿在手里,摸着厚度不对,一看有十几张红票子,吓得赶紧抽出一半想要还给江既迟:“这太多哩太多哩,我不能要。” 江既迟推回去:“姜婆婆,这是正常合理的报酬,您收下吧,今天辛苦您了。” 姜婆婆仍觉惶恐,她的儿媳、孙媳也都过来劝江既迟收回。 江既迟叫了倪雀一声,朝门口的方位轻抬了一下下巴,倪雀会意,率先出了门。江既迟一边和姜婆婆一家说着“再见”,一边飞快地闪避了出来。 出了姜婆婆家,往山下走,倪雀问:“你明天是不是还要过来啊,到时候他们估计还得再还你。” “明天再应付明天的事。” “那明天……”倪雀想着,江既迟要录足六百分钟以上的样音,之后小一周的时间每天都还得再过来,而她的牵线任务已经完成了,没了必须要跟着江既迟一起的理由,她莫名有些沮丧,后半句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江既迟接道:“你过个周末还得放羊,估计别的活也不少。我不能再占用你的时间了,之后我自己过来就行。今天的事,谢谢小倪雀。” “不过,”他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不用我送你回去吗?” 倪雀点点头,心中的失落不免大了些。 江既迟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笔,又随手从本子上撕了一页纸下来,他唰唰写下一串数字,把纸递给倪雀:“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没有手机,回去后用家人手机给我发个报平安的消息。” 倪雀接过纸,方才的失落被纸上这一串数字扫去大半。她“嗯”了声,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视频,你会给我的吧?” 江既迟挑眉:“我看着像是忘性很大,或者不讲诚信的人么?” 倪雀立马说:“不像。” “你等着就好了。” 倪雀重重地“嗯”了声,脸上绽出笑容。 * 回家的路上,倪雀一直想着给江既迟送个什么,好回他到时候给自己u盘的礼,结果到家了也没想出来。 要踏进家门的时候,倪雀看见隔壁刘婶在县城上高中的女儿高柒正蹲在家门口玩手机,高柒周末放假有时候会回来,回来了就拥有手机自由。 倪雀过去问她借了手机,打算给江既迟发条报平安的短信。 手机捏在手里,要打字了,又停了下来。 按理说发个“已到家”就好了,可倪雀没来由有些不甘愿,就好像,这样会浪费一次什么机会似的。 会浪费什么机会呢? 明明什么也不会有。 身后传来高柒的催促声:“倪雀好了没有啊,发条短信这么久吗?” 倪雀甩了甩脑袋,像是要甩掉脑瓜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回了高柒一句“马上”,敲了句“已到家”,发送给了江既迟。 又因为有着自己暗戳戳的不为人知的小心机,她紧接着便追加了一条落款短信,只两个字,“倪雀”,然后点击了发送。 名字单独一条,收信人能多看一眼。 倪雀攥着手机,等着江既迟的回复。 她也不知道自己怀着那种期待的心情等了多久,也许三分钟,也许五分钟,也许十分钟,直到高柒忙完事从屋里出来,从后头拍了下她的肩:“还没好啊?我说你给谁发短信呢?” 倪雀被她突然出现吓一跳,表情有一瞬间的闪烁:“没谁。” 高柒斜眼坏笑着看她:“没谁?” 倪雀被打量得心里发虚。 她想,江既迟这会儿估计在忙别的,根本没看手机,她总不能一直守着高柒的手机等消息,要不算了,之后再问高柒对方回了什么吧。或者,不问也行,其实想想,不外乎就是“好”“嗯”“ok”这样的回复。 倪雀把手机还给高柒,撂下句“我得去放羊了”就跑,跑了几步,耳朵突然精准地捕捉到身后传来“嘀”的一道短信提示音,倪雀脚步一顿,猛地刹停。 她突然转头跑回去,从高柒手中夺过手机,点开新进的短信。 江既迟的回复映入眼帘:【到家就好】 倪雀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落差。 她删除掉短信记录,把手机还给了高柒。 高柒呆若木鸡地看着倪雀这一连串的动作,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章 倪雀到家后没耽搁,拎上自己的小皮鞭,腋下夹着小马甲,手里揣着诗词本,就去羊圈里赶羊了。 她今天总走神,一会儿脑海中闪过白天和江既迟相处的种种,一会儿想着到时候要给江既迟回送个什么礼物。 有的时候,她又什么都没想,就那么发呆似的坐在山坡的草地上,托腮望着天空。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游思后,她哀怨地往后一倒,然后把摊开的诗词本罩在自己面门上,发出烦躁的“啊”的一声。 片刻后,她又猛地坐起,拍拍自己的脸:“哎呀,倪雀,你要专注!专注!” * 第二天,江既迟卡着姜婆婆午休结束后的时间点,又去了姜婆婆家采集样音。 他到的时候,发现昨天那个倪雀认识的叫林姨的人也在,姜婆婆照旧在纳鞋垫,林姨坐在一旁,一边和姜婆婆唠着嗑,一边手上缝补着一件麻布外衣。 江既迟这次过来带了一堆营养保健品,姜婆婆看着那大包小包的,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过去,当即就埋怨起江既迟的客气来。 然而江既迟那张嘴实在是会说话,姜婆婆的一番推诿,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糖上,姜婆婆一面觉得甜滋滋,一面觉得软趴趴,既为对方的过分慷慨感到无力,又为自己能碰上这样充满善意的小伙子而感到慰藉。 江既迟开始架设备的时候,林姨热心地过来帮忙,姜婆婆在立着设备的对面的竹床上盘腿坐好。 姜婆婆突然想起什么,问:“小江,今啊嘎雀丫头啷个冒来啊?” 这儿的方言带着点独有的地方声调,但整体意思能听个大概,不会完全听不懂,而且经过昨天下午的磨合,江既迟已经能比较快速地辨别其语意了。 他说:“昨天是我找她帮忙,但不能天天耽误她时间,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林姨叹了口气,接上话:“这丫头真不容易。村里人现在生活比以前好哩,家里有娃娃咱们都是疼着宠着,能不让娃娃干活就不让,娃娃能上学、上得好的,当爸当妈的可高兴哩,啷个会像倪保昌和孙国香这样对娃娃塞。” 姜婆婆说:“丫头以前还好,毕竟有妈妈在。妈妈走了就可怜咯,哎,你说清涟啷个忍心啊把娃娃就这么抛下自己走哩。” “也不能怪清涟,倪保昌就是那个孬,在外头欺软怕硬爱吹牛皮,在家里好吃懒做就晓得打老婆。清涟多好啊,长得漂亮又有文化,没跑之前,她过的那个日子哦,我要是她,我也早跑哩。” 姜婆婆叹道:“说不清啊这个世道,清涟和雀丫头都苦,命都苦。” 两人说到这儿,沉默了一阵子,像是都不愿再聊这个话题。 江既迟一直没说话,这时才插上一句:“倪雀家里有什么困难情况吗?” 从刚才姜婆婆和林姨的话里,他能得出几点信息:倪雀爸爸家暴,倪雀妈妈跑了,倪雀在家过得不好。 只是这些内容都太笼统了。 江既迟虽然才认识倪雀不久,但这小姑娘性格不错,心地又善良,和他也算投缘,听别人说起这些,他没法无动于衷,下意识便想问清楚些,想着听完也许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困难着勒,”林姨一听他这么问,便自然地接了话,“雀丫头她爸不是个东西,老婆在的时候,三天两头把人打得下不了地,还经常不给治,他老婆脚都被他打跛了一只。后来老婆跑哩,气就往娃娃身上撒,不喝酒的时候还好,起码知个轻重,要是喝糊涂哩,不认娃娃,把娃娃当牲口打,那个吓人呐。” 姜婆婆道:“亏得乡里乡亲的人好,会帮衬着,丫头自己也会跑,不然指不定和她妈妈一样,被打出毛病来。” 江既迟问:“你们刚刚提到孙国香,是倪雀奶奶?” 姜婆婆说:“是塞,这老太太和他儿子一样不是个好东西,一直想要孙子,清涟没给他们生出孙子,老太太怨气重着勒。丫头咋样,她是不啷个管的,每天只晓得打麻将,嘴也碎碎叨叨的,除了她那些个麻将搭子,没的人稀罕搭理她。” 林姨又说:“老太太以前是临时工,没买过社保,现在老哩没有退休金,指着儿子那点工资活;倪保昌在镇上橡胶厂干体力活的,老早就说不想干哩。两个坏东西就等着丫头读完初中出去打工挣钱养他们。” “去年倪保昌就不想让丫头读哩,丫头坚持要读,还说不让她读她就去告他,国家是保护未成年人九年义务教育的。那次闹可大,学校老师也过来哩,给倪保昌做哩好久工作这个事才消停。”林姨说着,发出一声忧心忡忡的叹息,“不剩几个月就中考哩,这一考完,雀丫头上学就没得保障哩,可啷个办咯。” “是塞。”姜婆婆应了句,又歪头去问江既迟:“小江,我听丫头说你是他们实习老师的同学?” 江既迟说“是”。 “你能跟丫头的老师说让他们多来做做家访不咯?倪保昌媳妇跑哩,他对丫头意见大着呢,丫头说什么他们都是听不进去的。老师多做做功课,用处总是要大一些。丫头成绩好,又懂事,往上读下去,以后是有大出息的。” 江既迟认识的也就冯子业一个,不过冯子业喜欢的那个女同事现在是倪雀他们班的代班班主任。 和冯子业提下这个事,再让冯子业和林杳提一嘴,他倒是可以做的,但能不能起到作用,或者作用多大,这些他都保证不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章 江既迟思考片刻,说:“我会跟他们老师提一下的。” 设备摆弄就绪,江既迟神情却若有所思。 第8章 集市 倪雀一连好些天都没再见到江既迟,她一直暗暗期待着江既迟会什么时候给她u盘。 而她已经想好要回个什么礼了,她没钱,买不起礼物,花钱买的江既迟极有可能也不会收,礼物要有心意的话,只能自己动手做了。倪雀觉得自己这方面能力还可以,她房间里的矮凳子、台灯罩,还有她装小文具的笔盒、天热时用的小扇子,都是她在放羊或者其他闲暇时间做的。 那天倪雀放完羊到家,反锁着门窝在床边打开台灯打算写卷子时,看着那个椭圆形的竹编台灯,心念一动,决定做一个更漂亮更精致的同款送给江既迟。 几天过去,她终于把竹子破好、打磨抛光完,这会儿她逼仄的房间一角堆满了竹篾条。因为这次的手工太讲究精细,不像自己从前做了只管实用就行,倪雀的手心、手背,甚至是手腕,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被竹子划伤的口子。 这天晚上,倪雀躺在床上,手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开始为时间的流逝感到不安。 今天周四,江既迟来到青螺镇已经超过一周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江既迟刚来的时候,说过他的假期只有半个月,而他最后几天还得回北阑,这说明他在青螺镇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倪雀一直以来都渴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她从来都迫切地想要长大,好早日摆脱这样无能为力、身不由己的生活。 这是第一次,她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为什么会这样呢? 倪雀脑海中隐约浮现出某个答案。 但她抗拒把那个答案定格下来。 只是……她越是和那个答案对抗,越是觉得心中酸酸胀胀的。 倪雀脑袋抵着枕头,扭了扭,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了。 最后她只想,明天就周五了,下午有美术课,下课后她要去问一下冯子业,江既迟哪天离开,起码……要在他离开之前,把东西做好送给他吧。 第二天下午,美术课一结束,倪雀刚起身打算去问冯子业,结果就见已经走到教室外的冯子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蓦地停下脚步,然后往后倒退几步,扭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对了倪雀,来趟办公室。” 倪雀一愣,“哦”了声,跟了出去。 她内心期待起来。 她觉得可能是江既迟来了,也许他这会儿正在办公室,等着她过去他好把u盘给自己呢。 倪雀这么想着,心里愈发高兴。 然而她的高兴在她经过办公室的窗户往里看的时候,瞬间化作了泡沫。 江既迟不在。 那冯子业让她过来,是要代江既迟转交u盘给她? 倪雀没猜错。 她刚进去,冯子业就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中抓了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小物件扔给她:“差点忘了,江既迟前两天给我的,让我帮忙转交给你。” 没见到江既迟的那股失落要将倪雀淹没了,她捏攥着u盘,没说话。 “怎么了?”冯子业瞧她一眼,“就这么个事,你回去上课吧,啊。” 倪雀强行压下失落的情绪,她问冯子业:“他什么时候走啊?” “他?” 倪雀故意顿了下,她不方便在冯子业面前叫江既迟全名,可她也不想叫“江老师”。 幸好冯子业很快反应过来:“你说江既迟啊?” 倪雀点头。 冯子业说:“好像是下周一吧,他这周末差不多能搞定采集声样的事,然后就回北阑了。怎么,你找他有事啊?” “没什么事,”倪雀掩饰性地举了下手中的u盘,颇有几分欲盖弥彰地说,“就……就想谢谢他给我这个u盘。” 冯子业点了下头,瞥见她的手,愣道:“你手怎么了?” 倪雀下意识把双手背到身后:“干活不小心刮到的,不严重。” 伤口或许不严重,但那个密集程度还是怪吓人的。 冯子业脑袋后仰,朝隔壁的林杳说:“林老师,看看你们班小学霸的手。” 林杳正批作业呢,闻言抬起头,一副还没从卷面中抽离出来的样子:“什么?” 倪雀想说“我手没事”,冯子业冲着林杳朝倪雀的方向抬抬下巴:“看她手。” 倪雀往后退了一步,林杳直接站了起来,把她的手拉了过去:“我看看。” 倪雀只好认命。 林杳看得直皱眉:“这么多伤口?怎么弄的?” 倪雀说:“我劈竹子刮到的,都是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劈竹子干什么?” “做些小玩意。” 林杳叹了口气,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你这一看就没抹药,有些地方看着都像是要发炎了。” 她从抽屉里找出来一支红霉素软膏,冲倪雀道:“过来。” 倪雀往前走了一步。 林杳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指,一只手轻轻给她涂药,边涂边说:“倪雀,身体是自己的,要懂得爱惜它的一肤一发,别不在意好吗?” 倪雀低头看着,心里涌上一丝温暖,点头应道:“嗯。” 印象中,小时候只有妈妈这样帮自己擦过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章 感受着林杳的指腹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倪雀真心实意地补了句:“谢谢林老师。” 左右手伤口不少,抹起药来挺费时间,不多时,上课铃声响起,冯子业要去三班上课,走前,他对倪雀说:“哦对,小学霸,江既迟周六日下午都会去那户毛南族人家,就你给介绍的那个,你应该知道地方。你要想找他,可以那时候去。” 收获到一个有价值的信息,倪雀因为没有见到江既迟而产生的失落感顿时消弭下去不少。 她微微笑起来:“我知道了,谢谢冯老师。” 冯子业咧着嘴点了下头,随即走出了办公室。 * 这天下午放学后,包括周六一整天,除了家里必须要忙活的事,倪雀都在全力赶制那个竹编台灯。 晚上十点多,安好灯泡、接好线,台灯终于做好了。倪雀将插头插进电线板,手指摁着开关,反覆地开开关关,房间内的光线因为她的动作,明明灭灭。 如此数个来回后,倪雀心思一动,她拿起旁边放着的小刀,握着刀柄,手伸进台灯一侧的缺口里,在很是靠里的一个位置刻下“by que”的记号。 她以前做东西从未有过刻名字的习惯,可这次就是这么做了,好像这样,就能在那个也许与她只有露水交情的人的记忆里,留下更深刻的痕迹。 时间不早了,倪雀明天大清早就得起床去山里采摘东西,好赶镇上八点半的市集去卖。她用一个干净的布包把台灯装好,放在床头。 入睡前,倪雀抬手摸了摸那个布包,心想,明天下午她又可以见到江既迟了。 或许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令倪雀没想到的是,没等到第二天下午,周日的上午,她就见到了江既迟。 青螺镇每逢三、六、九赶集,今天是农历三月初六,正是镇上赶集的日子。倪雀清早四点不到就起床去山里采了一篓子的春笋和一篮子各种各种的野生菌。 倪雀以前常摘的一些地方新的笋和菌类还没长成熟,今早在山林里便多走了更多的路开发新货源,等她赶到集市时,摊位基本都被占得差不多了。 街上已经有了很多来来往往逛集市的人。 倪雀提着篮子、背着篓子在摊位聚集的三条巷子里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一个虽然窄仄但是位置还算不错的小摊位。 那摊位在其中一条小巷的尽头,毗邻青螺镇的一条主干道,人流不少。 倪雀小跑过去。 如今镇政府迎合潮流,为了提振小地方的消费,每逢开市,除了那些固定设有台子的摊位,普通民众就地摆摊现在都不收费了,主打一个先到先得。 出于礼貌,倪雀询问了那个不足半米宽的摊位旁的摊主这地方是否有人,那摊主回答说没有,还特别好心地把自己的摊位往里边又挪了挪,给倪雀匀出来几公分。 倪雀道了谢,把篓子、篮子放下,又从自己斜跨的布包里抽出来一块长方形的花布。 由于摊位太窄,也就半米来宽,花布横着铺的话,延伸到主干道上的面积就占太多了,主干道上车辆多,比较危险,倪雀权衡之下,便把花布竖着铺了。 她把摘来的春笋、松茸、黄牛肝菌,还有撞了好运挖到的三颗黑松露,分门别类地在花布上排开,然后用记号笔在自己早上出门前特意从纸箱上撕下来的厚纸板上写上食物名字,最后依次摆在对应的食物面前。 来逛集市的人越来越多,倪雀的生意也逐渐好了起来。 有个年轻女顾客在看了她的松露后,回头把自己的同伴招呼了过来。 那个同伴原本在对面的一个和倪雀一样同样卖野生菌的摊位上看松露来着,听到呼唤便把手里原本拿着的东西放下了,转身走到了倪雀这边。 同伴蹲在地上,拿起一颗松露仔细看着:“这个很新鲜哎,刚摘的吗?” “嗯嗯,今天早上刚采摘的。” “你自己摘的?” “嗯嗯。” “你很幸运啊妹妹,多少钱一斤?” “280。” “比刚才那家新鲜还便宜,妹妹,给我称一下装好吧。”那人说着,拿出手机,“在哪儿扫码?” 倪雀用小秤给称完,把秤递过去,给对方看:“您看,三两,一共84元。”说完,倪雀略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姐姐,我没有手机,您有现金吗?” 从着装打扮来看,面前这俩年轻女顾客应该是外地人,听到倪雀说没有手机,双双愣了下,但也很快表示了理解:“我们俩身上都没带现金,这样吧,我们还得在这集市上逛一阵,一会儿我们顺便换点现金,到时候再过来你这边拿,麻烦你给我留着这三颗松露。” 倪雀本来想试试问旁边摊位的阿姨借收款码一用,再让他们给自己现金,但一想,人家现金肯定也有限,还得应付一些只会用现金买东西的老人。而且既然这个姐姐提了方案了,那也没必要再问人借收款码了。 于是倪雀答应道:“没问题姐姐,我给你留好了,别人出更高价我也不卖。” “谢谢啊妹妹。” “不客气的。” 俩女顾客暂时先走了,倪雀从布包里抽了只干净的塑料袋出来,准备把这三颗黑松露装好放到一边,结果她刚把袋子展开,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影子,同时伴随着一个男人恶声恶气的叫骂:“我草了谁他妈摆摊摆到路中央了,差点绊死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章 “噗呲!噗呲!” 除了男人的声音,倪雀分明还听到了自己摆在地上的货物被踩的声响。 她蓦地低头,就见自己铺在地面上的花布被人用脚踢掀了大半,摆在花布上的菌类被踩得七零八落,原本因竖着铺布而延伸摆放出去的那部分货物几乎都被踩扁了,汁水都挤了出来。 而就在倪雀因惊讶而愣怔的这片刻工夫里,那个男人迈脚的方向居然往里拐了拐,接着便一脚精准地朝着那三颗黑松露的位置踩了下去。 惊惶之中,倪雀伸脚猛地一踢,想把那三颗黑松露踢开。但她太着急,没瞅准,只踹出去一颗。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逃出生夭的一颗,下一秒居然又被这个男人踩中。 “噗呲!”三颗黑松露无一幸免,全殉了。 倪雀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留着一头短短的头发小混混模样的人,她确定,这个男的就是故意的。 倪雀想到自己打水漂的84元,想到刚才承诺那俩顾客姐姐的话,眼圈一下红了,她怒上心头,伸手就推了那个男的一把:“你干什么?!” 小混混被推得差点摔倒,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站稳后飞快上前,抬手就想去搡倪雀,突然,他的手腕在半空中被人扼住,接着被重重甩开。 倪雀的视线顺着那只手的主人看过去,看清来人时,眼睛不自觉睁大了。 是江既迟! 第9章 化险 平头小混混动作被制止,先是愣了下,然后瞪着眼朝江既迟看过来,从上到下扫量一番,恶声道:“你谁啊你?” 江既迟淡道:“路人。” “路人你管个屁的闲事啊?你没看到这臭丫头的摊子摆路中央差点绊得我摔一跤吗,她还用手推我,你看到她推我了吗你就拦我?!” “我只看到她老老实实在卖东西,而你故意把她的东西踩坏了。” “故意?你他妈眼瞎吧!”小混混指着地面,招呼从旁路过的人,“来来来,大家看看,这花布是不是太长,都竖着摆到人走路的地方了?” 周围慢慢聚了一小圈人。 倪雀原本愣怔地盯着江既迟,呆了会儿才回过神来,瞪向那个小混混,半点不示弱:“我是把花布竖着铺了,超出了一些摊位的位置,但是布又平又薄,上面放着的菌子也不是硬东西,根本绊不倒人!” 她眼眶红红的,里面蓄着一层润润的水汽:“就算你第一脚绊到了,你后面又故意踩了两脚。” 倪雀指了指那三颗黑松露被踩得明显的两处痕迹:“这,还有这,这两脚都是你后面补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故意的了?”小混混理直气壮道,“我是被你摆出来的东西绊到了,然后踉跄了两步,你就庆幸我只是踉跄了两步吧,我要是真摔着了你还得给我赔医药费呢!” 倪雀立马怼回去:“你踉跄两步踉跄出s形了,你怎么踉的啊,你走路铁拐李啊!” “你!”平头混混气得脸色乍青乍白,拳头举起来就要朝她砸下去。 江既迟把倪雀轻轻往后拨了拨,挡在她身前。 江既迟身量高,从穿着打扮又能看得出家境不凡,所以当他冷着脸的时候,给人一种极其难以忽视的压迫感,让人下意识觉得这个人不好应付。 小混混的手就这么定格在了半空中,不甘收回,又不敢落下。 江既迟微微偏头,问倪雀:“你想让他怎么赔?” 小混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倪雀想了想,对那小混混道:“虽然我不认为铺在地上的布和菌子能把人绊倒,但我也确实把布铺出去了一些,那些被你踩坏的菌子我就不计较了,但是后面被你故意踩坏的黑松露,我原本已经卖出去了,一共84元,这个你要赔给我。” 小混混一听,不可能干:“我赔你妈逼,你说绊不了,我说绊得了,我也就是被绊了,你能怎么着?!让我赔钱,我还说我鞋子被弄脏了,你给我赔买鞋或洗鞋的钱呢!” “你想抵赖!” “我还说你想抵赖呢!” 铺在地上的花布和菌子是否能把人绊倒这点,别说没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无法很科学很客观地判断其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就算行,被绊倒的人究竟是碰瓷还是真的不小心,谁又知道呢。而且监控也难以佐证。 这小混混就是认定了这一点,所以咬死了不松口。 想让他赔钱,没门! 而江既迟看着倪雀一副委屈可怜又凶悍愤怒的样子,居然有点想笑,但眼下这情形自然是不能笑。 江既迟睨着小混混,语气极淡地开口:“原本想给你留点面子,既然你自己不想要这面子了,那我就给你撕了吧。” 他微一偏头,朝隔着小巷过道的对面一处和倪雀一样以卖野生菌为主的摊位抬了抬下巴:“那位是你父亲吧。很巧,我上午来的时候,走过一遍这条巷子,正好看到你父亲在摆摊,你在问他要钱。” 那摆摊的男人不知道是四十多还是五十多,外表看上去有些沧桑,原本正紧张、纠结、担忧地看着这边,见大家都朝他看过去,顿时缩回了视线,神情躲闪,肉眼可见的怯懦。 江既迟依旧淡声说着:“今天来赶集的人不少,我想你们一开始生意不错,这小姑娘来了后,摊子摆在了你们对面,卖的是和你们差不多的东西,还比你们新鲜。你是觉得她抢了你们生意,所以你故意过来碰瓷砸摊,是这样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章 倪雀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又落到了江既迟身上。 江既迟用“小姑娘”代称她,这是故意装作他们不认识,免得这小混混,以及这些围观的人说他袒护熟人。 那江既迟这番话说得即便再有逻辑、再有道理,说不定也会被人否了。 这个人,真的和她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倪雀没空在心里感叹太久,那小混混原本还为自己扳回一城占据上风而得瑟,听到江既迟这么说,简直是又羞恼又愤怒,他指着江既迟,手指头上下点着:“放你的屁,你他妈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倪雀见这小混混面红耳赤的样子,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过激之举伤害到江既迟,她下意识想要挡到江既迟前面去,却被江既迟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拦了一下。 “胡说八道吗?”江既迟指了指小巷里零星安着的一些摄像头,“监控或许看不出来你是真绊倒还是假绊倒,但你和对面那个摊主是否有交集,你的行动轨迹如何,可都能拍清楚。这些串起来,就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碰瓷了。” 小混混脸色十分难看,垂在腿侧的拳头都捏紧了。 江既迟补上一句:“或者我们把警察叫来,让警察来断一断。顺便,如果你不是黑户的话,警察也能,”他停顿了下,朝对面那个沧桑的中年男人瞥去短暂一眼,又收回,“查得到你父亲是哪位。” 小混混又憋屈又愤恨,拳头捏得咯咯响。在顽强抵抗和败北收场中纠结了良久,最终迫于江既迟压人的气场,老老实实地赔了84块钱,灰不溜秋地跑了。 围观人群也跟着散了。 江既迟扫了眼地上的狼藉,蹲下身想要帮忙收拾。 倪雀连忙蹲下,叫住他:“我来,我来就行。” 江既迟并没有起身算了,反而伸过手去:“有塑料袋吧,给我一只。” “我自己可以的。” “你可以和我想帮忙不冲突吧。” 倪雀只好抽了只塑料袋给他。 接过袋子时,江既迟目光一顿,看着她的手:“你手怎么了?” 昨天一整天倪雀几乎都在做那个台灯,之前劈磨竹子已经划了一堆口子,昨天下来,免不了又新增了一些。 江既迟不说还好,一说,倪雀感觉那些结痂的伤口又开始发痒,而新添的伤口也泛起了几丝细细密密的痛。 倪雀本能地缩了下手。 她知道自己的手不好看,有粗糙的茧,有干皴的纹。她看过他们班和她同龄的那些有妈疼有爹爱的女生的手,白白的,嫩嫩的,和她的完全不一样。 倪雀下意识地不想让江既迟看自己的手。 “没什么事,”她用先前在学校办公室应付冯子业他们的话应付江既迟,“就干活干的,不严重。” “干什么活伤成这样?”江既迟皱起了眉。 倪雀不想说劈竹子,不然到时候把台灯送他他肯定会反应过来,她不愿江既迟收个礼物还因此产生愧疚。 再说了,这种伤口她以前干活没少落下,已经司空见惯,真的不算什么。 “砍柴砍的,上面木刺、木片子多,就划到了。”倪雀于是随口编了个谎,又补充,“我都抹了药的,很快就会好。” “平常干活经常干成这样?” “也没有经常。” 江既迟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人手一只塑料袋子,蹲在地上捡菌子。 江既迟捡那些被踩得稀巴烂的,一会儿直接扔掉。倪雀则把完好的,以及一些踩得不严重的菌子装起来,这部分也不多了,只能自己带回家,勉强可以炒个一小盘。 捡菌子的过程中,倪雀感觉江既迟变沉默了一些。 倪雀有意地想找话题和他说话。 她压低声音,小声地问:“那个,就你刚才说的,警察可以查对面那个摊主是不是刚才那人的爸爸,警察真的会查吗?” 江既迟稍愣,轻声笑道:“这个说不准。故意吓他的,他心虚就不会想见到警察。” “哦,这样啊。”倪雀眼睛亮亮的,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和江既迟说谢谢,她冲他笑,“刚才谢谢你。” “客气了,”江既迟顺口问道,“你经常来摆摊么?” “开市的日子基本都会来。” “还挺好,现在不管是小城镇,还是大都市,摆摊文化都很盛行。”江既迟说着,话锋一转,温声道,“但是你还小,又是女孩子,一个人出来摆摊的话,尽量别跟人起冲突,哪怕偶尔吃点亏,也别让自己置于危险的处境。刚才那种情况,如果对方真是个蔫坏的狠人,就不是三两句话,或者把警察搬出来就能吓唬得住的。” 江既迟想到倪雀刚才的样子,别人触怒到她,她会奓毛、会反击、会回怼,和他之前以为的软绵绵小白兔完全不一样,是只能亮爪子的有棱有角有脾气的兔子。 继而他又想到那天在姜婆婆家听到的姜婆婆和林姨他们说到的倪雀家里的事情。 也许正是因为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她才不得不把自己进化成一只长着一身隐形尖刺的懂得自我保护的兔子,否则生存将更加不易。 “我知道的,”江既迟说的这些,倪雀自然是懂的,她垂下脑袋,低声说,“我就是想到我之前承诺给俩顾客姐姐的话,还有没到手可能就要打水漂的84块钱,一下子太生气了。而且,”她嗓音闷闷的,又愤愤的,“我一年都难挖到一次松露,就这么被人恶意踩坏了,实在是没忍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章 她抬起头来,像犯错了的小学生向老师承诺再不会犯一样,对江既迟说:“不过以后我会注意的。” 江既迟见她这么一本正经的,笑了笑,便不再对此多说什么了,他本来也没有爱给人说教的兴趣。 正好地上的一堆脏兮兮、黏糊糊的烂菌子捡得也差不多了,江既迟提了提手中的袋子:“这些我去扔了?” 倪雀满眼心疼地“嗯”了声。 江既迟起身,打算把烂菌子扔去不远处环卫工人的垃圾车里。 倪雀叫住他:“哎!” “嗯?怎么了?” 倪雀心微微揪紧:“就……谢谢你刚才帮我,”她指指自己脚边,“等我把这些春笋卖完,中午请你吃饭好不好?” 江既迟没回答她,示意了下手中的袋子,先去扔垃圾了。 他刚转身走开,倪雀这边来了个顾客,对方想买.春笋,倪雀便招呼了起来。 等顾客买完笋离开,倪雀猛地想起江既迟扔东西还没回来。 她抬头往垃圾车的方向看过去,没有见到江既迟。 她的视线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环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江既迟的身影。 倪雀心里一空。 像是饱满的精气神被人一下抽空了一样,倪雀顿时蔫了下去。 她垂眸看着江既迟方才还站立过的地方,心底涌上一股潮涨潮退般巨大的落差。 江既迟,他就这样走了吗? 第10章 买药 以往的卖货郎倪雀都是精神饱满、情绪高涨的,有时候还会吆喝上几句。 此刻的她却像个机器人,机械地应付着上前询价的顾客。 她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根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稻草,时不时用草毛一下那些胖胖瘦瘦的春笋,还顺便背起了元素周期表,背完了元素周期表,她嘴里又念起了3.14159285358979…… 倪雀能背到圆周率小数点后一百位,背完一百位后,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不停地重复第九八、九九、一百位的三个数字,仿佛这样念下去,第一百零一位数字就能自动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自己较个什么劲。 倪雀一边较着这个不知名的劲,一边想,回头一定要把第一百零一到第二百位的数字背了。 她正这么想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又白又干净的运动球鞋。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人的鞋子好干净啊,在这混乱邋遢的集市上,居然都没弄脏。 第二反应是,这鞋子好熟悉,是……!!! 倪雀猛地抬头,浑身的蔫巴瞬时一扫而空。 “江既迟……”她喃喃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人也站了起来。 一时间,她都忘了,她其实并不适合当着江既迟的面叫他全名的,毕竟她都喊冯子业冯老师,而平时她都用春秋笔法那一套含混掉了她对江既迟的称呼,要么故意不叫人,要么只喊个“江”。 不过江既迟好像并没有在意这个,他那双带着薄薄内双的眼睛弯了弯,嘴唇轻启,吐出个字:“8。” “啊?” “π小数点后第一百零一位,是8。” 倪雀愣了下,反应过来,心里爆炸般的开心,可也有点小尴尬:“你怎么听到了?” 江既迟眉梢一抬:“因为你的碎碎念,刚才有个停下要买笋的人,一脸惊恐地走了。” “啊?” 江既迟低笑一声:“骗你的。” “……”倪雀仰头看着他,开口说话时,语气里带着点不易被人察觉的委屈,“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江既迟抬手,把拎着的一个塑料袋递到她面前。 袋子是纯白的,不透明,倪雀看不见里面的东西:“这什么?” “都是能用得着的。拿好。” 倪雀接过,打开看了看。 橡胶手套、碘伏、棉签、无菌纱布、感冒药……一堆家庭用品,其中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的云南白药。 所以刚才江既迟是去给自己买这些了?就因为自己手上的那些伤口? 倪雀的两只手,一边一头,就这么攥着袋子的提手。 她愣愣地望着江既迟。 她想问江既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她不敢问,她怕自己听到那种可预见的寻常的答案。 自己这个角色,换成谁,他也会这么做。 因为,他本就是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一个人。 “傻了?”江既迟见她愣着,嘱咐说,“忙完了回去记得抹药,这些天最好是少干活、少碰水。实在有活要干,戴着手套影响不大的话,就把手套戴上。” 倪雀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只蹦出一句:“这些多少钱?” 江既迟明显看出来她有点恍神,游离中还能问出这么一句话,都给他乐笑了。 但他也能理解,倪雀这小姑娘做人实在,平白收人东西会有负担,他要是直接说“没几个钱”“不用你还”,她能一直惦记着,心里边也会不舒坦。 于是江既迟说:“那你也给我点什么。” “你要什么?” 江既迟朝地下那堆摞着的春笋示意了下。 “你要笋?”倪雀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你要笋干什么,你又做不了”。 “怎么?不想给啊?”今天晚上冯子业他们那帮子实习老师要在操场上搞自制烧烤,冯子业邀请了江既迟一块儿,多一道菜烤么这不是,江既迟笑道,“这笋,我还真用得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章 倪雀突然想到,江既迟下午还要去姜婆婆家采样音,那他估计是想把笋送给姜婆婆他们?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他拿这个笋能有什么用,总不能明天带回北阑吧? 倪雀抽了个新袋子出来:“可以都给你。” 她说着,蹲下来就要给他装。 江既迟也蹲了下来,几乎和她平视:“小倪雀,给我一颗就行。” 倪雀愣了下:“就一颗吗?” “嗯。” “那我给你挑颗最好的!” 江既迟笑了:“好。” 装完袋,江既迟接过,站了起来。 倪雀看出来他要走了。 她想起先前他去扔烂菌子前,自己说想要请他吃饭的事。 倪雀又问了一遍。 江既迟提起手中的那颗笋:“你想要谢我,这不已经谢过了么?” 倪雀心说:就一颗笋…… 江既迟仿佛已经看穿她在想什么,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说:“小倪雀,其实不用谢。我好歹给你们上过一堂课,也算你们半个老师了。换作任何一个老师,碰上刚才的事,抑或是看到你受伤,都不会不管不顾,这点忙,都会帮的。” 来了来了,这就是那个答案,那个倪雀完全可预见的意料之中的答案。 是啊,他都会帮。 不论他今天碰到的是谁,他都会站出来,与人斗智,给人买药,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倪雀。 倪雀抿了抿唇,没吭声,就这么看着江既迟。 江既迟淡笑道:“希望你的笋早点卖完你能早点回家。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回去时候注意安全。” 他说了“再见”,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 倪雀微怔,面上拂过喜色。 江既迟回过身,弯唇道:“对了,你们冯老师在隔壁那条巷子摆了个给人画肖像的摊,回头你可以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蹭张画。” * 江既迟离开后没多久,先前买黑松露的俩顾客姐姐就带着现金回来了,倪雀非常抱歉地给她们解释了她们走后发生的事,旁边的摊主也给倪雀做了证,那俩顾客姐姐很无奈,但也表示了理解。 两人走前,倪雀送给她们两颗胖墩墩的春笋。 到十一点多,春笋卖到只剩一颗,倪雀决定带回家自己炒了。 她把这颗春笋和那一小袋幸存菌子,以及江既迟给她买的那些药和用品,连带着篮子一起放进了篓子里背到身后。 本来准备回家,想起来江既迟走前说的话,倪雀脚步一拐去到隔壁巷子,果不其然看见冯子业摆了个摊,在给人画素描肖像。 这会儿他正在给一个留着长胡须、穿着旧长袍的老人家画像。 倪雀走了过去。 冯子业的旁边立着个马扎,马扎上放着些小物件,削笔器、橡皮、各种型号的炭笔什么的,一本画册被这些东西压在下面。 画册是打开的,此刻正摊开在一个中间纸页的位置。 纸上画着的人倪雀认识,是他们现在的代班班主任林杳。 从画册翻页的边缘来看,这画册用了应该有些年头了,有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是旧的,可见主人平时没少翻它。 这估计是冯子业用来随手画画的一本册子。 倪雀看着纸上的林老师,下意识地想,冯子业和江既迟既然是多年好友,那么冯子业应该也会画江既迟的吧。 这么想着,倪雀突然就很想翻翻这本画册。 “漂亮吧?”正当她要开口时,冯子业先说话了,他余光已经瞥见了蹲在他的摊位旁,盯着他的画册出神的,背着竹篓的少女。 “啊?” “你们林老师。” 倪雀这才反应过来他问什么。 林老师是今年来他们学校实习的一批老师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人高挑不说,五官也很大气,像电视里走t台的模特。倪雀特别喜欢她那一头蓬松带卷的及腰长发,每次她不经意拨弄头发的时候,都别有一番风情。 而这页白纸上画着的,是他们林老师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夹着笔批改作业的样子。 林老师眉头轻皱,嘴巴微微翘起,虽只是个侧颜,但很生动。 冯老师的工位和林老师挨在一起,从这个侧颜的视角来看,这张稿极有可能是冯老师偷偷画的。 冯老师和林老师…… 或者说是冯老师对林老师……? 倪雀抿了抿唇,压住嘴角的笑意,由衷地说:“林老师好好看。” 她觎着冯子业的神情,颇有眼力见地接上一句:“林老师本来就好看,冯老师你画得更好看了。” 冯子业听了心情果然很好,眉毛都要飞起:“我这张马上画完了,给你来一张?” “不用的。” “速成图,十分钟就能好。” “真不用啦,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倪雀趁机道,“冯老师,这个画册,可以借我看看吗?” 冯子业扭头瞥了眼,不甚在意:“哦,看吧,随便看。” 倪雀小心翼翼地把画册抽了出来。 她蹲在旁边,一页页翻着。 冯子业实在画了不少,这画册上不仅画了人,还画了物,画了景,画完还顺手写了日期。 倪雀翻了有一会儿,终于双眸亮起。 她看到了江既迟。 一年多以前的江既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章 他戴着毛线帽,穿着卫衣,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脸颊被棒棒糖顶得鼓起了一点。 素描背景的线条有些抽像,随着阴影慢慢隐没掉,画上的人看着像是坐在沙发上。 他在笑,很俏的那种笑,即便没有色彩,也掩不住洁白宣纸上年轻男生满得要溢出来的鲜活的少年感。 倪雀又往后翻了翻,连着几页都是差不多的背景,画着不同的男生,日期也都是同一天。 倪雀回忆了下这个日期,应该是去年过年期间。 估计是放寒假,江既迟回国,他们朋友聚会,冯子业挨个拿他们练笔。 真好看啊江既迟。 属他最好看。 还吃棒棒糖。 唔,好可爱。 倪雀揪着眉毛想,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她好想把这张画拍下来。 旁边冯子业给老人家画完了画,收了钱,又开始给一个年轻小伙画,接着又有新的路人驻足,问怎么收费,冯子业说手上的是今天最后一单,不接了,路人咂咂舌,遗憾离去。 时候不早了,倪雀不舍地合上手中的画册,放回原位,和冯子业道了别,背着几乎能挡住她大半个背影的竹篓,也走了。 第11章 丢羊 倪雀回到家时快十二点半。 因为是周末,孙国香果然没做饭,就等着她回来。 倪雀刚迈进门,就被孙国香支使着赶紧准备午饭。 今天是倪保昌休息的日子,他没在家,不用想也是出去跟人喝酒赌博了。倪保昌一个月就休四天,除了偶尔在家睡大觉外,基本都在外面,不是沾酒就是碰赌。 倪雀从不过问,她甚至有时候希望他永远别回来。 他一回来,自己将面临的,可能就是灾难。 把东西放了,倪雀开始忙活起来。 她和孙国香就两张嘴,不用做很多,她干活又利索,把米饭煮上,把春笋和那一小袋好坏参半的菌子各炒了一盘,前后半个来小时,很快完事。 老太太那个碎嘴,时不时咕哝几句,一会儿说她回来晚,一会儿说她炒菜图快菜的味道不好。 末了,老太太期期艾艾地开了口,问她上午赶集赚了多少钱。 每次都这样,倪雀已经习惯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不满道:“怎么就这么点?” 倪雀收拾着饭后的碗筷:“就这么多,你要是嫌少,还给我吧,我要买书。” 老太太把纸币一卷,揣进了兜里,一边往外走去赶她的麻将局,一边叽歪:“哼哼,还买书,看昌子还能让你读几天书。” 倪雀捧着脏兮兮的碗筷,听着她以为她本该习以为常的话,指尖还是忍不住收紧,指腹都泛起了白。 一通家务忙完,倪雀洗了个澡,然后揣上那个装着她自制的竹编台灯的布包,去往姜婆婆家。 孙国香带来的那点不悦,在她去见江既迟的路上,已经彻底消散。 她唯二剩下的心情,只有期待和不舍。 期待是因为,她马上又可以见到江既迟了。 而不舍,是因为她知道,这可能是她见江既迟的最后一面,明天江既迟就会离开青螺镇,也许这辈子,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一路上,倪雀都在努力地放大自己的期待,压抑那份不舍。 她安慰自己,那样优秀耀眼的人,能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哪怕只存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她也该知足。 所以啊,倪雀,现在这样就好,其他的就不再多想啦。 到了姜婆婆家,倪雀那期待和不舍拧成一团麻花的复杂心情,一下散了个干净。 江既迟不在。 姜婆婆告诉她,江既迟昨天下午就采完了所有的样音,之后不会再来了。 倪雀心里陡然一阵发慌:“不是说周日才能全部采完吗?”冯子业明明说江既迟周末两天都会来的。 姜婆婆说:“本来今啊嘎是要来的。我昨天给他一鼓作气都录完哩,省得他再跑一趟。这山里路不好走,他每天那么来来回回的,多累啊。” 倪雀心说,这样是挺好的,可是…… 他是改成今天走了吗? 他不会真的今天离开吧? 倪雀忽然想起,上午和江既迟分开前,她想请江既迟吃饭,江既迟说他有事。 她还想到,冯子业快中午那会儿就要结束摆摊,而集市到下午五点半才结束,如果不是像她一样把东西卖完了的基本都不会收摊,冯子业是因为画累了不想画了还是有事呢?如果是有事,会不会就是去送江既迟? 倪雀越想越慌,越想越觉得江既迟要走。 她问姜婆婆的儿媳借了手机。 她之前借高柒的手机给江既迟发过短信,她一直记得江既迟的手机号。 倪雀拨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听。 她连着拨了两个,都没人接。 姜婆婆见她一脸心急,担忧地问:“啷个哩啊丫头,这么着急啊?” 倪雀攥着手机问:“姜婆婆,他有跟您说过他什么时候走吗?” 姜婆婆反应了一会儿:“你是说小江离开咱们这儿离开青螺镇呐?” “嗯嗯。” “这个没勒。昨天录完太晚,天都快黑哩,怕天黑路不好走,我都没留他恰饭。也没聊得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姜婆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章 倪雀没再多聊,归还了手机,和姜婆婆说了再见后,直奔青螺镇。路上碰上一辆装运稻谷的皮卡,正好是去镇上,倪雀蹭上车,很快就到了。 她去了江既迟入住的那家宾馆。 这次她没像之前一样只在外面等,而是直接进去了。 小地方的宾馆不那么讲究客人的隐私保密之类,当然了倪雀也没问什么多余的乱七八糟的问题,她一说出江既迟的名字,或许是江既迟的外形实在惹眼,那员工都不用查,就径直告诉她,她说的人上午就已经退房了。 倪雀的心一下就空了。 她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声音。 走了。 他走了。 江既迟真的走了。 他都没有和自己道一声别。 倪雀好后悔,后悔自己上午为什么没有问他下午会不会去姜婆婆家,如果问了,她就不至于扑这个空,或许,还能和他好好说一声再见。 可是,明明上午他们都碰到了,他要离开了,他可以跟自己说一声的,为什么没说呢?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倪雀怔怔地立在原地,心里漫上一股巨大的难过。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因为无足轻重,因为交情本就如朝间晨露,一瞬即散。 所以无需道别,无需郑重其事。 倪雀垂下脑袋,跟被人抽了魂似的,落魄地看了眼手中装着礼物的布袋,慢吞吞地走出了宾馆。 倪雀直接回了家。 她是一步步走回去的,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 回到家后,她照旧拎上小皮鞭,带着诗词本,腋下夹一张小马扎,然后去羊圈赶羊了。 虽然回来得有点晚,但比平时上学的日子还是要早得多,放羊的时间还算充沛,倪雀便把羊赶去了较远的地方吃草。 倪雀每次放羊能背不下五首诗词,她没有辅助理解的工具书,每次都是边背边体会。 自我感觉把其中的知识点啃得差不多了,她就会用平时语文卷上古诗词鉴赏的那一套出题方式进行自问自答。实在不知道的,她就会做个记号,之后问老师,或者等有机会去县城了,去图书馆或者网吧集中查阅学习。 可她今天总也不在状态。 好半天过去,才啃完一首。 倪雀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尽可能地驱散心中的低落。 天渐渐黑了下来,八只小羊也都吃了个饱。 今天只背了一首诗一首词,倪雀懊恼地叹了口气。 她收起诗词本,挥起小皮鞭,把小羊们往家的方向赶。 到了家,倪雀把小羊们赶进了羊圈里,关好门,落好锁。 家里漆黑一片,从外看不到一点光,看来孙国香和倪保昌都还没回来。 倪雀觉得今天有些累,本来想随便吃点什么应付一下,可孙国香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她晚上打完麻将回家总要吃点饭的,要是只给她留中午剩的那点饭菜,少不了又会被她碎叨。 倪雀干脆把剩菜剩饭热了自己吃了,又给老太太煮了点瘦肉粥、蒸了个玉米,分别装碗,放进了开水里,然后用锅盖扣着,以作保温。 做完这些,倪雀回了房间。 她知道自己今天没心情看书写卷子,就把以前李清涟给她买的复读机拿出来,插上磁带听英语听力。 听着听着,她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倪雀听到极其暴虐的一声:“倪雀!” 倪雀猛地惊醒,从床上弹坐起来,手边的复读机里还在播放着女声的美式英语。 她条件反射地关掉听力,把复读机塞进被子里。 倪保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他那明显带着醉意的声音,正恶狠狠地啸叫着:“你个狗娘生的玩意儿,哪儿呢?!给老子滚出来!” 倪雀飞似的跳下床,冲到门口就想将门反锁,但她晚了一步,倪保昌已经一脚踹在了门上。 倪雀被那股冲击力掀翻在地。 肘关节在地上别了一下,倪雀疼得直龇牙,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爬了起来。 倪保昌已经进来了,关门反锁已是不可能。 倪雀猛地朝门外冲去,经过倪保昌身边时,狠狠撞开了他。 倪保昌居然稳住了,没有摔倒。 他几乎是咆哮着追了上来:“你还敢跑你个臭丫头,你还不知道我找你问什么呢啊?你他娘的给我停下,跟我去羊圈看看!” 倪雀听到他说羊圈,愣了下,转了个身,刚想问话,结果大意了,倪保昌一脚蹬过来,踹在了她的腰窝上。 倪雀痛得闷哼一声,也懒得管什么羊不羊的了,她捂着腰转身就继续跑,然而没跑出去几步,突然后脑遭受“咚”的一下重击,倪雀眼前一花,脑袋一阵晕眩,人直接栽倒在地,差点昏过去。 大脑嗡嗡,还有点想吐。 倪雀一时根本爬不起来。 旁边滚着那截倪保昌刚才用来砸她的实心木头,倪雀伸过手去,将木头拨远。 倪保昌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二话不说抓起她的头发,拽着她往羊圈的方向走。 “臭婊子,贱东西,我看你还怎么跑?!” “来,你来给老子数数,数数这里有几头羊,我看看我刚才是不是数错了。” “要是没数错,羊真的丢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头皮被头发拉扯着,仿佛要从颅顶剥落,倪雀疼得眼泪直往下流,她痛得“啊啊啊”地尖叫着,示弱地喊“爸爸”,希望倪保昌能善心大发地松开拽她头发的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章 倪保昌无动于衷,倪雀被他粗暴地拖拽着,后背与地面摩擦,衣服的布料被碎石持续地磨烂。 太疼了。 倪雀受不了。 她抬手也去拽自己的头发,和倪保昌形成一个相左的力。同时,她的脚也在地上拚命地蹬着,这给倪保昌的拖行带来了极大的阻力。倪保昌骂了一句,松开手,改去拽她的胳膊。 头发得到解放,倪雀冒了一身的虚汗,几近脱力。 倪保昌就这么拖麻袋似的把她拖到了羊圈门口,然后撒手,指着羊圈的门:“我回来的时候,锁就是这么挂着的,没扣死,打开一看,里头少了两只羊。” 他踹了倪雀一脚:“滚过去,给我数一遍。” 倪雀颤抖着说:“我锁了门的。” 倪保昌一字一顿:“给、我、数。” 倪雀忍着头昏眼花,忍着腰背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离羊圈的门只有两步的距离,但她走得极其拖沓磨蹭。 如果真如倪保昌所说,丢了两只羊,那么这扇门一旦被打开,于她而言,如地狱之门被打开没什么两样。 那些羊对倪保昌来说,就是没钱花时候的钱袋子,丢了会要他命。 而他会要倪雀的命。 手碰上门锁的时候,倪雀在心里祈祷,一定是倪保昌喝多了眼花数错了,八只羊都好好地在里面待着。 但她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太小了。 如果不是倪保昌看见羊圈的门锁有异样,他是不会特意过来查看的;最主要的一点是,倪保昌从不会把羊圈的门的钥匙带在身上。 现在锁开着,最大概率就是真的着贼了。 倪雀终究是拿下锁打开了门。 羊圈不大,一眼望尽。 只有六只,两只最肥的cc、ee不见了踪影。 倪雀的心一下跌至谷底,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出卖了她。 倪保昌立马从她的脸上读到了答案。 和倪保昌对视上的瞬间,倪保昌那狰狞凶恶的面目让倪雀心中一凛,身体不自觉发颤。 倪雀仿佛看到了拭待嗜血的恶魔,她想也没想,拔腿就跑。 倪保昌气到想发癫:“老子的羊真的丢了,我可操你妈的!” 他抬腿就追了上去:“贱货,狗操玩意儿,你他妈给我站住!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刘婶家距离他们就一百来米,倪雀朝着刘婶家的方向拚命地跑。 她边跑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就怕倪保昌像刚才一样拿东西砸她后脑勺。 她不可能再承受得住那样一下。 还好,一路上没什么可供倪保昌发挥的,一些小石子他也不至于特意停下来去捡。 倪雀飞快地跑着,丝毫不敢停。 她一定要躲过今晚。 倪保昌没有缘由的撒酒疯都令人心生惧意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丢了家里的羊有损他的钱袋子了。 倪雀丝毫不怀疑,但凡倪保昌今晚能揪住自己,她今晚不死也会丢半条命。 倪保昌喘着粗气,跟在后头疯狂地追,嘴上骂嚷不止,一副今晚誓死不会放过她的架势。 倪雀呼吸急促,心跳怦怦,加速地跑。 离刘婶家近了,她想大声喊“刘婶”“刘叔”,可是一张口,嘴里灌了口风进去,竟一时没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刘婶恰好从屋里出来了。她举着手机放在耳边,正跟人通着电话,嘴上还在说着什么。 刘婶看到她,指着耳边的手机:“丫头,丫头,你的电话!” 倪雀耳边只有汹涌的风声,她没有听清刘婶说了什么。 她跑过去,抓住刘婶的衣角,躲到刘婶身后。 倪保昌是个典型的窝里横,最败坏最没人性的一面,都招呼在了家里人身上。对外人,他向来有几分顾忌。得罪一个外人,可能得罪的就是人家一整个家,这点他一贯算得清楚。 刘婶挡在这对父女中间,一只手张开呈保护倪雀的姿势,一只手还举着手机,她回复着耳边的电话:“好,好,在呢,在我边上了,我让她接。” 刘婶把手机递给倪雀:“丫头,你们老师的电话。” 倪雀尚处在惊惶之中。 接过电话时,她那绷着的大脑还不忘想到,她在校登记的是倪保昌的手机号,老师的电话怎么会打到刘婶这里。 等她把手机放到耳边,低沉而熟悉的嗓音通过电磁波传来时,倪雀脑海中骤然“嗡”的一声响,像是有人在她绷紧的那根弦上轻轻弹了一下。 她听见江既迟不可谓不焦急地问:“倪雀,你还好吗?” 第12章 救星 周末放假,学校里没什么人。 从省城师范来的那帮子实习老师早就计划好,周末要在操场上搞一场嗨翻天的自制烧烤。 周六有人外出有事,就择了周日。 大家都知道冯子业有个过来青螺镇采风的好友,上周五还给冯子业代了一天课,都已经混过脸熟了,便和冯子业提议让江既迟一块儿过来。 冯子业不用他们提,势必是要带着自己的好兄弟过来蹭吃蹭喝的。他和江既迟说了这事,江既迟应允下来。 周日有集市,江既迟本打算逛集市买完东西直接过去,冯子业说今晚要喝酒,他肯定逃不过,让他索性把行李收拾了房间退了,今晚就去他们宿舍睡,宿舍里还有空床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章 江既迟没拒绝。 一来么,他明天本来也要来趟学校,和校方谈事;二来么,他虽推迟了离开的时间,但在这也耽误不了几天。 在冯子业他们宿舍住,方便些,也不会打扰他们太久。当然了,这帮爱闹腾的实习老师也并不会觉得有被叨扰。 上午逛完集市,江既迟回去宾馆,和大学实验室的同门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电话讨论一个课题,之后他退了房,去了学校。 自制烧烤前期要准备的工作很多,虽然他们有十几个人,但他们也有十几张嘴,一大堆的食材要洗、要切、要扎串。 江既迟在国外上学,每年被拽去参加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派对,算是个资深派对咖了,操办起这些,他比这帮实习老师要驾轻就熟很多。 一下午他基本都在忙活,某个歇息的空档,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把手机插上电,就又去忙了。 好几个人轮流在烧烤架前刷油翻串,可一番比对下来,江既迟烤串的水准最佳。 他自然而然成了今晚劳动的主力。 冯子业半点不愧疚,说就当是他接下来几晚住实习生宿舍的房费了。 江既迟哼笑一声,踹了他屁股下的椅子一脚,冯子业直接跌翻到了草坪上。 场面一度热闹起来。 两箱罐装乌苏啤酒,被他们以飞快地速度消灭着。 江既迟两罐乌苏下肚,有些微醺,想起来晚上得给母亲王梵打个电话,告知她自己要推迟两天回北阑的事。 进了屋内,江既迟将早已充满电的手机开机,打开就看到有几则未接来电。 江既迟逐一拨过去,其中有两则是姜婆婆那边打过来的,他最后回拨,得知了倪雀下午去姜婆婆那儿找过他的事。 这两则电话实则是倪雀下午打给他的。 姜婆婆还告诉他,倪雀当时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心急。 江既迟担心有什么要紧事,抱着试一下的心态,拨了上次倪雀给他发短信的那个手机号。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妇人,自称是倪雀的邻居,可叫她刘婶。 江既迟以倪雀老师的身份介绍了自己,最后问能不能让倪雀接电话。 他话说一半,刘婶突然“唉哟”一声,慌急道:“江老师你这电话打得真及时,丫头过来了,我听着动静了,就在外头被她爸追着打呢。” * 江既迟和冯子业,还有林杳,他们是在通过电话约一小时后,到达刘婶家的。 电话里,倪雀说自己没事,在刘婶家待一晚,等第二天,倪保昌酒醒了就好了。 一顿打是少不了的,但起码,倪保昌在清醒的状态下,不会把她打死。不过这话倪雀没说。 江既迟说要过来的时候,倪雀内心很矛盾。 一方面她并不想江既迟看到她家的清简破败,也不想他看到自己这般狼狈不堪。另一方面,她又惊喜于江既迟还没离开青螺镇,她还奢望,能多看他一眼,在他走前,把礼物送给他。 倪雀知道江既迟肯定会叫上冯子业和林杳。 林杳是她现在的班主任,她发生这样的事,江既迟怎么着也会通过冯子业联系上林杳,然后他们会一道过来。 所以当他们一同出现在刘婶家门外时,倪雀一点也不意外。 林杳进屋后,第一个冲到她面前,握住她两边胳膊,紧张地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其实不用问,也看得出来倪雀现在很糟糕。 她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上全是土,衣服袖子,还有背面的布料,大面积磨烂。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嘴唇几无血色。 倪雀原本一眼不眨地看看林杳背后站着的江既迟,怕被看穿什么似的,她又只得去看看冯子业。 最后她收回视线,看着林杳,回答说:“林老师,我没什么事。” 林杳将她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除了她手心手背胳膊上那些被竹子划伤的,自己也早就知道的伤口外,林杳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外伤。 可倪雀的脸色又白得厉害,实在不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 林杳想要把她的衣服袖子撸上去,倪雀往后退了一步。 她小声说:“衣服厚,没有受伤,后背也没有。” 她腰窝疼,那里估计被倪保昌踹肿了;头也有点晕,不能大幅度地晃动,不然看东西会有重影,还会想吐。 但这些倪雀不想说。 她觉得别扭、丢人。 从前她不这样的,虽然老师同学或其他旁人这样关切地询问她的时候,她也会选择隐瞒,但那只因为她不想麻烦别人,她认为自己可以处理好。 而现在,她竟感到无比的难堪。 她想藏起自己窘迫、狼狈,不让任何人看到,尤其是,不让江既迟看到。 林杳有些无奈,看着倪雀这副什么事都往心里闷的样子,她一时竟觉束手无策。 这时,江既迟开了口:“去医院吧。” 倪雀不由地看向他。 她刚要说话,江既迟走了过来,一向温和的嗓音掺了几分强势:“不要说没事。” “……” 倪雀想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江既迟在她面前屈膝蹲下,神情是难得的严肃:“如果不想做全身检查,就把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们。” 倪雀沉默。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章 可江既迟看着并没有要让步的样子,倪雀根本扛不住这样与他对视。她终是垂眼,实话实说。 江既迟听完,问:“自己能走吗?” 倪雀重重点头:“能走。” 这一点头,脑袋一阵晕眩,那恶心想吐的感觉又加重了,倪雀差点没站稳,林杳及时扶了她一把。 走到门外时,林杳突然提议:“倪雀,你要不要回去拿点换洗衣物,这两天跟我们住。” 冯子业也说:“待家里你得时刻防备着你爸,不利于身体恢复,住学校里,清净也安全。” 倪雀有些为难的样子。 送他们出来的刘婶看出她一方面的忧虑,说:“回头见着老太太,我就跟她说你身体不舒服住院去了,家里的活她会干的,他们可舍不得那些羊饿瘦了饿死了。这些你就甭担心了。” 不止这个,倪雀也不想麻烦林杳。她一个学生,去实习老师的宿舍住,想想也很打扰她们。 江既迟说:“回去拿东西吧,我们跟你一块儿过去。” 林杳的手搭上倪雀的肩膀:“走走走,拿换洗衣服去。” 倪雀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只能这样了。 * 刘婶家往东一百来米,就是倪雀家。 进去正屋前,先经过了羊圈,倪雀看了一眼,那里的门已经上了锁。 也是,那群羊对倪保昌而言,珍贵程度仅次于他的工资卡,尤其是今天才丢了两只,倪保昌要是不锁门估计觉都睡不着。 羊圈往前,是灶房,然后就是正屋。 三个房子方方正正,连成直挺挺的一排。 从刘婶家走过来,是个人都能感觉到明显的落差。 两家离得这样近,居住环境却差别极大。 刘婶家早几年把原先的房子推了重建过,现在俨然一座两层的小楼房,虽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修,里里外外也就是灰突突的水泥,但看着并不会让人觉得条件过分凄苦清贫。 而倪雀家,这显见的几十年前自建的,由泥墙、木门、陶土瓦构成的土房子,扑面而来一股赤贫的气息。 藉着月光,还能看见墙体上遍布着一些大大小小的裂痕。 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倪雀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她说:“我爸爸应该已经睡了,我自己进去吧。” 三人便站在门外等她。 倪雀放轻脚步进了屋,进到自己房间后,她换了件干净的外套,然后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塞进书包里,要离开的时候,把那个装着想要送给江既迟的竹编台灯的布袋给一并带上了。 一出房间,倪雀就看见孙国香回来了。 孙国香平常傍晚左右就打完麻将回来了,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晚。 不过倪雀一般懒得管孙国香和倪保昌在外面的事。 她在这个家,只顾自保,多余一件不过问。 孙国香这会儿被江既迟他们挡在了屋外头。 林杳正在跟她说着什么,而她一副敷衍应答的模样,似是很想进屋,但被拦着进不得。 倪雀本来想告诉孙国香灶房里留了晚饭,顺便说下自己接下来几天不在家的事,谁料孙国香一见她,伸手将林杳一拂,跟个泥鳅似的就往屋里溜。 经过倪雀旁边时,速度之快,弄得倪雀一下也没反应过来。 林杳呆了呆:“哎这老太太怎么这样……” 江既迟之前在姜婆婆那儿听姜婆婆和林姨讲起过孙国香,这是一个常年混迹于麻将桌上,喜欢碎叨,重男轻女,且十分短见的老太太。所以见孙国香这副样子,他倒没觉得多意外,心里只道还真是如此。 而冯子业也挺愣的:“够奇……” 他本来想说“够奇葩”,一想这毕竟是学生家长,而学生又在这儿,他立马从善如流地改口:“够利索啊。” 倪雀走到他们面前,问他们:“我奶奶和你们说什么了?” 林杳说:“想问点你家里情况,你奶奶什么也没说。” 倪雀垂下眼睛:“她就这样的。” 林杳却问:“那我问你,你会说吗?” “我……”倪雀顿了顿,脑袋垂得更低,“我可以说的。” 第13章 借住 倪雀说她可以说,林杳也没急着现在就问她什么,江既迟、冯子业也是。 时间太晚,他们不想耽搁,只想尽快赶去县城医院。 江既迟他们先前出来的时候,因为已经入夜,青螺镇街上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交通工具,他们就从校门口的保安大爷和小卖部的老板那儿分别借了台电动车。 江既迟一台,冯子业载着林杳一台,他们就这么根据年级主任给的地址,一路上磕磕绊绊地找了过来。 现在要回青螺镇,交通工具还是这两台电动车。 走到电动车边,江既迟和冯子业率先跨坐上车,戴头盔、插钥匙启动。 林杳很快坐上了冯子业的后座。 因为距离近,倪雀听到冯子业脑袋后撇,戏谑地冲林杳说:“别扶后头,扶我腰啊。” 林杳正在戴头盔,闻言拍了冯子业的肩一下。 倪雀正愣着,听到江既迟说:“倪雀,上来。” “哦。”她应一声,扶着电动车的后尾架,踩着踏板坐了上去。 感觉到身后坐垫下沉,江既迟反手递过来一个小号的头盔:“戴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章 倪雀乖乖把头盔戴上。 那头,冯子业已经载着林杳骑了出去。 江既迟微微侧头:“好了吗?” 倪雀说:“好了。” 江既迟旋动电门把手,电动车上了路。 由于吊桥易晃,行车不便,他们得从吊桥西边的一条山道绕过去,所以回去青螺镇,有一多半经过的都是土路、山路。 今晚月光很亮,沿途的屋舍又大都挂了小灯,路上并不十分昏暗。 可是太颠了。 倪雀现在这脑袋不经晃,一晃就晕眩得厉害,恶心作呕,但她尽量忍着没吭声。 江既迟在某一刻突然出声:“倪雀。” “嗯?” “颠的话,把头靠到我背上。” 倪雀咬了咬唇内侧,依旧强忍着:“我没事。” 江既迟又说了句:“听话。” 路不好走,电动车骑得并不快,耳边风声悠悠,人的说话声也没有很大。 以致于听到倪雀耳朵里,江既迟说的这两个字像是带着点哄。 可即便如此,倪雀还是不敢执行这句“听话”的指令。 怎么敢呢? 执行意味着放纵,而人一旦放纵自己,就容易变得贪心。 她不想成为一个贪心的人。 就在她陷在自我警醒中尚未抽离时,一只手从前面背过来,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拍了拍倪雀前方那宽阔的后背:“头,靠过来。” 倪雀没作声。 江既迟:“快点。” 倪雀知道,自己再不响应江既迟,未免显得矫情、忸怩,反而有可会被窥出端倪。 她轻轻将头靠了上去。 硬邦邦的头盔抵在了江既迟的背上。 倪雀心中滋味难言。 说不上来头盔这道屏障是让她松了一口气,还是令她平白添了几分失落。 又往前骑了一阵,突然,电动车行经一段坑洼不平的土路,倪雀随着车身上下起伏地颠了两分钟。 头盔遮不住全脸,颠得厉害时,倪雀的下巴和脸颊会不受控地蹭一下江既迟的后背。 江既迟的体温很热,隔着衣服,倪雀都能感受得到。 这让她的心脏跳得愈发厉害。 她会下意识地弓一点背,胸口尽可能地远离前方,不让自己鼓噪的心跳声被风传送过去。 虽然这一路还是会颠,但因为脑袋抵着江既迟的背,有了一个稳重可靠的支撑点,车子颠起来的时候,倪雀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 到青螺镇花了近一个小时,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电动车快没电了,他们回到了学校。 倪雀主动提出,想改成明早去医院。 她说得很客观,从镇上去往县城,少说还得一个小时。她的腰和脑袋虽然不舒服,但并不是什么危急的伤,比起连夜奔波赶去县城医院,不如休息一晚蓄蓄精神,后者对她现在的状况还有益一些。 林杳一开始还有点忧心,冯子业却说:“刚才都颠了一路了,确实不适合再颠簸。而且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了解,我觉得倪雀不至于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她都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屁孩。今年是十六吧小学霸?” 倪雀忙说:“是。” 林杳看向倪雀,刚要说什么,江既迟先她一步对倪雀开了口。 他站在倪雀面前,弓下腰,双手撑膝盖,与倪雀平视:“你会把自己当回事的,对吧?”语气温和又带点严肃。 倪雀回看着他,点头,刚点了一下,立马抬手,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固定住,“嗯嗯”两声。 “不骗我?” “不骗你。” 她这抱着脑袋的模样颇有几分滑稽,江既迟被她逗笑,抬手屈指,指关节在她头顶轻轻叩了一下:“说话算话,那我们回宿舍。” 他动作极轻,一触即离。 倪雀呆住,眨了眨眼,克制住想要抬手的动作,不让自己触碰他的触碰。 青螺镇中学不大,进去后,宽敞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升旗台,升旗台顶端,五星红旗在夜色中随风飘扬。 空地四周,都是六层高的楼房。教学楼和学生宿舍分别占了一整面,另外两面的楼,则被各种功能教室、行政办公室,以及食堂瓜分了。 其中学生宿舍那面楼的侧边有个缺口,缺口往里,就是学校的操场。学生们平时开运动会,或者有别的什么比较大型的活动,都会在这里举行。 操场不大,绕一圈二百五十米,跑道也不是什么塑胶的,就是纯纯的土路,中间则是一片人为栽种出来的草地。 操场的东北角往下走四五十米,三株不结果的橙子树后,立着两栋外墙朱红半褪的陈旧小平房,那就是实习老师的宿舍。 一栋男生住,一栋女生住。 两栋小平房格局完全一致,除了小客厅、卫生间、厨房外,都是只有两间房。 每个房间里有四张床,两两组成上下铺。 他们这批实习生一共十一个人,女生七个,男生四个。 女老师的宿舍几乎住满,只一个床位空余。 男老师则两两一间,还有四个床位空着。 江既迟这几天住冯子业他们房间,而倪雀也被立马安排上了,就睡林杳她们宿舍唯一空着的那张床。 到宿舍时,一帮子人还在收拾之前烧烤余下的狼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章 林杳问倪雀要不要洗澡,倪雀说要,林杳叮嘱她注意身上有伤的地方,倪雀说好,拿上换洗衣服,就进卫生间了。 洗完出来,林杳过来问她怎么样,不舒服有没有加重。另外几个实习女老师们也都陆续过来,有来问她情况的,有纯粹来和她聊天的,都让她安心在这儿住着。 这群女老师都是大三学生,年龄二十出头,和倪雀差不了几岁,撇开课堂上不说,私下里,不过也都是爱玩爱闹的年轻人。 她们给倪雀看有趣的短视频,分享自己喜欢的歌,吐槽哪个班的学生真不好管,聊及大学里有意思的经历。 倪雀本来还有些拘谨,但她们亲和力都太强了,属于老师和学生之间的距离感,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被无形消解,倪雀逐渐自在起来。 她们知道倪雀身上有伤,不舒服,没围着她太久。散去后,只剩林杳一个。 林杳手里拿着一个云南白药的气雾剂,她拉上床上挂着的帘子,说:“不是腰上有伤吗?来,我给你喷点药先。” 倪雀想到自己刚才洗澡时透过镜子看到的腰部淤血,实在是有些丑陋吓人:“我自己来可以吗?” “害羞啊?” 倪雀抿抿唇。 林杳将气雾剂放到她手里:“那你自己来,这个用起来也容易,不会有自己喷不到的地方。” “谢谢林老师。” 林杳稍稍换了个坐姿,目光柔和地看着倪雀:“倪雀,稍微打扰你几分钟时间,咱们聊聊?” 倪雀知道她这是要问话了:“嗯。” “我是想问你,今天具体是怎么回事?你爸爸为什么要打你?” 在刘婶家的时候,已经答应要说了,倪雀也不好再闷着,只沉默片刻,就把家里丢羊的事情说了。 说完她又补充:“我爸爸就是喝多了,如果没喝酒,他不会那么吓人。” 林杳沉吟片刻,问:“但是丢了羊,即便他没喝酒,他应该也不会放过你吧?” 倪雀没说话,算是默认。 “在去你家之前,我们给年级主任打电话问你家的地址,电话里,他跟我们说了一些你家里的情况。” 倪雀垂眼,说“嗯”。 “他没说很多,我们也只是了解到一些简单的。你妈妈她……” 林杳停住,倪雀很自然地接道:“她是逃走的,在我读二年级,九岁的时候。” 她慢慢道:“她那个时候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常年被我爸爸家暴,不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落下了很多病根。如果她不走,她可能会死掉的。” 林杳从前就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在上演。可当她近距离地面对这样一个故事中的参与者时,那种被个体苦难攫噬住的感觉,她才算比较切肤地感受到。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钝痛感。 林杳不由静默,过了会儿,问:“她走了之后,你呢?” “我……还好,”倪雀顿了顿,似乎在心里纠结了一下,才继续,“我爸爸虽然不喜欢我,但他对我,没到对我妈妈那么可怕的程度。他会那样对我妈妈,是因为,很早很早,还没有我的时候,我妈妈是被人拐了,卖到我们村里来的。” 林杳惊愕地张了张嘴。 “买她的就是我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她跟我说,从她被卖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她就想跑,她一直一直都想跑。可她逃了很多次,每次都被抓回来。我爸爸为了防止她逃跑,还打跛了她一条腿。也就是在我妈妈无数次的逃跑被抓回来,抓回来就挨打这样的循坏里,爸爸对妈妈的暴力行为就成了习惯。” “我爸爸在外头,是个欺软怕硬的。在家里,脾气很坏,好吃懒做,喝了酒阴晴不定,时不时会撒酒疯。如果他喝多了,又正好回了家,我们就要很小心,但凡有一丁点地方惹到他,不如他的意,他就会打人。我奶奶也被他攻击过。” “不过,这么多年了,我大概已经掌握了他喝酒的规律。他什么时候会喝,什么时候喝得多又什么时候喝得少,我要怎么避开他,怎么逃跑,如果没避开没逃成,要怎么应付怎么说话,我都心里有杆秤的。” “今天,是因为……” 倪雀想到下午去姜婆婆家、去宾馆找江既迟,最终以为江既迟离开了之后,自己那控制不住难过的心情。 尽管回家后,她一如既往地放羊、做饭,但那种有意压制的难过,不知不觉中降低了她对倪保昌的防备,她不仅睡了过去,还忘了反锁房门,这才导致她今天面对倪保昌的暴力行为,处于被动状态。 偏偏,今晚还丢了羊,所以情况才会那样糟糕。 “总之是我大意了,不小心睡了过去。”倪雀眸光垂落,有些沮丧的样子,“不然,羊被偷的时候,我多少能听到动静,羊或许就不会丢了,也就不至于正好被我爸爸揪到,还是在他喝醉了酒的情况下。” 听完倪雀讲的,林杳一度陷入沉默。 她心情极其复杂,愕然、同情、心疼,不一而足。 林杳看着面前坐着的女孩,心脏好似被什么拧住了,她总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起码,在她实习的这几个月里,这个女孩,她要尽己所能地护上一护。 “倪雀,”林杳抬手,摸了摸倪雀的头,“我们六月底实习结束,那时候你们已经结束中考了,要不在那之前,你就一直住这儿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章 倪雀想摇头,时有时无的晕眩感令她克制住了,她说:“林老师,谢谢你,但我不能一直住这儿。我爸爸和我奶奶,他们会很生气。” “可你在家,面对的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丢羊的事情,等我爸爸冷静几天,他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可怕了,我应该能应付的。我这几天不回去,可以说是住院了,但一直不回去,没有正当的理由,在我爸爸看来,就是逃跑,他会抓狂的,因为我妈妈的事,他是无法容忍谁逃离他的。到时候他因此变本加厉,那个后果会比丢羊还要严重。” 林杳知道倪雀说的有道理,可是……哎,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倪雀,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医院,你当下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伤养好,至于以后……只要我还在这儿,我还是你的老师,你有事就随时找我,不要自己把事情闷在心里。” “好的。” “你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要去市里读高中,去外地读大学,到时候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这里了,随着你年龄的增长,你会越来越拥有独立的资本,也就不用再依赖家里。” 听及这番话,倪雀神情不由黯了几分。 去市里读高中,去外地读大学……这也是她的愿景,只是,倪保昌和孙国香根本就没打算让她继续读下去,中考结束后还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阻碍。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要拚一拚,她不想自己往后的人生由倪保昌决定,也不想自己的未来被框在这里。 她一定要去外面看一看的,尤其是在遇见了江既迟之后,这份信念变得越发坚定。 江既迟来自外面的世界,也属于外面的世界。 他很快就要走了。 而他,再也不会回来这里。 初中三年,迄今为止,包括林杳这批在内,倪雀一共经历了三批实习老师。这些年轻的老师们,绝大部分的人在岗时,都热情满腔、爱岗敬业,他们离开时,都说,等来年回来看你们啊,都说,还会再回来的。 但是没一个人回来过。 倪雀想,江既迟要是走了,也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她想出去。 只有这样,她未来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在世界的某个转角,再遇他。 林杳见她神色有恙:“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林老师你说的我都知道啦,我会好好养伤的。” “嗯,那你好好休息?” “嗯。” 林杳起身要走,下床时,又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说:“刚才冯老师发微信问我你怎么样,他和江既迟都很担心。刚才咱们聊的,丢羊的事我告诉他们可以吗?别的我不跟他们说。” “可以啊。” 林杳微微笑了笑,又摸摸她的头:“好梦,明早叫你起床。记得喷药。” 第14章 就医 倪雀喷完药就睡了。 她习惯了早起,第二天早早就醒了。 她下意识就要下床,但腰间的剧痛拽住了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倪雀悄悄掀开床帘,往外看了眼,房间里透着一种将明未明的暗,其他人都还在睡。 倪雀凭光感,又结合自己的生物钟判断,此刻应该是早上五点多。 她第一反应是要不要起床去给大家做早饭,但她不熟悉这里,可能弄得乒里乓啷的把大家吵醒。不过更惨的是,倪雀感觉自己的腰像是被疼痛钉在了床上一样,动弹不得。 脑袋也差不多,轻微的移动都能引起一阵晕眩。 倪雀睁眼干躺了会儿,索性放任自己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是被林杳叫醒的。 倪雀费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战胜腰痛和头晕下了床。 彼时清早七点,实习老师们陆续起床、做简单的早餐,也有直接去食堂买早饭的。 因为不确定去医院检查会不会要求空腹,倪雀就没有进食。 她洗漱的时候,林杳过来问她,一会儿由江既迟陪她去医院可不可以。 倪雀心跳一霎变快:“……就他吗?” “你冯老师上周就被校长拉去给行政办当壮丁,从这周一到周三,没课的时候,得去帮忙整理档案室。我的话,今天周一升旗,得盯着班上的队伍,完了要上课还要开会。不过倪雀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还是希望有女老师陪同,我就跟……” “不用,”倪雀几乎是飞快地说,“就按林老师你说的来吧。” 林杳愣了下,笑道:“好。” 倪雀知道林杳作为代班班主任,周一一定是很忙的,她原本还打算跟林杳说自己去医院就行,现在林杳告诉她,只有江既迟一个人陪自己,倪雀实在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江既迟随时都可能离开青螺镇的时候,能多和他相处哪怕一秒,对倪雀来说,都无比珍贵,都是她内心万分渴求的小确幸。 倪雀洗漱完出来,就看到江既迟在外面等着了。 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圆领卫衣,休闲裤和运动鞋都是干干净净的纯白,那种扑面而来的清爽柔软,让倪雀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温柔许多。 江既迟看到她,露出温和的笑:“小倪雀,早上好。” 倪雀走过去,亦朝他笑:“早上好。” 然后看一眼他旁边停着的电动车,正是昨晚他骑的那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章 江既迟看见她的视线,说:“从这儿到校门口有一段距离,我早上晨跑的时候,顺道过去把电动车骑来了。你现在坐着虽然对腰不好,但走多了路也不行。” 江既迟一边说着,一边坐上了车,车钥匙插进孔里:“你们班上有学生家里有电动三轮,家长平时会接客赚点外快,你们林老师已经联系好了。那三轮车现在就在校门口等我们。” 倪雀很不好意思:“麻烦林老师,也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江既迟朝后座方向侧了侧头,“上来。” “好。”倪雀一手扶腰,一手扶着电动车的后尾架,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不过三分钟,他们就到了校门口,坐进了封闭式的电动三轮里。 车厢内很窄,勉强够坐两个人。 虽然没有逼仄到令两个并排而坐的人衣服相擦的程度,但对于倪雀来说,在这样封闭式的环境里,和江既迟一同坐在一个仅有一米长的载客座椅上,倪雀感觉自己简直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 江既迟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明明那天和冯老师去县城买书,坐的也是类似的电动三轮,她当时怎么一点没觉得这车这么挤迫呢? 倪雀余光瞥见江既迟在回复微信消息,就没打扰他。 过了会儿,江既迟手机响了。 倪雀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眼。 是微信视频。 倪雀眼神好,还看清了来电人的备注——可璇。 省略了姓氏,好亲昵的备注。 倪雀不好再看,收回了视线。 江既迟接起电话。 语音虽没公放,但因为距离近,电话那头的女声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倪雀的耳朵里。 “江,好久不见。”这道女声充满了明媚的活力,隔着屏幕,仿佛都能被她的欢快所感染。 江既迟笑了笑,回那头的人:“好久不见,可璇。” 倪雀没忍住,又将视线转了过去。 看见江既迟手机屏幕上那张脸的瞬间,倪雀不由微微一滞。 好漂亮的女生,一头栗色的长直发,五官明艳大方,看起来刚刚睡醒,一副未施粉黛的模样。 漂亮女生伸手从床头拿过一杯水,一边喝一边问江既迟:“孟昨天跟我说你临时有事推迟两天回北阑,怎么了,是什么事啊?声样不是已经采完了吗?” 江既迟没正面回答,只道:“一点小事。” 安可璇挑了挑眉,倒没追问,放下水杯,抓了个抱枕在手里,埋进去半张脸,对江既迟说:“江,你可快点回来吧,我和孟还等着你回来一起喝酒、共谋大业呢。” “我也想跟你们喝酒了,我后天下午的飞机,晚上八点左右到北阑,你们定好地方给我发个定位,我下了飞机直接过去。” “好,地方我来找。” 江既迟又问:“我发你的消息看了没?” “看了呀,放心喽,八个智能颈环,一会儿到了工作时间,立马给安排,保管明天给你送到。”安可璇眨眨眼,语气里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你推迟回来和这个事有关啊?” “不是一回事。” 安可璇撇撇嘴:“好吧。” “快递寄出后给我发个单号。” “okok。” “谢了,回头等我回北阑,喝酒我请。” “噢啦,就这么说定了!” 江既迟挂了电话,摁熄手机屏幕,偏过头来。 倪雀下意识垂落眸子。 江既迟还是那副温和带笑的嗓:“对了小倪雀,还没问你,昨天休息得怎么样?受伤的地方有没有感觉好点?” 倪雀压住心头那点酸酸涨涨的情绪,说:“睡得很好,睡着了没感觉怎么,醒了之后腰和头好像还更难受了些。” “估计是你睡着了一直没动,醒过来乍一动,眩晕和痛感就越发明显了。” “嗯嗯。” “再坚持一阵,到了医院我们挂急诊,看医生怎么说。” “好的。” 倪雀应完,轻轻转过头,看向窗外。 可能是车子的主人平时忙碌,鲜少清洗,电动三轮的车窗上腻着不少斑驳的灰垢,倪雀隔着窗玻璃看着外头飞掠而过的山坡、稻田、堤岸、水塘,那原本漂漂亮亮的风景,因着那脏污,瞧着便少了些赏心悦目的清润。 后面的路程倪雀一直很安静,江既迟察觉到她精神有些不振,当她是身体不舒服,就也没说话。 伴随着电动车的嗡鸣声和偶尔的颠簸声,他们到了县城的人民医院。 挂了急诊,看过医生后,江既迟带着倪雀去做了头部和腰椎的ct和磁共振检查。 结果还好,基本在意料之中,轻度脑震荡,腰上的伤虽看着吓人,但没伤到内脏和神经,就是皮下小血管破裂,导致大片血肿。 医生开了内服外敷的药,又做了一番叮嘱。江既迟让倪雀在医院大厅的休息椅上等着,他去取药。 取完药,出了医院,倪雀本以为该回去了,江既迟又让她等一下。 倪雀不明所以,只当他有什么事,便乖乖等在原地。 就见江既迟走到不远处的小吃摊前,要了烤玉米和红豆饼,付了钱后转身走回倪雀跟前。 “早上没吃饭吧,吃点垫肚子。”江既迟把烤玉米和红豆饼递到她面前。 倪雀看着那玉米和饼,有点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章 其实从进到医院,江既迟陪着她看诊、做检查,认真听医生嘱托,帮她取药,再到现在江既迟给她买吃的,倪雀心里一直都有一种很矛盾的难过。 她因为早上江既迟接了一通漂亮异性的电话而心里发空,可她又觉得,她不应该有这种失落又惨淡的矫情情绪。 她本来也没有那个立场和资格。 尤其是,江既迟对她已经这么这么好。 尽管她知道这种好并非江既迟对她的例外,可那也是好啊,她理应开心、窃喜,怎么能把这样宝贵的时间用来自我神伤。 这一路她都在内省。 直到这一刻,她决定赶走所有不积极的情绪。 倪雀接过玉米和饼,弯弯嘴角,露出真心的笑,她刚要开口说话,江既迟说:“你就稍微垫垫肚子,早上出门前听你们冯老师说,今天有几个老师上午没课,会在宿舍下厨,咱们一会儿回去正好能吃上。” 江既迟说“咱们”。 他说“咱们”! 倪雀的情绪这下是彻底积极起来了,脸上笑容越发绽大:“好的。” 倪雀隔着塑料袋,将手里的玉米掰成两半,塑料袋也撕扯开,各包着一半玉米,她把其中一半递给江既迟:“我吃不了这么多,都吃完了该吃不下午饭了,这个给你。” 一般女孩子吃不完直接就不吃了,剩下的索性扔掉,江既迟认识的不少女孩子都是这样。他知道倪雀是不想浪费,于是未推却,挑眉轻声一笑:“好,这半截我解决。” * 县城交通便利很多,江既迟用滴滴叫了车。然而小县城不比大都市,车主接单接得慢,不是谁都愿意去那么远的镇上,接了之后到达又慢,对方可能在相距很远的位置。 两人就站在医院外的马路边上等着。 倪雀小口小口地啃着玉米,江既迟没吃,倪雀知道他肯定是不习惯在路上吃东西,但他说了会解决就肯定会吃不会浪费。 倪雀心里不装事的时候,还是很开朗的。她在江既迟面前比在别的人面前要拘谨一些,但随着这段时间他们交集变多,面对江既迟时,倪雀性格里明媚的那一面会不自禁地展露出来。 虽然昨晚发生的一切,让她感到难堪又狼狈,可那已经过去了,倪雀不是个会让自己一直陷在苦情旧事里面的人。 要那样,她都没法心理健康地活到现在。 所以她吃着玉米的同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地和江既迟聊了起来。 她问江既迟:“你推迟到周三离开,是因为什么事呀?” 问出口后,她才想起来刚才江既迟在和那个女生视频通话的时候,那个女生就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而江既迟用“一点小事”这样的回答应付了过去。 于是她又赶忙道:“如果不方便讲,可以不讲哦。” 江既迟看她一眼:“确实不方便讲。” 倪雀倒不介意:“是很麻烦的事情吗?” “不麻烦。” “那祝你顺利。” 江既迟笑笑,那双柳叶一样的双眼眼尾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肯定会顺利。” 这笑容实在妖孽,倪雀啃完最后一口玉米抬眼的瞬间,恰好撞上,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她仓促地低眼,牙齿磕到了光秃秃的玉米棒子上。 一声轻响。 江既迟低眼瞧她:“慢点别急,不疼吧?” “不疼。”但是这一磕,震到脑袋了,头有点晕。 倪雀顶着这轻微的眩晕感,又问江既迟:“你怎么也来学校宿舍住了,这两天都不住宾馆了吗?” “不住宾馆了,”来学校宿舍住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冯子业正好邀请了,而他这几天又要跟着校领导们走些要紧事的流程,懒得宾馆学校来回跑,冯子业跟他提起,他顺口便答应了。 不过要紧事是什么,最好是不让倪雀知道,所以他半开玩笑道:“住学校是因为,你们冯老师盛情邀请,我却之不恭。” 倪雀把吃秃噜的玉米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箱里:“这样啊,冯老师应该是舍不得你就要走了吧。” 江既迟不置可否的样子,突然,他表情缓缓变化,啧一声,微眯起眼。 倪雀这时已经吃起了红豆饼,看着他转换表情,心里莫名有些突突的,嚼东西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她这心突突得非常有预见性,果然,下一秒,江既迟倏然侧一步身,弓下腰,手撑膝盖,于平视中凑近倪雀:“小倪雀,我发现一个问题,很奇怪啊。” 倪雀睁圆一双眼,屏住呼吸:“?” “什……什么问题?” 江既迟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冯老师、林老师的叫得挺顺口,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你是不是还没叫过我一声江老师?” 第15章 以后 倪雀心脏狂跳起来,拿着红豆饼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 红豆饼和指腹相贴的地方,顿时陷下去不浅的凹槽。 完了完了。 要怎么说? 不会被他猜出来什么吧? 倪雀心里既紧张又慌张。 仿佛考试场上结束的铃声即将敲响,而她碰上了一道全然无从下手的难题。 倪雀抬眼,恰对上江既迟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而他一副谑然模样,正好整以暇地等她交卷。 “江老师”这样的称呼,是拉开辈分的尺,是划下银河的簪,是禁忌,是悖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章 学生喜欢上老师,可以吗? 不可以的吧。 她现在十六岁,江既迟二十一岁。 她还算小,而他纵然年轻,他们之间也终究隔着一道迈向成年的坎。 这已然令她的喜欢难以见天光。 如果再叫他江老师,便是连偷偷的喜欢,都会让她心生罪恶感。 就好像,自己真的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抗拒叫江既迟江老师。 倪雀慢慢、慢慢地嚼着嘴里的红豆饼,她企图用“食不语”的行为让江既迟的问题丧失时效性。 也许江既迟突然想起别的什么话题,这一趴就揭过了。 也许江既迟会自问自答地给出另外的解读,她好顺着他的话拾阶而下。 然而,嘴里的红豆饼嚼完了,心理建设尚在搭地基阶段,江既迟还和刚才一样,垂着眸光看她,在等她回答。 倪雀内心简直是绝望的。 于是,她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强装淡定地回防道:“就……你本来也不是我老师啊,就上……不,就代了一节课,怎么能算啊!” 她一说完,江既迟的神情明显有一丝意外。 他轻声笑道:“小倪雀,你不讲道理啊。” 倪雀不敢看他,垂眼,又去咬手里的红豆饼:“哪……不讲道理了?” 江既迟真的摆出一副要跟她讲讲道理的样子:“古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父就不说了,我也不能有这么大一女儿,那多吓人。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这话照说在理吧?” 倪雀觉得自己大概没救了,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反驳回去:“你不是一日为师啊,你就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为师。” “……” 江既迟着实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能丢出一句这般清奇的话。 这小姑娘还挺捉叫人摸不定。 他笑:“上一节课就不算是老师啊?就这么不认账?” 倪雀心虚地、毫无底气地,小声嘀咕了句“不算”。 江既迟没听清她说什么,他微一歪头,不由得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倪雀如果不叫他老师,那平时是怎么喊他的? 江既迟开始回忆。 可大脑里仿佛缺失了这一块的记忆。 他“啧”一声,问倪雀:“小倪雀,你……” 突然,“嘀嘀——”的车喇叭声突兀地响起。 跟前的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降下车窗,车主朝他们的方向探头:“是你们叫的车吗?尾号3790。” 江既迟要问倪雀的话被打断,他回车主:“是我们。” 江既迟应完,走上前,拉开后座车门,回头冲倪雀说:“你先上。” 倪雀咬掉手边最后一口红豆饼,把塑料袋子扔进垃圾箱,钻进了车里。 江既迟放下替她挡住车门顶的手,随后也上了车。 两人一同坐在后座。 车主发动车子。 倪雀一边在心里疯狂祈祷江既迟不要再捡起刚才的话题,一边绞尽脑汁地想她要赶紧说点什么,好把刚才的聊天内容彻底盖过去。 她还没想出来要说什么,但或许是她的祈祷生了效,上车没一会儿,江既迟的手机响了。 江既迟接起电话。 听来那头好像是江既迟的母亲。 江既迟和母亲通着话,倪雀绷着的神经因此得以松落,她渐渐不再那么紧张,也想了些待会儿可以聊的话题。 等江既迟挂断电话,倪雀朝他看过去,问他自己刚才看医生花了多少钱。 这本来也是她打算出了医院就问的,只是刚才忘记了。 江既迟偏过头来,看着她说:“你有医保,没花多少钱。” “没花多少钱那也是花了,我不能再欠你的了,你一直都在帮我。” “小倪雀。” “嗯。” “你爸爸平时会给你钱吗?” 脑袋的眩晕感时有时无,倪雀没敢摇头,只沉默,算是无声地给了答案。 不会给。 江既迟又问:“妈妈也不在家对吗?” 林老师昨晚和她说了,他们昨晚去家里找她之前,和年级主任通过电话,年级主任简单说了说她家里的情况,江既迟自然也知道了她妈妈因为无法忍受家暴离家出走从此再也没回来的事情。 倪雀还是没答,默认了。 不在家。 “那你妈妈走前,有给你留钱吗?或者她会定期给你打钱吗?” 倪雀这才出声:“有留一些。没有打钱。” “你妈妈留给你的钱,不多是不是?”江既迟猜测着分析,“在你爸爸的掌控下,你妈妈哪怕上班赚钱,收入也会被你爸爸拿走,她只能偷偷攒些私房钱,怕是不多,而她自己离家,也要花销,留给你的肯定有限。” 倪雀在心里说,爸爸根本就不允许妈妈出来赚钱。妈妈平时只能趁爸爸不在家时偷偷接些能做的活,赚点小钱。就像她在家,总是要背着倪保昌写作业一样。 倪雀垂下头。 确实不多,但倪雀知道,李清涟留给自己的,是她能给到的最多,几乎是她的全部了。 江既迟看着倪雀,语气认真:“小倪雀,你之后还要读高中、读大学,大学还早,尚且不说。高中却是近在咫尺了,除了学费、生活费,你要花钱的地方会有很多,你的那些钱,你能省则省,不用想着还谁,我呢,不差这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章 “那不能因为我没钱,我要省钱,我就理所当然地花别……花你的钱啊。” “我还没说完。” “哦。” “如果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你就好好读书,等以后工作赚钱了,再还给我,这样可以了吗?” 倪雀眼睛微微睁大。 她以为,等到后天江既迟离开青螺镇后,他们或许将再无交集。 但是江既迟和她说以后。 他跟她说以后。 以后,这个词太有诱惑力了。 倪雀感觉有一簇希望的焰火在心间的空地上陡然升起。 她再也无法拒绝江既迟的提议,怔怔地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以后还可以吗?” “完全可以。” “要收利息吗?” 江既迟愣了下,忍不住笑了:“你以后要是赚得多愿意给我算点利息,我当然高兴。那我这都不算借钱了,算是投资理财。” 倪雀也跟着他笑,眼尾弯弯的:“那我以后一定多赚钱,给你算最多的利息,按银行最高的利率算。” “傻不傻?”江既迟抬手,屈指轻扣了下她脑袋,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笑容愈发扩大,“小倪雀,你可太实心眼了,有时候脸皮厚一点,能占这个世界不少便宜。” “……” 倪雀呆了呆,好像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她眼前仿佛有绚烂的万花筒在转动,令她感到些许的目眩神迷。 她不知道这令人微醺般的晕眩是由刚确诊的轻度脑震荡导致的,还是因为江既迟方才那一落即收的触碰。 * 回到学校后,几个老师果然把饭做好了,等其他老师上完课回来,大家围坐在女生宿舍小客厅的餐桌前,一块儿吃午饭。 吃饭中途,得知教初二历史的男老师李坤明天过生日,大伙儿一合计,决定明晚在宿舍弄火锅吃,给李坤庆生,也给后天就要走的江既迟践行。 吃完饭,收拾的收拾,午休的午休,有的老师还要去值午自习的班。 江既迟在回男生宿舍前,走到倪雀面前,叮嘱她把今天上午的检查报告都保管好,别弄丢了,关键时刻,这些能算作是倪保昌既往家暴的证据。以后倪保昌要是再对她动手,第一时间报警,受伤了的话,让警察陪同一起去医院做检查,鉴定伤情,有必要的话,还可以申请法律援助。 他说着,倪雀就听着,时不时地应声“嗯”,说句“好的”。 等江既迟说得差不多了,旁边的冯子业忍不住插了个话:“不得不说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他抬起手指,指着在场的老师们画了个圈,“小学霸是我们这群老师的学生,结果你这个外来人口,反而跟她最熟,更像是她的亲亲老师。” 倪雀因他这番话,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揪紧。 她怕被人窥见自己不得见人的心思,可又忍不住偷偷高兴起来。 原来她和江既迟之间,在旁人看来,竟是算得上亲近的。 可是倪雀啊,不要忘形,要淡定、要从容、要若无其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她维持着尽可能的自若,接上冯子业的话:“林老师和冯老师你对我都很好的,”她学着冯子业方才的姿势,指着这群年轻的老师们画了个圈,“这里所有的老师,也都很好,你们收留我,让我蹭吃蹭喝,我觉得很麻……” “哎,小学霸,打住!”冯子业打了个哈欠,“说到这儿就可以了啊,我们都困了,得去睡会儿,我今天一下午都是课呢。” 他一边倒退着往外走,一边冲在厨房里忙活的林杳说:“林老师,我走了,下午办公室见啊。” 林杳头也没回地回他一句:“你记得订好闹钟,下午别又迟到了。” “得勒。” 江既迟也往外走,走到门口了,又想起什么,侧过身,见倪雀还站在原地,笑一声,叮嘱:“记得按时吃药敷药。” 倪雀说“好的”,在江既迟转身之际,将他叫住:“等一下。” “嗯?”江既迟回头。 倪雀走近几步,看着他,问:“你下午都在宿舍嘛?” 她想把竹编台灯送给江既迟。 现在屋子里还有好几个女老师在,倪雀不好当着她们的面把东西拿出来,更不好意思当着她们的面把东西送给江既迟,她想着,等下午老师们都去办公室了,再拿去给江既迟。 “怎么了?” 倪雀坦诚地说:“有个东西要给你。” 江既迟微微挑眉。 倪雀补充道:“不值钱的。” “行,”江既迟轻笑一声,“我下午有点事,不过四点后应该会在宿舍。” 倪雀朝他笑:“好的。” 第16章 礼物 江既迟走后没多久,林杳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她进到房间,给倪雀明显肿得鼓起的后脑勺拍了几张照。 又让倪雀把衣服撩起半截露出受伤的部位。 倪雀听话地照做。 林杳看到倪雀腰窝处皮下大片的淤血,心里难受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对着倪雀血肿的地方拍着照,边拍边对倪雀说:“还是江既迟提醒我的,让我给你明显看得到外伤的地方拍几张照,拿去办公室用打印机彩印两份,还得带上日期和时间。完了给到你,你保管好,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当然,”林杳拍完照,给倪雀拉了拉衣角,“希望永远用不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章 “谢谢林老师,我都记住了。我会提防我爸爸的,发现苗头不对就跑,没跑成就尽量周旋,周旋不成功,会第一时间找机会报警。”倪雀很乖地说,“不论是检查报告,还是受伤照片,以后有可能都是我用来替自己维权的证据。我会保管好的,也会努力地保护好自己。” “真懂事。”林杳笑着摸摸她的头,又轻搭了下她的腰,忍不住说,“腰上没有二两肉,太瘦了,要多吃点啊。” “我今天中午吃了很多。” “得长肉才行。” “好的,”倪雀拍了拍自己腰上没受伤的那边,用逗小猫小狗的口吻说,“要长肉啊。” 林杳乐得勾着腰笑了好一会儿。 * 倪雀吃了药后,睡了个饱饱的午觉,醒来时,房间里很安静。 老师们都去上课了,不上课的估计也去办公室坐班了,宿舍里这会儿空无一人。 离四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她刷了张卷子又看了会儿书,快到点了,倪雀下床,换了身衣服,梳梳头发,扎了个马尾,揣上自己那个装着台灯的小布袋,出门往男生宿舍去了。 两栋小平房并排而立,出女生宿舍门后,右拐没几步就到了。 门开着,门帘垂落。 倪雀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江既迟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嗓音:“进。” 声音是从其中一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倪雀进屋后,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口,再次敲了敲门。 江既迟窝在一张椅子里,膝盖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他正辟里啪啦地敲着键盘,闻言,偏头看了眼,见是倪雀,有一丝意外,很快又反应过来,视线落回电脑上,继续敲键盘:“来了。” 倪雀“嗯”了声。 “你先坐,等我五分钟。” “好的。”倪雀走进去,拉过一张就近的椅子,就在房门边坐下了。 江既迟侧对着门口而坐,倪雀故意往后挪了挪屁股下的椅子,以确保江既迟的余光辐射不到自己。 这样,她忍不住看向对方时,目光不管多么肆无忌惮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屋子向阳,屋内暖融融的。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像是在江既迟周身描了一圈淡金色的边。 倪雀一会儿看看他线条优越的侧脸,一会儿看看他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 她的目光无法分给与江既迟无关的其他事物半点。 喜欢一个人,眼睛变得一点也不听话了。 * 没多久,江既迟忙完手头的事情,合上电脑,揉了揉脖子,朝倪雀看过来。 他的动作并不突然,倪雀却像是猛然发觉一般,仓促地垂下脑袋。 江既迟一偏头,就看见倪雀跟个练坐姿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微低着头,手搭膝盖,端端正正地坐在门边靠墙的一把小椅子上,那模样看起来要多乖有多乖。 他忍不住想笑,也的确笑了:“干吗呢?你这要换个方向,我还以为你在面壁思过。” 倪雀立马动了动身体,抿抿唇问:“你忙完了吗?” 江既迟把电脑放在身后的一张下铺床上:“忙完了。” 他起身走到床边的一张小书桌前,拿起桌上一瓶喝过一半的矿泉水,倚着桌沿,拧开灌了几口。 解了渴,这才问倪雀:“头还晕吗?” “不乱晃没事。” “腰呢?” 倪雀微微有些脸热:“还好,我有抹药。” 江既迟点点头,看向她揣在怀里明显装了东西的布袋子:“这是要送给我的?” “嗯嗯。”倪雀站起来,两手捧着被布袋裹着的台灯,走到江既迟面前。 “是什么东西?” 倪雀手伸进布袋里,把台灯拿了出来。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她把台灯往前递了递,小脸微仰,眼神有几分期待地看着江既迟。 江既迟接过,垂眼细看。 是一个很漂亮精致的竹编台灯。 两个拳头般大小,浑似一颗苹果。 制作它的人,也确实把它做成了苹果的样子。 底座是个被打磨成圆形的木块,顶端的位置,从内部伸出来一根用细麻绳一圈圈缠绕住的“苹果蒂”,“苹果蒂”与台灯的交接处,还用绳子牵连住两片青色的叶子。 这个台灯是用一根根竹篾穿插交织制成的,竹篾错落间,切割出一个个不规则的菱形镂空。其中一侧,有一个核桃大小的豁口。 一眼看上去,这个台灯,像是一颗被人咬过一口的苹果。 江既迟捏着顶端的“苹果蒂”,手指微微施力,“苹果”在半空中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很漂亮,倪雀,”江既迟看完台灯,又去看倪雀,唇角弯出浅浅的,极好看的弧度,“我很喜欢,谢谢你。” 倪雀微悬着的心放松下来,她指指台灯,说:“其实,这个果蒂,还有这个叶子,是我后加的,为了让它可爱点,更像个礼物嘛。” “你知道它原本是个什么吗?”她神情极为放松,整个人看起来俏生生的。 “是什么?”江既迟问。 倪雀嘿嘿两声:“我本来是要把它做成一个鸟窝的样子的,快做完的时候,又觉得这样太朴素无华了,就改成了苹果。” 江既迟抬起一只手,挡住台灯顶端的叶子和“果蒂”,再去瞧倪雀:“这样么?鸟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章 倪雀笑眯眯的:“是呀,像吗?” 江既迟微一挑眉:“确实还挺像。” “没改成苹果之前,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呢。” “取名字?” “嗯嗯。” “取的什么?” 倪雀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声音变小,嘴里念了两个字。 江既迟没听清:“什么?” “就,不是有一个牌子的咖啡么,”倪雀脸颊飞红,“就叫那个名字。” 江既迟稍稍反应了一下:“你是说,雀巢?” 倪雀含混地“嗯”了声。 江既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肩膀都颤了起来。 “那么好笑吗?”倪雀小声解释,“我就……把自己的名字跟它结合了一下,就……鸟雀的巢嘛,感觉挺顺口的呀,不是吗?” 江既迟还在笑,笑得眼角都湿了:“嗯,顺,很顺。” 倪雀就看着他笑。 江既迟笑得差不多了,拎了拎坠着的电源线:“我试试?” “好啊。” 江既迟把插头插在电线板上,摁下电源线上的开关,内置于灯罩内的灯泡顿时亮了起来,暖黄色灯光从四面八方的镂空处倾洒而出。 江既迟刚准备把台灯挪到阳光少一点的位置,突然“滋滋”两声,灯泡的亮光闪了两下,不出片刻,灯灭了。 倪雀愣了愣:“怎么回事?” 说着就要去拿江既迟手里的灯,江既迟也说了句“我看看”,刚说完,就看见了倪雀伸过来的手。 他下意识皱眉。 那双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些伤口,昨天在集市上,两人蹲在地上捡菌子时,他就看到了,后来他还去给买了药。 那时候倪雀怎么说的来着,说是在家砍柴弄出来的,他当时也不作他想,当真以为如此。现在收到倪雀亲手做的竹编台灯,再看到这一手的伤,才骤然反应过来。 江既迟托着台灯的手往上举了举,没让倪雀把灯拿走。 倪雀伸手扑了个空,目露疑惑。 江既迟朝她的手抬抬下巴:“之前怎么说的来着,砍柴砍的?嗯?” 倪雀没想到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这上面,一时有些尴尬:“竹子……嗯……也算是柴的一种……吧,反正都可以用来烧。” “?” “所以……我说砍柴,应该也不算错。” “……” 江既迟愣了下,又觉得好笑。 上午刚见识过这小姑娘的“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为师不算师”,这会儿又收获了一个“竹子能当柴烧也算是柴”的观点。 偏偏吧,放到话语情景里,这个逻辑也确实挑不出太大问题。 江既迟不由真诚发言:“小倪雀,你适合当个诡辩家。” 倪雀知道自己有多强词夺理,脸都羞红了,下意识想埋起头来。 “别低头。”江既迟提醒。 倪雀收住自己要往下垂的脑袋。 江既迟没再揪着她这个,本来撒的也是善意的谎。 他又瞥一眼她的手:“手抹药了没?” “抹了,和腰上的伤一起抹的,不会忘的。” “那就好。你别因为住这儿有心理负担,有活儿就想凑上去帮忙,你就好好歇着,等伤好了再说。这里的老师人都很热心,不会觉得你麻烦。” “好的。” “这个灯,”江既迟托了托手里的“那颗苹果”,“我会好好维护的,谢谢我们小倪雀这么用心给我做的礼物。” 倪雀弯眼笑:“不客气呀,你帮了我好多好多。” 江既迟轻笑一声,把插头从插线板上拔了下来,就势在书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好了,现在就让我来看看,这么可爱的灯,它坏在哪儿了。” 第17章 颈环 江既迟从灯罩的豁口处把里面的灯泡和电源线一起,轻轻地拽了出来。 从灯泡刚才忽闪忽闪的情况来看,要么是接触不良,要么是灯丝烧坏了。 果然,灯头处衔接没问题,电线也都好好的,灯丝烧坏了。 倪雀叹一口气,郁闷道:“我之前试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就坏了。” “小事,回头我换个灯泡就行。” 江既迟顺便看了看线路,绝缘胶带的包裹,铜丝的交错缠绕,接线的方式有着明显的手工痕迹。 他微讶,问倪雀:“这是你自己接的?” “是呀,很简单的,我们物理学过,串联电路嘛。” “做过实验么?” “算做过吧。” “算?” “课堂上老师演示过,没有在实验室做过,老师说实验室的器材数量不够,而且好多还坏了。我想试试,课后就去找了老师,自己试着动手操作了一下。” 江既迟说:“厉害了小倪雀。” 被他夸了,倪雀很高兴,可她并不敢骄傲:“我们老师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界上厉害的人太多了。所以要走出去,认识更多优秀的人,那样才能知道自己真正的水平。” “你们老师说的没错,但你很优秀也是真的。” 除了爸爸和奶奶,倪雀从小被很多人夸,老师、同学、邻居,因此她对来自他人的夸奖一向挺免疫的,但是听江既迟这么说,倪雀心里特别开心,就好像,即便她现在去了外面的世界,去到更广阔的天地里,见识了更多更优秀的人,她也还是厉害的,并不会被谁比下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章 江既迟寥寥几句话,让倪雀觉得自己跟被打了气一样,又仿佛,背上就此生出了一双隐形的翅膀,她足以倚仗这些,飞去任何她想抵达的地方。 在这种情形下,倪雀在江既迟面前愈发放松下来。 在此之前,她是不太敢放任自己去问更多关于江既迟的事情的,此刻,她跟开了话匣似的,问了江既迟很多。 比如他为什么会学计算机,为什么选择出国读书,什么是他提到过好几次的人工智能,还有他采集毛南语样音除了对写论文有帮助还有别的什么用处吗…… 江既迟很有耐心,几乎是有问必答。 倪雀有的听明白了,有的听得懵懵懂懂。 如果说,遇见江既迟,是她发现了一个宝库,那么和他接触、和他相处的一次又一次,就是她走进这个宝库里,看见过的一重又一重的宝物。 她被那些宝物照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于是她不可免俗地想要拥有、妄图敛藏。 但她知道,现在的她手太小、背太薄,握不住也背不起。 她要快点长大,也要变得更加厉害,直到有一天,她能丝毫不怯地,伸手去够那些,她一眼便钟情,万年也想要得到的珍宝。 * 周一很快过去,离江既迟的离开又近了一天。 周二中午,依旧是上午后两节没课的老师在宿舍里做饭,等老师们下了课回到女生宿舍,大家围着屋子里仅有的一张饭桌站着吃饭。 倪雀不好意思时刻打扰江既迟,但在江既迟即将要走的前夕,她又忍不住想要见他、和他说话。 她艰难地忍到了下午,和昨天一样的时间,四点刚过,她去敲男生宿舍的门。 和昨天不一样的是,屋门是关着的,敲门里面也没人应。 人都不在。 倪雀有点淡淡的失落,只好折返。 她在宿舍里学习了会儿,五点左右,陆陆续续有老师回来了。 有的老师是最后一节课没课,索性提前点回来宿舍;有的老师则是下午就没课或者下午后半段时间没课,便一同去了镇上的小超市采购,现下他们拎回了铺满整个桌子都不够放的食材、饮料、水果。靠墙的木头沙发上,还放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大的生日蛋糕。 老师们开始分工干活,洗菜,清理锅具、碗具,摆放电器,倪雀几次想帮忙,都被他们给挡了回来。 有个教英语的女老师,人在厨房忙活,房间里开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在放流行曲,当作背景音。 倪雀走去那个女老师面前,问能不能借她的电脑上会儿网。女老师很爽朗地说,随便用。 倪雀说了谢谢,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拿出来那个江既迟送给她的u盘。 u盘里存了上次他们在吊桥上用无人机拍摄的视频。 视频里有她有江既迟。 拿到u盘后,她还没看过这个视频呢。 倪雀把u盘插进电脑的usb接口里,电脑很快识别到可移动磁盘的存在。 她点开u盘,里面很干净,除了一则视频外,没有其他内容。 在点开视频之前,倪雀特意把电脑的音量调小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的程度。 一开始,无人机刚起飞,尚在低空盘桓,背景音里还有江既迟提示她如何操纵摇杆、如何运镜的声音。到了中间部分,就是倪雀自己在玩,她时不时会发出一点声音,一会儿是“哇,真漂亮”,一会儿是“它飞好高啦”,诸如此类,多为惊叹。 视频画面上,呈现的大多是青螺江的风景,宽阔江面,碧波盈盈,两岸青山起伏绵延,时有飞鸟足点江面,又掠向高空,隐入群山。 而她和江既迟立在吊桥中央,两个并肩的身影,在画面中,显得那样微末渺小。 到了视频末期,无人机返航,离他们越来越近。 倪雀看见屏幕上她和江既迟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视频中的她,手抬得高高的,指向前方,激动地喊:“它回来啦!” 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在安静看风景的江既迟侧过身体,一抬头,朝无人机的方向笔直地看过去。 那张五官优越、轮廓线条利落又不失柔和的脸,就这么鲜明地撞进倪雀的视线里。 倪雀听到自己的心脏从平缓一下变得鼓噪,那失衡的心跳声,通过神经直传而上,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视频中的倪雀开心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她挥着手,冲着无人机的方向大声打招呼:“你好呀,我是倪雀!” 又转头看了眼江既迟,再看回无人机,声音不自觉变小了点:“他是江既迟!是他教我你怎么飞,是他哦!” 紧接着,画面突然上下颠簸了一下。 倪雀想起来,是她当时拨弄着摇杆,操纵着无人机“点了下头”。 然后她就看见江既迟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坐在电脑屏幕前的她,差点被那笑容晃花了眼。 倪雀把视频往前倒退了一小截进度条,从无人机返航的地方重新开始看。 这一段仿佛看不腻似的,看完第二遍,倪雀又把进度条往前拉了拉,等她看到自己抻着脖子喊“他是江既迟!是他教我你怎么飞”时,房间门倏然被人敲响,倪雀顿时一阵心惊,有种在偷摸做坏事被人抓现行的错觉。 她赶忙把视频关了,弹出u盘,又匆匆将u盘一拔,胡乱塞进上衣的口袋,做完这些,她才说:“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章 她话音落下,房间门被推开,江既迟站在门口:“在干吗呢?” 倪雀没想到是他,心虚更甚。 她克制住,不让慌乱外露,随口胡诌了句:“查资料。” 江既迟不甚在意地扫了眼屏幕。 屏幕上停留地实则是网易云播放器的界面。 不过倪雀坐的位置比较靠里,电脑屏幕又是侧对着门口,江既迟没进门,隔着挺远一段距离,未必看得清。 江既迟收了视线,问倪雀:“还要忙吗,方不方便出来,有东西给你。” “方便的。”倪雀说着,还原了先前那个女老师设置的电脑音量,又点了下播放器的三角按键。 音乐重新播放,倪雀起身,走出了房间。 火锅弄起来没烧烤那么麻烦,前期工作也就是把菜洗洗、切切、装盘,所以半数人在忙,半数人就坐在沙发、凳子、椅子各处,要么刷短视频,要么玩游戏。 倪雀从房间出来,就看见江既迟蹲在屋门外,拿着一根火腿正在喂猫。 刚才借电脑给倪雀用的那个英语老师也在,她蹲在江既迟左手边,手里正剥着一根火腿。 一只常年混迹于他们学校各处,靠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纯白中华田园猫,吃完江既迟手里那根火腿,“喵呜”一声,脑袋蹭蹭江既迟的裤腿,然后晃着尾巴悠悠然凑到了教英语的唐老师面前。 唐老师手里的火腿还没剥完,白猫已经迫不及待地拱着鼻子上前嗅了嗅。 唐老师侧头,震惊地和江既迟说:“这是猫精吧。” 江既迟似是不置可否地笑了声。 倪雀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上前。 江既迟这时起身,回头看见倪雀,冲她挑眉一笑,然后进了屋,从门口靠墙的位置,抱起一个快递纸箱,招呼倪雀:“过来。” 倪雀跟被解了穴一样,立马朝他走去。 江既迟抱在手里的纸箱,明显是要给她的,倪雀有些讶然,张了张嘴:“这什么?” 纸箱里面叠了两摞白色的长方形包装盒,每摞四个,一共八个,纸箱的缝隙处还塞了防震的气泡膜。 江既迟把纸箱放在地上,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又朝对面的那把小椅子抬抬下巴,示意倪雀也坐。 倪雀坐下后,江既迟从纸箱里拿出一个盒子,一边撕封口贴一边说:“这是一种智能颈环,专门给牛羊佩戴的。” 倪雀睫毛颤了颤,一下就明白了。 江既迟说:“这里面设有gps定位系统,可以实时追踪牛羊的定位。不过这个颈环的作用不止这一点,牛羊戴上它后,牛羊的主人还可以随时监测牛羊的体温、活动水平,甚至是饮食情况。” 说话间,盒子已打开,江既迟把里面的颈环拿了出来。 那颈环是白色的,环带正中有一个白色的集成盒,内置芯片和多种传感器。 江既迟手指扣着环带,轻轻拨弄,同时给倪雀简单介绍:“这个戴起来很简单,根据牛羊脖子的粗细,在这里调节颈环长短。它需要充电,但不会很麻烦,一次性充满电后,可以用一年以上。盒子里有充电器,你回去充满四个小时就够了……” 倪雀安静地听他说,基本没怎么吭声,她始终怔然地看着江既迟,等他说得差不多了,才喃喃出声:“这八个,都是给我的吗?” “当然。” “可我家现在只有六只羊了。” “留两个备用,万一家里又多养了两只呢。”江既迟将手里拿出来的颈环重新装回去,边装边说,“有了这个,以后你就不用担心家里的羊被偷了,即便被偷,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并找回来。” 倪雀想了想,问:“昨天去县城路上,那个和你视频通话的女生,我听到她说要给你寄东西,就是这个吧,是你让她寄的吗?” 江既迟“嗯”了声:“这是他们公司自己的一款产品,目前升级了好几代了,这款还是早期版本,已经不生产了,我这给她清库存呢。” 倪雀鼻间忽然涌上一股酸楚。 江既迟都要走了,一个要离开的人,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替她付买书买卷子的钱,教她操纵无人机,送她u盘,在集市上替她解围,给她买药,大晚上骑电动车穿过十几公里的山路土路去接她,陪她去医院…… 现在,又送她智能颈环。 可是他们,非亲非故,萍水相逢,江既迟于她,甚至都不能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老师。 也正是因为这样,倪雀心里知道,江既迟做这些,只因纯粹的善。 就好像他走在路上,偶遇一只淋雨觅食的蚂蚁,同行的那一程,他替蚂蚁撑了一路的伞。 她就是那只蚂蚁。 倪雀将鼻间的那股酸楚死死地压住,以致于鼻尖有点泛红。 她忍住想要吸鼻子的生理冲动,抬眸看着江既迟,闷闷地问:“那我通过什么收到监测反馈?” “我在网上给你买了手机,明天上午能到,到时候拿给你,你根据说明书,在手机上下载个app,依次和这些颈环绑定,就可以实时在线监测你的羊了。” 倪雀眼睛微微睁大,指尖也不自觉绞紧。 她霎时有种感觉,那把替蚂蚁挡雨的伞,似乎重重落下,压在了她的背脊上,而她难以负重,呼吸困难。 鼻头的酸,喉间的哽,一下就压不住了,倪雀眼圈一红,眼眶里蓄起一汪清润的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章 江既迟一怔。 她眨眨眼睛,眼泪滚落下来,声音轻轻的,哽咽道:“江既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18章 安抚 他们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宿舍里人虽多,但没几个往门口这边走。而刚才喂猫的唐老师也已经进去了。 没什么人往他们这边看,可倪雀还是担心被人看见自己掉眼泪,那解释起来就太难为情了。 她无声地滚着泪珠子,又无声地抬起手,忙不迭地用手背抹眼泪。 江既迟愣过神,一时哭笑不得:“这眼泪怎么说掉就掉呢,吓我一跳。” 他起身,打算去把纸巾盒拿过来,倪雀看出他要干什么,叫住他:“不用,我有的。” 江既迟便坐了回去。 倪雀从口袋里摸出两片叠得方方正正的白色纸巾,一片擦掉脸上的湿润,一片擤鼻子。 “小倪雀。”江既迟喊她一声。 倪雀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江既迟极轻地叹了口气,问她:“记得昨天我们说什么了吗?” 倪雀没说话。 江既迟声线一如既往地柔和,他望着倪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十足认真的口吻:“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些对我来说呢,不算什么,就是顺手就能帮的小忙,我们小倪雀不想还,或者还不起,就不还。但如果你内心有负担,很在意,那等你以后长大了,赚钱了,再还给我也不迟。如果你觉得不够,认为这里头掺了人情,那你就给我算点利息,我当是投资了。” 倪雀眼圈红得更厉害了,嗓音带点抽噎:“那我也还不清,”她重复着,“……我还不清啊。” 江既迟低声笑起来,片刻,话锋一转:“我算算啊,我是上上个周三到的青螺镇,咱们认识有两周了,对吧?” 倪雀点点头。 “别点了,头不晕吗?” “不晕了。” “不晕也别点。” “哦。” 又回归刚才的话题,江既迟问:“两周其实也不短了,小倪雀,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倪雀愣了愣。 她不敢贸然回答这样的问题,表情太多,话太多,太容易暴露她不得见光的心思。 倪雀在心里斟酌完,才平平静静地答:“好人。” 江既迟轻笑一声:“就好人啊?” 倪雀抿抿嘴。 江既迟微一挑眉,有些委屈的样子:“连句帅的评价都没有,小姑娘,你这不客观啊。” “……” 倪雀眨了眨眼,嘴角像是弯了一下,又很快撇回平直的弧度。 “那我自己说吧,”江既迟顿了顿,“我呢,一直都是个看人眼光很准的人。” 倪雀被他这话吓一跳。 看人眼光很准…… 他不会看出来她喜欢他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倪雀又立马自我否认了。 不会。 他肯定没看出来,他要是看出来了绝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倪雀忍不住发散性地想,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怎样呢? 会讨厌她吗?会不会觉得她小小年纪便痴心妄想?会不会远离她,然后再也不愿搭理她? 倪雀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面上却下意识地接了江既迟的话:“比……比如呢?” 江既迟慢慢讲道:“读初中的时候,我偏科厉害,英语尤其不行,我妈就带我去了一个教辅机构的试听班,六个英语老师轮番给我上课,每个就讲十五分钟,完了我妈最后让我在其中挑一个。我就那么凭感觉选了,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评估。上了那个英语老师的课没多久,我的英语成绩稳健上升,高中阶段基本没下过一百四。” “后来出国留学,中介给找了数十家homestay,那一阵刚毕业,每天只顾着和朋友们到处旅行、喝酒,顾不上一家家调研,就让中介帮忙筛出三家,我就在三家里头选。直到现在,我和我的房东都相处得很愉悦,他甚至提出要认我当干儿子。”江既迟嘴角翘了翘,“而被我pass掉的另外两家,其中一家在去年发生了凶杀案,另外一家,我听说,和他们生活的留学生,都换了好几茬了。” 倪雀露出惊恐的表情:“凶杀案?” 江既迟“昂”了声。 倪雀说:“这个中介不太行啊,筛出的三家,其中两家不靠谱。” 江既迟被她给逗乐了:“你这重点抓得有点偏啊。” “那我……我也没说错吧。” “是没说错,但是我想说的,或者说我举这两个例子,就是为了论证一下,我这人呢,看人的眼光一直还比较准。” 倪雀觉得他这些例子,举得就很刻意,就是为了安慰她。 她闷闷地说:“可你中介没看准啊。” “……” 江既迟刚从旁边抽了瓶矿泉水拧开在喝,闻言猝不及防,差点喷出来。 不过,对于倪雀这种冷不丁蹦出来的,视角刁钻、观点清奇的话,江既迟也没那么意外了。 他咽了水,拧紧瓶盖,笑说:“中介是我妈找的,没给我选。” 倪雀默然三秒:“哦。” 江既迟看着她,哧的一声,又乐了。 倪雀有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她姑且当做自己刚才不自知地冷幽默了一下吧。 江既迟好不容易收了笑,说:“我可以回归我的正题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章 倪雀轻轻地“嗯”了声。 江既迟说:“其实呢,刚才我说了那么一筐话自证看人的眼光,就是想告诉你,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就像我选老师、选homestay,也都只是短时间接触后,就做了决定。但我这人很看眼缘,也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力,我觉得呢,我们小倪雀,根骨清奇,天资聪颖,未来必成大器。” 倪雀不自觉睁大眼睛,心中微漾。 “所以倪雀,”江既迟看着她,恢复了最初那般认真的口吻,“你完全不必想着自己还不起、还不清,更不必心存亏欠,你就当,我这是在投资,等未来你变得厉害了、强大了,我还等着你来回报我。这样想,是不是就能接受了?” 心中微漾的水波化作翻涌的骇浪,倪雀心道,江既迟或许有个隐藏款的演说家属性,他轻易几句话,就卸了自己大半的心理负担。 * 负责采购的人买的食材,有不少是已经切好的,洗洗就能下锅,所以前期准备工作没费太长时间,大伙儿很快就忙得差不多了。 李坤把插线板拉了过来,搁在桌上一角。 插上插头,摁下开关按钮,电磁炉的指示灯随即亮起。 鸳鸯锅里,火锅底料添了沸水,随着电磁炉的开启,没一会儿汤底就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滚沸声。 所有人围桌而聚,几个会来事的,有条不紊地操持着,根据在座吃辣不吃辣的人数占比,分别往红汤和清汤锅里扔着不等量的食材。 然而,还没等食物下够,更不及食物煮熟,电磁炉上的指示灯突然闪烁,几秒钟后,电磁炉发出嘀的一声轻响,停止了工作。 大伙儿一水儿蒙圈了,几个学理的老师凑过来,要看看怎么回事,冯子业说:“别看了,我们宿舍有电磁炉,应该没坏,我去拿过来。” 他还没走,李坤突然提议:“别拿了,要不直接转战男生宿舍吧。不是我说,这儿也太挤了,我觉得夹个菜,都随时可能误伤。” 他说的是事实。女生宿舍就一张方桌,虽然桌子不算小,但十来个人,根本不够坐,人都站着的情况下,才能保证人齐活儿,还时不时会擦到旁边人的胳膊,实在不好伸展。 李坤这么一说,一个教物理的叫张轲的男老师立马附和:“赞同转换战场,我们那儿是个圆桌,比这桌子大,够咱们十几个人坐下,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都站着了。” 最初是几个女老师们不想吃食堂,她们就开始决定在宿舍做饭,做了之后,发现多四张男老师们的嘴也无妨,便把他们叫了过来,之后大伙儿搭伙做饭吃饭,便习惯性地在女生宿舍里进行了。 教英语的唐娇唐老师听到李坤和张轲说的,狂摇头,还朝他们翻了个大白眼:“阿杳昨天有问我们要不要改成去你们男生宿舍吃火锅来着,但我和君君想起来上周我俩去你们宿舍拿个东西,被你们不知道谁扔在客厅里的一堆臭袜子差点给熏出来,我俩心理阴影太大了,实在不想吃顿有臭袜子味儿的火锅。” 冯子业看一眼林杳,立即申明:“我袜子都是随脱随洗,绝对不是我!” 另一个教化学的男老师叫赵律,这时也忙抬手,两指并在额侧,作发誓状:“别看我,也不是我!” 冯子业又说:“先前那袜子就不说了,我可以保证,我们宿舍现在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绝对没味儿。”他指指江既迟,“不信你们问他。” 女生们看向江既迟。 冯子业哼唧:“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有洁癖,就因为他要来,前天赶集我特意提前撤了摊,回来把宿舍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害我少赚半天money。” 江既迟正垂眼回着手机消息,闻言抬眸,笑说:“现在确实挺干净的。” 他皮肤白皙冷感,身形修长瘦削,从脚底板到头发丝,都给人一种爽爽利利的干净感。 他一开口,有着绝对的信服力。 唐娇顿时就有点倒戈:“如果已经打扫过了,没有脏袜子脏内裤什么的,那当然可以过去了。” 其他人也都表示改去男生宿舍没问题。 只有和林杳一样教语文的君君还稍显犹豫。大概是上次去男生宿舍受到的嗅觉刺激太过深刻,她表情有点为难。 然而大伙儿已经开始忙活搬东西了,君君的意见被无意间忽视,而她又是典型的i人,生怕自己话没说对扫人兴致,几次欲言又止。 江既迟恰好注意到了,搬着东西的同时,随口道:“男生宿舍也没几步路,你们女生可以先过去看看,不行的话,就还是回来这边,我们把电磁炉拿过来。”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朝倪雀看过去:“小倪雀,你昨天不是刚去过吗,你以你们女生的标准评判一下,男生宿舍卫生状况还算达标么?” 第19章 火锅 倪雀正把几样青菜往一个沥水篮里装,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紧张。 昨天两个宿舍都没人,她去找江既迟,就他们两个人,这些老师们会怎么想啊,会不会觉得她行为诡异、心思不纯?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想这想那,表情管理还是挺到位的,回答江既迟:“干净的,没有脏袜子,不难闻。” 她一说完,张轲就冲唐娇和君君道:“听见没,来自女同胞的见证。” 君君脸上为难的神色已经没有了,对他笑了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章 唐娇哼一声:“那还不是因为人江既迟来了,你们临时抱佛脚才收拾的!” 林杳也说:“江老师明天一走,你们很快就原形毕露了。” 冯子业立马道:“林老师,什么你们,可不包括我啊。” 赵律又跟屁:“也不包括我!” 林杳回他们:“就算不包括你们,你们看到了不纠正,那就是助纣为虐。” 冯子业:“哎,怎么还上升到助纣为虐了。你可是教语文的,不带这么用成语的啊。” 这时李坤招呼:“别唠了,搬东西赶紧的,我要饿死了!” 赵律:“得勒,那不能让寿星饿着。” 大家说着说着,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倪雀端着一篮子青菜,也跟着出了屋,往隔壁的男生宿舍走去。 刚才江既迟说的那番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惑。 倪雀心里说不上来的空荡。 她刚才居然还担心别人怎么想自己,可事实是,江既迟会那样毫无挂碍地说出来,说明他不作半点他想。 而他这种坦荡,被旁的人听了,更是带不出一点遐思。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所有人,包括江既迟在内,谁都不认为她和江既迟会有点什么。 所以,谁都不会觉得她去男生宿舍找江既迟有什么不对。 或许,在他们看来,那根本不能算作孤男寡女,仅仅是请教问题的学生和帮忙解惑的老师。 * 到了男生宿舍,女生们彻底放了心。 男生宿舍除了稍显凌乱外,的确没看到脏袜子、脏内裤之类的生化武器。 电磁炉、鸳鸯锅、食材、酒水饮料、碗碟、筷子……被大伙儿逐一安放到了圆桌上。 男生宿舍凳子不够,就从女生宿舍那边搬了几个过来,所有人都能坐下了,也没那么摩肩擦踵,人和人之间基本能隔上一臂的距离。 汤底很快再次沸腾,先前扔进去的食材很快就熟了,十几张嘴,十几双手,三两下就把那点食材一抢而空。 男生们手速快,女生们只捞着点他们剩的,唐娇一下怒了:“张轲!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要死啊!” “唐老师别这么凶啊。” “我哪凶了,你们才没绅士风度。” “好嘛好嘛,下一波我们男同胞一定礼让!” 林杳抢到了一小块芋头,她把芋头放进倪雀碗里,同时说:“咱们这儿还有个小同学,和谐友爱点,好嘛各位?” 倪雀夹住那块芋头,和林杳说了谢谢,张望在座的老师们一眼,小声道:“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的,不用管我,我会自己吃东西。” 林杳揉了揉她的头发:“乖的你。” 冯子业把才才抢到的一片肥牛放进林杳碗里:“来,吃肉。” 李坤瞥见,“哦哟”一声:“冯老师你不要太明显哦。” 林杳对冯子业说:“我要吃我会自己夹。” 冯子业:“乐意为林老师效劳嘛。” 几个男的女的老师发出“哦哟哦哟”的起哄声,火锅蒸腾的氤氲热气里,属于年轻男女的暧昧气息夹杂其中。 倪雀坐在林杳和江既迟中间的位置。 她看了眼林杳。 倪雀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 所以她看得出来,林老师应当是对冯老师有点好感,所以在观望,在享受当下这个被追求的过程。 倪雀有点羡慕。 倒不是羡慕林杳被人追,只是羡慕他们拥有在爱情里坦坦荡荡的自由。 而她喜欢一个人,只能偷偷的、无声的,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倪雀低头默默地吃着芋头,某个间隙,她歪过脑袋,去看坐在自己右边的江既迟。 他正不急不慢地往锅里下食材,很少动筷子进食。 不知看了多久,突然,江既迟微一偏头,和她视线撞上,那双眼尾修狭的柳叶眼轻轻一挑:“怎么了?” 倪雀怕被他看出端倪,反应极快地朝离自己最远的一盘小酥肉指了指:“我想吃那个,但我拿不到。” 江既迟笑了一下:“行,我给你拿。” 那盘小酥肉和他们隔了一整个圆桌直径的距离,他俩坐一块,倪雀拿不到的,江既迟基本也难拿到。 江既迟站了起来,让对面的老师帮忙把小酥肉递一下。那老师把小酥肉拿起,往前送了送,江既迟夹了两筷子,都放进了倪雀碗里:“够么?” 倪雀垂眼吃那小酥肉:“够的,谢谢。” 之后她的碗里,时不时掉落林杳和江既迟的投喂,倪雀都安静地垂头吃着,她不说话,也克制着自己想要偷看江既迟的目光。 除了倪雀这个中学生外,围桌而坐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同龄人,大家共同话题多,随便捡着一个聊,都能上头,气氛越来越热,不知不觉间,男生们或多或少都沾了酒。 女生们也喝,但没人劝酒,愿意喝的便喝,不愿意喝的,不能喝的,就喝饮料、茶水。 一开始桌上的话题还比较正经,谈美食,聊游戏,讲八卦,或苦诉即将到来的毕业的烦恼。 毕业论文、就业方向,出国留学还是考公考研,听家里安排还是依自己心意…… 他们聊的内容,倪雀基本插不上话,但她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谈及的所有,都与她当下的生活相去甚远,她听来只觉遥不可及,又心之神往,即便是其中那些惹人苦恼心烦的事情,倪雀都无谓去扛上一扛。那些找不到方向的迷茫,怎么也好过她当下目标明确却难抵现实的无能为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章 老师们的海聊言之有物,分散了倪雀不少注意力,她不似刚才那会儿心里眼里只有江既迟一个人。 然而,随着他们喝得多了,属于年轻人的心性越发藏不住,比如脏话,时不时蹦个一字两字,又比如,一些情感类话题,也渐渐从他们嘴里脱了缰。 先前酒未下肚,氛围不及,因着倪雀这么个中学生在,他们多少有点顾忌,这会儿喝了酒的,清醒程度打了折,没喝酒的,被氛围往上拱着,大家有意无意地不再拘着束着,互相放任。 起先是作为寿星的李坤被问及生日收到了女朋友送的什么礼物,他没答,笑得满面春色,在大伙儿不明所以追问的时候,他说:“这儿有小姑娘呢,讲了不合适。” 他一说完,唐娇冲林杳眨眨眼,说:“林老师,我们想听答案。” 林杳一秒会意,侧头问倪雀:“林老师塞一下你耳朵成么?” 倪雀知道他们要说一些超出未成年人可接受范畴的内容,微微有些脸红,她轻轻点头:“可以。” “乖,就一会儿啊。”林杳说着,揪了半张纸巾,撕成两半各拧成小小一团,分别塞进倪雀耳朵里,用手指抵住。 男生女生立马冲李坤道:“可以说了。” “快说快说!” “真说啊?”李坤转了转手里拿着的听装啤酒,浑身散发着恋爱狗的芬芳,“单身狗听了受不了可别怪我。” “少废话!我单身我快乐有什么受不了的!” “你就快点吧,”林杳亦是催促,“说完我好还我们倪雀听力自由。” “可别吊着了,速度。” “行行行,”倪雀虽被蒙了耳朵,但说得大声了她还是可能听得到,李坤就把声音又压低了些,和大家说,“我和我女朋友不是寒假前刚定的关系么,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就……总之你们懂的,然后她跟我说,这周末过来,单独再给我补过一次生日,我俩,”可能是酒精的缘故,也可能确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李坤脸皮子红了几分,他豁出去似的说,“在外面住。” 他刚说完,赵律就发出一声鸡叫:“靠,你也太秀了。” 冯子业啧道:“这是把自己当礼物送你吧。” 张轲:“妈的好大一坨狗粮,这火锅我是吃不下去一点了!” 赵律悲伤地喝下一口啤酒,哀声道:“我也想和对像出去住。” 冯子业:“你哪有对象,你不母胎solo吗你?” “别揭露得这么残忍啊兄弟,”赵律仰天长啸,“我也想谈恋爱,想有对象,可我的对象在哪里?在哪里啊?!” 冯子业:“可能还在娘胎里?” “……” 众人直乐。 赵律一时不知道这是捧高了几十年后的他,还是低看了此时此刻的他。 大概都是! 赵律怒吼:“冯子业滚你犊子!” 女生们的反应则不尽相同。 一部分是比较含蓄的,互相对视着,不好意思深聊。 一部分发出“哦哦哟哟”的调侃的声音。 还有一部分是像唐娇这种,接话接得无所畏惧的。 “李坤你可以啊,我看你朋友圈有发你女朋友的照片,还蛮漂亮的,你真是艳福不浅。” 李坤嘿笑:“那可不。” “别得瑟,我告诉你李坤,”唐娇哼哼道,“虽然我不认识你女朋友,但你以后可千万别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否则我才不会和出轨男做朋友。” 李坤瞪大了眼睛:“这都哪跟哪啊,你这话也太跳了。” “警醒你们男生咯。” “犯不着啊,好男生多着呢。”李坤左边坐着冯子业,右边坐着张轲,他左右各碰碰,“是吧?” 刚才的未成年限制级话题已翻篇,林杳便松开了抵着倪雀耳朵的手,把小纸团摘下扔了:“好了,恢复你耳朵的自由。” 倪雀感觉耳朵有点痒,抬手搔了搔。 林杳问她:“刚才没听见吧?” “没有。” 林杳摸摸她的头。 第20章 偷吻 桌上的话题仍在继续。 男生们竟都开始自证自己是好男人。 好男人靠的是做,不是说。这一桌子人虽都来自于省师大,但真正相识不过月余,彼此之间不能说是特别熟悉,因此男生们的自证在女生看来,便显得有些流于口舌工夫,只有言,没有行。 大家玩笑着争论不休,好不热闹。 江既迟基本没参与他们的闲扯,只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和他隔了一个座的唐娇说着说着,忽而脑袋一歪,看向他的方向,声音脆脆地叫了声:“江既迟。” 江既迟抬眸瞥过去:“嗯?” 其他人还在聊着,除了坐在他俩之间的一个赵律外,只有倪雀被这一喊一应吸去了目光。 倪雀的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轻扫。 唐娇托着下巴,看着江既迟,眨眨眼睛,俏皮地问:“你有女朋友吗?” 她话音一落,倪雀呼吸一滞,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唐娇这一问,没有刻意收着自己的声音,桌上一大半人都听到了她问江既迟的话。 这下不止是倪雀了,几乎所有人都朝他俩看了过去。 其实,唐娇问的问题,在座不少人都挺好奇的,有人刚才还要问来着,只是围桌十几张嘴,席间话语抛得太密了,大家聊天聊得紧凑,一直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章 再者么,江既迟来男生宿舍不过两天,和大家还算不上多熟。尽管他看起来并不难相处,可或许是过分优越的外形和气质,到底是给人一种矜贵之感,旁人在与他相处时,总有几分不自知的怯,以致于难以做到绝对的主动。 唐娇可以算是其中最为孤勇的一个了。 江既迟在听到她的问题后,眉梢轻抬,刚要开口,冯子业先一步插上话:“他?女朋友?可算了吧,他哪有空谈恋爱啊。” 倪雀闻言,握筷子握得指尖几近泛白的手指下意识松了些。 众人均是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而江既迟见有人代劳,索性懒得开口了,扯着嘴角笑了笑,继续涮菜吃菜。 冯子业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这小子从高中那会儿开始,一心只有学习,现在也是,别看他现在才大三,但他这几年在国外,在学校怕不是把硕士阶段的课程也偷师得差不多了。” “为啥啊?”有人问。 冯子业不好说太多,只道:“爱学习呗。高中时候,我们班,不,应该说是我们学校,下至初中部的小学妹,上至高三学姐,不知道有多少人跟他表过白。” 倪雀听到“初中部的小学妹”,心脏不受控猛跳了一下。 冯子业摊了下手:“可惜了,我们的江学霸,都以要好好学习不想谈恋爱为由拒绝了。” 说到这儿,冯子业像是想起什么好笑又好气的事,他拉着个要笑不笑的脸,说:“就因为这样,和他关系不错的我呢,有一段时间还被迫成了他的绯闻对象。” “哈?!”大伙儿惊呆了。 赵律差点一口啤酒喷出来,连一向比较淡定的君君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冯子业说:“那么多漂亮女孩子追他,他都不动心,自然就有人传他喜欢男的,我和他走得近,首当其冲被殃及。那我能忍吗?肯定不能啊,这不挡我桃花呢么。” 冯子业说到这儿,余光瞥见林杳扫了他一眼,脑中警铃当即敲响,紧接道:“澄清之后,我桃花虽然回来了,我可是一朵都没摘,我心目中只有我伟大的美术事业。” 唐娇白他一眼:“一心只有美术事业的你,也没见考上央美。” “……” 唐娇又道:“哎呀,谁想听你桃花不桃花,事业不事业的,你继续讲江既迟吧。” 冯子业这下又不愿讲了,从手边拈了个瓜子,朝着江既迟的方向扔了过去:“你自己讲。” 江既迟偏头躲开瓜子:“刚不是你要抢答的么?” “抢答结束了,自己话题自己接。” “你给我话题带偏航了。” “你自己拽回来。” 江既迟拿起手边的啤酒喝了一口,笑了声:“行。” 他扫了眼看着他的众人,几分无奈道:“我喜欢的是女生。没谈恋爱,确实是因为没时间,这些年都在忙着学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估计还会是这样。” 倪雀因他后半句话而眼睛亮了亮。 唐娇疑惑道:“你现在上的是国际名校哎,已经这么厉害了,还要这么拚命啊?” 手中的那罐啤酒正好见底,江既迟又开了一罐,说:“不拚命不行,周围厉害的人太多,人一懈怠,就容易落后边。不过,”他顿了顿,仰头灌下不少酒,才继续道,“倒也不是怕落谁后边,这种比较没有意义。” “那是因为什么?” 江既迟语气听来稍显落寞,脸上却是淡淡一笑:“因为家里有人生病,我学的专业,钻研的方向,如果能在科技的脚步上迈得更远一点,他也许就能够活得更长一点。” 所以他才要拚命努力,以他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多往前走一步算一步。 大家没料过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闻言不由沉默了一阵。 江既迟平静道:“科技的发展已经走在他的病痛面前了,但是医学上还在攻克阶段,不过,未来依然可期。”他说着,举起手中的啤酒,往圆桌中央送了送,“碰一个吧,愿所有人,未来可期。” 江既迟的话,第一句大家听得半懂不懂,但想来大概率是沉重的话题,便没人追问细节。 毕竟因缘际会,泛泛之交,这顿饭之后,江既迟明天就会离开,大家都是明白人,交浅何须言深,不必探究那么多。 十几个人,纷纷举起手边的啤酒和茶水饮料,杯子、易拉罐叮叮当当地碰在一起,发出错落而持续的清脆声响,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未来可期”。 接着李坤把蛋糕切了,吃完蛋糕,一桌人嗓子全齁着了,为解腻酒又喝得更多了,渐渐地,不少人有了明显的醉态。 倪雀看着江既迟手边的三个空啤酒罐,又看看江既迟,他的颈侧已漫起一片淡淡的红。 虽然他吃东西依旧得体,说话依然清晰,可倪雀感觉他离醉不远了,也许已经醉了,只是醉得很安静。 她的注视不经意逗留太久,引得江既迟察觉。他偏过头,微一挑眉,提了提嘴角:“看我干什么?” “……” 这一次,倪雀没太管理好自己的表情,面上显出几分仓皇,她心怦怦跳,收回视线:“你好像醉了。” 江既迟像是思考了一下她的判断,捏揉着眉角:“是有点。” 刚说完,他放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江既迟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和大家说:“我进去接个电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章 倪雀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 没有摇摇晃晃,但走得慢,看着有些虚浮。 真的醉了。 林杳眼看这火锅局短时间内散不了,而酒劲上头的人越来越多,便起身去厨房煮解酒汤。 倪雀刚才没怎么说话,一直在吃,这会儿吃得饱饱的,便下桌跟去厨房帮林杳的忙。 解酒汤煮起来快,十分钟就好了,林杳舀了一碗,递给倪雀:“这个先拿去给江既迟吧,我看他也有点醉了。” 倪雀说“好的”,接过醒酒汤,出了厨房。 江既迟不在客厅里,估计还在打电话。倪雀走到江既迟住的那间房间门口,房门半掩着,留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通过缝隙,倪雀看到靠近门边的一张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 估计是江既迟进去时,随手拍开的。 房间内没有说话声传出,留出来的那条缝又不足以让倪雀看到江既迟。 倪雀便敲了敲门。 没人应。 担心江既迟喝醉了晕里头,倪雀直接推开了门。 看清里面的情形,倪雀愣了一下。 ……江既迟睡着了。 他的床位比较靠里,临近窗户。 台灯的光辐射范围有限,江既迟的身影此时此刻匿在一片幽暗的昏黄里。 窗外的月光如流水一般洒进来,落在他床边,像是昏寂舞台上射下来的一道耀目的追光。 说不清是出于何种心理,倪雀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她把解酒汤放在江既迟床铺旁边的一张书桌上,然后回身走到江既迟床边蹲下。 江既迟睡着了,一只手横搭着,挡在额前,遮了近半眉眼。他躺在床沿的位置,鞋子只脱了一只,没脱鞋的那只脚,垂在床外头,鞋尖快要点到地面。 她轻轻喊了两声:“江既迟。” 没反应。 “江既迟?” 依旧没有要醒的征兆。 隔着一道半掩的门,外头的声音毫无间断地涌进来。 这么吵闹的环境,他都没醒,暂时应该不会醒了吧? 倪雀手指攥得极紧,手心盗汗,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凑在离江既迟很近很近的地方。 只要她往前小鸡啄米似的点一下头,她的嘴唇就会碰上江既迟的脸。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头冯子业在喊:“江既迟呢,怎么还没回来,这小子不会是打个电话趁机隐遁了吧?” 那声音混在一堆嘈杂的声响里,被倪雀的耳朵捕捉到,她一时竟有种眼下的隐秘情景将被立马打破的慌乱。 倪雀下意识想要退开,身体却违背她的意志先行一步,脑袋微微前倾,在江既迟的唇角,落下一个极轻的,似羽毛拂过一般的吻。 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倪雀脸爆红,整个人像是压紧又松开的弹簧一样,猛地回弹起身。 倪雀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房门发出“咿呀”的轻微声响,倪雀的脚步声隐入了热闹的人语中。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他像在适应房间里这幽微的光线,又像在思考什么不得解的难题,眉心浅浅皱起。 半晌,那只横在额间的手动了动,往下滑落一截,遮住那一双深邃又漆黑的眼睛。 第21章 扉页 倪雀心脏狂跳,仿佛随时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桌边坐下的。 林杳正端着个锅,给喝了酒的人挨个倒解酒汤。 估计是林杳和冯子业他们说了自己去给江既迟送解酒汤了,倪雀一回来坐下,冯子业就问她:“小学霸,江既迟还没打完电话吗?怎么还不出来?” 倪雀努力地平复着内心的动荡:“我进去看他睡着了。” “睡着了?” 倪雀“嗯”了声:“我叫他了,他没醒。” “这家伙酒量还是这么差。” 林杳闻言,问倪雀:“解酒汤呢?” “放他床铺旁边的书桌上了,要拿出来吗?” “不用了,放着吧,他一会儿醒来,还可以喝。” 林杳倒完了解酒汤,将锅放在一旁的台子上,坐回桌边,看倪雀一眼:“你脸怎么这么红?”说着瞪大眼睛,“偷喝酒了?” “没有。”倪雀脸更红了,微低下头,“有点热。” 客厅不大,一张圆桌就占去这屋内不小面积。 桌上一口鸳鸯锅,锅内汤底沸腾,热气在半空中缭绕。 再加上吃喝过半,兴致高浓,气氛热闹非凡。 在这般环境里,林杳心说,的确是挺热的。 * 倪雀坐着又待了会儿。 刚做了一件过分胆大包天的事,她心虚又不安,时不时看向江既迟住的房间的方向,内心矛盾极了。 她怕江既迟睡醒了出来,自己可能无脸抬头见他。 又怕他不出来,他明天就要走了,看一眼少一眼。 她后悔刚刚偷亲江既迟,他对自己那么好,她却趁着他睡着做出这样的事。 可她又按捺不住心底那隐隐的暗喜,她偷来一个吻,那吻来自她好喜欢好喜欢的人。 桌上的热闹久久未散,倪雀心中始终翻涌难安。 她没再吃东西了,也不怎么能参与进席间的话题。林杳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让她回女生宿舍早点休息。 正好君君也累了,倪雀就跟君君一块儿先回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3章 这天夜里倪雀意料之中地失眠了,她睁眼看着头顶的床板,脑海中反覆播放着她今晚胆大妄为的那一幕。 当时太过慌张,走出房间时,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黑暗给了人极大的安全感,也让人在这绝对的寂静里难以抗拒地去回溯,感受那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心悸。 她想起她的嘴唇挨蹭上去时,那来自江既迟的柔软温热的触感。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啊。 直到天快亮了,倪雀才睡过去,第二天上午,她毫不意外地起晚了。 平时她的生物钟五点钟就会把她叫醒,今天一睁眼却已经九点多了。有两个女老师上午没课,昨晚又喝了点小酒,索性就没去办公室坐班,这会儿也还在床上睡着。 倪雀轻手轻脚地起床,拿上衣服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回来,两个女老师都醒了,倪雀坐到床上,拉上帘子抹药。 经过一夜,倪雀做足了心理建设。 江既迟今天下午五点多的飞机,他中午就要出发去县城,再从县城直接打车去往市里的机场。 她现在去找江既迟,能和他相处的时间左右不过一个来小时。 昨晚的事,已经过去,内心再矛盾不安,她也不能因为心虚畏缩,而浪费掉这仅有的还能见到他的时光。 吃药抹药的时间里,倪雀又强行心理复健了一番。 等她出门时,已经过了上午十点了。 来到男生宿舍门口,她仍觉忐忑,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有脚步声传出。 没一会儿,门从里打开了,开门的是冯子业。 看他模样,像是起床多时,神色没有半分惺忪之感。 倪雀还没说话,冯子业先开口了,他转身往里走去:“你来得正好,有东西要给你。” 他进房间去了,不多时提了个纸袋,又抱了一摞书出来,见倪雀还在门口站着,说:“干吗愣着,进来啊。” 倪雀走了进去,环顾着屋内:“江……既迟,他不在啊?” 冯子业拽了个凳子坐下:“他?他一大早就走了啊。” “走了?”倪雀身体一僵,讶然问,“他不是说中午才出发吗?” “原本好像是这样,他早上我还睡着,他过来跟我打招呼说准备走了。我都没睡够,起来跟着他到校门口,把他送上三蹦子。” “早上,是早上几点啊?” “七点?七点半?大概这个时间吧。” “他是有什么事吗?” “没细说,只说改签到中午一点多了。他的假期本来早就已经结束了的,因为临时有事才多逗留了几天,现在提前几个小时回去也正常,早点回去见见朋友、陪陪父母。” 倪雀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子业看她神情,问:“怎么了?舍不得你江老师啊?” 倪雀说不上来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空落落的,像是毫无防备之下弄丢了最最喜爱的珍宝。 除此之外,她还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疑惑。 江既迟,应该不是那种不打招呼、不说再见就走的人。 也不对,他和冯老师打了招呼。 是啊,她凭什么就下意识地认为江既迟哪怕行程有变,也会在走前和自己说一声呢? 倪雀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深感唾弃。 江既迟虽然帮了她很多,可这并不代表她于他而言,就是很重要的人。 不论她是谁,江既迟都会帮的,并不因为她是她。 她回答冯子业:“嗯,他帮了我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起码应该送送他,跟他说句再见的。” “以后会有机会的,先看看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冯子业说着,将一摞书往旁边空着的一张凳子上一放,“这是你江老师上次逛市集挑的几本闲书,他懒得带回去了,说拿给你没事的时候消遣看看。有点重,一会儿我给你拿宿舍去。” 倪雀看一眼书,抱了过来:“就六本,不重的,我自己可以拿。” “你还有伤,先放着吧。” “没事的,我在家干活儿多,这个真的轻。” “行吧,”冯子业也没和她争,又从纸袋里拿了个长条形的包装盒出来,“还有这个,是你江老师给买的手机,今早刚送到的。你回头有空去营业厅办个卡,就可以用起来了。” “哦对了,他还跟我说,让你按照那什么智能颈环的说明书,在手机上下载个app,和颈环绑定,然后就可以定位监测你家的羊了。” 这些江既迟和她说过,她都记得的。 倪雀点点头。 她看见冯子业把手机暂时放回了纸袋里,手又伸进去拿着什么。 须臾,冯子业指间夹了张卡出来。 接着他手一晃,卡被他背手藏在了身后:“小学霸,你猜猜这会是什么?” “……” 刚才,那张卡在倪雀视线里一晃而过。除了卡的颜色外,倪雀没看到上面任何一个字。 她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会是什么。 她是个很容易因为别人的帮忙、馈赠而生出心理负担的人,江既迟清楚这点,所以不可能送她银行卡。他知道,即便送了卡,她也不会花卡里的钱。 见倪雀一副毫无思绪的样子,冯子业也不逗她了。 他把卡亮出来,递给倪雀:“喏,我也是头一次见人送东西送跆拳道会员卡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4章 倪雀愣愣地接过。 “这个是次卡,”冯子业说,“这家跆拳道馆,你可以去上100次,每次有一个半小时的练习时长。” “场馆在市里,等中考完,你空闲时间多点,就可以去了。之后你考上市里的高中,过去那儿会更方便。” “这卡没有时限,只要跆拳道馆不倒闭,你随时可以去,直到用完这100次。” 倪雀看着手上的卡,根本不用多想,就明白了江既迟的用意。 她有个不安定的家,父亲是个家暴惯犯。他现在是喝了酒才可能动手打人,可也保不准哪一天他清醒着也会随时施暴。 而万一她没有侥幸逃脱,有点技能在身上,甭管这跆拳道作用大不大,学得好了,多少也能傍几分身。 冯子业把装着手机的纸袋交给倪雀,语气颇有几分感慨:“不得不说,我这兄弟心是真的细。小学霸,你可别辜负他的心意啊,这跆拳道,一定要好好学。” 倪雀道过谢后,抱著书、提着纸袋回了女生宿舍。 她把那张跆拳道会员卡放进了自己书包的夹层里,又翻了翻那几本书。 两本中国古代的野史,两本全英文版的外国名著,还有一本《平凡的世界》,一本裴多菲的诗集。 虽都是些版次很早的旧书,但除了书页有些泛黄外,其余都还完好。 倪雀在打开裴多菲的那本诗集时,稍稍愣了下,这本书扉页的订口处有手撕的痕迹,显然这一页被人撕掉了。 这本诗集算是六本中外观最新的一本,倒手的人应该不多,也不知是被哪一任它的主人撕去了扉页。 倪雀没作他想,把书合上,出门去了。 她明天就准备回教室上课,周末就得回家,闲暇时间将会很少。她打算现在就去镇上的营业厅,把电话卡办了。 青螺镇不大,营业厅只有一家移动、一家电信,倪雀去了离学校更近一些的移动。 她办好了卡,权衡之下,办了个固定月消只有十几块钱的套餐。 套餐流量不多,不过她没什么需要常联系的人,也不刷短视频、玩游戏,仅有的这些流量,应付她查些资料,抑或日后微信加了好友与人往来消息什么的,却是足够。 从营业厅回学校的路上,倪雀把江既迟的电话号码存进了通讯录。 她又在微信的添加好友里试着搜索了一下江既迟的电话号码,显示的结果是“该用户不存在”。 她倒也不失落,她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这样被人查询到,会特意屏蔽这方面的设置。 * 回到宿舍时,大家已经在吃午饭了。 林杳以为她刚才不在是出了什么事,一直担忧着,倪雀回来解释过后,林杳才放心。 因着昨晚的火锅局,不少锅碗瓢盆烹煮电器都还在男生宿舍放着。 所以今天就直接是在男生宿舍做的饭。 吃完饭,所有人一块儿收拾客厅厨房。 昨晚吃喝玩闹到零点,喝了酒的就差没表演个原地入睡,几乎是一下桌就找地方瘫着去了。几个没喝酒的又累又困,只简单拾掇了下就去休息了。今天早上,上班的上班,赖床的赖床,当然也有早起了没上班的,比如冯子业,可他并没有那个主动收拾残局的觉悟。 因此这会儿连带着午饭后的狼藉一起,要打扫清理的东西还挺多,众人齐忙活。 倪雀刚端着一摞脏碗碟走到厨房门口,就听一个女老师发出惊恐的喊叫:“蟑螂!有蟑螂!” 跟那女老师站在一起的是另一个女老师,也怕蟑螂。 看见蟑螂的两人,互挽着胳膊,害怕得齐齐后退。 倪雀立马走进去,把脏碗碟往台子上一放,随手抓过一旁的畚斗,扫一眼地面,然后举着畚斗往蟑螂的位置猛地一撴。 周围的老师们愣了一愣,齐刷刷地看向倪雀:“霍,这利索劲儿!” 倪雀抬头:“周老师,你可以给我拿一张纸巾吗?” 那周老师就是被蟑螂吓到的女老师之一,倪雀问完,她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从中抽了一张递给倪雀。 倪雀接过,蹲下,移开畚斗,将奄奄一息的蟑螂包进纸里,又用力一捏,揉成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篓里。 她这一套操作利落干脆得不行,收获了一众老师的钦佩和称赞。 大伙儿一齐发力,收拾起来也快,不足半小时,厨房、客厅已然一派洁净之景。 倪雀拿着手机,正准备回女生宿舍给手机充上电,忽听房间里传来赵律的叫喊声:“卧槽!小强,怎么又有小强啊我天?!” 周老师虽没看着蟑螂,人却是一哆嗦,冲李坤道:“你们这儿是蟑螂窝吧?” 唐娇也哼哼:“肯定是你们之前太不注意宿舍卫生了。” 李坤不认:“我们住进来的时候,这儿卫生条件就很堪忧。” 周老师:“刚来那会儿不是消杀过吗?” 冯子业正倚着墙打王者,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消杀过又怎么样,不然为什么说是打不死的小强。” 君君叹一口气:“蟑螂这么多,估计和我们昨晚吃完没怎么收拾有关。” “有这个可能。” “蟑螂繁衍这么快的吗?” “据说一天可以来个几十胞胎的那种。” “救命,有画面了。” “以后还是在女生宿舍做饭吃饭吧,不然我怕我下次就要和蟑螂共进午餐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5章 “不,应该说你下次的午餐也许就是蟑螂。” “……” * 大家在客厅里讨论着蟑螂的由来,说着必须要来一波杀蟑的事,倪雀听到房间里赵律和张轲俨然还在追杀蟑螂的声音,走到那房间门口,探头问:“需要帮忙吗?” 赵律忙说:“要,要要要!简直太要命了,看到两只,刚碾死一只,还有一只逃窜到床底下了,我和张轲实在够不着。” 倪雀往里走,在经过一张书桌时,问:“我可以抽张纸巾吗?” “抽抽抽!随便抽!” 倪雀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在手里攥着,走到床边停下。因为腰上有伤,她扶着床沿慢慢地蹲伏下去:“在哪儿啊?” 张轲这会儿正趴在地上看着床底下,给她一指:“那儿,就那儿,贴着墙根。好家伙,蹿挺快。” 倪雀拉过赵律刚才放在地上垫膝盖的厚纸板,往自己膝下一放,整个人前倾,呈半趴伏状,然后手往床底下伸去,人也随之钻进去半边身子。 不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倪雀说:“拍死了。” 张轲由衷道:“小同学真勇啊!” 赵律冲从床底下爬出来的倪雀竖了个大拇指:“英雄!” 倪雀笑眯眯的:“小事啦。” 说着,把手里裹着蟑螂尸体的纸巾团了团。 昨晚江既迟睡的那张床旁边,挨着一张书桌,书桌桌角边,放着一个垃圾篓。 倪雀走过去,把纸团扔进那垃圾篓里。 “蟑螂生命力很顽强的,它就算死了,身体里还可能携带有卵鞘,卵鞘很快就会繁衍出新蟑螂,所以蟑螂的死尸不能直接扔在家里,最好是用开水烫一下或者用火烧一下再扔出去,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样太麻烦……” 倪雀说着,蹲下身,把垃圾篓上的固定圈拿下来,准备把垃圾袋拢住打结带出去扔了。 这本应是很麻利的一项活儿,倪雀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她盯着垃圾篓里的垃圾,准确地说,是盯着最上面的几张碎纸片,觉得眼熟。 米黄色,压了极细的横条凹纹,纸上均匀地嵌着碎絮。 有点像是江既迟送她的那本裴多菲诗集上被撕掉的扉页。 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被某种不知名的怪异情绪驱使着,倪雀突然停止了给垃圾袋打结,她把那几张碎纸片逐一捡了起来。 身后,赵律和张轲纳闷地问:“小学霸,捡什么呢?” 倪雀没答,把捡起的碎纸片一攥,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你们记得把垃圾扔出去。” 出了男生宿舍,倪雀径直走到对面那三株并排而立的,从未曾结果的橙子树下。 她蹲下身,把手里的碎纸片放在地上,依次摆开,又拼图似的凑成完整的一张。 于是,在这个春日里阳光灿烂的午后,倪雀看到了极其熟悉的几行字迹。 那字遒劲有力、一笔一划透著书法的气韵。 写的这般字的主人,曾在他们教室的黑板上,执一支粉笔,写下过一个“江”。 此时此刻,这张由八瓣碎纸片拼凑而成的扉页纸上,洋洋洒洒地写着: [有一句很喜欢的话,并非这本诗集上的,分享给你: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小倪雀,无论身处何处,面对何种逆境,请务必坚持自己,永不灭心中火种。 这一趟旅程很高兴遇见你,期待未来某一天能与你重逢。 江既迟] 第22章 痛哭 倪雀蹲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这段话。 七行,八瓣,十二个标点,八十五个字。 写得真好,写下这番话的人好真诚。 江既迟是什么时候写的呢? 为什么写了又要撕掉呢? 他是写完就立马撕掉了,还是写完之后过了段时间撕掉的? 一系列的问题盘桓在倪雀脑海中,她感到纷乱不堪。 这张扉页上落款没有写日期,所以倪雀无法确定这段话江既迟写于哪天。书是周日在集市上买的,今天是周三,总归是在这几天内。 撕扉页的时间还算好判断,应当是昨晚或今早离开前不久。 碎纸片在垃圾篓最上方的位置,说明投进去的时间不长,还没有被别的垃圾覆盖。 而江既迟为什么要撕掉这张已经写好了祝福的扉页……这个问题倪雀一时找不到答案。 难道是觉得世界太大,期待重逢这样的愿景太缥缈,没有意义,干脆没必要这样留言? 可是愿景之所以为愿景,不过是一种期许罢了,本来也没谁强求一定要实现,又何必要撕掉呢? 又或者,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和自己再重逢。 但是,他既然写下了这样的话,至少说明他在写这番话的那一刻,内心是有过这般期望的。 除非…… 倪雀的脑海中倏然闪过一星光亮。 除非……除非在江既迟写完这段话后,发生了某件事,这件事令他连这样的祝愿都不肯给了。 发生了什么事呢? 昨晚到今天早晨,中间有发生什么让他心生反感、难以忍受的事呢? 脑海中的那一星光亮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锐利。 是了。 昨晚,她亲过江既迟。 所以……江既迟撕掉已经写好了祝福的扉页,是因为,她偷偷亲他,被他发现了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6章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倪雀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蹿到了头盖骨。 她忽然想到,昨天吃晚饭前,江既迟和她说过,今天上午要拿手机给她的,他说的是他自己拿。 现在,他却让冯子业转交,还临时改签了机票提前回北阑。 除了自己偷亲他被他发现外,倪雀暂时想不到别的江既迟撕掉扉页的理由了。 他是那样温柔且包容的人,如果不是发生这般难以接受的行为,他不至于撕掉一段赠以他人的美好留言。 因此,只可能是他发现了。 可是他怎么会发现呢? 她明明,有喊过他的,他没有醒啊,他看起来睡得足够沉。 江既迟现在一定觉得她很恶心吧,他一直都在帮助她,而她却对她存着那般僭越的心思,甚至做出偷亲这种事。 她一个山里的穷丫头,她怎么敢? 她一个十六岁的中学生,她怎么敢? 是啊,她怎么敢? 倪雀也这样问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做了,或许在内心深处,她就是一个贪婪又可耻的人吧。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砸在地面上,砸在扉页纸上。 倪雀忙捡起那扉页纸。 八瓣,说明当事人一共撕了三道。 想必,他是极其反感、极其厌恶了。 倪雀把扉页纸叠成一沓,捏在手里,手又揣进兜里。 这儿离宿舍太近了,老师们一出来就会发现她,倪雀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在掉眼泪,也不想跟人解释自己为什么哭。 她往前走,走到操场上。 走着走着,她就跑了起来。 她的腰伤还没好,脑袋还时不时会犯晕,她根本就不能跑,可她跟自己较上了劲。 她不想停下。 心里有个地方,漏了个大窟窿。 她觉得特别难受。 一瞬间,倪雀回忆起九岁那年,李清涟离开时,自己的心情。 李清涟在的时候,对她很好,陪她看书写字,给她做好吃的买漂亮衣服,会夸她,会鼓励她;可李清涟走的时候,又很决绝,在自己还上着学的一个午后,无声无息地就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在她的枕头下藏了一根小金条和一笔现金。 起初倪雀以为是李清涟走得急,怕晚一步就会被什么牵制住,怕多犹豫一秒就会被抓回来。 后来倪雀忽然醒悟,不是这样的。 李清涟是决心要和过去割裂开,再也不想重新回到地狱里。 而自己,始终是那过去,是那地狱的一部分。 她既然决定要逃走,那就要逃得彻底,不留恋地狱里的一人一物、一丝一毫,自然就没有必要给自己许任何关于未来的承诺。 “小倪雀,等妈妈有能力了就回来接你”“小倪雀,妈妈没有放弃你,妈妈也很想你”“小倪雀,等你长大了,我们一定还会相见的”……这些话,这样的承诺,李清涟没有留下一句,倪雀只在无数次梦见她的梦里听到过。 李清涟或许爱自己,可这份爱,抵不过她想要摆脱地狱生活的坚决,抵不过她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江既迟也是这样的吧。 他对自己很好,可他的好,建立在一个安全区内,一旦自己越过雷池,他便会决绝地收回。 所以他才会撕掉那张扉页,才会提前离开。 他并不想未来某一天和她这样的人重逢,更不会对此有一星半点的期待。 他要绝了她的念想,断了和她有关的后续。 绕着操场跑了不到一圈,倪雀就感觉自己的腰部传来阵阵拉扯的剧痛,脑袋眩晕得厉害,眼前发昏,胃部翻涌,想要作呕。 她有心继续跑下去,但力不能支。 她也不想倒在操场上届时被人围观,于是只得放弃和自己的身体对抗,停了下来。 她走到另一端操场的边缘,扶着一棵树,慢慢蹲下身。 眼泪还是不停地流,落了她满脸,倪雀抬手,怎么抹也抹不尽。 她怎么会这么不争气,喜欢一个人,说不出口就罢了,还做不到全然无为,干出偷亲这种事,最后把一切都搞砸,把自己弄得如此难堪。 倪雀一时都不知道,这汹涌到快要把自己淹没的难过情绪里,是自我厌恶居多,还是委屈居多。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想喜欢江既迟了,也再不敢喜欢江既迟了。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痛快地哭了一场,倪雀的心情渐渐平复。 眼睛红肿得厉害,一眼就能被人看出哭过,倪雀暂时不敢回宿舍。 她躲在这操场一角,背靠着树干,放空着自己的思绪,也决心放下这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暗恋。 过了很久,她才起身,慢慢往宿舍的方向走。 宿舍门关着,老师们都去坐班或上课了。 倪雀用钥匙开了门。 她找来透明胶带,把撕碎的扉页纸一瓣瓣粘连在了一起。 做这些的时候,她的内心已经很是平静。 粘好,对折,倪雀把这张扉页夹进了那本裴多菲诗集里。 吃药抹药后,下午的时光还很长,倪雀坐在床头,一页页翻看这本诗集。 书不厚,内容也不多,一个小时便已翻尽。倪雀把诗集放好,打算周末将其带回家,如无必要,之后她再也不会打开这本书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7章 * 这天,赶在老师们下班之前,倪雀做了一顿饭。 等老师们回来时,女生宿舍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 还有几个菜没做完,倪雀尚在厨房忙活,老师们见状,赶忙进去帮忙,林杳更是直接把她从厨房拎了出来。 “我明天就要去教室上课了,之后都帮不到你们一点忙,一直这么白吃白喝的,我太过意不去啦,”倪雀看着眼前几位瞪着自己的老师,弯着眼笑说,“就这一次,你们别怪我啦。” 周老师捂着自己的心肝:“唉哟小朋友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倪雀说:“因为你们人都太好了,我就会忍不住要说真心话呀。” 林杳摸摸她的脑袋:“真的不考虑一直在这儿住下去吗?如果你担心你爸爸那边,我还有校领导,都可以去做他功课的。” “不用了林老师,我总归是要回去的,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唐娇捏捏她的胳膊,说:“我们还得待到六月底呢,你毕业了我们也还在,想蹭饭想留宿了,随时过来。” 倪雀笑着点头:“好呀。” 剩下的几个菜,接手的老师很快就做完了。 众人围着桌子,站着吃饭。 江既迟只是一个短暂的过客,他的离去,并没有给在座的谁带来挥之不去的伤感。 大家边吃饭边闲聊,笑闹依旧,说着白日里办公室发生的趣事,说着班上哪个孩子又惹了什么难处理的麻烦事。 吃到一半,突然有人问起:“对了,江既迟已经到北阑了吧?” 冯子业说:“他落地了给我发消息来着,三点多就到了。” 那人叹了口气,感叹道:“他条件可是太好了,长得好,学历高,性格好,”又问冯子业,“家世应该也不错吧?” 冯子业:“可不呢,妥妥一小少爷。” 那人气叹得更重了:“咱们这七个姑娘,他怎么一个也没看对眼呢?”说着难免狐疑,“冯老师,你确定他是真没谈过恋爱吗?” “确定啊,高中时候他忙着学习不说,也是真的对早恋没兴趣。去国外了,一个是也忙,再就是他一直就有本科毕业就回国的打算,中间他有个挺有好感的姑娘吧,那姑娘早早就拿了美国绿卡,要留美定居的,两个人未来计划不到一块儿去,江既迟也不想谈跨国恋,这事儿刚有苗头就黄了。” “也不知道这么优质的男的以后会落在谁手里?”唐娇忧伤地说,“我本来还有意发展一下的,可惜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 冯子业特别讲义气地说:“各位公主,回头我给你们盯着,哪天江既迟这小子打算谈恋爱了,我一定通知大家,给各位优先分发爱的号码牌。” “真的啊?” “当然。” 唐娇眼睛一亮:“一言为定!” 周老师摆手:“可怕,这种雌竞场面太血腥了,我就不参与了,冯老师,不必通知我。” …… 他们说着话,倪雀如往常一样,安静地垂眸吃饭。 某个瞬间,她看见那只混迹于校园里神出鬼没的中华田园猫纯白的尾巴从门口一扫而过,顿时有种如蒙大赦之感。 她和林杳说:“我去喂猫。” 然后捧着碗,逃似的出了屋子。 第23章 回校 倪雀周末回了家。 应该是林杳和校领导给倪保昌打了电话,倪保昌除了骂人和给脸色外,也没那么为难她,起码没再因为丢羊的事情对她动手。 倪雀给羊戴上了智能颈环,用手机下载了对应的app,并按照说明书依次和那些颈环绑定。 这东西确实挺方便的,小羊们戴了环之后,倪雀放起羊来都轻松了不少,不用时刻都得盯着了。 寄宿于女教师宿舍的一周结束后,倪雀彻底地过回了从前的生活。 早起劈柴洗衣做饭,吃完饭上学,放学后回家放羊,晚上趁着倪保昌不在或者倪保昌睡着了,在卧室里反锁着房门开着小台灯趴在床沿写作业。 再次听到江既迟的名字,是在四月中旬,距离江既迟离开青螺镇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倪雀去到办公室交物理作业,冯子业叫住她:“小学霸。” 倪雀应道:“冯老师。” 冯子业很随意的口吻:“江既迟的号码你是不是有?” 倪雀呼吸微滞,顿住。 冯子业说:“他跟我说他之前好像给过你他的手机号来着。” 倪雀回神,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哦,有给过的,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手机,就没有存他的号码,现在不记得了。” 她故意这样说,其实之前办完手机卡,她就把江既迟的号码存进了通讯录里,只是,之后又被她删掉了。 原因无他,纯粹不想打扰。删掉,总归更好一些。 而那张写着江既迟手机号的纸,也早被她夹在了书里藏在了柜子深处,她再也不会拿出来了。 当然了,即便不看那张纸,那串号码她也早已烂熟于心。 “这样啊,那你把你的号码给我,我把他的号码发你手机上。”冯子业说。 倪雀:“是……是要干什么啊?” 冯子业明显愣了下:“这还能干什么,当然是问问你羊的情况,问问你的学习情况呗。” 也是。 在冯子业他们看来,自己是一个意外和江既迟结缘的学生。还因为家庭问题,属于受暴人群这一弱势群体,江既迟对她表现出来的,是很正常的人文关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8章 就像一个负责任的善良的老师,会关心问候自己的学生一样。 “这样啊,”倪雀强装出一副淡定模样,“冯老师麻烦你转告他,我的羊很好,我现在成绩也还稳定。谢谢他的关心。” 冯子业隐隐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刚想问“不给号码吗”,倪雀补充了后半句:“我家里有保存他的号码,回头我会和他联系的。” 她这么说了,冯子业便未作他想:“行,那你回头联系吧。” 倪雀已经快步出了办公室。 到了四月底,有人给学校捐赠了一批实验器材。 有学生去打听,听说捐赠人并非匿名,可也没打听出来对方名字。 倪雀想到当初她给江既迟送台灯时,和他说过学校实验室器材不足又多为坏损的情况,不知为何,她觉得捐赠人极有可能就是江既迟。 五月初,林杳和年级主任来倪雀家里做了一次家访,六月中旬,也即中考前夕,林杳带着校领导又来了一次。 其实倪雀家里本不该这般赤贫,只不过嗜酒嗜赌的父亲手上总也留不住几个钱,爱走村串户打麻将的老太太瞧着又分外不靠谱。 林杳每次来都会给带上米面油,问候一番后,进入主题,给倪保昌做功课,让他不管怎样都要让孩子继续读下去,说有什么困难,学校、政府都会给予一定的支持和帮助。 倪雀对此还挺纳闷的。 除了了解她家情况的邻里邻居外,应是没人知道倪保昌不想让她继续读书的事情。倪雀从没在学校和人说起过,她深知,那是自己未来要单打独斗去对抗的,旁人也帮不了她。 但看林杳、年级主任,还有校领导的样子,好像都知道这一层。 倪雀内心充满了感激。可她也清楚,无论他们怎么说出花来,倪保昌也只是做出个表面功夫敷衍应付他们。 倪保昌或许有那么一时半刻被说动过,可他们一走,他的那一套劣等又顽固的底层人逻辑很快又会将他腐蚀。 他认为,这孩子学习好并不意味着未来就能考上大学,考上了大学未必能找着个好工作,找着了工作未见得能赚多大的钱,赚了钱又不一定会好生赡养他。 他的老婆李清涟还是个有文化的大学生呢,可结果呢,不也被人卖进了山里,那么些年也没给他创造出个屁的价值,最后还逃了。 女儿也是一样,上那么多学,不如早点打工给他赚钱,完了再嫁人好叫他收一波彩礼。 长远眼光这种东西,倪保昌这种人是不会拥有的,他看不到一个十几岁的聪明女孩能给他带来的长远价值,或者说,他连自己女儿的聪明都看不到。 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就近的、短期的利益。 * 六月中旬,倪雀结束了中考。 她觉得自己发挥正常,可她还是感到忐忑,如果成绩一般的话,她只能去县里,可她想去市里,那里离家、离倪保昌更远。 而她刚考完的第二天,倪保昌打了老久的算盘珠子就崩下来了。 他给倪雀找了份活儿,让倪雀在镇上的一家饰品加工厂打工,一个月工资2500外加绩效。倪雀想了想,没拒绝,她本来也打算找份暑期工干,好攒点钱。 六月底,倪雀休了一天假,回了趟学校。 这一届来自省师大大三学生的顶岗实习终于迎来了尾声,十一位实习老师这天下午将会乘坐师大派来的大巴车返回大学校园。 倪雀从初一起至初三,每年的第二学期,一多半的科目都是由实习老师教的,每一届的老师,多多少少都对她有所照拂。而林杳,无疑是其中对倪雀帮助最大的一个。 现在他们要离开了,倪雀肯定是要来送送的。 她到的时候,实习生宿舍门口围了不少学生。大家都带了各种各样的小礼物,有的还写了信。 像倪雀一样初三的学生,因为已经经历过两轮这样的离别,相对显得淡定一些。初一初二的学生,尤其是初一的孩子,三五成群地正抱着老师们哭得涕泗横流。 林杳不仅教了倪雀他们班,还带了个初二的班级,这会儿有俩初二的小姑娘正围着她抹眼泪。 其他的老师也都各有各的忙,有的尚在收拾行李,有的在和学生合影,有的老师实在不喜欢这种场合,不知躲哪儿避难去了。 倪雀逮着哪个老师落着空,就见缝插针地过去把自己带来的小礼物送上。其他时候,她就安静地在角落里待着。她手机里下载了好几款学习软件,只要现场有wifi,现在她没事就会戴着耳机在线学习。 某个空隙,林杳朝她看过来:“倪雀!” 倪雀听到声音,摘了耳机:“哎!” “能帮我个忙吗?” “可以啊,要我做什么吗?” “你帮我去冯子业他们宿舍,给我拿个编织袋过来,我这儿袋子不够装了。” 倪雀说“好的”,起身出门去男生宿舍。 除了当初在女生宿舍借住的那一周在这儿吃过饭外,之后倪雀就再也没来过男生宿舍。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 与男生宿舍有关的记忆并不多,可在心里烙下的印子却很深刻。 在这儿,她送了江既迟台灯,那天她在江既迟面前打开了话匣子,他们说了很多的话。 也是在这儿,她做了一件错得离谱的事情,她偷亲了江既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9章 还是在这儿,她捡到了江既迟撕碎了的写好了祝福语,原本要送给她的扉页。 倪雀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些。 她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刚走了两步,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先是李坤的声音:“真的假的?江既迟去参加联谊了?” 接着是赵律:“他不是说不谈恋爱吗,尤其不谈跨国恋,他现在不是在国外么,怎么还去联谊了呢?” 张轲也接话:“靠,他不会就是瞧不上咱们七位公主,当初故意找的说辞吧!” “说屁呢,”冯子业回他们,“人当时确实是不打算谈恋爱啊,现在都过去仨月了,想法变了不很正常?跨国恋肯定是不谈,他去的是华人留学生的圈子,都是中国人,以后大都是要回国的。” 李坤乐了起来:“冯老师,上回你可说了要提前通知七位公主给他们分发爱的号码牌,赶紧的,发去啊。” “滚你犊子,什么七位公主,我们家林老师不需要这号码牌。” “那不还有六位公主呢么。” “冯老师。”倪雀突然出声,走了进去。 “小学霸?”屋内止了说话声,冯子业看过来,“怎么了?” “林老师让我过来拿编织袋。” “哦,那你稍等。” 房门口并排立着四个行李箱,行李箱上叠了好几个深色的编织袋。 冯子业都拿了过来,递给倪雀。 倪雀说:“林老师说一个就够了。” “女生东西多,一个指定不够,都拿过去吧。” 倪雀说“好”,伸手接过,突然想起来什么:“差点忘了。” 冯子业:“什么?” 倪雀今天身上挎了个帆布包,她从包里拿了四个小玩意儿出来:“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钥匙扣,送给你们。” 冯子业挺惊喜的,接过勾在手指上打量:“你自己做的?手这么巧?” 倪雀说:“平时没事的时候做来打发时间的。” “你?打发时间?”冯子业不信,“你还有需要打发的时间呢,学习和家里的活儿,还不够把你填满的?” 倪雀讪讪地笑笑,没说话。 李坤、张轲、赵律都走了过来,一人从冯子业手里夺走一个钥匙扣。 扣环都是一个样式,缀着的小玩意儿却不尽相同,都是藤制品,灯笼、四叶草、小兔子、中国结,很是小巧可爱。 倪雀收获了来自四位男老师的一致好评。 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分明也没什么事了,该拿着编织袋回去覆命,脚步却定在原地,不愿走似的。 冯子业问:“还有什么事吗?” 方才的心不在焉仿佛暴露了许多,倪雀仓促地伪装出一副镇定模样,问:“冯老师,江既迟他要谈恋爱了吗?” 冯子业愣了下,另外三人也呆了一瞬。 冯子业倒也并未多想,只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倪雀随口说了个自以为最好忽悠的理由:“你不是说他要是打算谈恋爱了,就给除了林老师外的其他女老师分发号码牌嘛,我可以去帮你发。” 倪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段话的,她只觉得口和心像一条麻绳上背道而驰的两端,被拉扯着绷到了极致。 “……” 众人又愣了一下,冯子业笑道:“刚才我们是在说这个。” 他丝毫未觉任何异样,仍说着:“他应该是有这打算,反正你正好过去,那就麻烦你代劳了,小学霸。” 倪雀点了下头,说“好的”,然后抱着手里的编织袋,转身走了。 她一走,张轲就说“不对劲啊”。 李坤也觉得有点奇怪。 冯子业和赵律:“什么不对劲?” 张轲盯着倪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问了冯子业一个问题:“小学霸叫你什么?” 冯子业被问得莫名其妙:“冯老师啊。” “那叫我呢?叫我们呢?”张轲指指除冯子业以外的他们仨。 “不都叫你们老师么?” “对啊,叫我们老师。”张轲眯起了眼睛,“那她刚才叫江既迟什么你们还记得么?” “废话当然是江老……”冯子业说一半,顿时卡住,“靠!她叫江既迟……江既迟啊。” 第24章 送别 倪雀回到女生宿舍时,已经有一部分学生离开了。 她把编织袋给到林杳。 一个编织袋果然不够,剩下的几个,被两个零碎物品比较多的女老师瓜分掉了。 少了些学生,林杳终于得了点空闲。 倪雀把准备好的小礼物给到她,是一对藤编的祥云耳环。 林杳很是惊喜,当场戴上,竟意外地好看,既有端庄感,又不失飒然,极贴她的气质。 其他的女老师的礼物都很不赖,有簪子、发夹,有杯垫、笔筒,也都是藤制品。 大家都很喜欢,说倪雀这个手艺开个直播卖卖货铁定可以涨粉又赚钱。 倪雀回说有空了她就试试。 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只剩几个特别黏老师的。估计大巴车不到,不把老师们送上车,这几个是不会走了。 刚才从男生宿舍过来,倪雀是带着使命的。 虽然那只是为了应付一时的局促找的借口,但答应了就得有头有尾。 趁着那几个零星学生不在边上,倪雀小声和林杳说:“江既迟要谈恋爱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0章 她这话蹦得有点跳,林杳听完还愣了下:“你说什么?” “刚刚我去冯老师他们宿舍,听他们说的。”倪雀说着,鼻尖毫无预兆地涌上一股酸楚,她抿了抿唇,把这股酸楚压下去,然后继续道,“之前不是说要通知各位女老师吗,冯老师说我可以代劳一下告诉你们。” “啊?”林杳还是懵。 江既迟离开有三个月了,不是谁都能记得当初闲聊时无意间唠过的磕。 于是倪雀帮林杳回忆了一下。 林杳终于想起。 这时倪雀后知后觉地补充:“哦,忘了说,冯老师说不包括通知林老师你。” 林杳笑着哼一声:“他还知道。” 倪雀看她挺高兴的样子,问:“林老师,你和冯老师谈恋爱了吗?” 每每有学生在场时,林杳和冯子业之间其实有有意地保持寻常同事的相处,但几个月下来,他们之间的暧昧氛围很难完全遮得住,早就有不少大胆的学生这么问过林杳,不过林杳平常都给他们打哈哈打过去了。 现在学生们初中毕业了,她的实习也结束了,再加上倪雀和她关系一向最亲近,林杳就实话实说了:“是啊,我们在谈恋爱。” 倪雀真心实意地说:“你和冯老师好配。” “真的呀?” 倪雀说“嗯”。 “谢谢倪雀。” “林老师。” “嗯?” 倪雀一直管理得好好的表情突然就崩了一下,她忽然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委屈说:“……我也有喜欢的人。” 林杳被她这一句又弄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问:“真的假的?” 倪雀点点头。 “谁啊?” 倪雀嘴巴抿得紧紧的。 “不能说?” 倪雀说“不能”。 “是同学?” 倪雀摇头:“不告诉你。” 林杳碰碰她的脸:“怎么看着这么难过呢?他不喜欢你啊?” “嗯。” 林杳睁大眼睛:“方圆百里还找得出比我们倪雀更优秀的小姑娘吗,这个男生眼光不好啊。” 原本只是红着的眼睛忽然掉下一大颗泪珠,倪雀喉间带了细微的哽意:“他没有眼光不好。” 林杳给她擦眼泪:“怎么还哭上了?” 倪雀说:“林老师你不说我吗?” “说你什么?” “说我还小,不要想这些。” 林杳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抽了张给她:“是要说来着,这不看你这么委屈巴巴还没敢开口么?” 倪雀接过纸巾擦眼泪:“林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不想这些了。可是,”她嘴巴又不自觉瘪了下去,“我欠了他好多东西,我总记着,我想忘忘不了。” 林杳耐心问:“你欠他什么了?” “好多,都是我现在还不了的。” 林杳玩笑道:“不是什么高利贷吧。” 倪雀摇头,坦诚回答:“有一些物质,但更多是人情。” 林杳猜测,多半是因为倪雀家境的问题,对方对她施以了一定援手。 林杳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手搭在她肩头:“倪雀。” 倪雀抬眼。 “你知道吧,你现在处在一个无法绝对独立的年纪,羽翼尚且单薄。”林杳认真地说道,“如果有人帮助了你,只因那人本身就很善良,绝不央求你回馈什么,我相信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帮助让你因此承受了人情的负担。” 倪雀点头,江既迟确实是这样的。 “所以你不用想着欠了他很多东西,你把心放宽了。未来有能力,你就还,未来尚不如意或者忘记了,那就不还,没什么大不了的。” 倪雀把最后一把眼泪抹干:“林老师你好会安慰人。” “安慰完了还得鞭笞。” “啊?”倪雀垂下头,“喔。” 林杳捏捏她的肩膀,说:“你刚才说喜欢他,我觉得是这样,你这个年纪,喜欢上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但这个阶段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一定是学习。喜欢一个人,甚至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前提是,不会因此耽误更重要的事。只要它是良性的,就没有关系。” “反过来也是一样,他不喜欢你,你们没有可能,这件事对你造成的情绪上的负面影响,不会耽误你的学习,那也没有关系。不论是老师还是家长,谁也没必要打压,但你自己心里得有数,别让事情本身把你困住。” 林杳语重心长:“倪雀,你还小,未来那么长,哪能喜欢一个人一辈子呢,总会忘记的,对不对?” 倪雀安静地消化着林杳的这番话,过了会儿,她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她把擦了眼泪的纸巾揉成一团,投进了垃圾篓里。 * 十点半,省师大带队的老师开车过来了,让十一个老师去到校门口集合,说大巴车一会儿就到。 大家拖着行李,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带队老师和青螺镇中学的校领导边走边聊,带队老师问实习生们的实习情况,校领导不停地说着万分感激师大支持的话。 实习老师们则被学生们簇拥着,仿佛明星出街被粉丝围堵一般的情景。 穿过操场,走到了教学楼前。 校门尽在眼前,大家暂且停了脚步,开始各种拍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1章 前两天已经拍过大合照了,这会儿就是纯粹地自发性拍照留念,想和谁照就和谁照。 倪雀和十一位老师随机组合着拍了不少照,还和林杳等个别和她关系比较亲近的老师拍了好些张单独的。 照片拍完,林杳拉着倪雀到了校门口。 门卫大爷那积攒着不少快递包裹,林杳翻到一份收件人写着自己名字的,在倪雀不明所以中,她把那包裹递了过来:“拿着。” 倪雀愣愣地接过:“我的?” 林杳说:“本来半个月前就该到的,结果店家给我发错了尺码,换货的时候想要的尺码又没货了,就耽搁了一段时间。我还担心我走之前到不了,还好卡今天早上到了。” “是一套夏天的运动装,下身是裙裤款,平时干活也可以穿。” 倪雀刚要说什么,林杳抬手指她:“不能说不要、不好意思这样的话,我会不高兴的。” “不是要说这个,”刚刚林杳才跟她说过不要因别人对她施以帮助而感到有负担,所以倪雀没打算推回去,她道,“我是想说,我才舍不得穿着它干活。” 林杳作出一副警告口吻:“也不能让它在柜子里积灰。” 倪雀笑着说:“才不会,我去练跆拳道时候穿,开学了也会穿。” 冯子业和林杳说过江既迟送倪雀跆拳道卡的事情,林杳自然知道江既迟送这个的用意。 另外,江既迟走前有一天,也和她提到过倪雀父亲不打算让倪雀继续往下读书的事情,这也是五六月她分别拉着年级主任和校领导去倪雀家进行家访的原因。面对倪雀,她总是想尽己所能地多帮上一些是一些。 想到倪雀的家庭环境,想到她接下来升学可能会面临的障碍,林杳心里有些难受。 她拍拍倪雀的肩膀:“好好学跆拳道,也好好学习。” 又叮嘱:“以后要有什么事,你就微信联系我,能帮得上的,老师怎么都会帮的。” 倪雀知道林杳这话里的真诚,她说:“会的。” 实际上,倪雀并不打算以后有事就麻烦林杳。省师大离这儿很远,林杳以后读研要是考了外省的大学,只会更远,她就算是有心帮忙,怕是也鞭长莫及,除了徒增对方忧虑,没有任何意义。 过了十一点,大巴车还没到。带队老师打了个电话问情况,得知高速上发生了车祸,车在路上堵了一段时间,过来少说还得半小时。 校领导说要不找个餐馆去吃个午饭先,这都临走了,实习生们也不想让学校破费,就都说不饿,推掉了。 冯子业干脆给大家画起了速写。 倪雀看着他把那本随身的画册拿了出来。 冯子业倚着墙,一条腿屈起,脚板往后蹬着墙,画册搭在膝盖上,手握炭笔画得漫不经心。 那本画册上有倪雀喜欢的人的画像。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还想,要是能拿手机拍下来就好了。现在她口袋里放着手机,她却觉得没必要拍了。 画上的江既迟是属于她不了解的那个世界里的江既迟。 那个世界离她太遥远,是她这只困在大山里的小麻雀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过了十一点半,大巴车终于来了。 车子是顺着一条规划好的路线过来的,车上并不空,里面还载着好几拨在别的中学实习的师大生。 司机下来打开了大巴车的行李舱。 十一位老师排成一条小长龙似的,挨个往舱里塞行李。 林杳的行李被冯子业拽走了,林杳便离开队伍,率先往车上走去。到了车门边,刚迈了一步台阶,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倪雀的方向,抬手在耳边比了个六,意思是以后有事电话联系。 倪雀笑得眼睛弯弯的,亦抬手,回了个相同的手势。 林杳笑笑,上车去了。 很快,十一位实习老师都上了车,大巴车发动。 青螺镇中学校门口有道小小的缓坡,缓坡之下,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岔路口,乃至岔路口分出去的两条长长的路,都是坑洼不平的土路。 车轮碾着黄土,扬起漫天尘埃。 倪雀看着大巴车缓缓消失在拐角。 她想,一定是飞扬的尘土太迷眼,不然她视物才不会这么模糊。 第25章 对抗 又过几日,中考成绩出炉了。 倪雀的成绩比她预计的要好一点,县里排第二,市里则是排在第三十多名,这是青螺镇中学自建校以来,第一次有学生中考考出这么好的成绩。 不日,市里的好几所重点高中都往他们学校打了电话来要人。 选高中不比填高考志愿麻烦纠结,倪雀心里早有属意的学校,校领导们给的建议也与她的意愿一致。 敲定完学校,校长和倪雀说起一件事。 说这次升学,学校有十个学生受到了爱心人士的资助,对方将承担这十个学生未来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倪雀是其中之一。 倪雀有点懵。 要知道他们学校虽然老破小,但比起那些深处大山里的,动辄教室进风漏雨、黑板桌椅都没有的学校,还是勉强能自给自足的,而且他们还时不时接受来自省师大的战略性扶持。至于学生这块,家境清贫的是有不少,但近几年这一带的乡镇发展都还不错,贫困人口大大减少,供不起孩子读书的家庭有却也没那么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2章 倪雀在这儿上了三年学,从没听过他们学校面向社会接受过捐赠或资助。 说到捐赠,倪雀下意识想到了江既迟。 四月份的时候,学校有收到了一批实验器材的捐赠,当时她就猜想捐赠人是江既迟。 倪雀被自己当下的联想惊到了。 她是还没忘掉江既迟,但不至于随便有个什么事,都想到江既迟吧。 “杨校长,我能问问是谁资助的吗?”倪雀问。 “对方不让透露,”杨校长说,“他资助这十个孩子,不为社会声誉,也不为被资助者的报答,只希望想读书的孩子能继续读下去,不被家庭条件这些因素影响。” 倪雀想了片刻,说:“杨校长,我这次升学有一笔奖金,到时候去了一中也会申请贫困补助,寒暑假什么的,我还可以兼职赚钱。这个名额,要不让给别的同学吧。” “孩子,”杨校长看着她,和蔼道,“有这笔资助,能为你今后减负呀。你说以后寒暑假可以兼职赚钱,有这个时间,你去学习不比你去打工更有价值啊是不是?” 倪雀垂眸,她懂这个道理。 倪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段时间她接受了太多的善意,多到她感觉自己占了这个世界太多便宜,再多占一分,她都要想是不是自己太贪了。 杨校长问:“倪雀,你已经满十六岁了吧?” 倪雀说“嗯”。 她小时候入学太晚,所以比同龄孩子大一些。 “办自己的账户了吗?” “办了。”打暑期工要发工资到卡上,前几天倪保昌刚带她去办了身份证和银行卡。 杨校长抽了张表递给她,让她回去填一下。 倪雀看着那张表,没接。 杨校长催促:“拿着,必须给我填了啊。” 倪雀只好接过。 表格只需要填一些学生的基本信息,再加上收款账户就行,倪雀记得自己的卡号,当场就填完交给了杨校长。 杨校长说:“这个表我会打印几份上交,到时候你的学费资助人会通过教育局直接转到你们学校的账户上,另外你自己的账户以学期为单位会收到一笔生活费。” 倪雀说“好的”,又听杨校长说了些赞赏鼓励的话,之后便离开了。 七月中旬,倪雀收到了第一笔工资。 因为发的是六月份的工资,而她六月份只工作了十天,所以钱不多,加上绩效,也就一千出头。 然而这一千来块钱还没捂热,当天晚上下班回到家,倪保昌就要求她上交。 倪雀应付他说,回头去县城的时候去银行给他转。 倪保昌以为她没手机,便应说:“行。”说完又烦躁地摆摆手:“算了算了,这个月工资你给自己买个手机吧,完了去银行绑上号码再在手机上下载个手机银行,下个月发了工资你直接用手机给我转,省得每次还得跑来跑去。” 倪雀抿抿嘴:“好。” * 倪雀一个月可以休四天,时间自己看着安排。 七月底,她挑了两日连休,早上出门前,她跟倪保昌说今天要去县里买手机,晚上就在镇上的同学家里住,不回来了。 倪雀这次中考考得好,这一片的乡里乡亲都知道,再加上学校铺天盖地地张榜宣传,整个镇上都知道青螺镇中学出了个小学神。倪保昌再是觉得读书无用,听着这些,面上总是沾光的。再加上倪雀这段时间老实地听从他的安排上着班,倪保昌倒也答应得爽快。 倪雀穿上了林杳送她的那套运动服,辗转了三个多小时到了市里。 这是她第一次来市里。 在这之前,倪雀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 她这次来,目的当然不是买手机,而是去跆拳道馆练习。 到了之后,倪雀借助手机导航找到了那家跆拳道馆,练足了一个半小时后,她在路边摊上随意应付了午饭,又找了个便宜的旅馆订了一晚住宿,之后她就去逛商场了。 林杳要过生日了,她想给林杳买个好点的生日礼物,用她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她以前在集市上摆摊也赚过钱,但打工赚的钱与之意义还是有所不同。 脱离老师这个身份,林杳是个酷酷的女生,她喜欢运动,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戴着耳机在操场上跑步。 倪雀一眼看中一款黑红色的头戴式耳机,价格599,是她工资的一半。倪雀有些肉痛,咬咬牙买了下来。 她附上一张写好的生日贺卡,填好收件信息,让店员帮忙寄出。 买完东西,进了商场内的一家书店。 书店设有休息区,倪雀不好意思白嫖这般清幽的场所,现场买了本书,然后又挑了两本闲书,找了个空位坐着看了起来。 一直到书店的工作人员通知要打烊了,倪雀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的流程差不多,练跆拳道、到处逛逛,最后在书店里泡着,到下午三点多,才打道回府。 两天后,倪雀接到林杳的电话。林杳说耳机合适又好看,她很喜欢。末了,她问倪雀买这个礼物是不是花了不少钱。 倪雀说她发工资了,在负担范围内。 收到礼物,林杳自然是开心的,但她还是让倪雀钱别乱花,要花也该多往自己身上花。 倪雀说“知道啦”。 林杳刚从考研教室学习完回宿舍,正是放松的时候,就和倪雀多聊了几句,聊着聊着,倪雀就把有爱心人士资助她的事说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3章 林杳听完,脱口而出一句:“不会又是江既迟吧?” “……” 不会又是?又是? 倪雀首先想到的就是学校四月份收到的那批实验器材的捐赠。 所以她没猜错?那真的是江既迟捐的? 倪雀这么想着,便也问了出来:“林老师你是说是江既迟给我们学校捐赠的实验器材吗?” “是啊,”林杳坦然道,“我听办公室里一个物理老教师说的,说是冯子业的一个过来采风的朋友捐的,那不就是江既迟么。” “当时你们还有好事的学生打听捐赠人呢吧,”林杳说,“那会儿除了几个校领导还真没什么人知道,就连那老教师也听说是冯子业的朋友,不知道捐赠人名字。” 倪雀呐呐地接话:“他……做好事不留名吧。” “所以我才说资助你的可能也是他啊。” 倪雀沉默下来,不自觉地思索这个可能性。 江既迟资助她? 在她偷亲他之后,他知道她喜欢他之后,他还资助她? 可能吗? 心里一个声音说,可能。江既迟本就是个很好的人,他做人坦荡,胸襟开阔,对她偷亲他的行为也许早已不计较了。 另一个声音反驳说,怎么可能,他肯定恶心死你了,他把扉页留言都撕掉了,他根本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前面那个声音又说,之前冯老师让她用新号联系江既迟,说江既迟要问她羊的情况,还有她的学习情况,说明他没有真的想和她彻底断联。 另一个声音再次反驳,才不是,江既迟如果真的不讨厌你,即便你没有主动联系他,他也可以通过冯子业从林杳那儿拿到你的手机号码,可这么久了,他找你了吗?他没有。 这时又多了个声音,讥讽道,你少自作多情,你当你是谁,他凭什么要主动联系你啊? …… 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搅得倪雀心中纷乱一片,以致于后半程她和林杳聊天也聊得心不在焉。 挂断电话后,“是江既迟资助她”的这个猜测始终盘桓在她的脑海里,一时间怎么也挥散不去。 其实,退一步讲,就算江既迟真是资助人,那他一共资助了十个学生,她不过是恰巧在资助行列罢了,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自己何至于被这么个猜测搅得如此心乱。 倪雀最后想,等她有空了,还是要去找杨校长求证一下。 * 打工的日子很是单一机械,却也过得足够快,转眼就到了八月中旬,倪雀收到了第二笔工资,加绩效一起,三千多。 回家的路上,倪雀心中愁闷又不安。 倪保昌对她发工资的日子一清二楚,这笔钱肯定会被倪保昌盯上,或者已经被盯上了。 现在这份工作是倪保昌帮她找的,算是回报他这一点,倪雀打算给他五百块,多的她一分也不愿意。 虽然有人资助她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但那怎么说也是别人的钱,除非不得已,否则她想尽可能少地动用那笔钱。如果有朝一日能知道对方是谁,抑或能见到对方,她得还这份恩。 所以她还是得尽可能地攒钱。 到了家,意料之中地,倪保昌让她把七月份的工资转过去。 倪雀在手机银行上操作完,说:“转了。” 倪保昌喜滋滋地打开短信提示,下一秒脸色一变:“五百?” 倪雀已经做好了他可能发狂的心理准备,她说:“就五百,工作是你帮忙找的,算是答谢费。” 倪保昌今天没喝酒,不至于丧失理智,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在发现自己的将得利益受到损害时,火气上头:“你发什么神经?” “我没发神经,”倪雀冷静地说,“钱是我自己挣的,我要攒起来读书。” 倪保昌:“你平时不是挺会乖装吗,怎么突然不装了?” 倪雀警惕地看着他,没说话。 倪保昌往她的方向走:“真尾巴露出来了?这是学上了你妈那一套呀?” 提及李清涟,倪保昌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可怖,声音也愈发森然:“我就说呢,你果然跟你妈一个样。你到底是想读书啊,还是单纯想摆脱这个家啊?” 倪雀往门口后退了两步:“我只是想读书,正常去市里读高中,去外地上大学,和别家的小孩一样。” “然后呢?读完了躲得远远的,和这个家再没瓜葛,就和你那个婊子妈一样。” 离这个家远远的,确实是她希望的,但再无瓜葛,她无法做到绝对。倪保昌哪怕对她再不好,好歹给了现在的她一个能栖息的屋檐,于她到底有生养之恩。 “不会,我会赡养你和奶奶。”倪雀看着他,手指微微地发着抖,她说,“我不想像现在这样,一辈子就做这种机械重复没有意义的工作,我明明可以去见更好的世界,成为更好的人。爸爸,你阻止不了我。” 倪保昌恶声说:“把钱转我。” 倪雀坚持:“我不转。” “死丫头我过去是对你太好了是吧,让你有吃有穿有住。你现在翅膀硬了,和你妈一样,要自个儿飞了。”倪保昌就地啐出一口痰,“想读书,我去你妈的,门都没有!快点,把钱转我。” 倪雀攥着手机,边后退边说:“爸爸,你别想着靠以前对妈妈的那套暴力手段就可以制住我。我九岁之前,她之所以没逃成功,只因她不够坚决,看我还小,放不下我。她又为什么没把你送进去,不是因为你是她丈夫,只因你还是我父亲,她不想我小小年纪,就有一个有前科的爸爸,毕竟你对我也没差到那地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4章 有冷汗顺着倪雀的背脊淌下,她极力地稳住自己的声线,才不至于让自己在倪保昌面前露怯:“我和我妈不一样,我没有谁要护,我做什么都只为我自己,只要我足够豁得出去,我没什么好怕的。” 她举了举手里攥着的手机,盯着倪保昌那双气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飙火的眼睛,冷冰冰地说:“爸爸,我手里攒着过去你喝酒发疯时家暴的证据,如果你再次伤害到我,我会把它交给警察,有必要的话,我会不惜一切时间和代价去对抗你。” 最后,她还撒了个谎,加固这层威胁:“每天晚上十点钟,我会给我一个老师发消息报平安,要是她没收到我的消息,就会帮忙报警。所以爸爸,你要是想把我手机抢走,是没有用的。” 第26章 奔逃 倪保昌没喝酒的情况下,比喝了酒时拎得清。倪雀这一番话,简直要把他气疯,但也确实拿捏住了他。 说到底,他就是个外窝里横、欺软怕硬的。过去李清涟身体柔弱,又有年幼的女儿要护,顾忌太多,便格外受制于他。 但倪雀和李清涟是不一样的,她从小在一片疮痍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外表看着是个纤细的普通女孩,内里却有股很强的韧劲。再加上平时活儿又干得多,每天在这山里跑来跑去,精神抖擞,实则瘦而不弱。 所以当她内里的那股心气和外在的那番气魄拧在一起彰显出来的时候,的确能把人唬住。 那天之后,倪保昌没再说让她转钱的事,可倪保昌见着她,那副聚着气、藏着火的样子,总给人一种他时刻都可能爆发的感觉。 倪雀不敢掉以轻心,她只求暑假快点过去,早日开学,只要住了校,她就不必这般提心吊胆了。 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在这期间,倪雀又休了两天假去市里练跆拳道,中途她本打算去学校找杨校长,但杨校长去外地了,得到开学前两天才回来。 八月底,倪雀辞掉了暑期工,结了最后一笔工钱,从厂里出来。杨校长已经从外地回来了,倪雀提着水果去了学校。 进到办公室,倪雀简单问了好,然后直奔主题,问杨校长十个学生的资助人是不是江既迟。 杨校长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神情闪过明显的讶然。 倪雀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杨校长便也没有再隐瞒。 倪雀走前跟杨校长说,如果他和江既迟还有联系的话,希望他不要告诉江既迟自己知道了资助人是谁的事情。 杨校长虽不是很理解,但同意了。 倪雀离开学校,往家的方向走。 路上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想起来江既迟当初因为临时有事,突然推迟了两天离开。 那会儿她还纳闷,江既迟声样采集结束了,在青螺镇还能有什么事呢。 现在想来,估计就是和校领导沟通资助事宜吧。 也难怪他后面会住到实习生宿舍来,在校总归会方便些。 倪雀又不禁想,不知道被她偷亲后,江既迟有没有后悔过决定资助她的事。 可在杨校长告知她之前,她都没有填信息,也不知情,江既迟其实是随时可以撤回的吧,起码可以撤掉属于她的这个名额。 但他没有。 这是不是能够说明,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她? 这么想着,倪雀不知不觉中拿出了手机,在通讯页面输入了她早已烂熟于心的那个手机号。 她垂头看着,却不敢拨出,短信也不敢发。 她心里生出抑不住的喜,可又生怕自己自作多情。 * 回到家,孙国香正放完羊回来。 倪雀去做饭,孙国香进来灶房,说有好几只羊长胖了,戴着那个颈圈卡脖子,羊该不舒服了,问要不要摘了。 倪雀不同意,说颈圈能调节,一会儿她去羊圈看看。 孙国香鼻子哼哼气,凑近倪雀,问她这么早下班是不是辞职了。 倪雀一边切着手边的苦瓜一边说:“奶奶你还挺聪明的。” “这不肯定的吗,明天就开学了,”孙国香说,“谁还阻止得了你读书啊。” 上次倪雀威胁倪保昌时,孙国香就在房间里待着,自然是听到了。 倪雀早就习惯了老太太这种缩着脖子看戏的行为。 她不出来拱火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老太太进来厨房,绝不是就为了说这几句无用的话,更不可能是过来帮忙的。 果然,老太太搓搓手,说:“倪雀啊,你看你最近白天忙着上班,羊都是我替你放的,还有家里其他的活儿……” 倪雀打断她:“奶奶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老太太笑眯眯的:“我是想问,你既然辞职了,那肯定发工资了吧?” 自从有了手机后,倪雀就没什么现金了。不过即便有足够多的现金,倪雀也不可能对老太太予取予求。 她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一张毛爷爷,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语气明显不满:“就一张吗?” 倪雀用刀挑起切好的苦瓜放到菜筐里:“奶奶,爸爸每个月给你五百块,你打麻将只要不玩大,足够了。我没有钱,你不要再问我了。” 老太太还怪委屈地说:“你爸已经有小半年没给我钱了。” “你问他要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那个脾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5章 “奶奶你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吗?” 老太太哼唧着,小声说:“我好歹是你奶奶。” 倪雀敲了三个鸡蛋在碗里,用筷子边搅边说:“对,你是我奶奶,所以我一直努力尊敬你。但你是一个合格的奶奶吗?你不问一个正值壮年的可以赚钱的儿子要钱,却问一个还在读书还做不到完全独立的孙女要钱。这不是脾气好坏的问题,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老太太咕哝:“你别读书,听你爸的去打工不就能独立了,不就好了嘛。” 倪雀搅着鸡蛋的筷子停了,她扭头看着老太太,看着看着,眼眶里蓄起一汪湿润,老太太瞥见,把钱往兜里一揣,撇撇嘴:“哎哟哟,真是说不得哦。” 老太太斜着眼“嘁”一声,扭身飞快地出了灶房。 祖孙俩吃完饭,倪雀洗碗收拾。 她今天来了大姨妈,身体不太舒服,简单洗了个澡,收拾完明天开学要带的东西,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她入睡时,倪保昌还没回来,说明他肯定在外头跟人吃饭,大概率还会喝酒。 倪雀照例将门反锁,又把行李箱抵在门后头。 或许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倪雀睡得并不踏实,所以倪保昌回来的一瞬间,她就听到了外头开门的动静。 “倪——雀!”倪保昌扯着大嗓门,拖着浑浊的腔调喊道,“倪雀——!” 倪雀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睡觉不脱内衣,身上穿的是薄且泛黄的旧衫,她随手套了件长袖,抓起床头立着的一根棒槌,走到门边。 通常情况下,倪保昌喝多了酒,回来撒酒疯,只要她房门反锁了,倪保昌骂骂咧咧拍上一阵门没人回应他,他就会回屋。 可这一阵,因为倪雀威胁他的事,倪保昌肚子里窝着火。 尤其今天,倪雀还辞了职,明天又要开学。 在倪保昌看来,她将第一次大幅度脱轨,偏离他原本预期中倪雀初中毕业后该走的路。 如倪雀所料,倪保昌在她房门外停了下来,怒骂她辞职的事,还以各种粗鄙的话语表达着他一贯深以为然的“最是无用读书人”的观点,间或夹杂着“臭婊子”“死丫头”“贱人”之类的字眼。 倪保昌匡匡拍着门,嘴里脏话蹦个不停。然而,坏的预感好似要成谶,这一回,光是粗暴地拍门俨然不足以倪保昌撒尽酒疯。 不出片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是家里耙地的铁镐砸在门上的声音。 房门随着响声发生剧烈的震荡,倪雀吓一跳,下意识远离门边,后退两步。 铁镐砸门的砰砰声不绝于耳,一下比一下重。 年岁久远的木门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劈开或者砸塌。 倪雀把书包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又把房间里的灯关了。 黑暗中,倪雀的神经绷得极紧,她一手握着棒槌,一手握着拉杆,两只手的手心里全是汗。 终于,房门在倪保昌不遗余力地劈凿下,不堪重负地倒下,掀起一片尘。 倪保昌喝了酒,反应到底是有点慢,一时没有适应眼前房内的黑暗。趁着倪保昌这一瞬间的迷茫,倪雀拖着行李箱,飞快地往外跑。 倪保昌大骂一声,拔腿就追。 一时间好似复现三月多家里丢羊那次她在前面跑倪保昌在后面追的场景。 不一样的是,这次因为倪雀有所防备,没有受伤,虽拉着行李,但也跑得飞快。 倪保昌根本追不上她。 追着跑了一段路,倪保昌累得气喘吁吁,人更是气得眼眶充血,神情癫狂。 眼看要追不上了,倪保昌怒吼着骂了句“妈的”,瞅准前面奔跑如风的背影,猛一发力,将手里一路拖拽着的铁镐狠狠地朝前掷了出去。 铁镐除了镐头那一部分比较重外,木制的长把儿很轻,甚至方便手持者起势。 倪保昌一个男的,还是个干体力活的男的,力气自然是不在话下的,这失心疯似的一砸,简直是带着谋杀的势头。 铁镐卷着风从身后劈来,倪雀似有所感地回了下头,吓得瞳孔骤缩,她松开拉行李箱的手,想要往侧边避开。 避是避了,但没完全来得及,铁镐锋利的尖头削在她的右胳膊上,割破了她的衣袖,斜切过她的皮肤。 昏暗月色下,倪雀感觉有热血飙了出去。 铁镐掉落在地。 倪雀疼得发出一声闷闷的喊叫。 她顾不上那么多,用棒槌勾起地上的书包,拉上行李箱拉杆,像逃亡的难民般钻进了前方茫茫的暗夜里。 * 深更半夜走在山路上,倪雀没法不感到害怕。 她害怕黑,害怕有人出现,害怕自己血流不止。 疾走出一段路后,确定倪保昌不会再追上来,倪雀停下,从书包里摸出一把小刀,割开出门前套在身上的长袖的下摆,撕下来一长条布料,当做绷带,绑在了自己仍在不停渗血的右胳膊的伤口上。 然后她一手行李箱,行李箱上挂著书包,一手棒槌,就这么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着。 可能是伤口失血过多,又有姨妈傍身的缘故,倪雀脚步越走越沉,身体越走越虚。 到了吊桥,这里灯火通明。 灯光与月光交融,投在江面上,江水粼粼,晶莹浩渺。 夏夜的风拂过,水面荡漾,波光跳跃,像有神仙在这里洒下碎银万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6章 夜色中,飞鸟低空掠过,倪雀看见,想起了和江既迟一起在这里飞过的无人机。 脚发软,头泛晕,肚子坠疼。 倪雀觉得自己走不动了。 她就地在桥中央坐下,把行李箱、书包、棒槌放在边上。 也许是现在身体的虚弱,降低了她给自己设下的心理防线;也许是这凌晨一点钟亡命天涯般的奔逃,带出了她经年累积的委屈;又也许是白天确定了江既迟是资助人的这个信息,让她觉得自己可能并不那么被讨厌…… 倪雀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嘟嘟嘟”的声音很快响起,在这更深夜静、空寂无人的乡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倪雀心跳很快,她屏息着,等着电话被接通。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通了。 那一刹那,倪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停了。 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对方先说话了:“喂。” 是一个女声。 一个听起来很温柔又很年轻的女声。 倪雀顿时僵住。 那头又问:“喂?” 倪雀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问:“江……江既迟在吗?” 对方似乎是愣了一下,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看你这是个陌生号,请问你是谁,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尽管倪雀从未喊过江既迟老师,但她一时竟无法从脑海中搜刮出一个比师生更适合概括他俩关系的词。 倪雀听见自己口不对心地答:“我……我是他学生。” “学生?”对方的语气带上了淡淡的不悦,“他有学生?他又不是老师,你是不是弄错了?” 倪雀没有很快接话,她刚才滞顿住的大脑,已然恢复运作,此刻正纷乱地闪过许多东西。 凌晨一点多,江既迟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对面听起来很安静,不像在外聚餐,江既迟现在在干什么呢?为什么是一个女人替他接电话? 他是谈恋爱了吗? 倪雀突然想起来,林老师他们顶岗实习结束那天,她去男生宿舍拿编织袋,在门口听见冯子业他们说起江既迟打算谈恋爱的事。 所以,他真的谈恋爱了吗? 他现在是有女朋友了吗? 这个接电话的,就是他现在的女朋友吗? 倪雀过久的沉默,惹得对方越发不悦,电话那头口吻更硬:“他已经睡了,你要有什么事,明天再打给他吧。”说完,把电话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倪雀怔怔的。 刚才拨电话时的勇气,像被扎了洞的气球里的气体一样,飞快地流失。随着那勇气的消散,倪雀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跟着空了。 紧接着,一股莫大的、汹涌的、好似要铺天盖地的难过,猛烈地朝她袭来,她鼻头一酸,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手痛,头痛,肚子痛,心也好痛。 怎么哪里都痛啊! 倪雀抱着膝盖,脑袋埋在手臂里,纤薄的背脊微微起伏着。 女孩子的哭声很轻,轻到即便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也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发出轻微一声响。 倪雀慢吞吞地摸出手机,打开短信。 是她的银行账户收到了5000块钱的转账,来自一位陌生账户,附言:生活费。 杨校长和她说过,资助人会以学期为单位,每个学期给她转一笔生活费。 而她今天早上,不,已经算是昨天早上了,昨天早上确定了资助人就是江既迟。 可为什么,给她转账的,不是江既迟,而是一位她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陌生人呢? 是江既迟把这件事委托给了别人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不希望被资助的十个学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是仅仅是不希望她知道? 是后者吗? 是后者吧。 原来,她今天从杨校长那确定事实后,那一点隐隐的小确幸,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空欢喜。 江既迟资助她是真的,不想和她再有瓜葛也是真的。 眼泪顿时掉得更凶,倪雀默默地抹掉。 她扶着行李箱站了起来,把书包挂好,握着棒槌,拖着虚弱病恹的身体,继续往前走。 走到桥尾的时候,看见一只小麻雀歇停在吊桥一侧的悬索上。 倪雀经过时,那麻雀也没被惊走,静静悄悄,立于夜色中。 倪雀渐渐远离灯火通明处,慢慢没入前方的黑暗里。 她一边走,一边丢下她十六岁这年卑微又莽撞的爱恋。 这一夜,月色很美,青山和媚,人间多了一只不再声张的哑雀。 第27章 再遇 三年后。 国庆过后,十月中旬,北阑下了一场缠绵三天的雨,温度一下子降了不少。 倪雀只穿了件薄薄的线衫,从图书馆出来,被夜里凉风一吹,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她迈起步子飞快下台阶,身后传来一道叫喊:“倪雀。” 倪雀停下脚步,回头。 是他们班的一个男生,叫周衡。 周衡很快跟上她,与她并肩走着:“我就低头求了一道极限的工夫,再抬头你连人带书不见了。” “啊?”倪雀微微睁大眼睛,“你也在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7章 “就坐你对面呢。” “不好意思啊,没看到你。” “这有什么,你认真呗。”周衡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之前听陈小禾说你只要一进图书馆,不到闭馆不会出来。” “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啦,不过今天本来是要晚一点的,”倪雀晃晃手里的手机,“陈小禾给我发消息说她想吃233的关东煮,再晚点就要关门了,我就提前出来了。” 233是他们学校的一家便利店,离图书馆不远。 到了岔路口,见周衡还跟着自己,倪雀问:“你不回宿舍吗?” 周衡:“他们家关东煮挺好吃的,我也给我舍友带点。” “哦。”倪雀搓着胳膊,往前去了。 刚走两步,身后笼上来一股薄温,倪雀吓一跳,往旁边闪避了下。 周衡举着外套的手顿在半空中:“抱歉,吓到你了,我看你好像挺冷的。” 倪雀放下搓着手臂的手:“还好,谢谢,也没有那么冷。” “都起鸡皮疙瘩了还不冷,那我们走快点好了。”周衡说着,把外套搭在了自己胳膊上。 倪雀回到宿舍,陈小禾正在刷剧,听到动静,暂停屏幕画面,起身火速从倪雀手里抱走了关东煮:“雀雀,爱你爱你!” 陈小禾从纸盒里抽出一根,送进倪雀嘴边:“来,朕赏你一颗鱼丸。” 倪雀笑着咬走了鱼丸:“谢谢皇上。” 靠在床头打游戏的翟梦朝下投来一瞥,又继续打游戏,同时问:“雀,碰到周衡没?” 倪雀放下书包,去衣柜里拿换洗衣服准备洗澡,闻言看过去:“你跟他说我在图书馆的?” 翟梦耸了下肩:“他自己猜的,不过我没否认就是了。” “下次你就说不知道,”倪雀抱着衣服走到翟梦床边,手扶着床架子,脸贴了上去,“我都不知道他就坐我对面,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想想很瘆人的。” “瘆人?”陈小禾扭过脸来,“雀雀,周衡挺帅的吧?” 倪雀没有要应的意思,翟梦附和了她:“是挺帅的。” 叶槐正好推门进来,问,“谁挺帅的啊?” 陈小禾:“说周衡呢。” 叶槐放下包,看向倪雀:“他又找你啦?” 陈小禾:“可不呢,跟梦梦打探雀雀在哪,然后到图书馆堵人去了。” “倒也没堵我。”倪雀不想听她们说周衡了,对翟梦说:“下次他再找我,一定一定给我行踪保密,我洗澡去啦。” 倪雀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翟梦这时问叶槐:“对了槐,今天约会怎么样?” 叶槐叹了口气:“别提了,约个毛线,我和张鹤刚出校门,他导师就来了电话,叫他过去聚餐。我跟着去蹭了个饭,太救命了,他们一直在聊课题、聊工作,我在旁边听得都要睡着了。” 叶槐是早恋,高一那会儿就和她男朋友张鹤确定了恋爱关系,后来张鹤考上了北阑大学,叶槐跟着考来了,但阑大没那么容易上,叶槐中间还为此复读了一年。 如今叶槐刚大一,她男朋友已经大四了。 张鹤也是个牛人,大学期间拿了不少大赛头奖,课业也没落下,奖学金年年拿,绩点也是旁人望尘莫及的高,如今本校保研已经是板上钉钉,导师也定下了,今天就是被导师叫过去认人的。 叶槐说到一半,想起什么:“对了,我今晚见着一个帅哥来着,也是章启岸教授的一个学生,研三的。” 她补充:“是真帅,帅到非常恐怖的程度。” 翟梦:“你这形容也很恐怖啊。” “能不恐怖嘛,本有夫之妇当场精神出轨十秒钟!” 翟梦腾出一只打游戏的手,给她比了个拇指:“那确实挺恐怖。” 陈小禾黏到叶槐身边:“真的假的,有拍照片吗?” 叶槐遗憾地摇摇头,跟她们提议:“下周末张鹤生日,你们一块儿来呗。” “回头我问问张鹤生日能不能把他叫上,”她朝陈小禾眨眨眼睛,“要能来,你们自己打探,人要是没对象……” 陈小禾双眸亮晶晶的。 两人对视着,一齐发出一串邪魅的“嘿嘿嘿嘿……”。 * 倪雀洗完澡出来,叶槐问倪雀下周要不要一起陪她去给张鹤过生日。 倪雀刚要说话,叶槐就说:“知道你要兼职,你不是下午就完事吗,完了直接过来就行。” 说着还把宿舍另外俩人拉下水,用以威胁:“这俩都去,你要不去我们仨联合起来孤立你!” 倪雀服气地看她一眼,不战而投降:“我不要被孤立,我去。” 这周日倪雀没兼职,宿舍四位姑娘一道出门逛街,主要是帮叶槐挑送给张鹤的生日礼物。 帮叶槐挑好,另外三位姑娘也不好意思到时候吃白食,aa合买了个礼物。 女孩子逛街没那么轻易收手,加上又到了换季时节,倪雀没扛住,也被撺掇着买了两身衣服。 倪雀痛心得要死,拎着袋子走出店,一只手抓一个人:“我破产了,申请支援。” 就属叶槐和陈小禾这俩撺掇她撺掇得最狠。 翟梦看好戏地摊摊手。 叶槐豪迈地说:“好吧,包你一个月早餐?” 倪雀又歪头看陈小禾。 陈小禾求助地看向翟梦。 翟梦把倪雀从她俩中间捞了出来,勾着倪雀的脖子:“跟姐混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8章 * 一周很快过去,又是一周周末。 周六傍晚倪雀家教结束,看了眼宿舍微信群里叶槐发的ktv地址,坐地铁就过去了。 快下地铁的时候,宿舍群里突然疯狂蹦消息。 翟梦:【@一只小鸟到哪了?】 翟梦:【周衡也在】 叶槐:【先说明,我家张鹤没邀请他啊】 叶槐:【是周衡他们宿舍来唱k,两方人马正好碰上】 叶槐:【周衡他们舍长跟张鹤认识,两人当场一拍即合,并了个大包间】 叶槐:【@一只小鸟梦梦说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得让你知道】 倪雀站在地铁站的闸机出口处,看着微信群里的消息,刚敲下一句“要不我不去了吧”,摁下发送键的前一秒,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陈小禾:【知道归知道,但我们坚决不允许你临阵脱逃~】 倪雀:“……” 陈小禾还在发:【有超多好吃的,雀雀你肯定没吃晚饭吧,快来快来~】 叶槐紧接着一条:【周衡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要敢不来我们仨明天开始霸凌你!】 翟梦也发了个勾手的表情。 倪雀无奈笑笑,只好删掉刚才打的字,重新回复:【好吧,我快到了,正出地铁】 到了之后,果然有周衡。 一见到她来,周衡的眼睛亮了亮,目光追着她,眼见着他站起身要朝倪雀走过来,翟梦和陈小禾已经到了倪雀身边,一人捞住倪雀一只胳膊,三人往沙发处走去。 倪雀被翟梦和陈小禾夹在中间,周衡自然没法坐倪雀旁边,他笑着跟倪雀打了个招呼,坐回原位去了。 这是个超级大包,包间里人很多,多数是张鹤同级的同学,大家吃东西、喝酒、聊天、唱歌、玩游戏,非常热闹。 倪雀确实饿了,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地吃东西。 陈小禾坐她边上,要么是跟着她一起吃东西,要么就是把着麦晃着脑袋唱抖音红歌。翟梦坐倪雀另一边,在和另一伙人玩摇骰子。 叶槐大部分时候和男朋友待一块儿,偶尔会过来慰问下她们。 在她又一次过来的时候,陈小禾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问:“大帅哥什么时候来啊,还来吗?” 叶槐:“不知道呢,问张鹤了,对方说有空一定过来,这话留着余地,谁知道会不会来呢。张鹤和他认识不久,两人也没那么熟。” 陈小禾哀伤地叹了口气。 倪雀问她:“怎么了?” 陈小禾视线在包间内扫荡了一圈,脑袋往倪雀肩膀上一歪:“帅哥在哪里啊?有没有帅哥啊!想看帅哥,想谈恋爱啊啊啊!” “……” 包间虽大,但人多声杂,始终特别吵闹聒噪。 倪雀待久了有点闷、有点躁。 她上了个厕所,趁机溜出去透气。 ktv很大,回廊四通八达,曲折纵横,倪雀走出去后,才发现自己不是从来时那个门出来的。 这边意外地要幽静些,往前几十米,还有一片人工湖。 倪雀走过去,手搭着栏杆,看着湖面吹风。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倪雀拿起来一看,是林杳打来的。 倪雀接起:“林老师。” 林杳在那头说:“在干吗呢?在学校吗?” “不在呢,室友男朋友过生日,在外面聚餐。怎么了?” “可惜了,”林杳说,“我刚和人吃完饭准备回去,看导航路线会经过你们学校,本来还想去参观参观你们学校夜景呢。” 林杳现在在北阑读研究生,但在另一所学校,和倪雀所在的阑大一东一西,相距甚远。 从倪雀考来阑大起,两人就说要见面,结果一个刚开学事情多还得兼职,一个在忙论文忙升博,到现在也没约成功。 “明天呢?明天我休息,我这几周周日都有空。”倪雀说。 “明天不行,有约了。下周吧,下周日要是没事,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倪雀笑着应下,又和林杳简单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其间她无意偏了下头,看见和自己相隔五六米的地方,多了一个男人。 那人穿一身白衣黑裤,衣服袖子往腕上挽起一截,手肘往后搭着栏杆,姿态散漫随意,指间一支烟,烟雾散在夜色里。 这一片灯光比较暗,那人又逆着光,倪雀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一道修长落拓的剪影。 她刚要收回视线,忽听ktv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道声音:“倪雀,你在这儿啊。” 来人是周衡。 倪雀闻声看过去,扭头的前一秒,她看见那个在抽烟的男人好像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周衡小跑到她跟前:“半天没看见你人。” 倪雀笑笑:“出来透透气。” 周衡直白地问:“看到我出来你是不是挺郁闷的?” “啊?”倪雀有些尴尬,“没有。” “还说没有,你都写脸上了。” “……” “我感觉到你有点躲着我。” 倪雀更尴尬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虽然表现得挺明显吧,但应该不算唐突?”周衡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委屈,“没想到还是让你感到困扰了。” 他看着倪雀的眼睛,问:“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倪雀这下总算能接上话:“没有,你想多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9章 “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这样也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倪雀看着他好似有点受伤的神情,坦诚地说:“对不起啊周衡,你不唐突,也没有让我觉得很困扰,但我目前确实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这时,有几个人勾肩搭背地从ktv里走了出来,其中有醉酒的,说话声很大,一下扰了这一片的清幽。 周衡抬起垂下的眼睛:“我知道了,我相信你这么说是因为你真心这么想,而不只是搪塞我。” 倪雀想说“当然”,嘴巴却只是微微张了张,没有真的说出口。 周衡笑了笑,朝ktv的方向抬抬下巴:“进去吗?” “里面太吵了,你进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那我走了?” 倪雀点点头,看着他回去了。 倪雀又在原地站了会儿,余光瞥见不远处那个男人烟抽尽了,往对面的灭烟柱走去。 随着他走离逆光区,倪雀偏头看去,微微一顿,感觉那人的侧脸,以及整个身形轮廓都很熟悉。 男人将烟头碾灭,扔进投递口。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整张脸侧了过来。 倪雀清楚地看见了他的脸。 她浑身僵住,两只脚顿时跟灌了铅一样,定在原地。 和她目光对上,男人似是挑眉笑了下,然后手插裤袋走了过来。 倪雀怔愣地看着。 他走近了,停下:“倪雀?” “……” 像是终于确定,他笑容深了几分,嗓音比从前要低沉许多,看着她说:“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第28章 我谁 刚才那个男生喊“倪雀”这个名字的时候,江既迟就往这边看了一眼。 但倪雀站在暗处,他看不太清脸。 尤其是,女生披散着快要及腰的长发,穿着短款修身的针织衫,下身一条牛仔喇叭裤,脚踩一双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纤细高挑,有种十分外显的柔婉恬静的气质。 和他记忆中那个单薄瘦弱,总是扎着低马尾、穿着宽大校服的初中生差别太大了。 所以方才那短暂一瞥,他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名字。 没想到真的是倪雀。 直到现在走近,女生的样貌清晰地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他才恍然察觉,三年多以前,在那个遥远小镇里遇到的初三小姑娘,好像长大、长开了不少,已经出落得他快要不认识了。 “怎么?”江既迟看着面前女生呆愣的模样,眉梢微微扬起,“不认识我了?” 倪雀像是被吸进了不真切的幻境里,好半天才从那幻境里脱身,她不动声色地缓缓呼出一口气:“认识的。” “我谁?” 倪雀眼睫轻轻颤了颤,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江既迟”,话到嘴边,她及时自我纠正:“江老师。” “老师?”江既迟明显有些惊讶。 倪雀硬着头皮地说:“你以前说过的,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江既迟给乐笑了:“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倪雀生怕他把自己当年“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为师不算师”的幼稚言论搬出来,很快接话:“以前不懂事。” 江既迟缓缓道:“是么?” 倪雀克制住自己想要躲闪的视线,直迎江既迟的目光:“嗯。” 她不想江既迟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延伸下去,赶忙把话岔开:“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一个同门师弟过生日,正好路过,过来送个礼物。”江既迟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你呢?” “我室友男朋友生日。” 江既迟点点头:“出来透气?” “嗯。” “刚才……” “刚才没什么。”倪雀飞快打断他。 他应该是想说周衡的事,但这个事没什么好说的,而且……她并不是想和他聊起这类话题。 这会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 可事实是,她还是想到了。 在看到江既迟的第一秒,她就想到了。 想到了那段寂寂无名的暗恋,想到了她胆大包天的偷吻。 不过江既迟并不知道她知道了他发现自己偷亲他的事,也不知道她发现了他撕碎扉页的事情。 这两件事他们不会有机会、也不可能摊开来说,倪雀也早就已经决定,让这一切无声无息地葬在过去里。 现在他们又遇到了,她要做的,就是平静、坦然、淡定地面对他,让他确定,三年过去了,她早就不再喜欢他了。 这样,他不会困扰,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她既然打断了,江既迟也没硬提刚才的事,他走动两步,双肘往后一搭,靠在了湖边栏杆上,很散漫的姿势。 然后偏头看了倪雀一眼,问了句:“知道我也在阑大么?” 倪雀心中微动。 他说“也”,说明他早知她在阑大。 是啊,江既迟肯定知道。 他可是她的资助人。 她的高考成绩、高考志愿,最终的去向,选择的专业,自然会有人同步给他。 倪雀转过身,去看湖面,和他朝向相反。 宽阔无波的湖面能抚平人心中的褶皱,倪雀感觉自己揪紧的心脏得以放松了些,她说:“知道的,林老师跟我提过。” “林杳?”江既迟也跟着转了过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0章 两人并肩,面朝同一方向。 倪雀心脏再次缩紧,她无声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嗯。” 林杳当年决定考研到北阑,冯子业跟着一起发奋图强,两人都顺利上岸,一同来了北阑,不过是在不同的学校,林杳三年学硕,冯子业两年专硕。 今年六月,冯子业毕业了,之后就在林杳学校附近开了个工作室,工作室如今正在起步阶段,冯子业眼下也是忙成狗。 倪雀“嗯”完后,看着江既迟一下变得意味深长的眼神,瞬间读懂了他这副表情的意思。 他在无声发问:你来阑大了,也知道我在阑大,怎么一次也没见你联系我? 毕竟江既迟有给过她他的电话号码。 她想到当年江既迟离开青螺镇后,通过冯子业让她联系他,她当时因为刚发现江既迟撕掉的扉页,也知道了江既迟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事情,决心再不打扰他。 可是后来,高一开学前夕,那一晚,种种现实驱使之下,她还是没忍住拨了江既迟的号码。 那个电话是江既迟女朋友接的。 那晚之后,她再没联系过江既迟,江既迟也没有回拨电话。 以江既迟的修养,他要是知道她给他打过电话,他肯定会再打过来。 之所以没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女朋友没有告诉他。 这是很正常的事,谁也不愿意有别的女生大半夜给自己男朋友打电话,事后不转达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在江既迟看来,自他离开之后,这三年多,自己从未联系过他。 在她受到他那么多的帮助后,她单方面断联,一条短信一个电话也没有。 简直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 然而这里面的缘由,倪雀一个都不能说。 她内心愧疚不已,垂眸道:“对不起啊江老师,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最开始……”说到这里,她不得不撒谎,“就你刚离开那时候,就……就比较忙,忘记了,再后来,就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现在……过了这么久,我猜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林老师说你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学校,我想,我就更不应该打扰你。” 江既迟看着她,眼神很直白,是那种明显在分辨她话语真实度的直白。 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他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手机:“你号码多少,我存一下。” 他抬头,睨一眼倪雀,轻笑着意有所指地添了句:“免得你回头又忙忘了。” 倪雀内心其实有点抗拒。 她不想和江既迟有更深一步的交集。 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一心控糖的人,是不应该离甜品太近的。 江既迟在她的沉默中掀了掀眼皮:“倪雀?” “哦,139……”倪雀报了一串号码。 她虽抗拒,但又无法做到真正拒绝。 她安慰自己,江既迟过去帮助了她那么多。而她也早在心里下定过决心,有朝一日等她有足够的能力了,要连本带息地把江既迟资助她的那些钱还清。 她总归是要和他接触的,早晚而已。 现在给个联系方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不能这么怂。 江既迟直接给倪雀拨了过去,打通后又挂断。 倪雀看一眼就知道,还是他当年那个号码。 倪雀顺手存下。 江既迟眉梢一抬:“你果然没存。” “……” 江既迟笑了下,又问:“微信也是这个?” 倪雀点头。 这时,ktv门口的方向传来陈小禾的声音:“雀雀!” 倪雀看过去,陈小禾和叶槐站在门口的位置和她招手,估计是看她一直没回去,担心她遇上什么事,出来找她。 江既迟听到声音,微一偏头,往声源处看了眼。 他们身处暗处,即便如此,也不妨碍陈小禾和叶槐在看到倪雀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时,眼睛一下亮了。 从她们原先定住的脚步可以看出,她们本来是打算招招手把倪雀招回去的,现在看到个男人,抬起的手已经放下,脚步再次迈开,小跑着就往倪雀这边过来了。 倪雀看着他们跑过来的身影,心里有点发毛,心说一会儿的场面要最快速地结束掉,绝对不能给她这两位室友开情感话题玩笑的机会。 她和江既迟说:“她们是我室友。” 江既迟问:“左边那位姓叶的同学,就是你说的今晚男朋友过生日的室友么?” 倪雀呆了呆:“啊?” 两人说话间,陈小禾和叶槐已经到了跟前。 叶槐看着江既迟,一脸惊讶,抬手指着他:“你……你……” “你们好,”江既迟十分礼貌地和叶槐、陈小禾打了招呼,笑容温和地对叶槐说,“没想到你和倪雀是室友,好巧。” 陈小禾看着江既迟,一双星星眼眨了眨:“你好你好,我叫陈小禾。” “江既迟。” 叶槐一脸大写的震惊,问倪雀:“你……你们认识啊?” 倪雀已经反应过来,江既迟的那位过生日的同门师弟想必就是叶槐的男朋友张鹤了,没想到他们今天赴的是同一个局,确实好巧。 “这个是江老师,”倪雀只好道,“我读中学那会儿,他教过我来着。” 含混介绍完,她走到叶槐、陈小禾那一边,拉住了叶槐的胳膊:“我就是出来透口气,现在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1章 叶槐和陈小禾不约而同疑惑道:“江老师?” 江既迟看倪雀一眼,对她们说:“只教过一节课,算不上是老师。你们叫我江既迟就可以。” 叶槐很讲礼数地说:“我们还是叫你学长吧。” 江既迟:“也行。” 叶槐:“那学长,我们要进去了,你一起吗?” “不了,你们玩,”江既迟朝一个方向抬抬下巴,“我车就停那边,一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了。” 叶槐点点头。 陈小禾舍不得这么一大号帅哥就这样走了,眼巴巴的:“真的不再进去玩会儿吗?” 倪雀只想赶紧结束当前场面,立马道:“江老师你走吧,开车注意安全。” 江既迟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定格了好几秒,最后泰然收回视线,轻声一笑:“走了。” 他刚转身,陈小禾就蹿到倪雀那边,扣住她胳膊,和叶槐一左一右,夹击倪雀,准备发起审问,结果江既迟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了。” 三人动作骤停。 江既迟盯着倪雀,方才那抹笑还噙在嘴角:“刚微信加你了,记得通过。” 第29章 又见 江既迟一走,倪雀就被叶槐、陈小禾扣押犯人似的挟制住:“从实招来!” 倪雀挣出自己的胳膊:“从什么实,我刚才说的就是实话。” 叶槐说:“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头呢?还江老师,他才比你大几岁啊你就叫老师,怎么听怎么有点欲盖弥彰。” 倪雀被她说的“欲盖弥彰”吓到了,心说江既迟不会也这么想吧。 她随即就否定掉,不会的,她和江既迟三年没见,三年不曾联系,猝然重逢,就因为她讲文明懂礼貌地喊他江老师,他就会以为她在欲盖弥彰,就会以为她还喜欢他?怎么想也不可能,江既迟不是自恋的人。 这样想过后,倪雀镇静多了,和她们解释:“我读初中的时候,每年下学期都会有省师大的大三生来我们学校实习,他们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我都叫老师的。” 叶槐眯着眼睛:“江既迟可不是什么省师大的,他本科在美国上的,怎么会跑你们那儿实习去?” “他刚才不说了吗,他只教过我一节课。” 叶槐和陈小禾目光湛湛地盯着她,两人的表情意思分明,显然不只是“从实招来”了,而是“通通招来”。 倪雀只好把初三那年和江既迟认识的经过讲了出来,只是有意地省略掉了自己的暗恋。 讲这些的过程中,她们已经回到了包间内,翟梦也加入了进来。 三人听完,陈小禾最先发出感慨:“天啊,雀雀,他人好好,他对你好好啊。” 这一点倪雀从来都难以否定,她点头:“嗯。” 叶槐却丢出一句:“他这么大一帅哥,又对你这么好,你有没有喜欢他啊?” 陈小禾也说:“对啊对啊,这很难不心动吧。” 叶槐的问题简直一针见血,倪雀听在耳里,心狠狠动了一下。但早在三年前,她就决心封锁掉这注定无疾而终的喜欢,不会有后续的事情讲给人听,就跟喜欢的作者故事只写了个开头就坑掉一样,不如不写,不如不讲。 更何况,喜欢江既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她很久没有叩问过自己是否还喜欢江既迟的这个问题,也许早就不喜欢了。 倪雀伸手够了颗樱桃放到嘴里,看向别处:“怎么会,他是我们老师的朋友,想想我也不可能喜欢他好不好。” 陈小禾也拈了颗樱桃咬住:“也是,那时候你还小,估计你心思都扑在学习上,没空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叶槐说:“哪里小了,雀雀那时候都十六岁了,我十六岁都和张鹤谈上恋爱了。” 陈小禾:“也是哦。” 叶槐怀疑地看向倪雀:“雀雀,你说实话,你真的不喜欢江既迟吗?” 倪雀不让自己多想这个问题,很快接话:“真的不喜欢。” “可是他真的对你很好哎,”陈小禾竟掰着手指头细数起来,“给你买书,教你无人机,帮你赶走混混,深夜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中,带你去医院,送智能颈环、送手机、送跆拳道会员卡、送书,还匿名资助了你三年。” 陈小禾总结:“如果不是你说你们三年多没有联系,我都要怀疑他暗恋你了。” 只有倪雀知道陈小禾这种怀疑纯纯是无稽之谈,她解释说:“你们想多了,他对我好,是因为他人就很好,换作是谁他都会帮的。” 叶槐推推翟梦的胳膊:“你也发表下意见嘛,你觉得呢?” 翟梦耸耸肩:“难说。” “难说是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咯。”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翟梦耐人寻味地笑笑,又混入人群中跟人打牌去了。 叶槐和陈小禾则继续围攻倪雀。 她们深以为然,即便倪雀和江既迟过去没有什么,也难保以后不会有什么。 “这么一仙品,我不染指了,留给我姐妹发展。”陈小禾豪爽地说。 叶槐揽着倪雀的肩:“我让我家张鹤努力和他混熟点,姐们儿帮你啊。” 倪雀哭笑不得:“你们说什么呢,我跟他真没什么,也不会有什么。退一万步说,人家要有女朋友呢,你们这鸳鸯谱乱点就尴尬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2章 陈小禾:“哦莫,刚忘打探人有没有女朋友了。” 倪雀:“……” * 阑大女生宿舍晚上十一点要闭寝,除了叶槐要在外面和男朋友住外,三个女生卡着点回来了。 路上倪雀点开微信,通过了江既迟的好友申请。 系统立刻弹出自动提示:你已添加了j.,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倪雀把他的备注改成“江老师”,就没再看消息。 事实上,江既迟也没有因为两人成了微信好友,就特意发消息过来。 只是偶然碰见一面,只是微信里多了个不必要不聊天的好友,和过去一千多天,并没有任何不同。 又一周过去,周六晚上倪雀接到林杳的电话,问明天有没有空。 倪雀特意给她留着这一天呢,自然空着。 两人约了第二天的午饭。 倪雀在图书馆泡了一上午,掐着点去赴约了。 林杳定的是家泰国餐厅,她先到了,在微信上给倪雀发了定位和桌号。 倪雀到了后,服务员领着她往座位处走。 还没走近,倪雀就愣住了。 林杳他们坐的是个四人桌,之所以说他们,是因为,现场多了两个人,冯子业和江既迟。 倪雀万万没想到江既迟也会在,手下意识扶了下双肩包的背带,指尖不自觉地捏紧。 她维持着原步速走了过去,像不得已走进了办公室的乖学生,挨个给老师们打招呼:“林老师,冯老师,江老师。” 十一月初,北阑已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倪雀穿了件毛衣,下身是循规蹈矩的牛仔裤和帆布鞋。又因为上午在图书馆学习,她出门前特意背了个书包,书包是双肩的,包身不大,背带也细细的,这一身装束,让她看起来出离的乖巧文静。 尤其是她一过来规规矩矩的三声老师,乖得那叫一个板板正正,给仨人都喊愣了。 林杳没愣多久,她站起来,激动抱住了倪雀,说:“好久不见,倪雀。” 倪雀也很激动:“林老师,好久不见。” 林杳松开她,上下打量着,由衷地感慨:“变白了,也变漂亮了,”忍不住伸手捏捏她胳膊,“就是肉一点没长,还是这么瘦。” 倪雀笑得弯了弯眼:“林老师你还是这么漂亮,气质更好了。” 冯子业坐直了些,十分刻意地咳了两声。 倪雀立马会意,看向冯子业:“冯老师以前就很帅,现在更帅了。和林老师俊男靓女,超级般配。” 冯子业哼哼两声,满意又得意:“几年过去,小学霸你还是这么实诚。” 见倪雀还站着,林杳指指对面的位置:“怎么还站着,快坐。” 冯子业和林杳是情侣,两人很自然地坐在一头,倪雀只能坐江既迟旁边。 江既迟特意挪坐到了里面,把靠走廊的位置留给了她。 倪雀不自觉地抬手攥了下书包背带,走了过去。 刚坐下,江既迟低笑了声:“书包还背着啊?” 那低低的声音从倪雀耳侧传来,倪雀感觉耳朵跟被人毛了一下一样,她怔忪片刻,才反应过来:“哦。” 她立马把书包摘了下来,放在自己身侧,但身侧位置太窄,又靠走廊,书包一放,就要往下倒。 旁边那道低沉的嗓音又开口了:“给我吧。” 这家餐厅的四人桌,两两一沙发,江既迟坐的那边,边缘有隔挡,放东西能靠着,掉不下去。 倪雀只好把书包递给他。 江既迟接过,放好。 东西往里放,人就得往外挪,随着江既迟把书包放下,他人往倪雀的方向挪了一点。 卫衣袖子挨蹭了倪雀的毛衣袖子,倪雀心轻轻一颤,不动声色地往外缩了缩胳膊,屁股也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 倪雀还没从这轻微的几乎无人察觉的碰触中回过神来,就听江既迟说了句:“小倪雀,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那嗓音带着点轻佻的笑意,像是在逗人。 倪雀一脸茫然,看看对面的林杳和冯子业:“我忘什么了吗?” 江既迟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倪雀试问道:“忘点菜?” 林杳说:“我们已经点过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扫码点就行。” 倪雀扫了下码,手指滑动着手机上的菜单。 尽管她低着头,余光却察觉江既迟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脸上,似乎还在等着她想起来什么。 她、忘、什、么、了? 倪雀眼睛看着菜单,心里却在想着这个问题。 但她没想多久,林杳就出声了:“江既迟你要不要脸了,你以前也不这么自恋啊。” 倪雀听见江既迟笑了声。 她莫名有点脸热,随便点了两个菜后,放下手机,然后尽可能地忽视身侧那道视线,问林杳:“所以我忘什么了?” 林杳鄙视地看了江既迟一眼,提示倪雀:“刚才你夸我气质更好了,夸冯子业更帅了,你说你落了什么?” “……” 呃,倪雀睁大眼睛,半点没想到江既迟指的会是这个。 其实,她并不是忘了,她只是,有意识地避开了。 倪雀扭过头去看江既迟。 江既迟轻轻佻了挑眉。 倪雀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忽然生出某种逆反心理。 以前就是这样,江既迟的一些细微动作,诸如挑挑眉、掀掀眼皮、弯弯唇角这些,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表情,轻易就能让自己心跳猛地漏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3章 所以当年的她才会沦陷得那么快,又收场得那么伤筋动骨,虽然那一场暗恋,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但罪恶的源头是什么? 是江既迟这张脸啊! 倪雀淡淡地收回和江既迟对视的视线,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用寻常且自若的口吻道:“呃,你们说这个啊?” “我没忘。我只是觉得,”她微微停顿了下,才继续道,“江老师没有变得更帅,所以,也就没有说。” 她慢吞吞地补充完后半句:“毕竟,撒谎不是什么好的品质。” 第30章 记仇 倪雀话音一落,林杳惊讶得张了张嘴,冯子业直接笑疯了。 他手收着劲拍了两下桌,笑得脸都要贴桌上了:“我草哈哈哈哈哈哈,牛啊倪雀,”他朝倪雀竖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江既迟掀起眼皮睨他:“很好笑么?” 冯子业依旧笑不停:“也有你江既迟吃瘪的时候。” “我吃什么瘪,”江既迟气定神闲,问倪雀,“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三年以前我就已经很帅了,根本没有往上提的空间?” 倪雀庆幸自己杯子里的水没有喝完,她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口,说:“三年前,也……就还好吧。” 冯子业又是一拍桌,笑得更大声了。 江既迟手指点着桌面,神色如常地看了倪雀一眼。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林杳适时地插进话来:“别就着我们倪雀一直说了,给孩子都弄紧张了,早知道不让你们过来了。” 倪雀感激地朝林杳笑笑。 林杳跟她说:“我出来的时候想起来之前有个东西落冯子业工作室了,过来这边正好顺路,就过去拿,没想到他和江既迟今天也约了饭。一合计,想着大家都是那会儿认识的,干脆一起了。没提前跟你说,没事吧?” 要是知道有江既迟在,自己来得肯定就没这么爽利了。 倪雀这般想着,抿唇答:“没事,本来我也很久没见冯老师……和江老师了,恰好有机会,自然应该见见的。” 服务员这时开始上菜。 刚才不过是一番简短的寒暄,现在终于要进入正题,林杳看着倪雀,说:“三年多没见,微信你也不怎么上,难得回个消息,说的也都是好好好。怎么样倪雀,这三年过得还顺利吗?” 倪雀一个字还没说,林杳脸上已有忧色:“后来上学,你父亲还有没有为难你?” 这个话题,倪雀在来之前,就知道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她其实做好了要把表情管理好的准备,只是,当问题被抛出来,那些对应的现实、经历在脑海中铺陈而过时,倪雀仍感到自己在被名为情绪的海浪凶猛地拍击着。 垂在桌下的手,手指不自觉绞紧。 倪雀脸上的表情却平淡而自若:“有一些,但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你们不是教过我吗,必要时可以报警,我都记着呢。再说了,”她偏过头,看了江既迟一眼,“我跆拳道练到红黑带了,我早就能很好地保护自己了。” 江既迟意外地抬下了眼。 林杳惊讶道:“这么厉害?” “真的假的?”冯子业夹菜的手一顿,几乎和林杳同时发出感叹。 倪雀点头:“真的。” “那张跆拳道卡,一百次课时,我都用完了。”倪雀再次偏头去看江既迟,“谢谢江老师,当年都没有和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送的卡、手机,”她微一停顿,想到了那张被撕碎的扉页,但又很快继续,“还有书。” “这些对我的帮助都很大,很感谢你。” 倪雀以为她说得这么诚恳,以江既迟的性子,应该会回一句“不客气”,没想到她说完,江既迟拈了个甜蛋丝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拖着调说:“嗯,很感谢我,所以一条消息没发,一个电话没打。” “……” 倪雀呆愣一瞬,心说,这、怎么、又来了? 上周末碰到的时候,也说到过这个,当时江既迟的神情就有点意味深长。 现在又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江既迟和以前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变得记仇了。 或者不止如此? 倪雀感到些许羞愧,可在内心深处,她又底气十足。 她怎么可能在对方撕掉一张原本要送给自己的写着“期待未来某一天能与你重逢”的扉页,提前逃似的离开,明摆着不愿和自己再有任何瓜葛后,再腆着脸凑上去呢? 而且,他还发现了自己偷亲他,自己喜欢他。 照理说,她不再联系他,他不是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吗?不是应该觉得这女生够识趣吗? 现在,怎么还反过来怪她不联系他呢? 心理活动复杂归复杂,倪雀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对不起江老师,我那会儿确……” 江既迟吃着手里的甜蛋丝,低笑一声打断:“逗你的,这么耿直。” “……” 愣过之后,倪雀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对面的冯子业听着,回忆起什么:“小学霸,当年我让你联系他,你没联系啊?” 倪雀微低下头。 林杳拍了冯子业一下:“就非得联系啊,我们倪雀本来就一心学习,不怎么玩手机。” 冯子业立马道:“是是是,江既迟这人有什么好联系的,朋友一大堆的,打电话还嫌占线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4章 可能是刚才有提到江既迟送倪雀的东西,林杳便适时地切掉了话题,问道:“对了倪雀,当年江既迟送你的那个智能颈圈还有在用吗?家里的羊没有再被偷过了吧?” 倪雀闻言神情微变。 林杳看她的样子,以为后来又发生过羊被偷的事,讶然道:“不会吧?” “没有再被偷,”倪雀慢声说,“其实那一次,就你们晚上赶过来那次,羊也不是被偷的。” 冯子业睁大了眼睛:“什么情况?” 江既迟也静看着她。 倪雀平静地说:“是奶奶偷偷把羊给卖了。她那段时间玩麻将玩得大,输了不少钱,卖羊换钱了。” 冯子业:“靠!” 林杳恍然大悟:“难怪那天晚上碰到她,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倪雀小声道:“奶奶那副样子是常态,和她偷偷卖羊关系倒也没很大。” 林杳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倪雀说:“高一开学没多久,她又背着我们卖掉了一头羊,还伪装成羊被偷的样子。事后我通过牛羊管家,就是手机上绑定了智能颈环的那个app,找到了羊。” “还好我没告诉她颈环真正的作用,她有几次还想把那个环摘掉来着,我只跟她说那是监测牛羊健康状况的。” 林杳又问:“你爸爸也知道真相了吧,他怎么处理的?” “羊已经卖了,就没再赎回来。他说了奶奶几句,奶奶也不敢再偷偷卖羊了。不过爸爸每个月又开始给她几百块钱的零用,她勉强够用。” “你爸没跟你道歉?” “没。” “你奶奶呢?” 倪雀摇头。 林杳愤愤不平:“这对母子还真是蛇鼠一窝。” 林杳说完又觉得自己当着倪雀的面这般用词可能不妥,再怎么说这俩也是倪雀的亲人,或许轮不到外人置喙。 “不好意思啊倪雀,我气上头了,有些失言,你见谅。” 倪雀却说:“你没说错。” “倪雀。”江既迟这时出声。 “嗯?”倪雀看向他。 “家里还养羊吗?” 倪雀不知道他这么问什么意思,一时没接话。 江既迟道:“如果家里还养羊,寒假你回家前,我从公司给你拿几个新产品,比以前那颈环更好用,也更智能。” 冯子业说:“你江老师就做这个的。每天就是研究怎么让机器说话。” 江既迟:“是,我就做这个的。我们公司有一款新开发没多久的监测牛羊的智能产品,你打开手机软件,可以在线语音询问家里牛羊的健康状况,它很快就会回复你,告诉你牛羊的体温、脉搏、呼吸等数据,定位信息也是一样,你问它就会答。” 倪雀不由叹道:“这么厉害。” 江既迟淡淡一笑:“这只是一个比较低端的智能产品,它的功能开发并不具备什么难度。” 对面一个文科生,一个艺术生,两人对这个属实不太感兴趣。 但倪雀学的自动化,智能产品对应的产业,和倪雀的专业是非常对口的。 倪雀兴致很高,不知不觉就忘掉了面对江既迟时惯有的紧张和拘谨,问了江既迟一些和产品有关的很专业的问题。 她刚上大一,目前学的都是些基础课程,问的问题难免显得稚嫩,不过江既迟都答得很有耐心。 他俩在这儿聊硬邦邦的专业话题,冯子业和林杳也插不上话,渐渐开始了旁若无人模式。 等倪雀和江既迟聊得差不多了,对面的小情侣已经要腻歪出水来了。 冯子业给林杳用拇指揩掉了嘴角沾的一粒米,直接送进了自己嘴里。 倪雀一扭头就看见这么一幕,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林杳和她碰上视线,半点没脸红,冲倪雀明知故问道:“你满十八了吧?” 倪雀脸却微微泛红,眼睛眨了眨:“我读书晚,生日又在年初,都满十九了。” 林杳:“那就没事了。” 倪雀:“……” 冯子业嚼着嘴里那粒米饭,用一种知心大哥似的口吻道:“小学霸,上大学了,可以谈对象了。” 他说着,鄙视地看了江既迟一眼:“别像你们江老师,一把年纪了,连个恋爱都还没谈过。” 他话音一落,倪雀震惊地看向江既迟。 她偏头偏太猛,眼睛睁溜圆,冯子业不由问:“这么震惊的吗?” 江既迟扯唇笑了声。 意识到自己失态,倪雀很快收回视线。 刚才服务员恰好送来了芒果汁,倪雀端起喝了一口,然后强自镇定地,慢慢地,蹦出一句:“我就是……额……没想到……江老师……这么滞销。” 第31章 来电 倪雀算是承担了这顿饭吃到现在,冯子业的全部笑点。 他这回直接笑得歪倒在了林杳的肩上。 而林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倪雀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抛开江既迟曾经是她喜欢的人这一点,江既迟也是她的恩人。 她这说的什么啊? 这不恩将仇报吗? 果然。 江既迟并不如从前那么宽容了,他好像真的变得记仇了。 在倪雀低着头吃着东西努力屏蔽四周视线的时候,江既迟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阴恻恻的凉风从侧边袭来:“小倪雀,你是不是忘了,谁以前说要报答我来着,你就是这么报答的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5章 倪雀的脑袋都要怼进桌板里了,她牙齿轻轻咬了下唇内软肉,强迫自己抬起头来。 对面俩老师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倪雀只得硬着头皮迎上江既迟的目光,又一脸诚恳地垂下头:“……我错了。” 女孩子脸小小的,白白净净,头发颜色并不是纯粹的黑,偏一点自然的棕。这会儿一低头,鬓边一小撮头发落下,那头发原本别在耳后,这么一掉,弯出一个内扣的弧度,发尾兜着下巴,显得格外柔软。 她这副样子,江既迟那一点装模作样的气焰都没法烧起来,他支着下巴,眯眼道:“小倪雀。” “?” “你这语出惊人的本事,愈发厉害了。” “……” 对面俩老师没完全理解这话,倪雀却是瞬间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曾经在江既迟面前确实挺嘴上跑火车的。 什么“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为师不算师”,什么“竹子能当柴烧也算是柴”,都是她说的。 如果说她过去的语出惊人是“胡说八道”,那么她现在的语出惊人就是“唇尖舌利”。 倪雀讪讪的,没敢接话。 除了倪雀外,在座几个都是很健谈的人,方才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带过了,之后大家又开启了不少其他的话题。 林杳聊起她当前在做的课题,还有升博的不容易。 冯子业说他微博、小红书上的粉丝数长得太快,工作室接的单子多得都排不过来。 江既迟也讲了不少他们公司的趣事,还提及一些新产品的开发,业务上的经营。 一顿饭,吃吃喝喝聊聊,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江既迟接了个电话,公司有点事,他得过去一趟。 餐厅里不剩几桌客人了,他们也决定撤。 林杳要回学校,冯子业要回工作室,两人挨得近,自然是一道。 倪雀刚要说自己去坐地铁,林杳和江既迟同时开了口。 林杳看向江既迟:“江既迟你回公司是不是顺……” 江既迟对倪雀说:“正好顺路,我送你。” 林杳于是道:“妥了,就让江既迟送。” 这下推掉肯定显得太刻意,倪雀只好答应:“好的。” 四人走到附近的停车场,分开前,林杳搂搂倪雀的肩:“好好的,兼职要适度,别给自己搞太累了。” 倪雀说“嗯”:“林老师你也是,别太累了。” 冯子业一把将林杳拉了过去:“不让她累着,这就是我的业务了。”说着手指扣住林杳的,两人的手牵在了一起。 一顿饭下来,倪雀对他俩这样秀恩爱的情景已经见怪不怪。 倪雀凑到林杳耳边,小声说:“冯老师好喜欢你哦。” 林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江既迟在旁边说:“走了。” 互相道别后,倪雀跟着江既迟往他停车的方向走。 江既迟开的是辆黑色的车,倪雀扫见车尾的标志是上下结构的vw,下方还有一行字母。 倪雀刚拉开后座的车门,刚坐上驾驶位的江既迟转头看她:“想让我给你当司机啊?” 倪雀停下动作。 江既迟说:“坐前面来。” 倪雀只好把后座车门关上,手指攥了攥书包背带,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开出停车场,驶进车流中。 刚才的四人局,倪雀已经适应了江既迟的存在。 现在这小小的车厢内,只有她和江既迟,倪雀再次变得不自在起来。 这种不自在让她不敢说话,而不说话,空间则显得更加安静。 倪雀偏头看着窗外。 阳光很好,落在眼睛里,有些耀目,好在目之所及灿烂的景象,倒是可以消解几分她的局促。 江既迟打开了车载音乐,车内顿时流淌出好听的歌声。 歌声响起的同时,江既迟开口:“对了,刚才聊着聊着给岔开了,你还没说你家里现在还养羊吗?” 倪雀不好再盯着窗外看了,那样不太礼貌,她收回视线,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回答说:“不养了,爸爸把羊都卖掉了。” “卖掉了?” “嗯,我高中住校不怎么在家,爸爸要上班,奶奶又不够上心,家里羊要么瘦了,要么病了,后来干脆就卖掉了。” 江既迟听完稍有沉默,说:“也好。” 刚说完,江既迟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响了。 倪雀瞄了一眼,看到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 “倪雀,帮忙关下音乐。”江既迟说着,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修长手指滑动屏幕,电话接通。 倪雀忙把音乐关了。 “喂。” 那头稍顿后,传来一个女声:“阿迟,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倪雀某根记忆的神经狠狠动了一下。 是当年那个声音! 是江既迟的女朋友。 不对。 倪雀反应过来,刚才冯子业明明说过,江既迟到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 这个人不是江既迟的女朋友? 当年是她想错了? 但是这个女的对江既迟的称呼,以及她声音里带着的情绪,是个笨蛋也能听得出来她对江既迟有意思。 倪雀看见江既迟皱了皱眉。 他问:“有事吗?” 那头停顿了一会儿,说:“我下午正好要去你们公司附近办事,你在公司吗?想约你吃个晚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6章 江既迟直白地拒绝:“我在,但我没空。” “这么久了,你还没消气吗?” “韩苒,”江既迟轻拧着眉,似是很不耐烦,“我气愤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这不代表我们还有能坐在一起吃顿饭的交情。” “阿迟,我……” “我在开车,就不闲聊了。”说完,他挂了电话。 下一秒,江既迟手一横,手机出现在了倪雀的视线里。 “干……干吗?”倪雀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手机,有点懵。 “帮个忙,”他说,“把刚才那个号码拉黑。” 倪雀愣了愣。 “不会?” “会。”倪雀忙接住手机。 江既迟收回了手。 手机屏幕已经黑了,倪雀摁了下开锁键,屏幕亮起。 “那个……密码是多少啊?”倪雀小心翼翼地问。 “990209。” 倪雀眼睛一亮:“你的生日是2月9号吗?” “怎么了?”江既迟短暂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我是0210。” 江既迟弯唇笑了笑:“好巧。” “是啊,好巧。”倪雀轻声说了句,输入密码,解锁了屏幕,点进了通讯记录的页面。 她看了眼页面最上方的那个号码,和他确认道:“真的要拉黑吗?” “嗯。” 江既迟刚应完,手机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 倪雀说:“还是她。” “挂了,拉黑。” 这回倪雀没犹豫,当机立断地挂了,又迅速拉黑,然后把手机乖乖地放回了控制台上。 倪雀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 比如,江既迟和这个女的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江既迟好像不怎么待见她。 倪雀甚至忍不住想,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打电话给江既迟,为什么是这个女的接的? 按照冯子业说的,江既迟没有谈过恋爱,那那天晚上,他和这个女的待在一起,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不过这些她也就只是想想,她是不可能问出口的,她没那个立场。 不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个在心底被自己盲目定论的猜测此刻突然被证实是错误的,她竟感到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松快。 * 后半程江既迟一直没说话。 自接了那通电话后,他的心情明显变差了。倪雀也不敢打扰他,就安安静静地看看窗外风景,或低头玩玩手机。 快到学校的时候,江既迟突然开口道:“阑大女生宿舍是不是在三食堂那个方向?” 倪雀偏头看他,只见他目光落在道路前方,双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松散模样。 倪雀盯着他的下颌线看,那里和脖颈拉出一条清晰而凌厉的线。再往下,喉结凸起锋利的弧度。 “倪雀?”江既迟又发出一声。 倪雀被这一声喊回了魂,忙说:“是,是在三食堂那边。” “好。” “你是要送我到宿舍楼下吗?”倪雀接着问了句,问完不等江既迟接话,又道,“你这是要经过西门吧,停校门口就行,不用特意进去了。” 江既迟也没坚持:“好。” 车子很快停在了阑大西门,倪雀握着门把手就要下车,门刚要推开,她突然回头:“江老师。” “嗯?”江既迟看着她。 倪雀认真道:“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江既迟挑了挑眉。 倪雀说:“就是想弥补一下我跟你断联这件事,你帮了我那么多,我确实不应该。” 不管她心里有多介意当年江既迟提前离开,以及撕掉扉页的事,她都清楚,江既迟从头到尾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从道义上来说,江既迟对她,没有任何可堪指摘的地方,甚至可以说,他是她成长路上,修了八辈子福才能遇得到的活菩萨、大救星。 江既迟闻言笑问:“一顿饭就想收买我啊?” “不是收买,只是弥补。”倪雀纠正完,补充道,“我现在物质能力还不够,等我以后能赚足够的钱了,我还会报答你的。” 撇开江既迟送她的那些东西,江既迟还资助了她高中三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现在靠那一点点积蓄和兼职,也就勉强够自己读书生活。 欠他的那些,她还要再努力,争取在不远的将来还回去。 江既迟看着她这么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笑意更深:“每次一逗你,你就给我来正经的,你这是禁逗还是不禁逗?” 倪雀眨了眨眼。 江既迟眉眼间敛去几分谑意:“没有真的怪你。” 他这话并不作假。当初他离开青螺镇后,虽然有通过冯子业让倪雀联系自己,倪雀一直没联系,但在这件事上,他自身也没有作为,他分明可以通过冯子业,从林杳那儿问到倪雀的联系方式,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原因他没有细想过,可要细想,无外乎就是他潜意识里觉得没必要。 当年他离开前……想到这儿,江既迟的眼神幽深了几分,及时打住了思绪。 总之,这事儿的确不能单方面怪倪雀。 他也不打算拿这个再逗人了,真给人逗出负疚感了就罪过了。 “林杳算是我们共同认识的人,有共同认识的人,却没联系,就说明这并不是其中一方的问题。只能说,过去咱们缘分还浅了点,你说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7章 缘分……浅了点…… 倪雀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江既迟见她沉默,问道。 “没什么,”倪雀慢吞吞道,“我就觉得,还是该请你吃饭的,再怎么说你也帮了我那么多。” “行,”江既迟拖着腔应下,“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倪雀露出笑容,刚想说“那回头我们再定时间和地方”,江既迟先她一步开口:“17号我回学校有个讲座,到时候结束了你请我吃食堂。” 倪雀愣了一下。 吃食堂? “还不下车?” “哦。”倪雀推开车门,下去了。 江既迟轻轻扯了下嘴角,发动了车子,绝尘而去。 第32章 讲座 距离17号还有将近两周的时间,这其间倪雀的生活一如既往,不是沉溺在学习里,就是奔忙于兼职中。 过了几日,到了10号,陈小禾上完选修课回来,咬着一根糖葫芦,激动地蹿到倪雀身边,拉住了她的胳膊,又张望一眼宿舍里另外两人,和她们分享自己刚得到的一手消息。 “我刚听说,下周五江既迟在学校有个讲座,给几个工科学院的大四生分享创业经验。” 叶槐正抱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要去阳台上晾晒,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真的假的?” “真的,我选修课班上一个女生说的,她表姐是咱们学校软件工程学院大四的,她说是她表姐告诉她的。” 叶槐贼笑着看了倪雀一眼,紧接着问陈小禾:“那那个女生的表姐有没有说江既迟是不是单身。” “我问了,”陈小禾噘噘嘴,“她说不知道,她表姐又不认识江既迟,只是他们院辅导员今天下午刚下了这个通知。” 翟梦正坐在电脑前辟里啪啦敲代码,边敲边说:“江既迟研一的时候,在阑大人气很高,那会儿他在校时间比较多,研二开始他就很少来了,学校里的人除了偶尔从新闻以及校领导那儿知道点长空科技,哦,长空科技就是他跟人合伙创立的公司,总之,大家除了知道点他公司的一些信息外,对他的私生活方面,并不是很了解。他是不是单身,还真不清楚。” 陈小禾瞪大眼睛:“梦梦,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多吗?”翟梦嘴上输出这么一通,手上敲代码的速度半点没下降,“也没多少吧,刚打听到的。” 倪雀也有点惊讶。 叶槐刚要说话,翟梦似乎猜到她们在想什么,立马道:“需要我重复申明一下吗?我对男人没兴趣,我的梦想是本科毕业就能靠本事进大厂做想做的游戏拿不低于五十万的年薪。” 叶槐说:“这点我们深信不疑,可你打听江既迟干什么?” 翟梦没说话,持续输出一段长代码后,按下运行键,屏幕上一只火柴人在原地迈着棍棍腿奔跑。 翟梦看着屏幕上原地踏步的火柴人,叹一口气,扭过头来,朝倪雀抬抬下巴:“给这位打听的啊。” 倪雀:“?” 陈小禾和叶槐对视一眼,短暂相觑后,恍然大悟。 翟梦肯定是和她们一样,上次听完倪雀讲的和江既迟的渊源后,也觉得这俩有戏,已经开始下功夫要帮倪雀发展江既迟了。 倪雀却云里雾里。 什么跟什么啊? 翟梦朝她勾勾手:“雀,过来。” 倪雀走近几步。 “再过来点。” 倪雀凑近。 翟梦将她脖子一勾,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以为你当个哑巴,别人就看不出来了啊。” “……” 倪雀一愣。 翟梦已经松开了她。 叶槐“哎”一声:“说什么呢还不让人听。” 翟梦神秘道:“秘密。” 倪雀站直了身体,神情复杂道:“梦梦,你多想了。” 翟梦不以为然笑笑:“是么?” 陈小禾哼哼:“你们打什么哑谜呀?” 翟梦问陈小禾:“那个讲座是规定了只能大四生去吗?” 陈小禾说:“是啊,而且就限定了几个工科的学院。” 翟梦朝陈小禾和叶槐眨了眨眼,看向倪雀:“雀,咱们虽然不是准毕业生,但专业和这个讲座内容很对口,我感觉去听一听还挺有用处的,你要不问问江既迟,他能不能带我们进去?他作为主讲人,应该有这个权限吧。” 刚刚被释放过信号的陈小禾和叶槐一下子就领悟到了翟梦的意思,两人立马和翟梦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陈小禾拉住倪雀的手,撒娇道:“雀雀,你看我,上大学两个多月了,一直在摆烂。我就应该听听这种振奋人心的讲座,点燃我消极怠工的灵魂。” 倪雀:“……” 叶槐连忙接上:“我听我家张鹤说江既迟是个牛人,他本人虽然是长空科技的创始人,但他对管理这块不感兴趣,一心做产品,他们公司现在上市的几款产品全是他亲自参与研发的。他真的好厉害啊。” 翟梦趁热打铁:“雀,你现在很努力学习,一节课也没落下,除了兼职外,不是泡图书馆就是待实验室,但对于以后是考研考公还是直接就业,抑或是自己创业,你有方向吗?” “……” 倪雀被问住了。 叶槐:“对对对,我们都没有方向,所以太需要听听这样的讲座了,万一就受到什么启发,任督二脉被打通,对未来有了更清晰明确的规划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8章 陈小禾又黏黏糊糊地晃起了倪雀的胳膊:“雀雀,我想去我想去我想去,你问问江既迟嘛。” 这三位一个接一个话没停,倪雀一开始内心还很抗拒,后面竟被她们说得有点心动了。 她确实还没想过大学毕业自己要选一条什么样的路。 或许潜意识里,她认为,现在只要做好当下的,等到了一定时候,答案自然就有了。 可其实,答案很多时候是自己主动摸索出来的。 陈小禾脑袋都要钻进她脖子里了:“雀雀~雀雀~” 倪雀犹疑着,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原本是想说她和江既迟不熟,江既迟不一定会带她们进去。 她和江既迟三年多都没见了,只是刚遇上,又碰巧吃了一顿饭,怎么也算不上多熟。 但是,她真要和江既迟说了,江既迟应该也是会带她们进去的吧。他本来也是一个挺乐意帮忙的人。 而且,她还和江既迟约好了讲座结束后要请他吃食堂,她总不能对她们仨撒谎。 最主要的是,她确确实实被说动了,她也想去。 倪雀在心里挣扎了半晌,最终妥协了:“那我问问他吧。”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倪雀给江既迟发过去一条微信消息:【江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三个室友说想去看你下周五回阑大的讲座,我们大一的不让进,想问问你能不能带她们进去】 这是她和江既迟加上微信后,他们之间的第一条消息。 倪雀攥着手机,没来由有些紧张。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刷了半个小时的手机,没有等到回复,倪雀放下手机,去洗澡了。 之后洗衣服、看书,直到宿舍熄灯,倪雀爬上床,才再次解锁手机。 进到微信,倪雀一眼看到被她备注为“江老师”的那个头像一角有个大红色的小圆点标着2。 倪雀心紧了一下,点了进去。 江老师:【三个室友?】 江老师:【不包括你么?】 倪雀微窘,回复:【我也去的】 江既迟这次回得很快:【好,回头到了给我发消息就行】 倪雀感觉心里似乎绽开了一朵小花,她在表情包库里挑挑拣拣,最终回了个经典的熊猫一二的“好哒”。 17号那天,四位姑娘下午上完专业课,正好是三点半,一起往大阶梯教室的方向走。 倪雀在路上给江既迟发消息:【江老师,我们刚上完课,准备过去了】 走到大阶梯教室外了,江既迟才回:【好】 大阶梯教室就一个门,她们没有离门太近,但是她们站的位置,可以看见所有进出教室的人。 她们过来的时候,这个足以容纳200人的大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此时十分钟过去,往里进的人就很少了,该到的几乎都到了。 还有一些在外徘徊的女生,大概率和她们一样,是听说了“知名大帅哥学长回学校开讲座”的八卦消息,前来蹲点想要一睹大帅哥风采的。 眼看只剩最后五分钟了,江既迟还没到。 “都没有人往里进了哎,哇哇哇,”陈小禾眼睛亮晶晶的,“那江既迟过来了,会领着我们进去吗?进门的时候,有将近两百双眼睛盯着我们,想想都倍儿有面子哎,啊啊啊好期待好期待!” 叶槐猛摇头:“不要吧,我觉得好尴尬。” 倪雀想想那场面,也觉得脚趾抠地:“肯定不会的,那不明摆着当着这满教室的人给我们开后门吗?” 翟梦嚼着嘴里的口香糖,不置可否。 剩最后两分钟的时候,江既迟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里,他一身深色西装,整个人看上去高瘦而挺括,从鞋前跟到头发丝,无一处不在散发着年轻精英的气质。和他走在一起的有三个人,倪雀只认识其中一个,是他们学校软件工程学院的副院长。 隔着一段距离,江既迟已经看到了她们。 江既迟偏头和那位副院长说了几句话,副院长点点头,同时回了句什么。 江既迟再次看了过来,冲倪雀她们朝教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进去就行。 叶槐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要领着我们进去。” 陈小禾嘟囔道:“好吧好吧,是我多想啦。” 翟梦这是第一次见到江既迟,由衷点评了句:“长相的确很仙品。” 四人往教室的方向走着,翟梦将手往倪雀肩膀上一搭,凑到倪雀耳边,勾唇轻笑:“难怪哦。” 倪雀脸顿时一热,忍不住悄悄瞪了翟梦一眼。 翟梦被她的表情逗笑:“你就好好藏着吧,我不拆穿你。” 第33章 单身 “什么藏不藏?”陈小禾听到关键词,扭过头,“又背着我们说悄悄话!” 翟梦鬼扯道:“我说这个讲座肯定很精彩,一会儿要拍个视频,好好珍藏。” “是吗……”陈小禾不太信。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大阶梯教室的门口。 门口有学生会的人负责“检票”,她们四个一过去,一个学姐就走过来,要求他们出示一下校园卡。 她们几个把校园卡亮了出来。 倪雀小声说:“我们是大一的,和江老……江学长打过招呼了,他让我们进来的。” 闻言,学生会学姐眼底闪过一丝怀疑。 倪雀四人特意让出了半边缝隙,学生会的学姐得以看见了她们身后江既迟他们走过来的身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9章 倪雀没再往后看,陈小禾则两手挽着她一只胳膊,脑袋故意歪在她的肩膀上去看后头的情形,就见那位副院长朝学生会学姐抬起手,那手掌前后摆了摆,示意可以放人进去。 四人进了教室,只剩一些犄角旮旯还有零星的座位,没有四人连着的了,最多两两能坐一块儿。 倪雀和翟梦一起,陈小禾和叶槐一起。 她们刚坐下,江既迟就进来了。 阶梯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属于女生的吱哩哇啦的声音。 虽然倪雀刚上大一没多久,但院里给大一新生安排的讲座还不少,倪雀迄今听过几场。 大部分讲座都会由院里的领导或辅导员先开个场,然后把主讲人带出来。 今天却不然,江既迟一进来,独身一人就走到了多媒体讲台后。 和他一同过来的那三位校领导和辅导员们径直走到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落座。 江既迟简单自我介绍后,讲座就进入了正题。 他并没有回应教室里来自一些大胆女生们的高高低低的“调戏”声。 倪雀前后左右,都有女生在躁动私语,有说一会儿讲座结束要上去请教问题的,有说想试试看能不能要到联系方式的。 倪雀尽力屏蔽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只看着教室前方的那个人,那个整个教室里所有人的视觉焦点的人。 她想起了三年多以前的那个下午,江既迟拎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进了他们教室,给他们上了一堂课。 当时也是这般情景,他一派朗月青松般从教室门外走了进来。 班上的同学爆发出惊喜的呼声。 他不疾不徐地自我介绍,班上同学好奇地冲他丢出一堆问题。 他不回答那些无意义的闲话,不动声色地屏退私人相关的话题,给人一种好似被温柔包裹着的距离感。 此时此刻的江既迟,手拿一支激光笔,调动着身后的投影。 他大部分时候站在讲台后,手肘时不时搭在讲台边缘,偶尔走动一下,投映在他脸上的投影屏上的文字和图案便也随之变换。 他侃侃而谈,讲自己的创业经历,讲他的两位合伙人,讲长空科技的产品。 那一刻,倪雀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渴望。 如果能去长空科技多好。 长空科技的技术核心是智能语音,公司除了研发并生产“能说会道”的智能产品外,还致力于将这一核心技术渗透在人类生活不可或缺的,各个基础行业的实际应用里,比如人工语音客服、社交软件上的语音输入法、智能语音家居等。 长空科技目前成立才两年多,上市产品不多,但在ai这一领域已然抢占了一定市场份额,成为国内近年来高科技行业的一匹亮眼黑马。 江既迟眼下正讲到他们公司当前正在研发的一款针对无法说话的渐冻症患者的脑机接口侵入式设备。 这种设备需要通过神经外科手术,将芯片电极等微型硬件植入大脑皮层的特定部位,从而实现对脑内神经元活动的监测和采集。 投影屏上放映着一张清晰的流程导图。 江既迟移动光标,讲解道:“信号采集结束后,我们的设备会对采集到的信号进行解码和处理,从而我们就可以了解到那些无法开口说话的als患者在表达什么,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听到这儿,旁边的翟梦啧声叹道:“厉害啊,脑机接口技术国外已经发展好些年了,国内这几年才刚刚起步。” 倪雀对这些只了解皮毛中的皮毛,听到翟梦的话,忍不住问:“我目前听过的脑机接口产品,像睡眠仪、脑电帽、情绪监测设备这些,技术门槛是不是还低点,作用到渐冻症患者身上的这种,研发难度很大吧?” “肯定的,”翟梦说,“尤其是国外在这一块一直在设立技术壁垒,我们国内又落后了人家近十年,要赶上哪会那么容易。” 倪雀忽然就想起三年多以前,江既迟离开青螺镇的前一晚,他们一堆人一起围坐在男生宿舍里吃火锅,当时有人问江既迟都上大学了怎么还那么拚命,他说家里有人生病,如果他学的专业,研究的方向,能在科技上的脚步迈得更远一点,家人就有可能活得更长一点。 想到这儿,倪雀呼吸蓦然一滞。 难道…… 江既迟说的那个生病的家人,得的是渐冻症吗? 倪雀心里顿时跟坠了块高压板似的。 她视线落回讲台上。 江既迟仍在讲着:“最后我们会利用语音合成技术,高度还原患者失语前的声音。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无法说出口的话,ai会替他说出来。” “患者的声音,并不会因为他的失语而消失,他的亲人朋友,依然可以和他进行语音交流。” “未来,不仅仅是渐冻症,自闭症、脑瘫、脑损伤、表达障碍、唐氏综合,等等,所有影响人类表达系统的疾病,我们都会根据疾病本身的特性,联合国内一流的医学团队,进行健康的、科学的、适配的产品研发。” …… 整场讲座进行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除了讲自身经历外,江既迟还适当地洒了些鸡汤,告诉大家别太过焦虑,不论是沉下心来想目标方向,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迈出步子往前走,只要不丧气消沉就好。 讲座结束时,学生们纷纷鼓掌,鼓掌声响亮,还带有阶梯教室里独有的轻微回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0章 翟梦双手鼓着掌,偏头看了倪雀一眼。 她也在鼓掌,但是鼓掌动作有些机械。 翟梦看着她的眼睛,不由地说:“我怎么感觉你看江既迟的眼神,又崇拜又怜惜呢。” 倪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翟梦说了什么,她垂下鼓掌的手,没什么底气地小声说:“没有,你又乱解读我。” 人群开始退场,但也有不少人直接涌上了讲台,把江既迟围了个水泄不通。 倪雀和翟梦坐在后排,暂时没动,想等着前面的人先离开。 叶槐和陈小禾过来了,往她们边上一坐,陈小禾含着棒棒糖脑袋歪在倪雀胳膊上:“雀雀,你情敌好多哦。” “……” 叶槐看着台上蜂拥而至围着江既迟的那群女孩子,忍不住问倪雀:“江既迟到底有没有对象啊,雀雀你还不知道嘛?” “他单身。”倪雀说。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倪雀把上次去见林杳,江既迟也在的事情和她们讲了。 仨姑娘一听,江既迟居然从没谈过恋爱,全部震惊了。 “上次聊到,你怎么没讲啊?” “我觉得他单不单身,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就没必要讲。” “好吧。” 不过,江既迟单身这个信息,还是令她们忍不住浮想联翩。 陈小禾刚开始的反应还很正常:“说明他洁身自好、宁缺毋滥,在没有碰到真爱之前,绝不轻易跟人搞暧昧。” 倪雀点点头,心想也许是的。 翟梦神情有点意味深长:“他不会……是个gay吧?” 陈小禾瞪大了眼睛。 倪雀立马说:“应该不是的,还在青螺镇的时候,我们有实习老师问过他,他说不是的,冯老师也否定了,他之前一直在忙学业,现在估计主要就是忙事业了吧,没时间谈恋爱。” 陈小禾说:“这可不一定,gay都藏得很深的。” 倪雀:“呃……” 叶槐最是欲言又止。 翟梦问她:“你想说什么?” 叶槐看了看左右,凑近她们,压低声音:“咳……你们说,江既迟会不会是,那个……就……那方面有问题啊?” “嘎崩”一声,陈小禾嚼碎了嘴里的棒棒糖。 倪雀一脸黑线,她身体前倾,手肘往桌子上一搭,两手挡住了耳朵:“你们还是别说话了吧。” 教室里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以讲台为中心方圆一两米内围满了女孩子。 从倪雀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江既迟的发顶。 倪雀起身往外走,叶槐拽了拽她的衣服下摆,问:“干吗去啊,你不是还要请他吃食堂吗?” 倪雀说:“出去等,在这儿太明显了。” 陈小禾说:“明显怎么啦,就是要明显啊!” 她说着,又要拆棒棒糖,倪雀把她手里的棒棒糖往下摁了摁:“别吃了,再吃牙齿长蛀虫。” 倪雀说完继续往外走,另外三个姑娘只好跟上。 经过讲台侧边时,倪雀忍住没往江既迟的方向看。 她始终目视前方,直到走出阶梯教室的门。 然而,倪雀后脚刚迈出去,就听到和自己隔了两步的身后,传来陈小禾嘹亮的一句:“江学长,你快点啊,可别让我们雀雀久等!” 第34章 专业 倪雀顿时脸爆红。 她扭过头,瞪大一双眼睛:“小禾你干吗呀!” 陈小禾朝她眨眨眼,义正言辞:“帮你呀。” 倪雀听到教室里似乎有一些交错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她生怕有人出来确认“雀雀”是谁,赶忙拿起手里的书挡住脸,转身小跑开了。 躲到阶梯教室一面侧墙的墙根下,四人站定。 陈小禾一脸欣喜地问:“雀雀,你这么紧张,不会是真的喜欢江既迟吧?” 倪雀脸上红晕还未散完,表情却严肃了许多:“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我和他只是认识而已,算不上很熟。你这么说话,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旁人听了很容易误会的,不合适。” 陈小禾噘起嘴巴,看看翟梦又看看叶槐,有些委屈:“我说错了吗?” 翟梦拍拍她的肩:“没事,我们跑得快,别人肯定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开玩笑呢。” 叶槐说:“雀雀脸皮薄,我们下次注意就好了。” 陈小禾搡搡倪雀的胳膊:“雀雀,我错了,原谅我原谅我~” 倪雀也歉意地说:“对不起啊小禾,我好像对你发脾气了。” 陈小禾一把搂住倪雀的胳膊,凑过脸去和她贴贴:“好吧,我原谅你啦!” “……” * 三个室友去食堂吃饭了,只留下倪雀一个人在墙根下等人。 过了半个多小时,倪雀手机微信响了下。 江老师:【在哪?】 倪雀边回消息边绕回阶梯教室的正门:【在附近呢】 倪雀:【还去食堂吗?】 倪雀:【会有很多人跟着你的吧】 江既迟很快回:【来停车场】 倪雀脚步一拐,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刚走进去,就见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开着双闪,她看见了熟悉的vw加字母的车标。 倪雀快步走近,到了车跟前,下意识想去拉后座车门,手刚触到把手,又放了下来,手指绞紧片刻缓缓松开,往前一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1章 等她坐下,系好安全带,江既迟发动了车子,同时也开口了:“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说到久等,倪雀立马想起陈小禾在阶梯教室门口那嘹亮的一声,脸泛起微微热意。 江既迟显然也想到了,笑问:“刚才那是你室友吗?” 倪雀有点尴尬:“是。” “挺有意思的。”他说。 倪雀没接话了。 江既迟说:“今天跟你吃不成食堂了,这顿饭你先欠着,回头我再讨。” 倪雀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那我们这是去哪?” 江既迟把着方向盘,侧头扫她一眼,挑眉问:“上车了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晚了?” “……” “把你卖去缅北换钱信不信?” “……” 江既迟看着她满头黑线却无半分紧张的神情,低声一笑:“一点不害怕啊,就这么相信我?” 倪雀终于接话:“刚才我上你车,一路都有摄像头。” 她一本正经地吐槽:“你作案手法好拙劣,警方一下就能锁定你。” 江既迟没忍住又看了她一眼,这下笑得肩膀都轻轻发颤。 他摁下自己左手边的车窗,手肘搭了上去,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摸着嘴唇道:“好吧,刚才害你等我这么久,带你出去吃好的,闭寝前送你回来。” “呃……”倪雀说,“说好我请你的,还是我请吧。” “我一工作了能赚钱的,让你一个刚上大一的学生请客,说出去像话么?” “我不会说出去的。” 江既迟又被她逗笑了:“你不会说出去,不代表它就像话了。” * 今天是周五,赶上晚高峰,路上有点堵,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江既迟才开始找地方停车。 下车后,江既迟又带着她走了一段路,最终进了一个开在胡同里的门脸并不起眼的日料店。 江既迟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他一进门,就有侍应生走上来:“江总来了,这边。” 侍应生领着他们拐进一处隔间里。 隔间不大,只能容纳一个四人桌位,里面的装潢是怀旧风,四面墙上张贴了很多经典日漫的海报,墙面上延伸出的一些置物板上,放了不少日漫人物摆件。 倪雀打量着就餐环境,有些拘谨。 没多大一会儿,老板过来了。老板果然和江既迟是旧识,两人寒暄了几句,老板还亲自给他们点单。 末了老板离去,江既迟跟倪雀说:“我其实不太爱吃日料,可璇和歧征喜欢,就我那俩合伙人,有一回他俩非拉着我过来,吃过一次后我发现这家味道确实不错,离我爸住的地方也近,地方还清净,有空了我就会来这儿坐一坐。” 倪雀敏锐地察觉到他说的是“我爸”,而不是“我爸妈”,这说明江既迟父母现在并非在一起的状态,是离婚了还是…… 倪雀及时打住了自己的思绪,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好,于是说:“我还没吃过日料呢,这是第一次。” 江既迟笑道:“那你吃日料的起点很高了。” 倪雀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令人咋舌的价格,心说可不高么。 很快,一道道摆盘精致的菜品被陆续端了上来。 江既迟将一盘三文鱼鱼腩刺身挪到她面前:“尝尝这个。” 倪雀夹起一块,送进嘴里,慢慢睁大了眼睛,口感软滑鲜嫩,味道纯天然且不带一丝腥气,不由赞叹:“好好吃啊。” 江既迟从旁边取了只小碟,往里倒着蘸料,倒完后轻放到倪雀面前:“可以试试蘸这个,这是他们家特制的酱油。” “谢谢江老师。” 接着倪雀又吃了甜虾、寿司、牛舌,在美味的食物面前,倪雀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起了天。 江既迟问:“你们怎么想到要来听讲座?” 倪雀当然知道自己那三个室友打的什么算盘。 翟梦洞若观火,最早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虽然倪雀觉得自己已经不喜欢江既迟了,可翟梦却深信不疑。 陈小禾和叶槐则是听了自己讲的和江既迟以前的渊源后,觉得自己可以近水楼台,和江既迟发展出什么后续。 这三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统一了战线。 她们来这个讲座,三分是想听内容,七分是想当红娘。 倪雀总不能把她们的真实意图告诉江既迟,只好把三分的说成十分:“学我们这个专业的,很多人都很迷茫。我们好像什么都学,什么都会点,但每门又都没那么精通。我室友……” 倪雀觉得只说室友的话,貌似有点欲盖弥彰,索性把自己也加上:“还有我……我们都觉得,如果能早点摸到方向,早点找到自己喜欢的领域,就能更早地有所侧重。所以,我们就想要不过来听听你的讲座,本来也挺相通的嘛,也许有点用呢。” 江既迟夹了块烤鳗鱼送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抬眼问她:“那你听完了,觉得有用吗?” 倪雀话接得很快:“有用。” “比如?” 比如……她想去长空科技,她也想做江既迟在讲座上提到的那些,有意义的工作。不论是能帮助疾病患者“说话”的智能医械方向,抑或是别的什么。 然而倪雀并不想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她含混道:“我想做研发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2章 “研发口?”江既迟眉梢微抬,又点头,“你们自动化专业,能对上的研发口的工种确实很多。” 倪雀夹了只甜虾低头吃着,继续含混道:“嗯,更具体的还没想好。” “一个建议,感兴趣的话,可以考虑一下人工智能这个方向。” 倪雀抬头看了江既迟一眼。 江既迟又道:“未来如果你能力上能通关,或许可以来长空科技。” 倪雀咬虾的动作顿住了。 江既迟说:“今年四月份,我们就开始面向高校校招了,今后的毕业季,还会开放暑期实习生名额。你要是把方向定在了这块儿,又有意愿来长空科技试试,明年六月可以发我份你的简历,我帮你投给hr。” 倪雀内心一下激动起来。 她知道这家成立才两年多的公司对人才的要求有多严格,要进去并没有那么容易,江既迟也仅仅是许了她一个机会而已,并非入场券。 倪雀在心底按捺下这股激动,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谢谢江老师,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给你打工,肯定能学习到很多。” 江既迟笑了笑,又问她:“当初怎么想选自动化?” 说到这个,倪雀有点窘:“我第一志愿是阑大的软件工程,被调剂了。” 江既迟意外地挑了挑眉:“那不跟我现在一样?” 软件工程这门专业的基础学科就是计算机科学,这是阑大出了名的王牌专业,并不逊色于江既迟本科在国外学的计算机。 因着江既迟这句话,倪雀莫名感到一丝心虚。 江既迟现在怎么想她她不确定,但他明确地知道过去的自己喜欢过他。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当初选这个专业,是跟着他走的啊? 毕竟,在青螺镇的时候,他跟她讲过他的专业,也和冯子业在她面前聊起过他本科毕业会回国读研的事情。 他会不会以为……她来到北阑,来到阑大,第一志愿又是报的软件工程的初衷,是因为他啊? 可事实并不是啊,只是因为阑大好,阑大的这个专业好,她当初才会想报考的。 她要怎么说,才能不动声色地否定掉江既迟可能会有的这个想法呢? 要怎么说? 要怎么做? 倪雀无声地焦灼着。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像是救命铃一样,倪雀略带仓皇地接起:“喂。” 叶槐的声音在那头响起:“雀雀,你去哪儿了啊,吃个食堂要吃这么久吗?” 还不等倪雀回话,叶槐自己就接上了,声音也变得戏谑起来:“让我猜猜,你不会是跟着你的江老师一起去了操场上看星星看月亮吧?” “……” 隔间的空间不大,环境又分外安静,倪雀的手机虽然没有开免提,但她确定,电话里的声音,通过空气这项介质,已经一字不落地落进了江既迟的耳朵里。 倪雀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本以为这是个救命铃,没想到,这居然会是个送命铃。 她一声不吭地挂掉了电话,慢吞吞又视死如归地抬起头,对上了江既迟那双似笑非笑又意味深长的柳叶眼。 第35章 家事 倪雀希望自己此时此刻来个陈小禾或者翟梦附体,她俩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一个能笑嘻嘻地轻松应付,一个能若无其事地淡定翻篇。 而倪雀只觉得尴尬,想找一个洞将脑袋埋进去的尴尬。 牙齿咬了下唇内软肉,迎着江既迟略带玩味的视线,倪雀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着急慌乱只会令她看起来更心虚。 倪雀在心里深吸一口气,说:“不好意思啊江老师,我室友她们说话比较喜欢开玩笑,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江既迟收敛起几分方才玩味的神情,问:“听声音,和之前在阶梯教室门口提醒我的那位室友不是同一个?” 提及此,倪雀心虚加倍,舀起手边的一小勺土豆沙拉往嘴里送:“嗯。” 江既迟点点头,也吃了点东西。 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又问:“你室友她们,说话都这样?” “啊?”倪雀愣了一下,“嗯,是吧,她们性格都比较……嗯……外放一点。” “不论你跟谁一起,她们都这样说话?” “……” 倪雀想说“不是”,可如果这样说的话,显然说明江既迟是特别的。 她不想他这样认为,仿佛自己想和他有点什么一样,才会允许自己的室友这样肆意地开她和他的玩笑。 倪雀感觉怎么回答都不太对,只能选择一个相对利己的答案。 她硬着头皮应了个“嗯”。 江既迟闻言微微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 *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江既迟开车送她返校,车刚开出去没多久,江既迟接了一通电话,听电话的过程中,他眉头越皱越深,最后说:“好,我知道了,我很快回去。” 挂了电话,他看向倪雀,倪雀理解地开口:“你有急事你就去忙,把我放路边就行,我坐地铁回去。” 这里不算什么繁华地段,人行道上光线昏暗,行人也不多,江既迟说:“我送你到地铁站。” 倪雀看他的样子,没拒绝。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路,前面是一片比较热闹的步行街区,地铁站就设在里面,但路也开始堵起来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3章 倪雀看到江既迟手伸进储物格里,摸了盒烟,她赶忙道:“我就在这儿下吧,没多少路了,我走过去就行。” 江既迟停下拿烟的动作,看她一眼。 倪雀已经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江既迟靠边停车。 倪雀推开车门下去,关上门前,挥手冲他笑了笑:“拜拜。” 江既迟在驾驶位上沉默着坐了数十秒,这才发动车子,调头离去。 车子原路返回。 日料店在西四环上,而江耀诚住西五环外。 越往外开,路上来往车辆越少,江既迟将车开进了一个别墅区,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别墅外还停了两辆别的车。 一辆是他母亲王梵常开的奔驰,另一辆估计是私人医生开过来的。 江既迟视线扫过前者,神情有些冰冷,他反手关上车门,大步往别墅大门走去。 刚要开门,门从里打开了。 估计是听到了响静,护工过来开的门。 江耀诚罹患渐冻症七年多,女性照顾起来不方便,所以一直请的是男护工。 现在照顾江耀诚的这位护工,在这儿工作快两年了。江既迟一直叫他李叔。 刚才江既迟接到的电话就是李叔给他打的。 “怎么样了?”江既迟一进门就问。 “周医生过来了,用了雾化器和吸痰器把卡住的那口痰弄出来了,”李叔语气不乏自责,“对不起啊小江,是我技术不精,差点就出大事了。” “不怪你。” 李叔如今六十二,五年前下岗后闲不住去老年学校学了护理,之后一直在一家疗养院工作。 江既迟的合伙人孟歧征的一个朋友的父母是那疗养院的老板。 两年前,江耀诚渐冻症进一步恶化,身体上、生活上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江耀诚又坚持不肯住院,也不愿进任何疗养机构,前一任护工照顾得力不从心,直接撂挑子了。 那会儿江既迟刚创业没多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是孟歧征帮他从朋友父母那儿把李叔给撬了过来。 李叔人做事细致,有耐心,没出过什么岔子,还能忍受江耀诚时不时通过ai说出来的一系列负能量爆棚的胡言乱语。 江耀诚以前也出现过痰堵的情况,通常李叔都能处理好,大概是今天这口痰堵得太刁钻,加上江耀诚身体每况愈下,李叔实在束手无策,这才通知了医生,又立马联系了江既迟。 进到江耀诚的房间,江既迟直接忽视掉房间内的另外两个人,走到医生旁边,低声问:“周医生,我爸现在什么情况?” 周医生说:“已经没事了,给他打了营养针和镇静剂,他睡着了。” 周医生收拾着自己的医疗箱,说:“小江,从医生的角度出发,我还是建议你尽快安排你爸住院,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但其实,这种状态他也未必能坚持更久了,之后就会进入到无法自主呼吸的阶段,二十四小时依赖呼吸机,任何一点并发症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江既迟说:“我知道。” 周医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床边立着的那块电子显示屏。此时患者处于休息状态,仪器也停止了工作,屏幕上没了那疯狂跳跃的脑电波,也没了不断被计算机解码出来的“死”“我想死”“求求你们让我死”“给我个解脱吧”“杀了我”之类的字眼。 周医生拎起自己的医疗箱,拍了拍江既迟的胳膊:“我走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既迟点了下头,示意李叔帮忙送下人。 李叔和周医生都出去了。 房间了只剩下江既迟和另外两个不速之客。 江既迟站在床边,沉默着看了会儿床上睡着的江耀诚,然后目光径直略过王梵和韩苒,走出了房间。 王梵和韩苒随后也跟了出来。 江既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了根烟在抽。 王梵和韩苒在他侧边的沙发上坐下。 江既迟终于施舍给了她俩一个眼神:“不走吗?” 王梵当做没听到他下的逐客令:“晚上和小苒在这附近吃的饭,就顺便过来看看耀诚。” “嗯,已经看完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韩苒目光湛湛地看着他:“阿迟,阿姨也是关心叔叔,看到叔叔这样,她心里很不好受。” 江既迟凉凉地睨她一眼:“这位女士,你没资格在这儿说话吧。” 韩苒露出受伤的表情:“……阿迟。” 王梵恻然道:“既迟,刚才周医生和你说的话我听到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耀诚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居家了,今天这种情况,之后会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仅靠一个护工……” 江既迟打断她:“这件事犯不着你来考虑。” 一直被儿子冷言、冷眼相待,王梵语气也变得强硬:“怎么轮不到,我是他的妻子。” 江既迟吐出一口烟圈,轻蔑一笑:“妻子?” 王梵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你不必重提那件事,我或许有错,但我并不觉得我罪大恶极到我的儿子厌恶我、疏远我至此。” 江既迟点点头:“是,所以是你儿子有错,是你儿子不明事理,他不该阻止你追求幸福,他应该在撞见你跟人厮混的第一时间就祝你幸福。” 他神色冷淡,语气平缓,以致于字字句句充满讥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4章 王梵脸色难看至极。 韩苒起身去拉她的手,以作安抚,又看向江既迟:“阿迟,你太过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妈妈。阿姨她也并不是只同甘不共苦,她在叔叔病后也陪着他走了那么多年,她……” “韩苒,”江既迟掸了掸烟灰,瞥她一眼,“我们家的家务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置评么?” 韩苒:“外……外人?” 江既迟神情格外冷峻:“不然呢?你以为你是谁?” “……” 韩苒眼圈一下红了,刚要开口说什么,王梵拍了拍她的胳膊:“小苒我们走吧,他见着我就带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因为我被他迁怒。” 王梵率先转身,韩苒巴巴地看着江既迟,不想走,王梵拉了她一下:“小苒。” 韩苒只好往外走,走了两步,她又停下,回头:“阿迟,我知道你道德标准高,所以我撮合阿姨和谭叔叔这件事,让你很生气,但我初衷是好的,我看阿姨那么辛苦,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 江既迟迳自抽着烟:“好走不送。” 韩苒倔强地看着他。 “听不懂?”江既迟视线挪过来,目光依旧凉凉,“那我说滚,能听懂了么?” 这时李叔送完人正好进来,空间内多了个人,韩苒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她咬了咬唇,转身快步离开了。 * 那晚之后,倪雀很久都没有再见到江既迟。 她还欠他一顿饭,不管是不是吃食堂,总归是欠了一顿,倪雀一直记着。 好几次她都想发个消息问问他有没有空,临到头了又生出退意,最终总是作罢。 他肯定很忙,还是先不打扰他了。 第36章 化妆 随着天气渐冷,考试月也来了。 倪雀变得越来越忙,兼职照常,还要备考,尤其是,那天听完讲座,又在和江既迟吃饭中途,听他聊及长空科技明年六月会开放暑期实习生名额这件事后,倪雀更是打了鸡血般,整个人冲劲更足了。 或者说,她一身的冲劲使起来有了方向。 除了兼职和上课外,她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图书馆、机房和实验室泡着,夯实理论基础、敲代码、做实验。 她忙得昏天黑地,成天见不着人,也没跟着室友一起过平安夜。 等倪雀圣诞节晚上从实验室回到宿舍时,陈小禾黏黏糊糊地抱住了她的胳膊,幽怨地控诉:“雀雀,你都好久没和我们一起玩了,你再这样就脱群了,我们真的要孤立你了。” 倪雀把手里揣着的小玩意递给陈小禾:“这个送你,别孤立我好不好?” “这什么?”陈小禾接过。 手上的玩意看起来非常“工科风”,电路板、电线、小灯泡、电池盒、电阻器等一系列元件都暴露在外,俨然一个外形过分原始的声控灯。 “你自己做的?”陈小禾问。 “嗯。” “你卷死我们算了。” “没卷没卷,我没那么厉害,硬件模块都买的现成的,我就是写了点代码,组装了一下。” 陈小禾起了玩心,低头便冲着声控灯发出指令:“开灯。” 小灯泡亮了。 陈小禾又说:“关灯。” 小灯泡暗了。 “开灯。” 小灯泡又亮了。 “换个颜色。” 小灯泡从绿光换成了红光。 “暗一点。” 小灯泡光线变暗。 “亮一点。” 小灯泡光线复原。 “再亮一点。” 小灯泡红光更甚,有点刺眼睛。 陈小禾立马又叫了关灯,小灯泡当即暗了下去。 倪雀眼睛亮亮地问:“怎么样?” “厉害,我知道你最厉害啦,”陈小禾一手拿灯,一手抱着倪雀的胳膊,“晚上熄灯后上厕所我都不用拿手机了,带着它就行。” 叶槐这时从床上探出头来,提醒道:“陈小禾,说正事。” “哦对!”陈小禾把声控灯反手放到了身后的桌子上,再度抱上了倪雀的胳膊,“雀雀,这周日晚上你空出来,咱们出去吃饭,顺便在外面跨年吧。” 倪雀微微瞪大眼睛:“在外面跨年?晚上不回宿舍了?” “不回。” “我们四个都不回?” “嗯嗯。” “万一查寝……” “不会的,”陈小禾说,“我问过院里的学姐了,往年跨年夜,宿管阿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放心,绝对不会扣分的。” 倪雀有点犹豫。 叶槐一颗脑袋还搭在床沿:“雀雀,我都舍弃张鹤陪你们一起跨年了,你可别辜负我啊。” 翟梦从游戏中抬头:“雀,你最近给自己绷太紧了,适当放松放松。” 陈小禾接道:“是啊雀雀,感觉你这段时间就没停过,偶尔给自己放放假嘛,再说了,就一晚上,不会玩物丧志的。而且哦,这次跨年我们打算去的天河公园,有千架无人机表演,据说会超震撼。” 倪雀反问:“无人机?” “对啊,就在天河公园的天河广场上,十一点五十开始,十分钟的灯光秀表演,直到零点,陪大家一起倒计时跨年。” 倪雀想起记忆中的那架无人机,神情松动,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啊,那去吧。” *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5章 周日,倪雀如常在图书馆里泡了大半天,快五点才往宿舍走,打算一会儿直接跟着仨室友出门。 结果一进宿舍门,翟梦已经收拾妥当,倚着床梯子在玩游戏;陈小禾坐在自己桌子前,对着镜子在化妆;叶槐妆已化好,正在挑选出门穿的衣服。 叶槐一见她,立马说:“雀雀你回来好晚,赶快收拾一下。” 倪雀将书包放下,从里掏出来钥匙、手机、一包纸巾,放进了一个斜跨的小包里,然后把小包背到了身上。 叶槐见状:“就这?你就收拾完了?” 倪雀点点头:“还要带什么吗?” 叶槐恨恨地叹了口气,把手上的衣服暂且放下了,走到倪雀面前,拉过她摁坐在了自己桌子前。 “干吗?”倪雀问。 叶槐拢着她的头发,随意扎了个低马尾,又把她几绺耳侧的头发别到了耳后:“你说干吗,给你化妆。” “……不用了吧,不就出去跨个年吗?” 在一旁画眼线的陈小禾说:“化了妆拍照更好看嘛,今晚我们都要出片哦,我要发朋友圈。” 叶槐拿过妆前乳,挤出一小管,逐一点在了倪雀的脸颊、额头、鼻尖和下巴上,同时跟她说:“你皮肤底子好,唇色天然红润,但是眉毛有点浅,化了妆会更显你气色,而且我有预感,一定会很漂亮。” 倪雀从没化过妆,这是第一次,她不是特别适应,但听叶槐这么说,也有点期待自己化完妆的样子,便由着叶槐在自己脸上折腾了。 叶槐给倪雀上完粉底,陈小禾终于捣鼓完了自己的妆,她凑过来看倪雀的脸,满脸羡慕:“皮肤好白好剔透哦,一点瑕疵都没有。” 叶槐用粉饼给倪雀定着妆:“可不呢,粉底我就给她打了薄薄一层,这样正好。” 陈小禾叹气:“自从雀雀越长越白后,我就觉得我舍花的地位受到了严峻的威胁。” 倪雀笑着说:“我以前干活多,总在太阳底下晒着,肤色一直比较深,高中住校,养白了点,但一到放假又黑回去了。” 叶槐说:“你得注意防晒啊。” “以前不懂。” “以后得懂,”叶槐用刷子扫着她的脸,“女孩子就该让自己漂漂亮亮的。” “嗯嗯,我多注意。” 十几分钟后,叶槐垂下拿着唇刷的手:“大功告成!” 她抄过桌上的镜子,让倪雀拿着:“看看。” 然后摘下倪雀刚才扎着头发的皮筋,柔而顺的长发瞬间披散在肩头。 倪雀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愣。 眉毛描过,眼影带着细闪,睫毛卷得微翘,嘴巴是淡淡的带着光泽的粉。 的确是自己,可又不那么像平时的自己。 “怎么样?”叶槐邀功般期待地问。 倪雀不大确定地说:“挺好看?” 叶槐翻了个大白眼,招呼正在玩游戏的翟梦和正在试衣服的陈小禾:“过来过来,你俩过来,看看我的鬼斧神工。” 翟梦抬头,看向倪雀的方向:“雀,转下脸。” 倪雀侧过头,朝翟梦看去。 翟梦打量着,不由点头:“货真价实大美女。”然后又冲叶槐道,“你这不叫鬼斧神工,只能算锦上添花,雀五官原本就好。” 叶槐耸耸肩:“是咯。” 陈小禾提着穿到一半的毛呢裙蹦跶过来,看一眼倪雀脸上精致的妆容,一下就瞪大了眼睛,裙子都忘了继续往上提,发出一声鸡叫:“啊!” 倪雀有点自我怀疑了:“不好看吗?” 陈小禾一脸悲痛,仰天道:“我的舍花地位彻底宣告终结。” 倪雀哭笑不得:“你先把衣服穿好。” 陈小禾提上裙子,拉好拉链,过来就想蹭倪雀:“美女,要贴贴~” 叶槐一把抵住她的脑袋:“哎哎哎你刚化妆了脸上都是粉。” 陈小禾吓一跳,立马后退两步:“好险。” 末了叶槐换好衣服,又强行让倪雀换了身与她的妆容更适配的白色羽绒服后,宿舍一行四人,总算出门了。 她们先去了商场吃饭。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街上、商场里,到处都是人。 翟梦拿了个号,前面还有三十桌,几个人耐不住干等,干脆先去逛街了,等排上号吃完饭,动身去到天河公园,已经快夜里十点。 公园里更是人满为患,一路上都是各种摆摊的商贩,陈小禾看什么都喜欢,边走边买了一堆小玩意。 等快走到天河广场时,四个人在陈小禾的妆点下,一人头戴一个毛茸茸的龙角发箍。 倪雀看到前方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这也太多人了。” “不管不管,”陈小禾左手捞倪雀,右手拽叶槐,嘴上招呼翟梦,“梦梦,走走走,咱们赶紧去抢占最佳观景点。” 叶槐有点崩溃:“这还能抢上吗?” 陈小禾说:“挤挤总会有的。” 四个人在人群里飞快地穿梭着,她们几个都不胖,都是瘦或中等的身材,逮着人缝就往前钻,很快就穿过人潮,来到了天河那排长得几乎要看不到尽头的栏杆前。 天河是北阑的一条城中河,面积不小,天河公园围河而建,从高空往下俯瞰,天河公园就像一个巨型的发光环带。 夜色之下,灯火之间,环心如镜,环周如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6章 倪雀倚着栏杆,寒凉的新鲜空气从河面拂来,既沁人心脾,又冰冷刺骨。 她们现在身处天河东岸,天河北岸受到管制,一会儿千架无人机将从北岸起飞,飞至河心上空。 陈小禾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换着角度拍了几张风景照:“这个位置还不错哎。” 倪雀也解锁了手机,打算拍几张照,看到微信有新消息提示,她率先点进去看了眼,心脏倏然漏跳一拍。 江既迟一分钟前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倪雀点进对话框。 第一条消息是张图片,第二条是四个字:【这是你么?】 倪雀点开前面那张图。 图片像素不高,分明是从另一张图上局部放大截下来的。 图上是一个女生的背影。 女生穿着短款白色羽绒服,长发柔顺地披散着,头戴一个毛茸茸的龙角发箍,她的一只手被前面的人拉着,正往人缝里钻。 这确实是她。 所以江既迟也在这里吗? 倪雀下意识扫了眼四周,人实在太多了,又因太冷,大家都穿得厚、包得严,一时间根本找不到江既迟的身影。 她重新低下头,回复江既迟:【嗯嗯,是我,你也在天河广场吗】 发完消息,她再次抬头,视线在人群中逡巡,前方一百八十度扫视完,她转过身,准备看看身后。 身体刚侧过一点幅度,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倪雀一惊,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小倪雀。” 倪雀飞快扭头,对上那双含着笑的、眼尾微勾的柳叶眼,她不自觉脱口而出:“江既迟。” 第37章 跨年 他穿着件短款的黑色羽绒服,头戴一顶绣有英文字母的灰色的毛线帽,脸上还挂着个黑色口罩,难怪自己刚才没看到他。 倪雀心说,好像个低调出门的大明星。 而江既迟同样也在打量她。 他看出来眼前的女生化了妆,眼周亮亮的,似有浅淡细闪,脸颊白皙,白里又透红,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寒风吹红的。 “化妆了,”他垂眸看着倪雀,用陈述的口吻道,“很漂亮。” 倪雀一愣。 她原本有话挂在嘴边,就要出口来着,江既迟这一句“很漂亮”,突然就让她的语言系统死机了。 很漂亮…… 是在说她吗? 江既迟夸她漂亮? 她想起今天很多人夸她漂亮来着,出门前室友夸了,逛商场时,还有男生和她搭讪了。 她愣神的工夫,江既迟踅摸着什么,重复了一遍:“江、既、迟?” “……” 他直直地看着她:“不叫江老师了?” 倪雀在心里掌了自己一嘴巴子。 她这张嘴怎么跑得比脑子还快! “江老师,”倪雀更改过来,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你也来这儿跨年吗?” 江既迟显然没有被她带偏,饶有意趣的目光仍旧锁定在她身上。 倪雀硬着头皮单方面的继续引领话题:“就你一个人吗?” 然而江既迟根本不接她茬。 倪雀感觉自己的头皮是硬不了了,被盯得发麻倒是真的。 好在这种要命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陈小禾很快发现了江既迟,她惊叫出声:“学长?” 翟梦和叶槐纷纷扭头看过来。 江既迟之前见过叶槐和陈小禾,倪雀只介绍了一下翟梦。 两方打过招呼后,叶槐又问了一遍江既迟刚才倪雀问过的问题。 这回江既迟答了,他摘下口罩,说:“和朋友一起过来的,”边说边朝一个方向抬抬下巴,“他们在那边,人太多了,就没过来。” 陈小禾眼睛一亮:“所以你是特意过来找我们雀雀的吗?” 倪雀心猛地一颤,下意识抬头去看江既迟,他眼见得也愣了一下。 而叶槐极其自然地接了句:“雀雀今天好受欢迎啊,出个门都好几个男生跟她搭讪了。” “……” 这话比陈小禾刚才那句更直白,好比在说,你江既迟也觉得我们雀雀今天很漂亮忍不住被吸引了所以特意过来打招呼搭话吧。 气氛一下变得更加暧昧。 而叶槐一说完,立马反应过来不对,自己貌似又口不择言了。 之前答应过倪雀,不随意开她这方面的玩笑的,倪雀脸皮薄。 这…… 叶槐懊恼地和翟梦对视一眼,翟梦耸耸肩。 倪雀第一反应是有点尴尬,很快她就想起来,上次她和江既迟一起吃日料,叶槐也是不经意在电话里说了句打趣的话,江既迟当时听到了,还问她她室友说话是不是都这样。 当时她怕江既迟以为他是特别的,只好说“是”。 所以此时此刻她根本不必担心,江既迟只会当这是她室友的玩笑话,这种暧昧并不针对于他,换作是另外一个异性过来,她的室友说话风格也是如此。 她料想的没错,在短暂的愣怔后,江既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是么?” 江既迟脑海中浮现出时隔三年多,第一次见到倪雀时的情景,在一家ktv的门口,一个男生正跟她表达爱慕之意,而她委婉地表示拒绝。 他看向倪雀,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五官:“这么受欢迎,应该的。” “……” 还没等倪雀消化完他这句话,江既迟又问:“那给了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7章 倪雀抬头看他:“什么?” “不是跟你搭讪么,你给联系方式没?” 倪雀在心里说,这和你、好像也、没有关系、吧。 很显然她是不可能这么跟江既迟说话的,她老实回:“没。” 江既迟挑了挑眉。 倪雀小声嘟囔:“我又不认识他们。” 江既迟点点头:“也就是说,你杜绝和所有跟你搭讪的陌生异性发展成恋爱关系。” 啊? 什么跟什么啊。 倪雀神情有点维持不住,她尴尬地说:“那个,江老师,这个话题应该不是很必要往下深入吧。” 不知道是这寒风太冻脸,还是她脸皮太薄,倪雀的双颊肉眼可见又红了几分。 江既迟眉梢微动,弯了弯嘴角,果然没再说了。 * 由于倪雀她们所在的这个位置,确实观景最佳,江既迟没再回去找朋友,他背对人潮,两手手肘搭在栏杆上,看着河面,点了支烟。 倪雀和陈小禾她们拍照去了。 人太多了,她们的拍照范围很受限,基本就卡在一小方区域里,几个人轮流倚着栏杆对着镜头做动作。 倪雀虽是跟着她们一起在拍照,但她的余光总能捕捉到江既迟以及他指间的那一点星火。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江既迟,比三年多以前的江既迟,要显得愁闷、阴沉不少,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温和的。 “雀雀,雀雀?”叶槐叫她。 倪雀回过神来。 叶槐说:“发什么呆呢?到你了,快站过去。” 倪雀“哦”一声,三两步跑向刚才陈小禾站着拍照的位置。 江既迟听到她们喊倪雀,偏头看了过去。 倪雀此刻正背靠栏杆,微歪着脑袋,对着镜头露出笑容,右手还在脸颊边比了个耶。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有一阵,在翟梦旁边充当摄影指导的叶槐喊道:“雀雀,换个姿势。” 倪雀放下比耶的手,有点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思索了一阵,她抬起左手,在左侧脸颊边比了个耶。 江既迟看着这一幕,没忍住笑了笑,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陈小禾立马小跑去倪雀旁边,开始教她怎么摆姿势。 倪雀虚心受教,学得认真,很快就上手。 没多大一会儿,江既迟站在原地,眼见着倪雀接连摆出了一系列“头痛”“脸痛”“牙痛”的拍照姿势。 他越看越觉得挺有意思,把烟叼在嘴里,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也拍了一张。 按下快门键的那刻,正比着“耳朵痛”姿势的倪雀,忽然侧过头,朝他看了过来,“卡嚓”一声,屏幕上定格下倪雀两手揪着耳朵的画面。 倪雀眨眨眼,慢腾腾扭回脸。 她走离栏杆,去到翟梦边上,然后推了推叶槐,换叶槐上去了。 四位姑娘轮流拍完,又开始两人一组、三人一组的换着拍。末了,倪雀肩负三位室友授予的使命,走到江既迟面前,问他能不能帮忙给她们宿舍四人拍个合照。 “稍等。”江既迟摘下咬在嘴里的烟,走到灭烟柱旁,把烟掐了,烟头扔了。 回身走到四位姑娘面前,翟梦把手机递给他。 江既迟接过。 陈小禾还给江既迟科普了一堆拍合照的要领,江既迟认真听着,神色平淡,看不出丝毫不耐烦。 科普完后,四人走到栏杆前站好,每个人都摆了不同的姿势,有的搞怪,有的卖萌,有的扮酷,倪雀则和最开始拍照时一样,歪着脑袋,甜笑着看着镜头,右手停在脸颊边,比了个耶。 江既迟调整着镜头位置,目光一一扫过取景框中的四人,待所有人表情姿势到位后,按下快门。 照片拍完,姑娘们拿走手机。 她们以为男生拍照都差不多,管他三七二十一匡匡一通拍,然后让女生在在众多照片中挑选,那么多张,总能挑到一张顺眼的。 没想到江既迟只拍了一张。 但这张照片,半点没翻车,每个人从表情到姿势,都恰到好处,就连她们身后的栏杆、河水、遥远的岸、天上的星,构图占比和切入视角,看起来都极其舒服,甚至称得上专业。 陈小禾和叶槐很是惊喜,高兴地现在就想发朋友圈。 翟梦说:“想发就发吧。” “不行,”陈小禾说,“我要忍住,等零点看完无人机表演后,一起发个九宫格!” 叶槐也说:“必须忍住,先等等,刚才拍的那些照片,容许我来p一p。” 几个人凑一块儿立马开启了p图模式,倪雀犹豫了一会儿,走到江既迟边上,小声问他:“江老师,你刚才……是拍我了吗?” 江既迟又点了支烟在抽,他掸了掸烟灰,坦诚承认:“嗯。” 倪雀问:“为什么?” “嗯?” 倪雀觉得他听懂了,但还是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拍我?” 江既迟笑了笑,唇缝和鼻腔间都有青白色的烟圈溢出,他看着河面:“因为好看。” 平铺直叙的语气,如同在发表一个对客观事物的客观评价。 和一个人表达“夜色很美”“天气真好”并没有什么不同。 倪雀说:“谢谢。” 江既迟歪头看她。 倪雀补充完:“谢谢你夸我好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8章 江既迟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倪雀视线微微移动,垂眸看向了他夹在指间的烟,有点欲言又止的意味。 江既迟读懂了她这副表情之下未出口的疑问:“想问我为什么抽烟?” 倪雀没说话,默认。 “其实不太喜欢,”江既迟掸掸烟灰,给了她一个废话答案,“但偶尔能解压。” * 之后两人并肩看着河面,没再怎么说话。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不断被挤压。 倪雀她们宿舍四人都已经贴着栏杆而站,身后的人群,前胸几乎要贴上她们的后背。 翟梦还好,她后边站了个身形魁梧的大哥,那大哥跟个柱子似的杵在原地,也没拚命往前挤,在和翟梦之间,非常文明地留了一指缝隙。 叶槐和陈小禾则是一脸的郁闷,她俩时不时就得回头跟后边的人商量,让对方往后退一点。 倪雀没有这个困扰。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江既迟站在了她背后,替她挡住了那些试图往前挤的人群,并且始终与她维持着一拳的距离。 可即便如此,倪雀依然感觉到来自身后之人的,强烈的存在感。 这种存在感,会模糊化她对周遭的其他人事物的感受,甚至,连广场上鼎沸喧哗的人声都好像被一层温水隔绝在感官之外。 这让她浑身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克制不住地放轻了。 * 时间一点点逼近十一点五十。 人群依旧躁动不堪,倪雀双手搭在栏杆上,屏息地注视着河对岸。 远处高楼上塔钟的分针终于指向10,蓄势待发的千架无人机霎时从彼岸破空而起,朝着河心飞去。 原本还有些黯淡的夜空瞬间被点亮。 无人机群有序列阵,很快就演绎出样式不同、颜色各异的图案,宇宙星轨、地球版图、祖国轮廓、长江的“卅”字,黄河的“几”字…… 陈小禾她们举着手机疯狂拍照。 “卡卡”的拍照声此起彼伏,震撼的赞叹声亦是不绝于耳。 广场上喜庆的音乐声四面立体环绕,为欢呼的人群增添新年的快乐氛围。 倪雀抬头,静静地看着河心上空。 无人机组成的图案,正优雅变换,摇曳出美轮美奂的姿态。 倪雀为自己能看到这般惊艳的景象,内心震颤不已。 十分钟像是被按了快进,随着夜空中星星点点的无人机汇集成“10”“9”“8”“7”的数字字样,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很快,倒计时进入尾声。 “5、4——” “3——” “2——” “1——!”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消散不见,千架无人机变换阵型,在寂静的河面之上,排列出“新年快乐”四个大字,汉字下方是一行英文,happy new year。 画面定格数十秒,给看客拍照录视频。 倪雀也未能免俗,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过了会儿,半空中的画面再度散去,数以千计的无人机纷纷升至高空,在到达一个制高点后,迅速俯冲,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耀目的深蓝色弧线,像万千颗流星一齐坠落。 倪雀捂住嘴巴,发出轻轻的“哇”的一声。 她不自觉地侧过半边身体,带着与人分享喜悦的激动心情:“好漂亮啊江既迟。” 江既迟的视线同样落在不远处的夜空之中,闻言,他应了声:“嗯。” 随后眸光垂落,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子,低声道:“小倪雀,新年快乐。” 第38章 踩踏 无人机群退场,跨年仪式缓缓落下帷幕。 人群开始四散,倪雀她们所在的位置靠里,就先没动,站在原地等外围的人先走。 江既迟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和他同行的朋友打来的,挂了电话,他问倪雀:“你们接下来什么安排,宿舍楼闭寝了吧,还能回学校么?” 倪雀说:“我们订了酒店,去酒店住。” 江既迟点了点头,似是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才开口提议:“我和歧征、可璇在郊外订了个度假别墅,离这儿不远,开车过去半小时能到,要不要一起?” 他的视线扫过四位姑娘:“公司中高层团建,不少同事还带了家人朋友,应该会很热闹。” 陈小禾和叶槐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心动都写到了脸上。 翟梦比较冷静:“看雀雀的意思吧,雀雀和学长你比较熟。” 倪雀缓缓眨了眨眼睛。 她内心直觉应该拒绝掉,但她的嘴显然有自己的想法,脱口而道:“会不会不合适,太打扰你们了?” “他们今晚怕是要通宵,没所谓打扰不打扰。”江既迟说,“别墅里还有温泉,你们今天晚上在这儿跨年吹了不少凉风,正好可以泡泡祛祛寒。那边房间也很多,不用担心不够住。” 倪雀扭头问几位室友:“你们愿意去吗?” 陈小禾猛点头:“愿意愿意!” 叶槐说:“都已经出来了,今晚能嗨就嗨啊,反正明天休息,可以睡到自然醒。回去了再用功嘛。” 翟梦说:“我ok。去的话,我给酒店打个电话,估计这一片临时要订房的人不少,我看看还有没有机会把房间退了。” 倪雀于是对江既迟说:“那我们去吧,谢谢江老师。” 江既迟淡笑:“客气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9章 等了一阵,攒动的人潮松散了些,几个人一同往外走。 然而广场上的人实在太多,一行人走着走着,又汇入人流,周遭又拥堵起来。 倪雀和江既迟走在一起,只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倪雀再抬眼看周围,原本走在一起的三位室友都不见了。 倪雀说了句“她们人呢”,手腕忽然被攥住:“跟紧点。” 隔着冬日里厚厚的衣服布料,倪雀感觉江既迟手掌上的温度仿佛烫在了自己的皮肤上,她不自觉蜷了蜷指尖。 江既迟说:“前面好像出事了。” 倪雀踮脚,透过更高点的人肉.缝隙张望前方,果然看见了比先前更多的身穿制服的武警官兵在维持秩序。 而安保人员拿着喇叭呼吁大家有序撤离的声音明显比刚才更响亮了。 倪雀不安地拿出手机:“我给她们打个电话。” 倪雀怕三位室友被冲散了不在一块儿,干脆在四人的微信群里拨了个语音通话,这几人个个都是流量大户,数据时刻开着,微信永远在线。 拨出没多大一会儿,翟梦就接了:“雀,你哪儿呢?” 倪雀说:“我和江老师在一块儿,你们呢,就你一个人吗?” 陈小禾的声音很快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我们仨一起呢,吓死我了,一扭头发现你人不见了。” 紧接着是叶槐的声音:“雀雀,你跟紧江既迟啊,前面发生踩踏了,有人受伤了好像。” “好,我知道了,你们注意安全,小心一点。” “放心吧,一会儿公园北门出口见。” 挂了电话,见江既迟也刚从手机上抬头,倪雀说:“她们没事,说前面发生了踩踏事故。你朋友他们……” 倪雀说着,突然被右边的人猛挤了一下,整个人往江既迟身上一撞,她下意识要往回缩,江既迟却松开拉她手腕的手,改揽住她的肩:“我朋友也没事,”他破开另一个方向的人群,说,“走这边吧。” 倪雀不知道自己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江既迟在走,还是被人流推搡着往前,总之,她觉得自己这一段路走得毫无自主意识。 她从未和江既迟贴得这般近过,就好像被他紧紧拥在怀里——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这般亲密的贴近,和风月无关,容不得她有太多遐思。 直到江既迟带着她停步在一处墙根前,他才松开揽她肩膀的手,手肘撑墙,将她圈在身体与墙根中间的一方空隙里。 而人群俨然比刚才更加混乱躁动了,许是前方的踩踏事件已经扩散开来,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倪雀方才那一点遐想已经彻底散了个干净,她眼睁睁地看着江既迟持续不断地忍受来自身后的人的挤压,靠一己脊背勉力支撑,只为保有自己与他之间的那一丝可供喘息的空间。 看着江既迟鼻梁上冒出的细密汗珠,微微皱起的眉头,倪雀难受地冲着他身后的人群大喊:“别挤了,你们别挤了!” 然而无济于事,江既迟仍被挤得厉害,有时候还被撞得贴向她的身体。每每这时,他都会很快退开,然后无奈笑笑,对她说抱歉。 倪雀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了,她死死地盯着江既迟的后方,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紧握成拳,仿佛做好了准备,但凡有人对江既迟造成更严重的挤压,她就要推抵回去似的。 倪雀渐渐感觉到江既迟有些精疲力尽,他的喘息声都变重了很多。 好在随着现场秩序得到控制,人流逐渐稀松,他们终于可以往外走。 倪雀稍稍落后江既迟半步。 某个瞬间,她一侧头,看见一年轻人单肩搭著书包,一甩一甩地往前小跑着,眼看着那书包就要砸到江既迟的后背,倪雀第一反应不是将江既迟拉向自己的方向,反而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刺猬一样,一下子冲上前,伸手抵住那个人甩动的书包,然后用力一推,大喊:“都说了不要挤他了!” 年轻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后,瞪大眼睛看着倪雀:“你有病啊!你干什么推我?” 她这动静实在太大,江既迟转过身,花费两秒,大致猜出来眼下是个什么情形,他拉住倪雀的手腕,将她护到身后,对那年轻人说:“你差点撞到我了。” “我哪儿撞到你了?分明是她莫名其妙推我一把。”年轻人窝火道。 “我说的是差点。” “那她也不该推我啊,今天什么情况不知道啊,摔倒了搞不好会出大事。” 倪雀从江既迟身后站出来,看向那年轻人:“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你刚才书包差点甩到他背上。” 江既迟偏头看了眼倪雀,发现她的神情透露出一种或许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理直气壮。 歉是道了,但并不后悔。 那年轻人显然还对今天跨年现场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也没过多纠缠,无语地骂咧了几句,就离开了。 倪雀再抬头看回江既迟的时候,发现他脸上竟带着点笑意,她问:“你真的没受伤吗?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两人一起往北门的出口走去。 江既迟说:“冬天衣服穿得厚,没事。” “可是……” 江既迟笑着打断她:“别可是了,我又不是什么玻璃瓷器,哪会被人撞一撞就碎了。” 到了北门,一行人总算集合。 江既迟这边除了孟歧征和安可璇外,还有个戴眼镜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江既迟介绍说是他们公司负责语音识别板块的总工程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0章 江既迟和孟歧征都开了车,倪雀、翟梦还有眼镜男坐江既迟的车,剩下的人坐孟歧征的车。 前往度假别墅的路上,眼镜男全程都在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次踩踏事故的有惊无险。 翟梦话少,偶尔应一两句,大部分时候都在低头打游戏。 倪雀坐在与江既迟所在驾驶座呈对角线位置的后座,她总也控制不住担忧地去看江既迟。 她一点也不相信江既迟说的没事,他刚才被挤得表情浮现明显的痛苦,手肘又一直抵着墙,哪怕没受什么严重的伤,肘部和后背肯定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淤血。 某一刹,她的视线通过后视镜和江既迟撞上,她心底一颤,装作不经意地低下眼。 * 将近凌晨一点,车子开进一个很漂亮的度假村,停在一栋三层别墅前。 进入到别墅,火锅的香味扑面而来。 看向餐厅的位置,一桌三个人正边涮肉边聊天。 地下室的方向隐约传来模糊的声响。 眼镜男问:“其他人呢?” 一个卷发女人回:“楼下两层是娱乐室,都在下面玩呢,要一起吃点吗?” 眼镜男大步走过去:“吃,顺便跟你们讲讲我们今天碰上的事有多惊心动魄!” 围桌而坐的还有一个穿浴袍的男人,和一个别着兔子发箍的女人,发箍女看见走进门的四个陌生女孩,神采亮起,扬声问道:“老板们,这哪儿来的漂亮小姑娘啊?还一来来四个。” 都是江既迟带过来的人,他简短地互相介绍了下。 发箍女很是热情:“别拘束昂妹妹们,反正是三位老大请客,你们随便玩,楼下有棋牌室、影厅、台球室,一楼有桑拿间,后院有温泉,楼顶有泳池。想干什么干什么,要是想玩的地盘被男同志占了,我去给你们赶人腾位置。” 浴袍男也很和善地笑笑:“现在也挺晚了,你们要是累了想休息的话,可以直接上二楼,二楼是酒店式装修,有二十多个房间。门上没挂‘有人’的,你们都可以住。” 陈小禾毫不拘谨:“赶人就不用了,谢谢你们,谢谢江总、孟总,还有安总,”挨个谢完,她又冲室友们道:“走,咱们先上二楼挑房间去。” 翟梦、叶槐、倪雀紧随其后也道了谢,翟梦、叶槐跟着陈小禾一起朝旋转楼梯走去,倪雀却是脚步一拐,往餐厅的方向走了两步。 涮肉三人组里加了个眼镜男,眼镜男已经开始一边涮肉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起了今晚在天河广场遭遇的踩踏事件。 倪雀轻声开口:“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一下,请问这里有没有医药箱啊?” 发箍女最先抬头:“怎么了,要医药箱干什么?谁受伤了吗?” 江既迟正侧头和旁边的孟歧征说话,闻言话语微顿,朝倪雀瞥去一眼。 倪雀背对着他,冲餐厅的方向说:“刚才在广场上有些混乱,江老师好像受伤了,医药箱给他用的。” “江总受伤了?”发箍女从座位上起身,朝玄关走去,“医药箱有的,我下午好像有看到来着,等我去给你拿。” “谢谢。” 孟歧征也听到了,聊天话题中断,问江既迟:“你受伤了?” 一旁的安可璇也上下打量一番江既迟:“伤哪儿了,倒是半点没看出来。” 江既迟不着痕迹地抻了抻泛着细微疼痛的后背,反问:“我看着像有事的样子?” 孟歧征疑心道:“没强撑?” “我刚开了一路的车,这要是强撑那我还能靠谱么。” 安可璇看了眼跟人屁股后头去拿医药箱的倪雀,转过头来,促狭道:“江,这位小朋友好像有点紧张你啊。” 江既迟没说话,抬起眸光,视线驻足在倪雀身上。 孟歧征别有意味地拍了拍江既迟的肩,说要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先一步上楼了。 安可璇学着孟歧征的样子,也拍了两下江既迟的肩,接着也回了自己房间。 * 倪雀拿到了医药箱,往旋转楼梯走去。 江既迟倚在那儿等她。 把医药箱递过去后,倪雀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被江既迟叫住:“倪雀。” 倪雀回过头。 江既迟拎着医药箱,朝她靠近。 倪雀有点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他越靠越近。 倪雀竭力地克制住自己,才没往后退——她潜意识里认为,往后退这个动作代表心虚,像影视作品里对男主心存旖念的女主因无法直面对方的贴近,只得一步步向后。 所以她一动不动,把自己牢牢地钉在原地。 仿佛只要她不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便还没有侵蚀她。 直到江既迟停在距离她很近、很近的面前。 他拎起医药箱晃晃,看着倪雀的眼睛:“给了就走?” 倪雀直觉不太对劲,眨了眨眼:“不……不然呢?” 江既迟将医药箱往倪雀跟前推进了几厘米,身体微微倾向她,语气既玩味又正经:“我刚问了,他们都不觉得我有伤。那你这医药箱给了我,我让谁给我抹药?” 第39章 喝水 谁……谁给你抹药? 当然是找个男的给你抹啊! 倪雀在心里是这样回答的,面上却是挺认真地问:“他们觉得你没伤,你就说没伤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1章 “我一个大男人,别人认为我没伤,我总不好非说自己有伤,显得,”他顿了顿,露出一副有点为难的表情,“……自己很不坚强的样子。” 倪雀觉得江既迟这番话说得怪怪的,像是在把自己往一个诡辩的逻辑圈里带。 她在心里盘了一下江既迟的逻辑,发现确实不对,于是说:“你把伤口展示给他们看一下他们不就信了吗?而且你刚才只和你那两个合伙人说话了吧,这儿还有其他人呢,你是他们老板,你说你受伤了,让他们给你抹下药,他们一定不会怠慢的。” 倪雀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但江既迟听完,只是注视着她的眼睛,好半晌不说话。 倪雀被他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又因为距离太近,她感到自己头皮都是麻的。 就在她扛不住江既迟的目光想要后退几步时,江既迟垂下那只拎着医药箱的手,轻声一笑,站直身体:“和室友玩去吧,药我会抹的,谢谢。” 他说完转身就上了楼梯。 倪雀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刚才发生的来自江既迟的撩逗的小插曲,是自己恍惚之下拂过眼前的一个梦。 * 已经是后半夜,生物钟敲响了疲惫的信号。 倪雀泡完温泉就回了房间,翟梦也是,只有陈小禾和叶槐精力比较旺盛,两人换好浴衣后,拎上外套,就一道兴致勃勃往地下娱乐室去了。 倪雀靠坐在床头,刷着朋友圈,很多人发了新的动态。 大部分人发的都是告别过去一年,展望新的一岁。 也有人和她一样,去了天河广场跨年,在朋友圈里吐槽人太多,险些出事,感叹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的。 倪雀给三个室友新发的朋友圈都点了赞、留了言,然后手机抵着下巴,琢磨着也发点什么。 她点进相册,选了两张图,敲下“平安喜乐”四个字,刚要发表,手指一顿,加了几个字,最终发了出去。 ——我们都平安喜乐。 两张图片分别是无人机排列而成的“新年快乐”,以及最后千架无人机一齐向下俯冲时流星坠落般的盛景。 时间太晚,点赞留言的人不多。 倪雀回复完一条留言,打算关上手机睡觉,突然,某个熟悉的头像出现在点赞框内,倪雀心跳倏而漏了一拍。 很快她又在心里吐槽自己。 只是点个赞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刚要退离微信,有新消息进来,来自刚才那个熟悉的头像。 心脏大概是出了什么毛病,刚才还漏跳,现在又蹦得飞快。 倪雀点进和江既迟的对话框。 一连数条。 江老师:【药抹完了】 江老师:【好物分享】 江老师:【图片jpg】 江老师:【早点休息,晚安】 倪雀点开那张被江既迟称作“好物分享”的图片。 是晚上在天河广场,叶槐给她拍照时,江既迟拍下的。 当时她正依照陈小禾的提示,抬着两只手,揪住自己两边的耳朵,摆出所谓的“耳朵痛”的动作。那个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没来由朝江既迟的方向看去一眼,结果一侧头,就见他举着手机正对着自己,接着便是“卡嚓”一声,画面定格。 倪雀垂眸看着。 照片上的自己,头戴一个毛茸茸的龙角发箍,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有些呆。 好物分享? 好物? 是指照片上的自己? 还是指这张照片构图、氛围什么的拍得好? 想起之前问他为什么拍自己,他回答说“因为好看”。 倪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早已卸了妆的脸,心说,虽然看着呆呆的,但好像,还真的有点好看呢。 那就……姑且当他说的“好物”,是指自己吧。 倪雀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她点击原图下载,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因为睡得比较晚,第二天早上倪雀比平时起得晚了点,然而当她下到一楼时,发现整个客厅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倪雀走进厨房,打算烧壶热水,又怕水滚沸时声音太大吵醒其他人,便只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对着滤水管接水。 水流很细,水接得很慢,在这种绝对的寂静里,那持续而悠缓的接水声,跟在催眠没什么两样,倪雀站着都有点犯迷糊,大脑也不自觉放空,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走了进来。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距离她很近地响起:“我还以为是谁大早上在梦游,待这儿一动不动。” 倪雀接水的手一抖,纸杯里的水溅出来一点。 她彻底从那催眠的水流声中回过神来,低头一看,纸杯里的水几近装满,快要溢出了。 她忙把水龙头压下,同时转过身:“……江老师。” 江既迟低眸扫过她被水溅湿的手背:“下来喝水?” 倪雀说:“嗯。” 江既迟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纸杯:“别喝这个。” 手顿时空了,倪雀问:“为什么?” “不够卫生。” “这不是过滤水吗?” “那也未必卫生。” “……哦。”倪雀慢吞吞补充,“其实,所有的吃的喝的,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卫生的。” “当然。” 江既迟把那杯水放在一侧的大理石台面上,拉开下方的橱柜门,里面堆着两摞成箱的矿泉水,江既迟俯身抽出两瓶,拧开其中一瓶的瓶盖后,摁开台面上放着的烧水壶,将纸杯里的过滤水,连同一瓶矿泉水一起,倒了进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2章 “烧水壶消过毒,是干净的。”他一边摁下烧水壶的壶盖和开关,一边说,“进到肚子里的东西,能讲究的还是要讲究,过滤水烧开了再喝会比较好。” 倪雀像受教的学生似的,说“好”。 片刻后,她压低声音询问江既迟:“一楼的房间也有人在休息吧,水开了会不会吵到他们?” 江既迟偏过头来看她,见她一脸谨慎严肃,到嘴边的回答一个字一个字掉回肚子里。 他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又落下,作出和倪雀如出一辙般的严肃表情:“嗯,这里隔音不太好,容易把人吵醒,要不你把厨房的门关上吧。” 倪雀站的位置离厨房门不远,江既迟说完,她点了下头,不作他想就去关门,手搭上门把手往外合了一半,蓦地顿住。 关门? 这门一关,她不就和江既迟独处于一个相对私密且狭小的空间里了吗? 被人看到,不,即便不被人看到,也很奇怪吧? 而且,江既迟方才说话的语气…… 倪雀把着门把手,扭过头,就见江既迟倚着岛台,单手支着下巴,脸上是抑不住的笑。 果然…… 被耍了。 倪雀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里的隔音怎么会不好。 地下室吵翻了天的噪音,传到一楼也仅仅是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模糊声响,区区水烧开的声音,又怎么可能会把关着房门睡觉的人吵醒。 手从门把手上垂了下来,倪雀有些尴尬,也有些不解。 江既迟这是在逗她吧? 为什么要逗她? 有什么意义吗? 还有先前让抹药也是。 都让她有一种……被撩拨的感……不对,不是感觉,是错觉。 是她想多了。 江既迟刚才说的,就是一个正常的提议,只是逗一逗她而已。 他的言语、神情都点到即止,如蜻蜓点水,让人多分辨一秒都有种解读过度的羞惭。 于是倪雀很快就停止了那些无意义的胡思乱想,不解没有了,只剩下微妙的尴尬,她没什么技术含量地搬出个早已丧失时效性的话题:“你怎么下来了?” 水烧的不多,没一会儿就烧开了,白雾从壶口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开水滚沸的声音咕噜咕噜作响。 很快,“答”的一声轻响,烧水壶开关弹起。 江既迟拧开刚才一起拿出来的另一瓶矿泉水,倒满纸杯的一半,又倒了一小半刚烧开的水进去,然后端给倪雀,同时答说:“我也喝水。” 他没有揭穿倪雀话题转移得有多生硬。 倪雀接过纸杯:“哦。” 嘴唇贴上杯沿,抿了一口,水温刚刚好,热而不烫。 她看见江既迟又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给他自己也兑了一杯,矿泉水占了纸杯三分之二满,热水只掺了一点点,像是……就意思一下。 不如直接喝矿泉水——倪雀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她贴墙站着,垂眸喝水,江既迟倚着岛台站着,也在喝水。空间里好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细微的吞咽声和轻浅的呼吸声。 两个人的这两种声音错开又交叠,莫名显出一种似是而非在纠缠的意味。 倪雀认为一定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心理活动出了问题,否则为什么只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喝水她都会觉得氛围如此诡异。 她速战速决地一口气把水喝光,然后捏扁纸杯扔进垃圾篓,装作很平静的样子,对江既迟说:“江老师,我喝完了,我先上去了。” 江既迟喝个水喝得像在品酒:“好。” 倪雀有如被关的囚犯听到了刑满释放的信号一样,转身就走出了厨房,只是走了两步,她又停下。 在原地纠结了两秒,她回过身:“江老师。” 他好像在想事情,闻言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她脸上。 倪雀摸摸自己的手肘,又反手摸摸自己的背,说:“你一会儿,记得还要再抹药。” 第40章 玩牌 江既迟又回了一个“好”。 提醒得到了回应,倪雀没再停留,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趴在床上,倪雀打开存在手机里的电子版的期末复习资料,看了起来。 然而,刚才在厨房里产生的情绪涟漪,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归于平静,倪雀看复习资料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不觉中,她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她摸到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倪雀吓一跳。 这睡的毕竟是别人租的场地。 起太早不合群,起太晚又显得太懒。 不过怎么也不该起这么晚,这个点估计午餐都快准备完了,她应该早点下去帮忙的。 倪雀懊恼地出了房间,到了楼下,果然大部分人已经起床了。 倒是午餐不用自己动手,来这里之前,每一餐都已经预定安排好了。当然,如果有想在别墅里另行烹饪的,可以自带食材,比如凌晨一点多他们来时碰到的那个三人火锅局。 此时正有负责这栋别墅的管家在敦促服务生上菜。 餐厅里有四张长桌,桌上都铺着白色亚麻质地带蕾丝花边的桌布,这会儿桌上上了不少菜,都是摆盘精致、卖相极佳的西餐。 倪雀走去叶槐和翟梦身边,她俩都起了,一个在打游戏,一个歪在另一个的肩膀上边打哈欠边刷狗血短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3章 倪雀坐下后,脑袋搭在了翟梦空着的那一边肩膀上。 翟梦八风不动地打着游戏:“今天起这么晚?” 被她这么一问,倪雀又想起早上在厨房里发生的事情,明明也没有什么,可一想到为什么会有种心跳微微失衡的感觉。 倪雀心虚地“嗯”了声,回答说:“上午趴床上看手机里的复习资料,不小心睡过去了。” 她说着,眼球缓缓转动,视线扫过四周,没有看到江既迟。 翟梦腾出一只手,拍拍她的头:“真难得。” 过了两分钟,陈小禾也下来了。 菜正好上完,众人起身,过去落座,倪雀刚坐下,就看见旋转楼梯上往下走的一道黑色身影。 他还穿着早上在厨房时穿的那件毛衣,圆领,袖口和下摆略宽松,看起来很柔软。 大家的座位坐得没什么规律,不分什么上司和下属,哪空着就坐哪,至多就是几个关系相对好的,会往一块儿凑。就像倪雀她们宿舍四个,虽然陈小禾和叶槐经过昨晚的地下娱乐室之征,已经和不少人熟络起来,但她们四个毕竟关系更铁,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一起。 江既迟下来后,也坐到了她们这桌。 倪雀看了眼离他过来的方向更近的那两张桌子,明明也有好几个多余的空位,不知道他为什么没选择就近落座。 尤其孟歧征还在其中一张桌旁坐着。 一路过来,江既迟说了好几句“中午好”回应大家的打招呼,包括倪雀几位室友的。 最后他微微偏头,对上倪雀的视线,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倪雀这才后知后觉从他走在旋转楼梯上起,自己就一直在看他。 倪雀收回视线:“……没怎么,江老师中午好。” 江既迟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目光在她脸上逗留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室友都叫我学长,你还叫我老师,辈分是不是有点乱?” 倪雀愣了愣。 江既迟说这话时,声音没有刻意收着,同桌而坐的人基本都能听清。 陈小禾是最先接话的,她说:“好像是有点乱哦,但是我们要和雀雀一样叫你老师吗?很奇怪哎,你就比我们大五六岁,也没给我们上过课。” 说完又想起什么,问:“讲座不能算吧?” 江既迟说:“嗯,不算。” 他去看倪雀:“所以倪雀,你换吧。” 倪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自重逢以来,她一直都是叫他江老师,他分明也是默许的。 倪雀动了动唇,发现竟难以启齿。 真是神奇,十六岁那年,她千方百计也要逃避喊出口的“江老师”三个字,在她十九岁这一年,竟然成了她挡在身前的盾,她不想要扔掉,想竭力捍卫。 如同凌晨他朝她靠近,而她把自己钉在原地坚持不后退时一样。她在很努力地向自己证明,她没有像十六岁那年一样,放纵自己的心沉沦在江既迟这片海。 因为那样会溺死,她永远靠不了岸。 “江老师”这三个字,自带距离属性,每喊一次,都有如一个充满警示的咒语,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辙。 她怕的不是重新喜欢上这个人自己会有多卑微、多无望,而是这种喜欢,肯定会打扰到他,就像当年他会撕掉那张扉页,会提前改签机票离开一样。 而她不想再一次失去本可以得到的扉页,也不想再一次被悄然无声地远离。 所以现在就很好,继续叫他“江老师”就很好。 她不想改口。 倪雀还沉默着,一个江既迟公司的同事开口道:“其实叫不叫老师的,和年龄差倒没关系,职场里大家都这么互相叫。不过老师这种叫法,虽是尊称吧,但距离感挺重的。你们和江总既然有学长学妹这层关系,那就这么叫呗,多亲切,我们想这么叫还不能够呢。” 这个同事的话前半句是在回应之前陈小禾说的,后半句是比较轻松随意的调侃,是对倪雀说的。 没有人知道倪雀此刻内心在进行着怎样的心理活动。 她这想法有点轴,还是那种冷僻的轴,哪怕是知道她喜欢江既迟的翟梦都未必能猜得到,所以在座所有人,包括翟梦在内,都认为她改叫江既迟“学长”没什么问题。 倪雀感觉自己陷入了被“围攻”的境地里,而她不想妥协。 就在她因沉默过久而要显出异样的时候,江既迟又笑了笑,说:“我突然觉得江老师也挺好的,唯一一个人这么叫我,换了还怪可惜。” 倪雀抬头看他,心里重复着他说的“唯一”这个词。 江既迟回看她:“反正也不用我给批改作业,对吧?” 倪雀:“啊?” 其他人:“……”好冷的笑话。 江既迟夹了个沾了香草酱的口菇,送进嘴里前说:“那就这么叫吧,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他兴的话题,也是他解的围。 倪雀还有点茫茫然。 * 午饭吃完,除了个别想去补觉的,大部分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娱乐。 有人勾肩搭背直奔地下室,有人就地散步消食,决定一会儿上去顶楼比赛游泳。 依旧戴着兔子发箍的那位姐姐叫文莱,是长空科技的营销总监,她拿出一副骰子,问有没有要玩二十一点的。 陈小禾拉着宿舍三人一起响应了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4章 江既迟走了过来:“还能加人么?” 文莱说:“江总要玩,那必须可以啊。” 安可璇就在一旁,闻言也加入了进来。 江既迟歪头,问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孟歧征:“孟总要不要一起?” 孟歧征抬眼,摁熄手机,起身走到茶几附近的沙发上坐下。 文莱激动地摇了摇手中的骰盅:“我已经开始期待游戏开始了。” 所有人都围着茶几席地而坐,安可璇拽了下孟歧征的裤脚:“孟,你还是下个凡吧。” 孟歧征只得纡尊降贵地背靠沙发坐在了地毯上。 “四位小同学,三位大老板,”文莱不知从哪儿又摸出来一副纸牌,放在茶几一角,“既然是玩游戏,输了就得接受惩罚,加一副无伤大雅的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选一个意思意思一下,可以吧?” 翟梦看了眼那副牌:“这个意思意思,大概是什么程度的?” 文莱说:“大概就是问谈过几次恋爱,或是现场找个异性一起情歌对唱这样。还行?” 翟梦偏头询问几位室友是否能接受。 叶槐和陈小禾表示没问题,倪雀也觉得还好,点点头,说可以。 三位大老板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文莱简要说了下规则,给每个人发了一枚骰子和一个骰盅。 “道具有限,我就不参与了,只坐庄。一局结束,你们几个直接比点数。现在你们可以摇自己的底骰数了,别让其他玩家看见。” 文莱说完,所有人摇起了自己手边的骰盅。 摇完,倪雀轻轻打开一条缝,看了自己的底骰数一眼,是1。 待玩家都看完各自的底骰数,文莱开始逐个给他们发点。 第一轮和第二轮毋庸置疑,玩家都接受了庄家的发点。这两轮倪雀被发到的点数分别是3和6。 等到第三轮的时候,安可璇放弃了庄家的发点。 倪雀猜想她的底骰数,以及第一、二轮的点数都非常高,加起来大概率已经是18或者逼近18,再加点数可能会爆。 第三轮发点,倪雀被发到的是5。 她现在的点数加起来一共是15。 是一副非常让人有安全感的好牌。 下一轮发点,无论发到什么,她都不会爆,要是有幸发到个6,直接满点,坐着等赢就好。 她这局运气不错,第三轮果然被发到6。 第四轮发点时,倪雀选择了放弃,和她一起选择放弃的还有翟梦、陈小禾。 目前场上参与发点的玩家只剩下江既迟、孟歧征、叶槐。 第四轮发点结束,倪雀扫了眼茶几上的所有骰子,除底骰数外,他们三人可见的总点数分别是16、14、11。 接着是第五轮发点,江既迟被发到的是2,孟歧征是4,叶槐是1。 江既迟和孟歧征不约而同做了个向后靠的动作。 文莱于是问叶槐:“你还要吗?” 叶槐看了看众人面前可见的总点数,咬了咬牙:“要!” 文莱摇了摇手中的骰盅,摇出一个5。 不等文莱把骰子递给她,叶槐直接就地一瘫,脑袋一埋,长叹一声:“啊我死了。” 第一局结束,所有人亮出自己的底骰数,各玩家的总点数顿时一目了然。 陈小禾:20 倪雀:21 翟梦:19 安可璇:18 江既迟:21 孟歧征:21 叶槐:22(爆) 叶槐从地上撑起身子:“我选大冒险。” 文莱洗了洗大冒险的牌,递到叶槐面前,叶槐抽了一张,念出来:“给喜欢的人介绍对象,最少坚持三分钟。” 安可璇“哇哦”一声:“这个有意思。” 叶槐舒了一口气:“就是给我们家张鹤打电话,给他介绍个对象呗,还行还行,我这就打。” 倪雀左边坐着翟梦,她凑到翟梦耳边,小声道:“这个大冒险有点坑。” 翟梦:“嗯?” 倪雀说:“这幸好是叶槐,换别人,首先得承认她有一个喜欢的对象。” 翟梦:“还真是,一个大冒险,顺便套路了一个真心话。” 那头,叶槐拨出去的电话已经被接通。 要坚持三分钟呢,不短,叶槐放慢了语速,温柔道:“小张同学,您好。” 被公放的扬声器里传来张鹤略带惊恐的嗓音:“怎么了宝贝,缺什么了吗?链接你发我,老公这就给你买。” 抱着叶槐胳膊的陈小禾差点笑出声来,立马捂住嘴。 叶槐开始进入正题:“是这样的鹤鹤,我给你介绍个女孩子好不好?” “什么?”张鹤的声音听起来愈发惊恐了,“你在说什么啊宝贝,你是在考验我吗?” 叶槐坚持贯彻游戏精神:“你觉得雀雀怎么样?就我们宿舍的倪雀,高高瘦瘦,漂漂亮亮,最关键的是,和你一样也是个学霸。” “……” 倪雀原本在认认真真当看客,突然就成了电话play中的一环,她一脸懵地睁大了眼睛。 翟梦拍拍她的肩,用气音说:“安,只是游戏。” 围茶几而坐的人也都看向了倪雀,倪雀有些无奈,肩膀一松,下巴耷拉在翟梦肩上。 电话那头的张鹤已经不足以用惊恐来形容了,他已然自觉地开启了自我检讨模式,从三天前做实验太晚回宿舍一不小心睡着了忘了给叶槐打电话,反省到五年前高三课间给班上一个女生讲数学题讲了十分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5章 叶槐忍着笑,沉浸其中:“鹤鹤你很好啦,你没有错。我就是觉得我们雀雀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呀,温柔善良谦卑上进,尤其特别乖,你们男……” “哗啦——” “笃笃笃笃——” 叶槐话没说完,一个骰盅突然从茶几上摔了下去,恰好摔在没有铺地毯的瓷砖上,里面大量的骰子溅开,又咕咚着向四周滚去。 动静实在太大,电话被打断,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刚才在慢条斯理收集众人面前骰子的江既迟。 “?” 江既迟指尖捻着一枚骰子,一脸泰然地摊了摊手:“不好意思,背有点疼,不小心手抖了一下。” 第41章 惩罚 电话那头的张鹤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三分钟的惩罚在进行到两分零四十二秒时戛然而止,叶槐窝到一边开始哄男朋友。 这头,众人发懵之际,倪雀最先探头看向江既迟,神色透着几分紧张:“你今天有抹药吗?” 江既迟随手捡起脚边的骰子,闻言抬眸瞥她一眼:“嗯,抹了。” 安可璇“嘶”了声:“江,你背疼,为什么会导致你拿在手中的骰盅摔出去呢?我可没有撞到你。”她说完又问坐在江既迟另一边的孟歧征,“孟,你刚撞到他了吗?” 孟歧征反问:“我看起来很好动么?” 显然其他人对于被江既迟拿在手中的骰盅摔出茶几之外这一点也感到有些困惑——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叶槐那通电话上,没人关注到其他。 江既迟继续捡着骰子,神色自若地解释:“应该是背上的伤牵扯到了手部的神经,导致了手抖,东西就摔出去了。” 陈小禾点点头:“难怪。” 文莱接过江既迟递来的骰子,放进自己刚捡起的骰盅中,问:“江总,你背疼你刚还靠沙发啊?” 江既迟说:“可能就是因为靠了沙发所以才会疼得牵扯到了手。” “……” 只有倪雀满脸担忧地看着江既迟。 江既迟之所以会受伤,都是因为在广场上护着自己。 她对江既迟道:“江老师你背疼的话,要不上去休息吧?” 江既迟视线扫过在座玩家,一副很是抱歉的样子:“我不小心摔这一下骰盅,让大家扫兴了吗?” 倪雀感觉自己头顶被扣了一顶大锅,立马否定:“没有的。” 翟梦拽了拽倪雀的衣服袖子。 倪雀收回探出去的身子:“怎么了吗?” 翟梦说:“我闻到了茶的清香。” 倪雀环视了一圈:“有人在泡茶吗?” “算了,你不懂也没事。”翟梦捏捏她的胳膊,“雀,曾经觉得奢侈的梦,或许可以做做。” “什么?” 翟梦高深莫测地冲她笑了笑:“万一实现了呢。” * 江既迟没有上楼去休息,第二局游戏原班人马继续。 倪雀摇了摇面前的骰盅,给自己摇出来的底骰数是4。 经过刚才那一局,倪雀决定这回选择保守的玩法。 上一局江既迟和孟歧征的玩法都比较激进,最后一轮发点但凡运气差点,他们可能就会爆掉。 这种几乎拼运气的游戏,只要有冒进者在,做一个保守党,落败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 所以当发点进行到第四轮,倪雀隐藏的底骰数和暴露出来的骰子,加起来总点数达到17后,倪雀退出了下一轮的发点。 而那两位冒进玩家,江既迟和孟歧征,他俩的可见点数很快就到了一个15,一个17,都已经这么高的点了,两人还要求继续发点。 等到发点结束,所有人拿起面前的骰盅,露出下面的底骰数时,倪雀一下子傻眼了。 陈小禾:19 翟梦:21 安可璇:20 江既迟:20 孟歧征:21 叶槐:18 而她自己……17。 爆是没爆,却垫了底。 可见她是保守过了头。 倪雀在心里叹了口气,迎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还有文莱递到自己面前的已经分好了真心话和大冒险的牌,她愿赌服输地一指:“真心话吧。” 刚才叶槐选大冒险,还被套路了一个真心话,她不能让一轮惩罚占了自己便宜。 然而,可能是她的好运气都在第一局游戏中耗尽了,倪雀抽完牌,翻到反面看清问题的一瞬间,差点两眼一黑。 “什么什么?”陈小禾就在倪雀旁边坐着,她一眼就发现倪雀的神情居然有点游离,“怎么这副表情?” 她抽走倪雀手中的牌,拿过一看,念了出来:“初吻是在多少岁?” 如果刚才倪雀的表情没有暴露什么的话,陈小禾肯定会说“我们雀雀恋爱都没有谈过,怎么可能有过初吻”,然而现在陈小禾有点不确定了,她看着倪雀漫上耳根的诡异的红:“不、是、吧?” 叶槐也反应过来:“雀雀,你……” 她本来想说“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但考虑到这儿还有其他人,贸然说出“没谈过恋爱,却没了初吻”之类的话,可能会让人误以为倪雀是个随便的人。 叶槐于是硬生生地临时改了口:“……你都没有和我们讲过,咱们还是好姐妹吗?!” 倪雀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往江既迟的方向看,她甚至不敢让自己的余光辐射到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6章 他也许在看自己,看这个曾经胆大包天的进犯者,然后露出了嫌恶或者鄙夷的神色。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他一向是个涵养极好的人,哪怕真的讨厌,也未必会表现在脸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江既迟早就忘记了。 这种经历,想起都会令人感到不适吧,换作是她,肯定也恨不得失忆忘个干净。 倪雀坐在原地,内心难堪至极。 不是在看到问题的一瞬间表情露出破绽令她难堪,而是在她抽到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无地自容。 因为江既迟在场。 和江既迟重逢以来,倪雀总有种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 当年那个偷亲的举动,就是她踏在脚下的那块冰。 她要装作没发现江既迟知道自己偷亲他的事情。 也要时刻提醒自己人生不能再一次陷入同一条河流。 所以每每和江既迟相处时,她内心深处总有一块地方,警笛声持续嗡鸣,警示她要谨慎。 别轻易聊想当年,更别触碰那个偷来之吻。 否则,冰面裂了,她和江既迟现在的和谐就有可能被打破,她将坠入未知暗河。 眼下一张真心话的牌,就让脚下的这块冰岌岌可危。 倪雀几乎束手无策,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江既迟忘记了自己当年偷亲他的事。 他应该忘记了吧。 不,不是应该,是肯定,否则那天在湖边见到第一面时,他就该视而不见,而不是朝自己走过来。 在这般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既定事实的自我催眠中,倪雀硬着头皮答:“十六岁。” 安可璇漂亮的眉毛一动:“哇哦~” 倪雀这个答案应该是惊到了不少人,毕竟她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很乖的,在学生时代只顾埋头读书的女孩子。 没想到初吻在十六岁时就没了。 文莱八卦了句:“十六岁?早恋哦?” 额…… 倪雀想,如果暗恋算早恋的话,那应该是的吧。 看倪雀没说话,叶槐接道:“早恋挺好啊,早恋觉悟多高啊,好男人就是被我们这种早恋人群早早锁定住,禁止流通到市场的。” 文莱“哎”道:“我可没有攻击早恋的意思啊,早恋ok啊,我还很遗憾我读书时候没早恋呢,痛失一段可以与人语人生的青春经历。” 安可璇却是抓取了另一个关键词,她指指自己右边的两位男士:“这儿还有两位还在市场上流通着呢。” 陈小禾托着下巴问:“可璇姐姐,你这算是认证江总和孟总是好男人吗?” “这我可没说啊,”安可璇朝陈小禾挤挤眼睛,“我刚才的意思是,这两位呢,因为太滞销,所以尚在流通中。” 叶槐插话道:“可这是为什么呢?”毕竟两位老板有钱有颜的。 安可璇说:“还能为什么呀,大概是一个性格太好,一个性格太不好吧。” 她一说完,性格太好的那位江总笑了笑,性格不太好的那位孟总作势要起身:“还玩么?不玩我走了。” 安可璇隔着一个江既迟拉住了孟歧征的胳膊:“玩,当然玩,别走啊。” 那个让倪雀难堪不已的话题就这样不知不觉被岔开了。 游戏再次继续。 后面几局的输赢主打一个风水轮流转。 事实证明,冒进派确实不可能一直成功。 孟歧征和江既迟不是你爆就是我爆,或者两人一起爆。 孟歧征输的那局,选的真心话,他抽到的问题是有没有看过爱情动作片,只见孟总翻牌看到问题的那一秒一张俊脸黑沉黑沉的,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错觉。 回答完“看过”后,他起身去拿了两瓶红酒过来,于是从下一局开始,众人就多了个选择,不想回答的真心话或是不想完成的大冒险,可以用喝酒代替。 不过江既迟没有选喝酒,他单人爆的那局,和他跟孟歧征一起爆的那一局,他选的都是真心话。 第一回他抽到的是个关于生活方面的不痛不痒的问题,至于第二回……江既迟抽到牌后,看了眼,像是也挺意外的,极轻地挑了下眉,神情有几分意味不明。 “是什么?”安可璇问。 江既迟不紧不慢地念道:“初吻地点在哪?” 他一说完,众人的八卦魂顿时燃烧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江既迟,包括倪雀。 不过其他人看过去之后,目光就直接扎根在江既迟脸上了,只等他说出答案。倪雀却是看了一眼后,就不动声色地敛了眸,食指指尖不自觉地掐进了大拇指的指腹里。 江既迟手指摩挲着牌面,没说话。 安可璇忍不住问:“江,你初吻还在?” 孟歧征直接把酒推到江既迟面前:“你要不方便说你就喝酒,磨叽什么。” 江既迟把酒瓶往回推了推,笑着回答安可璇:“不在了。” “不在了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一把年纪了初吻还在觉得丢人不好意思说呢。”安可璇眨了眨眼,充当着所有人的嘴替,“所以呢,是在哪儿没的?” 安可璇问完,江既迟的目光似乎往某个方向偏移了一下,但并没有落定在某个具体的人或物上面,很快,又收了回去。 接着,他终于答:“宿舍。” “宿舍?”听得正上头的文莱瞳孔微微放大,“男生宿舍还是女生宿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7章 文莱话音刚落,倪雀掐着指腹的指尖顿了顿,随即陷得更深。 江既迟的神情依旧四平八稳:“如果下一局我输了并且抽到这个问题,我再回答你。” 叶槐却问:“文莱姐,答案是宿舍这么震惊吗?” “不怪我们震惊,我们就没见江总对哪个女的感兴趣过,”文莱说,“他这一说宿舍,我不得想到他可能喜欢男的吗?你想想,在宿舍里接吻,最大可能且最合理的推测,是不是就是和室友?” “……” 叶槐突然就想起之前去听江既迟讲座,倪雀说到江既迟从没谈过恋爱时,翟梦提出江既迟可能是个gay的猜想,没想到…… 她侧头和陈小禾对视一眼,陈小禾转了转眼珠,看来也想到了。 江既迟又开始收集起了茶几上的骰子,同时说:“winner,你作为长空科技的营销总监,如果对目标客户的判断有失水准到这个地步,我会解雇你。” 文莱闻言,不假思索:“江总我错了。” “您是绝对的异性恋,您很快就会遇到属于您的真命天女。”文莱一边说,一边慇勤地倾身去拈骰子,“江总,我来吧,这种小事怎么能劳驾您,您好生歇着。” 江既迟收回收集骰子的手,端起身侧放着的一杯水,喝了一口,顺便抬眸看了一眼那个正低眉看手机的女孩。 第42章 回校 没有人知道倪雀的内心正在历经怎样的煎熬。 她抽到一张有关初吻问题的牌就算了,好歹话题聊着聊着也岔开了。 谁能想到几局过后,江既迟也抽到个初吻相关的。 等江既迟说答案的那段时间里,倪雀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而当江既迟说出答案的一瞬间,“啪”的一下,她摔进了火盆里。 他答“宿舍”。 他的初吻竟然是发生在“宿舍”。 倪雀无法不对此想入非非。 是当年她偷亲他的那个男实习生宿舍吗? 江既迟他……把她那个胆大包天的偷吻,也当做是他的初吻吗? 还是说,他口中的宿舍,并非青螺镇的那个男实习生宿舍,而是他在国外读书时,抑或是现在在阑大读研的宿舍?又或者都不是,其实是个别的什么宿舍? 虽然听冯子业说江既迟没谈过恋爱,但……没谈过恋爱,并不代表就一定还留着初吻吧。额,毕竟,国外的环境比较开放,你要说亲个嘴只是出于礼节,那也是有可能的。更别说,现实社会中,很多亲密关系,也并不必然建立在情侣关系上,这和道德与否无关,只是一种双向的各取所需的选择。 所以,江既迟发生在宿舍里的那个初吻,未必就是当年被她偷走的,此刻也无法搬到台面上来的那个吻。 倪雀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她在这个结论中,渐渐安定,又渐渐落寞,就像火盆中烧尽的余灰。 直到翟梦突然扣了扣她的背,她才从假装低头看手机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抬头的瞬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等着她摇新一局的底骰数。 后面具体又玩了几局倪雀记不太清了,反正有输有赢,输了抽牌,她甚至做好了稳住表情,以及喝酒的准备,好在并没有再抽到有关初吻这种让她如坐针毡的问题。直到游戏结束,她都安然度过。 在别墅里吃过晚饭后,倪雀和室友们要回去阑大。 有个高管也打算今天回,说正好顺路,可以捎上她们,江既迟说不用,他来送。 安可璇用手肘撞撞旁边孟歧征的胳膊,说:“我说他碰上再尴尬的问题都不喝酒呢,原因在这儿啊。” 孟歧征淡道:“你才发现?” “你是在说我迟钝吗?” 孟歧征看她一眼,不置可否的意思。 安可璇才不跟他计较:“我感觉江今天有一点奇怪,难道他看上这四个姑娘中的谁了?” 孟歧征丢下一句“哦,你终于要发现了吗”,便抄兜走开了。 安可璇看着他的背影,鼻子哼气道:“孟歧征,你的冷漠要不要这么无差别攻击啊!” * 江既迟上楼拿了外套,手指上勾着车钥匙下来了。 四个女生正等在门边,他一下来,她们便打开了门往外走。 江既迟的车就停在别墅外。 他按下车钥匙,给车解了锁,叶槐拉开后座一侧的车门,坐了进去,陈小禾紧随其后。 倪雀走到另一边,也打算拉开后座车门,江既迟此时走到了副驾的位置,他喊了声:“倪雀。” 倪雀维持着门半拉开的动作,抬头看他。 江既迟打开副驾的车门:“你坐这儿。” 倪雀神情中表露出一丝迟疑。 江既迟笑了:“我是在副驾上放了仙人掌吗?” 倪雀不好说什么,“哦”了声,只得重新将手边的车门关上,走到副驾的位置。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车子发动。 江既迟问她们:“你们快放寒假了吧?” 陈小禾最先接话:“是啊,目前打听到的消息是,1月26号下午考完最后一门线代就放假啦。” “复习得怎么样?” 陈小禾肩膀一垮:“要歇菜。” “距离考试周还有一段时间,接下来好好复习,来得及。” 陈小禾没有太大信心的样子:“但愿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8章 叶槐将陈小禾肩膀一揽:“我们的追求很简单,不挂就行。接下来一起努力地临时抱佛脚吧。” 这时倪雀转过头来:“你们晚上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图书馆?” 叶槐和陈小禾齐齐往后一瘫。 叶槐一脸苦相,巴巴地说:“雀雀,今天歇一晚好不好?” 陈小禾手高高地举起:“附议!” 翟梦把她俩耷着的脑袋摆正:“昨晚你俩歇得还不够快乐吗?” 陈小禾说:“昨晚我俩没怎么歇,在玩呢,娱乐活动也是非常累身累心的。” 翟梦毫不意外,对倪雀说:“雀,不管她俩了,我跟你去。” “好的。” 从黄昏到夜幕降临,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阑大终于快到了。 倪雀看着不远处的校门,回程路上第一次主动跟江既迟说话:“江老师,就停到校门口吧,我们走去宿舍就行。” 江既迟说:“今晚我回宿舍住,可以把你们再送进去一点。” 他一说宿舍,倪雀又想起他那个“初吻地点在哪”的真心话答案。 “怎么了?”江既迟偏头看了她一眼。 倪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愣神了,忙说:“没怎么。”又补上一句,“好的。” 江既迟把车停在距离女生宿舍百来米远的一个岔路口。 四个女生道谢又道别,然后陆续下了车,两两手挽手往宿舍的方向走。 江既迟摁下车窗,叫了声:“倪雀。” 倪雀回过头。 夜风把江既迟额前的碎发吹得有点乱,路灯又给他优越的五官轮廓镀了层柔和的暖黄色的光。 江既迟手搭在窗沿,冲她道:“期末考试顺利。” 倪雀搭在小挎包上的手指轻轻绞了绞,她听见自己回了句:“谢谢江老师。” 车窗关上,车子驶走。 四个女生立在原地,陈小禾突然一歪脑袋,看向倪雀:“不对劲。” 叶槐的目光也转向倪雀:“我也觉得不对劲。” 倪雀很懵地承受着她俩的视线:“怎么了吗?” 叶槐问:“除了你之外,我们几个也都要期末了,对吧?” “……” 倪雀瞬间就有点明白她们要说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叶槐就偏头和陈小禾对视上,同时发出了疑问:“那为什么江既迟只祝了雀雀一个人期末考试顺利呢?” 陈小禾重重地点点头。 翟梦没参与进话题,她搭上倪雀的肩,带着倪雀往前:“我和雀一会儿还得泡图书馆,走了。” 叶槐和陈小禾跟上,两人边走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叶槐:“虽然雀雀和江既迟关系是最好没错,但咱们几个大活人在雀雀旁边站着呢,这种考试祝福,难道不是见者有份吗?我考试周在学校里迎面碰着个陌生人还送人一句考试加油呢。” “是呀,这和关系亲疏干系不大,至多事关人际交往。”陈小禾揪着眉毛很困惑的样子,“江既迟明明是个看起来就情商很高的人啊,刚才那一下,把咱们三个忽视得那叫一个彻彻底底。” “不理解,”叶槐摇了摇头,“期末考试顺利,加一个‘祝——你——们’很难吗?” 其中“祝你们”三个字,音加重、调拖长。 陈小禾眼珠子转了转,眸子一下变亮,她加快步子上前,一把抱住了倪雀的胳膊:“雀雀!” 倪雀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怎么了?” 陈小禾眯眼看她:“江既迟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 叶槐挤进倪雀和翟梦中间,歪头凑近倪雀:“是或不是,这是一个问题。” “……” 她们刚才那一系列分析倪雀其实都听到了,但她们的分析都建立在对倪雀曾经那段被无声绞杀的暗恋不知情的基础之上。 只有倪雀清楚,江既迟不可能喜欢自己。 对于江既迟临走前只对自己一人说了考试顺利这一行为,倪雀也找不到足够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她想,也许真的只是因为她和江既迟认识得久一点,她的名字,于他而言,叫起来更顺口一点。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回答了她们。 陈小禾思索两秒,偏头问叶槐:“是这样吗?” 叶槐又问翟梦:“梦梦,你觉得呢?” 翟梦伸手,将倪雀从她俩中间捞走:“咱们谁也别觉得了,雀觉得是怎样就怎样吧。” * 元旦过后,阑大校园里考试周的氛围越发浓厚。 倪雀的生活和之前并无太大不同,依旧是上课、混实验室、泡图书馆、做家教,只是时间安排上,更紧凑了些。 一眨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倪雀从图书馆出来,恰是闭馆时间,大量学生往外涌,倪雀被挤得跟人撞了下。 那一下撞得挺重,肩膀跟磕在了硬邦邦的墙上一样,有点疼。对方跟她说了抱歉,倪雀揉揉肩,回“没关系”,往外走的时候,她想起跨年夜那晚,在天河广场上,江既迟把自己护在他的身体与墙根之间的画面。 他的手肘和后背还因此受了伤。 也不知道现在他的伤口好了没有。 虽然她一开始也不知道他受伤程度如何,应该不怎么严重吧,毕竟当时他还能开车,第二天玩游戏时也跟个没事人一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9章 这么多天过去,那个跨年夜,以及元旦那天超出安全距离的相处所带来的余悸,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倪雀这会儿再想起江既迟,里子面子都镇静了许多。 往宿舍走的路上,她打开和江既迟的微信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江老师,打扰了,想问问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发完她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回到宿舍,洗漱、上床,睡前她回了不少微信消息,不过直到关上手机,也没收到江既迟的回复。 第43章 备礼 第二天清早,宿舍另外两个还赖着床,倪雀和翟梦早早洗漱完去食堂吃早饭,剥完手上一个茶叶蛋,倪雀解锁平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眼微信。 江既迟在凌晨一点多给她回了消息。 江老师:【伤?】 估计是问完就反应过来倪雀指的是什么,于是下一条就针对性地回复了。 江老师:【只是一点淤青和擦伤,已经好了】 还有几条其他内容的。 江老师:【我听说你们期末已经考完几门了】 江老师:【怎么样】 江老师:【我们小学霸,发挥得还行?】 “小学霸”是冯子业常对自己的称呼,之前听冯子业说,没觉得什么。 怎么到江既迟口中,倪雀听着就莫名有点脸热。 她将手里的茶叶蛋蛋黄塞进嘴里,拿起手机,敲字:【考完2门了,发挥应该不错的】 然后点击发送。 坐在对面的翟梦端起豆浆递到她嘴边:“消息晚回一秒钟死不了人,茶叶蛋蛋黄吃这么粗暴却有可能把人噎死。” 倪雀接过豆浆,喝了一口,慢慢吞咽完后开口:“谢谢。” “不用谢,”翟梦示意她手边,“看你的消息吧,刚才好像回了。” 倪雀愣了下,拿起手机。 果然,江既迟已经回复了。 江老师:【不愧是小学霸】 江老师:【真厉害】 倪雀犹豫着回点什么的工夫,江既迟又发来两个字:【加油】 这下没什么好纠结了,倪雀回了个“好的”的表情包。 江既迟之后没再回。 * 期末很快迎来尾声,考完最后一门科目,四个姑娘去了学校西门的美食城聚餐。 服务员陆续端上来四大海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四个姑娘边吃边聊起假期的计划。 陈小禾和叶槐都是明天的高铁,一个孤身一人回老家,一个和男朋友一起回老家。 翟梦是本地人,但家里人约好了今年去南方一滨海城市过年,已经定好了三天后的机票。 到了倪雀这里,大家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我假期留校。” 她说完,宿舍另外三位姑娘并没有太意外。 一个学期相处下来,几位姑娘对彼此的原生家庭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翟梦每隔一段时间周末就会回家一次陪家人;叶槐则隔三差五和父母打视频电话,甚至还会和男朋友的父母通电话;陈小禾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每晚都要和爸爸妈妈或爷爷奶奶联络感情,熄灯前的宿舍里总是充斥着她哼哼唧唧的撒娇声。 只有倪雀不一样,她好像和家里人没什么联系。只偶尔几次,听她和一个叫刘婶的人打过电话。 对此陈小禾和叶槐都问过。 她们八卦,但并不八婆,每次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特意探究。 倪雀也断断续续地回过几句。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家里现在就爸爸和奶奶,但发生了一些事,我和他们关系不太好。我……不准备和他们有什么往来了。” 最后一句信息量有点大,听着是和家里人断绝来往的意思。 陈小禾当时问了一句为什么。 倪雀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事情,手指掐进指腹,嘴唇都抿得有点发白:“我……不太好说,可以不讲吗?” 她的表情足够说明她此刻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有多不堪回首。 大家都是互联网资深冲浪者,世界各个角落里的奇葩事见识过不少,隔着屏幕看个社会新闻惊掉下巴是常有的事。 而原生家庭是诞生奇葩新闻的重灾区。 宿舍几个姑娘听倪雀这么说,非常妥善地把自己的好奇心、探究欲收了起来,没再多问,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 所以对于倪雀家里的事,宿舍三位姑娘只知其表,不知其里。 眼下倪雀说她假期留校,她们也没有表现得一惊一乍地问为什么,反而关心地问道:“你和学院还有宿管提前申请了吗?” “假期水房还供热水吗?你到时候要没热水用怎么办啊?” “食堂会不会开?过年期间外卖是不是也不好点?” “一个人过年多孤单啊,你要不跟我一起回老家好了。” …… 倪雀听着她们一句接一句的关心,心里暖暖的,挨个回答说:“半个月前辅导员有发通知,那个时候我就填了申请表,已经报备上了。” “水房有热水的,哪怕没有,楼下宿管也有阿姨值班,我要用热水可以找她们。” “食堂会开,就是很多窗口都关了,只剩零星几个。外卖不好说,估计一大堆过年期间歇业。我准备待会儿去超市买些速食囤着,万一食堂吃腻了还能给自己换换口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0章 “你们不在,是有点孤单,”这一点倪雀坦然承认,她抱了抱凑过来和自己挨坐在一起的陈小禾,说,“至于跟你们回去,我暂时就不考虑啦,我还想着在你们都在玩的时候,我要偷偷努力呢。” “霍!”陈小禾叫唤道,“你好心机!” “是呀,”倪雀顺着她的话说,“回头我还要骗你们说我每天都在睡大觉。” “可怕的女人。”陈小禾摇着头,要把自己的手从倪雀的胳膊里抽出来。 倪雀抱她更紧:“刚才还说要带我回家呢,你这就变心了吗?” 陈小禾做出一副痛心模样:“你走吧,我放弃你了,我的生命里容不下卷王。” 她俩你一来我一回地配合对方表演,翟梦和叶槐都忍不住笑了。 聚完餐,三位姑娘陪着倪雀逛超市买了些东西,回宿舍的路上,四个人轮流拎购物袋。 她们特意绕了远路,慢悠悠地走在校园里,散步消食,聊天的话题一个接一个,学业、恋爱、梦想、八卦,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冬夜的晚风越吹越凉,几个人都有点扛不住冻了,才匆匆跑进了宿舍楼里。 第二天陈小禾和叶槐拖着行李赶高铁去了,翟梦陪倪雀在宿舍多住了一天,然后就被父母催着回去准备去外地过年的事宜。 这天,倪雀把翟梦送上回家的出租车,转而去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小金铺。 2月9日就是江既迟的生日了,从知道他的生日起,倪雀就一直在想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想来想去,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李清涟当年离家前给自己留的一根小金条。 而直接送金子显得有些俗,也缺乏心意。 倪雀在小红书看了很多网友写的送礼攻略,最终决定自己去金铺跟老师傅学一下打金,把这根金条融了,做一枚无事牌。 去到金铺,倪雀和老板说明来意,沟通好工价后,倪雀在老师傅的一步一指导下,花了两个多小时,把无事牌做好了。 她动手能力一贯强,学得认真,做得又仔细,成品很是精致,十克的24k小金条,耗损率不足百分之一。 完了还不够,她又从老板这儿买了黑、金两种颜色的股线,现场编起了手链。 编绳的手法将决定手链最终的款式,过于简约的看起来会单调,太复杂的又容易显得花哨。 编绳这种手工,照理来说,对倪雀而言本该是比从前从没接触过的打金要娴熟得多的,但编绳过程中,倪雀编了又拆,拆了又编,等雏形差不多出来了,编绳所花费的时长竟已直逼打金的耗时。 在她编至收尾阶段时,老板恰好从她旁边走过。 老板瞧了眼她手上的活计,忽然道:“鲜少见到你这么认真又有耐心的,小同学,你做这无事牌手链,是要送给男朋友的吧?” 额……倪雀下意识想否定,但她没说话,抬头看了眼老板,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难道就因为她认真且有耐心吗? 不至于吧。 她不论是做类似的手工活,或是干别的什么,应该也是这种态度。从她做事的态度,就能分辨东西是送给谁的?这是什么高深的技能? 老板下一秒就解答了她心里的疑惑。 “你在这手链里编了两种结,一种是‘云雀结’,代表喜上眉梢,一种是莫相离结,这个结的寓意就不用说了吧,听字面意思就懂了。” “这两种结结合到一块儿,不就是在和对像表白吗?”老板笑了起来,“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喜欢你是欢喜的,是这样吧,我应该没记错吧。” 倪雀顿时大囧。 老板说的其实并不全对,她却不知该从何反驳。 因她名字带雀,所以她特意选了蕴含自身意象的云雀结,算是往里掺了点自己的小心思。 而莫相离结……她以为,这个结比之同心结,还算生僻,没那么容易被人叫上名。 没想到…… 倪雀微窘地说:“老板你想多了,这两种结在编绳里都挺常见的,我……就是觉得这么编挺好看的。” 老板拿了支玛瑙笔,站到柜台后面开始抛光一个素圈手镯,闻言抬头看一眼倪雀,笑笑,正话反说道:“是咯,刚才被你拆掉的那些丑死了。” “……” 倪雀再不说话了。 她编完手链剩下的小半截,给老板结了钱。 老板送了个首饰盒给她,倪雀道了谢,把无事牌手链装进盒子里,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停下步子:“老板。” “那个,”她慢吞吞道,“这两个结,很容易被认出来吗?” 老板问:“你是指哪种程度的认出来?” “就能叫出名字的那种。” “那不能够,”老板说,“一般人,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人,真叫不上来几个绳结名。当然了,像你这样手工活娴熟的人另说。” 第44章 除夕 北阑作为国内的一线城市,外来务工人口比较多。越是临近过年,回老家的人越多,街上的人就越少。 除夕前一天,倪雀做完了大年初八前的最后一次家教。 从小区里出来,路上行人愈发寥落,冷清至极。好在风景不错,视线所及,余霞成绮,太阳悬在天上一角,浑似一颗油亮亮的咸蛋黄。 今年江既迟的生日恰逢除夕,也就是明天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1章 而明天又是一年中和家人团圆的日子,除了隔着屏幕道祝福外,并不适合以任何别的形式叨扰别人。 倪雀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江既迟拨了个电话。 然而直到系统自动挂断,电话也没接通。 于是她又点进微信,字斟句酌后,发了出去:【江老师,抱歉临时打扰,我想起我还欠你一顿饭,如果你晚上没有饭局,又恰好有空的话,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直到坐上公交,回到学校,倪雀也没收到回复。 进宿舍楼之前,倪雀又试着拨了一次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算了。 她想,大不了明天叨扰一下好了。 * 除夕这天,倪雀一如既往地早起,啃了个面包当早饭,看了半天闲书,午饭时间又到了,打开手机软件打算点个外卖,发现学校周围的餐饮店几乎全关门了,便给自己开了盒自热米饭。 因为是一年仅有一次的除夕,午饭过后,倪雀放纵自己睡了个饱饱的午觉。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为了增添点新春的氛围,倪雀拿出事先买好的万年红宣纸,写了副小对联,贴在了宿舍门上,还往上挂了两颗小灯笼。 做完这些,她开始给相熟的人发除夕夜的祝福。 辅导员、关系不错的校友、室友、高中时候的老师、做家教的孩子家长、林杳……有些消息一发过去,对方没一会儿就回了,于是双方你来我往地多少聊了几句。 这波告一段落,倪雀给刘婶打了个电话。 一番祝福,几句寒暄后,刘婶沉吟须臾,说道:“丫头,你爸上个月找了我几次。” 倪雀听到这句话,原本柔和的神情一点点染上冷色。 刘婶说:“他问我和你还有没有得联系,知不知道你在哪儿上大学。” “我说不知道,不晓得,让我老公把他赶走了。”刘婶看着倪雀抿得发白的嘴唇,不忍心跟她继续提倪保昌,却也忍不住叮嘱,“丫头,你一个人在外头,要多些防备。我看他是觉着你去外地了,没人护你了,又起了什么歪念头。” “之前在市里,有警察盯着他,有老师帮衬你,他不敢有什么举动,但他压着气呢,现在你离了这儿,他忍了几个月,眼见着是忍不住了,开始打探了。他来问我,我能给挡回去,别的地方就难说了。虽说你当时报考大学学校尽量给你瞒着了,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一中那么多学生,他要四处打听,恰好……” 刘婶顿了顿,才继续道:“恰好……问到个知情的,那也是有可能的。” 刘婶停顿的这片刻,背后没说出口的话,倪雀一下子就懂了。 她高二那年,下学期临近期末,毫无征兆地失踪了半个月,那段时间,学校的老师、领导,都在找她,事情闹很大,还报了警。 直到高三开学,她才重新来了学校。 除了个别老师、领导外,没有人知道她消失的那半个月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同年级的学生之间也因此开始传起了关于她的乱七八糟的,甚至是不堪入耳的谣言。 那之后,倪雀在学校里的人缘变差了很多。 爱背地里编排她、打探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文文静静一女孩,高高瘦瘦挺好看,又是个大学霸,这么个人设,结合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传闻来看,还挺有戏剧色彩的。学校里的学生,对此有了好奇,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学校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关系网,那些对她好奇的同学,想要知道她报了什么学校,去了哪座城市,上了哪所大学,并不会很难。消息这东西,多是长脚的,封得再死,也可能从某个犄角缝里溜走。 所以倪保昌要是真没了顾虑,觉得倪雀离了青螺镇,离了市里,没了护她的人,想故技重施,想再从她身上捞些什么,从而一门心思要把倪雀现在的行踪探听出来的话,从倪雀他们那一届的学生入手,摸排一番,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倪雀拿着手机的手,手指不自觉攥紧了,另一只垂着的手也绞紧了裤子布料。 刘婶还在忧忡地叮嘱着:“丫头,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平时要出学校的话,别落单,去哪儿最好跟着室友一起。” 倪雀说着“嗯”,点了下头,又问:“刘婶,他找你那会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倪雀这话没半点责怪的意思,只是个单纯的发问。 刘婶说:“那会儿你不正好要期末考了吗,我要跟你说了这事,怕不得影响你考试。” “刘婶,谢谢你。”倪雀说,“下次他要再找你,或者你发现了他有什么别的打探我的迹象,你及时跟我说,不用管我考不考试,影不影响的。” “我没事的,”她冲刘婶笑笑,“我好着呢,我当年都好好的,现在肯定比以前厉害了,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都变更好了。” 刘婶顺着她的话想到当年,眼睛不由得起了丝潮意。 “你别担心我,”倪雀仍淡笑着,“我在学校很安全,我室友、导员,还有一些院领导,人都很好,必要的时候,我会求助他们,也会报警,我在这边,不是没人护呢。” 刘婶怜爱地望着她,点头道:“那就好。” 电话挂断,倪雀就在原地站着,站了很久。 直到手机响了一下,她才从这种沉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2章 她拿起手机,回复新进的消息。 回复完,倪雀打算给江既迟打个电话。 今天是他生日,又是除夕,得给他双倍的祝福。 刚要发起和江既迟的语音通话,林杳先一步来电话了,还是个视频电话。 倪雀接起。 “刚在忙,才看到你的消息,”接通的瞬间,林杳因化了妆而美得很有冲击力的脸就出现了屏幕上,她将一缕垂在脸侧的头发捋到耳后,笑着对倪雀说道,“倪雀,除夕快乐啊。” 虽然已经给林杳发过文字祝福了,倪雀还是接了一句:“林老师除夕快乐。” 她的语气带着她不自知的沉郁,林杳一下听出来不太对劲:“怎么了?看起来这么低落。” 倪雀不想在这么个日子里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别人,但她刚才的状态又已经漏了馅,矢口否认的话,肯定会被拆穿。 微顿过后,她避重就轻道:“林老师我没怎么,我就是一个人在学校过年,有点孤单,有点想我的室友,想你们。” 林杳是南方人,和倪雀老家是同一个省,只不过倪雀家在青螺镇往下一个边远的小山村,而林杳来自省会。 这次过年冯子业以准女婿的身份,跟着一起回林杳家了,说是要顺便提亲。 当初他俩定好要回去时,林杳有专门给倪雀打电话问要不要跟他俩一起回,她好一起订飞省城的机票。 倪雀坦诚地告诉他们自己过年不打算回家,但具体原因她没讲。 林杳自然能猜到和倪雀家里有关,想着倪雀不回家也挺好,在学校里待着,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自在,便也没多问。 现在听倪雀说一个人有点孤单,林杳心里顿时泛起了一丝怜惜。 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周围没一个亲近的人,冷冷清清,怎么想都很难高兴,倪雀难怪会低落,这是人之常情。 林杳突然感到有些自责,当初怎么没强硬一点让倪雀跟自己一起回家呢。 她对倪雀说:“要不要过来我家,我现在给你订票。学校里起码要到初七初八人才会多点,你们才大一,你室友们估计大都是头一回离家这么久,放寒假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少说都得元宵后返校了。你干脆来我这儿,我们一起过年。” 倪雀其实并不太能感受到所谓的孤独,她自小就在一个相对伶仃的环境中长大,李清涟走后更是如此。 一个人过年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会影响她心情的事。 这不过是个掩饰她刚才消极情绪外露的真正原因的借口罢了。 所以倪雀是不可能答应去林杳家过年的,在她看来,那太没分寸,也太打扰人了。 她婉拒了林杳的提议。 林杳又劝了一阵,但倪雀很坚持,最终只好作罢。 想着倪雀刚才说的孤独,林杳便陪着她一直聊天。 过了一阵,倪雀听到一道声音在电话那头的镜头外响起:“林老师跟谁打电话呢,半天找不到你人。” 林杳刚要回答,冯子业的脸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镜头里,他显然看到了林杳手机屏幕上的倪雀,挑了挑眉:“小学霸,是你啊,我说是谁占用我老婆这么久。” 倪雀看到冯子业,乖乖叫人:“冯老师下午好,除夕快乐。” “你也快乐,”冯子业问,“一个人在学校吗?” 倪雀说“嗯”。 在刚才和林杳的聊天中,倪雀已经恢复了相对元气的状态。 冯子业一过来,和林杳这么同框着,别说冯子业原本就言行爱撩,就算他和林杳说话对视再寻常,于倪雀而言,多少也有点虐狗。 林杳担心给孩子又虐孤单了,准备结束掉这通视频,冯子业突然问倪雀:“小学霸,你一会儿有事要忙吗?” 倪雀说:“没有呢。” “那麻烦你件事行不行?” 倪雀问:“什么事啊?” 林杳闻言也看向冯子业。 冯子业说:“江既迟这家伙生病了,我昨天下午给他打电话,听着还挺严重。晚上再打就打不通了,早上和刚才也都打了,没人接。他家就他一个人,我担心他给自己烧坏了。” “小学霸,你要方便的话,能去他家帮忙看一眼吗?” 倪雀在听到冯子业这段话的开头仨字时,心就猛地一跳,等冯子业说到江既迟生病了,电话还打不通的时候,她的心已然从猛跳变成了高悬。 倪雀原本在床铺边缘坐着,冯子业话音刚落,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接道:“我方便的,我去。” 第45章 照顾 挂断电话后,倪雀捎上给江既迟准备的生日礼物,按照冯子业给的地址,直接打了个车,去往江既迟的住处。 中途她让司机师傅停了下车,进药店买了些退烧药。 到了小区门口,在保安室登记了到访信息,来到单元楼下,又输入了冯子业事先告知的密码,这才进入到楼内,坐电梯上行。 电梯到达顶层,两梯三户的设计结构,户与户之间相隔较远,倪雀右拐走向其中一户,核对过门牌号后,摁下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 她又摁了一次,同时拨了个江既迟的电话。 没通。 从昨天开始,江既迟就一直没接电话。 倪雀的心提着,握手机的手,提东西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3章 还是没人开门。 倪雀再次抬手,手指刚要触及门铃,门突然开了,倪雀的手霎时定在半空。 江既迟握着门把手,隔着窄窄一条门缝看她。 他一身白衣灰裤,面料看着很柔软,分外居家的打扮。 倪雀一眼就看出来他比上次见面时要瘦,脸部轮廓更锋利了,唇周还有一圈淡淡的青色,透着显见的怠倦。 倪雀判断,他少说有两天没有刮胡子。 但是,他的唇色却比平时还要艳丽几分,大约是正在发烧的缘故。 倪雀垂下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然后抬了抬自己拎着礼物和药的另一只手,说:“冯老师说你生病了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让我……” 她原本想说“让我过来看一眼”,但对上江既迟那双或许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显得格外黑沉的眸子,她没来由觉得,自己要是说一眼,没准江既迟真只让她看这一眼就会关门送客。 于是话到嘴边,倪雀改了口:“……让我过来看看你。” 看一眼,看看,差别其实不大。 倪雀还是有点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下逐客令。 毕竟,这个生病的江既迟,看起来比平时的那个江既迟,阴沉不止一点。 倪雀忐忑地承受着江既迟定定地注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五秒,也许十秒,江既迟忽然侧了侧身。 这是让进的意思了。 倪雀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立马走了进去。 她刚进门,江既迟就松了握着门把手的手,转身往里,没那个精力招呼她的样子。 鞋柜处摆了好几双拖鞋,都是男士的,倪雀随便换了一双。 换好鞋,脱掉外套,倪雀关上门,提着东西往江既迟的房间走去。 门没关,倪雀看到江既迟已经躺在了床上,手搭着额头,遮去近半眉眼。 倪雀在房门口顿足片刻,才继续往里,停步在床边。 床头柜上,放了一堆东西,体温计,退烧药,一条干了的毛巾,一只空着的水杯。 倪雀拿起体温计看了眼,里面的水银已经退回低位,看不出上一次测出的体温数了。 倪雀俯身,摘掉江既迟搭在额间的手,手背覆上去,探了探他的温度。 好烫。 倪雀拿着体温计,转身出了房间。 方才进门,她看见玄关处放着一个敞开的医药箱。 她从里面翻出消毒湿巾,擦了擦体温计,又用纸巾沾清水拭了一道。 回到房间,倪雀甩了甩体温计,然后将体温计金属头的那端对准江既迟的嘴唇,接着,又将其贴上唇缝。 倪雀刚要顺着唇缝把体温计往里推,手腕忽然被扼住。 扼住她的那只手微一施力,体温计就从唇缝里退了出来。 江既迟睁开了眼。 “……” 他那双柳叶般的眼睛半眯着,一错不错地盯着倪雀,眸色很暗。 距离太近了,倪雀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她一边抽手,一边说:“你发烧了,我帮你量一下.体温。” 然而江既迟扼着她胳膊的手手劲太大,倪雀的手一下没抽出来。 她怀疑江既迟有点被烧糊涂了,意识不太清醒。 她开口,正要说话,江既迟先一步道:“你把我量腋下的体温计杵我嘴里?” 许是他太久没说话,嗓音哑极沉极。 倪雀尴尬了两秒,又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太紧张。 人一生病,会比平常脆弱,言行举止通常会呈现低龄化特征。 江既迟眼下这种话变少、盯着人、扣人胳膊的情况,已明显符合降智症状。 倪雀决定把他当个生病的小孩来看待。 这样一来,照顾起这号病患来,她也能从容些。 在内心完成了逻辑自洽的倪雀瞬间淡定了许多,她对江既迟说:“体温计我消过毒了,没事的。你张下嘴,压舌头下含上三分钟。” 倪雀说着,那只拿着体温计的手想要往前推进。 然而,她一动不能动,江既迟仍扣着她。 倪雀觉得这不太好办。 她抬起自己空着的那只手,试着拍了拍江既迟:“乖?” 扣着她胳膊的手松动了一下。 有用! 倪雀再次一抽。 额…… 手没抽出来。 再一抽。 还是没抽出来。 “算了,”倪雀放弃了,“你不想量就不量吧。” “但你这样扣着我不行的,你扣着我烧又不会退。” 江既迟依旧盯着她看。 就在倪雀认为自己有必要使用一下蛮力挣开胳膊上的束缚时,江既迟突然松了手,还顺手抽走了她手上的那只温度计,随后放进嘴里,压在了舌头下。 “……” “减龄”病患的行为,就还挺迷幻的。 倪雀这么想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抓过床头的毛巾,出去了。 两分钟后,她接了盆水回来。 江既迟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床上,嘴里叼着温度计,闭着眼,皱着眉,床头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令他看起来愈发肤色苍白、唇色艳红。 倪雀捞起盆里的毛巾,拧了拧,展开,叠成条,敷在了江既迟的额头上。 三分钟到了。 她把江既迟叼在嘴里的温度计摘走,迎着光线看了眼度数,39.6c。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4章 “烧这么厉害。”倪雀吸一口气,把温度测量结果发给了冯子业。 又看了眼床头柜上放着的药,问江既迟:“你什么时候吃的退烧药啊?” 江既迟这回倒答了:“昨晚。” 倪雀问:“今天怎么没吃?” 他嗓音格外低哑:“不愿动。” “……” 倪雀拿走床头柜上放着的杯子,又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接了杯水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冰袋。 那冰袋俨然是自制的,就是往食品真空袋里装了七八块冰。 倪雀将冰块夹进毛巾的叠层里,重新给江既迟敷上。 接着,她在床沿蹲了下来,开始比对自己买的药和床头原本放着的药。 最终,她按照使用说明,抠了几粒自己买的胶囊和药片。 江既迟的症状更符合最近比较流行的病毒性感冒,他这儿放着的药主要是针对细菌性感冒的,作用不大,根本就是瞎吃。 倪雀转过身,站了起来,她一手搭着江既迟的一只胳膊,一手抓着他脑袋下枕着的枕头,说:“你扶一下头上的毛巾,我们坐起来一点,先把药吃了。” 江既迟闻言睁眸,看了她一眼,顺从地照做。 把药吃完,江既迟重新躺好。 倪雀就地在床边坐下了,她双手搭着床沿,看着床上的人,小声说:“这个药效很快的,要是两个小时后,你还不退烧,我就要打120了。” 之后的倪雀就像个人形监测仪。 每隔一个小时,她就给江既迟量一次体温。 额上的毛巾冰袋看着效用要不行了,她就去重新濡湿毛巾,自制新的冰袋。 同时还要喂水、擦汗,几个小时下来,倪雀几乎没怎么消停。 好在每次测温,江既迟的体温都有明显的下降。 三个小时过后,他的体温终于降到了37c以下。 倪雀松了口气,她把江既迟头上的冰袋撤了,只留一条保持湿润的毛巾。 此时时间已经逼近夜里十二点。 尽管市区早已禁放烟花爆竹,江既迟居住的这个高档小区更是如此,但倪雀仍能听见隐约的,来自远方的烟花盛绽的声音。 她趴在床沿,双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床上阖目睡着的江既迟。 夜晚太静了,除烟花声外,倪雀还能听见秒针转动的声响,嗒,嗒,嗒,很清晰,一秒又一秒。 因为距离太近,倪雀早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声源——来自于江既迟手上戴着的一只机械表。 而江既迟戴表的那只手,恰好垂在离倪雀很近很近的眼前。 倪雀下意识地凑近了一些。 表盘上的时针和分针已经指向十二。 而秒针,也已进入了零点前的倒计时。 倪雀跟着在心里倒数。 6、5、4。 3、2—— 最后一秒。 倪雀从手表前抬头,望向江既迟,轻声说:“生日快乐。” 而零点后的第一秒。 春节到了。 她又说:“新年快乐。” 第46章 做粥 江既迟醒来时,房间里已有了淡薄的日光。 他眯眼适应了一会儿,感到浑身肌肉酸软的同时,身体又有种卸了重负般的松快之感。 不像前两天躺在床上,身上跟压了千斤铅块似的又重又疼。 他以手撑床,坐了起来,同时脑海中开始浮现昨晚发生的事情。 门铃声响,开门,站在门外的女孩。 杵进嘴里的体温计,扣在掌间的细瘦手腕,额上搭着的毛巾冰袋。 流下又被擦掉的汗,渴了就递到嘴边的水。 还有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的“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 江既迟起身下床,脚刚踩上拖鞋,视线微微一侧,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杯水,他端起那杯水,饮尽,拿着杯子走出了房间。 厨房的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 江既迟走了过去,停在厨房门口。 厨房里的女孩背对着他,正低头用筷子搅拌着什么,女孩面前的壁挂支架上,竖着个手机,手机屏幕上在播放皮蛋瘦肉粥的制作教程。 将手里腌制的瘦肉搅拌完,倪雀放下碗筷,关掉一侧的燃气灶,打开锅盖,用取碗夹将两颗刚蒸过的皮蛋连蛋带碗夹了出来。 她将皮蛋放到一旁冷却,把浸泡好的大米滤水后放进砂锅里,往里又添了足量的水后,倪雀转身,准备开火焖煮。 手刚触上燃气灶的开关,余光瞥到什么,倪雀一扭头,看见江既迟端着个杯子,正倚在厨房门口看自己。 也不知道他站那儿站多久了。 倪雀愣过之后,问:“江……江老师,你什么时候起的?” 她心神有些不稳,克制住,又问:“你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江既迟转了转指间的杯子,扫了眼支架上立着的手机,手机屏幕上,上一则视频已经播放完毕,页面自动跳转,开始播放一则新的视频,换了博主,烹饪步骤也不尽相同,不变的是,做的还是皮蛋瘦肉粥。 江既迟收回视线,目光落回倪雀身上,他问:“怎么还要看教程,你之前不会做饭吗?” 听着鼻音还挺重的,但从说话内容和语气来看,这位病患的减龄症状应该是已经消失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5章 倪雀的第一反应是高兴,这说明江既迟的感冒明显向好了。 第二反应……则是局促,她面对江既迟时,总是如此。 “之前会做,”倪雀答,“但也仅仅是会做,以前要忙的事情多,做饭图快,熟了能吃就行,没特意练过厨艺。” “是吗?” 反问的意义是? 倪雀怔忡应道:“是、啊。” 江既迟又转了下手中的杯子,薄唇轻启:“那怎么现在要看教程、要讲究口味了?” “……” 倪雀一下被问得有点懵。 她不太理解江既迟为什么问这个。 倪雀保持着某种不自知的警惕,回答:“你是病人,病人不都嘴挺挑的吗?我担心我没做好你不吃。” 江既迟看着她,准确来说,应该是盯,用那种带着明显打量的目光。 就像昨晚那样。 但昨晚他是烧糊涂了,现在的他却是清醒的。 就在倪雀被他盯得浑身的局促藏都快藏不住的时候,江既迟抬眉笑了一下:“我知道了。那谢谢我们倪雀了,需要帮忙吗?” 我们倪雀? 我们? 倪雀捧着砂锅的手,手指不自觉蜷了下。 这种说法很熟悉。 三年前,他们短暂相处过的那半个月里,江既迟也曾说过这样的“我们”。 ——所以我们小倪雀有可能帮我这个忙吗? ——谢谢我们小倪雀这么用心给我做的礼物。 ——我们小倪雀不想还,或者还不起,就不还。 ——我觉得呢,我们小倪雀,根骨清奇,天资聪颖,未来必成大器。 …… 当时他把她当小辈、小孩,口头这种叫法,再寻常不过。 如今,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和他隔着辈的,十六岁女孩。 她已经长大了。 那他现在说的“我们倪雀”,和从前那个“我们小倪雀”是一个意思吗? 是寻常的吗? 倪雀感觉并不是很对劲,但这显然不是她面对江既迟时,轻易就能捋清的问题。 她几乎是掩饰般地转回身,拧动燃气灶的开关,打火:“不用了,你歇着吧,很快就会好。” 江既迟瞧着她的背影,轻抬了一下眉,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他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转身离开了。 * 躺在床上烧了两天,衣服上汗味很重,江既迟打算冲个澡。 回房间拿换洗衣物的时候,看见床头柜的柜脚旁,倒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礼品袋。 洗完澡,换了衣服,江既迟俯身勾起那礼品袋,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房间。 * 皮蛋瘦肉粥不是什么难煮的粥系,十几分钟就好了,倪雀关了火。 她原本是打算盛好给江既迟端过去的,听到外面他和冯子业打电话的声音,倪雀觉得,以江既迟现在的状态,自己盛一碗粥的力气还是有的。 于是她收拾了下厨余垃圾,出了厨房,一边往玄关的方向走,一边和江既迟说:“江老师,粥煮好了,你一会儿记得吃。我把垃圾带下去。” 她没说“再见”,但“带下去”三个字,稍想一下,不难从里面解读出“我要溜了”这样的信息。 江既迟虽打着电话,却留了一半的注意力在她这个方向,闻言,他秒速察觉她话中华点。 把手机从耳边拿远,江既迟远远直视着她:“你要走?” 倪雀觉得自己确实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江既迟看着是没什么事了,后续他完全可以照顾自己,她过来“看一眼”的任务自然也顺利……不,不是顺利,而是超额完成了。 毕竟,她不止看了一眼,她还逗留了一夜呢。 “嗯。我看你好像不发烧了,精神也好多了,应该不需要有谁在这里了。”倪雀停步在厨房通往玄关的半道上,说,“昨天离校也没和宿管阿姨报备,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回头记我名批评我。” 江既迟突然来了句:“跟我扯呢。” 倪雀一下呆住:“……” 江既迟已经挂了和冯子业的电话,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你当我不知道假期期间阑大宿舍管理并不严?” “……”蒙太奇式谎言这么不好使吗?倪雀在心里吐槽了句。 江既迟:“昨天是除夕,宿管阿姨也得回家和家里人团圆吧。退一步讲,就算宿管阿姨爱岗敬业还值着班,你昨晚不在,她早给你打电话把你名记上了,还等着你今天赶个大清早的回去给你一笔勾销吗?” “……” 倪雀的撒谎技术其实挺高超的,以前是为了应付倪保昌,后来又多了一个,为了掩藏对江既迟的喜欢,总之她扯过的谎不算少。 但是被当面揭穿的经历却不多,以致于被江既迟戳破得如此不留余地的当下,倪雀竟无丝毫招架之力。 她站在原地,手拎一袋垃圾,进不是进,退不是退。 直到江既迟走近,从她手里拿过那袋垃圾,放去了门外。 回身时,江既迟经过她身边,用另一只刚才没拿垃圾的手,在她脑袋上屈指轻轻碰了一下:“愣着干什么,过来洗手,喝粥。” 倪雀被他这一触即离的挨碰弄得更愣了,又定了三秒,才跟着他进了厨房。 两人依次在池子前洗完手,倪雀擦手时,江既迟已经盛好了两碗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6章 他端着粥去了客厅,将粥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就着羊绒地毯坐下后,他朝另一边抬抬下巴:“坐吧。” 倪雀坐了下来。 江既迟把其中一碗粥推至她面前。 倪雀掌住碗壁,拿调羹舀起一勺,顿住,抬眸看江既迟。 江既迟吃了一口,咽下后,歪头看她,点评:“不错。” 倪雀露出笑容,也低头开吃。 安静地进了会儿食,江既迟突然道:“我这两天没看手机,刚才才看到你前天给我打过电话,还发了消息说要请我吃饭。” 他掀起眼皮看她:“所以你找我,是要给我送生日礼物么?” 他一说生日礼物,倪雀反应过来自己忘了这事,下意识抬头看向房间的方向。 江既迟抬起一只手,晃晃:“这儿。” 倪雀目光回落,一眼就看见,江既迟左手手腕上原本戴着的那只机械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条她带过来的,想要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无事牌手链。 “本来呢,你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送我金子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不该收的。”江既迟放下调羹,手指拨了拨坠在手腕上的无事牌,“但因为是你亲手做的,我又不想还了。” 送人的东西,本就不该再回到自己手中了。 不还很正常。 倪雀理所当然地忽略掉了另一个更重要的“亲手做的”和“不想还了”之间的逻辑,只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她看着那枚因为江既迟的拨弄,还小幅度晃荡着的无事牌,问:“看起来很粗糙吗?” 没想到她问完,江既迟眉梢一扬:“还真的是你做的。” “……” “抱歉,”见她瞠目不已,江既迟笑道,“不是故意要诈你,其实我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也就是正面反面绳子一圈找了个遍,也没找到‘by que’,就稍微地不确定了一下。” by que…… 他说“by que”。 倪雀想起来,这是她初三那年,在送给江既迟的那个竹编台灯上,刻下的标记。 她记得她当时将标记刻在了台灯的缺口内,还是比较靠里的一个位置。 那是她鬼使神差而起的一个小心思。 其实她并不认为那有什么意义。因为,标记本身一点也不起眼。而那个台灯,对江既迟而言,也不是什么珍贵到会让他时常放在手边赏玩的玩意。 倪雀以为,他永远也发现不了。 可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不过,倪雀想,这也没什么,这代表不了什么。 就算这个带有专属性质的标志,可窥她心思有异,那也是当年的事了。而江既迟当年又不是没发现自己喜欢他。 是以,倪雀除了感到些许惊讶外,并没有什么小秘密惨遭暴露的慌张。 甚至,这反而释放出了一个有利于她的信息: 曾经的竹编台灯上刻有“by que”,现在的无事牌上却没有,不恰恰说明,她早已不抱有从前那样的妄想和痴念了么? 江既迟肯定也因此更觉安心吧。 倪雀没有为自己昔日在竹编台灯内刻标记而多做解释,她眸光垂敛,调羹在粥里搅拌了一下,说:“那时候年纪小,喜欢刻这种东西,现在长大了,早就不喜欢了。” 事实是,无事牌这种东西,本来也讲究一个“无饰”,除了上面用钢模压的一小方云纹外,最好不刻多余样饰。这点江既迟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却故意把话往偏了带,图什么呢? 倪雀说完,江既迟刚捏着调羹柄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抬眼看她,而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以前喜欢的……” 说着,停了一瞬。 倪雀疑惑,亦抬眸,和他目光撞上。 只见他扯唇一笑,把话问完:“现在长大了,就不喜欢了?” 第47章 生日 倪雀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听,才会从江既迟的这句问话中听出了意有所指的意味。 她垂下目光,继续喝粥,声色含糊道:“嗯,不喜欢了。” “这样么?” 倪雀:“……嗯。” 江既迟看着她茸茸的发顶,点点头:“明白了。” 倪雀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不过她的心理雷达告诉她,她也不适合问明白。 喝完粥,倪雀起身,打算去洗碗。 江既迟说:“放着吧,一会儿叫个保洁上门收拾一下。” “今天是大年初一,”倪雀说,“保洁估计也不太想接活吧。” 江既迟不置可否,倾身打算拿过倪雀手边那个碗:“我来吧。” 倪雀扣住碗壁:“你是病患,应该去歇着,不适合干活。” 江既迟眉梢一扬:“你是寿星,你就适合干活了?” 他话音一落,倪雀眨了眨眼:“……啊?” 她眼神茫然了数秒,像是才反应过来今天除了是春节外,还是她的生日。 可江既迟怎么会知道她的生日? 倪雀的眼神流露出一丝不解。 江既迟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是谁当初跟我说她的生日是0210的?” 他一提,倪雀便恍然想起,她的确和江既迟说过自己的生日。 当时和林老师他们聚完餐,江既迟送她回家,她坐在江既迟的车里,用他的手机帮他拉黑人,问密码时,他说990209,她觉得巧,就也说了自己的生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7章 只是,她很久很久都不过生日了,从李清涟走后,她就没再过过任何一年的生日。这些年,她也不止一次忘记自己的生日,经常是在日子过去很久后,某一天蓦然想起,哦,这一年她的生日已经过完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江既迟提醒,她肯定又是毫不意外地忘记了。 “哦,是生日也没关系的,”倪雀不太在意的模样,“总比让一个病号干活强。” “不跟你争,”江既迟直接抽走了她护崽子似的扣在掌间的碗,“我们谁也别洗了,让洗碗机洗,行吧。” “没几只碗,手洗就可以的。” 江既迟已经拿着双份碗勺起身往厨房去了。 大概是要清洗的碗碟勺筷的数量实在没达到要劳驾江既迟家里那台巨大的洗碗机的程度,倪雀跟着走到厨房门口时,还是听到了水龙头下水流直冲而下的声音。 最后仍是江既迟把碗洗了,把厨房收拾了。 倪雀有两次想进去帮忙,都被江既迟制止了。 等他忙完,从厨房出来时,倪雀神情难免带有几分忧色:“江老师,你还好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江既迟都给她乐笑了:“倪雀。” “嗯?” “洗个碗而已,你当我比那些碗还易碎啊?” “……”倪雀跟在他身后,慢吞吞道,“但是你昨天,烧得真的很厉害。” 江既迟进到卫生间,挤了一泵洗手液,一边慢条斯理地搓洗手心手背指间指腹,一边回倪雀:“倪雀,在你昨天来之前,我就睡了不止一天一夜了。充足的睡眠已经让我恢复了大半。你过来的时候,我可能是恰好复烧,所以不太清醒。” 他抬起水龙头,水流顺直落下,冲刷着他细长白皙的手指,他微一歪头,看倪雀一眼:“不过呢,大功臣还是你,如果不是你昨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不至于好得这么快,说不定还在反覆。” 倪雀下意识想把自己的功劳摘掉:“我没做什么,是冯老师担心你有事,让我过来帮忙看看的。” 手洗净,江既迟压下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擦手:“他我已经电话致谢过了,这小子还挟恩图报地从我这儿薅了一套限量版彩铅。倒是你,小倪雀,”他指间还在擦着手指,上半身稍稍倾向她,“怎么也不趁机邀个功?” 倪雀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小步:“邀……邀功?” 江既迟低“嗯”一声。 “邀……什么功?” “比如,”他说,“想要个什么生日礼物,比如,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 “……没有。” “真没?” “没。” “这么好的机会,确定不要?” 倪雀认真道:“谢谢江老师,我觉得现在一切都挺好的,我暂时也不缺什么,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江既迟擦干了手指,直起身,将纸巾一团,投进了垃圾篓里。 他没再说什么,绕过倪雀身侧,出了卫生间。 倪雀跟着转身,只见江既迟径直走进了一个房间,不知是次卧还是书房。 客厅里顿时只余倪雀一人,她环顾空荡无人的四下,有些讷然。 江既迟是生气了吗? 因为自己不要他的生日礼物? 倪雀顿觉惴惴不安起来。 又干站了一会儿,她想,要不她现在就撤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了,回头给江既迟发个消息说自己有事先走了就好了。 这么想着,倪雀已经走到了玄关处。 她拿上外套,刚准备穿上身,忽听身后传来“哒哒哒哒”的声响,极富节奏,像是脚步声。 但那脚步声又不太像人踩着拖鞋走在瓷砖上能发出来的,更不像江既迟走路时会有的声音。 倪雀疑惑着,扭头一看,不由呼吸一滞。 一只亮白银身关节处点缀粉色的小机器人,正迈着小短腿、摆着小短手朝着她小跑而来。 倪雀眼见着那小家伙跑到自己脚边停下,用小手蹭蹭自己的裤脚,发出娇娇的女声:“哈喽哈喽哇。” 倪雀呆愣着,看了眼刚才江既迟进去的那个房间。 此刻那个房间的门半敞着,江既迟人还没出来。 而脚边的小机器人,依然在蹭她:“哎呀哎呀,你怎么不理我呀?” 倪雀蹲下身,碰碰她圆鼓鼓的脑袋:“你好呀,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我哪里来的?”小机器人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似乎在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少倾,她大而圆的眼睛转了转,“江既迟让我来的呀。” 倪雀一愣,为小机器人的直呼其名。 她又问:“他让你来干什么呀?” “来给你送生日礼物呀。” 这是倪雀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她不受控地再次抬头看向那扇半敞的门,须臾,里面有细微的脚步声传出。下一秒,江既迟走了出来。 他唇角微扬,但没靠近,只抱臂倚墙,看着这边。 倪雀收回视线,上下前后左右地扫视了小机器人一圈,没见她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是有暗格吗? 倪雀于是问小机器人:“是什么礼物呀?” 没想到她话语未竟,“礼物”二字,字音刚落下,小机器人像是被启动了什么程序一样,原本下垂的手臂忽然展开,竟朝着倪雀弯腰鞠了个躬。 “……”倪雀不禁睁大了眼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8章 接着,小机器人的身体里有动感的音乐流淌而出。 小家伙随着音乐开始摇摆。 她像个经验丰富的舞者一样,和着音乐的节拍,做出一连串令人目眩的舞蹈动作,踢腿、摆手、扭腰、齐步走、后空翻……每个动作标准又利落,律感十足。 随着音乐渐渐收尾,小家伙围着倪雀绕起了圈。它蹦蹦跳跳,极富活力,旋转、倒立、翻跟头,化身一个耍杂技的卖艺小师傅,只为讨得倪雀一分奖赏似的。 终于,音乐声止,小家伙停了下来。她板板正正地在倪雀面前站立,双手垂落身侧,歪歪小脑袋,卖萌一般:“哇,跳完啦。小倪雀,这支舞送给你哦。” “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啦啦啦啦。” 倪雀维持着蹲在原地的动作,她望着眼前这只只有自己半膝高的小机器人,眼眶里潮乎乎的,蓄了一箩筐的眼泪珠子。 她忍不住摸了摸小机器人的头:“谢谢你哦,你跳得真好,我很喜欢。你叫什么名字呀?” “唔,”小机器人抬手,抱了抱自己的脑袋,思索片刻,“咦,我还没有名字呢。” “没有名字?”倪雀抬头去看江既迟。 他放下抱臂的手,手插裤兜走了过来。 倪雀连忙垂眼,眼眶里兜着的眼泪珠子没承受住眼皮下压的重力,簌簌滚落。 江既迟一过来就看到这副情形:“怎么哭了?” 倪雀抹掉缀在下巴上的泪珠:“没怎么,就是很感动。” 她坦诚地说:“妈妈走后,这是我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生日礼物。我本来也不过生日的,我刚刚……我刚刚,要是走得快点就好了……” 她没想哭的,也没觉得委屈,可一开口,嘴里蹦出的一字一句仿佛根本不受大脑控制,越说眼泪掉得越多,越说越语无伦次:“我走快点,这个小家伙就堵不到我了,我走了就不用过生日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又高兴又难过了……” 江既迟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亦蹲下身,一手手肘搭在屈着的一边膝盖上,他声线磁缓,温和地对她说:“倪雀,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因为你正好过来了,所以才会有这份礼物。而是我本来就做了这个东西,就是要送给你的?” 倪雀抬头看他,脸上挂着泪痕,写着困惑。 “不相信吗?”江既迟问。 倪雀没说话。 “我是什么记性很差的人么?”他笑,“你都跟我提过你的生日了,日子又那么特殊,和我的相差一天,除非我真烧坏脑子了,不然上哪儿忘去。” 倪雀又抹了把眼泪,小声说:“我跟你提,只是觉得巧,不是想让你送我礼物,你就算忘了也没关系的。” 江既迟轻“呵”一声:“合着我给你送礼物还送错了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倪雀觉得他是故意曲解自己,“我……我是觉得,你没必要送我礼物的。” “为什么没必要?” “……” 倪雀一下又哑然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生日礼物这种东西,很好的朋友之间,或者虽不是很熟,但因为要维系某种利益牵扯的人之间,才会往来相送吧。 否则送与不送,都非必然。 她送江既迟礼物,是因为他有恩于自己,她从小处着手,回报一点算一点。 但江既迟送她礼物,还是这样兼具心意与新意的礼物,她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拥有呢? 恍惚之间,倪雀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很像三年多以前,江既迟送她智能颈环的那个下午。江既迟的温柔与善意像山和海一样倾轧而下,压得她情绪决堤,鼻涕眼泪一把。 那时候他怎么说的? 他说,那些不算什么,是他顺手就能帮的小忙,她不想还就不还,非要还,就等有能力了再还也不迟。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开始一点一点地还了,他的善意与温柔,却又有了来势汹汹的势头。 她滴水般地还,他潮涌般地给。 这样,她哪能还得清?她根本就还不清啊。 倪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垂着脑袋吸了吸鼻子。 江既迟直勾勾地看着她,忽而扯唇轻笑:“倪雀。”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因为不解,倪雀抬头看他。 江既迟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了吧?” 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 倪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第二次是指什么。 但她也没迟钝很久,毕竟对应的记忆方才还轰隆隆驶过她的脑海。 倪雀神情难免变得惊讶,仿佛自己九曲回肠的心思被他轻易洞彻了似的。 江既迟却笑笑,说:“本来呢,我送你东西,你是不是应该高高兴兴给我说声谢谢?” “你倒好,转头就给我哭起了鼻子,”他嘴上说着怪怨的话,语气却不带一丝责备,始终含笑,“怎么,几个意思?讨哄啊?” 第48章 体虚 倪雀轻“啊?”了一声,接着脸颊就开始发烫。 上次跨年夜、元旦节跟江既迟超出安全距离的相处所带来的那种令人惊悸的感觉又来了。 某种警铃在她脑海中敲响。 “不是,我已经不哭了,不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9章 只剩最后一个字,倪雀顿住了,仿佛齿关被人涂了浆糊般难以开口。 她干脆就不说了,抹了抹还带有湿意的脸,站了起来。 然而她直身的动作太急太猛,又蹲了太久,不仅腿麻了,大脑也出现了短暂性的供血不足,以致于她眼前发黑,一阵眩晕,整个人原地晃了一下。 江既迟虽还蹲着,却也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慢点。” 倪雀缓过劲来,发现自己胳膊还被江既迟抓着,脸烫得更厉害了,她下意识就想挣出来,刚有动作,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忽然往反方向拽了拽。 “……” “倪雀。”江既迟唤她一声。 “怎么了?”倪雀低眼,两人的目光不偏不斜地撞上,她又是一番克制,不让自己躲闪视线,不让自己舌头打结。 “腿麻了,”江既迟仰脸看着她,“借我扶一下。” “哦,好。”倪雀松一口气。 江既迟弯了弯唇。 接着,倪雀被抓着的那只胳膊微微一紧,江既迟借力站了起来,也松开了抓她胳膊的手。 这时,小机器人又蹭到了倪雀腿边:“哈喽哈喽哇。” 倪雀听着她娇娇的声音,感觉要被萌化了。 她手撑膝盖,俯身问小机器人:“你怎么啦?” 小机器人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你还没有给我起名字呀。” “起名字?”倪雀指了指自己,“我给你起吗?” “是呀,江既迟说要你给我起名字呀。” 倪雀抬头看一眼江既迟。 他眉梢轻轻一抬。 倪雀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她怎么这么聪明?” “我给她看过你的照片,还给她输入了两个指定任务。” “任务?” “嗯,她的任务是送你一支舞,以及,让你给她取个名字,今天之内她要是完不成,隔上一会儿就会冲你say‘哈喽’,直到她没电为止。” “……”倪雀心里浮出某种猜想,半是求证地问,“为……为什么要我给她取名字啊?” “不明显么,”江既迟反问完,说,“她属于你了。” 即便有所预料,倪雀还是愣住了。 “不喜欢?”他垂眼,用脚脖子的位置轻轻蹭了蹭小机器人的后背,“她很全能的,具备你手机绝大部分的功能,还会打扫卫生,陪你聊天,给你表演才艺。” 倪雀依旧愣愣地看着他。 江既迟抬眸瞧她:“不会又要哭鼻子吧?” 倪雀总算给出点反应,有点尴尬的样子,为自己刚才掉眼泪的行为。她小声道:“说了不哭了。” “那这个礼物要不要?” “是不是很贵啊?” 倪雀以为江既迟会像以前一样说“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必放在心上”之类的话,没想到他点点头,低“嗯”了声:“很贵,花了我两个多月亲手做的呢,无价。” “……” “所以呢,对于这种无价的宝贝,是不是应该毫无犹豫地收下,才算不辜负它的价值?” “……” 倪雀觉得江既迟这个逻辑并不是很符合现实社会的人情往来,但这个逻辑本身,好像又自成方圆。 无价的礼物,不必用金钱去衡量它,满怀欣喜地接受、饱含珍视地应用,才是对礼物本身,对赠予者本人,最好也最得当的一种反馈。 江既迟还说她是个诡辩家,分明他自己才是。 倪雀确实有些被他说动了,或者说,她内心深处本就不想拒绝,而江既迟给她搭了个绝佳的隐形梯子,让她不必费劲踮脚、不必内耗心力,只管心安理得地伸手去够他给予的馈赠。 倪雀蹲下身,将小机器人抱了起来。 呼,还挺重。 江既迟说:“不用抱她,只要任务没完成,只要你还在这个空间里,她今天会一直找你、跟着你。名字给她取好了,她倒不会再主动找你、跟着你了,但你一叫她,她听到就会应。” 倪雀于是又把小机器人放下了,小机器人朝她眨了眨眼。 她双手抱着膝盖,看着小机器人,喃喃道:“可是叫什么呢?” 下一秒,她仰着脑袋问江既迟:“叫妞妞怎么样?” “嗯?” “今天是春节嘛,新年第一天,”她说,“新,new,她又是女孩子,就叫妞妞好了。” “妞妞?”江既迟咂摸着重复了遍,朝小机器人点点下巴,“她现在属于你了,你直接跟她说就行。” “直接说?” “嗯。” 倪雀于是转过头去,对小机器人说:“你的名字叫妞妞,”她说完,仰头问江既迟:“这样吗?” “可以,再说两遍,”江既迟回,“重复三遍,她会自行覆盖之前的唤醒词。” “她之前有唤醒词?” “有。” “那不就是有名字嘛,为什么说还没有名字?” “之前的唤醒词我没有给她定义为名字。” “哦,这样,”她问,“那之前的唤醒词是什么呀?” 江既迟微一挑眉:“想知道?” “……” 倪雀看着他这副神情,有种微妙的心悸感,她本想说“算了”,但鬼使神差地,竟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江既迟却慢腾腾丢出两个字:“你猜。” “……”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0章 倪雀并不想猜。 她觉得那个答案她不可触碰,也觉得自己肯定猜不到。 * 由于已经相隔了一段时间,方才那句指令已不作数,倪雀对着小机器人又重复了三遍“你的名字叫妞妞”,小机器人黑黢黢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胸前的显示屏也亮了起来。 很快,小机器人娇答答地自述了一遍:“我的名字叫妞妞。” 倪雀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兴奋地唤她:“妞妞。” “哎!” “妞妞~” “在呢。” “妞妞!” “怎么啦小倪雀?” “她……”倪雀忍不住惊讶,“她……怎么还是叫我小倪雀啊?” 她以为,妞妞跳完舞后说的那句“小倪雀,这支舞送给你哦”里面的“小倪雀”,是江既迟特意设计的舞后的收束语,之后妞妞就不会再这样称呼她。可现在看,这小家伙早已认准她叫小倪雀了。 倪雀刚才问的是江既迟,但妞妞很快地识别了她的话,比江既迟更先一步地回复了她:“是江既迟让我这么叫的呀。” “……”倪雀微窘,她当然知道是江既迟设置的,毕竟也没人这样叫她。 只是,干吗非要在前面加个“小”啊? 以后她叫妞妞,妞妞时不时回个“小倪雀”什么的,那不相当于江既迟反覆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吗? 她本来一直也在努力地减弱江既迟在自己世界里的侵占程度,不论是她的精神世界,还是切实的物理世界。 但江既迟的一言一行,从上次跨年夜开始,仿佛一直在给她的努力增加阻力。 今天尤为如此。 倪雀觉得自己有几分头大。 江既迟,你是忘了这个人曾经偷亲过你,觊觎过你吗? 你不是应该对她避退三舍吗?你为什么在不断地给她眼神啊? 你知不知道,那刻意摁熄在尘土下的热焰,有可能因为你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拂煦,从而卷土重来,炽火燎原吗? “江老师,”倪雀想了想,认真地对江既迟道,“她……能不能不叫我小倪雀啊?” “这么叫,有什么不对么?”他淡淡反问。 倪雀找了个还挺说得过去的理由,她说:“我已经不小了,今天开始都二十岁了,我比我们宿舍的人,不止,是比跟我同年级的大多数人,都要大。” 江既迟理解似的点点头,说出口的却是:“不过呢,小倪雀的‘小’,不是指年纪小的意思。” 倪雀:“?” 江既迟弯唇:“是喜爱的意思。” 倪雀感觉自己脑子里轰的一下,直接懵了。 喜爱两个字,仿佛被某种修音软件扩音了一样,在倪雀的耳边加倍放大,且反覆回音。 直到江既迟说出下一句话:“就跟我爸叫我小迟一个意思。我五岁时他这么叫,我二十五岁了,他还这么叫。和我年纪多大无关。” 耳边的回音消失了,浑浊的大脑清明了,僵住的身体能动弹了。 倪雀松开反手揪住衣角的手指,垂着眼睛,“哦”了声:“好的。” 应完,她抬眼,见江既迟偏过头,手指摸着嘴唇,似乎笑了一下。 他笑什么? 倪雀有些不解,但她什么也不愿多想了。 就先这样吧。 要是执着于要改掉“小倪雀”这个称呼的话,他肯定会觉得奇怪,她还是不自我暴雷了。 等以后她学艺变精了,她说不定可以自己换掉。 * 早餐吃了,礼物互送完了,江既迟看着确实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倪雀打算回学校,江既迟起先有几分欲言又止,末了说开车送她,然后转身去换衣服,倪雀一声“哎”卡在喉咙里,只发出半截子音。 等江既迟换好衣服出来时,倪雀已经穿好了外套在玄关处站着,妞妞乖乖地贴在她脚边。 倪雀对走过来的江既迟说:“江老师,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身体刚恢复一点,就还是别外出比较好。” 江既迟迳自走到玄关处换鞋:“从这儿下到车库,再送你到学校,几乎全程车内室内,算不上外出。” “……” 倪雀不禁腹诽,这听起来怎么和她以前说过的那个“竹子能当柴烧也算是柴”的观点类似,似对非对的。 江既迟已换好了鞋:“走吧。” 倪雀不太放心:“江老师,你这样不算疲劳驾驶吧?” “嗯?”江既迟歪了下头,“不算,不是跟你说了在你来之前我就睡了几十个小时了么?” 额,说疲劳貌似是不太准确,但昨晚还烧成那样,怎么也算是大病初愈吧。 倪雀听着他还带着点鼻音的嗓音,换了个说法:“那体虚驾驶,是不是也不太好?” 江既迟刚唤了妞妞,让妞妞更换成了轮式移动的模式。忽然听到倪雀来了这么一句,他微愣,不由低笑一声:“体虚?” 倪雀被他笑得心里微微发毛,声音也弱了下来:“没……没有吗?”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 倪雀心说,这还要看吗,这不是对于大病初愈人士的正常且合理的推断么? “小倪雀,验证一下呗。”他说着,朝她的方向欺近。 倪雀绷着肩膀,浑身僵硬:“……???” 两人相隔只余寸许之时,江既迟停止了靠近,手一伸,勾走了她身后玄关置物格上放着的车钥匙,然后直身,短促一笑,补充完后半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1章 “看看我能不能安全把你送到学校。” 第49章 试探 车子一路开到了阑大本科女生宿舍楼前,期间在快要抵达校门口,以及在快要到达本科生和研究生宿舍的分岔路口时,倪雀都提醒江既迟可以停车,他话是应了,但车没停。 不过因为是假期,还是大年初一,学校里空荡荡的,几乎没人,倪雀倒也没有那种怕被人看见的拘谨。 车子停下,倪雀解开安全带。 江既迟手搭着方向盘,闲闲的模样,偏头问她:“验证结果如何?” 倪雀闻言额头有点冒黑线,她拥着怀里休眠的妞妞,说:“就还好。” “还好?”江既迟抬眉,“还好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倪雀顿了顿,“……开车好像也不是很耗费体力。” “所以?” “……” 所以啥,当然是所以并不能验证你体不体虚啊?! 倪雀觉得自己有点扛不住这种对话模式,就非要一字一句精准点题嘛。 你又不是有理解障碍。 好在江既迟并没有真的非得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笑笑:“好了,回去吧。” “哦。”倪雀抱着妞妞,下了车。 要合上车门的时候,江既迟突然唤她一声:“倪雀。” 倪雀停住。 他看着她,神色认真:“生日快乐。” 倪雀一愣。 下一秒又听他接了一句:“也新年快乐。” 倪雀怔松过后,回了句“谢谢”和“你也是”,然后合上了车门,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江既迟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 就这么静坐了有一会儿,电话响了。 冯子业打来的。 手机在支架上架着,江既迟伸手一滑,接通。 冯子业的声音很快传来:“兄弟,怎么样了?” “早上不是问过了?”江既迟直接戳破他,“有事说事吧。” 冯子业嘿嘿两声:“还是你懂我。” “是这么回事,”他说,“先前和你提的那套彩铅我们家林老师给我买了,还在路上,她刚给我说了,就不劳烦兄弟你了。” “不过呢,”他顿了顿,“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惦记着你去年在英国拍回来的那幅宋代的桃花山鸟图,我太想要了。早上可是你说的,我可以宰你一顿,那兄弟你就开个价,割个爱呗。” 学校里格外寂静,让人无端想多逗留一会儿。 江既迟索性摁下半截车窗,点了支烟。 他抽了口,问:“你确定让我开个价?” “当然,”冯子业说,“咱俩是兄弟吧,是兄弟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漫天要价坑兄弟我。” “非让我说个价?” 冯子业“嘶”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的让我宰一顿,难不成你要坑我啊?当初我问你多少钱拿下的你不说,但市场价我还是了解一点的,你要坑我,咱俩这兄弟感情该出现危机了。” 江既迟吐了口烟圈:“开价上,不坑你。” “不坑我就行,不坑我那价格你看着开。” “行,回头我合计合计。”江既迟把手搭到车窗外,指尖磕了磕,烟灰散在空气里。他在烟雾中微微眯了眯眼,这才慢腾腾道,“本来呢,这画我当初拍下来,就是打算改天给你当做新婚贺礼的,你非让开个价。也行吧,反正你也说了,咱俩是兄弟,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他说完,冯子业静了两秒,接着破防地蹦出一句:“我真是操了。” “江既迟,”冯子业点评,“你变得越来越阴暗了。” “是么?” “还心理扭曲。” “这怎么说?我不都愿意割爱了么,本来我那画在家里放了这么久,我都日久生情了。” “还这怎么说,”冯子业都要被他气笑了,“你小子刚不是实时在线演绎了一出么?” 江既迟想了想,说:“这样,你帮我分析个事。” “什么事?”冯子业鼻子哼气,追问,“分析完我那桃花山鸟图还用开价么?” “五折。” “这价你是开定了是吧?” “分析完,我可以考虑免费送。” 冯子业磨了磨牙:“行,你说,我一定好好给你参谋参谋。” 江既迟抽着烟,静了静,斟酌了下,才开口:“我最近,有个挺有好感的异性对象。” 不等冯子业给出反应,他又自己摇了摇头:“挺有好感貌似不太准确,比这程度应该要多。” 他反省似的自嘲一笑:“最近几次和她相处,说话和举止都有点没边了。” 他连着说了好几句,冯子业消化了一阵,从吃惊的状态中醒过神来:“你先等会儿,真的假的?” “嗯。” 冯子业感叹:“简直是枯木逢春、铁树开花了,我还以为你要清心寡欲到举不起来的那天。” “……” “行呗,”冯子业接着说,“有感兴趣的姑娘了,然后呢,想让我给你分析啥?” 江既迟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看了眼,又磕了磕烟灰:“她比我年龄小不少。” 他才说个开头,冯子业已经震惊上了:“不少是多少?靠,你别不是看上未成年了吧?!” “想多了你。”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一三好青年摇身一变成法制咖了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2章 江既迟又想了想,年龄貌似也没差很多。 也就五岁而已。 可能是因为,他认识她那会儿,她还在读初中,在此之前,他也一直把她当个小妹妹、中学生,所以他才会有一种两人有着不小年龄差的错觉。 实际上,抛开最初他们认识的时间点来看,现在的他们也不过就是一个刚上大一的小学妹,和一个即将毕业的研究生学长。 “算了,年龄没什么。”指间的烟蒂快要烧到手指,江既迟一边将其碾灭在车载烟灰缸里,一边说,“是这样的,她呢,以前喜欢过我,一些原因,我发现了,不过她当时并不知道我发现了。” “哦。”冯子业复述了一遍,“就是你知道她暗恋你,但是她不知道你知道她暗恋你。” “……” 江既迟“嗯”了声。 冯子业抓取出一个关键信息:“哎等等,你说以前?你的意思是那姑娘对你已经是过去式了?” 江既迟从烟盒里又敲了支烟出来,没点燃,捏在指间把玩着。 “我不确定。”他说。 冯子业还挺兴奋的:“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支招,教你怎么追一个曾经喜欢过你但你不确定现在还喜不喜欢你的女生?” 江既迟指尖微微一顿,一时没能答上来。 他没谈过恋爱,没追过人,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追人该做些什么。 他自认为,他要是真追起人来,应该不会做得比冯子业差。 所以,他这是找冯子业分析什么,讨教个什么呢? 江既迟转了下指间的烟,给自己整笑了。 大概只是单纯地想分享一下自己这颗红鸾心动的心吧。 那头冯子业又道:“你再多给我说说对方的信息呗,哪号姑娘啊?我认识的么?” 江既迟想了想,觉得现在还早,还是先不说人小姑娘的名字了。 他后续没追上是小,没追上还把倪雀曾经喜欢过他这一点信息给泄露出去了,就不太合适了。 “等我追上再说吧。” 冯子业一下无语了:“不是你让我分析的嘛你这让我分析个啥,你根本不给我发挥的机会好吧?” “你他妈就是纯粹搁我这儿炫耀人姑娘以前暗恋你吧?”冯子业恍然道,“不对,以前那么多姑娘喜欢你也没见你炫耀。哦我知道了,那些你都没看上,这个你看对眼了,人又暗恋过你,给你骄傲上了是吧?” 江既迟踅摸着冯子业最后一句话,笑笑:“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 “……”冯子业再次无语,“服了。” “那我再问个问题。” “问。” “如果她只是曾经喜欢我,现在对我没那个意思了,这种情况下,我追求她会不会让她反感?会有什么忌讳么?”江既迟问完,又补充,“她曾经喜欢我这点并不一定是我追求她的优势,但她要是早已经不喜欢我了,说不定会是我的劣势。” “你这么说倒是挺有道理。”冯子业琢磨了下,问,“你说那姑娘以前喜欢你,以前大概是什么时候?” 江既迟模棱道:“两三年前吧。” “那你就复盘呗。” “复盘?” “是啊,”冯子业觉得自己总算有机会发挥了,状态高亢很多,“你回忆回忆你两三年前,你发现那姑娘喜欢你那会儿,你身上比较吸引人的优点;你再反思反思你现在可能有的毛病、缺点,追人的时候,你扬长避短,再热络点,我觉得这事就能成大半。” “是么,”江既迟捏转着烟,问,“你觉得我两三年前有什么优点,我现在又有什么缺点?” 冯子业“啧”了声:“你这还挺为难我,要我说吧,你这人除了皮囊好点,工作能力强点,钱包鼓点,履历漂亮点,好像也没啥优点了。尤其是,这两年性格还变扭曲阴暗了,经常比我妈养的狗还狗。” “……” 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桃花山鸟图,冯子业很快就转了话锋:“兄弟,我建议你要不先试探试探,看看那姑娘现在对你大概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试探?” “比如你约她看电影,买点饮料果汁什么的,选座的时候你玩点心机,让她的杯托在你俩中间,中途你就故意错拿她的喝上一口;再比如,你送她回家,走着走着假装绊倒一下往她身上栽,当然了这个尺度不能太过,你自己看着把握。然后你留意她的反应,要是她有明显的反感,你肯定能感受得到,就说明她可能真对你没那意思了,你就及时调整策略,放长线,打持久战役。” 江既迟幽幽反问:“你当初是这么追林杳的?” 冯子业稍顿,尬笑两声:“我只是举个例子嘛,你当是我抛砖引玉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的那姑娘是什么性格,没法对症下药地给建议,总之你就举一反三、见机行事呗。” 指间的烟要玩塌软了,江既迟将其推回烟盒里:“……挺受教的。” “所以我那桃花山鸟图?” 江既迟挺大方的口气:“图的事好说,回头我给你打八折吧。” “什么?!”冯子业闻言,毫不意外地炸了,“江既迟你他妈要不要这么狗,刚才还五……” 江既迟伸手,手指一滑,挂了电话。 手中空空如也,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左手手腕上坠着的无事牌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3章 他转动手腕,无事牌轻轻晃动。 冯子业的建议的确是有点无耻,却也不乏抛砖引玉的作用。 试探的方式有千百种。 事实上,上次跨年夜,包括今天早上,他面对倪雀时,不自觉表现出的那些略显过界的言行举止,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江既迟将车载支架上的手机拿了下来,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略微抬高的左手手腕,拍了张照。 一枚无事牌坠在一截腕骨分明的手腕下,车窗前淡薄的冬日日光里,无事牌折射出的金属光泽,格外耀目。 随即,这张照片就出现在了他沉寂已久的朋友圈里。 第50章 军师 倪雀回到宿舍,纠结了好一会儿妞妞的安置问题,无价的礼物,束之高阁肯定不合适,还是得珍视地应用起来。 最终她决定放任妞妞以后在宿舍里自由活动,还可以给大家打扫卫生,陪大家聊天逗乐子。 只是,到时候少不了室友的一顿盘问和起哄,只能兵来将挡了。 倪雀滑动着妞妞胸前的屏幕,对着屏幕上的电子说明书,研究起妞妞的功能来。 了解了个大概后,时间竟然还早,才上午十一点出头。 稍得空闲,那些从回到宿舍起,就被自己刻意压制住的画面,如海水倒灌般,在大脑里翻涌起伏。 倪雀并不是个迟钝的人。 她能感觉到江既迟对她有点不一样了。 三年多前,江既迟就对她很好。但是当时的那种好,是很分明的,一个老师对一个学生,一个大哥哥对一个小妹妹的,妥帖至极的关照和帮扶。 如今,江既迟对她还是很好,但是这种好,多了几分微妙的,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的暗昧。 从上次跨年夜开始,倪雀就有所感知了。 今天上午,江既迟的一言一行,更是让她感觉到了某种不可控的东西在发酵。 这令她又慌张又茫然。 慌张于她要是自作多情该如何。 茫然于这要是真的,她又该如何。 倪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犹豫半晌,给翟梦打了个电话。 翟梦虽没谈过恋爱,但惯来通透,在倪雀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翟梦看人的本事,当是数一数二的。 翟梦很快接了她的电话。 亲近的同龄朋友间,不讲究那些门面上虚伪的寒暄,道过新年好后,翟梦直捣话题中心:“昨天都微信上祝福过了,我是不信你这个时间管理大师现在给我打电话又是来专门拜年的,说吧,找我什么事。” 倪雀微微一顿,抿了抿唇,然后坦诚地,把昨天去江既迟家,尤其是今天上午在他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讲了出来。 他说“我们倪雀”。 他留她喝粥。 他戴她送的无事牌。 他提起“by que”。 他问“以前喜欢的,现在长大了,就不喜欢了?”。 他送她妞妞,还让她给妞妞取名。 他问她是不是讨哄。 他起个身要扶她手臂借力。 他坚持送她回家,又故意贴近她拿钥匙。 他让她验证他体不体虚。 他还对她说“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 翟梦听完,毫不意外的样子。 “我之前说你喜欢江既迟,你可是一直没承认,说我胡乱解读你。”翟梦似乎喝了口水,咽下后,问,“现在呢,还不想承认啊?” 倪雀刚讲了那么多,脑子里像是把事情都捋了一遍,实则更混乱了,她说:“……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逃避让自己想清楚这个问题?” “……”倪雀没说话。 翟梦又道:“如果你真不喜欢他,你面对他,照理说应该和你之前面对周衡,以及其他的那些追求者一样,对方没挑明时,你平静对待,对方说开了,你果断拒绝。但你看看你现在,江既迟什么都还没说,也就是对你的态度相比以前暧昧不明了些,你的阵脚就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了。” 翟梦说的一点没错,倪雀沉默半晌,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直面那个最核心的问题:“可是同一个坑,我该跳进去两次吗?” “雀,你在怕什么?你是怕你放任自己喜欢他,却和以前一样,最终没个结果吗?” 倪雀不语,算是默认。 “那时候你还小,是暗恋吧,暗恋没有结果很正常。要是那会儿就有了结果,那才吓死人。” “可我也怕……”倪雀声音很轻,“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你放屁吧,感情里哪有什么配不配,只有合适不合适。雀,千万别妄自菲薄,你要相信你很优秀。”翟梦说,“你从一个边远的小山村,考来北阑,考来阑大,光是这一点,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 倪雀“嗯嗯”两声,肯定了翟梦对自己的鼓励,可她还是很混乱:“所以这个坑,我真的该跳吗?” “这么久了,既然你心里还是喜欢他,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这个坑你跳了才会知道值不值,才会知道下面是漂亮的河谷,还是灰暗的地洞。” 倪雀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会儿,她问:“……那我该怎么做比较好?” 翟梦思索片刻,说:“我觉得这样,他现在呢,还没有明确地释放出要追你的信号,你就静观其变,稳住自身,在他没有正式地表明要追求你,或者说,没有和你表白前,你一切维持原状,装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4章 倪雀听得愣愣的。 “其次就是,哪怕他哪天真跟你表白了,你也别答应那么快,要矜持,要吊着他,一方面呢,可以看看对方的决心,另一方面,也可以多多享受被追求的过程。” 翟梦继续道:“我和江既迟接触不多,不熟,但结合你之前讲过的他曾经帮助你的那些事情来看,他的人品还是相当万里挑一的。不过呢,即便如此,咱也不能表现得太上赶着。男人大多有个劣根性,什么东西得到的太容易了,就不会好好珍惜。” 倪雀对此不知该不该应和,她又问:“那……如果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呢?他或许对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我想多了。” “那也没什么啊。本来你也是静观其变、波澜不惊的一个应对状态,他要是真没那意思,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你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做到收放自如。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两条腿的男人学校里、大街上,到处都是,打着灯笼找个比他江既迟更好的,不是什么难事。” “……”倪雀“额”了声,“我倒也没有想谈恋爱到,打着灯笼去挑男人的程度。” “是咯。”翟梦顺着她的话道,“你根本就不想谈恋爱,尤其是不想谈,和江既迟以外的人谈的恋爱。” “……” “总之呢,建议我是真心给提了,但个中体会,只有你这个当事人自己清楚,我觉得吧,听从自己的心,还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啦,梦梦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 …… 挂了电话,倪雀静坐着,思考刚才和翟梦的通话。 思考半天,也得不出什么更新的思路,最终她决定还是不多想了,就听翟梦的,静观其变吧。 午饭吃完,倪雀有些犯困,但直接就睡不太好,她打开手机上的英语口语练习软件,在宿舍里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学习。 学得哈欠连天了,倪雀关了软件,爬上床睡午觉,又忍着困意,回复了微信上的未读消息,末了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滑了几条,某个瞬间,倪雀一下坐直,瞌睡都醒了大半。 江既迟发了条动态。 图片是她送的那枚无事牌,坠在手腕上。文案无字,只配了个礼物盒子的小图标。 倪雀和江既迟没什么共同好友。 她只在这条动态下面看到了冯子业的点赞和评论。 冯子业评论的是:【冯大画家亲手绘制的大作是不值得某个寿星发条朋友圈吗?】 江既迟回复了他:【抱歉,名额仅此一个】 倪雀心脏怦怦跳。 名额……是指什么名额? 倪雀之前其实看过江既迟的朋友圈,这下她没忍住,又点了进去。 江既迟的朋友圈没有设置可见的天数,但他总体发的不多,通常一两个月才会有一条,而且大多是转发的业界新闻,或是他们公司公众号的文章。 倪雀翻一会儿就见了底,没翻到任何一条生活向的内容。 这样一来,这张被他发出来的无事牌的照片,就显得愈发异样。 所以他说的名额,是指可以出现在他朋友圈里的名额? 而且还……仅此一个。 周围没有任何人,没谁能看到自己,倪雀看着这条动态,却觉得自己脸颊都泛起微微热意。 她截了个图,发给翟梦,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翟梦回得很快,她先是甩了一排省略号,接着又甩了一排感叹号,然后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我说雀,就看他这条朋友圈,你完全不用再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他这已经非常明显了。他在试探你呢。我敢打包票,接下来你的日子里,含迟量将持续超标。” “……” “对了雀,听我的,他这条朋友圈,你装作没看见,别评论也别点赞。”翟梦紧接着又发来一条语音,“你这跟他有共同好友呢,你要评论了,容易给人起哄的机会,你这个性格,尴尬不说,事情要是被戳破了,那江既迟不是事半功倍么,肯定不能这么便宜他。” 倪雀也确实害怕被起哄,听完语音,她给翟梦回了个“嗯嗯”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倪雀趴在床上。 瞌睡虫已经跑了,她睡了个似清醒似迷糊的午觉。 * 一个人的日子,安排得有规划有条理的话,过得也是飞快。 一眨眼新年就过了一半,到了大年初八。 倪雀在去家教的路上,接到了江既迟的电话。 “在干吗?”他问。 倪雀抿了抿唇,如实回答。 江既迟问:“几点结束?” “五点半。” “请我吃个晚饭?” 倪雀愣了下:“嗯?” “忘了?”他闲闲道,“谁之前一直还欠着我一顿饭来着?” 倪雀这才反应过来:“哦对,你想吃什么?” “食堂开了没?” “开了的,但没几个窗口。你有别的想吃的吗?就在校外也可以的。” 江既迟想了想,问:“西门的美食城营业了么?” “有的营业了,有的还没。” “就去那儿?” “好的,几点啊?” “你家教地点在哪?” 倪雀一下沉默了。 江既迟说:“我开车过去接你。” “不用不用,”倪雀下意识拒绝,“不是很顺路,太麻烦你了。我坐地铁回去就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5章 “左右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权当开车兜风了。” 倪雀只好和他说了地址。 下午五点半多,倪雀从小区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江既迟。 他穿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羽绒服,拉链敞着,脖子上围着条美拉德色的围巾。此刻正倚在车前,两条长腿微微交叠,一只手插在衣兜里,一只手拿着手机。 寒风中,他有种清冽的贵气。 像是有所感应,他从手机上抬头,朝倪雀看了过来。 然后扬眉冲倪雀笑了笑,同时摁熄了手机,放回衣兜里。 倪雀走近:“你等很久了吗?” “没,”他拉开副驾车门,“就一会儿,这儿也不让停太久车。” 上了车,车子发动。 倪雀打开手机,点进大众点评,一边翻看一边说:“美食城有一半的店都没开,不过那边店多,可选择的还是不少。江老师,你有什么忌口吗?” “别太辣就行。” “好的,”倪雀又翻了翻,“有家粥底火锅,我室友吃过,说还挺好吃来着。这个可以吗?” “可以。” 路程不短,倪雀找话题和他聊天:“江老师,昨天初七,企业不是开工了吗,刚开工会不会很忙啊?”言下之意,你今天下午怎么还有空兜风。 春节法定节假日已过,城市已然恢复一派井然的秩序。 晚高峰时期,车流如织,车子夹行其中,如乌龟腾挪。 江既迟手搭着方向盘,看着路况:“嗯,有点忙,昨天还有今天上午,一直在开会,所以下午出来透口气。” “我听说,江老师你好像不怎么参与管理,工作重心主要放在研发上。”言下之意,专注搞技术的也有这么多会要开吗。 江既迟这回偏头看她一眼,笑笑:“公司现在还处在初期阶段,杂事多,我就是想一门心思搞研发,客观也不允许。不过管理上,跑业务上,还是歧征和可璇负责得多一些。” 倪雀点点头:“这样。” 江既迟又悠悠地说了句:“你还挺了解我。” “……”倪雀一下感觉头皮有些发紧,她下意识道,“不是的,就,你在阑大很出名的,大家平时私下有时候会聊到。” “也包括你?” “……” 头皮仿佛被什么拽得更紧了,倪雀着实应付得有些艰难:“嗯,也会聊的。你除了是阑大的优秀校友外,还是曾经帮助了我那么多的江老师,不论是从你本身的话题度来说,还是从我和你的私交来说,我聊到你的概率都是有的。” 救命,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请问她这是在论文答辩吗?! 倪雀一说完,社死的尴尬顿时席卷了她,她有种想要当即跳车的冲动。 但江既迟只是摁了摁眉毛,似乎忍住了笑,然后反问了句:“那是因为我的话题度聊得多一点,还是因为我们的私交,你聊得多一点?” 第51章 韩苒 上一波尴尬未平,新一波尴尬又起。 倪雀不想在车上坐着了,她想待去车底。 她硬着头皮道:“这个……不记得了,没有算过。” 前面的车流变得疏松,车子平稳加速。 倪雀余光瞥见江既迟翘了翘嘴角:“那你应该聊我聊挺多的。” “?” 又听他慢腾腾添上一句:“所以才计算不过来了吧。” “……” 倪雀想,按照这个聊天逻辑,接下来他是不是要问“那你们都聊我些什么”? 倪雀都顾不上尴尬了,先一步在心里琢磨着答案。 然而江既迟并没有在这上面持续深入,反倒是跟她聊起了其他的寻常话题。 倪雀那混乱慌张的心绪也渐渐因此平复。 * 近一个小时后,车子终于抵达阑大西门。 将车停在西门的地下停车场,两人来到电梯间,准备乘电梯上行,进到轿厢,摁下楼层,电梯门即将合拢之际,一只柔嫩细白的手掌住了门壁:“等等。” 声音有些熟悉,倪雀抬头。 电梯门被强行拉开,一个相貌极其美艳的女人出现在视野里。 脸型窄紧,五官精致。 长发,外翻卷,半扎半散,分外显气质的妆发。 米色大衣,光腿神器,和大衣同色系的粗跟皮靴。 女人先是看了倪雀一眼,接着目光径直移向江既迟,露出爱慕与讨好兼具的笑容:“阿迟,好巧。” “阿迟”这个称呼一出口,倪雀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是那个女人。 是三年多以前在深夜代替江既迟接她电话的女人。 是三个多月前,江既迟让她帮忙拉黑的女人。 叫什么来着? 倪雀思索了一下。 哦对,叫韩苒。 倪雀下意识就去看江既迟的反应。 他表现很平淡:“你怎么在这儿?” 韩苒走了进来,站在了江既迟另一侧。 江既迟则顺势往倪雀这边挪,倪雀察觉到他的动作,跟着往同侧方向挪了两步,留给他更多空间。 但这电梯轿厢本就不大,衣服穿得又厚实,江既迟羽绒服的袖子蹭上倪雀羽绒服的袖子,布料相擦,发出轻微的簌簌的声响。 韩苒视线扫过他们,回答说:“刚在路上看到你车了。你不是没接我电话么,正好碰上,就掉头跟上了,想着合适的话,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6章 江既迟语调淡淡:“那你看到了,明显不太合适。” “不合适是……”韩苒再次看向倪雀,“这是你女朋友吗?” 倪雀一惊,眼睛都睁大了,她刚想开口否定,江既迟先说话了:“这和你没关系吧?” 韩苒佯装若无其事的神情有几分维持不住,她反问江既迟:“你喜欢这样的?” 江既迟闻言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倪雀突然往前挪了挪,语气略带冷硬地先一步对韩苒道:“我不是他女朋友,他也不是喜欢我这样的,但他一定不喜欢你这样的。” 江既迟意外于倪雀的反应,不由一愣。 韩苒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女生对自己说话能这么冲,顿时有些垮脸:“你说什么?” 倪雀仍看着她:“你尾随人家真的很不礼貌,看到人家明显有约的情况下,还表示想要一起吃饭,这样还很没有分寸。” “……” 韩苒一整个惊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一眼看起来就比自己要小的女生,居然一开口就是教训她。 韩苒向江既迟投去诧异的目光:“阿迟,你听到她跟我说什么了吗?” 江既迟点点头:“听到了,她难道说得不对么?” “?” 这时,电梯门开。 江既迟隔着衣服布料,拉住倪雀的胳膊,两人率先出了电梯。 韩苒也走了出来,语气不乏急色:“阿迟!” 江既迟停下脚步,微微侧身,低颈对倪雀说:“你先去店里,可以先点上,我不挑食。我跟她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过去。” 倪雀乖乖点头,说“好的”,然后往电梯间外走去。 江既迟转过身来。 刚才那一幕,韩苒看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江既迟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在接人待物上既周到又和气的人,与人相处,他总带三分笑意,七分真诚。 然而他的周到和和气,或多或少都带有一定的距离感。这份距离感,在面对与他适龄的女性时,又添有几分分寸感。 但是刚才,他和那个女生说话时,他微低的头颅、温柔的语气,以及他们之间趋近于零的距离,都在告诉韩苒一个事实:江既迟对那个女生有那层意思。 由于尚在寒假期间,商场内还很冷清。 电梯间除了他俩,一个路人也无。 江既迟朝韩苒的方向走了两步,在一个说话对方正好能听到的位置上停下。 他直截了当道:“韩苒,有些话我过去说过很多次,你一直当没听见,我今天就再和你讲一遍。” 韩苒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凉意在横冲直撞地乱窜。 江既迟神色平和,就连他平日里见到她时,那直白的厌恶他都收了起来,这反而令韩苒越发心里发慌。 因为越是这样,越是说明江既迟的郑重、决绝、不可动摇。 他说:“我很感谢你曾经在我留学或出差在外,来不及赶回来的时候,帮着我妈一起照料我爸这件事,关于这一点,我现在依然可以和你说一声谢谢。” “但是你在我妈和我爸婚姻存续期间,撮合我妈和她现在的出轨对像这件事,我不可能理解,更不可能原谅。” “我但凡想起都觉得是对我爸的不尊重,也觉得极其恶心。” 江既迟到现在还能想起当时的画面。一年前,李叔家里有急事,临时请了三天假,一时间,照料江耀诚的重任都压在了王梵身上,于是他加急赶完手头的事,提前结束出差,下了飞机就往家赶,到了家,发现大门没关,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看见王梵和另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衣衫半褪,激烈拥吻。 江既迟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与客厅一墙之隔的一间卧室内,还有他卧病在床、无法动弹的父亲。 毕竟,他母亲一直以来示于人前的,都是一副兰情惠性、得体优雅的高知女性形象。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妻子,居然能干得出在自己丈夫的眼皮子底下偷情的事。 他当时只觉难以置信、恶心欲呕。 即便是现在想起,仍觉反感、反胃至极。 “这件事要是没发生,我还能把你当个妹妹看待。”江既迟看着韩苒,依旧是那副平平的语调,“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我和你就不会是一路人。” 韩苒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冻透了,她一脸伤心地望着他:“我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谈不上饶恕不饶恕,没到这个程度,选择不原谅,是我不想和自己的原则妥协。” “所以你厌恶我,不搭理我,连个靠近你的机会都不再给我,你会不会给我定罪定得太重了?”韩苒说着,声色中不由多了几分哀求,“阿迟,我知道,我当初的做法是不太对,是有失道德。但我初衷不坏的,我就是想减轻些阿姨的压力,她这么多年如一日地守着叔叔,她很痛苦,她精神快崩溃了,我只是帮她找了一个出口。” 江既迟微微蹙眉:“你觉得这是什么很正当的,能让我产生所谓同理心的理由么?” “她要是真受不了了,她完全可以跟我爸离婚,我爸虽然动不了,通过ai他至少还能说话吧?我爸也提了不止一次离婚了,她王梵但凡顺着一个asl患者搭的台阶下来了,这婚她就能离了。或者她自己主动提,我爸肯定二话不说同意,肯定放她自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7章 “这样,她自己解脱了,我爸也少背一份负疚感。” “是她既要在外人面前演绎她为人妻情比金坚的戏码,又要为她那颗被一个病患困住八年而精疲力尽的心找一处港湾,前者好面子,后者图刺激,既要又要的人,我凭什么同情、凭什么理解?” “韩苒,你共情她是你的事,我只觉得恶心,所以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说得够清楚吧?” 他又说了一次他们不是一路人,韩苒感觉到他快要给这次谈话收尾了,急忙道:“就算我刚才那个初衷是错的,可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喜欢你,我也想让阿姨更喜欢我。” “以前你和阿姨关系很好的,你也很听她的话。”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讨她欢心,那是不是,就能够让你多看我一眼。” “我只是想要努力地,让自己成为那个,你最大可能的选择。” 韩苒说完,目光渴盼地望着江既迟,期冀着他会不会因她说的某一字或某一句而动容,从而将那扇对着她关闭的门打开一线缝隙。 但是江既迟并没有给她她期盼的反应,相反,他看她的目光,甚至还多了一分同情,感到可悲似的。 他说:“我妈已经很喜欢你了,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再者么,即便你让我妈更喜欢你了,你成了她眼中她认为的理想的儿媳人选,那也跟我无关。” “你当现在是什么社会了,谁还包办得了谁的婚姻么?” 韩苒眼圈通红:“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喜欢过谁。你又一直很遵从长辈的心意,阿姨跟我说,家里长辈要给你介绍对象,要你相亲,你有空也都会答应。” “那是以前了,”江既迟淡道,“现在不会,也不可能会答应。” 韩苒登时心痛如绞:“是因为刚才那个女生吗?” “看来应该挺明显的,”江既迟轻轻扯了下唇角,又说,“所以韩苒,你以后没必要再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我以前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今后更不会有。” 韩苒咬着嘴唇,眼睛湿漉漉地瞪着他。 江既迟对她委屈又恼怒的神情无动于衷,说道:“今天这种尾随的事,希望不要有下次了。如果有严重打扰到我,我甚至会考虑报警。” 这句话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转身出了电梯间。 第52章 肯定 商场里人虽稀寥,这家粥底火锅店里,近半的桌位竟也坐满了人。 还处于寒假期间,阑大的学生没几个,多数是循着口碑过来这儿吃饭的校外人员。 倪雀在手机上给江既迟发了消息,告诉了他座位的大概方向。 江既迟进到店里,很快就找到了倪雀。 她应该是已经点完了餐,此刻正低头在看手机。 江既迟走过去,脱下外套,放在座位一侧。 倪雀抬头看他:“江老师,我刚点了一些,你扫码看看够不够。” “好。”江既迟坐了下来,手机扫码看了看,又退出了,“足够了,我们两个,还不一定能吃完。” 倪雀点点头。 “怎么了?不太高兴?”江既迟问。 倪雀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摇头说:“没有。” 江既迟目光定在她脸上,似乎分辨着什么,过了会儿,他说:“刚才那人叫韩苒,是我妈一个朋友的女儿,我妈以前有点想把她介绍给我的意思。” “嗯……也不是以前吧,这么说不太准确,应该是一直都有这意思。不过我们不来电,就一直止步于朋友。” “后来发生一些事,牵扯到原则问题,彼此三观都不一致,便连朋友也没法做了。” 倪雀其实真没觉得自己心情低落,但随着江既迟这番话说完,她极其清晰且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变开心了一些。 他……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呢? 倪雀又想起了他一周前发的那条无事牌的朋友圈,也想起了他回复的冯子业的那句“名额仅此一个”,继而又想起翟梦跟她说的,不用怀疑自己在自作多情。 所以,他是特意跟她解释的吗,因为不想她误会? 倪雀没有直接问他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她害怕江既迟回头反问一句“你觉得呢”,她实在是难招架得住。 于是她在江既迟的话里挑拣关键词,接上话题:“你说你们不来电,是不是不太对?” “嗯?”江既迟没太理解她这个问题。 倪雀说:“她好像很喜欢你呢,所以你说你们不来电,不太对。” “那怎么算对?” “应该是只有你对她不来电吧?” “你还挺严谨,”江既迟笑,“我确实没对她产生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时,服务员将火锅底汤端了上来,将其放置在桌面中央的嵌入式电磁炉上,打燃火后,之前点的食材也陆陆续续被送了过来。 服务员走后,倪雀托着下巴,困惑地咕哝:“为什么呢,她长得好漂亮啊。” “现在开始问为什么?”江既迟唇角的笑意加深,“刚才是谁信誓旦旦地冲人说,我一定不喜欢她那样的?” 倪雀后知后觉感到几分羞惭:“我……我那个是嘴快。” “嗯,”江既迟点点头,“确实是嘴快了,不然那句话,怎么会只说对了一半。” 倪雀没太懂:“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8章 直接解释的话,等于摊开了,节奏太快,会吓到她。 江既迟眉梢抬了抬,说“没什么”,然后开始往滚沸的火锅底汤里下食材。 之后两人边吃边聊。 因为专业同宗,倪雀请教了江既迟不少学业上的问题,他都耐心地一一解答,一顿饭下来,倪雀属实收获不少。 吃完饭,倪雀结了账,江既迟送她回宿舍。 路上,一个话题聊毕,新话题暂时缺席,于是江既迟似是不经意提起:“小倪雀,平时朋友圈看得多么?” 倪雀轻松的心情一下绷紧。 来了来了。 这是来检验他当初出的课题的成果了? “还……还好。”倪雀回答。 “还好的意思是?” “就是不怎么看。”倪雀又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了。 他“哦”了声:“难怪,我说我最新发的那条,一直也没见你给我点个赞。” “……”倪雀看着地面,踩着影子,装傻,“……你发朋友圈了吗?” 江既迟微微侧头,扫一眼她低垂的脑袋,夜间的寒风将她几缕头发吹得飘起。 江既迟忍住去别那几缕头发的冲动,说:“嗯,大年初一发的。” 倪雀将演技进行到底:“哦,那等回宿舍了,我……我看看。” 江既迟弯弯唇角:“好。” 从西门到本科女生宿舍的路不短,其间要经过西操场、篮球场,还有一条樱花道。 这条樱花道由青石板铺就,由于两侧栽种的花树以樱花居多,长此以往,路的原称逐渐被取代,阑大的学生提到这条路,都习惯称作樱花道。 此刻走在其中,聊及此,倪雀问道:“那原来它叫什么啊?” “锦绣路。” “也蛮好听的啊。” “嗯。” 倪雀看着两侧花树光秃秃的枝丫,喃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花呢。” “下个月就能开了。” “真的吗?” “嗯。” “也是,快三月了,春天要来了。”倪雀看着自己因说话而哈出的白气,感叹,“北方的冬天可真长啊,你看我还穿这么厚,要是在老家,这会儿已经换上春天的衣裳了。” 江既迟垂眸,轻声一笑,似是而非地重复了遍:“是啊,春天来了。” 这条路很长,脚下是高低不平错落砌成的石板,两人并肩走着,不知怎的,江既迟忽然就想起了冯子业之前给他支的招。 这有高有低的路,倒是相当适合绊个脚。 片刻,他又摇了摇头。 算了。 终究是有点损了。 长路终有尽,很快,他们就走完了这条路。 再穿过一条校内车道,就是女生宿舍。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倪雀说了再见,就往楼内而去。 江既迟叫住她,倪雀回过头。 他站在树下,昏黄灯光和皎洁月光双双打在他身上,又被驳杂的树影切割成稀碎的亮晶晶的点状。 他似乎淡笑了下,对她说:“谢谢今天的火锅,晚安。” 倪雀放在口袋里的手手指微微蜷了蜷,也露出笑容,回道:“晚安。” * 回了宿舍,倪雀先洗了澡,然后洗衣服,又看了会儿书,像是有意地把能做的事都做尽了,这才点进微信,翻到江既迟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有一瞬间,她打算留个言,想想又忍住了。 江既迟回复的冯子业的那句话,太过暧昧不明,她留言,或者她留言后江既迟的回复,要是暴露了礼物是她送的事实,冯子业肯定会觉得挺诡异的吧,起哄是小,就怕…… 就怕什么呢? 倪雀放下手机,甩了甩脑袋,不让自己想这些了。 这个不想了,今天和江既迟相处的种种又开始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整体的镜头,局部的特写,画面一帧叠一帧,高频闪过。 倪雀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拥有的那些和江既迟有关的记忆,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大雪纷飞的寒夜里每次擦燃火柴时,那显现于眼前的短暂而美好的幻想。 三年多的时间里,她都安分地当着一只不声张的小鸟。 那情窦初开时热烈的喜欢,她以为她早就丢掉了,于那个寂静的、出走的深夜。 事实上,过去的一千多天里,她无数次地拾起。 每当她在前行的途中,遇到拦路的阻碍时;每当她被现实的荆棘刺得遍体鳞伤时,她总是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从回忆中搜刮出那点江既迟曾给过的火种,好支撑自己继续往前。 以至于到了现在,反刍和江既迟相处的点点滴滴,几乎成了刻在她身体里的某种生理习惯。 只要和他平添了新的交集,再创了新的记忆,那些画面,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将旧事暂且挤掉,霸榜她的大脑。 倪雀趴在床上,翘着脚丫。此时此刻,她不觉寒冷,也不觉黑暗,曾经照明的火种似乎变成了落停在舌尖的一点甜,反覆地浸润着她的味蕾。 某个瞬间,倪雀乱晃的脚丫一顿。 她忽然想起来在火锅店里,江既迟刚落座没多久时,说的一句话。 那会儿她疑惑韩苒那么漂亮,江既迟怎么会不喜欢,江既迟反问她为什么面对韩苒反而能那么信誓旦旦地反击时,她慌不择言地解释说自己是嘴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9章 接着江既迟便说了句:“确实是嘴快了,不然那句话,怎么会只说对了一半。” 倪雀当时没太懂,而江既迟很快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现在回想,江既迟这句话里面提到的“那句话”,指的其实就是她反击韩苒时说的话吧。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她说的好像是:“我不是他女朋友,他也不是喜欢我这样的,但他一定不喜欢你这样的。” 江既迟说,这话她只说对了一半。 她说对的是哪一半呢? 江既迟拒绝了韩苒,说两人三观不一致,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这说明,她说的“江既迟一定不喜欢韩苒”这句,肯定是对的。 而“我不是她女朋友”这句,想都不用想,也肯定是对的。 这般推断,没说对的那一半,就只剩下一句了——他也不是喜欢我这样的。 如果这句话不对的话,那对的,又该怎么说呢? 倪雀想起以前读高中的时候,语文考试中有一种肯定句与否定句互换的题型。 她尝试着把这类题型的解法代入进来。 “他也不是喜欢我这样的”这句话是错误的,那么将其否定改肯定,总正确了吧。 改成肯定是什么样的呢? 小学霸倪雀如是答题—— 他就是喜欢我这样的。 第53章 动态 这道题答完,倪雀直接一个翻身,反趴为坐。 她眼睛都瞪大了,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虚空,仿佛自己刚才解的不是一道中学生难度的语文题,而是得到了堪比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新发现。 上次和翟梦打完电话,倪雀对于江既迟有点喜欢她,好像要追她这两点信息,虽然有接收到一些,但始终都没有很真切的实感。 就好像,这只是她凭空生出来的一种臆想。 现在,她又从江既迟跟她说的一句话里,推断出这么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她的妄念的结论。 是她想多了吗? 是她解题解错了吗? 倪雀又整个复盘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思路,得出的结果仍是如此。 江既迟喜欢她。 这真的是真的吗? 倪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唔,有点烫。 她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打算找翟梦场外求助一下,看到微信信息列表时,愣了愣。 备注为江老师的那一栏下,显示有小小的一行字——“江老师”拍了拍我。 这…… 是江既迟不小心拍到的呢,还是特意拍的啊? 倪雀点进和江既迟的对话框,正纠结要不要回复条什么消息的时候,页面上又蹦出来一句——“江老师”拍了拍我。 “……” 倪雀索性就发了个带问号的表情包过去。 江既迟很快就回了,一句话,被他断成了三条信息。 江老师:【没什么事】 江老师:【就是告诉你】 江老师:【我收到你的点赞了】 “……” 倪雀难得一次,面对江既迟的消息,竟是无语。 这有什么好专门告知的啊…… 其实,她也有点想笑,但她抿了抿唇,将那点笑意压下去了,敲了个字,回复:【哦】 让倪雀无语的还不止这一回。 又过两日,倪雀吃完晚饭,去水房打了热水,回来后,她坐在书桌边,一边喝水一边刷手机,刷到某个熟悉的头像时,指尖一顿。 接着,倪雀又愣住了。 江既迟发了条朋友圈。 图片是夕阳西下时分,一只落停在树梢的翠鸟。 配文:偶遇一只小鸟。 倪雀看到冯子业在下边锐评:你管这叫偶遇?这树挺高的吧,187的你都仰视成这样了。你小子最近是染上了什么文艺病么,搁这儿九十度角仰望天空呢。 倪雀没忍住笑了声。 笑完,她的心情再度复杂起来。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从她注册微信以来,她的微信名一直都是“一只小鸟”。 倘若说,跨年夜元旦节、除夕夜年初一那两次和江既迟超出安全距离的相处,给倪雀带来的感受是慌张、茫然,年初八和他吃饭、散步,带来的感受是毫无实感、不可置信,那么这一回,这小小的一条朋友圈,带给她的感受,则是一种温水淌过褶皱般的熨帖。 让倪雀觉得,江既迟喜欢她这件事,变真实了一点。 怔愣了有一会儿,倪雀给江既迟的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晚上睡前,她又收到了江老师拍了拍她的提醒。 倪雀和上次一样,发了个带问号的表情包过去。 江既迟秒回:【收到点赞了】 倪雀用被子罩住脑袋,脸上的笑意也跟着被藏进了暖烘烘的被窝里。 她心说,江既迟真的好无聊哇。 * 寒假很快结束。 假期的最后一天,三个室友陆续抵校。 亮白银身缀以粉色的小机器人实在是吸睛,三人进到宿舍,无一例外第一眼就看到了妞妞。除了早已获得一手消息的翟梦比较淡定外,陈小禾和叶槐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针对妞妞的由来,对倪雀展开了严肃的审讯。 实在难瞒,倪雀便坦诚是江既迟送的,接着她们又问,江既迟怎么送的,倪雀只好讲了下除夕和春节那两天在江既迟家里的事,但省去了很多细枝末节,远不如当时电话请教翟梦情感问题时说的那般细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0章 即便如此,陈小禾和叶槐的表现依然很夸张。 陈小禾已经脑补江既迟喜欢倪雀喜欢了三年多,这些年按兵不动,实则是在等倪雀慢慢长大。 叶槐倒没有像陈小禾一样,为这个故事添这么鬼畜的前传,但她觉得江既迟在追倪雀这事是板上钉钉了。甚至,在她不遗余力地深挖下,她还从倪雀这儿缴获了“美食城请吃饭”和“耐人寻味朋友圈”这两桩后续。 到了晚上宿舍的卧谈会时间,这个话题又续上了。 倪雀斩断了陈小禾完全不切实际的脑补,陈小禾觉得倪雀对待和江既迟有关的事都还挺严肃的,也不敢瞎猜了。 而对于倪雀对江既迟到底有没有那意思这点,叶槐问出口后,倪雀没有及时否定的那一刻,不仅叶槐,包括陈小禾在内,都一下就知道了答案。 不过没谁觉得意外,江既迟无疑是全方位的优秀,仿佛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他。 于是卧谈会的后半程,叶槐和陈小禾纷纷开始给倪雀传授和分享起了恋人未满前的暧昧期该如何和暧昧对像相处的经验和意见。 但倪雀依旧不够自信,她说:“我觉得还是不能排除是我想多了,也许他就是把我当个学生或者妹妹关心的,是我误会了。” “或者,”她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是因为上次他生病,我照顾了他,他有点感动一时犯迷糊,就举止暧昧了些,说不定现在他过了那个劲,想通了,之后一切又正常了。” “雀,”没怎么说话的翟梦这时出声,“这我就不得不说你了,不要有这么重的不配得感。他的喜欢或者不喜欢,都不该让你这么忐忑。” “是啊雀雀,”叶槐接话,“你该这么想,他要是喜欢你,那你们就是俊男靓女天生一对,他要是不喜欢你,那就是他有眼无珠没那个福分。不要觉得自己不配,你要相信自己就值得最好的。” 陈小禾也喊话倪雀:“就是就是,雀雀你要是都觉得自己不配,那你就是在变相否定我们啦。你不仅抢占了我的舍花之位,前几天最后两门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你一整个把我击碎了。学院第一都不好不优秀的话,那我现在就自封废物。” 仨室友的话让倪雀感到心里暖乎乎的,很感动,她没有反驳她们对自己的肯定,有些时候,谦虚反而让人显得虚伪。 但她也确实,很难扭转在面对江既迟,以及和江既迟有关的事情时,那种几乎刻在肌肤骨髓上的不自信。 倪雀把自己闷在枕头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叶槐和陈小禾那边,已经自动跳转了话题,开始预测起江既迟接下来可能有的追人举动。 她们还没说多久,翟梦插了个话:“别,我奉劝你俩,可千万别当助攻,必须让江既迟好好追追我们雀,就得让他追扎实、追到位了。” * 转眼,三月到了,北阑的天气变暖和了些。 月初,倪雀在吃完晚饭,去上晚课的路上,接到了冯子业的微信语音电话。 电话响起时,她还愣了一下。 她和冯子业虽加了微信,但极少联系,之前少量的交流,都是建立在和林杳来往的基础上,和江既迟再遇到后,联系稍多了一成,像上次江既迟生病,就是冯子业托她帮忙过去看一眼。 倪雀想不到冯子业给她打电话能有什么事。 接通后,她礼貌叫人:“冯老师。” “小学霸,”冯子业散漫的声音传来,“突然给你打电话没打扰到你吧?” 倪雀说:“没有的,我正在去上课的路上呢。” “那就好,”冯子业也不耽搁,直接说正事,“是这样的,我打算3.14给我们林老师求个婚,我俩都挺喜欢热闹的,她又很喜欢你这个小朋友,所以想邀请你来见证一下。” 倪雀听到“求婚”两个字时,眼神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又惊又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家林老师博士申请通过了,”冯子业一副得瑟语气,“不都说什么‘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四大喜事么,我家林老师现在占了个‘金榜题名时’,我决定求个婚,让她双喜临门一下。” 倪雀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林杳升博成功的事倪雀前天刷朋友圈刷到了,还电话祝贺了一番。这桩喜事她是知道的,双喜的另一喜指的是? 冯子业很快就解释说:“求个婚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洞房花烛夜’了,你说对吧?” “……” 冯子业又道:“那天是周四,你们要上课吧,不过我求婚安排在晚上,你可以下了课过来。小学霸,你林老师那么喜欢你,你不会不来的吧?” 倪雀确实没打算拒绝,这多好的事啊。 她答应下来:“没问题的。我周四下午课也不多,时间很充足,不过就算没时间,我也一定挤时间去。” “那敢情好。”冯子业说完,又补充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让江既迟过去接你。你说可以吧,老江?” 倪雀刚想应声“好的”,听到最后,有点懵。 老jiāng? 懵圈之际,忽听耳边多了道熟悉的,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来自手机那头:“当然可以。” 第54章 失约 挂了电话,冯子业看向对面。 “多亏你提醒,我是真差点把小学霸给忘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1章 江既迟喝着咖啡,“嗯”了声。 冯子业说:“这个点就别再喝了吧,你晚上还睡不睡了?” “加班。” “最近怎么忙成这样?”冯子业忍不住吐槽,“给你打电话也不接,还得正好经过你公司顺便过来看一眼才能瞧见你人。” “项目太卡。” “就那什么……”冯子业歪头想了下,“侵入式的设备?” “侵入式bci。” “啥?” “脑机接口。” “早说人话。卡哪儿了啊?” “电极材料、芯片制造、神经解码算法,都有或多或少的瓶颈。” “虽然不是很懂,但这种要往脑子里装的玩意儿,软硬件肯定得奔着顶配去。国内这一块的发展确实差国外一大截,要打破现有的技术壁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嗯,所以我打算下个礼拜出国一趟。”江既迟说,“ smith受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邀请,将参观考察好几所美国顶尖的人工智能实验室和研究院,他说我有需要的话,可以跟他一起。” smith是江既迟本科阶段的指导老师,当初江既迟要回国读研,smith差点气炸肺,都说中国人深造爱往国外跑,他偏偏相反。 不过smith知道江既迟父亲的事,虽然委屈巴巴大为不舍,倒也忍痛放了手。 高科技领域的技术之争事关国安,冯子业一听江既迟说要出国,不禁诧异:“这能让你去?老美这不得算smith个私通外敌的间谍罪啊?” 美国人搞科技霸权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些年打压中国企业的事没少干。长空科技放到国际上,虽说是个小透明,但江既迟顶着这么一张纯正又精英的东方面孔,难保去了不被使什么绊子。 “这个我和老师沟通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江既迟把手里喝空的咖啡杯放下,叉了块小食送进嘴里,“真正核心的东西,我自然看不到。不过光是那些能看到的,也有足够多的地方值得我们国内企业学习了。” “那就行,”冯子业又想起什么,“哎,你这时间挺赶吧,能在我求婚前回来么?” “能。刚不说了还得去接个人。” 冯子业点点头,又想起另一桩,不免八卦:“最近也没听你说,你追人那后续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太忙,没顾得上,”江既迟说,“我打算忙完这阵,起码等回国吧,正式表个白。” “那上回聊的,试探的结果呢,有了没?” 手里刚又叉了块小食,江既迟微顿住:“算是有。” “这是什么答案?” “她应该不讨厌我,但喜不喜欢,”江既迟将食物送进嘴里,“不太确定。” “行吧,不论怎样,兄弟祝你成功,别回头我都二胎三胎了,你还孤家寡人一个。” “那不能,”江既迟将手中餐叉放下,起身,“我回去上班了,撤了。” 冯子业嚷声:“喂,我过来找你你不应该买个单再走吗?” 江既迟已经转身走远,边走边朝后摆了摆手:“是兄弟就别太计较了。” 冯子业一句国骂都快蹦出口了,服务员从旁经过,他硬生生卡回嗓子眼里。 * 很快就到了三月十四。 倪雀今天下午就一节课,课上,她难得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下课,时间还早,回到宿舍,叶槐给她撸了个淡妆。 叶槐端着下巴,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漂亮死了,我赌一包辣条,江既迟会被你美到忍不住表白。” “……你太夸张了。” “晚上等你回来汇报结果,”叶槐对于自己能赌赢还怪有信心的,“希望江学长别让我们失望,我等着一包辣条当今晚的夜宵。” “……”倪雀感到些许尴尬,“我今天是去见证别人的求婚的,你说的我好像是特意去被表白的一样。” “你不是特意去被表白的,但你注定会被表白。等着吧。” 在吃着零食刷韩剧的陈小禾也朝倪雀投来一瞥,紧跟着就宣布要加入这场由叶槐单方面发起的赌局:“雀雀,我也赌一包辣条!” “……” 陈小禾:“我赌学长会表白。” “……” 叶槐朝陈小禾眨了眨眼,两人默契十足地一同看向翟梦,等着翟梦和她们统一战线。 翟梦余光接收到了她俩递来的讯号,但仍八风不动地坐在电脑前敲代码:“别看我,姐姐拒绝黄赌毒。不过,雀,我还是得提醒你一遍,要是真被表白,记住了,别嘴一张一合就答应下来。一定要吊他一段时间。” 倪雀不知道该怎么接她们一个两个的话。 她是真心觉得她们想多了。 好在宿舍几个都知道她脸皮薄,她接不上茬,她们就当她默认了,然后自然而然地切了别的话题。 倪雀悄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四点多,还早。 江既迟过来接自己,估计得他下班后了吧,时间还好充沛啊,该做点什么呢。 正这么想着,微信语音电话响了起来,倪雀立即拿起手机。 ……不是江既迟打来的,来电显示冯老师。 倪雀抿了抿唇,指尖缓缓滑过手机屏幕。 “冯老师。”她喊。 “小学霸,”冯子业似乎很忙,电话接通的瞬间就直入主题,“差点忘了跟你说了,江既迟出差碰上点突发情况,暂时赶不回来了。待会儿我叫辆车,直接到阑大接你。我听说阑大东南西北四个门不止,哪个门你过去方便啊,我好定个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2章 倪雀忽略心头那仿佛被潮气闷熄的小火苗,说:“冯老师,你不用叫车来接我了。现在时间还早,我正打算出校逛逛呢,完了我自己坐地铁过去就可以,还不会堵车。” “你自己吗?” 倪雀“嗯”了声:“你发我的地址我查了下,坐地铁很方便的。” 电话那头传来有人喊冯子业的声音,冯子业应了声“马上”,大概是实在太忙,他倒也没坚持:“行,那你下了地铁记得打个车,这地儿离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 倪雀说“好的”,冯子业又叮嘱她别错过八点吉时,末了挂了电话,倪雀收起手机,再抬头时,发现宿舍仨人正齐刷刷地盯着她。 倪雀只好和她们同步了一下实时消息。 闻言,叶槐和陈小禾神情一耷拉,挨个叹了声气,为今晚注定没戏的辣条夜宵。 翟梦只提醒倪雀来回路上注意安全。 * 刚都说了打算出校逛逛,倪雀也就没在宿舍久待。 她出了校,地铁坐一半,随机进了家地铁内直通的商场。 今天是所谓的白色情人节,但现在流行过这个节日的年轻人并不多,商场里并没有什么显见得的浪漫氛围。 倪雀买了对马克杯,打算送给林老师,庆祝她被求婚。 礼物买完,倪雀在商场又逛了逛,逛饿了,吃了份馄饨,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动身去往目的地。 出了地铁,距离冯子业求婚所在的那家帐篷酒店还有三公里,倪雀打了个车,找到场地时,已临近八点。 帐篷前的小院里,布景非常漂亮,鲜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成串的星星灯挂在半空中,瀑布般垂落着,蓝的白的气球一簇接一簇,像夜色下拍向岸边的苍浪。 白色玫瑰花瓣铺成一条蜿蜒的芬芳小道,小道两侧,夹子灯上夹了上百张冯子业和林杳的照片,以及冯子业画的画。 他们互拍的单人照,双人的自拍照,他拍的合照。 冯子业画过的不同样子的林杳,侧脸的,正脸的,全身的,半身的,生气的,大笑的,生病的,做饭的,低头看书的,踮脚折花的…… 倪雀还未走近,看着这般布置,眼睛都睁圆了几分。 她放轻脚步往里走。 院子里人挺多,少说上十个,应该都是冯子业和林杳两边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 大家三三两两围着场地而站。 大概是临近主角登场,现场还挺安静的。 倪雀走到小道边边上,停了下来。 离她最近的是个男生,听到动静,扭头看她,挑眉“嗨”了声。 倪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男生似乎还想跟她说话,这时,林杳出现了。 倪雀神情变得专注。 男生只好把话憋了回去。 林杳蒙着眼睛,被一个女生好友搀扶着往这边走来。 在即将踏上花瓣铺就的小道时,那女生带着林杳止了步,然后退离了林杳身边。 林杳摘下眼罩。 倪雀站的地方离林杳很近,她很清晰地看见了林杳睁眼时,那眉眼间掩不住的惊诧。 林杳视线扫过周遭的人,周遭的景,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踩上那洁白的花瓣,坐在花路另一端的冯子业指尖扫过弦线,吉他木质的音色在一片屏息的寂静中响了起来。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 我想我很快乐 当有你的温热 脚边的空气转了] …… 林杳观展似的欣赏着花路两侧的照片,两步一停留,像是要给足冯子业唱完一首歌的时间。 终于,她在不疾不徐中走向了小道的尽头,在他面前站定。 [你知道 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 副歌处,她轻轻和上他的。 围观的友人们受气氛影响,都跟着唱了起来。 倪雀也小声哼唱。 一曲终了,冯子业放下吉他,哼了哼嗓,他似乎有点紧张,手还往口袋里掏了下。 林杳于是打趣:“你要不别脱稿了,直接念吧。” 友人1:“不可以。” 友人2:“没诚意。” 友人3:“赶紧的!” 倪雀旁边的男生也扬声喊了句:“哥,我相信你,拿出咱e人平时那啥都能唠的水平来,你可以的!” 冯子业索性将口袋里的手稿抓了出来,在掌间一团,迳自抛了出去。 此举惊起友人们惊呼声一片。 那男生也激动了:“哇,帅啊!” 而林杳今晚第二次露出惊诧的表情:“……” 冯子业搓了搓手,看着林杳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林杳,第一次见你,是我大三那年,从师大出发,去往青螺镇的大巴上。我坐在座位上玩手机,你从我旁边经过,书包刮了下我脸,我本来有点暴躁,想着如果是个男的我高低得嘴上一句,结果我一抬头,你突然转过身,跟我说对不起,我一下愣了,心里瞬间就一个念头,这姑娘,好像我未来女朋友啊。” 第55章 醉酒 冯子业说到这儿,围观的亲友热情地插播解说:“喔喔喔!一见钟情!” 接着冯子业又讲到他第一次表白被拒,被亲友点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3章 第二次他终于表白成功,大家感慨他“得偿所愿”。 他讲他和林杳谈恋爱以来的甜蜜和快乐,也讲他们相处过程中的摩擦与争吵,讲他们一同有过的诗与远方,也讲他们放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厨房。 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打开,单膝下跪,说出了那句足以传承万代的求婚句式:“林杳,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场的人极其默契地,没有起哄,大家屏息着,等待着林杳的回答。 林杳自始至终都很从容,只有这一刻,才显出几分急切之色,她毫不犹豫地朝冯子业伸过手去,手指微微张开,手心向下,笑着说:“我愿意。” 林杳话音刚落,冯子业就抓过她的手,吻了下她的手指。戴完戒指起身时,因动作过急,他原地踉跄了下,林杳用手去托他胳膊,他顺势将人抱进怀里。 拥抱过后,就是绵长的热吻。 现场气氛也一下推至今晚高潮。 众人手中的礼花筒砰砰齐发,各种花瓣、羽毛、亮片、彩带冲至空中,打旋,飘飞,而后坠落。 倪雀的心情隐隐激荡。 见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会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也会,因为他们的幸福,而放大那龟缩在内心小小角落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冯子业和林杳抱一起吻了半天也没吻完,给大家都看脸热了。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说“非礼勿视”,大伙儿纷纷响应,环节终于得以推进,围观亲友自觉开启了边吃边喝边social的模式。 倪雀也不好在原地愣着了,打算紧跟大部队,刚侧身,方才一直站她边上的那个男生突然转向她的方向:“冒昧问一句,你是林老师的朋友吗?” 男生离自己有点近,倪雀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嗯。” “柏清,柏树的柏,清晰的清。你怎么称呼啊?” 倪雀愣了愣,她不是很擅长应付自来熟的人。而且,人在外,她警惕心还比较重。 柏清看出她的防备,赶忙补充:“冯子业是我表哥,我今天下午就过来了,帮他一起布置场地。你也是学生吧,咱俩看着年纪挺相仿的。” 能进这个院子的,肯定是林杳或冯子业谁的亲友。刚才冯子业求婚的时候,这个男生挺亢奋的,还喊冯子业哥来着。 原来是表兄弟。 倪雀收起自己刚才过度的谨慎,回答说:“我叫倪雀。” “ni?人儿倪?” “嗯。” “哪个雀啊?” “麻雀的雀。” “倪、雀。”柏清念了遍她的名字,点评,“好听。” “谢谢。” “我北传的,你哪个学校的啊?” “我在阑……” 倪雀还没说完,冯子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小子干吗呢?” 柏清扭头,见冯子业和林杳手牵手走了过来,柏清说:“哥,你这不废话呢么,我这干吗不是很明显?” 冯子业和林杳走到他俩跟前停下。 冯子业狠狠一拍柏清的背:“该哪儿去去哪儿,别在这儿霍霍小姑娘。” 柏清反手抚着自己被拍疼的后背,挺无辜的语气:“哪儿霍霍呢,我就搭个话聊个天。” 冯子业对倪雀说:“小学霸,我跟你说,你拿个照妖镜怼他面前,能照出根萝卜。” 倪雀:“啊?” 冯子业:“花心大萝卜。” “……” 林杳却拍了下冯子业的手臂:“你也别这么损柏清,他就是异性缘比较好,对女孩子一直也都挺礼貌挺尊重的。” 柏清嘿嘿道:“还是嫂子懂我。” 倪雀这时候对冯子业和林杳说:“林老师冯老师,恭喜你们。”说着,顺便把来的路上买的礼物送上。 林杳惊喜地接过:“居然还有礼物,谢谢倪雀。” 冯子业忙了一天,紧张了一天,这会儿松弛下来,想起下午的事,跟倪雀正式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小学霸,下午我忙得晕头转向的,怠慢你了。都怪江既迟,说好赶我求婚前回来,还说要给你跑堂当司机,结果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林杳立马对倪雀说:“你冯老师怠慢了是真的,不过江既迟不是故意的,他出差临时有事被绊住了,这才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倪雀说:“没事的,我没觉得被怠慢。冯老师能邀请我见证你们这么重要的时刻,我特别开心。别说是坐地铁打车了,就算是让我全程跑过来,我也愿意。” “我们倪雀还是这么可爱!”林杳松开和冯子业牵在一起的手,往前一步揽过倪雀,“吃晚饭没,走,带你过去吃好吃的。你冯老师今天出手可是相当大方,据说酒店整个菜单他都点了个遍。” 原地一时只剩下俩男的,二人面面相觑片刻。 柏清问:“哥,你知道倪雀她……有对象么?” 冯子业和倪雀算不上很熟,他想了下,说:“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没听你嫂子说起过。” “哥,你帮我打探打探呗,她要没男朋友,我就追她。” “追人?我帮你?帮你这么一颗花心大萝卜?” “我哪儿花心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主动想要追人。” 冯子业冷笑:“你长这么大?多大?二十岁吧,老子你这个岁数,初恋还没谈,你已经女朋友换了三四个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4章 柏清叫冤:“那都是她们追我,”说完这句,他还委屈上了,“也是她们甩的我。” 冯子业呵一声:“活该。” * 院子里、帐篷内,铺了白色桌布的餐桌上,美食琳琅满目。 喝的有汽水、奶茶和酒品,吃的有炸鸡、甜品和烧烤,主打一个参差又丰富。 倪雀来之前,在商场里吃了东西,这会儿其实并不饿。 但是她心里有点发空,仿佛通感似的,嘴里也泛起淡淡的苦,也许吃点东西,会好受一些。 因此,除了和林杳说话过程中适时地给出必要的应答外,倪雀一直在吃。 林杳以为她没吃晚饭太饿了,还时不时顺手把吃的喝的往她面前放。 不过林杳没陪倪雀待太久,她是今晚的主角,还得照顾到其他人,和倪雀坐了会儿,就起身要去别处。 走前,她对倪雀说:“想回去了,找我或找你冯老师说都行,我俩送你。” 倪雀说“好的”,林杳走了两步,倪雀将人喊住:“林老师。” “怎么了?”林杳回头。 “我可以喝酒吗?”倪雀指了指面前桌上一排排放着的酒。 林杳显然有点意外倪雀会问这个,笑了笑,说:“你都成年了,喝酒有什么不可以?想喝就喝。刚不说了,我和你冯老师送……” 这时有人在不远处喊林杳,林杳应了声“哎”,回过头还想和倪雀说句什么,倪雀说:“林老师你去吧,不用管我了,再独占你我怕我被人当成时刻要被照顾的三岁小孩。” 林杳摸了摸她的头:“在我这儿,你可不就是小孩。” “我都二十岁了。” “那你就是二十岁的小孩。” 二十岁的小孩在林杳走后,凭眼缘在桌上够了杯酒。 倪雀浅浅嘬了口,酒液顺着吸管进入到口腔,倪雀不由微微睁大眼睛。 没有想像中刺激的酒精感,稍微有一点点辛辣,像是喝了口带可乐味道的冰红茶。 还挺好喝的。 倪雀是第一次喝酒,没有浅酌的概念,她当是喝饮料似的,喝完了手边这一杯,然后很自然地,又拿来一杯。 其他人都三三两两聚着,吃吃喝喝聊聊,瞧着应该都是搭伴来的。倪雀坐在偏角落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喝酒,偶尔看一看手机。 直到又一次看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图案看出重影来了,倪雀才感觉自己可能是有点醉了。 她嘬完酒杯里最后一口酒,把杯子放远了点。又晃了两下脑袋,从手机上看清了时间。 才九点多。 这个时候找林老师他们说自己想回学校,肯定会扫兴,但是她现在喝了酒,不论是打车还是坐地铁,都不太安全。 倪雀有点懊恼,早知道不喝酒了。 她托着下巴,乖乖坐在原地,等着时间慢慢走向十点。 十点肯定得动身了吧,宿舍十一点闭寝,她得赶在那之前回去。 没力气,手托下巴好累,倪雀垂下手,下巴咚地一下,磕在了桌上。 倪雀嘶了声,揉着下巴抬头,看见天上挂着两轮月亮。 她正疑惑,一只手忽然挡住了她的视野。 那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伴随着低低的一声:“倪雀?” 倪雀顺着那只手,去看手的主人。 目光终于落定在来人的脸上。 来人身后是院子里挂得到处都是的小彩灯,每只小灯都泛着淡淡的光晕,那团团光晕凝成巨大的光圈,眼前的人,像是整个被笼在光里。 倪雀又晃了晃脑袋,眼中的重影一点点消失,她因此看得更清,讷讷出声:“江既迟?” “是我,”江既迟扫了眼倪雀面前桌上的空酒杯,又看向她,“喝酒了?” 倪雀点头。 江既迟往前一步,拿起一只被她喝空的杯子,放到鼻前轻嗅了下,杯子放下时,他说:“这酒你敢喝三大杯,明天不想上课了?” 倪雀又点头。 “真不想上课了?” 倪雀还是点头,点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又慢腾腾摇了摇头。 江既迟干脆拿出手机,给冯子业打了个电话。 冯子业人就在帐篷里,电话一接通,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出来了,身边还有林杳。 见着人,冯子业挂了电话,走到江既迟面前重重揽了下他的肩。 “你小子居然回来了,我都做好三年五载见不到你的准备了,看来那帮美国人也没那么无耻。” “三年五载不至于,他们要真不放人,过两天你就能在新闻上见到我了。这事儿回头说吧。”江既迟朝倪雀的方向抬抬下巴,“倪雀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学校。” 林杳已经扶着倪雀从高脚凳上下来了,倪雀脚一踩上地面,人跟个不倒翁似的,左边倒完右边倒,林杳得箍着她,她才能勉强站立。 其他人还没开口,倪雀已经先一步应了江既迟刚才那句话:“好的。” 林杳于是和倪雀确认:“江老师送你回去可以吗?” 倪雀还是看着江既迟的方向,又点了点头。 “你开车来的吗?”林杳问江既迟。 江既迟:“嗯。” “那走吧,我扶她过去。”林杳说。 几人一起往外走,然而倪雀跟醉软了骨头一样,几乎没法直立行走,林杳搀她搀得费老劲,她不是左倒就是右倒,不是前倾就是后仰,院子还没出去,林杳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5章 前面和脚下的路,倪雀都是不看的,她的目光只牢牢地锁定江既迟。 江既迟同样一直看着她,在倪雀又一次要歪倒时,他伸手抵住她的胳膊:“我来背吧。” 第56章 某只 江既迟话一说完,林杳下意识想询问下倪雀的意见,谁料倪雀伸手反抓住了江既迟的手臂,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两手张开,做出个像是求抱或是求背的动作。 林杳还怪惊讶,笑问:“让背啊?” 倪雀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江既迟背对着她,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一手反扣住她胳膊,将她带到了自己背上,然后两手捞住她的膝盖弯,直身的时候托了托,将人背稳。 往外走的时候,他对林杳、冯子业说:“你们回去吧,人送到了我也给你们发个消息。” “也没几步路了,我们还是跟你一起把她送上车吧。” 林杳说完,手腕被冯子业拉了一下,她扭头:“怎么了?” 冯子业的视线在倪雀和江既迟的脸上来回扫了一遍,说:“没怎么,让江既迟自己来吧,我俩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那走了。”江既迟回了冯子业这么一句,背着人出了院子。 距离他停车的位置还有一段路,江既迟不紧不慢地走着。 倪雀抱着他的脖子,脑袋歪在他肩膀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侧脸。 这道视线太过实质,又分外的近,江既迟到底是没忍住,低笑一声,问:“怎么一直看着我?” 倪雀没答,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在江既迟的脸上戳了一下。 “……”江既迟偏头看她一眼。 倪雀又戳了一下。 “干什么?”他问。 倪雀慢吞吞地问:“你是真的假的?” 江既迟微怔,明白过来:“合着你今晚一直盯着我看是怀疑我真假啊?” 倪雀低下眼,撇起的嘴巴闷进了他的衣服布料里,她说:“我做梦了。” “嗯?” 倪雀说:“我喝醉了,做梦了,梦到你来接我了。” 江既迟不禁挑眉:“你觉得现在是你在做梦?” 倪雀点点头,下巴跟着在他肩膀上一戳一戳。头点完,她又闷闷地开了口,嗓音里还带着点委屈:“你是不是放弃了?” 江既迟发现喝醉了的倪雀说话有点跳,自己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但他很是耐心地低声问:“我放弃什么了?” 倪雀吸了吸鼻子,说:“你前段时间,明明就好像在追我的,然后你出差了,就再没理我了,今天也没来接我……”说到这儿,她声音突然一抽搭,瞬间就哽咽上了,“我下了课还特意化了妆,打扮得这么好看,白打扮了,反正你也看不到。” 这一记醉酒后的直球,给江既迟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花了三秒钟吸收完倪雀这番话:“倪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然而倪雀的话题又跳跃了,颠三倒四:“我说你放弃了,可能你只有一点点喜欢,太少了,所以随随便便就放弃了。” “可是我有好多好多,”她忽然松开抱着他脖子的手,双手向两侧展开,“有这么多,不对,”她两手用力地向后撇,伸展更开,“是这么多,这么这么多。” 停车的位置很近了,就在眼前,江既迟却停了下来,他微微侧头:“倪雀,你说的这些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如果倪雀没喝醉,江既迟问的这句话,她肯定一听就明白。但醉酒让她的听觉功能、理解能力,全部退化了,她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自以为做的梦里。 她双手垂落回去,软趴趴地挂在江既迟的脖子上,脑袋无意识地在他肩颈处蹭了蹭。 她没回他的问题,只叫了声:“江既迟。” “嗯。”他应。 “我有一点难过。” 他哑声道:“我知道。” “是你让我难过的。” “嗯,是我的错。” 倪雀张口还要说什么,喉间突然发出一声干呕,她立马捂住嘴巴。 江既迟问:“想吐吗?” 倪雀含糊地“嗯”了声。 江既迟把她放了下来。 倪雀脚一落地,飞快往后退了两步,江既迟伸过去扶她的手抓了个空。 “……” 倪雀扫了一圈周围,看见垃圾桶,趔趔趄趄地跑过去,手往垃圾桶上一撑,那股拚命抑制住的恶心感猝然上涌,胃里翻江倒海,仿佛吃过的东西,这一下全都吐了出来。 持续性的呕吐是极其难受的,倪雀吐到最后,呕出的是一摊摊的酸水。 吐完之后,她蹲了下来。 不出片刻,眼前出现一瓶矿泉水。 倪雀抬起头。 江既迟说:“漱漱口。” 倪雀接过水,拧开已经松好的瓶盖,咕噜噜灌了几口水又吐掉。 接着面前又出现了几片湿巾。 倪雀再次仰起脸。 江既迟说:“擦手。” 倪雀迟钝地问:“为什么要擦手?” 江既迟蹲了下来,拉过她的手,一根一根给她擦手指,力道很轻。 “刚才把手放垃圾桶上了,不嫌脏啊。” 倪雀这才想起来:“哦。” 江既迟给她擦完左手,朝她另一只手摊了摊手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6章 倪雀乖乖地把右手放了上去。 “倪雀,”他一边细致地给她擦着手指,一边诚恳地跟她说着,“这几天没联系你,没想到害你难过了,对不起。” 倪雀没说话,垂着头看他给自己擦手。 “我不是故意的,人在国外,遇上点麻烦,手机也被扣着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指骨,“本来呢,我都计划好了,在异国他乡,少说一条朋友圈起底的。” 倪雀茫然地看着他。 他说:“我都想好要发什么了。” 倪雀这回追问了句:“发什么?” “老师推荐我说,美国旧金山有个赏鸟的好去处,在那可以看到漫天候鸟齐飞,我本打算抽空过去一趟,回头拍张照,”倪雀右手的五根手指被逐一擦了个干净,擦完江既迟没松开她的手,虚虚地握着,说,“发到朋友圈,就说,'不过如此,千只万只,不及某只'。” 倪雀被酒精糊住的大脑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话,低落地坦白道:“我听不懂。” “嗯?”江既迟还是那副低磁腔调,“听不懂哪句,江老师给你解释。” 倪雀认真复盘了一遍,然后虚心请教:“千只万只,不及某只,某只是哪只?” 江既迟扯唇笑了声,虚握着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极轻地点了一下,像是盖了个浅浅的戳。 他说:“是你这一只。” 第57章 自省 倪雀混沌的脑瓜艰难地理解着这句话,片刻后,她垂下眼:“哦。” “哦是什么意思,懂了?” 倪雀点点头。 “那你说说,你怎么理解的。” 倪雀像乖乖回答老师问题的三好学生:“你说我是一只鸟。” 江既迟略一挑眉:“还有呢?” 倪雀思考了下,说:“我是一只出色的鸟。” “……”江既迟稍怔过后,摸了下鼻子,笑问,“就这啊?” 估计是觉得自己题答得不够好,三好学生倪雀补充道:“一只出色的、鹤立鸡群的鸟。” 江既迟这下是真忍不住了,这几天盘桓在他头顶残余的那点阴霾,彻底一扫而空,他笑得肩膀都微微发颤。 倪雀就看着他笑。 等他笑够了,他站起来,朝倪雀伸出手:“那这只出色的、鹤立鸡群的鸟,是不是该回巢了?” 倪雀说“嗯”,把手递了过去。 江既迟握住她手腕,倪雀另一只手扶着蹲麻了的腿,站了起来,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上了车。 倪雀上车没一会儿就歪着脑袋靠着车窗睡着了,江既迟开车经过一家便利店,进去买了罐蜂蜜,顺便给张鹤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麻烦他女朋友二十分钟后下楼一趟,接一下醉酒室友。 张鹤欣然说没问题。 二十分钟不到,江既迟的车就停在阑大本科的一栋女生宿舍楼前。 他先在车上帮倪雀解了安全带,将人扶正后,这才下车。 往副驾驶方向走的时候,在宿舍楼门前台阶上方等着的倪雀的三位室友看见是他,立马朝这边小跑过来。 江既迟拉开车门,弯腰凑近,低声唤:“倪雀。” 倪雀皱眉睡得很沉,没有反应。 江既迟又喊了声,同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倪雀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片刻,看清是他,揉了揉眼睛:“江既迟。” “是我。”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这样回答她。说完,他再次朝她伸过手去。 倪雀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秒,又再次把手递给他。 江既迟一只手拉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护住她头顶,倪雀弓着上半身下了车。 倪雀三位室友立马上前,从他手里将倪雀交接过去。 江既迟回身,从车上拿了罐蜂蜜下来:“她今天酒喝多了,能不能麻烦你们谁给她泡杯蜂蜜水,让她喝了再睡。” 倪雀这会儿半挂在翟梦身上,叶槐也托着她半边身体。 陈小禾连忙接过江既迟手里的蜂蜜:“没问题没问题,谢谢学长送雀雀回来,我们会照顾她的。” “谢谢。” “学长你跟我们说谢谢干什么,我们是雀雀的好朋友好室友,照顾她是应该的呀。” “是啊学长,”叶槐脑子里灵光一现,插话道,“我们和雀雀是好朋友好室友,理所当然该照顾她。但是学长你刚才说要麻烦我们,是以什么立场呢?” 陈小禾不由睁大眼,扭头和叶槐对上视线,叶槐朝她眨了眨眼。 江既迟似是有些意外,他看了倪雀一眼,挺郑重的模样:“不知道以她追求者的立场,是否可以?” 他话音一落,陈小禾瞬间嘴巴微张成o型,叶槐眼睛瞪成个铜铃,连翟梦都扬了扬眉。 “可以,当然可以,”叶槐说,“不过我们雀雀很难追的,学长你可能要费点劲了。” “是吗?”江既迟的目光又落回倪雀身上,他扯唇笑了笑,“谢谢提醒,我会做好这个准备的。” 倪雀虽瘦,个头却有168,翟梦几个,不论谁背她,都挺吃力,还是少不了倪雀自己双脚踩地行走。但她这么挂人身上,她自己累,被挂的人也累。所以大家也不便在楼下多耗,互相客气了几句后,仨室友就半托半背着倪雀进楼了。 这会儿晚上十点多,宿舍楼前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还不少。 江既迟一人一车停在这儿还怪显眼,总人路过学生投来注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7章 他于是上车,往校内停车场开去。 停车场很是寂静,江既迟没急着下车去往研究生宿舍,而是坐在车里,点了支烟。 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回想刚才倪雀趴在他背上,张开手说她有好多好多的那一幕。 他背着她,他其实看不到她的脸、她的动作,但是他又完全可以想像那个画面。 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纯粹的高兴,甚至在这一刻,他也不仅仅感到高兴。 还有些其他的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无法用单一的难过、歉疚、心疼来形容。 他清楚地知道倪雀说的好多好多,指的是喜欢。 他忍不住想,倪雀是时隔三年多,他们再次遇到后,重新喜欢上了他,还是这么多年,一直都喜欢。 如果是前者,他会高兴居多,为再一次被她所喜欢。 如果是后者,他也高兴,可也为她不值。这种不值并非他对自己的一种贬低菲薄,而是从客观上来说,她为他所倾注的感情成本,和她能从他这儿揽获的情绪价值,根本不成正比。 哪怕她的喜欢是缄默的、无声的。 而这三年多里,倪雀于他,是生疏的、遥远的,是记忆犄角旮旯里,几乎不曾被留意到的一绺淡白色的烟。 那几年间,仅剩的与她的那一层关联,大概就是他资助了她吧。可也因为他借用了朋友的身份,他选择了匿名,这层关联,单薄得可以忽略不计。 她喜欢他时,他看山看海看云看雨,也没有看她。 她的喜欢若真是一场持续了三年的晴雨,他何德何能是那片凝成雨滴的水蒸气。 这般自省中,江既迟无法不回望审视自己当年离开青螺镇这件事。 他还能记起当时的心情。 在被倪雀偷亲后,他震惊得无以复加,实在难以置信,半夜睡不着,一直在复盘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存在无意识的过界,才让一个简单朴实的小朋友对他起了那方面的心思。 他想了大半个晚上,那一夜基本没怎么睡。然而他的大脑根本处理不过来这条信息,他毫无头绪。 最后他想,也许他并不擅长和十几岁的小朋友打交道吧。怕面对面的告别让倪雀在他面前显露更多情绪,也怕自己在知道倪雀对自己的心思后,和她再相处会过度解读她的一言一行,当天夜里,他就改签了机票,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当时他并没有所谓的仓皇而逃的感觉,他认为他的不告而别,果断且及时,是一个理性且正确的决定。 现在回想,他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慌,否则后来也不会让冯子业给倪雀带话,让她办了手机号后联系自己,而在倪雀一直没联系他后,他也默认般地毫无作为了。可能在他自己都未知的内心深处,他本身也想揭过那一页、断掉那丝缘。 并且,他也并不绝对是正确的。 他一个招呼都没打,就提前走了,那时候的倪雀,说不定第二天还兴致勃勃地去找他,想要送他一程,结果被告知他早就离开了。 她是不是也曾惊讶、不解,或失落、难过? 想到这里,江既迟觉得胸口都闷了几分,他把车窗摁到最敞,抬手又解了一颗衬衫的扣子,领口往两边扯了扯。 他狠吸了一口烟,烟头猩红燃至极盛。 烟雾吐出,他眯了眯眼,又抵着车载烟灰缸将抽了一半的烟灭了。 他在一片寂静中沉默着坐了很久,久到心头那深重的郁郁之色,在回忆了这么多天的点滴之后,又终于被一点明媚的彩色所挑染。 他拿过手机,点开和倪雀的对话框,终是嘴角弯了弯,敲了条信息,给倪雀发过去:【谁说今天的妆白化了,我看到了,我们小倪雀真漂亮】 第58章 蹭课 第二天一早,倪雀被生物钟和为早八而设的闹铃,差不多同时叫醒。 她平常起床都清清爽爽、轻轻松松,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宿醉后的头痛欲裂是个什么滋味。 倪雀坐在床头,两手揉着太阳穴,一边缓解着醉酒带来的不适,一边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断片了。 脑子里能想起的,只有几个零星画面。 她记得林杳走后,自己坐在院子一角安安静静地喝着酒,不知过了多久江既迟好像来了,之后她就跟掉线了似的,记忆出现断层。 脑海里最后一个画面,是在江既迟车里,他把自己叫醒,扶着自己下了车。再后面的,她就都忘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江既迟和她的室友们在说话,但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清,那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被闷在了深水里一样,朦朦胧胧,辨听不得。 倪雀还在强行复苏自己被酒精腐蚀掉的记忆,宿舍里三个室友陆陆续续起床了。 翟梦一边下床,一边往她的方向看,问她:“雀,你还好吗?” 叶槐也看向倪雀:“你要是不舒服,我们给你请假,早八你就别去了。” 倪雀掀开被子,跪起身,简单把被子叠了叠,踩着床梯下来:“就是头有点疼,刚刚缓过来了一些。今天的早八是专业课,还是程教授的计算机程序设计,不能不去的。” 这位程教授的课,开讲前点名是固定环节,且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请假,都得扣考勤分,也就是根据事实情况扣多扣少的区别。 叶槐只好道:“好吧,你觉得身体没事能去就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8章 “嗯嗯我可以的,”倪雀进到卫生间,挤牙膏的时候看了眼镜子,问,“昨晚是你们给我卸的妆吗?” “不然呢,你以为谁?”宿舍不大,卫生间内外通讯无阻,翟梦闻言,反问了句,“江既迟啊?” 倪雀拿着牙膏的手一顿:“……” 陈小禾这时也磨磨蹭蹭地起来了,过来洗漱:“雀雀,你昨天喝的什么酒、喝了多少啊?你醉得可太厉害了,槐给你卸妆,你不让,要自己来,然后拿起窗台上的抹布就要往自己脸上抹。” 倪雀:“……” 倪雀内心一下就有点慌,她酒后这么失态吗,那江既迟送她回来那一路,她没说什么出格话做什么出格事吧? 她答:“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酒,就挺好喝的,有酒精味,但我喝着和饮料也差不多。” 她又细致地描述了一遍那个酒的特征,什么辛辣程度、带可乐味、红茶色泽的,她一说完,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叶槐“害”了声:“真相了,长岛冰茶。” “茶?”倪雀疑惑了。 翟梦说:“这可不是茶,这个名字只是迷惑人的假象。你知道这款酒还被人叫什么吗?” 倪雀刷着牙,含糊说“不知道”。 “一杯倒,或者失身酒。” “……”倪雀被惊到,险些被嘴里的泡沫呛到。 陈小禾又问了:“所以雀雀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倪雀讪讪道:“三杯。” “多大一杯?” 倪雀借由手中漱口杯的大小比划了一下。 陈小禾瞪大眼睛,佩服道:“雀雀你好勇啊!” 翟梦也倚着门框刷起了牙:“难怪了。” 倪雀清水漱完口,吐出嘴里的泡沫:“难怪什么?” “难怪你现在这么淡定,原来是断片了。”翟梦说。 倪雀:“……” 倪雀刚听她们说自己酒后差点用抹布卸妆的行为,本来就有点发慌,这下更是心惊肉跳:“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补充了下自己的问句:“就……江既迟送我回来,我是做了什么吓人的事,或是说了什么可怕的话吗?” 卫生间门内外,除倪雀外的三位姑娘,眼神交流数秒后,对江既迟昨晚当着她们的面祭出了“追求者”这仨字一事,非常默契地达成了一致意见,即闭嘴不提。 倪雀看着她们“眉来眼去”的,更恐慌了:“我不会真的酿成了什么惨祸吧?我吐他身上了?还是我……” 倪雀脑海里还闪过一个可能性,她不会亲他了吧? 她当年没喝酒都做得出那么莽撞的事,喝醉了说不定更没个谱。 倪雀这下都不止是慌了,她甚至感到后怕。 翟梦说:“雀,放心吧你,你在他面前乖得很,什么都没做。” “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你要不信你就直接问江既迟呗。” 倪雀不安的心稍稍得到安抚。 洗漱收拾完去食堂的路上,倪雀忐忑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打算给江既迟发条感谢他送自己回来之类的道谢消息试探一下,一点开就看到有来自江既迟的未读信息。 进入到对话框。 夜里十一点多,他发了条消息夸她昨天化了妆很漂亮。 快十二点,他又发来一条“晚安,明天见”。 从这两条消息来看,江既迟不像是有被她得罪的样子,并且,那种因江既迟的出差,而停摆了好些天的暧昧氛围又卷土重来了。 倪雀的心情一下变得复杂,一半是松了口气,剩下一半,三分困顿不解,两分是夹了苦涩味道的喜悦。 他昨天说“明天见”,所以今天他们还会再见吗? 他会来找她吗? 他如果来找她,是要做什么呢? 倪雀想着这些,不知不觉落后了三位室友几步,翟梦在前面喊:“雀,快点,一会儿吃饭都来不及了。” 倪雀甩了甩自己因宿醉本就发木的脑袋。 算了,不想了。 她小跑跟上:“来啦。” 吃完早饭,几人生死时速地赶去教室。 今天的早八是程教授的计算机程序设计,是小班教学。 小跑到教室门口,倪雀他们就感觉教室里情况不太对,过分聒噪了。他们班拢共就三十几个人,三分之二是男生,大部分还是那种性格比较沉闷的男生,平时也营造不出什么特殊的高亢气氛。 像现在这么闹哄,闹哄中还带有一丝微妙的,好似波澜暗涌的氛围,实在少有。 四人走进去,见一堆男生,还有几个女生围住了某个人,那一撮人口密集程度极高的人群里,传来的说话内容基本和他们的专业课有关。 其他人则一边咬耳朵一边不住地朝焦点中心投去眼神。 倪雀她们还纳闷今天是怎么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那层层叠叠的肉墙内,传出一道声音:“php和javascript这两款程序语言都是用于网站开发的,不过php开发的程序是在服务器内运行……” 这声音太熟悉了,低磁,不紧不慢,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的那群人大半静了下来,听他讲话。 倪雀呆在原地,愣愣地和翟梦她们对视一眼。 翟梦耸了耸肩,看起来并不怎么意外。叶槐和陈小禾诧异又兴奋,五官动得都要飞起。 铃声很快就响起,江既迟礼貌屏退那些围着他的人。人群散开,他一眼看到倪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9章 倪雀正要落座,江既迟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几位室友虽然统一战线不当助攻,但江既迟这么一男的,又如此实干地追到眼前了,她们就算不助攻那也不能给人使绊子,翟梦于是很是识趣地,往前走了两步,坐到叶槐和陈小禾前面去了。 倪雀顿时有点尴尬,她感觉全教室的人的视线都好像在往她这边聚集。 倪雀强自镇静,走到里边的座位上坐下。 教室内第一和第四组,桌子都是两人一连排,他们这是第四组,倪雀往里一坐,江既迟自然而然地在她外围的那个空位上坐下了。 都已经是这般场面了,总得说话。倪雀压低声音,很公式化地问了句:“江老师,你怎么来了?” 江既迟歪头看她:“这个问题,有两个答案。” “……?” “一个真的,一个假的,你要听哪个?” “我……” 倪雀刚开口,程教授就进来了,他扫了一眼教室,说了两句惯用开场白就开始点名。 程教授每次点名时,都习惯性地抬头去看声源。点到倪雀,倪雀应了声“到”,程教授闻声扫过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她旁边坐着的江既迟。 “哟,这不是长空科技的江总吗?”程教授往下拨了拨眼镜,透过镜片上方的空隙看人,“今天怎么来我的课上赏光了?你不是来掀场子的吧?” 江既迟礼貌地站起来,微微颔首,聊笑道:“当然不是程教授,我研一的时候,还去听过您那堂主题为‘智慧医疗下的计算机编程技巧’的讲座,当时就受益匪浅,您就当我今天是不忘来时路,又过来学习了。” 教室里那些明目张胆的窃声私语,程教授又哪能听不到,他视线掠过同桌而坐的两人,嘿了一声说:“江既迟来听我的课,那我肯定是高兴了。回头你们谁拍个照,往校友群里发一发,给我宣扬宣扬,这课上以后我即便不点名,出勤率怕是也不会低了吧,我这也算是沾着……” 程教授话锋一转,到嘴边的名字临时起意、出其不备地掉了个包:“……这位倪雀同学的光了吧。” 第59章 表白 大学里情侣上课坐一块儿的情景多如牛毛,甚至不乏课堂上你侬我侬的,大家都见怪不怪。但眼下的情况是,这对“情侣”里,有个江既迟,在座的难免就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过在阑大这样的高校,比起议论旁人的八卦,大部分人还是更专注自我本身。那些如射灯一样刺来的目光,随着程教授点完名开始讲课,也渐渐散去了。 倪雀的状态除了有点尴尬外,其他都还好,她不是个太在意外界评价的人,这点仅有的尴尬,也并非完全是因为被人注目审视,更多还是,她身边坐着江既迟。 他只要存在于她所在的空间里,她就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若有似无地薅住了她的心脏。 程教授的课堂挺严肃的,大家听得都很认真,不敢造次。 半节课四十五分钟过去,江既迟很是本分地扮演着一个外来蹭课学生的形象,也没有在课堂上见缝插针地跟倪雀另起题外话,全程沉浸式听讲,不仅参与课题讨论,还时不时帮倪雀答疑。 如果不是这门课大一阶段的课程内容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一样的基础常识,倪雀还真的会以为他是来听课学习的。 中场休息十五分钟,又有人围过来想问江既迟问题,他都以一句“抱歉,现在不方便”回绝了。 于是倪雀又开始了单方面的尴尬和不安,前面的陈小禾、叶槐,还有更前面的翟梦,换作平时,这会儿肯定已经抛话题和她聊天了,现在连个头都不回一下,脖子前倾在那儿边咬耳朵边玩手机。 倪雀翻着课本装用功,江既迟微微侧身,朝向她。 倪雀僵硬地翻过一页。 “小倪雀,”江既迟手撑着一侧脸颊,问她,“刚才我们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倪雀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她感觉那个真假答案的话题就跟开盲盒一样,有魔力,可也充满了风险。 而她潜意识里想规避这种风险。 倪雀努力屏蔽掉尴尬情绪,从课本上抬头。 “……好像是没说完。”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来了一招移花接木,“都忘了和江老师你说谢谢。谢谢你昨天晚上送我回来。” 不过这原本也是她真心想说的,只是说着说着歉意又上来了:“不好意思啊,昨天我喝醉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半节课下来,江既迟装模作样听课的同时,还一心二用地观察着倪雀,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差不差的猜测,这会儿听她这么说,算是证实了他猜的是对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挑眉问了句:“所以你是断片了?” 倪雀早上刚松下去的某根神经,因为江既迟这句话,再次绷紧:“我……是不是做什么不好的事了?” 江既迟顺着她的话反问:“什么算是不好的事?” “……” 倪雀自动在心里打码“把人亲了”这个可能:“就……我有没有吐你身上什么的。” “这没有。” 倪雀稍稍松了口气:“那……其他的呢?” 江既迟看着她,沉默下来。 “……” 一秒。 两秒。 他还不说话。 倪雀内心开始天塌地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0章 其实江既迟有一瞬间想要把倪雀昨晚在他背上张开手说“好多好多”的那一幕讲给她听,这样他说不定能捡着个大便宜,直接省略掉他告白后等待倪雀回复喜不喜欢他这个步骤。 转念一想,不,不用转念一想,其实昨晚他就想好了,如果倪雀断片不记得了,或者她装作不记得了,那他就跟着一起不记得。 他来告白,他来追,她只要被动地站在那里,等着他朝她走近。 倪雀心态没崩多久,很快就被江既迟的一声低笑给重聚起来了,他乐道:“逗你的,怎么这么不禁吓,你喝醉了也很安分很乖,没麻烦我什么。” “……” 倪雀缓了缓,在心里彻底呼出一口气。 翟梦早上也说了她在江既迟面前乖得很,看着不像故意骗她,结合两方说法,倪雀现在相信了,她应该没有因为醉酒而酿成什么惨祸。 “但是倪雀,”江既迟突然话音一拐, “你有点可惜。” 倪雀疑惑看着他:“?” “知道你江老师是个工科生么?” “?”讲话好跳,倪雀在心里吐槽了句,面上却点头,“知道的。” “所以你江老师呢,语文水平一直都不怎么样,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超常发挥一下,捏了个金句,你还断片了。” 倪雀眨了眨眼,小声纠正:“江老师,你那个……是不是,说得不太准确?” “嗯?” “不是我有点可惜,好像是,你有点遗憾吧。” 江既迟扬了扬眉。 倪雀说:“我不记得了,自然也不会感到可不可惜,你超常发挥说的……嗯,金句,被人忘记了,你才挺遗憾的吧。” 江既迟稍愣,下一秒忽而笑开。因为笑得太过恣肆,撑在桌面的手肘,连带着桌子都微微振动。 “……”倪雀觉得自己说得还挺正经的,也不知道触发他什么笑点了,顿时有点窘,就看着他笑。 江既迟笑了有一会儿,附和了她:“是,我是挺遗憾的。” 倪雀想了想,提议道:“那你要不……再说一遍?” “算了,”江既迟摇了下头,“现在场合不太合适,怕吓到你。” 他这么一说,倪雀脑子里某个雷达瞬间滴滴作响,监测到两人此时此刻的相处氛围有超脱常规的风险。 倪雀顿时不敢接话了。 江既迟看着她因慢慢坐正身体而留给自己的半边侧脸,撑着脸颊的手放了下来,手搭在桌上,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过去的我就不追忆了,一会儿我努力一下,再捏一个新的。” “……” 额…… 一会儿? 一会儿要干吗? 再捏一个新的? 为什么要再捏一个? 带着这样的疑问,倪雀上完了后半节课。 下课铃声响起,教授、班上同学陆续离开。 倪雀没来由有些紧张,像是某种缥缈的预感将要被验证似的。 她慢吞吞地收拾起东西,前面的三位室友也起身了。她们转过身来,三双眼睛扫过她,又扫过江既迟。 江既迟笑问:“倪雀的三位室友,能不能把倪雀借我十分钟?” “倪雀可不是我们谁的,”叶槐朝倪雀扬扬下巴,“学长你直接问她哦。” 江既迟于是偏头去看倪雀。 倪雀从书包上抬头,对叶槐她们说:“你们先回宿舍吧,我等下自己回去。” “行,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叶槐轻哼了下嗓子,朝倪雀眨了眨眼,说,“你就看着办吧。” 不仅是叶槐,陈小禾和翟梦都从眼神上,抑或是表情上,给了倪雀一点意味深长的暗示。 倪雀又重新低下了头。 很快,教室里的人都散了,只剩下她和江既迟。 书已经被倪雀装进了书包里,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刚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江既迟却忽然起身,往讲台的方向走。 倪雀抬头,看向讲台。 随着江既迟在讲台上站定,讲台后方的投影幕布一点点垂落下来。 他手里应该是拿了遥控,幕布半落时,屏幕已经显示开机。 随着幕布彻底落下,投影上一串代码自动开始运行,一个夹杂着大大小小无数个粉色桃心的心电图在屏幕上赫然成型。 江既迟往台下走了一步,那双过分好看的柳叶眼,弯出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让他看起来特别温柔。 他看着倪雀,说:“这是我大一那会儿,老师留的一道作业,当时我们班很多同学代码一敲完就拿去给喜欢的人表白了,一下成了好几对。” “我没喜欢的人,这个代码暂时用不上,有同学来问我,想拿去借花献佛,我不给,对方问为什么,我打发他说,未来要送给喜欢的人。” 倪雀抱著书包的手下意识收紧。 江既迟垂眸笑了下:“前些日子出差,在国外和这个同学偶然见了一面,突然就想起这件事,脑子里没捋清的表白计划瞬间有了点眉目。” “计划中,想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里,最好是黄昏的时候,把你忽悠去一处有露天电影院的海边,跟你表个白,想来应该还挺浪漫的。” 说到这儿,他在距离倪雀隔着一个过道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他一手搭在桌上,侧坐着,面朝倪雀的方向,身体微微倾向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1章 由于倪雀断片了,他怕她内心还介意他过去几天断联的事,把出差遇到点意外手机被扣这事又提了一嘴,这才继续道:“那几天没法和你联系,我挺着急的,回来后一见到你,发现自己更着急了。” 倪雀昨晚醉酒后和他说的话,是他决定加快表白的催化剂,但他没讲出来。 他只是说:“所以今天来蹭课是假,迫不及待想表白是真。” 倪雀愣愣地看着江既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那个充满了魔力和风险的盲盒,一下在她面前打开了。 她身体定坐在原地,灵魂却好像飞了起来。 “倪雀。”直到他喊了她一声。 倪雀动了动唇,声音极轻:“嗯?” 江既迟侧侧头,示意讲台的方向,同时手指一动,又摁了一下手里的遥控。 倪雀顺势看过去。 投影屏上,上下浮动的心电图一瞬变幻,一颗桃粉色的心脏跃然闯入视线,并有节奏地跳动着,频率很快,怦怦怦,一下又一下。 倪雀听见江既迟说:“这是我昨天晚上想到你时,心脏跳动的频率,我睡不着,就把它敲成了代码。” “倪雀,”他看她的目光渐深,嗓音也哑了几分,“代码有点俗,鲜花迟到了,黄昏也没有,但这颗心,还挺真的。”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当我女朋友?” 第60章 理由 教室前后两扇门,一扇关闭,一扇半敞。 外面的走廊上不停有人走过,脚步声和说话声始终不绝。 窗帘拉着,室内昏暗,那颗在屏幕上持续跳动的心脏,带起忽明忽灭的光影,在半空中熠熠闪闪。 隔着一个过道,又隔着一个座位,两人距离并不算近,倪雀却能清晰地看见那影影绰绰的光线落在江既迟眼里时,将他深黑的眼眸衬出细碎亮闪的光。 倪雀没来由地就想起第一次见到江既迟的场景,小镇的火车站外,他摘下墨镜,身体微微倾向她,问她名字是哪两个字。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愣愣地看着他。明明他的眼睛像一汪柔和平静的湖,她却像被卷进了湍急凶猛的漩涡里。 她十六岁那年一见钟情的人,在她二十岁这年,跟她表白了。 这个认知后知后觉地在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倪雀感到极其不真实。 好像时间往前走了四年,她当年做的那个不切实际的梦,被一只隐形的手,添了一笔童话的后续。 此前再多的铺垫,再强的预感,都无法减缓她此刻强烈的失重感。 倪雀被震惊、茫然、欣喜等缠绕成一团的乱七八糟的情绪冲撞得头晕目眩,两只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要极力地收紧怀里的书包,才能让自己抖得不那么明显。 里子已经乱成麻了,外在装得还算镇定。倪雀努力回视江既迟的眼睛,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个……这就是你捏的金句吗?” “嗯?” “就鲜花、黄昏什么的。” 江既迟挑了下眉,像是反应了片刻,才想起自己之前放过的话,他笑了声:“怎么办,好像捏失败了。” 他问:“会扣分吗?” “……” “我这不是表白了在追求你么,发挥不好减了印象分,我会很难过的。”他略略思索,“要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发挥一下?” 倪雀立马说:“……倒也不用,挺好的。” “是么?” “嗯。” “那……” 倪雀猜到他要问为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打断:“江既迟!” 江既迟愣了下。 倪雀又低下声去:“江老师。” 江既迟笑:“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倪雀嗓音更低,脸热得愈发厉害,她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为什么不会喜欢你?”江既迟反问了句。 倪雀声音小小的,低着头,也不敢看他,小心翼翼地措着辞:“你认识我的时候,我还是个初中生,我以为……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儿,或者当我是你学生。” “倪雀,我不过是给你们代过一堂课,我也从来都不是什么老师,自然不可能把你当成我的学生。”他看着她,从神情到口吻,都十足认真,“至于小孩儿,四年前我或许这么想过,现在你二十了,我只把你当做一个聪明、独立、善良的成年人。” 倪雀听到了自己过去几年勉力筑起、苦心支撑的心墙,在悄然坍塌的声音。 她在心里一砖一砾地捡起,又重新砌在那道墙上:“可我很普通,没什么值得被喜欢的。” 江既迟歪头,从下往上去看她的眼睛:“倪雀,你是在质疑我的眼光么?” 倪雀没说话,头低得更下了。 “抬个头?” 倪雀慢吞吞抬起头来。 “看我好不好?” 倪雀又乖乖地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全是她。 江既迟眼尾勾着笑,看她的目光始终柔和,他说:“昨天晚上我睡不着,在网上翻各种帖子文章看,在阑大的官网和公众号上看到了不少你上个学期参加各种活动比赛的影像资料和照片。” “里面的很多个倪雀,看起来一点都不怯场,信心满满又落落大方。” 江既迟说到这儿,歪了下楼:“啊,对了,我还看到评论区有男生留言,说三分钟内要知道关于你的全部信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2章 他扯了下嘴角:“类似言论,我全黑掉了。” “……”倪雀微绷着的状态,被他歪楼这一下弄放松了不少,她说,“我其实很紧张的,也怕自己会搞砸,没有你看到的那么镇定从容。” “这样啊,”江既迟点点头,却淡声反问,“那你拿了奖,会觉得自己不值得么?” 倪雀想了下,说:“这个不会。” “那不就得了,一个道理,我喜欢你,喜欢的就是你,只是你,你为什么要认为自己不值得被喜欢呢?” “……”倪雀发现自己被他绕进去了,但她还能勉强扣上自己原本的逻辑,“不一样的。参加活动比赛能拿奖,是因为我做了很多准备,但……你喜欢我……” 她说着,竟自语似的喃喃:“是为什么呢?没有理由的啊,我什么也没做,我也不是站在那里就闪闪发光的女生,我很平凡的。” “谁说你什么都没做?”江既迟又一次反问。 倪雀没接话。 “你知道我眼中四年前的你是怎样的么?” 倪雀摇了摇头。 江既迟说:“是一只小鸟,一只不仅羽翼不丰满,甚至还天生折了半边翅膀的小鸟。” “这只小鸟呢,生来环境就不太好,但是她坚强、乐观,表面看着乖看着听话,实际有点曲里拐弯的心思。” “曲里拐弯的心思”这个说法让倪雀心里一惊,他是想说他知道她当年喜欢他的事吗?不会还要提她偷亲的事吧? 倪雀本就复杂的情绪里,又掺上了不安,不过下一秒江既迟就对这个说法展开了描述:“她并不安于现状,她有自己的野心,有自己的梦想,她想飞出去,想去看外面的世界。” “所以当年的我,看着这只小鸟在那个对她并不友好的世界里,使劲扑腾、用力生存的样子,才会想托她一把。” “倪雀,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安静是有声的。” 倪雀听着他说的话,心跳扑通扑通极快,和屏幕上那颗不停在跳动的心脏渐趋同频。 江既迟继续道:“你说你什么也没做,怎么会呢,你扇动你仅有的半边翅膀,努力地从青螺镇飞来北阑,你让我再次遇见你,你有天大的功劳。” “……” 江既迟问:“你看,我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你还要听我为什么喜欢你么?” “……”倪雀在剧烈到失衡的心跳声中,讷讷地接了一句,“要的。” 江既迟闻言低笑一声:“行,那咱不搞抽像的了,说点实际的。” “抽像的刚才说了,因为你坚强、乐观、善良、聪明、有野心、有梦想,”江既迟语气复又变得认真,“而这个坚强、乐观、善良、聪明、有野心、有梦想的你,会在跨年夜有人差点冲撞到我的时候,想要保护我;会在我坚持说没事的时候一口咬定我身上有伤,替我问来医药箱,不停叮嘱我抹药;会在我生病一人在家的时候,通宵照顾我;会送我亲手做的台灯、无事牌……” “倪雀,”他说,“如果这些还不能构成我喜欢你的理由,那我……大概这辈子也喜欢不上任何人了。” 倪雀心脏跳得仿佛要爆炸,抓著书包的手,手心里全是汗。还有她心里那道为自我防御而筑起的心墙,俨然已是坍塌在即,岌岌可危。 她固执地捡着那残垣般的一砖一瓦、一沙一砾,用那仅剩的一丝理智,强迫自己延长江既迟这场仿佛打了一层虚幻滤镜似的告白。 她垂眸道:“……我做的这些,都很正常的,你对我比这好多了。” 江既迟挑了下眉:“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对你不错,所以你做这些,只是回报我?” 倪雀想起翟梦她们叮嘱自己的那些话,以及,她内心深处,这么多年堆叠沉积的厚厚的,对自己和江既迟关系的不安感,促使她硬着头皮点了下头:“……嗯。” 这般说完,她看江既迟的眼神,又不自觉变得紧张,怕他不高兴,也怕他因此退缩。 她纠结又忐忑,琢磨着要不要紧急公关一下,换个回答,就听江既迟拉了下嘴角,语气降了一个调:“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 倪雀一慌,决定这就重置答案,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他又来了一句:“没事,那我再努力一下,对你更好,让你天天惦记着要回报我。” 第61章 “贿赂” 倪雀抱着一大捧小苍兰回了宿舍。 她一推门,三位室友不约而同停下手上的事,朝她看了过来。 倪雀本来脸上热度就没散,被她们这么一盯,更不好意思了。 她微低下头,往卫生间走,中途抬头看向叶槐,问:“槐槐,可以借你一个花瓶用用吗?我想醒下花。” 叶槐直接走去阳台给她拿花瓶。 “借没问题,”叶槐拿完花瓶,倚在卫生门口问倪雀,“你先告诉我们,你答应江既迟的表白没?” 倪雀拆开小苍兰的包装纸,把花散放在水池里,含糊却也严谨地答:“……算是没有。” “‘算是’?”陈小禾咬着根香蕉也跟了过来,“什么叫做'算是'啊?” 倪雀一边剪着花枝,一边和她们简单复述了下江既迟告白的过程。 在江既迟说完要对她更好,让她天天惦记要回报他后,教室那道半敞的后门被人敲了敲,一个女生探头进来说要占用下教室进行社团活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3章 江既迟正要说话,倪雀看他一副打算将人劝退的模样,立马站起来,对那女生说他们已经完事了,这就走。 江既迟看了倪雀一眼,没说话,关了投影,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出了教室。 刚走到教学楼外,江既迟接了个电话,是他一研三朋友打来的,问他人在哪,江既迟回答后,挂了电话。 江既迟问倪雀能不能跟他一起在原地等待一下。 倪雀说好。 过了一分钟,江既迟那朋友来了,将怀里抱着的鲜花递过来,说那快递员送鲜花过来路上被人撞了下,原本的鲜花摔地上,全散了,花店那边又安排人再送了捧新的,这才耽误了时间。 朋友说完朝江既迟眨了眨眼,又对倪雀浅浅颔首后,就离开了。 江既迟把鲜花递给倪雀,倪雀愣了下,接过,捧在怀里。 之后两人往宿舍的方向走。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双方不约而同停步。 倪雀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既迟先启口,叫了声她的名字。 倪雀抬眼看他:“嗯?” 江既迟看着有几分沮丧的样子:“我得回去上班了,但我现在有点心神不宁。” “?” “你要不给我个名分吧,不然我今天工作肯定会走神。” “……”倪雀耳根红了一片。 她垂眼看着怀里的花,指尖不经意揪紧一小片包装纸。 这就要答应他吗? 不答应会影响他工作? 影响他工作是不是不太好? 心里那道心墙已经坍塌得只余一片狼藉的断壁残垣,倪雀破罐破摔地想,别挣扎了吧,也别纠结了,更别去管那掉落一地的碎砖碎瓦了,她为什么要拽住自己跑向心之所向的身影啊,前面的路,面前的人,本来就是她渴望了很久很久的啊。 倪雀刚要开口,江既迟先她一步道:“你的老师我是不想当了,男朋友呢,我也不奢望你现在就能答应。” 江既迟看着她,想着她昨天晚上说的“好多好多”,却也只能装作不知情地给这个“好多好多”打个折:“如果你不讨厌我,或者你对我也有点好感的话,能不能给我盖个戳,让我当个有名有分的追求者?” 倪雀冲动的状态被打散,一下有点懵:“额……什么是有名有分的追求者?” “就是让我能名正言顺地追你,”江既迟回忆起什么,举了个例子,“起码不会像上次在ktv湖边的那个男生一样,被你无情拒绝。” 他一说这个,倪雀顿时想起两人重逢见第一面时的情景。 倪雀小声说:“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拒绝你吗?” 她腹诽,这和答应有什么区别? 江既迟反问:“那你会拒绝我吗?” “我……” 分明刚才还冲劲上头要答应来着,这会儿语言系统又宕机了。 倪雀生硬地改口:“那……要怎么盖戳?” 江既迟抬起右手,五指松松地握拳,朝她伸出一根小拇指。 倪雀:“拉勾?” “不可以?” 也行吧…… 倪雀亦抬手,右手小拇指勾上他的。 江既迟又将拇指压近。 倪雀会意,大拇指也压向他。 两个拇指贴在一起,用力一摁。 江既迟说:“好了,你同意我可以正式追求你了。” * 倪雀说完,三位室友纷纷露出了“五彩斑斓”的表情。 叶槐:“现在年轻人的玩法都这么时髦了吗?” 陈小禾:“我有点懂雀雀说的‘算是’是什么意思了。如果暧昧分段位的话,这少说得是荣耀王者级别的吧。” 倪雀剪花枝的动作停了下来:“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好像有点……” 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叶槐替她说完:“有点什么?有点欲拒还迎吗?” 倪雀默认。 叶槐说:“谁说欲拒还迎就是不好了?这是暧昧关系,甚至是恋爱关系中增加情调的一种手段。越是会吊的人,越是能拿捏感情,拿捏对方。” “……”倪雀心说,我的本意倒也不是为了这个。 翟梦虽没蹭到卫生间门口来,但倪雀刚才讲的内容她全程也都听到了,这会儿她出声道:“雀,别觉得不好,你做得很对。” “撇开我们之前跟你讲过的,希望你多享受被追的过程,多一点时间来考验考察对方这两点,现实生活中,任何一段关系的转变,都不适合太仓促,最好有一个缓冲,不然后期双方相处起来,尴尬是小,常有摩擦就不太好了。” “而且以你的性格,要藏住对江既迟的喜欢基本不可能。既然眼睛里的喜欢没藏好,那嘴巴上的喜欢,就憋久一点吧。” “都不用想,江既迟肯定看出来你喜欢他了,少说猜到你对他有好感。听你刚才讲的,我感觉他好像也没急着要你现在就答应做他女朋友。或者他内心着急,但并不想给你压力,就退一步地给自己讨了个官方认证的追求者的名分。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倪雀认认真真听完翟梦说的,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将手里剪好的一枝花递给翟梦:“梦梦,送你,你好会说。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翟梦接了花:“被动地等待就好。” “被动就可以吗?” “不然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4章 “……” “雀,你别忘了,是他在追你。” 倪雀“哦”一声:“知道啦。” 翟梦握花的同时,用两手拇指比了个互相靠近的动作,说:“你俩走到一起呢,几乎是必然了,时间快慢而已,之后你就顺其自然吧,听从你内心的声音就是了。” 翟梦说着,手指揩到一片松动的叶子,叶片掉了下来,她低头一看,地上除了刚掉落的那片叶子,还有不少食物碎屑和包装。 “陈小禾!”翟梦喊道。 “怎么了?”陈小禾又洗了一碗小番茄,正在往嘴里送,闻言看过来。 翟梦示意自己脚下:“你看看你吃的。” 陈小禾委屈道:“不能怪我嘛,要怪就怪江既迟。” 倪雀抬头:“?” 陈小禾朝宿舍门口的位置指了指:“喏,那些零食水果,都是江既迟买的。” 倪雀朝门口看了过去,进门右手边,地上堆放着三个大号购物袋,看着鼓囊囊的。 倪雀:“……” 叶槐说:“我们下课回来,经过楼下,宿管阿姨给我们的。” 倪雀问:“那你们怎么知道是他买的?” 叶槐:“他留言了啊。卡片在里面,你自己看。” 倪雀走到门口,蹲下。 陈小禾提醒:“卡片在中间那个袋子里。” 中间的那只购物袋里装满了各种各样倪雀见过的没见过的国产的进口的零食,倪雀从中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摸到卡片一角。 她将卡片抽了出来。 卡片是折页形式,倪雀打开,上写: [倪雀的三位室友,一点心意,请笑纳。 平时还请多关照我未来女朋友,谢谢。 江既迟] 倪雀:“……” 倪雀垂头看着卡片上的内容,只听翟梦在身后喊:“妞妞。” 休眠中的妞妞胸前屏幕亮了起来,娇滴滴地应声:“哎,我在呢。” 翟梦说:“宿舍太脏了,辛苦你扫个地。” 妞妞开心地说:“好呀,这就来啦~” 妞妞底部的滚轮开始滑动,吸尘带起的轻微噪声也在宿舍内响起。 与此同时,空气里还有淡淡的小苍兰的清香。 倪雀忍不住想,现在的含迟量好高啊。 第62章 行动 江既迟开车回公司的路上,接到了冯子业的电话。 他大概是刚睡醒,声音带着挺重的鼻音,估计是昨晚喝了不少酒。 电话一接通,他就开门见山地问:“老江,昨天晚上忘了问,你看上的那个女生是倪雀?” 昨晚的情景,冯子业能看出来也没什么意外的。 江既迟抬手摁了摁耳机:“嗯。” 冯子业“靠”了声,二次消化完这个信息,想起上次江既迟让他帮忙分析感情问题的事,问:“所以小学霸曾经暗恋过你啊?” 江既迟觉得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事,干脆说:“我之前瞎猜的,应该猜错了。” “这未必。” “什么意思?” 冯子业说:“我也是突然想起来,之前还在青螺镇的时候,李坤、张轲他们还说过倪雀可能对你有意思。” “……”江既迟问,“李坤、张轲是谁?” “就和我一起顶岗的实习生,你走的前一天,过生日那个叫李坤。” 江既迟回忆了下,有点印象,问:“他们为什么那么说?” “这我记挺清楚,实习结束,要离开青螺镇那天,我和李坤他们几个在宿舍正好聊到你来着,倪雀过来了。”冯子业细细回想了下,“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们好像聊到你谈恋爱的事。” “谈恋爱?” “是啊,你不是说要去参加个什么联谊么。” “我没去。” “啊?” “我说我没去那什么联谊。” “我怎么记得是你自己说去的啊。” 这事江既迟也记得,他解释:“我室友想去,他在宿舍拉人头。你打电话过来那会儿,他还在说这事,我听着吵,就应付着先答应了。” 冯子业“啊”了声:“原来如此。” “别啊了,然后呢?倪雀怎么了你们就觉得她对我有意思?” “不是我觉得啊,是李坤还有张轲他们觉得,我当时还反驳了来着。”冯子业回归正题,“总之聊着你要谈恋爱的事,倪雀就过来了,问我们借编织袋,完了走的时候又问我你是不是要谈恋爱了,我说是。” “问她为什么问这个,她说我之前说过等你哪天打算谈恋爱了要提前通知几位女老师,给大家分发爱的号码牌什么的,她就说她去分。” “……”江既迟都无语了,“你就这么坑我?” 冯子业一面觉得冤,一面也挺过意不去的:“那还不是你一走,几个把你当理想型的女老师心碎了么,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其实没谁当真。” “倪雀提起这事,我们刚开始也就当她说着玩呢。后来张轲、李坤他们反应过来不对,是因为倪雀喊你全名。” 倪雀喊他全名这事,江既迟知道。 他在还不知道倪雀喜欢他的时候,就问过倪雀怎么一声江老师也没听她叫过,倪雀当时用“一堂课四十五分钟为师不算师”这个观点把他打发了。 他当时只觉得她脑回路怪清奇,没当回事。后来倪雀偷亲他,他在那个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夜里,回想先前种种,才反应过来这背后的底层逻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5章 江既迟心里清楚归清楚,面上却还是反问冯子业:“叫全名就是喜欢了?” “我当初也是这样反驳李坤和张轲的啊,他们不以为然。他们觉得呢,倪雀这么一懂事的孩子,喊谁都喊老师,唯独叫你全名,这根本不正常。我说你就给她代了一堂课,她没觉着你是她老师,不叫你老师叫你名字,这完全说得过去啊。张轲和李坤就说我脑子缺根筋。” “不过这个话题我们也没辩论很久,后来有别的事,就揭过去了。” “现在想想,倪雀问我你是不是要谈恋爱这事就很诡异,说她帮忙去给女老师们分发爱的号码牌这事就更诡异。估计她就是想确认你是不是要谈恋爱,说完又尴尬了,就给自己找补上。” 江既迟沉默了会儿,说:“这些都是你的揣测。” “是咯。” 江既迟侧切了话题:“我跟倪雀表白了。” 冯子业“靠”了声:“你行动还挺快啊。” 随即又八卦道:“小学霸答应没?” 江既迟模棱道:“得追。” 冯子业幸灾乐祸:“倪雀真不喜欢你了啊?” 江既迟哼笑一声。 “倒也正常,你小子确实没当年讨喜了,当年好歹是个温柔暖男。”冯子业啧道,“其实想想,小学霸之前喜欢上你,也在情理之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你对她又好。” 冯子业说着,叹了口气:“现在就不一样了,几年过去,你老了,性格也变差了。小学霸呢,长开了,朋友多了,追求者估计一个接一个的。兄弟啊,你难了。” “是么?” “怎么不是,昨天我求婚,我表弟,就你也知道那个,柏清,还跟我说想追倪雀呢。” “那你帮忙劝下他,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学习。” “你这么自信?” 江既迟扯了下嘴角:“放心好了,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报喜的。” “……” “对了,”江既迟本准备挂电话,忽而又顿住,交代一句,“倪雀以前喜不喜欢我这件事,以后都不聊了,你也别往外说。” 冯子业理解他的意思:“她那个时候年纪小,你担心别人知道会多想她。我懂。”说完又反应过来,“不是,我看起来像是很八婆的样子?” “挺像的。” “……” * 江既迟说要对倪雀更好,行动上确实也没含糊。 他工作忙,但每天给倪雀发消息是基操。 除此之外,倪雀每天路过宿舍楼下,都会从宿管阿姨那收到一支鲜花,有时是玫瑰,有时是桔梗,有时是小苍兰,品种多样,鲜有重复。 倪雀偶然提到课上碰上一道课题很感兴趣,他会在工作间隙,从他以往积累的庞大信息库里尽可能地搜集相关资料,细化后分门别类地归纳好打包发给她,倪雀有不懂的,他能耐心地接连发数条长语音为她解答。 倪雀去家教,除非他工作上完全脱不开身,否则倪雀家教结束走出小区,一定可以看到他站在车边等她的身影。 如果工作期间能偷得片刻清闲,他会来学校陪倪雀上一节半节的课,完了又赶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从研二开始,江既迟就几乎不怎么来学校了。甚至今年他即将硕士毕业,他原本的计划里,也没打算常回学校,最多就是导师召唤了过来一趟,或者答辩的时候现个身,其余时间就是公司家里,以及他爸那边,三点一线。 现在呢,除了去看他爸外,他每天下了班都会回学校宿舍,回来得早,会和倪雀在食堂或在西门美食城约个晚饭,要是加班回得晚了,就约着在校园里散散步。倪雀基本不会拒绝他。 …… 不过江既迟在校时间变多后,也多了一些麻烦:宿舍楼下会有人专门蹲他,走在路上常有人主动跟他搭讪,他的微信时不时会冒出新的好友申请,有借由他人给他递情书的,也有当面跟他表白的…… 江既迟在追倪雀的事,虽没大张旗鼓,但也没藏着掖着,学校里但凡八卦一点的人,基本都知道,甚至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俩已经在一起了。 即便如此,也总有人想试着撞一下南墙,万一就被自己撞倒了呢。 三月的最后一天,是个周日,江既迟约倪雀看电影。 下午三点,倪雀从宿舍楼出来,一眼就看见江既迟站在楼前一棵树下,一个女生正在跟他说话。 倪雀下意识驻足,江既迟似有所感,朝她看过来,和她目光对上的那刻,他的神色一下变得柔和。他冲那女生朝倪雀的方向抬抬下巴,女生扭头,看了倪雀一眼,又跟江既迟说了句什么,就走了。 倪雀下了台阶,走到江既迟面前。 江既迟将手中的一支紫罗兰递给她:“今天的花。” 倪雀接过。 江既迟微微歪头:“怎么了?不太高兴的样子。” 倪雀用手指碰了碰鲜花上剔透的水珠,往他停车的地方走,若无其事道:“没有啊。” 江既迟低笑一声,跟上:“刚才那个女生问我能不能加个微信,你猜我怎么回她的。” 倪雀心微微绷紧:“你怎么回的?” 江既迟插着兜,和她并肩:“我说,你要不一会儿问问我未来女朋友,她要是同意,我就给。” “……”倪雀绷紧的心松懈下来,脸又红了,小声嘟囔,“……什么未来女朋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6章 “嗯?难道不是么?” 倪雀攥紧了花,加快脚步,到了车前,听到车解锁的声音,倪雀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进去。 周末的下午,商场里很热闹。 江既迟为买两杯鲜榨果汁,排了近一刻钟的队。眼见着距离电影开场只剩三分钟了,他们的果汁还没好,倪雀着急,就说要不不等了。 江既迟说:“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倪雀:“算了,我等你吧。” 江既迟勾了下唇角:“还挺黏人。” “……” 果汁终于好了,两人进到影厅时,电影已经开场了两分钟。 倪雀对照着手里电影票上的座位号,正要入座,江既迟轻轻拉了下她的胳膊:“你坐这边。” 倪雀不明所以,但也没什么异议,和他换了下位置,拉下椅座,就坐下了。 坐好后,倪雀把果汁顺手放进左手边的杯托里,也就是她和江既迟中间的位置。 “干吗要换座位啊?不都一样吗?”反正这俩座位都是他们的。倪雀压低声音,到底还是问了句。 江既迟把他的那杯果汁放进了他那边的杯托里,看了前方的屏幕一眼,说:“我这个位置比较偏,怕你斜视,对你眼睛不太好。” 江既迟当初买票有给她发选座的截图,问她座位是否可以。这个厅每排的座位好像是以单数居多来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江既迟左边,有四个座位,而她右边,有五个。 他那边,确实偏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这就能斜视了? 倪雀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的,也只好点了点头:“哦,好的,谢谢,那……你注意一下用眼……别斜视了。” 昏暗中,倪雀听见他低声笑了下:“我会的。” 第63章 不聊 他们看的电影是最近热映的一部台湾犯罪动作爽片,片子内容不错,节奏很快,倪雀看得很认真。只偶尔在看到个别较大尺度的镜头时,会不大好意思地撇开眼。 换作平时,也不至于如此。但此时此刻坐在她旁边的人是江既迟,她莫名感到心虚。尤其这部电影还是她选的。 在电影中的一个女配浑身赤.裸着被一个香港毒贩捆绑虐待时,倪雀又一次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她不禁微微偏头,偷瞄江既迟。 不料被逮个正着。 江既迟单手搭在另一端的扶手上,手支着下巴,歪头看她:“怎么了?” “没……没怎么。”倪雀拿起杯托里的果汁,喝了一口。 江既迟的目光在她喝过的果汁上扫过。 很快,倪雀又被电影剧情吸引。好在后面没再出现刚才那样明显的充满性暗示的镜头,倪雀看到激动处,还会下意识倾向江既迟的方向,小声和他讨论一两句。 在影片主角拿着枪一个一个爆头邪.教信徒时,倪雀被这般血腥的画面惊到,侧头就想和江既迟说话,却见他极其自然地拿起右手边的果汁,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 倪雀的表情一下定住了。 察觉她的视线,江既迟转过头来,咽下嘴里的果汁后,问:“害怕?”他指的是荧屏上的电影场景。 倪雀摇头,指了指他手里的果汁:“那个……你拿的好像是我的。” 江既迟垂眸看了眼:“哦,不好意思,我的那份还没喝,你接下来要不喝我的?” “不用不用,我喝了好多了,肚子有点撑现在。” “好。”江既迟说完,又喝了一口。 倪雀:“……” 她小心翼翼提醒:“其实,你可以不用喝这个了,喝你那杯就行。” “你介意?” “啊?”倪雀反应了两秒,耳朵渐热,小声咕哝,“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又问他:“你不介意吗?”毕竟是她喝过的。 他眉头一扬:“我介意什么?” “……” 电影的尾巴倪雀稀里糊涂地看完了。 她的余光,她的注意力,全都被旁边坐着的江既迟卷走了。 果汁也就剩最后那么一丁点底了,他为什么能嘬着吸管喝那么久?喝得慢就算了,为什么还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嘬嘴声?之前也没见他吃东西时有这习惯啊?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倪雀的耳朵还是红的。 江既迟那杯一口没喝的果汁,他带了出来,拿在手里。倪雀视线每每一触及,就想起自己那杯被他拿错,又被他将错就错慢条斯理喝得一干二净的同款,然后耳朵就红得更厉害了。 在商场吃晚饭,等餐的时候,江既迟把那杯果汁往倪雀面前推了推:“要不要喝?” 倪雀看到这杯果汁就躁得慌,她摇了摇头:“不喝了,喝了该吃不下饭了。” “可以吃完饭喝。” “那会撑得睡不着。” 江既迟于是拿了回来:“那我喝吧。” 他撕开吸管包装,将吸管戳了进去,没多大一会儿,甚至连两人点的餐还没上完,江既迟就喝完了。 倪雀看着那杯眨眼功夫就见了底的果汁,心头闪过一行大写加粗的弹幕:刚才错拿我的那杯,怎么没见你喝这么快啊! 吃完饭,两人一起回学校。 车停在西门的地下停车场,江既迟送倪雀回宿舍,又一次经过那条樱花道。 暮春时节,樱花开得正盛,石板路上还落了一地粉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7章 倪雀低头看着脚下,避无可避地踩着地上的花瓣。 夜风吹过,樱花簌簌飘零,一片花瓣恰好落在了江既迟的鞋子上。倪雀在心里数着,一步、两步、三步……想着那片花瓣什么时候会从他的鞋子上滑落下去。 因为数得太认真,没注意看路,脚尖在一块石板边缘狠狠地绊了一下,人就势往前一栽。 江既迟及时拉住她的胳膊:“小心点。” 倪雀站直身体:“没事的,我平衡力好,摔不倒。” 今天和江既迟又看电影又吃饭的,倪雀心情特别好,话不自觉变多:“可能和我从小就在山里跑来跑去有关,小时候摔多了,都摔出技巧了。” “可神奇了,有时候我人都往前倒了五六十度了,脚上使个巧劲,重心一移,我就把自己稳住了。” “估计也是因为这样,后来练跆拳道,我学得可上手了,教练还夸我有天赋。” 江既迟挑眉:“这么厉害?” “是呀,”倪雀有些小小的得意,“高二的时候教练还推荐我去参加市里的一个比赛呢,但是那个比赛和当时一个物理竞赛训练冲突了,就没去成。” “去了会怎样?” “金奖有三千块的奖金,银奖和铜奖的奖金是两千和一千。不过我觉得我还达不到能拿奖的程度,那个比赛还挺有含金量的,有很多专业跆拳道运动员参加,我去了也就是个打酱油的。” 说话间,樱花道走至尽头。 前面再过一条校内车道,就是女生宿舍了。 江既迟提议:“要不要回头再走一遍?” 倪雀也不舍得现在就和他分开:“好啊。” 两人又往回走,这一次,双方的脚步不约而同都慢了下来。 江既迟接上刚才的话题:“现在还有在练吗?” 倪雀摇头:“很久都没练了。” 她想到什么,语气突然低落下去:“其实不应该的。” “嗯?不应该?什么意思?” 倪雀怔松片刻,似是而非地答:“跆拳道毕竟是我曾经傍身的技能嘛,我不应该丢的。有空了,我一定要再捡起来。” 江既迟敏锐地抓住关键词:“傍身的技能?” 虽说他当初送倪雀跆拳道卡,就是想着她能在面临危机时,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有忧患意识是一方面,他送那张卡时更多想的是,希望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永远都不要遇到不好的事情。 现在听倪雀这么说,她是真的借跆拳道傍过身。 由此可推,她也是真的面临过危机。 那时候的倪雀,生活中最不安定的因素,就是她那个阴晴不定的有家暴倾向的父亲。 所以在重逢后,在那次有林杳、冯子业在的四人饭局里,大家简短寒暄聊笑后,林杳就问了倪雀过去几年是否顺利,她父亲是否有难为过她的问题。 倪雀当时神色无恙地一笔带过,说有一些,但都不要紧,又说她会报警,跆拳道练到了高段位,懂得保护自己什么的,他们听了,便都觉得没什么。 毕竟,这孩子看起来那么身心健康地坐在他们面前,给人一种,这一路,她走得或许也没那么艰难的错觉。 江既迟继续刚才的问题:“所以当年丢羊那晚的情况,后来又有发生过是吗,甚至不止一次?” 倪雀没那么快接话。她沉默了一阵,很直白地说:“江老师,这个话题我不是很想聊,不说好不好?” 江既迟看着她的发顶,路灯照耀下,她的头发像被描了一层暖融融的边,让他忍不住想要揉一把,但他忍住了,低声说:“好。” 倪雀侧仰着脑袋,很认真地看着他,简单解释说:“江老师,我说这个,不是不高兴的意思。我就是,不太喜欢聊我家里,我太不喜欢他们了。” 她补充一句,加重了语气:“非常不喜欢。” 江既迟微顿,但也没深入问为什么,声色还是温和的:“那就不聊。” “嗯呐。” 樱花道这一端的尽头也到了,两人再次折返。 江既迟有意打散刚才微沉的氛围,和倪雀说了不少工作上的好玩的事情。 倪雀该笑笑,该吃惊吃惊,仿佛关于她家里的话题,她身体里装有一个能随关随开的按钮。好像说完不聊,她就真的不再受此影响了似的。 这次樱花道走完,两人没再掉头。江既迟把倪雀送到女生宿舍楼下,互道晚安后,看着她走进了宿舍楼里。 刚转身,打算散步回研究生宿舍,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 是安可璇打来的。 “江,来喝酒吗?”安可璇在那头说,“你从美国回来后,我就没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见过你人,你最近这么忙的吗?” “地址。”江既迟说。 安可璇报了个酒吧的名字。 江既迟原路返回,经过樱花道时,他想起了自己一开始打的如意算盘。 在倪雀答应他一起看电影后,他脑海里没来由冒出了不久前冯子业给他支过的招,什么故意喝她喝过的饮料,走路时假装绊倒往她身上栽,只不过先前意在试探,觉得不妥,如今他和倪雀之间,只剩一层捅了个半破的窗户纸,他便忍不住想逗她一逗。 想到电影院里那昏暗光线也盖不住的倪雀的红耳朵,他勾唇笑了笑。 又想到刚才在樱花道上和倪雀走过的一个半来回,他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奸计”还没得逞,倒是不经意触发了倪雀身上的隐藏款炸药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8章 那炸药包在倪雀心里炸没炸他不知道,但在他心里,却燃起了火引子。 第64章 绳结 到了酒吧,江既迟发现除了孟歧征和安可璇外,还有两个业内玩得不错的熟人朋友也在。 一见到江既迟,他们就问起他半个月前被扣美国那事的具体情况,后续怎么解决的,关切居多,好奇有之。 “喜提fbi拘留室三天三夜,”江既迟走到卡座内的沙发上坐下,端起前面茶几上的一杯酒,放到嘴边抿了抿尝味道,“好在他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窃取商业机密,再加上老师一直帮忙奔走,大使馆也开始施压,fbi程序上本身也不正当,就放人了。” “真够有惊无险的,”一个头发带点自然卷的男人说,“碰上这事,短期内要是没解决,之后怕不得陷入漫长官司里脱不开身。” 酒的味道不错,江既迟喝了一口,说:“赢在年轻,专利技术也没多到让美国人忌惮的地步。” 另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说:“不对,应该说,你这么年轻,他们都能扣你三天三夜,说明你,或者说长空,很可能已经上了他们的敌对名单了。” 安可璇这时接话:“江,你以后出国,确实应该谨慎点了。” 孟歧征也说:“老江,营销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脑机接口那个项目,后续再有重大进展,官方暂且都不宣发了。国内这条赛道上还没几家企业,长空本身也把美国那几家头部当航向标,我们动静要是太大了,他们扭头就能把靶子对准我们。” 江既迟点头:“行,宣发运营你们看着来就行,我都没意见。” 自然卷男人问:“话说这个项目从长空成立起就立项启动了吧,一眨眼都两年多了,”男人语气不乏感慨,“话说什么时候能看到它从实验室走向生产线啊?” 安可璇嗑着瓜子:“江去这一趟美国,还是有收获的。我们目前的技术虽然可以有效提取大脑信号,但是解码出的语言太支离破碎了,除了电极材料不够敏感外,解码算法精度也欠缺。加州大学脑机接口研究团队通过将大脑信号同时转化为文字、语音等多种输出形式,训练了一个深度学习模型来解码患者的神经数据。受这个影响,江也通过类似方法,回来后带着工程师加大了对咱们已有神经数据的分析以及合作医院患者神经数据的收集,我们的神经信号模型更精确了,现在在加强算法训练。之前我们的计算机从脑信号到文字的转译速度大概是每分钟76个词,这次之后有望达到每分钟80个词以上,我们预估错误率也会降低2%。” 自然卷男和剑眉星目男一个是做3d医疗器械打印的,一个是做手术机器人的,都是内行人,知道这提高的4个词和降低的2%的错误率的背后,不说是科技的腾飞,起码也是个质的飞跃。 剑眉星目男抽着烟,吐着烟圈,问:“照这个进度,明年是不是有望开始临床试验了?” 孟歧征浅酌着一杯酒,淡道:“想冲一冲明年q2。” 剑眉星目男:“q2如果能到临床试验的阶段,挺快的了。” 自然卷男视线扫过除剑眉星目男以外的三人,兴奋问道:“那你们是不是要买猴子了?” 提及此,安可璇一脸心痛的样子,冲他瞪眼:“你是变态啊这么高兴?我想到要先用猴子做试验甚至可能死猴子,我就有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痛。” “科技进步的道路上免不了有所牺牲嘛,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人,我已经看淡很多了,”自然卷男解释说,“这不是最近收到一份项目企划书么,就模式动物这块的,打算下个海,你们要是想买猴子,回头也可以找我。” 安可璇又从茶几上的瓷碟里攥了一小把瓜子,拈一粒咬着壳,直截了当问:“多少钱一只?” “这不还没下海么,定价上我说了也不算,不过肯定给三位老板打个骨折价。” “我可是会货比三家的。” “当然,我也不坑人,随便你比。”自然卷男说着,想到什么,话锋一转,“话说长空也快三岁了,有上市计划的话,可以开始筹备了,等这脑机接口初代产品一上,不,不说产品上市,就这目前的研发进程公布出去,股票都得涨疯。” 安可璇用手剥开咬开了壳的瓜子,取出瓜子仁,往嘴里抛,结果抛了个空,她撇撇嘴:“长空还年轻呢,孟和江想的是,等长空在科技界站得更稳一点再考虑上市的事,我听他俩的。他俩觉得行了,我再操持。” 孟歧征朝安可璇伸过手去,掌心摊开,露出一把白花花的瓜子仁,安可璇眼睛一亮:“哇,孟,你真好。” 孟歧征自始至终没看她,接上刚才的话题:“上市的事不着急,等脑机接口能顺利投产再说。” 自然卷男问江既迟:“老江,你也这么想?” 江既迟:“嗯。” 自然卷男用手肘顶了下剑眉星目男:“顾老板,跟他们一块儿,我咋觉得咱俩铜臭味显得特别重呢?” 剑眉星目男身体前倾,磕了磕烟灰:“别加上我,我不臭。” 自然卷男哈哈笑起来,江既迟和孟歧征也不同程度地拉了拉嘴角。 安可璇已经找到了嘴接瓜子仁的技巧,抛了两颗找到准头就觉得没意思了,安分地一粒粒地往嘴里送:“好啦,不说工作了,聊点轻松的。” 想起打电话叫江既迟过来的初衷,安可璇问江既迟:“江,你最近下了班忙什么呀?经常一到点就不见你人影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9章 不怪安可璇觉得奇怪,按照以往,项目有重大突破,江既迟人基本整日整夜泡公司里。最近这段时间这么忙,他竟然也开始了非必要不加班这一套,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江既迟捏着酒杯,轻晃了下杯中酒液,勾着唇角答:“追人。” 安可璇瓜子都嚼停了,睁大眼睛,又意外又兴奋:“真的假的?” 江既迟“嗯哼”了声。 自然卷男也震惊了:“你居然会追人?你还会有喜欢的人?” 江既迟瞥他一眼:“我看起来是和尚么?” 自然卷男道:“是啊,除了脑袋不秃外,其他地方都还挺和尚的。” 江既迟从桌上抓了颗花生米朝他砸去。 自然卷男歪头一躲,寻求旁边剑眉星目男的认同:“顾总,你说句话,他像不像和尚?都二十五了吧,除了可璇,咱这几个大老爷们儿,谁二十五的时候还母胎单身啊?就他江既迟一个吧?我都怀疑过他是不是硬件有问题内心太自卑不敢面对女人。” 安可璇听得咯咯笑,问江既迟:“江,真的有问题吗?” 江既迟没说话,孟歧征倒是看向安可璇:“问一个男人这种问题,你不害臊么?” “害臊?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安可璇无辜地反问完,又说,“你们四个,我挨个问一圈我也不害臊。” 孟歧征脸一下黑了。 剑眉星目男审时度势,适时地将话题转移回江既迟身上:“老江,分享下阶段性成果。” “肯定不赖吧,”自然卷男想起江既迟最近发的一系列诡异的朋友圈,的确能和江既迟在追人这一行为对应上,他坐得离江既迟比较近,顺手就捞起江既迟一只胳膊,撸起人半截衬衣袖子,一枚小小的黄金无事牌霎时垂坠下来,自然卷男道,“果然戴着。那天看你发朋友圈就觉着不对劲,没想到,原来是开春的征兆。这是那姑娘送你的吧?” 江既迟用另一只手拨了拨这枚无事牌,唇角勾一抹笑意:“嗯,她亲手做的。” 自然卷男扬着调子:“哇噢~心灵手巧。” 剑眉星目男问了句:“手链也是编的么?” 江既迟不知道他怎么拎出这么个点来问:“应该是,怎么问这个?”江既迟想起倪雀以前送自己的那个台灯,那台灯罩子就是用竹篾穿插交错编成的,倪雀很擅长这类手工。这枚无事牌既然是她亲手做的,那这条用股绳编织而成的手链,也极有可能是她的手笔。 “看出点东西,”剑眉星目男说,“忘了?我妈搞非遗传承的,研究了半辈子中国传统结艺。” 江既迟隐隐感知到自己又将捕捉到某种对他而言早已强劲且鲜明的信号,他问:“所以你看出什么了?” “被我妈耳濡目染了三十年,不说行家,一些比较基础的绳结我都认识,能说上个一二。”剑眉星目男看着江既迟腕上那根手绳链子,说,“黑色部分,云雀结,因形似小鸟头部而命名,意指心头雀跃,喜上眉梢;黑金交错那一小节,莫相离结,你看这个结的中间部分,两个环扣一块儿,这一处你要去拉,会越拉越紧,所以有人说这个结又叫莫比乌斯结,象征浪漫、永恒、爱无止境。” 安可璇在旁边听得入迷:“这么有说头啊。” 江既迟都把他在追人这一信息抖落出来了,安可璇作为和倪雀接触过,并且曾经还嗅到过二人之间端倪的人之一,自然能迅速地在记忆里抓取目标人物对号入座,她归纳似的喃喃着:“云雀结,雀,倪雀;莫相离结,代表的又是爱情。” 归纳完,她看向江既迟,神色兴奋地做出总结:“江,那倪雀把这枚自己亲手做的无事牌手链送给你,不就是在说,她喜欢你吗?” 第65章 逃课 “靠,好纯爱的玩法,”自然卷男感叹了句,问江既迟:“所以老江,人你追没追到啊?” 江既迟垂着眼皮,看着腕上那根黑金色手链:“还没。” “依老顾刚才的说法,那姑娘可不就是喜欢你么,都喜欢你了,还让你追,这是跟你玩欲擒故纵啊?” 江既迟又拨了拨坠在腕子上的那枚无事牌,掀起眼皮:“不行么?” “这就护上了,”自然卷男啧道,“要不说欲擒故纵这一招这么能拿捏人呢。” 江既迟把自己面前那只酒杯拿起来,将里面剩下那口酒一饮而尽,站起身:“你们玩,我先走了。” “哎,”安可璇叫住他,“江,你这才来多大一会儿就走,干吗去啊?” “追人。” 自然卷男叹声气,锐评一句:“恋爱脑。” 安可璇叮嘱道:“江,你喝酒了别开车啊。” 江既迟往外走,一只手抬起,比着ok,朝后挥了挥。 他找了个代驾,回学校路上,本想给倪雀打个电话,但看时间,大概率赶不上十一点闭寝前到校了,于是又摁熄了屏幕。 到了学校,停好车,代驾离开,江既迟从车上下来。 他酒量不好,刚在酒吧,只喝了杯低度数的酒,这会儿后劲上来,已有点微醺。 夜空挂着一轮钩子似的弯月,月光浓稠地洒在静谧的大学校园里。 江既迟踩着略微打飘的步子,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不是宿舍楼门前,是楼的背面,这儿可以看到女生宿舍的阳台。 他目测出倪雀宿舍所在的位置,视线扫过去,目光落停,安静地看了片刻,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0章 等待接听的嘟嘟声顿时响了起来,响了有一会儿,就在江既迟以为倪雀可能已经睡了,决定等电话自动挂断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轻低的、语调微扬的“喂”,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扎营处,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阳台的门,手拿手机举在耳边,轻手轻脚地出现在了阳台上。 春末的夜里,晚风微凉。 倪雀身上套了件浅色的开衫,此刻她拢着衣襟,打算窝进阳台避风的一角,余光瞥见楼下半人高的灌木丛旁,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倪雀似有所感地扭头看过去。 楼下那道身影冲她挥了挥手,同一时间,那道身影的声音,也低低地响在耳侧:“倪雀。” 耳朵像是被人用羽毛搔了下似的,并且一并搔在了心口上。倪雀又惊又喜,赶忙趴去栏杆边,看着楼下,压着声音:“你怎么来啦?” 江既迟仰头望向阳台的方向,直白道:“想你就过来了。” 倪雀刹那脸热耳热:“……今天不是见了吗?” “见了就不能想了吗?” “……” 好在有夜色阻隔,倪雀一脸的赧意不至于彻底暴露,她问:“你喝酒了吗?” “嗯?”他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看出来的,看不太清呢,”倪雀说,“是听出来的,你声音有点哑,懒懒的。” “好厉害。” 倪雀小声嘟囔:“……这有什么好夸的。” “不能夸么?” “……” “就想夸你,觉得你哪哪都好,哪哪都厉害。” 倪雀回他:“你才哪哪都好,哪哪都厉害。” 江既迟没忍住笑了声。 他下意识想接一句“我这么厉害这么好,那你怎么还吊我呢”,幸亏他今晚喝酒不多,酒精尚且没有麻痹他的理智,他知道如今他和倪雀之间恋爱未满的状态,是他放水纵容的结果。 他要真这么说了,那就是倒打一耙。 于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是么。” 倪雀又立马回了个:“嗯。” 江既迟再次被她逗笑。 等他笑完,倪雀喊他:“江老师。” “嗯?”他应。 倪雀问:“你明天忙吗?要按时去公司吗?” 江既迟略过第一个问题,回答了第二个:“不用按时。” 倪雀想当然地把“不用按时”和“不忙”连成了因果,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好啊。” “七点可以吗?” “可以。” “那食堂门口见。” 这回江既迟应得没那么快,他停顿了会儿,问:“能不能宿舍楼下见?” “?” 倪雀正疑惑这其中的区别,江既迟说:“七点约食堂的话,说明你最少六点五十五就得出宿舍,我在楼下等你,可以提前五分钟见到你。” 倪雀听完江既迟这番话,心里只有三个字:他、好、会! “……都行的。”刚才好不容易恢复到正常温度的脸皮,在暗夜里又悄悄地泛起了热意。 江既迟又问:“冷不冷?” 倪雀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条件反射地放下拢着衣襟、搓抱着胳膊的手:“不冷。” 耳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哼笑。 “倪雀,”他始终微仰着头,看着她所在阳台的方向,“你这撒谎水平不太高,露馅了。” “……” “进去吧。” “哦。”倪雀闷闷地应。 江既迟似乎看穿了她的不舍:“明天见。” 这三个字仿佛给倪雀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刚才落下去的声调几乎是立刻就扬了起来,倪雀弯出笑眼:“明天见。” “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隔着深浓一片夜色,倪雀和江既迟又对视了好几秒,一阵夜风吹过,倪雀瑟缩了下,这才搓搓手臂转身回了宿舍。 进到被窝里,倪雀抱着被子角,在床上滚了两圈,和她床位相邻的翟梦轻咳两声,发出小分贝音量:“又幸福了,雀。” 倪雀定住乱滚的身体,然后窸窸窣窣地从床头爬到床尾,伸手戳了戳翟梦的肩。 翟梦还没睡,开着个小夜灯,半靠在床头玩手机,被倪雀一戳,微微偏过头。 倪雀凑近她,小声道:“我约好明天和他一起吃早饭。” 翟梦点点头:“哦,要抛弃我们了。” “才没有,你们也是我很重要的饭搭子呀。” “是咯。所以呢,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是。” 翟梦一副好整以暇洗耳恭听的模样。 倪雀手指抠着被角,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打算明天告诉他,我也喜欢他,我想正式和他在一起了。” 翟梦没半点意外:“挺好的,好歹坚.挺了半个月。” “也……挺久了的吧?” 翟梦给了她一个眼神,倪雀忽略从中读出来的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揪了揪翟梦的睡衣袖管,进入到求教阶段:“就,梦梦,我答应他的告白,需要准备什么吗?要不要打扮一下?还有要不要送个礼物什么的?” 翟梦白她一眼:“你大清早的约个早饭,你还打扮?太刻意了。穿条漂亮点的裙子,抹个素颜霜就行。” “至于礼物,没太必要,你是去答应他的告白的,不是去告白的。你要是特意准备个礼物,就很像筹谋已久的样子,显得这半个月的被追求期,是你拿捏人的某种手段一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1章 倪雀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这样吗……” “你自己琢磨是不是吧。”翟梦说完,又问了句,“再说了,你礼物准备好了啊?” “这个没有。” “没有你约早饭,你就算想准备礼物,这一大早的,你上哪儿准备去。” “也是哦,”倪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敲了敲自己脑袋,“我就一时上头约了个早饭,没想到这么多。” “你是没想那么多,你就想了一点,想下一秒就成为江既迟女朋友。” “……” 倪雀在心里浅浅地复盘了一下自己那一刻的想法。江既迟说想她的时候,她也想告诉他自己也很想他,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份,这么说好像并不合适,所以那一瞬间,她才会产生强烈的想把这段关系推进到下一个阶段的念头。 约早饭就是在这个念头的促使之下提出的。 见她陷入思考,翟梦拍了拍她的肩:“挺晚了,什么都别想了,睡吧,明早还有约会呢。” 倪雀回过神,说了“好”,又说“晚安”,然后又窸窸窣窣地爬回床头,钻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是周一,但没有早八,宿舍其他人还在睡。倪雀早早起床,放轻动作简单收拾了一番。 她依着翟梦的建议,只描了下眉,抹了点素颜霜,素色的针织衫下,搭了条刚过膝盖的牛仔裙。又因为清早空气比较凉,出门的时候,她还披了件外套。 时间掐得太准,走到楼下时,六点五十五刚到,倪雀扫过楼前一圈,没有看到江既迟。 她走到过去半个月,江既迟常站着等她的那棵树下。 可能有什么事稍微耽搁了吧,倪雀看着远处建筑与天空交接的天际线想。 高而阔的灰青色天幕里,嵌着一颗油亮的太阳,周遭的天色因此被染成金灿灿一片。 空气格外清新,透着些微的,让人倍觉舒爽的凉意,深度呼吸上一口,有种浑身细胞都舒张开了的惬然。 倪雀怀着极好的心情,等到了七点,然而江既迟仍没出现。 她这才想起看手机,未接电话没有,但有一条未读短信。 倪雀点进去一看,果然是江既迟发来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一。 江老师:【倪雀,临时有点事,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吃早饭了,回头联系你】 因为有这条事先说明的短信,倪雀没有当初冯子业求婚,临时且突然地被冯子业告知江既迟没法来接她了的那种茫然感。 但这条短信发出的时间,还有短信本身的内容,体现出的事态的紧迫感,让倪雀没法不担心江既迟。 她在原地焦急地来回踱了两圈步,然后给江既迟回拨了个电话,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 倪雀一个人吃完了早饭,之后去图书馆待了两小时,走出图书馆前往教学楼去上课的路上,江既迟打来了电话。 “江老师?”倪雀的语气不乏担忧。 “倪雀,要上课了吗?”江既迟略带疲惫的嗓音隔着手机听筒传了过来。 倪雀“嗯”了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既迟沉默了一会儿,言简意赅地把他爸八年肌肉萎缩侧索硬化病史的情况说了下,末了道:“昨天后半夜,他因为呛咳突发肺部感染。送到医院,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不过人救过来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倪雀之前听江既迟在阑大的那堂讲座,就猜到他有家人可能是渐冻症患者,此刻听到他亲口讲出来,虽少了震惊诧异,但怅然痛惜难过的心情却丝毫未减。 倪雀静默须臾,可也只能给出无力的安慰:“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江既迟一阵无话,半晌才道:“借你吉言。” 不知道为什么,倪雀从他这四个字里听出了极度苦涩的味道。 “快上课了,你进教室吧。”没听到倪雀说话,江既迟又说,“今天早上放了你鸽子,对不起啊小倪雀,回头你想补多少顿都行。” “你不用道歉,我没生气的,”倪雀说,“也不用补,反正就是吃饭嘛,早饭中饭晚饭,有空随时都能吃啊。” 江既迟短促地笑了声:“行。” “回头叔叔脱离危险了,能不能也告诉我一声?” “嗯。” “那我去上课了?” “去吧。” 倪雀挂了电话,上课铃随之响起。踩点的学生加快脚步涌向教室,离教室尚远的人,正朝着这边拔足狂奔。 倪雀在距离教室门口不远的位置,呆愣似的地站着,仿佛思考着什么。 直到翟梦、叶槐、陈小禾她们出现,陈小禾喊了句:“雀雀,要上课了,你站这儿干吗呢?” 倪雀如梦初醒,再无犹豫,她冲着三位室友的方向,扬声道:“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 倪雀一边撂话,一边朝着楼梯口跑去,也不管身后宿舍三人错愕不一的表情。 话撂完,倪雀拿出手机,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 冯子业接得还挺快的:“小学霸?” 倪雀单刀直入地问:“冯老师,江既迟他爸爸住院的话,会在哪家医院啊?” “什么?”冯子业不无惊愕,“江叔叔又住院了?” 倪雀“嗯”了声,简单说了下情况。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2章 冯子业听完,报了个医院名字,说:“江叔叔之前都是住这家医院。” “好的,谢谢冯老师。” 倪雀说完,不等冯子业接话,电话一挂,当即就在滴滴上叫了辆车,目的地就是冯子业刚才告知的那家医院。 第66章 女友 到了医院,询问过后,得知重症监护室在住院部东区。 重症监护室不经允许是不能探视的,不过倪雀只是朝那个方向走,边走边给江既迟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 “倪雀?”江既迟略显疑惑的声音传来。 “江老师。” “不是在上课吗?怎么打电话了?” 倪雀说:“我来医院了。”她接着又说了医院名字。 江既迟显然是意外的,他哑然片刻,才发出声音:“在哪?” “快到东区了。” “好。” 及此,两人没再说话,可谁也没挂断电话。 十几秒后,倪雀到了住院部东区楼下,江既迟迎面从里走了出来。 两人这才结束通话。 倪雀驻足。 江既迟下台阶。 到了跟前,他拉过她的手腕,往一侧的草坪小径上走。 倪雀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身,白衬衣黑西裤。然而比之昨天,他衬衣的袖子多挽了一截,领口多解了一颗纽扣,衣裤的褶皱,也添了多处,远不及昨日熨帖平整。 走到一棵矮树旁,江既迟松开了她。 转过身,他看着她,问:“逃课了?”他并非责怪的语气,结合他的眼神,倪雀不难从中看出某种克制压抑的情愫。 “不是逃课,让室友帮忙请假了。”倪雀老实道。 “那还不是临阵跑路?” 倪雀没吭声。 “怎么突然过来这儿?”他盯着她,问,“问了冯子业?” 倪雀点头。 “为什么问他?” “觉得他会知道。”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倪雀身上还背著书包,她下意识地,手指抠住了书包背带,说,“我猜你心情肯定不好,就想,要不过来陪陪你。” 江既迟盯着她的眼神,愈发深刻:“为什么想陪我?” 他接连几个问题,都是步步逼近的势头。 倪雀想,或许时候到了,昨晚做的那个决定,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她垂着的视线扫过江既迟戴着无事牌手链的那只手。那只手五指匀长,白皙且骨感,手背青筋微凸,筋络延展至腕上突出的桡骨,有种令人遐想的性感。 倪雀忽然就很想知道,被这只手牵住是什么感觉。 这般想着,她动作无端大胆起来。 她伸手,碰了碰江既迟的手指。 被她触碰的手,明显一顿。或者说,江既迟明显一顿。 正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人已经跑来了,也袒露了心里话,做出了暧昧举动,接下来,全然没有再缩回去的道理。 倪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握住了江既迟的手。 江既迟手指微动,眼底暗了几分,明知故问来了句:“倪雀,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倪雀仰脸看着他。 他眉梢一扬:“我不太懂。” 倪雀想到陈小禾常在宿舍里念及的一个词,死装,她感觉,此刻的江既迟好像就是这样。 倪雀只好配合他:“不明显吗?” 江既迟依旧死装:“不明显呢。” 倪雀想了想,握着他的手动了动,用手指去戳他的指缝。 他从善如流地张开五指,倪雀顺势把手指插了进去。 十指交错,倪雀问:“这样明显了吗?” 江既迟故作了然地点了下头:“哦,是要跳交谊舞吗?” “……” 倪雀顿时有点没辙了,脸颊一鼓,手作势要抽出来,谁知他五指一并,将她撤离的手指蓦地夹住。 “……” 江既迟笑开,五官仿佛都动了起来,肩膀轻颤:“不逗你了。” 说着,他指关节屈起,和倪雀的手指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所以小倪雀,”他指尖在她手心轻轻刮了下,垂眸瞧她眼睛,“我这是转正了吗?” 刚才江既迟的那拨逗弄,严重损耗了倪雀的续航时长,这会儿她的勇气、冲动、镇静,都在疯狂掉线中。取而代之的,只有盛满心脏的小幸福。 和他交扣的那只手,手心不断有汗沁出。倪雀不自觉蜷了蜷手指,却被他握得更紧。 倪雀直视他那双眼尾微勾的柳叶眼,强行延长自己的续航时长:“嗯,是男朋友了。” 他挑眉:“谁的男朋友?” 倪雀说:“我的。” “倪雀。” “嗯?” “谢谢。” “谢我吗?” “嗯。” “谢我什么呀?” “谢谢你来找我。”江既迟牵着她的那只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来回摩挲,“现在心情变好了。” 倪雀笑得眼睛弯弯的。 “女朋友。” 倪雀愣了下:“叫我吗?” “不然还能是谁?” 倪雀抿嘴强压下笑意:“哦。” “帮个忙呗,”江既迟晃了下她的手腕,“好人做到底。” “什么忙?”倪雀神情变严肃些许,以为他有什么困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3章 “心情想要更好一点。” “?”倪雀有点懵。 江既迟:“给抱一个么?” “……” “抱一个心情就更好了。” “……” 江既迟定睛看她,被她越来越懵、越来越无措的表情给逗笑了,刚想跟她说“开玩笑的”,嘴还没张,身体却猝然一僵。 他的腰被人抱住了。 倪雀用另一只空着的,没有和他牵手的手,环住了他的腰。 抱了一会儿,倪雀的声音自下而上传来:“心情有变更好吗?” 江既迟喉咙空咽了下,喉结滚动:“嗯。” 女孩子头发的香味淡而汹涌,随着偶然的风动,刺激着他的嗅觉。 倪雀又出声了,她问:“你是抽烟了吗?” 江既迟那只抬起要揽倪雀的手,一下顿在半空:“很难闻么?” 倪雀摇了摇头:“不难闻。” “以后不抽了。” “……哦。” “现在就辛苦你忍两分钟。”江既迟说完,顿住的手落下,揽住女孩子薄薄的肩,往自己怀里收紧。 这一刻,倪雀有了江既迟是她男朋友的实感。 鼻间是淡淡的烟草味,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声,眼前是他滚烫的胸膛……倪雀吸了吸鼻子,环在他腰间的手更用力了些。 江既迟的声音冷不丁自头顶响起:“哎,怎么回事呢,刚在一起就打算谋杀亲夫啊?” 倪雀被他的用词惊到:“什,什么亲夫?”同时有些尴尬地卸了些力道。 谁知她力道刚卸,江既迟就覆住她的手背,带领她的手环他环得更紧。 江既迟:“难道不是么,刚抱了就不认账了。” 倪雀小声为自己争辩:“那你干吗不让我松手。” “不让,”他无赖似的,愈发抱紧了她,头埋进她颈间,侧脸贴了贴她的头发和脖子,“我就喜欢这种死法。” “……” 倪雀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来气,刚想提醒他松点劲,顺便让他说话别带不吉利的词,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小迟?” 倪雀没听过这个声音,但音色一听便知是长辈。倪雀没来由有种被抓包的慌张,她下意识挣开江既迟,往边上退了两步,结果人还没站定,就被江既迟扣着手臂拉了回去,随即,他的手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 倪雀避无可避,只得抬头往声源处望去。 迎面有两人正朝他们走来。 其中一个倪雀认识,是韩苒。另一个,看着有四十多的年纪,穿着一身国风元素的绀色套裙,头发盘了个髻,手提一只珍珠链条的小手包,整个人的气质非常出众。 倪雀心底对此人的身份有了猜测,但身边的江既迟明显脸色微变,俨然并没有因为这两人的逐步走近而产生任何一点愉悦的情绪。 眨眼间,韩苒和那位女性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那位女性看了眼倪雀,又去看江既迟:“小迟,这是?” 江既迟直言:“我女朋友。” 对方自是已经看出,得到确认后,又朝倪雀看了过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你好,我是小迟的妈妈,我姓王。” 江既迟对对方并不热络,倪雀却不能冷脸,她淡笑颔首:“阿姨您好。” 自从一年多前东窗事发后,王梵和自己儿子基本很难说上几句话,她一直努力地想要修复和儿子的关系,可这么久了,做什么都是无用功,慢慢地,她也降低了自己对这份母子关系的期望,想着,能和儿子在一个场合下多待一会儿,他别一见自己就讥讽、就离开,哪怕没有言语沟通,也是好的。 也是这般心思,让她打量着倪雀的同时,继续往下道:“真好看的姑娘,看你这么年轻,还在上学吧?” 倪雀不延展话题,只问什么答什么:“嗯。” “上大几了?” “大一。” 王梵稍愣:“这么年轻啊。” 倪雀抿了下唇。 王梵又问:“也在阑大吗?” “嗯。” “跟小迟一个学校,那你们是在学校里作为校友认识的吗?” 倪雀不由顿了顿。 韩苒站一旁看着,神情却逐渐变得若有所思。 江既迟这时对王梵道:“她没义务回答你。” “小迟,”王梵看回自己儿子,“我只是闲聊几句。” “没必要,”江既迟下逐客令,“你不是来看我爸的吗,进去吧,他目前还没醒,正好可以看。回头他醒了,别说是icu了,普通病房的门你怕是也难进,我怕他还有一口气也被你气没了。” 于王梵而言,倪雀尚是个并不熟稔的外人,在外人面前,被儿子给难堪,她着实有些难为情。 但她仍维持着得体的音容:“小迟,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如果您觉得我说话不好听,那您请走。” 王梵被他顶得脸色不太好看,她勉强按捺住自己的不悦,扭过头,呼出一口气,继而问倪雀:“对了,小姑娘,想起来,还没问你名字呢。” 倪雀抬头看了江既迟一眼,见他对此无甚表情,便回答说:“我叫倪雀。” “ni que?”王梵念了一遍,“人儿倪?” “嗯。”倪雀自觉补充,“麻雀的雀。” 王梵笑笑:“很好听的名字。” 说完,她又看了眼江既迟,不过最终目光又落回倪雀身上:“今天很高兴见到你,那回见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4章 虽然不知道江既迟和他妈妈有什么矛盾,但倪雀内心偏向性明显,主打一个和他同仇敌忾。 王梵这么说,倪雀只是不带多余含义地、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王梵又冲她笑了下,转身就要走,见韩苒不动,提醒了句:“走吧。” 韩苒依然没动,她盯倪雀盯了好一阵了,这会儿她眯了眯眼,对倪雀道:“我说上次见你,听你声音就觉得熟悉,刚才总算想起来了,三年多前,半夜给阿迟打电话的人是不是你?” 倪雀身体一僵,江既迟揽她肩膀的手也动了一下。 韩苒盯着倪雀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动,无所顾忌地又添一句:“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还说,你是他学生。” 第67章 报答 倪雀被问得猝不及防。 她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就浮现出三年多前,高一开学前的那一晚,她亡命般奔逃的记忆。 追在身后的倪保昌,卷着风劈过来的铁镐,无人的山道,寂静的吊桥,被女人接起的电话,转账提示短信上的陌生落款…… 在十九岁彻底离开青螺镇之前,属于倪雀的不好的记忆有很多。 而这一晚,对倪雀来说,无疑是充斥着痛楚、狼狈与苦涩的,是她不愿回想、羞于提及的往事之一。 四年前,她就不愿意江既迟看见她窘迫的一面。四年后,依然如此。 所以在韩苒的问题丢向她的那一刻,倪雀第一反应是,不知该如何招架。 她的余光感受到江既迟低头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 韩苒似乎还在等着倪雀回应“师生关系”“半夜给异性打电话”这两个微妙的事件要素,然而倪雀还没说话,江既迟已经护起了犊子:“那时候我给她代过一堂课,就是她的老师,有问题么?” 韩苒愣了下,正要开口,江既迟又道:“这地儿挺凉快的,你们爱待待着吧,我们走。” 说着,他揽着倪雀的肩,绕过韩苒和王梵,往草坪的另一条小径走去。 待他们走远,王梵就问韩苒:“小苒,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韩苒便把自己三年多前江耀诚因中危肺栓塞住院,王梵在外地出差,江既迟当天临时从国外赶回来,自己帮忙跑手续、照看江耀诚,在夜里江既迟抵达后进洗手间洗脸时,她帮忙接了个电话的事给讲了出来。 “当时都凌晨一点多了,照她的说法,阿迟是她老师,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那么晚,给异性老师打电话,”韩苒嫌恶的口吻,“那得是存了什么心思啊。” 王梵对照她说的时间点,在脑海里搜刮出相应的记忆:“四年前……三月多……小迟去了趟西南小镇采风,小冯当时就在那的一所中学里实习,小迟和倪雀,估计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韩苒问:“阿姨,那你能接受她小小年纪,就喜欢上了阿迟吗?她一个小破地方的初中生,看上大城市来的海归留学生,指不定带了多大的功利心呢。” 王梵眉头微皱,默然下来。 韩苒又说:“阿姨,你也是老师,你能接受你的学生喜欢你吗?” “不能这么类比,小迟也不真是她老师,”王梵眉间的疙瘩又拧重了些,有种想舒开却又化不开的无奈,“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看我现在像是能管得了他的样子吗?” “可是阿姨,”韩苒又委屈又着急,“你刚才对她那么温柔,难道你也不支持我和阿迟了吗?” 王梵叹了口气:“小苒,你哪儿都好,就是在碰上和小迟有关的事的时候,变得尖刻、咄咄逼人。” “那我改不好吗?我改了他会喜欢我吗?” 王梵看了眼自己儿子刚才离开的方向,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了解的。他接人待物向来温和,在各种人和事上的接受阈值也高,但他认为是底线的东西,他是绝不会也绝不允许别人践踏的。”王梵神色愈显落寞,“我们俩,是早就踩着他底线的人了,我们看到的,他这一年多表现出来的态度,也许就是他这一辈子会对待我们的态度。” “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要等到我半截子入土那天,他才肯原谅我。” 王梵这番话说下来,给韩苒眼眶都说红了。她拍了拍韩苒的肩:“阿姨知道你很喜欢小迟,但有些事,再怎么不甘心,也强求不来的。” “一直往一个犄角里钻,久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面目可憎了。”她拿自己举例,“我不就是前车之鉴么,当年耀诚要离婚,我为了面子,为了不被人嚼舌根,为了不落得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坏名声,自己分明已经很痛苦了,还是坚持要存续这段婚姻关系,所以后来,才会做出那么冲动、扭曲的事情来。” 韩苒接道:“但是你和谭叔叔,你们也不是完全冲动,你们确实是喜……” 不及她说完,王梵道:“我们现在的矛盾也很多,也在考虑要不要继续了,大概率是不行了……或许这种结果,才是我应得的,是我该有的报应。” “……” 韩苒心中骇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这家医院景致不错,远离了刚才那片草坪,江既迟带着倪雀走进了一座亭子,亭子里没人,他们随意地坐下。 这一路过来,对于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情景,倪雀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江既迟自然不会逼供,但免不了出于对她的关心问当初发生了什么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5章 果然,他的手横搭在倪雀身后的靠背栏杆上,歪头从下往上去瞧她眼睛,闲散地问:“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不打算给我讲讲啊?” 倪雀过来路上都在纠结要不要说实话,她早已决定和过去、和那个家庭彻底割裂开,便也不想再把与之相关的旧事,拿出来谈论以博他人怜爱疼惜。 尤其对方还是江既迟。 那些困窘、糟乱和不堪,就让它们在记忆的垃圾场里,被时间一点点腐蚀、代谢。 不要让它的烂臭弥漫到江既迟周身。 再者,虽然因为偷亲的事被发现,江既迟早就知晓她当年的暗恋,但16岁的倪雀喜欢上21岁的江既迟这件事,她从来都讳莫如深,像是守着一个天机不可泄露的包了浆的秘密。 纠结再三,倪雀选择避重就轻,她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开学前一天,收到了资助人转来的生活费,打电话……是想谢谢你。” 江既迟挑眉,问:“你确定是我给你转的生活费?” “落款虽然不是你,但我猜到是你。” “怎么猜的?” “我问了杨校长。” “问?” 倪雀讪讪道:“额,算是诈吧。” 江既迟捉了个她的逻辑漏洞:“听韩苒说,电话你是半夜打来的,就算是半夜收到的转账提示短信,那难不成也是半夜你从杨校长那儿诈出来的资助人是我?” “这个不是,”倪雀勉力应对,“这个是白天确定的。” “那白天都确定了,怎么不白天给我打电话感谢呢,就得晚上?就得收到转账提醒后?” 倪雀有些辨无可辩,只得梗着脖子攒起几分破罐破摔的气势:“就……白天确定完后,太忙了,被别的事岔开了,就忘记了,晚上收到短信才想起来。” 不知江既迟是信还是没信,他盯着倪雀的眼睛看了几秒,点了下头,说:“行,就当是你白天忘记了。那晚上打的电话我没接到,怎么后来就再也没打了呢?” 这个问题让倪雀想到去年十月份,他们刚遇到时,江既迟问她为什么三年多没联系他的事,她当时用“忙”“不好意思打扰”这样的理由蒙混过去了。 现在江既迟问的,和当初的问题,大差不差,倪雀认为,有必要保证前后答案的统一。她如出一辙道:“……第二天就开学了,之后一直忙学习,休息的时候有想起过的,但是觉得你肯定很忙,还是不打扰你好了。” 说着说着,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话从口出:“还有啊,你都用别人的名字代为转账了,我猜你肯定是想做好事不留名,我……我后来闭口不提,也是为你考虑!” 倪雀说完,心虚更甚,不敢看他的眼睛。 江既迟的目光却追了上来,和她对视上后,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说:“我明白了。” “?” “我们小倪雀太善解人意了,处处为我着想。” 倪雀没有贸然接话,直觉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江既迟眼皮一垂,耷下眉眼:“但我没想到,我们小倪雀竟然是个知恩不图报的。” “……” 这么大一罪名扣下来,倪雀懵了一瞬。 “我没有,”她总不能说我是觉得你讨厌我不想和我再有瓜葛所以干脆就再也不联系你了,这等于变相承认她知道了他发现她暗恋他的事,而这恰恰是倪雀想永远埋在心底再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她无力地辩驳后,慢吞吞地解释说,“我记住了的,我是想等我以后有能力了,赚到钱了,再联系你,我会报答你的。” 江既迟被她这充满稚气的发言逗笑了,问:“就不怕找不到我了啊?” “我有你的手机号。” “要是我换号码了呢。” “我可以找冯老师。” “万一我跟他绝交了呢。” “……”倪雀想了想,说,“你是长空科技的老板,你总会去公司的,我可以去你公司找你。” 江既迟笑:“还挺坚持。” “嗯,说了会报答就会报答。” “现在还想报答啊?” 倪雀点头:“嗯。” “都男朋友了,这报答起来,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倪雀敏锐地嗅到了些许暧昧:“……怎么不一样?” “你总不能还想还我钱。” “不可以吗?” 江既迟给她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当然不可以。” 倪雀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并不疼。 “那你想我怎么报答?”倪雀问完,脸和耳根就开始发烫,她隐隐感知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她预感的半点没错,江既迟上身前弓,愈发凑近她,唇角弯起,低着嗓音蛊惑道:“小倪雀,亲一下,抵一个月生活费怎么样?” 第68章 妈妈 倪雀脖子往上,瞬间红了个彻底。 一双柳叶眼,一对凤眼,近距离对视,这一边饶有意趣,那一边紧张羞窘。 倪雀内心慌乱如麻的同时,还不忘心算了一把。 江既迟2020年9月开始经由他人按月给她转生活费,一直到2023年6月资助截止,一共34个月,难不成亲34下这生活费就一笔勾销了? 这一算,倪雀的紧张感都散去不少,一股劝人别做赔本生意的正义感油然而生。 “你这,”倪雀给出善意提醒,“会不会太亏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6章 “亏?” “一个月生活费5000呢,这一个吻也太值钱了。” 江既迟对她时不时冒头的清奇脑回路已是见怪不怪,扯唇笑了下:“你倒是提醒我了。” “?” “那这样,”江既迟说,“亲一下脸,抵半个月生活费,亲一下嘴唇,抵一个月生活费。” “……”倪雀脸上的热度才刚降下去一点,又迅速回升,“那也贵。” “还贵?”江既迟挑眉,继而慢腔慢调地反问,“你该不会是想多亲几下,才这么说的吧?” “才不是!”倪雀立马反驳,反驳完,又撇开眼小声说,“哪有在一起第一天,就亲的啊?” “那有规定在一起第一天就一定不能亲的?” 倪雀答不上来,更加不好意思看他,说:“反正,循序渐进慢慢来比较好。” “你告诉我一下,循序渐进大概是个什么节奏?” “什么什么节奏?” “就是要过几天我才能亲你,或者你亲我也行。” “……” 倪雀震惊了,她一直觉得温柔的同类词,是含蓄、委婉、内敛、闷骚之类,哪怕内敛、闷骚和江既迟不太搭得上边,但含蓄、委婉,他这种性格温柔的人,起码能占上一点吧。到底是她狭隘了、刻板印象了,温柔的人也可以直白、大胆、明骚。谈恋爱时的江既迟尤其如此。 “这种哪有规定什么时间的,”倪雀硬着头皮道,“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了啊。” “我怎么觉得现在就挺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啊。” 倪雀又一次哑口无言。 江既迟看她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皮,低笑一声,克制地收敛了分寸,起身道:“走吧,下午不是还有课么?也快中午了,带你去吃个饭,完了送你回学校。” 倪雀问:“你不用在医院陪叔叔吗?” “icu不是时刻能进的,有事医院这边会给我打电话。” 倪雀点了点头,仍一动不动地仰脸看着他。 江既迟把手伸向她,示意她牵上:“不走啊,还是说你想坐这儿发展点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 倪雀微窘,垂了眸光,把手放他掌心,站了起来。 吃完饭,江既迟把倪雀送回学校,之后又返回医院。倪雀进到宿舍时,三个室友刚爬上床,正准备午睡,见她回来,一个个正襟危坐,端的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不等她们中的任何一方发问,倪雀十分自觉地报告重大消息。 她神情还算恬淡,只嘴角弯弯的,挂着柔柔的笑,一字一顿地宣布说:“我、脱、单、啦。” 翟梦毫不意外,从坐变躺:“意料之中。” 叶槐仰面感叹:“我还以为你起码得让江既迟追个一月俩月呢,看来我们清醒理智的倪雀同学,在江既迟的西服裤下也坚持不了多久,到底是色令智昏啊。” 倪雀才不赞同这点,驳道:“他也不是只有色。” “看看看看,这还不叫色令智昏,这就开始护夫了!” 倪雀咕哝:“实话实说。” 叶槐啧啧两声,陈小禾逮着这个空隙插上话,哀哀戚戚地问倪雀:“雀雀,你们在一起了,江学长还会不定期给咱宿舍进贡口粮吗?” 倪雀这就不知道了,她说:“我以后家教发工资了给大家买好吃的,不过我没他有钱,肯定没他那么壕就是了。” “这就算了,打工的钱赚得多不容易啊,”叶槐提议道,“你要不就请我们吃顿饭,庆祝脱单!” 陈小禾:“好啊好啊!让我也沾沾这脱单的气运!” 倪雀满口答应:“可以啊。” 翟梦这时道:“雀,我觉得这顿饭应该让江既迟请。” 说完又问陈、叶二人:“你们认为呢?” “说的没错,他把我们雀雀拐走了,就该他请!”陈小禾说。 叶槐也表示附议:“赞同!” 倪雀想了想,觉着问题不大,替江既迟答应了下来:“他爸爸最近生病了在住院,等情况好转了他不那么忙了,我跟他说。” * 江耀诚在icu待了近半个月,总算脱离危险,转至普通病房。 刚通过胃造瘘进了流食,江耀诚很快睡了过去,江既迟跟着周医生走到病房外。 周医生慎重建议道:“你父亲的吞咽肌肉已经彻底萎缩,以后所有的进食只能通过胃造瘘。他现在这个状况,已经不适合居家疗养了,必须住院,因为随时都可能出现危急情况。就像这次的肺部感染,进程发展太快,要是晚来一步,人可能就没了。” 江既迟说:“我知道。” “还有一点,也得和你打个预防针,你父亲呼吸肌的力量日渐式微,之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严重的话,会突发呼吸衰竭,那个时候,就必须要考虑做气切了。至于要不要到这一步,小江,我建议你和你父亲事前做好沟通。” 江既迟不带丁点笑意地拉了下嘴角:“这预防针我打了很多年了。周医生,我想问下,不气切,他还有多久?气切,他又还有多久?” 周医生沉默片刻,说:“不气切,半年以内。气切的话,或许还能撑个一年两年。” 江既迟嘴角越发绷得平直。 周医生又道:“但也不绝对,你爸当初确诊,我们这一帮子医生不还说最多就五年么,一眨眼,这都八年多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7章 江既迟自然听出这话中浓重的安抚意味:“谢谢周医生。” 周医生拍了拍他的肩:“我先去忙了,有事随时叫我。” “好。” 周医生走后,江既迟在医院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走到那天和倪雀停留的亭子里,他坐了下来。 下意识想摸烟,想起之前和倪雀说再也不抽烟后,他身上就再没带过烟和打火机,伸到裤袋边缘的手,又垂了下去。 亭子里不断有人来了又走,江既迟孤坐许久。直到倪雀打来电话,他接起。 “江老师,”倪雀应该是刚下课,江既迟还能听到她那头传来同学间讨论晚饭吃什么的说话声,倪雀语气不乏忧虑地问道,“叔叔怎么样了?转到普通病房了吗?” “嗯,”江既迟声线不自觉柔和下来,“下课了?” “下啦,现在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多吃点。” 倪雀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高:“你心情不好吗?” “这么明显?” 这一阵子,江既迟的心情不可能绝对的好,有了女朋友的喜悦,和父亲病重在床的忧忡,两者是无法对冲的。 倪雀问:“能跟我说说吗?” 她似乎是远离了人群,走到了僻静处,江既迟耳边,再无其余杂音。 江既迟唤了声:“倪雀。” “我在呢。” 江既迟叫完她的名字,又沉默了一阵,好半晌,再次出声,他问:“倪雀,你说,拉着一个一直想离开的人,不让他离开,是对还是错?这样做自私吗?” 这个问题一问完,倪雀也安静了许久。 久到,江既迟在想,他这个题面都给的不全的问题,是不是太难为倪雀了。 就在他打算换个话题,揭过这一节的时候,倪雀却开始回答了:“江老师,我好像没有给你讲过我妈妈的事。” “你想讲吗?” 倪雀答:“我愿意讲。” 江既迟没做声。 倪雀慢声道:“从我记事起,大概四五岁,我一直都觉得我妈妈很爱我,在她离开之前,倪保昌的皮带从来没抽到过我身上,她永远都会护住我。放学后她教我写作业,睡觉前她给我讲故事,家里吃得不好,她偷偷给我加餐,奶奶嫌弃我不是男孩子,她就跟我说我是世界上最最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但是她爱我的同时,好像也恨我。最开始我不懂,到我八九岁的时候,我渐渐有些明白了。因为她越是放不下我,她就越舍不得走,她越舍不得走,她就越恨我。” “她一直都想走,想逃离爸爸,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内心,一点也不想她走,我害怕爸爸,只有妈妈在,我才觉得安全,所以我努力地在妈妈面前表达我的依赖,我每天都会跟她说我爱她,我不能没有她。” “可是时间久了,我越来越难以忽视她看向我时一天比一天复杂的视线,到我九岁那年,她情绪变得越发无常,有时候无缘无故地,她会突然掐我一下,掐完又说对不起,也会毫无征兆地发出尖叫,然后整个人更沉默。我表现得越依赖她,她的这些症状就越频繁。在这之后,我也陷入了反覆地纠结拉扯之中,一面强迫自己远离她,一面又舍不得她。” “她走那天,我是知道的,”讲到这儿,倪雀稍作停顿后,才继续,“她前一天晚上来找我,在我床边说了很多话,我假装睡着,都听见了。” “如果我那时候放任自己睁开了眼,我抱住她求她别走,她或许会动摇,或许就不会离开了,但我忍住了。第二天,我若无其事地去上学,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妈妈。” 倪雀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事件里的主人公是旁人而非她自己。 末了,她总结陈词般,轻声道:“我努力地留过她,但最后一刻,我也放开了她。” 第69章 父子 是夜,江耀诚醒了过来。 他眼珠子一动,坐在病床边守着的江既迟立刻就发现了。 “爸。”江既迟喊了声。 江耀诚连个眨眼的动作都没有,目光空洞又麻木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爸,”江既迟再度开口,“我想和你聊会儿天,你同意的话,眨一眨眼睛。” 江耀诚眼皮、眼珠子未动分毫。 江既迟又等了会儿,江耀诚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过去半个月,江耀诚都躺在icu里。icu不能陪护,每天只有固定的探视时间。江既迟尽量都选择江耀诚清醒的时候探视,每次他也只能单方面地和江耀诚讲话。脑机接口相关的设备,安置不进icu,哪怕能安置进,江耀诚的身体,那会儿也不支持穿戴。 江耀诚没戴脑机接口设备的情况下,江既迟除了通过问是非问句让江耀诚以眨眼的方式回应外,便再无其他办法和江耀诚交流。 此刻,他想和江耀诚沟通,就需要给江耀诚穿戴上设备。 而是否穿戴设备,要看江耀诚的意愿,江既迟从来都遵从这一原则,不仅是他,所有照顾江耀诚的护工,他也这样要求。 毕竟设备一戴,再一开启,患者本人的脑电波便会被芯片强势抓取,随后则被解码在显示屏上。 现代科学下的读心术,不过如此。 江耀诚拒绝和他沟通,或许是不想再听他讲那套“坚持就有希望”的奇迹论。江耀诚在过去无数次和儿子的交涉中,几度崩溃到显示屏被满满当当的“我想死”“让我死”所占据。如果扬声器一开,复刻过的属于江耀诚的声音也将在空间内响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8章 那机械的ai嗓音,虽有江耀诚的音色,却不带丁点情绪,永远都平铺直叙,只根据脑电波的活跃程度,存在语速快慢之分。 江耀诚曾因脑电波被正确解码能与人沟通而振作过,也因被解码的脑电波能操纵气动手套从而实现自主喝水,能控制机械臂拿个别物品等类似的简单行为而兴奋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每一处关节,每一寸肌肉,都逐渐不受自己控制的无力感;那种百分之九十九的寻常自理行为,都需要假以人手才能完成的耻辱感,仍旧一步步地侵蚀着他尚且清明的脑神经。 科技再怎么高明,也无法真正地拯救他这副内里日渐烂掉的壳子。 以致于那些所有冠以爱之名安慰他、劝诫他的言行,日复一日将他锤炼得愈发油盐不进。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紧闭着那扇与外界,包括与妻儿沟通的扉门。 江既迟当然知道这一点,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举动,能让江耀诚那双空洞洞的眸子,恢复些许神采。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江既迟的声音再次在空寂的病房内响起:“爸,跟我聊聊吧,这次我尊重你的想法。” 江耀诚的眼皮缓慢地动了动,片刻后,他睁开眼,眼珠子转向江既迟的方位,眨了眨眼。 江既迟和他确认了一遍:“我给你戴上设备吧。” 江耀诚的眼睛又眨了下。 这是同意的意思。 江既迟帮他把脑机接口的一系列设备逐一戴上并开启。 没过多久,一行文字出现在了病床旁的显示屏上,并伴随着一道沉稳厚重的机械男音:“你想和我说什么?” 江既迟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文字和声音再次同时出现:“我很痛苦。” 江既迟下颌角狠狠动了下。 江耀诚毕竟刚从icu转出来,身体还很虚弱,而通过脑电波与人交流,总归是比较耗神的,所以问过刚才那么一句后,江既迟还是很快就回归正事。 他对江耀诚道:“在icu的时候,你已经听医生说过了你这次是什么情况。今天周医生又和我聊了几句,他建议我和你沟通一下。” “一个是你不能再回家疗养了,家里的人手和设备,不足以应付你之后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过些天,我们就转去康复医院。还有一个,”在听江既迟说到要转去康复医院时,屏幕下方的脑电图立刻起伏剧烈,杂乱无章,江既迟撇开视线,继续说完,“如果你的病情再恶化,就要考虑气切了。” 作为一个罹患渐冻症八年多的病人,气切这个词,江耀诚一点也不陌生。 当一个人难以自主呼吸时,通过手术切开气管,往里插入一根管子,以此保证患者的呼吸道畅通。 而江耀诚呼吸肌力量的减弱,是不可逆的,一旦气切,他将长期佩戴呼吸机。 到时候,他就是一具浑身插满各种管子、连着各种器械,只有大脑和心脏还在勉力运作的“尸体”。虽然现在的他也并不比这好多少。 江既迟的后半句话,令江耀诚动荡的情绪变得更加激烈:“不要气切不要气切不要啊啊啊不要气切!啊啊不要气切!!!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一时间,屏幕上都被“不要气切”“啊”“让我死”以及感叹号这些字符所占满,这些字眼亦转作声音高频率地响彻在病房内。 江既迟在这仿佛不得止歇的声音里,哑声地说出了江耀诚迫切想要听到的话:“爸,我知道你不想这样下去了,我答应你,如果到了必须要做气切的那一步,我可以替你拔掉呼吸机。” 江既迟说完,方才那些魔咒一般颠来覆去的声音像退潮的海水,渐渐地越来越少,直到消失。 江耀诚慢慢平静了下来:“一定要等到那一步吗?不能现在就拔吗?” “你这次肺炎,肺功能受损,正在恢复期,呼吸机主要是辅助你顺畅呼吸的,我现在给你拔了,你除了呼吸费劲点外,也死不了。” 江耀诚问:“你会说到做到吧?” 江既迟说:“前提是你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能活得安宁一点。”言下之意,不要再对着他封闭那扇父子交流的门,也别再轻易“说”“我想死”“让我死”。 江耀诚又问:“那一天还有多久?周医生跟你说了吧?” “半年左右。” 江耀诚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天花板:“儿子,好漫长啊。” 江既迟没有接话。 显示屏下方的脑电波以一种相对和缓的波线上下浮动着,江耀诚似是什么也没想,放空了思绪。 江既迟不舍打破这一刻的宁和,于是跟着沉默。 半晌,江耀诚那机械的ai音再次响起:“小迟。” “你说。”江既迟道。 江耀诚:“接下来我能不能不进食?” 江既迟有理由因为这句话火冒三丈,可他却没资格发泄怒气,他不是江耀诚,他不是被病痛折磨了八年多的asl患者,他没有失去健康失去快乐,也没有失去自由失去自尊,他不能因为他想要江耀诚活着,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江耀诚就该做一个乐观的积极的具有超强求生意识的病人。 江既迟没有直接回答江耀诚的问题,而是把刚才沉默时就预备跟江耀诚说的话说了出来。 “爸,我交女朋友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9章 江耀诚转了转眼珠。 江既迟继续道:“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还很聪明很漂亮,”他布满深重郁气的眉眼,在说起倪雀时,不自觉舒开消解,“我想带她来见一见你,我想你一定也会喜欢她。” 这话出口的时机很是凑巧,像是有人揣了一捧幽香扑鼻的鲜花,欲引得那悬崖边的轻生者,回头再嗅一回人间的香气。 第70章 接吻 周末,江耀诚情况又有所好转,转至一家私立的康复医院。 倪雀捧了一束百合,前去探望。 她过来的前脚,江既迟刚忙完公司的事,赶了过来。江既迟在医院门口接到倪雀,两人一起往住院部走去。 到了病房门口,倪雀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挣开江既迟牵着自己的手,江既迟却将她牵得更紧。倪雀小声说:“会不会不太好啊?” “哪里不好?” 倪雀说不上来。 除开上次在医院碰到江既迟妈妈,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见家长。且不说是见家长了,就谈个恋爱,在长辈面前太亲密,多少也是有点尴尬的吧。 倪雀的想法全写脸上了,江既迟屈起食指挠挠她下巴:“放轻松。他老人家动也动不了,还能吃了你啊?” 倪雀深呼吸一口,点了点头。 江既迟旋动门把手,将门推开。听到动静,病床上躺着的江耀诚转了转眼珠,看向门口的方向。 倪雀捧紧了怀中的花,跟着江既迟一起走了进去。 随着走近,倪雀愈发清楚地看见了江既迟父亲的模样。 他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从他暴露出来的四肢,还有凹陷的脸颊可以看出,他瘦得俨然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虽是躺着,但他的脑袋并没有以一个很端正的姿态安放于病床上,那脑袋和脖子间的部位,歪出一个略显古怪的弧度。 离得近了,倪雀拘谨又礼貌地喊人:“叔叔你好。” 下一秒,倪雀就听见一道声音于病房内响起:“你好。” 那声音沉厚有力,即便是古井无波的声调,听来却不乏低磁音色中透出来的亲和力,一时间让人难以将其与病床上躺着的这个形如枯槁的病人联系在一起。 倪雀欲把花放在床头,江既迟说:“给我吧。” 江既迟接过花,松开那只牵她的手:“我去把花醒上。” 说着示意旁边的一把椅子:“倪雀,你坐这儿。” 倪雀走到椅子上坐下,她打量了几眼江既迟父亲身上佩戴并连接的,那明显用于与人沟通的一系列辅助性设备。 电极片、眼动仪、导线、计算机处理器、显示屏……都是倪雀在书籍以及论文资料中看过的东西,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 “吓到你了吧?”江耀诚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倪雀适时地将视线落去江耀诚身上,弯弯眼睛:“没有的,一点也不吓人,叔叔您一看就是个很善良的人。” 如果不是江耀诚脸上做不出表情,此刻他一定会露出笑容,倘若他能自主发声,他也一定会笑出声。 然而眼下只有不带丝毫情绪的ai声回答倪雀:“可我不是个健康的人,病了八年多,两年拄拐,三年坐轮椅,近四年卧于病榻,现在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江既迟洗了只花瓶,蓄了半瓶水,他拿着花瓶从卫生间出来,在茶几前坐下,一手拾一支百合,一手拿起剪刀,娴熟地斜剪过花枝。 倪雀侧头看他,他抬头,亦回看她,而后眉眼一抬,冲她轻轻一扬。 倪雀转回脸去,继续和江耀诚说话:“叔叔,你这么说,不仅骂了你自己,我偶像还被你殃及了。” 江耀诚怕是猜到了是谁,但还是配合地问了句:“你偶像是谁啊?” “我偶像是斯蒂芬·威廉·霍金,世界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宇宙学家之一。”也是世界上活的最久的als患者。 不过后半句话倪雀没说出来。 江耀诚:“小姑娘,你是来给小迟当说客的吧?他答应我的事,可不能食言了。” 倪雀想到不久前和江既迟通过的一通电话,她隐约能猜到江既迟答应江耀诚的事会是哪方面的。 “我不是来当说客的,叔叔,江……”倪雀原本想说“江老师”,但这个称呼常带来听者的疑问,总是伴随着解释,她便改叫全名,“江既迟没有布置我这个任务,我觉得他带我过来看您,只是希望您能开心一点。” “看到他有了女朋友,我确实很高兴,要是能看到他结婚生子,我死前也就更没什么遗憾了。” 倪雀脱口而出:“可以看到的。” 她这句话出口,病床上的江耀诚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这话带有明显的劝留意味,和江既迟那天用“带女朋友来看他”想要达成的目的差不多,只不过这个是改成了用他儿子结婚生子的愿景来诱惑他,让他多一个留恋人世的理由罢了。 反倒江既迟,倪雀话音一落,他剪花枝的手顿了下。 倪雀的余光感受到江既迟一直在看着自己。她后知后觉感到脸热,刚才那话,显得她好像多想嫁给他一样。 带着几分找补的心思,倪雀又道:“叔叔,霍金21岁就确诊了渐冻症,但他却活到了76岁,所以只要叔叔想,就没什么不可能。” 江耀诚:“你还说你不是来当说客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0章 “但叔叔你是高兴的吧?” “怎么说?” 倪雀说:“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久病床前无孝子’的故事,但叔叔你很幸运,你最爱的,也最爱你的亲人,没有因为你久病而忽视你、厌恶你、放弃你,而是一心想要留住你。能被人惦念,能被人挽留,本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她这话说得相对冒进,但显示屏上的脑电图波线却始终起伏平稳,昭示着江耀诚难得的好心情,倪雀说完后,他接道:“可是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含饴弄孙、白头到老的故事。” “叔叔你好悲观。” “我只对我自己悲观,”江耀诚的眼珠转了转,看向自己的儿子,“我对我儿子不悲观。我相信他会有美好的生活和锦绣的前程,现在如此,未来依旧如此。” 倪雀坐在病床前,和江耀诚聊了很久的天。 聊病症,谈疑难杂症,论人生态度,议伟人,讲近日的天气,道爱吃的美食,还聊江耀诚曾经的职业,倪雀现在的专业,话题跨越之大,内容之琐碎。 江既迟坐在距离病床两米远的地方,剪枝修叶插花。他说话不多,偶尔话茬抛到他这儿了,他会接一两句,多数时候,都是倪雀和江耀诚在聊。 有时候,他会忽然恍下神。 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春末的阳光顺着半敞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落在病床上,落在说话人的身上,他会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时光悠然隽永的感觉。 而他,想定格这一刻,将其裱起,命名为永恒。 * 倪雀在病房里待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色变暗,护工来提醒,到江耀诚晚饭的进食时间了,他们才起身告别,出了医院。 在商场里吃完晚饭,开车回学校,停好车,江既迟牵着倪雀的手在校园里散步。 学校里的灯都开了,路灯、地灯、景观灯,昏黄的、亮白的、幽暗的,到处都是夜的气息。 夜里九点多,正是校园闺蜜、情侣夜游的高峰期,走哪儿都能见到人。偶尔途径一僻静处,总能撞见那么一两对连体婴儿似的情侣。 接连撞了几次后,江既迟有点破防。他捏了捏倪雀的手心,还不够,又戳一戳,挠一挠,倪雀被他弄笑了:“你干吗呀?” “我没干吗,”他侧头看她,眼神深邃,“但你猜一猜我想干吗。” “……” 倪雀不想猜,因为不用猜都知道他想干吗。 他们在一起大半个月了,除开在医院陪江耀诚,江既迟下班后都会回学校住,只要他回来时女生宿舍还没闭寝,两人必然要见上一面。 只不过这段时间,尤其是起先半个月,江耀诚在icu住着,病情不稳定,江既迟怕有突发状况,不敢离太远,只好住在距离医院更近一些的个人住所。 所以自两人确定关系到现在,真正属于他们独处的时间并不多。 上上回,宿舍楼前分别时,江既迟骗了一个拥抱。 上回,还是在宿舍楼前,江既迟讨了一个吻,不过当时倪雀脚尖一踮,那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等他反应过来时,倪雀人已经跑路了,速度之快,他连片衣角都没抓上。 然后就到了这次,倪雀有预感,一定会发生什么。 倪雀无声之下,答案已被默认。 江既迟停下脚步,倪雀跟着停下。他又给了倪雀三秒钟的时间,只要她说出“不可以”“还有点早”“下次吧”类似的话,他就牵着她继续逛“素”步。 然而,三秒很快过去。 倪雀失去了反悔的机会。 江既迟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往清寂昏幽处。 彼时他们已临近那条他们一同走过许多次的樱花道,四月中旬已过,樱花繁盛不复,枝头缀着一二,半空飘零三四,五六落于地表。 没多久,倪雀就跟着江既迟进到了花丛腹地。 地灯静照,草虫浅叫。 倪雀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江既迟已经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精准且快速地找到她的唇,低头吻了下来。 尽管对这个吻的到来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倪雀依旧有种神魂颠倒错乱的懵懂和无措感。 眼睫不自觉地上下抖动,倪雀闭上眼,像是这样,就能把所有的紧张藏进阖住的眼皮里。 嘴唇被强势地打开,齿关继而失守,江既迟的唇舌探了进来,在她唇齿间来回搅弄。 今天吃完晚饭,走出餐厅时,服务员递给他俩一人一颗薄荷糖。 他们不约而同地撕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含到糖化。 此刻,那凛冽的薄荷味盈满口腔,正配合着江既迟的唇舌,掀起一场滚烫的风暴。 倪雀在这场风暴里,被吹击得东倒西扶、力不能支。 第71章 被问 倪雀被亲得脑袋发昏,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于感知这个漫长而胶着的吻。 她一开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只能被动地承受,好几个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掠夺了,仿佛她和江既迟的唇舌再多交缠一秒,她就会因此而窒息。 大概是她过分急促的呼吸实在令人不忍,每到极限,江既迟便会松缓几分,她又能获得一线喘息的机会。 如此反覆,到了后来,倪雀也摸到一点门道。 不过她的门道还不足以让她在这个吻中占据主导权,顶多不会再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硬得浑身紧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1章 她屈从于本能地抱住江既迟的腰,偶尔动一动自己的嘴唇和舌头,来迎合江既迟这个从头到尾几乎密不透风的吻。 而她的主动,则让这个吻,变得愈发霸道强势。 像是有人拿着一柄棉花做的戟,在她的领地里攻城略地,她贪恋棉花的柔软,可也难抵剑戟进攻的强劲。 不知过了多久,倪雀混沌的意识捕捉到有脚步声靠近,还伴随着情侣间笑闹的说话声,倪雀伸手去推抵江既迟的胸膛,想让他停下。 他咬住她的下唇瓣,轻轻拉扯开,过了会儿才松口。 倪雀的下唇瓣随即弹了回去。 这个行为太具情色意味,倪雀摸着自己的嘴唇,愣看着江既迟,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怎么了?”他问。 过长的亲吻,令他的嘴唇看起来比方才红艳了许多,且很润泽,泛着潋滟的水光。这般模样,配合着他抬眉的动作,有种妖冶的魅惑感,倪雀本就有点愣,这会儿更是看呆了。 这时,那对说着话找幽会地儿的小情侣走了进来,见这儿有人,又窸窣着离开了。 江既迟刮了下倪雀的鼻子:“傻了?” 倪雀脸红成一片,低头:“没有。” “人走了,”江既迟歪头,从下往上去看她的眼睛,“要不要继续?” 倪雀伸手去拉他手臂:“我们也走吧。” “为什么?”江既迟被她带着往前走了两步,“我还没亲够呢。” 倪雀还是拽着他走。 江既迟问:“害羞了?” 倪雀快速答:“没有。” “那让我亲一下,看你是不是嘴硬。” 江既迟嘴上这么说着,还是任由倪雀拉着他出了樱花丛。 时间不早了,两人牵着手慢慢悠悠地往女生宿舍走。 “倪雀。” “嗯?” “冯子业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和你怎么样了,我跟他说,处上了。” “冯老师怎么会问这个?” “他求婚那晚,你喝多了,我过去接你,他看出来的。” 想到自己那天醉酒断片,脑子里缺了一大段记忆的事,倪雀有点不忍回首。她“哦”了声,问:“那我是不是要请他吃个饭?” “请他吃饭干什么?” “你都答应明天请我室友吃饭了,那我也应该请我认识的你的朋友吃饭。” 江既迟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发:“哪听来的道理?” “推算出来的。” “不用,”江既迟随口便接道,“能有婚宴给他吃就不错了。” “……”倪雀怔住,抬眼去看他。 江既迟自然知道她突然看向自己是为什么,他弯了弯唇角,略过这个尤其对倪雀来说还为时尚早的话题:“不过倪雀,你看看要不要告诉林杳。她和冯子业都知道了的话,倒是也可以请他俩吃个饭。” 倪雀被成功转移话题:“我还没想好怎么和林老师说。” 江既迟嘴角微撇,一副慢腔慢调的口吻:“我这么拿不出手啊?让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倪雀想到林杳当年离开青螺镇那天,自己跟她吐露过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倪雀怕自己一说,林杳立马就能对号入座,毕竟……以自己当年暴露的信息,就还挺好猜的。 而十六岁的倪雀,喜欢上二十一岁的江既迟这个秘密,她从不敢扩散声张,哪怕原本就不止她一人知晓,她也总是习惯性严防死守。 江既迟本就是逗她,便也没刨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快就到了宿舍楼下。 倪雀说了“再见”,就要进楼,江既迟拉着她的胳膊,将人拉了回来。 “怎么回事呢,想偷工减料?” “哪减料了?”倪雀言下之意,刚才亲了那么久,今天的料是绝对超量的。 江既迟自是会意:“那也不能省掉必备环节。”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等着。 倪雀于是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而亲完,她的胳膊仍被扣着,江既迟半点没松劲。 他吊着眼梢看她,眼神里透露的意思,昭然若揭。 倪雀看了眼四周,他们站在一片相对昏暗的树影里,暂时没什么人看向他们这边,她飞快踮脚,去碰江既迟的唇。 谁知他早有预谋,倪雀的嘴唇刚碰上他的,一只手就钳住了她的腰,又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她退而不能,浅尝辄止的啄吻,立马变成长驱直入的深吻。 也许十秒,也许半分钟,一个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吻。 吻完,倪雀睁开眼,恰好撞上江既迟也睁眼。 四目近距离交接,倪雀看见他的眼睛不似以往那么清明,像是装了什么东西,眼神深邃许多。 倪雀说:“我走了?” “嗯。”他应是应了,搭在她后腰上的那只手,却没放下。 倪雀伸手,将他的手往下摁,他这才顺势把手收了回去,哑声道:“明天见。” 倪雀也回了个“明天见”,然后转身,快步进了宿舍楼。 一进宿舍,叶槐和翟梦都已经爬上床了,陈小禾还坐在书桌前加餐,见她进来,陈小禾问:“雀雀,今天约会怎么样呀?” 倪雀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和江既迟接吻的画面,她把包放下,往卫生间走:“挺好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2章 刚走两步,就被叶槐叫住了。叶槐刚挂了和张鹤的电话,朝倪雀看过来,见她嘴唇红脸蛋也红,立刻意识到今晚有重大进展,当即伸手探出床位,将人一拦:“等等等等,先别急着洗漱,给我们讲讲,你和江既迟今天都干什么了?” 倪雀脸愈热,视线避着人:“下午你们知道的,去医院看他爸爸了,之后去吃了晚饭,回来就……散了会儿步。” “就……散了会儿步?”叶槐耐人寻味地看着她。 这语气引得陈小禾和翟梦都朝倪雀看了过来。 陈小禾凑近了,盯着倪雀的嘴唇,眼神也渐渐变了味儿:“雀雀,你这嘴巴这么红,我斗胆猜测一下,你要么是吃了变态辣,要么……” 叶槐接话:“要么是亲得很变态。” 倪雀:“……” 叶槐一脸兴奋:“前两天问你,不都还没到这步呢,快说说,今天是怎么亲上的?” “……”倪雀不知道怎么说,“就……自然而然就……” “怎么个自然而然法?” 倪雀难以启齿,她觉得回答这个,不如去做一张高数卷子。 翟梦天使再次救场:“槐,雀这方面脸皮薄,你别拿你那面皮子说话的标准来八卦我们雀了。” 叶槐并不自知:“我脸皮很厚吗?” 翟梦说:“不厚你能给我们讲你和张鹤的初夜?” 叶槐耸耸肩膀:“好的吧。” 陈小禾吃着迷你桶的纸杯泡面,眨巴着眼睛,对倪雀说:“那我问个问题吧。” 倪雀看向陈小禾。 陈小禾满脸期冀地问:“雀雀,接吻是什么感觉啊?” 这个问题比刚才叶槐问的那个好答,倪雀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斟酌着也能说出一二:“最开始脑子一片空白,很紧张很紧张,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但是内心有种很强烈又很失真的幸福感,然后就会想,我和我喜欢的人,原来可以做这么亲密的事情。慢慢地,后来没那么紧张了,就会想要尽可能地回应他。” 她回答得认认真真的,有种好学生答题的端肃感。 陈小禾听完,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挨倪雀更近,凑她耳边,小声问:“听说接吻接得太陶醉,腿会发软,还有那个地方,”陈小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低成气音了,问倪雀,“会湿……是真的吗?” 叶槐和翟梦都在床上,陈小禾用那么小的声音凑倪雀耳边说话,她俩都没听清,只见陈小禾问完后,倪雀本就微红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倪雀这回不是不知道怎么答,也不是端肃认真地答,而是干脆不答,她绕过巴巴等着她开口说话的陈小禾,迳直走进了卫生间。 第72章 “雨伞” 第二天是周日,江既迟请倪雀的室友吃饭。 仨女生都懒得去太远的地方,因此就选在阑大西门,吃的烤肉。 中途聊起五一有什么计划,仨女生互相对视一眼,须臾之间,似乎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叶槐说要和男朋友去旅游,陈小禾说回老家陪父母,翟梦说在学校敲代码,可谓是瞬间就把倪雀推入了一个自行安排的境地,混不似去年国庆前,大家聊起十一计划,那叫一个心往一处使,假往一处排。 江既迟自然是秒懂了她们的用意,他歪头,对倪雀说:“我上午去了趟公司,和歧征一起跟南城的普慈医疗开了个视频会,他们最新研发出一款超柔性微纳电极,在纤细度和柔软度上,远胜于我们现在用的水凝胶材料,如果他们的产品各方面指标确保合格,长空的脑机接口目前电极材料上的问题基本就能解决了。我和歧征跟普慈那边确定好了,五一过去出趟差,去他们实验室了解一下。” 说完前情,他顺理成章地发出他的邀请:“倪雀,你五一要是没什么特别的安排,要不要跟我一起,就当是出去旅游散心。” 倪雀还没说话,叶槐和陈小禾已经争先替她抢答了。 叶槐:“她没有安排。” “雀雀ok的,”陈小禾吃着烤肉含混答完,又冲着倪雀挤了挤眼睛:“是吧雀雀?” 倪雀原本当然是有计划的。她家教的那户人家,五一举家要出门旅行,家教的活儿倒是没有,她本打算除了和江既迟的约会外,其余时间就泡图书馆和实验室。六月快到了,长空科技马上就要开放暑期实习生名额了,她想多为此做点准备。 现在江既迟告诉她他五一要出差,并且他还邀请她一起……倪雀一下有点懵,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而且她也从没有过和异性出远门的经历。 倪雀视线扫过三位室友,又看向江既迟:“我去的话,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啊?” “假期有五天,工作也就占一两天。谈不上打扰。”江既迟一只手用夹子固定着烤肉,另一只手拿着剪刀,将烤熟的肉剪成一块一块,剪完,他用生菜卷了块油滋滋的烤肉,递到倪雀面前,勾唇道,“其实呢,你要是去了,我这都不叫出差了,应该叫度假,顺便工作一下。” 对面仨人听了这话,立刻互相交换起眼神。 叶槐叹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雀雀只坚持了半个月就缴械了,这谁顶得住。” 陈小禾炫五花肉炫得正上头,闻言也没忍住含糊地来一句:“学长,抖音上那九块九一本的《口才三绝》销量百万册有你一份功劳吧。” 倪雀接过那块包了生菜的烤肉,心里滑过一丝暗喜,她低眼咬了一口菜夹肉:“我考虑一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3章 江既迟说:“除了我和歧征,可璇也会去,加上你的话,是四人行。” 倪雀嚼着食物点点头:“我知道啦。” 倪雀本就偏向于去,当天吃完饭,回到宿舍,又说起这个,三个室友,包括翟梦在内,都是支持她去南城玩一玩。 倪雀也就没再纠结,给江既迟发了消息,说去,江既迟问她要了身份证号,机票当即就买好了。 事情一定下来,宿舍的话题就变了风向。 陈小禾凑过来八卦:“机票买了,那酒店呢?酒店定了吗?你俩怎么住呀?” 为了避免“江老师”这种称呼引来调侃,倪雀现在和其他人提及江既迟,多数时候,要么用“他”指代,要么直接叫名字。 倪雀回答说:“他说可璇姐也去,那我应该是和可璇姐一起住?或者我自己一个人住?” 陈小禾瘪嘴:“好无趣哦,一点不带劲爆的。” “……” 叶槐一直在自己的包里摸找着什么,过了会儿,她从中掏了个小方盒出来,神神秘秘走到倪雀旁边,抓起倪雀的手,就把东西往倪雀手里塞:“室友一场,不用谢我。” 陈小禾好奇地凑近想要察看:“什么呀?” 倪雀也不知道是什么,摊开手心一看,“多量润滑,涌动活力”的字样一下撞入眼帘,倪雀呆住,脸颊到耳根,慢慢红了大片。 陈小禾的眼睛瞬间发亮:“还得是你啊槐槐,好劲爆!” 叶槐对倪雀说:“有备无患嘛,虽说住宿上你俩还没定,但万一呢,人在外,尤其是和对像在外,荷尔蒙多巴胺一分泌,男欢女爱擦枪走火很正常,最要紧的就是,别临到头了,发现没有小雨伞。听我的,别不好意思,这玩意儿,谈恋爱后最好随身携带。” 翟梦刚打开电脑,准备听一节网课,到底还是没忍住偏头插了一嘴:“槐,你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叶槐:“什么问题?” 翟梦委婉道:“个体与个体之间存在差异。” 她这话说得并不直白,叶槐却秒懂。 陈小禾和倪雀慢了一拍,彼此互看一眼,异口同声:“什么意思?” 问完,陈小禾又猝然反应过来,圆溜溜的眼睛睁大又带笑,看向翟梦:“梦梦你指的是……” 这时倪雀也明白过来了,不过她没说话,倒是叶槐,直接接上陈小禾的话,并往下道:“尺寸咯。不过我们家张鹤非常符合亚洲平均标准,雀雀,这一盒你就带着吧,大概率能用。” 翟梦耸了下肩:“槐,你可真不把我们当外人。” “可不是呢,”叶槐很豪爽地说,“你们要是想听,闺房秘事我也不介意分享一二。” 翟梦婉拒了:“谢谢,大可不必。” 陈小禾撕了包薯条开吃,咬得卡嚓卡嚓,义正言辞:“虽然我是个爱搞颜色的年轻人,但我也是个非常有分寸感的年轻人,我坚信距离产生美,朋友之间,聊这类话题务必拿捏好尺度,不能随意过界。”说着,她凑近叶槐身边,撞了下叶槐的肩膀,邪笑道,“所以槐槐你只要告诉我,你和张鹤现在一周几次一次多久用不用玩具穿不穿制服玩不玩字母姿势解锁了几个场合打卡了几处。” 叶槐听完,目瞪口呆:“……” 叶槐瞠目结舌中,倪雀把那盒避孕套归还了过来,叶槐眨眨眼,问:“不要了吗?” “不了。” “别不好意思嘛,你就带着吧,这个尺寸普适得很,万一就用得到。” 倪雀没说话,转身回到自己书桌旁,拿起了桌上放着的手机。 叶槐重新将东西放回自己包里,仍不忘对倪雀说:“好吧,你不带就不带吧,这个东西就算要用到,确实也是由男生携带或购买比较好。不过雀雀,我还是要提醒你,没带雨伞的情况下,一定一定不要让自己淋雨哦。” “我记住了,”倪雀这回应了,她的脸颊上爬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她手指微动,滑动着手机屏幕,请教几位室友,“我打算各个尺寸都买一盒,哪个牌子比较好啊,你们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她一说完,喝水的翟梦喷了,啃薯条的陈小禾噎了,表情刚恢复淡然的叶槐又瞠目结舌了。 第73章 海边 距离五一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去南城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倪雀又去医院看了江耀诚。 一直照顾江耀诚的护工李叔也在,见她和江既迟来了,李叔把空间留给他们,说一些日用品快用完了,出去买点。 和上回一样,江既迟进来后,拿了花瓶换水,然后往茶几前一坐,开始剪枝修叶插花,倪雀则坐在病床前,和江耀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稍有不同的是,江既迟这次没有上回那么沉默。闲扯间,他接了不少话茬,三人聊得你来我往。 病房的南面,窗帘大敞,外头大好的阳光涌入,像是给室内的一切蒙了一层梦一般的滤镜。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离开的时候,他们迎面碰到了过来医院探望的王梵。 王梵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然后看向倪雀,叫了她的名字,算是先一步和她了打招呼。 倪雀自然是不能拂长辈的面子,回以点头:“阿姨好。” 王梵张了张口,俨然想继续这段对话,然而江既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揽紧了搭在倪雀肩上的手,直接绕过王梵,将人带走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4章 走出去一段路,倪雀到底是没忍住开口:“江老师。” 江既迟淡声应道:“嗯。” 倪雀谨慎地措辞:“不知道……我方不方便问为什么。”指的自然是他和他妈之间的问题。 “想知道?” 倪雀坦然地点头。 江既迟亦很直白:“我撞见她在和我爸所在的卧室隔着一堵墙的客厅里跟人偷情。”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倪雀听完着实一愣。 “震惊吗?” 当然震惊,倪雀一时话都不知道该接什么。 江既迟说:“我曾一度认为她是一个没有任何瑕疵的妻子、母亲,事实是,有时候生活的苦,就是一面珵亮的镜子,能照出一个人的心,是否魔化。” 倪雀沉默着,没有言语。 “在想什么?”他问。 倪雀抬头,望进他的眼睛:“我在想,你有没有原谅她的可能,但是目前还没有想到。” 江既迟没什么意味地扯了下嘴角:“你当然想不到,因为没有这个可能。” 又过了三日,五一假期到了。 去南城的航班在五一当天下午,倪雀和江既迟一起吃完午饭后,前往机场,在候机厅和安可璇、孟歧征汇合。 上了飞机,倪雀才发现他们坐的是商务舱。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商务舱,倪雀觉得自己和江既迟在一起,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何不食肉糜”。 坐下系好安全带后,她微微倾身,上半身越过隔板,凑到江既迟耳边,小声问:“这个舱位是不是很贵啊?” 江既迟手按到她头顶,轻抚了下她的头发,“嗯”一声,说贵。 倪雀眼尾耷拉下些许。 江既迟抬眉:“让你坐舒服点的,怎么还委屈上了?” 倪雀嘴角不由微撇:“你都不看看我什么经济水平。” “你什么经济水平?” “不明显吗?”倪雀伸手指向自己,“贫穷女大学生。” 江既迟欺近她:“那怎么办,买都买了?” 两人的鼻尖都快撞上了,江既迟那侧的过道上又不停有旅客登机路过,倪雀脸微红,迅速收回近乎趴向他的身体,坐端正了:“那我只能在我的债务本本上,再记上一笔。” “还有这东西?” “有的,我得对我的债主负责。” “想负责的话,”商务舱内座位间的隔板较宽,这回换江既迟上半身朝倪雀轧近,他说话时的气息,几乎喷在她耳侧,“债主上次给你提的还债建议,你采纳一下?” “什么建议?” 江既迟眉尾一扬。 他这眉毛扬的,极具提示意味,倪雀一下就想起来了。 他们在一起第一天,在医院的亭子里,江既迟提议用亲吻抵生活费,什么亲脸抵半个月,亲嘴抵一个月的。 “不要。”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倪雀在江既迟面前胆子大了不少。她抬手,手掌贴上江既迟的脸,将他的脸推得离自己不那么近。 江既迟被推开了脸,视线又扫了回来,加码诱惑道:“舌吻,两个月生活费。” 倪雀惊讶于他这么直接说出舌吻两个字,脸又烫了两分。 谁知还没完,他盯着她,继续加码:“不管亲哪,怎么亲,要是在公众场合呢,可以另多抵一个月生活费。” “……” “还不还债,怎么还债”根本不是重点,他这话明显逗她的性质偏多。倪雀偏偏还最不禁他逗,脸又红又烫,弱弱地警告:“江既迟!” “嗯?”他还没逗够,顺杆道,“还直呼老师的名字。” “你哪里是我老师了?” “你这姑娘,”江既迟鼻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哼笑,“怎么一会儿承认一会儿不承认的呢?” “那要看在什么场合。” “那什么场合是,什么场合不是?” 倪雀思考了一下,说:“以前想和你维持客套的普通关系的时候是,现在不是了。” 江既迟慢条斯理地提取关键词组:“客套的普通关系?” “嗯!” “行,客套的普通关系就客套的普通关系吧,”江既迟也没就此深问,“那现在是什么?” 倪雀的害羞一向神出鬼没,这会儿她又正经起来,格外坦然地说:“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江既迟笑着抚了把她的头发,在她毫无防备之下,他倏然凑近,在她嘴唇上亲了亲。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把倪雀方才离家出走的害羞,又吻回来了。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抵达南城时,暮色已降临。 普慈医疗原本要给他们安排接机,江既迟和孟歧征婉拒掉了。出了机场,四人上了事先叫好的专车,直接前往酒店。 放了东西,换了衣裳,在酒店餐厅吃完晚饭,准备回酒店房间的时候,江既迟牵过倪雀的手,对孟歧征和安可璇说:“我们去散步消消食。” 安可璇看破也说破:“想和你的小鸟独处就直说,我可以把我的房间让给你。”自从知道江既迟曾经发过的朋友圈中的小鸟代指的是倪雀后,她也开始这样称呼倪雀。 “和我交换房间是么,”江既迟视线轻扫过孟歧征,“那高兴的人,不止我一个吧。” 安可璇也去看孟歧征,孟歧征正看着她,她哼一声收回视线:“不换,我另开一个就是了。你俩走吧走吧,快幽会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5章 江既迟牵着倪雀走了,走出去一段路,倪雀回头看了眼,见孟歧征和安可璇并没有回酒店房间,而是和他们一样,也出了酒店,只是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倪雀回过头来,问:“可璇姐和孟总,他们俩……” “具体的我不清楚,看这个情况,可璇应该是已经知道歧征的心意了。” 倪雀随口问道:“孟总暗恋可璇姐吗?” “暗恋。”江既迟缓缓重复这个词,似在踅摸。 倪雀心一跳。这俩字在她这儿妥妥的属于敏感词汇,她佯作不经意地转移话题:“我们要去哪儿啊?” 江既迟偏过头来看她。 他不说话,倪雀莫名被看得心虚:“怎……怎么了?” 他唇角微提,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这附近有海,去海边走走吧。” 南城是座低纬度的城市,相比北阑,空气要湿润很多。 不过盛夏未至,天气尚且算不上酷暑炎热,这会儿入了夜,晚风徐徐,吹在身上,分外舒爽。 海边距离酒店并不远,一公里多点,当作散步走下来正好。 离得近了,沙滩、海水,还有岸边通明的灯火、热闹的人群,一并闯入视线。 夜风吹来,一股潮湿的气息拂过面庞。 倪雀深呼吸一口,心情格外好,却是稍有些遗憾地嘟囔:“早知道要来海边,刚才在酒店放完行李,我就换条裙子了。” 她穿了件针织的半袖衫,下身是条九分的微喇叭牛仔裤,唯有脚下一双系着白色的大朵蝴蝶结的凉拖和海边的画风还算适配。 继而她又看向江既迟一身的白,短袖的白t白衬衣,还有白色的休闲短裤,倪雀看着他膝盖下裸露的小腿,以及再往下趿着的一双人字拖,小小地轻哼一声:“你早就打算吃完饭要来海边了是不是?都不跟我同步一下信息。” 江既迟抬手,手指拨了下她鬓边被海风吹得乱拂的碎发:“谁说来海边一定要穿裙子了?” 倪雀抬手指过沙滩上来去的一干女性同胞:“你看,女生好多都穿了裙子的。” 江既迟视线未驻足沙滩上任何一人,只看着她:“回头都被叮一腿的蚊子包。” 倪雀是个招蚊体质,一听这话,遗憾情绪瞬间少了许多。 “那你不怕被叮哦?”倪雀看了眼他隐约可见肌肉线条的结实小腿。 “我不招蚊子。”他说。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沙滩腹地。 每走一步,都有沙子往倪雀的凉拖里面钻,继而滑溜进她的脚趾缝里,倪雀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脚趾。 江既迟见状:“把鞋子脱了吧,放台阶那边去。” 他说着,赤脚踩上沙滩,俯身将拖鞋拿到手里。 “不会被人偷走吗?”倪雀问。 “要是被偷了,我背你回去。” “那你呢?” “我光脚就行。” 两人往沙滩边缘的台阶处走去,将拖鞋放下后,倪雀从身上斜跨的小布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从本子上撕下一页。 “借用一下你的背。” 江既迟微微挑眉,背过身。 倪雀将纸垫在他的背上,簌簌地写下几个字。 “好啦。” 写完,她蹲下身,将这页纸半压在她和江既迟一人一只拖鞋下方正中间的位置。 江既迟手撑膝盖,弓身看了眼,那页纸上赫然写着:感染脚气,后果自负。 倪雀站了起来:“虽然有一点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吧,但写了多少能给小偷一丝小小的忌惮。” 江既迟直起身,低促一笑:“好聪明的一只鸟。” 像是夸她,但是语气又好似带有两分调侃。倪雀疑心他内心可能在嘲笑自己。 “走吧,”江既迟手伸过去,给她牵,“带你玩水去。” 倪雀把手放进他手心,咕哝:“你怎么像逗小孩?” “哪有,分明是逗小鸟。” “……” 说是玩水,走近海岸,两人也就是手牵着手漫步,时不时抬脚踢一踢翻到脚边的浪花。 周围往来着各式各样的人,小孩、年轻人、老人;情侣、朋友、家人;或独身慢走,或相伴打闹;或轻声细语,或纵声喧嚣……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厅外,有野生歌手坐于高脚凳上,弹一首吉他,正唱着“若是月亮还没来,路灯也可照窗台,照着白色的山茶花微微开……” 倪雀于是跟唱“若是晨风还没来,晚风也可吹入怀,吹着那一地树影温柔摇摆……” 跟着唱完副歌,倪雀侧仰着头,问江既迟:“我唱得好听吗?” “再唱一遍,”江既迟垂眸看她,“我录下来,设置成手机铃声。” 倪雀笑得弯眼,唤他名字:“江既迟。” “嗯?” “我觉得,”倪雀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顿了顿,低眼又抬眼,看着江既迟的眼睛,克制着心内翻涌的赧意,说,“你就是我的月亮和晨风。” 江既迟听完,愣了下,倏而又笑了:“那路灯和晚风是谁?” “啊?”倪雀没想到自己难得说一次好听的,就被精准挑中bug,她脸色微微涨红,尴尬“捉虫”,“是你,也是你。” “都是我啊?” “嗯。” “为什么比作这些?” “因为很亮眼,很温柔。” 江既迟笑了,抬手,按到她发顶,抚了下她的头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6章 倪雀忽然侧过身,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江既迟顺势抱紧她。 贴着他硬邦邦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倪雀心里闪过另一个回答:也因为你照耀我,吹拂我。 第74章 城墙 散完步,越过沙滩,走回台阶处,他们的鞋子,还有那张倪雀留了字样的纸,都还在。 扔了纸,两人趿着拖鞋,去冲脚池处冲脚,把脚丫脚腕上附着的沙子一并冲刷干净。 回到酒店,二人互道晚安,回到各自的房间。 酒店是孟歧征的助理订的,两间套房,每间套房内都有两个卧室,四个人,正好一人一间。 拿房卡刷开门,房间内昏暗一片,安可璇还没回来。 倪雀去洗了澡,洗完吹干头发爬上床打开英语学习软件练口语,约莫过了半小时,卧室外传来动静,接着倪雀便听到安可璇喊她的声音:“小鸟。” 倪雀放下手机,准备下床,安可璇已经出现在了卧室门口,她扒拉着门框,身形摇晃:“小鸟。” “怎么了可璇姐?”倪雀下床,走到她跟前,一股淡淡的酒味涌入鼻腔,“你喝酒了?” 安可璇伸手,摸了摸倪雀的脸:“幸好你在,不然那个王八蛋他还想进来。” “啊?”倪雀听得云里雾里,“王八蛋,谁啊?” “当然是孟歧征啊,”安可璇似愤怒似骄傲,扬着脖子,“我把他当兄弟,他竟然想泡我。” “……” 倪雀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干脆去扶她,把她带去浴室:“可璇姐,你喝多了,今晚早点洗洗睡,我们明天还有行程呢。” 安可璇侧过脸,伸手掐倪雀的脸:“皮肤好嫩,好好掐,江吃得可真好啊。” “……” “哦不对,他是不是还没吃过你?” “……”倪雀更是一句话也接不上了。 安可璇勾着倪雀的下巴,左右拨了拨:“小bird,二十五岁的大龄处男,这得是多可怕的物种,开起荤来,小心把你啃得一根羽毛都不剩。” “……”总算到了浴室,倪雀把牙膏挤到牙刷上,递到安可璇手边,安可璇接过,却并不着急刷,大有一副要展开高谈阔论的样子,倪雀干脆抬起她的手,把牙膏牙刷送进她嘴里,“可璇姐,快刷吧。你一会儿要洗澡吗?你喝了这么多酒,一个人能行吗?” “别小看我,我可是长空科技交际应酬的一把手,”安可璇被成功转移话题,刷着牙,口齿含糊地说,“喝这么一点小酒,不影响我。” “那我就在客厅,你有事随时叫我。” 安可璇抬起那只撑在洗漱台边缘的手,比了个“ok”。 倪雀之后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没多久江既迟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两人隔着屏幕聊天,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花洒停了,没一会儿传来吹风机的声响,倪雀说:“可璇姐要忙完了,很晚啦,你明天还要工作,赶紧睡吧。” 江既迟靠坐在床头,洗过又吹干的头发蓬松而塌软,令他看起来更加年轻帅气,说是清纯男高都不为过。 此时此刻,这位“清纯男高”抬手,用食指点了下自己的脸:“亲一个。” 江既迟在索吻这件事上,有着极度的耐心,只要没有要事插进来,他能跟你一直耗。倪雀对此已有不浅的体会,脸皮会微微发烫,厚度却是进化了不少。她凑近屏幕,嘟嘟嘴唇,发出“啵”的一声。 江既迟勾唇肆笑,这才放人:“晚安。” 倪雀回他“晚安”,随后挂了电话。 第二天,安可璇因为醉酒,没起得来床,倪雀和江既迟、孟歧征一起吃的早饭,早饭吃完,江既迟和孟歧征稍作休整,便出发去了普慈医疗。 倪雀从餐厅给安可璇拿了鸡蛋和牛奶。快十点,安可璇揉着太阳穴起了床,简单洗漱后,安可璇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问倪雀:“孟和江已经走了?” 倪雀说“嗯。” 孟、江这次出差,以参观普慈的实验室为先,和一线研发人员对话,全面且直观地深入了解普慈这款新型电极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孟和江都是技术出身,比之擅长经营管理的安可璇,更适合打这个头阵。安可璇这次过来,暂不参与正事,主要行程就是吃喝玩乐。 先前得知江既迟要带上倪雀,她立刻就表示了让江既迟放心工作,她一定带着倪雀吃好玩好,甚至还为此做了细致的攻略。 然而醉酒害人,小半天就这样废掉了,倪雀和安可璇收拾了一番出酒店时,已近正午。 安可璇先是带着倪雀去了南城著名的小吃一条街,二人从街头吃到街尾,因吃得太撑,吃完直接开启了citywalk模式。 路线却并不随意,目的地是南城的一处古城墙,也是安可璇原本计划的今日份行程之一。 走过一条又一条大街小巷,进出一家又一家门店,终于,巍峨城墙耸然入目。 在线上买好门票,两人自城门而上,南城美景霎时收入眼底。 城楼之上,无建筑和树木的罩影,太阳光直晃晃地照在人身上,太过刺目,倪雀不禁微微眯眼。 倪雀戴上刚才在精品小店里买的帽子,安可璇则直接将防晒衣的帽子罩在了脑袋上。 两人边走边看,一起自拍了好些张合照,也给对方拍了不少单人照。 安可璇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倪雀和她接触并不多,但她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她只要一开口和你说话,她的语气,她的眼神,她的姿态,都给人以亲和灵动之感,仿佛你与她神交已久,并非缘浅之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7章 这大半天相处下来,倪雀更觉舒心自得。和安可璇聊天说话,也愈发随性从心。 倪雀一直都还挺想知道江既迟是如何走上创业这条路的。她自是清楚他选择智慧医疗这行的初衷和他父亲有关,但找一个现成的平台施展拳脚和自己办公司从零到有,明显后者更为任重道远。 倪雀没问过江既迟这些,这次和安可璇边走边闲聊,聊着聊着,话题挨着边了,倪雀顺势就问了。 安可璇说,她、孟歧征、江既迟,是在一场国际赛事中认识的,那会儿她研一,和同校的孟歧征,在一个团队里,一同拿了个三等奖。颁奖那天,领奖台上的国人面孔并不多,长相优越吸睛的更是少见,因此,一等奖中的那位俨然一副亚洲面孔的季军获得者,就格外惹人注目。当耀眼荣誉加身,主持人介绍到他的姓名、院校、国籍时,安可璇霎时有种他乡遇老乡的激动和兴奋,颁奖结束后,她当即就拉着同为中国人的孟歧征一起,主动去结识了江既迟。 “我们虽然不是校友,但同在美国,专业也大差不差,又都是业内各种赛事的狂热竞技选手,经常在赛场上碰到,一来二去地,我们仨的关系,就从我单方面的上赶着,变成了三个人的志同道合。” 城墙上有卖文创雪糕的,安可璇买了两支,一支递给倪雀,一支拆了包装,边吃边继续讲:“创业这个事,是我撺掇的他俩。孟原本是要按照家里的安排走仕途的,被我拉下了水;江呢,他最开始的计划是读完mcs再回国,但他大三那年,他爸爸下了一次病危,他这才临时决定读完本科就回国,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三个终于达成一致,决定创业。” 大三……江既迟的大三,倪雀想,也是她认识他的那一年。 “当时我和孟已经硕士毕业,回国小半年了,我找了家大企业待着,顺便读了个在职mba。我是一直都惦记着创业的事,那段时间也算是在蓄力,为后面单干攒经验做准备。孟就比较惨了,被家里制裁,断了经济,找工作的路也被他家里堵死了,最后还是他闹绝食,他爷爷看不下去心疼坏了,才暂且妥协,说给他两年时间,要是没干出个名堂来,就回去听家里安排。” 倪雀惊道:“孟总,绝食?” “很难想像吧?”安可璇舔舔雪糕,回忆着,“我们的ice boy孟也会绝食这一套呢。不过他也是没办法了,那段日子他瘦了好多,我好心疼,都后悔拖他下水了。还好还好,长空这三年也算做出点成绩,他没被强制召回。” 倪雀不无诧异地点点头,没想到高冷如孟歧征,背后竟也有这样的故事。 倪雀顺着江既迟大三这个时间点,想到以前江既迟给安可璇打电话让寄智能颈环的事。 她突然就抓住了一个江既迟当年话中的漏洞,她试探性地问安可璇:“可璇姐,大概四年前,江老师给我的那八个颈环,是你从公司里拿给他的吗?” “是啊,”安可璇说,“当时我是销售岗,他从我这拿货,我还有提成拿呢。” 见倪雀神色有异,安可璇意识到自己嘴快:“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倪雀摇头:“没。” 她说:“江老师那会儿跟我说,那是他朋友自己公司的产品,他送给我,是给他朋友消库存。” 安可璇已然捋明白倪雀这波试探,她说:“虽然公司不是我的公司,但那个颈环确实迭代好几轮了,算是公司半淘汰的旧产品。这个东西的客户人群多数是牧民、养殖户,以往大都是走批量的大单子,后来库存量尴尬,只能销售给一些散户,江找我拿货,给我增加了业绩,也帮了你,这是好事不是吗?” 江既迟当年那么说,只为不让自己有太大负担。倪雀当然是清楚的。她只是没想到,时隔四年多,她还能拾得一抹关于他的记忆里的余香。 听安可璇说完,倪雀点了点头。 安可璇又拍拍她的肩:“再者么,那玩意儿不贵,八个要不了多少钱。而且哦,江的财力你可别小觑,别说买八个颈环了,就算是买八条金项圈,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的。” “嗯嗯。”倪雀又点了点头。 安可璇见她手里还拿着雪糕,眼睛睁圆:“雪糕你怎么不吃,快吃,再不吃要化了。” 倪雀撕开包装,里面的雪糕确实有点软了,她立刻举到嘴边,咬住湿漉漉的一角。 第75章 手链 这处城墙有近六公里长,倪雀和安可璇走走歇歇的,竟不知不觉间走完了全程。 下城墙时,江既迟打来电话,说他们忙完了,问在哪,一起吃晚饭。 倪雀说了位置,江既迟没说话,似检索着什么,接着报了个商场名字,说:“这个商场在我们之间相对折中的位置,一会儿在这儿吃吧。你和可璇就在宁安门那等着别动,刚歧征给你们叫了车,司机马上就到。” 倪雀乖乖应:“好的。” “玩了一天,”江既迟嗓音低缓几分,“累不累?” “不累,”倪雀实在地说,“你忘啦,我从小山里跑来跑去长大的,以前上学搭不到顺风车就靠两条腿跑。哦!上大学了我也经常早起跑步,所以这种光是走路的活动累不到我的。” 她没说,可璇姐每走一段路看到长椅就要坐下歇脚,她就更不可能累到了。 江既迟笑了声,夸她:“真厉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8章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夸赞,但被他用哄小孩似的口吻讲出来,倪雀就会忍不住脸颊微微发烫。 挂了电话,原本累得半挂在她身上,一句话也不想说的安可璇夸张地学着江既迟的腔调,揶揄道:“真~厉~害~” “咦!”安可璇抖抖根本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江好会谈恋爱哦。” 倪雀被她侃得愈发脸红。 两人站在城门前的马路牙子边等车。 江既迟给倪雀发了网约车的车牌号过来,倪雀四下扫量着来往的车辆。 她们所处马路的对面是一个广场,广场周边,各色建筑如云,银行、酒店、展览馆,店铺门面亦是多样,面包坊、川菜馆、连锁超市等,不一而足。 倪雀的目光在将要掠过一家摄影展览馆时,像是被空气中某种无形的物质勾住了似的,蓦地顿住。 一个穿着花青色飘袖连衣裙的女人,瞧来四十岁上下,挽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人的手臂,两人聊笑着,相携走下展览馆的台阶。 倪雀呆在原地,傻了一般,怔然紧盯着那个女人。 她视力极好,隔着大几十米的距离,依然能清晰地看见那女人的面容。 是记忆里熟悉的脸庞。 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但曾堆叠在眉眼间,怎么也散不去的哀怨、纠结、痛苦、不甘、抑郁,浑然不见了踪迹。 倪雀视线下移,看她的左脚,看她的走路姿势。 跛的,走路时两肩一高一低,不过幅度很细微。 是她妈妈。 是抛下她,离开了近十一年的妈妈。 倪雀在原地愣了足够长的时间,以致于半挂在她身上的安可璇都发现了不对劲:“小鸟?” 倪雀好似没听见安可璇说话,她目光仍锁死着那对中年男女。 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广场西边的一条次干路边上,眼见着李清涟朝着那车走去,越来越近,倪雀像是被某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脚下一动,在面前人行道尽头的红绿灯红转绿时,她忽然拔腿就冲着李清涟的方向跑去。 她距离李清涟太远了,李清涟距离那辆白色的车又太近了。 倪雀跑得飞快,小豹子一般。 她拚命地跑,想要斜穿过广场,可她好像来不及了,那个男人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李清涟微微弯下了腰,她就要坐进车里了。 倪雀明明可以喊,喊李清涟的名字,或是喊一声妈妈。只要她叫了,对方出于好奇,或许会停下动作,从而朝她投来一瞥。这样便可有了后续,她也许能和李清涟在这广场一角尴尬又局促地说上几句话,加个微信,抑或是找家附近的咖啡厅,对坐着喝杯东西,彼此把时间腾出来,不急不缓地,聊一聊各自的这么些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团棉花,死死地卡在了她的喉咙里,又或是有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她用力地跑,疯了般地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那车副驾驶座的门被关上,驾驶座的门亦被关上。 倪雀就快跑到了,这时,车启动,往前行驶,速度渐快,一个甩尾,给倪雀徒留一串呛鼻的车尾气。 倪雀像是烧尽汽油没了动力的车,脚下越来越慢,最后滞停下来。 小布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倪雀茫然地站着,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呼吸急促,胸口起伏。 不远处,安可璇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着倪雀小跑而来。 “小鸟!”离得近了,安可璇喊。 听到声音,倪雀乍然回神。她扭头去看:“……可璇姐。” 安可璇对着手机那头说:“你让司机等下,就一会儿,我们马上过去。” 说完她挂了电话,问倪雀:“小鸟,你怎么了?”神色不可谓不担忧。 倪雀侧回身,遥看着她们原先站着的地方,附近一辆黑色的专车正打着双闪。 “车是不是到了?我们回去吧。”她挽上安可璇的胳膊,有些借力给安可璇的意思。 车还在百米开外等着,这么走可走不快,安可璇拍拍倪雀的手,示意不用。 两人一路疾走,总算上了车。 屁股刚沾车座,倪雀就接到江既迟打来的电话。 倪雀接起:“江老师。” 江既迟开口便问:“可璇说你刚才突然跑开了,怎么了?” 倪雀垂在大腿侧的那只手,将裙子的布料揪起一个小小的疙瘩,她捏着那个小疙瘩,动了动唇,无声,半晌,才轻声细语地说:“我看见我妈妈了。” 江既迟许是一愣,半刻后,问:“没追到吗?” “嗯。” “掉眼泪了?” 倪雀下意识揉揉眼睛:“……没有。” “那,有什么打算吗?” 这话约等于在问她,要不要继续找她妈妈。 倪雀自是听懂了,她答:“不知道。” 又补充:“我记住车牌号了,是一个和她走在一起的男的开的车。” 两人没在电话里一直就这个问题聊下去,毕竟一会儿就见面了。 抵达约定的商场,进了一家吃海鲜的餐厅。 包间里,江既迟和孟歧征已经到了。 安可璇和倪雀一落座,江既迟他们掐着时间点好的菜品就被端了上来。除了熟食外,还有服务员现场帮忙蒸煮海鲜。 因为有服务员在,倪雀遇到多年不见的母亲的这个话题暂且就没展开。倒是安可璇,坐下后,一边用热毛巾擦着手一边问:“今天和普慈医疗那边谈得怎么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9章 她有意不想搭理孟歧征,这话是抛给江既迟的。 江既迟拉过倪雀的手,托放在自己的手掌上,细致地给她擦着手心手背,答说:“我们进普慈的生产车间参观了很久,看了实物,也看了他们一手的内检报告和临床试验数据,东西确实是厉害的,各维度的性能都远超于现在国内外市场上已有的电极材料,非常契合我们的需求。不过普慈上个月才给药监局提交申报材料,还在等批复。” 安可璇闻言挺兴奋:“很好啊,批复通过了不就可以投产了。” “一般是这样没错,”擦完一只手,江既迟勾勾手指,倪雀会意,换另一只手放上来,江既迟继续给她擦着,动作轻缓,很温柔,“但是这种植入型的高科技药械材料,又是新型产品,审批流程快不了,什么时候能正式获批,不好说。” 安可璇给自己倒了杯桌上放着的菊花茶,说:“这种给国家长脸的高科技产品,监管部门不会刻意拖的,我们等着就是了。” 长空的财务部是孟歧征掌管,这会儿他适时地插上话:“等批复是一方面。今天我和既迟跟他们销售口的朱副总探了下口风,那朱副总很直白地报了个价。” 安可璇本不想和他说话,但他这话抛的钩子实在是勾人,她没好气地冲他问:“多少?” 孟歧征抬手比了个“五”。 安可璇问:“五千一克?” 孟歧征摇头。 安可璇堪堪咽下嘴里的茶,瞪大眼睛:“五万???” 孟歧征点了下头。 安可璇不可思议:“普慈一个技术型团队,我还以为他们内部都是一群讲情怀讲梦想的技术人才,没想到这么狮子大开口。” 孟歧征说:“这是他们的专利,在市场上没出现能和他们打擂台的产品前,他们可以搞垄断,也有坐地起价的资本,无可厚非。” “的确,”江既迟接道,“不过现在谈价格还为时过早,我们先跟普慈保持良好沟通往来,回头等长空的脑机接口技术上有进一步突破,也能增加我们自身的谈判筹码。” 蒸锅里的海鲜已经熟了,服务员揭开透明锅盖,海鲜的清甜香气扑鼻而来。 服务员调低蒸锅温度,退出了包间。 安可璇迫不及待地抓起了筷子:“头阵你们打了,下次就我去吧,谈采购还是得我出马。” 晚餐在安可璇跟孟歧征单方面的斗嘴,以及倪雀和江既迟旁若无人的撒狗粮中结束了。 关于倪雀妈妈的话题,因为当事人没主动提,席间便也没人特意聊及。这显然是涉及家庭隐痛的内容,或适合与更亲近的人吐露。 出了餐厅,时间还早,晚上八点多,江既迟问倪雀要不要再四下逛逛,倪雀说可以。 另一边,安可璇是半步路都不想走了。 于是,四人分两拨,倪雀和江既迟逛街看夜景,安可璇和孟歧征打道回酒店。 江既迟先是带着倪雀逛商场,给自己,给她,各买了两身衣服,其中一身还是情侣装。 谈恋爱时,男生给女生花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倪雀也不想总是为此推拒江既迟,她不想做扫兴的事,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记下,累计于曾经欠他的桩桩债务之上。 出了服装店,没走几步,江既迟目光无意一扫,在一家首饰店的玻璃橱窗前驻足。 一条主饰为展翅小鸟的手链,静静陈列于旋转展示台上。 倪雀暗叫不好,视线环顾一圈后,她朝着不远处的果茶坊匆忙一指:“江老师,我想喝果茶了,我们去喝那个好不好?” 江既迟说:“好,一会儿就给你买。”然后直身,进了首饰店。 倪雀:“……” 倪雀弓身,看一眼那条手链下方的价位标识。 六位数! 倪雀吓一跳,忙不迭跟上江既迟。 进了店,江既迟让导购员将那条手链拿过来。 倪雀拽拽江既迟的衣服下摆,小小声:“江老师,你不会是要送我吧?” 江既迟唇角微扬:“合适的话。” 倪雀脱口便道:“不合适的。” “嗯?还没试呢,怎么就不合适了?” 那个恐怖的价格令倪雀也顾不上扫不扫兴了,她摇头:“太贵了。” “不贵。”他凑近她耳朵,再次提及以吻抵债,“多来几个舌吻就好了。” “……”倪雀脸热,还是坚持,“我不能要。” 导购员拿着那条手链过来了,同时细致讲解一通,什么全球限量,手链寓意,高级材质,出自法国某知名珠宝设计师云云,一边说,一边给倪雀戴上。 倪雀的手腕白皙、细瘦而骨感,手链一戴,愈发显得那腕子精致俏丽。铂金的展翅小鸟,眼睛部位,缀一颗星星般的钻石,低调不失奢华。 江既迟对导购员说:“给我包起来吧。” 倪雀正要说什么,江既迟身体微微倾向她,低声,轻哄:“520不是快到了?这个当礼物好不好?” 倪雀想说“不好”,江既迟预判了她的回答,手按到她后脑勺,顺了下她的头发,说:“你不想要也成,我就搁家里摆着,做个居家饰品,横竖我看着喜欢,就当是饱我自己的眼福了。” 第76章 换房 手链买完,江既迟就执起倪雀的手,给她戴上了。 倪雀垂眸看着,没作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0章 手链她自然是喜欢的,但是这个价格戴在手上,令她感到腕上沉甸甸的。 出了商场,两人在附近的步行街牵着手散步。 夜幕下的南城,霓虹璀璨,街道两侧人群熙攘,喧嚣却不吵闹。 终于拾起先前画了逗号的话题。 江既迟问:“倪雀,你妈妈的事,你怎么想的?” 倪雀沉默着,仿佛又陷入下午那段追逐无果的记忆里。 江既迟又问:“车牌号记下了,要找吗?” 倪雀从寂静中回过神,缓缓摇了摇头。 江既迟静待其言。 倪雀半晌无话,良久,才开了口:“其实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 她低头走着,一步一步踩着脚下的砖缝,声音很平静:“她刚离开的那几年,我特别特别想她,不止一次后悔为什么要装作不知情放走她,我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镇上的邮政所,看有没有她给我寄的信,但我从没收到过。” “她走前,没给我留一句话,走后,也没通过任何方式捎回一星半点的消息。以前我不懂,以为她是一人在外不容易,有自己的难处,不方便联系我,时间久了我就懂了,她不是不方便,只是不想。她是下定了决心要和过去割裂开,而我始终是她糟糕过去的一部分。” “今天突然看到她,我都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不敢喊她,又拚命跑向她,怕她看到自己,又怕她看不到自己。等她真的上车离开的时候,我一面感到如释重负,一面又觉得难过遗憾。” 江既迟牵她的那只手,手指在她指关节上轻轻捏了捏。 倪雀察觉到他的安抚,笑说:“我没事啦,其实在去找你和孟总吃饭的车上,我就已经想通了。” “嗯?”江既迟垂眼看她。 倪雀晃了晃被紧牵的那只手,带着江既迟的手一同前后摆动,她说:“她现在看起来过得很好,那个跟她走在一起的男的,可能是她男朋友,也可能是她老公,两个人看着很恩爱的样子。” “我贸然出现,只会打扰她如今的生活。所以就这样吧,我不找她了。” “决定了?”江既迟问。 “当然啦,”倪雀语气一转,平添嗔怪,“我也要面子的,当年是她抛下的我,是她不要我,我才不要那么巴巴地去找她,万一人家不认我,给我吃闭门羹什么的,多尴尬呀。” 她说完,江既迟一时未语。 彼时,两人走到街区的一处拐角,周围行人不似方才那么多,光线也不及那般通明辉煌。 江既迟拉了下倪雀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 他想顺势把她抱进怀里,但这个举动具有太过明显的抚慰意味。他初衷仅有怜惜,却也不排除被作其他解读的可能。于是他动作一顿,倪雀只维持着贴近于他的姿势。 “干吗呀?”她眨眨眼睛,仰头问他。 “看你太漂亮,”他低眸凝视,“想亲一口。” “这在大街上,不……” 话没说完,嘴唇忽被啄了下,倪雀双颊霎时生热,看向四周,发现没人看他们这边,心下稍安。 她推开江既迟,垂着脑袋快步往前走。 “小倪雀,”他在身后跟了上来,“你这脸皮怎么忽薄忽厚的呢?” “哪有!” “有时候很直接,有时候又很容易害羞。” 去医院找他主动牵他手给他正名的时候很直接,被他逗弄一两句,亲一下抱一下,又动不动红脸红耳朵。 倪雀梗着脖子:“我不好意思是因为你都不看场合。” 江既迟煞有介事地“哦”了声:“那你的意思是,回去关起门来我就能放肆一点,你也能主动一点?” 这话明骚过了头,倪雀接不了招,她鼓着脸颊,嘟囔:“还好你不是老师。” 她虽小声,江既迟还是听到了:“我要是老师怎么了?” 她撇撇嘴。 江既迟被她的表情逗乐,掐掐她的脸颊:“说啊,我要是老师怎么了?” 她仍不说。 江既迟又掐住她另一边脸。 倪雀顿时被他掐得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儿,脸蛋圆嘟嘟的似两个小包子,他威胁:“说不说?” 倪雀看着江既迟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在她嘴唇上,仿佛在说:还不说,不说就再亲一个。 倪雀缩缩脖子,认怂:“你要是老师,”她微顿,瞄他,“你刚才的行为,就是师德沦丧。” 江既迟眉毛扬了下,松开了掐她脸的手。 他掐得一点也不疼,倪雀还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刚放下手,就见刚才神情还松弛着的江既迟,这会儿彻底笑开,肩膀都微微发颤。 “好笑吗?”她疑惑。 江既迟收敛几分笑意,揽过她的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放心吧,刚才我有留意,没人看的时候亲的。” “真的?” “你要不信,那我再做一次你看。” “这怎么再……”见江既迟视线扫过四周,倪雀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再做一次是什么意思,气笑着拍了他一下,“你别逗我啦~” * 两人体力都不错,逛着逛着,干脆走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时,已经晚上十点多。 道了晚安后,各回各房间。 江既迟倚墙站着,想等倪雀进去了自己再刷房卡。只见倪雀在斜跨的小布包里翻找片刻,没找着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1章 “我好像忘带卡了,”倪雀抬头看江既迟,“可璇姐说不定已经睡了,我可能要吵醒她了。” 江既迟提议:“先给她打个电话吧,如果她电话没接,我跟你一起去前台问问能不能再要一张卡,或者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开下门。” “我只有她微信,没手机号。”倪雀说。 江既迟在自己的手机里翻出安可璇的号码,把手机递给倪雀。 倪雀接过,拨了过去。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无人接起。 倪雀把手机递还给江既迟:“去楼下找前台吧。” 江既迟拿过手机,直身:“那走吧。” 刚走没几步,快进电梯间时,江既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倪雀抬头看他,他拿起手机,瞥一眼,说:“可璇的。” 两人停步。 江既迟手指滑过手机,接通,耳边传来的却是孟歧征的声音:“有事?”状似平静的语气中暗藏一团火气。 江既迟反问:“你和可璇还在一起?” “不然呢?”那头回。 江既迟又问:“你们没回?在外面?” “回了。有事说事。” 话说到这儿,江既迟已经嗅到一丝不同寻常,他没再绕弯子问了,直说:“我和倪雀回来了,她没带房卡。不过我看,”他顿了下,那丝不同寻常在脑海中已是万分清明,他笑侃,“她这幸亏是没带房卡,否则是不是得撞上什么非礼勿视的画面。” “不至于,有两个房间呢不是?”孟歧征收敛了几分语气中的不耐烦,“打个商量吧江总,今晚我跟倪雀换一下,反正那边不也有两个房间么,不打紧的,对吧?” 江既迟说:“我不保证,我得先问下我家姑娘。” 他说完,把手机拿远,刚要问倪雀,倪雀指指她的房间的方向,先一步问:“孟总也在里面吗?” 倪雀会这么问,说明她已经通过他刚才单方面的通话内容,猜到了电话那头孟歧征的提议。江既迟“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等她给答覆。 没想到倪雀几乎没怎么犹豫,迳直道:“我可以的。不过我没换洗的衣服,东西都在里面呢。” 薄脸皮倪雀这会儿是又下线了,江既迟意料之外,愣道:“真的可以?” “真的啊,这不成人之美吗。”倪雀本来觉得没什么,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确认,顿时又不好意思了,声音也低了两分,“不是有两个房间嘛,我可以睡你睡的那个房间,你睡孟总那个。或者我睡孟总睡过的那个也行,反正白天床单被罩也都换了新的。” 倪雀说完,江既迟没给她二次确认的机会,手机拿回耳边,就要回复孟歧征,孟歧征说:“我听到了,你们在门外稍等。” “嘟嘟嘟嘟——”电话被挂了。 倪雀和江既迟走回到房间门口。 三分钟后,房门从里被打开一条缝。 下一秒,倪雀的行李箱就从那缝里呲溜地滑了出来,伴随着孟歧征冷淡的一声:“谢了。” 第77章 同床 江既迟拉过倪雀的行李箱,刷房卡开了门。 他还女士优先地侧了侧身,示意倪雀先进。 紧张、害羞、忐忑,一堆乱七八糟的复杂的情绪后知后觉地全涌了上来,倪雀开始为自己的钝感钝得不彻底而懊恼。 刚才还浑然不觉得有什么呢? 都怪江既迟,都怪他那副总显得意味深长的神情和语气,直叫人想入非非。 倪雀咽了咽嗓子,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强自镇定地走了进去。 身后江既迟的脚步声跟近,行李箱滑轮滚动又停止,紧接着,门被关上,倪雀还听见了因上提把手而发出的房门反锁声。 她的心一紧,迈开的脚还没落地,手腕忽被拽了一下。倪雀踉跄回身,须臾之间,就在江既迟的逼近下,后背抵墙。 他直盯着她,低下头来,在她的嘴唇上若即若离地含吮了两下。 见她没抗拒,他这才逐渐加深这个吻,从唇瓣间的轻拢慢捻,到入侵腹地后,唇舌间的辗转缠绵。 倪雀不自觉地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他的手则搭在她的腰侧,轻缓地摩挲着她细瘦的腰肢。 没多大一会儿,倪雀腿就开始打软。她忽然就想到第一次和江既迟接吻回到宿舍后,陈小禾凑来耳边,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当时她没回答,但她羞得通红的脸,已经暴露了她的答案。陈小禾嘿嘿一笑,表示说知道啦。 此时此刻,那个问题的答案又在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倪雀为这个答案在自己身上再一次具象化而脸红得愈发厉害。 倪雀觉得,也许就是今晚了。 她的小挎包里,放了形势所需的必备用品。 盒装太占位置,她便每种款式每种尺寸各拿了一片出来,装在一个小布囊里,随时随地放在包中。 情动之下,倪雀搭在江既迟脖子上的手,无由往上移了移,和江既迟平时常对她做的那般,抚了下他后脑勺的头发。 这个动作,像是某种信号。 倪雀感觉到,江既迟的吻因此变得更加激烈了,从嘴唇,顺着脸颊,一路吻到耳朵尖。 他们之间,原本留有一掌宽的缝隙,这会儿他已然彻底地贴近她,没了距离,倪雀一下便感知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隔着衣服布料,抚弄着她腰际的那只手,指尖轻轻一挑,撩开了她的衣服下摆,火热的手掌直接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2章 明明是热与热的相接,倪雀却猛地打了个冷冷的寒战。 房间内没有开灯,昏暗一片,巨大的落地窗窗帘大敞,月光如绸地洒进来,在越过重重黑暗后,到门廊这头时,已是朦胧式微。 被倪雀忽视的黑暗,上一秒,还是暧昧氛围的催化剂,这一刻,陡然化作一张黑色的窄网,霎时收束住了她。 倪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这个反应极其轻微,但在她刚才的主动热情之下,被衬得格外有反差。敏锐如江既迟,几乎是立刻有所察觉。 “怎么了?”他停止了吻她的耳朵,稍稍退开。 倪雀垂着脑袋,摇头,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落了下来。 江既迟捉过她的手,一握,不禁皱眉:“这么冰。” 一路牵手走回来的时候是热的,搭他脖子上的时候,也是热的,像是突然之间,她手心温度降至冰凉。 “很紧张吗?”江既迟只能做此猜测,但这个猜测,在他看来,实则站不住脚。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有意缓慢递进,给了她足够反应的时间,从他的吻离开她的嘴唇,落到她耳朵上时,他的一切行为都带有明显的暗示意味,倪雀很聪明,不可能不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她知道,并且接受了,只是在某一刻,她又畏惧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忽然紧张害怕呢? 倪雀仍是摇头。 江既迟无法分辨她的摇头,是不紧张的意思,还是不知道的意思。 他抬手,将房卡插进卡槽,房间内的灯顷刻亮起,如沐白昼。 江既迟得以看见,倪雀的脸色、唇色都有些发白。 他抬手碰碰她的脸,说:“今天在外走了一天,你肯定累了,你先去洗澡。” 倪雀从某种思绪里回过神,点头“嗯”了声,就往浴室的方向走。 江既迟叫住她:“衣服不用拿啊?” “哦。”倪雀转过身。 江既迟帮她把行李箱推进他的那间房里,然后走回客厅:“你拿衣服吧,我再处理点工作。” 倪雀拿好换洗衣服,就进浴室去了。 洗完澡,把头发吹了,倪雀从浴室出来。 江既迟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电脑在办公。 倪雀杵那儿站着,想说他可以去洗了,又怕打扰他,欲言又止间,他从电脑前抬头:“洗完了?” “嗯。”倪雀指了指放着自己行李箱的那间房,江既迟的行李箱亦摊开在一旁,“我睡这间吗?” 江既迟合了电脑,起身:“嗯,我睡另一间。” 倪雀点点头。 江既迟笑一声:“挺失望啊?” “……”倪雀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伤人,但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以致于江既迟这句略带调侃的话,她都不知该怎么接。 江既迟往房间走,拿了衣服,经过她身边时,抬手搭她头顶,轻抚了下她的头发。 “不够干,”他点评完,又叮嘱,“别上床就睡,再晾会儿。” 倪雀又说“嗯”,他随即进了浴室。 倪雀听他的话没睡,坐在床头回复微信消息。 江既迟穿着浴袍、擦着半湿的头发进来时,倪雀正在宿舍群里和室友们聊天。 江既迟从行李箱里拿了罐乳液,就近地对着房间里的镜子抹脸。脸抹完,他把乳液放回原位。起身时,说了句“晚安”,人快走到房门口了,倪雀忽而叫住他:“江老师。” “嗯?”他步子顿住,侧过身来。 倪雀放下手机,手掌拍了拍床铺的另一边,提议:“你要不要……就睡这里?” 江既迟极轻地扬了下眉。 “你不要的话,就算了。”见他不说话,倪雀又补充道。 “我拿个手机。”江既迟说完,出去了。 他用速干毛巾又擦了擦头发,拿了手机后,又用遥控把客厅和其他地方的灯都关了,然后重回房间。 见他回来,倪雀动动屁股,往里挪,将床铺靠外的位置留给他。 江既迟走过去,掀开被子,坐上床。 “过来点,我能吃了你啊?”他拍拍自己身侧。 倪雀于是往回挪。 江既迟抬手,摁了摁她头顶:“差不多干了。” “睡吧。”他说。 倪雀躺了下去。 江既迟问:“灯都关了,还是开一盏小灯?” “都可以的。”倪雀答。 江既迟把大灯关了,只余床头一豆温煦的光。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幽暗。 江既迟也躺了下来。 他身体一侧,朝向她:“要不要抱?” 倪雀凑近,往他怀里窝。他伸手,一手绕至她脖子下,一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抱了个满怀。 两人的距离又一次为零。 随着这个相拥的持续,倪雀再一次感知到了某种存在。 就像清晨的日出,太阳从看不见的地平线之下,一点点冒出头来,最后露出全貌,炽热得将周遭的天色都染得金灿灿、红彤彤。 倪雀仰脸,轻唤:“江老师。” “嗯?”他哑声应。 她的手移动:“我可以帮你的。” 江既迟没有阻止她:“这个时候你叫江老师?” 倪雀意识到这个称呼在这般情形下的危险性,从善如流地改口:“江既迟。” “叫我阿迟也可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3章 “不要,”或许是因为手上握着他的致命处,倪雀说话也肆意了些,“我听韩苒就是这样叫你的,我不要和她叫一样的。” “那随你。”江既迟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 “江既迟。” “嗯?” “你以前,为什么没有谈女朋友啊?” “不是说过了?太忙了。” “就真的忙到没空谈恋爱吗?” “怀疑我啊?” “不是,”倪雀嘟囔,“我是觉得,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你就没一个看上的吗?” “倪雀。” “嗯?” “速度再快一点。” “……” 暗色中,倪雀的脸颊、耳朵,红无可红,血色往下蔓延到脖颈。她没说话,只依言照做。 “你是不是害羞了,今天话变多了。” 倪雀没否认,强词道:“那……也确实是我想问的。” “行,你想知道,那我就认真回答。”江既迟说,“我从高二那年,就已经确定自己未来要做什么了,之后我一直都在赶时间。光顾着赶路的人,是无暇看沿途的风景的。” 倪雀想起什么,说:“在青螺镇的时候,就大家一起吃火锅那天,冯老师说,你有过一个好感对像来着。” 江既迟闷哼着低笑了声:“好感……勉强算是吧。那姑娘追了我大半年,性格很好,也不烦人,那会儿是想过要不就在一起吧。和她聊了一次,知道她有留美定居的打算,就算了。” “为什么算了?” “我肯定是要回国的。”江既迟从她的颈窝里退出来,于昏暗中,用那双因着身下的抚弄而饱含情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小倪雀,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呢,比较保守,谈恋爱,不为贪一晌之欢。” “那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日后能长久地处一块儿,”他更为精准地总结,“为了,能和她结婚。” 这个“她”,显然意有所指。 倪雀一顿。 “快出来了,”他又埋回她颈窝处,低声诱哄,“别停好不好?” 倪雀像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高密度地继续她的任务。 片刻后,高悬的太阳落山了,正午时的炽热滚烫已过,徒余一片汗湿的黏腻。 江既迟将倪雀紧紧抱进怀里,嘴唇贴了贴她的侧脸:“手累不累?” 倪雀近距离地望着他的眼睛,摇头:“不累。” 见他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倪雀解释一句:“不是说你快的意思,是我确实不累。” 江既迟微眯了下眼。 “你不快。”倪雀又说。 “?” 倪雀感觉自己越解释越奇怪,语速慢下来,在脑子里过一个字说一个字:“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干活儿多,脏活累活一干就是几个小时起,这个不算什么。” 她说完,手就被江既迟捉了去。 她的手,他牵过很多次了,每次牵,他都觉得,那双手,撇开骨骼的纤细程度,触感上,浑不似女孩该有的手。 他顺着她的指掌关节处,挨个触碰着那些厚茧。 倪雀不想他说心疼她之类的话,这种话她不爱听。花园里娇嫩的花骨朵儿或许需要呵护,但天空中扑棱着翅膀翱翔的小鸟,只想听赞歌。 “倪雀。”他唤。 “嗯?” “既然手不累的话,”他领着她的手去往目的地,“再来一次好不好?” “……” 倪雀一愣,她预想之中的怜爱发言环节并没有降临。 江既迟脑袋低了低,埋来她颈边,吻了下她的脖子,低哑的嗓音喷出暧昧的气息:“这双手,倒是便宜我了。” 第78章 藏事 这回弄完,倪雀的手是真的酸了。 原先躺着的地方,床单脏了,两人腾挪着,换到更靠里的位置。 一天的疲累这会儿涌了上来,倪雀困得睁不开眼。 昏昏欲睡间,倪雀模糊地听见,江既迟起身下了床。没多久,他拿了湿毛巾过来,给她擦手。 之后他又出去了,再回来时,倪雀感知到身侧的床铺凹陷,紧接着,一具熟悉的、温热的身体拢了过来,她被江既迟抱进了怀里。 她强撑着意志,含糊地说了句“晚安”,江既迟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亦回:“晚安。” 在倪雀即将睡死过去的时候,她感觉到江既迟的手停留在她的右胳膊上,顺着微凸的触感,从她的胳膊肘,抚到她的胳肢窝处:“倪雀,这是疤吗?” 倪雀迷迷糊糊的:“嗯?” “怎么弄的?这么长一道?” 困倦降低了人的心理防线,倪雀答得含混:“被砸的。” “谁砸的?” 等了许久,没得到回答,江既迟稍稍退开一些,去看怀中的女孩。 倪雀已经睡着了,薄薄的背脊随着呼吸,轻浅地起伏着,瞧着格外脆弱,又毫不设防。 江既迟手指抚着那道疤,在一片遐思中进入了睡眠。 翌日清晨,倪雀被生物钟早早叫醒。醒时,她背对着江既迟,但整个人都被他从后拥在怀里。 后脖颈处,还能感受到他喷出的均匀的、温热的气息。 倪雀动作极轻地翻了个身,正面朝向江既迟。 他没有醒,但因着这细微的动静,他下意识地伸手捞了把她的腰,将她拥得更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4章 倪雀盯着他,肆无忌惮地打量。 标准眉,柳叶眼,翘鼻,薄唇。和四年前比,这张脸几乎没怎么变,轮廓分明又不失柔和,乍看,极适合扮冷和疏离,但当被他注视,尤其是当他对你笑时,你又会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暖更温柔的人。 看着看着,倪雀忍不住抬手,用食指碰了碰他的眼睫毛。 唔,真长。 她又去碰另一只眼睛上的。 软软的,小扇子一样。 收回手时,倪雀被当场抓包。江既迟攻其不备地扣住她的手腕,缓缓睁开了眼:“毛我呢?”因是刚睡醒,他的嗓音很哑。 “欣赏你的睡颜。”倪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实话实说。 “怎么样?还满意吗?” “超级满意。” “满意还没点表示?” 倪雀脑袋往上蹭了蹭,颇有眼力见地送上一个吻。 江既迟心情极好地弯了弯唇。 人清醒了些,自然而然便想起昨晚睡前盘桓在脑海中的问题。 倪雀穿着的睡衣是件宽松t恤,袖口肥大。江既迟顺着她的右手手腕往上,手掌钻进她的衣袖里,去碰那道近乎一掌长的疤痕。 他又问了遍倪雀,这疤怎么来的。 人在极度昏沉之下,有时和断了片差不多。倪雀完全不记得昨晚睡前江既迟问过这个问题了,更不记得她回答了一半。 这会儿江既迟问起,她的第一反应是,这种过去了的事,就没必要告诉他了。说了,除了给自己徒招一分怜爱外,没任何意义。 倪雀不由得也抬手摸了摸自己那道疤,那是当年高一开学前一晚,她逃跑时,倪保昌用铁镐砸的。 它生在右胳膊上臂的内侧,颜色很浅,轻度增生导致微微凸起,平常不仔细瞧的话,基本看不到,只有穿着短袖或无袖衫,又抬起胳膊时,离得近的人才能窥见一二。 倪雀不想谈及那段,只好心虚地胡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 江既迟神色淡了些:“什么活?” “放羊的时候,摔了一跤,刮到地上的瓦片了。” 两人面对面躺在一张床上,距离极近,倪雀没敢看他的眼睛,视线落在他胸口的位置。 “这样吗?” “嗯。” 江既迟静了会儿,说:“给你个机会重置答案呢?” 倪雀隐隐感觉他知道什么似的,她亦静了片刻,最后,还是维持了原答案:“就是不小心受的伤,真的,而且一点也不严重,这个疤只是看着有点长,口子其实很浅的。” 有那么一瞬间,江既迟想开口说什么,但他嘴唇动了动,终是一字也没说。 因是度假,没什么紧凑的行程安排,两人又睡了个回笼觉才起床。 致电隔壁房间,孟歧征和安可璇没一个接电话的,最终只倪雀和江既迟一起出了门。 晚上回来时,安可璇和孟歧征的关系又打回了原形,孟歧征被赶回了原房间,倪雀和第一晚一样,继续和安可璇住一间。 五一的第四天,四人一同出游,安可璇和孟歧征虽闹着别扭,却没一次让四人游的场面变得尴尬。倪雀不禁感叹这两人的处世原则一绝。 第五天,上午睡到自然醒,吃了午饭后,四人前往机场,打道回府。 下了飞机,倪雀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发现有两个刘婶的未接来电。 倪雀趁着去上厕所的工夫,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雀丫头。”刘婶显见得在忙,喊了她之后,下一秒就和顾客说螺丝椒九块九一斤。 “刘婶,怎么了吗?我刚才在飞机上,没接到电话。” 刘婶说:“我还以为你上图书馆待着了呢。” “没有,我和男朋友出去玩啦。” “交男朋友了?”刘婶一惊,声音染上喜色。 “嗯哪。” “真好呢,我还以为你只知道打工和学习呢,谈谈恋爱挺好的,生活多点趣味。不过别像你柒柒姐,上个大学到现在,整天除了谈恋爱,别的她是一点没学着。” “我知道的。”倪雀不好在卫生间耽误太久,问正事,“刘婶,你给我打电话,是倪保昌,还是孙国香,又出什么事了吗?” “你看这一筐子算你十块钱行不?很便宜了,这得有一斤半了,不信啊,不信来,我给你称。”刘婶似乎把手机夹在了耳朵和肩膀间,一边把东西放秤上,一边回答倪雀:“丫头,是倪保昌,倪保昌他被橡胶厂开除了。” “看,一斤四两,我没说错吧?”刘婶和那头的顾客说完,又继续对倪雀道:“他仗着自己是厂子里多年的老工人,隔三差五迟到早退都不是新鲜事了,现在更是偷奸耍滑。我也是听你刘叔说的,说他上班经常偷懒不说,还老干违反规定的事,这次被开,是因为有一批生产废料他敷衍了事没按规定处理,恰好赶上环保局的人突袭检查,查出来那附近的废水污染超标严重,厂子里罚了一大笔钱,差点直接被关停整改。” 说到这儿,刘婶又维系顾客去了:“您拿好,再送您一把葱,走好,下次再来哈!” 接着又继续:“这两年厂子里效益不好,老板罚了钱,转头就克扣工人的,有人气不过,把倪保昌举报了。抓着一个老油子这么大的把柄,老板自然没放过,顺理成章就把他开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5章 “你刘叔跟我说,倪保昌这段时间天天去厂子里闹呢。”刘婶忧心忡忡的口吻,“丫头,我是担心他厂子里捞不着好,又找不上工作,早晚坐吃山空,回头跑去北阑找你。年前那会儿他就一直在打听你,这半年也没少有意无意地跟人提你去外地上大学不管他和老太太的事。原本有个工作干着,还能绊绊他,他这失业了,真就难说了。” 倪雀听完,心里无声烧起一团火,无言片刻,她说:“我知道了,谢谢刘婶。” “这有什么好谢的啊,我也帮不上你多大忙,只能给你提个醒。” “您已经帮我很多了。” 刘婶叹口气,叮嘱:“雀丫头,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啊,也保护好自己,有事就打电话。” 烧在心里的那团火又渐渐减弱,倪雀声音都不自觉柔和些许:“我会的,您和刘叔也都保重身体。” “我俩身体壮实着呢。” 江既迟还在外面等着,倪雀不好久聊,只简单地和刘婶互相叮咛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出了卫生间,见江既迟正等着她,倪雀小跑过去,环顾一圈:“孟总和可璇姐呢?” “他们先去取行李了。” “别让他们久等我,我们也快点。” 倪雀快一步就想走,被江既迟拉住,倪雀回头:“怎么了?”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盯着她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倪雀暗叫自己藏事的能力真是越来越退化了。 “上个厕所,能有什么事,”她说,“就是肚子有一点不舒服,不要紧,我们走吧。” 她来拉他的手,他任她拉着,两人朝着行李传送带的方向走去。 第79章 典礼 回到北阑后,倪雀要忙的事还挺多,六月份北阑自动化行业协会联合本地的几所高校组织了一个plc技术比赛,倪雀回来就报了名,接着她要筹备比赛,要期末复习,要撰写简历和求职信,她打算等六月份长空科技招聘实习生的信息一公布,就第一时间投递履历。 江既迟也忙,他需要带着团队加大、加快对算法模型的训练,尽早地突破长空第一代脑机接口在信号处理和解码算法上的瓶颈。除了公司的事外,学校这边,他还要忙论文、准备答辩,医院那边,他得时不时去陪陪江耀诚。 五一从南城回来,一直到六月,两人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白日里各自得空时,会在线上给对方发发消息,但是彼此回复都很难及时;晚上的话,江既迟要是在公司忙到不晚,通常会回学校,赶在本科宿舍闭寝前,和倪雀来个半小时的校园游。这段日子,两人仅有的几次周末约会,也都是以在医院陪江耀诚为主。 六月中,倪雀给长空科技投了简历和求职信,之后便是被动地等结果。此期间,倪雀还通过了plc的理论赛,顺利进入了决赛。 六月下旬,阑大的研究生毕业典礼在体育馆进行。 倪雀那天下午恰巧有一门专业课考试,考完后,取了书包,她和叶槐一同往体育馆赶去。 半道上书包里的手机嗡嗡振了起来,倪雀疾步中拿出来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对面响起一道温柔女声,对方自我介绍说是长空科技人事部,通知她她的履历筛选通过了,问她下周一是否有空过去面试。 今天周四,27号,下周一是7月1号,那天他们上午有最后一堂考试,之后就放假了。 倪雀心中隐隐激荡,她按捺住兴奋,答说:“我下周一上午有考试,请问下午过去可以吗?” 对方核实了下时间,说可以,给了她一个确切的报到时间,倪雀答应下来后,双方在客气中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倪雀刚要和叶槐分享,叶槐就问了:“长空那边的电话?” “嗯呢,通知我下周一去面试。” 宿舍几个都知道倪雀月中给长空投简历的事,当时陈小禾还开玩笑说直接和江既迟招呼一声,这实习名额落她身上绝对板上钉钉,倪雀便告诉他们说她没有告诉江既迟。 三个姑娘虽然觉得和自家男朋友提这事没什么,但也能理解倪雀的做法。倪雀外表看着文文静静的,实则也有倔的一面,有些事就认一个理。好比给长空投简历这事,她只想凭自身能力说话,能力通关,就进,能力不行,就退一步,再找相对小点的公司实习就好了。告诉江既迟,江既迟给她走后门,她肯定不愿意,又或者江既迟知道了,也答应了不插手,但只要有他知情的这个前提存在,倪雀就觉得这件事很难绝对纯粹。还不如不说。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江既迟啊?”叶槐闻言问她,“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元旦那回,在度假别墅,长空不少中高层咱们不也见过了,里面肯定有认识你的。你投了简历,说不定长空内部就有知道你是江既迟熟人或者女朋友的人看到了,然后告诉了江既迟。” 听她这么说,倪雀也有点怀疑了:“应该不知道吧,知道了他应该会问我的。” “连说两个应该,说明你也不是很确定。” “……” 倪雀语塞片刻,刚要说什么,手机再次振动。 来电是刘婶。 倪雀的心咯登了一下。 她没急着接。 前面就是体育馆了,她对叶槐说:“你先进去吧,张鹤该等你等急了。我接个电话。”张鹤这次也在,是因为他作为本校杰出的本升硕的本科毕业生代表,被选拔作为往届优秀校友致辞环节献花仪式的执行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6章 “江既迟就不急啊。”叶槐贫了一句,去拽她胳膊,“边走边接也成啊,里面场地大,吵也不影响你接电话,或者你戴个耳机,就更不影响了。再说了,今天的学生代表发言环节不是有江既迟吗,再慢该错过了。” 这倒是说到点上了,倪雀不想错过,心下一权衡,她按了下锁屏键,无视了来电,跟着叶槐进场。 按照原先江既迟给她发的流程表,她考完赶到体育馆的时间点,发言环节理应是刚进行过半,而江既迟是最后一个发言的,她完全赶得上。不成想,她一进到体育馆,只见远远的,几十级台阶下方的大红色背景板前,江既迟穿着深蓝色的学位服,正拿着话筒,说下最后一句:“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祝愿在座的各位同窗,前程似锦,梦想成真。” 说完,他浅浅一鞠躬,掌声雷动中,他走下台,抬起的视线刚在场内巡过半圈,就有人走近和他攀谈,他被动而娴熟地进入社交模式。 “这就讲完了?”叶槐点着头表示,“看来前面的领导们今天发挥很收敛。” 台上,主持人宣布接下来进入到拨穗和颁发毕业证书环节。 叶槐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往东边方向去:“雀雀,我去找我们家张鹤了,咱们回见。” 体育馆很大,但场地依旧有限,除硕士毕业生外,其他年级的学生一般不得进入现场。倪雀和叶槐能进来,是因为各占了一个江既迟和张鹤的亲友名额。 张鹤和江既迟同属一个导师,原本座位该排一块儿,但江既迟今天要发言,再加上他成功创业者身份的加持,他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场地正中的前排,和校领导们毗邻。 “好,回见。”倪雀应完叶槐,本来是要顺着面前的台阶往下去找江既迟,但他眼下被一拨人围着,倪雀一不好打扰他,二也不知道他的座位具体在哪,以及旁边有没有给自己留位,她干脆直接找了个就近的空位,坐了下来。 刚坐下,刘婶的电话又进来了。 倪雀戴上耳机,接通。 “丫头。” 倪雀一听,就察觉到刘婶这语气和之前不一样,她预感不太好:“刘婶。” 比起之前单纯的忧虑,刘婶这通电话,显然多了几分急迫。 “丫头啊,不凑巧,这不好的消息又赶上你期末这会儿了。” 倪雀已有心理准备:“您说。” “你最近真得留意着点周围了,别撞上倪保昌。”刘婶把提醒前置后,开始说前情,“我昨天才知道,倪保昌赖厂里,真给他赖到赔偿了。橡胶厂按照他的要求给他赔了n+1,我家那口子也是听别人传的,说倪保昌手上攥着厂里一些违法勾当的把柄,他威胁厂里不赔偿就举报,厂里为了息事宁人,咽着这口气赔了钱。” 倪雀问:“厂里不怕他后续钱花完了再拿着把柄要钱吗?” “这我也问你刘叔了。厂里自然不会这么冤种,倪保昌威胁拿钱的事,全程有记录,他要真举报了,厂里也能把他勒索这事抖出来,到时候厂里有人脉有背景还能周旋周旋,他只能牢底坐穿,他自己也知道这里边的情况,有一没有二。” 听到这儿,倪雀已经明白,后续倪保昌如果找不到工作,或者他干脆不想找工作了,他生存的压力,将会全部转嫁到自己这边。 “他拿到赔偿后呢?他现在在干什么?”想到刘婶说的让她最近要留意周围,倪雀已经猜到了刘婶这通电话最核心的报信内容,“他已经来北阑了吗?” “是不是去北阑了我不清楚,”刘婶说,“我昨天知道消息后就去他家看了眼,就老太太在,我问了嘴倪保昌哪儿去了,老太太不愿搭理我。今早,还有刚才我又去了,总算从老太太嘴里撬着点话,说倪保昌给了她两千块钱,让她接下来自己生活一段时间,他要去外地一阵。去哪儿没说,丫头,他这一下拿了好几万,出去潇洒一段日子也不是没可能,不一定是去了北阑。但你还是要留心。” 刘婶有一句话没说,但她们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倪保昌不管现在去没去北阑,最终都一定会去北阑。 当年他差点毁了倪雀,而倪雀也让他的算盘彻底落了空。这对父女俩,一个恨不得把女儿当血包来吸血,一个只想像甩蛆虫一样摆脱掉那令人恶心的父亲。 电话说到最后,依旧是刘婶在叮咛关怀,倪雀驯良乖顺地表示知道了。 挂了电话,倪雀摘下耳机,被降噪隔开的人声,一点点涌回她的耳朵里。 她去看江既迟。 他站在舞台到前方观众席中间偏侧的位置,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跟他站一块儿,正和他说话。他脸上一副笑模样,看起来像在进行一场足够愉悦的聊天。 再往前,红艳艳的巨大背景板前,以班级为单位,不断有穿着学位服、戴着学位帽的学子们列队上台,被领导们逐一授以拨穗礼,颁发毕业证书。 不知道江既迟什么时候上台受礼,倪雀正这么想着,江既迟面前的那两人转身回了观众席,他们结束了攀谈。 倪雀看到江既迟没回座位,而是抬眼,视线率先投向了叶槐、张鹤坐着的方向,估计他以为,倪雀到了之后,找不到他,或者看到了他也不好意思过去,会先去叶槐那边坐等。 没想到,视线扑了个空。 江既迟的目光再次巡视全场,在他将要看向自己的方位时,倪雀也说不清自己那一刻是怎么想的,她心口闪过一丝细微又尖锐的痛感,像是被尖尖的小刀划过,这痛感令她不自控地低下了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7章 第80章 隐瞒 倪雀再抬头时,江既迟已经在观众席的座位上坐着了,远远地,倪雀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他的旁边确实有个空位,应该是给她留着的。 同一时间,她的手机振了一下,进来一条江既迟的信息:【到了么】 倪雀知道如果她不立刻回消息的话,江既迟的电话马上就会打过来,她要是再不接电话,他肯定就要起身过去找叶槐问情况了。倪雀于是敲字回复:【到啦,不过我在上面看就好了,和你坐一起,社交压力好大】 她还发了个紧张的表情包,两只肉嘟嘟的小手绞在一起。 倪雀不是个刻意追求社交的人,但她也不排斥社交,更不害怕社交,江既迟自然清楚这点,不过她这话说得可爱,他便没戳穿,也没问缘由,只回过来一条:【你就在我旁边坐着就行,不想和谁说话就不说】 与人交际方面,江既迟是个十分面面俱到的人,他这话说的,给了倪雀十足的在他那儿任性的权利。 这本来也是倪雀找的借口,就算不是借口,她也不可能在这方面任性,她回:【你应该快要上台受礼了吧,我不过去啦,在这看也是一样的,我眼神可好啦】 从倪雀的角度来看,江既迟并没有动,还维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但过了少说有半分钟,她才等到江既迟的回复:【你坐哪儿,领完证书我去找你】 倪雀默了会儿,望望四周,低头回:【b区倒数第二排从东边数第2个】 发完消息她就抬头,去看江既迟。 而他一接收到她的消息,扭头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目光相触的那刻,倪雀感觉到他原本微绷的神色松缓开,整个人一下子柔和了。 江既迟在阑大本就是个备受瞩目的风云人物,他这番扭头找人的动静,实则引来不少探寻的视线逡巡于倪雀周遭,倪雀尽可能地无视,本想挥手回应,最终只是冲他弯眼笑笑,他亦弯了弯唇。 终于轮到江既迟他们专业的人上台受礼。 由于毕业生众多,总体费时长,这个环节单人过得很快。倪雀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看着江既迟和校长握手,然后他微微低头,校长伸手,将他学位帽上的帽穗从右边拨到左边。 校长将证书递给他,和他说话,他接过,笑着回了句什么,深蓝色的流苏微微晃漾,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跃动的影子。 从台上下来,江既迟奔着倪雀这头就过来了。他有意迈大步子提高步速,这一路依旧没少陷入被动社交。应付完,总算落座倪雀身侧。那些对于江既迟方才扭头找人视线落脚点没个准儿的人,这会儿总算瞅见了目标人物。 自然偏棕的长发,一半披散,一半扎了个花苞丸子,额前是三七分的刘海,脸蛋瓷白,五官清丽秀气,是张让人一眼便觉赏心悦目的淡颜脸。水粉色小飞袖吊带,高腰水洗牛仔裤,一双小白鞋踩在脚下,即便是坐着,也看得出女孩身材姣好窈窕。单瞧外在,和江既迟坐在一块儿,倒也相配。 “考得怎么样?”江既迟对四下投来的视线视若无睹,问倪雀。 倪雀说:“应该还可以。” 以她的谦虚劲,这么说,就是考得很好了,起码是个正常发挥。江既迟笑笑,从裤兜里摸了颗糖,摊在掌心。 倪雀眼睛一亮:“哪来的?” “开场时有校友撒了几把糖,我抓到一颗。” “给我吗?” “我还能给别人?” 倪雀笑眯眯地从他掌心抓过糖,撕了糖衣,放进嘴里,甜甜的西瓜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方才因接电话而产生的糟糕情绪顿时没了大半,她问:“前面流程怎么跑这么快呀,我都没听到你全部的发言。” “今天没有长篇大论的领导,都挺言简意赅的,还有个校友突然身体不太舒服,就没发言,到我这儿就比预期快了不少。怎么,没听全乎遗憾啊?” 倪雀诚实点头:“嗯。” “不遗憾,”他抬手,顺顺她后脑勺,“那些话讲给所有人听的,谁都能听,谁都能接收,就没什么特别。”他微顿,翻了个旧账,“怎么不觉得你喝醉酒断片不记得我捏金句这事遗憾呢?” 今时不同往日,此刻自己已经是他女朋友,女朋友讨一句甜言蜜语,很正常的吧。倪雀一副乖模样,歪头问:“那我觉得遗憾你能告诉我你那天捏了个什么金句吗?” 本就乖的人,还扮乖,这娇真给她撒到点上了。 江既迟摸摸鼻子,清了下嗓,撇开眼:“不好意思了,错过那村没那店了。” 哼哼。 嘴巴里的糖跟着舌尖打了个转,倪雀左颊被口中那颗硬糖顶得鼓起一个圆不楞登的小包。 江既迟伸手指,一戳:“真可爱。” 后续还有文艺表演、闭幕、自由交流等环节,闭幕结束后,赶在下一波被动社交将自己淹没之前,江既迟逮着空隙带着倪雀溜出了体育馆。 随后他的同门还有导师,以及另一个导师和其带领的学生也出来了,十来人会上师,要赴今晚约好的局。 江既迟本想带上倪雀一起,倪雀以明天还有考试今晚要看书为由推了,叶槐倒是挺想凑这个热闹,但她复习不给力,今晚还得靠临时抱佛脚再巩固一下。 俩女生就一道去食堂了。 路上,叶槐问倪雀:“雀雀,你怎么也不去呢?你不像我和小禾,你平时课上课下就没少学,以你的水平,就算不复习,拿高分也不在话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8章 倪雀说:“考前一晚看看书心里更有底嘛。” 叶槐恨恨地摇她肩:“你不差这一晚呐,你可真是卷死了。” * 周末江既迟连加了两天的班,周一还是到点就出现在了公司。 上午和技术一部的人碰了个会,刚回到办公室坐下,安可璇的助理小甄在外敲门喊了声“江总”。 “进。” 小甄推门走了进来:“江总,人事那边初筛下来三十多份暑期实习生的简历,安总让我过来问问您,技术部这边计划收纳几名实习生,又是否能接受实习生跨部门的工作安排。” 小甄一说这个,江既迟骤然想起来。 还是去年年底,他和倪雀提过长空招暑期实习生的事,当时他还让倪雀今年六月份给他简历来着。 五月从南城回来后,这两个月一直太忙了,这事被他完全抛之脑后。他光顾着推进脑机接口在算法上的升级,推掉了很多无关会议,这才导致招实习生这事,履历都初筛完了,他这才知道消息。 不过五月底那会儿,他倒是有问过倪雀什么时候放暑假,倪雀说七月多,后续被别的事聊岔开了,他也就没问到她暑期有什么安排。过后他还想,离七月还有段时间,时候近了再说。 “今天几号?”江既迟抬头,问小甄。 “江总,今天7月1号了。” 指尖夹着的一支笔一顿,下一秒敲在自己额侧,江既迟懊恼一瞬,问:“现在投简历还来得及么?” 实则上周三简历投递就截止了,不过人事倒是没有关闭接收简历的企业邮箱,后头再投进来的简历,人事那边也有如常在看,觉得合适的也留下了。 所以江总这边要塞新简历,自然是没问题的。 “来得及来得及。”小甄把人事有在看超时简历的事说了。 只是,这么个时间点,又是从江总这边加的塞,履历优秀面试合格倒也罢了,万一差强人意,人事那边该要还是不要呢。不过江总这人,做人做事上一贯磊落,估计也是让按照流程来。小甄心里正盘算着这些呢,江既迟说:“那就行,回头我这边再邮份简历给人事。” 接着他又道:“一部的脑机接口项目涉及诸多保密,实习生就不要了,二部和三部可以各安排一个。跨部门合作能接受,实习生多了解一些公司各部门的流程机制,可以辅助老员工,自己也能多学东西。” “好的江总,那我就去回复人事了。”小甄说完就要退下,走到门口,刚拉开门,江既迟似乎刚从某种沉吟中回过神来:“小甄等一下。” 小甄停下,转过身:“怎么了江总?” “你这儿有目前筛留下来的三十多份简历的名单么?”江既迟问。 “这个没有,您需要的话,我找程主管要一份。” “行,你拿一份过来吧,或者直接让他给我发个电子版也行。” 江既迟主管长空的技术部,比之安可璇和孟歧征,应酬少,杂事也少,尤其是项目到关键阶段,忙得不可开交时,他在经营管理方面,更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甩手掌柜。这也是他一直没招助理的原因,一些技术外的事,像今天小甄找过来的这种,都是公司随机给他摇孟歧征和安可璇的助理来处理,要是是技术内的事,那整个技术部,三个分部,都是他能用得着的人。助理这块,对他来说,也就不是必须了。 小甄应了“好的”,人就出去了。 五分钟后,一份邮件传送到了江既迟个人的企业邮箱。 江既迟给程主管回了个“已收,多谢”后,就打开了邮件附件。 三十多个人的名单,根本不费眼力,一眼锁定一个熟悉的名字,甚至要不了一秒钟。 江既迟在看到倪雀名字的那一瞬间,有种意料之内、情理之外的感觉。 意料之内是因为,就在他想起长空暑期要招实习生这事,并想着等倪雀今天上午考完最后一门后打个电话给她让她准备份简历时,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倪雀一向是个计划通行动派,自己去年跟她提过这事,没准她早就记在了心上,已经投过简历了也说不定。所以他才让小甄找程主管给他要份名单。 情理之外则是,在自己看到名单上的名字,证实她确实给长空投了简历后,他才恍然得知,自己作为她的男朋友,在这之前竟是一点也不知情。 江既迟捏了捏额角,忽觉几分头疼。 他直接给程主管打了个电话。 他大概能猜到倪雀瞒着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所以他没有直截了当地点出倪雀的名字。 而是先拐了个弯:“这份名单里有十几个阑大的,这些人面试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江既迟硕士是从阑大出来的,他这么问,程主管只当他是关照校友,说:“阑大的学生,都安排在周一周二这两天面试。” 江既迟随意点了几个名字,倪雀的名字混在其中,倒也并不显得有什么特殊,对此,程主任回答:“啊,倪雀这个,安排在今天下午三点半,也在三号会议室。” 程主任说完,江既迟说了句“知道了”和“辛苦了”,就要挂电话,程主任快声问:“对了江总,小甄跟我说,您这边还有份简历要转递给我们,大概什么时候给到呢?” 江既迟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说:“不用了。” 第81章 竖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9章 说是面试,实则现场还有一份笔试题要答。倪雀到了之后,就在会议室里专注着答题。 江既迟隔着一面玻璃墙,站在外面看了她一会儿,她全程太过沉浸,并未察觉。 后来她面试完,走出会议室,江既迟估摸着时间,打算下来“偶遇”,都看到倪雀的身影了,他又忽然顿住脚步。 这会儿他走过去,可能令她的隐瞒功亏一篑。 现在面试结果还没出,他在这档口“偶遇”她,回头她通过了面试,难保她不会多想这里头是不是有他的介入。 他插兜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在人事专员的带领下,去往电梯间。 办公室里,江既迟立于窗前,看着倪雀出了大厦,走往地铁站的方向。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接着他便看到倪雀从小挎包里摸出手机,手指滑过屏幕后,放到耳边。 “喂,江老师。”她先开口。 “在干什么?” “啊?”不论是身影,还是语气,她都明显地顿了一下,“我……在宿舍啊。” 她渐渐走远,江既迟仍看着:“晚上一起吃饭吧。” 许是因为撒谎,她接话接得并不利落。 江既迟又道:“今天不都考完了,还有别的事?” 倪雀这才说:“晚上和室友约好了聚餐。” “那明天中午留给我吧。” “你明天不上班吗?” “跟你出来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好的。” * 倪雀出地铁时,夕阳正褪下最后一层薄纱,将暗未暗的天幕上,嵌着一轮弯弯的月牙。落山的太阳和冒头的月亮打了个匆忙的照面,须臾过后,交接完成,轮休的歇去了,当值的就位了。 倪雀出了地铁口,往阑大西门走去。 阑大并非一所完全对外开放的高校,非本校学生、老师和校内工作人员,不能随意进入校园。外来人口想要进校参观,采取的也是预约制。 除开寒暑假,每周一的校园,都是不对外开放的。所以起码今天,学校内她不至于担心,但从地铁口到阑大西门这几百米的路,她却不太敢掉以轻心。 这种微绷的状态,在她看到西门马路对面徘徊的人影时,绷紧到了极致。 来了。 他果然还是来了。 倪雀捏在挎包背带上的手指不由得攥紧。 隔着还算远的距离,倪保昌根本不可能听到她的脚步声,但倪雀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转身快速地折去了与这条马路交错的另一条街道。 她本想直接走掉,但她也想观望一下,倪保昌一直等不到她,这期间会做什么。 阑大有好些个门,他这回只在西门这等着,或许不纯纯是想堵她,重点而是打探。 打探阑大有没有个叫倪雀的姑娘,这姑娘读的什么专业,宿舍在哪个方位。 西门这边有个美食城,是阑大几个门中学生流量最大的。倪保昌在阑大外头绕上一圈,就能掌握这个信息,然后便会理所当然地把此处定为他打探消息的据点。 等他消息到手,只要坐等线上预约成功,回头他便能精准地守株待兔。 倪雀就这么站在街道拐角,一个弧形花坛侧方,盯了倪保昌十来分钟。 这十来分钟里,倪雀看到他拦了好几个人,男生女生都有,装得一副老实人模样,搭话问事。 有人漠然摇头,有人警惕招架,有人好心应答。 倪保昌唯唯诺诺,合掌道谢。 倪雀冷眼看着,内心只觉恶心得想吐。 倪雀绕至北门进了校,又从校内走去了美食城,和室友们会上师。 今天看到倪保昌的事,实实在在地影响了她的心情。 她的不在状态,和室友们刚考完已然开启假期生活此刻心飞扬的兴奋状态,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翟梦问她:“雀,你怎么了,下午面试没发挥好?” 倪雀摇头,强撑起几分精神,融入她们:“我没事。” 她不想提任何和家里有关的事,便顺着面试这个话题往下了:“发挥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也没有过这种面试经验。从感觉来说的话,应该算正常吧。” “要是面试过了的话,你会告诉江学长吧?”她们这顿聚餐约的串串香,陈小禾从铁签上咬下一块魔芋爽,一嘴红油地问她。 “嗯,”倪雀用筷子从铁签上顺下来一片年糕,说,“过了就告诉他。” 她进一步说:“我目前的简历在技术上的优势相对明显,这次面试,不论是答题,还是和hr交流,题目和话题,都更侧重软硬件的源头开发。江既迟他在长空主要负责的就是技术部的管理工作,如果我能通过,他就是我的顶顶顶头上司了。他肯定是会知道的。” “如果不是他肯定会知道,你是不是都不会想要告诉他?”叶槐问了一句。 倪雀被问得愣了片刻,说:“毕竟是长空嘛,我觉得我们公私分明一点比较好。如果是去别的公司,投简历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 翟梦坐在倪雀左边,她在倪雀的肩上搭了一下,说:“雀,你在很多事情上追求纯粹,也怕麻烦人,和关系一般的人你秉持这种原则倒没什么,但在亲密关系里,这种做法有时候在对方看来,和割席分坐没差,会把对方推远了。如果你很喜欢江既迟,这里头的度,你得把握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0章 倪雀消化着这番话,点了点头,但这头她点得有些心虚,因为她始终觉得,有些事,江既迟就不该知道,不要知道。如果她头顶的那片天,注定一半晴一半阴,那她希望,他始终都站在有阳光的那一半里,至于另一半,就留给她来抵御潮湿和肮脏。 而那本来也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阴天。 第二天上午,倪雀给导员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个诉求需要上达给学校的行政处。 导员这会儿其实也放假了,但对于留校学生的情况,导员是不能等闲视之的。而倪雀也不好绕过她直接找上行政处,那样会显得她这个学生做事冒进没个章程。 所以倪雀只得和导员明说自己的诉求。 导员这几日去了外地,不方便赶回来帮她交涉,只能在线上沟通处理。挂了电话,十分钟后,导员回拨过来,让她直接去行政办公室找一个姓杜的老师。 大一大三的期末考都结束了,大二的还有两天,所以学校还没算正式放暑假,行政办公室里,有好几个老师在值班。 导员说的那个姓杜的老师,是专门负责处理游客进高校参观预约事宜的,倪雀过去后,那个杜老师说王老师,也就是倪雀的导员已经跟他说过情况了,他给了倪雀一张表,让她把禁止入校人员的具体信息填一下,如性别、姓名、身份证号等,还要求她把禁止该人员入校的原因写明,叙述上要尽可能的详尽。 倪雀刚才和导员已经讲过一遍缘由,但她没讲什么细节,只说自己有个品行恶劣的老家亲戚来了北阑,纠缠自己想借钱,还扬言要找到她学校来,而她不想在校内引起争端,所以希望学校能在出于维护校园安全和平的考量上,禁止该人员入校。 倪雀填完表后,那杜老师拿过表扫了一眼,说这两天就能处理了,他们首先会进行后台筛查,因为未来八天的预约名额已经满了。如果被禁人员早就已经预约成功了在未来八天内某一天进校,他们只能手动操作,将其成功转失败,作废对方的预约。如果对方还没预约上,那直到今年自然年结束,对方都无法再顺利预约。 倪雀表示知道了,道完谢,回到宿舍。 大半个上午过去,三个室友走了俩,只剩叶槐。 叶槐是下午走,张鹤会来帮她拎行李。 张鹤这个假期不回老家,留在北阑跟着导师做项目。学校住着不方便,他就直接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叶槐暂时也不回,打算跟张鹤待在北阑,把前段时间刚报名的驾照给考了。 中午倪雀出门前,叶槐拉着她聊了会儿天。 “等你约完会回来,这宿舍可就空了,就剩你一个人了。”叶槐说。 倪雀觉得还好:“寒假也是我一个人啊,放心吧,一群人有一群人的狂欢,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潇洒啊。” “你明明可以有两个人的温存,”叶槐还是不太明白似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回家,但我也不懂你为什么非要申请留校住宿。你都和江既迟在一起了,就算你觉得还早,暂时还不想和他同居,但我不信他还没个房子给你住。” 这个问题,之前宿舍几个谈及暑期规划时,有聊到过,倪雀以一句“还不想这么早住一块”敷衍着应付过去了。 “不想这么早住一块”背后的理由可能有很多种:也许是单纯觉得交往时间短,太快进阶到这一步实在不好意思;也许是同居意味着双方在生活上要开始更深层次更多层面的磨合,而磨合避免不了消磨,比不及一人肆意,不如暂且维持着产生美的距离;也许是住在对方的房子里,侵占一半对方的领地,受之不安;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个话题当时她们并没有深入往下,大概她们也是觉得,倪雀才大一,还小,不想和男友同居也无可厚非。 而叶槐是比较依赖张鹤的,恋爱谈了这么多年,那种和对像不分彼此的观念早已成为她爱情观的一部分,所以她对倪雀的行为就相对感到费解一些。 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些各种各样的原因,其实都不对。真正让倪雀决定申请留校住宿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倪保昌。 那是悬在她头顶的剑,是附在她骨头上的蛆,是哽在她喉间的刺。 倪保昌一日离得她近,这剑、这蛆、这刺,一日便搅和着她安宁的内心。 她不想让倪保昌这个不安定的因素,以任何形式误闯进江既迟的世界里。 所以她要在江既迟和倪保昌之间竖起一块盾,不让他们彼此看见,哪怕这块盾,也挡住了一半江既迟望向她时,她的身影。 第82章 餐厅 倪雀自然是没有和叶槐说真正的原因,她讲的还是那套听来也算合理的说法。 江既迟以前就帮了她那么多,现在她成了他女朋友,照说她完全可以理所当然地、堂而皇之地享受他为自己提供的便利,但她好像还是做不到毫无负担地坦然受之。 除了那面她竖起的盾,他们之间,还有一座因为他曾经一次次施以援手,而经由她的内心,一步步高筑起来的债台。 哪怕他们已经在一起,成为了情侣,可因着过去的惯性,他每一次对她好,那债台,依然在往上垒砌。 倪雀推也推不翻,封顶也封不了。 这是她的难题,目前来看,解起来比专业课的那些考试还要难。 倪雀说完,叶槐耸着肩叹了口气:“好吧,我还是不太懂,但恋爱是你自己谈的,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反正我谈恋爱就是,全凭自己心意,也不分什么我的他的,在我看来,我的是我的,他的也是我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1章 倪雀思索着叶槐的话,刚要说什么,她的手机响了。 江既迟打来的。 她接起。 江既迟说他到楼下了——他已经不是阑大在读生,不过临毕业那会儿,他特地办了张电子校友卡,这样之后也能和以往一样,自由进出校园。 挂了电话,倪雀本来还想接上叶槐刚才的话,但她刚动了动唇,还没启口,叶槐就推推她胳膊:“去吧去吧,别让你们家江老师久等。” 倪雀其实也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只是潜意识里觉得,那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被叶槐一打断,索性作罢。 她拿上包包,斜跨在身上,和叶槐说了“再见”就要走,到门口时被叶槐叫住。 她转过身。 叶槐说:“假期里面你要是有事,随时联系我,反正我都在北阑。我和张鹤要是吵架了,我就回来投奔你。” 倪雀笑:“怎么能算投奔,宿舍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想回来随时回来啊,巴不得你来陪我。” “经常陪你可不行,”叶槐双手环肩,齁老甜道,“我喜欢被男朋友抱着睡。” “……” 倪雀接下这猝不及防喂到嘴边的一口狗粮,随即推门离去,奔向自己的狗粮合作制造商。 快正午的光景,太阳高空挂,四下望去,骄阳刺目。 空气泛着滚烫,夏蝉在枝丫间嘶鸣。江既迟长身玉立于一片树影之下,t恤衬衣牛仔裤,那清爽干净的模样,仿佛令这炎炎夏日都降去一丝暑气。 倪雀原本还步速寻常地走着,见到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下了宿舍楼前的台阶。 听到动静,江既迟收了手机,抄兜朝她侧过身来。 到他跟前了,倪雀矜持地站定。 江既迟低眸看着她,张开手臂。 倪雀她们学院昨天上午考完,下午晚上就走了一大批人,加上这会儿太阳毒辣,宿舍楼下很清寂,只偶尔有人途经。 这般环境,令人更觉自在。倪雀伸手,抱住他的腰。 江既迟手环住她的背,低问:“想不想我?”除开昨天在长空,他单方面见她的那一面,自上周四毕业典礼之后,他们已经四天没见了。 倪雀点头,脑袋上下蹭着他胸口:“想。” 江既迟弯唇,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江既迟的车停在不远处,两人上了车,车子发动,倪雀问:“我们去哪儿吃啊?” “冯子业给我推荐过一家不错的中餐厅,带你去尝尝。” 餐厅果然不错,开在郊外,掩在一片盎然的绿意里。 跨过门槛,一面绘着山水图的影壁静立在前,那山水之间,几只翠鸟盘桓于低空,其中一只足尖轻点在水面。 倪雀赞叹:“这影壁真漂亮。” 江既迟目光掠过画上的鸟:“确实不错。” 绕过影壁,走过小桥流水、假山竹林,一扇雕花木门的上方,一块写着“云雀厅”仨字的牌匾映入倪雀眼帘。 倪雀讶然一笑:“这真的是冯老师推荐的啊?” “是啊,”江既迟微一扬眉,“我之前来过一次,走的时候才看见这间,当时看着这名,就觉得合眼缘。” 倪雀抿嘴压笑:“我现在看到一个东西,也会觉得合眼缘。” “什么?” “鸡翅。” 江既迟眯眼,声调微扬:“嗯?” 倪雀看他这模样,笑已然压不住:“看来你已经get到啦。” 江既迟伸手掐她的脸:“鸟翅膀硬了啊,说话这么放肆了。” 倪雀下意识反驳:“没有你鸡翅膀硬。” 江既迟“嗯?”了声:“我哪儿硬?” 青天白日的,倪雀接不住这夜间话题,立马软声:“我错啦,再不乱说话啦。” 江既迟给她额头来了个爆栗。 前面,带路的服务生推开云雀厅的雕花木门,微笑着侧身:“两位请进。” “谢谢。”倪雀说着,抬脚便迈了进去。 才迈进一只脚,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倪雀?” “……” 倪雀一下便认出来这个声音。 她转过身。 果然。 “林老师。”倪雀乖觉地叫人,看到林杳旁边站着的冯子业,又喊,“冯老师。” 林杳眼里满是诧异,她直看着倪雀和江既迟牵在一起的手,慢慢抬起头,脑子像是没转过弯似的:“你们?” 紧接着,她发现向来容易一惊一乍的冯子业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又扭头看他:“你早知道了?” 冯子业心里那叫一个懊恼,他也是因这突然的偶遇愣了一瞬,结果就错过了最佳表演时间。 早在确定江既迟和倪雀在一起时,冯子业就想着,哪天林杳知道了,他一定要装作不知情。到底是猝不及防了些。 不过,倒也不是没一点挽回的余地,冯子业当即手一指,将危机转嫁给了江既迟:“老婆,不怪我,江既迟威胁我的,是他不让我说。” 兄弟之间这点忙还是能帮衬的,江既迟牵着倪雀,朝他们走近,对林杳说:“我和倪雀在一起还没多久,冯子业我也没告诉,是他自己猜出来的。我和倪雀本来打算哪天有空了请你俩吃个饭,当面告知你们。这段时间太忙了,还没顾得上。” 江既迟说这番话的时候,倪雀有些心虚。早在一个多月前,江既迟就提议过要不要请冯子业和林杳吃饭说下他俩谈恋爱的事,倪雀念及多年以前,省师大十一名实习老师离开青螺镇那天,自己和林杳吐露过暗恋心事,她怕林杳对号入座,猜出来她当年的暗恋对象是江既迟,而这又是她自始至终都讳莫如深的秘密,所以她才有些逃避地搁置着,一直都不好意思和林杳主动袒露。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2章 “林老师,对不起啊,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江既迟说完,倪雀愧疚地接道。 林杳惯来是个看事通透的,之前完全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江既迟作为他们的同龄人,又是冯子业的朋友,再结合当年他们认识的时机,她很自然地,会把江既迟和倪雀的关系,等同于她和冯子业跟倪雀的关系。而这是一种很难让人浮想联翩的关系,她想不到也很正常。现在知道了,一些事便在脑子里有了愈发清明的指向。 比如她被求婚那天,江既迟带走醉酒的倪雀,两人之间的氛围微妙而古怪。 比如他们四个一块吃饭时,倪雀那若有似无的拘谨。 比如除夕那会儿江既迟生病,冯子业一个电话,倪雀就毫不犹豫地前往照顾。 又比如,很早之前的一个夏日,小镇中学那简陋的实习生宿舍里,少女微红了眼眶,小声而委屈地说“我也有喜欢的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林杳自来是把倪雀当自个儿最喜欢的学生关照宠爱着的,今天突然撞破她和江既迟的恋爱,除了错愕震惊,倒也没有生气、不满之类的情绪。 这哪儿犯得着啊。 她摸摸倪雀的头:“怎么还对不起上了,又没谁规定你谈个恋爱还得跟我报备不是?”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们几个互相认识,关系也都算得上不错,其中两个谈上了,却没有共享这一消息,被瞒着的人,多少会有几分被排在外的低落的吧。 “不告诉别人没关系,”倪雀还是心有歉意,微垂着头,“但不应该不告诉你。” “我当年和冯子业谈恋爱,不也没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不一样。” “真没关系,”林杳说着,凑近倪雀耳朵,用只有她俩能听清的声音,说完后半句,“我知道原因。” 倪雀眼皮一动,一下就明白了林杳这话的意思。 她费力封缄的十六岁那年的秘密,从此又多了一个知情人。 冯子业瞧她俩小眼神小动作的,问:“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林杳拍了他胳膊一下:“要你管!他俩不跟我说我理解,你对着我也能瞒!” 冯子业叫冤:“我说了我是受江既迟胁迫啊,他说我八婆,那我不得证明一下自己嘴严。” “你不告诉我是对的,但你瞒我是错误的。” 冯子业思维系统瞬间宕机了:“老婆你在说什么?” “字面意思。自己想。” “……” 第83章 护短 两对小情侣最后拼包间了,都进了云雀厅。 云雀厅是个中包,能坐十几个人,有低消。 冯子业一进去,见里头大得惊人,霍一声:“你俩约会不订二人小包,订这么大个中包干什么?钱多有烧啊?” 倪雀也没想到这个厅这么大,除了吃饭的桌椅,入目是各种新中式的家居,墙上是手绘的《写生珍禽图》的壁画,屏风上印着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头顶吊着的宫灯照出来的光线暖黄而不暗,案几上的倒流香烟雾潺潺,散发着温醇的木质香气。 林杳还算心细,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答案:“冲着这包间的名字来的吧。” 冯子业刚才没注意看包间名:“叫什么来着?” “云雀厅。” 冯子业一听就了然了,叹道:“江既迟,你天生恋爱圣体吧?冲着个名字就来吃一个包间。” 四个人围桌落座,菜之前电话预订时就点好了,服务员这会儿已经开始上菜。 江既迟用热毛巾擦着手,反问:“不可以么?” “可以,当然可以,浪漫死了,”冯子业学以致用,对林杳说:“老婆,以后带有林子的餐厅,我也都带你去吃好不好?” 林杳拿着茶壶挨个给倒茶水:“你得了吧,人家这种小众浪漫,你也要学。” “不能学么?”冯子业反问完,又扭头问江既迟:“我给交个专利费?” 江既迟:“可以啊,按件计费,你俩小树林约一次,给我打一次钱。” 冯子业转着桌上转盘的手多使了一分劲:“黑死你算了。” 林杳给自己和冯子业倒完了水,走到了倪雀边上,倪雀起身,想接过林杳的水壶自己来,被林杳摁着肩膀复又坐下。 水斟满,倪雀端起茶杯抿了抿,是滋味甘醇的红茶,带着点桂圆干的香味。倪雀喝了一口,接上冯子业的话:“冯老师,你和林老师,也有你俩专属的浪漫啊。” 这话听着悦耳,冯子业挑眉:“比如?” 倪雀说:“你经常画林老师,这就很浪漫。上次求婚现场,挂出来的那些手绘稿,那么多张你画的林老师,我看得可感动。” 冯子业尾巴顿时翘老高:“那是,那可都是我对你林老师爱的结晶。” 林杳恰好给江既迟倒完水回来,经过冯子业后头,踢了他椅子腿一脚:“不得瑟会死。” 冯子业从善如流接道:“老婆你踢这么轻,你也太爱我了。” 倪雀噗呲笑出声。 林杳对倪雀说:“他欠。” 说完,她瞥了眼江既迟,目光落回倪雀身上,冲倪雀眨了下眼:“消息我知道得晚了,故事该讲讲吧,你俩怎么暗度陈仓的?” 暗度陈仓这个词给倪雀闹了个脸微热,她看了眼江既迟,说:“也没有暗度陈仓,就,一来二去的,交集多了,自然而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3章 “自然而然么?”江既迟放下刚喝了一口的茶,插进话来,“我怎么觉着我追得还挺辛苦的?” ……啊? 辛苦? 倪雀看向江既迟。 他亦低眸看她:“我表白后吊了我半个月呢不是?” 他俩挨得近,胳膊贴胳膊的,倪雀甚至能从他眼睛里看见自己。 那双眼睛里,除了自己,还浮着浅浅笑意。 倪雀弱弱反驳:“哪有吊着你?” “没吊你让我追半个月?” 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倪雀心里腹诽,又莫名有些甜滋滋的。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始终介意自己当年先一步的喜欢。哪怕现在他们在一起,是江既迟先表的白,他也追了她,她依然会有感到不真实的时候。 好像,他的喜欢,只是来源于对她喜欢他的回应,而并非起始于他主观能动的爱意。 这种感受很奇怪,像泛起薄雾的清晨,找不出周期,只时不时地感到薄雾笼在周身。 而江既迟的话,恰似拨雾。 他说是他追的她。 他闭口不提她当年莽撞的爱恋。 他给足了她里子面子。 他让她觉得,他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他才喜欢她。 倪雀脸红扑扑的,因着江既迟的话,还真反省了两秒,想说“半个月真的很久么”,冯子业话比她快,冲江既迟做作道:“追了半个月,好久哦,真委屈你了呢。” 他yuě了声:“江既迟,你就秀吧你。” 倪雀乐到了,想笑,瞄江既迟,江既迟恰巧看她,两人目光撞上,他眉梢微扬:“半个月,久么?” 倪雀肯定是要和他统一战线的,于是点头:“久。” 冯子业刚剥了颗开心果扔嘴里,闻言差点给自己噎到,等嘴里的东西顺利咽下,他扭头对林杳说:“老婆,他们这个秀恩爱水准,咱得看齐吧,咱得学吧?” 这会儿服务员菜上了大半了,林杳夹了块茶糕吃着:“怎么学?” 冯子业说:“我说了你就学么?” 林杳无可无不可道:“嗯。” 冯子业这就来了劲儿:“你看哈,我也求婚三个多月了,咱证还没领,你看是不是有点久了?” 倪雀眼睛睁得溜圆,她被冯子业学以致用的本事惊到了。她看一眼江既迟,江既迟被她的表情逗笑。 这头,林杳到底还是被出其不意了一把,她也笑了,配合冯子业道:“久。” 冯子业微愣,随即就爽到了,哈哈大笑。 菜上齐了,服务员出去了,两对小情侣痛快地吃喝起来,氛围好不快乐,江既迟道:“冯子业,这得给专利费吧?” “给,这就给,”冯子业拿出手机,一副要转账的架势,“一次买断,不按件计费就成。” 云雀厅的低消一点也不低,上了满桌的菜,好在道道精致,也道道味美,加之四个人最近都忙,难得忙里偷闲又不期而遇,这顿饭不自觉便吃得久了些。 聊来聊去,中心话题又回到了倪雀和江既迟“暗度陈仓”这事上。倪雀就挑着重点讲了一些:江既迟在阑大的讲座啦,他俩约饭啦,跨年夜偶遇蹭长空团建的度假别墅啦,再后来就是他们都知道的,江既迟临春节那会儿生病了,她过去照顾。 林杳听完,有几分感慨:“这就叫什么,缘分天注定。” 江既迟笑了声,拿起手边的茶杯,以茶代酒,朝向倪雀:“敬缘分一个?” 倪雀端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笑眼弯弯:“敬缘分。” “哎,”冯子业抬手,“敬什么缘分啊,敬我啊两位。” “不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么,我这一琢磨,我就是那根线吧?”他煞有介事对着江既迟道,“要不是我,你当年能选择去青螺镇采风?不去青螺镇,你能遇到小学霸?不遇到小学霸,你俩能有今天的缘分?”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功劳比天大:“老江,你就说是不是吧?” 林杳看他激动那样儿,拍了他一下:“你喝个茶给自己喝醉了?” “我这突然觉醒了自己的月老技能,高兴呢。” 江既迟给自己斟满茶,起身,举杯端向冯子业:“这得敬,我干了。” 他一口饮尽。 冯子业把自己茶杯里的茶也喝了,说:“改天喝白的。” “行啊。” 倪雀端着茶杯也站了起来:“冯老师,我也敬你一个吧。” 她一站,冯子业跟着站,他拿着茶壶,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说:“小学霸,其实我也得敬你一个。” “敬我?”倪雀问。 其他人也看向冯子业。 “是啊,”冯子业将杯子磕上倪雀的,两杯相碰,发出当的一声清脆声响,“男人单身久了会变态,说真的,在老江跟你在一起之前,我觉得他都快完成这个进程了,多亏了你,进度条中止,给社会减少一祸患。” “啊?”倪雀茫然半刻,然后说,“冯老师,那这杯还是我敬你吧,你敬我不算。”她说着,主动磕了冯子业的杯子一下。 除倪雀外的仨人都没太明白她这话。 倪雀把茶喝完,小声反驳说:“江既迟不变态。” 她话音一落,三人反应过来,顿时悟了。 冯子业愣着,林杳笑着抽了下他的胳膊:“你变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4章 江既迟伸手拉住倪雀手腕,带着她坐下,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脸上那个笑,春风拂面都没那么荡漾。 冯子业从怔愣中回过神,“靠”了声,仰头喝了杯子里的水:“得,这杯我自罚。” 倪雀的护短行为,严重激发了冯子业在恩爱秀场上的好胜心。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没少做作地强行秀恩爱,林杳一开始还算配合他,到后头被他腻死了,踹着他椅子腿给出睡书房警告。 中途,倪雀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站在洗手池前洗手时,林杳也来了。她让倪雀等一下,等她出来,她洗着手,从镜子里看等在一旁的倪雀,嘴角挂上温和的笑:“你刚才护那一下短,让我想起当年你也是这么护着他了。” 倪雀不太记得了:“有吗?” “有啊,”林杳挤了一泵洗手液,搓着手,“忘了?那会儿你告诉我说你有喜欢的人,还说对方不喜欢你,我说对方肯定眼光不好,你可是立马反驳我说他眼光没问题。” “哦。”倪雀虽不记得了,但这确实像是她会说的话。 “这么多年,”林杳问了句,“还是只喜欢他啊?” 倪雀这回倒是直言,她点头:“嗯。” “当时你跟我说,你觉得欠他很多,”林杳一针见血地扎中要害,“你现在还有这种想法?” 倪雀没吭声,这等于默认。 林杳冲洗干净手上的泡沫,抽了张纸巾擦手,转过身来:“傻姑娘,谈恋爱就只管谈恋爱,多的别想。男女朋友之间,本就不用计较那么多。当年你尚且不是他的谁,他都能不计回报地帮你。如今你是他女朋友了,你觉得他会高兴你心里背着那些负担?” 翟梦也和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让自己不要想着和江既迟分那么清,也不要太过追求这段关系的纯粹,恋人之间本该共享一切,不论好坏。 倪雀一向是个听得进别人意见的人,更别说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跟她说,所以她到底也是入了耳、过了心,点点头道:“谢谢林老师,我会好好想想的。” 第84章 开蒙 从卫生间出来没多久,林杳接了个导师的电话,让她帮忙准备一份申报材料,因要得急,林杳便没再久待,冯子业自然是跟她一块儿离开了。 倪雀和江既迟早已放了筷子,这会儿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倪雀问江既迟:“你不用回去上班了吗?”毕竟今天是周二,是工作日。 江既迟拍拍自己身侧,让她坐近点:“都耽误这么久了,今天干脆翘班翘到底。” 倪雀坐过去:“当老板真好,没有考勤困扰。” 江既迟揽过她的腰,指尖亲昵地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开口时,语气却带着商量正经事的认真劲:“前段时间呢,咱俩都比较忙,正事一直没顾得上沟通,现在得好好聊一聊了。” 倪雀被他点鼻尖那一下弄得心尖儿一颤:“什么正事啊?” 江既迟这回直接捏她鼻头:“你说什么正事?昨天考完试了,也没听你说要回家,假期怎么安排的?” 倪雀任他捏着鼻子,鼻音都给捏出来了,瓮声说:“我打算留在北阑实习。”她说的是实话,只是这话实归实,却不全。 “确定实习单位了?”江既迟松了手。 他没提长空,想看她会不会主动跟他说起。 想到刚才在卫生间林杳对自己说的话,倪雀默了一会儿,又坦诚了一分:“还没有,其实……我昨天下午去面试了。” 说完,她观察着江既迟的反应。 江既迟反应不大,淡淡地挑眉点了下头:“哦,那昨天是对我撒谎了?” “我不是故意的,”撒谎这事,对着倪保昌、孙国香,倪雀可以做到丝毫脸不红心不跳,但是,对像换成江既迟,她是心虚又歉疚的,她低垂眉眼,“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面试上,想出了结果再告诉你。对不起啊。” 她这说的也是实话,除了怕江既迟知道后因为和自己的关系给她特殊照顾外,她也担心自己履历不佳能力有限被筛在门外。那样总归是有几分丢人的,在江既迟面前,丢人的事少一件算一件的好。 江既迟对此不置可否,只问了句:“面试的哪家公司?” 倪雀答:“等有了结果告诉你可以吗?” “结果不论好坏都会告诉我?” 倪雀静了一瞬,点头:“嗯。” 江既迟手掌按她头顶,轻柔地顺了顺她的头发。 “能告诉我不回家的原因?”江既迟又问。 倪雀嗓音低闷:“不喜欢他们。”“他们”指的自然是倪保昌和孙国香。 江既迟想起当年在青螺镇有限的关于她父亲和奶奶的见闻,倒也能理解她为什么不喜欢那娘俩,他没有多问。不过没多问不代表他不好奇更多更深入的原因,而是他感觉得到倪雀在这上面不想多聊。 他问:“除了实习,别的规划呢?” 倪雀答:“七月中有plc技术决赛,家教也还在做,学生家长在时间安排上,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度。” “嗯,知道了,”他瞧着她,话语拐了个弯,“不过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他没有直入主题,而是问:“你打算一直住宿舍?” 倪雀立马就想到上午在宿舍里和叶槐聊的那些内容,其实在她出门赴约前,她有预料到江既迟一定会提及这个。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5章 倪雀还没说话,江既迟继而道:“暑假期间学校很冷清,基本没什么人,你如果进企业实习,下班回学校,一个人难保不会害怕。这个月我还有两趟差要出,没法保证每天都能接送你。再者么,假期里,学校食堂吃饭、宿舍用电,都不方便。” “我不害怕的,”倪雀接道,“寒假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江既迟凝眸:“但那会儿你还没有男朋友不是么?” 倪雀哑了声。 “倪雀,”江既迟神色、语气微肃,“男朋友的存在,不是摆设,你完全可以物尽其用。” 倪雀嘟囔:“你又不是‘物’。” 江既迟屈指敲了下她额侧:“你跟我较这真呢,还是在转移话题?” 倪雀又不吭声了。 江既迟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直接问:“所以,住我那儿去?” “你要是担心我说这话是狼子野心呢,”怕她有顾虑,他提议更广,“咱俩可以不睡一间房,主卧次卧随你选。这你要还是觉得不行,我还有别的房子,你挑喜欢的住,要是都不喜欢,咱就找别的,总归都比住宿舍方便,是不是?” 倪雀看着江既迟的眼睛,翟梦、叶槐、林杳三个人跟她说过的话,在她脑子里来回翻滚,到底是对她起了些作用。 思虑间,她觉得,答应江既迟的提议未尝不可。她起先想得简单,想着倪保昌来了北阑,又是冲着她来的,被倪保昌缠上,势必恶心又难以摆脱,这是她自己的事,江既迟绝不能被卷进来,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不适合和江既迟时时刻刻同进同出,那么她在学校住着,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江既迟和倪保昌碰上的几率,除开不想太依赖他,不想欠他太多这一层,这也是她原先申请假期留宿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现在往深了想想,其实,不尽然,学校是倪保昌目前知道的她在北阑的唯一线索,进出学校能撞上倪保昌的概率,实则更高,或许住江既迟那儿,还更保险。 江既迟给足了倪雀考虑的时间,他也不着急,静看着她,等她答覆。 终于,倪雀似是想通了什么,点点头:“我搬去你家吧。”说着,她脸上起了一丝红晕,慢腾腾添了句,“那个……住一间房间,我可以的。” 江既迟略感意外,挑唇一笑,又因倪雀反应羞赧得可爱,心生逗意:“真的?想跟我睡一间房啊?”他凑她更近,鼻尖几乎要触上她的鼻尖。 倪雀脸红更甚,微微后缩了脖子,忙说:“不过能不能等我plc技术决赛结束后啊?”她解释道,“导员给我申请了学校实验室短期内的使用权,在决赛之前,我可能经常要去实验室练手,在学校会更方便些。” “行,”江既迟扣住她后脑勺,阻止她再往后缩,含着她唇瓣,颇有几分恶劣地吮了一下,“那就比完赛搬。” * 周五,倪雀接到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阑大行政办公室打来的,说她提交的诉求表已经处理好了;还有一个是长空的人事打来的,通知她过了面试,周一过去报道。 两个都是好消息,倪雀心情都起飞了。 她答应了江既迟面试结果不论好坏都要告诉他,当即便给他拨了电话,江既迟没接,等过了半小时,他回拨了过来。 “刚开会去了,怎么了?” 往常工作时间,倪雀基本都不会主动打电话给江既迟,所以刚才拨出之后,她就有些懊恼,心说自己竟然一高兴就忘了形。 “有件事想告诉你,”倪雀小心翼翼,“我会不会打扰你工作了?” “在忙的话手机我会静音,你也打扰不到。现在回拨给你,就说明我暂时不忙。” “哦。” “说吧,有什么喜事?”江既迟嗓音里含着笑。从倪雀这声俏生生的“哦”里,他听得出来,她心情不错。 至于是什么喜事,他问是问了,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不过,虽说是喜事,倪雀也在兴奋的催动之下给他打了电话想第一时间告知他,但他估摸着,临到头了,倪雀要说出口,估计也说不利索,毕竟,她应聘长空实习生这事,全程都是瞒着他的。 他预料得没错,这要开口了,倪雀又欲言又止起来。 “怎么?我猜错了?不是喜事啊?”江既迟问。 “算是喜事,但我怕你不高兴。”倪雀说。 “哦?” 倪雀一鼓作气:“其实,我面试的公司,是长空。” 她说完后,不安地等着江既迟的反应。 然而他反应依旧平平,和那天在云雀厅,自己主动暴露撒谎一事时他的反应差不多。 “这样。”他淡淡地应了句。 倪雀有些摸不准他心里怎么想的了,又听他问:“那是通过了?” “嗯。”倪雀应。 “恭喜。” 他这句恭喜,说得稀松平常,倪雀无法从他的语气判断他真实情绪如何。 “对不起啊。”她老老实实地为自己的隐瞒道歉。 “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倪雀兀自地垂了头。 “倪雀,你告诉了我,我会公私分明的。其次,就算不公私分明,往公司放个实习生而已,也根本不是什么会被人说三道四的大事。倪雀,”他又叫了遍她的名字,语气听着很是认真,“你要么是太在意别人对你我关系的看法,要么是不想太依赖我,或者是两者皆有。但不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都不对。我允许你精神独立、人格独立,但一切的独立,都不是以把我屏蔽在外为前提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6章 翟梦、叶槐、林杳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和江既迟此刻说的这些,搅合在一起,刺激着倪雀那条闭塞的大脑链路,让她不由得点了点头。 点完她又意识到江既迟看不到,便说:“我在努力懂了。” 又忙问一句:“你生我气了吗?” “我不生气,”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有些严肃了,江既迟声音温和了许多,“我只是有些无奈,怕自己教不会你。” 倪雀立马申明:“我会是个好学生的。” 江既迟笑了声,低道:“好,江老师信你。” 第85章 实习 倪雀说要做好学生,那就不是说说而已。 挂了电话后,甚至接下来两天的周末,倪雀都在就这个问题自省。 关于她瞒着江既迟的事,大面上总结下来,无非就是两桩。 一个是自己当年暗恋他的事,她知道他当年就发现了。他提前的离开,他撕掉的扉页,她都知道,这是她深藏在时光里的秘密。 另一个,就是倪保昌了。而事关倪保昌的,大大小小一箩筐,小的她自己也不是桩桩都记得,而大的,最大的,当属她高二那年被倪保昌坑害,被关,被逼嫁人,那一回,从险境中脱身后,她把江既迟高中资助她的,她原本打算存下来有朝一日好全部还给他的生活费都搭上了不说,还差点赔上自己的前途。 前者她每每想起,心口总有几分酸酸胀胀,那总归是一段一腔炽热爱意被无情排斥的记忆。 后者她则是想也不愿想起,但凡她的生命里再不会有倪保昌这三个字,抑或是倪保昌这个人出现,她可以永远杀死这段记忆,因为那让她想起便觉得恶心、痛恨。 这个自省过程,于倪雀而言,无疑是不好受的。她脑海中浮现出她走出青螺,来到北阑之前的种种。 那种跋山涉水途中被荆棘劈斩得应接不暇的刺痛感,像是顺着记忆,又攀爬上了她的皮肤血肉骨骼筋络,让她多想一秒,都好似对不起此刻来之不易的安稳。 别说了吧。 不说了吧。 反正都过去了。 这些旧事,有些适合封藏在记忆的保险箱里,有些就该丢弃在时光的垃圾场上,何必把它拾掇起来,非要让人尝尝它的酸,品品它的苦呢? 过去的就不说了。 至于今后,她确实该有遇事和江既迟分享、通气的觉悟。 倪雀又想到了倪保昌。 行政那边已经处理了她的诉求,倪保昌如果线上预约失败,或者一直预约不上的话,就进不来阑大,而阑大校门那么多,她进出校门换着走,再多留个心眼,和倪保昌撞上的几率就没那么大,等他折腾累了,钱花得差不多了,估计也就走了吧。 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倪保昌就像是雨天走路,一个不注意就会溅在身上的泥点子,你躲过了这场雨,未必逃得过下场雨。 江既迟希望她做个“好学生”,她总该是要进步的。 那就记得在下场雨来临前,和他打声招呼。 * 周一上午,江既迟来学校接她。 倪雀一出宿舍楼,就看见他倚着车门站着。 听到脚步声,江既迟抬起头。 倪雀背着个双肩书包,飞快步下台阶。 江既迟打量着她。 短袖的白衬衣,下摆松松地掖进牛仔裤里,脚下一双平底小白鞋,简简单单的一身,瞧着十分清爽干练。 正看着,她已近在眼前。 见江既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倪雀低头扫了自己一眼,抬头问他:“这样穿有什么问题吗?我看小红书上,职场穿搭很多这样的。” “没什么问题,也就是,”他低声一笑,凑近,和她脑袋齐平,说话声落在离她耳朵很近的地方,“让我这个当老板的,想潜规则一下。” “……” 倪雀没想到江既迟能说出这么轻佻的话,脸颊耳根腾地就红了,嘴巴微张,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她今天扎了个马尾,江既迟下意识想顺她头发没顺成,放她头顶的手,便只轻轻揉了一把:“上车。” * 到了公司的停车场,倪雀率先下车上楼。 她不太想让人知道她和江既迟的关系,一小部分原因是不想被人误会成走后门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来长空是来锻炼、来学习的,如果因为自己和江既迟经常同进同出的,多了些异样的声音,不论这些声音是好是坏,多少都会对她的实习工作产生影响。 所以倪雀觉得,她绝对不能和江既迟每天一同上下班,就算要一同上下班,最好也错开时间上下楼。如果在公司里遇见了,即使不有意避嫌,也不能表现出任何亲昵的举止,只当是互相认识的校友。 对此江既迟倒也觉得无可厚非。 倪雀一个准大二学生,还小,头一次进企业实习,也算是初入职场,工作上的事都得好一番适应,的确不适合被别的声音干扰。 这点江既迟愿意配合她。 对倪雀来说,这无疑是忙碌的一天。 上午培训完,领了工牌,她就被人事专员带去了技术二部。 带她的组长是个女的,姓潘,三十出头,挺着个大肚子。倪雀一过去,潘组长就朝旁边一间隔着玻璃墙的会议室抬抬下巴,示意倪雀跟来。 潘组长花了半小时,高效地给倪雀捋了遍她将要面临的工作内容,倪雀拿着笔认真地速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7章 这位潘组长虽大着肚子,但开口说话时,那利落干练的气质格外出挑。 末了,她对倪雀说:“技术部的工作量很大,我现在孕期,精力不比之前,很多杂事琐事就会往你这儿匀了,一周时间看你的学习能力、上手速度,如果你能力跟不上,我会要求人事给我换人。” 她能看出倪雀身上绷着一股紧张劲儿,又道:“你也不用有负担,我只是不留闲人、不养庸才,不会刻意为难你,该教的也都会教你,让你能学到东西。如果你能力突出,有合适的好项目,我也不会吝啬让你参与进来。” 倪雀点头:“好的。” “人事应该也跟你讲了,虽然是我主要带着你,但别的部门有需要你配合的工作,你也得做。” “这我知道的。” “不过还是以咱们二部的事为优先,要是别的部门的事给你压太多了,你跟我说,不合理的我给你挡回去。” 倪雀又是点头说“好的”。 该事先交代的也都交代了,潘组长扶着会议桌边缘起身:“行,回去工位吧。我给你安排具体的活儿。” 这之后,除了午饭时间,倪雀就没歇下过一秒。 职场和学校有着截然不同的磁场环境,在学校里,学业和人际交往,一定程度上是割裂开的,学得好不一定要在人际关系上左右逢源,但在职场里,工作和同事难以分割,要想工作上完美、顺意,和人打交道中就不能含糊。 这倒也不是说你要多曲意逢迎、长袖善舞,而是当你在工作中与形色之人对接时,你都得保持着积极良好的面貌,笑盈盈、稳当当,这样旁人配合,你也便利。职场上的面具,戴与不戴并没什么褒贬之分,至多就是个人累与不累的区别。 倪雀作为一朵职场小白花,一天下来,事干了不少,人也接触了不少,始终维持着个盛而不败的姿态,要说一点都不累,那是不可能的。 到了傍晚,临近下班的点,急活儿忙得差不多了,她总算松了口气,抻了抻胳膊,揉了揉脖子,刚重新投入工作,微信上收到江既迟发来的消息:【怎么样,快到点了,能按时下班么】 倪雀盘了盘手头的工作,回:【不能哎,还得一会儿,收个尾,再写个日报】 江老师:【多久】 倪雀:【半小时】 回完又不大确定,添了一句:【上下浮动十分钟内】 江既迟回过来两条消息,一个“ok”的表情,一个“一会儿车里见”。 二十五分钟后,倪雀把日报发送给了潘组长的邮箱,关电脑下班。 进电梯,下楼,入停车场,上车,尤其是最后一环节,倪雀东张西望,偷偷摸摸,那叫一个鬼祟,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等她进到车里,在副驾上坐下,江既迟被她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给逗笑:“你这做贼呢?” “这会儿也算是下班高峰,万一被人看到……” “放心吧,没事,”江既迟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我车低调得很,没人注意。” “哪低调了,”倪雀系着安全带,说,“我查过你这个车,一点不便宜,而且已经停产了。” 见她系好安全带,江既迟发动车子,倒车出库,闻言提了提唇:“查我车啊。” 倪雀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单拎出来很显可疑,忙解释道:“我就是单纯查一下,没别的意思。之前在路上总看到vw车标的车,不过大部分下方都没有字母,我看你的车标有字母,和其他的不太一样,好奇就查了查。” “急什么,随便你查。”说到这儿,江既迟想起什么,嘴角噙着的笑淡了下去,神情落寞些许,“这车很多年了,是我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那会儿他已经确诊了als,但还能说话,也勉强可以走动。” 说话间,车已经开出了地下停车场,漫天晚霞扑进视野里,在挡风玻璃上框出一幅橙红交织、光芒四射的风景画。 倪雀伸手,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她没说话,安慰是无声的。 江既迟敛去几分情绪,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反握了握倪雀。 “今天都干什么了?还适应么?”他拨了下方向盘,也顺便转了话题。 “做会议记录,打印资料,配合数据部的同事采集数据,”虽是江既迟起的工作上的话头,更像是倪雀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她精神一提,汇报工作似的,“不过这些都是临时插进来的活儿,潘组长给了我2个g的文本资料,都是电商平台上的客户咨询记录,我这两天的工作内容主要就是对这些数据进行标注。” 技术二部的研发项目以智能客服为主,这是长空相当成熟且强大的一个业务板块。不过成熟强大的背后,是大量繁琐枯燥数据的收集、处理和训练。 “累么?无聊么?”江既迟问。 倪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看着远处天边一团霞光璀璨的云,说:“有一点累,但不觉得无聊。” “你知道的,我们自动化专业的学生,学得多,学得杂,要是自己没个主意,四年大学读下来,很可能就是个干什么都半瓶子醋的学酥。”倪雀眼里有光,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我原本也很担心自己会是那个找不到方向的迷路者,但今天工作的时候,我感到很安心,有种在投石问路的感觉。实习中做的每一件事,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我边走路边抛出去的石子的回音。我有预感,前面的路会越来越清晰明朗,我不会迷茫太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8章 江既迟扬眉,却道:“你不迷茫,倪雀。真正迷茫的人,是站在原地,望着四周心神不定、无所适从,而你从来都没有停下,你一直在往前走。” 他说着,趁着路况无恙,偏头看她一眼,话锋一转:“不过你刚才这么一番话,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两个笔试和你同分的人给筛了而留了你下来了。” 倪雀:“额?” “能说会道,”他唇角勾一抹与有荣焉的笑,总结道,“又根正苗红。” 第86章 迎合 在外面吃完饭,江既迟送倪雀回学校。 阑大已经彻底放假了,偌大一个校园,冷冷清清,炽夏里葱郁的树娇艳的花都掩不住四下人烟稀松的荒寂。 还没开到倪雀宿舍楼下,江既迟已经有了想要掉头离开的念头,他松油门减速,问倪雀:“要不别等什么比完赛了,现在就搬去我那儿住。” 倪雀知道这学校里没人气的氛围,看着的确让人不太放心,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她说:“搬去你那住,我都没空去实验室练习了。你放心吧,学校里面很安全的。” 江既迟奇了:“你今天还要去实验室?” 倪雀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八点多,还能去练一把。” 江既迟清楚她比赛在即,反对的话也不好说出口,便道:“我陪你。” “不用不用,” 倪雀想也没想就拒绝,“你一会儿回去该好晚了,你明天还得上班。” 江既迟无视她的拒绝:“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实验楼里待着,真就不怕?” 倪雀回得飞快:“不怕。” “……”江既迟噎了一下,退一步道,“我今晚陪你做实验,明早不接你了,这样行?” 他早上来学校接自己,得多耗费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一个小时花在路上不如多睡会儿。 倪雀还算了解江既迟,他已经退了一步,如果自己还不答应,这一步他估计得再走回来。 倪雀于是道:“好。” 江既迟把车停在实验楼前的临时停车位上,两人一起上了楼。 进到实验室,倪雀走到一台plc综合实训设备面前,接通电源后,照着说明书,温习了一遍基本操作和注意事项。 瞧她模样认真,江既迟没打扰,退到一张实验台边,倚着台沿,抱臂看她。 倪雀本就温柔乖顺,安静认真的时候,那种沉着内秀的气质便更为凸显。而这样一个女孩子,停留在她指尖的不是钢琴键、琵琶弦、也不是窗花纸、锦绣帛,而是变频器、传感器、信号线、接地线等各种元器件和电线。 江既迟觉得这画面出奇的富有美感,像是刚和柔在她身上得到了精湛地冶炼,早已和谐地共存。 江既迟看着看着,竟有些心猿意马。 他抬头看一眼角落里顶着天花板俯瞰着整个实验室的摄像头,摇头失笑半刻。 十点多,练习完,倪雀关了控制器和电源:“好啦。” 她侧头一看,江既迟窝在一张椅子里,抱臂睡着了,两条长腿微微交叠,抻得老长。 倪雀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歪着头,托腮打量他。 她越看越喜欢,不自禁地,朝着摄像头的方向投去幽怨的一眼。 扭回头时,江既迟已经睁眼,倪雀吓一跳,差点一屁股墩子坐地上。 江既迟睨着她,促狭道:“怎么回事呢,看自己男朋友还这么心虚。” 倪雀站起身,自觉地朝他伸出一只手:“走啦。” 江既迟把手递过去,亦起了身。 实验楼距离倪雀的宿舍有一段路程,自然是开车过去。 上了车,倪雀正系安全带,江既迟突然从驾驶座那头覆过来,手指扣着她下巴,嘴唇贴着她的嘴唇,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 倪雀拉着安全带的手一松,安全带缩了回去。 她抬手环上江既迟的脖子,脑袋微仰,迎合他的吻。 旖旎暧昧的气息充斥着封闭的空间。 衬衣的下摆被从裤腰处释放出来。 他的手沿着她的腰游走一圈。 嘴唇稍稍退离,他低问:“腰怎么这么细?” 倪雀和他近距离地四目相对,红着脸:“那……那我以后多吃点。” 他啄吻她一口:“嗯。” 后来他的另一只手也加入了,两只手一并逗留在她后背金属三排扣的位置。 “能解么?”他非常绅士地问。 彼时倪雀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她笃笃下巴,戳他肩膀,表示允许。 他手指搭了上去,了解结构。 片刻后,他确定了方法。 两手各捏住一边后比带,同时往中间拉,只听极轻的“嗒”的一声,钩子从扣眼中脱离。 有东西挣脱了束缚,像被紧紧拢裹在布囊里的棉花,束口一松,白花花软蓬蓬的棉花随之便弹了出来。 纤细的带子于是松垮地挂在倪雀两边肩头,隔着白衬衫和吊带,没有钢圈的纯白料子在里头毫无规则地移位。 江既迟仍是吻着她。 从布囊里弹出的棉花,落到温热的掌中时,倪雀身体一颤,缩了一下。 江既迟想到上次在南城,在酒店里的门廊上,倪雀对于太过亲密的肌肤接触,也表现出了排斥,虽不那么明显,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不过这次,比起上回,倒是前进了一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9章 “害怕?”他停下手上的动作,问。 倪雀抖着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又渐渐放松,然后身体往上一拱,将那两片柔软主动撞进了他的手掌中。 江既迟一愣。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在他不知道的情感应激角落里,倪雀似乎完成了某种自我攻略,或是踏过了一个坎。 “倪雀。” “嗯?” 他哑声:“很爱我?” 倪雀很坦诚:“嗯。” 江既迟想揉揉她的头,奈何两只手根本不想离开那地儿,他只能继续吻她的唇。 倪雀被吻得晕晕乎乎,神志都要出走了。 流连在她身前的手,忽而从尖尖儿处滑过,倪雀浑身一激灵,江既迟在她耳边,低促一笑,那声音里像是藏着春意,他说:“它起来了。” “……” 倪雀脸腾地一下烧得更红,接着他又意有所指地来了一句:“我的也是。” 倪雀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五一假期在南城他俩同睡一张床的那一晚,自己亲手为他效劳的事。 昏暗的车厢里,倪雀脖子往上红成了一颗大番茄。 * 说好了第二天不来接,结果倪雀隔天早上一下楼,就看见了江既迟站在车边的身影。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他头天晚上用权宜之计诱哄着倪雀答应他让他留在实验室陪她,第二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倪雀宿舍楼下。一开始倪雀还哼哼他说话不算数,后来也懒得说了,因为说了也没用。 她想着,反正下周三她就比完赛了,到时候她搬去和江既迟住,他也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每天接送自己上下班了。 周五,下班路上,江既迟告诉她,技术一部的脑机接口在信号解码上取得了很大的突破,现在只要把电极材料定下来,就可以集成硬件,构建完整的脑机接口系统了。他和孟歧征,还有安可璇,周日得再出差去一趟南城,和普慈医疗再深入聊一聊合作的事。 倪雀替他高兴,让他安心去,江既迟却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去实验室练习的事。倪雀跟他保证,周日她就白天练习,周一周二她晚上十点前必回宿舍,江既迟摸摸她的头,说:“记得晚上给我打电话报平安。我周三就回来了,赶得上去看你比赛。” 倪雀闻言不免意外:“这个比赛没有对外售票,你哪来的票哦?” “参赛者只要上报,家属都可以进现场观赛,你是把我忘了个干干净净。”江既迟抬手,毫不客气地在她脑门上弹下一记爆栗。 倪雀摸摸自己脑门:“我真不知道。” “嗯,所以我自己跟主办方讨了一张。” 倪雀笑得眼睛弯弯:“神通广大的男朋友。” * 周六,两人一起去医院看了江耀诚。周日,江既迟上午的飞机,和孟、安两人一道飞去了南城。 倪雀这些天的重点,除了上班,就是在实验室练习,忙碌却充实。 在长空实习不过一周,她已然学到了不少东西。 潘组长确实是个很好的引导者,严肃而不古板,严格而不挑剔,不吝啬教她,也不会因她能力表现出众就过分压榨她。 倪雀工作上的忙碌,基本都限定在八小时工作时间内,就算加班,也就多个一刻钟半小时。 潘组长给她安排的工作,就是比着八小时来的。实则倪雀每天干直属领导布置的活儿的时间只占一多半,剩下时间都被各种杂事琐事给填充了。这些杂事琐事来源随机又复杂,小到给邻桌的同事复印一份文件,大到应援营销部的地推活动。不过这些她都应付得来,便也没有“状告”到潘组长那儿诉苦。 潘组长自然是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她交给倪雀的那2个g的数据标注的活儿,她原本预计倪雀最少一周完成,结果倪雀周四下午就给到了她,她亲自过了一遍,零错误,顿时对这个实习生的印象更好了。 新的一周,周一,倪雀给潘组长发了日报,到点下班。 江既迟出差去了,没了男朋友这个饭搭子,为了省时间,她干脆就在公司食堂解决了晚饭。 吃完饭回学校,倪雀直接去了实验室。 她严格恪守自己答应江既迟的话,晚上十点前回宿舍。因此十点还不到,她就关了实验室的门,下楼。 七月中旬,热得流火,即便是夜里,也闷热得不像话。 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衬得四周尤为阒静。 倪雀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只是没走多久,就听到身后有渐趋靠近的脚步声。 她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骤然瞳孔一缩,满面惊愕。 见她转过身来,倪保昌也停住了。 他搓搓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吓着你了?我刚准备拍你来着,你看你这突然一转身,给我也吓一跳。” 第87章 要钱 震惊只是一瞬的,紧接而来的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愤怒。 倪雀把情绪直白地挂在脸上,嗓音无波,又透着分明的凉意:“你怎么进来的?” 看到她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如此不客气,倪保昌自然不高兴,但他这趟过来,是来要好处的,有不爽也得先压着。 他说:“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走进来的。” “哦,说起来你们学校还真是不好预约,一直约不上,”倪保昌估计也想不到他预约不成功的背后有倪雀的手笔,“卡着点都一秒约满,好不容易刷出一两个名额,但是怎么都没法约成功。还好你们学校门多,有管的不严的,趁着保安不注意,我就进来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0章 倪雀捏着背包带子的手都攥紧了。 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她不应该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待倪保昌做人做事的。寻常人一直预约不成功,就放弃了,大不了不来了,倪保昌不是寻常人,他是无赖,是地痞,他没什么道德可言,预约不成,他会偷摸着进,偷摸着进不成,或许还会硬闯,他有的是鼠窃狗盗的路子可走。 “你进来我们学校干什么?是要找我吗?”倪雀面无表情地看着倪保昌,“高二那次我就说过了吧,我和你,还有老太太,没有任何关系了。” “怎么又说这话呢,”倪保昌堆起笑容,脸上沟壑更深,“那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之后我也不没逼着你嫁人吗,不也让你安安心心地读完了高中,现在还上了这么好的大学吗?” “那是你让的吗?”倪雀不想和他理论其中的种种,和烂人争长短不是明智之举,她扭头就走,“你最好赶紧出去,也别跟着我,否则我会通知保安室的人来请你。” 倪保昌从后面追了上来,张手拦住她,也不废话了,直接说意图:“你不是问我进来干什么吗?简单,你给我二十万,我肯定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倪雀无奈刹住步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笑话,她觉得离谱已经不足以形容倪保昌的狮子大开口。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倪雀问。 “没开玩笑啊,”倪保昌振振有词道,“当年你把人李丰耳朵打聋了,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十几万,那时候你还是高中生,这上大学了,你手头不得更宽裕。” 倪雀指尖都抖了下,她忍着火气:“那是别人资助我读书的钱!已经没有了,高中结束就没有了。” “那你现在不还在上学,大学学费更贵吧,在北阑这种大城市,生活费也不少吧,你哪来的钱?” “助学贷款,奖学金,打工工资。” 倪保昌一副心知肚明的嘴脸:“不止吧。” 倪雀心中一紧:“什么意思?” “你不是交了个男朋友吗?他肯定有钱。” “……” 倪雀的脸颊抽了下,她面无表情的脸几乎是当场就冷了下来。 原来今天不是倪保昌第一次偷摸进阑大,他早就来过了,而且不止一次两次。这些日子,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尾随在自己和江既迟身后,暗中观察揣度着,喜滋滋地想着,他又多了一台取款机,筹算着第一笔该取个多少合适。 倪雀感到天空乌云密布,她竭力想要躲避的雨,俨然又要兜头而下。 “他有没有钱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钱。就算我有钱,我也一分都不会给你。”倪雀听见自己声音冷得掉冰渣。 倪保昌还是笑着的:“你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他肯定有钱啊。他那个车,”倪保昌眉飞色舞的,“进口辉腾,八年前就二百多万呢,还有他手上戴的表,百达翡丽,四十多万。他穿的衣服裤子,没看见logo,价格多少我不知道,但肯定也不便宜。” 倪雀眼里都要迸出火来了:“就算他有钱那也是他的钱,和我有什么关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倪雀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也算和倪保昌斗智斗勇多年,小的时候,她如一叶海上舟,没有依靠地飘零,只得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大了一些,她懂得了更多生存之道,开始圆滑地、有技巧地和倪保昌斡旋;再后来,她想要飞离那座困住她的大山,可是离要越过的山头越近,来自倪保昌的阻力就越大,她便露出獠牙,决然反抗。 现在,她好像飞离那座大山了,又好像没有。那座山跟了过来,笼在她身后,在她周围罩下重重阴影。 但是说难听点,飞过了那座大山,她的翅膀就是硬了。 曾经她的反抗,是保守地“守”,现在她还在反抗,却可以激进地“攻”。 倪雀慢慢压下心头那些暴动的情绪,神情再次恢复平静。 倪保昌见她面色好了些,以为有说动的可能,继续恬不知耻道:“他既然是你对象,那就是有关系啊。男的给女的花点钱这不理所应当嘛,他那么有钱,二十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也就给你买几个包买几个首饰的事,你说是不是?” “……” “我现在没了工作,就为了来北阑看你,这段时间,花了不少钱,你不得给我贴补点啊,好赖我也是你爸,你总不能看我流落街头饿死吧。” 倪雀凉道:“你就算饿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倪保昌终是被她无动于衷的态度刺激到,虚伪的面具掉下:“老子是你爹!” 倪雀无甚意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过十点了,她答应了江既迟这个时候必须到宿舍,说不定一会儿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倪雀抬起头,说:“你缠着我是没有用的,我说了不会给你一分就不会给你一分。我建议你回去重新找份工作,老老实实赚钱。” 倪保昌目的还未达到,立马又赔起了笑:“我这都一把老胳膊老腿了,那些脏活儿累活儿是真干不动了。你看你现在读大学了,毕业了找份工作能赚不少吧。你还谈了个这么有钱的男朋友,这怎么看咱家以后也不会缺钱,子女赡养父母,这不天经地义的事吗?你该养我的。” 倪保昌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反思起来:“我以前确实是目光短浅了些,这不一出来就涨了见识,人是该读书,多读书,找的工作也体面,还能和有钱人谈对象。丫头,还是你看得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1章 “我该养你?你回忆回忆我高二那年你做的事吧?警方那边全有记录,就算我不赡养你,就算你要因此把我告上法庭,你觉得你赢得了吗?” “臭丫头你!” “我要回宿舍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倪雀被他这副无耻的嘴脸恶心透了,她不想再和倪保昌多作一句无谓的交流,绕过他就想走。 倪保昌迅速后退几步,抬手就去拉拽倪雀。 倪雀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嘹亮,在四下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突兀。 倪保昌被吓得一顿,松了手。 倪雀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江既迟打来的。 她暂且没接,而是看着倪保昌,最后道:“还是那句话,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再有今天这种情况,我会报警。” 高亢的铃声在持续地响着。 一米之外就是监控覆盖区。 倪雀学过跆拳道,还有着很好的身手。 而倪保昌,欺软怕硬,欺善怕恶,有限的胆魄令他即便是为非作歹也时常有所忌惮。 他眼睁睁地看着倪雀一步步走远。 * 走出去足够长的一段路,倪雀回头看了一眼。 倪保昌不在了。 他没有跟上来。 倪雀弓下身,手撑着膝盖,呼出长长一口气。 面对倪保昌,她更多的是厌恶、恶心、痛恨,可也无法否认,那刻在骨子里的一丝畏惧。从她记事里,倪保昌就是家里魔鬼一般的存在,在外他有多窝囊,在内他就有多狠毒,对李清涟非打即骂,对自己,亦是有过棍棒加身。 即便她自认现在已有能力自保,可那份自小便在心中生根的恐惧,并没有从根部拔除。 她到底只是个女生,哪怕会些傍身功夫,面对天生更具力量优势的年长男性,如果真到了撕扯动手的地步,她也无法保证自己回回都占上风。 待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倪雀慢慢站直身体。 手机又响了,这是来自今晚江既迟的第三个电话。 倪雀往宿舍楼里走,接了起来。 她将所有不安的情绪都敛得干干净净,电话接通时,声音已经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还没回宿舍吗?”江既迟的声音却不似以往,明显有些担忧,“怎么才接电话?” 隔着电话,看不到彼此的脸,倪雀这个谎撒得没那么大负担:“今天忙久了点,现在刚进宿舍楼。” “说话不算话,说好十点前到宿舍的。”听到她的声音,他到底是放心了些,但多少还是有几分不满。 “明天晚上我不去实验室啦。” “嗯?” “后天就比赛了,明天下班后我就在宿舍看看理论知识巩固巩固,在脑子里过过操作流程。” 他“嗯”了声:“我知道你做什么事都认真,但这不是多大个比赛,含金量也就那样,咱不费那劳什子心。以你现在的能力,过去刷个头排的名次,肯定没问题,多的不追求。” 倪雀听话道:“好。” “想不想我?” “想。” 他低沉一笑,问:“到宿舍没?” “到啦。”倪雀摁下宿舍门的密码,开了门。 江既迟道:“打视频?” “好呀。” 电话一挂,不多时,微信视频电话就进来了。 江既迟那边早已忙完了,此刻坐在酒店床上,闲适得很。倪雀则是手机放在边上,一边洗漱一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是种很舒服的聊天方式。 彼此都很轻盈放松,也没谁在意手机前置对着自己,自己应当凹哪个角度最好看。 等都收拾完,倪雀也爬上了床,两人又聊了一阵,互道完晚安要挂电话时,倪雀又叫住他:“江既迟。” 他抬眼:“嗯?” 那一瞬间,倪雀很想告诉他倪保昌来北阑找自己的事。 因为她答应过他,要做个好学生,有事及时告诉他,不瞒他。 但是他现在还在出差,和普慈还没谈妥,还在拉锯。倪雀怕自己告诉他,让他平白担忧——其实也不是多大事,她也不是不能应付,大不了报警,但不排除江既迟把事情想严重了,出差在外还要分心想她的事。 算了。 等他回来再和他说吧。 “没什么事,就想叫叫你名字。” 他眉眼愉悦,翘了翘唇角:“乖。” 第88章 赶到 第二天倪雀上班路上,给阑大行政处的老师打了电话,说明了昨天晚上的情况,行政处表示会即刻和保安室的人进行沟通,加强校门进出人员的管理,坚决避免有人浑水摸鱼进入,扰乱校园安全。 对面的老师话虽说得官方,倪雀却清楚,这事关学生安全的事,不容小觑,学校肯定会最快速地查看监控核实信息,做出相应整改。 一天班上完,从出公司起,到上地铁、进校门,这一路上,倪雀都保持着几分警惕注意四周。 她随机走的西南角的一个小门,这小门车辆无法通行,只有一个配备了门禁系统的人行通道,来人刷卡扫码后,闸机摆开,人就可以通过了。这个门有一个问题,如果保安不好生盯着,后面的人速度够快的话,可以在不刷卡扫码的情况下,尾随前面的人进入。 倪雀今日经过时,那保安亭里坐着的中年大哥倒是挺正襟危坐的,双目炯炯地盯着闸机口。通道旁,还贴了张a4大小的白纸,上方醒目地写着“禁止翻越和尾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2章 倪雀稍感安心。 周三,倪雀上了上午半天班,吃过午饭后,就赶去了plc技术决赛现场——她已经提前和潘组长请过假了。 plc技术决赛现场在距离阑大不远的一处实训基地,倪雀到了后,签完到,领了参赛证和一系列工具物品,去到指定区域候场。 临近两点,裁判人员宣读比赛规则和注意事项,倪雀视线扫过观赛区,在视野正中的第一排看见了一身衬衣西裤的江既迟。 她眼睛一亮。 江既迟是上午十点的飞机,三个多小时的航程,落地后一秒不耽搁地往这边赶,也算是擦着点到了。 兴奋使然,倪雀朝踩点高手用力挥了挥手。 踩点高手本就看着她的方向,见状,挑眉,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两点,比赛正式开始。 题目要求参赛选手使用plc设计一个电梯控制系统,实现电梯的自动运行和安全控制。 这是大面的要求,更具体的还涉及电梯的上升、下降、停止,以及电梯门的自动开关控制等。 算是中等难度的题目,倪雀在报名之初,有和多个专业课的老师请教,后期练习也有做相关的针对性训练。 比赛开始后,倪雀在充分认真阅读题面后,坐在实训台前给自己制定起操作计划来。 她是决赛现场凤毛麟角的女选手,相貌又清绝,光看外在,有种人淡如菊的气质。 裁判席的专家、学者、企业家,以及观赛区为数不多的观众,朝她投去的注视是最多的。 也许是因为题目出得中规中矩,不少参赛选手,在题目一经宣读后,当即就辟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写程序,熟练得好似无需酝酿的过程。 倪雀始终神情专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中,全然不受周围情势影响,场风非常稳健。 但她有时候完成一个步骤,就会朝观赛区某个方向看去一眼,下一秒,原本微肃的神情便如遇上骄阳的地上霜般,顷刻散去,眼睛弯弯,唇角亦弯弯,倘若有人此刻目光恰好逗留在她身上,肯定会愣上一愣。 比赛过半时,有选手出现失误,进行了错误连线,导致设备损坏,工作人员紧急提供了备用设备,但是该选手先前操作全部作废,一切得重头开始。那男生叹了口气,没了动力,当场便退赛了。 这一小插曲,对整场比赛倒也没造成多大影响。 五点,时间到了,裁判长宣布比赛结束,选手停止手头操作,离开工位。 这是一项顶顶枯燥的比赛,三个小时过去,本就不多的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倪雀看往江既迟的方向,他还在坐在那里,一腿伸直,一腿屈着,单手搭在膝盖上,两手袖子都挽到了手肘,格外松散的模样。 对视间,他冲她挑唇笑了下。 那一刻,倪雀觉得她在看太阳。 将近六点,评审结束,倪雀和一个科大的大三生并列二等奖。 领完奖和证书,倪雀去观众区找江既迟,在路上被拦了几道,被递了好几本企业宣传册,又加了几个企业人事和中层的微信。 江既迟正好整以暇地等着,见她终于过来,张开手。 倪雀加快步子,最后一段路,几乎是小跑过去的。她撞进江既迟怀里,抱住他的腰。 江既迟笑了声,摸摸她的背,嘴唇碰碰她的头发:“比赛真棒。” 公众场合,一直搂抱不合适,倪雀松了手,微仰着头看他:“不无聊吗?”她扫一眼观众区,人稀稀落落的,估计除了个别参赛选手的亲朋外,就是一些对此类赛事感兴趣的行家,或是想要招揽人才的企业人员,“人都快走空了。” 江既迟却说:“看你怎么会无聊。” 倪雀笑得都抑不住。 “这么高兴啊?”他问。 倪雀重重点头:“嗯。” 江既迟把手递给她:“走,回宿舍收拾东西,今晚换地儿住。” 这话说得直白些,就是今晚要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 倪雀心口微微发烫,面上却做一副寻常模样,她把手放到江既迟手心,说:“好哦。” 两人牵着手往场地外走去,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江总?” 江既迟转过身,见是熟人,停下脚步:“孙教授。” 这位孙教授是科大智能机器人研究院的特聘教授,也是中国人工智能学会的会士,长空之前在做自己的智医助理电话机器人的时候,孙教授还是江既迟亲自请来的技术顾问之一。 相互走近,那孙教授看着倪雀,问江既迟:“这是?” 江既迟道:“我女朋友。” “小姑娘不得了,”孙教授一脸赞扬之色,“我刚才有看过你的工位,程序的可读性、逻辑性非常强,还能在达成任务的基础上,增加创新功能,难怪完成度那么高了。还这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啊。” 倪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说:“谢谢孙教授称赞,今天运气好,碰上熟悉的题型了。” “题型是常规,完成的过程却不是只有一个路子,谁能把这路子选得精,走得快、走得新、走得稳,才是厉害。你这二等奖,可不是白拿的。” 倪雀愈发赧然,正要说什么,江既迟揉揉她头发:“谦虚什么,就是这么厉害。” 孙教授哈哈笑了起来,转而和江既迟说起别的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3章 是工作上的内容,还是个当下的急事,似乎有的一番探讨。 倪雀趁着孙教授说话时,凑到江既迟耳边:“这里离学校很近,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你一会儿再来找我。” 这儿距离阑大一公里不到,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江既迟倒也觉得无可无不可,便答应了:“好。” 倪雀走前,他又叮嘱:“注意安全。” 和孙教授略略颔首后,倪雀就离开了。 阑大北门和这实训基地是离得最近的,而北门走去倪雀宿舍也不远,这会儿不早了,倪雀想快点收拾完,回头别让江既迟在楼下久等她才好。 倪雀走得很快,离北门还有百来米的时候,她的手腕忽然被人一拉,她一顿,比声音更先出现的,是扑鼻而来的熏人酒气。 倪雀转过身,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倪保昌那张熟悉的让人憎恶的脸。 他手上还拿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此刻脸色通红,眼神浑浊,却也是笑嘻嘻地看着她,说:“看吧,让我逮着你了。” 倪雀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动了一下,没甩掉,倪保昌抓得太紧了。 “放开!”她说。 倪保昌身体晃了下,说:“那不行,你这一进学校,我可就找不着你人了。” “话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他盯着倪雀,刚才的嬉笑变得森然,“之前想溜进去还没什么问题,前天晚上见过你人后,这校门口就管严了,哪儿都不好钻。” 倪雀又甩了下手,倪保昌使了全劲,捏得她手腕疼,她依旧甩不开,倪雀另一只手拿起手机,解锁:“我和你说过吧,你再找我,我就报警。” 她单手点进通讯界面,输入110,手指刚要点上拨出键,一股力道带着风卷过身前,是倪保昌举起酒瓶,直接挥向倪雀拿着手机的那只手。 倪雀本能地后退一步,想要收回手,但时间差太短,没完全躲开,那酒瓶重重地挥在了她的小臂上,一阵剧痛,倪雀松手,手机被甩了出去,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那酒瓶瓶口是开着的,倪保昌这么一挥,里面的酒全洒了出去,倪雀身上也被溅了不少。 也因这一下动作太大,倪保昌松开了倪雀的手腕。 倪雀右手握住左手小臂,皱着眉,缓过那阵被砸的钝痛。 倪保昌晃晃手里的酒瓶,空了,他随手一扔,酒瓶滚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酒精让他撕下了那层伪面,他死盯着倪雀:“臭丫头,除了报警,你还会做什么?” “哦,你还会打人是吧,一个大男人能被你打聋耳朵,你倒是厉害。”几年过去,倪保昌面上的恶相更显,他将一只耳朵朝向倪雀,“要不这只耳朵给你祸祸,聋了你给我二十万,行吧?这钱也不算白要你的。” 倪雀没有理他的话,她捡起手机。 屏幕裂了一大半。 她摁了下开机键,屏幕仍是黑的。倪雀长摁,手机发出一声开机提示音。 还能用。 倪保昌朝她靠近,恶声道:“你还想报警。” 倪雀后退几步,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还是你要动手啊,”倪保昌看她一脸戒备,转瞬又一副笑样,“正好啊,我不说了吗,我给你一只耳朵,你给我二十万。” 换作平时,骨子里就是个孬种的倪保昌肯定是说不出来这话的,他怎么可能用一只耳朵换二十万啊,他只会死乞白赖地要,只会威胁恫吓地要。 他得得瑟瑟地一步步走近倪雀,脚步有些浮,走得歪歪扭扭。 倪雀怎么可能动手。 倪保昌这种纠缠的行为,目前除了恶心人外,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报了警,警察除了教育,实际也管不了什么。 如果她动了手,只会让自己也变成被教育的一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倪雀也一步步后退,同时破罐破摔道:“有本事你就永远在这附近晃悠,我说到做到,不会给你一分钱,等你在这儿把自己口袋耗空了,你是流落街头饿死冻死,还是被车撞死,都跟我无关。”她的嗓音里不由得掺上了一丝掩不住的恨,“当然了,到时候也可能看你可怜,给你收个尸当是尽最后一分孝。” 倪雀自嘲地想,或许她骨子里也得了点倪保昌真传,这恶毒的话,说着说着,不经过滤,自己就出来了。 说着话的同时,报警电话倪雀也打出去了。 她和警方简单说了情况,也报了位置信息后,就挂了电话。 这下,倪保昌被倪雀彻底激怒了,他赤手空拳地就朝着倪雀招呼过去。 “你个臭婊子,老子他娘的抽死——” 他手上没了趁手的武器,又醉着酒,整个人都有点打飘,拳头挥出去,挥了个空。 “操!”他骂了句,扯过倪雀,打算往死里抽,巴掌扬起,正要落下,手臂忽然被人攥住。 倪保昌挣了下,没挣开。 这力道太重了,根本不像一个丫头片子能使得出来的力气,倪保昌甩甩自己有些泛晕的脑袋,抬头看去,浑浊的眼神还没完全聚焦,肚子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得极重,他往后飞出去一米多。 第89章 坦白 江既迟没有见过倪保昌。 他跟着导航开车从这儿经过,看到倪雀被一个男的纠缠,两人似乎还有口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4章 他紧急靠边停车,下车就往这边跑,近了,听到从那人嘴里蹦出来的脏话,看见那人毫无章法又毫不留情地想要往倪雀身上挥拳头、巴掌。 他脾性极好,向来不轻易动怒,更别说是动手,这回想也没想,就一脚踹了过去。 他转身拉住倪雀,上下打量一番。 她的衣服裤子湿了几小块,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酒味,估计洒身上的是酒;左手小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泛着肿。 江既迟拖住她左手小臂:“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么?” 倪雀怔怔然看着他,似乎对于他的出现还有点懵,过了半刻,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 “没。” “报警没?” 倪雀点头:“嗯。” 江既迟于是转过头来看向倪保昌。 倪保昌被那一下踹懵了,趴地上瘫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撑着自己被酒精浸软了的身体,骂骂咧咧地起身:“你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啊多管……” 后面的话没说完,在倪保昌见着江既迟的脸的时候,他就戛然而止了,接着无缝切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唉哟丫头对像么这不是。” 前段时间,从实验楼到宿舍楼,他跟人屁股后头好几天,自然是认得江既迟的。 倪保昌站了起来,歪扭着走近几步,两手伸出,想要和江既迟握手:“我是倪雀她爸爸,这次过来北阑,是来看她的。” 江既迟皱眉,没有理会倪保昌向他伸出的手。 他侧头,看了倪雀一眼。 倪雀没说话。 没被搭理,倪保昌看着也不恼似的,他笑着说:“害,刚刚那,都是误会,倪雀是我女儿,我能怎么着她。” 江既迟脸上没一点表情:“你不用跟我解释,一会儿跟警察说吧。” 倪保昌闻言微微色变。 警察不一会儿就来了,其中一个警察看到倪保昌:“又是你。” 去往派出所的路上,这位警察道:“这家伙上周也是在这一片,顺了一个学生的手机,正好被路过的人看见,当场把人扣着报了警。这才几天,就二进宫了。” 原本倪雀就打算等江既迟这次出差回来,告诉他倪保昌的事的,谁曾想,还没等到她主动说,就被江既迟撞了个现场。 和警察说明情况的过程中,倪雀能感觉到江既迟越往下听,心情越是低沉,这回他是把情绪明明晃晃写脸上了,直白地告诉她,他不高兴。 在派出所做完笔录,经警察的允许后,他们打算先一步离开,而倪保昌还要留下来接受一番法制教育,并写保证书。 往外走的时候,倪保昌忽然叫了声:“江总。” 江既迟对此没太大反应,倒是倪雀,顿时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浑身的毛仿佛都炸了起来,她扭头死盯着倪保昌:“你怎么知道他姓江?” 在先前倪雀和警察讲述完前因后果后,为保护当事人权益,防止一方当事人对另一方当事人施压或进行威胁,警察最开始都会采取分开审问的手段,也就是说,倪保昌理应是不知道江既迟的一切信息的。 倪保昌脸上堆着笑容,分明不怀好意:“你们学校的宣传栏上,贴了一排优秀校友,我看着你对象了。”说着他看向江既迟,又道:“江总还是个大老板呢,厉害厉害。丫头眼光好,会挑人。” 倪雀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抖,她看着倪保昌,眼神里的恨几乎要化作刀子射向他。 倪雀动了动唇,要说什么,江既迟一把牵住她的手,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往外走。 倪保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走好啊,回头找你们喝酒。” 倪雀听到这话,一股气血直往头顶冲,胸口剧烈起伏,她挣开江既迟的手,转身就要往里,被江既迟及时拉住,拽了回去。 他步子迈得极大极快,倪雀想要甩脱,甩不开,她大声:“你放开我!让我进去!” 江既迟一言不发,攥她更紧,倪雀被动地往前。 “江既迟,你别拉我!我要回去!” 到了车前,江既迟拉开副驾驶的门,将她塞了进去。 倪雀起身就要出来,江既迟摁着她的肩膀,将她摁了回去,又给她把安全带系上了。 然后掌住车门,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眼神阴沉,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冷:“让你进去,然后呢?是冲他放狠话,还是当着警察的面跟他动手?” 倪雀仰着头,跟他对视。 明明不是该跟他较劲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却和他形成了这般僵持的状态。 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是被心里的难受无限拉长的十几秒,倪雀眼眶渐渐红了。 江既迟一愣。 豆大的泪珠子从倪雀的眼眶里滚了出来。 倪雀嘴角微微绷着,像是极力避免要显出委屈的弧度。 “他知道你的公司,”阑大那个宣传栏的优秀校友版面上,不仅有江既迟的照片、名字,还有他的公司信息,倪雀想到这点,都要崩溃了,“他会去找你麻烦的,他去找你怎么办啊?他纠缠你怎么办啊?” 她越说越恐惧于这种可能,眼泪掉得更凶。 “你那么好的人生,不能被这种人缠上。” “你的生活中,不该出现倪保昌这种人。” 江既迟抬手,不甚温柔地给她抹眼泪。 “那怎么办?”江既迟像是挺真诚地给她提建议似的,“要不你跟我分手?你跟我断了,回头他想讹我也讹不上,你说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5章 倪雀看着他,认真看着,好像真的在思考他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江既迟脸色沉了下去:“你真想?” 倪雀抹了一把眼泪,垂下眼。 江既迟将副驾驶的车门砰地一关:“先回学校收拾东西,回头再说。” 这派出所离阑大不远,江既迟车开到西门,停了下来,在倪雀不明所以间,他下了车。 过了五分钟,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个袋子。 一上车,他侧向倪雀:“手。” 倪雀把受伤的左手伸过去。 江既迟将她的左手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些,然后从袋子里拿出医用冰袋,捏碎后,冰袋迅速制冷,江既迟将冰袋敷在倪雀左手小臂淤肿的部位。 他一句话不说,沉默地用手指抵着冰袋。 过了一会儿,倪雀有些受不住,抬眼小心翼翼看他,说:“凉。” “你自己来。” 他松了手,重新发动车子,进了学校。 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 倪雀敷着冰袋,自个儿下了车。 半个小时后,倪雀从楼里出来了。除了原先背着的小双肩包换成了小挎包外,她还背了个大容量的双肩包,两手还抱着机器人妞妞。 夜已经彻底落下,月色尚且寡淡,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 江既迟站在树影下,高高瘦瘦的一道。 待倪雀走近,到了跟前,江既迟垂眸看一眼妞妞,又抬眼去看倪雀的眼睛:“要还我?” 显然是对她刚才对于他“分手”提议作思考状而散发的联想。 倪雀忙说:“不是,”她解释,“东西太久不用容易放出问题,暑假还很长,想着就带上妞妞一起。” 听她说完,江既迟脸色缓和了些。 他拉开后座车门,倪雀把妞妞先放了上去,又卸下双肩包放里头,接着关上门,乖觉地坐进了副驾驶。 路上江既迟打了个电话,说到了两个人、晚餐什么的。 倪雀一声没吭,而江既迟除了方才那个电话,其余时间也很沉默。 到了江既迟家里,倪雀听到厨房有动静:“有人。” 江既迟进门先指示妞妞去打扫地板,接着弯腰换鞋,应她话道:“帮忙做饭的。” 好容易能和他说上话了,倪雀没有放过这个话题,她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你平常都叫人来家里做饭么?” “偶尔,我不吃外卖,在家自己又不想做饭的时候就叫人上门来做。” “你会做饭啊。”倪雀像是抓了个重点,也像是没话找话。 “蛋炒饭,煮方便面,算么?” “……”倪雀接道,“也算的。” 江既迟换好鞋,拎起她放在一边的双肩包,往里去了。 倪雀趿上一双瞧着明显是新买的女式拖鞋,跟了过去。 江既迟把她的双肩包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那包里装着她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照理说,这个包安置的地儿,约等于她接下来一个半月要睡的地儿。 倪雀暗忖,江既迟这个举动,总不至于是让她晚上睡沙发的意思。他现在生着她气,把包往这儿放,大概率是暂时的,就等着看她一会儿能否坦白从宽,表现是否合格,再决定这个包的最终流向。 又过了十来分钟,厨子把饭做好了,四菜一汤,每道菜量都不大,但从菜品可见营养搭配均衡。 那厨子又收拾了下厨房,就走了。 倪雀和江既迟仍是没怎么说话,两人对桌而坐,吃完了饭。 末了倪雀想去洗碗,被江既迟挡了出去,他将一堆锅碗瓢盆一件件放进洗碗机里,然后洗了洗手,一边用纸巾擦着手指,一边走了出来。 倪雀坐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江既迟,直到江既迟走到她侧边的单人沙发前,曲腿坐下,他扬手将指间擦手指的纸团子投进垃圾篓里,看她一眼,问:“在想怎么糊弄我?” 倪雀先是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吭声:“没有,在想要从哪儿跟你说起。” “那想好没?” 倪保昌丢了工作,从老家来北阑找她问她要二十万这事,刚才在派出所做笔录时,倪雀就已经一五一十地讲明了。江既迟想听的,必然是过去的。 她原本想跟他坦白的也就只有倪保昌来找自己这事,现在看来,江既迟俨然是窥一斑而想见全貌。 而她确实没有想好要从哪里说起。 她踌躇着,江既迟就这么看着她,片刻后,他视线微动,落在她右上臂的位置,薄唇一启,给了个建议:“要不就从你右胳膊上的那个疤开始说。” 第90章 本子 倪雀愣了下。 疤? 什么疤…… 在心里自问完,她才恍然反应过来。 她的右胳膊上,上臂的内侧,有条长长的增生疤。 那是高一开学前那晚,她从家里逃出来,被倪保昌用铁镐砸的。 不过江……倪雀截断了自己的思路,几乎是立马想起来,五一在南城,她和江既迟同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醒来,江既迟就摸着那道疤问她是怎么来的,她当时说是放羊的时候摔地上不小心刮到的。 现在想来,那会儿江既迟已经察觉到她撒谎了。他好像还给了她一个机会重置答案,可她还是选择了隐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6章 既然江既迟从这里戳破了一个口子,那她就从这里开始坦白。 倪雀手伸进短袖袖口,碰了碰那道疤,把那天,以及那天之前,倪保昌给她找工作,问她要工资,她用家暴证据威胁倪保昌的事全说了。 “那是我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和他对着来,挑战了他在那个家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他气得不轻,攒了一肚子火。” “高一开学前一天,我背着他辞职了,他那天喝了酒,知道了之后,回到家,攒的那些火憋不住了,跟着撒酒疯一起爆发了。” “其实我做好了准备,行李也都提前收拾好了,是我大意了,逃跑的时候没注意身后,被他用铁镐砸到了。” 她说到这儿,江既迟解锁了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铁”,“gǎo”字他不知道是哪个,但他听过冰镐、军用镐,想来应该是同一个字。 于是他尝试性地输入“镐”字,字没错,页面跳出了相应的图片,木质的把儿,铁质的头儿,铁的那端,一头钝,一头利,总的来说,是个能杀人的玩意儿。 江既迟额角轻微地跳了下。 他想起有一次在医院,碰上韩苒和王梵,韩苒提到倪雀曾经半夜给他打电话的事。事后他问倪雀,倪雀给了他一个解释,但她那副神情,明显有些心虚,而他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既迟从这段思绪里抽离,喉头滚动,开口时嗓音带点涩:“所以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并不是因为知道了我是资助人来给我道谢,你是想向我求助?” 是求助吗? 倪雀很认真地想了想。 她自己也无法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 那一刻她打出那个电话,究竟是出于什么意图呢? 好像并没有一个特定的意图和缘由,是那晚被砸出的伤,是夜里狼狈的奔逃,是头顶无垠的星空,是吹过的风,是飞过的鸟,是那天遭遇历经的种种,最终促使她拨出了江既迟的号码。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的确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格外脆弱的时候。剖开那颗裹了一层又一层硬壳的心,究其深处,她也是渴望有人出现,带自己走出那段黑漆漆的路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她真的是想要求助。 所以倪雀没有否定江既迟的话。 “后来开学了,”倪雀没沉默太久,接着往下道,“我申请了住校,就不怎么回去了,周末和暑假都不怎么回,稍微长点的假期我都留在市里打工,但寒假过年会回。每次回去,都会和倪保昌、老太太起争执。倪保昌不知道你资助了我,他觉得我不花他的钱就能上高中,肯定是我妈给我留钱了。他让我把钱给他,我说没有,他就让我辍学打工给他赚,还说我这个年纪,在我们那儿,嫁人正合适。” 像是记忆的火车,从昏暗处驶入了深黑处,倪雀垂在地毯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地毯上长长的绒毛。 她又轻轻松开,说:“因为中考后那个暑假,我已经和倪保昌撕破脸了,所以我在他面前装听话也没用了。我不再在他面前委曲求全、逆来顺受,但也从不无谓地挑衅他。我回家就该干活干活,该休息休息,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也尽量跟他和老太太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倪保昌不喝醉,我和他们那样冷冰冰地相处着,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他要是喝多喝醉的话,我也不怕,反正但凡和他们在一块儿,我都做好了充分的自保的准备。” “至于平常吵架、起冲突,也没什么,我从不逞一时之快和他们正面对着干,都是能避则避。那几年里,我回家不多,哪怕回了大部分时候也是住刘婶家。” “只是,”倪雀的手指再一次不自觉地揪起了手边的地毯绒毛,她揪得极紧,指节都因用力泛了白,“我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做……” 江既迟不是迟钝的人,从倪雀刚才讲到倪保昌让她嫁人时她的反应,他就隐约猜到了什么,再一联想之前几次倪雀面对他亲密触碰时表露出来的轻微抵触状态,那个模糊的猜想便愈发地在脑海中成形。 他伸手把倪雀的手抓到自己手心里,握紧,在倪雀顿了顿,要继续往下时,他打断:“倪雀,你要不想讲,咱就不讲了。” “之前不想讲,是觉得没必要,反正都过去了。”倪雀说。 江既迟道:“现在也不是必要的。” “不,有必要的。”倪雀飞快地反驳,然后她撑起身,在沙发上放着的她的大背包的夹层里,掏出了一个本子。 浅绿色,皮面,侧边有个磁扣,从封底扣到正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本子绿得不纯粹,有层灰扑扑的包浆感,磁扣上的铁片部分,半点不珵亮,叠了一道又一道的划痕。 倪雀把本子递给他,说:“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跟你说,最后觉得,还是要的。起码有一点,这上面记着得,一笔笔你资助我的钱,去了哪里,你有权知道。” 江既迟看一眼倪雀,拨动磁扣,打开本子。 第一页,只写了倪雀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他又往下翻了一页。 [卷子和书=117.6 u盘≒80 橡胶手套、碘伏、棉签、无菌纱布、感冒药、云南白药≒200? 县医院挂号、检查、拿药≒600?(注:算作是他的投资,到时候要按个人贷款最高银行利率来算利息) ……]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7章 他送她的智能颈环,她也记了,只是因为不知道价格,所以在旁边画了个问号。 还有他离开前让冯子业转交给她的跆拳道卡的价格,旧书的估价,这上面也都有记录。 江既迟微微拧眉。 倪雀知道他肯定不喜欢她记录这些。 不过这些并不是在江既迟为她花费之后,她随即就记下来的。而是在那个深夜电话过后,她以为江既迟有了女朋友,又以为江既迟讨厌自己不想再和自己有瓜葛后,某一个夜里,她坐在宿舍的桌板前,回忆着,一条条写下的。 毕竟,欠一个对自己生有厌恶的人太多的感觉,很不好受。把那些能计算得出的,未来能还得了的,记下来,想着有朝一日能偿清,起码能抵消一部分自己的亏欠感,这样她心里也能舒坦些。 倪雀见他手指和目光都停在这一页,眉宇间并不舒朗,忙盖住:“这些都翻篇翻篇,你要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提了,我也不还你,一定不还你,可以吧。” 说着她翻过一页。 这一页开始的内容,才是她拿出这本本子的意义所在。 上面记录的是她高中三年,江既迟资助给她的学费和生活费明细。 [2020年8月31日,生活费5000 2020年9月9日,学费1250 2020年9月30日,生活费5000 2020年10月31日,生活费5000 …… 2023年4月30日,生活费5000 2023年5月31日,生活费5000] 整整三年,6笔学费,34笔生活费,倪雀一笔不落地记了下来,共计学费7500,生活费17万。 这部分内容占了两页多。 再往后,还有一页内容,记的是他俩在一起后,上次飞去南城,他给她买的头等舱机票,以及他送她的那条小鸟展翅手链的价格。别的花销倒没记,大概是这两项单价比较高,她压根儿压不住她那动不动就冒头的负担感。 江既迟神色意味不明。 倪雀想,她这种行为放在任何一段亲密无间的恋爱关系里,对方都不可能高兴的吧,好像她恨不能和另一半划分得清清楚楚似的。 她暂且略过这一环,用手压着列着资助费的那对开页,说:“学费是直接打到学校账户上的,生活费是你朋……是你委托的一个你的朋友按月转给我的,生活费一共是17万。这些钱……” 倪雀顿了顿,微低下头:“原本应该在去年和你遇到时就还给你的,但是在更早之前,我高二的时候,我就都给别人了,应该说,是赔给别人了,一直到去年高考完的暑假,我才赔清。” 本子出场的作用告一段落,倪雀将其合上,手却攥着边缘没有松手。 “我高二那年,倪保昌和孙国香先斩后奏,收了人彩礼,逼我嫁人……”倪雀的语气是平静的,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手中的本子被她攥得边角变了形。 她定了定,说到后半句,平静的语气到底是裂了一条缝,缝里泄露出无限的难过、委屈、愤怒、不甘、怨恨等等的复杂情绪来。 她说:“……我为求自保,打伤了人,对方的一只耳朵聋了。” 第91章 苦忆 如果把记忆归类划分,将被倪保昌用铁镐砸伤狼狈奔逃的那一夜,投放进垃圾篓里的话,那狗血的被亲人逼嫁算计的这一出,就该扔进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 倪雀始终记得那是个梅雨多到随手抓一把空气都湿得能拧出水的时节。 下得没完没了的雨,近在眼前的期末考,以及刚得知的暑期只放不到一个月的假的消息,让班里的学生多少有些躁郁。 倪雀却很平静。 距离高考只剩一年了。 这个据说是人生中一道分水岭的时刻,被始终在流逝的时间一日日拉得更近。 她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期待明天。 她是在一个小雨绵绵的中午,接到倪保昌的电话的。倪保昌在电话里跟她说,老太太生病了,他要上班,顾不上,让她请几天假待家里,照料老太太。 倪雀说要考试了,没空回,如果老太太只是寻常的头疼脑热就让她自己上村里的卫生所看看,离家也不远。 倪保昌说老太太去看了,每天要吊水,要吃药,要躺床上歇着,身边得找个人看着,管她一日三餐。 这天是周四,倪雀说了句周末有空回就挂了电话。电话一挂,她就给刘婶拨了过去,让刘婶帮忙确定下老太太是不是真病了。刘婶上完班去她家里看了看,老太太确实在床上躺着,烧还没退,床头也搁着不少药。 倪雀周末只放周日一天假,但她上完周五下午的课,就和老师请了假,往家赶。路上又接到倪保昌的电话,说老太太烧得反反覆覆的,让她赶紧回来,明天还烧她得带老太太去县医院看。 倪雀说在路上了,倪保昌哼了声就挂了电话。 倪雀到家时已是深夜,倪保昌鼾声震天地在房间里睡着,倪雀去老太太房间看了眼,老太太躺在床上,头上搭了个湿毛巾,看样子挺不舒服的,嘴里哼哼唧唧,似是念叨着难受,又嘟嘟囔囔些别的,她吐字含糊,倪雀听得不甚清楚。 见她回来,老太太那蔫哒哒的姿势动也未动,眼睛却是亮了亮,像饿得头晕眼花的穷乞丐捡着块金子,立马就能去兑一桌子山珍海味似的,却是苦哈哈地说:“丫头你可算回来了啊。” “可算”这俩字说的,好像她生这病就是为了等倪雀回来一样,难不成倪雀一回来,她这病就自动能好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8章 倪雀摸了摸老太太的手、额头,身上确实是烫的。 倪雀想,大概是倪保昌上班不在,下了班也不着家,老太太生着病一个人伶仃无依的,没人照顾,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她给老太太夹上体温计,又翻了翻床头边的一袋子药:“你吃药了没?” 老太太有气无力地说:“有劲就去接杯水吃,没劲就没吃。” 倪雀无语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吃的?” 老太太说:“中午。” 倪雀看着那些药的说明,问:“那你饭也是这样,有劲就吃没劲就不吃?” 老太太生着病也不忘调动对她不满的表情,斜眼睨她:“你爸在外头吃,没空做,我一把老骨头又生着病,我怎么做。倒是你,让你回来磨磨唧唧。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不孝顺的孙女,白眼儿狼。” 倪雀从药板里抠着药,又去倒了杯水,给老太太喂下:“是,你儿子最孝顺,怎么不让你儿子照顾你,让你儿子请假,给我打什么电话,火急火燎催我回来干什么。” 也许是她反问到点上了,老太太被噎了下,没什么底气地剜她一眼,不说话了。 倪雀去了灶房做饭,她煮了点粥,炒了两个清淡小菜,看老太太吃完,收拾完碗筷,已是后半夜。即便在家习惯了绷着一颗警惕的心,但因为今天实在太累,倪雀还是很快就入睡了。 早上醒来时,倪保昌已经起来了,还破天荒地做好了早饭。倪雀这两年在市里上学,不在家,倪保昌早饭基本都是出门在镇上吃现成的,老太太一日三顿饭自然也是自己解决自己的。 倪雀心里想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她并没有吭声,她不愿意和倪保昌多做哪怕一秒的交流。 倪保昌对她也没多热络,但心情看着很不错的样子,翘着脚哼着歌,仿佛吃完这顿早饭他就要出门去挖金矿了一样。 倪雀去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看着精气神比昨天好了不少,这会儿正靠坐在床头吃早饭,估计是倪保昌给端过去的。 倪雀走近,摸了摸她的头,没昨天晚上那么烫了。她拿起旁边的药看了眼,比昨晚她喂过老太太后少了一顿的量,看来老太太饭前自觉吃过了。 外头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倪雀拿了只玉米,盛了小碗稀饭,准备坐去屋檐下吃。一出来,就见屋前侧一点的方位,停了辆大红色的封闭式电动三轮。 昨天夜里黑,她回来时没注意。 这车是倪保昌买的吗? 他什么时候买的? 倪雀咬着玉米,有些疑惑。 她倒是没少搭乘这种封闭式电动三轮从镇上到县里。也曾和司机师傅闲聊过,所以她大概知道这种三轮,新车两万左右,要是二手的,一万上下就能入手。 倪保昌这辆看着还挺新的。 倒也不是贵得让人完全望尘莫及的代步工具,倪保昌打了这么多年工,买一辆万把块的三轮车,应该也负担得起。 倪雀没再多想。 过了十来分钟,倪保昌出来了,他要去上班。经过倪雀身边,走出去一小段距离后,又回过头,嘴里叼着烟哼笑着看了倪雀一眼。 倪雀莫名其妙,看着他悠悠哉哉地开着那辆大红色的电动三轮走了。 * 上午,倪雀陪老太太去卫生所挂了水。 老太太回来就继续躺床上歇着了,倪雀去劈柴洗衣服干了些琐碎的活儿。 打算回房间复习功课前,她又去看了眼老太太。 老太太半靠在床头,背对着房门口在小声打电话——倪保昌去年给老太太买了个老人机,老太太并不怎么用,只平日里用来联系联系麻将搭子。 见倪雀过来,老太太立马不说话了,捂着手机问她活儿干完了吗就过来打扰她休息。 倪雀扭头带上门就出去了。 到了中午,吃着午饭,老太太让倪雀明天下午去云水寨的老李头家抱两头小羊羔回来,说她现在身子骨不健朗,和平日里总也不走动有关,买两头羊来养,她每日里赶着羊上山也能活动活动筋骨。 倪雀觉得她这话说得没什么不对,但她不想去:“我明天下午要回学校,你让我爸去吧,他不买了车子吗,开那个车去来回方便。” 老太太语气活不似一个病人,嘴利得很:“你爸上完班回来那么晚了,这路又不好走,开车不安全。你存的什么心思让你爸上了一天班回来还要受累。” “我不去,我说了明天下午回学校就明天下午回,我已经请了一天的假,下周就考试了,我不想再耽误时间。” “在市里上了两年高中就野了就无法无天了,难怪你爸说多读书不是什么好事。” 倪雀装作没听见,兀自道:“我买了两箱牛奶、小面包、小蛋糕,还有一些烧麦、抓饼的速食早餐,你平时简单热热就能吃。柴我会劈好,水也会接好,够你用到你感冒好利索了。” “你回来不是来照顾病人的,是来打发病人的哦。” 倪雀白眼都懒得掀,她垂眸吃饭,干脆闭了嘴。 老太太带着个重重的鼻音,叽叽咕咕个没停,话里话外全是数落,最后饭吃完了,放下碗筷,她说:“那你今天下午去,我去给老李头他们家打个电话改下时间。” 下午四点,倪雀拿着老太太给她的一千块现金,往云水寨走去。 倪雀诧异老太太居然拿得出一千块现金,不说她有没有,有她应该也是舍不得的。老太太见倪雀一脸狐疑,说是她前两天就和倪保昌提了买小羊羔的事,倪保昌答应了,这是倪保昌给她的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9章 倪保昌平时对老太太也常有不耐烦,但老太太腆着脸问他要钱的时候,他虽不情不愿,可手头要是不那么紧的话,也会给。 云水寨算是他们这儿一个小富的寨子。 要说这云水寨为什么在这一带富得突出,还得说他们占据了地利人和。 先说地利。这寨子位置比较偏,和周围的村子都隔着不小的距离,而这寨子背靠的那一片山,山上生长着几千株古茶树,这些古茶树有着百年历史,每年盛产近百万斤的特色新茶,盛销省内外。 再说人和。这寨子里聚居的基本都是一个姓的人,即李姓,祖祖辈辈往上数,这寨子里的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寨民们做的都是茶叶生意,大家一股绳,一条心,有钱一起赚,妥妥地把共同富裕落到实处。 而倪雀要去的李老头家,是这寨子里的大户,早年间南下取得好一番生意经,回来后带领着寨子的茶经济做得更大更强。 这李老头家里除了经营茶叶经济,前两年还干起了畜牧,在与那长着几千株古茶树的附近包了一座小山头,养了二百多只羊。 这一片的寻常人家有想自己养几只小羊羔的,有的就会去李老头他们家抱。 这李老头家条件非常不错,但自古以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的好,便也有的不好。 这李老头有个小儿子,叫李丰,高中那会儿跟人打架,脑部受了伤,之后就落下了癫痫,又因为癫痫症状不轻,严重影响了日常生活,几年时间里,李丰过得分外痛苦又颓然,后来他坚持要进行开颅,家里人拗不过,同意了。三年前,开颅手术做完,李丰癫痫发作的次数减少了,但因为开颅手术本就存在极大的风险,他大脑里的神经组织受到了一定的牵拉和损伤,他的智力、记忆力大不如前,甚至影响了语言功能,说话时口齿也有点含混不清。 李老头有三个女儿,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李丰快三十岁了,就因为这么个毛病,即便家里条件不错,可也还没找到合适的老婆。 李老头家毕竟是这一带有钱的大户,儿子虽不是顶顶健康,有些缺陷,但也有胳膊有腿的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他们还庆幸过,李丰手术后脑子变木了些,要是和以前那样活络,李丰估计还会因为自尊心受不了寻死觅活。 也正是他们自觉家里条件不错,李丰也没差到完全无法令人接受的程度,所以他们在给李丰找老婆这件事上,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的,起码憨憨傻傻的,缺胳膊断腿的,他们就不会接受。可以学历差点,样貌差点,也可以脾气差点,但好歹得是个脑子没病、四肢健全的人。 倪雀自然是听说过李老头家里的这些事的,但她揣着一千块钱现金,走过一条又一条雨后泥泞的小径,去往云水寨的这一路,压根儿就不会去想这些。 这些是别人的家务事,是在这小地方生活着的碎嘴子们茶前饭后爱唠的闲话,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想的只有,期末考就要到了,不知道这次她能不能冲一波前三,一中优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两年她也是铆足了劲在追赶,好的时候,能维持在前五,差一点,能掉到十几名。 可她还想要变得更好一些。 然而她没料到,她现在走着的,是一条差点葬送掉她前程的路,而路的尽头,是一个由她的亲人,亲手为她挖下的坑。 第92章 被关 照理说,倪雀去李老头家抱羊,应该去他家承包的那座小山头山脚下的羊场。老太太却让她直接去李老头家,说已经打好招呼了,对方会提前让人把小羊羔抱到家里后院,能省她好一段脚程。 这也正常,养羊无外乎就是为了卖了赚钱,李老头家也招了那么多员工,员工赶着羊多送上一段路,估计也便于羊更好更快地卖出去。现在不少人家买羊,还让养殖户安排人送到家里呢。 到了李老头家,倪雀说明来意,想的是交钱拿货后就走人,结果对方说那小羊羔还在送来的路上,需要她等上一阵。 说这话的是李老头的老婆,李老头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李老头那小儿子的亲妈,不过如今也是过了花甲的年纪了,人看着挺慈和的,就是一直盯着倪雀打量。 倪雀被盯得不太自在,视线转了转,发现盯着她的何止是李老头的老婆,李老头,还有两个人,看着应该是李老头的两个女儿,也在盯着她看。 李老头家挺大的,又因为家和业一体,这家里经常有业务人员进出。由于来往人多,倪雀听说,李老头家常年都挺热闹的。 今天看着,除了这核心的这一家子外,倒也没其他人。哦,也不对,除开一个嫁到外地的女儿,他们家那小儿子也不在。 倪雀等着的这一阵,觉得氛围有几分奇怪,除了落在她身上的让她不太舒服的目光外,这家人一水儿都在这客厅里坐着,时不时地抛话头出来跟她聊天。 问她学习情况,问她未来打算。 倪雀和他们根本算不上熟,这种围着她闲谈问话的场面,让她感到实在不舒服,她委婉地打断了话茬儿:“不好意思,能帮忙问下羊到了么?现在不早了,一会儿天黑了回去不好走路。” 对方才反应过来似的,说应该到了,然后引着她去后院。 走至半道,出来个用人,撞了倪雀一下,对方忙道歉,倪雀说没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0章 出了屋,发现外头又下雨了,倪雀站在廊檐下,从这儿能看见远处绵延的青山。 院子周遭围了一圈栅栏,规划有致的院内,绿植花卉、水果蔬菜,琳琳琅琅,满目都是。 雨淅沥沥下着,隐有要下大的征兆,李老头的家人又把她带进院子里的一间招待室。 倒是还没见着羊。 倪雀问羊还有多久到,李老头老婆说快了。 倪雀困顿间,只听得招待室的门被合上,倪雀蓦一扭头,见那李老头老婆出去了。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也决定出去,淋点雨就淋点雨吧,待在她密闭的空间里让她莫名感到不安,她走到门边,手握上把手,一拧,把手纹丝不动。 她一愣,再一拧,依旧毫无动静。 疑问不解涌至高点,倪雀拍了拍门:“开下门,门是坏……” “了么”俩字还没出口,倪雀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相隔一扇门的门外响起:“丫头,老李兄他儿子李丰也在你这屋里,你俩聊聊呗。” “……” 明明是细雨天气,倪雀仿佛听见一道雷横劈在自己头顶。 大脑轰地一下响,因难以置信,闪过一片雪花似的白。 倪保昌还在门外道:“李丰这人我提前替你看过了,我花了心思、合着你心意给你挑的,你不是想上学么,跟他们家订了亲,你之后想怎么读怎么读,生了孩子,你以后要想出国去读书,他们也愿意花钱供你。这些我都给你谈好了。” 倪雀下意识地扭动门把手,拍门:“爸爸……” 李老头老婆这时接话了:“倪雀丫头,你爸爸收了我们十万彩礼定金。你和我儿子的事要是能成,彩礼的尾金还有不止十万,我们还会给你爸爸在自家厂子里匀个好职位,你读书的事,就更不是问题了,我们也乐得有个会读书的儿媳妇。” 倪雀在疯狂拍着门的同时,听完了这段话。 听完后她反倒冷静了下来。 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要报警。 手一摸口袋,空空如也,又去摸另一只口袋,里面只有孙国香给她的一千块现金。 倪雀猛然反应过来。 刚才往院子来的路上,一个用人撞了她一下。 她的手机应该是那个时候被顺走了。 一股凉意骤然从脚底板蹿了上来,倪雀再次用力拍起了门,她惊惶地喊倪保昌,喊李老头的家人,一开始是恳求的姿态和口吻,因着被忽视,后来变成了硬气的威胁。 但是门外的人并不搭理她,他们极为泰然地在谈论着这场交易,仿佛她不是个人,而是个货物。 倪雀手拍得通红,喊声也大,但她失控的举动并没有引来任何动容。 外头,倪保昌似乎凑近了倪雀眼前这扇门,声音近了许多,他说:“丫头,这屋子我给你踩过点,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之后一日三餐有人专门给你送,吃喝拉撒你全能在里头解决了。” “学校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请个假。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这事,觉得能成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当然了,你要说你现在就想通了,或者过个三两天就想通了,那我肯定不信,这种算盘你就别打了,反正这个过程必须是要有的,不然我这也不能放心。” 听到这儿,倪雀明白了。 他们这场交易的第一步,是禁锢她的人身自由。 倪雀停止了一切徒劳的举动,安静了下来。 门外,那李老头的老婆又说话了:“倪雀丫头,让你在这待着,不是我们愿意的,是你爸他收完了钱,才说你可能不同意,让退钱他也不退。事情到这一步了,没法,就得往下走。” “不过吧,咱们这一片,你应该也知道,老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份量还是很重的。我儿子虽然有些缺陷,但也不是个会拖累人的,你嫁过来,不会吃亏。我们家更是不会亏待你,你好好想想,啊。” 听出来对方在这件事里也有被动的一面,倪雀心想或许有转机也说不定,于是立马回道:“婶,我爸拿你们家的十万块,我让他还你,他不还,我还。你们放我出去。” 倪保昌呿了声,对李老头老婆说:“你听她说,她哪能有十万块。” 倪雀飞快接道:“我有,有好心人资助我上学,生活费我都攒着了,我可以拿出来。” 李老头老婆似乎因此犹疑起来。 倪雀乘势又表明了自己对这件事的不知情、拒绝,绝不妥协,并说这件事已经触碰到了法律的界限,再继续下去她一定会替自己维权。 倪雀身处的这间屋子极为隔音,她字字铿锵说着话的时候,倪保昌拉着李老头老婆往外退了好一截距离。 倪保昌说:“王姐,你不会听这丫头几句话这事就打算这么算了吧。你们家缺的是十万块钱吗,你这两年火急火燎要给李丰找老婆,不就是想赶在李丰三十岁之前把这事定下来吗?毕竟过了三十李丰这情况更不好找,现在好不容易机会上门,你还犹犹豫豫的,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彩礼是我收的,女儿是我送的。你们家什么事都不会有。我是她亲爹,我能有事么,我也肯定不会有。只要我没事,你们就不会有事,你就把心往肚子里揣吧。”倪保昌极为不忿地哼了声,“这丫头片子上学别的没学到,尽学着怎么吓唬人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1章 李老头老婆闻言又坚定了些,这时李老头过来了,听到倪保昌这么一番话,把他老婆往厅内的方向带:“别管她,妇人之仁。就这么着吧,倪雀我们又不会虐待她,关一关,磨一磨性子,之后什么都就顺理成章了。” 距离拉远,又有隔音,他们说的话倪雀听得并不太清楚了,但她能感觉到,只靠自己一张嘴,是无法轻易改变眼下的情形的。 最后她只是隔着门,徒劳却坚决地说:“这事我不可能答应,你们就算一直关着我,也关不出你们要的结果!” 然而外面回应她的,只有微弱的、渐远的脚步声。 他们走后,倪雀怔愣着在原地站了许久。 在极度的不可思议之后,她又觉得好像也不足为怪。 这是倪保昌能做得出来的事。 在维持了两年勉强的平衡后,相持的局面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一直以来,她对准着的靶心都是倪保昌的粗野、暴力,突然有一天,他耍起了阴谋,她就浑然未觉地掉进了坑里。 是她掉以轻心了。 倪雀蹲了下来,平复了心中所有波澜的情绪。 她忽然想到,刚才倪保昌说,李丰也在这屋里。 倪雀又站起身来,往里走去,走过一个拐角,更是将这屋子的全部摆设尽收眼底。 这小黑屋没有窗户,从里面的布置来看,倒像是一间主卧,有个隔出来的独立卫生间,有床,有柜子,有桌椅。 除此之外,这屋里还有补光灯,墙上还贴满了黑漆漆的隔音棉,倪雀想,这小黑屋在这之前,十有八九是他们员工工作的一个直播间。因着自己这事,临时做了些调整,干脆改成了关人的囚禁室了。 此时此刻,李丰就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里,头戴耳机对着电脑在打游戏。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知道他是根本没听到,还是压根儿不在意。 最好是不在意。 手机被顺走了,人又被关在这里。可想而知,这里最大程度地切断了倪雀与外界联系的介质。 那李丰在玩的,肯定也是单机游戏,不用联网的。 倪雀自然是不会主动去理会对方的。 她搬了个椅子,回到门边坐下。 一直到第二天,倪雀和李丰虽然待在同一个屋子里,但两人互不干扰,倪雀平稳度过。 又过一天,李丰从自我沉浸中短暂地抽离了一会儿,蹲到了倪雀面前,盯着她直打量。 他外表看起来并不憨傻,但面上有种一成不变的无悲无喜的木讷。 倪雀紧绷又警惕地回视着他。 他很快又起身去打游戏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如倪保昌所说,一日三餐定时有人从小窗口里送进来,饭菜很丰盛。倪雀一开始并不打算吃,也怀疑过这饭菜里会不会掺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但两顿下来,看李丰吃得大快朵颐,她也就不再搞绝食那套了。李丰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 在这屋子里关着,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要应付什么突发情况,她现在睡不好,不能再吃不好。只有保持气力,她才能紧扒着深渊的边缘不让自己往下坠。 屋里的钟时针走过一圈又一圈,屋里的灯以李丰的作息为周期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倪雀守着门边的一小片地,在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的煎熬里,熬到了第七天。 这天出现了变数。 李丰睡前,牛奶被人从小窗口里送了进来,那是李丰每天都要喝的,倪雀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现在有人来送饭,倪雀不会再着急地对着小窗口一通密集输出了,起先她还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放狠话威胁,后来发现送饭的人完全不为所动后,她就放弃了。 她不是没想过用一些极端的方式打破或结束这荒唐的局面,但她很爱自己,也很爱那个,她憧憬的,尚且还没抵达的未来,她害怕极端的方式走向极端的结局,所以她只能保守地维持着僵局。 她不是坐以待毙,她只是想在自己的不可动摇下,等一个一定会到来的收尾。 倪雀是在半夜,阖眼轻寐中闻到浓重的酒气的。 她睁开眼,屋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她来不及想更多,李丰就已经压向了她。 倪雀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 李丰一手扣着她的脖子,一手撕扯她的衣服,在她身上胡乱动作。 倪雀叫喊着,疯狂反抗。 惊慌过后,她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江既迟送给她的跆拳道卡,一百次课时她已经上完了大半,她是道馆里最优秀的学员,她拥有足够自保的防御技能。 因此,在短暂的没有章法的抵抗后,倪雀已经能够凭借跆拳道所学保护自己。 一时间,李丰并没有占到上风。 但李丰毕竟是个男人,他占据着体型和力量上的优势,醉酒又让他变得野蛮粗横。 倪雀一点也不轻松,她很累,很痛,也很清醒。 在李丰恼火地一巴掌抽在她脸上,直把她扇得差点摔倒,而李丰再次扑上来时,倪雀随手抓了个东西,不轻,应该是架着补光灯的三脚架,她想也不想,狠狠地朝着李丰砸了过去。 黑暗中,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李丰趴在地上,痛苦地蜷了起来。 第93章 止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2章 倪雀打开了灯。 李丰蜷缩在地,手捂着耳朵痛苦难当。 倪雀在屋子里弄出巨大的动静,想叫人来,无果。 她又问李丰平时在这屋里时是怎么联系他父母的,这个问题她之前问过李丰,李丰没搭理她,眼下他这副样子,如果能联系的话,总不会再瞒。谁知道李丰竟是真的无法给出回答,他陷于不明的伤势中,捂耳又抱头,发出格外瘆人的“嘶呵嘶呵”声。 倪雀拿出了拆家的架势,她甚至觉得她弄出的声响加剧了李丰的痛苦,即便是这样,李家人也没出现。 把牛奶换成了酒,让今夜的一切脱缰发展,然后眼一闭耳一堵,事不关己,只等第二天验收成果。 既然这是他们的打算,那后果回头他们就自己担吧。 倪雀累了,不想管了,她身上青青紫紫的地方一大堆,挣扎反抗中被划伤的口子也不少,她折腾不动了。 第二天一早,小窗口从外被打开,送饭的来了。 这出荒唐事,迎来了一个惨烈的收尾。 李丰左耳受外力伤刺激,内耳毛细胞受损,又因救治不及时,彻底聋了。 李老头家里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正值壮年的儿子,被一个清清瘦瘦的十八岁小姑娘给打坏了。 这样的儿媳妇他们是不敢要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求倪保昌归还十万块彩礼定金,承担李丰的所有治疗费用,并再支付二十万的赔偿金。 倪保昌闻言,跟天塌了没什么两样,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冲撞着穿过几个人,扬手就往倪雀身上抽。 倪雀挨了一下后,躲过了,警察护了上来,呵斥倪保昌。 是的,倪雀在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报了警。 她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事无钜细地讲述了一遍。 因报警及时,小黑屋里一切痕迹都没来得及被李家人清理消除,警察得以顺利取证。 现在的情形是,倪雀要把倪保昌、孙国香,以及李老头一家都告了,她要起诉,李家人非法囚禁、强.奸未遂,倪保昌和孙国香暴力干涉婚姻自由,她不怕被非议,她现在一拳难敌四手,只有上到法庭,她才有求得一线公平的机会。 李家人很快就找了律师,对方拿着李丰的伤情鉴定结果,也要告,告倪雀故意伤害。 撇开赔偿不谈,非法囚禁、强.奸未遂、暴力干涉婚姻自由、故意伤害……这些罪名每一项情节都不轻,真上了法庭,三方不论是谁,都将胶着在这场诉讼里,谁也占不到绝对的便宜,这注定会是一场伤筋动骨的拉锯。 谁会全身而退,谁会进去踩缝纫机,谁也不知道,因为谁都有可能。 警察说明利弊后,给出的建议是最好私下和解。 李家人愤怒得无以复加,他们儿子本就不健全,现在聋了一只耳朵,雪上加霜,他们恨不得把倪雀也打成个聋子。但他们的律师给出的建议和警察一样,也是双方私下协调解决。 非法囚禁、强.奸未遂于李家人而言,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倪雀的“故意”伤害,却是出于自我防卫。 也是因为这点,倪雀坚持要告,自我防卫是她的保护伞,她不想让步。 但是所有人都劝她算了。 哪怕是那些站在她这边的,关心她、痛惜她的人,刘婶一家,学校老师,还有其他的乡里乡亲,他们都劝她退一步,劝她接受私下调解。 她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她还有一年就要高考,她有锦绣前程等在前方。把自己陷在一场没有百分百胜算的官司里,不值得,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败诉率,她也不能冒这个险。 一旦故意伤害,或者防卫过当的罪名扣下来,她的前途就毁了。 * “我不甘心,就去找了律师,律师给我的建议也是私下调解。”倪雀坐在沙发前软绒绒的地毯上,神色平平静静,语气也没太大起伏,只是她的手依然攥着那浅绿色皮面本子的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页脚,她看一眼江既迟,又垂下眼,说,“他说如果我不是个高中生,完全可以和他们死磕到底,但是我还在读书,高考也只剩不到一年,我耗不起。而且对方的非法囚禁和强.奸未遂,也是因为有倪保昌收礼、送人在前,我的胜算虽然更大,但并不绝对。” 倪雀顿了几秒,才接着往下:“最后我答应了,我和他们私下达成了和解,倪保昌归还他们十万彩礼定金,李丰耳聋被鉴定为重伤一级,加上治疗费用一起,我需要赔偿他们十六万。倪保昌拿到的彩礼钱已经花了一部分,我想这件事快点了了,所以在去年暑假,连带着倪保昌欠着的那一部分彩礼,全部还清了。” “你资助我的那些生活费,全都拿去赔偿了,一分不剩。”说到这儿,倪雀的声音变闷了几分,头低得更下了,“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江既迟蹙眉,手伸过去,捏着她下巴,令她抬起头来,动作却是轻柔的,“那些钱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怎么用都成。” “不是这个对不起。”倪雀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什么?” “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江既迟不假思索,微一扬眉:“那我原谅你了。” 倪雀微愣,唇角弯了弯。 她其实是想对江既迟笑一个的,但是那些泛着苦味的记忆刚刚从她脑海、口头过了一遭,那涩涩的味道尚且还萦绕着她,没有散去,那笑便也沾了几分苦。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3章 江既迟的心狠狠皱了一下。 他按上倪雀后脑勺,顺了把她的头发:“哭了么?” “嗯?” “很害怕吧,被关的时候。” “没有哭,”倪雀垂着眼,“害怕……是怕的吧,李丰被我伤到的那一刻,我很慌,我明明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那样。” “你没有做错。” 倪雀抬眼看他。 江既迟摸摸她的头:“你做得很好,你保护了自己。” 倪雀摇了摇头:“不是我保护了自己,是你保护了我。” “嗯?”他挑了下眉。 倪雀很板正地说:“是你送了我跆拳道卡,如果没有这个卡,我就不会去学跆拳道,我不去学跆拳道,就没有傍身之长,没有傍身之长,我……” 倪雀说着,顿了一下,她也不知道如果没有这傍身的技能,没有在和李丰男女力量悬殊的撕扯扭打中有幸占了上风,她会怎么样,她或许用极端的法子,侥幸地破了局,也或许极端的法子,带她走向了某种极端的结局。总之,如果这两个字后面,跟着无数种不幸的可能。 她略过这个假设的结果,继续说:“再后来,如果没有你资助的生活费拿去赔偿,即便是我不想对簿公堂,估计他们也不会罢休。” 她说着又笑了一下,很短暂,但那笑里终于不再是纯粹的苦,她说:“所以江既迟,是你保护了我啊,一直都是你。” 江既迟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倪雀说:“因为你,我才来到了这里。” 江既迟将她抱进怀里,搂紧了:“倪雀。” “嗯?” “倪保昌的事,以后交给我来解决,好么?” 倪雀没作声。 江既迟又道:“他要是再找你,你就告诉我,我会处理;他要是找上我呢,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一个大男人,还应付不了一个地痞无赖么。” “可是讲理的最怕遇上无赖啊,他要是缠上你……” 江既迟掐了她的腰一下,倪雀痒得一缩,话被打断,江既迟说:“你是不是把你男朋友想得太仁慈善良了。” “你不是吗?” “看对什么人了。”他侧头,吻了下倪雀的耳朵,说,“放心吧,他缠不上我。” 没听到倪雀说话,他反问:“不相信我?” 倪雀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江既迟又在她腰上轻轻一掐:“摇头是信还是不信?” 倪雀又是痒得缩了缩,笑:“信。” 江既迟亦是淡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 夜很深了,江既迟让倪雀去洗澡。 等倪雀进了浴室,他岔着腿、撑着头在沙发上坐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又在几个地方翻找了一通,找出烟和打火机,拿着上阳台去了。 夜色沉得厉害,天上无星无月,空气闷燥,今晚隐有一场雨要下。 江既迟将一支烟咬进嘴里,拇指一动,打火机蹿起一豆火,要拢至唇周点燃时,他又停了动作,把烟拿了下去,塞回烟盒里。 他忽然就想起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送倪雀回宿舍,走在阑大的樱花道上,当时也是聊到跆拳道,倪雀说这是她曾经傍身的技能,他隐约嗅到这背后有不好的故事,想让她展开讲讲,倪雀说不想聊,又说,她不喜欢聊家里,也不喜欢她的家里人。 而他对于她家里人的印象,只停留在一个欺软怕硬的家暴男父亲,一个自私市侩的刁滑老太太。 这也确实没错。 可如果不是倪雀今天讲出来,他根本就想像不到,倪雀会被自己的家里人那般算计,毫无情义,凶狠恶毒…… * 倪雀洗完澡又吹了头发出来,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张望着,喊道:“江既迟。” “江既迟?” 她声音小,江既迟没听到也正常,他估计是进哪个房间里了。 正合她意。 倪雀手里拿着两个衣架,衣架上挂着她刚换下来的用手搓洗了的内衣内裤,她直奔阳台。 阳台上晾衣杆的位置很高,从肉眼来看,她怕是踮脚也没法将衣服挂上去。 倪雀走近了,刚要找撑杆,就见阳台侧方的位置站着一道修长身影,衬衣西裤,瘦削挺拔。 阳台没开灯,客厅的灯光辐照过来,他匿在一片半昏半暗里。 倪雀愣在原地。 江既迟转过身来,目光从她的脸上,逐渐下移,落停在了她手指勾着的两个挂着薄薄白色布料的衣架上。 他挑了下眉。 倪雀被看得脸热,先一步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问完就看到他捏在指间的烟盒和打火机,脸上浮现疑惑。 “没抽,”江既迟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抬手举了下手里的东西,“站这儿吹吹风。” “有风吗?”这段时间又热又闷的,白天夜晚见不着几缕风。倪雀想着,抬头看了眼,衣杆上挂着的几件衣服,下摆确实在微微拂动。 江既迟答:“有,外面快要下雨了。” 说完,他走两步,在客厅和阳台交界处的置物柜上,拿了个遥控器,摁着。 晾衣杆缓缓下摇。 倪雀看着。 江既迟松手,晾衣杆停在一个比刚才低了几公分的位置。 倪雀赶忙上前,就要将内衣内裤挂上去,刚踮脚,那晾衣杆忽又上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4章 “……” 倪雀一呆,看向江既迟。 他正摁着遥控器。 见她又呆又羞的模样,江既迟弯唇一笑,低道:“不逗你了。” 晾衣杆再次下摇,倪雀生怕他又戏弄自己,在晾衣杆下降到一个自己堪堪能够到的位置时,立马踮脚将手里的内衣内裤挂了上去。 第94章 tt 内衣内裤挂完,倪雀仍是有些尴尬。 她转身就要回客厅,江既迟一把拉住她手腕,将她带了回来。 他微微俯身,视线和她齐平,明知故问:“脸怎么这么红?” 倪雀目光躲闪,左看看右看看,说:“可能是刚才的洗澡水比较热吧。” “是吗?”他勾住她一绺发梢,在指尖缠了缠,“这洗澡水水温还带这么强续航能力呢,你头发都吹完了,它还在发挥效应呢。” “……” 倪雀接不上这个段位的调侃,扭身就想走。 江既迟拉着她手腕的手没松开,顺着她就进了客厅。走到茶几边时,倪雀看了眼沙发上放着的,她从学校拎来的那个鼓囊囊的背包,停了下来,问江既迟:“那个……我睡哪儿啊?” 江既迟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过去,松开她手腕,走到沙发边,将那个背包拿起,又走回来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果然。 不是次卧。 也不是书房。 是他睡的那间主卧。 春节那会儿他生病,倪雀进去过的那间。 房间很大,布局时尚,色调简约却不冷淡。 倪雀看一眼那张摆在视觉中心的大床,深蓝色的床品平平整整地铺在那儿,像一片宁静的海。 倪雀目光不自在地撇开。 江既迟走到一面柜子前,横向推开,柜内空荡荡的,挂衣区、叠放区、小物件收纳区,以及柜子下方的抽屉区,各隔层区域划分鲜明,江既迟说:“我让人把这面柜子收拾出来了,东西放包里平时不好拿,拿出来放这儿吧。” “好的。”他说完,倪雀就走近他,去拿他手里的背包,一副现在就要开干的架势。 江既迟手一抬,把包放到了柜子最上层:“急什么。” 他视线扫过倪雀左手小臂。 那里先前被倪保昌用酒瓶砸肿了,敷过医用冰袋后,现在肿是消得差不多了,但那片青紫在嫩白的腕子上仍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今天很晚了,你胳膊上又有伤,过两天再捯饬。”他说着,双手搭在她肩上,领了她几步,将她按坐在床沿,“累一天了,你明天还得上班,早点休息。” 倪雀仰脸看着他,应了声“嗯”,应完就反应过来江既迟这话说的好像把她放在这儿就要走似的,她下意识地便抬手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要干吗去?” “嗯?”像是有些意外于她的举动,江既迟垂眸看了眼被她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抬眼时,眼里是盖不住的笑,“想让我也睡这儿?” “你……你不睡这儿吗?” 今天串进来倪保昌那么一个插曲,回来后,倪雀又跟自己坦白了许多过去的事情,还都不是什么好的经历。这么一通下来,倪雀身上心里都没了舒坦地儿。或许给她点单独的空间会更好一些,所以他原本是打算去睡次卧的。 江既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真想我在这儿睡啊?” 从刚才上阳台晾内衣内裤,到进卧室看到大床,再到现在,倪雀脸上的温度就没彻底降下去过。 虽然有几分淡淡的羞窘,倪雀还是十分坦诚地点了点头:“嗯。” 江既迟扬了扬眉。 和倪雀近距离地对视了一会儿,他站直身体:“行,听你的。” “……”这话说的,好像她多想和他一起睡似的。 江既迟见她眼神飘忽,更是忍不住想要逗她:“那我洗洗去。” “……” 倪雀看着他,他看着倪雀。 他倒退着往外走:“走了。” 倪雀抬头望天花板。 江既迟口吻越发暧昧:“等我啊。” 倪雀头抬得更高。 江既迟笑着出去了。 他一走,倪雀肩膀一松,人就瘫倒在了床上,将脸怼进了被单里。 就这么好一会儿,她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打开小红书,搜索:情侣第一次需要注意什么。 她好学地一条帖子一条帖子地看了起来。 十分钟后,江既迟擦着半干的头发走了进来。 彼时倪雀站在一个凳子上,正扒拉着刚才被江既迟放到柜子最高层的那个背包,听到他的脚步声,她跟受惊了似的,吓了一大跳,手上松了力道。原本半耷拉在柜子边缘靠她托举着的背包,顿时就往下掉。 倪雀反应飞快去接,接是接着了,但那背包是敞着的,大部分东西虽被倪雀连着包一把给薅住了,但被她从背包深处翻找出来的,刚拨弄到背包边缘的东西,哗哗一股脑往下掉。 江既迟本来想帮她接住包的,见她自己接怀里了,便止了动作,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那往下掉的东西上面。 瞥到个别字眼,他挑了下眉,头发也不擦了,蹲下身。 那小方块样式的,一盒盒的东西实在是太好辨认了,即便不凑近细看,那盒子上设计成超大号字体的“超薄”二字也实在太过醒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5章 江既迟一腿屈着,一腿膝盖着地,从地上捡起一盒,慢条斯理念道:“至感三合一,10只装。” 又拿起一盒,继续念道:“无储薄,零阻隔,更贴合。” 放下,再拿起一盒,慢悠悠道:“悍将,冰火一体。” 倪雀已经从凳子上下来了,她将背包往低层的柜子里一放,就去夺江既迟手里的东西:“你别念了。” 江既迟任她夺走,脸上是抑不住的意味深长的笑:“我都不知道你准备做得这么足呢。” 倪雀一盒盒地捡着地上的东西,头也没脸抬了:“我……我这是有备无患。” 上次五一去南城前,叶槐要送她小雨伞,她没收,倒是让室友们给她安利了一波,之后她就各种牌子、各个尺寸买了不少。 这次要搬来江既迟这儿住,在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想着,都要同居了,这种东西肯定是不能少,于是一股脑把之前买的都装包里带上了。 刚才在小红书上看帖子,每条帖子都提及了这一用品的重要性,她干脆就放下手机,搬了个凳子过来,准备都拿出来。她分明是想大大方方地面对这件事,听到江既迟进来的动静,莫名又窜出来几分偷鸡摸狗的羞躁,结果这一慌,直接在江既迟面前下套套雨了。 “的确,”江既迟挑眉,扫一眼地上的花花绿绿,谑道,“很有备无患。” 说完,他站起身,倚着一旁的柜子,抱胸看着她捡。 倪雀飞速捡完,抱了个满怀。 两人互相觎着,倪雀脸皮热乎乎的,她问:“我……我放哪儿啊?” 江既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能煎鸡蛋了。” “……” 他走到床边,坐下,拉开边上的床头柜。 倪雀会意,走过去,两手松开,揣着的一堆小方盒就咚咚咚地掉进了矮柜里。 做完这一切,倪雀又有些尴尬了。 外面响起了轻微的雷声,隐约听见雨滴敲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倪雀蹲在床边,仰头看着江既迟,尬兮兮地找话说:“下雨了。” “嗯。”他盯着她。 “好像还挺大。” “嗯。” “不知道会下多久。” 江既迟这下没再“嗯”了,手往她腋下一夹,将她整个提了起来。 “……” 一个天旋地转,倪雀从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中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他压在身下了。 “很想做?”江既迟看着她的眼睛,问。 倒也不是……只是按照流程,他们似乎也该到这一步了。 倪雀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说:“可以做。” 江既迟手探她的睡衣里:“你今晚都暗示到这个程度了,就算说不可以,我也不管你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外头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密实。 偶有闷雷响起,和着雨声,本该是足够有存在感的背景音,而女孩子细而轻的呜咽声,却盖住了一切。 江既迟一只手开拓着,一只手伸了出去,拉开床头柜,随手从里摸出一盒。 倪雀听到了撕包装的声音。 一阵窸窣后,没了动静,倪雀睁开眼去看。 视觉的冲击让她本能地、非礼勿视地闭上了眼。 闭了一小会儿,她又悄么叽儿地睁开一只眼,什么都还没看清呢,就听他微哑的声音传来:“倪雀,你买的什么尺寸,小了。” “……” 倪雀这下双眼都睁开了,有什么一下撞进她的视野里,她下意识就要撇开眼,被江既迟扣着下巴,轻轻掰了回来。 “躲什么,”他低声,“难道不该看清楚点,才知道买什么号么。” “我知道,”倪雀被他固定着脑袋,视线只能落定在某一处,“上次在南城我……我有帮过你的。” “知道你还买错。” “这是在去南城之前买的。” “嗯?”他凑近,鼻尖蹭蹭她的,嗓音慢慢的,带着浅浅一层笑意,“那么早就有这个觉悟了?” 倪雀挣了一下,倾身过去拉开床头柜:“还有别的尺寸的,换一个。” 江既迟挑了下眉:“这样。” 倪雀挑挑拣拣一阵,找到盒大号的,拿过来,问江既迟:“这个可以吗?” 江既迟扫一眼:“可以。” “那给。” 他两手往后一撑,不接。 “……” 倪雀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抬抬下巴示意:“你帮我戴。” “……” 江既迟好整以暇地等着。 两人几乎都没穿衣服,自己浑身上下也就胳膊上挂着件内衣,一直这样像什么样子,倪雀只好拆起包装来,终于拆完,她研究了一下,上前。 刚碰上,才套了个头,江既迟的声音慢悠悠自头顶传下来:“反了。” 倪雀脸更红,头更低,她褪下来一看,好像真的反了,于是换方向。 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江既迟吃不消她的慢动作,自己直接上手,推进最后一步。 窗外的雨似是下得更大了,瓢泼一般,雷声滚滚,还伴有闪电。 室内开着灯,很亮,将一切照得鲜明,闪电便也不显得突出。 室内还有更刺激人耳朵的声音,于是那轰隆隆的雷声,便也不那么分明了。 第95章 归零 第一次,女生容对方进来总是很难,男生进去后缴械总是很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6章 他俩没有什么意外地也遵循了这个规律。 所以就有了第二次。 这一次,倪雀还是很难,江既迟却像是进山洞捞着一本盖世武功秘籍当场读完并当场练就一身好武功的强者一样,他以极高的效率完成了现场升级。 深蓝色的床单是海,倪雀是海上一叶随着浪涛上下颠簸飘摇的小舟。 江既迟是翻涌的浪,也是摇桨的人。 窗外的雨声很久才歇,房间内的动静比雨声消停得更晚。 江既迟扣着倪雀的手,埋在她颈窝里等待最后时刻的过去,好半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撑起一点身体,缠绵地吻上倪雀的唇。 腕上坠着的无事牌一下一下地晃荡着,在倪雀的手腕上刮啊刮。 绵长的吻结束,江既迟握起倪雀左手小臂,那里青紫一片,他问:“刚才有弄疼这儿么?” 倪雀蔫答答地摇头:“没有,你都避开了。” “还行,看来也没有太失控。” “……” 倪雀心说好像是我每次都提醒得比较及时…… 但她现在嗓子有点累,不想说话,也就懒得纠正他了。 江既迟又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腕,不满地开口:“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手链?” 倪雀动了动唇,还没回答,江既迟拨了拨自己腕间的那枚无事牌:“你要是不戴呢,那我也把这个摘下来好了。” 他作势要摘,倪雀一把攥住无事牌。 江既迟看向她。 倪雀说:“我戴。”她手抓上江既迟的手腕,轻轻摇了摇,“我想先洗个澡,洗完澡就戴,可以吗?” “手链你带来了?” “嗯,在包里。” 江既迟唇角一提,起身下床,他俯下身来,倪雀双手勾住他脖子,他一手托她的背,一手绕过她膝下,将她打横抱起。 往浴室走的路上,他贴在她耳边:“我们倪雀连男人都打得过,怎么现在这么柔弱呢。” “我才不想和男的打架,”倪雀忽视他话里的调侃,“太难看了,那个画面肯定很丑陋。” “不想和男人打架,那想和男人干什么?”江既迟喜欢看倪雀被他逗得窘乎乎的样子,他继续侃,“想我们刚才那样?” “……”倪雀的脸皮果然又红了。 江既迟还嫌不够:“刚才那画面丑还是美?” 倪雀硬着头皮道:“我又看不到。” “你不是能看到我?” “……” “嗯?美还是丑?” “能不能跳过这个话题?”倪雀头皮都麻了。 “不能。”到了浴室,江既迟把倪雀放下,直接打开淋浴头,打算给彼此简单冲洗一下,水流落下,他说,“我听说呢,情侣之间,事后交流很重要,不然容易影响感情。” “怎么会影响感情。” “万一你对我不满呢。” 倪雀任由他给自己身上抹沐浴液,咕哝:“没有不满。” “那就是很满意?” “……” 倪雀打算蒙混过关:“我好困。” “回答我的问题。” 倪雀又决定速度翻篇:“满意。” “上一个问题。” “上一个……” “美还是丑的那个。”江既迟提醒道,提醒完又自我纠正,“这么说貌似不对,你只能看到我,应该是帅不帅。” 倪雀觉得他有些幼稚了:“这种时候怎么会帅啊。” 说完又担心他以为自己是说他不好看的意思,又立马补道:“也不是不帅。” “那是什么?” 倪雀心下一横,豁出去了:“性感。” 江既迟擦抹身体的手一顿,随即笑起来,身上的泡沫水渍都轻颤着往下落。 倪雀尴尬:“你……笑什么?” “笑你害羞又直白。”他伸手,掐她的脸,“真好玩儿。” “……” 冲洗干净彼此身上的泡沫后,江既迟用浴巾将人一裹,抱着往房间走,路上,他问怀里的人:“想听听我眼中的你么?” 倪雀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都是好话。” 倪雀顿时又有点动摇。 江既迟凑到她耳边:“皱眉闭眼小声哼哼,这三件套真漂亮,我很喜欢。” 倪雀惊讶于他把这么暧昧的话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讶然过后,脑子里全是先前卧室里的旖旎场景,她抱着江既迟脖子的手一下收紧,红扑扑的脸直接埋进了他的胸膛。 回到卧室后,根据倪雀的提示,江既迟从她的背包里翻出来那条在南城时送她的手链。 江既迟给她戴上。 铂金的展翅小鸟,别致秀美又栩栩如生,像是随时要从腕上飞出去似的。 江既迟从身后抱住倪雀,握住她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无事牌和小飞鸟轻轻碰在一起,金与银交叠,像暗夜里皎白的月亮,追上了白日里耀眼的太阳。 夜里睡得太晚,阖眼没个把小时,两人就被生物钟双双叫醒。 江既迟还好,醒来之后就盯着倪雀的睡颜看。至于倪雀,虽是被生物钟惯性唤醒了,但眼睛很快又睁不开了,身体跟黏在了床上一样,完全没了平时一睁眼就立刻下床的那股子利索劲儿,唯有意志力拉拽着她,让她不敢彻底放纵自己睡死过去,只能勉强维持在一个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7章 就这样五分钟过去了,倪雀强行睁眼,撑起身体就要起床,结果眼刚一睁开,江既迟就把她摁了回去,吻很快落了下来。 亲了半天也不见结束,唇瓣稍稍分离的间隙,倪雀说:“我要起来上班啦。” 江既迟不管:“我帮你请假。” 这话直把倪雀给吓醒了。 这不得暴露关系么,她伸手推江既迟的胸膛:“不要,我才实习没多久,这就请假会被开的。” “谁敢开。” 倪雀抵着他:“起来啦。” 江既迟结束了贴在她下巴上的吻,但人没退开,将她抱住了,清早微哑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怨气:“想做。” “……” “今天要是周末就好了。” 倪雀心说她也希望今天是周末,这样她就能继续睡觉了。 却听江既迟接着道:“是周末的话,这一天都不下床了。” “……” 他的不下床,和倪雀的不想下床,是两个概念。 倪雀摸摸他的背,干巴巴地安抚:“周末也快到了。” “今天才周四。” “那后天不就是了。” 江既迟低低地叹了声:“还有好久。” “……” 两人在床上又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起床了。 倪雀不用说,她作为入职不久的实习生,自然是非必要不请假。而江既迟,昨天刚从南城赶回来,工作上的事也有着急要推进的。 早餐是来不及在家里做了,他们决定到了公司后在附近买个麦当劳什么的填肚子。 出门前,倪雀看到自己昨晚遗留在沙发上的那本债务小本子,脚步一拐,走了过去。 江既迟在玄关处穿鞋,见倪雀半道拐去客厅,喊了她一声。 倪雀走到沙发边,拿起那本本子,同时应他:“来啦。” 昨天比完赛后,一连串的高能事件,让倪雀都没顾得上问江既迟这次出差情况如何。 上了车,她问他出差顺利吗,江既迟拨着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说:“和普慈谈下来了,这两天把合同细节磨完,材料这个月就会到位。” “那今年技术一部的重点就是集成一代脑机接口了?” “嗯。方案规划、论证反反覆覆折腾了两年多,之前都是电脑模拟,现在终于可以落到实处。我们前期工作做得足,眼下进入组装阶段虽然免不了各种纠错排障,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之后就是在集成过程中完善、强化,能轻松一些。” “你要亲自盯着吧?” “不然呢?”江既迟偏头瞥她一眼,“我可是技术入股占了大头。” “资金也没少砸吧。”倪雀说。 江既迟微一扬眉:“这怎么说?” 倪雀有理有据:“从我刚认识你开始,你就是个氪金大户的形象。” 江既迟想到她那本债务本子上的内容,颇有几分记仇道:“就因为我给你付个卷子钱、送个u盘、买个药什么的?” “你还给学校捐实验器材,还资助我。”倪雀忽略他语气里的怨念,进行强有力的补充。 “那都是小钱,”江既迟笑,“长空这种性质的公司,丁点资金可开不起来。” “那你们不还是开起来了?” “孟总是冤大头。” “我听可璇姐说,孟总家里一开始不支持来着。” “嗯,后来妥协了,不仅妥协了,还提供了小金库。” 倪雀想到孟总的家里人原本是想让孟总走仕途的,不禁感叹:“原来孟家人不仅有权还有钱啊。” “怎么,想找个有权又有钱的?” 倪雀也是对江既迟的脑回路有些无语:“没有。” “没有最好,我还以为你睡了我,这就要始乱终弃了呢。” “……” 到了公司,倪雀又开启了打工人忙碌的一天。也就中午吃饭时,和江既迟互发了几条消息,其他时候,两人都各忙各的。 临近下班的点,倪雀有一份医疗健康咨询平台的语音数据要进行频谱分析和噪声估计,这是潘组长最近刚教她的内容,她还不太熟悉,做得有点慢,又因为明天必须交给潘组长完成后续的降噪处理,所以她今天必须得弄完。 倪雀想了想,给江既迟发了条微信,说今天要加班,要加多久不确定,要是他忙完了可以先回,不用等她。 大概是江既迟也在忙,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她:【不巧,我也加班】 后面还有两条。 一条是:【忙完发消息】 另一条是:【不管谁先忙完,另一个都等着】 倪雀看到消息,忍不住笑起来,回复:【好的江总】 这一忙就忙到了八点半,距离下班点都过去俩小时了。倪雀看了看手机,江既迟没有发消息来。 她敲了条微信发过去:【我完事啦】 消息发完,倪雀收拾了下东西,翻着包包的时候,看到了早上出门前放进来的那本债务本子。 她拿了出来。 里面的内容她早已滚瓜烂熟。 这会儿看到本子,又想起了昨晚在客厅里,和江既迟坦白过去经历时的画面。 倪雀拨开磁扣,翻了翻,在看到写有内容的最后一页时,蓦地一愣。 这一页的末端,添了字样。 字迹很熟悉。 潇洒大气,遒劲有力,笔尖滑过之处,纸张微微凹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8章 【滴——已归零 江既迟】 甚至,在他的落款处,还盖了个红手印。 第96章 aria 倪雀思来想去,觉得这两行字应该是昨天她去洗澡时江既迟写下的。 没想到他还给盖了手印。 好正式。 倪雀对着这一页拍了张照,给江既迟发过去,附言:【江总大方,谢谢江总】 五分钟后,江既迟回了她消息:【不客气,回家肉偿】 “……” 倪雀脸上温度又开始走高,接着又收到一条:【上来】 上去? 去哪儿? 他办公室吗? 江既迟的办公室比她这儿高两个楼层。 倪雀回:【干吗】 江既迟:【吃饭】 倪雀下意识环顾四周,办公室里还有个别工位有人在加班,倪雀敲字回复:【不好吧,公司还有人呢】 江既迟:【我这层没人了】 倪雀还没去过江既迟办公室,顿时有些心痒痒,于是回:【好哦,那我上去】 江既迟回复她办公室方位的提示:【东边尽头】 倪雀坐电梯来到江既迟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这一层没有员工办公区,一上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偌大一个会客大厅,南边有个产品展示区,东南角有间会议室,其他几面,则是几位高层的办公室。 倪雀往江既迟办公室的方向走。 他的办公室门口立着个近乎齐人高的机器人,黑白色调,憨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 倪雀一走近,那机器人就问:“hello,may i please have your name?(您好,请问怎么称呼您)” 是女声。 倪雀稍愣过后,接道:“my name is nique。(我叫倪雀)” 机器人:“ms.ni,nice to meet you,my name is aria。(倪雀,很高兴见到你,我叫阿丽亚)” 倪雀又说:“nice to meet you too ,aria,i’m here to see pres.jiang。(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阿丽亚,我来找江总)” “ok,wait a moment,piease,i well call pres.jiang for you through the internal line。(好的,请稍等,我为您内线呼叫江总)” aria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从里打开了,江既迟出现在门口,他微微挑眉:“在这儿练口语呢。” aria几乎是立刻就感知到了江既迟的出现,对倪雀道:“ms.ni,this is pres.jiang。(倪女士,这就是江总)” 倪雀忙对她说:“i know,i know,thank you。(我知道我知道,谢谢)” 江既迟一把拉住倪雀手腕,将她拉进去了。 倪雀被他拉着往里走,忍不住回头看aria:“她好有气质啊。” 江既迟不置可否:“aria是个明星机器人,还接受过不少科技达人的采访。” “这么厉害?” 江既迟“嗯”了声,在办公室的休息区坐下,打开茶几上放着的保温饭盒。 倪雀也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又是你那个御用厨子做的吗?” “御用?”江既迟侧头看她一眼,淡笑,“这么说也没错。” 两人边吃边聊。 江既迟问:“今天上班身体有不舒服么?” 倪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茫然半刻后,想到昨晚的事,瞬间了然,脸微红:“没有。” 她忙转移话题:“对了,aria怎么是说英文啊?” 江既迟看着她脸上浮起的红晕,唇角微勾,答:“之前有记者来长空参观,测试了一下aria的语言功能,当时切换了英文后就没再调回来。” “这样啊。”倪雀点点头。 江既迟又问起她白天工作如何,有没有遇到困难,倪雀说目前都挺好的,工作上,和同事相处上,都没什么问题,末了,又反过来问江既迟今天的工作,和普慈合同磨得怎么样啊,技术一部的脑机接口现在具体什么进展呀。 江既迟见她对一部的脑机接口项目挺感兴趣,就问:“想去实验室看看么?” 倪雀眼睛一亮:“可以去吗?不是说涉及保密吗?” 江既迟说:“保密部分主要是算法和模型,还有一些脑电信号的实验数据,你不参与进项目里,只粗略地参观下实验室,也看不到那些,所以没关系。” 倪雀立马道:“那我去!” “行,带你去。”江既迟笑笑,盖上饭盒,抬眼时见倪雀嘴角粘了粒米,伸手用拇指粘过来,送到自己嘴里。 倪雀见状:“……” 江既迟挑眉:“怎么,不能吃?” 倪雀悻悻,视线撇开:“我没说不可以。” 出办公室时,倪雀兴之所起,问门口的aria:“helloaria,what do you think of pres.jiang?(你好阿丽亚,你怎么看江总)” “pres.jiang?he is my creator,he is like a father for me。(江总吗?江总是我创造者,对我而言他像是父亲)” “creator?father?(创造者?父亲?)” “yeah。(是的)” 倪雀又问:“why did he create you?(他为什么创造了你)” aria微微顿了顿,说:“he hopes that i can talk to people naturally。so he hopes that when i communicate with you, it feels like talking to a real person。(他希望我能够自然地和人交谈,所以他希望我和你交流时,感谢像是在和一个真人对话)” 倪雀还沉浸在这段对话里,aria自行发挥地问了句:“by the way,do you think pres.jiang is handsome?(对了顺便问一句,你觉得江总帅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9章 倪雀愣了下,发出轻轻地“啊”的一声,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看向江既迟,他也朝她看过来,微一挑眉。 倪雀转回脸去,谑笑着问aria:“what do you think?(你觉得呢)” aria眨了眨大眼睛:“i think jiang is always the most handsome man in the world。(我认为江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倪雀歪头看一眼江既迟,笑弯了眼:“i can't agree more。(我不能更认同了)” 倪雀刚说完,肩膀上搭上来一只温热的手,下一秒,眼前覆下一道阴影,嘴唇被人轻轻碰了下。 倪雀吓一跳。 这可是在公司。 她甚至都来不及瞪江既迟一眼,就听aria原本平缓的声调都扬了几度:“oh,ms.ni,you're jiang's girlfriend。(哇哦,倪女士,你是江的女朋友)” 倪雀:“……” 江既迟转头对aria说:“next time she comes here, you just let her in。(下次她再过来,你直接放行)” aria转了转脑袋,俏皮道:“no problem。(没问题)” * 和aria说了再见后,江既迟带着倪雀去了技术一部专属的实验室。 出了电梯间,是一条雪白的长廊,长廊两侧的墙上挂了不少脑神经技术领域的成果展示图,各种神经网络结构,那些图一眼看过去,都很抽像,一路走,倪雀一路问,江既迟一路答。 进入腹地,是十分宽敞、明亮的布局,实验室里还有一些人在加班,见到江既迟领了个小姑娘过来,纷纷抬眼投来视线,瞥过一眼后,又各自低眼干活,倒是没有好奇心特旺盛到目光追着不放的,更没有因此交头接耳的。 江既迟带着倪雀在里面绕了一圈,挨个给她介绍,实验操作区、信号处理与数据分析区、脑成像区、样品制备和储存区等等,在经过一处隔间时,倪雀指着里头问:“那个笼子,是要用来关动物的吗?” “嗯,”江既迟答,“等我们的一代侵入式bci集成并通过药监局审查后,会先在动物身上开展实验,到时候要买猴子。” “那猴子会有风险吗?” “任何实验都无法确保百分之百的安全,我们唯一能保证的是,一切都会在符合伦理道德和科学规范的前提下进行,最大可能地保护动物的权益。” 倪雀点点头:“我懂了。” 江既迟看一眼周围,见没人看向他们,摸了摸倪雀的头,又道:“其实,现在国内外市场上,非侵入式bci,半侵入式bci,都取得了不少成果,也不乏应用于临床的成功案例。” “长空一开始想过,就做半侵入式,把半侵入式往深了做,这样能尽可能地减少手术给人体带来的风险,后来我们自己推翻了自己。大脑这项器官太复杂了,隔着颅骨和头皮,以现在的技术,无法绝对纯净地提取精准的神经信号。不过,更重要的是,那些残障人士、脑病患者,他们很难,多数人过得很痛苦,等不起你在那隔靴搔痒。高风险伴随着高收益,只有敢往险峰上攀,才有可能摘到那朵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救命花。” 江既迟说到这里,有微微的失神。 倪雀知道,他想起了江耀诚。 当初他选择这行,不就是为了给江耀诚摘花么? 他用那摘花途中,拾得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诱哄着江耀诚去期待摘花尽头最好的风景。 只是,不知道江耀诚还等不等得起。 倪雀伸手,握了握江既迟的手。 江既迟反捏了捏她的手心,似乎消化了些什么,再开口时,眉眼间染上几分锐气:“当然了,撇开个人私心,从宏观来说,脑机接口本身就是一个存在巨大发展潜力的新兴领域,谁能掌握它的核心技术和专利,谁就能在未来市场竞争中获得优势,这不仅仅是企业之间的角逐,更事关国与国之间的战略布局。” 倪雀听得很认真,那沉浸的小表情,看起来像是颇为受教,江既迟好笑地戳了戳她额头:“这位同学,下课了。” 倪雀回过神,摸摸脑门,露齿笑:“江老师讲得真好。” “这么憨呢,”江既迟也笑,朝一边侧了侧下巴,“侵入式bci还没有,非侵入式的这实验室里倒是有,要不要戴上玩玩?” “可以吗?”倪雀眼睛亮晶晶的。 “不可以我还问你?”他并着五指,轻推了下她脑门,“傻。” 第97章 书房 江既迟给倪雀戴的是个脑电帽,上面布满了许多小小的感应器,还有连接着电极的导线,以及放大脑电信号的放大器、去除噪声干扰的滤波器等部件,部件虽多,帽子却很轻便,没有明显的沉重感。 倪雀戴上后,江既迟给电极涂上导电膏,打开帽子的wi-fi,和电脑连上。 随着导电膏涂完,电脑上每个电极通道的阻值都降到了合格范围,这个时候脑电帽就可以采集大脑皮层的信号了。 倪雀在江既迟的提示下,做了咬牙、眨眼的动作,电脑上显示出完全不同的波形图,波峰波谷形状相去甚远,眨眼波幅小,咬牙波幅大。 接着江既迟又给她戴上了机械手套,并连接上脑电帽。 倪雀看着手上戴着的手套,很有漫威电影里的英雄特有的那种风格,酷炫前卫。 “真酷。”她说。 江既迟放了一只杯子在她面前的桌上,在她侧边蹲下,说:“集中精力,想像自己要抓住这只杯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0章 倪雀“嗯”了声,点点头,看着眼前的杯子。她的目光很专注,显然投入到了江既迟的这道指令中。 然而机械手套手指蜷了蜷,整只手微微挪动了下,却离完成抓住杯子这个动作还早得很。 江既迟在一旁低声道:“你脑海中不只是想‘我要抓住这只杯子’这句话,你要尽可能生动地想像整个动作、整个场景,手挪动,手指弯曲,角度、力度,脑中的画面越细腻越好。” 倪雀没说话,她听进去了,按照江既迟的提示,认真地继续。 反覆数次后,机械手套终于贴近杯子,五指微张,弯出合适的弧度,将杯子抓握在了手里。 倪雀激动地看江既迟:“它做到啦!” “嗯,它需要持续的运动想像,建立思维和动作的关联,这样控制的速度和精度才会提高。”江既迟也看着她,“但它毕竟是非侵入式,采集到的脑电信号还是弱,以目前的技术,再精细的动作,比如拿起杯子送到嘴边喝水,这就做不到了。” 江既迟话音刚落,倪雀戴着机械手套的那只手,忽然摸了摸他的下巴。 江既迟微愣,挑眉道:“这是你的手指使的,还是你的脑子指使的?” 倪雀马上说:“脑子指使的!” “一步到位啊。” “嗯嗯!” 脑控室里没人,江既迟也抬手,挠挠她下巴:“我们小倪雀真厉害。” 又过了一天,周末,倪雀陪江既迟去康复医院看江耀诚。 江耀诚还是老样子,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骨瘦如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是无悲无喜。 但当他佩戴的脑电系统一开启,那块立于床边的显示屏,就能捕捉到他脑内、心里骇浪滔天的悲伤。 不过,倪雀每次过来,江耀诚极端的情绪都会有所收敛,可能是有意的,也可能是倪雀柔和安定的气质,让江耀诚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未来安然平和的生活,所以他潜意识里也跟着宁静了许多。 他们陪江耀诚待了一整日,晚上吃完饭才从医院回来。江既迟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要进书房忙一阵。倪雀没进过他的书房,所以在他进去的时候,倪雀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多逗留了几秒。 她那巴巴的眼神被江既迟抓了个正着,江既迟握着门把手的手停下,对她道:“过来。” “干吗?”倪雀朝他走近。 到跟前了,江既迟将她的手一捉,把半开的门推开,拉着倪雀进去了。 倪雀的视线还来不及完成书房一圈游,身体忽然悬高,她“啊”地一声,是江既迟圈着她的腿,将她抱了起来,或者说是扛,她的胸口抵着他的肩,小半个身体都越过他的肩膀倾向他的后方。 书房有张榻榻米,倪雀被放在了榻榻米上。 倪雀还懵着,江既迟欺近:“工作之前,给我上个前菜?” 倪雀视线往侧边飘忽:“哪有拿这个当工作前菜的。” “那可以拿什么当?”他啄了下倪雀的嘴唇,“嗯?” 倪雀讪讪提议:“咖啡?功能饮料?” 江既迟刚吻上她脖子,闻言动作停下,去看她的眼睛。 那双清澈的眼睛,因为他刚才连片的吻,似是染了几分微醺。 江既迟双手撑起一点,向上,亲了亲她的眼睛。 倪雀眼睫毛一颤,小扇子似的扑簌,江既迟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喝咖啡喝功能饮料的,那我可能就睡不着了。我睡不着,”搭在倪雀腰上的手,忽然沿着她髋骨的线条往下挪,停至某点,隔着布料,那只手轻轻摁了摁,倪雀身体抖了一下,嘤出一声,眼神越发染浊,只听江既迟慢沉沉道,“那你也就别想睡了。” 一个小时后,原本纤尘不染的榻榻米简直不能看了,被单皱巴巴不说,深色水渍这一摊那一摊。倪雀缩在难得洁净的一角,蔫哒哒的,半点也不想动。 江既迟打湿毛巾,给她简单擦洗了一下后,又去浴室冲了个澡,回来时,倪雀已经睡着了。 她侧躺着,长发柔柔顺顺地铺陈着,兜着她白皙秀气的脸,从眉到眼到鼻到唇,都很舒展,她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江既迟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静静地看了倪雀好一会儿,末了弯唇,唇角拉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他将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往椅背上一搭,拉开椅子,打开笔电开始工作。 倪雀醒来时,有种忘了时间的错乱感。 书房里很昏暗,只有不远处的书桌上,开了盏台灯,柔和的光线仅辐射了局部的范围。 江既迟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后,一手支额,一手在笔记本的键盘上敲打着。 从倪雀的角度,只能看到江既迟的侧面。 他坐姿随性,却有种矜贵气场,哪怕是在这样日常又私下的时刻。 倪雀安静地看着,余光捕捉到什么熟悉的东西。 她目光一转,确定了那东西是什么。 是她当年在青螺镇送给江既迟的那盏浑似一颗苹果的竹编台灯。 那台灯还是原本的模样,又不完全还是原来的模样。 倪雀觉得惊奇,不自觉地侧了侧身,动静很小,还是被江既迟察觉到了。他落在键盘上的手顿住,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醒了?”他问。 倪雀干脆坐起身:“几点了啊?” 江既迟从电脑上看了眼时间,说:“快零点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1章 倪雀诧异:“我居然睡了两个小时。” “睡得好吗?” “嗯。”倪雀应完,问,“你还没忙完吗?” “快了。” “好,那我等你。” 他谑看着她,微微挑眉:“等我干什么?” “……”倪雀不接话了。 江既迟一笑:“十分钟。” 江既迟继续投入工作的这会儿,隔着一段距离,倪雀又打量起那台灯来。 “苹果”还是那颗“苹果”,两个拳头般大小,错落的菱形镂空,其中一侧的上方,缺了一个口。“苹果”的顶端,还支棱出一截用麻绳缠绕出的“苹果蒂”,“苹果蒂”两侧,牵着两片青色的叶子。 单从这颗“苹果”来说,一切还是最初的模样。 但是它并非孤零零地立于江既迟的书桌之上,它被格外巧妙地,挂在了一棵树上。那树由一根完完整整又枝丫横生的树枝制成,整个树枝又被托在一个木质的圆盘底座上,往外伸展的长长短短的枝丫上,缠着灯串,那灯串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是满天繁星挂在了一株小树上。 不管是细看乍看,都是一副漂漂亮亮的火树银花之景,即便它只存在于这书桌上的方寸一角。 倪雀看着那颗静挂于灯树上的“苹果”,心中安逸且温暖。 自己曾经带着些许不安送出去的礼物,原来被这样珍视,被如此妥善地安置着。 “怎么还发起呆了呢。” 江既迟的声音把倪雀从出神的状态里拉了回来。 倪雀回神,见江既迟忙完了,立马起身下床。 她走到书桌边,看一眼那颗挂在树上的“苹果”:“你还留着啊。” 江既迟揉着脖子,站了起来:“不该留着么?” “不是这个意思。” 江既迟伸手拨了拨那颗“苹果”,问她:“漂亮么?” “嗯!”倪雀很重地点头,碰碰树上的小灯,“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啊?” “具体哪天不记得了,”江既迟说,“回国后的某一天,看到这个小台灯,心血来潮就捯饬了一下。” 他说得坦诚,具体日期是不记得的,也并非是在某种特别感念的心境下完成的,只是某个寻常的一天,兴之所至而已。 可倪雀依然觉得很感动,或者说这样才更觉感动。 她主动抱住了江既迟的腰。 江既迟愣了下,回抱住她:“这就感动了啊。” 倪雀没说话,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一小段时间里,两人都没说话,在书房里安静地相拥。 江既迟却是想起了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不论那会儿他多惊骇于倪雀的喜欢,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一阵寂静后,江既迟打破了沉默。 倪雀不解地抬头看他,眼神里有疑问。 江既迟摸摸她的头:“都过去了。” 倪雀倒也不刨问,只点头:“嗯嗯。” “以后都是好的,我都给你最好的。” “那我也给你我能给出的最好的。” 江既迟挑眉:“你现在就可以给。” 倪雀又不解了。 还没等她反问,下一秒,她身体一悬,再次被江既迟圈着双腿扛了起来,出了书房,往主卧的方向去。 在陷进松软的被褥之前,倪雀听见他哑声道:“你就是最好的。” 第98章 信他 倪雀是在暑期尾声的某个工作间隙,突然想起来,自那次从派出所出来后,再也没有见过倪保昌了。 但是以倪保昌的尿性,他不可能一点好处没捞着就离开北阑,他怎么着也会想法子折腾一通,哪怕闹得难看。 这段时间这么风平浪静,实在对不上倪保昌一个多月前尾随跟踪又狮子大开口的那一通无耻操作。 难道是江既迟做了什么,只是没告诉她? 毕竟他说过让她别管这事了。 可是倪保昌完全没有找过自己,就跟彻底消失了似的,这太奇怪了。 倪雀打算下班后问问江既迟。 然而实在是巧,这天中午倪雀在食堂吃饭,听见了隔壁桌两个女同事的对话。 其中一个是长空的前台,只听她道:“那个男的昨天又来找江总了,不知道到底要干吗。” 另一个女同事也是行政部门的,接话道:“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看着挺猥琐的,不像好人的那个中年男的?” “是啊,这都第三次了。奇奇怪怪的,江总之前跟我打过招呼,说这个人要是来公司找他,不要告诉别人,直接内线通知他,而且还让保安部的人把那个男的每次过来的监控录像截取保存下来。” “我们江总这是被什么烂人缠上了?” “这谁知道,那男的每次过来,江总都让我把人领前台旁边的小会里等着,之后江总下来,进去跟他聊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江总看着不像多待见这人。” …… 俩女同事说着说着,很快就换了别的话题。 倪雀却还在消化她们前头那番话里的信息量。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倪保昌已经来长空找过江既迟了,已知的就有三次。 倪雀有时候要替潘组长跑个腿出外勤,江既迟有时候也会外出谈事,只要江既迟不出差,他们每天都会一起上班,但他们并非日日都能一同下班。说不定在某个江既迟独自外出或下班的时刻,倪保昌还堵到过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2章 倪雀已然吃不下饭了。 她想这就去问问江既迟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如果可以,她想要和他一起分担。 倪雀不喜欢浪费粮食,虽然没了胃口,还是把碗里的饭菜吃完了。 放了托盘,她一边往食堂外走,一边给江既迟发消息问能不能上去找他。 消息敲完,要点发送了,倪雀又顿住。 她一碰上和倪保昌有关的事,就容易失了冷静,而这事倘若和江既迟扯上了关系,她不仅失了冷静,还容易乱了分寸。 这会儿停在原地,倪雀短暂失序的大脑渐渐恢复了过来。 有什么好急于一时的呢。 这事要是真能难到江既迟,或是成他的困扰,这么多天,她不会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 也许真的如江既迟所说,于她而言如跗骨之蛆怎么甩也甩不脱的倪保昌,在他那儿,根本不是事儿,说不定就跟随手掸掉衣服上的一粒灰那样简单。 倪雀回到工位,趴桌上休息了一会儿,午休完就继续办公了。晚上下班,和江既迟在车里碰头,倪雀问起他这件事。 江既迟倒也不意外她知道了。倪雀就在公司,倪保昌来过好几次了,公司人进进出出的,总有人看见,闲谈间消息就出去了。 江既迟插钥匙点火,启动车子,回答她说:“是来过几次,一开始倪保昌要找你,我提前和前台打了招呼,说了些倪保昌的特征,让有这号人来先过问我。后面两次,倪保昌就是直接找我了。” “不过你以后不用担心了,”前方无车辆,江既迟偏头看她一眼,说,“他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倪雀本来还有点紧张,担心江既迟也不好应付倪保昌,听到最后一句,紧张担心卸了大半,更多地好奇起来:“是你做什么了吗?” 江既迟手拨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倪保昌之前工作的那家橡胶厂这两年效益不好,我找了家信托机构给转投了笔钱,歧征那边也帮了点忙,帮忙查漏补缺修正了些厂子里过去的灰色勾当,有了这两个前提,我让人从橡胶厂那儿拿到了倪保昌威胁厂里拿钱的证据,当时他们全程有记录。前几次倪保昌来找我,我还没这东西,昨天他来长空,证据我已经拿在手上了,自然是给他看了。” “然后他就吓跑了?”倪雀有些疑惑地问。 “倪保昌被同事举报,这些年工作期间偷奸耍滑的证据一大堆,厂子里开除他是符合劳动法的,但他强盗行径敲了一笔n+1,那笔钱不算少,厂里把他告到坐个几年牢不是难事。” 倪雀问:“这个证据你拿在了手里,你想让橡胶厂的人告倪保昌他们就会告?” “钱给他们投了一大笔,后顾之忧也给他们解决了,怎么不会?” 倪雀仍是困惑:“可是这个证据,真的有用吗?孟总帮忙修正了一些橡胶厂的经营漏洞,现在厂里是没问题了。那倪保昌知道吗?倪保昌要是不信呢?他要是不怕这点证据,仗着自己知道厂里一些秘密,以为厂里不敢报警,还是缠着你呢?” 江既迟说:“他信了。” “……” “所以他灰溜溜地走了。” 倪雀又问:“那如果倪保昌依旧胡搅蛮缠,你让厂里报了警,警察难道不会怀疑为什么厂里当初没报警,反而给了倪保昌一笔钱吗?” “怀疑又如何?” 倪雀哑然。 江既迟看着前方车流,淡声道:“厂里之前感念他是十几年的老员工,依了他,现在又觉得便宜他了,反悔了,不行么?” 倪雀还要再说什么,恰逢红灯,车子停下,江既迟抬手摸摸她的头,打断了她的话:“不信我啊?” 倪雀摇摇头。 “不信?” “信的。” “那不就得了。”江既迟将她脸侧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倪保昌这个人,色厉内茬,外强中干,有时候吓唬吓唬就成缩头乌龟了,咱们谁也别太把他当回事了,懂?” 江既迟的眼睛很漂亮,形似柳叶,每一处线条都撇得恰到好处,眼皮压出的那道褶,更是在眼尾勾出一个微微上挑的弧度,极为魅惑。而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盛的是如水温柔。 倪雀被这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又定定地望着这双眼睛,有一种被温水包裹着的柔柔的安全感,她不自觉地,格外信服地点点头:“我懂啦。” 江既迟手按上她头顶,顺着脑后抚了抚她的头发。 倪雀弯眼冲他笑笑。 她决定啦。 不纠结。 不困惑。 不自扰。 都交给他。 他会把温水之外的寒冰都挡住,远远扔掉。 她抬头只见他站在那里,就把她的世界,化作了一整个春天。 * 红灯结束,车子重新启动,驶向家的方向。 江既迟侧脸一片平静。 他刚才和倪雀说的话,基本是真的,却不是全部。 他没告诉倪雀的是,倪保昌找了他不下三次,问他要二十万,之前的几次他没给,因为他要吊着倪保昌,以便留下倪保昌多次上门骚扰的监控影像。 而昨天,倪保昌要的二十万他给了。 有了这明明白白的二十万的转账记录,倪保昌敲诈勒索的事实,更是确凿无疑。 再加上橡胶厂那边给到的证据,两者齐齐地亮给倪保昌。用二十万,断了倪保昌未来向倪雀、向他伸手的可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3章 两份铁板钉钉的证据握在江既迟手里,倪保昌拿了那二十万,只会老老实实地缩在他的乌龟壳里。 他要再敢出现,再敢在倪雀和江既迟前露面,除非他想牢底坐穿。 表面上看,是江既迟给了倪保昌二十万,实际上,是他在倪保昌头顶悬了把自己拿捏在手里的剑。 倪保昌这人是没脸没皮,却也会权衡利弊,尤其他本就是个没胆的空壳子,壳子上长着想要扎人的刺又如何,如今头顶悬了把剑,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剑一落,他这个空壳子就该被劈废了。 第99章 完结章 倪保昌确实再也没出现了。 倪雀也不再主动问及有关于他的任何,她全方位地,彻彻底底地,把倪保昌,当然也包括孙国香,撇开在了她的生活之外。 如果曾经的日子,于倪雀而言,淌的是蜿蜒暗河,那么现在,她渡的就是辽阔清江。 她轻舟行于江上,在流水迢迢中,看两岸青山一重重隐去。 实习结束,大二开学,可似乎又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开学的忙碌,就变成了昨日的记忆。 上课的间隙,听见周围人絮语,倪雀一抬头,窗外已是大雪纷飞。 她低头偷偷给江既迟发消息:【下雪啦】 发完她就没看手机了,直到下课,她看到对话框里江既迟的回复:【我爸走了】 那一刻,倪雀的心脏麻痹了一瞬。 她甚至没空和旁边问她怎么了的翟梦说一声接下来的课帮忙请个假,就跑出了教室。 她边跑边给江既迟打电话。 江既迟接了:“倪雀。” 因为跑动,倪雀的说话声显得很急:“你在医院吗?” “嗯,还有一些手续要办。”江既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少了点常含着的笑意,“你下课了?” “嗯嗯。” “打个车过来,下着雪,路上别着急。” “好的。” 挂了电话,倪雀在打车软件上叫了车,再跑起来时,摔了一跤,雪虽大,积得却不厚,地上化了大摊小摊的水,倪雀这一摔,身上沾了不少泥水。 阑大离江耀诚住的那家康复医院比较远,又是雪天,一个多小时后,倪雀才到。 江既迟在医院院区边缘的一处独栋建筑外等她。 倪雀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停下。 江既迟一眼就看到她裤子衣服上的脏污,问她:“摔了?” 倪雀缓着呼吸:“穿得厚,没摔疼,也没受伤。” 江既迟轻轻一推她脑门:“让你别着急。” 倪雀担忧地看着他:“叔叔他……” “呼吸肌麻痹,缺氧昏迷,很快就走了。”江既迟伸手,拂去倪雀肩上的几片雪,“医院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在抢救,甚至没给我考虑是否给他做气切的时间,他就走了。” 倪雀听得心里难受。 江既迟说:“之前答应过他,要是到了必须做气切的那一步,我就替他拔掉呼吸机。”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真到了这一步,我能不能做到。”说到这,他极轻地拧了下眉,语气却是没变,依旧温淡,“现在其实挺好,我不用当那个拔呼吸机的不孝子,他这么些年卧病在床的痛苦也彻底结束了。” “倪雀,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倪雀不知道说什么,抱住他,手在他的背上顺了顺。 江既迟摸摸她的头发,问:“要进去看看吗?” 倪雀说:“我想进去看看。” “走吧。”两人松开,江既迟牵住她的手,往里走。 江耀诚的尸体停在一间单人尸房里,被白布盖住。 隔着一小段距离,倪雀和江既迟安静地站着。 倪雀忽然就想到秋日里某个周末的午后,她和江既迟去医院看望江耀诚。那天天气很好,窗帘敞着,阳光透过窗户落进来,洒在病床上,整个病房内金灿灿、暖融融。 江耀诚和倪雀讲他年轻时候的事。 那会儿倪雀才知道江耀诚是名飞行员,早年开战斗机,02年退役,开始飞民航,在他确诊als之前,他已经安全飞行了10218个小时。 他讲他二十二岁那年,驾驶歼-8i在边境地区和战友一起打击入侵敌机,他们在短时间内迅速爬升至8000米高空,在距敌机不到900米处发起轮番攻击,仅用了52秒就将敌军侦察机击落在中国境内。 也讲他三十六岁那年,驾驶一架载满158名乘客的空客a320,执行南城到北阑的飞行任务,飞机在下降阶段起落架卡住了,放不下来,他和机组的其他成员在空中采取了多种方案自救,最终在和地面指挥中心的紧密配合下,成功迫降,无一人伤亡。 显示屏上的脑电波起伏剧烈,彰显著病人激动兴奋的心情。病房内属于江耀诚声线的ai音依然机械无波,但是说起这些时,江耀诚那双惯来死气沉沉的眼睛,很亮很亮。 本该驰骋于万米高空的人,被病痛钉在了床上,自由没有了,梦想远去了,年轻时的热血和热爱,从此便成了病房里那雪白墙壁上一抹刺眼的蚊子血。 倪雀想,江既迟或许说的没错。 现在是最好的结果。 江耀诚自由了,彻彻底底地,自由了。 倪雀和江既迟一直没说话,直到持久的安静被渐近的脚步声打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4章 “耀诚!”王梵疾步走了进来,她匆匆越过倪雀他们身侧,踉跄跑向江耀诚所躺着的尸床的方向,声音抖得厉害,“耀诚!” 倪雀侧头抬眼看江既迟。 “让她在这吧。”江既迟说。 “嗯。” 江既迟牵着她,两人往外走去,王梵的哭声听在他们耳朵里,由小变大,又渐渐变小。 出了楼,走进风雪里,江既迟将倪雀羽绒服的连帽给罩她脑袋上,然后有些突然地,说起一件事。 “我爸确诊渐冻症那年,我妈害怕,带我去做了基因检测。” 倪雀蓦地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他。 江既迟微微挑眉:“怕了?” 倪雀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江既迟知道她担心,没吊着她,接着就说了:“检测结果,未发现致病突变。” 倪雀肩膀一耷,明显松了口气。 “之后每年,我都会去做这项检查,结果都没什么异常。”江既迟低眸看着她,“倪雀,如果……” “没有如果!”倪雀几乎是立刻打断他。 “……”江既迟问,“万一呢?” “没有万一。” 倪雀接连两句接这么快,怕他误会,又解释道:“我是害怕,但我不是害怕你怎么了我会怎样,我是害怕,你会怎么样,我不想你那样。” 江既迟被她这说话方式给逗笑了:“什么这样那样,说个话怎么还ooxx上了。” 倪雀一脸严肃:“反正就是,你肯定没什么事,而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江既迟收了刚才那点笑,温声道:“我知道。” 倪雀手伸进他的羽绒服口袋里去抓他的手:“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既迟就势把她的手困死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拇指摩挲她的手背:“嗯,我知道。” 这天他们忙到很晚,回家路上,江既迟问:“倪雀,我今天能抽根烟吗?” 倪雀说:“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江既迟停了车,进路边小店买了盒烟,敲出一支后,剩下的扔进了垃圾箱里。 回到车里时,倪雀见他耳后别着一支烟。 江既迟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耳朵:“这烟这么好看?” 倪雀有心打趣他:“第一次见你这个造型。” “哦,那是我好看。” “嗯嗯,”倪雀盯着他,花痴似的弯眼说,“可帅了。” 江既迟摸了摸她的头。 夜里,倪雀睡时,那支烟还搁在卧室床头。 半夜她无由睁眼,伸手一探,身边没人,她打开床头灯,发现那支烟也一并消失了。 往阳台方向看去,透过窗户,只见深浓暗夜,模糊了一道落拓身影。 * 江耀诚去世于漫天飞雪的冬日,等这场雪落尽消融后,长空的第一代脑机接口在经过内部多次测试后,正式向国家药监局提交临床试验申请。 直到第二年夏天,在专家反覆深入探讨,以及长空的极力配合下,长空第一代侵入式脑机接口设备终于获得临床试验许可,长空联合国内各大实验室和医院向全国招募受试者。 起先是一名五十八岁的,完全丧失运动能力的,病龄长达十二年的脊髓损伤患者,在植入长空脑机接口两个多月后,通过意念成功完成一箱杂物的收纳,且手术迄今,未出现任何影响认知功能和身体健康的副作用。 接着是一名确诊渐冻症两年半的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在双腿瘫痪一年后,再次踢出了一脚曾经热爱的足球。 再是第三个、第四个……更多符合条件的受试者参与进这场医疗技术的革新中。 江既迟回忆起江耀诚植入半侵入式脑机接口设备后,第一次通过意念表达自己并为人所看到时,他的眼中分明有一星亮光闪过。 他也曾寄希望于医疗的进步、科技的革新。 他也曾渴望随着时代前进的脚步,在这条布满苦味的人生路上再多走上一步。 他享受过技术的福音,却也享受得并不彻底。 江既迟想,如果江耀诚还活着,如果他能植入佩戴上自己儿子亲自研发的脑机接口,他会不会为了看一眼那悬崖彼岸可能会有的欣荣,而多添一分活下去的意志,多揣一分往前看的希望。 但是他死了,凋零在了悬崖这头。 答案如何,谁也不得而知了。 * 脑机接口属于高风险的三类医疗器械,进入试验后,还伴随着对受试者长期的观察和随访,试验周期是漫长的。 等到能够上市投产那天,还有一段路要走,好在,这路也没那么长了。 而这慢悠悠往前走的时间,不知不觉间,又带走了一轮四季。 倪雀迎来了本科毕业。 她保了本校的研,硕士阶段将主修软件工程。 那个当初被调剂到自动化,自侃杂家学派,对未来也曾迷茫的小姑娘,早已确定了未来的路该何去何从。 毕业典礼结束后,倪雀和室友们吃了顿散伙饭。 说是散伙饭,四个人并没吃得多伤感。 倪雀保研阑大,翟梦如愿拿了大厂offer,因张鹤就职于本地的一家研究院,叶槐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张鹤一起,所以她打算继续留下来考公。至于陈小禾,她在大三那年开始做吃播,如今已经是个能靠接广告养活自己的小网红了,原本她想着北阑吃腻了她要换个城市继续吃,见室友们都钉在北阑了,便决定委屈委屈自己雄心勃勃的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5章 一个宿舍四个人,一朝毕业,只是在那个小小的四方屋子里散了,但还有无数个机会在这座大大的城市里相聚,这么一想,即便有所感怀,却也没那么伤感了。 散伙饭吃完第二天,就是学校留给毕业生们在校的最后一日。 这段时间,学生们陆陆续续搬离,宿舍没以往管得那么严,男生只要在楼下宿管那儿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入女生宿舍。 江既迟提前打了招呼,这天过来帮倪雀搬行李。 倪雀连着打包了好几天,东西已经装箱装得差不多了,江既迟来了之后也就是帮着把行李往楼下车里搬。 他刚抱了一箱书本一箱杂物下去,陈小禾就忍不住跟倪雀感叹:“你俩都在一起三年了,感情还这么好。” 翟梦恰好经过她身边,抬手一敲她脑袋:“这话说的,三年合该就不那么好了啊。”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陈小禾咬着凤爪,嘟囔道,“我就是羡慕嘛。” 叶槐插进话来:“我和张鹤可是在一起七年了,平时怎么没听你说羡慕啊?” “羡慕羡慕羡慕!”陈小禾立马扬明,“三月失一大恋,三天失一小恋的我,简直羡慕死了!” 叶槐不买账:“你就是看江既迟比张鹤帅,倪雀比我漂亮,俊男靓女,谈情说爱,感情稳定,多偶像剧啊。” “哪有哪有,”陈小禾赶忙献上一只凤爪,“你和张鹤也好看,也养眼。” “哼哼本来就是,要不是张鹤出差了,今天他过来,我俩也能秀。” 倪雀放在宿舍里的东西算不上特别多,又有江既迟助力,很快就收拾完了,东西都装了车。 虽说宿舍四个眼下毕业了都留北阑,但最后一天,宿舍楼里离别氛围浓厚,到底是受了些陶染,翟梦叶槐陈小禾都不舍得倪雀这会儿就走,倪雀便留下来帮她们继续收拾,干脆还约了个散伙饭2.0。 江既迟公司还有事要忙,就开车走了,走前兜兜她下巴,说等她电话,晚上去接她。 一天下来,倪雀时刻不忘线上报备:宿舍都收拾完啦;要一起去翟梦家吃饭啦;今天可能要喝酒…… 到了晚上九点多,倪雀打来电话,话说得慢慢吞吞:“江既迟,我今晚不回去啦。” “醉了?”江既迟把手机夹在耳朵肩膀之间,一边拆着倪雀的那些装箱杂物。 “有一点,”倪雀吐字极慢地补充,“就一点点。” “酒鬼。”江既迟一手拿起手机,一手从纸箱子里拿东西,往外摆。 “才不是。” “喝了酒就不着家的小酒鬼。” “我明天就回的。” “嗯,再不回,我就独守空闺一整周了。” 倪雀一喝酒,脑回路就歪了道:“你好可怜啊。” 江既迟好笑,顺着她话道:“你还知道我可怜啊,是谁让我这么可怜。” “好像是我。” “那你是不是应该补偿补偿我?” “是,”倪雀从善如流接道,“我明天可以用嘴巴帮你。” 江既迟拿东西的手顿了一下,唇角笑容一下便抑不住了:“身边没人?说话这么大胆。” 倪雀说:“有人的。” “……” 江既迟惊住的这片刻,倪雀手挡着嘴巴一侧,凑近手机,小声说:“不过她们听不懂的。” 倪雀这话刚说完,江既迟就听手机那头传来同样带着酒后醉意的声音:“谁说我们听不懂啊,雀雀,嘿嘿没想到你玩这么野的啊。” “……” 挂了电话,江既迟想到刚才的倪雀,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她捉回家好好摁在床上搓扁揉圆一番。 但他只是含着笑,继续干手边的活儿。 将一箱子杂物归置好,他又拆了个箱子,这一箱里面都是各种杂书。 江既迟把箱子搬去书房,一本本拿出来,立在书架上。 拿起一本裴多菲诗集时,他目光一敛,动作顿了下。 这是七年前他离开青螺镇前,让冯子业帮忙转交给倪雀的那本。 他之所以一眼就认出这本书,是因为,他曾在这本书的扉页上给倪雀留过言,只是当时想到倪雀对自己的心思,临走前,斟酌之下,又把那张扉页给撕掉了。 他随手翻开一页,果然,封皮和内页之间,还残留着手撕的痕迹。 他又往下翻了翻,忽而,一张纸从里掉了出来。 那纸没有飘摆的轻盈感,竟是硬挺挺地往下落,摔在地上,还发出了轻微的啪嗒声。 什么纸掉地上还能摔出这种声音? 江既迟低头一看,眸光触及那张纸时,狠狠一震。 那纸上横向纵向贴满了透明胶带,直把一张曾被撕得七零八碎的纸粘成了一个小有厚度的纸板。 上面的字迹是他自己的,写于七年前。 江既迟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俯下身,将那张纸捡了起来。 之后,原本有着窸窸窣窣收纳声响的书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落针可闻的寂静。 * 倪雀这晚醉得不轻,但没断片,翌日醒来时,还记得自己昨晚在和江既迟的那通电话里说的那句羞耻的话。 不幸中的万幸,昨天唯一听见她大胆发言的叶槐,十分善解人意地断片了。 倪雀确定完这个事实,大大松了口气。 她给江既迟打了电话,说中午吃完饭她就打车回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6章 不料江既迟辗转从张鹤那问到了翟梦家的地址,倪雀一出翟梦家的小区,就看见了他的车和人。 上了车,想到自己昨晚说的话,倪雀脸有些热,江既迟秒看穿她,却是一脸如常,还笑着瞥了她一眼:“这就开始做上心理建设了?” 倪雀撇开眼看车窗外:“这……有什么好做心理建设的。” “上次呛着喉咙了,不是说再也不要了?” “那……那话我都已经说出去了,”倪雀忍着尴尬,“总不能食言。” 江既迟唇角勾了勾:“我们小倪雀,觉悟可真高。” “……” 然而到了家,这事翻了个个儿。 倪雀躺在床上,两条腿半岔开在床沿,左右各被一只大掌摁着,而江既迟正对着她,蹲在那儿……倪雀被弄得意识有些模糊,强撑着意志睁了次眼,想要看看他。 朦朦胧胧的视野里,倪雀看见了他乌黑发顶的头发旋,还有那因低头挡在额前又遮了眉眼的碎发。 完事之后,倪雀脖子往上整个红得像煮熟的虾,江既迟拨拨她下巴,逗她:“又不是没给你这么做过,怎么害羞成这样?” 倪雀不好意思看他,眼神往侧了飘:“说了我来……你是不是弄反了?” “还不乐意了啊?” “没有不乐意。” “那就是乐意得很。” “……”这话怎么接都是坑,倪雀索性不接了,她起身去拿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方才她的手机响了一次,没顾得上管,“我刚才有电话进来了,我看看。” 江既迟见她拿到了手机,伸手将她捞过来,放腿上坐着。 倪雀摁亮手机一看:“是刘婶打来的。” “回拨过去看看。” “嗯。”倪雀给刘婶拨了回去。 倪雀没开免提,但因两人离得近,刘婶在电话里跟倪雀说的话,江既迟也听到了。 倪保昌被高利贷的人追债,躲债过程中,跟对方一行三人发生严重的肢体冲突,倪保昌把其中一人给捅死了。 这几年倪雀并不是一点没听到过关于倪保昌的消息,和刘婶通电话时,刘婶偶尔会跟她提及。 倪雀从没主动问过,但每每刘婶说起时,倪雀也不会有意制止,只当个寻常的闲言听着。 倪保昌这些年豪赌、借高利贷的事,倪雀都听说了,对于他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倪雀一点也不意外。 相反,这一刻,她只有一种报应不爽的感觉。 虽说倪保昌捅死人有一定的自卫性质,但是高利贷这档子事,平常不闹出事或许没什么,闹出事就很难办了,现在一条人命没了,倪保昌即便不判死,上十年的牢狱之苦也是吃定了。 倪雀对他没有同情,对那个儿子走到这一步余生也注定将在凄寒中度过的老太太,也没有同情。 任何惨痛丑陋的结局,都是这对母子该吞的苦果。 这一切,不过是由他们种下的因得来的。 “倪保昌不用管,”电话结束,江既迟捏捏倪雀的手,直接问出了核心问题,“孙国香你有什么打算?” 倪雀说:“青螺镇下的吴桥乡有个民办的福利养老院,一个老人住进去一年要不了多少钱,在那儿吃不了太好,但也饿不死。” 江既迟听懂了:“好,我安排人去办。” 倪雀点点头,问他:“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以德报怨吗?” “不是,”江既迟话接得不假思索,“她要是就那么死了,你会更麻烦。” 他一说完,倪雀就一把抱住他脖子,脑袋搁他肩上,蹭了蹭。 江既迟弯唇笑了笑,手抬起,顺了顺她脑后的头发,问:“倪雀,想去青螺镇吗?” 倪雀摇头:“我不想回家。” “不回家,只是去青螺镇。”江既迟微微侧头,低沉的嗓音就落在她耳边,“那是我们最开始认识的地方。” 倪雀松开抱他脖子的手,稍稍退开:“你怎么突然想去青螺镇?” “突然吗?” “嗯。” “就当是我有些怀念了吧。” 倪雀想了想,问:“最近你不忙吗?” “公司少我个几天还能倒闭了,”江既迟将她脸侧几缕发丝别到耳后,“这是答应了?”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好,那你陪我去。” 说走就走。 江既迟立马就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翌日中午,在省会落地后,吃了午饭,两人又坐高铁到了市里,再坐火车抵达县城。 过闸机,从县城火车站出来的那一刻,倪雀想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午后,暮春的风不冷不热地吹着,阳光和煦地照着这片陈旧的广场。倪雀因为书和卷子前一晚被倪保昌撕坏了,搭冯子业的便车来到县城买书,顺便跟冯子业来火车站接回国采风的发小。 就是在这儿,倪雀第一次见到江既迟。 他戴着墨镜,穿着牛仔外套,拉着行李箱,朝着她和冯子业的方向走来。 墨镜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倪雀盯着他打量,想像这人好看的鼻唇和侧脸线条,配的该是怎样一双眼睛。 直到他和冯子业寒暄过半,发现了木桩子似的杵在后头的自己,他抬手闲闲地往下拨了拨墨镜,视线从镜片上方朝她投过来。 那一瞬间,倪雀看见了一双漂亮到摄人心魄的眼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7章 想到那一幕,倪雀问江既迟:“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如果要追溯的话,江既迟对有关于倪雀的记忆,大概是从倪雀要归还他给她买书和卷子的钱开始,才逐渐清晰的。 更往前的,他只能记起些囫囵画面。 “不记得了,”江既迟思索了一番,坦诚地说,“我大约记得,你在冯子业后头站着,没说话,好像一直盯着我看?” 说到最后一句,他凑近倪雀,眼里浮着几分笑。 倪雀推开他的脸:“没有,你记错了。” “真没有?”他又凑近。 倪雀又把他推开,往前走去了:“没有!” “真没对我一见钟情啊?”江既迟冲她背影喊道。 “没、有!”倪雀头也不回,走得飞快,答得坚决。 江既迟笑了声,停在原地的这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俩字:“撒谎。” 他们走过倪雀曾在赶集日摆过摊的街道,路过校门大力翻新过一轮的青螺镇中学,最后来到了青螺江,踏上了吊桥。 去到北阑之前的十数年,倪雀无数次地经过这座桥。 上学、回家、赴约、逃离…… 这座桥见证了她许多个好的坏的的时刻。 从记忆里搜刮一通,最好的当是那个天朗气清的早上,她站在桥中央,身边站着她第一眼就喜欢的人,那人一直温柔耐心地教她如何操纵无人机。 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江既迟问:“要玩吗?” “嗯?”倪雀愣看向他。 “无人机。” “你带了?”倪雀微微睁大眼睛。 下了火车,江既迟就带着她往这边走了,他们还没有去宾馆办理入住,江既迟背来的那个双肩包,还在他的一侧肩膀上挎着。 倪雀问完,江既迟将双肩包拨到身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把无人机拿了出来,递给倪雀。 这几年的节假日,倪雀和江既迟只要有空就会一同出去旅行,偶尔也会带上无人机拍摄风景,倪雀对无人机的操纵,不说炉火纯青,也早已驾轻就熟。 她娴熟地连接上手机和无人机,将无人机放在吊桥栈道上,很快便操纵摇杆,把无人机飞了起来。 无人机渐渐飞高飞远,在宽阔的江面上盘桓。 倪雀操纵着它绕江飞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倪雀如当年一般,扬起一只手,冲着它使劲挥了挥,大声喊道:“你好呀,我是倪雀!” 她侧过身,看一眼江既迟,指指他,又看回无人机,说:“他是江既迟,是我男朋友,我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哦!” 倪雀说着,操纵无人机点了点头。 无人机点完头,倪雀开怀地笑了笑,满足了,打算让它飞回来,手上刚有动作,手臂被人握了握,她顿住,同时,听见江既迟也冲那无人机道:“你好,我是江既迟!” 他亦是放开了嗓门,大声说:“我旁边的人,叫倪雀,她是我女朋友,我很爱她,很爱很爱她!” 江既迟说到一半时,倪雀拿着遥控器的手擅自抖了两下,摇杆被拨到,无人机向下俯冲了好一截,差点坠江里,倪雀愣过神来,悬崖勒马,有惊无险地把无人机给飞了回来,歇停在桥面。 她转头去看江既迟,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朝向自己。 江既迟递了本书给她。 “这什么?” 倪雀低头去看。 赫然一本崭新的裴多菲诗集。 倪雀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不解地看向江既迟。 江既迟极轻地扬了下眉。 倪雀低头,缓缓地抬起手,接过那本诗集,轻轻翻开封皮,熟悉的字迹刹那闯入视线。 【倪雀,很高兴认识你,庆幸与你重逢,狂喜于你答应做我女朋友, 无比期待着,未来某一天,你能成为我的妻子。】 恰在这一刻,朗朗天地,有风吹过,有光长明。 也有一只小小小鸟,越过重重山岗,穿过层层云霭,飞往了她此生唯一神往的巢。 -end- 小贴士: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